《被嫡姐逼做通房后》 第1章 承欢 玉姣被男人一把摁在书案上,来不及轻呼,男人带着松木香的气息,就喷洒而来。 身后是冰冷的书案,玉姣躲闪不开,只能微微侧开头去。 男人明显是醉了,动作粗鲁。 玉姣的心中默念着,成了…就快成了。 谁知道,屋外一阵响雷,男人忽然间愣了愣,看也不看玉姣的,就径自起身。 咣当一声,男人离开书房,书房的门被洞开着,屋外正在下雨,冷风灌入本来还温暖的室内,让玉姣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也就在此时。 一个婆子,从外面进来,瞧见室内的一片狼藉。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被推翻到地上去,婆子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玉姣如同一朵刚刚淋了雨的荷花一样,粉面桃腮,娇娇颤颤。 玉姣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于是挣扎着想要起身。 那个婆子,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摁住。 “可不兴起来,你且再躺一下。”那婆子说着,还顺手拿了个软垫,塞到了玉姣的腰下,将她垫高。 她得夫人的命令,必须把这薛玉姣盯住了,保证一次成事,早日怀胎。 玉姣觉得这样的姿势,过于羞耻,不自在地动了动。 婆子的声音异常冰冷:“你若不想再遭一次这样的罪,就乖乖配合。” 玉姣张了张嘴,想告诉婆子,没用的……没用的……男人在最后的时候,便起身离去,莫说垫高身体,就算是倒立,她也怀不上,话到嘴边,她咬了咬唇,又咽了回去。 她在这府上唯一的价值,就是替不能生育的嫡姐生孩子,若是连这个任务,都完不成,可想下场。 婆子见玉姣的眼睛红肿,像是哭过。 婆子冰冷地劝慰了一句:“你也不用觉得委屈,能伺候咱们主君,是你八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玉姣听了这话,觉得有些讽刺,想问上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她和姐姐薛玉容,都是永昌侯府的小姐。 只不过,薛玉容是大夫人李氏所生的嫡女,而她只是一个小娘生的庶女。 她的父亲一贯花心,大夫人李氏为了固宠,把她的小娘柳氏抬到了府上,小娘刚怀上弟弟的时候,就被打发到庄子上了。 小娘领着他们姐弟,在乡下庄子上熬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两年前,父亲想起了弟弟,她才借着弟弟的光,同小娘一起回到了薛家。 她本就到了议亲的年纪,小娘想着,薛家不会有人想起他们了,就做主给她定了一门亲,她虽未见过,但也知道,那人是一个清白的书生。 她也想过,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可谁曾想…… 回到薛家,不足两年,她未能如约嫁给那清白书生,反而被薛玉容胁迫,来了这忠勇伯府。 薛玉容和忠勇伯成亲多年,这肚子里面一直没什么动静,她急啊!怕自己这正妻的位置坐不稳,又怕有人抢在自己之前,生了孩子,抢走了这嫡长子的位置。 急来急去,薛玉容就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 用小娘和弟弟压着她,让她来这府上,生个孩子,养在薛玉容的名下。 玉姣苦笑一声,什么福气?她不过就是一个给人生孩子的物件罢了。 那婆子不许她动,她就这样躺在冰冷的书桌上,直到……那婆子点的一炷香燃尽。 婆子才不耐烦地开口了:“起来吧!夫人要见你。” 玉姣起身后,本想提议去梳洗,但她知晓,一个生孩子的物件是没有这种资格的,只好垂着头,一边匆匆忙忙地把自己花了的口脂干净,一边又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裙,这才跟着婆子往前走去。 外面还在下雨,这雨虽然不大,但冰冰凉凉的,落在人的身上又黏黏腻腻的,让人很是不适。 离开书房,穿过两个月亮门,又掀开一个垂花帘,就到了大夫人薛玉容的居所,琴瑟院了。 琴瑟和鸣,倒是极好的名字。 薛玉姣等在了屋外,那婆子径自往屋内去通传。 “夫人,人带到了。” 玉姣就站在雨中等着,直到全身都淋透。 玉姣本就是初次承恩,身上和被重物碾压过一样,酸疼酸疼的,如今在这冷雨之中一站,就有些挨不住。 就在此时。 那婆子又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夫人,她这身子若是着了凉,毁了今日的事情……岂不是功亏一篑?” “进来吧。”薛玉容淡淡地说了一声。 玉姣听了这话,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紧张起来。 “进来!”薛玉容又喊了一声。 玉姣这才抬脚进了屋子,薛玉容靠在软榻上,模样端庄温婉,只不过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病容,此时她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玉姣。 玉姣随了她小娘,模样极好,艳丽之中又带着几分乖巧,格外勾人。 眼见着玉姣的双腮泛红,眉眼之间也带着几分娇色。 薛玉容只觉得,好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若不是成婚多年,她也不曾有孕,她何苦这样作践自己?把这个小狐狸媚子抬到府上? 她不是没想过,随便找个丫头,但……主君的眼光极高,寻常的丫鬟,她塞了几次,都让主君打发了出来。 这才起了让玉姣入府的心思。 没想到,还真叫玉姣成了事。 薛玉容不想叫人看出自己的软弱,倨傲地开口了:“今天你表现不错,可想要什么恩赏?” 玉姣卑微地跪了下来,低声说道:“玉姣不要恩赏,玉姣只想帮姐姐分忧。” 薛玉容似乎对玉姣的态度很满意,这会儿微微颔首:“你不要恩赏,可我不能不赏,来人,赐茶。” 听到赐茶这两个字。 玉姣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她来这府上,也有半个月了,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赐茶了。 她悄悄地把手往后藏了藏,薛玉容却不快地开口了:“怎么?觉得自己得了主君的宠,就不把我这个当夫人的放在眼中了?” 玉姣连忙说道:“不敢。” “不敢?还不伸手出来?”薛玉容的声音微冷。 玉姣咬了咬牙,伸出手来。 “赵嬷嬷。”薛玉容吩咐了一句。 赵嬷嬷当下就往玉姣的手中塞了一只空茶盏,并喊了一声:“上茶!” 第2章 通房 琴瑟院的大丫头翠珠端了一个托盘进来,那上面放着一只青花釉面的茶壶,薛玉容起身,用帕子垫着茶壶的把手,把茶壶拎了起来,往玉姣手中的空茶盏之中倒去。 滚烫的茶水,就这样装满了茶盏。 烫得玉姣的白皙细嫩的手指,生疼生疼的,但玉姣不敢松手……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松手,这壶茶水,指不定就洒到自己身上何处了。 茶盏中的水满了,薛玉容微微一顿。 玉姣如获大赦,正要长松一口气,薛玉容的手微微一动,茶壶倾斜,滚烫的水溢出茶盏,烫得玉姣又哆嗦了一下。 薛玉容睥了玉姣一眼,淡淡地说道:“端稳了!” 玉姣都要疼得哭出声来,但还是忍着疼站稳了身体,她知道,自己若是这个时候弄洒了茶水,等待她的,绝对是千倍百倍的折磨。 好在薛玉容没有继续倒茶了。 她兴致阑珊地看着眼前卑微的玉姣,语气不屑:“我今日赏你,是为了提醒你,哪怕你爬了主君的床,你在这我……依旧是个下贱的奴才。” “你是贱奴,你小娘是贱奴,你姐姐弟弟,都是贱奴。你莫要觉得,今日侍寝承恩,以后就高人一等了,想着从我的手上翻出花来!”薛玉容继续说道。 玉姣垂眸,手上的疼不算疼,心中的疼才算是疼。 可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是奴才?凭什么薛玉容就是高高在上的嫡小姐? 她也曾经想过挣脱命运,嫁到清白人家去做妻……可惜,薛玉容轻飘飘一句话,就从父亲那讨了她过来。 可她要就这么认命了吗? 她偏不! 薛玉容看着站在那,苦苦支撑的玉姣,这才觉得心中的恶气出了一半儿。 若不是她这身子不争气!何苦找这个贱婢生的贱人,来府上侍奉自己的夫君? 薛玉容正要开口,再把自己剩下的恶气出了。 守在门外的丫鬟翠珠,就开口唤了一声:“主君,您来了。” 薛玉容听了这声音,把茶壶递给旁边的赵嬷嬷,自己则是退到了软榻上,主君进来的时候,她的身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刻薄气质?又一次变成了温婉贤良的世家大娘子。 一道暗青色的身影,自玉姣的身旁路过,玉姣嗅到了那股子松木香,忍不住想到不久之前发生的荒唐事,人有些局促。 萧宁远走到了薛玉容的跟前,看着薛玉容,声音温沉地问了一句:“我刚从母亲那回来,听闻你今日身体不适,特意来瞧瞧你。” 薛玉容缓缓起身,温声道:“就是昨夜起风,主君不在身边,我睡得不太踏实,才着了凉。” 萧宁远昨日宿在了白侧夫人那,他听了这话,眼神之中似有些许怜惜之意,温声道:“晚些我回来陪你。” 薛玉容顿时欢喜起来:“那晚上,我让人给夫君温水沐浴。” 萧宁远点了点头,他还有事情要做,于是就起身往外走,这一走,就瞧见了,站在门边上当门神的玉姣。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微微流连一下,她有些奇怪,男人不久之前,明明醉得一塌糊涂,薛玉容还叫人在那酒中放了助兴的补药,按说……男人这会儿,应该还混沌着才是,可这会儿,他一双眸子漆黑锐利,哪里还有醉酒的样子? 萧宁远漫不经心地开口了:“这就是今天那个丫头?” 薛玉容知道萧宁远问的是什么,她的手暗自抓紧了些许,便笑着开口:“是,主君用着可还满意?” 萧宁远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喜怒,不回答薛玉容的问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既是你的人,那就给个通房的名分吧。” 他焉能不知,嫡妻是如何用尽心思,把人送到他床上的? 按说,这种胆敢算计他的人,打发了便是。 但瞧见她怯怯地站在那,如同一只落水的兔子一样,温顺又可怜,他到底是没忍下心来。 玉姣听了这话,不知是悲是喜,自己大好的人生,就换来这么一个通房的名分,不过好在……总比从前无名无分的好。 玉姣鼓起勇气,怯怯地开口了:“多谢主君恩赏。” 萧宁远听到这娇柔的声音,忍不住想到不久之前的事情,又多看了她一眼。 萧宁远终究还是走了。 薛玉容瞬间叫玉姣明白,一个人翻脸可以比翻书还快。 薛玉容冷嗤了一声:“你瞧见了?便是一个通房的名分,还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赏你的!” 玉姣连忙说道:“玉姣明白,没有嫡姐,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今日所得的一切,都要感谢嫡姐的恩赐。” 薛玉容隐隐约约地觉得,玉姣这话有点奇怪,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再加上,她还欢喜着晚上萧宁远会过来的事情,于是就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那茶水再不喝就冷了。” 玉姣听到这话,心中暗自长松一口气,忙把那茶水饮了。 接着薛玉容就疲倦地摆摆手。 玉姣迈着小碎步,轻轻地往后退去,生怕叫人看出来,她心中的不满不忿,再让这薛玉容拿到短处,教训一番。 眼瞧着玉姣走了。 赵嬷嬷这才开口说道:“夫人,这小贱蹄子和她娘一样,都是好拿捏的。” 薛玉容淡淡地说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最好祈祷她能早日生下孩子,不然……要她好看!” 赵嬷嬷安慰道:“夫人且放心吧,她小娘柳氏,别无长处,就是好孕,咱们府上其他姨娘,都是子嗣艰难,唯有她,一连着生了三个孩子……相信这个小贱蹄子,会和她娘一样,为主君和夫人开枝散叶。” 薛玉容听了这话,心中更堵得慌了。 …… 玉姣回到房中,才放松了下来,没了那种全身紧绷的感觉,她虚弱地躺在床上,缓解着身上的疼痛。 她入府后,自然不可能有院子。 她如今住在丫鬟房里。 和她同屋的丫鬟,叫做春香的,前几日因为偷拿东西,被薛玉容打死了。 她知道,薛玉容是想借春香的事情提点她,要她安生一些。 薛玉容便是这样,处处都叫人觉得压抑,这忠勇伯府也是一样的,叫人喘息不上来。 可她清楚,如今自己既然入了这忠勇伯府,那就没有退路可言了。 薛玉容想叫她生孩子,她明白,她不生孩子……薛玉容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她会成为弃子,弃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若她真如薛玉容的意,生下了孩子,那等待她的,必定是去母留子,以她对自己这位长姐的了解,她怎会留着孩子的亲生母亲在世上? 她必须想办法,从薛玉容的手下,挣出一条活路来。 而活路…… 玉姣忍不住地想起了那位忠勇伯萧宁远。 第3章 最大的高枝 萧宁远今年不过三十,就承了爵位,但他与其他那种,荫封下的世家子弟又完全不同。 萧宁远是实打实的有魄力、有能力的存在。 他自十三岁,就随父征战沙场,直到娶妻那年,才回了这汴梁。 除却忠勇伯府的传承不说,便说他自己,就是让人不可小觑的存在。 她知道,自己要是想活下去,那就得攀上这伯爵府最大的高枝——萧宁远。 …… 萧宁远回到书房的时候。 书房里面的狼藉,早就被人收拾干净了。 他拿起笔墨,摁在桌案上,提笔的一瞬间……却忍不住想起少女那白皙的脖颈,他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珠,滴落在雪白的宣纸上。 他皱了皱眉,把那张宣纸掀开,揉做一团,直接扔了出去。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和算计的感觉。 …… 玉姣躺下,刚昏昏沉沉的。 就叫外面的敲门声喊醒了。 玉姣强撑着身体的不适起身,打开门,却是薛玉容跟前伺候的翠珠。 翠珠看到玉姣的时候,下巴高高扬起,脸上满是不屑,好像看到了什么腌臜东西一样。 玉姣的态度还得好。 她温顺地问:“翠珠姑娘寻我,有什么事情吗?” 翠珠淡淡地说道:“夫人让你过去见客。” 玉姣微微一顿……见客?见什么客?自己这身份,在这府上还配见客吗? 到了琴瑟院。 一进门,玉姣见薛玉容坐在主位上,屋中站着几个各有千秋的女子。 玉姣认出来。 这些都是萧宁远后院的女人,这伯爵府的后院,虽不敌王府皇宫,可也是等级森严。 分别为通房、贱妾、良妾、贵妾、侧室以及正室。 正室自然就是薛玉容了,往下有两位侧室,其中一位孟侧夫人,叫孟音音,是萧宁远生死兄弟的妹妹,很得萧宁远看重,至于另外一位白侧夫人,是宫里赏下来的。 除却这两位身份贵重的,往下有一位贵妾、三个良妾以及几个通房……玉姣就是通房之一。 萧宁远后院的人,在世家子弟,王公贵族之中,实在不算是多的。 这些妾室,大多数都是各种人,用各种手段塞进来的。 此时孟侧夫人正抬手饮茶,只喝了一口,她就放下了,然后起身往外走去:“夫人,我如今有了身子,老夫人叫我好生的养着……这茶,我也喝完了,就告辞了。” 薛玉容用满脸的笑容,隐住眼神的冷意,这才温柔开口:“等一下,我今日喊大家来,是为了给大家介绍新姐妹的,你打过招呼再走也不迟。” 薛玉容微微一顿,看向玉姣,唤了一声:“玉姣。” 玉姣感觉到,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清楚薛玉容这是要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但此时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步,恭谨地开口:“夫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 伯爵府已经很长时间,没纳新人了,如今忽然间多了个玉姣出来,大家自然都警惕。 孟侧夫人离着玉姣最近,瞧见玉姣雪白脖颈处,不知被何人咬出的一抹红晕,心中妒恨不已。 主君对这个贱丫头,应该是极其满意的吧? 要不然,主君这般清冷自持的人,又怎么可能玩的这样花? 再往下看,盈盈不可一握后,便是纤纤楚腰,身段好的,必叫男人发狂。 薛玉容这个贱人,趁着她有孕没法伺候主君,就往主君的院子里面塞了这么个狐狸媚子! 薛玉容笑着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玉姣,我娘家送来的人,主君已经幸过他了,以后她就和我们一起伺候主君。” 孟侧夫人瞥着眼前的玉姣,心中冷笑,一个通房,也值得薛玉容大张旗鼓地介绍给大家? 那边的白侧夫人,微微垂眸,眼神飘忽,不知道想着什么。 至于其余几人?此时更是难掩眼神之中的嫉妒。 薛玉容满意地观察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可不能让她一个人恶心!如今大家一起恶心才好! 薛玉容微微一顿,看向玉姣:“还不见过众位姐姐?” 玉姣恭顺地转身,分别对两边的女人们行礼,并开口:“奴婢玉姣,见过众位……姐姐。” 孟侧夫人冷嗤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秦楼楚馆里面弄来的妓子,也配喊我姐姐!” 玉姣抬头看了薛玉容一眼……不管怎么说,薛玉容可是自己的正经嫡姐呢,孟侧夫人这样一说……可把薛玉容一起骂进去了。 薛玉容似笑非笑地开口了:“不管她是何等出身,只要主君喜欢,就足够了。” “对了,忘记告诉大家了,玉姣这丫头,没别的长处,就是好孕,说不准啊,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再给咱们府上添丁了呢!”薛玉容继续说道。 孟侧夫人的脸一沉,眼神怨毒地看了玉姣一眼。 仿若玉姣真的已经有孕了,要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一较高下一般。 玉姣知道,薛玉容这是故意拿自己,刺孟侧夫人的心,她这回……算是彻底把孟侧夫人得罪了。 孟侧夫人抬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夫人想为伯爵府开枝散叶的心是好的,不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福气怀上孩子的。” 孟侧夫人说着说着,那眼神还不忘记在薛玉容的身上扫一下。 薛玉容的脸色一僵。 孟侧夫人已经继续道:“想必大家不曾体会,这人要是有了身孕,就会格外的疲懒,我呢,就不在这陪大家话家常了。” 孟侧夫人说完这话,玉姣就注意到,在场的人,个个脸色难看。 而那孟侧夫人,已经转身,抬起手来,叫自己的丫鬟扶住自己,缓缓地出了门去。 白侧夫人见状,就也起身,恭敬地看了一眼薛玉容,开口说道:“夫人,我也先告辞了。” 两位侧夫人都走了,剩下的几个妾室,谁还敢留在这啊? 一时间,人走鸟兽散。 屋中只剩下玉姣和薛玉容以及薛玉容身边的赵嬷嬷还有大丫头翠珠了。 玉姣站在那,脚底生根,不敢轻举妄动,薛玉容不发话,她可不敢主动离开这。 薛玉容抬起手来,把手中的茶盏往前扔去。 咣当一声脆响。 那茶盏先砸到了玉姣的身上,又落在了地上。 薛玉容冷笑着说道:“贱人!不就是有了孩子吗?也敢当着我的面摆谱!” 玉姣心中跟着冷笑,不就是因为孟侧夫人有了孩子,老夫人许诺,若是这一胎能生出儿子,就考虑抬孟侧夫人为平妻,薛玉容才着急让自己进府吗? 薛玉容看向玉姣,冷声说道:“没用的东西,晚上的时候,来我的院里!” 玉姣错愕地抬起来,来……薛玉容的院中? 晚上萧宁远不是要来见薛玉容吗?薛玉容这意思是……叫自己再侍奉萧宁远一回? 第4章 勾引 傍晚。 下了一天的,稀稀拉拉的雨不但没有停,反而大了起来。 玉姣站在薛玉容门口的檐下,先瞧见打着灯笼的小厮藏冬,走在前面引路。 接着便是走在后面,独自撑伞的萧宁远,他阔步走到门口,随手把手上的伞递了出来。 玉姣连忙伸手去接。 两个人的手,若有若无地触碰了一下。 萧宁远不耐烦地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等着瞧清楚了玉姣的脸,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今天白天那个脖颈雪白的丫头吗?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在看自己,连忙开口说道:“主君,夫人已经在屋内等着你了。” 萧宁远点了点头,这才推门往里面走去。 薛玉容还没到傍晚,就开始等萧宁远过来,叫人把酒菜温了一次又一次。 如今瞧见萧宁远过来,就欢喜地迎了上来,主动帮薛玉容褪身上的暗紫色披风。 “夫君,今日很忙吗?”薛玉容关心地问道。 萧宁远摇头:“尚可。” “那夫君……怎么不早些过来歇息?”薛玉容继续问。 萧宁远随口说道:“去瞧了音音一次。” 音音……就是孟侧夫人的名字了。 薛玉容给萧宁远脱披风的动作微微一顿。 萧宁远问道:“吃醋了?” 薛玉容连忙说道:“怎会!孟妹妹如今有孕在身,夫君多顾看着也是应该的。” 萧宁远看向薛玉容,语气比寻常的时候,温和了些许:“我便知道,容儿你不只温柔还识大体,不会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争风吃醋。” 薛玉容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吞:“夫君说得对。” “玉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酒上来!”薛玉容扬声对外喊了一句。 早就等在一旁的赵嬷嬷,把一个托盘递给了玉姣,玉姣调整了一下心情,就端着酒壶进了屋子。 进屋后,玉姣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薛玉容有些恼了,轻呵了一声:“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主君斟酒!” 薛玉容对玉姣的反应很不满意! 她叫这玉姣来府上伺候她的夫君生孩子,玉姣怎么总是这么的不情愿? 玉姣被薛玉容催了,这才慢吞吞地往前走去。 此时萧宁远已经坐下了,他一身暗紫色金丝绣长袍,周身都带着冷俊和贵气。 薛玉容此时开口了:“夫君,我有些疲累了,就先去歇息了,叫玉姣在这伺候你吧……” 薛玉容咬着后牙根,回避开来。 她好不容易把夫君喊到了自己的院中……今天晌午的时候,她还为这事儿高兴。 但那孟音音来了一次,她就改了主意。 这次机会,给自己……其实是没什么大用的。 但若是赏给玉姣这个贱婢!说不准,能增加玉姣成功怀子的概率,也好绝了孟音音做平妻的美梦! 所以她只能忍痛,再一次把人推了出去。 玉姣去给薛宁远斟酒,她的目光并未落在酒盏上,而是一直偷偷地去看萧宁远。 他的模样极好,身上又带着一种超出年龄的稳重感,若非……她是被迫到府上做通房的,她或许,真的会被这样的男人吸引。 这样想着的时候,酒盏已经满了。 玉姣好像浑然不曾察觉一样的。 萧宁远开口了:“满了。” 玉姣低头一看,见那酒水已经顺着桌子流下去不少,连忙慌乱地把酒壶放下,又打算拿帕子去擦桌上的酒,但手忙脚乱之中,咣当一声…… 酒盏被碰倒。 酒水飞溅到萧宁远的身上。 玉姣连忙伸手,去给萧宁远擦拭身上的酒水。 纤细柔软的手指,摁在坚硬的胸膛上,叫玉姣的手哆嗦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若是想活下去,若是想护住小娘和弟弟,就只有一个办法可走。 那就是得到萧宁远的宠爱。 那孟侧夫人一个侧夫人,也敢和薛玉容叫板,不就是因为得了萧宁远的宠爱吗? 反正她已经是萧宁远的人了,被咬上一口,和被咬上两口……并无太大区别。 玉姣想通这些后,就鼓起勇气,把手摁在了萧宁远的腰上,想去解开萧宁远的腰带。 整个过程,萧宁远一直睥着玉姣。 玉姣勾引他的手段,如此拙劣笨拙,他怎会看不透? 他不喜女子这般,让他觉得轻浮、放荡。 他本该早推开她的,但是低头的时候,瞧见那雪白的脖颈,他忍不住想到了今日的事情,顿觉口干舌燥。 玉姣终于找到了腰带的活口,打算拉开萧宁远的腰带。 可谁知道。 就在此时,她的手腕被萧宁远抓住了。 萧宁远做过武将,力气比寻常人大不少,玉姣被这么一抓,就轻呼出声。 她茫然地看向萧宁远。 就见萧宁远那漆黑的眸子里面,满是戏谑,他冷声说道:“你可知,我讨厌什么?” 玉姣不解地摇头:“妾……不知。” 萧宁远冷嗤了一声:“我讨厌投怀送抱的女人,更讨厌用算计的手段投怀送抱的女人。” 玉姣知道萧宁远是说,今天白天,薛玉容让自己给萧宁远送醒酒汤,在里面放了催情药的事,也再说自己刚刚那投怀送抱的行为,于是脸腾地红了起来,无措地站在那,一时间眼尾微红。 她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一点,只要豁得出去,就可以的…… 萧宁远皱眉,更是不耐烦了:“滚!” 玉姣抿唇,知道今天不成事,薛玉容肯定会罚她不知道珍惜机会,但如今这情况,她已经没办法继续了。 玉姣出了屋子。 就被外面那瓢泼大雨,逼得后退了两步。 但很快,她就从容地走到了雨中。 她住的丫鬟房,和琴瑟院还有一段距离,一共有两条路……一条是近路,要穿过两个月亮门,也要穿过萧宁远的书房。 至于另外一条路,要从院外绕过去。 玉姣不愿意想起那羞耻的回忆,就从外面绕。 雨很大,落在她的身上,冷得她直哆嗦,不算多远的一段路,走得她分外艰难。 忽然间,一道响雷,吓得玉姣一个哆嗦,整个人就想往旁边的大树处躲去。 就在此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把她往回一带。 玉姣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退来,直直地跌到了来人的怀中。 玉姣吓了一跳,正想大喊一声:“救……” “闭嘴。”萧宁远那带着压迫性的声音,从玉姣的头顶传来。 玉姣愣了一下,整个人的身体,更僵硬了。 第5章 春色暗生 玉姣惶恐地说了一句:“主……主君。” 萧宁远把自己赶走了,难道不该在琴瑟院喊薛玉容回来吗?怎么出现在这? 萧宁远一把将玉姣从自己的怀中推了出去,冷声说道:“记着,下雨的时候,离树远一些。” 玉姣点头:“多谢主君提醒。” 萧宁远抬腿就要往前走去,可一道闪电在夜空之中炸开,全身湿透的玉姣,就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的视野范围里。 她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清丽的艳色,很少能有人能把清丽和娇艳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但玉姣做到了。 她似乎很怕打雷,这会儿忍不住地缩了缩脖子,活像一只淋了雨的鹌鹑。 可笑又可怜的。 萧宁远走了两步,声音才传到玉姣的耳中。 “跟上。” 玉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还要我再说一次吗?”萧宁远冷声道。 玉姣连忙迈着小碎步,跟在了萧宁远的身后,萧宁远在前方打着伞,玉姣则是淋着雨…… 就这样,直跟到了萧宁远的书房。 萧宁远进了书房,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站在房檐下的玉姣:“怎么?要站在门口,给我当门神吗?还不进来?” 玉姣怯怯地说了一句:“妾身上都是水……怕脏了主君的地方。” 萧宁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早就把我的地方脏了。” 玉姣的脸色一红,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但人还是迈了进来。 萧宁远对外吩咐了一句:“藏冬,叫人准备热水。” 藏冬应声:“是。” 玉姣局促地站在屋内,全身都在滴水,她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水鬼。 此时萧宁远点燃了烛火,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薛玉容为了让玉姣诱惑萧宁远,今日给她穿了一身格外轻薄的、粉红色的纱衣,被雨这么一淋……衣服已经彻底透了。 看着我见犹怜、春色暗生。 “主上,热水到了。”藏冬开口道。 萧宁远随手扯下一件长袍,扔在玉姣的身上,把玉姣盖住。 玉姣正要挣扎。 萧宁远冷笑一声:“怎么,想叫别人看到你现在这般模样?” 玉姣当下不敢轻举妄动。 藏冬进门、出门的声音以此传来,然后就是萧宁远脱衣、入水的声音。 萧宁远看了一眼还在那当鹌鹑的玉姣,吩咐了一句:“过来,帮我沐浴。” 玉姣这才扯开衣服,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的半个身体,从浴桶之中漏了出来,玉姣瞧见了,脸色一烫,然后鼓起勇气,凑了过去,拿起帕子帮着萧宁远擦拭身体。 萧宁远的手一动,径自把玉姣拉入了自己的浴桶之中。 玉姣全身僵硬,萧宁远的炙热的呼吸,已经落了下来…… 她彻底愣住了。 萧宁远不是说……自己不喜欢被算计吗?那现在……这算什么情况? …… 萧宁远一边穿衣服,一边瞥了一眼瘫软在浴桶里面的玉姣,问了一句:“哪个秦楼楚馆出来的?” 薛玉容为了这遭事,还真是煞费苦心,找了这么个勾人的丫头过来。 玉姣听了这话,又一次被羞辱到,她忍不住地说道:“妾身不是秦楼楚馆出来的!妾身和大夫人一样,都是永昌侯的女儿。” 萧宁远错愕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向玉姣:“你是永昌侯的女儿?” 玉姣微微垂眸:“庶女。” 女儿和女儿,还是不同的。 萧宁远皱眉,这永昌侯是不是太胡来了? 竟然把庶女,送到他的府上当通房! 哦,这通房的名头,还是他今天看在薛玉容的面子上,随便打发的。 永昌侯怎么想的? 这庶女,虽然占了个庶字,可还有一个“女”字! 永昌候是老糊涂了,还是另有打算? 他这嫡妻不能生,所以永昌候又巴巴地送上来一个女儿,想给他生孩子,目的是……加固联姻,好能彻底把伯爵府和永昌候府绑在一起? 想到这,萧宁远的眸色冷了冷。 玉姣在水中,悄悄地打量着萧宁远,见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沉。 一时间,她也跟着忐忑起来。 难道是自己这身份……有什么问题? 萧宁远又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他很难把眼前这清丽娇艳的小女娘,和永昌侯那张老谋深算的脸,想到一处去……这模样,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是永昌候的女儿。 萧宁远开口了:“永昌候府的姑娘,给我做通房,委屈了。” 玉姣连忙说道:“不委屈。” 玉姣还在水中,人没起来,又因为怕羞,只漏出一节雪白的肩膀,乌黑的发散落在一片雪白上,又延伸到水中。 不禁让萧宁远的眸色都深了深。 他的声音黯哑,带着几分戏谑:“不委屈吗?” 玉姣轻咬红唇,低声道:“本来是委屈的。” 玉姣微微一顿,抬起头来,就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了萧宁远:“那是从前不知道爷的英姿,如今……妾只觉得,给爷当通房,那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萧宁远轻笑一声,心中愉悦:“没想到,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 萧宁远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不敢叫你当我的通房。” 玉姣的心一提…… 萧宁远这是什么意思? 睡也睡了,干抹净了,现在连通房都不叫自己当了? 那她……她现在算什么? 若是没在这忠勇候府,讨一个安身立命的名分,她回到宁远侯府,那便是更没用的弃子,甚至还会连累小娘和弟弟被人耻笑,更加抬不起头来。 眼见着玉姣的眼尾红了红,像是就要落泪出来。 萧宁远这才开口道:“抬妾吧。” 玉姣微微一愣,瞬间欢喜地看向了萧宁远:“主君是说……抬妾?” 萧宁远见玉姣那喜形于色的样子,轻嗤了一声,末了的时候又唇角微微扬起:“怎么?不愿意?” 玉姣连忙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愿意!愿意的!多谢主君抬爱。” 说着玉姣欢喜的泪水就落了下来,这面上欢喜,眼中带泪的模样,瞧着倒是更惹人怜爱了。 萧宁远的大拇指和食指,摁在一起轻微的摩挲了一下,这才继续道:“行了,水都冷了吧?出来再谢也不迟。” 玉姣看着眼前的萧宁远,迟疑了一下。 萧宁远的眉毛一挑:“怎么?怕我?” 第6章 被罚 玉姣低声嗫嚅了一句:“妾的衣服湿了,没有衣服穿。” 萧宁远随手拿起一件干净的外袍,扔在了浴桶的旁边。 玉姣伸手去够,但这伸手的时候……人就从水中起来一些,玉姣察觉到有一道深邃滚烫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处,她连忙把整个人缩回了水里。 仿若是受了惊就回巢的兔子一样。 萧宁远轻笑一声,便转过身去,坐在桌案前看起书来。 玉姣如释大负,连忙从浴桶里面起身,裹上了萧宁远的暗色的外袍。 外袍很长,垂下一截拖在地上,又很宽,娇小的她穿上这样的衣服,有些滑稽。 她伸手把衣袖子往上裹了裹,看着萧宁远小声说道:“主君,能不能……派人帮我去拿一套衣服?” 萧宁远抬眸,瞥了一眼玉姣,倒没为难玉姣的意思了,而是问:“藏冬。” “主君。”藏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萧宁远又看了看玉姣,开口道:“你自己和藏冬说。” 玉姣连忙说道:“藏冬小哥,劳烦你去琴瑟院旁边的三号下房走一趟,取一套衣服过来?” 藏冬开口道:“是。” 等藏冬取了衣服回来。 萧宁远又对藏冬吩咐了一句:“取一些幽兰香给她,便送她回去吧。“ "是。” …… 一天之内,两次承欢,她早就是强撑着了。 好在回去的路上并未下雨,她顺顺利利到了自己的下房。 玉姣借着烛火,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背和手指都是红肿的,这是白日里薛玉容赐茶的时候烫的,两个手腕是青的,这是萧宁远用力捏握的。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不少青青紫紫的斑点。 皆是因为书桌和浴桶,比不得床上,太硬了。 这满身的伤痕——无一不证明,她萧玉姣,在这伯爵府之中,没有任何人怜惜。 不过今天也不是毫无收获,她从一个通房,变成了妾室。 虽然依旧卑微。 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一夜无话。 玉姣昨日胡闹了两次,这一早就有些起不来床,昨日还不觉得明显,但这睡了一觉后,玉姣就觉得,自己的全身酸疼得更厉害了。 外面已经传来丫鬟们起床的声音。 玉姣就强撑着起身。 她每天早上,都得去薛玉容那服侍薛玉容,若是刚侍寝就不去,薛玉容有千百种的办法磋磨她。 玉姣在外面候了约莫半个时辰,薛玉容才喊了她进去。 玉姣端着水盆进去,把水盆放下,薛玉容过来净面,接着玉姣便把帕子递了过去。 薛玉容擦了脸,把帕子扔给玉姣的时候,手微微一顿,目光已经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被薛玉容这么一看,有些紧张。 她知晓……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昨日萧宁远又一次要了她,而且她还没有按照薛玉容吩咐的那样,每次事后,都要垫高腰身,以求快速有孕……薛玉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她今日一早过来,无非是希望薛玉容能少罚她一些罢了。 薛玉容一用一扬手,咣当一声。 刚才净面的水盆,已经被掀翻,地上瞬间就多了一滩水。 她冷眼看着玉姣,冷声道:“给我跪下!” 玉姣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地上都是水,这些水瞬间浸湿了玉姣的衣裙。 薛玉容继续吩咐:“给我掌嘴!” 赵嬷嬷走了过来,她的模样看着并不刻薄,甚至还给人一些慈眉善目的感觉,但动起手来,主仆两个人都如出一辙的心黑手辣。 啪的一巴掌,落了下来,玉姣的身子被这一巴掌,打的一晃,耳朵也跟着嗡嗡作响。 玉姣忍痛观察着薛玉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为自己开脱:“玉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姐姐,还请姐姐念在我一片忠心的份上,宽恕我吧。” 薛玉容见玉姣这幅样子,更生气了:“忠心?忠心能当饭吃吗?我让你伺候主君,你竟把主君给气走了!” 玉姣有些意外地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这是……不知道自己昨夜的事? 想也是,昨夜萧宁远是被自己气走的,外面又下着大雨,想来薛玉容就没有特意盯梢了。 薛玉容还在生气:“没用的东西,竟如此不知道珍惜机会!赵嬷嬷,继续!” 玉姣犹豫一瞬,就咬唇开口:“姐姐,我有话要说。” “贱婢!你也配喊我姐姐?”这次没等着赵嬷嬷动手,薛玉姣便是一次巴掌扇下来。 “这一巴掌,是提醒你,以后见了我,要喊夫人!” 玉姣脸上吃痛,但依旧卑微地跪在水中,恭顺道:“是,贱婢知错,还请夫人高抬贵手。” 说着,玉姣就抬起脸来,她来见薛玉容,自然不敢用脂粉,又因为昨夜着了凉,脸色格外苍白,今日挨了两巴掌后,脸颊上就仿若染了红霞一样,瞧着多了几分艳色。 玉姣要说的话,被这一巴掌打了回去。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了翠珠急切的声音。 “主君,我家夫人还在盥洗。” “无妨。”萧宁远的声音刚传来,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踏入门口了。 此时的玉姣,已经踉跄着,抱着铜盆起身了,如今她挨了打,也得替那薛玉容遮掩,以她的分量,还不足以去找萧宁远告状。 地上很滑,玉姣的膝盖在那又冷又硬的地面上跪了好一会儿,起身的时候没站稳,差点就要滑倒。 一只手,横空伸了过来,轻轻地揽了玉姣的腰肢一下,宽大的手掌,一触即离,玉姣也立即站稳身体。 薛玉容刚在梳妆镜前坐好,没瞧见这一幕。 萧宁远皱眉问:“这是怎么了?” 薛玉容转头,仿若刚才在梳妆,对这事儿不是很上心的样子,随意解释道:“玉姣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弄翻了盥盆。” 说着薛玉容就看了看玉姣,温声安慰:“无妨,你把此处清理干净便好。” 薛玉容本是想赶玉姣离开的,可一想到自己还没成的事,也只能忍着心中的钝痛,让玉姣在的萧宁远跟前,多露脸。 萧宁远大步往前走,坐在了软榻上。 玉姣则是拿了布巾,蹲下身子擦拭地面。 薛玉容从妆镜旁边起身,她见萧宁远眉眼之中带着几分疲累之色,于是就问道:“昨夜是哪位妹妹伺候的主君?怎不知,劝主君好生休息?” 玉姣的心提了起来。 她刚才没机会说出来的事情,如今……要暴露人前了吧? 第7章 抬妾 萧宁远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瞥了玉姣一眼,这才开口:“昨夜睡了书房。” 薛玉容听了这话,心中畅快了不少。 若是昨日,萧宁远离开了琴瑟院,去了别人的院子里面,那今日,她必定就成为这阖府上下的笑话了! 还好,只是去了书房。 薛玉容连忙劝道:“我知道夫君公务繁忙,可是再忙,也得注意休息。” 玉姣这边,心中格外忐忑,萧宁远昨夜答应她,要抬妾的,现下……这情况,萧宁远不会压根不提吧? 哗啦啦……一阵水流的声音响起。 萧宁远和薛玉容都被声音吸引,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玉姣把从地上擦起来的水,汲到一个铜盆之中,忽然间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 她缩了缩脖子。 萧宁远见玉姣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觉得格外有趣,像是一只刚刚探出洞口,就想缩回去的兔子,可怜巴巴的。 “主君没用早膳呢吧?”薛玉容关切地问了一句。 不等着萧宁远回答,薛玉容就扬声说道;“翠珠,去传早膳,玉姣,你且去净手,然后来跟前伺候。” 玉姣乌龟一样的,站起身来,慢吞吞的出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玉姣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又慢吞吞的走了回来。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心中有了不满,她最是讨厌玉姣这幅不情不愿的样子,好像伺候主君,多让她为难一样!且不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个机会! 薛玉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准备用饭的萧宁远,吩咐了一句:“玉姣,去主君跟前伺候!” 玉姣刚要过去。 屋外就传来了藏冬的通传声音:“主君,孟侧夫人请您过去。” 萧宁远刚刚拿起的筷子,微微一顿。 薛玉容开口问道:“这大清早的,孟侧夫人请主君去做什么?不知道主君在我这用饭吗?” 藏冬开口道:“刚孟侧夫人身边的鹊儿过来说,孟侧夫人早上就一直在害喜,吐得吃不下东西。” 萧宁远听了这话,就放下筷子,看着薛玉容温声道:“音音刚有身孕,是应该多顾着些,我去看看。” 萧宁远说着,也不看薛玉容那僵硬到了的面容,就起身往外走去。 路过玉姣身边的时候。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这才开口说道:“这丫头,既是你的,当个通房委屈了,抬妾吧。” “把揽月院,收拾出来给她住着。”萧宁远继续吩咐。 玉姣听到这,眼神之中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她抬起头来,含水秋眸就直视着萧宁远。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的欢喜,唇角微微一扬,这才往前走去。 怪可怜的。 而且一直住在下房算怎么回事儿? 萧宁远还记着,昨夜玉姣让藏冬去下房拿衣服的事情。 萧宁远这样走了,玉姣感觉到另外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跪在地上,听候发落。 从始至终,薛玉容可没想过给她名分,顶多,就想让她当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通房! 如今自己被抬妾,还是在萧宁远没和薛玉容商量的情况下,直接下的命令,自己这位面甜心黑的嫡长姐,指不定要怎么磋磨自己。 但再苦再难,她也得努力往上爬。 这样才有活路。 薛玉容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冷嗤了一声,这丫头和她小娘一样,都是见了事儿,就会求饶的贱骨头。 她看到玉姣这模样,就倒胃口,淡淡地开口:“主君既然抬你做妾,那从今日开始,你就是这伯爵府里面的贱妾了。” 玉姣听到这,微微垂眸:“多谢夫人恩赐。” 汴京官宦世家后宅的妾,也分个三个等级,贵妾、良妾、贱妾。 忠勇伯的后院,如今一个贵妾三个良妾,从未有过贱妾。 萧宁远说了抬妾,其实就是把决定权交给薛玉容了,今日便是薛玉容说,要她做个贵妾,也是可行的,按照常理来说,她今日至少也能挣个良妾的名头。 但……薛玉容又怎可能,让玉姣的身份太高?所以,如今她成了这后宅之中,唯一的贱妾。 薛玉容继续说道:“你且记着,主君今日给你抬妾,那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切莫生出什么僭越的心思来,不然我决不轻饶!” 玉姣连忙恭顺地道:“玉姣心中清楚,没有夫人,就没有玉姣的今天,玉姣会一直记着夫人的恩情的。” 薛玉容很满意玉姣的态度,她点了点头:“送玉姣去揽月院,把翠瓶派去伺候她。” 玉姣有些意外,就……这么简单?自己被抬了妾,薛玉容没想着花样折磨自己出气? 她的心中忐忑,不敢多留,当下就跟着翠珠离开了。 玉姣这么一走,薛玉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赵嬷嬷连忙劝道:“夫人,你就别生气了,主君虽然去了看孟侧夫人,但也给你身边的玉姣抬了妾,说明主君默许了夫人的想法。” “主君只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中,日后还会幸玉姣那丫头的。”赵嬷嬷劝道。 薛玉容被劝到了,脸上的神色和缓了不少。 …… 玉姣被送到了揽月院。 揽月院的位置,在忠勇伯爵府之中,不算是什么上好的地方,从琴瑟院出去,要绕一大圈,直至绕到萧宁远书房后面,瞧着离书房近。 但实则——萧宁远的书房,并无后门,此时被高墙拦着,是个四六不着的地方。 所以薛玉容并没有在揽月院的事上,过于纠结,痛快地派人送了她过来。 她推开门,往里面看去。 正房三间、厢房左右各两间,屋子不算多,比不上其他妾室住的地方,但贵在院子宽敞。 揽月院虽然一直无人居住,但一直有人定期过来洒扫,所以里面并无多少尘土。 这时翠瓶也到了。 翠瓶和翠珠一样,在丫鬟里面,模样都是好的,算是清秀有余。 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瞥了玉姣一眼。 也不知道这小蹄子,怎么就得了夫人的青眼!瞧着虽然生了一副骚浪的好模样,但谁知道,是个没用的东西!若是她……能生得这般容貌,必定叫主君日日都睡在她的塌上! 翠珠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夫人仁善,给你了这抬妾的机会,你应该珍惜才是!好好伺候主君,早日为夫人分忧!” 翠珠到是把薛玉容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 第8章 眼高于顶的丫鬟 萧宁远到了孟侧夫人所在的葳蕤院,一进门,就瞧见孟侧夫人正抱着痰盂吐着。 孟侧夫人见萧宁远进来,连忙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然后又用清水净了口,接着又另拿了一块帕子擦干,如此反复……这才捂着肚子起身。 萧宁远见状,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扶住孟侧夫人,温声道:“怎么了?可是腹中孩子又闹你了?” 孟侧夫人微微点头。 萧宁远扶着孟侧夫人坐下,轻轻地摸了摸了孟侧夫人的肚子,温声道:“音音,辛苦你了。” 孟侧夫人抿唇,语气之中带着抱怨:“主君既然知道我辛苦,怎么也不来瞧我?昨夜的雷声好响,我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一想到,主君昨夜宿在了琴瑟院里,她这心就和猫抓一样的难受! 不用想! 薛玉容那个贱人,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指使那个小浪蹄子,去勾引主君! 萧宁远不禁想到玉姣怕雷声,往树下钻去的样子,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他忍不住笑了笑。 孟侧夫人见状,语气嗔怪:“主君怎么心不在焉的?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萧宁远随口道:“想到一些有趣的事儿罢了。” 孟侧夫人起了好奇心:“什么事儿这么有趣?主君说给我听听。“ 萧宁远答非所问:“可找郎中看过了?” 话题被扯开了,孟侧夫人就回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看了也没什么用。” 孟侧夫人的眼波流转:“主君,你好久没带我出去散心了,什么时候带我出去走走呀?” 萧宁远轻轻地拍了拍孟侧夫人的手,很是耐心:“你刚有孕,近些日子还是不要出府了。”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 不过萧宁远好像并未察觉到,而是开口道:“是不是还没吃饭?” “藏冬,传膳。” …… 玉姣也没吃饭呢。 从前她都是和仆从丫鬟们一起,去大灶台那边领饭吃,但现在她已经是妾了——这贱妾不也是妾吗? 总之,如今她这身份,怕是不方便去那边领饭吃了。 回头让薛玉容知道了,薛玉容必定觉得,坏了她温婉贤良的名声。 玉姣把目光落在翠瓶的身上,吩咐着:“翠瓶,你去取一些饭菜过来。” 翠瓶翻了个白眼,语气之中很是不耐烦:“你没长手没长脚啊?非得要我去!” 玉姣瞪大了眼睛,看向翠瓶。 她知道这翠瓶是薛玉容派来的,不会太听自己的话,但也没想到翠瓶这么倒反天罡! 她再不济,如今也算是翠瓶的主子! 玉姣的脸一沉:“翠瓶!夫人派你来伺候我,你就是这么伺候我的吗?” 翠瓶似笑非笑:“伺候?你配吗?玉小娘,你不过就是一个夫人领到府上来代夫人生子的东西,还真当自己是这府上的主子呢?” 若不是主君,看在夫人的面子上,给她抬了妾,她的身份还不如自己高呢! “不怕告诉你,夫人是特意吩咐过了,要我好好盯着你,如今这院子里面,就我一个人,我若是走了,谁盯着你啊?”翠瓶继续说道。 玉姣被气到脸色铁青。 她知道的,这些她都知道的! 但是她还是没想到,薛玉容竟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中,纵着翠瓶明目张胆的欺负自己! 翠瓶再张狂,也无非是薛玉容身边的一条狗。 她敢张嘴咬人,那必定是薛玉容默许,甚至明示的! 翠瓶继续说道:“夫人还说了,叫你守着自己的本分,谨记自己入府的原因,早日成了事儿,至于别的,你想也别想!” 玉姣垂眸,这话,倒像是自己那位嫡姐会说出来的话。 她抬头,看向翠瓶,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强硬:“去拿饭菜过来。” 翠瓶微笑:“玉小娘没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吗?” 玉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如今主君已经幸过我了,我这腹中说不准,已经有了珠胎,你却连早饭都不让我吃……” 玉姣微微一顿,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就看向了翠瓶:“翠瓶,若是因你之故,耽误我替夫人生子,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翠瓶的脸色一变,开口道:“不就是一顿饭吗?至于吗?” 话虽是这样说的,但翠瓶还是转身离开,瞧着那模样,是去拿饭菜了。 不多时。 翠瓶果然拿了一些饭菜回来。 玉姣累了一早上,也终于能坐下来吃饭了。 两个小菜,并一碗清粥,饭菜虽然简单,但瞧着比下人房好不知道多少。 翠瓶不想伺候玉姣,扔下饭菜就离开了屋子。 玉姣这才从自己的头上,摸下一根银钗,放在饭菜里,挨个试探。 她并不担心薛玉容对自己下毒。 如今自己这副身子,对薛玉容还有用呢,薛玉容若是想毒死她,也犯不着让她入府。 但……小娘说过,人若是想走得长久,得谨小慎微,处处提防。 柳小娘能在那永昌侯府,活到现在,并且还剩了两女一子,必然有她的生存之道。 用银钗探过后,玉姣这才开始用饭。 清粥应该是用鸡汤熬的,味道很不错,吃完后,玉姣整个人都跟着暖和舒坦了起来。 翠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玉姣便自己收拾床褥。 这些活儿,都是她在乡下那几年,做习惯了的。 回了侯府后,她的身边也有伺候的丫头,但无一不是自己那位嫡母孙夫人的眼线。 她来这伯爵府,是以丫鬟的身份入府的,自然也不可能带丫鬟,当然……那些丫鬟不带也罢。 刚收拾好。 伯爵府东苑的大管事,便领着两个人下人就过来了。 第9章 不爱女色吗? 忠勇伯爵府并未分家,这府上除了萧宁远,还有老夫人、以及老夫人的两子一女,住在府上,但为了方便,早前的老伯爷,就将这偌大的忠勇伯爵府,分成了东西南北四苑,大苑之中,还有小院无数,萧宁远以及他的女人们,都住在这东苑。 老夫人带着幼女,住南苑,嫡出的二公子,住西苑。 至于北院? 住着的是忠勇侯府庶出的三公子。 昔日那位忠勇老伯爷便战功赫赫,皇帝问赏的时候,他为自己讨个更大的官职,只要了这大宅。 所以这忠勇伯府,比寻常伯爵府的规格,都要高上不少。 钱山,就负责管理整个东苑的一切杂物。 钱山已年过半百,是府上的老人,颇得敬重。 玉姣连忙行礼:“见过钱管事。” 钱山连忙过来,搀住玉姣:“玉小娘,这可使不得,您是伯爷的妾室,老奴可不敢受这个礼。” 玉姣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 钱山松手后退,一摆手,后面的仆从就送上来两托盘的东西。 玉姣看了一眼,那是两套衣服和妆面。 “这是……”玉姣问道。 钱山开口:“按照府上的惯例,伯爷的后宅添了新人,府上都要送一些东西过来的。” 玉姣知道是惯例,就大大方方地收下。 …… 饭罢。 孟侧夫人看向萧宁远,眼神期待:“主君,晚上的时候,能过来音音院中吗?” 萧宁远笑着说道:“今日要出城,去校场巡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孟侧夫人说道:“我可以等主君回来。” 萧宁远伸手摸了摸孟侧夫人的乌黑的发髻,语气一贯的温沉:“你有身孕,莫要熬夜等我。” 孟侧夫人刚送走萧宁远,就知道玉姣被抬妾的事情了。 “薛玉容这个贱人,偏偏要在我有孕的时候,给主君塞新人恶心我,真是好的很!”孟侧夫人怒不可遏地甩了一个茶盏出来。 鹊儿瞧见这一幕,连忙劝道:“侧夫人,您切莫因为这种上不台面的动了气,若是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了不得。” 孟侧夫人捂着自己的心口,缓和着:“对,我不能生气!我不能生气……我若生气,就着了薛玉容那个贱人的道了!” 孟侧夫人缓了一下,心情平复不少,但还是觉得,自己的心中好似憋了一团火一样的难受。 这口恶气,她若是不出,她觉得会憋坏自己。 她起身,对着旁边的鹊儿说道:“带上两个人,咱们去揽月院。” 鹊儿一懵:“侧夫人去揽月院做什么?那地方偏僻得紧。” 孟侧夫人勾唇一笑:“当然是贺喜啊,薛玉容摆出这么大的台子,我要是不上去跳一跳,怎么对得起薛玉容的一番苦心?” 眼瞧着孟侧夫人就往外走去。 鹊儿连忙带着人追了上去。 玉姣正要把钱管事送来的东西,全部收起来,孟侧夫人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冲了进来,径自入了玉姣的屋子。 玉姣瞧见孟侧夫人过来,正在整理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知晓,孟侧夫人这次来,肯定是来找茬的。 这府上的大多数女人,都活得谨小慎微,便是薛玉容,也得在面上做出个端庄贤淑的样子,可是这孟侧夫人不一样。 孟侧夫人的兄长,是萧宁远昔日在军中的副将,两个人交情颇深,仿若生死兄弟。 按说孟侧夫人这样的身份,就算是嫁不到高门大户,也能在军中寻一个门好姻缘。 但奈何,孟侧夫人就是想嫁给萧宁远,于是就到了这府上,做了侧夫人。 萧宁远在军中的时候,就和孟侧夫人相识,两个人的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的。 再加上孟侧夫人兄长的缘故,所以,这孟侧夫人,在这东苑之中,素来霸道,便是薛玉容,她也不曾放在眼中。 如今有了身孕…… 那更是无人敢招惹的存在了。 玉姣心知,如今孟侧夫人来找自己,必定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今日怕是要当薛玉容和孟侧夫人较量过程之中,那倒霉的小鬼。 她连忙放下东西,跪地行礼:“贱妾见过侧夫人。” 孟侧夫人有些意外地看向玉姣,她也没想到玉姣会对着自己这样卑躬奴膝的。 她没喊玉姣起来,而是在鹊儿的搀扶下,坐在了桌旁。 这一坐下,孟侧夫人就瞧见,玉姣脖颈侧方的一点红痕。 本来已经下去一些的火气,蹭地一下,又冒了出来。 孟侧夫人冷声开口:“抬头。” 玉姣抬头,一双清丽娇艳的面容,就这样出现在孟侧夫人眼中。 孟侧夫人伸出手来,掐住了玉姣的下巴。 玉姣被掐的生疼,但是不敢动弹。 孟侧夫人冷笑着说道:“果然是个骚蹄子,只可惜,主君不好女色,你就是生的和天仙一样,也没什么用。” 玉姣垂眸。 不好女色吗? 书桌之上,尚且可以用醉了酒解释。 可是浴桶之中呢? 男人疯狂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 孟侧夫人继续说道:“你莫要觉得,你替那薛玉容生了孩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便是真的生子,也少不了一个去母留子的下场。”孟侧夫人讥诮着松开了玉姣的下巴,但玉姣的脸上,已经被掐出两道红痕。 孟侧夫人此时懒洋洋的往那凳子上一坐,看着玉姣开口:“自有孕后,我这身上就酸疼的很,你给我捶捶腿吧。” 玉姣便要起身给孟侧夫人捶腿。 孟侧夫人一瞥眸,冷声说道:“怎么?你要和我平起平坐吗?” 玉姣复又跪了下去,莫不吭声地给孟侧夫人捶腿。 已是秋日,昨日又下过雨,这地面又冷又硬,玉姣心中不免委屈。 孟侧夫人瞥了玉姣一眼,冷嗤了一声:“把你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给我收回去!我不是男人,不吃你这一套。” 玉姣强颜欢笑,让自己看起来更恭顺。 孟侧夫人又恼了:“贱蹄子!” 玉姣:“……” 今日之耻,她会好好记着的。 这府上的女人不少,孟侧夫人却独独来找自己的麻烦,一方面,是因为薛玉容,另外一方面……是自己的容貌,让她有了危机感吧? 再想到孟侧夫人说,萧宁远不爱女色的时候。 玉姣的心中嘲讽。 男人?怎么有不爱女色的。 只不过,有些人藏得浅,有些人藏得深罢了。 小娘给了她这幅好容貌,她定要好好利用,绝不再做命如蒲草,可以让人随意掐断采折的人。 第10章 后宅阴私 西郊校场。 那不爱女色的萧宁远,此时正盯着一只兔子出神。 副将方榷正拎着那只兔子,被萧宁远这么一看,有些忐忑和不安。 “把兔子给我罢。”萧宁远开口了。 方榷把兔子递了出去,就瞧见了惊人的一幕……主上抱起了那只野兔,甚至轻轻地帮野兔顺了顺毛。 主上平时瞧着温和,但军中谁不知道,主上其实心若冷铁,如今主上竟然对一只兔子,流露出这种的神色,这也太可怕了。 方榷有些紧张:“主……主上,是属下哪里做错了吗?” 萧宁远没理会脑补出一场大戏的方榷,而是把那兔子,顺手递给了藏冬。 “这小玩意,挺有趣的,等着回去的时候,带着吧。” …… 玉姣在孟侧夫人手下受罪。 翠瓶已经回了琴瑟院,将此事禀告给了薛玉容。 薛玉容听完后,并未表态。 赵嬷嬷先开口了:“夫人,这孟侧夫人去找玉姣的麻烦,应该是冲着夫人来的。” 薛玉容冷嗤了一声,她当然清楚这一点。 “夫人打算怎么办?用不用老奴走上一遭?”赵嬷嬷问。 薛玉容开口道:“不急。” 翠珠很是不解:“那孟侧夫人为难玉姣,分明就是没把夫人放在眼中,夫人为何要避其锋芒?怎不让赵嬷嬷早去一步,抓住那孟侧夫人欺辱妾室的把柄,好好敲打她一番!” 薛玉容微微一笑:“那玉姣,瞧着乖巧老实,可难保她心中不憎恨我,如今叫她吃一吃别处的苦头,她方知,谁才是能在这忠勇伯爵府庇佑她的人,以后免得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同我作对。” 半个时辰过去了。 孟侧夫人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但玉姣还是跪在那给孟侧夫人捶腿。 手臂没有支撑点,一直这样捶腿,早就酸痛了。 至于膝盖?更是跪的发麻,仿若有千百只蚂蚁,在啃食一样。 玉姣微微一动,想缓解一下膝盖上的不舒适。 鹊儿瞧见这一幕,就提醒道:“侧夫人说了,你若是扰了她的清梦,便要罚跪两个时辰。” 玉姣只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再忍一会儿,和另去跪两个时辰,她分得清哪个容易。 好在,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孟侧夫人终于醒了过来。 睡醒后的她,心情还不错,懒洋洋地看了一眼玉姣,开口说道:“我好些日子没睡得这样舒坦了,鹊儿,把我给她的赏留下,扶着我回去吧。” 孟侧夫人起身往外走去。 玉姣刚要长松一口气。 孟侧夫人的话就传了过来:“锤得不错,改日我再来。” 玉姣抿唇:“孟侧夫人慢走。” 不管怎么说,好歹送走了这瘟神,玉姣把着桌子,艰难起身,终于有机会躺在床上,休息一番。 翠瓶这个时候回来了。 翠瓶看也不看玉姣的,就叮叮咣咣地把几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何物?” 玉姣撑着身体,半坐起来。 翠瓶的语气很不耐烦:“夫人赏你的!夫人还说,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可以去寻她说,你们到底是姐妹一场,她还是念着你的。”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嘲弄一笑。 薛玉容这话说得可真好听。 但她真要去找薛玉容告那孟侧夫人的状吗?想想都不可能! 那孟侧夫人可是萧宁远心尖上的人,薛玉容自己都得避其锋芒,怎么可能为她出头? 如今薛玉容说这些,要么是漂亮话,要么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主君,以此来毁孟侧夫人在主君心中的地位。 可她如今只是一个贱妾,在主君的心中,她怕是给孟侧夫人提鞋都不配,到头来……主君定会觉得,她是个麻烦。 翠瓶扔下东西后,不屑地嗤了一声,就离开此处,至于伺候玉姣,那是不可能伺候的。 玉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午饭的时间已经过了。 桌子上放着一些饭菜,应该是翠瓶拿回来的,玉姣起身瞥了一眼,就瞧见饭菜已经被人翻动过了,而且少了不少。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这饭菜玉姣却不敢吃了。 玉姣出了揽月院,就往之前住过的下房走去,那还有一些她从侯府带来的东西,虽不值钱,但里面有小娘亲自给她绣的几方帕子。 这些,都是玉姣珍视之物。 绕了好一会儿,玉姣总算是到地方了。 刚进了院子。 玉姣就瞧见,几个丫鬟正戏谑地推搡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此时正慌乱地辩解着:“我……没偷东西,真没……” “你还敢狡辩!?来人啊!把她的衣服给我扒了,我仔细看看,她到底偷没偷东西!若是让我查到,你这身上有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我叫夫人打死你!”一个年纪稍微长一些的丫头,啪地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玉姣认出来,那个大丫头,是负责洒扫琴瑟院的三等丫鬟映红。 玉姣在下房也不是住了一日了,自然知道,这伯爵府后宅的阴私,多着呢。 主君的女人们,会争风吃醋,丫鬟们,也有丫鬟的江湖。 玉姣不爱多管闲事,她小娘曾经告诉她,这人要是想走得长远,那就不能多管闲事。 更何况……如今她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玉姣往屋子里面走去。 她检查了一下,东西还整整齐齐地放在那,一样没少。 柳小娘过得拮据,玉姣来伯爵府上的时候,又走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 玉姣推门出去的时候。 就瞧见那小丫头,已经被推搡在地上了,此时映红的手中,正举着一个发黑的银镯子。 “你还敢说,你没偷东西,这是什么?”映红质问着。 “这东西是我姐姐的。”那小丫头哭红了眼睛。 “春香那个贱人已经死了,能有什么东西留给你?走,你现在和我去见夫人,当着夫人的面说清楚。”映红说着,就抓住了那小丫头往外拉去。 春枝瞧见这一幕,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她拼命地挣扎。 “我……我不去。” 自家姐姐已经被人打死了,若是自己去见夫人……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玉姣瞧见那个发黑的镯子,神色复杂。 这个镯子,她见过的。 本来是压在她住的那间下房的枕头下的,她想着,应该是春香的东西,于是就做主收到了旁边的空匣子里。 此时另外一个丫鬟,过来帮映红拉扯春枝。 眼瞧着那春枝,满脸绝望,就要被拉出去。 玉姣开口了:“等等。” 第11章 命如草芥 几个把她当空气的丫鬟,也注意到了她。 “玉小娘?”映红瞧见是玉姣的时候,神色复杂。 “这是怎么回事儿?”玉姣开口问道。 映红指了指玉姣身后的屋子,开口解释:“这个丫头,溜到了这间屋子里面,偷了东西,我正要拿她去夫人!” 春枝绝望地摇头:“我没偷,真没有……” 玉姣开口说道:“你确定,是我身后这间屋子吗?” 映红点了点头:“我们知道,这间屋子是玉小娘之前住过的,她定是溜进去,偷玉小娘的东西了。” 玉姣开口了:“可我没丢东西。” 映红的脸色有点难看:“玉小娘,你再仔细想想?” 玉姣也不搭这茬,而是继续说道:“夫人今日心情不好,你们若是还拿这种小事去烦她。” 玉姣微微一顿,继续说道:“想必夫人会连你们一起罚。” 映红的脸色一变,这玉姣如今可是夫人跟前的红人,是夫人从侯府亲自带到府上来的,她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映红这样想着,就松开了手,恶狠狠地看向春枝,警告了两句:“算你走运!今日碰到玉小娘给你说情,你给我警醒着点,下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春枝如获大赦,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院子,好似后面有鬼追似的。 玉姣见事情解决了,就也往外走。 她是不爱管闲事,但……她终究,狠不下心来。 那小丫鬟被欺负凌辱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的想到自己,自己和这丫鬟,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都是卑贱的存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随便抬起脚来,就可以把她们这些微末的存在,一脚碾死。 她被薛玉容磋磨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若是有一个人能拉自己一把,该多好? 玉姣往回走,路过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旁边的草丛里面,忽然间传来了一阵声响。 玉姣吓了一跳,还没等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瞧见刚才那个小丫鬟,已经冲出来,跪在了她的跟前,对着她磕头。 “奴婢春枝,谢玉小娘救命之恩!谢玉小娘救命之恩!谢玉小娘救命之恩!”她一口气说了三次谢,至于磕的头,已经不知道磕多少下了。 玉姣回过神来后,连忙把东西用一只手揽着,用另外一只手,去搀扶春枝。 “好了,快起来,你跪在这,叫人瞧见不好。”玉姣提醒着。 玉姣帮了人,但并不想叫人知道这件事。 春枝这才连忙爬起身来,她应该是哭狠了,一张还算清秀的小脸上,眼睛肿得和核桃似的。 春枝哽咽地说道:“刚才若不是玉小娘,她们肯定拉我去见夫人,我定落不得好,说不准就和姐姐一样……” 提起姐姐,春枝开始掉眼泪。 春枝擦了擦眼泪,看向眼前那明媚娇艳的女子,仿若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咬了咬牙,开口问道:“玉小娘,我能不能……到你身边伺候啊?”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她帮春枝的时候,没想太多。 但如今被春枝这么一问,玉姣本就活络的心思,便更活络了。 她身边现在就翠瓶一个丫鬟,那哪里是丫鬟啊?分明就是薛玉容安在她跟前的钉子。 她这身边,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 她把目光落在春枝的身上,春香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旁人只当春香是偷东西被打狠了,没熬过来,但她清楚,事情是起因,就是主君多瞧了春香一眼。 薛玉容心情不爽快,随意叫人处置了。 倒也不担心春枝是薛玉容的人。 春枝见玉姣不开口,微微垂眸,低声说道:“是……是奴婢唐突了。” 她刚才说那话,也是鼓起勇气说的,她知道,自己就算是逃过这一次,下一次,那映红也有别的办法陷害她,这才想着,离开琴瑟院。 玉姣看向春枝问道:“你真愿意到我的身边伺候?” 春枝忙不迭地点头:“愿意的愿意的!” 玉姣开口说道:“我的情况,也许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跟在我的身边,也未必比你留在琴瑟院好。” 春枝连忙道:“以后奴婢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玉小娘过什么样的日子,奴婢就跟着玉小娘过什么样的日子!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小娘你的!” 玉姣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可不是这样用的,而且我也不要你的命,我要我们,都好好的活着。” 也叫那些把她们当草芥的人瞧一瞧,她怎么越活越好! 春枝看到眼前正在笑着的女子,有些恍神,玉小娘怎么生得这样好看啊,就好像是那画上的仙女似的。 玉姣继续说道:“我如今只是一个贱妾,按照府上的规矩,身边只能有一个大丫鬟。” 现在翠瓶站着这个位置,她若是主动去替换丫鬟,想也知道,薛玉容会是什么反应了。 玉姣微微一顿:“你要是想到我的身边来伺候,怕是还得等等。” 春枝见玉姣松了口,连却不在乎是不是去当大丫鬟,忙不迭地道:“就算是去玉小娘那当个粗使丫鬟,奴婢也是愿意的!” 玉姣看向春枝,开口道:“你快些离开这吧,莫要让人知道,我们两个已经熟识了。” 玉姣目送春枝离开,这才快步往揽月院去了。 翠瓶正倚在门框子上嗑瓜子,瞧见玉姣拿着东西进来,冷嗤了一声:“这是从哪儿,拿了这么多破烂回来?” 玉姣没理会翠瓶,径自进了屋子。 这一进屋,玉姣的脸色就铁青了起来。 只见自己临走之前,整理好的东西,此时已经被人翻开了。 装箱笼里面的衣服,都叫人撒了水,不用想,也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翠瓶此时就站在门口,看玉姣的笑话。 玉姣快步出来。 翠瓶见玉姣来势汹汹,吓了一跳,手中的瓜子都掉落在地上几颗。 她本以为,玉姣这是要来同她吵架。 不曾想,玉姣完全没有吵架的意思,反而红着眼睛,拿着被淋湿的衣服,去浣洗晾晒了。 第12章 主君来了 翠瓶瞬间笑开了花,果然和夫人说的一样!玉姣就是一个贱骨头,不会反抗的那种贱骨头!今日玉姣叫她去拿饭食的时候,她还以为这玉姣不好对付呢。 如今看起来……是她多虑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 天又阴沉了下来,黑云滚滚的。 玉姣站在屋檐下喃喃自语:“又要下雨了。” 每逢雨日,小娘的腰总是要痛,这是早些年生他们姐弟三个,没有好生调养,落下的毛病。 这世道,女子多艰,当妾室的,日子更难过。 萧宁远便是在此时,进了伯爵府的大门。 藏冬问了一句:“主君,我们现在要去葳蕤院吗?” 萧宁远正要颔首,目光一扫,就瞧见藏冬手中拎着的兔子笼子。 今日他瞧见这兔子的时候,就不免想起了玉姣。 和这兔子一样娇怯可怜。 萧宁远开口说道:“先去揽月院。” 说话间,一阵狂风袭来,府上的树木被风吹得剧烈摇晃。 玉姣找不到翠瓶,就自己跑出去,把下午晒洗的衣服收了回来,又去关那被风撞得叮咣作响的窗户。 窗户的外面,是用木棍撑着的,许是揽月院久无人居住,木棍被卡住了。 玉姣在屋内关不上窗户,就小跑着到外面去。 此时豆大的急雨,已经落了下来,不过几个呼吸,就把玉姣砸了个半湿未湿。 萧宁远进院的时候,便瞧见这一幕。 身形纤细的少女,此时正抬着手臂,去拉扯撑着窗户的木棍,这样的姿势,便漏出一节雪白的手腕。 玉姣用力拉了几下,终于把那木棍拉下来,但这样一来,她整个人脚底一滑,就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玉姣本以为,自己会摔在地上,不曾想……却忽然间落入一个宽大的环抱。 玉姣吓了一跳:“谁?” 萧宁远低沉一笑:“你怎么总是胆小慎微的?在这伯爵府,除了我,还能有谁?”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忽然出现的萧宁远,眨了眨眼睛:“主……主君!你……你怎么来了?” 见玉姣一脸惶恐欣喜的样子,萧宁远笑了一下,拉着玉姣的手进了屋子。 玉姣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刚从军中回来,身上穿了一件墨色的劲装,瞧着没之前温和,整个人的身上,多了几分冷冽肃杀之意。 萧宁远见玉姣满身狼狈的样子,开口道:“如今已经做妾了,怎么还要自己做这些粗活?身边的丫鬟呢?” 玉姣微微垂眸,并没有直接把翠瓶的不着调说出来。 而是开口道:“奴婢的身边,只有一个翠瓶,她一个人有些忙不开,所以妾这才想着帮着做点事。” “明日去钱管家那,再挑两个粗使丫鬟。”萧宁远吩咐着。 萧宁远吩咐完,就抬腿往外走去,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如今抽出时间看玉姣一次,便已是破例了。 玉姣见萧宁远要走,连忙往前追了两步。 “主君!” 就在此时,玉姣脚底一滑,整个人撞到了萧宁远后腰上,纤细的手指,无意间抓到了萧宁远的腰带,并把这腰带拉松了一些。 萧宁远转身,垂眸看向玉姣。 玉姣的脸瞬间胀红:“主……主君,妾,妾没有……” “没有什么?”萧宁远的声音黯哑。 玉姣一脸快要急哭出来的神色:“玉姣没有投怀送抱,也没有,没有勾引主君的意思。” 萧宁远可是说了,最讨厌投怀送抱的女人。 自己刚才这举动,和昨日给萧宁远斟酒那件事,看着好像没什么区别。 冷风从洞开的门灌了进来,玉姣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怯怯地松开了自己抓住萧宁远的手。 萧宁远的眸光一暗。 玉姣轻呼一声,接着就是整个人腾空,竟是萧宁远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直到玉姣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她才有了一种真实的感觉, 萧宁远已经俯身下来,炙热的气息将玉姣笼罩。 玉姣知晓要发生什么,于是就挣扎了一下:“主君,不要。” 萧宁远顿住动作,整个人撑在玉姣的上方,声音低哑暗沉:“有胆子勾引我,又说不要?” 话音未落,那气息就又一次,姜玉姣笼罩。 玉姣此时也不辩驳自己有没有勾引萧宁远这件事了。 她只能低声嘤咛着开口:“门,门……没关。” 哐当。 一阵狂风吹来,径自将那门给吹得关了上来。 萧宁远心情极好地地笑出声音来,接着一伸手,就扬开了床上的帷幔。 风急雨骤。 一曲唱罢。 玉姣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酥掉了。 说来也奇怪,她竟然在这种折磨之中,感受到了几分快感。 她自嘲地笑了笑。 此时萧宁远已经从床上起身,看着脸若红霞的玉姣,说了一句:“你好生歇着,我还有事情要做。” 玉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更大了。 但玉姣可不敢说让萧宁远留宿的事情。 她一个贱妾,若是开了让萧宁远留宿的口子,明日,等待着她的风雨,不会比外面正在下的雨小。 萧宁远刚离开。 翠瓶就冷着脸进来了,她的目光一扫,就瞧见了玉姣裹着被子挡在床上,只漏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上,比昨日,又添了一道红痕。 翠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嗤了一声,果然就是个贱蹄子! 翠瓶不耐的,拿起一个垫子,往玉姣的身下塞去,她动作粗鲁,掐得玉姣身上又多了两道青痕。 “给我躺好了!你最好快点有孕,不然夫人饶不了你!” 翠瓶又学着赵嬷嬷的样子,点了香。 第13章 私心 等着一炷香燃尽,外面的雨也小了一些。 翠瓶到了琴瑟院,添油加醋的,把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夫人,玉小娘果然有两把刷子,几下子把本要离开的主君,勾得留了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那屋子里面就传来了玉姣的浪叫声,奴婢在外面听着,都觉得脏耳朵!” 薛玉容听了后,脸上的神色阴沉,紧紧地抓紧茶杯,一只玉手,被这样的力道撑得泛白。 她想大发脾气。 可奈何人是她自己领到府上来的。 让薛玉姣和自己的夫君敦伦,也是她的意思。 可不知道为何,听另外一人,这样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两个人在床上发生的事情后,薛玉容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仿若被人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薛玉容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她自己受了气。 必然把这气,加倍地偿还到玉姣的身上。 薛玉容起身往外走去。 赵嬷嬷见状,连忙开口:“夫人,您若是想见玉姣,老奴去传话便是。” 薛玉容的神色阴沉:“若是叫主君知道,他刚幸过玉姣,我就把玉姣喊来,主君会怎么想?” 薛玉容微微一顿:“玉姣既然得了主君的幸,我应该主动过去,好好赏玉姣一回。” 临出门之前。 薛玉容还吩咐了一句:“把我让小厨房熬的药带上。” 薛玉容到揽月院的时候,玉姣早就把屋子里面的一片狼藉收拾好了。 “夫人,您怎么了?您若是想见奴婢,派人通传一声就好了。”玉姣神色卑微地开口。 玉姣一口一个奴婢,仿若自己还是薛玉容的奴婢一样。 薛玉容横扫一圈,在这屋子里面,并未找到两个人交欢的痕迹。 玉姣瞧见这一幕,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动作麻利。 不然要是让薛玉容堵在床榻上,今天这关,怕是更不好过。 薛玉容示意赵嬷嬷,把那一罐滚烫的汤药放在一旁,然后就倨傲地坐了下来,看向玉姣,冷声问道:“主君刚才来过了?” 翠瓶听薛玉容问起这件事,脸上顿时就带起了幸灾乐祸的神色,小贱蹄子,看夫人怎么收拾你! 玉姣悄悄地瞥了一眼那汤药,抿了抿唇低声道:“来过了。” “听闻你把主君伺候的很是舒坦。”薛玉容似笑非笑地看向玉姣。 玉姣恭谨地说道:“玉姣一直谨记夫人的教诲,想为夫人早日诞下麟儿,这才不得已……” 薛玉容勾唇:“哦?那按照你说的,你引诱主君的时候,并无私心,全是为我着想了?” 玉姣抿了抿唇,小声说道:“有私心的。” 薛玉容还以为玉姣要狡辩,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意外:“那你说说,你有何私心?莫不是,你也对主君生了爱慕之心?” 玉姣听了这话,连忙跪在地上:“夫人,主君是皓月,皓月当有夫人这般璀璨的星子相配,而玉姣出身卑贱,就如同那地上的杂草一样,又怎敢肖想天上的明月?” “至于奴婢刚才说,自己有私心……是因为……” 玉姣吞吐了一下,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冷声道:“说!你若不说清楚,究竟有何私心,我要你好看!” 玉姣这才小声道:“主君是因为给夫人面子,来瞧上我一眼,本是不想在这多留的,但奴婢听闻主君要去葳蕤院,这心中就起了不忿的心思。” 玉姣垂眸:“这孟侧夫人一直不把夫人放在眼中,奴婢实在是看不过去,所以才想着把主君留下来。” 玉姣说完这话,就悄悄地去看薛玉容的神色。 果不其然。 薛玉容脸上听了这话,脸上的怒意渐渐消退,反而变成了另外一种痛快的神色。 好一会儿,薛玉容才开口说道:“赏。”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哆嗦了一下。 说着薛玉容就对着翠珠吩咐了一句:“你再回去一次,把我前几日差人做的衣服,给玉小娘送来。” 翠珠应声而去。 薛玉容又看了看他们端来的药,示意了赵嬷嬷一下。 赵嬷嬷连忙把汤药,倒在了碗中,折了几下,等着碗中的汤药不那么烫了,薛玉容这才亲自端了汤药,递给玉姣。 “喝了吧。”薛玉容淡淡地开口。 玉姣想也没想的,拿过那汤药,一饮而尽,然后乖巧地对着薛玉容微笑。 她并不担心薛玉容对自己下药。 薛玉容还指着自己给她生儿子呢! 给自己下药,那不是等于给薛玉容自己找麻烦吗? 薛玉容见玉姣似乎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心情还算不错,于是就开口说道:“以后,我会让人每日都送补药给你。” 玉姣连忙道:“多谢夫人。” 薛玉容又温声道:“今日你做得很不错,你还想要什么赏?” 玉姣看向薛玉容,小声嗫嚅了一下:“我……我想见我小娘。” 薛玉容听了这话,嗤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她还以为玉姣会讨什么更大的赏呢,原来就是想去见她小娘,这倒也没什么难的。 薛玉容开口道:“过两日我回娘家,到时候你就随我一起回去吧。” 玉姣一脸千恩万谢的神色。 薛玉容心情还算不错,暂且就放过了玉姣,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吩咐了一句:“翠瓶,你好生照顾好玉小娘。” 翠瓶连忙应声:“还请夫人放心。” 薛玉容这么一走,翠瓶就改了一副嘴脸,鄙夷地着看向玉姣:“到是能言善道的,没想到竟叫你把夫人哄住了,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了,你要时刻谨记,你不过就是一个帮夫人生孩子的物件!” 就在此时,翠珠捧着两件衣服进来了,也不多说话,直接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 翠屏把目光落在了衣服上,眼神之中,满是艳羡。 那是一件淡粉色的纱裙,里层用的上等锦缎,外层用的烟纱,整件衣服,制式新奇大胆,很是好看。 玉姣瞥了一眼就知道,这衣服,瞧着虽然华贵,但其实是勾栏式,薛玉容多半儿是想让她穿着去勾引萧宁远。 说来也好笑,薛玉容一边怕她勾引了萧宁远,一边又怕她勾引不到萧宁远。 玉姣收回心思,看了一旁的翠瓶一眼,就将最上面那件淡粉色的纱裙,拿了起来,放到了翠瓶的手上。 翠瓶有些意外地看向玉姣:“玉小娘,你这是……” 第14章 空有美貌 玉姣开口道:“我瞧着翠瓶姐姐和这衣服很是相配,今日就借花献佛,把衣服送给翠瓶姐姐,还希望姐姐不要嫌弃。” 翠瓶一听这话,脸上的狐疑就变成了惊喜:“真的?” 玉姣连忙点头:“真的!翠瓶姐姐气质不俗,穿上这件衣服,一定美艳四方。” 人都喜欢听好话,哪怕素来看玉姣不顺眼的翠瓶,被玉姣这么一夸,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玉姣快言快语地说了一句:“翠瓶姐姐不要妄自菲薄,今日主君过来的时候,还问起翠瓶姐姐了呢!” 翠瓶有些惊奇:“主君问起我了?” 玉姣却一脸说错话的样子,连忙扯开话题:“还劳烦翠瓶姐姐,帮着去把晚膳拿回来,若是叫人知道,是我自己亲自去取晚膳,对姐姐也不好。” 翠瓶刚收了礼,又想到主君问起自己的事情,心情还算不错,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此时的萧宁远,已经到了葳蕤院。 孟侧夫人瞧见萧宁远过来,显得很是高兴,连忙起身,快步去迎萧宁远。 萧宁远连忙扶住孟侧夫人,语气温和:“好了,你有了身子,切莫和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了,应当稳重一些才是。” 孟侧夫人听萧宁远说起以前,目光之中带着几分追忆:“我时常怀念以前,你我都在军中和宁远哥哥骑马策腾的日子,哪里像是如今,一举一动都要克制着。” 孟侧夫人正说着,忽然就闻到,萧宁远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香气有点熟悉,孟侧夫人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闻到过。 但她可以肯定,这香气,是女子的香气。 孟侧夫人神色复杂地看萧宁远,一时间,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玉姣哪里知道,萧宁远竟然真的去了葳蕤院? 她刚才对薛玉容说的那番话,无非是怕被薛玉容“赏”热汤药,胡乱扯的。 “怎么了?”萧宁远见孟侧夫人神色有异,问了一句。 孟侧夫人旋即笑开了:“没什么,就是主君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来看我,我心中感动罢了。” …… 第二日一早。 玉姣就去找了东苑的钱管事。 钱管事见是玉姣来了,就笑着迎了上来:“怎么劳烦玉小娘亲自来了?奴才正要带几个人去给玉小娘挑选呢。” 昨天雨停了。 藏冬就特意来交代了这件事。 藏冬那是谁?可是主君身边的伺候的人,既然是藏冬来的,那就说明,是主君的意思,那就得可着好的丫鬟给玉小娘挑。 钱管事扬声开口,就招呼了几个丫鬟过来:“你们过来。。” 钱管事又看向玉姣道:“这些丫鬟,都是新入府的,玉小娘看看,可有合心的?或者是……玉小娘可有别的相熟的丫鬟?” 玉姣含笑道:“我才入府没多少时日,哪里有什么相熟的丫鬟。” 说着玉姣,就仔细地看着那些丫鬟,最终挑选了一个团脸、看着老实本分的丫鬟。 “这个。”玉姣开口。 钱管事看了一眼开口道:“你过来,玉小娘挑中了你,你就跟着玉小娘到揽月院之中伺候吧。” 钱管事微微一顿,继续道:“玉小娘,还差一个,不知道这里面是否还有合眼缘的?” “哎呦。”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轻呼的声音,却是一个笨拙的丫鬟,端着什么东西从这路过,不小心跌了一跤,东西全洒了。 钱管事看到这一幕,拧眉问道:“这是哪个院子里面的丫鬟?怎么这么冒失?” 钱管事身边的小厮,把人带了过来,并且开口道:“是琴瑟院的三等丫鬟春枝。” 这府上的丫鬟一共分四等,一等是主子身边伺候的,如翠珠和翠瓶,二等是在各院之中做一些精细活的,这三等……就是春枝他们这些了。 着实是上不了台面的存在。 钱管事拧眉:“这种冒失的丫鬟,怎么送到琴瑟院去伺候了?给夫人换个伶俐的过去,这个……并入四等丫鬟吧!” 三等丫鬟都上不来台面,四等丫鬟就更别说了。 是这府上最没身份的存在,散在府上各处做脏活累活。 玉姣听了这话,顺势开口道:“要不这样,让这个丫头去揽月院伺候吧。” 钱管事皱了皱眉,劝道:“玉小娘,我瞧着这丫鬟毛手毛脚的,不像是中用的样子,不如您再从这些新入府的丫鬟之中,仔细挑选一下?” 玉姣连忙开口道:“不必了。” “琴瑟院出来的,定是极好的。”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夫人管家有方,她教出来的丫鬟,我用着放心。” 钱管事也只能提点一下,见玉姣执意如此,就也不强求,于是眼瞧着玉姣把春枝还有另外一个丫鬟领了回去。 送走了玉姣后。 钱管事忍不住地摇了摇头:“这玉小娘瞧着美貌,但脑子可不怎么好用。” 末了,他在心中还补充了一句,怪不得夫人会放心让玉小娘入府。 这种没脑子的,可不是好拿捏? 玉姣回去的路上,心情愉悦。 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发展着。 春枝哪里会刚巧出现在他们附近?无非是她提前去寻了春枝一次,叫春枝跟着自己,暗中寻找机会罢了。 这春枝再不好,也是琴瑟院的人。 她自是无法开口和薛玉容讨人的。 到时候这人讨不来,反而有可能害了春枝。 不过好在,这三等丫鬟的主,钱管事也做得,这才叫她悄无声息的,把春枝弄到了自己的身边。 等着回了揽月院。 玉姣看了看另外一个丫鬟,问了一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刚入府,还没名字,请玉小娘赐名。” 玉姣抬眸看去,只见窗外假山上的蘅蔓,不知道何时已经变成了金红色,瞧着霎是好看。 于是玉姣开口道:“你以后就叫秋蘅吧。” 秋蘅听了这话,连忙开口道:“多谢玉小娘。” 翠瓶从外面回来,见院子里面多了两个粗使丫鬟,自然少不了,又去了一次琴瑟院。 她每次去琴瑟院禀告夫人关于玉姣的事情,都能得赏。 如今自然是大事小事,都想去上一去。 “玉小娘的脑子不太好用似的,竟然选了两个蠢丫头回来!”翠瓶的语气之中,满是讥讽。 旁边的翠珠跟着说了一句:“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哪里会选人用人的?” 第15章 好戏开场 薛玉容听完后,只淡淡地总结了一句:“小娘养的东西,自是上不了台面。” 若不是这一张脸还有点用,而且身上流的,的确是永昌侯府的血。 她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人,替自己来生子? 玉姣其实对自己新寻的两个丫鬟,还是挺满意的。 春枝干事麻利,脑子也灵活,至于秋蘅,和她所料的一般,是个肯卖力气,话又少的。 俩丫鬟,此时已经帮着她把床褥重新铺过了。 玉姣这一日过得累极了,倒头就睡,一夜好眠。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玉姣才发现,时辰不早了。 她慌慌忙忙地起身。 春枝过来问了一句:“小娘,怎能不再睡一会儿?” 玉姣开口解释:“我得去琴瑟院给夫人请安。” 春枝开口道:“刚翠瓶姐姐传话,夫人吩咐,今日不用大家去请安。” 玉姣听了这话,放下心来。 这若是刚抬妾,就不恭顺,薛玉姣肯定又要“敲打”她了。 春枝开口道:“奴婢服侍小娘梳洗吧。” 说着春枝还对外吩咐了一句:“秋蘅,你去把小娘的早膳拿回来。” 玉姣点了点头,没有拒绝春枝的服侍。 春枝的手很巧,不多时,就将玉姣的头发挽出了个垂云髻,上面又搭了一支素银钗。 春枝又点了一些脂粉,抹在玉姣的脸上,让本来就娇艳动人的玉姣,瞧着更是美上了几分。 春枝痴痴地看了玉姣,竟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玉姣轻轻地唤了一声:“春枝。” 春枝才回过神来:“都怪小娘生得太好看了,这才叫奴婢看走了神。” 玉姣笑出声音来:“贫嘴!” “奴婢那哪里是贫嘴啊,奴婢说的那是实话!小娘就是好看!”春枝真诚道。 玉姣梳洗完毕,又用了饭,听到外面传来秋蘅欢快的笑声,玉姣往外走去。 这一出去。 玉姣就瞧见秋蘅正蹲着逗弄一只杂毛兔子。 兔子被装在笼子里面,此时瑟缩在一角,瞧着可怜巴巴的。 玉姣有些惊奇:“哪来的?” 伯爵府规矩森严,莫说是野兔了,就算是野猫,都是有数的,这野兔……到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的。 “藏冬小哥送来的,他说本想昨日,就留在小娘这了,但担心小娘没东西喂,所以就又带回去养了一晚,今日一早,就送来了。”春枝解释着。 “听说是主君的意思。”末了,春枝又补充了一句。 玉姣微微一愣,主君……让藏冬送了一只杂毛野兔给她? 这是什么意思? 秋蘅给玉姣让了个位置。 玉姣自己凑近了,仔细去看那兔子,神色之中有了几分悲悯。 她从小在乡下庄子里面长大,自然知道,野兔是养不活的。 这小玩意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三天。 玉姣想了想,叮嘱了一句:“把它放到僻静,远人的地方,把菜叶子晒一晒,再喂它。” 秋蘅有些茫然:“小娘不喜欢这兔子吗?” 玉姣开口道:“喜欢的。” 之前她也是一个,会追着野兔在田野里面跑的、欢快的小娘子。 可回到永昌侯府,不到两年,她身上的童真和率真,都被折磨了个干净。 如今到了这伯爵府,她便更不像是从前的她了。 “小娘既喜欢……为什么要把这兔子……”秋蘅有些疑惑。 玉姣很是耐心地解释了一句:“野兔怕人,若是受了惊,怕是死得更快。” 至于菜叶子晒一晒?野兔若是吃了水分太多的菜叶子,也会死的。 秋蘅闻言,连忙按照玉姣的吩咐,找了个假山后方的死角,把野兔安置到了那。 晌午。 玉姣在院子附近转了转。 回来的时候。 就瞧见秋蘅和翠瓶起了争执。 翠瓶扬起手来,就给了秋蘅一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情!”翠瓶扬声说道。 秋蘅挨了这一巴掌,显得很是委屈,瞧见玉姣进来了,就连忙迎了上来,委屈地告状:“小娘……” 玉姣瞧见这一幕,便知道,翠瓶那嚣张的毛病又犯了。 翠瓶把她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么可能把一个粗使丫鬟放在眼中? 玉姣眯了眯眼睛,看起来这翠瓶……是越发留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跟在玉姣后面的春枝问了一句。 秋蘅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掉眼泪一边开口:“我去帮着小娘收拾屋子,瞧见翠瓶在翻小娘的东西,还用了小娘的脂粉,就出口阻拦,然后……” 然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看到了。 玉姣强忍着火,开口说道:“春枝,你先扶着秋蘅回去休息一下。” “翠瓶!你跟着我进屋!”玉姣的声音微冷。 翠瓶不以为然地跟着玉姣进了屋子,斜着眼睛看玉姣。 玉姣看了看桌子上的脂粉,随手把这几样脂粉,拿了起来,递给了翠瓶,轻声说道:“翠瓶姐姐,你切莫和那不长眼的小丫头生气。” 见玉姣这么无能,不但不给秋蘅主持公道,还来讨好自己,翠瓶笑出声音来:“你不生气?” 玉姣又补充了一句:“等以后翠瓶姐姐真同我做了姐妹,我还要多仰仗翠瓶姐姐呢。” 听了这话,翠瓶微微一愣,当下看向玉姣。 玉姣却好像说错话似的,把目光游离开来。 翠瓶的心却砰砰直跳,难不成,主君真对自己另眼相看? 翠瓶满怀心事地从玉姣这离开。 玉姣便转身去见了秋蘅。 秋蘅还在委屈地掉眼泪,春枝便在旁边安慰着。 玉姣就把手上的一个镯子,摘了下来,戴在了秋蘅的手上,温声道:“这镯子不怎么值钱,本是我小娘给我准备的陪嫁……” 如今她再也不会嫁人了,这陪嫁也就用不到了。 秋蘅连忙摆手推拒:“小娘,我……” 玉姣的语气之中,少了几分温软,多了几分坚定:“东西既给你了,你就收着,至于你今日受的委屈,我都记着呢,会讨回来的。” …… 萧宁远一早就出门了,直到夜深了才回府。 这次萧宁远直接往揽月院的方向来。 藏冬瞧见这一幕,并未多说,只是默默地跟在后面,心中暗自想着,真是奇了,主君好像对玉小娘格外关注似的。 萧宁远刚进揽月居,春枝连忙开口道:“主君,小娘担心弄湿了屋子,所以在偏房沐浴。主君不如先到屋中歇息一下?我这就去唤小娘。” 萧宁远随口道:“不急。” 玉姣也的确不急。 有什么好急的呢?这太急了,一会儿可就看不上好戏了。 第16章 发卖 萧宁远有些乏累。 但不知道为何,今天还是想来玉姣这坐一坐。 进屋后,他便靠在屋中软榻上闭目养神。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萧宁远只当是玉姣进来了,没做声。 翠瓶瞧见这一幕,以为萧宁远默许了自己的出现,心中忍不住的欢欣雀跃,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伸出手来,给萧宁远摁了摁额角两侧。 见萧宁远依然没有反驳的意思。 她喜形于色。 玉姣那个贱蹄子果然没说错!主君果然对自己另眼相看! 今日过后,她就再也不是伺候人的丫鬟了,她也能当主子了! 这样想着。 翠瓶就绕到了萧宁远的身前,整个人都俯身上去。 萧宁远察觉到,那股熟悉幽香的主人,贴近自己的胸膛,唇角微微一扬:“这么急不可耐吗?” 话音未落,他便伸手揽住来人的腰肢,身形一转,便将来人压在身下。 手感有些不对。 萧宁远睁开眼睛。 就瞧见翠瓶那张满含春色的脸。 “主君……”翠瓶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唤了一声。 “你压得奴家好痛呢!”翠瓶又低声说了一句。 说话间,翠瓶就伸手去扯萧宁远的衣服。 萧宁远俨然已经回过神来,猛然起身,一脚就将翠瓶踹开。 翠瓶猝不及防的,就摔在了地上。 她茫然地看向萧宁远,语气不解:“主君?” 萧宁远看着地上那身穿烟纱,画了淡妆的翠瓶,被气得脸色发青:“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 翠瓶还想做最后的努力,这会儿往前爬了两下,直接就抓住了萧宁远的衣摆,夹着嗓子说道:“主君,你就让奴婢伺候你吧。” 萧宁远见翠瓶还在做梦,又一次把翠瓶掀翻在地。 翠瓶吃痛,轻呼了一声。 “来人!”萧宁远咬牙喊道。 玉姣听到这声音,急急忙忙地披上衣服,从侧房来了正屋。 一进屋,玉姣就看到被踹翻在地的翠瓶。 萧宁远看着玉姣,冷声说道:“这是你的丫鬟?” 玉姣抿了抿唇,怯怯地看了萧宁远一眼。 萧宁远正在气头上,但这会儿瞧见玉姣头发还在滴水,湿漉漉的,一脸可怜又害怕的神色,他的语气忍不住地软了些:“这是你的丫鬟?” 玉姣点了点头:“是奴婢的丫鬟,不知道翠瓶犯了什么错,让主君生这么大的气。” 萧宁远锐利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翠瓶的身上,这冷硬的目光,刺得翠瓶全身一哆嗦。 此时的翠瓶已经彻底从被抬妾的美梦之中清醒过来了。 她连忙爬了起来,跪在地上对着萧宁远磕头:“请主君饶了我这一次吧,请主君饶了我这一次吧……” 萧宁远厌恶地看向翠瓶,他一向讨厌投怀送抱的女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 萧宁远对着玉姣吩咐着:“把这丫鬟发卖了吧,回头换个好的来。” 玉姣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萧宁远挑眉看向玉姣:“怎么?舍不得?真要留这么个东西在身边?” 萧宁远第一次觉得,玉姣愚不可及,他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也不喜欢这种太蠢的女人。 玉姣这才小声开口:“主君,并非妾舍不得,而是这翠瓶是夫人赏给我的,我做不了这个主。” 萧宁远听了这话,脸色一沉,对着外面喊了一句:“藏冬,去把夫人找来!” 薛玉容本已经歇下了。 听藏冬过来传话,又急急忙忙地起身,并且示意翠珠去和藏冬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奈何藏冬的嘴严。 主君没吩咐可以说的事情,他自是不会说的,只说了一句,现在主君很生气,希望夫人快些。 薛玉容在去揽月院路上,一直想着主君生气这件事。 莫不是玉姣那个下贱的丫头,惹了主君不高兴? 想到这,薛玉容的脸色一冷,若是如此,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贱丫头! “夫人,请。”藏冬把薛玉容送到了门口,自己则是守在了外面。 薛玉容一进屋,便瞧见玉姣跪在屋子的正中央。 她的脸色一冷,连忙看向玉姣呵斥着:“玉姣,你竟敢冒犯主君,来人啊!还不把这个贱婢,拖出去仗责!” 玉姣就站在门口。 听到薛玉容这话,心中清楚,今日若犯错的真是她,薛玉容也会不问青红皂白地责罚。 她开口了:“见过夫人。” 薛玉容听到玉姣的声音微微一愣,转身看了过去,果然瞧见玉姣,站在门口。 薛玉容又把目光落在了地上跪着那人的身上,那人身上穿着她赏给玉姣的衣服,此时正缩着脖子跪在那,一声不吭的。 “转过身来!”薛玉容冷声道。 翠瓶不敢动。 薛玉容的声音更冷:“翠珠!” 翠珠冲过去,一把将那人扭了过来,翠瓶的脸,就这样落入了众人的眼中。 她涂了不少脂粉,又哭过,此时脂粉已经花掉了,看着仿若一只女鬼。 “翠瓶?” 薛玉容哪里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翠瓶知道东窗事发,自己怕是落不得好了,这会儿只能跪在薛玉容的面前,哆嗦着:“夫人,夫人…” 玉姣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并未做声。 薛玉容气不打一处来,她叫翠瓶盯着玉姣,没想到这翠瓶,离开了自己的眼皮子,竟然敢勾引主君! 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这么长时间了,她不只一次给主君的房内塞人,可哪次成了? 玉姣这还是第一遭! 翠瓶这贱蹄子,还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薛玉容越想越生气。 萧宁远开口了:“这本是你院中的丫鬟,玉姣不敢处置,那你就做个主,说说该怎么处置吧!” 薛玉容咬牙道:“她妄想爬主君的床,按照府上的规矩,绝留不得了,发卖了吧!” 翠瓶一听这话,哆嗦了一下。 发卖? 大家都清楚,从大户人家发卖出去的丫鬟,都是犯了错处的,她们就算是回到人牙子手中,也落不得什么好去处! 尤其是像她这种有几分姿色的,怕是要被卖入勾栏瓦舍。 翠瓶被吓到了,开始磕头求饶:“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夫人不要,不要把我发卖了。” 薛玉容自是不可能心软。 翠瓶不敢求萧宁远,就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她连忙往玉姣这边爬来,哭哭啼啼地道:“玉小娘,你心地善良,求你,求你帮我说句情吧!” 第17章 你可知错? 玉姣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翠瓶依旧不放过玉姣。 “玉小娘,你说句话啊!”翠瓶催促着。 见玉姣还是不说话。 翠瓶好像反应过来了,她看着玉姣怒声指责:“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设计了这一切!” 翠瓶此言一出,萧宁远和薛玉容都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翠瓶还在嚷嚷着:“是你,把这衣服赏了我,还把你的脂粉给我用,也是你,告诉我,主君对我另眼相看,所以我才生了服侍主君的心思!这一切,都是你撺掇的!” 玉姣神色镇定自若,并无被戳穿的慌乱,反而是茫然地说道:“翠瓶,我没帮你求情,是我不知道如何替你求情,可就算是你怨我,也不能把事情栽到我的头上。” “你说这一切都是我撺掇的,可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主君来我这,我为何要将主君推向别人?”玉姣反问。 玉姣说着,就也跪了下来。 “请主君和夫人明鉴,这件事和玉姣绝无关系。” 翠瓶见玉姣一脸无辜的样子,气得直冒粗话:“你放屁!你敢说这衣服和脂粉,不是你给我的?” 玉姣又把目光落在了翠瓶的身上,抿唇道:“这衣服的确是我给你的。” 见玉姣承认。 翠瓶嚷嚷着:“夫人,夫人!你看她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薛玉容挑眉看向玉姣。 玉姣则是委屈了起来:“当日夫人差翠珠送了这新过来,你瞧了喜欢,便问我讨要,我虽然不舍,可也不敢得罪你,便把衣服赏了你,我也没想到,你要这件衣服,竟然是想去勾引主君。” 是啊。 她只是赏了衣服。 谁能想到翠瓶要做什么? 说到这,玉姣又微微一顿:“至于脂粉……今日下午,你趁我不在的时候,便偷用了我的脂粉,还同秋蘅起了争执。” “主君,夫人,大可以把秋蘅传来问话。”玉姣继续道。 说着玉姣又将整个人伏在了地上,将姿态做得更小,低声道:“玉姣无能,管不住这院中的奴婢,还请主君和夫人降罪。” 薛玉容看到玉姣这不成器的样子,心中恼火。 果然是个没用的东西! 这翠瓶在琴瑟院的时候,可从不敢生这种僭越的心思! 如今到了玉姣这,玉姣好歹也是府上的小娘,竟叫翠瓶一个贱婢反了天! 萧宁远看向薛玉容:“容儿,掌管后宅是你的事情,这件事,你说怎么处置?” 薛玉容听了萧宁远这话,心中一凛然,主君这是在敲打她了。 管理后宅是她的事情。 可是在她的眼皮子下,竟然出现了奴婢僭越,妄想爬床的事情! 薛玉容连忙起身,屈膝行礼:“是妾身治下不严,还请主君责罚。” 萧宁远起身,将薛玉容扶了起来:“怪不得你,是这丫头胆大妄为!” 薛玉容在萧宁远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冷眼看着翠瓶,只觉得脏了眼睛,冷声道:“还不将她给我拖出去!还要她留在这,脏主君的眼吗?” 翠瓶自然不甘心。 “夫人,夫人!我对你忠心耿耿!你怎能如此对我!” 话还没说完,便叫赵嬷嬷捂了嘴,往外拽去。 薛玉容又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玉姣,皱眉道:“你虽治下不严,但错终究不在你,起来吧。” 玉姣起来的时候,感激地看向薛玉容:“多谢夫人。” 薛玉容淡淡地开口:“只是如此一来,你的身边便没有打丫鬟了,明日我再另外选了丫鬟给你送来吧。” 玉姣一听这话,顿时把心提了起来,连忙开口道:“不敢劳夫人废心,揽月院之中如今尚有两个粗使丫鬟,我今日才去钱管事那选回来的,虽然笨拙了一些。” 玉姣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用着还算顺手,不知我可否把其中一人,提为大丫鬟?” 薛玉容听了这话,倒是打量了一下玉姣。 她的心中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这一时间,她还没想清楚到底哪里不对劲。 尤其是瞧见玉姣那一脸胆小慎微的样子,薛玉容打心眼里面嘲弄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怕是觉得丫鬟太有来头,压不住吧?所以这才想把两个粗使的下等丫鬟,抬为大丫鬟! 薛玉容摆摆手,随意地说道:“你既然有了主意,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玉姣的心中,才敢长松一口气。 她可不想送走一个黑鬼,又来个白鬼。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 薛玉容看了看屋中的萧宁远,又看了看玉姣,心中有些堵心。 瞧着主君的意思,今夜是要和玉姣在这共度良宵了。 当着萧宁远的面,她从不出错,一直都是端庄贤良的大娘子,她起身对着萧宁远开口道:“主君,夜深了,妾身便不多留了。” 说着薛玉容便往外走去。 萧宁远起身,开口道:“我随你同去琴瑟院吧。” 薛玉容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眼神之中隐隐有水光,她忍下心中的涩然,转身看向萧宁远,微笑着说道:“主君,妾明日一早,还要陪母亲出门上香,恐会扰到主君清梦。” “今日,便让玉姣伺候吧。”薛玉容继续道。 萧宁远随手拿起挂在门口的紫金色披风,抖开,披在了薛玉容的身上,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不少:“风重夜寒,不要冷到了。” 说罢,他就拍了拍薛玉容的肩膀,示意薛玉容可以离开了。 薛玉容领着她的人,鱼贯而出。 秋蘅瞧见这一幕,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 至此,屋中只剩下萧宁远和玉姣两个人了。 萧宁远见玉姣还跪在地上,冷声开口:“你可知错!” 第18章 错在何处? 玉姣整个人怔了一下。 她不敢相信地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 此时玉姣心念急转,只有一个念头:是了!萧宁远这般人物,怎么可能看不破自己的心思。 后宅的这点阴私手段,比起朝堂上的风云诡谲,根本就不够看。 萧宁远定是看破了自己的伎俩。 这样想着,玉姣整个人如同筛抖,她怕极了。 她并未什么运筹帷幄,知晓未来的聪慧女子,她只是……只是一个命如草芥,不得不反抗的可怜人罢了。 现如今,萧宁远只消一句话,就可以让她和翠瓶一样,滚出这忠勇伯爵府。 玉姣声音晦涩且艰难地开口了:“妾……知错了。” 现如今,萧宁远仿若就是审她生死的判官,她如今只能赌,赌萧宁远没当着薛玉容点破这件事,是因为还给她留了机会。 萧宁远盯着玉姣,眼神之中的冷漠少了一些。 还知道认错,不算无药可救! 他冷声道:“那你说说,你错在何处?” 玉姣抿唇说道:“妾不该纵着翠瓶做这些事情。” 说着,玉姣就把头垂得更低了。 萧宁远嗤了一声:“嘴上说知错了,可我瞧着,你好像并不知道错在何处!” 玉姣低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从萧宁远的视线看过去,衣着单薄,头发还湿着的少女,此时正在轻轻啜泣着,仿若被风雨击打得乱颤的海棠,春色横生、我见犹怜。 萧宁远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自己一侧的额角。 这还没说什么重话呢。 她怎么就哭了? 玉姣越哭越伤心,哽咽着说道:“翠瓶嫉妒我得主君宠爱,跟了我两日,没一日是真心伺候的,若不伺候奴婢也就算了,可她还对我动手。” “奴婢实在是怕了,所以在她问我,主君是不是对她另眼相看的时候,奴婢不敢惹她生气,便说了一句,翠瓶姐姐最美,任何男人瞧见了,都会多看。” 玉姣说到这,哭的厉害了,停下来哽咽一下。 这才颤声继续道:“她夸衣服好看,妾不敢不送,她抢妾的脂粉,妾不敢不给。” “妾有错,就错在,明知道她对主君存了不轨的心思,也未曾阻止,反而冷眼看着。” “可妾若是真阻止了翠瓶,翠瓶必定会记恨上妾,明日……明日等待妾的,便是变本加厉的欺凌。” 末了,玉姣伤心地道:“主君若是生气,就罚妾吧,只要别赶妾走,妾……不能没有主君。” 萧宁远听到这,心已经软了下来。 他开口了:“到我身边来。” 玉姣起身,往萧宁远的身边走去。 萧宁远抬起手来,玉姣瞧见这一幕,下意识地就一缩脖子。 萧宁远看到玉姣这种,明显竟然挨打,下意识躲藏的动作,心中起了几分怜意。 他的手落在了玉姣的脸上,帮着玉姣擦了擦如同断线珍珠一样的眼泪,声音温沉:“我也没说要罚你,你哭甚?” 玉姣的杏眸被哭肿了,此时含着泪看向萧宁远,还不忘抽泣了一下。 “哭丑了,本伯就不喜欢了。”萧宁远继续说道。 玉姣听到这话,似乎吓了一跳,连忙拿衣袖子去擦眼泪,硬生生地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主君不喜欢妾哭,妾……妾就不哭。” 玉姣的动作有几分粗鲁,但不知道为何,叫她做出来,反而带着几分率真的美感。 瞧着玉姣那明明伤心极了,还强颜欢笑的样子。 萧宁远将玉姣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玉姣吓了一跳,并不敢真在萧宁远的怀中坐踏实了,而且谨慎地用腿暗自用力,悬在萧宁远的怀中。 萧宁远见玉姣又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再想到玉姣刚才怕挨打的样子,用手摁了摁玉姣的腰。 玉姣整个人彻底跌坐在萧宁远的怀中,被萧宁远抱了个满怀。 “委屈?”萧宁远问。 玉姣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向萧宁远,摇头道:“不委屈。” “哭成这样,还说不委屈?”萧宁远问。 玉姣抿唇:“主君还肯抱妾,说明主君不想把妾赶出府,妾心中高兴,顾不上委屈了。” 萧宁远的胸膛微微震动,发出极其悦耳的笑声:“谁说要赶你出府了?” 玉姣低声道:“主君问罪,下一步不就是要我赶出去吗?” 萧宁远垂眸,看向自己怀中娇俏的少女,无奈地说道:“放心,不赶你出去。” 玉姣听到这,似乎极其惊喜,一改刚才瑟缩的形象,伸出手臂来,双手环在萧宁远的脖颈上,这次算是真的破涕为笑了:“主君真不赶我走?” 萧宁远的眸色暗了下来,低声道:“不赶你走,但你冷眼看着翠瓶来倒我的胃口,不得不罚。” 玉姣身子微微僵硬了一下,看向萧宁远:“主君……要怎么罚妾?” 萧宁远抱起玉姣,走到床上,低声道:“便这么罚。” 玉姣瞬间明白萧宁远要对自己做什么,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看向那还燃着的红烛说道:“烛……烛火。” 萧宁远并没有熄灭烛火的意思。 他低声道:“让我好好看看你。” 玉姣的衣衫被退去。 便露出来,玉姣腰间的几处青紫。 萧宁远皱着眉,伸手在此处比画了一下,这手印的大小,和他对不上。 萧宁远倒没觉得,玉姣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玉姣这种胆小的性子,在伯爵府,怎么可能私会外男? 这手印,倒像是……女子的。 玉姣躺在柔软的床上,等着萧宁远下一步的动作,却见萧宁远的手,轻轻地触碰她的腰间。 她轻呼一声:“痛。” 萧宁远似乎已经猜到了答案了,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弄的?” 玉姣抿唇道:“翠瓶……翠瓶嫉妒妾服侍主君,所以……” 玉姣微微垂眸。 萧宁远拧眉:“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讲出来?” 玉姣微微一愣,讲出来,对谁讲?她那位嫡姐吗?翠瓶便是她派来咬自己的狗。 对萧宁远讲吗? 自己若是真蠢到,主动对萧宁远讲起后宅的小事,怕只会招来厌恶吧? 第19章 侯府 玉姣抿了抿唇,轻声道:“妾之前受了委屈,不敢讲,也无处讲,已经习惯了。” 萧宁远听玉姣这样说,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玉姣这胆小的性格,怕也不是一日养出来的。 连自己一扬手,她都要怕挨打,又怎么可能去告翠瓶的状? 不管永昌侯和自己那位嫡妻,打了什么主意,可玉姣不管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庶女,就这样无名无分地被送到了他的府上,可想而知,玉姣的地位了。 心念一转。 萧宁远就开口道:“以后受了委屈不要忍着,可以同我说。” 玉姣欢喜道:“多谢主君。” 说到这,玉姣又怯怯地问了一句:“主君,妾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呀?” 萧宁远挑眉看向玉姣:“何事?” “玉姣从小养在山野之间,小娘出身又不好,所以没有我教过我什么规矩,若是我以后犯了什么错,还请主君一定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千万不要赶我走。”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微微一愣。 养在山野之间? 这玉姣……和永昌侯府的关系,怕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差。 他笑道:“那也得看你是犯了什么错了。” 一阵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红烛被吹灭。 气氛骤然暧昧了起来。 雨碎梨花。 莺歌婉转。 …… 玉姣最终是哭着睡过去的。 等着第二日一早,玉姣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萧宁远还没走,就在这床上躺着。 她着实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萧宁远,萧宁远今年不过二十七八岁,身上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他的眉眼如同被雕刻过一样,薄唇剑眉,每一处都恰到好处。 他不生气的时候,有几分君子端方的气韵。 若是恼了,又不怒自威。 仿若是藏锋入鞘的,内敛又寒芒隐射。 他身份贵重,模样英俊,气质不俗,又及其温和体恤。 这般的男子,哪个女人会不钦慕呢? 但玉姣清楚,自己这般身份的人,没有资格倾慕萧宁远。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若是再背上情爱的枷锁,必有一日,坠入冰窖,永世不得翻身。 小娘说,男人的感情不长久,今日嘴上说着爱,明日便能把人弃之如敝履。 可女人一旦用了情,便是很难放下,情之一字,最是无用,只会让女子画心为牢。 她们这样的人,不配动情,也不能动情,方可活的长久。 萧宁远缓缓睁开眼睛,便瞧见玉姣那一双如同小鹿一样的眸子,正在看自己。 萧宁远笑道:“看什么呢?” 玉姣低声道:“妾还从未仔细观察过一个男子,有些好奇。” 萧宁远笑了笑,低声道:“那便看仔细了。” 萧宁远被玉姣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何,眸色又一次深邃了起来,他只觉得口舌干哑。 他从不是重欲之人,但不知道为何,如今竟然叫这小娘子勾的屡次破例。 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了藏冬的声音:“主君,陛下急召。” 萧宁远点了点头:“知道了。” 萧宁远起身,玉姣就跟过来伺候萧宁远,但不免有些笨手笨脚的,系个腰带,都系了好一会儿。 玉姣有些着急:“要不……再唤个人进来伺候吧。” 萧宁远笑着开口道:“我自己来吧,在军中的时候,可没人伺候我。” 萧宁远利落地穿戴整齐,便往外走去。 玉姣正要梳妆。 便瞧见赵嬷嬷往这边来了。 玉姣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赵嬷嬷进了屋子,瞧见玉姣,把手中端着的汤药放下:“把药喝了,收拾一下,随夫人回府。” 玉姣顿时惊喜了起来:“是要回侯府吗?” 赵嬷嬷点了点头,低声呵斥道:“还不快点!” 玉姣连忙说道:“我马上!马上!” 玉姣欣喜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只带了春枝一个丫鬟,便匆匆忙忙地,往琴瑟院去了。 到的时候,翠珠正在往薛玉容的头上戴发饰。 纯金的,红珊瑚的发钗,一样一样地往薛玉容的头上试,最终,薛玉容被打扮成了端庄、贵气的模样。 薛玉容这才转过身来瞥向玉姣。 见玉姣正痴痴地看向自己,冷声问道:“看什么呢?” 玉姣连忙开口:“夫人真好看!” 薛玉容有些意外:“你真这么想?” 玉姣连忙开口:“当然!像是奴婢,好似有几分姿色,但这气质和夫人比起来,差远了。” 薛玉容被玉姣取悦了。 此时对着玉姣说道:“过来。” 玉姣微微一顿。 薛玉容的脸一黑:“给我滚过来!” 玉姣往前凑来。 薛玉容随手拿起一根尾端尖锐的发钗,对准了玉姣。 玉姣的身子僵硬了。 薛玉容的手在玉姣的脸前微微一顿,便把发钗插到了玉姣的发髻上。 玉姣这张脸,好看到让她都忍不住妒忌。 但……那又如何?高贵的气质,是玉姣这种贱人,此生都不会有的! “夫人……”玉姣有些惊喜地摸着自己头上的金钗。 薛玉容见玉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开口道:“你以后好好的追随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玉姣连忙说道:“我明白的,夫人才是我在这伯爵府上唯一的依靠。” 薛玉容点了点头,开口道:“走吧,回侯府。” 薛玉容在前面乘坐大马车,玉姣则是领着春枝,坐在后面一辆模样朴素的马车上。 瞧着,自然是比不了薛玉容的风光。 但玉姣却很满意,她也不想和薛玉容同乘呢! 永昌侯府离着忠勇伯爵府不远,两刻钟的时间,也就到了。 玉姣下了马车后,薛玉容这才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玉姣看着面前的永昌侯府,心情格外复杂,侯府,应该是她的家,但是在这偌大的侯府之中,并没有几个她的亲人。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开口道:“你领着丫鬟,从侧门回府吧!” 玉姣微微颔首,连忙开口道:“多谢夫人。” 薛玉容没理会玉姣,径自入府。 玉姣也着急去见自己的小娘,进了侯府后,便领着春枝一路疾走,往侯府最边缘角落的幽芳院而去。 第20章 息胎丸 还没等着到地方。 玉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戏笑的声音。 她本不予理会,但是她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于是便绕过假山,凑了过去。 果然,叫她瞧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薛琅。 薛琅今年十四岁,模样随了柳小娘,生得及其秀气。 他身上穿着一身最朴素的灰白色衣衫,此时他的身上,不知道被人淋了何物,看起来湿漉漉黏腻腻的,离得老远,她都闻到臭气了。 “就你?也想去太学?你配吗?”说话的是薛庚,大夫人李氏生的嫡子,比薛琅年长三岁,又比玉姣稍小一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用脚,在散落在地上的书籍上,碾上了两脚。 薛琅被欺负狠了,便把一只手,往袖子里面摸去,眼神之中也闪过狠色。 玉姣瞧见这一幕,连忙快步冲了出去,开口喊了一句:“琅儿!” 薛琅瞧见自家姐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便把手拿了出来,有些惊喜地道:“姐?” 薛庚瞧见玉姣过来,鼻孔朝天地冷嗤了一声:“洗脚丫鬟来了啊!” 二姐说了,叫这薛玉姣去伯爵府,那是让薛玉姣去当洗脚丫鬟的。 玉姣听了这话,皱了皱眉,把心中的不满忍了下来。 她看向薛琅,温声道:“琅儿,和我一起回去见小娘吧。” 薛琅乖巧地点了点头。 薛庚似乎并不想这么放过他们,而是拦住了两个人的去路。 玉姣见薛庚一脸想找茬的样子,开口说了一句:“玉容姐姐也一起回来了,她定带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回来。” 话不用多说。 薛庚把玉姣的话放在心中一过,眼珠子一转,接着就对着姐弟两个人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咱们的账回头再算!” 说话间,薛庚便转身离去,瞧着这样子是去见薛玉容了。 薛琅看了看地上的书,玉姣瞧见这一幕,弯腰把书捡起来,把上面的尘土拍了拍,这才和薛琅一起往回走。 等着到了幽芳院。 瞧见四下无人了。 玉姣便停住脚步,板着脸看向薛琅:“拿出来!” 薛琅茫然地看向玉姣:“姐?” 玉姣的脸色一冷:“拿出来!” 薛琅疑惑了一下,手伸到自己的衣袖子里面,摸了一下,从中拿出一块青色山水纹的帕子,疑惑地问:“姐,你是要这个?” 玉姣微微一愣:“刚才,你掏袖子,就是为了拿这个?” 薛琅点了点头:“不然呢?我还能拿刀捅了薛庚不成?” 玉姣听了这话,连忙左右看了看,低声呵斥:“闭嘴!不许再说这样的混账话。” 隔墙有耳,他们这幽芳院,难免没有李氏的眼线。 听到儿女的说话声,柳小娘就从屋子里面出来,开口道:“阿姣,阿姣回来了吗?” 柳小娘说着话,就到了跟前。 玉姣和薛琅的头上,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所以柳小娘今年已过四十,在这后宅之中,女人一到了这个年纪,就如同那已经枯萎的花儿。 但柳小娘保养得很好。 虽已经有了两女一子,可她的身段依旧窈窕纤细,岁月似乎没有消减她的美貌,反而让她多了几分安静贤淑的雅致。 柳小娘是李氏为了固宠,抬到这侯府上来的。 和玉姣一样。 都是李家母女两人婚姻的陪葬品。 薛琅见小娘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连忙开口道:“我去洗洗。” 说着薛琅就一溜烟的走了。 柳小娘拉住了玉姣的手,开口问道:“我的姣姣,你……还好吗?” 话未说完,柳小娘的眼睛就红了红。 玉姣开口道:“在伯爵府,有嫡姐照顾着,我过得很好。” 柳小娘点了点头:“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阿姣,你记着,你在那伯爵府,唯一能信能依靠的,便是你玉容姐姐。” 玉姣点了点头:“玉姣一直记着呢。” 母女两个人说着话,就挽着手到了屋中。 柳小娘见玉姣把春枝留在外面守门,瞥了春枝一眼,没开口。 玉姣开口道:“这是我自己选的丫鬟,可信。” 柳小娘长松一口气,这才不再忍着泪水:“我的阿姣,你受苦了!” 玉姣连忙道:“娘,不苦的……” “怎会不苦?我好好的女儿,本也该成亲了,如今却要到伯爵府上,帮那李氏的女儿生子!无名无分的……”柳小娘说到这,只觉得心扎得疼。 玉姣开口:“娘,如今主君给我抬了妾,虽只是贱妾,但也算是有了名分。” 柳小娘听了这话,心中稍作宽慰,可还是难掩伤痛。 她这一生,最毁的就是做人妾室!可她没得选,也没人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便想着,将女儿嫁做寒门妻。 可谁曾想…… 柳小娘不想女儿难得回来一次,她一直哭哭啼啼的,这会儿就擦了擦眼泪,看向玉姣,问道:“玉姣,我给你的药,你可吃着?” 玉姣乖巧地点了点头。 柳小娘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玉姣:“这些,够你用上一段时间了。” 玉姣小心翼翼地把荷包贴身放好。 这里面装着的,是息胎丸。 息,停息的意思。 这小小的药丸,可以帮她避孕。 萧宁远和她欢好,已有三次,除却第一次之外,剩下两次,并未在关键时候离开。 想也是,这般的男子,又怎可能委屈自己? 薛玉容想让她有孕,招式百出,可她偏偏,不能如了薛玉容的意! 她事后偷偷服药,并非只为了和薛玉容作对。 而且她若是真的有孕。 下场么…… 那孟侧夫人倒没说错。 必定是去母留子的。 为了暂时活下去,她只能这样做。 柳小娘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墨色的发,低声道:“委屈你了,只是阿姣,这并非长久之计……” 玉姣也知道,若一直无孕,薛玉容怕是也容不得她。 所以薛玉容急着她要孩子,她也急,急着快些能在那萧宁远的心中,占上些许的分量。 叫那薛玉容,无法随意处置她便够了。 柳小娘又开口道:“伸手出来,那药到底不好,我帮你瞧瞧,切莫真伤了身。” 玉姣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柳小娘的手搭了脉。 谁知道柳小娘的手,才搭上一会儿,就皱起眉来,神色也越发凝重。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提了提:“娘,是有什么不好吗?” 第21章 谁下的毒? 柳小娘继续道:“是有些不对,换只手,我再看看。” 玉姣见自家小娘如此神色,连忙换了一只手。 自家小娘能在这腌臜的后宅之中,生下三个孩子,靠的可不完全是做低伏小,若是一点保命的手段都没有,又怎么可能顺顺利利活到今日。 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后宅之中,一个小小良妾,竟通晓医理。 换了一只手后,柳小娘的神色更严肃了。 柳小娘素来温婉,鲜少有这般凝重的时候,玉姣瞧见了,心中不免忐忑,正要再问上一问。 柳小娘就一拍桌子,开口了:“那薛玉容果真是随了她娘!一贯的心狠手辣!” 说这话的时候,柳小娘被气到大口喘气。 玉姣连忙说道:“娘,这是怎么了?” 柳小娘心疼地看向玉姣,眼睛一红:“有人给你下了叫女子不孕的药!” 玉姣听了这话,猛然一惊:“啊?” 柳小娘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连忙开口道:“幸好发现得早,症状流于表面,并未伤到根骨,好生调养着,不会影响你日后有孕。” 玉姣听了这话长松了一口气。 “小娘刚才说,是薛玉容给我下毒?”玉姣有些疑惑。 “可是觉得,不像是薛玉容做的。”玉姣继续道。 到不是玉姣对薛玉姣的人品信任,而薛玉容现在巴不得她有孕,又怎会做出给她下不孕药的蠢事?那她还抬她入府做什? 柳小娘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许是那薛玉容本来打算要你到府上生子,可等你到了,她又后悔了,这便想出了这么磋磨人的办法。” 玉姣摇摇头:“不对,不是薛玉容。” 薛玉容此人心狠手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 但唯独这件事,不是薛玉容做的。 在那伯爵府之中,薛玉容想踩死她,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薛玉容对付她,还用不着这么深的心机。 而且……自己如今是薛玉容唯一的希望了。 那伯爵府上,可不只有薛玉容一个女人。 若是自己有孕,对谁的影响最大? 玉姣缓缓开口:“孟侧夫人。” 柳小娘听玉姣提起此人,开口道:“你入了那伯爵府后,我也找人打听了伯爵府的情况,听闻这孟侧夫人,是萧伯爷从边关领回来的,萧伯爷和这位孟侧夫人感情很好,阿姣,你是怀疑……” 玉姣点了点头:“那日薛玉容把我介绍给众人,并且特意提了我好孕的事情,孟侧夫人有孕两月有余,如今就指着这一胎,被抬为平妻。” “若说整个伯爵府,谁最不想看到我有孕,便是孟侧夫人了。”玉姣继续道。 柳小娘听完玉姣的分析后,也觉得有理。 她心疼地道:“我的阿姣,以后可要怎么办……” 这伯爵府有一个薛玉容还不够,竟然还有别的毒妇! 玉姣连忙开口道:“娘,你也别太担心,他们的手段,不是叫我们发现了吗?只要我们不张扬此事,他们定觉得毒计得逞,所以暂时来说,我还是安全的。” 柳小娘知道玉姣这是故意安慰自己。 她叹息了一声,神色苦楚。 好一会儿,柳小娘才开口道:“你回府后,一定要想办法找到,旁人是用何手段对你下毒的,这是一种慢毒,每日一点,便叫你着了道。” “我瞧着,你中毒至今,不过三两日的时间,按照时间推算,你想想,都见了什么人,得了什么东西,兴许能发现端倪。”柳小娘继续道。 现如今改变不了情况。 她就只能帮着女儿,争出一条活路来。 玉姣想到这三两日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还真是理不出头绪来。 她也就是这这段时间,搬到揽月院的,薛玉容和孟侧夫人都送了东西过来。 现在她也不清楚,那毒是早就藏在揽月院的,还是说混在这些东西里面送来的。 这些,只能等着她回去再查证了。 玉姣有些后悔,从前并未想着,和小娘学一学这样本事。 如今……也不知道,她能否顺利查出来,自己到底是在何处栽了跟头。 见玉姣神色懊恼,柳小娘温声道:“莫怕,就算是找不出来也没关系,我给你寻一些温补的药材,把这药性冲掉便可。” “只是,如此看来,那伯爵府也绝非什么良善之地,你日后切莫要大意,需得更加小心才是。”柳小娘叮嘱着。 玉姣点了点头:“娘,我明白的。” “好了,别提我了,说说你和……琅儿吧!”玉姣说着,便看向门口。 薛琅正往屋子里面走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没了刚才的狼狈,瞧着病弱秀气。 柳小娘心知姐弟两人感情好,玉姣应当是不想让薛琅知道刚才那事儿担心,于是就开口道:“我和琅儿很好。” 玉姣想到刚才那一幕,开口问道:“琅儿想去太学读书?” 听到这话,薛琅的神色黯然了起来,低声道:“不想去了。” 玉姣皱眉,不用问她也知道怎么回事儿! 像是他们这样的荫封世家,男子满十四岁,就有选入太学读书的资格,这入了太学,日后不说前途无量,但只要刻苦读书,以后少不了考取功名。 但这太学,却不是谁都可以入的。 太学里面的贡生,分为几种。 第一种是恩贡,就是朝廷恩赏荫封世家,叫他们的后辈,可免考入太学。 一般来说,世家都会送嫡子女入学。 庶出的子弟,若是在嫡夫人那长脸的,或许有机会破例去当陪读。 薛琅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身上,所以他想走的,并非是这条路。 第二种是举贡,是各州府举荐优异的人才入太学,这种多数是已经考了秀才的、有真才实学的人。 最后一种,便是考贡。 像是薛琅这样的,世家荫封的恩贡生轮不到他,官府举荐,也轮不到他,但他有机会参加太学的考试。 凭着自己的本事入太学。 当然……朝廷虽然给开了这个口子,可是多年以来,能凭自己本事考入太学之人,寥寥无几。 甚至于,很少会有人有这个念头。 有考取太学的那个精力,众人更愿意选别的书院埋头苦读,到时候未必不可以考取功名。 薛琅有这个念头。 因为去太学读书,是唯一一个,他可以获取公平教育的机会。 薛侯早前给薛琅寻过先生,可那先生被大夫人敲打过,又怎肯教他真本事? 今日玉姣见薛琅的时候,便是薛琅想去报名参加太学考试的事情,叫薛庚知道了。 如今薛琅说不想去了。 怎可能是真不想去?无非是被人堵上了这条路罢了! 玉姣还是问一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薛琅低声道:“薛庚说,府上已经去太学打过招呼,不许我报名参加考试。” 玉姣瞧见眼前受尽委屈的薛琅,心中不免横生了几分怨气。 第22章 他来了 在侯府,她们姐弟,不想沾侯府的光,也不求其他,只求一个自己掌握命运的机会,可便是这样……那些人,都只手遮着天,一点光都不肯让他们瞧见。 玉姣开口问道:“娘,你可有写信给姐姐?” 柳小娘还有一个女儿,薛玉慈。 薛玉慈比薛玉容还要年长一些。 前些年,已经嫁人了。 和玉娆以及薛琅不同,柳小娘被赶到庄子上的时候,薛玉慈被留在了府上,由侯府的老夫人亲自教养。 这婚事,也是老夫人亲自做主的。 如今人在宣平伯爵府,做填房。 虽是填房,但宣平伯正妻已亡,薛玉慈作为一个庶女,能到这样的功勋世家做填房,便已经是极好的出路了。 大夫人李氏,不想让薛琅参加考试。 父亲那又指望不上。 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叫长姐薛玉慈,提上一嘴了。 以她的身份,以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若她开口,这件事必定有眉目! 柳小娘迟疑了一下,便微微垂眸,低声道:“此等小事,就不要劳烦你姐姐了。” 玉姣瞧见柳小娘这样,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定是薛玉慈回绝了此事! 薛琅考太学,怎能是小事? 旁人不清楚自己的弟弟,薛玉慈难道不清楚吗?薛琅虽然年幼,可是书读的很好,若是去考太学,未必考不上! 就算考不上!贩夫走卒都可以有的一个考试的机会,叫薛琅尝试一下又如何? 玉娆对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心下失望。 小娘常说,他们姐弟三个人,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叫他们同气连枝,互相扶持。 可薛玉慈好像不这样想。 薛玉慈和他们素来不亲近。 而且……似乎因为从小被养在老夫人跟前,自觉高贵,并不把她和薛琅放在心中。 玉姣失望过后,便心疼地看向薛琅。 旁人指望不上,可她却瞧不得自家弟弟这般委屈,她怎么着,也得想办法,为弟弟争取机会。 可这机会,要怎么争? 她位卑言轻,说话定是不管用的,而她……只认识一位,可以叫侯府改变想法的人,那便是忠勇伯爵——萧宁远。 …… 萧宁远下了朝。 正要往家中走,马车路过永昌侯府附近的时候,就瞧见了伯爵府的马车,停在门口候着。 藏冬自主主张去打听了一番。 回来后,就禀告道:“主君,夫人今日回娘家探亲,主君要不要也去侯府走一遭?” 萧宁远正想说上一句不必了。 就听藏冬继续道:“对了,玉小娘也在侯府上。” 萧宁远掀眸,开口道:“停车。” 等到了永昌侯府的门口,萧宁远才回过神来,自己怕是魇住了,听说那玉姣回了侯府,便想来瞧瞧。 瞧瞧那玉姣在侯府上,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回过神来的萧宁远,便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小事上浪费时间,于是就想着离开此处。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着萧宁远转身。 永昌侯府的人,就已经发现了萧宁远的到来,甚至有人扬声喊道:“快!快!去通知侯爷!忠勇伯来了!” 这一嗓子,把正要转身离开的萧宁远给喊住了,他转身的动作微微一顿,便从容地迈进了永昌侯府的大门。 薛玉容听说萧宁远来了,欢喜起来:“主君当真来了?” 翠珠笑着说:“这还能有假?定是主君路过此处,发现夫人回家省亲,这才特意过来寻夫人的!” 薛玉容听了这话,心中更欢喜了。 因她多年未育,外面的话说得不知道有多难听,若只说她不能生也就罢了,可这些人说,萧宁远和她夫妻离心,她在那伯爵府上,不过是守着一个伯爵夫人的空壳子。 这么长时间了。 她也想着,让萧宁远多到侯府上走一走。 也叫其他人瞧瞧,他们夫妻的感情好着呢,好堵住那些胡乱编排故事的嘴! 可……每次萧宁远都以公务繁忙,没有时间拒绝。 唯有一年一次的家宴以及老夫人生辰等,这种推脱不开,也无法推脱的事情,萧宁远才会来侯府。 像是这种,临时起意,便来侯府探望的情况,从前从未有过。 这叫薛玉容怎能不欢喜? 薛玉容起身就要往外走去,迎面便和大夫人李氏撞上了。 李氏保养得也很好,已有一女一子,女儿已成婚多年,但她脸上并未有多少褶皱。 她出身极好,又做了好永昌侯的夫人,一举一动,都能体现出贵气和端庄来。 “你这孩子,冒冒失失地去做什么?”李氏问。 薛玉容开口道:“萧宁远来了,我去瞧瞧。” 李氏无奈地道:“你在伯爵府上,难道瞧不见忠勇伯么?非得着急跑到娘家来瞧!” 薛玉容在李氏的跟前,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姿态,这会儿就嗔怪地说道:“娘!” 李氏开口道:“难得回来一次,和娘说说话,至于忠勇伯那边,有你父亲呢。也叫他们翁婿两个人,说说话。” 李氏这是刚从老夫人那边过来,也才瞧见薛玉容。 薛玉容听了这话,便扶着李氏坐下。 李氏看向薛玉容,开口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 第23章 我觉得她极好 薛玉容撇唇:“主君要了玉姣的身子,还给玉姣抬了妾。” 李氏听了这话,冷嗤了一声:“果然和她娘一样,都是贱胚子!男人也都是贱皮子,就喜欢这种下贱的玩意儿!” “真是委屈我的蓉儿了。”李氏心疼地看向薛玉容。 说到这,李氏微微一顿:“如今也只能先忍耐一下了,等着那贱蹄子生下子嗣……娘会为你做主的。” 李氏的话没说完。 但明眼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薛玉容微微颔首,只能暂且把恶气憋住,待到来日,狠狠发泄。 …… 永昌侯此时正陪着萧宁远在府上转着。 永昌侯虽然是侯,比萧宁远那忠勇伯的爵位高,又是岳丈,但永昌侯可不敢怠慢萧宁远。 人家忠勇伯爵府,那是有军功实权在身上的,他这个永昌侯,只是世家荫封下的一个空架子罢了。 永昌侯见萧宁远不说话,这会儿就主动找起了话题:“小女在伯爵府上,可有给你添麻烦?”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看向永昌侯,笑道:“哪个女儿?” 永昌侯愣了一下:“啊?” 哪个女儿? 很快,永昌侯就想起来了,除了自己的嫡女之外,玉姣好像也被带去了伯爵府。 永昌侯的反应,落在了萧宁远的眼中。 萧宁远心中有了数,想来自己那位妾室,在这永昌侯府,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之前他还当是永昌侯老谋深算,故意又送女儿到伯爵府。 如今瞧着……这倒不像是永昌侯的手笔,更像是自己那位正妻的主意了。 永昌侯回过神来,就继续说道:“玉容素来端庄贤淑,定不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就是那玉姣……从小养在乡野之中,没有什么规矩和教养,怕是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萧宁远见永昌侯这样形容玉姣,忍不住想起玉姣那胆小慎微的样子,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玉姣那哪里是没规矩? 分明就是太有规矩了! 萧宁远看向永昌侯,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倒是觉得玉姣极好。” 永昌侯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萧宁远夸人。 永昌侯是个老狐狸,心中明白,玉姣怕是把萧宁远勾住了,他心念一转,开口道:“伯爷喜欢她就好。” 永昌侯只在乎永昌侯府和忠勇伯爵府的姻亲关系稳定不稳定。 倒不在乎,是自己的哪个女儿,叫萧宁远上了心。 …… 午膳。 萧宁远要留在侯府用。 玉姣其实早就知道萧宁远来侯府了,她虽然想求萧宁远在薛琅的事情上帮忙,倒也没蠢到,在侯府里面就去寻萧宁远。 李氏在侯府只眼遮天。 她若是在李氏的眼皮子下,去找萧宁远。 那就等于在李氏母女的脑袋上跳舞,到时候她和她小娘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这件事要办,但也不能办得太明目张胆。 府上宴客这种事情,本来和她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是今日不知为何,永昌候竟然差人喊上了府上的庶子女,一同去待客。 玉姣便领着薛琅,出现在饭厅外。 “哎呦,这不是玉姣吗?”一道讥诮的声音传来。 玉姣抬头看去,就瞧见了薛玉嫦。 这也是侯府的一个庶女,在侯府年轻的女辈之中行三,大家都得喊上一声三姑娘。 至于玉姣……毋庸置疑,便是这府上的四姑娘了。 只不过府上,可没谁真的会把玉姣当主子看。 薛玉嫦虽然也是庶出的,但她的小娘是侧夫人,而柳小娘只是一个小小良妾,身份不同。 玉姣见到薛玉嫦,低声喊了一句:“三姐。” 薛玉嫦却没打算这样放过玉姣,而是讥诮的开口:“听说你到伯爵府当通房了啊?现在怎么回了侯府,该不会是人家忠勇伯爵根本就没看上你吧?把你扫地出门了吧?” 薛玉嫦的言语之中满是讥诮。 玉姣皱眉,她之前就和自己这位三姐的关系不好,但也没到这种见面就讥讽的地步,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人都没在府上,又怎么招惹了她。 此时薛庚也过来了。 薛庚瞧见薛琅也在这,冷嗤了一声:“谁许你来这的?” “你知不知道,今天忠勇伯,也就是我姐夫,要留在这吃饭!你这种下贱东西,还不快点滚远点?要是脏了我姐夫的眼!我要你好看!”薛庚冷嗤了一声。 玉姣和薛琅两个人站在这,好不狼狈。 明明是侯府的人,喊他们姐弟过来的。 如今他们过来了。 却又这样羞辱他们。 薛琅拉起玉姣,起身就走。 “哎!琅儿……”玉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薛琅拉出去两步。 薛庚就在此时,伸出脚来,绊了玉姣一下,玉姣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薛玉嫦瞧见这一幕,抿唇笑了起来。 薛琅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搀扶玉姣。 不料那薛庚又是一脚踹了过来。 薛琅的身子一僵,手已经握了拳,玉姣一侧头,却瞧见不远处走来了一道暗青色的人影。 玉姣当下就抓住了薛琅的手。 接着起身,跪在了薛庚的面前,开口道:“二公子,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姐弟两个吧!” 薛庚愣了愣,他就是想为难一下眼前这对姐弟,可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说,薛玉姣这个贱骨头,直接给他跪下了? “琅儿!你也跪下!”玉姣厉声呵斥。 薛琅不想跪。 玉姣的眼神一冷:“琅儿!” 薛琅到底是怕自己这个二姐的,心中窝着火,但还是双目赤红地跪了下来。 薛庚顿时更得意了,这薛琅可是个硬骨头,如今也给自己跪下了! 薛庚顿时嘲讽地道:“哎呦,给我跪下就算了吗?有本事你再磕几个头啊!” 玉姣勾唇冷笑。 且看薛庚一会儿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玉姣很是丝滑地就开始磕头,一边磕,玉姣一边说着:“二少爷,求求你,就高抬贵手,给琅儿一个去考太学的机会吧。” 薛琅反应过来了,自家姐姐虽然平日谨小慎微,可如今做到这个地步,是为了他考太学的事情,他声音沙哑地说道:“姐,姐,我不去考太学了……姐……”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要不这样,你们两个,从我的裤裆里面钻过来,我再考虑考虑这件事?”说着薛庚竟然岔开腿,嚣张地看向玉姣和薛琅。 玉姣当然知道,就算是她这么做了,薛庚也不会同意这件事。 她硬着头皮跪在这,心中有些紧张。 那背后看戏的人,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真要任他们姐弟遭受这奇耻大辱不成。 就在此时。 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了:“你们侯府的戏,可真精彩啊!” 第24章 争来的机会 众人抬头看去。 就瞧见萧宁远和永昌候,便站在不远处。 永昌候神色尴尬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平时并不管后宅的事情,这些都交给大夫人李氏处理。 要不然,玉姣好歹也是永昌侯的亲女儿,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对于永昌侯来说,后宅如何都不重要,但前提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叫人瞧了笑话。 萧宁远看向玉姣:“起来。” 玉姣抿了抿唇。 萧宁远挑眉:“怎么?还要我扶着你起来?” 玉姣起身,怯怯地看向萧宁远,起来后,她还没有忘记拉一下薛琅,要不是自己一个庶女下跪微不足道,她也不至于拉上薛琅下跪。 不过想到……这件事若是顺利发展下去,能得到的结果。 玉姣觉得,还是很值得的。 永昌侯不耐烦地开口:“今日府上有贵客,你们几个在这胡闹什么?还不都退下!” 玉姣听到这,心中对自己这个父亲,满是失望。 便是这样一幕,落在他的眼中,也只可以用“胡闹”来形容吗? 玉姣看向萧宁远,低声说了一句:“主君……” 这一句里面,满是祈求的意思。 萧宁远似笑非笑地问道:“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儿?” 萧宁远这么一问,玉姣就仿若有了台阶,连忙开口道:“琅儿有好学之心,想去考太学,这才求到了二公子这。” 薛庚嗤了一声:“就他?一个庶子,也配去太学读书?” 永昌侯瞪了薛庚一眼,当着萧宁远的面,怎还不知道收敛! 也幸好今日是萧宁远。 若是旁人瞧见了,传出去侯府兄弟阋墙的丑闻来,他这张老脸也挂不住啊! 永昌侯还是想要几分体面的。 他当下就开口道:“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们下跪磕头的?真是丢了侯府的……” 话说到这,永昌侯又想起来,刚才萧宁远夸玉姣来着了吧?永昌侯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玉姣拉了一下旁边的薛琅,薛琅连忙道:“父亲……那这件事小事,您是同意了吧?” 见薛琅把话说到这,玉姣的心就安了下来。 当着萧宁远的面,她就不信永昌侯能拒绝! 果不其然,永昌侯含糊了一下,开口道:“你想考就去考,说得好像府上拦着你似的!” “还不快些谢过父亲,谢过忠勇伯!”玉姣连忙开口。 薛琅拱手道:“多谢父亲,多谢忠勇伯。” 把这萧宁远一起谢上来了,就不怕侯府的人反悔了。 玉姣见尘埃落定,眉眼一弯,脸上带起了一丝灿然的笑容。 萧宁远瞧见了,唇角也跟着扬了扬……他在府上,也见过玉姣笑,但没有今日这笑瞧着真诚好看。 薛庚小声嘟囔了一句:“就算是考,也考不上,去也是丢人!” 永昌侯见刚才闹出这么大的笑话,薛庚还不知道消停,冷声斥道:“琅儿再怎么着,也有向学之心,你看看你,整日没个正行!” “这是怎么了?”大夫人李氏含笑从不远处走来。 薛玉容就跟在李氏的身侧。 薛庚瞧见李氏,顿时欣喜起来:“娘,你来了!” 李氏温婉的目光,落在玉姣和薛琅身上的时候,多了几分锐利,然后问道:“庚儿,刚才有人欺负了你?” 薛庚歪着头想了一下…… 好像……没有吧? 那薛玉姣和薛琅两个人,见面就跪他,还要从他胯下钻过去。 便是嚣张如薛庚,也不好意思说是玉姣姐弟两个人欺负了他。 他干咳了一声:“没有的事情,谁会欺负我?就是父亲训斥了我两句。” 李氏把目光落在了永昌侯的身上,无奈地说道:“你好端端的训斥庚儿做什么,庚儿是调皮了一些,但年岁还小……” 玉姣听了想笑。 这薛庚比薛琅还大一岁呢。 还叫年岁小? 这会儿薛玉容的目光,黏在了萧宁远的身上。 她一想到今日萧宁远特意回府上来看自己,这心情就格外的好,眼神之中的情愫,也变得更浓了。 “主君。”薛玉容说着,便走了过去。 萧宁远含笑点头。 薛玉容连忙开口:“我特意吩咐了膳房,做了几样主君喜欢的小菜,主君快请吧?” 萧宁远温声道:“劳夫人费心了。” 薛玉容把手轻轻地搭在了萧宁远的手上,对着萧宁远微笑,萧宁远垂眸,看到薛玉容的手,便也笑着和薛玉容携手往饭厅里面走去。 剩下的几人。 除却这府上的大公子,都在这了。 是的。 这府上还有一位大公子。 不过这位大公子的身份很是尴尬,并非这永昌侯所生,而是永昌侯成亲多年,不曾有孕,老夫人做主,从旁支之中抱养的。 本来也是当着侯府世子培养的。 可后来,侯府的女人们相继有孕。 这位大公子的身份就尴尬了起来。 如今侯府尚未立世子,但想也知道,这位世子必然是薛庚了,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一个养子的身上。 言归正传。 众人依次落座。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玉姣察觉到薛玉容的目光,垂了垂头,缩了缩脖子。 薛玉容见玉姣这没出息的样子,就收回了目光。 当着萧宁远的面,薛玉容一向会克制着自己,不叫自己做出有失礼数的事情。 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的时候,大家话不多。 但是薛玉容还是拢着衣袖子,给萧宁远夹了一些菜:“主君,你吃。” 萧宁远也都微笑着笑纳了。 要不是玉姣如今也在这伯爵府之中,玉姣瞧见这一幕,真会当他们是一对儿人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玉姣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连带着,饭都多吃了不少。 以琅儿的学识,是及其有可能考入太学的,如今他们已争来这考试的资格,剩下的……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希望上天,能眷顾他们姐弟一次。 饭罢。 萧宁远便开口道:“府上还有事情,我便告辞了,夫人难得回府一次,就在家中多待半日。” 薛玉容一听这话,心中冷笑。 府上能有什么事情? 不就是孟音音那个贱人怀了孕,整日缠着主君吗? 这样想着。 薛玉容便开口道:“那叫玉姣陪着主君回去吧。” 玉姣微微一愣…… 薛玉容挑眉:“怎么?不愿意?” 玉姣连忙说道:“愿意的!愿意的,全凭夫人吩咐。” 薛玉容满意的点了点头。 至于那边的萧宁远?对于这个安排,并未表态,但薛玉容明白,没拒绝就是默许了。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玉姣跟在萧宁远的身后,往外走着。 等着到了门口。 萧宁远忽然间停下了脚步,玉姣一时不查,便撞在了萧宁远的后背上。 第25章 胆子越发大了 萧宁远的后背坚硬,撞得玉姣眼睛鼻子的一痛。 萧宁远转过身来,便瞧见玉姣正捂着眉骨揉着,他瞧见这一幕,不免觉得好笑,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怎么不看路?” 玉姣小声道:“妾本以为跟在主君的后面,是不用看路的,主君往哪里去,妾就往哪里去,没想到主君停了下来。” 萧宁远挑眉看向玉姣:“胆子越发大了,倒是怪在我头上来了。” 玉姣连忙说道:“妾不敢。” 萧宁远冷嗤了一声:“嘴上说着不敢,可我瞧着,你敢做的事情可多着呢!” 玉姣闻言心头一紧,这会儿就红着眼睛看着萧宁远,开口道:“主君,有什么事儿,能……能回家再说吗?” 说着玉姣就回头,冲着侯府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宁远这才迈着大步,往前走去。 萧宁远先上了马车。 等着剩下玉姣的时候,玉姣正要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一只手臂便从马车上伸出来,拉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便将她拉入了马车之中。 玉姣进马车的时候一个踉跄,就跌到了萧宁远的怀中。 萧宁远睥了玉姣一眼,开口道:“怎么?又想勾引我了?” 玉姣连忙从萧宁远的怀中起身,往后退去。 马车还算宽敞,玉姣就径自跪了下来。 瞧见垂手跪在自己面前,肩膀消瘦单薄的女子,萧宁远轻嗤了一声,问道:“怎么跪下了?” 玉姣连忙道:“妾有错。” 萧宁远笑了:“错?这倒是奇了,那你就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玉姣这才小声道:“妾就这么一个弟弟,妾就算是豁了命,也得为他打算一二,所以今日利用了主君,还请主君责罚。” 玉姣之所以主动认错。 那是因为玉姣心细如发,早就发现了,萧宁远虽然一直笑着,可是看她的眼神,却冷了几分。 她当着萧宁远的面,用出来的手段,未必能瞒得过萧宁远。 与其等着萧宁远来问,还不如直接承认了。 玉姣抬起头来,一双杏眸早就红了,眼眶之中含着一圈泪水,她开口道:“妾这也是没办法了……主君想怎么罚,妾都认。” “但妾还是想为自己辩驳两句,今日我领着琅儿对薛庚下跪,并非故意栽赃薛庚,只是想着,叫父亲,叫主君瞧瞧,往日里,我们姐弟两个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玉姣继续道。 事情有刻意的成分,但并不都是假的。 萧宁远看向眼前的玉姣。 他之前并不喜欢女子哭,只觉得女子会哭得人聒噪心烦。 可是玉姣哭起来的时候,仿若是雨中脆弱又顽强的花儿,倒是赏心悦目的。 他今日察觉到,眼前女子对自己的利用,心中是有一些火气的。 可如今叫玉姣这么一哭,他反而开始怜惜了。 永昌侯对玉姣什么态度,他今日算是亲自领教过了,再有薛庚瞧见姐弟两个人下跪的时候,那嚣张的姿态也不是装的,想来玉姣说的没错,往日里……这姐弟两个人,便是这般卑微的过活。 萧宁远看着玉姣问道:“薛琅对你就那么重要?” 玉姣连忙开口:“一母同胞,自是重要的。 萧宁远点了点头:“方法虽不对,但念你手足情深,这次我饶了你。” 玉姣连忙欣喜了起来:“多谢主君!多谢主君!” 萧宁远冷声道:“但,我不喜别人利用和算计,玉姣,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若是再犯。” 玉姣感觉到萧宁远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忐忑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若是再犯,我的身边就再也留你不得了。” 如此,他已经是网开一面,若是换做其他刚刚入府的姬妾,就敢这般在他的面前耍心机,第一次的时候,他便会把人赶出府去。 玉姣见萧宁远神色不似作伪,心中惶恐。 她渐渐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瞧着温和稳重,其实……锋芒内敛,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之人。 萧宁远见玉姣这般神色,有些无奈地把跪着的玉姣拉到自己的怀中,他伸出手来,把弄着玉姣纤细的手指,低声道:“你若求我,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才是对的方法。” 玉姣听了这话,从善如流地抬起头来,望着萧宁远:“求,主君怜惜玉姣。” 萧宁远:“……” 萧宁远的眼神之中有暗色涌动。 这个勾人的妖精! 连求饶的姿态,都这般叫人无法自控! 萧宁远自问,自己素来君子端方,清冷自持,可如今叫玉姣这么一引,他竟也有,不管这马车是不是当街而过,狠狠欺负玉姣一回,叫她哭着求饶的冲动。 “主君?”玉姣疑惑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自控了一下,这才开口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吗?” 玉姣心念一转,瞬间想明白萧宁远的意思了。 萧宁远这是告诉她,只要求萧宁远,这件事就能成! 这已经是萧宁远第二次,叫她有什么委屈困难,就说出来了。 她有些疑惑…… 从前的时候,她的委屈、不公,从来无处诉说。 她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 她已经被赶到庄子上。 有一年年节,府上竟不知为何,想着接她和琅儿回去过年。 小娘知道消息后,欢喜极了,叮嘱他们,无论如何也要讨得父亲还有祖母欢心,最好是能就此留在府上。 她便带着弟弟,回了府上。 也就是那次,薛玉容当着他们的面,摔碎了祖母的贺礼,冤枉是她心存不忿,是她做的。 她觉得委屈,就求了父亲,也求了祖母。 可到头来……没人相信她说的话,他们说她顽劣,说她性子野,说她心思歹毒冤枉嫡姐。 于是……她便又一次,被赶出了侯府。 她从那个时候就知道,便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都不能依靠,她还能依靠和信任何人? 萧宁远见玉姣神色低落,问道:“我并未责你,你怎么还伤心上了?” 玉姣小声道:“今日之事,若妾求了主君,主君就会帮妾吗?” 萧宁远微微颔首:“薛琅有向学之心是好事,举手之劳而已,为何不帮?” 萧宁远微微一顿,继续道:“我虽然原谅你这一次,但你利用且不信任本伯,该罚!” 玉姣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怎……怎么还要罚?” 第26章 暗流 见玉姣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萧宁远的胸膛微微颤动了起来,却是心情极好地笑了起来。 这小东西,还挺有趣的。 不多时。 玉姣便知道,萧宁远是怎么罚自己的了。 马车已经到了伯爵府,还在后门的巷道处停了很久,玉姣这才慌慌乱乱地往回跑去,生怕被人瞧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 等着到了揽月院。 秋蘅见玉姣神色慌乱,便问了一句:“春枝姐姐,小娘这是怎么了?” 春枝轻咳了一声:“不该问的别问,给小娘准备热水。” 玉姣梳洗后,又小睡。 醒来已是傍晚。 揽月院偏僻,平时是没有什么人会过来的。 玉姣也难得清静,坐在院子里面,去逗了一下那野兔。 说来也奇怪,按说那野兔,养在家宅里面,用不了多久就会气绝,可是眼下这只野兔,此时好像已经恢复了精气神,瞧着生龙活虎的。 秋蘅取了晚膳,顺便带了消息回来:“主君去了葳蕤院,说是晚上就宿在那边了。” 玉姣点了点头,并不意外。 萧宁远对她,只是贪新鲜,孟侧夫人那才是挂在萧宁远心尖上的人。 其实眼下这消息,好似对她没有什么用处,可玉姣还是吩咐了两个丫鬟,悄悄留心府上的大事小事。 在这后宅之中过活,若是眼盲耳聋,那和心瞎没什么区别。 知道的越多,才能越看清楚,自己走哪条路,才是透亮的,免得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跌哪个泥坑里面栽了。 玉姣也难得轻省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 玉姣去给薛玉容请安。 薛玉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呵斥了玉姣一番。 “没用的东西!我昨日让你陪着主君先回来,你连个人都留不住!”薛玉容说着,就伸出手来,重重地在玉姣的额头上点了两下。 薛玉容的指甲尖锐,戳得玉姣吃痛。 但玉姣脚底生根一般的,动也没动,任由薛玉容骂了个痛快。 薛玉容正骂着,翠珠就来通传:“夫人,侧夫人还有其他妾室都到了。” 薛玉容止住骂声,端庄了起来:“都进来吧。” 伯爵府的女人们,依次而入。 最前方的两位,当然是孟侧夫人和白侧夫人。 玉姣这还是第二次,把萧宁远的女人们见全。 她便借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了起来。 那本来瞧着就单薄的白侧夫人,瞧着更病弱了,有一种美人削骨的美感,只是……美则美矣,瞧着有一种,风吹就倒的感觉。 她不只人瘦,瞧着眉眼之中,还有几分轻愁,整个人到像是书中写的病西施。 再看那孟侧夫人,一身赤红配金丝的衣服,瞧着华贵异常,她怀孕不过才三个月,按说不会多显怀,但不知道为何,肚子瞧着……比寻常有孕三个月的人,大上不少。 往后便是贵妾季小娘,季小娘模样明艳,性情看似稳重,据说这位季小娘据说也有一些来历,好像是朝中之人,塞给萧宁远的。 孟侧夫人此时扶着肚子,得意开口:“左右孩子闹了半宿,扰得我和主君都没休息好,夫人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回去休息了。” 玉姣扯了扯唇角。 她没怀过孩子,但也知道,怀胎辛苦,这三个月的时候,女子自是休息不好。 但要说孩子在肚子里面闹半宿……玉姣觉得,这话多少有点水分。 薛玉容听了这话,一双眼睛都要喷火了。 可见被气个不轻。 也就在此时,白侧夫人忽然间恶心起来,捂住自己的嘴,干呕了几声。 众人把目光落在了白侧夫人的身上,本要离开的孟侧夫人微微一愣,也看向了白侧夫人。 薛玉容脸色微微一变。 贵妾季小娘开口问:“白侧夫人莫不是……有孕了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 总之,没有谁的脸上好看。 尤其是那薛玉容和孟侧夫人。 薛玉容不想孟侧夫人有孕,不代表她想让白侧夫人有孕,这两位侧夫人有孕,她不但抢不来孩子,反而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毕竟薛玉容可不想府上多一位平妻。 至于孟侧夫人的反应,没比薛玉容好到哪里去。 若是这白岁兰真有孕了,那她这个孩子,就不是萧宁远如今唯一的孩子了,这会直接威胁到她孩子的地位!甚至于……她被抬平妻这件事,也会被白岁兰抢了先。 孟侧夫人讥诮地开口:“真当有孕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谁都可以怀孩子?要我说,她这样子,莫不是得了什么恶疾,我可得小心躲远点,免得传染到我身上,再影响了腹中孩儿。” 白侧夫人听到孟侧夫人这样说,微微皱眉。 倒是薛玉容,含笑说了一句:“岁兰妹妹,你可是吃了生冷的东西?坏了肚子?” 白侧夫人微微摇头:“妾……没乱吃东西。” 没吃坏东西,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出了这种事情,薛玉容就算是不愿意,这会儿也开口道:“去请郎中吧。” 这会儿那想回去养胎,又怕被传染的孟侧夫人,也不急着离开了,反而径自坐在了白侧夫人的对面,并且对玉姣吩咐了一句:“你,过来,给我捶腿。” 玉姣微微敛眉。 孟侧夫人是要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立规矩。 玉姣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唇角之中带着几分冷笑,似乎想瞧瞧,她要怎么办。 玉姣往前走了一步,那薛玉容就猛然把手中的茶盏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玉姣的脚步顿住了。 孟侧夫人就道:“怎么?我如今怀有主君的孩子,也使唤不动你吗?” 玉姣开口道:“回孟侧夫人的话,您腹中孩子,自是金尊玉贵,可玉姣生性笨拙,不敢伺候。” 玉姣能感觉到,自己拒绝了孟侧夫人后,孟侧夫人一直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心中暗道,自己怕是把孟侧夫人得罪很了。 又过了一会儿。 翠珠就领了郎中过来:“郎中正在咱们府上,给老夫人诊治,老夫人听闻我的来意,便让郎中速速来琴瑟院,为白侧夫人看诊。” 郎中看向白侧夫人,开口道:“侧夫人,请。” 白侧夫人伸出手来,丫鬟放了帕子上去,郎中这才开始搭脉。 第27章 阴私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郎中的身上。 便是玉姣,也紧张地看了过去。 若是……白侧夫人真有孕了,薛玉容必定会愈发心急,想叫她有孕……她的处境,也会愈发艰难。 好一会儿,郎中才把手收了回来。 不等着郎中起身,薛玉容便急切地问道:“如何?” 郎中起身,这才开口道:“孟侧夫人这般,瞧着到像是积食之相,不似有孕……” 众人一听这话,都长松了一口气。 那孟侧夫人嗤了一声:“我就说,这怀子一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孕的。” “要不然,这么多年了,咱们府上这么多人,怎么除了我,就没其他人有孕?”孟侧夫人继续道。 薛玉容见孟侧夫人这般嚣张,神色冷了下来。 此时郎中又说:“不过也可能是老夫医术不精,白侧夫人有孕尚早,所以我诊不出来,过上几日,可为白侧夫人复诊。” 孟侧夫人淡淡地说道:“复诊?我看就不必了。” “岁兰妹妹,你啊,就回去安心调养着,以后切莫再做什么怀子的春秋美梦。”孟侧夫人冷声道。 白侧夫人被孟孟侧夫人一番讥讽,但神色上并无过多反应,瞧着依旧是淡淡的。 玉姣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是这位白侧夫人心机深沉,还是说这位白测夫人,当真是人淡如菊。 就在此时。 萧宁远从外进来。 薛玉容瞧见萧宁远的一瞬间,连忙起身相迎:“主君怎么有空过来了?” 萧宁远笑道:“我刚从母亲那过来,听说你们把郎中请来了。” 孟侧夫人抢在薛玉容前面回答:“是岁兰妹妹吃坏了东西,人犯恶心,大家便猜着她是有孕了,这才请郎中过来瞧瞧,只是可惜……” 孟侧夫人说着,手若有若无的,在自己的小腹处摸了一下:“只是可惜,并非谁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为主君延绵子嗣。” 萧宁远点了点头:“既是身体不舒服,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侧夫人起身往外走去,路过玉姣身边的时候,白侧夫人的脚步一个踉跄,看样子差点就要摔倒。 玉姣瞧见了,连忙伸手去搀扶。 好在白侧夫人,在最关键的时候稳住了身形,玉姣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玉姣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 倒是白侧夫人,看了玉姣一眼,低声说道:“多谢。” 孟侧夫人瞧见这一幕,眼神之中有几分不屑。 薛玉容看向萧宁远,温声说道:“主君,今日可得闲?不如陪妾身……” 话还没说完。 孟侧夫人就捂着肚子开口道:“主君,我有些不适,主君能去葳蕤院陪陪我吗?” 萧宁远看向孟侧夫人,眼神中有几分无奈。 玉姣心中暗道,孟侧夫人这般拙劣的争宠手段,怎么可能瞒得过萧宁远。 却见萧宁远走过来,扶住了孟侧夫人,温声道:“好了,音音,我陪着你回去。” 玉姣了然。 这便是偏爱,因为偏爱,所以孟侧夫人才敢为所欲为。 萧宁远微微一顿,继续道:“刚才你要同我说什么事情?” 薛玉容微笑着说道:“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主君陪着音音妹妹回去吧。” 等两个人一走,刚才还大度的薛玉容脸色瞬间就铁青了起来。 她不耐烦地对着其他妾室说道:“你们还愣着在这碍眼做什么?”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起身离去。 轮到玉姣的时候,玉姣见薛玉容暂时没有心情理会自己,便悄悄地往外走。 回到揽月院。 玉姣抬头看了看天,开口道:“天气不错,春枝、秋蘅,你们把这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搬出去晒一晒吧。” 她昨日说是小睡,其实便已经悄悄在屋子里面找寻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刚从侯府回来,她也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倒叫人看出端倪来。 于是隔了一日,这才以晒东西为借口,仔细查查,自己这屋中,可有什么叫自己中毒的东西。 春枝和秋蘅答应得痛快。 玉姣见状又吩咐了一句:“仔细一些,瞧瞧这屋中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春枝听了这话,惊了一下:“小娘,你这是……” 玉姣看向春枝,继续道:“你们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便开始拆解船上的被褥等东西。 不多时。 连着屋中的箱笼,都叫两个丫头搬了出来。 玉姣东西不多,这一番折腾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叫玉姣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小娘的诊断自然是真的,有人对自己用了绝育的药,可她如今,对这人用什么手段对自己下绝育的毒药,并无头绪。 这叫玉姣有些心烦意乱。 她自己暂且不想生是一回事儿,叫是害了,永远都不能生那是另外一回事儿。 虽说小娘开了温补的药,可以解一解毒性,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玉姣揉了揉额角,一抬头的时候,便瞧见院子之中晾晒的被子,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春枝在院子里面拉了绳子,被子就挂在绳子上。 透过光,可以瞧见其中一张被子,有一处透光和别处不一样,瞧着……好像被人缝了什么东西似的。 玉姣当下就吩咐了起来:“春枝,把被子拿进来。” 秋蘅有些不解:“小娘,这被子才晒上,怎就要拿到屋中?” 倒是春枝,人机灵一些,当下把被子扯了进来,抱到了屋子里面。 玉姣拿了剪刀,并不着急毁掉被子,而是从被子的缝合处,剪开被子,先是最外面的被面,这被面要经常浆洗,到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接着就是缝在棉花上的被里。 已是秋日,这辈子是刚换上的厚被子,掀开裹着棉花的被里,便是二指多厚的棉花,都叫人用针线仔细地行过。 玉姣摸到自己察觉到有异样的地方,把线拆了过去。 春枝瞧见这一幕,连忙开口:“小娘,还是我来吧,你躲远一些。” 玉姣微微颔首,春枝便把里面的东西拆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油布包着的,扁平的小包,春枝取了出来,打开。 里面是一些药粉。 春枝的脸色一变:“小娘……这是……” 玉姣的脸色铁青,只觉得背后隐隐冒着冷气,这人的手段,也太阴了。 竟叫人把不孕的东西,缝在她的被褥里面! 她日日盖着这被子睡觉,日久天长,还能落得好? 今日缝的是这种药,若是改日缝上什么要她命的药,她是不是也防不胜防? 从前她知道,后宅阴私不少,可也万万没想到,这女子之间,为了争宠,竟能狠辣至此! 秋蘅刚入府,人单纯一些,此时瞧见这一幕,被吓了个不轻,回过神来,就往外走去:“小娘,我这就去喊主君过来,为你主持公道!” 第28章 送汤 玉姣连忙喊住了秋蘅:“秋蘅!不可!” 秋蘅顿住脚步,疑惑地看向玉姣,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娘,这人敢暗中害你,为何不找主君为你做主?叫主君查出来,是谁做的这事儿!” “到时候把此人发卖出去!”秋蘅咬牙道。 她跟着玉小娘虽不足几日,可她的心中,早就把自己当玉小娘贴心的人了!这会儿不免替玉姣义愤填膺。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感动,可又有些无奈。 她也想把这件事闹开去。 不过玉姣知道,这件事就算是闹起来,也不会真有人为自己做主的,能在府上做出这样大事儿的人……如果不是薛玉容,便是孟侧夫人之流。 便是萧宁远知道了。 会为了她责罚一个,有了身孕的、且感情慎笃的侧夫人吗? 玉姣觉得不会。 玉姣开口道:“取出一些,回头想办法叫人查查,里面都是何物,剩下的埋到假山后方的土中。” 春枝理解玉姣为何不把事情闹开,但却不明白玉姣为何要这样做:“小娘,这害人的东西,叫人烧了便是,为何还要埋起来?” 玉姣开口道:“现如今自然是祸害,可以后,指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同样的东西,放在不同的境况下,那自然有不一样的效果。 春枝似懂非懂,但还是按照玉姣说的去做了。 …… 傍晚。 薛玉容就把玉姣喊了过去。 玉姣提心吊胆地进了琴瑟院,想也知道了,白日的事情,定是要薛玉容十分不爽快。 且不说那孟侧夫人仗着有孕恃宠而骄,便是那白侧夫人差点有孕的事情,也应吓了薛玉容一跳。 如今薛玉容必定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 至于她这个,代姐生子的生育工具,必然要首当其冲地承担这怒火。 玉姣进了屋子。 便瞧见薛玉容神色阴冷地坐在那。 玉姣的心又往上提了提,一边行礼,一边小声唤了一句:“夫人……” 薛玉容盯着玉姣,心情烦躁。 薛玉容随手拿起茶盏,重重地往玉姣的身上砸去。 “没用的东西!”薛玉容又骂。 玉姣连忙跪了下来,低声道:“是玉姣不好,惹夫人生气了。” 玉姣这般姿态,叫薛玉容更气了:“你光认错有什么用!你倒是想想办法!我告诉你,若是你不能快些有孕,我这夫人的位置坐不稳,你薛玉姣,我的好妹妹,在这伯爵府上,更是无立根之地!” 玉姣听了这话,故作茫然:“玉姣蠢笨,不知道该想什么样的办法。” “和你小娘一样,都是没用的东西!白生了这副好皮囊!”薛玉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玉姣。 “如今主君对你还新鲜着,你自是应该多想办法,到主君面前露露脸,最好能叫主君多同你好上几回!”薛玉容咬牙切齿地说道。 一想到玉姣要同自己的夫君欢好。 她觉得自己的喉咙都是腥甜的。 但没办法。 现如今比起玉姣这个贱蹄子,自己更应该着急对付的人,是孟侧夫人。 而玉姣……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这种没脑子没骨气的东西,就如同母亲说的一样,等着她生下孩子,再发落不迟。 薛玉容见自己把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玉姣还傻在那,忍无可忍地说道:“主君每日晚膳后,都会去书房整理文书,你便找好机会,去送些汤水。” 玉姣从琴瑟院出来的时候。 长松了一口气。 薛玉容气归气,但这次并未用什么手段磋磨她。 天色彻底暗下来后。 玉姣便按照薛玉容的吩咐,端着羹汤,绕到书房前面。 玉姣之前并未敢明目张胆地引诱萧宁远,因为她知道,没有薛玉容的首肯,她若是把事情做得太明显,薛玉容定不会容她。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薛玉容把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自然给她放松了一些“权限”。 比如,她如今已经可以自由发挥了。 玉姣到的时候,藏冬在外面守着。 藏冬看了看玉姣,先进去通传:“主上,玉小娘来了。” 萧宁远正在批阅文书,听了这话,头也没抬地便回了一句:“不见。” 藏冬正要往外走去。 萧宁远仿若回过神来似的,抬头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谁?” 藏冬正色道:“玉小娘。” 萧宁远改了主意:“叫她进来。” 玉姣端着羹汤,进了屋子,便瞧见烛火之下,萧宁远正拿着狼毫笔写着什么。 她也不叨扰,轻手轻脚地把汤放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免得不小心洒了,再弄湿了萧宁远的文书。 她见萧宁远没抬头看自己,就悄悄地退到一旁,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玉姣见萧宁远砚台里面的墨不多了。 就自作主张地,拢起衣袖,为萧宁远研墨。 幽幽的馨香飘了过来,叫萧宁远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索性放下狼毫笔,抬头去看玉姣。 皓腕凝霜雪,红袖添暖香。 玉姣墨缎一样的发,微微垂落,好看又勾人。 萧宁远的眸光深邃了一些,开口问道:“夫人叫你过来伺候的?” 萧宁远其实并不喜欢薛玉容的这番安排,仿若拿他做种一般。 但……来的人是玉姣,倒另当别论。 玉姣小声说道:“是妾自己想来。” 萧宁远笑了起来:“我可不喜欢说谎的人。” 玉姣绕过桌案,来到萧宁远的旁边,开口道:“夫人是想叫我好好伺候主君,可玉姣自己,也的确想来。” “主君,时辰不早了,叫玉姣服侍你休息可好?”玉姣轻声道。 萧宁远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并未阻止玉姣,他倒像是想看看,玉姣是怎么服侍自己的! 玉姣便大着胆子,轻轻地靠在了萧宁远的怀中。 不多时,屋内便温香软玉,烛火摇曳。 孟侧夫人领着鹊儿出现在书房外的时候,被藏冬拦下了。 藏冬的声音很轻,似怕惊扰了什么人:“侧夫人,主君已经歇下了,您请回吧。” 第29章 落水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屋中已经熄灭的烛火,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主君不是说,今日去我院中吗?怎么这就歇在书房了?” 藏冬神色尴尬,不知道怎么解释。 孟侧夫人却看出端倪来了。 她的脸色一冷,看向藏冬,冷声道:“让开!” 藏冬还是伸手拦着孟侧夫人。 这位孟侧夫人虽然身份贵重,可藏冬心中明白,自己是谁的随从。 藏冬伸手拦住孟侧夫人,语气微沉:“侧夫人,你确定现在要进去?”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找回了几分理智。 若是自己现在进去,主君必定会觉得她无理取闹。 她这番行径,瞧着到像是捉奸一样,可她并且是正妻,里面那个,也并非是什么奸。 她咬着牙问到:“里面的是谁?” 藏冬口风严,到没有把玉姣说出来的意思,只是劝道:“侧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切莫动怒,惊了胎气,如今夜色渐深,侧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脸色铁青,对着自己旁边的鹊儿吩咐了一句:“鹊儿!” 鹊儿连忙扶着孟侧夫人往回走。 一到葳蕤院。 孟侧夫人就气得脸色铁青:“去查,到底是哪个小贱蹄子,在主君的书房里面勾了主君的魂!” 纵然藏冬不说,但这件事并不难查。 鹊儿去了一会儿,就回来禀告:“奴婢刚出去的时候,碰到季小娘身边的丫鬟香蕊,她说瞧见玉小娘奔着主君书房的方向去了。” 孟侧夫人气得随手拿起床上的软枕,重重地往地上甩去。 “今日白岁兰惹我不痛快,也就罢了,那玉姣算个什么东西?薛玉容抬到府上用来生子的物件儿!竟然也敢爬到我的头上!”孟侧夫人冷声说道。 孟侧夫人越说越生气。 旁边的鹊儿连忙劝道:“侧夫人,你莫生气,若是惊了主君肚子里面的小主子,可如何是好?” 孟侧夫人的银牙都要咬碎了:“不生气?我如何能不生气!” 今天遇到的事情,就没一样叫她痛快的。 那白岁兰有背景,她轻易动不得,但……这玉姣,这种卑贱的玩意儿!她说碾死就能碾死! …… 云消雨歇后。 玉姣先燃了烛火,然后把自己的衣服穿好,接着便及其得体的,对萧宁远说了一句:“主君,妾,便先告退了。” 萧宁远见玉姣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对自己仿若没有半点舍不得的样子,都要被气笑了。 玉姣这般样子,到像是那种把人吃干抹净就不负责的纨绔公子哥儿了。 “没良心的东西!”萧宁远冷嗤了一声。 玉姣听到萧宁远这样骂自己,有一瞬间的茫然。 这次倒不是刻意装作茫然,是真茫然。 她怎么就没良心了? 玉姣小声问了一句:“主君?” 萧宁远冷嗤了一声,而是道:“不是要走吗?还不滚!” 玉姣的心中,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主君不想让自己走? 玉姣本想大着胆子问上一句,要不要妾留下来陪着主君? 可是话到嘴边,玉姣还是咽了回去。 小娘说了。 男人都是贱东西。 若是得来得太容易,便没了新鲜感,就得像是拿胡萝卜吊着拉磨的驴一样,吊着男人。 这样想着,玉姣就克制住自己想留下来的念头,开口道:“主君,那你好好休息。” 萧宁远见玉姣头也不回的,走到门口,又毫无留恋的开门离去,脸色铁青。 这个女人,嘴上不是总说着,很依赖她吗?可如今他瞧着,不尽然! 初初接触下来,他还当这是一只小白兔,可等着了解多一些,他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小白兔,分明就是一只小野猫!会挠人的那种! 这样想着,萧宁远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那里,刚才动情之时,便被野猫抓了三道印子。 玉姣服侍完萧宁远心情还不错,往回走的时候,正好路过府中荷塘。 荷塘里面的荷花,早就枯萎了,只剩下一些被风雨折断的叶子,瞧着残破不已,但……往上一抬头,便能看到皓月当空。 到也是好意境。 玉姣不由自主的,走到荷塘边上,打算吹吹风。 可就是在此时。 从暗中蹿出了一道人影,猛然间就将玉姣一推,玉姣瞬间跌落到水中。 冰冷的水,让玉姣瞬间打了个寒颤。 玉姣抬头看去,那把她推入水中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玉姣人在荷塘的水中,本想顺势爬上来。 但她很快,她的动作微微一顿,人微微垂眸,佯装溺水的样子,大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是的。 佯装落水。 她是在乡野之间长大的,没回侯府之前,她就是一个野丫头,是会水的。 只是她既落了水,那就不能白白落水,自己灰溜溜地爬回去。 玉姣喊了几嗓子后。 便被夜巡的人发现,捞了上来。 此处离着书房不远,萧宁远很快就知道玉姣落水的事情了,并赶过来了。 萧宁远过来的时候,就瞧见玉姣抱膝坐在地上,瞧着柔弱又可怜,他大步往玉姣的身边走了两步。 “这是怎么了?”萧宁远问道。 玉姣连忙起身,整个人慌乱地往萧宁远的怀中扑去,眼尾微红,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哽咽:“主君……救我,有人想把我溺死。” 但等着玉姣快要抱住萧宁远的时候,玉姣就顿住了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 萧宁远的眼神之中,带起了几分疑惑。 玉姣小声嗫嚅了一句:“妾身上都是泥污。” 萧宁远听到这话,便把自己的外袍解了下来,然后扬到玉姣的身上,整个人竟直接走到玉姣的跟前,将玉姣打横抱起。 萧宁远温声道:“我送你回去。” 玉姣虚弱地咳了几声,并未说话。 萧宁远一边走,一边吩咐着藏冬:“去查!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伯爵府做这种事情!” 藏冬应声:“是。” 此时的葳蕤院。 孟侧夫人气不打一处的,甩了一个粗使婆子一巴掌。 一声脆响过后,她冷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儿,你都办不好!” 第30章 为你做主 玉姣被萧宁远抱回了揽月院。 春枝和秋蘅两人瞧见这一幕,都慌了神。 “小娘,这是怎么了?”秋蘅连声问道。 那边的春枝看着镇定一些:“小娘怕是落水了。” 说到这,春枝连忙继续道:“秋蘅,去取热水来,为小娘沐浴。” 萧宁远将玉姣放下,玉姣就在春枝的搀扶下,去偏房沐浴。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在旁边服侍着。 春枝很是自责:“都怪我,没在止景斋等着小娘。” 止景斋便是萧宁远书房所在的院子。 玉姣过去给萧宁远送羹汤的时候,春枝是跟着的,但等着到地方了,玉姣便把春枝打发回去了。 她并不想让人瞧见,她的丫鬟等在书房外面,这容易横生事端。 可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生了事端。 玉姣从水中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春枝的手,温声说道:“春枝,不必自责,这怪不得你,是我自己疏忽了。” 春枝抿唇:“以后小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跟小娘寸步不离!” 旁边的秋蘅听到了,也跟着说道:“秋蘅也是!” 玉姣看向自己的两个丫鬟,唇角微微扬起。 如今在这偌大的伯爵府,她也不是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玉姣沐浴后,换了一身衣服。 薛玉容虽然赏了几身衣服下来,但那些衣服都有一种轻浮且有伤风化的感觉,虽然说勾引男人的时候很好用,可玉姣平时并不会穿那般的衣服。 她也不想叫人觉得轻浮。 于是玉姣仔细找了一身素青色的衣服换上,这衣服还是从侯府带来的,料子不算好,颜色也不鲜亮,但穿在玉姣的身上,倒叫玉姣的身上,多了几分虚弱之意。 玉姣回到正屋,此时萧宁远还在。 她正要开口,便听到春枝开口道:“见过夫人。” 接着便是门被打开,薛玉容领着翠珠进了屋子,她先给萧宁远行了礼,然后就看向玉姣,语气之中满是关切:“这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 玉姣知道,薛玉容脸上的关心和急切,带着很大的表演成分。 她顺着薛玉容的话,委屈开口:“夫人,有人把贱妾推入水中,想害贱妾的命。” 薛玉容听了这话,当下就看向萧宁远:“主君,玉姣所言不像是假话,还请主君给玉姣做主。” 萧宁远微微颔首:“我已经让藏冬去查了。” 薛玉容看向玉姣,温声道:“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 玉姣连忙道:“多谢夫人关心。” 萧宁远见状,便开口道:“你们两个不是姐妹么?怎么称呼起来,这般生疏?” 玉姣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也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微笑着说道:“都是玉姣这丫头,总是把嫡庶尊卑挂在最边上,如今到了这伯爵府,又说我是夫人她的妾,我说了好些回了,她都不肯喊我一声嫡姐。” 玉姣听薛玉容满嘴胡扯,并没有拆穿薛玉容,而是温声道:“夫人待贱妾的好,贱妾都记在心中,自是不敢逾越。” 正说着话呢。 赵嬷嬷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了:“夫人。” “进来。”薛玉容开口。 赵嬷嬷进屋后,就开口道:“老奴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追查了下去,玉小娘落水的时候,有人瞧见葳蕤院的李婆子,出现在荷塘附近。” 玉姣心中暗道,这薛玉容的动作够快啊。 人才到自己这,这会儿赵嬷嬷就查出东西来了。 想来薛玉容来的路上,就吩咐人去调查这件事了。 如今这薛玉容,剑指葳蕤院。 玉姣忍不住地看向了萧宁远。 萧宁远微微垂眸,此时并未发表意见,反而是抬手饮茶。 薛玉容见萧宁远不表态,咬了咬牙,便继续说道:“主君,妾身知道,葳蕤院的孟侧夫人有孕在身,不便惊扰,但此时……终究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算了。” “往小了说,玉姣是忠勇伯爵府上的贱妾,往大了说,玉姣也是我们永昌侯府的女儿,若不是今日运气好,被夜巡的人救了上来,若运气不好,玉姣可就没命了。”薛玉容继续道。 大有为玉姣主持公道的意思。 玉姣听了,心却提了起来。 她今日没自己从水中爬起来,倒没想着要把矛头对准谁。 她只是想借此事,多让萧宁远怜惜自己一番。 没想到薛玉容抓住机会,就铆足了劲的,想把孟侧夫人拉进浑水。 薛玉容是觉得,以她如今的身份,能撼动孟侧夫人的地位吗?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是玉姣可以掌控的了。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问道:“那依着夫人的意思,应该如何?” “把那婆子押来审问,待得知幕后主使,定要重重地责罚害人者!否则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旁人会以为妾身治家不严,甚至于连累到主君。”薛玉容正色道。 萧宁远靠在椅背上,淡淡地开口:“那就依着夫人的意思吧。” 说到这,萧宁远又看了看旁边那好像水鬼转生,洗了热水澡,可依然脸色苍白的玉姣,开口对着春枝吩咐:“给你家小娘拿一件衣服披上。” 春枝连忙去拿了披风送了过来。 薛玉容瞥了翠珠一眼,翠珠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叫玉姣坐下。 接着薛玉容便红着眼走了过来,看着玉姣心疼地说道:“玉姣,你莫怕,不管是何人伤你害你,我都会为你主持公道!” 玉姣的声音怯弱:“多谢嫡姐。” 倒是好一副姐妹情深的情景。 不多时。 薛玉容的两个粗使婆子,就押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进了揽月院。 “就是她了。”赵嬷嬷瞥了一眼。 李婆子被押进来后,看到萧宁远当下就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开口:“主君,夫人,老奴这是犯了错什么错?” “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吗?说!是不是你把玉小娘推入荷塘的!又是受何人指使!”赵嬷嬷冷声呵斥。 李婆子一脸茫然,接着便大声喊冤:“冤枉啊!老奴怎么会将玉小娘推入荷塘?” “你没推玉小娘,那你为何会出现在荷塘附近!”赵嬷嬷冷声呵斥。 “老奴那是睡不着,想随便走走。”李婆子狡辩。 赵嬷嬷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玉小娘,想必你落水的时候,瞧见推你之人的样子了,不如你来说说,是不是此人?” 第31章 指认 玉姣被赵嬷嬷这么一问,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赵嬷嬷的意思,便是薛玉容的意思,这是要她直接把这个李婆子咬死,以达到把孟侧夫人拉下水的目的。 她其实没瞧清楚,是何人把自己推入水中的,此时指认这个婆子,多少有点昧着良心……而且不止是昧良心这么简单。 虽然说自己落水这事儿,有极大可能是孟侧夫人做的。 但现如今没有证据,直接咬死这李婆子,未免太草率了。 便是做局,这局也太多漏洞了。 她之前两次用心机,都叫萧宁远看出来了。 当日萧宁远便警告她,事不过三。 若是这次的事情,叫萧宁远看出栽赃的端倪来……玉姣是真怕,断送了自己在这伯爵府的路。 她这般身份,若真叫人赶出伯爵府,还哪里有什么未来? 薛玉容见玉姣不说话,便微笑着看向玉姣:“玉姣,你只管说出真相,剩下的交给嫡姐,嫡姐自会为你做主。” 此时看薛玉容这模样,倒像是要以玉姣娘家人的姿态,为玉姣主持公道了。 便是此时,刚才还漫不经心地坐在那的萧宁远,抬眸往玉姣这看了一眼,眸色深不见底。 玉姣被萧宁远这么一看,便已经做出了决断,便抿了抿唇,嗫嚅道:“我……我……我没看清。” 薛玉容听了玉姣的话,牙根都要咬碎了。 玉姣这个没用的东西,这个时候竟不知道顺着她的话说,是太蠢了,还是别有目的? 薛玉容耐着性子继续说道:“玉姣,你可想好了再说!今日我和主君都在这,定能为你讨回公道,你要是自己因为害怕什么,不肯说出真相……那就真没人能帮得了你了!” “本来这是你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但你小娘把你托付给我,我自然要好好关照你。”薛玉容继续说道。 玉姣的心一紧。 薛玉容无缘无故地提起小娘来,这是想拿小娘威胁她呢。 李婆子也不肯坐以待毙,这会儿就又哭又嚎:“夫人,你这样逼着玉小娘指认我,究竟有何目的?” 薛玉容听了这话,悄悄地看了一眼萧宁远,见萧宁远此时正在低头饮茶,对李婆子这番话,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接着,薛玉容就怒声呵斥道:“你这婆子,竟然还妄想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薛玉容微微一顿,呵斥道:“玉姣!你再仔细想想,到底有没有看到此人的样子!” 火又烧到了玉姣这。 玉姣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只能斟酌着语言开口:“玉姣……” 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就传来了孟侧夫人的声音:“哎呦,这大晚上的,什么事儿啊,让夫人这般动怒?” 李婆子见孟侧夫人进来了,连忙哽咽着往孟侧夫人的身边爬去:“侧夫人,你可要救救老奴啊,老奴冤枉啊!” 鹊儿见李婆子爬过来,便一脚踹了过去,不客气地说道:“莫要惊扰了侧夫人!” 李婆子这才规规矩矩地跪好,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今日玉小娘落水,恰逢老奴出现在荷塘附近,夫人便说是我推了玉小娘下水,老奴冤啊!” “冤不冤可不是你说的算的,夫人,要我说,莫要和这个刁奴多费口舌,且拶刑审上一审,她便招了!”赵嬷嬷冷嗤了一声。 李婆子一听赵嬷嬷要对自己用拶刑,整个人都慌了起来,甚至下意识地抓拳,将自己的手指缩了回去。 薛玉容点了点头:“就依着赵嬷嬷所言吧!” 李婆子瞧见这一幕,脸色苍白起来,当下就转身看向孟侧夫人,急切地说道:“侧夫人,求您救老奴,老奴年岁大了,怕是挨不住这刑……” 玉姣瞥了孟侧夫人一眼,她的神色之中闪过一丝阴郁。 但很快,孟侧夫人便在鹊儿的搀扶下,跪了下来,不对薛玉容说话,而是对萧宁远道:“主君,求主君为音音主持公道。” “夫人今日不问青红皂白,便将葳蕤院的人拿了过来,如今还要严刑拷打,李婆子年纪大了,这被拷打后,为了求生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到时候,妾身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孟侧夫人继续说道。 薛玉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冷声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还审不得这个婆子?便是审出来了,结果也做不得数?” 孟侧夫人抬头看向薛玉容:“夫人,我知晓,自从我有孕后,你便心生嫉妒,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玉小娘的安危,设计害我!” “纵然我和玉小娘的安危都不重要,可我的腹中,可还有着伯爵府如今唯一的血脉……夫人这般行径,难道就不怕孩子出了差池,叫伯爵府无后吗?”孟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柔弱可怜,反而字字铿锵,满是质问。 薛玉容被气得不轻:“孟音音,你做了这种恶毒的事情,还要把脏水往我的身上泼!” “主君!请你下令,严审此刁奴!”薛玉容看向萧宁远。 玉姣虽然没自己指认李婆子,可如今她倒是希望,萧宁远真顺着薛玉容的意思,严审那婆子。 刚才她还不确定,是不是这李婆子做的这件事。 可见那孟侧夫人对李婆子紧张的模样,玉姣的心中就有了数。 自己落水这事儿,十有八九便是这李婆子做的。 玉姣想着自己刚才没指认李婆子,定是叫薛玉容记恨上了,此时便找补了一句:“主君,请主君为妾做主,妾落水之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妾不怕死,妾怕再也见不到主君了……” 她无端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如今自然希望,动手的人、还有罪魁祸首能得到惩罚。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瞧着那样子,对玉姣这般帮腔,很是满意。 萧宁远看了看玉姣,玉姣着了凉,小脸苍白,瞧着瑟瑟发抖,好像淋了水的兔子,格外的可怜,叫人忍不住想要心疼。 可再看那孟侧夫人,她也是一脸憔悴,此时跪在地上,双手还护着肚子…… 第32章 期冀 孟侧夫人见萧宁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腹部,便轻呼一声:“啊……” 鹊儿见状顿时神色惊恐地问道:“侧夫人,您怎么了?” 孟侧夫人轻呼的时候,萧宁远便急急起身。 “主君,侧夫人听闻夫人拿了葳蕤院的人,便急匆匆地赶过来,来的路上走得急,到了这又受了气,怕是惊了胎气……”鹊儿继续道。 萧宁远已经走到孟侧夫人身边,弯腰,将孟侧夫人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着急地喊了一句:“主君!”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便开口道:“这件事,本伯自会派人去查,今晚夜色已深,大家便散了,回去休息吧!” 那李婆子听了这话,连滚带爬地起身,跟着萧宁远往外跑去。 此时主角已经走了。 屋子里面剩下薛玉容以及玉姣等人。 薛玉容神色铁青,可见被气得不轻,玉姣小心翼翼地看着薛玉容,不敢触薛玉容霉头。 但现如今,不管玉姣怎么做,薛玉容都把那如同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被这目光看得哆嗦了一下,接着便起身跪在地上,又是认错:“玉姣知错。” 玉姣认错的时候,心中有一种苍凉的感觉,她身份卑微,命如草芥,想要活下去,必须懂得屈膝。 她的心中好像燃了一团火。 她告诉自己。 她会跪一时,但不会跪一世。 道阻且长,来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薛玉容冷笑连连:“你有什么错?你好得很!你明知道,赵嬷嬷问你那话,就是叫你指认李婆子,你为何不开口!” 玉姣怯怯地说道:“妾……妾……当真没瞧清那人的样子。” 薛玉容走了过来,一巴掌直接甩在了玉姣的脸上。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 玉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薛玉容愤怒地道:“你是真蠢还是装蠢?今日若你咬死了,害你落水之人便是李婆子,那孟音音自会被牵连!到时候,且不说她这胎孩子能不能生下来,就她这般品性,也不配做平妻!” 玉姣这才明白。 薛玉容为什么着急,想把孟侧夫人拉下水。 原来是为了这事。 玉姣小声道:“夫人,并非妾不想指认李婆子,而是回来的路上,主君便已经派藏冬去查此事,若是叫主君知道……我们二人有栽赃孟侧夫人的嫌疑。” 玉姣抿了抿唇:“无需太多证据,只需要那孟侧夫人哭上一哭,主君必定是相信孟侧夫人的,到时候玉姣被主君责罚不足惜,可这样……若是叫主君和夫人之间生了嫌隙,那岂不是叫孟侧夫人暗中高兴?” 玉姣这话,好像兜头的冷水,将刚才还热血上头的薛玉容,浇了个透心凉。 薛玉容忍不住想起刚才,孟音音三言两语的,便叫主君抱着离开的场景,她忍不住地闭了闭眼。 虽然说玉姣说的话,叫人听了堵心,可实际上……便是她也清楚,玉姣的话不无道理。 今日,不管是玉姣的指认,还是严刑拷打,以她和玉姣在主君心中的地位,都撼动不了孟音音! 薛玉容脸色铁青,愤怒地走过去,将屋中的桌子掀翻。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过后。 薛玉容走到玉姣的跟前,冷声道:“今日的事情,且这么算了,若是改日,再有一样的事情,你不肯配合我,我定会叫你、你小娘还有你那个贱种弟弟付出代价!” 薛玉容说完,便一甩衣袖,领人离开。 秋蘅过去,眼瞧着薛玉容离开揽月院,这才回来,关上了屋门。 接着春枝和秋蘅两个丫鬟,都急急地围了过来。 “小娘!”春枝的眼尾泛红,满是心疼。 秋蘅已经开始掉眼泪了:“小娘,夫人怎么下手这么狠?这脸都肿了……” 秋蘅想伸手去碰碰玉姣的脸,但又不敢,只能急得直掉眼泪。 玉姣在春枝的搀扶下,起了身,走到了床边。 此时春枝拿了冷水浸过的帕子,给玉姣敷脸,秋蘅又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 春枝忍不住地道:“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要我说,今日小娘落水的事情,便是那孟侧夫人的手笔,可她什么代价都没付出,只捂着肚子喊了疼,便叫主君心软了!”春枝越说越生气。 说着说着,春枝便见玉姣神色平静地躺在那,好似对自己这番说辞,并无过多的反应。 这叫春枝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小娘,你不生气吗?” 玉姣听了这话,唇角微微勾起,虽是笑着,但是眼神之中,还是有些苍凉:“意料之中的事情,有何好生气的?” 赵嬷嬷想让她指认李嬷嬷的时候,她便想到可能有这样的结果。 也幸好,她没有一时脑热,真按照薛玉容的想法,做了指认李嬷嬷的蠢事! 不然,今天的事情,便彻底把她卷进去了。 如今……她还可以稳坐受害者的位置。 她就不信,萧宁远这般护着孟音音,对自己就没有半点愧疚! 她要争的,不是一时之气,她要争的,是萧宁远心中的地位。 玉姣有些倦了,等着秋蘅把东西收拾好,玉姣便叫两个人熄了灯火退了出去。 只剩下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便忍不住想到刚才春枝问的话:“你不生气吗?” 无人之时,她的脆弱便也展现出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心的位置有些空空洞洞的…… 她不配有生气的情绪,但怅然,总是有的。 她入了伯爵府没多久,便做了萧宁远的女人,萧宁远也是她唯一一个男人,她瞧着老成,可到底只是个妙龄少女。 面对萧宁远这么一个温柔又冷峻的男人,她怎会没有半点心动? 她的心中,又怎会没有半点期冀? 她也希望,萧宁远今日,能为自己做主,哪怕,只是责罚那孟侧夫人几句。 可今天发生的事情,叫玉姣又一次认清楚了自己的地位。 如今,她在萧宁远的心中,怕只是一个有趣且好玩的玩意吧? 他从始至终,对自己,只是对自己这新鲜的容貌,以及身体的迷恋,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她这点期冀,是多么的可笑? 第33章 愧疚? 其实玉姣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只是人都是,不到最后时候,始终会怀着点不切实际的念想。 如今玉姣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自己在这伯爵府无人可靠,也断然不可以起依靠任何人的想法。 哪怕那个人是萧宁远。 既然真情求不得,那她又何故去求?往后在这伯爵府之中,她只为自己而活。 玉姣躺在床上,眼眶之中有泪花浸出,落到绣枕上。 …… 清晨。 玉姣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额心隐隐作痛。 春枝端着盥盆进来的时候,便瞧见玉姣虚弱地撑着一只手臂,想要起床。 她连忙放下盥盆,走到床边上,温声道:“小娘,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爽利?” 玉姣微微颔首:“有些头疼。” 春枝连忙伸手探了探玉姣的额头,然后着急地说道:“定是昨夜受凉,所以着了风寒!” 玉姣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她虽然不会被淹死,但秋夜的水,冰冷刺骨,这好好的人,往里面一浸,害上风寒不足为奇。 春枝连忙说道:“我这就去求夫人,为小娘请郎中来。” 伯爵府规矩多,郎中这种外男,可不是随便能进府的,得找人禀告。 玉姣想着薛玉容应该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春枝,于是就点了点头,春枝连忙往外走去。 不曾想,这人还没出院子,春枝就瞧见藏冬带着几个小厮过来了。 “玉小娘可睡醒了?”藏冬客气地问道。 玉姣听到动静,就撑起身子,往外走来。 春枝瞧见这一幕,连忙过来搀扶玉姣:“小娘,你怎么出来了?” 藏冬一眼就看出来玉姣的情况有些不对,于是便问道:“玉小娘这是怎了?” 春枝一想到昨夜的事情便心中有火,尤其是想到萧宁远的处置方式,这会儿就呛声道:“还能是怎么了?我家小娘这是昨夜落了水,着了风寒!” 藏冬在春枝这吃了个瓜落,神色有些微微的尴尬。 玉姣轻轻呵斥了一声:“春枝!” 说完玉姣就客气地看向藏冬:“对不住了,藏冬小哥,春枝也是因为担心我的身体,心情不好才这样的,还请藏冬小哥不要放在心上。” 藏冬顿时笑了起来:“玉小娘着实让藏冬惶恐,况且,春枝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用不着这般。” 他觉得,府上这么多小娘,也就玉小娘说话温柔又客气,怪不得主君喜欢玉小娘。 这样的女子,谁不喜欢? “不知藏冬小哥来揽月院,所为何事?”玉姣好奇地问道。 藏冬转身看了看跟着自己的小厮,每个小厮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各色东西。 藏冬一扬手,那几个小厮就往前走来。 藏冬看了一眼那些东西,开口道:“这些都是主君差我送来的,希望玉小娘能喜欢。” 玉姣看了过去,托盘上面有衣裙、发钗、甚至还有一柄品相不错的玉如意。 这还是萧宁远第一次送她东西。 玉姣开口道:“多谢藏冬小哥了。” “也劳烦转告主君,我很喜欢,谢谢。”玉小娘微笑着说着。 藏冬看了看玉姣,心中忍不住地道,玉小娘看起来……好像没特别高兴的样子啊? 最终藏冬在春枝的指引下,把东西放到了屋中。 送走藏冬,春枝也去请郎中了,这屋中只剩下玉姣一个人了。 玉姣看着送来的东西,似笑非笑。 萧宁远这怕是想通过这种手段,来减轻愧疚,不过既然萧宁远还知道愧疚,那她便让萧宁远,多愧疚上几分。 …… 萧宁远陪着孟侧夫人用完早饭,便对着孟侧夫人说了一句:“这几日,你便在葳蕤院之中,好好修养着,莫要出去了,免得惊了胎气。” 孟侧夫人抿唇,语气之中有几分不情不愿:“知道了。” 鹊儿看着萧宁远离开的背影,笑着说道:“主君可真关心侧夫人。” 孟侧夫人的神色一冷,脸上带起了几分怒色:“关心?他那哪里是关心!那是变相给我禁足呢!” 昨日的事情,没用的婆子不但没成事儿,还差点叫那薛玉容审出来。 虽说主君最终护着她,没任薛玉容闹下去,但想来主君的心中还是有火的,所以用这样的方式敲打她。 不过好在…… 孟侧夫人想着想着,唇角就扬了起来。 好在主君对她,与对其他人不同,如今看来,在主君的心中,玉姣那个贱人的生死,都不如她一根毫毛! 这样想着,孟侧夫人的唇角便微微扬起。 萧宁远往外走着。 就见藏冬欲言又止的。 萧宁远知道藏冬去做什么了,于是就问道:“她喜欢吗?” 藏冬连忙说道:“玉小娘很喜欢,还让我给主君道谢。” 说完,藏冬迟疑了一下便继续说道:“就是玉小娘好像生病了。” 萧宁远正要往府外走的脚步,微微一顿,转了个方向,便往揽月院去了。 藏冬提醒道:“主君,今日殿试,主君不去瞧瞧吗?” 萧宁远笑道:“我一介武夫,去或者是不去,晚去一会儿也没什么太大影响。” 藏冬心中暗道,主君这话说的……什么叫一介武夫?主君打起仗来,是厉害,可了解主君的人,都清楚,主君可不单单是“武夫”那么简单。 论学识论谋略,主君可不差于任何人。 萧宁远过来的时候,玉姣正往自己的脸上涂脂粉,这脂粉涂上去,不但没让玉姣的气色好看起来,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加苍白无力。 既然病了。 那就病得厉害点吧。 也叫人知道,这次的事情里面,她到底吃了多大的委屈! 秋蘅刚拿了早膳回来,就瞧见萧宁远进了院子,连忙开口喊道:“见过主君!” 玉姣听到这动静,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便把那青白色的脂粉放下,换了朱黛色的脂粉。 萧宁远进来的时候,便瞧见脸色苍白的玉姣,对着镜子梳妆打扮。 她瞧着虚弱极了,一张本来清艳的脸,如今看起来格外苍白,没几分血色。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皱了皱眉,开口道:“既然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躺着休息?” 第34章 抬为良妾 玉姣转过身来,眼中似带着泪花,看向萧宁远,还未说话,便有一种委屈到要哭出来的感觉。 她整个人仿若雨落芍药,脆弱、娇媚,且可怜。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便心头一紧。 玉姣轻声开口:“主君……” 萧宁远轻轻地把玉姣拉起来,带着玉姣到了床上,温声道:“病了便好好休息,我会和夫人说,这几日,你不必去请安。” 玉姣乖巧地躺在床上,任由萧宁远把被子拉上来,只露出一张容貌姣好但略显苍白的脸出来。 萧宁远伸出手来,探了探玉姣的额头。 萧宁远的手,冰冰凉凉的,玉姣依赖地用额头蹭了蹭萧宁远的手心。 萧宁远感受到玉姣的依赖,更是怜惜了。 玉姣这病,有五成是装的,另外五成则是真病了。 萧宁远这么一摸,就感觉到玉姣的额头微微发热。 他看着玉姣,声音温沉:“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 玉姣微微摇头:“玉姣不委屈……玉姣只盼着没给主君添麻烦。” 萧宁远闻言问道:“昨日没有审李婆子,你不怪我?” 玉姣心中暗道,怪?她有这个资格吗? 但是嘴上却轻声说道:“玉姣不怪主君,那李婆子是孟侧夫人的人,孟侧夫人有了身孕,身子贵重,若是孟侧夫人和腹中孩子出了什么事情,主君定会心疼。” “不管这件事是谁做的,玉姣都不想让主君心疼。”玉姣继续道。 玉姣这话就差明着说了。 其实她知道。 就是李婆子做的!而且没准还是孟侧夫人指使的。 但是为了萧宁远,她愿意受委屈。 玉姣乖巧的着实让人心疼。 萧宁远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挪开,落在了刚才送来的东西上,继续道:“我差人送来的东西,你喜欢吗?” 玉姣连忙说道:“只要是主君给的,玉姣都喜欢。” 萧宁远又问:“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你只管说,我定会尽力满足你。” 既受了委屈,那就应该多补偿一些。 今日看到玉姣这般乖巧,不怨不忿的样子,又联想到昨日,嫡妻叫玉姣指认李婆子的时候,玉姣并未顺着嫡妻的意思来,萧宁远的心更是软了些许。 玉姣和嫡妻都是永昌侯府的人,但性情却是千差万别的。 从前他因着嫡妻的原因,对玉姣存了几分意见,倒是他的不是。 玉姣的声音轻柔,又带着满腔真诚:“妾命微薄,今生不求其他,只求主君能多怜惜玉姣几分……” 萧宁远听了这话,心念一起,便开口道:“从今日开始,你便做伯爵府上的良妾吧。” 那日他说给玉姣抬妾。 说的便是良妾的意思。 但薛玉容故意压了玉姣一下,玉姣便成了贱妾。 从前萧宁远并不想在在后宅的事情多费心思,但今日,他便想着替玉姣做一回主,总之,不能叫玉姣白受了这个委屈。 玉姣一听这话,眉眼弯弯,虚弱的脸上顿时带起了几分惊喜:“当真?” 看起来,她以退为进这一招,果然没用错。 小娘说得对,男人都喜欢怜惜乖巧的弱者。 萧宁远好笑地开口:“怎么?我还能说假话不成?” 玉姣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仿若都有了几分颜色:“妾就是太高兴了,一时间不敢相信。” 见玉姣心情好起来,萧宁远觉得自己整个人也跟着舒展了不少。 此时郎中进了屋子。 萧宁远当下起身,把位置让开。 郎中给玉姣诊脉后,很快就得出了结论:“玉小娘这是风寒之症,我开上两副药,定能保证药到病除。” 萧宁远听了郎中的话,也放下心来,微微颔首。 接着萧宁远便对玉姣说:“我还有公事要办,你且好生养着,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了,只管问李管事讨,便说是我的意思。” 玉姣连忙道:“多谢主君。” 萧宁远往外走的时候,对着藏冬吩咐了一句:“藏冬,去通知一下钱管事,从今以后,玉姣便是伯爵府的良妾了。” 藏冬连忙应声:“是。” …… 玉姣被抬为良妾这件事,传到葳蕤院的时候。 孟侧夫人正心情颇好的给一盆菊花清理上面枯黄的叶子。 听到鹊儿来报。 孟侧夫人拿着剪刀的手,微微一顿:“你说什么?主君把玉姣那个贱人,抬为良妾了!?” 说到最后的时候,孟侧夫人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是又惊又气。 鹊儿见孟侧夫人这样,低着头小声道:“是,刚才主君从咱们这离开,去了一次揽月院,出来后就让藏冬吩咐钱管事,叫钱管事按照府上良妾的规制,给玉小娘送东西。” 孟侧夫人脸色铁青地站在那。 此时她手中的剪刀,已经用力将整株菊花,连根剪下。 菊花被剪断,瞬间跌落到地上。 孟侧夫人抬起脚来,用力把碾了上去,一时间金丝千层菊的花瓣,四散开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风姿绰约。 鹊儿见孟侧夫人这般样子,心中也有些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小声说了一句:“侧夫人,您别气到自己的身体。” 她重重地把手中的剪子,拍到了桌子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脆响。 “我如何能不气!”孟侧夫人怒声说道。 接着便眯着眼,冷声说道:“从前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玉姣,主君从我这离开之前,已经让人赏过玉姣了,便算是补偿了,可如今……” “主君去那揽月院走了一趟后,就觉得这补偿不够,直接给这个贱人抬了良妾!”孟侧夫人越说越生气。 “定是这个小贱人,暗中用了什么手段!” 鹊儿连忙说道:“侧夫人,您消消气,想来主君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赏了她一个良妾当,可良妾又如何?不还是妾吗?和侧夫人您的身份,自然比不得。”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抬起手来,便甩了鹊儿一巴掌。 “闭嘴!” 鹊儿捂着脸,茫然地看向孟侧夫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孟侧夫人这是忍不住想起,当初也有人说,自己这个侧夫人又能如何?说到底,也算是个妾!和那薛玉容的身份,是比不得的! 再加上因为玉姣被抬良妾的事情,孟侧夫人这心中本就爽快,于是鹊儿就成了这个出气筒。 鹊儿挨了打后,不敢吭声。 孟侧夫人这才回过神来,看了鹊儿一眼,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可打疼了?” 第35章 拱火 鹊儿连忙说道:“奴婢不疼,只要侧夫人您不生气了就好。” 孟侧夫人淡淡地开口:“既然不疼,就跟着我出去揽月院。” 鹊儿心道,侧夫人怕是又要去找玉小娘的麻烦,这到没什么,只是主君早有吩咐,不想让侧夫人出门。 这样想着,鹊儿提醒了一句:“侧夫人,主君不是吩咐过,让您静养吗?” 孟侧夫人把目光落在了鹊儿的身上,冷声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婢管我的事情了?” 鹊儿当下噤若寒蝉。 …… 揽月院。 秋蘅已经端了刚刚熬好的药过来:“小娘,药已经不烫了。” 玉姣点了点头,起身半靠在床上,伸手端过药碗。 春枝用小碗盛了几个蜜饯放到了玉姣旁边的床几上:“小娘,这是我刚刚问钱管事拿的蜜饯,你要是觉得药苦,便在嘴上含上两个蜜饯。” 玉姣笑了笑,扬手便把一碗苦药一饮而尽。 若不是知道里面的药苦,春枝和秋蘅瞧见这一幕,多半儿会以为玉姣在饮茶。 玉姣这般举动,让两个丫鬟,尤其是春枝惊了惊。 她忍不住地问道:“小娘,这……不苦吗?” 虽然说春枝从前只是三等丫鬟,但也瞧见过薛玉容吃药。 每次都要用蜜饯顺着服下。 便是这样,还要丫鬟们劝着哄着。 可玉小娘吃起药来,怎么如此轻松?玉小娘不也是永昌侯府的姑娘吗? 玉姣笑了笑没回答,苦自然是苦的,但是她自从出生后,在那侯府吃了多少苦?早便已经数不清了。 一碗苦药而已,总也比从前生了病,没药吃要好。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隆冬。 小娘刚刚生下弟弟没多久。 庄子里面很冷,她担心小娘受凉,便去捡枯枝,但那个时候她人太小了,便陷入了雪壳子里面出不来。 被发现的时候整个人都冻僵了。 接着便连夜发起了高热,那个时候,便没有药用,她熬了两天,本以为自己要熬不过来了。 小娘终于想办法弄到了药。 喝药的时候,她一滴也没浪费,就是药渣,也煮了又煮,直至最后没了味道。 从那以后,她吃起药来,纵然苦,也觉得是安心幸福的。 至少……有药吃不是吗? 玉姣才吃完药,便瞧见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玉小娘,听闻你病了,我们特意过来瞧瞧。”其中一个开口道。 玉姣认出来,来的人是萧宁远的两个良妾,从前萧宁远有三个良妾,如今加上自己,便是四个了。 之前这三位良妾,想来是嫌弃她身份卑微,从不与她这个贱妾往来。 如今倒是寻上门来。 刚开口说话的是,是锦葵锦小娘,不知道姓什么,从前在伯爵府老夫人的身边伺候着,是老夫人赐下来的良妾,模样不错,给人一种很面善的感觉。 至于另外一位,叫做文馨,本就是萧宁远身边的丫鬟,也是先当了通房,后当了良妾,人比锦葵瘦了一些,模样也是清秀娇俏,一脸机灵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良妾,并不得宠,存在感很低,今日也没来这揽月院。 玉姣见来了人,这会儿就强撑着,做出下床的动作,并且吩咐着:“春枝,给两位姐姐上茶。” 锦葵连忙开口:“玉姣妹妹不必这般客气,快快躺下休息,我们来此是为了探病的,可不敢给妹妹添麻烦。” 玉姣笑了笑,顺势又靠在了床上。 旁边的文馨也找了话题开口:“昨夜我们听闻玉姣妹妹落水,都吓死了,玉姣妹妹可瞧清楚,是什么人推你下水了?” 玉姣无奈地摇头:“并未。” 锦葵也在旁边帮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狠心,对玉姣妹妹下这样的毒手!” 文馨又道:“定是玉姣妹妹最近得了主君的宠爱,有人瞧着嫉妒,容不下玉姣妹妹,才这般做的!” 文馨便好奇地道:“那妹妹可怀疑什么人?” 玉姣看着面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温温柔柔地笑着,并不上这个当。 她今日若真是顺着这两个人的意思,说出了自己怀疑谁,保证不出半日,这话就会传出去,无凭无据的事,她若是说出去,结果么…… 结果就是她会被架在火上烤! 况且,她已经和萧宁远表达了自己不追究的意思,并且得到了抬良妾的补偿。 此时若是还在背后说闲话。 以萧宁远的性子,她在这伯爵府的路,就算是走到头了。 “妹妹怎么不说话?可是想到什么人了?”文馨好奇地问道。 玉姣看着眼前的文馨,又看了看锦葵,唇角微微扬起,从前她只被薛玉容和孟侧夫人为难,如今……自己怕是又招惹了两位视自己为敌的人。 玉姣垂眸,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何人做的。” 文馨又道:“那妹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玉姣有些疑惑:“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 文馨一脸义愤填膺之色:“自然是叫主君严查此事,找出这幕后黑手。” 玉姣听了这话,柔柔地叹了口气:“玉姣不想让主君为难,更何况……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只是害了风寒,没什么打紧的,以后小心谨慎一些便是,犯不着让主君一定要追查此事。” 文馨和锦葵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似乎没想到,玉姣竟然是这样一个软柿子! “这怎么能成呢?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还差点淹死了,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能就这样算了!我若是你,一定要闹起来,要一个交代!”文馨掷地有声地说道。 玉姣把眼神之中的嘲色隐住。 这个叫文馨的,是当自己蠢吗? 闹? 要交代? 她和谁闹?问谁要交代? 她如今这身份,若是真闹了,最后倒霉的,只能是她。 文馨和锦葵两个人今日来自己这揽月院,探病是假,拱火才是真吧?想来是自己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两个人的切身利益了。 想来也是。 从前萧宁远除了去薛玉容和两位侧夫人那,间或也会去两个人的院子里面走一走。 可自从萧宁远幸了她后,莫说良妾了,便是贵妾季小娘的房中,萧宁远都未曾去过了。 这种情况下。 文馨和锦葵,自然不敢去找薛玉容和两位侧夫人的晦气,这便寻到了自己的身上吧? 玉姣本不想和这伯爵府之中的女人为敌,妾本丝萝,她们都是攀着忠勇伯爵府过活的可怜人罢了。 可如今文馨和锦葵,都将这战鼓敲响了,她也不能当做没听到。 不然以后,欺负磋磨她的,就不只是薛玉容和孟侧夫人了,还得加上这两位。 第36章 明刀暗枪 锦葵见玉姣沉默着不说话,便帮腔着:“玉姣妹妹,我觉得文馨说得对,就应该查出来,到底是何人害你!叫她付出代价!” 玉姣抬起头来,正要不动声色地把两个人的话挡回去。 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孟侧夫人略显尖锐的声音:“哎呦,你们这是要谁付出代价啊?” 说话间,孟侧夫人就进了屋子。 锦葵和文馨瞧见孟侧夫人进来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闪烁,均不敢再说刚才的话题。 “见过侧夫人。”两个人连忙行礼。 玉姣也艰难地起身,对着孟侧夫人行礼:“见过侧夫人。” 孟侧夫人的目光一转,看向了玉姣,冷嗤了一声:“可不敢让你给我行礼,主君若是知道了你带病还要对我行大礼,定会责怪我不通情理。” 玉姣连忙开口道:“孟侧夫人身份贵重,尤其是如今有了身孕,更是无比尊贵,玉姣给孟侧夫人行礼,那是玉姣的荣幸,既然是玉姣主动的,谁又会这样说侧夫人您?” 玉姣的话说得好听。 便是恼怒异常的孟侧夫人,心中的火气也弱了两分,她冷嗤了一声。 接着便开口道:“我刚才在外面便听你们义愤填膺地说,想让谁付出代价?” 文馨连忙开口:“玉小娘她……” 眼见着文馨就要解释这件事,玉姣当下就打断了文馨的话,继续道:“两位姐姐今日来探望我,问起我落水的事情,心疼我呢,所以想劝我把事情闹起来,让主君彻查这幕后之人然后严惩。”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可玉姣卑微,不敢用这样的小事去劳烦的主君。” 玉姣看向了锦葵和文馨,继续道:“我知道两位姐姐,是真心为我着想的,可我实在是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玉姣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的,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但是锦葵和文馨两个人听完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她们两人也心中也知道,那件事极有可能是孟侧夫人做的,如今玉姣当着孟侧夫人的面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孟侧夫人会如何看待她们? 孟侧夫人冷嗤了一声,把目光落在了锦葵和文馨的身上,拉长语调,阴阳怪气起来:“你们两个人倒是好心。” 听了这话,锦葵和文馨两个人都在心中打了个寒颤。 孟侧夫人可不好对付! 若是叫孟侧夫人记恨上,误以为她们是要针对孟侧夫人,那她们就要倒大霉了! 玉姣瞧见这一幕,唇角微微扬起,大有坐山观虎斗的快感。 锦葵和文馨想把她推出来去当那出头鸟,可是她偏偏不上这个当! 如今竟叫这两个人,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孟侧夫人施施然地坐下,坐下来的一瞬间,手上的小米珠瞬间四分五裂,四处飞溅而去。 孟侧夫人的这根珠串,是用一颗一颗比小米大不上多少的小玉珠穿了洞,又用金线穿在一起做成的,玉珠虽小,可正是因为这小,所以才值钱。 这一串小米珠,少说也得有成百上千颗小米粒大小的玉珠。 孟侧夫人的东西碎了后,便开口道:“这串小米珠,还是主君特意送给我的,如今断了,我这心中疼得很。” 说到这,孟侧夫人微微一顿,看向锦葵还有文馨,继续道:“你们两个,就想想办法帮我把和这些小米珠,捡回来可好?一共一千零一十八颗,可一颗都不能少。” 锦葵和文馨两个人都明白,她们刚才把孟侧夫人得罪很了,这孟侧夫人是在责罚他们呢。 这种小米珠,落在地上,这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上哪儿那么容易,把所有小米珠都找回来啊? 但两个人根本就不敢反抗。 连忙唯唯诺诺地开口:“是,尊侧夫人的命。” 眼瞧着两个良妾,如同奴才一样的,跪在地上开始捡拾小米珠,孟侧夫人这才把目光落在脸色苍白的玉姣身上。 “瞧见没?便是良妾又如何?还不都是本侧夫人可以随意差使的下贱胚子!”孟侧夫人冷声说道。 玉姣连忙开口道:“妾比不上侧夫人您身份高贵,若是侧夫人愿意使唤妾,妾也觉得是妾的荣幸。” “这话说得到讨巧,只可惜,是个口是心非的东西!”孟侧夫人冷嗤了一声,便随手把秋蘅刚刚倒的茶,摔在了地上。 玉姣连忙问道:“是玉姣哪里做得不对吗?叫侧夫人生了这么大的气?” 孟侧夫人冷嗤了一声:“昨日你当着主君的面,还帮腔薛玉容呢!想要主君对我的人动刑,现在还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吗?”孟侧夫人眯着眼睛,眼神之中有冷意闪过。 玉姣连忙开口:“侧夫人定是误会了,您回去后若是问了李婆子便知道,妾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指认李婆子的意思,妾若真想把事情栽给李婆子,在最开始之时指认李婆子就足够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孟侧夫人听了玉姣的话,冷嗤了一声:“倒是能言善道的,怪不得主君这么喜欢你。” 玉姣艳羡地看着孟侧夫人,继续道:“主君对我,不过是一时贪新鲜,用不上几日或许就忘了,倒是侧夫人您,才是主君放在心尖上的人。” 饶是孟侧夫人是来找茬的,听了这话,也觉得心中熨帖。 是啊。 玉姣这个贱人,不过就是主君贪新鲜的玩意儿,自己如今和这个玉姣较真,倒是显得自己自降了身份! 孟侧夫人的心情舒畅了不少后,便继续道:“那你现在可还想着,找幕后主使算账?你若是想的话,本侧夫人可以帮你。” 第37章 胆子大了 孟侧夫人说得好听,可玉姣哪里敢当真? 她焉能不知,孟侧妃夫人这是用贼喊捉贼的方式来试探自己呢! 她当下就虚弱地咳了几声,整个人畏缩了一下,看起来简直更废物了,接着她便道:“多谢侧夫人好意,但这件事妾不想追究了。” 孟侧夫人冷嗤了一声。 果然是个废物! 怪不得薛玉容会允许这个贱胚子入府! 这种废物,就算是入了府,也威胁不到谁的地位。 主君之所以赏她做良妾,定是因为主君心善,见她可怜罢了。 面对棉花团一样,可以随意揉捏的玉姣,孟侧夫人倒也没了什么兴趣。 她起身往外走去,离开之前,瞥了一眼锦葵和文馨,接着便道:“记得啊,一颗也不能少。” “玉姣,你帮我盯好了她们,若是少了一颗,就要她们罚跪一个时辰。”说完孟侧夫人这才往外走去。 玉姣目送孟侧夫人离开,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尊瘟神送走了。 她把目光落在锦葵和文馨两人的身上,眼神之中有些为难。 文馨便是这个时候站起身来,看向眼前的玉姣,兴师问罪:“玉姣妹妹,刚才孟侧夫人来了,你怎么把我们卖了,我们可都是为了你好!” 玉姣听了这话,一脸无辜地说道:“是啊,两位姐姐是为了我好,我同侧夫人说,两位姐姐关心我,所以才想着让我去追查这件事,这……不是夸两位姐姐心地好吗?怎么文馨姐姐还不高兴了?” 说着玉姣就困惑地看向了锦葵。 锦葵忍不住地磨了磨自己的后牙根。 大有一种被人钝刀子割肉的感觉,看不到伤口,但是全身都难受。 锦葵斟酌着语言开口道:“可是玉姣妹妹你这样说,岂不是让孟侧夫人误会,我们两个故意和她作对吗?” 玉姣瞪大了眼睛:“啊?孟侧夫人会这样误会吗?” 见玉姣那一惊一乍,仿若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 锦葵和文馨两个人顿时觉得,心中窝了好大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眼瞧着两个人被自己气到有苦难言,玉姣微微笑了笑,便也不多说什么,只提醒着:“两位姐姐还是快点把玉珠找全吧,不然侧夫人那没法交代。” 说着玉姣就靠在了床上,动也不动的,看着这两个人在那忙活。 既然是她们自找的,玉姣可不会“好心”帮忙。 也得叫这两个人知道,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她的。 如今那孟侧夫人欺她辱她,她没办法,但日久天长,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总之,她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锦葵和文馨两人,最终也没找全拿玉珠,差了一颗,于是两个人便去外面跪了一个时辰,这才回去。 …… 又是傍晚。 萧宁远从府外回来,径自来了揽月院。 他一进揽月院,便瞧见玉姣正抱着一只兔子,立在院子里面,她身形纤弱,今日身上穿了一身素色的衣服,瞧着格外的单薄。 她似乎听到有人过来了,转过身来。 苍白的小脸上顿时就带起了明媚的笑容,满是见到他的欢喜:“主君!”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而此时,那只野兔脱手往萧宁远那边跑去。 “哎!兔子!”玉姣连忙起身去追。 兔子跑到萧宁远的身后,玉姣便绕过去追,那兔子好像通了人性一样,绕着萧宁远跑来跑去,玉姣也跟着跑来跑去。 往日里玉姣鲜少有这样活泼灵动的时候,美则美矣,但仿若少了几分灵气。 可如今她笑着去追兔子的样子,让萧宁远看着失了神。 玉姣追了好一会儿,额头上已经有了薄汗,她瞥见萧宁远站在那笑着,仿若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忍不住地说道:“主君,你能不能动动贵手,帮我把这兔子抓到啊?” 见玉姣开始使唤自己,萧宁远朗声一笑,一伸手,刚才还跑来跑去的兔子,好像被萧宁远强大的气场压迫到了一样,不再跑了,反而一动不动地缩在那,直到被萧宁远拎了起来。 玉姣此时正抬手擦汗。 瞧见这一幕,就要伸手去接兔子。 萧宁远却随手把兔子递给了在旁边的秋蘅,然后对着玉姣说道:“脸色还苍白着,这病应该还没好利落呢,怎么还敢出来吹风?” 玉姣故作坚强地说道:“主君!我好多了!” 说着玉姣便忍不住地咳了两声。 这一咳,玉姣就有一种被拆穿的涩然。 萧宁远瞧见玉姣明明还没好利落,还要强词夺理的样子,嗤了一声。 “进来!”萧宁远不怒自威,玉姣只好和受气小媳妇一样地,跟在了后面。 萧宁远本以为,今日来这看玉姣的时候,玉姣会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一来落水是个大事儿,二来……便是小事儿,府上的女人们病了,总要躺上几日。 以求多得他怜惜。 如今玉姣这般“不听话”,反而叫萧宁远意外。 玉姣观察了一下萧宁远的神色,这会便道:“主君,你不要生气了,妾知道你是因为关心我,才这样的,但妾已经躺了一日了,这再躺下去,人都要发霉了。” 萧宁远似笑非笑:“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玉姣瞥了萧宁远一眼,大着胆子道:“主君没生气吗?那怎么沉着一张脸,好像关二爷一样。” 萧宁远:“……” 他像关二爷?有吗? 萧宁远的声音一沉:“你的胆子好大,竟然敢说我像关二爷!就不怕我生气罚你?” 玉姣:“……” 玉姣现在一听这个罚字,就很是不自在,便是脸上涂了青白色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脸颊上泛起的微微红色。 萧宁远见玉姣似乎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一愣,接着便传来了低沉的笑声。 “你这小脑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萧宁远似笑非笑地问。 玉姣板着脸,仿若生气了:“主君!我夸您和关二爷一样威武,可你却取笑我,这合适吗?” 萧宁远瞥了眼前的玉姣一眼,问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和往日很是不同?” 玉姣有些疑惑:“怎么不同了?” 萧宁远笑道:“胆子大了。” 第38章 陪伴 萧宁远没说错,玉姣的确是胆子大了。 确切地说,玉姣从来就不是胆小之辈,她能设计出翠瓶那事儿,就足以说明,她不是胆小之人。 只不过这伯爵府,处处危机暗伏,她想在这伯爵府把路走长远,就不得不给自己披上一身胆小怕事儿、柔弱可怜的外衣。 这样会让敌人放松警惕。 也会让萧宁远心生怜悯。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在薛玉容和孟侧夫人那,她还需要再胆小一些,给自己争取到,在她们眼皮子下变强大的时间。 但是在萧宁远这。 一直柔弱可怜、胆小怕事,时间长了……便是男人喜欢怜惜,也会厌倦了。 总得让萧宁远知道,她这个人并非只会胆小害怕,还有胆大妄为的时候。 当然,这所谓的胆大妄为,也得控制得刚刚好,是断然不可以触碰到萧宁远雷区的。 一个男人可以被一个女人的柔弱暂时吸引,但却不会被这柔弱吸引一辈子。 总之,她今日便是有意,叫萧宁远知道,自己对他开始敞开心扉,流露出真性情来。 玉姣想是这样想的,但看向萧宁远的时候却轻声说道:“若是主君不喜欢玉姣这般,那玉姣定收敛一下自己的性子,以后绝对不当着主君的面胆大。” 萧宁远无奈地看向玉姣:“你瞧瞧你,我就是说了你一句胆子大了,又没说胆大不好,怎么还闹起小脾气了?” 玉姣一脸真诚:“这可不是小脾气,这是妾的真心话,主君喜欢妾是什么样的,妾就是什么样的。” 萧宁远笑道:“那我希望你做自己。” 玉姣眨了眨眼睛:“主君是说,喜欢玉姣最真实的样子?” 萧宁远闻言不自主地看向玉姣。 喜欢? 这个词儿还是有些新鲜的。 他旋即笑了起来:“是,我喜欢玉姣最真实的样子。” “那若是玉姣胆子大了,以后有冒犯到主君的时候,主君会不会责罚玉姣啊?”玉姣问。 有说起责罚这两个字。 萧宁远朗声笑了起来。 藏冬人在屋外,可还是听到了屋内萧宁远的笑声,他整个人也跟着高兴了起来,他发现主君每次来玉小娘这,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玉小娘果真是主君的解语花! 藏冬作为主君的贴身随从,总是心疼萧宁远在身负重任,压力大,往常的时候,萧宁远在外雷厉风行,虽然回到家的时候,会卸下几分冷冽,多挂上几分温情。 可藏冬始终觉得,萧宁远大多数时候,瞧着是温和的,但其实心还是冷的。 像是刚才那般开怀大笑,更是少有。 他自然希望,主君能多高兴一些。 春枝端着茶水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藏冬在门口傻笑,她疑惑地看了一眼藏冬:“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藏冬收敛起笑容,顿时一本正经地往旁边让了让,并没有回答春枝的问题。 春枝见藏冬不理自己,轻哼了一声,便往屋内走去。 玉姣等着春枝把茶水放下了,就走过去给萧宁远斟茶:“主君坐下来,用些茶水吧。” 萧宁远随意地坐下,抬手饮茶。 明明是最普通的茶水,可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在这揽月院喝起来,就好像格外幽香一般。 等着喝完茶。 萧宁远起身,他刚刚站起来,便瞧见玉姣正往这边看来。 “主君,外面天黑了,我叫春枝给你藏冬点一盏灯笼提着。”玉姣连忙开口。 萧宁远挑眉看向玉姣:“就这么希望我走?” 玉姣意外地看向萧宁远,这是什么意思?萧宁远不是要走吗? 萧宁远又问:“若是你留我一句,我兴许会留下来。” 玉姣的神色窘迫:“妾自然是希望主君留下来的,只是妾病了,怕是无法伺候主君。” 萧宁远伸出手来,在玉姣的额头上敲了一下,似有些恼怒:“在你心中,我就是非得做点什么的人吗?” 说着萧宁远便开始脱外袍,瞧着这样子……是要在这就寝了! 玉姣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宁远,这……真不走了? 萧宁远见玉姣不动,催促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该就寝了!” …… 玉姣最终,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里侧,她侧过头来,观察着萧宁远,发现萧宁远也躺了下来。 就这样,不知道玉姣看了多久。 萧宁远才提醒道:“既然病了,就早早休息。” 玉姣恍恍惚惚:“哦”了一声。 玉姣的病,总有五成是真的,又吃了有安神成分的药,所以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刚还闭着眼睛的萧宁远,睁开眼睛看了玉姣一眼。 伸手帮着玉姣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往常的时候,若无需要,是从不会在妾室的房中留夜的,如今,他倒是愿意花上些许时间,来陪着玉姣。 这让萧宁远觉得,如此的自己,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很是不适应。 萧宁远正想着这些,就见旁边的玉姣,忽然间挣扎了起来:“救……救我……” 萧宁远连忙看了过去,便瞧见虽然闭着眼睛,但面容惊恐,怕是陷入了梦中噩梦之中。 想来是落水一事,让她受惊不小。 萧宁远抬起手来,轻拍玉姣安抚:“莫怕,我在呢。” “主……主君,玉姣……好……喜欢……你……”玉姣闭着眼睛,呓语着。 萧宁远听完这话,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最终,萧宁远将玉姣搂在怀中,安抚着受噩梦困扰的玉姣,直到玉姣眉宇舒展开来,陷入深睡,萧宁远这才合眼。 一夜再无话。 玉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萧宁远的身影了。 春枝见状就说道:“主君一早就走了。” 说完春枝怕玉姣误会似的,又解释了一句:“是去忙公务了。” 玉姣知道春枝的意思,春枝是想告诉她,萧宁远没去见别的妾室。 玉姣笑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并不会因为萧宁远去见什么人,就心中吃醋。 这人要是一动心,便输了。 第39章 连宠三日 萧宁远一连着两日,都宿在了玉姣这。 琴瑟院的补品、一堆一堆地往玉姣这送。 这三日,薛玉容的心情很复杂,又痛快、又不痛快的。 痛快的是,在薛玉容看来,玉姣这种好生养的,用不上多久,就能为自己诞下麟儿。 不痛快的是,一想到玉姣这个小狐狸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勾住了萧宁远,薛玉容的心中就恨得牙直痒痒。 已是第三日。 玉姣早早的就准备好,等着萧宁远过来了。 谁知道,天色暗下来,萧宁远也没有过来的意思。 春枝看了看玉姣,担心玉姣会失落,欲言又止。 玉姣却心情不错地看了春枝一眼,开口道:“用饭吧。” 萧宁远不来,她也就不等了,她总不能为了等萧宁远,让自己饿肚子吧? 谁知道玉姣这边刚刚坐下,才吃了两口,萧宁远便大步从外面走来。 萧宁远进屋的时候,玉姣的饭已经吃了一半儿了。 萧宁远沉默了一瞬。 他才忙完公务,饭也没吃,便急匆匆地往府上赶,本以为玉姣会等着自己用饭,可没想到,玉姣这个没良心的,饭都快吃完了吧? 玉姣见萧宁远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便知道萧宁远应该是刚从西郊校场回来。 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 但转念她就想通了。 有什么好心虚的?萧宁远的院中,别的女人多的是,谁知道萧宁远一定会来揽月院? 不过想法是想法,面上玉姣还是十分高兴地开口:“主君你来啦!快点坐下来用饭吧!” 萧宁远坐下后,瞥了一眼桌子上,被吃掉了一半儿的菜。 玉姣有些尴尬地解释着:“妾……妾以为主君不会来了,若是知道主君会来,莫说天刚黑了,就是等到明天早上,妾都不会吃上一口饭!”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 他从玉姣的眼神之中,看出了几分虚伪来。 玉姣这个小女娘,初初认识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容色姣好,身子诱人,叫人忍不住多关注一分,等着关注了,又会觉得她怪可怜的。 可等着再了解一些后。 萧宁远有一种感觉,之前那种娇俏、可怜、柔弱,仿佛都不是真正的玉姣。 便如此时。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的虚伪后,到也不恼,反而觉得有几分有趣。 玉姣见萧宁远用这般眼神看着自己,忍不住地问道:“主君这是不相信玉姣吗?” 萧宁远这才道:“我在你心中,便是那种,让你为了等我,一晚上都不吃饭的人吗?” 玉姣连忙道:“主君当然不是这样的人,主君疼玉姣,玉姣的心中都知道呢!” 玉姣说着,便把一些菜夹到了一只干净的碗中,最终摆在萧宁远的面前,开口道:“主君,饭菜还没冷,将就用一些吧。”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就给我吃一些剩菜?” 玉姣斟酌着语言开口:“主君,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您不该嫌弃这些是剩菜。” 萧宁远没想到玉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打量着玉姣问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说说,你都思了什么?” 玉姣顺着萧宁远的话头就回答了下去:“妾想着,百姓耕种粮食,风吹日晒,当属不易,边关将士,护卫百姓,风餐露宿,当属不易……” 萧宁远意外地看向玉姣。 从前,他只当玉姣是个只有皮囊会说讨巧话的美人,虽也叫人怜惜心动,但美则美矣,除此别无他物。 今日玉姣这般一说。 他倒是觉得玉姣很是不同。 玉姣微微一顿,又说了一句:“主君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如今靠着这俸禄养家,也很是不易。” 萧宁远笑道:“不过就是想让我吃你的剩饭,就说出这么多虚情假意的大道理来!简直是巧舌如簧!” 玉姣有些晒然,小声道:“其实前面说的那句是真心话,至于后面那句……的确有点假,妾觉得主君为朝廷做事,虽然辛苦,可是乐在其中。” 见玉姣承认得这么干脆。 萧宁远被气笑了。 整个府上,还真是只有玉姣一个人,能叫他这般哭笑不得。 萧宁远垂眸看向碗中的菜,又叫春枝添了一碗米饭过来,接着便就着米饭,把桌子上的剩菜都吃光了。 他吃饭的速度很快。 不像是寻常富贵公子那般的矜持。 当然,速度虽快,但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有那种仿若与生俱来的清贵。 其实今日玉姣说的话,很合萧宁远的心意。 萧宁远从过军,也曾遇险被困雪山,粮尽草绝,饿到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饿死了。 那个时候,莫说是剩饭了,便是草根,他也啃过。 从那以后。 他便心中很是厌恶骄奢淫逸之人,自然也包括,浪费粮食之人。 如今玉姣这般举动,虽然放肆了点,但却让他觉得,这个小女娘,和其他娇奢的世家女子比起来,很是不同。 到叫人……有几分欣赏了。 萧宁远又一次在揽月院留宿的消息。 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伯爵府东苑。 薛玉容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神色阴沉,整个琴瑟院,都没人敢大声喘气。 还是赵嬷嬷看着薛玉容道:“夫人,老奴知道您的心里不好受,可是往好处想想,这次孟侧夫人的心中肯定更不好受……而且瞧着这频率,玉姣没准,这个月便会有身孕了。” “等到她有孕了,主君自然就不会再幸她了。”赵嬷嬷继续劝。 薛玉容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瞧见萧宁远连着三日这样宠爱一个人,她的心中还是不痛快。 “三日了!便是主君和我成亲的时候,也不曾连着在我的院中宿过三日!”薛玉容想起往事,更是窝了好大一口火。 赵嬷嬷连忙道:“夫人,从前主君整日宿在葳蕤院中,今日您都这般生气了,那孟侧夫人得气成什么样啊?说不准,还会因此动了胎气。” 赵嬷嬷是了解薛玉容的。 薛玉容自己不好过的时候,若是知道孟音音更不好过,这情绪就会好上不少。 果然,赵嬷嬷第二次提起孟侧夫人后,薛玉容的气顺了不少,恨恨地说了一句:“最好叫那个贱人,气到滑了胎!” 第40章 争宠 赵嬷嬷这话,倒也不是无稽之谈。 此时的玉姣,已经沐浴过了,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娇美动人。 瞧得让那个萧宁远心中一动,一把将玉姣拉入怀中,大步往床的方向走去,玉姣被轻轻地放下,接着便是帷幔散落。 前两日萧宁远虽然宿在了揽月院,但玉姣病着,所以萧宁远真的只是睡觉,并未做其他的事情。 今日玉姣好上了一些,萧宁远这便没了顾忌。 可这帷幔刚刚散落。 外面便传来了鹊儿的声音:“主君!主君!” 藏冬见鹊儿大声嚷嚷着,忍不住地呵斥了一句:“我说过了,主君已经歇下了,鹊儿姑娘请回吧。” 鹊儿大声道:“我家侧夫人动了胎气,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付得起责任吗?” 这一句话,便将藏冬堵得哑口无言。 “主君,求您去见见侧夫人吧!”鹊儿大声喊着。 此时的萧宁远,刚刚把自己的衣服松解开来,才去拉玉姣肩头的衣服,如今又听到了鹊儿这话……着实是有些煞风景。 萧宁远的动作微微一顿。 玉姣瞧见萧宁远的眼神之中,有几分担心,于是就温声劝道:“主君,孟侧夫人有孕在身,不如你就去瞧瞧吧。” 萧宁远看了玉姣一眼,似乎没想到玉姣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玉姣又催促着:“听鹊儿的意思,孟侧夫人好像是动了胎气,这可马虎不得。” 她就算是不劝上这一句,萧宁远其实还是会去的。 而且,若那孟侧夫人真是动了胎气,玉姣也做不出来把萧宁远留下来的事情,孟侧夫人固然可恶,可孩子终归是无辜的。 萧宁远起身,把自己的衣服合拢,然后就大步往外走去。 等着萧宁远一走,春枝进屋后,就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娘!孟侧夫人肯定是装病,想用这样的手段把主君引走!真是心机深沉!” 玉姣并不生气,她神色淡淡:“若是真的,主君该去看,若是假的……她若真用这个孩子做这种文章,不怕一语成谶,那她便只管继续。” 萧宁远走了。 玉姣倒是能睡个好觉了。 她盘算了一下日子,明天是薛琅太学考试的日子,她这个当姐姐的,是想瞧瞧去的,给薛琅增加一下信心,于是便早早睡了。 这伯爵府虽然森严,但后宅的女人,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出门的。 只不过这出门,还是得当经过当家主母允许。 玉姣一早,掐算好时间,便去了琴瑟院。 她到琴瑟院的时候,萧宁远正和薛玉容一起用早膳。 玉姣入府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对萧宁远和薛玉容的相处方式,也有一些了解。 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相敬如宾,似是很恩爱,萧宁远对薛玉容也很是尊重客气,薛玉容对萧宁远亦然。 可就是这种尊重和客气,才叫人觉得,他们不像是真正的夫妻。 萧宁远虽然很少在琴瑟院留宿,但每三两日,都会来琴瑟院和薛玉容共用早饭。 玉姣便是掐着这个时候来的。 薛玉容瞥见玉姣来了,有些不悦,但转瞬间,她就温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主君不是吩咐了吗?叫你这几日不必过来请安。” 萧宁远也瞥了玉姣一眼。 昨夜玉姣似乎睡得不错,今日看起来气色很好,本就白皙的脸颊,显得更是光洁了,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玉姣连忙躬身道:“妾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薛玉容点了点头:“再多歇上两日吧。” 这话说着客气,其实就是叫玉姣滚蛋。 玉姣迟疑了一下就道:“夫人,妾想求您一件事。” 薛玉容疑惑地看向玉姣,语气还算温和:“什么事情?你且说出来,若是能帮上的,我必定帮你。” 玉姣这才道:“妾想出府一次。” 薛玉容闻言微微皱眉:“出府?” 她微微一顿,继续问道:“可是缺什么少什么了?叫丫鬟帮你采买便是。” 玉姣连忙道:“丫鬟买的,总没有妾自己买得合心,妾自从到了伯爵府后,就再也没出过府了,今日妾想出去走走……” 玉姣微微一顿,又道:“听闻圣莲寺很是灵验,妾也想去上一炷香。” 薛玉容听了这话,瞬间明白过来,这地方男人可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像是她这种多年不曾有孕的女子却清楚,这圣莲寺最灵验的便是那送子观音了。 想来玉姣是去求这件事的。 这倒是和薛玉容殊途同归,总归这个孩子是替她求的。 薛玉容当下就温声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儿,你若是想出去,便去吧,我叫府上派个车夫给你,你再带上两个丫鬟,这才妥当。” 说着薛玉容还笑着看了看萧宁远。 萧宁远不置可否。 但瞧着神色,是对薛玉容的处理方式颇为满意的。 玉姣目的达成,连忙开口道:“多谢夫人,玉姣这便告退。” 薛玉容见玉姣的心思都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萧宁远,甚至没有和萧宁远多说一句话的意思,一直压在心中的那口气,多少出了一些。 当然,她也知道,昨夜萧宁远是在葳蕤院度过的。 尤其是今日当着萧宁远的面,薛玉容并没有多为难玉姣的意思。 玉姣回到揽月院的时候,心情颇为舒畅。 她升贱妾的时候,钱管事送了例钱过来,升良妾的时候,钱管事也送了钱过来,她算是占了便宜,短短时间内,拿了两次例钱。 如今手上杂七杂八的,竟有五两银子了。 她小娘过得拮据,薛琅读书用的笔墨,指着那李氏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柳小娘和薛琅的那点钱,全用在了上面。 玉姣想着今日薛琅去参加太学的入学考试,怕是没有好的笔墨用,于是就想着出去买了,给薛琅送去。 就是不知道这五两银子够不够…… 第41章 状元游街时 玉姣乘着马车出府,最终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青墨轩的外面。 青墨轩专营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玉姣拎着手中的钱袋子,因为怕钱不够,所以有些紧张。 但最终,她还是下了马车,奔着青墨轩去了。 玉姣一下车的时候,青墨轩的掌柜便注意到了,他当下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快去迎接!贵客!” 马车上面的徽记,是忠勇伯爵府的。 忠勇伯爵府来的人,可不都是贵客吗? 伙计当下热情地上来迎接,当伙计瞧见玉姣的样子,也微微愣了愣,他虽然只是一个伙计,可是在这种有名的大铺子里面当伙计,也算是见多识广。 见过的漂亮姑娘更不在少数。 可今天这位,却显得格外的娇美漂亮。 似水中芙蓉,妖娆又清丽。 总之,让人瞧着便眼前一亮。 “这位……娘子,请问您想买些什么?”伙计见玉姣盘着头发,斟酌了一下语言,热情地招呼着。 玉姣开口道:“我想买一些笔墨。” 考试的时候,应该要用专用的纸张,太学会分发下来。 至于砚台? 随便找块平整的石头,也能应付一二。 唯有笔墨,必须自己准备。 伙计连忙说道:“那那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本店就是专营笔墨纸砚的,我们这有徽州青墨、松溪玄光墨、还有上好的金丝琅阙墨,至于笔,更是数不胜数了,有紫檀狼毫的、还有青玉马尾的,不知道娘子想要什么样的?” 伙计一边说,就一边从柜台里面搬出了好几样东西,叫玉姣来看。 玉姣指着那松溪玄光墨问了一句:“这个怎么卖?” 伙计笑着伸出一只手:“不贵,只要这个数。” 玉姣微微一愣:“五……五两银子?” 可是她全身上下,便只有五两多银子,这也太贵了。 “你娘子说笑了,这么一块,要五十两银子。”伙计只当玉姣是在开玩笑。 玉姣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看那笔,这次却不敢问价了,而是直接道:“我这只有五两银子,你瞧瞧,能不能给我选一套笔墨?” 伙计意外地看了玉姣一眼。 “娘子想用五两银子,在店里买笔、还有墨?”伙计格外诧异。 玉姣有些窘迫。 这若是一般人来这样说话,伙计肯定恼了,可见玉姣那窘迫不安的样子,伙计倒是狠不下心来,反而耐心开口:“你等我仔细找一找。“ 说着伙计就蹲下身子,去柜台最底下的角落里面翻找起来。 便是此时。 玉姣察觉到,店内的几个人,目光都往外看去,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沈寒时,是沈寒时!”有人呼喊了一声。 接着店内两个正在挑文房四宝的书生,便往外跑去。 玉姣听了这个名字,微微一愣……这名字,倒是有几分耳熟,可是到底在哪里听过,她倒是不记得了。 店门是开着的,此时的玉姣,往门外一看,便瞧见有一个灰衣书生,乘着一匹枣红色马儿,路过此处,离得有些远,看不太真切,但瞧着那气度,却是异常出尘的。 伙计抬起头来,见玉姣往外看去,便开口道:“是沈状元在游街!” “状元?”玉姣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啊,陛下朱批的状元!娘子若是喜欢热闹,一会儿可以去凑上一凑。”伙计笑着说道。 说着伙计就把两块碎墨,放在了桌子上,开口道:“这墨虽然是破的,可也是一等一的好墨,还有这笔……笔杆子虽然破了,但不影响使用,最主要的是这笔刷,也是狼毫的。” “娘子若是喜欢,这些东西五两银子拿去便是!”伙计继续道。 玉姣看了一眼,那墨虽然碎了,可是仔细看,有隐隐珠光,想来是加了珍珠粉的缘故,着实是好东西。 虽然说玉姣不想送薛琅破的东西,但……他们姐弟之间,其实并不太讲究形势,主要是得实用。 这样想着,玉姣就痛快地说道:“给我包起来吧。” 说着玉姣眉眼弯弯:“多谢小哥!” 玉姣这么一笑,刚才那伙计便晃了晃神,咧着嘴便把东西递给了玉姣。 等着玉姣走了,伙计还在这傻笑。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恨铁不成钢地呵斥了一句:“魂儿是不是都让人家勾走了!” 伙计回过神来,讪笑了一下:“掌柜。” “我那墨虽然碎了,可也不是不能重新融了再做成墨,你竟五两银子就卖了!”掌柜咬着后牙根。 伙计嘿嘿一笑:“掌柜,不是您说的,让我好好招待贵客吗?我还当掌柜认识这位贵客呢!” “而且她虽然没出多少银子,可瞧着那气度,可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我这是为掌柜你好!若是得罪了这样的小娘子,可有的是麻烦!”伙计振振有词。 掌柜哑口无言。 玉姣抱着东西出来的时候,游街的状元郎已经走了。 她也的确没什么兴趣去凑热闹,就上马车,准备去太学附近找薛琅。 萧宁远此时,就在对面的二楼上饮茶,自然也瞧见了玉姣。 见萧宁远往外看去,藏冬也瞥了一眼:“哎?玉小娘不是说要上寺里面上香吗?怎么在这呢?” 说完这话,藏冬就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便去观察萧宁远的神色。 萧宁远瞥了藏冬一眼。 不用多说,藏冬便跳了下去,去青墨轩打听了一番。 没多大一会儿,藏冬就回来了,如实禀告:“玉小娘去青墨轩买了一些碎墨、还有一只破掉的笔。” 萧宁远皱眉:“碎墨?破笔?” 藏冬点头:“听伙计的意思是,玉小娘想买笔墨,但手头好像不是很宽裕,所以才买了这些东西。” 萧宁远若有所思,接着便看了藏冬一眼:“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初九。” 萧宁远点头:“今日是太学考试的日子。” 这东西……应该是给那薛琅的准备的。 到是姐弟情深。 萧宁远知道玉姣是假上香,真探望弟弟,便也不深究。 玉姣人已经到了太学,考试还没开始,太学外,想要通过自己本事考入太学的人,以此排成队伍,等着核验身份、检查随身带着的物品,便可以进入考场了。 书生们排队整齐,人也不算多……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种考试,考过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绝大多数人,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若是想找个人,应该不难。 可就算是如此,玉姣领着自己的两个丫鬟,找了一个遍,也没看到薛琅的人影。 第42章 姓沈 玉姣不免有些着急。 她身为薛琅的姐姐,自然知道,薛琅有多重视这次考试。 薛琅素来克己守时,如今快进考场了,这人还没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三声铜锣响起。 考生纷纷入场。 薛琅依旧没有出现的意思。 玉姣已经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了。 直到最后一名考生入场,薛琅还是没出现,玉姣已经彻底失望了……薛琅竟还没来! 一声铜锣响起…… 薛琅这才满头大汗地往这边跑来:“等等!” 敲铜锣的人微微一顿,旁边的监考官看向了薛琅,语气不悦:“你也是来参加太学入学考试的吗?” 薛琅连忙道:“是。” 监考官冷嗤了一声:“你迟到了,明年再考吧。” 薛琅一听这话就着急起来:“三声锣音结束才为到时间,我来之时,只敲了一声。” 监考官瞥了薛琅一眼,继续道:“太学乃是大家上进修习之地,你这等踩着时间来考试的竖子,怎配进入太学学习?” 说到这,监考官顿了顿:“而且就冲你这般态度,想来也考不上,瞧着你年纪尚轻,明年再考吧!” 薛琅都要急哭了。 他到底是一个比玉姣还小上两三岁的少年郎,见考官不让自己进去考试,都要急掉眼泪了。 这太学考试,对他真的很重要,他若是进了太学,父亲也能高看他几眼。他虽然不在乎父亲如何看自己,可若自己在父亲面前露了脸,也好叫旁人不敢如从前一般轻贱娘亲。 还有姐姐,他也想为姐姐撑腰。 明年再考,娘亲和姐姐要多吃一年苦。 且不说明年能不能顺利考上,便说今年父亲难得松口,叫他参加考试,就说……明年,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玉姣着急地走了过来,看着考官开口道:“这位大人,舍弟一心向学,能否再给舍弟一个机会?” 那考官瞥了玉姣一眼,眼神之中更是轻蔑:“你是他姐姐啊?” 玉姣连忙开口道:“是。” 考官的眼神满是鄙夷,此女身子窈窕妖娆,一看便不是个正经东西! 有这样姐姐,此考生还喜欢迟到,怎配进入太学这般严肃圣洁之地! 于是考官不客气地连连摆手:“走吧走吧,莫在此纠缠!” 薛琅的眼睛已经掉下来了,玉姣瞧见这一幕心如刀割。 玉姣知道,薛琅这般在乎这场考试,几乎没有自己迟到的可能性,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变故。 便是此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 那考官看见来人,微微一愣,然后颇为惊喜地说道:“可是沈公子?” 玉姣忙着安慰薛琅,根本就没在意来的是何人。 来人又问:“你还没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考官瞥了薛琅一眼,继续道:“第一声锣音响了,这个考生才刚到,太学不收如此不守时的学生,本官正要打发他们呢。” 考官很是恭敬。 沈寒时如今虽然一介白身,但却是新科状元,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不可轻易得罪。 沈寒时的目光从玉姣的身上淡淡扫过,最终落在了薛琅的身上,声音清冷地开口:“锣音不是才响了一下吗?虽于情不合,但于理,该给他一个考试的机会。” 玉姣听到有人给薛琅说情,连忙转身看了过来。 那是一个芝兰玉树的青年男子,他容貌清疏冷澈,灰衣难掩他身上的出尘之气。 这个一身孤清冷澈的书生……是今天游街的状元郎? 玉姣的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连忙给薛琅一个眼神,开口道:“还不谢过……沈……” 是姓沈吧? 玉姣继续说道:“谢过沈公子为舍弟求情。” 薛琅也连忙拱手:“多谢沈公子。” 那考官见姐弟两个人顺杆就爬,很是不耐烦,但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了:“既然沈状元郎给你们求情,现在就进去吧!不过下不为例!” 玉姣连忙把自己买的笔墨塞给了薛琅。 来不及交代什么,薛琅就往里面跑去。 其实入了考场每个人还有一炷香的准备时间,但是薛琅怕迟则生变,只想早点坐下。 薛琅小跑着去考试。 剩下的玉姣,便千恩万谢地看向了沈寒时,语气之中满是感激:“多谢沈公子,沈公子之大恩,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 沈寒时冷冰冰地看了玉姣一眼:“用不着你报答。” 说完,沈寒时便拂袖离去。 旁边的考官看的一愣一愣的,刚才他还以为这沈状元是看上玉姣的美色了,这才出言相帮,可没想到他的态度竟然如此冷漠。 沈状元果然非常人也! 考官摇着头往里面走去。 玉姣此时也长松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弟弟总能顺利考试了。 那圣莲寺是出府的借口,但去……还是得去一下的,不然薛玉容问起来,不好交代。 玉姣上马车的时候,沈寒时正好路过此处,他的声音冷冰冰地飘来:“薛玉姣,路既然是你自己选的,那你就走好了,莫要让人瞧不起。” 玉姣微微一愣,转身看去。 沈寒时已经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牵着马的背影给玉姣。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让玉姣听了有一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等等…… 此人怎么知道,自己叫薛玉姣! 他……究竟是何人?怎么认识自己? 春枝和秋蘅两个丫鬟,此时都有些犯花痴。 尤其是秋蘅,眼神之中满是崇拜:“我还以为状元郎都是又瘦又丑,还蓄着胡须呢!没想到状元郎竟然也可以这么俊逸!” 就好似一颗翠色玉竹。 总之,叫人看着,就心旷神怡的。 玉姣想了半天,心中忽然间就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姓沈…… 此人姓沈…… 第43章 是他 玉姣在庄子里面的时候,曾和一清贫书生定下亲事。 她之前不太记得,那清贫书生的名字,只知道那书生姓沈,家中无父,只有一寡母与幼妹。 今日她第一次听到沈寒时名字之时,只是隐隐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自己从何处听过,完全没把沈寒时和那清贫书生联系在一起。 天下沈姓之人众多,今日在青墨坊听闻沈寒时名字的时候,玉姣自然不敢多想。 可刚才沈寒时那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却让玉姣忍不住地多想。 沈寒时——这位大梁的新状元,该不会就是从前与自己定过亲事的清贫书生吧? 玉姣本来不太相信天下有真巧的事情。 只是沈寒时忽然间叫出了她的名字,以及对她那古怪的态度,再结合那意味深长的话,叫她不得不多想。 玉姣上了马车后,还是忍不住地在想这件事。 若沈寒时真是那人……她当初也真的嫁了过去,是否会有另外一种人生? 玉姣想到这,心中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其实……对于她来说,便是所嫁之人,只是一个清贫书生,甚至于这个书生一辈子都无法高中,她也是愿意的。 小娘半生做妾,叫她瞧清楚了一个道理。 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做妾真是太难了。 只是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而当初走哪条路,也并非她可以随意选择。 她想到这,神色就坚定了起来。 往事不可追忆,她改变不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也不想让自己沉耽在后悔之中,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掌握好属于自己的未来。 …… 太学考场。 薛琅气喘吁吁地坐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去迎接接下来的考验。 他把随身带着的木箱拿了出来,里面是他早前准备的笔墨。 试题还没有分发下来,但众考生已经开始研墨,为一会儿就要开场的考试做准备。 薛琅把墨块放入砚台之中,加了一些清水,便开始研磨,可是磨了几下,薛琅便发现问题了。 按说磨上几下,就会下墨的墨块,此时不但没有下墨,反而磨下来一些如同黄泥一样的汤水。 “不对!”薛琅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那“墨”。 他为了准备太学考试,提前用存了好久的钱,买了墨,也早早在家中试过了,虽然比不上薛庚用的好墨,但足以应付太学考试。 可如今这如同泥汤一样的东西,似乎和墨毫无关系。 薛琅猛然间想起,自己出门之时,薛庚那得意的神色。 “我就算是放你去考试了,你也考不中!”薛庚嚣张的言语,历历在目。 薛琅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就想通了。 这一定是薛庚在里面搞鬼。 虽然说父亲当初当着忠勇伯爵的面,答应了让自己去参加太学考试,大夫人李氏和薛庚无法明着阻拦,但这不影响他们暗中动手脚。 比如,拖延自己的时间,不让自己按时去考场。 又比如……像是如今,换了自己的墨。 薛琅又把自己的笔拿出来看看,这一看,薛琅就双手握拳,眼神充满了怒火。 只见那只竹笔,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可是稍微一碰,便从笔头之处断裂开来。 这笔完全用不得! 李氏和薛庚,这是叫他永无出头之日!哪怕这母子两个人,笃定了他就算是真的顺利来参加考试,也考不中,可还是千方百计的,对他用了这种阴私的手段! 薛琅的眼神之中满是绝望。 自己今日若是考不中,便是哑巴有苦说不出,到时候即便是他和父亲说了这前因后果,也无人会相信。 大家只会觉得是他是自己没本事考不中,找借口。 容貌俊秀的少年郎,有绝望、怒意、哀色…… 可就在此时,他的目光一扫,忽然间就瞧见了玉姣递给他的东西,那是一个用布裹起来的小包裹,此时里面有一个狭长的盒子,露出来一角…… 瞧着那盒子,薛琅有些不敢相信。 这盒子上面,好像印着青墨坊独有的徽记。 薛琅连忙将东西打开,也就瞧见了那只狼毫笔以及碎掉的墨块。 笔虽然破损,瞧着不好看,但是笔毛柔顺,而且硬度刚刚好,仔细一看,竟是狼毫的! 墨块虽然碎,但并不影响研磨后的使用。 且瞧着那质地,像是松溪玄光墨。 薛琅瞧见这两样自己急需的东西,眼中有泪花闪烁,他喃喃低语:“姐姐……” 试卷发了下来。 薛琅郑重其事的,在纸上开始做自己的文章。 他这次定将全力以赴! 若有朝一日,他也能考取状元郎,以后自然无人敢欺辱母亲和姐姐! 他也想叫母亲和姐姐,沾一沾自己的光。 玉姣去了圣莲寺,回来的时候,让车夫把马车停在一处药房的外面,开口吩咐了一句:“春枝,你去帮我买两样调养身体的药。” 春枝点了点头:“是。” 说着春枝便下了马车。 没多大一会儿,春枝回来了,玉姣看了一眼,随口问:“买好了吗?” 春枝继续道:“回小娘的话,买好了。” 等着春枝坐稳,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车夫正在专心赶车,这才用小声说道:“小娘,我去打听了,那药粉里面有蛇床子和麝香,算是剧毒的绝育药,女子用多了,不只难以生育,而且会气血两淤,最终有早亡之相。” 玉姣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她其实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般狠毒。 秋蘅听完后,脸色也略显苍白:“小娘,究竟是何人要害你!” 玉姣认真地思量了一下。 是何人呢? 孟侧夫人?但孟侧夫人自己有孕在身,若是知道自己的屋子里面有麝香,定然不会久留吧,可孟侧夫人还是来了两次……尤其是第一次,在自己这留的时间并不短。 是孟侧夫人觉得那药在被子里面,影响不到她?所以铤而走险? 还是说,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 但这要是另有其人,是何人? 第44章 写字 这另有其人,总不可能是薛玉容吧? 薛玉容在她怀上孩子之前,完全没必要做这种事情。 此时的情况便是,玉姣知道有人要对自己下毒,但不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玉姣此时已然遍体生寒。 她从前便知道妾室难当,高门大户的日子不好过,可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可怖。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时都心疼地看向了玉姣。 “小娘……”春枝低声喊道。 玉姣抬头看向两个丫鬟:“春枝、秋蘅,我在这伯爵府之中,不知前路,举步维艰,若是你们不愿意跟着我,现在便可以说出来,我定会去求主君,为你们安排一处好的去路。” 春枝连忙说道:“小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永远都是我的主子!” 秋蘅也跟着道:“小娘,你待我这么好,我也要一辈子跟着你!” 玉姣看向两个人,心中略感安慰,温柔且坚定地说道:“那往后,就叫我们一起在这伯爵府,闯出一条生路来。” “那些人想让我死,想让我活得不好,可我偏偏要好好活着,还得活得精彩!”玉姣目露坚定的开口。 到了伯爵府后。 玉姣领着两个丫鬟,回揽月院。 那车夫却去了琴瑟院。 薛玉容听那车夫禀告完,冷嗤了一声:“我就知道,玉姣这个小贱人,这么想出府,一定是别有目的,原来是为了她那个不入流的弟弟!” 赵嬷嬷继续道:“夫人莫要生气,往好处想想,正是因为玉姣在乎薛琅和柳小娘,我们才能拿捏她。” 赵嬷嬷是会劝人的。 薛玉容听完后,当下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不过玉姣这个贱人,出府后背着我去见薛琅,这件事却不能这样算了!怎么也得敲打一下,免得以后她背着我,做出别的事情来!”薛玉容眯着眼睛道。 薛玉容的目光微微一转,便看向了桌子上的那卷佛经,对着翠珠说道:“给玉姣送去,叫她在本月十五之前,抄写百遍,为老夫人祈福。” …… 揽月院。 玉姣看着面前的那卷经书,忍不住地垂眸。 这经书的字数可不少,几天之内就写足百遍,想来这几日,她都没得歇了。 玉姣心中知道,自己今日去了青墨坊,薛玉容就罚自己抄写经书,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敲打她。 她也是无话可说,当初去见薛琅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回府后要被为难,如今这为难……到是比她想象之中的,轻了许多。 指着薛玉容良心发现,给她减轻这责罚,是不太现实了,所以玉姣决定,早早开始。 这样时间更从容一些。 只不过这早开始,也要笔墨纸砚。 这几样东西,府上可不会发下来,要不然她今日也不会凑钱去买笔墨了。 玉姣想了想,吩咐了春枝一句:“你去找钱管事,把事情如实说上一说,且看看钱管事能不能给你拿一些笔墨纸砚。” 若是不能……那还得另外想办法。 这没钱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啊! 没多久,春枝便回来了,手上拿了不少东西。 玉姣有些意外地道:“怎么拿了这么多回来?” 纸多拿一些也就罢了,可是这笔……春枝竟然直接拿了两支、连着砚台都是双份的,还有好些上好的墨块。 伯爵府上管理颇为森严,每个妾室按照等级不同,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从管事那拿一些东西,但是像是值钱的东西……却不可能一口气给上太多。 除非有主君或者是夫人的吩咐。 春枝笑着说道:“钱管事说了,主君吩咐了,玉小娘若是想要什么,都可去管事那领取。” 玉姣听了这话,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 她没想到,萧宁远竟然特意吩咐了这件事。 …… 玉姣将纸张展开,便开始抄写经文。 落笔之时,所成之字竟然不是女子常用的金钗体,金钗体字型雅致好看,是闺阁女子们常用的字体。 而玉姣写出来的字,反而如同雁落平沙、青峰云隐,虽然玉姣已经刻意收敛了几分,但还是能让人看出来,这字之中的神韵不同。 玉姣写了几个字后,看着那字,皱了皱眉。 忍不住就将纸张团了起来,往门口的纸篓处扔去。 萧宁远便是此时进来的。 那纸团滚到萧宁远的脚下。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到来,连忙惊喜地看了过来:“主君!” 萧宁远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纸团,便要弯腰捡起。 玉姣连忙给了春枝一个眼神,春枝先一步捡了起来,玉姣这才开口道:“主君,妾不是故意用纸团砸你的,妾没想到主君会过来……” 现在正是下午。 一般来说,萧宁远都是晚膳左右的时候才会过来。 萧宁远没去看春枝手中的纸团,反而往里面走来,他瞥了玉姣一眼,开口道:“在写字?” 玉姣开口道:“抄佛经。” 萧宁远好奇地看向玉姣:“写两个字让我瞧瞧。” 永昌侯府的庶女会写字,并不奇怪,萧宁远想看看,玉姣的字如何。 人常说,字如其人,看字,也能看出人的一些本性来。 玉姣提笔。 写出来的时候,却又换成了簪花体。 这种字,文人墨客常用,写好了极其漂亮。 玉姣写的,虽然谈不上多漂亮,但也工工整整,叫人看着就赏心悦目的。 萧宁远看了一眼,笑道:“字如其人,你人拘谨,这字看着也拘谨。” 虽然说之前玉姣让萧宁远见识到了自己胆大的一面,但之前玉姣留给萧宁远那拘谨小心的样子,还深入他心。 他顶多会觉得,玉姣拘谨之余,偶尔大胆,不会彻底否认玉姣拘谨的那一面。 玉姣有些不好意思:“妾才疏学浅,叫主君见笑了。” 萧宁远继续道:“你这字,已经写得很不错了。” 至少,在京中贵女之中,已经能排得上上流了。 玉姣一个不得宠的庶女,还能练字,实属难得。 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今日去太学了?” 第45章 照拂 玉姣闻言,手上写字的动作微微一顿。 萧宁远也知道这件事了? 她本就没想着把这件事瞒下来,也瞒不住。 她只不过有些意外,萧宁远竟然会关注这样的小事儿。 她抿了抿唇,低声说道:“薛琅今日参加太学考试,就顺路去瞧了瞧……” 见玉姣一脸做错事的神色,萧宁失笑。 “你不用紧张,手足情深,你去探望弟弟,也是应该的。”萧宁远继续道。 “我提这件事是想告诉你,若你以后想去见薛琅,大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绕一个大圈子。”萧宁远笑道。 玉姣抬起头来,明眸落在萧宁远的身上,有些秘密被戳破后的心虚:“主君,都猜到了?” 萧宁远笑了笑。 他自然猜到,玉姣掐着时间,去求薛玉容,说是去圣莲寺上香,为的其实就是去见薛琅。 见萧宁远没否认。 玉姣握着笔的手,微微用力,她似有些紧张地看着萧宁远:“主君,妾……” 萧宁远应该不喜欢她这般用心机的样子。 之前萧宁远便说过,事不过三,玉姣有些担心,萧宁远把这桩小事,也算进去。 其实玉姣也不想绕这么一个圈子,只是她若是直接和薛玉容提出来去太学找薛琅,薛玉容肯定不会同意。 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眼见着玉姣手中那根笔上的墨汁,就要滴落下来,萧宁远从玉姣的后方,将玉姣环住,握着玉姣的手,在纸上带了一笔,接着便在纸上写了两行字。 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 玉姣的注意力,被纸上的字句吸引去,开口道:“神女赋。” 萧宁远意外地看了玉姣一眼:“姣姣知道?” 玉姣听到这一声姣姣,微微一愣,错愕地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侧方的萧宁远。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 近到玉姣可以清晰地闻到萧宁远身上的松木香。 察觉到玉姣在看自己。 萧宁远故意道:“姣姣怎么这么看我?” 玉姣这才轻声问道:“主君刚才可是喊我姣姣?” 萧宁远故意逗她,又唤了一次:“姣姣好似很意外?” 玉姣抿唇:“从前,只有小娘会这样称妾,如今,主君也这般唤妾,这让妾觉得……好像又多了一个人疼爱妾。” 萧宁远见玉姣这般模样,心中又多了几分怜爱。 他自问,自己从前并非喜欢怜香惜玉之人。 但不知道为何,在面对玉姣的时候,他便忍不住多怜几分。 藏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老夫人请主君过去。” 萧宁远开口道:“知道了。” 玉姣连忙从萧宁远的怀中起身,帮着萧宁远把有些褶皱的衣服整理齐整,萧宁远是要去这伯爵府的老夫人,可不能叫老夫人,看出不妥来。 这位老夫人,出身名门世家,当姑娘的时候,甚至还在宫中做过伴读,被宫中的嬷嬷教养过,性格古板严苛,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沉耽女色。 虽然说萧宁远并没有沉耽女色的意思——若萧宁远真是好色之人,她何需多用心思? 但她的存在,本就是让老夫人不喜的存在了,若是这个时候再让老夫人看出其他不妥来,那才叫麻烦呢。 萧宁远才走没多久。 钱管事便来了。 玉姣看到钱管事,很是客气:“管事怎么过来了?” 钱管事笑道:“主君说了,从今日开始,府上的妾室,每个人多加五两例钱” 说到这,钱管事微微一顿:“至于玉小娘,再多加五两,不走公账,从主君的账上扣。” 钱管事一边说,就把两块银锭子,递给了春枝。 钱管事看着玉姣,心中暗道,这就叫傻人有傻福?这位玉小娘看着不太灵光的样子,可是主君偏偏格外宠爱这位玉小娘。 他在这府上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瞧见,主君会额外给谁添银子。 哦,也不算是第一次了。 毕竟孟侧夫人那,主君就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钱管事走后,玉姣从春枝的手中,接过十两银子,有些恍惚……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本来都把身上的银子花光了,一穷二白的,没想到萧宁远这就让人送了银子过来。 虽然不多……但她吃住都在这府上,也花不了什么银子。 而且身为良妾,本来每个月,就有五两银子,再加上这十两,她一个月就有十五两银子。 足够她用了。 不只够她用,她还能省下一些,补贴一下小娘和弟弟。 总之,从现在开始,她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玉姣最终只收了五两银子,剩下的五两,她递给了春枝,开口道:“春枝,这银子你和秋蘅两人,一人一半。” 春枝连忙惶恐地说道:“小娘,这可使不得!” 秋蘅也连忙摇头:“小娘,我不要你的银子。” 玉姣笑了笑:“你们跟着我,都辛苦了,这银子你们就拿着,也好让我安心一些。” 丫鬟,对于她来说,就是她在这府上的左右手,她自然不能亏待了左右手,免得叫旁人钻了空子。 虽然说春枝和秋蘅都是本分的,但玉姣明白,自己也不能把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 春枝和秋蘅还要推拒。 玉姣就板着脸,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们两个丫鬟,还真是越发地没规矩了!” 春枝和秋蘅吓了一跳,愣愣地看向玉姣。 玉姣这才继续说道:“我身为小娘,命令你们把银子收下,你们没听到吗?” 春枝和秋蘅见玉姣开始摆起身份来,便也没了法子,只能收了银子,然后在心中暗自发誓,她们一定要好好追随玉小娘! …… 已近子夜时分,玉姣房内的烛火还燃着,她依然在抄写佛经。 玉姣放下了笔,晃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推开门出来透气。 明月当空。 玉姣伸出手臂,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春枝拿着一个披风过来,往玉姣的身上裹去:“小娘,你穿得太薄了,小心吹了寒风,勾得旧疾复发。” 玉姣笑着点头:“知道……”了。 话还没说完,便戛然止住。 玉姣瞧见,有一个人影,立在揽月院外的墙头上。 第46章 出府 玉姣正要轻呼,那人便纵身跃跳入揽月院。 她看清来人,瞪大了眼睛……这……萧宁远怎么和梁上君子似的,要翻墙头? 萧宁远并非有意来翻玉姣的墙头。 今日萧宁远忙于公务,直到刚才,才放下纸笔。 便出来透口气。 月色正好,他跳上高处,本是想更好地赏月,不曾想……却赏到了玉姣。 止景斋和揽月院,两院离得很近,可以说是一墙之隔了。 所以才给玉姣一种,萧宁远站在揽月院墙头上的错觉。 萧宁远见被玉姣看到了,便径自跳入揽月院。 “主……主君。”玉姣刚才被吓到了,说起话来,还有点结巴。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怎么还没睡?” 玉姣低声道:“妾在抄写佛经。” 萧宁远下午的时候,就听玉姣说起抄写佛经这件事,此时又听到了,便道:“就算是抄写佛经,也得休息吧?” 玉姣到也不抱怨,而是看着萧宁远笑道:“主君不也没休息吗?”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况且,我今日若是早早睡着了,便见不到主君了。” 玉姣这话说的,叫萧宁远心中一软。 刚才的疲惫,尽数散去。 他拉起了玉姣的手,自然而然地往屋中走去。 玉姣是哭着累着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玉姣便觉得,酸痛的不只是自己的手腕了,还有全身。 萧宁远简直就不是个人! 看着好像温和斯文,但是在那种事情上,竟然也有那么疯狂的一面。 不过好在,昨夜萧宁远是翻墙来的,旁人并不知道萧宁远睡在了自己这。 以至于,琴瑟院没送来事后补药。 若不然,她的舌头还得跟着遭一回罪。 薛玉容虽然让人给她送补身体的药,可却不许人在这药中放甘草,那药苦的和什么似的。 便是玉姣这种不怕苦的人,喝上一回,也觉得口舌辛辣酸苦,格外倒胃口。 …… 转眼便是两日。 到了太学放榜的日子。 玉姣一早的时候,便急得团团转,然后把春枝派了出去,叫春枝去给自己打探消息。 她这种当小娘的,不可以随意出府,但是却可以让丫鬟们出去。 藏冬便是在后门,看到了春枝。 “这么早,你出门做什么去?”藏冬随口问道。 春枝不太待见藏冬,但是心中又想着,这藏冬可是主君跟前的红人,为了小娘,她还是得忍一忍,于是春枝就一板一眼地开口:“小娘叫我出去打听一下薛琅公子可考上太学了。” 这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春枝也没必要瞒着。 藏冬从后院到了揽月院,看到玉姣便开门见山。 “玉小娘,主君吩咐了,让你同他一起出府。” 玉姣看着眼前传话的藏冬,有些意外:“主君让我和他一起出府?” 藏冬点头:“玉小娘快些,主君说了,只等你半炷香的时间。” 说完藏冬就走了。 玉姣有些意外,萧宁远之前,除了带孟侧夫人出过府,可没单独带过其他人出府! 他如今怎么要带自己出府了? 玉姣虽然琢磨不透,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然后去了后门处乘坐马车。 藏冬一人身兼数职,如今便代替车夫的角色。 玉姣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便在车内瞧见了一身朝服的萧宁远。 萧宁远的朝服,是大红色的,袖口处绣着云纹,正襟处则是月升沧海的祥瑞图,这样一身朝服,穿在萧宁远的身上,衬得萧宁远多了几分官威。 玉姣本就觉得萧宁远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如今萧宁远穿了朝服,玉姣便更不敢靠近了。 萧宁远要上朝……怎么还喊自己来? 玉姣红唇轻启,想要问上一句,可是正要开口,便见萧宁远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 萧宁远昨日忙于公务,后又了揽月院,同玉姣放肆了一次,今晨玉姣没醒,他又起了大早,难免有些精神不济。 见萧宁远闭目休息,玉姣也不敢贸然开口,此时就沉默地坐在马车的一角。 马车最终停了下来。 藏冬的声音传来:“玉小娘,到了。” 玉姣有些疑惑地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太学?” 藏冬便开口道:“玉小娘,一个时辰后,在上阳茶楼等着便可,届时,我会赶着马车过来接你。” 玉姣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 萧宁远是知道,自己惦记薛琅的事情,所以特意带自己出府的吗?为的就是让自己亲眼来看放榜? 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玉姣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萧宁远这样做,难道也是因为之前落水一事,对自己愧疚,所以弥补自己吗? 应该不是的。 萧宁远这般的人,既然已经补偿过自己了,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些事情,一直愧疚? 那他这是…… 玉姣觉得萧宁远这个人,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可不管萧宁远是因为被自己的美色吸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今日之事,玉姣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玉姣下车的时候,萧宁远还没醒过来。 但她还是轻声,且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多谢主君。” 玉姣下车了。 藏冬便轻轻拍了拍马儿,马车缓缓驶离。 便是此时,萧宁远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面,可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他想到玉姣刚刚说的话,唇角微微扬起。 昨日他便察觉到,玉姣因为薛琅的事情心不在焉的。 今日清晨,藏冬和春枝对话的时候,他就在附近。 这点小事,他成全一下玉姣又何妨? 此时这已经有一些等着一会儿放榜的学子了,这些年轻的学子,也瞧见了玉姣。 玉姣的模样太出众了,尤其是那妩媚和清丽并存的气质,格外吸引人。 当下就有人,大着胆子往玉姣这凑来:“姑娘是来寻哪家公子的?” 玉姣正要开口把人打发了,春枝便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开口道:“眼瞎了吗?没瞧见我家娘子已经盘发了吗?” 盘发,便代表玉姣已经嫁过人了。 那书生刚才看到玉姣一个人站在那,而且气质柔弱,本以为是好说话的,没想到会半路杀出来个春枝,一时间被呛得哑口无言,连忙灰溜溜地走了。 春枝这才看着玉姣高兴地说道:“小娘,你怎么也来了?夫人允许你出门了?” 说着春枝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只有玉姣一个人,便担心地开口:“小娘,就你一个人吗?” 玉姣笑着说道:“不是一个人。” 说着玉姣就往身后不远处指了指,那跟着一个随从。 她下车后才发现,是有随从跟着自己的。 第47章 人情 萧宁远自然不可能,让玉姣一个女子,独自出门,所以早就暗中做了安排。 玉姣领着春枝,在人群之中搜寻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薛琅的影子。 玉姣心知,侯府那,怕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在心中暗暗祷告,只求能天随人愿,叫薛琅一次考入太学。 若是薛琅真考入太学,便是大夫人李氏也无法拦着薛琅去读书了。 到时候,便是天高任鸟飞,且不说薛琅会不会前途无量,至少也不用处处被掣肘。 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 太学终于放榜。 考生和考生家属们,蜂拥着往前冲去。 玉姣也想往人群之中靠一下,但眼瞧着刚才那个试图骚扰玉姣的书生,往玉姣这瞥了一眼,玉姣就犹豫了一下。 春枝开口道:“小娘,你在这等着,我去看!” 春枝虽然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可还是识得几个字的。 不多时。 春枝就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玉姣期待地看向了春枝:“怎么样?” 春枝笑开了:“恭喜小娘!贺喜小娘!公子他拔得头筹!” 春枝这挤进去,随便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名字在最上方的薛琅,所以没用上多少时间,便回来报喜了。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旋即惊喜道:“真的?” 春枝笑道:“真的不能再真了,小娘若是不放心,等一会儿人散了,小娘可以亲自去看上一看!” 玉姣便站在这等着。 她并非不信任春枝,而是她想亲眼看看,亲眼看到薛琅,是如何争了这一口气的! 大家看了榜,就纷纷散去。 玉姣也就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那文榜。 最上面赫然写着薛琅的名字,后面还标着第一名的字迹。 虽然说这只是太学的入学考试,并非科举,但薛琅能考得头筹,便已经说明,薛琅只需要刻苦努力,未来必定有所作为! 玉姣看着薛琅的名字,心情异常澎湃激动。 薛琅——她的弟弟,当真是争气! 她没有白白算计这一回,没有白白替薛琅争这一次的机会! 只是可惜,今日薛琅没来,不然她一定要好好夸赞薛琅一番。 …… 萧宁远已经下了朝。 往回走的路上,永昌侯看到了萧宁远,于是就快走了几步,喊了一句:“宁远!” “岳丈。”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身看向永昌候,客气地开口。 永昌侯笑着看着萧宁远,又用余光看了看身边走过的其他同僚,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之前就有传言说,萧宁远并不看重永昌侯府,甚至于,忠勇伯爵夫人的位置,早晚都要换人坐。 如今他喊住萧宁远,就是想让这些人看看,永昌侯府和忠勇伯爵府好着呢! 只是,他虽然为岳丈,但是和萧宁远说话的时候,还是略显底气不足,毕竟这位女婿,在朝堂之中可是大权在握,远不是他这个空壳子侯爷能比的。 永昌侯努力找个话题:“小女最近可好?” 听这话,倒像是个关心女儿的父亲。 萧宁远含笑问道:“不知道岳丈问的是夫人,还是……姣姣?” 这一声姣姣,让永昌侯微微一愣。 很快永昌侯就笑道:“玉容嫁到伯爵府多年,从未出过什么岔子,自然让人放心,我是想问问……姣姣如今怎样了?” 这还是永昌侯,第一次这样称呼玉姣。 萧宁远听了这称呼,微微皱眉。 不知道为何,听永昌侯这样喊玉姣,他的心中有一种很不爽快的感觉。 他并未表露出来,而是自己也改了称呼:“玉姣现在很好,只是……” 永昌侯有些紧张:“这丫头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就知道!这丫头从小在乡野长大,很是没规矩!若是哪里冒犯了你,你只管教训,莫要碍于侯府的面子饶了她。” 萧宁远意外地看向了永昌侯。 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永昌侯怎么就觉得,是玉姣惹了事儿? 萧宁远忍不住地想起玉姣那胆小慎微的样子,她那般胆小……倒也不是伪装,想来是在侯府受了太多的委屈,才不得不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永昌侯见萧宁远不说话,心忍不住地提了起来。 萧宁远轻笑了一声,开口道:“岳丈大人不必担心,玉姣并未惹祸。” “那你刚才……”永昌侯目露疑惑。 萧宁远笑道:“我是说,玉姣这些日子,忧心薛琅入太学的事情,不免有些茶饭不思。” 他说的是实话,他能看出来,玉姣为这件事忧心。 他今日提这件事,一来是想随手送玉姣个人情……那薛琅虽然能去考试,可万一考不中呢。 二来是,他实在是见不上永昌侯府那些人的阴私作为,且不说薛琅书读得怎样,冲着这颗向学之心,永昌侯就不应该让自己这个儿子,毁于妇人争斗,绝了前程。 永昌侯也是在朝堂上混了多年的老狐狸了。 一听萧宁远这话,便明白过来了。 薛琅虽然有了考太学的机会,但谁都知道,这太学没那么容易考。 相反,他们这些荫封世家,想送子弟去太学读书并不难。 于是永昌侯便笑道:“这有何难?你且告诉玉姣,即便是这次薛琅没考上太学,我也会送薛琅入太学。” 终究是薛氏子弟。 若是真能读出个名头来,与他并无害处。 萧宁远笑道:“如此甚好。” 永昌侯说完这话,便借势提出:“过几日,是家母的寿辰,宁远可有时间,携玉容和玉姣同来?” 萧宁远微微颔首:“若是没有公务,小婿一定按时到访。” 永昌侯回府的路上,心情极好。 随从瞧见了,便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侯爷怎么这么高兴?” 永昌侯笑了笑,没回答,但是心中却想着,永昌侯府和忠勇伯爵府成为姻亲多年,但是关系一直寡淡,鲜少走动,如今走动倒是频繁了起来。 他能不高兴吗? 永昌侯也不糊涂。 心中明白,如今两府交好,并未是薛玉容的功劳。 这一切的改变,都发生在玉姣到忠勇伯爵府后。 既然那萧宁远喜欢玉姣,他便也多在乎一下这个女儿,又有何难? …… 玉姣此时正在上阳茶坊等着萧宁远。 她要了一壶茶并两样点心,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她心情极好地看着路上往来的行人。 自从回到侯府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畅心。 这人一高兴了,精气神都不一样,此时的玉姣,从上到下,都散发着明媚的气息。 此处离着太学近,饮茶的书生也多。 有两个书生,瞧见玉姣后,眼神微微一亮,倒也不靠近,而是取了笔墨出来,开始作画。 一笔一划之中,便勾勒出美人之形。 只是画人画皮难画骨,画出的玉姣虽美,但比起本人来说,还是差了几分气韵。 春枝发现几个书生,正在偷偷看玉姣,轻哼了一声,身形一动,当下就挡住了那几个书生看玉姣的视线。 玉姣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容尚未落下,玉姣便瞧见一个熟悉的影子,缓步从楼梯处往上走来。 是沈寒时。 第48章 又相逢 沈寒时今日着了一身青衣,比前日那灰衣多了几分颜色,衬得整个人更若一块无暇青玉,他的长发,便是用青玉冠束起,仿若是谪仙一般,孤清冷寒,不染尘埃。 唯有身上的书卷气,叫人觉得,他是这世间之人。 这样的人,一上二楼,便叫二楼的书生们,都开始安静了下来,间或伴随着几声窃窃私语。 “这就是沈寒时!” “沈寒时的文章我看过,简直是惊为天人!” “陛下御笔朱批,说他有经世之才!” “哎?他旁边那个,好像是探花程放吧?今日运气真好,能瞧见这两位神仙人物!” 沈寒时的旁边,跟着一位白衣书生,便是今年的探花郎的程放。 程放热情的招呼:“这边,我提前就定好了靠窗的位置!” 玉姣便眼瞧着,程放引着沈寒时坐在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她的位置,和沈寒时的位置正对着…… 此时沈寒时抬头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气氛有些尴尬。 若是玉姣之前没想到,这人可能是和自己定过亲的那个沈家书生,此时瞧见了,倒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顶多就是觉得状元郎这个名头新奇,多看上几眼。 可自从那日,玉姣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后,如今再见这沈寒时,心情便难免复杂。 但很快,她就调整好心态,面不改色地挪开目光,便开始饮茶。 沈寒时的目光之中,也并无多余的情绪。 倒是程放,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玉姣,他忍不住地瞪大了眼睛,顿觉眼前女子,惊为天人! 程放一直维持着扭脖子看玉姣的姿态。 沈寒时开口道:“程兄。” 程放这才回过神,把头转回了回来,看向沈寒时,压低了声音说道:“沈兄,你瞧见没?我身后那个小娘子,可真漂亮啊!” 沈寒时的声音清冷:“沈兄,你邀我来此,不是为了策论的事情吗?” 程放见沈寒时不搭自己刚才那话,敬服地看了一眼沈寒时。 不愧是不近女色的新科状元。 这样的漂亮的小娘子……沈寒时都不多看了一眼!这沈寒时的心,多半儿就是石头做的。 之前他还不服气,可如今想来,就冲沈寒时这心无旁骛的心性,也让自己更像是状元啊! 虽然说程放已经不往这边看了,沈寒时已经用那清冷的声音,和程放说起策论之事。 程放问:“卷论如何盛世治国,若是沈兄该如何作答?” “国之盛世,更应思忧,大国之殇,非外敌也,恐蝼蚁筑巢,伤民之根本……” 沈寒时的声音很好听,讲起大道理来,更是让人忍不住地侧目。 一时间,整个茶坊,万籁俱寂,只剩下沈寒时的声音。 玉姣刻意不去看沈寒时,便低头饮茶,茶盏放下的时候,玉姣手中一滑,茶盏轻轻一斜,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沈寒时的声音微微一顿。 玉姣察觉到有一道清浅的目光,似从自己的身上掠过。 但等着玉姣去看的时候,沈寒时已经继续和程放说起话来。 和沈寒时面对面这样坐着,玉姣还是觉得心理压力很大。 她想现在便离开。 但……若是离开了,反而显得她心中在意这件事。 那沈寒时如今已经是状元了,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自然不会沉耽往事,更何况……他们之前见都没有见过。 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遑论真情。 如今沈寒时定会有更好的选择,沈寒时不在意这件事,她若是在意,反而显得不妥。 此时的玉姣有一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感觉…… 玉姣正在这纠结犹豫。 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便又走上来一个玄衣男子。 来茶楼之前,他已经换下朝服,这一身玄衣,衬得他异常冷肃威严。 萧宁远上了二楼,一眼便看到了玉姣,大步往这边走来,等着近了,萧宁远也瞧见旁边桌子上的沈寒时以及程放。 程放也注意到了萧宁远。 他有些惊奇的开口:“忠勇伯?” 程放是世家子弟,这汴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程放都认识,自然也认识萧宁远。 萧宁远看着程放,微微点头。 程放连忙对沈寒时开口:“沈兄,这位便是忠勇伯爵萧宁远!可是咱们大梁赫赫有名的人物!” 说到这,程放又对着萧宁远介绍了一句:“这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沈寒时。” 沈寒时早已起身,对着萧宁远拱手行礼:“见过萧伯爷。” 玉姣在一旁瞧着这一幕,最终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口,不看不听不问,左右那沈寒时若是不傻,也不会当着萧宁远的面,提起旧事。 她便也当不知道这件事就好。 而且本就是她的猜测,沈寒时也没有主动说明身份,她没必要自讨麻烦。 萧宁远抬手虚扶一下,让沈寒时不必多礼。 程放则是开口道:“萧伯爷来这上阳茶坊,是……” 萧宁远瞥了程放一眼。 不怒自威。 程放连忙开口道:“萧伯爷不要误会,我是想说,若是萧伯爷是一个人来的,不如同我们一起饮茶。” 他可不敢打听萧宁远的行踪。 萧宁远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和气,其实骨子里面冷厉得很。 若是得罪了萧宁远,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萧宁远没回答程放,而是直接走到玉姣的对面坐下。 这次不用回答了,程放也看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程放瞪大了眼睛……萧伯爷竟然是来找这个漂亮小娘子的,不是说他也不近女色吗?这是……什么情况? 萧宁远坐下来的时候,玉姣便发现,沈寒时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此时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说当初悔婚,并非她所愿,但总归是她悔婚在先……她多少都是觉得,对不起沈寒时的。 如今和萧宁远一起出现在沈寒时的面前,她自是尴尬。 萧宁远看着玉姣温声道:“等急了吧?” 玉姣回过神来,连忙开口道:“还没到两个时辰呢,主君来的已经很快了。” 程放闻言,小声对着沈寒时嘀咕了一句:“主君……这位小娘子,是萧伯爷后院的人啊……看这年纪,应当不是萧夫人,应该是……他的妾室?” 沈寒时冷眸看向程放,眼神之中满是警告。 程放顿时噤声。 当着萧宁远的面去议论萧宁远后院的事情,着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玉姣开口道:“主君,我在这茶楼里面坐了好一会儿了,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玉姣刚才还纠结要不要离开。 现在她只已经不纠结了,只想着赶紧离开此处。 萧宁远闻言,往外瞥了一眼,此时外面行人不少,颇为热闹。 他虽然不爱热闹,但玉姣既然提了,他也没有拒绝,而是微微颔首。 第49章 少年展志 玉姣跟着萧宁远起身,准备往外走去,但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衣服勾到了椅子上,玉姣整个人微微踉跄了一下。 还没等着玉姣自己站稳。 萧宁远便伸出大手,轻轻地揽住了玉姣的腰肢。 沈寒时和程放两人,此时正起身,对着萧宁远行礼送别。 玉姣便这样,被萧宁远带走了。 下楼的时候,玉姣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沈寒时正低头饮茶,她心中暗道,定是自己悔婚在先,心虚才会如此。 沈寒时如今已经是状元郎,又怎会介意往事? …… 永昌侯府。 柳小娘和薛庚,正跪在大夫人李氏的面前。 今日母子两个人被唤来问责。 说是薛琅潜入薛庚的书房,毁了薛庚刚刚作好的课业。 李氏打量着神色卑微的柳小娘,眼神之中满是嫉妒。 在乡下十余年,不但没让这柳小娘变成粗鄙村妇的模样,反而叫柳小娘的身上多了恬静的气质。 “薛琅,你可知错?”李氏冷声呵斥着。 薛琅终究是少年轻狂,不肯吃下这委屈,当下开口道:“母亲,我并未去薛庚的书房,如何能毁掉薛庚的东西?” 李氏冷笑了一声:“你说没去就没去?” “除了你,还能有谁?”李氏反问。 “我知道你嫉妒庚儿入太学,我没同意让你去,你便心怀不满,可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这些年,我请了多少名师来教庚儿,如此才敢把庚儿送去太学!而你,这些年乡下长大,怕是字都识几个,你到了太学之中,只会给侯府丢脸!” 李氏一踩一捧。 踩着薛琅,捧着薛庚。 把自己的儿子,说成才学品优之人,把薛庚说成不识几个字的粗鄙之人。 薛琅梗着脖子,眼神满是倔强:“我没做就是没做!母亲这般冤枉我,就不怕日后真相大白,叫人诟病吗?” 李氏眯着眼睛,打量着薛琅。 李氏冷笑:“柳氏,你还真是生个好儿子啊,小小年纪,就敢和我叫板,日后若是长大了……那还了得?” 柳小娘听这话,忍不住地遍体生寒。 她能在府上苟活这么多年,就是因为知道李氏的性情。 李氏不喜欢人逾越,不喜欢人在她面前争强,但凡有人露出锋芒,下场定是死的悄无声息。 柳小娘低声呵斥:“琅儿,你怎能如此冲撞夫人,还不磕头认错!” 薛琅心中窝着火,倔强地看着柳小娘:“小娘,琅儿没错!” 李氏冷笑:“瞧,你这好儿子……连你的话都不听了,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我若是替你教教他规矩,你应当不介意吧?” 柳小娘听了这话,忍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她跪在地上,神色悲切:“夫人,琅儿年幼,妾愿意替琅儿领罚。” 李氏冷笑:“你也有管教不力的错,一起罚吧,请加法!” 薛琅听了这话,整个人怔住了。 他猛然间回过神来,知晓自己不应该和李氏争一时之气。 他艰难地对着李氏磕头,声音晦涩:“我……” 李氏看着眼前的薛琅,唇角微微扬起。 旁边的薛庚,也得意地笑道:“你看你,算什么东西?你和你小娘,都是我母亲脚下的一条狗,哄得我们高兴了,就赏你们两块骨头吃,若是敢对着主人吠叫,便叫人乱棍打死!” 薛琅双目赤红,如此屈辱,他如何能忍? 但不忍……今日倒霉的,怕是他小娘了。 这李氏,惯会用他们的至亲,拿捏人。 便是此时。 永昌侯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吩咐了一句:“去把薛琅喊来!” 吩咐完,他这才瞧见,薛琅便跪在这屋内。 永昌侯疑惑地看了一眼众人。 李氏连忙开口:“侯爷这么着急找薛琅,可是薛琅又闯了什么祸?” 不等着永昌侯回答,李氏便继续说道:“我也正在教薛琅规矩呢,刚刚庚儿说,薛琅因为嫉妒他能入太学学习,潜入他的书房,把庚儿的新写的课业,全部毁了。” 李氏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歹念,若不严加惩罚,以后定会成为侯府的祸患!堕了侯府的名声!侯爷,依我所见,不如将此子送入监学堂。” 监学堂,听名字好像国子监。 其实却是另外一个意思,监、监牢之意,顾名思义,这是关押京中顽劣少年的所在。 若真叫薛琅入了这样的地方,便是叫这俊秀少年,去入那无间地狱! 柳小娘听了这话,心生绝望,暗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自从薛琅那日争来了去考太学的机会后,李氏就把目光落在了他们母子的身上,如今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压得他们永不能翻身。 柳小娘心中清楚,这虽然看起来只是小事一桩,但便是这样的小事,就足以压垮他们母子了。 她纵然心藏锦绣,可在这侯府之中,她和这世家出身的李氏,也是争无可争。 她不免有些绝望……她自己将一生埋葬到这高宅大院里面也就算了,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儿女,一个又一个人被欺压,她的心痛如刀割。 柳小娘泪流满脸地看向永昌侯,声音悲戚地开口:“侯爷……” 当日玉姣被送去忠勇伯爵府的时候,她便这般求过情,只可惜,没人会在意一个妾室是否会难过。 永昌侯一进屋,李氏就一句接着一句地,根本没给永昌侯开口的机会。 永昌侯此时也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若是往常,永昌侯说不准就顺着李氏的意思,严惩薛琅了。 但如今…… 永昌侯皱眉看向柳小娘,语气之中有几分不耐烦:“我又没说要罚薛琅,你哭什么?” 说到这,永昌侯把目光落在了李氏的身上:“多大个事儿?课业毁了,再重新写!便是,便当再温习一遍了。” 永昌侯微微一顿,话锋一转:“至于薛琅,若是有向学之心,那便一起送入太学吧!”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吃惊地看向永昌侯。 便是柳小娘,也不敢相信……侯爷怎么忽然间同意让薛琅入太学了,要知道当日薛琅争自己去考太学的机会,便是永昌侯不想用荫封送薛琅入学……如今怎么忽然间改了主意? 柳小娘吃惊,那边的李氏更吃惊了。 李氏忍不住地开口道:“侯爷!你犯糊涂了,薛琅这般粗鄙之人,若是入了太学,你就不怕他给咱们永昌侯府丢人吗?” 便是此时。 门房前来通传:“侯爷,夫人,太学送了录取文贴过来。” 薛庚惊喜地说道:“录取文贴?” 说到这,薛庚把目光落在了薛琅的身上,眼神之中有几分得意:“真是太不巧了,父亲虽然想送你入太学,可这文贴一到,太学便不再收取学生了。” 第50章 嫉恨 薛庚走到那门房跟前,一伸手便用力把文帖抢了过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他展示着自己的文帖:“就凭你,也配去太学读书?” “便是让你去考了这太学又如何?不还是考不上!”薛庚笑了起来。 此时的薛庚,并未注意到,他拿走一张文帖后,另外一张文帖,被他的动作,带到了地上,落在了薛琅的跟前。 薛琅的目光,被落在地上的那张文帖吸引住了。 他看了看薛庚手中的文帖,又看了看地上的这张文帖,眼神之中,满是紧张和期待。 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地拿起了那文帖。 此时薛庚和李氏也注意到了地上的文帖。 薛庚有些疑惑:“这太学录取学生,要发两张文帖吗?” 李氏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 薛庚是蠢货没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关键,但李氏却想明白了! 李氏当下就呵斥道:“庚儿,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文帖拿回来,莫要让这种下贱的东西,玷污了太学的文帖!” 薛庚当下就要伸手去拿…… 但还是慢了一步。 薛琅已经展开了那文帖。 这张放在下方的文帖上,赫然写着“薛琅”的名字。 薛琅惊喜地看向柳小娘,和柳小娘分享自己的喜悦:“小娘!我考中了!我考中了!我可以去太学读书了!” 柳小娘连忙侧身来看。 接着便双目微红地看向了薛琅:“琅儿,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薛庚还想上来抢文帖,但薛琅却一扬手,把文帖高高举起,并看着永昌侯朗声说道:“父亲,琅儿已经考取太学,还请父亲过目!” 永昌侯本来是想卖萧宁远一个人情,也让薛琅去太学的。 刚才薛庚说太学发了文帖,便没机会再给其他人报名了,他还有几分失望。 可没想到,如今峰回路转。 薛琅竟然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了太学! 永昌侯虽然糊涂,可也在这汴京城中多年,自然知道,这太学有多难考,可如今……薛琅考上了。 永昌侯已经伸手接过了那文帖,薛庚瞧见这一幕,便是再嚣张,也不敢造作。 李氏神色阴沉地看着柳小娘和薛琅。 真没想到,薛琅这个贱种,竟然真考上了太学! 如今发生的事情,让李氏好像在无形之中,挨了巴掌。 毕竟李氏刚才还说,薛琅是粗鄙不入流,可如今薛琅便证明了自己的真才实学! 永昌侯看了看那文帖,难得的,用了赞扬的眼神,看了薛琅一眼:“表现得不错,你日后入了太学,定要好好给侯府争气,也要好好辅佐你兄长!” 薛琅当下拱手道:“谨遵父亲教诲。” 他定会好好读书,好好为娘亲和姐姐争上这一口气! 永昌侯又看了看柳小娘,神色到是温和了几分:“你是个会教孩子的……” 这两个在柳小娘身边教养的孩子,都是有出息的。 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去柳氏的院子了,如今瞧着柳氏……到是忍不住回忆起几分往时。 这样想着,永昌侯便把柳小娘扶了起来,竟直接带着柳氏从李氏的院子里面离开。 李氏瞧见这一幕,后牙紧咬,眼神都仿若淬了毒。 …… 文帖送到永昌侯府之时,玉姣正提着两样东西,跟着萧宁远回了伯爵府。 那是两样小点心。 从上阳茶坊出来后,萧宁远便问她,可有什么想买的,她便挑了两样点心。 玉姣也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真敢让萧宁远陪着自己在街上闲逛。 她敢保证,若是她真和萧宁远在路上招摇过市,用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传回伯爵府,到时候……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于是玉姣买了点心后,便说要回府。 到了这府上,萧宁远便走了,玉姣便领着春枝,往揽月院去。 这才一进揽月院。 玉姣便瞧见翠珠立在自己的房门口。 玉姣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很想转身就走……但不能。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往屋内走去。 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也一点点消散,眼神之中的光亮,也缓缓散去,等着玉姣推开屋门,迈入屋中的时候,她已经满脸卑微小意了。 薛玉容就坐在玉姣的屋子里面。 她瞧见玉姣畏畏缩缩地进来,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回来了?” 这一声,好似在关切。 玉姣垂眸,接着就柔顺地跪了下去:“请夫人恕罪。” “你何罪之有?你做得很好啊!我从前倒是小瞧你了,你才被主君宠上几日,就能让主君带着你出府,还真是好手段呢。”薛玉容说着说着,便笑出声音来。 薛玉容的声音,其实不难听。 尤其是这般笑着的时候,很是温和清悦。 但落在玉姣的耳中,却和地府里面锁魂的罗刹之音没什么区别了。 她宁愿薛玉容今日见了自己,便给她两个巴掌,也不想看到薛玉容这般模样。 薛玉容往椅子的后背上靠去,温柔地看向玉姣:“既然做得这么好,那今日……我便赐你西湖龙井喝如何?” 说到这,薛玉容微微一顿:“想来你的佛经还未抄完,喝了这西湖龙井后,你今夜可要好好抄写佛经呢。” 此时赵嬷嬷已经用托盘,端了一盘滚烫的茶水进来了。 玉姣瞧见这一幕,脸色煞白。 她看向薛玉容,开口道:“夫人有气,便是剁了妾的手都可以,妾只恐伤了手,无法伺候主君,亦无法顺利替夫人诞下麟儿。”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你用身体伺候主君便是,这双手有那么重要吗?你是不肯接我的赏吗?” 第51章 温柔和善之人? 说着薛玉容便伸手提起了那壶茶水,她瞥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竟直接用力拽住玉姣的手,接着,薛玉容也不用茶盏,把那茶壶高高提起,直接往玉姣的手上浇水。 哗啦啦,伴随着细细流水的声音,这茶水,直接浇在了玉姣白皙纤细的手指上,疼得玉姣整个人颤了颤,本能地想要把手指缩回去。 可是赵嬷嬷却紧紧地钳着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薛玉容好像很享受,玉姣这种痛苦但又反抗不了的样子,此时已经笑得更温婉了。 若不看薛玉容正在做什么事情,只看这温婉端庄的笑容,谁人都会觉得,这伯爵府的大娘子,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儿。 玉姣反抗不了,只能默默承受。 好在这茶水,从灶间提来,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已经不是沸水了。 不然这样浇下来,玉姣怕是要皮骨分离。 薛玉容也还是讲着分寸的,只想让玉姣吃苦头,并不想直接毁掉玉姣的手。 薛玉容可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明显,叫萧宁远发现,毁了她贤良大娘子的名声。 饶是这样。 玉姣还是疼得额头直冒冷汗。 薛玉容终于把茶壶放到一旁,看着玉姣冷声说道:“记着这个教训!” “你在这伯爵府之中,只是一个替我生孩子的下贱东西!莫要做勾引主君,飞上枝头的美梦!”薛玉容冷声道。 玉姣立在那,人轻轻颤抖。 薛玉容让她给萧宁远睡觉,替她生子,萧宁远看不上她,薛玉容说她是废物,要磋磨她。 如今萧宁远看上她了,薛玉容又要警告她不要勾引萧宁远! 她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薛玉容都不会放过她! 难道就因为她是庶女,她是妾室,就应该受这种无端而来的苦处吗?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声音淡淡:“不服气?” 玉姣连忙调整好情绪,俯首跪在地上,低声道:“妾不敢。” 薛玉容起身往外走去,路过玉姣跟前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似笑非笑:“你最好是真不敢,以后切莫让我知道,你背着我狐媚主君!不然……难受的就不只是你了,你也得替你小娘和弟弟想一想。” 玉姣微微垂眸。 弟弟如今已入太学读书,她的小娘和弟弟,怕是没那么容易让他们拿捏了! 薛玉容离开了。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薛玉容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冷色。 玉姣把自己红肿的手,浸到一盆冷水之中,这才觉得舒缓了不少。 秋蘅站在一旁抹着眼泪:“大夫人怎么能这样对小娘!又不是小娘自己想到这伯爵府的!” 春枝的眼睛也红了红,看向玉姣问道:“小娘,难道我们就要一直被这样欺负吗?” 说到这,春枝顿了顿,咬牙道:“小娘,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吩咐春枝去做,便是拼了这条命,春枝也愿意!” 玉姣看向春枝,姣好的面容上,神色平静:“时候未到。” 现如今和薛玉容翻脸,胜算太小了。 还需要再等等。 只是这气,也不能白受。 玉姣这般想着,便直接将水盆之中的手拿了出来。 春枝心疼地问道:“小娘不再泡一会儿冷水了?” 玉姣垂眸看向自己本来白皙纤细,但如今红肿的手,开口道:“不必了。” …… 傍晚的揽月院,显得格外的静谧。 此时的丫鬟和仆从不多,便是府上的人,也鲜少路过此处,与常人看来,这地方有些荒凉。 可萧宁远站在揽月院的门口。 反倒是觉得,此处是这伯爵府,唯一能叫他舒缓心情的所在。 伯爵府后宅的女人是不少,但近些日子,也只有玉姣,最叫萧宁远合心。 白侧夫人总是一副缠绵病榻的样子,萧宁远从前也会去上几次,但每次去,白侧夫人都称病不能服侍。 这久而久之。 萧宁远的心思,也就歇了。 也只有少数时候,会例行公事一般的去走一走。 至于葳蕤院。 孟侧夫人有了孩子,脾气也越发的大了,再加上前些日子,孟侧夫人让人推玉姣入水的事情,到底让萧宁远想要冷上孟侧夫人几日,以示惩戒。 如此一来。 萧宁远可去的地方,便不多。 几个妾室,唯有玉姣,每次都能叫他舒缓。 萧宁远进院的时候,便瞧见玉姣的房内已经燃起了烛火。 立在门口的秋蘅正要开口通传,萧宁远便摇了摇头。 萧宁远走到门口,轻轻推门进去。 便瞧见玉姣此时依旧在抄写佛经,仿若并未察觉到萧宁远的到来。 烛火之下,玉姣的侧脸显得安宁美好。 萧宁远觉得有些奇怪,明明是那般昳丽妖娆的女子,可如今,烛火落在她的身上,竟衬得她身上,仿若多了几分佛性。 萧宁远不忍打扰玉姣,缓步走近了。 玉姣还在写。 但写着写着,好像手上忽然间一吃痛,忍不住地轻呼了一声,手上的笔微微一顿。 这样一来。 萧宁远便注意到,玉姣那红肿的手指。 便是此时,春枝端了茶水进来。 萧宁远已经把玉姣手中的狼毫笔拿走,拉起了玉姣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白日里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玉姣好像受惊了一样的,把自己的一双手,缩了回来,往后背藏去,接着便惊喜地开口:“主……主君……你来了?” 萧宁远又问:“手怎么了?” 玉姣垂眸,脚尖轻轻地动了动,似乎很是不安,但还是开口道:“是妾……自己不小心,用茶水烫了手指。” 说着玉姣就抬起头来,开口道:“不过不要紧的!不影响妾服侍主君!” 便是此时,一声脆响。 是春枝放下茶水的时候,声音大了几分。 萧宁远看了春枝一眼,便见春枝一脸欲言又止。 玉姣则是给了春枝一个祈求的眼神,瞧那样子,是怕春枝说出什么来不好的话似的。 萧宁远见主仆两个人,当着自己的面悄悄地眉来眼去,心中便明白,玉姣这手上的手,应该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定有文章。 往日里,萧宁远并不关心后宅女人之间的事情。 可现如今……他正宠着玉姣,若是有人因此找玉姣的不痛快,那便是找他的不痛快了。 第52章 敲打 清晨。 玉姣服侍萧宁远洗漱后,萧宁远便离开了揽月院。 藏冬便是这个时候,跟了上来。 不等着萧宁远问,藏冬便主动开口:“主君,昨日只有夫人来过揽月院。”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 藏冬小心翼翼地看了萧宁远一眼。 主君这是怀疑夫人,对玉小娘用了什么手段。 旁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他作为主君身边最亲近的小厮,自然看得清楚,主君虽然对夫人和气,但其实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好。 据说…… 当年主君和夫人的感情其实还是不错的,主君甚至亲自去侯府提了亲。 可是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本来郎才女貌的两个人,生了嫌隙,主君便要退婚。 但退婚不过一日的春宴上。 两个人就叫人瞧见,同宿在一间屋内。 大家只当主君和夫人是闹了脾气,如今又和好了,如此一来,两个人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其实藏冬也不太清楚这件事的内情,只知道,主君自从和夫人成亲后,就仿若变了个人一样。 对夫人好像还是和从前一样好,只不过却很少夜间去夫人屋中留宿。 瞧着好似对夫人客气又尊重,可又疏离地,不像是夫妻。 从前的事情藏冬不知道,但今天这件事藏冬却看明白了,素来不过问后宅之事的主君,因为夫人动了玉小娘,心中不快了。 要知道,在不久之前。 主君还因为玉小娘是夫人送来的人,便不喜玉小娘呢。 藏冬这样想着,便在心中暗道,往后自己也得多敬着点玉小娘,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瞧见主君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了。 …… 薛玉容还没有梳洗打扮好,便听到翠珠的通传声。 “什么?主君来了?”薛玉容匆匆忙忙地在自己的头上,簪上两支发钗,便起身往外去迎。 果真瞧见一席暗色长袍的萧宁远,往屋子走来。 薛玉容显得有些高兴。 按说今日,主君不会来琴瑟院,所以她才起得晚了一些,可没想到,主君竟过来了! 主君这几日,来她这院子之中,好似也比往常勤了。 自从让那玉姣服侍了主君后,主君好像就开始冷着孟侧夫人了。 这样想着,薛玉容又觉得舒心了几分,心中忍不住地暗道,看起来让玉姣这个小贱人入府,果然是对的。 不说别的,就冲送玉姣上去这件事,取悦了主君,让主君多看她几眼,便也值了。 薛玉容看到萧宁远的一瞬间,眼神柔情似水:“主君。” “快,快,去膳房传膳,挑着主君喜欢的菜式上!”薛玉容欢喜地道。 萧宁远打量着眼前那满脸笑容的薛玉容,唇角微微一扬,似乎也笑了。 薛玉容瞧见这个笑,越发欢喜。 “主君,今日怎么这么高兴?可否和容儿说说?”薛玉容温声道。 萧宁远见薛玉容这般,那笑容便成了似笑非笑。 薛玉容见萧宁远不回答自己,便尴尬地转移了话题:“主君,过几日便是容儿祖母大寿,主君可否陪着容儿回永昌侯府一次?” 萧宁远听薛玉容提起这件事,到也没有为难薛玉容的意思。 而是淡淡地开口:“好。” 薛玉容不知道萧宁远已经答应永昌侯这件事了,如今见萧宁远答应的痛快,顿时惊喜了起来。 主君,近些日子,当真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薛玉容正欢喜着。 便听到萧宁远开口道:“既是你的祖母,那也应该是玉姣的祖母,到时候你们姐妹就一同回府吧。” 薛玉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萧宁远瞥了薛玉容一眼,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薛玉容连忙笑道:“没什么不妥,就是祖母的寿宴,要请不少京中的士族,玉姣的身份卑微……我担心玉姣冲撞到贵客。” 萧宁远看向薛玉容问道:“夫人的意思是,要本伯,再抬一抬玉姣的身份?” 此言一出,薛玉容脸上的笑容,便又是一僵。 她连忙开口道:“我知主君,因为我和我娘家的原因,便想着厚待玉姣,但如今孟侧夫人有孕在身,若是咱们府上再多出一位贵妾,恐怕要伤了音音妹妹的心了。” 薛玉容情急之下,便把孟侧夫人搬了出来。 薛玉容想要利用玉姣,自然不希望玉姣的身份水涨船高,良妾,便是薛玉容忍耐的极限。 薛玉容跟着又说了一句:“至于玉姣妹妹,虽然身份低微,但有我为她撑腰,想来也没人会看不起她,明日就按照主君的意思,一起带她回府便是。” 说完,薛玉容就悄悄地去观察萧宁远的神色。 见萧宁远低头饮茶,她的心忍不住地提了起来。 很怕萧宁远下一句就不顾其他,抬玉姣为贵妾。 若真叫玉姣这个贱人,入府不足半个月,就当了贵妾,她的脸要往哪里放? 好在萧宁远也是点到为止,亦或者是,萧宁远也的确顾及孟侧夫人的情绪。 所以饮了半盏茶后,便神色平静地开口:“那就依着夫人的意思。” 说完这话,萧宁远微微一顿,又道:“玉姣既然是你送到府上的人,你便多关照一些,莫要让玉姣那再出什么诸如落水、烫伤了手的乱子。” 言毕,一盏茶饮完。 萧宁远便起身,往外走去。 翠珠已经端着饭菜进来了。 薛玉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主君,不……留下来用饭了吗?” 可此时萧宁远已经大步离开了琴瑟院。 剩下薛玉容一个人,站在屋中,看着萧宁远的背影,神色晦暗不定。 赵嬷嬷把刚才的事情都看在眼中,此时就凑上来,扶住了薛玉容。 薛玉容看着赵嬷嬷,语气之中满是悲切:“赵嬷嬷,你听明白没有,主君今日来这……不是为看我的,是来敲打我的。” 第53章 将军曾少年 玉姣被喊到琴瑟院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一进屋,就瞧见薛玉容正沉着脸看着她。 玉姣的心头一紧,难道是昨夜主君在揽月院留宿的事情,让薛玉容恼了?又要因此磋磨她? 不管是何事,玉姣都先一步柔顺地跪了下来。 薛玉容似笑非笑地开口:“我不过就是赏一些茶吃,你便同主君告状了?” 玉姣闻言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应当是萧宁远为了她手受伤的事情,责了薛玉容。 她似是怕极了一般的,哆嗦了一下开口道:“昨夜主君问起,奴婢的手怎么了,奴婢便说,是自己不小心烫伤了。” 说到这,玉姣就躬身伏在地上,将卑微的姿态摆到极致:“夫人,就算是您给奴婢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着主君告夫人的状。” “更何况,奴婢知道,夫人赏我茶吃,是为了教奴婢规矩。” “在这府上,奴婢只有夫人可以依靠,又怎会做这种蠢事!” 薛玉容看着如此卑微的玉姣,便觉得,也不可能是玉姣告的状。 恰逢赵嬷嬷此时开口:“主君也没指名道姓地说,玉小娘烫伤手的事情和夫人有关系。” “指不定主君误会,是孟侧夫人做的,毕竟主君还提了玉小娘落水的事情呢。” 被赵嬷嬷这么一说。 薛玉容就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萧宁远可没说,事情是她做的。 只是让她多关照玉姣一下。 如此一想……薛玉容不但不生气了,反而觉得,萧宁远对孟侧夫人越发的不信任了。 她的唇角轻轻扬起,看向玉姣的时候,便轻哼了一声:“就知道,你没胆子做这样的事情!”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不过萧宁远既然问起薛玉容这件事,那必定疑心这件事是薛玉容做的了。 至少,被萧宁远这么一点,薛玉容以后不敢明目张胆地磋磨她了。 总得怕被萧宁远看穿不是? 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让萧宁远知道,她和薛玉容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这样萧宁远和薛玉容之间的嫌隙,才不会影响到她。 薛玉容起身,走到玉姣的跟前,对着玉姣伸手。 玉姣吓得一个瑟缩。 薛玉容满意地看着玉姣这般胆小的表现,接着便唇角微微一扬:“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薛玉容一边用手扶着玉姣起来,一边又温声说道:“过几日便是祖母寿宴,我已经央着主君带你一同回府了。” 玉姣听了这话,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真的?” 玉姣这样一笑,明媚得让薛玉容觉得有几分刺眼。 但很快,薛玉容便在心中冷嗤了一声,玉姣就这么点出息了!不管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而且只要能让玉姣回家见她小娘,玉姣这心中就高兴和什么似的。 薛玉容好笑地说道:“你是在质疑我会出尔反尔吗?” 玉姣连忙摇头:“玉姣不敢。” 薛玉容见玉姣那乖巧的样子,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只要你乖巧听话,莫说去见你小娘,就算是以后让父亲,为薛琅谋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 这打一棍子,还是要给个甜枣的。 莫要把人逼急了,破罐子破摔。 玉姣连忙说道:“玉姣多谢长姐!” 薛玉容扬了扬手,翠珠端了一个白瓷盅过来。 薛玉容继续道:“孟侧夫人近几日,身体不太爽利,你便代我去葳蕤院走上一趟,将这雪燕羹送过去给她补身体。” 玉姣闻言微微垂眸。 孟侧夫人具体都是因为什么身体不爽利,但是玉姣可以肯定,这众多原因之中,肯定有一条是因为她。 她入府后,亲眼瞧着,萧宁远对孟侧夫人有多宠爱。 便是孟侧夫人有孕了,萧宁远也几乎每日都去葳蕤院。 听说孟侧夫人觉得自己不能伺候萧宁远了,还想着抬鹊儿为通房,也被萧宁远拒绝了。 这种情况下,孟侧夫人便觉得,自己这是伯爵府之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 萧宁远幸了她。 而且还连宠数日。 这孟侧夫人心中能爽快才怪。 如今薛玉容让自己去探望孟侧夫人,那哪里是去探望啊,那分明就是去给孟侧夫人添堵的! 此时翠珠已经过来,把托盘塞给玉姣了。 玉姣便微笑着开口:“那玉姣便替夫人走一次。” 她在薛玉容这,可没有选择去或者是不去的权利,更何况……她也不怕给那孟侧夫人添堵。 如今只要萧宁远在宿在揽月院,便是她什么都不做,也会彻头彻尾地得罪孟侧夫人,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薛玉容目送玉姣离开,唇角微微扬起,心情好极了。 …… 玉姣被鹊儿迎进了孟侧夫人的屋内。 她这一进孟侧夫人的卧房,便瞧见屋中陈设架上的东西,陈设架边缘处的格子里面,放了一些诸如珊瑚、玉如意之类的名贵摆件儿。 最中央的地方,则是延展着摆放着一件战袍。 那是一件男子的战袍。 这件战袍上,有不少刀剑砍过的痕迹,初初一看,便知道当初穿着这战袍的人,怕是没少吃苦头。 玉姣心中疑惑,这是——萧宁远的战袍吗? 其实还在乡下的时候,她便听过萧宁远的名号。 听说过少年将军萧宁远,率队偷袭敌营,直取敌军将领首级的消息。 那个时候,提起萧宁远,随便一个说书先生,都会用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来形容他。 可后来,她在永昌侯府第一次见到那一身玄衣、不怒自威的萧宁远的时候,是有些疑惑的。 便觉得,说书先生说得也不对。 可今日瞧见这一身战袍,玉姣的脑海之中,好像已经勾勒出那少年将军,曾经手执红缨枪,扞卫城池的样子。 也许……说书先生,说的是对的。 孟侧夫人见玉姣一直看着那战袍,冷声开口:“你来这做什么?” 玉姣回过神来,又看向孟侧夫人。 此时的孟侧夫人,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看着格外憔悴,想来这段时间……孟侧夫人的确是病了。 玉姣连忙开口道:“夫人叫我来探望侧夫人。” 说着玉姣就把手中的雪燕羹递给鹊儿,并道:“这是雪燕羹,夫人说给侧夫人补身体。” 孟侧夫人打量着玉姣,无端地起了怒火:“探望?怕是叫你来看我的笑话吧!” 第54章 欲加之罪 玉姣也没想到孟侧夫人这么直白,直接把薛玉容的目的给点破。 孟侧夫人看着眼前的玉姣,冷嗤了一声:“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也跟着看我的笑话呢。” “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薛玉容的一条狗,如今她用你这条狗来咬我,尚且还能赏你两根骨头吃,可以后……” 孟侧夫人嘲弄地看着玉姣:“等以后你这条狗没什么用了,或者是她用腻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你拆皮剥骨!” 玉姣站在那不吭声,只管听着孟侧夫人训斥。 她可不敢多开口,免得一张嘴,孟侧夫人就给她安一个,气得她动胎气的名头。 况且,这孟侧夫人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玉姣也不想真让孟侧夫人动胎气。 见玉姣和一只闷葫芦一样,孟侧夫人又嗤了一声:“你也不要以为,主君宠着你,你就可以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主君如今就是觉得你新鲜,早晚有新鲜劲儿过了那日!” 玉姣垂眸看着地面。 虽然她没看到孟侧夫人如今是什么神色,但想也知道了。 孟侧夫人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就说明,孟侧夫人看到她,是真的堵心到了。 她是多说多错,索性一句话都不说。 不曾想孟侧夫人见玉姣不说话,更生气了:“你怎么不说话?哑巴了吧?” 玉姣抬起头来,抿唇说道:“妾就是觉得,侧夫人说教训得对。” 孟侧夫人:“……” 听说这玉姣,也是永昌侯府庶出的小姐,真是不知道,永昌侯府怎么教养出来玉姣这么个没骨头的东西!谁骂上两句,玉姣都能照单全收! 这让孟侧夫人有一种,一拳锤到棉花上的感觉,接着心中便更窝火了。 孟侧夫人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些发紧,接着便隐隐作痛。 孟侧夫人的脸色苍白且难看了起来,语气有几分慌乱:“鹊儿,鹊儿……去喊郎中。” 玉姣束手束脚地站在葳蕤院的院子里面。 先是瞧着郎中,急急忙忙地奔着孟侧夫人的屋内去了。 没多大一会儿,连着朝服都没来得及换下的萧宁远,也快步进了葳蕤院。 鹊儿看到萧宁远,便急切地说道:“主君,您可要给侧夫人做主啊!侧夫人本来还好好的,可这玉小娘一来,侧夫人便动了胎气!” 萧宁远没有理会鹊儿,径自往屋内走去。 剩下鹊儿,得意地看着玉姣:“今天,你算是惹麻烦了!” 已近晌午。 萧宁远自从进了孟侧夫人的屋子,便再也没出来了。 外面的太阳很大。 晒得玉姣一阵头晕眼花。 但玉姣此时还是没敢离开……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若是离开了,麻烦便大了。 更何况,鹊儿已经派着两个婆子盯着她,她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 玉姣瞧见,丫鬟们已经开始往屋内传膳。 便知道,孟侧夫人应该没什么大碍。 她抿了抿唇,她早上没来得及吃饭,便被薛玉容召去了,如今这午饭,怕也没得吃了。 孟侧夫人此时正靠在床上,看着在身旁贴心喂自己喝粥的萧宁远。 萧宁远蹙眉:“近些日子你清减了,既是有了身子,就应该多吃一些。” 孟侧夫人抿唇:“妾自己吃饭,没什么胃口。” 萧宁远看着孟侧夫人,叹息了一声:“你啊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孟侧夫人一听这话,便抬头看向萧宁远,一双眼中含着几分泪花,瞧着十分委屈似的:“主君到现在,还觉得是妾设计的玉小娘落水吗?” 说到这,孟侧夫人微微一顿:“主君,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又何故和这些没有子嗣的妾室争宠?” “更何况,玉小娘当初时只是一个贱妾而已,我犯不着为了她,做自降身份的事情!”孟侧夫人继续道。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孟侧夫人,语气和缓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万事都应以你腹中胎儿为重。” “你若是不喜自己用饭,那从明日开始,我便多过来陪你用饭可好?”萧宁远温声道。 孟侧夫人一听这话,便欣喜了起来:“主君说的是真的吗?音音还以为……” 说着孟侧夫人就哽咽了起来:“音音还以为,主君再也不想理音音了……” 萧宁远有些无奈地开口:“正如你所说,以后切莫再做堕了自己身份的事情便好。” 孟侧夫人见萧宁远松了口风,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在这件事上,继续较真。 萧宁远从孟侧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便瞧见站在太阳下的玉姣。 玉姣此时已经跪了下来:“主君。” 玉姣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那孟侧夫人还是动了胎气。 不管真假,瞧着萧宁远那担心的样子,就知道,萧宁远还是十分看重这个孩子的。 如今……不知道萧宁远要怎么处置她。 玉姣想到这,心便忐忑了起来。 她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萧宁远,只是萧宁远的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来喜怒来。 萧宁远看着玉姣开口道:“起来。” 玉姣抿唇:“妾不敢。” 萧宁远反问:“你不起,难道要我扶着你起来吗?” 玉姣怯怯地看了一眼萧宁远,这才缓缓起身,只不过她在太阳下晒得太久,又这么一跪一起的,整个人都有些眩晕。 等着她稳住身形的时候,萧宁远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只留下一句话:“跟上。” 玉姣这才勉强跟上。 鹊儿回屋禀告:“侧夫人,主君将玉小娘带走了。” 孟侧人若有所思地点头:“知道了。” 她今日心情还不错,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明主君最在乎的人,还是她。 至于那玉姣……她今日,的确不适合继续攀咬,且放她一马! 此时萧宁远已经在一处树荫下停了下来。 他看着玉姣问道:“可有什么想说的?” 第55章 无话可说 玉姣抬头看向萧宁远,微微抿唇,低声道:“妾无话可说。” 萧宁远好笑地看着玉姣:“不为自己辩驳几句吗?” 玉姣抿唇:“主君若是想降罪的话,便降罪吧,妾认。” 见玉姣一脸自暴自弃的模样,萧宁远有些好笑:“谁说我要降罪与你了?” 玉姣抬头看向萧宁远,似乎有些意外:“主君不怪妾气孟侧夫人动了胎气?” 萧宁远问道:“那你气她了吗?” 玉姣低声:“妾……应该是气了吧?” 萧宁远好笑地看向玉姣:“什么叫做应该?”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主君最近宠着我,府上的女人瞧见妾,自然都会生气,可玉姣是按照夫人的吩咐,来送雪燕羹的,并未说什么招惹是非的话。” 萧宁远看了玉姣一眼:“既然觉得自己没错,为何要认罚?” 玉姣又一次抬起头来:“若是处置玉姣,能让孟侧夫人心中畅快,也能为主君分忧,玉姣便愿意。” 萧宁远打量着玉姣,反问:“在你的心中,我便是这般是非不分之人吗?” 玉姣听了这话,便想起来前些日子自己落水那事儿。 不过她此时也不会蠢到直接戳破这事儿,而是温顺地说道:“玉姣只是不想让主君为难。” 萧宁远看着眼前这样懂事的玉姣,心中便多了几分怜爱。 玉姣和嫡妻到底不同。 今日之事,着实不该迁怒玉姣。 萧宁远这般想着,便道:“今日委屈你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 她的目光明亮且皎洁。 萧宁远瞧了,也忍不住含笑。 *** 转眼便是几日后。 玉姣和薛玉容同乘在一辆马车里。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薛玉容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满是鄙夷和嫌弃。 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叫自己看起来更加的瑟缩。 她也不想和薛玉容同乘。 奈何今日永昌侯府老夫人过寿,萧宁远亲自带他们回永昌侯府贺寿。 许是薛玉容想当着萧宁远的面,展示自己的大度,所以吩咐了她同乘。 薛玉容想要演妻妾和睦,主母大度的戏码,她也没什么权利拒绝。 马车停稳后。 玉姣便和薛玉容一起下了车,跟着萧宁远往侯府走去。 当玉姣踏上侯府正门的门槛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只觉得有几分讽刺。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走永昌侯府的正门,竟然是这种情况。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晚宴眼见着要开始了。 侯府的花厅之中,已经被布置过,也有不少人到场。 永昌侯府虽然比从前没落不少,但是侯位还在那呢,而且……永昌侯府的女婿,可是不容小觑的角色。 当然……大家都觉得,永昌侯这个忠勇伯岳父的位子,要坐不稳了。 今日便有不少人等着看永昌侯的笑话。 这永昌侯府的薛老夫人过寿,要是萧宁远不来……那可就有意思了!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 “哎?你说萧宁远怎么还没来?” “该不会是不打算来了吧?这也太不把永昌侯府放在眼中了!该不会真可能休了那薛玉容,和永昌侯府断了这门亲吧?” 此时有另外一个衣着花哨的年轻男子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此言非也,我听说前几日,萧宁远可是亲自陪着萧夫人回侯府了呢!” “啊?竟有此事?”众人很不相信。 便是此时,玉姣等人到了这宴客的花厅;。 那衣着花哨的男子,得意地开口:“你们瞧,这不,人来了!” 众人当下就往萧宁远等人的身上看去。 萧宁远一席玄衣,气质比往日少了几分冷意,多了几分雍容和贵重,往这边走来的时候,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叫人不敢直视。 后方跟着的,便是薛玉容。 大家对于这位,当初名震汴京城的小姐,并不陌生。 他们都很难理解,明明萧宁远和薛玉容成亲之前感情不错,可为何两个人成亲后,反而生疏了下来。 只能感叹,人心易变。 等等…… 薛玉容身后的那个漂亮女子是何人? 众人的目光,不自主地往玉姣的身上聚拢。 玉姣不想抢风头,所以穿了一身灰粉色的衣服,又规矩地盘了个妇人的发髻,头上也只简单带了一根钗,瞧着低调素淡。 她已经尽力低调了。 可奈何,便是朴素的衣着,也遮掩不住玉姣那姣好的容颜。 玉姣那有几分妖娆的容貌,配上那端庄的发饰,形成了一种不小的反差,反倒是叫人忍不住地多看几眼。 刚才那花衣服的公子忍不住地感慨着:“如此绝色风情,莫不是萧宁远刚纳的妾?可真美啊!” 薛庚此时往这边走来,看向萧宁远行礼:“姐夫。” 接着便欢喜地看向了薛玉容:“姐!” 薛玉容含笑往前走来:“庚儿……” 便是此时,薛琅也往这边走来,他对着薛玉容和玉姣的方向行了礼,开口道:“嫡姐。” 薛玉容微笑着颔首。 薛琅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眼神之中是难以掩饰的喜悦。 薛庚瞧见这一幕,冷嗤了一声。 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父亲最近怎么了,竟然让薛琅这个杂种来参加祖母的寿宴! 要他说,就不应该让这个碍眼的东西来这种场合! 永昌侯已经出来了,萧宁远主动迎了上去,客气地行礼:“岳父。” 这一声岳父,叫永昌侯觉得自己的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眼神得意。 这些人当他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吗? 他们巴不得萧宁远休妻,然后把自己的女儿送到忠勇伯爵府上! 只可惜,他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吧……他可不只是有一个女儿! 永昌侯越过几个人,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对玉姣那规矩的着装很是满意。 从前他总觉得这丫头拿不出手。 但没想到……如今她倒是争了一口气。 众人正在这说着话呢。 旁边有人通传了一声:“宣平伯夫人到!”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她已经许久,没瞧见自己这位长姐了,她抬头看去…… 第56章 寿宴 便看到身穿信期绣苏锦裙的薛玉慈往这边走来。 她比玉姣年长几岁,模样也是极好的,只是比玉姣少了几分妖娆,独剩下了清丽。 她的一举一动之中,满是端庄大气,不比那些嫡出的子女差。 毕竟这是侯府老夫人亲自教养的姑娘。 玉姣对这位长姐的记忆不多,唯一的印象便是……父亲赶他们离开侯府的时候,长姐毫不犹豫地留在了祖母的身边。 当然,便是到如今,她和她小娘都为薛玉慈感到高兴。 尤其是玉姣。 她时常想着,若是当初姐姐没有留在侯府,那如今是不是会和她一样,成为侯府的牺牲品? 薛玉慈走了过来,对着萧宁远行礼:“父亲。” 萧宁远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位大女儿,大女儿也为他争气! 大家都照顾过后,就四下散去。 薛玉容此时也演够了妻妾和睦的戏码,便主动放了玉姣自由。 在这种有外客的场合里,玉姣倒也不担心薛玉容会为难她……当然,她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薛玉容会不会秋后算账,那就另当别论了。 玉姣和薛琅两个人凑在一起,到了薛玉慈的跟前。 “长姐。”玉姣恭敬地开口。 薛玉慈淡淡地扫视了玉姣一眼,接着便随口夸赞了一句:“薛琅的事情我听说了,你们做得很好。” 薛琅的话稍微多一些:“长姐!你不知道,多亏了四姐,要不是四姐……莫说考入太学了,就是试卷上的名字,我都写不上!” 薛玉慈又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玉姣看向薛玉慈,问道:“长姐,一会儿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望小娘?” 他们人都回了侯府了,薛玉容又没说不许她在侯府里面活动,等着给祖母贺寿后,自然可以去看望一下小娘。 不料薛玉慈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好一会儿。 薛玉慈才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荷包来,放到了玉姣的手中,开口道:“这个你转交给小娘吧,全当是我尽得孝了。” 玉姣听到薛玉慈这话微微一愣,长姐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帮忙转交,是不想去见小娘吗? 玉姣正想问上一问。 丫鬟便来通传:“夫人,伯爷喊你过去呢。” 薛玉慈闻言便看也没看的,跟着丫鬟走了,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 那中年男子瞧着模样端庄,为人温和,给人一种很是面善的感觉,这便是薛玉慈的夫君宣平伯了。 玉姣眼瞧着薛玉慈见了宣平伯后,笑的和一朵儿花似的,心中多少都有一些不舒服。 要说玉姣心中一点意见都没有,也不可能。 长姐虽然后来被祖母接了回去,可最开始的那八九年,可都是在小娘身边长大的。 李氏和薛玉容到底不一样。 薛玉容如今就盼着她能生下孩子,薛玉容好抢过去养。 可是李氏却没有给人养孩子的想法。 纵然多年未曾有孕,妾室先一步有了孩子,李氏也没想养小妾的孩子,她宁愿把这侯府,拱手让给旁支的继子,也不想便宜了其他妾室生的孩子。 尤其是薛玉容还是个女儿。 那李氏更就没有必要,把薛玉慈讨过来了。 这样一来,柳小娘便获得了自己带孩子的权利。 玉姣出生晚了几年,和长姐相处不多,但是之前柳小娘身边那位老嬷嬷还离开之前,不只一次给玉姣说过,柳小娘是如何在乎这个女儿的。 不用别人说。 便是瞧着,柳小娘如何对他们姐弟的,就知道柳小娘有多在乎自己这位长女了。 其实玉姣也知道,这么多年来,薛玉慈没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一些隔阂。 可薛玉慈也着实不应该,一点生养之恩都不顾,便是见柳小娘一面,都不肯见! 这让玉姣忍不住地替柳小娘伤心。 不过玉姣也算是总结出经验了,可见这孩子还是得养在自己的身边。 她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之前,她是绝对不可能给萧宁远生孩子的。 薛琅的年纪小,看不懂这里面的事情,这会儿见玉姣神色不对,就茫然地问道:“姐姐,有什么不对吗?” 玉姣笑道:“没有什么。” 她即便是不能理解薛玉慈的所作所为,可是他们都是柳小娘十月怀胎,一母同胞生下的孩子。 她纵然心中有不满,也不会当着弟弟的面去诋毁薛玉慈。 薛琅终究有一天会长大,有些事情不用他提前说,薛琅早晚都会明白。 等着人都到了差不多了。 侯府的薛老夫人,便拄着拐杖出现了。 这位薛老夫人的来头不小,早些年的时候还有郡主的封号,后来还在宫中当了伴读,据说当年差一点,给先帝当了皇妃。 薛老夫人的一头银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面容威严多余慈爱。 孩子们大多都怕薛老夫人,薛玉慈算是唯一一个,能接近薛老夫人的人。 她身上穿了一件酱紫色的长寿纹坎肩配褶裙,便是上了年纪了,这一举一动之中,也能衬出她良好的教养。 老夫人往主位上那么一坐。 大家便开始贺寿。 第一步,便是长辈们奉献贺礼。 永昌侯,送上了重金求来的延年益寿丹。 薛老夫人只有永昌侯这么一个儿子,便是连庶子都没有,所以这个环节完成得很快。 接下来便是到了孙辈献礼了。 最先走上去的,便是薛庚。 薛庚的年岁虽然不大,但作为永昌侯唯一且亲生的嫡子,未来永昌侯府的继承人,自然有这个资格先行贺寿。 “孙子薛庚,贺祖母大寿。” 薛庚说着,一拍手,小厮便端着寿礼上来了。 “祖母,这一尊青玉雕的松鹤延年摆件,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购入的,还请祖母笑纳。”薛庚笑着说道。 小厮此时把上面的红绸掀开。 便露出了那摆件的模样。 玉姣只看了一眼,便知道……刚才薛庚那话里面,有不少水分。 薛庚定然没说实话。 她虽然没见过多少好东西,但是当初生活的庄子附近,不少人家都以雕刻为生,她也见过不少好料子。 就薛庚这块……八百两不能更多了! 第57章 同气连枝 薛老夫人看了一眼那摆件,便一连着说了几声:“好!好!好!” 接着便是其他人贺礼。 薛玉容贺了一座金塑观音。 薛玉慈贺了一副白鹤添寿图。 薛玉嫦贺了汝窑的瓷器。 至于那位庶出的大公子,现下不在汴京城内,便没有来贺寿。 如此一来。 便只剩下玉姣和薛琅尚未贺寿了。 这已经不是薛老夫人第一次过寿了,往年薛老夫人过寿的时候,李氏都以怕他们姐弟粗鄙,冲撞贵客为由,命他们姐弟待在幽芳院里。 所以这一次,是姐弟两个人正式在侯府的寿宴上露脸。 薛庚对此很是不满意! 乡下长大的野种们,竟然也想登台上面了! 他冷笑了一声,他虽然阻止不了这两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今日就一定要他们出一出丑。 如此,薛庚便看着两个人开口了,讥诮地说道:“今日祖母寿宴,你们该不会没准备贺礼吧?” 玉姣和薛琅对视了一眼。 薛琅便先一步走了上去,开口道:“祖母,琅儿也为祖母准备了贺寿的礼物。” “交给孙嬷嬷吧。”薛老夫人含笑道。 她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个乡下长大的孙子。 但今日在众人面前,薛老夫人并未显露出来。 她并不想将薛琅的礼物展示出来,只打算草草收起。 薛庚却觉得这件事不能这样过去了,于是上下扫视了一下薛琅,见薛琅身无长物,就鄙夷地说道:“礼物呢?该不会藏在你的身上吧?” 薛琅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的礼物,现在还没有。” “现在还没有?难道祖母寿宴,你要欠着祖母的礼物不成?”薛庚说着说着,就好像说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起来。 连着旁边的薛玉容也跟着弯了唇角。 薛琅若是愿意在众人面前出丑,他们自然不会拦着。 近些日子,父亲似乎比之前看中薛琅,可要是薛琅今天丢了人……那父亲就会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薛琅没有理会薛庚的嘲笑,反而清声道:“取笔墨来,我要当场制作送给祖母的礼物。” 李氏听到薛琅要拿笔墨,就皱了皱眉。 接着开口说道:“好了,琅儿,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你莫要胡闹,快些下去吧。” 薛庚忽然不觉,此时嚷嚷着:“母亲,便给他取笔墨来,且看看他是不是能画出花儿来!” 此时薛琅的贴身小厮,已经送上了笔墨。 玉姣走过去,帮着薛琅把纸张展开。 “哎?那不是跟着萧伯爷身边的小娘子呢?怎么和薛琅走得这么近?”有人问了一句。 那花衣裳公子又开口了:“你们知道个什么?我刚才看到这位小娘子给永昌侯行礼,称呼永昌侯为父亲……我若是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永昌侯府那位庶出的姑娘薛玉姣。” 花衣裳的公子,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徐昭,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 当然,他除了爱好华服美人外,还有一个爱好便是闲聊八卦。 知道的人清楚他是国公府的世子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乡野喜欢嚼舌头的妇人。 这长长的纸卷轴,是薛琅早就准备好的。 薛琅在上面泼墨挥毫,行云流水。 也没用上多少时间,薛琅便写完了。 玉姣和薛琅一起,把那卷轴扬起,当着众人的面展示。 那竟然是一幅……百寿图。 一百个形体各异的寿字,规整均匀地分布在纸张上,明明都是普普通通的字,可是叫薛琅写出来,便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虽然算不上大家之作。 但要知道,薛琅如今才十四! “我当是你会送出什么宝贝,原来就是乱写一通!这你也敢拿来丢人现眼!”薛庚鄙夷地说道。 玉姣听了这话,唇角微微一扬。 只管让薛庚辱骂,便是要让薛庚暴露他那不学无术,粗鄙无理的一面。 才可以对比出薛琅的好来。 若只是侯府这些人,兴许会附和着薛庚的话继续说下去,可是今日在场的,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甚至不少人给永昌侯面子,才来参加这寿宴的。 所以此时无人应声。 到是那花哨公子徐昭,似忍不住地开口说了一句:“要我说,这百寿图做的十分好!格外应景,且十分有心意。” 玉姣听到有人夸赞薛琅,便抬头看去…… 这样一来,玉姣的目光就徐昭的身上。 察觉到美人注意到了自己,徐昭便再接再厉:“我听说,永昌侯府有一位公子以自己之才考入了太学?便是这位薛三公子吧?” 薛琅微微颔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俊秀的少年郎的脸,又腼腆地微微一红。 这样一来,更趁着薛琅人如其名,仿若是一块朴素但内秀的琅玉了。 有人开了口,便有人跟着附和。 “没想到薛三公子竟然有如此之才!” “永昌侯,从前怎么不知道,你们宁远侯府,有如此英才?”问话的安平侯。 这两位年纪相仿,爵位一样。 永昌侯和安平侯从当世子开始,两府就暗暗做较。 如今安平侯问起这事儿,其实是猜到这里面定有什么阴私,故意开口提的,为的就是恶心永昌侯。 奈何永昌侯脸皮厚啊! 被这么一夸赞,没体会到安平侯的深意,反而扬声笑道:“安平侯有所不知,我府上的小辈们,都是如此。” 安平侯:“……” 脸皮厚人则无敌。 安平侯本想看笑话,没想到永昌侯顺杆就爬。 此时还有人小声赞着薛琅。 “薛琅这般年纪,就能写得这样的好字,着实难得。” “只可惜出身低了点,是庶子……” “庶子又如何?你看他少年的年纪,便考入太学,以后必定前途无量!” 众人的议论声,终究是让薛庚醒悟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向薛琅,薛琅这是在利用祖母的寿宴出风头! 第58章 少陵先生 薛琅虽然醒悟了。 但为时已晚,只能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薛琅。 薛老夫人此时也正色看向了薛琅……她之前竟从未想过,这个乡下长大的薛琅,不但没有让侯府丢脸,反而帮侯府长了脸! 对于薛老夫人来说。 其实不管哪个孩子,都是侯府的孩子。 如若不然,当初她也不可能亲自教养薛玉慈。 她无非是觉得……玉姣和薛琅姐弟两个人,在外面养成了野性子,不懂规矩,所以心中不喜罢了。 如今……她也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她慈爱地笑着:“好啊!好啊!琅儿这礼物,祖母喜欢!” 说着薛老夫人竟主动询了一句玉姣,含笑道:“阿姣可有给祖母准备礼物?” 玉姣闻言便从春枝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长方形的娟袋,拱手奉上:“玉姣祖母福海寿山,鹤寿千龄。” 薛老夫人含笑道:“孙嬷嬷!” 孙嬷嬷当下就走过去,将玉姣的贺礼收下,并未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玉姣也没有当众展示自己贺礼的意思。 反而温顺乖巧地退下。 这般一来,薛老夫人看着玉姣的神色,就多了几分满意。 玉姣心知,出风头这件事,交给薛琅便好,他们姐弟本就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薛琅在侯府有了地位,往后小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薛琅越是出息。 薛玉容便越是无法用小娘和薛琅来钳制她。 她怕的,从来都不是薛玉容会如何对她,她怕的是自己会连累到小娘和弟弟。 给薛老夫人贺寿后,玉姣便和薛琅一同往幽芳院去了。 回去的路上,薛琅的脸上满是笑容:“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提前告诉我要如何准备寿礼,并且送了那好纸回来,我今日怕是要被薛庚看笑话了!” 其实他之前也准备了贺礼。 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不是他舍不得花钱,是他没有钱花,总不能为了给祖母贺寿,去借印子钱吧? 那东西虽然不值钱,却是他精挑细选的。 不过薛琅若是真把那东西拿到寿宴上去,没人会在意薛琅的东西,只会嘲笑薛琅小气,不把祖母放在眼中。 可如今…… 依旧是没花什么钱。 可效果却出其意料地好。 玉姣唇角微微一扬:“不是我厉害,是我们琅儿厉害,若是换做旁人,我便是送上一沓纸!也写不出这么好的百寿图。” 薛琅的学问,让她这个姐姐深感骄傲。 玉姣和薛琅姐弟两个人,虽然是在乡下长大的,但是柳小娘从未因此,疏于对姐弟两个人的教导。 不只薛琅的字写得好看。 玉姣的字也写的好看。 当然……若是论学问,还是薛琅更胜一筹,这是因为除了柳小娘亲自教导的,薛琅在乡学里面,拜了一位叫做少陵先生的老师。 玉姣想到这,便开口道:“琅儿,从此以后,父亲必然高看你一眼,也不会对你百般限制了,你若是寻得机会,便回乡下一次,好好谢谢你那位恩师。” 薛琅聪明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得名师教导。 薛琅听了这话,轻咳了一声,语气有些含糊:“我那位恩师他……他已经不在乡学教书了。” 玉姣没察觉到薛琅的异常。 听了这话,便轻轻地:“啊。”了一声。 然后跟了一句:“这样啊。” 其实她早就想去拜访薛琅这位老师。自从薛琅跟着这位先生后,在学业上的进步,她和小娘是有目共睹的。 两年前的那一日清晨,她正准备去拜访。 刚出了门,便迎面与侯府接他们回府的人撞上了。 后来回了府。 他们姐弟两个人出门也就那么容易了。 这件事便这样耽搁下来。 如今听闻少陵先生已经不在乡学,玉姣有些失落。 玉姣正想问问,如今少陵先生去了何处,便到了幽芳院附近,瞧见了站在门口的柳小娘。 这样的场合,李氏自然不会允许柳小娘参加。 好在柳小娘也不爱热闹,她唯一盼着的就是……今日玉慈和玉姣姐妹可以回府,她想借着阖府热闹的日子,悄悄同自己的孩子们团圆。 瞧见玉姣的时候,柳小娘的脸上便带起了笑容,欢喜道:“阿姣!” 说着柳小娘又往姐弟两个人的身后张望了一下,但没瞧见什么其他人……柳小娘的神色之中有些许失望,接着问道:“你们姐姐,今日可来了侯府?” 玉姣和薛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玉姣这才抿唇说道:“来了。” 柳小娘有些意外:“她人怎么没回来……” 说到这,柳小娘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她是不是……不想回来见我?” 玉姣连忙道:“小娘,你怎么会这么想,长姐怎么可能不想见你,只是长姐有一些忙,还没抽出时间罢了,你看,这是长姐让我交给你的。” 说着玉姣便拿出了那个荷包。 柳小娘接过荷包,把里面的东西往一只手上倒去。 出来的是一些金瓜子银花生之类的东西。 玉姣瞧见这些东西后,也有些意外。 这些东西,都是大户人家用来打赏下人的,薛玉慈大可以不送钱回来,毕竟小娘再苦再难的时候,也从不会和孩子张嘴。 但如今……薛玉慈送了这些打赏下人用的东西给自己的生母,也的确够难看的了! 玉姣小心翼翼地看向柳小娘。 她小娘心思细腻,定然能看出来这东西的不妥之处…… 小娘应该很伤心吧? 果不其然,玉姣瞧见柳小娘红了红眼眶,接着把东西收了起来,对着姐弟两个人说道:“来,进来说话。” 薛琅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会儿便问道:“姐姐,你说长姐她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对小娘?” 玉姣抿唇没说话。 不管怎么说,薛玉慈都是她的姐姐,她不能轻易指摘,而且……现如今若发表了意见,岂不是叫小娘更伤心? 这样想着,玉姣一边往里面走就一边转移了话题:“娘,今天琅儿在祖母的寿宴上,出了风头。” “虽然你经常告诉我们要谨小慎微,可如今这境况……若是我们姐弟两个人不搏一搏,怕是永无出头之日了。”玉姣继续道。 柳小娘温和地看向玉姣,继续道:“如今你们姐弟两个人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吧。” 她本也没想着拦着两个孩子反抗。 只是……之前孩子们都小。 她一个人能力有限,又被李氏压了多年,若是太高调,很难护着孩子们长大。 第59章 分量 柳小娘说完后,便担忧地看向玉姣:“只是这次之后,薛玉容定要再为难你,你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玉姣唇角一扬,微笑着说道:“娘,你就放心好了!只要你和弟弟好好的,至于我……我有我的生存之道。” 柳小娘伸出手来,摸了摸玉姣的头发,低声道:“委屈你了。” 玉姣看着柳小娘和薛琅,眼神比从前更坚定。 反抗的话,或许会忍一时断骨之痛,但伤口早晚有愈合的时候,他们早晚有站起来的一天。 若是不反抗,他们一家子都会被这偌大的高门大户,拆皮剥骨,最后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摆在他们面前的本就是绝路,既是绝路,又何必畏惧艰难? 玉姣和薛琅在柳小娘这用了膳。 算是母子三人,难得的安宁时光。 等着夜幕降临,宴席结束。 玉姣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往外走去:“娘,我该走了。” 柳小娘温声道:“万事小心!” 玉姣笑道:“娘,你和琅儿也要多保重。” 薛琅见玉姣和柳小娘难舍难分的模样,心中暗下决心。 他一定要多努力,争取早日考上功名,带着小娘自立门户,也要将姐姐从伯爵府之中接出来,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若是姐姐愿意再嫁,那他便亲自为姐姐选一门如意郎君,若是姐姐不愿意再嫁,那他就养着姐姐一辈子,总之,决计不会让姐姐再为人妾,再居人下,连着回家见小娘一次,都无法自己做主。 玉姣从幽芳院出来,便领着春枝往府外走去。 路过永昌侯书房附近的时候,玉姣瞧见了永昌侯。 她顿住脚步,对着永昌侯行礼:“父亲。” 若是往常,永昌侯见了玉姣,大概不会多给这个女儿半个眼神,但如今……已经微醺的永昌侯,竟然也停住了脚步,看向了玉姣。 若非玉姣,萧宁远今日也不可能出现在这永昌侯,他今日也不可能长了面子。 他怎能不高看玉姣几分? 眼前的女儿,身形若绿柳扶风,明眸皓齿之中,带着几分昳丽,这般的好颜色……到让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忍不住地想起了很多年前…… 他初见柳小娘的之时。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携家眷回姑苏祭祖,便是在那,遇到了身为乐籍官妓的柳小娘。 柳小娘一舞倾城,便叫他记在了心中。 他想为柳小娘赎身,可不知道为何,柳小娘拒绝了。 他本以为,自己今生都和此女无缘,于是在去姑苏的船上,连做了两日的画,画中之女便是柳小娘。 可第三日的时候,大夫人李氏,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柳小娘,从此,柳小娘就成为她身边的一个良妾。 是的,良妾,柳小娘入府的唯一条件,便是脱贱籍,入良籍,如此做了良妾,可也仅仅是良妾而已。 哪怕柳小娘生了儿女一子,她依旧是良妾。 永昌侯慢慢回过神来,安静站在自己面前,连气质都和柳小娘如出一辙的女子,并非柳小娘,而是自己和柳小娘的女儿。 他的语气和缓了几分:“阿姣,这便要走了?不在府上多待上一会儿吗?” 玉姣抿了抿唇,低声道:“玉姣不敢耽误主君和嫡姐的时间。” 见玉姣得宠后,并未恃宠而骄,反而依旧尊重薛玉容,永昌侯的心中又多了几分宽慰。 “阿姣,如今忠勇伯宠着你,你便抓住机会,早些日子,为忠勇伯诞下麟儿。” 说到这,永昌侯微微一顿:“你们姐妹都是永昌侯府的女儿,自当同气连枝,切莫让永昌侯府旁落他人之手!” 永昌侯想的简单。 只要忠勇伯爵府下一代的继承人,身上有永昌侯府的血脉,那他们永昌侯府便可以靠着忠勇伯爵府这棵大树乘凉! 别看永昌侯的爵位,看似比忠勇伯爵的爵位高。 但朝廷为了节省开支,已经削了一些闲散的爵位。 永昌侯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若是想保证永昌侯府长久的荣华,忠勇伯这棵大树,他必须得靠上! 更何况……他还另有计划,也需要忠勇伯爵府的支持。 玉姣听了这话,看向永昌侯:“父亲所言甚是。”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只是……” 永昌侯疑惑地看向玉姣:“可是有什么难处?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和父亲提起,只要父亲能办到的,父亲必然竭尽所能地支持你!” 玉姣继续道:“只是女儿觉得,如今弟弟已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入太学,我也成为了忠勇伯爵的宠妾,但我们的小娘,还只是永昌侯府的一个良妾。”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我这是替父亲担忧,怕琅儿到了太学后,旁人说父亲不惜才,也怕忠勇伯觉得父亲不看重我……从而影响了父亲。” 永昌侯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他看着好像糊涂,但其实心如明镜。 此时玉姣一点就透,永昌侯明白,玉姣这是想替柳小娘升一升名分。 事实上……永昌侯对于柳小娘是当良妾还是贵妾,都没有什么所谓,只要李氏不同他争吵便是。 可如今……玉姣这样说,他又不得不仔细想想。 要知道玉姣如今可是维系永昌侯府和忠勇伯爵府的关键人物,她的话,在永昌侯这还是有那么一点分量的。 见永昌侯不说话。 玉姣就低声道:“父亲若是惧怕大夫人李氏,觉得此事为难,便也作罢,玉姣不敢为难父亲。” 第60章 激将 永昌侯的脸色一黑,声音大了几分:“谁说我怕她?”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刚才那话似的,永昌侯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从今天开始,你小娘就做贵妾!” 玉姣闻言眉眼一弯,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多谢父亲!请父亲放心,玉姣一定会按照父亲吩咐行事!” 玉姣有些怕永昌侯一会儿反悔,就对春枝说了一句:“春枝,你速速回去给小娘报喜!便说父亲抬她为贵妾!” 玉姣觉得这件事还是得宣扬出去。 免得父亲醒了酒,就不认账了。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前脚父亲答应的话,后脚大夫人李氏和父亲说过话后,父亲便说是酒后戏言,然后就没了然后。 春枝有些犹豫地看着玉姣。 玉姣知道春枝担心什么,就开口说道:“我便是这永昌侯府出去的人,在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快去吧!” 春枝点了点头,就跑走了,想着快去快回。 至于永昌侯,此时也离开了。 玉姣就一个人,慢慢地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路过一处幽径之时,旁边的草木忽然间动了一下。 正在想事情的玉姣被打断思绪,同时也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倏然之间,草丛里面站起一个人来,赫然就是那一身花衣裳镇国公府的世子徐昭。 徐昭不满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东西!” 玉姣看到徐昭的瞬间,微微地皱了皱眉,虽然说永昌侯府在宴客,客人们在永昌侯府的行走,也没有严格限制。 但懂规矩的人,都不会到内宅深处。 徐昭被人骂了,心情本来不太爽快,可不曾想……这一抬头,便看清来人竟是玉姣。 他顿时把不脸上的不耐收回,眉开眼笑了起来。 “哎呦,这不是玉姣姑娘吗?”徐昭看着玉姣,眼神有些发痴。 玉姣规矩的行礼:“徐世子安。” 徐昭有些惊奇:“你认识我?” 这样说着的时候,徐昭便骄傲地站直了身体,甚至还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拍打了一下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土,显得十分骄傲。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我有那么……出类拔萃吗?” 饶是玉姣十分擅长管理自己的表情,此时也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出类拔萃吗? 她认识徐昭,那也是因为此人穿的花蝴蝶一样,哦不,更像是乡下农家的大公鸡,花里胡哨又盲目自信。 总之,这样的人,站在人群之中,自然是无比显眼的存在。 也算是某种方式的出类拔萃了。 她忙垂眸,不叫徐昭看到自己的神色。 不曾想,这样一来,落在徐昭的眼中,便是玉姣被他的绝代风姿所折服,娇羞地低下了头。 虽然说徐昭出现在侯府内宅很不合时宜,但是这不是玉姣需要操心的事情,她也不方便和徐昭在这说话,于是就开口道:“徐世子,我先行一步。” 徐昭闻言忍不住地伸出手来,想要去挽留玉姣:“玉姣姑娘是有什么急事吗?” 玉姣心念一转,便看着徐昭笑道:“我小娘今日被父亲抬为贵妾,我心中欢喜,想要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 她若是没记错的话,徐昭此人好像十分喜好闲谈。 这个消息若是借徐昭的嘴传出去,父亲定然抵赖不了! 徐昭闻言笑道:“那徐某就恭喜玉姣姑娘了。” “不知玉姣姑娘可否有空?能否同我去那边的亭子处共饮一杯茶水?”徐昭直接问道。 若是能邀得此美人和自己一同饮茶,那简直是人间快事! 玉姣闻言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和徐昭多话的。 她正要开口回绝,便听到一道冷沉的声音自自己后方响起:“徐世子好雅兴,不若萧某陪你同饮?” 玉姣转过身来,便瞧见萧宁远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此处。 刚才还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徐昭,看到萧宁远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他刚才光顾着欣赏美人儿了,竟然忘了,眼前这个小娘子不只是永昌侯府的姑娘,更是萧宁远的妾! 他忍不住地在心中骂了永昌侯两句。 这个老匹夫! 简直太拎不清了。 两个女儿和不要钱一样地往忠勇伯爵府送! 若是想通过联姻,巩固永昌侯府的地位,怎么就不知道往镇国公府送个女儿? “徐世子?”萧宁远又问了一句。 徐昭连忙把自己游离的眼神收了回来,接着尴尬地说道:“不……不了。” “那个,我还有要事,就不在这打扰忠勇伯了!”说完徐昭就好像看到瘟神一样地就要走。 他可以不把永昌侯放在眼中,可是这萧宁远却不好惹。 他爹早就耳提面命过了。 这京中谁能惹,谁不能惹! 总之,萧宁远绝对算是排在前头的人物。 临走之前,徐昭还留下了一句话:“忠勇伯,你千万别误会啊!我就是来这抓蛐蛐,恰好碰到了玉姣姑娘,我发誓,我对玉姣姑娘的确没有非分之想!” 玉姣:“……” 她现在非常想把徐昭的嘴缝上。 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昭溜之大吉,剩下玉姣一个人,无比尴尬地面对萧宁远。 萧宁远此时挑眉打量着玉姣,并未说话。 玉姣想到徐昭刚才的话,莫名的心虚:“主君,我若说真是巧遇,你信吗?” 萧宁远见玉姣一脸局促和不安,就起了心思,想逗玉姣一下,开口问道:“若我不信,你当如何?” 玉姣闻言微微一愣,眼尾瞬间就红了起来,接着便道:“那玉姣便跳下那边的荷塘!” 府上的荷塘,已经枯败了,里面的水瞧着可不浅。 萧宁远忙开口:“好了,不逗你了,我信你。” 玉姣听了这话,就打量了萧宁远一眼,见那素来稳重的男人,眼神之中的确还留着几分逗弄之意,她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的声音也比之前大了几分:“主君当玉姣是什么好玩的玩意吗?说逗就逗?而且还用这种方式?” 说着玉姣就真的开始掉眼泪。 萧宁远见玉姣真恼了,便有些后悔。 本来只是觉得眼前的少女有趣,随意逗了几句,可如今……萧宁远又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将军了,而玉姣也不是军中的兵士。 这小娘子,脆弱得好像一朵花一样。 一句不中听的话,好像就会让她伤心枯萎。 萧宁远后悔之余,便开口道:“刚才是我做得不对,你要怎样才肯消气?” 玉姣也没想到,萧宁远这种身份的人,会主动和自己道歉。 萧宁远都道歉了,玉姣当然不会多在这件事上纠缠。 第61章 可以不哭了吗? 玉姣眼中含泪,委屈之中又带着几分倔强:“妾可不敢和主君置气,妾只希望主君不要再开这种不信任玉姣的玩笑了。” 萧宁远见,心中便有了几分怜意:“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 “那么姣姣可以不哭了吗?”萧宁远问道。 玉姣当下就破涕为笑:“主君不让玉姣哭,玉姣便不哭。” 萧宁远往旁边荷塘上的八角亭走去,嘴上吩咐着:“跟上。” 玉姣有些疑惑:“主君这是……” “不是说要饮茶吗?”萧宁远含笑道。 玉姣连忙跟上萧宁远。 此时的李氏和薛玉容也在李氏的院子里面饮茶,旁边则是站着脸色难看的薛庚。 刚才宴席上人多,他们一直忍着心中的火儿宴客。 如今宾客纷纷散去,这母子三人也终于聚在一起,复盘今日发生的事情。 薛玉容给李氏斟茶:“母亲你喝口茶,消消气。” 李氏喝了一口茶水,就看着薛庚呵斥着:“你说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多长一些脑子!你这脑子但凡有你姐姐一半儿,也不至于被那薛琅算计去!” 薛庚很是委屈:“母亲,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也没想到薛琅会想着在祖母的寿宴上出风头!” 薛玉容也帮着劝道:“母亲,这件事的确不能怪弟弟,要怪就怪那薛琅,竟然妄想踩着弟弟往上爬!” 说到这,薛玉容微微一顿:“从薛琅考太学开始,怕是就有了不安分的想法,他这是想越过母亲出人头地呢。” 李氏闻言冷笑了一声:“想出人头地?简直就是做梦!” 不过就是一个,她为了讨好夫君,买回来的乐籍官妓罢了,就算生了孩子,也只配生生世世为奴,休想从她的手心上翻出去! 薛玉容看着李氏问道:“那母亲打算怎么做?” “他如今入了太学又出了风头,暂时不方便动他,可柳小娘,却只是一个小小良妾,岂不是随意我处置?”李氏眯着眼睛说道。 “明日,我便叫她连这良妾都做不成!”李氏阴沉脸。 谁知道话音刚刚落下。 李氏的大丫鬟海棠,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就皱了皱眉。 李氏也呵斥道:“有什么话好好说!谁又不好了?” 海棠这才定住脚步,看向李氏道:“夫人,侯爷说要抬柳小娘做贵妾!” 屋子里面的人听了这话,都是微微一愣。 尤其是李氏和薛玉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出来了意外。 柳小娘也得过永昌侯一段时间的喜欢,永昌侯也不是第一次想给柳小娘抬身份了,可没能征求到李氏的同意。 永昌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从来不会因为妾室,和李氏对着干。 谁让李氏的娘家有一定实力,李氏没允许的事情,他也就歇了心思。 后来柳小娘母子三人,就被李氏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赶出了伯爵府。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侯府虽然女人不少,可李氏之下,从未出过贵妾。 算上柳小娘,以及那薛玉嫦的小娘,这府上一共就两个良妾。 除此之外……其他女人都是贱妾和通房。 如今海棠这话,落在李氏的耳中,自然是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氏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起来:“幽芳院这个贱人到底想做什么?让儿子出风头就算了,自己还想抬身份!” “快,容儿、庚儿,你们随我去见你们父亲!绝不能让这个贱人得逞!”李氏一边说着,就一边用袖子拂开桌子上的茶盏。 茶盏哗啦一声,被推倒,里面的茶水洒了一桌子。 但是李氏根本就没关注这个,而是冷着脸往前走去。 薛玉容忙不迭地跟上,走到李氏的跟前搀扶住了被气到的李氏。 李氏是真的生气了。 她正想着把柳小娘的身份往下压一压呢,可柳小娘就被抬了贵妾,她这心中怎么能不冒火? 永昌侯答应完玉姣,给柳小娘抬妾的事情后,就去了书房。 此时听到外面传来了李氏的声音,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他之所以躲到这书房,就是怕李氏和她闹。 如今看来是躲不过这件事了…… 李氏也不让人通传,也不维系着往日体面大娘子的模样,而是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 她进屋后,就瞧见永昌侯正坐在书桌前方练字。 李氏见永昌侯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便更生气了:“侯爷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永昌侯皱眉看向李氏:“你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 “就说说柳氏!侯爷不应该和我交代一下吗?”李氏反问。 李氏和薛玉容不一样。 薛玉容在伯爵府,虽然不至于步履维艰,但总归是不敢这样和萧宁远说话的,反而要每句话都顺着萧宁远,就怕惹萧宁远不快。 但李氏在这侯府上,平时看着温婉大气,可若是发起火来,也是格外的不把人放在眼中。 永昌侯听了李氏这话,脑海之中忍不住地浮现出刚才玉姣说他怕李氏的话。 他的脸色顿时一沉:“怎么?柳氏的事情,本侯做不了主吗?” 永昌侯平时也不敢和李氏这样叫板。 奈何今日没少喝,再加上被玉姣那话一激,整个人都比往日硬气不少。 李氏看着永昌侯这般模样,被气得眼前一黑,就要昏迷过去。 薛玉容连忙扶住了李氏,看着永昌侯说道:“父亲,你这怎么能这样气母亲?” 永昌侯皱了皱眉:“容儿,这没你的事情,你别跟着掺和!” 薛玉容皱眉道:“父亲,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妾室,惹母亲不痛快吗?” 李氏的脸色苍白且虚弱,但语气却格外坚定:“容儿,你不必多说,既然你父亲执意如此,那我这便收拾东西,回娘家,也请侯爷写上一封放妻书,从此以后,莫说贵妾,就算是你让他当你的夫人,让她生的贱种当嫡子嫡女,我也没意见!” 第62章 碎嘴子 永昌侯听李氏说要回娘家,还要自己写放妻书,顿时就醒了酒,也回过神来。 李氏若是回娘家,那可了不得! 李氏的娘家,可是世家大族,如今李氏的兄长,最是护短,十分不好惹。 若是自己真把李氏气回了娘家……那可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 永昌侯连忙讪笑着讨好李氏:“好了,夫人,你莫要生气了!什么放妻书不放妻书的,说出来多不吉利,以后切莫再提了。” 李氏瞥向永昌侯:“那柳氏的事情呢?” 永昌侯连忙说道:“便说我醉了,说了胡话,不作数,这样总行了吧?” 如果牺牲柳氏,可以让李氏不闹事,他自是愿意。 只是这样一来……玉姣那……罢了,以后他再想办法补偿玉姣吧! 便是玉姣的身份和地位已经有所提升,可是在永昌侯权衡利弊后,玉姣和柳小娘,依旧是那随时可以被牺牲之人。 此时永昌侯根本就不在乎柳小娘的心情如何,他只想稳住李氏。 薛玉容见父亲改了口,便长松了一口气,跟着说道:“幸好这件事……其他人还不知道,父亲当没说过这话便是。” 薛玉容微微一顿:“时辰不早了,父亲,我这便随主君回府。” 永昌侯刚才是醉糊涂了,这才扔下宾客自己独自回书房,然后才有了刚才的事情。 如今被这件事这么一惊,也就醒了酒。 这才回过神来,作为宴客的主家,他们如今没人陪在花厅,着实不体面。 于是永昌侯就连忙领着众人往花厅去。 谁知道这一过去,就瞧见徐昭跟着几个尚未散去的人,在那花厅之中吐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等着走近了。 永昌侯就听到徐昭说:“永昌侯府的那位新贵妾,便是薛琅和薛玉姣的生母,能生出这般龙章凤姿的孩子,想来一定十分不俗!” 永昌侯听了这话,只觉得两眼一抹黑。 本来侯府内部的事情,他自己改口说是戏言便是,可如今徐昭在这宣传什么呢! 瞧见永昌侯过来,众人看向了永昌侯。 这人要是饮了酒,难免比寻常的时候放肆一些,此时就有人问道:“永昌侯,今日怎么没让你府上的那位贵妾来参加宴席?” 永昌侯和李氏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永昌侯是有些不知所措。 李氏的脸则是黑了又黑,仿若可以滴出墨水一样。 李氏冷声否认道:“你们怕是误会了,我们永昌侯府,可没有什么贵妾。” “这怎么可能!我可是亲耳听到的!”徐昭大声说道。 李氏否决了此事,岂不是说他徐昭说话不着调? 徐昭自然忍不住辩驳。 李氏看着眼前那容貌虽然俊朗,但一脸玩世不恭、满嘴跑马车的徐昭,恨不得拿出一根针线来,将徐昭的嘴给缝上。 可奈何徐昭这厮…… 人虽然碎嘴子,但是出身好啊。 当然,也正是因为出身好,才给了徐昭碎嘴子的资本,不然徐昭整日闲谈八卦这汴京城中高门大户的事儿,哪里还会活蹦乱跳到现在。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把腿打折了,或者是被人把嘴缝上了。 “你听谁说的?”李氏问道。 徐昭正要开口,便瞧见萧宁远和玉姣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他心念一转,当下就说道:“萧伯爷来了!这件事萧伯爷也知道,不信你们问他!” 刚才李氏那么一问,徐昭就意识到了,这件事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怕是事情里面还藏着事情。 既然如此,他并没有贸然回答,他自然不是怕李氏。 而且怕牵累了玉姣小娘子。 反正把这件事推给萧宁远就是!且看萧宁远怎么回答! 站在李氏身侧的薛玉容,听到萧宁远这话,脸色就微微一变,主君也知道这件事吗? 萧宁远走过来后,李氏自然不好问这件事是不是萧宁远说出去的。 此时的李氏,觉得自己好比吞了一只苍蝇。 若是所有人都知道柳小娘被抬为贵妾了,那今日……便不能以永昌侯酒后戏言为名头,撸了柳小娘刚到手的贵妾位置了! 不然叫人怎么看他们永昌侯府? 李氏私下里敢和永昌侯胡闹,可这明面上,李氏还是给足了永昌侯面子。 她当下就笑着说道:“哎呀,侯爷,他们说咱们府上有贵妾了,是侯爷同意我想抬柳小娘身份的那件事吗?” 话从李氏的口中说出来。 不但给了永昌侯面子,也保全了李氏自己的体面。 永昌侯只好硬着头皮点头:“是,我还没来得及派人告诉你。” 徐昭听了此言,就得意了起来:“大家看吧,我徐昭从不说假话!” 玉姣闻言,把目光落在了徐昭的身上,眼神之中带着几分笑意,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徐昭这个大嘴巴,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 不然看李氏和父亲一起过来的样子,便知道,父亲又要出尔反尔了。 玉姣当下欣喜地往前走来,对着永昌侯行礼:“玉姣替小娘谢过父亲。” 永昌侯看向玉姣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身侧李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阴冷的叫人遍体生寒。 永昌侯硬着头皮说道:“姣姣若是心中感激,以后便好好听你嫡姐的话,也好好服侍你的夫君。” …… 永昌侯府的寿宴,终究有散去的时候。 玉姣看着自己面前的马车,有些迟疑。 薛玉容已经先一步进去了。 玉姣不敢进去,就是不知道里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的狂风暴雨。 今天……看着平淡,可其实已经暗流汹涌了一次,算是玉姣带着小娘和弟弟大获全胜。 那李氏和薛玉容落了下风。 薛玉容怎会轻易放过她? 可没办法,玉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玉姣一上去,就跪在了薛玉容的旁边,马车本来就小,玉姣再这么一跪,那更是人挤人。 薛玉容勾唇冷笑:“你小娘和你那个野种弟弟,还真是挺有本事的啊!” 玉姣连忙开口:“奴婢也不知道,小娘和琅儿要这样做。” 此时玉姣抬起头,目光清澈,任谁瞧见了,都会觉得玉姣说的是真话。 大概只有薛琅和宁远侯才会知道,薛琅出风头还有柳小娘抬贵妾的事情同玉姣有关系。 第63章 抹额 薛玉容心中虽然相信了玉姣说的可能是真话,可当她看到玉姣那一脸无辜的样子,心中便起了火气。 她伸出手来,用手将玉姣头上的发簪扯开。 玉姣墨缎一样的发,瞬间散落下来。 如此,显得玉姣更是美貌了。 薛玉容的手指被保养得很好,白皙如玉,可此时就是这样一双玉手,已经用手拈起玉姣的一缕头发,接着便是用力一扯。 薛玉容这一下子拈起的头发不对,约莫有十几根,这样用力扯下来,玉姣便能听到头发清脆的断裂声。 伴随着断裂声的,是如同针扎一样的疼痛。 薛玉容扯了一下后,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便漫不经心地,依法炮制。 玉姣此时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了。 她不知道这种屈辱又痛苦的惩罚,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薛玉容看到脆弱又害怕的玉姣,觉得自己心中的恶气,一点点地散了出去,脸上渐渐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有人注意到,那已经放弃抵抗,瞧着乖顺的玉姣,微微垂着的眸子里,满是不服输不认命。 如果说,这就是今日反抗后,带来的惩罚。 玉姣觉得,是值得的。 总有一日,她再也不必对着薛玉容下跪!总有一日,她要直起脊背,堂堂正正地活着! 她这般卑微的庶女,这般上不了台面的侍妾,就如同这些贵人眼中的草芥,可以随意凌辱。 可草芥又如何? 草芥也会用柔弱的枝条,撑开压在身上的巨石,总有一日,能舒展枝叶,得见天光,开出花儿来。 从永昌侯府到忠勇伯爵府没多远的路,但是在薛玉容的刻意欺辱下,对于玉姣来说,显得格外的漫长。 但再漫长再难走的路,也终有走完的那一天。 最终。 玉姣下了马车。 此时玉姣的头发已经被重新梳过,比从前更整齐体面了几分,完全看不出来玉姣刚才被扯断了许多头发的痕迹。 不得不说,翠瓶梳头发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萧宁远也刚下马车。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像是刻意等着薛玉容等人一样。 薛玉容带着玉姣往那边走去,她斜着眼睛看了玉姣一眼,用眼神警告玉姣不要告状,更不要流露出委屈的样子。 玉姣气已经受了。 自然不差再做做戏,于是便乖觉地按照薛玉容的意思做了。 薛玉容也怕萧宁远看出玉姣刚才哭过,此时就随口打发道:“你既然累了,就早早回去休息。” …… 清晨。 昨夜累到了的薛老夫人,起得晚了一些。 孙嬷嬷服饰着薛老夫人洗漱,等着收拾齐整后,就把昨夜没来得及看的寿礼,一样一样地拿过来给薛老夫人看。 不多时。 便看到一个细绢卷轴。 孙嬷嬷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个抹额。 做工十分精美,老夫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孙嬷嬷开口道:“这是四小姐送的。” 说到这,孙嬷嬷忍不住地补充了一句:“四小姐算是有心了,东西虽然不贵重,但很实用,想来是她知道老夫人您有头痛的毛病,才特意做了这抹额。” 说着孙嬷嬷用手捏了捏,又惊喜地说道:“这里面好像还放了药草!” 薛老夫人有些好奇:“拿过来看看。” 孙嬷嬷把东西拿过去,薛老夫人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的颔首:“找个人瞧瞧,这抹额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 正好,府上的郎中今晨过来给薛老夫人请平安脉。 孙嬷嬷便当着薛老夫人的面,直接把抹额给了郎中。 郎中闻了闻,便含笑道:“这里面放了舒缓头疾的温补草药,这个法子倒是巧妙,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过?” “老夫人可以经常用一用,说不准对老夫人的头疾有奇效呢!” 薛老夫人听了郎中的话,脸上便带起了满意的笑容。 从前她竟不知,玉姣这丫头……这么有心? 还是说,玉姣到了忠勇伯爵府后,人也跟着成长了? 可不管是哪个方面,薛老夫人还是希望侯府的孙辈们,都能好好的,便是不给侯府添光,也切莫给侯府添乱。 之前她觉得玉姣性子野,怕玉姣给侯府惹麻烦。 如今看玉姣这般样子,她应该是多虑了。 这样一来,薛老夫人又忍不住地想到了昨天睡前,孙嬷嬷对着自己说的事情。 柳小娘被抬贵妾了。 她想了想便道:“玉桂,你挑两样东西,给柳小娘送去,便说是因为她把孩子教养得很好,赏她的。” 说到这,薛老夫人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从今日开始,也让琅儿每日到我的寿康堂来请安。” 之前李氏说,怕薛琅冲撞到薛老夫人,惹老夫人不快,擅自免了薛琅请安这件事。 所以祖孙两个人虽然同在一个府上住着,可是往来并不多。 便是见面,也是寥寥无几。 薛老夫人听到的关于薛琅的事情,都是从李氏的口中听到的,不免对薛琅有几分误会。 她之前只当薛琅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乡下野小子,可昨日寿宴上的一幕,让她发现自己好像被一叶障目了。 薛老夫人到底是在宫里待过的人。 自然能品出点滋味来。 孙嬷嬷听了这话,便有些担心地说道:“可老夫人这样做,那位会不会不快?” 薛老夫人淡淡一笑:“在这永昌侯府,我做事,何时要看其他人的脸色了?” 说到这,薛老夫人微微一顿:“她平日里在府上怎么做我不管,可她若是想把府上优秀的后背掐尖儿了,不许他们露头出来,让我永昌侯府在这一代落寞下去,我岂能坐视不理?” 孙嬷嬷见薛老夫人要管这件事,便低声说道:“是,老奴这就去通传。” …… 玉姣已经起来一会儿了。 她除非身体难受,否则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早些年在乡下庄子里面的时候,她虽然是侯府庶出的小姐,可也没人管她和小娘的死活,府上送东西来也不应时。 为了避免饿肚子。 小娘就领着他们种了一块地。 还养了鸡鸭可以下蛋吃。 所以每天天一亮,她就会起来做家里的事情,等着太阳出来,热起来的时候,她就回到家中看书写字,或者是做女红。 她用了饭,正想起身活动了一下,便感觉到小腹一阵抽痛,她忍不住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第64章 震怒 春枝瞧见这一幕,连忙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小娘,你怎么了?” 玉姣疼得脸色苍白,轻声开口:“我好像来月事了。” 说这话的时候,玉姣忍不住心头一紧。 春枝一边帮玉姣拿了月事带过来,一边瞧见玉姣脸上的神色不对,心中就担忧了起来:“小娘,你很不舒服吗?” 玉姣身体不舒服是其次,主要原因则是…… 她看着春枝低声道:“我来月事这件事,怕是瞒不住薛玉容。” 春枝也明白玉姣如今的处境。 夫人日日盼着小娘有孕。 可小娘侍寝已经快一个月了,不但没有身孕,还来了月事。 想也知道,夫人会怎样生气了。 “小娘,那现在要怎么办?”春枝也有些不知所措。 玉姣抿了抿唇,该来的总会来的,自她服下息胎丸避孕之时,她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大不了再被薛玉容罚上一次…… 总之,她是决计不可能为薛玉容生孩子的。 谁愿意把自己的亲生骨肉,交给另外一个人抚养?更何况还是薛玉容这种面甜心黑之辈。 再者……孩子一生,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所以如今,就算是薛玉容降下狂风暴雨,她也得忍着,绝不有孕! 最终。 玉姣在春枝的服侍下,缩到被子里面。 春枝还吩咐秋蘅烧了炭火,给玉姣装了个汤婆子暖身体。 这个季节,屋中已经冷下来了,府上的炭火还没有发下来,如今这点炭火,还是之前用来熬药剩下的。 和揽月院的冷比起来不同。 葳蕤院早就烧起了热烘烘的小火炉子,炉子里面装着的是上好的银丝炭,燃烧起来不但不会有烟气,反而会有一种好闻的草木清香。 毕竟冷到谁都行,可不能冷到这伯爵府即将要出生的独苗。 深秋以来。 薛玉容自己也比往日疲懒了不少,所以就免了大家的晨安,改成了晌午让大家去请安。 对于请安这件事,玉姣一向是做得无可挑剔。 所以晌午,哪怕玉姣腹中绞痛,玉姣还是顶着苍白的小脸,早早的去了琴瑟院之中。 伯爵府的其他通房侍妾还没到,玉姣是第一个到的。 玉姣一进薛玉容的屋子,便瞧见薛玉容阴沉着脸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此时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她。 玉姣抿了抿唇。 薛玉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来月事了?”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虽然说她也知道,这件事瞒不过薛玉容,毕竟薛玉容每几日,就会请人给她诊脉,想知道她是否顺利有孕。 但也没道理,她早上刚刚来了月事,晌午薛玉容就知道了! 玉姣顿时就意识到,揽月院里面怕又出了细作! 春枝自然是忠心耿耿,还有秋蘅,性子单纯,也不可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现在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前两日,府上送来的两个粗使丫鬟。 那两个丫鬟虽然从来不进她的屋子,可整日在揽月院里面洒扫,难免会听到看到一些什么。 薛玉容看着眼前的玉姣,神色狰狞了起来,厉声呵斥:“没用的东西!主君最近这段时间,几乎日日幸你!你竟然没怀上孩子!” 玉姣早就猜到,薛玉容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如今被这样训斥的时候,并不意外。 心中有了准备,所以被薛玉容骂的时候,她便又是那副垂眸恭顺的样子。 薛玉容气不打一处来:“我抬你做良妾,带你回府见你小娘和弟弟,我对你这么好,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玉姣的眼中有嘲色一闪而过。 对她好? 那薛玉容对她好的方式可真别致呢。 玉姣把心中的情绪隐藏了下去,抬起头来看向薛玉容,唯唯诺诺地开口:“夫人,妾也想有孕,但……” “但什么?”薛玉容冷嗤了一声。 玉姣抿唇道:“这件事也不是妾可以决定的,得看天意。” “天意?若是看天意的话,我还让你进府做什么!”薛玉容恼怒地看向玉姣。 她让玉姣入府,无非就是看柳小娘好生养,薛玉慈出嫁一年后,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虽然说那个孩子最后溺水没了,但总归是能生不是吗? 所以她觉得玉姣也是好生养的。 每次让玉姣和萧宁远睡觉,她的心都在滴血。 这和平时,萧宁远自己纳妾不同,玉姣这件事,让她有一种,亲手将心爱的男人,推向别人的感觉! 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素来看不上的庶妹! 若玉姣能顺利有孕,也算是顺着她的意思来了。 可偏偏玉姣侍寝多次,也没结下珠胎。 薛玉容怎么能不气! 薛玉容看着眼前的玉姣,神色狰狞了起来:“来人,玉小娘来了月事,给玉小娘赐茶!” 玉姣听了这话,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色。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赐茶了。 她今日既然躲不过,便忍过去。 谁知道,眼瞧着赵嬷嬷提了热茶进来,薛玉容就补充了一句:“玉小娘的手金贵的很,还得服侍主君,不能伤了……这样吧,赵嬷嬷,你便辛苦一些,服侍着玉小娘把茶饮了吧。” 玉姣听了这话,瞳孔瞬间放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薛玉容这个毒妇!竟然想给她灌滚烫的茶水! 薛玉容想拿她出气,可又不敢让萧宁远发现她的手上红肿,此时就想出了这个更阴狠毒辣的主意! 赵嬷嬷提着那壶热茶往这边走来,玉姣小步往后退去,不停地摇着头想要拒绝。 她哽咽地开口:“夫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保证一定会尽快为夫人生下麟儿!还请夫人再给我一次机会。” 薛玉容却铁了心要给玉姣教训。 翠珠已经和赵嬷嬷合力摁住了玉姣。 赵嬷嬷冷声开口:“玉小娘,你可不要乱动,不然这热水不小心溅到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你可是要毁容的……” 眼瞧着躲不过这一茬。 屋外传来了有人走近的动静。 第65章 善意 外面的丫鬟已经开始通传:“夫人,白侧夫人到了。” 赵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了薛玉容。 薛玉容瞥一眼玉姣,便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赵嬷嬷和翠珠放开玉姣。 玉姣得了自由后,连忙让开路,站到一侧。 很快,白侧夫人就进了屋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整个人气质清幽得如同深谷兰花,格外的与世无争。 “请夫人安。”白侧夫人从玉姣的身边路过,好像没注意到玉姣一样,直接对着薛玉容行礼。 薛玉容仰着下巴,眼神之中带着几分不屑和妾室说话的倨傲,淡淡地应声:“身体不适,差人来通传一声,便可以不用来请安了。” 白侧夫人轻声缓语地说道:“夫人体恤,但妾却不能没了规矩。” 薛玉容听了这话,便想起来前几日白侧夫人呕吐的事情,多嘴问了一句:“怎样?积食的毛病可吃药调理了?” 白侧夫人闻言道:“多谢夫人关心,妾的身体已经好一些了。” 白侧夫人微微一顿,便继续说道:“只不过,妾还是经常觉得彻夜难寐,郎中说妾应该去清修一段时间,今日妾来寻夫人,就是想请夫人同意,妾去观音祠住上一段时间。” 慈音庵是一处庵堂。 环境很是清幽,当然……除了清幽,还有凄苦。 从前都是高门大户里面,罚后宅犯了错的女人去那边反思己过,这么多年来,还就没瞧见哪个人,自己主动请着去拿清修的! 至于近几年,虽然没有高门大户再往那送人了,可这样一来,慈音庵就更落寞了。 白侧夫人拖着这病恹恹的身体,竟然想到慈音庵去住…… 让人觉得十分奇怪。 玉姣瞧瞧地抬起头来,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白侧夫人一眼,白侧夫人依旧是清幽冷淡,病弱扶风的模样。 薛玉容皱了皱眉:“岁兰妹妹好端端的,怎么想着离府居住?” 白侧夫人抿唇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去找人批了命,说我要想完全好起来,变得清修祈福三个月……” 说着这话,白侧夫人又行礼:“还请夫人允许。” 薛玉容拧眉,看向白侧夫人,难以下决定。 她当然不是舍不得白侧夫人去清修。 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至少这三个月,主君不用去白侧夫人的院子了,不是吗? 之所以不好直接同意,那是薛玉容怕白侧夫人去清修这件事传出去了,成了她这个大娘子苛待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好像知道薛玉容想什么似的。 这会儿就继续说道:“贤妃娘娘最近也病了,妾正好也为贤妃娘娘祈福。” 这便是师出有名了。 若是白侧夫人自己想去给贤妃祈福,这件事谁也说不出来不对来! 毕竟这白侧夫人,当年可是贤妃的贴身宫女,也正是贤妃做主,将这白侧夫人赐到忠勇伯爵府做侧夫人的。 而且不管怎么说。 这白侧夫人既然抬了为贤妃祈福这个说辞出来,薛玉容就断然不可能否决这件事了。 于是薛玉容摆出了端庄大娘子的姿态,倨傲地道:“算是你有心了,这件事我允了。” 薛玉容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白侧夫人继续说道:“越快越好,最好今日便能成行。” 薛玉容正要疑惑白侧夫人为何这样着急。 白侧夫人便继续道:“妾想尽快为贤妃娘娘祈福。” 白侧夫人又道:“妾这便告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白侧夫人似乎才瞧见玉姣似的,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的脸被赵嬷嬷和翠珠掐过,此时微微红肿,瓜子脸圆润了几分,瞧着少了几分昳丽,多了几分可爱。 玉姣不说话,但还是行了礼。 白侧夫人转身看向薛玉容,开口说道:“我听闻这玉小娘,一手绣活做的不错,我那有一件灰裘衣的领口坏了,可否请玉小娘走上一次,为我把那领子修补好。” 玉姣抬头去看薛玉容的脸色,此时的薛玉容,正温婉端庄地笑着,任谁也想不到,便是这样一位体面的大娘子,刚才竟然想给她的口中灌滚烫的茶水。 那一壶茶水下去,且不说她的嗓子会不会毁掉,就说她内里的脏器,恐怕也要受到不小的伤害。 玉姣当然想趁着这个机会离开。 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玉姣这样一直看着,薛玉容便故作和气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帮白侧夫人做事!” 玉姣跟着白侧夫人从屋子里面出来的时候,这才敢缓缓喘气。 白侧夫人领着玉姣,往汀兰院之中走去。 路上,白侧夫人也不说话,只是被丫鬟竹香搀扶着,走在前面。 等着到了地方,竹香便开口说了一句:“请玉小娘稍等片刻。” 竹香一去一回,手上已经多了一件灰狐裘衣,竹香给玉姣展示着衣服的领口,这件衣服除了领口位置,用的是缎面,其他地方都是银灰色狐狸的皮毛,很是名贵好看。 那领口的缎面,的确破损了一些。 竹香道:“请玉小娘在这领口处,绣上一朵兰花,或者是几片叶子之类的,只要遮挡住这破损便可。” 玉姣接过裘衣,看向竹香,语气真诚地说道:“劳烦竹香姑娘,替我和白侧夫人说一声谢!便说我这人情,我玉姣记下了,若是以后侧夫人有需要的,玉姣一定义不容辞。” 玉姣此时已经明白了,什么女红好补衣服,都是白侧夫人随手救她的托词。 这件衣服上破损的痕迹,瞧着明显是刚刚让人用刀片划出来的,应当是白侧夫人想把戏做全了。 这件事对于白侧夫人看起来好像是举手之劳,但却救了她一次。 玉姣忍不住心生感激。 自从到了这伯爵府后,玉姣对这伯爵府后宅的女人,一向没什么好感。 毕竟这府上也没什么正常人,薛玉容作为当家主母,有两副面孔,面甜心黑。 孟侧夫人恃宠而骄,嚣张跋扈。 那两个良妾,心思叵测、手段拙劣。 这一次,还是她第一次,在伯爵府上感受到善意。 竹香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家侧夫人说了,这件衣服,她不急着穿,玉小娘慢慢缝制便是。” 第66章 家宴 玉姣又对着竹香道了一声谢,这才回了揽月院。 到揽月院的第一件事,便是把春枝和秋蘅喊来了,将琴瑟院里面发生的事情说了一说。 春枝第一反应就是:“小娘,你是说咱们揽月院出了细作吗?” 秋蘅顿时紧张了起来:“小娘,我一整天都和春枝姐姐在一起,春枝姐姐可以给我作证,我绝对没有出卖小娘!而且小娘对我这么好,我……” 玉姣打断秋蘅的话,继续道:“我今日把你们喊来说这件事,就说明,我信任你们。” 秋蘅闻言放心下来,看向玉姣:“那小娘的意思是……” 玉姣抬头,看了一下正在揽月院里面洒扫的两个粗使丫鬟。 这两个丫鬟,模样皆是一般,但手脚很是麻利,看着挺守规矩的。 一个叫做荷儿,一个叫做莲儿。 刚来揽月院伺候没几日。 玉姣也不知道是哪个把自己的消息卖到了琴瑟院,还是说这两个,都是薛玉容的人。 春枝瞬间就回过味来:“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枉小娘还心疼她们辛苦,免去了她们很多活计!” “小娘,我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把她们赶出揽月院!”秋蘅着急地说道。 玉姣却镇定自若地说道:“这件事不急。” “赶走了张三,还会有李四,做得太明显了,反而会让琴瑟院那位,现在就容不下我……” 玉姣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瞥了两个人一眼,继续道:“先留在揽月院吧,我今日同你们说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你们,以后便是在揽月院里,我们也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以叫她们探了什么消息过去。” “你们也务必和从前一样对她们,切不可以叫她们看出端倪来。”玉姣继续说道。 春枝当下点头,至于秋蘅似懂非懂,但还是选择听了玉姣的话。 处理完这件事,玉姣又去缝那灰狐大裘。 她对这件事很上心,选了深绿色的线,仔细地在上面绣了兰草的叶子。 等着修补好这件衣服,已经到了晌午。 玉姣差春枝去送衣服,没多久春枝就捧着衣服回来了:“小娘,白侧夫人已经去慈心庵静修了。” 玉姣有些可惜,没赶上。 但事情已经如此,竹香又说了,白侧夫人不着急,想来是早就料到会这样。 玉姣只好把这件衣服,妥帖地收好,想着等见到白侧夫人的时候,亲自去还。 …… 自那日永昌侯府寿宴,日子已经过了几日。 这几日,萧宁远一直很忙,莫说玉姣这了,便是连伯爵府都鲜少回来。 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去见了有身孕的孟侧夫人。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中秋的前一日。 萧宁远终于把西郊大营的调配事宜处理完,让人送了消息回来,说下午便回府。 因为中秋之时,萧宁远得去宫宴上,所以伯爵府便提前办起了这中秋家宴,想让这府上的人团圆一下。 玉姣这种身份,没什么资格跟着萧宁远去宫宴,但这家宴……作为一个良妾,她还是得到场。 玉姣早早就梳妆打扮,别人打扮,是往好看了打扮,而玉姣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规矩且低调一下。 她并不想出风头。 玉姣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裙子,硬生生地将自己身上的明媚和妖娆,往下压了几分,让整个人多了一抹老气横秋的感觉。 玉姣掐着时间,算计着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的时间,便领着春枝出发了。 玉姣在路上,碰到了文馨和锦葵。 这两个人,玉姣早就领教过,但此时她面上不显,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两位姐姐好。” 文馨没说话,倒是锦葵嘴上没把门似的说了一句:“我们可不敢当你姐姐!” 说完,锦葵就拉着文馨走了。 摆明了是两个人,不想理会玉姣。 不过这样,正合了玉姣的心意。 玉姣便自己往慈心院去,谁知道这才走了几步,就迎面和一个人,差点没撞上。 还是玉姣先一步,错开身子,躲开那忽然间从拐角处走出来的人。 那人看到玉姣的时候,停住脚步,有些惊奇地打量着玉姣:“你是谁家的小娘子,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说到这,他还补充了一句:“模样可真好啊!” 玉姣打量着来人。 来人一身锦衣,面容白皙,眼神之中有几分放浪轻浮,一整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年岁么?比萧宁远小上不少。 倒不是说,他真比萧宁远小很多岁,此人实际上只比萧宁远小三岁,说他显得小,是说这气质上,看着很不成熟。 今日是伯爵府家宴,所以今日这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这是伯爵府嫡出的二公子萧宁轩。 玉姣恭顺地行礼:“妾见过二公子。” “妾?谁的妾啊?莫不是三弟的妾?”萧宁轩说着,眼神就亮了亮。 “你这种美人,跟了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若这样,我这就和他讨了你,你到我的身边伺候!”萧宁轩继续道。 玉姣的脸色有些难看。 春枝忍不住地开口:“二公子,我家小娘是大爷房内的良妾。” “大……大哥房内的?”萧宁轩吓了一跳。 他仗着母亲的宠爱,在这府上也算是为所欲为了,但他可不敢去招惹萧宁远。 平日里,他见了萧宁远都是躲着走的,萧宁远所在的东苑,对于他来说,也是绝对的禁地。 所以玉姣之前从未见过此人。 玉姣此时微微扶了一下身子,便快步离开此处。 她早就听闻,这位大公子很是放浪不羁,荤素不忌,之前就从三公子的房内抢过美妾。 她可不想和这样的人沾上关系。 虽然说萧宁轩也没胆子对萧宁远的人动手,但这种人,走近了都会招一身腥,还是远着一些好。 玉姣快步走到慈心院。 就瞧见了伯爵府的老夫人,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伯爵府的老夫人,出身显赫高门,没嫁入伯爵府之前,便有郡主的封号。 后来又亲自跟着老伯爵出征西域。 是一位在家能镇宅安家,在外能提刀上马的厉害人物。 只不过自从老侯爷去了后,老夫人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67章 齐聚 这位萧老夫人,如今年纪约莫五十左右,其实年岁不大。 只是早些年,便守了寡,长子承了爵位,成了这伯爵府的主君,萧宁远成亲后,她便从当年的萧夫人,变成了萧老夫人。 她和那些保养得体的高门夫人不太一样,此时鬓角已经全白了,只不过她的形容举止之间,仿若还带着一种,寻常后宅女子没有的气质。 叫人觉得……格外的严苛。 萧老夫人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最终停在玉姣的身上。 叫玉姣的心头一紧。 就怕萧老夫人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太好。 玉姣恭敬地行礼:“见过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的声音的声音之中,也带着威严:“你便是玉小娘?” 玉姣连忙道:“是。” 萧老夫人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挑剔。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萧老夫人对自己的不满。 玉姣抿唇,低头,让自己瞧着更人畜无害。 此时萧老夫人还没有发话,倒是萧老夫人身边跟着的那位年轻姑娘,似乎想开口,萧老夫人伸手拍了拍那姑娘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萧老夫人盯着玉姣淡淡的问道:“我听闻宁远最近宠了你一段时间。” 玉姣也没想到萧老夫人会问出这个问题。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萧老夫人似乎也不想听她的回答,而是用微微冷下来的声音说道:“你切莫用狐媚手段勾着宁远,不然便是你东苑的姐妹们能容你,我也不能容你。” 玉姣对付东苑那些女人,甚至于萧宁远,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可是如今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己印象很差的萧老夫人,玉姣就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说话,可是又怕自己多说多错,不知道哪句话,再惹这位老夫人不快。 毕竟据说这位老夫人,性格很是古怪。 就在玉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萧宁远缓步走了过来。 玉姣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悄悄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萧宁远一改往日的着装,穿了一身素青色的衣服,比往日的紫衣黑衣,少了几分威严尊贵,多了几分从容和气。 墨缎一样的头发,用墨玉发冠挽着,他似乎刚刚沐浴过,发上仿若还带着几分氤氲的水汽,被秋风这么一吹,氤氲的水汽,仿若又变成了冷气。 玉姣忍不住地想着,萧宁远刚洗完头,就出来吹冷风,不怕以后得头疾吗? 便是此时。 一道欢喜的声音传来:“表哥!” 玉姣抬头看去,说话的人,是刚才搀着萧老夫人胳膊的那年轻姑娘。 此人可不是什么丫鬟! 她身上穿着一身水蓝色广袖长裙,衣摆上绣着华羽孔雀,披在身上的墨发,被分开,一部分从两侧肩头垂落在身前,沿着身体的曲线,蜿蜒而下,剩下一部分则是落在身后,刚好及腰的长度。 这是一个明眸皓齿,长相异常明媚的姑娘。 听此人的称呼,玉姣便猜测出来,这应该就是萧老夫人娘家的姑娘,也就是萧宁远的表妹叶灵秀。 萧宁远瞧见叶灵秀,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过多关注。 玉姣注意到,反倒是这位叶姑娘,眼睛一直定在萧宁远的身上。 叶灵秀又问了一句:“表哥,我不请自来,没给你添麻烦吧?” 萧宁远看了一眼叶灵秀身边的萧老夫人,声音和气地说道:“你能常来陪陪母亲,我应该谢你才是,又怎会觉得麻烦?” 叶灵秀听了这话,仿若得到某种鼓舞一样,当下就欣喜了起来:“那我一定会常来伯爵府陪姑母的!” 正说着话。 薛玉容和季小娘一起过来了。 瞧着季小娘那一脸不爽的神色,应该是在路上不小心碰到了,又不得不一起走。 薛玉容今日穿得格外端庄,一身正红色缎面薄袄子,配红色马面绣牡丹裙。 端庄之中,又多了几分雍容。 除了东苑这些人,西苑的萧宁轩,也早就到了,玉姣刚才见过。 此时萧宁轩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落在玉姣的身上,这种被人暗中打量观察的感觉,让玉姣很是不舒服,若不是不想表现出异常来,玉姣定然会躲开。 只不过此时,萧宁远和薛玉容都在这,其他人不动,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低调地站在一旁。 北院住着的是萧府的庶子萧宁谨,是位深居简出的人物,如今并未出现在家宴上,据说是不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刻意避开的。 最后就只剩下南苑之中的那位萧小姐了。 萧老夫人一共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这位小女儿,如今已经及笄一年了,但因为萧老夫人舍不得,所以并未议亲,一直和萧老夫人在南苑居住。 此时薛玉容关切地问了一句:“婉婉呢,怎么没过来?” 萧老夫人提起自己的女儿薛婉,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婉婉身体不适,便没过来。”萧老夫人随口道。 薛玉容有些紧张:“身体不适?可找郎中看过了?” 萧老夫人瞥了薛玉容一眼,淡淡地开口:“自然瞧过。” 薛玉容还想再问:“那……” 萧老夫人就打断了薛玉容的话,开口道:“能来的人,既然都齐了,那大家便落座吧。” 就在大家正要落座的时候。 孟侧夫人进了这南苑待客的花厅。 孟侧夫人一出场,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孟侧夫人穿了一身垂云锦的衣裳,恰到好处的,把孕肚凸显出来,她什么话都不用说,便往这一站,就直接刺到了薛玉容的眼,剜了薛玉容的心。 孟侧夫人给萧老夫人行礼。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道:“既有了身子,以后就不用这般多礼了。” 孟侧夫人连忙道:“多谢老夫人宽仁。” 薛玉容看向孟侧夫人问道:“前几日,你不是说你动了胎气,恐有小产之相,不宜多活动,今日怎么就出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了孟侧夫人。 孟侧夫人的脸,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第68章 锦里藏针 孟侧夫人满眼怒意地看向了薛玉容。 若不是身份有别,孟侧夫人怕是要当场翻脸! 什么叫动了胎气,有小产之象? 她动胎气这件事倒是真的,但也没有严重到要小产啊! 薛玉容这不是咒她吗? 孟侧夫人忍着怒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说道:“劳夫人关心了,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如今胎像平稳。” 孟侧夫人微微一顿,继续说道:“夫人也不用太担心,妾一定会努力保重好身体,为伯爵府生下子嗣,为夫人分忧。” 玉姣在旁边琢磨着,薛玉容应该被孟侧夫人气到了吧? 这样想着,玉姣就悄悄地看了薛玉容的神色。 果然,她从薛玉容那端庄温婉的笑容之中,看到了几分狠厉。 萧宁远此时开口道:“大家入座吧。” 众人一次入座,作为西苑的良妾,玉姣坐在了最末尾,挨着文馨的地方。 文馨不想搭理她,她也懒着说话,倒也得了个清净。 此时丫鬟们已经开始上菜。 薛玉容先开口说了几句吉利话:“本来明日是才是中秋佳节,可明日主君不在府上,所以我们今日齐聚在此,就当提前团圆,共度佳日了!” “玉容祝母亲身体康健,心情欢愉,也祝我们大家,年年岁岁,都有此景今朝!”薛玉容抬手饮酒。 其他人也隔空举杯饮酒。 孟侧夫人看着自己面前的酒盏,皱了皱眉,对着丫鬟吩咐了一句:“给我换茶水。” 孟侧夫人看着薛玉容,特意解释了一句:“夫人莫怪,我有了身孕,郎中说不宜饮酒。” 说到这,孟侧夫人微微一顿:“夫人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正常的,毕竟……夫人不曾有孕过。” 玉姣在末位,瞥了孟侧夫人一眼,心中暗道,这孟侧夫人还真是勇者无畏,竟然又当着众人的面,去戳薛玉容的心了。 以她对薛玉容的了解。 薛玉容的怕是忍得一时,忍不了一世。 这孟侧夫人最好不要让薛玉容抓住机会,不然薛玉容一定会狠狠回击。 薛玉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又一次看向孟侧夫人,几乎是磨着后牙根开口:“音音妹妹这般有经验,以后府上其他姐妹怀子的时候,妹妹可莫要吝啬,不肯传授给大家经验。” 孟侧夫人笑了笑:“若真有那一天,我自然不会吝啬。” 总得先有那一天不是? 两个人锦里藏针地交锋了一圈儿。 萧宁远淡淡的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萧宁远虽然并未说话,脸上的神色和如常。 但玉姣还是能从萧宁远的举动之中,察觉到,此时的萧宁远已经有些不悦了。 是了。 萧宁远这般聪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嫡妻和侧夫人之间的争锋? 玉姣正琢磨着这件事,猛然间就察觉到,萧宁远的目光穿过长桌,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四目相对的时候。 玉姣能感觉到,萧宁远眸光深邃,仿若能将人吸入其中。 玉姣慌忙地低下了头。 萧宁远旋即笑开了——比起暗中交锋的嫡妻和孟侧夫人,此时他更愿意欣赏如同受惊小兔一样的玉姣。 仓皇且可爱。 叫人瞧了,心情都跟着稍微舒畅了一些。 刚才萧宁远放酒杯的时候,薛玉容和孟侧夫人都察觉到不对劲了,两个人顿时不敢言语,都在心中责怪对方惹萧宁远生气。 可谁曾想。 萧宁远刚刚状似生气地落下酒杯。 此时又唇角带笑。 这……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应该是没生气吧? 孟侧夫人这样想着,便心安了,此时她和萧宁远之间,隔着一个薛玉容,但并没有妨碍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了萧宁远。 孟侧夫人端起刚刚换好的茶水,盈盈起身,看着老夫人道:“妾祝老夫人子嗣延绵,儿孙满堂。” 玉姣:“……” 孟侧夫人还真是不气死薛玉容不罢休啊! 薛玉容在这伯爵府,最没脸的事情就是没能给伯爵府诞下子嗣。 现在好了。 孟侧夫人祝老夫人儿孙满堂。 这不是嘲讽薛玉容无能吗? 接着,孟侧夫人又含情脉脉地看向萧宁远说道:“音音愿主君平安顺遂……” 说着孟侧夫人便抬手将那盏茶一饮而尽,最后才捧着肚子坐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肚子里面揣着一个金尊玉贵的孩子。 接着便是其他人说吉利话。 萧宁轩说话的时候,萧老夫人那威严的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宠溺。 看得出来,萧老夫人对自己这个小儿子,很是不一样。 萧老夫人成亲后,萧伯爷就去镇守边关,直到五年后,萧伯爷回府,她才有孕生下了萧宁远,孩子刚刚一落地,萧老夫人就随萧伯爷到边关去了。 萧宁远则是留在汴京城中,让其祖母教养。 直到年长一些了,这位汴京城之中长大的小少年,才去了边关。 可那个时候,已经错过了母子之间相处最佳的时候。 所以萧老夫人虽然关心萧宁远,但母子两个人之间,到底是差着点什么。 不对比尚且不知道。 可若是与萧老夫人和萧宁轩之间的相处对比一下,便能看出来了。 两者还是有着一些差距的。 等着其他人都说完吉利话,作为这府上的微不足道的一员……玉姣等三位良妾,也要开口的。 文馨和锦葵说完后,便是玉姣。 玉姣早就斟酌好了语言,起身敬酒的时候,便开口道:“妾祝老夫人……” 她并未想什么出众的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本想着照本宣科地把话说完。 谁知道。 一声脆响,打断了玉姣要说的话。 玉姣定睛看去。 却是孟侧夫人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 孟侧夫人神色扭曲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声音之中满是惶恐和不安:“主君……救……救我,有人要害我!” 因为玉姣是站着的,所以视野很好,此时便瞧见,孟侧夫人身上那件浅黄色的垂云锦上,好像染上了几朵红梅。 玉姣的心头,猛然之间,就跟着一惊 第69章 见红 萧宁远冲到孟侧夫人身边,关心地问道:“音音!音音!你怎么了!” 孟侧夫人伸手扯着自己的裙子,艰难地开口:“血……血……” 孟侧夫人竟然见红了! 萧宁远的心头一惊,当下大声喊道:“快!快去找郎中!” 玉姣在旁边瞧见这一幕,心中暗道。孟侧夫人怀胎已有三个多月,如今见了红……怕是不太好! 看样子……这伯爵府,要有大乱子了! 玉姣这会儿,已经快速冷静下来,悄悄去看大家的神色。 薛玉容的唇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微弱难以察觉的笑容,可见对孟侧夫人见红这件事,薛玉容很高兴。 想也知道了。 孟侧夫人这个孩子没了,最高兴的人是谁了。 当然是地位被这个孩子威胁到的薛玉容了。 要不是有传言说,孟侧夫人生下孩子后,就会被抬为平妻,薛玉容也不可能人咬着后牙根,把自己的庶妹,也就是玉姣抬到伯爵府上。 在这一瞬间,玉姣的心中已经有了论断。 孟侧夫人之前虽然动了胎气,但也不至于忽然间就见了红。 这件事……多半儿是薛玉容做的吧? 孟侧夫人仗着自己有孕,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根本就不把薛玉容放在眼中。 以薛玉容那睚眦必报,不肯吃亏的性格,怎么可能一直容着孟侧夫人,这件事,十有八九便是薛玉容做的! 玉姣想着,又悄悄去看其他人的神色。 此时萧老夫人也皱眉看向了薛玉容,可想而知,萧老夫人和自己一样,都怀疑孟侧夫人! 萧宁远此时已经把孟侧夫人抱了起来,就往这南苑花厅旁边用来休息的客房而去。 没几步的路。 殷红的血迹,如同红梅一样,零零星星地滴落着。 这家宴当然不可能继续下去了,此时大家都跟着萧宁远的步伐,往客房那边走去。 萧宁远和老夫人没发话之前,谁也不敢先行离开。 免得落一个心思冷硬的名头。 薛玉容的脚步格外轻快,她跟在了萧宁远的身后,看着那已经疼痛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的孟侧夫人说道:“这刚才好好端端的,现在怎么忽然间就见了红!” “若是这个孩子真出了点什么事情,叫音音妹妹可如何是好!”薛玉容继续说道。 语气之中满是关切。 可玉姣觉得,这话落在了孟音音的耳中,要不是孟音音疼得厉害,怕是有起来撕碎薛玉容的冲动。 便是此时。 萧宁远抱着孟音音的姿势没变,走路依旧平稳,但却忽然间回头,看了薛玉容一眼。 他的眼神深邃冷冽,仿若结了寒霜一样。 让刚才还有一些忍不住喜形于色的薛玉容,心头猛然一惊,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 薛玉容当下就把自己脸上不该有的情绪收敛了起来,换上了沉重、关切的目光,跟在了萧宁远的身后。 玉姣走在最后面。 季小娘故意放慢了脚步,看着玉姣说道:“你觉得,孟侧夫人这个孩子还能留住吗?” 玉姣意外地看了季小娘一眼。 这位府上唯一的贵妾,模样异常明艳,身材也格外玲珑妖娆,而且据说很善歌舞。 算是孟侧夫人之下,唯一的萧宁远宠爱的人了。 玉姣抿唇道:“我自然是希望,这个孩子能留住,这可是主君第一个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主君一定会很难过的。” 季小娘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这回答滴水不漏的,处处都以萧宁远为出发点考虑问题。 这让季小娘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之前其他人说玉小娘是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如今她看来,应该不尽然。 至少,玉小娘能在薛玉容的手下讨生活,怎么可能一点脑子都没有? 季小娘心念一转,又问:“那玉姣妹妹认为,这件事是谁做的?” 玉姣疑惑地看向了季小娘,开口道:“什么事?” 季小娘的唇角微微一勾:“当然是孟侧夫人这件事啊!” 玉姣皱了皱眉,盯着季小娘说道:“季姐姐,切莫再说这种话了,郎中尚未看过,我等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怎样的?” “更不敢妄下论断!”玉姣的声音坚定利落。 季小娘见玉姣一脸谨慎的样子,忍不住地瞥了玉姣一眼,继续道:“我就是随便和你说说话,你这个人当真是无趣!” 季小娘给了玉姣评价后。 就瞧见玉姣已经眼观鼻,鼻观口的,安静且温顺地站在那了。 若是离远一看,玉姣那一动不动,甚至于连脸上都没有多余神色的样子,哪里像是个活人?更像是一个玉雕的美人。 季小娘还想说两句话,但瞧见玉姣这般样子,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玉姣心知,伯爵府上怕是要嫌弃风浪了,若这件事真是薛玉容做的,她作为薛玉容庶出的妹妹,怕是也要被连累…… 她虽然也恨极了薛玉容。 但如今她还没有彻底和薛玉容划清界限。 若薛玉容现在就倒台了,对她,未必是一件好事儿。 玉姣忍不住地看了一眼薛玉容,心中想着,这薛玉容怎么如此的糊涂和沉不住气? 而且……当真也太心狠手辣了。 那孟侧夫人虽然不是好相与的,可这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若是让玉姣去害别人的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失去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玉姣觉得……她应该是做不到的。 此时郎中已经来了。 郎中进了屋子。 玉姣等人站在门口,能听到萧宁远克制且温柔的声音。 “音音别怕,音音……万事有我呢。” 东苑的妾室们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五味杂陈的。 主君这个人,虽然看着好像挺和气的,但大多数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威严的感觉,叫人不太敢靠近。 往日对她们,何曾有过这般温言软语的样子? 尤其是薛玉容。 此时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那笑容明显僵硬了起来,此时她只觉得,刚才让她高兴的事情,似乎也没那么高兴了。 接着屋子里就寂静了下来。 没多大一会儿,郎中就从屋子里面出来,萧老夫人先一步开口问道:“怎样了?” 众人也都抬头,看向了郎中,等待郎中的回答。 第70章 亲自查 郎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这才说道:“我会尽力的,但……不知道能保多久,若是能保足七个月,孩子就可以顺利出生,只是……这孩子,就算平安出生了,也难免身体羸弱。” 忠勇伯爵府的爵位,是靠着刀枪拼杀出来的。 若是生了一个病弱的公子哥…… 郎中想到这,都忍不住替忠勇伯爵府的人头疼。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忠勇伯爵萧宁远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这些后宅的女人也不少,怎么就不开花结果呢? 如今这孟侧夫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可现在却闹成这样。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跟着追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郎中正要开口说话。 萧宁远便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冷声开口:“藏冬,带几个人把今日孟侧夫人吃的喝的东西都取样过来,再去葳蕤院,查一查,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薛玉容听了这话,连忙问道:“主君,可是音音妹妹动胎气这件事,另有隐情?” 萧宁远冷冰冰地看了薛玉容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薛玉容的心凉了半截! 她明白了! 主君这是怀疑她了! 萧老夫人看到萧宁远又问:“远儿,看你这副模样,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萧宁远这才开口道:“郎中说,音音似乎接触过过量的麝香。” 麝香,有滑胎的功效。 玉姣听到这话,就觉得和自己判断的差不多,孟侧夫人虽然总用肚子疼啊,动了胎气之类的理由让萧宁远陪着她,但实际上,孟侧夫人肚子,还真没脆弱到,会见红险些小产。 玉姣忍不住多想了一层。 那日……自己去给孟侧夫人送雪燕羹的时候,她什么话都没说,就给孟侧夫人气到真动了胎气。 那个时候,孟侧夫人是不是就已经接触过了麝香? 如若不然。 以孟侧夫人火爆的脾气,嚣张的性格。 就算是让她跪着爬出葳蕤院,也不可能被她气到那个地步啊! 想到这,玉姣不免长松一口气,也幸好这孟侧夫人的身体还算不错,没真的在自己雪燕羹的时候,真出了岔子。 不然她可真是跳进汴京护城河,也洗不脱干系了! 萧老夫人那本肃穆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冷意,她的目光从萧宁远的妻妾们身上扫过。 不过好在,她的目光并没有在玉姣这样的小小良妾身上停留。 白侧夫人早就出府清修了。 这东苑,唯一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便是薛玉容了。 察觉到萧老夫人也在看自己,薛玉容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什么?竟然有人胆敢害音音妹妹?” 说着说着。 薛玉容就能感觉到,周围人……好似除了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的玉姣,都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好似就是在说。 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事实上,正常人都会往薛玉容的身上想。 薛玉容看向萧宁远,尽量让自己镇定着说道:“主君,在咱们后宅里面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主君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查吧,我保证会给音音妹妹一个交代的!” 萧宁远看着薛玉容,冷声道:“这件事,本伯要亲自调查。” 说到这,萧宁远的声音冷沉,身上带起了隐隐的威严,压得在场的妾室们,都同玉姣一样,缩头低调地站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自己被卷入浑水,然后招惹一身腥气。 玉姣悄悄地看着萧宁远。 萧宁远生气的样子,脸上的神色并不狰狞,只是多了几分冷意,冷到让人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自己跟着染上冰霜。 他站在那,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让玉姣觉得有些陌生。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萧宁远。 之前萧宁远也和她生过气,可如今看来,那哪里的动气啊?分明就是警告她罢了。 玉姣看了看旁边的薛玉容,心中暗道,薛玉容这次……怕是很难过关了。 想到这,玉姣甚至没有顾得上幸灾乐祸。 而是开始思考自己的未来。 薛玉容若是真的倒了……且不说萧宁远会不会因为她也是永昌侯府出来的,就冷落她。 而且薛玉容倒了后,这东苑后宅,怕是要轮到孟侧夫人说的算。 想也知道,孟侧夫人会不会容下她。 到时候,她肯定比在薛玉容的手下死得更快! 如今薛玉容还指着她生孩子,所以磋磨她,但却不会要她的命,甚至还要忍受着她给萧宁远侍寝。 但孟侧夫人……怎么可能容下她? 不管玉姣承认不承认,此时薛玉容出了这件事,对于玉姣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她希望薛玉容倒台。 但……不是现在。 此时有人拿了椅子过来,萧宁远便坐在椅子上,用手轻轻地扣击着椅子的扶手,尊贵且威严的脸上,带着隐隐的怒意。 他这是要在这,等着藏冬回来。 藏冬一去一回。 就领着小厮,用托盘端着几样东西过来。 那是几个小碗,小碗里面分别装了东西。 鹊儿是跟着藏冬一起回来的,她对着萧宁远说道:“主君,自从我家侧夫人有孕后,在饮食上就一直小心,这些碗里面的东西,都是近些日子,吃过的并未葳蕤院小膳房亲自做的东西。” 把每样东西,都留样也不现实。 毕竟孟侧夫人有孕后,会吃不少东西。 孟侧夫人很信任自己的小膳房,所以只留了经外人之手,送来的东西。 鹊儿又说了一句:“这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主君送来的,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奴婢觉得……前些日子,玉小娘送来的雪燕羹,应该仔细查验一下。” 说到这,鹊儿就把一个小碗端了过来,递给了郎中。 玉姣听到这话后,瞪大了眼睛。 那雪燕羹都是多少日子之前的事情了? 这孟侧夫人竟然还留了样儿! 郎中接过那小碗,凑到鼻子旁边去闻,跟着就一皱眉…… 玉姣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第71章 迷离 便是玉姣也不敢确定,薛玉容是不是真的在那雪燕羹里面,动了手脚! 若真如此!薛玉容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用如此毫不遮掩的手段,来戕害孟侧夫人! 薛玉容自己做这件事也就罢了,竟然让她去送这雪燕羹…… 薛玉容这是要彻底将她们二人绑在一起! 如此心思,当真狠毒! 若真如此,萧宁远会相信,她是无辜的吗? 想到这,玉姣就悄悄地看了一眼萧宁远,萧宁远此时正用冷清的目光看过来。 四目相对之间。 玉姣只觉得心头一紧。 萧宁远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就这一个眼神,足以让心思敏锐的玉姣,察觉到他的想法。 她意识到,若是这雪燕羹真有问题,她怕是要给薛玉容陪葬了! 想到这,玉姣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 她的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自嘲……她以为,自己勾得萧宁远,日日宿在她的揽月院,便能萧宁远对她有一丝在乎,她便可以借着这在乎,在伯爵府扎稳根基。 今日发生的事情,叫玉姣猛然间清醒过来。 她在这伯爵府,依旧如同浮萍,无根可生,无枝可依。 鹊儿追着郎中问道:“这雪燕羹当真有问题?” 薛玉容听了这话,一脸震怒:“放肆!你的意思,本夫人好心给孟侧夫人送雪燕羹,竟然是为了毒害她?” 鹊儿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些畏惧,但她又为了自己的主子,生出无限的勇气来,挺起胸膛,扬声说道:“自我家侧夫人有孕,夫人便心中不快,如今……夫人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薛玉容被气坏了,神色有些扭曲:“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贱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栽赃本夫人!” 鹊儿冷声说道:“我是不是栽赃,还得等郎中给出结论。” 今日来的郎中,姓许,是回春堂里面的圣手,往日里不轻易出诊,若是出诊,来的一定是这高门大户。 许郎中年过半百,因为医术过人,又擅长妇科论症,只是人有些刻板,虽然说经常到高门大户出诊,但对后宅阴私,毫无兴趣,也看不透里面的门道。 和前些日子来府上的那位郎中完全不同。 此时许郎中并未听到这些人,都说了什么。 而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把那雪燕羹检查了个透彻,这才直接看着萧宁远垂肩拱手,恭敬地说道:“伯爷,雪燕羹……是有些问题。”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眼神并不意外,大有果然如此之色…… 话才说到这。 薛玉容就有些稳不住了,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张。 接着她便看着玉姣,冷声呵斥道:“玉姣!你还不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在这雪燕羹里面,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玉姣心中苦笑了一声。 薛玉容这是见纸包不住火,推自己出来顶罪的吧?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又一次把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宁远的目光清冷,声音之中不带半点感情,沉声问道:“玉姣,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玉姣抿了抿唇,也不承认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也不辩驳,而是低声道:“妾无话可说。” 说这话的时候,玉姣的眼神之中,已经带起了泪花。 本来如同一朵早夏荷花的清丽女子,此时好似经历过严寒风霜一样,瞬间就枯萎了下来,瞧着叫萧宁远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萧宁远忍不住地想起不久之前。 玉姣也是说了同样的话。 “妾无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萧宁远正要再问两句,鹊儿就大声说道:“主君!玉小娘已经认罪了,但玉小娘身份低微,若是无人指使,怎敢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鹊儿就看向玉姣问道:“你只要交代,是何人指使你在雪燕羹里面,放了麝香,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薛玉容整个人都要炸了。 孟音音那个贱人,如今人在屋子里面躺着,派鹊儿这条疯狗出来乱咬人! 便是此时。 许郎中忍不住地开口了:“我什么时候说这雪燕羹里面有麝香了?” 萧老夫人皱眉:“刚才不是你说,这雪燕羹有问题吗?” 许郎中闻言就继续说道:“这雪燕羹是有问题,因为这就不是真正的雪燕,而是用某种特殊手段,制造的假货。” “此物,安不了胎,反而还会让食用者腹部胀痛恶心,若是有孕之人服用了,也会加重孕吐,虽然有问题,但是里面并无麝香存在。”许郎中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好像捡回来一条命! 假雪燕,总好过这里面放麝香! 许郎中刚才就说,孟侧夫人是接触过麝香,所以才差点小产的。 这雪燕羹里面竟然没有麝香,至少证明,她暂时没了嫌疑。 莫明的,萧宁远也觉得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是她,便好。 萧宁远又挑眉:“假货?” 这可真是奇了。 便是薛玉容都觉得惊奇,顺便想洗脱自己的嫌疑:“这怎么可能?伯爵府的雪燕窝,可是宫中赐下来的,怎会是假货!” 听到人说这东西是宫里面赐下来的。 众人都不敢继续言语了。 宫中自然不可能赐假货,那问题出在哪里了? 即便是宫中送来的雪燕真有问题,那这问题……也一定是出在伯爵府! 萧宁远沉声道:“既然这雪燕羹不是让音音差点小产的原因,那过后再查。” “还请郎中再看看其他的东西,可有异样?”萧宁远继续道。 许郎中点了点头,往那端着托盘的小厮处走去,仔细查看上面的东西。 挨个看了看,又挑了几样闻了闻。 最终。 许郎中的手中,提起了一个香囊。 许郎中神色凝重地看了看,闻了闻,反反复复后,又找下人拿来了剪刀,把那香囊豁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仔细碾碎,又舔了一下。 这才敢下出最后的结论。 “这个香囊,便是害孟侧夫人小产之物。” 众人闻言,都把目光落在了那个香囊上。 此时天已经蒙蒙黑了,此处已经燃起了灯笼,借着今日最后的天光还有灯笼的光亮,玉姣隐隐约约,瞧见了那个害人香囊的模样…… 她微微怔住。 这个香囊,好生的眼熟! 她见过这个香囊! 第72章 是谁 这个香囊,跟她刚刚搬入揽月院之时,在被子里面发现的那个,别无二致! 玉姣看到这个香囊的时候,心砰砰直跳。 看起来,害她之人,暗中也在害孟侧夫人! 之前她怀疑,自己被子里面的香囊是孟侧夫人差人放的,可今天的事情,让她有了不同的看法! 若只个香囊真是孟侧夫人放到自己被子里面的,那孟侧夫人又怎会把这害人的东西,留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害的自己差点小产! 虽然说孟侧夫人经常装病争宠。 也常拿孩子做文章。 可刚才那件事,玉姣冷眼看下来,能明显感觉到,孟侧夫人不似作假,她是真的差点没小产! 虽然说这件事,也有孟侧夫人陷害薛玉容,试图搬倒薛玉容的嫌疑……但玉姣觉得,这种想法立不住脚。 因为孟侧夫人根本就不需要多做什么。 只需要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了,就能被抬为平妻! 虽然说平妻也无法和正妻平起平坐。 可孟侧夫人若生下的是个儿子,母凭子贵。 到时候,薛玉容就是空有正妻之位,也不是孟侧夫人的对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 除非孟侧夫人脑子有病,才会赌上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唾手可得的光明未来,去坑害一个没有孩子的空壳子正妻! 既然不是孟侧夫人自导自演。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香囊,到底是怎么到了孟侧夫人的屋子里面。 究竟是什么人,想害孟侧夫人? 玉姣也很想知道!因为害孟侧夫人之人,就是想让自己常年浸在麝香之中,彻底没生育能力之人! 此人出手隐秘且狠毒。 玉姣自然希望借着此事,让这个人遭到报应! “这个香囊是哪里来的?”萧宁远问道。 鹊儿开口道:“奴婢也不知道,之前奴婢从未见过这个香囊。”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藏冬的身上。 东西是藏冬领着人找出来的,藏冬当然知道,是在哪里发现的这东西。 藏冬开口道:“这东西,是在孟侧夫人护肚子的垫子里发现的。” 众人都有些疑惑,什么叫做护肚子的垫子? 鹊儿察觉到众人的疑惑,当下就解释着:“侧夫人自有了孩子后,就比从前小心谨慎一些,日常活动行走的时候,也怕不小心磕碰了孩子,所以就命人做了几个垫子,护在肚子上,保护腹中孩子。” 说到这,鹊儿就跪了下来,看着萧宁远说道:“还请主君严查此事,为我家侧夫人主持公道!” “此人竟然把这落胎的东西,放到侧夫人护肚子垫子里面,就是想害小娘小产,心思当真歹毒!” 薛玉容刚洗脱了嫌疑,听了这话,就正色问道:“那垫子是何人做的?” 虽然说刚才鹊儿攀咬薛玉容。 按照薛玉容的脾气,定不会容鹊儿。 但玉姣了解薛玉容,今日当着萧宁远还有老夫人的面,薛玉容肯定是打碎牙齿和血吞,也会扮演好一个贤惠端庄,善良温婉的伯爵府大娘子形象。 所以此时,至少是此时。 薛玉容不会为难鹊儿,反而万事以孟侧夫人为主。 薛玉容都问了,鹊儿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奴婢领着两个婆子做的。” 鹊儿怕人误会,已经忍不住辩驳了一句:“可奴婢对天发誓,奴婢对侧夫人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有害夫人的心思!” 萧宁远看了藏冬一眼,摆了摆手。 无需多言。 藏冬就又去了一次葳蕤院,回来的时候已经带着两个婆子,还有一个被藏冬拆开的护肚垫子。 玉姣也终于看到了这东西的样子。 这是按照肚子的形状,缝制出来的垫子,约莫有一根手指宽的厚度,护在肚子上……会让肚子明显大上一圈儿! 玉姣算是明白了,怪不得之前孟侧夫人的肚子,忽然间就大了起来,而且好像比正常月份要大不少。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 这孟侧夫人也是够宝贝这个孩子了,在肚子里面揣着的时候,她还担心磕碰。 只是,就连孟侧夫人自己应该也没想到,千防万防,最后问题竟然就出现在这垫子里。 “这个垫子是谁做的?”萧宁远瞥了一眼那个被拆开的垫子问道。 鹊儿瞧见这一幕,脸色苍白,当下就道:“是奴婢做的。” 玉姣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音来。 刚才这鹊儿,把火引向了她。 没想到如今,火竟然烧到鹊儿身上。 这就叫什么? 因果轮回。 萧宁远的目光落在鹊儿的身上,鹊儿打了个寒颤,连忙颤声说道:“主君,主君,我没道理害我家侧夫人啊!” 此时鹊儿已经爬了起来,冲上去检查那个垫子,跟着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惊喜地喊着:“主君,你看,你看,这个地方,和奴婢做的针线活儿明显不一样。” “好像被人拆开过,又重新缝上,这个人就是害我家侧夫人的凶手!”鹊儿恨不得一口气把事情说完,不用换气最好。 她怕自己晚说两句,就要陷在这件事里面了。 萧宁远神色阴沉地看着那个香囊,冷声道:“给我搜!” 之前只是去葳蕤院取一些东西来查验。 现如今?萧宁远派人出去,那就是为了搜府。 他现如今,面色不显,但心中是震怒的。 他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对自己的子嗣动手! 玉姣也想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毕竟害孟侧夫人之人,应该就是害她之人。 之前她没把事情说出来,是觉得人微言轻,就算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把幕后真凶翻出来,反而会打草惊蛇。 但如今…… 涉及孟侧夫人以及伯爵府的子嗣传承,那分量就重了。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家宴上大家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如今大家早就饿了。 可如今除了刚刚到另外一间屋子里面去休息的老夫人之外,众人就算是饿了累了,都不敢开口。 谁也不想在这个当口,去触萧宁远的霉头。 好在藏冬办事效率很高。 约莫半个时辰,就神色凝重地回来,看着萧宁远拱手说道:“主君!搜到了!” 第73章 禁足 只见藏冬的手中,拿着一个圆形的陶瓷小盒子。 玉姣注意到,薛玉容瞧见这个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神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玉姣暗道,这东西不会是从琴瑟院搜出来的吧?要不然薛玉容怎么会这样一副表情? 藏冬把东西举起呈上,萧宁远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眼,接着问道:“这是何物?” 藏冬便道:“许郎中已经查验过了,这盒子里面装的是麝香。” 便是此时。 众人身后的客房里面,传来了一阵声响,众人转头看去,却是孟侧夫人此时在一个婆子的搀扶下,推开了门。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眉头轻蹙,语气倒不重,反而充满关心:“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你怎么出来了?” 孟侧夫人的脸色苍白,声音却格外冷厉:“妾想知道,是谁这样处心积虑,想置妾于死地!” “妾也就罢了,可是这妾腹中的,是主君的第一个孩子……”孟侧夫人继续道。 萧宁远瞧见孟侧夫人这样,又说了一句:“音音,你先回去躺着,这的事情交给我处置,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孟侧夫人的眼神格外坚定凌厉:“妾想亲自看着,害妾之人得到惩罚!” 萧宁远见孟侧夫人这样坚定,眼神之中有几分无奈,只能看着鹊儿吩咐着:“搬椅子过来。” 鹊儿连忙搬了椅子,在上面垫了软垫。 萧宁远又把刚刚下人给自己送来的大氅解了下来,亲自披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瞧见萧宁远如此细致地照顾孟侧夫人,薛玉容双手紧握,握拳的时候,纤细手指上的指甲,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心,在自己的手心处,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月牙痕迹。 等着孟侧夫人坐稳了。 萧宁远才看向许郎中问道:“许医士,你确定这里面的东西就是麝香吗?” 许郎中闻言当下就说道:“老夫已经查验过了,这里面之物,的确是麝香。” 萧宁远的声音一沉:“那这东西是从何处搜出来的?” 藏冬闻言,神色之中有几分迟疑…… 薛玉容便是在此时开口:“藏冬,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冷声道:“夫人这是何意?难不成夫人不希望藏冬说出真相?” 薛玉容恨得牙直痒痒,但此时还是得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我身为夫人,自然希望查清楚这件事,给音音妹妹一个交代,所以才希望藏冬说话慎重。” 事实上。 不管是薛玉容还是孟侧夫人。 她们两个人都没办法改变藏冬的想法。 藏冬只听命于萧宁远。 萧宁远冷声吩咐:“说吧,是从何处找到这东西的?” 藏冬低声道:“回主君的话,是从琴瑟院院找到的。” 众人听了这话,都把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 薛玉容已经无法维持最后的体面,此时直接大声呵斥了起来:“藏冬!你想好了再说,这东西究竟是从何处寻来的!” 孟侧夫则是冷声道:“刚才藏冬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她的声音悲切了起来:“我知道,我有孕后,你心中嫉恨,可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孟侧夫人就地看着萧宁远说道:“主君,还请主君为妾主持公道!严惩差点害死我们孩子之人!” 察觉到萧宁远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薛玉容的神色慌乱了起来,她连忙看着萧宁远解释着:“主君,主君!我是冤枉的!我从未想过害孟侧夫人!” “音音妹妹有了身孕,我想着主君有后,伯爵府有了传承,心中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设计害她?”薛玉容继续道。 萧宁远神色冰冷地盯着薛玉容,猛然间把手中的麝香盒子,重重地往薛玉容身前扔去,怒极反笑:“这东西,你要如何解释?” 薛玉容神色慌乱,连连摇头,声音已然哽咽:“我不知道,这东西为何出现在琴瑟院,这东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偌大一个伯爵府,藏冬这么快就搜到了这东西,难保不是什么人,为了陷害我故意设局!” 孟侧夫人怒道:“薛玉容,你是说,我为了陷害你,要赌上自己的孩子吗?” 说着说着,孟侧夫人被气到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旁边的许郎中连忙提醒着:“侧夫人,刚刚才稳住胎,切莫过于劳累和生气。” 萧宁远听了这话,连忙果决开口:“来人,送侧夫人回葳蕤院休息。” 孟侧夫人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已经冷声吩咐了起来:“把夫人也送回琴瑟院,不许任何人进出,等候发落!” 薛玉容闻言脸色苍白了起来,她明白,萧宁远虽然没直接处置自己,但如今把她禁足,其实就是关押了起来……她已经相信,是她害了孟音音! 薛玉容跌坐在地上,环看四周。 发现妾室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幸灾乐祸,竟无一人为自己说句话。 她最终把目光落在了玉姣身上。 玉姣垂手低头,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薛玉容最终还是仿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的,看着玉姣说道:“阿姣,你说句话啊!你告诉主君,我是冤枉的!” 玉姣没法子。 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主君,夫人她……” 刚说到这,薛玉容就冷眸看向了玉姣,声音之中满是警告:“玉小娘,你是何等身份?竟也敢在这样的场合乱说话?” 玉姣顿时止住自己要说的话。 脑海之中都是萧宁远那冰冰冷冷的一句。 是啊,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不过是一个良妾,在这伯爵府之中,什么都算不上! 她心中虽然难受萧宁远这样说,但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暂时不蹚浑水了。 毕竟身份卑微的她,没有什么资格蹚浑水。 “其他人都散了吧。”萧宁远冷声吩咐着。 玉姣站了很久,腿早就麻了,此时艰难地动了动,这才在春枝的搀扶下,缓缓往外走去。 等着离开了南苑,走到了没人的地方。 春枝这才忍不住地开口:“小娘,夫人她竟然敢给孟侧夫人下麝香!这次……主君是不是不会放过她了?” 这样说着,春枝便长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以后她就不能继续做贱小娘了。” 玉姣闻言,抬头看向春枝,声音异常清冷:“不是薛玉容。” 第74章 不是她 春枝意外地看向玉姣:“啊?不……不是夫人?” 玉姣一边走,一边轻轻地点头:“不是薛玉容。” 春枝有些困惑:“可不是夫人的话,怎么在她的院子里面搜到了麝香?” “至少……那香囊不是薛玉容放的。”玉姣继续道。 薛玉容有让孟侧夫人小产的想法,很正常。 毕竟以薛玉容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直容忍孟侧夫人?所以要说薛玉容准备了麝香,司机动手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刚才藏冬找到麝香的时候,看薛玉容那慌张的神色,便知道,薛玉容是知道那盒麝香存在的。 可要说那香囊,是薛玉容放的,玉姣觉得不是这样的。 玉姣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还记得,我让你埋起来的那个害人的香囊吗?” 春枝连连点头:“记得,和刚才在葳蕤院发现的别无二致。” 玉姣的目光微微冷了下来:“是啊,可见这两个香囊是出于一人之手,用的手法也是一致的,都是缝入贴身之物当中。” “薛玉容把我从侯府,带到这伯爵府之中,可不是为了让我来承宠给她添堵的……薛玉容想让我有孕诞下子嗣,她又怎么可能,在我的被子里面放让人不孕的东西?”玉姣说到这,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件事若是薛玉容做的也就罢了。 也算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只有薛玉容一个狠辣的人,这和薛玉容往常表现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 总之,她只会觉得薛玉容蠢,并不会觉得多意外。 可这件事,若不是薛玉容做的…… 那才叫让人遍体生寒! 究竟是何人,在幕后用了这等手段?一边让新入府就承欢的自己,绝了子嗣,一边又想让孟侧夫人小产,最后呢……还把这口黑锅,扣在了薛玉容的身上! 玉姣觉得,操控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才是真正可怕之人。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薛玉容对她很坏,但这种明目张胆的坏,反而叫她好防范。 怕就怕……她如今连害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如今薛玉容出了事儿,她也免不了要吃瓜落。 被玉姣这么一说,春枝也想清楚其中关键了,此时便道:“可不是夫人做的,谁还能做这件事?” 玉姣的心中也有这个疑问。 她仔细把府中的人员都盘算了一下。 府上各家主子身边跟着的通房丫鬟,应该没这本事。 府上那位称病的良妾,已经好久不出来活动了,据说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更是不可能出来作妖。 白侧夫人如今人不在府上,这火似乎烧不到白侧夫人的身上。 而且白侧夫人看着人淡如菊,似乎不屑于争宠,对人也和气……应该也不会这样做。 除此之外。 便是锦葵、文馨、她、还有季小娘。 这件事自然不是她做的。 那剩下,便有三个人选了。 锦葵、文馨、季小娘。 到底是谁? 玉姣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就一边往回走。 等着到了揽月院之时,她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 至于她如今要怎么做?玉姣更是没想好。 薛玉容对她不好,薛玉容落难,她应该是高兴的,可薛玉容落难了,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府上换孟侧夫人当家做主,就不只是磋磨她那么简单了。 她要捞薛玉容一次吗? 若是把自己埋着的香囊拿出来,萧宁远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想,觉得薛玉容是无辜的吗? 且不说薛玉容脱罪后,会不会感恩她。 就说……萧宁远会怎么看这件事,都让玉姣的心中直打鼓。 别到时候,为了捞薛玉容,将自己折进去。 这样想着。 玉姣便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缓解一下紧绷着的头皮,让自己舒缓些许。 她的脑海之中,猛然间浮现出萧宁远的那句话。 她何等身份?也配参与这样的事情? 玉姣的心情,好似豁然开朗了起来,是啊,她如今既然只是一个小小良妾,便当好本分的良妾。 至于其他的事情…… 她就不信,薛玉容就甘心背黑锅! 一切就等着,这件事有个定论的时候,再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玉姣这样想着,便回房换上寝衣,准备入睡。 玉姣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几时,忽然间就察觉到,自己被子的一角被人掀开,接着一股寒气窜了进来。 接着,便是一个人躺在了她的身边。 玉姣朦胧醒来,吓了个激灵,差点尖叫出声。 紧接着,借着透过窗棂,落入屋中的月华,玉姣便看清楚了,来的人是萧宁远。 玉姣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今天出了这么多糟心的事情,萧宁远竟然会来自己这揽月院睡觉。 不过萧宁远既然来了。 她便得做好一个妾室的本分。 思及至此。 玉姣便软着身子,往萧宁远的身上靠去,她的手往萧宁远的胸膛上摸去,这才发现,萧宁远是合衣躺过来的。 已入深秋。 萧宁远好像在夜晚的寒气里面浸过,玉姣温软的身体,触及到这冰冷衣服的瞬间,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但她还是艰难的,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忽然间,玉姣的手被一只粗粝的大手抓住。 萧宁远的声音之中,满是疲惫:“姣姣,别闹,我想休息一下。” 玉姣顿住手上的动作,整个人靠在萧宁远的肩膀上,声音温软地说道:“主君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妾绝对不吵主君。” 萧宁远一伸手,将玉姣扯到自己的怀中。 感受到怀中的温软的人儿,萧宁远觉得……自己仿若抱着一只乖巧惹人怜爱的兔子一般。 叫他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心中的躁意,都少了几分。 萧宁远不要玉姣服侍,玉姣便直接睡了过去,萧宁远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呼吸渐渐均匀了下来,有些失笑…… 第75章 可生气了? 今日府上出了这么多事情。 萧宁远的心中满是躁意,本是睡不着的。 但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之中竟然浮现出玉姣的模样来,如今来了揽月院,看着怀中玉姣那睡得香甜的样子,萧宁远竟也睡了过去。 转日起来。 萧宁远不但没有头疼的感觉,反而觉得精神清爽。 玉姣比萧宁远醒得更早。 此时她已经梳洗完毕。 瞧见萧宁远醒了,她就连忙过来,拿着藏冬刚刚送来的干净衣服,开口道:“主君,妾为你更衣。” 萧宁远把外袍退下。 里衣有些微微松垮了,玉姣瞧见萧宁远那带着伤疤的胸膛,脸色微微泛红,连忙伸手帮着萧宁远把衣服拉好,又服侍萧宁远穿上干净的外袍。 给萧宁远系腰带的时候,难免的,一双手就环在了萧宁远的腰上。 萧宁远感受到怀中的温软馨香,脸上的表情,都跟着舒心了不少。 萧宁远垂眸,看着玉姣问道:“昨日我当众训斥你,你可生气了?” 玉姣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维持着环着萧宁远窄腰的姿态,抬起头来,螓首蛾眉之中,满是无辜之色:“妾知道,主君不想妾卷入纷争,是为了妾好。” “妾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生主君的气?”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闻言,唇角微微一扬,任由玉姣乖顺地伏在自己的怀中,这才道:“还算你有良心!”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萧宁远竟然真的是这样想的? 训斥她,其实是为了她好? 她刚才那样说,无非是想说点漂亮话,讨萧宁远欢心罢了,可若是萧宁远真是这样想的…… 想着想着,玉姣的眼底深处,便有了一丝复杂之色。 萧宁远已经继续开口了:“你既明白我的苦心,那就应该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玉姣温声道:“妾身份低微,府上的事情,妾无关干涉,自然不会多惹是非。” 萧宁远对玉姣的态度很是满意。 至于玉姣,也暗自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萧宁远还肯来她的院子里面,还愿意和她说这么多话,就说明萧宁远此时……并没有把她和薛玉容划到同一阵营里面去。 至少,暂时她不用担心,自己就这样去给薛玉容当陪葬。 萧宁远离开后。 玉姣就吩咐了秋蘅:“去打听一下,府上打算怎么处置大夫人。” 她无法也无力插手此事,但是也不能一点也不关注这件事,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火烧到她的身上。 秋蘅还没出门呢。 就被琴瑟院的赵嬷嬷拦了回来。 玉姣看到赵嬷嬷的一瞬间,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着赵嬷嬷问道:“嬷嬷怎么来了?” 赵嬷嬷瞥了玉姣一眼,接着便一本正经地开口:“玉小娘,跟老奴走一次吧,夫人要见你。” 玉姣忍不住地开口:“可……” “可什么?夫人只是被禁足,主君又没说,不许人去探望夫人。”赵嬷嬷冷声说道。 玉姣自是不想去。 萧宁远刚才还提点过她。 她现如今往薛玉容跟前凑,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但今日赵嬷嬷在这,去不去,其实已经不是由她来选的。 无奈之下,玉姣就只好跟着赵嬷嬷往琴瑟院去。 到了琴瑟院。 玉姣就看到了那只着了一身素白寝衣,甚至没有绾发的薛玉容,不过一夜,薛玉容整个人都憔悴了起来。 赵嬷嬷把玉姣领进屋子后就禀告道:“夫人,人我带到了。” 薛玉容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冷声说道:“可否为昨日的事情生气?” 玉姣心中暗道,薛玉容和萧宁远不愧是夫妻,两个人的话都说得一样。 玉姣当下就道:“奴婢不敢。” 薛玉容冷嗤了一声:“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着想。” 薛玉容盯着玉姣,冷声说道:“你切莫觉得,我倒了,你在府上就能过上好日子!我告诉你,若是我这个夫人的位置保不住,你也落不得什么好!可若是我能坐稳夫人的位置,你便是背了黑锅也无妨,我早晚会帮你翻身。” 玉姣当下就说道:“奴婢明白这个道理。” 薛玉容对玉姣的态度很满意,话锋一转,问:“听闻今天晨起,主君是从你的院子里面出来的。” 玉姣没想到,薛玉容竟然知道这件事,便有些意外地看了薛玉容一眼。 不过很快,玉姣就想明白了。 薛玉容虽然被禁足等待惩罚,但薛玉容在这伯爵府之中经营数年,怎么可能没培养自己的势力? 就像是现在。 薛玉容这是告诉她,便是被禁足,这伯爵府的一举一动,都在薛玉容眼中呢! 玉姣恭敬地说道:“主君是昨夜子时以后,才到揽月院的。” “主君还肯幸你,说明他并未真的和我生气。”薛玉容说着说着,语气之中竟然有了一丝苦涩的欢喜。 薛玉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需要通过萧宁远对玉姣的宠幸,来确定萧宁远到底还在乎不在乎自己。 玉姣稍微一想,便明白薛玉容为什么会这样说了。 大约是在薛玉容的眼中,她玉姣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件。 萧宁远肯用她的物件,可不就是说明,萧宁远尚未多厌恶她。 玉姣并未戳破薛玉容虚假的幻想,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薛玉容看着玉姣问道:“主君可说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玉姣摇摇头。 薛玉容忍不住地骂了一句:“废物东西!孩子你生不出来,消息你也打听不到,我要你何用?” 玉姣垂首听训。 薛玉容见玉姣这副样子,便知道玉姣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就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玉姣,开口吩咐:“罢了,你一会儿悄悄回一次侯府,将这封信,送给父亲。” 信上用火漆封了口。 封面上写了:父亲亲启,女儿玉容敬上的字迹。 玉姣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这件事。 且不说薛玉容,便是给父亲知道,自己没替薛玉容传递信件,她都过不了关。 甚至还会连累小娘和弟弟。 第76章 有旧 薛玉容如今虽然被禁足。 可不代表薛玉容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而且……就算是薛玉容倒了,侯府还有李氏、还有永昌侯。 总之,如今不是和薛玉容翻脸的最好时机。 玉姣柔声应下:“玉姣但凭夫人吩咐。” 薛玉容身边,有头有脸的人,都被人盯上了,无法出府为薛玉容办事,至于其他人,薛玉容又不放心。 这才把主意打在了玉姣的身上。 而且去侯府,没有人比玉姣更合适的了。 薛玉容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玉姣,温声说道:“阿姣,我们姐妹同气连枝,你待阿姐的好,阿姐的心中都记着呢。” 玉姣闻言,似感动一般的,看向了薛玉容,喃喃地唤了一声:“嫡姐……” 一番姐妹情深后。 玉姣便拿着信件出了琴瑟院。 玉姣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出府。 她按照薛玉容的意思,乔装成了丫鬟的模样,借着采买的由子出了府。 玉姣一路无惊无险的,回了侯府。 玉姣到了侯府侧面的角门,敲了门,婆子开门后,一眼便认出来眼前之人了。 玉姣虽然穿了丫鬟的衣服,但再朴素的衣服,也遮掩不住玉姣身上的清丽与姣娆。 “四小姐?”婆子有些惊奇地开口。 *** 玉姣如今正被带到了李氏的屋内。 李氏一身暗紫色罗缎,往那一坐,便是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你不是在伯爵府上当侍妾呢?如今怎么回了侯府?莫不是让人赶出来了?”李氏冷嗤了一声。 玉姣当下就道:“是……” “谁允许你说话了?”李氏呵斥道。 此时李氏跟着旁边的伺候的丫鬟说道:“找几个人,把这个不争气的丫头,给我乱棍打死!” 既然是伯爵府不要的东西,回了府也是丢人。 打死了,便只说是想不开自缢了。 也没人能知道什么! 玉姣听李氏张口就要打死人,声音一沉:“夫人!我今日回来,是替嫡姐传话的!” “你这样发落我,岂不是要陷嫡姐于两难之地?”玉姣冷声道。 如今薛玉容被禁足。 可她瞧着,好像还有萧宁远的恩宠。 至少明着看,在这伯爵府之中,如今薛玉容还要仰仗她三分。 玉姣说起话来,便多了几分气盛。 也是时候,让李氏知道,现如今不能得罪自己了。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不过就是反复拉扯较量的过程,李氏若是还在乎薛玉容,对她就得客气着些! 李氏听了这话,有些意外:“是容儿让你回来的?她怎么不自己回来?” 玉姣便言简意赅的,将伯爵府发生的事情说了。 李氏一听这话,惊怒道:“你说什么?萧宁远竟然敢将我的女儿禁足?” 说到这,李氏就要往外冲。 迎面便和刚回来的永昌侯撞上了。 永昌侯瞧见李氏这副样子,便知道李氏要去做什么,连忙伸手阻拦李氏:“你这是做什么!” 李氏满脸怒意:“干什么?当然是去伯爵府讨个说法了!” 永昌侯皱眉:“讨什么说法?如今你去闹了,才是真正的害了容儿!” 永昌侯拦下了李氏,又看向玉姣,声音温和了些许:“你阿姐,可有让你带什么话回来?” 玉姣此时把信拿了出来,双手恭敬地送上:“父亲,这是嫡姐让我送回的信。” 永昌侯接了信过来,展开。 玉姣好奇地想看上一眼。 永昌侯便忽然间把信纸折了折,然后看着玉姣说道:“行了,话你带到了,信你也送到了,你就赶紧回去吧。” 玉姣只好往外走去。 她本想去看看柳小娘,但这次是私自出府,玉姣也不敢多停留。 于是只好快步离开。 至于那信上写了什么? 永昌侯不想让她知道,她还不想知道了呢! 反正现如今,最糟心最上火的人,又不是她。 玉姣是走着来的,当然也要走着回去。 谁知道,天公不作美,这路走到一半儿,天空之中便下起了急雨。 玉姣正好瞧见一处桥洞可以躲雨,便小跑着去了。 这桥洞下面的河道,早就干涸了,被铺上了巴掌大小的青砖,供人通行,算是汴京城之中,颇为有名的一处地方了,名曰无水桥。 若是不下雨的时候,此处也是行人如织,但如今下了雨,这桥下空无一人。 豆大的雨中,急急落下。 玉姣前后左右都去不得,只好在无水桥下驻足。 玉姣又伸手拍了拍自己身上刚沾染上的水汽,往身后退了一步。 谁知道,便是这一步,就差点撞到人。 玉姣连忙转开口道:“对不住了,刚才这后面还没人……” 她一边说一边回头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 竟是个熟人。 那人一身青衫,墨发只用了墨色的缎带,满身冷气,仿若谪仙在世,不似人间之人。 玉姣看着眼前的沈寒时,脸顿时地就热了起来。 本来就清丽的容颜上,带上了两朵红晕,艳光更胜。 玉姣脸热,当然不是因为害羞。 而是……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叫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玉姣连忙往后退开,这样一退,桥上的雨帘,便哗哗啦啦地落在了玉姣的后脑勺和肩膀上,冷水淋的玉姣忍不住一个哆嗦。 玉姣悄悄地看了沈寒时一眼。 发现沈寒时一双清冷的眸子里面,仿若含着烟雨远山,浩瀚人间,一点余光都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 她多少安心了一些。 沈寒时怕是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 也是,沈寒时这种状元郎,往日里必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哪里会关注一个,和自己退了亲的前未婚妻? 但即便是如此。 玉姣也不想和沈寒时同在这无水桥下。 玉姣转身面向雨帘,试探了一下,仿若终于鼓起勇气似地,抱着头就要往雨中冲。 便是此时。 沈寒时清冷的声音,从玉姣的身后传来:“薛四姑娘便是这么没礼数吗?” 玉姣微微一愣,错愕地转头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刚才是说她吧? 虽然说很少有人用这样的方式称呼自己,但她的确是薛四姑娘。 沈寒时继续道:“我们总归是有旧的人,薛四姑娘见了沈某,也不打声招呼吗?” 玉姣听沈寒时这样说,只觉得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了。 自己果然没多想! 沈寒时就是当初和自己定下婚约的那个清白书生! 沈寒时口中的有旧!便是有过婚约! 第77章 自作多情 玉姣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沈寒时行了个礼,然后客气地说道:“玉姣见过沈公子。” 玉姣不敢抬头去看沈寒时,这会儿垂着头,好像犯了什么错的犯人一样。 她的心中忍不住地想着,自己这前未婚夫,如今水涨船高,就要平步青云,如今见了身为妾室的自己,一定十分不屑吧? 也不知道今日沈寒时为何喊住自己。 玉姣一直没抬头,沈寒时也没动静。 她甚至都感觉不到,沈寒时有没有继续注意自己了。 玉姣有些疑惑,不是沈寒时喊住自己吗?怎么如今沈寒时还不说话了? 玉姣忍不住抬头看去。 却见沈寒时正负手而立,往远处烟雨朦胧处看去。 接着,沈寒时便抬脚往那雨幕之中走去。 玉姣瞧见这一幕,又看到沈寒时刚刚立在一旁的雨伞,忍不住地开口提醒了一句:“沈公子,你的伞……” 沈寒时却已经越走越远。 玉姣的目光落在那把伞上,随手拿起伞来,追着沈寒时的方向小跑了几步。 “沈公子!沈公子!” 沈寒时听到后方又传来少女呼喊自己的声音,转过身来,便瞧见全身已经半湿的玉姣,正眯着被雨水淋到睁不开的眼睛,举起了那把油纸伞。 沈寒时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玉姣。 玉姣见沈寒时不说话,就连忙把那把伞塞给了沈寒时。 “妾命如草芥,淋一场雨没什么关系的,但沈公子是国之栋梁,可万万不着凉生病。”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沈公子的好意,玉姣心领了,在此谢过沈公子。” 玉姣说谢,是指沈寒时故意留伞下来。 沈寒时对她的态度,虽然不怎么好,可他瞧着态度冷漠,实际上还是留了一把雨伞下来。 玉姣自是心中感激。 沈寒时没记恨自己这个当初悔婚的前未婚妻就算了,如今还能如此大度,已然让人佩服。 沈寒时看了看手中的雨伞,冷嗤了一声:“自作多情。” 说完,沈寒时便转身就走。 玉姣看着沈寒时的背影,颇为真诚地说了一句:“那事,是我对不住你,今日在此祝愿沈公子早日得觅良人。” 沈寒时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 此时玉姣已经全身湿透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索性也不躲雨了,直接往伯爵府去了。 回到伯爵府后,她先去了一次琴瑟院。 薛玉容显得很没兴致,只差翠瓶问了几句,说侯府有没有什么话传来,玉姣说并未。 薛玉容便更没有想见玉姣的意思了。 直接让玉姣回了揽月院。 玉姣淋了雨,全身都冷,现在就想回揽月院洗一个热水澡,然后再好好休息一下。 谁知道,这一到揽月院,尚未进屋。 玉姣便听到自己的屋子里面传来了秋蘅同人争执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秋蘅很是生气的嚷嚷着。 “哎呦,你们这揽月院真是不同凡响,一个二等丫鬟,也敢和主子这样叫嚣了!”锦葵的声音传来。 “把她给我摁住,掌嘴!”锦葵冷声吩咐着。 “住手!”玉姣一边喊着,一边往里面冲去。 但还是迟了一步。 伴随着一声脆响,玉姣进了屋子,便看到秋蘅被两天丫鬟押着,旁边站着锦葵和文馨。 锦葵高高扬起地手,还没有落下。 秋蘅的半边脸已然红了起来。 此时一张本来看起来喜庆的小脸上,满是委屈之色,瞧见玉姣的一瞬间,秋蘅就开始掉眼泪:“小娘……” 玉姣瞧见这一幕,脸色一沉,呵斥道:“放手!” 锦葵摆手示意,叫人松手。 玉姣看向秋蘅问:“这是怎么了?” 秋蘅显得很是委屈:“春枝姐姐出去拿东西还没回来,只剩下我在揽月院守着,锦小娘和文小娘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然后就将小娘的东西翻了一团糟。” 玉姣抬头看去,便见自己床上的被褥,被扯的到处都是。 东西也是扔了一地。 上面甚至还有几个脚印。 “奴婢拦着他们,他们就……”说着秋蘅就捂住了自己的脸。 锦葵看着玉姣说道:“玉姣妹妹,你这丫鬟不懂规矩,我帮你教训她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玉姣听了这话,想也不想的,就扬起手来,直接给了锦葵一个巴掌。 一声脆响。 锦葵都被打懵了。 锦葵也没想到,玉姣这个棉花团一样的人儿,会忽然间动手! 她捂着自己的脸看向玉姣。 玉姣双目之中带着几分凌厉:“我的人,若是犯了什么错,自有我管教,不劳锦葵姐姐动手……至于这一巴掌。” 玉姣微微一顿:“便是替你母上教训你,不应该越俎代庖做事,相信锦葵姐姐也不会介意的。” 锦葵的双目之中,已燃起了怒火:“薛玉姣!你竟然敢打我,你就不怕我去告诉主君,让主君发落你吗?” 玉姣似笑非笑,用手往外比划了一下:“你现在就可以去,请便。” 锦葵咬着牙说道:“你不要以为,你还和从前一样有夫人撑腰,在这府上就可以为所欲为,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我告诉你,以后这府上,还得是孟侧夫人说的算!你若是识相的,就赶紧跪地给我道歉,我便去孟侧夫人那,为你美言两句。”锦葵继续道。 玉姣闻言便了然了。 她就说呢。 这锦葵和文馨两个人,怎么敢来自己这揽月院闹事儿。 想来是觉得……薛玉容倒了。 萧宁远即便是不休妻,往后薛玉容在这伯爵府之中,地位也定不如从前,更是比不上即将生产的孟侧夫人。 锦葵和文馨两个人,怕是见风头一转,便早早地就开始讨好孟侧夫人。 她们两个人到底不敢舞到薛玉容那,于是就来找自己的晦气,以此来讨好孟侧夫人。 尤其是之前孟侧夫人在揽月院责罚她们的事情,这两个人怕是都恨上了自己,找自己的麻烦,还可以出一口恶气,算是一举两得。 其实按理说,真正责罚她们的人是孟侧夫人,这两个人应该恨孟侧夫人才是。 只不过,这人性便是如此。 惧强凌弱。 玉姣看着眼前的锦葵,似笑非笑:“道歉?我打都打了,为何要道歉?” 第78章 绝不道歉 文馨便是在此时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玉姣说道:“玉姣妹妹,这件事便是你不对了,锦葵不过是教训了一个下人,你怎么能直接动手打人呢?” 文馨看似是调和两个人的矛盾,拉架,实则……明摆着偏向锦葵。 玉姣微微一笑,看向文馨说道:“哎呀,原来是文馨姐姐,怪我,刚才没瞧见这还站着一个大活人!” 秋蘅是锦葵打的。 文馨虽然没动手。 但既然站在这,便是帮凶。 玉姣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叫文馨有些下不来台。 这会儿便恼怒地说道:“玉小娘!我好心劝架,你便是这般态度吗?既如此!等着锦葵去告发你的时候,你便不要怪我去给锦葵作证!” 玉姣也不想和这两个人继续拉扯,指了指门外,冷声道:“我刚就说了,请便!” 锦葵被气到不行,看着眼前的玉姣,忍不住地扬起手来,打算把那一巴掌还回去。 文馨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锦葵,将锦葵拉到了屋外。 接着不知道文馨对锦葵说了什么。 两个人便嘀嘀咕咕地,领着丫鬟走了。 玉姣忙走到秋蘅跟前,看着秋蘅那喜庆圆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秋蘅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很是笨拙,但其实一心都在玉姣身上,相处久了,玉姣便真心把春枝和秋蘅当成自己最亲近的人。 尤其是秋蘅年岁小。 玉姣看秋蘅,还有几分看妹妹的心态在。 “还疼吗?”玉姣问道。 秋蘅摇摇头:“不疼了。” 说着秋蘅就忐忑地道:“小娘,你今日为我打了锦小娘,主君会不会怪罪下来?” 玉姣开口道:“是为你,也不完全是为了你。” 秋蘅有些不解。 玉姣便道:“若我今日不反抗,往后这欺负,只会变本加厉。” 她可以胆小慎微,低调过日,但不代表,谁都可以上来踩自己一脚。 没明着和薛玉容翻脸,无非是侯府还藏着自己的软肋罢了。 可锦葵和文馨算什么东西?竟也想趁她病,要她命! 玉姣又道:“至于主君会怎么想……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这人打都打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 正说着话呢。 春枝从外面回来了。 秋蘅看到春枝的时候吓了一跳:“春枝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只见春枝的衣服上,有不少油渍,看着脏兮兮的。 春枝见玉姣也在,抿了抿唇就说道:“没什么。” 玉姣皱眉:“说实话。” 春枝才愤愤不平地开口:“还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夫人如今出了事儿,那膳房的人,对咱们就也不客气了,我不过是想给小娘拿一些补品,他们就故意把补东西洒到了我的身上!” 春枝说着又把目光落在了杂乱的地方,问道:“这是怎么了?” 秋蘅低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春枝的脸色格外难看:“这些人真是捧高踩低!” 说完,春枝又怕玉姣伤心,连忙安抚道:“秋蘅,你先去准备热水,服侍小娘沐浴,小娘淋了雨,切莫再病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了的衣服,开口道:“我去把衣服换掉,接着便来收拾此处。” …… 玉姣此时已经在温热的水中了。 虽然说揽月院没有小膳房,但好在揽月院还有一口可以烧水的锅,为的就是沐浴用水方便。 要不然……这热水,都指不定去哪里讨呢。 这样看来,某种程度上,薛玉容也没说错。 她在这府上,还是沾了薛玉容的光。 没了薛玉容这棵大树,现如今,谁都想来踩她几脚。 当然,她从来就没想着要沾什么光,如果可能,她根本就不想入这伯爵府。 更何况,如今她也被薛玉容连累了。 这光,可没那么好沾的。 玉姣沐浴后,换了一身雪白的纱衣,这才回到屋中。 此时秋蘅和春枝已经把屋子收拾整齐了,被踩了几脚的被子,也被撤了下去,换了新的上来。 玉姣靠在床头,便想睡一会儿。 春枝瞧见了,就皱眉道:“小娘,你头发还没干呢,这样睡,会害头疼病的。” 这人一淋雨受冻,再沐浴后,就格外容易困倦。 不过玉姣还是听劝的,强撑了起来,坐在了桌子旁,等着春枝给自己擦头发。 她实在是太困了,人都有些打瞌睡了。 一个瞌睡下来,她人晃了一下,稍微精神了一些,对着身后的春枝问了一句:“还没好吗?” 萧宁远的声音,从玉姣的身后传来:“快了。” 玉姣听到萧宁远那温沉的声音,瞬间就清醒了几分,当下就转头看了过去。 萧宁远就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拿着一块干爽的棉帕,另外一只手,则是揽着她乌黑柔顺又带着几分水汽的头发。 玉姣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萧宁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心上,玉姣的头发,随着玉姣起身,已经从他的手心滑落。 玉姣径自跪了下来,看着萧宁远说道:“妾见过主君。” 萧宁远有些意外:“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玉姣垂首:“玉姣犯了错,和主君请罚。” 萧宁远闻言,便玩味地看向玉姣:“那你便说说,你犯了什么错?” 玉姣嗫嚅了一下,缩了缩脖子,这才道:“妾打了锦小娘。”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 玉姣只穿了一身雪白的纱衣,便这样单薄地跪在地面上,瞧着格外的可怜。 萧宁远伸出手来。 玉姣茫然地看向萧宁远,见萧宁远没有把手收回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萧宁远的手上。 萧宁远将玉姣拉起。 然后便道:“站着也可以认罚。” 玉姣抿唇:“主君打算怎么罚妾?” “你既打了人,便去给她道个歉。”萧宁远板着脸道,好似真要十分公证地处理这件事。 玉姣听了这话,脸上有了倔强的神色:“妾可以认罚!但妾绝不道歉!” 萧宁远玩味地看向玉姣:“你说认罚,怎又不肯道歉?” 第79章 知错不改 玉姣秀扬起秀丽的小脸,眼神坚定地开口:“妾知错认罚,但妾不后悔,所以妾不会去道歉。”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继续道:“若是重来一切,妾还会这样做。” 见玉姣一脸倔强之色,萧宁远挑眉道:“知错不改!简直就是放肆!” 玉姣听萧宁远这样说,抿了抿唇,看向萧宁远。 她的眸中含着水光,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委屈。 她直视着萧宁远,继续道:“妾便放肆了!主君想罚便罚吧,若是为了这件事,将妾逐出伯爵府,妾也绝无怨言!” 话是这样说的,但玉姣眼中的泪花越来越大,大有马上掉下来的意思。 萧宁远看着这样的玉姣,抬起手来,给玉姣递了一个帕子。 玉姣没去接那个帕子,反而别开头去。 “主君都要把妾赶出去了,还多此一举作甚?”玉姣的嘴上不饶人。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有些惊奇:“说犯错请罪,想要认罚的人是你,如今我还没说怎么罚你,你倒是先恼上了,你是不是越发不把我放在眼中了?” 玉姣转过头来,眼泪成了两行,一改往日的娇柔,反而带着几分微末的怒火:“我不是恼主君,是恼自己,锦小娘来找麻烦的时候,我就应该忍着,哪怕她翻乱我的东西,打了我的婢女,踩坏主君送给我,我及其珍视之物,我也不该动手。” 瞧见玉姣哭成这样。 萧宁远一把将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 玉姣感受到萧宁远那温热的怀抱,僵硬的身子跟着软了软…… 小娘说过。 男人都是贱骨头。 也不能一直顺着男人。 偶尔和男人闹闹脾气,男人反而会更在乎。 萧宁远无奈地说道:“怎么哭成这样?好像你才是受委屈的那个。” 玉姣抿唇:“妾就是委屈!是她们先招惹我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萧宁远闻言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玉姣,眼前的女子,瞧着可不像是一只倔强不服输,还咬了人的兔子? 萧宁远笑道:“好了,不要哭了,不罚你便是。” 萧宁远其实本也没真正的处置玉姣。 倒不是因为怜爱玉姣,所以偏袒玉姣。 而是…… 萧宁远何等聪明? 怎么会看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今日锦小娘来告状,说玉姣主动为难人,并且动手打人,他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平日里,玉姣最是胆小谨慎,怎可能无缘无故地打人?若玉姣真恃宠而骄,那从前在薛玉容的庇护下,在自己的连番恩宠下,玉姣都不曾动手为难谁。 怎的,如今薛玉容被禁足了,玉姣被自己当众呵斥了。 反而胆大起来,主动去为难人? 他今日来这,本是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可还没等着问,玉姣就开始请罪了。 他忍不住逗弄了玉姣两句,于是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玉姣的眼泪如同珍珠一样的,串着串儿地往下掉,但玉姣的眼中明显有了光亮,樱红的唇,也微微扬起,整张脸看着灿烂又明媚。 “主君……真不罚妾了?”玉姣显得很是惊喜。 萧宁远点了点头:“不罚了。” 玉姣闻言格外欢喜,便一改刚才那拘谨的样子。 她坐在萧宁远的怀中,侧过身来,用双手环住了萧宁远的脖颈,接着微微一仰头,在萧宁远的唇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这个吻不热烈,不带着一点勾引。 蜻蜓点水一般的。 仿若带着女子最真诚的喜欢。 连带着,让萧宁远的眼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萧宁远抬手,用食指刮了刮玉姣脸上的泪花,接着道;“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玉姣眨了眨眼睛,将眼中的泪花忍去。 萧宁远见玉姣这般听话,这会儿就问到:“锦葵来的时候,损了你什么东西?” 玉姣抿了抿唇,继续道:“主君赏的玉如意断了。” “还有……发钗上的珠翠也掉了。”玉姣说到这,显得格外委屈。 萧宁远无奈地说道:“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坏了便坏了,怎么这般心疼?” 玉姣望向萧宁远,眼中含情:“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主君送给妾的,妾往日里……想主君了,便看看这些东西。” 她没有刻意提秋蘅的事情。 她在乎秋蘅,可不代表这些高门大户的主子们,也会把一个二等丫鬟放在眼中。 这些人速来眼高于顶,凡土脚下泥。 她提秋蘅,还不如提这些东西。 她要让萧宁远知道,她是因为维护萧宁远送给自己的东西,才会和锦葵起了争执。 而她……也不是真正的在乎那些东西。 而是在乎,送东西的人。 果不其然,萧宁远听了这些东西后,似乎有几分动容。 他伸手揉了揉玉姣的头顶,声音低沉:“傻阿姣,若是喜欢那些东西,我便再送你。” 玉姣乖巧地贴在萧宁远的胸膛上,显得很是依赖。 她低声道:“妾不要主君的东西,只要主君能常来陪陪妾……妾就知足了。” 萧宁远笑道:“好。” 玉姣闻言眉眼一弯,整个人在萧宁远的胸膛上蹭了蹭。 萧宁远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被人埋下了一颗烈火的种子,那种子飞快的发芽抽枝,让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要被燃烧的感觉。 他的眸色黯了起来,抱着玉姣的那双手,也紧了紧。 而玉姣,也早就知道。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整个人越发的妖娆柔顺。 一时间,春意渐浓。 便是此时。 藏冬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主君,孟侧夫人说,肚子又疼了。”藏冬继续道。 玉姣闻言并不意外。 之前孟侧夫人就喜欢用这样的手段来拴住萧宁远,如今经历了差点小产的声音,孟侧夫人用起这个理由来,更是肆无忌惮了。 藏冬说完这话,玉姣便从萧宁远的怀中起身,伸手为萧宁远整理衣服。 接着轻声说了一句:“主君,应该多陪陪孟侧夫人,有空的时候再来妾这。” 漂亮话还是得说的。 像是萧宁远这样的存在,女人在他的心中未必有子嗣重要。 玉姣可不敢做勾着萧宁远不去看孩子的小妖精,她若是这样做了……且不说萧宁远怎么看她。 便是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心头这一关。 第80章 宠爱 萧宁远并未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玉姣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 等着出了揽月院。 萧宁远就对着藏冬吩咐着:“让钱管事,多选几样东西,不限于如意、珠翠、衣服,送到揽月院去。” 藏冬领命:“是。” 锦葵和文馨两个人,此时都在锦葵住的落仙院中。 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不错。 文馨微笑着说道:“主君今日定会狠狠惩罚薛玉姣!” “到时候,有了孟侧夫人的庇佑,我们便也不担心以后了。”文馨继续道。 锦葵笑着道:“那玉姣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做狐媚惑主的事情,根本就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中,如今这些,都是她应该遭的报应!” 正说着话呢。 锦葵的贴身丫鬟石榴,就急急忙忙地跑回了院子。 “小娘!不好了!主君不但没责罚玉小娘,还赏了不少东西过去!”石榴的语气很急。 刚才锦小娘派她去揽月院附近守着,等着看热闹,好回来诉说。 可没想到,这热闹没看到。 反而看到了萧宁远是怎么宠玉小娘的。 锦葵和文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不敢相信。 尤其是锦葵,忍不住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主君最是忌讳后宅争纷,玉姣动了手,主君怎么可能不罚反赏?你定是看错了!”锦葵站定截图地说道。 谁知道。 这话音未落。 藏冬便进了落仙院。 他看了眼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两个人,皱了皱眉,心中暗道,这两个人即便是把全天下的脂粉都用上了,也不如揽月院那位天香国色,眉骨天成。 “藏冬小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文馨很是客气地说道。 这可是主君的近身侍卫。 她自然得讨好一些。 藏冬淡淡地开口:“你们两个人都在,便省了不少麻烦。” “主君吩咐了,锦小娘从今日开始,禁足反思己过,文小娘罚例钱三个月。” 锦葵和文馨两个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文馨忍不住地问:“这是主君的……意思?” 藏冬淡淡地看向文馨:“自然。” 锦葵愤愤不平:“我要见主君,定是那玉姣胡言乱语了什么,才叫主君这般罚我!” 藏冬怜悯地看了看锦葵,接着道:“锦小娘,主君还说了,若是你不肯反思己过,明日就可以搬到庄子上去住了。” 锦葵闻言,如遭雷击,怔在当场。 和白侧夫人主动去府外静修不一样。 她若是被赶到庄子里面,就一辈子都可能回不到伯爵府了! 整个人怕是都要在那庄子里面蹉跎! 锦葵心中知道,萧宁远说话的分量,当下就明白,自己只能认罚。 当着藏懂得面,锦葵不敢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只是嗫嚅了一下:“那主君说了,要我反思多久吗?” 藏冬继续道:“什么时候明白错在哪里,什么时候便可解了禁令,若是一直不明白,便一直反思。” 锦葵万万没想到。 自己除掉玉姣的计划没成,反而把自己折进来了! 她早就没了刚才那嚣张得意的样子,而是瘫软了下来,踉跄了一下,才扶着凳子站稳。 文馨此时则是摘下了自己手上的两个翠玉镯子,往藏冬的手中塞去:“藏冬小哥,我们姐妹消息闭塞,你常跟着主君,能不能提点我们两句,玉小娘到底和主君说了什么?” 藏冬看着那两个水头不错的翠玉镯子,当下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他便看着文馨说道:“文馨,念在我们两个曾经共事的情分上,我提醒你一句,若是想在这伯爵府安稳度日,你先要做的,便是安分守己。” “不该做的事情万万不可以做,不该起的心思,万万不可以起。”说完藏冬便冷脸离开。 锦葵慌乱的看向文馨:“文馨……这……” 文馨咬着牙说道:“我到是没想到,夫人倒台了,薛玉姣竟然还能立住脚!” 说到这,文馨微微一顿,似笑非笑地说道:“只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主君对她表现的越是宠爱,容不下她的人便越多。” “到时候,说不准不用你我二人出手,薛玉姣便永劫不复了。” …… 此时的玉姣,刚刚把钱管事送走。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当下就凑了上来,同玉姣一起看,刚刚摆放在院子之中,桌子上的东西。 秋蘅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柄红翡玉如意,眼神都直了:“这也……太精美了吧?” 红色的玉如意,如同火凤的尾羽,华丽逶迤。 玉姣看了便知道,这东西的珍贵性了。 春枝又随手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三块墨,春枝一看就惊喜开口:“小娘,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咱们买的松溪玄光墨吗?” 可贵了! 就那么一点点碎墨。 就花了小娘不少银子! 玉姣抬头看了过去,眼神之中也有几分欣喜,当下就道:“留出来一块,等着主君来时,若是想用笔墨的时候备用,剩下的两块,妥善放好。” 玉姣唇角微微扬起:“等回头见了琅儿,送给琅儿。” 除了这些东西。 还有两副价值不菲的头面。 其中一副红珊瑚的,听钱管事那意思,是宫里面赏赐下来的。 就这么一副。 直接送到了她的揽月院里。 玉姣瞧着那红珊瑚头面,却没有刚才看到玄光墨那么欣喜。 这东西美则美矣…… 但…… 戴不出去啊! 她一个妾室,尤其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妾室,戴这样华丽招摇的东西出去,岂不是自惹麻烦? 春枝注意到玉姣在看红珊瑚的头面,便笑着说道:“小娘,不如我为你梳妆打扮一下?小娘本就美貌,若是用上了这红珊瑚头面,必更是人间绝色!” 玉姣把装红珊瑚头面的盒子合上,接着便道:“先收起来吧。” 春枝有些疑惑:“小娘不喜欢吗?” 第81章 霜降 玉姣微微一笑:“喜欢。” 但她深知,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不配戴上此物……这并未妄自菲薄,而是权衡利弊之下的思量。 她把眼前的盒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春枝收起来。 眼神也逐渐坚定。 总有一日的……总有一日…… …… 中秋一过,没多久,便到了霜降。 天气更冷了。 晨起之时,玉姣推开门,便有一阵冷气袭来,抬眸一看,揽月院那座假山上的藤蔓,早就从本来的黄绿色,变成了热烈的红。 地面上,也铺满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抬头看去,阳光明明依旧璀璨,但不知道为何,仿若隔着天河之远,洒到玉姣的身上,也没让玉姣感受到半分热气。 倒是那白霜被阳光一映,显得晶莹剔透的。 因为自从那日,萧宁远处置了锦葵后,玉姣的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如今薛玉容被禁足,似受了很大的打击,有些萎靡不振,这段时间也没为难她。 孟侧夫人虽然看不惯她,可大抵是真被那麝香伤了身,整日窝在葳蕤院里面养胎, 如此一来,在这伯爵府东苑之中,就没什么人找玉姣的麻烦了,至于别处……玉姣也不出去。 整日在这小小的揽月院中,便是玉姣,也觉得有几分无趣。 她被这冷气一冻,更是有些无精打采,往回缩了缩脖子,便对着春枝说道:“春枝,我不用饭了,再睡个回笼觉。” 谁知道春枝听了这话,反而急了起来。 “小娘,你先别急着睡回笼觉呀!” 春枝微微一顿,就继续道:“主君刚才差藏冬过来传话,若是让小娘换好衣服,随他去赏红叶。” 玉姣听了这话,来了兴致,人就也不困了,当下回去换衣服。 春枝给玉姣盘了双髻,头上没用太多的装饰,只用缎带,两个发髻上系了蝴蝶结。 春枝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玉姣,开口道:“小娘,就冲你这张脸,不管你梳什么样的发髻,就都好看!” 当然,今日这个双髻,显得玉姣不像是嫁做人妇的模样,反而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瞧着活泼可人不少。 玉姣又换上了一身奶白色的对襟暗云纹锦裙,要出门的时候,她微微一顿,觉得自己身上的颜色素淡了一些,于是随手拿了一个彩色的香囊,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香囊是她自己做的。 和寻常那种荷包似的香囊不一样,是弯月模样,弯月的上头,还用棉花塞出来一只灵巧的小兔子,瞧着活灵活现的,又坠着五彩穗子,瞧着别致好看。 玉姣收拾好后,吩咐了秋蘅看家,便领着春枝到伯爵府的后门乘车。 谁知道,才一到这。 玉姣就发现,这停着好几辆马车。 其中一辆马车,是青顶的,周围坠了银铃,马车行驶起来的时候,就会发出悦耳的铃声。 不用说,整个伯爵府,会用这样马车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薛府二小姐,萧婉。 除了这辆马车外,还停着三辆马车。 其中一辆,乌顶暗纹,藏冬就坐在前面赶车……这是萧宁远的。 至于另外两辆马车,瞧着就是府上寻常的马车了。 玉姣有些迟疑……然后就默默地往后方的马车走去。 便是此时,乌顶马车里面传来了萧宁远的声音:“进来。” 玉姣连忙转过身来,往藏冬的身后看去。 此时一只修长的、虎口处带着茧子的手,便从此处伸了出来。 玉姣顿时欢喜了起来,一只手落在萧宁远的手中,另外一只手提着裙子,她微微一用力,就借着萧宁远的力气上了马车。 萧宁远用的力气不少,玉姣上马车的时候,有些收不住来势,直接就冲开了那马车的帘子,滚到车厢里面。 不过人没摔疼。 她已经被萧宁远抱了个满怀了。 萧宁远似乎心情很好,胸口微微颤动,应该是无声的笑了。 玉姣连忙从萧宁远的怀中起身,然后到萧宁远的对面,坐正了身体。 瞧见玉姣那一脸娇羞的模样,萧宁远的唇角微微扬起:“怎么这么生分?昨夜,你待本伯可不是这样的。” 玉姣的脸一红,瞪了萧宁远一眼,开口道:“主君,你又胡说了!” 萧宁远打量着眼前那生起气来,两颊稍微鼓起的玉姣,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如此,玉姣看着,更像是一只兔子了。 今番不像是野兔。 倒像是月宫之中的广寒玉兔。 毕竟……野兔可长不出这般模样。 萧宁远笑道:“好了,不逗你了。” 玉姣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乖巧地坐好,看着萧宁远一脸好奇地问道:“主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赏枫叶呀?” 萧宁远道:“城外的溪山。” 玉姣闻言欣喜了起来:“溪山,妾听过此处,说是这里的红叶最美!尤其是山上还有一处溪山寺,听说很是灵验……” 萧宁远微微颔首:“就是去此处,若是你们愿意,你可以去溪山寺拜佛。” 玉姣听萧宁远说你们。 又一次侧面印证了,今日去溪山的有很多人。 只是不知道,都有谁随行? 她看出来萧婉要去,但猜不到还有谁要去。 不过想来,季小娘应该会去的。 玉姣想到此处,脸上的欢喜便少了几分,她一向是不喜欢和其他女人共处……倒不是因为醋意。 她心知,在这伯爵府后宅之中,最无用的感情便是吃醋。 因为人,一旦被感情牵绊左右,影响了情绪,那往前走的路上,就会多了坎坷。 她若是想在这伯爵府上走远,必然得摒弃无用的感情。 玉姣笑得憨态可掬:“多谢主君!” …… 马车摇摇晃晃地便出发了。 玉姣今天出门的时候就想睡个回笼觉,被马车这么一晃,没多久,玉姣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玉姣忽然间觉得,一个忽悠……她便被惊醒。 接着整个人就睁开了眼睛。 这么一睁眼,玉姣就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何时……她已经被萧宁远揽在怀中了。 她刚才应该是靠在萧宁远怀中困觉的。 第82章 溪山 玉姣注意到,自己头刚刚靠着的地方,湿了一块。 万幸的是,萧宁远今日穿了一身玄衣,衣服湿了,只是变得颜色更暗了,瞧着并不明显。 但就算是这样……玉姣还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微微抬起头来,便看到了萧宁远那如同刀削斧刻过的脸。 他此时正阖眸休息。 这样安宁睡着的他,整个人没了往日的沉稳冷冽,反而多了几分……昳丽的感觉。 是啊…… 这位可是说书先生口中那位,玉面少年将军啊! 如今的萧宁远,容貌虽然未改变,但周身的气质,早没了说书先生口中的鲜活肆意。 也不知道到底是经历过什么。 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在短短几年内,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玉姣注意到萧宁远的眉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便静悄悄地靠了上去。 萧宁远只觉得,自己的唇上好似有柔软的羽毛拂过,接着他便睁开了眼睛,瞧见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的玉姣。 玉姣连忙从萧宁远的怀中,往对面撤去。 萧宁远的眸中黯火渐生。 他一把将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重重地摔在自己的身上。 玉姣轻呼一声。 萧宁远便声音黯哑地开口了:“怎么?撩拨了我,就想跑?” 玉姣的脸又红了:“主君,你可不要冤枉妾,妾什么都没做。” 萧宁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似笑非笑:“难不成,刚才我是被狗亲了?” 玉姣顿时羞恼了起来:“主君,你侮辱人!” 萧宁远笑了:“阿姣,你也太不讲理了一些,不承认偷亲我的人是你,如今又生气的人,又是你。” 玉姣狡辩:“那是因为我要起身,所以不小心碰到了主君!”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不小心吗?” 玉姣红了红脸,就道:“我就是觉得……主君生得很是俊朗,所以就……就一时没忍住。” “但我也没做什么啊!”玉姣一脸理所当然的神色。 见玉姣承认了偷亲自己的事情,萧宁远的心情极其愉悦地笑了起来。 玉姣瞧见这一幕,便跟着傻笑了一下。 谁知道,才笑了两下。 玉姣就被摁住了。 温热的气息,遍布整个马车,叫玉姣无处可躲。 …… 良久。 玉姣红着眼睛,捂着自己的唇,满含怨气地看向了萧宁远。 “主君!你真是太过分了!” 萧宁远低沉地笑了笑:“我只是一时没忍着住罢了。” 萧宁远把玉姣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玉姣。 又说了一句:“同你讨一些口脂而已,又没把你怎样,你这副模样……倒是叫人遐想。” 玉姣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宁远。 她觉得萧宁远这个人,简直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谁能想到,往日里不拘言笑的萧宁远,如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从前她还没察觉到。 只觉得萧宁远温柔、稳成、冷冽、威严…… 可如今,玉姣便发现了,萧宁远其实也有不着调的一面,这瞧着……到更像是被萧宁远藏起来的本性一样。 萧宁远见玉姣不说话了,就提醒道:“若是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可不介意……” 说到这,萧宁远的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当下就把自己的衣裙往回扯了扯。 萧宁远见玉姣好似防登徒子似的防自己,忍不住想笑。 他焉能不知道分寸,又怎会在此对玉姣做什么?不过是觉得,逗弄玉姣,就如同逗弄一只小兔一样有趣罢了。 玉姣伸手摸了摸唇上的口脂,想也不用想,肯定都花掉了。 但春枝没在身边,她只能自己补口脂了。 玉姣拿了帕子,稍微擦了擦唇,接着便拿出随身带着的口脂,用手对着自己的唇点去。 不过因为没有镜子。 玉姣下手的准头不太好。 萧宁远瞧见玉姣把口脂点到唇边都是,伸出手臂,一把拿过了玉姣的口脂。 玉姣意外地看向萧宁远。 只听萧宁远低沉的声音传来:“莫动。” 紧接着,萧宁远就用手沾了口脂,轻轻地往玉姣的唇上点去。 萧宁远的手指有些粗粝,这样落在玉姣的唇上的时候,让玉姣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好在整个过程没维持多长。 萧宁远刚刚将口脂放下,马车就停了下来。 藏冬道:“主君,到溪山了。” 玉姣有些惊奇:“这么快就到了?” 萧宁远忍不住地想起,路上将自己当做枕头,睡上一路的玉姣,整个人的唇角都跟着扬了扬。 萧宁远先跳下了马车。 接着便是玉姣。 玉姣下车的时候,萧宁远伸出手来,扶了扶玉姣。 此时玉姣也看清楚看,究竟都有何人,来了这溪山。 萧婉果真是来了。 除此之外,季小娘和文馨,此时也在一辆马车上下来了。 玉姣瞧见文馨的时候,微微抿唇,当日那事儿,明着看来主要的错都在锦葵的身上,所以文馨只是被罚了例钱。 然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的。 是伯爵府的二公子萧宁轩。 萧宁轩今日穿了一身紫色的衣服,瞧着华丽贵气。 当着萧宁远的面,萧宁轩还算规矩,并没有往玉姣的身上乱看。 此时萧婉也过来了,对着萧宁远唤了一声:“大哥。” 玉姣这还是第一次见萧婉。 萧婉的模样格外秀美,今日穿了一身红色绯衣,瞧着格外肆意。 前几日,提前办的中秋宴上,薛婉没出现。 萧老夫人说萧婉病了。 想来,如今这病是好了。 玉姣很是客气地行礼:“二小姐。” 她可不想得罪萧婉,这位被萧老夫人宠在心尖上的女儿。 萧婉的目光从玉姣的身上掠过,根本就没有停留,好似根本就没把玉姣这样的小良妾放在眼中一样。 玉姣也不恼。 萧婉这样的天之骄女,目无凡尘一些,并不让人奇怪。 而且她也不需要萧婉的注意,只需要萧婉不为难自己便是。 虽然说萧婉没看她,但玉姣却注意到,萧婉的目光,一直在周围搜寻着什么。 如今是赏红叶的好时节。 来赏叶的,不只萧宁远等人,还有其他人……也不知道,萧婉要找的是什么人。 第83章 巧遇 不远处停了不少马车,有华丽一些的,也有朴素一些的,间或不断地,有人从那边走出。 萧婉看了一会儿,似乎没找到自己想见的人,神色之中满是失望。 看的出来,今日的溪山,很是热闹。 便是此时。 一辆青顶马车,停在了永昌伯爵府马车的旁边。 萧宁远正要带人往前走去。 倒是萧婉说了一句:“好像是灵秀姐姐家的马车!” 众人听了这话,就抬头看去。 此时那马车上,下来一位容貌清丽出众的女子,那女子的身上穿了一件紫蓝色的对襟长裙,举手投足之间,都带贵气。 的确是叶灵秀。 “表哥!”叶灵秀瞧见萧宁远,十分欢喜地,快步往前走来,到萧宁远跟前站稳。 萧宁远瞧见叶灵秀后,微微颔首。 倒是萧宁轩,咧嘴笑着:“还真是灵秀表妹!表妹,你今天也来溪山赏红叶吗?好巧啊!” 叶灵秀看着萧宁轩,不似刚才那般欢喜,十分客气地喊了一句:“二表哥。” 萧宁轩笑着说道:“既然碰到了,咱就一起走吧?人多热闹些。” 叶灵秀连忙点头:“好。” 叶灵秀和萧婉两个人是老相识,平时关系就不错。 这会儿两个人就走到一处去了。 众人上山的时候,叶灵秀和萧婉便缀在了队伍的后方。 萧婉有些歉意地解释:“我央着哥哥带我出来散心,也没想到……哥哥竟把全府的人都带来了!” 今日叶灵秀哪里是巧遇他们? 分明就是萧婉,求了萧宁远带自己出来后,差人给叶灵秀送了信。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叶灵秀抬头看去,就瞧见正要爬一个稍高一些的台阶的时候,萧宁远伸出手来,玉姣的手则是抓着萧宁远的手腕借力,这才上了台阶。 她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脸上,眼神之中满是不快。 等着抡到叶灵秀上那高台的时候,萧宁轩舔着脸凑了上来:“表妹,我拉你上来!” 萧婉瞥了萧宁轩一眼,凉凉地说道:“哥哥光管着表姐,不管我吗?” 萧宁轩有些无奈:“管管管!” ……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半山腰。 此时在山路上,往两侧看去。 已然是层林尽染,红叶灼灼了。 萧宁远便在此处停下了脚步,领着顺着侧方的小路,往里走去。 此处有一个观景的亭子,还有一片空地,很适合设宴赏红叶。 等着众人到了,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男男女女的,瞧着像是两伙人聚在了一起。 有一些身穿太学衣衫的少年郎,这些人……年岁普遍偏小一些,看衣服便知道,是太学的学生。 还有几个身穿长衫的先生,应当是和太学的学生们一起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伙人……是镇国公府的。 玉姣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伙有老有少的人,是镇国公府的人,实在是因为瞧见了徐昭。 玉姣不用多看,只需要看那一身花蝴蝶一样的衣服,便能认出来了,这位镇国公府的世子爷。 徐昭也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了,徐昭的目光先落在玉姣的身上。 然后徐昭大步走了过来,看着萧宁远说道:“哎?这不是忠勇伯爵吗?” 徐昭走近了,玉姣就差点没忍住笑。 离远的时候,只觉得徐昭是花蝴蝶,离近了……玉姣就看清楚了徐昭的穿着。 玉姣从来没想过,红色和绿色,还有紫色以及黄色,这大胆的配色,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要不是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个人,玉姣都会误以为,这是个鸡毛掸子。 萧宁远很是客气地打招呼:“徐世子。” “你们也是来赏红叶的吧?不然和我们一起,人多!热闹!”徐昭笑道。 萧宁远正要说话。 萧婉就先一步开口了:“大哥,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我喜欢安静。” 徐昭把目光落在萧婉的身上,很是热情地说道:“萧二姑娘!你好啊!” 萧婉并未回应。 玉姣能明显的,从萧婉的脸上,看出不耐烦的神色。 这倒是奇了…… 这两个人看着好像很熟,萧婉好像很讨厌徐昭,至于徐昭……被讨厌了还不自知。 萧宁远见自家妹妹这般神色,便开口道:“徐世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舍妹喜静,便不过去了。” 徐昭很是失落:“真不和我们一起?那边可热闹了,不只我们镇国公府的人,还有太学的人呢,哦,对了,据说那位新科状元——沈寒时,一会儿也过来!” 已经转身要走的萧婉,听了这话,顿时止住了脚步,硬生生地转过身来:“你说谁一会过来?” 徐昭奇怪地看向萧婉:“沈寒时呀!新科状元,二小姐没听说过吗?” 萧宁远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看向萧婉。 萧婉连忙开口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状元呢!哥哥,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热闹?” 刚才还热情邀请众人的徐昭,忍不住地开口:“萧二姑娘不是喜欢安静吗?怎么这会儿要去凑热闹?” 玉姣微微垂眸,掩饰住自己眼神之中的笑意。 这位徐世子,还真是个有趣儿的人。 这一句话,怼得萧婉哑口无言。 但很快,萧婉就冷声道:“我喜欢什么,用不着你关心!” 徐昭:“……”他关心了吗?真是奇了怪了。萧婉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这般暴躁? 他若是娶妻,定不会娶萧婉这种的!要娶就得娶…… 徐昭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是越看越喜欢。 他的阿姣,可真好看啊! 而且此时安安静静温温柔柔地站在一旁,美得让人舒心。 玉姣此时哪里知道,徐昭已经在心中,把她归成“他的阿姣了”。 当然,徐昭对玉姣这感情,倒也不是独一份的。 他的心中可是有不少漂亮姐姐妹妹的。 那孔雀开屏一般的衣品,已经某种程度上,体现出徐昭那花心纨绔的性子了。 玉姣察觉到徐昭在看她,忍不住地往萧宁远身后躲了躲。 萧宁远皱眉瞥了徐昭一眼,眼神之中有几分警告。 徐昭顿时把目光收了起来,心中吐槽着:“真小气!如此美人,自己看几眼能少块肉吗?” 不过他的嘴上还是热络地招呼着:“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哎,你们快看,沈寒时来了!” 第84章 爱慕 顺着徐昭的目光看去。 玉姣便瞧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 “沈状元!沈状元!”徐昭翘着脚,兴奋地招呼着。 沈寒时走过来的地方,离这不远,便往这边折了一下,对着徐昭行拱手礼:“徐世子。” 说完这话,沈寒时便把目光落在了萧宁远以及玉姣等人的身上。 玉姣注意到,沈寒时的这一身灰衣,样式普通,材质普通。 像是萧宁远也喜欢穿纯色的素衣,只不过衣服虽素,可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隐隐的暗纹,不管是材质还是暗纹,都彰显着身份的显贵。 看着沈寒时那一身不值什么钱的衣服,玉姣忍不住地想起…… 当初,小娘给自己定下亲事的时候,提过一嘴。 说是沈家家贫,问自己是否介意。 她当时如实说了:“家可以贫,但是不能贫。” 小娘又问:“什么叫做人贫?” 玉姣歪着头想了想,又说:“就是,这脑子得灵活,人得能吃苦,最重要的是……这模样得俊俏。” 小娘当下就笑弯了眼睛:“是了,就是此人了。” 沈寒时已经和萧宁远见礼了。 “见过萧伯爵。” 萧宁远含笑看向沈寒时:“沈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此时萧婉的目光,已经直勾勾地盯着沈寒时了。 那目光从玉姣的身后穿透而来,玉姣就算是不回头,也能感受到这烈烈目光。 这萧婉绝对不是第一次见沈寒时! 萧婉刚才要寻的人,便是沈寒时! 玉姣抿了抿唇。 以沈寒时的才学和容貌,被女子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沈寒时也足以,配得上一位伯爵府的贵女。 沈寒时和萧宁远见礼的时候,目光没有一丝半点,落在玉姣以及伯爵府其他女眷身上的意思,和刚才那喜欢拈花惹草,到处招惹的徐昭,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沈寒时没主动和玉姣说话,玉姣也不会上杆子找晦气。 可不就是晦气? 若是给萧宁远知道,自己和沈寒时有之前的旧事。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沈寒时,都不好! 众人一齐往那边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去。 镇国公府的徐大夫人,还有徐昭的二婶,徐二夫人都在。 瞧见徐昭领了这么一群人后,又过来见礼。 玉姣不需要多说话,只需要乖巧地跟在萧宁远的身边,遇到人了,就行礼。 等着见过镇国公府的人。 玉姣就听到有人喊自己:“姐姐!” 玉姣一抬头,就瞧见一身太学青衣的薛琅,高兴地走了过来。 往日里,薛琅看着很是清冷孤僻,给人一种话不多的感觉,但……在玉姣面前,薛琅还是有少年人的活泼的。 也许,只有在柳小娘以及玉姣的跟前,薛琅才敢随心所欲的做自己。 玉姣刚过来的时候,其实就注意到太学的学生们了。 只不过这些学生们人数太多了,又多穿一样的衣服,玉姣看了几眼,眼睛都有些花了,也没瞧见薛琅。 她还担心薛琅没来呢! 如今就看到了薛琅! 玉姣看到薛琅之时,也很高兴:“琅儿!” 萧宁远就站在旁边,瞧见玉姣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欢喜,仿若被玉姣的高兴感染了似的,唇角微微一扬。 薛琅也看到了萧宁远。 薛琅恭谨地说道:“学生见过忠勇伯。” 同薛庚每次见了薛琅都喊姐夫不一样,薛琅的称呼很是客气。 提起薛庚。 薛庚便往这边走来,他路过薛琅身边的时候,还把薛琅往一旁挤了挤,接着就大咧咧地道:“姐夫,我姐怎么没来呀?” 玉姣瞥了薛庚一眼。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薛庚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是说,是真的傻?做事不过脑子的? 想到这,玉姣忍不住轻笑一下。 李氏和薛玉容母女两人,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中,自诩聪明地,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很多人。 如今薛庚这种蠢到无药可救的存在,也许就是这母女两个人的报应吧? 萧宁远听薛庚提起薛玉容,微微皱眉,接着便道:“她身体不适。” 薛庚还想追问,但萧宁远的目光冷冰冰的,让薛庚都忍不住在心中打了个突突,这会儿只好道:“那个,姐夫,我就先去忙了啊!” 今日大家都在这赏红叶,也不知道薛庚还有什么可忙的。 萧宁远看了玉姣和薛琅一眼,便道:“既然碰到了,就随你弟弟在这附近走走吧。” 玉姣目光盈盈,有些欢喜地道:“真的可以吗?” 萧宁远点头:“有何不可?今日带大家出来,本就是游览赏秋的,有薛琅在你身旁,我也放心。”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玉姣,又说了一句:“去吧。” 玉姣这才高兴地拉着薛琅往远处走去。 走了几步。 玉姣就顿住脚步,转过身来,飞快地萧宁远伏了伏身子,行了个礼表示感谢,然后才满脸笑容的,跟着薛琅往一旁的树林之中走去。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眼中含笑。 他到是鲜少瞧见,玉姣这般活泼灵动的样子。 玉姣和薛琅,走到了一处没人地方,这才停了下来。 薛琅找了一块大青石,走过去用袖子擦了擦石头上的灰尘,这才开口道:“姐,坐下说!” 玉姣坐下后,薛琅就直径坐在了地上。 玉姣瞧见这一幕,皱眉:“地上凉。” 今天晨起的时候,才结了冰! 薛琅听了这话,这才反应过来:“那石头也很凉吧?” 薛琅往两个人来的路上,张望了一下,还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人影,于是便道:“姐,你在这等着我,我回去拿两个软垫来!” “哎!” 不等着玉姣喊住薛琅,薛琅已经飞快地跑走了,没了踪影。 玉姣本想跟上去,但这一路上,走的多了,一双脚早就不像是她了,是一步也不想多走了。 玉姣想着此处离众人不远,倒也不会什么危险,索性就坐在这没动,等着薛琅回来。 第85章 不如不见 便是此时。 玉姣看到了沈寒时。 沈寒时应该是早就在这边了,此时站着的位置,虽然离玉姣不远,但被一棵双人粗的大树挡住,玉姣刚刚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沈寒时。 沈寒时此时正负手而立,背对着玉姣,抬头认真地看着前方的一棵树上的红叶。 这般的身形玉立,这般的孤冷清贵…… 但玉姣只看了那么一眼,就已经悄悄起身,准备离开此处。 她其实是不愿意碰到沈寒时的,见了面,就难免尴尬,还不如不见。 玉姣刚刚起身。 便看到萧婉正左顾右盼地往这边走来。 如此一来……玉姣要离开的脚步就顿住了。 萧婉往这边来,多半儿是为了来见沈寒时的,自己这样往回走,多半儿会碰到萧婉,若是萧婉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 玉姣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自己从未在此处出现。 这样想着,等着萧婉过来的时候,玉姣就往一棵树后绕去。 万幸的是,萧婉大概已经看到沈寒时的背影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完全没有注意到刻意隐藏身形的玉姣。 等萧婉离开。 玉姣没注意到,那个精巧灵动的月兔香囊,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 萧婉已经到了沈寒时的身后,她的声音不似往日那样矜贵,多了几分柔意:“沈公子。” 沈寒时转过身来,看向萧婉,眼神一如既往的寡淡冷漠,不过到底还是见了礼:“萧二姑娘。” 沈寒时和萧婉打过招呼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萧婉瞧见这一幕,连忙开口,喊了一句:“沈公子!” 沈寒时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身看向萧婉,微微蹙眉:“萧二姑娘,有何事情?” 萧婉听了沈寒时这话,心头一噎。 没什么事情,两个人就不能多说说话么! 自己一个姑娘家,都主动来找沈寒时了,沈寒时好歹也是中过状元的聪明人,难道就看不出来自己的意思吗? 萧婉的心中本是有火气的。 可不知道为何,看到眼前这张清冷脱俗,仿若月宫神邸的男人,她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反而有用了她这辈子从未拥有过的耐心。 “我刚才看沈公子在此处赏红枫,此处的红枫的确很美……”萧婉往远处看去。 层林尽染的红,夹杂着灿灿的金,仿若不似人间。 沈寒时淡淡地道:“萧二姑娘若是喜欢此处的美景,可在此处静静欣赏,沈某就不打扰了。” 萧婉闻言,连忙说道:“沈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打扰的,你在这……不打扰的。” 沈寒时淡淡地看向萧婉。 萧婉已经鼓起勇气,继续说道:“听闻沈公子学识渊博,尤善丹青,不知阿婉能不能,求沈公子为我作上一副仕女赏秋图。” 沈寒时面色如同沉潭之水,没有半点波澜:“怕是要让二小姐失望了,沈某不随意为女子作画。” 萧婉听了这话,问道:“不随意为女子作画,那你都为什么样的女子作画?” 沈寒时的声音淡淡:“妙笔丹青,只赠有缘之人,萧二姑娘很好,但不是沈某的有缘之人。” 萧婉闻言,脸上的神色顿时就狼狈了起来。 虽然说她并未挑破自己对沈寒时的心思。 但沈寒时刚才那话,分明就是已经把她看穿了!然后冰冷地回绝了她! 萧婉脸上的神色难看,定定地看着沈寒时,问道:“那沈公子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你眼中的有缘之人?” 她堂堂伯爵府嫡出的小姐,萧宁远的妹妹,难道也不配做沈寒时的有缘人吗? 她倒是想知道,除了自己,还有什么人能配得上沈寒时! 沈寒时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或者是想到了何人,眼神微微一冷。 接着他便看向萧婉道:“萧二姑娘,你逾越了,这是沈某的私事。” 萧婉也没想到沈寒时会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已经被气红了眼睛:“沈寒时!” 沈寒时已经走了。 萧婉看着沈寒时的背影,脸色难看,也转身往人群所在的方向走去。 谁知道,这才走了几步。 萧婉就她听到旁边有一道动静响起:“什么人?” 萧婉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自己刚才和沈寒时表达爱慕的事情,若是被人看到了,再传出去…… 会直接坏掉萧婉深宅闺秀,端庄得体的名号。 而且就算是不考虑这些,萧婉也不希望自己刚才丢人的一幕,被人看到。 萧婉走过去。 便瞧见一只月兔香囊,挂在树枝上。此时正微微摇晃。 那香囊做得很是别致,光看样子便知道,做这个香囊的绣娘,除了那老练的针法外,还有着童趣。 如果不考虑到自己刚刚被偷听这件事。 萧婉觉得,她也挺喜欢这个香囊的。 萧婉把那个香囊,四顾无人,然后就把香囊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接着,就快速离开此地了。 …… 玉姣本来都快到地方了,但突然间,她就发现,自己挂在腰上的香囊不见了。 玉姣不由自主的有些懊恼,若是自己用双股线,就没这么大的麻烦了。 她瞧见萧婉回来后,就转身往林子之中去找香囊。 这东西不值钱。 但如果丢了,谁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 只一个香囊,就足以设计陷害成,她送给别人的送定情信物了。 玉姣绕回了刚才那棵树的附近,先是环看一圈,发现四下无人,便安心寻找起来。 她找了好一会儿,除了满地的红叶,也没瞧见自己的香囊。 沈寒时清冷的声音,从玉姣的侧前方传来:“薛四姑娘的爱好还真是奇特,不赏树上的红叶,反倒是赏地上的落叶。” 玉姣抬头,就看到了沈寒时。 玉姣也没想到自己还会碰到沈寒时。 那萧婉都走了,沈寒时怎么还没走? 而且……她刚刚环看一圈,也没发现沈寒时啊! 玉姣有些尴尬地看向沈寒时:“我丢了东西,正在找,沈公子,怎么还在此处没离开?” 沈寒时清冷如水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让玉姣心头一凉。 只听沈寒时继续道:“什么叫做,我还在此处没离开?难不成,刚才薛四姑娘就瞧见沈某了?” 第86章 不情之请 玉姣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话里面的漏洞。 其实平日里,她说话很小心,根本就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可不知道为何,她见了沈寒时就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 这种不自在,可能就归结为,两个人“有旧”那件事。 这人一紧张,说话的时候变没多用脑子,所以才说错了话。 沈寒时能高中状元,自然是神思敏捷,自然也就抓住了这话里面的漏洞。 玉姣被抓了包,只好硬着头皮说道:“玉姣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沈公子在这赏枫,我想着沈公子应该喜欢安静,便没打扰,于是就独自离去了。” 沈寒时清冷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便知道,沈寒时肯定猜到,自己是见了萧婉,才急急离开的。 玉姣本来,是打着沈寒时不提这件事,她就也不提这件事的准备…… 但她忽然间就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思来想去。 玉姣就鼓起勇气,看着沈寒时开口:“沈公子,玉姣有一个不情之请。” 沈寒时冷冰冰地看向玉姣:“说。” 玉姣继续道:“沈公子能不能,不要和萧婉提起,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旧事。” 沈寒时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姣。 玉姣怕沈寒时不理解,就解释了一句:“你……你也不希望萧婉知道这些不是吗?你不提,我不提……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沈寒时盯着玉姣,冷声道:“自作聪明!萧婉知道与否,与我何干?” 玉姣意外地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这……该不会是拒绝萧婉了吧? 怪不得萧婉回去的时候,走的很快很急,看起来好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她刚才见沈寒时一直在这,还以为两个人聊了很久,关系有所进步呢。 没想到,沈寒时竟是这般的态度。 沈寒时见玉姣那一脸担心之色,又淡淡地道:“不过,既已经是旧事,沈某也没自揭伤疤的打算。” 沈寒时这意思,应该是让她放心,他不会把两个人的事情说出去。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管不到沈寒时娶谁,但……如果沈寒时真和萧婉在一起了,萧婉又知道了往事,难保没有替沈寒时出气的想法。 就算是没这种想法,任何一个女人,应该都没办法,直视自己的夫君的前未婚妻吧? 到时候她人在伯爵府,就显得很被动了。 毕竟……萧婉和锦葵、文馨、孟侧夫人甚至薛玉容,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和萧婉对上,对她来说,并不划算。 只是……沈寒时说的是自揭伤疤? 难道当初自己离开田庄,悔婚的事情,对于沈寒时来说,是个伤疤? 这样想着。 玉姣便忍不住地站在沈寒时的角度想了一下事情。 如今沈寒时高中状元,自然有身份和地位,可是当年…… 沈母年少守寡,不过四十几岁的年纪,就熬白了一头秀发,终于把一双儿女拉扯长大。 接着便缠绵病榻,将撑起整个家的责任,交给沈寒时。 那时的沈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不足为过。 便是在此时。 她舍了和沈寒时的婚约,回了侯府,做起了自己庶出小姐。 若自己是沈寒时,自己会怎么想? 本来母亲卧病,自己有个已经定了亲的未婚妻,便想着,早日完婚,也起个冲喜的作用。 可谁知道……就在此时。 未婚妻子,不准备嫁了! 在沈寒时最辛苦,最绝望的时候,他用井中落石。 这件事,在沈寒时的心中,着实可以用“伤疤”二字来形容。 之前玉姣便因为悔婚,心生歉意。 如今想到这些,玉姣便更难面对沈寒时。 她垂下了头,仿若犯了错的孩子。 等着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沈寒时已经离开了。 玉姣找不到香囊,心中更是着急……刚才只有沈寒时一个人在这,自己那香囊,该会让沈寒时捡去了吧? 她有些后悔,刚才没问问沈寒时。 不过……就算是见了沈寒时,玉姣觉得自己应该也问不出口。 找不到东西,玉姣就也不执着于找了。 主要是执着,也没什么用。 她站直身体后,这才察觉到,自己这一去一回,还找了好一会儿东西,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薛琅怎么还没回来? 想到这,玉姣就快步往营地的方向走去,这一次……在回去的路上,玉姣就听到了薛琅的叫嚷声音。 “放开我!”薛琅咬牙道。 玉姣快步冲了过去,还没到跟前,看到薛琅,被两个年轻的学子,一左一右地摁住肩膀。 周围的地上还散落着两个软垫。 薛庚就站在薛琅的正对面,把自己的鹿皮软靴往前一伸,接着道:“给我舔干净了!” 薛琅梗着脖子没动。 “你自己不舔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薛庚就看了一眼围在边上的一个书生,那书生连忙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递给了薛庚。 薛庚嫌弃地看了一眼,开口道:“你来!” 那学生就拿着鞋子,往薛琅的脸上怼去。 玉姣已经走到跟前了,厉声呵斥:“住手!都给我住手!” 几个太学的学生,瞧见玉姣来了,眼神都有些惊疑不定的。 “这个女人……刚才好像跟在了忠勇伯的身边。” “忠勇伯可不好惹啊!” 玉姣盯着薛庚,冷声道:“还不让你的人放手?” 薛庚猛然间看向玉姣,不客气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命令我?” 说到这,薛庚微微一顿,继续道:“来来来!大家继续啊!这两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野种,无需在意!” 薛庚怕大家不放心。 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算在我的身上!你们别忘了,我嫡姐,可是忠勇伯爵府的大夫人!”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放心下来。 刚才拿鞋子的人,又要把鞋子往薛琅的口中塞去。 玉姣瞧见了,连忙冲上去,推开此人。 那人也没想到玉姣会反抗,于是就用力推到了玉姣的身上,眼没着就要把玉姣推倒。 “住手!” “住手!” 两道声音,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响起。 第87章 惩治 玉姣抬头看去。 一侧是玉姣刚刚碰到的沈寒时,他面若谪仙,眼神冰冷。 一侧是萧宁远,他面若修罗,眼神带煞。 薛庚瞧见两个人,脸色顿时一变。 刚才推搡玉姣的那个太学学生,脸色也白了下来,不只忽然间松了手,自己的腿还一抖,差点没跪在地上。 倒是此人忽然间卸了力气,玉姣不但没站稳,反而往另外一个方向倒去。 萧宁远身形如电,风驰之间,就已经到了玉姣的身边,一把拉住玉姣的手,将玉姣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玉姣从萧宁远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眼神委屈,似还带着几分强忍不下去的泪花。 无需言语,胜似千言万语。 萧宁远的眼神,已经落在了薛庚的身上。 几个太学的学生,自然不敢无端招惹永昌伯爵府的人,刚才薛琅被两个人摁着,薛庚又在这,萧宁远怎会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庚讪笑了一下开口:“姐……姐夫,还有……还有先生,你们怎么来了?” 沈寒时和萧宁远也瞧见了彼此的存在,此时对视了一眼。 玉姣见两个人对视,心提了起来。 她总有一种,自己私会外男,做贼心虚的感觉。 虽然她问心无愧,心中坦荡,可……两个人的旧事,若是让人翻出来,难保不做文章。 薛琅看到沈寒时和萧宁远,眼神之中有了几分委屈,但这委屈,可不是冲着萧宁远的,他看向了沈寒时。 “先生……”薛琅轻声唤了一句。 沈寒时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薛琅的手腕,将薛琅带到一旁。 而薛琅也表现出很依赖的样子,最终站到了沈寒时的身侧。 玉姣瞧见这一幕,有些惊奇。 以她对薛琅的了解,薛琅若不是极其仰慕尊重沈寒时,光有仰慕和尊重也不够,还得足够的熟悉。 若非如此,薛琅根本就不会对一个人,流露出这种委屈的表情。 沈寒时看着薛琅,眼神之中满是安抚:“说说吧,刚才发生了何事?我自会为你做主。” 薛庚看到这一幕,当下就瞪了薛琅一眼,用眼神警告薛琅不许乱说。 薛琅抿了抿唇,就低下头去。 见薛琅不开口,萧宁远便看着薛庚,冷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薛庚看了薛琅一眼,便道:“我不过是同薛琅开个玩笑,谁知道薛琅竟然这般小气,要找薛玉姣告状……” 薛庚说着说着,就自觉理亏,垂下头来。 但很快,薛庚就又抬起头来:“姐夫不会因为这两个庶出的东西,同我生气了吧?” 萧宁远冷声道:“薛庚,你们薛府平日里怎样如何,我管不着,但玉姣如今既是我永昌伯爵府的人,你该客气着一些!道歉吧。” 玉姣看向萧宁远,没想到萧宁远救了自己后,竟然没有和稀泥,就这样放过薛庚,反而愿意为自己讨公道。 薛庚闻言有些不服气,道歉?给谁道歉?给薛玉姣姐弟两个野种道歉吗? 把他这个,侯府未来的世子爷当成什么了?把他身为伯爵府夫人的姐姐,当成什么了? 想到这,薛庚当下就梗着脖子说道:“姐夫,要是我姐姐知道,你让我给薛琅这个小野种道歉,她一定……” 萧宁远好笑地看着薛庚:“她一定怎么样?” 玉姣把目光落在薛庚的身上,便是她,都忍不住地佩服薛庚,还真是少年无畏啊!竟然敢这样和萧宁远说话! 要知道,永昌侯面对萧宁远的时候,都是陪着小心,更别提薛玉容这个如今被禁足,名存实亡的大夫人了! 薛琅本想放狠话,此时被萧宁远用那冷冽的目光一看,又有些不敢说。 便是此时。 玉姣缓缓开口了:“主君不必动气,这种事情……与我们姐弟二人来说,总归不是第一次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这话说的,好像是给薛庚开脱一样的,但有脑子都能听出来,玉姣和薛琅,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薛庚这样欺负了。 薛庚当下就道:“姐夫你看,贱奴就是贱奴,根本就不需要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萧宁远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看起来,我有必要和永昌侯提一下,如何管教府中子弟了!” 薛庚愣了一下:“姐……姐夫?” 对于薛庚来说,就算是当着永昌侯的面欺负这两个庶出的姐妹,他觉得也是不打紧的,可如今萧宁远要亲自去和永昌侯说这件事……薛庚还是怕的。 因为父亲,为了给忠勇伯的面子,也会惩戒他。 刚在站在一旁,一直没开口说话的沈寒时,声音清冷地说了一句:“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 “我不管你们在家中,是如何尊卑有别,嫡庶不同,但在这太学之中,你们都只有同一个的身份,那就是太学的学生。”沈寒时说起话来,分外严肃,俨然一位严苛的先生。 沈寒时继续道:“今日你们当众欺凌同窗,本就是错,还误伤了……” 沈寒时微微一顿,看向了玉姣,这才继续道:“误伤了忠勇伯的……爱妾,那便是大错!每个人罚写青川训一百遍!此时若再有犯,沈某不管你们是什么侯府的嫡子,亦或者是侍郎家的公子,定会亲自将此人在太学除名!” 薛庚等人听了这个惩罚,顿时叫苦不迭。 青川训,讲的是仁爱、友善、谦卑,这文章的内容本来没什么问题。 但……全文近万字。 抄写一百遍…… 这不是要了他们的老命吗? 这种抄书的事情,若是教给那些穷苦的,以抄书为生的学生们,或许不算什么。 但和薛庚混在一起的,能有什么好人? 无非都是各府的纨绔。 让这些纨绔抄写一百遍青川训,和要他们的老命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他们敢反抗吗?不敢! 一来是今日忠勇伯在这,就算他们每个人都是纨绔,那也知道,萧宁远虽然爵位不算高,但可是天子跟前的红人,根本就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二来…… 这一般先生,他们或许还可以不放在眼中,便是罚了抄书,他们也可以阴奉阳违。 但眼前这位沈寒时,如今虽然也在太学之中当先生,但人家可是新科状元。 到太学当先生,那是太学的大院士亲自从陛下那请旨,求了他过来暂代先生一职,以求学生们课业精进。 大家早便猜测到了。 下一步,沈寒时怕是要入宫做太傅了! 总之,等待沈寒时的,绝对不只是平步青云那么简单…… 哪怕沈寒时出身苦寒,但也无一人敢小觑沈寒时。 而且最最重要的人,别人先生可能给他们面子,沈寒时却格外严苛,根本就不会给他们什么面子。 他们敢保证,他们若是不规规矩矩的领罚。 下一步,沈寒时就会禀告大院士,然后没多久,这件事就会传回他们的父亲耳中。 第88章 旧事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了沈寒时的身上,接着便开口道:“沈先生也在此处?” 沈寒时淡淡地开口:“从那边赏枫回来,路过此处,没想到萧伯爷也在。” 沈寒时微微一顿:“伯爷对我方才的处置,可有异议?” 萧宁远正色道:“处置公正,萧某佩服。” 沈寒时微微一笑:“萧伯爷未曾偏袒薛公子,沈某也佩服。” 两个人在这客套寒暄。 玉姣则是把目光落在了薛琅的身上,她看了看萧宁远,低声问道:“主君,我可否同琅儿说两句话?” 萧宁远微微点头。 薛琅则是把目光,落在了沈寒时的身上,语气很是恭敬:“先生……” 沈寒时微微点头。 姐弟两人,便一同往不远处走去。 临走的时候玉姣还有些不踏实的,往后看了一眼萧宁远和沈寒时。 这一眼落过去。 玉姣便察觉到,两个人的目光,仿若都落在自己身上似的。 但很快,玉姣就发现,应该是自己误会了。 因为沈寒时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其他几个学生身上的。 沈寒时冷声道:“还愣在这干什么?我若是你们,现下就去抄写青川训!三日为期,若是有未完成者,或者是请人代笔者,沈某会亲自拜访你们的父亲。” 此言一出。 众人还哪里敢多留?顿时人作鸟兽散。 玉姣和薛琅挺了下来。 此时玉姣拉着薛琅,让薛琅在自己的跟前转个圈,检查薛琅是否受伤。 末了的时候,玉姣还不放心似的,用手拍了拍薛琅的前胸和后背。 薛琅有些抵触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姐,男女有别,这不合礼数。” 玉姣瞥了薛琅一眼,不以为然。 她在外还是很讲礼数的。 但在自己家中,或者是单独和小娘还有薛琅相处的时候,她的个性,并未那么的胆小谨慎,做起事来,反而不怎么过脑子。 她这会儿不满地道:“你把你当儿子养,你和我讲男女有别?” 薛琅瞪大了眼睛:“姐!你才比我大几岁啊?能有我这么大的儿子吗?再说了,我给你当儿子,你让咱小娘怎么办?” 玉姣瞥了薛琅一眼,继续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你先给我说说,你和沈寒时……那是怎么回事儿。” 薛琅听玉姣提起沈寒时,沉默了一下。 知弟莫若姐。 瞧见薛琅这样,玉姣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玉姣就板着脸问:“你倒是说呀!” 薛琅开口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院长求了沈先生来为我们这些学子讲学,沈先生为人公正,有惜才,所以对我还不错。” 说到这,薛琅有些疑惑地问:“姐,你和我打听沈先生做什么?” 玉姣眯着眼睛看着薛琅:“你少给我打马虎,告诉我,你和沈寒时,是不是早就认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寒时其实是……” 玉姣微微一顿,这才含糊地说了一句:“其实就是在乡下庄子里面,同我那个什么的……那个人。” 玉姣不说清楚,倒没有防备薛琅的意思。 而是提起这件事,她就别扭不自在,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倒是薛琅有些意外:“啊?姐,你知道了啊?” 得。 瞧薛琅这样子,应当比自己还早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一直没提起罢了。 玉姣想到这,精致的小脸就挂起了寒霜,少见地摆起脸色来。 薛琅见自家姐姐生气。 连忙道:“哎,姐,你先别生气啊,你听我解释啊!我没告诉你这件事,是有原因的……” 玉姣瞥了薛琅一眼:“能有什么原因?” “就是……就是……怕你知道了伤心。”薛琅说着声音变小,人也低下了头,只不过还用眼睛的余光,却瞥玉姣,想去看玉姣的神色。 玉姣淡淡地说道:“从前只知道这个人姓沈,连名字都没记住,有什么心好伤的?” 薛琅心中暗道,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自家姐姐明明可以当新状元的妻子,如今却成了忠勇伯爵府后宅,众多女人之中的一个,微末不起眼的良妾。 换做任何一个人,经历这种落差,都会心中不适吧? 不过薛琅可没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道:“总归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说起来,也没什么用。” 说到这,薛琅微微一顿:“姐姐,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不过不打紧的,我一定会努力读书,考取功名,等到那时,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从伯爵府之中接出来!” 玉姣闻言,板着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算你还知道惦记着你姐姐!” 薛琅又道:“其实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沈先生了,从前见先生还是在乡学读书的时候了,没想到再见,先生就已经是新科状元了。” 说到这,薛琅忍不住地感慨了一句:“我本来还担心先生心中有芥蒂,可没想到先生待我如从前。” 虽看起来淡漠,但……也是极其护着他的。 玉姣听了这话,就反应过来:“琅儿,你莫要告诉我,你从前在乡学读书的那位先生——少陵先生,就是沈寒时。” 薛琅点了点头。 玉姣:“……” 这一时间,玉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她的好弟弟,在乡学读书也不是一日半日了,竟从未回家,提过这件事! 还真是守口如瓶啊! 第89章 人生如箭 玉姣忍不住地想起,自己之前特意为那位少陵先生,做的鞋子和衣服……顿时觉得尴尬得无地自容。 之前薛琅说过,自己在太学的先生是一位独身的老学究。 她便以为,少陵先生是这位老学究。 于是特意向薛琅打听了此人鞋子和衣服的码数,特意做了衣服和鞋子,让薛琅转交,只当是谢师礼。 谁能想到,少陵先生竟然就是沈寒时? 不过这样也能解释清楚了,为什么薛琅在两年前回薛府之前,薛府从未教养过一日,也不曾请过什么高明的先生。 薛琅便能有如此才学,原来竟是他师从状元郎。 薛琅有些心虚地看着玉姣,继续道:“其实……最开始,我也不知道少陵先生便是未来姐夫。” 薛琅抿了抿唇,当初是未来姐夫,如今……先生怕是永远都没办法成为自己的姐夫了。 薛琅又道:“后来姐姐说要来拜访少陵先生,我同少陵先生说起,少陵先生才知晓此事……可后来……我们就回了薛府,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在薛琅看来,这种事情就算是和玉姣提起,也无非是让玉姣平添烦恼罢了。 所以就没提起。 玉姣看着眼前的薛琅,开口道:“此事以后无需再提起了。” 玉姣从不是沉耽往事之人。 与她而言,人生如箭,开弓便没有回头路。 所以她不后悔,那日没有去见少陵先生,也不后悔悔婚之事,这都是她的命。 她只恨自己当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以后……她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的命运,抓在自己的手中。 不叫旁人再决定,自己的任何一件事! 见玉姣神色平淡,并没有过度伤心或者是遗憾之色,薛琅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便知道,自家姐姐是通透之人! 其实玉姣今日问起这些,本也不后悔纠结,而且……有些事情,她应该清楚,不能一直糊涂着。 弄清楚了,她的心结也就放下了。 玉姣和薛琅两个人,说完这话。 玉姣看着薛琅又关心地问道:“在太学的时候,那薛庚是不是经常为难你?” 薛琅想了想便道:“那倒也没有,先生在太学,对我还是颇为关照的。” 玉姣见薛琅说着说着就低下头来的样子,便知道薛琅这话不真。 那李氏和薛庚,虽然没办法阻止薛琅入太学,可一定想着,便是薛琅入了太学,他们也有办法,让薛琅坚持不下去,主动辍学。 所以,薛庚欺负薛琅,那是必然的事情。 纵然沈寒时公正,可这学生的事情,哪里可能一直和先生告状? 更何况,沈寒时和他们姐弟的关系,又是那种关系,薛琅也未必,会事事都去求薛庚。 如此一来…… 薛琅在太学,必然会受气。 想到这些,玉姣就有些心疼,只可惜以她的能力,无法在太学之中为薛琅提供什么助益,她有些心疼地开口:“琅儿,你受苦了。” 薛琅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姐姐,我不苦。” 姐弟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便转头往萧宁远和沈寒时的方向走去 此时沈寒时已经行拱手礼,嘴上说着:“告辞。”了。 沈寒时的目光,在玉姣的脸上,淡淡掠过,不知道是不是玉姣的错觉,她总觉得,沈寒时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但很快。 玉姣便暗中告诫自己,切莫不可多想。 多想也无益。 沈寒时走到薛琅身边,脚步微微一顿,倒是说了一句:“随我来。” 薛琅连忙跟上。 此时周遭已经没人了。 只剩下玉姣和萧宁远两个人。 萧宁远深邃的目光,就落在了玉姣的身上,他伸出手来,对着玉姣说道:“来。” 玉姣把自己的纤纤玉手,放到了萧宁远的手上。 萧宁远温声道:“刚才可伤到?” 玉姣连忙道:“主君如同天兵神降,来得及时!阿姣自然没受伤。” 萧宁远点了点头,便拉着玉姣往回走。 此时的萧宁远,倒是不放心玉姣一个人活动了。 玉姣见萧宁远拉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抗拒:“主君……”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手上的力道,便侧头问了一句:“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玉姣小声道:“主君这样拉着我回去,姐妹们看到了,怕是要吃醋了。” 萧宁远听了这话,瞥了玉姣一眼便继续道:“若是如此就要吃醋,那以后,她们怕是要泡在醋缸里。” 玉姣听了这话,唇角微微一扬。 萧宁远这意思……是会更宠她?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薛玉容的事情连累,没想到……这种担心如今竟然成了多余的。 不过提起薛玉容。 玉姣也不清楚,萧宁远究竟想怎么处置薛玉容。 按说,以萧宁远对孟侧夫人的宠爱,以薛玉容“犯下”的大错,便是休妻也使得。 可不知道为何,萧宁远竟然把这件事摁下后,一直引而不发。 这让玉姣,有些猜不透萧宁远的态度。 …… 萧宁远已经拉着玉姣回到了众人所在的地方。 萧婉同叶灵秀,坐在一处席上,季小娘和文馨又坐在一处。 此时四个人的目光,都往萧宁远和玉姣的身上落来,尤其是……把目光落在了萧宁远拉着玉姣的手上。 季小娘妖妖娆娆的笑了。 文馨的眼神温柔。 只看这两个人的神色,竟然看不出来一点对玉姣的嫉恨。 倒是那叶灵秀,表现的明显了一些,眼神之中有着明显的黯然。 还有那萧婉,看着玉姣的眼神,比从前也多了几分厌恶和不快。 玉姣倒是没觉得奇怪,那叶灵秀和萧婉是好朋友,叶灵秀讨厌自己,萧婉厌恶自己也是正常的。 萧宁远却浑然没有察觉到,后宅的这些女们,眼神上的变化。 他拉着玉姣刚坐下。 徐昭便开口了:“今日大家有缘,难得一见,总是这样坐着赏枫多没意思啊!应该玩起来热闹起来!” 这周围还坐着太学的学子。 便有人开口道:“徐世子所言甚是,只是应该怎样热闹起来?” 第90章 艳惊四座 徐昭的眼睛微微一转,便开口道:“今日在这有不少女眷,饮酒斗诗就不必了,不如我们玩击鼓传花。” 徐昭停了下来,随手攀折下一枝枫枝:“便以这枫枝为信,鼓声一停,这枫枝在谁的手中,谁便要表演自己的拿手绝技,若是有谁……拿不出什么拿手绝技,自罚三杯也可!” 徐昭这个主意到是新鲜,一时间就得到了学子们的支持。 徐昭把目光落在了萧宁远的身上:“萧伯爷觉得如何?” 萧宁远本来是不想参与这种幼稚的游戏,可今日……既是来此赏乐,便也不好扰了大家的兴致,于是微微点头:“可。” 徐昭笑道:“那咱可说好了,今日在场的,不管身份尊卑,男女之别,一旦加入了,到时候就不能耍赖啊!” 众人纷纷点头。 薛婉和叶灵秀虽然没点头,但两个人已经端坐了起来,俨然没有反对的意思,反而很是期待。 也是,这两个人都是大家闺秀。 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自然不怕这个游戏。 徐昭眼睛微微一转,便主动走过来,把那枫叶交给了萧宁远,开口道:“这个局,就请萧伯爷开吧,至于这个鼓……” 徐昭随意点了个学子:“你来。” 徐昭不知道从何处弄了个鼓过来,便叫那学子背对着大家敲响。 一下又一下……那红枫在几个席间传来传去。 说来也巧。 沈寒时领着薛琅回来的时候,刚好有一个人把红枫递给沈寒时,沈寒时猝不及防……鼓声便停了。 徐昭瞧见这一幕更兴奋了:“沈先生高才,便请沈先生表演自己的绝技吧。” 沈寒时看了看手中的红枫,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徐昭继续起哄:“先生是状元,必定是琴棋书画,吟诗作对,样样精通,千万不要推脱我等呀!” 徐昭穿得和一只花孔雀一样,嗓门又大,着实是起到了活跃氛围的作用。 沈寒时倒也没拒绝。 他人虽然清冷,可以后也是要出仕为官的,官场的逢迎他并非不会。 他当下就点头:“那沈某,便送大家一曲无忧渡吧。” 说着沈寒时竟然从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个长条布囊里面,拿出了一只横笛。 众人顿时期待了起来。 徐昭本以为沈寒时要吟诗呢,没想到沈寒时竟然要奏笛,他眨了眨眼睛说道:“这只有笛音倒也不热闹,不如这样,可否有人自告奋勇,为沈先生伴奏?” 便是此时,叶灵秀笑道:“萧婉妹妹,你的琴音也是一绝,今日,不如你同沈公子合奏如何?” 萧婉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红,当下就道:“这……不妥吧?” 徐昭又开始起哄:“这有何不妥!” “只是这有曲无舞,好像还差了点气候……” 徐昭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继续道:“玉小娘殊色天香,不如就请玉小娘舞上一曲吧。” 玉姣:“……” 她怎么也没想到,徐昭这厮竟然这么大胆,竟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喊自己出来跳舞! 玉姣便道:“玉姣只是一个妾室,这样的场合怕是有失礼数。” 徐昭笑道:“早便说好了,今日共同饮乐,不分尊卑,玉小娘难道不想给徐某面子?” 玉姣当然不想得罪徐昭。 得罪徐昭这种大嘴巴,可没什么好处,她也不想以后徐昭对自己的事情捕风捉影,大加渲染然后随意传播。 偏偏此人还是个国公府世子。 寻常人拿他又没办法。 于是玉姣就看了看萧宁远。 萧宁远微微颔首:“阿姣若是会跳舞的话,便去吧,若是……不善跳舞,也不必为难。” 玉姣小声道:“妾略会一些,今日便献丑了。” 萧婉和沈寒时对视了一眼,接着萧婉就先坐在了琴案上,开始拨动琴弦。 开始的琴音,美则美矣,但仿若少了一些什么,可很快,沈寒时的笛音加入在了其中。 一时间,整个曲子,好像立体了起来。 也就是此时。 玉姣扬起手腕,缓缓地舞动了起来。 曲音婉转。 玉姣的舞就婉转。 曲音铮铮嘈嘈,玉姣便有力量地扭动腰身。 裙摆飞扬之间,玉姣垫着脚尖,飞快地旋转,速度又快又美,仿若跃于林间的一只漂亮白雀。 会舒缓地梳理羽毛。 也会在骤雨之中,迎风而上。 亦会在云消雨散后,立在江头枯木,静看来时之路。 开始的时候大家只觉得曲好听,可是后来,大家都被玉姣的那一舞给吸引了。 让玉姣跳舞的是徐昭。 徐昭当初有这个想法,并没有什么坏心思,而是徐昭觉得,像是玉姣这样的美人,便是随便划拉两下,也是极其好看的。 可他也没想到……玉姣这舞竟然跳得如此传神好看! 这便是玉姣的略会一点? 沈寒时吹着笛,目光忍不住地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这样的一幕,落在萧婉的眼中,便叫萧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一曲罢。 玉姣转着圈,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直直地往萧宁远的方向转去,最终……踉跄了几步,差点没隔着席,摔在萧宁远的身上。 还是萧宁远反应快,伸出手来,用力一拦,从案几的侧面,将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 玉姣跌坐在萧宁远怀里的瞬间,萧宁远只觉得,所有的瞩目华彩都落于他怀中女子的身上。 玉姣便是让萧宁远说道。 她薛玉姣,并非只会唯唯诺诺,她也有可以大放异彩的一面!这样赢得满堂喝彩的女子,最终却毫无顾忌地,对他宣示着自己的爱慕。 她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所动容。 果不其然。 萧宁远看着玉姣的目光,已经火热了起来。 只是……除了这道火热的目光,玉姣清楚地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亦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玉姣把整个人都往萧宁远的怀中靠了靠。 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另外一道,对她满是憎恶的目光。 玉姣用余光看去。 只见叶灵秀,虽然在饮茶,可目光,依旧落在了她和萧宁远的身上。 玉姣只当自己没察觉到,而是抬起自己的小脸,看向萧宁远:“主君,妾刚才跳得怎么样?” 第91章 恼怒 萧宁远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这才用黯哑的声音开口道:“阿姣跳得极好。” “从前竟不知道,阿姣还善舞。”萧宁远打量着怀中的女子继续道。 玉姣眨了眨眼睛,明眸之中满是俏皮和无辜:“主君从前也没问过妾呀!” 徐昭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 眼神之中满是艳羡。 这角色大美人,如果是他的该多好啊! 可惜啊!可惜啊!便宜了萧宁远这个不解风情的人! 此时的萧宁远大概不知道,徐昭竟是这般评价自己的。 不过徐昭之所以对萧宁远有这种认知也不奇怪,毕竟……传闻之中,萧宁远并不好女色,除了推脱不开,诸如宫中赏下的,诸如萧夫人送来的。 萧宁远从未主动纳妾。 甚至……萧宁远也不同其他王公贵族一样,去花楼寻花问柳。 徐昭酸溜溜地说道:“伯爵府的玉小娘,一舞倾城,着实是让我等长了见识。” 众人也纷纷表态。 “玉小娘舞姿翩翩,美而不俗,着实不错!” 谁也没想到,玉姣这种一看就以色侍人,伤风败俗的女子,竟然能跳出来这样贴合无忧渡的舞。 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凝聚到了玉姣的身上,俨然已经忘记萧婉和沈寒时了。 沈寒时仿若没有注意到,玉姣就坐在萧宁远的怀中,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从容地把自己的横笛收好。 接着用清冷如玉的声音开口道:“沈某还有他事要做,便不此奉陪了,告辞。” 说着沈寒时还看了看萧宁远,对着萧宁远也拱手辞别。 到也不等着大家还礼,沈寒时已经拂袖离去。 徐昭瞧见这一幕,着急地喊了一声:“沈先生!沈先生!哎!你别这么着急走啊!” 但沈寒时根本就没有留步的意思。 徐昭见状,只好继续活跃气氛:“那我们大家就继续吧!” 接下来,击鼓传花的游戏还在继续。 好在那花,并未传到玉姣的手中,反而传到了叶灵秀的手中。 徐昭看向叶灵秀问道:“叶姑娘可有什么拿手的绝技表演?” 叶灵秀想了想,便看向了萧宁远,问道:“表兄,可否叫你的随从,借我佩剑一用?” 萧宁远点了点头,瞥了藏冬一眼。 藏冬连忙递出佩剑。 叶灵秀手拿佩剑,接着便在萧婉的伴奏下,开始剑舞。 众人议论纷纷。 “还真没想到,叶家这小娘子看着娇滴滴的,竟然有如此英气的一面!” 叶灵秀几个剑花下去,到也赢得一片喝彩。 但有玉姣珠玉在前,叶灵秀总觉得,给自己喝彩的声音不如给玉姣喝彩的声音大。 叶灵秀最终,收回长剑,看向了萧宁远,问道:“表兄,如何?” 玉姣听了这话,唇角微微一扯…… 叶灵秀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一些? 她打量着眼前的叶灵秀,年轻又满是贵气的女子,眼神之中满是濡慕崇拜以及火热。 其实她不是很理解叶灵秀。 叶家在汴京城之中,也是显赫的高门,虽然说如今落寞了许多,但底子还在呢,最重要的是,便是仗着萧宁远的庇护,叶灵秀也能寻一门诸如尚书侍郎之子的好人家当正妻。 可叶灵秀偏偏却看向了萧宁远。 削尖了脑袋一样的,往忠勇伯爵府的后宅扎。 可忠勇伯爵府,如今已经有薛玉容这个嫡妻,外加两位侧夫人。 叶灵秀是多想不开啊,竟然想给萧宁远当女人! 玉姣虽然不后悔来时路,但她还是有怨愤的,怨愤自己没有机会去选当妻还是当妾。 若她和叶灵秀一样。 纵萧宁远千般万般好,她也不会选择萧宁远。 只可惜,叶灵秀不是她,她也不是叶灵秀。 叶灵秀所求的,和她所求的终究不一样。 叶灵秀满脸期待地看着萧宁远,希望萧宁远还能夸赞自己两句。 谁知道,萧宁远只是点了点头,随口道:“还不错。” 还……不错。 这三个字,听起来好像是夸赞,但仔细一品,里面的敷衍不少,这冷冰冰的三个字,如同钢钉一样的,扎到了叶灵秀的心中。 叶灵秀也看着当着众人面,毫不避讳坐在萧宁远怀中的玉姣,眼神之中满是憎恨。 她得不到的。 凭什么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女,就能得到? 玉姣被叶灵秀看得很不自在,就想起身,可这起身的时候,萧宁远微微一用力,摁住了玉姣的腰肢。 这让玉姣动弹不得,大有一种叫苦不迭的感觉。 她其实并不是很想给自己树立这样一个劲敌。 那叶灵秀的眼神,都要喷火了! 玉姣觉得,自己此时被架到火架子上烤。 叶灵秀最终,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委屈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众人是清晨刚过,出来的,此时已临近晌午,玉姣就有些困了。 她此时已经起身,离开了萧宁远的怀抱,安静乖巧地坐在萧宁远的旁边打着瞌睡。 一下又一下…… 徐昭悄悄地看着自己对面的玉姣,猛然间一下……整个额头就差点栽倒下去,磕在桌子上,顿时把心提了起来。 恨不得冲上去帮玉姣护住那张精致的小脸。 如此美貌,毁容了多可惜? 便是此时。 一只温热的大手,直接接住了玉姣往下瞌睡的额头。 玉姣也醒了过来,她眼中含困地开口,问道:“怎么了?” 萧宁远低声道:“困了?” 玉姣微微点头。 萧宁远已经拉着玉姣起身,并且对着萧婉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府可好?” 萧婉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她出来,本就是为了沈寒时,可如今沈寒时不在这了。 她在这也没什么意思。 叶灵秀有些依依不舍,所以就看着萧婉说道:“婉婉,我今日就随你去你家可好?我好久没拜访过姑母了。” 很久吗? 其实并没有,前些日子,中秋宴,叶灵秀可是在的! 玉姣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回去的时候,觉得全身无力,只想回去睡觉。 好在没多久就到了山下。 玉姣依旧和萧宁远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刚刚行驶起来,萧宁远就注意到,玉姣正一脸不高兴地,选了一个离着自己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萧宁远挑眉:“怎么闹起脾气了?” 玉姣看向萧宁远,抬起头来,明眸之中满是愤愤之色:“主君明知故问!主君说,不喜欢阿姣利用主君,那今日主君利用阿姣,阿姣的心中也不痛快!” 萧宁远疑惑地问:“利用?此话从何说起?” 第92章 冤枉 玉姣轻嗤了一声:“主君想要拒绝叶姑娘的示好,何必拉我出来当盾牌?” 玉姣就不信。 萧宁远没看出来叶灵秀的意思! 就是看出来了,萧宁远才会当众任由自己坐在他的怀中。 若非如此,萧宁远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情。 而且她也不相信,以自己在萧宁远心中的地位,萧宁远会当众如此宠爱自己,说白了,无非就是想给叶灵秀瞧瞧,叫叶灵秀知难而退。 萧宁远皱眉,用警告的眼神看向玉姣:“太聪明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玉姣微微一愣,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僭越了。 在萧宁远大概不想让人知道,叶灵秀喜欢他。 这算是对叶灵秀的一种保护了。 当然,这种保护应该是出于一个兄长对于表妹的照顾,毕竟萧家和叶家是殷勤,萧宁远和叶灵秀小时候也是做过玩伴的,萧宁远不想此事传扬出去也是人之常情。 玉姣抿唇。 她大概高估了自己在萧宁远心中的地位,竟然敢直接置喙叶灵秀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是一定要开口提这件事。 而是叶灵秀对她的敌意太明晃晃了。 她提及此事,无非是希望萧宁远知道,若是日后叶灵秀真针对她的时候,萧宁远能出手护自己一番。 玉姣的心思杂乱,低着头,不敢看去看萧宁远。 萧宁远皱眉。 怎么,自己什么都没说,玉姣又是这样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怪可怜的。 萧宁远终究是于心不忍,伸手摸了摸玉姣的下巴,微微一用力,将玉姣的头抬了起来,声音和缓了几分:“罢了,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玉姣乖巧地点头,眼中带泪。 萧宁远继续道:“你受了委屈,也该有补偿,你想我如何补偿你?” 玉姣连忙道:“妾不敢。” 萧宁远笑了:“真不要补偿?” 玉姣乖巧地点头。 萧宁远看着眼前乖巧的玉姣,唇角微微一扬,心情极好地开口:“你虽不要,但我却不能不给……说吧。” 玉姣眨了眨眼睛,这才道:“三日后,是妾的生辰,妾斗胆……” 萧宁远问道:“不用斗胆,直接说吧。” 玉姣这才连忙说道:“妾想去一次侯府,同我小娘一起过生辰。” 萧宁远盯着眼前的玉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姣怯怯地看向萧宁远,问道:“若是这有为伯爵府的规矩,主君就当妾没说过这话。” 萧宁远轻嗤了一声:“既如此,那就如你的愿。” 玉姣顿时欢喜了起来。 萧宁远盯着眼前的玉姣,总觉得……玉姣越发叫自己琢磨不透。 从前他觉得玉姣是只乖巧的兔子,后来就发现,这只兔子比自己想的有心思,还学会了咬人……再如今,他又发现,玉姣的身上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从前……玉姣可没说过,自己会跳舞。 不过眼前的女子,越是这样,就越是吸引萧宁远。 比起美则美矣,没什么灵魂的美人,男人明显更喜欢,活灵活现的美人,而且还是神秘让人琢磨不透的美人。 玉姣悄悄瞥了萧宁远一眼,见萧宁远板着脸,似乎不太爽快,唇角就微微扬起。 萧宁远定是会错了自己的意! 还以为自己要求萧宁远陪自己过生辰呢! …… 马车停在了伯爵府的正门。 众人纷纷下车。 玉姣下车的时候,萧宁远并未搀扶玉姣,是云枝从后面仆从的马车上,跑过来搀住了玉姣。 不过萧宁远还是等了等玉姣还有其他人。 等着大家都下了车,萧宁远才往伯爵府里面走去。 谁知道,这才进伯爵府的大门。 玉姣就瞧见,众人的必经之路上,跪着一个人。 玉姣微微一愣,定睛看去……这人……是薛玉容? 萧宁远的脚步顿住了,其他人也不敢往前走,此时都惊疑不定地看向薛玉容。 萧宁远皱眉看向薛玉容,声音一沉:“不是说,你不许离开琴瑟院吗?” 薛玉容痴痴地看向眼前的萧宁远。 萧宁远的身后跟着玉姣、季小娘、甚至文馨,可偏偏没有她这个正妻的位置!这让薛玉容的眼神泛红,平日里狠毒如她,此时竟然也忍不住想落泪。 玉姣便在此时开口:“主君,夫人跪在这,必定是有什么话想对主君说,主君不如听听……”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思。 但到底没有为难玉姣。 反而是薛玉容,意外地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用紧张着急的目光,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心中暗道,这玉姣……今日还肯帮自己说话,到是比那些捧高踩低的白眼狼强! 既如此。 她本来计划的去母留子后,要好好折磨玉姣出气,便算了。 看在今天的事情上,她愿意给玉姣一个痛快,也不枉费玉姣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场了。 多亏了玉姣不知道薛玉容想什么,若是知道,一定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当然……玉姣开口给薛玉容说话,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她说不说这话,薛玉容都跪在这了,她都阻止不了薛玉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显得自己看重姐妹之情。 不求薛玉容良心发现,只求萧宁远明白,自己虽然和薛玉容不和睦,可是还愿意帮助薛玉容,是自己心思善良。 男人么…… 谁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是个纯善的人? 当然,玉姣从来也不是什么恶人,只不过被这不公的命运,逼得不得不多思多想。 任谁如履薄冰久、举步维艰久了,都会和玉姣一样,处处多上几分算计。 萧宁远冷声道:“那便说吧。” 薛玉容哽咽地说道:“妾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冤枉的!” 第93章 脱罪 众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 很显然,这些日子薛玉容过得并不好,所以格外的憔悴,人都消瘦了几分。 薛玉容说这话的时候,言辞坚定。 便是玉姣,也有了几分好奇……薛玉容说的证据是什么? 萧宁远冷眸道:“如今本伯,没休妻,已是给你恩赐了,你还要胡闹一些什么?” 薛玉容言之凿凿:“锦葵已经招供!是她,因为嫉妒孟侧夫人有孕,所以趁着嬷嬷给孟侧夫人浣洗软垫的时候,悄悄将装着麝香的小香囊,缝到了软垫之中!” 玉姣听了这话,有些意外。 锦葵?招供? 玉姣闻言不由自主地有些疑惑,他们不过才出去半日,府上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吗? 而且这种事情,不管是不是锦葵做的,一旦招供,怕是要掉脑袋的! 之前萧宁远没直接休妻,是因为薛玉容到底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这件事必须慎重调查清楚。 可同样的事情若换在锦葵的身上,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萧宁远闻言,脸色一冷:“锦葵何在?” 此时锦葵就跟着翠珠,从暗处走了出来。 锦葵低着头,一副认栽了的神色。 玉姣打量着锦葵,她全身上下,不像是被人严刑拷打过的样子。 萧宁远冷冷的目光也从锦葵的身上掠过,她冷声道:“锦葵!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锦葵跪在地上,俯首道:“是妾一时鬼迷心窍,是妾……还请主君责罚。” 薛玉容继续道:“自从妾被禁足后,便让人悄悄调查这件事,今日终于叫妾发现,锦葵正悄悄处置一些药粉,让人拿住了锦葵一问……锦葵就不打自招了。” 萧宁远没理会薛玉容,而是看着锦葵冷声道:“锦葵,本伯再问你一句,你说的可是实情?” 锦葵哽咽道:“是……实情,妾自做了此事后,就日日惶恐,幸好尚未酿成大错……” 萧宁远闻言厉声呵斥:“尚未酿成大错?你管这叫尚未酿成大错?” 锦葵闻言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跪地哭泣。 薛玉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还请主君还妾一个公道,妾知道,我的院内搜出麝香是实情,可麝香并非有落胎之效,也可以通窍凝神……” 说到这,薛玉容微微一顿,继续补充:“而且,妾那一盒麝香,分毫未动过,主君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妾买麝香的地方,打听一二。” 实际上,不用薛玉容说。 萧宁远已经差人打听过此事了。 薛玉容是差人悄悄买了麝香,但那一盒麝香的重量分毫未少。 且薛玉容买的,都是今年新麝,并非陈年之药。 但香囊之中发现的,是陈年麝香,药效更持久浓烈,绝非这当年新麝可比。 这也是萧宁远这段时间,没有处置薛玉容的原因之一。 他虽同薛玉容离心,但也不会在事情未清之前,就借机将薛玉容如何。 近些日子,他也一直为此事烦忧……若休妻,这件事尚有说不清之处,若不处置薛玉容,到底在薛玉容的院中发现了麝香,不管孟侧夫人那事,到底是不是薛玉容做的。 薛玉容都是其心可诛。 至于薛玉容说的买麝香为了通窍,萧宁远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若真是如此,何须派丫鬟偷偷摸摸地去采买? 萧宁远盯着眼前的两个人,冷声道:“来人,将锦小娘关起来。” 萧宁远又看了看薛玉容,继续道:“你也先回去休息吧,你真是冤枉,本伯自会给你一个说法!” 薛玉容顿时喜出望外起来。 主君说的,可是让她回去休息,说明主君对她的话,有了几分信任! 萧宁远被这件事惊到了,此时已经拂袖离去。 留下一众女眷在此。 那叶灵秀看着薛玉容,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中就有了数,这叶灵秀之前,多半儿是盼着萧宁远休妻,自己便有机会嫁到伯爵府呢。 没想到即将要被赶出伯爵府的薛玉容,竟逆风翻盘,叶灵秀的心中怎么可能高兴? 此时的玉姣,已经走了过去,伸手去搀扶薛玉容:“夫人……”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神色淡淡,任由玉姣将自己搀扶起来,然后往琴瑟院的方向走去。 至于翠珠等人?此时正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到琴瑟院。 等着薛玉容坐下后,玉姣就来到薛玉容的面前,拱手道:“阿姣恭喜姐姐洗清冤屈。”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冷眸道:“你当真是如此想?这几日,你可比我想的风光多了!怕是巴不得,我永远都无法脱罪呢!” 玉姣连忙道:“夫人,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若姐姐真出了事情,这夫人的位置上换个人坐,怕是整个伯爵府,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薛玉容轻哼了一声:“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说明你不蠢!” 玉姣有些好奇地问道:“夫人,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让锦葵认罪了?” 薛玉容闻言,得意一笑:“认罪?” 说完这话,薛玉容便正色看向一脸好奇的玉姣,沉声道:“这你不必知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已经到此为止了!纵然那孟音音,也无法借机扳倒我了!” 薛玉容闻言,又冷嗤了一声:“她以为,她折上孩子,就可以把我赶出伯爵府吗?可如今……她的孩子在腹中就伤了,而我,依旧是这伯爵府的大夫人。” “她这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虽然说薛玉容最终并未说,自己用了什么手段,但玉姣听这话……却品出了点味道来。 那就是现如今,薛玉容还觉得,这麝香是孟侧夫人自己用的。 换个说法,那就是锦葵……如今不过是薛玉容为了破局,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这便是后宅。 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不重要,只要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子需要,泼天的脏水便会从天而降,叫你有苦难言。 玉姣的心中有些唏嘘。 倒不是同情锦葵,她向来没有这种没用的同情心。 她只是有些……物伤其类罢了。 说到底,她和锦葵都是一样的,都是这伯爵府之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此时的萧宁远,正面沉如水地坐在书房里。 外面传来了藏冬的声音:“主君。” “进来。”萧宁远冷声道。 藏冬进屋,便拱手禀告:“主君,您吩咐的,属下都去查了……” 萧宁远沉声道:“如何?” 第94章 杖杀 藏冬如实禀告:“却如夫人所言,锦小娘在处理麝香之时,被夫人派去的眼线抓了个正着。” “也未曾有逼供。”藏冬继续道。 萧宁远点了点头:“知道了。” 藏冬有些迟疑地问:“主君打算怎么处置锦葵?” 萧宁远拧眉:“仗杀!” …… 薛玉容今日心情很不错,尤其是知道,萧宁远已经解了她的禁足,并且打算仗杀锦葵之时。 因为心情好,所以薛玉容难得的没有为难玉姣。 于是玉姣到是难得的,全须全尾的出了琴瑟院。 揽月院的地方很偏,往回走的时候,要路过好几处院子……其中就有锦葵的居所落仙院。 还未靠近,离得老远,玉姣就听到锦葵惨叫的声音。 玉姣路过落仙院之时,往院里面看了一眼。 瞧见两个粗使婆子,正摁住挣扎的锦葵,而此时,有一个仆从正拿着板子打着锦葵。 玉姣抿了抿唇,便往里面走去。 瞧见玉姣进来。 施刑的人,动作都顿了顿。 掌罚婆子看向玉姣,问道:“玉小娘怎来了此处?” 今日掌罚的婆子,姓宋,大家都喊她宋婆子,她对玉姣还算客气,如今谁都知道,主君疼惜玉小娘,她自然不敢轻易去得罪。 玉姣察觉到宋婆子的态度,心中明白。 是的。 在这伯爵府便是这样。 哪怕玉姣如今只是一个良妾,可只要有萧宁远的宠爱,别人依旧不敢小觑她。 只是君恩如流水,未来尚不可期。 萧宁远虽然并未九五至尊,但在这伯爵府之中,萧宁远便是至尊。 宠爱固然重要,但玉姣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宠爱…… 她要将这些短暂的宠爱,变成实实在在的、长久的东西。 玉姣开口道:“婆婆,我可否同锦小娘说几句话?” 宋婆子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玉小娘不只得主君宠爱,还是夫人的人,如今……怕不是夫人让玉小娘走这一遭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锦葵马上就是一个死人了。 说几句话,与他们无碍。 于是宋婆子便带着另外一个婆子,还有那个仆从往外回避开来。 锦葵本来还算俊俏的小脸,苍白且无血色,早就没了之前,去揽月院寻玉姣麻烦的嚣张。 她看向玉姣的时候,唇角艰难地勾起,虽然虚弱,但还是冷笑道:“薛玉姣,你如果是来看笑话的,那你得偿所愿了。” 玉姣用怜悯地眼神看着锦葵:“锦葵,你若是冤枉的,大可以讲出来,主君定会为你做主。” 锦葵惊奇地看向玉姣,问道:“你这话说的……到像是……希望我脱罪似的,可若是如此,你的嫡姐薛玉容,就没那么容易过这一关了……” 玉姣的确是这样想的。 有了萧宁远的宠爱和庇护,其实在这伯爵府之中,她也不是很需要薛玉容。 如果薛玉容真被休了。 对她来说,未必完全是坏事。 只是可惜……这薛玉容,竟然翻身了! 这是玉姣始料未及的。 锦葵继续道:“不过这件事,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过薛玉姣,你记着,等你真为主君生下孩子,你的下场,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 玉姣听了这话,目光微微闪动,语气似有欢喜:“所以你也觉得,我能为主君生下麟儿吗?” 锦葵闻言顿时被气到吐了一口血:“薛玉姣,你是个蠢货吗?我是说,薛玉容,会去母留子!” 玉姣张嘴还想再说。 但是宋婆子的声音已经传来了:“玉小娘,您的话说完了吗?我等还急着去主君那交差。” 玉姣往外走来:“好了。” 和宋婆子擦肩而过的时候,玉姣对着宋婆子吩咐了一句:“听闻嬷嬷有一种,可以短暂麻痹人痛感的药物。” 玉姣继续道:“给她用上一些吧。” 宋婆子疑惑地看向玉姣。 玉姣继续道:“她的叫声,有些吵。” 宋婆子闻言点头:“是。” 她还以为这位玉小娘,会让自己好好折磨一下锦葵呢,没想到竟说了这样一番话。 回去行刑的时候。 宋婆子往锦葵的口中,塞了一个药丸,接着道:“亏得玉小娘仁善,让你少遭些罪!” 此时的玉姣,一边往揽月院走。 心中一边琢磨着刚才的事情。 那锦葵……竟觉得,自己未来会有孕,丝毫没有怀疑过,自己生不下孩子。 所以……用香囊下毒的事情,不是锦葵做的吧? 想到这,玉姣更是觉得遍体生寒。 锦葵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若真没做过此事,那便罪不至死。 可……她能做什么? 她除了让锦葵少遭一些罪,什么都做不了! 毕竟……锦葵自己都认罪了,她又能做什么? 她在这伯爵府上,已是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可没有余力去管别人的闲事。 她还得留着自己这条命,往上爬,把自己珍视的小娘还有弟弟,拉出泥沼。 只不过香囊投毒的事情不是锦葵做的,又是何人做的? 这伯爵府的后宅,一共就这么几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下了此毒手? 不是薛玉容、不是孟侧夫人、不是锦葵,更不是自己……这府上,便只剩下季小娘和文馨最有嫌疑了! 玉姣想到这,心中便暗道,自己往后同这两个相处的时候,要警惕小心一些。 尤其是那文馨,心思很多,往日里锦葵出来跳,十有八九都是文馨撺掇的。 萧宁远人在书房之中坐着。 宋婆子等人已经来回禀了。 宋婆子恭敬且小心地对萧宁远说道:“主君,事情都办妥了。” 萧宁远闻言,脸上并没有多余的神色,只是冷冰冰地说道:“知道了。” 宋婆子继续道:“还有一事……” 萧宁远问道:“何事?” 宋婆子这才道:“老奴行刑的时候,玉小娘来了落仙院。” 第95章 不值 萧宁远闻言,眉头一皱,沉声问道:“她……去做了什么?” 宋婆子这才笑着说道:“玉小娘心地善良,让老奴多给锦葵用一些麻药,减轻痛感。” 萧宁远闻言,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微微一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玉姣前脚才踏进揽月院的门,就见秋蘅紧张兮兮地,从自己的后方跑了过来:“小娘!小娘!” 春枝瞧见这一幕,嗔怪地说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秋蘅左右张望,把目光落在了在不远处洒扫的两个粗使丫鬟身上。 玉姣顿时会意,当下道:“随我进屋说吧。” 主仆三人到了屋子里面。 玉姣坐下后,这才看着秋蘅问道:“说吧,什么事情?” 秋蘅这才开口道:“奴婢刚刚去库房领炭火,回来的路上,瞧见有人抬着锦小娘的尸体出去……” “锦小娘死了。”秋蘅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敛眉。 虽然说她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她刚刚也去见了锦葵最后一面。 但当锦葵死了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 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锦葵明明和她没什么关系,若一定要说,她们的交集,那就是她们结过仇,但如今知道锦葵真死了,她依然觉得气闷。 春枝听了秋蘅的话,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玉姣,见玉姣神色上并无太多变化,这才看着秋蘅呵斥道:“死了也是活该,你急急火火地跑回来和小娘讲什么,若是惊到了小娘可如何是好?” 秋蘅被骂了也不恼。 反而慢腾腾地,伸出自己的左手来,手中出现一个做工精巧的络子。 玉姣的目光落在这个络子上面,问道:“这是何物?” 秋蘅这才压低了声音道:“锦小娘被抬出去的时候,抓在手中的,从我旁边路过的时候,她的手一松……这东西就掉下来了。” 春枝脸色微微一变,连忙抓起那个络子,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你怎么捡死人的东西?太晦气了!” 玉姣喊住了春枝:“春枝。” 春枝顿住脚步,看向玉姣。 玉姣示意春枝把那个络子给自己。 春枝一边摊开手,一边开口道:“小娘,死人的东西……太晦气了,奴婢这就找个火盆烧了去。” 玉姣完全没有觉得晦气的意思,反而伸手拎起了那个络子,迎着阳光看去。 这是一个用青丝混金线,结了繁复绳结的络子,上面还放了一颗打了孔的玉珠,瞧着格外好看。 春枝跟着一看,便疑惑地说道:“咦?这东西,好像不是女子用的啊!” 玉姣看向春枝,问道:“何以见得?” 春枝这才道:“这绳结叫同心结,而且瞧着配色……可不像是女子会用的。” 秋蘅跟着说道:“是啊,女子自己用,多会用彩线呢。” 玉姣看着手中的络子,忍不住地有些唏嘘:“枉锦小娘一往情深,如今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据说当初老夫人,将锦小娘赐到南苑的时候。 萧宁远也宠了锦葵几日。 男人还真是无情…… 玉姣正想着呢。 屋外就传来了两个粗使丫鬟的声音:“见过主君。” 玉姣闻言吓了一跳,萧宁远怎么过来了?听这东西,莫不是又翻墙? 她连忙把手中的络子,塞给了离自己最近的春枝,并且对秋蘅说了一句:“这东西,虽然精美,但不能拿到人前用,你若喜欢,改日我再给你一个更好的。” 等着萧宁远进屋的时候。 玉姣正坐在书案上习字。 玉姣的屋子里,本来只有一个茶桌,并无书案。 这还是后来,萧宁远差人添置的。 萧宁远看了玉姣,以及春枝和秋蘅一眼,笑道:“正是晌午,怎么把门关的这么严实?” 春枝反应快,当下接话:“小娘体寒,觉得冷。” 萧宁远皱眉:“既觉得冷,怎么没燃炭火。” 这次说话的是秋蘅了:“各院的炭火,都是有份额的,若是晌午也用炭火的话,那以后就不够用了。” 萧宁远闻言,开口对着外面招呼了一句:“藏冬。” 藏冬在屋外应声道:“主君。” 萧宁远吩咐着:“吩咐钱管事,多给揽月院发一份炭火。” 藏冬称是。 玉姣则是抬起头来,用明眸看向萧宁远,一脸感动之色:“主君待玉姣这样好,玉姣无以为报……” “既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萧宁远幽深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这样炙热、专注似含着深情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叫玉姣心头一紧……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仿若踩在云端里面,让她的脚沾不到实地。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着实让人沉醉。 玉姣甚至要沉耽其中…… 但很快,玉姣便想到了锦葵手中的那个络子。 也想起来,当日孟侧夫人差人推她入水,萧宁远毫不犹豫维护孟侧夫人的事情。 玉姣的眼神一点点清明。 玉姣拉住了萧宁远宽大带着老茧的手,低声娆娆:“妾……现在已经是主君的人了。” 萧宁远看着眼前乖巧的、对他充满依赖的玉姣,心情及其愉悦。 他看向玉姣,问道:“你说三日后,是你的生辰,你可想要什么生辰礼?” 玉姣眨了眨眼睛,看向萧宁远说道:“主君不是已经,允我回侯府和小娘团圆了吗?这便是最好的礼物了!怎么还要送妾礼物?” 萧宁远闻言,心情愉悦地看向玉姣:“你到是个不贪心的。” 玉姣认真地点头:“妾并非不贪心,而是妾已经拥有了,妾最想要的。” 说这话的时候,玉姣便用明眸,看向萧宁远,语气越发真诚:“妾从前如草芥,所求不多,只求能有人珍视……而主君,待妾这般好,妾已经感觉到,被人珍重的滋味了。” 任何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这般表白,心中都会有几分涟漪。 萧宁远,这会儿也将玉姣,拉到了自己的怀中:“阿姣如此乖巧惹人怜爱,谁人能不珍视?” 玉姣闻言,唇角微微扬起,笑了笑。 第96章 可笑又没用 转眼便是三日,已是玉姣生辰。 玉姣早早地就去了琴瑟院请安。 薛玉容身着丁香色牡丹纹云锦对襟襦裙,端坐在八仙椅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只不过,玉姣观其气色,薛玉容的面色其实不太好,眼眶还是有些青黑,想来是前些日子没睡好觉,熬成了这般模样。 玉姣如今已算宠妾,可是面对薛玉容的时候,依然恭敬。 此时她跪地俯首道:“贱婢见过夫人。”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很满意玉姣这个贱婢的称呼。 她开口问道:“听闻锦葵死之前,你去见了锦葵?”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薛玉容的目光锐利了起来。 玉姣连忙说道:“妾是去见了锦葵。” “你让嬷嬷,给她用了麻药?”薛玉容的声音冷冰冰的,好像有指甲在玉姣的心上刮过。 玉姣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当下就说道:“落仙院离着主君的书房不算多远,若是锦葵因为疼痛大声喊疼,引来主君,主君若是一时心软……岂不是便宜了锦葵?那锦葵坑害夫人至此,死不足惜!” 玉姣说是这样说的。 但她心中清楚,萧宁远既然下了那样的命令,锦葵就算是叫破天去,萧宁远也不会收回成命。 薛玉容闻言,收回了自己锐利的目光,低头饮茶,放下茶盏后才道:“这样说,你如此做,竟然是为我着想了?”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薛玉容,眼神之中有几分怨憎:“夫人有所不知,夫人被禁足后,锦葵就来揽月院为难过妾……” 薛玉容如何不知? 她心中暗笑玉姣是个蠢货,自己怎么可能,不在揽月院安插自己的人? 不过玉姣这样一说,薛玉容就再也不怀疑玉姣别有用心了。 毕竟……玉姣去看看自己昔日仇家的惨状,也是正常的。 “瞧你,怎么进了我这屋子就一直跪着?起来说话吧。”薛玉容温柔地看向玉姣。 玉姣这才起身,怯怯地喊了一声:“夫人。”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又对着旁边喊:“翠珠!” 翠珠连忙过来,手上还拿了一个方形盒子,薛玉容拿起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玉姣便瞧见了,那是一只品相不错的翠玉飘花镯。 薛玉容对着玉姣招招手:“到嫡姐身边来。” 玉姣听了这个称呼,只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乖巧地走了过来。 薛玉容将玉姣的手拉起,然后就将那只镯子,往玉姣的手腕上套去。 玉姣吓了一跳,连忙瑟缩了一下,并且说道:“夫人!” 薛玉容皱了皱眉:“别动!” 玉姣不敢动,任由薛玉容把那镯子往自己的手上套来,那镯子明显小了一号,直接卡在了玉姣虎口关节处,薛玉容却好像没有察觉似的…… 用力捏着玉姣的手,使劲往里面推手镯。 玉姣不敢动,只能忍着疼。 最终,在玉姣觉得,自己要忍不住,把手抽回来的时候,薛玉容终于将那只手镯,推了进去。 而此时……玉姣觉得,自己的手指和手掌处,相连接的关节都要断掉了。 她的额头,也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薛玉容满意地看了看玉姣手上的手镯,继续道:“正所谓皓腕凝霜雪,你这纤纤玉手,配上这翠玉镯刚刚好,今日是你生辰,这镯子,便送与你。” 玉姣心中清楚,薛玉容当然不可能记得自己的生辰。 但自己因为生辰,求萧宁远回府和小娘团圆这件事,定然逃不过薛玉容的眼。 薛玉容焉能不知那手镯小了一号?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借机敲打她,不该越过她去,和萧宁远求回府的事情。 玉姣诚惶诚恐地说道:“夫人,这镯子太贵重了,妾受之有愧。” 薛玉容笑了起来:“这镯子,给你了,便是你的。” 说到这,薛玉容微微一顿:“不过,你也得谨记为人妾室的规矩,切不可逾矩行事。” 玉姣恭谨地说道:“多谢夫人教诲,玉姣谨记于心。” 薛玉容温柔地开口:“我最喜欢你这乖巧听话的样子。” 说到这,薛玉容又将目光落在玉姣的小腹上:“你的月事,也过去有些日子了,掐手指算,如今是承恩的好时机……白天你去做什么,我管不着,但今夜,你务必用自己生辰的理由,将主君留在你房中。” 玉姣听了此话,心情很是复杂。 便是生日……也要被利用吗? 难不成,她生来就是草芥? 薛玉容微笑着说道:“你知道的,我的身边,素来不喜欢养闲人!若你迟迟不能有孕……” 剩下的话,薛玉容没有说下去。 但玉姣知道,这是薛玉容在给自己下通牒。 玉姣嘴上说着:“妾谨遵夫人吩咐。” 薛玉容点了点头,继续道:“不是说今日要回侯府吗?还愣在我这干什么?不赶紧回去,也早些回来!” 玉姣连忙道:“是。” 眼瞧着玉姣走了。 翠珠不客气地说道:“夫人怎么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她背着夫人和主君求回侯府,分明就是没把夫人放在眼中!” 赵嬷嬷到是说了一句:“这样也好,说明薛玉姣有多在乎她娘,若不是有此软肋,怕也没那么好拿捏。” 薛玉容被赵嬷嬷说服了。 她点了点头,开口道:“她跟在主君身边也算得宠的,生辰竟只为自己求了个回府的机会,真是可笑又没用!” 在薛玉容眼中,没什么用的玉姣,已经将自己存好的墨水、例钱收拾在随身的包裹里面,往伯爵府的后门去,打算从此出发回侯府。 玉姣到是没想到。 去往后门的路上,玉姣碰到了萧宁轩。 她平时不出东苑,到也碰不到这些人,今日这刚离开东苑,就碰到了萧宁远,到也是巧了。 萧宁轩瞧见玉姣和春枝后,便快步走了过来,一脸热情地同玉姣搭话:“怎么一个人在这?这是要去哪儿啊?” 玉姣恭敬地行礼:“妾得主君命令,去往侯府探望我小娘。” 第97章 心境 萧宁轩听了这话,颇为热络:“说来也巧了,我今日也要去侯府拜访,不如,我们同行?”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敛眉,开口道:“妾身份卑微,不敢劳二公子同行。” “我说一起就一起!你推脱个什么?”说着萧宁轩竟然伸出手来,尝试着去拉玉姣的手腕。 玉姣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整个人忽然间就往后退去。 萧宁轩则是眯着眼睛看着玉姣。 玉姣开口道:“哎呀,我忽然间想起来,忘了一些东西在揽月院,春枝,走,先随我回去取一次东西!” “二公子,告辞。”玉姣也不等着萧宁轩反应过来,便转身往回走去。 萧宁轩则是站在原地,眼神放肆地看着玉姣离开的背景,笑了起来。 还真是没想到,大哥的院内,竟有如此的可人儿。 当着萧宁远的面,萧宁轩自然不敢放肆,可刚才他瞧见玉姣一个人,便有些克制不住心中火热的想法。 玉姣领着春枝快步离去。 春枝便疑惑地问道:“小娘落了什么东西?不如奴婢去取?” 玉姣摇摇头,看向春枝道:“什么都没有落下。” 春枝闻言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恍然:“那刚才小娘……小娘的意思该不会是二公子对您……有……有……” 春枝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虽然说自家小娘不是伯爷的正妻,但说到底,也是伯爷的妾室啊!二公子竟然生出如此邪念!当真是大逆不道! 玉姣看了春枝一眼,把手放在嘴边“嘘”了一下。 她左右环看一下,发现周围没有人,这会儿就低声道:“这件事切不可以提起,往后我们再见此人,躲着便是。” 倒也不是她懦弱。 而是……如今她和萧宁轩之间,真传出点流言蜚语来。 先不说萧宁远会怎么想。 就说最后,她和萧宁轩之前,谁会倒霉? 到时候不用旁人,萧老夫人就会处置她这个勾引自己儿子的“妖孽”。 总不能为了一个妾室,牺牲伯爵府嫡出的公子吧?所以最后,被赶出府,甚至没有活路的,一定是她。 春枝点了点头:“知道了。” 玉姣见春枝兴致不高的样子,便含笑道:“好了,不想这件事了,我们先回侯府吧。” 虽然说那萧宁轩也说去侯府拜访。 但这不影响玉姣回侯府,总不能为了躲萧宁轩,就不回去和小娘团圆吧? 两个人绕了一个圈子。 再往后门去的时候,就发现萧宁轩的马车走了。 玉姣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上了马车。 她独自回府,自然没有资格走正门,于是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后边的角门处。 她进了府,一路奔着幽芳院而去。 谁知道,她人到了幽芳院,并没有看到柳小娘,她问了丫鬟一嘴,才知道,柳小娘去给大夫人请安了。 玉姣倒是没有给柳氏请安的意思,倒不是玉姣不知礼数,而是李氏素来讨厌他们姐弟,往日里,根本就喜欢他们去她跟前打转。 所以玉姣,就在屋子里面等着。 玉姣等的都有些着急了,柳小娘这才从外面回来。 “娘?”玉姣轻轻地唤了一声。 柳小娘本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往玉姣的身上看去。 “阿姣!你怎么回来了?”柳小娘本来那仿若带着几分轻愁的脸上,顿时欢喜起来。 玉姣眨了眨眼睛,走过去,拉住了柳小娘的手,带着柳小娘往里面走:“阿姣想娘了,于是就回来看看。” 柳小娘抿唇一笑:“你这丫头,口花花的!竟会逗我开心。” “对了,你回来……二小姐那……”柳小娘提起薛玉容。 玉姣开口道:“今日是女儿生辰,女儿特意和主君求了恩典,这才回府探望娘亲。” 柳小娘嗔怪地说道:“你这傻孩子,求什么恩典不好,又不是我的生辰,你回府看我做甚?” 玉姣撒娇:“娘亲过生日的时候,阿姣一定会来,但阿姣的生辰,便是娘亲的受难日,当然要回府看娘亲。” 柳小娘闻言,眼睛泛红,这是被玉姣感动到了。 此时玉姣就注意到,柳小娘的眼睛红肿,里面都是红色的血丝,看着好像熬了大夜一样。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头一紧,顿时担心地问道:“娘,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你不是大夫人又为难你了?” 柳小娘摇摇头:“没有。” 玉姣皱眉,语气急切:“娘,你和我说实话!不然我就去问别人去打听。” 柳小娘担心玉姣因为自己的事情,被地牵扯进去,再被人为难,于是只好无奈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大夫人让我帮忙,给二小姐做衣服。”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一沉。 怕不只是做衣服那么简单。 看小娘这样子,就不知道熬几个通宵了。 说着柳小娘又去红漆箱里面,拿了一套夹袄配百褶裙的衣服来,递给玉姣:“也不能只给别人的女儿做衣裳,我的女儿也有呢。” “这是生辰礼物。”柳小娘笑道。 那是一件桃花粉色的衣服,领口处还镶了一圈白兔毛,用料虽然不是极好的,但看那做工便知道,做这衣服的人,用了不少心思。 玉姣看着眼前的柳小娘,轻声道:“娘亲,阿姣很喜欢这衣服,但以后娘亲往后,就不用特意给阿姣做衣衫了。” 说到这,玉姣故作轻松地说道:“我现在好歹也是萧宁远的妾室,吃穿用度,都该花用他伯爵府的才是,何必劳娘亲辛苦?” 柳小娘知道,玉姣这是心疼自己了,就拉住了玉姣的手,低声道:“好孩子……” 母女两人,正在这说着话。 外面就传来了通传的声音:“柳小娘,老夫人知道四姑娘回来了,请四姑娘过去说话。” 玉姣和柳小娘互相对视了一眼。 玉姣的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祖母从前……可从来不会主动问起她,除了那日祖母生辰,她甚至从未踏入过祖母的寿康堂…… 怎么今日,祖母竟然要喊她过去说话? 柳小娘的心中也有这个疑惑,眼神中多少有些担心。 倒是玉姣,很快冷静了下来,含笑道:“娘亲,那我就先过去拜访祖母,等一会儿再回来同小娘说话。” 见柳小娘似还不放心。 玉姣就笑着道:“说到底,我也是祖母的孙女,就算祖母从前不喜欢我,如今……也不会为难我的。” “更何况,我现在还算忠勇伯的宠妾呢!”玉姣笑眯眯地说道。 柳小娘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先去吧,我这就亲自下厨,给你煮生辰面。” 玉姣的语气多了几分娇憨:“娘亲,多给我加一个鸡蛋!” 说完玉姣就蹦蹦跳跳地走了,一如两年前,尚未回府的那个生辰。 柳小娘笑着应声。 其实玉姣哪里是真想吃那个鸡蛋?无非是怀念从前,和柳小娘以及薛琅,在庄子里面,过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罢了。 那个时候缺衣少食,但她整个人都是快乐的。 如今想吃多少鸡蛋就有多少鸡蛋,可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心境了。 没多时。 玉姣就站在寿康院的门口了,她打起精神,往里面走去。 第98章 绞丝镯 薛老夫人正立在院子里面,赏鉴自己跟前的一盆菊花。 听到玉姣进来的动静,薛老夫人就抬头望了一眼,然后对着玉姣招手:“阿姣,过来。” 玉姣往薛老夫人跟前走去,乖巧地喊上了一句:“祖母万福金安。” 薛老夫人闻言笑了笑,看向玉姣道:“今日是你生辰吧?” 玉姣点了点头。 薛老夫人看着眼前容貌昳艳,但神色乖巧可爱的玉姣,心中忍不住地升了几分怜爱。 她开口对贴身的孙嬷嬷吩咐着:“玉桂,去把我给阿姣准备的礼物拿来。” 孙嬷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等着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了一个托盘。 薛老夫人用手示意玉姣往那边看去,然后含笑道:“且看看,喜欢吗?” 玉姣看了过去,那是两只羊脂白玉的绞丝手镯。 羊脂白玉在这高门大户不算稀奇,但要是想把羊脂白玉做两个环套在一起的绞丝,那就需要及其高超的工艺了。 如今这两只手镯,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的好东西。 玉姣并未拒绝薛老夫人的好意。 老夫人想对她好,她若是拒绝了,到显得她不识好歹,和老夫人生分了一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老夫人是她的祖母,她拿了这镯子,也不会有被人说三道四的麻烦。 玉姣眼睛亮晶晶的,欢喜地道:“阿姣喜欢!” “只是祖母,这两只手镯……好像很贵重的样子,玉姣何等何能,让祖母这般惦记。”说这话的时候,玉姣红了红眼睛,一脸大受感动的神色。 薛老夫人见状,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就是两只手镯,便让玉姣欢喜成这般模样。 这孩子……从前得多被忽视啊?得受多少委屈啊? 自然,薛老夫人不会反思,当初忽视玉姣的人,也有她。 不过薛老夫人的反思,对玉姣来说也没那么重要,玉姣更需要的是,这位侯府老太君未来的疼爱。 薛老夫人的语气慈爱了不少:“好孩子,这东西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 “不只今年有生辰礼物,以后年年都有。”薛老夫人补充了一句。 玉姣笑了笑就道:“那阿姣希望,等阿姣一百岁了,还能有祖母送礼物!” 薛老夫人被逗笑了:“祖母我都这把年纪了,若是能活到你一百岁,那岂不是老妖怪了!” 玉姣正色道:“此言差矣,祖母那是老神仙!” 薛老夫人看着玉姣笑道:“你同你姐姐还真是不一样,你姐姐那孩子,虽然宁静乖巧,可就是太宁静乖巧了,不会像是你这般活泼可人。” 玉姣听薛老夫人提起薛玉慈,这会儿就含笑道:“玉慈姐姐打小就在祖母的教养下长大,自是比阿姣懂规矩识大体。” “也亏得祖母不嫌弃阿姣没规没矩的样子。”玉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虽然对薛玉慈的某些做法不满。 可薛玉慈就是她的亲姐姐,她说起话来,格外恭敬。 玉姣说着这话,心念一转,就把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两个手镯上,似十分喜欢的模样。 薛老夫人瞧见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和心疼。 好笑是玉姣这丫头,怎么喜形于色的?见到了喜欢的东西,眼神毫不克制,心疼是因为……她这东西,送给府上其他姑娘,旁人未必会这样欢喜。 也只有玉姣,从小从来没见过什么好定西,才会这般…… 薛老夫人开口道:“玉桂,你帮着阿姣戴上吧。” 玉姣先伸出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孙嬷嬷一下子便把那只手镯戴上了。 接着,玉姣又伸出来那只,刚被薛玉容用镯子卡过的手。 孙嬷嬷笑道:“四姑娘,你手上这只镯子的成色也不错,不过……这白玉镯还是得戴一对儿才好看,老奴这就帮你换上可好?” 玉姣点了点头:“有劳嬷嬷了。” 孙嬷嬷抬起玉姣的手,想把那只手镯撸下来,但这么一上手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镯子忒小了一些! 手腕都勒出一道印子了! 孙嬷嬷正要疑惑地问出口。 便是此时,玉姣轻呼了一声:“嘶!” 薛老夫人闻言看过来:“怎么了?” 孙嬷嬷也有些惶恐:“都怪老奴,许是老奴刚刚用大了力气,弄疼了四姑娘……” 孙嬷嬷说着说着,就往玉姣的手上打量去。 这会儿就发现端倪了。 “哎?”孙嬷嬷有些惊奇地说道。 薛老夫人也定睛看去。 只见玉姣的手背上,骨头缝隙之间,已经渗出了两条淤青,瞧着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一样。 薛老夫人又一次把目光落在玉姣手上的那个翠玉镯上。 她皱了皱眉:“这镯子,是怎么回事儿?” 玉姣乖巧道:“镯子是今日出门之前,嫡姐赏给玉姣的。” 薛老夫人看着那明显小了一号的镯子,脸色微微一沉……也难为玉容那丫头了,为了找玉姣的麻烦,竟然找了这么小的镯子过来! 薛老夫人自然心如明镜。 玉姣的手腕本来就很细了,这种小镯子可不是难寻? 第99章 讨巧 孙嬷嬷拖着玉姣的手,为难地看向薛老夫人,很显然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可怜这四姑娘,纤纤玉手被糟蹋成这样,连带着手腕子上,都勒出了一个红色的印子,若是一直被这样勒下去,这只手,怕是要吃不上力气了……时间长了,说不准就废了。 这手段是又阴又狠。 孙嬷嬷忍不住地感慨着,这二姑娘怎么如此狠心?竟能对自己的庶妹下这样的手。 薛老夫人的声音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来:“这镯子瞧着有些小了,也莫要取下来了,直接砸碎了吧。” 玉姣听了这话,神色之中似乎有几分惶恐:“祖母,翠玉镯是嫡姐送给我的,若是弄碎了,嫡姐怕是要伤心。” 说这话的时候玉姣还哆嗦了一下。 薛老夫人看到这一幕,便知道,玉姣这分明就是害怕了。 害怕薛玉容知道镯子碎了,为难她! 薛老夫人淡淡地说道:“玉桂,去库房里面挑一只,和这只差不多的。” 孙嬷嬷应声道:“是。” 孙嬷嬷走了后,薛老夫人就往屋子里面走去,等着薛老夫人坐下,玉姣就连忙主动给薛老夫人斟茶。 薛老夫人抬手饮茶的时候,认真地看了眼前的玉姣一眼,接着便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玉姣这丫头,这么乖巧懂事儿? 是了。 玉姣这丫头,可是玉慈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啊! 玉慈那般懂事,玉姣又怎么会错了? 还有薛琅,小小年纪便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入太学,这事儿便是说出去,在高门大户之间,也是及其给侯府争脸面的。 毕竟……除了薛琅,还有哪个王公贵族的学子,有这个本事? 这么好的丫头,给人做妾,着实是……委屈了。 玉姣闻言连忙道:“阿姣不委屈,能替嫡姐分忧,便是替侯府分忧,这是玉姣身为侯府姑娘该做的事情!” “只是……阿姣入忠勇伯爵府已一月有余,尚未有身孕……”玉姣垂眸,一脸内疚之色。 薛老夫人闻言,心中又是一叹。 忠勇伯的后宅,虽然女子不多,但个个都是身家清白、身体康健之辈,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只有那位孟侧夫人有了身孕。 这件事里面若不是有什么阴私。 便是忠勇伯的身体不行。 不过这种事情,薛老夫人也不好明言,只好安慰道:“才一个月,不急。” 玉姣心中暗道,她当然不急,要是急的话,也不可能服用息胎丸。 但是薛玉容着急啊! 薛老夫人看着玉姣又问:“在伯爵府的日子,过得怎样?” 玉姣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这才开口道:“主君和嫡姐对我都很好,玉姣过得很舒心,只不过……玉姣时常惦念家中的小娘还有琅儿……” “尤其是琅儿,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少年郎,做事容易冲撞人,惹人嫉恨。”玉姣继续道。 “阿姣实在是怕,他无形之间,就遭了人的暗算。”玉姣终于把话引到了这上面来。 她人在忠勇侯府。 就算是祖母怜惜她,也没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 但她还是愿意花时间,讨祖母欢心。 无非是为了小娘和弟弟。 只要祖母愿意在永昌侯府之中护着小娘还有琅儿,她在忠勇伯爵府,施展起手脚来,也会更轻松,不会有被束手束脚的感觉。 和薛玉容翻脸,是早晚的事情。 总不能等着真翻脸那日,薛玉容开始打击报复了,她也没什么手段护住小娘和弟弟。 薛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轻声呵斥:“胡说!谁敢暗算永昌侯府的公子!” 玉姣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是千般万种难以难说的情绪。 薛老夫人其实对侯府的情况也有所了解,知道侯府亏欠这对儿姐弟,也知道李氏跋扈,更知道薛琅最近出了不少风头,惹人不快。 只不过这种话,终究是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 在薛老夫人心中,到底是看重嫡孙的。 但被玉姣这么一提,她又觉得,这庶出的孙子也不能不管……毕竟薛琅那么有出息,若真的在何处栽了跟头,对于侯府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损失。 侯府是一代不如一代。 除了荫封爵位,再无建树。 这一辈的薛琅,倒是个读书好的,往后若是能考取功名,对于侯府来说,自是好事儿。 如此想着。 薛老夫人便拉住了玉姣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慈爱地说道:“有我在这侯府,你莫要担心这些。” 玉姣闻言,有些欢喜地跪在地上行礼:“阿姣多谢祖母,有祖母护着琅儿,阿姣便也安心了!” 薛老夫人看向玉姣,语气掷地有声:“只要你们一心为着侯府,谁若是为难你们,那就是故意和侯府过不去!老身定不会容他!” 玉姣看向薛老夫人,眼中含着一汪泪水,似是十分感动。 此时孙嬷嬷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她先把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把手镯取出,然后递给了老夫人。 薛老夫人一手拿着镯子,一手拉着玉姣的手腕,比对了一下,便开口说道:“这两只镯子,不管质地还是颜色,还是水头花纹,都是一样的。” 孙嬷嬷当下就道:“我问了管家,当初这只镯子一共出了好几只呢,想来四姑娘手上的这只,和刚刚老奴取来的这只,是出自同一块料子。” 薛老夫人点了点头,瞥了玉姣手腕上的翠玉镯一眼,继续道:“砸了吧。” “若你嫡姐问起,你便说,是老身做主,为你换了手镯。”薛老夫人沉声道。 玉姣这才道:“阿姣多谢祖母。” …… 玉姣坐在桌子旁,把手放在桌子上,此时手下还垫着一块青砖。 孙嬷嬷拿了一个小锤过来,看着玉姣说道:“四姑娘,老奴要砸了,四姑娘切莫乱动。” 玉姣连忙轻声道:“有劳嬷嬷了。” 孙嬷嬷锤起锤落。 玉姣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跟着震动了一下,然后就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卡住她手腕的那只翠玉镯,应声而碎。 第100章 客人 孙嬷嬷将那白玉绞丝镯,给玉姣戴上,嘴上夸赞着:“四姑娘肤色白皙如玉,戴上这绞丝镯,可真好看。” 玉姣闻言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脸纯良无害之色。 薛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和玉姣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有些犯困。 这会儿便对孙嬷嬷说道:“送阿姣回去吧。” 孙嬷嬷连忙道:“是。” 玉姣和孙嬷嬷往外走的时候。 孙嬷嬷说了一句:“四姑娘送的抹额,老夫人很喜欢,还夸您有心了呢。” 玉姣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平时不管后宅之事的祖母,会忽然间要见自己,还赏了自己东西。 孙嬷嬷把玉姣送出了寿康院后,就回去伺候老夫人了。 剩下玉姣一个人,往回走。 这才走了几步,玉姣就看到了萧宁轩……萧宁轩独自一个人,站在侯府的花园之中,瞧见玉姣过来,便迎面往这边走来。 玉姣皱了皱眉。 这不是冤家路窄是什么? 玉姣看到萧宁轩的一瞬间,心情就不爽快起来。 萧宁轩已经到了玉姣跟前:“我就说,咱们两个结伴一起回侯府刚刚好。” 玉姣微微一笑:“二公子有礼,妾的小娘还等着我过去,妾便不奉陪了。” 说着玉姣就打算从萧宁轩的身旁路过。 萧宁轩却张开手臂,挡住了玉姣的去路。 玉姣抬起头来,惊奇地看向萧宁轩,萧宁轩这厮……脑子坏掉了吗?这可是永昌侯府!他要在永昌侯府,调戏这永昌侯府的姑娘,也就是他兄长的女人吗? 玉姣挑眉看向萧宁轩:“二公子还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谈不上,只是来者是客,薛四姑娘就是这么待客的吗?难道不该陪着我,转转这侯府?” 玉姣笑了起来:“二公子,我是出嫁的姑娘,若说迎客,也轮不到我,你若是想转侯府,可以请别人来作陪。” 萧宁轩皱眉,声音严肃了起来:“瞧你这神色,让你陪着我转转,还委屈了你不成?” 若是一般女子,瞧见萧宁轩这般模样,说不准就会被吓到了。 但玉姣只是看着柔弱胆小,实际上并非如此。 只不过,她没想得罪萧宁轩,所以就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火气,没有直接翻脸。正当她犹豫着,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 薛琅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姐!” 玉姣如释重负地转身,往后看去。 只见薛琅穿了一身灰白色的、太学同统一制式的衣服,正高兴地冲着她招手。 薛琅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玉姣的目光在此人的身上微微一顿。 当那个人把目光落过来的时候,她又连忙把自己的目光挪开。 玉姣心下疑惑,沈寒时怎么会在侯府里面? 此时薛琅和沈寒时已经往这边走来,萧宁轩瞧见两个人后,仿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没有故意拦下玉姣一样,客气地对着沈寒时行礼:“沈先生今日也来侯府做客吗?” 沈寒时将目光落在薛琅的身上,开口道:“薛琅是我的学生,是以,今日来这侯府拜访一下薛侯爷。” 玉姣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地看向了沈寒时。 沈寒时今日来侯府,竟是为了薛琅吗? 玉姣的心中忍不住地起了几分敬意。 沈寒时此人,远远比自己想的要大度! 之前她还担心,因为自己退婚的事情,沈寒时会记恨自己呢,如今看来,那完全是自己多虑了。 沈寒时还愿意当薛琅的师父,说明根本就没在乎那往事。 这样想着,玉姣长松了一口气,心中不免还有点欢喜。 不是因为见到了沈寒时这个人欢喜,纵她和沈寒时曾经婚约加身,可她如今已经入了伯爵府做妾,就绝不可能在有别的念头。 她可以守住自己的心不去喜欢萧宁远,但同样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做出越雷池的事情。 她如今有高兴的情绪,那是因为,沈寒时今日为了薛琅来侯府,那就极大程度地抬举了薛琅的身份,父亲也定然会高看薛琅一眼! 这对于薛琅来说是好事儿! 若薛琅在这侯府能立稳脚跟,她小娘也会跟着受到尊重。 玉姣出于礼数,大大方方地对沈寒时行了礼。 沈寒时神色淡淡,只当自己没看到玉姣的动作。 不过玉姣此时根本不介意沈寒时对自己什么态度,只要沈寒时是真惜才,真对琅儿好就成! 三个人齐聚一堂,没多大一会儿。 永昌侯就快步往这边走来。 永昌侯也觉得奇怪,今日不知道是什么风,竟然把忠勇伯府的二公子、还有新科状元沈寒时,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一同吹到了侯府。 永昌侯过来后,先和沈寒时以及萧宁轩见礼,之后才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连忙行礼:“父亲,今日是主君允我回来看望小娘的。” 至于生辰的事情,玉姣并未刻意提起。 永昌侯微微点头:“知道了,府上有客,你便先……” 话说到这。 永昌侯心念一转,看了看眼前的沈寒时以及萧宁轩,心中忽然间就有一个猜测。 这两个年轻的公子,如今都是议亲的年纪。 不少人家,请他们去做客,他们都不去。 如今忽然间来了永昌侯府,莫不是瞧上了永昌侯府的姑娘? 永昌侯又想了。 即便沈寒时和萧宁轩没这个想法,那若自己制造点机会,说不准,他们两个人就有这个想法了。 这样想着,永昌侯就喊住了玉姣:“阿姣,你先别走了,萧二公子是伯爵府之人,如今来咱们侯府,你便随为父在这,陪着说说话。” “哦,对了,去把玉嫦也喊来,你们姐妹正好叙叙旧情。”永昌侯继续道。 玉姣闻言,顿时就明白了自己这位好父亲打的什么主意。 自己已经给萧宁远做妾了,父亲没那么大的胆子,再把自己往别人那推。 但侯府,现在不是还有一位待嫁的女儿吗?便是薛玉嫦! 想来是父亲还要脸面,觉得单独把薛玉嫦喊来,目的太明显,这才把自己留了下来。 若萧宁轩和薛玉嫦真的成了,他也可以对外说,是她这个当妹妹的,牵的线,怎么也比当父亲的,送女儿出去好听。 第101章 自恋 自然,永昌侯的目的,也不只萧宁轩一个人。 在他看来,身为新科状元的沈寒时,那是比萧宁轩更好的选择。 永昌侯领着众人到了侯府待客的花厅,不多时,薛玉嫦就赶来了。 看得出来,薛玉嫦特意梳妆打扮过。 已是深秋,但她穿了一身绯红色百蝶戏花纹的烟罗裙,看着格外的单薄和清凉。 头发梳了个灵蛇髻,两鬓之间还有两缕弯发垂落。 若不说这是侯府的姑娘,单看这穿着打扮,倒是比玉姣引诱萧宁远的时候,穿得还勾栏式。 她一进屋,就瞧见玉姣也在,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高兴。 父亲也是的! 既然喊自己过来,为什么要留薛玉姣在这? 有薛玉姣在,她就算是打扮成一朵花儿,怕是也吸引不了男人的注意力! 谁让薛玉姣天生一副狐媚子模样?最是勾人心? 玉姣淡淡地看了一眼薛玉嫦,神色平静地喊了一声:“三姐。” 薛玉嫦虽不情愿,但这会儿还是娇笑了一下,喊道:“四妹。” 永昌侯含笑道:“这是我的三女玉嫦,玉嫦,还不快见过萧二公子和沈先生?” 薛玉嫦迈着小碎步,往前走了两步,婷婷袅袅地行礼:“嫦儿见过萧二公子、见过沈先生。” 说完这话,薛玉嫦就抬起头来,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位年轻公子。 她可不蠢! 父亲今日喊自己过来作陪,定是有给自己说亲的意思。 虽然说……她更属意忠勇伯,那位不管是容貌气度还是身份地位,都不是常人能比的。 但她也明白,有薛玉容那个嫡姐霸着大夫人的位置,还有薛玉姣这个狐媚子勾着忠勇伯的身,她若真去了忠勇伯的后院,怕永无出头之日。 谁让论出身,她比不过嫡姐。 论容貌身段,她又比不过薛玉姣这个小贱人呢? 既然如此,薛玉嫦就觉得自己得理智点,选一门对自己有利的婚事……若不能给萧宁远做妾,给其他人做妻也是极好的。 父亲今日喊她过来,应该就是想让她,在这两个男人之间选一个!然后为自己议亲! 这样想着,薛玉嫦就忍不住地在心中评判起两个人来。 这萧宁轩容貌虽比不上萧宁远,但也算是上乘容貌,论出身……他也是忠勇伯府的嫡子,只是可惜,有兄长在,他没有承袭爵位的资格。 自己又没什么太大的建树。 算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公子,若嫁了萧宁轩,约莫是可以享用荣华富贵,但除此之外,也无法拥有太多。 至于那沈寒时…… 容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可以和萧宁远媲美的那种。 有才学,又考了状元,前途是有的。 只是可惜……听说出身不好,家中只有寡母和幼妹,没什么底子在。 这样的人,就算是日后当了官,这一时半会的,手头也不会宽裕…… 薛玉嫦的想着想着,便纠结了起来,她应该选哪个? 也亏得玉姣不知道薛玉嫦心中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嗤之以鼻。 因为永昌侯的意思,明明是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待价而沽的货物,让这两位公子看看,能否入了眼。 萧宁轩笑着看向薛玉嫦,开口道:“侯爷的女儿,怎么个个都出落得这么水灵?” 薛玉嫦闻言,脸色一红,满是娇羞之色。 永昌侯笑了笑:“萧二公子抬举了。” 永昌侯又看了看沈寒时,却见沈寒时面不改色,此时正在饮茶,注意力根本就没往薛玉嫦的身上放,他心下不免失望。 其实他更中意沈寒时的。 毕竟伯爵府,已经有了自己两个女儿,若是再嫁过去一个……这脸面上,似乎有点不好看。 好似永昌侯府的女儿,一个又一个的巴巴地往伯爵府送一样。 这永昌侯刚才没全面考虑问题,如今又想到这一出,不免又有些犹豫。 若沈寒时看不上玉嫦,玉嫦会不会有,比萧宁轩更好的选择? 永昌侯又一次把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希望沈寒时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女儿。 于是永昌侯含笑道:“沈先生,玉嫦她自幼喜欢诗书,今日先生在这,若是方便的话,不妨指点一下玉嫦。” 沈寒时闻言抬起头来,神色清冷,倒是看着旁边的薛琅,神色微微和缓了一些,这才继续道:“薛琅如今得我真传,书读得极好,他和薛姑娘是姐弟,若是薛姑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可以和薛琅讨教。” 说到这,沈寒时微微一顿,算是给永昌侯面子似的补充了一句:“若是薛琅也无法解答的,让薛琅代为转达也可。” 永昌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沈寒时这意思,分明就是没把自己放在眼中,瞧不上永昌侯府的女儿,所以故意拉开距离呢! 萧宁轩的心中也不太爽快。 他虽然纨绔了一些,可也不蠢。 自然能看出来永昌侯的意思,所以刚才,这才配合地夸赞了薛玉嫦。 现在好么? 永昌侯竟然直接忽略自己,对沈寒时示好! 于是萧宁轩便起身,一声招呼也不打的,便拂袖离去。 永昌侯瞧见了这一幕,连忙道:“二公子?您这是……” 萧宁轩微微顿了顿脚步,转身看了永昌侯一眼,眼神之中有几分讥诮:“我的书读得不好,不敢留在这指导薛府的姑娘,所以就先行告辞了。” 永昌侯见状连忙去追萧宁轩。 若真让这位爷就这么被气走了,说不准要招惹大麻烦! 玉姣见自家父亲,堂堂一个侯爷,还这般处处讨好旁人,心下觉得讥讽。 侯爷这个位置当真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牺牲脸面,以及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薛玉嫦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似乎想通了什么似的,也起身往萧宁轩和永昌侯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时间…… 这花厅之中,只剩下了玉姣姐弟,以及沈寒时。 沈寒时清冷若寒星的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被这么一看,只觉得,全身都要被冻得结冰渣了。 第102章 祝愿 花厅之中,显得格外冷清。 一阵风吹来,让玉姣觉得更冷了。 再配上自己对面的那座冰雕,玉姣只觉得,自己提前入冬了。 玉姣不说话,沈寒时也不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是尴尬,还是永寂的冷清。 好在薛琅看了看沈寒时,又看了看玉姣,轻咳了一声道:“阿姐,你今日一整天,都在侯府吗?” 玉姣连忙道:“用过午饭后,就回伯爵府了。” 薛琅闻言有些失望:“这样啊……今日是阿姐的生辰,我本还想着,午饭后,带着阿姐出去花灯会转转呢。” 中秋开始,汴京城之中,就有了花灯会。 三日一场。 虽然说现在没中秋热闹了,但也挺热闹呢。 玉姣闻言无奈一笑:“琅儿的心意阿姐心领了,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出去转转。” 薛琅瞥了瞥唇,眼神之中有些失望:“从前父亲不许阿姐出府,如今阿姐嫁了人,也不得自由……” 玉姣笑了笑:“什么自由不自由的?阿姐求的不是这个。” 一直没开口的沈寒时,这才有了几分兴致开口:“那薛四姑娘所求为何?” 说到这,沈寒时微微一顿:“权势?亦或者是地位?” 玉姣其实很理解沈寒时,沈寒时对自己有点成见,那是正常的。 再加上沈寒时如今对薛琅够好。 所以哪怕对她的态度差点,她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此时反而语气温和地说道:“先生说是那便是吧。” 玉姣又看着眼前的沈寒时开口:“先生对琅儿的照顾,玉姣万分感激,定当铭记在心,日后必定厚报。” 说完这话后,玉姣便自嘲地笑了一下。 沈寒时如今是潜龙在渊,马上就要一飞冲天了。 她能怎么厚报沈寒时呢? 再去看沈寒时的神色,此时格外凉薄,分明就是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玉姣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于是也不敢多说话了,此时低头饮茶。 一盏茶喝完,沈寒时那边,已经站起身来,拢着自己的袖子整理衣衫,玉姣见状,便知道沈寒时要走了。 沈寒时走了几步后,转过身来,看了玉姣一眼:“沈某祝薛姑娘能早日得偿夙愿。” 玉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寒时说的夙愿是什么。 …… 又过了好一会儿,永昌侯独自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张望了一眼,见这花厅之中只有玉姣一个人,就问到:“沈先生呢?” 玉姣如实说道:“沈先生带着琅儿走了。” 永昌侯有些懊恼,然后看向玉姣说道:“你怎么不把人留下?” 玉姣有些惊奇地看着永昌侯:“父亲,你要我怎么把人留下?” 自己这位父亲,把薛玉嫦推出去陪着萧宁轩也就罢了,如今难不成还敢往自己的身上的打主意? 想到这,玉姣笑了起来:“父亲难道要我给沈先生作陪吗?父亲可别忘了!我如今是萧宁远的人!若他知道了,怕是会不喜。” 永昌侯皱了皱眉,语气之中有几分不快:“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我何时让你给沈先生作陪了?” 刚才玉姣那一番话,简单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若是仔细一品,永昌侯也能明白玉姣的意思。 当然,玉姣这一番话,也让永昌侯清醒了起来,意识到刚才把玉姣和沈寒时留在这,很是不妥。 若是让萧宁轩误会了什么,对玉姣不是好事儿,对永昌侯府更不是什么好事儿。 玉姣把自己的脾气收敛了一些,刚才那话,点到为止,既然父亲否认了,她也没必要纠缠。 玉姣整理好心情,就神色温和地看向永昌侯:“阿姣知道父亲,想拉拢那沈寒时,但父亲与其想着府上的女子嫁过去,还不如多顾看着一些琅儿。” “沈先生惜才,极其看重琅儿,以后有什么好事儿,说不准都要想着琅儿的。”玉姣继续说道。 永昌侯听了这话,忍不住地多想了一些。 那沈寒时现在看起来,只在书院教书,是一介白身,好似无权无势。 可大家都知道,沈寒时以后说不准要入宫做太傅,教养皇子公主们,他这般看重琅儿,若日后遴选入宫伴读的时候,琅儿说不准也有机会。 琅儿的身份是低了点,可说到底,琅儿和薛庚一样,不都是他的孩子吗? 多看重薛琅,对他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这样想着,永昌侯便道:“阿姣说的,我都明白。” “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府也有一段时间了,陪你小娘用过饭后,就赶快回伯爵府吧。” “你如今是忠勇伯的女人,以后少往娘家跑,多把心思用在忠勇伯的身上,早日替你阿姐,生下麟儿。”永昌侯继续道。 玉姣低声道:“是。” 她往回走的时候,眼神之中并无水色,刚才永昌侯那话,伤不到她半分半毫。 因为早在她小时候,她便知道了。 自己这个父亲,是指望不上的。 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让她觉得多意外。 玉姣用过午饭后,没在永昌侯府休歇,直接回了伯爵府。 虽然说萧宁轩允她今日回侯府,但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舍不得侯府,得让萧宁远知道,自己很思念他,所以归心似箭。 除此之外。 还有薛玉容在那震着呢。 若她做得太没分寸,薛玉容指不定要怎么整治她。 玉姣领着春枝,往揽月院去的时候,就瞧见揽月院的外面,聚了好些人,这让玉姣的心,微微提起。 玉姣连忙快步往那走去,等着都近了,她才瞧见是钱管事,领着几个人从揽月院里面往出搬东西。 玉姣瞧见自己的桌椅都被搬出去了,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地看着钱管事问道:“这是……” 正专心指挥人做事的钱管事,听到玉姣的声音,连忙转过身来,看向玉姣,有些意外地道:“玉小娘,你怎么回来了?” 玉姣有些不安,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此时秋蘅从院子里面出来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第103章 抬为贵妾 秋蘅瞧见玉姣的一瞬间,脸上的喜色更是藏不住了,欢喜地喊道:“小娘!” 玉姣看到秋蘅这边神色,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不等着玉姣再问,秋蘅已经难掩兴奋地说道:“小娘!主君说!从今天开始,把你抬做贵妾!” 玉姣微微一愣…… 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秋蘅,你是说,主君抬我做贵妾?”玉姣觉得自己好像踩到了云朵上,有些够不着实地。 秋蘅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是啊是啊,不信你问钱管事!” 钱管事也喜笑颜开地往前走来,对着玉姣行礼:“恭喜玉小娘,贺喜玉小娘。” 他就说嘛,玉小娘这个人,虽然空有美貌,脑子不怎么聪明,但也是傻人有傻福啊! 这不,主君竟然给抬玉小娘为贵妾了! 玉小娘才入府月余,就被抬为贵妾,可见主君对其有多宠爱了。 虽然说贵妾和良妾都是妾,但实际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不管例钱、用度,这贵妾都比良妾好的不是一丁半点。 当然,这贵妾的好处,也不只体现在这个上面。 玉姣看着眼前笑得和一朵绽放菊花似的钱管事,回过神来,也终于确定自己的确被抬为贵妾了。 玉姣吩咐秋蘅,给钱管事拿了赏钱,送走了钱管事。这才往揽月院里面走去。 揽月院还是之前那个揽月院,却好像有些不同了。 从前的揽月院清清冷冷的,看着很是幽静冷清,如今的揽月院里面,挂了不少花灯。 天还没黑,所以花灯尚未点燃。 但风吹过来的时候,花灯上面的图案,越发的栩栩如生,五彩缤纷的,煞是好看。 玉姣都不敢想,等着晚上这些花灯都亮起来的时候,会有多漂亮。 屋中的床帏、软榻都换了质量更上乘的。 从前她住过来的时候,这揽月院里面的东西,都是上一任主人留下的,多少有些褪色。 桌子上,摆放了一个镶了玉海棠的漆面妆奁盒子,半开的盒子里面,放了好些首饰。 箱笼也放置了秋装冬装各三件,外加一件灰狸披风。 除此之外,门口的位置,还新搬进来一个博古架,并佩了几样精巧的摆件。 要知道,之前玉姣的屋子里面,只有一桌四个凳子,一个软榻和一张床,后来搬进来一张写字用的桌案,就别无他物了。 如今这屋子……却被装了个满满当当。 好在这揽月院虽然地势偏远,但卧房足够大。 哪怕装了多东西,也不显得狭仄,反而没了从前的空旷。 秋蘅喜形于色:“小娘,你看,主君对你多用心!” 玉姣瞧见眼前的东西,唇角微微扬起,她自是十分开心的,她既然已经给萧宁远当妾了,便早就想过,会竭尽全力地抓一抓萧宁远的心,把萧宁远的如今的怜爱,转化为实际的东西。 而在后宅之中,位分便是实际的东西。 但开心之余,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之前自己只是一个小小良妾,就能遭受那么多恶意了。 如今,自己成了贵妾。 有些人怕是要更坐不住了,往后怕是得更谨慎一些了。 玉姣这样想着,就吩咐了两个丫鬟:“仔细查看一下这些东西,然后再收起来。” 萧宁远自然不会害她,可谁知道这东西被搬来,总是要经过他人之手的,她也不想自己的东西里面,莫名其妙地混入麝香之类的东西。 她自己服用息胎丸,不代表她愿意让别人,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帮着自己避孕。 春枝和秋蘅两个丫鬟,就一起帮着玉姣收拾东西。 秋蘅拿着一盒香膏,开口道:“主君知道咱们小娘喜欢幽兰香,上一盒还没用完呢,又送来了一盒,他对小娘可真贴心!” 春枝点了点头,大有同感。 玉姣瞧见两个正忙活的丫鬟,开口道:“我如今既是贵妾了,按照规矩,可以有两个一等丫鬟。”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将目光落在秋蘅的身上:“秋蘅,往后你也当一等丫鬟吧。” 秋蘅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多谢小娘!多谢小娘!” 玉姣笑了笑,秋蘅这丫头,看着没春枝那么内敛安静,但对她也很忠心,至于别的方面,可以让春枝慢慢调教。 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活泼外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她若是空着一等丫鬟这个位置,指不定什么时候,薛玉容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就往她的身边塞人了。 玉姣刚从侯府回来,人还是有些疲累的。 此时就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身下的被子,被换过了,用的应该是今年的新棉,躺在上面格外的柔软。 舒服的感觉,让玉姣缓缓地睡了过去。 而此时。 永昌侯府东苑的各院主子们,可都是睡不着的状态。 像是文馨和其他通房之类的,自然少不了对玉姣的嫉妒。 但要说这些人之中,谁最生气,那当属孟侧夫人。 如今的葳蕤院内,满是清脆作响的声音。 却是孟侧夫人气到将屋中的东西摔了个稀烂。 孟侧夫人最近的日子,过得比薛玉容还不如意,薛玉容只是被禁足,不能出院子,到底没什么太大的损伤。 但是她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真地伤到了自己的孩子。 因为这次的事情,她足足卧床到今日,才敢下地走上几步,本来正要高兴呢,就得知了薛玉姣被抬为贵妾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上面,孟侧夫人摔东西的一幕。 “骚狐狸!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魅惑了主君!竟然让主君给她抬了贵妾!”孟侧夫人说着,这会儿就把一个花瓶重重地扔了出去。 仿若那个花瓶,就是玉姣一样。 鹊儿瞧见这一幕,连忙过去搀扶孟侧夫人,嘴上劝着:“侧夫人,你千万不要动气,若是伤到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孟侧夫人就满肚子火气。 “若是我腹中没怀着这个孽障,怎么可能让薛玉容钻了空子,派薛玉姣这个小贱人来爬床!”孟侧夫人咬着后牙根。 鹊儿闻言,连忙道:“侧夫人,您忘了?咱们小主子若是出生了,主君便会做主抬你为平妻,如今稍微忍耐一下,以后便享福了。” “更何况,咱们的小主子,可是忠勇伯爵府的独苗苗!以后可是要继承伯爵府的,她们这些人,以后指不定要仰您鼻息过活呢。”鹊儿又道。 孟侧夫人闻言,心中的火气少了几分:“你这话到是有理,那薛家姐妹,就算是翻出花来,生不出孩子有什么用?” 第104章 温存 孟侧夫人在鹊儿的搀扶下,坐下之后,脸色冷了又冷:“她最好,是永远都生不下孩子来!” 鹊儿看着孟侧夫人的神色,心中顿时一凛。 侧夫人都这样说了。 那位玉小娘,怕是真的永远都生不下孩子了。 …… 萧宁远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玉姣半靠在床上睡着,姿势似乎很不舒服。 因着要休息,所以玉姣应该是把发髻解开了,头上并未戴珠翠,这样一来,墨缎一样的头发,就顺着床边往下垂落。 被下午的阳光一映射,仿若乌色的光羽,衬得玉姣整个人都熠熠灿灿。 萧宁远走到床边,伸出手来,想轻轻地将玉姣抱起。 玉姣却察觉到了有人接近,忽然间睁开了眼睛,但等她看清楚自己眼前之人是萧宁远之时,她的眼神又一次放松了下来,反而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懵懂。 “主君……你来了?” 萧宁远这会儿也不去抱玉姣了,反而伸出手一只手来将玉姣拉起。 玉姣摇摇晃晃地做好,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笑着问道:“不是说要回侯府看望你小娘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玉姣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因为……阿姣想主君了。” 萧宁远被玉姣的话取悦了,唇角微微扬起,接着就低低地笑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玉姣看向萧宁远,语气真诚:“主君待我好,阿姣又怎会待主君没良心?”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目光盈盈:“主君怎么……忽然间把我抬为贵妾了?” 提起这件事,玉姣的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她本以为,自己要用好些解数,才能诱萧宁远宠爱自己,然后一点点的才能往上图谋。 可没想到,她还没做什么呢。 萧宁远就抬她当贵妾了。 “今日不是你生辰吗?这便是你的生辰礼。”萧宁远随口说道。 玉姣听到这,微微错愕了一下,接着眼泪就和断线的珍珠一样的,往下掉。 萧宁远意外地看向玉姣,然后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不想当贵妾?” 难不成玉姣这丫头,现在就想当侧夫人? 萧宁远想到这,就拧起了眉头。 他喜欢女子撒娇,可不代表喜欢女子恃宠而骄,没了分寸。 玉姣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地说道:“妾就是太感动了,妾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除了小娘之外,愿意给妾庆生的人。” 萧宁远闻言,这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玉姣。 他开口道:“怎么?你在侯府的时候,他们不给你过生辰吗?” 玉姣抿了抿唇,小声道:“自从妾回了侯府后,便再没过生辰了,只有小娘,每年生辰的时候,会为我做一碗长寿面。” 玉姣眼中带着水汽,汪汪地看向萧宁远,看得萧宁远的心,软了又软。 “妾实在是没想到,主君竟然会送给妾这样的大礼,如此大恩,妾……妾不知道如何报答。”玉姣的声音,已经柔媚了起来。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心中一动,将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压低了声音说道:“既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 玉姣将整个人都柔了下来,贴到了萧宁远的身上,心甘情愿一般的,将自己的全部献祭。 屋外。 秋蘅端着热茶,正要入屋。 却被春枝拦了下来。 秋蘅疑惑:“春枝姐姐?” 春枝用手在唇边比划了一下:“嘘,不用热茶了,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吧。” 秋蘅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去净房烧水了。 屋内莺歌婉转。 热水烧好后,冷了下来,秋蘅又一次烧好…… 屋子里面才有了动静。 “送热水进来。”萧宁远的声音低哑。 春枝和秋蘅两个丫鬟,便先将沐浴的桶抬了进去,然后才往里面一桶一桶地放热水。 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粗使丫鬟做的。 但自从那日玉姣说过,粗使丫鬟之中可能有眼线后。 不管是春枝还是秋蘅,对于玉姣的事情,都是能亲力亲为,就亲力亲为。 春枝最后说了一句:“小娘,水好了。” 然后便是春枝和秋蘅两个人退去,并关门的声音,玉姣这才敢从帷幔里面,探出头来。 玉姣缓缓下地,只觉得身体酸软无力,她艰难地走到了浴桶旁边,正要褪去外衫进入浴桶,便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玉姣回过头来,看了萧宁远一眼。 “主君……你能不能……别看?”玉姣怯怯地说了一句。 萧宁远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在帷幔之内,将自己缠住的时候,玉姣可不是这般模样,如今倒是害羞起来。 不过,他偏偏就吃玉姣这一套。 明明妩媚得和一只妖精一样,可又摆出纯良的姿态来。 叫是忍不住的被吸引,叫人忍不住地想要占有,撕破她那纯良的伪装,让她将妩媚展现得淋漓尽致。 萧宁远最终还是挪开了目光。 玉姣这才长松一口气。 飞快的沐浴。 萧宁远虽然没看玉姣,但还是能感觉到玉姣那仓皇的样子,活像一只无路可逃的兔子。 萧宁远唇角微微扬起:“既然答应你不看,便不会看,你不必紧张。” 萧宁远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玉姣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就更快了。 萧宁远:“……” 玉姣这般,当他是什么人了? 玉姣战战兢兢地沐浴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长松一口气,然后对着外面喊道:“换热……”水。 话还没说完。 萧宁远低沉的声音便传来了:“不必。” 第105章 山精野兔 萧宁远言罢,便径自起身,他的身上除却亵裤之外,只松垮地披了一件玄色的丝锦里衣,衣服半开着,露出了皙白但健壮的胸膛,以及那窄腰,同腰上那一道斜着向下,末端不知道蔓延到何处的狰狞刀疤。 这道刀疤,玉姣早便摸到过。 但还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到。 萧宁远注意到,玉姣一直盯着自己看。 她先是羞红了脸,然后又怯怯的,忍不住好奇似地,往这边看来。 萧宁远没急着动作,反而好笑地看向玉姣,他到是想看看,这姑娘家能看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此时的玉姣,竟然缓缓地走了过来,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有些冰凉的手指尖,轻轻地触碰到了他腰际的那道刀疤。 玉姣抬起头来,眼神之中竟已经噙着泪水,她心疼地问道:“主君,你这伤,还疼不疼?” 萧宁远见玉姣心疼自己的样子,晒然:“这伤,已经有些年头了,早就不疼了。” 玉姣伸手又摸了摸那刀疤,低声道:“即便是不疼了,下雨的时候,也会刺痒难受吧?” “而且……这伤,当初必定十分凶险。”玉姣满眼地心疼。 萧宁远闻言微微一愣,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说出来。 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少年之时,便去随军,身上大伤小伤无数。 腰上的这道伤看着厉害,但其实不是他受过最严重的伤。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战无不胜的将军,所有人都担心他出事了,军中无主帅,但……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红着眼睛,心疼他会不会疼,会不会在阴雨天的时候,痛痒辗转。 玉姣的手,摁在萧宁远的伤疤处。 那明明有些冰凉的指尖,却好像会点火一样的,让他整个人,从被他摁住的地方,开始炙热燃烧了起来。 他垂眸看向玉姣,声音越发黯哑,带着某种压迫感:“姣姣,你若是再这样引诱我,怕是……还要再沐浴一次了。” 玉姣闻言,如同惊弓之兔,瞬间松了手,然后往后退去,红着脸道:“主君!求您饶了妾吧。” 萧宁远的瞳孔猛然一缩,深渊一样的眸子,便将玉姣锁定。 玉姣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这会儿就缩了缩脖子,不当兔子,开始当缩头鸟了。 瞧见玉姣那畏缩的样子,萧宁远忍不住地朗声笑了起来。 旁人都盼着,自己能在床榻上不起来,反倒是玉姣,总是一副脆弱且承受不住的样子,惹人又怜又爱的。 萧宁远走到浴桶旁边,脱下里衣,便入了水。 一抬头,就瞧见玉姣不知道何时,背对着自己了。 不多时。 萧宁远从水中出来,并开口了:“帮我更衣。” 玉姣红着脸,拿了干净的衣衫过来,走到萧宁远的跟前,别开头去。 萧宁远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将衣服披上。 等到最后,穿外袍要系腰带的时候,萧宁远张开双臂,面对玉姣,玉姣则是走过去,将腰带从萧宁远的后方环绕而来……这样的动作,看着简单。 但玉姣坐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人,都投入了萧宁远的怀抱一样。 萧宁远看着那有些笨拙的玉姣,喉结滚动了一下。 萧宁远把心中的邪念控制住,走到门口的方向,一把打开了门。 冷风灌进来的时候,玉姣就瞧见,春枝和藏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 玉姣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天色,刚刚是傍晚时分。 秋蘅正忙活着让粗使丫鬟们将院子里面的彩灯点亮。 灯一燃起,彩灯上的图案,就格外鲜明了起来。 玉姣将目光落在一个风吹过来,就会缓缓转圈的荷花灯笼上,眼睛都有些看直了。 萧宁远见玉姣这般模样,便含笑道:“可想出去看灯会?” 玉姣听到这,惊喜地道:“当然想!” 萧宁远笑着往外走去,不知道为何,他便是有满是疲惫,只要到玉姣这揽月院上待一会儿,就会觉得格外的纾解,此时他的心情格外好。 便看在,玉姣让他心疼好的份上,他今日再纵她一回。 玉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萧宁远的背影。 萧宁远的脚步未停,但声音却传了过来:“不是说要去灯会吗?还愣在这干什么?” 玉姣闻言,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主君,等等我!” …… 汴京城,朱雀街上,行人如织。 萧宁远走在前面,玉姣则是走在萧宁远半步后的位置。 这当妾的,自然得有一些分寸,玉姣当然不会主动走到萧宁远前头去。 她发现,萧宁远这个人其实很矛盾,他喜欢女子鲜明活泼的样子,但同时,他又喜欢女子守分寸懂规矩,她就好似杂耍班子里面,踩细丝的人。 得保持某种平衡,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循规蹈矩,但细究下来,大事小事,她又从不主动逾越。 如今天刚蒙蒙黑,路上已经有不少商贩,点燃了花灯。 有卖花灯的,支棱起的大花灯铺子,还有卖酒的,为了壮声势,同样高高悬花灯。 便是游街串巷的,卖糖人亦或者是其他小吃的小贩,也都提了花灯。 虽已经过了中秋节,但汴京城的热闹,从来都不只在节日当日,今日的花灯会,依然热闹。 玉姣只在书上,看到过如此热闹的汴京城,从未亲眼见过。 从前她在庄子里面,没这个机会来城内,后来回了侯府,出门的机会更是有限……更是从未在傍晚时分,出来凑过热闹。 如今自然看了个眼花缭乱。 萧宁远往前走了两步,便察觉到身后的玉姣没跟上来。 他转头一看,就瞧见玉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着。 好似山间的野兔子,修成了精怪,初来人间。 玉姣正看得出神,忽然间就被一只大手,往一旁拉去。 玉姣回过神来,开口喊道:“主君……” 话音刚落,玉姣看着眼前拉住自己的人,便愣住了。 这哪里是萧宁远! 第106章 不知天地有清霜 一个面容白皙,唇角微微下垂,眼眶青黑,瞧着便是纵欲过度模样的年轻男子,此时正拉着他的手腕。 “这是哪家花楼的小娘子呀?走啊,陪哥哥我去耍一耍!”那人说着话,就伸出手来,状似要搂住玉姣一般似的。 熏臭的酒气扑面而来。 玉姣正要挣扎。 却有一道身影更快,那长长的手臂伸过来的瞬间,便擒住了来人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一声,听声音,这只手应该是断了。 伴随着一声痛呼,刚才那借酒行事的男子,已经被一脚踹开了去。 又一声痛呼接了上来,却是此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玉姣被来人拉入怀中的时候,忍不住地挣扎了一下,便听到头顶上方传来萧宁远温柔沉稳的声音:“莫怕。” 玉姣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瞧见萧宁远后,惊恐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萧宁远则是拿起一个帕子,轻轻地帮玉姣擦拭着,刚才被人触碰到的手腕。 他刚才离着玉姣有两步的距离,因为花灯会上人多,中间又隔着人。 所以玉姣被人拉住的时候,他冲过来的时候才慢了半步。 否则。 他绝对不会允许,刚才那男子,触碰到玉姣半分半毫。 萧宁远安抚好玉姣后,就抬眸看向来人,眼神又冷又冰。 那人被萧宁远看了这一眼后,心中忽然间就升起巨大的恐意,刚才被折断手臂的时候,他的酒就醒了大半儿。 他本来是瞧见玉姣一个小娘子孤零零地站在那,才敢上来骚扰,若早就瞧见萧宁远在旁边,他哪里敢有这种心思? 他知道自己是碰到硬茬了。 此时的他还哪里敢理论?直接抱住了自己断掉的手臂,踉踉跄跄地往远处跑去。 萧宁远抬腿就想去追,可这一抬腿的时候,才发现,玉姣整个人缩在她的怀中,看着还有些惊魂未定。 好在藏冬和春枝跟上来了。 萧宁远冷声说道:“藏冬,你去,将那人拿下,再断一条腿。” 断一只手,还是太便宜他了! 今日他在这,若他不在,此人怕是要把玉姣拖走,欲行不轨! 藏冬走了后。 萧宁远便看向玉姣,问道:“姣姣可会觉得,我出手狠辣?做事不留余地?” 玉姣有些惊奇地开口:“主君怎么会这样想!主君这样做不是为了妾吗?妾除了感动,别无想法。” 她就算是想对着萧宁远展示自己的善良大度,也得分场合不是? 而且,她的善良大度,为什么要给刚才那种人? “而此人……”玉姣的眼神坚定了起来。 “他今日敢欺负我,我便不是他第一个欺负的人,也不是他最后一个欺负的人,今日遇见主君,是他的报应,也是主君替这汴京城的女子行好事。”玉姣认真地说道。 说着玉姣就松开了萧宁远,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对着萧宁远行礼:“妾替自己,也替汴京城之中的女子,谢过主君惩奸除恶。” 萧宁远闻言,唇角微微扬起。 这小娘子……瞧着柔弱善良的,可也并非只有柔弱善良。 这让他颇为欣赏。 “好了,不要为这个人,影响了游玩的兴致,今日可是妾的生辰,主君带我去那边转转?”玉姣瞧见不远处有火花冲天,便主动开口道。 萧宁远点了点头。 但这一次,萧宁远没有伸出了的手,紧紧地握住了玉姣的手。 玉姣垂眸,看向了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唇角微微扬起,然后反着用力,握住了萧宁远的手。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的亲近,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前方火光漫天的地方,是有人正在表演打铁花。 铁花漫天溅出,如同星光点点,煞是美丽。 火花之中,玉姣抬头往空中看去,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竟比火花还美上几分。 萧宁远看着不由自主的,有些失了神。 失了神的人,不只萧宁远一个人。 还有其他人。 玉姣这般貌美的姑娘,不管在哪里,都是备受瞩目的存在,如今配上这火树银花、灯光流火,便更美了。 看完这打铁花,玉姣似乎和萧宁远更亲近了几分,主动拉了拉萧宁远,示意萧宁远同自己往一旁走去。 萧宁远垂眸看了看玉姣。 瞧见玉姣微微一愣,好似意识到她丢了分寸,马上就要变成缩回洞中的小兔的那一瞬间,萧宁远已经跟着玉姣往前走去。 玉姣旋即笑了开来,彻底放下戒备,拉着萧宁远往前面小跑而去。 花灯会上有趣和好玩的东西,有很多。 玉姣此时拉着萧宁远,站在了一处花灯摊跟前。 那掌柜的,此时站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扬声道:“这一局是飞花令,胜出者……” 掌柜的用手比画了一下,那是一只格外精巧的,似用金线银线编制而成的灯笼。 围观的众人,瞧见掌柜的动作,便哗然了起来。 “这九转玉兔灯,任意旋转,里面的烛火也不会熄灭,可不是一般的俗物!” “掌柜大方!” “飞花令啊!我能行!掌柜,你快出题!” “对对对,掌柜,你快些,我要拔得头筹,拿下这九转玉兔灯,回去送给我的心上人!” 众人一言我一句。 萧宁远则是瞥了玉姣一眼,含笑问道:“想要?” 玉姣抿了抿唇,眼神浇下:“想要。” 这的人太多了,萧宁远便把玉姣,往自己的跟前拉了一下,让玉姣靠着自己站好,然后道:“那便等一等。” 玉姣心中暗道,萧宁远是一个武将,他让自己等在这,多半儿是打算,有人赢了的时候,花钱去买? 不过今日,她把萧宁远领到这……目的可不是为了让萧宁远给自己买花灯。 她把心中思绪隐下,看向那掌柜。 掌柜扬声道:“一般的飞花令,怕是无法分出胜负,今日是双字飞花令。” “今日有月,有花灯,大家便用月和花,来接这飞花令吧,接出一句者,便可以进入下一轮,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位。” 众人一听这话,便各显神通。 不多时,就有十几个人,接出了第一句,往高台上走去。 掌柜扬声问道:“台下可还有人,能接出这飞花令?” 萧宁远便要开口:“解把……” 话刚刚开口,身边便同时传来了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第107章 百事从欢 玉姣一边用清悦的,仿若玉珠落盘的声音,吟出这句诗来,然后一边缓缓地走上了通往高台的台阶。 从玉姣说话开始,众人的注意力,就被玉姣吸引了。 女子容颜盛雪,在这花灯旋转出的斑斓光影之中,一袭荷粉色衣衫的玉姣,仿若是天上而来的神仙妃子。 众人甚至自觉地,在高台上,给玉姣让开了一个位置。 玉姣站稳后。 摊主眼冒精光,他倒不是好色,而是有这样的小娘子上了高台,他何愁吸引不来人气啊! 摊主继续道:“下一题,风和雨。” 大家都争先抢后地先回答。 这种规则的飞花令便是如此,越是先回答的人越是简单,到了后面,耳熟能详的诗词歌赋,都让大家说了个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便也不好说了。 当然。 如果最开始都反应不过来,先对上飞花令的人,到后头……怕是更接不上这飞花令。 众人有说落花风雨更伤春的。 有说风雨归晴处,烟收人家里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 到最后,台上的二十几个人,只有十个人对上了下一句话,剩下未主动作答的人,被摊主一一问询后,抓耳挠腮一番,觉得实在丢人,就自行下了高台。 身形矮胖的摊主,走到了玉姣的跟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开口道:“小娘子,你若是对不上来,也没关系的,我给你搬一个凳子,你只需要在这坐上一坐,等着一会儿分出胜负后,我这花灯可随意供你挑选。” 玉姣看着眼前的摊主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这摊主到是有趣。 这是想把自己当成活招牌,让自己帮着揽客呢。 不过玉姣已经清声开口了:“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 山川萧条极边土…… 这话落入萧宁远耳畔的时候,让萧宁远的心,好像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只轻轻一下,便叫他整个人,怔在原处。 台上明明是娇美的小娘子,可是说出这番话的语气,却让人忍不住地想起了边塞。 萧宁远年少之时,便去那广阔萧瑟的大漠戍边,一晃经年。 但边塞的风号声,还会时不时地在萧宁远的耳畔回响。 他从未将往事忘却。 他还记得,他刚刚从汴京之中到边疆的时候,他觉得条件刻苦,并不适应。 虽然说同在边塞,但是他和二弟不同。 二弟在边疆出生,老伯爷和老夫人,觉得亏欠,所以并不许他练兵戍边,让他一直住在离边疆最近的城池里。 可他刚从京城而来,母亲便觉得他被祖母娇惯,直接把他扔到了新兵营之中。 一个锦衣玉食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然间入了最辛苦的新兵营,他自是想逃离,但最终……他没逃。 他坚持了下来。 严寒烈暑,风吹日晒,在雪坑里面冻僵后,也在死人堆里面,将战死兄弟的尸骨,背出来过…… 最终,他成了人人都敬仰崇拜的常胜将军。 鲜衣怒马,最是少年时。 后来,他便不想着回汴京啦! 他开始觉得,戈壁和大漠的辽阔,让他自由,练兵的号角,让他觉得悦耳。 他想着,如果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抵住胡骑来袭,护住这郎朗山河,以及万家百姓的安宁,他便是埋骨与此,又如何? 可当他开始习惯这一切的时候。 一纸调令。 他便从边疆,回到了这诡谲的朝堂。 他从后悔自己走过的路,只是偶尔想起……他依旧怀念大漠的风。 今日玉姣的这一句诗,便将他忍不住地回想起当时。 狂风烈烈,将军正少年。 不只萧宁远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娘子,最终说出的飞花令,竟然不是伤春悲秋之作,反而是如此…… 其他人也没想到。 那娇软妩媚的小娘子,吟诗之时,声音清朗,哪里还有半点妩媚之意? 摊主最先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小娘子博学!小娘子博学啊!” 玉姣此时又恢复了那柔弱的样子,微微一笑:“请出下一题吧。” 掌柜扬声道:“下一题,是星和云,请大家作答吧。” 这一次,玉姣没等到最后才说。 而是先开了口。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这一句出自《鹊桥仙》。 玉姣说到此处,便已经对上这飞花令了。 她站在高台上,目光往下看去,落在身材颀长,冷俊无双的男子身上,声音又轻又缓,仿若带着千般万种的柔情:“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话,如同金石之音,落在了在场的众人心中,也落在了萧宁远的心中。 台上有年轻的书生,眼睛已经定在玉姣的身上了。 这一轮过后,除了玉姣,便只剩下那个年轻的,目光痴痴地看着玉姣的书生。 那书生最终红着脸,看向了玉姣:“这位姑娘,不知道怎么称呼?我……我这一轮,不和你争了,我愿意将这九转玉兔灯,送给你。” 玉姣眨了眨眼睛,笑道:“多谢公子好意了,不过我想赢得堂堂正正的,然后将这玉兔灯,送给……” 玉姣看向萧宁远,同他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她已经微笑着开口:“送给我的心中所念之人。” 那书生听了这话,顿时一脸狼狈,再也没了争这九转玉兔灯的心情,竟然直接放弃了下一轮。 玉姣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辜:“哎?你真不再对上一轮了吗?” 那书生离开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此时摊主,已经将那只流光溢彩的九转金丝九转玉兔灯,递给了玉姣。 “小娘子,这就是你的奖品了。”玉姣笑着接过。 这一笑,又让不少人晃了神。 也不知道哪个郎君,能有如此的好运气,得这位小娘子青睐。 玉姣一只手提着自己的裙摆,一只手拎着那只摇摇晃晃但不灭的灯,下了高台,将那只九转玉兔灯,递给了萧宁远。 她笑着说道:“今日是妾的生辰,妾便许愿,祝主君……旦逢良辰,百事从欢。” 第108章 那是少女的真心 萧宁远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眼前那懵懂少女手中花灯的灯火,就从那个裂缝处,洒了进来。 从前都是他送旁人礼物,可今日,眼前少女飞花传令,赢来了这玉兔灯,送给了自己。 这于萧宁远来说,是从前没有过的体验。 且。 他从未想过,这妖娆昳丽的女子,除了美貌,竟然还有那么让人难以想象的优点,她通晓音律,熟读诗文…… 美貌,只是她众多优点之中,最微末的一样罢了。 萧宁远之前喜欢玉姣,约莫只是贪恋美色。 像是玉姣这种极品美人,怕是没什么人能躲得过她的刻意引诱……但如今,似乎有一些什么,不一样了。 至少,他对她的喜欢,已经不只是美色。 她的才学、她的见识,也同样让人着迷。 这样的女子,若非出身低了一些,若非那永昌侯有眼无珠,又怎会将玉姣,当做薛玉容的陪衬,送入了忠勇伯府。 萧宁远接过了那花灯,轻飘飘的花灯,在他的手上,却让他觉得沉甸甸的。 他知晓。 这是少女,独一无二的真心,也是少女勇往直前的勇气。 眼前女子,似将一生都托付给了他。 玉姣瞧见萧宁远眼神之中的动容,微微敛眉,鸦羽一样的睫毛,将玉姣眼神之中的清亮,尽数遮挡。 男女之间,如同沙场。 虽不见刀枪,但交锋不断。 谁先认真,谁便输了心。 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动其骨。 此时玉姣,并未注意到,灯火阑珊处,正立着一个身着灰白色长袍的男子,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 从她刚刚踏上高台,再到她将手中代表自己的玉兔,交出去,托付真心。 他如同一颗岁寒不凋的松树,挺拔又孤寒。 苍翠且苍茫。 萧宁远拉着玉姣的手,往这边走来,那棵松树便动了,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此处。 玉姣和萧宁远在外面,一直玩到了宵禁之时,才归了府。 萧宁远将玉姣送到往揽月院去的岔路口,伸手捏了捏玉姣的脸颊,温声道:“姣姣今日累极了吧?快回去,好好歇息。” 玉姣乖巧地点头:“好。” 玉姣抬脚往揽月院走去,走了几步后,她状似不经意地回头,便瞧见萧宁远将那玉兔灯,交给了藏冬,然后他则是奔着一条路,折了进去。 玉姣看得出来。 那是通往葳蕤院的路。 跟在玉姣身后的春枝,瞧见这一幕,观察着玉姣脸上的神色,没看出来玉姣是喜是怒,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小娘……” 玉姣笑了笑:“好了,快些回去休息吧,我很累了!” 说着玉姣就加快了脚步。 花灯会上的事情,是华梦一场,梦醒了,若还是沉耽其中,便是自己不知趣了。 人活着不容易,她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梦中。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梦中的疼惜和宠爱,她要的是脚踏实地的、可以改变她境况的东西。 玉姣回到揽月院。 秋蘅见玉姣一个人回来了,快言快语地问了一句:“小娘,主君没过来吗?” 春枝瞪了秋蘅一眼。 秋蘅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当下就后悔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眼神之中,还是有些困惑以及替玉姣难过的神色。 今天可是小娘的生辰! 主君既然已经陪着小娘出去花灯会了,怎么晚上,不回这揽月院? 玉姣看出来秋蘅的意思,先是往屋里面走去,等着她坐下后,就看着眼前的春枝和秋蘅开口了。 “春枝、秋蘅,我知道,最近主君对我的宠爱,让你们两个人,都有些迷失,仿若觉得,主君是独属于我,独属于揽月院的。”玉姣的语气没往日的柔顺,反而清亮认真。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紧张地看向玉姣。 小娘平时对她们很是温厚宽和。 尤其是秋蘅,她知道自己入府时间短,很多规矩都不懂,也容易说错话。 但是玉小娘从来不苛责她。 玉小娘还派了春枝姐姐教她规矩。 虽然说春枝姐姐有时候会凶巴巴的,但秋蘅心中知道,春枝也是为了她好。 和她一起入府的几个丫鬟,已经有两个被发卖了出去,剩下的,不是做脏活累活,便是主子不打骂,那管事的婆子和丫鬟,也会动辄欺辱。 唯有她,人在这揽月院。 玉小娘为人宽厚,春枝姐姐把她当亲妹妹对待,虽然些许时候严厉,但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春枝姐姐也一定想着她。 她的心中,自是十分感激的。 如今忽然间瞧见玉小娘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说话。 秋蘅不免有些忐忑地看向春枝,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春枝也不知道。 玉姣继续道:“但我希望你们记住,不管主君怎么宠爱我,主君的后宅之中,永远都不可能只有我一个女人,主君的心中,永远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玉姣微微一顿:“他今日疼我宠我,来日就能疼别人宠别人。” “我不许你们,因为主君去了别人的院子里面,便心生怨愤。”玉姣认真地说道。 她自己不会恃宠而骄,也不许自己院子里面的人,恃宠而骄。 人生如棋局。 她如今人在这忠勇伯爵府,便是身入棋局。 这不是她可以决定的,那些尊贵的、高傲的存在,只轻轻一拨手,她便被扔到棋局之中。 但……她的心,入不入这棋局。 却是她可以自己决定的。 她若是因为萧宁远去了何处、除了自己又宠了谁,就心生嫉妒不满等诸多情绪,那岂不是,将自己的心也入了这棋局? 玉姣说完这一番话后,就看到春枝和秋蘅两个丫鬟,此时都垂下了头,兴致不高的样子。 玉姣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其实这也不怪你们。” 玉姣微微一顿:“便是我,有时候,也有错觉……” 错觉萧宁远真爱上了她。 两个丫鬟,只是稍作逾越,并未真正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玉姣今日此举,并非训诫,只是提醒。 怕两个人,当真迷失了自己。 说完这话后,玉姣又道:“春枝,去把我从花灯会上,买回来的桂花酥拿出来吧,分给你们吃。” 第109章 善妒 春枝抬头,悄悄地看了玉姣一眼,见玉姣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柔和,并无之前的严肃,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玉姣,恭谨地说道:“是。” 春枝拿了桂花酥过来。 玉姣亲自将桂花酥,递给了两人,然后温声道:“你们也别怪我刚才说那番话,你们是我在这伯爵府上最亲近的人,这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而我的荣辱,也会影响到你们的未来……所以……” 春枝连忙道:“小娘,你待我们的好,我们都明白!” 秋蘅也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小娘是天下最好的主子,秋蘅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碰到这么好的主子!” 玉姣闻言忍不住地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丫头,当真是没出息,上辈子烧高香,就为了这辈子当丫鬟吗?” 秋蘅看向玉姣,眼睛亮晶晶的:“如果下辈子,还能给小娘当丫鬟,那我这辈子也烧高香!” 玉姣笑着将一块桂花酥,轻轻地塞到了秋蘅的口中。 秋蘅痴痴一笑。 主仆三人,倒也其乐融融。 其实玉姣心情还算不错,她白日里,陪萧宁远在这床笫之上滚了一回,傍晚的时候又演了一场痴心付的大戏,如今不管是身还是心,都累得提不起精神来了。 她简单梳洗后,整个人就躺在了柔软的、新棉软锦的被子上,舒展着自己的身体。 躺下后,她的唇角忍不住地轻轻扬起。 贵妾了啊…… 她还是高兴的。 怎么能不高兴呢?昔日里,她无名无分入了伯爵府,可如今……她已经是贵妾了。 但,贵妾与她而言,只是一个开始。 …… 葳蕤院。 孟侧夫人正靠在软榻上养胎,她比往常憔悴了不少。 看得出来,麝香一事对于孟侧夫人的影响很大。 萧宁远便坐在一旁,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孟侧夫人小腹。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还是很珍视的。 萧宁远温声道:“音音,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微微垂眸,委屈吗?主君还知道她委屈吗?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是锦葵那个没用的废物害的! 这一定是薛玉容的手段! 可主君,最后却信了薛玉容的。 比起身体上的伤害,孟侧夫人更是觉得伤了心。 还有,主君竟然抬了玉姣那个贱人当了贵妾! 本来在鹊儿的劝慰下,她已经缓和了心情,打算接受此事,可当她瞧见萧宁远的一瞬间,这满腹的委屈便再也藏不住了。 她抬头看向萧宁远,忍不住的阴阳怪气:“我听闻主君今日抬了一位贵妾。” 孟侧夫人本就恃宠而骄,平日里行事嚣张,和萧宁远说起话来也随意,又加上有孕,脾气更大了几分,说起话来的时候,便带着几分质问的意思。 孟侧夫人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对萧宁远这样说话。 但……以她的脾气和性子,就算是知道应该怎么做,也做不到和玉姣一样,处处讨好。 萧宁远闻言,微微颔首:“是有此事。” 孟侧夫人见萧宁远这般坦然,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几分,便一把推开了正在抚摸自己肚子的萧宁远,冷声道:“我看主君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根本就不在乎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了!既如此,主君还来看我做什么?” 旁边的鹊儿,听到自家侧夫人和萧宁远这样说话,额头直冒冷汗。 萧宁远微微垂眸,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了看气恼的孟侧夫人,到底是语气和缓的开口了:“好了,音音,我便是抬她为贵妾,她也越不过你去,你何必因此生气?” 孟侧夫人嗤了一声:“主君话说得好听,她是越不过我去,可我也永远都越不过,她的那位嫡姐!依我看,这伯爵府的后宅,改姓薛的了!毕竟她们姐妹,一个是大夫人,另外一个,又有主君的宠爱!” 萧宁远闻言,脸色微微一冷。 他盯着孟侧夫人,冷声道:“音音,你逾越了。” 他是不喜欢薛玉容,但薛玉容若无错,他便不可能,做出休妻之事。 而且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后宅的女人,恃宠而骄,起了自己不该有的妄念! 在这后宅之中,自己宠爱谁,抬谁,那都是自己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权插手。 而且,他的确想等着音音生下子嗣后,抬音音为平妻,可若是音音如此善妒,怕是多有不妥,所以他这才出言警示。 萧宁远到是好意。 可这话落在孟侧夫人的耳中,让孟侧夫人更委屈了。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双目赤红地看向萧宁远:“主君明明知道,我如今怀胎辛苦,为何还要说这样的话伤我?主君是不是也希望,这个孩子无法出生?” 萧宁远听了这话,脸色一沉:“音音!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会希望这个孩子无法出生?” 孟侧夫人见状,便开口道:“主君若是还在乎这个孩子,便收回让薛玉姣当贵妾的命令!” 萧宁远闻言,拧眉看向孟侧夫人。 眼前之人,是在用孩子,要挟他? 此时于萧宁远而言,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玉姣是否当贵妾这件事了,而是他被要挟了。 萧宁远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又怎会喜欢,被人要挟?尤其是孟侧夫人是以孩子为筹码。 此时萧宁远看向孟侧夫人的目光,便冷上了几分,神色之中已经有了隐怒。 孟侧夫人发觉萧宁远的神色不好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些过了,但此时她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赤红着双眼,看着萧宁远。 萧宁远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孟侧夫人的小腹上,最终还是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他的声音淡淡:“音音,既然你心情不好,我便不扰你了,你且好生安胎。” 说完这话,萧宁远便拂袖离去。 孟侧夫人瞧见这一幕,微微一愣,连忙喊道:“主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萧宁远便已经离开此处。 …… 玉姣几乎要睡着了。 外面传来了春枝的声音:“恭迎主君。” 第110章 杀意 玉姣微微一愣,萧宁远来了? 萧宁远不是去葳蕤院了吗?孟侧夫人竟然没以孩子为借口,留下萧宁远? 玉姣一肚子疑问。 萧宁远则是带着一身的冷气,进了屋子。 他站在门口,先把身上的外袍解了下来,这才往里面走来。 此时便借着屋内红烛的火光,瞧见玉姣从床上起身,似十分惊喜的,转身看向他。 她刚刚应该已经就寝了,身上的寝衣松垮,漏出半截香肩来,墨缎一样的头发,便垂落至此。 雪白和墨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叫人移不开眼睛。 玉姣虽然一肚子疑问,但她也没问萧宁远怎么来自己这了,而是欢欢喜喜地,往萧宁远的怀中投去。 萧宁远猝不及防的,就将那温香软玉的身子,抱了个满怀。 而此时的玉姣,也感受到萧宁远身上那让人战栗的寒意。 除了身体冷,看得出来,萧宁远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 萧宁远垂眸看向怀中的玉姣,开口道:“是不是打扰到你休息了?” 玉姣眨了眨眼睛:“没有!主君能来,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觉得你打扰到妾休息!” 萧宁远见玉姣如此,便唇角微微扬起。 他看向玉姣,语气之中多了几分认真:“姣姣,希望你能永远,这般赤诚单纯。” 他喜欢这般的女子。 玉姣唇角微微一扬,眼睛亮晶晶的:“主君希望姣姣怎样,姣姣便是怎样的!” 玉姣很累了,但丝毫都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来,等着萧宁远躺下后,她则是十分体贴的,依偎在了萧宁远的臂膀之中。 但好在,萧宁远白日里面闹了一回,晚上并没有再闹。 不然,玉姣觉得自己怕是真遭不住了。 萧宁远到底是武将,在那种事上,远远不是她这种内宅小娘子能遭住的。 也亏得她之前在庄子里面,什么事情都做,虽然瞧着娇软,但并非那种走上几步都要大喘气的娇小姐。 …… 哪怕入伯爵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但玉姣还是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个男人。 所以直到后半夜,玉姣才睡踏实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身边的床榻已经冷了,可见萧宁远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春枝听到玉姣起身的动静,从外面端着水盆进来,不等着玉姣问起,便开口道:“主君一早便去上朝了。” 春枝帮玉姣洗漱梳妆。 等着穿戴整齐,秋蘅便端着早膳进来。 此时的玉姣,已经往外走去。 秋蘅瞧见这一幕,有些疑惑:“小娘,你不用早膳了吗?” 玉姣开口道;“先去琴瑟院,至于饭……回来再吃吧。” 今日起的晚了一些,但她去琴瑟院,可不敢迟上一分半刻的。 玉姣在琴瑟院的院中,等了一会儿,薛玉容才召她进去。 她刚一迈进门槛,还没等着抬头,一个巴掌便劈头盖脸地打了上来。 啪地一声脆响。 玉姣整个人被打得懵了一瞬,抬头看去,却是满脸怒容的薛玉容,正盯着她。 此时薛玉容抬起手来,第二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但玉姣的动作更快了一些,她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直接求饶:“夫人饶命!” 薛玉容这一巴掌落了个空,冷着脸收回了手,然后看向跪在地上的玉姣,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玉姣整个人俯身贴在地上,不敢言语。 薛玉容气不打一处来:“我叫你服侍主君,是为了让你替本夫人生孩子!可不是叫你当贵妾的!” 玉姣怯怯地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满是惶恐:“奴婢是真心实意为夫人做事的,只是这被抬贵妾的事情,并非是奴婢自己能做主的,是主君……” 薛玉容冷声道:“你以为你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主君的身上,我就会放过你?若不是你有心引诱,主君又怎会抬你为贵妾!” 玉姣看着眼前神色癫狂的薛玉容,只觉得好笑。 明明是薛玉容,强迫自己去侍寝的,如今到好,自己按照薛玉容的吩咐去做了,薛玉容又觉得,自己引诱了她的男人。 玉姣知道,和薛玉容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此时便极尽卑微地说道:“奴婢就算是当了贵妾,也是夫人的奴婢,夫人何必因此动怒?” 薛玉容冷笑连连:“收起你无辜可怜的一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如今是贵妾了,若是你有了身孕,主君怕是要抬你做侧夫人!” “到时候,你便可以自己养着孩子。”薛玉容眯着眼睛,看向玉姣。 之前玉姣被抬为良妾的时候,她便不爽快,但想着终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府上也不曾有贱妾的存在,便容忍了下去。 可没想到。 这么快,玉姣就从良妾变成了贵妾! 而且此事,很是突然。 主君甚至都没有和她知会一声,便自己做了主。 玉姣连忙解释:“奴婢绝对没有这种心思,若是夫人因为我当了贵妾心中不高兴,那我这便去寻主君,请主君收回成命!” 薛玉容听了这话,冷嗤了一声:“主君既然开了口,又怎会收回成命?” 说到这,薛玉容打量着眼前的玉姣,眼神之中隐含杀意。 不管是良妾还是贵妾。 总之,这个贱人生下孩子后,她是绝对不可能留这个贱人性命的! 到也无甚太大影响。 只是这个贱人,这样频繁的侍寝,怎还没有身孕? 薛玉容思及至此,就冷声对着翠珠问道:“来了吗?” 翠珠开口道:“来了。” 玉姣跪在地上,听到薛玉容和翠珠的对话,有些忐忑不安,谁来了? 此时的薛玉容,眼睛一横,翠珠就已经过去,将玉姣扶了起来。 玉姣刚刚起身,便瞧见许郎中从门外进来。 薛玉容的脸上,满是温和地笑容:“许郎中,这几日玉小娘总是身体不爽利,还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劳请您给她诊上一诊,看看她是不是有孕了?” 玉姣闻言,微微一愣。 自己什么时候恶心呕吐了? 薛玉容这是想孩子,想疯了吗? 第111章 通牒 许郎中看了一眼安静坐在桌旁的玉姣,拿起一张帕子,盖在玉姣雪白的手腕上,这才将手指搭了上去。 此时此刻。 已经坐在一旁饮茶的薛玉容,手上的动作一顿,紧张地看向了许郎中。 许郎中收回了手,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十分紧张:“如何?” 许郎中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道:“玉小娘尚未有孕,若是有恶心呕吐的现象,应当是脾胃不和,我这便为玉小娘开两副调理脾胃的药。” 玉姣听了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已经服用了息胎丸,如何能有孕? 薛玉容听了这话,脸上依旧维持着端庄温和的神色,甚至还客气地说了一句:“那就有劳许郎中了。” 直到许郎中被翠珠送出了屋子。 薛玉容这才将脸上的笑容尽数收起,然后将幽冷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的身子,微微僵硬,她垂着头,不敢去看薛玉容。 此时的薛玉容,已经径自起身,掐着玉姣的下巴,强迫玉姣抬起头来。 看着玉姣那张明艳妖娆,将主君惑住的脸,薛玉容心中的恨意暗生,她掐着玉姣下巴的手,缓缓用力。 那尖锐的指甲,掐得玉姣生疼。 薛玉容冷声道:“贱人!你享了主君这么长时间的恩宠,到头来,竟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玉姣闻言心中觉得好笑。 薛玉容这样骂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自己?成亲至今,掐指算算,也有几年了吧?她会下蛋,怎么不曾有孕? “既然不会下蛋,留你何用?”薛玉容松开了手,但声音森冷了起来,暗含杀意。 玉姣哆嗦了一下,这薛玉容……该不会因为自己当了贵妾,察觉到了威胁,现在就要除掉自己吧? 这并非玉姣想的夸张了。 而是她这条命,在薛玉容的眼中,和一只可以随意踩死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玉姣连忙起身,跪在了地上,开口道:“求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求夫人再给我一个机会!” 薛玉容心中恨不得将玉姣千刀万剐。 但此时。 旁边的赵嬷嬷劝道:“夫人,您冷静一些,发落玉姣不难,可若是没了玉姣,谁能近主君的身?” “即便是玉姣暂未有孕,也可以分那孟侧夫人的宠,夫人若是处置了玉姣,岂不是自断臂膀?”赵嬷嬷继续道。 薛玉容猛然间转身,看向了赵嬷嬷,死死地盯着赵嬷嬷说道:“赵嬷嬷,我竟从未发现,你如此袒护玉姣这个小贱人。” 赵嬷嬷被这目光一盯,整个人僵硬在原地,额头上直冒冷汗。 她也跟着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开口:“老奴都是为了夫人着想!” “自那孟侧夫人入府后,夫人处处受其掣肘,她仗着主君的宠爱,不将夫人放在眼中,老奴看在眼中气在心中。” “老奴便觉得,与其让主君独宠那孟侧夫人,还不如让主君分宠到玉姣的身上,这玉姣横竖都是侯府的人,有夫人震着她小娘和弟弟,他们这一家子,便翻不出什么花来!” 赵嬷嬷惶恐地磕着头,一边磕头一边道:“若是夫人疑心老奴,那老奴便以死证忠心!” 赵嬷嬷说着,竟抬起头来,猛然起身,作势要去撞墙。 玉姣瞧见这一幕,并未过多言语,只是安静地跪在地上。 薛玉容冷冰冰地开口了:“好了!” 赵嬷嬷人已经到墙边了,听到薛玉容的声音后,如获大赦地看向薛玉容。 此时她整个人,都被汗浸湿了,仿若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她哽咽道:“夫人……” 薛玉容冷声道:“你且记着,我才是你的主子,若是让我知道,你做那吃里扒外的事情,定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赵嬷嬷连忙表忠心:“夫人,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把您当自己的孩子疼,谁要是对夫人不利,那就是挖老奴的心,老奴自己又怎会……” 薛玉容不太想听赵嬷嬷这一番话。 而是看着赵嬷嬷冷声道:“将玉姣送回去。” 说到这,薛玉容冷冰冰地看向玉姣,冷声道:“下次月信之前,我若是听不到好消息,到时候倒霉的不只是你,还有你小娘、你弟弟!” 玉姣诚惶诚恐地开口:“奴婢一定会尽心。” 赵嬷嬷送玉姣出门的时候,似嫌玉姣走得慢了,又或者是觉得玉姣刚才连累自己被发作,用力推了玉姣一下,玉姣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 这样一幕,落在薛玉容的眼中,让薛玉容的唇角微微扬起,对赵嬷嬷倒也放心下来。 等着赵嬷嬷走了。 薛玉容便看向翠珠说道:“翠珠,你觉得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办?” 翠珠恭谨地说道:“让玉小娘尽快有孕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是……” 薛玉容将目光落在翠珠的身上:“最重要的是什么?” 翠珠这才小声说道:“孟侧夫人这个孩子……若是生不下来就好了。” 薛玉容听完这话,眯了眯眼睛。 她何尝想不到这一层。 就算玉姣现在有孕,那这长子的名头,也争不过孟侧夫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让那个孽种出生。 薛玉容冷声道:“自上次的事情出了后,主君便更护着孟音音了,如今那葳蕤院,和铁桶一般,我若是当真贸然伸手……怕是主动给那孟音音送把柄!” 薛玉容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次的事情,她只买了麝香,还未行动,便叫人摆了一道,主君最终虽然只处置了锦葵。 但她知道,若是再有下一次。 她这个夫人的位置,怕就不保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但……她也不能亲自动手,这件事得做得天衣无缝,叫人攀咬不到她身上才好。 赵嬷嬷将玉姣送回了揽月院。 玉姣看着赵嬷嬷,低声道谢:“多谢嬷嬷。” 赵嬷嬷的语气之中有几分讥诮:“可不敢领玉小娘的谢,玉小娘这谢……若是给夫人知道了,那就是老奴的催命符!” 说到这,赵嬷嬷微微一顿:“当初欠你小娘的,如今我已尽数还完,玉小娘好本事,如今已当了贵妾,那日后的路,便自求多福吧!” 第112章 不足之症 玉姣也是到了伯爵府后,才知道柳小娘对赵嬷嬷有恩的。 赵嬷嬷还是个丫鬟的时候,得过一场恶疾,那便是月信之时崩漏不已。 当时也看过郎中,苦如黄连的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也没什么用处。 眼见着,整个人日渐一日的干瘦枯槁下去,用不了多久,怕就要贫血而死。 是柳小娘。 给赵嬷嬷拿了一副药,倒不说自己会医术,只说是从妇科圣手那求来的。 彼时,赵嬷嬷已是强弩之末,死马当活马医一般地,吃了那药。 说来也奇怪。 赵嬷嬷自己也不知道,是自己求神拜佛有了作用,还是那药当真有效,一副药吃完,她这月信崩漏的毛病,便真就好了。 当然……她也从此绝了生育的能力。 这样一来,她的心情便很复杂,一边感激柳小娘保住了自己的命,一边又忍不住地迁怒柳小娘,觉得当初若不是她给了自己那药,兴许自己还能做母亲。 便是此时,柳小娘就被赶出了侯府。 等着柳小娘回侯府的时候,她已随着二姑娘陪嫁到了忠勇伯爵府。 直到,前不久。 玉姣被二姑娘带回了忠勇伯爵府,柳小娘才寻了来,向她讨要当年救命的恩情。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若不是赵嬷嬷几次劝着薛玉容,玉姣的日子怕会更难过。 不过事到如此,薛玉容既然已经察觉到了,赵嬷嬷就也不好再为玉姣说话了。 玉姣看向赵嬷嬷,语气恭谨:“赵嬷嬷的恩是还完了,但是与我而言,赵嬷嬷依然是有恩的,若是日后赵嬷嬷有用得着玉姣的地方,玉姣定不会坐视不理。” 赵嬷嬷嗤了一声:“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说完赵嬷嬷便转身离去。 玉姣看着赵嬷嬷离开的背影,目光之中有些许失落。 刚才赵嬷嬷的那一番话,就是为了和她划清界限,从今以后,她在这伯爵府的日子,怕是会更难过了。 赵嬷嬷刚离开没多久。 翠珠又来传话了:“夫人说了,让你去永安巷之中孙娘子那瞧瞧,可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孙娘子? 玉姣正想问上一问,翠珠就已经离开了。 倒是春枝见玉姣疑惑,便开口说道:“这位孙娘子,我听说过。” 玉姣好奇地看向春枝:“这是个郎中吗?” 春枝开口道:“算是郎中,但也不是郎中,因为她只会看女子之疾,诸如月信疼痛、女子不孕,亦或者是孕期调理,产后康养。” 玉姣听了这话,便明白了。 薛玉容这是觉得自己不孕不育,叫自己去看看呢。 她的唇角微微一扯,有些无奈,这薛玉容瞧着是个有本事的,但这本事也只敢对她发作了。 她入府在一个月,就让她去看女医。 可府上这么多女子,只有孟侧夫人有了身孕,最应该被怀疑,有不孕之症的,难道不应该是萧宁远吗? 当然,就算是借给薛玉容一万个胆子。 薛玉容大概也不敢说出来,让萧宁远去看看,是否有不足之症。 虽然说玉姣确定自己的身体没问题,也不想去看劳什子女医,但薛玉容既然都差人吩咐了,她便是不去,也得去了。 大梁朝之中,女子看女医,还是有些丢人的。 虽然说玉姣,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但她从来不是离经叛道之人,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于是玉姣就吩咐了春枝:“去找两身黑色的斗篷,能将我的脸面遮挡住的那种。” 等着主仆两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两个人只才出了府。 有薛玉容的首肯,出府自然很顺利,谁敢刁难她出府看郎中,那就是和薛玉容作对!毕竟她出府……可是为了替薛玉容求子! 毕竟,在薛玉容的眼中,她这肚子,就是一个工具,她若是怀了孩子,那也是薛玉容的孩子。 …… 永安巷。 玉姣和春枝两个人,按照翠珠给的地址,轻轻地叩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这一进去,她才发现,院子里面站着好几个女子。 这些女子,都是垂着头,背对着人,遮遮掩掩,大家的样子都是极尽低调,所以排队的时候,倒也是井然有序。 没多久。 就到了玉姣和春枝。 玉姣把自己脸上的面纱往上扯了扯,示意春枝先进去,她则是跟在了后面。 两个人的衣着差不多,被那宽大的斗篷一罩,倒也分不清谁是主仆。 进门的时候,迎面出来一个同是一身黑色斗篷的女子,那女子似乎没想到春枝后面还跟着一个人,差点没和玉姣撞在一起。 恰逢门外吹来一阵风。 相撞之时,那人的头上的斗篷帽子,便被风吹来了一些。 玉姣就看清楚了此人的样子。 她微微一愣。 她本无意窥探别人阴私,只是这个人……不是白侧夫人的大丫鬟染霜吗? 玉姣愣神的功夫,染霜已经盖上盖头,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要看什么?”屋内传来了孙娘子的声音。 玉姣抬头看去,孙娘子和她小娘,是差不多的年纪,眉眼之中还带着几分流转的风情。 此时春枝已经坐下了,并低声说了一句:“看不孕之症。” 这是玉姣吩咐的。 她没自己坐过去,主要是……据这春枝说,孙娘子是有几分本事的,那许郎中不擅长女子之症,未曾看出来她服用息胎丸,若是这孙娘子看出来呢? 那薛玉容让她来这看,难保差人来打听结果,万一露馅了,麻烦可就大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玉姣便让春枝顶了上去。 孙娘子将手搭在春枝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便开口道:“成婚多久了?” 春枝小声道:“月余。” 孙娘子冷嗤了一声:“成婚月余,还尚未破瓜,分明就是你夫君有不足之症,何苦劳你来看诊,应当让你夫君去看!” 春枝闻言顿时窘迫了起来。 她哪里有什么男人啊…… 玉姣也有些意外,这孙娘子,比自己想的厉害多了!竟然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第113章 染霜 春枝有些茫然地看向玉姣,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做。 倒是玉姣,看向孙娘子,窘迫地问了一句:“孙娘子,能否劳烦你……保守一下这个秘密?” 孙娘子抬起头来,看向玉姣。 玉姣继续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家夫人一切正常,多些时日必定有孕。” 孙娘子旁边站着的女药童,闻言笑道:“这位姑娘,你多虑了,你有所不知,凡是在我家娘子这诊病拿药的,我们娘子都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大家的隐私。” 玉姣听到这长松了一口气。 她还就怕薛玉容派人来打探。 如果真能和这药童说的一样,那便太好了! 不过玉姣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会儿又道:“我家夫人如今处境艰难,若是给人知道,她和主君尚未圆房……以后怕是更艰难,多谢孙娘子为我们保守秘密。” 孙娘子将目光落在春枝的身上,冷嗤了一声:“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分明就是男人不行,不只要保全当男人的体面,还要怪责到女子的身上!” “你们且放心,若真有人来探查此事,我不会泄露半句。”孙娘子说到这,语气颇为认真。 玉姣闻言,就随手掏出了一块银锭子,放在了桌子上。 她如今是贵妾了,虽然没太多钱,但也宽裕了不少,看诊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孙娘子瞥了一眼,开口道:“你家娘子既然没什么病,这诊钱就罢了。” 玉姣闻言微微一愣,认真地看了孙娘子一眼。 这孙娘子虽然瞧着风姿流转,徐娘半老,妖娆勾人,但实际上……行事却颇为正派。 玉姣想了想便开口说道:“这钱请娘子务必收着,若是有什么家贫抓不起药的小娘子,就用这钱,给她们抓药吧!” 这次轮到孙娘子意外了。 孙娘子将目光落在玉姣身上,见眼前女子虽然身着黑色斗篷,但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清澈昳丽,宽大的斗篷也遮不住她那玲珑的身段,到比坐下来看诊那个,风姿绰约。 孙娘子在这巷子里面给女子看诊。 不管是贩夫走卒家的女子,还是高门大户的丫鬟,乃至妾室、夫人,她都见了不少。 且,她从前也在风月场上逢迎过。 自然是见多识广,此时稍微一想,便窥得几分真相。 她的唇角微微一扬,开口道:“小娘子能有如此善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到这,孙娘子继续道:“娘子不如也坐下来,我给你诊上一二?” 玉姣听孙娘子,最开始喊自己娘子,心中就隐隐觉得,孙娘子怕是猜到了什么。 她的手段,在这位见多识广的大姐姐面前,似乎有些拙劣。 不过看孙娘子这样子,似乎没有为难她的意思。 玉姣当下就道:“谢过娘子好意了,不过我的身体自己有数,便不劳烦娘子了。” 孙娘子也不强迫,而是笑着说道:“环儿,送客吧。” 药童环儿送玉姣和春枝往外走去。 玉姣看着环儿,忍不住地问了一句:“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一位姑娘出去,那位姑娘也是来看不孕的吗?” 环儿疑惑地看了一眼玉姣:“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等玉姣说什么,环儿又道:“姑娘不必试探,我们这的规矩,刚才也说给你听了,不管是什么人来打听,都是无可奉告的。” 玉姣暗道,这环儿怕是觉得,自己问起这件事,是因为不放心,怕自己的事情被说出去,所以故意试探。 其实她是真的想打听一下染霜来这做什么。 白侧夫人如今在慈音庵静修,染霜这个白侧夫人的贴身丫鬟,不在慈音庵照顾白侧夫人,跑来孙娘子这做什么? 是给自己看诊? 玉姣觉得,不太像。 这些丫鬟们,若非得了什么大病,怎么可能特意舍了自己的主子,从城外跑到城内,来找孙娘子看诊? 而且看染霜那行走如风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毛病的样子。 难不成……是白侧夫人来拿药? 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从前白侧夫人就是一个药罐子,吃药也不是稀罕事儿。 就是……她若是真病了严重了,怎么不回府,非得在那慈音庵吃苦? 玉姣想不通,便也不想了。 左右白侧夫人这个人,在伯爵府之中,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她虽然有宫里的背景,可在府上一直与世无争的,和那孟侧夫人的嚣张跋扈外露,完全不同。 玉姣和春枝两个人,出了永安巷,倒也没着急回伯爵府。 这永安巷离着太学不远。 快到午膳的时间了。 薛玉容让她出来,她回府之前,在外面用一顿饭,也不过分吧? 于是玉姣便和车夫说了一声,自作主张地,去了离太学不远的一处酒楼。 她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后,便对着春枝吩咐:“春枝,你去太学门口等一等,等他们下学的时候,将薛琅喊来。” 春枝看了玉姣一眼,眼神之中有些许担心:“小娘……” 早知道将秋蘅也带出来好了。 玉姣微微一笑:“这是太学附近,我又是忠勇伯爵府的人,不会有什么事的。” 想来是那日,被人骚扰的事情,让春枝心有余悸。 而且,她从前在乡野的时候,也不是从来不出门的。 总不能因为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就一直不出门吧? 说到这,玉姣又道:“况且,我们都捂得严严实实的,谁能看出来我什么模样呀?” 春枝闻言看了一眼玉姣的装束,这才安心下来:“那小娘,你在这等着,我速去速回!” 玉姣微微颔首。 她和薛琅感情很好,自她到了伯爵府后,他们姐弟两个人见面的日子就屈指可数了。 虽然说姐弟两个人昨日才见过。 但是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 今日难得有这个机会,他们姐弟两个人也好好聚聚。 玉姣等了一会儿。 太学就下学了,几个学子们,从太学之中走了出来,进了这酒楼。 为首那个,虽然穿了学子们统一款式的青衫,但腰间却佩戴了一大串红绿掺着的宝石珠串,他往里面走来的时候,还口若悬河地和后面的人说着话。 这分明就是镇国公府的世子爷徐昭。 第114章 遴选伴读 徐昭这个人就是如此。 不管在哪儿,都是那么的“鸡立鹤群”,格外的引人注目。 旁人都是追求个风雅,让自己看起来出尘不俗,偏这徐昭,生怕自己不够花哨。 按说以国公府的地位,直接给徐昭谋个实差,或者是什么都不让徐昭做,光这世子的名头,就足够徐昭过得滋润潇洒了。 奈何徐昭过于不学无术,国公爷觉得无法管束,便将徐昭送到了太学“深造”。 希望什么时候祖坟冒青烟,不求徐昭自己考功名,只希望徐昭在这太学里,被这朗朗浩然之气熏陶一下,不要真当个纨绔,将国公府的家业败光。 玉姣正要将落在玉姣身上的目光收回。 便听到徐昭开口道:“大家都听说了吧?沈先生过几日就要去宫中做太傅了!” “我就说么,沈先生这样的状元郎,怎么没个一官半职的,就来了书院教书,他这哪里是来教书啊!” 徐昭说到这,众学子看向徐昭。 “不是来教书的,是来做什么的?”有人好奇。 徐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笨,你是真笨啊!他来太学,当然是要在我等众人之中,遴选入宫的伴读啊!” 众学子听到这,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当真有此事?” “那还能有假?”徐昭笑道。 众人闻言当下就道:“那徐兄定然在名单里面吧?” 说着话,众人看向徐昭的眼神充满了艳羡。 入宫伴读啊!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虽然说陛下尚未定下太子,可如今适龄的皇子,也就大皇子、二皇子两位,除此之外,还有两位年少的小皇子,尤其是四皇子才五岁。 所以大家只需要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押宝。 这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不管是立长立贤,大皇子都是最优的人选。 所以,入宫伴读,便相当于在未来天子面前露脸。 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且不说以后,就说眼下,谁能入宫伴读,那也是给家里长脸的事情啊! 是以,京城之中的高门大户,谁不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宫中做伴读? “徐兄?”刚才问话那人,见徐昭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徐昭讪笑了一下,开口道:“我必定是在沈先生心上的最优人选,但……入宫束缚太多,这件事我还得想想。” 玉姣见徐昭这样,忍不住地想笑。 他这分明就是……没被选上吧? 不过入宫伴读,可是一个好机会。 对于这些出身好的公子来说,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可对于薛琅来说,若是能入宫伴读,可是一个打破现状的好机会! 入太学后,永昌侯府便对薛琅多了几分重视。 若是入宫伴读,永昌侯府谁还敢小看薛琅? 小娘和薛琅在永昌侯府安稳了,她做起事来,就再也不怕薛玉容威胁了。 此时有人好奇地问道:“徐兄,那入宫伴读的名单,可定下了?徐兄知道,都有什么人入选吗?” 徐昭是个大嘴巴,听人这样问,就洋洋得意了起来:“定下了!实不相瞒,我今日去沈先生那教课业,便看到了那名单。” “都有谁?” “不用想,肯定有那薛琅!这薛琅运气也是好,一个小小庶子,竟然能得沈先生看重!” 听到薛琅的名字,玉姣便竖起耳朵来。 她的心情也有些激动。 这是要时来运转了! 他们姐弟两个人,自从回到侯府后,吃了多少辛苦?如今这些辛苦,都要有回报了! 谁知道,徐昭闻言便道:“没有薛琅的名字,倒是有那薛庚的名字。” 玉姣微微一愣…… 其他人也觉得意外:“不能吧?那薛庚和薛琅比起来,诗不行、论不行的,选伴读,怎么可能不选薛琅,选薛庚?” 徐昭叹息了一声:“你们刚才也说了啊,这薛琅只是个庶子,那薛庚可是永昌侯府的嫡子,母族又是李家的……” “可选伴读,不是课业为先,家世为后吗?”有人问。 徐昭很是无奈:“话是这样说的,可你们见过几个庶子出头了?” “况且那薛庚,可有个嫡亲的姐姐在忠勇伯爵府当夫人,忠勇伯爵府什么情况,你们都清楚吧?”徐昭问道。 众人听到忠勇伯爵府不说话了。 这汴京城之中高门大户,素来等级分明。 国公府要比侯府贵重,侯府也比伯爵府贵重。 可这忠勇伯爵府是个特例。 哪怕萧宁远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可是边疆的十万萧家铁骑、汴京西郊的三万护城卫,都让萧宁远的伯爵府,成为这汴京城之中,独树一帜的存在。 可以说,若是没有萧家军,就没有当今的盛世太平! 玉姣听了徐昭这话,只觉心如死灰。 她的阿弟,明明那么优秀,明明那么刻苦,可到头来,却比不过招猫逗狗,无所事事的薛庚。 玉姣垂眸,几乎要哭出来了。 就在此时。 她瞧见路上,一个着灰白色长袍的男子,抬头正往这边二楼看来。 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 隔着窗。 仿若被宿命召唤一样,目光在空中交汇。 玉姣也没想到,能在这看到沈寒时,他依然一身清雅,仿若谪仙。 玉姣瞧见沈寒时的一瞬间,心中不知道从哪里涌出了勇气,猛然间往楼下跑去。 路过徐昭等人身旁的时候。 她头上的黑色罩帽,往下掉了掉,如雪的容颜便猛然间闯入了徐昭的眼帘,让徐昭整个人,失了魂一般的,定在了那。 玉姣一边将帽子罩上,一边追下了楼。 可下了楼后,玉姣往刚才看到沈寒时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哪里还有沈寒时了? 玉姣抿了抿唇,有些失望。 她追上来干什么?追上来难道就能让沈寒时改变主意,定薛琅入宫吗? 玉姣想到这,便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 不料,这一转身,到瞧见了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沈寒时。 沈寒时刚刚行走的方向,明明不是这个方向的…… 沈寒时看着眼前因为奔跑,有些呼吸急促的小娘子,声音清冷地开口了:“薛四姑娘这么急,可是想寻什么人?” 第115章 求人 玉姣怔忪了一下:“沈……沈先生?” 玉姣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沈寒时,索性就和那些学生们一起,喊了沈先生。 “这么急着跑下来,寻沈某何事?”沈寒时冷冰冰地开口。 沈寒时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道,玉姣是追着他下来的? 玉姣有些局促不安,往酒楼门口张望了一下,刚才她下来的时候,给人瞧见了自己的样子…… 沈寒时见玉姣这样,嗤了一声,便信步往一旁走去。 玉姣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无人之地,沈寒时停住脚步。 至于玉姣,刚刚跑得急,又罩着兜帽,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蒸笼中,她轻轻地将自己的帷帽扯开了一些,看着眼前的沈寒时,有些局促不安地开口了:“沈先生,请恕玉姣冒昧……” 沈寒时闻言,冷声道:“薛四姑娘不必和我说这些客套话,有话直言便是。” 玉姣看向眼前那身形颀长,面若冷玉的男子,此时那男子,正垂眸看向她,那目光过于冷澈,让玉姣有一种想落荒而逃的感觉。 本就是她对不住沈寒时再先。 每次她见沈寒时,她都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今日若非是为了薛琅,她绝对不会厚着脸皮跟上来。 玉姣硬着头皮开口道:“我听闻沈先生负责遴选皇子伴读一事……” 玉姣说完这话,就悄悄地去观察沈寒时的表情,却见他眼底并无半点情绪,古井无波,仿若没听到她的话一样。 玉姣继续说道:“薛琅是不是……没被选上?” 沈寒时似乎此时,才将注意力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终于不是那让人看不清楚喜怒的模样了,他的语气之中有了几分讥诮:“薛四姑娘这么急着寻沈某,为的就是这桩事情吗?” 玉姣抿唇,然后点头。 这才低声道:“琅儿师承先生,琅儿才学如何,先生定然清楚,这次遴选伴读,于别人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可对于琅儿来说……却是改命的机会。” 说到这的时候,玉姣已经抬起头来,用自己那秋水一样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沈寒时:“还请沈先生助琅儿选上伴读。” 玉姣举起双手,往前伸去,然后躬身行了个大礼。 沈寒时打量着眼前的玉姣,冷声道:“我还以为,你要质问我,薛琅为何没在伴读的名单上。” 玉姣连忙道:“先生的难处,玉姣知道……” 那徐昭说,没在名单上看到薛琅的名字。 玉姣并不怪沈寒时。 她心知,这不是沈寒时记恨自己悔婚一事,故意没把薛琅选上。 而是沈寒时一介寒门,虽然高中状元,可在这高门大户的棋局上,他未必可以做执子之人,定然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 所以今日,她并未质疑,而且相求。 沈寒时闻言,似笑非笑:“既知道我的难处,怎还来寻我说这件事?” 玉姣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声音清悦且坚定:“因为我相信,先生定然不愿意和那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同流合污,我也相信先生愿意给所有困厄的,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遮挡住天光的微末者,一个机会!”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声音淡淡:“薛四姑娘是觉得,凭着这一番话,便能说动我,愿意为了你们姐弟,去得罪人吗?” 玉姣看向沈寒时,迟疑地问了一句:“那沈先生,觉得怎样,你才能帮琅儿这一次?” 沈寒时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冷声道:“薛四姑娘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让沈某帮你们的东西吗?” 玉姣微微一愣。 是啊。 她有什么资格和沈寒时谈这个? 她身无长物、要钱无钱,要权无权,有什么资格,去说动状元郎,去选一个庶子入宫伴读? 玉姣的脸色一寸寸地惨白下去,上牙咬着下唇,脸色难看极了。 沈寒时将目光落在那身形单薄瘦弱的少女身上,声音冷冷:“薛四姑娘还是请回吧,你既已做了那忠勇伯的妾室,如今若是让人你和外男私会,恐怕会伤了你的清誉。” 沈寒时是这样说的,但说完他不等着玉姣先离开,自己便拂袖而去。 玉姣站在远处,眼中有泪花辗转。 她不怪沈寒时不肯帮自己。 她也不怪上天不公。 让她生而为如草芥的庶女。 她只是……只是……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罢了。 又酸又苦。 …… 春枝和薛琅两个人,此时在酒楼的门口,四处张望,仿若那无头的苍蝇。 在春枝急的直跺脚的时候。 一袭黑袍的玉姣,这才急急地往这边走来。 春枝的眼睛微微一亮:“琅公子!你看!是我家小娘!” 一席青衫的薛琅,终于看到自家二姐过来,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直接迎了上来。 “姐!”薛琅很是急切地喊了一声。 玉姣定住脚步,看向薛琅:“琅儿。” 此时的玉姣,眼中早已经没了泪花,反而如从前一般,清亮坚定。 委屈解决不了事情,她可以委屈一时,但她绝不甘心委屈一世。 薛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玉姣,见玉姣一切如常,这才开口问道:“姐!你刚才去哪儿了?我和春枝过来的时候,没找到你人,魂儿都没吓没了!” 玉姣看到薛琅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兜帽掀了去,粲然一笑:“我就是等急了,下去迎你了,不曾想走反了方向,这不,我发现自己走错路后,就赶紧回来了。” 她并不想让薛琅,知道自己见了沈寒时的事情。 到时候,以薛琅的性子,虽然不至于因为傲气难堪,但肯定也会格外心疼她。 薛琅长松了一口气:“这样啊。” 玉姣眨了眨眼睛:“好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饿了吧?走吧,我们一起去用饭。” 薛琅点了点头,但看着眼前的酒楼,到是有些为难:“姐……不便宜……” 玉姣笑着拉住了薛琅的手腕:“走吧,姐姐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两个人重新回到酒楼。 徐昭那一桌,格外喧闹。 大家开着一些玩笑,诸如什么:“春红楼的芳柳姑娘,可是对徐世子念念不忘……” 徐昭听了这话,桌子下的脚,直接踩了上去。 那被踩的人愣了愣。 徐昭咬牙道:“闭嘴!不会说话就别说话!都给我安静一些!” 可千万……别吵到了美人。 玉姣和薛琅,回到了刚才的桌旁坐好。 薛琅便笑着开口了:“姐姐,你今日怎么来寻我了?难道你也知道了?” 第116章 入选 玉姣疑惑地看向薛琅:“知道什么?” 薛琅便一脸喜色地说道:“我可以入宫做皇子伴读了!” 玉姣意外地看向薛琅:“啊?” 薛琅被选上了?这……玉姣忍不住地往不远处徐昭所在的那桌上看去,恰逢徐昭正托着下巴,往这边看来。 四目相对。 玉姣满脸疑惑。 徐昭满脸笑意。 和徐昭同桌一个人,低声道:“徐世子,你能不能把你的口水收一收?” 徐昭慌忙去摸自己的唇角,发现没有口水,顿时恼羞成怒地瞪了那人一眼。 倒是玉姣,已经把目光收了回来。 薛琅颇为疑惑:“阿姐?怎么了?你好像……很意外?” 玉姣看向薛琅,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欢喜:“你能被选上伴读,阿姐自然是高兴的,阿姐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过于顺利了,有些意外,那些出身好的公子却落选的人,又怎会甘心你被选上?” 薛琅闻言便道:“他们自然是不甘心!可沈先生亲自点了我去做伴读,他们就是不甘心,也没用啊?” 玉姣错愕了一下:“什么?” 薛琅见玉姣的神色异常,忍不住地有些疑惑,阿姐这是怎么了? 好在玉姣平时待薛琅极好,姐弟两个人的感情非比寻常,所以玉姣这番异常的表现,倒也没让薛琅误会玉姣不替他高兴。 薛琅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阿姐,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难不成,这当伴读不是好事儿? 玉姣连忙开口道:“没什么不对,是我自己……”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欢喜地看向薛琅:“琅儿能当伴读,是咱们一家的福气,阿姐为你高兴,若是小娘知道了,定会更高兴!” 玉姣口中的一家,不包含永昌侯府的其他人。 至于亲姐姐薛玉慈? 玉姣的心中自然是有薛玉慈的。 只是薛玉慈的做派,到像是嫌弃他们这些出身低微的人似的,她寻常的时候,也从不主动提起这位姐姐。 毕竟……长姐好似,不想有他们这些亲人。 薛琅见玉姣高兴,这才放心的高兴了起来:“姐姐刚才的神色,吓到我了,我还以为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呢!” 玉姣唇角微微扬起:“既是沈先生亲自点了你的名字,自然没什么算计。” “沈先生此人着实是个风清月朗的人物。”玉姣笑着赞道。 那李氏定当用各种绊子,不让薛琅选上,可最终沈寒时还是定了薛琅的名字,足以证明,沈寒时的确是一股清流。 只是…… 她今日误会沈寒时,没将薛琅选上,于是去求了沈寒时一回。 沈寒时那般不冷不热,阴阳怪气的样子,多半儿是觉得被羞辱了。 想到这,玉姣很是无地自容。 若是什么时候再见沈寒时,她定当好好和沈寒时赔礼道歉。 是她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觉得沈寒时屈于那些高门大户了,把名额都给了那些出身显贵之人。 其实按道理来说。 薛琅的出身也不算太差,父亲好歹也是侯爷。 只不过……侯府的情况复杂,薛琅这出身,还不如贩夫走卒的子弟,至少,没人暗中使绊子。 玉姣看向薛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被选上了,那薛庚呢?” 薛琅的唇角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据说,原本的名单上是有薛庚的名字的……但是先生朱批,给去掉了。” “用先生的话来说,如此不学无术之人,若是入宫做了伴读,那岂不是为祸未来国之根基?”薛琅继续道。 薛琅到底是年纪小,虽然平日里看着少年老成,心事满满。 当着自家姐姐说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免喜形于色。 便是玉姣听了这结果后,唇角都忍不住地微微扬起,脸上浮现出一个由内而外散发的笑容。 不知道李氏知道此事后,会有何感想。 还有父亲,自己最忽视的庶子,往后入宫做了伴读,虽尚无功名,可也算是给侯府长脸了,不知道父亲……又会是什么感想。 因为姐弟两个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徐昭并未听到他们说什么。 他只看到了玉姣脸上那道灿如春华的笑容。 他又一次,忍不住地跟着笑了一下…… 徐昭的目光过于明显,让玉姣很是不自在,随手又一次将自己的兜帽罩上。 薛琅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徐昭一眼。 徐昭到也不恼,反而对着薛琅嘿嘿一笑。 任谁瞧见这张,和自己心中女神有几分相似的脸,也恼不起来啊! 薛琅:“……” 玉姣看向薛琅,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琅儿,切莫生事。” “那徐世子虽然看着放纵,但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玉姣继续道。 这倒是实话。 那徐昭每次见了她,都只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痴痴地看着她,倒没做过什么无理的事情。 虽然说这目光,让她觉得碍眼,可也仅此而已了。 她又不是纸糊的,总不能因为徐昭看她一眼,她就指使自家弟弟去和徐昭打架,得罪镇国公府的世子吧? 姐弟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吃了几个小菜。 饭罢。 玉姣便看着小二喊道:“结账。” 小二笑道:“客官,你们这桌的钱,已经有人结过了。” 薛琅和玉姣同时把目光落在了徐昭在的那桌,不用问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徐昭做的。 但此时……徐昭已经人去桌空了。 玉姣忍不住扶额。 倒是薛琅开口道:“阿姐不必为此事烦恼,等我在太学碰到徐昭,将银钱还回去便是。” 第117章 空欢喜 玉姣从外面回来。 薛玉容差翠珠来问了话。 玉姣低声道:“孙娘子说,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假以时日,必定能有孕。” 翠珠点了点头,盯着玉姣说了一句:“你且记着按照夫人的吩咐行事,若是到期……你未能完成夫人要你做的事情,夫人说了,她的身边从不养闲人!” 玉姣听了这话,乖顺地开口:“请翠珠姑娘回去告诉夫人,玉姣一定全力以赴。” 她一定全力以赴,将萧宁远的心,狠狠地抓住。 叫薛玉容动弹自己不得! 薛玉容这般狠辣,可到头来,也未能伤白侧夫人半分……说到底,不就是白侧夫人有萧宁远护着吗? 不过玉姣也清楚。 怕是到下次月信来的时候。 她就要和薛玉容彻底翻脸了。 总之,她不能在自己没能力保护孩子的时候,怀上孩子,更不能因为薛玉容的威逼,就妥协。 所以……在这短短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必须更加努力的,为自己抓住一些筹码! 不过总归是有好消息的,至少伴读一事,让那永昌侯府的人,无法随意处置折辱小娘和琅儿了…… …… 薛琅想找到徐昭,将请吃饭的银子还回去。 奈何徐昭过于纨绔,下午根本就没去太学。 薛琅没法子,只好先把此事摁下,耐心地听先生讲课,直到散学。 他才从侧门回了府,还没等着往里面走。 就听到门房火急火燎地嚷嚷了起来:“快!快!快去通传侯爷,宫里来人了!” 此时的李氏正陪着永昌侯用茶,听人来通传,脸上顿时带起了欢喜的神色:“侯爷,定是宫中遴选伴读的事情定了下来,所以宫里才会派人来通传!快!来人,让庚儿速速到前厅去!” 永昌侯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连忙起身和李氏一起往外走去。 一边走,永昌侯一边赞道:“庚儿能有如此出息,实在是离不开你这个母亲的良苦用心。” 永昌侯倒是知道,李氏为了薛庚当伴读,没少周旋的事情。 李氏那常年端着的脸上,少见地带起了几分笑意:“侯爷说笑了,庚儿若不是您的儿子,怕是连选伴读的门槛都够不着。” 两个人对着恭维,但脚上的速度却不敢慢。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前厅。 也瞧见了那传令的公公,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圣旨,所以只是一般的司礼太监过来传令。 可便是如此,永昌侯和李氏也不敢怠慢。 孙公公看着永昌侯和李氏,脸上含笑:“恭喜永昌侯,贺喜永昌侯了。” 永昌侯含笑道:“可是遴选伴读一事?” 孙公公道:“永昌侯既然都知道了,那周某便不用多说什么了,明日一早,便让贵府的公子,去宫门外候着吧。” 李氏欢喜不已,庚儿这次是真出息了! 那薛琅不过仗着字写得比庚儿好,就到处出风头,还讨了那沈寒时的喜欢,可那又有什么用? 在遴选伴读这件事上。 她便要让那个小野种明白。 他们这种出身卑贱的庶子,想要出人头地,那就是痴人说梦! 自从那日老夫人寿宴,她这心中就窝着一股气,不上不下的分外难受,今天这口气,总算是舒解了出去。 李氏连忙看了一眼,贴身伺候自己的佩锦。 佩锦是李氏的陪嫁丫鬟,年岁和李氏差不多,只需要李氏一个眼神,佩锦就会意了。 她拿出沉甸甸的一个钱袋,直接就走到孙公公跟前塞了过去:“公公这一路过来,想必十分劳累,这些银钱,公公便买酒吃吧。” 孙公公伸手的时候,捏了捏那钱袋里面的重量。 虽然隔着钱袋子,可是孙公公依然能掂量出来,这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银子,而是金裸子。 这么一袋……可值不老少钱呢! “这也太贵重了。”孙公公似有些许惶恐,但却没有把到手的钱袋子,递出去的意思。 李氏笑道:“犬子年幼,这入宫后,不懂规矩,还得孙公公多提点照拂一二,所以孙公公切莫推辞。” 孙公公笑着把钱袋子塞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心中暗自想着,传闻之中,这李氏很是苛待府上的庶出的子女,便是那薛庚,读太学也不是永昌侯府保荐的。 可如今看来……传言有虚啊! 不说别的,就说李氏这满脸的笑容,便不像是装出来的,一看便知道,这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孙公公思量至此,就笑道:“照拂不敢当,不过请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对公子,方不枉夫人一番苦心。” 说这话的时候,孙公公还伸手摸了摸自己袖子上垂落的衣衫。 李氏顿时会意,当下就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孙公公笑道:“那奴婢这边告辞了。” 孙公公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薛琅,含笑道:“薛公子,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宫门口候着,切莫迟了时辰。” 若这侯府没拿钱出来。 孙公公也不会多嘴,再叮嘱一句。 可这既然拿了钱,孙公公就想表现得贴心一些,总得让永昌侯府觉得,这钱花得值得啊! 薛琅闻言便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孙公公拱手道:“多谢公公提点。” “公子善学,入宫做伴读,日后必当前途无量,奴婢便祝公子前途无量。”孙公公含笑道。 李氏在一旁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逐渐难看起来。 这个小野种哪里来的胆子! 他莫不是觉得,和孙公公搭上话,便可以入宫做伴读了吧? 当着孙公公的面,李氏不好直接发作,只好维持着端庄的模样,含笑看向孙公公,开口道:“公公怕是认错人了。” 孙公公疑惑地看向李氏:“认错人?” 难不成眼前这个人,并非薛琅,而是薛庚? 没想到李氏的儿子,竟也如此俊秀! 李氏看着薛琅,低声呵斥道:“琅儿,你还不快快给公公赔礼!你刚才贸然出来,可是没少给公公添烦恼。” 说着话,李氏就又一次看向孙公公:“府上的庶子,缺了点规矩,让公公见笑了。” 永昌侯站在一旁,虽然并未言语,可也拧着眉看向薛琅,眼神之中,已经有了隐怒。 瞧着那样子,只等着外人一走,就要发作出来。 永昌侯低声呵斥道:“你还不速速退下,在这丢什么脸?” 孙公公听了个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眼前这位,可是贵府的三公子,薛琅?” 第118章 双标 永昌侯微微颔首:“正是。” 孙公公笑了起来:“那没错啊,入宫伴读的人,便是这位薛三公子薛琅。” 薛琅听到孙公公这样说并不意外。 先生既然已经说了,有他的名字,那就一定不会错。 但永昌侯和李氏两个人,听了这话后,两个人就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最终还是李氏先缓和过来,用不可置信的语气,看向孙公公说道:“公公,这件事弄错了吧?我们府上被选上入宫伴读的人,怎么可能是薛琅?” “不该是我儿薛庚吗?”李氏震惊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体面伪善了,直接将心中的话问了出来。 孙公公刚才已经将名册递给了佩锦。 此时听李氏这样说,便道:“夫人若是有疑惑,不妨打开那名册看看,这上方有每一个入选学子的名字,上面还有宣文殿的印信。” 这宣文殿,便是皇子们入读之地。 以宣文殿为名,下设太傅,学士等,为皇子们讲学。这宣文殿的印信,已经是官印了,需要三审三核,才会在文书上盖上该印信。 如今孙公公提起这印信,就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李氏还是不肯相信,一把从佩锦的手中拿过了那名册,展开来看。 在上面,寻觅了一圈,没看到了薛庚的名字,倒是在最末尾的时候,瞧见了薛琅二字。 李氏整个人愣在那,拿着名册的手都忍不住地有些哆嗦,看得出来,这是被气狠了。 孙公公瞧见这一幕,心中暗道,看起来……刚才的事情,是闹了个乌龙。 亏得他刚才还当这李氏,是个宽厚之人,如今看来……是自己看走眼了。 孙公公已经猜到,永昌侯府上怕要掀起一场风波了,他便看着永昌侯开口道:“侯爷,奴婢宫中还有事情,便……不叨扰了。” 说完,孙公公就带着自己的干儿子,从此处离开。 小瑞子低眉顺眼地跟着孙公公离开了永昌侯府,然后问了一句:“干爹,那银子……好像是李氏为了薛庚给的,我们不用退回去吗?” 孙公公看向小瑞子,开口道:“李氏既然给了,我们作何退回去?” “可如此一来,那李氏岂不是会记恨上咱们?觉得是咱们没说明白,让她出了丑?”小瑞子很是不解。 虽然说这李氏不是宫中的人,但也不是他们这种当差的,可以随意得罪的。 孙公公似笑非笑:“这李氏,怕是不但不会记恨咱们,怕是还要给咱们送银钱呢……” 小瑞子愣了愣:“啊?还送钱?让咱们关照薛琅吗?” 话说到这,小瑞子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好似想明白了什么事情一般。 孙公公看着小瑞子,继续道:“且学着吧!” …… 此时的永昌侯府前厅。 气氛诡谲。 薛琅明明被选上做了伴读,按说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此束手垂头地站在永昌侯的对面,一脸犯了错的样子。 那李氏,正冷眸看向薛琅。 眼神之中的目光,好像毒刮子一样的,想从薛琅的身上刮下来一层肉!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名单上的薛庚,变成了薛琅! 但…… 她知道,一定是薛琅这个不安分的贱种做了什么! 自从玉姣那个贱人嫁出了府,薛琅就和疯狗一条一样的,先是闹着去读太学,后又在老夫人的寿辰上出风头,如今连宣文殿的伴读都选上了! 简直太不把她放在眼中了! 李氏瞧着站在一旁的薛琅,格外的碍眼,便冷声道:“你莫要以为,你选上伴读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可以光耀永昌侯府的门楣了,若非永昌侯府蒙阴,你怕也选不上!” “我今日同你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切莫忘记永昌侯府的恩德!”李氏继续道。 永昌侯听李氏这样说,并未反驳。 他也希望薛琅这孩子,记得永昌侯府的恩。 薛琅见永昌侯府任由李氏说教自己,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失望…… 到是他动妄念了。 阿姐说过,人没有价值的时候就不要期待,别人看重自己,可如今,他已经选上伴读,父亲好像依旧没有看重自己。 到是他妄想了。 想到这,薛琅便垂头道:“母亲教训的是,琅儿一定谨言慎行,谨记父亲和母亲的教诲,也谨记永昌侯府对琅儿的恩情。” 便是此时,薛庚姗姗来迟。 他瞧见父亲和母亲都在,一边往这走,一边在脸上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父亲!母亲!宫中来传信的公公呢?可是已经走了?” 说到这,薛庚往永昌侯跟前一站,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得意:“父亲!怎么样?我这也算是给永昌侯府,光耀门楣了吧?” 永昌侯将目光落在薛庚的身上。 薛庚更得意了,看向了李氏:“母亲,你可是说了,若我能选上伴读,你便求父亲,将我立为世子……” 这话说得,格外打脸刚才李氏的那一番话。 李氏恨不得给薛庚一个大耳刮子! 她聪明一世,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蠢东西! 再去看旁边芝兰玉树,静思谨学的薛琅,她便觉得……心中堵得慌! 李氏咬牙呵斥道:“闭嘴!” 说完这话,李氏又看向永昌侯。 永昌侯冷眸看向薛庚,沉声道:“没用的东西!琅儿两年前才回到侯府教养,便可有如此成就,可你再看看你!请遍名师,也没比过琅儿!” 永昌侯这样说,并未是抬高薛琅。 他只是对薛庚很失望。 薛庚到底是他寄予了全部厚望的嫡子啊! 李氏看向永昌侯,试探性地开口:“侯爷,这入宫伴读的人选,可还能更改?” 永昌侯瞥向李氏:“你这是何意?” 第119章 绝处 李氏丝毫没有避讳薛琅的意思,而是直接道:“薛琅一个庶子,从小养在乡野,我实在是怕他不懂规矩,冲撞了宫中的贵人,给永昌侯府招来祸端。” “而且,若是我们永昌侯府送一个庶子入宫,难保会让人觉得,我们永昌侯府无人了,连庶子都能登堂入室了!” “所以,这个入宫伴读的机会,还不如就给了庚儿。”李氏继续道。 薛琅听到这话,眼神如同玉姣一样乖顺,瞧不出半点不忿的意思来。 他微微垂眸,仿若低落至极地站在那。 永昌侯惯会忽略薛琅,虽然说最近这段时间,他对薛琅多了几分重视,可当薛琅和自己的嫡子薛庚比起来的时候,他的心还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偏向了薛庚。 只是……这伴读的名单,可不是他说的算。 名单已经盖上了文昌殿的印信,怕是改不了。 永昌侯看向李氏,开口道:“我这便再去见一见那沈太傅,且看看这件事是否还能周旋,若是能让两个孩子都入宫伴读,才叫两全其美。” 永昌侯当着薛琅的面,终究是没说出来。 永昌侯当下快步离去。 剩下的李氏,看着薛庚,眯着眼睛说道:“庚儿,你是当兄长的,可得好好关照一下弟弟。” 薛庚闻言,便冷嗤了一声,看向了薛琅:“娘,你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他的!” …… 傍晚。 玉姣看了看天色,天空之中大团大团的浓云,几乎连成一片,将揽月院之小小四方天地,遮挡住。 连着空气,都因为水汽过多,多了几分厚重。 玉姣莫名的觉得有些胸闷气短。 玉姣看了一眼秋蘅,开口道:“秋蘅,你出去转一圈,听听主君现下在何处?” 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打听萧宁远的事情,但这丫鬟出去闲聊,探听一下,总是无妨的。 若萧宁远今夜有了其他去处,她便不等萧宁远了,早些时候用膳休息。 秋蘅这一去,没多大一会儿,就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小娘!小娘!不好了!不好了!”秋蘅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着。 春枝瞧见这一幕,皱眉呵斥:“好好说话!什么叫做谁不好了?” 秋蘅听了这好话,心头一凛,也多亏小娘宽厚,春枝姐姐又肯教她!不然她这冒失的性子,怕是早就让人杖责或者是掌嘴不知道多少回了。 秋蘅缓了一口气,这才看着玉姣说道:“刚才奴婢看着小娘的吩咐,出去转了一圈,碰到了钱管事手下的那个昌荣,他说刚刚从后门回来,碰到了永昌侯府的人,来寻小娘。” “永昌侯府的人来寻我?”玉姣有些意外。 秋蘅点了点头:“奴婢也觉得疑惑,于是就到后门那看了一眼,那果然有个车夫模样的人等着,说是柳小娘差她过来传话。” 玉姣听了这话,心头猛然一凛。 小娘若非有要紧的事情,绝对不会主动过来传话寻她。 而且看秋蘅刚才的样子,难不成是小娘出事了? 这样想着,玉姣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小娘怎么了?” “不是柳小娘,是……是府上的三公子,摔断了腿。”秋蘅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怎会! 晌午自己还同琅儿用了饭,琅儿活蹦乱跳的,怎么短短一下午,琅儿就摔断了腿? 若只是意外,小娘怕是不会差人来传话…… 这…… 玉姣心念一转,当下就咬牙道:“我只当,我和琅儿足够努力,便可以挣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给我们带上的枷锁。” “可……我们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他们还要绝了我们向上的路!”玉姣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通红。 她随手扯下了一个披风,罩在身上就往外走去。 春枝瞧见这一幕,连忙问道:“小娘,你这是去做什么?” “回侯府!”玉姣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扔下一句话。 春枝忙不迭地跟上,劝道:“小娘,没有主君和夫人的首肯,你如何能出府?” 玉姣没理会跟在后面的春枝,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走着。 等着走到了后门的时候,玉姣果然被一个守门的婆子拦下了。 那婆子开口道:“小娘,快入夜了,你现在出府,怕是不合规矩。” 玉姣当下就道:“这是主君应允的。” 春枝一愣,主君何时应允了? 守门婆子闻言倒也没阻拦,就直接放了玉姣出去。 等着出了门,春枝这才张了张嘴,忍不住地道:“小娘,我们这……能行吗?主君若是知道我们用他的名义,骗婆子开了门……” 玉姣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小娘差人来传话,说是琅儿断了腿。 必定是十分严重的情况了。 且,那些人让薛琅断一条腿不是目的,怕是……想着薛琅,错过入宫伴读的机会,甚至有可能,让薛琅落得个终身残疾! 若真这样。 那琅儿的一生便彻彻底底地毁了! 小娘在那侯府,也永无出头之日! 连带着她,怕也要彻底受人掣肘。 约莫一刻钟,玉姣就出现在了永昌侯府的外面。 李氏大约没想到,玉姣竟然能从伯爵府回来,到也没派人拦着门,所以到是让玉姣,顺顺利利地入了府。 玉姣带着郎中,一刻不敢耽误,直接就到了幽芳院。 柳小娘院子里面的大丫鬟,不算可信,近些日子,便叫柳小娘打发了,换了个叫做禾儿的小丫头,这丫头是是柳小娘从管家手中救下来的,年岁虽然小,可贵在忠心。 禾儿瞧见玉姣过来了,连忙往里面跑去:“小娘,四姑娘回来了!” 玉姣径自往里面冲去。 这一进柳小娘的屋子,借着烛火,便瞧见薛琅脸色苍白的,闭眼躺在床上。 一条腿,被仔细地绑好了,支在一旁。 玉姣瞧见这一幕,眼睛通红,倒不是想哭,而是燃着难以克制的怒火。 “小娘,琅儿是怎么受伤的?”玉姣咬牙问道。 柳小娘的眼睛红肿,看样子已经哭过了。 此时被玉姣这样一问,她的眼睛又红了红,这才开口道:“是……” 第120章 逢生 “是什么?”玉姣追问。 “是二公子,故意让人将琅儿带到假山上推了下来。”柳小娘说这话的时候,人都在颤抖。 玉姣的牙齿都要咬碎了:“父亲可知道此事?” “知道了。”柳小娘抿唇。 “那父亲怎么说的?”玉姣问。 柳小娘垂眸:“他说,是琅儿和薛庚追逐打闹的时候,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追逐? 打闹? 玉姣听到这,就忍不住地冷笑了起来。 玉姣擅长内敛情绪,便是天大的事情,她也不会表现在脸上,今日这是被气急了,才会冷笑出声。 其实不用多问,玉姣就知道,父亲是什么态度,这是又要袒护薛庚! 她只不过,觉得近些日子,琅儿表现的这样好,父亲会看重琅儿几分……可没想到,他们姐弟,在父亲的眼中,依旧如草芥。 便是此时。 永昌侯从外面走了进来。 永昌侯也没想到,会在这看到玉姣。 “你怎么回来了?”永昌侯皱眉问道。 玉姣开口道:“听闻琅儿受伤,我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回来看看。” 永昌侯的眉头拧的更深了:“简直就是胡闹,你如今已经是忠勇伯爵府的人,怎么能娘家一有事,就往回跑?” 玉姣开口道:“这是主君应允的。” 既然已经扯谎了,索性就扯到底! 永昌侯听到玉姣说起萧宁远,神色稍微缓和了起来:“如此,你也不能侯府一出事,便往回跑!你应该明白,什么叫做大局为重。” “只有你和你嫡姐,稳固好了侯府和伯爵府的关系,我们侯府才能在这汴京城之中,稳扎根基。”永昌侯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打心底,升起了一股子嘲讽之意。 父亲这话说得还倒是有意思。 想让她以侯府为先,却不肯在侯府之中护住她小娘和弟弟。 凭什么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侯府去卖命? 玉姣嘴上却说道:“父亲教训的是。” 永昌侯见玉姣并未和自己争辩,神色才缓和了几分。 薛琅此时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先喊了一声:“阿姐……” 然后才看向永昌候:“父亲。” 永昌侯皱眉道:“既伤了腿,便好生养着吧,明日清晨我会亲自去找沈太傅解释,你已无法入宫伴读。” 玉姣开口道:“玉姣知道父亲是心疼琅儿,怕琅儿伤了腿还要入宫过于辛苦,可是这名单既然已经定下,若是琅儿不去,岂不是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 永昌侯闻言道:“空出的名额,我会举荐庚儿。” 其实他今日便为了薛庚去见了沈寒时。 沈寒时说,名额已满,塞不进去其他人。 可没想到,他这刚回府,就听说薛庚和薛琅两个人玩闹的时候,薛琅竟然伤了腿…… 他便想顺水推舟,替薛琅回绝了伴读之事,空出一个名额,将薛庚塞进去。 玉姣连忙开口道:“父亲!万万不可!” 她也没想到,父亲竟然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薛庚是父亲的孩子,可他们姐弟,也是父亲的孩子啊? 永昌侯皱眉看向玉姣,问道:“这有何不可?” 玉姣正色道:“琅儿被选上伴读,本是人人艳羡的事情,如今却在入宫伴读前一日,却因兄弟嬉闹伤了腿……” “若父亲不举荐二弟,顶多落个教子不严监护不力的坏名声。” “可若父亲举荐了二弟……难道父亲就不怕,外人揣测我永昌侯府,因为这伴读的名额,兄弟阋墙吗?” “小孩子打闹而已,怎就成兄弟阋墙了?”永昌侯不满地说道。 玉姣无奈地说道:“我们怎么看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外面的人怎么传怎么看,父亲,众口铄金……本来我永昌侯府,留下了一个伴读的名额,已叫人不快了。” “难保不会有人,趁着这个档口,兴风作浪,叫我永昌侯府的两个公子,都无法入宫伴读。” “若只是失了伴读的名额,倒也无伤大雅,动不了我永昌侯府的根基,可……陛下最痛恨的便是兄弟阋墙之事,若是让陛下知道,永昌侯府出了这种事情,还妄想送公子入皇宫伴读,陛下是否会担心,侯府的风气,影响到皇子们?”玉姣的语气平缓,娓娓道来。 可这一番话说完,永昌侯的脸色,已经青白不定了。 这……若真如玉姣所说。 永昌侯府和兄弟阋墙扯上了关系,还要送庚儿入宫…… 那后果,怕是他承担不起的! 永昌侯迟疑了一下便道:“可若不举荐庚儿,这名额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薛琅闻言便开口了。 他脸色苍白,声音虚弱但坚定:“父亲,阿姐,我能行的!明日便叫人,将我抬入宫中,若是众皇子觉得我这番有冲撞之嫌,薛琅一力承担,绝不叫侯府为难!” 玉姣闻言笑道:“琅儿,你这番还要入宫伴读,那叫身残志坚,且以皇家之事为己先,若给宫中的贵人知道了,怕是要赞你呢,又怎会怪你腿伤冲撞?” 永昌侯沉吟良久,才开口道:“如此,你明日便准时入宫!” 说到这,永昌侯又冷声道:“琅儿,侯府众多子女,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入宫后,若旁人问起你的腿伤,你应当知道怎么说。” 薛琅的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褥子,声音却乖顺:“孩儿便说,是自己贪玩登高,不小心跌了下来。” 永昌侯很是满意这个答案。 此时他便道:“如此甚好,入夜了,早些休息,明日养足精神好入宫。” 他往外走的时候,瞥了玉姣一眼:“还有你,入夜后还在伯爵府外逗留,成何体统?还不速速回去!” 玉姣的头道:“是。” 玉姣跟着永昌侯往外走的时候,又碰到了往幽芳院来的李氏。 李氏的目光一扫,便死死地盯住了玉姣!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这个贱丫头,竟然回来了! 李氏看向永昌候,试探道:“侯爷……可通知琅儿明日不用入宫的事情了?” 永昌侯淡淡道:“不过就是断了一条腿,让人抬着入宫便是!” 李氏微微一愣……正想再说什么。 永昌侯便道:“你不必去探望了,且让他休息,明日莫要误了时辰。” 李氏被永昌侯挡了回去,玉姣更是安心地离开永昌侯府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中尚有几分忐忑……今日她可是擅自离府,还打了主君的名义…… 第121章 过关 玉姣领着春枝,走到了揽月院。 这才一进月亮门,便瞧见……藏冬站在卧房的前面。 这是……主君来了? 玉姣顿时紧张起来,她这一去一回,此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主君在这……等了自己很久吧? 她要怎么和主君解释这件事? 春枝倒是福至心灵的,看了一眼藏冬,低声问道:“藏冬小哥,主君来了多久了?” 藏冬瞥了春枝一眼,好似没听到春枝的话一样。 春枝:“……” 哑巴吗?不会说话吗? 此时秋蘅,从旁边走出来,小声道:“小娘,主君来了好一会儿了……” 玉姣见秋蘅语气忐忑,踌躇一下,终究是硬着头皮,往屋内走去。 一进屋,她便瞧见萧宁远正坐在用来习字的桌案后方,瞧见玉姣进来后,他便抬起头来,看向玉姣。 眸光仿若不见底的深渊。 叫人觉得,心头一紧……但又看不出喜怒。 玉姣随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然后这才走到萧宁远的前面,俯身跪了下去:“请主君恕罪!” 这府上有什么事情能瞒住萧宁远? 所以玉姣没打算蒙混过去,而是直接认错。 玉姣跪下后,好一会儿,都没听到萧宁远那边有什么动静。 这才怯怯地抬起头来。 只见萧宁远用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正打量着她。 玉姣的眼睛一红,就要哭出来。 萧宁远本想给玉姣立规矩,但瞧见玉姣这样,心便软了三分,开口道:“起来吧。” 玉姣闻言破涕而笑:“主君原谅妾了?” 萧宁远看向玉姣:“薛琅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你担心弟弟,是人之常情,但……你若是想出府,大可以差人来寻我,难不成,我还能挡着你回去探望薛琅吗?” 玉姣听了这话,张了张嘴。 她一个小小良妾,去哪里寻萧宁远? 玉姣的心中多出了几分涩然。 瞧,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哪里会明白,卑如蝼蚁的她……有怎么样的难处? 这些人,要她讲规矩、要她不能说谎骗婆子开门。 可…她的处境,若是真处处讲规矩,怕就要将自己折在这偌大的伯爵府之中了! 见玉姣垂首不说话。 萧宁远忍不住地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 薛玉容和萧宁远,正陪着萧老夫人饮茶说话。 一个下人,便进来禀告。 “守门的婆子说,玉小娘刚刚出府了,说是主君应允的,差奴婢过来问问,是否有此事?” 婆子放了玉姣出去后。 总觉不太踏实,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这才硬着头皮,寻人来问。 薛玉容闻言,便将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 薛老夫人也皱眉:“这个时间,出府吗?” 伯爵府素来讲规矩,倒也不是不让府中的人出府,但,作为一个妾室,夜半独自出行,却是没有先例的。 萧宁远闻言,先是抬手饮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我同意的。” …… 萧宁远收回思绪。 他知道玉姣打着自己的名义,私自离府后,心中是恼的。 可又知道,玉姣是为了去探望薛琅,心中就有了几分心疼。 如今再见玉姣这般模样,萧宁远的心就更软了几分。 他开口道:“我同你说这个,并非苛责你,今日是我替你圆了这个谎,可若你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若是谎言被揭穿了呢?” “你这样无视伯爵府的规矩,怕是要被请家法!”萧宁远沉声道。 玉姣听到这话,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似乎被家法二字给吓到。 她眼中那要落不落的泪花儿,也落了下来。 她知晓,这做人,尤其是做女人,该柔弱的时候就得柔弱,该落泪的时候就得落泪。 萧宁远见状,抬起手臂来:“过来!” 他说家法一事,并未随意吓唬她。 而是,按照府上的规矩,私自出府,要杖责。 他总不能,明面上为了纵玉姣,打破府上的规矩,若真是如此……玉姣在府上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所以,他的语气就严肃了一些,希望她不要再犯此事。 可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玉姣就掉了眼泪。 玉姣挪着小步,来到萧宁远的跟前,萧宁远的长臂往回一揽,便将玉姣摁在自己的怀中。 “委屈?”萧宁远低沉的声音从玉姣的头顶传来。 玉姣抿唇:“妾不委屈,妾只是……只是觉得自己犯了错,怕主君同妾生气,不想理妾了……” 说着话,玉姣就抬起头来,用自己那仿若含着秋水的目光,怯怯地,看着萧宁远。 萧宁远正色道:“虽不会因此不理你,但……你竟然有胆子用我的名义出府,得罚!” 玉姣的身子软了下来,贴向萧宁远:“那主君打算怎么罚妾?”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然后就将玉姣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玉姣有一瞬间的茫然…… 萧宁远不是那个意思? 只见萧宁远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一沓公文,开口道:“今日怕是要连夜处理这些公务了。” “便罚你,为我研墨。”萧宁远说着,便见玉姣一脸窘迫地站在那,察觉到玉姣的意思,便朗声笑了起来。 玉姣被萧宁远这样一笑。 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其实并非想引诱萧宁远,只是……她希望萧宁远忘记和自己之间不愉快的事情,才出了此策。 没想到萧宁远想的,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儿! 玉姣连忙道:“妾去给主君煮一些新茶!” 玉姣说着,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出门的时候,还差点没撞到了门框上。 萧宁远含笑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这丫头……怎么还和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娘一样,冒冒失失的。 今日出府,她也是过于冒失。 不过……这种冒失,倒也不会让他过于恼怒,反倒是让他觉得,玉姣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赤诚单纯。 而此时。 玉姣出了屋子,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万幸,萧宁远没在此事上,过于苛责她。 这样想着,玉姣便看着春枝说道:“春枝,你去将主君上次赏的新茶取来。” 第122章 相助 春枝连忙去拿了。 玉姣拒绝了春枝帮着煮茶的请求,亲自煮了茶,端入了屋内。 萧宁远此时已经开始看公文了,这些公文,乃枢密院发下来,让萧宁远协助处理。 萧宁远在边关摸爬打滚多年,处理起枢密院的事情,倒也得心应手。 只不过……枢密院的公文,多且繁杂,得费些时候。 玉姣先拢起袖子为萧宁远斟茶,然后又将红烛的烛心剪了剪,将烛火拨亮。 这才站在桌案一旁,俯身磨墨。 玉姣并不多话,呼吸轻且缓,若不是屋中多了一股幽香,几乎都察觉不到,这屋中有一个人。 萧宁远提笔在公文上写字。 萧宁远平时在公文上写字,用的还是规矩的官体字,但如此,也能看出来,萧宁远的字也是很好。 萧宁远虽然是武将。 可是他的身上并无寻常武将常有的粗莽,反而带着一种,仿若与生俱来的雍容和矜贵。 萧宁远写累了,便抬起手来。 玉姣极有颜色的,双手将那根笔接住,在笔洗之中,涮洗了一下,然后才放到笔架上。 此时的萧宁远,已经开始饮茶。 茶正温着,入口的味道刚刚好,倒比寻常喝的茶水之中,带着一股甘甜的香气。 萧宁远垂眸看了看茶盏之中的茶汤,问了一句:“什么茶?” 玉姣笑道:“这不就是主君前些日子,赏给奴婢的武夷新茶吗?不过主君的嘴真灵,妾在这茶水里面,加了一些未开的茉莉花,主君喜欢吗?” 萧宁远又喝了一口,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入口回甘,余香绕唇。” 萧宁远将茶盏放下,又道:“不错。” 玉姣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萧宁远:“主君若是喜欢,那以后妾便为主君煮茶。” 萧宁远看向玉姣。 煮茶这等事儿,看起来简单,可也不是将茶叶一股脑放入水中那么简单,还得讲究个火候,每个人煮出来的茶味道不一样。 玉姣不但能将茶的底色,煮得很好,还在这底色上,又加入了茉莉,着实是……难得。 他觉得眼前的玉姣,仿若是一本书一样,每次翻开,都能读出不一样的味道。 他又忍不住地想起,那日枫下起舞的玉姣,以及那日登台飞花的玉姣,连带着那怯怯的,如同小兔一样的玉姣,和那偶尔露出利爪的,如同野猫一样的玉姣…… 这样千千面面的她,合成一人,便这样亭亭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玉姣,放到这高门大户之中,也是个优秀至极的姑娘。 这样优秀的姑娘,与他做妾,倒是委屈了。 如此想着,萧宁远的心中,就多了几分怜惜。 他状似随口问道:“你弟弟……伤得怎样?” 玉姣也没想到,萧宁远会忽然问起薛琅的事情,她抿了抿唇,这才一脸低落地开口:“腿断了,若是养好了,应该不会落下残疾,若是养不好……” 玉姣没说下去。 萧宁远又问:“那入宫伴读之事呢?” 玉姣心中暗道,萧宁远竟然连这事儿都知道。 虽然说这件事对于太学学子们,是一件大事儿,可是萧宁远是何等身份?这对于萧宁远来说,只能算是微末之事,更何况伯爵府之中,也没有恰好可以入宫伴读的年轻一辈,他能知道这件事,让玉姣还是有几分意外的。 玉姣小声道:“琅儿愿意入宫伴读,就是不知道,这伤了腿,会不会让冲撞了宫中的贵人。” 玉姣虽然当着永昌侯的面,说的是只会被嘉奖,但其实……她还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以往也没有过带伤入宫伴读的先例。 萧宁远问完后,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就此事表态。 但他心中知道,这怕又是侯府大夫人的手段。 玉姣不知道萧宁远为何问起这些,心中也疑惑,萧宁远怎么问完后,就没了下文? 倒是萧宁远,此时喝了茶后,便又一次开始提笔,在公文上书写起来。 一夜。 直到天将破晓,玉姣将萧宁远从自己这处送走。 她一边晃动着酸疼的手腕以及有些僵硬的肩膀,这才躺下。 此时她又困又累,几乎觉得,无法控制自己这身体了,倒头的瞬间,就进入了梦乡。 …… 卯时三刻。 萧宁远出现在宫门口。 负责守宫门的龙武军首领尚威,瞧见萧宁远过来了,便亲自过来招呼:“萧伯爷,今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萧宁远开口道:“枢密院的事情很急,所以便早来了一些。” 此时的萧宁远,便将目光,往不远处落去。 只瞧见几个伴读,正聚在一起说话。 倒是将薛琅一个人晾在一旁。 他们不太敢和薛琅亲近,毕竟……薛庚可不好得罪,谁让薛庚有萧宁远这个姐夫呢? 尚威顺着萧宁远的目光看去,便道:“那些都是宣文殿选的伴读,那个坐在椅子上的,是永昌侯府的庶子薛琅,听说受了伤。” 说到这,尚威叹息了一声:“这倒是把我难住了,历来也没有臣下是用椅子抬进去的……” 便是此时。 那些学子们,已经往这边走来。 薛琅则是拄着一根拐杖,艰难地起身,便要用自己的一条腿和一条拐棍,往里面蹦来。 可这样一蹦,就算不用坏道的左腿吃力气,也会因为震动,疼的厉害。 他才走了一步,便已经是满头大汗。 那些学子从萧宁远跟前路过的时候,都拱手和萧宁远行礼。 “萧伯爷。” 萧宁远微微颔首,然后道:“众位都是宣文殿的伴读,一言一行,怕是要上达天听。” “若是让陛下知道,尔等心地纯良,乐于助人……总也好过,言行冷漠,不念同窗之情。”萧宁远微笑着说这话。 众人微微一愣。 能选上伴读之人,哪里有脑子笨的? 有两个反应快的,已经直接转头,折回薛琅的跟前,开口道:“我们搀着你。” 薛琅被人这么一搀,顿时就觉得,整个人松快了不少,往前行走的,也更顺畅了。 第123章 宣文 薛琅路过萧宁远身边的时候,微微停了一下,然后对着萧宁远行了个礼:“薛琅谢过伯爷。” 萧宁远微微颔首,并未言语,但观其神色,倒颇为温和。 几个拥簇着薛琅的伴读,心中也有了数,知晓接下来应该怎样对薛琅。 其实他们畏惧的,从来都不是薛庚。 永昌侯府就是个空架子,他们今日在这地,多数都是从高门大户里面出来的……自然也不怕薛庚。 但……薛庚总是提起萧宁远。 他们除了嫌弃薛琅是个庶子,身份上不了台面,就是怕罪萧宁远。 可如今萧宁远的态度,已经摆出来了,他们……对薛琅的态度,自然就发生了转变。 而薛琅,好似没察觉到,这些人虚伪的转变一般,一脸真诚地和众人说着:“多谢众位兄台。” “众位兄台对薛琅的好,薛琅铭记于心,永怀感恩。”薛琅继续道。 众伴读:“……”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感谢他们,他们这也是……为了好名声做样子。 只不过薛琅这般真诚,倒是让他们有些无地自容,甚至开始觉得,薛琅这个人,好像也挺好的啊? 文昌殿。 沈寒时早就等在这了,此时瞧见学生们搀扶着薛琅进来,便将目光落在了薛琅的腿上,接着皱了皱眉。 侯府发生的事情,沈寒时自是不知道的。 所以今日瞧见这一幕,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薛琅见了沈寒时这位亦师亦友的先生,心中莫名多了几分委屈,低声道:“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了。” 见薛琅一脸做错事孩子的样子,沈寒时开口道:“入座吧。” 沈寒时又瞥了一眼刚才搀着薛琅的以及拥簇着薛琅过来的人,开口道:“薛琅带伤读书,颇为上进,至于尔等……” 沈寒时微微一顿:“帮扶同窗,着实是心地纯善。” 众人见果真被夸赞了,心中顿时欢喜起来。 看起来这件事他们没做错! 他们还得对薛琅更照顾一些才是! 学子们刚到一会儿,大皇子和二皇子便也过来了。 沈寒时便开始讲今天的经义。 他人虽然看着清冷,但讲起课业来,却不古板无趣,反而让众人听了个津津有味。 …… 而此时,玉姣正立在琴瑟院的院子里。 她其实才躺下没多久,就被春枝喊了起来。 自然不是春枝自作主张,而是她知晓,昨夜那事,还没有完全过去呢。 萧宁远虽然没有为难,还替她圆了谎,可薛玉容这一关,她还没有踏过去。 她昨夜没休息好,又没用膳。 在琴瑟院地里,立了已有一个时辰,周身又酸又痛。 也亏得她出来的时候,换了一身夹袄,不然在外面立这么长时间,人也得冻透了。 赵嬷嬷端着一盆水从屋子里面出来,瞧见玉姣后,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立在这和个女鬼似的,真是晦气!” 按说玉姣是贵妾,赵嬷嬷只是一个老妈子,身份有别,这样骂玉姣是僭越。 可赵嬷嬷没指名道姓的,且靠着薛玉容,这琴瑟院里面又都是薛玉容的人……骂也就骂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倒是屋子里面梳妆的薛玉容,听到赵嬷嬷的话,这才想起来。 薛玉姣那个贱人?是不是正在外面站着呢? 主君今日一早就去上朝了,回来的兴许会早些…… 薛玉容将一根朱钗,递给了后方给自己盘头的翠珠,接着便从铜镜前起身,走到了主位坐下,冷声道:“让她进来!” 玉姣的腿,站了好长时间,僵硬得和两根木头似的,但还是不敢耽误,连忙往屋子里面走去。 一进屋。 还没等着玉姣说话。 一个茶盏,就径自砸了过来,也亏得薛玉容,还用得着玉姣这张脸,力道往下偏了偏,茶盏砸到了玉姣的身上。 不然……玉姣觉得,自己今日怕是要毁容了。 薛玉容冷声道:“贱人,昨日你何时同主君求了回侯府的事情?” 主君昨日下朝后,便一直和她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此事? 若不是知道以主君的性情,定不会为了维护一个女子,就当着老夫人的面说谎,她甚至怀疑,主君是刻意替玉姣瞒下此事。 玉姣抿唇道:“主君刚刚一进府,妾就差人去问了。” 薛玉容闻言,倒也没疑惑什么,主君进府的时候……的确有段路是单独走的。 可即便知道,玉姣不是说谎,薛玉容的心中还是有火。 “你那个下贱的弟弟,不过是断了一条腿而已!用得着你回去献殷勤吗?” “还有!你回府后,同父亲说了什么?竟让父亲改了主意,送薛琅那个贱奴入宫当伴读?”薛玉容冷声喝问。 玉姣又一次跪了下来,她嗫嚅道:“夫人,我回去只是探望了父亲,父亲未曾和我多说什么……” 父亲多半儿也不会蠢到,将自己说的那番话,告诉李氏。 若是薛玉容真知道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来这问她了。 所以玉姣便打定主意,咬死了自己不清楚。” “不是你说的?那父亲为何改变主意!不送庚儿入宫,反而送薛琅这个庶子入宫!”薛玉容咬着后牙根,克制着自己想把玉姣弄死的冲动。 且等等,再等等。 只要玉姣这个贱人有了身孕,生下孩子,再弄死她不迟! 玉姣苦笑一声就道:“夫人是知道的,父亲素来不把我放在眼中,即便是我真说了什么,父亲又怎么可能往心中去? 薛玉容闻言,倒是找回了几分理智。 确如玉姣所言,父亲根本就没把玉姣这个小贱人放在眼中,自然不可能听玉姣的。 可薛玉容,即便是觉得玉姣无措,此时也没有放过玉姣的意思。 她心情不好,玉姣便要跟着倒霉。 她看向玉姣,冷声道:“来人!赐茶!” 玉姣微微一颤。 薛玉容已经温和地笑了起来:“昨日主君在你的房中,待到今日破晓才离开,你伺候主君,定是辛苦了,我这个当主母的,自然得好好谢你,替我照顾主君呢!” 第124章 母凭子贵 玉姣听了这话后,心中是有苦说不出。 她想要解释。 她昨天夜里,是“伺候”了萧宁远,可却不是薛玉容以为的那种伺候。 可她也知道,自己怕是越描越黑。 这次是赵嬷嬷端了茶水进来。 薛玉容轻车熟路地拎起茶壶,一边轻蔑地看向玉姣,一边命令道:“将茶盏捡起来,接好了!” 玉姣只好捡起刚刚薛玉容扔在地上的茶盏,颤抖着,将手臂拉直,把茶盏举高。 薛玉容冷嗤了一声,茶壶微微往下一倾斜,便落入茶盏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 茶水虽然很烫,但……不似以往那般滚烫,落到手上的时候,只有微微的刺痛感,虽然不舒服,但也能挨过去。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立在薛玉容身后的赵嬷嬷,心中将这个人情记下。 赵嬷嬷人老成精,跟在薛玉容身边,什么事儿出过纰漏? 这茶水,定是赵嬷嬷故意放冷了一些,才提进来的。 自然,赵嬷嬷也并非真正的纯善,若她真是一个心眼儿好的人,也不可能在薛玉容的身边伺候这么长时间。 她如今这样助玉姣。 一来是……这件事无非是抬抬手的小事儿。 二来……除却已经还完的恩情,她想多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茶水虽然不烫手,但玉姣却不能表现出太过轻松的样子,不然薛玉容指不定还要如何磋磨她。 于是玉姣的手开始颤抖,眼眶一红,就要落泪,声音哀凄:“夫人,求你饶了我吧,求你饶了我吧……” 薛玉容将剩下的茶水倾倒了下去,这才将茶壶递给了赵嬷嬷,然后淡淡地说道:“今日本夫人心情好,允你回家探望你小娘。” 玉姣心下明白,薛玉容这样,约莫是做给萧宁远看的。 瞧她,多么的善良,多么的善解人意。 而且薛琅也是薛家人,哪怕薛玉容心中厌恶极了,可为了她那贤良大娘子的好名声,也没道理,不让庶妹不回去看看的。 玉姣却不管薛玉容怎么想的。 能回去看望小娘和琅儿,她还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她开口道:“多谢夫人。” “回去后,告诉你小娘,莫要以为薛琅入宫做了伴读,她就可以母凭子贵!” “她在永昌侯府之中,永远都只是一个妾!而妾,就是主母的半个奴才!”薛玉容冷嗤了一声。 玉姣低着头,弯着腰,满身卑微地从琴瑟院里面出来,直到走远了,玉姣才敢直起胸膛。 春枝有些担心地问了一句:“小娘,你还好吧?” 玉姣微微颔首:“还好。” “走吧,收拾东西,回府探望。”玉姣含笑道。 薛玉容既然让她回去,她当然得回去! 她到揽月院的时候,薛玉容还派人送来了几样东西,说是她特意准备的,用来慰问薛琅的。 玉姣也不意外,薛玉容好似有两个面孔,私底下的她尖酸刻薄狠辣,明面上却是温和大度贤良,这……不过是她展现贤良的一个手段罢了。 玉姣想到这,不免一怔。 薛玉容又两幅面孔。 自己又何尝不是? 她在萧宁远面前,赤诚善良、心思单纯,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可实际上……她的心中,却满腹算计。 其实曾经的她,也的确赤诚,可……在这高门大宅之中,赤诚单纯的人,活不长。 玉姣整理好情绪,又故意拖延了一会时间,这才乘坐府上的马车出了门。 等着到了太学前面,那家叫做清风里的酒楼附近。 玉姣便掀开马车的帘子,温声道:“老伯,麻烦在清风里停一下,我去买一些清风里的茶点带回去。” 车夫听了这话,憨厚一笑:“玉小娘客气了,我就在门口等着你。” 玉姣便上了二楼,依旧寻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先和小二点了几样茶点,说是要打包带走,然后又点了一壶茶,便安静地往屋外看去。 徐昭领着三五好友,从清风里的楼下经过。 这一抬头,便瞧见了美人斜靠在窗棂的旁边,往下看来。 两个人一高一低。 徐昭只觉得,那玉姣好似神女垂眸一样的,美得叫他心中暗动。 徐昭转头就往清风里走来。 走到一半儿,徐昭便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几个人说道:“你们自己先回去吧!” 那几个人并未瞧见玉姣,所以也不知道徐昭为何改了主意。 “哎呀,徐兄,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去春红楼,听芳柳姑娘唱曲吗?怎么不去了?要去清风里吃饭吗?不用我们作陪吗?” “是啊!” “哪里有那么多废话!滚不滚?”徐昭不客气地道。 众人:“……” 徐昭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若不是他爹是镇国公,他们才不陪着这位纨绔公子玩呢。 徐昭送走众人,这才大步往清风里走去。 小二将玉姣的茶水送了上来,玉姣抬手饮茶,微微扬眉,便瞧见徐昭从楼下上来。 玉姣的唇角微微一扬。 徐昭便和勾了魂儿一样的,往这边走来,然后寻了个离着玉姣不算远的位置坐下。 此时玉姣红了红眼睛。 徐昭的心头猛然一揪……怎么就落泪了?难不成是萧宁远那个浑蛋,得了美人还欺负人? 他就知道!萧宁远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春枝递出了一个帕子:“小娘,你莫要哭了,叫人瞧见了不好。” “奴婢知道,你忧心柳小娘和琅公子,可……你着急也没用。”春枝继续道。 玉姣也不说话,只擦眼泪。 春枝似有些愤愤不平:“按说,琅公子如今当了伴读,咱们柳小娘也应该母凭子贵的!可侯爷也太过分了,竟然没想着抬咱们小娘为侧夫人!” “难道他就不怕,这汴京城之中,众口铄金,说他不把皇子们放在眼中,叫一个生母卑微的庶子,入宫伴读吗?”春枝继续道。 玉姣闻言,抬头呵斥了春枝一句:“春枝!不可乱说!隔墙有耳,若是传出去了……” 春枝咬牙道:“传出去才好,传出去让侯爷给柳小娘抬侧夫人,到时候小娘便不用……这样担心府上的事情了。” 第125章 借嘴 玉姣又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春枝,你别说了,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在外面提起这件事……父亲定不会轻饶了我。” 春枝一脸急色:“小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咱们就受这个委屈吗?” “今日二公子断琅公子的腿,下次就是要琅公子的命了!” 玉姣垂泪:“若是可以,纵然用我的命换琅儿的命,我也是愿意的……” 便是此时,小二已经将打包好的茶点,送了过来。 玉姣起身往外走去。 春枝则是拎起茶点,跟在后方。 玉姣从始至终,也没和徐昭说上一句话,只顾着垂泪,仿若没注意到徐昭一样。 纵然有人瞧见,两个人都在酒楼之中,也说不出一句半句的闲话。 这是酒楼又不是客栈,人来人往的,总不能两人坐得稍微近了一些,就怀疑他们有什么吧? 玉姣下楼的时候,便已经将眼泪擦干,出门看到车夫的时候,便将一包点心,塞给了车夫:“老伯,这些给你尝尝鲜。” 车夫闻言,有些诚惶诚恐。 这伯爵府之中的小娘们,也算是主子,这些主子们,可没有哪个和玉小娘这样,对他们这些粗使下人这般客气。 等着上了马车,春枝这才小声道:“小娘,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她还是第一次做戏,难免有些紧张,手心都浸了汗。 玉姣含笑道:“很好。” 她知晓这样有利用徐昭的嫌疑,但她只能在心中说一上一句对不起和多谢了。 薛玉容不是说,小娘不要想着母凭子贵吗? 那她便想办法,让小娘母凭子贵! 今天她就借这徐昭的嘴一用,将父亲架到火上烤一烤!她就不信,父亲真能无动于衷! 只希望徐昭能按照她预期的……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 幽芳院。 玉姣进来的时候,便瞧见柳小娘满脸忧心地站在屋内的窗户前。 丫鬟禾儿小声地劝着:“小娘,你吃些东西吧。” 玉姣皱眉道:“娘,你没吃午膳吗?” 禾儿转过身来,看向玉姣:“四姑娘,小娘今日晨起,就没用饭……” 柳小娘也转过身来,看向玉姣。 “阿姣,你怎么回来了?”柳小娘瞧见玉姣还是高兴的。 玉姣见自家小娘这样就知道,定是因为担心薛琅。 薛琅入宫伴读,晌午是不回来用膳的,柳小娘不知道宫中的情况,便更担心了。 玉姣开口劝慰:“小娘,你别担心了,琅儿现在没传什么消息回来,定没什么大事发生,我刚刚从清风里带了茶点过来,小娘不如陪着我用一些?” 柳小娘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在玉姣的对面。 她并不想女儿跟着自己担心,所以就把心中的忧愁收了起来。 她何尝只是担心宫中的事情,她更担心,薛琅入宫后,会让那李氏更记恨,这次是断了腿,下次指不定会怎样呢。 柳小娘看向玉姣的时候,眼神之中带着关心:“你会伯爵府后,可有人为难你?” 玉姣眨了眨眼睛笑道:“主君宠我,谁敢为难我?” 柳小娘见玉姣这般模样,有几分无奈:“你呀!这男人素来靠不住,你也不要事事指着他的宠爱。” 她便是如此。 从前觉得,有宠爱便可以有一切。 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她竟连自己的儿女们都护不住。 想到这,柳小娘只觉得心中沉闷。 玉姣点头:“娘亲教训的是!那娘亲,快点吃点东西,莫要让我担心!” 这样说着,玉姣就将一块点心,递给了柳小娘。 柳小娘心情好了起来,笑着陪着玉姣吃点心。 …… 永昌侯的午膳,没在家中用,而是去了安平侯府。 今日恰逢安平侯生辰,府上设宴,邀请了汴京城中不少有头有脸的人。 他和安平侯素来不对付,暗中较劲,但是这面上,还算过得去。 这饭菜刚刚摆上来。 便瞧见穿得和鸡毛掸子一样的徐昭,领着几个人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徐昭是刚刚从春红楼,将这几个人薅过来的。 众人对徐昭这种,明明刚把他们打发了,回头又把他们薅来的行为很是不爽。 但……没办法。 谁让徐昭给的太多了呢! 徐昭给他们包下了芳柳姑娘,让他们未来一个月,每天都可以去听芳柳姑娘唱曲! 安平侯见徐昭来了,不算意外,毕竟徐昭这个人,很是喜欢凑热闹。 不管谁家有事儿,徐昭都乐意去凑合一下。 但徐昭此人,是个猫厌狗嫌的人物,来了人家的府上,若是府上有什么阴私叫徐昭瞧见了,改日,必定满城皆知。 所以安平侯格外关注了徐昭几分。 徐昭等人此时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还用不大不小的嗓门说着什么。 “啧,这永昌侯胆子可真大!” “竟然真把一个妾子生的庶子,送到宫中当伴读了!他当真不把皇子们放在眼中啊,当皇子们什么人呢?” 永昌侯此时就在不远处。 这声音到他那,虽然已经不大了,但还是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徐昭却没有收敛的意思,继续道:“啧!他也不怕,谁到宫中去参他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永昌侯的脸色,越来越黑。 安平侯瞧见这一幕,乐了。 他也没想到,徐昭来他府上,第一件事做的,就是说永昌侯的“小话”,而且还这么大的嗓门。 那永昌侯府的薛琅选上伴读侯,永昌侯不是很骄傲吗?没想到,这好事儿变成坏事儿吧? 除了安平侯,今日在场的,都是京城的达官显贵,此时大家都将复杂的目光,落在了永昌侯身上。 比起安平侯的好心情,以及众人看热闹一般的心情,永昌侯的心情可以说是差到极点了! 现如今,人已经送到宫中去了,他还能怎么办? 若是上头真怪罪下来,觉得他送地位卑微的庶子入宫是冒犯……那他该如何是好? 他此时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徐昭的嘴给堵上。 大家本来想不到此事的,可如今让徐昭这大嘴巴一宣传……定有人暗中参他。 尤其是……永昌侯看了一眼有些幸灾乐祸的安平侯,这个老匹夫就可能这样做! 偏那徐昭,好似没察觉永昌侯眼中的怒意一样,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要是他,定会马上给那个薛琅的小娘,抬一抬位分,做个平妻什么的……这平妻之子,怎么也好过妾室之子啊!” 永昌侯闻言,好似瞬间被点醒。 第126章 平妻 刚才玉姣说的是,想让自己的小娘当个侧夫人。 但徐昭觉得,这侧夫人的身份可不算贵重,当个平妻才好呢! 徐昭此时还没有忘记人身攻击:“要我说,还是这永昌侯,上了年纪老糊涂了……这脑子就是不灵光,怪不得不被重用呢……啊?永昌侯,你在这啊?” 徐昭说着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了永昌侯身上,仿若刚刚瞧见一样。 永昌侯:“……” 永昌侯额角的青筋已经直跳了。 他上了年纪?他怎么就上了年纪了! 他如今刚满五十! 还有,谁脑子不灵光了? 要不是这小兔崽子的爹是镇国公,他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兔崽子! 徐昭是镇国公的老来得子,镇国公可以说是三朝元老了,这身份和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起的。 “薛伯父,竖子无状,刚才不小心冒犯了您,您可千万不要往心中去啊!”徐昭说着,还给永昌侯行了个礼。 永昌侯:“……” 他被一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小兔崽子,竟然喊自己伯父?自己可真是当不起! 好一会儿,永昌侯才咬着后牙根说道:“徐世子多虑了,这点小事儿,我怎会放在心上?” 徐昭连忙道:“不放在心上就好。” 说到这,徐昭微微一顿:“我也是今天在学堂里面,听人谈论起刚才那事儿,替薛伯父忧心,这才忍不住多嘴了几句……薛伯父不放在心上就好。” 永昌侯两眼一抹黑。 太学的人都知道了? 那太学里面的,可都是京中贵胄的子弟,这事儿……怕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整个汴京城吧? 不过很快,永昌侯看着今日宴席上的人,便知道,太学的人怎么议论已经不重要了。 总之,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 怕是明日早朝,参他的本子,就会直达天听。 永昌侯捂着自己的心口,开口道:“我的身体有些不适,便先行告辞了。” …… 永昌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刻也不敢耽误,等着马车停在永昌侯府外面后,就快步往里面走去。 一边走一边吩咐着:“来人!来人啊!快来人!” “速速让人将我书房附近的那间流云院收拾出来。” 管家有些不解:“侯爷,您这是……” “给夫人住!”永昌侯继续道。 “咱们夫人……要搬到流云院?”管家有些茫然。 永昌侯随口道:“给柳氏。” 管家整个人都愣住了。 给……给谁? 柳氏? 柳小娘? 刚才侯爷是不是管柳小娘,喊了夫人? 管家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永昌侯就皱眉看向管家:“你还愣着干什么?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且看看库房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的东西,都搬过去!” 管家没去库房。 而是去寻了李氏。 此时的李氏,正在悠闲地品着茶。 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将刚才的事情一说。 李氏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差点没拿稳,接着就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你说什么?侯爷要将流云院收拾出来,给柳氏那个贱人住?柳氏一个当妾的,这不可能!”李氏不相信管家的话。 那流云院,在侯府之中可是个好位置。 从前是给老侯爷的平妻赵夫人住的,如今侯爷要收拾出这流云院是什么意思? 管家没敢把永昌侯称呼柳氏为夫人的话说出来,没确定的事情他也不敢妄言,但是这流云院要给柳氏这事儿,却是定准了的,他能说。 他在这侯府当管家,首要任务就是讨夫人高兴,给夫人办差。 所以……他这才通知了李氏。 管家低声道:“这是侯爷亲口说的……奴才绝对没有听错。” 李氏的脸色难看地起身往外走去:“侯爷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最终,李氏是在幽芳院的外面,将永昌侯拦住的。 瞧见一脸怒容的李氏,永昌侯是一个头两个大,今天这事儿,他本来是想先斩后奏,等着事情办妥了,再同李氏讲的,可没想到李氏这么快就知道了。 永昌侯将目光落在了跟在李氏身后的管家身上。 管家瑟缩了一下,算是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做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李氏阴阳怪气地开口了:“侯爷好雅兴,从外面回来,竟直接奔着这幽芳院来了。” 永昌侯只是拧眉没说话。 李氏开门见山,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质问:“侯爷,你将那流云院收拾出来是何意?柳氏一个妾室,也配住在流云院?” 永昌侯淡淡地开口:“从今天开始,便将柳氏抬做平妻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 李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侯爷竟然要抬柳氏那个贱人当平妻? 这满汴京城的高门大户,可没几户人家有平妻! 有平妻对于正妻来说,是莫大的羞辱,除非正妻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或者是这位平妻有什么格外出众的地方,否则……一般人家,可不会抬个平妻。 总之,这侧夫人常见,平妻可不常见。 就像是忠勇伯爵府,想给孟侧夫人平妻的名分,说到底也是因为薛玉容不能生育。 李氏气到整个人不停地颤抖:“侯爷,你说你要抬柳氏为平妻?”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永昌侯也不瞒着了,索性就直接说道:“是啊!” 李氏的脸色铁青,声音也大了起来:“我不同意!那柳氏何德何能,怎配当一个平妻!” 玉姣和柳小娘,从幽芳院出来的时候,便听到李氏对着永昌侯大喊。 柳小娘微微一愣,眼神之中有些疑惑和不解。 至于玉姣,也有些意外。 她今天白日里提的,是想让小娘当个侧夫人,这做了侧夫人,李氏就不能随意欺辱了,可没想到……父亲竟然想将小娘抬做平妻? 那徐昭……究竟是怎么说的? 第127章 针锋 且不管徐昭是怎么说的,总之,效果是出人意料的好。 玉姣也没想到,徐昭办事的效率竟然这么高,她一个时辰之前,才把自己的想法漏给徐昭,一个时辰后,父亲就已经到家了,要给小娘抬位份! 说实话,第一次她见徐昭的时候,心中并不喜。 一个男子,穿得和花蝴蝶一样张扬就算了,还是个大嘴巴。 可如今,她竟觉得,徐昭这个人,其实并不算讨厌,至少……他是个有行动力的啊!而且在这件事上助了她。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情,她记下了,以后若是有机会了,定当偿还。 虽然……身为镇国公世子的徐昭,往后也不会给自己什么报答的机会。 李氏瞧见柳小娘的一瞬间,脸色格外难看,甚至还带着几分狰狞,早就没了世家大妇的贤德:“你到底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想让侯爷抬你为平妻!” “你也不看看以你的出身配吗?当初若不是我,你怕是连进侯府的资格都没有!你不知感恩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往上爬,让我难堪!”李氏怒声道。 柳小娘听李氏提起当年,微微垂眸没作声。 但心中却浮现出当年的场景。 其实……当年,她的出身不算差,但后来家中遭难,女眷皆被冲入乐籍,在那淮阳河上卖唱,想要脱籍的确不容易。 但恰逢天下大赦,给了他们一条生路,那便是存够银两,便可以为自己脱贱籍入良籍。 彼时,恰逢有一个走镖的少年镖师,和她一见生情,愿意帮她凑上那赎身的银两。 他们明明已经凑够的…… 她明明已经准备好,随那镖师走南闯北,去过那沽酒浆衣的日子。 谁想要这侯府的富贵了? 谁想入这让她终年困于这方寸之地的侯府了? 可……李氏为了讨夫君欢心,便是不用怎么疏通关系,当时身为世子夫人的李氏,只需要几句话,便可以将一个贱籍女子的命运,拨向本不属于她的轨迹。 李氏也的确用她,讨得了永昌侯的欢心,在这永昌侯府,站稳了脚跟。 而她,只能一边感恩着李氏,让自己入侯府,一边被李氏踩在脚下。 柳小娘抬起头来,眼神不安地看向永昌侯:“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妾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了,惹夫人生气了?而且这抬平妻之事……是个误会吧?” 永昌侯看了看语气咆哮的李氏。 这些年来,李氏的脾性是越来越大,面对他的时候,也是时常发作。 倒是这柳氏,还是一如当年的温柔小意。 两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对比就更明显了一些。 永昌侯便看向柳小娘温声安慰着:“芳锦,她说得没错,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这侯府的平妻了!” 柳小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平……平妻? 侯爷当真要让自己当平妻? 柳小娘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想让玉姣帮自己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玉姣微微颔首,看着柳氏说道:“小娘,你还不快点谢过父亲!” 她知道,自己这样显得过于急切,但这件事,必须急一点地定下来,然后闹到满城皆知,让父亲想反悔都反悔不成! 毕竟父亲这个人,可不是金口玉言,更不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时常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 李氏猛然间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她冷声道:“我倒是把你这个小贱人给忘了,自从你入了忠勇伯爵府后,就越发的喜欢僭越了!这里,何时有你说话的份了?” 玉姣见李氏将矛头对准自己,便委屈地站在一旁,将李氏的刻薄,衬托到最大。 永昌侯有些不悦了,这李氏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辱骂自己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将自己放在眼中? 永昌侯冷声呵斥道:“李氏,你切莫把不满,发泄在芳锦和玉姣身上。我抬柳氏为平妻,是有原因的!” 李氏见永昌侯为了维护柳小娘和玉姣,对自己这番态度,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满是不可置信:“原因?侯爷!我在这侯府之中,并无过错,也为你生下儿女,你忽然间就要抬柳氏做平妻,你有把我这个夫人放在眼中吗?” 永昌侯不满地看着李氏,总算给出了解释:“如今薛琅入宫伴读,若是给陛下知道,我们永昌侯府,送了一个小娘生养的庶子,到宫中去,会怎么看我们永昌侯府?” “今日,那安平侯怕是已经琢磨着,如何参我一本,说我轻蔑皇家了!”永昌侯咬牙道。 安平侯大概没想到,自己人在家中躺,锅从天上来。 他怎么可能亲自参永昌侯一本呢? 就算是要参,那也得被自己提携过的门生去做这件事,这……直接做的话,脸上多不好看啊! 李氏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这倒是她之前没想过的。 她若是知道,薛琅入宫伴读了,柳氏就会被抬名分,她便是弄死薛琅,也不可能让薛琅入宫! 永昌侯看着李氏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爽快,可若是我因此被削了侯位,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李氏愣了愣:“有……有这么严重吗?” 永昌侯看向李氏,忍不住地说道:“你这妇人,哪里会明白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你心中只想着争风吃醋,却不想着,我们这永昌侯府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我因为薛琅的事情被参一本,到时候,整个侯府谁能独善其身?”永昌侯看向李氏,振振有词地说道。 李氏听了这话,好似理解了永昌侯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她心中的怒意没有丝毫的减退,她很想直接爆发出来。 可最终,她还是找回了几分理智。 她知道,这件事和侯爷的爵位扯上关系了,她便拦不得了……但让柳小娘就这样当了平妻,她这心中,自是不甘心! 于是李氏便开口道:“若是如此,抬做一个侧夫人便可以了,何必抬她做平妻?” “侯爷难道就不怕,传出去后,有人会说,你将一个歌姬抬做平妻?落了你的名声?”李氏反问。 第128章 相对 永昌侯听了李氏的话,似有动摇。 此时玉姣便开口说道:“父亲的名声固然重要,可……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更重要,只怕是这侧夫人的名分,挡不住悠悠众口。” 她本也没想着让小娘当平妻。 可既然徐昭都把气氛烘托到这了,事已至此。 若小娘当上了平妻还好,若当不上平妻,只是一个侧夫人,那依然无法完全摆脱李氏的欺辱,只怕因为这件事,李氏就彻底容不得小娘了! 与其等着李氏过后报复。 为何不胆大一下,趁机直接让小娘当了平妻? 若小娘当了平妻,在这侯府之中,就算不能和李氏平分秋色,那也绝对不是可以任由李氏打骂处置的存在了! 永昌侯被玉姣这么一说,又动摇了。 倒是李氏,又一次将那仿若黄蜂尾后针一样的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扎得玉姣隐隐作痛。 李氏冷声道:“柳氏,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生养了这样一个好女儿!” 柳小娘和玉姣并未接话。 倒是永昌侯已经下定决心一般的,开口道:“我的名声,的确不重要,平妻便是平妻!” 李氏忍不住地道:“侯爷,执意如此,就不怕玉容知道了此事,和侯爷离了心?侯爷莫要忘了,玉容可是忠勇伯爵府的夫人!” 玉姣觉得好笑。 李氏这是觉得,用薛玉容便可以威胁父亲吗? 前些日子,伯爵府发生的那事儿,可才过去。 父亲现在要是还看不出来,在这伯爵府之中,她们姐妹两个人,谁对萧宁远重要,那便是老糊涂了! 果然,如玉姣所料的一般,永昌侯眯着眼睛看向李氏:“李氏,这永昌侯府,难道我这个当侯爷的,应当还做得了这个主!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至于玉容……若是我这侯爷的位置保不住,她在永昌侯府也不好过!” “侯爷……”李氏气急攻心。 可奈何,永昌侯郎心似铁。 永昌侯此人,就是如此,凡事都是以利益为先。 当初,他能牺牲玉姣去忠勇伯爵府,如今就也能牺牲李氏,让李氏吃下这委屈!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中便明白。 想要这男人的看重,除了得到男人的宠爱之外,还得自身强大。 小娘如今能被抬平妻,光有宠爱那是不够的。 无非是薛琅努力,叫人摁也摁不住的,出了头。 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否则她也定当考取功名,为自己博出一条前程来。 但……就算她只是个女儿身,她也绝不认命。 永昌侯看向李氏,不耐烦地吩咐着:“佩锦、海棠,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夫人带回去休息!” 说着永昌侯就带着柳小娘母女两人,往幽芳院走去。 一到幽芳院。 柳小娘这才眼含柔情地看向永昌候:“侯爷,你今日抬了妾的名分,妾真是诚惶诚恐,不知道该如何感激……” 玉姣也看向永昌候:“父亲!你且放心,以后我和琅儿,一定会好好孝顺父亲,万事以父亲为先,以侯府为先!绝不做让父亲为难的事情!” 永昌侯看着眼前温柔的柳小娘,还有乖巧的玉姣,心情好了不少。 他开口道:“芳锦,你将儿女们养得很好。” 永昌侯的心中自然是偏爱薛庚一些的,毕竟薛庚从小在他的眼皮子下长大,可……薛庚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永昌侯只要是不瞎,心中还是有数的。 他从前没数的是,不知道薛琅和玉姣竟然如此优秀。 只当薛琅和玉姣两个人,都是乡野性子,上不了台面。 可是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永昌侯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一双儿女。 女儿乖巧懂事,入了伯爵府后,很得萧宁远的喜欢。 至于儿子……儿子竟然不知道何时,明明还是个小少年,却满腹经纶,得了太傅沈寒时的喜欢,入宫做了伴读。 和薛庚相比之下,这高下……就立见了。 柳小娘温声道:“妾不敢居功,在庄子里面这些年,妾时常和孩子们提起侯爷,让他们事事以侯爷做榜样,才能养成如今这般模样。” 这话说得,叫永昌侯的心中格外熨贴。 仿若他自己,也参与了对这两个孩子的栽培一样。 如今幽芳院里面,倒也是其乐融融。 反倒是李氏那,就没这样的氛围了。 李氏回了房内后,就发疯似的,将屋内的好些东西,稀里哗啦地摔了。 可就算是如此,也难以纾解她心中的愤怒。 她咬牙说道:“去给玉容送信,把府上发生的事情讲给玉容听!” “那柳芳锦,以为她当了平妻,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简直就是做梦!她别忘了,她的女儿,还在我女儿的手心上拿捏着呢!”李氏咬牙道。 …… 傍晚。 薛琅回到了侯府,被人抬到了幽芳院。 这还没进门,薛琅就瞧见下人们进进出出的,从幽芳院往出搬东西。 这让薛琅的心头猛然一惊,直接站起来,就差自己往里面而去了。 “小娘!”薛琅着急地喊了一声。 恰逢玉姣准备回伯爵府,从幽芳院之中出来,看到薛琅已经站起身来,连忙道:“琅儿,你怎么站起来了!还不快点坐下,你这腿伤还是得好生养着的!” 要是真瘸了。 那可了不得! 薛琅紧张地看着往来的下人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玉姣笑了笑:“父亲说,要将小娘搬去流云院,下人们搬东西呢。” 薛琅很是意外:“搬院子?” 玉姣喜笑颜开地道:“是啊!咱小娘……哦不,已经不是小娘了,咱们可以直接喊上一声娘亲了!父亲说,将小娘抬做平妻了!” 薛琅愣了一下,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父亲,怎会突然如此?” 娘亲生下儿女一子,若是换做其他人的府上,这般年纪,又生下这么多孩子,少不了给一个侧夫人的名头,可……这么多年了,小娘一直都是良妾,前不久才抬了贵妾。 如今,竟直接做了平妻? 玉姣看向玉姣,眼中带笑:“是啊,这便是母凭子贵。” 第129章 灯火 玉姣看着眼前的那容貌秀气文弱的少年郎,眼神之中满是欣赏和赞扬。 这便是她的弟弟啊! 他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努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巨石,向上生长!然后用他那尚且稀疏的枝叶,为她们遮风挡雨。 他的书能读得这样好,除却碰上了沈寒时那般好的先生之外,剩下的不只是因为他天资聪颖,更多的是,他少年早成,刻苦努力。 薛琅听到玉姣说起“母凭子贵”后,他的脸上也少了几分郁气,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这感觉,比他考上太学,比他能当上伴读还要高兴! 他要更加努力,让娘亲继续母凭子贵,也要庇佑姐姐。 最好是将姐姐,从那忠勇伯爵府之中带出来,过自由肆意的人生。 此时柳氏从幽芳院之中走出来送玉姣——如今阖府上下,没有人可以再称呼她为柳小娘了,严格意义上,她应该被唤作柳夫人。 只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完全定下来,柳氏还保持着最后的谨慎。 担心永昌侯府睡了一觉后,就不认这件事了。 瞧见薛琅的时候,她的脸上多了几分欢喜,可当她将目光落在玉姣身上的时候,这欢喜变成了担忧。 “阿姣。”柳氏忧心忡忡地看向玉姣。 “侯府上发生的事情,定然已经传回伯爵府了,你此番回去……二小姐,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柳氏没全然顾着自己高兴,比起她当了平妻的高兴,她更担心玉姣回去后要怎么办。 玉姣微笑着看向柳氏:“阿娘,你且放宽心,主君宠着我,薛玉容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可她到底是永昌侯府的大夫人……”柳氏还是放心不下。 只怕这次的事情一出,女儿在那忠勇侯府的日子,会更加举步维艰了。 想到这,她倒宁愿,自己没当这个平妻了! 比起自己,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女好! 玉姣知道柳氏的心中是怎么想的,这会儿便宽慰道:“阿娘,其实我从来都不怕她,一直以来,我怕的是你们在侯府受委屈,所以才不敢同那薛玉容翻脸。” “如今……我倒没什么好畏惧的了!”玉姣这样说的时候,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之前不敢和薛玉容硬着来。 无非是因为,她并非光脚不怕穿鞋的,她有软肋被薛玉容拿捏。 阿娘和弟弟,便是她的软肋。 而如今……不管是阿娘还是弟弟,都将不在她的软肋,甚至于……薛琅在飞快的成长,终有一天,会成长为她身上最坚硬的铠甲,如她保护他一般的,保护她。 玉姣领着春枝,往永昌侯府外走。 路上,玉姣已经没了刚才面对柳氏之时的那般轻松了。 她的心情比以往沉重不少,可除了沉重,她还有隐隐的兴奋。 她终于……要和薛玉容,翻脸了吗? 春枝也有些不安。 “小娘,你说这次大夫人,会不会狠狠地为难你?”春枝忧心忡忡地问道。 玉姣看向身旁的春枝,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涩然:“春枝,今日过后,怕是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和薛玉容正式对上了。” 玉姣继续道:“一旦如此,便是九死一生。” 这后宅虽然不见硝烟,可亦是赌命局。 谁若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玉姣微微一顿:“你若是不想追随我了,我便想办法求了主君,将你送出府。” 春枝听了这话,当下就道:“小娘,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春枝的命,早就是你的了!” 说到这,春枝咬了咬牙:“而且不瞒小娘说,我的心中……是恨着大夫人的,我要跟在小娘的身边,亲眼看着大夫人万劫不复!” 春枝的声音格外的坚定:“虽死不悔!” …… 玉姣刚刚到伯爵府的后门。 便瞧见翠珠等在那。 翠珠冷漠地看了一眼玉姣,冷声道:“大夫人请你到琴瑟院中去。” 春枝顿时紧张地看向玉姣,却见玉姣神色如常,仿若早就料到了一样。 眼瞧着玉姣跟着翠珠往前走去。 春枝的心念一转,在路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转去。 翠珠瞧见这一幕,冷声道:“站住!” 春枝的脚步一顿,看向翠珠解释着:“翠珠姐姐,夜寒风冷,我回去给我家小娘取一件厚些的衣服过来。” 翠珠冷冰冰地说道:“不必了,等着玉小娘到了琴瑟院,夫人会赏她一件的。” 春枝看了一眼,跟在翠珠旁边的两个粗使婆子,知道跑不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夜幕降临。 琴瑟院并未燃灯。 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去,里面黑洞洞的,好似会吃人的怪物之嘴。 玉姣的脚步微微一顿,终究还是迈了进去。 想要得到,就得付出。 如今她扶着阿娘做了平妻,送琅儿入宫做了伴读,薛玉容若还是反应不过来什么,那就是蠢货了。 薛玉容回过味来,必定要打压报复她。 但只要熬过去……只要熬过这一遭,她就会绝处逢生。 玉姣踏入琴瑟院的客堂,客堂里面也没有燃灯,里面黑漆漆的,玉姣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通过呼吸声,判断出来,薛玉容就在这屋内。 寂静的感觉,让玉姣觉得格外的压抑。 她倒宁愿,薛玉容见了她,就给她两个巴掌,或者是怒骂,或者是赐茶。 可如今……这黑漆漆的,薛玉容也不说话,她这心中,反而没了底。 玉姣就这样站着,良久。 才听到堂屋主位的方向上,传来了薛玉容森冷的声音:“燃灯。” 一盏火光,在桌案的方向上亮起。 光线却出人意料的昏暗。 玉姣借着这昏暗的光线,瞧见了眼前的薛玉容,入夜了,她并未换上寝衣,反而穿戴得周正整齐,一眼看去,便是一个端庄得体的贤良大娘子。 玉姣拿不准薛玉容到底搞什么鬼。 这会儿便先一步,跪了下来:“请夫人责罚。”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你觉得这灯火如何?” 第130章 明眸 玉姣的眼神之中有些疑惑,她的确没明白薛玉容的意思,她抬头看向光亮的所在,往日里,这琴瑟院都是燃红烛或者是白烛的,火光柔和且明亮,而且也没有什么烟气和味道。 今日却不知道为何,燃了一盏煤油灯。 怪不得她一进屋的时候,就闻到这屋子里面,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油烟味。 薛玉容见玉姣不回答,则是看向了玉姣身后的春枝,问道:“春枝是吧?你替你家小娘说,这灯火是明,还是暗?” 春枝不明白薛玉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开口。 薛玉容便冷声道:“你若不说,那便是没规矩,你小娘教出你这么没规矩的丫鬟,合该受罚!” 春枝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这灯火有些暗。” 薛玉容似是满意了,竟发出了一阵温和的笑声。 只是薛玉容这笑声,配上这样的氛围,叫玉姣心头一凛。 不等着玉姣再疑惑,薛玉容便开口道:“赵嬷嬷,她们觉得这烛火暗呢,你便将这烛火,端到玉小娘的眼前吧!” 赵嬷嬷应声:“是。” 赵嬷嬷端着烛火,走到玉姣的跟前,看向玉姣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微不可见的怜悯。 赵嬷嬷蹲下身来,竟直接将烛火,送到了玉姣的眸下。 玉姣正想抬头。 赵嬷嬷的另外一只手,却已经快狠准的,摁住了玉姣的头,叫玉姣动弹不得。 那火光离着玉姣的眼睛,不过一寸,本来昏暗的火光,在玉姣的眼中被放大,亮到玉姣几乎睁不开眼睛。 玉姣忍不住地想要闭上眼睛。 但……烟气,还是不断的,顺着玉姣的眼皮,往玉姣的眸中蹿去。 薛玉容痴痴地笑着:“现在可觉得,亮堂一些了?” 玉姣此时已经明白薛玉容想做什么了! 这油灯离得近了,本就伤眼,尤其是这烟气,更是容易毁掉人的眼睛。 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凑到这油灯跟前做绣活,时间久了,便瞎了眼。 薛玉容今日拿的这盏油灯,烟气格外的大,而且还离她的眼睛这么近……若真被这烟气熏上一会儿,用不上多长时间,只需要半个时辰,她这双眼睛就别想要了! 玉姣连忙开口求饶:“夫人,请夫人饶了妾吧,妾也不知道,父亲会抬我小娘的名分……” 薛玉容痴痴地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一样。 若瞧不见琴瑟院的场景,只在这外面听到声音,定然想象不到,琴瑟院里面发生了什么。 毕竟只听声音,这声音悦耳温和,谁也想不到,这声音的主人,竟然如此恶毒,随便一出手,就要毁掉一人的眼睛。 薛玉容笑够了,便开口道:“我母亲说得没错,你生了一张巧嘴,伶牙俐齿的。” “我本想,让你这张嘴,永远都说不出话来的,但……不行啊,我还想让你用这张嘴,去哄主君高兴呢!”薛玉容笑了起来。 “如此,我便要了你这双眼睛吧!”薛玉容说着说着,心情就愉悦了起来。 “我之前听闻,秦淮的游船上,有一种盲妓,说是这女子若是瞎了眼,更招男人疼惜……你呢,也别怪嫡姐,嫡姐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呢!”薛玉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已经紧闭双眼,用力躲着灯火的玉姣。 她的眼神之中,满是倨傲的嘲弄。 她早就看玉姣这双眼睛不顺眼了! 玉姣的一双眼睛,仿若是含着一潭秋水一样,不说话的时候,只用这眼神,将男人一望,就可以将男人的魂儿勾去,叫男人心软! 她今日,就是要毁掉玉姣这双眼睛! 她要让玉姣吃下这次的教训! 在这伯爵府之中,玉姣若是没了眼睛,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可不是事事,都得指望着她? 不过。 薛玉容如此对玉姣,并非只是泄愤这么简单。 她要毁掉玉姣的一双眼睛,并非只是为了这双眼睛,而是,她想要折断玉姣往上飞的翅膀,她要将玉姣,真正变成自己掌心的傀儡! 从前,是母亲掌控着柳氏和薛琅,她用此威胁玉姣。 如今……轮到她,掌控玉姣!让那柳氏和薛琅,受人掣肘了! 薛玉容的眼神之中,满是狠色。 春枝瞧见自家小娘痛苦的样子,已经彻底慌了神,她已经跪在地上磕头了:“夫人,你若是要眼睛,就将奴婢这一双眼睛拿去吧!求你,放过小娘。” 春枝很是后悔。 她若是说了暗,是不是就没这样的事情了? 薛玉容瞥了春枝一眼,冷嗤了一声:“你这贱婢,我要你的眼睛做什么用?” “倒是个忠心的,只可惜,跟了个不该跟的人。”薛玉容的眼神格外轻蔑,根本就没把春枝放在眼中,此时她哪里还记得,春枝的亲姐姐,便是死于她的一句话下? 在薛玉容这种人的眼中。 莫说是春枝这种曾经的,真正的贱奴了。 就算是玉姣,她这个同父的庶妹,她也从未放到过眼中! 玉姣的眼睛,只被熏了一会儿,就熏得生疼。 薛玉容似笑非笑的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这滋味,很好受吧?” 事已至此,玉姣便知道,求饶是没用的了。 她开口道:“夫人,难道就不怕主君察觉此事吗?你这样做,可想过后果?” 薛玉容淡淡地开口:“这烟一熏,便是郎中,也会觉得,你是早就有眼疾,如今发作出来罢了……” 说到这,薛玉容微微一顿:“等着你的眼睛瞎了,你大可以将我所做之事说出去。” 薛玉容呵呵一笑:“只是,若主君真信了你,因你这个贱婢,惩治了我,你猜,以后这伯爵府,孟音音一家独大,会不会给你一条活路?” “更何况,你又如何笃定,你同主君说了,主君就会信你呢?”薛玉容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玉姣,用仿若看蝼蚁一般的眼神,看向玉姣。 “所以,玉姣,你若还想好好活着,那就给我乖乖当一个瞎子。”薛玉容笑了起来。 “左右,这怀孕生子,也用不着你这双眼睛!”薛玉容的声音冰冷。 玉姣想要挣扎,但根本就挣扎不了,便是隔着眼皮,她也能感觉到那种灼烧的、被烟熏的感觉。 她知道薛玉容会折磨自己,但也没想到薛玉容的手段狠辣至此。 她的心中甚至有几分绝望。 难道……她真要这么瞎掉了吗? 第131章 七出之条 薛玉容坐在椅子上,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玉姣。 玉姣的挣扎,痛苦,不但没有让她心软半分。 玉姣的挣扎,痛苦,只会让她觉得心中畅快! 畅快! 自从玉姣入府后,她第一次觉得这么畅快! 之前她也惩治玉姣,但是不知道为何,那个时候玉姣也是伏低做小,也是百般讨饶,但……她总觉得好似差了点什么。 仿若玉姣就是一个棉花团一样,怎么揉捏都可以,虽然可以让玉姣难受,但又不无法真正的伤害到她。 这一回,她才第一次从玉姣的身上看到了仓皇和害怕。 薛玉容看着赵嬷嬷,冷声吩咐着:“闭着眼睛算什么事儿?去将她的眼睛扒开,让烟气进去!” 赵嬷嬷看了两个粗使婆子一眼,其中一个人摁着玉姣,一个人伸手去扒玉姣的眼睛,至于赵嬷嬷,则是将油灯举高了一些。 赵嬷嬷俯着身子,那烟气也飘散过来一点。 赵嬷嬷便觉得十分难受,眼中就有泪花渗出。 而玉姣的一双水眸,直冲这油灯的热烟,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难受! 玉姣的眼睛火辣辣的疼,此时她无比希望有人来救自己,她喃喃地喊道:“主君……” 薛玉容听了,便冷嗤了一声:“主君?你该不会是盼着,主君会来救你吧?” 说到这,薛玉容似笑非笑:“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主君最近公务繁忙,今夜不回来了!” 玉姣闻言身子一哆嗦,似是真怕了。 便是此时。 有人从外面冲了进来,那人影又急又快,一把将赵嬷嬷踹开,然后掀翻那油灯。 春枝第一时间,认出来,来的是藏冬。 她有几分欣喜地呼喊出声:“藏冬!” 她之前很是厌恶藏冬,只觉得藏冬整日板着一张脸,除了主君谁也不搭理!若真说起话来,也不中听,简直就是又硬又臭!和茅坑里面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但眼下。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见了藏冬,会是这般的高兴欣喜! 随着藏冬踢翻油灯,黑暗的院中,一道玄色的身影,缓缓地走到了屋内。 萧宁远的声音低沉且森冷,他看向薛玉容冷声道:“谁告诉你,本伯今日不回来了?” 薛玉容面色难看,不敢置信地看着萧宁远。 “主……主君?” 萧宁远没理会薛玉容。 此时藏冬已经将屋内的烛火燃起。 随着屋内亮了起来,萧宁远便看向了玉姣,此时那两个扒开玉姣眼睛的婆子,已经哆哆嗦嗦地松开了玉姣,只见玉姣衣服头发都无比凌乱,一双眼睛红彤彤的,看着真和一只兔子没什么区别了。 玉姣此时也在看萧宁远,她无需多言,眼神之中,藏着千般万般的委屈。 薛玉容瞧见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脑瓜子嗡嗡作响! 不是说了,主君一个时辰之前,不是才传信说,今日不会回府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此时,薛玉容已经没有精力去想清楚这件事了。 她已经没办法,像是刚才一样,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上了,而是连忙起身,往萧宁远的身边走来。 她尝试着伸手,想帮萧宁远解开身上的披风:“主君……” 萧宁远一把将薛玉容扶开。 动作不算多大,但萧宁远是武将,这一下,足以让薛玉容往后踉跄一下,整个人都差点,若不是翠珠手疾眼快地冲上来,扶住了薛玉容。 只怕薛玉容要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了。 薛玉容的心已经沉入谷底。 此时也只能含泪看向萧宁远:“主君,你别误会,就是玉姣这丫头,不知礼术不懂规矩,我这个做夫人的,管教一二。” 萧宁远冷眸看向薛玉容,声音冰冷:“薛玉容,你往日里,就是这样管教伯爵府的侍妾的吗?” 薛玉容的心微微一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自然不是这样的,只是玉姣是我的妹妹,父亲亲自叮嘱了我,要我好好教教玉姣规矩。” “主君若是心疼了,妾便不继续教她规矩了。”薛玉容继续道。 眼瞧着,薛玉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这件事就这样蒙混过去。 春枝开口了:“大夫人!我们刚从侯府回来,侯爷才夸过我家小娘知书达理懂规矩,又怎会劳您教她规矩?” 翠珠看向春枝,冷声道:“贱婢!这哪里有你开口的份儿!还不给我掌嘴!” 那两个粗使婆子,到底是薛玉容的人。 她们不敢当着萧宁远的面把玉姣怎么样,却没把春枝放在眼中,此时其中一个婆子,已经往春枝这边走来。 就是此时。 藏冬走过来,将拿着剑鞘的手,举了起来,只一个眼神,便将那婆子吓退。 春枝跪在地上,瞧见藏冬如此,微微一愣。 倒是藏冬,看也没看春枝似的,直视前方。 薛玉容慌张地看向萧宁远,语气之中满是不安:“主君,你千万别听这个贱婢瞎说,这的确是父亲亲自吩咐我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回去问父亲!” 萧宁远嗤笑了一声:“你们永昌侯府,教女儿规矩的方式,还真是有些别致呢!” 他微微一顿:“可你别忘了,你如今是在忠勇伯爵府的地盘!那就按照伯爵府的规矩来吧!” “虐待妾室,这罪名你可认?”萧宁远瞥了薛玉容一眼。 萧宁远说着,就已经走到了玉姣的跟前。 薛玉容听到这,脸色更加难看了,苛待妾室,这便是七出之一之中的妒! 她因无子,已是七出之一了,但伯爵府要体面,不会因为一个女子,无子就将一个女子赶出家门。 可若是再加上别的原因…… 薛玉容想到这,脸色苍白了起来。 第132章 烧把火 薛玉容哆嗦了一下,就跪了下来:“主君,妾知道你心疼玉姣妹妹,但妾只是想吓唬玉姣妹妹一下,她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呢吗?怎么就成……妾虐待她了?” “玉姣是妾是庶出妹妹,妾身为玉姣的姐姐,虽然待她严苛了一些,但我比谁都疼爱她!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折磨她?” “我若真嫉妒玉姣,又何苦让玉姣入府?” 薛玉容一句又一句地说着,但萧宁远仿若没有听到一样。 萧宁远已经走到玉姣的跟前了,他弯腰伸手去拉玉姣。 从始至终,玉姣从未说过一句话,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跪在此处,好似已经神游在外,这琴瑟院之中发生的事情,还有琴瑟院之中的人,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一样。 萧宁远的手,刚刚触碰到玉姣肩膀的时候,玉姣整个人就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只觉得心都跟着要碎了。 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盖在了单薄的玉姣身上,然后这才将玉姣拦腰抱起。 薛玉容看到这一幕,眼神之中满是妒火和绝望。 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嫉妒这个,从小就被赶出侯府养在乡下的庶妹! 她生来高贵,父母皆出身世家大族,可那玉姣,母亲却是秦淮河上的歌姬! 她从出生那日,便是天上的明月,玉姣便是地上的泥沙,她们云泥有别……她蔑视、轻贱玉姣,从未将玉姣放在眼中。 可如今,在她最爱慕的男人眼中。 她看到了,他对那个卑贱女子的珍视……以及对她的漠视。 跪在地上的薛玉容,伸手拉住了萧宁远的衣摆,她抬着头,眼神之中满是卑微:“主君,刚才妾所言句句属实,还请主君相信妾!” “妾绝非有意为难玉姣!” 萧宁远居高临下地看着薛玉容,眼神之中满是失望。 他对薛玉容的,最后一点感情,好似也在此,消失殆尽。 “玉姣!你倒是说句话啊!”薛玉容看向萧宁远怀中的玉姣,忍不住地喊道。 玉姣哆嗦了一下,上牙不断地磕碰着下牙,然后强撑着开口了:“主君,求……求……你……不要……责怪夫人。” “她,她只是吓唬……吓唬妾,没……想着真把妾……变成盲……盲妓。”玉姣说话的时候,眼泪像是断线珍珠一样的,不受控制地往出流。 这倒不是玉姣刻意的。 她的眼睛到底被那油烟熏烫了,如今自然不受控制地落泪。 玉姣看起来好像是给薛玉容求情。 可是这情,还不如不求! 萧宁远听了这话后,脸色更难看了,他用锐利冰冷的目光,看向薛玉容,接着冷嗤了一声,甩开了抓住自己大腿的薛玉容,然后抱着玉姣,就大步往外走去。 一边走,萧宁远还一边低声道:“姣姣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 玉姣被带出堂屋门的时候。 从萧宁远的怀中,微微地抬起头来,看向薛玉容。 恰逢薛玉容抬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玉姣眼中含泪,瞧着好不可怜,但……眼底深处,却已经带起了笑容。 薛玉容瞧见玉姣这般的目光,心中猛然一惊……她好似……忽略了什么。 已是月尾,天上只剩下一丝银钩月,好在这般,天上便有了万里星河。 回揽月院的路上,玉姣被萧宁远稳稳当当地抱着。 只觉得,心情格外的开阔。 这一仗……她赢了! 今日,萧宁远便是不休妻,薛玉容在这伯爵府之中的位置,也会越发岌岌可危。 薛玉容在这伯爵府之中没了地位。 那李氏,在侯府之中,便也嚣张不起来。 玉姣想到这,唇角微微扬起。 她明知道,今日回来,薛玉容会磋磨自己,又怎么可能不做半点准备? 但她没准备避开薛玉容的磋磨。 今日便是翠珠不来门口拦着,她也会主动去那琴瑟院。 她人在这伯爵府,就算是躲得过今日,也躲不过明日,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与其一直躲着。 还不如,直接就给薛玉容烧把火。 保证薛玉容今日会肆无忌惮地折磨自己! 毕竟……萧宁远今日离开揽月院的时候,吩咐了春枝,说是桌案上的笔墨,无需送回书房。 萧宁远常用的一套笔墨,是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的。 昨夜睡前,萧宁远便说了,还尚未把所有的事情做完。 那便说明,萧宁远今夜,还会来揽月院。 想也是,萧宁远要连夜整理文书,不来自己这,还能去何处? 去找孟侧夫人吗?孟侧夫人可还怀着孩子! 至于季小娘,季小娘此人爱华服美饰,屋中如那秦淮游船一般华丽,坐在那屋子里面……有心看文书,就奇怪了! 再说薛玉容。 薛玉容从来都不在萧宁远的选择内。 既知晓萧宁远今日一定会回来,那她只需要赶在萧宁远回府之前,往薛玉容安烧一把,让薛玉容越发肆无忌惮的火,便好了。 事情在算计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薛玉容今日竟然会用这么狠毒的手段! 不过这样也好,这一次,就可以让薛玉容伤筋动骨。 揽月院。 萧宁远将玉姣放在床上,看着玉姣那还在流泪的眼睛,心疼不已。 萧宁远对外催促了一句:“郎中呢?怎么还没来?” 刚出琴瑟院,萧宁远就吩咐人去请郎中了。 孟侧夫人有孕在身,孕相不稳,所以这伯爵府,日日都会请一个郎中值夜,就怕有什么突发情况。 所以萧宁远刚刚催促。 藏冬就带着一个郎中,快步走到了屋内。 今日来的郎中,姓杜,那位许郎中的徒弟,这位小杜郎中看着年轻不少,但……年轻人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年轻人经得起折腾。 所以偶尔,这位杜郎中,就会替许郎中来伯爵府值夜。 萧宁远见郎中来了,就连忙说道:“快给她看看!” 郎中凑过来的时候,玉姣茫然惶恐地看向了郎中。 便是这么一眼,便让这位年轻的杜郎中,心中生起了几分同情,如此的美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露出这般神色!真真是叫人……于心不忍! 杜郎中凑过来,先给玉姣看了眼睛。 此时的玉姣正坐在桌案旁边。 杜郎中将烛火拿近了一些。 玉姣便往一旁躲了躲,似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般。 杜郎中瞧见这一幕,又给玉姣诊脉。 萧宁远站在一旁,眼神之中满是担忧:“如何?” 第133章 以退为进 杜郎中便开口说道:“玉小娘脉丝悬浮,正所谓,恐伤肾之阴精,惊伤心阳之气,致心肾不交,神魂不安……玉小娘这般,似受了不少惊吓。” 萧宁远听到这,心疼地看向玉姣,然后看着玉姣那不停流泪的眼睛问了一句:“她的眼睛呢?” 杜郎中闻言,便道:“眼伤不似别个,只靠问诊查脉就能诊断出来,不过我观玉小娘,已有畏光之症……” 说到这,杜郎中叹息了一声,眼神之中有些许怜悯:“这眼睛,恐怕伤得不轻,敢问玉小娘,如今可还能正常视物?” 玉姣低声道:“先生坐在我旁边,我能瞧见有个人影,但……却看不清楚先生的样子了。” 许郎中一听这话,眼神之中就有了几分惋惜,这好好的一个美人……本应该有一双婉转传神的眸子,真是可惜啊! 萧宁远的脸色也冷沉了下来。 杜郎中就道:“我这便为玉小娘开上明目和养神的药方子,至于这眼睛,最终会如何,还得看玉小娘的恢复情况,若是恢复的好了,应该还能正常视物,若是恢复不好……” 杜郎中没敢说下去。 但萧宁远已经听明白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阴冷。 杜郎中离开后。 春枝就拿着药方子往外走去,打算亲自去抓药。 抓药这件事,春枝并不打算交给府上的其他人,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做放心。 但……这大晚上的,还得将秋蘅留下来伺候小娘,她自己出去,还是有些畏缩的。 她便将目光落在了藏冬身上,忍不住地说了一句:“藏冬小哥,能否……” 话还没说完。 藏冬抬腿就走。 春枝瞧见这一幕,眼睛泛红。 今日玉姣受了惊吓,春枝何尝不是受到了惊吓? 甚至于,她比玉姣还怕得慌。 她一直很自责内疚,觉得是自己选错了那油灯的明暗,才叫小娘吃了苦……如今瞧见藏冬这般,她莫名地就委屈了起来,有些绷不住了。 不料藏冬此时转身看向春枝:“不是想让我陪着你去抓药吗?还不跟上?” 藏冬皱着眉,语气并不客气。 春枝瞬间回过神来,连忙破涕为笑,跟了上来。 …… 此时的屋内。 玉姣坐在桌旁,萧宁远微微一动,便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住,他垂头看向玉姣。 便见玉姣正用那仿若不会聚焦的眼睛,怯怯地看向自己。 “主君……你……能别走吗?我……我怕……” 萧宁远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我不走,我只是想喝一杯茶。” 玉姣听了这话,连忙道:“喝茶……喝茶是吧?” 说着玉姣就转头看向烛火所在的地方,然后仿若只能看清楚桌上之物的影子一样,缓缓地,伸出手来,摸到了茶壶。 这才刚一摸到茶壶。 玉姣就把手就哆嗦了一下。 茶壶是秋蘅刚送上来没多久的,还有些烫。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就伸手握住了玉姣的素白的手,然后将玉姣的手摁了回去。 接着,屋内便传来了茶壶轻轻被拿起的声音。 萧宁远一并倒了两盏茶。 他将其中一盏茶水拿起,轻轻地晃动了一下,又吹了吹,觉得手上的温度差不多了,这才递给玉姣。 玉姣瞧见这一幕,抿了抿唇,到是没想到,萧宁远这般金尊玉贵的人物,竟然也会亲自动手照顾人。 玉姣伸出手来,像是只靠光影摸索一般的,伸手推了推那茶盏,语气有些惶恐:“主君,妾身份卑微,不敢劳烦主君这般。” 萧宁远皱眉:“身份卑微?” 他忠勇伯爵府的女人,怎么就身份卑微了? 玉姣听萧宁远这么一问,便垂眸不说话了。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 尤其是在面对萧宁远这种,并非完全糊涂,且还有几分判断力的男人的时候。 就好比今日之事。 她若是见了萧宁远,就对着萧宁远状告薛玉容的不是,请萧宁远为自己做主,效果未必有现在好。 她无需说什么,无需做什么。 她不要让萧宁远“听”自己什么说,她要让萧宁远“看”到自己,被欺负了到什么样子。 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固然是一种办法。 但不说话,就把自己的委屈表现出来,让萧宁远主动为她出头,效果似乎更要好上几分。 果如玉姣所料。 玉姣就算不说话,萧宁远也明白了,这定是……薛玉容磋磨玉姣的时候,嘴上说的话! 萧宁远的周身满是冷气:“薛玉容身为伯爵府的当家夫人,却无德善妒,打压妾室。” 说到这,萧宁远便看着玉姣问道:“姣姣觉得,本伯应该如何处置她?” 玉姣心中困惑,她完全没想到,萧宁远竟然会将这个问题抛给自己了。 玉姣很想告诉萧宁远。 这样的人,就该休回家中去! 可话到嘴边,玉姣便开口道:“玉姣不敢妄言,不过……还请主君看在,夫人是妾嫡姐的份上,从轻发落她吧!” 萧宁远既然问她了,她只能替薛玉容求情,这大约就是萧宁远想听到的话。 她的心中苦笑一声,正如薛玉容说的,自己出身卑贱,在这伯爵府之中,又只是一个妾……她这般身份,在萧宁远的心中,就算是有些许分量。 应该也不足以让萧宁远为自己休妻。 而且玉姣已经冷静下来,她慢慢地想明白一个道理。 就算萧宁远要休妻,那萧宁远绝对不能因为她休妻! 不然这桩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只怕会让她在这伯爵府之中的处境更艰难。 甚至于,有可能影响到在宫中伴读的琅儿。 萧宁远闻言便道:“姣姣心善,但薛玉容此番实在过分,却不能不惩治。” 至于萧宁远要如何惩治薛玉容。 玉姣也没有问了。 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萧宁远应该不会休妻。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她的心中还是有一种说不上的滋味。 萧宁远扶着玉姣起身,将玉姣安置在床上。 玉姣此时轻轻地开口了:“主君……” 萧宁远问道:“姣姣这是怎么了?” 玉姣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委屈:“如今妾伤了眼睛,我虽然看得见光影,可……终究不能如往常视物。” 说到这,玉姣哆嗦了一下:“妾本就出身乡野,不守规矩,如今……妾又看不清楚东西了,留在这府上……恐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横生是非。” 萧宁远听玉姣说到这,便神色认真地看向玉姣。 只见玉姣,一边流泪一边说道:“主君能不能允妾到那慈音庵之中静修?” 第134章 避嫌 萧宁远听了这话,明显有些意外。 他似乎没有预料过,玉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见萧宁远不回答自己。 玉姣就摸索着跪在了地上:“请主君允许妾去静修。” 萧宁远看向玉姣,想到玉姣今日受的委屈,语气倒是和缓:“你可是担心薛玉容继续为难你?” 玉姣抿唇,语气哽咽:“大夫人是伯爵府的大夫人,又是妾的嫡姐……妾不敢揣测妄言。” 话是这样说的。 可是表现出来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了。 萧宁远瞧见玉姣这样,心中便知道,玉姣这是担心眼睛看不清后,在府上的日子不好过。 萧宁远皱了皱眉,便开口道:“你既然这样想,便去慈音庵住上几日,只当散心了,等着眼伤好一些,我便接你回来。” 玉姣垂泪点头:“多谢主君成全。” …… 琴瑟院。 薛玉容脸色难看地坐在屋内,瞧着赵嬷嬷从外面进来,就连忙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赵嬷嬷摇摇头:“主君自从去了揽月院后,就一直没出来。” “那件事查出来了吗?”薛玉容问。 赵嬷嬷开口道:“老奴去找主君的车夫问过了,说是主君从未说过,今日不回府的话,更没有差人传过话。” “传话进来的门房,老奴也让人审了,说是有一个中年男子过来传信,当时还有别的使唤婆子作证,的确有这么个人过来传话。”赵嬷嬷继续道。 “那人虽然眼生了一些,但谁也想不到,还会有人来府上传这种无关紧要的假话,所以主君今日不回府的消息,便这样禀告了上来。”赵嬷嬷继续道。 薛玉容的手紧紧地抓着手中的茶盏,青筋爆出。 她此时焉能不明白! 自己这是中了圈套! 而……设计这一切的,就是玉姣那个贱人! 薛玉容被气笑了:“我之前只当玉姣是一条不会咬人的哈巴狗,今日这一看……才知道,她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心机!这手段! 这两样就不说了,就说玉姣这豁得出去的狠劲儿,便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个贱人难道就不怕,主君稍微来得迟一些,她那一双招子,就永远都看不到了? 翠珠看着薛玉容,小声劝道:“大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主君现下还没有传话说,怎么处置夫人……那这件事,兴许没有夫人你想的那么糟糕。”翠珠继续道。 话是这样说,但薛玉容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之前生气了,就把玉姣抓来磋磨出气,若是玉姣这出不了气,还可以差人给母亲送话,让母亲折磨柳小娘和薛琅。 可如今…… 薛玉容忽然间就意识到。 她在侯府之中,那最大的靠山,似乎……也没那么可靠了。 至少,李氏如今无法随意发落身为平妻的柳小娘了,更遑论身为伴读的薛琅! 而她,在这伯爵府之中,本就不得宠爱,今日这事一出,怕是主君更和她离心了……她在这伯爵府之中,也只剩下了一个花架子。 薛玉容一夜未眠。 玉姣这一夜没睡好。 她睡着睡着,总是会惊醒,似睡非睡的,抱住萧宁远,希望得到萧宁远的安慰。 便这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 萧宁远就主动让藏冬,送玉姣离开伯爵府。 马车上。 春枝和秋蘅一左一右地陪着玉姣,玉姣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朱墙青瓦的伯爵府,渐行渐远。 她将马车帘子放下,遮挡住深秋的寒气。 秋蘅有些愤愤不平地开口了:“小娘,这也太不公平了!犯错的明明是大夫人,主君怎么要将小娘打发到慈音庵静修?” “这要是传出去了,多半儿会觉得,是小娘你犯了错呢!”秋蘅很是不满。 春枝也很是不解。 倒是玉姣,垂眸,在矮桌上选了一个梅花图案的点心,轻轻拿了起来。 她缓缓开口:“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她只说了,自己要去静修几日,希望萧宁远……好好利用这几日,处置那薛玉容的。 而且不管薛玉容遭什么样的罚,她都不能在伯爵府之中。 别的不说。 便是她那身为永昌侯的父亲,那一关就没那么容易过。 她总不能让父亲觉得,她在伯爵府之中,对薛玉容的死活不管不问吧? 毕竟……父亲就算是把自己的阿娘抬为平妻,可说到底,也是被迫无奈的。 在父亲的心中,那一双养在膝下的嫡子女,总归是要重要过她这个庶女的。 当然。 如果萧宁远没有在这个时候处置薛玉容,她去那慈音庵转上一圈,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毕竟府上还有一位没犯过错,只想求安静的侧夫人,就在那慈音庵静修呢。 琴瑟院之中。 薛玉容昨夜一日没睡,早起梳妆的时候,便有些没精神,浑浑噩噩的。 “夫人!夫人!主君今日一早,就把玉小娘送出府了,说是去慈音庵静修!”春枝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语气之中,是难掩的喜意。 薛玉容微微一顿,对镜梳妆的手,也停住了。 不等着她问起。 她就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道比寻常丫鬟婆子重上不少的脚步声。 她猛然间转过头来。 便瞧见一身玄衣的萧宁远,往里面走来。 薛玉容的看到萧宁远,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疲倦之色,只剩下了喜色:“主君!你来看妾了?”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薛玉容的身上,神色沉沉,并未说话。 薛玉容想着刚才翠珠带回来的消息,心中有了几分期盼:“主君,你是不是……不怪妾了?” 第135章 受罚 萧宁远的声音冰冷,不带半点温度:“薛玉容。” 这一声呼喊,把薛玉容从虚假地幻想里面拉回来,她忐忑不安地看向萧宁远。 她知道,萧宁远此时过来,约莫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想和萧宁远解释,自己是被玉姣设计了。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解释?怎么解释? 说是玉姣让她误以为,主君不在府上,所以她才对玉姣出手吗? 纵然能解释清楚这件事,然后呢?然后每个主君不在府上的时候,主君都会觉得,她在府上苛待妾室。 薛玉容打量着眼前的萧宁远,声音刻意温婉小意了几分:“主君,妾知道你因为玉姣妹妹的事情恼了我,不过玉姣不是全须全尾的,没什么大碍吗,主君就莫要气恼了。” 萧宁远冷漠目光,落在薛玉容的身上:“你管那叫什么没大碍?” 玉姣的一双眼睛,如今尚且不能如常视物,薛玉容的话,竟然这般轻描淡写! 萧宁远冷声吩咐:“去娶煤油灯过来。” 此时赵嬷嬷和翠珠都在,两个人听到萧宁远这番话,都哆嗦了一下。 两个人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薛玉容。 薛玉容则是看向了萧宁远,她几句觉得自己听错了:“主君!你……” 萧宁远轻描淡写般的道:“既然夫人觉得没什么大碍,不如就用这煤油灯,熏上一时半刻的吧。” 薛玉容只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喘息不得。 她这心中,只剩下了憋闷! 主君竟然要为了玉姣那个贱人,用一样的手段惩罚她! 薛玉容看向萧宁远,干笑着说了一句:“我们到底是结发夫妻,主君犯不着为了一个妾室,伤了我们之间的情意。” “若是主君,真用了这样的手段惩罚了妾,传出去了,怕是不好听。”薛玉容继续道。 萧宁远没说话,只是掀眼看了薛玉容一眼。 薛玉容便觉得,自己全身好似坠入冰窟。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拿情意说事……她和萧宁远,曾经是有过情意…… 想到往事,薛玉容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怀念。 只可惜,镜中花水中月,那份本就不属于她的情,她终究留不住。 萧宁远看向赵嬷嬷和翠珠,吩咐着:“既然你们不肯动手,便随你们主子,一起滚回永昌侯府吧!” 薛玉容听了这话,脸色一白。 主君……主君这意思是……想要休妻? 她看向萧宁远,神色格外惶恐:“主君,妾可以给玉姣妹妹赔不是,请玉姣妹妹原谅妾,请主君便看在玉姣是我亲妹妹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萧宁远仿若没听到薛玉容的话一样,似笑非笑:“两条路,领罚、下堂。” “且看你如何选择?”萧宁远看向薛玉容问道。 薛玉容的脸上,满是隐忍的,不得宣泄的痛苦。 她知道,萧宁远这不是给她两条路,而是只给了她一条路。 她看向赵嬷嬷和翠珠,冷声吩咐着:“去娶煤油灯来!” 翠珠愣住了:“夫人……” “快去!”薛玉容冷声吩咐着,她怕自己再迟疑半分,便失去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翠珠红了眼睛,但还是转身去取了煤油灯。 薛玉容接过煤油灯,亲自点燃,然后将煤油灯举起,煤油灯摇曳的火焰,落在薛玉容的脸上,让薛玉容的面容上光影交错,明明暗暗。 薛玉容眼中含泪地看向萧宁远:“主君,妾甘心领罚!” 说着薛玉容就将煤油灯,凑向了自己的眼睛。 那煤油的烟气,瞬间蹿入了她的口鼻之中,味道辛辣难闻,还有些呛人,她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至于眼睛,也火辣辣地疼。 萧宁远冷声道:“离得太远,还有,眼睛要睁开。” 萧宁远冰冷的声音,仿若从地府传来锁魂的声音,薛玉容知道……自己今日,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就如同……五年前,她选择嫁给萧宁远一样。 萧宁远看着眼前那眼中带泪,强撑着将煤油灯火,凑向眼睛的薛玉容。 终是问出了一句:“时至今日,你可后悔?” 薛玉容的心微微一颤。 后悔? 萧宁远这是问……她是否后悔嫁给他! 五年前的那一幕,如今还历历在目。 她在那年春日宴上,趁着萧宁远醉酒,闯入了萧宁远休息的厢房之中,又特意安排了舅母撞上这件事。 那日,萧宁远就用还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神,看向她。 他的声音冷的透骨:“薛玉容,你今日就算得偿所愿,来日也会后悔。” 当时的她,并不晓得萧宁远这话里的含义。 可如今五年了。 从她嫁到这伯爵府中后,他从未苛待过她,甚至每几日会来她这琴瑟院走上一遭,给全了她当家夫人该有的体面。 可他的客气之中,永远都带着疏离。 这五年,他们看着夫妻和睦,但实际上……她不知道悄悄哭了多少次。 但就算如此,若问她是否后悔? 薛玉容也只能给出一个答案:“妾从未后悔嫁给主君!” 不似玉姣讨人欢心的虚伪话,薛玉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赤红,带着飞蛾扑火一般的决心。 她甚至又将烛火,凑近了自己的眼睛一些,然后隔着火焰,看着那近在咫尺,若仿若远山云雾之中的萧宁远。 她决不后悔! 煤油的烟气越来越浓了,让她看着萧宁远的目光,又模糊了几分。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薛玉容,终究是转身往外走去。 转身后,他开口道:“薛玉容,你若是,还想要最后的体面,便把你的手段收上一收,本伯的眼中容不得沙子!” 萧宁远便这样离开了琴瑟院。 薛玉容好似傻了一样的,还站在那,将煤油灯高高举起,任由煤油灯的烟气,去熏蒸她的眼睛。 赵嬷嬷瞧见萧宁远的脚步,迈出了堂屋,往琴瑟院外走去,这才冲了出来,一把抢过了薛玉容的煤油灯。 薛玉容身形一晃,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此时的薛玉容,全身早就没了力气,身上的蜀锦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整个人都仿若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狼狈不堪。 薛玉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出流。 第136章 夺权 翠珠也被吓傻了一般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到了薛玉容的跟前。 “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薛玉容仿若被人从梦魇之中惊醒一样,猛然回过神来,然后失声痛哭出声。 她没想到,萧宁远为玉姣那个贱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她可是永昌侯府嫡出的小姐。 玉姣那个贱人,凭什么?凭什么拥有主君的宠爱? 她的牙齿几乎咬碎:“贱人!” 此时的薛玉容,哪里还会不明白?玉姣算是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往后,有了主君撑腰,在这伯爵府之中,她已经无法明着去动玉姣了! 甚至玉姣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 主君也会觉得,是她做的! 只不过,那个贱人,害她如此,她绝对不会轻易饶过这个贱人! 薛玉容在翠珠的搀扶下,刚强撑着站起身子,钱管事便领着两个下人,往这边走来。 翠珠瞧见了,不等着钱管事开口,就冷声说道:“夫人今日身体不适,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吧。” 钱管事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奴才是来传主君的话,主君吩咐了,从今日开始,褫夺夫人的掌家之权。” 薛玉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看向钱管事:“主君当真是如此吩咐的?” 钱管事看向薛玉容,态度依旧恭敬:“是主君亲自吩咐奴才来传话的。” 话已经传到了。 钱管事也不敢多留。 虽然说昨夜里面发生的事情,外人并不得而知,但他身为这东苑的大管事,多少也猜测了一些东西出来。 昨夜先是有人瞧见,翠珠拦了玉小娘去琴瑟院。 接着,就是主君传了郎中到揽月院,今日一早,玉小娘又离府静修。 然后主君就褫夺了大夫人管家的权力! 要说这里面,没点什么事情,他才不信! 不过在这伯爵府之中当差,虽得纵观全局,但也不能过于探究府上的事情,总而言之,就是该机灵的时候机灵,该聋聋,该瞎瞎! 切记不可以卷入神仙们的斗法之中。 这便是他的生存之道。 今日他若是再继续留在这琴瑟院,这火,指不定就烧到他身上。 钱管事仿若避瘟神一样的,从琴瑟院之中离开。 薛玉容整个人,却脸色灰败。 她整个人好似都失去了精气神。 从前,她在这伯爵府之中,虽然没有主君的宠爱,可还是有体面的,而且……管家的权力在手,便是外面传言她和主君不和睦,也只敢悄悄揣测,不敢当面说起。 她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备受尊重的伯爵府大夫人。 可若是连这管家的权力都没了。 她在这伯爵府之中,就失去了最后的仰仗。 萧宁远……知道她如今最在乎什么,所以……他就拿走了她管家的权力。 薛玉容被这样打击后,整个人就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看着格外萧瑟可怜。 …… 葳蕤院。 此时鹊儿一边给孟侧夫人剥着新鲜的桂圆,一边笑着说起此事。 孟侧夫人自从上次差点小产后,便克制住了自己嚣张的性子,在这葳蕤院之中,一直憋到现在,简直就是把葳蕤院当成乌龟的壳一样,根本就不出院子。 所以,如今府上发生的事情,她全靠丫鬟们去探查。 她听到薛玉容被夺了管家的权力后,脸上满是欢喜之色。 “当真如此?”孟侧夫人很是意外。 “自然是真的!”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那薛玉容,还想着用那玉姣生子,好牵制我……可没想到,这终日猎鹰之人,竟然被鹰啄了眼!” “好笑!真是好笑!”孟侧夫人笑了起来。 如今这姐妹两个人。 一个瞎了眼,和白岁兰那个废物一样,躲到了慈音庵,一个被夺了掌家之权。 她只是稳稳地在这葳蕤院之中,养着胎,什么都没做……这天大的好处,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鹊儿也道;“侧夫人,只等着小主子一出生,这侯府的平妻,非你莫属!” “大夫人不得宠,如今又触怒了主君,就算还占着一个正妻的名头,可她一个不得宠没实权的,往后怕是得仰着咱们夫人的鼻息过日子呢!”鹊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满是笑意。 孟侧夫人听了,心情也格外的好。 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积累在心中的郁结之气,总算是消散了出去。 自从她有孕,不能时时刻刻侍奉主君后。 自从主君真的宠幸了玉姣那个贱人后。 她这心中,就好似憋着一口火一样。 甚至于……有时候,她都不想怀这个孩子了。 她怕,自己最终就算是得到了平妻的位置,也失去主君的宠爱。 可如今,一切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 她的心情怎能不舒畅?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鹊儿瞧见这一幕,就开口道:“小公子真是咱们侧夫人的福星!” 孟侧夫人明显也接受了这这种说法,心情更是愉悦了。 …… 此时的玉姣,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伯爵府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已经到了山脚下。 慈音庵坐落于京郊一处荒野高山的山上,地势多少有些复杂,上山的路,甚至还有些陡峭,是个荒凉闭塞的地方。 若非如此。 当年京城的高门大户,也不会把此处,选做犯错女子的清修之地。 不过那都是往事了。 自从几年前,有一位从这修行过的女子,入宫做了妃嫔后。 就很少有人往这送什么犯错的女子了,像是白侧夫人和玉姣这种,上杆子过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也托那位妃嫔的福气。 如今来这地方静修,到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上山的路不太好走。 藏冬领着几个仆从,护在玉姣的旁边。 春枝则是紧紧地搀扶着玉姣:“小娘,你小心一些。” 第137章 慈音庵 玉姣走起路的时候,并不从容。 萧宁远虽然没在这,但……藏冬还在这呢,所以她还是得继续当一当半盲的人。 爬上山顶,便出现一处高台,高台之上,便是慈音庵了。 玉姣抬头看去。 慈音庵的两侧,栽种了两棵巨大的银杏树。 正是秋末。 银杏树的那金灿灿,如同小扇子一样的叶子,已经掉落过半……掉落的叶子,并无人洒扫,铺满了通往慈音庵的台阶。 春枝扶着玉姣踏上台阶,秋蘅则是去扣门。 不多时,就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僧衣的女修者。 藏冬便开口说道:“静若师太,我们是忠勇伯爵府的,早些时候,已经派人来知会过庵中了。” 静若师太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眼神古井无波。 接着便道:“进来吧。” 藏冬见状便看着玉姣说道:“玉小娘,这庵堂我不便进入,你便进去吧,山下有咱们府上的马车候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差人下山通传府上。” 藏冬点了点头,开口道:“辛苦藏冬小哥了。” 藏冬很是恭谨:“属下告退。” 藏冬走了后,玉姣就领着两个丫鬟往里面走去。 这慈音庵的里面,却比外面整洁不少,看着虽然古拙,但像是才翻新没多久的样子,瞧着也没多萧瑟破败。 静若师太走了两步,便开口道:“玉居士,你们府上的白居士,就住在前面的院子里面,你且自行前往吧。” 忠勇伯爵府的人,来这不是受罚的,是自行静修的。 伯爵府又提前派人来知会过,白侧夫人也没有意见,于是静若师太就将两个人安置在一个院子里面。 玉姣双手合十:“多谢师太。” 玉姣缓步往一旁的院子的里面走去。 这才进院子,便瞧见染霜往外走来。 “见过玉小娘。”染霜看到玉姣并不意外,反而很是客气地行礼。 玉姣悄悄地打量了染霜一眼,她那日在孙娘子那见到的,就是一个人,她果真没有看错。 玉姣正愣神,就听到染霜道:“我家侧夫人,正派我去迎玉小娘呢,没想到玉小娘竟自己过来了,还请玉小娘不要见怪。” 玉姣连忙道:“染霜姑娘客气了。” 说到这,玉姣就看着染霜道:“可否带我去拜见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先来此处静修,如今她来了,身为一个妾室,当然得去拜见这位侧夫人。 染霜领着玉姣到了一间屋子里面,先对里面说了一句:“侧夫人,玉小娘到了。” 里面就传来了一道清浅的声音:“请。” 玉姣往屋子里面走去,就看到白侧夫人正靠在软枕上,此处是修行之所,所用的床都是最简单的木床加上棕条编织的床板。 白侧夫人为了住的舒服一些,就在上面垫了厚厚的褥子,还在床头放了软枕。 她的脸色,和从前一样苍白虚弱。 许是怕冷,身上穿了厚厚的衣服。 也亏得白侧夫人身形纤细,若是旁人穿上这么厚的衣服,瞧着定会十分臃肿。 玉姣注意到,白侧夫人的屋子里面,还放着一个痰盂。 她心中暗道,难道白侧夫人在山上静修的时候,害了病吗?既然身体不舒服,她为何不回府? 不过她转念就想到,白侧夫人本就身体羸弱,在府上也是总病着的。 “妾见过白侧夫人。”玉姣说着躬身行礼。 白侧夫人连忙虚扶了一下,染霜瞧见了,就顺着白侧夫人的意思,将玉姣扶住。 “玉姣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二人同在伯爵府伺候主君,我比你先入府又年长了一些,你若是不介意的话,便喊我一声白姐姐吧!”白侧妃含笑道。 玉姣从善如流:“那妹妹就见过白姐姐。” 她自从入了这伯爵府的后宅,白侧夫人还是第一个对她这么客气的。 白侧夫人的面容虚弱且倦怠,但面对玉姣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我的身体不太爽利,是以没能亲自出去迎你,还请妹妹不要介怀。” 玉姣连忙说道:“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本就是玉姣应该先来拜访姐姐才对。” 白侧夫人看向玉姣,见玉姣眼睛红肿,有些同情地开口:“玉姣妹妹既然来了这慈音庵,便同我一起在这静心修行吧。” “此处虽然苦寒了一些,比不得府上富贵,但……贵在清静,没有烦心之事。”白侧夫人含笑道。 此时的白侧夫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微微变化了一下,瞧着很是不适。 染霜往玉姣的身上看了一眼,见玉姣红肿着一双眼睛,双眼无神地往前看来,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白侧夫人的不适一样。 染霜便做主开口道:“玉小娘,我家夫人这几日害了风寒,身体不适,玉小娘就先请回吧。” 玉姣微微点头:“那白姐姐,我就先告退了。” 玉姣瞧见,白侧夫人此时已经弯腰冲着那痰盂,无声地干呕了起来。 玉姣面不改色,继续道:“请白姐姐一定注意身体,早日好起来。” 白侧夫人吐完,整个人似乎舒坦不少。 她抬头看向玉姣,眉头微微皱起。 可玉姣却仿若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的,转身往回走去。 走到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春枝刚才就站在门口,并未进来,瞧见玉姣这般,连忙扶住了玉姣:“小娘,小心。” 白侧夫人将目光收回。 这院子还挺大的,玉姣的住处,离着白侧夫人的住处不算近,反而离着这处院子的后门近一些。 这间屋子在院子里面,本就处于角落,屋外还有一棵不小的罗汉松,到显得采光更不好了。 不过玉姣也乐意这样。 若是真让她真住在白侧夫人的隔壁,她还不自在呢! 秋蘅此时正在收拾屋子里面的东西,在玉姣来之前,伯爵府就差人送来一应用品物什,所以屋中到也不缺少什么。 玉姣等着秋蘅铺床的过程之中,就忍不住地想起刚才白侧夫人抱着痰盂吐的那一幕。 她的心中有了疑惑,白侧夫人当真是害了风寒吗? 第138章 秘密 春枝见玉姣魂不守舍的,便问道:“小娘,你这是怎么了?” “刚才你进屋拜见白侧夫人的时候,可是白侧夫人为难你了?”春枝有些担心。 按道理说,她应该是跟着进去拜访的。 但染霜说,白侧夫人身体不适,不想见太多的人,于是小娘就让她立在门外候着。 她现在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跟着进去了。 玉姣连忙道:“那到没有……春枝,你别担心,白侧夫人没为难我,反而对我很客气。” 春枝闻言长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满怀愧疚地开口:“小娘定是昨日被吓到了,所以才魂不守舍的。” 她低着头,继续道:“都怪我,若是我选对了……” 不等着春枝说完,玉姣就知道春枝的意思。 她目光温和地看向春枝,轻声宽慰:“春枝,你别多想,昨日就算你说,那油灯有些暗……她也不会放过折磨我的。” 那无非是薛玉容用来挑拨她们主仆关系的把戏罢了。 若是春枝说了油灯暗,只怕是薛玉容要让人往那油灯里面,多加一些灯油。 总之,春枝一个小丫鬟,左右不了薛玉容的决定。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继续道:“我刚才是想着白侧夫人,她似乎很是不适,刚才吐得好厉害。” 之前白侧夫人,在伯爵府上,似乎就当众干呕过。 那个时候,薛玉容还怀疑白侧夫人有了身孕。 等等…… 有了身孕? 玉姣好似瞬间就想通了什么! 之前她还瞧见染霜去了孙娘子那,那孙娘子擅长治疗不孕以及安胎…… 想到这,之前那些蛛丝马迹,便一下子就都串在了一起。 白侧夫人,怕是真的有孕了! 可是伯爵府之中,那是什么情况,身在其中的人,谁不清楚? 瞧着是富贵堆里面满荣华,可实际上,那荣华也不是那么好享的! 那孟侧夫人如此得萧宁远宠爱,还不知道遭了谁的暗算,差点流掉孩子。 还有她,刚刚被抬妾,就有人送了她一个不孕的大礼。 甚至于玉姣觉得,薛玉容不能有孕……也是什么人暗中动了手。 白侧夫人想必是清楚,她不算得萧宁远的宠爱,身子又不好,担心在府上留不下这个孩子,所以……这才躲出来静修安胎! 她倒是个聪明的! 玉姣想通这些,心中也就有了数,她大约还要在这慈音庵待上几日,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她就绕着白侧夫人一些。 想来那白侧夫人也不会主动出来寻她。 她不主动去拜访便是。 她无意窥探旁人的隐秘,如今既然知道了……也没什么旁的想法。 她总不至于,和伯爵府其他的女人一样,会因为嫉妒,就去戕害旁人的孩子。 更何况?到目前为止,她并不会因为萧宁远宠爱谁,或者是谁,生了萧宁远的孩子,便心生嫉妒。 “小娘?你想什么呢?”春枝看向玉姣。 玉姣回过神来,开口道:“没什么。” “白侧夫人喜静,这几日你们远着白侧夫人的院子一些,免得叨扰到白侧夫人。”玉姣吩咐着。 关于白侧夫人有孕的事情,玉姣没有说出来。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连忙点头:“是。” “小娘,我扶着你躺一会儿吧。”春枝道。 玉姣点了点头,往床上躺去。 秋蘅这会儿,拿了用药汤浸过的帕子,给玉姣敷在眼睛上。 小娘这双眼睛,可得仔细养着。 …… 文昌殿。 正是晌午,皇子们已经先行离开。 至于其他伴读们,也都去旁边的饭堂,准备用膳。 有两个伴读照顾着薛琅,对着薛琅说道:“薛琅,你先在这等着,我们去拿饭菜过来端到旁边的亭子里面,再来接你。” 学堂的旁边,有个亭子,到也能坐人。 现在这些伴读,轮流照顾着薛琅,陪着薛琅在那用饭。 不然薛琅的腿伤着,这离饭堂又远,着实不方便。 伴读们里面之前,看了一眼还站在台上收拾东西的沈寒时,说了一句:“先生。” 沈寒时抬眸:“去吧。” 等着此处没人了,沈寒时这才看向薛琅:“腿伤如何了?” 薛琅连忙开口:“好多了,就是郎中不许我用这条腿吃力。” 沈寒时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好些养着。” 说到这,沈寒时看向薛琅问道:“替我问柳夫人安,恭贺柳夫人苦尽甘来。” 薛琅猛然间听沈寒时提起自己的娘亲,有些意外地问道:“先生也知道永昌侯府发生的事情了?” “这件事,一早便传遍整个汴京了。”沈寒时随口道。 这还得归功于徐昭。 徐昭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是找了个酒楼,高谈阔论。 沈寒时又漫不经心地道:“如今,你们姐弟也可以安心了。” 薛琅闻言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还不知道我阿姐怎样了呢,若不是我这腿伤者,我定要亲自去那慈音庵,探望我姐姐。” 沈寒时闻言,将目光落在薛琅的身上。 薛琅察觉到沈寒时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冷意,忽然间就反应过来,自己着实不应该当着沈先生的面,提起自家姐姐。 若不提自家阿姐,沈先生和他还能维持着师徒的情谊。 薛琅连忙转移了话题:“先生……这卷书,我有些读不懂,先生若是不急着回去,能否给我讲解一下?” 沈寒时的声音冷冰冰的:“急着回去。” 薛琅:“……” 眼瞧着沈寒时离开,薛琅这才长松一口气,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下次绝对不可以当着沈先生的面提起自家阿姐。 这样免得惹沈先生不快。 …… 玉姣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她的眼睛,也舒服了许多,看东西也没了刺痛的感觉。 她虽然没真的瞎掉,也没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但还是有损伤的。 而此时的文昌殿里。 学生们已经全部入座,等着下午开课。 不料,来的不是沈寒时,而是一个头发花白,还留着白色山羊胡子的老学究。 众人一瞧见这位,就忍不住地叫苦连天看。 这位老学究,讲起课来,干巴巴的,一点也没沈先生的生动,听着便叫人发困。 此时有人忍不住地问道:“沈先生下午没来吗?” 那位老学究冷嗤了一声:“沈寒时告假了,今日下午,便是老夫给众位讲课。” 第139章 赏叶 玉姣在慈音庵落脚的屋中光线不好,有些许潮湿,呼吸之中都带着一种淡淡的霉味。 让人难免觉得有些憋闷。 玉姣打开门,刚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便瞧见不远处,守在白侧夫人住处外的染霜,一脸警惕地看了过来。 玉姣微微垂眸,有些哑然。 倒也没必要继续留在院子里面惹人嫌。 慈音庵里面的人都喜静,平时都在院子里面不出来,玉姣也不好出去瞎转……免得惊扰了他人,惹了是非。 她正要转身回到屋内,一阵风吹过,几片金灿灿的银杏叶,从空中飘落。 其中一片叶子,正好落在玉姣的头上,玉姣随手摘了下来,用手摸索了一下那银杏叶。 倒是秋蘅,此时从院子后门的方向过来,瞧见玉姣的动作,以为玉姣喜欢这叶子,于是就笑着说道:“小娘,这慈音庵不只门口种了银杏叶,而是在周围种了一圈!尤其是庵后!有一大片银杏林子!” “可好看了!”秋蘅用夸张的语气说着。 “小娘若是觉得闷,不如就到后面转转!”秋蘅继续道。 春枝听了这话,就轻轻地呵斥了一下:“秋蘅,咱们小娘的眼睛还伤着呢?怎么去看什么银杏叶?” 秋蘅瞬间回过神来,委屈地说道:“我这不是想让小娘散散心吗?” 玉姣听到这,便开口道:“虽看不真切,但……秋蘅说的有道理,走吧,扶着我过去看看。” 在屋子里面闷,在院子里面惹人嫌,又不能去庵中乱走,那就到庵后看看。 她来这是静修的,并非被幽禁,所以行动自如……尤其是那白侧夫人,怕是只盼着她躲远点,所以也没给她立不能出去的规矩。 玉姣本身就长于山野,可自从回了永昌侯府,后又去了伯爵府,她倒是鲜少有放松的机会。 玉姣领着两个丫鬟,从院子的后门出来,是一面高墙,和一个窄窄的过道,往西一转,又走了约莫一百多步,就到了慈音庵的后门。 守后门的,是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修者,年岁大了,似乎很没精气神,这会儿正靠在墙上睡着了。 玉姣出了慈音庵。 果然,就瞧见慈音庵后面是好大一片银杏林子,站在高处往下看,下方的山坡上,也都是银杏树。 已近傍晚。 金灿灿的银杏叶子,在夕阳的余晖下,仿若被镀上了一层橙红色的神光……金光从玉姣所在的地方,一路往下倾斜而去,不知尽头。 在玉姣的眼中,到比前不久之前,萧宁远带她赏的枫,还要美上几分。 一阵风吹来,银杏树随风摇曳,一大片金色的叶子,又随风落下。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第一次瞧见这样的美景,一时间有些忘我。 玉姣的心情,也忍不住地开阔了几分。 她甚至忍不住地,往银杏林子里面,多走了几步。 玉姣忍不住地张开双臂,在银杏林之中,奔跑了起来。 这种属于她的、无拘束的感觉,让她格外地陶醉。 忽的。 玉姣好像瞧见,不远处的树下,似乎立着一个身着灰衣的颀长身影。 她猛然间定住了脚步。 如此到也看清楚了。 那人立在银杏树下,秋风徐来,银杏叶缓缓落下,他就那样,眼含悲悯地,往这边看来。 玉姣的目光,猛地和此人撞了个正着。 玉姣莫名的心头一颤,他……怎么会在这? 玉姣转身就跑。 此时的玉姣,心中只剩下了后悔,后悔不应该放肆自己的心性,刚才和现在,自己在树林之中奔跑的样子,可没有半点半盲之人的样子,这一幕已经尽数落在那人的眼中……若是传到萧宁远的耳中。 这可有些不妙。 于是玉姣跑了两步,便佯装撞在了树上。 “哎呦!”玉姣轻呼了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接着便故作艰难的,打算扶着树站起来。 便是此时,玉姣便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道冷冽的,带着几分讥讽刻薄的声音传来:“薛四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有礼数。” 玉姣硬着头皮,抬头往前看去。 自然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沈寒时那张仿若谪仙的容颜。 他今年不过才二十出头,比萧宁远要小上不少,但他的身上没有半点年轻人该有的活络,那周身的古板,让玉姣觉得……她像是庙堂之上,接受香火供奉的古仙。 孤清冷寒,又不近人情。 此时恰逢一阵风吹过,玉姣的眼睛被风这么一吹……就蕴了泪花。 沈寒时的声音更冷,似乎有几分不耐烦:“薛四姑娘,还不起来吗?难道要沈某亲自扶你吗?” 玉姣这才扶着树站起身来,她茫然地看向沈寒时,开口问道:“沈先生?我……刚才并非有意不和先生见礼,实在是眼睛受伤了,没瞧清楚先生。” 沈寒时:“还能认出我是谁,说明还没瞎。” 玉姣:“……” 沈寒时这厮,平常在朝堂上,就这样和人说话的吗?难道就不怕朝中那些长袖善舞,喜欢互相恭维大臣们,参他一本吗? 玉姣硬着头皮道:“沈先生,怎么……在这啊?” 沈寒时的声音冷冷清清:“自然是赏秋叶。” 玉姣“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沈寒时冷声道:“怎么,这地方你能来?我不能来?” 玉姣连忙抬头看向沈寒时,紧张地解释着:“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在这碰到先生,有些过于……过于欣喜,对,就是欣喜。” 沈寒时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么?” 玉姣被沈寒时这么一问,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沈寒时好似是故意针对自己一样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应该不会,若沈寒时真因为旧事记恨自己针对自己,又怎么会琅儿那么好? 玉姣开口道:“那个,我就不打扰先生清静了,这便告辞了。” 玉姣行了个礼,就连忙转身往后走去。 春枝刚才已经跟上来了,只不过瞧见玉姣和沈寒时说话,玉姣又没唤她,所以没上前。 如今听玉姣这样说,就赶紧上来搀扶春枝。 玉姣往前走去的时候,似乎察觉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往自己的身上落来。 她有些狐疑地转过身去。 便看到,一阵秋风吹过,银杏叶簌簌落下……沈寒时便站在落叶的后方,似在看叶落,又似在看她。 第140章 亲迎 玉姣继续往慈音庵走去。 入庵时,她转身,已瞧不见沈寒时的身影。 七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玉姣人在庵中,倒也不用跟着修者们去上早课——这倒是借了白侧夫人的光,白侧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不用去早课。 庵中的女修者们,也知道她们两个人就是来这修身养性的,只每日按时送来斋饭,除此之外,并不过问她们的事情。 已经在这住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憋闷。 可住着住着,反而真就品出几分静好来。 那白侧夫人和她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敬着,少有见面的时候,白侧夫人也是客客气气,她也是恭恭敬敬,倒算是和睦。 比那明争暗斗的忠勇伯爵府,倒是让人舒心不少。 不过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这一日傍晚。 府上便派人来传话了,是静若师太转达的。 “白居士,玉居士,贵府差人来传话,说是请你们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便来人接你们回府。” 玉姣和白侧夫人,此时都在院子里面。 玉姣听了这话,倒不意外……她本就是回府的。 这慈音庵虽然清静,可她现在若是只图清净,那才叫蹉跎了自己的好时光。 阿娘之前就喜欢清静。 她不喜欢父亲,也不想为了父亲和府上的人争斗,所以在父亲赶他们出侯府的时候,母亲便没有反抗也没有去争,可后果呢? 后果便是,蹉跎了自己最好的时光,也害了她的儿女。 玉姣虽然没有儿女,但是她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她和柳氏是母女,她有着和柳氏几乎一样的聪慧,但她和柳氏不一样的是,她比柳氏有野心。 玉姣打量着白侧夫人,她对白侧夫人要回府这件事,还是有些意外的。 看白侧夫人孕吐都要躲着人的样子,似乎没那么想回府。 果不其然。 白侧夫人听说府上传话,让自己回府的事情后,脸色有些难看。 她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知道,自己如今出现,白侧夫人就被迫回府……白侧夫人肯定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 玉姣闻言,便一脸意外地看向白侧夫人:“白姐姐这番,也和我们一起回府吗?” 白侧夫人见玉姣一脸天真,仿若毫无城府的样子,便微微垂眸,心中的怀疑已经散去了。 不会是玉姣。 看玉姣这样子并不知情。 而且玉姣身为主君的宠妾,又怎会想自己回到伯爵府和她分主君的宠爱? 第二日一早。 玉姣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并把东西搬到了慈音庵门口的,那两棵银杏树下。 没等多久。 山下就来人了。 当玉姣瞧见一身金丝玄衣的萧宁远,带着满是雍容和贵气,踏上慈音庵前面的平台之时,有些意外。 萧宁远竟亲自……来迎她了? 萧宁远走上石台后,目光在玉姣的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一旁的白侧夫人身上。 萧宁远温声道:“身体好些了吗?” 玉姣瞧见这一幕,微微垂眸,看样子是自己想多了。 这山上,住着的可不只自己一个。 萧宁远大概是来接白侧夫人的。 白侧夫人生的很是美貌,往那一站犹如弱柳扶风,美若西子。 白侧夫人轻声道:“有劳主君关心,已经好些了。” 她的声音也像是中气不足一般的,又轻又缓,落在人的耳中,仿若落花拂过心尖。 玉姣想,自己若是男人,约莫也会对白侧夫人多几分怜惜。 萧宁远便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随从,随从上山的时候,还抬了一个登山用的藤椅。 “岁兰,你便坐着藤椅下山吧。”萧宁远温声道。 白侧夫人微微点头:“好。” 白侧夫人上了藤椅,两个随从抬着藤椅,便往山下走去。 白侧夫人回头看了过来。 就瞧见萧宁远走到了玉姣的跟前。 白侧夫人微微一愣,接着便转身看向前方,好似后面发生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一样。 到是玉姣,看着萧宁远伸过来的那宽大的手掌,有些失神。 萧宁远见玉姣不主动,就径自拉起了玉姣的手,接着道:“穿得少了一些,手有些冷。” 玉姣抬头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便道:“眼睛好些了吗?” 玉姣忙点头。 萧宁远的神色舒缓了一些,然后看着玉姣道:“怎么见了本伯,这般生疏?” 玉姣正要开口。 萧宁远又问:“吃醋了?” 玉姣听到这,便闷声道:“妾不敢吃醋,但……不知道为何,瞧见主君关心白姐姐,我这心中还是有些堵闷的。” 说到这,玉姣便抬起头来,眼神格外坚定且明亮:“不过主君请放心,妾一定会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争取做到爱屋及乌!” 萧宁远有些不解:“爱屋及乌?” 玉姣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尚书大传——大战》之中说,爱一个人,连着他房顶上的乌鸦,都会一起喜爱。” 萧宁远意外地挑眉。 玉姣连忙回过神来,开口说道:“主君恕罪,妾不是说白姐姐是乌鸦,白姐姐品性高洁,实乃我等的典范。” 玉姣继续道:“妾的意思是……主君喜欢谁,妾就喜欢谁,妾以主君喜为喜,以主君悲为悲,以主君厌为厌!” 萧宁远看着眼前年轻女子,坚定真诚的言语,心中某个很久没有被人触及过的角落,微微一动。 萧宁远看着玉姣的神色,温和了起来:“你竟还看过尚书大传? 玉姣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看……看过。” 萧宁远有些意外:“还看过什么书?” 玉姣小声道:“四书五经,闲谈杂技,妾都看过……” 萧宁远闻言,便将目光彻底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盯着玉姣看着。 玉姣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发慌:“主……主君……可是有什么不妥?” 第141章 回府 萧宁远倏然一笑:“是你太让人意外和惊喜了。” 眼前容颜妖娆勾人的女子,好似一本书,每次翻开一页,都有不新的,不一样的内容。 萧宁远的眼神之中,满是欣赏之色。 玉姣心中明白,萧宁远也喜欢聪慧的女子。 但这聪慧,又不能过了头。 她要让萧宁远知道,她聪慧且通晓诗书,并非那种只会勾人的女子,也得让萧宁远知道,纵然她聪慧,可她依然痴心于他。 任何一个男人。 都无法拒绝一个才貌双全,且温柔小意的女子。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女子,有了才貌,便多了傲气,没人会同玉姣一样,这样放低身段。 或者是说……玉姣也想挺着脊背,如同汴京城之中,那些高门贵女一样,骄傲肆意地活着。 可她,还需得认清楚自己的处境。 在没有高傲资本的时候去高傲,只能是自取灭亡。 萧宁远看着玉姣,温声问道:“姣姣的眼睛好些了吗?” 玉姣点了点头:“好多了!” 旁边的秋蘅听了这话,对着春枝嘟囔着:“咱们小娘怎么不说实话?那眼睛虽然能看清楚东西了,可夜里总是酸痛,睡觉都睡不安稳……” 春枝看向秋蘅,皱眉道:“闭嘴,别乱说。” 声音不大,但还是恰到好处地传到了萧宁远的耳中。 萧宁远的目光之中,又多了几分怜惜:“你受苦了。” 玉姣扬起下巴,看向萧宁远,温声道:“能得主君陪伴,玉姣不苦。” 萧宁远笑了笑,就拉着玉姣下山。 玉姣看了看自己被萧宁远握住的手,有些意外。 萧宁远道:“下山的台阶被晨露打湿了,有些湿滑,我牵着你。” 一路上,两个人手拉手,并肩而行。 等着走到了台阶变窄之处,萧宁远甚至还会伸出手来,将玉姣纤细的腰肢,拥到自己的怀中。 终于到了山下。 白侧已经在那等了好一会儿了。 她瞧见萧宁远牵着玉姣下来,依旧一副空谷幽兰的感觉。 玉姣早就听说过,这位白侧夫人自从入了伯爵府后,就一直不争不抢的,十日里有七日是病着的,也因此错过了许多宠爱。 她心中暗道,这女子能做到这个地步,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就是白侧妃夫人真的人淡如菊,早已将自己的心性修炼到一定境界,无欲无求。 第二种,便是白侧夫人不爱萧宁远。 若是女子真爱上什么人,又怎么可能,坦然看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和其他女子这般亲密? 也不知道白侧夫人是何种了。 不过不管白侧夫人是怎么想的,白侧夫人这种人淡如菊的,总归是人畜无害。 至于她为何明明有了身孕,还要藏着掖着,跑到慈音庵静修。 玉姣想着,这应该是白侧夫人保护孩子的一种手段吧? 这么多年下来,忠勇伯爵府的后宅,一个新生的孩子都没有诞下过,连着孟侧夫人那种,有宠爱的侧室,都遭了毒手。 白侧夫人谨慎一些,也是正常的。 白侧夫人先一步开口了:“主君,妾的身体不适,总是想作呕,便不和主君以及玉姣妹妹同乘了。” 萧宁远微微颔首。 说到这,萧宁远皱眉,看着随从吩咐着:“回府后,让郎中到幽兰院之中看看。” 吩咐完这件事。 萧宁远这才带着玉姣走到自己的马车跟前。 萧宁远扶着玉姣上了马车,这才进来。 一路上,玉姣忍不住地掀开马车的侧面的帘子,往外张望着。 萧宁远见玉姣看得认真,含笑问道:“有那么好看吗?” 玉姣状似无心地说道:“妾从伯爵府出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瞎了呢!如今还有眼睛用,当然欢喜……” 说到这,玉姣转过身来,将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 她目光盈盈,带着一种诉说不出的深情:“不过比起看不清楚外面的美景,妾更担心……看不到主君。” 萧宁远闻言失笑:“是吗?” 玉姣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来,用手去摸萧宁远鬓间乌黑的头发,以及他的侧脸:“主君是妾见过的,生得最貌美的男子,要是再也看不见了,多可惜呀!” 萧宁远伸出手来,将玉姣的手摁住。 萧宁远的声音低哑:“放肆!” 玉姣顿时没了刚才那活络的样子,紧张地看向萧宁远:“妾……妾逾越了。” 萧宁远见刚才还难得活泼的玉姣,这会儿又将自己缩回了兔子洞,便一用力,将玉姣拉到自己的怀中。 他低沉且温和的声音,从玉姣的上方响起:“姣姣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谨小慎微,你可以选择做自己。” 玉姣的唇角微微一扬,眉眼之中带着几分俏色:“主君,你待妾真好。” 马车停在了忠勇伯爵府的正门处。 萧宁远先下了车后,转身对着马车内伸出了手,玉姣瞧见了,有些迟疑。 但最终,她还是将手放在了萧宁远的手上。 萧宁远牵着玉姣往里面走去,至于白侧夫人则是陪在萧宁远的另外一侧,由染霜搀着。 王忠勇伯爵府里面走的时候。 玉姣还是有些忐忑的。 这一路上,她未曾问起萧宁远关于伯爵府的事情,更是不知道萧宁远怎么处置的薛玉容。 萧宁远察觉到了玉姣的紧张,借着宽大衣袍的掩饰,轻轻的捏了捏玉姣的手。 玉姣的脸瞬间就带起了几分红晕,低声道:“主君!” 萧宁远的唇角微微扬起,格外愉悦。 不过被萧宁远这么一闹,玉姣倒是不担心了。 萧宁远亲自从慈音庵上,将她接了回来,便已经能说明萧宁远的态度了! 有萧宁远护着,薛玉容定不敢再如从前一般为难她! 萧宁远带着一行人,回了东苑。 一进东苑的门,钱管事便领着好些仆从,等在那了。 “恭迎主君回府,恭迎两位侧夫人回府。”钱管事开口道。 玉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两位侧夫人?白侧夫人是一位……那另外一位是? 第142章 侧夫人 玉姣怔在原地,似不明白钱管事话里的意思一样,或者是……她明白,只是不敢相信。 到是白侧夫人先反应过来。 她满是病容的脸上,难得的,带起了几分笑容,真心道:“恭喜玉姣妹妹了。” 玉姣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满是惊喜……惊喜之中,又带着几分惶恐似的,看向了萧宁远。 萧宁远瞧见玉姣这般模样,似乎很是满意玉姣的反应,唇角微微扬起,心情十分愉悦。 玉姣说起话来,咬到了舌头:“主……哎呦。” 玉姣被疼的瞬间开始掉眼泪。 她捂着自己脸,含泪问道:“主君……这……妾……” 玉姣想问,但又怕说错话,到时候丢人。 萧宁远则是含笑道:“玉侧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玉姣听萧宁远这样一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萧宁远今日,竟然把她抬为侧夫人了! 玉姣只觉得,好似做梦一样,整个人如同踩在云端里面,不着实地。 她连忙走到萧宁远的跟前跪了下来:“妾多谢主君抬爱。” 便是玉姣,算计了自己被薛玉容磋磨这件事,想着的也只是和薛玉容彻底翻脸,挫薛玉容的锐气,叫薛玉容往后不敢随意欺辱自己。 她万万没想到。 萧宁远竟然,给她抬了侧夫人。 她阿娘柳氏,入永昌侯府半生,生下二女一子,父亲也没说给母亲一个侧夫人的名头,若不是琅儿出息了,她又将父亲架在火上烤,父亲迫不得已,她阿娘更是不可能当上平妻。 而她。 入府也才两月有余。 便从无名无份,到了这侧夫人的位置。 玉姣深深地意识到了,在这伯爵府之中,萧宁远的宠爱,代表什么。 只要萧宁远愿意,莫说是她这个本就从永昌侯府出来的姑娘,便她的身份更差上几分,她也能攀着萧宁远这棵大树,往上爬。 萧宁远走到前面,伸出手来,将玉姣扶起。 他温声道:“姣姣不必如此多礼。” 说到这,萧宁远则是继续道:“姣姣先回揽月院,等着晚些时候,府上为你庆贺。” 玉姣点了点头,然后道:“那妾……就先回去了。” 临走之前,玉姣看向白侧夫人,态度十分恭敬:“白姐姐,阿姣便先走了,得空阿姣定会去拜见白姐姐。” 虽然说她和白侧夫人如今都是侧夫人。 但玉姣对白侧夫人,依旧和之前一样恭敬。 玉姣领着两个丫鬟,缓缓往回走去,走几步,玉姣就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萧宁远。 萧宁远则是含笑注视着玉姣。 直到玉姣转了弯,回到了揽月院。 玉姣刚一进揽月院的门,便察觉到揽月院之中的格局发生了变化。 之前在院子里面的假山被挪了出去,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空地上搭建了秋千的架子。 在院子的角落处,特意用石头,围了一个小小圈笼,担心兔子打洞跑了,所以地面也用石头夯实了,此时那只兔子,正蹲在里面。 在往屋子里面走去。 这次连屋中之前的那张旧床,都被换成了崭新的红漆床。 屋中还新添了博古架。 上面已经摆满了摆件,除却之前萧宁远赏下来的,还有几样一看就是下人们精挑细选送上来的。 有天鹅交颈的扇面,也有石榴纹的彩瓷瓶。 秋蘅忍不住地感慨着:“哇!小娘……” “啊!不对!是侧夫人了!”秋蘅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满是欢喜。 春枝瞥了秋蘅一眼,含笑道:“算你这次机灵!” 秋蘅的脸上满是喜色:“小娘成为侧夫人了,那我以后,是不是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了?” 秋蘅想问题很实际。 玉姣瞧见秋蘅的样子,忍不住地笑道:“傻丫头!” 不只秋蘅和春枝高兴,玉姣自己也高兴。 能不高兴吗? 侧夫人和贵妾,瞧着好像只差一点,但其实这两者之间,隔着千差万里。 不说别的,就说这妾生的女儿,是可以被主母随意抱走的,可是侧夫人生的孩子,却又权力养在自己的身边。 当家的主母,或许可以磋磨一个妾室。 但……这侧夫人,却就不是当家主母,可以随意动的了。 若真想惩治侧夫人,那需得请家法,还是得在主君或者是老夫人的见证下,才可以的。 玉姣也没想到,萧宁远竟会送自己这样一份大礼! 这一次,她虽吃了一些苦头,也很是惊险,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玉姣开口道:“春枝,你去膳房拿一些点心。”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且打听一下关于大夫人的事情。” 玉姣知道,自己不能只顾着高兴,不想别的。 被抬了侧夫人,可不代表高枕无忧了。 便是孟侧夫人,也能被人暗算!她在府中的根基,尚不如孟侧夫人根深蒂固,更不能因为一时高兴,就得意忘形,叫人捉了纰漏出来。 从前她只是一个小小妾室。 尚且招人嫉恨,被人明里暗里地针对。 如今她成了侧夫人,那些早就看她不顺眼的人,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尤其是薛玉容。 应该已经回过神来了!怕是正恨不得,将她除之后快呢。 所以关于府上的消息,玉姣还是得打听一二。 玉姣差人去打听薛玉容。 而此时的薛玉容,虽然被禁足了,但还是听说了府上发生的事情。 翠珠此时正小心翼翼地站在薛玉容的旁边,生怕薛玉容将怒火,烧到她的身上。 而薛玉容,此时已经重重的,将一个茶盏,直接砸到了桌子上。 “侧夫人?她不过就是一个歌姬生的下贱胚子,她也配!”薛玉容咬牙骂到。 茶盏砸到桌子上,和茶壶碰撞到一起,瞬间碎成两半儿。 薛玉容捡起一片碎片,用手捏住。 殷红的血,瞬间就从她的指缝之中渗了出来,她面容可怖,宛若索命的厉鬼。 她恨恨地说道:“薛玉姣,你好得很!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下,玩这么多的花样!” 薛玉容恨毒了玉姣。 但她已经无法和从前一样,对玉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此时也只能将这口闷火,憋在心中。 第143章 呕血 薛玉容只觉得,口舌腥甜,那闷火梗在心头,不上不下,叫她好生难受。 薛玉容这口火还没散下去,翠珠就又带了消息进来。 薛玉容不敢相信地看着翠珠:“你说什么?白岁兰有喜了?” 翠珠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是……白侧夫人回府后,恰逢许郎中在府上,因着主君的吩咐,许郎中亲自去给白侧夫人诊了脉,于是就诊出了喜脉。” 此时的薛玉容,手脚冰凉,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一日之内,接着受了两大刺激,已然有些承受不住。 薛玉姣被抬了侧夫人已经让她心如刀割了,不曾想,白岁兰那个贱人还有了身孕! 除此之外,府上还有一个有孕的孟侧夫人。 如今府上共有三位侧夫人,两位有子嗣傍身,至于薛玉姣,如今有着主君的宠爱,怕是过不了多久,也会有孕……如今,薛玉姣已是主君的侧夫人,日后就算是生下孩子,也未必会寄养到她的名下。 想到这,薛玉容眼中含泪,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她往后踉跄了几步,只觉得整个伯爵府,都同她作对一般! 终于,她口中的腥甜之气,再也压抑不住,她猛地吐出了一口殷红的鲜血,却是已经气急攻心了! 薛玉容这不少受,葳蕤院的孟侧夫人,也正发着火。 此时孟侧夫人已经撕烂了两块上好的蜀锦,伴随着裂锦的声音,孟侧夫人的怒火不但没有被纾解出去,反而更生气了。 旁边的鹊儿连忙劝着:“侧夫人,您莫要生气了,若是动了胎气,可了不得。” “玉小娘就算是当了侧夫人,可她腹中无子,只待您生下伯爵府的长子,往后,主君必定抬您为平妻,到时候她们还是得仰您鼻息过活。”鹊儿温声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孟侧夫人也明白鹊儿说的。 可她焉能不生气! 她一想到,昔日里面对自己宠爱有加的主君,如今将本独属于自己的宠爱,尽数给了那玉姣,她这心中如何能不窝火? “贱蹄子,竟然敢趁着我有身孕魅惑主君!来日我必定叫她好看!”孟侧夫人咬牙道。 “侧夫人,等着您生下伯爵府唯一的孩子后,以后想怎么处置她,不还是您说的算?” “您这肚子里面怀着的,可是伯爵府的独苗苗呢!就这一点,您就把府上的其他女人甩得不知道多远了!” 鹊儿继续安慰,孟侧夫人的神色刚要舒缓。 外面便有丫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侧夫人!” 孟侧夫人皱眉看到:“怎么这么冒失?” 那丫鬟也不解释,只开口说道:“幽兰院的白侧夫人有喜了。” 孟侧夫人微微一愣,本来还坐在软榻上的她,猛然间就站起身来:“你说什么?白岁兰有身孕了?” 丫鬟点了点头:“奴婢刚从那边回来,主君已经知道了,派人赏了好些东西过去!” 孟侧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只觉得小腹疼痛,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鹊儿瞧见这一幕,连忙扶着孟侧夫人坐下。 “侧夫人,您消消气,消消气,千万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啊!”鹊儿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若侧夫人这胎,真的出了问题,她必定捞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要知道,她兄长可还在孟将军手下当差呢。 所以,哪怕孟侧夫人对她不算多好,她依然也得效忠孟侧夫人。 因为除了这条路,她无路可走。 比起琴瑟院和葳蕤院。 玉姣的揽月院,就清静多了。 玉姣听说孟侧夫人有孕的消息后,并不意外,这和她在慈音庵之中猜测的,没什么两样。 白侧夫人,果然有了身孕。 至于白侧夫人为何前几日,还对这个孩子藏着掖着,今日又让人知晓。 想来是因为萧宁远召她回府,回了伯爵府,她这个孩子也就藏不住了,索性就说了出来。 春枝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玉姣:“小娘……” 她怕玉姣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会不高兴。 此时的玉姣,把一条萝卜,喂给了那只野兔,伸手在野兔棕灰色的杂毛上,摸了摸…… 这兔子如今倒不像是野兔了。 被养得很是亲人。 玉姣微笑着看向春枝:“春枝,找两样拿得出手,且寓意好的东西,随我一起去探望白侧夫人吧!” 春枝见玉姣这番模样,微微一愣。 秋蘅的嘴快了一些,于是就问道:“侧夫人,您不生气吗?” 玉姣眼中和脸上都带笑:“生气?我为何要生气?” 秋蘅小声道:“如今孟侧夫人和白侧夫人都有了身孕,若他们生的都是儿子,那伯爵府的长子和次子之位,怕是都要落在她们孩子的身上了。” 玉姣听了这话后,便知道秋蘅担心什么。 她看向秋蘅道:“日后,兄弟们在这伯爵府的前程,并非只凭着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 若真如此。 当今的圣上,可是皇八子,可最后不还是当了皇帝吗? 秋蘅有些不解地问道:“那靠着什么?” 玉姣开口道:“靠的是……他们从谁的肚子里面出来,靠的是他们谁更得父亲的宠爱。”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继续道:“且不说我还没有孩子,就算是我真有了孩子,倒也没必要因为此事生气,倒不如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怎么得到主君的宠爱,以及培养孩子。” 总之,这长子和次子的位置,看起来好似重要。 但其实……又没那么重要。 春枝已经进屋,按照玉姣的吩咐,找出了两样东西,一样是玉如意,另外一件,是一个绣锦安神枕头。 玉姣瞧见了,便开口道:“那安神枕换成翠玉瓶子吧。” 一来是这翠玉瓶子很是雅致,里面插入枝叶,格外好看,二来是……玉姣不想无端生是非。 那安神枕里面,容易被人做手脚,若是里面安神的药草被人调包了,她徒增是非。 玉姣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的兔毛领口的夹袄,又穿了深紫色的襦裙,在身上披了一件素色的披风,这才出门和春枝一起往幽兰院之中赶去。 第144章 嫉妒 此时的幽兰院之中,从大丫鬟再到洒扫的仆役,人人都是喜气洋洋。 玉姣领着春枝过来的时候。 正好瞧见萧宁远,此时正陪在白侧夫人的身旁说话。 萧宁远瞧见玉姣过来了,似乎有些意外:“姣姣,你怎么来了?” 玉姣含笑看向春枝手中,用托盘托着的两样东西,然后看向白侧夫人:“妾听闻白姐姐有身孕,于是就忙不迭的,送贺礼来了。” 春枝此时就把东西往前送了送。 萧宁远瞥了那东西一眼,瞧见上面有自己之前赏给玉姣的玉如意,意外地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则是看着白侧夫人说道:“我这手上好东西不多,只选了这么两样出来送给白姐姐,还请白姐姐不要嫌弃礼薄。” 白侧夫人满是病容的脸上,带起了几分笑容:“玉姣妹妹说笑了,你有心来看望我,我这心中欢喜着,又怎会……怎么会嫌你送的礼薄?” 玉姣有些惊奇的,看向白侧夫人的小腹:“白姐姐,孩子在你的腹中,可会动了?” 白侧夫人和萧宁远对视了一眼,然后就嗔怪地看向玉姣:“玉姣到底是年纪小,才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萧宁远闻言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玉姣一脸茫然的看向萧宁远:“主君,妾……说错话了?” “等以后你有了身孕,你便知道,孩子何事才会动了。”白侧夫人微笑着说着,然后用手爱怜地摸向了自己的小腹。 玉姣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白姐姐取笑我!”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眼神之中有了几分若有所思。 玉姣含笑道:“礼物我已经送到了,就不在这叨扰主君和白姐姐了,这就先告辞了。” 说着玉姣便转身要走。 谁知道,才走了两步。 玉姣便迎面和萧婉以及叶灵秀碰上了。 萧婉依旧是高贵,目中无尘的样子,叶灵秀看起来则是一脸知书达理,满身的书卷气。 玉姣连忙顿住了要离开的脚步,往后面退了两步,将路让开,跟着就行礼道:“见过姑娘,见过叶姑娘。” 薛婉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 倒是叶灵秀,似是打量了玉姣一番。 玉姣微微垂首,显得格外恭顺。 按说她已经是侧夫人了,在这府上,虽然说要对这两位客气一些,但也不至于这般卑微,但玉姣……依旧维持原本谦逊的作风。 好在今日有个刚刚有身孕的白侧夫人。 这到是显得,玉姣没那么木秀于林了。 叶灵秀的目光,已经从白侧夫人的身上掠过了。 “你们怎么来了?”萧宁远疑惑地问道。 萧婉开口道:“我们刚刚在母亲那,有人来通传白侧夫人有孕的事情,母亲便让我和……表姐来看看。”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暗道。 老夫人怕只派了萧婉来看,叶灵秀应该是自作主张跟上来的。 这本是内宅之事,叶灵秀到底是外府的姑娘,这伯爵府的侧夫人有身孕,怎么也轮不到叶灵秀来探望。 白侧夫人对谁都很客气。 此时一边起身行礼,一边说道:“有劳两位姑娘了。” 萧宁远连忙摁住了白侧夫人,温声道:“岁兰,你身子不好,如今又有了身孕,更应该小心一些才是。” 萧宁远微微一顿:“往后,你见人就不必行礼了。” 白侧夫人温声道:“主君,妾知道你疼我,但这礼不可废。” 说着白侧夫人还是给萧婉和叶灵秀见了礼。 萧婉看着白侧夫人说道:“前些日子你出去静修,还没多少日子,如今就有孕在身了……还真是让人惊喜。” 白侧夫人温声道:“我离府之前,便有干呕烧心之症。那时只当自己是吃坏了东西,积了食才会如此,于是这才想着上山静修。” “没想到,竟是真的有孕了。”白侧夫人继续道。 “主君!孟侧夫人那动了胎气,请您过去!”下人急急匆匆的过来禀告。 萧宁远听了这话,想也不想的,就起身。 起身的一瞬间,萧宁远看了一眼白侧夫人:“岁兰……” 白侧夫人含笑道:“主君且去吧,我会把两位姑娘招待好的。” 萧宁远这么一走。 白侧夫人就又看向玉姣:“玉姣妹妹,也别着急走了,陪我一起招待两位姑娘吧。” 玉姣微笑着颔首。 白侧夫人的幽兰院之中,有一处专门待客的小花厅。 此时白侧夫人就把三人领了过去。 白侧夫人看向染霜吩咐着:“去把之前摘的莲心茶煮了茶水,给大家尝尝。” 众人坐下后。 叶灵秀便看向玉姣说道:“听闻玉小娘,和大夫人一样,都是永昌侯府出来的姑娘。” 玉姣微微点头:“大夫人是妾的嫡姐。” 这倒没什么好瞒的,只要叶灵秀想,随便找个人问问都知道。 玉姣不知道叶灵秀,为何会忽然间和自己说话,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还是暗自警惕了起来。 这叶灵秀对萧宁远的心思,过于直白。 叶灵秀喜欢萧宁远。 就如同她说的一样,心若动,身就会动。 叶灵秀既然对萧宁远有心,又怎么可能忍住,不去嫉妒萧宁远的女人? 而她……最近又很得宠。 也不知道叶灵秀主动和自己说话,安了什么心思。 叶灵秀闻言,微微一笑:“永昌侯府到是有趣,一门两姐妹,都入了你们萧家的门。” 这话到是冲着萧婉说的。 初初听起来,这话好像没说什么,但仔细一品,就能叫人品出轻视来。 玉姣抿唇,并未做声。 也不怪人家轻视,父亲为了攀附忠勇伯爵府,可谓说无所不用其极。 不然哪个好人家,能赶出来,把嫡女嫁过来,还要叫庶女过来当通房的事儿? 整个汴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因此笑话永昌侯府。 萧婉淡淡地瞥了玉姣一眼,语气之中带着难掩的轻视:“表姐,你关注这种人做什么?平白的污了眼睛。” 玉姣:“……” 她好似,没有得罪过萧婉。 叶灵秀不喜欢她还可以理解,萧婉不喜欢自己,还当真是奇怪了。 若是为叶灵秀打抱不平,似乎也不至于此。 第145章 大智若愚 玉姣微微垂眸,只当自己没听到萧婉和叶灵秀言语之中的讥讽。 万幸的是。 萧婉和叶灵秀还要端着世家女子该有的体面,讥讽人的时候,也是点到为止,只讥讽了几句,就作罢。 萧婉和叶灵秀,在这饮了一盏茶后,便起身和白侧夫人告辞。 送走萧婉和叶灵秀后,白侧夫人就看着身旁的玉姣,开口道:“玉姣妹妹,切莫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玉姣听了这话,便一脸疑惑的看向白测夫人:“什么生气?” 白侧夫人意外的看了一眼玉姣:“刚才两位姑娘,似乎对妹妹的身份很是轻视……妹妹不生气吗?” 玉姣听到这,似乎才恍然过来:“两位姑娘身份高贵,瞧不起我这身份卑微的人是应该的,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白侧夫人想要安慰玉姣的话,顿时憋在了心口。 她看着玉姣又问:“你觉得那位叶姑娘如何?” 玉姣开口道:“是个容貌和性情都顶好的世家女子,让人颇为羡慕。” 白侧夫人笑了起来:“若是叫你和她做姐妹呢?” 玉姣闻言,眼神之中满是不解:“白姐姐说笑了,我是薛家的庶女,她的叶家的嫡女,我们身份云泥有别,我不敢妄想和夜姑娘做闺中姐妹。” 说到这,玉姣就含笑看向白侧夫人:“白姐姐刚刚有孕,想来身体疲累的很,妹妹我就不在这叨扰了。” 玉姣带着春枝往外走去。 白侧夫人站在那,目送着玉姣离开。 旁边的染霜凑了过来,搀扶住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呓语一般地感叹了一句:“大智若愚。” 主仆两个人这才进屋休息。 倒是玉姣,离开了幽兰院后,忍不住转身往幽兰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微微一笑。 春枝不解地问道:“侧夫人?怎么了?” 玉姣继续道:“以后多关注一下白侧夫人的事情。” 春枝更疑惑:“侧夫人,这是为何?主君这后宅之中,只有白侧夫人待您和姐妹一样好呢。” 玉姣看向春枝,继续道:“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做便是。” 白侧夫人这个人,看起来人淡如菊,不争不抢,便是玉姣也佩服她如此心性。 可刚才……白侧夫人对她说的那番话。 仔细一品。 到像是提醒她,叶灵秀想入伯爵府一样。 若白侧夫人当真与世无争,对于伯爵府所有事情都置身事外,又怎么会关注到叶灵秀的心思? 只希望,一切是她过于小心,所以想多了。 白侧夫人的确是表里如一,并没有暗藏心机。 在这伯爵府之中,她的敌人已经够多了,她不想再给自己树敌了。 春枝瞧见玉姣转了个弯,便提醒着:“侧夫人,您走错了方向。” 玉姣开口道:“嫡姐被禁足,我又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岂不是显得我很是冷血?” “走吧!去琴瑟院看看。”玉姣说着,便往琴瑟院去了。 琴瑟院的外面,守着两个萧宁远的侍从,瞧见玉姣过来,就伸出手臂拦住玉姣。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中就清楚了萧宁远对薛玉容的态度。 其实回府后,她就知道了,萧宁远褫夺了薛玉容管家的权力……如今这幽禁,也比往日较真,甚至还派了两个随从守着。 可见薛玉容在萧宁远的心中,怕是彻底没了什么地位。 玉姣看了春枝一眼。 春枝便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些碎银子,分别塞给了两位侍从:“两位哥哥,我家侧夫人和大夫人是亲姐妹,如今大夫人被禁足,我家侧夫人理应过来来。” “还请两位哥哥通融一二。”春枝继续道。 那两个随从,听到这话,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其中一个人开口道:“请……”吧? 话还没说完,藏冬幽冷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藏冬看着那两个随从说道:“我到是不知道,你们两个在这府上还有个妹妹。” 春枝听了这话,连忙转头看向藏冬。 这么一看……春枝就莫名地尴尬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与此同时,春枝的心中又有了几分不满。 这个藏冬,难道就没点眼力吗? 那两个守卫,看到藏冬来了,连忙垂下了头。 藏冬可是伯爷身边的近身侍卫,而且还是侍卫首领,算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各领十军棍。”藏冬冷声吩咐着。 那两个侍卫临走之前,还将手中的银子,塞给了藏冬。 藏冬一步一步地往春枝的身边走去,春枝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倒是玉姣,开口道:“藏冬小哥,这件事是我吩咐春枝的,和春枝无关。” 藏冬将刚才的银子,塞到春枝的手中,然后才转过身来给玉姣行礼:“见过玉侧夫人。” 玉姣也有些尴尬,贿赂守卫还让藏冬给看到了。 她便开口道:“那个,若是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进去了。” 藏冬当下就道:“主君只吩咐给夫人禁足,并未说不允许别人探望。” 所以刚才那两个人的十军棍并不冤枉。 玉姣闻言,对着藏冬说了一句:“多谢藏冬小哥。”,然后她才领着春枝往里面走去。 玉姣进了屋子后,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薛玉容。 薛玉容的脸色苍白,一双眼中,也遍布着红血丝,干起来干涩异常,整个人早就没了往日的荣光。 薛玉容瞧见玉姣进来,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玉姣抿唇道:“听闻嫡姐被禁足,还害了病,作为妹妹的我……当然要过来关心一二。” 说到这,玉姣便温声道:“嫡姐如今感觉如何?” 玉姣往常里面,都喊薛玉容夫人,喊自己为贱婢。 今日变了称呼。 旁人听着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薛玉容却觉得分外呕心,她冷声道:“薛玉姣,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还有炫耀你如今有多得宠的,大可不必!” 玉姣看向薛玉容,态度依旧温和:“嫡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又怎会看你的笑话?父亲说过,我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姐姐被禁足,我这心中也很急。” 薛玉容摆明了不肯相信玉姣的话。 她如今早就看清楚了,玉姣这个贱蹄子!惯会虚情假意! 第146章 吃醋 吃醋 “你到底有什么花样?只管用出来!不过我劝你也不要太得意……免得风大闪了腰。”薛玉容冷嗤了一声。 玉姣好似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姐姐被幽禁,又被褫夺了掌家之权,心中必定十分难过……” “不过姐姐也不必因此忧心,我定会寻找时机,为姐姐向主君求情。”玉姣继续道。 薛玉容看着眼前的玉姣,冷声咒骂:“收起那惺惺作态的一套!你当是我是主君吗?会被你迷惑?” 玉姣皱眉:“姐姐这话说的,到让人伤心……” 玉姣微微一顿,便继续道:“姐姐既然不想见我,那我便告退了。” 玉姣往外走去。 隐隐约约能听到,薛玉容屋子里面噼里啪啦的东西。 玉姣忍不住地想着,薛玉容到底有多少东西,可以供她这样砸啊……真真是糟蹋东西。 她来这,无需多说什么,也无需多做什么,只要她人出现在这,让薛玉容看到她,便足以让薛玉容怄上好一阵子气了。 刚才薛玉容还差人喊了郎中,说是急火攻心。 如今再加上自己这把火,薛玉容的心,怕是又要梗一阵子了。 玉姣从琴瑟院出来,就径自回了揽月院。 直到傍晚。 萧宁远才出现在揽月院里面。 萧宁远站在屋外,看向窗户外的剪影,能瞧见玉姣似乎在穿针引线。 萧宁远静悄悄地走进去,果然瞧见玉姣正在缝着什么东西,萧宁远凑过去看了看。 玉姣没料到会忽然间出现一个人,吓了一跳,手上一抖。 “哎呦!”玉姣抬起自己的手,只见指尖上渗出了一个血珠。 萧宁远连忙把玉姣的手拉了过来,拿帕子擦掉上面的血珠,然后又轻轻地吹着。 两个人的身影,被烛火映照到了窗棂上,若站在窗外往里面看,到是分外的岁月静好。 玉姣抬眸看向萧宁远。 他生得十分好看,不似旁的武将那么粗狂,反而是肤色白皙,一双手也和玉着一样,修长好看。他的身上虽有着武将惯有的冷俊和杀气,但每次见了她,都会温柔下来。 此时萧宁远这样细致地关心她的伤口,叫玉姣微微侧开头去。 倒不是害怕见自己的伤口。 而且……她不想再看萧宁远。 她怕自己看着看着,什么时候就入了心。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好笑地道:“这么小一个伤口,你也怕吗?” 玉姣转过头来,气鼓鼓地看向萧宁远:“若不是主君忽然间出现,妾怎么会伤了手!主君竟然还取笑妾!” 萧宁远笑着道:“你的眼睛不是才好吗?怎么这就燃着烛火做事了?不怕眼睛瞎掉?” 玉姣听了这话,便把目光落在了桌子上。 萧宁远也看了过去,那是一个精致的,暖手袖套。 面子是蜀锦的,两头又镶了一圈灰兔子毛,看着很是精致好看。 没想到她不只精通诗文,女红竟也做得这样的好。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便道:“缺什么了,就喊裁缝来便是,怎么还亲自动手了?” 玉姣把手收回来,在袖套上添了两针,接着又微微低头,用牙齿咬断绣线。 萧宁远难得看到玉姣这般随性的样子。 她往常似乎就是个漂亮的花瓶,整日都保持着光鲜亮洁,一举一动,都格外雅致,像是这样的举动……倒是别有几分趣味。 玉姣把绣花针收好。 这才拉过萧宁远的手,将袖套往萧宁远的手上套去。 萧宁远似乎这才意识到,袖套是做给自己的,有些惊喜地问道:“送我的?” 玉姣点了点头:“府上固然有裁缝,可是妾……想亲自给主君做些什么。” 萧宁远用手在袖套里面一摸,又道:“用了兽皮的里子,倒是难为你了。” 兽皮并不好缝制,玉姣这纤纤玉手,不知道吃了多少辛苦,才将这袖套缝上。 玉姣似乎有些忐忑地问道:“主君喜欢吗?” 萧宁远微微颔首:“喜欢。” 玉姣笑道:“主君喜欢就好。” 萧宁远看向玉姣,忽然间问出了一句让玉姣摸不着头脑的话:“姣姣的手这样巧,往年可有给其他男子做过袖套?”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她的心中,忽然间就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她和那人订婚后。 那人差人送她这,送过一支素钗,她便做了袖套送了过去。 只不过两个人退婚之时,阿娘将钗退了回来,那人却没将袖套送回来。 不过想来也是,那东西顶多用上两年就破了旧了,想来也是退无可退。 萧宁远深邃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问道:“你在想谁?” 玉姣回过神来,笑道:“妾当然给其他男子做过袖套。” 萧宁远的目光更深邃了,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 玉姣眨了眨眼睛:“主君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萧宁远没说话。 玉姣便笑道:“主君是要和妾的弟弟吃醋?还是要和妾的父亲吃醋?”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神色缓和,好似冰山融化一般的,嗤了一声:“吃醋?本伯又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小女儿才会有的幼稚心思?” 玉姣瞧见眼前的萧宁远,心中便知道。 自己,大约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始于美色,但绝对不止于美色。 萧宁远竟然开始关心,自己是否和其他男人有过牵扯了。 既然如此,她就更不能让萧宁远知道自己那旧事了…… 万幸的是,那位,似乎也不想提起这旧事。 如此甚好。 玉姣起身,拉着萧宁远坐下:“主君,你今日很累吧?妾给你揉揉肩。” 玉姣说着,就绕到萧宁远的身后,给萧宁远锤肩。 萧宁远忽然间就伸出手来,摁住了玉姣的手,然后将玉姣拦腰抱起。 玉姣整个人猛然腾空,轻呼一声。 萧宁远的声音低哑,带着缠绵的暗火:“这几日,你可有想本伯?” 玉姣眨着眼睛道:“山上清静,妾到是没想主君。”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垂眸看向已经红了脸的玉姣,轻笑道:“口是心非。” 第147章 立威 玉姣搂着萧宁远的脖子,和萧宁远一起,跌入床榻之中。 床帏散落,满帐生娇。 红烛燃掉了好大一截,最终玉姣红了眼尾,哭着承认道:“想了,妾这几日,日日都在思念主君。” 萧宁远才就此作罢。 云消雨歇,玉姣仿若刚刚淋了风雨的芍药花一样,娇俏脆弱,还带着几分妩媚。 红烛的光,透过床帏散过来,萧宁远借着这光,瞧见了眼前的玉姣,只觉得喉咙一紧。 他从不是纵欲之人。 他流连于后院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书房的。 可自从玉姣入府后,他便坏了许多规矩。 萧宁远垂眸看向玉姣,想仔细看看,这个女子到底为何这般吸引自己……却瞧见,玉姣已经窝在自己的怀中睡着了。 她睡得很是乖巧,此时还十分信赖地,往他的怀中钻了一下。 仿若是一只被驯化了,对主人无比依赖的小兔一样。 萧宁远的心也跟着缓了下来。 …… 转日清晨。 玉姣醒来,萧宁远已经走了。 春枝端着竹托盘,上面放了四个小陶盒。 玉姣瞥了一眼,便认出来了:“幽兰香?” 春枝点了点头。 玉姣有些疑惑:“不是还有些没用完吗?怎么又拿来这么多?” 萧宁远喜欢这幽兰香的味道,所以各院的人,都喜欢在院中用幽兰香。 这在伯爵府,倒算是稀罕东西。 从萧宁远,再到通房,都喜欢用幽兰香熏香。 但……像是那些不得宠的通房良妾,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或者是伺候过萧宁远才会被赏幽兰香。 像是春枝这种,一下子拿回来四盒,还是有些夸张了,所以玉姣这才问了一句。 春枝笑着说道:“往常这幽兰香,要几个院子一起分的,但如今大夫人被幽禁了,似乎没了争宠的心思,直接把内院管事送去的东西都退了回来。” “还有那孟侧夫人,有孕后闻不得熏香,也说了暂时不要。” “钱管事说,这府上的幽兰香,如今可着您和白侧夫人用,让我多拿一些……”春枝耐心地解释。 这种好东西,多存一些,也是有备无患。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点头,没人争的东西多拿一些回来倒也无所谓,若是真多拿了,把别人的份额给占了,那可就不妥了。 她可不想刚刚被升为侧夫人,就落得个恃宠而骄的名头。 玉姣吩咐春枝把幽兰香收起来,刚想出去透透气。 就瞧见季小娘和文馨两个人,结伴往揽月院里面来了。 如今这府上有头有脸的侍妾,也就是季小娘和文馨了。 两个人也瞧见了推门往外走的玉姣,连忙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跟前,季小娘和文馨一起,给玉姣行礼。 自从入这伯爵府后,除了丫鬟仆从之外,从来都是玉姣给别人行礼,这别人给她行礼,才是头一次。 季小娘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个叫玛瑙的丫鬟。 玛瑙便把往前走了几步,将手中的东西呈到了玉姣跟前。 那托盘上,放着一件鲜艳的绯红色裙装,裙摆不似那种普通款式,而是飞花样式,人若是穿了这裙子,微微转动,裙摆上那些绣了飞花的飘带,便会飞旋起来。 这种衣服,玉姣之前瞧见过歌姬舞娘穿。 季小娘开口说道:“这是我珍藏很久的一件衣服,还请玉侧夫人不要介意。” 季小娘看向玉姣,眼神中多少有几分嫉妒。 她给主君当贵妾,已有两年了。 刚入府那会儿,她也得过主君一段时间的专宠,如今瞧见主君身边的女人,一个一个的生孩子被抬位份,唯有她还是一个贵妾,她这心中多少是有些不舒坦的。 文馨此时也送上了礼物。 是一座送子观音。 文馨看着玉姣,便一脸卑微之色:“妾子自知福薄,如今不得主君宠爱,更是不可能为主君诞下子嗣,但玉侧夫人得主君专宠,想来用不了多久会有好消息传来。” “这尊送子观音,是我送给玉侧夫人升为侧夫人的贺礼,希望玉侧夫人不要嫌弃。 玉姣心中暗道,这要自己怎么接话? 就算文馨送来的观音,是用土捏的,她也不可能嫌弃,至少不能表现出嫌弃的样子。 文馨今日送这一样东西,便是料定了,把这东西送给她,她定然不会拒绝,这样一来,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得到缓和,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玉姣微笑着看向文馨,开口道:“那我便多谢文小娘了。”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春枝,去煮茶来。” 季小娘到是很随性地说道:“还没喝过玉侧夫人这的茶水呢,今日恰好有机会尝尝,妾便却之不恭了。” 饮茶的时候,季小娘说起话来,到是落落大方,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若说有缺点,便是季小娘似乎比较善谈。 从胭脂水粉,再到衣服的颜色,季小娘都想和玉姣讨论一二。 玉姣虽然有些不胜其烦,但还是微笑着应付着。 至于文馨?文馨说起话来,和季小娘完全不一样,季小娘是喜欢东拉西扯地聊天,到时文馨,说起话来带着滴水不漏的试探。 就好比这一句:“玉侧夫人回府后,可去探望大夫人?听闻主君是因为……大夫人训诫玉侧夫人您,才同大夫人动了怒,将大夫人禁足了呢!” 文馨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艳羡。 玉姣若是真顺着她的想法来,应当是该表现出几分得意来,然后顺便说上几句薛玉容的不是,甚至把那日的事情说出来,卖个惨求个同情。 可不料,此时玉姣直接冷了脸,看向文馨,冷声道:“放肆!” 文馨也没想到,玉姣会忽然间翻了脸。 文馨微微一愣:“可是妾说错什么了?” 玉姣冷声道:“大夫人是我嫡姐,莫说嫡姐不曾对我做什么,就算是嫡姐真训诫我几句,那也是因为她身为姐姐,对我有爱护之心!” “怎轮到你,在背后胡乱编排我们姐妹了?”玉姣眯着眼睛说道。 季小娘连忙劝道:“玉侧夫人,你莫要生气,文馨她也不是有意的。” 玉姣瞥了季小娘一眼,接着就把目光落在了文馨的身上:“我这个人,最是不喜欢别人当着我的面耍手段,否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关于她和薛玉容的事情,她可不想传出姐妹相争的话来!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文馨今日来试探,能安什么好心? 玉姣素来温和,给人的感觉是性子软好欺负,但……那也是从前,玉姣没有身份地位,她只能收着。 如今她有了这侧夫人的位子,固然还是得谨言慎行,但要是还是对文馨这种跳梁小丑有好脸色,怕是以后,什么人都想爬到她的脑袋上,跳上一跳了。 第148章 演戏 文馨听了玉姣的话,脸色难看。 她也没想到,玉姣会忽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文馨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季小娘的身上,季小娘这会儿就笑道:“玉侧夫人,你……” 玉姣直接打断了季小娘的话,凉凉地说了一句:“我从前到是没发现,季姐姐的心地竟然这般善良。” 玉姣说这话的时候,喊了一声季姐姐。 季小娘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心中猛然间就有了几分不安,虽然说之前,玉姣见了自己会喊一声季姐姐,但如今玉姣已经是侧夫人了,这一声季姐姐到是让人惶恐。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继续说掉:“季姐姐的心地既然这么善良,那有空的时候,不如去乱葬岗祭拜一下锦葵。” 听到锦葵的名字。 文馨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锦葵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文馨的心中有些数,虽然说最后,文馨是因为戕害孟侧夫人而死,但…… 等等。 薛玉姣怎么会知道如此秘辛之事? 文馨顿时惊愕地看向了玉姣。 玉姣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文馨看向自己的目光。 玉姣有些疑惑……文馨怎么一副,好像受到了巨大惊吓的样子? 她承认,她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是在提醒季小娘,让季小娘不要给文馨当出头鸟,之前的锦葵不就是如此吗?到头来锦葵被禁足,文馨和没事儿一样。 甚至于后来,锦葵被处死。 倒是和锦葵上演姐妹情深的文馨,不但没有为锦葵求情,甚至连锦葵最后一面都没去见。 如此之人,怎配相交? 季小娘若是聪明人,便知道应该远着文馨。 若是她提醒过后,季小娘还和文馨走得近,那只能说明季小娘是个蠢货,或者是说……季小娘和文馨是一丘之貉,就算是日后被人卖了,也是活该。 当然,她这样做,也不完全是好心。 她也存了挑唆两个人关系的想法。 可就算是如此,文馨也不至于一脸仿若见鬼了的神色。 难不成……锦葵的死,和文馨也有关系? 想到这,玉姣便觉得事情有些扑朔迷离的。 她有些想不通,不知道是薛玉容逼迫文馨,帮着自己做局害了锦葵了,还是说……那麝香当真是锦葵放的,是文馨卖了锦葵,又或者是,这件事根本就是……文馨做的? 但文馨和锦葵这样的小小良妾,戕害府中女子不能有孕,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就算是府中其他女人没有身孕,她们两个陪着萧宁远那么久,不也是没有身孕吗? 玉姣正愣神的时候。 文馨忽然间就跪在地上啜泣了起来:“请玉侧夫人饶恕的妾吧,妾知道从前得罪过侧夫人,但……妾如今已经真心悔过,请侧夫人不要见怪。” 说到这,文馨就开始磕头。 每一下落在地上,都磕出声响。 不过两下,额头就已经红了,开始渗血,瞧着好不可怜。 玉姣有些疑惑,自己的话有那么有威慑力吗?竟然把文馨吓成这样? 她正要开口,叫文馨起来,否则从自己这揽月院之中,这副模样出去,旁人还觉得自己刚刚得宠,便仗势欺人了呢! 谁知道,就是此时,萧宁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是怎么了?”萧宁远站在门口,往屋内看来。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便开口道:“主君……” “主君!”有一道声音,比玉姣的声音更快。 “主君,求主君为妾说说情,让玉侧夫人放过妾吧!”文馨说着,便转过身,爬过去抓住了萧宁远的衣摆。 玉姣:“……”这文馨怕不是戏精附体。 她已经很会演戏了,没想到竟然让文馨,当着萧宁远的面给自己摆了一道。 萧宁远这个人很有原则,他虽然宠爱自己,但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苛待妾室,便是薛玉容苛待自己,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只敢背地里用阴私的手段。 若萧宁远真误会,是自己强迫文馨磕头的,那问题可就麻烦了。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问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玉姣凉凉地说道:“主君若是信了她的话,那妾说什么也没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眼前的玉姣,让萧宁远忍不住想起之前。 也是类似的情景。 玉姣也是一声不解释,任由人误会。 旁边的季小娘看到这一幕,倒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主君,妾可以作证,玉侧夫人并未责罚文馨,是文馨自己……” 玉姣倒是意外的,看了一眼季小娘。 这季小娘,自己初初见之时,其实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她给人一种满身矫揉造作,且浮夸妖娆的感觉,总之,瞧着就不是良家女子,倒像是善妒会斗之人。 可细细接触下来,就冲文馨刚才能诓着季小娘求情,玉姣便知道,这季小娘有脑子,但不多。 如今她肯帮自己说话,这份情,她算是记下了。 她不喜欢欠人的,若是有了机会,定要还了这人情!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文馨的身上,开口道:“我刚才听说,你求玉姣原谅你,那你便说说,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般担心玉姣责罚你吧!” 文馨闻言,脸色顿时一白。 第149章 交好 文馨看向萧宁远,眼神之中带着几分哀凄,心中明白,萧宁远这是站在了玉姣那边。 她几乎俯身贴在地面上,将自己的姿态摆得极低:“主君……妾之前被锦葵挑唆着,来为难过玉侧夫人,每每想起,心中都分外难安,所以今日妾特意来向玉侧夫人赔罪。” 玉姣听了文馨这话,心中忍不住的替那锦葵不值。 锦葵到底是没脑子了一些,竟然被文馨利用,来和自己为敌。 当然,当初锦葵来寻自己的麻烦,可能只是其中一件事。 在文馨的挑拨下,锦葵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所以这一次,就算文馨没直接参与陷害锦葵的事情,薛玉容找背锅的人,拿锦葵开刀,和文馨也有直接关系。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开口问道:“姣姣,你说要怎么处置她?” 玉姣温声道:“文馨姐姐也是主君身边的老人了,今日既然诚心悔过,这件事便作罢吧。”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继续道:“文馨姐姐,你快快请起,莫要继续跪着了。” 玉姣话是这样说了,但文馨却不敢起来,而是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好似没有注意到一样的,径自走到了玉姣的跟前。 季小娘本来是坐在玉姣旁边的,此时季小娘十分有眼色地起身,将这个位置让开,然后站到了一旁。 萧宁远坐下后,伸手拉住了玉姣的手,开口道:“本伯又没说怀疑你,怎么就说起赌气话来了?” 玉姣抿了抿唇,低声道:“主君……” 萧宁远抬头,看向文馨继续道:“姣姣心善,饶恕了你,不过你既然自知做错了,便去院中自罚吧!” 文馨听了这话,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主君这话虽然说的和气,但就差没明着说责罚她了。 此时她只能往外走去,直接跪在了揽月院的院子里面,秋末的天气,冷风刺骨,文馨往那一跪,只觉得地面上的寒气,不断地往上冒。 没多大一会儿,她的脸色就苍白了起来。 文馨往屋子里面看来,萧宁远此时已经开始饮茶了,脸上并无心软的神色。 到是季小娘,欲言又止了一下,想开口,但又想到玉姣刚才说的话,所以就闭上了嘴。 萧宁远在揽月院才待了一会儿。 那边的孟侧夫人,又差人来寻了萧宁远,还是用一样的招数…… 只说是腹痛难忍。 萧宁远听了这话,脸上并无半点不耐,终究是看向玉姣开口道:“姣姣,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玉姣连忙说道:“主君快去吧,莫要让孟姐姐等急了。” 萧宁远点头往外走去。 旁边的季小娘则是一脸艳羡的说道:“若我何时,能有一个孩子该多好……” 玉姣也看出来了。 萧宁远对孩子还是很重视的,至少……对孟侧夫人腹中的孩子,很是重视,那孟侧夫人一样的招数用了那么多次,可是萧宁远依旧每次都会去。 这就足以说明,萧宁远对孟侧夫人,尤其是对孩子的重视。 萧宁远虽然走了,跪在院子里面的文馨依然不敢起身。 玉姣拉着季小娘同自己又喝了一壶茶,送季小娘往外走的时候。 这才在文馨的身旁停顿了一下,温声开口:“文小娘,我已经感受到你悔过的诚意了,你莫要在自罚了……不然我瞧着,心中也挺不是滋味的。” 文馨此时已经跪了个双腿僵硬麻木,只能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 玉姣对文馨做了个请的姿态。 末了的时候,玉姣又看向季小娘,继续道:“季姐姐,你若是空了,可以时常来我这饮茶。” 这季小娘从未真正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从前她身份卑微的时候,季小娘也未曾刻意欺辱……她倒不是季小娘多好,而是,在这伯爵府之中,已经树敌很多了。 多个朋友,总也好过多个敌人。 文馨和季小娘一起往外走去。 等着走到离着揽月院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文馨便看向季小娘开口说道:“季姐姐,若是不忙的话,便到我那吃一些茶点吧?” 季小娘闻言,连忙道:“不了……我是说,谢谢文妹妹的好意,我有些困倦了,要回去休息了,就不叨扰了。” 季小娘说完,就领着自己的丫鬟玛瑙,加快脚步往前走去,仿若这后面有鬼追一样。 剩下文馨留在原地,脸色格外的难看。 文馨转过身去,往揽月院的方向去,眼神之中,满是怒火。 薛玉姣,你也莫要得意,早晚有你跌跟头的时候! 送走季小娘和文馨,春枝便把刚才季小娘送来的衣服展开来看。 春枝撇唇道:“侧夫人,你看,这季小娘送来的衣服,也太不成体统了,这是把咱们小娘当歌姬舞女来看吗?” 玉姣看着春枝温声道:“好了,你莫要气了,那季小娘应当并非有意这样做的……” 若是旁人送了这样的衣服过来,定是没安什么好心思。 但是季小娘往常,自己就喜欢穿这样的衣服,瞧着可不像是故意针对谁的。 而且这衣服,看着的确华贵且费心思,是市面上少见的款式,瞧着虽然像是歌姬舞女的衣服,但实际上……并未完全相同,被巧妙地改款了。 少了几分轻浮,多了几分华丽。 而且这礼物送来了,自己若是不喜欢,不穿就是。 没道理因为这么个东西就小心眼动气。 她和文馨动气,也不完全是记恨之前的事情,更是因为文馨今日舞到她跟前了,想把她当傻子去糊弄。 …… 永昌侯府。 大夫人李氏,此时正展着一张信看着。 信封便放在一旁,写着母亲亲启,玉容敬上的字眼。 李氏看完这信,直接点燃了烛火,将信送到烛火上燃烧起来。 永昌侯进屋的时候,李氏刚好开窗通了风。 不等着永昌侯开口,李氏便主动迎了上去,开口道:“侯爷,听闻玉姣被封了侧夫人,这也算是咱们侯府的喜事了,不如将玉容和玉姣两个孩子,接回府上参加家宴,庆贺一二?” 第150章 地位 永昌侯惊讶地看向李氏,他完全没想到李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自从他将柳氏,抬为平妻后,李氏见他从来没有过好脸色,这次……竟主动和他说起玉姣的事情? 永昌侯心中暗道,怕是玉容被禁足这件事,让李氏开始病急乱投医,想要求到玉姣的头上了。 如此也好。 杀杀李氏的威风,也叫李氏明白,自己抬柳氏为平妻,是多么的深谋远虑。 在永昌侯心中,玉姣之所以被抬了位分,除了玉姣受宠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将柳氏抬为平妻。 一想到这,他便觉得,玉姣应该打心眼里面感谢他这个当父亲的。 永昌侯心中虽然想明白了,但还是故意拿乔:“夫人所言甚是,只是玉姣如今是忠勇伯爵府的侧夫人了,怕是没那么好请。” “那便得劳烦侯爷,亲自下帖子了。”李氏继续道。 说着李氏便亲自给永昌侯斟茶:“侯爷,您喝茶。” 李氏微微一顿补充着:“这次趁着孩子们回府,说不准我和柳氏也能解开许多往日里面的误会。” 永昌侯瞧见李氏有了改变,心中的一口郁结之气缓缓散掉,这当男人的,谁不喜欢自己府上妻妾和睦?如今他有一正一平妻,他自然也希望这两者能和睦相处。 永昌侯当下就说道:“我这就下帖子。” 李氏微笑着看向永昌侯:“有劳侯爷了。” …… 萧宁远差人将帖子送来的时候,玉姣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帖子。 春枝疑惑地问道:“侧夫人?这是?” 玉姣把帖子递给春枝,开口道:“收拾一下,回永昌侯府。” 这晌午将帖子递过来,请的是她傍晚去府上参加宴席,现在可不就得收拾一下了? 春枝看向玉姣,开口道:“侧夫人,今日我们穿什么衣服回府?” 玉姣想了一想,便开口道:“将那件金丝藕粉的对襟裙拿来,再取主君新送来的那件白狐裘。 她送了萧宁远袖套,晌午的时候,萧宁远就差人送了这白狐裘。 这东西价值不菲,格外珍贵。 最终,玉姣又在头上戴了一整套的粉珊瑚头面,如此看来,既不过分花哨,但又能恰到好处地表现出玉姣如今得宠的气质。 是的,玉姣就是想突出自己得宠的气质。 她这样做,并非单纯地想要回侯府去炫耀,炫耀对她来说,没有意义。 她这样做,是要让自己的父亲,永昌侯高看自己一眼! 人,只有把自己变得有价值了,才会叫人注意到,才会叫人尊重。 只要父亲高看她,只要父亲还想仰仗着她拉拢萧宁远,那自己的阿娘和弟弟,在永昌侯府,就会越被重视。 那李氏如今虽然不敢随意欺辱她阿娘。 但……永昌侯府上的一应事情,好像也将阿娘孤立在外。 她虽然不明着为难,但是暗中也是苛待的。 李氏大约是想让她阿娘,彻底做个有名无实的平妻。 之前阿娘是母凭子贵,今日……她便要让母以女荣! 玉姣穿戴整齐后,往伯爵府后门去,打算从这坐了马车回府,不料她人刚刚在这,就瞧见翠珠和赵嬷嬷,陪着薛玉容往这边走来。 春枝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地抬头,去看了一眼玉姣的神色。 玉姣的神色淡淡,她算是明白,父亲为何要下请帖了,怕是知道薛玉容被禁足的事情,心急如焚,所以各种想办法呢。 这才把帖子递到了府上。 而且这帖子,还不是单独送到她手上的。 想来是这两张帖子,都是送到萧宁远那。 这样一来,萧宁远自然不会拒绝她们两个人一起回永昌侯府,毕竟……薛玉容是因为和她的事情被禁足的,而她们两个就算是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他们是姐妹的事实。 如今永昌侯亲自牵线,大概是想将姐妹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解决。 萧宁远怎么可能不放人? 薛玉容也梳洗打扮过了,她满头珠翠,身上穿了一件明紫色的衣服,富贵华丽又端庄。 只不过那苍白的,以及两颊微微凹陷的脸蛋,还有那多少脂粉也不好遮挡的青黑色眼圈,便能说明,薛玉容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好。 薛玉容才呕过血,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性,都受到的莫大的打击,但此时看向玉姣的眼神之中,还是带着杀意的。 玉姣温声道:“大夫人,您也要一起回府吗?” 薛玉容冷冰冰地看向玉姣:“父亲亲自来帖子邀我回去,我当然得回去!” 薛玉容本想当玉姣的面,炫耀一下永昌侯对自己的父爱。 可忽然又想起,玉姣之所以在这,怕是玉姣……也得了请帖吧? 一想到事情是这样的,薛玉容的心中就又是一梗。薛玉姣一个歌姬生的孩子,如今也配父亲下帖子! 玉姣和薛玉容互看不顺眼,两个人颇有默契的,坐了两辆马车回府。 到府上,家宴尚未开始,玉姣就先奔着流云院去了。 从侯府门口,走到流云院,比之前去幽芳院,少了一半儿的路程。 所以玉姣很快,就到了流云院。 柳氏瞧见玉姣,连忙欢喜地迎了上来,接着把玉姣拉入屋中,然后心疼地看向玉姣:“阿姣,你的眼睛……可好些了?快让娘来瞧瞧!” 柳氏轻轻地扒开玉姣的眼睛,仔细检查。 等着查完,柳氏这才恨声道:“没想到薛玉容竟然如此歹毒!真是沿袭了她母亲的一贯作风!” “不过还好,这眼睛医治及时,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柳氏继续说道。 话是这样说的,但柳氏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眼圈。 她当然知道,自己女儿,是因为何事,才会被那薛玉容如此对待的。 她低声道:“早知会如此,我便是不当这个平妻,又有何妨?” 玉姣闻言连忙说道:“阿娘,你可千万别这样想,你被抬了平妻,我和琅儿都跟着沾光呢!” 柳氏拉着玉姣的手,眼睛越来越红。 想着一会儿要在屋中多和阿娘说说话,玉姣就起身,将身上白狐裘脱下来,谁知道……这脱衣服的功夫,玉姣就觉得,这屋子里面格外的冷。 第151章 扬威 玉姣有些疑惑地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炭火盆上。 盆中并无炭火。 柳氏察觉到自家女儿的目光,连忙道:“禾儿,去把炭火盆烧起来。” 禾儿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往外走去。 柳氏转移着话题:“阿姣,娘听说你被抬了侧夫人,很是为你欢喜……” 玉姣打量着眼前的柳氏,柳氏的身上穿着去年的旧冬衣。 玉姣心念一转,尚未入冬,阿娘就穿这样的衣服,说明阿娘屋中的炭火,不是恰好熄灭的,而是一直没燃过。 永昌侯府虽然没落,但也不至于连炭火都不够用。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玉姣打断柳氏的话,直接问道:“阿娘,是不是大夫人克扣你的炭火了?” 柳氏听了这话,微微沉默一瞬。 玉姣瞧见柳氏这般模样,顿时就知道她猜对了,而且被克扣的,又何止是炭火?瞧着屋内,除了那日父亲送来的一些东西,再也没添新的东西了。 如今正是换季,那李氏怕是连冬装,都克扣了! 永昌侯府,到也不至于穷到少炭火少衣服,说白了,就是那李氏,不甘心柳氏当了平妻,心中不快,故意如此! 除了衣食住行,旁的事情上,估计也少不了小鞋穿。 便是此时。 永昌侯从屋外进来。 “阿姣!”永昌侯进门的一瞬间,就欢喜地喊着玉姣的名字。 玉姣瞧见永昌侯进来,起身行礼:“玉姣见过父亲。” 永昌侯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瞧见玉姣那满身富贵骄奢的样子,心中便有了数,看起来传言不虚,他的女儿在忠勇伯爵府,当真无比受宠! 这让永昌侯觉得,自己的腰杆硬了不少。 他的大女儿嫁过去后,坊间便传闻,忠勇伯爵夫妻关系不睦,忠勇伯爵府早晚会解除和永昌侯府的姻亲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的另外一个女儿,在伯爵府得了宠爱! 永昌侯看着眼前的玉姣,心中格外满意,但是开口却道:“你虽被抬了侧夫人,但也记着,戒骄戒奢,谨言慎行,且不能忘了永昌侯府对你的栽培。” “这一次,若不是我给你娘抬了平妻,怕是忠勇伯爵,也不会将你抬为侧夫人。”永昌侯继续道。 玉姣听到这微微一笑。 自己这位父亲,当初把她不当人一样地送出去,如今倒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她轻声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我听闻……你和你阿姐闹了矛盾,所以萧宁远才为了你,将你阿姐禁足了,这件事可是真的?”永昌侯又问。 玉姣听到这,微微垂眸:“父亲既然知道了,怎么又来问我?” 永昌侯听了这话,想要苛责玉姣两句,但是张嘴还是和缓了一些语气,只不过话的内容依然不好听:“你和容儿这点,闺阁女子常见的小矛盾,又何必把事情做绝?让忠勇伯去惩戒她?她可是你的姐姐!”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永昌候。 此时她的眼睛明亮,眼神之中并无泪水。 一来是,她已经没必要当着永昌侯的面装柔弱可怜,二来就算是真柔弱可怜,也没人疼。 永昌侯被玉姣这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后,心中莫名的有些心虚,就继续道:“我也不是苛责你,我就是希望你能明白……你们姐妹必须和睦,才能在忠勇伯爵府走远的道理!” 玉姣的唇角微微扬起,问道:“那父亲可对嫡姐说过这番道理?” 永昌侯的心头一噎,接着就道:“自……自然是说过的!” 玉姣似笑非笑:“那看起来,父亲的话,在嫡姐的心中并无什么分量。” 永昌侯的脸色有点难看。 玉姣看向永昌候,继续道:“既然嫡姐给家中说了这件事的因由,那想必父亲已经知道,是嫡姐要毁掉我的眼睛,让我做个盲女的事情吧?” 玉姣说不出盲妓两个字。 永昌侯听完这话,含糊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就算是真说了什么话,那也是吓唬你的,你可是她妹妹,她怎么可能真如此?” 玉姣见永昌侯如此护着薛玉容。 眼神之中,并无多少失望……或者是说,早就失望过了,现如今没有期望,又怎么会有期望? 在庄子里面那些年,她还怀着希望的。 回到侯府后,她也怀着希望,希望父亲能多看看自己这个女儿。 直到……薛玉容一句话,纤纤素指微微一点,她便入了伯爵府。 从你那日开始,她的心中就对眼前之人,不抱有半点希望。 玉姣继续道:“父亲,不管她是真想如此,还是只想吓唬我,主君都因此动了怒,那便说明,在主君的心中,我胜过于她。” 玉姣微微一停,直视着永昌侯:“父亲想仗忠勇伯爵府的势,靠的可不是那忠勇伯爵府大夫人的位置……毕竟这么多年了,父亲应该早有体会。” 玉姣唇角微微一扬:“女儿也希望父亲能明白个道理,哪怕我只是一个侧夫人,可是只要主君疼惜我,胜过阿姐,那永昌侯府的指望,便在我的身上。” 玉姣叹息似地说了一句:“父亲最好,不要让主君觉得,我不得娘家宠爱,我和娘家亲缘不厚。” “我知道父亲心疼嫡姐,父亲若是真心疼嫡姐,今日就该重重地罚嫡姐!也好叫主君平息心中怒火。” 玉姣一番话说下来,永昌侯脸上的神色,已经从对玉姣的不满,变成了若有所思。 他当下就道:“阿姣,你说的有道理,我这便罚她去祠堂请过!” 玉姣有些满意了。 但等着永昌侯往外走的时候,玉姣就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接着说道:“父亲,阿娘的流云院怎么这么冷?连炭火都舍不得用?” 永昌侯微微一愣,转头看向玉姣。 玉姣接着便道:“若主君问起,我为何回府还害了风寒,女儿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若府上真缺少炭火,也不打紧的,我会将我院中的炭火,全送回娘家,接济永昌侯府,哦对了,还有我阿娘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等我走的时候,便把主君送给我的白狐裘送与母亲。”玉姣微笑着。 永昌侯听了这一番话后,脸色是越发的难看。 他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怒声喊着:“来人!” 第152章 诡计 玉姣在流云院中,坐了没有半刻钟的时间。 禾儿就喜笑颜开地回来了。 她看着柳氏和玉姣说道:“夫人,姑娘,管家差人送来了好些上好的银丝炭。” 说着禾儿就去点炭火。 炭火还没有点起来,府上的下人们就端着各种东西,鱼贯而入地进了流云院。 衣服、被褥、摆件、首饰,各色点心小吃,不要钱一样的,往这送来。 柳氏看到这一幕,感动地看向了玉姣。 她知道,今日自己拥有的一切,绝对不是永昌侯发了善心,而是因为女儿,因为女儿的那一番话,更因为女儿……如今在忠勇伯爵府的地位。 玉姣的心情,也格外的畅快。 她要让自己的阿娘,以自己为荣! 而此时的李氏,正在明华堂之中,和薛玉容说着话。 李氏拉着明显消瘦憔悴了不少的薛玉容,眼神之中满是心疼:“我的好容儿,这段时间,你吃苦了。” 管家便是此时,进了李氏的院子。 “大夫人……刚才……” 管家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次。 李氏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重重一拍桌子:“这个小贱人一回府,侯爷就做出了这样的改变!” 管家继续道:“侯爷还说了,让二姑娘到祠堂请过。” 薛玉容听了这话,脸色就苍白了起来:“母亲,父亲他……他怎能如此?” 李氏看向管家,继续道:“你且下去吧。” 管家一走。 薛玉容的眼泪,瞬间就汹涌而出。 她委屈地扑到了柳氏的怀中:“母亲!” 李氏轻轻地拍打着薛玉容的肩膀,开口道:“好孩子,不要哭了,这次阿娘定会助你教训那薛玉姣,也好让她们母女,不敢再以下犯上!” 薛玉容从李氏的怀中,抬起头来,看向李氏:“母亲,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李氏微微点头:“自是安排好了。” 说到这,李氏就眯着眼睛说道:“只管叫那薛玉姣,以后不敢再造次!” 薛玉容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坚定了一些:“那我就全听母亲的吩咐。” 李氏伸手摸了摸薛玉容的头顶,一脸慈爱:“那个贱婢生的小贱人,竟然也敢欺辱我的女儿!有这样的下场也是她活该!” 傍晚。 天光将暗未暗之时。 永昌侯府的花厅之中。 玉姣和柳氏,准时出现,此时这已经等了不少人了,唯独不见薛玉容,据说是还在祠堂请过呢。 薛玉嫦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满身华贵的薛玉姣。 当她的目光,落在玉姣那件白狐裘上时,脸上满是艳羡。 她走了过来,主动和玉姣说话:“这件白狐裘,不便宜吧?” 玉姣瞥了薛玉嫦一眼,神色淡淡:“这是主君送与我的。” 薛玉嫦听了这话,忍不住想起了那个伟岸且冷俊的男子,她再看眼前的玉姣,眼神之中,便有了几分嫉恨。 她薛玉姣,一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凭什么能得到忠勇伯爵的喜爱? 薛玉嫦看向玉姣直接问道:“四妹,我瞧着这件白狐裘很是喜欢,四妹不若送与我吧?” 玉姣疑惑地看向薛玉嫦,这薛玉嫦是没长脑子吗?还是脸皮太厚了,竟然敢当面和自己讨要如此贵重之物! 见玉姣没什么反应,薛玉嫦就说道:“四妹莫不是舍不得吧?那四妹你可真是小气!” 玉姣听了薛玉嫦这话,便开口道:“这白狐裘,我倒是可以送给你……” 薛玉嫦闻言顿时欣喜了起来:“当真?” 玉姣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知晓父亲正为三姐姐说亲,正好,我这有一门好亲事,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人的年岁大了一些,若是三姐愿意,我这白狐裘便送给你当贺礼了!” 薛玉嫦的脸色难看起来。 什么叫年岁大些? 玉姣继续道:“也不算太大,比父亲还小五岁呢!” 薛玉嫦的脸色一黑:“我不愿意!你不想送白狐裘给我,直说便是,为何要说这种话,堵我的心?” 玉姣笑道:“原来三姐知道不愿意和堵心的滋味啊?” 薛玉嫦:“……” 薛玉姣这个贱丫头,从前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样子,见了自己的面,话都不敢大声说,如今怎么就敢直接和自己呛声! 玉姣似笑非笑。 她会继续谨小慎微的,但不是对薛玉嫦这种,狗眼看人低之人! 大夫人李氏和永昌侯,此时也一起过来。 薛玉容则是跟在两个人的身后,脸上的神色格外的颓靡,瞧样子就知道,永昌侯应该训斥过薛玉容了。 永昌侯瞧见玉姣的一瞬间便开口说道:“阿姣,蓉儿已经到祠堂请过了,我也狠狠地教训她了,这件事,你就莫要和她生气了可好?” 玉姣微笑说道:“父亲这是哪里话,我们是亲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又怎会真和嫡姐生气?” 永昌侯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那……容儿被禁足的事情?你也知道的……我们永昌侯府的嫡姑娘,一直被禁足,若是传出去了,我这老脸上也无光。” 玉姣笑道:“父亲,你放心,我会和主君求情的。” 等着老夫人也来了,众人便入座。 席上,薛玉容便看向薛玉姣举杯:“玉姣妹妹,从前我多有得罪,还请玉姣妹妹多多见谅。” 玉姣瞧见这一幕,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旁边的那杯酒,眼神有些许警惕。 薛玉容这厮,怎么可能忽然间就转了性子?莫不是没安什么好心吧? 她看向了柳氏。 柳氏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酒没问题。 玉姣这才含笑举起酒杯,开口道:“嫡姐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 说着玉姣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桂花酿的味道,很是淡雅,因柳氏确定过这酒没什么手脚,玉姣便也放心地饮了。 薛玉容也连着饮了不少酒。 等着天色黯下来后。 薛玉容似有些不胜酒力的,看着李氏说道:“母亲,我想先去休息一会儿可好?” 薛玉容去休息了,玉姣也觉得头晕脑胀的,于是就和柳氏一起回了流云院。 玉姣只觉得,自己刚躺下来休息一会儿,薛玉容就差人来传话:“大夫人说,现在便要回府,一会儿夜就深了。” 玉姣无奈之下,只好忍着困意往外走去。 第153章 歹毒 玉姣被春枝搀扶着,往永昌侯府的后院走去。 忠勇伯爵府的马车,就停在了此处。 外面的风很冷,玉姣被这风一吹,整个人倒是清醒了些许,她加快了脚步,只想快些到马车上,免得自己受了凉。 谁知道,这人才走到半路。 玉姣便察觉到,似有什么不对劲,她疑惑地转身,往后看了一眼。 春枝问道:“侧夫人,怎么了?” 玉姣转身没看到人,但心中依然有一种格外不安的感觉。 自今日回府,她便觉得哪里不对劲,虽然说李氏看起来好像是以为薛玉容求情为目的,但……她就是隐隐约约的,心中不安定。 可到底不安定什么? 她自己也不清楚。 玉姣忍不住地开口说道:“春枝,我们还是先回流云院吧。” 春枝有些疑惑地问道:“侧夫人?您这是这怎么了?咱们不回伯爵府了?” 玉姣开口道:“便说我不胜酒力,明日天亮再回。” 玉姣带着春枝刚刚转身,这一次,便瞧见暗处站着三个人。 玉姣的脸色瞬间难看:“救!”命!还没完全喊出来。 那三个人就冲了上来,其中一个直接拉住了春枝,将春枝的嘴捂上,至于另外两个人,直接将玉姣钳制住! 此时玉姣的酒已经彻底醒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李氏母女派来对付她的。 玉姣只觉得有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是担心李氏和薛玉容没安好心,回府后处处小心,她甚至怀疑这母女两个人在酒上动手脚!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酒的确是普通的酒,没有什么手脚。 因为这李氏母女两个人,竟然疯狂到,在这永昌侯府直接对她动手! 玉姣拼命挣扎,可是那婆子刚才捂住她嘴的时候,用了一块帕子,那帕子上似乎用了迷香,她整个人彻底昏沉了下来,四肢也软弱无力。 和醉酒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不只头脑昏沉,连带着四肢百骸,都没有力量的感觉。 玉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着玉姣再睁开眼的时候。 屋内灯火昏暗……她似乎躺在床上。 薛玉容此时正站在门口,冷冰冰地看着她。 玉姣看着眼前的薛玉容,脸色难看。 薛玉容的唇角微微一扬:“醒了?” 玉姣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这屋子的布局,很是熟悉,这应该是永昌侯府内的一处荒废院落里面的屋子。 玉姣看向薛玉容,张嘴的时候,声音格外的沙哑:“你……想干什么?” 薛玉容看向玉姣,似笑非笑:“我们是姐妹,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自然是要帮你啊!” 玉姣的心猛然间一惊:“帮我……什么?” 薛玉容开口道:“帮你生子啊!” 玉姣的脸色微微一变。 薛玉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你瞧,你入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一直没能怀有身孕……这么多年,我也未曾有孕,想来是主君的身体,有些问题的。” “既然你无法和主君生下孩子,那我身为嫡姐,自然要帮你,顺利有孕了。”薛玉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疯狂和畅快。 这薛玉姣不是仗着自己得宠,便往自己的头上踩吗? 今夜之后。 她就拿住了薛玉姣最大的把柄! 若是这个贱人不想被主君抛弃,就直接咬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吞,若是能再生下一个孽种就更好了。 因为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在乎养的孩子是不是萧宁远亲生的。 只要有个名正言顺的孩子傍身便可。 到时候薛玉姣不想死的话,只能任由她拿捏。 哦不,不只是薛玉姣,还有柳氏那个老贱人! 他们一家子,从此以后,必定不敢造次! 玉姣听了薛玉容这番话,已经明白薛玉容的意思了,她的脸色难看:“你疯了吗?主君的身体怎么可能有问题?那白侧妃和孟侧夫人不是有了身孕吗?” “谁知道她们用了什么腌臜手段?她们入府也很长时间了,从前不曾有孕,怎么今年就有孕了?” 说到这,薛玉容冷笑连连:“而且不管他们的孩子是哪里来的?重要的是,你必须得有个孩子。” “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入忠勇伯爵府的目的!”薛玉容沉声道。 玉姣强撑着起身。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神色畅快:“今日,你可要好好享受,最好保证一次就得喜脉!” 玉姣冷笑着问道:“你就不怕主君知道这件事,再也容不得你吗?” 薛玉容看着玉姣反问:“你若是想和主君说,那就只管去说!“ 说到这,薛玉容笑了起来:“到时候且看主君会不会要一个不干净的女人!” “更何况……这件事若闹出去,我自会告诉主君,是你和此人幽会……”薛玉容说着说着就更高兴了。 玉姣听了薛玉容这一番话后,只觉得全身更冷了,薛玉容竟想出了如此恶毒的主意!薛玉容这是想通过这件事为筹码,彻底拿捏她! 玉姣蓄了全身的力量,猛然间起身,往外冲去。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先一步往屋外退去,此时一个男人,迎面而来,用力将玉姣往屋内一推。 “阿姣妹妹,好久不见啊!”说话的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 薛玉容的声音从男子的身后传了出来:“妹妹,我可是特意给你选了个好人呢,他模样生得俊,身材强壮,保证你能生下个漂亮健康的孩子!” “你也不用担心一次不成,若是一次不成,那我下次再为你安排。”薛玉容冷笑着离开此处。 玉姣咬牙骂道:“薛玉容,你会遭报应的!” 薛玉容听到这声音,继续往屋外走去。 报应? 在她遭报应之前,她也要让玉姣这个贱人付出代价! 此时的玉姣,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是一个熟人……此人是府上管家的儿子,名叫孙承。 玉姣看到此人的一瞬间,脸色就彻底难看了起来。 这李氏母女,还真是阴险恶毒,这次的事情若是成了,不只可以拿捏她,怕是府上的管家,也会彻底为她所用不敢有外心! 孙承这个人,往日里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大管家,便在府上横行霸道惯了。 之前孙承便想要了禾儿,禾儿拼死反抗,弄伤了的孙承,这才惹了管家差点没把禾儿打死,若不是柳氏恰好路过,禾儿怕是已经没命了。 孙承之前就觊觎玉姣很久了。 毕竟像是这种好色之徒,瞧见玉姣的美色,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孙承看着脸色苍白的玉姣继续说道:“阿姣妹妹,你可真是让我好想啊!” 玉姣强撑着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救命!” 孙承大笑着:“叫吧,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第154章 千钧一发 孙承盯着玉姣继续说道:“此处的奴仆丫鬟,早就被遣走了……更何况,此时本就偏僻,根本不会有人从此处路过。” 玉姣看向孙承,冷声喊道:“放肆!你若是真敢动了我,忠勇伯会将你拆骨抽筋!定叫你不得好死!” 孙承大声道:“我的小美人,你这会儿放什么狠话啊?忠勇伯又不在,等着事情成了,只怕你还要求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呢!” 说着孙承就往玉姣跟前走来。 “我的阿姣妹妹,你就不要欲拒还迎了……” 玉姣强撑着,猛然间往旁边一跑,躲开了孙承。 而此时。 永昌侯府的后门之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薛琅从这辆马车上下来,随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位身材修长的男子,那男子冷着脸,站在星辉之下,显得格外的清冷。 薛琅行礼道:“多谢先生送我回来。” 薛琅今日并未在府上,而是随着沈寒时去参加了宫中的饮宴,回来的时候就晚了一些。 “先生若是疲累,不若到府上小坐,我让下人熬一些醒酒汤?”薛琅继续道。 沈寒时冷声道:“不必。” 沈寒时便转身准备离开。 薛琅一瘸一拐地,往府上走去的时候,门房出来迎接,便开口说道:“三公子,你回来了啊?四姑娘也在府上呢,若是快些,还能瞧见呢!” 薛琅听了这话,有些惊喜:“阿姐回来了?” 这门房笑着说道:“是呢,忠勇伯爵府的马车还在,想来是四姑娘还没走。” 沈寒时有转过身来,看向正欢喜往府上走去的薛琅,开口道:“等等。” 薛琅疑惑地看向沈寒时,问道:“先生,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沈寒时的声音低沉,叫人听不出情绪:“我有些疲累,可否先到府上饮一杯茶水?” 薛琅闻言瞬间就高兴了起来,做了个手势:“先生请!” “先生能到我的家中,学生的心中实在是欢喜!”薛琅越想越高兴。 他的先生,沈寒时,可不是谁都能请到府上来的,先生自从成了新科状元后,又成了太傅,不知道多少人,想结交这位年轻的才俊。 可是先生每次都拒绝。 这次……先生竟然主动要到永昌侯府!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上也跟着有光,先生待他,果然是不同的! 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先生今日来府上,肯定是本着慈父之心,为他撑场子,若是父亲知道,自己将沈先生请到了府上,想来……定不敢小看他了。 薛琅看向眼前的沈寒时,眼神之中,满是崇拜。 沈寒时跟着薛琅往里面走去。 如今柳氏搬到了流云院,那幽芳院便改了个名字,叫书山斋,留给了薛琅单独住。 薛琅年岁大了,也应该单独分院子了。 从前没单独分出去,无非是永昌侯不在意罢了。 至于现在?薛琅是可以选个更好的院子的,但他住习惯了幽芳院,于是还在此处住着。 曾经的幽芳院,如今的书山斋,在府上偏僻的一角,薛琅便引着沈寒时往里面走。 先生说了,今日只是来喝一杯茶水,不必叨扰府上其他人,所以薛琅也没有通知永昌侯,只是差了自己的小厮一句:“你且去寻到我阿姐,对我阿姐说,我今日招待贵客,就先不过去探望阿姐了。” 不然叫阿姐知道,他回了府,没去见阿姐。 阿姐的心中必定难过极了。 他们刚到书山斋,小厮便回来了:“公子,夫人说姑娘半炷香之前就走了……” 半炷香之前? 薛琅往书山斋之中走的脚步,微微一顿。 从流云院到后门,可用不上半炷香的时间。 毕竟他们这永昌侯府,可没有忠勇伯爵府那么大的地界! 薛琅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小厮此时又拿出一物:“刚才我路过荷风院外面的时候,瞧见了这个……好像是咱们姑娘的。” 小厮捧出了一个香囊。 荷风院? “阿姐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荷风院?” 沈寒时瞧见薛琅的神色不对,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薛琅的脸色顿时焦急起来:“荷风院之前住着一位姨娘,已经上吊自杀了,阿姐从来不敢去那……” 薛琅说着说着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他看向沈寒时,开口道:“先生,我去寻阿姐!” 薛琅话没说完,就冲着荷风院冲去。 此时的孙承,正脸色难看地看向玉姣。 玉姣逃脱不了,此时被逼到了屋子里面的一个角落,满脸惊恐地看向孙承。 此时的孙承,已经掏出一把药丸子,塞到了自己的口中。 “你且等等,等爷我支棱起来,定叫你尝尝销魂的滋味!”孙承眯着眼睛看向玉姣。 谁能想到。 他今日见了玉姣,没了往日的威风凛凛,反而颓靡了下来。 也万幸,他带了一振雄风的药! 这一瓶子吃下去,他再疼爱这玉姣不迟! 孙承没想到,那薛玉容应该也没想到,她精挑细选了一个人物,竟然是个……外强中干的草货。 这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 他瞧着眼前的玉姣,愣是没啃动! 约莫又过了一会儿,孙承的眼睛一亮,当下就说道:“成了!” 说完这话,孙承就一步一步地往玉姣的跟前走来:“玉姣妹妹,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第155章 莫怕 孙承扑过来后,一双手,直接抓到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尖叫了一声,便把刚才悄悄抓到手中的瓷瓶砸了过去。 咣当一声。 孙承的额头上,顿时就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玉姣大口喘着气,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便想从此处跑出去,可那挨了一下子的孙承,晃着脑袋似乎昏沉了一下,接着就拎起一个凳子,发狠地走向玉姣:“贱人!你竟敢如此对爷!” 说着孙承就发了狠地冲了上来。 玉姣大喊一声:“救命!” 哪怕知道没人会听到,但玉姣还是控制不住地大喊。 便是此时,薛琅听到喊声,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来。 薛琅瞧见眼前的一幕,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一脚踹在了孙承的身上。 那孙承人高马大,薛琅的一条腿还受着伤,虽然是用好腿踹的人,可是这样一下子下去,那条伤腿就有些支撑不住,他整个人也跟着踉跄了一下。 但好在玉姣之前用花瓶砸了孙承一下。 孙承被这么一踹,更是站不稳,摇摇晃晃地就要倒下去。 薛琅大声喊道:“阿姐!快跑!” 玉姣回过神来,慌不择路地就从孙承的旁边冲了过去,往门外跑去……不曾想,却和刚刚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正着。 玉姣惊魂未定,忽然间撞到了人,忍不住地喊了一声:“啊!” 那是抓住了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拼命地挣扎了起来。 来人清冷的声音,落入玉姣慌乱的心间:“是我,莫怕。” 一句是我,莫怕。 让玉姣微微回过神来,她红着眼睛,抬起头来,那可怜的、头发凌乱,衣衫微微松散的样子,便撞入了沈寒时的眼中。 沈寒时抬眸往屋子里面看去。 那孙承摇摇晃晃地,站着身子,看向薛琅以及刚刚来的沈寒时。 心中似乎知道,今日的事情已经事发,若是自己不能解决了眼前这几个人,那他就没了活路。 他摸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匕首,往薛琅的身上刺去! 玉姣也回头瞧见了这一幕,她忍不住地大喊了一声:“不要!” 薛琅的腿还伤着,勉强躲过了一下,但那孙承的匕首来的又急又快,狠辣至极,已经又一次往薛琅的身上刺去。 玉姣也顾不上逃了,连忙松开沈寒时放薛琅那边冲去。 她就这么一个弟弟! 他们姐弟两个人,在庄子里面那么多年,是一起熬过来的! 她绝对不允许,薛琅出事! 但有一个人比玉姣更快。 等玉姣回过神来的时候,薛琅正满脸惊恐地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滴落在薛琅那张秀气的脸上。 而沈寒时的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那匕首。 “先生!”薛琅惊声喊道。 玉姣也跟着大喊:“沈先生!” 沈寒时的眼中冷意流转,手抓着那匕首,用力拧动。 此时他的样子,身上早就没了原本的清冷,以及读书人的斯文,他冷眸之中带着几分血色,就这样看向了孙承。 孙承不知怎地,就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松。 匕首掉在地上。 薛琅捡起匕首,接着猛然刺杀了过去。 玉姣微微一愣…… 血色飞溅,落在了玉姣藕粉色的衣裙上。 孙承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玉姣。 还不等着玉姣作何反应,沈寒时便已经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覆住了玉姣的眼睛:“别看。” 男人的手,带着深秋的寒意,覆在她的眼上,让她已经赤红的眼,舒适了不少。 薛琅刺了一刀尚且不解恨,又刺了一刀。 他不恨此人想杀自己,他只恨自己若是再完一些,阿姐不知道要有什么样的遭遇! 他薛琅,从来不是那种人前看起来,文弱无害的秀气书生! 他自己的事情他或许可以忍,但涉及到阿姐,他睚眦必报! 自然,这也不是冲动之下行事,而且考虑后,今日若是不除掉这孙承,指不定这孙承会怎么往阿姐的身上泼脏水!涉及阿姐的名声,薛琅也顾不得留活口了! 且这孙承在永昌侯府,祸害的姑娘可不只一个人了! 禾儿算是命好的。 还有命不好的,被糟蹋后投井的、上吊的。 孙管家仗着大夫人李氏,仗着永昌侯从不过问后宅之事,对他格外信任,他纵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造了多少孽。 薛琅杀了人后,这才恢复了几分冷静,看着玉姣问道:“阿姐,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玉姣便开口道:“琅儿,我们先离开这。” 再等上一会儿,怕是这大夫人李氏和薛玉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会来“捉奸”了。 为了拿住她的把柄,这李氏和薛玉容,可是煞费苦心。 此时若是不走,被堵在了这,只怕不好交代。 这件事,若闹出去,她人在局中,再加上自己那个糊涂父亲,未必可以把李氏拉下来,反倒是……容易把自己陷进去。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局。 玉姣说完,便轻轻地抬手,触碰到了沈寒时的手。 沈寒时垂眸看向玉姣。 玉姣有些紧张地说道:“先生,能否先放开我的眼睛?” 沈寒时闻言,倒没急着放开玉姣,而是带着玉姣转身,这才将手挪开。 一行人便往外走去。 沈寒时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一手捡起了玉姣落在屋子之中的白狐裘,然后又在屋子里面扫视了一番,瞧见屋中并无玉姣遗落的东西,这才往外走去。 玉姣人已经走出屋子,回头看向沈寒时:“沈先生?” 沈寒时将屋门关上,这才信步走来。 众人刚刚离开荷风苑,尚未走远,便听到荷风苑的外面,传来数道脚步声。 大夫人李氏,领着薛玉容,以及自己的贴身丫鬟等人,一起出现在了荷风苑外。 玉姣离得远远的,瞧见这一幕,也不敢多留。 …… 下人推开荷风院大门的时候,薛玉容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进院后,她盯着那屋门,猛然间用力一推! 从今以后!薛玉姣这个贱人,若是不想让人知道,她和人苟且,那就只能永远听命于她! 门开了。 薛玉容抬眼往里面看去…… 第156章 先生大恩 只见孙承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冲着门口的方向。 薛玉容冷不丁的,和这一双眼睛看了个对着。 薛玉容顿时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啊!” 李氏见薛玉容站在那尖叫,忍不住地往前走来:“怎了?可是看到什么腌臜的事情了?” 李氏一边往这走,就一边嘴上骂着:“脏眼的东西!若是吓到了二姑娘,我要你们好看!” 李氏探终于走到薛玉容的旁边,往里面一张望,整个人也怔在了原地,纵然李氏见多识广,手上有不少血债,可是瞧见这一幕,还是受到了不少的冲击。 孙承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氏连忙把薛玉容往一旁拉去。 此时的薛玉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似是被惊到了。 她这种人,可以杀人,但却是见不得死人和血的,尤其是刚才那冷不丁的一幕,着实把她吓了个够呛。 “进去看看!”李氏吩咐佩锦进去查看。 佩锦硬着头皮往里面走去,绕开孙承的血迹,在里面仔细看了一圈。 “大夫人,这里面除了孙承别无他人。”佩锦继续道。 “定是薛玉姣这个贱丫头动的手,这个贱丫头下手可真黑!”李氏咬牙说道。 真没想到,柳氏那性子软弱之人,竟然能养出薛玉姣这种出手狠绝的女儿! 薛玉容的心还在砰砰直跳,整个人有些惊魂未定。 过来捉奸,捉薛玉姣的小辫子,没能捉到,反而瞧见了刚才那一幕,她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复杂。 薛玉容强忍着不适,看向李氏:“母亲,现在怎么办?” 阴谋没得逞,还把人赔进去了。 不等着李氏说话,薛玉容就继续说道:“母亲,要不……我们去把那薛玉姣找出来,便说是薛玉姣和孙承有奸情,为了和孙承断绝关系,所以杀了孙承怎么样?” 薛玉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之中发着狠。 恨不得直接就将玉姣拉入地狱之中。 李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便说:“不可行。” “若是我们没私底下抓住这个小贱人的小辫子,把这件事闹出去了……叫你父亲知道了,你觉得你父亲会如何?”李氏反问。 薛玉容微微一愣:“会如何?” 李氏道:“你父亲现在把侯府的荣辱,都寄托到了薛玉姣的身上,就算事情真如你所说,是薛玉姣为了掩盖奸情杀人,你父亲只怕会帮着去埋尸!然后让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闭嘴!” “我们把这件事闹出去,只会让你父亲心生厌恶。”李氏继续道。 “若是这件事被深挖出来,叫你父亲知道是我们设计的……”李氏没把话说完,但是大家都能想象到永昌侯在这件事上,会有怎样的态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就让这个贱人,逃过一劫吗?”薛玉容咬牙问道。 李氏看向薛玉容,继续说道:“这件事,既然叫那薛玉姣跑了,是这孙承自己没脑子!” “改日……再另寻他法!”李氏咬牙道。 说着李氏就吩咐着:“来人,把这孙承扔到府中枯井之中!” 这点事情都办不成的废物,留着有什么用?死了就是死了! 只不过这笔账,可不能算在她的头上。 这样想着,李氏便道:“若是孙管家问起来,便差一个丫鬟,装作无意间看到孙承跟着薛玉姣,到了这荷风院,至于其他……便不必多说。” 孙管家若不是一个蠢货,肯定会联想到那个小贱人的身上。 以后只怕会和她,更是一条心。 薛玉容虽然很不甘心,但事已至此,若是继续闹下去,对她也没什么好处,于是只好忍下了这口恶气。 而此时的玉姣。 已经在书山斋中了。 薛琅的脸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血迹,此时烛火一亮,映得他如同幽冥厉鬼一般。 但此时他正用一双,含着水雾的,心疼的眼神,看向玉姣:“阿姐,是琅儿不好,来晚了,让阿姐受了委屈。” 玉姣瞧见这样的薛琅,心中感动。 玉姣看着薛琅,语气认真:“琅儿,阿姐不委屈,但是……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琅儿莫要冲动。” 薛琅看向玉姣,眼神之中有几分无措:“阿姐可是怪我出手杀了人?” 玉姣自然不会因为薛琅忽然间暴起杀人责怪薛琅,薛琅做那些,都是为了她。 若是有人敢欺负薛琅,她一样会有想杀人的心思。 只听玉姣一字一顿地说道:“下次阿姐自己来!” 薛琅意外地看向玉姣。 玉姣就继续道:“阿姐要琅儿端庄无瑕,切莫因为阿姐,手上沾血。” 薛琅定定地看向玉姣,眼神感动。 玉姣连忙拿起帕子,把薛琅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温声道:“你身上的衣服,都是血了,且去换了,然后把这衣服烧掉。” 如今薛琅已经动手沾了血,但玉姣并不想让人知道。 若是那李氏怀疑,怀疑她就足够了! 琅儿毕竟还得在这侯府生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薛琅去换衣服了,屋中就剩下了玉姣和沈寒时。 玉姣悄悄地打量着眼前的沈寒时,他此时静坐那,似乎这屋中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如同老僧入定,古井无波,他那灰白色长袍的衣袖上,也沾了一些血迹。 应该是他手上的伤口染上的。 玉姣走到沈寒时的跟前,对着沈寒时行礼:“今日之事,多谢沈先生。” 沈寒时这才抬眸,瞥了玉姣一眼。 玉姣继续道:“今日若非先生,琅儿一定出了大事,先生大恩,玉姣无以为报,定当铭记于心,日日为先生诵经礼佛,求先生身体康健,百世顺遂。” 沈寒时垂眸看向玉姣,年轻的小女娘,头发凌乱,那粉白色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土,看着格外的狼狈。 他的目光冷冽了几分。 那孙承当真是死的活该! 玉姣见沈寒时不说话,悄悄地抬起头来,把目光落在了沈寒时那还在渗血的手上。 第157章 谬赞了 玉姣开口道:“先生,你的手在渗血。” 沈寒时微微地抬起了自己的手,垂眸瞥了一眼。 沈寒时没说话,但玉姣却不能不行动。 此时他们两个人就在幽芳院的厢房之中,柳氏搬走的时候,因薛琅会留在这,所以只搬走了一些随身的东西,一些杂物之类的,还是收在这。 玉姣轻车熟路地,到旁边的壁龛里面,找出了两样东西。 有止血的药粉,还有白色的干净棉布。 玉姣恭敬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开口道:“沈先生,不如你先止血,和包扎一下伤口吧?”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这才开口:“薛四姑娘,是要沈某用一只手,给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包扎伤口吗?” 玉姣听了这话,心头一窒,这话是噎人了点,但也是很有道理的。 玉姣往外张望。 薛琅去换衣服了,说不准还要简单沐浴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寒时的手就在这渗血。 于是玉姣就紧张地开口:“沈先生,若……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容我为你简单处理一下?” 玉姣说完这话就抬头去看沈寒时的反应。 他虽未说话,但是却把手往前抬了抬。 玉姣心中暗道,这应该是默许了。 玉姣连忙走过去,先小心翼翼地将沈寒时宽大的衣袖挽起,然后才把目光落在了沈寒时的伤口上。 沈寒时手掌上,横着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玉姣看到这伤口的时候心头一颤,她抬起头来,悄悄地看了沈寒时一眼,目光却猛然间撞入了一道深邃清冷的目光之中。 玉姣忍不住地说道:“今日因我之故,害先生受如此重伤,实在是……万分愧疚,先生且忍忍,我这就为你包扎伤口。” 玉姣先是拿干净的帕子,把沈寒时手上的血迹擦干净。 他的骨节分明,中指上端带着微微的老茧,可见是经常持笔之故。 沈寒时垂眸,看着年轻的女子,神色认真的,仿若是擦拭什么极其珍贵之物一样,仔细地帮他擦拭手指。 玉姣开口道:“先生忍着一些。” 这药叫生血散,洒上之后可以止血生骨肉,但用的时候会很疼。 玉姣轻轻地将药抖落在沈寒时的伤口上,沈寒时的手好似察觉不到疼痛一样的,一动未动。 玉姣的心中想着,这……沈先生还是个人吗?怕是石雕成仙吧? 玉姣麻利地将沈寒时的手包扎好,接着就恭顺地往后退去:“刚才是事急从权,还请先生莫怪玉姣不守规矩。” 其实在乡下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 但这回了侯府,嫁了伯爵府,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 自己这也算是和外男同处一室了……尤其是这外男,还是自己的前未婚夫,想到这玉姣就忍不住地往外张望了一眼,心上骂着,这该死的薛琅,怎么还不回来? 沈寒时淡淡道:“薛四姑娘。” 玉姣看向沈寒时,本以为沈寒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 却见沈寒时用自己那只好手,轻轻地点了一下。 玉姣有些茫然:“沈先生?怎么了?” 是有什么不妥吗? 沈寒时继续道:“薛四姑娘的头发乱了。” 玉姣闻言连忙回过神来,慌忙地伸手去整理自己的发髻。 便是此时,春枝跑着从外面进来了:“侧夫人!” 玉姣看到春枝的时候也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说薛琅派了小厮去寻春枝,但她的心中还是担心的。 如今瞧见春枝安安稳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玉姣的心才算是彻底地安心了下来。 “侧夫人,你没事吧?”春枝忍着自己眼中的泪花,语气之中满是关切。 玉姣微微摇头:“幸得琅儿和沈先生到的及时,总算是有惊无险。” 沈寒时将目光落在面前女子的身上,她明明怕极了,吓哭了,可此时……却忽地镇定了下来,风淡云轻地说上一句有惊无险。 春枝长松了一口气:“侧夫人,您没事儿就好,那我们现在……要先回伯爵府吗?” 玉姣点了点头:“要回去的吧……” 总归是得回去的。 她得让那些人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 春枝闻言就帮玉姣整理发髻和衣服,等着一切整理好了。玉姣就转身看向沈寒时,语气认真地说道:“先生大恩,玉姣铭记于心。” 沈寒时的神色淡淡:“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不必再强调。” 玉姣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今日冒昧,还想麻烦先生一件事……” 沈寒时抬眸看玉姣。 玉姣就继续道:“琅儿他今日因为担心我,所以才……对那孙承下了手。可他到底还是一个没有弱冠的少年,所经之事不多,这种事情也是头一遭……” “我怕他冲动后,冷静下来,便会心生惶恐。” “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博学、最坚毅,也是最疼爱琅儿之人,玉姣就劳请先生,多开解琅儿一二,切莫让琅儿钻了牛角尖。”玉姣想到薛琅,的确很担心。 她这个弟弟,看着乖巧秀气,其实和自己一样,乖巧之下,藏着一颗难驯的野心。 她感激自己的弟弟,为了自己愿意做任何事情,但也不希望他因此,就走上一条弑杀之路,亦或者是……被此事惊到。 总之,这个时候若是有一个师长,肯好好引导薛琅一下,玉姣也能放心。 沈寒时闻言,淡淡地道:“琅儿是我的爱徒,便是薛四姑娘不提,我也会这样做的。” 玉姣连忙又对沈寒时行礼:“多谢先生!” “先生胸襟之大,如同浩瀚大海,品性之高洁,如同沧浪之水,着实让人佩服!”玉姣真诚地说道。 她说这话,发自肺腑。 沈寒时不但没有因往事记恨,还能如此厚待薛琅,今日甚至愿意舍身相救,实乃是……胸襟广阔,人师之典范! 怪不得陛下会选沈寒时做太傅。 因为沈寒时值得! 沈寒时见玉姣这般赞扬自己,唇角倒是轻轻一勾,难得地笑了一下:“薛四姑娘谬赞了,其实我没有什么胸襟,也并非高洁之人。” 啊? 玉姣闻言微微一愣,看向沈寒时。 第158章 断念 沈寒时的声音冰冷,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沈某这个人,心眼小且城府深,和薛四姑娘所想完全不一样。” 玉姣满眼疑惑地看向眼前坐在那,便已让人觉得风清月朗的沈寒时。 心中忍不住地想着。 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啊? 她忍不住道:“先生说笑了,先生尚能对我和琅儿,抱有慈悲之心,又怎会是先生口中的城府小人?” 沈寒时似笑非笑地瞥了玉姣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玉姣心头一惊。 沈寒时这意思,该不会是说……他其实还记恨着之前退婚之事吧? 玉姣忍不住地想着,这人还是不明做亏心事儿,一做亏心事儿,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往这个上面想。 玉姣想了想就继续道:“不管先生是怎样的人,玉姣都打心眼里面,感谢先生。” “且君子论迹不论心,只瞧着先生今日不惜为了救琅儿受伤,先生便是玉姣心中磊落清正无私之人!”玉姣继续道。 说完这话,玉姣又行礼:“玉姣便先行告退。” 沈寒时瞧着眼前女子离开,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这才将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 磊落? 清正? 他吗? 若真是如此,今日他的手,便不会伤得这么厉害了,今日他救薛琅是真,想瞧瞧那姑娘,对自己可有半点情意也是真。 只可惜。 他的手伤了,并未从她那讨来半点温情,只讨来了一句磊落清正无私。 她似乎完全不在乎,旧日之约,除了愧疚并无其他。 沈寒时的眸光微微一冷,她既无意,他从今日,便也断念,从此以后,绝不再沉耽往事。 薛琅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看到沈寒时正垂眸坐在那,身上的阴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拉得老长。 薛琅轻声喊道:“先生?我阿姐呢?” 沈寒时抬起头来,看向薛琅,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清润:“人走了。” 接着他温声开口道:“琅儿,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薛琅的心中忐忑,走到沈寒时的跟前,跪了下来:“请先生训诫。” 沈寒时好笑地看向薛琅:“我训诫你做什?” 薛琅此人骨子里桀骜难驯,但……他只佩服一个人,就是沈寒时。 这一跪,是真心之跪。 他从永昌侯那,从未感受到的父爱,都是沈寒时给与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薛琅如今便把沈寒时当父亲敬重。 薛琅这才垂首道:“方才我出手狠辣,先生应当是想规诫我一番的吧?先生想怎么罚,我都认!” 说到这,薛琅咬了咬牙:“但这种事情,若是还有下一遭,我还会这样做!” 沈寒时看向薛琅,语气之中多了几分认真:“我是要规诫你,你的确不应该出手。” 薛琅抬起头来,语气之中多少有几分不服气:“可先生,那是我阿姐!” “小时候,在庄子里面,我和村中的孩子一起玩,他们都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是阿姐为了我,和人打了架,被人报复推到了枯井之中,直到一天一夜,我和阿娘才寻到阿姐。”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下定决心,以后我愿意为阿姐做任何事情!更遑论是宰了一个本就该死之人!”薛琅说这话的时候,振振有词。 沈寒时声音淡淡:“我并非因你杀了他而责怪你。” 薛琅有些疑惑:“那……先生是何意?” 沈寒时的声音森冷了几分:“你可以换个地方,换种方式,让那人悄无声息地消失,而不是把事情做得那么张扬。” 薛琅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的沈寒时。 先生在说什么? 先生着是在教自己,如何毁尸灭迹吗? 也亏了玉姣离开了此处,若是玉姣还在这,听到沈寒时这样教薛琅,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沈寒时继续道:“做事切莫冲动,凡事谋定而动。” 薛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沈寒时这才起身,往外走去:“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 此时的玉姣,已经领着春枝,来到了侯府后门,伯爵府的马车,就停在这伯爵府的后门处。 薛玉容乘坐的马车,也还在。 可见薛玉容并未离开。 玉姣也不打算等薛玉容了,于是便上了马车,车夫拉着马车,刚刚走出伯爵府的后门,便停了下来。 玉姣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萧宁远,正站在不远处。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灯笼,唇角含笑,似在等着什么人。 玉姣看到萧宁远的一瞬间,便弯腰出了马车,下车往萧宁远的方向走去。 等着走到萧宁远跟前的时候,玉姣已经调整好情绪,满脸娇俏,笑靥如花,好像是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件事,就算是为了琅儿,她也不可能继续闹下去了。 只能到此为止。 既如此,那她便不能总想着这件事,若是她真因为这件事受了惊,整日惶惶不安,那薛玉容便痛快了。 今日虽然无法明着对薛玉容报复。 但有一件事。 可以让薛玉容的心滴血。 那便是……玉姣想着,便看向眼前的萧宁远。 萧宁远是主君,是她们这些女人,需要依附的存在,但同样的,也可以是她手中的利剑。 玉姣飞奔过来,直接扑向了萧宁远的怀抱。 “主君!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接妾的吗?”玉姣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欢喜。 萧宁远微微颔首:“路过此处的时候,知道你还未回府,便来瞧瞧。” 今日不知怎的,他的心没来由地有些慌,从西交大营回来,路过此处,他特意差人去问了一下玉姣,知道她没回府,他便来了。 这才走到这,就瞧见玉姣出来。 他的心,也跟着安了下来。 玉姣开口问道:“主君不进府坐坐吗?” 萧宁远摇头:“不了。” 玉姣开口道:“那……妾和主君一起回府?”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开口道:“今日难得在府外,主君若是不忙,可以带着妾去夜集上逛一下吗?” 萧宁远微微颔首。 两个人便一起往远处走。 第159章 且借冬雪 沈寒时从永昌侯府出来的时候,便瞧见两个人拉着手离去的背影。 他的眼神之中,好似有风雪飘过。 他站在那良久,才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玉姣同萧宁远一起,往夜集上走去,周遭人来人往,热闹喧嚣的气息,将玉姣在侯府之中,染入心扉的寒气,也被这热闹,冲散了几分。 萧宁远侧过头来看了玉姣一眼。 到是敏锐的发现玉姣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眉头轻蹙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 玉姣看向萧宁远,目光微微闪烁。 是啊,是遇见了。 可是她不能对萧宁远说。 她不能让人知道,琅儿因她杀了人,这件事虽在情理之中,可……琅儿如今在宫中伴读,若传出这样的事情去,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弊端? 玉姣素来谨小慎微。 在自己的事情上,在关于薛琅的事情上更是。 于是玉姣微微垂眸,开口道:“没什么……” 玉姣是这样说的,但是萧宁远还是有了猜测:“可是永昌侯,逼你为薛玉容求情了?” 玉姣抬头看向萧宁远,眼神之中有了几分委屈,她忍不住地问道:“主君,你说……同样是他的孩子,父亲为何如此偏颇?” 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能说,那在别的事情上,还是可以搏一搏同情,也顺便给薛玉容上上眼药。 玉姣说完这话,便观察着萧宁远的反应。 萧宁远听完这话,有些失神。 玉姣那句话,一直在萧宁远的心中回旋,同样是孩子……为何会如此偏颇? 萧宁远看着眼前那满心委屈的玉姣,仿若瞧见了年幼的他。 二弟可以在将军府之中,追花戏蝶,而他……却要硬上那夏日炙热,冬日冰冷的黄沙……他的心中,曾经也有过一样的疑问。 他并非生来坚毅不折。 他也曾脆弱过。 玉姣见萧宁远的神色之中,有凉意闪过,怯怯地开口了:“妾失言了,子不言父过,妾不该对父亲有不满。” 萧宁远伸出手来,温热的大手,抓住了玉姣纤细的、有些冰凉的手,温声说道:“你以后有何种委屈,都可以同我说起。” “万事有我。”萧宁远的声音,越发的和缓。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没用本伯自称,而是用了我。 他多么希望,在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能像是今日的他一样,坚定地对少年的他,说上这样一番话? 其实他不需要何种改变。 只需要……有个人听听自己心中的委屈,就会好受多了。 哪怕如今他已经是沙场上的不败将军,朝堂上的铁血伯爷,可思至往事,他的心上,还是有一个缺口。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 心中暗暗想着。 她可以相信萧宁远吗? 她想相信。 她很累,也想找个可以全身心托付的依靠,她只需要做好自己,剩下的,交给那人便好。 但……她不能相信。 说她有戒心也好,说她没良心也罢,她不可能将自己的全部都托付给眼前之人。 他很好,只可惜……她妄想不得。 玉姣的唇角微微扬起,开口道:“主君,你待我真好,妾……” 萧宁远看向玉姣的时候,便瞧见眼前女子的眼中,已经有了泪花闪烁。 萧宁远的心中更是疼惜了几分。 便是此时,空中有点点雪花飘落。 建宁三十八年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雪花飘散,落在玉姣墨缎一样的发上,让眼前的女子,仿若是雪中精灵。 萧宁远抬起手来,将玉姣身上那件白狐裘的帽子,微微扬起,盖在了玉姣的头上,如此一来,玉姣整个人就只有一张精致昳丽的小脸,露在外面。 萧宁远的眼神温和,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沉浸在其中的感觉。 但玉姣微微侧头,她的眸子,迎着盈盈的雪光,分外的清澈。 旋即。 玉姣就把自己头上的白狐裘帽子摘了下来,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发髻上。 萧宁远的眼神之中,有些许疑惑。 “姣姣?” 玉姣的眼中满是皎洁:“借这冬雪一场,也算是与君共白头了。” 萧宁远闻言微微一愣,猛然间看向玉姣……心中有某根弦,彻底松动了下来。 …… 沈寒时独自一个人,行在路上。 雪越下越大,他的头发上,肩膀上,都是苍苍茫茫。 巷子里面人家门口挂着的红色灯笼上,也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此时只剩下微弱的光亮,顽强地在风雪之中闪动。 沈寒时走到巷子的尽头,推开了一户人家的门。 一个布衣老妇,连忙迎了出来,她的语气之中,满是担心:“时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按说宫中应该早下钥了。 沈寒时抬起头来,正要开口说话。 沈母便吓了一跳,看着沈寒时手上的伤惊声说道:“这是怎么了?” 沈寒时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含笑道:“母亲不必多虑,没什么大碍的。” 说着话,沈寒时便往屋子里面走去。 沈母无奈地摇头。 沈寒时走到屋中后,燃起烛火,看着自己手上的被包扎好的伤口,似有些失神,坐了良久,才和衣睡去。 …… 玉姣和萧宁远两个人,还在夜集上。 这一场冬雪,让不少出摊的人,早早地回了家。 集市上显得有些萧瑟。 但玉姣的兴致却不错,她东看西看的,看了好几样东西。 萧宁远瞧见了,便对着身后的藏冬吩咐着:“侧夫人看过的,都买下来。” 玉姣听了这话,有些迟疑:“主君,用不上这样的。” 萧宁远看向玉姣,声音坚定:“喊我宁远吧。” 玉姣微微一愣,明眸之中满是意外:“主……” 萧宁远微微板着脸:“宁远。” 玉姣灿然一笑:“宁远!” 萧宁远拉着玉姣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且看着有什么喜欢的,若是有的话……只管买下来。” 两个人走着走着,便到了青墨坊的外面。 玉姣往里面张望了一下,萧宁远就领着玉姣往里面走去。 青墨坊也快打样了。 瞧见萧宁远和玉姣过来,本来都要睡着的伙计,顿时热情了起来:“姑娘!是你啊!” 这人来人往的,伙计未必记得所有人,但像是玉姣这样的大美人,他当然不可能忘了。 萧宁远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认识?” 第160章 偏爱 伙计闻言,看了萧宁远一眼。 萧宁远此时正拉着那漂亮姑娘的手。 他笑着说道:“这位姑娘,前些日子在我这买了一些墨,应该是送给公子了吧?” 萧宁远听了这话,笑了笑,然后看向玉姣。 玉姣顿时尴尬了起来,低声道:“就是一些碎墨,琅儿要参加太学考试,送给了琅儿。” 伙计闻言瞬间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公子,一身黑色锦衣,袖口处有云纹腾绕,脚下又穿着鹿皮靴,怎么看都不是会用碎墨之人。 伙计有些尴尬了。 都怪他,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此时的玉姣,掏出一个钱袋来:“小哥,你看我这些东西,购买什么的?”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并未阻止,而是在一旁等着,想看看玉姣究竟想做什么。 伙计接过来,当下就道:“能买一支狼毫笔了。” 这已经是玉姣所有的钱了。 玉姣稍微纠结了一下,然后就道:“那给我取一支笔,包起来,我要当礼物送给人。” 伙计连忙照做。 不多时,玉姣的手中就已经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笔匣了。 她看向萧宁远,温声说道:“妾身无长物,身上的银两也是主……宁远所赐,便买下一支笔,送给你。” 萧宁远的唇角带笑。 从来都只有他送人家东西的时候……可这已经是玉姣第二次送她东西了。 第一次,是亲手所缝的套袖。 这一次,是她几乎用全部银钱换来的笔。 萧宁远接了过来,开口道:“那就谢过阿姣。”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看向伙计说道:“去取你这店中,最好的文房四宝来。” 伙计取来。 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如何?” 玉姣看了过去,那带着金花的墨、以及那紫檀木的笔……哪里还能说出来不好? 于是点头道:“这自是极好的东西。” 萧宁远道:“这一套包起来,再另外取一套,适合女子用的。” 玉姣微微一愣,刚才那一套,是萧宁远给他自己买的? 这还要给自己买一套? 伙计拿来后,这一次萧宁远没问玉姣喜欢不喜欢,而是吩咐藏冬:“付钱。” “这两套一共是二百六十两银子。”伙计来了精神,说话的时候都有些激动,那姑娘看着有些穷,但是这位爷……看着可是个豪! 玉姣彻底惊呆了,小声道:“主君,这些东西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 伙计连忙说道:“姑娘你还真是说对了,这墨里面的确放了金粉。” 玉姣沉默了,有钱人的世界好难理解啊! 藏冬拿银票付了钱。 出了青墨坊。 萧宁远便看着那套给女子用的文房四宝,开口道:“这套送给我的姣姣。” 玉姣正要说话。 萧宁远便继续道:“这便叫投桃报李。” 说完,萧宁远吩咐着藏冬:“寻个侯府所有人都在家中的时候,将另外一套送到永昌侯府,便说是本伯,送给薛琅的。” 玉姣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双明眸落在萧宁远的身上,久久不能回神。 萧宁远这意思是…… 明着是送笔墨,实际上,是为她撑腰! 她说永昌侯府偏心,萧宁远便也偏心给永昌侯府的人看。 这文房四宝,固然值钱,但真正的价值,不在这文房四宝上,而是在萧宁远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薛琅的偏爱……他如何能对薛琅偏爱? 皆是因为她。 他这礼物一送,以后永昌侯府之人,谁还敢小瞧他们姐弟? 那李氏怕是要气炸了! 萧宁远是通过这种方式,给他撑腰! “远郎如此重礼……阿姣实在是……实在是……阿姣替琅儿,谢过远郎”玉姣不知道怎么说感谢的话,眼睛感动地泛红。 萧宁远含笑道:“不必言谢,爱屋及乌耳。” “还有。刚才姣姣喊我什么?”萧宁远含笑道。 “远……远郎……”玉姣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萧宁远朗声笑了起来:“吾心甚悦!姣姣便这么唤我!” 两个人并肩回府。 回去的路上,藏冬和春枝两个人,则是把玉姣看上的东西一一买下来。 萧宁远吩咐的是藏冬,但是玉姣跟在了藏冬的旁边,一来是她不想跟上去,破坏自家侧夫人和主君单独相处的时光,二来么……她也的确不忍藏冬小哥一个人又付钱又拿东西。 此时藏冬正在一个泥人摊面前,买下了一对儿成双对的泥人。 摊主看了看藏冬和春枝,笑着说道:“这位小哥,你对你娘子可真好!买了这么多礼物!” 藏冬:“……” 春枝:“……”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藏冬便开口说道:“老伯,你误会了。” 春枝当下就道:“老伯,你的确误会了!我瞎了眼才会看上这个冰块男!” 藏冬的脸色一黑:“叽叽喳喳的,和一只喜鹊一样,真吵。” 春枝:“你!” 要不是为了侧夫人,不想得罪这厮,她肯定要让这厮明白,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玉姣和萧宁远回到伯爵附近的时候,已经到宵禁的时分了。 薛玉容此时刚刚回来。 薛玉容见了那孙承的尸体后,受到了不少的惊吓,在府上找了玉姣一圈后,后来发现玉姣离开了,这才独自回了府。 马车刚刚到忠勇伯爵府的后门。 薛玉容才一下马车。 便瞧见不远处的巷子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并肩而行。 玉姣走在萧宁远的旁边,走起路来并不规矩,反而蹦蹦跳跳的,十分的不成体统。 她的欢笑声之中,还夹杂着他低吟的笑声。 “远郎!你来追我啊!”玉姣松开了萧宁远,捧起一把雪花,砸向了萧宁远。 萧宁远冷不丁地被这么一砸,也不恼,反而大步追了上来:“姣姣!” 玉姣跑了几步,就到了忠勇伯爵府的后门处。 她也瞧见了,那正寒着脸看向她的薛玉容。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下来。 第161章 侯府风云 薛玉容看着眼前的玉姣,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快步走来的萧宁远的身上。 至于玉姣,垂首站在那,仿若一瞬间就没了刚才的精气神。 不过片刻,萧宁远已行近到两个人跟前。 薛玉容便展着一脸笑容迎了上去:“主君……” 便是此时。 玉姣低着头,轻轻地踢了踢地上的积雪,瞧着格外的……可怜委屈。 萧宁远皱了皱眉,看向薛玉容:“夜深了,你在这干什么?还不快些回去。” 薛玉容一脸欢喜:“多谢主君关……”心。 话还未说完,便看到萧宁远走到玉姣的跟前,拉起了玉姣的手,温声道:“姣姣,外面冷,我们去揽月院可好?” 玉姣咬着唇,怯怯地看了一眼薛玉容,小声道:“可是大夫人……” 萧宁远皱眉:“她挺大一个人了,应该知道怎么回琴瑟院!” 说着萧宁远就拉着玉姣往前走去。 到是玉姣,微微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薛玉容,唇角微微扬起。 薛玉容明显注意到了玉姣的那个笑容。 便是此时,玉姣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崴了一下。 萧宁远先是伸手扶住了玉姣,然后便拦腰将玉姣抱住,稳步往前走去。 薛玉容脸上的神色瞬间僵硬且难看……玉姣这个贱人!是故意给她看这一幕的!她的心中又一次,怄出了好大一口气。 …… 藏冬一大早,便亲自到了永昌侯府。 管家见藏冬来了,稍微问询过,知道藏冬是来给府上公子送礼物的,不敢怠慢,直接将人请到了饭厅的外面。 因薛老夫人身体不适,没来饭厅用饭,所以永昌侯坐在主位上,一左一右分别坐着自己的正妻和平妻,以及薛庚和薛琅,再往后一些,则是薛玉嫦。 从前,柳氏和薛琅,可没资格和永昌侯一起共用早膳。 可昨日玉姣回来的一番话,让永昌侯意识到,自己若是再不对柳氏母子好一些,可能就要和玉姣这个女儿生分了。 这才特意请了大家一起用膳。 用饭的过程之中,李氏便总觉得,坐在自己斜对面的那个小狼崽子,时不时地用冷沉可怕的目光盯着她,叫她整个人,从后背开始冒冷气。 她咬着牙想着,这个小狼崽子,如今翅膀硬了,就跟他那个贱人姐姐一样,越发的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 若真让这个小狼崽子出息了,第一个倒霉的便是她! 她还是得想想办法,叫这薛琅……永远无法翻身才好! 便是此时,管家进了屋子,开口道:“侯爷,夫人,忠勇伯爵府的藏冬小哥来了。” 永昌侯有一些意外:“可是有什么要事?” 藏冬可不是一般的仆役,且不说他在军中也是有职位的,便说他是萧宁远亲随这个身份,就不容小觑。 “说是给府上公子送礼物。”管家继续道。 此时孙管家并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出事,做起事情来,滴水不漏。 永昌侯连忙说道:“快把人请进来。” 藏冬进来后,先给永昌侯行礼,然后又道:“见过大夫人,见过柳夫人。” 李氏的脸色很难看,柳氏这个贱人,凭什么让藏冬行礼? 藏冬此时将手中的东西高高捧起,正色道:“这是我家伯爷,亲自挑选的文房四宝……” 话还没说完呢。 薛庚就兴奋地起身走了过来:“这是姐夫给我送来?拿来我瞧瞧!” 李氏的脸上也带起了满意的神色,淡淡地瞥了柳氏一眼,看吧,这就是正妻!你和你那不入流的女儿一样,就算是花样百出,最后男人心中想的,还是正妻发妻! 藏冬把东西往旁边挪了挪,躲开了薛庚伸过来的手,接着对着薛琅的方向举了起来:“伯爷说,薛家三公子刻苦明志,这文房四宝,便送给三公子。望三公子能砥砺上进,不忘初心,日后报效朝廷,方不辜负他的一番厚望。” 薛庚脸上的笑容瞬间就退了下去。 李氏的脸色也很难看。 萧宁远特意派了自己的亲随过来,竟然是为了给薛琅这个小狼崽子送东西的? 薛琅也有些意外。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琅的身上。 还是藏冬喊了一声:“琅公子?可是不喜欢?” 永昌侯连忙给了薛琅一个催促的眼神。 薛琅起身,走到藏冬的跟前将东西接了过来,感激道:“劳藏冬小哥,替我谢过忠勇伯。” 藏冬笑了笑:“琅公子客气了,我家伯爷说了,他是公子的姐夫,公子不必客气,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了,也可以去寻他。” 姐夫? 薛庚的脸色已经彻底黑了起来。 虽然说……按道理,萧宁远是这永昌侯府年轻一辈的姐夫,没什么问题,但是从前谁都知道,萧宁远只是薛庚一个人的姐夫!如今……萧宁远让藏冬说的这番话,就是摆明了说,萧宁远承认薛琅的存在! 而且薛琅这一声姐夫,怕不是因薛玉容才唤的,而是因为薛玉姣! 李氏干笑着,看向藏冬小哥:“藏冬小哥,宁远可还有什么其他东西送来?” 她暗示着藏冬快点把送给薛庚的东西拿来,否则这也太难看了! 而且不止是面子上难看那么简单,更多是……以后在这永昌侯府,柳氏怕是会越来越有地位! 藏冬微微一笑:“伯爷只吩咐了给琅公子送礼物。” 说完,藏冬便转身离开。 李氏脸上的神色,青紫交加,格外的好看。 薛庚也被气到了,此时薛庚想也不想的,就推了薛琅一把:“贱奴!竟然也敢到我的面前来撒野!” 只这一下。 薛琅便踉跄了一下,直接往后摔在了地上,手上刚得的那一套文房四宝就已经落在地上,哗啦一声,锦缎包裹里面已经传来脆响,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碎裂了。 薛庚吓了一跳,他也没想到自己只推了这么一下,薛琅便和纸糊的一样摔在了地上。 柳氏连忙冲过来:“琅儿,你这是怎么了?” 薛琅的脸色苍白:“我的腿……好像又断了。” 柳氏脸色苍白地看向了薛庚,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凄凉:“二公子!琅儿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要对琅儿下如此重手!难道你一定要让琅儿残了,才高兴吗?” 第162章 探病 薛庚看到柳氏这种姿态,心中的无名火起,冷笑着:“是!我就是要让他当个瘸子!这就是敢让我不痛快的下场!” 薛庚此人,已经被宠到有些没脑子了。 在侯府横行霸道习惯了。 之前他也不只一次地欺负薛琅,永昌侯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是永昌侯并未干涉,只说是兄弟之间打闹,让他们自行处理。 所以薛庚还觉得,永昌侯会和之前是一样的态度,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李氏听了这话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庚儿!” 薛庚冷嗤了一声:“母亲,也就是你好性子,才被柳氏这个上不了台面的贱人,还有她的贱女儿女踩在头上欺负!” 永昌侯坐在主桌上,看着眼前的薛庚,脸色已经越发的阴沉。 这会儿已经气到,直接摔了一个茶盏出来。 “孽障!”永昌侯看向薛庚咬牙骂道。 薛庚闻言,得意地看向薛琅:“瞧,就是父亲也觉得你是个孽障!” 永昌侯恨恨的开口:“来人,把薛庚这个孽障给我捆了,扔到祠堂之中请家法!” 李氏见状,连忙看着永昌侯大声喊道:“侯爷!庚儿只是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柳氏惯会用柔弱博同情的手段,她的儿女们,也学了这不好的手段!如今竟然要栽赃我的庚儿,还请侯爷明鉴!” 薛琅便是此时开口道:“父亲,你快哄着大夫人一些,你不必为我,惹大夫人生气……毕竟……琅儿也不想让父亲的日子不好过。” 永昌侯的脸色更黑了:“你的意思是,本侯在这后宅之中,还要看一个妇人的脸色吗?” “来人!把薛庚给我关入祠堂!”永昌侯大声呵斥。 …… 玉姣用过早膳,便知道了薛琅不小心就旧伤复发的消息。 此时萧宁远刚从揽月院之中离开没多久。 玉姣忙不迭地,追了上去。 萧宁远今日要去西交大营,刚牵着马往外走,便瞧见玉姣小跑着过来。 他看向满脸焦急的玉姣问道:“姣姣,这是怎么了?” 玉姣抿唇道:“主……主君之前说,若妾惦记弟弟,可以回府探望……今日琅儿的腿伤复发,妾想回府。” 说到这,玉姣就垂眸:“妾也知道,如今妾是主君的人,总往娘家跑有些不成体统,但妾就这么一个弟弟……” 萧宁远随手将自己腰上的玉牌解了下来,扔给了玉姣。 玉姣手忙脚乱地接住。 萧宁远继续道:“拿着这玉牌,你可随意进出伯爵府。” 玉姣感激地看向萧宁远。 藏冬则是看着萧宁远催促了一句:“主上,时间不早了,切莫让将士们等急了。” 萧宁远克制住自己亲自为玉姣擦去眼泪的冲动,牵着马转身往外走去。 玉姣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地,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去永昌侯府!” 书山斋。 玉姣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一头就往屋子里面冲去,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竟和人迎面撞上。 “哎呦!”玉姣只觉得眼前一花,忍不住地轻呼了一声。 接着,一阵药香和墨香混在一起的,清冷香气便冲入她的口鼻之中,玉姣连忙站直身体,抬起头来的时候,整个人便撞入了一片似寒潭一般清冷的眸光中。 此时两个人站得很近。 近在咫尺。 可又好似很远,远在天涯。 玉姣回过神来后,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这才道:“沈……沈先生?” 薛琅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我受伤后,派人去先生家中为我请假,先生知晓后,便来探望。” 玉姣连忙从沈寒时的旁边走过,进入室内,往床上看去。 此时的柳氏正守在床边,薛琅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气神看着却不错。 “好端端的,怎么又受伤了?”玉姣开口道。 薛琅咬牙道:“昨夜用这条腿,踹了那人一下,有些旧伤复发,刚巧今日薛庚推我一把……” 薛琅幽幽地说道:“我自是要把这件事,栽到薛庚的身上,好让那李氏也吃吃苦头!” 柳氏不解地问道:“昨夜发生了何事?” 玉姣和薛琅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最终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把此事瞒了下来。 薛琅开口道:“没什么,就是碰到一点小麻烦已经解决了,对了,娘,我的药可能快好了,你去看看!” 柳氏点头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寒时对柳氏行礼。 柳氏看了看沈寒时,又往玉姣的身上看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多好的孩子啊…… 只可惜,两个孩子有缘无分。 也幸而两个孩子从前并未接触过,虽有遗憾,但并不伤情,不然才真真叫杜鹃啼血,情字最伤。 倒是可怜玉姣,明明可以选择一条闲听落花,忙赏烟火的路,如今却生生被毁了。 柳氏忍下心酸,对着沈寒时点了点头,然后往外走去。 玉姣心疼地看着薛琅:“琅儿,伤得重不重?” “不重,但我还是和先生告了假,打算好生养两日,我可不想变成瘸子,叫那些人如了意!”薛琅继续道。 玉姣转过身来,就发现刚才准备离开的沈寒时,不知道何时,又走了过来,坐在了桌子旁。 薛琅似有些疑惑:“先生,你不着急去宫中了?” 沈寒时开口道:“手上的伤有些疼,想借着你的地方,换了药再去。” 沈寒时这样一说,玉姣便把目光落在了沈寒时的伤口上,她瞧见那伤口上包扎的痕迹,还是自己昨夜包扎的,这会儿便皱眉道:“先生,你今晨没有重新给伤口上药吗?” 沈寒时道:“今晨正要换药,便听闻爱徒受伤,故而前来查看。” 薛琅听沈寒时称呼自己为爱徒,脸上忍不住地带起了大大笑容,满脸的骄傲,他就知道!先生最喜欢他!他是先生最得意的弟子! 第163章 孝道 玉姣听沈寒时这样爱护薛琅,心中又肃然起敬。 沈先生嘴上说着,会记仇,但……并未因此,疏忽对薛琅的教导,更是在知道薛琅受伤后,第一时间赶来,当真是寒芒色正,千仞无枝般的人物。 “能否劳请薛四姑娘,为沈某换药?”沈寒时状似随意地说道。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让……自己……换药啊? 这合适吗? 沈寒时微微蹙眉:“若是不方便便算了。” 玉姣的心中纠结一番后,连忙开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是琅儿的恩师,那就如同我的恩师一样,师恩如父,我为沈先生换药,这是应该尽的孝道。” 沈寒时挑眉看向玉姣:“孝道?” 玉姣一正言辞:“是啊!替琅儿尽孝道!” 薛琅闻言连连点头:“阿姐,我这伤者呢,无法侍奉先生,就劳烦阿姐,给先生换一次药了。” 说到这,薛琅看着沈寒时灿然一笑:“先生,您待我这么好,以后我如阿姐所说,把您当成父亲一样敬重,若是日后您有伤有疾,薛琅必定侍奉所有,若是您百年,琅亦可以持幡捧盆。” 薛琅在这拍马屁,玉姣却注意到,沈寒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玉姣轻咳了一声:“琅儿!切莫乱说!先生这般人物,何来伤疾?也定当会福泽延绵,长命百岁!” 说到这,玉姣就连忙过去,看着沈寒时说道:“先生,请。” 沈寒时把手抬起来,放到桌子上。 玉姣一边解开伤口上自己昨夜做的包扎,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刚才琅儿的话虽然说的不妥,可是我们姐弟感激先生的心却是真的。” 沈寒时冷若冰霜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玉姣的身上扫视而过。 玉姣也看到了沈寒时那还在渗血的伤口。 她抿了抿唇,有心想再说上一句谢,但话到嘴边,却觉得怎样开口,都显得空泛。 此时的沈寒时,微微垂眸,瞧见玉姣那白皙的手尖,在自己的手心上若即若离,仔细地擦拭伤口,上药,他的眸光微微深邃。 最终,别开头去,不去看玉姣。 既已经断念,那何须再起念? 这样想着,沈寒时忽然间起身。 这样的动作吓了玉姣一跳:“沈先生?可是弄疼你了?” 沈寒时并未回应玉姣,而是随手抓起玉姣刚刚取来的干净白布,用自己的那只好手,往自己的伤手上缠绕而去。 玉姣在旁边看愣了。 沈寒时不是说,一只手无法给自己另外一只手包扎吗?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沈寒时看向床上的薛琅,开口道:“好生养伤,还有,切莫忘了课业,晚些时候,我会亲自来抽查。” 沈寒时说罢,便拂袖离去,仿若这屋中并无玉姣此人一样。 玉姣目送沈寒时离去,一脸的茫然,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向薛琅:“沈先生一直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叫人琢磨不透的吗?” 薛琅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先生他待别人没有喜,约莫只有冷和怒,所以到也谈不上喜怒无常。” 反正平时沈先生对任何人都是那冷冰冰的样子,是一种情绪非常稳定的冷漠,和阿姐说的喜怒无常,并不是一回事儿。 玉姣听薛琅这样形容沈寒时,心中忍不住地暗道,这种才貌双全的人,性情有些古怪也是正常的。 到不能以常人度之。 永昌侯从外面走进来,瞧见玉姣的时候,有些意外:“阿姣,你也回来了?” 玉姣连忙起身,恭敬地行礼:“见过父亲。” 永昌侯见玉姣这么恭顺,心情舒畅了很多,这会儿就看向薛琅问道:“琅儿,刚才沈太傅可是来府上了?” 薛琅点头:“来了。” 永昌侯皱眉,有些不快地说道:“怎么不把沈先生留下?反而让他就这么走了?” 薛琅有些疑惑:“沈先生来府上,是探望我的,探望过了,他便走了,这有什么不妥吗?” 永昌侯看到薛琅这样,心中不满,薛琅竟如此不会办事儿!如果能趁着这个机会,让侯府和沈太傅走的更近一些,岂不是更好? 这沈太傅虽然一介白身,可满身经纶才学,比那些大儒也不遑多让,如今又深得陛下赏识。 若是能交好,对侯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玉姣见永昌侯这般模样,就知道永昌侯打的什么主意,心中忍不住嗤之以鼻。 永昌侯正要在此事上训斥薛琅:“你到底是年轻了一些,不懂得这宫廷和朝堂上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玉姣打断。 “父亲,琅儿今日,是因何受伤的?”玉姣看向永昌候,忽然间问道。 永昌侯微微一愣,意外地看向玉姣,然后又看了看薛琅:“琅儿,你没和你阿姐说吗?” 玉姣继续道:“琅儿说是,因为兄弟之间推搡打闹受的伤,父亲,琅儿说的可是真的?” 永昌侯尴尬地看向玉姣,含糊道:“阿姣,你既已经知道了,那还问这个做什么?怎么受伤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琅儿伤的不严重,用不了几日就会好起来。” 玉姣闻言微微勾唇:“不重要吗?可我觉得很重要。” 说到这,玉姣就直视着永昌候,继续道:“父亲,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在伯爵府努力站稳脚跟,不求其他,只求琅儿在侯府能平安顺遂。” “如今琅儿受伤的事情改变不了,我也知道,这并非是父亲能预见的,但……还请父亲能在此事上公正一些,莫要寒了女儿的心,也莫要让伯爷觉得,永昌侯府极其不重视他在意的人,更不要让沈太傅觉得,父亲偏颇不公于他的爱徒。”玉姣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并无温软,反而字字铮铮。 此番话说完。 永昌侯便道:“我已经罚庚儿去跪祠堂了。” 本来还是要请家法的,打上二十大板,但是被李氏拼命拦下了。 玉姣听了这话,问道:“罚跪祠堂吗?那不如父亲,领我去瞧瞧?” 永昌侯见玉姣好似怀疑他没罚薛庚一样,语气之中有些不耐烦:“阿姣!你这是不信任我吗?我说罚了便是罚了!” 第164章 一鸣惊人 玉姣闻言,便道:“阿姣定是信任父亲的,只是怕……有人对父亲的话,阳奉阴违。” “琅儿吃了委屈不打紧,若是日后,传出去了,让人觉得父亲治家不严,处事不公,对父亲恐怕有伤,对侯府恐怕有损。”玉姣继续道。 永昌侯沉着脸:“跟我走!” 既然玉姣不相信薛庚真的领罚了,那自己便领玉姣去看看! 也好让玉姣出了这口恶气,往后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若是从前永昌侯肯定不会在乎玉姣的想法,可如今玉姣是伯爵府的侧夫人,他还是得看重几分的。 永昌侯和玉姣到了通往祠堂的月亮门的时候,远远地,便瞧见那站着一个小厮,像是在那望风。 玉姣一眼就认出来,此人是薛庚身边的亲随。 玉姣看向永昌候,开口道:“还请父亲派人将此人押下,切莫惊动了里面的人。” 永昌侯猛然间盯向了玉姣。 玉姣被永昌候这么一盯,心中知道,永昌侯已经很是不快了。 玉姣则是慢条斯理的,拨动了一下自己系在腰上的那块代表忠勇伯爵府的玉牌,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父亲既然已经惩罚了薛庚,想必不担心我去验证一二吧?” 永昌侯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若是往常,玉姣敢提出这样非分的请求,他已经恼了。 但当他想到萧宁远的时候,则是冷静了几分。 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身后的两个小厮就冲了上去,将薛庚派来守门的小厮给拦住了。 玉姣继续往里面走去,穿过院子,便到了祠堂门口。 玉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娇笑的声音。 “公子……” 然后就是薛庚的声音:“红菱心肝儿……” 屋子里面间或夹杂着女子的娇喘声。 永昌侯本来是不耐烦跟着玉姣过来的,他其实能猜到薛庚罚跪可能会偷懒,也想着抓到了薛庚偷懒,便顺着玉姣的意思多责罚一下,也好叫玉姣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可是永昌侯完全没想到,在永昌侯府祠堂的门口,他竟然听到了这样的靡靡之音! 永昌侯的心中本就含怒,现在更是怒上加怒。 当然,刚才的怒意是因为玉姣,现在的怒意是因为这祠堂之中正发生的事情。 永昌侯甚至有几分失去了理智,一脚踹开了祠堂的大门。 这大门一开。 屋子里面的一幕,便映入众人眼帘。 只见薛庚衣衫不整地正伏在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女子身上。 玉姣见状大声尖叫,然后便转过身去。 “父……父亲!”玉姣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惶恐和不安。 永昌侯的脸色已经彻底青了下来,他径自冲了进去,一脚就将那薛庚踹飞。 “薛庚!”永昌侯的声音之中,满是不可言说的怒火。 薛庚也没想到,自己正做好事儿的时候,竟然让永昌侯抓了个正着,他的脸色铁青:“父……父亲?您……怎么来了?” “富荣!富荣呢?”薛庚往外张望着,想找到自己那不靠谱的小厮,他非得弄死这个贱奴不成!守个门都守不住! 永昌侯被气到气血翻涌。 他的嫡子,他一直视为侯府希望的嫡子,如今竟然在祠堂之中,做出了如此之事! 真真是叫人……忍不住地想要呕血! “孽障!孽障!孽障!”永昌侯一连着骂了三个孽障! “还不赶紧把衣服穿好!”永昌侯怒声道。 不多时。 李氏便知道了消息,匆匆赶来。 此时的薛庚以及那丫鬟红菱,正跪在祠堂的院子里面,红菱低头啜泣,那薛庚满脸委屈,瞧见李氏过来,就哭着往李氏的怀中扑去:“母亲!你可算是来了!父亲要打死我!” 李氏看向永昌候,也看向了立在永昌侯旁边的玉姣,眼神之中满是怒意。 贱人!一定是这个贱人故意设计的! 玉姣到是有些无辜。 她今日来这,可没想着会捉奸,而是觉得那薛庚未必老实认罚,虽然说这次琅儿伤腿有栽赃的嫌疑,可归根结底,也是薛庚把琅儿推下假山,琅儿才会断腿。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一并惩罚了薛庚,也算是薛庚自作自受。 可她还真没想到,薛庚竟会在祠堂做出这种事来! 薛庚的年岁其实不大,也未曾弱冠,更不曾说亲,府上也没有通房侍妾……便是玉姣,从前也只当薛庚此人虽然糊涂了一些,但在男女之事上,尚未开窍。 可谁曾想…… 薛庚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弄出个大动静来。 便是一向好脾气,耳根子软,护着嫡子嫡女的永昌侯,此时也忍不住动了真怒。 李氏抱住薛庚,看向永昌候:“侯爷,庚儿是有错,但错不全在庚儿,定是有人……” 李氏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微微挑眉。 李氏的目光从玉姣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红菱的身上:“定是这个贱人故意引诱,才害我儿做错事!” “来人啊!把红菱给我杖毙!”李氏咬牙道。 红菱闻言,脸色顿时一白,猛然间跪在了地上:“大夫人……大夫人饶命啊!” 永昌侯听了这话,并未阻拦,仿若是默许了李氏的行为。 眼瞧着两个婆子,拉着红菱往一旁的凳子上摁去。 玉姣的心中,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在这些高高在上之人的眼中,错的永远不可能是他们,而是身份卑贱之人吗? 这红菱固然有错。 可她一个丫鬟,就算是给她一万个胆子,怕也不敢到这祠堂之中胡闹。 如今要死的竟然是红菱,反倒是那薛庚,没事人一样的,置身事外。 玉姣便忍不住地开了口:“父亲。” 永昌侯听到玉姣喊自己心情格外复杂,刚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真是罚了薛庚,可没想到…… 玉姣继续道:“父亲,祠堂之外,恐怕不宜见血腥。”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更何况,刚才之事,二弟和这丫鬟是有错,可小惩大诫便是了,若真闹出了人命,伤了父子的情分,就得不偿失了。” 第165章 惩戒 “父亲!”玉姣喊住永昌侯。 永昌侯听了玉姣这番话,看了看那薛庚。 见薛庚满脸的不服气,正梗着脖子看着自己,心中不免暗道,想让这个贱丫头死,有无数种办法,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这样想着。 永昌侯便淡淡地说道:“既然四姑娘为你求情,就先饶你一死!” 红菱感恩涕零地看向玉姣,跪在地上,猛然间向玉姣磕了三个响头。 永昌侯冷声道:“死罪可免,但你们当众做出此等事情,若不严惩,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气!” “来人啊!每个人打三十大板!”永昌侯咬牙道。 薛庚听了这话,整个人瞬间就慌乱了起来。 刚才永昌侯府夫妇两个人要处死红菱的时候,也不见他的脸上有多少慌乱,但听了要挨板子,他整个人就慌了。 “母亲!你快点管管父亲!父亲要打我三十大板!这要是打下来,我岂不是得掉半条命?”薛庚抓着李氏的衣服,语气急切。 李氏正要说话。 就听玉姣先一步说话了:“父亲,你听到二弟说的吗?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不然惹了大夫人动怒,不好收场,毕竟……这个家,当家做主的还是大夫人呢。” 李氏的脸色一黑,玉姣这个贱人,阴阳怪气地好像捧着她,可这不是往烈火里面添油吗? 永昌侯心中的怒火爆燃了起来。 他看着玉姣怒声说道:“永昌侯府还轮不到一个妇人当家!” 说到这,永昌侯咬牙道:“来人啊!给我打!谁要是敢求情,每求情一次,多加十板子!” 玉姣闻言连忙说道:“父亲,万万使不得,二弟金尊玉贵,哪里挨得住这打?玉姣恳请父亲饶了二弟……” 薛庚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姣,玉姣则是一脸无辜和真诚。 永昌侯哪里会听不明白玉姣的意思,玉姣这是嫌弃自己罚轻了,故意给薛庚求情呢……但就算是永昌侯看破了,正在怒火上的永昌侯,还是决定给薛琅点教训,咬牙说道:“四十大板!我看谁还敢求情?” 这话倒是给李氏说的。 玉姣得偿所愿,连忙道:“大夫人,二弟……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该和父亲求情。” 李氏已经恨毒了玉姣。 她知道!玉姣就是故意的! 玉姣在报复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都怪昨天夜里那个废物,不但没成事儿,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李氏想拦着,但是又怕自己一开口,薛庚又要多挨十板子,此时也只能硬生生忍住自己的冲动。 若是往常,李氏还敢闹上一闹,为了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和永昌侯决裂。 可今天这事儿,薛庚做得太不光彩了! 若是闹大了,传出去了,怕是连永昌侯府世子的位置也保不住。 所以这件事,李氏也只能忍着。 永昌侯的人,已经把薛庚和红菱两个人摁了下来,一起开打。 四十大板,若是往狠里打,足以把人打死打残,但动手的人也知道,若真把侯爷的儿子打死或者是打残,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于是刻意收着了几分力道。 玉姣在旁边冷眼瞧着,倒也没继续说什么。 不是说她不想就此把薛庚弄死,而是永昌侯正在气头上,回头气消了,若是薛庚真残了,怕是要把过错甩在她的身上。 可就算如此,四十大板挨下来,薛庚也被打了个后背渗血,屁股开花,脸色苍白,满身虚汗,再也没了之前那嚣张跋扈的劲头儿。 永昌侯见板子打完了,拂袖就走。 李氏则是看着旁边,身穿白狐裘,一身雍容华贵的玉姣,往玉姣这一步一步走来。 玉姣也不相让,反而迎着李氏走去。 两个人身形交错的时候,李氏扬起巴掌来,便要往玉姣的脸上打去。 玉姣则是一把抓住了李氏的手,拦住了李氏的手,然后似笑非笑地说道:“大夫人,请您三思而后行,我现在可不是那个,可以让你随意凌辱践踏的、不得宠庶女了。” 李氏的眼神凌厉:“你以为你仗着萧宁远的宠爱,就可以在永昌侯府横行霸道吗?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玉姣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在薛庚的身上:“大夫人教训的人,横行霸道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氏闻言心头一梗。 玉姣松开了李氏的手,往外走去。 书山斋。 玉姣回来后,便把刚才的事情对柳氏和薛琅说了。 薛琅的心情格外的痛快,只觉得自己这腿伤没白受! 玉姣看向柳氏,温声道:“阿娘,我到底是伯爵府的人,无法在这府上多留,此番虽然惩戒了薛庚,但那李氏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请阿娘务必小心,莫要着了那李氏的道。” 柳氏点了点头:“阿姣不用担心,我的心中有分寸。” 玉姣和柳氏以及薛琅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回了伯爵府。 萧宁远虽然给她随意出府的权力,但玉姣的心中也有数,知道自己该守的规矩得守,不然太没规矩了,传出恃宠而骄的话来,反倒是让萧宁远难做。 …… 永昌侯府的事情,在玉姣回伯爵府之前,就传了回来。 所以玉姣一进揽月院,就看到薛玉容脸色铁青的,等在揽月院里。 昨天姐妹两个人一起从永昌侯府回来,萧宁远便将守在薛玉容院外的随从撤去了。 永昌侯出面请了两个女儿回府,萧宁远自然也不好,继续禁薛玉容的足。 毕竟这件事……是忠勇伯爵府的家事,也是永昌侯府的家事。 若是因为别的事情,永昌侯就未必有这个面子了。 玉姣瞧见薛玉容的一瞬间,神色倒是淡然:“大夫人怎么好兴致,纡尊降贵的,来了我这小小的揽月院?” 薛玉容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玉姣,冷声问道:“庚儿的事情,是你做的?” 玉姣笑着看向薛玉容:“大夫人,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他自己要在祠堂做那荒唐事,与我何干?” 薛玉容又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玉姣笑了笑没说话。 的确有点得意呢。 薛玉容冷声道:“薛玉姣,你莫要太得意了,如今你不过是仗着主君的宠爱,才能如此……但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你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玉姣伸手弹了弹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才漫不经心地看向薛玉容,问道:“我总归是,得过主君好的,可……嫡姐你,从未被主君宠爱过吧?” 第166章 风雪夜归人 薛玉容被气到脸色铁青,冷声辩驳:“我和主君的情分,岂是你一个小小侧室能妄言的?” 说到这,薛玉容还补充了一句:“主君若非真心待我,又怎么会明媒正娶!” “倒是你,得了主君几分宠爱,如今竟然也敢到我面前叫嚣炫耀!当真是可笑!”薛玉容继续道。 玉姣瞥了薛玉容一眼,似笑非笑。 怕不是自己说中了,所以薛玉容才会这样强调解释。 她自入伯爵府后,便发现,萧宁远对薛玉容虽然瞧着敬重,也给薛玉容大夫人应该有的体面,可是两个人之间多少带着点貌合神离的感觉。 薛玉容盯着玉姣,一字一顿地说道:“薛玉姣,你且记住了,在这伯爵府之中,你没了我的庇护,你便是得宠,你的路也走不长!” 玉姣看向薛玉容,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薛玉姣,从不信旁人,我只信自己,大夫人今日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没用的废话……那便请回吧。” “不然一会儿主君回来,瞧见你在这揽月院之中,恐怕会心生不快。”玉姣微笑着说道。 玉姣说完,便也不打算和薛玉容继续说话,而是直接往屋子里面走去。 薛玉容瞧见薛玉姣这般不敬重自己,咬牙道:“来人啊!把这个贱人给我拉出来!” 此时她就算是再蠢也明白了,往常玉姣那伏低做小,那见了自己就瑟瑟发抖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她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翠珠瞧见这一幕,连忙道:“大夫人,切莫冲动。” 薛玉容被翠珠这么一拦,也冷静了几分。 她的确很想惩治这个贱人,也好出出自己心中的恶气!也替庚儿出口气! 可……如今这情景,她也心知肚明,若是她还敢明着动薛玉姣,只怕主君又要动怒。 她之前不过是烟熏了熏那个贱人的眼睛,主君便罚她禁足,这次若非父亲出面,让那个贱人松了嘴……只怕她还被禁足呢。 要是自己今日再动手,只怕薛玉姣那个贱人,会借此机会再一次请主君将她禁足,而这一次……她被禁足容易,想在出来就难了。 她的冷静。 的冷静。 不能中了玉姣的圈套! 没多大一会儿,春枝就进来禀告玉姣:“侧夫人,大夫人已经走了。” 玉姣有些失望,本以为……今日能让薛玉容再次发疯,她左右不过是吃一些皮肉之苦,倒是薛玉容,没那么容易翻身了。 没想到薛玉容今日只是来放了一番狠话,并未动手。 她的唇角又微微勾了勾,看起来薛玉容学聪明了呢。 …… 玉姣虽然和薛玉容说了,萧宁远一会儿要回来,但实际上……萧宁远是去了西交大营。 玉姣琢磨着,萧宁远就算回来,也得很晚了。 直到傍晚时分,天空之中又飘了鹅毛大雪,玉姣推开门,往外张望了一下,见院子里面都是苍苍茫茫的一片,冷风冷雪的,落在她的身上,让她忍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春枝连忙过来劝道:“侧夫人,您还是把门关上吧,仔细这冷气进来,冲撞到您。” 玉姣点了点头,心中琢磨着,这么大的风雪,萧宁远约莫不会回来了。 多半儿会宿在西郊大营之中。 既然萧宁远不会回来了,玉姣就打算早点休息,谁知道,她才躺下没多久,屋外就传来了扣门的声音。 玉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道:“谁呀?” 许是风雪的声音太大,外面的人似乎没听到玉姣的话,只是又轻轻地扣了扣门。 玉姣无奈只好起身,拢了拢身上的寝衣,就过去开门。 开门的瞬间,玉姣便看到萧宁远正背对着自己,往揽月院的外面走去。 玉姣瞧见这一幕,顿时清醒过来了。 这是……萧宁远回来了? 因为下雪,她早早让春枝和秋蘅等丫鬟回去休息了,吩咐了不必守门,是以,萧宁远过来的时候无人通传。 他扣门不开,约莫是觉得自己睡着了,接着便走了。 玉姣当下就轻喊了一声:“主君!”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来,便见玉姣如同雪中蝶一样地,奋不顾身地冲入风雪之中,直接奔着自己迎来,直到扑入他满身风霜的怀抱之中。 玉姣才欢喜地呢喃了一句:“远郎!你回来了!” 在这一瞬间,萧宁远身上挨着玉姣的雪花被融化,连带着一起融化的,还有萧宁远的心。 萧宁远当下把玉姣抱起来,不敢多在风雪之中停留,快步往屋中走去。 此时玉姣已经被冻得微微颤抖了。 萧宁远黑着脸看着玉姣呵斥着:“当真是胡闹!这么大的风雪,你冲出去干什么?” 玉姣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瞧见萧宁远对自己这般动怒了,但此时她也不怕,只是眨了眨眼:“妾就是瞧见主君回来了,心中太欢喜了。” 萧宁远抬起手来,扣起手指,玉姣的头上敲来,似乎想给玉姣一个教训。 玉姣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缩了缩脖子。 萧宁远的手落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手掌,他那宽大的手掌在玉姣的发髻上轻轻地摸了摸。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了。”萧宁远板着脸道。 玉姣连忙点头:“是!妾一定谨遵主君命令……” 说到这,玉姣就帮萧宁远去解身上的披甲:“今日这么大的风雪,主君怎么回来了?宿在西交大营不好吗?” 迎着风雪赶夜路,肯定十分辛苦。 萧宁远听了这话,便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声音温和且随意:“因为你。” 玉姣微微一愣,有些意外:“因为妾?” 第167章 硝烟起 萧宁远看着眼前那乖巧又明媚的玉姣,唇角微微扬起。 今日,他本是不想回来的。 可不知道为何,风雪一起,他就不免想起了玉姣说的那一句,且借冬雪共白头。 于是,他便顶着风雪归来了。 夜扣门扉,只为见她。 萧宁远见玉姣的神色之中,似有意外,便道:“怎么?不信?” 玉姣笑了笑的,嘴上应付着:“自然是信的。” 信吗? 她信的,信萧宁远对自己动心起念,心中思念,便顶风冒雪地回来。 可她也不信。 不信萧宁远对自己的这份喜欢和兴趣,会一直延续。 薛玉容说话虽然难听,但有一句话说的还是有些道理,那便是花无百日好,人无千日红。 她若把这暂时的喜欢,当了真,那往后这喜欢没了,她又如何自处? 萧宁远微微蹙眉,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子似乎藏着一些心事,但再看的时候,玉姣已经是一脸明媚:“主君,夜深了,我们该歇了。” 雪压梨花,风霜簌簌,一夜暖香。 转日清晨,萧宁远已经早早离去。 玉姣梳洗完毕,推开门来,院子里面已经平铺了一层厚厚的冬雪,入目满是料峭的寒意。 玉姣裹上白狐裘,往外走去。 春枝瞧见了,连忙道:“侧夫人,天这么冷,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玉姣开口道:“去琴瑟院。” “今日大夫人并未传您过去,咱们何必巴巴的过去?”秋蘅在一旁插嘴说道。 若是从前,大夫人处处压着她们的侧夫人,侧夫人不得不去,可如今这情景,要秋蘅说,大夫人只剩下一个夫人的空架子了,肯定不敢为难侧夫人。 何苦还去那琴瑟院? 玉姣一边往外走去,一边说道:“昨日薛玉容被解了禁足,今日各院的人,说不准都要去请安,若我不去……难免会传出个恃宠而骄的名声来。。” 若大家都不去还好说。 可万一……孟侧夫人或者是白侧夫人去了。 岂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如今她若是想把自己的路走的长远,那就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恃宠而骄。 所以,哪怕她和薛玉容已经彻底翻脸,哪怕两个人私下里,早就暗流涌动,可这明面上,只要薛玉容是大夫人一日,她这明面上,就得敬着薛玉容。 路有些滑,玉姣被春枝搀扶着,不急不缓地走到琴瑟院。 进院后,两个人就瞧见翠珠站在门口。 春枝开口道:“劳请翠珠姐姐通传一声,我家侧夫人来给大夫人请安。” 外面很冷。 但好在翠珠进去,不过片刻就出来了,冷着脸说道:“夫人让你们进去。” 玉姣微微一笑,这若是以前……薛玉容少不了,要让自己多在风雪之中站上一会儿,可如今,薛玉容吃了教训,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为难她。 屋内,薛玉容坐在主位上,下首的位置上,立着季小娘和文馨。 季小娘瞧见玉姣进来了,脸上带起了几分欢喜的神色,玉姣心中暗道,薛玉容的心情不好,这两个身份低的侍妾,恐怕没少吃薛玉容的气。 如今瞧见她,可不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薛玉容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姣行礼,冷声道:“我还当妹妹不会过来请安了呢。” 玉姣听见薛玉容喊自己妹妹,心中觉得讽刺,但嘴上道:“夫人,您说笑了,玉姣又岂是不懂规矩之人?” 说完,玉姣也不等薛玉容让自己起身,就自己收了礼数。 那季小娘已经给玉姣腾出一个地方来,玉姣便靠着季小娘的旁边站了。 说话间,翠珠的通传声响起:“白侧夫人到!” 薛玉容道:“进来。” 暖阁的门再一次被推开,白侧夫人便从屋外,缓步走了进来。 玉姣看到白侧夫人的时候有些意外,这么大的雪……白侧夫人竟然来给薛玉容请安?可真是奇了! 她之前虽然担心,这两位有孕的侧夫人回来琴瑟院,但也只是担心而已,可没想到,如今这担心成了真。 她心中暗道,幸好自己来了。 不然……若传出去了,这有孕之人都来了,自己不来,可就真和恃宠而骄,脱不了关系了。 白侧夫人进屋后,瞧见玉姣在屋中,微微一愣,似乎有些许意外。 到是玉姣,微笑着行礼:“见过白姐姐。” 白侧夫人含笑回礼,然后向薛玉容请安。 薛玉容端着大夫人的姿态,温声道:“幽兰妹妹既然有孕了,就不必如此多礼了,来人啊,赐座。” “哎呦,没想到这琴瑟院,今天竟然这般热闹。”也不等通传,孟侧夫人就径自走了进来。 倒不是翠珠不想通传。 而且孟侧夫人嚣张跋扈习惯了,除却萧老夫人那,都没有等人通传的习惯。 孟侧夫人的肚子,比从前更大了几分。 掐指算算,孟侧夫人这一胎,已有五个多月了。 看得出来,孟侧夫人最近这胎养的还算不错,人丰腴了不少,气色也好了很多,想来这胎,算是彻底稳住了。 孟侧夫人往那文馨的旁边一站。 文馨便忙不迭的,把自己刚坐下的凳子,让了出来,搬到了白侧夫人的对面,安置了下来,然后又狗腿子的,亲自去扶着孟侧夫人,往那走去。 孟侧夫人已经很长时间没出来了。 如今这一出来,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她的肚子,又大了几分,此时走起路的时候,还刻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生怕旁人看不到自己的肚子一样,只不过,当她把目光落在白侧夫人身上的时候,脸上就结了几分寒霜。 她似笑非笑地开口了:“没想到白姐姐竟然也有了身孕。” 白侧夫人淡淡一笑,维持着自己那淡然的姿态,好似没察觉到孟侧夫人言语之中的不善。 按照大梁规制,伯爵及以上的王公贵族,府上可以有四位侧夫人,但平妻,可只能有一个,本来孟侧夫人,只要顺利生子,便可以稳稳当当的,坐上这平妻的宝座。 可如今这情景…… 白侧夫人也有了身孕。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们谁能往上爬? 第168章 栽赃 孟侧夫人又道:“白姐姐身体一向不好,这个孩子可得仔细点,小心不要滑了胎。” 这话像是关心,但可不怎么中听。 若是旁人,定是忍不了的,但白侧夫人只是淡淡一笑。 然后微笑着说道:“多谢孟妹妹关心,我自然会小心护住我腹中孩儿。” 孟侧夫人又把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轻笑着说道:“大夫人最近的气色,似乎不太好,可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 玉姣差点没笑出声音来。 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薛玉容被禁足的原因,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外面的人或许不知道,但伯爵府里面的人,多少都有点猜测。 孟侧夫人这样说,摆明了就是要让薛玉容闹心。 薛玉容闻言,脸色难看,接着就道:“我怎么会有烦心的事情?如今府上两位妹妹有了身孕,无法侍奉主君,恰逢玉姣得了主君的宠爱,主君近些日子,心情愉悦。” “主君心情好,我心情便好。”薛玉容继续道。 玉姣面无表情地看了薛玉容一眼,这薛玉容生搬硬套的,也要把孟侧夫人的火,往自己的身上引。 不过……就算是薛玉容不说什么,以孟侧夫人这位的性子,怕也不会放过她的。 果不其然,孟侧夫人已经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了,冷嗤了一声,问道:“听闻主君近些日子,都宿在你的揽月院里?” 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孟侧夫人见玉姣不说话,又打量了玉姣一番,只见玉姣粉面桃腮,身段妖娆,再反观自己,如今胖了许多,身形已经不轻盈了…… 她本就从过军,身体不若白侧夫人这种人轻盈,如今胖了上来,就显得健硕了不少。 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恼了起来,接着看着玉姣指摘道:“你如今也是侧夫人了,且把你身上的狐媚气息收收,让人瞧见了,平白地污了咱们伯爵府后宅的名声!” 玉姣学着白侧夫人的样子,把孟侧夫人的指摘接下:“孟侧夫人提醒的是,玉姣定会记在心上。” 孟侧夫人冷嗤了一声:“我知道你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心底保不齐在骂我呢。” 玉姣心中暗道,这位孟侧夫人想得倒是明白,只是做起事说起话来,没那么聪明。 “行了,大家这安也请了,我也人倦了,大家都回去吧。”薛玉容摆了摆手。 孟侧夫人还没发挥好,见薛玉容这就下了逐客令,多少有些不快。 但没法子,她总不能赖在薛玉容这。 一行人往外走,刚出了琴瑟院。 孟侧夫人的脚步微微一顿,停在了玉姣的跟前,似笑非笑地说道:“薛玉姣,我知道你最近得了主君的宠爱,心中必定十分得意……” 玉姣皱起眉来,看向孟侧夫人。 这孟侧夫人,是怕她招惹的人不够多吗? 如今竟还来主动招惹自己。 而且按说,孟侧夫人如今不应该最警惕白侧夫人吗?怎么这火,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更多一些? 孟侧夫人盯着眼前人比花娇的玉姣,心中的火气是压也压不下去。 这些日子,她听到萧宁远宠爱薛玉姣,她这心如刀割! 对于她来说,比起平妻的位置来,萧宁远的宠爱,似乎更要重要一些。 玉姣并不打算理会孟侧夫人,只想远着一些,于是道:“我身体不适,怕是没时间和孟姐姐闲聊了,便先行一步。” 玉姣转身就走,不料孟侧夫人忽然间抓住了玉姣的衣袖子。 不等着玉姣反应过来,孟侧夫人的身子就一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接着孟侧夫人身旁的鹊儿,就大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玉姣整个人懵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孟侧夫人这是设计陷害自己! 玉姣知道孟侧夫人这个一直安心养胎的人,忽然间从葳蕤院出来了,心中定然憋着什么坏水儿,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孟侧夫人对付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自己! 她难道,不应该先冲着那有了身孕,威胁到她平妻位置的白侧夫人动手吗? 不过此时,想这个也没什么用了。 孟侧夫人摔了,这事儿十有八九,要扣在她的身上。 玉姣当下环顾四周,一眼便瞧见,白侧夫人和染霜似乎站在不远处,是了……刚才她们是一起从琴瑟院出来的,那白侧夫人走得慢一些,这才落后了几步。 刚才那一幕,白侧夫人应该……瞧见了吧? 不多时,就来人把孟侧夫人抬回了葳蕤院,本来已经准备去上朝的萧宁远,也被喊了回来。 此时玉姣、白侧夫人、以及薛玉容等三人,人都在暖阁之中。 萧宁远进来的时候,直接往暖阁的里面冲去。 “主君!”孟侧夫人瞧见萧宁远的时候,便哭了起来。 “音音,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摔了?”萧宁远的声音从暖阁里面出来。 孟侧夫人哽咽了起来:“主君,有人嫉恨我怀了主君的孩子!不想我们的孩子顺利降生!” “是谁?”萧宁远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隐怒了。 孟侧夫人继续道:“薛玉姣,是薛玉姣!今日从葳蕤院出来的时候,她推了妾一把!” 玉姣人就在暖阁的外室,自然听到了这番话,她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孟侧夫人一番设计,到了此时,怎么可能收手? 薛玉容幸灾乐祸地看向玉姣,眼神之中满是深意——贱人,没我护着,你在这伯爵府,走不远! 玉姣则是安静的坐在那,仿若没察觉到薛玉容那满含深意的目光一样。 萧宁远从暖阁内室出来,用不怒自威的眼神,环视了一圈。 薛玉容正色道:“主君,孟妹妹之前就中了毒,如今又惊了胎,可是大事,主君定不要放过施以毒手之人!”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知道,该来的,躲不过,便起身开口:“主君,妾有话说。” 萧宁远瞧着眼前的玉姣,开口道:“说。” 第169章 误会 玉姣迎着萧宁远略带冰冷的目光,开口道:“主君,妾没有推孟侧夫人。” 若是从前,玉姣约莫不会解释,等着萧宁远想明白了,自然会给她清白,但这一次不一样,孟侧夫人主动污蔑她,怕是还有什么后招,她若不辩解,岂不是就等于认下这罪名了? 不等着萧宁远开口,薛玉容便先一步冷声道:“你说没推就没推吗?那孟侧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 说到这,薛玉容就看向萧宁远:“主君,虽然说玉姣是我的妹妹,但兹事体大,妾请主君不必顾及永昌侯府,公允决断便是!” 玉姣瞥了一眼薛玉容,心中冷笑,这薛玉容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如今以为抓住自己一个错处,就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拉踩下来? 还真是可笑至极。 且不说萧宁远心中是怎么想的,是否相信这件事和她无关,就以萧宁远的性子,瞧见薛玉容对自己落井下石,心中对薛玉容的不喜,肯定又多上几分。 倒是那文馨,瞧见薛玉容这次也没护着玉姣,忍不住地开口:“妾亲眼瞧见,玉侧夫人和孟侧夫人一起走,然后孟侧夫人就摔了……” 自从上次,她在揽月院之中跪了很久后,她就记恨上了玉姣。 然后投靠了孟侧夫人。 往常孟侧夫人定是不可能把文馨放在眼中的,可如今府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孟侧夫人不免觉得势单力薄,自是不介意多一个狗腿子。 “玉姣,文馨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薛玉容冷声呵斥。 玉姣根本就没理会薛玉容和文馨的叫嚣,而是看向萧宁远,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委屈:“主君……” 这些人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萧宁远怎么想。 孟侧夫人此时被人搀扶着,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她脸色苍白,看着格外的脆弱:“主君……” 薛玉容脸上幸灾乐祸的神色更浓了。 萧宁远有多爱重孟侧夫人,她是知道的! 如今玉姣和孟侧夫人对上,是玉姣该遭的报应! 萧宁远看着孟侧夫人皱眉:“音音,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点回去休息?仔细肚子里面的孩子!” 孟侧夫人眼中带泪:“若主君当真在意妾腹中的孩子,就应该重重惩戒她!” 说着孟侧夫人就伸出手来,直指玉姣。 薛玉容也开口:“主君,文馨既然亲眼瞧见了,主君切莫袒护玉姣,不然岂不是寒了众位姐妹的心?” 也就是永昌侯没在这,若是永昌侯在这,瞧见薛玉容对永昌侯府的另外一个女儿,如此落井下石,不知道是何感受。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抿了抿唇,把目光落在了白侧夫人的身上。 白侧夫人正垂眸抚着她的肚子,仿若屋中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就在玉姣觉得,自己就算是开口点出白侧夫人可能看到了……白侧夫人也未必为自己作证的时候。 白侧夫人旁边的染霜,忽然间小声开口了:“主君。” 这会儿屋子里面安静得可怕,就算是落根针大家也能听到,染霜忽然间开口,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玉容有些激动,比那孟侧夫人,好似还希望玉姣倒霉似的,开口问道:“你也瞧见,玉侧夫人推搡孟侧夫人了吗?” 染霜低声道:“奴婢看清楚了,是……孟侧夫人自己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才抓了玉侧夫人的衣袖一下。” “从始至终,玉侧夫人都是背对着孟侧夫人的,又怎么可能推搡孟侧夫人?”染霜继续道。 “若非玉侧夫人在,孟侧夫人这一下,定要摔得更重一些……”染霜小声补充了一句。 一番话说下来,孟侧夫人和薛玉容等人的目光,好似要吃人一样的,看向染霜。 白侧夫人抬眸,皱了皱眉,神色不悦地看向染霜,仿若很不赞成染霜说这番话。 染霜瑟缩了一下,往后退去。 萧宁远听了这话,看了一眼在场的人,就开口道:“这件事既然是个误会,那就这样算了。” 春枝闻言,惊愕地看向萧宁远,语气之中有几分愤愤:“主君,这怎么能是误会……若不是染霜给我家侧夫人作证……” 玉姣低声呵斥:“春枝,不要说了。” 说到这,玉姣便看向萧宁远,低声道:“主君说是误会,那便是误会吧,这里若是没别的事情,妾就先行告辞了。” 玉姣也不等萧宁远开口放人,便往外走去。 薛玉容听了这话,冷声喊道:“站住!染霜一个贱奴的话做不了数,这件事你脱不了干系!” 萧宁远冷冰冰的目光,扫视在薛玉容的脸上,接着冷声道:“怎么?本伯的话,你也不听了?” 薛玉容吓了一跳,当下噤声不敢言语。 “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萧宁远不耐烦地开口。 等着所有人都走了。 萧宁远便把目光落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孟侧夫人有几分心虚……今日她只是想辱那玉姣两句,可不知道怎么的,伸手去抓玉姣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没摔倒。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 她总不能说是自己不小心,就想趁着这个机会,给玉姣扣个谋害伯爵府子嗣的罪名。 没想到,白岁兰身边的那个贱婢,竟然给玉姣做了证。 孟侧夫人知道萧宁远的脾气,若萧宁远较起真来,自己今日定少不了受罚。 可如今萧宁远只用一句误会,把薛玉姣给打发了,这便能说明……他的心中,她最重要。 这样想着,孟侧夫人就多了几分底气,看向萧宁远,温声道:“主君,夜深了,主君不如今夜,就歇在葳蕤院吧?鹊儿,你去服侍主君就寝。” 鹊儿听了这话,微微抿唇,便走了过来,伸出手来,去解萧宁远胸前的扣子。 萧宁远用力将面前的鹊儿推开。 然后冷眸看向孟侧夫人。 孟侧夫人被这么一看,脸色一白,小声喊了一句:“主……主君?你是恼了妾吗?还是说主君觉得妾是故意冤枉玉侧夫人的?” 说到这的时候,孟侧夫人眼中含泪,看向萧宁远:“主君,当年你和我兄长共同戍边,你我亦情同兄妹,难道……你如今真要为了一个新来的侧夫人,同我动怒?” 第170章 恩情 萧宁远皱眉看向孟侧夫人:“你当真不知错吗?”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就知道萧宁远是相信了染霜的话,她狡辩不得,便红了眼睛,捂着肚子跪了下来:“主君,如果妾有错,那就是妾太在意主君了。” “妾没想将她如何,只是想让主君,能少些关注她一些……多在意妾一些。” 说到这,孟侧夫人继续道:“主君,你若是想为了玉侧夫人出气,那边罚妾吧。” 不等着萧宁远开口。 孟侧夫人忽然间就起身,赤脚往外走去:“或者是妾自罚,在这雪中站上一个时辰。” 孟侧夫人从萧宁远身边路过的时候,萧宁远猛然间拉住了孟侧夫人的手腕。 孟侧夫人侧头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的眼神之中满是隐忍的怒意,他冷声道:“孟音音。” 孟侧夫人闻言,心头一颤。 萧宁远一字一顿地说道:“便看在你兄长以及你腹中孩儿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说完,萧宁远就往外走去。 等着走到门口的时候,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切莫让你的妒忌,毁掉我们之间的恩情。”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白……恩……恩情吗?只是恩情吗? 是的。 她当初,能如愿跟了萧宁远,便是挟恩求报。 兄长以救命之恩,将她托付给了萧宁远,萧宁远也的确做到了,疼她爱重她……甚至,她还怀上了这忠勇伯爵府的第一个孩子,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萧宁远最爱的人,所以萧宁远才能纵着她在这伯爵府的后院,为所欲为。 便是薛玉容那个正室夫人,见了她,也要低下那高傲的头颅。 可如今……萧宁远竟然说那是恩情? 可若他们是恩情,萧宁远对谁是真情? 想到这,孟侧夫人的脸色格外的苍白难看,好似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鹊儿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伸手去搀扶孟侧夫人:“侧夫人……” 孟侧夫人看向鹊儿,冷声骂道:“没用的东西,让你把主君留下,你都做不到!” 鹊儿抿唇,她是侧夫人的陪嫁丫鬟,侧夫人不只一次,想让她去侍奉主君,甚至她名义上,已经算是主君的通房了,可实际上,主君一次也没幸过她。 想到这,鹊儿的神色黯然了下来。 玉姣已经回到了揽月院,她人一进屋子,便觉得全身无力,只觉得全身发冷。 她对着秋蘅说道:“秋蘅,多加一些炭火。” 秋蘅有些疑惑地看了炭盆里面烧红的炭火,不解道:“侧夫人,咱们屋子里面已经很暖了,还要烧吗?” 春枝看了秋蘅一眼,抿唇道:“侧夫人吩咐了,你照做便是。” 就算是秋蘅少根筋,此时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她连忙多加了一些炭火,然后又道:“我去给侧夫人熬一些姜茶。” 秋蘅走后,春枝就看着玉姣道:“侧夫人,刚才您怎么不让……奴婢把话说完?” “今天这事儿太欺负人了!分明就是那孟侧夫人栽赃不成,怎么就是误会了?”春枝越想越生气。 玉姣苦笑了一声:“主君既然说是误会了,那就是误会。” 她若是一定要争个公道,把事情闹开了,未必不可以。 可就算是让萧宁远处置了孟侧夫人,她又能得到什么? 得到的,是萧宁远的厌恶。 在这伯爵府上,她靠的是萧宁远,若没有萧宁远,那有公道又有何用?更何况,若是没有萧宁远的话……她永远都不会有公道。 今日这事儿,若非自己还算得宠。 只冲着孟侧夫人摔这一下,不管孟侧夫人是真摔还是假摔,她怕是都要成为被人践踏的泥。 春枝闻言,也明白了玉姣的难处,她忍不住眼睛泛红,不满地说了一句:“主君怎么能这样啊!” 侧夫人对主君一往情深,主君竟如此对侧夫人!简直是……没心没肺! 这种男人,根本就配不上自家侧夫人! 秋蘅端了姜茶过来,玉姣喝了一盏后,这才觉得四肢百骸暖了一些,接着她就开口道:“走吧,去幽兰院走一遭。” 今日这事儿,说话的是染霜没错,可要是没白侧夫人首肯,就算是给染霜一万胆子,染霜也不可能开口。 这人情,她还是得承的。 …… 幽兰院。 染霜端了安胎药过来,伺候着白侧夫人喝下。 “侧夫人,您刚才为何要奴婢帮着那玉侧夫人说话?那玉侧夫人如今得宠,好不风光呢!让她吃一些苦头多好!”染霜撇唇。 若是能借机,把玉侧夫人拉下来,对她们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而且也不用她们做什么,坐山观虎斗便是。 白侧夫人把手中的药碗放下,并未回答染霜的问题,而是开口道:“今日倒是委屈你了,一会儿少不了,还得罚你一罚,叫各院的人知道,是你擅作主张。” 染霜连忙道:“能为侧夫人做事,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怎么会觉得委屈?” 这倒不是假话,而是真心话。 她是和白侧夫人一起从宫中出来的,自是对白侧夫人有几分了解,她心中明白,自己只要服侍好了侧夫人,往后的前程一定不会差,跟个聪明主子,总也好过跟一个蠢笨的。 “侧夫人,玉侧夫人来了。”外面的丫鬟通传了一声。 白侧夫人便开口道:“请进来吧。” 玉姣进来的时候,带了两个丫鬟,两个丫鬟的手中都端着托盘,上面放了玉姣带来的礼物。 玉姣对着白侧夫人行礼,语气敬重且感激:“今日白姐姐施以援手,玉姣感激不尽,备了些许薄礼,还请白姐姐不要嫌弃。” 白侧夫人起身,走到玉姣的跟前,拉住了玉姣的手,轻声道:“玉姣妹妹,你这样说可就生分了。” 第171章 生气 白侧夫人的声音又轻又柔:“我既然瞧见了,就不可能不管……况且那孟音音,也实属过分。” 说到这,白侧夫人就看着玉姣,关切的问道:“玉姣妹妹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玉姣听了这话,疑惑地问道:“应对?” 白侧夫人点了点头:“是啊,应对,那孟音音屡次为难你,之前还差人把你推入水中,可见是不把你从主君的身边赶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所以妹妹应该想个应对之法,叫她不敢为难你才是。”白侧夫人含笑,点到为止。 玉姣闻言,脸上的笑意先是淡了些许,但很快,她的脸上又满是无奈地笑了一下:“玉姣人微言轻,出身又不好,怎敢和孟侧夫人为敌?” “不过若说应对之法,我也是有的。”玉姣忽地自信满满了起来。 白侧夫人有些好奇:“妹妹不如说说看?” 玉姣道:“那就是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以后我躲在揽月院之中不出来,她总不能去揽月院里面找我的麻烦吧?” 白侧夫人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一脸心疼地道:“玉姣妹妹,这样可苦了你……” 玉姣微笑着打断白侧夫人的话:“白姐姐,你尚有身孕,我便不多打扰了,免得扰了白姐姐休息,等得闲了,我再来看你。” 玉姣一走,染霜便着:“这玉侧夫人,就是一个软柿子,白得主君宠爱了!” 白侧夫人抬手饮茶,静默不语,软柿子吗?她看未必。 玉姣带着春枝,离开了幽兰院。 春枝感慨道:“白侧夫人真好,说话好听还处处为侧夫人您着想,不像是那孟侧夫人,嚣张跋扈不说,还一肚子坏水!” 玉姣听了这话,先回头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对春枝开口道:“白侧夫人没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虽然说目前为止,白侧夫人并未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今天甚至还帮了她。 但玉姣却隐隐约约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瞧着人淡如菊的白侧夫人,今日的一番话说下来,似乎都在引导她对孟侧夫人动手。 春枝愣了一下:“啊?” 玉姣的神色认真:“亲姐妹,尚且不是一定会有姐妹之情的,更遑论我和白侧夫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且我们共事一夫……” 玉姣微微一顿,继续道:“总之,她今日助我,这个人情记着便是,但我们以后和幽兰院的人打交道,也不可没有防范之心。” 虽然说今天白侧夫人帮了她,她还这样想白侧夫人显得有点没良心。 但路想走远,就得小心谨慎着。 走到往揽月院去的岔路口之时,玉姣的脚步微微一停,神色之中有些许怅然。 她一想到揽月院,就会忍不住地想到萧宁远,也想起萧宁远护着孟侧夫人的样子。 之前孟侧夫人使唤人将她推入水中,那时萧宁远心中尚无她,选择了孟音音不足为奇,可如今……她以为自己已经在萧宁远的心中,留下了一个位置。 萧宁远还是选择了孟音音。 这让玉姣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点涩然,有点怅然,还有点堵心。 她沉默了一下,就往另外一条路上走去。 她暂且不想回到那如囚笼一样的揽月院,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伯爵府的花园。 从前生机盎然的花园,如今入目满是白白皑皑,萧萧瑟瑟。 丫鬟和小厮们,都忙着洒扫各个住着主子的院子,所以此时到是无人来这花园清雪,花园显得空旷且寂静。 玉姣抬眸看去,有几棵松树,算是这萧瑟天地之中,唯一的色彩了。 墨绿色的松树,历经至寒而不凋,上面簇集的雪花,洁白无瑕,远远看去,到是别有一番意境。 玉姣瞧着瞧着,心情就好了一些。 春枝劝道:“侧夫人,外面冷,我们回去吧。” 雪停了,但不知道为何,这天气比下雪的时候还冷,春枝着实是担心自家侧夫人被冻坏了,毕竟侧夫人的身形是那么的纤细……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侧夫人吹倒一样。 玉姣点了点头,开口道:“走吧!”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短暂的怯弱后,她还是得回到揽月院,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命运重若千钧,她用尽全身力量,也要将这命运从既定的轨道上拨离。 玉姣回到揽月院之时,便看见冬立在自己卧房的门口。 玉姣抿了抿唇,萧宁远这是已经在她的屋子里面了。 玉姣现在不太想见萧宁远,但似乎也没什么选择的权利,于是玉姣就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春枝跟在后面,也想进去,但藏冬却忽然间伸出手来,将春枝拦住,春枝没注意到,整个人就撞到了藏冬的手臂上。 她今日本就替玉姣鸣不平,瞧见藏冬的时候,就忍不住地想到了那不公正的萧宁远,连带着藏冬一起埋怨上了。 如今这么一撞,她的心中更是火。 她瞪了藏冬一眼,猛然抬起脚,往藏冬的脚上踩了一下。 藏冬吃痛,震惊地看向春枝。 他似乎没惹这个疯丫头吧? 春枝冷嗤了一声,转身就走。 而玉姣进屋后,就看到坐在书案后方,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萧宁远,一时间心情五味杂陈。 这便是男人,他又怎么会在意,她的想法? 萧宁远见玉姣进来后,只站在门口,便抬起头来看向玉姣:“过来。” 玉姣抿了抿唇,慢吞吞地往萧宁远身边走去,似乎很是不情愿。 若是往常,不用萧宁远开口,她定然温柔小意地凑了过去,可如今……玉姣没有隐藏自己的不满,而是直接把自己的不满表现了出来,一来是她真的不满,二来……如果她今日见了萧宁远,真和从前一样温柔小意,是不是也假的太厉害了? 萧宁远人坐着,但却伸出手来,去拉玉姣的手。 萧宁远的声音低沉悦耳:“若是有什么不快、不满的,尽可以说出来。” 玉姣看着眼前的萧宁远,神色略带冷淡:“妾没有不快和不满。” 萧宁远笑了笑:“还真是生气了。” 第172章 另寻一人 玉姣看向萧宁远,眼圈噙着泪花,又像是不想让萧宁远看到她的脆弱似的,强忍着泪花不落下。 萧宁远看着这样的玉姣,把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声音低沉:“今日的事情,是本伯做的不好,让姣姣受委屈了。” 玉姣有些意外,萧宁远竟然承认了错误?还道了歉? 玉姣安静的坐在萧宁远的怀中,只听萧宁远继续说道:“只是孟兄不日就到汴京,他与我有救命之恩,音音她……又怀有身孕,我实在是不忍当众苛责。” “姣姣若是气恼,便打上我两下出出气也好,可千万不要把自己憋坏了。”说着萧宁远拉起玉姣的手,往自己的胸膛上锤来。 玉姣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泪眼盈盈地看向萧宁远。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 若是她还不识趣,还要在这件事上较真,那到是显得她不懂事儿了。 更何况……她本没指着萧宁远会来找自己解释和道歉。 玉姣开口道:“主君是个重情义的人,妾……自然不会和主君生气。” 若真如萧宁远所说,那孟音音在这伯爵府之中,简直就是有了丹书铁券一样的存在。 萧宁远怎么可能为她,去处置孟音音? 玉姣继续道:“况且孟侧夫人有孕在身,难免心情焦躁……她看妾不顺眼,也是能理解的。” 萧宁远看向眼前的玉姣,眼神之中有了几分愧疚:“姣姣如此善解人意,到是让我不知道如何补偿你才好。” 玉姣看向萧宁远,继续道:“主君若是不知道如何补偿,那便答应我,以后若再遇到这种事情,主君多信上我几分便是。” 今日白侧夫人解释之前,玉姣也不敢保证,萧宁远是不是又会和从前一样,怀疑她。 萧宁远听了这话,伸手拍了拍玉姣的手,低声道:“好。” 正说着话呢。 外面就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主君,老夫人请您过去。” 玉姣听了这话,便主动起身。 萧宁远看向玉姣,开口道:“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委屈你了,等我忙完,会补偿你的。” 玉姣温声道:“为了主君,妾受些委屈不打紧的。”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玉姣,温和笑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奔着慈心院去了。 刚一到慈心院。 萧宁远就瞧见萧老夫人、萧婉和叶灵秀都在。 叶灵秀瞧见萧宁远的时候,忍不住地害羞起来:“灵秀见过表兄。” 萧宁远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萧老夫人问道:“母亲唤儿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萧老夫人皱了皱眉,语气之中有几分严肃:“怎么,没什么事情,我这个当母亲的,就不能见儿子吗?” 萧宁远的态度很是恭谨:“是宁远不好,这些日子有些忙,忽略了母亲。” 萧老夫人似笑非笑:“忙?忙着陪你那小娇娘吧?” 萧宁远微微一愣,意外地看向萧老夫人:“母亲不是一向不关心我后院的事情么……怎如今……” 萧老夫人淡淡地说道:“我从前不关心,是因为我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对待妻妾亲疏有度,便是多疼宠那孟音音一些也无妨,毕竟她长兄如今在萧家军之中做统帅。” “可如今,你日日疼宠一个歌姬生的庶女,是不是太荒唐一些了?”萧老夫人沉声道。 萧宁远蹙眉,声音微微一沉:“母亲,可是有什么人对你说什么了?” 叶灵秀和萧婉两人,听了这话,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这些日子,他是住在揽月院多了一些,但也他夜半整理公文,身边又没个趁手的丫鬟磨墨,唯有玉姣,安静怡神,能叫他安心做事。 而且就算是他最近夜夜宿在玉姣的院中,又有何妨? 萧老夫人皱眉道:“没人对说什么,只是那玉姣一身狐媚子气息,勾得你玩物丧志,到叫我这个当母亲的不放心。” 说到这,萧老夫人微微一顿:“宁远,我知晓你不喜那薛玉容,如今白氏和孟氏又有了身孕,你身边侍奉你的人不多,不如这样,再给你的身边添个人可好?” 萧宁远闻言拒绝道:“母亲,不必了。” “儿子身边的人已经很多了。”萧宁远继续道。 “你身边的人是不少,但也没什么像样的人!那薛玉容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褫夺她管家的权力是对的,可如今这偌大是伯爵府,也没一个能掌事做主的女人,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我这个当娘的老了,你让我帮你管这伯爵府月余尚好,可若时间长了,我也有些熬不住。”萧老夫人继续道。 萧宁远看向萧老夫人,继续道:“等着音音和岁兰,生下孩子,从他们之中选一位做平妻便是。” 说到这,萧宁远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 她那般聪慧,熟读诗书,想必也是会算账管家的…… 只是如今,她入府时间还短,阅历尚浅,若自己真力排众议,把这权力交给了她,怕是难以服众,也容易为她招惹祸事。 那便再等等吧。 萧老夫人皱眉道:“孟音音虽然出身不错,可到底是粗鄙了一些,难当大任,至于那白岁兰……且不说她病秧子一样的身体,就说她是宫中赏下来的,宁远,你当真就放心,把这伯爵府交给她来掌管?” 萧老夫人微微一顿,继续道:“不如你听我的,咱们再选一个身份贵重、知书达理的女子,直接入府做这平妻,为你分忧怎样?” 萧老夫人这样说着,看着好像是在征求意见,但实际上……仿若已经把事情定死了。 叶灵秀听了这话,便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神色之中带着几分羞涩。 萧宁远闻言,便开口道:“母亲,切莫说笑!谁家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到伯爵府之中给人做平妻?” 叶灵秀闻言,神色顿时尴尬了起来。 倒是萧婉忍不住地开口说道:“兄长又怎知没有?” 第173章 秘事 萧宁远闻言,瞥了萧婉一眼,沉声道:“没规矩!” 萧婉看向萧宁远,正要说话。 萧宁远继续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关心兄长后宅的事情作何?” 一句话说到萧婉脸色尴尬,气恼地瞪了萧宁远一眼,然后看向萧老夫人委屈道:“母亲,你看兄长……”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后,便皱眉道:“宁远,婉儿也是关心你,你这样说她,岂不是寒了她的心?” 萧宁远笑了笑道:“母亲言重了,我身为兄长对她严苛,也是为了她好。” “她总是要嫁人的,这些规矩在伯爵府学会了,总也好过到别处,让别人教。”萧宁远继续道。 萧老夫人继续道:“好了,不提婉儿,就说说你,再纳一门平妻,你意下如何?至于选什么人,这不用你操心,我必定给你选一出身贵重,秀丽贤淑之人入门,你看可好?” 萧宁远听了这话就笑了起来。 萧宁远这么一笑,萧老夫人和叶灵秀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萧宁远的身上。 尤其的叶灵秀,她的心跳都快了起来,表兄会答应下来的吧?会的吧? 萧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你是答应了?” 萧宁远笑着道:“我是觉得,母亲说笑了,若真有那出身贵重,秀丽贤淑的女子,缘何非得到我身边来做平妻?若此女真的想嫁入伯爵府,那二弟尚未婚娶,母亲不如为二弟,求了此女做妻,岂不是两全其美?” 叶灵秀听了这话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萧宁远是萧宁远!萧宁轩是萧宁轩! 且不说萧宁远袭爵,萧宁轩没有爵位,只领了个闲职很不成气候,便说那萧宁轩的品性,就是万万不如萧宁远的! 她自是看不上萧宁轩的! 萧老夫人一时间接不上话,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这番是说你的事情,怎么扯到你二弟的身上去了?” 萧宁远笑道:“母亲说那女子出身贵重,秀丽贤淑,定然是哪里都好的,我既已经有妻妾,又何必夺人之美?将此女许配给二弟……有可不可?” 萧婉刚刚被训斥过,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开口:“若此人就是爱慕兄长呢?所以想嫁给兄长呢?” 萧宁轩眯着眼睛扫向萧婉,冷声道:“爱慕?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便随意爱慕外男,便说明此女没那么懂规矩,更不可入伯爵府。” 叶灵秀终是开口了:“表兄龙章凤姿,若有人爱慕你,那也是人之常情……表兄怎如此不近人情?” 萧宁远看向叶灵秀,似是打量。 叶灵秀被这目光一看,只觉得整个人好似被看透了一番,心顿时凉了些许。 叶灵秀心虚起来:“我……我的意思是……若是能有一位爱慕兄长的女子,嫁入伯爵府,对表兄来说,并无坏处。” 萧宁远看向叶灵秀,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情面,说了一句:“你虽是我表妹,但亦如亲妹,我教婉儿的规矩,也希望表妹能往心上放一放。” 叶灵秀的脸色一白。 如……亲妹? 还有刚才教婉儿什么规矩了? 是说让婉儿不要管兄长后宅的私事! 她还是很在意萧宁远对自己的看法的,萧宁远虽然已经收敛了气场,尽量让语气和缓了些许,但这话还是对叶灵秀打击不少。 叶灵秀的眼尾泛红,眼中也噙着泪花,看那样子大有忍不住要崩溃的意思。 萧宁远便道:“母亲若是得闲的话,不妨把精力,放在为两位妹妹物色好人家的上,至于我……暂无另纳她人的打算。” 说完,萧宁远便拱手告辞,转身离开。 萧老夫人被萧宁远这样的态度给气到了,脸色一黑:“你……” 话还没说完,萧宁远已经走了。 叶灵秀终于绷不住,落下泪来。 萧婉瞧见这一幕,连忙开口道:“母亲,兄长他真是太过分了!他那样子,明明就是猜到了,你想把灵秀表姐留在身边……所以才故意说那难听的话!” 叶灵秀听了萧婉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了。 若不知道还好,若已经猜到了姑母的意思,还这样拒绝,那…… 叶灵秀的脸色越来越白。 萧老夫人伸出手来,拍了拍叶灵秀的手,温声道:“你莫要放在心上,他这不是针对你……他这是记恨当年那事儿呢……” 叶灵秀不解,问道:“当年什么事情?” 萧老夫人连忙岔开话题:“不提这个,你且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接受你的。” …… 萧宁远再次回到揽月院的时候,便瞧见玉姣蹲在火盆旁边,用火钳子轻轻地拨动炭火。 像是一只闲适慵懒的猫。 他发现,自己每逢心情不佳的时候,便喜欢来玉姣这。 玉姣的身上,总有一种,面对各种事情都从容坦然的气息…… 便是今日,她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若是换做其他人,肯定是要闹一闹的,可她……稍作委屈后,便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这种从容和坦然,是他在别的女子身上,从未见过的。 其实倒也不是玉姣想从容和坦然。 从小到大,她便不得宠……这种情况下,玉姣就算是想哭想闹,也得有人给她撑腰啊? 萧宁远进来的一瞬间,冷风吹来,银丝炭上便起了红色的火丝,有些许火星被吹散开来。 玉姣抬眸,隔着满目火星看向萧宁远。 他面色沉重,脸上仿若带着风霜……外面的风雪,明明已经停了,可他的脸上,仿若刚刚被风霜吹打过一样,冷冽、又怆然。 玉姣有些疑惑:“主君,您……” 话还没说完。 萧宁远便伸手把玉姣拉起来,往外走去。 玉姣吓了一跳:“哎?主君!” 萧宁远走得很快,玉姣只能小跑着跟上,直到上了马车,玉姣才喘息了起来。 玉姣看向萧宁远,轻声问道:“主君,你是心情不好吗?” 第174章 织雪 萧宁远并未回答玉姣,只是问了玉姣一句话:“会饮酒吗?” 玉姣点了点头:“会。” 萧宁远闻言,便对前面赶车的藏冬说了一句:“去织雪山庄。” 玉姣听了这话,有些疑惑,织雪山庄?这是何处?她怎么从未听闻过? 不过此时她并未多嘴。 她能明显感觉到,萧宁远心情不好……萧宁远从自己这离开的时候,心情似乎还不错,去了一次慈心院,回来便是如此了,能让萧宁远这般不快的,阖府上下应该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萧老夫人。 玉姣和这位萧老夫人接触不多,只见过两次,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位萧老夫人不拘言笑,少有慈眉善目的时候。 据说这是位上过战场的女将军,早年丧夫后,寡居至今,性情有些古怪也能理解。 但……这没了夫君,不应该和儿子更亲近吗? 她怎么没瞧见萧老夫人和萧宁远多亲近? 听闻早些年的时候,萧老夫人生下萧宁远后,便随夫戍边,萧宁远是在昔日的老伯爵府身边长大的,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母子两个人才不那么亲近。 但萧宁远这个人,有一个好处。 那便是不管他心中怎么想,他都会给足人体面,他还是十分敬重萧老夫人的。 也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马车缓缓往前行驶,过了一会儿,玉姣就忍不住地搓了搓手。 她出来得急,没带狐裘,也没带手炉,往常要出门的时候,通知一下车夫,马车上也会提前准备好小炉,可今日……这马车上也冷冰冰的。 萧宁远抬头看来,就瞧见玉姣秀丽的小脸有些苍白,身体正忍不住地轻轻抖动,以此来御寒。 萧宁远开口道:“倒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萧宁远就把自己身上的靛青色大氅解了下来,直接披在了玉姣的身上。 大氅上瞬间就将玉姣笼罩在其中。 玉姣讶然地看向萧宁远:“主君……这万万不可。” 玉姣说着就抬手到自己的脖颈处,想把大氅摘下来,可是萧宁远却不由分说的,直接在此处,系了个结。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听话。” 玉姣闻言就不动了,大氅上还有萧宁远残存的体温,这些温度,从四肢百骸往她的身体深处蔓延。 眼前的萧宁远,除去大氅之外,里面是一件墨黑色带竹叶暗纹的长衫,衣着略显单薄。 玉姣小声道:“主君,其实我不怕冷的……” “笑话,你一个小女娘,怎么可能不怕冷?”萧宁远反问。 他见过的女子,冬日出行,马车里面必定早早地升起火炉,除此之外,马车的内里,也要早早用兽皮钉上,便是马车帘子也是双层兽皮的…… 像是玉姣这种,忽然间被他拉到这冰冷的马车里,怎么可能不冷? 玉姣的语气轻松:“主君,你忘啦,我是在庄子里面长大的,很多事情……其实早就习惯了。” 其实也没那么惨。 她还可以领着琅儿去附近的山里,捡一些树枝,放到灶膛里面烧一下,剩下的炭火也可以放到屋中取暖…… 但习惯了冷,也是真的。 毕竟在乡下的冬日里出门,自然没有狐裘大氅,更是没有暖炉。 这点冷,她还是能扛得住的。 萧宁远听了这话,看向玉姣的眼神之中,有了些许的怜悯。 不知道是怜悯玉姣,还是怜悯当初那个,埋在深雪之中,几乎冻僵的十三岁少年。 玉姣开口道:“倒是主君,金尊玉贵的,莫要为了玉姣冻伤了贵体。” 说到这,玉姣就把自己身上大氅解了下来。 萧宁远皱眉正要说话,就见玉姣动作极快的,从他的对面,坐到了他的旁边,然后展开大氅,披在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大氅虽然宽大,但装两个还是有些吃力的。 玉姣就往萧宁远的怀中缩了缩,笑道:“主君,你瞧……这样,我们两个人就都不会冷了!” 萧宁远的身形微微一僵,伸出手来,将玉姣拥入怀中。 两个人紧紧地贴在一起,不带半点欲念。 萧宁远的怀中很是温暖,玉姣也极其放心地睡了过去,等着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 萧宁远见她睁眼,便将大氅系到她的脖子上,开口道:“外面冷,你若是病了,谁来伺候本伯?” 玉姣:“……” 她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马车帘子掀开,萧宁远先下去,然后转身伸手,等着玉姣往下来,玉姣扶着萧宁远的手,跳下马车,抬头看去…… 身前身后,皆是苍苍茫茫。 瞧着这样子,马车应该是出了城,到了汴京城外的某处山沟之中。 苍苍茫茫之中,有一个门楼,坐落在前方。 萧宁远扶着玉姣往前走去,近了玉姣才瞧见,那门匾上的四个大字:织雪山庄。 玉姣往里面走的时候。 此时门房已经把门打开了,肃静地站在一旁。 萧宁远拉着玉姣往里面走去。 穿过门楼,玉姣便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只见入目,是数间瓦舍,虽不如伯爵府那般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但……青砖红墙,瓦上是厚重的积雪,远远看去,每个房子上面都顶着厚厚的雪。 整片天地,不似人间。 萧宁远见玉姣满脸惊叹,便解释道:“这就是织雪山庄了,每逢下雪,两侧山上的雪,都会顺着风,飘到山谷来,所以……这个山谷又叫雪谷。” 玉姣看着这美轮美奂的景色,只觉得今日心中积攒的郁气,都消散了。 她眨着眼,看向萧宁远,眼中折射着雪花的晶莹,如含着星子一般。 她道:“主君,谢谢你。” “谢我什么?”萧宁远好奇地看向萧宁远。 玉姣轻声道:“谢主君能带妾来赏这雪景,也谢主君……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愿意让妾作陪。” 萧宁远伸出手来,轻轻地敲了玉姣的额头一下。 玉姣被敲得一缩脖子。 萧宁远含笑道:“自作聪明,谁告诉你,本伯的心情不好了?” 玉姣闻言笑了起来:“是,是,是,主君的心情很好,是我的心情不好,所以主君为了哄我,才带我来赏雪景的!” 第175章 烹酒 萧宁远满意的笑了,然后负手往前走去。 玉姣连忙小跑着跟上。 萧宁远拉开一间屋舍的门,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到屋内。 一进屋,玉姣就惊奇地打量着屋中的陈设,这屋中不似府中那般精致大气,倒像是个库房。 里面堆放了好些东西,瞧着杂乱无序,可又收拾得规规整整,不染半点尘埃。 屋子里面没有床,只在当中的地方,放了一个矮几,旁边又放了几个蒲团。 萧宁远自顾自地坐下,并示意玉姣坐下。 屋中有些冷寒,玉姣舍不得大氅上的温度,就裹着大氅坐下,身形纤细的小娘子,这么一坐,就被大氅彻底包裹,只剩下一个脑袋搂露在外面。 织雪山庄的小厮进来送火盆。 萧宁远看到了,便吩咐了一句:“再添一个火盆,酒也温一下。” 小厮忙不迭地出去了,心中还嘀咕着,主君什么时候也怕冷了?之前来的时候,一个火盆都不要呢,至于酒?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瞧见伯爷要温酒来饮。 主君这个人瞧着满身矜贵,但在边塞摸爬滚打了多年,身上早就没了那些汴京城王公贵族们的骄奢。 尤其是每次来这织雪山庄。 他们都会觉得,主君不是那个金尊玉贵的伯爵府当家,更像是昔日那个霜寒边塞的将军。 小厮办事很麻利,没多大一会儿,就把火盆和酒送上来了。 玉姣此时算是明白了,萧宁远拉自己出来的时候,为什么问自己是否会饮酒,原来是想让自己陪着他饮酒。 屋中暖和了一些,玉姣就把大氅脱下。 出来的时候着急,并未带丫鬟,所以玉姣就亲力亲为地起身,把大氅整理好,挂了起来。 她这才拢起袖子,去给萧宁远斟酒。 酒盏被斟满,玉姣就想给自己拿只酒盏斟酒,可不料萧宁远却伸出手臂来,一把将玉姣手中的白瓷酒坛接了过去。 玉姣疑惑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却用另外一只手,把刚才玉姣斟的酒,递给了玉姣。 玉姣接住,就见萧宁远已经拿起那白瓷酒坛,仰头饮酒。 玉姣这才明白了,萧宁远是打算用那酒坛喝酒……分出来的这点,才是她的。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体贴,莞尔一笑,举杯道:“主君,妾敬您一杯,希望主君心无忧事,常有开怀。”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说了,本伯并无不悦之事。” 玉姣笑了笑:“那便祝妾自己,能得偿所愿吧!” “你所愿是什么?”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 这般的小娘子,所愿的……多半儿是情情爱爱吧?诸如什么,唯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玉姣眨了眨眼睛,笑道:“这是妾的秘密。” 人么,还是得神秘点好。 而且……她今日,到也说不出来哄他的话,可若是把实话说出来,他听了未必会高兴。 她一愿阿娘和弟弟平安顺遂。 二愿,自己能挣脱被人当做棋子的命运,去做那掌棋人。 三愿,不做棋子,也不做掌棋人,只做自己。 萧宁远只当玉姣是害羞,没把话说出来,他并不追问,而是笑道:“不想说,那便陪着本伯饮酒。” 玉姣微微颔首。 一坛酒,玉姣一杯后,剩下的都是萧宁远的。 萧宁远饮酒的时候,并不说话,也不理会玉姣。 就这样,玉姣一连着饮了五杯酒,整个人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她那张本就明艳的小脸上,因为带了酒晕,像是染了红霞一样。平添了几分昳丽和妖娆。 她已经醉了,有些头重脚轻的。 此时她看着眼前的萧宁远,开始数着:“一个……主君,两个……主君……哎呀。怎么有三个主君!” 萧宁远的黑眸落在玉姣的身上,他刚才思及过往,倒是忘记了,自己喝了多少,等着回过神来的时候,玉姣已经醉了。 醉了的玉姣,似乎胆子大了不少,她先是对着萧宁远痴痴地笑着。 萧宁远被玉姣这样的目光一看,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接着就隔着矮几,凑到萧宁远的跟前。 那昳丽至极的脸凑过来,便是萧宁远的呼吸,也炙热了几分…… 可谁知道,玉姣接下来就冷哼了一声:“坏人!” 萧宁远疑惑地看向玉姣,他刚才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萧宁远板着脸,耐着性子问:“谁是坏人?我吗?” 瞧着这小娘子的样子,好像窝了一肚子火。 玉姣重重地把手中的酒盏,砸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重响,酒花飞溅而出,落到萧宁远的脸上。 “就是你!”玉姣的声音坚定。 萧宁远沉声提醒:“薛玉姣!” 她这是不是对自己不满已久,酒后吐真言了! 玉姣没理会萧宁远,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就是坏人,带着妾出来饮酒,却连为什么难过,都不告诉妾……害得妾东想西想,甚至觉得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说过,我没有不……”高兴。 话还没说完,萧宁远就见玉姣红了眼睛。 玉姣已经继续道:“妾知道,妾不配知道主君的事情……妾不问便是。”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玉姣,揉了揉额角,心中满是愧疚,便开口:“就是一些少年往事罢了,早都过去了,姣姣没有惹我不高兴,而且因着你在,我才觉得心中安慰了不少。” 今日拉着玉姣出来,一来是今日在葳蕤院,让玉姣受了委屈,他答应会好好弥补她。 二来是……他也想有个人陪着自己,而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玉姣。 和玉姣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情会和缓许多。 玉姣闻言,含泪问:“真的?” 萧宁远点了点头:“自是真的,至于……不理你,是本伯的不好。” 说着萧宁远就起身,把玉姣拉了起来。 “你既然醉了,我们就不要饮酒了。”萧宁远把玉姣打横抱起,低头望向玉姣。 玉姣的手勾着萧宁远的脖子,眼神潋滟:“不饮酒,那做什么?” 第176章 悔字无用 萧宁远的声音低哑:“你说呢?” 说话间,萧宁远便一手抱着玉姣,一手将那大氅扯了过来,用力一甩,大氅便被平铺到旁边的箱笼上。 玉姣被摁上去的时候,醉态妖娆,分外勾人。 眼瞧着萧宁远的脸,在她的视线之中放大,不断地放大,炙热的气息喷洒而来。 玉姣整个人都被那种厚重又清雅的松木香围绕。 萧宁远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般荒唐……可遇到玉姣后,他所有的清冷自持,便都不复存在。 …… 一场荒唐后,两个人的酒也醒了大半。 萧宁远看着怀中的玉姣,将她又一次往自己的怀中揽了一下。 两个人刚到织雪山庄的时候,是晌午,此时已经是下午了,冬日的天黑得很早,此时外面已经有些泛黑,听外面的声音,应该是又起了风雪。 火盆之中的炭火,燃烧着,燃着燃着,发出一声声的清脆裂响。 两个人就这样依偎在一起。 良久。 萧宁远才看着身旁那容颜俏丽娇美的女子,问了一句:“姣姣,你可后悔?” 玉姣有些疑惑:“后悔什么?” “后悔到伯爵府来。”萧宁远问道。 玉姣这般的女子,若不是永昌侯糊涂,她本可以有璀璨的一生……何故来府上为人做妾,更何况,最开始她连个妾都不是。 想到这,萧宁远不由自主地有些歉疚。 自己刚刚和玉姣相识的时候,对玉姣是不是太差了一些? 他的冷漠和忽视,一定让她吃了许多委屈。 玉姣闻言微微敛眉,后悔吗?她好似没有后悔的资格……因为路,从来都不是她选的,她想或者是不想,后悔或者是不后悔,以当时的境遇,她也只能来这伯爵府。 见玉姣不说话,萧宁远便觉得,自己约莫是猜对了…… 可就在此时,玉姣用轻缓悠长的声音开口了:“后悔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 “不忆往昔,不忧将来,只在当下……当下有主君宠爱玉姣,玉姣为何要后悔?”玉姣开口道。 玉姣这话,回荡到萧宁远的耳中。 不忆往昔,不忧将来,只在当下…… 他似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看向玉姣,声音之中很是认真:“是啊,只在当下。” 往事难追忆,未来不可说,只有当下,才是实实在在的。 萧宁远又将玉姣往自己的怀中拥了一下。 玉姣无奈道:“主君,你再这样下去,我的骨头都要被你揉碎了。” 萧宁远闻言松了手,开口道:“有暖泉,你想去洗洗吗?” 玉姣一听这,就来了精神:“还有暖泉?” 萧宁远微微颔首:“有的。” 织雪山庄,雪景美,可是最绝的是,此处有暖泉。 萧宁远放开玉姣的时候,玉姣就去整理自己身上凌乱的衣服……就在此时,萧宁远已经把那大氅拿了起来,兜头将她盖住,然后把玉姣打横抱起。 玉姣来不及反应,萧宁远就已经抱着她往外走去。 玉姣本来还觉得呼吸不畅,把头往出探了探。 可刚到外面,就碰到两个小厮从此处路过,玉姣又觉得自己这副样子简直没法见人,又一次把自己的头缩了回去。 等着到了地方,萧宁远才把玉姣放开来。 入目是一片云雾缭绕,仿若仙境的所在,大氅被萧宁远解开,可玉姣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空气温暖且潮湿,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舒畅感。 这暖池很大,被这雾气一遮,玉姣甚至无法看清楚全景。 此时她的身旁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 玉姣借着烛火的光亮,便瞧见是萧宁远下了水。 只剩下窄腰以及肩膀,露在外面。 玉姣和萧宁远已经不是第一次亲密接触过了,之前甚至在浴桶荒唐过,但……像是这样,在四处无遮挡的地方共浴,还是从未有过的。 见玉姣不动。 萧宁远便道:“怎么不下来?莫不是害羞了?” 玉姣只脱了外衫,留了一层里衣下水。 可那单薄的里衣被打湿后,反而分外的勾人。 萧宁远的眼神又炙热了起来,玉姣简直就是一个妖精…… 玉姣生怕萧宁远再过来对自己做一些什么,于是就手脚并用的,往池子的另外一边挪去。 好在这池水不深——玉姣还不想暴露,自己会游水的事情。 这暖池的热气,熏蒸着玉姣的四肢百骸,让玉姣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了起来。 萧宁远见玉姣躲着自己远远的,明白玉姣是担心什么,哑然失笑。 他在玉姣心中,难不成……就是个如此没自控力的人吗? 刚想到这,萧宁远的神色就一僵,好似……是的。 在玉姣那,他素来没有自制力。 往常去后宅,大多数是应付了事,绝大多数是为了给全大家的体面,让整个伯爵府的后宅,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可自从他宠了玉姣后,他便如食髓知味一般的,夜夜都想和玉姣宿在一起。 这种情况,倒是打破了他的原则。 “啊!”玉姣一阵轻呼传来。 萧宁远吓了一跳,整个人飞快地往玉姣身边掠去。 等着到玉姣跟前的时候,就瞧见玉姣正梗着脖子……脖子处,有一条翠青蛇的蛇,正打量着她。 这一幕近乎妖冶。 漂亮的女子身上,盼着翠色的蛇,仿若是那话本子里面说的蛇妖入世,妖娆又危险。 玉姣只觉得,电光火石之中,萧宁远就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那蛇,用力一拧那蛇骨,然后将那已经半死不活的蛇甩了出去。 玉姣整个人汗涔涔的愣在那。 萧宁远见玉姣愣在那没动,便道:“没事了,没事了,蛇已经让我掐死了。” 玉姣还是不动。 萧宁远这才注意到玉姣的异常,他一把将玉姣抱上岸,让玉姣坐在蒲团上,这才瞧见……玉姣的肩膀处,有两个血点,正在渗血。 玉姣这是被蛇咬了! 玉姣脸色苍白,看向萧宁远,要哭好似还忍着:“主……主君,我会不会死啊?” 萧宁远没回答玉姣,而是在玉姣惊诧的目光中,附身下去。 一口毒血,被萧宁远吸了出来。 玉姣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推萧宁远:“主君……危险……” 萧宁远已经不由分说地摁住了玉姣的肩膀,又一次俯身。 玉姣怔怔地看向萧宁远,有些失神…… 第177章 胜君半子 在玉姣震惊的目光之中,萧宁远又一次为玉姣吸了毒。 萧宁远也顾不上去身体还湿着,随便披了一件寝衣,便用大氅裹着玉姣,大步走出了浴池。 他的声音很急:“藏冬,去请郎中来!” 藏冬见萧宁远的声音急切,也不多问,拱手就走。 萧宁远把被吓坏了的玉姣放在卧房的床上,见玉姣身上还穿着那套湿掉的里衣,便伸手为玉姣解衣。 玉姣微微一愣……抬起自己有些发麻的手,摁住了萧宁远。 萧宁远温声道:“衣服还湿着,仔细害了风寒。” 等着郎中过来的时候,玉姣已经换好衣服,躺在床上了。 郎中仔细地给玉姣诊脉。 良久,郎中才开口道:“伯爷及时把毒血吸了出去,侧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被惊了心神,喝一些安神的药就好。” 萧宁远微微颔首:“去开药吧。” “多放一些甘草。”萧宁远看着躺在床上,一脸惊魂未定的玉姣吩咐了一句。 郎中一边答应着,一边拱手离开。 此时的萧宁远,走过来帮着玉姣拉了拉被子,见玉姣的情绪稳定下来,神色也和缓了不少,这才温声道:“姣姣,你且安心休息,我去那暖池处瞧瞧,可还有漏网之蛇。” 玉姣点了点头。 瞧瞧也好,要不然她以后可不敢去暖池沐浴了。 萧宁远走了后,玉姣就用手摸着自己的肩膀有些失神……萧宁远他今日,能为她做到这个地步,是她没想到的。 她从来没想过,竟会有一个如萧宁远一般身份贵重之人,愿意为她这种卑微之人冒险。 玉姣抿了抿唇,眼神之些许的挣扎,变成了清亮。 若是两年前,她只是个天真烂漫的乡野少女之时,遇到萧宁远这般好的人,她许是会动心的。 但此时…… 她不能。 与她而言,沉耽情爱并无好处。 男人总是能在情爱之中,果决地抽身而出,不伤分毫……但女子,一旦动了情,便会坠入其中,难以挣脱。 萧宁远此时对她是很好。 可之前,萧宁远对薛玉容,似乎也是好过的。 不说太久,便说自己入府那时,萧宁远对孟音音,不也是极好的吗? 但如今……也只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她可能会得萧宁远一时的宠爱,但她如何能保证,自己会得一世的宠爱? 她在这伯爵府之中,只要自己能得到的东西——诸如,借着萧宁远的高枝,站稳自己的脚跟,扶持娘亲和弟弟,在侯府也站稳脚跟,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敢小觑他们。 除此之外……不该她肖想的情爱,她绝对不去想! 短暂的感动和挣扎后,玉姣便已选择好,自己应该怎样去做,神色也越发的坚定。 不多时,萧宁远便从外面回来。 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碗药。 他把药碗放下,扶着玉姣起来,开口解释:“在暖池边上的石头缝隙里面,发现了一个蛇洞和一个蛇蜕……应该是入秋的时候,这条蛇察觉到暖池附近温暖,便游了过来。” “我许久不来,下人一时失察,才叫姣姣受了惊吓,我已经重重地罚过管理暖池的下人了。”萧宁远温声道。 玉姣点了点头,很容易就接受这个说法。 想也是,虽然说薛玉容之流,对自己没安什么好心,但今日这事儿,应该和那些人没什么关系。 毕竟萧宁远带她出来,是临时起意,旁人并不知晓,也不可能提前安排。 而且……就算是真有人要用什么坏心眼,也得考虑一下,那暖池萧宁远也是要用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萧宁远给毒死了,对大家可没什么好处。 玉姣温声道:“小惩大戒便是,毕竟蛇虫无常……谁也预料不到,那小厮定然也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萧宁远听了这话,便看向玉姣:“姣姣竟如此心善。” 玉姣微笑着看向萧宁远,谁会不喜欢一个善良美貌,又一心一意地喜欢他的女子呢? 今日萧宁远肯为舍身为她吸毒,便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不管萧宁远日后会不会变心,至少此时此刻……在情爱这场棋局中,她已胜君半子。 萧宁远转头吩咐了下去:“传令下去,侧夫人心善,这次便饶了他!” 藏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 白天忙于赶路、饮酒、胡闹,刚才又沐浴被蛇咬,玉姣这一天,过得可以说是跌宕起伏,此时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因为酒意未消,亦或者是……蛇毒还在。 总之,玉姣有些困倦了。 玉姣温声道:“主君,我有些累了,可以睡了吗?” 萧宁远含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得先把这药喝了。” 玉姣皱眉看向那药,眼神之中写满拒绝:“苦……” 萧宁远笑了起来:“乖,喝了药我们一起休息。” 玉姣只好小口小口的,慢腾腾的喝药,一边喝还一边皱眉,眼尾都跟着泛红。 春枝不在此处。 若是在的话,一定会疑惑,自家侧夫人不是怕苦吗? 之前喝药的时候,和牛饮一样,两口就是一碗……怎如今,喝的这般艰难? 萧宁远哄着玉姣喝药,末了的时候……还往不断皱眉的玉姣口中,塞了一个蜜饯。 此时玉姣苦得直掉泪,萧宁远也心疼不已。 “都怪本伯,若是不带你来这织雪山庄,你也不用遭这份罪。”萧宁远瞧见玉姣吃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揪了揪。 玉姣拉住萧宁远的手,温声道:“这就是一个意外,怎么能怪主君呢?” 萧宁远躺在玉姣的身边,见玉姣开始打哈欠,便温声道:“睡吧。” 外面风声雪声不断,玉姣靠在萧宁远温暖炙热的怀抱之中,睡的格外安稳。 一夜好眠。 玉姣醒来的时候,萧宁远已经不在屋中了,她穿好衣服推开门,就瞧见……外面的雪,又厚上了不少。 此时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往这边小跑而来,见了玉姣,就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玉姣瞧见这一幕,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第178章 逐猎 不等玉姣反应过来,那少年的双膝已在雪中,并且开始磕头。 “多谢侧夫人,多谢侧夫人……多谢侧夫人!”少年继续道。 玉姣有些茫然,谢?谢自己什么? 玉姣开口道:“你……起来说话。” 少年没有直接起来,而是缓缓抬头,一眼就瞧见了,身着鹅黄色对襟长裙的玉姣,她站在那,此时眉头轻蹙,好似神仙妃子一般……叫人晃了神。 少年的眼神之中并无半点亵渎,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确是慈悲的女菩萨! 若是人间之人,怎会生得如此姿容绝色? 见少年还没有起来,玉姣就抬起自己的手,轻轻地虚扶了一下:“你起来说话吧。” “你刚刚说要谢我?谢我什么?”玉姣很是困惑。 少年起身,玉姣打量了一眼,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是灵秀,生了一脸机灵模样,看装扮,应该是织雪山庄的小厮。 “谢侧夫人让我免于一罚……”少年的语气认真。 玉姣这才恍然想起来:“你是看守暖池的小厮?” 少年点了点头:“奴才名叫骆金川,侧夫人唤奴才金川便好,在织雪山庄做些杂事……可因我疏忽,让那蛇跑到了山庄里面,不小心咬到了侧夫人,差点没害了侧夫人……” 说到这,金川便很是惶恐不安。 玉姣温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既已没事了,你就不必惶恐,我会因此事再找你的麻烦,不过日后,你也要将此事挂在身上,莫要有下一次了。” 她可不希望自己一次善良的纵容,让这小厮往后再犯错。 金川闻言便道:“侧夫人心善,金川来这,一来是想亲自和侧夫人请罪,二来是……多谢侧夫人!” “侧夫人的恩情,金川铭记于心,若是日后夫人有用得着我地方……我一定鞍前马后,死不足惜!”金川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金川这话说的……好似自己救了他的命一样。 便是此时,萧宁远往这边走来,金川看到这一幕,就拱手道:“侧夫人,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金川也对萧宁远行了礼,这才倒退着离开。 萧宁远瞥了那金川一眼,玉姣便开口解释:“说是亲自和我请罪,以及谢我免他一罚的。” 萧宁远微微颔首,还算满意地点头:“算他有心。” 玉姣惊奇地看向萧宁远,他今日没穿长衫,上半身穿了猎户才会穿的兽皮衣,身下穿了裤子,将裤腿收入鹿皮靴之中……这副打扮,到是新奇。 身后的藏冬,还拎着一把长弓。 玉姣有些新奇地问道:“主君……您这是要去打猎?” 萧宁远微微颔首。 玉姣的眼睛微微一亮:“主君能不能带我同去?” 萧宁远往身后看了看:“刚下过很大的雪,有些冷。” 玉姣连忙道:“就让妾跟着主君吧,妾之前就听说朱军的骑射是一绝,如今便让妾……见识一二可好?” 萧宁远便吩咐:“给侧夫人找一身衣服。” 等着玉姣换好衣服的时候,萧宁远已经牵着一匹黑枣色的大马,等在那了。 瞧见玉姣过来,萧宁远揽住玉姣的腰,用力往上一个纵跃,就带着玉姣到了马儿上面。 他一只手揽着玉姣纤细的腰肢,一只手持着缰绳,便这样,带着玉姣纵马而去。 出了织雪山庄,马儿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马踩在积雪上,发出裂雪的声音,微凉的空气之中,还飘着些许的雪花……周围是一片寂寂茫茫。 马儿行到一处平地上,萧宁远猛地拉住了缰绳。 玉姣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萧宁远的怀中栽了去,好在身后的萧宁远胸膛结实,轻而易举地挡住了玉姣往后倒的趋势。 萧宁远腾出手,从马儿的身上解下了那把的乌木弓,以环着玉姣的姿态,弯弓拉弦。 玉姣顺着那白羽箭的尖端望去,这才看清楚了,原来前方的草地里面,是一只兔子正在觅食。 萧宁远瞄准那兔子,正打算松手,便侧头看了看玉姣……不知怎地,忽然间就对那只兔子,有了些许的恻隐之心。 萧宁远这么一犹豫,一只黑鹰横空而来,直接将那野兔掠起。 玉姣轻呼一声:“哎!” 萧宁远也回过神来,对准那黑鹰便射去。 伴随着箭羽的破空声,黑鹰在空中打着旋落了下来。 萧宁远则是把拍了一下马儿,到了进处,带着玉姣下了马。 玉姣欣喜地往前跑去……忽然间,那只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兔子,一个翻身拔腿就跑。 玉姣扑了一下没扑到,抬起头来的时候,身上已经都是雪了。 她有些失望:“主君……跑了。” 萧宁远瞧见这样的玉姣,含笑道:“跑了就跑了吧……这般灵动可爱,便饶它一次。” 玉姣狐疑地看了看萧宁远,灵动可爱?形容兔子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形容什么漂亮姑娘呢。 这男人惯会花言巧语的,对着一只兔子竟也能说出在这种话来,可见平日里,是万万不能听信男人的话的!这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兔子虽然跑了,可是那只鹰却擒住了。 萧宁远伸手去将那只鹰拾了起来,绑在马上。 玉姣站在一旁,想着刚才萧宁远射箭的样子,忍不住地多看了萧宁远几眼。 此时她算是明白了,为何说书先生夸赞起,彼时还在戍边的萧宁远的时候,赞不绝口。 那般的英姿、那般的果决,着实让人忍不住的着迷。 两个人已经下了马,萧宁远就拉着玉姣往一旁的山上走去。 到了山上,又瞧见一只狐狸,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想试试吗?” 玉姣有些惊喜地看向萧宁远:“可以吗?” 萧宁远点头,环住玉姣,将玉姣的手拉起,放到弦上,然后松手…… 嗖地一声! 一道箭,从密林之中破空而来,直取玉姣的面门! 玉姣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根箭羽在自己的瞳孔之中,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第179章 女人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 萧宁远的身形一动,扬起手臂把玉姣往自己的怀中一护,带着玉姣一个转身……那剑羽顺着萧宁远的手臂,飞掠而过。 为了方便活动,兽皮衣服到了手臂处,只用了普通的锦缎布料。 裂锦的声音传来,玉姣惊愕地看过去之时,萧宁远的手臂处已经开始渗血了。 来不及反应,又是几道冷箭从不同的方向,飞掠而来。 好在此时藏冬已经从后方冲了上来,一个飞旋,便用手中的剑,击落了那些冷箭。 藏冬警惕地护在两个人面前。 萧宁远也松开了玉姣,而是改用一只手拉着玉姣的手。 玉姣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是遇见刺杀了! 而这刺杀……是冲着萧宁远来的! 此时的玉姣,甚至忍不住地多想……那条蛇,会不会……也是冲着萧宁远来的? 此时密林之中,忽地冲出数个蒙面人,出手便是杀招。 萧宁远拉着玉姣,踹开了一个拿刀砍过来的蒙面人,接着就把玉姣往自己身后的密林里面推了一下,冷声道:“跑!” 玉姣一个踉跄后,回头看了萧宁远一眼。 萧宁远的声音低沉:“跑!” 说完这话,萧宁远便从藏冬的手中接过了一把寒剑,剑尖儿指着地面,一步一步地往那群黑衣人的方向走去,仿若地府修罗。 玉姣不敢耽误,她知道自己在这,就是个累赘。 此处既然名为雪谷,雪自然是少不了的,她一路连滚带爬,就往山上冲去。 可谁知道,这才跑了没多大一会儿功夫。 就有两个蒙面人,顺着雪上的痕迹追了上来:“那个女人,好像是萧宁远的爱妾!就算是伤不到萧宁远,杀了他的爱妾也能出出气!” 这些人一张嘴,玉姣便听出来了,这应该不是汴京人。 到像是……外邦之人。 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人是来做什么的了,萧宁远之前戍边,掠敌无数,大梁子民将萧宁远视若神明,可那胡人,怕是早就恨不得将萧宁远拆了。 这些人……怕是来找萧宁远寻仇的! 眼瞧着那两个蒙面人,从她藏身的那棵大树之前追了过去,玉姣便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知道自己跑过的地方都会有痕迹,刚才特意多绕了一下,然后顺着原来的痕迹,折返了回来,躲在了这棵树下。 否则,直接会儿她应该已经被人追上了。 她自知,自己一个女子,就算不是那种娇弱的千金,可和这些习武之人比起谁跑的快来,自是比不过的。 所以才及时反应过来,藏到了树后。 玉姣怕那两个人发现雪上的脚印消失后,会折返回来,所以也不敢多留,此时就连滚带爬的继续跑。 但这一次……她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没跑多久,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 面前那棵苍天大树,无风自动,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玉姣硬着头皮抬头看去……就瞧见树上站着一个黑袍蒙面男子,瞧着那装束打扮,比刚才那两个喽啰,明显地位要高。 玉姣转身就跑。 那树上的人,如同大鹏展翅一样,直接从树上飞掠而来,伸手掐住了玉姣的脖子。 那人讥诮地笑了一声:“小娘子,莫要乱动,否则……小心我划破你这纤细的脖子。” 刚才追过去的那个两个喽啰,此时也过来了。 黑袍男人冷笑道:“没用的东西,抓个女人,还能被戏耍!” 那两个蒙面人不敢说话。 黑袍男则是看向不远处的树林,冷笑着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不出现?不管你这小美人的死活了?” 黑袍男人从后方扣着玉姣的脖子,玉姣正好能瞧见,萧宁远从面前的林中走来。 萧宁远身上那套兽皮衣服上,已经满是血迹,不只是衣服,他那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也带着几点血迹,看着好似修罗战神一样的。 黑袍男子恨恨地看向萧宁远。 真是没想到,他们提前埋伏,竟还不是萧宁远的对手!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眼神冷了下来:“我们之间的恩怨,和她没关系,放人。” 黑袍男子冷笑着看向萧宁远:“萧宁远,你当我傻子吗?想让我放人?也不是没可能的……那就是你,放下身上的武器,然后束手就擒,我就放了你这小美人。” 玉姣脸色苍白。 黑袍男子便用力掐了玉姣的脖子以下。 玉姣疼的一皱眉,但还是忍着没吭声。 黑袍男子冷笑道:“哑巴了吗?说话!让萧宁远救你!” “不说话的话,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黑袍男子威胁道。 玉姣这才颤抖着开口:“主……主君……你……”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玉姣会求萧宁远救自己的时候,玉姣忽然间拼命大喊起来:“主君!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自是知道,不管自己求救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 萧宁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被人威胁到? 那黑袍男子,也不会因为她是否求饶,就会选择放过她。 既然她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萧宁远的决定,也不可能让那黑袍男子放过她,那如今……她便不可能求饶!她若是想在这死局里面,拼出点活的希望来,那便是不求饶! 赌萧宁远会起怜惜之心,不放弃她。 黑袍男子气到脸色铁青,他本想让这个女人喊救命,逼萧宁远就范,可没想到这个贱人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手上猛然一用力! 玉姣的脸色瞬间就白了起来,手脚好似瞬间就用不上了力气。 便是此时,萧宁远弯弓对准了黑袍男子的方向。 黑袍男子瞧见这一幕,手劲一松,把玉姣往前一挡,冷声道:“萧宁远,你当真就不在乎,你这小美人的命吗?” 萧宁远冷嗤了一声:“一个女人而已!” “你若是想要她的命,便取了去,但今日……我定会取了你的命!”萧宁远的眼神之中,满是杀意。 玉姣的眼神之中,似乎有了几分绝望。 难道……她今日真就要这么死了吗? 萧宁远的手,动了动,眼见着就要松开箭弦。 玉姣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里面。 嗖的一声! 又是羽箭破空的声音,玉姣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那根离自己额头越来越近的箭。 第180章 奔逃 那箭贴着玉姣的耳朵飞了出去,直接刺入了玉姣身后那男子的肩膀。 萧宁远便是趁着此时,飞掠而来,直接把玉姣扯入自己的怀中。 惊魂未定之余,玉姣就发现,萧宁远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接着身上的重量,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玉姣脸上的神色一惊,想要开口:“主……” 萧宁远抓着玉姣的手微微一用力,玉姣当下不敢多言,就听萧宁远看着那肩膀受伤的黑袍男子,冷笑道:“还不快滚!难不成,要奔波取你们的狗头吗?” 黑袍男子和两个喽啰,对视之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这才走了几步,黑袍男子就捂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说道:“不对!以萧宁远的个性,今日怎么会轻易放我们离开?而不是将我等斩草除根?” “他定是受了伤,斗不过你我三人!”黑袍男子眯着眼睛说道。 说话间,他已经用力将自己肩膀上的箭拔了下去,转过身来,看向萧宁远和玉姣两个人背影,冷声道:“给我追!” 萧宁远察觉到后方的动静,提起最后一口力气,几个纵跃,便带着玉姣往山深之处奔袭而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萧宁远的动作就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玉姣低头看去,就见洁白的雪面上,时不时地有血迹滴落。 玉姣甚至来不及查看萧宁远到底是何处受伤,而是往两个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道:“主君,我们这样跑,也跑不了多久,早晚会被追上。” 得想办法,得想想办法……引开追来的人。 她把萧宁远手中的那把剑,拿了起来,对准了萧宁远。 萧宁远靠在青石上,神色放松,好似根本不是在逃命,更不担心玉姣一剑落下,他就先归西。 玉姣的剑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只不过是落在了萧宁远的衣服上。 她用那剑划下来一些兽皮衣服上的毛领边,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与此同时,把那兽毛挂在了一个树杈上。 接着,又把她刚刚走过的痕迹扫平。 等着忙活完这些,玉姣回到了萧宁远的身边,问道:“主君,你还能走吗?现在也不敢保证,那些人会故作聪明地被引去……我们还是得逃得更远一些。” 萧宁远微微颔首:“能走。” 玉姣注意到萧宁远应该是肩膀渗血,直接把自己的兽皮外套脱了下来。 萧宁远正想说话,玉姣便把外套塞给萧宁远,神色镇定地吩咐:“主君,你自己捂着伤口,切莫把血流下来。” 忙完这一切,玉姣才扶起萧宁远,带着萧宁远艰难地往远处走去。 两个人离开不过片刻,那黑袍男子就领着两个随从追了过来,等着追到此处的时候……那两个喽啰便要顺着血迹去追,可是此时,那黑袍男子却忽地注意到,一旁的雪上,有些痕迹不对。 明明是刚下过的雪,可旁边那块雪地的表面上,竟然有不少落叶……而且还是一些沾着泥土的落叶。 他摆手,让大家止住脚步,就往旁边追去,最终,他伸手捏起了一块来自衣服上的兽毛,冷声道:“顺着这个方向找!” 玉姣也不敢带着萧宁远下山。 现在保不齐山下,还有这些人同伙,萧宁远又受了伤,真要是到了山下空旷的地方,让人守株待兔了,那他们两个人可就都交代了。 好在……天公作美。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 玉姣一边走,一边清理两个人脚印,再加上天空之中下着雪……没多大一会儿,他们走过的地方,已是一片洁白,毫无踪迹。 但风雪大了。 就也看不清楚路了。 两个人走得极为艰难。 玉姣张嘴想说话:“主……” 但这一张嘴,就觉得冷风冷雪的往自己的口中灌。 她人这不适继续道:“主君,前面好像有一处山洞,我们进去躲躲吧?” 萧宁远失血过多,如今人已然恍惚,似听不到玉姣的话。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心中知道,萧宁远的情况怕是越发的不好了。 她只好自己做决定,将萧宁远往那山洞里面拖去。 终于,把萧宁远拖入山洞,萧宁远似乎也察觉到,暂时有了容身之处,心神一松,再也扛不住,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玉姣连忙去查看,只见萧宁远抱着她的那件外袍,此时已经浸透了血液。 玉姣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她担心地看向萧宁远:“主君?主君?” “萧宁远!你没事吧?”玉姣担心地去查看萧宁远的情况。 没有人回答玉姣,玉姣不敢耽误,连忙解开萧宁远的衣服,也就看到了萧宁远前胸处的那道还在渗血的,狰狞伤口。 若是再不及时诊治……这样下去,萧宁远怕是要没命! 萧宁远没命了,她会有什么下场?玉姣几乎不敢想。 萧宁远艰难地睁开眼睛,瞧见衣着单薄的玉姣,往山洞外面跑去,等着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抱着许多干枯的树枝了。 好在,他们今日是出来打猎的,也想过生火炙烤野味,倒也带了火捻子在身上。 玉姣燃了火。 然后拿起那柄带着血迹的剑,先在雪地上蹭了一下,擦拭掉上面的血迹,然后又举到火堆上去烤。 眼见着把你剑烤到炙热,玉姣把目光落在已经又一次闭上眼睛的萧宁远身上,心一横。 嘴上说了一句:“对不住了!” 接着玉姣就把那剑摁了上去。 这血不能不止,她小娘精通医术,她虽然对医术不感兴趣,更是没有天赋,但跟着小娘,耳濡目染之中,还是知道紧急情况了下,怎么给人止血的。 只是这样的办法过于残忍,一般人根本就忍不住这痛苦。 可整个过程之中,直到玉姣把萧宁远的伤口包扎好,萧宁远也没有醒过来,可见萧宁远这次……昏迷的有多深。 处理好一切,玉姣靠在火堆的旁边,惊魂未定地看向萧宁远。 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萧宁远能快点好转。 第181章 脆弱 玉姣现如今,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等着萧宁远醒来……或者是等着织雪山庄的人,发现萧宁远失踪了,然后派人来找他们。 在漫长的等待之中。 玉姣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等着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山洞很是宽敞,但正是因为宽敞,此时冷风冷雪的,都往里面灌,篝火的火苗,被吹的乱蹿。 萧宁远那边,传来了的低吟的声音。 玉姣连忙看向萧宁远,借着篝火的光亮,玉姣注意到,萧宁远的脸色好像比刚才更苍白了。 玉姣连忙凑过去,伸手往萧宁远的额头上探去,这么一探不得了,他的额头滚烫滚烫的! 他这是发烧了! 萧宁远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冷……” 玉姣连忙起身,准备过去给篝火些柴禾,可刚起身的时候,她的衣服就被萧宁远拉住。 萧宁远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恳求:“别……丢下我。” 玉姣微微一怔,完全想象不到,萧宁远竟然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别走,别走……”萧宁远抓着她衣服的手,越发用力,骨节爆出。 玉姣温声道:“主君,我不走,只是去添些柴。” 说着玉姣就扯出了自己的衣服。 萧宁远的手中一空。 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 他奉命出去探查敌情,恰逢敌人追袭,遇见风雪,整个人被埋在冰雪之中……他整个人都要被冻僵了。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连带着一颗心,都被冻僵了。 出门的时候,他多添了一件衣,母亲便责骂他吃不了半点苦头。 他便将那见冬衣留在家中。 可他出门的时候,分明就瞧见……二弟被仆人拥簇着,身上裹的格外厚实,甚至揣了暖炉。 他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今日出门的时候,也穿了厚实的衣服,该多好啊? 冷。 冷彻心扉。 萧宁远整个人,深陷到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玉姣把篝火烧得旺了一些,可似乎依然无法驱散萧宁远身上的冷意,她转头望去,萧宁远依旧在颤抖。 无奈之下,她只好重新回到萧宁远的身边,贴了上去。 萧宁远察觉到一道温热的气息靠近自己,朦胧之中,他好似梦到一只温暖的兔子,跳到自己的怀中。 他紧紧地抱住了怀中的那小兽,这才觉得,汲取到了一丝温暖。 玉姣被萧宁远抱的很紧,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能无奈坚持。 总之,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萧宁远冻死了! 不谈其他。 萧宁远要是真死了,她在伯爵府唯一的靠山没了。 玉姣缩在萧宁远的怀中,熬着熬着……不知不觉之中,她的眼皮也沉了下来。 不知几何。 她猛然间又睁开眼睛。 她忽然间察觉到,萧宁远抱着自己的手臂,似乎松了力气,这让她整个人不安起来。 她刚才是睡了很久吗? 篝火不知道何时熄灭,黑暗之中,她看不到萧宁远的样子,这会儿就摸索着伸出手去,探查萧宁远的鼻息。 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生怕自己这么一摸……就发现萧宁远已经没了气息。 当玉姣的手,碰到萧宁远鼻子的一瞬间。 玉姣便轻呼一声:“啊!” 却不见一只大手,忽然间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 萧宁远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姣姣。” 玉姣的手微微一颤,顿时欣喜起来:“主君!你醒了!” 玉姣连忙从萧宁远的怀中爬了起来,伸手点燃火捻子,火捻子的光亮微弱,但还是能让他们看清楚彼此。 萧宁远的脸色依旧苍白,唇已经有些微微起皮,看着好不虚弱。 但一双眸子,却漆黑如深渊。 看整体状态,应该是性命无忧了。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 萧宁远看着眼前,衣着单薄,但因着自己醒过来,满脸欣喜的少女,声音沙哑且低沉地问道:“刚才……是你一直为我取暖?” 玉姣跪坐在萧宁远的面前,这会儿连连点头:“主君,你好些了吗?” 萧宁远又问:“刚才探查我的鼻息,可是怕我死了?” 玉姣脸上的神色,顿时凝住,有一些尴尬,刚才她的确是有些担心。 萧宁远拉住玉姣的手,声音柔和了些许:“放心,本伯的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 被埋在风雪里的时候,他没死。 迷失在黄沙烈日中的时候,他没死。 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时候,他也没死。 如今更不会死! 玉姣低声道:“主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冷不冷?还有一些柴禾,我把火生起来。” 玉姣说着,就从萧宁远的怀中彻底起身而去。 萧宁远觉得自己怀中一空,莫名的……连带着他的心,都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玉姣把火折子塞到萧宁远的手中:“主君帮我照着点。” 说着,玉姣就把柴禾往一起堆。 她一回头,便能瞧见,萧宁远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起来,正安静地看着她。 终于……玉姣俯身趴在篝火旁,吹了两下,篝火便燃了起来。 山洞瞬间明亮了起来。 玉姣欢喜地起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这才看向萧宁远道:“主君,你凑近一些,就不会冷了!” 萧宁远起身,似是扯到了伤口。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 玉姣连忙凑了过去,伸手搀扶。 等着两个人挨着火堆坐好,玉姣便关心地问道:“主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么重的伤,一定疼得厉害吧?”玉姣一脸心疼。 萧宁远闻言温声道:“不疼。” 玉姣皱眉:“骗人,那么长一道刀口,怎么可能不疼?”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主君,你若是疼了,也可以说出来的,这没有人会笑话你。” 萧宁远好笑地看向玉姣,只觉得心中微暖。 萧宁远看着眼前,心情明显轻松起来的少女,想了想,终究是不想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误会,于是开口问道:“之前你被挟持之时,我射箭出去……你心中可有怨气?” 玉姣微微一愣。 忍不住回忆起萧宁远冲着自己射的那一箭。 她的身子微微僵硬了起来。 第182章 依偎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的不自在,心中微微一沉,张嘴想和玉姣解释。 但此时玉姣已经抬起头来,看向他,语气真诚地说道:“我又不傻!怎么会因为这个责怪主君?” 萧宁远有些意外:“你不怪我?” 玉姣清声一笑:“我为什么要怪主君?要是主君那会儿,表现得很在乎我,岂不是助长贼人嚣张的气焰?” “那贼人分明就是想报复主君,如果杀不掉主君,那肯定是想毁掉主君在乎的人……主君唯有表现得漫不经心,才能保我一命。”玉姣认真地看向萧宁远。 玉姣这番话,也并未虚情假意地哄萧宁远开心。 不管萧宁远射那一箭的初心是什么,可最终,萧宁远不都是让她先跑了吗? 而且最开始,歹人那一箭,也多亏了萧宁远。 她这个人虽然功利,但也没那么的不讲道理。 萧宁远今日两次三番地舍命救自己,她如何能怀疑,萧宁远那一箭的初心? 萧宁远听闻玉姣这样说,只觉得心中熨帖了不少。 玉姣倒是比别的姑娘聪明不少。 今日他若是不射那箭出去,那贼人怕是已经将玉姣的脖子拧碎了。 唯有出其不意,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他本还担心,玉姣会因为此时误会,和自己生了隔阂,没想到不等着他解释,玉姣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倒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尤其是,他今日本不必受伤的,不过几个喽啰,如何能伤到他? 他无非是瞧见,有人顺着玉姣离去的脚印,追了上去,一时间慌了神,这才失察叫人偷袭。 萧宁远冲着玉姣伸出手来,玉姣有些疑惑。 等着萧宁远把手拿下来的时候,展开,里面是一根不知道何时碰到的木屑。 萧宁远把木屑扔到,然后伸出手来,将玉姣拥入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且坚定:“得姣姣如此,夫复何求?” 玉姣笑了笑:“是妾有福气,能遇见主君这般的男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萧宁远便好奇问:“我昏迷之中,似乎瞧见你给我止血……那法子,你是如何得知的?” 这可不像是闺阁女子,会的手段。 而且今日整个逃亡的过程之中,玉姣表现得冷静自若,和往常在府上,那娇滴滴的样子,完全不同。 玉姣闻言便解释道:“主君你知道我,我之前住在永昌侯府的田庄里,那庄子和主君这织雪山庄可不一样,地势偏远而且挨着村子,往常我们和村中人,也有所往来。” 玉姣有些不好意思地继续道:“这止血的办法,还是我去之前……瞧见兽医给受伤的牛用这样的办法止血。” 玉姣说着说着就垂下头去,声音越来越小:“我想着,都是止血,这个办法应该是可行的,而且情况紧急,死马当活马医……” 玉姣说着说着,就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好似不小心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一样。 萧宁远听了玉姣这一番话后,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些许。 玉姣这丫头,竟然是从兽医那学来的本事,而且竟拿牛马和他作比! 简直就是…… “胆大包天!”萧宁远沉声总结。 若是往常,萧宁远的脸冷下来,玉姣就算是心中不怕,也会表现出几分怯弱来。 但此时,玉姣整个人就往萧宁远的怀中又贴了贴,声音大了几分:“妾就算是胆大包天,那也是主君宠出来的!” 萧宁远闻言,心情格外的好。 篝火烧得很旺,在玉姣的身上,笼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萧宁远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让玉姣很是紧张,含糊道:“主君……伤……伤……” 萧宁远疯了吗?他还有伤在身呢! 但萧宁远这一个吻,不带半点欲念,有的只是珍视。 点到为止。 接着萧宁远放开了玉姣,含笑道:“切莫乱想,本伯……只是欢喜,情不自禁。” 玉姣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气氛莫名地暧昧起来,玉姣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主君,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回织雪山庄?” 虽然说暂时没什么危险,萧宁远的情况似乎也好起来了。 但这山洞冷冰冰的,风雪往里面一灌,叫她分外的难受。 这一次出去,少不了要害一次风寒。 萧宁远沉吟了一下,便道:“我现在还不便行动,等我恢复些许,我再带你下山。” 现在这情况,莫说碰到贼人怎么办了,就说在雪中往下走,都不知道能走多久。 怕是无法照顾玉姣,还要拖累玉姣。 玉姣点了点头。 她看向萧宁远,问道:“主君,你饿不饿?” 不等着萧宁远说话,玉姣就往外走去:“今日我去捡柴的时候,瞧见山洞旁边有一棵野果树,果子已经冻上了,但……应该还能果腹。” 她是不通医术,但是耳濡目染之下。 也知道一些常见的野果能不能吃。 萧宁远见玉姣要顶着风雪出去,连忙喊住了玉姣:“我不饿。” 玉姣笑道:“主君,我去去就回……” 萧宁远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威严:“回来,坐下,哪里也不许去!” 这般的风雪天,外面黑洞洞的,玉姣独自一个人出去,她如何能放心? 玉姣瞥了萧宁远一眼,见这厮又给自己摆脸色,沉默了一瞬,就默默地走了过来,挨着萧宁远坐下。 萧宁远这个人,不摆脸色的时候还是很和气的。 但……他的身上,总是有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摆起脸色的时候……更是叫人心头一紧,分外瘆人。 萧宁远察觉到了玉姣的不高兴,声音温和了几分:“乖,一切等天亮再说。” 玉姣点了点头:“好。” 又过去好一阵,天终于慢慢亮起来,此时洞口处,已经积了好厚的雪,几乎把整个洞口都挡住了。 玉姣凑过去,准备把洞口的雪清理一下。 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些许的声响。 玉姣侧耳仔细听去。 还是那外邦的人,用那带着明显口音的语言沟通着:“这边找过了吗?” 玉姣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 不料一个不小心,鞋子撞到了后方的石头,眼瞧着玉姣整个人往后倒去,她吓得无声轻呼。 倒不怕摔这一下,而是如果发出声音,引人注意……岂不是叫人瓮中捉鳖了? 第183章 入心 便是此时,玉姣觉得,自己的后腰被人一揽,整个人的去势被止住。 她转过头来,却是萧宁远接住了他。 萧宁远往后踉跄了一步,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额头上也开始冒汗。 萧宁远本就受伤不轻,才缓过来一些,又被玉姣往后这么一砸,怕是伤口又一次开裂了。 玉姣和萧宁远虽然没发出声音,但这动作,却震到了洞口的积雪,积雪簌簌落下。 “咦?”伴随着一声疑惑。 姜渔听到外面,那踩雪的声音,好似又近了一些,眼瞧着封住洞口的雪,因为震动落下来些许……再这样下去,这洞口出的积雪怕是要坍塌。 眼瞧着,已经有一双手,去拨开那些雪。 此时萧宁远已经撑不住了,看那样子,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 玉姣瞧见这一幕,径自捡起地上那把剑,将萧宁远挡在身后,高高举起,对了洞口处。 洞口处的雪,终究还是被推开了。 冷风瞬间往山洞里面席卷而来,冻的玉姣一个哆嗦,但玉姣依旧举着那剑,未曾后退分毫。 萧宁远站在玉姣身后,看到这样的玉姣,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是在保护他吗? 山洞里面的光线很黑,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正要弯腰进入……玉姣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主君!” “主君!” 一道声音由远而近地响起。 玉姣听到声音顿时欣喜起来,是藏冬!藏冬来了! 与此同时,那正打算进洞的人,心中大概知晓,藏冬如今寻人,定不是自己一人,他们也战不起,于是便飞速离去。 萧宁远长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没了力气,玉姣连忙冲过去扶住了萧宁远。 此时藏冬等人的声音更近了。 玉姣这才大喊了一声:“藏冬,我们在这!” 藏冬连忙带着一行人,冲了过来。 见到萧宁远的一瞬间,藏冬单膝跪地:“属下来迟,还请主君责罚。” 萧宁远看着藏冬道:“先回去。” …… 织雪山庄。 玉姣此时正贴心侍奉在萧宁远的身边,郎中正给萧宁远处理伤口,玉姣则是在旁边,帮着用温水洗帕子。 带血的帕子,很快,就把一盆水染红。 萧宁远的身上一共有两道伤口,一道在手臂处,是抱着她挡箭的时候受的。 另外一道在前胸,是她逃走后,萧宁远被人伤的。 两道伤口一深一浅,让人触目惊心。 尤其是前胸那道伤口,在山洞她给萧宁远止血的时候,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不给萧宁远止血,他就要死了。 于是就将那烧红了的剑烫了上去。 可如今回过神来,玉姣也觉得有些后怕,再看这伤口,就觉得……萧宁远这次真没少遭罪。 郎中给萧宁远包扎好伤口,便往外走去。 萧宁远抬头往玉姣的身上看去,就见美貌的姑娘,双眼含泪的站在床边。 萧宁远的声音很是虚弱,但却带着几分调笑:“哭什么?本伯说过的,死不了。” 玉姣闻言,语气认真:“妾是心疼主君。” 萧宁远看着玉姣,温声道:“莫哭,眼睛肿了,可就不漂亮了。” 玉姣打量着萧宁远问:“那主君的意思是,妾若是不漂亮了,主君就不喜欢妾了?” 萧宁远微微一愣,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心中,玉姣这般容貌已经是上上乘,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极美的。 他从来没有把不漂亮,和玉姣联想在一起。 可如今……被玉姣这么一说,萧宁远便多想了几分。 萧宁远正要开口。 玉姣便道:“主君不必回答我了!” 萧宁远闻言道:“我想告诉你,美人在骨不在皮,你这般的女子,不会不漂亮。” 她的模样美,魂灵更美。 玉姣听了萧宁远这话,唇角忍不住地微微扬起。 没有谁不喜欢听漂亮的话,她也不例外。 玉姣看向萧宁远,温声道:“主君,你安心躺着,我去给你熬药。” 萧宁远拉住了玉姣的手。 玉姣疑惑地看向萧宁远:“主君?” “这些事情交给小厮去做,你在这陪着我。”萧宁远温声道。 玉姣点了点头,便搬了个凳子,安静地坐在了萧宁远的床边。 萧宁远抬头,看向模样清丽无双,气质温雅娴静的玉姣,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些许。 他缓缓地闭上眼休息。 恍恍惚惚之间,他好似瞧见了,那个举着剑,将他护在身后的少女。 他便这样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 “姣姣!”伴随着一道惊声,萧宁远抓着玉姣的手,猛然间用力了许多。 玉姣刚才也睡过去了,被这声音惊醒,便瞧见萧宁远这会儿也醒过来了,刚才那一声,便是出自萧宁远。 “主君,妾在呢。”玉姣温声道。 萧宁远看向玉姣,心情和缓了不少。 …… 自萧宁远受伤后,便一直在这织雪山庄养伤。 如今已是第三日。 清晨,玉姣刚去膳房取了饭菜端回来,尚未走到萧宁远的门口,便瞧见萧宁远的门外,站着几个人。 玉姣走近了一看。 便瞧见了薛玉容,领着季小娘,文馨,还有两个通房,站在门外。 那两个通房,是早些年的时候,老夫人留在萧宁远身边的,说是通房,但据说萧宁远并未宠过她们,是以,到现在连个正经的名分都没有。 其中一个叫做宝云,另外一个叫做丹锦。 玉姣也没想到,能在织雪山庄,看到薛玉容。 薛玉容这会儿也瞧见玉姣了。 四目相对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薛玉容把目光落在玉姣端着的饭菜身上,看了翠珠一眼,翠珠就过去端那饭菜。 玉姣皱眉,不打算松手。 但薛玉容这会儿已经开口了:“怎么?我这个大夫人来探望一下主君,帮主君做点事儿,还得看你的脸色了?” 玉姣无奈之下,只好松了手。 薛玉容领着翠珠往前方走去,在萧宁远的卧房外面,轻轻扣门。 萧宁远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进来。” 薛玉容推门而入,正瞧见萧宁远背对着他更衣,她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为萧宁远环上腰带。 萧宁远摁住了那双手,含笑道:“怎么才来?” 第184章 殷勤 薛玉容也没想到,萧宁远对自己这般热情,顿时欣喜起来。 “主君,你……很想妾来吗?”薛玉容的声音微微颤抖,满是欢喜。 萧宁远听到这声音,脸色一沉,直接松开了薛玉容的手。 薛玉容只觉得自己的手上一空,刚才还被她抱住后腰的萧宁远,此时已经转过身来,冷眼看向她:“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这一句话,如同尖锐的刺一样,直接戳到了薛玉容的心中。 薛玉容觉得心口闷疼。 不是自己,还是谁? 想也知道了! 定是薛玉姣那个贱人! 薛玉容强撑着整理好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格外贤淑:“听闻主君受伤,母亲很是担心,特意遣我来照顾主君……” 薛玉容先拉了老夫人出来。 接着微微一顿又道:“就算是老夫人不说,妾也是担心主君。” “主君伤到了何处?可严重?”薛玉容满脸关心,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想伸手去查看萧宁远的伤处。 萧宁远皱了皱眉,薛玉容就顿住了脚步,不敢上前。 萧宁远神色淡淡:“我没什么大碍。” 说着,萧宁远便走到桌子旁坐下。 薛玉容忙不迭地,帮着萧宁远把饭菜摆好。 萧宁远皱眉看向薛玉容:“玉姣呢?” 薛玉容温声道:“玉姣妹妹伺候主君,瞧着憔悴了不少,妾如今既然来了,便让玉姣妹妹好好去睡上一觉。” 萧宁远拧眉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抿唇:“妾知道,主君总担心,我会对玉姣不利,可……她终究是我的妹妹,而且现在就在主君的眼皮子下,她能出什么事情?我只是想着她能休息一下。” 萧宁远的眉宇舒展开来。 薛玉容到底是萧宁远的正室,大多数情况下,只要薛玉容安分守己,萧宁远都愿意给足薛玉容体面。 薛玉容见萧宁远已经开始动筷。 便对翠珠说道:“告诉季小娘她们,先去休息,主君这有我便可。” 翠珠点头出去。 薛玉容则是解释了一句:“这次一起来的,还有府上其他姐妹……至于白侧夫人和孟侧夫人,她们有身孕,我便让她们在府上安胎,主君,你瞧这样安排可好?” 萧宁远淡淡地道:“知道了。” 薛玉容见萧宁远的态度不咸不淡,微微抿唇,但还是保持着欢喜和热情的,为萧宁远布菜。 “主君,多吃一些。” …… 翠珠出来传话。 “大家散了吧,主君那有夫人陪着,暂且不用任何人。”翠珠说话的时候,强调了一下任何人,并且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微微一笑,并不意外。 薛玉容来了,萧宁远总不可能理都不理,只要薛玉容一日没被休,那就一日是妻。 她目前为止,也不想让萧宁远传出宠妾灭妻的名声,尤其是那个妾,还是自己。 大家可以自行散去了,气氛就活络了不少。 那两个通房,和玉姣行了礼,便低调地离去,至于文馨……看了玉姣一眼,也不敢和玉姣说话。 她如今和玉姣,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毕竟之前她可是为孟侧夫人做了伪证。 眼瞧着文馨快步走开。 季小娘则是热情地走到玉姣的跟前,左右看了看,便小声解释着:“这雪大风冷的,我本也不想来的……但大夫人发话了,我也没法子。”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主君带着玉侧夫人来织雪山庄,那就是想共度良宵的。 就算是受了伤,主君也不曾让府上派人过来,就说明主君现下,还是只想和玉侧夫人待在一起。 大夫人自己想来瞧主君,坏主君的兴致就算了,还把她们这一伙子人拉来,这不是白白的惹人嫌吗? 玉姣也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侍妾,怕也没什么选择权,多半儿都是那薛玉容做主带来的。 薛玉容这是怕自己来了,惹萧宁远厌烦,所以故意拉上所有人……为的,就是来分玉姣的宠。 尤其是瞧见她把那两个通房都带来了。 目的就更明显了。 就算是不能分宠,也得给玉姣添堵。 玉姣闻言并未表现出对任何人的不满,反而含笑道:“季姐姐不必多虑。” 说着,玉姣便热络道:“想来主君这会儿,也不需要我们服侍,这织雪山庄的雪景甚美,不如我带着季姐姐赏上一赏?” 季小娘闻言,瞬间就欢喜了起来。 “那就有劳玉侧夫人了。”季小娘唤起玉姣来,格外客气。 织雪山庄的雪,如今更大了几分。 正是清晨,路上的积雪还没有来得及清扫完毕,白白皑皑煞是好看。 季小娘忍不住感慨:“我早便听闻这织雪山庄了,可是在你之前,主君从未带任何侍妾来过此处……可见玉侧夫人在主君心中,是独一份的。” 玉姣微笑着道:“姐姐说笑了,这不,如今我们不都在织雪山庄中吗?” 季小娘笑了笑,是啊,大家是都在织雪山庄了,可是她们算是厚脸皮自己过来的,还不知道主君瞧见她们,是否会高兴呢! 玉姣领着季小娘在织雪山庄之中绕了一会儿后,便吩咐小厮给季小娘准备住处。 末了的时候,她喊住了那小厮:“等等。” 她本来是和萧宁远宿在一处的,可如今薛玉容来了。 这一时间……她倒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住,不说晚上,便说现在……她便无处可去。 总也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接着吩咐小厮:“再多准备一间房吧。” 有没有他的时候,她都要过的很好。 萧宁远用过饭,便拿了一卷书在一旁看着,看不知道多久,萧宁远一抬头,便看到薛玉容正坐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萧宁远微微皱眉:“你怎么还在这?” 薛玉容把自己眼中的狼狈隐藏了起来,这才端着姿态,微笑道:“玉姣妹妹去休息了,主君的身边也没个人服侍,妾就留了下来……” 萧宁远开口道:“你从府上来,应该也很累吧?且去歇着吧,我这不需要人。” 薛玉容很想留下来,但欲言又止。 萧宁远已经这样说了,她只能离开。 玉姣也难得清闲,独自在一间屋子里面,刚靠在床上眯了一会儿,便听到门被扣响。 第185章 真情 玉姣把门打开。 便瞧见藏冬站在她的门外。 “主君请您过去。”藏冬很是客气。 …… 玉姣推开萧宁远屋门的时候,就瞧见萧宁远正坐在那看书。 他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向玉姣。 “姣姣。”萧宁远喊着玉姣。 玉姣微笑着走到跟前去:“主君重伤未愈,还是不要太操劳了。” 玉姣一边说,就一边把萧宁远手中的书夺去。 萧宁远的手上一空,就无奈地看向玉姣……玉姣对自己的胆子越发的大了,不过他喜欢这样真实,不拘谨的她。 萧宁远把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温声道:“本想让你多歇歇,可你不在这,我又惦记的很,这便让你过来了。” 玉姣闻着萧宁远身上,那股子不属于自己的香气,唇角微微扬起。 话说的到是好听,但瞧着这样子,刚才也和薛玉容接触过了吧? 萧宁远和薛玉容之间是有嫌隙没错,但……她入府后,萧宁远每逢初一十五的,若非特殊情况,都是会去薛玉容的屋子里面。 如今两个人若是有什么亲密的事情发生,倒也不奇怪。 玉姣虽然察觉到了,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反而欢喜道:“主君什么时候想妾了,差人告诉妾一声,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妾也得来主君的身边!” 萧宁远伸手摸了摸玉姣的头,眉眼都跟着舒展:“要是天上下刀子,我可舍不得姣姣冒险过来。” 玉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我有些困倦了,陪我躺一会儿。”萧宁远说着,就拉着玉姣到床榻上去。 自从萧宁远受伤后,萧宁远说睡觉,那就是真的睡觉。 他把玉姣拢在自己的怀中,沉沉睡去。 …… 此时的薛玉容,正坐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内。 她的身上穿了一身酱红色的衣服,看着格外端庄贵气,到是有当家夫人的气派。 翠珠在她的下首禀告着:“夫人,主君让藏冬请了玉侧夫人过去。” 薛玉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主君把自己赶出去,竟直接传了玉姣过去。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她在这伯爵府,怕是都没脸面了! 她神色狰狞,用手握拳,重重地锤向了桌子,恨声道:“薛玉姣!你敢踩在我头上放肆,我定要让你好看!” 此时的薛玉容很是后悔。 如果早知道有今日,她当初说什么,也不可能引狼入室,叫玉姣入府! 如今这孩子没生下来就算了,她反倒是把主君的心拢了去! 从前那孟侧夫人恃宠而骄也就罢了,好歹出身好,可是这薛玉姣凭什么?她不就是永昌侯府,一个歌姬生的小贱人吗? …… 小睡后,便到了午膳的时候。 玉姣一边服侍萧宁远更衣,一边温声道:“主君,今日府上不少姐妹都来了织雪山庄,不如就趁着午膳的时候,让她们来见一见主君。” 萧宁远此时正配合着玉姣给自己系腰带的动作,这会儿他摁住玉姣的手,转头看向玉姣,诧异道:“你希望本伯去见别的女人?” 玉姣有些委屈地看向萧宁远:“妾自然舍不得主君,也想独自霸占着主君……可若主君不见大家,传回伯爵府上,怕是有人会说妾专横跋扈,她们因关心主君的身体,特意来见主君,可妾却霸着主君……” 玉姣说的是实话。 她自然想让萧宁远把自己放在心上独宠。 但独宠,随之而来的,就是所有人的针对。 而且她还是想有个贤良和善的名声……这个名声暂时看起来,是没什么用。 可若是往长远想。 一个贤良和善的侧夫人,远远要比妖娆惑主的艳妾,走的路要远。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萧宁远这个人,而是……其他的东西。 萧宁远听了玉姣这话,心中暗道,玉姣这是胆小习惯了,连恃宠而骄都不会。 若是换做一般的女子,被自己这样宠着,如何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萧宁远有些心疼地看了玉姣一眼,顺着玉姣的意思:“那便依着我们贤良大度的玉侧夫人的意思。” 萧宁远微微一顿:“只不过,侧夫人可不要吃醋才好。” 玉姣笑了笑:“只要主君的心中有我,我就不怕!” 萧宁远看向玉姣。 玉姣眸光潋滟,声音轻缓:“那主君……心中有妾吗?” 萧宁远盯着玉姣看着,目光深邃,里面好似有流云涌动,层层峦峦。 玉姣以为萧宁远不会回答自己,或者是自己想多了……萧宁远这种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把她放在心中? 便是此时,萧宁远颔首:“嗯。” 淡淡一个嗯字,玉姣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但她知道,自己没听错。 萧宁远的确是回了自己。 她的脸上,顿时绽出欣喜的笑容,欢喜地扑到萧宁远的怀中,主动对着萧宁远的脸颊,亲吻了一下。 不等着萧宁远反应过来,怀中的少女已如精灵一样,抽身而出,推开门,欢喜道:“去请大夫人,以及众位姐姐过来,便说是主君请她们一起用午膳。” …… 这会儿所有人,都在薛玉容的屋内饮茶。 薛玉容温声道:“本想着,让大家一起来服侍主君的,可如今主君的身边有玉侧夫人伺候,倒也用不着大家……” 说到这,薛玉容一脸愧疚道:“倒是辛苦大家跑这一次了,连主君的面都没见到。” 文馨连忙道:“这又不怪夫人,要怪就怪那玉侧夫人仗着主君的宠爱,霸占了主君。” 说到这,文馨就看着季小娘说道:“季姐姐,你说是不是啊?我今天还看到,你同那玉侧夫人一起赏雪了呢,瞧着你们姐妹情深的,难道她没带着你去见主君吗?” 季小娘的神色有些尴尬,含糊道:“妾来这,就是凑个人数的……见不见主君,其实不打紧的……” 季小娘尚且不敢说什么,那两个通房更是把头低得很低,生怕被人注意到。 薛玉容听到季小娘这样说,心中来了无名火,这季小娘简直就是胸大无志,除了那妖娆的身段,一无是处! 好在文馨刚才那番话,让她颇为满意。 薛玉容正色道:“大家也不必委屈,等着回府后,我定会请老夫人,为大家主持公道。” 她心中暗道,等着回府,她便向玉姣发难,说玉姣独占主君宠爱! 今天跟她来的这些女人是废物,可是伯爵府的后宅之中,可还有两位有孕的侧夫人!尤其是……还有一位老夫人。 想来老夫人,也不想自己的儿子,独宠一个狐媚子吧? 第186章 贤良 薛玉容一脸大义凛然,准备为众人做主的神色。 文馨顺杆就爬:“夫人待我等的恩情,我等感恩涕零。” 便在此时,藏冬过来传话:“主君请夫人,以及众位小娘过去。” 薛玉容微微一怔:“你没说错吧?主君请我们过去?” 藏冬疑惑地看向薛玉容:“夫人这是……何意?” 薛玉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有些过于情绪外露了,连忙温声道:“我的意思是……主君那不是有玉侧夫人陪伴吗?怎么还要我们过去?” 藏冬含笑道:“正是玉侧夫人体恤大家辛苦来了这织雪山庄,所以求了主君同大家一起用膳。” 薛玉容:“……” 她刚起了用玉姣专横跋扈的由头,来对付玉姣的想法,玉姣就主动让萧宁远来见大家! 她刚才那番想法,便是彻底站不住脚了。 没办法。 薛玉容虽然不想让玉姣有个贤良的名声,可这会儿还是得带着大家去见萧宁远。 …… 萧宁远穿戴整齐,坐在主位上,玉姣则是立在萧宁远的侧后方。 眼瞧着薛玉容领着几个女人进来。 萧宁远的目光,从这些人的身上扫过,瞧见文馨的时候,目光着重在文馨的身上停留了一瞬。 文馨发现萧宁远多注意自己,顿时羞红了脸。 众人行礼:“见过主君。” 萧宁远温声道:“既然都到了,便一起用饭吧。” 薛玉容满脸堆笑地走到萧宁远的身边,温声道:“主君,还是让妾来伺候主君吧。” 说完这话,薛玉容便挑衅地看向玉姣。 薛玉姣不是要装大度吗?她倒是要看看,薛玉姣能大度到什么地步! 玉姣微笑着走开,把萧宁远身边的位置让出来,然后坐到了季小娘的旁边。 吃饭的时候,大家话并不多。 但等着放下筷子,薛玉容便道:“主君,众位姐妹难得来一次,都想贴身照顾主君……您看,不如这下午,就让玉姣妹妹歇息一下,陪着妾下下棋说说话,也给其他姐妹一些照顾主君的机会可好?” 既然无法给玉姣安个专制跋扈的罪名,那便……让玉姣亲眼看着,主君的身边有其他的女人,给她添堵! 若是往常。 萧宁远定不会让薛玉容安排自己的事情。 但此时,萧宁远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开口了:“如此也好。” “文馨,你留下吧。”萧宁远继续道。 文馨刚才就发现,萧宁远注意到她了,此时又听萧宁远主动点了她的名字,她整个人都欢喜得和什么似的。 她纵然心思多,可当她得了萧宁远宠的时候,也难免得意忘形。 薛玉容也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的,就留了个人过来。 她抬头去看玉姣的神色,只见玉姣此时依旧满脸如沐春风一样的笑容,好似的刚才发生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一样。 薛玉容没从玉姣的脸上看出不高兴的神色来,便有些失望。 只能心中暗道,玉姣这个贱人,肯定是在强颜欢笑! 萧宁远既然留了别人下来,玉姣也不可能在这碍眼。 此时就起身道:“主君,既然有文小娘照顾您,那我便告退了……至于和大夫人下棋饮茶,也不必了,妾想好好歇息一下。” 萧宁远温声道:“好。” 玉姣往外走去。 文馨便得意道:“玉侧夫人,你且放心,妾定会好好照顾主君的。” 玉姣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往外走去。 等着出了院子,薛玉容就喊住了玉姣:“薛玉姣!” 玉姣定住脚步,看向薛玉容,含笑道:“嫡姐唤我,有什么事情吗?” 薛玉容最是不喜玉姣喊她嫡姐,可玉姣此时偏偏要喊,左右……能给薛玉容添堵,何乐而不为? 薛玉容盯着玉姣,似笑非笑:“我就是想提醒你,莫觉得,自己得了主君的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瞧,主君还是念着旧情的……这不,文馨就留在了主君的身边伺候?”薛玉容笑道。 玉姣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薛玉容一眼,然后道:“你是这样想的吗?当真是……没脑子。” 薛玉容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你说谁没脑子呢?” 玉姣顿时微笑了起来:“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没说什么。” 薛玉容咬牙道:“翠珠,把这个贱人擒住,给我掌嘴!” 玉姣站在那,不卑不亢:“嫡姐,你可想好了,你今日若是打了我,可就是往我的手中,给我送把柄。” 薛玉容恨不得将眼前的玉姣生吞活剥了,但此时她也只能克制着自己。 她的确不能在萧宁远的眼皮子下对玉姣动手。 不然,倒霉的一定是她。 “你少得意!主君今日肯让文馨伺候,就说明主君根本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太把自己当个东西!”薛玉容恨声道。 此时玉姣已经离开了。 根本就没有理会薛玉容的意思。 反倒是那文馨,独自留下来后,此时正一脸娇羞地看向萧宁远。 主君已经很久没让她贴身伺候了,今日的事情,着实让她惊喜。 “主君……”文馨温声道。 萧宁远看向文馨,似笑非笑,忽然间问了一句:“文馨,你跟在跟伯身边,已经有很多年头了。” 文馨见萧宁远开始追忆往昔,更是欢喜,这会儿就娇羞道:“是啊……好些年了。” “主君回京之前,妾就是主君的丫鬟,主君回来后,妾就做了主君的通房……一晃竟然过去了这么许多年。”提及往事,文馨满脸地追忆。 她也大着胆子,靠近萧宁远,见萧宁远并未阻止,她便伸手去拉萧宁远的衣服:“主君,你伤到了何处?让妾瞧瞧……” 便是此时。 萧宁远猛然一用力,将文馨推了出去,文馨猝不及防地跌倒在地上,此时不敢相信地看向萧宁远:“主君?” 第187章 发落 萧宁远盯着文馨打量着,这种打量,让文馨分外紧张。 她的神色之中,有些慌乱和不安:“主……主君……是妾……做错什么事情了吗?” 萧宁远冷声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文馨听了这话,心头一紧。 此时她已经意识到了,萧宁远留她下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宠幸她,而是因为某个事情要发落她! 她的眼中蕴满了泪水,此时楚楚可怜地看向萧宁远。 “主君……妾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如果妾真做错了,妾一定会改!”文馨的语气格外卑微。 萧宁远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扬声吩咐:“来人!” 藏冬连忙进来。 萧宁远继续吩咐着:“文馨忤逆本伯,送到西山下的田庄去反思己过。” 文馨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呆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地看向萧宁远……忤逆?她什么时候忤逆了? 而且西山田庄,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自己若是被送到那种地方,那就等于是伯爵府的弃子了。 说是反思己过,可很有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文馨脸色煞白地看向萧宁远:“主君,求主君饶了妾,妾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何处……” 文馨也明白了,自己今日被罚,错不在忤逆,她今日何来的忤逆?这应当是在别的事情上,她惹了主君不快,主君随意找了由头发落她呢! 萧宁远冷漠地看了文馨一眼,眼神之中没有半点怜悯。 “带下去。”萧宁远摆摆手。 藏冬过来,伸手拉住了文馨的手臂,将文馨往外拖去。 文馨一把甩开了藏冬,跪在了地上:“求主君饶了妾这一次,妾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绝不再犯错。” 萧宁远冷冰冰地道:“事到如今,你尚且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还想让我饶了你?” “藏冬,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萧宁远吩咐着。 文馨泪流满面:“主君……从很早之前我就跟在您的身边了啊!我可是您身边伺候的老人!求您念着旧情,留我下来……” 萧宁远似笑非笑:“若非念着旧情,本伯爷不可能留你到今日。” 他并非无情之人。 纵然谈不上情爱,可府上这些人,他都尽力厚待,可文馨做的事情,实在是触及底线。 藏冬把文馨拉了出去。 到了屋外,文馨终于忍不住地痛哭了起来,看向眼前的藏冬,质问道:“藏冬,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主君如此待我?” “我分明什么都没做错……”文馨的双目赤红。 “是不是玉侧夫人不喜欢我,所以在主君面前说了什么?”文馨盯着藏冬问道。 藏冬和文馨两个人,到底是从前一起服侍过萧宁远的。 藏冬听了这话,这会儿虽然不耐烦,但还是冷声道:“文小娘,你够了!玉侧夫人从未在主君面前说过你的不是。” 藏冬拉着文馨往外走去。 恰逢玉姣和薛玉容两个人正好分开,文馨看到玉姣,就一把推开了藏冬,跑到玉姣的跟前:“玉侧夫人!你到底和主君说了什么?” 刚才藏冬虽然已经否认了此时。 但文馨就是笃定,一定是玉姣动了手脚。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也往前走了几步,瞥了文馨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文馨连忙跪在地上,看向薛玉容哀声恳求:“夫人,求您救救我!” 薛玉容皱眉:“主君不是留你在身边伺候吗?如今这是……” 玉姣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地看向文馨,好似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夫人,文小娘冲撞主君,主君命我送她去西山庄子。”藏冬拱手道。 薛玉容听了这话,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主君要把文馨送走?” 若是往常,有这种好事儿,她一定很高兴,但今日……她的心中也不免起了几分疑惑。 藏冬点头,说着拉起文馨,便要将文馨带走。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便喊道:“等等。” 藏冬还是敬重这个夫人的,这会儿就放开了文馨。 薛玉容看向文馨,问道:“你刚才说……玉侧夫人和主君说了什么?那又是怎么回事?” 文馨看向薛玉容,哽咽道:“主君今日发落我,定是玉侧夫人说了我的坏话……” “玉侧夫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来害我!”文馨看着玉姣大声道。 玉姣听了这话,好笑地看向文馨:“文小娘,你这话说得,把主君当什么了?” “就算是真说了什么,主君这般英明的人,又怎么会因为我几句话,就真的去发落府上的妾室?”玉姣继续道。 “难道你是说……主君很昏昧?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处置你?”玉姣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文馨被玉姣这话说的,神色慌乱了起来:“我……我没说主君昏昧,这是你说的!” 玉姣看向文馨,声音冷了起来:“至于你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不妨想想,主君离府之前,你做了什么!” 文馨怔了一下。 她做了什么? 她……帮着孟侧夫人,指认了玉姣推搡孟侧夫人。 可若是因为这件事的话,主君不是已经说,这就是个误会吗?主君没有责罚玉姣这个贱人,也没有责罚孟侧夫人,怎么偏偏罚到她的身上? 玉姣见文馨那神色,便知道文馨还想不通这里面的关键。 她轻笑了一声,只觉得文馨挺聪明一个人,如今竟然也当局者迷。 在这件事上,萧宁远舍不得处置孟侧夫人,那是必然的。 谁让孟侧夫人有个好兄长,如今又有身孕? 萧宁远自然也不可能处置无错的她。 但这件事,真的会因为一句误会就过去吗?并不会。 文馨自以为,她也能在这件事上全身而退……却高估了,她在萧宁远心中的地位。 萧宁远处置文馨,玉姣一点也不意外。 一来,可以借此敲打孟侧夫人,二来,也算给她一个交代。 当然,文馨被处置,也不算冤枉。 要怪,就只能怪文馨机关算尽,却被脑子里面的嫉妒,冲昏了头脑。 若非嫉妒,文馨这样聪明的人,又何至于主动招惹她?如今倒是遭了报应。 玉姣不想和文馨纠缠,这会儿就打算转身离开,但离开之前……玉姣盯着薛玉容说了一句:“嫡姐大可以为了自己贤良的名声,为文馨求情。” 说到这,她微微一顿:“只不过……我好心提醒嫡姐一句,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惹主君不快。” 第188章 独宠 玉姣说完,便拂袖离去。 剩下薛玉容站在那,文馨又一次,跪在薛玉容的面前,恳求道:“求夫人救我一次,夫人只要救了我……夫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文馨就匍匐着,往前跪爬,抓住了薛玉容的裙摆。 薛玉容嫌弃地把自己的衣服扯出来。 看着藏冬吩咐着:“藏冬,主君不是让你把她送到庄子里面吗?还留她在这作甚?” 说完薛玉容就也转身离去。 剩下文馨一个人,只觉得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跪坐在了地上。 藏冬看着这样绝望的文馨,声音冷漠:“我早便提醒过你的,安分一些,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早些年,文馨还没有做萧宁远通房的时候。 他就提醒过文馨。 主君这个人对属下很好,若是她想长久地留在主君的身边,那就不要有不该有的心思,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丫鬟,以后定会有前程。 是文馨自己头脑不清楚。 傍晚。 薛玉容端着一碗羹汤,走到了萧宁远的卧房里面。 萧宁远瞧见是薛玉容来,微微皱眉。 薛玉容察觉到萧宁远的不喜,连忙耐心解释着:“主君有伤在身,身边总得有个人伺候……妾不请自来,主君莫要厌弃。” 萧宁远看向薛玉容,冷声道:“退下吧。” 薛玉容怔了一下,明显不想离开:“主君……” 萧宁远冷眸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的心头一紧,但这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主君,你可是还想宠着玉姣?我知道玉姣这丫头得你宠爱,但您也不能太宠她了……” 萧宁远玩味地看了薛玉容一眼:“这不是夫人所盼望的吗?” 薛玉容的心中一梗。 她的眼神泛红:“我知道主君埋怨我当初设计你,但……我那也是没了法子……” 很显然,萧宁远不想听薛玉容在自己这哭哭啼啼,于是又一次沉声道:“下去!” 薛玉容还想说话。 但一抬头,就看到萧宁远正冷漠地看向自己……她的眼睛一红,就低着头往外走去。 眼瞧着薛玉容走出去了。 藏冬便进来,看着萧宁远问道:“主君,可要传玉侧夫人过来?” 萧宁远道:“天气冷寒,莫要让她过来了。” 说话间,萧宁远就走到门口,随手拿起挂在那的大氅,披了上来,大步往外走去。 藏冬瞧见这一幕,连忙劝道:“主君,您身上还有伤……” 萧宁远仿若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去,不多时,就来到一间屋舍的外面。 玉姣喜静,所以让下人给自己安排的地方,倒也远离其他人。 她这次出门没带春枝,如果她一个人在屋子里面,倒也显得冷清。 外面似又开始刮风下雪。 她一个人缩在被子里面,屋子里面明明不冷……可不知道为何,她就觉得有些寒凉。 她自嘲地笑了笑。 倒是她被萧宁远宠了几日,险些忘了,萧宁远的身边从来都不止自己一个人,如今她倒是不习惯自己独处了。 “笃笃笃……” 外面传来叩门的声音。 玉姣几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笃笃笃……” 叩门的声音还在响起。 玉姣有些警惕地问:“谁?” “我。”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玉姣微微一愣,眼神之中满是不敢相信,接着就赤足下了地,往门口飞奔而去。 吱嘎一声,门被打开。 身穿黑色大氅,头上和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花的冷俊男人,就站在她的门口。 外面,是凛冽的风雪,屋内是红烛摇曳,暖香暗生。 萧宁远注意到玉姣已经换上了寝衣,他的目光往下一扫,便注意到玉姣是赤足下地的,这会儿一伸手,打横将玉姣抱起。 萧宁远抱着玉姣,往床上走去。 藏冬则是识趣的,帮萧宁远关上了门。 玉姣紧张地抓着萧宁远胸前的衣服,低声道:“主君,小心,您还有伤,我自己能走。” 萧宁远含笑把玉姣放下。 这才解开大氅,等着身上的冷气散掉了,萧宁远才又一次,走到床边,看向靠在床头的玉姣。 她只穿了一件素白色的寝袍,墨缎一样的头发,从她的肩头蜿蜒而下,虽未着点妆,多了几分素净……但还是难掩那妖娆明媚。 萧宁远坐在玉姣的旁边,温声道:“怎么一个人歇下了?” 玉姣抿唇,低声道:“想着主君那边,定有别的姐妹服侍,妾……便没过去。” 玉姣微微一顿,有些惊喜地看向萧宁远:“只是没想到,主君竟然来了。” 萧宁远听了这话,把玉姣揽在自己的怀中,温声道:“想着风大雪重,夜色寂寂,怕你一个人会害怕。” …… 转日。 风雪未停。 薛玉容领着季小娘还有两个通房,一大早就出现在玉姣的屋外。 藏冬的通传声响起:“主君,夫人来了。” 萧宁远看着自己怀中还在沉睡的玉姣,正想开口把人打发了,就见玉姣缓缓睁开眼睛。 “主君,怎么了?”玉姣问道。 “薛玉容领人过来请安。”萧宁远皱眉道。 “你继续睡吧,我这便将人打发了。”萧宁远开口道。 玉姣连忙起身:“主君,千万不要这样……妾这就起来。”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妾可不想让人觉得,妾勾了主君,叫主君冷漠大夫人。” 萧宁远听了这话,想到玉姣素来谨小慎微,在各种事情上从不愿出风头,这会儿便没说什么,自己也起身穿衣。 等着两个人穿戴整齐了。 才让人把薛玉容等人传了进来。 薛玉容进来后,便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眼神之中是难掩的妒意。 主君昨夜把她打发了,竟然亲自来了玉姣这个小贱人身边! 这置她于何地? 第189章 归府 薛玉容克制着眼中的恨色,对着萧宁远请安。 众人纷纷行礼:“见过主君。” 萧宁远看向薛玉容,声音之中叫人听不出喜怒:“这么大的雪,怎还带着大家过来请安?” 薛玉容微微一笑,满脸端庄大娘子的贤淑。 她自然不可能告诉萧宁远。 今日她带大家来给萧宁远请安,便是想让所有人都瞧瞧,这个狐媚的东西是怎么魅惑人的! 她正色道:“众位姐妹都关心主君的伤情,便央着妾带她们来请安。” 说到这,薛玉容便道:“主君如今有伤在身,还请主君珍重身体,万不可以纵身享乐。” 玉姣闻言瞥了薛玉容一眼。 此时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薛玉容出身好,模样也不算差,萧宁远对薛玉容也算敬重,为何薛玉容还不得萧宁远宠爱? 这话一说,别说萧宁远和她昨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依偎着睡觉。 就算是真发生什么了。 萧宁远这般身份的人,又怎么会允许旁人对自己的事情指摘。 要知道,萧宁远和永昌侯可不一样! 她的父亲永昌侯,在后宅之中,是个软耳朵,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李氏说什么是什么。 可萧宁远不一样。 萧宁远人昔日是个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如何能容一个后宅女子,对自己的事情加以约束? 薛玉容看惯了李氏在永昌侯府的姿态,虽然说如今收敛了不少,可是言行举止中,总是不经意流露出来一些招惹厌恶的样子来。 萧宁远看向薛玉容的目光冷了下来:“有劳夫人关心了。” 薛玉容见萧宁远顺着自己的意思说了话,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 殊不知,萧宁远不过是在人前,给彼此体面罢了。 她觉得自己得到了,但其实是失去了。 她得到了一时痛快,却一点点的永远的失去了萧宁远对她本就没有几分的情分。 本来萧宁远是想等着伤彻底好转,再回伯爵府的。 可薛玉容带着好几个后宅的女人一来,尤其是薛玉容,总是不停的找机会,自己出现在萧宁远的身边,或者是派其他人去侍奉萧宁远。 到是让萧宁远有几分恼怒。 他来这织雪山庄,一来是他想离府静一静,二来是想补偿玉姣受的委屈,带着玉姣出来散心。 可没想到刚到,就遇到了刺杀的事情。 如今再让薛玉容这么一扰。 萧宁远便没了心思继续在这待,直接吩咐了下去。 “准备车马,稍后便回府。”萧宁远吩咐着。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 …… 织雪山庄的马厩。 下人们已经套好了三辆马车,并在马车内烧了炭炉。 玉姣和薛玉容等人,此时立在马车的附近等待着。 稍等了一会儿,便是萧宁远缓步走来。 萧宁远走到一辆马车的跟前,薛玉容连忙殷勤地伸出手来,搀扶萧宁远。 萧宁远上马车后,薛玉容便准备上马车。 可谁知道,此时萧宁远对着玉姣站着的方向伸出手来:“姣姣,过来。” 玉姣刚才见薛玉容殷勤地照顾萧宁远,便自觉地站在了一旁,打算一会儿和季小娘同乘,可没想到……此时萧宁远竟然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尤其是薛玉容,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萧宁远,然后就冷眼盯着玉姣。 玉姣微微沉默了一下,便含笑看向萧宁远,走到了马车的旁边,并把手搭在了萧宁远的手上。 微微一借力,玉姣便被萧宁远带到了马车上。 萧宁远拉着玉姣的手,将玉姣带到了马车内。 马车厚重的帘子被放下。 薛玉容站在马车的旁边,只觉得无形之中,好像有人扇了自己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直到萧宁远的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薛玉容才回过神来一般的,上了后方的马车,至于季小娘和两个通房……则是同乘了另外一辆车。 玉姣此时正靠在萧宁远的怀中,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忐忑不安。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的不自在,便问:“怎么了?” 玉姣小声道:“主君这样疼我,我心中本该高兴的,可不知道为何,妾有些惶恐,妾总觉得……自己当不起主君这般的厚爱。。” 萧宁远忍俊不禁:“别人都巴不得能得到我的宠爱,你倒好,竟然觉得惶恐。”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不过你以后,也得学会习惯。” 玉姣听了这话,怔了一下,习惯?萧宁远这意思是……告诉她,以后会一直宠着她吗? 雪很大。 马车行驶起来的时候有些吃力。 轮毂压过雪,传来吱嘎作响的声音,倒是催眠。 等着玉姣小睡醒过来的时候,掀开马车的帘子一看,却已经到了伯爵府附近。 玉姣有些失神……又要回到这伯爵府了啊。 也不知道这辈子,她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见玉姣似乎有些不开心,萧宁远便温声道:“知道你这次没玩痛快,不过不要紧,我们来日方长……” 等他伤好了,自会再带着玉姣出去散心。 玉姣收回神思,微笑着看向萧宁远:“主君待我真好。” 萧宁远含笑道不语。 一行人刚下车,便看到慈心院的周嬷嬷站在门口,瞧着那样子似乎等了许久了。 萧宁远回府之前,是差人往府中送了信的,主要是方便下人们把屋子里面的用品收拾好。 所以老夫人也知道,萧宁远要回府了。 周嬷嬷看到萧宁远,便行礼道:“主君,老夫人听闻您受了伤,很是担心,请您过去。” 玉姣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听说萧宁远受伤了,怎么还要萧宁远亲自过去,难道不应该是当母亲的过来瞧瞧吗? 不过这件事,倒也容不得她说什么,她也不想把自己牵扯到,萧宁远和萧老夫人复杂的母子感情之中。 萧宁远微微颔首,正要回头吩咐其他人先回去。 就见周嬷嬷看向玉姣,一板一眼地说道:“玉侧夫人,老夫人也请您同去。”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一沉。 老夫人可不太喜欢自己,上次还警告自己不可以狐媚萧宁远,如今自己和萧宁远去了织雪山庄,萧宁远又受了伤,老夫人不会发落她吧? 玉姣的神色有些局促和紧张。 此时萧宁远隔着宽大的衣袖,拉住了玉姣的手,温声道:“既然母亲想见我们,那我们便一起同去。” 薛玉容幸灾乐祸地看向玉姣,暗道,老夫人这次肯定会问责玉姣……她正好去看个笑话。 这样想着,薛玉容便开口道:“妾也两日没给老夫人请安了,也一起去吧。” 萧宁远瞥了薛玉容一眼并未言语,总不能拦着薛玉容去给老夫人请安。 众人刚到了慈心院。 便能听到,屋中时不时地传来叶灵秀和薛婉的说话声,以及萧老夫人的笑声。 等着大家一起进去的时候,屋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萧老夫人的脸上也不见了半点笑意,此时满脸威严地看向众人。 第190章 维护 “见过母亲。”萧宁远和薛玉容行礼。 玉姣此时也行礼:“见过老夫人。” 她此时可不敢托大喊母亲。 免得叫老夫人斥责,到时候岂不是自己找难堪? 萧老夫人瞥了众人一眼,然后看向萧宁道:“听闻你受伤了,可要紧?” 不等着萧宁远回答。 叶灵秀就紧张地问道:“表兄,你伤在了何处?严重吗?” 萧宁远看向萧老夫人,开口道:“多谢母亲关心,不过是一些小伤,不打紧的。” 萧老夫人则是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又道:“据说你是和玉侧夫人在一起的时候受的伤。” 萧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微微一沉,玉姣听了只觉得心头一紧,很是不安。 萧老夫人本就看自己不顺眼……今日这是要对自己发难了吧? 此时薛玉容幸灾乐祸地看向了玉姣,叫你嚣张,如今要遭报应了吧? 萧宁远道:“是儿子拉着玉侧夫人去狩猎,不曾想遇到贼人,一时失手被贼人所伤,亏了玉侧夫人这几日的悉心照顾,儿子才能恢复。” 萧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玉姣一眼,开口道:“到我跟前来。” 玉姣不敢去看萧宁远,免得叫那老夫人多心,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等着到了老夫人跟前,那老夫人便拉起了玉姣的手,把自己手中的一个镯子,直接戴在了玉姣的手腕上。 接着老夫人含笑道:“以后你便和其他人一起,喊我母亲,也时常到我这慈心院来走一走。” 玉姣连忙跪地谢恩:“多谢老夫人厚爱。” 萧老夫人见玉姣一脸惶恐和激动,似笑非笑。 到底是年轻了一些……喜形于色的。 此时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玉姣把眼神之中的疑惑隐去……老夫人上次见自己,分明就不是这个态度。 如今,怎么来了这么大的转变? 要么是当着萧宁远的面,老夫人还要维持慈爱的模样。 要么就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面对老夫人突如其来的示好,玉姣还保持着清醒,倒是薛玉容被气了个不轻。 她本以为今日老夫人会责怪玉姣没有照顾好萧宁远,可万万没想到,老夫人这意思……竟是直接承认了玉姣的身份! 老夫人继续道:“好了,我既瞧过你,见你平安无事,便也放心了,回去吧。” 萧宁远拱手,领着众人往外走去。 等着大家都走了。 萧婉就忍不住地开口:“母亲刚才作何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那么客气?” 叶灵秀闻言也看向了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淡淡道:“你没瞧见吗?我才问了一句,你兄长就和护眼珠子一样的,把人护上了,我若是真发落她,你那兄长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 去揽月院的路上,萧宁远又被鹊儿喊到了葳蕤院。 玉姣就独自回了。 春枝和秋蘅两个丫鬟,看到玉姣的时候,分外激动。 “侧夫人!” “侧夫人!” “您终于回来了,奴婢们听说侧夫人和主君在一起遇到了刺杀,有没有哪里受伤?”春枝格外着急地打量着玉姣。 玉姣微笑道:“不用担心,我好着呢。” 秋蘅这会儿忍不住地说道:“大夫人带人去织雪山庄的时候,奴婢们也想跟着去了,但大夫人没有带奴婢们过去……” 玉姣听了这话,倒也不意外,薛玉容明面上没办法对付自己,便会再这种小事儿让为难自己,给自己使绊子。 入夜。 萧宁远独自一个人在止景斋的书房里面批阅公文。 藏冬进来,把茶水放下,看着萧宁远劝道:“主君,你身上还有伤呢,早些休息吧。” 萧宁远抬头往外看去,这才发现,天已经大黑了。 他先问了一句什么时辰,接着便道:“去请玉侧夫人过来。” 玉姣本以为,自己今天见不到萧宁远了,没想到天都黑了,藏冬亲自来请了人。 玉姣跟着藏冬,绕了一圈的路,便到了止景斋。 一进院子,玉姣就看到叶灵秀此时端着什么东西,站在萧宁远书房的门口。 玉姣往前走的脚步,顿时就停住了,此时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往前去也不是,走也不是的。 叶灵秀此时开口道:“表兄,姑母差我过来,给你送参汤。” 玉姣:“……” 这哪里是送参汤啊?这怕是来送身的。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打开了。 叶灵秀满脸欣喜地看向眼前俊美的男人:“表兄……” 萧宁远也不让叶灵秀进自己的书房,而是瞥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小厮,那小厮过来,直接把参汤接了过来。 萧宁远开口道:“往后送参汤这种事情,交给下人便是。” 叶灵秀手上一空,接着就娇羞地看着眼前的萧宁远:“能为表兄做些什么,是灵秀的荣幸。” “来人,送表姑娘回去。”萧宁远似乎没听出来叶灵秀的意思,而是冷声吩咐了下人。 叶灵秀看向萧宁远,忍不住地开口道:“表兄,灵秀有话要对你说。” 萧宁远抬眸,便瞧见正要往外走去的玉姣,开口喊了一句:“姣姣。” 玉姣本都打算走了,没想到让萧宁远喊住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尴尬道:“主君……” 第191章 小产 叶灵秀也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叶灵秀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不善。 玉姣不想沾惹这是非,但此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萧宁远的身边走来。 “见过主君,见过叶姑娘。”玉姣行礼。 便是此时,萧宁远拉起了玉姣的手,皱眉道:“怎么不多穿一些?仔细着了风寒。” 说着萧宁远就把玉姣往屋中拉去。 叶灵秀瞧见这一幕,神色格外狼狈,转身离去。 离去的时候,叶灵秀的眼中已经带起了泪水——她究竟哪里不好?连一个永昌侯府的庶女都比不过,表兄宁可对这个庶女,百般温柔,也不愿意给她一点好脸色。 止景斋的书房里,烧了上好的松香炭,屋子里面不只暖融融的,还带着淡淡的松香。 玉姣站在屋内,看向萧宁远,好奇道:“夜已经深了,主君喊妾来这书房做什么?” 该不会是……故意拿她刺激那叶灵秀吧? 那样的话,这桩买卖可划不来。 叶灵秀身后那是老夫人,自己惹叶灵秀不痛快,老夫人能让自己痛快了吗? 萧宁远见玉姣神色微闪,便猜到玉姣定是多想了,就解释道:“我唤你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其他人过来。” “本想着亲自去寻你,可还有一些公务没有处理完——便喊了姣姣过来给本伯红袖添香。” 萧宁远说着微微一顿:“至于今夜,你便在这歇下。” 玉姣便跪坐在桌案旁边,给萧宁远研墨。 不多时,门又一次被敲响。 这次来的是翠珠。 “主君,夫人差奴婢给你送些羹汤。”翠珠站在门口开口。 萧宁远皱眉,吩咐藏冬将东西端进来。 翠珠才走,鹊儿又过来,也送了一碗汤。 玉姣看着桌子上那一排三个不小的汤盅,悄悄地看了萧宁远一眼,这难道就是……当主君的烦恼吗? 这么多的汤,萧宁远除非是水牛转世,不然如何能喝完? 便是此时,门外又一次传来了动静。 “主君,侧夫人吩咐奴婢给您送一碗羹汤……”门外说话的人,是染霜。 玉姣:“……” 如此一来,萧宁远的桌案上,便有了四份汤。 玉姣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抿唇笑了起来。 萧宁远抬眸看向玉姣,冷声问道:“好笑吗?” 玉姣连忙止住笑意,正色道:“倒是妾疏忽,没有给主君准备羹汤……按说,我也给该主君煮一碗。”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便道:“天冷,你陪本伯饮一些。” 玉姣连忙拒绝:“主君,这不好吧?这是大家对主君的心意,我若是饮了……不合适。”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这些东西她们既然送来了,那就是本伯的了,本伯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玉姣眨了眨眼:“那妾便却之不恭了。” 玉姣正要动手。 萧宁远便开口道:“等等。” 玉姣有些疑惑。 萧宁远这是舍不得自己饮这汤了?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了叶灵秀送来的那份汤上,便开口吩咐了一句:“藏冬。” 藏冬从外面走进来,恭谨行礼:“主君。” 萧宁远伸手一指,指向了叶灵秀送来的那份羹汤,接着开口道:“将这份羹汤,给老夫人送去,便说天冷,请老夫人用汤。” 藏冬端着叶灵秀的汤出去。 玉姣忍不住地在心中感慨,这怕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啊。 等着藏冬离开,萧宁远便吩咐玉姣:“继续。” 玉姣拿起一只空碗,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也给萧宁远盛了一碗。 这一碗是薛玉容送来的人参黄芪鸡汤。 玉姣倒也不担心,薛玉容会想不开在里面投毒……这可是给萧宁远送的,除非薛玉容自己活腻歪了,才会这样子做。 于是玉姣便拿起小勺,轻轻地吹凉了一些,饮了一口。 味道很是香浓,看得出来,薛玉容在这上面用了不少的心思。 只是可惜,若是让薛玉容知道,如今她用了心思的汤,入了她的口,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想到这,玉姣觉得……入口的汤味道更美妙了几分。 能给薛玉容添堵,会让她的心中格外畅快。 …… 藏冬将汤送到了慈心院。 萧老夫人看到那汤,皱了皱眉,脸色就不太好看。 叶灵秀去送汤这件事,是她默许的,所以叶灵秀才敢用她的名义送汤过去。 如今萧宁远差人送了一碗汤回来,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叶灵秀送去的那份。 如今这汤被送回来了…… 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便是萧宁远不满意这门亲。 萧老夫人沉着脸,半晌没有言语。 还是周嬷嬷劝道:“老夫人,您莫要生气,伯爷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萧老夫人冷声道:“他今日,宁可宠着那永昌侯府的庶女,也不肯多和灵秀说几句话,如今又将汤退了回来,这分明就是没将我这个母亲,没将叶家放在眼中!” …… 玉姣并不知道慈心院发生的事情。 用过汤后没多久,萧宁远便放下笔墨,带着她一起宿在了书房之中。 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开始。 玉姣这一夜宿在了书房之中,接下来的一夜、两夜……数夜。 不是萧宁远去了揽月院,便是她去了止景斋。 这一日傍晚。 玉姣刚把萧宁远迎入屋内,还没等着帮萧宁远脱下身上的大氅,便听下人急急忙忙地前来禀告。 “主君!不好了!孟侧夫人动了胎气!” 玉姣给萧宁远解大氅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就将那大氅重新系好。 送走萧宁远后。 秋蘅出去煮了一壶茶,回来的时候,见玉姣一个人坐在烛火旁边,有些心疼,于是一边给玉姣斟茶,就一边不满地说道:“这孟侧夫人也真是的,每次都用这样的手段喊主君过去,这一次又一次的……” “她仗着咱们主君看重这个孩子,把咱们都当猴耍呢!”秋蘅越说越生气。 说到这,秋蘅微微一顿,嘟囔了一句:“要我说,她这种不给孩子积福报的,这孩子早晚都会真流了!” 玉姣听了这话,皱眉道:“秋蘅!不许胡言乱语!叫人听到了……” 话还没说完。 春枝就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过来:“侧夫人!孟侧夫人小产了!” 第192章 后怕 玉姣听了这话后,很是意外地看向春枝:“你说什么?孟侧夫人小产了?” 春枝连连点头,一脸的惊恐:“对,孟侧夫人小产了。” 秋蘅也愣住了。 她……她刚才真的只是看那孟侧夫人不顺眼,所以随意说了两句,她也没想到孟侧夫人真的会小产啊。 玉姣此时,坐在这……只觉得心中发凉。 按说孟侧夫人小产,对于伯爵府其他的女人,都算得上是好事。 可玉姣,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因着一个孩子没了高兴。 她只觉得后怕。 孟侧夫人这个人,有这样的下场,倒也是活该……可这件事,真的只是报应吗?难道真的没人在暗中下手吗? 她的院子里面,现在还埋着那个害人的香囊呢! 到底是谁给孟侧夫人下毒的她不知道。 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下毒的这个人,也没打算放过她。 孟侧夫人遭过一次手,如今肯定会万般小心……可如今这次,还是小产了。 虽然说孟侧夫人总用动胎气来寻萧宁远,可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孟侧夫人的手段而已,孟侧夫人的那个孩子,经过调养后,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是不可能轻易流产的。 那这次……是不是又有人,害了孟侧夫人? 若不知道这个暗中谋害萧宁远子嗣的人到底是谁,她在这伯爵府之中,也不会有绝对的安全。 明刀易躲,暗箭难防。 她能仗着萧宁远的宠爱,躲过薛玉容以及孟侧夫人明面上的欺辱,可若是有人暗中下毒呢?那才是叫人防不胜防! 玉姣在这觉得唏嘘。 此时的琴瑟院里面。 薛玉容已经毫不克制地笑出声来。 “真的吗?”薛玉容看向翠珠。 翠珠点头:“是真的,奴婢刚从琴瑟院那打听来了消息。” 薛玉容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喜色:“这个贱人!仗着自己有了孩子,三番几次的不把我放在眼中,如今……算是遭了报应了!” 薛玉容是越想越高兴。 此时便开口道:“翠珠,随我去葳蕤院,我们一起去探望一下孟侧夫人,这次……我们可得好好安慰一下孟侧夫人才是。” 赵嬷嬷瞧见了就劝道:“夫人,您……要不还是先避一避?” 薛玉容瞥了赵嬷嬷一眼,冷声道:“赵嬷嬷,我发现你现在,胳膊肘是越来越往外拐了,之前向着玉姣也就罢了,如今连这孟音音,你也心疼吗?” 赵嬷嬷神色惶恐,是有口难言。 这次她是真的为薛玉容着想的。 此番葳蕤院必然乱作一团,那孟音音没了孩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次……怕是恨不得马上找个替罪羔羊,一来是将这护子不利的罪名甩出去,二来是孩子没都没了,若是还能拉一个人下马,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赵嬷嬷是真心觉得那葳蕤院,现在就是个是非之地,薛玉容不该去。 可此时的薛玉容,恨不得马上看到孟侧夫人的笑话,当然不会理会赵嬷嬷。 玉姣主仆几个,倒是铁了心的不去凑这热闹。 可这会儿…… 薛玉容差人来传了话。 “大夫人说了,孟侧夫人小产,请大家都过去瞧瞧。”翠珠亲自来传了话。 玉姣:“……” 薛玉容这厮,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这种事情也上杆子上去! 春枝看向玉姣,担心地问道:“侧夫人,我们怎么办?去吗?” 玉姣无奈道:“去吧。” “您不是……不想过去吗?”春枝疑惑。 玉姣叹了口气:“若是其他人都去了,我不去……若小产这件事,真牵扯点什么官司出来,指不定我就要被人推出去当那替罪羔羊。” 而且就算没有这个原因。 其他人都去了。 她没去。 倒显得她冷漠似的。 玉姣吩咐春枝挑了一身素净一些的衣服,又把头上的珠钗去了几支,让整个人看起来都素净了一些,这才过去。 玉姣虽然不想看孟侧夫人的笑话,但这番刻意素净的打扮,倒不是为了照顾孟侧夫人的心情。 而且这个孩子,是孟侧夫人的没错。 可同时也是萧宁远的。 玉姣暗自想着,今日萧宁远的心情,也未必好到哪里去,这番,就当照顾萧宁远的心情了。 玉姣一到葳蕤院的时候。 正好碰到薛玉容,薛玉容也刻意换了一身暗色的衣服,瞧着分外低调,脸上也挂满了悲伤的神色。 薛玉容在这种事情上,到不会出什么差错。 毕竟……这么多年都端着一个贤淑大娘子的身份,就算是演戏,也能演出几分经验来了。 除此之外,季小娘也在,还有那染霜,也搀扶着白侧夫人过来。 薛玉容站在门口,对着屋子里面开口道:“主君,妾听闻音音妹妹小产,特意前来探望……” 萧宁远此时正坐在孟音音的床头,看了一眼虚弱的孟音音,接着对着外面冷声道:“进来!” 孟音音抓住了萧宁远的手,眼睛红肿:“主君,请你一定要给我腹中的孩子一个交代!” 萧宁远轻轻地拍了拍孟音音的手,安抚着孟音音。 众人一起进来后。 薛玉容看到了船上的孟侧夫人,脸上满是心疼之色:“音音妹妹,这次……你受苦了。” 说到这,薛玉容拿起帕子,竟然擦拭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泪花。 那边的季小娘瞧见了,有样学样的,也擦了擦泪水。 再看那白侧夫人,她这个人就算是平时,眼中也带着几分愁色,此时往那一站……无需什么动作,就让人觉得,很是难过了。 玉姣虽然不知道,孟侧夫人的孩子没了,大家有什么好哭的。 但这总会不是一件应该高兴的事情。 她便微微垂眸。 孟侧夫人看到众人这般的表情,咬牙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主君,害我们孩儿的凶手,定然就在这些人之中!还请主君严查!”孟侧夫人刚刚小产后,没有什么力气,但此时还是声嘶力竭地喊着。 第193章 一语成谶 众人听了孟侧夫人的话后,都有些惶恐不安。 此时薛玉容忍不住地开口了:“孟妹妹说是有人谋害伯爵府子嗣,可是……发现了什么证据?” 孟侧夫人恨声道:“还需要证据吗?自我有孕后,你们一个一个地,都巴不得我这个孩子没了,如今这个孩子没了,可是趁了你们的意?” 薛玉容听了这话心中有了数,此时就道:“主君,依妾身看,这件事应该就是个意外。” “孟妹妹的这胎,本就不稳……近些日子,她更是频动胎气,如今这个孩子没了,大家都难过,但……也着实不应该无凭无据的,就说府上姐妹谋害主君子嗣。”薛玉容正色道。 萧宁远听了这话,看向孟侧夫人,微微蹙眉。 “音音,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但……夫人的话也并无道理。” 说到这,萧宁远温声安慰:“此事就到此为止,莫要因此事伤神,等着你养好了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萧宁远的本意是安慰孟音音。 可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却疯狂摇头:“不是的,不是的……郎中分明说过的,说过我这胎很稳,不会有问题的……怎会小产?” 孟侧夫人此时这样说,当然没有人相信。 毕竟自从孟侧夫人有孕开始,尤其是被锦葵谋害后,隔三差五就动一次胎气,如今这倒是一语成谶。 固然这动胎气是假的。 可这狼来了的次数多了,谁还会相信孟音音的真话? 萧宁远无奈地看向孟侧夫人:“音音,莫要胡闹了,前两日郎中还亲口对我说,胎像不稳,需要小心养着……如今这……应该就是个意外。” 孟侧夫人此时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那郎中早被她收买过了。 是她让郎中这样对萧宁远说的,为的就是能让萧宁远对自己多几分怜悯。 毕竟每次她一动胎气,萧宁远都表现得很紧张。 慢慢的,她便用胎像不稳作为借口,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萧宁远对自己的关爱,以及随叫随到。 甚至于,好几次她都会趁着夜深人静,萧宁远已经宿在玉姣那了,把萧宁远喊到自己的葳蕤院。 以此昭告全府。 她才是萧宁远最宠爱的那个人。 孟侧夫人的眼中带泪,她抓住了萧宁远的手,哽咽道:“主君,请你相信妾,真是有人害了妾,害了我们的孩子。” 萧宁远耐着性子安抚着孟侧夫人,温声道:“音音,孩子没了本伯也难过,但……总不能无凭无据的,就冤枉他人。” 便是此时。 白侧夫人忽然间脸色苍白地往后晃了一下。 染霜连忙冲过去扶住了白侧夫人:“侧夫人!您怎么了?” 众人把目光落在了白侧夫人的身上,只见白侧夫人脸色格外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憔悴,此时正轻轻地捂住肚子…… 染霜急切地开口:“主君!我家侧夫人好像受惊动了胎气。” “送……送我回去。”白侧夫人的语气格外坚强。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便开口道:“主君,你送白妹妹回去吧,如今府上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她自然也不喜白侧夫人。 但是比起白侧夫人,她更厌恶孟侧夫人。 毕竟白侧夫人就是个病秧子,整日与世无争的,见了她素来客气,不像是孟侧夫人嚣张跋扈,从不把她放在眼中。 如今能有机会,给孟侧夫人添堵,她乐意之至。 萧宁远看了看孟侧夫人,又看了看白侧夫人。 最终做出了决定,起身往白侧夫人那边走去。 孟侧夫人本是拉着萧宁远的手的,此时察觉到自己手中一空……孟侧夫人终是克制不住,泪流满面。 萧宁远走到白侧夫人身边,拦腰将白侧夫人抱起,往外走去。 路过玉姣身边的时候,玉姣看了一眼萧宁远,她的表情平静。 但也觉得齿寒。 孟侧夫人不是什么好人,之前还差点把她溺死在池塘之中。 但孟侧夫人如今刚刚小产,萧宁远就护着另外一个女子离开……虽说道理大家都懂,子嗣自然是最重要的,可…站在孟侧夫人的角度看。 这件事,着实让人难过。 孟侧夫人昔日被萧宁远独宠,如今尚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那她呢? 萧宁远能宠她到何时? 她看着孟侧夫人那痛苦的样子,虽不同情孟侧夫人,但她也并不觉得心中多畅快。 说到底,她们这些后宅的女人,都是同一类——把自己命运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人。 萧宁远走了。 薛玉容便看向孟侧夫人,同情似的说道:“可惜了……是个男孩。”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那一双含泪的眼,顿时就盯住了薛玉容,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恨意,只觉得薛玉容这句话,是故意说的!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嫉妒我有了身孕,便设计害了我的儿子!”孟侧夫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恨声道。 薛玉容皱眉:“音音妹妹,你没了孩子,我很同情你,但你也不能随意攀咬。” 季小娘见孟侧夫人满脸怒容,但又虚弱无比的样子,忍不住地劝了一句:“孟侧夫人,不如您先歇下,身体要紧。” 不料孟侧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把矛头对准了季小娘。 “季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嫉妒我有了主君的孩子!这件事说不准就是你动的手!” 季小娘愣了一下,很是无辜:“孟侧夫人……” 不等着季小娘辩解,孟侧夫人就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冷声道:“是你,对不对?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对吗?” “你嫉妒我得主君宠爱,所以才这般坑害我!”孟侧夫人咬牙道。 玉姣见孟侧夫人没了孩子,满腔恨意无处宣泄。和一条疯狗一样,见人就咬,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她并不想无缘无故的,就被疯狗盯上。 第194章 祈福 但此时她若当真一句话都不说,那孟侧夫人指不定会觉得,她默认了此事。 毕竟孟侧夫人的脑子,不能用常理度之。 玉姣看着孟侧夫人,开口道:“孟侧夫人,我知道你失了孩子,心中悲恸,可这葳蕤院固若金汤,我还没这个本事到葳蕤院来害你。” 玉姣微微一顿继续道:“若说我嫉妒你得主君宠爱——那更说不过去了,主君最近日日宿在揽月院,我为何要多此一举害你?而且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孟侧夫人听完这话,只觉得心针扎一样的疼。 薛玉姣这个贱人,似乎的确没有害自己孩子的本事。 可若不是薛玉姣,是谁? 她把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 薛玉容满意地看着眼前发疯的孟侧夫人。 她只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 她多年不曾有孕,孟侧夫人却忽然间有了身孕,若大家都没有身孕也就罢了,可孟侧夫人这么一出……到是把她架到了火上烤。 若不是孟侧夫人有孕,她又怎么可能把玉姣那个贱蹄子抬到府上来! 如今孟侧夫人这是贱人自有天收,遭了报应。 回头她在想办法,处理了薛玉姣…… 至于那白侧夫人?不过就是一个病秧子,以后想办法去母留子便是。 等到那时,整个伯爵府还是她说的算! 这样想着,薛玉容的心情格外的畅快。 薛玉容开口道:“好了,孟妹妹既然身体不适,那就早些休息,好生把身体养好才能再次有孕,可莫要坏了身子,以后再也无法生育。”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她巴不得孟侧夫人以后就永远无法有孕。 等着说完,薛玉容也不给孟侧夫人继续说话的机会,便离开此处。 玉姣行了个礼,便道:“告辞。” 回到揽月院。 春枝把门关上,这才问道:“侧夫人,今天这件事……您怎么看?” 玉姣看向春枝,问道:“什么怎么看?” “就是这个孩子,到底是自然没的,还是真有人下了手?”春枝问。 玉姣略略思量了一下,这件事她也不太好说……不过看孟侧夫人那样子,这件事怕没那么简单。 若真有人害了这个孩子。 那是谁? 她自然没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如她所说,她害孟侧夫人的孩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那……是薛玉容? 薛玉容这个人,面甜心黑的,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有动机也有手段。 可瞧着薛玉容今天那喜形于色的样子,瞧着也不是她做的。 她对薛玉容还是有些了解的。 今天这事儿若是薛玉容做的,薛玉容自然不会一脸幸灾乐祸,觉得孟侧夫人遭报应的神色。 孟侧夫人这个孩子没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玉姣忍不住地想到了人若幽兰的那位。 本来府上只能出一位平妻,这个平妻必然是要在两位有身孕的侧夫人中间选出。 若孟侧夫人小产了,那就只剩下白侧夫人一人了。 这件事对白侧夫人的好处最大。 玉姣正琢磨着这件事,秋蘅就从外面进来,开口道:“侧夫人,那白侧夫人也见了红。” 玉姣微微一愣。 白侧夫人……也见红了? 白侧夫人腹中孩子的月份,比孟侧夫人的还小上不少,如今见了红,这是……也要保不住? 玉姣觉得,事情好似扑朔迷离了起来。 她刚怀疑到白侧夫人的头上,白侧夫人就也出了问题。 春枝看着玉姣劝道:“侧夫人,不如您先休息,我和秋蘅去打听一下,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们就第一时间回禀给你。” 此时夜深了,玉姣的脑子乱糟糟的,便恍恍惚惚地躺在床上休息。 睡觉前,她最后一个念头便是。 这高门大户,果然是吃人的魔窟。 若没有几分心思,怕是难以活下去。 玉姣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她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只大手,压在这伯爵府东苑的天上。 但凡哪个人出了格,便会被人摁下来。 她很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被那无形大手针对的人。 清晨玉姣醒过来的时候,便觉得头有些疼,她一边揉着额角,一边看着端水进来的春枝问道:“白侧夫人那……” 春枝连忙道:“孩子保住了。” “主君请了好几个郎中来,守了一夜,总算是把孩子保住了。”春枝继续道。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若是一夜之内,失去两个孩子,不免也有些太残忍了。 玉姣没去问萧宁远,萧宁远昨夜必定守了一夜。 如今……应该还在那幽兰院之中。 玉姣想了想便开口道:“春枝,随我出府吧。” 春枝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出府?” 玉姣点头道:“随我去金光寺祈福。” 这个时候,身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妾室,她应该做的,不是如薛玉容一般的幸灾乐祸,或者是在孟侧夫人或者是白侧夫人面前晃悠。 她应该做的,是去祈福。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伯爵府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想出去散散心。 总之,能离开此处一时半晌的,让她能做一刻真正的自己,她也觉得舒心几分。 玉姣有萧宁远给的令牌,出府自是畅通无阻。 金光寺在汴京城的城内,无需出城。 车夫停了车下来,春枝就扶着玉姣往金光寺的台阶上走去。 因着近些日子一直下雪,哪怕经常有人洒扫,这青石台阶上,也难免凝了一些冰。 春枝扶着玉姣,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到了佛堂后,玉姣跪了下来,双手合十,默默祈福。 求佛祖保佑,阿娘和弟弟平安顺遂。 求佛祖保佑,信女玉姣能得偿所愿。 求佛祖保佑忠勇伯爵府之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祈福完毕,玉姣本想寻个平安符送给白侧夫人,但思来想去,玉姣还是断了这个想法。 宁可别人觉得她抠搜一些,也不要做这种给人留把柄的事情。 忙完这一切,玉姣便往山下走。 金光寺往下的台阶很长,玉姣正小心往下走的时候,不料身后忽然间有人冲了下来,把她撞了一个踉跄,接着那人就要摔下。 玉姣连忙伸手扯了那人一下。 那人稳住身形后,有些尴尬地说道:“多谢姑娘……” 第195章 熏香 熏香玉姣抬头看去,是一个半大的少年,瞧着比薛琅还小几分,此人身形干瘦,衣着破旧,此时慌里慌张地从后方跑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玉姣开口道:“不客气,你的脚没事吧?” 那少年开口道:“没……没事。” 说完话,这个半大的少年就一瘸一拐地往楼梯下走去。 玉姣跟在后面,想着此时已经隆冬,这少年衣着这般单薄……定是有难处。 于是便往腰间摸去,想着给这少年几个钱用。 谁知道……这一摸,玉姣就发现,自己腰间装钱的荷包不见了……她扶人之前,明明还是在的! 这一出,直接就把玉姣给气笑了。 想也知道她的荷包哪里去了! 她也没想到,在这金光寺下,还能遇到这种事情。 她见那少年的背影还在前方,就走得快了几分。 春枝搀着玉姣,紧张地说道:“侧夫人,您慢着点……” 等着玉姣下了台阶,就发现那少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正茫然四顾,只想认了这倒霉的时候。 便瞧见一人拎着刚才那少年,往自己这边走来。 玉姣瞧见来人的时候,有些微微的意外。 “沈……先生?”玉姣还真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金光寺下碰到沈寒时,这未免太巧一些了。 沈寒时把手中的荷包扬了扬,看向玉姣:“你的?” 玉姣点了点头,然后双手并拢在一起,向上伸向了沈寒时。 她本以为沈寒时会将荷包放到自己的手心上,不曾想,沈寒时竟直接把荷包扔了回来。 玉姣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 玉姣看向沈寒时,语气真诚:“多谢沈先生……不过沈先生怎么知道,他偷了我的东西?”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此人从上面仓皇而来,然后藏到角落里面查看荷包里面的东西,恰好被我瞧见了……” “且这个小贼,已经不是第一次偷上香之人的东西了,我正要拿他去找主持,就瞧见你急急匆匆地冲上来。”沈寒时顿了顿道。 “不等着我和你招呼,你就走到我跟前来,不是为了这小贼,难不成薛四姑娘是特意来见沈某的?”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反问。 玉姣心中暗道,这沈寒时说起话来,简直太刻薄了。 也不知道沈寒时这样的性子,怎么在朝堂为官的,怕是得罪了不少人。 玉姣也不恼。 沈寒时只是说话难听了一些,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就冲之前孙承那事,她便知道,沈寒时其实是个好人。 这样想着,玉姣便道:“今日多谢先生帮我找回失物,改日我定会让薛琅重谢先生。”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随口问道:“来这金光寺做什么?” 两个人正说着话,旁边有两个妇人喜笑颜开地从他们的旁边走过。 “这次我可要多捐一些香油钱,这金光寺求子也太灵验了……” 沈寒时听了这话,也不想问了。 他一个用力,提溜起那小蟊贼的衣领子,便往前走去。 玉姣见状,便察觉到沈寒时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她想解释一句,自己不是为了求子……可是张了张嘴,玉姣又觉得,自己好似没解释这个的必要。 怪奇怪的。 倒是春枝,看向玉姣问了一句:“侧夫人,刚才您祈福的时候,有没有想着求子?” 玉姣微微摇头。 春枝小声说了一句:“侧夫人,如今孟侧夫人的孩子没了,您为何不趁此机会有孕,若是如此,那平妻的位置,侧夫人说不准也能争一争。” “可是担心大夫人?现如今侧夫人您就算是有孕,主君也会让您自己养着孩子的。”春枝继续道。 之前侧夫人不想有孕,是怕大夫人抢了孩子去,然后去母留子。 可以如今主君对侧夫人的重视程度,侧夫人应该不用担心这个。 玉姣听春枝这样说。 心中便有些恍惚。 其实……趁着得宠的时候有孕固宠,以后就算是没了宠爱,有孩子傍身,也可以保证自己未来无忧。 这的确是一条得到地位的捷径。 玉姣这般聪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却迟迟没这个想法。 是因为她没办法下定决心,她真要一辈子留在这伯爵府之中吗? 她若当真有孕生子,怕是以后,永远都无法离开这伯爵府了。 除却这点不确定,让她不知道往何处走之外。 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萧宁远正直壮年,可子嗣稀薄不说……这后宅有了孕的,也不易留住。 玉姣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若不知道谁才是那幕后黑手,便轻易有孕,未必能留下这个孩子。 到时候可就要徒增伤心了。 玉姣思量了一下,便看向春枝道:“时机不到。” 春枝有些困惑……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到了?不过侧夫人素来聪慧,想来心中有数。 这样想着,春枝就道:“侧夫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是去转转,还是直接回府?” 玉姣开口道:“回府吧。” …… 葳蕤院。 孟侧夫人正盯着鹊儿问道:“那白侧夫人当真这样说的?” 鹊儿点了点头:“是咱们安插到幽兰院的洒扫婆子,亲耳听到的。” “说是白侧夫人之所以动了胎气,都是因为来了咱们葳蕤院,咱们葳蕤院里面的东西……可能被人动了手脚。”鹊儿继续道。 “那白岁兰瞧着人畜无害的,心眼儿最多,她都这样说了……那肯定就是知道,是有人害我了!” 说到这,孟侧夫人咬牙道:“我就知道,我这个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没了!” “郎中明明说过的,我这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孟侧夫人恨声道。 动胎气不过是为了争萧宁远宠爱的手段。 可如今,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孩子没了,是因为本来就胎气不稳。 “还探听到什么了?”孟侧夫人问。 鹊儿摇头:“也没什么了。” 孟侧夫人道:“那白侧夫人就没说,我这哪里不对劲吗?那白侧夫人来了我们葳蕤院,没吃没喝的……这忽然间就动了胎气,怎么就能说,是葳蕤院的东西有问题呢?” 鹊儿恍然道:“哦,对了,那个婆子还说了,说白侧夫人把她屋中所有的熏香都扔掉了。” 鹊儿的脸色一变:“侧夫人,您说,会不会是熏香出了什么问题?” 第196章 碎骨子 此言一出。 孟侧夫人便将目光落在了那熏香上。 从前她从未想过,是熏香的问题……可如今,看着那瑞兽炉里的袅袅紫烟,她的脸色就冷沉了下来。 “去查!”孟侧夫人咬牙道。 鹊儿连忙将香炉熄灭,带着香灰去寻郎中。 没多久。 鹊儿就回来了。 孟侧夫人看向鹊儿,冷声道:“说……” 鹊儿小声道:“郎中说这香里面被人掺了碎骨子。” “碎……骨子?”孟侧夫人有些疑惑。 鹊儿抿了抿唇:“有孕之人若长期摄入碎骨子,便会有小产的风险。” “碎骨子……碎我之骨血……用毒的人,真是好毒的心肠!”孟侧夫人喃喃地道,说着说着,她便双目赤红地看向眼前。 “我要所有害我孩子性命的人,都付出代价!”孟侧夫人恨声道。 “侧夫人,现在要怎么办?可要通知主君,让主君来调查这件事?”鹊儿问道。 孟侧夫人凉凉一笑:“主君……” “主君若是指望的上,我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孟侧夫人咬牙道。 “那依着侧夫人的意思是……”鹊儿问道。 孟侧夫人眯了眯眼睛:“今日之事,多半儿是那薛玉容,亦或者是薛玉姣的手段。” 白岁兰当然也有嫌疑。 可是她在白岁兰的跟前安插了细作,监察着白岁兰的饮食起居。 这香若是真的白岁兰的手脚,那白岁兰也不能后知后觉的,把屋内熏香丢掉。 到像是才察觉到某种隐秘,怀疑到了她的熏香上,这才说了那番话,叫她的人听见了。 孟侧夫人的声音之中满是恨意:“我不会叫害死我孩子的人好过!” …… 玉姣从外面回到揽月院的时候。 这一进揽月院的门。 便看到院子里面多了几个生面孔,玉姣皱了皱眉正要开口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就见秋蘅慌乱地从屋子里面冲出来:“侧夫人!” 便是此时,两个粗使婆子,走过去钳制住了秋蘅,让秋蘅动弹不得。 玉姣瞧见这一幕,忽然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春枝连忙拦在了玉姣的跟前,开口道:“侧夫人,您先离开揽月院!” 可玉姣一回头,便瞧见揽月院的门口,也叫人给堵上了。 吱嘎一声。 她的屋门被打开。 鹊儿搀扶着脸色苍白,满脸恨意的孟侧夫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玉姣瞧见孟侧夫人的一瞬间,很是意外:“孟侧夫人,你这是……” 孟侧夫人眯着眼睛看向玉姣,眼前的玉姣明眸皓齿,妖娆可人,可她呢? 她分明没比这玉姣大上几岁,但如今和这玉姣对比起来,却有了人老珠黄的感觉,仿若那新鲜的布料过了一个夏日,就褪了色。 “薛玉姣,是你对吗?”孟侧夫人盯着玉姣问道。 玉姣皱眉:“孟侧夫人,么你刚刚小产过,应该仔细养着身体,来我这是做什么?” “若是主君瞧见了,必定会担心你的。”玉姣心知孟侧夫人多半儿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但她还是把体面话说了。 只希望这孟侧夫人,不要一时糊涂,想要和自己鱼死网破。 她观孟侧夫人那样子,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要找人偿命一般的。 这让玉姣有些疑惑。 昨日在孟侧夫人那,她已经打消了孟侧夫人对自己的怀疑,怎么,如今这孟侧夫人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而且看孟侧夫人那样子,又不像是单纯地嫉妒自己。 更像是怀疑自己让她小产。 孟侧夫人冷声道:“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我这腹中孩儿是怎么回事儿,你的心中没数吗?”孟侧夫人眯着眼睛道。 “你恨我用孩子拴住主君,便想除掉我腹中孩子!”孟侧夫人冷声道。 玉姣听了这话,皱眉道:“孟侧夫人,我说过这件事和我无关,你若是还这样无凭无据的,就冤枉人……那我便要拉着你到主君那说道说道了!” 孟侧夫人随手从鹊儿的手中,拿过一个纸包,接着就将纸包往玉姣的身上重重扔来:“无凭无据?这可是证据!” 纸包落在玉姣身上的时候散落开来,是一些药草。 玉姣瞧见这药草,虽然没问这是何物,但心中也清楚了。 这肯定是能让孟侧夫人小产的东西。 “这便是我刚才在你屋中搜到的东西!薛玉姣,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孟侧夫人眯着眼睛道。 不等着玉姣说话。 孟侧夫人就吩咐了起来:“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摁住,我今日就要打死这个贱人!” 孟侧夫人身边的婆子个个人高马大,而且除却仆从,还有一些从过军随从。 这些人……可不是玉姣以及春枝能抵挡的。 此时两个人已经被人围拢在一起。 玉姣看向孟侧夫人,开口道:“孟侧夫人,我劝你冷静一些,如今我和你都是这府上的侧夫人,主君不在场,你就纵着你的人对我动手,你难道就不怕主君责怪吗?” 孟侧夫人看着那一地的药草,冷声道:“你可知道这是何种药草?” “这是碎骨子。” “薛玉姣,你碎我腹中骨血,你还想让我冷静?”孟侧夫人恨声道。 “就算是主君要责怪我,我今日也要将你打杀了!”孟侧夫人继续道。 “来人!把这个贱妇给我摁住!” 随着孟侧夫人一声令下,两个粗使婆子就冲了上来,将玉姣的肩膀牢牢摁住。 另外有小厮,拿了鞭子过来,看这样子……孟侧夫人是想对玉姣动鞭刑。 玉姣挣扎了一下,肩膀被掐的更紧更疼了。 “玉侧夫人,老奴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那粗使婆子一边用力,一边冷声道。 第197章 对峙 玉姣便这样,被两个婆子死死摁住,挣扎不得。 孟侧夫人刚刚小产过,身体很是虚弱,但这并没有妨碍她从鹊儿的手中接过了那个鞭子,一步一步地往玉姣跟前走来。 眼瞧着孟侧夫人那鞭子就要落下。 玉姣便大声道:“孟侧夫人!” “你可想好了,若是真打了我,这件事就没回旋的余地了!”玉姣咬牙道。 孟侧夫人盯着玉姣冷笑道:“回旋?我的孩子已经没了,我还要什么回旋之地?” 孟侧夫人手中的鞭子,扬起,重重地往下抽来。 这鞭子和普通的鞭子不一样,落在人的身上,只让玉姣觉得……身上的骨头都要断了。 孟侧夫人瞧见玉姣这样,便道:“这滋味好受吗?” “我告诉你!比起我所经历的,你所遭受的不足万一!”孟侧夫人恨声道。 玉姣看向孟侧夫人,继续道:“我说了,你的孩子不是我的害的!你说在我这搜到了碎骨子,我若是真做了什么,又怎么会把这么明显的药包放到我的卧房里面?” “冤有头债有主,你若真想给你的孩子报仇,也应该去找真正的凶手!而不是这般针对我!”玉姣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看着眼前已经有些疯魔了的孟侧夫人道。 孟侧夫人走到玉姣的跟前,伸手掐起了玉姣的下巴。 玉姣挨了一鞭子,眼中并未含泪,反而带着一种倔强的感觉,这让孟侧夫人的心中很是不爽。 她掐着玉姣的手指用力,指甲几乎抠破了玉姣的皮肤。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嘲弄:“呵,蠢货!你还不明白吗?这碎骨子是不是从你这搜出来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孟侧夫人冷笑:“给我一个收拾你的理由!” “我的孩子没了,我便要所有人给我的孩子陪葬!”孟侧夫人恨声道。 说话间,孟侧夫人便用力推了玉姣一下,玉姣被婆子摁着,躲不开,只能承受着孟侧夫人的力道。 这孟侧夫人和病恹恹的白侧夫人不一样。 她是从过军的,如今小产后,也不似别的妇人那般虚弱……或者是,一腔恨意撑起了她,要她想向所有可能谋害自己孩子的人复仇。 孟侧夫人拿起鞭子,看着玉姣问道:“你说,这鞭子要是打到你这如花似玉的脸上会怎样? “会不会直接把你的脸抽裂,把你的眼睛抽瞎……到那个时候,你说主君还会疼爱你吗?”孟侧夫人说着,便高高扬起鞭子。 玉姣眼瞧着那鞭子抽了下来,忍不住地喊:“来人啊!” 伴随着鞭子破空的声音,玉姣已经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那鞭子最终没有落下来。 玉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萧宁远不知道何时出现,正满脸寒霜地抓住了孟侧夫人手中的鞭子。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瞪大了眼睛,仿若吓傻了一般的,眼中已经有豆大的泪花,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萧宁远一个冷眼瞥了那两个掐住玉姣肩膀的婆子,那两个婆子就松了手。 玉姣仿若瞬间站不住一样的,软软地往前倒了下来。 刚才还站在那没动的萧宁远瞧见这一幕,连忙伸出手来,扶住了玉姣。 “姣姣!”萧宁远看向玉姣,喊了一声。 玉姣虚弱地往萧宁远的怀中钻了钻,被吓傻了一般地开口道:“主……主君……救……救我。” 萧宁远拥着玉姣,将目光落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主君。”孟侧夫人瞧见萧宁远的时候,也忍不住地唤了一声,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委屈。 萧宁远冷声道:“你刚刚小产,为何不在葳蕤院之中养身体,来这揽月院做什么?” “还有,你刚才想干什么?”萧宁远把手中刚刚夺过来的鞭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孟侧夫人开始落泪:“主君,我屋中的熏香之中,被人掺了碎骨子!我来揽月院搜查,便在揽月院之中搜到了这碎骨子!” 说着孟侧夫人就蹲起身来,捡起刚刚散落在地上的药草,展现给萧宁远看。 “主君,你看!这就是碎骨子!薛玉姣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孟侧夫人双目通红,将碎骨子高高捧起。 萧宁远瞥了一眼,微微皱眉。 玉姣哽咽道:“主君,妾今日出门祈福,想要超度那个孩子,也替白侧夫人的孩子祈求平安,谁知道……我回到揽月院的时候就看到了孟侧夫人。” “孟侧夫人说,在我的屋子里面搜到了碎骨子,但妾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玉姣继续道。 说到这,玉姣就盯着孟侧夫人道:“你说在我的屋子里面搜到了这碎骨子,那我问你,当时都有谁瞧见了?” 玉姣怀疑,这东西就是孟侧夫人自己带来的,为的就是栽赃自己。 孟侧夫人的孩子没了,她怀疑自己,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自己制造了证据。 孟侧夫人冷声道:“怎么?你现在是想狡辩,这碎骨子不是你的吗?” 说到这,孟侧夫人便看向萧宁远道:“主君……我搜查到这碎骨子的时候,屋子里面的人都看到了!” “若是不信,不如问问!”孟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气势很足。 玉姣将目光落在了秋蘅的身上。 秋蘅刚才被两个婆子摁在地上,一张小脸上满是灰土,看着好不狼狈。 她红着眼睛道:“奴婢没有瞧见!孟侧夫人进屋后,就让人摁住了奴婢……奴婢的眼睛都被摁到地上了,如何能瞧见?” 玉姣抬头看向萧宁远:“主君,请主君为妾做主。” “孟侧夫人没了孩子,但她也不能这般陷害妾!”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看向怀中的玉姣,又看了看对面的孟侧夫人。 他把目光落在了鹊儿的身上。 “鹊儿!你说。”萧宁远冷声道。 鹊儿连忙道:“主君,我家侧夫人当真没有冤枉玉侧夫人,玉侧夫人嫉妒我家夫人有孕,这才出手陷害!” 萧宁远拧眉,知道鹊儿不可能说实话了。 于是就问秋蘅:“进屋搜查的时候,是谁先找到的那碎骨子?又有谁亲眼看到了?” 秋蘅虽然没看到搜查的过程,但却看到是一个婆子捧着碎骨子,此时就指向了一个人。 这是葳蕤院的粗使婆子,刘婆子。 萧宁远又把目光落在了那刘婆子身上。 接着,萧宁远吩咐道:“藏冬!” 藏冬一脚将刘婆子踹翻,手中的长剑出窍,直接横在了此人的脖子上,他的声音冷沉:“说出实情,饶你一命!” 第198章 有孕? 刘婆子哆嗦了一下,连忙道:“老奴就是在玉侧夫人的屋子里面,搜到的那碎骨子!这就是实情!” “就算是主君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说假话!”刘婆子哆嗦着开口道。 玉姣看向刘婆子问:“你这碎骨子,是从何处搜来的?” “自然是……是……玉侧夫人的被褥里!”刘婆子站定截图地说道。 玉姣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音来:“你这婆子,你是说这东西在我的被褥里面藏着?” 刘婆子点头:“对!” 玉姣冷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我把碎骨子藏到我的被子里面……当真可笑!” “主君近三日,都宿在我的床上,和我同用被子,我把碎骨子藏在被子里面,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玉姣冷声质问。 这孟侧夫人的脑子不灵光,手下的人也不怎么灵光。 孟侧夫人怀疑自己害了她的孩子,就来陷害自己,可这计谋却不怎么高超,用的人……也不是很靠谱。 孟侧夫人皱眉看向那婆子,冷声道:“你想清楚了在说话!” 玉姣闻言便道:“你说的被子,应该是箱子里面那个绯色的锦被吧?” 刘婆子已经被玉姣质问得六神无主,听了这话就连忙说道:“对!对!就是你箱子里面的被子!” 玉姣嗤了一声:“可我箱子里面,根本就没有绯色的锦被!” 刘婆子彻底慌乱了起来,手足无措了起来:“我……” 萧宁远此时也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他盯着孟侧夫人冷声道:“音音,我疼你宠你,可不是让你用这种狠毒的手段害人的!” 孟音音见萧宁远用狠毒来形容自己,脸色顿时一白:“主……主君,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宁远失望地看向孟音音,冷声道:“孟侧夫人小产后,身体虚弱,今日起,就幽禁在葳蕤院!” 孟音音的神色难看,主君竟然要罚她?为了薛玉姣这个贱人? 孟音音忍不住地开口:“主君……” 萧宁远不再去看孟音音。 孟音音有些茫然地看向萧宁远,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之前每次她做错事情,主君都不会责罚自己。 可今日,主君竟然要罚自己! 萧宁远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开口:“带她回去。” 孟音音被人拖着离开揽月院的时候,眼神含泪:“主君!” 萧宁远则是扶着玉姣,往屋子里面走去:“姣姣,这次让你受委屈了。” 玉姣摇摇头,看向萧宁远:“有主君疼惜,我便不觉得委屈……” 话是这样说的,但玉姣的心中苦笑一声,孟音音抽了自己一鞭子,甚至萧宁远不来的话,孟音音很有可能就直接打死自己了。 但如今萧宁远只轻飘飘地罚了幽禁。 便是如此,那孟音音竟然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萧宁远扶着玉姣进屋。 他看向玉姣继续道:“她如今刚刚小产,我不便发落,等她出了月子,我便重新责罚她可好?” “只是这段时间,你要委屈一些了。”萧宁远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笑:“主君不必为了我为难孟侧夫人,孟侧夫人不过是没了孩子,一时失了智,才做出了糊涂事,等着来日她的心情好一些了,就会知道她做错了。” 萧宁远说得好听,来日责罚? 等到来日,怕是就没这回事儿了。 孟侧夫人在府上,做过的出格的事情多了,可哪一次,孟侧夫人真的被罚了? 便说这次,这件事若是换在了薛玉容的身上,薛玉容就算是不被休,也要下堂,保不住这大夫人的名头了。 可到孟侧夫人这,只是被幽禁。 她算是明白,为何孟侧夫人在这府上做事,像是陷害人这种,都懒着用脑了……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得宠了。 她知道不管她怎么做,萧宁远都会纵容她。 萧宁远都不可能真正的责罚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须多用脑筋? 自然是看谁不顺眼,就去针对谁! 玉姣看向春枝,吩咐着:“春枝,给我倒一些热水,我觉得好冷……”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便开口道:“我来。” 萧宁远亲自端了热水过来,玉姣喝了一口。 不多时,玉姣便道:“主君……” 萧宁远看了玉姣一眼,见玉姣的脸色异常苍白,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春枝在旁边说道:“主君,你来之前我家侧夫人已经挨了一鞭子了,是不是伤口疼?” 萧宁远的脸色微微一变,正要问。 玉姣就摇头:“不是……不是伤口疼,是肚子……肚子疼。” 萧宁远听了这话,连忙吩咐了下去:“去请郎中来。” 现如今这伯爵府里面,最不缺的就是郎中,没多大一会儿,郎中就过来了。 郎中将手搭在玉姣的手腕上,微微皱眉。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便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郎中看了一眼床上的玉姣,这才拱手道:“伯爷,玉小娘好似有孕了,只是这胎脉气若游丝……” “倒是有滑胎小产之相。”郎中小心翼翼地说着。 他一边说着就一边观察着萧宁远的神色。 如今这伯爵府后宅,一个侧夫人已经小产,一个见了红,好不容易保了胎,如今这还来了一个要滑胎的。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要知道,这萧宁远也算是正值壮年,身体也没什么毛病。 为何子嗣这般艰难? 那大夫人入府多年不曾有孕不说。 如今好不容易,府上的侧夫人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喜讯,可如今这喜讯又要变成噩耗,这谁能接受得了? 第199章 愤恨 萧宁远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的郎中问道:“你说什么?” 许郎中如今还在照顾见了红的、险些腹中胎儿不保的白侧夫人,所以给玉姣问诊的郎中,是许郎中的徒弟——杜郎中。 杜郎中的年纪小,经的事情少,说起话来格外小心谨慎,生怕这伯爵府的火,烧到他的身上,所以做起事来,分外小心。 杜郎中斟酌着语言问了一句:“玉侧夫人的月事,是何事来的?” 月事? 春枝听了这话,心头猛然一跳,然后看向玉姣。 玉姣轻声开口道:“我的月事素来不准,上次……还是上个月的事情了。” 杜郎中微微颔首,点头道:“是了,按照脉象来看,玉侧夫人应已经有孕一个月有余了,如今应是受到了惊吓,所以……有了滑胎之象。”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只见玉姣神思恍惚。 萧宁远轻轻地唤了玉姣一声:“姣姣……” 玉姣这才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满是不知所措:“主……主君,我有孩子了?” 萧宁远微微点头:“是啊,你有了孩子。” 玉姣的眼神之中满是欢喜,但欢喜过后,就开始落泪,她试探性地摸向自己的小腹,这才喃喃道:“可……可郎中说,妾受了惊吓,恐怕要滑胎了。” 说着说着,玉姣就轻声呜咽:“都怪妾,是妾粗心,竟没发现,自己已经有了主君的孩子,请主君责罚妾,是妾没有保护好他……” 萧宁远看到玉姣这样,心中满是自责。 他走到玉姣的跟前,坐在床边,将玉姣半拥入怀,低沉的声音之中满是疼惜:“姣姣,莫哭,这不怪你。” 说到这,萧宁远便看向眼前的杜郎中,沉声吩咐:“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玉侧夫人腹中胎儿!” 玉姣紧紧地抓住萧宁远的衣服,哽咽道:“主君,妾好怕……” 萧宁远把玉姣抱得更紧了一些:“莫怕,有郎中在,不会有事儿的。” “妾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再得罪什么人,叫人拿鞭子抽妾……妾一想到这一幕,就觉得神魂不安,请主君允妾去慈音庵静修养胎吧。”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闻言皱眉:“胡闹!” “之前岁兰不知有孕,去了慈音庵也就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你的腹中有了珠胎,本伯又如何能同意去你去慈音庵?”萧宁远沉声拒绝。 慈音庵那是什么地方? 往日里或许还好,可这一入冬,那就是苦寒之地! 不说别的,就说以玉姣现在的身体状况,上山都是困难。 他又怎么会允许她去慈音庵? 玉姣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安:“可主君……妾真的很怕……” 说话间,玉姣还忍不住地哆嗦着。 萧宁远自然知道玉姣怕什么。 他沉吟了半晌后,便开口道:“来人啊,去通知孟侧夫人,从今日起,就迁出伯爵府,去梅园别院。” 说完这话,萧宁远便看向玉姣:“如此,你可放心了?” 他到底不能像是处置文馨一样,将孟侧夫人送到西山庄子。 这梅园别院,也在汴京城之中,只不过离着伯爵府有一段距离。 玉姣闻言,怯怯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不如还是妾离府吧。”玉姣小声道。 “妾不想主君为难。”玉姣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宁远见玉姣这般善解人意,心中更是怜爱了几分,他心疼地摸了摸玉姣的墨发,温声道:“这件事便这样定下了。” …… “什么?”孟侧夫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到底昨日刚刚小产,就算是身体再好,也不可能一点损伤都没有,从揽月院那回来后,她便觉得身体虚脱,这会儿正靠坐软榻上。 下人们在她的脚下放了暖脚用的铜炉,上面还围了一层锦被,给她取暖散寒。 鹊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主君下令,说是让侧夫人马上从这葳蕤院搬出去,去梅园别院。” 孟侧夫人听鹊儿又说了一次,这才确定自己没听错。 此时她气得整个直哆嗦。 她这会儿已经不冷了,全身都被熏得暖融融的,可她就是觉得冷,四面八方来的冷,让她整个人忍不住地哆嗦。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是为了……薛玉姣?” 鹊儿抿唇,掀开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侧夫人一眼,接着就赶紧低下头来,语气快速地说道:“据说玉侧夫人有了身孕。” 孟侧夫人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忍住自己要落下的泪水,接着看向鹊儿怒斥:“贱婢!你胡言乱语什么?” “说!这些是不是你故意诓骗我的?”孟侧夫人继续道。 鹊儿连忙跪在地上,俯身,且语气之中满是惶恐和不安:“侧夫人,奴婢不敢说谎,这些都是奴婢刚刚去揽月院探听来的。” “主君现在就在揽月院里面陪着玉侧夫人……” 鹊儿说着,发现屋中没了动静,心中更怕了。 侧夫人若是直接发火还好,若是有火不发,那说明侧夫人是真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到时候大家都得跟着倒霉。 “对!对!那个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鹊儿继续道。 孟侧夫人的口舌腥甜,语气之中淬着恨意:“好消息?你告诉我这是好消息?” 她小产本就伤身痛心,只觉得整个人被痛苦撕裂。 现如今……有人告诉她,薛玉姣有了身孕? 这叫她如何能平静? 她本就痛苦,这个消息,不亚于火上浇油!在她心上那道,还没有愈合好的伤口上,再狠狠地划上了一刀。 孟侧夫人满腔怒火,也顾不上地上凉,直接下了地,拿起自己一直摆放在屋中的那把长剑拔出,瞧着那样子……是想出去把谁砍杀了。 鹊儿刚才被吓傻了,这会儿缓过神来,才开口道:“郎中说玉侧夫人那个孩子未必能保得住,这自然是好消息!” 孟侧夫人微微一顿,看向鹊儿:“你再说一次。” 鹊儿硬着头皮继续道:“玉侧夫人的孩子,未必能保得住,郎中说,已有了滑胎的迹象。” 第200章 交锋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这才把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地上。 长剑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鹊儿小心翼翼地将那长剑捡起,摆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看向孟侧夫人开口道:“侧夫人,您千万得保重身体,才能看到揽月院那位的笑话。” 啪地一声脆响。 鹊儿捂住了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地看向孟侧夫人:“侧……侧夫人?” 孟侧夫人冷笑道:“所以我小产,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包括你这个贱婢?” 鹊儿连忙道:“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奴婢是说……是说玉侧夫人。” 孟侧夫人没有理会鹊儿,而是坐了下来,面沉如水。 鹊儿不敢开口,只能站在旁边等着。 好一会儿,孟侧夫人才沉着脸说道:“我不能去梅园别院。” “我若是去了梅园,真叫那薛玉姣把这个孩子保下来,以后这伯爵府焉能有我的容身之处?”孟侧夫人冷笑道。 “那薛玉姣可不像是白岁兰那样与世无争,她若是把这个孩子保下来,必然会想办法用这个孩子登上平妻的位置,薛玉容又是个不中用的,以后这伯爵府后宅,岂不是薛玉姣说的算?” 鹊儿听了这话,小声道:“那侧夫人打算怎么办?现在要去求主君,不要让我们离开吗?” 孟侧夫人眯着眼睛道:“求?” “如今他已经被那个狐媚子迷了心,我去揽月院找他相求,不过是自取其辱。”孟侧夫人冷声道。 “可就算是念在大公子的面子上,主君对侧夫人也能宽仁几分……”鹊儿轻声道。 孟侧夫人沉声;“让我去梅园,便已经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了,主君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便把过往恩情都算在其中了,如今……若是不想出点别的办法,可留不下来。” 哪怕那梅园并非清苦之地。 她也不能去! 一来是不能失去在伯爵府的地位。 二来……她只有留下来,才可以想办法,让薛玉姣那个孩子消失。 孟侧夫人面沉如水,好一会儿眉宇就舒展了开来。 …… 萧宁远此时正端着一碗汤药,用勺子轻轻地舀了药,喂给玉姣。 “姣姣,这安胎的药,有些苦……你忍一忍。”萧宁远的声音格外和缓。 玉姣面色苍白,轻轻点头,缓缓喝下那口药,然后皱眉。 瞧见玉姣精致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萧宁远正要开口,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 “放我进去,我要见主君!” “主君!” 玉姣坐在榻上,面不改色,但还是听出来了,这声音是鹊儿的。 想来是那孟侧夫人不肯离开,所以才派鹊儿来闹事儿。 鹊儿已经冲了进来。 萧宁远抬起手来,轻轻一扬,接着开口道:“我不想见葳蕤院的人。” 藏冬过来,扯着鹊儿就往外走去。 “主君!主君!我家侧夫人大出血了!”鹊儿大声开口。 听到这话,萧宁远给玉姣喂药的动作微微一愣,似有些意外,至于藏冬,也松了手上的力道。 鹊儿扑了过来,跪在萧宁远的脚下,一边磕头一边哽咽道:“主君,求主君去看看我家侧夫人吧!我家侧夫人小产后,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又气急攻心,倒是血气翻涌……如今竟然大出血了!” 玉姣听了这话,看向鹊儿,心情很是复杂。 这妇人小产后,的确有可能大出血。 不过孟侧夫人小产后,尚有力气来打杀自己,如今却在这个要被赶出伯爵府的关键时候,小产了。 这件事,就显得有些离奇。 不过玉姣还是语气略带着急地开口了:“主君,快去看看孟侧夫人吧,这妇人大出血,绝非小事……” 萧宁远也知道,这产后崩漏大出血,是何等的严重。 他可以把人送到梅园去,但却绝对不能管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昔年,她兄长为了救他,险些丢了命,唯一的遗愿便是这个妹妹。 后来,孟音音悉心照顾重伤在身的他……他们是从燕门关一起回到汴京城的,除却恩义之外,他们到底是不同的。 总之,不管是为了孟兄,还是为了其他,今日,他都无法下狠心,任由她流血而死。 萧宁远看向玉姣,眼神中满是愧疚,他轻轻地拍了拍玉姣的手,继续道:“姣姣,等我回来。” 说完,萧宁远就步履沉重地从玉姣的屋内离开。 鹊儿从春枝旁边路过的时候,还没有忘记撞了春枝一下。 气的春枝瞬间就红了眼睛。 她真是替侧夫人不值! 那孟侧夫人惯会装病,谁知道这次,是不是装的? 也就主君,把那孟侧夫人当个宝贝一样,说什么信什么! 春枝把门关上,防止冷气从外面进入。 然后春枝走到玉姣旁边,一边端起那碗玉姣没用完的药,一边安慰着玉姣:“侧夫人,您千万别为了此事伤心,您的身体重要……这安胎药,便让奴婢服侍您用下。” 玉姣听了这话,瞥了一眼那安胎药。 脸上早就没了刚才那娇弱的、为了孩子担心的神色,反而清冷至极。 她淡淡地道:“这药……倒了吧。” 本就没有孩子,喝什么安胎药? 她日日服用息胎丸,怎么可能有孕? 春枝见玉姣这样,便想到月事一事,心中就明白过来:“侧夫人……您这是……” 玉姣并没有隐瞒春枝的意思,春枝是她的左膀右臂,许多事情还得指着春枝去做。 且……也不担心春枝背叛。 且不赌春枝的良心,便说她们牵扯越多,便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玉姣的声音清冷:“我若是不曾怀有身孕,这打岂不是白挨了?” 她从来没想过主动陷害谁。 可这孟音音,从指使那婆子推她入荷塘开始,一次又一次地针对她,手段层出不穷,更甚者,如今是直接明晃晃地杀到这揽月院来。 她若不用点手段,脑袋什么时候搬家,都未必知道! 第201章 假孕 玉姣知道,虽然说萧宁远如今对孟侧夫人淡了很多,但……到底有恩情在,而且总不能说一点旧情都没有的。 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和孟侧夫人恩断义绝。 所以萧宁远才在孟侧夫人闯入自己这,要打杀自己后,只罚了个禁足。 这种轻飘飘的惩罚,对于孟侧夫人根本就起不到警示作用。 只怕会让孟侧夫人更有恃无恐地来针对她。 这次萧宁远来得及时。 可下次呢? 谁知道下次,自己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可以在孟侧夫人的手底下活着出来? 男人手中的水端不平。 他既然偏向孟侧夫人。 她也总得在自己这碗水之中,多注入一些什么,让萧宁远必须偏心自己……其实她不求偏心,只求这件事能公允一些。 于是——她刚才回房的第一件事,便说自己口渴,要饮茶。 息胎丸的高明之处,不只在于可以避孕,而是长期服用息胎丸的人,若是将清茶子磨碎成粉,服用下去,便会出现滑脉,有假孕之象。 萧宁远去倒茶的时候,她便服下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清茶子。 清茶子本可以作为一种香料随身携带,谁又会注意到呢? 春枝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姣,也恍然明白了玉姣的深意。 她还是有些担心:“侧夫人,这件事若是给人知道……” 玉姣斩钉截铁:“不会有人知道!” 唯一可能露馅的,便是月事之事。 她的确来过月事了。 但恰逢萧宁远身上有伤,所以他们并未行房,除却为她浆洗过衣服的春枝,没人知道这件事。 玉姣拉住了春枝的手,语重心长:“春枝,我知道兹事体大,很可能会连累到你们,你若是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了,我会想办法将你送出府,帮你安排一个好去处。” 春枝连忙道:“侧夫人,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自从奴婢跟了您开始,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 “莫说侧夫人您从无害人之心,如今做这件事只是为了防范而已,就算您真要我去做什么,我也愿意!”春枝沉声道。 玉姣看向春枝这般,便轻轻地拍了拍春枝的手,温声道:“春枝,你既然这般忠心于我,往后我定不会亏待你。” 春枝笑了笑:“侧夫人,能跟着您已经是奴婢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了,其他的奴婢不敢多想。” 春枝站在玉姣的角度,仔细思量后,就问到:“那侧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这次是要顺势留了这个孩子吗?” 玉姣听了春枝这话,思量了起来。 她用孩子的事情,走了一步好棋,让萧宁远松口送孟侧夫人去梅园。 可如今,孟侧夫人又用大出血的事情,搬回了一城。 若是她借势……流了这个孩子。 萧宁远会如何? 玉姣不知道萧宁远会如何选择,但是她能肯定的是,孟侧夫人的心中肯定很痛快。 她这次假孕,不只是要让萧宁远手中的水偏向自己,更是要刺孟侧夫人的心! 想也知道了。 孟侧夫人的孩子没了,她却有孕了,孟侧夫人的心情会怎样? 她这个孩子多留一日,孟侧夫人的心就会痛一日! 她本无害孟侧夫人的心思,可既然这孟侧夫人不肯放过她,那就别怪她暗中捅刀子。 她相信,知道她有孕后,孟侧夫人心中的痛苦,绝对不会比她挨的那鞭子少。 只不过,这个孩子一直“留”在肚子里面,多一日就多一分风险。 玉姣也陷入了纠结,忍不住权衡起了利弊。 是要继续出气,还是要到此为止? 春枝见玉姣静思,便起身去帮玉姣收拾被翻乱的屋子,这收拾着收拾着……春枝就从玉姣的箱笼里面,找出了一个小布包。 “侧夫人?这是何物?”春枝将东西拿了过来,不解地问道。 侧夫人的东西都是她收拾的,她之前从未见过这东西。 玉姣见那东西也觉得眼生。 不免想到了自己的物种被人放麝香的事情,于是就道:“打开瞧瞧。” “小心一些。”玉姣很担心春枝,吩咐了一句。 春枝点了点头,把那东西放到一个矮凳上,这才拿剪刀挑开上面捆绑的粗线。 等着春枝将那布包彻底挑开,里面的东西就暴露在玉姣的面前。 这是一包药草。 虽然说被切断了。 但玉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可不就是孟侧夫人刚才拿来的碎骨子? “碎骨子?”玉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去拿那药,仔细端详。 春枝顿时着急了起来:“侧夫人,小心!” 玉姣这回已经看仔细了,她轻声道:“无碍,这只是一些碎骨子……只是……这碎骨子为何会出现在箱笼里面?” 孟侧夫人拿来的那些,是用油纸打包的,刚才已经扯开,砸到了她的身上。 现在院子里面还有不少碎骨子呢。 可她的箱子里面,又发现了碎骨子。 春枝也看懵了。 “怎么会有两份碎骨子?”春枝问。 是啊,玉姣也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两份碎骨子。 孟侧夫人拿来的那一份,应该就是孟侧夫人命刘婆子带到自己屋中的,为的就是陷害自己,所以刘婆子甚至没有翻看这箱笼,便随口说这东西是箱子里面找到的。 因为这东西,在她进屋的时候,就是藏在她身上的。 何须费尽心思去找? 那么问题来了。 孟侧夫人既然让刘婆子随身带了这碎骨子,又为何在自己的箱笼里面,再放上一份碎骨子? 嫌弃一份的分量不够陷害自己?蠢到多此一举? 还是说,那一份,根本就不是她放的? 玉姣想到这,瞬间脊背发凉,只觉得冷气从四面八方而来,直往她的身体之中钻。 若不是孟侧夫人放的,那又是谁!费尽心思在自己的箱笼里面藏了碎骨子? 她究竟想做什么!? 第202章 何人 玉姣心中一阵后怕。 她已经想明白了。 这一份碎骨子,绝对不是孟侧夫人放的,孟侧夫人没有必要这样做。 那放了碎骨子的人,分明就是希望孟侧夫人在自己这,搜到碎骨子,然后来寻自己的麻烦……以孟侧夫人的性情,若真在自己这发现了这种害人的东西。 孟侧夫人怎么可能饶了她? 那幕后之人,这是将孟侧夫人当枪使! 想利用孟侧夫人来除掉她! 今日除非那孟侧夫人自己带了碎骨子过来,手下那个不中用的婆子,被她几句话试探出破绽来,便是孟侧夫人没把她打死,她也未必能轻易从这件事里面脱身。 设局之人,根本就没想给她活路。 玉姣之前只觉得孟侧夫人,这个动不动就要将人打杀的莽妇可怕。 可此时……她竟觉得,孟侧夫人这种没什么脑子的人,反而是好对付的。 便是设计害人,也没什么新花样,叫人一眼就能戳破。 那设下这碎骨子之局的人,才叫真的可怕,如此的深藏不露,如此的城府,将这伯爵府后宅的女人,玩了个团团转! 此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她和孟侧夫人两人,兵戎相见,那人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不管是孟侧夫人败北,还是她败北。 最好是她和孟侧夫人能两败俱伤。 那是便可以除掉这伯爵府后宅之中,最碍眼的两个存在。 此人是谁? 玉姣想到了两个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 一个是薛玉容,一个是白岁兰。 怀疑薛玉容,那是情理之中的。 毕竟薛玉容此人,做事素来恶毒,也的确有这个心机手段。 她的院子里面还有薛玉容安插的人,薛玉容做这件事是易如反掌。 至于怀疑白岁兰。 倒不是玉姣无端冤枉好人。 这白岁兰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玉姣对白岁兰,从未放下过戒心。 几次相处下来,她便发现了,这白岁兰不是个蠢笨之人,言行举止中,有常人少有的缜密。 玉姣自认为,自己已经很缜密了。 但……她依旧觉得白侧夫人比自己还要缜密几分。 有这种心思城府的人,若是没有害人之心也罢,若是真有害人之心,那只需要稍微用点心思,就能将孟侧夫人那种莽妇,拉下泥滩,为她冲锋陷阵。 这件事,把她和孟侧夫人两个人都纳入局内。 自然是对谁最有利,最有可能是谁做的。 薛玉容算一个既得利益者。 但若孟侧夫人倒了,她也被孟侧夫人打杀了,她们两败俱伤了。 白侧夫人,便可以稳坐那个平妻的位置了。 薛玉容又不得宠,以后这伯爵府东苑的后宅,谁说的算?想也知道了。 “侧夫人……”春枝见玉姣的神色变幻不定,这会儿就担心地问了一句。 玉姣把手中的碎骨子放下,接着道:“把这份碎骨子收好。” 连同之前发现的麝香。 这可是有人谋害她的证据。 “不可以让人发现。”玉姣吩咐着。 春枝点头:“侧夫人放心,我做事心中有数。” 这东西要藏,那就必须藏严实了,绝对可以让人发现,否则这没罪也要有罪了。 “侧夫人不将此事告诉主君吗?”春枝问。 玉姣摇头。 这男人若是靠得住,便不会有今日的事情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萧宁远能给她带来什么,比如这揽月院还算舒适的生活环境,比如这伯爵府之中不被人欺辱的侧夫人的身份。 可除此之外。 想让萧宁远查这件事,且不说能不能查到,就算是查到了。 萧宁远舍得发落吗? 说不准,还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将此时摁下。 毕竟那白侧夫人可有着身孕呢。 “可如果不告诉主君,咱们就咽下这口气了?”春枝越想越生气。 这些人的手段的,当真是恶毒! 侧夫人自从入府后,三番五次地被人害!侧夫人除却讨好主君外,从未在别的事情用过半点心思,也不想与人为敌。 可就算是这样,那些看不见的大手,还想将侧夫人往死里摁! 玉姣道:“不咽了。” 她之前忍气吞声,并非她喜欢忍气吞声。 而是身份和地位不允许。 就比如,之前孟侧夫人差人推她入水,事情清晰明朗,可——孟侧夫人依旧没受到责罚。 在没有身份和地位的情况下,不忍气吞声,那只会死得更快。 她没有足够的底气之时,能做的只有夹缝求生存。 当一个人生存下来,都成问题了,就不在乎受不受气了。 但如今……她已经从萧宁远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宠爱,虽不至于恃宠而骄,但她有了底气,她知道,若是真叫自己抓到了别人的什么把柄。 萧宁远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尤其是她腹中,还有着“孩子”呢。 春枝有些高兴:“那侧夫人打算怎么做?” 她也早就受够了这伯爵府的鸟气了!现在就算是侧夫人让她去杀人放火,她也愿意! “或者是,奴婢就把这碎骨子磨成粉,送到那白侧夫人饮食之中!”春枝眯着眼睛,打算干一票大的。 玉姣皱眉:“不能这样做。” 且不说现在不确定这件事是不是白侧夫人设局,若真是白侧夫人设局。 她们真这样做了,岂不是给白侧夫人送现成的把柄? 而且她也不想主动去害一个没出生的孩子。 她的心机手段,还是有底线的。 至少,此时是的。 “那我们怎么做?”春枝困惑不已。 玉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继续道:“与其盯着旁人,还不如让旁人盯上我。” “如今那暗中动手的人除掉了孟音音肚子里面的孩子,可偏巧,我又有了身孕。”玉姣说着说着就笑了。 哪怕这个孩子是假的。 可这个消息若是传出去了,那人定会坐不住! 辛苦忙活一场,没了一个孩子,又多了一个孩子。 可想而知,那人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玉姣问道:“你说那个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春枝想了想,恍然大悟:“侧夫人的意思是……那个人会想办法,来除掉您腹中的这个……这个……孩子?” 玉姣微微点头。 “莫伸手,既然伸手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玉姣继续道。 所以,她不准备借着这次的机会“小产”了,她要留着这个“孩子”。 叫那个幕后黑手,坐立难安,然后忍不住动手。 第203章 以身入局 想抓住设局之人,便要先以身入局。 那幕后黑手,定会手段频出地来对付她腹中的孩子…… 只待到那时,她便能知道,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地设局害人了。 她也可以借机“小产”。 把这小产的罪,全栽在这幕后害人之辈的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便宜孟侧夫人了。 她今日若是没有小产的话,孟侧夫人那就更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两害取其轻。 玉姣斟酌再三。 还是决定,先放过孟侧夫人这次……而且放不放过,瞧萧宁远关心孟侧夫人的样子,这件事也不是她的错。 倒不必在这件事上,将她和萧宁远放在两个对立面上。 且便宜孟侧夫人这次。 毕竟……比起孟侧夫人这种人,那幕后黑手,才叫真真的可怕。 …… 伯爵府东苑,知道玉姣有孕这个消息的,不只孟侧夫人一个人。 此时琴瑟院之中。 薛玉容正沉着脸坐在那,一言不发。 旁边的翠珠和赵嬷嬷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主动开口。 生怕把火气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良久,薛玉容抬起头来,她双目赤红,里面带着赤色的血丝,看着分外可怕。 她的声音干哑,仿若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 “薛玉姣这个贱人,竟然真的有孕了。” 这是她之前所盼望着的。 她当初带玉姣进府,目的就是为了让玉姣生下一儿半女,好养在她的名下。 可如今…… 当玉姣真的有孕了,她这心中却开心不起来。 她入府已有数年,可这肚子空空如也!薛玉姣这个贱人,入府不过三月,如今竟然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歌姬生的卑贱庶女,能这般好命? 薛玉容咬着牙,口舌一片腥甜,她气到胸口闷疼,忍不住地用手捂住心口,只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 瞧见薛玉容这般,翠珠这才连忙上前去,轻轻地拍着薛玉容的肩膀,给薛玉容顺气。 “夫人,您莫要为了这件事气坏了身子。”翠珠连忙劝道。 那边的赵嬷嬷也讨好地端来了茶水奉上:“夫人,您莫要因此过于生气,气坏了您的身子如何是好?” 薛玉容一把推开赵嬷嬷端着茶水的手。 咣当一声。 上好的武夷山红茶,洒了一地。 她愤恨道:“身子?我这身子,就算不生气也是不中用的!” 她的神色之中满是难忍的痛苦。 府上每次有女人有孕,她便是如此痛苦,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刀割她的心一样……孟音音有孕的时候是,白岁兰有孕的时候是,薛玉姣这个贱人有孕的时候更是! 尤其是薛玉姣这个贱人! 若不是自己,她如何能入府服侍! 赵嬷嬷看向薛玉容劝道:“如今玉侧夫人有孕了,那便是替夫人孕育的这个孩子……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薛玉容听了这话,冷声道:“主君这般疼爱薛玉姣,又怎么可能让薛玉姣把孩子送给我养?” “而且薛玉姣这个贱人,现如今已经和我撕破脸了!她也不可能将孩子给我!”薛玉容继续道。 说着说着,薛玉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忽然间就眯了眯眼睛。 薛玉姣若是活着,这些自然都是问题,若是薛玉姣死了呢? 想到这,薛玉容的眉宇逐渐舒展开来。 她倒是要看看,薛玉姣有命怀子,有没有命亲自抚养这个孩子! 这样想着,薛玉容倒是畅快了一些。 她轻轻侧头,对着身旁的翠珠吩咐了一句:“翠珠,去挑选几样上好的补品,一会儿我亲自送到揽月院。” 薛玉容微微一笑,脸上满是和善:“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也得好好照顾一下我没出生的孩子。” …… 薛玉容差人去找补品的这个当口,萧宁远已经到了葳蕤院。 萧宁远进门的时候,鹊儿正捧着染血的衣服往外走。 萧宁远瞧见那衣服上被浸透血迹,脚步也急了几分:“音音!” 等他到了床边,就瞧见了双眸紧闭,面色苍白的孟侧夫人。 萧宁远大声喊道:“郎中!郎中呢?” 鹊儿将血衣交给粗使丫鬟,然后折返了回来:“郎中已经去煮药了,侧夫人的血暂时是止住了。” 萧宁远听到这,长松了一口气。 “音音……”萧宁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忍不住地坐在了床边,轻声唤了一声。 孟侧夫人闭着眼睛:“鹊儿,我好像听到主君的声音了……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萧宁远瞧见孟侧夫人这样,忍不住伸出手来,握住了孟音音的手,开口道:“确是我来了,你还好吗?” 孟侧夫人的眼皮轻轻颤抖,接着缓缓睁开眼睛。 孟侧夫人惶恐道:“主君……主君……你肯来看我了?妾……刚才以为自己要死了,怕自己永远都见不到主君了。” “就像是那年,你重伤不醒,妾衣不解带地照顾你,那个时候……妾也有同样的感觉。”孟侧夫人继续道。 说起往事。 萧宁远便郑重道:“本伯不会让你死的。” “且你的血已经止住了,不会死。”萧宁远语气认真。 她看向眼前的萧宁远,开始落泪:“你不同我生气了?” 萧宁远没有回答孟侧夫人的问题,反而不着痕迹地开口了:“你可有什么不适?” 孟侧夫人抿了抿唇,低声道:“主君,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和我生气?怪我不应该对玉姣妹妹动怒?” 说到这,孟侧夫人就挣扎了一下,瞧着像是要起身一般的:“若主君还生气的话,妾就不在这碍主君的眼了,妾这就搬到梅园去住……” 鹊儿连忙在旁边轻呼一声:“侧夫人,万万不可!郎中说了,你刚刚大出血过,此时万万不能起身活动,不然容易再次血崩。” “若真到那个时候,你叫奴婢如何和将军交代?”鹊儿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要急哭了。 她已经跪了下来,对着萧宁远磕头:“主君,求您看在侧夫人刚刚九死一生的份上,看在孟将军的面子上,就宽恕侧夫人这一次吧!” 萧宁远垂眸看向鹊儿,那神色叫孟侧夫人和鹊儿,一起忐忑了起来。 萧宁远会……如何决定? 第204章 七寸 若是从前,孟侧夫人肯定会很坚定地给出答案。 萧宁远一定会选择她。 不管是她们之间的情分,还是那恩情在,还是那兄弟之情在。 都可以让萧宁远在这伯爵府之中纵着她。 但如今……就是孟侧夫人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 毕竟,她从未见过,萧宁远如此在乎一个女人,她怕自己这招用完后,萧宁远还是会将她赶入梅园。 在孟侧夫人忐忑的目光之中,萧宁远开口了。 “既然不方便动,便不必去梅园了。”萧宁远继续道。 孟侧夫人闻言心中一喜,看起来在主君的心中,她还是最重要的那个。 就算是薛玉姣那个贱人有了身孕又如何? 就算是自己打了有身孕的薛玉姣又如何? 这关键时候,主君还是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 想来,主君对那薛玉姣,就是一时贪慕美色,对自己才是真心爱护。 这样想着,孟侧夫人的眉眼舒展了起来。 可就在此时,萧宁远开口道:“是玉姣亲自为你求的情。” 孟侧夫人顿时就哽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没有顺过来,主君这意思,主君宽恕自己,不是因为爱护自己,而是因为薛玉姣那个贱人求了情? 这对于孟侧夫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萧宁远见孟侧夫人不知道想着什么,便继续道:“本伯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你相信,但姣姣她心地善良,从未想过和你为敌,更不不会对我们的孩子下手。” 那个能说出爱屋及乌这种话的女子,怎么可能做这种恶毒的事情? 他知晓,玉姣也许没自己看的那么简单,但他也知道,玉姣心地纯善。 萧宁远不说还好,萧宁远这样一说,孟侧夫人心底刚刚愈合上的那道口子,又一次被人撕开,血淋淋地往外滴血。 “音音,之前的事情就算了,如今姣姣大度原谅了你,你以后切莫对着姣姣生事了,否则……便是本伯,也不可能再对你网开一面了。”萧宁远正色道。 孟音音强行把心中的酸涩吞了下去,忍住了自己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然后看向萧宁远,温声道:“主君,妾真是知道错了,妾不该没有确切凭据的情况下,便将孩子的事情怪责到玉侧夫人的身上。” “等着妾的身体好起来,妾一定会亲自去向她赔礼道歉的。”孟侧夫人满脸知错能改的神色。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也放心了下来。 他轻轻地给孟侧夫人拉了拉被子,温声道:“我知道,近些时候你心中不好受,本伯也一样,你心疼这个孩子,本伯也心疼这个孩子……” 萧宁远微微一顿,继续道:“你还年轻,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现在,首要之事,便是养好身体,切莫让我同你兄长,为你担心。”萧宁远继续道。 孟侧夫人听萧宁远提起兄长,心中又多了几分盼望。 只等着兄长来她的身边,她便有了后盾。 到那个时候,她想收拾谁不成? 于是孟侧夫人乖巧地点头,瞧着那样子,像是把萧宁远的话全部听进去了一样。 …… 薛玉容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了揽月院。 玉姣瞧见薛玉容过来,并不意外。 薛玉容身为大夫人,自然应该来探望有孕的妾室。 薛玉容进门的时候,容光焕发,脸上甚至隐隐地带着几分喜色。 她一眼就看到了,半靠在软榻上的玉姣。 她径自走到玉姣的跟前,对着玉姣伸出手来。 玉姣有些迟疑。 薛玉容就已经先一步,拉起了玉姣的手,薛玉容的手冰冰凉凉的,这样摸着她,让玉姣忍不住地想起了毒蛇那冰冷的蛇皮,玉姣想把手收回来。 但薛玉容微微用了一些力气,然后温声道:“我的好妹妹,怎么对我这般生疏?” “瞧你这样子,难不成是害怕我惩戒你?”薛玉容终究是松开了玉姣的手。 玉姣把手缩回了袖子里面,不着痕迹地蹭了蹭。 然后开口道:“夫人,我的身体不便,便不给夫人请安了,还请夫人谅解。” 玉姣从来没想过。 昔日瞧见孟侧夫人有孕,嚣张跋扈的她,如今竟然学着孟侧夫人的姿态,做起事情来。 当然,她若是真有孕了,一定会夹起尾巴做人,绝对不会拿孩子当筹码和人博弈,免得给没出生的孩子招惹上恨意。 可现如今……她没有身孕! 她不只没有身孕,她还借着这个子虚乌有的孩子,引蛇出洞。 若是不嚣张不跋扈,不拉仇恨值,如何能引蛇出洞? 只等着把这背后的毒蛇引出,掐上它的七寸,叫它永无翻身的机会,往后她真有孕的时候,才能安全几分。 薛玉容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散了几分,她冷冷地打量着玉姣。 她来的时候,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只当自己是来看,自己未来的儿子的,对玉姣也应该和气几分,才能叫玉姣顺利生下孩子。 可现如今……她看着那言语轻慢,且充满挑衅的玉姣,再看向玉姣那满面娇态的样子,她这心中的不忿,就冲垮了她好不容易聚集起的理智。 薛玉容盯着玉姣,冷笑了一声就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娇贵了,不过妹妹还是不要忘了,当初若不是我施恩与你,你如何有机会,成为这伯爵府的侧夫人,还能怀上主君的孩子?” 玉姣似笑非笑,施恩? 薛玉容管这叫恩? 她心中是这样想的,脸上却笑了起来:“是了,我的确要感谢嫡姐你,若不是嫡姐你,我哪里能得见主君,如今倍受恩宠?” 类似的话,从两个人的口中说出来,是不一样的味道。 薛玉容拿这话来刺玉姣,玉姣同样也可以用这话,来刺薛玉容。 玉姣相信,午夜梦回的时候,薛玉容想起带她入伯爵府这件事,定是十分后悔的。 至于薛玉容当真如玉姣想的那般,后悔吗? 第205章 诛心 薛玉容自然是极其后悔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薛玉容定会买来一颗吃下去。 她被玉姣这番话刺激到气血翻涌,脸上那端庄贤淑的假面,也有一瞬间的维持不住。 她看着眼前的玉姣,眼神之中暗芒闪动,恨不得将玉姣生吞活剥。 贱人!这个贱人怎么敢和自己说这样的话! 她很想冲上去,给眼前这个小贱蹄子几巴掌,也好让她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眼瞧着薛玉容,已经在暴怒的边缘。 玉姣便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开口了:“我也不曾想,自己竟然会这么顺利地就怀上了主君的孩子……姐姐,你知道吗?当主君知道我有身孕的时候,有多欢喜吗?” “而这一切,我都要好好谢谢我的好姐姐你。”玉姣抬眸,脸上带起了一丝天真纯良的笑容。 她就是要刺激薛玉容。 要让薛玉容彻底克制不住。 若薛玉容真敢动手,她顶多就是遭一些皮肉之苦。 且如今在揽月院。 有她的人护着。 还有,萧宁远另外派了两个随从过来护卫她的安全。 薛玉容若真敢明目张胆地动手,不会有孟侧夫人那般好运气的。 到时候,只怕要被萧宁远休回永昌侯府了。 薛玉容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玉姣,心中淬满了恨意。 玉姣也不怕薛玉容多恨自己几分……反正,她做低伏小的时候,薛玉容就算计着弄死她了。 如今她和薛玉容之间,已经不是她退让就行的。 玉姣看向薛玉容,一脸疑惑地问道:“嫡姐,如今我如你所愿,有了这个孩子,你怎么不高兴?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笑了吗?” 这一句如你所愿。 又在薛玉容的心上割了一刀子。 薛玉容沉着脸往前走了一步,她几乎克制不住。 但最终,她还是硬生生地定住了脚步,她死死地盯着玉姣,接着,脸上就扯出了一个十分僵硬的微笑:“你有了身孕,我自是十分高兴的。“ 薛玉容说这话的时候,隐在衣袖子里面的手,紧紧握拳。 玉姣见薛玉容那一脸隐忍克制的样子,唇角带起了几分嘲弄。 现如今,薛玉容心中的滋味,定然十分不好受。 也不知道薛玉容还记不记得,她刚刚入伯爵府的时候,也是这般站在薛玉容的面前,隐忍克制。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比现如今薛玉容的处境,还要糟糕千百倍。 玉姣微笑着说道:“嫡姐既然高兴,那就应该多笑笑,不要板着一张脸……”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难怪主君不喜欢你。” 薛玉容盯着玉姣,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什、么?” 玉姣一脸错愕,仿若说错话了一样,连忙道:“对不起嫡姐,我这一不小心说了实话,是不是又惹嫡姐不高兴了?” 薛玉容握拳的双手,又用力了几分。 指甲直接掐入手心的薛玉容之中。 疼痛,让薛玉容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她知道,自己想对玉姣动手,可以有千百种方法,绝对不急于这一时。 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对玉姣动手。 不然玉姣这个贱人,指不定又怎么算计她呢! 玉姣见薛玉容克制住了怒意,心中有些失望。 想来是上次烟熏眼睛一事之时。 薛玉容折磨自己,被萧宁远抓个现行,薛玉容被萧宁远责罚后,长了警惕之心。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薛玉容如今也怕她又设计。 这一样的招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用第二次就不怎么灵光了。 不过玉姣也不急于这一时,今日就算是不能激薛玉容动手,她也能在薛玉容的心上刮几刀。 让薛玉容尝尝什么叫做痛! 薛玉容咽下心中的怒意,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一会儿,便恢复了那端庄大娘子的模样。 薛玉容微笑着看玉姣:“玉姣妹妹,瞧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是那种小气到,会因为你几句话就生气的人。” 她稍作停顿,便转移了话题;“翠珠,将我给玉侧夫人准备的东西呈上来。” 翠珠捧着东西上前。 薛玉容一扬手,展示着这些东西。 “这是百年的人参,炖鸡汤再好不过了。” “这是鹿茸,很是补身体。” “这是上好的雪燕。” 提起雪燕,薛玉容微微一顿:“这次的雪燕,可是宫中赏下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说这不是假货。 玉姣瞥了一眼,那雪燕的成色看起来,也的确不像是假货。 玉姣挑眉打量着眼前的薛玉容,薛玉容送来的东西,的确都是品相上佳的补品,而且都价值不菲。 薛玉容就算是要拿自己有孕的事情做样子,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还是说,这些东西之中有什么猫腻? 薛玉容的目光在玉姣的小腹处微微流转,想着这个孩子以后会是自己的,玉姣也嚣张不了多久,心情又莫名的好转。 她关切地道:“玉姣妹妹,你可得好好养着这个孩子。” “至于你缺什么了,少什么了,都同我说,我如今虽然不管家,可我出嫁的时候,爹爹给了我不少好东西。”薛玉容提起永昌侯的时候,语气微微扬了扬。 玉姣听着薛玉容的话,便听出了几分弦外之音。 薛玉容这怕不是……惦记上自己这个没出生的孩子了吧? 这倒也不是什么让人惊奇的事情。 薛玉容当初让她入府,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如今自己虽然当了侧夫人。 但以薛玉容歹毒的心思,可不在乎自己是什么心思。 反正都是要去母留子的。 玉姣微笑着开口:“那就多谢姐姐关心了。” “我看妹妹身体不适,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了,我便先走了。”薛玉容含笑道。 玉姣点了点头,没有拒绝薛玉容的东西。 薛玉容微笑着离开了揽月院。 这一出揽月院,薛玉容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贱人!”薛玉容咬牙切齿地骂道。 她竟然敢踩在自己的脑袋上蹦,她以为有了孩子就了不起吗? 早晚有一日,她要让薛玉姣永远的消失! 她要将薛玉姣,挫骨扬灰! 翠珠见薛玉容一副被气疯了的样子,不敢说话。 薛玉容缓和了一会儿后,便目光沉沉地看向翠珠:“走,随我去幽兰院!” 第206章 挑唆 T`她如今没法动玉姣,至于孟音音那,还有萧宁远陪着,她自然也去不得。 那如今就去幽兰院走一遭。 不是说白岁兰那个孩子,稳不住吗? 她不喜玉姣肚子里面那个孽种,当然,也不喜欢白岁兰怀的那个。 她平等的,厌恶每一个降临到伯爵府的孩子! 薛玉容进了幽兰院的内室。 白侧夫人的屋子,被布置得很是幽静养心。 虽说她在府上没什么存在感,可到底是宫中赏赐下来的,萧宁远偶尔,也会到白侧夫人这坐一坐,算是全了白侧夫人的体面。 屋子里面的炭火烧得很足。 薛玉容进来后,便觉得有些热。 此时白侧夫人在榻上,染霜扶着白侧夫人,艰难起身。 薛玉容在一旁冷眼看着,等着白侧夫人都快站起来了,这才开口说道:“岁兰妹妹,你还是不要起来了,怀着肚子呢,小心动了胎气,再小产了。” 这话说出来,可不怎么中听。 但白侧夫人只是微微一笑,一边娇弱地靠了下去,一边感激地说道:“多谢夫人体恤。” “夫人怎么得空,来我这幽兰院了?”白侧夫人似乎有些困惑。 薛玉容瞥了一眼:“怎么?我来不得吗?” 白侧夫人连忙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听闻玉姣妹妹有了身孕,想着夫人应该先去探望玉姣才是,我想着……她初初有孕,大夫人身份玉姣妹妹的亲姐,自然会多照顾一些。” “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时间,来妾这幽兰院。” 薛玉容本是想把玉姣有孕的消息,带给白侧夫人。 刺激一下白侧夫人。 她到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提这事儿,白侧夫人先说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却叫她刚刚缓和好的心情,又一次发堵了起来。 薛玉容的脸上挂满了假笑:“有劳你还关心着玉姣了,我这便是刚从她那出来。” 薛玉容笑了笑继续道:“玉姣初初有孕,是辛苦了一些,但好在主君格外疼爱她,已经吩咐下去,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她说到这,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主君多疼爱玉姣,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白侧夫人含笑听着。 薛玉容掩唇一笑,继续道:“她好歹也是我们永昌侯府的庶女,论身份也不差,说不准……主君以后还会将这平妻的位置,让给玉姣做呢。” 白侧夫人面色依旧沉静。 她笑了起来:“如此,那可真是太好了。” “若主君真抬玉姣妹妹为平妻,那也是玉姣妹妹的福气。”白侧夫人一脸由衷祝福的神色。 薛玉容盯着白侧夫人,想从白侧夫人的脸上看出点虚情假意来。 但……不知道是白侧夫人当真是这样想的,还是白侧夫人隐藏得极深。 总之,薛玉容没从白侧夫人的脸上看出半点不快来。 薛玉容有些不相信。 本来孟侧夫人小产后,白侧夫人对平妻之位垂手可得,如今听闻玉姣有了身孕,怎么能这般冷静? 薛玉容忍不住地问道:“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你就不想当平妻?” 白侧夫人轻咳了几声,然后才虚弱道:“我这身子不好,能平安诞下孩子,已是我能求的最大的福分了,至于什么平妻……我之前没想过,现在没想,以后更不会想。” 白侧夫人说着,含笑看向薛玉容:“大夫人今日来问我这番话,是替玉姣妹妹担心吧?这爱妹之心,着实让我佩服。” “等到主君抬玉姣妹妹为平妻的时候,大夫人和玉姣妹妹姐妹,定能成为汴京城之中,口口相传的佳话。”白侧夫人继续道。 薛玉容的脸上还带着笑。 但脸色明显已经黑了下来。 佳话? 她和薛玉姣两个人,都做萧宁远的妻?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玉姣那个贱人,有什么资格也做“妻”,她只配被自己踩在脚下! 白侧夫人送走薛玉容后,便安静的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没言语。 染霜凑过来,担心地问道:“侧夫人,您还好吧?” 白侧夫人笑了笑:“还好。” “那……孩子呢?”染霜依旧担心。 白侧夫人摸了摸小腹,继续道:“也好着呢。” 薛玉容此番,应该是想激动了胎气的她小产,今日,怕是要让薛玉容失望了。 …… “侧夫人,果然如您所料,大夫人离开这之后,就去了白侧夫人的院子里面。”秋蘅从外面打听了消息后,回来对玉姣禀告。 春枝听了,撇了撇嘴:“她这是嫌弃咱们侧夫人日子太平,想把侧夫人找仇家呢!” 玉姣笑了笑道:“好了,不必因为这事儿生气了。” 倒也没什么气可生的。 一切不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吗? 如今她既然有了身孕……那可得好好“养胎”了。 于是玉姣就道:“去取主君送来的人参,煮一份鸡汤。” 薛玉容送的,她可不敢喝…… 好在萧宁远人虽然没在这,但已经差下人,送了好些补品过来。 她自然不是贪嘴想喝参汤。 而是……她总得表现出,自己对这个孩子的小心翼翼和郑重,往后这个孩子没了的时候,她才可以借题发挥得更好。 她如今这样做,不只是为了找出幕后黑手。 更是为了未来铺路。 若是她以后,当真无法离开这伯爵府,必须留在这伯爵府之中,那她定然是要真有孕的。 正好借着这次的机会,帮着未来真正的孩子,铲除不必要的危险。 …… 玉姣有孕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整个伯爵府。 叶灵秀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自己的卧房里面,手拿绣花针,一针一针,用细细密密的针脚,绣着花。 凑近一看,她手中拿着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男子的腰带。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手指一痛,有血珠冒出。 但是她浑然不觉。 她抬头看向萧婉:“婉婉,你刚才说什么?” 萧婉撇唇,脸上满是不悦:“那薛玉姣有孕了!” 第207章 消息 萧婉自顾自地嗤了一声:“她生母就是一个歌姬,她从小也养在田庄里面……就连进伯爵府,都是不堂不正的!就她这种出身,也配生下忠勇伯爵府的孩子?” 也不知道兄长是怎么想的,如今竟然专宠这么个不入流的东西。 叶灵秀此时已经放下手中的针线了。 萧婉走过去,拉住叶灵秀的手,语气坚定:“灵秀姐姐,你这般出身的人,才配得上我兄长!” 叶灵秀听了这话,反握住萧婉的手,温声道:“婉婉,只有你是真心向着我的。” “只是我和宁远表兄,怕是有缘无分了。”叶灵秀说到这微微垂眸。 她也想嫁给萧宁远。 可如今这情况,一个平妻的位置都有两个有孕的侧夫人盯着,那孟侧夫人小产后,薛玉姣竟然又有孕了。 叶灵秀是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 萧婉只能安慰道:“灵秀姐姐,兄长他如今是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总有清醒的一天……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会知道你的好了。” “我还要到母亲那请安,便不陪着灵秀姐姐了。”萧婉见叶灵秀神情恍惚,就主动告辞。 萧婉刚刚一走。 叶灵秀就拿起剪刀,愤恨地将已经绣了大半的腰带剪断。 …… 直到天黑,萧宁远才从葳蕤院回来。 此时的他,神色明显疲惫。 今天府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便是萧宁远也有些应接不暇。 他只觉得身心俱疲,想独自安静些许。 可不知道为何,往书房去的路上,又折到了玉姣的揽月院。 玉姣听闻萧宁远来了,便给秋蘅用了个眼色。 此时的秋蘅,多少也长了点心眼,连忙出去。 萧宁远进来后,就看到玉姣正侧躺在床上,她本就不大的小脸,比平常多了几分苍白,没了往日那般的明艳。 像是被霜打过的芍药花一样,叫人看了,便心中一紧。 “姣姣……”萧宁远走到玉姣的跟前,对着玉姣伸出手来。 玉姣从善如流的,将自己的手放在萧宁远的大手上。 萧宁远常年习武,手上的老茧粗粝。 此时他用力握了握玉姣的手,低沉地开口:“姣姣,你觉得怎么样了?” 玉姣开口道:“郎中刚又替妾诊了脉,孩子暂时算是保住了。” 说到这,玉姣的唇角洋溢起灿烂的笑容:“主君,妾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做梦一样……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萧宁远本还担心,自己到了玉姣这,不知道要如何安抚玉姣。 可今日受了委屈的玉姣,眼神之中不见半点不悦,反而满是欢喜。 这让他紧绷了一天的心,也跟着舒缓了起来。 秋蘅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好大一碗药汤。 “侧夫人,您得喝药了。”秋蘅继续道。 玉姣瞧见那药,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伸出手来端过了那汤药。 萧宁远能明显感觉到,玉姣此时对这碗药有多抵触。 但眼见着玉姣,还是咬了咬牙一口把药喝下。 他知道玉姣素来不喜喝药,如今为了安胎,竟然喝了这么大一碗药。 这一幕让萧宁远心疼不已,他连忙吩咐人:“快,拿蜜饯来!” “不要蜜饯,要酸的。”玉姣继续道。 春枝连忙递了腌酸梅过来,然后便对着萧宁远说道:“侧夫人这几日,偏爱酸食。” 玉姣不知道萧宁远是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她要的也不是萧宁远的态度……她这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腹中这个,是个儿子。 这样……才可以让那幕后黑手,越发坐不住。 毕竟,这伯爵府长子的位置,谁都想要。 萧宁远晚上,还是宿在了揽月院。 玉姣躺在床上,看向身旁的萧宁远,他的容貌风神俊逸,是个眉眼舒朗的美男子。 只可惜……是个没心肝的。 玉姣看着看着,便缓缓地睡了过去。 萧宁远听到玉姣呼吸均匀,便轻轻地帮玉姣拉了拉被子。 一夜好眠。 转日。 萧宁远醒来的时候,便瞧见玉姣不知何时已经踢开了被子,里衣也松散了开来,露出她雪白的肌肤。 墨缎一样的头发,蜿蜒地铺在床上,让玉姣整个人更加妩媚娇美。 萧宁远的喉咙一紧,接着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萧宁远要起身下床的时候,玉姣则是伸出手来,抓住了萧宁远的手腕。 “主君……” 玉姣往外看了一眼道:“天还没大亮,主君不再躺一会儿吗?” 清晨的玉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慵懒,叫面前的男人听了,只觉得身上火热了起来。 他眸光深邃,仿若着了火一样的:“姣姣,你如今既然有孕了,那万事就应该以孩子为重,莫要再这样勾着我了。” 玉姣微微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萧宁远这话里面的意思。 她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主……主君,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觉得,天还没亮呢,让萧宁远在这多待一会儿。 以此来彰显,萧宁远对自己的宠爱。 她在伯爵府上的地位,便可以越发稳固。 萧宁远笑了笑:“就算姣姣没这个意思,可我也不是柳下惠。” 说着,萧宁远就轻轻地挪开了玉姣的手,起身下床。 …… 萧宁远从玉姣的揽月院离开后,便开口问藏冬:“葳蕤院和幽兰院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藏冬连忙说道:“孟侧夫人和白侧夫人一切都好。” 萧宁远点了点头,便往马厩走去。 藏冬瞧见这一幕,便问道:“主君不亲自去看看吗?” 萧宁远道:“既然无事,何须浪费时间去探望?” 藏冬听萧宁远这样说,心中暗道,主君面对玉侧夫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也不知道这个玉侧夫人,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素来无情的主君,独独对她温情。 玉姣有孕这个消息。 过了一夜,也传到了永昌侯府内。 恰逢永昌侯府的众人,一起用早膳。 从前柳氏和薛琅是没资格上桌的,可如今……他们也要一起用膳。 下人通传:“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咱们府上的四姑娘有孕了。” 永昌侯听了消息后,瞬间就欣喜了起来:“是玉姣!玉姣有了萧宁远的孩子!” “我们永昌侯府,也算是扬眉吐气了!”永昌侯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兴奋。 永昌侯有多高兴,那李氏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如今薛玉姣有孕了,柳氏那个贱人的尾巴,岂不是更要翘上天? 第208章 礼物 永昌侯开口道:“李氏,你快去准备一些贺礼,亲自送去,以表示我们侯府对这个孩子的重视。” 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永昌侯府和忠勇伯爵府之间密不可分的纽带。 自然是得重视一些。 按道理来说,他是侯爷,封号品阶比那伯爵高上不少。 可谁让他是个没有实权的侯爷,而萧宁远却实权大握? 莫说萧宁远还是伯爵了,就算是萧宁远如今没这伯爵的封号,就冲着萧宁远手中的萧家军,也无人敢小瞧萧宁远。 李氏听了这话,心都在滴血。 柳氏那个贱人的孩子有孕,怎么要叫她去看? 好在柳氏这会儿主动开口:“侯爷,妾是否也可以,随着大夫人去探望玉姣?” 永昌侯将目光落在柳氏的身上,脸上笑意不减:“自然是可以去的。” 说到这,永昌侯还夸赞了柳氏一句:“你生了一双好儿女啊!” 如今这永昌侯府的连忙,全是柳氏儿女挣来的。 便是素来不把这母子三人当回事儿的永昌侯,也越发重视柳氏了。 早膳结束后。 李氏就吩咐人准备贺礼。 佩锦看着李氏问道:“大夫人,我们用不用做些手脚?叫薛玉姣那个孩子生不下来?” 李氏皱了皱眉,倒也认真思考了起来。 最终李氏开口道:“不必了。” “还不知道容儿是什么想法,这件事先缓一缓。” 之前他们叫薛玉姣入伯爵府,为的就是生子一事,如今薛玉姣有了孩子……兴许如了容儿的愿呢。 “只不过,柳氏和她生的下贱女儿,敢叫我和容儿不痛快,我定然也不能叫她痛快了!”李氏眯了眯眼睛,冷声道。 这样说着,李氏就开口道:“去寻两个年轻美貌的丫鬟,一会儿和我同去伯爵府。” 李氏的动作也算快。 赶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伯爵府。 到这揽月院后,李氏先去见了薛玉容,到是柳氏,先一步来了揽月院。 柳氏一进屋,先是警惕地张望了一下。 玉姣便吩咐秋蘅:“把门守住了。” 等着屋中只剩下她自己的时候,玉姣这才开口道:“阿娘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柳氏看着玉姣,忧心忡忡地问道:“这个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前不久的时候,玉姣还特意回侯府拿了一次息胎丸。 可如今她却已经有孕快两个月了。 若是真用了那么多息胎丸,又怎么可能真的有孕? 玉姣见柳氏这般神色,就知道柳氏是猜到了。 玉姣也不瞒着柳氏,直接承认:“女儿用了苦茶子。” 息胎丸再配上苦茶子,便可以假孕。 柳氏的心顿时一揪,接着就紧张地看向玉姣:“阿姣,你用这种法子争宠,不能长久的。” 之前侯府上,也有妾室想得宠。 于是就假装有孕。 被拆穿的时候,下场自然是可见的凄惨。 玉姣摇头:“阿娘,我并非想用这个孩子争宠,我是要用这个孩子,找出幕后黑手。” 柳氏的神色之中很是不解。 玉姣便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串在一起给柳氏说了。 柳氏听了个心惊胆战。 她心疼地看向玉姣,她知道玉姣在伯爵府的日子辛苦,但也没想到,除却薛玉容和孟侧夫人两个人的明刀,暗中竟然也这般凶险。 “真是苦了我的阿姣了。”柳氏哽咽道。 正说着话呢。 秋蘅就大声喊道:“见过大夫人!” 柳氏擦了擦眼泪,在脸上摆上了替女儿欣喜的神色。 既然做戏,她这个当娘的,也得帮衬一下。 李氏和薛玉容一起进来。 母女两个人是如出一辙的倨傲…… 平时她们自然是端庄温和,可是在柳氏母女面前,这母女两个人,总是这般的倨傲轻蔑。 玉姣并未起身行礼,而是看着李氏说道:“玉姣有孕在身,不方便行礼,还请嫡母勿怪。” 李氏冷冰冰地盯着玉姣看着,接着就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既如此,也不必拘泥礼数。” 她微微一顿:“你有了身孕,我这个当嫡母的,也很是高兴,所以就精心备下了礼物。” 说到这,柳氏拍了拍手。 两个容貌妖娆美貌的丫鬟,便从外面端着托盘进来了。 玉姣瞧见那两个美貌丫鬟的时候,微微蹙眉。 这两个丫鬟,眉眼之间,竟和自己有几分神似。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做月儿,一个叫做星儿,和这礼物一起,一并留下来伺候你吧。” 不等着玉姣拒绝,李氏就继续道:“你有了身孕,身边应该多两个妥帖的人照顾的。” 玉姣此时哪里会不明白李氏的意图? 李氏这是故意膈应她呢! 只是不知道……李氏这样做的时候,有没有和薛玉容商量? 毕竟自己的男人萧宁远,也是薛玉容的男人。 玉姣忍不住地看了薛玉容一眼,见薛玉容面色格外沉静,好似根本就没在乎这两个丫鬟的出现。 她的确不怎么在乎。 反正这府上有几个人,萧宁远都不会宠着她。 看母亲送来的人得宠,总也好过看薛玉姣这个贱人得宠来的要畅快。 而且……薛玉姣若是被主君冷落了。 到时候她便可以更加顺理成章的,把薛玉姣的孩子养在自己的名下了。 玉姣看向李氏,开口道:“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丫鬟,还请母亲领回去吧。” 李氏微微一沉:“怎么?你要拒绝我送的礼物?” “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你这又是何意?难道是你瞧见这两个丫鬟美貌,所以心生嫉妒?”李氏问道。 说到这,李氏微微一顿:“如此,我这个当母亲的便要教导你了,你身为妾室,万万不能有嫉妒之心。” 第209章 强势 玉姣听了李氏这话,只觉得好笑。 不能有嫉妒之心? 可这李氏母女,没少因为嫉妒做脏事吧? 玉姣开口道:“嫡母好心送了两个丫鬟来照顾我,我的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只是这两个丫鬟,我不能留。” 不得不说李氏好心机,不单纯只是送了两个貌美丫鬟那么简单。 问题出现在这两个丫鬟眉眼之间,和她的那些许相似。 她倒是不担心萧宁远会因为这个,就看上这两个丫鬟。 且不说这两个丫鬟,和她只是有点相似,实际上比起她来差远了。 就是真的一模一样。 以萧宁远的个性,就算是真的贪慕美色,那也只是一时之新鲜罢了。 就好最开始的时候,萧宁远和她在一起,无非就是贪新鲜。 再好的花儿,在男人那也有凋零的时候。 只有住到男人的心中,才可以保自己常开不败。 只是她虽然不担心萧宁远看上这两个丫鬟,并不妨碍她觉得碍眼。 而且她觉得,萧宁远若是见了这两个丫鬟,也会觉得碍眼。 萧宁远早便说过,讨厌主动勾引之人。 她自己,不也因为这个吃过苦头吗? 总之,这两个丫鬟出现在她的院子里面,目的不言而喻,玉姣觉得,萧宁远不会开心的。 李氏的脸色一沉:“怎么?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进去吗?我告诉你!这两个丫鬟,你就算是留,也得留!不留也得留!” 玉姣听了这话,看向李氏。 这李氏……是不是觉得,自己还是和从前那个,让人百般欺辱的小庶女呢? 玉姣笑着看向李氏,也不喊嫡母,而是直接道:“永昌侯府的大夫人好威风啊,可是大夫人,您别忘了,我现在是忠勇伯爵府的人,您怕是没权利决定我的事情。”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至于您的亲生女儿薛玉容,如今虽然还有伯爵府大夫人的名头,可早就没了管家的权力。” 玉姣说着说着,就站起了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她的姿态之中带着几分压迫的感觉。 只听玉姣冷声道:“那么大夫人您,告诉我,你有什么底气说刚才的话?” “下次请大夫人放狠话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姜渔笑了笑,眼神之中带着几分轻蔑。 她素来谨小慎微,自然不会轻易地将心中所想表现在脸上。 但她今日面对李氏,就是要让李氏明白。 她的轻蔑! 她的不屑! 她的今时不同往日! 她薛玉姣,已经不是那个,从前只能跪在地上听训认罚的懦弱庶女了! 她可以扬起下巴,来俯视昔日那高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李氏听了这话后,脸色瞬间就狼狈了起来。 她没想到玉姣会对自己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说话。 但玉姣说的又的确是事实。 这让李氏被气了个气血翻涌,扬起手来,对准玉姣的脸:“你这个贱丫头!” 玉姣不退反进,往前走了一步,看向李氏:“大夫人,您想打我?” “那你就打吧!用点力气!可千万别舍不得!”玉姣的眸光清亮且锐利。 “你只管打,只不过打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了,你打的这个人是谁!我如今不只是永昌侯府的庶女了,我更是萧宁远心尖上的人,我这腹中,也有了伯爵府的子嗣。” “您打的,哪里是我啊?打的怕是您女儿的前程。”玉姣继续道。 李氏那高高举起的手,被气到直颤抖,终究没有落下来:“你……你……” 玉姣看向李氏:“大夫人不敢打吗?” 李氏被气狠了,很想直接给玉姣一个巴掌,事实上,李氏也的确想这样做。 她那一巴掌,带风而来。 而玉姣,此时目光清澈地看向李氏,眼神之中毫无躲闪之意。 可就在此时。 薛玉容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了李氏:“母亲!” 李氏不敢相信地看向薛玉容:“容儿,你这是做什么?让我替你教训一下这个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贱蹄子!” 薛玉容紧紧地拉住了李氏的手臂。 李氏挣扎了一下,便恼了:“容儿!” 薛玉容的脸上满是恳求之色:“母亲,您若是真为了我好,这个时候就不能打她。” 这一巴掌要是真打下去。 那还了得? 萧宁远为了薛玉姣,指不定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就算是薛玉容不想承认,她也清楚地知道,现如今的玉姣就是萧宁远的心尖上的人。 上次的教训已经让她深刻地认识到。 她不能动薛玉姣。 至少这明面上,她不能这样做。 否则最后,倒霉的一定是她。 李氏被薛玉容这么一拦,也冷静了下来,她把目光落在了柳氏的身上,声音之中带着不满和呵斥:“柳氏,你看看!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你就是这么教你女儿,让她这般的没有礼数?她如今都敢这般反抗我这个嫡母了!以后不得更加无法无天了!”李氏怒声道。 柳氏往日里虽然软弱了一些,可如今也硬气了不少。 柳氏笑了笑开口道:“我觉得,阿姣刚才很讲礼数了,倒是大夫人您,阿姣已经拒绝了这两个丫鬟后,你还不依不饶逼玉姣收下,显得有些……” 柳氏没把话说完。 但大家都知道柳氏的意思。 李氏见柳氏敢嘲讽自己,脸上的神色顿时黑了起来:“我看你们母女,如今要反了天了!” “你莫要觉得,你女儿如今得宠,你便可以不把我这个当大夫人的放在眼中,你别忘了,如今的永昌侯府还是我当家!”李氏怒声道。 玉姣的唇角微微一扬。 是啊。 她就是要反了这个天! 至于永昌侯府? 如今自然是李氏当家,可以后,谁当家还说不准呢。 毕竟薛庚那个草包,瞧着可不像是有什么出息的样子。 以后这永昌侯府,指不定会落在谁手里呢。 玉姣开口道:“知道的清楚大夫人您,当的是永昌侯府的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当的是这忠勇伯爵府的家呢!否则您也不能做出来,往我这院子里面塞丫鬟的事情啊?” 李氏冷着脸:“我给你送丫鬟,分明就是好心!你如此对我……就不怕传出去,叫人骂你目无尊长吗?” 玉姣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嫡母做这个,原来是为了我好啊!” 玉姣此时已经缓和了语气,仿若刚才从未争吵过一样,也开始重新喊李氏嫡母。 李氏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也舒缓了一些:“你明白就好!那这两个丫鬟,你可是要留下了?” 第210章 千秋 “既然嫡母这样好心,不如……就把这两个丫鬟,送到玉容姐姐的琴瑟院吧!”玉姣含笑道。 薛玉容一听这话,当下就吓了一跳:“薛玉姣!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姣茫然地看向薛玉容:“母亲送来的两个丫鬟,既然是好心,那住在我这揽月院和住在琴瑟院有什么区别呢?” “总之,都是到伯爵府做丫鬟,在我这,和到嫡姐那又有什么区别呢?”玉姣一脸真诚地说道。 说者好像无意。 听者,却是有心。 李氏听了玉姣这番话,就想明白一个道理。 她送人,是为了到这伯爵府之中,笼萧宁远的心,分玉姣的宠。 也好让柳氏,不仗着薛玉姣在伯爵府水涨船高。 那这人,送到谁的院子里面不是送? 只要能见到萧宁远就行。 这样想着,李氏就看向薛玉容:“容儿,既然她不知道好歹,不如就把这两个丫鬟放在你的院子里面吧?” 薛玉容听到这,脸色不太好看。 虽然说薛玉容之前,也想让人帮自己生子,主动往萧宁远的身边塞人。 但……自从塞了玉姣后,玉姣还不受控制,便叫她歇了这个心思。 毕竟带玉姣入永昌侯府,是薛玉容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 如今她自然不想,再引狼入室。 薛玉容开口道:“母亲,这件事不如稍后再议吧。” 李氏看向薛玉容,皱眉:“容儿,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听母亲的,只管把这两个丫鬟留在你的身边,以后好处多着呢!” 薛玉容依旧没答应下来的意思。 玉姣挑眉:“瞧,这么好的事情,你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呢。” 李氏被气到脸色铁青,拉着薛玉容就往外走。 等着到了没人的地方。 李氏便看着薛玉容说道:“容儿!我送两个丫鬟入府是为了你好!” “难道你就愿意,看萧宁远独宠玉姣一个人吗?” “至于这两个丫鬟,卖身契可在我的手中!” “他们是翻不出花来的!” “萧宁远如今宠谁都不宠你,这府上多两个人,对你有什么坏处?况且,你还可以借着这两个丫鬟,把萧宁远的宠爱夺回来。”李氏继续道。 她当初,可不就是给永昌侯送了柳氏那个美人。 才改善了夫妻关系吗? 只可惜,当年她棋差一招,让那柳氏以良妾的身份进了侯府,还让那柳氏,生下了三个孩子! 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自己的绝育药,一碗一碗地送到柳氏那,可还是让柳氏一连着怀了三个孩子? 至于后来。 薛玉容和薛玉姣出生后,是两个女儿,她也就忍了,想着大不了长大后,送出去当妾,也可以稳固伯爵府的地位。 可后来薛琅出生了。 她每次对薛琅动手,想除掉薛琅,薛庚都会莫名其妙地跟着生病。 她找人算过。 说是那薛琅,可以给薛庚挡灾。 再然后,就是他们被赶出侯府。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想过,柳氏和她生的贱种们,竟然还有今天! 薛玉容最终被李氏说动了,点头道:“好,母亲,我答应你。” …… 柳氏看向玉姣,开口道:“阿姣,大夫人怕是,一定会把那两个丫鬟,留在伯爵府了。” 玉姣笑了笑:“不用担心。” 且不说萧宁远会不会宠爱这两个丫鬟。 就算是真的宠爱了。 又如何? 在这伯爵府之中,会有人比自己更沉不住气的。 就好比,自己刚到揽月院的时候,发现的麝香,就比如自己被推入荷塘。 总之,这件事,她无需多虑。 比起两个微不足道的丫鬟,她更关心,那幕后运筹帷幄的人,究竟是谁? …… 傍晚,沈寒时和薛琅同坐一辆马车,从宫门口往居所去。 路过朱雀街的时候。 薛琅便开口道:“停车!” 接着在沈寒时疑惑的目光之中,薛琅便下了马车,接着,买了好些点心。 然后对着车夫吩咐了一句:“等一会儿路过忠勇伯爵府的时候停一下,我给我阿姐送些东西。” 说到这,薛琅便不好意思地看向沈寒时:“说好了送先生回家,还多耽误了先生不少时间,还请先生勿怪。” 沈寒时瞥了薛琅一眼,问道:“你手中的,是何物?” 薛琅开口道:“这是酸角。” “我阿娘说,怀我的时候很喜欢吃这个……如今我阿姐,也有了身孕,想来应该也是喜欢的。”薛琅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 他虽然一直想把阿姐从忠勇伯爵府接出来。 但如今阿姐有了身孕,他依然是高兴的。 大不了,以后把阿姐和外甥一起接出来,他养着便是! 总之,不管怎么说,阿姐有了孩子,他这个当弟弟的,总不能说什么丧气话,也应该为阿姐高兴,然后多体贴阿姐一些。 薛琅是笑着的。 沈寒时面色不显,依旧是那清冷淡然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一角衣服。 她……竟然有孕了吗? 想到这,沈寒时微微垂眸,把眼神之中那历经千秋一般的神色藏了起来。 接着便开口道:“无妨的,你仔细想想,还缺一些什么,都可以停车下去买。” 薛琅听到这,就感慨道:“沈先生,你人真好!” 虽然说伴读们,都说先生严厉。 可他却不这样想! 先生对他,简直比亲儿子还亲了。 这样好的先生,一定是很欣赏他的才华,才对他这么好。 想着想着,薛琅整个人,也欣喜了起来。 因为沈寒时发了话,薛琅便又停了几次车,买了好些东西,最终,马车的车厢里面,都塞了个满满当当。 薛琅尴尬地看向藏在礼物后方面沉如水的沈寒时开口:“那个……先生……对不住啊,买的东西太多了。” 第211章 他在 下人把东西送上的时候,玉姣才知道薛琅来了。 玉姣看向春枝问道:“他现在走了吗?” “马车上的东西多,公子还没搬完呢,估计还要一会儿。”春枝笑着回道。 玉姣点了点头,就往外走去。 她也好些日子没看到薛琅了,如今瞧着薛琅这意思,似乎不想到府上拜访,那也无妨,她出去瞧瞧。 玉姣到后门的时候,就瞧见下人又搬了一些东西,往府中送。 此时薛琅就站在门口。 玉姣忍不住地走快了几分。 “琅儿!”玉姣的声音之中满是欢喜。 薛琅也有些惊喜:“阿姐,你怎么出来了?天这么冷,路还滑,你小心肚子里面的孩子。” 玉姣笑了起来。 薛琅这是把自己有孕的事情当真了,其实她弟弟是什么性情天他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实心眼的,只不过她说什么,弟弟都相信。 玉姣也不解释,开口道:“这不是听说琅儿来了,所以过来瞧瞧。” “阿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薛琅关心地问道。 玉姣开口道:“我一切都好,用不着你担心,倒是琅儿你,如今可有认真向学?” 薛琅认真点头:“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阿姐的厚望!” 年后天暖,便是乡试。 他已经准备好去参加考试了。 若到时,他能博一个功名在身,以后也不用让姐姐和阿娘吃苦了。 玉姣听了这话,唇角微微扬起。 她还想拉着薛琅多说几句话。 便听薛琅道:“那个,阿姐,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沈先生还在马车上呢,我这一来一回都耽误沈先生不少时间了。” 玉姣惊讶地看向薛琅:“沈先生?” “是啊,我今日有些学问想和沈先生单独讨教,所以就邀沈先生同乘,本想着先把沈先生送回家中,可后来……又想着给阿姐送些东西,这才耽误了好些时间。”薛琅解释着。 玉姣抬头看向马车。 马车上的帘子厚厚实实,马车也安安静静的,若不是薛琅主动说起,玉姣绝对不会想到这里面还有一个人。 玉姣对着马车的方向行了礼,然后道:“有劳先生照顾舍弟了。” 马车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薛琅压低了声音:“近些日子沈先生除却教我们课业,还领了大理寺监察之职,忙得很,许是睡着了。” 正是因为沈先生平时很忙,薛琅也没有什么机会请教功课,这才会利用下学回府的这个机会。 玉姣点了点头,便道:“那你们快走吧!” 薛琅正要走,玉姣见薛琅忍不住地搓了搓手,便喊住了薛琅。 把袖子里面一个手炉递给了薛琅。 薛琅瞧见这一幕,连忙拒绝:“姐姐,我一个大男人不需要这个,到是姐姐你,别受了冻。” 玉姣无奈地开口:“我就在这伯爵府上呢,没多远的路就回去了。这个,你带着。” 玉姣不由分说的将手炉塞给了薛琅。 薛琅拿着手炉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玉姣也转身往回走。 此时薛琅看到马车里面,正睁着眼睛看向自己的沈寒时吓了一跳。 “先生,你没睡着啊!”薛琅忍不住地问。 沈寒时微微颔首了:“嗯。” 说着沈寒时掀开马车侧面的一角帘子,往后看去。 此时已是傍晚,伯爵府的后门处,已经燃起了两个红色的灯笼。 幽暗之中,带着些许光亮。 身着白色披风的玉姣,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伯爵府之中。 接着,伯爵府朱红色的大门就被关上。 沈寒时看着那紧闭的大门,久久没回过神来。 倒是薛琅嫌弃冷风吹进来了,看着沈寒时问了一句:“先生,你看什么呢?” 沈寒时开口道:“热,透透气。” 薛琅一脸茫然和不解,热吗?他人都要被冻傻了好吗? 说着薛琅就抱紧了手中的手炉。 便是此时,沈寒时把马车的帘子放了下来,把目光落在了薛琅手中的手炉上。 薛琅有些疑惑:“先生?” 沈寒时冷冰冰地开口了:“我之前教你的,你可还记着?” 薛琅有些不解。 沈寒时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薛琅瞬间明白过来了,先生这是觉得,他这抱着手炉的样子,显得有点过于娇弱了。 沈寒时伸出手来。 薛琅便把手炉递了出去。 手炉入手温热,上面好似还带着一股清浅的香气。 沈寒时捧着这个手炉,便觉得,人都暖上了几分。 薛琅看着眼前的沈寒时,瞬间悟了。 先生说,劳其筋骨,苦其心志。 那怕热的先生捧着这个烫手的手炉,就是劳其筋骨了! 先生果真是和寻常人不同。 …… 月上树梢,萧宁远才一身风霜地,从外面推开了玉姣的门。 玉姣的屋子里面,比之前更暖了一些。 萧宁远进来的一瞬间,就闻到一股让人舒服的暖香,抬头一看,就瞧见玉姣正坐在桌案旁边打瞌睡。 萧宁远站在门口,将身上冷透了的大氅脱下,这才往桌案旁边走去。 玉姣察觉到有人过来,瞬间清醒了几分,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主君?你回来了?” 萧宁远俊朗的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倦色,但是看到玉姣的时候,唇角就微微扬起:“不是说了么,我若是不来,你便不用等了。” 玉姣看向萧宁远,笑道:“主君又怎么知道,我是在等您?” “我啊,就是看书看入了迷。”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桌案上:“书都放倒了,还说是看书?” 玉姣的脸瞬间就红了起来,好似被戳破了谎言,很是尴尬。 “我不让你等我,只是担心你。” 萧宁远微微一顿:“且不管你等或者是不等,我都会来。” 这句话说完,玉姣微微一愣,看向萧宁远。 只听这话,她是能察觉到,萧宁远对自己是有真心的。 萧宁远把手深入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锦囊,递给玉姣:“瞧瞧。” 玉姣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何物?” 萧宁远示意玉姣打开。 玉姣锦囊上的抽绳,缓缓把里面的东西摸了出来。 当她瞧见那东西的时候,也着实有些意外。 第212章 青梅 那是几颗青梅。 清脆新鲜,带着果香的,好似刚从树上摘下来的青梅。 玉姣忍不住地往窗外看去,正是隆冬时节……哪里来的青梅? “喜欢吗?”萧宁远含笑道。 “你喜欢吃酸,这青梅可合你胃口?”萧宁远继续问。 玉姣虽然不知道萧宁远是从哪里弄来的新鲜青梅,但她也知道这东西一定来得不容易。 尤其是萧宁远带青梅回来的时候,防止青梅受冻,把青梅放入了怀中。 然后送给了自己。 只因为她随口说了一句喜欢吃酸。 玉姣的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的。 她瞧见萧宁远这样,甚至有些愧疚,愧疚自己不应该拿孩子一事做假。 到时候,对她没什么损伤,至于薛玉容和孟音音等人,被自己有孕这事儿气到了也是活该。 可当有朝一日。 这个孩子没了。 萧宁远应该会很难过吗? “想什么呢?尝尝看。”萧宁远继续道。 玉姣咬了一口青梅,入口清脆,新鲜的果酸味道,瞬间在她的唇舌之间萦绕。 玉姣眨了眨眼睛,看向萧宁远:“多谢主君,这个礼物妾很喜欢。” “不过主君是从哪里弄来的青梅?”玉姣有点好奇。 萧宁远笑道:“今日宫宴上,恰好有这青梅,我就讨了一些。” 纵然萧宁远军功赫赫。 可今上多疑善猜忌,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功勋世家更是饱含猜忌。 所以萧宁远从未在宫中讨要过什么。 这青梅,还是萧宁远第一次讨要东西呢。 当然,就算是陛下知道,萧宁远讨了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不但不会责怪萧宁远,反而会觉得很心安。 要青梅而已。 总也要过要其他。 …… 转日傍晚,薛玉容终于把萧宁远请到了琴瑟院。 萧宁远近些日子,几乎没怎么来过琴瑟院。 就算是来了,多数也是训斥薛玉容。 萧宁远沉着脸看向薛玉容,问道:“找我何事?” 这话问得,叫薛玉容的心中一堵,如果自己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找萧宁远吗? 薛玉容抿唇道:“是这样的,妾想着咱们伯爵府,好久没办宴席了,不如办一次冬日宴,请各府的夫人、姑娘,到咱们府上赏一下雪景。” 萧宁远听了这话,微微点头:“既然你有了想法,那这件事便由你来操办。” 说到这,萧宁远转身就要走。 可薛玉容却喊住了萧宁远:“主君,妾还有一些细节想和你商议,主君能不能……在这饮一壶茶再走?” 萧宁远微微蹙眉。 薛玉容低声道:“妾知道,自己之前做了许多错事,主君心中对妾有怨言,可,冬日宴的事情,妾作为大夫人,还是得撑起这个场子。” “若是让人知道,我们夫妻如此……对伯爵府,对府上的妹妹们,也不是什么好事。”薛玉容继续道。 萧宁远转过身来,挑眉看向薛玉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妾没什么别的意思,妾就是……就是觉得自己之前错得厉害。” “主君给了妾体面,是妾没好好珍惜。” 薛玉容一脸做错事情的样子,态度格外诚恳。 萧宁远的神色倒是舒缓了几分:“你既然明白,那以后就更应该安分守己才是!” 薛玉容当下就道:“主君说的是!” “主君,不如陪妾饮一壶茶再走吧。” “妾今日去拜见了老夫人,老夫人同妾问起这后宅的事情,妾都不知道如何说……”薛玉容说到这,微微一顿,显得很是为难。 萧宁远能想到,老夫人找薛玉容问了什么。 无非就是他如今宠谁,又在后宅做了什么。 他走到屋内,坐了下来,看向薛玉容开口:“不是说要饮茶吗?饮茶后,我便离开。” 薛玉容连忙道:“妾明白的!” “老夫人那,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萧宁远挑眉道。 薛玉容连忙道:“妾就说,主君每日都会到妾这走一遭,并没有宠妾灭……灭……” 薛玉容不敢说下去。 萧宁远嗤了一声。 此时薛玉容扬声道:“星儿!月儿!你们还不奉茶!” 萧宁远听到这两个陌生一些的名字,有些疑惑:“星儿?月儿?” 薛玉容连忙道:“这是永昌侯府送来照顾妾的。” 此时星儿和月儿两个人,已经并排走了进来,一个人端着茶水,一个人端着茶点,此时两个丫鬟都低着头,萧宁远倒是不觉得什么。 可等着两个丫鬟走到跟前来放茶水和点心的时候。 这状似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让萧宁远微微意外了下。 星儿此时还算低调,那个叫月儿的,瞧见萧宁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顿时羞红了脸,怯怯地喊了一声:“主君。” 薛玉容注意到这一幕,就催促着:“月儿,你给主君斟茶。” 她本来是不同意再往府上塞人的。 可后来,她就想通了。 反而不管谁得宠,她都不得宠,与其看着薛玉姣那个贱人专宠,还不如看主君雨露均沾。 这样至少没人敢不把她这个当大夫人的放在眼中。 月儿给萧宁远斟茶。 萧宁远此时瞥了薛玉容一眼,语气讥诮地问道:“你们永昌侯府的庶姑娘?” 永昌侯那个老匹夫是想做什么? 送姣姣入伯爵府这件事,他就不怪他了。 只是这又往自己这送人,算什么意思? 薛玉容连忙解释着:“主君误会了,这的确是永昌侯府出来的,但不是庶出姑娘。” 萧宁远听了解释,微微点头。 接着就问:“你刚才说她叫什么?” “奴婢叫月儿。”月儿主动开口。 茶水洒出茶碗,水到了萧宁远的衣服上,月儿就连忙伸手给萧宁远擦拭。 萧宁远一把推开月儿,冷声道:“真是污了月儿这个名字!” 说到这,萧宁远盯着薛玉容,一字一顿地说道:“薛玉容,我劝你,最好别再用这种手段了!” 第213章 警告 薛玉容被萧宁远这样一呵斥,连忙开口道:“主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宁远起身,盯着薛玉容冷声道:“不是我想的那样?薛玉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薛玉容手足无措:“主君,我没这个意思。” 她解释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几分慌乱了。 她没想到萧宁远生这么大的气。 萧宁远虽然说着不要女人,可是之前自己送薛玉姣的时候,薛玉姣也是用了这种手段引诱他,最终不还是成了吗? 她便以为,萧宁远只是嘴上说说。 等自己真送了乖巧可人的,而且还容貌类似玉姣年轻姑娘,萧宁远最终还是会笑纳的。 所以才大着胆子这样做了。 薛玉容多少有点不死心,这会儿就继续劝道:“主君,如今府上虽然姐妹不少,可文馨被送到了庄子里面,孟侧夫人也要养身体,至于玉姣妹妹和岁兰妹妹又都有身孕。” “除却季小娘之外,剩下的通房你又不喜欢。” “妾这才想着,让这丫鬟到你的身边伺候……不如主君,就把这丫鬟留到你身边吧?”薛玉容劝道。 萧宁远冰冷的目光落在薛玉容的身上。 薛玉容这会儿还看着那月儿道:“你还不快点扶着主君坐下。” 月儿怯怯地走了过来,伸出手来拉萧宁远的衣服。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一甩衣袖,月儿就被迫往后踉跄了几步。 他冷声道:“薛玉容,你不要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你以为,你弄个和玉姣神似的女子,我便能瞧上!”萧宁远冷声道。 说到这,他嗤了一下:“之前你不就希望我宠着玉姣吗?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又为什么这样做?更何况……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 “兄弟阋墙,姐妹相斗,素来为我所不齿!”萧宁远厌恶地看向薛玉容。 “我劝你,要是还想继续留在伯爵府之中,就少动这种小心思!”萧宁远说完,便大步离开。 萧宁远离开的时候,并未关门。 屋外的冷气倾涌而入。 薛玉容被这冷气激得哆嗦了一下,她整个人脸色苍白,看着很是脆弱。 其实在这伯爵府之中,能伤她最深的,从来都不是别的。 诸如的其他侧夫人有孕,她虽然愤怒,但并不伤神。 能真正伤到她的,唯有萧宁远。 他那冷冰冰的话,就好像是钉子一样的,往她心尖上钉。 叫她整个人痛到不能呼吸。 过了良久,薛玉容才把目光落在月儿的身上,她冷声道:“没用的东西!” 月儿哆嗦了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薛玉容则是冷声吩咐着:“翠珠!” 翠珠快步走了进来。 “我不想在府上,再见到这个贱人了。”薛玉容眯着眼睛说道。 月儿不敢相信地看向薛玉容,接着连忙跪地磕头:“求大夫人给我一条生路,求大夫人给我一条生路……” 薛玉容脸上的神色,已经不狰狞了,反而格外的温和:“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命。” “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的。”薛玉容温声道。 翠珠看向薛玉容:“那夫人打算怎么处置她?” “卖到暗娼去。”薛玉容微笑着,好像在说一件小事儿。 暗娼和青楼还是有所不同的。 虽然说这两者,都是以牺牲女子权益来盈利的,但暗娼里面的女子,可比青楼里面的女子要惨得多,也会死得更快。 薛玉容有很多办法,可以让月儿消失,她之所以选这种办法,无非是觉得,那张脸像玉姣,瞧着让她不爽快,她便想将这张脸,送到暗娼去伺候男人。 月儿听到这话,整个人剧烈地抖了起来。 此时屋外正准备进来的星儿,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 接着就连滚带爬的,往远处跑去。 玉姣此时缩在屋子里面烤火,今日外面虽然没下雪,可那感觉,却比下了雪还要冷。 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哽咽的声音:“求侧夫人救我!” 玉姣看了一眼春枝,问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春枝把门打开,外面出现的正是那个叫做星儿的人。 玉姣瞥见了,便开口道:“让她走。” 春枝看着星儿道:“星儿姑娘,你如今是琴瑟院的人,来我们这怕是不妥。” “求侧夫人救我!求侧夫人救我!侧夫人若是不救我,我就再也没有活路了!”星儿说着就往地上磕头,一下又一下的,没多大一会儿,额头就被磕青了。 春枝冷声道:“我家侧夫人让你走,你就算是把头磕碎了,也没用!” 说着春枝就退了回来,准备关门。 星儿的目光之中,有了几分绝望。 玉姣便叹息了一声:“进来说话吧。” 春枝有些疑惑:“侧夫人?” 星儿听了玉姣的话,如获大赦,整个人踉跄着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往屋子里面冲进来,生怕自己慢了一步,玉姣就改了主意。 春枝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关上门。 玉姣瞥了一眼那正要跪下的星儿,开口道:“站着说吧。” 之前玉姣倒是没仔细看这星儿,如今初初一看,这星儿的眉眼,的确和自己有那么一丝相似,但又没那么相似。 相似的点,在于那眉毛。 像是特意改了和自己一样的黛月眉,如同一弯秋月。 星儿察觉到玉姣在打量自己,这会儿有些尴尬,微微低头,然后这才道:“大夫人要将月儿卖到暗娼之中。” 玉姣有些困惑:“为何?” 这人,不是李氏刚送来的吗? “因……因为月儿勾引主君。”星儿小心翼翼地说着。 玉姣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话说得不对。 怕是月儿勾引萧宁远没成吧,才会被发卖。 把人卖到暗娼里面,像是薛玉容会做出来的事情。 玉姣挑眉看向星儿,问道:“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薛玉容也要将你发卖了?” 星儿抿唇道:“大夫人没说发卖奴婢,但奴婢今日没被发卖,只是运气好……奴婢知道侧夫人心善,所以就想求侧夫人给奴婢一条生路。” 玉姣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路?” 该不会是想让自己,把她送到萧宁远身边吧? 第214章 善良 星儿连忙道:“奴婢不求其他,只求侧夫人能做主,将我从大夫人那讨来……至于做什么,哪怕让奴婢去刷夜壶,奴婢也是愿意的!” “只要侧夫人愿意救奴婢,奴婢愿意为侧夫人肝脑涂地!”星儿继续道。 玉姣打量着眼前的星儿,似乎在思量。 春枝有些担心地看向玉姣。 她虽然同情星儿的遭遇,但……一想到这丫鬟最开始被送到府上是来做什么的,她便觉得膈应。 玉姣轻轻地开口了:“那你便留下吧。” 星儿闻言欣喜了起来,很想跪在地上磕头,可是又想到玉姣似乎不喜欢自己这样,就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她很是忐忑和不安:“大夫人那……我要怎么交代?” 玉姣开口道:“你留在揽月院便是,她若是来问,我自有说辞。” 以薛玉容如今在伯爵府的位置,自己要一个丫鬟,薛玉容肯定不能拒绝。 “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头,我留你下来不是为了你给我添堵的。” “你这眉毛,重新画过,衣服也换了。” “以后就在这院子里面当个洒扫丫鬟。” “你若是安分守己,自然可以平安无忧,可你若是吃里扒外,我也不是好相与的。”玉姣冷声道。 星儿连忙道:“星儿谨记侧夫人教诲。” “下去吧。” 星儿退下后。 春枝就忧心忡忡地看向玉姣:“侧夫人,您为何要把她留下?若是您可怜她,大可以从大夫人那讨来,随便派到别出去,没道理一定留在咱们的院子里面。” “她到底是大夫人李氏送来的人,未必和咱们一条心。”春枝继续道。 玉姣道:“她们这遭遇,到是让我想起薛玉容磋磨我的时候。” “怪可怜的,拉一把便是。”玉姣微微一顿。 就继续说道:“若是她安分守己,自然无妨,可若是她真有什么歪心思……那不是送上门的把柄吗?” 薛玉容想害她,就算是不通过这丫鬟,也可以有别的方法。 “只是这样有些太危险了。”春枝很是担心。 玉姣笑了一下:“在这伯爵府,何处不危险?” 那孟侧夫人的身边,从未放过陌生人,可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着了道。 防是防不来平安的。 得把那些想伸向她的手,全部狠狠地剁掉,才能长久太平。 玉姣又补充了一句:“且这个丫鬟,未必能在我这留得久。” 今日不留,倒是显得无情无义,今日留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 萧宁远到玉姣这的时候,已经沐浴过了。 刚才那个叫月儿的丫头靠近他的时候,身上带着催情的香粉,他自是得洗干净再来寻玉姣。 如香粉这种东西,固然可以让他动欲。 但……说到底,真正让他动念的,从来都是人。 便是玉姣,其实就算是薛玉容那次,没用那下作的手段,他的心也是有几分动了。 他没有传其他人帮着自己解决,玉姣又有孕在身,他不可能惊扰。 这才去沐浴。 如今心火压了下来,这才出现在揽月院。 萧宁远看向一席浅红色衣服的玉姣,坐在床上,身形格外纤细。 可这样纤细的她,却是那么的玲珑有致。 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刚才的火又起来了。 他走过去斟茶。 玉姣连忙开口道:“主君,那茶是冷的!春枝!传茶!” 话才说到这,萧宁远便用黝黑深邃的眸子看向了玉姣,阻止道:“凉茶才好,不必换热茶了。” 玉姣有些困惑。 天这么冷,还喝凉茶啊? 萧宁远喝了茶后,走到玉姣的身边坐下,把目光落在玉姣的小腹上,开口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玉姣开口道:“若不是郎中诊出喜脉,妾也恶心想吐,妾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有身孕了呢!” 说着玉姣就摸了摸小腹:“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出生后,是像妾还是像主君,还是像主君这般俊逸,坚韧才好!” 萧宁远笑了笑,把自己的大手盖在了玉姣柔软的手上。 他温声道:“不管像谁,本伯都会好好疼爱。” 玉姣想了想,便开口道:“主君,有一件事……妾想说一下。” 见玉姣有些不安。 萧宁远便皱眉问道:“何事?可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怎样?” 玉姣开口道:“侯府大夫人过来的时候,送了两个丫鬟给妾,妾没要,那两个丫鬟便随着姐姐去了琴瑟院。” 玉姣微微一顿:“今日那个叫星儿的丫鬟,忽然间来求妾,让妾留她下来,我瞧着她可怜,便把人留了下来。” 玉姣有些不安:“我还没和姐姐说丫鬟的事情,不知道姐姐会不会不高兴。” 萧宁远忽然间盯着玉姣问道:“你为何要把这丫鬟留下来?” 若是安了和薛玉容一样的心思,打算用丫鬟来固宠……他想了想,脸色就黑了下来。 玉姣抿唇:“那个丫鬟说,有个叫月儿的,被卖到了暗娼,她很怕……我便一时怜悯。” 萧宁远听了这话,眉毛微微一皱。 他知道嫡妻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良,只是没想到,只是因为他不喜那月儿,薛玉容就把人发卖了。 发卖到也无妨,只是卖到暗娼这种地方,用心可真是相当险恶。 玉姣和萧宁远主动说这些,主要是不想让萧宁远误会。 且不说,她暂时没有让人服侍萧宁远的想法,就算是日后真需要人帮自己固宠,那也不能选大夫人李氏的人啊!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萧宁远看着那一脸天真单纯的玉姣,只觉得有些无奈。 姣姣的心地还是太善良了,而且也太单纯了。 焉知那丫鬟,不是过来演的苦肉计? 若是换做任何人一个其他人,都不会留这个丫鬟下来。 这样单纯的姣姣,自己应当多护着一些才是,免得姣姣招了旁人的道。 这样想着,萧宁远便开口道:“去把那个丫鬟喊来。” 第215章 为妾 星儿低着头进了屋子,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萧宁远。 “抬起头来。”萧宁远喊道。 玉姣在旁边看着萧宁远,有些疑惑,萧宁远想做什么? 星儿抬起头来。 萧宁远先皱眉看了过去,打量了一番后,接着道:“模样还算清秀。” 星儿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人哆嗦了一下,连忙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萧宁远嗤了一声:“瞧着倒是比之前那个本分。” “侧夫人心善,留你下来,但……” 萧宁远微微一顿。 萧宁远继续道:“我却不能留你,现在给你两条路。” 星儿连忙道:“星儿但凭主君发落。” “一条路是,你去乡下田庄里面,我自会为你配个小厮,且去过你的安生日子。”萧宁远微微一顿。 玉姣听了这话,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这个人,心肠其实也不坏。 她留星儿下来,固然有私心,但……要说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也不可能。 她自己被薛玉容磋磨过,便也想着给同样淋雨的人撑伞。 如今萧宁远的这么说,其实就已经是给星儿一条远离所有争斗的出路了。 这倒是一条极好的路。 可能日子会清苦一些,但总也好过当人棋子,任人摆布。 萧宁远继续道:“至于这第二条路,那便是……你既然是从侯府出来的,我就差人将你送回侯府。” 星儿的脸色一白,很是紧张,自己若是直接被送回侯府,能有什么好下场? 正当星儿想选第一条路的时候。 萧宁远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到时候,我便向永昌侯,为你讨个良妾的名分。” 玉姣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宁远。 她完全没想到,萧宁远的第二条路竟然是这样的。 萧宁远这是想以伯爵府的名义,将星儿送到永昌侯府当妾! 也亏萧宁远想得出来。 不过若是她,一定会选择第一条路。 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更何况,星儿是从永昌侯府出来的,自是清楚,自己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让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却给一个可以当爹的人当妾室,未免也太糟蹋了。 “两条路已经摆在你眼前,你只管选。”萧宁远继续道。 星儿看向玉姣,眼神之中带着恳求的神色,似乎很是为难。 “你不用看玉侧夫人,今日给你这般的出路,已经是看侧夫人的面子上了。”萧宁远冷声道。 星儿见状,便硬着头皮道:“奴婢选第二条路!” 玉姣看向星儿,微微一愣,显得很是意外。 从前她之所以到伯爵府当妾,不是因为她喜欢当妾,也不是因为她贪慕伯爵府的富贵,是因为她没得选。 可如今星儿的面前,既然有选择,为何她还是选择去侯府当妾? 玉姣看向星儿,开口问道:“你当真想好了?” 星儿看向玉姣,声音异常坚定:“奴婢想清楚了!” 说着星儿就跪在地上,给玉姣磕头:“奴婢谢过玉侧夫人相救,玉侧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说完,星儿就又跪着转向了萧宁远:“奴婢请主君送我回侯府!” 萧宁远沉声道:“路既然是你选的,那本伯就随了你的意。” …… 星儿退下后。 屋中只剩下了玉姣和萧宁远。 萧宁远见玉姣有些魂不守舍的,便问:“不高兴吗?可是觉得我这样处置不合适?” 玉姣看向萧宁远,摇摇头道:“主君这样做,是为了我好。” 萧宁远这种做法,其实就是为了敲打李氏,除了为她好,更重要的是,在警告李氏不要妄图插手伯爵府的事情。 “我给你父亲送了妾室,也会影响到你小娘……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萧宁远又问。 玉姣听到这,连忙道:“奴婢没这样想。” 这倒是实话。 其实她阿娘根本就不在乎,侯府到底有多少女人。 这件事,对她阿娘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阿娘如今在永昌侯府之所以能立足,不是靠着她父亲的宠爱,靠的是出色的儿女。 反而是善妒的李氏。 瞧见自己送出去的人,被这样送了回来,肯定觉得窝火至极。 玉姣这会儿笑了起来,看向萧宁远:“好了,主君,你别担心了,我只是有些累了,所以没什么精神……” “自从有孕后,我便总觉得困倦。”玉姣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她总不能告诉萧宁远,自己心情之所以不好,是想到自己被迫做妾这件事。 如今她虽然不是一个妾了,是侧夫人了。 可说到底,也不是妻。 曾经的她,多么的希望自己可以嫁人为妻,像是沈寒时这般人物她不敢肖想,便是贩夫走卒,她也是愿意的。 见玉姣的确一脸困倦之色,萧宁远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 永昌侯府。 已经是隔日的傍晚了。 大夫人李氏,准备了酒菜,本想着永昌侯回来和自己共饮一杯。 最近他们夫妻的感情变差了许多。 李氏身边的佩锦,跟着劝了好几回。 “夫人,您切莫再和侯爷置气了,您和侯爷置气,便宜的是那柳氏。” “夫人,您就算是不为了自己着想,也得为公子着想一下。” “您得缓和和侯爷的关系,只要侯爷和你一条心,那柳氏能翻出什么花来?” 李氏坐在桌子的旁边,脑海之中不断地回响着佩锦的话。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反思了许多。 总不能像是年轻时候那样,吵了架就嚷嚷着要和离,而且人都这种年纪了……娘家也不方便总管他们永昌侯府的事情。 她做起事来,倒不像是早些年那么硬气。 海棠从外面进来。 李氏就抬起头来,开口道:“侯爷回府了吗?” “只要侯爷一回府,就立刻将侯爷请到我这。”李氏继续道。 海棠欲言又止地看向李氏:“侯爷他……” 李氏见海棠吞吞吐吐,就皱眉问道:“侯爷怎么了?” 海棠有些不敢说,神色躲闪。 “侯爷他……去了柳氏的院子?”李氏猜测着。 想到这,李氏就一拍桌子,冷声道:“这个柳氏,还真是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中了。” 海棠这才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柳夫人,是……是星儿。” 海棠既然都说了,索性就一口气说完了:“侯爷带着星儿回来了!” 李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接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第216章 大度 海棠小声继续道:“侯爷带着星儿回来了。” 李氏静默了一下,接着就抬起手来,去饮茶。 她状似镇定地问道:“星儿这个贱丫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没完成我交代的事情,竟然还有脸回侯府!” “只是不知道她为何和侯爷在一起?”李氏继续道。 海棠注意到李氏的手被气到微微颤抖。 海棠抿唇道:“侯爷说,从今天开始星儿就是咱们府上的贵妾了。” 萧宁远送人给永昌侯的时候,只说给个妾室的名分就好,可是永昌侯素来看重这个实权在握的女婿,就想着多给点面子,而且这丫头……的确貌美。 就直接抬了贵妾。 这整件事。 还是得从不久之前,萧宁远请永昌侯吃酒的事情说起。 永昌侯自然欢欣赴约。 席间星儿就来给永昌侯敬酒,永昌侯虽然上了年纪了,可也不是有定力的柳下惠。 这星儿稍加勾引。 永昌侯也察觉到了萧宁远送女人的意图。 便让这件事顺理成章地往下发展,永昌侯醉酒后,星儿更是直接去贴身照顾。 结果么?自然可想而知。 星儿现在已经是永昌侯的人了。 李氏的手用力捏着手中的茶盏,青筋爆出。 星儿这个贱人!自己明明是让这个贱人去引诱萧宁远的,结果星儿倒好,竟然引诱了侯爷! 李氏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当下把茶盏摔在地上,接着就大步往外走去:“随我去见侯爷!” 永昌侯和星儿此时还在路上,他正琢磨着,要把星儿安置到何处呢。 就瞧见李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星儿瞧见这一幕,整个人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她眼泪汪汪地看向永昌候。 永昌侯拉住了星儿的手,低声道:“莫怕,大夫人很是和气,你不用担心……更何况,万事有本侯呢。” 星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身边的男人,已经可以当她的父亲了。 两个人站在一起,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永昌侯的胡须都有了不少白色的胡丝,可旁边的星儿,却是鲜嫩的如同一朵刚刚盛开的春花一样。 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搭。 李氏盯着星儿呵斥道:“贱婢!” 星儿吓得哆嗦了一下,可怜巴巴地开口:“侯爷。” 永昌侯皱眉看向李氏:“好了,夫人,你这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侯爷是在和我讲体统吗?你有体统会纳妾吗?”李氏反问道。 “一把年纪了,你自己不想当人,庚儿还要做人呢!”李氏怒声指责。 永昌侯也有些一些不悦了:“你不要什么事情都拉庚儿出来说,庚儿自己若是真有本事,又怎么会怕被外界的事情影响到?” “像是琅儿,那不也是我的孩子?柳氏就不会担心你担心的这些!”永昌侯不满地看向李氏。 “无论如何,我今日都不许这个贱婢入府!”李氏看向星儿,神色凶狠,吓得星儿哆嗦了一下。 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到底对不对。 但事已至此。 已经容不得她反悔了。 她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侯爷……妾身怕。”星儿说着,就抓紧了永昌侯的手。 “贱人,你还敢惺惺作态!”李氏怒声道。 若是永昌侯从别的地方带回来一个女人,李氏或许还不会这样生气,可星儿不一样。 星儿是她给薛玉姣送去的。 眨眼之间,就回到了侯府。 还是以侯府贵妾的身份。 这让李氏如何能接受得了? 其实李氏年轻的时候,也曾经用过别的女人来讨永昌侯欢心和固宠,比如柳氏,最开始的时候就是李氏的固宠工具。 可如今,今时不同往日。 永昌侯府越发的没落。 只剩下一个空壳子的名头。 李氏便也越发的硬气,如今甚至敢和永昌侯当面吵架。 “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贱人!”李氏咬牙道。 “来人,去把这个贱人拉过来!”李氏吩咐着,可下人们看着永昌侯,却不敢贸然形容。 这当夫人的得罪不起,当侯爷的,他们更是得罪不起啊! 永昌侯看着面前的李氏,冷声呵斥:“李氏!你闹够了没有!” 就在此时,柳氏领着丫鬟禾儿,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柳氏的出现,打破了此处剑拔弩张的气氛。 “见过侯爷,见过夫人。”柳氏行礼。 接着柳氏就问道:“我在流云院中,就听到了这边的声音……侯爷,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氏看向柳氏,冷嗤了一声:“这没你的事情,你赶紧给我滚远点!” 柳氏错愕地看向李氏,然后又低下头来,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永昌侯的心中本就有气,在看着李氏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欺负柳氏,真是越发的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 他便又呵斥了李氏一句:“够了,柳氏又没招惹你,你这般成什么样子?” 柳氏连忙说道:“侯爷,您不必为了我训斥夫人,夫人这是怎么了?瞧着好像心情不太好呢。” 这样说着,不等着永昌侯回答,柳氏就把目光落在了星儿的身上,她含笑问:“侯爷,这位姑娘是谁啊?是不是妾身刚入府的妹妹?” 永昌侯见柳氏这样说话,心情轻松了几分。 若是柳氏也和李氏那般善妒,他的日子还要怎么过下去? 永昌侯道:“这是星儿,我刚准备纳的贵妾。” 纳妾还是得经过正妻同意的。 只不过他把人都带回来了,李氏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柳氏闻言便道:“大夫人就是因为这件事不高兴吗?” “夫人,主君纳妾是好事儿,我们身为主君后宅里面的女人,应该为主君感到高兴才是。”柳氏温温柔柔,一边浅笑一边说道。 第217章 道士 李氏沉着脸看向柳氏,眼神之中满是怨毒,恨不得将柳氏生吞活剥了。 永昌侯对柳氏这番话很是满意:“还是你懂事儿。” 柳氏连忙笑道:“妾不敢居功,这些都是大夫人教导的。” “哦?”永昌侯很是不相信。 柳氏就继续说道:“昨日我们去伯爵府的时候,大夫人可是亲口说了,这当女子不能善妒的话呢。” “若夫君想纳妾,我们这些后宅的女人,应该支持。”柳氏含笑说道。 李氏的脸色瞬间青黑。 她也没想到,自己昨日扔出去的镖,会这么快就回旋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相信大夫人也不会为了这件事心生妒忌,和侯爷置气。”柳氏又道。 永昌侯可不管李氏到底生不生气,他只要达成目的。 他当下就道:“既然如此,那星儿从今以后,就是府上的贵妾了。” “不成,我不答应!”大夫人李氏又反驳道。 “怎么?刚才柳氏说的那些话,不是你说的吗?”永昌侯看向李氏。 李氏道:“那不一样。” 永昌侯眯了眯眼睛:“同样都是纳妾,有什么不一样的?” “侯爷!这个星儿是我送到伯爵府的,如今又跟着你回来了,若是给萧宁远知道了,会怎么看你这个岳丈?”李氏知道永昌侯在意萧宁远的看法,就把萧宁远搬了出来。 “这就是你多虑了,星儿是萧宁远亲自送来孝敬我的。”永昌侯的唇角微微一扬,显得很是得意。 李氏:“……” 李氏这才认清楚了现实。 是啊,这星儿明明已经被送到伯爵府了,若是没有人暗中用手段,又怎么可能回到侯府? 之前她想的,可能是玉姣那个小贱人做的。 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萧宁远亲自做的。 这让李氏心中一沉……因为她已经想到了,萧宁远把星儿重新送回侯府,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就是在敲打她了。 叫她不要管伯爵府的事情。 李氏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永昌侯已经搂着星儿离开了。 李氏和柳氏两个人站在路上对视了起来。 李氏眯着眼睛说道:“你别忘了,侯爷也是你的夫君,你就不怕星儿入府后,你失宠?” 柳氏一脸坦然:“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人老珠黄,不盼着主君的宠了。” 人老珠黄? 柳氏那是人老珠黄。 那她这是什么? …… 此时的伯爵府。 玉姣在屋子里面躺了两日,整个人都有些躺厌了,便起身在揽月院附近走走。 谁知道,才走了一会儿。 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音。 听那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吹拉弹唱一样。 “随我去瞧瞧,那是怎么了?”玉姣好奇地问道。 难不成,是府上请了戏班子? 春枝连忙搀扶着玉姣,轻声道:“侧夫人,您小心一些,路滑,仔细肚子里面的孩子。” 孩子是假的,如今在这伯爵府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真相。 倒不是玉姣不信任秋蘅。 而是这件事,有一个人帮衬就好。 然后旁人知道的越少越好,自是得小心一些。 若当真一个不小心,让人知道她假孕,那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平时两个人就当玉姣这肚子里面,真有一个孩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和真正有了身孕的人,没什么区别。 等着玉姣走过去,就发现那热闹,是在葳蕤院里面发生的。 透过月亮门往院子里面看去,能瞧见,院子正中央摆放了一个祭坛。 此时一个道士,正在祭坛周围拿着铜铃跳着,手中还时不时地唱着一些奇怪的曲调。 仔细一听,大概是什么渡忘川,魂安宁之类的词。 “孟侧夫人这是……”春枝有些疑惑地问道。 玉姣开口:“应该是超度那个孩子。” 说到这,玉姣也有些唏嘘。 孟侧夫人这个人,平日里嚣张跋扈,心黑手辣,倒霉是正常的,但稚子何其无辜? 可怜这个孩子,没能顺利降临这世间。 不知道这边是什么热闹的时候,她想看看,既然知道了,玉姣就不打算在这多留。 她正要快步离开,去不远处的花园转一下。 那个道士,忽然间大喊了一声:“晦气!当真是晦气!” 说着,那道士直接拔出一把长剑,三两下就跳出了葳蕤院,奔着玉姣刺来。 玉姣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危险。 知道春枝用力推了她一把,她回头看来,才瞧见那带着幽幽寒光的长剑,已经到自己的跟前了。 要不是刚才春枝推了她一下。 那长剑指不定就戳中她的后心了。 玉姣的目光一扫,就注意到春枝手臂上的衣服被剑划破,此时有血迹渗出。 玉姣连忙问道:“春枝,你没事吧?” 春枝张开双臂,挡在了玉姣的面前:“你是何人!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伤害我家侧夫人。” 那道士把剑挑高,依然对准玉姣的方向,冷声道:“此人满身晦气,我这是要帮她除晦气!” “若是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夫人应该已经怀了孩子,这孩子是恶鬼转世,前生是被人斩杀在沙场上的外邦之人,如今重新投胎,就是为了复仇。” “若是让这个孩子顺利出生,伯爵府恐怕会有灾殃!”道士冷声道。 这道士头发花白,看着到是仙风道骨的,可是说出话来,却是格外的不中听。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春枝被气到了。 玉姣虽然没说话,但这会儿也想明白了,这道士是来针对自己的。 若是给旁人听到道士说的那番话,自己这个孩子还是顺利降生了,那么,这个孩子从在肚子里就背负上了索命克亲的污名。 而且这转生的恶鬼,还不是一般的恶鬼,竟然是外邦之人。 这目的就很明确了。 萧宁远之前戍边,杀死死人无数,可想而知,萧宁远会有多厌恶那些妄图进犯大宁的人。 这样一说,就算是萧宁远不相信,多半儿也会觉得晦气。 总之,一个道士的几句话,就把一个本可以一生无忧的孩童毁掉。 孟侧夫人此时也被搀了出来,她看向面前这一幕,就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第218章 灾星 这道士法号白云道长。 是孟侧夫人特意请来超度自己那没出生的孩子的。 白云道长连忙道:“回孟侧夫人的话,老道在眼前这位夫人的身上,看到了煞气、晦气、还有恶气。” “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是恶鬼转生,这个孩子就是一个灾星,会给伯爵府带来灾难。” 说到这,白云道长继续道:“这个孩子投胎到了这位夫人的肚子里面,已经影响了整个伯爵府的气运了……否则您肚子里面的孩子也不可能没。” “这都是因为被这个孩子冲撞的。”白云道长继续道。 春枝的眼睛都要被气红了。 这白云道长,可真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玉姣冷眸看向眼前。 幸好自己没真的有孕,若是真有孕了,听眼前这老道一番胡言乱语,人指不定要被吓成啥样。 而且……府上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想让这个孩子出生了。 这个孩子出生不但不会被祝福,反而直接背负上诅咒。 生下一个有诅咒的孩子,也会直接影响到她在伯爵府的地位。 可以说,幕后之人,用了一招歹毒至极的招数。 “放肆!我腹中的孩子,是忠勇伯萧宁远的孩子!你如此诋毁伯爵府的孩子,有何居心?”姜渔质问道。 道士却一脸无奈地说道:“我知道这话,惹您不高兴了,可我说的都是实情啊,而且您这才有孕,孟侧夫人就小产了……一个生一个死,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薛玉姣!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我这孩子怀的好好的,不可能因为一点碎骨子就小产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原因!”孟侧夫人已经被气到直哆嗦。 若不是旁边的丫鬟拉着。 瞧着孟侧夫人的样子,说不准就要上来撕咬姜渔了。 其实孟侧夫人冷静下来后,又找郎中看了香料之中碎骨子的分量,得出的答案是虽然有毒,但不是急毒。 可能还有别的原因,造成了她小产的结果, 开始的时候孟侧夫人还不理解。 可如今听白云道长这么一说,孟侧夫人就明白了。 “放开我!我要打烂这个贱人的脸,看她还怎么顶着这么一张狐狸媚子一样的脸,勾引主君。”白侧夫人一边说,就一边甩开了染霜,往前冲来。 看那样子,大有将玉姣生吞活泼了冲动。 孟侧夫人过来的时候,一把掀开了挡在玉姣跟前的春枝,然后就恨声道:“贱人,今日你怕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等不来主君救你了!” 孟侧夫人这一巴掌打下来的时候,玉姣就伸手掐住了孟侧夫人的手腕。 孟侧夫人也没想到玉姣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一时间,孟侧夫人不肯把手缩回来,玉姣也不肯让步,她这一让步就真挨打了。 若是时至今日,还要被孟侧夫人打,那费这么大功夫当侧夫人干什么?直接当丫鬟多好啊? 若是跟了孟侧夫人这种心狠手辣的,一天指不定可以挨多少打呢。 好在孟侧夫人到底因为小产的事情伤了身子,玉姣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柔弱,所以一时间,孟侧夫人的巴掌还落不下来。 两厢僵持之时。 孟侧夫人就冷声道:“薛玉姣!我今日一定要让你和你肚子里面的贱种付出代价!” 玉姣看向孟侧夫人,冷声道:“孟侧夫人,我知道你小产后心有不甘,可就算是你心有不甘,也不应该把你的愤怒发泄在别人的身上。” 玉姣微微一顿,瞥了一眼那个叫白云道长的。 “还请了这么个戏子,来演这么假的戏,你以为你用这么愚蠢的手段栽赃嫁祸,说我的儿子是灾星,就会有人相信你吗?”玉姣反问。 不等着孟侧夫人说话。 玉姣就看向孟侧夫人的身后,继续道:“大夫人,您说,我说得有道理吧?” “这种手段,也只能骗到蠢货。”玉姣又补充了一句。 薛玉容的脸色一黑。 她这个时候能怎么说? 只能说:“玉姣妹妹说的是。” “好了,音音妹妹,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心中不痛快,所以想找玉姣的麻烦……如今这麻烦你也找到了,现在就回去休息吧,否则主君知道你这样为难玉姣,怕是会同你生气。”薛玉容继续“劝架”。 孟侧夫人心中的火是越烧越旺。 但她也知道,自己若是想教训玉姣,这已经不是一个好时机了。 薛玉容不喜欢玉姣,可不代表薛玉容喜欢她。 她若是继续为难玉姣,两个人吵打起来,怕是薛玉容要坐收渔翁之利。 孟侧夫人自然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 孟侧夫人用力推搡了玉姣一下,玉姣连忙往后退去,眼见着要滑到,好在春枝眼疾手快,冲上来扶住了玉姣。 玉姣站稳后。 薛玉容就连忙过来关心:“怎么样?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薛玉容的言辞倒是格外的真诚。 若不是玉姣知道自己这个地界是个什么样的人,几乎能被她这么真诚的语气和态度,给蒙骗到。 玉姣当下就道:“我的肚子有些疼……怕是动了胎气了。” 一听动胎气三个字。 孟侧夫人就想到了之前,自己不只一次用这样的办法,把萧宁远从别处喊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可以说是随叫随到。 可如今……她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只能看着玉姣,在自己的面前,用一样的套路。 玉姣承认,她就是故意学孟侧夫人的,为的就是气孟侧夫人。 她本不愿意去招惹孟侧夫人,已经想着早点离开了,偏偏那孟侧夫人还纵着道士针对自己! 旁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 就好比薛玉容,在自己这吃过一次亏后,薛玉容就轻易不敢招惹她了。 倒是这孟侧夫人,之前要把自己杖杀了的事情还没完,如今又弄出幺蛾子来了。 春枝开口道:“侧夫人,我搀扶着你离开。” 说着主仆两个人就一起往外走。 谁知道,这才走了两步,还是那白云道长,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他们两个人的面前了,拿剑对准了玉姣的腹部。 “这位侧夫人,老道刚才说的那番话都是为了你好,这个孩子你若是不拿掉,让他顺利出生,那伯爵府必然会遭受大劫!”白云道长继续道。 玉姣盯着白云道长冷声道:“你这个老道,这般诋毁我肚子里面的孩子,就不怕等主君回来了,拿你问罪吗?” “就算如此,我也要把我知道的说出来!”白云道长一脸坚定。 玉姣彻底被气笑了,她看向孟侧夫人开口道:“你倒是找了一条好狗。” 第219章 发难 孟侧夫人冷声道:“你少污蔑我!” “你自己怀了灾星孽种,就想栽赃我吗?”孟侧夫人看着玉姣,冷笑着。 “道长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孟侧夫人微微一顿:“你以为你怀了孩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没想到吧,你怀了个恶鬼转生的灾星!” 说着说着,孟侧夫人竟然笑了起来。 听那声音,她是十分畅快的! “我劝你,还是尽早把这个孩子处理掉吧!免得这个孩子再给大家带来咱们灾难。”孟侧夫人继续道。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就在此时,一个丫鬟冲过来禀告。 薛玉容微微一愣:“老夫人昏倒了?” 丫鬟点头。 薛玉容连忙往前走去:“你们先不要吵了,随我去探望老夫人!” 玉姣刚才装着动了胎气,但这会儿老夫人那出现了情况,她自然得去看,否则……连孟侧夫人都去了,她不去,那她以后怕是要背上个不孝的名头了。 慈心院。 薛玉容领着两个人进了暖阁。 萧婉和叶灵秀都在,此时这她们正急切地守在床边,床的边上还坐了个郎中,正一脸凝重的给萧老夫人诊脉。 “萧老夫人这病来的古怪。” “虽说早些年戍边,老夫人吃了不少苦,身体亏空了一些,可老夫人毕竟是练过武的,不至于如此啊……” 郎中把自己诊脉的手放下,一脸凝重地开口。 “如此?我母亲她究竟怎么了?”萧婉很是紧张。 “老夫人似是失魂症。”郎中皱眉道。 “但这也不应该啊……” “失魂症?那要如何,我母亲能好起来?”萧婉很是着急。 叶灵秀在旁边拉住了萧老夫人的手,微微垂泪:“姑母,你要快点好起来,我和婉儿妹妹都很担心你。” 郎中摇头:“这种病症,很不常见,有些人会醒过来,只当大梦一场,有些人……怕是永远都醒不过来。” 玉姣一直在后面听着。 听到这,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感觉,这件事也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端端的,先是那白云道长说自己怀了灾星孽种,接着就是老夫人病倒。 这一环扣一环的……目的昭然若揭! 玉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若自己这腹中是个真的孩子,以她如今在伯爵府的手段,怕是很难保住。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她谨小慎微,不争不抢就可以避免的。 就比如今日的事情。 “我知道老夫人是为什么病的!”孟侧夫人忽然间开口道。 萧婉转过身来,看向孟侧夫人;“你知道?” “刚才我请来的道长已经说了,咱们府上有灾星降临,府上的人都会被影响到,想来就是这灾星冲撞了老夫人,所以才让老夫人如此的!”孟侧夫人扬声道。 “灾星?是谁?”萧婉问。 “便是薛玉姣肚子里面这个孩子!”孟侧夫人伸出手指,指向了玉姣的肚子。 玉姣开口道:“孟侧夫人,你不要胡言乱语!老夫人病了,我们大家都很着急,但你也不能为了图自己痛快,就用老夫人生病这件事,来诋毁我!” “这个孩子,可是主君的孩子!你这样说,难道就不怕主君难过吗?”玉姣反问。 “我说的都是实话!”孟侧夫人冷声道。 萧婉的目光,从玉姣的身上掠过,然后吩咐了下去:“去请白云道长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白云道长就进了屋子。 不等着萧婉说话,他就大声喊道:“不好了,老夫人已经是煞气入体了!” “萧姑娘,你必须马上做出决断了!”白云道长急切道。 “什么决断?”叶灵秀先一步问道。 “便是除掉她腹中的孩子,放能保老夫人平安,否则……一炷香后,老夫人的魂散了,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救!” 今日在这的郎中,依旧是那杜郎中,他有些看不过去,便开口道:“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她这是生了病,可不是中了邪!” 玉姣看向杜郎中,心中很是感激。 如今多方合力围剿自己,郎中还能仗义执言说一句真话,说明这个郎中的人品不错。 只是孟侧夫人当真是恶毒,如今竟然想直接用这个说法,断了自己孩子的命! “叶姑娘,你还是赶紧劝劝萧姑娘早下决断吧。”白云道长看向叶灵秀。 叶灵秀的神色也有些慌张:“婉婉,现在要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姑母去死……” 萧婉听到这,就冷声道:“来人,去取红花来!” 老夫人身上有伤,所以慈心院常备红花,为的就是熬药给老夫人涂抹伤处。 玉姣连忙开口道:“姑娘!你不这样做。” 她自是不怕红花的,但事已至此,她总不能表现的太坦然。 而且还没有揪出幕后黑手,玉姣还不想这么快就就保不住这个“孩子”。 “怎么?你是觉得,你肚子里面这个灾星,比我母亲的命还重要吗?”萧婉冷笑着说道。 玉姣连忙道:“自然是老夫人重要。” “既是如此,等着红花取来,你就乖乖地喝下便是!”萧婉沉声道。 “若是孩子没了,我没办法和主君交代。”玉姣继续道。 “你少拿我哥来压我!若是兄长在府上,也会做一样的选择!”萧婉冷声道。 那边的叶灵秀,看向玉姣劝道:“玉侧夫人,孩子还会再有的……但是老夫人已经等不得了。” 玉姣抬头,看向屋内的众人。 萧婉面色冷沉,叶灵秀一脸担心,孟侧夫人则是满脸大仇得报的痛快,至于薛玉容,则是神色平静,置身事外地看热闹。 总之,此处没有人会为她说话。 第220章 落胎 玉姣面上惶恐,但是心中冷笑连连。 这些人到底是有多恨这个孩子?要把她架到火上烤? 玉姣想过,这些人可能会暗中动用什么手脚。 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的,用这种阳谋的方式,逼着自己落了这个孩子。 她如今已经被驾到火上烤了。 她若是护着孩子,众人必然给她按一个大不孝的罪名。 若是老夫人当真没了,那不管她这个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以后都会被当为灾星,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的孩子害死了老夫人。 到时候她和她的孩子,怕是要被赶出伯爵府! 萧宁远就算是宠爱她又如何?总归是得重孝道的。 否则便要被人指摘为了一个女人牺牲母亲。 若是那幕后之人没有害老夫人的意思,她没有落胎,老夫人还是醒了过来。 那么……老夫人必然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且不说老夫人会不会责怪她的孩子是灾星,就说她为了孩子,选择不去救老夫人这件事,就足够让老夫人“记”在心上了。 在伯爵府之中,她虽然没想着多讨老夫人欢心。 老夫人也未必喜欢她。 可不代表,她想和老夫人结仇啊! 不管萧宁远和萧老夫人的关系如何,这到底是萧宁远的母亲,伯爵府的老太君,是她无法撼动的存在。 玉姣不得不佩服,背后设计这一场阳谋的人,城府极深。 只不过玉姣还没想通,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 孟侧夫人是最有嫌疑的人。 不过孟侧夫人这个人,素来喜怒流于表面,刚才知道自己这个孩子是灾星,想打杀她那时的愤怒不像是演出来的。 倒像是真相信了那道士的说辞。 那么,是谁? 薛玉容吗? 不是的。 薛玉容到现在还打算着把孩子占为己有,她会动杀母留子的心思,也不会说这个孩子是灾星。 那在场的人,还有叶灵秀有嫌疑。 叶灵秀虽然不是萧宁远的女人,可她对萧宁远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还没入府,就想着争斗,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不在场的人,还有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今日并未出现,瞧着置身事外,但若是自己的孩子没了,白侧夫人是得益者。 是她们之中的谁? 不过不管是谁,今日这人都把她逼入了死胡同。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当然,没有人知道,她根本就不曾有孕,今日莫说一碗红花了,就算是喝上两碗,也伤不了她分毫。 红花本就活血通络。 若非大剂量,不会伤她根本,反而对她有益。 幸好她本就不是真有孕。 她简直不敢想,自己若是真有了一个孩子,今日得多绝望? 此时丫鬟已经端了红花进来。 叶灵秀看着床上那神色苍白,气若游丝的老夫人喊道:“婉婉!我看姑母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怎么办?怎么办?” 萧婉看了一眼萧老夫人,整个人也跟着着急了起来。 她从床边起身,接过了那碗红花,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玉姣的跟前。 她的身上有着汴京城中,高门贵女应有的高贵。 她的声音冰冷,里面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玉侧夫人,你想好了吗?应该如何选择?” 玉姣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神色哀痛凄凉。 旁边的孟侧夫人瞧见这一幕,心中生出快意来。 她没了孩子,薛玉姣凭什么有孩子? 今日,她就要让薛玉姣,也尝尝这丧子之痛! 玉姣知道,萧婉看起来好像是征求自己的意见,但实际上,已经是命令。 萧婉见玉姣不说话,就冷声道:“来人啊!把我把她摁住!今日,她就算是不喝,也得喝!” 说话间,两个婆子就冲了上来,抓住了玉姣的肩膀。 玉姣用力将两个婆子耸开。 “等等!”玉姣扬声喊道。 萧婉冷声道:“玉侧夫人,你还想如何?来人!把她摁住!“ 玉姣径自走过去,伸手去接那碗红花。 玉姣心知,今天这个“孩子”是留不住了。 与其被人逼着喂下去,还不如主动一些……这样显得她除却可怜外,还格外懂事。 萧婉有些疑惑,以为玉姣要将红花水倒掉,手上抓着红花没撒手……但玉姣用了用力气。 萧婉最终还是松了手:“你以为你把红花倒了,就能……” 话还没说完。 就见玉姣已经把那碗红花凑到自己的唇边,缓缓地喝了下去。 她的神色哀痛。 那孟侧夫人瞧见了,手抓住了两侧的裙子,微微用力,忍不住想到自己丧子的时候,到底有多痛。 玉姣抬手,把空掉的碗翻转过来,展示给大家看。 一滴红花水都没有流下来。 玉姣把红花水喝了个干干净净。 “你……”萧婉也没想到,玉姣会这样干净利落。 玉姣捂着自己的肚子,神色之中满是流连和不舍:“孩子,阿娘舍不得你。” “阿娘不管你是不是灾星,哪怕把阿娘克死了,阿娘也是愿意护你生下来的。” “只是今日这情景……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却不能不要老夫人的命。” 玉姣哀痛之余,情真意切,以老夫人的生命为先。 玉姣这话说的,便是萧婉也有几分动容,这个玉侧夫人当真是如此想的? 那边叶灵秀,诧异地看向玉姣。 所有人都没想到玉姣,竟然这样从容地喝下了的红花,不但没有愤恨,反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灾星已除,把这符纸燃到水中,喂老夫人喝下,老夫人就会醒过来了。”白云道长说着就拿出一张黄符。 萧婉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点燃符纸,叶灵秀一勺一勺地给老夫人喂下。 而玉姣,已经神色扭曲的,用手摁住自己的小腹,整个人几乎无法站立。 就在此时。 暖阁的门被推开了。 伴随着冷风灌入,一席玄衣的萧宁远,带着满身的冷气,从外面冲了进来。 “母亲!”萧宁远大声喊道。 萧宁远冲到床边,恰逢老夫人此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用力摁了摁自己的额角,开口道:“我这是怎么了?” 杜郎中看向萧宁远,拱手道:“恭喜萧伯爷,老夫人既然醒了,那就没什么大碍了。” 萧宁远长松一口气。 “啪”的一声。 玉姣手中的红花碗,伴随着清脆的响声落地。 旁边的薛玉容等人,瞧见这一幕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去。 萧宁远抬头看去,只见玉姣整个人都在打晃,眼见着就要栽倒在地上。 第221章 问责 而玉姣整个人也要摔倒。 萧宁远则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即将摔倒的玉姣扶住。 “姣姣?”萧宁远紧张地看向玉姣。 玉姣伸手抓住萧宁远心口处的衣服,哽咽道:“主君,姣姣无能,没能护住我们的孩子……” 萧宁远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玉姣:“姣姣,你……你说什么?” 玉姣看向萧宁远,眼泪和断线的珍珠一样地往下落。 玉姣哽咽到无法开口,只知道痛苦啜泣。 萧宁远则是冷着脸,环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声音,威严的声音之中满是刺骨的冷意:“薛玉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玉容被萧宁远点了名字,这会儿就往前走了一步,看向萧宁远行礼。 “主君,玉姣妹妹的孩子没了我也很难过,但今日这件事……”薛玉容开口想解释。 萧宁远从薛玉容的确认了玉姣的孩子出了问题,额角的青筋直跳:“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总不能好端端的自己没了吧?” 薛玉容一脸为难:“这件事……妾不知道如何说起。” “不知道如何说起?那是你做的?”萧宁远盯着薛玉容问。 薛玉容连忙道:“不是妾,不信你问玉姣妹妹,这件事和妾没有关系!”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微微点头,声音很是虚弱:“主君,这件事不怪旁人……怪……怪……妾自己没福分。” 说着玉姣就昏厥了过去。 萧宁远连忙打横将玉姣抱起,往外走去。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他转身环顾一圈,最终冷声道:“这件事还没完呢!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胆敢在我不在的时候谋害姣姣,我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叶灵秀听到这话,正在给萧老夫人按摩的手,微微一顿,但很快她的动作就行云流水了起来。 今天这事儿,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担心姑母,那碗红花可是萧婉逼着薛玉姣喝下的。 这样想着,叶灵秀的神色就从容了许多。 那边的孟侧夫人,神色有些不安。 今日这事儿……主君不会都怪在她的头上吧? 若是从前,她肯定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担心,就算是她打算弄死薛玉姣,萧宁远因为疼宠她,也会选择息事宁人。 可之前她差点没被薛玉姣赶出伯爵府的事情,到底给她留下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也让她意识到,如今在萧宁远的心中,薛玉姣的分量不比自己轻。 她的心忍不住地提了起来,若是主君这次问罪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办? 至于萧婉,则是神色冰冷地看向在场的人:“今日那玉侧夫人自己舍身除却那孽障的事情,大家可都看着呢。” “若是兄长问起来,大家都应该知道怎么说吧?”萧婉倨傲道。 薛玉容蹙眉。 她好歹也是萧婉名正言顺的嫂子,萧婉竟然对自己这么说话,还真是让人不舒服。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薛玉容只是心中不痛快,还没打算和萧婉对上。 于是她就沉声道:“婉姑娘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孟侧夫人连忙说道:“妾定会谨记婉姑娘的话,只是……就算是我们不说,那薛玉姣也会说……” “大夫人,不如您去敲打一下薛玉姣?”孟侧夫人继续道。 薛玉容听了这话,就一脸倦色地开口:“我的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她看向床上的老夫人继续道:“母亲,稍后我再来探望你。” 笑话?不走难道在这等着,一会儿真去薛玉姣那敲打薛玉姣吗? 虽然说……她不介意敲打薛玉姣,也不介意欺负薛玉姣,但这件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明摆着一个不慎就会触怒到主君的事情,除非她脑子不好用才会给人当出头鸟! 等着屋子里面的人都散去了。 萧婉脸上的那倨傲的冷色就淡去了几分,她紧张地看向床上的萧老夫人:“母亲……你刚才昏迷着,也许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婉把刚才的事情说完。 然后就忐忑地看向萧老夫人:“母亲,虽然说那个孩子是灾星,可瞧着兄长那样子,是十分看重玉侧夫人和这个孩子,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在咱们院子里面没的……你说兄长会不会发落我?” 叶灵秀连忙劝道:“表妹,你用不着太紧张,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表兄的嫡亲妹妹……更何况,你这么做,也是为了姑母好。”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兄长那个人……我还是担心。”萧婉还是很不安。 瞧着他们是和睦的兄妹,可实际上,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小时候没见过,后来兄长去戍燕门关,整日混在军营里面,她更是不能经常见到。 从小大没生活在一起,他们的关系自然很生疏。 就算是到现在,萧婉也不能琢磨透萧宁远的心中想的什么……而且她很怕萧宁远真生气,若萧宁远真生气了…… 想到这,萧婉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脸色很是难看。 见萧婉的脸色有些苍白。 萧老夫人就拉住了萧婉的手:“婉婉,你怕什么?左右那个孩子已经没了,难不成他还能吃了你不成?就算是他真要对你如何!那也得问问我这个母亲同意不同意!” 说到这,萧婉老妇人的声音和缓了起来,她轻轻地拍着萧婉的手哄着:“别怕,万事有母亲呢。” “在这伯爵府之中,你兄长再大,也大不过我去。”萧老夫人继续道。 萧婉听萧老夫人这样说,脸上的神色这才和缓了不少。 倒是玉姣,此时还“昏迷不醒”。 萧宁远看着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起的玉姣,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耐心地等着杜郎中给玉姣诊脉。 “玉侧夫人的胎脉几乎已经没了,看起来这个孩子已经……”杜郎中硬着头皮说道。 这伯爵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从前是这里面的女人不能怀孕,如今倒是好了,接二连三的开花结果,却一个一个的都留不住。 造孽啊真是! 萧宁远神色紧张地问道:“那姣姣呢?她怎么样?” “玉侧夫人的身体自然是受损的,但……好在性命无忧。”杜郎中继续道。 萧宁远长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玉姣没什么事情后,这才有时间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春枝!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22章 用情 春枝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萧宁远听着听着,脸上的神色就越发的冷了下来。 说完,春枝就红了眼睛,开口道:“主君,请你一定要给我家侧夫人做主!” “这定是有人故意害我家侧夫人,才说我家侧夫人的孩子是灾星。”春枝继续道。 “我家侧夫人素来与人为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的心,一定要我家侧夫人失去孩子……”春枝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看着格外的伤心。 萧宁远听完后,额角的青筋不断地跳动,整个人已经在隐隐作怒,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没想到,事情的经过竟然是这样的! 姣姣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没了孩子! 便是不用春枝说,他纵横沙场多年,如何能信这厉鬼转世成灾星之说? 他焉能猜不到,这件事里面有猫腻? 就在此时,玉姣微微动了动,萧宁远连忙转过身去,抓住了玉姣的手。 玉姣是等着春枝说完这些话,这才“醒”过来的。 有些话,她自己说,显得有告状的嫌疑……所以这话,还得春枝来说,至于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可怜的、被人欺负的角色就好了。 如此,才能引男人同情。 若她自己哭着嚷着,要萧宁远给自己做主。 她也不敢保证萧宁远会不会心生厌烦。 男人的耐心素来是有限的,刚开始的时候,可能会怜惜她没了孩子哄上几句,可是时间长了,自然就没了耐心。 她要的,可不是一时的关心。 她要萧宁远对自己长久的愧疚! 虽说今日这事儿,目前为止还没有揪出幕后黑手,可若是能换来萧宁远长久的愧疚,换来萧宁远痛心。 让她在萧宁远的心中,扎得根更深一些。 似乎……也不亏。 更何况,这件事还没完呢!如今轮到害她的人,惶恐不安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既然敢动手,那就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总有一天,那人会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姣姣,你怎么样?”萧宁远坐在玉姣的床边,担心地看向玉姣。 玉姣的声音虚弱,带着强忍着悲痛的颤抖:“主……主君……我好多了,劳……劳主君为我担心了。” 萧宁远瞧见玉姣这样,心更是揪了起来。 他沉声开口道:“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玉姣看向萧宁远,抿唇道:“是妾无能……” “姣姣,你怎么看这件事?”萧宁远状似随意地问。 玉姣咬了咬唇,不但没回答,反而红着眼睛看向萧宁远反问:“主君,你相信我们的孩子是灾星吗?” “您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什么灾星敢转世到这伯爵府?”玉姣双目赤红,眼神之中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执拗。 “你既然不相信孩子是灾星,为何……会饮下那红花?”萧宁远问。 玉姣开始落泪。 “好了,姣姣,你若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萧宁远沉声道。 玉姣却坚持说道:“因为……因为与其让别人来动手,还不如……不如让妾自己,亲自和这个孩子断了母子的缘分。” “而且……妾也不能赌,老夫人的命,终究是更要紧的,而且姣姣也不能让主君为难……” 萧宁远微微一愣:“我如何会为难?” 玉姣抿唇道:“若是妾不做选择,那等着主君归家,做选择是便是主君了……妾如何能让主君,在我们的孩子和您的母亲之间做选择?” “主君选了孩子,那是不忠不孝,主君选了老夫人……那外人又会说,主君无情无义。”玉姣又道。 萧宁远之前还没想到这么一层。 如今听玉姣这么一说。 他顿时就明白了玉姣的深意了。 若他归府的时候,这个问题摆放在他面前?他会如何选择? 选姣姣和孩子?还是选母亲? 他无法给出答案。 今日这事儿……如今看起来,并非一定是后宅之争了,说不准……是有人故意给他出难题。 萧宁远心疼地看向玉姣,姣姣为了他,竟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他的眼睛也忍不住地红了红。 萧宁远自问,他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动容的人,可如今……玉姣做的每一件事,都叫他心生感动。 玉姣对他至情至性,用情至深。 是他没有护住玉姣。 是他,给玉姣的太少。 萧宁远伸手帮着玉姣理了理乱掉的发丝,看到神色脆弱的玉姣,虚弱地躺在床上,心中跟着隐隐作痛。 这个女子,为了他,究竟吞下了多少委屈? 萧宁远又握住了玉姣的手,轻声道:“很痛吧?” 玉姣感受到萧宁远手上的温度,依赖地往萧宁远的身边靠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痛……玉姣只是心疼,心疼我们的孩子。” 萧宁远看着玉姣温声道:“孩子,我们还会有的……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于……这次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萧宁远继续道。 说到这,萧宁远就冷声吩咐:“去!把今日在场的人都给我喊来!” 今日,他势必要给玉姣和孩子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有天大的胆子,敢用他珍爱之人和母亲做选择! 第223章 懂事 萧宁远的话音刚刚落下。 外面就传来了萧婉的声音:“兄长,什么事情值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说话间,萧婉和叶灵秀两个姑娘缓步走来。 两个人的头发,都是精致且整齐的盘着,一丝散碎的头发都没有,瞧着格外的高贵大气。 萧婉一身红衣,旁边的叶灵秀一身青绿色竹影对襟长袄,瞧着青翠欲滴,在这萧瑟的冬季,叶灵秀这般穿着,还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萧宁远看向萧婉,冷声道:“你来得正好!我正有话要问你!” 便是此时,萧婉好像没听到萧宁远的话一样,随手把一个的药盒递给了丫鬟:“这是宫中赏下来的红参养神丸,玉侧夫人没了孩子,必定身体亏空,这药便送给玉侧夫人吧。” 跟着萧婉的丫鬟,连忙恭敬地把东西递给了旁边的春枝。 春枝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微微颔首,开口道:“多谢婉姑娘。” 萧婉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按排行是二姑娘,但……玉姣可不敢喊这位二妹,只能随着大家的称呼喊婉姑娘。 春枝听了玉姣的话这才把东西接过。 玉姣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耍脾气的时候,她还是得继续维持自己的大度…… 这没什么难的。 若是她真没了一个孩子,她心中或许有蚀骨的痛意,无法伪装。 可……她没有孩子啊! 不过是继续演戏罢了。 她当然能表现得完美无缺。 萧婉看向玉姣,开口道:“玉侧夫人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玉姣看向萧婉,连忙道:“多谢婉姑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玉姣虽然和萧婉不太对付,但暂时还没有和萧婉为敌的想法,这位年纪也不小了,早晚都会嫁出去——一若是萧婉不招惹她,她也没必要为了萧婉浪费精力。 所以此时的玉姣,并没有挑着萧宁远和萧婉问责的意思,说话还算客气。 但很显然,知道一切真相的萧宁远,不打算让这件事这么过去。 萧宁远冷眸看向萧婉,沉声道:“二妹!今日可是你逼着玉姣喝红花的?” 萧婉微微一愣,冷眸顿时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声音微冷:“玉侧夫人是这样和我兄长说的吗?” “玉侧夫人说话之前,最好想清楚了,这件事究竟是怎么样的,你应该怎么说!”萧婉眯着眼睛。 她今日来这,就是为了敲打玉姣,让玉姣不要乱说话。 没想到她到这之前,玉姣竟然已经和兄长告完状了,当真是有心机! 萧婉的脸上满是对玉姣的不悦。 玉姣也有些不高兴了。 春枝是对萧宁远说了一些话……可只是实事求是,并没有刻意说萧婉在这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只说萧婉让人端了红花过来。 如今……萧婉不但没有因为自己失了孩子愧疚一分,竟然还怪自己让萧宁远知道了这件事? 难不成,她受了委屈就要往肚子里面咽吗? 玉姣神色不安地抓住了萧宁远的手,紧张道:“婉姑娘,我刚刚醒过来,什么都没说呢……” 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萧婉,声音一沉:“萧婉!你这是干什么呢?谁允许你这样和姣姣说话了?” 说到这,萧宁远冷声道:“怎么,你让人给我的侧夫人端了红花,我这个当兄长的,连过问都不能吗?” 萧婉震惊地看向萧宁远:“所以兄长如今是为了一个女人,苛责我这个嫡亲的妹妹吗?” 兄妹两个人隔空对视,萧宁远的身上满是隐怒之气。 玉姣能明显感觉到,萧宁远生气了。 萧宁远的确生气了。 他没想到萧婉竟然如此的不讲理!他没有觉得,这件事是萧婉做的,他只担心,若这件事真有阴谋,萧婉给人当了出头鸟用。 可没想到,萧婉丝毫都没有认识到错误。 “萧婉!”萧宁远的声音冷沉。 叶灵秀瞧见这一幕,连忙拉住了萧婉的手,轻轻地往后拉了一下,开口道:“婉婉,你别和表哥置气……你是表哥的嫡亲妹妹,表哥最关心的人,肯定是你。” 说到这,叶灵秀就看向萧宁远,继续道:“表哥,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在场了。” “姑母她昏迷不醒,说若是不能马上醒过来,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表妹她虽然做事冲动了一些,可若是没有表妹果断的决定,姑母……姑母她……还不知道会如何。” 萧婉听到叶灵秀给自己说话,神色舒缓了一些。 叶灵秀继续道:“你们两个都是姑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若是因为一个……” 叶灵秀说着说着,看了玉姣一眼,半天没想出来形容词,然后继续道:“若是因为一个……人,伤了和气,不只姑母会担心,便是姑父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你们兄妹离心。” 玉姣此时正抓着萧宁远的手,萧宁远人坐在床边,她整个人就像是靠在萧宁远的腿上一下。 姿势显得极其亲密。 玉姣悄悄打量着眼前的叶灵秀,唇角带起一丝微不可见的讥诮。 这个叶灵秀,话说得多好听。 但仔细一听,好像是她挑拨了萧家兄妹不和一样。 玉姣便在此时,看向萧宁远道:“主君,这件事不怪婉姑娘,婉姑娘也是救母心切,孝心可嘉……我和婉姑娘的心是一样的,也想让老夫人出事。” “那红花,是我自己饮下的,和婉姑娘没有关系,主君千万不要因为我,上了婉姑娘的心。”玉姣继续道。 她是这样说的,但春枝刚才已经把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地描述给萧宁远了。 她相信萧宁远的心中,已经知道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萧宁远听玉姣这样一说,看向玉姣的眼神越发的心疼和柔和了:“姣姣……你怎能如此懂事?” 懂事得让人心疼。 明明是萧婉先逼着婉婉喝红花的,可婉婉如今竟然不怨恨,反而能如此大度地为萧婉说话。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萧婉也意外地看向玉姣,她……帮自己说话了? 这怎么可能? 第224章 心善 萧宁远盯着萧婉呵斥道:“萧婉,你可都听到了!” “姣姣如此大度和心善,反倒是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小人之心了!姣姣从未同我说你一句不是!”萧宁远沉声道。 叶灵秀连忙开口道:“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争吵了,和和气气的多好?” 玉姣心中想笑。 一家人? 这叶灵秀有多想,成为这伯爵府里面的一家人啊? “玉侧夫人的孩子没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表兄就不要再为了这件事,苛责任何人了。”叶灵秀低声道。 她自然是想讨好萧宁远的。 可她今日若是不护着萧婉,失去了萧婉的支持。 往后她可能连个进伯爵府的机会都没有。 萧宁远没理会叶灵秀,而是继续催着:“可派人去请大夫人和孟侧夫人了?” “已经差人去了。”藏冬连忙应道。 萧婉有些疑惑:“让她们过来干什么?” 萧宁远点了点头,看向萧婉和叶灵秀,冷声道:“你们两个便等在这,今日在场的人,我都要好生盘问!” 叶灵秀闻言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宁远表兄,这是要为了玉姣,把整个侯府掀翻天吗? 他竟然想盘问所有在场的人! 再看那玉姣,此时头发松散,整个人瞧着格外的憔悴,可正是这憔悴,让本来就明艳美丽的玉姣,多了几分西子捧心一般的娇弱。 叶灵秀自认为,自己是个模样和才学都好的贵女,可如今这玉姣比起来…… 她忍不住地在心中啐了一声。 永昌侯府如今虽然没落了,算是侯府之中最末等的那个,可好歹也是名门贵胄,怎么养出个满身勾栏样儿的女儿? 当真是给满汴京的高门大户丢脸! 至于薛玉姣,好好的贵女不当,偏偏要巴巴地跟自己的姐姐共事一夫,当真是不入流! 玉姣不知道叶灵秀是怎么想自己的。 但是从叶灵秀那若有若无的,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以感觉到,叶灵秀对自己有多鄙夷。 玉姣素来不喜欢,那些高贵之人对低贱之人那种,来自言行举止之间的轻蔑和鄙夷。 生而为人,凭什么有人就尊贵,有人就卑贱? 叶灵秀见萧宁远沉着脸坐在那,这会儿就主动走到桌子旁,斟了一盏茶水。 她面带微笑,莲步轻移,姿态娉婷地走到了萧宁远的跟前,用素手把那茶盏往前一托,开口道:“表兄,我见你唇色发干,不如……喝点茶水润润吧。” 萧宁远瞥叶灵秀一眼,正想拒绝。 末了,他又抬起手来,在叶灵秀满怀欣喜的目光之中接过了茶盏。 她只要能离表兄近一些,心中就会无端生出许多欢喜来。 就好比现在。 她可以不介意表兄的身边有多少女人,因为这些女人……没有表兄真心爱慕的。 那薛玉容和表兄夫妻不睦的事情不是秘密。 至于孟音音,那是为了还恩。 除此之外……诸如白侧夫人等人,表兄素来没放在心上。 如今这个薛玉姣吗?不过是男人贪新鲜的玩意儿罢了,用不了多久,定会厌了。 也只有身世家学容貌都是上乘的自己,才配得上表兄。 可就在此时…… 萧宁远用一只手端着茶盏,一只手轻轻地将玉姣搀扶起来,轻声道:“姣姣,你先润润嗓子吧。” 玉姣有些尴尬地看向萧宁远。 这……合适吗? 萧宁远难道没看出来,叶灵秀斟茶,可是为了萧宁远! 也只有萧宁远,才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亲自端茶倒水了。 如今萧宁远倒是好……直接把茶水给了她。 她便是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叶灵秀的目光,仿若剪刀一样地往她身上戳,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说不准就得死个千八百回了。 玉姣轻声道:“主君,我不渴……” “躺了那么久,怎么会不渴?”萧宁远皱眉。 萧宁远把茶盏递过来。 玉姣没了法子。 她不知道萧宁远是真关心自己,还是借着自己去回绝叶灵秀,但如今她也只能顺着萧宁远的意思饮茶。 玉姣只用唇沾了一下,然后就虚弱地道:“妾……喝完了。” 萧宁远点了点头,扶着玉姣躺好,然后这才抬手,把玉姣只喝了一点的茶水,一饮而尽。 玉姣:“……” 玉姣瞧见这一幕,彻底沉默了。 刚才她还不如把茶水都喝完了!如今这位叶表姑娘,怕是恨不得想上来把她撕碎吧? 叶灵秀也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 她想让表兄喝她斟的茶水,可没想到……表兄是喝了。 但是她的心中不但不高兴,反而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表兄这般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可以喝一个女人剩下的茶水? 薛玉姣到底用什么勾栏招数,把素来高贵、不可亲近的表兄,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就在叶灵秀被气到整个人都忍不住要颤抖的时候。 藏冬通传道:“大夫人到,孟侧夫人到。” 薛玉容和孟侧夫人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里面走来。 薛玉容进屋后,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对着萧宁远行礼:“妾见过主君。” 说话间,薛玉容就径自走到床边,在挨着萧宁远的地方,和萧宁远相对坐下。 在玉姣震惊的目光之中,伸手拉住了玉姣的手。 “妹妹,你受苦了。”薛玉容心疼地看向玉姣,声音之中有几分哽咽。 玉姣被这一幕给惊呆到了。 薛玉容这是……作什么妖呢? 薛玉容擦了擦眼泪,这才继续道:“我们之前虽然闹过不愉快,可你到底是我的妹妹,而且……当初你入府,也是我一力促成的。” “如今瞧着你为了替伯爵府开枝散叶,遭这么大的罪,不管是身为伯爵府的大夫人,还是身为你的姐姐,我都无比心疼你。”薛玉容继续道。 玉姣心中明白了,薛玉容这是和自己上演姐妹情深呢。 玉姣状似不经意地把自己的手,从薛玉容的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轻声道:“玉姣不敢劳姐姐为我操心。” 薛玉容的手中一空,神色有些尴尬。 但这会儿,她就看向萧宁远说道:“主君,玉姣妹妹如今吃了这么大的苦,我怀疑……是有人不想让玉姣妹妹生下这个孩子!还请主君给玉姣妹妹主持公道!” 说着话,薛玉容就将目光落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第225章 攀咬 孟侧夫人被这么一看,心头猛然一跳。 包括玉姣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薛玉容怎么可能好心为玉姣出头? 如今她不过是想着借着玉姣的手,除掉孟侧夫人罢了。 不管是玉姣还是孟侧夫人,哪个滚出伯爵府,对她来说是好事儿。 萧宁远也把目光落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他看向孟侧夫人开口道:“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孟侧夫人大声道:“主君!玉侧夫人怀有灾星,克了老夫人,她喝下红花也是应该的,这件事与我并无干系。” 萧宁远盯着孟侧夫人冷声道:“当真和你没关系吗?” 孟侧夫人震惊地看向萧宁远:“主君,听你这话里的意思,是觉得……我故意害薛玉姣?” 孟侧夫人很是受伤。 她没想到,萧宁远竟然这样怀疑自己。 从前,可不会有这样的情况。 孟侧夫人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眼神之中满是怨恨:“薛玉姣,是你自己没用怀了灾星,你没了孩子,就要把我拖下水吗?” 玉姣盯着孟侧夫人开口道:“孟侧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我若是真怀了灾星,孩子没了我固然难过,可我也不会因为自己没了孩子,就要让别人小产。”玉姣的话意味深长。 “可怕只怕,我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灾星,是有人故意把灾星的脏水泼向我,又以牺牲老夫人的健康为手段,来除掉我和主君的孩子!”玉姣冷声道。 “你少阴阳怪气,你不就是想说,那道士是我雇来的,故意那样说的吗?包括老夫人,也不是惊魂症,是中毒了,还是我下的毒。”孟侧夫人被气笑了。 玉姣一脸无辜:“我可没说这样的话,这些都是你自己说的。” “你……”孟侧夫人被玉姣气到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她看向萧宁远:“主君,不管薛玉姣和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相信了她,我就一句话,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孟侧夫人眸光明亮,眼神之中倒是带着坚定和明亮。 薛玉容则是在一旁说道:“主君,这件事的关键在于那道士,不如把那道士请上来问一问。”薛玉容开口道。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萧宁远点头道:“去把白云道长找来。” 没多大一会儿,藏冬就亲自拎着白云道长过来了。 是的,是拎来的。 藏冬扯着白云道长的衣领子,白云道长面如死灰,和霜打的茄子一样,看着早没了之前的仙风道骨,倒更像是一个可怜的老头。 玉姣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地问道:“这是……” “咱们伯爵府的门都被封住了,这老道想翻墙离开,让我抓了个正着。”藏冬说着松开了白云道长的衣领子,用力把人往前推搡了一下。 白云道长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稳。 “就是你说,姣姣和本伯的孩子,是灾星?”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白云道长。 白云道长干笑了一声:“这……这的确是这样的。” “你造的杀虐重,所以才会有灾星降世呢。”白云道长继续道。 萧宁远盯着白云道长,冷笑道:“是吗?那你瞧我像不像一个灾星?” 说话间,萧宁远的手一扬,藏冬顺势把手中的长剑扔了出去,主仆两个人在空中完成了交接,接着,萧宁远就手持那寒剑,对准了白云道长的眼睛。 剑尖离着白云道长的眼睛,进到几乎触碰到白云道长的眼皮。 白云道长整个人僵在原地,不敢移动。 不过瞬间,他的额头上就挂满了豆大的汗珠,汗珠顺着脸往下流,让白云道长格外的狼狈。 “说!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这样说的?”萧宁远冷声道。 白云道长哆嗦了一下,就硬着头皮说道:“没人指使我。” “没人?没人你能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我府上说这件事?”萧宁远都要被气笑了。 若是没有好处,谁愿意冒着惹麻烦的风险,去除掉一个孩子? 就算是真有什么灾星之说,也未必有人敢说出来。 白云道长继续道:“我既然看出了那灾星,便提醒了一下。” 白云道长很是紧张:“我只是算出灾星而已,至于要不要留下那个孩子,我……我决定不啊!” “萧伯爷,求你,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白云道长说着说着,就哀求了起来。 “到现在还在玩心眼?”萧宁远冷笑了一声。 “我这就把你的眼睛挖了,舌头剁了,双腿双脚也砍了,然后扔到乱葬岗喂狗!”萧宁远说着,那剑尖已经到了白云道长的眼皮了。 白云道长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连忙说道:“伯爷饶命!伯爷饶命!我说……我说……” 萧宁远看向白云道长,冷笑了一声:“说说吧,到底有没有人指使你这样做?” 白云道长环顾了一圈,最终指向了孟侧夫人,开口道:“就是孟侧夫人吩咐我这样说的。”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惊声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这样说了?” 她的语气之中满是惶恐:“主君,主君,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骗子的话,我没这样说过……” 孟侧夫人很是担心。 上次薛玉姣有孕的时候,她伤了薛玉姣,主君就让她搬到梅园去住,至于这一次,若是让主君觉得,这个孩子是因为自己没的,那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孟侧夫人,是你告诉我了,你没了孩子,她凭什么有孩子……便给了我钱,让我说这位夫人肚子里面怀的是灾星。”白云道长继续道。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白云道长就把孟侧夫人卖了干干净净。 但玉姣却觉得,这件事未必有这么简单。 第226章 执棋 “你放肆!”孟侧夫人愤怒开口。 她双目紧瞪,满脸怒容地看向白云道长。 “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我!”孟侧夫人厉声呵斥。 白云道长不敢去看孟侧夫人,瑟缩了一下,把头往旁边一躲,一脸害怕地开口了:“孟侧夫人,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住了……就对着伯爷说实话吧!” 说着,白云道长就跪在了地上,看向萧宁远和玉姣,神色慌乱地道:“伯爷,这一切都是孟侧夫人教我这样做的……我不敢反抗啊!” 萧宁远神色阴郁了起来。 孟侧夫人紧张地看向萧宁远,她往前走了两步,想到萧宁远的跟前。 可萧宁远一个抬眸,冷漠的眼神让孟侧夫人立刻定在原地。 她的神色格外慌乱:“主君,你千万不要相信这个人说的话!妾根本就没有这样说过!” 孟侧夫人已经没了往常的嚣张,这会儿把姿态放低,自称为妾。 要知道平日里,孟侧夫人和萧宁远相处的时候,很是随意。 用孟侧夫人的话来说,他们都在军营里面待过,大可以不用在乎这些俗礼。 “这人……不是你寻来的吗?”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孟侧夫人。 孟侧夫人神色格外慌乱:“主君,这个道士是我请来的,但……那些话,不是我让他说的!” 屋中的萧宁远,用冷漠地眼神看向孟侧夫人,他冷冰冰地开口了:“孟音音,你当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可本以为,你只是一时行差,没想到你竟如此不知悔改!”萧宁远冷声道。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心中便知道。 萧宁远这是相信了白云道长的话。 觉得真是她设局害薛玉姣。 等着确定萧宁远真是这样想的时候,她反而没那么慌乱了,心中倒是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的双眼噙着泪花,扬起下巴,神色倔强:“不管白云道长怎么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孟音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谁也休想栽到我的头上!” 说到这,孟侧夫人那锐利的目光就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只见玉姣此时正脸色苍白且平静的,靠在萧宁远的怀中。 孟侧夫人不太明白。 她和薛玉姣两个人都没了孩子。 为什么状态如此不一样。 她没了孩子——虽然她觉得,正是因为自己腹中的孩子,让她无法日日侍奉萧宁远,才让薛玉姣得逞。 但当她真失去这个孩子的时候。 她只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可为何薛玉姣,此时还能如此平静? 她看着薛玉姣,冷声道:“薛玉姣,你以为你用这样的手段,就可以陷害我吗?你这么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玉姣一直没开口,就是想看看萧宁远会怎么处置。 如今孟侧夫人既然点了她的名字,那她也不能不开口了。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孟侧夫人。 仿若刚才,她整个人是陷入难过之中发呆。 她的双眸瞬间就红了,声音虚弱,但带着不解和质问:“孟侧夫人!你害我腹中孩子的事情可是这位道长亲口说的,你难不成……还要倒打一耙吗?” 其实现在玉姣也不确定,孟侧夫人到底是不是幕后黑手。 更甚者,她也觉得,这件事不像是孟侧夫人会做出来的。 孟侧夫人这个人,头脑简单得很,倒不像是能想出这么复杂的计谋。 而且……若是这一切,真是孟侧夫人设计的,孟侧夫人已经准备用老夫人的命,逼着她落胎了。 那在葳蕤院的时候。 为什么还会持剑砍杀她? 当初看孟侧夫人那样子,若不是有人拦着,孟侧夫人已经要下狠手了。 但就算是玉姣能想清楚,事情不是孟侧夫人做的,玉姣也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孟侧夫人! 她从无害人之心! 可这孟侧夫人,却不只一次,想弄死她了。 不说后来发生的这些事情,就说她刚入府,和孟侧妃人远日无怨,今日无仇的时候,孟侧夫人就差人推她入水,想要淹死她。 如今……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孟侧夫人,对她并无坏处。 就算是有朝一日,查出了那幕后黑手是谁。 孟侧夫人的苦头也吃了! 最重要的是,让孟侧夫人吃苦这件事,萧宁远并不会算在自己的身上……日后就算是秋后算账。 倒霉的,也是设计这阴谋的人。 而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被人牵着走的可怜人罢了。 那幕后之人,以为她和孟音音都是棋局上的棋子,可万事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执棋之人? 玉姣看向孟侧夫人继续道:“孟侧夫人,你的孩子没了,我也很为你难过,但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就要害别人的孩子!” “你可以怨恨我,觉得是我抢走了主君的宠爱……可孩子也是主君的孩子啊!” “你就算是恨我,难道你就不在乎主君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伤心了吗?”玉姣继续道。 孟侧夫人的脸色难看:“薛玉姣,你胡言乱语什么?我已经说过了,事情不是我做的!你还想怎么样?” “你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就不是你做的吗?若不是你,那白云道长怎么会到府上来?你总不能说是我,特意去买通了白云道长吧!你刚说,是我陷害你?谁会用自己孩子的命陷害别人?”玉姣红着眼睛质问。 玉姣的质问,让孟侧夫人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云道长的确是她请到府上来的。 此时她无助地环顾四周,最终看向萧宁远,哽咽道:“有人设局害我。” 此时孟侧夫人已经不敢指名道姓说是玉姣做的了。 她只希望,萧宁远能去查清楚这件事。 “请主君明察!”孟侧夫人说着就跪了下来。 可此时,所有人看向孟侧夫人的目光,都满是怀疑……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就是孟侧夫人做的。 玉姣盯着孟侧夫人看着,心中暗道,孟侧夫人也是平时嚣张跋扈的事情做多了,如今到也算是遭了报应。 可见这做人,就算是得意的时候,也不能过分嚣张。 萧宁远盯着孟侧夫人,冷声开口了:“来人,把孟音音给我……” 第227章 听候发落 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萧宁远的身上。 尤其是孟侧夫人和玉姣。 萧宁远的声音继续传来:“把孟音音给我关入柴房!听候发落!” 孟侧夫人跪在地上,仰头看向萧宁远,此时她眼中好像有光芒,一点点的熄灭。 她本如烈火,可今日萧宁远的这个决定,让她整个人都跟着熄灭,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烬。 玉姣对于萧宁远这个决定,一点也不意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一个女人要是一直胡作非为下去,像是萧宁远这般的男子可以护着一次,两次,可是时间长了,是个人都会厌的。 而且……这段时间,她相信自己已经住到萧宁远的心中了。 至少,此时的她,以及那个可怜的孩子,在萧宁远的心中有一席之地。 此时藏冬过来,对着孟侧夫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孟侧夫人踉跄起身,看向面前的萧宁远。 “主君!你当真要为了薛玉姣惩罚我?”孟侧夫人大声喊道。 萧宁远冷声道:“你若是没犯错,你也不用担心,若是犯了错,那就该罚!” “可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主君不已经开始罚我去柴房了吗?”孟侧夫人苍凉一笑。 接着反问道:“哥哥若是知道,我在这伯爵府之中,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兄长他当年为了救主君,差点丢了命,将死之时,将我托付主君,是希望主君能好好照顾我。” “后来兄长虽侥幸留得一命,可他每次为主君冲锋陷阵,能毫无后顾之忧,也皆是因为他相信,相信主君你能照顾好我……”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垂眸。 又开始了。 孟侧夫人又开始拿她的兄长,来动摇萧宁远的决定了。 之前孟侧夫人用孩子,如今用兄长。 难道她就不明白?这样的招数可能会一时管用,但不会管用一辈子。 萧宁远看向玉姣,恰逢玉姣这会儿也调整好情绪,小心翼翼地看向萧宁远。 玉姣的声音轻缓:“主君不必考虑妾,妾不想主君为了我为难。” 萧宁远温声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给你一个交代,就不会食言。” 说话间,萧宁远抬起头来,看向孟侧夫人,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关入柴房!” 孟音音微微一愣,神色苍凉地往外走去。 这一走,她只觉得,自己的热血都跟着凝固了。 玉姣瞧着孟音音离开的背影,心中忍不住的唏嘘。 萧宁远又吩咐:“把这白云道长关入地牢,等候我亲自审理!” 白云道长吓了一跳:“我不是已经说了,事情是孟侧夫人让我做的吗?我承认我贪图她给我的五两银子,可她只说要坏这个孩子的名声,可没说真的要害人啊!” “我都交代了,你们还要审什么?”白云道长很是不服气。 萧宁远不想看到这个人,就摆手让人把白云道长拖了下去。 接着,萧宁远就看向了屋子里面的其他人。 他的目光先从萧婉的身上扫过。 萧婉心头一紧,当下就道:“那个……兄长,这件事既然和我没什么关系,那我便走了。” 说完,萧婉就起身往外走去。 叶灵秀一边跟着萧婉往外走,一边恋恋不舍地看了萧宁远一眼。 萧宁远则是转过身来看向玉姣:“姣姣,我知道你委屈,希望我马上就发落孟音音,但……兹事体大,还有一些事情没能完全查清楚,还得等等才能给你交代。” 玉姣连忙道:“妾有主君的宠爱,便不委屈。”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每次妾觉得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一想到主君,整个人就会欢愉起来,为了主君……妾怎样都可以的。” “主君若是觉得为难,就算是不处置孟侧夫人,也没关系的。”玉姣又补充道。 薛玉容此时还在这,她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姣。 她……从未想过,这个小贱人竟然是这样和主君相处的! 就这一番话,她如何能学会? 这个小贱蹄子,惯会花言巧语地哄男人开心!如今没了孩子,真真是老天开眼,让她遭了报应了! 只是可惜了。 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把薛玉姣的孩子抢来养在自己的名下了…… 萧宁远安抚完玉姣,便离开了揽月院。 玉姣心知,萧宁远应该去调查这件事了。 毕竟只凭着白云道长的一面之词,的确很难咬死孟音音,整件事之中还有许多谜团,比如老夫人是怎么昏迷的? 玉姣倒是盼着萧宁远查清楚一切,找出那幕后之人。 孟侧夫人虽然心黑手辣,但没什么脑子,比起那人到底是好对付的。 萧宁远这么一走。 屋中就剩下薛玉容了。 薛玉容看着玉姣,假惺惺地开口了:“真是太可惜了,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没了?” “玉姣妹妹,你也太狠心了!竟然毫不犹豫地饮了那红花!”薛玉容继续道。 玉姣瞥了薛玉容一下,一眼就看出来薛玉容的意图了。 薛玉容想幸灾乐祸,顺便让她情绪波动。 最好么,和那孟侧夫人一样,来个大出血,直接就死了,然后一了百了。 薛玉容还在继续说:“真是可怜啊……” 玉姣看向薛玉姣,轻声道:“姐姐倒也不必这般同情我……这个孩子虽然没了,但不管怎么说,我都怀了孩子,这至少证明我的身子是好的。” “既然能有一个,往后就还有下一个。”玉姣继续道。 她微微一顿,反而用同情的目光看向薛玉容了:“倒是姐姐你,才是真可怜,让妹妹我好同情呢。” “毕竟……姐姐你,从未有过孩子,却不知道,你这身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这样的话,以后怕是也很难有孕吧?” “是了,你若是能顺利有孕,又怎么会想着让我入府替你生子呢。”玉姣恍然想起来这件事一般地说道。 几句话的功夫,玉姣说得轻声细语,但听的薛玉容却是火冒三丈。 薛玉容咬牙看向薛玉姣:“你!” 薛玉姣这个贱人,这是在嘲笑她不能生子! 第228章 人选 薛玉容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从自己刺激薛玉姣,发展成了自己恼羞成怒了。 但不能怀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痛处。 尤其是她在这伯爵府如履薄冰,生怕自己这个大夫人的位置不保,便更渴望一个孩子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样纵然夫妻关系不和睦,她也有一个孩子傍身。 不用时刻担心自己因为七出之条,被休回侯府。 若她的娘家足够强大,倒也不担心这个。 问题就在于,他们侯府,如今连这爵位,都有可能保不住。 她身为这伯爵府的大夫人,萧宁远的发妻,瞧着风光,可实际上的心酸,只有她自己清楚。 不知道多少个夜晚,她都是枕着湿透的枕头入眠。 玉姣惊呼了一声:“呀?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说到你的伤心处了,妹妹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毕竟有孕这件事,也不是你着急就能行的,你得放宽心……” 玉姣是好言相劝。 薛玉容却越发克制不住,她不敢和玉姣发作,这会儿只好阴晴不定地开口了:“我知道妹妹你最近很得主君宠爱,可这做人呢,还是得低调一些,千万别和那孟侧夫人一样恃宠而骄。” “否则容易遭灾殃。” “说不准妹妹这个孩子没了,就是因为你近些日子过于张扬,才惹人嫉恨。”薛玉容冷声道。 说完,薛玉容便补充了一句:“至于这孩子……你就算一个一个的怀,生不下来有什么用?” 玉姣笑了:“总也比一个都没怀过的好。” “姐姐,我有些疲倦了,便不多留你了,请吧。”玉姣说着,就不去看薛玉容那难看的脸色,而是直接躺回了被子中。 薛玉容心中窝火,可也不敢去招惹玉姣,只能转身离去。 她在这府上可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知道萧宁远是如何袒护那孟音音的。 可如今,萧宁远竟然为了薛玉姣,把刚刚小产完没几日的孟音音,关到了柴房里面。 可见是真的动了怒。 薛玉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今日这事儿,也多亏了孟音音做的,若是她……只怕下场会更凄凉。 …… 慈心院。 萧宁远此时正看着靠在床上的老夫人。 “母亲”萧宁远很是恭敬。 “不错,还知道来探望我这个母亲,看样子你没把这件事怪在我的身上。”萧老夫人淡淡地说道。 萧宁远连忙说道:“儿子不敢,更何况母亲当初昏睡着,并不知情的……刚才姣姣那情况紧急,我便先顾着她了,还请母亲谅解。” 萧老夫人掀开眼皮,瞥了萧宁远一眼,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气韵来:“你倒是心疼你那小娇娘。” 萧宁远连忙说道:“她有了儿子的骨血,儿子自然心急……” “听说孩子没了?”萧老夫人问道。 萧宁远抿唇,神色之中带着几分隐痛。 萧老夫人皱眉:“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没了便没了,那白侧夫人的肚子里面,不还揣着一个吗?” “你若是着急要孩子,不如就让我为你选几个人入府,也好能早日开枝散叶。”萧老夫人继续道。 萧宁远连忙道:“有劳母亲挂心,只是暂时我没这个想法。” “没想法?我看兄长是被那玉侧夫人迷了心!母亲,你是不知道,兄长今天为了那玉侧夫人,还想问责我呢!”萧婉从外面进来,一脸委屈地开口。 萧老夫人皱了皱眉,看着萧宁远语重心长地说道:“远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得说说你。” “你犯得着和一个后宅的女人,和你妹妹发火吗?” “更何况,婉婉也是一片孝心……难不成,你觉得婉婉做错了不成?她就算是有错,那也是无心之错,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能懂什么?可不就被那白云道长牵着鼻子走了?” “你若是要罚,便去罚那孟侧夫人和白云道长去,可不兴对我的婉婉发火。”萧老夫人看向旁边的萧婉,话都多了起来。 萧宁远闻言便开口道:“小姑娘?其实也不小了。” 说到这,萧宁远便微笑着开口:“母亲,婉婉也该议亲了,这些日子我便为婉婉定下来吧。” 萧婉听到这话,就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宁远:“兄长,你要把我嫁出去?” 萧宁远点头。 萧婉看向萧宁远,忍不住地问了一句:“那你想把我嫁给什么人?现在可有人选?” 萧婉不是不想嫁人,而是她只想嫁那一个。 近些日子,听说京中不少人家,都向那人表达了想议亲的想法,只不过都被回绝了。 这样想着,萧婉的心中好受了不少。 回绝了所有人,又不是只回绝了她一个人。 萧宁远思索了一下,声音温和且认真:“我的手下,有一名校尉,模样英伟,为人敦厚,家中只有一个老母……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萧婉听了这话就彻底炸了。 “你说什么?你想把我嫁给一个小小的校尉?”萧婉很生气。 就算是她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巧,兄长应该不会把那个人拿出来说。 但她也着实没想到,兄长为她选的夫君,竟然是一个六品的校尉。 她好歹也是忠勇伯爵府的人!兄长怎么能如此狠心? 萧宁远耐心说道:“此人虽然只是一个校尉,可未必没有前程。” “而且他性格敦厚,家庭成员简单,你若是过去,必定不会陷入后宅争斗。” “且有我压着,他也敢对你不好。”萧宁远继续道。 他妹妹这般的性子,若是真嫁到了高门大户里面,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事情呢。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便是如此。 校尉虽然官职低了一些,但是有他提拔,未来自是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永远也不可能,为难他的妹妹。 萧宁远倒是真心实意的,为妹妹物色了人选。 第229章 调查 萧宁远自是好心,可是萧婉却不这样想了。 萧婉盯着萧宁远,忽然间开口道:“是不是因为玉侧夫人的事情,兄长不瞒我了,所以才急着把我嫁出去?” 萧宁远皱眉看向萧婉,没有直接回答萧婉的问题,而是继续道:“你总归要出阁的。” 他是觉得,最近萧婉参与他的事情有些多。 但……就算是没有这件事,他也准备给萧婉议亲了。 萧婉不满地说道:“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更是不可能嫁给一个什么校尉!” “嫁不嫁这件事,由不得你。”萧宁远的声音微微一沉。 萧婉当下就红了眼睛,看向萧老夫人:“母亲……” 萧老夫人则是看向萧宁远,沉声道:“够了!我还没死呢,婉婉嫁不嫁人这件事,自有我这个母亲操心,还轮不到你把这件事定下来!” “我看你就是被人迷了心,如今埋怨上婉婉了……怕是你的心中,也怨上我了吧?”萧老夫人眯着眼睛说道。 什么时候不提让婉婉嫁人,偏偏这个时候提。 而且是刚刚从揽月院出来,就来说这件事。 这让她们怎么想? 萧宁远却不管她们怎么想,这会儿就拱手道:“儿子不敢,只是婉婉年岁不小了,您也不能总把婉婉留在身边。”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还有灵秀表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我知道母亲舍不得她们,但也得为她们的前程着想。” 说起叶灵秀的时候,恰逢叶灵秀端着羹汤从外面走来。 她的声音轻缓:“灵秀只想永远在这伯爵府之中陪着姑母。” 萧宁远瞥了叶灵秀一眼。 叶灵秀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看穿了,但这会儿她还是定住脚步,抬眸看向萧宁远,语气试探地问道:“表兄觉得如何?” 萧宁远微微一笑:“这当然很好。” “你既然这么喜欢伯爵府,不如就嫁到伯爵府之中来吧。”萧宁远继续道。 叶灵秀听到这,脸上顿时满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表兄真是这么想的吗?” 萧宁远颔首道:“当然。” 叶灵秀的脸上已经满是羞涩的笑容:“表兄……” 她的声音娇柔,眼神含春。 便是在此时,萧宁远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就把你和二弟的婚事定下来吧,我亲自为你们主婚,也会出一份丰厚的聘礼。” “下个月初五就是好日子,你嫁进来便可以永远在伯爵府了。”萧宁远含笑说道。 叶灵秀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虽然说之前萧宁远和老夫人争执这件事的时候,提起过萧宁轩,可是大多数时候萧宁远都是顾及叶灵秀的心情的,拒绝也是婉拒,从来没像是今日一样。 做事这般不留余地。 他明明知道,叶灵秀不可能嫁给萧宁轩,可还是提了此事。 分明就是要让叶灵秀难堪。 叶灵秀震惊道:“表兄……你……” “不成,这件事绝对不成。”叶灵秀连忙反驳。 “你不是说,想留在伯爵府吗?怎么不愿意了?”萧宁远瞥了叶灵秀一眼。 叶灵秀神色狼狈,她很想说上一句,自己是想嫁给萧宁远,可此时她又怕自己开了口,萧宁远会说出更难听更让她下不台的话。 到那个时候,她怕是彻底没脸继续留在伯爵府里了。 于是叶灵秀就神色慌乱地说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灵秀多谢表兄好心,但……这件事,还是……” 叶灵秀是想婉拒。 但萧宁远已经继续说了下去:“那我便亲自去叶府为二弟提亲如何?” 叶灵秀求助似的看向了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皱了皱眉,看向萧婉轻咳了一声。 萧婉这才开口道:“哎呀,兄长,你这个人也太喜欢乱点鸳鸯谱了……” “灵秀表妹和二哥,他们只有兄妹之情。”萧婉连忙说道。 萧宁远笑了笑:“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好了!你若是真关心妹妹们的终身大事,不如改日就在这府上设冬日宴,宴请京中的名流贵胄,到时候让妹妹们瞧瞧,可有喜欢的。” “再选一个身世高贵、模样周正、性情好的,为婉婉定下来。” 萧老夫人虽然不喜欢萧宁远安排的那个武夫,但……她也想了,萧婉的确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的确得选一门好亲事定下来了。 “至于灵秀……”萧老夫人微微一顿。 继续道:“灵秀的事情便让灵秀自己决定。” 萧宁远闻言便不在此事上多说,而是继续问道:“母亲,我今日来,为的是你昏睡一事……” “你当初,是因何会昏睡过去?”萧宁远问道。 萧老夫人皱眉,淡淡地说道:“这我如何知晓?” 萧宁远又道:“儿子只是奇怪,母亲的身体素来不错,怎么会忽然昏睡不醒,还叫郎中诊错了脉。” 萧老夫人沉着脸看向萧宁远:“怎么?你这是在盘问我吗?” 萧宁远连忙道:“儿子没这个意思,儿子只是想调查清楚真相。” “兄长!你想调查真相没人拦着你,可是母亲才刚刚醒过来没多久,你就这样来问东问西的……你难道就不关心母亲的身体吗?”萧婉不满地说道。 “你就算是心疼你那位人比花娇的侧夫人,也不能忘了敬重母亲吧?”萧婉不满地说道。 她这心中多少有点因为萧宁远要把她嫁给校尉的事情,记恨萧宁远。 萧宁远沉声道:“我调查这件事,并非只是为了婉婉,而是这伯爵府之中,当真有什么人可以设计这场阴谋,还能把母亲也算计进去,未免太可怕了一些的。” 说到这,萧宁远继续道:“若母亲昏睡,是被人投毒了,那谁能保证,往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萧婉被萧宁远说了个哑口无言,这会儿也只能小声嘀咕了一句:“谁无缘无故的,会去害母亲?还不都是被你那位侧夫人牵连的?” 萧婉说着说着,就察觉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顿时噤声不敢多言。 第230章 救火 萧宁远不理会萧婉,而是直接把目光落在了旁边伺候的周嬷嬷身上,沉声问道:“老夫人昏睡之前,都是谁伺候的?当时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可有什么异样?” 周嬷嬷连忙说道:“没什么异样。” “我问你,是谁伺候的?你为何不答?”萧宁远沉声道。 周嬷嬷神色尴尬地看向了老夫人;“这……” 萧宁远眯着眼睛:“你不说,就当我不会知道吗?” “是我伺候在母亲的身边,难道你觉得,是我给母亲下药让母亲昏迷吗?”萧婉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兄长究竟想怎么样?你是不是,为了给你那侧夫人出气,非得把这件事怪罪到我的身上?”萧婉大声嚷道。 萧宁远拧眉看向萧婉,他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了? 萧宁远冷声道:“真是越发的喜欢胡言乱语了!” 便是此时,萧老夫人摸着自己的心口,喘息了起来。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叶灵秀连忙开口道。 萧老夫人一句话没说,神色艰难地闭上了眼睛。 萧宁远和萧婉兄妹两个人顿时紧张地看向了萧老夫人。 “母亲!”萧宁远自是担心老夫人的,就算是他从前没在老夫人这得到过足够的母爱,可他依旧敬重老夫人。 叶灵秀拍着萧老夫人的后背给萧老夫人顺气,好一会儿萧老夫人就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萧宁远开口:“你要查这件事我不拦着你,但……婉婉和这件事没关系,你切记不可为难婉婉。” 萧宁远无奈道:“母亲,你为何会觉得我为难她?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妹妹,我要调查这件事,也是为了给你和婉婉一个交代。” “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算计你们吗?”萧宁远反问。 “把白云道长不已经说了,是孟侧夫人设计的吗?你与其在这慈心院里面调查,还不如去问那孟侧夫人!”萧婉不满地说道。 萧宁远自然会去问孟侧夫人。 但是慈心院他也得来。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看来,调查起来轻松容易的事情,竟然会在慈心院,在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这,遇到了巨大的阻碍。 “表兄,不如慈心院的事情缓缓再说,不管怎么说,姑母今天差点醒不过来的事情总是真的……若是再病了,可如何是好?”叶灵秀满脸担心地看向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伸手抓住了叶灵秀的手,温声道:“好孩子。” 她如今对叶灵秀是越发的满意了。 萧宁远正想说点什么,藏冬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萧宁远说道:“主君,宫中急召。” 萧宁远蹙眉。 在这个当口,他自然是想处理伯爵府的事情。 可是君命大于一切。 叶灵秀看向萧宁远,开口道:“表兄,你就放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姑母的,至于婉婉,我也会劝劝她的。” 萧宁远对着萧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又吩咐了一句:“请郎中在这守着,若是母亲真有什么事情,派人去宫中通知我便是。” 说完,萧宁远则是往外走去。 …… 天黑。 玉姣却有些睡不着,此时她正靠在床边上的,拿着一卷书看着。 玉姣知道萧宁远去宫中了。 今夜很可能不回来了,所以玉姣倒不是刻意等萧宁远。 她睡不着的原因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她一直躺在这床上演戏,先是胎死腹中,然后又“流血见红”这才算是彻底小产。 小产后的她。 自然是得虚弱地躺着。 这人躺了一天,晚上就有些躺不住了。 要不是怕被人看出猫腻来,玉姣非得下地走上两步。 子夜时分。 玉姣终于有些困了,就把书卷放下,准备休息。 可就在此时。 “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 秋蘅顾不上敲门,急急忙忙地冲到了屋子里面。 春枝伺候在玉姣的旁边,正准备服侍玉姣休息,听到秋蘅这话,皱眉道:“这是怎么了?” “柴房走水了!”秋蘅继续道。 玉姣本来都要睡着了,听了这话,玉姣吓了一跳,连忙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柴房走水了?” 往常的时候柴房走水当然没什么问题。 可如今,孟音音就被关在柴房里面受罚呢! 这柴房怎么会走水? 玉姣当机立断:“去,把咱们院子里面所有的丫鬟仆从都找来,端上水,去救火。” 春枝听了这话,不解地看向玉姣:“侧夫人……您这是?” “那孟侧夫人心思歹毒,这次被火烧死了才是好事儿呢,咱们去救什么火?”春枝继续道。 她觉得,救火还不如往上倒油。 最少是把水盆里面装上煤油,泼上去! 玉姣却道:“这火得救。” 虽然说……救火这事儿用不着她,但这样子她得装一装。 现在萧宁远和孟侧夫人生气,罚了孟侧夫人,可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还有恩情在,她可不敢保证萧宁远对孟侧夫人,没有半点情分。 不管这情分是爱意,还是恩情。 总之,这情分还在的情况下,她就不能明着把孟侧夫人往死里弄。 更何况……玉姣总觉得,这火里面也有阴谋。 有人想让她和孟侧夫人你死我活呢。 她偏不如那个人得意! 柴房就在这东苑的角落里,里面堆放了一些干柴,和堆放着杂物的空房子,连成一片。 玉姣到的时候。 就瞧见那一片房子,已经燃起大火了。 只有几个丫鬟婆子,正舀水往上倒。 玉姣随便扯过了一个婆子问道:“里面的人呢?” “人还在里面。”婆子很是着急。 “通知府上其他人来救火了吗?”玉姣问道。 “派人去通知大夫人了……” 至于秋蘅,之所以知道消息,也是巧了,正好碰到去通知薛玉容的人,这才知道,并且回禀了玉姣。 玉姣带着人和水过来的时候,本就是想装装样子,倒是没想到,揽月院的人,竟是最先过来的。 “还愣着干什么啊!把水往上倒!把门踹开!把里面的人给我弄出来!”玉姣大声喊道。 众人这才着急地动了起来。 第231章 放权 有玉姣指挥着,刚才还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救人的仆从们,瞬间就把门踹开了。 接着,就有两个胆子大的仆从冲了进去。 没多大一会儿,就从里面扶出了两个人。 一个是孟侧夫人,一个是鹊儿。 孟侧夫人被烟熏得很是狼狈,她见到玉姣的瞬间,就没了刚才的虚弱,没个好气:“怎么是你?主君呢?” 玉姣:“……” 真就该让这孟侧夫人烧死在里面。 不过看孟侧夫人这精气神。 玉姣瞬间就明白了。 这火。 是孟侧夫人自己放的吧? 她倒是想错了,还以为这里面有别的什么阴谋呢。 应该是这孟侧夫人晚上在这柴房里面,越呆越生气,故意放了火,打算引萧宁远过来,可是没想到引来的却是自己。 玉姣觉得有些好笑。 孟侧夫人现在已经开始用自残的方式,来吸引萧宁远的注意力了。 难道孟侧夫人就不怕,这火真的烧起来,把她烧死在里面? 就在此时。 薛玉容才急急忙忙地走来。 一见到孟侧夫人,薛玉容就开口道:“音音妹妹,你没事吧?都怪我,睡得太沉了,丫鬟去通知我到时候,我没听到……” 玉姣一眼就看穿了薛玉容的想法。 这薛玉容怕不是,故意没来,盼着把孟侧夫人烧死呢吧? “如今这柴房烧了,孟妹妹又受到了这么大的惊吓……这……不如就先回葳蕤院吧,一切等着主君回来再说。”薛玉容虽然不情愿,可如今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玉姣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把身上的白狐裘,往自己的身上裹了裹,这才道:“既然孟侧夫人什么事情了,我便不在这奉陪了。” 她可还在小月子中呢……今日跑出来,是因为她“心善”。 但事情解决了,她还是得“爱护”自己的身体。 玉姣回到揽月院后,一边解开自己身上的白狐裘,一边动作微微一顿。 “不对。”玉姣突然开口。 春枝从玉姣的手中接过白狐裘,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侧夫人,什么不对?” 玉姣开口道:“那孟侧夫人,分明就是等着……主君去救她,她自己放火之前,难道不知道主君今日不在府上吗?” 孟侧夫人虽然被关在柴房里面。 可也不至于,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是孟侧夫人蠢到,放火之前根本没去问萧宁远到底在不在府上。 还是说,孟侧夫人问了,有人告诉她萧宁远在府上? 若是孟侧夫人自己蠢也就罢了,可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呢? 玉姣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孟侧夫人指不定,就真的要被烧死在火里了吧? …… 第二日清晨。 玉姣刚刚睡醒。 便知道了几个消息。 一个是,萧宁远从宫中回来了。 二是,白云道长昨天夜里畏罪自缢了。 就在柴房起火,大家忙着去救火的时候,白云道长上吊了。 三是,慈心院里面死了个丫鬟。 在那丫鬟的房内,搜到了一些可疑的药物。 玉姣揉着额角,一慢慢消化着这些消息。 “主君已经吩咐人,送孟侧夫人去梅园了。”春枝开口道。 秋蘅的脸上满是喜色:“这个孟侧夫人嚣张跋扈,处处和咱们作对,如今去梅园都便宜她了!” 孟侧夫人被赶走了。 但玉姣的心情并没有多么的轻松。 因为这一场闹剧结束,孟侧夫人被赶出了伯爵府,而她,失去了孩子,那个坐山观虎斗的人,成了最大的胜利者。 如今伯爵府,只有一个人,有机会成为伯爵府的平妻。 “白侧夫人。”玉姣轻轻地开口了。 “白侧夫人到!”玉姣话音未落,外面就响起了通传的声音。 玉姣连忙躺了下来,又随手往自己的额头上搭了一个帕子,显得格外的虚弱。 白侧夫人被染霜搀扶着,走到了屋中。 她的肚子又大了几分。 她看向玉姣的时候,轻声开口道:“姣姣妹妹,其实我早就想来探你了,只是……” 说着白侧夫人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并未多言,而是看向玉姣道:“妹妹可好一些了?” 玉姣虚弱地开口:“多谢姐姐关心,我好多了。” “主君下令送走孟侧夫人,倒也算是给妹妹出了一口恶气。”白侧夫人继续道。 玉姣轻声道:“主君做事,自有主君的考量,并非为我出气。” 正说着话呢。 萧宁远就从外面进来了。 今天天没亮,萧宁远就回来了。 他见玉姣的屋内已经熄了灯,便没过来,接着便知道了白云道长畏罪自缢的事情。 接着,就是慈心院丫鬟的事情。 这一桩桩的,等着萧宁远终于决定把孟侧夫人送出伯爵府,天已经亮了。 “主君。”白侧夫人连忙起身,准备给萧宁远行礼。 萧宁远看向白侧夫人温声道:“不必多礼。” 说着萧宁远就皱了皱眉:“不是说了,让你少出来走动吗?” “妾只是想着玉姣妹妹刚刚没了孩子,怕姣姣妹妹心中难过,想过来安慰几句……”白侧夫人轻声道。 萧宁远闻言就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走到床边,看向玉姣温声道:“姣姣,你可好一些了?” 玉姣抿唇道:“妾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这心中空的很,只要一静下来,就……” 玉姣说着,眼睛就红了红。 萧宁远看向玉姣,略略思量后便道:“那就让自己忙起来。” 玉姣疑惑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则是语气认真地说道:“如今这府上,正好缺一个管家的人……若你是身体允许,那这管家之权,就交给你。” 玉姣震惊地看向萧宁远。 “主君?”玉姣刚才说那话,虽然存了一些心思,但也没想到,萧宁远竟然会这么痛快的,就把这管家之权交给自己! “昨夜走水的时候,我听闻你去救水……你待孟音音尚且如此,便说明,你可以把这个家管好。”萧宁远斩钉截铁地说道。 伯爵府管家的权力,谁不想要? 当初薛玉容失了权后,可是呕了血的! 第232章 爱重 白侧夫人听到萧宁远的话后,微微一怔,接着就温和地抬起头来。 她本来在饮茶。 此时面上看过去,白侧夫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那微微晃动的茶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思。 萧宁远轻轻地拍了拍玉姣的手,声音温和且坚定:“姣姣,以后这伯爵府上下,就交给你打理了。” 玉姣似有些惶恐:“可是妾……害怕自己做得不好。” 萧宁远微笑着看向玉姣:“我相信聪慧如你,可以做好的。” 这次玉姣并没有推拒。 这对于她来说,是天上掉馅饼一般的事情。 萧宁远将管家的权力交给自己,已经展现出萧宁远对自己最大的信任。 如今自己拿了这管家之权,虽然依旧只是一个侧夫人,可这平妻一说,也只是说说,还不成定数。 上头只有一个被架空了的薛玉容。 萧宁远俨然是把这伯爵府的后宅,整个交给她了。 玉姣目光盈盈地看向萧宁远:“姣姣多谢主君抬爱!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为主君分忧。” 萧宁远点了点头:“如此,你忙碌起来,便不会总想着伤心的事情了,至于孩子……” 萧宁远看向玉姣,眼神之中满是歉疚和心疼:“我们会再有的,切莫再伤怀了。” 萧宁远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过几日,府上的冬日宴,便由你来操办吧。” 热闹一些,或许能缓解姣姣的难过。 玉姣没想到,自己刚刚接过这管家之权,萧宁远就要自己办这冬日宴,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侧夫人接管家之权,必然会遇到一些阻力。 但此时她不能退。 她若是退了,就等于失去了这个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萧宁远在这和玉姣说过话后,便忙着去处理别的事情。 白侧夫人看向玉姣,含笑道:“恭喜妹妹,贺喜妹妹了。” “主君能把管家之权交给你,说明你在主君的心中是最重要的。”白侧夫人笑着说道。 玉姣微笑着说道:“姐姐说笑了,在主君的心中我们都是一样的,尤其是白姐姐入府早,如今还怀着主君的孩子,在主君的心中,定是十分重要。” “只是主君怜惜姐姐,怕姐姐伤神累到,动了胎气,这才把管家之琐事交给我。”玉姣继续道。 白侧夫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此时觉得自己的小腹一阵阵地发紧,便寻了个借口,告辞而去。 送走白侧夫人没多久。 府上的钱管事就过来了:“玉侧夫人,主君吩咐我,往后的事情听您调令。” 钱管事是这东苑的管事,在薛玉容不能管家的时候,钱管事就全权负责东苑。 玉姣看向眼前那微胖,长着一双绿豆一样精明眼睛的钱管事,轻声开口了:“我对这府上的事情不熟,还请钱管事帮我理一理,就从这东苑开始吧。” 虽然说萧宁远说的,是管理整个伯爵府。 但玉姣也知道,她如今能掌控的范围,也就是这伯爵府的东苑。 至少得先把东苑的事情理顺了,才能掌管整个伯爵府。 钱管事连忙说道:“主君已经吩咐下来了。” 说着钱管事就把几个厚厚的大册子呈了上来。 “这是咱们东苑人员的名册,上到一等丫鬟,下到杂役,合时买入籍贯如何,都在上面。” “这是咱们东苑银两以及库房东西进出的账簿。” “还有这,这是咱们东苑名下的田庄、别院进出的账务。” “……” 钱管事一连着,呈上来厚厚的一摞账本。 旁边的春枝连忙伸出手来。 钱管事旁边的那几个随从,一个又一个地,把账簿放在春枝的手上。 直到那账簿从春枝的手上,一直摞高到春枝的眼睛附近,几乎挡住了春枝的视野。 春枝这才摇摇晃晃地,抱着账簿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钱管事很是恭顺:“玉侧夫人,您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直接差人去寻我。” 玉姣连忙说道:“多谢钱管事。” 钱管事一边往揽月院外走,一边看着旁边的年轻人说道。 “这玉侧夫人,也真是傻人有傻福……瞧着不怎么灵光,没想到,如今竟然让主君放在了心上。” 钱管事旁边的年轻人,忍不住地开口道:“叔父,你确定玉侧夫人真的不灵光吗?” 钱管事瞥了那年轻人一眼:“你个小兔崽子懂个什么!你叔父我在这伯爵府做事多年,从来没有看错过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位玉侧夫人是个心善且敦厚的,和之前一样,咱们都恭顺着一些。”钱管事继续说道。 这伯爵府东苑后宅的女人之间关系复杂。 可钱管事他们这一脉掌柜东苑杂物的人,却是萧宁远的亲随。 至少,今日萧宁远一句话,钱管事便可以毫无心理落差的去给玉姣做事,而不是还念着薛玉容。 若只钱管事是薛玉容的人,玉姣今日接权,怕就没这么顺利了。 …… 此时的玉姣,已经下了地,走到了桌案的旁边,开始翻看那桌案上的账簿。 账簿记录清楚易懂。 可见记账的人用了心。 玉姣的唇角微微扬起,看起来萧宁远说让自己管家,是真的想让自己管家,而且……他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这个过程,到没她想的那么艰难。 玉姣这得了管家的权力。 可是其他人那却炸了锅。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 秋蘅就给玉姣带来了消息。 白侧夫人从揽月院回去后就动了胎气。 秋蘅这丫头往常看起来很不靠谱,还有些贪嘴的样子。 但也就是因为这不靠谱,让人觉得没什么心机,平时不少别院的人,都想和秋蘅套近乎,打听一下玉姣的事情, 毕竟玉姣如今可是萧宁远最宠爱的人。 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只不过,到头来大家没在秋蘅这打听到什么关于玉姣的有用消息。 反而是让让秋蘅套去了不少消息。 “动胎气了?”玉姣有些疑惑。 从揽月院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就动了胎气? 第233章 名册 幽兰院。 染霜给白侧夫人端来了药,服侍着白侧夫人饮下。 “侧夫人,您万事还是得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奴婢知道今日您对主君的决定有些不服气,那玉侧夫人一脸狐媚子样,不如您端庄贤淑,也不如您满腹才学,如今……主君却把这管家的权力给了玉侧夫人!的确是很不公平。” “可您得想想,您的肚子里面有了小主子,等着孩子出生,就算主君偏爱那玉侧夫人,难不成他还能把平妻的位置给她不成?”染霜继续道。 白侧夫人一边伸手接过药碗,一边看了染霜一眼:“休得胡说。”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这件事心生不快,动了胎气了?”白侧夫人眉头轻蹙。 染霜连忙讨好地说道:“那是奴婢自己相差了,咱们夫人度量大,自然不会因为这点琐事气伤自己。” 白侧夫人把药饮下。 抬眸看向染霜问道:“琴瑟院那边有动静吗?” 染霜连忙说道:“听说那位砸了好些杯子,气到想去找玉侧夫人算账,叫人拦了下来,这才消停。” 白侧夫人点了点头:“也是,往日里高高在上嫡小姐,如今被一个庶妹踩在头上,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等回头见了她,可得好好劝上一劝了,千万别因为这个,做出什么傻事来。”白侧夫人温声道。 …… 入夜。 萧宁远来揽月院的时候,便瞧见玉姣正坐在灯火下,安静地翻看着账本。 她看得很是耐心细致。 连他从外面进来了,都没有察觉到。 萧宁远走到玉姣的跟前,直到萧宁远的影子,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玉姣这才抬起头来,先是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眼神就亮了起来,欢喜地说道:“主君!你来了?” 萧宁远看向玉姣,温声道:“这么晚了,怎么不早些睡?” 玉姣微笑着说道:“看得入迷了。” 说着玉姣就起身。 萧宁远瞧见了,连忙去搀扶玉姣。 “你的身子还没好,可千万不要下地走动或者是坐着了,小心伤了腰,等着上了年岁,可是会害痛风病的。” 玉姣听到这,微微一怔。 上了年岁? 萧宁远这是觉得……自己和他,还有上了年岁的时候吗? 玉姣笑了笑。 萧宁远疑惑地看向玉姣:“你在想什么?” 他怎么觉得,玉姣这笑容有些奇怪? 玉姣连忙道:“妾是瞧见主君,心情就好起来了,才想着笑的。” 萧宁远闻言唇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他开口道:“陪着我一起休息吧。” 萧宁远说是休息,自然是真休息,玉姣刚刚小产过,他还不至于混账到在这个时候对玉姣做什么事情。 玉姣先躺在了床上,然后就察觉到,自己身侧的被褥往下压了压,萧宁远和她并肩躺下。 萧宁远侧过头来看玉姣。 玉姣的脸色还是很惨白,本就纤细单薄的她,如今瞧着没几分血色。 他伸出手来,把玉姣往自己的怀中揽了一下,眼神之中满是心疼。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 钱管事带着手下的小管事们,例行来拜见了玉姣。 玉姣看着面前的管事们,开口道:“承蒙主君信任,以后这伯爵府的东苑,便由我来管理。” “以后就辛苦大家了。”玉姣继续道。 说着,春枝就拿着银子,赏了下去。 这赏银,也是萧宁远一并为玉姣备好的。 玉姣其实能感觉到,萧宁远如今对自己格外上心,大有事无巨细的样子。 东苑的这些小管事们,在钱管事的威压下,都很是听话和恭顺,就算是有不少薛玉容安插进来的人……此时也不敢冒头。 东苑的事情好说。 其他的院子,玉姣还是为难。 北苑的主子素来没什么存在感,也就罢了。 可这西苑和南苑的事情,就让她有些头疼,那边的管事没来拜见她,她也不知如何下手,只能先装傻充愣着。 想来萧宁远也想到过这个问题。 既然萧宁远不提,她暂时就管好东苑便是。 …… 一晃就是数日。 萧宁远整日早出晚归的,玉姣管着东苑,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眼见着,她就出了小月子。 伯爵府的冬日宴,也得提上日程了。 冬日宴是为了萧婉举办的,目的就是让青年才俊来府上,让萧婉相看的。 玉姣虽然负责操办,可至于请什么人到府上来。 玉姣可做不了主。 自从上次玉姣小产,萧宁远迁怒萧婉后,老夫人就下了命令,说玉姣的身体不适,用不着去慈心院请安。 玉姣就一直没去过。 只是今日……她不去也得去了。 …… “玉姣见过老夫人,婉姑娘,表姑娘。” 慈心院的暖和之中,萧婉和叶灵秀两个人,伴在老夫人的左右。 萧婉瞧见玉姣进来后,神色倨傲,并未多言。 似是不屑和玉姣说话。 到是那叶灵秀,着重地看了玉姣一眼。 她心知萧宁远近些日子,都宿在玉姣的揽月院……便忍不住地去看玉姣。 玉姣今日一身紫衣,比往常看着,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端庄。 今日一见,她的身上竟无半点轻浮之意,反而让人瞧着,玉贵无双。 若单看气度,玉姣可不像是个小娘养的,更不像是为人妾室者。 叶灵秀抿了抿唇,神色微微黯然。 玉姣恭敬地说道:“主君吩咐我操办冬日宴,这是主君备下的名单,请老夫人和婉姑娘过目,看看这上面,是否有需要添减之人。” 玉姣双手把名册呈上。 不得不说,萧宁远这个人,看着好似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但实际上,他做事很是面面俱到。 为萧婉这个妹妹,也着实是操了不少的心。 这名单她看过,请的人都是那种家世清白的人家。 玉姣举着名册,却没人来拿,玉姣尴尬地抬起头来,看向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这才摆摆手,周嬷嬷把一个名册放到了玉姣的身上:“按照这个册子请人吧!” 玉姣连忙道:“是。” “既然老夫人已经有了定论,那妾就不打扰了。”玉姣往外走去。 回到揽月院,玉姣才去看了萧老夫人给的名单。 和萧宁远的名单,有部分人是重叠的,但还是有些人,有明显的区别。 萧宁远名单上有一些品阶低的武将,而老夫人名册上的,都是一些高门贵胄。 除此之外。 玉姣在名册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234章 帖子 玉姣看着眼前那个名字有些失神。 沈寒时。 沈寒时竟也在这个名册上。 不过说来奇怪,沈寒时若是在萧宁远给的名册上,也还算正常。 毕竟萧宁远给萧婉择夫婿,不看家世。 但……萧老夫人给的这个名册上,全是三代皇城根下的高门大户。 沈寒时自然很好。 如今算是天子近臣,很得看中。 可到底是年轻了一些,家底子薄了一些,应该不在老夫人选择的范围之内才对。 玉姣看着这两份名单有些纠结。 她负责发请帖,总不能把两份名单上的人,都请来吧? 如果单纯是个冬日宴,办的声势浩大一些也就罢了,可给萧婉择婿,办得太声势浩大,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可按照哪份名单请人,玉姣却有些为难了。 这件事她不知道怎么决定。 玉姣便想等着,晚些时候萧宁远回来,请萧宁远做主。 玉姣正这样想着。 春枝就过来通传:“侧夫人,婉姑娘到了。” 萧婉从外面走进来,见玉姣的桌子上摆放了两份名单,随手把另外一份拿起来看。 玉姣瞧见了并未阻止,只是对着萧婉行礼。 她知道那日萧婉被萧宁远迁怒,萧婉总觉得是她告状,心中对她有芥蒂。 但实际上,玉姣是不想和萧婉为敌的。 萧婉都要择婿了,马上就要离开伯爵府了,她招惹萧婉作甚? 她这个人,做事不只看心中痛快不痛快,最主要的是人看,做事有没有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的事情,她便不想浪费心力去和萧婉争斗。 萧婉翻看了萧宁远的那份名单,随手往桌子上一扔,接着就盯着玉姣问道:“你打算把哪份名分上的人请来?” 玉姣恭谨地说道:“主君只是命我管家中杂物,这名帖的发派我能负责,但这名帖之上,最终都有谁,却不是妾能决定的,一切还得问过主君。” 玉姣可不敢真把自己当这伯爵府一个可以决定这种事情的人。 她一个侧夫人。 连萧婉的嫂子都算不上,插手这种事情,活腻了吗? 萧婉到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不过这名单上选谁,我来决定。”萧婉当下就道。 “兄长那,我自会去解释。”萧婉补充着。 说着,萧婉就随手拿过一只笔,在两份名单上勾选了起来。 玉姣本就头疼这件事,既然萧婉自己有主意,玉姣便给萧婉研了一下墨。 萧婉开始勾选得很是随意。 快到连名字都未必能看得清楚。 直到……到了沈寒时那的时候,萧婉在沈寒时的名字上认真地停顿了一下,把人勾选上。 接着就开口道:“就按照这名单上的名字制派请帖吧。” 说完,萧婉看也不看玉姣的,便从这离去。 晚上萧宁远来揽月院的时候。 不等着玉姣提起,便主动问:“萧婉今日来过了?” 玉姣点头:“来过了。” 玉姣把两份名单递给萧宁远看过。 萧宁远点了点头:“也罢,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总归是她选夫君,得选个她合心的。” 玉姣点头道:“如此,那妾就请人写请帖了。” 玉姣说完,就看向萧宁远问道:“主君,除却这名册上的人,我可不可以另请一些人?” 萧宁远问道:“自然是可以的。” “你想请什么人,便请吧。”萧宁远笑道。 这宴席说是给萧婉择婿,可也不能只有这些人,不然目的太明显了,还得选一些其他亲近之人过来。 萧宁远一听便知道,玉姣怕是想把侯府的人请来。 玉姣闻言心中一喜:“那到时候,我便让琅儿也来这宴席上凑凑热闹。” 薛琅年纪还小,来这也不是为了说亲的。 主要是今日来这的人,都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 玉姣想的简单,那便是让薛琅多长一些见识,这对于薛琅以后入仕为官,很有好处。 尤其是若是薛琅来了伯爵府的宴席,自己那个势利眼的父亲,怕是又要高看薛琅一分了。 玉姣也是想给薛琅铺路。 这路走好了,往后那侯府世子的位置,也未必就是薛庚的。 有些人总以为,他们生下来就是嫡子女,生来高贵,地位不可撼动,可她偏偏不认命。 萧宁远含笑道:“这些小事,就都依着你。” 这件事定下来,玉姣就差人去定制请帖。 她把名单送上去,等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就要送请帖过去,这样第三日大家才会如约赴宴。 这请帖,一定得前一日赶早送,送了晚了,就显得有些不够敬重。 所以等着入夜,请帖还没被送来,玉姣就有些着急了。 “怎么还没把帖子拿回来?”玉姣问道。 秋蘅从外面回来,一脸焦急:“本来府上的帖子,都是府上的文书先生写的,这名单也按照侧夫人誊抄的那份,送到文书先生那去了。” “但今日,文书先生突然发了高热,帖子只写了三分之一。” 玉姣皱眉。 现如今这个时候,再去找谁写请帖? 写帖子这件事看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得字体干净好看的,不能落了府上的面子。 玉姣没了法子。 便看着春枝说道:“空白的帖子总是有的吧?” 春枝点了点头:“有的。” “取来,秋蘅,研墨,我亲自来写。”玉姣当下就说道。 玉姣的字,虽然比不上薛琅的好,但她也算拿得出手。 她娘亲柳氏未做歌姬的时候,本也是官家女子,祖上也出过大儒,只不过后来没落。 她虽然自小在庄子里面长大,小娘在教习他们习字读书这件事上,却从未怠慢过。 且那个时候,他们在庄子里面还是自由的。 薛琅后来入了学,回来也能把学堂上学来的东西,教给她指点一二。 所以写帖子,对于玉姣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玉姣行云流水一样地,写好了一摞帖子。 很快,就到了最下方。 她仔细地把沈寒时的名字写上,烛火摇曳之中,这张请帖的墨汁,缓缓地在玉姣的面前干掉。 让玉姣有些微微的失神。 但旋即,玉姣就面色平静的把帖子收好,放到了一旁的帖子之中。 第235章 字迹 沈宅。 沈宅并不似其他朝廷命官一般的,在这汴京城的富贵处。 反而如寻常人家一样,在一个深巷里面。 巷子外面,是还算热闹的街路。 巷子最里面,格外幽静的那户人家,便是沈宅了。 瞧着虽然不富贵,可是从门口上挂的那两个竹影灯笼便能看出来,这户人家的主人,很是雅致。 正是黄昏,家家户户炊烟袅袅。 一席灰衣,面若冷玉的男子,缓缓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路过左侧一户人家的时候,一个脸冻的微红的姑娘,急急忙忙地推开了门,走了出来,脆声喊道:“沈先生!” 沈寒时疑惑地看向来人。 “沈先生,这是我做的点心,你且尝尝看!”那姑娘把一个油纸包,塞给了沈寒时。 沈寒时微微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油纸包,便拿起递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沈某不能收姑娘的点心。” 那俏丽姑娘听了这话,抿了抿唇,转身就往回跑去,并且关上了门。 沈寒时看了看手中的点心,有些无奈地放在了那户人家的门口,这才继续往自家走去。 这才到家里。 沈母就迎了出来。 沈母是个圆脸的、瞧着格外和气的妇人。 “时儿回来啦?”沈母高兴地迎了上来。 沈寒时点了点头。 沈母继续道:“快点进屋用饭吧,你妹妹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沈寒时进屋后,就看到了坐在那用饭的少女。 那是一个年岁只比玉姣稍小一些的少女,模样不像沈寒时,倒像了沈母,一张圆脸颇为喜庆。 沈葭瞧见沈寒时回来,开口道:“兄……兄长,你……你回来了。” 沈葭这姑娘,模样虽然不是顶好的,但也算是俏丽可爱,但这般年纪还没有议亲,实在是因为她紧张的时候,说话会口吃。 这个毛病倒不是时常犯。 但总会偶尔来上那么几次,尤其是遇到生人,或者是紧张的时候,会格外的严重。 因着这毛病,沈葭也很少出门。 沈寒时看向沈葭的时候,目光温和了不少:“往后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们就早些用饭,不必等我。” 说完,沈寒时又看向沈母说道:“如今家中的光景好起来了,母亲节省固然是好,但也不必过于节省,得空去给沈葭买几身新的冬衣。” 沈母宽慰地看向沈寒时。 往常,沈寒时的话不多。 对她和沈葭,也不像是寻常亲人那般亲近,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惦记他们的。 沈母点了点头:“好。” “明日我就去扯布,给你和葭儿都做两身衣服。”沈母含笑道。 只说做布,并未说买成衣,到底是想省着一些用的。 沈寒时多少有些无奈,这会儿便道:“吃饭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沈母说着话,就起身到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张帖子过来。 “今日有人送了请帖过来,说是请你过去赴宴。”沈母把帖子递了过去。 自从沈寒时当了太傅,又去了大理寺后,各种拜帖请帖,数不胜数地往他这送来。 他鲜少赴宴。 沈寒时没接帖子,只是随口道:“知道了,明日让廖叔去一下,便说明日我要陪着皇子骑射,暂无时间。” 这是顶好的借口。 至于廖叔,是这沈寒时家的车夫。 沈母做事都是亲力亲为,车夫还是早些年的时候,收留的无家可归的人,如今算是沈家的老奴了。 沈母往回收帖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帖子滑落在地上。 沈寒时就弯腰去捡。 捡的时候,就瞧见了那帖子上面伯爵府的名号。 “忠勇伯爵府”几个字,是用簪花小楷写的,字体十分漂亮好看。 这字体……竟有些莫名的眼熟。 沈寒时把帖子翻开看了看。 看罢。 沈寒时的神色就复杂了起来。 沈葭察觉到沈寒时的不对劲,就凑过来看,惊奇道:“冬……冬日宴?” “这汴京城之中的高门……高门大户,冬日还要设……设宴吗?”沈葭有些好奇。 “哥哥,这请帖……可……可是有什么不……不妥吗?”沈葭问道。 沈寒时把帖子合上,递给沈母,开口道:“没什么不妥。” “既然没什么不妥,我明日就让老廖回绝了去。”沈母继续道。 便是此时,沈寒时开口道:“不必了。” “啊?”沈母很是不解。 沈寒时开口道:“明日你带着沈葭,去转转吧。” “沈葭也是个大姑娘了,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沈寒时淡淡的道。 沈葭顿时紧张了起来:“这……这……不……不行。” 沈母却开口:“你哥哥都这样说了,那咱们就去看看,而且你哥哥说得对,你总不能一直躲着不出去见人。” 沈寒时刚才的那番话,倒是合了沈母的心思。 的确得带着沈葭,出去见见世面了。 …… 沈寒时用过饭后,便回了屋子。 从一摞书卷之中,找出了两卷书。 他掀开。 那上面的字体,分明就和刚才帖子上的一模一样。 这书,是他当年让薛琅誊抄的,薛琅抄不完,便请了他姐姐来抄。 沈寒时看着上面那娟秀的字体,好一会儿,把书拿了起来,想扔到旁边的火盆里面去。 可末了的时候。 沈寒时还是把那书收了起来。 …… 玉姣负责冬日宴的事情,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 今日她负责这宴席上的事情,少不了要到宴席上去见人。 玉姣最终选了一件淡青色竹纹对襟长裙。 穿在身上,把她身上妖娆妩媚的气息,压淡了不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清幽素雅。 秋蘅在旁边帮着玉姣带上两个翠珠耳饰,接着感慨道:“侧夫人,您长得可真好看啊!我下辈子要是个男人,肯定做梦都想娶你回家。” 玉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之前不是说,下辈子还给我当丫鬟吗?” 秋蘅干笑了一下说道:“还是当丫鬟吧,当丫鬟能日日跟在侧夫人身边!天天瞧见这张好看的脸!” “好了,少拍马了,准备一下,和春枝陪我去琴瑟院。”玉姣温声道。 冬日宴虽然是她操心的,但她不能自己出面,还是得去琴瑟院,把这伯爵府的正妻的薛玉容喊上。 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第236章 不请自来 玉姣到琴瑟院的时候,薛玉容也已经穿好衣服了,一身正红色绣了金丝牡丹的衣服,显得她格外的雍容大气。 在这后宅之中。 也只有正妻可以穿这样大红的衣服。 她穿红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今日穿红,倒像是某种宣誓,宣誓她身为正妻的身份。 玉姣对着薛玉容行礼:“姐姐。” 薛玉容很是厌恶玉姣的这一声姐姐,玉姣不喜欢演姐妹情深的戏,薛玉容就更不喜欢了。 “客人们快来了,请姐姐随我去迎客吧。”玉姣微笑道。 要出去迎客了,但薛玉容脚底生根,并不想动。 薛玉容的脸上老大的不乐意。 她如今还迎什么客? 谁不知道现在伯爵府的情况?她就是一个空壳子大夫人!府上一共三个侧夫人,孟侧夫人虽然搬出去了,但是这侧夫人的名头可没降下去。 主君对她有恩义。 至于另外一个白侧夫人有孩子。 眼前这个薛玉姣,有主君的宠爱。 唯有她,什么都没用。 她凭什么还顾着伯爵府的体面? 玉姣好似看穿了薛玉容的想法,她开口道:“就算姐姐不考虑伯爵府的体面,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体面。” 薛玉容心中还是老大的不愿意。 但被玉姣这么一说,她也明白过来一个道理。 她今日还是得去这冬日宴,谁让她是伯爵府的大夫人?若她不去,到时候难看的不是薛玉姣,而是她自己。 别人肯定会觉得,她这个大夫人彻底不中用了,冬日宴伯爵府都不许她参加了。 薛玉容在脸上端起温和的笑容,先一步往外走去。 冬日宴就设在伯爵府会客用的花厅里面。 这花厅虽然不如暖阁暖和,可此处有帷幔遮挡冷气,玉姣又让人生了好些炭盆,倒也不冷。 冬日宴,便先是在外面赏冬景和饮茶。 等着用膳的时候,自然会到花厅后方的暖阁里。 玉姣来到花厅里面检查了一下,见没什么遗漏的地方,便和薛玉容一起,往伯爵府的门口去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地过来。 外面的门房大声通传:“工部侍郎府李夫人到!李府二公子三姑娘到!” 薛玉容每瞧见一个客人,就客气地行礼:“李夫人,李公子,李小姐,里面请。” “赵夫人,赵公子里面请……” 玉姣也跟在薛玉容的身后行礼,迎了好些客人后。 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在伯爵府门口停了下来,玉姣见过马车里面豪华的,但还是第一次见谁的马车,从外面看去,就能如此豪华。 那马车的帘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流光溢彩的,仔细一看,帘子竟是用孔雀羽缝制的。 马车的四角,还垂了四个拳头大小的金铃,风微微一吹,就是叮叮当当的金石相撞的响声。 马车里面的人下来了。 是一个一身红红绿绿的公子……很眼熟。 让玉姣的唇角也忍不住地微微扯了一下,她就知道!这种花里胡哨的马车,肯定是徐昭的! 徐昭旁边的小厮去门口给门房通传,门房就扬声喊道。 “镇国公府世子徐昭到!” 玉姣心下疑惑。 她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自己昨日,没请徐昭吧? 这倒不是玉姣嫌弃徐昭,特意把徐昭的名字抹去了,也不是萧婉看不上徐昭,没把徐昭的名字勾选上。 而是……不管是萧宁远还是萧老夫人给的名册上,都没有徐昭这个名字。 徐昭怎么不请自来了? 薛玉容瞧见徐昭,便带着玉姣过去相迎。 徐昭瞧见玉姣的那一瞬间,脸上顿时带起了灿烂的笑容。 但他多少还有点理智,知道玉姣已为人妇,他若是表现得太明显很不合适……当然,主要原因也是,他害怕自己被萧宁远揍。 萧宁远那个人瞧着温和,可实际上就是一个煞神。 他呢,也就是欣赏欣赏玉姣的美貌,倒也没必要在人前闹出来惹麻烦。 瞧,他这个人多么会为他的姣姣着想? 徐昭自我陶醉了一番后,便眼神飘忽地往伯爵府里面看去,然后理也不理薛玉容地往里面走。 徐昭刚进去没多大一会儿。 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便往这边走来。 “太傅府,沈夫人沈小姐到!” 太傅府……还姓沈。 想也知道,是谁家了。 玉姣忍不住地抬眸看去,便瞧见了那个模样温和,年岁比柳氏大上不少的妇人,以及妇人旁边的那个圆脸姑娘。 薛玉容走上前去,做主把人往里面迎。 倒是沈母瞧见玉姣的时候,微微一愣,似有些疑惑。 玉姣察觉到沈母看自己,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到底是曾经要结亲的人家,她虽然没见过,但这沈母,应该见过自己吧?总不至于见都没见过自己,便为沈寒时定下亲事吧? 薛玉容见沈母一直看玉姣,好奇地问了一句:“沈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沈母笑着说道:“那倒没有,就是这位夫人……瞧着模样出众,人也灵秀,不知道怎么称呼?” 薛玉容笑了笑说道:“这是伯爵府的侧夫人,也是我娘家的庶妹,薛玉姣。” 听到薛玉姣这个名字。 沈母微微一愣,连带着沈葭都忍不住地看了玉姣一眼。 沈葭抿了抿唇,又把目光挪开。 心中忍不住地想着,竟是这样好看的一个姑娘。 怪不得当初,不肯嫁给兄长,执意去做妾呢,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玉姣听薛玉容说起自己的名字,便知道不管沈母见没见过自己,这会儿也知道自己是谁了。 该来的也躲不掉。 请沈家人来的时候,玉姣就做好了碰到沈家之人的准备。 也幸好,今日沈寒时没有过来。 玉姣当下行礼:“见过沈夫人,沈姑娘。” 沈母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了,至于沈葭也给玉姣行了礼,算是打过招呼,跟着沈母往前走去。 此时的徐昭,正在伯爵府闲逛着。 他这个人,素来有些没规矩,到人家的府上,总喜欢东溜达西看看,这会儿,他正随便转着,便瞧见两个下人在他的前面说着话。 “咱们伯爷这就是宠妾灭妻!”一个下人说着。 另外一个连忙说道:“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了!” 徐昭瞬间竖起耳朵,啥?宠妾灭妻?他可得好好听听。 第237章 故技 “揽月院住着的那位,明明只是个侧夫人,如今却整日霸占着主君,可真是过分!”说话的那是一个褐衣小厮。 徐昭听了这话,觉得很是离谱。 什么叫日日霸占着? 要他说,应该是萧宁远那个色中恶棍,日日霸占着姣姣才是! 只是可怜姣姣,听说前些日子才小产过,如今这萧宁远还日日宿在揽月院,简直就是个畜生! 还有说话的那个小厮!一个大男人,竟然喜欢乱嚼舌头!真是可恶! 另外一个小厮,也跟着蛐蛐起来:“那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主君宠着她呢!为了她,不但把孟侧夫人赶出去了,如今连管家之权都给了她……” “就说着春日宴,也是让她一个侧夫人操办!让一个侧夫人踩在大夫人头上,这就是宠妾灭妻!当真是离谱!” “离谱!真是太离谱了!”徐昭忍无可忍地走了出来。 那两个在一旁嘀嘀咕咕地小厮,瞧见徐昭的一瞬间,眼神之中满是慌乱,可仔细看,两个人似乎又没那么慌乱。 这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似乎都有一种,完成某种任务的松懈感。 “你们两个真是太离谱了!”徐昭一脸怒容。 两个小厮愣住了。 徐昭说谁离谱? “先不说你们两个下人,背地里嚼主子的舌头,就说你们两个大男人,背后这样说人家坏话,就太离谱了!” 两个小厮你看我看你,都惊呆了。 若不是身份有别,他们很想问问眼前这位徐世子。 他不是最喜欢嚼舌头的男人吗?怎么如今反倒是指责起他们了…… 不过这种话,他们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徐昭冷声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院子的?我一会儿找到你们伯爷,我可得好好说说!你们这伯爵府的院子,可得好好管管了!” 两个小厮的脸色一白。 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这样的! 这徐世子,怎么和描述之中的不一样啊?他听听大家的八卦走了便是,怎么还出来教训起他们了? 玉姣迎客后,往这边走来的时候。 恰好听到这边传来了徐昭愤怒的声音,她连忙领着春枝,快步往这边走来。 今日这冬日宴可是她办的,不能出一点纰漏。 “这是怎么了?”玉姣走过来后,连忙问道。 徐昭听到玉姣的声音,微微一回头,就瞧见了玉姣,他的脸上顿时带起了一丝傻笑。 “徐世子?”玉姣很是疑惑。 这位徐世子的脑子,怎么不太好用的样子?特别像是之前在乡下住的时候,村子里面的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徐昭回过神来,连忙道:“姣……叫我呢?” 玉姣行礼,开口道:“玉姣见过徐世子,这两个小厮可是有哪里冲撞了世子?” 不说这个还好。 说起这个,徐昭就盯着两个人开口了:“这两个小厮,刚才在这议论你们府上的私事,被人听到了,我这个人呢,最是看不上大男人还嚼舌头了,于是我就训诫他们两句。” 玉姣闻言忍俊不禁:“有劳徐世子了,不过不知道他们刚才都说什么了,让徐世子这么生气?” 徐昭看着那两个人眯了眯眼睛,就说道:“他们说萧宁远宠妾灭妻。” 玉姣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宠妾灭妻? 好大一顶帽子! 当然,也不算帽子,如今萧宁远却是宠妾灭妻。 可这一切,不都是薛玉容自找的吗? 她可从来没盼着,自己到这伯爵府来做妾! 从始至终,她都只想嫁娶做妻,莫说是那状元郎沈寒时了,就算是杀猪匠,只要她能做妻,她也愿意! 但薛玉容不肯,薛玉容想不想让她做妻,只想让她做棋。 如今她遭遇的一切不过就是报应罢了。 不过……这高门大户之中的腌臜事情,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呢。 各家有各家难念的经。 若无人提起,当然没人刻意拿这事儿做文章,可问题是……今日这两个小厮,竟然把宠妾灭妻这种话,拿到徐昭的跟前说。 徐昭是什么性子的人谁不知道? 这就是一个行走的螺号。 什么话到他的嘴里,很快就会扩散出去。 玉姣之前利用过徐昭一次,如今瞧见眼前这招数,就觉得格外的眼熟。 这怕是有人不想让她痛快,故意找她的麻烦呢! 玉姣似笑非笑:“你们是哪个院子的?” “奴才们是……是马厩的。”这两个人哆嗦了一下,不敢言语。 “是谁让你们这么说的?”玉姣问。 那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看向玉姣,生怕玉姣把他们怎么样。 玉姣瞧见不远处还有宾客,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处理这件事的最佳时机,于是就看着春枝说道:“春枝,你去找藏冬过来,劳烦藏冬小哥,把这两个人关起来。” “回头我再亲自审问。”玉姣淡淡地开口。 今日萧宁远因事没在府上,他怕玉姣应付不来,便差藏冬给玉姣使唤。 没多大一会儿,藏冬就过来了,把这两个人领走。 玉姣则是看着徐昭,行礼,然后真诚感谢道:“玉姣多谢徐世子仗义执言。” 徐昭听了玉姣这话,顿时心花怒放,连忙想伸手去搀扶玉姣,但手刚刚抬起来,徐昭就觉得有些不合适,连忙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 这会儿他开口道:“你……不必这样客气。” 玉姣看向徐昭,有些担心地说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以及刚才他们说的话……” 徐昭连忙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我对天发誓!” 徐昭怕玉姣不相信,于是就继续道:“我若是说了,就叫天打五雷轰!” 玉姣连忙说道:“呸呸呸,刚才徐世子发的誓不作数!” 说完,玉姣才看向徐昭说道:“徐世子,不过是一件小事儿,用不着发这么重的誓言。” 第238章 沈先生 徐昭的脸微微泛红,很是不好意思看向玉姣:“你心真好。” 玉姣笑了笑,看着徐昭道:“还有一件事,玉姣想谢谢徐世子。” 徐昭疑惑地道:“什么事情?” 玉姣的眼神真诚:“上次我听闻,是你在安平侯府,和我父亲说了我们阿娘只是妾室的事情,父亲回去后,便抬我阿娘为平妻。” 说到这,玉姣给徐昭行了礼:“玉姣多谢徐世子仗义执言。” 仗义执言! 徐昭顿时就心花怒放了起来! 他的姣姣夸赞他仗义执言! 他其实知道,不少人背后都说他嘴又碎又毒,上次还有两个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可唯有姣姣,会觉得他说的话是仗义执言。 徐昭整个人,好像都被点亮了。 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整个人欢欣雀跃的。 徐昭当下就道:“不必如此多礼,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哦,对了,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需要帮忙的事情,大可以交给我!”徐昭说着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看着这样的徐昭,玉姣的心中很是不好意思。 徐昭这个人,初初一见的时候,她并不喜欢。 后来也起了利用的心思。 可接触多了,她就发现,徐昭这个人很是古道热肠。 玉姣闻言,脸上绽出了笑容,她看着徐昭开口道:“多谢徐公子。” 徐昭被玉姣这个笑容晃了神。 玉姣看着眼前的徐昭开口道:“徐公子,玉姣还有事情要忙,这便告辞了。” 玉姣心知,徐昭对她是有喜欢的。 她既利用了徐昭,本就心中有愧,如今自然不想让徐昭在自己这陷的太深。 所以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直到遇见离开,徐昭的脸上还带着傻笑,走路的时候,也仿若是踩在云端一样,飘飘忽忽的。 玉姣和徐昭分开后,就回到宴席上。 薛玉容正含笑和李氏说着话,李氏的旁边,站着柳氏和薛琅,除此之外,那薛庚和薛玉嫦也在。 薛琅看到玉姣的时候,唇角带起一丝笑容:“阿姐!” 薛庚和薛玉嫦看到玉姣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只当没瞧见。 至于玉姣?也不会上去讨不痛快,这会儿只看着薛琅含笑道:“琅儿!” 几日不见,薛琅好像拔高了不少,瞧着越发的俊秀挺拔。 薛琅到宣文殿读书后,身上的气质也和从前有了许多不一样,玉姣瞧着眼前冷俊的、满身冷沉的少年郎,从他的身上,到是瞧见了一个熟悉之人的影子。 她发现,薛琅的气韵越发的像沈寒时了。 喜怒不形于色,不卑不亢又内敛。倒不像是从前那般毛楞了。 也是。 薛琅也是沈寒时的关门弟子。 两个人像一些,也是正常的。 想到沈寒时,一抬眼,便瞧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迎面往宴席这边走来。 玉姣微微一愣。 这是……沈寒时? 沈寒时不是没来吗?刚才她迎沈夫人和沈姑娘的时候,可没瞧见沈寒时。 没想到,沈寒时竟然也来了。 玉姣瞧见沈寒时往自己这边走来,连忙就给沈寒时行礼:“见过沈先生。” 到也不怕别人看出来什么,今日她见了谁都行礼的。 她可不敢当做没看到。 上次在那无水桥下,她就装作自己没看到沈寒时,叫沈寒时讥讽了好几句。 更何况,沈寒时是薛琅的先生,上次又帮她对付了孙承。 伴随着一阵冷幽的墨香,沈寒时人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沈寒时神色淡淡,好似没瞧见玉姣一样。 玉姣:“……” 玉姣到也不恼,两个人在人前回避一些,也是应该的。 而且不说别人怎么看,想来她的存在,在沈寒时的心中,就相当于一个污点,沈寒时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也是正常的。 玉姣又把目光落在沈寒时的手上,宽大的衣袖垂落,掩住了他的手,玉姣看不出来,他手上的伤可否完全好了,是否留疤了。 到是大夫人李氏,看到沈寒时的时候,态度很是热情。 “沈先生。”李氏连忙开口。 说着话,李氏就把身旁的薛庚,往前推了推:“庚儿,你还不快点见过沈先生。” 李氏也渐渐想明白了,为什么薛琅能到太学去? 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庶子,能有如今这前程,靠的自然不是柳氏,以及柳氏的那两个女儿。 无非是运气好,沾上了这位天子近臣的光。 沈寒时虽出身寒门,可高中状元后,就得到陛下看重。 薛琅能入宫伴读,全是这位沈先生的原因! 如今,她也得让薛庚和沈先生亲近亲近,柳氏生的那个小野种尚且能得沈先生青眼,她的庚儿,自然也可以! 薛庚看到沈寒时的时候,眼神之中很是抵触。 之前在太学,他就不只一次被沈寒时罚过课业。 如今再看到沈寒时,心中自然不喜,尤其是瞧见沈寒时看重薛琅,他就更厌恶沈寒时了。 这会儿他就直接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喊了一声:“沈先生。” 李氏很是尴尬:“沈先生不要见怪,庚儿往常散漫惯了。” 沈寒时微微颔首就把目光挪开了,似乎不想把注意力,放到薛庚身上一样。 到是薛琅,此时恭恭敬敬地过来行礼:“见过先生。” 沈寒时看到薛琅的时候,眉眼舒缓了些许,然后微微点头。 柳氏也给沈寒时行了礼:“有劳沈先生这段时间,对琅儿的教导。” 沈寒时拱手:“柳夫人不必客气。” 这一句柳夫人,让李氏的脸色很是难看。 沈寒时对自己这个侯府正妻,神色淡淡的,对这柳氏到是客气! 李氏忍不住地开口:“沈先生博学多才,能否请沈先生,单独为庚儿辅导一下课业?” 玉姣听到这,面上不显,心中却想笑。 李氏这是做什么好梦呢? 沈寒时愿意教薛琅除却其他所有原因,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薛琅的确是读书的材料。 至于薛庚……那就是一块顽石。 字都写不明白的货色,也想请状元郎单独辅导课业。 当沈寒时是什么呢? 而且沈寒时如今是太傅!在宫中教导太子,教薛琅那也是因为薛琅的陪读,如今要是单独开小课堂给薛庚讲课…… 李氏就没脑子,不想想这件事合适吗? 就好比,太医院的太医,也不会轻易去给皇宫之外的人看病啊! 沈寒时开口道:“沈某如今要在宣文殿讲学,若是薛二公子想上进,不妨请旨到宣文殿旁读。” 李氏脸上的神色很不痛快。 这要是能请旨办成这件事,她何故拉下脸来求沈寒时! 第239章 不悦 李氏还想说什么,还没等着开口呢。 旁边的薛玉嫦,就往前走了一步,红着脸看着沈寒时行礼:“见过沈大哥。” 玉姣听了这话,愕了一下,微微瞪大了眼睛。 薛玉嫦喊沈寒时什么? 薛玉嫦满脸羞红,前些日子,父亲就让自己见过沈寒时,当时的她还觉得沈寒时虽然中了状元,但出身不好。 可如今……沈寒时除却那太傅的职位,又去大理寺任职。 自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她想说,如今的她,很是愿意嫁给沈寒时。 如果让她在沈寒时和肖宁轩之间选择的话,她会选择沈寒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玉嫦的身上。 薛玉嫦察觉到沈寒时在看自己,就羞涩地开口了:“沈大哥,当日一别,已有数日未见……玉嫦有一幅画,想请沈大哥指教一二,不知道等着宴席结束后,沈大哥可否到侯府一叙?” 玉姣更惊讶了。 薛玉嫦这是……不顾着礼法了吗? 虽然说她也没觉得礼法多重要,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请一个男人去自己府上赏画,这种事情一般人还真是做不出来。 在薛玉嫦看来。 这是很正常的。 反正只要自己看上了,父亲就会自己定下来。 既然马上就要做未婚夫了,亲近一些又何妨? “这倒是热闹啊!”萧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萧婉走过来的时候,冷冽的目光就直接落在了薛玉嫦的身上。 玉姣心中暗道,刚才薛玉嫦的那番话,怕是给萧婉听到了。 萧婉对沈寒时的什么心思,她可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听到薛玉嫦对沈寒时这般表明心意,怕是要记恨上薛玉嫦了。 玉姣同情地看了一眼沈寒时。 如今沈寒时,被萧婉和薛玉嫦两个人同时看上了……不知作何感想。 在玉姣看来。 薛玉嫦配不上沈先生。 在侯府的时候,薛玉嫦仗着还算得父亲宠爱,不只一次欺辱她,如此喜欢欺凌弱小之人,怎么配得上光风霁月的沈寒时。 至于萧婉? 前些时日,她毫不犹豫地逼自己服下红花。 虽说是为了母亲,可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能如此果决,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且在这伯爵府时日多了。 她也听说一些,其他关于萧婉的事迹。 诸如,因为丫鬟打碎了她的琉璃盏,萧婉就责罚丫鬟跪在琉璃盏上的事情。 沈先生是个极好的人。 这两个女子,都配不上他。 他若是娶妻,该娶一个纯良和善之人,与他举案齐眉,花前月下,夫妻相扶,平安一生。 不过这终究是沈寒时自己的事情。 薛玉嫦连忙给萧婉见礼。 萧婉到是和气:“见过薛夫人,柳夫人,薛二公子,薛三公子,还有薛三姑娘。” 说完这话,萧婉才侧过身来,目光盈盈地看向了沈寒时,对着沈寒时行礼。 “沈先生……”萧婉轻声开口。 沈寒时淡淡颔首,接着就离开了此处。 沈寒时才走了几步,那徐昭就凑了上来。 “沈先生!”徐昭很是兴奋地开口。 沈寒时瞧见徐昭,微微蹙眉:“徐世子。” 徐昭一脸鬼鬼祟祟,神神秘秘:“沈先生也来这伯爵府参加冬日宴了啊!刚才那萧二姑娘瞧见沈先生来了,连着顺王府的世子都没理,直接奔着先生去了……” “先生,你是不是要给伯爵府当乘龙快婿了?”徐昭一脸八卦之色。 他这个人,就是喜欢看热闹凑热闹听热闹。 他想知道这汴京城之中的第一手消息。 沈寒时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冷冰冰地看向徐昭:“徐世子慎言!” 徐昭撇唇:“你既然来了这冬日宴,不就是做好了,和萧家结亲的准备吗?不然你来这冬日宴做什么?” 沈寒时皱眉:“冬日宴?结亲?” 徐昭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这冬日宴,请的可都是年轻的才俊……” 说到这,徐昭有些伤心。 怎么就没请自己呢? 不过不请自己,他更安心!免得被萧婉看上,他可不想做萧宁远的妹婿。 徐昭已经继续说了下去:“今日愿意来的,其实都是愿意来这和萧姑娘相看的。” 沈寒时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他今日来这……并不知这冬日宴,还有这层含义! 徐昭看着沈寒时的神色,讪笑了一下说道:“那个,你不愿意吗?” 沈寒时的神色瞬间恢复了平静,和气地看向徐昭:“徐世子,国公爷前几日寻到陛下,说是要让你入宣文殿伴读。” 说到这,沈寒时微微一顿:“沈某想着,徐世子的课业跟不上,你若是得空的话,便将那青川训抄个三遍吧,等着入宣文殿的时候,一并交给我。” “啊?”徐昭听了这话,只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啥情况啊?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竟然到陛下那求旨,叫自己也去伴读啊? 这不是要了自己的老命吗? 哦小命。 还不老。 而且自己还没去伴读呢,就要受罚? 徐昭被这么一罚,早就忘了刚才自己要打听沈寒时私事的事情了,整个人从一个花枝招展的孔雀,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 宴席就快开始了。 众人依次落座。 萧婉张望了一圈,没瞧见沈寒时,神色有些失望。 她自己自然是不好去寻人的,这会儿便找到玉姣。 “玉侧夫人,这客人好似还没到齐,你不如去寻寻,提醒一下,大家宴席开始了。”萧婉开口道。 玉姣环视一圈,发现两个人不在。 一个是徐昭,一个是沈寒时。 徐昭不在正常,这厮本没什么规矩,可是沈寒时呢? “玉侧夫人?”萧婉催促着。 玉姣蹙眉,只好硬着头皮去寻人……她推脱不得,整个宴席都是她负责的,这是她的分内之事。 玉姣领着春枝去寻。 没多久的功夫,就看到了沈寒时。 玉姣快步走了过去,对着沈寒时开口:“沈先生,宴席就要开始了,请您回去入座吧。” 沈寒时神色冷淡,直接从玉姣的身边路过。 玉姣有些疑惑,沈寒时好像……有些心情不好? 玉姣连忙问道:“沈先生这是怎么了?可是府上哪里招待不周,让沈先生不痛快了?” 第240章 不快 沈寒时依旧没有理会玉姣。 就在玉姣觉得,沈寒时会继续装作没看到自己,也没听到自己说的话的时候。 沈寒时的脚步微微一顿,背对着玉姣开口道:“薛四姑娘到是爱管闲事。” 玉姣微微一愣。 什么? 这薛四姑娘是喊自己的。 沈寒时见自己,从来都是喊四姑娘的。 只是,什么叫做爱管闲事? 沈寒时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能瞧见女子的眼神之中雾蒙蒙的,好似带着千种困惑。 沈寒时瞧见这样的玉姣,心中莫名的有了几分恼意。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眸子之中,淬着寒意:“沈某的事,不劳薛四姑娘操心了。” 玉姣一脸茫然。 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这倒不像是府上招待不周,更像是自己哪里惹沈寒时不痛快了。 只是自己今天好像没做什么得罪沈寒时的事情啊? 眼见着沈寒时就要走了,玉姣忍不住地喊住了沈寒时:“沈先生!” 沈寒时抬眸看向玉姣。 眼前的女子容颜绝色,不似未出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天真浪漫,此时……她瞧着成熟了不少,眉宇之间也比往常多了几分忧虑。 他把目光放空,看向远处天上的流云。 玉姣见沈寒时一副目无凡尘的模样,这会儿硬着头皮说道:“玉姣不知道哪里惹先生不快了,若是真的哪里做错了,在这给先生陪个不是。” “您是琅儿的先生,玉姣和琅儿一样敬重您,不想惹您生气。”玉姣一口气把话说完。 沈寒时闻言,微微垂眸,瞥了玉姣一眼。 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无端动怒。 只是他从徐昭的口中,发现冬日宴的目的了。 再想到那帖子是谁亲自写的,这冬日宴又是谁操办的。 他这心中就不畅快了起来。 他本是不想来的,只是无意间听薛琅说起,这冬日宴是她操办的,便想着既然收了帖子,来上一回也无妨。 他和她无缘无分也就罢了,他也从未想要如何,她何必把事情做到这般决绝? 往后若是不往来便是,可她请自己来这冬日宴,仿若迫不及待地叫他娶妻,当真是叫人……心中不畅快。 眼前的少女,一脸一个您字,语气恭敬。 沈寒时的心境也平复了起来。 他看向玉姣,淡淡道:“薛四姑娘没有得罪沈某,你就当是沈某言辞无状,喜怒不定吧。” 玉姣:“……” 她发现,自己和沈寒时好似没办法沟通,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沈寒时想的什么。 想也是,沈寒时可是状元郎。 他的心思必定浩瀚如海,如何是她这小女子能勘破的? 沈寒时拂袖离开。 剩下玉姣一个人,更是困惑了。 不过她已经尽责通知了沈寒时宴席开始了,沈寒时去不去那席上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了。 她得去把徐昭找来。 …… 徐昭此时正和一个姑娘说着话。 “你说你找……找……找谁?”徐昭这会儿,笑着看着眼前那一脸局促的姑娘。 “我……我……我……找……哥……哥。”沈葭从未和男子这般接触过,尤其是徐昭这个人,给人视觉冲击那是相当强,自然让沈葭有些紧张。 她也是听说沈寒时来了。 便过来寻沈寒时。 她心中有些奇怪,兄长明明说不来了,怎么又来了? 但母亲让她寻兄长,她还是得寻的。 “哎!”徐昭答应了一声。 沈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你……不是我……哥……哥哥。”沈葭强调。 徐昭眨了眨眼睛:“那你……你……哥哥……是……是谁啊?” 徐昭打趣着。 徐昭这厮,平常玩世不恭的事情不少做。 如今瞧见沈葭这般小娘子,就忍不住地逗趣几句。 但是他的逗趣,落到沈葭的耳中,就让沈葭顿时红了眼睛。 徐昭瞧见沈葭这样,微微一愣,到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哎,哎,哎……你别别别哭啊!”徐昭继续道。 “你……你……学学我说话。”沈葭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了。 “我……我不学……学你说……说话了。”徐昭有些着急。 天地良心,他是真没想学眼前这姑娘说话!可这会儿,不知道为啥他的舌头也转不过弯来了。 沈葭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徐昭连忙道:“你……你别哭了,我……我给你道道歉。” 沈葭已经抽泣起来。 “徐公子?”玉姣从远处过来,瞧见徐昭的背影喊了一句。 徐昭一回头。 玉姣就瞧见,徐昭刚才还挡着一个姑娘的身影,那姑娘的样子有点眼熟。 是……沈葭? 徐昭瞧见玉姣后更着急了,这要是让姣姣看到他这般欺负人家小姑娘,姣姣得怎么想他啊? 姣姣之前还夸他仗义呢! 玉姣瞧都瞧见了,这会儿就往前走来。 她疑惑地看着沈葭问道:“沈姑娘这是?” 徐昭很是着急地看向沈葭,连忙道:“我……我给你赔不是,你别哭了好……好吗?” 玉姣:“……” 徐昭说话,怎么成这样了? 沈葭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向徐昭,又飞快地擦了擦眼泪:“嗯。” 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嘲笑了。 徐昭见沈葭不哭了,长松了一口气。 至于玉姣,见两个人已经和解,便也不多说什么。 “玉……玉侧夫人,你寻我有何事?”徐昭问道。 玉姣回过神来,就开口道:“徐世子,沈姑娘,宴席就要开始了,请二位移步到花厅吧。” 徐昭点了点头。 至于沈葭,则是乖巧地跟在玉姣的身后。 三人一起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徐昭忽然间想起来什么似地问了一句:“你刚才说这姑娘姓沈?谁家的啊?” 玉姣心中嘀咕,这徐昭把人家惹哭了,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吗? 玉姣开口道:“她是沈先生的妹妹。” 徐昭瞪大了眼睛:“谁?你说谁的妹妹?” 第241章 可有婚配 玉姣看向徐昭,又道:“她自然是沈寒时沈先生的妹妹沈葭姑娘。” 徐昭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今天这是命犯太岁,根本就不应该出门! 莫名其妙地让沈先生罚了课业不说,如今倒是好,自己招惹谁不好,怎么就作死去招惹沈先生的妹妹。 玉姣疑惑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徐昭讪笑着看向沈葭,开口道:“沈姑娘,刚才无意冒犯,那个……能不能……请……请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兄……兄长?” 沈葭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嗯。” 沈葭虽然回答着徐昭的话,可是却心不在焉地看向玉姣。 玉姣察觉到沈葭的目光,有些疑惑:“沈姑娘?” 沈葭连忙回过神来:“没……没事。” 只是……她曾经在兄长那,瞧见过一张画像,画的便是眼前这位美貌女子。 沈葭怔怔地想着,若是眼前这位女子,当初真做了她的嫂嫂该多好? 玉姣又看向徐昭,正色道:“徐世子,沈姑娘是沈先生的妹妹……沈先生这个人最是严苛,所以……请徐世子以后对沈姑娘也敬重一些。” 玉姣虽然不打算参与徐昭和沈葭之间的事情。 可瞧见沈葭这红着眼睛的样子,多半儿是被徐昭招惹了,终究是忍不住地多嘴说了一句。 一般倒是不敢和徐昭这样说话。 徐昭一个被宠着长大的二世祖,情绪当然也没多稳定,若是旁人这样说教徐昭,徐昭怕是早就和爆竹一样,一点就着了。 但今日说教的是玉姣。 徐昭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泡在蜜罐里面一样的。 瞧。 姣姣也担心他,怕他被沈先生训诫,所以才这样提醒他呢! 而且……就算是姣姣不说,他也不敢去招惹沈先生。 毕竟……他那身为国公的老父亲,好似格外欣赏沈寒时,可不只一次请沈寒时管教他了。 沈寒时那可是有靠山的,他自是得罪不起。 “玉侧夫人说的是。”徐昭连忙开口。 玉姣笑着道:“徐世子当真是深明大义。” 徐昭又灿烂地笑了起来。 …… 沈寒时本已经准备离开。 却被沈母寻到。 “时儿。”沈母喊住要离开的沈寒时。 沈寒时转身看向沈母:“母亲。” 沈母蹙眉:“刚来怎么就要走了?这宴席马上开始了,你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突然离开,岂不是让主人家难堪?” 沈寒时闻言回过神来,看向沈母开口道:“母亲多虑了,我只是一时走错了路,正要寻去宴席的方向。” 沈母温和地点了点头,领着沈寒时往回走。 走着走着,沈母就开口道:“我刚才瞧见那个孩子了,你突然想走,可也是因为瞧见她了?” 沈寒时没说话。 沈母担心地看了一眼沈寒时,叹息道:“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可惜,是我们沈家没这个福气。” 若是家道不曾中落。 他们沈家,也早就风风光光的把那丫头娶回来了。 只是可惜。 造化弄人。 沈寒时闻言,开口道:“母亲,快到宴席上了。” 沈母看向沈寒时,未再多言。 她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天大的事情他都是冷静自持的,即便是见了那姑娘,也不会有什么越矩的言行。 于是她便把沈寒时带回了宴席上。 沈母和沈寒时走到花厅的时候,恰逢玉姣领着徐昭和沈葭一同过来。 玉姣和沈寒时两个人,都当没瞧见彼此。 到是沈葭,看到沈寒时高兴地喊了一句:“哥……哥。” 沈寒时微微颔首,点头道:“过来。” 沈葭连忙小跑着,走到了沈寒时的旁边。 至于徐昭,此时垂着头,生怕沈寒时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萧老夫人已经到了,正坐在主位上,萧婉和叶灵秀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陪在旁边。 除此之外,萧宁轩也在席间。 至于萧宁远,此时有要事,人还在宫中,所以没来这宴席上。 玉姣从后面绕到了薛玉容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这个位置,正在萧宁轩的对面。 萧宁轩此时一边饮酒,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了玉姣一下。 这种略带放肆的打量,让玉姣很是不快。 但此时她也只能微微垂眸,当自己不曾察觉到。 好在,在这伯爵府上的时候,萧宁轩鲜少去东苑,她碰到萧宁轩的机会并不多。 萧老夫人含笑道:“感谢今日大家赏脸,来这伯爵府参加冬日宴。” “老夫人客气了。” “冬日寂寥,就是应该多聚聚,热闹热闹。” “是啊。” “也正好带着孩子们出来见见世面。” 众多贵妇,你一言我一句地,就把场面热闹了起来。 “萧老夫人,您身边的这位,就是贵府的二姑娘吧?”有一个妇人含笑问道。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开口道:“这就是我的婉婉。” “萧姑娘当真是灵秀,有老夫人当年之姿。”有人赞扬道。 “就是不知道,萧姑娘可议亲了?”那妇人又问道。 这却是明知故问了。 伯爵府举行这冬日宴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萧老夫人含笑道:“还没有呢。” 说着萧老夫人伸手拍了拍萧婉的手,含笑道:“总也得选个婉婉喜欢的。” 萧婉此时,正把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 她一错不错的看着那青衣男子,只觉得,世界之中,只余他一人。 他此时正抬手饮茶,一举一动之中,带着一种别致的清雅,叫人忍不住的心动。 萧老夫人看着萧婉这样,便含笑把目光落在了沈母的身上,她的手微微一扬,开口道:“这位夫人……瞧着到是眼生,和沈先生坐在一处,可是沈先生是的母亲?” 沈母连忙道:“见过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这个年岁,其实叫一声萧夫人是应当的。 只不过萧老伯爷去得早,萧宁远早就承袭爵位,有了新的萧夫人。 她便成了老夫人。 萧老夫人一改往日的严肃,看向沈母,笑道:“听闻沈先生,如今又兼任大理寺之职,实在是人中龙凤……沈夫人教养出这般优秀的儿子,着实让人佩服。” 沈母笑道:“是寒时自己刻苦。” 她自是瞧不上沈寒时这般出身的。 可奈何,萧婉昨夜哭着闹着来求她。 终究是爱女之心,妥协了下来。 出身虽差了点,但也算前途光明,未来可期。 “沈先生的年岁也不小了,不知道沈先生可有婚配?”萧老夫人问道。 第242章 亡妻 萧老夫人这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了沈寒时的身上。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萧老夫人什么意思。 不等着沈母作答。 沈寒时便道:“有劳萧老夫人关心,早些年的时候,母亲便为我定下一门亲事。” 玉姣听到这错愕地看向沈寒时。 早些年?定下的亲事? 除了她,难不成还能有别人吗? 萧婉听了这话,看向沈寒时的目光微微一怔,藏在桌案上下的手,用力地抓紧了萧老夫人的衣服。 萧老夫人面不改色,暗中拍了拍萧婉的手,这才继续问道:“哦?既然早有婚约,怎么还未成亲?可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沈寒时道:“两年前,她病故了。” 玉姣:“……” 沈寒时这厮,就算是怨恨自己悔婚,也不应该诅咒自己病故啊! 这嘴也忒毒了一点啊! 萧婉听了这话,倒是长松了一口气,病故了啊……那可真是太好了。 萧老夫人一脸惋惜地说道:“倒是有缘无分了,不过斯人已逝,沈先生也应当往前看才是,如今可想再寻一名门闺秀为妻?” 沈寒时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她虽已经病故,可是沈某的心中,也早就将她视为沈某的妻子。” 萧婉不解地看向沈寒时。 这是什么意思? 沈寒时的唇角带起了一丝笑容:“她虽病亡,但却是沈某的嫡妻……所以,沈某就算是再娶妻,也只能算是续弦。”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 沈寒时可是状元,怎么会听不懂她的话! 如今说这话,分明就是羞辱他们伯爵府! 续弦? 她好好的女儿,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女儿,怎么可能去给人当续弦?传出去了,怎么让人看他们伯爵府! 萧婉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也僵硬了下来。 她此时忐忑不安地看向萧老夫人。 她虽然介意续弦之名,可若是能嫁过去……她也是愿意的,一个死人而已,她没必要放在心上。 只不过,母亲多半儿不会应允了。 萧老夫人见萧婉还一脸痴心的模样,心中有了火气,淡淡地开口:“沈先生当真是情深义重,你那亡妻若是知道你的心意,定会感念至深。” 玉姣的心情,倒是五味杂陈的。 她低头饮茶。 茶水之中,波纹荡漾。 她心中暗道,沈寒时这番话,多半儿只是回绝伯爵府的亲事,至于什么亡妻之类的,说的肯定也不是她。 无非是沈寒时编造出来,让萧婉死心的。 她倒也没必要,自作多情,对号入座。 这样想着,玉姣便抬手饮茶。 一杯茶喝下去,玉姣倒是觉得整个人清明了不少。 只不过玉姣多少有些坐不住,便起身从这宴席上离开。 薛玉容瞥了薛玉姣一眼,对薛玉姣的起身并未做反应,至于其他人……多也没把玉姣放在心上。 一个侧室而已。 便是和她们坐在一起,也是不配的。 玉姣离席后,便领着春枝,到了花园之中。 她走着走着,天空之中就飘起了雪花。 她人站在枯萎的荷塘旁边良久,春枝瞧见了,虽然不知道玉姣想什么,但是能明显感觉到玉姣心情不好,她很是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 宴席上的人,也算酒过三巡,三三两两的,来这花园之中散心。 玉姣抬眸看去,便瞧见薛玉嫦,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往何处走去,瞧着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便是心中有鬼。 若是往常玉姣也没心思管薛玉嫦的事情。 可如今,这是伯爵府,今日的宴席是她负责的,她可不想在宴席上出什么乱子。 玉姣瞧见这一幕,微微蹙眉,便开口道:“春枝,你跟上去瞧瞧。” 春枝点了点头,连忙跟了上去。 玉姣站在那等春枝,不曾想,等着等着,玉姣就听到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传来声响:“放……放开!” 这声音很是耳熟。 分明就是沈葭的。 玉姣听到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快步往假山后面绕去。 这一过来,就瞧见萧宁轩拉着沈家的手臂,沈葭神色惶恐且不安地挣扎着。 玉姣当下沉声开口:“放开!” 沈葭瞧见玉姣的时候,好像瞧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用力推了萧宁轩一下,然后跑到了玉姣的旁边。 玉姣伸手把沈葭护在身后。 萧宁轩的双颊泛红,眼神迷离,整个人明显是醉了。 玉姣连忙看了一下身后的沈葭,问道:“可有受伤?” 沈葭摇摇头,但还是掉了眼泪:“他……他……拉扯……拉扯我,要……要……” 沈葭说不明白。 萧宁轩却放浪地说道:“要你的身子啊!” 玉姣的脸色瞬间就难看了起来,她知道萧宁轩这个人不靠谱,但也万万没想到,萧宁轩竟然敢在冬日宴上,骚扰沈寒时的妹妹! 就算是沈葭不是沈寒时的妹妹,任何一个人正常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沈葭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就苍白了起来,整个人越发的惶恐不安。 玉姣的心中也有了火气,幸好今日来得及时。 若真让这个腌臜东西,毁了沈葭。 且不说这宴席是她负责的,出这种事情,她如何在伯爵府立足! 因为这已经不是她需要思考的首要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她如何和沈寒时交代!还有沈葭,沈葭这姑娘,品性纯良又乖巧,还有些胆小。 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沈葭如何自处? 萧宁轩摇摇晃晃地,指着眼前的沈葭:“你乖乖地跟了爷,爷明天让你当通房!” 玉姣沉声道:“二公子!请你自重,眼前这位,根本就不是伯爵府的丫鬟!” 萧宁轩恍恍惚惚地道:“我管她是谁呢?” 说到这,萧宁轩就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你……你……美人,我瞧着你有些眼熟。” 说着,萧宁远就伸手过来。 玉姣和沈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玉姣知道,此时和萧宁轩纠缠,对她们没好处,于是玉姣就拉着沈葭,想先离开这再说。 不曾想。萧宁轩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这会儿萧宁轩已经快跑了几步,张开手臂,将萧宁轩和沈葭的去路给挡住。 玉姣和沈葭对视了一眼,沈葭眼中含泪,十分惶恐,她紧紧地抓着玉姣的衣袖子,格外不安。 第243章 救人 到是往日喜欢落泪的玉姣,此时神色镇定,眼神之中无半点泪花。 玉姣自是喜欢落泪的。 但……她只会把自己的眼泪,用在有用的地方。 眼泪,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来说,是一种比刀剑还要锋利的锐器。 但这武器,不是用在谁的身上都管用的。 就比如现在。 面对萧宁轩这种人,就算是她哭瞎了眼睛,萧宁轩也不会有半点同情和怜悯,说不准还会激起他心中变态的欲念。 萧宁轩一脸放肆:“小美人,你们两个人,不如都和我回去洞房,你们把我服侍好了,到时候我让你们都给我做通房。” “等我娶妻后,便抬你们做妾!”萧宁轩迷离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仿若眼前之人,已是他囊中之物。 玉姣冷声呵斥:“萧宁轩!让开!” “我就不让!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去!”说着萧宁轩就上来拉扯。 玉姣连忙带着沈葭又往后退了一步,可是这个方向往后退,那便是假山。 已经退无可退。 玉姣不敢大声呼喊。 这个时候若是把府上的人喊来,她和沈葭都没法做人了。 沈葭一个清白的姑娘被人轻薄,必定会影响名声,以后如何议亲? 至于她,她可是萧宁远的女人,如今在府上和萧宁远的弟弟拉扯在一起,不管她有无错处,只要这件事传出去了,她的下场都不会好。 至少萧老夫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毕竟这些人,惯会自私,从不问对错。 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若是能保全伯爵府的名声,乃至自己的亲儿子。 她想,萧老夫人会愿意的。 就好比上次,萧老夫人昏迷,萧婉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她腹中的孩子一样。 这一切,只怪她地位卑微。 在没有足够的地位之前,这世间的事情就未必有公正。 玉姣看着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萧宁轩呵斥道:“放肆!你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你若是动了我,难道你就不怕你兄长问罪吗?” 玉姣牢牢地把沈葭护在身后,自己挡在沈葭的前面。 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沈葭受到半点伤害。 这是她欠沈寒时的。 沈葭怔怔地看向玉姣,她依旧在落泪,但是眼神格外复杂。 她从未被一个女子,这样保护过。 “兄长?哈哈,你是说萧宁远吗?你们所有人是不是都觉得,我不敢去争他的东西?那我偏要去争!”说着,萧宁轩已经拉住了玉姣的手腕。 玉姣慌乱之中,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就扯着嗓子喊。 不做人也不能让萧宁轩得逞。 就在此时。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沈葭,沈葭?” 沈葭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眼神微微一亮,当下喊了起来:“兄,兄长!我……我在这!” 沈寒时听到声音,就从假山的后面转了出来。 这一出来,沈葭便慌乱地从玉姣的身后,跑到沈寒时的旁边。 “兄长!”沈葭继续落泪。 “快……薛……薛姐姐。”沈葭很是慌乱。 萧宁轩听到动静,此时就拉着玉姣的手腕,转过身来看向沈寒时。 “带着你妹妹滚,最好不要管伯爵府的闲事。”萧宁轩眯着眼睛说道。 玉姣看向沈寒时,声音慌乱:“沈先生,救我。” 沈寒的双目瞬间冷了下来,他冷眸向前走来,一脚就踹开了萧宁轩。 玉姣踉跄着往前跑来。 眼见着就要摔倒的时候,玉姣扶着沈寒时的手臂站稳。 沈寒时的身子瞬间僵硬了起来,眸子也落在了玉姣的身上,久久不能挪动。 就在沈寒时伸出手来,想扶着玉姣站稳的时候。 一道长臂,更快一步,将玉姣拉走。 等着玉姣回过神来的时候,玉姣已经在一个宽大的怀抱之中了。 玉姣抬头看去,是萧宁远的冷俊的下巴。 萧宁远微微垂眸,深邃的眸光瞬间落在玉姣的身上。 也就在这一瞬间,玉姣整个人已经红了眼睛,她双手抱住萧宁远的腰身,整个人紧紧地投入萧宁远的怀抱,接着哽咽道:“主君!” 玉姣带着哭腔的这一声,让萧宁远瞬间挑眉,看向了在场的人。 此时沈葭,也抓住了沈寒时的手臂,惶恐地靠在沈寒时的手臂上,眼睛红肿。 不等着萧宁远开口,沈寒时便冷声道:“萧伯爷,舍妹来伯爵府参加冬日宴,可不是来受辱的,还请萧伯爷给我一个交代!”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萧宁轩的身上。 萧宁轩挨了一脚后,踉跄地起身,此时嚷嚷着:“美人!美人……别跑啊!” 看到这一幕,萧宁远便知道发生什么了。 萧宁远冰冷的目光落在萧宁轩的身上。 “萧宁轩。”萧宁远的声音冷幽,带着冷冽的寒意。 萧宁轩还在醉酒,此时笑嘻嘻地开口:“谁在喊我啊?美人……美人……和我回去睡觉。” 玉姣瞧见这一幕,整个人瑟缩了一下,又害怕地往萧宁远的怀中躲了躲。 瞧见玉姣这样,萧宁远便知道,这个混蛋东西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冷声说道:“藏冬,把人给我绑了!” 藏冬连忙往前走来。 他噤若寒蝉,主君吩咐他在府上帮着玉侧夫人,他见玉侧夫人在席上,不过是去如厕的功夫,谁曾想就出了这种事情。 这是他的失责。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沈寒时和沈葭,拱手行礼:“沈先生,沈姑娘,今日之事,我必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第244章 断手 沈寒时这个人,冷虽然冷,但是脸上也只是清冷而已,少有阴沉。 今日,他的面色阴沉的仿若能滴下墨汁来,可见是真动怒了。 “哦?萧伯爷准备给我们什么样的交代?”沈寒时眯着眼睛说道。 萧宁远这个人,常年率军打仗,身上本就有不怒自威的威压,可是此时沈寒时面对萧宁远的时候,不卑不亢,身上的气韵竟然丝毫不逊色萧宁远。 萧宁远眯着眼睛,看着藏冬把萧宁轩押走。 接着说道:“沈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便随我来。” 沈寒时不可置否。 萧宁远微微垂眸,轻轻地拍了拍玉姣的后背,以示安抚。 沈寒时瞧见这一幕,脸上的神色更冷了。 “兄……兄长……”沈葭察觉到沈寒时的身体僵直,轻轻地唤了一声。 沈寒时回过神来,温声道:“葭儿,莫怕,兄长会为你做主。” 沈葭点了点头。 玉姣从萧宁远的怀中起身,萧宁远这对沈寒时说道:“沈先生,请。” 萧宁远带着沈寒时往前走去。 到是沈葭,落后了半步,和玉姣走到了一处。 “薛姐姐,刚……刚才……谢谢你。”沈葭抬眸看向玉姣,清澈的眸子之中满是感激。 玉姣瞧见沈葭这般单纯,忍不住也多了几分怜惜,小声问:“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沈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然后道:“有……薛……姐姐在,我……不怕。” 此处人来人往。 萧宁远想要脸,沈家的人也想要脸。 所以,萧宁远便让藏冬把萧宁轩绑到了一处无人的院子里面。 萧宁轩人被扔到院子里面。 青石铺就的地面上,积雪虽然已经下人扫干净,可这样的冬日里,地面还是凉的透骨。 萧宁轩被这冰冷的地面一冰,酒已经醒了三分。 他踉跄着起身,还没等着开口呢。 一桶冰冷的水,就已经劈头盖脸的,泼到了萧宁轩的身上。 一个激灵。 萧宁轩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他大声喊道:“谁!谁!拿冷水泼爷!” 玉姣看到萧宁轩的时候,似是怕了,就怯怯地往后躲了躲,她紧紧地抓住萧宁远身后的衣服,让人觉得她千分紧张,万分惶恐。 她早便不喜这萧宁轩,但也没想到萧宁远会胆大到直接来冒犯沈葭和她。 今日,她必定要萧宁轩吃透教训。 且不管能不能让萧宁轩安分下来,至少眼下痛快! 玉姣大多数时候,都是能忍则忍的,但今日这事儿,她不想忍,为她自己,更是为了沈葭。 她自然无法亲自惩治萧宁轩。 但萧宁远对她的爱重,便是她最趁手的武器。 萧宁远察觉到玉姣的害怕,看着萧宁轩的目光,更是冷上了几分。 他厉声冷喝:“萧宁轩!瞪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大……大哥?”萧宁轩回过神来,猛然间瞪大了眼睛。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瞬间就想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抬头看向冷着脸的萧宁远和沈寒时,也意识到大事不妙,这会儿一边冷到双手交错抱住自己的肩膀,一边惶恐地说道:“兄……兄长,那个……这是怎么了?” 玉姣人在萧宁远身后,冷眼看着萧宁轩。 这厮目光游离且惶恐,定然是记得发生什么的。 “我刚才饮酒过多,忘了发生什么了,若是刚才冒犯了什么人,也是喝多了,一时糊涂,那个……我就不在这多留了,大哥,你继续招待客人啊!”说着萧宁轩就脚底抹油,准备往外跑去。 玉姣瞧见这一幕,眸色更冷了。 喝多了? 喝多了就可以轻侮女子吗? 在玉姣看来,只有酒后吐真言,借酒做平时不敢做的事情!酒,只不过是把心中最大的念催发出来了。 并非真让人糊涂。 若是有人拿酒做借口,那便只能说明,此人平日里就有这个念头,只是不敢实践罢了。 而且旁人是不是这样她不知道,萧宁轩这个人,绝对是这样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轻慢她了。 玉姣侧头看向萧宁远,她想知道萧宁远会如何处置萧宁轩?会不会为了伯爵府的名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眼瞧着萧宁轩就要从萧宁远的旁边路过,萧宁远一伸手,便死死地钳制住了萧宁轩的手臂。 萧宁轩诧异地看向萧宁远:“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萧宁远的手一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萧宁轩的胳膊就以一个正常人无法达成的角度,折了过来。 玉姣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萧宁远一言不发,就断了萧宁轩的一只手臂! 萧宁轩惨叫了起来:“啊!” 萧宁远蹙眉,藏冬连忙过来,伸手捂住了萧宁轩的嘴。 “闭嘴。今日宾客多,你若是不想丢人,最好不要发出声音!”萧宁远冷嗤。 说完,萧宁远便看向沈寒时,拱手道:“沈先生,我知道,我断这混账一只手臂,也难消你的心头之气。” “你要是觉得不够,那便再断他一条腿,我伯爵府绝无二话!”萧宁远沉声道。 萧宁轩捂着自己的手臂,额头上冷汗控制不住地往下掉落。 他听了这话,不敢相信地看向萧宁远。 他不嚷了,藏冬也就把手收了回去。 萧宁轩震惊道:“大哥!你还想断我一条腿?我做错什么了?你要断我的腿!” 萧宁远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你若还不知悔改,那便不是一只手臂这么简单的了!” 萧宁轩哆嗦了一下。 他心知,这位兄长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强忍着疼痛开口:“刚才的事情就是一个误……” 沈寒时听萧宁轩还这样说,唇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伯爵府倒是好家教。” 这话平平无奇,却让萧宁远的眼神又冷了几分,看着萧宁轩冷声呵斥:“跪下!” 萧宁轩自然是不想跪的。 萧宁远冷声道:“要我打折你的腿吗?” 萧宁轩不满地跪了下来,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沈葭的身上,沈葭往沈寒时的身后躲了一下。 萧宁轩又看向薛玉姣,玉姣一脸惶恐地垂眸。 他心下把两个人记恨上,但是嘴上却说道:“兄长何必动怒?我无非是瞧沈姑娘秀外慧中,想要亲近一下……若是沈姑娘觉得我冒犯了,我这便求母亲为我提亲。” 沈葭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就苍白了下来。 第245章 仗势 沈寒时冷眸扫了萧宁轩一眼,最终把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 他的神色还算平和,只不过说出的话来,多少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劳贵府二公子看重,不过我们沈府门第低,怕是高攀不上伯爵府。” 说到这,沈寒时微微一顿,又道:“沈某常听闻萧伯爷在战场上是如何叱咤风云,到是没想到……” 沈寒时的目光又一次从萧宁轩的身上略过。 他淡淡一笑:“到是没想到,萧伯爷竟有如此出色的兄弟。” 玉姣闻言想笑,沈寒时这一本正经的阴阳怪气,怕是要把萧宁远气死了吧? 萧宁远这个人,最是守规矩,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如今被沈寒时这样阴阳,心中自然是有火的,这火么……落在谁的身上,显而易见。 萧宁远看着萧宁轩,冷声道:“跪下!” 萧宁轩依旧不想跪。 但是萧宁远一个眼神,藏冬已经伸手,摁住了萧宁轩的肩膀。 藏冬可是萧宁远近卫,和萧宁远在战场上摸爬打滚过的,萧宁轩就是一个丑枕头,外面丑里面空,被这么一摁,就被硬生生地摁着跪在了地上。 萧宁远冷声道:“给沈先生和沈姑娘道歉!” 萧宁轩看向萧宁远:“我好歹也是你兄弟,你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母亲怪罪?” “我让你道歉!”萧宁远冷声强调。 萧宁轩还想反驳。 就听萧宁远说道:“再废他一条腿!” 萧宁轩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今日这事儿,自己就算是不服气也得服气了。 于是萧宁轩就不情不愿地道:“沈先生,沈姑娘……对……对不住。” 萧宁远伸手拉住玉姣的手,把玉姣往前带了带,继续道:“给玉侧夫人道歉。” 萧宁轩蹙眉:“大哥,这就没……” 一个府上的侧室而已,用得着这样吗? “嗯?”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萧宁轩。 萧宁轩被吓到了。 只能开口道:“对不起。” 道完歉,萧宁轩就一耸肩膀,甩开藏冬,然后踉跄着起身:“现在我也道歉了,可以走了吧?” 萧宁远并未做声,而是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则道:“萧伯爷大义灭亲,处事公正,让沈某佩服,这件事便这样算了吧。” 就在此时。 此处的院门被人推开。 萧婉和叶灵秀跟随着萧老夫人出现在此处。 萧宁轩看到萧老夫人的一瞬间,踉跄着跑向了萧老夫人:“母亲!救我!” 萧老夫人抬眸看来,只见萧宁轩全身都是水,看着湿漉漉,煞是狼狈。 一只手还被另外一只手捧着,看着似是断了。 萧老夫人连忙道:“轩儿,这是怎么了?” 萧婉此时没管自己的这位胞兄如何了,而是把目光落在了沈寒时的身上。 一袭青衣的沈寒时,身形颀长地站在那,周身满是冷幽的气息,叫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他,温暖他。 萧婉连忙行礼:“见过沈先生。” 刚听到沈寒时只能娶续弦的时候,她的心中是觉得憋闷不快的,可是等着冷静下来,萧婉就发现,沈寒时更吸引她了。 这样好的男人,还这样痴情。 怎能不让她痴迷? 她从前只欣赏沈寒时的优秀,如今,她更欣赏沈寒时的痴情。 沈寒时看向萧婉,淡淡地颔首,算是见礼了。 他虽然不喜欢萧婉,但当着长辈的面,该有的礼数还是会有的。 此时萧宁轩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给了萧老夫人听:“母亲!我只是醉了酒,不小心冒犯了沈姑娘而已。” “我又没真的做什么,兄长断了我一条手臂还不够,如今还想把我的腿打断!” “我看他就是不喜欢我,借机出气!”萧宁轩继续道。 萧宁远似笑非笑:“萧宁轩!” 萧宁轩有人撑腰,已经没了刚才的惶恐和害怕了,把狗仗人势演绎了个淋漓尽致:“母亲,你评评理,他可是我的亲兄长,若不是为了借机出气,他怎么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就断自己兄弟的手足!” 萧老夫人的脸色一沉,看向萧宁远:“宁远!轩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萧宁远冷冰冰地说道:“没错,是我断了他的手还想断他的腿!” “刚才我还当他已经悔过,如今看来,他到现在还觉得那是小事,如此不知悔改,应该重罚才是,就不应该让他走着离开这。”萧宁远冷笑着说道。 萧老夫人不满地说道:“轩儿好歹是你兄弟!你怎么能下如此重手!” 眼见着伯爵府的母子两个人要争执起来。 沈寒时便开口道:“这若是没们兄妹二人的事情,我们便告辞了。” 萧老夫人这才把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 若是今日宴席之前,萧老夫人对沈寒时还会多几分客气,可一想到自己当众表明伯爵府的意思,沈寒时却拿那早年的婚约做借口,她这心下就不快了。 “沈先生,轩儿刚才若是有冒犯的地方,我这个做母亲的替他说一句对不住,但轩儿这孩子品性纯良,绝对没有什么坏心,刚才的事情应该就是误会。”萧老夫人继续道。 玉姣把目光落在萧老夫人身上。 她还真是没想到,在她看来严苛古怪的萧老夫人,如今为了萧宁轩,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当真是能屈能伸啊! 她此时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萧宁远和萧老夫人的关系,有些不好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这萧老夫人,根本就没把萧宁远这个长子,当成自己的手。 萧宁远更像是一件……华丽的,可以撑起这伯爵府门面的衣服。 “这……不……不是误会!”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葭,忽然开口了。 “我与他……说……说了我是谁,但他……还是……还是轻薄了我。”沈葭的脸色胀红,大声说道。 众人有些意外地看向沈葭。 谁也没想到,这个瞧着怯弱的,话都不肯多说的沈姑娘,关键时候,竟然会站出来指认萧宁轩。 沈寒时似笑非笑地看向萧老夫人:“萧老夫人,您刚才说的这番话,舍妹似乎不怎么认同。” 萧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沈家兄妹,是一定要把这轻薄女子的罪名,定在她儿子的身上吗? 萧婉察觉到自家母亲的不快,当下就出来打圆场:“沈先生,沈姑娘这件事的确是我二哥做得不对,我替他给你赔不是。” “我母亲她,只是过于爱护我二哥,才这般说的,还请沈先生,沈姑娘不要见怪。” 说到这,萧婉看向萧老夫人,温声道:“母亲,二哥做错了事情,被大哥小惩大戒也是应该的,今日是冬日宴,各府的人都在呢,切莫叫人看了笑话。” 萧老夫人闻言也冷静了下来。 她开口道:“不管发生了什么,轩儿已经断了一条手臂,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说完萧老夫人就带着萧宁轩往外走去。 萧宁远不好意思地看向沈寒时和沈葭,开口道:“二位,今日之事,着实对不住。不过……我定会严加管教舍弟,绝对不叫沈姑娘白受这委屈。” 第246章 算计 沈寒时行了个礼,便带着沈葭离开。 等着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沈寒时微微侧头看了一眼。 只见萧宁远已经把玉姣拉入怀中,他的眼神之中有几分冷意,接着便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萧宁远此时拥着玉姣,轻声问道:“姣姣,你受了不少惊吓吧?现在可好些了?”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关心,这会儿就红着眼睛开始掉泪:“主君,幸而……沈先生过来寻妹妹,不然……” “不然妾真是没脸见主君了!” “今日若真让二公子轻薄了去,妾就找根绳子吊死自己,或者是直接投井,总之,绝对不让主君蒙羞!”玉姣神色坚定地开口。 萧宁远听到这,伸手帮着玉姣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温声说道:“姣姣,我知你刚烈。” “但……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萧宁远微微一顿:“若当真遇到什么事情,请你以性命为重。” 玉姣错愕地看向萧宁远。 她自然知道是以性命为重的。 说句不中听的,就算是今日真被萧宁轩轻薄成功了,她也决计不会因为这件事真去自缢。 她刚才说那番话,无非是想和萧宁远表忠心,让萧宁远明白自己有多刚烈,多忠贞。 也好叫萧宁远再感动上一回。 然后继续在萧宁远的心上攻城略地。 但她实在没想到,萧宁远竟然让她以性命为重。 玉姣忍不住地问:“若妾真失了贞洁,主君……不在乎吗? 萧宁远心疼地把玉姣往自己的怀中摁了摁,开口道:“我不在乎那些,我只在乎你这个人。” 他自是在乎的,但他不会因此去迁怒玉姣,他只会心疼玉姣。 若是萧宁轩今日真做了什么。 就不只是断一只手那么简单了。 玉姣抿了抿唇,将自己的头靠在萧宁远的怀中。 她贴着萧宁远的胸膛,听到那炙热的、强劲的、平稳的心跳。 她的心跳,似乎也开始跟随着萧宁远心跳的频率,跳动着。 “好了,姣姣,你若是累了,便回去休息,不必去宴席上了。”萧宁远轻声道。 玉姣抬起头来,看向萧宁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在假山上,蹭破的衣服开口道:“妾想先回去换件衣服。” 萧宁远点了点头:“好,那你便先去更衣。” 玉姣刚从院子里面出来。 便瞧见春枝一脸急切地等在外面了。 萧宁远并未多言,今日的事情虽然春枝失责,但他相信,玉姣能处理好这件事。 眼瞧着萧宁远大步离开。 玉姣才看向春枝问:“怎么回事儿?” 春枝倒是不知道玉姣刚才经历了什么,这会儿就低声道:“侧夫人,薛三姑娘和徐世子在私会!” 玉姣听到这话,微微一愣:“私会?” 春枝当下就道:“刚才奴婢瞧见薛玉嫦,进了一处屋子,一直没出来,没多久……徐世子也进了屋子,没出来。” 玉姣听到这,微微一愣。 徐昭……和薛玉嫦? 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对! “不过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春枝小声道。 玉姣问:“你也觉得不对?哪里不对?” 春枝又道:“奴婢瞧见,有人一直盯着他们,这会儿,盯着他们的人,似乎已经着急地离开,往宴席的方向去了。” 玉姣听了这话,心念急转,脸色瞬息万变。 接着就开口道:“随我过去。” “就是这了。”春枝开口道。 玉姣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可有人休息?” 里面无人休息。 玉姣试探性地推门,门一推就开。 玉姣站在门口,往里面看去……抬眸就瞧见,薛玉嫦正糊里糊涂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往一个花花绿绿的人身上贴去。 那分明就是……徐昭。 徐昭用力把薛玉嫦推开。 一抬眸,就瞧见玉姣站在门口。 他惊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酒醒了一醒,接着用力一锤头…… 他这是怎么了? 玉姣把目光落在了屋内的烛火上。 这大白天的,点什么烛火? 玉姣心念一转,便开口吩咐:“把窗户打开。” 春枝就要往里面走,玉姣就拉住春枝:“从外面开。” 春枝当下把窗户打开,冷风灌入,那烛火被熄灭。 屋内的人,似乎也清醒了几分。 玉姣看向徐昭问道:“徐世子,这会儿还能走路吗?” 徐昭本是不能走的,但被玉姣这么一问……他就觉得自己又能行了,就晃晃荡荡地往外走来。 玉姣冷声道:“离开这。” 徐昭点了点头,一步一回头地从这离开。 接着,玉姣看向屋内还在恍惚的薛玉嫦,拧眉吩咐:“春枝,把薛玉嫦的衣服整理好。” 事已至此,她已经明白,这发生什么了! 这是有人算计徐昭! 之所以说是算计徐昭,总不能是徐昭为了得到薛玉嫦,故意设局的吧? 毕竟……只要徐昭愿意,她那好父亲,可是巴不得把自己的好女儿送到国公府的! 但……这件事中,薛玉嫦看着,也不像是知情的。 第247章 捉奸 玉姣领着徐昭,急匆匆地离开了此处。 才走了几步。 玉姣就瞧见,薛玉容领着一群人,急火火地往这边走来。 玉姣看到这一幕,微微一愣,心下有些疑惑。 薛玉容不在席上,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这是去做什么? 玉姣看了一眼身旁的鸡毛掸子…… 就把徐昭往拐角处推了一下。 她则是大步往前,迎面往薛玉容的方向走去。 “见过姐姐。”玉姣瞧见薛玉容的时候,行了礼。 薛玉容看到玉姣的时候,很是意外:“你怎么在这?” 这样说着,薛玉容就往刚才玉姣出来的院子里面看去。 她眯了眯眼睛,看向玉姣道:“妹妹刚才是从这院子里面出来的?” 玉姣笑了笑:“姐姐这问题,倒是叫人不解,我是从哪里来的很重要吗?” 薛玉容的脸一沉,当下就摆摆手,开口道:“给我搜!” 说着话,薛玉容就也往院子里面走去。 玉姣觉得惊奇,就也跟了过去。 她倒是想看看薛玉容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看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去捉奸的。 但捉谁的奸? 徐昭和薛玉嫦在一起这件事是薛玉容设计的? 这就有些没道理了,薛玉容这样设计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是想把薛玉嫦塞到国公府吗? 此时薛玉嫦也回过神来了。 她的衣服早就被春枝整理好,此时正用力揉着自己的额角。 “这是怎么了?”薛玉嫦茫然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正好瞧见薛玉容。 “薛玉嫦?你怎么也在这!”薛玉容很是惊讶。 等等。 薛玉容听了这话,便看向薛玉容,薛玉容眉眼之间的震惊,不像是作假。 所以就是说,薛玉容根本就没想到薛玉嫦在这。 算计徐昭和薛玉嫦的,不是薛玉容。 再联想到薛玉容在院子外面看到自己的震惊之色,玉姣的心中就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薛玉容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该不会是想来抓自己的奸吧? 今日若不是薛玉嫦不知道为何来了此处,今日被人发现和徐昭私会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玉姣的心下一沉,看向薛玉容开口道:“姐姐,看见屋子里面的人是三姐姐,你是不是很失望?你究竟想在这,找到什么人?” 薛玉容盯着玉姣,冷声道:“薛玉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都做了什么腌臜事情,你以为你拉着薛玉嫦过来就可以蒙混过去了吗?” 玉姣这一试探,薛玉容就上了勾。 玉姣似笑非笑地看向薛玉容:“姐姐这话说得,倒是让我不解了,我刚才可是和主君在一起。” “和主君在一起?”薛玉容一脸的不相信。 玉姣似笑非笑:“你若不信,便去找人打听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玉姣微微一笑,薛玉容最好去调查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好好调查! 到时候,不用她出手,那护子心切的萧老夫人,自然不想这件事传出去,到时候……有薛玉容倒霉的。 玉姣盯着薛玉容冷声道:“我劝姐姐,还是安分守己一些得好,这害人之心不可有,否则……小心被反噬。” 薛玉容听了这话,心中火大。 那边薛玉嫦,眼瞧着两个人争吵,也不敢多开口,这会儿就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打算从两个人的面前消失。 “等等!”薛玉容喊住了薛玉嫦。 薛玉嫦尴尬地看向薛玉容:“二姐姐。” “说!你怎么会在这?”薛玉容眯着眼睛问道。 薛玉嫦含糊道:“我就是醉酒有些累了,找了一处休息。” 玉姣刚才可是亲眼看到薛玉嫦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来,这定然是说谎了。 不过和徐昭这件事,看薛玉嫦的样子,倒像是不知情的……似乎也是被人算计的。 薛玉容没问出来个什么,就死死地盯着玉姣以及薛玉嫦看了一个来回儿。 接着就一甩袖子离开了。 剩下玉姣一个人,看向薛玉嫦,问道:“你还记得刚才的事情吗?” 薛玉嫦厌恶地看了玉姣一眼:“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打听我的事情!莫说我不记得,我就算是记得,凭什么告诉你?” 玉姣:“……” 薛玉容嚣张她其实能理解的,倒是不知道薛玉嫦哪里来的底气这般嚣张。 若不是为了徐昭,也不想在这冬日宴上出什么乱子。 玉姣当真是后悔,救了薛玉嫦! 不过看薛玉嫦这样子,玉姣也算是彻底放心了,薛玉嫦应该不记得自己见过徐昭的事情,就算是记得……她也万万不敢说出来! 玉姣看着薛玉嫦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三姐姐今日来这院子里面是做什么的,但三姐姐最好记住了,这是伯爵府,不是你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 说完这话,玉姣也不理会薛玉嫦,直接往外走去。 徐昭装作从远处过来和玉姣巧遇的样子,开口喊了一声:“玉侧夫人!” 玉姣微笑着看向徐昭。 徐昭走近了,便开口喊:“薛姑娘,刚才多谢你了。” 玉姣看向徐昭,笑道:“谢我什么?” “谢你救我与水火之中!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这衣服都让人给脱了!啐!真晦气!”说着说着,徐昭就想起了薛玉嫦,忍不住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他是喜欢美色没错。 但他喜欢的是姣姣这样的,那薛玉嫦就算不丑,但他还真是瞧不上。 尤其是今日,他差点让人把衣服扒了。 想到这,徐昭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全身都刺挠。 等着回去后,他一定要里里外外地洗涮上三回!不然一闻到自己身上这股胭脂味,他就想……就想…… “啊嚏!”徐昭忍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玉姣关切地问道:“徐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徐昭摆摆手:“没什么大碍,也幸好你来得及时,才保住了我的清白!不然我的清白就让人给毁了!” 玉姣听到徐昭这样说,忍不住地笑了一下。 “薛姑娘,你笑什么呢?你是觉得,我没有清白?我告诉你,我这个人清白得很……到现在,我一个通房都没有!”徐昭给自己辩解。 这倒是让玉姣诧异了。 徐昭可是汴京之中有名的花蝴蝶,经常在花街柳巷流转,府上竟然一个通房都没有? 第248章 心计 徐昭一脸鄙夷:“一些没我模样好看的庸脂俗粉,如何能配得上我?” “真要纳了通房,还不知道谁吃亏呢!”徐昭继续道。 玉姣又笑了一下。 她这可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想笑。 玉姣这么一笑,却直接晃了徐昭的神。 徐昭痴痴地看向玉姣,心中想着:“也只有姣姣这般美色,能配得上我了,只可惜,好好一朵鲜花,戳在忠勇伯爵府这个巨大的粪堆上了。” 萧宁远那厮,虽然比伯爵府其他人强那么一点。 但就萧宁远是块美玉,被这粪堆一熏,也成茅坑旁边的石头了。 只是可怜他的姣姣了…… 玉姣看向徐昭问道:“徐世子,我能问一下,刚才你是怎么到了那间屋子吗?” 徐昭开口道:“我觉得头晕,想找个地方休息,有人把我引了进去。” “我这才进去,那个薛无常就冲了上来了,真是吓死我了,爷的小命差点没让人索去。”徐昭心有余悸。 玉姣见徐昭把薛玉嫦喊成薛无常,又是想笑。 徐昭这厮,还真是口含蛇毒。 是的,别人那是口中带蜜,但徐昭这嘴,是含着蛇毒的。 “那个薛无常,定是看上小爷我的美貌,心中爱慕我,这才设计勾引我!勾引也就罢了,还用迷魂香,当真是恶毒!也亏得爷还有点抵抗力,不然刚才可真就让薛无常得逞了。”徐昭说着说着,就长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事情真让人后怕啊。 “最可气的是,那薛无常勾引我就算了,还抱着我喊沈公子!”徐昭觉得简直是一肚子火。 他堂堂国公府的世子爷,什么时候给人当过替身? 玉姣闻言,宁起了眉头。 这话就有些奇怪了,今日在场的,除了沈府一家,可没有其他人姓沈了。 所以也就是说……薛玉嫦以为自己是去见沈寒时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被引到屋子里面的人却是徐昭? 玉姣想到这,好似抓住了蛛丝马迹,顺着往下想去。 玉姣就惊奇地发现。 这一遭闹剧,不是针对她的,也不是针对徐昭的,更有可能是针对薛玉嫦的。 不等着玉姣继续想下去,徐昭就好奇地问道:“姣姣……怎么知道我在这啊?“ 玉姣听到徐昭的称呼,忍不住挑眉。 徐昭讪笑了一下连忙道:“我是说,薛姑娘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了,然后来美人救英雄了?” 若是旁人和玉姣这样说话,玉姣肯定是恼了。 但她如今对徐昭还是有几分忍耐性的。 她正色道:“徐世子之前帮过我,如今恰好看到有人引世子到薛玉嫦休息的地方,便猜想世子会遇到麻烦,于是就过来看看。” “如今瞧见徐世子平安无事,我这心也就安了,否则徐世子在我负责的宴席上出了事情,我这还真是于心不安。”玉姣开口道。 徐昭连忙说道:“你不必如此自责,这又不是你的错。” “徐世子,我便先走一步了。”玉姣开口道。 徐昭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在伯爵府和萧宁远的侧夫人,一直走在一处也不合适。 不过今日,他能和姣姣说这么多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次,没白来! 美中不足的是,碰到那什么无常,可真是吓死他了! 玉姣转回揽月院,换了一身衣服,这才重新回到宴席上。 伯爵府请的戏班子,此时正在舞狮,众人都坐在座位上看热闹。 玉姣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萧婉。 萧老夫人心疼儿子,已经离开了。到是萧婉,又回到宴席上。 萧婉的目光,如痴如醉地盯着沈寒时。 薛玉嫦此时也过来了。 玉姣注意到,萧婉的目光正若有若无地落在薛玉嫦的身上。 玉姣的心中已经有了数。 今日这件事,怕不是萧婉设计的吧?虽然说这有点难以置信,但……薛玉嫦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谁会费心设局来坑薛玉嫦? 也只有萧婉了。 萧婉瞧见薛玉嫦后,便离开了宴席。 萧婉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便看向丫鬟远黛呵斥道:“怎么回事儿?事情没办成吗?” 远黛开口道:“奴婢已经按照姑娘吩咐的去做了。” “大夫人也去捉奸了。” “但不知道为何,在屋子里面没看到徐世子,只瞧见了薛玉嫦。”远黛继续道。 萧婉闻言蹙眉。 到是远黛,有些担心地看向萧婉:“姑娘……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婉淡淡地开口:“能有什么问题?” “即便是有人察觉不对了,领人去捉奸的,也是薛玉容……” 萧婉微微一顿:“薛玉容也是个蠢的,不过让人穿上和薛玉姣相似的衣服和男人走在一处,她便信了。” “就算是东窗事发,别人也只会觉得,是兄长后宅里面的这几个女人不安分,和我有什么关系?”萧婉微笑着且平静地说着这番话。 远黛看向萧婉,赞叹道:“姑娘高明。” 今日她瞧见薛玉嫦对沈寒时那般主动,再联想到,前些日子,她便差人打听到,永昌侯似乎很想把薛玉嫦嫁给沈寒时。 她这心中便不痛快。 她看上的人,薛玉嫦一个庶女,也配和她争? 今日,不过是略施小计,便让薛玉嫦这个蠢货,寻到了那院子里面。 一支迷神香。 便可以让薛玉嫦和徐昭滚在一处。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处,那徐昭竟然没在屋内。 倒是功亏一篑。 可惜了。 萧婉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高明。 但此时的玉姣,已经想通了这里面的事情。 谁愿意大费周章的去针对薛玉嫦?也只有萧婉了。 她只是没想到,薛玉嫦不过是自恋了一些,觉得自己可以嫁给沈寒时,便要遭此横祸。 仔细一想这件事,若真如她所想一样。 还当真是叫人,细思极恐。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有如此的心机和报复心,那往后还得了? 谁若是娶了这样的女子回去,只怕会家宅不宁。 好在沈寒时并不糊涂,直接拒绝了萧老夫人的示好。 宴席结束。 众人送客,玉姣特意去送了沈葭,她今日和沈葭一起遭难,她多送上一送,也是应当的。 若不去送,反倒是让人觉得奇怪。 沈母先上了马车。 沈寒时兄妹两个人,站在那同玉姣说话。 沈葭看向玉姣,语气紧张:“薛……薛姐姐,今日……多谢你。” 玉姣含笑道:“这是我应当做的,应该是我和你说一句抱歉,是我疏忽,让你受了惊吓。” 沈葭微微摇头:“没……没关系的,不……不是……薛……姐姐,我……我……” 说着沈葭就红了眼睛。 玉姣看向沈寒时,又行礼:“沈先生,今日之事,对不住了。” 第249章 装傻 沈寒时看向玉姣,正要开口说话。 萧婉从伯爵府里面快步走了出来,她瞧见沈寒时的时候,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寒时蹙眉。 萧婉走过来,看也没看玉姣的,便对沈寒时说道:“沈先生,今日的事情……真的很对不住。” 萧婉来这,竟也和玉姣一样,是为了道歉的。 沈寒时淡淡道:“这件事和萧姑娘无关,萧姑娘不必如此。” 萧婉红着脸,看向沈寒时:“沈先生不怪我了?” 玉姣觉得萧婉这是自作多情了,以她对沈寒时的了解,沈寒时这意思,分明就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萧婉道歉不道歉,压根就没把萧婉放在眼中。 而且出了这种事情。 沈寒时又怎么可能和伯爵府结亲? 萧婉怕是要伤心了。 不等着沈寒时说话,萧婉又道:“沈先生,我今日来寻你,就是想告诉你……我敬重沈先生重情重义,沈先生能待亡妻如此,说明你是个极好的人。” “我自是不屑做续弦的,但……但……”萧婉说着说着,脸色就红了起来。 她瞥了身旁的玉姣一眼。 玉姣知道,自己在这应该是碍眼了。 她可不想亲眼见证萧婉被沈寒时拒绝的样子,回头再被这位要面子的贵女给记恨上,到是得不偿失。 这样想着。 玉姣就拉着沈葭说道:“沈姑娘,我们到旁边说会儿体己话如何?” 沈葭很是茫然,但是她是愿意和玉姣待在一起的,这会儿就点了点头,跟着玉姣离开。 两个人稍微走远了一些。 此时萧婉才开口道:“但……但我想告诉先生,若是给先生做续弦,我是愿意的。” 沈寒时蹙眉,不悦的提醒:“萧姑娘!” 萧婉继续道:“我知道,你是怕我母亲不同意,不过,你不用过于担心,母亲最是疼我了,只要我求上一求,母亲就会应允的。” 沈寒时冷冰冰地开口:“萧姑娘,你可能误会了……我和萧姑娘并无可能,还请萧姑娘收回心意。” 萧婉微微一愣,看向沈寒时问道:“你这是何意?我们为什么没可能?” “我如今并无纳续弦之心。”沈寒时道。 萧婉看向沈寒时问:“是为了你那亡妻?就算真有这么一个人,她已经死了,难道你要守着一个死人过一辈子吗?” 沈寒时的声音微冷:“萧姑娘,你逾越了,沈某如何做,那是沈某的事情。” 萧婉没想到,自己冲出来,对着沈寒时说,自己可以让步可以做续弦。 她一腔热情的,又一次表明心意。 还是被沈寒时给拒绝了! 她双目红肿地看向沈寒时,问道:“那个死人就那么好吗?让沈先生要为她守着?” 沈寒时微微一怔。 好吗? 自然是极好的。 他的脑海之中,忍不住地回想起数年之前的景象。 风雪漫天,他被冻僵在雪堆之中。 有一双柔软的手,把他脸上冻结在一起的头发剥开,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到他的口鼻之处试探。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瞧见了那个双颊被冻红的,容色不似凡人的小姑娘。 那一瞬,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见到那仿若雪妖的小姑娘。 等着再醒过来的时候。 他人已经被她拖到了一间简陋的,猎户暂用落脚的屋舍之中。 不过七八岁的她,便蹲在火堆的旁边笑着问:“你醒啦?” 火光映照下,她亦如火焰,明亮温暖。 天黑下来后。 他们便依偎在一处,过了一夜。 天还没亮的时候,外面便传来了寻人的声音。 她把身上能吃的东西都留了下来,之后便跑出了那屋舍。 他站在风雪之中,瞧见她被人带走。 沈寒时把思绪从回忆之中收回,看向萧婉,声音冰冷不带半点温度:“萧姑娘,请自重。” 萧婉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寒时。 她万万没想到沈寒时竟然会说如此绝情的话。 她顿时红了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接着便看向沈寒时开口道:“你会后悔的!” 说完,萧婉就转身往伯爵府内跑去。 沈寒时看也没看萧婉的,便往玉姣和沈葭的旁边走去。 玉姣虽然没听到两个人说了什么,但看萧婉那跑走的样子,便知道,萧婉怕是失望了。 沈寒时看向玉姣道:“薛四姑娘到是喜欢乐于助人。” 玉姣:“啊?” “也惯会装傻充愣。”沈寒时继续道。 玉姣看向沈寒时,不免有些心虚,其实她的确是在装傻充愣。 她知道沈寒时这话,是讥讽她刚才瞧见萧婉出来,便主动回避的事情。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便冷声道:“薛四姑娘以后大可以不必操心我的私事,和萧婉更无可能。” 玉姣听了这话,到是安心了不少。 要是沈寒时真和萧婉在一起了。 她还真是会有一种,莫名的,良心不安的感觉。 她和沈寒时是有缘无分,可沈寒时对他们姐弟也算是仁至义尽。 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沈寒时去跳火坑。 就冲萧婉今日针对薛玉嫦做的那些事情,她就绝非良配。 玉姣开口道:“沈先生教训的是,玉姣记住了。” 沈寒时瞥了薛玉姣一眼,冷声道:“还有,身体是自己的,脑子放聪明一些,切莫让人算计,再做糊涂事情了。” 玉姣疑惑地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这话是……指什么? 第250章 相望青云端 直到沈寒时转身离开,玉姣才回过神来,沈寒时这是在说她小产落胎一事吗? 也只有这件事,她似是不爱惜身体的。 她没想到,沈寒时竟知道了这件事,而且还会出言提醒她。 他这个人瞧着虽冷,说话也不中听,但玉姣知道,他是一个清正的君子。 尤其是对她和薛琅。 玉姣抬眸看去。 沈寒时一袭青衣,衣袂被风微微吹起,那背影竟然是如此的颀长出众。 玉姣的心中感念至深。 那么,便希望沈先生这么好的人。 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玉姣笑了笑,就转身往伯爵府里面走去。 沈寒时很好啊!但……她已经进了这伯爵府的染缸,便知道,自己应该走那条路。 此时……她绝对不可以有不该有的妄想。 沈寒时上马车的时候,终究是忍不住转身看了一眼,这一眼……便瞧见玉姣只身走入伯爵府。 旁人能瞧见的是,玉姣身形纤细如扶柳,风情万种。 可他此时竟觉得,她是如此的单薄如此的无枝可依。 他的心头猛然一紧,倒是有些失神。 “兄长?”沈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沈寒时从游梦之中回过神来,扶着沈葭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车。 马车之中。 沈母正端坐在其中。 沈母将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声音不似往日和蔼,反而多了几分冷肃。 “时儿!”沈母沉声道。 沈葭见状有些紧张,连忙开口道:“母……母亲,兄长……他……他……” “葭儿,不必为他说情。”沈母继续道。 沈母又看向沈寒时,问道:“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沈寒时看向沈母:“母亲,难道你想让我娶那萧婉不成?” 沈母见沈寒时这样,有些无可奈何:“那萧婉门第高,我们怕是高攀不起。” 说到这,沈母微微一顿,继续道:“我要说的,不是你娶何人的事情,而是你不解释一下,你何时有了亡妻一事吗?” 沈寒时微微一笑,态度到是恭敬:“母亲若是为了此时恼怒,到是多思了。” “只是我想以仕途为先,不想过早成婚,随口说的一个由头罢了,此言一出,怕是没人会想着给我说媒做亲了,到是能少不少麻烦,算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沈寒时继续道。 沈母看着沈寒时,无奈地说道:“时儿,你刚才说我多思了,那你说说,我多思了什么?” 沈寒时并未作答。 沈母便心疼地看向沈寒时,无奈地说道:“时儿,我知道你放不下那丫头,但……事已至此,你切莫再有什么妄念了。” “这对你,对她都是好事。”沈母继续道。 沈寒时看向沈母,恭敬地说道:“母亲,你放心好了,我的心中有分寸。” 沈母看着这样的沈寒时,无奈道:“分寸……你若是真有分寸,今日便不会来这伯爵府了。” 她也是见到了玉姣那丫头后。 才发现,那丫头和柳氏那么相似。 她和柳氏……也算是旧相识了,儿女做姻亲这件事,本随着他们两家都家道中落,便作罢了。 不曾想。 辗转流离后。 他们有缘再见。 时儿竟主动央着她,把这门亲事续上。 于是她和柳氏便做主,把这亲事续上了。 只等着玉姣及笄,柳氏便将玉姣那丫头嫁入沈家……只是没想到,那早就忘了这母子三人的永昌侯,竟然把柳氏接回了侯府。 想到这些,沈母也觉得遗憾。 她心知,沈寒时对任何事情都是淡淡的,当日既然主动央了她做亲,便说明……他的心中应该已经极其爱重玉姣了。 倒是可惜了…… 她收回思绪,看向沈寒时。 今日也是见了玉姣,她才知道,为何素来不少去宴请的时儿,竟会主动让她和葭儿来伯爵府。 到最后,他竟也来了。 沈寒时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沈母的这番话。 沈母张嘴,想要说上沈寒时几句,可当瞧见沈寒时那双寂寥的,比外面的风雪还萧瑟上几分的目光的时候,便不忍苛责,心中只剩下了心疼。 …… 玉姣回到伯爵府后。 便被周嬷嬷喊到了慈心院。 玉姣心知,今日萧宁轩被断了手,老夫人定然是有所迁怒……无法对着沈寒时和沈葭发怒,这怒意,最终便会落到她的身上。 她从来都不想招惹这位老夫人。 但今日这事儿,她自己能吃亏,却不能让沈葭吃亏。 待会儿不管萧老夫人如何责罚,她都认下了! 本着这样的想法,玉姣便从容地进了慈心院。 萧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锐利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盯得玉姣头皮发麻。 玉姣行礼:“见过老夫人。” 萧老夫人似笑非笑道:“今日你这宴席办得不错,我喊你过来,是想赏你。”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赏?”萧老夫人道。 玉姣自然察觉到,萧老夫人话里有话。 这会儿就连忙跪了下来,言辞恳切地开口:“老夫人,妾无功不敢受赏,请老夫人责罚。” 萧老夫人含笑看向玉姣:“今日这宴席,你办得很好,我为何要罚你?” 玉姣连忙匍匐在地上,极尽卑微:“今日是玉姣没有处理好二公子和沈姑娘的事情,也没有拦住主君,让二公子受伤。” “这些都是妾的过错,老夫人若是要责罚,妾绝无二话。”玉姣继续道。 萧老夫人和旁边的周嬷嬷对视了一眼。 她倒是没想到,玉姣如今得萧宁远宠爱,但行事却如此谦卑。 她今日喊玉姣过来,自然是想问罪的。 只是没想到,还没等着她随便找个借口发落玉姣,玉姣倒是自己先认了错。 萧老夫人淡淡道:“倒是个聪明的,只可惜,你既然这般聪明,为何眼瞧着他们兄弟起争执?” 玉姣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萧老夫人道:“妾……妾自幼在乡下长大,从未见过大场面,今日发生的事情……妾一时慌乱,有些不知所措。” “是吗?”萧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向玉姣。 第251章 指使 玉姣又俯了俯身子,开口道:“妾所言,绝无半点虚言。” “但就算如此,也是妾的过错,妾心甘情愿领罚。”玉姣继续道。 萧老夫人看向玉姣,蹙眉道:“起来说话。” 玉姣怯怯地看向萧老夫人,神色很是不安。 萧老夫人见玉姣这般怯弱的样子,越发蹙眉。 除了美色,一无是处! 也不知道远儿,怎么如此痴迷眼前之人。 萧老夫人又道:“起来!否则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这个老夫人,怎么为难与你呢。” 玉姣连忙道:“老夫人教训妾,那是应该的,何来为难?” 说话间,玉姣就已经起来了:“老夫人仁慈宽厚,妾铭记于心。” 萧老夫人开口道:“说说吧,当时都发生了什么?” 玉姣心头一紧,斟酌着语言道:“二公子喝醉酒,不小心认错人了。” 左右那萧宁轩已经吃了教训。 此时她和萧老夫人在这件事上较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玉姣能屈能伸,这会儿已经为萧宁轩说话了。 萧老夫人微笑着看向玉姣:“记着你今日说的话!若是以后,外面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我拿你是问!” 玉姣连忙道:“请老夫人放心,妾绝对不会在此事上多嘴。” “行了,我倦了。”萧老夫人摆摆手,示意玉姣离开。 玉姣闻言连忙拱手给萧老夫人行礼,然后退离开此处。 …… 周嬷嬷看向萧老夫人,低声问道:“老夫人就这么放过她了?” 萧老夫人道:“不然呢?她今日态度如此卑微,倒叫人找不出错处来。” 说到这,萧老夫人微微一顿:“若她能一直这样恭谨,这府上倒也是能容她一容……” “只是灵秀那丫头……怕是又要难过了。”萧老夫人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深思。 玉姣从慈心院出来的时候。 全身都被汗浸透了。 冷风那么一吹,玉姣便觉得打了个寒战,她忍不住地用双手抱紧自己的手臂,快步往揽月院的方向小跑而去。 这才跑了两步。 玉姣就被一只手拉住了。 她整个人,瞬时摔入了一个宽大结实的怀抱。 萧宁远看着怀中,小脸苍白的玉姣,接着便一只手扯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直接裹在了玉姣的身上。 炙烈又温醇的松木香,瞬间就将玉姣包裹。 大氅上还有萧宁远身上的余温,瞬间就将玉姣身上的寒意驱散。 萧宁远拉起玉姣的手,往揽月院的方向走去:“姣姣,我送你回去。” 玉姣轻轻地点了点头。 走了两步,萧宁远便问:“刚才母亲可为难你了?” 玉姣连忙说道:“没……没有……主君怎么知道,我去了慈心院?” “你刚才来的方向,便是慈心院。”萧宁远道。 “且二弟的事情,母亲定要问询的……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同我说。”萧宁远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微笑着说道:“有主君护着我,没人会欺负我的。” “老夫人只是简单问问而已。”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放心下来。 玉姣微微垂眸,心中却不由地想着,便是今日萧老夫人,真是将自己如何了,萧宁远能为了自己,和萧老夫人闹翻吗? 就算是能……她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要她还在这伯爵府之中。 就绝对不能让萧宁远因为自己,和萧老夫人母子不和。 否则……这件事传出去了,她在伯爵府的路也就走到了尽头。 而且。 萧宁远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她若真能护住她,前些日子,被逼着小产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也亏了她多个心眼。 否则,她可真要伤身又伤心了。 她深知,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人,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的身上,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失望。 唯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不等着走回揽月院,玉姣就开口道:“对了,主君……还有一件事,妾想请主君,为妾做主。” 萧宁远含笑道:“你说。” …… 玉姣一边说着,就一边带着萧宁远,来到了关押那两个下人的地方。 那两个下人,见玉姣领着萧宁远过来。 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惶恐。 萧宁远一身玄衣,冷漠地盯着两个小厮,冷声道:“你们是哪个院子里面的?” “奴才们是琴瑟院里的。” “奴才叫平安。” “奴才叫瑞祥。” 萧宁远似笑非笑地问道:“便是你们二人,背后议论玉侧夫人吗?” 平安和瑞祥两个小厮,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尤其是那个叫平安的,已经紧张地直磕头:“请主君恕罪,请主君恕罪。” 那个叫瑞祥的,哆嗦了一下,看到这一幕也跟着磕头。 “你们何罪之有?”萧宁远眯着眼睛,冷声道。 “奴才……奴才不该议论玉侧夫人。” “是奴才嘴碎!” “奴才该罚!” 说着两个小厮,就抬起手来,疯狂地打自己的脸。 左一下右一下,又左一下。 萧宁远看向玉姣,却见玉姣微微侧头,一脸不忍直视的模样。 萧宁远轻声道:“姣姣,你不必对着他们二人心软!他们二人敢如此议论你,这是他们活该!” 玉姣抿唇道:“妾只是觉得,他们两个小厮,在府上待着的日子也不短了,也应该知道府上的规矩……他们定是没胆子议论妾的,兴许……他们也是无辜的。” 萧宁远听了这话,便眯着眼睛看向两人:“说!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敢这样议论侧夫人!” “无……无人,是奴才自己犯浑。”平安继续道。 “既如此,藏冬,把他们两个人的舌头拔了吧!”萧宁远继续道。 平安和瑞祥两个人,谁也没想到,萧宁远张嘴就是要拔他们舌头。 “侧夫人……侧夫人,您人美心善,求您……求您饶了我们!”平安的目光一转,就看向了看站在一旁的玉姣。 玉姣心中觉得好笑。 想毁自己的时候,他怎么没想到自己?如今倒是想到自己了? 玉姣也不说拒绝,只是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往萧宁远的身后缩了缩,大有什么事情都交给萧宁远处置的意思。 “动手吧!”萧宁远开口道。 “太血腥了,姣姣,我带你先出去。”萧宁远拉着玉姣的手,就要转身。 平安忽然间开口道:“主君!求您饶了奴才……奴才也不想议论侧夫人,是……有人指使奴才这样做的!奴才不得不这样做啊!” 萧宁远顿住脚步,冷声问:“何人?” 第252章 污蔑 平安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是大夫人!” 萧宁远眯着眼睛,开口道:“大夫人?” 平安慌乱地开始磕头求饶:“是大夫人,大夫人下的命令,我们两个都是大夫人院子里面的,我们若是不按照大夫人吩咐的去做,下场一定会很惨。” “是大夫人,让我们两个人当着徐世子的面议论……议论……“ “议论什么?”萧宁远冷声呵斥。 他刚才已经听玉姣说了一次,但此时还是想再听一次。 平安便继续道:“议论……主君宠妾灭妻。” “大夫人说,徐世子爱传话,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您就不会一直宠着侧夫人了,会更在乎她。”平安小声道。 萧宁远听了这话,脸色青黑,可见是被气到了。 萧宁远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下人,冷声道:“藏冬,带着这两个人去琴瑟院!” 玉姣连忙道:“主君……” 萧宁远看向玉姣,温声道:“姣姣,莫怕,我们一起去找薛玉容问个清楚!” 提起薛玉容的时候,萧宁远的声音又冷上了几分。 他自是不在乎什么宠妾灭妻的言论的,但姣姣不行。 姣姣这般善良胆小,若是外面真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姣姣该如何自处? 玉姣闻言便不拦着萧宁远了。 玉姣把目光落在了平安和瑞祥的身上,心中却忍不住地想着……这件事真是薛玉容做的吗? 这么蠢的手段,倒像是薛玉容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玉姣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指不定是有人借着薛玉容的手来针对她呢。 就如萧婉借着薛玉容的手,针对薛玉嫦一样。 除了孟音音那个被宠坏了的蠢货,谁出手害人,会把自己摆放在明处? 虽然说玉姣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是谁做的。 但……事情已经越发的明朗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约莫就是幽兰院那位了…… 若真是如此。 那位还真是,手段高明。 藏在那人淡如菊,空谷幽兰的表皮下的,不知道是怎么样一颗城府极深的心。 玉姣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并没有指出来。 无凭无据的,她胡乱指证,没什么好处。 杀敌,便需要拿出铁打的证据来,一击必中,绝对不能给敌人半点喘息的机会。 而不是去打草惊蛇,叫人不痛不痒,蓄力反击。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 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确认,那位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敌人,有没有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上,推波助澜。 薛玉容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已经有些累了。 这会儿便坐在镜子的前面,褪下繁重的发钗。 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一回头,便瞧见萧宁远走了进来。 她瞬间就惊喜了起来,连忙把手中的珠钗,插回了发上,接着起身相迎:“主君!您怎么来了?” 言语之中,是难掩的欢喜。 她往前走了几步,就瞧见玉姣站在萧宁远的身后。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了一下。 萧宁远冷着脸往屋子里面走来,坐到了主位上,至于玉姣,则是站在了萧宁远的身旁。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也嗅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这会儿就紧张地看向萧宁远:“主君?您这是……” 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薛玉容,冷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心中没数吗?” 薛玉容闻言,连忙开口道:“主君可是说……我带人去寻玉嫦妹妹的事情吗?” “玉姣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薛玉容看向玉姣问道。 玉姣见薛玉容如此,并未说话,只是看向萧宁远。 不管这件事是谁的,萧宁远训斥薛玉容,她都没道理拦着。 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薛玉容问道:“这又是何事?” 玉姣便简单地说了一下:“今日姐姐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客房里面,约莫是猜测有人在府上私会,冲进去后只发现了在那休息的玉嫦妹妹。” 萧宁远何等聪明。 简单一想,便盯着薛玉容开口道:“薛玉容!” 薛玉容吓了一跳,连忙道:“主……主君。” “这桩事情一会儿再算,我们先说说,你差人散布我宠妾灭妻的事情。”萧宁远眯着眼睛说道。 薛玉容微微一愣,很是错愕:“宠妾灭妻?”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要装作不是你做的吗?”萧宁远轻嗤。 薛玉容连忙道:“主君,妾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把平安和瑞祥带进来。”萧宁远吩咐。 藏冬便把两个人推搡进来。 平安一进来,看到薛玉容后就跪在了地上:“大夫人,大夫人……奴才真不是故意出卖你的,奴才要是不说实话,主君就要拔了奴才的舌头,奴才实在是害怕啊!” “请大夫人救我!” 薛玉容见状吓了一跳。 平安跪着往薛玉容的旁边爬了一下。 薛玉容连忙往后退去。 接着就惊恐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平安道:“大夫人,就是您啊,就是您让我把宠妾灭妻这话,传到徐世子的耳中!” 薛玉容此时也明白,萧宁远为何这么生气了! 她厉声呵斥道:“闭嘴!我何时让你这么做了!” 她惶恐不安地看向萧宁远:“主……主君,这件事和妾真的没关系,不是妾吩咐他们做的!请主君明察!” “除了你,还有谁能差使他们?”萧宁远眯着眼睛道。 他似笑非笑了起来:“宠妾灭妻?薛玉容,你若是不想我宠妾灭妻,大可以自请下堂,不做我这伯爵府的大夫人。” 薛玉容闻言吓了一跳。 她意识到,萧宁远是真的动怒了。 她慌乱地开口:“主君……妾绝对没有这样想过,是……是有人故意让这两个贱奴污蔑妾!” 第253章 真正的敌人 “薛玉姣!我好歹也是你嫡姐,你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污蔑我!”薛玉容愤怒地看向玉姣指责道。 玉姣皱眉。 “我为何要拿自己的名声来污蔑你?” “今日若徐世子,真把主君宠妾灭妻的话传出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玉姣反问。 说着说着,玉姣就委屈地看向萧宁远:“主君……妾真没有这样做。” 她这样说着,心中就忍不住地佩服那幕后之人的高明之处了。 若没有东窗事发,徐昭真把那两个下人的话,添油加醋地传了出去。她自然落个妖妾惑主的名声。 若东窗事发。 她和薛玉容对峙起来。 结果也是和她薛玉容互相攀咬。 反倒是那人,可以高枕无忧,坐山观虎斗。 萧宁远目光温和地看向玉姣,轻声道:“姣姣,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的。” 说到这,萧宁远就抬眸看向薛玉容,神色微冷:“薛玉容!人证尚且在这,你便敢胡乱攀咬玉姣!当真是冥顽不灵,不知悔改!我看这伯爵府,怕是容不下你了!” 薛玉容的心一沉…… 难道……主君真的要休妻吗? 想到这,薛玉容瞬间就慌张了起来:“主君,主君……妾知道错了。” 她此时怨毒地看向玉姣,但此时她不得不把这件事认下来,若不然……萧宁远定会休妻! 她若是被休……她绝对不能被休。 “玉姣妹妹,玉姣妹妹……求求你,求求你便饶了姐姐这一次。”薛玉容看向旁边的玉姣,直接扑上来。 玉姣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你别这样。”玉姣开口道。 “玉姣妹妹……我们是姐妹啊!请你顾念着姐妹之情,这次就放过我好吗?”薛玉容连声求饶。 玉姣抓住了萧宁远的手臂,从萧宁远的身后走了出来,抬眸看向萧宁远。 白皙如雪的小脸上,鸦羽一样的睫毛微微颤动,可谓我见犹怜,惹人怜惜。 她轻声说道:“主君,姐姐既然已经知道错了,不如这次就放过姐姐吧?” 她如今也只能这样说! 把薛玉容赶出伯爵府不是目的,让萧宁远彻底深爱上她,才是目的。 只要有了萧宁远的爱重,薛玉容就算是有大夫人的名号又如何? 更何况,如今她把薛玉容赶出伯爵府,这伯爵府很快,可能就会迎来以为新的正妻。 叶灵秀对大夫人的位置,可是分外眼红。 萧宁远看向玉姣,蹙眉道:“姣姣,你当真想让我放过她?” 玉姣看向薛玉容,抿唇道:“她到底是我姐姐……” 萧宁远望着眼前的玉姣,轻声说道:“姣姣当真良善。” 说到这,他便冷眸看向薛玉容,沉声道:“薛玉容!你给我记着,你在伯爵府的体面,都是我看在姣姣的面子上给你的!若非姣姣为你求情,今日我便将你休出伯爵府!” 薛玉容眼中带泪:“多谢玉姣妹妹!多谢玉姣妹妹。” “若是再有下次,便是姣姣为你求情,我也绝不饶你!”萧宁远冷声呵斥。 薛玉容当下不敢开口。 萧宁远说完这话,便气恼地要往外走去。 玉姣看了萧宁远一眼,开口道:“主君,妾还有话想和姐姐说。” 萧宁远点了点头,看向薛玉容:“薛玉容,你若是敢再欺辱她,莫怪我不客气!” 薛玉容强撑着在脸上,挂上了一丝体面的微笑:“主君放心,妾如今对玉姣妹妹,只有感激,怎敢欺负玉姣妹妹?” 萧宁远叮嘱完了,这才大步离开。 至于那两个下人,也被藏冬扭送了出去。 想来今日便会被发卖。 屋中只剩下玉姣、薛玉容,以及两个人的婢女。 玉姣便放松了下来,她状态随意地走到了桌子旁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 薛玉容则是站在一旁神色狼狈地看向玉姣。 玉姣倒好茶水后,看着手中的茶水,轻轻晃动茶盏,含笑道:“瞧见这茶盏,到是忍不住想起,昔日姐姐赐茶的场景。” 薛玉容听到这,脸色就冷了下来。 “薛玉姣,你现在很得意是不是?” 玉姣轻笑了一下:“自是得意的。” “尤其是瞧见姐姐这般狼狈,我这心中就更得意了。”玉姣笑道。 “你已经得了主君的宠爱,为何还要将我赶尽杀绝?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主君知道这件事是你污蔑害我吗?”薛玉容冷声道。 玉姣走到薛玉容的跟前。 薛玉容看着眼前那容色昳丽,身段妖娆的女子,心中恨得牙直痒痒。 但她如今却不敢动玉姣分毫! 玉姣看向薛玉容反问:“你又怎知道,今日这事,是我污蔑你?” 薛玉容冷笑着说道:“不是你污蔑我,难道还有别人?” “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竟勾的那徐昭,帮你做局!”薛玉容咬牙道。 玉姣蹙眉:“我和徐世子,萍水相交,并不熟络。” “呵……”薛玉容轻嗤,摆明了不相信。 她早就怀疑,徐昭和薛玉姣有什么关系了! 那日,若非徐昭大肆渲染柳氏只是个妾室的身份,父亲怎会给柳氏抬为平妻? 再加上今日的事情。 她已经肯定了! 定是玉姣用自己的美色,迷惑了徐昭那个好色之徒! 玉姣看向薛玉容:“你若是怀疑我和徐世子有什么,大可以和主君言明,何必在这阴阳怪气?” 薛玉容自然是想的! 可今日捉奸也没捉到。 她口说无凭的情况下,去找薛玉姣的麻烦,自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冷冰冰地看向薛玉姣:“你少给我设局了!你以为我还会上当?我之前倒是没想到,你的城府竟然如此之深!” 玉姣看向薛玉容淡淡道:“我有没有城府另说,倒是姐姐你,有些蠢的可怕了。” 薛玉容眯着眼睛看向玉姣,冷声道:“如今你已经赢了,往后在这伯爵府上,我更不敢招惹你半分,自是你想怎么讥讽,便怎么讥讽的!” 玉姣蹙眉道:“我并非讥讽,而是实话。 “你!”薛玉容气结。 玉姣继续道:“姐姐到现在,连真正的敌人都分不清,可不是蠢的可怕吗?” 第254章 果真是她 薛玉容闻言不解地看向玉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姣笑了:“字面上的意思。” 薛玉容反复把玉姣的话再心上过了两遍,接着就嗤声道:“与我为敌的,不是你吗?如今你说这样的话,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玉姣微笑:“我从未想过与你为敌,我只是不想受你欺辱罢了。” 薛玉容似笑非笑:“只是这么简单吗?你难道不想把我赶出伯爵府吗?” 玉姣摇头:“我从未这样想过。” “你别告诉我,你对我真有姐妹之情。”薛玉容嗤了一声。 玉姣道:“我把你赶出伯爵府,对我有什么好处?左右你不得主君宠爱,且无法生育,若是换了个人来当这正妻,我的日子未必有现在好过。” 薛玉容听了玉姣的话,脸色难看。 玉姣又问:“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想害你吗?” 薛玉容眯着眼睛问道:“那你说说,是什么人想害我?” 玉姣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不过我这有个主意,说不准能试探出,到底是谁害你。” …… 平安和瑞祥,被人牙子领走。 人牙子是个一脸素冷的婆子,那婆子领着两个人上了马车。 马车极速行驶到城外的一处树林里面后。 婆子便开口喊道:“停车。” 车夫把车停了下来。 那婆子先下了车,接着就是平安和瑞祥。 “这是我家主人赏你们的,拿了银子和卖身契,就滚出这汴京城,滚得远远的!”婆子说着,就把一个包裹递了出来。 平安瞧见这一幕,喜笑颜开:“回去转告侧夫人,我们肯定永远不回汴京。” 平安伸手去抓包裹。 一道寒芒闪过。 那婆子却忽然间将藏在包裹下的短刃刺了出去。 平安猝不及防,不敢相信开口:“你……” “知道我们主子的秘密!还想活着离开?”那婆子说着,便又是一刀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另有几个蒙面人冲了上来,持刀往平安和瑞祥两个人的身上砍去。 不多时,两个人就被人用刀架住。 平安悲愤至极地开口:“我们二人,已经完成白侧夫人交代的事情了,白侧夫人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追杀两人的杀手们,听平安这般说,彼此对视了一眼。 接着就把刀剑收了回来,将两个人捆住。 …… 玉姣此时就坐在这琴瑟院里面饮茶。 薛玉容坐在八仙桌的对面,忍不住地看了旁边的玉姣一眼。 玉姣开口道:“姐姐,稍安勿躁。” 薛玉容还是有些忐忑和不安:“你该不会是拿这件事算计我吧?” 自己派了人去,到头来,薛玉姣再反咬一口,说自己想杀人灭口。 玉姣笑了:“姐姐,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们姐妹之间,就没有一星半点的信任了嘛?而且……你想想,今日若非我求情,你已经被休了!” “我若真想坑害你,今日不求情便是,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玉姣瞥了薛玉容一眼。 薛玉容觉得,玉姣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傻子。 临近傍晚的时候。 翠珠进来,在薛玉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薛玉容神色复杂地看了玉姣一眼。 玉姣开口道:“有结果了?” 薛玉容吩咐道:“把平安和瑞祥带上来。” 没多久,神色狼狈的平安和瑞祥,便被带了回来。 平安和瑞祥被人押回伯爵府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白侧夫人根本就没派人对他们下杀手。 现在见到薛玉容和玉姣,他们更是明白怎么回事儿。 平安垂着头,一脸丧气。 薛玉容冷笑了一声:“白岁兰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做出这种吃里扒外的事情?” 说到这,薛玉容又冷嗤了一声:“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没想到白岁兰竟然有胆子陷害我!” 白岁兰,白侧夫人。 玉姣也是第一次确切的知道,背后用小动作的人,是白侧夫人。 她没觉得多意外。 反而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这萧宁远后宅里面,就这么几个女人有体面,孟侧夫人又离开了伯爵府,如今这府上只有她、薛玉容和白侧夫人,算是有身份的。 她和薛玉容不论谁的对错。 实际情况便是,她和薛玉容已经斗了起来。 只有白侧夫人一个,没有沾惹到是非里面,她是不是太清清白白,不惹尘埃了? 在伯爵府这个大染缸里面,竟然存在着一块白布,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情。 “来人,去把白岁兰给我押来!我要亲自问问她,为何要设局害我!”薛玉容很是生气。 今日,她差一点就要被休回伯爵府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白岁兰! 现在薛玉容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把白岁兰拿来,问清楚白岁兰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玉姣却在翠珠往外走去的时候,开口道:“不可!” 薛玉容皱眉看向玉姣,冷声道:“不可?薛玉姣,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姣瞥了在场的人一眼。 薛玉容当下就让人把平安和瑞祥拉了下去。 她冷声说道:“现在这没外人了,你说吧!你为何不让我去找白岁兰对峙?难不成,你不想我在主君的面前,澄清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玉姣看向薛玉容,开口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澄清,难道主君就会因此高看你一眼吗?” “那白侧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她肚子里面怀的,是主君唯一的孩子!” 玉姣微微一顿:“她与你对峙的时候,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往那晕上一晕……” “姐姐,你觉得到时候,你是会得到清白,还是会被休回伯爵府?”玉姣反问。 薛玉容听了这话,脸色苍白了下来。 她刚才只想着,把心中的恶气出了,到是没想到这一层! 今日莫说白岁兰只是陷害她了,就算是白岁兰做出更过分的事情,主君也不会发落白岁兰! 谁让白岁兰的肚子里面,揣着伯爵府的宝贝疙瘩? 薛玉容的心中窝着火,忍不住地问道:“难不成,要我咽下这口气?” 第255章 其人之道 薛玉容越想越是生气。 “她是算计我,可也针对了你!玉姣,你既然得主君宠爱,不如你去同主君把这件事说清楚!”薛玉容看向玉姣说道。 玉姣闻言笑了一下。 薛玉容倒是打的好算盘。 可是……她凭什么去给薛玉容当出头鸟? 这样想着。 玉姣就委屈地说道:“姐姐,这件事,恕我无能为力。” “我虽得主君宠爱,可我没有孩子,而那白侧夫人,眼见着要母凭子贵,往后怕是要做平妻……我怎么敢得罪她?” 玉姣苦笑了一声说道:“我告诉姐姐真相,只是想姐姐不要误会我,针对我……至于别的,我不做他想。” “也希望姐姐放宽心,不要总想着对付白侧夫人,你斗不过她的。”玉姣继续道。 说完,玉姣也不给薛玉容反应的机会,便开口道:“姐姐,主君应该已经到了揽月院了,我便不再这多陪你了。” 玉姣一走。 薛玉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她看着玉姣离开的背影骂道。 玉姣此时可不管薛玉容怎么想。 她只要负责把火点着。 往后这火,烧得有多大,就得看薛玉容的气性有多大了。 薛玉容本就容不得白侧夫人,只不过白侧夫人向来低调,倒是让薛玉容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可如今……薛玉容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了。 薛玉容的矛头,自然就会对准白侧夫人。 从今天开始。 便不是白侧夫人坐山观虎斗了,而是她,瞧着薛玉容和白侧夫人斗了。 想到这,玉姣笑了笑。 她如今对白侧夫人,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薛玉容眯着眼睛说道:“这个贱人,差点害我被休……我绝对不能容她!” …… “你说什么?那两个奴才,不知所踪了?”白侧夫人黑着脸开口。 染霜紧张地说道:“侧夫人,我按照您的吩咐,让和我们相熟的人牙子到府上,但另有一个人牙子,先一步到了府上,把两个人买走了。” “现如今,人牙子和那两个下人,都不知所踪了。”染霜道。 白侧夫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侧夫人,您先别着急……兴许是人牙子,带他们到别处转卖了。”染霜继续道。 “找个人,去琴瑟院打听一下。”白侧夫人道。 染霜瞪大了眼睛:“侧夫人,您是觉得……这件事是大夫人做的?” 白侧夫人温声道:“兴许。” “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染霜开口。 白侧夫人含笑道:“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她既然没闹到明面上来,便是知道……如今的她,动我不得。”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声音轻缓:“把安胎药端进来吧。” 什么事情,也没有腹中的孩子重要。 只要孩子平安出生,她便能保住自己的富贵。 …… 玉姣回到揽月院的时候,便瞧见屋内已经点燃了烛火。 萧宁远的影子,映照在窗棂上。 看影子的样子,萧宁远似乎在看书。 玉姣轻手轻脚的,都到了门前,缓缓推开门。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门声,玉姣便进了屋子。 萧宁远抬眸看向玉姣,刚才还算冷俊的面色,这会儿已经和缓了起来。 面对玉姣的时候,他的声音都跟着温和了几分:“姣姣,你回来了。” 玉姣看向萧宁远,有些不好意思:“主君几时过来的?是亲不好,让主君久等了。” 萧宁远笑道:“刚来。” “倒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直在琴瑟院了?薛玉容可否为难你?”萧宁远问道。 玉姣连忙说道:“没,没有。” “姐姐她,也很是懊悔……我们姐妹在一起,说了不少的话,我相信姐姐她是真心悔过,往后她定不会为难妾了。”玉姣继续道。 玉姣笑着走到萧宁远的身旁。 萧宁远拉住了玉姣微凉的手,将玉姣拉入自己的怀中。 “她到是配不上有你这么好的妹妹。”萧宁远开口道。 “不过也罢。” “有她在府上,总归……能省去不少麻烦。”萧宁远继续道。 不曾休妻,不是他不能休妻。 而是他可以随时休妻。 且……这么多年过来了,若薛玉容当真能改过自新,安分守己。 他这府上,倒也不差这一双筷子。 萧宁远说着说着,一低头,便看到玉姣正用那水汪汪的目光看向自己。 她的容貌精致,如同山鬼妖精一样的,瞧着分外勾人。 玉姣见萧宁远看向自己,便轻声道:“主君……” 她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这样小意讨好萧宁远的时候,便如同江南那细细丝丝的雨,落在荷叶上,缠绵又动听。 萧宁远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火热。 但最终,他还是把双手摁在玉姣的手上,用力一提,就将玉姣提到一旁。 玉姣错愕地看向萧宁远:“主君?” 她结束小月子,已有数日,但萧宁远从不与她亲近。 和萧宁远相识之初,她便是用自己的美色惑住萧宁远的……可如今萧宁远,似乎对她的美色不感兴趣了。 萧宁远的声音黯哑:“姣姣,莫要勾我了。” “现在还不成。”萧宁远继续道。 郎中说过,姣姣小产,身体瞧着是好了,但到底伤了身体。 近些日子,他应该多体贴姣姣一些才是。 玉姣看向萧宁远,脸色一红:“主君,你乱说什么呢,我……我没这个意思!” 萧宁远闻言笑了起来:“好,姣姣没这个意思,是我胡思乱想。”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等着姣姣的身体再好一些,我定要姣姣……” 萧宁远这话说到半截,就凑近了玉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玉姣听完,瞪大了眼睛,看向萧宁远,气恼地把手中的书,推到萧宁远的怀中,将自己和萧宁远隔绝开来:“主君!” 她万万没想到,萧宁远竟然会说这种话! 萧宁远见玉姣一脸娇羞,唇角微微一扬,笑了起来。 玉姣的脸却是胀红胀红的,整个人如同熟透的虾子一样。 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256章 急召 萧宁远含笑看着玉姣:“姣姣是害羞了吗?” 他同玉姣在一起,已经有一些时日了,可每次玉姣都如同一朵生涩的花儿一样,想让忍不住地想将她揉碎在自己的怀中。 玉姣红着脸抬起头来。 如此的她,脸上少了几分苍白,如同一个熟透的桃子一样,水灵得叫人想啃上一口。 她气恼地开口了:“主君!你……你怎么能这样?” 萧宁远竟然说,叫她下不来床! 玉姣完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稳成的萧宁远,竟然会说出这种浑话! 萧宁远笑了笑:“我刚才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无赖!”玉姣嗔怒。 伴随着萧宁远胸膛微微的颤动,萧宁远清悦的笑声已经传了出来。 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他。 但他自十二三岁开始,便在军营之中打滚厮混。 他不是生来,就是那冷如煞神的将军。 从前为了和大家混在一处,他也饥餐生肉,口吐脏话过。 他是君子没错,但……人都是多面的,恰好,这不曾示人的一面,唯有玉姣见过罢了。 在玉姣面前,他仿若可以自在地做自己。 他见玉姣似真的有些恼了,这会儿便轻声哄着:“好了。姣姣,我不闹你了,是本伯不对,不应该开这种玩笑。” 玉姣轻哼了一声。 直接往旁边坐了坐,和萧宁远拉开距离,不打算理会萧宁远。 萧宁远见玉姣这样,忍不住的笑了笑。 玉姣心中暗道,这男人都是贱皮子。 女人想抓住男人的心,也不能一味地顺从。 大事上,不能和男人对着来,这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就是得闹性子,叫男人捧着哄着。 这男人捧着哄着,付出的越多,就越是把人放在心上。 尤其是像是萧宁远这种人。 处处都是顺着他的人,难得瞧见一个,会用小性的,便会觉得有趣。 玉姣心知,一味地讨好萧宁远不是长久之计,但为今之计,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玉姣翻开账本,认真地看了起来。 女子立世,不一定非得靠着男人。 她如今靠着男人,是因为她没有别的路。 但……往后,她未必不可以给自己挣出另外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所以这账本,她得好好看,认真看。 不只是为了打理好伯爵府讨好萧宁远,更是为了自己以后。 外面起了风雪,屋内烛火温暖的光亮,落在玉姣的身上,竟衬得玉姣,多了几分温婉安宁。 萧宁远见玉姣神色认真,也不忍打扰,便在一旁批阅公文。 一时间,屋内的两个人,并坐一排,彼此忙碌着各自的事情。 屋子里面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以及沙沙的翻书声了。 ……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账本。 萧宁远开口道:“姣姣,夜深了,该睡了。” 玉姣点了点头。 她和萧宁远一起躺在床上后,便忍不住地侧身来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还没等着玉姣看清楚,萧宁远便不知道甩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落地声,蜡烛的火苗便被击灭。 玉姣只觉得,自己好似才睡着。 一阵紧急的声音,便传来。 “主上!宫中急诏!” 玉姣猛然间惊醒,不等着玉姣反应过来,萧宁远便已经起身。 玉姣正要坐起来。 黑暗之中,便有一双手摁在了玉姣的肩膀上,将玉姣往锦被里面送了送,接着一个清浅的吻落在了玉姣的额头。 男子低哑温沉,叫人安心的声音传来:“姣姣,莫要起来,仔细别着凉,我去去就回。” 说话间,萧宁远就起身,穿好衣衫,随手拿起门口处的大氅,便往风雪里面去了。 子夜时分,天是一片空空朦朦的灰黑,雪簌簌地往下落。 一袭黑色大氅的萧宁远,行在路上,在尚无人迹的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风雪很冷。 但这对于萧宁远来说,已然习惯。 在燕门关的日子,早就将他那点属于世家之地的矜贵和娇宠,消耗殆尽。 少年的时候,他不怕冷。 如今……他便更不怕冷了,也不会怕冷。 那个怕冷的少年,早死在十余年前了。 只是,今日这大氅之中,似乎带着一股子女子独有的馨香。 如早荷初绽,如雨后朝阳,叫人觉得,莫名的温暖且明媚。 他想到此处,唇角便忍不住地微微上扬。 藏冬在一旁看到了,心中忍不住地犯嘀咕。 “主上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被传召入宫,就算是没有不悦,也不应该这么高兴吧?” …… 转日一早。 玉姣睡醒。 萧宁远并未归来,或者是归来了,但是没入揽月院。 虽然自在织雪山庄归来后,萧宁远每夜都是在揽月院过的。 但玉姣心知,萧宁远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她来这,她欢迎,可若是萧宁远去了别处……她也不会心生不满。 她便是满心嫉妒,也改变不了什么。 妒忌这种情绪,为难的从来都不是旁人,而是自己。 更何况,在玉姣看来,妒忌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影响一个人的判断。 若是被妒忌左右了思想。 那在这伯爵府,如何走得远? 萧宁远来或者是不来,都影响不到她此时的心情。 春枝过来,瞧见玉姣正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急切的神色:“侧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刚刚下过雪,外面冷得很,您还是回去吧!” 玉姣含笑道:“闷了一晚上了,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春枝见状,就连忙进屋,给玉姣披上了狐裘。 玉姣虽然不在意萧宁远去哪儿,但……她到底得知道。 于是玉姣就问了一句:“主君归家了吗?” 春枝开口道:“一早秋蘅就去打听了,主君的车马都没回来呢,想来人也没回来。” 玉姣有些意外。 这大晚上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急召萧宁远入宫? 而且怎么还没回来? 早上的时候没回来也就罢了……可一直到晌午,萧宁远依旧没有回来! 玉姣的心中虽然急,可见府上一切井然有序,便想着,许是什么事情绊住了萧宁远。 玉姣左等右等,直到一天结束,萧宁远依旧没回来。 不但人没回来,也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第257章 未归 一晚上。 玉姣合眼后,便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习惯萧宁远的存在了。 如今这身边,忽然间没了这个人,她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这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并不想让萧宁远对自己有这么深的影响。 她强迫自己去睡,可就算是这样……也是直到天亮的时候,她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之中,玉姣察觉到,自己的床边好像有了动静,她当下喊道:“主君,你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看去。 却是春枝,站在床头看向她。 “侧夫人。”春枝看着玉姣喊道。 玉姣揉了揉有些昏沉的头,一边坐起身来,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听外面仆从走动的声音,应该已近午时。 玉姣环顾四周。 春枝小声说道:“主君昨夜并未回来。” 玉姣微微点头:“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春枝摇摇头:“秋蘅已经去打听过了,还是没有主君的消息。” 玉姣又问:“其他院子,可有人打听主君的下落?” “大夫人那,派了人出来打探,至于其他人……到是没有人寻主君。”春枝道。 玉姣闻言蹙眉:“幽兰院呢?” “白侧夫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安心养胎,不出来见人。”春枝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轻轻地哼了一声。 瞧着是安生,但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薛玉容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白侧夫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和良善,与世无争,可是内里,却藏着一颗黑心。 着实是有城府的,叫人可怕。 玉姣自问,她也是有城府之人,可她想到白侧夫人的时候,依然觉得齿寒。 她从不否认自己想往上爬,但……就算是她想往上爬,她也从未想过去伤害无辜之人。 不管是孟侧夫人还是薛玉容,就算是在她的推波助澜下,失了宠。 那也是她们罪有应得。 可白侧夫人不一样。 她从未招惹过白侧夫人,更是没想过和白侧夫人为难……更甚者,之前她猜到白侧夫人有了身孕,在白侧夫人没有言明的时候,她默默地替白侧夫人保管了这个秘密。 可到头来。 白侧夫人一边亲亲热热地喊着玉姣妹妹,一边给她递了刀。 那两个仆从,说的宠妾灭妻一事,如今瞧着是针对薛玉容的。 可玉姣知道,那刀尖,最开始是对准自己的。 只不过,白侧夫人没想到,徐昭竟是站在她这边的。 玉姣收回思绪,吩咐着春枝:“盯着白侧夫人的院子。” 不过……如今她虽然管家,可是身边能用的人却不多。 如今盯人,打探消息,她可信的人,也只有秋蘅和白侧夫人。 至于旁人,就算是没有什么坏心的,玉姣也不敢轻信……毕竟这表面之下,到底是谁的人,她也不敢相信。 是时候,在这府上,塞几个自己的人了。 从前她是想做,没这个本事,可这些日子,她有掌家之权,已经把府上摸透了,塞几个人,不是什么难事儿。 就像是薛玉容,坐拥掌家之权的时候,这府上每个院子,包括她这揽月院里面,都塞了她的人。 玉姣虽然把以后要做的事情想好了。 可如今……已经隔了一日,萧宁远依旧没回来。 她还是不知道萧宁远的消息。 往常萧宁远若是长时间不归,总会叫人来府上送信的。 如今这种情况,倒是从前没有过的。 “侧夫人!白侧夫人动了胎气!”秋蘅冲过来通传。 玉姣急匆匆地穿好衣服,便往幽兰院去。 若是从前,白侧夫人动不动胎气的事情,玉姣管不着。 可如今这掌家之权在玉姣的手中,便相当于玉姣代替薛玉容行驶这大夫人的权力。 府上出了这种事情,如何请郎中,如何寻人过来,都需要玉姣来安排。 玉姣虽然不喜白侧夫人,但今天这事儿,她还是得去看看。 不然落个管家不善的名头,与她可没什么好处。 总之,这表面功夫,她得做到位了。 玉姣过去的时候,恰逢在路上的薛玉容。 薛玉容一身红衣,衬得整个明艳且贵气。 她近些日子,越发爱穿红了。 仿若只有穿红,才能证明她正妻的身份。 不过对于薛玉容来说,失了宠爱,且没了掌家之权,她在这伯爵府后宅之中,俨然已经是个空壳子了。 她除了能如此,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别的事情。 玉姣看到薛玉容的时候,神色恭谨:“见过姐姐。” 薛玉容早就习惯了玉姣喊自己姐姐,这会儿便微微颔首,然后打量着玉姣说道:“瞧你这样子,这是要往幽兰院去?” 玉姣点头:“正是,姐姐应该也是去幽兰院吧?” “白侧夫人动了胎气,您身为大夫人,当然是要去探望的。”玉姣继续道。 薛玉容当着玉姣的面,也不伪装:“我自然得去看看,她这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说话间,薛玉容的唇角微微扬起。 玉姣见薛玉容如此,便开口道:“姐姐,如今主君不在府上,你我二人行事,当小心谨慎一些,就算您真的为这件事高兴……” 玉姣微微一顿:“妹妹劝你,也收敛着一些,莫叫人拿了短处。” 薛玉容皱眉看向玉姣。 薛玉姣这是在教自己做事吗? 玉姣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毕竟……这府上不少人,都惦记着姐姐大夫人的位置呢!” 薛玉容嗤了一声:“你倒是好心!” 玉姣笑了起来。 她当然好心啊! 一个已经被自己打压到,无法翻身,不是自己对手的薛玉容,总也好过……诸如那有背景有靠山的叶灵秀。 所以,她并不想让萧宁远休了薛玉容。 薛玉容在这个位置上,刚刚好。 至少此时是的。 “姐姐若是觉得我没安好心,那就请自便吧,只不过到时候吃了苦头,别怪我没提醒过你。”玉姣继续道。 薛玉容把脸上的喜色收敛了下去,接着就用不耐烦的语气说道:“知道了,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蠢!” 玉姣笑了。 看起来薛玉容还是很在意,当初自己说她蠢的事情。 等着到幽兰院门口的时候,薛玉容便在脸上挂起了一丝沉重的神色,接着才领着玉姣往里面走去。 第258章 试探 薛玉容嘴上不满玉姣,可实际上,到底是把玉姣的话听进去了。 白侧夫人神色虚弱地躺在床上。 瞧见薛玉容和玉姣进来,她挣扎了一下,便又虚弱地躺了回去。 “大夫人,玉姣妹妹,原谅我实在是……起不来。”白侧夫人面色苍白,格外虚弱。 薛玉容关切地说道:“岁兰妹妹,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若是你肚子里面的孩子出了问题,主君得多伤心?” 玉姣看向旁边的染霜问道:“请郎中来看过了吗?” 染霜点头:“请了。” “郎中怎么说?”玉姣问。 染霜道:“郎中也没查出原因。” “现下情况呢?可稳住了?”玉姣问。 染霜道:“侧夫人饮了安胎药,如今情况好多了。” 玉姣长松一口气:“那便好。” 她如今甚至不确定,白侧夫人是真动了胎气,还是假动了胎气。 但此时,该做的事情她得做。 这样想着,玉姣便吩咐着:“让郎中留在府上,一直守着你家侧夫人。”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看向白侧夫人温声道:“白姐姐,你放宽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薛玉容还想说什么。 玉姣便看着薛玉容道:“姐姐,白侧夫人既然暂无大碍,我们便不要再这叨扰了。” 谁知道白侧夫人安了什么心。 如今该尽的责任尽到了,她可不想再这待着,免得招惹祸端。 薛玉容也学聪明了一些,这会儿便道:“那岁兰妹妹好好保重身体,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玉姣和薛玉容一走。 那虚弱躺在床上的白侧夫人,便坐起身来。 此时的她,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瞧着那精气神,可不像是刚动过胎气的样子。 “薛玉姣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连带着薛玉容,似乎也被点醒了,学聪明不少,到是让人找不到错处……”白侧夫人继续道。 今日,她以动胎气为借口,让两个人过来。 便是想试探一下。 现在试探的结果出来了。 她之前设计的,让这姐妹两个人翻脸的那件事,终究是没成功。 反倒是让这姐妹两个人,团结了起来。 这倒是让她有些失望了。 不过……来日方长。 她就不信,这两姐妹能一直这样和平相处下去。 玉姣不知道白侧夫人想的什么,她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白侧夫人。 她从来都没想着,一直和薛玉容和平相处。 只不过……现阶段,这是最好的办法。 而且,她和薛玉容能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关键点不在于她们彼此,而是在白侧夫人。 这人和人之间,若是有了共同的敌人,那想不和平都难。 至少,此时此刻。 玉姣相信,薛玉容清楚,把她搬倒没什么好处。 她若是倒了,薛玉容在这伯爵府之中,便更无容身之地了。 …… 离开幽兰院后。 玉姣便道:“姐姐,不如我们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薛玉容眯着眼睛看向玉姣,问道:“给老夫人请安?你不是不喜欢去老夫人那吗?” 玉姣微笑着说道:“姐姐说笑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去老夫人那呢。” 她继续道:“如今我管着府上的事情,本该多去老夫人的院子里面看看,更何况……如今主君不在府上,我更应该去了。” 薛玉容听了这话,冷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薛玉姣难不成,真把她自己当成大夫人了? 如今她不过是代替自己管理伯爵府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了,主君如今去了何处?你知道吗?”薛玉容盯着玉姣问道。 薛玉容怀疑,玉姣是知道的。 玉姣道:“不知道。” “不知道?薛玉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薛玉容嗤了一声。 玉姣有些无奈:“主君走的匆忙,临行之前并未和我交代,你若是想知道主君的下落,不妨一会儿去问问老夫人。” 萧宁远就算是不和她们交代。 可这人去了一次宫里,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老夫人说不准知情。 薛玉容瞬间明白了:“我说你怎么想着去慈心院了,原来是安的这个心。” 玉姣笑了笑。 薛玉容今天又聪明了一回。 …… 慈心院。 玉姣和薛玉容一起,给萧老夫人行礼。 “请老夫人安。”两个人弯腰。 萧老夫人坐在躺椅上,叶灵秀在躺椅的旁边放了一个小凳,此时轻轻地给叶灵秀捶腿。 萧老夫人好似没听到两个人请安的话一样。 直到玉姣和薛玉容又喊了一遍:“请老夫人安。” 萧老夫人这才摆摆手。 叶灵秀开口道:“姑母请你们免礼。” 两个人起身。 叶灵秀将目光在薛玉容和玉姣的身上,淡淡掠过,接着才把正要起身的老夫人搀坐了起来。 萧老夫人看向薛玉容和玉姣问道:“有何事吗?” 薛玉容开口道:“今日白侧夫人动了胎气……” 萧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她动了胎气便找郎中。” 薛玉容继续道:“主君不在府上,我这心中实在忐忑,母亲可知道……主君现下在何处?” 萧老夫人皱眉看向薛玉容。 “若是有必要让你们知道的事情,宁远自然会交代,没必要的话,你们也不必问。”萧老夫人沉声道。 薛玉容见萧老夫人这样说,抿了抿唇,便没问了。 到是玉姣,此时开口道:“老夫人,如今主君不在府上,若是您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管差人使唤我。” 萧老夫人拍了拍旁边叶灵秀的手,开口道:“我这身边有灵秀,到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 叶灵秀闻言,温声道:“灵秀会好好陪着姑母的。” …… 玉姣和薛玉容两个人,在慈心院自讨了个没趣。 在慈心院待了一下,便起身告辞。 薛玉容看向玉姣,不悦地说道:“你到是愿意讨好她,没瞧见吗?她有多宝贝那个叶灵秀?” 第259章 打探 玉姣看向薛玉容,有些意外:“你知道?” 薛玉容察觉到玉姣的质疑,脸色铁青:“你真当我是个蠢货吗?” 旁的不说,但叶灵秀对主君安了什么心,她焉能不知道! 她这辈子,犯过最大的蠢,就是把薛玉姣这个贱人抬到伯爵府上来! 否则,她根本就不用仰人鼻息,依旧是那个,哪怕不得宠爱,萧宁远念着旧情和体面,也不会休掉的正妻! 她真的很后悔。 很后悔当初的决定。 …… 大片的彩霞,逶迤在天上,如同火凤的尾羽一样,华丽且耀眼。 玉姣站在宫门外等着。 萧宁远一连着离府五日。 玉姣的心中很是担忧…… 玉姣心中暗道,她绝对不是担心萧宁远,而是觉得,萧宁远是她在伯爵府之中的靠山!萧宁远不在府上,她这心中就不踏实。 她总得知道,萧宁远去了哪儿,多久会回来,才能琢磨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她如何应对。 对,就是这样的。 玉姣倒也不是一定要打探萧宁远的公务,而是这件事……摆明了萧老夫人知情,甚至叶灵秀都是知情的。 若是萧老夫人不知道萧宁远去了哪儿,自然不可能那么淡定。 旁人知道,却不知道,这让她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所以今日,她便来了这,等着薛琅。 薛琅如今在宣文殿伴读,想必是知道宫中消息的。 说不准,薛琅知道内情。 宫门被打开了。 数个学子从里面走出来,玉姣往这些学子的身上看去……这些学子也看着玉姣。 只见宫门侧面朱红色的墙边上,立着一个绝美的少女。 说是少女,但是眉眼之中,却带着少女不会有的媚态和娇俏。 她的身上虽然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可是前方依旧露出了玫红色的对襟长裙。 如同一枝斜出墙来的披雪梅花一样。 让人看上一眼,便好似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 有那么正是血气方刚年岁的学子,瞧见这样的玉姣,便看直了眼睛。 他们在那日赏风的时候,便见过玉姣。 他们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去过画舫乐楼。 他们也见过美人,但像是玉姣这种,一见惊眸,二见惊心的女子,则是少之又少。 “阿姐!”薛琅瞧见玉姣的一瞬间,很是惊喜。 薛琅往这边走来。 那几个学子,则是凑在一处议论了。 “薛琅的阿姐,可真是一个美人……” “我若是能得此美人,定会……” “定会怎样?快别幻想了,人家现在可是伯爵府的玉侧夫人,是忠勇伯府最宠爱的人!” “想想还不行吗?” 沈寒时过来的时候,便听到众人的议论声。 沈寒时冷声道:“有闲情雅致,在这瞧别人家的娘子,怎么?今日的课业留的少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当下人作鸟兽散。 就怕自己走晚了,被严苛的沈太傅,多加课业。 此时的玉姣,看着面前的薛琅,同薛琅说着话。 “琅儿,你可知道,忠勇伯他,近些日子去做了什么?”玉姣问。 薛琅摇摇头,开口道:“我们宣文殿,向来不议论朝政……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五日前我入宫的时候,正好碰到萧伯爷步履着急地,出宫去。” 薛琅想了想又道:“我虽然不知道,但说不准……沈先生知道!” 玉姣疑惑:“沈先生?” 薛琅回头寻找:“对啊,沈先生刚才就在我们的后面,现在应该也出宫了,你瞧!那不就是沈先生吗?” 玉姣顺着薛琅的目光看去,果真看到了一身红色官服的沈寒时。 玉姣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沈寒时。 大多数时候,沈寒时都是着灰衣。 那种最是质朴不过的颜色,穿在沈寒时的身上,不但没有折损他的光彩,反而让他如璞玉无华,萤光自敛。 少有的时候,他会穿青衣。 如一根修竹一样,宁静无争,淡泊致远。 像是今日这样热烈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不但不叫人觉得艳俗,反而趁着他的身上有几分官威。 不等着沈寒时走到两个人跟前。 薛琅便欣喜地喊道:“先生!先生!” 旁人都畏惧沈寒时过于严苛,但薛琅却在心中坚定地相信,先生对他很不一样。 就算是先生对他严苛,那也是因为先生看重他。 总之,他对先生就是不一样的! 这样一来,薛琅在面对沈寒时的时候,便比旁人多了几分胆子…… 而且……他还知道,他的永昌侯府,在这些贵人扎堆的地方,不足为奇,更何况,府上从未,为他在宫中打点过。 他在这宫中唯一的靠山便是沈寒时。 他讨好卖乖,叫人觉得他和沈先生亲近,旁人便也不敢冒犯为难他。 沈寒时走到两个人附近的时候,步履不减。 “先生!”薛琅又喊了一句。 接着薛琅就往沈寒时的旁边跑去。 “阿姐,你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啊!”薛琅开口道。 玉姣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沈寒时带着官帽,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谨。 他冷声道:“宫门附近,大声喧哗,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薛琅当下就委屈地说道:“那不是怕先生就这么走了吗?” 玉姣会卖乖讨巧,薛琅作为玉姣的弟弟,自然也是会的。 沈寒时看着这样的薛琅,便皱眉道:“有何事?” 这话虽然是看着薛琅问的,但玉姣总觉得,沈寒时这话像是对她说的。 玉姣的心中暗道,兴许是自己想错了。 薛琅连忙道:“是这样的,我那姐夫,自五日前入宫便没了踪影,我阿姐很是担心……” 薛琅平时,倒是不喊萧宁远姐夫。 但今日为了帮玉姣打听消息,他故意这样说,想显得亲近些许。 “先生知道我姐夫他,是去做什么了吗?”薛琅问。 少年的声音清朗,如同玉石相击,格外悦耳。 但落在沈寒时的耳中,却让沈寒时冷了脸。 “找我?打听忠勇伯的下落?”沈寒时的声音,比这冬月的天还冷。 第260章 下落 玉姣察觉道沈寒时身上的冷意。 当下就说道:“先生,若是这件事是朝廷机密……那便当玉姣刚才没说过,我就是随口问问……绝对没有让先生为难的意思。” 沈寒时看向玉姣,声音愈发的冷:“到也不是什么秘事,朝臣都知道。” 玉姣听到这话有些惊喜,都知道?那自己是不是也能知道? 沈寒时看着玉姣眼神之中的惊喜,冷声道:“沈某到是没想到,薛四姑娘对忠勇伯的感情如此深厚,如今追夫……竟追到我的跟前来了。” 玉姣察觉到沈寒时语气之中的古怪。 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 这倒是自己的不对了!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和沈寒时还定过亲,她差一点就嫁给沈寒时做妻了。 这沈寒时,从未表现出对她的在意,对她嫁入伯爵府这件事,更是心绪平和。 而且如今又平步青云,满汴京的贵女都喜欢他。 所以,到是让她放松了警惕,只觉得,沈寒时早已经不在意当年的往事了…… 可如今细细想来。 哪个男人,瞧着自己的前未婚妻子,找自己打听另外一个男人的去处,心中会高兴? 这约莫是……触犯到了男子的尊严。 玉姣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听了薛琅的,一时间大意的,向沈寒时问询萧宁远的事情。 玉姣连忙拱手行礼:“沈先生,是玉姣错了,玉姣不该向先生打听此事。” 玉姣的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沈寒时是什么表情。 此时也只能继续道:“我便不再这此叨扰先生,惹先生不快了。” 说着玉姣就拉着旁边的薛琅,往后退去。 “站住。”沈寒时冷声道。 玉姣抬头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冷声道:“忠勇伯,奉命入淮阳平叛。” 玉姣有些意外:“先生?” 沈寒时冷冰冰地开口:“薛四姑娘,得了消息便安心回去等着吧,不必担忧,以忠勇伯之能,不出数日,便可以平定此处叛贼,年节之前,便可归京。” 玉姣连忙道:“多谢先生解惑。” 她是真心感激。 她看向眼前的沈寒时,沈寒时却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寒风吹来,沈寒时红色的官袍,被风微微吹起,天之间,仿若只余他一点亮色。 玉姣看着沈寒时的背影,由衷地赞叹了一句:“沈先生乃真君子也。” 明明恼了她,可最终还是告诉了她答案。 他不只是一个君子,更是一个好人! 玉姣瞥了一眼旁边的薛琅,开口说了一句:“琅儿,你往后可得好好和沈先生学习。” “不只是学课业,更要学做人。”玉姣继续道。 她这个弟弟,瞧着俊秀,似是个美玉无瑕的少年郎。 其实作为他的姐姐,她的心中清楚。 她的弟弟,在乡下的时候或许是美玉无瑕。 可是回侯府这两年,她这弟弟早就是一块墨玉了。 薛庚明面上针对薛琅,但薛琅……也不是一次还击都没有的。 诸如,薛庚逼着薛琅为他捉蟋蟀,没多久,薛庚最爱的蟋蟀大将军,被拔掉了所有的腿惨死。 诸如,薛庚不许薛琅读书,薛庚找小厮抄写课业的事情,便传到了父亲的耳中。 诸如,那日薛琅拿着的短刃。 从前是没法子,他们姐弟二人,想在侯府活下去,必须得如此。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薛琅已入了太学,只要刻苦学习,必定前途无量,侯府的人,已经无人敢欺辱薛琅。 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是希望薛琅能人如其名,做那美玉无瑕的君子。 而沈先生,便是一个极好的榜样。 薛琅听了玉姣的话,认真点头:“阿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听从沈先生教诲。” 玉姣闻言便放心下来。 琅儿跟着沈先生学做人,总归是没错的。 “阿姐,你要回侯府吗?”薛琅含笑问道。 玉姣摇摇头:“不了,你替我和阿娘问一声好。” 萧宁远不在府上,而且听这个意思,得月余才能回来……玉姣便想尽量少出府走动。 而且今日太晚了。 薛琅点了点头:“那我送阿姐回去。” 回去的马车上,玉姣一直想着一个问题。 那便是,萧宁远去淮阳,要去那么久,朝堂上的人都知道……萧宁远应该和自己想的一样,差人回府说了这个消息吧? 只不过,有人不想让她知道罢了。 这个人,便是萧老夫人。 不然她和薛玉容去问萧宁远下落的时候,萧老夫人也不可能说出来那样一番话。 玉姣的心下疑惑。 她自问,自己对萧老夫人很是客气,之前甚至为了萧老夫人演了一出舍子救老夫人的好戏。 可怎这老夫人,对自己是这般态度? 若只是冷漠淡然点也就罢了。 但这件事,让玉姣感觉到了隐隐的为难。 而萧老夫人之所以为难她,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叶灵秀。 玉姣知道萧老夫人喜欢叶灵秀,但她很是不解,为何萧老夫人,这般想让叶灵秀嫁入伯爵府之中? 不过,不管怎么说。 玉姣觉得,自己往后都得警惕着一些。 这府上,危险的可不只是白侧夫人一个人。 她小时候,也曾经问过阿娘,为何不想想办法,努力回到侯府生活? 那个时候,阿娘说,这高门大户,没想的那么好。 到时候虽吃穿不愁,可却要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如今她算是深有体会。 …… 入夜。 一阵喧哗声,将玉姣吵醒。 玉姣睁开眼睛,开口道:“外面发生何事了?” “幽兰院起火了!”秋蘅的声音传来。 玉姣听了这声音,当下开口道:“幽兰院起火了?” 玉姣匆匆忙忙的披上白狐裘,便冲出了揽月院。 幽兰院起火,可不是小事儿。 那白侧夫人可大着肚子呢。 玉姣到没善心到,真的担心白侧夫人的安全,毕竟这白侧夫人之前对她下黑手的时候,可没手软。 但这白侧夫人怎么出事儿都行,却万万不能是因府上失火出事。 这管家之权,如今在她的手上呢! 所以这件事她就算是不想管,也得管! 第261章 煤油 玉姣匆匆忙忙地赶到幽兰院的时候。 幽兰院的火,已经烧了起来。 所有人都忙着救火。 玉姣拿过一个水盆,急切地往着火的屋门上浇水。 浇着浇着。 玉姣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这一盆水下去,不但没让火势变小,反而让火势变大了! 玉姣用手摸了一下那盛水的铜盆,这么一摸……可就不得了。 这铜盆上,竟然挂着一层粘腻的东西,玉姣伸手碾起来,稍微一闻,便知道这是煤油的味道。 之前孟音音被关在柴房里面起火的时候。 春枝便说了,把水中掺入煤油,浇上去。 只管叫孟侧夫人死无葬身之地,可以永绝后患。 但玉姣最终没有这样做。 不是她善良,而是她要让萧宁远觉得自己善良。 且这掺入煤油的事情,过于拙劣,稍有不慎便会被发现……就如今日。 今日便叫自己发现了端倪。 玉姣看着那已经烧起来的火势,电光火石之间,心中起了恶念。 便也叫这白侧夫人烧死在火中好了! 但玉姣开口便喊:“大家换水桶来浇水!” 玉姣一声令下。 下人和丫鬟们,虽然不明白玉姣为什么这样做,但还是纷纷行动起来。 这样一来,火势便以最快的速度被扑灭。 白侧夫人也被人扶着,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白侧夫人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头发似已经被烧焦了一些,身上的一桌上都是碳灰,显得格外的狼狈。 她出来后,身子一晃,便径自摔倒了下去。 白侧夫人最终被安置到了葳蕤院。 自从孟侧夫人走了后,葳蕤院便空了下来。 如今幽兰院烧了,府上除了幽兰院,也没有其他大一些的,可以让白侧夫人安心修养的院子。 而且……玉姣觉得,安排白侧夫人住在这。 日后若孟音音还有机会回府,定然容不得白侧夫人。 在玉姣看来,那孟音音有兄长撑腰,往后……说不准真有回府的机会。 总之,这样做事对她并无坏处。 白侧夫人虚弱地躺在床上,旁边的郎中为白侧夫人诊脉。 薛玉容此时才姗姗来迟。 “哎呦,岁兰妹妹这是怎么了?”薛玉容看似关心,但言语之中,满是幸灾乐祸。 玉姣瞥了薛玉容一眼,神色冷漠。 她知道薛玉容胆子大,但没想到,薛玉容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之前是勾了薛玉容对白侧夫人的怨恨,想借着薛玉容的手去对付白侧夫人。 但她还真是没想到。 薛玉容竟然直接放火,还在救火的水中放煤油!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若薛玉容不做声响的便坑了白侧夫人,那自然是好的。 可这失火一事,救火若还不及时的话,她这个手握管家之位的侧夫人,定然是要落个失责的罪名。 若是从前萧宁远在府上。 她尚且可以想办法从这件事之中脱身。 可如今萧宁远不在府上。 玉姣几乎可以想到,萧老夫人一会儿,会怎么问责自己了! 她此时万分后悔,早知道薛玉容蠢到如此的无可救药,就应该早点让薛玉容被休回去! 玉姣正想着老夫人呢。 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威严的声音:“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失火了!” 玉姣和薛玉容对视一眼,两个人连忙对着来人的方向行礼:“请母亲安。” “请老夫人安。” 萧老夫人大步往前走来,看着床上躺着的白侧夫人,语气关切:“侧夫人她现下如何?” 正为白侧夫人诊脉的是许郎中。 许郎中沉吟了一下便道:“侧夫人受了惊吓,又吸进了不少的烟气,情况恐怕不太妙。” “那腹中的孩子呢?”萧老夫人问道。 “我定当会竭尽全力护住这个孩子……可……凡事也不敢说个绝对。”许郎中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保住孩子。 萧老夫人神色冷冽地开口:“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 说到这,萧老夫人便把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冷声斥责:“你便是如此管家的吗?” “若是岁兰肚子里面这个孩子没了,等着远儿回来,你要我如何和远儿交代?”萧老夫人沉声道。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怜悯。 前几日白侧夫人动胎气的时候,她便去慈心院通传,那个时候可没见老夫人这般在意这个孩子。 如今……也不知道是真在意孩子。 还是想借题发挥。 薛玉容瞧见玉姣被训斥,唇角微微一扬,显得有些高兴。 但很快,薛玉容就意识到了。 若是薛玉姣也被褫夺了这掌家的权利,对自己并无好处! 如果这个权利,直接落到旁人的手上……比在玉姣的手上还麻烦。 这薛玉姣就算是再厉害,那侯府的管家之权,可还在她母亲的手上。 所以薛玉姣若是不想她小娘,过得不自在,便不会在生活起居上为难她。 事实上,玉姣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于是薛玉容难得的,为玉姣说了一句话:“母亲,这就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幽兰院着火。” “意外吗?”萧老夫人沉声反问。 “是啊,当然是意外。” “也幸而玉姣妹妹救火及时,才没酿成大错。”薛玉容继续道。 谁知道,此时萧老夫人就沉声道:“把东西拿上来!” 说话间。 便有人将数个装水的盆子拿了过来, 萧老夫人随手拿起一个盆子,扔在了地上,铜盆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们仔细看看,这盆子里面,是何物?”萧老夫人冷声吩咐。 薛玉容随口道:“这空盆子里面,能有什么?” 到是染霜,快步凑了过来,用手碾了一下,便查看了起来:“是煤油!” 染霜顿时激动起来:“老夫人,这装水的盆子里面,让是装了煤油!这是有人想将我家侧夫人,烧死在屋子里面!” “此人好歹毒的心肠!要知道我家侧夫人,可怀着主君的孩子!这分明就是想我家侧夫人一尸两命!”染霜咬牙道。 “请老夫人为我家侧夫人做主,查明真凶!”染霜跪了下来。 玉姣瞧见这一幕,便跟着道:“老夫人,请查明真凶,如今有人敢在府上做出这种事情,当真是用心险恶!” 第262章 嫁祸 白侧夫人脸色苍白,格外虚弱,强撑着,将自己的上身抬起来一些。 然哽咽道:“我在这府上,素来不与人争抢,没想到如今竟然也要遭此横祸……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竟然用心如此歹毒,想置我于死地,请老夫人为我做主。” 萧老夫人冷声道:“去查。” 说到这,萧老夫人环顾四周,将目光在薛玉容和玉姣的身上横扫而过。 “若是让我查出来,今天的事情是谁做的,绝不轻饶!”萧老夫人冷声道。 薛玉容被老夫人这目光一看,神色微微瑟缩了一下。 玉姣察觉到那冷冽的带着打量的目光,只觉得心头有几分不安。 她本想着,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萧宁远不在府上的时间……可如今瞧着……今日的事情,不能善了。 只希望,这件事不是冲着她来的。 但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 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孙嬷嬷就扭送着一个粗使丫鬟过来了。 玉姣一看那丫鬟便认出来了,这丫鬟叫莲心。 是揽月院里面伺候的丫鬟。 莲心进屋后,哆嗦了一下,便跪在了地上。 孙嬷嬷将莲心的手扯了出来,冷声道:“老夫人,您看,这丫鬟的手上也沾着煤油!” 莲心哆嗦了一下,便道:“玉侧夫人,救我……救我……” 玉姣见状,脸色一黑。 她刚才便担心这件事是冲着自己来的。 如今看来,这件事果然是针对她的!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的手笔……或者是,很多人都参与了。 比如,这火,的确是薛玉容让人放的,只不过白侧夫人选择推波助澜,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白侧夫人满脸不敢相信地看向玉姣,怔怔地说道:“玉姣妹妹,这件事竟是你做的吗?” “我把你当成亲姐妹一样待你,可你却如此害我……” “我知道,你的孩子没了,你难过……但你也不能如此害我啊!” “我从来没有和你争抢的心思,你……你怎么能如此狠毒?”白侧夫人哽咽道。 “请老夫人为我做主。”白侧夫人看向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冷眸看向玉姣,沉声道:“玉侧夫人,你可知罪?” 玉姣正色道:“老夫人,如今这揽月院里面,一共有八个粗使丫鬟,这个叫莲心的丫鬟,是早在我入揽月院之前,就负责洒扫揽月院的……” “我就算是真要用人谋害白侧夫人,也会选自己贴身可靠的丫鬟去做,怎会用这样一个人去做这件事?”玉姣反问。 叶灵秀站在萧老夫人的身边,听了这话,忍不住地开口道:“人是你院子里面的,你总不能说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吧?” 玉姣把目光落在了叶灵秀的身上:“叶姑娘倒是关心我们伯爵府的事情。” 叶灵秀察觉到玉姣的讥讽,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便道:“如今表兄不在家,你们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姑母的身体又不好,我这是替姑母分忧。” “玉侧夫人,你的手怎么了?”叶灵秀忽然间把目光落在了玉姣的手上。 玉姣微微一愣。 萧老夫人沉声说道:“将手伸出来!” 玉姣迟疑了一下。 萧老夫人板着脸:“怎么?我的命令也不听了?还是说,要我派人把你的手抬起来?” 玉姣只好将手伸了出来。 纤细的手指上,沾了一些煤油。 “煤油?她的手上是煤油!”染霜大声喊道。 白侧夫人震惊地看向玉姣:“玉姣妹妹,原来你竟亲自将煤油,泼到我的房门上……” “你……你怎能如此恶毒?”白侧夫人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我从未想过与你争抢主君的宠爱……你却如此对我。”白侧夫人哽咽了起来。 萧老夫人怒声呵斥:“薛玉姣,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玉姣环顾四周。 薛玉容一脸看好戏的神色,瞧着并不打算为她说话。 玉姣并不意外,她和薛玉容短暂的合作,无非是与虎谋皮。 她若是遇到事情了,薛玉容不趁机落井下石,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至于老夫人,满脸威严和怒容。 旁边的叶灵秀,唇角微微扬起,显得很是快意。 玉姣开口道:“老夫人,我的确有话要说,我这手上有煤油,是因为我刚才,比所有人都早一步,发现这水中有煤油了,手上的煤油,便是那时沾染上的。”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开口道:“老夫人若是不信,可以差人把刚才参与救火的其他人喊来。” “问问大家,是不是我与大家说,这水中有煤油,让大家换了水来?”玉姣反问。 她此时很是庆幸。 万幸的是,当初她发现水中有煤油的时候。 第一时间没有起恶念。 若她当时想着顺水推舟,直接把白侧夫人烧死在里面,那今日,自己还真就是跳进汴河也洗不清了。 说到这,玉姣又看向床上躺着的白侧夫人,失望地说道:“白姐姐,你说你把我当成姐妹,我又何尝不是?” “我倒是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你,却被你这般误会……”说着玉姣的眼睛已经红了起来。 眼见着玉姣已经翻盘。 那边的薛玉容也跟着开口说道:“玉姣是我妹妹,我自然是了解的,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今日之事,定是这个叫莲心的丫鬟,栽赃陷害!” “说!到底是何人指使你陷害玉侧夫人!”薛玉容盯着莲心,冷声呵斥。 莲心哽咽道:“玉侧夫人,玉侧夫人……您说过的,只要我帮您办成了这件事,您就放我出府!” 玉姣盯着莲心:“休要信口雌黄!” 说到这,玉姣继续道:“老夫人,我们不能只听莲心一个人怎么说,还是请老夫人将其他丫鬟请进来吧!” 萧老夫人点了点头。 当下就吩咐了下去:“带其他丫鬟进来!” 便是此时。 又有两个丫鬟被带上来了。 玉姣看向其中一个丫鬟,开口道:“你来说,当初可是我通知让人换水?” 那丫鬟怯怯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最终开口了:“我……” 第263章 武断 玉姣盯着这个丫鬟,等着她说下去。 那丫鬟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奴婢不曾听到玉侧夫人让我换水。” “之所以让大家换水……是因为奴婢先发现这水中被掺了煤油,这才通知了下去。”丫鬟继续道。 玉姣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 春枝忍无可忍:“休要胡言!我家侧夫人下命令的时候,你便在一旁,听了个真切!也是你去吩咐其他人换水的!” 另外一个丫鬟,此时也开口道:“奴婢可以作证,当初是竹香姐姐发现煤油的事情,玉侧夫人并未提醒过大家水中有煤油。”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做梅香,一个叫做菊香。 都是幽兰院之中的人。 此时此刻,玉姣已经想明白了,白岁兰今天就是要将这件事,栽赃到她的身上! 玉姣当下就道:“这两个丫鬟在说谎,请老夫人审问她二人!” 便是此时,白侧夫人哽咽道:“玉姣妹妹,如今你做的事情被拆穿,还要为难我的丫鬟吗?” 说到这,白侧夫人捂住自己的肚子,轻声哎呦了一下:“肚子……” 染霜着急地开口:“侧夫人,您的肚子怎么了?” “我的肚子疼。”白侧夫人虚弱地说道。 许郎中在一旁看到了,当下就说道:“侧夫人,您千万要稳定心绪,万万不可以激动,否则这个孩子难保了啊……” 萧老夫人眯着眼睛看向玉姣,冷声道:“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来人啊!将玉侧夫人送到西山庄子之中!”萧老夫人冷声说道。 玉姣没想到老夫人竟然如此武断。 她看向萧老夫人,跪了下来:“请老夫人查明事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薛玉姣,如今白侧夫人的肚子里面有这伯爵府唯一的子嗣,你若继续留在府上,恐怕会惊扰到她……” “至于别的,我也不罚你。” “一切等着远儿回来,亲自处置。”萧老夫人继续道。 “天亮之前,离开伯爵府!”萧老夫人最后留下了一句话,便转身离开此处。 屋子之中没了老夫人。 玉姣便起身,看向了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被玉姣那清亮的目光一看,目光微微闪烁一瞬,紧接着就迎面和玉姣对视上。 玉姣开口道:“白姐姐运筹帷幄,到是叫人的的佩服。” 白侧夫人开口道:“妹妹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我这身体不适,染霜,送客!” …… 揽月院。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一边擦眼泪,一边帮着玉姣收拾东西。 老夫人虽然暂时罚玉姣去西山庄子。 但并未说玉姣什么都不可以带。 说是念在她才没了孩子,身子虚弱,许她可以带上随身的东西,去西山庄子。 玉姣见两个丫鬟,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 便开口道劝道:“不要哭了。” “奴婢就是替侧夫人委屈!侧夫人分明就是好心,到头来却叫人倒打一耙!” “当初就应该真的让所有人,把煤油水浇上去!”春枝咬牙道。 “就算是我当初没言明此事……那白侧夫人,也不会被烧死的。”玉姣继续道。 当初那盆沾着煤油的水,不过就是递到她手中,落实她害人的罪证罢了。 “白侧夫人是想害我,又不是真的想求死。”玉姣继续道。 “还有那老夫人,侧夫人您刚因为她小产,她便如此对您,当真不公道!”春枝又道。 玉姣到是知道,萧老夫人为何如此对自己。 老夫人怕也不只是为了叶灵秀。 毕竟她如今没有子嗣,当不上平妻,也威胁不到叶灵秀什么。 更多的是,前几日,萧宁轩因为她和沈葭,被断了一条手。 如今还在养着。 老夫人约莫是因为此事,记恨上她了,想借着此事,叫她吃一吃苦头。 今天这件事,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一切都等着萧宁远回来了。 所以这西山庄子,她不想去,也会被逼着去。 玉姣见两个丫鬟忙活着,这会儿便过来收拾,并且吩咐道:“春枝,秋蘅,你们两个人也赶紧回去,收拾几件随身的厚衣服。” “这西山庄子里面,比这城里更要天寒地冻,都穿厚点。”玉姣继续道。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在现有的情况下,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了。 春枝和秋蘅点了点头,就去收拾东西。 侧夫人对她们的好,她们都记在心上。 …… 叶灵秀服侍着老夫人又一次睡下,便出了老夫人的屋子,看着院子里面的人吩咐:“去问问,玉侧夫人可离府了?” …… 玉姣的东西还没完全收拾完。 慈心院的就来催了。 天还没亮,玉姣就上了往西山别院去的马车。 马车上很冷,玉姣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好在春枝刚才特意准备了暖手炉,这会儿她将手炉塞给玉姣。 玉姣看了看两个冻的直哆嗦的丫鬟。 这会儿便将自己的白狐裘敞开,然后开口道:“靠过来一些。” 接着玉姣便将三个人都裹上,然后三个人一起捧着那手炉。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不知道多久。 玉姣只觉得,手上拿本来烫手的手炉,最后变的冰冷。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处田庄的外面。 玉姣瞧见这田庄,苦笑一声……她到是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快的,又回到的庄子里面。 此时她到是有些明白,当初她阿娘的心境了。 阿娘在那侯府之中,也是几度得宠,又几度失宠。 到头来,怕是厌倦了那种起起伏伏的日子。 所以在被送到庄子里面那些年,她阿娘从未试图想办法回侯府,反倒是习惯了庄子里面的日子。 不过她和她阿娘是不一样的。 她绝对不甘心,便这样在庄子里面过活了。 她就算是想要自由,要的也不是这样的自由。 所以,等着萧宁远回府后,若是不出她所料,萧宁远会来寻她的……到时候,她还是要回到伯爵府。 她要让设计这一切的人,付出代价! …… 西山庄子位于一处连绵不断的山脉西边。 因为山脉阻挡阳光的原因,这处庄子格外的湿冷阴暗。 算是伯爵府惩罚犯错之人的地方。 之前那文馨,如今便在这西山庄子里面。 玉姣在春枝和秋蘅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着前方那萧瑟、破败的屋舍,抬腿往前走去。 第264章 追逃 进了田庄。 玉姣一眼便看到,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端着一盆水往这边走来。 瞧见玉姣的时候,那妇人猛然间将那一盆水往玉姣的身上扬来。 玉姣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去。 可就算是这样,身上的衣裙也被溅湿。 春枝大声喝道:“干什么!” 那妇人神色刻薄,又带着几分凶狠:“帮这位贵人洗洗身上的贵气!” “来人啊!帮着贵人整理一下东西。”女子冷声道。 说话间,就有几个粗使妇人冲了上来,将春枝和秋蘅手中的东西尽数抢走。 玉姣瞧见这一幕,冷声道:“住手!” “你便是这的管事崔娘子吧?”玉姣盯着眼前那人开口道。 崔娘子冷冰冰的开口:“哎呦,来之前,还打听过啊?是我又怎样?” 玉姣开口道:“崔娘子,我如今虽然被罚到这西山庄子,可却是暂时的……你确定要如此对我和我的人?” 崔娘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哎呦,暂时的?我在这庄子里面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谁被罚到这,还有机会从这离开的呢!”崔娘子说着,就大声笑了起来。 旁边的妇人也跟着笑。 “你快别做春秋大梦了!来了这,往后,你就不是什么伯爵府里面的主子了!少拿架子吓唬我们!”崔娘子嗤了一声。 玉姣似笑非笑:“我有没有机会离开,不是你说的算的。”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我阿娘是永昌侯府的平夫人,我弟弟是宫中皇子的伴读……你可想好了,你当真要如此对我?” 如今自己被罚过来。 搬出萧宁远来,自是不管用的。 但她如今,已经不是无足轻重之人。 她有阿娘和弟弟。 崔娘子微微一愣,区区一个伴读……自然不算什么。可不同的是,这是宫中的伴读。 能在宫里当伴读的,日后必定会当个一官半职。 虽说她暗中收了钱,叫她好好磋磨一下这位……但若是日后,这位的弟弟真的当了官儿,可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能惹得起的。 玉姣继续道:“崔娘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最终。 崔娘子不耐烦的,让人把玉姣的东西扔回来一半儿。 至于另外一半儿,依然被崔娘子留了下来。 若什么都不做,她也不好交差。 既然那玉侧夫人要她留一线,她便留一线好了。 到头来,能交差,又不怕被人记恨。 春枝和秋蘅两个人,拿起剩下的东西,跟着玉姣到了一处屋舍里面。 三人,只有一间屋舍,屋舍里面,也只有一张不大的床。 玉姣见状便开口道:“一会儿把桌板和凳子搬过来,靠着这床接出去,晚上我们便睡在一处。” 春枝连忙说道:“侧夫人,这怎么能行呢?” 玉姣看向春枝和秋蘅:“我早就把你们二人,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了。” 玉姣微微一顿:“况且,大家挤在一起,暖一些,还能省下一些炭火。” “我一个人睡……也害怕。”玉姣补充了一句。 春枝和秋蘅最终应允了下来。 收拾完东西。 玉姣便出了屋子,这一出来,玉姣就瞧见院子里面站着一个衣着单薄的女子。 “哎呦,我当是谁,这不是玉侧夫人吗?怎么?如今怎么沦落到,和我一样的境地了?”文馨瞧见玉姣的时候,言语之中满是讥讽。 今日她听说薛玉姣被罚了过来,便忙不迭地过来看热闹。 玉姣看着眼前的文馨,她瘦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此时一双眼中,满是恨意。 她恨不得,将玉姣生吞活剥。 她今日落到如此境地,皆是因为眼前之人!她如何能不恨? 玉姣看向文馨,淡淡地大说道:“我的事情不劳文小娘操心了。” 文馨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冷嗤了一声便离开。 一连着三日,那崔娘子似乎已经将他们遗忘,玉姣数着日子,只盼着萧宁远能快些回来,自己能快些离开此处。 一场风雪降下,庄子里面的夜晚更冷了。 玉姣早早的便领着春枝和秋蘅一起上床睡觉。 不知道睡到何时,玉姣便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幽香。 玉姣猛然间惊醒。 连忙去推身旁的春枝和秋蘅。 “春枝!秋蘅!”玉姣开口唤道。 但两个人似乎都睡死了。 玉姣心中一慌,不等着她反应过来,她便也觉得,自己全身无力起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枕头下的一把防身用的短刃,藏到了身上。 也就在此时。 有人推门进来。 摸着黑,玉姣瞧不见来人的样子,只觉眼前一黑,她被人兜头罩在了一个布口袋里面。 玉姣的人还是昏沉的,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被人扛着走的。 最终,她被扔到冰冷的雪中。 隐隐约约听到有两个男人在对话。 “坑挖好了吗?”其中一个男人问。 玉姣听到这,整个人都不好了。 挖坑!挖坑做什么?是要将自己活埋了吗? 玉姣想要挣扎,但四肢酸软,动弹不得,外面寒风猎猎,她知道,自己就算是喊出声音……也没办法脱离困境。 忽然间,有人将她头上的布口袋解开,提着一个灯笼过来,照她的脸。 “这小娘子……怎么这么好看?”其中一个人开口。 另外一个人道:“啧,是挺俊的。” 那人将玉姣整个人都从口袋里扒了出来。 当那人伸手去摸玉姣的脸的时候,就是此时…… 玉姣已经抬起手来,将手中的一把短刃,直接刺入了来人的眼睛上。 那人没想到,已经昏迷不醒的玉姣,此时竟然忽然间动了。 玉姣刺完这一下子,踉跄着起身,便往远处跑去。 那被刺中的人,看着另外一个还愣在原地的人哀嚎着:“追啊!绝对不能让这个贱人跑了!” 深夜,寒风凛冽。 玉姣踉跄着往前跑去,只觉得,身后那人越追越近。 第265章 不巧 玉姣心中急促,跑的慌不择路。 踉踉跄跄之中,便摔倒在一个斜坡上。 几个翻滚后,玉姣从山坡上,滚到了路上。 玉姣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摔断了。 此时,玉姣已经无法行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从斜坡上下来,一步一步地接近她。 就在玉姣有些许绝望的时候。 一辆马车行驶而来。 玉姣瞧见那马车,便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声:“救……救命。” 那马车从玉姣的旁边行驶而过,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追杀她的人,也越来越近了。 她用尽力气,在地上爬了两下,但不知道是断了腿,还是崴了脚的她,怎么快的过那好手好脚的,追上来的人? 那人停在了玉姣的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玉姣。 那人瞧见玉姣,冷笑着说道:“跑啊?让你跑啊!怎么不跑了?” 眼瞧着那人,对着玉姣伸出手来。 一道疾箭,破空而来。 直接就刺中了此人的肩膀,此人往后踉跄了两步。 玉姣抬头看去,便瞧见刚才那辆,她以为不会停下来的马车,不知道何时折返了回来。 刚才射箭之人,是个黑衣少年郎,此时他已经跳下马车,警惕地看向追杀玉姣那人。 那人瞧见玉姣这来了帮手,脸色一白,直接就往树林里面跑去。 黑衣少年,便也跟着追了过去。 此处,只剩下了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 玉姣看着那辆马车……此时借着月色,她能瞧见,马车的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缓缓地掀开。 接着,马车里面便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灰衣,明明是这世间最质朴的颜色,可穿在此人的身上,却让人觉得,是那么的出神入化。 他冷着那如玉的脸,走到玉姣的跟前,语调冰冷异常:“薛四姑娘,还当真会给人惊喜。” 玉姣沉默了一瞬。 沈寒时这厮,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他管这叫惊喜? 是的。 来人正是沈寒时。 玉姣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狼狈的境地下,遇到沈寒时。 但她就是遇见了。 沈寒时蹲下身子来,以俯视的姿态打量着眼前的玉姣:“薛四姑娘,哑巴了?” 玉姣开口:“没。” 她这声音之中,带着几分颤抖几分哭腔,明显是被吓急了。 怎能不害怕? 刚才她都以为,自己最终的归宿,是被人先折磨后埋到山上那个坑里了。 不过幸好……幸好遇到了沈寒时。 若遇到旁人,她还没这么放心,可沈寒时这般端正的君子,她自是放心的。 她安全了。 她今夜遇到他,怕是用尽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这样想着,玉姣长松了一口气,刚才紧张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玉姣就觉得,冷气一阵阵地往她身上吹。 地面上满是压实的雪,更是彻骨的冷。 刚才她一路奔逃,身上早就出了一身汗,如今再被这冷风一吹,玉姣只觉得,全身都跟着微微颤抖。 沈寒时看着眼前那衣着单薄,满脸狼狈的玉姣。 随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袍扯了下来,扔到了玉姣的身上。 “夜半三更,衣衫不整地出现在此处,成何体统?”沈寒时冷嗤了一声。 玉姣微微垂眸,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了里衣。 不过……她也不想夜半三更的出现在此处啊? 那不是睡得正香的时候,被人用布口袋给捆了,扛到这的吗? 玉姣抓着那扔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想起身。 可这一起身的时候,玉姣就察觉到,自己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还没等着起身,就又一次踉跄了一下。 便是此时。 沈寒时伸出手来,抓住了玉姣的手腕。 玉姣站稳了身体,又勉强用另外一只手,将衣服披在自己的身上。 也就是此时,刚才追出去的黑衣少年,已经跑了回来。 “人呢?”沈寒时问。 黑衣少年很是懊恼:“回公子的话,我追上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沈寒时微微蹙眉,似还想吩咐一句什么,但见玉姣又哆嗦了一下,便开口道:“先上马车。” 沈寒时转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玉姣这一走,又是一个踉跄。 她这脚踝,肯定是扭伤了。 沈寒时瞧见这一幕,便转过身来,将自己的手臂伸出来。 玉姣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沈寒时冷声道:“不跟上的话,你便自己留在这吧!” 玉姣连忙将自己的手,搭在沈寒时的手臂上,竭尽全力伸开手臂,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然后一瘸一拐的,跟着沈寒时往前走去。 等着到马车的跟前。 沈寒时先一步上了马车,到是没有管玉姣的意思。 玉姣只能用双手撑着,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燃着烛火和炭炉。 玉姣进来的一瞬间,瞧见那明亮的烛火,感受到温暖的气息,整个人终于卸了力一样的,靠在马车的车厢上。 此时的她,头发是披散的。 还有一些发丝,已经粘在了脸上。 凌乱的头发,凌乱的衣衫,在配上那一张苍白又绝美的脸,好似那雪夜女鬼一样。 此时车厢内,传来瓷器轻轻碰撞的声音。 玉姣抬头看去,却是沈寒时在炭炉上,拎起了一个小茶壶,接着又将茶壶里面的茶水,倒入茶盏里面。 他抬手,将一盏茶,递给玉姣。 玉姣伸出手来,去接那茶水。 “多……多谢沈先生。”玉姣连忙道。 她双手捧着那茶水,急不可耐的去喝,可这一喝,又不小心烫了嘴。 玉姣轻呼了一声,手中的茶水微微洒出来一些。 沈寒时瞧见这一幕,微微蹙眉。 但很快,玉姣就轻轻地吹了吹那茶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来。 这茶水喝完。 玉姣便觉得,被冻透了的自己,也暖和了起来。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沈寒时,沈寒时的外袍在她的身上,沈寒时的衣着,便显得有些单薄。 此时的他,正将目光落在那跳跃的烛火上,不知道想着什么。 玉姣小声开口唤道:“沈……沈先生。” 沈寒时抬起头来,看向玉姣。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莫名的尴尬。 玉姣没话找话:“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沈先生,真是好巧啊。” 沈寒时闻言,唇角微微带笑。 巧吗? 他觉得一点也不巧。 第266章 赏月 玉姣见沈寒时笑得奇怪。 便有些疑惑:“先生?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沈寒时微笑着说道:“是有些巧。” 其实一点也不巧。 薛玉姣被赶到这西山别院里面后,薛琅日日心急如焚,便求到了他的头上。 薛琅担心自己的阿姐在这西山别院里面吃苦。 自己暂时又没本事来护住玉姣。 想来想去,他唯一可以在此事上托求的人,便是沈寒时。 于是薛琅便求到了沈寒时的身上,想让沈寒时帮着看看,能否在这西山别院里面,疏通一下关系,再给玉姣送些东西。 沈寒时自是没给玉姣送东西。 但是……他在这西山别院里面安插了人。 玉姣失踪后没多久,春枝和秋蘅便发现玉姣不见了,将事情闹了起来。 沈寒时安插在西山别院里面的人,也一时间便发现这件事,想着来通知沈寒时。 若说巧。 也是有的。 恰逢沈寒时得了圣命,连夜出城办差。 在城门口的时候,便和进城通传消息的人撞了个正着。 沈寒时知道玉姣失踪了,便领着随从过来寻找。 巧合是有的,但这件事……并非全是巧合。 不过沈寒时并不打算和玉姣解释这件事。 “沈先生怎么深夜,出现在西山别院附近?”玉姣有些奇怪。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冷声道:“此处风景好,我过来赏月。” 玉姣有些茫然,赏……月? 这深更半夜的,来西山别院附近来赏月? 玉姣憋了半天,赞叹了一句:“先生倒是好雅兴。”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冷冰冰地说道:“不如说说薛四姑娘,怎么在这深夜之中,来到此处……莫不是也是来赏月的?” 提起这件事,玉姣就觉得后怕。 她看了看沈寒时,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沈寒时。 沈寒时冷声道:“薛四姑娘不想说,便可以不说,沈某对别人的私事,并无兴趣。” 玉姣垂头丧气,有些懊恼地说道:“不是不想说,而是……罢了,先生,我同你说。” 若是旁人,玉姣定不会说的。 这种深夜被人挟持的事情若是传出去了,她还能有名声吗? 到时候,恐怕又要被伯爵府那些恨不得她倒台的人抓住把柄,回头稍加渲染,传出去,那便是众口铄金地污她清白。 但沈先生的为人,她是相信的。 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乱说出去。 玉姣抿唇说道:“我睡得好好的,便被人下了迷香,抬出了府。”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荒郊野外了,那两个挟我出府的人,连坑都挖好了。” “倒也难为他们了,这天寒地冻的,竟能挖出一个坑来,想来没少辛苦。”玉姣继续道。 玉姣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 到头来,还“同情”了一下那两个匪徒。 把事情说得格外轻松简单。 但这话落在沈寒时的耳中,便让沈寒时的目光幽深了起来。 这件事,在眼前姑娘的口中,好似没那么严重,可听罢,他便能察觉到,整个过程之中的惊险。 今日,若非他恰好出城。 又恰好碰到了自己安插在西山别院的人。 若非没办法第一时间知道她落难的事情。 今日没赶来,或者是赶来了,却没碰到玉姣。 他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他可以放手,可以忘记,可以淡然,但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让他早已经平淡下来的心,不受控制地多了滔天的怒意。 人人都说忠勇伯萧宁远,格外怜爱玉侧夫人。 他便是这样怜爱的吗? 沈寒时重重地将自己手中的茶盏,放到了小桌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玉姣被吓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沈寒时:“先生?” 沈寒时也回过神来,开口道:“现下,你打算如何?” 玉姣被沈寒时给问住了。 她现在要怎么办? 玉姣最终下了决心:“回西山田庄,能否请先生……把我送回去?若先生不方便的话,便寻个宽敞的路,将我放下来。” 她已经想明白了,此时的情况,她还是得回到西山庄子。 她也知道,回西山庄子,可能还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 但……若不回去,她能去哪儿? 回侯府吗? 若她还是那个被人宠爱的侧夫人,侯府还是能留她的,可如今她已经被罚到西山田庄,以她对她父亲的了解,永昌侯府,不会留她。 她是被老夫人罚出来的。 伯爵府自然也回不去。 如今也只能回到西山庄子里面,等着萧宁远回来。 沈寒时冷冰冰地打量了玉姣一番,便道:“你想以这样的姿态回去?” 玉姣低头看了看自己。 里衣的外面,便是沈寒时那对于她来说,有些格外宽大的衣袍。 此时她才意识到,沈寒时瞧着满身的书生气,但其实人并不羸弱纤细。 他的身形,亦是高大颀长。 玉姣自然是不可能穿沈寒时的衣服回去,若是被人瞧见了……也认出来,那衣服是沈寒时的。 她也就罢了,倒是无端连累沈寒时,坏沈寒时的名声。 毕竟……这和别人家后宅女子有染的名声,可不好听。 尤其是对于沈寒时这种,满身清正的清流文人来说,更是不好听。 沈寒时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句:“找一处村子,买一套女子的衣服。” 马车动了动起来。 玉姣看着沈寒时开口道:“多谢先生。” 沈寒时不可置否。 天亮的时候,沈寒时的随从,给玉姣寻来了一套衣服。 沈寒时看了一眼玉姣,便将衣服扔给玉姣,自己则是下了马车。 玉姣在马车上,将衣服换好,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先生,我好了。”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 沈寒时上了马车。 沈寒时吩咐道:“去忠勇伯爵府在西山的田庄。” “是。” 玉姣意识到,沈寒时要送自己过去,于是连忙说道:“先生,若是您不方便的话……就借我二两银子,我在这村子里面雇一辆车过去也是可以的。” 沈寒时没有理会玉姣。 马车却已经调转了方向,往西山庄子去。 此时沈寒时靠在马车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睡眠之中。 睡着的沈寒时,人瞧着就和气了不少,不似往日,整日冷着一张脸。 玉姣想了想,便将自己旁边那件外袍,盖在了沈寒时的身上。 沈先生今日为她的事情,也跟着吃了不少辛苦,受了冻又没休息好,如今能休息一下,自然是极好的。 第267章 回不去 玉姣的内心深处,是真心感谢沈寒时。 此时在她的心中,沈寒时已经是亦父亦兄的角色了。 可以说,沈寒时对他们姐弟,简直比永昌侯对他们姐弟还好。 这么好的先生……她往后,定会教导薛琅,好好孝顺。 马车以不慢的速度行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寒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沈寒时便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那件衣服了。 这让沈寒时有些微微的失神。 沈寒时抬眸,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此时也睡着了。 少女的头发已经被整理过,不似夜晚那般凌乱,此时似已经从惊吓之中回过神来,她睡得格外恬静。 沈寒时盯着玉姣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神色却不知是喜是悲。 良久。 玉姣也睁开了眼睛。 她狐疑地看向沈寒时。 发现沈寒时正闭目睡着。 她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何,她刚在睡梦之中,总觉得有人看着她。 她心中暗道,许是自己受到惊吓了,才会这样胡思乱想的。 这段路,玉姣昨夜奔跑的时候似乎很远。 可如今回去的时候,又似乎很快。 在隐隐约约能瞧见西山庄子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 玉姣看着马车里面的沈寒时,语气认真地开口:“这次的事情多谢先生搭救。” “救命之恩,玉姣无以为报,来世定会结草衔环,报答先生的恩德。”玉姣继续道。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语气之中很是不耐烦:“薛四姑娘既然到了地方,就快请吧。” 玉姣:“……” 她察觉到沈寒时的不耐烦了。 她甚至觉得,若不是沈寒时是个读书人,格外有修养,刚才的话,就是让她快点滚。 玉姣看了沈寒时一眼。 她觉得沈寒时这个人,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沈寒时明明是对她极好的。 至少在她看来,是很好的。 但不知道为何,她能察觉到,沈寒时对自己,似乎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厌恶。 玉姣其实能理解沈寒时,可能对自己有厌恶的情绪。 讨厌一个退婚的前未婚妻,这件事很正常。 但让玉姣不理解的是,他明明似乎很厌恶她,却还对她不错。 这兴许……都是看在薛琅的面子上? 玉姣觉得,自己可能想通了这件事。 玉姣认真道:“我知道先生不是施恩求报的人,但玉姣还是会真心感谢先生……不说来生,今生玉姣在求神拜佛的时候,也会为先生祈福的。” “祈求先生事事顺意,平安喜乐,好人有好报。”玉姣继续道。 说着玉姣就下了马车,一瘸一拐的往西山别院的方向走去。 太阳已经升了老高。 洁白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莹润。 玉姣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玉姣走到庄子附近的时候,瞧见有几个农户,聚集在门口,瞧着像是来这附近做工的。 玉姣从这些人之中穿了过去,想直接走到庄子里面。 可这才走了两步,玉姣就顿住了脚步。 因为玉姣瞧见了一个熟人。 昨夜她虽然被追得仓皇逃窜,但她也看到了追杀自己之人的样子。 此时那人,正大摇大摆地,领着几个人,在西山田庄的门口转悠着。 “赵管事。” 玉姣听到那随从如此称呼,微微一愣,此人竟是管事? 究竟是何人,能差这管事,对自己痛下杀手? “都给我盯紧了!”赵管事冷声吩咐着。 玉姣的心头一跳,眼瞧着有人往自己这边走来,连忙低下了头。 也亏得她今日换的这身衣服,两个仆从过来的时候,只是嫌弃地对着她说了一句:“今天西山田庄不招浆洗衣服的人,滚远点!” 玉姣心知,这是把自己当成来西山田庄浆洗衣服的妇人了。 这衣服的原主人,应该就是在这西山田庄做工的。 玉姣在看到赵管事的时候,便知道,这西山田庄自己是回不得了。 可这西山田庄回不去,伯爵府,自己就能回去吗? 就在此时。 玉姣听到旁边有人问:“这是怎么了?” 另外一个人回答:“昨天夜里,那位文小娘死了,好像是玉侧夫人动的手……” “玉侧夫人如今已经畏罪潜逃,现在咱们就是要奉命捉拿玉侧夫人回去交差呢!”另外一个人继续道。 玉姣听到这话,只觉得气血翻涌。 这些人,谋杀自己不成,如今还给自己扣了这样一个罪名。 她和文馨是不对付,但也不至于杀人吧? 且若是往常,死一个这样被赶到庄子里面的小娘,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如今……他们却要大张旗鼓地抓她。 这便说明,那幕后之人,想借着这件事做文章,摁死她。 玉姣便知道,此时自己若是回到伯爵府,怕是不等着萧宁远回来,她可能就没命了。 那……她如今能去哪儿? 去侯府? 她那位好父亲,自是靠不住的。 玉姣忍不住地苦笑了一声……如今这情况,她竟不知道去往何处。 她自是可以,从此天大地大,只当自己没做过那伯爵府的侧夫人。 但……她不能这样做。 她若真这样做了,就要做实了她害白侧夫人落胎,还杀了文馨这件事。 正当玉姣纠结迟疑之时。 此时那位赵管事,已经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连忙低了头。 她此时有些后悔。 今日不管自己去何处,自己都不应该回到这西山田庄! 她当真是没想到,谋害自己的人,竟然会是这田庄的一个管事! 这些人谋害自己,竟然做得如此光明正大,她若是被抓了……不,她绝对不能落到这些人的手中! 眼瞧着赵管事领着人往这边搜寻而来。 玉姣连忙低着头,往远处走去。 “前面那个人,站住!”赵管事冷声道。 玉姣的身形微微一僵,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 玉姣瞧见,沈寒时的那个随从,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跟前,看着她喊了一句:“我家主子请姑娘过去。” 玉姣如蒙大赦一样的,一瘸一拐地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第268章 欺君 玉姣这么一走。 赵管事便察觉到不对,便独自一个人追了过来。 他并未招呼他人……想的便是,追到空旷无人之处,若真确定此人,是那薛玉姣,便叫她归西。 玉姣察觉到,赵管事追自己的动作,不急不慢的,似乎有意让她走远一些。 否则,以她如今这伤了脚踝的速度,那赵管事怕是早就追上她了。 好在……她已经看到了停在远处官路上的,那辆属于沈寒时的马车。 玉姣忍不住地,又快了几分。 玉姣的脚踝,到底是伤了。 刚才走过来已是勉强,如今为了快点离开此处,走得又急了一些。 玉姣还未走到马车跟前,整个人就踉跄了一下,摔在了地上。 此处,除了远处那辆马车,当真是四下无人。 不远处的马车帘子,微微掀开了一角。 车上的沈寒时瞧见这一幕,目光倏然幽深,他的手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想要去搀扶那摔倒的女子。 眼瞧着赵管事等人越走越近。 沈寒时身边那名叫书剑的随从。 已经从一旁的山林之中,弯弓,对准了那赵管事。 赵管事想的是,到四下无人之处,将玉姣灭口。 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管事冷笑着,一步步地接近玉姣,手中寒芒闪现,那是一把幽冷的匕首。 玉姣神色慌乱,想往远处爬去。 书剑也准备好,松开拉弦的手。 就在此时。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远处有两匹枣红马儿,载着两个人越来越近,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过转瞬。 那马儿就已经停在了玉姣的跟前。 其中一匹马上,冲下来一个少年郎,一脚踹开了那赵管事。 是藏冬。 玉姣也看清楚了马上的人。 一席戎装的萧宁远,坐在马上,黑眸睥睨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的眉眼之中虽带着几分倦色,但依旧暗含肃杀之意。 书剑瞧见萧宁远出现,便缓缓地松了弓箭。 他的心中不禁疑惑。 萧宁远不是去淮阳平叛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西山田庄? 玉姣也有同样的疑惑。 她也没想到,萧宁远会在此时出现。 萧宁远瞧见玉姣狼狈地摔在地上,黑眸之中的冷意更浓了。 接着,他翻身下马。 对着玉姣伸出自己宽大的手掌。 玉姣瞧见萧宁远的这一瞬间……眼中含了泪花,她动了动嘴唇,好一会儿,才呢喃出声:“远……远郎。” 玉姣喊的是远郎,并非主君。 这一声远郎,让萧宁远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用力攥了一下。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风霜浸染过的沙哑,但他还是尽量放柔了声音,轻缓地说道:“姣姣,我来了,莫怕。” 说着萧宁远便拉住玉姣的手,轻轻一用力,然后将玉姣打横抱起。 他怜惜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接着,便将目光落在了刚刚带人追过来的,赵管事等人身上。 赵管事也没想到,萧宁远竟然会忽然间出现在此处。 怎么会? 主君他不是……不是去了淮阳吗? 从淮阳到此,就算是跑马,也得两日一夜。 主君怎会出现在此处? 书剑从人群之中,悄悄地往后撤退,到了马车的旁边,对着马车里面问了一句:“公子,我们……” “走。”沈寒时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书剑不敢多问,连忙赶车离开此处。 他的心中也明白,今日忠勇伯来了,若是叫忠勇伯瞧见,他家公子在此处,这件事……未必有人会念着他家公子的好心。 若是公子当真是心无杂念,也就罢了。 偏偏…… 公子是存着妄念的。 在公子家道不曾中落的时候,他曾经做过公子的书童,但后来公子家道中落,全族奔散的时候。 主母亲自写了信,将他送往师父那学武。 一别经年。 近些日子,他才回到公子的身旁,这些日子里面,他观公子,仿若是寒潭无波,仿若什么事情都无法引起公子的情绪波动。 唯有今日。 公子听闻那位薛四姑娘失踪,第一次失了分寸,折来此处救这位姑娘。 怎么可能心无妄念? 沈寒时端坐在马车里面,唇角上扯出了一丝凉薄的笑容,已然恢复成了那个冷漠不近人情的沈先生。 仿若,从未被刚才的女子,牵动过心弦。 …… 萧宁远抱着玉姣,玉姣的头微微侧了侧,便瞧见沈寒时的那辆马车,缓缓地驶离。 她的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谢谢。 今日沈寒时的恩情,她怕是回报不完了。 萧宁远的声音冷厉地,质问赵管事:“你在做什么?” 赵管事哆嗦了下,这才尴尬地解释着:“是……文小娘被人刺死在院中,玉侧夫人畏罪潜逃,我等奉命捉拿玉……玉侧夫人?” 萧宁远冷嗤了一声:“奉命?奉谁的命?还有?捉拿吗?”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那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上。 玉姣紧紧地抓住萧宁远的衣服,声音颤抖:“妾……妾没杀人。” “是……是……赵管事伙同他人,将妾,捆入山中,想要将妾活埋。” “妾大难不死,从山中逃回,还未入庄,便听到这些人要捉拿妾,说妾是杀了人畏罪潜逃。” 玉姣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颤抖。 玉姣刚才只说了三句话,这三句话落在萧宁远的耳中,在萧宁远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怒。 “你好大的胆子!”萧宁远怒声道。 赵管事见状,便知道事情彻底败露,用力一咬牙齿,不过眨眼之间,口舌之中,就有鲜血渗出。 接着,赵管事竟然直接栽倒在地。 藏冬冲上去,将手放在赵管事的脖颈处探查,便发现,赵管事已经气绝。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萧宁远不过是质问了一句。 赵管事见事情败露,就吞毒自尽。 快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萧宁远抱着玉姣,翻身上马,就要纵马向前。 藏冬瞧见这一幕,连忙问道:“主上,您这是……” 萧宁远冷声道:“不是有同伙吗?去拿人!” 藏冬当下就说道:“主君,这件事……还是属下去办吧。” 说到这,藏冬微微一顿:“您如今应该在淮阳平叛,如今出现在此处,是欺君之嫌……若是让人知道,您是为了玉侧夫人回来的,恐怕会牵连到玉侧夫人。” 玉姣人在萧宁远的怀中,听到藏冬这番话,微微一愣。 藏冬这意思是…… 萧宁远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特意从淮阳,冒着欺君之罪回来的? 第269章 解释 萧宁远被藏冬这么一提醒,也回过神来。 他鲜少有这么不冷静的时候。 但刚才瞧见那人持刀逼近玉姣,再听到玉姣所述之事,他的心中便只剩下一个念头。 萧宁远察觉到,怀中的玉姣,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去。 脸色苍白的女子,此时正虚弱地缩在他的怀中,轻声说道:“主君,我们……先离开此处吧。” 虽然说玉姣也想让萧宁远带着自己杀回田庄之中。 查明真相。 但此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她不能让萧宁远为自己背负欺君之罪。 萧宁远微微点头,看着藏冬吩咐:“你去!” 玉姣连忙喊了一句:“藏冬小哥!” “玉侧夫人,您有何吩咐?”藏冬问。 玉姣连忙说道:“你去田庄的时候,去寻一下秋蘅和春枝,好生安顿,切莫让她们,为了我的事情受委屈。” 藏冬微微颔首。 藏冬离开此处。 萧宁远便带着玉姣,调转马儿的方向,策马往官路上狂奔而去。 约莫一个时辰,路过一处无人的破庙。 萧宁远才停了下来。 他把玉姣打横从马上抱了起来,安置到了破庙之中。 接着,就看着玉姣轻声道:“委屈你了。” 他自从知道玉姣被送到西山庄子里面后,便觉得心绪莫名的不安。 终究是用了一日一夜的时间,纵快马到了这西山田庄。 也亏得这马儿,是当年萧宁远在燕门寻得的良驹,否则一般马儿,怕是早就跑废了。 这一路上,为了不让人察觉到他的行踪,他不敢住店,更是不敢去驿站。 现如今,也只能歇在这荒野破庙。 萧宁远在破庙之中找到了一些不知道何人放在此处的干柴,此时就打算升起篝火。 玉姣在旁边瞧见了,便去帮忙。 可这一动的时候,脚踝便疼得更厉害了。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微微蹙眉,接着便找到了一个破旧的蒲团,又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垫在那蒲团上。 “姣姣,你先坐下。” 萧宁远瞧见玉姣坐下,便在玉姣的跟前升了火。 等着火烧起来一些。 萧宁远才走到玉姣的跟前,蹲下身体,伸手去抓玉姣的脚。 玉姣吓了一跳,连忙道:“主君……” 萧宁远轻声道:“无妨。”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将玉姣的鞋袜褪去。 如此一来,萧宁远便瞧见玉姣那双本来莹白如玉的足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尤其是那足底……已经被划到斑驳。 萧宁远的眸色,倏然间漆黑了起来,好似有浓云在眸底翻滚。 接着,他便伸手摸了摸玉姣的脚踝。 此处……是肿了的。 萧宁远将手,摁在了此处。 玉姣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宁远则是看向玉姣,此时他的眉眼已经温和了起来:“姣姣,有些疼,你且忍一忍。” 不等着玉姣点头,萧宁远的手上一个用力。 玉姣只听到一声脆响,便觉得……自己的脚踝已经归位了。 萧宁远温声道:“动一下,看看可否好一些了?” 玉姣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脚踝,果真觉得灵巧了不少。 萧宁远继续道:“虽然将错位正了过来,但……这两日你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了,若是想做什么,告诉我便可。” 玉姣低头看向蹲在自己旁边,正转身为自己按摩脚踝的萧宁远。 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的手是粗粝的,刮在她细嫩的脚踝上,并不舒服。 但玉姣还是能感觉到,他动作里面的轻柔和珍视。 玉姣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君……妾听藏冬说,你是为了妾,从淮阳回来的?” 萧宁远抬头看向玉姣:“姣姣,莫要乱想。” 萧宁远虽然没正面回答,但玉姣知道,萧宁远这意思不是否认,只是让她不要觉得太沉重。 玉姣抿了抿唇:“主君,既然如此在意妾,那为何……离府的时候,没告诉妾一声?” 萧宁远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接着眼神便冷冽了起来。 玉姣瞧见萧宁远这样,连忙小声解释了一句:“妾……妾不是一定要打听主君的行踪,只是主君忽然间不归家,妾有些担心。” 她还记得,之前薛玉容调查萧宁远的行踪,萧宁远是发了火的。 萧宁远闻言就知道,玉姣这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于是连忙解释:“姣姣,你这是想到何处去了?” “我去淮阳,虽然成行仓促,但也让人回府报信了。”萧宁远继续道。 “怎么?难道我离府后,无人告诉你,我去做了什么吗?”萧宁远皱眉问。 玉姣抿了抿唇:“妾不知道主君去了何处,便去寻了琅儿……琅儿说,主君约莫着是去了淮阳,妾这才放心下来。” 玉姣自然没提沈寒时的事情。 她待沈寒时,自是无半点私情。 沈先生待她…… 玉姣想着,沈先生不只为人清正,而且见了她,从不会说一句好话,对她应该也无私情。 但不管有没有什么。 玉姣都不想让这件事,被萧宁远知道。 从玉姣的口中知道了答案。 让萧宁远明白,自己果真没想错。 他送回去的消息,被人拦住了,且故意没告诉玉姣。 整个伯爵府,能有本事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那一位吧? 萧宁远想到这,只觉得心中跟着空了一下。 他着实有些想不明白。 母亲为何要这样做? 萧宁远看向眼前的玉姣,心中更是怜惜:“姣姣,是我不好,我若是把事情吩咐的更清楚一些,便不会让你担心了。” 因他说的是,回伯爵府送信,若他多说上一嘴,要着重通知一下玉侧夫人,便也不会有玉姣担心的事情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萧宁远。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不算什么秘密的消息,送回去后,竟有人刻意将这个消息瞒了下来呢? 玉姣听了萧宁远的解释,便觉得心中好受了一些。 不管有无情爱。 她在萧宁远身边,也这么久了。 至少她自认为,她在萧宁远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席之地。 若萧宁远连出门,都不告诉她去了何处,岂不是显得她这段时间的努力,和一个笑话一样? 第270章 心疼 玉姣轻声道:“主君不必自责,妾如今能见到主君,早已经忘了当时的担心了,心中只剩下欢喜了。” “主君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玉姣好奇地问。 萧宁远道:“前日,京中来人到淮阳,和我闲聊之时,提起伯爵府的事情,我知道你被送到了西山庄子。” 西山庄子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萧宁远处置文馨的地方。 此处,在萧宁远的心中,那便是一个苦寒之地。 他心疼玉姣刚刚小产没多久,就要被送到此处,恐玉姣在此生了病,伤了身体,亦或者是受了别的委屈,吃了别的苦。 便将淮阳的事情安排妥当后。 疾驰而回。 也幸好他回了。 萧宁远几乎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今日没回来,玉姣会面临怎么样的事情。 到时候,他怕是……永远也见不到玉姣了吧? 想到这,萧宁远觉得心中一闷。 他心疼地将玉姣拉住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姣姣。”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紧张和后怕,心中很是惊奇。 萧宁远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在乎她。 只是这在乎,她可以当真吗? 玉姣心中不宁,但人却缩在了萧宁远的怀中,双手环抱住萧宁远的窄腰,头贴在萧宁远的胸膛处,听着萧宁远那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轻声道:“远郎,我好怕……”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玉姣轻声道。 此时的玉姣,说这话,是以一个和萧宁远对等的关系说的。 如同一个女子,对自己的情郎诉衷情。 而不是一个妾室,对高高在上的主君祈求怜悯。 萧宁远闻言,又将玉姣抱紧了一些:“此番,我便带你去淮阳。” 他从前只觉得,淮阳有乱党为祸,并不太平。 可如今……萧宁远便想明白了。 伯爵府,也没平安到何处。 他唯有把玉姣,放到自己的跟前,放到自己的眼皮子下,才叫安心。 萧宁远说完这话,又看了看玉姣,问道:“只不过这淮阳,多少有些不太平,姣姣怕不怕?” 总归是要问过玉姣意见的。 玉姣的语气格外坚定:“有主君的地方,妾就不怕。” 萧宁远和玉姣在这稍作休息。 此时的藏冬,已经在西山庄子里面走了一圈。 除了找到一具独眼的尸体之外,并无其他发现。 除却这件事。 藏冬还记着玉姣的吩咐,在庄子里面,寻到了秋蘅和春枝。 春枝瞧着憔悴了不少,双眼无神,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这会儿还在愣着神。 自从玉姣失踪后,春枝和秋蘅两个人将事情闹出来没多久。 不但没能如愿的,找到玉姣的下落。 反而叫人看守了起来,说玉姣失踪,她们二人难逃其咎。 尤其是后来,文馨的事情一出,她们二人的处境就更尴尬了。 春枝心急如焚,心绪不宁,人已经有些恍惚了。 以至于,这会儿藏都走到跟前了,春枝也没看到藏冬。 “春枝!”藏冬唤了一声。 春枝微微一愣,转过身来,便看到了眼前之人。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了过去。 藏冬人已经到了跟前,皱眉道:“见了我,怎么是这般表情?” 春枝确定眼前之人的确是藏冬,语气就讥诮地说道:“我这不是以为,自己活见鬼了吗?” 自玉姣失踪后,春枝这心中急得不行。 除此之外,春枝的心中也是有怨气的。 她觉得,自家侧夫人无端遭此横祸,全是萧宁远的原因,连带着,也嫌弃上了藏冬。 春枝回过神来,意识到此时不是和藏冬置气的时候。 连忙语气急切地说道:“对,玉侧夫人出事了!主君呢?我要见主君!” 藏冬连忙道:“你别急,玉侧夫人,如今就和主君在一起呢。” 春枝听到这,微微一愣。 “当真……如此?”春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藏冬点头:“我骗你作甚?” 春枝此时才敢长松一口气。 “侧夫人可有什么事情?”春枝还是担心。 藏冬想了想就说道:“侧夫人似乎受了一些惊吓,除此之外,一切安好。” 春枝彻底放心下来:“那太好了。” “侧夫人没事就好!”春枝继续道。 说着,春枝就已经红了眼睛。 自从玉姣失踪后,春枝从未觉得这般轻松过,她当真是怕玉姣真遇到什么危险。 她已经把所能想到的,一切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 若玉姣真的出了事。 秋蘅想的是,大不了脖子一抹,直接跟着玉姣去黄泉路,下辈子继续伺候玉姣。 但春枝想的则是。 就算是豁上这条命,她也要想办法回伯爵府。 一人一把毒药。 将那些谋害侧夫人的,通通毒死! 侧夫人这么好的人,若都被人害死了,那别人凭什么活着? 藏冬见春枝哭了,微微皱眉:“侧夫人没事,你怎么哭了?” 春枝瞥了藏冬一眼:“要你管!” 藏冬开口道:“好,好,好,我不管你,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会儿就有人接你们去另外一处别院安置。” 春枝有些疑惑:“另外一处别院?侧夫人也去吗?” 藏冬摇头:“不去,侧夫人约莫,会去淮阳。” 春枝把目光落在藏冬的身上,神色殷切了起来。 藏冬被春枝这么一看,吓了一跳:“春枝……你这样看我做什?” 春枝的声音也轻柔了起来:“藏冬小哥,你是不是要去寻主君和我家侧夫人?” 藏冬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他得护着主君和侧夫人。 春枝当下就高兴了起来:“那你能不能,把我也带去啊?” 藏冬惊讶地看着春枝:“你?” 春枝连连点头。 第271章 随行 藏冬皱眉看向春枝,回答的干净利落:“不可。” 春枝闻言有些失落,但并未就此放弃。 “藏冬小哥,你就带上我吧,我想跟去照顾侧夫人,侧夫人的身体不好……身边不能没人照顾。”春枝继续道。 玉姣到也没真的身体不好。 但春枝想起玉姣失踪的事情很是后怕,如今只想寸步不离地跟随。 藏冬开口道:“路上多带一个人很是麻烦,你安心等着侧夫人回来就是。” 说完藏冬便转身要走。 春枝则是快步往前走了一步,一把就抓住了藏冬的袖口。 藏冬先看了看那袖口,然后又抬眸去看春枝。 春枝的生了一张瓜子脸,模样很是秀气。 此时她就这样看着他,语气之中满是恳求:“藏冬小哥……” 藏冬似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春枝抓着自己衣袖子的手。 春枝的手上一空,接着便道:“藏冬哥哥……你便带着我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春枝只觉得尴尬的,满身都起鸡皮疙瘩,但是她还是跟着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和恳求。 她得跟在侧夫人的身边,去照顾侧夫人,不然她这心中很难踏实。 所以今天……她便用了点手段。 她整日跟在侧夫人的身边,见侧夫人如何对待主君的,便学着侧夫人对主君的样子,央求藏冬。 她就不信,藏冬能狠下心来! 藏冬大步往前走去。 春枝略略失望……难不成这招对藏冬不好用? 谁知道,藏冬走了几步,便转过身来看向她,冷声道:“不是要去伺候侧夫人吗?怎么还不跟上来?” 春枝的眼睛一亮,连忙小跑着跟了过来:“多谢藏冬哥哥!” “别喊我哥哥!我不似某些人,喜欢到处与人认兄妹。”藏冬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春枝:“……” 不管怎样,目的都算达成了。 …… 破庙之中。 玉姣伸出手来烤火。 萧宁远则是在一旁,烤了两个随身行囊之中的馕饼。 等着馕饼烤好了,萧宁远便将一块馕饼递给玉姣。 玉姣用手这么一接,只觉得入手滚烫,手一抖,那馕饼便掉在了地上。 不等着玉姣反应。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便将掉在地上的馕饼捡了起来。 接着,萧宁远另拿了一块馕饼,又一次递给了玉姣。 “小心烫。”萧宁远提醒着。 玉姣点了点头,这次到是小心将那馕饼接了过来。 而萧宁远,此时已经把刚刚掉在地上的馕饼,掰了一块下来,放入口中。 玉姣瞧见这一幕,很是惊讶:“主君,这馕饼刚才掉在地上了。” 已经沾了灰土了。 萧宁远笑了笑,语气随意:“无妨。” “不是沾了灰土而已。” 当初在燕门的时候,他被人围困的时候,身上只有一张染血的馕饼,那时……那染血的馕饼便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沾染了一些尘土而已。 玉姣清亮如月的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 萧宁远虽然并未解释什么,但玉姣能察觉到,萧宁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他这样一个伯爵,一个陛下眼中的能臣良将,如今这般珍视一个馕饼,那便说明……他挨过饿。 玉姣自认为,自己幼时是吃过苦的。 但……她也从未饿过肚子。 玉姣心疼地看向萧宁远,问道:“主君,你吃过许多苦吧?” 萧宁远笑了笑:“莫要多想。” 可此时的玉姣,已经将刚才那个好的馕饼,用帕子包了起来,伸出手来,在萧宁远那个脏了的馕饼上,扯了一块下来。 “以前的事情,妾已经参与不了,但以后……主君若是吃苦,那妾就陪着主君一起吃苦。”说着,玉姣就将那块馕饼,放入自己的口中。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哑然失笑:“好了,姣姣,我们都不吃这个。” 他将馕饼放到一旁。 玉姣看了一眼,有些心疼:“可这样不是浪费了吗?” 玉姣此时也不知道,她刚才这番话,是觉得萧宁远喜欢朴实的姑娘,故意说的,还是……发自内心说的。 萧宁远笑了笑:“放心,浪费不了,一会儿给逐日吃。” “逐日?” “马儿。”萧宁远耐心地解释着。 两个人一起把另外一张馕饼分吃。 萧宁远又去喂了马。 等着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满身倦色了。 他坐在火堆的旁边,几乎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玉姣忽地瞧见萧宁远的手上似有伤痕,她把萧宁远的手拉起……便瞧见,萧宁远的虎口,一直到手掌末端,有一道青紫的,隐隐渗血的勒痕。 这是…… 被缰绳磨伤的痕迹。 玉姣抿了抿唇,轻轻地将自己的身体,往萧宁远的身边挪了挪,让萧宁远往自己的身上靠一下。 篝火之中,不断传来木头爆燃的声音。 玉姣觉得,自己的心上,好似也燃起了火苗。 那火苗。 又弱又小,但……依旧顽强的,摇曳着那丝微弱的光亮。 这点光和热,让玉姣觉得,她的心,似乎不似往日那么孤寂。 反倒是,多了一些暖意。 …… 约莫半个时辰。 萧宁远猛然间睁开眼睛。 玉姣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主君,你醒啦?” 萧宁远瞧见这样明媚的玉姣,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他微微点头,然后环顾四周,开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玉姣大概估算了一下:“约莫半个时辰。” “那藏冬回来了吗?”萧宁远问。 玉姣摇头:“藏冬……还没来。” 说到这玉姣有些紧张:“藏冬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萧宁远开口道:“不必担心。” “不过,我们得上路了。”萧宁远继续道。 玉姣点了点头,就要起身收拾东西。 萧宁远瞧见了,便沉声道:“莫要乱动。” 玉姣闻言便乖巧地坐在那。 瞧见萧宁远把随身的行囊收起来,又将火堆踢灭,最终,还给藏冬留了一个记号。 等着一切都忙完。 萧宁远才将她抱起,带着她到了马上。 “驾!”萧宁远扬声,挥动缰绳。 逐日便踏雪而去。 开始的时候,玉姣是在萧宁远怀中的,但行了一会儿,萧宁远便察觉到,迎面来的风很大,便和玉姣调换了位置。 此时的玉姣,坐在萧宁远的身后,用双手环住萧宁远的腰。 萧宁远转头看向玉姣,温声道:“抓紧!” 马儿又一次,向前疾驰而去。 第272章 行路 玉姣和萧宁远前脚刚走。 春枝就跟着藏冬进了山神庙。 “侧夫人!”春枝欢喜地喊着。 可这一进来,便发现这山神庙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 “你不是说,我家侧夫人就在这吗?”春枝看向藏冬问道。 藏冬不耐烦地看向春枝:“聒噪!” 春枝:“……” 说谁聒噪呢?这会儿要不是指着藏冬带自己去找侧夫人,她肯定不忍着他! 藏冬走到那堆被熄灭的篝火面前,用手试了一下上面炭火的温度,终究是解释道:“还有余热,想必主上和侧夫人,刚离开没多久。”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春枝催促着。 藏冬瞥了春枝一眼。 春枝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藏冬继续道:“若不是带着你,现下已经见到主上了。” 春枝察觉到藏冬的不满,只能微微垂头,不敢多说话。 她倒不是怕惹怒藏冬被扔到这荒郊野岭,而是……她也着急去见侧夫人。 藏冬见春枝如此模样,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罢了,现在多说无益,简单休息下,便继续去追主君。” 藏冬虽然很想去追上萧宁远。 但如今这情况,就算是藏冬在田庄换过马了,马不需要休息,但人……也有些熬不住。 春枝见状,连忙说道:“藏冬小哥,你只管坐着休息,其他的事情我来做。” …… 逐日一路疾行狂奔。 玉姣只觉得,周围的山川草木,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侧掠去。 这一路上,偶尔也会碰到行车或者是打马的路人,但皆是不等着看清楚彼此,逐日便带着萧宁远和玉姣飞掠而过。 从山神庙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此时空中月色正浓。 玉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颠散架了。 但一路上,玉姣没有抱怨一声。 她只是牢牢地将自己的身体贴在萧宁远的身上,叫自己不至于被甩下马儿,也不至于让萧宁远分心。 玉姣虽然没说什么,但萧宁远到底是心疼玉姣的。 他察觉到身后女子抱着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小。 便知道,玉姣此时已经极其不好受了。 像是玉姣这种身娇体弱的姑娘,怎能经得起这样的颠簸? 于是瞧见前方有一处废弃驿站后。 萧宁远便勒紧了缰绳。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声。 逐日停了下来。 萧宁远一个利落地翻身,将玉姣抱下马儿,大步往这废弃的驿站里面走去。 进入驿站。 借着月色,隐约能看到屋内的轮廓。 萧宁远将玉姣放下,为玉姣生起篝火。 这才对着玉姣说道:“姣姣,你先在屋子里面暖一下身体,我去将逐日安置好。” 玉姣微微点头。 萧宁远出了屋子,将逐日牵到院内。 马儿跑了大半日,早已经疲惫不堪。 萧宁远从附近找了一些干草,又拿出了一些豆饼,喂给逐日后。 便在驿站里面转悠了一圈,最终找到了一处没有上冻的水井。 玉姣把手放在火焰的旁边烤着,又用木棍,将周遭的木头往中间归拢了一下,将篝火烧得更暖更亮。 窗棂被冷风吹打,时不时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废弃之处,被这篝火照亮的同时,周遭的东西也都出现了巨大的阴影。 倒是叫玉姣有一种,鬼影重重的感觉。 这让玉姣有些害怕。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间传来了脚步声。 玉姣的心中一喜。 “主君?你回来了?” 玉姣的声音刚落,驿站的破门就被人推开,随着冷风,几个彪壮大汉,便出现在玉姣的面前。 那几个大汉,身上穿着兽皮衣。 手上皆拿着武器。 看着便给人一种,凶神恶煞的感觉。 玉姣正抬头望那边看去,此时目光便和这些人撞了个对着。 为首之人,眉梢带着一道显眼的刀疤,手中拿着一半刀背指宽的大砍刀,此时正将惊诧的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此时在这些人的眼中。 这破旧的、本应该是无人萧瑟之处的所在。 有一个布衣女子,正坐在当中。 明亮的火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一层暖光。 女子坐在地上,容颜昳丽,仿若志怪故事之中的妖女,叫人看一眼便觉得被摄了魂魄。 “哎呦,这怎么还有个漂亮的小娘子?难不成,是故意在这等着爷爷我的?”刀疤脸看着玉姣说道。 “爷爷我跟着你说话呢!”刀疤脸不客气地说道。 “哑巴?”刀疤脸说着往前走了几步,接近了玉姣。 玉姣脸色难看,当下就起身,往后躲了一下。 玉姣不躲还好,玉姣这么一躲。 那刀疤脸就更放肆了:“小娘子,过来,陪爷爷喝酒!” 玉姣鼓起勇气开口:“我只是在此休息一下,既然不方便……那我便先行告辞。” 说着玉姣就想先出去。 萧宁远还在外面,想来萧宁远还不知道此处来了陌生人。 可此时,那刀疤脸一个眼神,当下就有两个人把出口挡住了。 玉姣皱眉道:“我是良家女子,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我管你是不是良家女子,此情此景叫我们碰上了……那便是我们的缘分,我们这便入洞房。”刀疤脸哈哈大笑。 深夜之中,碰到这女子,着实是让人觉得诡异。 但玉姣的美色,便是让见多识广的徐昭,都能倾心。 更别提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本就以劫掠为生的匪徒了。 他们往常瞧见好看的姑娘都要抢。 更别说今日。 这无法无天的事情做多了,便也没了敬畏之心。 那刀疤脸,已经对着玉姣伸手。 玉姣大声尖叫:“啊!救命!” 萧宁远正在给逐日喂水。 陡然听到玉姣的声音。 已经顾不上其他,瞬间就冷着脸往驿站之中飞驰而来。 他也在驿站的门口,瞧见了其他几匹马。 萧宁远一脚踹开驿站的门,便看到玉姣被那刀疤脸追着,在驿站里面一瘸一拐地跑。 那刀疤脸似乎也不着急追上玉姣,而且在玉姣的后面嬉笑着。 “小美人!等等我呀!”刀疤脸满脸猥琐。 萧宁远冲进来后,众人都看向了萧宁远。 玉姣也停住了脚步:“主君!” 萧宁远纵身一跃,人已经到了玉姣的跟前:“姣姣,没事吧?” 玉姣点了点头:“还……还好。” “哎呦,我就说么,一个小美人,怎么会独自一个人在这破驿站里面,原来是和你这见不得光的奸夫,在此私会啊!” “识相的就赶紧把这小美人交出来,自己滚出去,否则……今日就把脑袋留下来!”刀疤脸冷嗤。 旁边的人也跟着嚣张大笑。 “尔等可知,强抢良家女,该当何罪?”萧宁远沉声问。 “哈哈哈,你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们?实话告诉你!莫说强抢民女,哥几个儿的手上,都有人命!你若是害怕了,就赶紧跪地求饶吧!” 萧宁远闻言,神色冷冽地看向眼前之人。 第273章 为你刀剑 “哎呦,那是什么眼神啊?不想把这小娘子交出来啊?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兄弟们!把这个小白脸给我拿下!我要把他的手剁下来下酒!”刀疤脸发狠地说了一句。 玉姣听到这话,神色复杂。 小白脸? 萧宁远? 这些人用小白脸来形容萧宁远? 怕不是醉了酒吧? 不知道这些人,一会儿会不会后悔他们说过的话。 那些人已经持刀往前冲来。 萧宁远便将玉姣往自己的身后一推,不容置疑地吩咐了一句:“闭眼!” 玉姣闻言,便闭上了眼睛。 接着,玉姣便听到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 萧宁远进来的时候没拿兵器,但是这些人拿了兵器……他已经夺了旁人的兵器。 刀影残残。 开始的时候,声音还很多,甚至还有声音到了玉姣的跟前。 但很快…… 声音便小了下来。 玉姣察觉到,先是咣当一声,有人扔到兵器的声音,接着玉姣就察觉到,有人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她的心颤了颤,然后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是萧宁远。 驿站之中的篝火堆已经被掀翻,空中有漫天火星飘落。 萧宁远便这样,立在玉姣的跟前,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姣姣,莫怕。” 玉姣探头出去,想去看看那些人都怎么了。 但萧宁远却开口:“不要看。” 说着萧宁远便将玉姣抱起,让玉姣埋在自己的怀中,稳步往外走去。 刚才这驿站之中,满是叫嚣的匪徒。 可此时……萧宁远带着玉姣离开的时候。 此处,已经万籁俱寂,再无人声。 玉姣虽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想到了。 这些人……怕是已经重新去投胎了。 萧宁远带着玉姣,来到了逐日的旁边,轻声道:“逐日,辛苦你了,要多带我们一程。” 此处已经晦气了。 萧宁远不想带着玉姣留在此处。 而且……萧宁远也不敢肯定,此处还会不会有这些人的同伙寻来。 逐日带着萧宁远和玉姣,又往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 才寻到了另外一个落脚的地方。 这只是一间路人用来暂时休息的小屋,并无陈设。 这一次,萧宁远已经不敢将玉姣一个人单独留下,便只是给马儿取水的时间,玉姣便遇到了危险,萧宁远怎敢再让玉姣单独在一处? 于是萧宁远喂马的时候。 玉姣便站在一旁,帮着萧宁远喂马。 玉姣用手触碰了一下逐日的头,逐日并不抗拒这个满身都是主人气息的女子,甚至用鼻子去闻了闻玉姣的手。 玉姣忍不住地咯咯一笑。 借着月色,萧宁远见玉姣满脸天真无邪的笑容,唇角也跟着扬了扬。 “逐日素来不喜其他人接近,没想到如今倒是喜欢你。”萧宁远笑道。 玉姣有些惊喜:“是吗?” 萧宁远点了点头。 玉姣用手摸了摸逐日的头,更喜欢这匹骏马了。 之后,萧宁远搀扶着玉姣进屋。 等着火光燃起。 玉姣看着眼前的萧宁远,轻声说了一句:“主君,你凑过来一些。” 萧宁远有些疑惑。 但还是按照玉姣说的话去做了。 玉姣拿出一个帕子,用水囊之中的水浸湿了,然后去擦萧宁远的眉梢。 接着,玉姣便把帕子展示给萧宁远看:“主君的脸上沾血了。” 萧宁远闻言神色复杂地看向玉姣:“你……不怕吗?” 玉姣有些疑惑:“怕什么?是怕死人?还是怕主君杀人?” “要说死人……我还是有些怕的,但他们都的该死之人,主君是为了保护妾才杀了人,妾不怕主君杀人。”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看向玉姣。 心中忍不住地想着。 眼前这个看似纤细柔弱的姑娘,内心比他想的,要坚韧强大得多。 若是寻常女子,遇到刚才的事情,察觉到他戮杀了所有人,必定会心生畏惧。 昔日。 他刚刚从燕门回来的时候。 人人都称他为杀神。 满朝上下,人人都对他望而生畏,无人敢接近。 只因他手起刀落,便能面不改色地取人项上人头。 手下亡魂无数。 可如今,一个小小的女娘,竟然说,不怕他杀人。 萧宁远忍不住地问道:“今日只是杀了几人你自是不怕,若是我杀过百人千人呢?” 玉姣看向萧宁远问道:“那主君,杀人是为了杀人吗?” 萧宁远被玉姣问得一愣,但还是回道:“谁会为了杀人而杀人?” 玉姣笑了。 一双眼睛明媚且坚定:“那就对了啊!主君杀人,是因为主君有想保护的人。” “今日主君是为了保护妾,之前主君是为了保护大梁的百姓。” “若无战场上的主君,英勇杀敌,那外邦之人,已经入我大梁,到时候会杀更多的百姓。” “妾为什么会怕?” 玉姣拉住萧宁远的手,将萧宁远的手放到自己白皙如玉的脸上。 她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萧宁远的手,轻声道:“主君,妾只怪自己,无法做你手中的刀剑。” 萧宁远心中动容。 他将玉姣拉入怀中,声音温沉:“得姣姣如此,夫复何求?” 第274章 染血 夜色憧憧。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荒废的驿站之外。 沈寒时和书剑,从马车上下来。 驿站之中,还有篝火的光亮。 书剑便先走过去扣门。 无人开门后,书剑便将门推开。 火光的映照下,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地上。 书剑见状吓了一跳,却见沈寒时正信步往里面走来。 “先生……”书剑忍不住地开口提醒。 沈寒时恍若未闻,已经迈过一具尸体,走到了屋子的正中央。 书剑的心中以凛。 公子看似一个文弱书生,可面对这么多尸体的时候,竟然能面不改色,当真不是常人。 沈寒时瞥了一眼那没有凝固的血迹说了一句:“刚死没多久。” “先生,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不如速速离开?”书剑征求着沈寒时的意见。 沈寒时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谁知道,就在此时。 沈寒时的目光落在了门上,脚步便定在原地。 书剑顺着沈寒时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门上有一角褐红色的布料,像是什么人的衣服,不小心刮破,留在上面的。 沈寒时那玉着一样的手,伸了出去,缓缓地将那角布料拿到手中,轻轻一摩挲。 他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此时他到是不急着离开了。 “公子?”书剑心中疑惑。 沈寒时转身回到屋中,耐心搜寻,最终将足上软靴,踩在一个人的脚上。 这一脚下去,那人竟然微微一动。 此人虽然心口附近,有一个血窟窿,但……竟没死。 书剑走了过来,看着此人冷声呵问:“此处究竟发生了何事?尔等都是被何人所伤?” 那人虽睁开眼睛,但此时狐疑地看向沈寒时。 书剑冷声道:“我家大人在大理寺任职!你若有什么冤屈,大可以说出来!” “大人?你是官差?”那人开口问。 沈寒时微微颔首。 那人目光闪烁,接着便说道:“我等都是附近山上的猎户,再此处落脚歇息,不曾想闯入二人,与我等产生冲突后,将我等抢杀!幸好我的心脏在左边,这才逃过一劫。” “二人?便能将你们真多人,砍杀至此?”书剑冷嗤。 “那是因为……那里面有个漂亮女人,那漂亮女人对我们用了美人计,主动献媚与我们,我们这才猝不及防……” “人呢?”沈寒时问。 “官爷是问……那两个歹人吗?想必已经逃走了。” “可受伤?”沈寒时又问。 “应该是受伤了!官爷,你们追上去,肯定能将二人拿下,立下大功!”说话的匪徒,心念一转,便说了谎。 受了伤,才好让这官差鼓起勇气去拿人! 那一双男女,杀了他们这么多兄弟,别想好过! 沈寒时本来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幽冷了起来。 匪徒心下觉得有些奇怪,有一种不妙的预感,瞬间在心头蔓延。 便在此时。 他只觉得自己的右心口一痛。 却见眼前那模样清隽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何时,从地上捡了一把短刃,已经对准他的心脏的位置,刺了下去。 “你……”匪徒不可置信地开口。 沈寒时冷声道:“伤了她,自是该死。” 说话间,沈寒时便用力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短刃。 这一次……这个心脏长在右边的男人,算是彻底死干净了。 书剑在一旁瞧见这一幕,不敢言语半句。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清正温和的沈先生,竟然有如此狠绝的一面? 沈寒时从屋中往外走去。 马车又一次,疾驰在路上。 沈寒时端坐在马车上,拿着一块素帕,缓缓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直到将那一只染了血的手,擦拭干净。 他这才用火,将那帕子点燃,然后掀开马车的车帘,随手将那帕子扔了出去。 燃着火的帕子,随风飘出,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如同鬼魅现世。 不多时,那帕子,终究是熄灭了。 沈寒时的马车,也离了此处。 …… 藏冬比沈寒时,还要晚一些,赶到那驿站。 他一眼便认出,杀人的是他家主上。 虽然说有一个人,死的比较奇怪。 但……藏冬并未多想。 他如今,只想着快些寻到主上。 春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敢多言语,只盼着藏冬能快些带着自己去找到自家侧夫人。 好在没多久。 藏冬就带着春枝,追上了萧宁远和玉姣。 “属下来迟,还请主上恕罪。”藏冬看到萧宁远,单膝跪地行礼。 他本应该更早一些追上主君,也不至于让主君独自一个人,面对那些匪徒。 春枝站在藏冬的身后,小声说了一句:“是……是奴婢,央着藏冬带我过来,才耽误了藏冬的时间。” 藏冬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春枝,他到是没想到春枝会主动站出来为他开脱。 玉姣瞧见这一幕,连忙拉住了萧宁远的手。 萧宁远坐在玉姣的身旁,被玉姣这么一拉,就看向玉姣。 玉姣轻声道:“主君,春枝也是担心我,才想着跟过来的……至于藏冬,藏冬更是无错了。” “主君能不能,别罚他们?”玉姣眨着眼睛,小声道。 萧宁远轻笑一声:“谁告诉你,我要罚他们了?” 玉姣愣住:“主君没打算罚他们?” 萧宁远看向藏冬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呢?” “属下寻过去的时候,那被侧夫人所伤之人已经自缢了。”藏冬如实回答。 萧宁远微微点头:“这件事,等着回去再处理。” “至于……”萧宁远将目光落在了春枝的身上。 春枝被萧宁远这么一看,顿时紧张了起来。 萧宁远继续道:“你来的正好!等着到了淮阳,便还是由你贴身伺候你家侧夫人。” “路上累了,便坐下来歇一会。”萧宁远看着藏冬又吩咐了一句。 藏冬的脸上顿时带起了笑容。 他家主上看着严苛,但实际上……对他一直很宽容。 只不过,主上宽容,不代表他来迟了,可以不认错。 所以他刚才主动认错。 如今得了主君的宽容,他便随意地坐下来烤火。 到是春枝,这会儿紧张地凑到玉姣的旁边,关切地问道:“侧夫人,您还好吧?” 春枝问这话的时候,眼中带泪。 玉姣温声道:“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侧夫人,您有没有受伤?”春枝担心地追问。 玉姣道:“没有。” 春枝放心了下来,但此时还是担心地蹲在玉姣的旁边。 藏冬轻咳了一声。 春枝看向玉姣:“藏冬小哥,你……好端端的咳什么?莫不是害了风寒?” 藏冬忍无可忍。 春枝就没点眼力见吗?没瞧见自家主君已经在皱眉了吗?分明就是嫌弃春枝在旁边,侧夫人的注意力都在春枝的身上。 好一会儿,春枝才回过神来,然后尴尬地走到了藏冬的旁边,坐了下来。 四人在此处休息了个差不多的时候。 萧宁远急着赶路,众人就起身往外走去。 这才走到门口拴马的地方,不等着玉姣上马。 众人就瞧见,一辆质朴的灰色马车,缓缓驶来。 第275章 同乘 玉姣一眼就看到,那车辕上坐着的,分明就是沈寒时那个叫书剑的随从。 萧宁远正欲带着玉姣上马。 那马车上便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厚重的兽皮帘子掀开。 接着沈寒时便从中,弯腰往下走来。 “沈……太傅?”藏冬有些意外。 萧宁远一只手环绕着玉姣纤细的腰肢,听到这话,便抬头看去。 沈寒时已经下了马车。 沈寒时抬眸往众人身上看来,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萧宁远平叛期间,私下回京,很是不妥。 如今又撞上了沈寒时…… 玉姣虽然心知,在西山田庄附近,沈寒时约莫已经发现萧宁远了。 但萧宁远并不知道。 玉姣也拿不准,沈寒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此时,沈寒时对着萧宁远,行了一个礼:“见过萧伯爷。” 萧宁远回礼,并开口问道:“沈先生,不在汴京城中,怎么在此?” 沈寒时看向萧宁远,把一卷文书,高高举起,正色道:“忠勇伯萧宁远接旨。” 萧宁远连忙单膝跪地,准备听旨。 玉姣也跟着跪了下来。 沈寒时的声音平稳,语气清朗如磬。 “上诏:忠勇伯萧宁远,奉旨平叛,然乱党狡诈,恐生有变,特敕令大理寺沈寒时协助平叛。” 萧宁远双手接过圣旨,站起身来。 他的眸色深邃。 只觉得这件事很是奇怪。 这淮阳一带的叛军,虽已经成了一些气候,但陛下既然已经命他来剿匪,如今怎么又派了沈寒时来? 这莫不是……来监督他的? 萧宁远在燕门的时候。 便立下赫赫战功。 不只萧宁远,还有当年的萧伯爷,皆是军功赫赫。 可萧宁远自知功高盖主,容易招惹事端,在封赏的时候,只求了一处老宅,并未求其他功名。 所以哪怕他的实权在,可这名义上,他还是顶着一个不上不下的,伯爵的名头。 若真论功行赏。 以萧家的功劳。 莫说一个伯爵,便是国公,萧宁远也做得! “萧伯爷,以后便叨扰了。”沈寒时声音清朗。 萧宁远微微一笑,态度也很是和气:“倒是劳烦沈先生了。” “萧伯爷不应该在淮阳剿匪吗?如今怎在泰康地界?”沈寒时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 玉姣能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不等着萧宁远作答。 沈寒时便道:“萧伯爷连夜追击逃窜的匪徒至此,当真叫人敬服。” 萧宁远含笑道:“沈先生过誉了。” “此去淮阳,还需一日的时间,先生若是愿意,不如和我等同行。”萧宁远继续道。 沈寒时道:“如此甚好。” 萧宁远微微点头。 看了一眼身旁的玉姣,便拥起玉姣就要上马。 玉姣出来后,站在这已经有一会儿了,脸颊早已经被吹到泛红。 沈寒时的目光从玉姣的身上,淡淡扫过,接着就看向萧宁远说道:“我观伯爷神态疲惫,我这马车尚且宽敞,不如……同乘马车吧。” 对于萧宁远来说。 是骑马还是乘车,都是一样的。 但萧宁远看了一眼身旁的玉姣,见玉姣满脸风霜,瞧着万分憔悴,心中就软了下来。 他微微颔首:“那便叨扰了。” 马车之中。 玉姣和萧宁远并肩而坐,沈寒时坐在萧宁远的对面,这马车虽然宽敞,但如今坐了三个人,还是略显狭仄。 沈寒时亲自斟茶。 他将两个茶盏,放到了自己的对面,以此斟满,然后抬手示意大家请用。 玉姣拿起茶盏来用。 玉姣饮茶的时候,恰逢马车一个颠簸,手中的茶盏便脱手掉了下去。 萧宁远眼疾手快,将玉姣手中的茶盏托住。 整个过程之中,那茶盏之中,一滴茶水都不曾溅出。 萧宁远轻声道:“姣姣,小心一些。” 玉姣乖巧点头。 沈寒时轻笑了一声:“萧伯爷倒是好雅兴,出来追击匪徒,竟然还随身带着美妾。” 玉姣听了这话,瞬间警惕了起来。 沈寒时明明知道,萧宁远去了西山田庄寻自己,又用追击匪徒到此处,圆了萧宁远的欺君罔上之罪,如今为何还要提起自己随行之事? 这让玉姣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当初她从田庄往外跑的时候,沈寒时并未离开,而是在不远处等着。 可她走了后,为了避嫌,并未和萧宁远提起沈寒时对自己有帮助的事情。 如今……她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做贼心虚的感觉。 怕沈寒时对萧宁远提起此事。 若最开始她便给萧宁远说清楚也就罢了,可最开始没说,现在若是给萧宁远知道了……倒显得这件事有鬼一样。 再清白的事,也经不起欺瞒后的揣测。 尤其是男女之间。 哪怕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说了一些善意的谎言。 可当有朝一日,这谎言被戳破之时。 本来只是一分的谎言,便会被人揣测成十分。 萧宁远眉眼温和地看了看身旁的玉姣,轻笑道:“我离府数日,姣姣她心中不舍我,便昼夜奔袭来寻我……恰逢再此遇见。” 萧宁远这个借口用得很好。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曾回京,是玉姣自己寻来的。 玉姣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笑了笑,嘴上还感慨了一句:“萧伯爷和玉侧夫人,当真是感情深笃,叫人羡慕。” 第276章 再无良人 不知为何。 玉姣总是觉得,自己在沈寒时那看似真诚的语气之中,能听到几分漫不经心的讥诮。 萧宁远闻言,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玉姣,眼神也跟着柔和了起来。 他知晓玉姣这一次受了许多委屈。 所以,他的心中,也为另外一件事,下定了主意。 萧宁远看着沈寒时,开口道:“沈先生日后也会得遇良人的。” 沈寒时轻笑了一下:“吾妻已死,再无良人。” 说完这话,沈寒时便闭目养神去了。 这一路上,沈寒时和萧宁远二人并未多言。 沈寒时闭目养神,萧宁远和玉姣也很累,两个人便也靠在马车上闭目休息。 有外人在,萧宁远到底还是收敛了,并未和玉姣靠在一起。 马车上,到底比在马儿上面舒服多了,至少不用直面凛冽的冷风。 困极了累极了的玉姣,不知道何时,便缓缓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玉姣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 便瞧见,对面的沈寒时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此时正目光空无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想着什么。 玉姣不敢打扰,便闭目休养。 又过了好一阵子,萧宁远的声音传来:“前面停车。” 此时已经晌午,大家一路舟车劳顿,人能受得了马儿也受不了,此时也只能暂时休息一下。 萧宁远看着藏冬吩咐了一句:“藏冬,我看前面有一处驿站,你过去买一些吃食。” 藏冬微微点头,领命而去。 萧宁远则是转身,将玉姣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正是晌午,阳光明媚,落在玉姣的身上,竟不叫人觉得冷。 此处已经临近淮阳,想来是淮阳比汴京地势偏南的原因,所以此处少了几分寒凉。 萧宁远拿起一个水囊,便往一旁那尚未完全结冰的河面上去了。 沈寒时从马车之中出来,便看到玉姣依旧站在马车的旁边,于是就从另外一侧下车。 玉姣听到动静,连忙看向沈寒时。 “沈先生,多谢你。”玉姣真诚地说道。 沈寒时淡淡道:“有何可谢?” “谢你没有和主君说起,你早便救了我的事情。”玉姣小声道。 沈寒时神色淡淡:“本就是小事,无需多言。” 玉姣看着沈寒时,忍不住地说了一句:“那……沈先生,会将在西山田庄附近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吗?” 玉姣虽未明说。 但沈寒时知道。 玉姣这意思是,怕他将萧宁远回京的事情说出去。 萧宁远到底是有圣命在身,又是武将,忽然间反京,那自然是犯忌讳的。 沈寒时不喜萧宁远,但他不会再此事上,做文章。 若此事闹起来。 萧宁远为了一个侧夫人回田庄。 对玉姣,绝非好事。 他虽不会这样做,但如今玉姣这样问,他的心中便有了几分恼意,声音之中好像是淬了冰一样的:“沈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但也并非那种阴险狡恶之辈,薛四姑娘这么问,难不成是担心我会这样做?” 玉姣见沈寒时好像生气了。 连忙开口道:“是我的不对,先生莫要气恼。” “而且,在玉姣的心中,先生是美玉无瑕、清正无私之人,若连您都不是正人君子,那这天底下,也没人配得上的正人君子这个称呼了。”玉姣继续道。 沈寒时淡淡地瞥了玉姣一眼。 正人君子吗? 那便继续做他的正人君子。 等着萧宁远取水回来,藏冬买了点心,马儿也简单休息后,众人便继续上路。 终于赶在傍晚之前,进了淮阳。 …… 淮阳的叛军,并未在城中,而是在淮阳往南那片,连绵不断的山中。 所以这几日,萧宁远都在淮阳的郡衙落脚。 此时马车已经停在淮阳的郡衙外。 萧宁远先下了马车,然后对着玉姣伸出手来。 玉姣弯腰出来,将自己的手搭在萧宁远的手上,萧宁远用力一带,便将玉姣带了下来。 接着便是沈寒时。 一身绿色蟒袍,满脸正派的男子,已经等在郡衙门口了。 他是此处的郡守,名叫冯绍。 冯绍见大家从马车上下来,连忙大步迎了上来。 他看着眼前的萧宁远,有些微微的惊讶……他今日来这,是为了迎沈大人,没想到萧伯爷竟然也在这马车上。 难不成,萧伯爷今日一早,就去迎沈大人了? 萧宁远离开淮阳的事情,并未对人说起。 郡守冯绍,并不知道萧宁远离开的事情。 好在冯绍并没有把事情往萧宁远回京的事情上想,因为这三日,他是见过萧宁远的。 萧宁远从此处离开,自然是做了安排。 冯绍见到的,自然不是真正的萧宁远,不过是萧宁远暗卫冒充的。 冯绍每次见萧宁远都是低着头的,在没有仔细端详的情况下,倒也没分出个真假来。 冯绍开口道:“见过伯爷,见过沈大人。” 说话间,冯绍便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立在萧宁远的侧后方,虽只穿了农妇的衣服,但难掩绝色容颜。 整个淮阳,都找不出另外一个,这样漂亮的美人。 “这位是……”冯绍见玉姣模样出众,自然不敢小看,连忙开口。 萧宁远看了看身旁的玉姣,开口道:“我的丫鬟。” 玉姣意外地看向萧宁远。 丫鬟? 她何时成了萧宁远的丫鬟了? 萧宁远这样说,倒不是真的想让玉姣当丫鬟,而是……玉姣需要一个身份,可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身份。 经历过玉姣遇险的事情。 萧宁远自是多了几分不安……尤其是在这看似太平,但其实暗流涌动的淮阳。 萧宁远想将玉姣,寸步不离地带在自己的身边。 萧宁远的这一句丫鬟,让冯绍颇为意外。 只是丫鬟吗? 不过冯绍到底不蠢,萧宁远都这样说了,就没有继续追问。 这问多了,难免讨人嫌。 第277章 醉温柔 玉姣和春枝,一起被安置到了萧宁远所住院子之中的,一处厢房里。 这一路舟车劳顿,玉姣觉得自己走路,都好像是坐在车上一样,直打晃。 春枝见玉姣在屋内摇摇晃晃地走,忍不住笑出声音:“侧夫人……” “您快点坐下来,奴婢出去寻一些热水,为您沐浴更衣。”春枝继续道。 玉姣点了点头。 她自那日从山坡上跌下来后,便满身泥土汗渍,身上十分不舒爽。 春枝如今的身份,亦是萧宁远身边的丫鬟。 她问府上的人要热水,府上的人送来的也痛快。 没多久的功夫,玉姣就泡在温热的水中了。 入水的一瞬间,玉姣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垂眸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本来光洁白皙的肌肤上,上面竟然有数道刮痕。 之前她不曾察觉。 可这一入水,疼痛感便来了。 尤其是一双手臂,上面的伤痕更多。 一眼看去,伤痕虽不深,可在玉姣那分外白皙的手臂上,也格外的显眼。 “主君。”门外传来了春枝的声音。 接着,便是门被推开了。 玉姣抬眸看去。 此时的玉姣,整个人都浸在浴桶之中。 水汽氤氲中,玉姣墨缎一样的发,在水中蜿蜒到雪白的肩头。 隔着水雾,玉姣用无辜的眼神看向萧宁远。 “主君……”玉姣轻声道。 这一声主君,叫萧宁远整个人跟着火热起来,他往玉姣这边走来。 他的目光落在玉姣浮出水面的手臂上。 自然也看到了上面的伤痕。 萧宁远的眸色倏然一冷,接着便抓起了玉姣的手。 “这是……”萧宁远紧张地问道。 玉姣微微垂眸,声音细弱蚊蝇:“就是……就是……妾从赵管事手中逃走的时候,滚落山坡……不小心划破的。” 萧宁远冷声对着外面吩咐:“来人,去取玉肌膏来!” 藏冬闻言,便转身去拿东西。 没多久的功夫。 藏冬回来,他自是不方便进来的。 所以这玉肌膏,是春枝送进来的。 玉姣看向春枝,开口道:“春枝,你……再寻一间空舍,休息一下吧。” 如今萧宁远来了此处厢房,春枝自然是不方便和自己住在一处了。 春枝点了点头,便往外走去。 萧宁远见状也对着外面吩咐了一句:“藏冬,你也回去休息。” …… 玉姣红着脸看着萧宁远:“主……主君,你回避一下,妾要从浴桶之中出来了。” 萧宁远知道玉姣脸皮薄,这会儿便转过身去。 玉姣忙不迭的,穿上了刚才准备好的寝衣。 接着,她便拿起一块干帕,擦拭头发。 此处已经没了伺候的人,所以玉姣只能自己来。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便从玉姣的手中接过了那干帕,看着玉姣温声道:“姣姣,你坐下。” 接着萧宁远便为玉姣擦干头发。 玉姣坐在镜前,看着那一双本是执剑持刀,弯弓挥枪的手,此时在自己墨缎一样的青丝之间,来回穿梭。 玉姣只觉得,心中有一种闷闷的情绪。 等着擦干了头发。 萧宁远便道:“姣姣,你躺到床上去。” 玉姣看向萧宁远,微微一愣。 萧宁远看着玉姣那清亮之中,又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轻笑了一声:“我的意思是……你躺到床上去,我好为你上药。” 玉姣的脸色微红:“主君……还是妾自己来吧。” 萧宁远挑眉看向玉姣:“怎么?姣姣莫不是怕了?” 玉姣的脸更红了:“上药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那便乖一些。”萧宁远道。 玉姣也只好如萧宁远愿,靠在了床头。 萧宁远用拇指点了玉肌膏在手上,然后掀开玉姣的袖子,将玉肌膏在玉姣的伤痕上,晕染开来。 除了双臂。 还有玉姣的小腿。 都是伤痕格外多的地方。 腰间也因为滚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树,青紫了一块。 上药这种事情,听着似乎很是香艳,但实际上……萧宁远的脸色是越来越沉,冷沉到几乎可滴出墨汁来。 等着上好药后。 萧宁远便将玉姣往被子里面塞去。 至于他,则是和衣躺在了玉姣的跟前。 萧宁远先睡着了,玉姣便侧过身来,看了看萧宁远那看似冷硬无情的眉眼…… 她从未想到,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对自己竟然如此温柔耐心。 事实上,自从织雪山庄后。 萧宁远对她,一直都有足够的温柔,足够的耐心。 这种温柔和耐心,仿若美酒,让她醉意熏陶。 就好似,她当真是萧宁远弥足珍贵之人一样。 只是不知道,这份被珍惜的感觉,能维持到几何。 她之前费尽心思想得到萧宁远的宠爱,可当她真的得到后……她这心中,就又多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来。 她觉得,她的心空洞又茫然。 那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敢想,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怕那个答案,是她所不愿意面对的。 玉姣到底是累极了,恍恍惚惚地睡着。 直到傍晚,身旁的萧宁远动了,玉姣才惊醒过来。 萧宁远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看向旁边的玉姣,温声道:“既然睡醒了,便随我去参加宴席。” 玉姣微微颔首。 虽是参加宴席,但玉姣知道,如今她的身份,是“丫鬟”。 萧宁远差人给她准备的衣服,也是一件淡绿色的丫鬟服。 玉姣换上衣服,又梳了双髻。 这一身装束,和寻常丫鬟没什么两样。 可穿在玉姣的身上,就叫人有一种,分外灵巧可爱的感觉。 萧宁远目不转睛地看了玉姣一会儿,这才带着玉姣往外走去。 …… 淮阳郡府的暖阁之中。 已经摆好了宴席。 萧宁远和玉姣到此处的时候,沈寒时和冯绍已经在席上了。 瞧见萧宁远到此。 冯绍连忙起身相迎:“萧伯爷,里面请。” 沈寒时也起身行了礼。 萧宁远便坐在了主位上,至于玉姣……则是站在萧宁远的身后。 这丫鬟么,怎么也得有点丫鬟的样子。 玉姣往那一站。 在场的其他宾客,此时都忍不住地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也幸而玉姣今日,特意用暗色的脂粉,将她本来莹白如玉的肌肤,涂暗了一些,硬生生地将艳色压下来几分。 否则,怕是更要引人注目。 冯绍见萧宁远落后,便含笑道:“继续吧!” 随着冯绍的一声令下,屋内就响起了歌舞丝竹之音。 几个红衣舞娘,扭动着曼妙的身体,出现在厅中,载歌载舞了起来。 第278章 赴宴 众人推杯换盏之中。 便已经有了几分醉态。 此时舞娘们,正媚眼如丝地看向在场的人。 其中一个大胆的舞娘,竟直接将水袖,甩到席上宾客的身上。 路过沈寒时旁边的时候,那水袖拂面而来,倒是叫沈寒时眉头紧皱。 冯绍瞧见这一幕,便含笑道:“沈大人既然来了饮宴,何必如此拘束?” 沈寒时面若寒霜,冷声道:“守节。” “守……什么?”冯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到是萧宁远,此时含笑说了一句:“冯大人有所不知,沈先生妻亡不过三年,为妻守节。” 玉姣瞥了沈寒时一眼。 默默感慨了一句。 沈先生到底是读书人。 这招就是高明。 避免了被人乱点鸳鸯谱不说,还免了很多莺莺燕燕的烦恼。 “原来如此,没想到沈大人竟然如此痴情。”冯绍赞叹道。 众宾客也纷纷感叹沈寒时深情。 那舞娘见沈寒时不吃自己这一套。 便旋转着向前,最终将水袖,飘落在萧宁远的怀中。 在场的宾客,将目光落在了那水袖上,也去看萧宁远的反应。 他们也想知道这位忠勇伯,到底喜不喜美色。 这舞娘的容颜,已是上乘,虽不急忠勇伯身后那位婢子看着美貌,但也不遑多让,而且……明显是更有风情。 再者。 这男人么。 可不是选了一,就不能选二的。 若是喜欢,得了一个,再得一个,享齐人之福又何妨。 所以今日,大家都想看看萧宁远会怎么待这舞娘。 玉姣也看向萧宁远。 她初见萧宁远,便一色惑之……所以她也不确定,萧宁远会不会贪慕美色。 毕竟男人么。 在她的心中,都是一路货色。 如她的父亲。 今日喜了这个,明日又爱了那个的。 并不长情。 那舞娘见萧宁远没有反应,此时便绕到席内,柔弱无骨地往萧宁远的身上栽倒。 “哎呀……”那舞娘轻声道。 玉姣在后面瞧见,只觉得有些刺眼。 她微微抬眸,往远处看去。 这种碍眼的事情,她没有资格阻止,不看便是! “奴家蕊娘,给伯爷见礼了。”舞娘娇笑着说道。 那冯绍瞧见这一幕,便道:“蕊娘可是我们淮阳最有名气的舞娘,素来傲气,没想到如今竟然拜服在伯爷这。” “伯爷若是喜欢,便让这蕊娘服侍伯爷可好?”冯绍笑道。 萧宁远把目光落在蕊娘的身上,轻笑了一下。 玉姣觉得这轻笑有些刺耳。 萧宁远已经继续说道:“你打算怎么伺候本伯?” 玉姣沉默了。 虽然说玉姣也不相信,萧宁远会是这种见色起意之人,但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让玉姣不得不怀疑,自己是看错了人。 她真傻。 当真以为这个男人珍惜自己,对自己用了真情。 可转眼间。 这个男人,便当着自己的面,和另外一个女子,如此调情。 倒是有一种莫名的讽刺感。 这种感觉,叫玉姣的心中有些发堵,发闷。 当玉姣察觉到,自己心中有这种感觉的时候。 她猛地惊醒过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要学那孟侧夫人吗?然后落得一个和孟侧夫人一样的下场? 妒忌,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 这不是她应该有的情绪! 更何况,那孟侧夫人有兄长撑着,可她若是在萧宁远这失宠了,怕是没有翻身之地了。 玉姣的目光一寸寸地清冷了起来。 这样一个男人,对她极尽温柔,甚至为了她抗旨回京,她这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涟漪? 但这涟漪。 也仅限于此了。 此时此刻,面对残酷的现实,玉姣的心,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萧宁远的身后。 “伯爷您说,想奴家怎么伺候您?不如……你我二人,这就去内室之中,奴家单独跳舞给您看。”蕊娘说着,便轻轻地掀开了自己肩膀上的一点衣服。 玉姣心中冷漠地想。 单独跳舞? 跳什么舞? 怕是脱衣舞吧。 “萧伯爷,美人相邀,您便赴约吧!”席间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开口。 萧宁远笑了起来,像是默许了这种说法似的。 便是此时。 那人又用绿豆大一样的眼睛,扫视了一下玉姣,舔着脸问道:“我能否问问,萧伯爷身后这个女子,是伯爷何人?” 萧宁远的声音淡淡:“一个婢子罢了。” “如此美人,只是婢子吗?那到是委屈了……如今伯爷得了蕊娘这样的美人,能否将您身后这位婢子,让给我?”那人又问。 玉姣把目光落在了此人的身上。 此人身形微胖,一双眼睛和绿豆一样,瞧着很是猥琐。 今日在场的人,都是这淮阳府上有头有脸的人。 刚才说话这位,刚才玉姣听到席间有人给沈寒时介绍,这位好似是淮阳的郡尉,叫做孙高。 此人负责整个淮阳的治安和军事防务。 在淮阳府内,算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孙高此时垂涎地看向玉姣。 玉姣倒是镇定自若。 她知道,萧宁远就算是对那个叫蕊娘的动了欲,也不至于真把她送给其他人。 且不说她好歹也是伯爵府的侧夫人,永昌侯府的小姐。 就算她真的真是一个丫鬟、通房。 一个男人,也绝对不会把一个自己的女人送出去。 尤其是萧宁远这种身份和地位的男人。 萧宁远也看着孙高,神色之中带着丝丝的凉意。 “伯爷,还是先别管一个奴婢了,带着奴家去内室吧,奴家还等着给您跳舞呢。”蕊娘继续道。 萧宁远闻言,将手缓缓滑在了蕊娘的脖子上。 紧接着,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 萧宁远忽地一用力。 蕊娘的神色顿时扭曲了起来。 在场的人,都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萧宁远。 玉姣也错愕了起来。 这是…… 第279章 刺客 冯绍最先回过神来,紧张地开口了:“萧伯爷,您这是……” 萧宁远微笑着,将被他扼住喉咙的美人推离自己的身体。 但与此同时,他掐着那纤细脖颈的手并未松手。 “您就算是不喜欢蕊娘,也……也不必如此。”席间有个疯狂迷恋蕊娘的人,大着胆子开口了。 蕊娘此时也疯狂地扭动挣扎了一下,然后用微弱地声音艰难地开口:“蕊娘不知道怎么……怎么得罪了伯爷。”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蕊娘的身上。 萧宁远似笑非笑:“真当我会为了你的美色所惑?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一些。” 蕊娘很是虚弱地说道:“放……放了我?” “说!是何人派你来的?”萧宁远冷声道。 玉姣疑惑,萧宁远这是什么意思? 便是此时。 另外几个舞娘,忽然动了起来。 手中的水袖被扔下,露出了寒光凛冽的短刃。 除却一个舞娘是奔着沈寒时去的,另外几个舞娘都是奔着萧宁远袭来。 玉姣站在萧宁远的身后,还没等着反应过来。 就瞧见。 蕊娘那柔弱可怜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 玉姣轻呼一声:“小心!” 蕊娘那水袖之下的手,猛然往前刺去。 萧宁远另外一只手,眼疾手快的将那短刃夺到手中,代替自己掐着此人脖子的手,将短刃横在了蕊娘的面前。 鲜血瞬间涌出,蕊娘已经倒在地上。 “本伯最是讨厌,以投怀送抱之法来算计本伯之人。”萧宁远冷声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此时的蕊娘,根本来不及反抗,便已经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另外几个舞娘见状,已经红了眼睛一样的,刺杀而来。 藏冬出现,拦下了三个。 可还有四个,不要命一样的,冲向了萧宁远。 这些人……也绝非真正的舞娘,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招招狠辣要命。 萧宁远手中的短刃不停。 一人与四个舞娘缠斗,并不落下风,反而在舞娘的身上,留下数道伤痕。 此时一个舞娘注意到萧宁远身后的玉姣。 她似乎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萧宁远不离开这个范围去追击,是因为要护着身后这个女人。 于是便如离弦之箭一样,纵身冲向玉姣。 玉姣瞪大了眼睛。 萧宁远却先一步,冲过来将此人击飞。 但护着玉姣的时候,旁边的人,短刃便刺破了萧宁远的衣服。 裂锦的声音,让舞娘们明白。 今日想刺杀萧宁远,得对着玉姣下手。 于是招招对准玉姣。 就在此时。 沈寒时看着旁边,解决了另外一个舞娘的书剑吩咐着:“去帮伯爷!” 书剑有些紧张地看向沈寒时:“公子!我若去了,您的身边就没人了……” “听从我的命令便是。”沈寒时冷声道。 书剑没了法子,看了沈寒时一眼,便往前冲去。 萧宁远借机,露了一个破绽,在那人刺向他心口的时候,将那个舞娘击杀。 与此同时书剑也到了。 剩下的情况就简单多了。 没多久的功夫,八个舞娘已经死了六个。 剩下两个,不等着萧宁远去审问,已经服毒身亡。 萧宁远紫色的衣袍上,染上了朵朵暗色的花纹。 此时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短刃,便将目光落在了孙高的身上。 只见萧宁远含笑问道:“你刚才……同我说什么了?刚才我并未注意,不如,你再说一次?” 萧宁远站在那,宛若杀神再世。 玉姣也懵住了。 之前在驿站的时候。 她没看到萧宁远杀人的过程,是因为那些歹人,身手很差,萧宁远解决得迅速。 可今日缠斗之下。 她是避无可避地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她瞧见萧宁远毫不犹豫地,了结了蕊娘…… 这和两个人在织雪山庄遇到的情况,还不甚相同。 至少,当时她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到这一幕。 她虽然嘴上说,不怕萧宁远杀人,但她这种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闺阁女子,近距离见到这种场面……玉姣得承认,她的确被惊到了。 不过玉姣,此时还是竭尽全力地保持了冷静。 孙高却有些不冷静了。 他哆哆嗦嗦地开口了:“伯……伯爷……我刚才,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他见萧宁远总是笑着的,便觉得这位是好说话的人了。 却忘记了。 这位在燕门的时候。 曾经用燕人的尸骨,垒了一座白骨坟。 这样一个手段狠辣之人。 他真是蠢了,竟然想从此人的手中去讨人! 萧宁远满意地看向孙高,继续道:“没说过什么就好。” 孙高闻言,就瘫坐在座位上,他刚才瞧见那舞娘行刺的时候,都没有腿软,因为他知道这行刺目标不是自己。 但刚才被萧宁远那么一看。 那么一问的时候。 孙高就觉得,自己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儿。 幸好,他的答案让这位杀神满意了,否则……他觉得,他可能要和那几位美人一起上路了。 孙高的危机解除,冯绍的事情却没完。 冯绍硬着头皮走到席间。 哆嗦着跪了下来:“请萧伯爷恕罪,下臣疏忽,叫大人受到如此惊吓。” 萧宁远微笑着说道:“无妨。” “不过今日怕是不能继续饮宴了。”萧宁远继续道。 说完,萧宁远便往前走去。 玉姣跟在萧宁远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迈过一个人的尸体。 她觉得自己的脚,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滞,但当他察觉到玉姣跟上来的时候,便继续往前走去。 …… 萧宁远的屋内。 玉姣帮萧宁远脱下染血的衣服。 等着玉姣看到那完好无损的里衣的时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好在那舞娘只划破了萧宁远的衣服,并未真正地伤到萧宁远。 “主君……”玉姣看着萧宁远,心中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萧宁远阔腿坐在屋内的桌案旁,看向旁边有些惊魂未定的玉姣,含笑道:“姣姣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第280章 在意 玉姣看向萧宁远,迟疑道:“主君……想要妾说什么?” 萧宁远笑看玉姣,但他虽是笑着的,可是玉姣还是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玉姣便抿唇道:“是妾不好。”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怎么不好了?” 玉姣小声道:“那蕊娘到主君怀里的时候,妾还以为……还以为主君真看上那蕊娘了。” 她心知,萧宁远没头没尾地问自己这一句。 肯定是发现她那时的想法了。 这会儿索性就承认了。 萧宁远声音微微一沉:“旁人也就罢了,可是姣姣当我是好色之人,可是会让我伤心的。” 如玉姣所料。 在那宴席上,萧宁远确实察觉到了玉姣情绪的变化。 其实萧宁远并非那种,会在于女子情绪之人。 只是不知道为何,玉姣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会刻到他的心头,叫他无法忽视。 他自是察觉到玉姣心中所想。 玉姣微微垂眸,等着再抬眸的时候,眼中就已经是水雾了。 “妾……其实不是不相信主君。”玉姣轻声道。 说到这,玉姣眼中的水雾已经变成了泪花。 “妾其实是不相信自己。”玉姣继续道。 玉姣的声音如春雨落在湖面上,空灵之中又带着细密的绵愁。 “妾……不过是永昌侯府,一个不被父亲喜爱的庶女,从小都是这般,无人在意,更是无人同疼宠……可后来主君出现了。” 玉姣清亮的眸子,和萧宁远深邃的目光对在一起。 她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难掩的小雀跃。 如同湖面上初绽放的荷花一样。 她轻声道:“主君是那么的疼爱妾,对妾那么的好,好到让妾觉得好像是在做梦一样。” “妾时常担心,这会不会是一场梦……毕竟……妾这般一无是处的女子,似乎没什么,值得主君宠爱的地方。” 玉姣说着说着,泪珠就滑落。 萧宁原本也不是想质问玉姣什么。 他只是察觉到,在玉姣的心中,可能把他当成那种见色起意之辈,他心中有些许不快。 因为他从未想过。 他玉姣的心中,他竟是那种,真的会见色起意,然后就将蕊娘收用之人。 其实他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自己。 但如今…… 他好似有些在意,眼前这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是如何看自己的。 这才起了恼意。 但如今听玉姣这般说,萧宁远还哪里顾得上生气? 他将玉姣拉到自己的跟前,食指微微弯曲,用食指擦去她脸颊上的泪花。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些许的愧疚:“别哭。” “傻姑娘,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呢?”萧宁远的声音认真了起来。 他真诚地看着玉姣,语气坚定:“你是我见过女子之中,最乖巧、最善良的……” 玉姣闻言,微微垂眸。 她其实也没萧宁远想的那么过乖巧无辜,单纯善良。 萧宁远又道:“而且你聪慧又美貌。” 倒是实话了。 玉姣不清楚自己是否算得上聪慧……因为她若是真的聪慧,早在侯府,便会想到出路了,不会莫名其妙地入了伯爵府。 但要说美貌。 无人能去质疑玉姣的美貌。 “姣姣,不要妄自菲薄。”萧宁远继续道。 玉姣听到这,看向萧宁远:“主君当真这样想?” 萧宁远点了点头。 他开口道:“而且……纵然我是见色起意之人,何人能及姣姣美貌?” 玉姣听了这话,忍不住地破涕为笑:“主君还说自己不贪图美色!” “主君若是不贪图美色,当初又怎会……怎会要了妾!”玉姣轻哼了一声。 萧宁远佯装生气:“我说姣姣为何不信我,原是因为……怕那蕊娘如你一般,勾了我……” 当初玉姣是如何到他屋中的。 两个人的心中都有数。 玉姣是送了带药的茶水,然后主动爬的床。 想起旧事。 萧宁远倒是喉咙一紧。 他拉着玉姣,声音黯哑低沉了起来:“姣姣……” …… 玉姣也不知道。 为何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 她和萧宁远开始的时候……好像是在聊那蕊娘的问题。 可聊着聊着。 她便被摁在了桌案上。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卷画布。 萧宁远在这卷画布上,做了画。 彩墨晕染之中,她觉得,自己好像春水之中的青荇,柔软地随流水波动。 最终。 是萧宁远将四肢全无力量的她,抱到了床上,拥她入怀。 她明明睡了一下午的觉。 可此时还是乏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 玉姣醒过来的时候,萧宁远还在沉睡。 玉姣轻手轻脚的,从萧宁远的旁边下了床,换好衣服……这衣服满是褶皱,但萧宁远还在睡着。 她知晓萧宁远很累。 不想吵到萧宁远,便想着自己先行回去更衣。 谁知道,她这一推门,便瞧见沈寒时从院外往这边走来。 沈寒时到了玉姣跟前的时候,凉薄地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 这到是让玉姣,有些莫名的尴尬。 但转瞬间,玉姣便想了。 她本就是萧宁远的侧夫人,又不是真去爬床的丫鬟,睡在一处有什么好尴尬的? 于是玉姣便对着沈寒时行了礼。 “沈先生安。”玉姣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晨起的沙哑。 沈寒时微微颔首。 玉姣疑惑道:“先生是来寻……主君的吗?” 不等着沈寒时作答。 萧宁远便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原是刚才的动静,已经惊扰到萧宁远了。 萧宁远走到玉姣的跟前,先是对着沈寒时微微颔首见礼,接着才看向玉姣解释着:“是我请先生过来议事。” 说到这,萧宁远便随手将刚才拿着的衣服,披在了玉姣的身上。 “本就天寒,晨起的时候更冷一些,莫要着了凉。”萧宁远温声道。 玉姣看向萧宁远,面容娇羞泛红:“多谢主君。” 萧宁远看向沈寒时,对着沈寒时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便带着沈寒时往旁边的书房之中走去。 玉姣回去后,坐在镜前,这才发现,她脸上的脂粉都花掉了。 却是昨夜,受了惊吓后,又睡得荒唐,并未去净面。 镜中女子唇上的口脂,只剩下一抹残红,到了朱唇之外。 柳叶眉上的远山黛,在眼尾处晕染到了眉梢处。 也亏得玉姣美貌,若这幅妆容换做旁人的身上,简直没眼看。 可就算是在玉姣的身上,玉姣也觉得见了外人,分外尴尬。 她连忙喊道:“春枝,帮我准备水,我要洗漱更衣。” 第281章 生死不明 玉姣换好衣服,便捧着茶水,出现在萧宁远的书房外面。 “主君。”玉姣轻声道。 “进。”萧宁远的声音清和。 玉姣进了屋子,便瞧见萧宁远和沈寒时两个人,坐在棋局的两侧对弈。 说是对弈,但好像又在说平叛的事情。 察觉到玉姣进来。 萧宁远和沈寒时的目光,都落在玉姣的身上。 萧宁远的眉眼温和了起来:“怎么亲自做起这些活儿了?拆旁人去做便是。” 玉姣轻声道:“主君既说了,妾是你的丫鬟,这端茶送水的事情,自是该做的。” 说着玉姣就去斟茶。 “主君请。” “先生请。” 玉姣斟了两盏茶,依次奉上,然后便离了此处。 他们二人既然讨论平叛的事情,她不方便留在此处。 …… 一日后。 萧宁远知道了叛军老巢的具体下落。 在的淮阳外的十万大山之中。 十万大山,地势险峻……亦是易守难攻,这也是叛军在此盘踞的原因。 前几日,萧宁远在这已经将大股叛军击退,如今这些叛军,便已经撤回山中。 萧宁远如今,便是要入山斩草除根。 恰逢清晨。 冬寒料峭。 萧宁远换上一身戎装,看向面前的玉姣。 耐心叮嘱道:“姣姣,你便在府上等我归来。” 若是寻常时候,萧宁远自然会带着玉姣前去的,只不过今日……他需要入山。 这种情况下。 萧宁远不想让玉姣跟着自己一起吃苦犯险。 玉姣看着眼前的萧宁远,微微点头:“主君,注意安全。” 萧宁远又冷声吩咐:“藏冬、尽夏,你二人便在此处,随身护卫侧夫人!” 玉姣听了这话,连忙开口道:“主君,万万不可。” 萧宁远看向玉姣。 玉姣便继续道:“让藏冬和你一起去,留尽夏一人便可。” 这二人虽然都是萧宁远的护卫,但尽夏是暗卫,寻常时候并不在人前。 功夫也很是高深。 不过……要说默契的话,藏冬是萧宁远身边最有默契的人。 如今萧宁远要去那十万大山剿匪,玉姣如何能放心,让他的身边连个可靠的人都没有? 此处并非燕门。 萧宁远无法率领萧家军。 至于这淮阳的兵士……若他们当真骁勇,便也不会任由这叛军发展起来了。 玉姣自是知道,便是再厉害的将军,身边若是无良将可用,就如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样,很容易陷入困局。 玉姣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萧宁远出事儿。 要是萧宁远出事儿了。 她的情况,也就尴尬了。 毕竟……她所有的指望都在萧宁远的身上。 萧宁远道:“姣姣,只留尽夏,我不放心。” 玉姣连忙劝道:“主君,可我更不放心你,你若出了事儿,你要妾如何是好?” “这次主君便听我的!”玉姣吩咐着。 萧宁远见玉姣坚持,便道:“好。” 萧宁远急着出发,行事到也干脆。 萧宁远刚走没多久。 春枝便从外面进来,看着玉姣说道:“侧夫人,府上的冯夫人请侧夫人过去饮茶。” 玉姣开口道:“回绝了。”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主君让我以丫鬟的身份入府,便是想少却这些麻烦……” 这冯夫人到是个聪明的。 怕是看出来,她和萧宁远关系匪浅了。 也是,那日在席上,那孙高向萧宁远讨要她,结果被萧宁远威胁,那一幕可是让很多人都看在眼中的。 萧宁远出门平叛,她在这府上能做的,便是少惹事儿,免得给萧宁远拖后腿。 憋上几日,又不会把人憋坏。 可若是惹了不该有的麻烦,事情就复杂了。 只是萧宁远这一去,就是三日。 开始的一日,玉姣这心中尚且安宁。 入山捉拿叛军,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日的时间肯定不够,但三日……萧宁远都没有回来的意思。 玉姣的心中自是焦急。 玉姣便寻了个晌午的时间,出了门,折到了沈寒时的院子里面。 她自是不可能寻那郡守打探萧宁远的行踪,但萧宁远入山平叛的事情,是和沈寒时密谋的,且沈寒时还留在这府上,想必沈寒时知道萧宁远的消息。 …… 沈寒时坐在茶室之中。 书剑对着沈寒时行礼,然后道:“先生,薛四姑娘来了。” 沈寒时淡淡道:“不见。” 书剑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沈寒时的神色。 心中暗道。 先生这人,到也奇怪。 之前知道薛四姑娘有难,急的和什么似的,如今薛四姑娘来寻,竟又如此冷漠。 书剑往外走去。 就见玉姣站在寒风之中。 “先生怎么说?”玉姣有些期待。 书剑开口道:“先生……先生有些乏累,不方便见您。” 书剑自作主张,将这件事美化了一些。 玉姣抿了抿唇,便道:“我其实也不是想打探什么机密,就是想知道……他现在可好?能否请书剑小哥,帮我问先生一句。” 书剑闻言正要开口。 远处便有人疾奔而来。 “沈大人!沈大人!急报!”那人一边跑一边喊着。 玉姣听到这,便将目光落在此人的身上。 这人已经继续道:“萧伯爷率军入山,遇到雪崩,如今人被埋入雪下,生死不明。” 玉姣听到这,脸色苍白。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遇到……雪崩? 生死不明? 这些词分开,玉姣都是听得懂的,可是连在一起,却叫玉姣觉得,是那么的难懂。 或者是,她不想懂。 玉姣觉得整个人,都在这个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若不是春枝在一旁伸手搀了玉姣一下,玉姣只觉得,自己要瘫软下来。 便是此时。 茶室的门被推开。 一身灰衣的沈寒时,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报信之人,此时跪在地上,看着沈寒时,声音悲怆地道:“沈大人,萧伯爷他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沈寒时冷声道:“速速集结剩余队伍,随我入山寻人!” “是!” 沈寒时快步往外走去。 路过玉姣身边的时候。 沈寒时的脚步微微一顿,目中似有不忍,但还是坚定地往外走去。 玉姣看着沈寒时,大声喊道:“沈先生!请您……一定将他带回来!” 第282章 可愿去死 沈寒时这么一走,直到入夜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传来。 深夜。 郡守府火光滔天。 “走水了!走水了!”有人大声喊叫。 府上顿时乱糟糟了起来。 便是此时,屋外也传来了击打的声音。 玉姣心中暗道不妙,怕是有人趁萧宁远出事的时候,借机生乱! 这是尽夏和人打了起来。 此时火光已经蔓延到玉姣所在的院子里面了。 屋子里面已经有烟气涌入。 玉姣看着春枝道:“此处怕是不能多留了,我们出去。” 继续在房间里面躲,火烧过来的时候,她们不被烧死也要被呛死。 玉姣和春枝出了屋子。 便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要严重的多。 此时尽夏正在和两个黑衣人缠斗。 而郡守府上,火光四起……竟有好几个失火点。 玉姣拉着春枝,往院外跑去,她在这院子里面……尽夏和人缠斗的时候,还得护着她,明显要分神。 玉姣带着春枝,跑入了旁边一个院子,寻了一间屋子,便冲了进去。 玉姣藏在此处的时候,大口喘着气。 谁知道,这口气还没顺过来,便又有一人从外面仓皇滚入。 外面火光连绵。 玉姣也看清楚了此人的样子。 这是……孙高? 孙高进了屋子,差点撞到玉姣和春枝的身上。 他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就回过神来:“这不是……姣姑娘吗?” 玉姣面无表情地看着孙高,并不想多话。 但孙高这会儿,却随手将身后的门给拴上了。 接着开口道:“这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孙高笑嘻嘻地开口。 春枝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孙高哈哈大笑:“自然是好好疼爱一下这个小美人啊!” 春枝呵斥道:“放肆!你可知……她是何人?” “我知道,她可不是简单的奴婢,她是忠勇伯的枕边人。”孙高继续道。 “你既然知道,还敢放肆?”春枝冷声道。 “若是萧宁远还活着,我自是不敢的……可如今萧宁远死了,死在山上了,我有何不敢?”孙高继续道。 “小美人,你就跟了我吧,不然萧宁远死了,你也无处落脚不是?”孙高继续道。 玉姣脸色铁青:“你做梦!” 孙高冷嗤了一声:“看起来,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说着孙高就往前扑来。 春枝去拦。 但这孙高到底是个武将。 一下子就将春枝掀开,春枝跌在一旁,好一会儿没能爬起来。 孙高往玉姣的跟前冲来。 玉姣手中拿着匕首。 但孙高这人……能负责整个淮阳的安防,到也不是完全的草包,是会一些拳脚功夫的。 不过一瞬,玉姣甚至没瞧清楚怎么回事儿。 那手中的匕首,便叫人夺了去。 玉姣踉跄着往后退去。 孙高整个人往前扑来,玉姣猝不及防,整个人便被孙高擒住。 “小美人,让爷来亲亲……”孙高说着,就伸嘴过来。 玉姣恶心至极。 就是此时。 门被踹开了。 冷风灌入。 孙高回头,玉姣也看了过去。 却是……沈寒时出现在门外。 沈寒时的身后,有飞箭的声音。 孙高闷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沈寒时大步往屋内走来,便道:“你……没事吧?” 玉姣双手环抱住自己,看向沈寒时,问道:“先生……你不是进山寻人吗?这是……回来了?” 沈寒时冷冰冰地开口:“我从未进山寻人。” 玉姣听了这话,目光错愕:“那您是……” 沈寒时没着急回答玉姣,而是转身看了一眼脚边还没死透的孙高,蹲下身子。 用力将那箭矢,往里面戳了一下。 孙高气绝。 沈寒时便抬眸看向玉姣,问道:“今日,我问你一句。” 玉姣看向沈寒时,开口道:“什么?” “你可愿意去死。”沈寒时冷声道。 玉姣听到这话,顿时觉得寒毛耸立。 去……死? 沈寒时这是什么意思? 纵然在玉姣的心中,沈寒时是一个清正不阿的人,可当沈寒时问出这种话来的时候,玉姣还是被吓了一跳。 尤其是。 她刚才亲眼看着,那看似温和无害的读书人,当着自己的面,了结了孙高。 这孙高虽然该死。 但任何人杀了孙高,玉姣都不会意外。 但……沈寒时这样做。 还当真让她意外。 这让她觉得,她好似没有完全认识沈寒时。 “先……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玉姣看向沈寒时,愣愣地问道。 沈寒时看着眼前的玉姣,正要说话。 便听玉姣道:“先生,你刚才说死……莫不是说,萧宁远他真的出事了吧?” 玉姣将话题转移到萧宁远的身上。 刚才是她误会沈寒时的意思了吧? 沈寒时这是觉得,萧宁远出事了,自己会为萧宁远殉葬? 或者是别的什么意思? 玉姣琢磨不透沈寒时的意思。 但此时她已经冷静了下来。 沈寒时若真想要她死,那日就不会去救她。 这样想着,玉姣就宽了心。 沈寒时听玉姣问起萧宁远,便冷声问道:“他若真出事了,你会如何?” 玉姣听到这,整个人就有些绷不住了。 难不成,萧宁远真是……死了? 一想到这,玉姣就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一紧,心中满是晦涩的感觉,眼睛不受控制地泛红。 她不知道。 自己是哭萧宁远的死。 还是哭自己在伯爵府的前路被断送。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是极其难受的。 她忍不住地抓住了沈寒时的衣服,用力捏紧,看着沈寒时激动地问道:“萧宁远他……究竟怎样了!” 沈寒时见玉姣如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略起一丝自嘲之色。 接着,便恢复了那温润如玉的模样。 看着玉姣缓缓开口:“他……” 第283章 平叛 玉姣面色紧张地看向沈寒时。 眸中满是要哭不哭的神色,看起来像是想知道,可又怕知道的消息,叫她心碎。 沈寒时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他没什么大碍。” 玉姣听了这话,摊倒在地上,语气喃喃:“没什么大碍便好,没什么大碍便好……” 沈寒时站起身来,正色看向玉姣,开口道:“薛四姑娘,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请吧。” 玉姣连忙起身。 她将旁边的春枝搀扶起来,便跟着沈寒时往外走去。 此时的玉姣已经浑浑噩噩,她根本就想去想,沈寒时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 沈寒时是个好人。 她信沈寒时,不会伤害她。 玉姣跟着沈寒时,从府中穿行而过。 郡府火光漫天,到处都是浓郁的烟气,丫鬟和仆人们乱糟糟地东跑西跑,开始的时候这些下人们是忙着救火的,可是救着救着,大家就发现了。 这火势根本就停不下来。 消息灵通的,还有人知道有叛军围城。 于是就从救火,变成了忙着逃命。 便是此时,有数个黑衣人冲了上来。 尽夏踉跄着冲上来,护住玉姣。 好在此时藏在暗处的书剑,弯弓射箭,伴随着嗖嗖嗖数道箭矢破空的声音。 有三个黑衣人被击中,栽倒了下去。 但就算是如此,这些黑衣人前仆后继地来袭。 尽夏也有些挡不住。 沈寒时脸色铁青地拦在玉姣和春枝的面前。 好在,便是此时。 藏冬领着几个人,出现在此处。 不过几个回合,便将黑衣人尽数诛杀。 “侧夫人!属下来迟!”藏冬看向玉姣,连忙道。 玉姣见藏冬来了,长松一口气,接着就问:“藏冬,你来了……主君他呢?” “主上如今就在城下,侧夫人稍安勿躁,属下这便带您过去见主君!”藏冬继续说道。 说完,藏冬便对着沈寒时行礼:“沈先生,辛苦了。” 沈寒时并未多言。 好在藏冬等人,早就习惯沈寒时这般清冷的样子。 玉姣搀扶着春枝……她的脚伤还没有完全好,再搀扶一个春枝,便有些吃力,这会儿就看向藏冬。 藏冬是个识趣的。 这会儿就过来:“侧夫人,将春枝交给我吧!” 春枝将身体靠在藏冬的身上,由藏冬带着她往外走。 …… 城墙。 玉姣随着众人,到了城楼之上。 此时的玉姣,便瞧见城门外,集结了大批的人马。 为首的几个人周边,有人举着火把,看起来气势十足。 这些人都身穿厚实的冬衣,瞧着像是刚刚从山中出来一样的。 “这便是叛军吗?”玉姣开口问道。 沈寒时微微颔首。 玉姣紧张地看了过去,藏冬说萧宁远就在城外,可是这城外都是叛军,萧宁远人呢? 就在此时。 叛军之首张狩扬声喊道:“尔等还不速速开门!” “还等那战神萧宁远来救你们?别做梦了!萧宁远已经死在山中了!”张狩冷笑着。 这是一个满脸凶相之人。 此时他那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眸子,扫向城墙。 玉姣察觉到那目光似乎从自己的身旁掠过,她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再去看旁边的郡守冯绍,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正拿袖子擦汗呢。 “沈大人……您看这……”冯绍很是紧张。 沈寒时往前走去,站在城墙上,看着下方的张狩冷声道:“我劝你尔等速速束手就擒,还能有一条活路!” 张狩眯着眼睛看向沈寒时:“你就是京中来的那个文官沈寒时吧?” “当真是好笑,那萧宁远平叛,狗皇帝派你一个文官过来做什么?”张狩讥诮说道。 沈寒时似笑非笑:“沈某自知,自己一介文官,你自是不怕的……不过……你不妨回头瞧瞧。” 说话间。 众人的目光便顺着沈寒时的话,往后看去。 只见漆黑无人之处,忽然间亮起数道火光。 火光映照之中。 为首之人,一身着赤甲戎装之人,骑烈马而来。 虽然离得远了一些。 又是在夜中。 玉姣只能看清楚一个轮廓,但她心跳还是猛然间地停了一瞬,接着就加快调动了起来。 “是主君!” “是主君!” “您看!一定是主君!”春枝的声音从玉姣的旁边响起。 春枝激动,玉姣站在那,看似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酸酸的,闷闷的,有些难受。 她用手捂住自己心口。 她听到自己的心中,好似有什么声音。 细细小小,如同厚实的冰块,被烈火烤灼,融化碎裂一般。 伴随着螺号的声音。 萧宁远一马当先,冲入敌营,那些本来畏手畏脚的守军,瞧见萧宁远如此孤勇,心中似乎也有了无上的勇气,冲了上去。 沈寒时便当机立断地下令:“放箭!助萧伯爷一臂之力!” 一声令下,城墙上众将士弯弓对准战场上的敌人。 战场之中。 厮杀声四起。 玉姣人在城墙上,瞧见这一幕,心急如焚。 她看向旁边的藏冬,开口道:“藏冬,你去帮主君!” 藏冬早也克制不住,转身看了一眼在城墙上暂无危险的玉姣,便带着暗卫从城墙上,纵身而下,加入战局。 萧宁远寻了一个机会,一脚将那张狩踹下马背,数道刀剑瞬间将张狩架在其中。 擒贼先擒王。 叛军之首张狩被人擒住。 战局便更明朗了! “所有人住手!”萧宁远看着张狩,冷声道。 叛军们瞧见这一幕,你看我,我看你……终究是停下了手上的刀剑。 玉姣瞧见这一幕,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胜了。 此时此刻,玉姣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萧宁远怕是根本就没遇到雪崩,这一切都只是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 这些人畏惧萧宁远的威名,不敢贸然前往,便藏身在这十万大山之中。 在大山之中战斗,对萧宁远和将士们,并无好处。 于是…… 那日沈寒时和萧宁远商量的便是。 兵分两路。 一路人由沈寒时带领,在城中镇守……这只是一小部分人,让敌人觉得城中守卫薄弱。 至于另外一部分人,则是由萧宁远带领。 到时候,二者前后夹击,自然是能起到出其意料的效果。 谁知道玉姣这口气,才松到一半儿,便察觉到,有人用刀,顶住了自己的腰。 那人将玉姣往前推搡了一下,将刀重新横在玉姣的脖子上,玉姣这才回过神来。 她转身看了过去。 这人是……冯绍? 玉姣满脸惊愕,春枝则是紧张地轻呼:“啊!” 沈寒时转身看了过来。 瞧见这一幕,脸色冷沉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冯绍竟然会忽然间反水。 便是尽夏,也没有防住忽然发难的冯绍。 萧宁远此时也扬眉往城墙上看去……他刚才瞧见了,姣姣便是在城墙上。 可谁知道这一看,萧宁远便瞧见,玉姣被人用刀别在了脖子上。 第284章 而已? 萧宁远的一双眸子,猛然一缩,面容冷冽地看向玉姣身后之人。 此时的萧宁远,满身煞气,如同地狱修罗。 他冰冷的声音从城墙下传了上来:“冯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冯绍冷笑了一声:“事已至此,我做什么,伯爷您还看不出来吗?” 萧宁远沉声道:“冯大人,您是郡守,怎么要做这种糊涂事情?” 冯绍冷声道:“现在多说无用,萧伯爷,你最好听我的,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说着冯绍推了玉姣一下。 玉姣纤细的脖子上,瞬间就出现一道血痕。 “很简单……你现在只要放我们所有人离开,我便可以放她一命吗,否则我可就要豁开她这纤细的脖子了。” 沈寒时冰冷的声音传来:“冯大人,你当真以为,区区一个婢女,就能威胁得了萧伯爷了?” 冯绍瞥了沈寒时一眼:“这可不是区区一个婢女,她如此美貌,定是萧宁远的女人!而且萧宁远寸步不离地将这个女人带在身边……这个女人一定是他极其重要之人!” 冯绍看着萧宁远冷声道:“而且旁人说什么没用,还得看萧伯爷怎么选择!” 萧宁远双手握拳。 而此时。 他的手一扬。 藏冬已经将弓箭放在萧宁远的手上。 萧宁远弯弓,对准城墙之上。 沈寒时瞧见这一幕,身形微微一动,就想往前走去,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冯绍不敢相信地看向萧宁远:“萧宁远,你做什么!你不要这个女人的命了吗?” 萧宁远冷冰冰地说道:“沈大人说得对,区区一个女人而已……” “我萧宁远,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今日……我便帮你,将此女射杀!”萧宁远冷笑了一声。 箭离线而去。 直冲玉姣的面门。 冯绍也被这一幕惊了。 他以为自己拿住了萧宁远的命门,却没想到萧宁远竟如此狠心,此时竟然如此狠心! 眼见那箭雨破空而来,力道极强。 完全不顾着玉姣的死活。 冯绍也慌了……他虽然藏身在玉姣的身后,可是他的身形到底比玉姣高大,他怕那箭最终会落到自己身上,甚至穿过玉姣……再刺中他,都是有可能的。 玉姣则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对着自己射来的箭。 她清亮的眸光之中,那箭,离着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她甚至觉得,自己猜错了。 萧宁远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命。 她很可能,就要死在这箭下了。 她的唇角甚至带起了些许嘲弄的笑容……看起来,她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在自己和平叛之间,萧宁远选择了平叛。 她不怕死。 只是……若真这样死了,玉姣便觉得有些不甘心。 她若死了,娘亲和琅儿在永昌侯府的地位,必定会受到影响。 毕竟……自己那位父亲,是那般的短视势利。 到时候,娘亲和琅儿要怎么办? 而且她被出身所累,汲汲营营,似乎还没有为自己好好地活过…… 铛的一声脆响。 一道箭矢,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来,将刚才那道箭击飞。 与此同时。 另外一道箭,横向冲了过来。 三只箭,在玉姣的面前撞击在一起,然后坠落在地上。 便是此时,玉姣用力推开了那慌乱的冯绍,打算跑开,可此时她人就被摁在这城墙上,如此一来,她往前一扑,整个人便往城墙下滑去。 好在尽夏动了。 尽夏冲了上来,拉住玉姣,将玉姣拽了回来。 力道很大。 玉姣被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面上,这城墙是青石铺就,坚硬无比,玉姣这么摔了一下,只觉得骨头断了。 但此时此刻。 玉姣却仰面倒在地上,脸上忍不住地带起了笑容。 这种摔在地上的感觉,让她觉得分外踏实! 她若是掉下城墙,就算不至于粉身碎骨,怕也要掉半条命,甚至可能就此归西! 沈寒时瞧见玉姣神色有些不正常,便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问询:“薛四……” 也就在此时。 萧宁远已经纵马上前,直接纵身到了城墙上,直接到了玉姣的跟前。 “姣姣!”萧宁远大声喊了一句。 玉姣看向萧宁远,瞥了萧宁远一眼,有些不太想理萧宁远。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玉姣,声音之中有几分颤抖:“姣姣……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萧宁远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玉姣那纤细但带了一道红痕的脖子,手有些颤抖。 伤口虽然不深,不至于要玉姣的命。 但萧宁远此时,却想要冯绍的命了。 萧宁远起身,走到冯绍的跟前。 此时的冯绍已经被尽夏踹了一脚,跪在了地上。 “冯绍!”萧宁远的声音冷冽。 冯绍满脸怆然:“错了,错了!” 那箭过来的时候,他也以为萧宁远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女人,可看萧宁远刚才的样子,萧宁远分明就是在乎这个女人的! 他刚才若是不慌乱,想要躲闪那箭。 根本就不会被破局! 萧宁远手中的寒刃,已经对准了冯绍的脖子,眼见就要手起刀落。 沈寒时走了过来,沉声开口:“伯爷,万万不可!”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沈先生这是要拦着萧某?” 沈寒时看向萧宁远继续道:“此人身为郡守,却姑息养奸,和叛军勾结……这么杀了他,一来是不好和陛下交代,二来是……不知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还请萧伯爷看在沈某的面子上,高抬贵手,将此人交给我审问。”沈寒时正色道。 萧宁远眯着眼看向沈寒时:“我若不呢?” 沈寒时微笑着说道:“我一介文弱书生,自然是拦不住萧伯爷,只不过回京后,陛下若是问起此事,我怕是只能如实交代。” 萧宁远冷笑着说道:“我倒是忘了,沈先生可是陛下派来的督战之人。” 沈寒时的语气平静:“萧伯爷言重了,陛下是命我来协助萧伯爷。” 说到这,沈寒时看向城墙外那些已经被控制住的叛军:“如今一切都已经明朗,我等只等着回京领赏了,萧伯爷若是杀了此人……” 沈寒时微微一顿:“恐怕会另生是非。” 萧宁远满身冷意和肃杀之气。 沈寒时说了这么多,萧宁远身上的杀意,不但没减,反而更浓了。 他将自己手中的寒刃高高扬起。 第285章 气恼 “不可!”玉姣轻声喊了萧宁远一下。 萧宁远回头看向玉姣。 却是玉姣已经在春枝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如今这主仆两个人,好不狼狈。 春枝的情况也不好,但此时还是硬撑着爬到玉姣的跟前,搀起了玉姣。 倒不是萧宁远刚才不想搀扶玉姣。 而是刚才萧宁远伸手的,玉姣很是不满的推了萧宁远一下。 萧宁远这才想着,先处置了此人,再带玉姣离开此处。 玉姣的脸色苍白,看着格外虚弱。 “主君,便听沈先生的吧。”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皱眉:“此人伤你!” 玉姣继续道:“主君若真是为了妾着想,便将此人交给沈先生处置。” 萧宁远被玉姣这么一说,便明白玉姣的意思了。 他自是可以直接杀了冯绍,但日后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了……对玉姣并无好处,尤其是今日,沈寒时还在场。 这沈寒时,被陛下派来,说好听的是督战,说难听的,就是监视。 陛下对萧家不信任。 他一直都知道。 所以哪怕他战功赫赫,他也坚持不肯要封赏,只愿要一个伯爵之位。 只是……纵然如此,陛下似乎依旧没有放下戒心。 如今,萧宁远并不想玉姣的事情,传入宫中。 思来想去。 萧宁远便冷眸看向沈寒时:“此人便交给沈大人处置!” 沈寒时对着萧宁远行礼,微笑着说道:“多谢萧伯爷。” 萧宁远走到玉姣的跟前,弯腰,伸手用力,接着就将玉姣抱到自己的怀中,带着玉姣往前走去。 春枝瞧见这一幕,就想跟上去……奈何她的身上也有伤。 情急之下。 春枝就喊着要跟上的藏冬,吩咐着:“藏冬!扶着我跟上去啊!” 藏冬不想理会春枝,已经大步往前走去。 春枝就把目光落在了尽夏的身上:“尽夏是吧……劳烦你……” 尽夏不善言谈,只知道服从命令。 之前主上让他保护侧夫人,眼前这位是侧夫人身边的人,他能帮自然是要帮的。 于是尽夏就往春枝这边走来。 春枝眨了眨眼睛,乖巧道谢:“多谢尽夏哥哥。” 就在尽夏要抓住春枝手臂的时候,藏冬已经折返了回来,冷眼道:“我来。” “你这个喜欢到处认兄长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藏冬冷嗤了一声。 话是这样说的。 但藏冬还是搀着春枝往城墙下走去。 春枝忍不住地想着,改吗?为什么要改! 侧夫人可说了! 女人就得会撒娇!这撒娇小意用好了,男人就都是她们的武器! 她跟在侧夫人的身边,瞧着主君那般的男人,都被侧夫人变成了绕指柔……心中更是想明白这回事儿了。 做人,尤其是做女人。 就得和侧夫人一样。 叫一声哥哥又不会少一块肉! 只是不知道,为啥这藏冬,对自己敌意这么大? 每次都要来坏自己的好事儿? 如今的郡守府,自然是不能去了,一来是失火,二来是冯绍是叛党同谋,谁也不知道,这郡守府上,可还有隐藏的危险。 萧宁远便带着玉姣,到了一间客栈之中。 客栈的小二,见萧宁远满身是血的,带着一个女子出现在此处,着实被吓了一跳。 但随之而来的。 便是萧宁远将手中长剑,往桌子上一放:“今日没带钱,这剑便押在此处。” 小二被吓了一跳。 但见萧宁远一身战甲,也不敢反抗,便哆哆嗦嗦地给萧宁远开了一间上房。 到了房间之中。 萧宁远将玉姣放在床上。 玉姣坐了起来,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也看向玉姣。 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萧宁远先开口了:“姣姣……是和我生气了?” 玉姣嗤了一声,语气之中有少见的情绪:“我自是不敢和主君生气的。” 话是这样说的,但此时的玉姣,呼吸之中都带着恼意……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玉姣很生气了。 萧宁远看着眼前的玉姣,只觉得生气的玉姣,也分外可爱,倒像是一只炸毛的兔子。 他开口道:“今日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给你陪个不是,这是我的不是。” 玉姣瞥了萧宁远一眼,轻轻地哼了一下。 “可不敢劳主君给我赔不是。” 萧宁远同玉姣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两个人也经历了不少时间。 但是……在他的印象里。 玉姣是那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的人,都能娇娇柔柔,轻声细语地,喊自己主君的人。 她鲜少有脾气。 便是偶尔有脾气,也是无伤大雅的小性儿。 像是今日这种,明显是生了气,而且还气得很严重的情况,这倒是头一遭。 他府上虽然有不少女人。 可从前,他也不会这般用心的去在乎一个女人,是否和自己生气了。 如今,他察觉到玉姣生气了,倒是想快些让玉姣消气。 只是这素来高高在上的伯爷,从来都只有旁人讨好他的份,他何尝有讨好过旁人的时候了? 是以,此时萧宁远倒是有些难住了。 他并不知道,如何让玉姣消气。 第286章 归来 萧宁远看向玉姣,斟酌着语言解释着:“当时情况紧急,我若表现出对你的在意……那冯绍定然不会放松警惕。” 玉姣微微抬头,清亮的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主君以为我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萧宁远闻言错愕地看向玉姣,眼神之中有些许的困惑:“姣姣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玉姣干脆地否决:“当然不是!” “我又不傻!” “我当然知道,主君那个时候,只能那样说,若主君说我是主君极其重要之人,我这条命怕是已经没了。”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见玉姣这般通透,便更不解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那是为了什么? 玉姣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睛。 “妾真的很担心主君,妾知道主君被埋在雪里的时候,妾只觉得心都碎了,只想抹脖子跟着主君去了!”玉姣的眼泪直往下掉。 “妾也知道,主君有主君的谋划,不同我说也是应该的,但我……” “我不只是气主君,更是气妾自己,气自己没办法帮主君分忧。”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听完玉姣的一番话,怔了一下,便将玉姣拉在怀中。 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玉姣这番话,七分假,但总是有三分真在的。 生气不过是想叫萧宁远知道,他会牵动她的情绪。 若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还表现得无动于衷,心静如水,怕是萧宁远也会犯嘀咕。 至于那三分真。 那便是,她的确……很担心萧宁远。 若萧宁远真死了,她虽不至于殉情,但……这心中总归会难受的。 …… 淮阳郡府的牢房之中。 冯绍此时坐在空荡荡的牢房里面。 先有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锁头被打开的声音。 冯绍抬头看去,却是沈寒时领着书剑从外面走了进来。 冯绍见来人是沈寒时,连忙开口道:“沈大人,您来了。” 沈寒时微微颔首。 冯绍挣扎着起身,对着沈寒时行礼:“今日之事,多谢沈先生,若是没有沈先生为冯某求情,冯某怕是已经要当了忠勇伯的刀下亡魂了!” 沈寒时微微一笑:“冯大人其实不必谢我。” 冯绍忍不住地说道:“我便知道,那个小娘们,肯定是萧宁远的女人!白天当丫鬟,晚上暖床!只是没想到……他为了那个女人,竟然要直接斩杀我!” 沈寒时的目光倏然一冷。 接着,沈寒时便冷冰冰地开口道:“上刑。” 冯绍眼见着两个差役过来,将他往刑架上拖去。 连忙开口道:“沈大人……沈大人!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样,你要是真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已至此,就算是我不说,大人也会查清楚的,所以大人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冯绍继续道。 此时那两个差役,看向沈寒时,等候沈寒时的吩咐。 一般情况下。 这用刑无非就是为了让犯人交代,可若是犯人愿意主动交代,倒也没必要用刑。 沈寒时却面无表情道:“继续。” 差役们把冯绍捆在刑架上。 冯绍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寒时:“沈大人,您这是……我都说了,我要交代啊!” 沈寒时轻笑了一声:“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心不诚?” 冯绍懵了一下。 心不诚? 什么叫做心诚? 不过此时……这诚不诚,也不是冯绍说的算的,得由沈寒时说的算。 没多久的功夫,冯绍就被打了个皮开肉绽,整个人都疼到发不出声音了。 冯绍也终于意识到。 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我说过,冯大人不必着急谢我。”沈寒时神色平静地看向冯绍,陈述着一个事实。 …… 五日后。 淮阳事了。 玉姣已经在回京的马车之中了。 来的时候仓促,路上玉姣吃了不少苦,但回去的时候……时间并不着急。 马车行驶得不快,足足用了四日,才到了汴京附近。 玉姣靠在车厢上昏昏沉沉。 春枝正在一旁,用玉肌膏,为玉姣擦拭手臂上的伤痕。 春枝看着玉姣身上那斑驳的伤痕,很是心疼:“侧夫人,这次的您可真是吃苦了。” 玉姣回过神来,微微抿唇:“虽吃了一些苦,但好在……” 好在一切都回归了正轨。 时至今日,她想起西山田庄的事情,尚觉惊魂。 也不知道这次,回京后,萧宁远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玉姣想到这,便微微地叹息了一声。 春枝见玉姣这般,也察觉到玉姣想到了什么,这会儿就一脸心疼地看向玉姣。 玉姣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萧宁远正策马走在马车的前面,只看背景,便叫人觉得英姿勃发又稳沉内敛。 希望……这次萧宁远不要让她失望。 城门近在咫尺。 萧宁远一马当先,率众人通过城门,进了汴京城。 一入城,玉姣便瞧见路的两侧,自发站着不少人,这些人满脸兴奋和崇拜……瞧着那样子,似乎是想一睹萧宁远的英姿! “快!快看!忠勇伯来了!” “忠勇伯果然骁勇善战,这么快就将平定了战乱!” “那是!当初若不是忠勇伯,那大燕的铁骑,怕是已经到了我大梁的土地上了!” “我等指不定已经做了亡国奴!” 除了这些自发而来的百姓,还有数位朝臣等在前面。 萧宁远瞧见众人的时候,便翻身下马,对着众人行礼。 此时的沈寒时,也从另外一辆马车之中出来。 至于玉姣,自然也是不好躲在马车之中的。 玉姣从马车之中这么一出来。 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哎?那个漂亮女人……是萧宁远从淮阳带回来的?难道这忠勇伯爵府,又要添新人了?” “那就是伯爵府的侧夫人。” “听说前些日子,这位玉侧夫人犯错,被送到庄子里面了,看现在这样子……是忠勇伯一回京,就将这位侧夫人接回来了?” 众人并不知道其中隐情,此时只能胡乱猜测。 众位大臣看向萧宁远和沈寒时,其中一人开口道:“萧伯爷,沈大人,陛下请你们入宫详述平叛之事。” 萧宁远微微颔首,接着转身对着藏冬吩咐:“藏冬,你先送侧夫人回府。” 藏冬领命:“是。” 玉姣又重新上了马车。 待到马车停在伯爵府门前的时候,玉姣便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接着就去掀马车的帘子。 “恭迎主君回府!”马车的外面,传来了一道众人齐音。 第287章 贤妃 玉姣的手微微一顿,但还是硬着头皮下了马车。 这一下车。 玉姣便瞧见,伯爵府的门前,站着不少人。 除却下人之外,薛玉容、白侧夫人,季小娘,甚至于那萧宁轩以及叶灵秀,都在此处。 此时众人看向玉姣,眼神之中满是意外。 这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玉姣! 这薛玉姣!果然是被带去了淮阳! 此时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薛玉容的神色颇为复杂,她希望玉姣死,又希望玉姣不要死了。 玉姣死了,她自会觉得心中痛快。 可若当真如此,她在这伯爵府……似乎更无立足之地。 季小娘的脸上倒是带起了一丝笑容。 这些人的反应,都在玉姣的意料之中,玉姣的目光从那满脸孤傲的叶灵秀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白侧夫人的身上。 在西山田庄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要说玉姣的心中,没有个怀疑的对象也不可能。 在玉姣的心中,白侧夫人最有可能做这件事。 虽然说因为萧宁轩的事情,老夫人对她有了意见,但既然是老夫人做主将她送到西山田庄的,那西山田庄发生的事情就一定和老夫人没关系。 以老夫人的能力。 想要弄死她,有一万种方法。 倒也没必要,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若她真死在西山田庄了,岂不是会影响到老夫人和萧宁远的母子感情? 除此之外,玉姣倒是想不到旁人。 便是叶灵秀喜欢萧宁远,如今她人还没嫁过来,似乎也没必要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她若是叶灵秀,针对一个没孩子的侧夫人,还不如选择另外两条路。 一条是除去那个可能成为平妻的人。 另外一条路,便是除去薛玉容,说不准还能成为正妻。 当然,虽然不排除叶灵秀因嫉生恨的可能性。 但玉姣还是觉得,白侧夫人的嫌疑更大一些。 从那白云道长之事开始,一直到她被赶去西山田庄,她始终都觉得,白侧夫人贯穿其中。 瞧着人畜无害。 但实际上是怎样的,谁又知道? 此时的白侧夫人也看向玉姣,她的声音温柔:“玉姣妹妹,你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玉姣笑了一下:“托你的福,我才能有如此好运。” “表兄呢?”叶灵秀看着玉姣忍不住地问道。 她可没兴趣,在这看薛玉姣和白岁兰寒暄。 “对啊。主君呢?”薛玉容也往马车的方向张望了一下,有些疑惑。 玉姣开口道:“主君去宫中了,稍后便会回来。” 叶灵秀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便不快了起来,也不同众人打招呼,便拂袖离去。 “那个……玉姣妹妹,你还是先入府吧。”薛玉容主动开口。 玉姣微微点头,往里面走去。 薛玉容故意落后了两步,看着旁边扶着肚子的白侧夫人,似笑非笑地开口道:“机关算尽一场空的滋味,不好受吧?” 白侧夫人微笑着看向薛玉容:“大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岁兰听不懂……不过大夫人既然这么说了,想必大夫人肯定深深地体会过其中的含义。” 薛玉容闻言,脸色便是一黑:“你!”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白侧夫人这是在讽刺她,让玉姣入府生子,到头来,她这个大夫人的风头,却被玉姣压了过去! …… 皇宫。 玄清殿。 大梁皇帝的书房便在此处,虽然是在内宫,但偶尔也会召臣子入内议事。 萧宁远和沈寒时二人,此时正等在殿外。 “陛下请二位进去。”大太监走了过来,对着二人说道。 萧宁远和沈寒时当下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 建宁帝便坐在桌案的后面,瞧见二人进来了,这才微微抬眸。 这位帝王的年岁并不老,约莫三十几岁的年纪,看面相是个温和仁爱之君。 此时他含笑道:“爱卿,你们辛苦了。” 萧宁远连忙行礼:“这是臣应尽的本分。” 建宁帝笑了一下,便道:“说说,那些叛军的事情。” 萧宁远便一一说来。 建宁帝听着,便微微点头,似乎对萧宁远的处置很是满意。 就在此时。 屋外传来了太监的通传声音:“贤妃娘娘到。” 萧宁远听到贤妃二字,正在说的话,便微微一顿。 建宁帝闻言,便道:“也罢,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今日你们便先回去。” 萧宁远连忙告退。 出门后,恰逢瞧见一妙龄华服女子,正安静地立在大殿的边上等候着。 萧宁远面不改色,正要从此处路过。 到是那女子,忍不住地往萧宁远的身上看了一眼。 “萧伯爷。” “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娘娘开口道:“听闻岁兰前不久动了胎气,现下如何了?” 萧宁远微笑道:“有劳娘娘挂心,臣在外平叛,尚未回府,回府后定会好好照看岁兰。” 贤妃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往殿内走去。 殿内。 贤妃走到建宁帝的身旁,含笑道:“陛下。” 建宁帝看向贤妃,温声问道:“刚才你来的时候,可看到忠勇伯了?” 贤妃微微颔首:“瞧见了。” 说到这,贤妃微微一顿继续道:“臣妾已经许久没见过岁兰了,心中惦念,便问了一问。” 建宁帝微微点头:“到底是你身边出去的人,你若是想见她,改日便召入宫中,让她陪你说说话。” “多谢陛下。”贤妃欢喜道。 …… 此时的玉姣,已经回到了揽月院。 她前脚刚到。 薛玉容便跟了过来。 在院子里面的时候,薛玉容训斥着下人:“你们这些下人,当真是讨打!我玉姣妹妹不在府上,你们便疏懒了!还不赶紧好好洒扫一下这院子!” 瞧着这样子,倒是极其关心玉姣的。 总之,是把欢迎玉姣回府的姿态做足了。 等着她进了屋子。 薛玉容便走到玉姣的跟前,亲亲热热地去拉玉姣的手:“玉姣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可知,自你离府后,我这心中有多想你?”薛玉容说着,眼睛也跟着一红。 玉姣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然后继续道:“姐姐,这也没有外人,倒也没必要这般……姐妹情深。” 第288章 勾心 玉姣可不相信,薛玉容真有表现得这么思念自己。 薛玉容闻言心头一噎。 索性也不伪装了,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妹妹倒是好手段。” “我知道你虽然被赶到西山田庄,可等着主君回来,定会许你回府,我倒是没想到……主君竟然去西山田庄亲自接了你。”薛玉容嗤了一声。 玉姣看向薛玉容。 她就知道,这个蠢货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不过此时,她也没必要和薛玉容解释。 毕竟深夜被人挟持这件事,说出去了也不光彩。 玉姣好整以暇地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然后看向薛玉容问道:“我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姐姐过得如何?” 薛玉容微笑着说道:“自是极好的,老夫人已经做主,让我继续管家了。” 玉姣听了这话,有些微微的困惑。 她自不是贪慕这管家之权。 而是……萧宁远褫夺了薛玉容的管家之权,如今老夫人在萧宁远不在府上的时候,又将这个权力还给了薛玉容。 倒显得……似乎没那么在乎萧宁远的想法。 而且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发生第一次了。 若老夫人当真是淡漠之人也就罢了。 可老夫人对萧宁轩和萧婉,却是十分的舐犊情深。 两相对比之下,倒是显得老夫人对萧宁远格外冷漠了——就如同她那位好父亲,对她一样。 仿若他们不是亲生的孩子一样。 玉姣回过神来,看向薛玉容,笑道:“等着主君回来,定会赞扬姐姐治家有方。” 薛玉容一听到这话,心情就差了起来。 萧宁远若不回府还好,若回府了……她这还没捂热的管家之权,怕是又得交出去。 毕竟萧宁远对薛玉姣这个贱人的偏心,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很快,薛玉容便收敛了心思,看着玉姣问道:“妹妹今日回府,心中可有成算?” 玉姣疑惑地看向薛玉容:“姐姐这是指……” “妹妹是怎么被赶去西山田庄的,我们心知肚明……难道妹妹就不打算扳回这一城吗?也好叫那白岁兰吃一吃教训?”薛玉容看向玉姣问道。 玉姣闻言轻笑了一下。 没想到,她没在府上这些日子,薛玉容好像聪明了起来。 她之前想着让薛玉容和白侧夫人斗,如今薛玉容竟然和她有了一样的想法。 其实薛玉容本也不是特别蠢笨的人。 只不过这人,若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就算是再聪明的人,也会做蠢事儿。 玉姣含笑道:“姐姐说笑了,我被赶去西山田庄一事,自有主君调查,到时候孰是孰非,自然会有定论。” “至于其他……” 玉姣微微怜悯,叹息了一声:“玉姣本事不大,做不成这些事情,也不想去做这些事情。” “我只想在这伯爵府安稳度日。”玉姣微笑着说道。 “难道你就不怕白侧夫人生下孩子,得势后,对你出手吗?就如同这一次……到时候,你未必就有如此好运,还能回到伯爵府上了!”薛玉容冷笑了一声。 玉姣看向薛玉容,继续道:“可若是她得势,对姐姐你的影响不是更大吗?” “姐姐是正妻,膝下无子……这侯府长子的位置,怕是要拱手相让了。”玉姣笑了笑。 “姐姐当初不正是担心这个,才叫我入府替姐姐生子吗?”玉姣反问。 玉姣知道,薛玉容这是想让自己去当出头鸟。 可她就算是要对付白侧夫人,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想法展示在薛玉容的面前。 更何况,在玉姣看来。 薛玉容应该比自己更着急才是。 毕竟……她又怕那侯府长子的位置,被人夺了去。 薛玉容脸色难看地看向玉姣。 玉姣提起的这件事,已经戳中了薛玉容的痛处。 她冷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若真叫白岁兰生下伯爵府的长子,到时候我好不了,你也好不了!” 两人正说着话。 翠珠便进来了,看了一眼薛玉容,又看了一眼玉姣,最终有些迟疑地道:“大夫人……” 薛玉容心情不好,不耐烦地说道:“说,什么事情!” 翠珠这才道:“主君回府了。” 薛玉容闻言,连忙伸手扶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发钗,接着问道:“主君可是往揽月院来了?” 玉姣:“……” 她听了这话后,沉默了一瞬。 她算是明白了,薛玉容为何在自己这扯东扯西的。 除了想拱火,让自己去对付白侧夫人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是想在揽月院等着萧宁远啊! 萧宁远每次回府,鲜少去别处。 尤其是平叛之前的那段时间,萧宁远几乎日日都在她这。 薛玉容着急见到萧宁远,那在自己这守株待兔,便是最好的选择。 翠珠小声道:“主君去了幽兰院。” 此言一出。 薛玉容也微微一愣:“什么?去了幽兰院?” “是。”翠珠继续道。 薛玉容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她观察着玉姣的神色,想从玉姣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却见玉姣此时正闲适地饮茶,好似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有什么情绪波动。 薛玉容有些忍无可忍:“薛玉姣!你当真不在乎?” 玉姣诧异地看向薛玉容,继续道:“在乎主君去旁人的院子之中吗?” 她微微一顿:“我自是不在乎的,毕竟主君常来我这……只是少来了一次而已,倒是姐姐你,煞费苦心等在这,没见到主君,似乎有些不快?” 薛玉容的目的被玉姣戳破。 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第289章 微醋 玉姣端起手中的茶盏:“姐姐,我一路舟车劳顿,便不留姐姐了……” 说着她又微微一顿继续道:“姐姐若是真想见主君,怕是得去幽兰院了。” 薛玉容冷着脸看向玉姣:“那白侧夫人如此算计你,你却无动于衷,当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玉姣笑了笑。 不想解释。 她有用没用的,薛玉容难道不知道吗? 若她当真没用,薛玉容怎么会落得今日的境地? 薛玉容拂袖离去。 春枝便走到玉姣的跟前,观察着玉姣的脸色,小声地说了一句:“侧夫人……” 主君回府便去看望白侧夫人,到也没什么不对,只不过……自家侧夫人吃了这么多委屈,怕是和白侧夫人有脱不清的关系,主君如今还表现的那么在乎白侧夫人。 侧夫人的心中,是不是很不舒服? 玉姣面色如常地吩咐了下去:“帮我沐浴更衣吧。” 一路风尘仆仆的,如今既然回来了,就得先沐浴然后休息。 至于萧宁远去了何处? 玉姣还是保持了平常心,萧宁远就算不在乎白侧夫人,总归也在乎那个孩子的。 她抿了抿唇,心中有些沉闷。 她隐隐约约觉得,西山田庄的事情若真和白侧夫人有关系,萧宁远也未必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想到这,玉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她这是嘲弄自己。 嘲弄她在萧宁远为了她冒着抗旨的风险,回西山田庄的时候,竟当真差一点……对他用了心,动了情。 她其实并不清楚自己是差一点,还是已在其中而不自知。 但她就好似那刚刚从洞中探出头来的兔子,一点风吹草动,便让她整个人又缩了回去。 她也想明白了。 在府外的时候,萧宁远可以是对她独宠的远郎,可当回了这伯爵府后。 萧宁远便是所有人的伯爷。 是这后院所有女人的夫君。 她本不该动妄念,本不该多抱有期待。 若无期待,何来失望? …… 萧宁远一直待在白侧夫人的院子里面。 入夜,也没来玉姣的揽月院。 秋蘅刚回伯爵府,就去帮玉姣打探了消息。 “说是白侧夫人又动了胎气。”秋蘅撇唇。 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没想到这白侧夫人,竟然和孟侧夫人是一路货色!” 说到这,秋蘅压低了声音诅咒了一句:“孟侧夫人已经遭了报应!我看这白侧夫人的报应也不远了!” 不说别的。 就说往自家侧夫人的身上,泼纵火的屎盆子这件事,就该被天打雷劈! 玉姣闻言轻轻地呵斥了一句:“秋蘅。” 秋蘅连忙一本一眼地说道:“侧夫人,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绝对不这样说了……我只在心中想。” 春枝听了这话,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玉姣有些无可奈何,眼神之中也跟着带起了几分笑意,嗔怪道:“你们啊……” “这么热闹?说什么呢?”外面传来了萧宁远的声音。 屋内之人,顿时面面相觑,你看我看你的。 玉姣最先回过神来,对自己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连忙端正地站在玉姣的身旁。 至于玉姣,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起身往外迎去。 玉姣沐浴后,并未出门,头发是散开的,一身素袍披在身上,将她如同初荷吐蕊一样的好身段,完好无缺的展现出来。 “主君!你怎么来了?”玉姣欣喜道。 萧宁远听到这,瞥了玉姣一眼:“听你这意思,是觉得我不会来了?还是说,根本就不欢迎我过来?” 玉姣连忙说道:“妾当然是盼着主君过来的!只不过……主君刚刚回府上,若是去其他姐妹那瞧瞧……妾也是能理解的。” 萧宁远瞥了玉姣一眼。 面容姣好的女子,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微微垂落。 他轻嗤了一下:“口是心非。” 说到这,萧宁远往玉姣这边走了一下,又问:“刚才你们说什么那么高兴?无妨,继续说吧。” 玉姣的心头一震。 若非他确定,萧宁远刚才进屋的时候神色并无异样。 她都怀疑秋蘅的那番话被人听去了。 她连忙开口道:“妾就是和秋蘅说起在淮阳的见闻。” 秋蘅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说这个。” 好在萧宁远的确就是随口一问,并未继续问下去。 “那个,夜深了,都下去吧。”玉姣说着,就催着秋蘅和春枝下去。 春枝倒还好,就是秋蘅这丫头,没那么稳重。 玉姣怕被萧宁远看出不对劲来。 两个丫鬟下去后。 萧宁远便走到玉姣的跟前,伸手将玉姣拉到怀中,抱着玉姣往床上走去。 此时的玉姣,却闻到萧宁远身上,那股淡淡的不属于自己的幽香。 他今日,在幽兰院的时候。 对白侧夫人,想必也是极尽温柔吧? 想到这,玉姣当下收敛心神……这和她并无关系,倒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玉姣用手环住萧宁远的脖子,任由萧宁远炙热的气息落下。 月上柳梢。 屋内的红烛,已经燃了一半儿。 萧宁远在玉姣的旁边沉沉睡去。 玉姣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小的药丸悄悄服下。 …… 清晨,玉姣醒过来的时候,萧宁远正在更衣。 她身娇体懒,缓缓地从床上起来,墨色的发从雪白的肩膀上落下,她轻轻地将衣服拉好。 看向萧宁远,声音酥哑地开口:“主君。” 萧宁远看向玉姣,眸中暗色更深,走到床边,看向姣姣:“姣姣这是……想让我今日误事?” 眼瞧着萧宁远俯身,一个吻就要落下来。 玉姣伸手摁在萧宁远的薄唇上,隔开这个吻,嗔怒:“主君!” 萧宁远面带疑惑。 玉姣无奈道:“主君不怕误事,我还得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说到这,玉姣就小声道:“是老夫人下令让我离府的……如今我回来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惹老夫人不快。” 萧宁远听到这,便微微皱眉,开口道:“我随你同去。” 玉姣听到这,更是不安:“这……合适吗?” 萧宁远不由分说:“听我的。” 玉姣见萧宁远准备和自己一去慈心院,心中到是踏实起来。 不然她这个“戴罪之身”自己去给老夫人请安,光是想想就叫人觉得头大了。 纵然老夫人不会当众为难她,可……她也不保证,会不会提起幽兰院失火,以及她忽然间从西山田庄失踪的事情。 如今有萧宁远陪着,她的确心安不少。 …… 慈心院。 萧宁远同玉姣一起,给老夫人请安。 萧老夫人看也没看玉姣的,将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语气淡淡;“昨夜又宿在揽月院?” 第290章 澄清 萧宁远并未否认。 萧老夫人便皱眉道:“远儿!那幽兰院失火的事情,你可调查清楚了?若当真和她有关系,你如此包庇纵容,如何能服众?” “而且,岁兰是宫中赐下来的人,若当真身体有碍,我们如何和宫中交代?” “我素来决定你稳成,没想到在这件事上,竟如此糊涂!”萧老夫人面带隐怒。 玉姣心头一紧……亏了萧宁远今日来了,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这慈心院呢。 她来之前,还觉得老夫人不会如此发难。 如今看来,是她想差了。 萧宁远看向有些惶恐的玉姣,给了玉姣一个稍安勿躁的神色,然后就看向老夫人道:“儿子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幽兰院失火的事情。” 萧宁远微微一顿:“我相信玉姣是无辜的,她是被冤枉的。” 玉姣闻言,看向萧宁远,从西山田庄,她见了萧宁远后,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给萧宁远说了。 萧宁远的确,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是她做的。 这种信任,让玉姣的心中忍不住一暖。 除却娘亲和琅儿,还从未有另外一个人,这般信任她。 她初初回伯爵府的时候,恰逢薛玉容回府探亲,丢了首饰。 所有人都说是她偷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和父亲解释,可她还是被杖责。 萧老夫人看向萧宁远,反问:“你可有证据,证明她是被冤枉的?” 萧宁远笑了起来:“也没有证据证明,她筹谋了这件事不是吗?” 萧老夫人眯着眼睛看向萧宁远,反问:“那三个丫鬟,不是证据吗?当初她们可都指认了她!你如今提起这件事,莫不是觉得我处置不公?” 萧宁远道:“儿子不敢。” “只是母亲,如今那三个丫鬟,都离开伯爵府,不知所踪,这件事她们若真问心无愧,为何会离开?” 玉姣听萧宁远这么说,倒也不觉得意外。 那幕后之人安排了这场大戏。 自然会妥善地处理三个做伪证的丫鬟。 总不能等着萧宁远回来,这三个丫鬟还好好的在府上,等着萧宁远拿来审问。 萧宁远微微,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儿子已经另寻了证人,证明是姣姣先发现,水中有煤油,提醒大家换水。” 玉姣困惑地看向萧宁远。 人证?萧宁远何时寻了人证? 说着这话,萧宁远便对着藏冬吩咐:“将人带上来。” 藏冬点头出去,等着再回来的时候,果真领着一个小丫鬟,那丫鬟畏畏缩缩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冷眸道:“说!” “奴婢端水去灭火的时候,确实听到玉侧夫人吩咐,让大家换水。”这丫鬟说着说着就低下头来。 玉姣诧异地看了过去。 “那你为何,那日不说出真相?”萧老夫人冷声道。 “那日……那日奴婢并未在场,也无人和奴婢询问,等着奴婢知道的时候,玉侧夫人已经去了西山别院,奴婢害怕多生是非,就……就……”丫鬟的声音越来越小。 萧宁远看向萧老夫人,正色道:“母亲,事情确非姣姣所做。” “若无姣姣心善,恐怕岁兰和孩子已经葬身火海了。” “这件事,我们应该嘉赏姣姣才是。”萧宁远继续道。 萧老夫人神色不自在地看向萧宁远:“如此说来,到是老身不是了。” 萧宁远看向老夫人,开口道:“儿子没这个意思。” 萧老夫人又看向玉姣,继续道:“说到底是我疏忽,说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玉姣连忙道:“老夫人,您言重了,这件事妾从未觉得老夫人不公正,老夫人也只是被有心之人蒙蔽了而已。”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妾更不敢要补偿,妾只希望自己没给老夫人添麻烦。” 萧老夫人好似没听到玉姣的话一样。 直接吩咐道:“周嬷嬷,去取几样东西来,赏给玉侧夫人。” 玉姣瞧见萧老夫人如此,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她知道,想让老夫人发自内心地给她道歉是不可能的。 她本也没想去争个高下,更是不敢祈求有公道。 只是希望自己在这伯爵府,老夫人不与自己为难。 但如今老夫人这般,明明误会了,甚至可能借机为萧宁轩出气了,到头来随便赏下两样东西,就好像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如同……主人赏给狗两根骨头,就要求狗一定要摇尾乞怜一样。 那种感觉,让玉姣的心中并不痛快。 但她心知。 如今这局面已经是最好的了。 玉姣把心中的不快牢牢藏住,眉开眼笑地看向老夫人,欢喜道:“多谢老夫人赏赐。” 萧老夫人淡淡道:“谢就不必了。” “到时候你安分一些便是。” 说到这,萧老夫人看向玉姣又问:“你从西山别院离开后,去了何处?” 萧宁远开口道:“是儿子派藏冬回来,接了她到淮阳。” 萧宁远自然不会说自己为了玉姣回了京。 至于玉姣去淮阳的事情,却也瞒不住。 毕竟当时,许多人都瞧见了玉姣。 萧老夫人看向萧宁远:“胡闹!当真是胡闹!你去平叛,竟然还要带着女眷!你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萧宁远看向萧老夫人,继续道:“母亲多虑了,陛下不但不会怪罪,应该对儿子更放心了才是。”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微微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接着便道:“这件事既然已经发生了,就罢了。” 说着,萧老夫人就看向萧宁远道:“怎么?还不去上朝吗?” 萧宁远闻言便道:“儿子这便告辞了。” 玉姣也跟着拱手告退。 不料老夫人却开口道:“你留下。” 玉姣微微诧异了一下,接着便定住了脚步。 萧宁远疑惑地转过身来:“母亲?” “不是要去上朝吗?怎么,怕我把你这小娇娘吃了不成?”萧老夫人不悦地开口。 玉姣连忙道:“主君,便让我留下来陪老夫人说说话吧。” 说着玉姣就用眼神暗示萧宁远快些走。 玉姣可不想让萧宁远在老夫人的面前,继续表现出对她的在乎,这样只会带来麻烦。 至于老夫人留她下来。 玉姣叹息了一声。 就算是今日萧宁远一直陪着自己,那改日呢?她在这府上,总不能永远不来找老夫人请安吧? 而且老夫人就算真的不喜自己,也不可能如之前萧宁远不在府上一般,明着为难自己了。 萧宁远离开后。 玉姣便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就乖顺地看向老夫人。 第291章 说教 玉姣察觉到,萧老夫人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这让玉姣觉得心中紧张。 却不知道,这位老夫人留自己,究竟为了何事。 好一会儿,萧老夫人才开口道:“玉姣,你的心中可有不满?” 玉姣连忙道:“妾不敢。” 萧老夫人见玉姣如此乖顺,到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性子到是个老实本分的,就是模样过于招摇了。” 玉姣不敢多言。 但心中却想着,这容貌是父母给的,与生俱来的。 如果有可能,她到是希望自己生的平凡一些,或许,就不用被薛玉容选中,到这伯爵府了。 萧老夫人继续道:“你可知我为何要留你下来?” “请老夫人示下。”玉姣姿态更为恭顺。 “我知远儿宠爱你,所以日日宿在你的揽月院,但伯爵府子息单薄,他身为伯爵府的长子,理应开枝散叶,为伯爵府延绵子嗣才是。”老夫人继续道。 玉姣恭顺地站在那,等着老夫人继续说下去。 萧老夫人继续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玉姣道:“妾明白。” “你既然明白,那就应该清楚,要怎样做。”萧老夫人含笑看向玉姣。 玉姣认真道:“妾会规劝主君,多去其他姐妹的院子。”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很是满意的点了头,接着便道:“他这宅子里面,除了多年无法有孕的玉容之外,便是已经有了身子的岁兰。” “人到是少了一些,不过远儿是倔脾气,从小又没在我的身边长大,我说的话他未必能听的进去。”萧老夫人继续道。 玉姣听到这,更是明白了。 老夫人这是想让她劝萧宁远萧宁远纳妾。 哦不。 不是纳妾。 确切的说,是将叶灵秀娶进来当平妻。 当然,最好的情况下,就是休了薛玉容,给那叶灵秀当正妻。 但像是京中的勋贵人家,便是当家娘子犯了七出之条,也很少有人会主动休妻。 更何况,薛玉容只是无后。 若因为这件事就休了薛玉容,似乎并不合适。 所以这叶灵秀才想着,退而求其次,当个平妻也是好的。 “妾愿意为老夫人分忧,定会劝主君,给府上添新的姐妹。”玉姣当下顺着老夫人的话说去。 玉姣跟着又道:“只是主君虽然宠爱妾,但妾人微言轻……妾无法做主君的主,也不敢确定主君会听。” 玉姣这一番话说的叫滴水不漏。 可进可退。 萧老夫人笑了笑:“添新人这件事到是不急于一时,不过……你该劝远儿多去其他人那走一走了。” 玉姣道:“是。” …… 玉姣离开慈心院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了来给老夫人请安的萧婉。 萧婉一身水蓝色的夹棉长裙,看着格外的贵气端庄。 玉姣连忙给萧婉见礼。 若是往常,萧婉定会倨傲地从她的面前走去。 但这一次,不知道为何,萧婉在走到玉姣跟前的时候,定住了脚步。 萧婉漫不经心地道:“你去了淮阳?” 玉姣心中暗道,这萧婉的消息还挺灵通的。 不过这件事本也没瞒着谁。 于是玉姣便道:“是主君差藏冬去接的妾。” “谁问你这个了?”萧婉颇为不耐烦地开口。 玉姣:“……”不是问这个,那是为了……沈…… 玉姣正想着,萧婉已经开口了:“沈先生也去了淮阳。” 玉姣看向萧婉,面露困惑……她自是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和沈寒时有过很多次的交集。 玉姣困惑道:“婉姑娘问起这个做什么?” 萧婉没回答玉姣,而是继续道:“你可接触过沈先生?知道他的喜好吗?” 玉姣看向萧婉,心中感慨了一句,没想到这位高傲的大小姐,还是个痴情的人。 沈寒时都一嘴一个亡妻了。 那分明就是想回绝这门亲事。 可瞧着萧婉这意思,似乎是想通了,根本不在意是不是续弦,就是要嫁给沈寒时? 玉姣一脸无奈地道:“婉姑娘,妾的确是在宴席上见过沈先生,但……沈先生与我而言是外男。” “我一个内宅女子,怎么会知道沈先生的喜好?”玉姣继续道。 “我听闻,你弟弟薛琅,可是沈先生的爱徒,怎么?你对沈先生不了解吗?”萧婉继续道。 玉姣是一个头两个大。 眼前这位大小姐,为了打听沈寒时的事情,这是不要脸面了吗? 若是传出去了,给人知道萧婉千方百计地想知道沈寒时的喜好,萧婉就不怕,被人暗中讥笑吗? 不怕丢了这伯爵府姑娘的体面吗? 玉姣虽然不理解,但这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莫说沈先生了,自我入伯爵府,见舍弟的机会,也是屈指可数。” “婉姑娘若是想打听消息,寻我……怕是寻错人了。”玉姣道。 萧婉看向玉姣,有些不耐烦:“当真是没用!” 玉姣:“……” 这些人怎么都喜欢说她没用? “切记,今日我同你说的这些话,不可说出去,若是传出去了……”萧婉眯着眼睛看向玉姣,面露威胁。 玉姣连忙道:“妾绝不会多嘴半句。” 萧婉满意了,但还是叮嘱了一句:“走吧。” 第292章 平妻? 玉姣缓步离开后,又转过头来,看了萧婉一眼。 接着,玉姣这才从此处离开,往揽月院折去。 才到揽月院门口,玉姣就看到薛玉容领着丫鬟往揽月院走来。 玉姣的脚步微微一顿,等着薛玉容到了跟前,才开口道:“姐姐来迟了一些,主君已经走了。” 薛玉容瞥了玉姣一眼,语气之中有几分急迫:“我今日来寻你,不是为了这件事!” 玉姣看向薛玉容有些狐疑:“不是为了这件事?还能是为了什么?” 薛玉容左右看了看,径自往屋内走去。 玉姣很是不喜薛玉容这种,对她并无尊重的举止。 她皱着眉,跟着薛玉容进了屋子,这才问:“现在可以说是什么事情了吧?” 薛玉容这才黑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咱们府上,要有一位平妻了!” 玉姣疑惑地看向薛玉容:“平妻?这不是早就定好的事情吗?” 当初说的便是,谁若是能生下伯爵府的子嗣,谁便是平妻。 不过在玉姣看来。 如今白侧夫人还没生呢。 且不说不清楚肚子里面的是男是女,能不能顺利生下来还是两回事呢。 她就不信,薛玉容能忍耐白侧夫人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是早就说好了!但我也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快!”薛玉容越想越生气。 “白岁兰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没生呢,可主君就开始差人准备抬平妻的事宜了,依我看……主君这意思是,根本就不用等着白岁兰产子了,怕是要直接抬她为平妻!”薛玉容咬牙道。 玉姣听了这话后,微微一愣,也有些意外。 “主君想……现在就抬她为平妻?” 薛玉容道:“这是自然,今日主君已经吩咐人,赶制礼服了!还另外吩咐了许多东西!瞧着那样子,可不像是抬个平妻,倒是像真娶妻那般风光了!” 薛玉容说着说着,语气之中就多了几分讥诮:“瞧你,空得了主君的宠爱,又有什么用?到头来不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你再看看白岁兰,她什么都不用做,主君就会把一切捧到她的面前!”薛玉容继续道。 玉姣有些失神。 她虽然预料到,白侧夫人可能会被抬为平妻,但的确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快。 萧宁远才刚刚回府,便要为白侧夫人抬位置。 “若真让那白岁兰当了平妻,这府上还哪里有你我二人的立足之地?”薛玉容继续道。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还不赶紧想想办法!”薛玉容催促着。 玉姣看向薛玉容,似是一脸无奈:“姐姐,你忘了?你之前可是说我没用呢……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没什么办法。” “那白侧夫人设计害你到西山田庄,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记仇!”薛玉容咬牙道。 旁人或许会觉得,玉姣是个纯良无害好欺负的。 但是她清楚! 薛玉姣这贱人的心黑着呢。 看着单纯的好像什么似的,可却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 她算是吃过玉姣的亏了! 玉姣轻声道:“姐姐……我的确没什么法子,姐姐若是觉得心中不快……那便自己想办法吧。” 薛玉容死死地盯着玉姣,想从玉姣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奈何玉姣神色平静,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薛玉容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能忍到几时!翠珠!我们走!” 送走了薛玉容。 春枝便看向玉姣问道:“侧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真叫那白侧夫人被抬为平妻?” “不如奴婢这就弄点麝香,下到她的饮食里面,我到是要看看,她如何能生下这个孩子!”春枝冷嗤了一声。 玉姣当下就道:“不可。” 春枝抿唇:“侧夫人,您就是心善!白侧夫人都那样对您了!咱们这样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玉姣摇头道:“那白侧夫人,是宫中出来的人,若是她的饮食之中,当真有了麝香,她定能发现……” 府上常请的许郎中,不算高明,尚且能看出麝香来。 可若是,白侧夫人请了宫中的太医来诊,这种手段,太容易被发现了。 春枝继续道:“那咱们就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浇水成冰,到时候只需要那么一摔……” “侧夫人,您若是不放心的话,那这件事奴婢亲自去做,当真被人发现了,奴婢也绝对不会牵连侧夫人的!”春枝继续道。 玉姣拉住了春枝的手,轻声道:“春枝,我知道你对我好,舍不得我受委屈。” “但……你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丫鬟,我不能让你去做这些事情。” 说到这,玉姣怕春枝真擅作主张去做了,又说了一句:“而且,到时候就算你说,不是我指使的,他们会相信吗?” 春枝听了这话,神色有些懊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要看着白侧夫人得意吗?” 玉姣目光微微一转,轻声道:“容我再思量思量。” 春枝道:“若侧夫人有什么好的主意,一定要告诉奴婢!就算是赴汤蹈火,奴婢也愿意!” 玉姣目光温和地看向春枝。 她何等何能,能有春枝这样好的丫鬟? 但……春枝想为她赴汤蹈火,但她却不能真让春枝去。 …… 府上准备抬平妻一事。 自然也传到了幽兰院。 染霜看着白侧夫人,满脸喜色:“侧夫人,您也算是熬出头了!” “这次,不用等您生下孩子,主君就要抬您为侧夫人了!”染霜继续道。 白侧夫人面色如常,但仔细看,她的唇角已经微微扬起。 染霜又道:“就是那玉侧夫人,明明已经被打发到田庄里面了,如今竟又回来了……听说今日清早,主君亲自在老夫人面前,为玉侧夫人正名,说这件事是冤枉她了呢!” “不过好在,主君没怀疑这件事是侧夫人您做的。” “如今还愿意抬侧夫人为平妻!” 染霜越说越欢喜。 白侧夫人看向染霜,开口道:“走吧,随我去一次揽月院……” 染霜不解地看向白侧夫人:“侧夫人,您去揽月院做什么?我看那玉侧夫人……似乎已经记恨上您了。” 白侧夫人轻声道:“我们之间既然有误会,我便得主动解释一下,免得让她继续误会与我。” 第293章 送礼 说到这,白侧夫人便看向染霜,继续道:“去将主君昨日带回来的翠玉头面和东珠手钏拿来,一并带到揽月院。” 染霜有些不解:“那可是主君刚送给侧夫人的,这样就送出去吗?” 白侧夫人微笑着说道:“既然是赔礼,就要显得有诚意一些,免得叫主君觉得……我做事不妥。” …… 已近晌午。 玉姣还没有传膳的意思。 秋蘅和春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便由秋蘅小声道:“侧夫人,到用饭的时候了,您该用饭了。” “奴婢刚才去膳房看过了,今日有清炒的脆笋,瞧着就清脆爽口的,不如奴婢为您取一些?”秋蘅继续道。 正坐在桌案旁边看书的玉姣,听到秋蘅的话,便抬眸道:“已经晌午了吗?” 说着她便将目光往窗户上看去,确有阳光透过窗棂洒到屋内。 冬日的阳光不足,也只有晌午的时候,屋中才瞧着亮堂一些。 玉姣笑着说道:“去取一些吃食回来吧。” 玉姣微微一顿:“另外再拿一些甄糕,知道你贪嘴,爱吃这个。” 以玉姣如今的身份,从膳房多拿一些吃食,不过是举手之劳。 玉姣也不想苦着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更何况只是吃食而已。 秋蘅闻言,便欢欢喜喜的往外走去。 “见过白侧夫人。”秋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玉姣听到这,有些意外。 白岁兰来了? 说话间,屋外便传来了白侧夫人的声音:“玉姣妹妹,可在屋中?” 玉姣看向春枝,春枝这才去开门。 “见过白侧夫人。”春枝行礼。 白侧夫人已经缓步往屋内走来。 昨日在伯爵府门口,玉姣已经见到白侧夫人,但那日玉姣并未多看,今日一打量。 玉姣就瞧见了白侧夫人的肚子。 今日的白侧夫人,穿了一件素白色绣兰花奇石图案的披风,那披风是软毛皮子做的,瞧见很是垂顺。 这样落下来的时候,将肚子遮了个严严实实。 行走之间,倒是将那肚子遮掩了几分。 玉姣心中暗道,这白侧夫人和孟侧夫人果然不是一类人。 孟侧夫人有孕后,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大了肚子,要在肚子上戴好厚的肚围,一来是可以护着肚子,二来是……能让肚子显得更大。 她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到头来,她腹中那孩子,便差点折在了那肚围上。 或者是说,就是折在上面的。 若无碎骨子的事情,孟侧夫人就算是闻了麝香,也不会那么容易小产。 这孟侧夫人,好歹也是武将的妹妹,在贬官待过,身体极好,可就算是这样,这个孩子还是被谋害掉了。 可再看这白侧夫人。 到像是怕,旁人知道她有肚子一样,显得极其低调。 玉姣刚想到这,便微微一愣,好像是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但一时间……又没想到关键之处。 她好像漏算了什么事情。 正当玉姣思索的时候。 白侧夫人已经走到玉姣的跟前:“玉姣妹妹,我知道幽兰院失火的事情,我误会了你,让你同我生气了……” 玉姣回过神来,看向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便继续道:“我今日特意来你这,就是为了给你赔不是的。” 说着白侧夫人竟然对着玉姣行礼。 玉姣瞧见这一幕,连忙起身走过来,打算伸手搀扶白侧夫人。 这要是让人瞧见,自己让这大肚子的白侧夫人给自己行礼,指不定会觉得,自己仗着萧宁远的宠爱,欺负白侧夫人呢! 可等着玉姣的手,快触碰到白侧夫人的时候,便又改成了虚扶了一下。 玉姣含笑道:“白姐姐,快快请起。” 白侧夫人察觉到玉姣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停了一瞬,便笑着起身。 “染霜,将我带来的礼物呈上来。” 白侧夫人看向染霜手中的承盘,将自己的手一扬,示意玉姣去看:“这是昨日,主君从宫中为我带回的。” “今日我特意带来,给玉姣妹妹赔罪,还请玉姣妹妹原谅则个。”白侧夫人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笑了笑。 这白侧夫人,瞧着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 其实在这府上,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好胜心? 白侧夫人若真没有好胜心,这段时间,府上就不会多生这么多事情了。 这不。 白侧夫人就暴露了。 这哪里是来赔罪啊? 这是特意来自己这展示萧宁远对她的宠爱呢。 种水极好的翠玉镯,还有那贡珠,样样都是民间寻不到的珍品。 便是这两样东西,就足以叫很多人眼红了。 可偏偏玉姣,不是寻常人。 玉姣含笑道:“白姐姐言重了,你本来就没有过错,怎么要来给我赔不是?”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要是收了姐姐的礼,到成了我的不是了。” “这些东西,是主君看重姐姐,心疼姐姐孕育子嗣辛苦,这才赏下来的,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玉姣微笑道。 白侧夫人看向玉姣道:“妹妹不肯收我的礼,莫不是还同我生气呢?” “其实那日的事情过后,我这心中也十分后悔……我应当相信妹妹才是,只是我这腹中怀着孩子,难免过于紧张一些了,请妹妹看在我……是为了伯爵府子嗣,才如此的,便原谅我吧。”白侧夫人的态度极好。 但玉姣瞧见了,却觉得烦心。 若是昔日在乡下的时候。 有人这样和她说话。 她肯定要说,滚远点!今日后悔,早日干什么了?而且,当谁傻呢,听不出话里面的阴阳怪气吗? 但今日是在伯爵府之中。 于是玉姣笑着说道:“姐姐说笑了,我从未责怪过姐姐,何来的原谅?” 白侧夫人看向玉姣,眼神之中似乎有几分动容:“真的?” 玉姣颔首:“真的。” 白侧夫人长松一口气,接着眼神之中就带起了几分欢喜:“玉姣妹妹不怪罪我,可真是太好了!” 说到这,白侧夫人便坚定地承诺:“妹妹且放心,日后姐姐一定会多关照你的!” “往后,在这府上,你便是我的亲妹妹,纵然我做了平妻,也绝不会疏冷妹妹你。” 白侧夫人一边说,就一边看向玉姣。 似是想从玉姣的脸上,看出点不一样的神色来。 第294章 断弦 玉姣却笑着说道:“想必姐姐已经听说了,咱们伯爵府要多一位平妻了。” “今日玉姣在这,就恭贺姐姐得偿所愿了。”玉姣笑道。 白侧夫人听了这话,微微一怔,接着似有些无辜地说道:“玉姣妹妹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去当平妻。” “是……是主君……疼惜孩子,想抬一抬孩子的身份,我不过是顺带的。”白侧夫人轻声道。 接着又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腹上,继续道:“若是妹妹的孩子还在,主君定会将这平妻的位子,给妹妹。” 玉姣哪里会听不懂白侧夫人言语之中的讥讽? 若今日这话,是孟侧夫人在这听了。 怕是早就炸了。 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不过今日……在这的是玉姣。 她本就没那个孩子,纵然失去了,也犯不着心疼。 她便故作伤神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这个位置,就是可怜我的孩子……” 白侧夫人不就是想瞧见这一幕吗? 她演给白侧夫人便是。 且叫白侧夫人爽快着。 路还长着呢,莫说白侧夫人如今还没成为平妻,就算是成了又如何?薛玉容一个正妻,如今不也得被她压着? 果不其然,白侧夫人瞧见玉姣这般神色,唇角微微一扬。 接着便道:“是我的不是,不该提起这件事的。” 正说着话呢。 外面传来了萧宁远的声音:“姣姣!” 人还未进屋,声音到是先传进来了。 萧宁远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要一碰到和玉姣有关系的事情,他便不稳成了,到像是一个毛头小子一样。 那是一种,叫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年少了一回的感觉。 玉姣抬眸看去。 萧宁远这才进屋。 萧宁远一边进屋,一边将一串糖山楂,举了起来:“姣姣,你瞧……” 玉姣和白侧夫人都忘萧宁远的身上看去。 萧宁远这才看到白侧夫人在这。 他微微一愣,似有些意外:“岁兰?你……怎么在这揽月院?” 白侧夫人含笑给萧宁远行礼。 萧宁远微微皱眉,刚才那种少年感已经不见了,反而沉稳了起来。 他的声音还算温和,但语气微沉:“同你说过了,见了我不必行礼,仔细腹中的孩子。” 白侧夫人连忙道:“是妾瞧见主君,一时乱了分寸,还请主君不要责怪。” 说到这,白侧夫人微微一顿:“妾已经知道幽兰院失火的事情,是冤枉玉姣妹妹了,于是今日便亲自带着礼物来赔罪。” 萧宁远顺着白侧夫人的目光,看向了白侧夫人带来的东西,神色和缓了一些。 白侧夫人又道:“玉姣妹妹虽心中有气,但到底是大度的原谅我了。” 玉姣瞥了白侧夫人一眼,笑道:“白姐姐,我都同你说过了,我当真没有恼你,你怎么还觉得我和你生气了!” 说到这,玉姣就嗔怪道:“主君,你可要劝劝白姐姐,白姐姐有孕在身,这多思多虑的,对孩子可不好呢!” 萧宁远闻言便道:“岁兰,这倒是你误会了,姣姣她最是善良单纯,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和你记仇?” “回来的路上,姣姣便不只一次地提起此事,她时常后悔,自己没早点发现失火的事情,叫你吃了许多委屈。”萧宁远继续道。 白侧夫人闻言,神色便有些尴尬:“这……是妾的不是了,竟觉得妹妹会因为此事不快。” 说着白侧夫人就要继续行礼。 玉姣连忙道:“白姐姐,你快点坐下说话吧,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玉姣这话说的很轻松寻常,但已经把白侧夫人的目的点出来了。 这萧宁远都不让白侧夫人行礼,她叫白侧夫人行礼成什么了? “坐下说话吧。”萧宁远瞥了白侧夫人一眼。 白侧夫人这才在染霜的搀扶下做了下来。 白侧夫人看向萧宁远手中的糖山楂,含笑问道:“主君手中的,这可是糖山楂?” 春枝站在一旁,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的鞋尖,忍不住地想着,白侧夫人又不傻子,怎么会没见过糖山楂呢? 萧宁远微微颔首。 染霜便在一旁道:“主君,你有所不知,我家侧夫人食欲不振,这几日便偏爱吃这酸的甜的东西……” “染霜!”白侧夫人轻轻呵斥。 萧宁远笑了笑,便随手将手中的糖山楂递给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连忙道:“主君,这不妥吧?您应该是给玉姣妹妹带来的,给了我玉姣妹妹要难过的。” 玉姣连忙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因为一串糖山楂难过。” 话是这样说的。 但玉姣的心中,却觉得闷闷的,酸酸的。 到也不是难过。 就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委屈。 白侧夫人刚才同她张扬的时候,她没觉得委屈。 知道白侧夫人要被抬平妻的时候,她也没委屈。 但……这一串糖山楂,从萧宁远的手中,到了白侧夫人的手中,她便觉得心中发闷。 萧宁远看向玉姣。 只见玉姣虽笑着,但不知道为何,瞧着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冷清感。 像是那笼子里面,独一只的兔子。 叫人有些心疼。 便是此时。 白侧夫人轻呼一声:“哎呦。” 染霜有些紧张:“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白侧夫人捂着肚子,轻笑了一下:“主君,你快看,我们的孩子,再踢我了……” 萧宁远闻言,便被吸引了目光。 他似也有些欢喜。 “主君,不如你来摸摸看……”白侧夫人继续道。 萧宁远闻言,便道:“这似有不妥。” 白侧夫笑道:“这有什么不妥的?您是孩子的父亲,孩子也期待,感受父亲的存在。” 说着白侧夫人便轻轻地掀开了那披风。 玉姣瞧见白侧夫人那藏起来的、显怀明显的肚子…… 那点蛛丝马迹,瞬间便练成了线! 将她心中断了的那根弦接了上来! 她终于明白。 自己之前自己忽视的是什么了! 第295章 疑惑 Z按照时间来算,白侧夫人是夏季有的身孕,彼时正是七月,现如今,已近元月,按说现在有孕,还不足六个月。 可白侧夫人这肚子…… 瞧着却像是八个月的。 可不像是五六个月的样子。 白侧夫人本就身形纤细单薄,饮食又不多……按说肚子不至于大到这个地步。 这可之前孟侧夫人,为了显摆自己有孕,特意将肚子展示出来的情况可不一样,白侧夫人里衫单薄,这肚子,可是实实在在的肚子。 而且。 这白侧夫人有孕的时候,费尽心思遮掩,她当时还以为,是这白侧夫人怕府上勾心斗角,失了这个孩子才如此谨慎。 可如今细细想来。 众人发现端倪之前,谁知道白侧夫人瞒了多久? 隐瞒,会不会是为了混淆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 这个孩子若不是萧宁远的!那是谁的? 玉姣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隐秘。 她的目光从白侧夫人那异常隆起的肚子上掠过,心中便有了成算。 她此时同情地看了一眼萧宁远。 萧宁远正将手,摁在白侧夫人的肚子上,唇角微微扬起。 看萧宁远的样子便知道,不管萧宁远喜欢不喜欢白侧夫人,萧宁远都是格外期待这个孩子的。 想也是。 在汴京城中,和萧宁远同龄的男子,多已为人父。 如萧宁远一般,膝下无子的……已是凤毛麟角一样的存在了。 萧宁远盼着要一个孩子,也很正常。 只是……却不知道是不是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白侧夫人肚子里面这个孩子并非萧宁远的。 若真如此…… 不知道萧宁远要怎么接受这个现实。 先是子息艰难,接着便是孟侧夫人和她接二小产,独独剩下的这个,却不是亲生。 光是想想,都叫人心中发堵了。 白侧夫人此时见玉姣失神地看着萧宁远,丝毫没有察觉到,玉姣心中想着什么。 她把自己落在玉姣身上的余光收了回来。 接着便看向萧宁远:“主君……妾感觉到了,腹中的孩子很高兴,他很喜欢感受父亲的存在。” 萧宁远的唇角带笑。 白侧夫人便继续道:“主君,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着白侧夫人那纤细柔弱的手,就覆在了萧宁远粗粝的大手上,继续道:“孩子很喜欢主君,主君若是得空的时候,能不能多去幽兰院,探望一下孩子?” 不等着萧宁远说话。 白侧夫人就继续道:“妾知道,主君这些日子都宿在玉姣妹妹这,妾不应该提这个无礼的要求……妾只是想让孩子,在肚子之中,就熟悉父亲的声音。” “若主君觉得不方便,或者是玉姣妹妹因此不高兴,那这件事就当我没说过。”白侧夫人微微垂眸,以退为进。 玉姣此时能说什么? 她总不能让萧宁远别去幽兰院吧? 玉姣微笑着说道:“白姐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有主君的孩子,主君去探望你也是应该的。” 说到这,玉姣就将明亮的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 恰逢萧宁远抬眸看向玉姣。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 不知道怎地。 萧宁远被玉姣这样清亮的、仿若是皎月的目光一看,便觉得,有一种有影无处遁形的感觉。 玉姣微微一笑:“主君,孩子的事情为重,你莫要担心我。” 她心中是不爽快,主要是不爽快白侧夫人的手段……但要说白侧夫人有孕这件事,在她刚刚入府的时候就知道了,如今到也不会因为这个心生嫉妒或者是别的不快。 她早便知道。 在这府上,争风吃醋,因妒生恨,是最没用的事情。 玉姣如此坦然和平静,到是叫萧宁远认真地看了玉姣一眼。 只见眼前的美貌姑娘,神色平静如常,仿若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不快。 说起叫他去探望孩子之事,更是真心赤诚。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样的她,倒是懂事的让人心疼了。 萧宁远看向白侧夫人,继续道:“岁兰,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对姣姣说。” 白岁兰看向萧宁远,有些意外。 到是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萧宁远竟想着让自己先离开这。 不过白侧夫人还是在染霜的搀扶下起身了。 白侧夫人脚步缓慢,扶着自己的肚子,不过几步路走的分外艰难。 这才走了几步,就踉跄了一下。 染霜一个没扶住,白侧夫人就差点摔在地上。 也就在此时。 萧宁远的身形一动,整个人已经纵身过去,揽住了白侧夫人的腰,单手环着护在了白侧夫人的肚子上。 白侧夫人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柔弱无力地往萧宁远的怀中靠去。 染霜则是慌乱地跪在地上,开口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没扶住侧夫人。” 白侧夫人回过神来,温声道:“不怪你,是我自己,自有孕后就气血不足,总觉得头晕眼花的……” 玉姣见状便开口道:“主君,不若你先送白姐姐回去吧。” “您若真有什么话对妾说,那我们空了再说也是一样的。”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看了看玉姣,又看了看怀中的白侧夫人,这才对着玉姣道:“姣姣,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玉姣含笑道:“白姐姐的事情现在最要紧,主君放心去送白姐姐回去吧。” 白侧夫人便被萧宁远亲自搀着,离开了揽月院。 秋蘅端着饭菜回来,放在桌案上,小心翼翼地劝道:“侧夫人,您就算是心情不好,也还是用一些饭吧。” 玉姣却抿唇笑出声来。 “何来的心情不好?” 说着玉姣就拿起竹筷,胃口大开的去吃饭。 玉姣是真的没有心情不好。 至少此时是这样的。 她窥探到了白侧夫人那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便等于知道了白侧夫人的七寸,怎会心情不好? 秋蘅和春枝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之中看到了狐疑。 最终春枝小声问:“侧夫人,您没事吧?” 侧夫人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 玉姣摇头:“没有,我是想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春枝很是不解:“什么事情?” 能让自家侧夫人这么高兴,连着主君让白侧夫人哄走了,还这么高兴? 第296章 隐秘 玉姣虽然想到白侧夫人腹中的孩子,可能有问题。 但如今还停留在想,除此之外,并无证据。 所以她高兴后,便冷静了下来。 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她总不能空口白牙的,去将这件事挑破吧? 这样想着。 玉姣便看着秋蘅吩咐:“秋蘅,你这几日,多去马厩走走,看看能不能打听一下,白侧夫人今年春末夏初的时候,都去了何处。” 白侧夫人若是有奸夫的话。 应该不至于胆大到,将这奸夫放到府上。 而且以白侧夫人的性子,也做不出来这种冒险的事情。 秋蘅有些疑惑地看向玉姣:“侧夫人打听这么久之前的事情干什么?” 玉姣道:“你只管去做。” 说到这,玉姣吩咐了一句:“不过……这件事不能直接问,万万不可以让旁人知道,我们是故意打听这件事的。” 秋蘅半知半解,但对于玉姣吩咐的事情,她向来认真去办。 “侧夫人,请您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秋蘅认真答应了下来。 等着秋蘅从这走了。 春枝这才看着玉姣问:“侧夫人打听白侧夫人几个月之前的行踪,难不成是觉得……白侧夫人腹中这个孩子,是……” “嘘。” 玉姣把手指竖起来,在自己的唇边比画了一下,示意春枝不要说出来。 接着玉姣才道:“没有证据,那便不必说。” …… 萧宁远在幽兰院,足足待了一个时辰才来揽月院。 这会儿玉姣正躺在床上小睡。 她本已经醒了,但听到萧宁远的动静,便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佯装睡觉。 萧宁远先是放缓脚步走到玉姣的跟前。 然后坐在了床边,看向床上睡觉的玉姣。 他伸出自己的手,缓缓地为理开沾到玉姣脸上的头发。 玉姣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还是能感觉到萧宁远的细致。 好一会儿,萧宁远才开口道:“姣姣,你醒了吧?” 玉姣没有动。 萧宁远便继续道:“我知姣姣心中不快,你若是有气,便发出来,仔细闷坏了自己。” 玉姣的睫毛微微一颤,还是没有睁眼的意思。 萧宁远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但岁兰腹中的孩子……总归不能再出事了。” 姣姣受了委屈。 他自会弥补。 玉姣听到这,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萧宁远,抿唇道:“主君,妾没有生气。” “还说没生气!没生气刚才怎么不睁开眼睛来看我?”萧宁远笑道。 萧宁远深深地看了玉姣一眼。 眼前的女子,被自己这样一问,似乎有些无措,不知道应该回答。 他便道:“我其实倒是希望,你醋一醋,气一气。” 他不希望玉姣一直压抑着情绪。 玉姣听了萧宁远的话,这才小声道:“主君,妾……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妾从未有过的感觉。” 萧宁远好奇地看向玉姣:“什么感觉?” 玉姣道:“看到主君和别的女子好,妾的心中便有些闷闷的……不过主君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妾知道,妾没资格有这样的情绪。” “妾以后,会好好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绝对不叫主君为妾的事情烦心。”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听了这话,便将玉姣从床上扶起,叫玉姣靠在自己的心口。 “傻姣姣,你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你对我用情至深。”萧宁远继续道。 若玉姣瞧见他同别的女子好,一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倒是要怀疑,玉姣的真心了。 玉姣见萧宁远如此宽慰自己。 心中暗忖,男人便是如此……一边想要女子大度,可这女子若真大度了,他们又会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 所以这大度之余,也要表现出醋意来。 吃醋,但不因此闹着要求男人必须只爱自己一个人,反倒是委屈地祈求宠爱。 这种感觉,便是男子想要的。 男人喜欢的是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喜欢的可不是麻烦的感觉。 那孟侧夫人,便是经常醋意滔天。 但每次她都会闹着让萧宁远去葳蕤院,时间长了,任何一个男人都会觉得累心。 萧宁远道:“你日后若是有不高兴的事情,只管对我说出来,我允许你恃宠而骄,你不必这般懂事儿。” 玉姣泪眼汪汪地看向萧宁远:“主君,你待我真好。” 萧宁远温声道:“我已经让人吩咐下去了,你既回了府,若你愿意的话,往后这伯爵府上下还是交给你来打理。” 玉姣轻声道:“多谢主君信任妾。” 玉姣并没有拒绝。 这掌家权在手上虽然有很多麻烦,但她也不能因噎废食。 有了掌家之权,便可以做许多事情。 萧宁远笑着道:“我便知道,我的姣姣,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就退缩。” 玉姣瞧着柔弱,但其实骨子里面,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子。 他爱她的娇柔,同样也心上她处逆境不折不挠的坚强。 “你且放心……西山田庄的事情,我正派人调查,等调查出结果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绝对不会叫你白白受这委屈。”萧宁远继续道。 若是知道是谁害姣姣。 他一定不会轻饶! “主君!”外面传来了藏冬的声音。 “进来。”萧宁远继续道。 藏冬进来后就对着萧宁远和玉姣行礼:“主君,侧夫人,西山田庄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玉姣没想到,刚才还说这西山田庄的事情,如今事情就被调查清楚了。 她看向藏冬。 藏冬继续道:“是文小娘因妒生恨,收买了两个管事对于玉侧夫人,后来文小娘她知道玉侧夫人跑了,怕事情败露就自缢。” 藏冬微微一顿又道:“许是觉得,死得不甘心,死的时候手中还抓着玉侧夫人的配饰,这才叫人误会了,是玉侧夫人杀人。” 玉姣听到这话,若有所思了起来。 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 第297章 交代 玉姣不知道萧宁远信不信。 但她却是不信的。 她知道文馨恨她,恨不得想要她死。 甚至的确有可能收买人杀她。 但……玉姣可没觉得,两个管事能被文馨收买,更觉得,以文馨的性子,就算是事情败露了,这种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人,也不会选择自缢。 萧宁远微微皱眉,问道:“当真调查清楚了?” 藏冬道:“以目前的情况看,事情便是这样。” 玉姣心中有疑惑,但此时此刻,她若是硬要说有人设局害自己,依旧是无凭无据。 她心中忍不住冷笑。 若事情真是白岁兰做的,那到也不让人意外。 这白岁兰可是从宫中出来的,之前跟着的那位主子,可是皇宫之中的宠妃。 在那种环境下待过的人,有一些手段也是正常的事情。 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姣姣,如今那文馨已经畏罪自缢……你若还不解气,我便叫人将她挫骨扬灰。” 玉姣摇摇头,似是被吓到了:“主君,不必如此……将她入土吧,不管发生过什么,人都死了……妾也不想一直活在仇恨之中。” …… 玉姣虽然不满意西山田庄的处理结果,但日子还得往下过。 那人将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她就是去调查,如今也是死无对证。 好在,关于那件事,玉姣总算是摸到一点门路。 “那车夫为了讨好侧夫人您,主动说的,说是夫人若是想求子的话,便去金光寺!” “说是白侧夫人有孕之前的两个月,频繁出入金光寺!” “看起来这金光寺求子果然灵验!侧夫人,咱们什么时候也去求子?”秋蘅看着玉姣道。 秋蘅尚且不知道玉姣调查这件事的深意。 只当玉姣羡慕白侧夫人有孕,也想求子。 玉姣听了秋蘅这话,若有所思了起来。 秋蘅见玉姣神思游离,便问道:“侧夫人?” 玉姣回过神来,看向秋蘅道:“秋蘅,想办法调查一下白侧夫人何时来月事。” 玉姣还是想确定个具体的时间。 有孕后自然就不会来月事了。 “这件事不难,之前在幽兰院负责浆洗的奴婢,如今已经不在幽兰院了,奴婢去问一问就知道了。”秋蘅说着就去了。 秋蘅办这种事情还是很有效率的。 没多大一会儿就给玉姣带回来了消息。 “侧夫人,白侧夫人自六个月之前,有了身孕才不来月事,平时都是每月初一。”秋蘅道。 玉姣闻言,轻笑了一下。 对这个调查结果并不意外。 白侧夫人那么缜密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明显的事情上露出马脚。 她即便是真有孕了,也要装作每个月都来月事的样子。 “不过侧夫人,我觉得有一件事有点奇怪。”秋蘅满脸疑惑地说道。 玉姣看向秋蘅:“什么事情?” 秋蘅继续道:“白侧夫人之前,每月初一都不会去礼佛,但不知道为何……八个月前的初一,还有七个月前的初一,她都去了金光寺,到像是……不用避讳了一样。” 女子见红之时。 是不便去礼佛的。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道理。 白侧夫人之前明明遵守这个规矩,可后来又不遵守这个规矩。 那就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白侧夫人去金光寺根本就不是为了礼佛求子……第二种可能性,便是后来的时候,白侧夫人已经有了身孕,自然不会来月事。 玉姣听了秋蘅的话,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秋蘅高高兴兴地往外走。 能为侧夫人做点事,叫她觉得很是骄傲。 玉姣送走秋蘅后,神色便越发的认真了,这府上的事情调查清楚了……接下来,就得调查外面的事情了。 看起来,她也得多去金光寺走几次了。 …… 如薛玉容所说,府上的确开始准备抬平妻的一应事情。 是萧宁远亲自吩咐下来的。 这件事虽然办的还算隐秘,可如今大家都心知肚明。 白侧夫人怕是要成为平妻了,若薛玉容是个能立住的也就罢了,以如今这情况来看,白侧夫人当了平妻后,便是这伯爵府后宅独一份的存在了。 便是薛玉容这个正妻,怕也无法和白侧夫人平分秋色。 玉姣调查这件事尚且需要一点时间。 便刻意压着这件事的进程。 玉姣不能把事情做的太明显,但如今有管家之权的她,很多事情到也不难办。 诸如,收买了一个算命先生。 等着钱管事差人去算好日子的时候,年前并无一个好日子好时辰。 有那么一个。 还和镇国公的生辰撞上了。 虽然说这是两件没关系的事情,但是……镇国公府今年要办寿宴,早已经派人发下请帖来了,伯爵府的人自然要去。 实在没必要在今日,也在伯爵府大摆宴席。 于是这好日子,就推脱到,年节后了。 具体是什么日子。 那就得年节后再看了。 好在萧宁远似乎也不着急。 这才让玉姣有了拖延的机会。 …… 彼时。 玉姣和萧宁远正在一起用晚膳。 萧宁远若是得闲的时候,便会来陪玉姣用饭。 “主君,妾明日想去金光寺。”玉姣看着萧宁远,轻声道。 萧宁远微微皱眉:“天寒地冻的,你去金光寺做什么?自从淮阳归来,你这身体就一直不太好,仔细着了风寒。” 玉姣低声道:“妾这几日,睡觉的时候总是能梦到一个孩子,喊我娘亲。” “妾这心中总觉得不踏实,想去金光寺给……燃一盏灯,也好叫他知道,他的娘亲也是爱过他的。”玉姣继续道。 玉姣鲜少提起这件事。 但玉姣一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萧宁远便心软了下来。 此时他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反对的话来了。 “你若想去边就去吧。” “多捐一些香油钱。”萧宁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晦涩。 玉姣点了点头:“多谢主君。” 玉姣知会过萧宁远后,第二日一早,就出现在了金光寺的外面了。 临近年节了。 金光寺的香火更是鼎盛了,人来人往。 第298章 自渡 玉姣先是在金光寺大殿里面跪拜。 从大殿出来。 玉姣便往金光寺院内的祈福塔走去。 这里亦是人来人往。 人们都绕着这个祈福塔,双目微闭,虔诚无比地走着。 玉姣也加入其中。 她来这是为了白侧夫人的事情,但她也没指望着自己只来这一次就发现端倪。 而且今日,她既然对萧宁远说了,是为了孩子来寺庙,那该走的过程还是得走一下的,免得叫有心人发现,她似乎没那么在意那个孩子。 玉姣加入转塔的人群,缓缓地随着众人往前走去。 便是此时,绕塔的人微微一停。 只见一行僧人,从塔中缓步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是一个眉毛花白的老者,宝相庄严,这便是金光寺的主持,金光大师。 金光大师的身后,跟着几个年轻的出家人。 这些人出了塔后,祈福的队伍继续绕行,玉姣则是继续往那一行人身上看去。 那些出家人,个个面色庄严,到是让人看不出来什么。 玉姣心中明白,若白侧夫人的事情是真的,白侧夫人来这金光寺,与人相见,那人必定不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小沙尼。 毕竟这金光寺人多眼杂的。 一般人怕是没有能力,将这件事瞒个密不透风,叫人无法察觉。 今日跟在金光大师身后这些人,便是金光寺颇为有地位的人了。 玉姣看过去,到也无法看透,究竟是何人。 便是此时。 玉姣忽然间觉得,自己腰间的荷包动了动,有了之前被抢荷包的事情,玉姣就惊醒了不少,快速地摁住了来人的手。 等着玉姣抬头看过去的时候。 便瞧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你?”玉姣有些惊讶。 那小蟊贼看向玉姣,也微微一愣。 他刚才从后边绕过来的时候,只觉得眼前女子的衣服贵气,没想到竟然碰到熟人了。 “我……我要和你说,我是不小心碰到你这荷包的,你能相信吗?”小蟊贼道。 玉姣扯着这人,离开了绕塔的队伍。 盯着眼前人道:“是你蠢,还是我蠢?会相信你这种说辞。” “我其实就是见你这荷包花样好,想拿来看看。”小蟊贼继续道。 说话间,小蟊贼就目光闪烁地看向玉姣,瞧着那样子,很有可能脚底抹油。 玉姣凉凉地说了一句:“你就算是跑了,我也能找到你。” “你还记得前些日子,擒住你的人吧?那位可在大理寺供职,你若是不想我把你交给他,你最好老实点!”玉姣板着脸说道。 玉姣在这又看到这小蟊贼。 便知道,那日沈寒时对这小蟊贼还是网开一面了。 不然这偷到钱财,若是送到官府,不说掉半条命也得皮开肉绽地出来。 不过这小蟊贼,被沈寒时放了一次,如今竟然还来做这勾当。 到是不应该。 玉姣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蟊贼不肯开口。 春枝在旁边开口道:“侧夫人,您和他废话做什么?咱们这就寻金光寺的僧人来,将此人扭送到官府去!” 玉姣其实不是想废话。 而且这少年,瞧着比薛琅还小几分,让她忍不住地多问一句罢了。 那小蟊贼连忙开口道:“别,别,千万别把我送到官府,我若是去了官府,我娘……我娘怎么办?” 玉姣看了这小蟊贼一眼,忍不住地问道:“你娘?” 小蟊贼的眼睛红了起来:“我叫李道生,我爹本来是个教书先生,但后来我爹得肺痨死了。” “我娘受不了打击,常年卧病在床,我偷钱就是为了我娘……”小少年继续道。 “你说的是真的?”玉姣看向李道生。 李道生点了点头。 玉姣看了看这小少年,便随手将自己的荷包拿了出来,将里面的银子都倒了出来。 又回头看了一眼:“春枝。” 春枝刚才是想将这小少年送到官府的,这会儿依然怀疑此人在骗人,但她还是将自己的钱袋拿了出来,将随身的银子都给了玉姣。 玉姣这才对着李道生开口道:“张开手。” 接着玉姣就将银子全部都放到了李道生的身上。 李道生不敢相信地看向玉姣:“这是……” 玉姣轻声道:“这些钱你拿去用吧。” “给你娘买些药也好,或者是自己添件衣服也罢,随你,只要以后别做这种勾当了,今日你碰到是我,若是碰到旁人,你被扭送到官府,你娘要如何?”玉姣继续道。 说完,玉姣就要继续去转塔了。 李道生却喊住了玉姣:“您就不怕我骗您?” 玉姣忍不住地笑了一下,将目光落在了李道生的鞋上,骗子吗? 李道生在这,借着大家转塔心无旁骛的时候,怕是已经得手过几次。 但看他身上的那双鞋子,却是破旧不堪的,上面打了补丁。 除此之外。 刚才她接近这李道生的时候,便闻到他的身上有很重很重的药味。 更重要的是,此人身上的鞋子、衣服上,所有的补丁,都缝得细细密密的。 一看便知道,是个极其细心之人做的。 除了母亲,谁会这样用细密的针脚来缝衣服? 他既得了手,却没有钱用……想来的确如他所说,这银钱用在了他娘的身上。 玉姣看着李道生,坚定地开口:“我信你。” “只是受困一时,等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玉姣微笑着说道。 眼瞧着玉姣要继续去转祈福塔。 李道生就道:“没用的,你别转了。” “佛不渡人,人自渡。”李道生开口道。 玉姣错愕地看向李道生,倒是没想到,这个少年郎,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般通透的话。 “你若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我劝你自己想办法,不要求着神佛圆你心中所想。”李道生继续道。 其实李道生也不是通透。 只是,这佛塔他转过。 从他父亲生病之日,他就每日都来转塔。 这一日又一日的。 便让他知道,求谁不如求自己。 他本也虔诚过,从不做恶事,可心中信念崩塌后,他便起了恶念,做起了偷盗钱财的事情。 “你又怎么知道不灵验了?”春枝随口道。 李道生苦笑一声:“因为过去的一年里,我每日都在这金光寺跪求。” 玉姣听了这话,忍不住地问道:“过去的一年里,你每日都来金光寺?” 第299章 监视 李道生看向玉姣,语气坚定:“自然。” 玉姣看向李道生,继续道:“我可否问你打听一件事?” 李道生问:“什么事情?” 玉姣带着李道生,往角落里面走了走。 这才问:“我想问你,你可知道忠勇伯爵府?” 李道生点头:“自是知道的。” “那位忠勇伯很是骁勇善战,整个大梁的百姓,谁不知道?”李道生坚定道。 玉姣便道:“那你可知道,忠勇伯爵府今年,都有什么人经常往来这金光寺拜佛?”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道生看向玉姣道。 春枝当下就说道:“实不相瞒,我家主子想求子……如今听闻那忠勇伯爵一直无子,府上有位侧夫人,在这金光寺求了子……我们主子就想问问,她捐了多少功德钱,是否请人做法破厄。这才来金光寺走这一遭。” 春枝这话说的滴水不漏。 就算真叫有心之人听去了。 多半儿也会觉得,玉姣来这,为的是求子。 不会想到玉姣是为了调查那件事。 李道生看向眼前的玉姣,神色之中似有些纠结,这才道:“忠勇伯府,春末夏初的时候,却有一位侧夫人日日来。” 说到这,李道生就不敢说下去了。 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 是因为他偷了白侧夫人的东西。 偷了东西后,他才知道,那位的身份。 他其实还是惧怕忠勇伯的,怕那忠勇伯爵府的人找上门来,可不曾想,忠勇伯府的人,根本没有找上门来。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就暗道,是了,是了,时间对得上了。 白侧夫人就是这个时候来的金光寺。 玉姣继续问:“那你可知道她每次来这,都见哪位师父吗?” “我的意思是,哪位师父的佛法高深?”玉姣继续道。 李道生听了这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打听一下!”李道生开口道。 玉姣看向李道生,有些迟疑。 李道生倒是聪慧,当下就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人知道这件事,是你让我去做的。” 李道生看了看手中的银子。 认真道:“这银子,就当是为你打探消息的报酬了。” 玉姣微微一笑:“那就有劳了。” “我以后每月的初一十五,若是没有特殊情况,都会来这金光寺祈福,你若是打探到什么,告诉我便是。”玉姣继续道。 说完,玉姣就往外走去。 今日虽没有直接收获。 但碰到了李道生,这李道生常年混迹在这金光寺之中,想必,能打探到一些消息。 至于她? 玉姣并没有直接去庙中的人去问这件事。 若白侧夫人真有奸夫的话,她问庙中和尚之人这件事,很容易暴露自己猜到白侧夫人秘密这件事。 而李道生的话。 谁也不会想到。 一个小蟊贼,竟和她有关系。 …… 玉姣继续去转佛塔。 又捐了香油钱。 等着忙完一切,才从金光寺回来。 没等玉姣到伯爵府,消息就已经送到了幽兰院了。 染霜屏退了左右,这才看着白侧夫人,讳莫如深地说道:“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是玉侧夫人到了寺中,很是虔诚,也根本没有和寺中任何人,问起侧夫人您的事情。” 白侧夫人听了这话便道:“属实吗?” “自是属实的,寺中之人,本就不会轻易和女眷说话,特意问过今日帮着玉侧夫人供长明灯的两个僧人,玉侧夫人并未多言,只是掩面垂泪,看着十分难过。”染霜继续道。 白侧夫人听到这,微微皱眉。 眼神之中带起了几分愁容:“她那个孩子……到是可怜了……” “她也是个可怜的……”白侧夫人继续道。 “夫人,那玉侧夫人就是个喂不熟的,如今已经疏远您了……您还同情她做什么?您就是太心善了!”染霜继续道。 白侧夫人好像没听到染霜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哦,对了,将玉侧夫人请到幽兰院来。” “我得好好安慰她一下。”白侧夫人继续道。 …… 玉姣从后院进了府。 才到东苑的入口处,就瞧见染霜站在那,瞧见她的时候染霜就快步迎了上来。 “玉侧夫人。”染霜对着玉姣行礼。 玉姣看向染霜:“有什么事情吗?” “我家侧夫人请您过去饮茶。”染霜含笑道。 玉姣左右看了看,此处有不少下人在这往来。 她便道:“好。” 她若是回绝了白侧夫人,到是让人觉得,她恃宠而骄,冷着白侧夫人似的。 而且她如今掌管府中中馈。 她也不可能,永远躲着白侧夫人。 玉姣随着春枝进了幽兰院的暖阁,此时的白侧夫人正躺在贵妃榻上。 瞧见玉姣过来便要起身相迎。 玉姣连忙道:“白姐姐,你的身子重,莫要为我起来。” 白侧夫人和善地看向玉姣,说起话来的时候,声音如春雨润物,温温柔柔:“玉姣妹妹当真是善解人意。” “想来主君,便是喜欢你这份善解人意。”白侧夫人继续道。 玉姣看向白侧夫人,笑道:“白姐姐,今日怎么想着寻我来喝茶了?” 白侧夫人温声道:“我听闻你今日去了金光寺,为那个可怜的孩子祈福……” 白侧夫人微微一顿,继续道:“玉姣妹妹这么好的人,却遭此横祸……当真是可怜。” 玉姣微微垂眸,并未做声。 白侧夫人则是继续道:“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婉姑娘,当初她也是救母心切,这才害妹妹没了孩子,妹妹的心中,切莫因此记恨婉姑娘。” 玉姣的某种波光盈盈。 这白侧夫人,还当真是有趣。 当她是孟音音呢? 那孟音音没什么脑子,拱火便上……如今白侧夫人还想把这招用在她的身上。 让让她记恨上萧婉。 她自是不喜萧婉的。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对付萧婉,根本就带不来什么好处。 她为什么要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更何况,她若是真对萧婉动手了,叫人拿住了把柄,那岂不是正中白侧夫人下怀? 于是玉姣便道:“白姐姐说的很有道理……这件事只能说我这个孩子福薄。” 她微微一顿继续道:“而且,人也得往前看。” “而且我如今有主君的宠爱,孩子还会再有的……” “若是没了主君的宠爱,就算是我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呢?”玉姣继续道。 第300章 张扬 白侧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僵。 薛玉姣这句话,是在讥讽她吧? 她如今就是有了孩子,并无宠爱。 玉姣连忙说道:“白姐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绝对没有嘲讽你不得主君宠爱的意思。” “如今主君对你好的很,每日都要看过你,才到我的院中过夜呢。”玉姣继续道。 玉姣本就不是性子内敛的人。 所谓的内敛,不过是为了伪装求生罢了。 如今她到也不介意,在白侧夫人这露出些许锋芒来。 反正,她从前那么认低做小,白侧夫人将她视为威胁后,不也没有放过她吗? 现如今想想。 玉姣甚至觉得,当初那孟音音差人推她入荷塘,说不准都有白侧夫人的手笔! 那孟侧夫人是坏到所有人都知道。 白侧夫人这种坏,就如同锦里藏针,叫人防不胜防。 比孟侧夫人的段位,不知道高了多少。 今日玉姣便是故意说这话来气白侧夫人的。 她就不信,这白侧夫人当真人淡如菊,丝毫都不会被自己这话气到。 她若真人淡如菊,就不会有那么多阴谋算计了。 白侧夫人脸上依旧是笑着的,只不过听了这话,脸色多少有点不好看。 “哎呀,妹妹来这已经有一会儿了,我竟忘记让人奉茶了,染霜!”白侧夫人轻哼呵斥。 染霜连忙端着茶盏,给玉姣斟茶。 “你且尝尝,这是宫中赏下来的武夷山大红袍,味道很好。”白侧夫人含笑道。 玉姣看了一眼那红褐色的茶汤,并未去触碰那茶,只是轻轻地扇了一下上面的热气,摒气闻了一下,含笑道:“这的确是好茶。” 说到这,玉姣便道:“我便以茶代酒,敬白姐姐一杯。” “染霜,代我将这盏茶,端给你家侧夫人。”玉姣吩咐着。 染霜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这……” 玉姣疑惑道:“怎么?白姐姐是嫌弃我没诚意吗?” 白侧夫人看向染霜。 染霜便去端茶。 “玉姣妹妹说笑了。”白侧夫人含笑道。 说到这,白侧夫人便端过那茶,一饮而尽。 饮茶的时候白侧夫人便一直看着玉姣,和玉姣对视的时候,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玉姣妹妹,你看。”白侧夫人将茶盏倒扣,示意玉姣去看。 说到这,白侧夫人继续道:“我知道姣姣妹妹嘴上说原谅我了,但因为幽兰院失火的事情,还是对我起了戒心。” “只是玉姣妹妹,那火真的和我没关系。” “我怀着孩子,就算是真有什么心机手段,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害人……那已经不是害你了,是害我自己,稍有不慎,我就会葬身火海了。”白侧夫人继续道。 “我知道玉姣妹妹聪慧,一点就透,不妨多想想我这话,免得叫人挑唆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白侧夫人继续道。 玉姣心中暗道。 白侧夫人这话,的确没说错。 因为这火,最开始的确不白侧夫人自己放的。 这件事很有可能是薛玉容的,只是不知道,薛玉容这个计划,是不是提前让白侧夫人知道了,这才借着薛玉容的手,将火引到了她的身上。 等着她起疑的时候。 白侧夫人又可以,将脏水泼回薛玉容的身上。 然后她又是那个清清白白的白侧夫人。 总之,在玉姣看来,这件事之中若是没白侧夫人的手笔,她是怎么也不信的! 那薛玉容,心知肚明,如今还有大夫人的名头,都是因为她这个庶妹,把她赶出去,反而没人对付白侧夫人了。 她不是替薛玉容开解。 只是觉得,这件事发展到后来,纵然薛玉容真放了火,她也无法控制后来的发展了。 玉姣心中知道,白侧夫人这是要把祸水往出引。 她自是不可能上这个当。 玉姣一边起身一边道:“今日就不叨扰白姐姐了。” 染霜送走了玉姣,便看向白侧夫人道:“我就说夫人心善!那玉侧夫人防咱们和防什么似的,一盏茶都不肯喝!” “她都如此待您了,您还好心指点她!”染霜继续道。 白侧夫人又温温柔柔地笑了。 “她有一句话到是说对了。” 白侧夫人微微一顿:“如今主君夜夜宿在她的院中,想必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再次有身孕,染霜,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去做……” “上次的事情,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且算了。” “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了。” 染霜闻言,先是噤若寒蝉不敢开口,开口的时候就是连声保证:“侧夫人,您放心!这次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好!” …… “那白侧夫人,当真是坏心眼!”春枝跟在玉姣的后面往揽月院走,等着到没人的地方,终于憋不住说了一句。 玉姣道:“你也看出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她一口一个您失去孩子的事情,不就是剜您的心吗?”春枝继续道。 “也亏了侧夫人提前做了准备,否则,可是真的要……”春枝不敢说出去。 此处虽然四下无人。 但她也知道隔墙有耳的道理。 跟着侧夫人时间久了,春枝也比从前谨慎警惕多了。 玉姣道:“这白侧夫人,如今行事,到是越发的张扬了。” 若是从前。 白侧夫人可不会这样明着挑衅到她的面前的。 想来是最近,她腹中的孩子越发的稳了,萧宁远也要立平妻了。 叫这白侧夫人,心中觉得无比痛快。 这才张扬了起来。 只不过,这人若是猖狂的话,那灭亡的就快了。 第301章 邀请 白侧夫人的事情还没查出个定论,转眼就到了三日后。 清晨,萧宁远准备离开揽月院的时候,转身对玉姣吩咐了一句:“等我下朝回来,同我一起去镇国公府,参加镇国公的寿宴。” 玉姣有些疑惑:“这……我?合适吗?” 倒不是玉姣妄自菲薄。 是一般情况下,像是这种大场面,都是正妻,或者是平妻会跟着参加。 她如今不过一个侧夫人。 说到底,也算是妾室。 这种情况下,去参加镇国公府的寿宴? 萧宁远含笑道:“镇国公府送请帖的时候,特意提起了你。” 玉姣更不解了:“啊?”还有这回事儿?她怎么不知道? 萧宁远道:“说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和你在金光寺巧遇,然后对你一见如故,特意邀请你前去参加寿宴。” 玉姣:“……” 她根本就没在金光寺,碰到什么镇国公府的人! 见玉姣不说话。 萧宁远就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玉姣莞尔一笑:“没什么不对的,我的确碰到一位夫人,没想到那竟然是镇国公府的夫人。” 她的确没见过镇国公府的夫人,但是……她稍微一想便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这件事,多半儿和那徐昭有关系。 镇国公的仆役都这般说了,她若是说出实话来,反倒是无端的生事。 而且玉姣也确实想出去长长见识,这对她来说,没什么坏处。 萧宁远含笑道:“放心,到时候让大夫人一同去,只说你们姐妹情深,特意带上你,不会让你难堪的。” 玉姣笑道:“多谢主君思虑周全。” …… 晌午,玉姣便特意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服,将自己身上的艳色,特意往下压了压。 头发也盘了最规矩的发髻。 额间的碎发,全部被整理好。 头上只用了通草花做装饰,瞧着格外的素气低调。 她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出风头,什么时候该低调。 她可不想到镇国公府惹人注意。 倒是薛玉容,今日生怕被玉姣比下去似的,身上穿了一身正红色苏锦长裙,那裙子行走之前,很是飘逸,确实好看。 她的头上,也带了红翡头面。 脸上特意晕了脂粉,瞧着光彩照人。 这一身装扮,好似能武装她空虚的内心,让她有底气在人前端起这伯爵府大夫人的架子。 玉姣和薛玉容一起到了伯爵府的门前。 三辆马车,停在门口。 萧老夫人领着叶灵秀以及萧婉,也在此处,他们也是要同去的。 萧老夫人瞥见玉姣的时候,眼神之中有些许不快:“怎要带一个妾室同去?” 萧宁远道:“玉容和姣姣姐妹情深,一同去并无不妥。” 萧老夫人看向薛玉容,问道:“是吗? 萧宁远的目光落在了薛玉容的身上,薛玉容当下就道:“是……是啊……” 萧老夫人闻言并未多言,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带着萧婉和叶灵秀上了马车。 萧宁远正想招呼玉姣和自己同上一辆马车,薛玉容便开口了:“主君,妾知道你疼惜玉姣妹妹,但是还是让玉姣妹妹和我同乘吧。” “免得叫人背后编排妹妹不守规矩。”薛玉容继续道。 萧宁远皱眉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连忙解释着:“妾只是担心玉姣妹妹,不想让人背后议论……” 玉姣看着萧宁远说道:“主君,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是我陪着姐姐去参加寿宴的,我和姐姐一起便是。” 萧宁远见玉姣都这么说了,便微微点头。 玉姣和薛玉容一同上了马车。 薛玉容坐在玉姣的对面,打量着眼前的玉姣,开口道:“还是你有本事,能哄着主君带你来镇国公府。” 玉姣笑了笑没理会薛玉容。 薛玉容却继续开口道:“不过我还是得提醒妹妹,那镇国公府不是寻常的地方,今日所去之人,皆来自这汴京城中有头脸的人家。” 玉姣看向薛玉容。 薛玉容到底想说什么? 薛玉容没让玉姣久等,满脸轻蔑地看向玉姣:“你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到时候……你可得打起精神来,莫要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给伯爵府和咱们永昌侯府丢人。” 玉姣笑了起来:“姐姐多年不曾有孕,还好意思来参加这种宴席,都不觉得自己丢人,我有什么好丢人的?” 自从和薛玉容撕破那层窗户纸后。 玉姣在薛玉容面前,可不会没苦硬吃。 这薛玉容不招惹她也就罢了,只要薛玉容招惹她。 她自是不会受薛玉容的窝囊气。 至于薛玉容? 薛玉容如今被玉姣压的死死的,但是心中到底是甘心的,总想着时不时地去找玉姣的不痛快。 她暂时没什么法子搬倒玉姣……而且经过之前的几次事情,她也乖觉了不少。 再考虑到目前最危险的敌人是白侧夫人。 薛玉容到也不敢,在大事上去找玉姣的麻烦。 只能无形之中,用各种方式,尝试去给玉姣找一些小不痛快。 只不过结果么? 这不。 话头是薛玉容提起来的,如今脸色青黑,好一会儿开不了口的,也是薛玉容。 玉姣看向薛玉容,温声道:“姐姐,是玉姣失言,还请姐姐不要同玉姣计较。” 这样的一幕,落在薛玉容的眼中。 简直就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她冷冷地说道:“薛玉姣,主君知道你私下里,是这种性子吗?” 想到这,薛玉容的心中就又多了几分痛快。 萧宁远,堂堂忠勇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如今不还是薛玉姣这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满腹心机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萧宁远兴许不知道。 但是她清楚得很。 自己这个好妹妹,在萧宁远面前展现出来的温柔小意,体贴多情,单纯善良,通通都是假的! 怕是连她对萧宁远的爱,也是假的! 玉姣看向薛玉容道:“主君自是不知道的,不过姐姐……你可以去告诉主君啊!” 薛玉容听到玉姣这话,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她去同萧宁远说,薛玉姣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好? 到时候,她这个岌岌可危的,大夫人的位置,怕是彻底坐不稳了! 薛玉容看着眼前,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掩饰本性的玉姣,心中只觉得可悲:“主君就是糊涂……明明只有我,只有我对主君才是真心的……” 玉姣看向薛玉容,好心地递给了薛玉容一个帕子:“姐姐小心一些,眼泪落下来,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 玉姣的这番举动,让刚才还倨傲的薛玉容,在玉姣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怜悯。 是的。 就是怜悯。 薛玉姣这个贱人,竟然在怜悯她! 这种感觉,让薛玉容有一种,仿若刚才的倨傲,不值一文……剩下的,只有狼狈到无地遁形的感觉。 第302章 热情 玉姣自马车上下来。 便瞧见,鸡毛掸子……哦不,徐昭站在国公府门前迎客。 徐昭离得老远,便看到忠勇伯爵府的一行人往这边走来。 他的脸上顿时带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快步往这边迎来。 走的太快了,从国公府门前台阶下去的时候,差点没收不住,往前踉跄了几下,直到萧宁远等人的近处,还没停下来的意思。 萧婉瞧见徐昭往这边扑来。 连忙和叶灵秀一起,往后退去。 好在,在徐昭快要撞上众人的时候,硬生生的扭了一下腰,立住了身体。 接着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很是骚气的姿势来,看向众人。 萧老夫人走在最前面,此时轻咳了一声。 徐昭回过神来,连忙给众人见礼:“见过萧老夫人,见过萧伯爷,见过萧夫人,萧姑娘,叶小姐……还有……玉侧夫人。” “你们里面请,快,里面请。”徐昭很是热情。 这种热情,让萧老夫人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徐昭。 这厮…… 最近是不是,对伯爵府格外热情了? 前些日子,伯爵府办冬日宴,给萧婉择婿,徐昭就不请自来。 今日,又这般热情。 到是显得很不寻常。 难不成……她看上婉儿了? 想到这,萧老夫人忍不住地皱了皱眉,若是论门第,徐昭在这一众适龄的年轻儿郎之中,自然是数一数二的。 但整个汴京城谁不知道。 徐昭是个喜欢招猫斗狗、花眠柳宿的不入流的角色。 徐昭此时并不知道,萧老夫人已经在心中狠狠地挑剔了她一番。 徐昭笑的和一朵花一样的,招呼着众人入内。 他并不敢直接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他虽然喜欢玉姣,但也知道,这高门大院里面弯弯绕绕多着呢。 若是让人察觉到他的心思,对姣姣来说并非是好事儿。 只等着众人往里面走去。 徐昭这才敢转身往众人的背影上看去。 人群之中,姣姣穿的最规矩本分,可却最夺目。 “徐世子?” “徐世子?” 徐昭听到有人喊自己,这才从愣神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 这一抬头,就瞧见了沈夫人和沈葭母女两个人站在他的跟前。 “沈夫人,沈……沈……沈姑姑姑娘,你们里面请。” 不知道为何,他一看到沈葭,就觉得自己说话不利落。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适应。 毕竟徐昭这个人,最着名的还不是他的纨绔事迹,而是他那碎嘴子,一个喜欢碎嘴子的人,可从来没有磕巴过。 沈葭看到徐昭,莫名的,眼中就蕴了一些泪花。 徐昭瞧见这一幕吓了一跳。 他……他什么也没……没说啊? 这小姑娘,怎么就……就哭了啊? 到是沈夫人,此时拍了拍沈葭的手,默默地安慰了一下沈葭,便带着沈葭往里面走去。 “葭儿,可是觉得委屈了?”沈母温声问道。 沈葭连忙说道:“没……没有。” 沈母低声道:“那徐昭,就是个混不吝,不是什么好人,咱们不要为了这种人生气。” 沈葭点了点头:“知……知道了!” 此时伯爵府的众人,已经见到了国公和国公府的那位徐夫人。 镇国公今年已经快七十了。 所以说是过寿。 徐昭是他的老来得子。 镇国公年轻的时候,镇守大梁江山,可以说是战功赫赫,所以才被赐封号镇。 镇,镇守也。 若无昔日的镇国公府,便无今日的大梁。 所以,这位在大梁朝,可是德高望重的存在。 今日寿宴,所来者甚多。 徐夫人的年岁要小一些,但今年也有五十了,保养的很好。 两个往那一做,很是端正严肃,给人一种不苟言笑的感觉。 也不知道,这两位怎么生出了徐昭这么个……花孔雀。 贺寿后。 萧宁远便去了男宾所在的东暖阁,至于其他的人,则是去了西暖阁。 萧老夫人不喜她,同样也不喜薛玉容,这会儿便带着萧婉和叶灵秀,去寻相熟的夫人说话。 这会儿也有人来和薛玉容说话。 “萧夫人。”有人迎了上来。 薛玉容连忙道:“这不是李姐姐么?” 说话的人,是尚书府的夫人李氏。 李氏笑道:“咱们姐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哎?你身后这位妹妹,模样可真俊,怎么不介绍一下?” 薛玉容皱眉看向玉姣。 这个贱人,到哪里都能引人注意! 但她还是端着大夫人的姿态温声道:“这是我妹妹玉姣。” “你妹妹?那……是不是伯爵府那位玉侧夫人?”李氏道。 薛玉容笑道:“是。” 李氏看向玉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才道:“还真是个秒人,怪不得忠勇伯喜欢你。” 这李氏虽然并未说什么刻薄的话。 但玉姣还是能感觉到,她眼神之中的轻蔑和嫌弃。 她也知道,这种地方鲜少有侧夫人过来参加。 毕竟大家都是做正妻的,瞧见她这种做小的,难免会心生不快。 此时的李氏又赞了一句:“玉容妹妹还真是好度量。” 薛玉容干笑了一下。 度量? 她也不想有。 可如今这情况,她除了有度量,还能如何? 屋中之人,一个又一个的,都来和薛玉容打招呼。 这倒是让薛玉容有些受宠若惊。 往常的时候,她就算是来这种宴席,大家也不会这么热络。 玉姣却心如明镜。 这些人哪里是热络啊? 分明就是来看薛玉容的笑话的,当然……主要是好奇她这个侧室,怎么勾了萧宁远的心。 等着大家都过来看过热闹后,便聚在一起,不知道小声嘀咕着什么。 玉姣自知融入不进去。 便缓步往外走去。 这暖阁的外面,正好有一处梅林。 如今已近年节,有腊梅已经吐蕊。 梅林之中,到还算幽静,并无人往来,玉姣刚想在这清静一下,身后便传来声响。 她回头看了一眼,是个熟人。 第303章 诉衷肠 “玉……玉侧夫人,好巧啊!”徐昭连忙开口。 玉姣有些好笑:“是有些巧。” 不知道为何,徐昭见玉姣看向自己,他便有些维持不住自己的谎言,莫名的觉得心虚。 他干笑了一下道:“那个……上次我走的匆忙,没能好好谢谢你。” 徐昭说的,便是那日他被玉姣所救的事情。 玉姣看向徐昭道:“徐公子客气了,那冬日宴是我一手操办,让徐世子在伯爵府受惊,应该是我给徐世子赔不是才是,可不敢要徐世子再谢我。” “我走之后,他们有没有人……为难你?”徐昭看向玉姣,有些担心。 玉姣摇头:“没有。” “可……可我听说,你被赶到了西山田庄……”徐昭说起这件事来,有些着急。 玉姣道:“徐世子多虑了,这和那件事并无关系。” 而且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徐昭道:“我还听说……你在淮阳的时候,受了很多委屈,这……这让我很心疼。” 徐昭说着说着,就满脸心疼。 那萧宁远就不是一个东西! 他都听说了! 姣姣就站在城墙上,萧宁远说,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他想到这,就觉得心中无比心疼姣姣。 姣姣这么好的姑娘,白白的插在伯爵府的粪堆上就算了,那萧宁远竟然还如此不知道珍惜! 玉姣打量着眼前的徐昭。 玉姣自是知道。 徐昭这厮,怕是贪慕自己的美色。 所以上次她才利用了徐昭。 但她接触过后便发现,徐昭并不是传闻之中的那种纨绔子弟,他虽然看着纨绔,但其实……比很多人都赤诚干净。 到算是这汴京城之中的一股清流了。 若是从前,她利用徐昭可以说是毫不手软,但此时……她到是不想让徐昭继续痴迷自己。 她斟酌着语言,想着如何冷漠地同徐昭说话,好叫徐昭断了这个念想。 不曾想,旁边却传来了另外一道脚步声。 玉姣吓了一跳,她和徐昭在这说话……应该没什么不妥吧?也不知道来人,有没有听到徐昭刚才那番话,会不会误会什么。 谁知道,这一回头,玉姣便看到了沈寒时。 “沈……沈……先生?”徐昭见了沈寒时,和老鼠见了猫一样,整个人都萎靡了起来。 沈寒时冷冰冰地开口:“徐世子,你的课业写完了吗?” “那个……沈先生,我还有事情要做,我先走了啊!” “那个,我走了啊!”徐昭又看向玉姣,说了一句,一溜烟地就跑了。 沈寒时看向玉姣,冷声道:“薛四姑娘,来这国公府,便是听徐昭诉衷肠吗?” 玉姣惊了一下:“啊?” 转瞬,她回过神来,正色道:“沈先生,您慎言。” 说到这,玉姣便看向沈寒时问道:“刚才……先生都听到了?” 沈寒时冷声道:“我听到了不要紧,若是叫旁人听到了,薛四姑娘,你要如何?” 玉姣连忙道:“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寒时淡淡道:“徐昭行事荒诞,若是为自己好,便远着一些。” 玉姣连忙道:“先生教训的是。” “不过,先生,我……我就先回去了,我们两个男女有别,在这说话,叫人看到了不妥。” “至于……刚才的事情,还请先生看在琅儿的面子上,为我保密。”说完,玉姣就一溜烟地跑了。 沈寒时目送玉姣离开。 玉姣到了暖阁附近。 便瞧见沈葭和几个姑娘,在一起说话。 那几个姑娘,学着沈葭的样子说话。 “沈……沈姑娘……” “真……真没想到啊!” “堂堂沈先生,沈大人,竟然……竟然有……有个这样的……妹……妹妹。” 沈葭的手中,紧紧地抓着一个手帕,眼中有眼泪打圈,差点就落下来。 玉姣瞧见这一幕。 便迎面走了上去。 “沈姑娘。”玉姣开口道。 沈葭看到玉姣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的,连忙往玉姣跟前来:“玉姣姐姐!” 说着说着,沈葭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玉姣拿起一个帕子给沈葭擦眼泪,接着道:“莫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落泪。” “否则,你母亲和兄长知道了,就会心疼了。”玉姣继续道。 眼瞧着玉姣安慰沈葭。 还说她们是不相干的人。 其中一个贵女,便道:“我还当是谁,这不是永昌侯府的庶女……忠勇伯爵府的妾室吗?” “一个妾室,见了我们,还不快行礼!”那贵女,扬眉道。 玉姣看了此人一眼,隐约想起来,这应该是安信侯府的千金梁云锦。 这安信侯府,和永昌侯府虽然都是侯府。 但永昌侯府,可比安信侯府落寞多了。 人家安信侯,那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 至于永昌侯?据说在陛下昔日还是皇子的时候,站队失误,选了扶持另外一个皇子,如今才落得如此下场。 玉姣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规矩地见了礼。 “就这吗?”梁云锦不悦地开口。 “你得行大礼。”梁云锦继续道。 玉姣听到这,微微皱眉,觉得此人实在离谱。 自己纵然身份不高,见了正妻要行大礼,但也轮不到给梁云锦行礼吧? 玉姣淡淡道:“我还要去寻姐姐,便先告辞了。” 说着玉姣就拉着沈葭要走。 莫说沈先生对她很好,就算是看在沈先生是薛琅授业恩师的份上,她也不能把沈葭留在这,给她们欺负。 谁知道,那梁云锦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我若是不许你走呢?” 第304章 横祸 玉姣困惑地看向梁云锦,觉得这梁云锦不可理喻,不打算理会梁云锦,而是带着沈葭从此处离开。 谁知道,才走了两步。 梁云锦径自走到玉姣的跟前,与几个跟随她的贵女们一起,将玉姣和沈葭的去路挡住了。 玉姣皱眉道:“梁姑娘,你一定要这般做吗?你我今日同来镇国公府做客,你如今这般为难人,难道就不怕传出去,坏你的名声吗?” “若我没记错,梁姑娘可还没议亲呢。”玉姣轻笑道。 梁云锦盯着玉姣说道:“你威胁我?” 玉姣笑了起来:“你领人欺负沈太傅的妹妹,这是恃强凌弱,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便因为我是妾室欺压我,这是无容人之度量,如此之人……谁家敢娶你啊?” 说到这,玉姣又收敛了一下:“梁姑娘,我是好心提醒你。” 此时玉姣再领着沈葭离开,到是无人敢为难玉姣了。 只是玉姣一走。 那梁云锦就眯了眯眼睛,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一个丫鬟身上,对着自己的丫鬟耳语了几句。 玉姣领着沈葭,春枝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 她看着沈葭关切地问道:“沈姑娘,你还好吧?” 沈葭胡乱地点了点头:“还……还好。” 玉姣见沈葭被冻得脸色发青,便吩咐春枝:“去取我的手炉过来。” 春枝领命而去。 “她们为何要为难你?”玉姣看着沈葭继续问。 玉姣并不觉得沈葭有过错,但也得问清楚前因后果。 沈葭小声道:“因……因为……霍……霍公子,问……问我兄长……提……提亲。” 霍公子? 玉姣仔细想了一下这个人。 对此人并无印象。 但沈葭这么一说,玉姣便清楚了,说白了都是因为男人,那梁云锦,才去为难沈葭。 玉姣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开口道:“下次她若是在欺负你,你也不必害怕,你兄长沈先生,如今可是太傅,而且很得陛下看重。” “若真把事情闹大了,谁害怕还不一定呢!”玉姣继续道。 沈葭小声道:“兄……兄长他,很……很忙,我……我不想麻烦……他。” 玉姣看到沈葭这样,微微蹙眉。 沈寒时很忙吗? 她瞧着,不是还有时间管闲事吗?好像也没那么忙,怎么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的妹妹? 玉姣这样想着,到是冤枉沈寒时了。 沈寒时对沈葭,自是关心的。 他甚至不想让沈葭,这么早就嫁人,是沈母担心沈葭的缺陷,让沈葭不好说亲,这才催着沈寒时为沈葭物色一个好人家。 不求大富大贵。 只求门风清正。 沈寒时这才看好那霍家的公子。 至于梁云锦为了霍公子来为难沈葭的事情,沈寒时更是不知道。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美人。”便是此时,一个微胖的年轻公子,从拐角处绕出来,瞧见玉姣和沈葭后,两眼放光。 尤其是,他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玉姣顿时就防备了起来。 带着沈葭要离开。 可就在此时。 那公子已经扑了上来,直接就拉住了玉姣。 玉姣也没想到这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当下就呵斥道:“放手!我是忠勇伯爵府的人,今日来镇国公府参加宴席!” “什么忠勇伯府?而且你以为,你搬出萧宁远来,就能吓到我妈?我看你分明就是,徐昭那厮从哪里搜罗来的漂亮丫鬟。” 玉姣穿的是朴素,但也没想到如今竟然被当成了丫鬟。 眼瞧那人继续拉扯玉姣,玉姣摆脱不开。 沈葭瞧见这一幕,就要上来帮忙。 不等着那胖公子上手,玉姣就一把推开了沈葭。 沈葭懵了一下,就听到玉姣焦急地喊道:“快,快去找人!” 此处离着暖阁不远,沈葭和她加在一起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为今之计,也只有快点去喊人过来。 沈葭瞬间回过神来,踉跄着往远处跑去。 …… 萧宁远正在东暖阁之中,同人说话。 一身紫衣,衬的他威严之中又带着几分尊贵。 “萧伯爷平叛,功不可没。” “是啊,是啊。” “真是年少有为,我辈楷模。” 沈寒时则是坐在席上,肚子饮茶,看着格外的清静无为,不惹尘埃。 此时萧宁远谦逊地回了一句:“众人谬……”赞了。 话还没说完。 东暖阁的门就被人撞开了。 只瞧着,沈葭踉跄着滚了进来。 沈葭茫然地搜寻了一圈后,把目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救……救……玉……玉……姣姐姐。” 萧宁远的脸色微微一变,深邃的目光锁定了沈葭。 沈寒时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也看向了自家妹妹,跟着就起身,往沈葭那边走去。 沈葭爬起来的时候。 萧宁远已经快步走到跟前,开口道:“玉姣怎么了?” “她……她……她……” 萧宁远着急地抓住了沈葭的手腕,大声呵问:“她怎么了?” 沈葭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不等着沈寒时走过来。 沈葭便跺了跺脚,咬牙道:“来……来……来!” 说着沈葭就作势往外跑。 萧宁远明白了沈葭的意思,当下就跟了上去。 而此时,玉姣已经一脚踹在那胖公子的下三路上。 那胖公子也没想到,看着柔弱好欺的玉姣,不出手而已,这一出手,竟然直接就奔着他最脆弱的地方去。 这一脚踹的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接着他就恼了起来。 直接拎起玉姣的衣领子,将玉姣高高提起,接着重重地往一旁的泰山石上灌去。 玉姣直接摔在了石头上,接着又倒在地上。 萧宁远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一幕。 在那胖公子冲过来的时候,萧宁远的脸色已经青了。 他想也不想的,就纵身上前,一脚飞了上去,将那胖公子踹翻在地。 沈葭瞧见玉姣倒在地上,径自冲了过来:“玉……玉姣姐姐。” 沈寒时跟在后面,瞧见这一幕,脚步微微上前,但最终还是双手握拳,克制住了冲动。 萧宁远已经一脚碾那胖公子的心口上。 “你最好给我一个理由。” 话音未落。 萧宁远就继续道:“不管有无理由,你都真该死!” 说着萧宁远便用力。 那胖公子被踩到了心口,此时只觉得无法喘息,脸色发青,接着就呵斥道:“萧……萧宁远!你……你放肆!” “你竟敢如此对我!就不怕皇兄问罪吗?”那胖公子咬牙道。 玉姣此时也回过神来了。 她被摔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散架子了,整个人也被惊吓得昏昏沉沉,但听胖公子那句皇兄。 玉姣瞬间就警醒了起来。 她看向一旁的沈寒时问道:“他是……” 沈寒时面无表情,不想回答玉姣。 便让萧宁远踹死这个畜生才好! 虽然无人告诉玉姣此人是谁,但玉姣还是很快,将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之中的一个人,对上了号。 第305章 正骨 这该不会是……东阳王粱炳吧? 这是当今陛下的弟弟梁炳。 建宁帝的兄弟不多,或者是说……本来不少,但到头来,留下来的不多。 尤其是能留在这汴梁城中的,更是寥寥无几。 东阳王梁炳就算一个。 说来也怪,建宁帝对这个,混不吝的弟弟,颇为宠爱纵容。 这梁炳也越发的恃宠而骄,平日里花眠柳宿就算了,若是看上哪家的婢子妾室,总是要想办法讨来的。 可以说是,行事越发的荒诞了。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身上的杀意,这一瞬间,她甚至不怀疑萧宁远会真的弄死脚下之人。 若这人真是梁炳? 被萧宁远弄死了可如何是好? 玉姣自是想报仇的,但是此时此刻……玉姣还是恢复了理智。 她喊着萧宁远:“主君!不可!” 萧宁远看着脚下的梁炳,只想着一脚踩死他便是。 玉姣见萧宁远不理会自己。 似乎更用力了。 那梁炳已经面无血色,挣扎也越发无力了。 玉姣这才轻呼一声:“啊!救我!” 萧宁远听到玉姣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转身走向玉姣,急切地问道:“姣姣,你怎么了?” 玉姣趁机抓住萧宁远的手臂,开口道:“主君,我……我没事,不要为了我冲动。” 梁炳的随从也冲了过来,此时将一滩烂泥一样的梁炳,扶了起来。 梁炳捂着自己的胸口顺气。 好一会儿才伸出自己那粗胖的手指,指向萧宁远:“萧……萧宁远!你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对本王动手!” 玉姣小声问:“他真是东阳王吗?” 梁炳听到玉姣这话,顿时得意了起来,接着就大声道:“现在知道了?怎么?怕了?” “本王素来亲民,不摆王爷的架子,如今倒是让你们欺负了!”梁炳很是生气。 “欺负?东阳王觉得,是我们欺负你吗?”萧宁远的声音格外冷冽。 梁炳轻嗤了一声:“不然呢?本王不过就是想幸一个小丫鬟,你也要多管闲事吗?” “你给我听好了,她是我伯爵府的侧夫人!”萧宁远的神色格外阴沉。 如今沈葭已经往后退去,沈寒时和沈葭站在一处,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好似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呦,还真是你的女人啊……” 说到这,梁炳就道:“不过不管他是谁,你刚才对我动手这件事,都没完!除非……” 梁炳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似笑非笑:“除非你将这个小美人,送给我,这件事咱们就算是一笔勾销。” 玉姣正抓着萧宁远的手腕,明显能感觉到,萧宁远袖子里面的手,似乎握了拳。 玉姣很是担心地看向萧宁远。 她当然不担心萧宁远会将自己送出去。 莫说自己如今得萧宁远宠爱,就算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姬妾。 萧宁远也绝对不会做出来,轻易将自己姬妾送人的事情。 她这是担心萧宁远再对梁炳对手。 她对朝堂上的事情不算太了解,但也知道,这梁炳可是皇帝疼爱的弟弟。 若真的动起手来,梁炳虽然打不过萧宁远,但……若陛下问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玉姣不想忍气吞声,但此时……她也绝对不能撺掇着萧宁远,真和梁炳对上。 这对她并无好处。 萧宁远冷笑道:“滚!” 梁炳继续道:“一个女人而已,你睡都睡过了,给我尝尝鲜怎么了?” “别让我再说一次。”萧宁远冷声道。 梁炳扫量了玉姣一眼后,并未往后走去,而是打算从萧宁远的旁边路过。 走到萧宁远跟前的时候。 萧宁远却忽然间出手了,直接拧住了梁炳的右手臂,用力一拧。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 快到玉姣只听到了咔嚓的一声脆响。 接着,就是梁炳的惨叫。 “啊……” 他颤抖地掀开了自己的袖子,便能瞧见他的手臂,被扭曲成了一个正常不可能完成的弯度,骨头已经戳破皮肉,裸露在外,鲜血不断地往下流。 看起来格外的血腥。 沈葭瞧见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当下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倒是玉姣,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倒不是害怕。 跟着萧宁远,她也不止一次见过此人了。 更别说梁炳只是伤到了手臂,玉姣错愕是因为,她没想到萧宁远竟然会忽然间动手。 萧宁远眯着眼睛看向梁炳,说起话来风淡云轻:“东阳王,你这手不太规矩,我便帮你好好正正骨。” 梁炳将袖子放下,双目赤红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臂,接着怒声道:“疯了,疯了!忠勇伯!你真是疯了!” 一个小小的忠勇伯!竟然敢对他一个亲王动手! 可不是疯了是什么? 萧宁远一只手搀着玉姣,一只手负手而立。 身上的紫衣,一丝不苟地垂落,看着庄严肃穆,脸上没有半点慌乱之色。 他冷冰冰地扫了梁炳一眼,继续道:“这次还不滚快点?” 梁炳打了个哆嗦。 这一次的确不敢多留,踉跄着往远处跑去。 玉姣脸色苍白地看向萧宁远,正要开口问。 却见萧宁远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接着就将玉姣打横抱起,快步往外走去。 沈葭想开口:“玉……” 但萧宁远已经走远了。 沈寒时将目光落在沈葭的身上,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沈葭面对沈寒时的时候,明显放松了起来,语速虽慢,但这会儿倒也不怎么磕巴了。 “事情,就是这样……” “都怪我,要不是为了安慰我,玉姣姐姐也不会来此处……”沈葭说着就开始掉眼泪。 沈寒时则是对沈葭说道:“你回去寻母亲。” 说着沈寒时便要离开。 沈葭瞧见这一幕,惊了一下:“兄长,你……你要去……何……何处?” 沈寒时看向沈葭,倒是认真地回了一句:“自是入宫。” 沈葭长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以为兄长要追上去呢。 第306章 担忧 萧宁远抱着玉姣,穿过梅林,径自往外走去。 刚才这边的动静,也引了不少人注意到。 毕竟沈葭是跑到暖阁之中求助的。 那些人忌惮萧宁远不敢靠过来看热闹,但此时人在暖阁之中,都往外张望着。 自是有不少人瞧见,萧宁远抱着一个人往外走去。 玉姣觉得有些太引人注目了,便轻声道:“主君,不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玉姣轻轻一挣扎,便觉得自己的后背一阵剧痛。 萧宁远的声音冷沉:“莫要乱动。” 玉姣察觉到萧宁远的心情不好,也不敢挣扎了,只好乖顺地窝在萧宁远的怀中。 玉姣人在萧宁远的怀中,往后看去。 瞧见一个鸡毛掸子往这边追来。 “薛……萧伯爷!你等等!等等啊!”徐昭着急地喊着。 萧宁远好似没听到徐昭的声音后,依旧维持着刚才的速度,继续往前走去。 徐昭跑了个气喘吁吁,终于在萧宁远踏出镇国公府大门的时候,追了上来。 “那个,玉侧夫人没事吧?”徐昭很是紧张地问道。 萧宁远并未说话。 徐昭很是心虚地说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徐昭作为主人,宴席上出了这种事情很是愧疚,但实际上,徐昭是真悔过。 要不是他,自作主张,将玉姣邀来了镇国公府。 想借着镇国公府的名头,帮玉姣抬抬身份。 好叫人知道,她是镇国公府的座上之宾,能高看她几分。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的。 最主要的是,他的私心就是,千方百计地想见见玉姣。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姣姣了,总不能跑到伯爵府去求见。 可没想到,人他是见到了。 却害玉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徐昭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是青色的!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私心会给玉姣带来这么大的祸患,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做! 徐昭见萧宁远不说话。 便道:“我……我刚才……刚才瞧见那东阳王离开,说是要入宫面圣。” “你放心,我这就随我爹入宫面圣,将事情说清楚,绝对不叫东阳王污蔑你!”徐昭继续道。 他并不喜欢萧宁远此人。 也觉得玉姣是鲜花插牛粪。 萧宁远在他心中,和牛粪并无什么区别。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他已经都知道了,他没想到萧宁远竟然真的将那东阳王的手臂给废了! 就冲这件事! 他敬萧宁远一次! 萧宁远就算是牛粪,那也是硬掉的牛粪!绝对不是稀粪! 徐昭在这再三保证,萧宁远已经带着玉姣上了马车。 玉姣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徐昭,轻声道:“徐公子不必多虑,这件事不怪你。” 徐昭虽然贪慕美色,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坦荡的人。 玉姣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怪在徐昭的身上。 徐昭听了玉姣这话,更是感动了。 他的姣姣!怎么能如此的好! 他也绝对不允许这样好的姣姣受委屈! 揽月院。 玉姣趴在软榻上,萧宁远掀开玉姣后背的衣服,看到玉姣后背正中央,让石头撞出来的青紫。 玉姣前段时间在淮阳受的伤才好。 如今,又添了新伤。 那青紫色,在玉姣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明显。 让萧宁远的眸光越发深邃。 他拿了药膏来,轻轻地推按伤处。 丝丝的凉意,顺着萧宁远那粗粝的手指,蔓延到玉姣的肌肤之中。 玉姣觉得,后背处,已经没那么疼了。 萧宁远见玉姣神色舒缓,药也涂好后,便将玉姣的衣服放下。 他搀扶玉姣起来一些,玉姣用侧身靠在软榻上。 玉姣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面色平静,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 但玉姣还是觉得忧心忡忡。 她忍不住地问道:“主君今日为了我……断了东阳王的手臂,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萧宁远就算是战功赫赫。 可那也是曾经的事情了。 陛下多疑,将萧宁远调任回汴京后,便顺着萧宁远的意思,只给了萧宁远一个伯爵的位置。 可那东阳王,再怎么没用。 也是皇帝的胞弟。 玉姣想到这件事的后果,甚至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萧宁远看向玉姣,开口道:“不必担心。” “主君!宫中来人了!宣您入宫面圣!”藏冬快步从外面走进来,语气急切且担心。 玉姣的心,猛然间一缩。 她看向萧宁远,紧张了起来:“主君……” 萧宁远看了玉姣一眼,温声道:“姣姣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说完萧宁远也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便快步往外走去。 玉姣瞧见萧宁远离开的背影,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听徐昭那个意思,东阳王已经入宫面圣了! 肯定是去告状的! 若陛下真发落下来……玉姣想到这,便觉得心神难安。 她真的很担心萧宁远。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复杂到,玉姣也无法确认,这究竟是她真的开始在意萧宁远,还是因为她担心萧宁远因为她的事情,被陛下责难,会影响到伯爵府,最终影响到她。 总之,无论是何种情感。 玉姣都不希望萧宁远因为这件事,被陛下责罚。 出了这种事情。 镇国公的寿宴,已经没办法继续了。 镇国公也领着徐昭,匆匆忙忙地入宫了。 镇国公也不想蹚浑水,奈何……这件事的确是在镇国公发生的,他总不能和没事人一样。 而且他这个素来爱管闲事的混账儿子,在这件事上,显得很是积极。 大有他不入宫,徐昭自己也要入宫的意思。 第307章 问罪 玄清殿内。 建宁帝坐在书案后面的龙头椅上。 东阳王梁炳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站在那哭诉。 “皇兄,你一定要让萧宁远给我一个交代!他这简直就是蔑视天威!不把我放在眼中,更不把皇兄您放在眼中!” “这萧家是咱们梁家的臣子,他怎么能如此对我?”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更何况,我是皇兄的胞弟!”东阳王一边说一边抹了一把眼泪。 沈寒时便站在一旁,冷眼瞧见这一幕。 建宁帝看向沈寒时问道:“沈爱卿,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沈寒时看向梁炳,便开口道:“萧宁远既然敢伤了东阳王,自然是应该付出代价。” 梁炳听了这话,顿时用欣赏的目光看向沈寒时。 “沈大人言之有理啊!皇兄,等一会儿那萧宁远来了,您一定要重重罚他!”梁炳的语气之中有些得意。 “东阳王所言甚是。”沈寒时继续附和。 梁炳问道:“那沈大人觉得应该怎么罚他给本王出气?” 沈寒时面如止水,不见半点情绪:“依臣之见,便应该削了忠勇伯的爵位,将其贬为白身,逐出汴京城。” “若东阳王海觉得不解气的话,那便抄没忠勇伯爵府,叫那忠勇伯爵府的人,世代为奴为婢!”沈寒时继续道。 梁炳听了这番话,觉得心中十分痛快,忍不住地想给沈寒时鼓掌:“沈大人说得妙啊!” 但这手臂一动,梁炳就忍不住地惨叫了起来:“啊啊啊。” “嘶,皇兄,我们就按照沈大人说的罚那萧宁远如何?”梁炳问道。 沈寒时看向建宁帝,拱手道:“陛下,臣请陛下重罚忠勇伯,借机将那西交大营的兵权收回……便……便交给东阳王来掌管西交大营。” 说到这,沈寒时继续道:“若是大燕还敢进犯我大梁,便叫东阳王去守关!” “这……这……这……”梁炳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东阳王怎是如此表情?莫不是对自己不信任?”沈寒时皱眉道。 很快,梁炳就坚定地说道:“我怎么会不信任自己!那萧宁远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皇兄,你就下旨吧!叫那萧宁远明白,这天下姓什么!” “住嘴!”建宁帝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梁炳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建宁帝:“皇兄?” 建宁帝是忌惮萧宁远,可不想真的毁了萧宁远,至少暂时是。 治大国如烹小鲜。 萧宁远便是他手中一把极其锋利的拆骨刀。 他害怕这刀会刮到自己的手,用起来自然会小心,不用的时候也会束之高阁,好好放起……但他绝对不会想将这把刀毁了。 因为没了这把刀。 他未必能找到如此趁手又好用的刀了。 至于沈寒时说的,让梁炳接管西郊大营,去镇守边关? 建宁帝想到这,就打量着眼前这个,骑在马上叫那马儿都要抖一抖的胖皇帝,心中无比冷静。 他还不想当亡国之君! 他的确想找人,替代萧宁远在军中的地位。 但,绝对不是找梁炳。 梁炳有多废物,建宁帝心知肚明……自然,也正是因为梁炳足够废物,他才会允许梁炳留在汴梁城。 这样一来,可以彰显他的仁爱,以及兄弟情深。 建宁帝正要说话。 外面的太监就通传了一句:“陛下,镇国公,以及徐世子,还有忠勇伯来了。” 梁炳不解地说道:“皇兄不是只宣了萧宁远吗?镇国公来这做什么?” 沈寒时便在此时开口:“陛下,事情是发生在镇国公府,不如将镇国公宣上来,听听镇国公怎么说。” 建宁帝点了点头:“宣。” 便是此时。 镇国公、萧宁远以及徐昭从外面进来。 他们自然不是相约一起来的。 只是巧了,在宫门口碰到了。 萧宁远进殿后,便扫视了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梁炳的身上。 只这么一眼,梁炳就忍不住地往后瑟缩了一下,接着就嚷嚷着:“姓萧的,我告诉你,这可是皇宫!不过当着我的皇兄的面,谅你也不敢乱来!” “你敢对我动手,你便等着皇兄惩治你吧!到时候你别哭着求饶!”梁炳冷嗤了一声。 萧宁远的眸光深邃,没有和梁炳浪费口舌的想法,而是直接对着建宁帝行礼。 倒是徐昭,忍无可忍地对着梁炳开口了:“要惩治也是惩治你!” 梁炳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徐昭:“你……说什么?” 徐昭嗤了一声,眼神轻蔑:“强迫姑娘,算什么男人?”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而且到我镇国公府的地盘上,去调戏忠勇伯的侧夫人,看把你能的!” 镇国公轻咳了一声:“闭嘴!” 徐昭一脸混不吝的姿态,梗着脖子说道:“父亲不让我说,可我就要说!他调戏女子未遂,还有脸打小报告,我徐昭瞧不上这样的人!” “你!”梁炳有被气到。 “镇国公!这就是你的好儿子!你就允许他这么欺辱我吗?”梁炳气到头晕目眩。 镇国公震怒地看向徐昭,冷声道:“还不快点给东阳王道歉!” 镇国公一巴掌呼下来。 徐昭这会儿跪下来行礼,躲开了那一巴掌,看着建宁帝说道:“陛下一定要重重地惩治东阳王才是!” 建宁帝将目光落在徐昭的身上,眼神微凉。 若是一般人如此殿上失仪,他早便动怒了。 只不过徐昭这个人,说起话来,莫名的叫人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冷声道:“你先住嘴!” 说到这,建宁帝看向萧宁远,问道:“忠勇伯可有什么想说的?” 梁炳忍不住地插了一句嘴:“皇兄!你千万不能放过他!” 萧宁远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低头看向地面,掷地有声地开口:“臣知错。” 知错。 错在没废掉梁炳的腿,叫这梁炳能在第一时间入宫告御状。 建宁帝没理会梁炳,而是看向萧宁远道:“不管怎么说,梁炳也是皇家子弟,纵然有天大的过错,那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臣知错,甘心领罚。”萧宁远继续道。 建宁帝冷嗤了一声:“孤听说,你们是因为一个女人,才起了争执?” 萧宁远听了这话,脊背微微一僵。 第308章 入宫 萧宁远走了约莫一个时辰。 薛玉容就火急火燎地,到了揽月院。 “这次你真是闯大祸了!”薛玉容看到玉姣,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说的。 玉姣看向薛玉容,微微皱眉:“姐姐此言何意?” “还愣着干什么?穿戴整齐,随我到正门,宫中来人了,看这样子,怕是要拿你入宫问罪!”薛玉容冷笑了一声道。 玉姣微微一愣,很是震惊:“宫中来了人?要我入宫?” 玉姣这震惊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要她入宫? “不然呢?”薛玉容见玉姣还不走,就上去拉住了玉姣的手臂,带着玉姣往外走。 一边走,薛玉容一边提点着:“我告诉你,入宫后若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你一定要想办法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总之,必须保住主君,否则,主君出了事情你也好不了!”薛玉容咬牙道。 若主君真因为薛玉姣这个贱人出事了。 她这个大夫人的位置,怕是也没了。 毕竟薛玉姣这个贱人是她妹妹,也是她弄到府中来的! 薛玉容想到当初,她竟执意带薛玉姣入府,便觉得大错特错,早知今日,当初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她一定会随便找个贩夫走卒的,将薛玉姣给嫁了! 免得薛玉姣来伯爵府祸害人!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要遭到薛玉姣这个报应! 薛玉容是越想火越大,玉姣此时,心中也慌……但慌乱之中,她也很是不解。 萧宁远断了东阳王的手臂,的确是因为她。 可她在这件事中,一直都是一个被动的角色。 她无法阻止东阳王轻薄自己。 更是无法阻止萧宁远对东阳王动手。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的确犯下了滔天大罪。 想到这,玉姣便觉得,心中有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自己的心上。 叫她的心,又沉又闷。 从前她只觉得,自己身为庶女,要被嫡母和嫡姐压着,想要翻过嫡母嫡姐这座山。 她身为妾室的时候,便想着翻过薛玉容这座山。 可如今……她却发现,纵然她在伯爵府之中,得到萧宁远的宠爱,却依然抵不过山外有山。 玉姣心中明白。 今天这件事。 若宫中当真要问罪她。 并不是因为她错了。 而且东阳王受了伤,需得有个交代,但这个交代又不能是萧宁远。 纵然宫里在生气,也不可能真将萧宁远如何……谁让萧宁远这是大梁最锋利的一把剑?废了萧宁远,就如同废掉大梁的臂膀。 宫中可以压着萧宁远。 叫这位骁勇善战的战神,屈居于一个小小的伯爵之位。 但在无人可替代萧宁远的情况下。 便不可能真将萧宁远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她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存在,便极有可能,成为那个给东阳王交代的“交代”。 薛玉容见玉姣不知道想着什么,忍不住地拉了玉姣一下,黑着脸呵斥:“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薛玉容如今好不容易拿到了玉姣的错处,说话做事都硬气了不少。 倒是玉姣,已经回过神来,用力甩开了薛玉容的手臂,接着冷声道:“姐姐说的话我自是听到的了,姐姐不必拉着我,我自己会走。” 薛玉容见自己空了的手,咬牙想着,她倒是要看看,薛玉姣这个贱人还能嚣张到几何! 玉姣不理会薛玉容,快步往前走去。 到了伯爵府的正厅。 果真瞧见几个太监已经等在那了。 除此之外,萧老夫人领着萧婉和叶灵秀,也在此处。 见玉姣来了,萧老夫人横眉扫了一眼过来,眼神分外凌厉,叫玉姣忍不住地低下了头。 萧老夫人沉声道:“入宫后,该怎么做,你都清楚吗?” 玉姣微微点头:“老夫人请放心,妾一力承担所有后果,绝不连累主君!” “一力承担?你?”萧老夫人冷嗤了一声。 “就算你能一力承担,若非你招摇惹出是非,又怎会生此横祸?”萧老夫人的眼神冰冷。 “老夫人,时辰不早了,咱家还急着回宫复命。”为首的大太监,开口道。 那太监看着玉姣说道:“玉侧夫人,请吧。” 玉姣便跟着一行人往府外走去。 倒是坐的马车,等着到了宫门口,她才下了车。 玉姣站在幽深的宫门之前,心中一凛,只觉得那宫门之内,黑洞洞的,有冷风从里面灌出。 她来得匆忙,薛玉容也没给她穿裘衣的时间。 此时她忍不住的将双手,往身前环抱了一下,试图驱散冷气。 宣玉姣入宫的太监,看向玉姣,忍不住地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到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他在宫中伺候这么多年。 也没瞧见过这么美的人。 也怪不得,东阳王会酒后失仪,想强占了这个美人。 也怪不得,那忠勇伯萧宁远,会在冲动之下,对那东阳王下了狠手。 如此美人,若是在宫中,怕也是宠妃一样的存在……如今给忠勇伯做了妾……倒是委屈了。 虽说是侧夫人。 可再怎么着,这也算是妾室。 玉姣的心中忐忑,看向那太监小声问道:“公公,你可知……” 话还没说完。 那太监便正色道:“玉侧夫人,莫要多言,跟着老奴走便是。” 玉姣跟随着众人,穿过宫道,往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 “玄清殿就在前面了,玉侧夫人请吧。”太监对着玉姣说了一句,便计划带着玉姣往一处宫道之中折去。 玉姣点了点头,提了一口气后,便顺着太监指着的方向,往前走去。 来都来了,这会儿她就算是慌张和害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还不如想想一会儿要如何应对。 正是此时。 后面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高公公!等等!” 玉姣心中暗道,原来这位公公姓高。 便是此时,那女子已经追了上来,开口道:“敢问公公,带着的这人,可是伯爵府的玉侧夫人?” 第309章 宠妃 玉姣本以为,这位出宫宣自己入宫的公公,只是碰巧碰到了熟人,或者是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没想到,来人竟然直接点出了她的名字。 玉姣转身往后看去。 那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 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妃嫔,应该是宫女。 只不过能穿上蜀锦衣服的宫女,头上还用这翠玉钗,瞧着就来历不凡。 “原来是栖鸾宫的织香姑姑。”高公公听了这话,很是客气。 玉姣听高公公这样说,心中顿时明白,这位是哪里来的了。 她虽然对宫里面的事情并无了解。 但整个汴梁,谁不知道栖鸾殿里面的那位贤妃啊? 这位贤妃可是一个传奇人物。 入宫后,独得圣眷。 如今在这后宫之中,比那位病恹恹的皇后,还要风头更胜。 只是玉姣不解的是,这位栖鸾宫的宫女,怎么会知道自己?还特意来问自己? 高公公也有一样的疑惑:“织香姑姑,您叫住老奴所谓何事?” 织香看了玉姣一眼,便笑道:“我家娘娘想见她。” 高公公的神色有些为难:“这……” 织香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按道理说,贤妃娘娘想见谁,都是成的,只不过这位,是陛下点名让老奴召入宫中的。”高公公耐心地解释着。 玉姣的心中也直打鼓。 还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还想见自己! 玉姣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儿,那白侧夫人便是贤妃娘娘身边的人,那心机深沉到,几度将她蒙骗过去。 如今这位正主,要见自己。 能有什么好事儿? 虽然说一个宠妃针对自己,似乎没什么意义,但谁知道,贤妃会不会为白侧夫人出头? 据说这白侧夫人入伯爵府之中,可是贤妃娘娘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呢,可以说是情同姐妹。 在这种情况下。 玉姣宁愿去见皇帝,也不想多此一举。 毕竟去了栖鸾宫,不代表玄清殿的事情就了了。 织香开口道:“公公不必多虑,我家娘娘说了,自会差人去知会陛下,人是我们栖鸾宫的人带走的,陛下也责怪不到你的身上。” 说到这,织香笑了笑又道:“且看公公给不给我家娘娘面子了?” “织香姑姑言重了,老奴怎么敢不给娘娘面子,那这玉侧夫人,便由姑姑带走吧。”高公公开口道。 织香看向玉姣。 “请吧。”织香的态度不冷不热。 玉姣微微敛眉,虽然说这去哪里,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但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就把她的去处决定了,甚至都没有问问她这个当事人的意见,是不是有些过于轻视她了? 当然,玉姣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自己要强的时候。 只能斟酌着语言,小声问了一句:“敢问姑姑,娘娘见我,所为何事?” 织香皱眉看向玉姣,语气不耐烦地说道:“等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高公公也忍不住地低声呵斥了一句:“问什么问?还不快点去拜见贤妃娘娘,等着回来,还得去玄清殿呢!” 玉姣还是不太想去。 但此时织香冷声说道:“玉侧夫人,请吧!” 织香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宫女,玉姣知道,在皇宫之中自己逃不得,她也只能脚步沉重地往前走去。 栖鸾宫。 玉姣站在栖鸾宫的内院里面等着。 织香进去禀告:“娘娘,人带来了。” 等着织香再出来,便对着玉姣开口道:“我娘娘娘传你进去。” 玉姣有些忐忑地往里面走去。 这一进去,玉姣便瞧见,面前贵妃榻上,靠着一个身着金色锦衣的女子。 那女子约莫二十几岁,瞧着比玉姣大上不少,但应该没有萧宁远的年岁大。 玉姣早就知道,贤妃是个美人。 今日一见,她心中暗道,看起来传言不虚啊。 她肤色白皙,柳眉杏眸,肤白胜雪,红唇微微一扬,叫人勾魂摄魄的,果真是个极品的美人。 虽然细细看来,容貌上略有不及玉姣之处。 但那全身的风韵、以及那浑然天成的贵气,是玉姣尚且没有的。 她靠在那处,瞧着娇弱无骨,可又带着宠妃该有的气势,如同富贵牡丹一样。 牡丹是花中王者。 眼前这位贤妃娘娘,便是女子之中的佼佼者。 贤妃抬眸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玉姣。 只觉得,眼前这衣着单薄,脸被冻到苍白的女子,美到触目惊心。 尤其是她微微颤抖的身躯,给人一种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感觉。 玉姣被贤妃的目光一扫,便觉得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她的心中依然忐忑,在伯爵府之中遇到事情,她就算是当时猝不及防,可很快也会冷静下来,但今天贤妃突然要见她,却让她心中没底。 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就在玉姣心头发紧的时候。 “果真是一个妙人。”贤妃笑着开口了。 她的声音微微沙哑,带着几分小睡后的慵懒,以及漫不经心。 玉姣连忙回过神来,跪地给贤妃行礼:“民妇见过贤妃娘娘,请贤妃娘娘安。” 贤妃看在跪在地上的玉姣,便道:“起来说话吧,否则传出去了,还以为我苛待与你呢。” “赐座。”贤妃又开口说了一句。 “多谢贤妃娘娘。”玉姣连忙说道。 织香搬了个凳子过来,玉姣只敢半个屁股落下,小心翼翼地用双腿撑着地面,稳稳坐好。 贤妃又打量了玉姣一番。 接着道:“这么瞧着,倒是明白,忠勇伯今日为何会冲冠一怒为美人了。” 今日来了这栖鸾宫。 贤妃已经夸了她两回了。 不过玉姣并没有被人夸赞后的高兴,反而格外的忐忑和不安。 她现在完全拿不准,贤妃娘娘让人把自己传来栖鸾宫所为何事。 她只能硬着头皮,任由贤妃打量。 过了一会儿,贤妃才开口说道:“我今日传你过来,也没别的事情,只是岁兰同我说过你不少好处,我便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姣听了这话,心头一紧。 白侧夫人? 和贤妃说了自己的好处? 这件事听起来,怎么那么不牢靠呢? 第310章 面圣 且不说,自己入伯爵府后,白岁兰好像从未入过宫,自然不可能对贤妃说这些。 就算是真入宫了,或者是写了书信什么的。 堂堂一个贵妃娘娘,似乎也没必要关心伯爵府后宅的那些事情。 玉姣觉得这件事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她不敢多说话。 多说多错。 至少在没摸清楚贤妃叫自己来此处,究竟为了什么之前,玉姣打算维持自己胆小怕事的样子。 而且……不维持也不行啊。 她总不能蠢到,在这位宠妃面前,大露锋芒吧? 能在一众宫妃之中,脱颖而出,得皇帝盛宠的人,又怎么会是简单角色? 玉姣只能极尽低调。 也别觉得玉姣过于胆小,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在伯爵府之中,她仗着萧宁远的宠爱,做事还算有底气,可这是皇宫。 见玉姣不说话,贤妃便道:“听闻前不久,忠勇伯去淮阳剿匪,特意派人将你也接去了?” 玉姣不知道贤妃问这个的目的,但还是如实回答:“主君的确派人接了贱妾过去。” 玉姣这一声贱妾。 倒是叫贤妃轻笑了一下。 贤妃又道:“我还听说,城墙上的时候,忠勇伯对着你射了一箭出去,当时情况很凶险吧?可吓坏了你?” 玉姣微微垂眸,小声道:“妾当时被吓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害怕了。” 贤妃轻声道:“到苦了你。” “来人,上茶。”贤妃继续道。 一碗热茶汤端上来,玉姣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在伯爵府经过一些事情后,玉姣其实对外面的茶水和食物,有很强的戒心。 尤其是这种单独给她准备的。 但此时是贤妃赏她的。 玉姣可不敢表现出半点迟疑。 而且她虽然不知道贤妃的目的是什么,但今日贤妃见她,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是自己真在贤妃这出了点事……就会生出很多麻烦。 虽然也许贤妃不怕麻烦。 但玉姣觉得,如果是为了白岁兰,贤妃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玉姣喝了茶,整个人似乎舒展了不少。 至少在贤妃娘娘的眼中是这样的。 …… 玄清殿。 建宁帝不悦地开口:“不是说让人去伯爵府了吗?怎么还没将人带到?” “请陛下稍安勿躁,老奴这就去催催。”建宁帝的贴身大太监李福海,连忙说了一句,就要往外走去。 就在此时,一道轻笑传来:“陛下怎么动这么大的怒?” 众人抬头看去,却是贤妃从外面走了进来。 贤妃没有人让人通传,而是直接进的这玄清殿。 可见贤妃有多得陛下宠爱。 宫妃见皇帝,按照规矩那都是需要通传的……尤其是今日,还有外臣在场,贤妃不请自来,很不合规矩。 但若是这个宫妃很得宠,像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儿,皇帝纵着,旁人当然不会想着去给一位宠妃立规矩。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贤妃的身上,又往后看了一眼,这才瞧见贤妃身后的玉姣。 建宁帝对着贤妃招招手。 贤妃便目不斜视地走到建宁帝的旁边。 “爱妃,你来得正好,如今眼下有一道难题,难道孤了,不如你帮我想想,要如何处置?”建宁帝笑道。 贤妃笑着看向玉姣:“东阳王和忠勇伯,是因为此女子发生的冲突,这解铃还须系铃人。” 建宁帝便将目光落了下去。 这一眼便看到了玉姣。 玉姣察觉到那道来自天子的目光,整个人分外规矩,不敢动一下,甚至连着呼吸,都跟着凝滞了起来。 “大胆!还不赶紧给陛下行礼!”徐昭压低了声音呵斥了一句。 镇国公忍无可忍地看了一眼徐昭。 这小兔崽子,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 今天他们能来这帮着忠勇伯说几句公道话,已经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了。 如今这小兔崽子,连忠勇伯妾室对不对陛下行礼都要管。 玉姣回过神来,连忙跪地行礼:“民妇参见陛下。” 不等着建宁帝开口,那边的梁炳便开口了:“皇兄,是这个女人勾引我的!” 若是说他先对这个贱人动手动脚,今日这么多人在场,皇兄怕是也不好包庇自己。 建宁帝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声音冰冷:“东阳王说你勾引他,你可有话要说?” 玉姣抬起头来,她看到了那身着五爪龙袍,满身威严的建宁帝。 她整个人看似害怕地微微颤抖,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清晰:“民妇没有勾引他。” 柔弱还是得继续装下去,但该说的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若真叫那东阳王污蔑成功,且不说今日会让萧宁远不知道如何收场,便是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玉姣这么一抬头。 便是建宁帝也微微一愣。 此时此刻,他算是明白,东阳王和忠勇伯为何会因为一个女人起争执。 但建宁帝到底是当皇帝的,很快就回过神来,冷声道:“那你觉得,孤应该相信你,还是应该相信孤的弟弟?” 玉姣目光盈盈地看向萧宁远:“民妇和伯爷,情合意投,感情甚笃……怎会背着伯爷去勾引旁人?” 贤妃听到玉姣这番话,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便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梁炳则是嗤了一声:“你肯定是贪慕我的权势,才想勾引我的!” 玉姣正色道:“我之前从未见过东阳王,我又怎会知道你有权有势?” “就是,不知道你的权势,总不能因为你的英俊潇洒,才勾引你的吧?”徐昭嗤了一声。 梁炳恨恨地看向徐昭:“你!” 镇国公一巴掌拍在徐昭的脑袋上:“闭嘴!” 徐昭被拍了,但是眼神之中并不服气。 等他出宫,一定要让整个汴京城内的人都知道,梁炳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皇兄,你可千万不要被这个女人欺骗了,就是她勾引我的!”梁炳继续道。 萧宁远冷声道:“东阳王!玉姣是我的人,她的品性如何我自然知道,你怎可如此污蔑她?” “忠勇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看看,这女人长的这么好看,一看就不是一个好东西!你怎么知道,她没背着你,偷偷勾引本王?”梁炳嗤了一声。 萧宁远的眸光深邃,身上杀意尽显。 梁炳梗了梗脖子,眼神满是嚣张。 好似在无声地说着:“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第311章 何意 梁炳的嚣张是有道理的。 今天可是在玄清殿。 萧宁远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动手。 眼见着气氛越发的凝滞,徐昭就想插嘴,但被镇国公一个眼神喝退了回去。 玉姣也被梁炳给气到了。 怎么?她漂亮,就有罪吗? 人的相貌,是与生俱来的,她自出生开始,就披着这张人皮,不管是美是丑,她都无法改变。 总不能因为她漂亮,就要被人污蔑行为不端。 玉姣气归气,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弱可怜,红着眼睛反问:“东阳王说我勾引你,可有证据?” 东阳王见玉姣落泪了,只觉得心头一软。 “我的随从都可以为我作证!就是你勾引我的!”东阳王继续道。 说到这,东阳王补充道:“不过你也别怕,你若是愿意亲自到我的府上给我赔罪,我便可以不追究你的过错,也放过忠勇伯!” 徐昭听了这话,震惊地看向东阳王,这个世界上怎么还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萧宁远的眸子,更是好像结了冰一样的。 不管谁叫这目光看上一眼,都会被冻成冰坨。 那边的沈寒时,看起来神色倒是浅淡,好似这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玉姣已经开始落泪了:“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当时在国公府参加宴席的客人们都可以为我证明……是我让人去求救的。” “若我真存心勾引你,又何苦派人去求救?”玉姣反问。 玉姣没有直接将沈葭的名字说出来。 虽然说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有可能,她不想将沈葭牵扯到这件事之中来。 至此,倒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沈寒时往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 建宁帝先一步看向贤妃问:“爱妃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爱妃觉得,这铃还解得吗?” 本来只是简单处死这个红颜祸水便可。 可如今,建宁帝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置。 他也有些后悔,当初便不该给这个女人开口说话的机会。 贤妃笑了一下说道:“陛下,依臣妾之见,这件事便作罢吧!” “作罢?”建宁帝不解地看向贤妃。 贤妃点了点头,继续道:“且不管这小娘子有没有引诱东阳王,这小娘子,有一句话倒是没说谎,臣妾也听岁兰提起过,忠勇伯很是在乎这位侧夫人,忠勇伯瞧见自己的爱妾同旁人在一起,难免冲动,这件事虽然做得不妥当,但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这小娘子,是否勾引了东阳王,便让忠勇伯将这小娘子,带回伯爵府,自发审问吧。”贤妃继续道。 东阳王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接着就反问道:“贤妃娘娘这是偏颇忠勇伯?” “本王可是断了一只手!难道这件事就要这么算了吗?”东阳王大声质问。 沈寒时便在此时开口了。 “东阳王,贤妃娘娘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您好。” “为我好?” 沈寒时冷声道:“沈某亦可作证,当初沈某和忠勇伯赶到之时,王爷做了什么,臣可是看在眼中的。” 东阳王听了这话,脸色一黑。 他倒是没想到,沈寒时这会儿会站出来帮着萧宁远! 东阳王自然想不到,沈寒时这番话,可不是为了萧宁远。 只当沈寒时不知道何时,和萧宁远搅合到一起去了。 是了,在事情发生后,沈寒时是第一个入宫的,入宫后的话,看起来好像是帮着自己,可如今仔细一品,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东阳王沉着脸盯着沈寒时。 看那样子,大有要把沈寒时生吞活剥的意思。 “陛下,栖鸾宫的绿梅开了,不如陛下别管这些糟心事儿了,同妾去赏梅吧。”贤妃笑着靠在了建宁帝的怀中。 建宁帝看了看怀中的贤妃。 又看了看满脸心疼地看着玉姣的萧宁远,冷嗤了一声:“罚俸一年,下不为例!” 说到这,建宁帝又将目光落在了梁炳的身上。 梁炳自然很不满意建宁帝对萧宁远的惩罚。 他张了张嘴:“皇兄……” 建宁帝温声道:“这次你到底受了委屈,便赏黄金五百两,另美人两个。” “如此,你可以安心养伤了吧?”建宁帝问。 梁炳听了这话,一撇唇,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再美的美人,能有眼前这位美吗? “皇兄……”梁炳拉长了声音喊了一句。 但此时,建宁帝已经同贤妃一起往殿外走去了,根本就不给梁炳开口说话的机会。 建宁帝这么一走。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贤妃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今天这件事,也亏了贤妃。 若是叫她先一步来到这玄清殿。 说不准建宁帝第一道命令便是砍了她。 玉姣只觉得全身发软,差点无法站立,萧宁远快步走到玉姣的跟前,伸手搀扶住了玉姣。 梁炳瞧见这一幕,神色难看地威胁着:“萧宁远,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还没完呢!” 说着,梁炳又看向了沈寒时:“还有沈大人你,没想到,你这前一套后一套的本事,如此深厚,今日到是叫本王长了见识。” 沈寒时笑了笑,神色平静,丝毫没有畏惧:“东阳王谬赞了。” 梁炳被气到直接离开此处。 他也疼啊,着急去处理自己的伤口。 此时玉姣等人也往殿外走去。 在皇宫之中的时候,无人敢多开口。 等着出宫后。 众人才停住了脚步。 萧宁远看向沈寒时,对着沈寒时拱手致谢:“今日多谢沈先生施以援手,若非沈先生……今日之事,还不知道要如何了结。” 沈寒时道:“今日沈某之所以帮伯爷,皆是因为玉侧夫人。”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沈寒时的声音清冷,入玉珠罗盘,很是好听。 只不过这目光落在她的耳中,却叫她惊了一惊。 沈寒时这是……这是……何意? 第312章 旧情? 玉姣已经将一颗心提了起来。 只怕沈寒时当真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其实时至今日,她也没琢磨透沈寒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若说沈寒时对她旧情难忘,可他们从定下亲事再到退亲,从未见过面。 何来旧情? 可若是沈寒时对她丝毫不在意…… 玉姣也不是傻子。 她能察觉到,沈寒时待自己,似乎是有些不同。 只不过这不同,到底是因为什么……是沈寒时本身就是一个好人,还是看在薛琅的面子上,亦或者是别的,玉姣也不清楚。 但不管沈寒时是怎么想的。 今天当着萧宁远这样说,都叫玉姣很是不安。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沈寒时的身上,打量着沈寒时,耐心地等着沈寒时说完。 沈寒时已经继续道:“今日玉侧夫人临危不乱,没有将舍妹当时也在场的事情直接交代出去,沈某的心中感激。” 玉姣长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说这个啊。 玉姣连忙开口道:“我和沈姑娘一见如故,且沈姑娘帮我喊了人过来,我总不能恩将仇报。”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不过沈先生帮我,也算是帮了沈姑娘,若是继续问询下去,我也只能将沈姑娘喊来作证了。” 这是实话。 玉姣维护旁人的前提是,得先保护自己的生命安全。 见玉姣如此坦荡,沈寒时笑道:“玉侧夫人坦荡的让人佩服。” 沈寒时看着萧宁远道:“今日舍妹也受到了不少的惊吓,沈某便先行回府了。” 沈寒时转身就走,干净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瞧着那样子,到是着急回去见沈葭的样子。 此时在场的人,还剩下镇国公以及徐昭。 徐昭满脸笑容地凑上来。 玉姣看着徐昭,落落大方地行礼:“今日多谢徐世子。” 徐昭被玉姣这么一谢,整个人都心花怒放了起来:“不用谢,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 徐昭说着说着,就注意到萧宁远站在一旁,跟着到:“我的意思是,这些事情是应该的,事情发生在国公府,是我国公府的过错。” 萧宁远便走到玉姣的前面,对着徐昭道:“多谢徐世子。” 萧宁远又将目光落在镇国公的身上,对着镇国公表示了感谢,以及扰乱寿宴的歉意。 萧宁远和镇国公说着话。 徐昭还想借机多看玉姣几眼,可不知道萧宁远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将他看向玉姣的视线给挡住了。 主要是徐昭的个头矮,目光根本无法穿过去。 这让徐昭的心中有了几分愤愤不平。 萧宁远这厮,简直不是个东西! 他帮了这么大的忙,多看玉姣两眼都不成! 萧宁远和镇国公说完后,并未将心思放在徐昭的身上,而是看向玉姣道:“来,姣姣,我带你回府。” 马车之上。 玉姣靠着萧宁远的肩膀,任由萧宁远将自己半拥入怀。 “姣姣,今日吓坏了吧?”萧宁远问。 玉姣胡乱的了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妾的确很害怕,妾就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从未见过什么世面,更是没见过陛下和皇妃……” “莫说有事情发生,就算是没事发生,妾也慌乱的很。”玉姣紧张地开口。 萧宁远瞧见玉姣这样,更是心疼:“莫怕,一切都回去了。” “也多亏了贤妃娘娘,若非贤妃娘娘帮忙,今天的事情……那东阳王怕是还要继续攀咬下去。”玉姣继续道。 想到东阳王,玉姣的心中很是不忿。 明明东阳王是错的。 怎么陛下还要赏赐东阳王? 赏银子不行,还要赏两个美人。 怎么?难道这生的漂亮的人,就要被当成货物一样送来送去,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吗? 就如同她一样。 根本无法选择,自己要去走哪一条路。 玉姣想着想着,就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萧宁远,见萧宁远神色有些游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玉姣忍不住地问道:“主君?” 萧宁远回过神来。 玉姣担心萧宁远没听到自己刚才的话,于是就又将那番话重复了一遍,继续道:“妾刚才说,多亏了贤妃娘娘……” 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今日你去栖鸾殿,贤妃都同你说了什么?” 玉姣忍不住地将思绪拉回。 贤妃和她说了什么? 好似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 自赐茶后,贤妃便陷入了深思,没有说什么,甚至对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也没有问。 便说:“走吧,带你去面圣。” 饶是玉姣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相信,可贤妃今日,的确帮了她大忙。 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在心中继续揣测贤妃。 当然,这揣测……还是会有的。 毕竟贤妃这番举动,实在是叫人不解。 玉姣把在栖鸾殿的事情说了,接着便道:“贤妃娘娘并未为难妾。” 纵然心中有顾虑和猜忌,玉姣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萧宁远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主君,你说贤妃娘娘为何要这般帮妾?”玉姣问道。 萧宁远想了想便道:“许是为了岁兰。” 玉姣听了这话,却觉得这个答案,不像是真的。 为了白岁兰吗?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玉姣觉得,若是真为了白岁兰,便不管这件事,叫她自生自灭,白岁兰兴许会更高兴一点。 “好了,不要想东想西了,现在麻烦已经解决了,我们这就回府,你身上还有伤呢,应该回去多休息。”萧宁远温声道。 玉姣点了点头。 …… 此时的沈寒时,已经回到了沈府。 沈葭着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沈寒时回来就激动地问道:“哥……哥,玉姣,玉姣姐姐……” 沈寒时温声道:“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沈葭拍着自己的胸口,长松了一口气。 “没……没事就好。”沈葭发自内心地玉姣高兴。 她自小就有磕巴这个毛病,也正是因为这个毛病,鲜少有人正眼看她,更是没有什么手帕交。 玉姣还是第一个,和她玩的这么好的女子。 第313章 钦月 栖鸾殿。 贤妃也服侍着建宁帝躺下小睡。 而她,则是缓缓地走到窗前,摆弄着白色净瓶之中的一枝绿梅。 她葱白的手指,落在枝头那朵最绿的梅花上,轻轻地将那梅花掐掉。 接着便低声说道:“不过如此。” 梅花被她随意地丢弃在桌案上。 好似这朵梅花,只是自然凋落的一样。 “钦月。”建宁帝睡着说着,便呓语了一句。 贤妃听到这话,便连忙走到建宁帝的身边,轻声道:“臣妾在呢。” 说着,贤妃就褪下鞋袜,躺在了建宁帝的旁边,任由建宁帝将自己拥入怀中。 ……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伯爵府的门前。 萧宁远起身,弯腰往外而去,没有忘了伸手去拉还坐在那的玉姣。 玉姣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萧宁远,似是有些踟蹰。 萧宁远明显感觉到玉姣的情绪不对,便轻声问:“到府上了,怎么不下车了?” 玉姣的神色有些低落:“妾闯了这么大的祸,有些……” 萧宁远见玉姣如此说,便明白玉姣担心什么了。 “今日你离府的时候,可是母亲苛责你了?”萧宁远索性坐了回来,看向面前的玉姣问道。 玉姣连忙说道:“没,没有的事情。” 玉姣虽然否认了,但萧宁远还是猜到,事情应该就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温沉且有力量:“莫怕,一切有我,我会同母亲解释,这件事与你无关。” 如此,萧宁远才拉着玉姣的手,从马车上下来。 两个人才到府上,就瞧见等在那的周嬷嬷。 “主君,老夫人吩咐了,你们回来后,就先去慈心院。”周嬷嬷还算客气。 萧宁远点了点头,便拉着玉姣的手往那边走去。 玉姣觉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动了动手,想让萧宁远放开自己。 但萧宁远的手劲不小,丝毫没有松开玉姣的意思。 虽然说阖府上下都知道,萧宁远宠着玉姣,但玉姣不怎么从揽月院出来,两个人鲜少在外人面前如此亲昵。 如今路过的丫鬟和仆从,瞧见这一幕,都要忍不住地多看上两眼。 从伯爵府正门,一路往慈心院走去,萧宁远都不曾松开抓着玉姣的那只手。 直到进了慈心院。 玉姣实在是不想图惹是非,轻声喊了一句:“主君。” 萧宁远这才缓缓地放开了玉姣。 萧宁远掀开厚实的毡毛帘子,带着玉姣进了暖阁。 这一进来。 玉姣便发现,除了老夫人之外,薛玉容、白侧夫人,甚至季小娘等人,都在这。 当然,萧婉以及叶灵秀也一如既往的,陪伴在老夫人的旁边。 见到萧宁远和玉姣后。 季小娘脸上的笑容明显大了起来。 那白侧夫人,这会儿连忙开口了:“主君,玉姣妹妹,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亏得你们没事儿,不然大家都要担心坏了。” “尤其是老夫人,真的很担心主君你。”白侧夫人继续道。 萧老夫人听了这话,便满意地看了白侧夫人一眼。 接着才看向萧宁远,神色严肃地呵斥道:“宁远!你也不是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了!怎么还能犯糊涂!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 “你就算不是不为了我这个母亲着想,也得为岁兰肚子里面的孩子着想!你可知道,岁兰刚才已经想着入宫求贤妃娘娘,为你说情了!”萧老夫人继续道。 玉姣知道,虽然宫中的事情了结了。 但回府后,还得过一关。 她听到萧老夫人这么说,此时便主动跪在了地上,低声道:“一切都是妾的错,与主君无关。” 玉姣这样一说。 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玉姣的身上。 尤其是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向玉姣:“你还知道,是你做得不妥吗?” “既然你知道,那便领家法吧!”萧老夫人沉声道。 玉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心知,今天这事儿她是逃也逃不过去的,还不如主动一些,以此在萧宁远的心上加一些筹码,好叫萧宁远护住她。 她也知道,纵然自己不站出来,老夫人真要责罚自己的时候,萧宁远应该也会出手。 但……她的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确定的。 若是面对外人,萧宁远自是不计后果的护着她。 但面对萧老夫人的时候……玉姣也不能确定萧宁远要怎么选择。 “妾甘心领罚,只求老夫人不要再怪罪主君了。”玉姣轻声道。 “来人,请九节鞭!”萧老夫人冷嗤了一声。 所谓的九节鞭,便是萧家行家法的一种方式。 这鞭子抽在人的身上,哪怕皮肉不见破损,但却能疼到骨头上。 萧宁远一个用力,将玉姣从地上拉了起来。 玉姣错愕地看向萧宁远:“主君?” 萧宁远则是往前走了一步,将玉姣护在身后,冷声道:“母亲!今日之事与姣姣无关。” 萧老夫人继续摆手,已经有一个粗使婆子,端了一条鞭子走了上来。 萧宁远瞧见这一幕,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说了,这件事与姣姣无关!” 萧老夫人看向萧宁远,冷声道:“宁远,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要忤逆我吗?” 说这话的时候,萧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 萧宁远的目光坚定,声音微沉:“若母亲一定要责罚姣姣,儿子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的。” 萧老夫人盯着萧宁远看着,脸上怒容更胜。 此时她已经不是为了玉姣惹来祸端的事情生气了。 她是气萧宁远竟然敢忤逆自己! 她素来不喜欢萧宁远污蔑! 她气到忍不住地捂住了心口。 萧婉看向这一幕连忙说道:“兄长!娘亲的身体不好,你切莫因为一个女人,便叫娘亲动怒!” 叶灵秀也连忙上去给萧老夫人顺气,并开口道:“姑母,你没事吧?表兄,你还不快点给姑母……” 萧宁远一个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 叶灵秀顿时不敢说话了。 她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就算是要讨好姑母,也不能全然把表兄给得罪了。 萧宁远冷声吩咐:“来人,去给老夫人请郎中。” 说完,萧宁远便拉着玉姣的手,要往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萧老夫人怒声呵斥。 第314章 母亲? 萧宁远的脚步微微一顿就要继续往外走去。 便在此时。 萧老夫人冷声道:“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 说着,萧老夫人便看向了周嬷嬷。 周嬷嬷连忙去抱起了一个用白布盖着的长条形东西,摆在了萧老夫人身旁的桌子上。 萧老夫人亲自掀开了那白布。 露出来的,赫然是萧老将军的灵位。 “你转过身来,好好看看!”萧老夫人冷声道。 萧宁远转身过来,瞧见那灵位的时候,抓着玉姣的手,忍不住地用了一些力气,掐的玉姣有些疼,但玉姣忍着没做声。 她能察觉到,萧宁远此时的情绪很是复杂。 “跪下!”萧老夫人肃声道。 萧宁远看了一眼那灵位,最终跪了下来。 玉姣连忙跟着萧宁远跪在了一旁。 萧老夫人冷声道:“你可知道,你父亲为了伯爵府付出了多少?” “如今你冲动行事,对那东阳王动手,若陛下真怪罪下来,你这是要将伯爵府拉入万劫不复之地!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父亲吗?你对得起你战死的将士吗?”萧老夫人冷声道。 “为了一个女人,行事如此荒唐,怎配当我萧家子孙!”萧老夫人继续道。 玉姣听了这话,眉头轻微一皱。 她知道萧老夫人会动怒,但没想到萧老夫人为了这件事,竟然把老将军搬出来。 还把事情说的这般严肃。 萧宁远看向萧老夫人,沉声道:“父亲常常教导儿子,为男子者,当顶天立地,卫国守家,若我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真叫那东阳王轻薄了去,我怕是不配为男子!” “做萧家儿郎的前提,便是先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若我连个男人都不是了,又怎能做萧家儿郎?”萧宁远反问。 萧宁远这番话,叫萧老夫人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没想到,你如今竟也学的伶牙俐齿了。”萧老夫人冷冰冰地道。 “我不过是要罚一个后宅的女人,你便如此针锋相对,我看你是根本就没把我这个母亲还有你死去的父亲放在眼中。”萧老夫人冷声道。 “母亲若是罚,可以罚儿子,虽说事出有因,但确是儿子冲动,但玉姣何错之有?” “她今日是受邀参加镇国公府的宴席,行为举止规矩,从未引诱东阳王,这一切,皆有人可以证明,都是那东阳王酒后无状前来纠缠。” 萧宁远微微一顿继续道:“母亲想罚她,那便说说,她错在何处?” 萧老夫人被气到直哆嗦:“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如此顶撞与我!” 萧宁远道:“并非顶撞,只是说了实话。” “好一个实话!我今日不想和你攀扯这些,我只想问你一句,当着你父亲的面,你告诉我,若我一定要请家法,你要如何?”萧老夫人冷声道。 “儿子知道母亲恼怒,那便将这家法用在儿子的身上吧,也省着父亲九泉之下不能安心。”萧宁远冷声道。 玉姣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主君……” “请家法。”萧宁远扬声道。 手拿鞭子的老妇人,震惊地看向萧老夫人:“老夫人……这……” “既然他要请家法,便如了他的愿!”萧老夫人冷声道。 众人都震惊地看向萧老夫人。 大家都不理解萧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萧宁远虽然是萧老夫人的儿子,可如今萧宁远已经成家立业,在战场上更是赫赫有名。 萧老夫人怎能对萧宁远真动家法。 老夫人冷嗤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 婆子是老夫人的人,此时虽然害怕,但在老夫人凌厉的眼神下,还是抽了一鞭子过来。 玉姣瞧见这一幕,连忙往萧宁远的身上扑去,试图护住萧宁远。 这样的一幕,落在萧宁远的眼中,让萧宁远微微一怔。 接着,萧宁远便将玉姣护在怀中。 几鞭子落下来后。 叶灵秀忍不住地开口了:“姑母……” 萧老夫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那粗使婆子停下来。 接着她就在叶灵秀和萧婉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此时的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东苑的妾室们。 白侧夫人连忙捂着肚子,往这边走来,试图伸手搀扶玉姣和萧宁远。 到是薛玉容瞧见这一幕,讥诮地说道:“岁兰妹妹,这可使不得,你还是远着一些吧,这种事情让我来做便是,免得伤到你腹中的孩子。” 薛玉容过来,搀扶萧宁远以及玉姣。 接着薛玉容就端着大夫人的姿态问道:“主君,您没事吧?不如一会儿,你随妾到琴瑟院,妾为您涂药。” 白侧夫人笑了一下:“大夫人,想来主君更想让玉姣妹妹照顾呢,我们二人就别讨这个嫌了。” 若是从前薛玉容听了这话,肯定是一点就着。 但被玉姣提点几次后,薛玉容也聪明了。 她当下便看着白侧夫人说道:“岁兰妹妹说的是,便让玉姣好好照顾主君吧。” 说到这,薛玉容便温声道:“玉姣妹妹,辛苦你了。” 玉姣连忙道:“不及姐姐你辛苦。” 瞧着姐妹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姐妹情深,白侧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维系不住。 “对了,妾听闻,是贤妃娘娘为主君和玉姣妹妹说的情,这可是真的?”白侧夫人看着萧宁远问道。 萧宁远点了点头。 今天这件事,贤妃的确帮了忙。 这样想着,萧宁远便道:“你是贤妃身边的人,若是得机会,便替我向贤妃娘娘表达谢意吧。” 白侧夫人点头道:“主君请放心。” “没什么事情,大家都散了吧。”萧宁远拉着玉姣往外走去。 …… 白侧夫人也在染霜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她们主仆二人走的慢,便落在了最后面。 瞧着四下无人了,染霜这才开口道:“侧夫人,贤妃娘娘就算是不帮侧夫人您对付玉侧夫人,也不能帮着她脱身啊!” “若贤妃娘娘不插手此事,主君尚且能全身而退,到是那玉侧夫人,怕是要倒大霉了。” 白侧夫人闻言,便淡淡地看向染霜,跟着道:“贤妃娘娘心中所想,自然不是你我能勘破的。” 第315章 如何 这样说着的时候,白侧夫人便笑了笑。 那笑容之中,却带着往常没有的怆然。 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 揽月院。 玉姣掀开了萧宁远的衣服,好在那婆子下手不重,只简单地打了一下,上面只有些许的红印子。 玉姣素白柔软的手,在上面轻轻抚过。 萧宁远摁住了玉姣的手,开口道:“别担心,这点伤不碍事。” 玉姣抬眸望去,萧宁远的身上的确有不少伤。 刀伤箭伤,各种各样的伤疤,遍布在萧宁远的身上。 这些都是萧宁远昔日荣光最好的印记,亦说明了,萧宁远当初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杀出的这条活下来的血路。 今日萧老夫人虽然只命人打了萧宁远几下。 打得也不重。 但在玉姣看来。 这伤,伤的根本就不是萧宁远的皮肉。 那鞭子,抽的是萧宁远的心! 玉姣实在不理解,怎么会有一个母亲,如此对待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不过转瞬间,玉姣想到了永昌侯,似乎也能理解了。 这个世界上,的确会有一些人,没那么爱孩子。 玉姣心疼地直掉眼泪。 萧宁远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便转头过来看。 玉姣的眼泪和断线的珍珠一样,大滴大滴的。 她伸手抱住了萧宁远。 用自己那纤细的、柔弱的、不堪一击的手臂,将萧宁远护在怀中,心疼无比地说道:“主君,以后妾会保护主君。” 这话说起来发空。 但落在萧宁远的耳中,却格外的让他动容。 除了玉姣,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萧宁远看着面前的玉姣,温声道:“姣姣,府上立平妻一事,你可有督促着?”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是因为贤妃娘娘今日帮了他们。 所以萧宁远想先快点把白侧夫人立为平妻吗? 这样想着,玉姣便道:“日子定在了三月,到时候春和景明,适合办宴。” 萧宁远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好,便由你做主。” …… 转眼之间。 就是下月的十五。 此时距离年节,已经只有短短七日了。 玉姣便寻了个机会,说是去金光寺祈福。 这本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但玉姣到马厩的时候,便看到薛玉容也在此处。 “怎么?妹妹也要出门吗?”薛玉容看向玉姣问道。 玉姣开口道:“去金光寺祈福。” 薛玉容听了这话,当下就道:“那可是巧了,我也打算去金光寺呢,不如我们二人结伴儿。” 玉姣皱眉看向薛玉容。 她其实不愿意和薛玉容一起出门,更是不愿意和薛玉容搅合在一起。 她虽然起了用薛玉容对付白岁兰的心思。 但这薛玉容到底是蠢了一些,未必是白岁兰的对手。 若真做了什么蠢事儿,她总是和薛玉容走在一处,说不准还要牵累到她。 “怎么?你今天不打算去了?”薛玉容随口问。 但今日是十五。 是玉姣和李道生约定见面的日子。 玉姣思来想去,便开口道:“自是要去的。” 两个人同乘一辆马车,薛玉容打量着眼前,越发娇艳的玉姣,心中忍不住地多了几分嫉妒。 她有些后悔,今日为何要邀着玉姣和自己同行? 她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让萧宁远知道,她和玉姣姐妹情深。 希望萧宁远看在玉姣的面子上,能往琴瑟院走一走。 如今她这个大夫人,在伯爵府是越发的没有面子了。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人人轻贱? 但真让她和玉姣在一处,她又忍不住地堵心。 尤其是想到,萧宁远日日都宿在揽月院,可以说是独宠玉姣一人,这叫她的心更是难受了。 她开口道:“玉姣妹妹,近些日子,主君总是宿在你的院子之中,府上其他姐妹怕是已经有意见了。” “玉姣妹妹不妨劝劝主君,应该雨露均沾一些。”薛玉容含笑道。 玉姣笑了一下:“姐姐,我已经劝过主君很多次了,可奈何……主君偏偏就是要来我的院子,我也没办法呀。” 说到这,玉姣想了想便道:“若嫡姐不相信,只管去问主君。或者是亲自去和主君说,请主君多去琴瑟院几次。” 薛玉容:“……” 她听了这番话,便觉得更堵心了。 这一路上,薛玉容恨不得将眼前那碍眼的薛玉姣扔下马车,但她最终不得不忍了下来。 好在,金光寺就在城内。 没多久就到了金光寺。 到了寺内,玉姣便装模作样地去转塔。 薛玉容也加入转塔的队伍。 连带着丫鬟翠珠,这会也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亦步亦趋地跟着人群走着。 玉姣看准时机,便拉着春枝离开了人群。 寻了之前和李道生约定好的地方。 可等着玉姣到了地方,四下张望了一番后,并没有发现李道生的存在。 这让玉姣有些疑惑。 难道李道生没来? 春枝也跟着玉姣来回张望。 “难不成,那李道生拿了咱们的钱,不打算办事儿?” “就算是办不妥,也应该来知会咱们一声啊!” 春枝有些担心李道生真的拿了钱就走了。 便是此时,两个人不远处的一个少年郎往这边走来,看见玉姣就行礼。 玉姣瞧见这一幕愣了一下。 只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但还是有些拿不准,便惊奇地问了一声:“你……李道生?” 少年连连点头:“是我。” 玉姣上下打量着李道生。 春枝也很是惊奇。 上次两个人碰到李道生的时候,李道生衣衫褴褛,脸上带着不少脏污,可今日这李道生,衣衫虽然破旧,但看着干净整齐多了。 至于一张脸,也被洗干净了。 白白净净的,看起来竟是个斯文俊秀的少年郎。 李道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之前小偷小摸的,怕别人认出我来,所以就用灰抹了脸。” 玉姣听了这话笑了笑。 还是个聪明的。 不过她今日来这,不是为了关心李道生如何的,而是为了那件事。 玉姣往转塔的方向看了一眼,见薛玉容还在人群之中,便安心地看向李道生问道:“我叫你打听的那件事,如何了?” 第316章 施恩 李道生闻言便开口道:“伯爵府的那位白侧夫人,每次到这金光寺,都要慧尘师父,为她讲经。” 玉姣听了这话,便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既然已经知道了法号,那便有了合情合理的怀疑对象,便可以继续调查下去了。 李道生挠了挠头,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若非你给了我银钱,我阿娘的病也不可能好起来!” “不过是帮你打听点消息而已!”李道生继续道。 玉姣看着眼前的李道生。 心中想着。 事到如今,她和这李道生也算是钱货两讫了。 但李道生这个少年郎,还算是机敏。 若是能一直为她所用,也不错。 她现在最缺的,不就是可靠可用的人吗? 这李道生年纪是小了一些,但人都是会长大的。 这样想着,玉姣便看向李道生问:“你以后可愿意跟着我做事?” 李道生连忙道:“当然愿意。” 玉姣笑了笑:“你也不问问,我能给你什么好处,要你做什么事情吗?” 李道生看向玉姣道:“您帮了我大忙,便是我和阿娘的救命恩人,我为你打听的这点事情微不足道,而且我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您往后,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吩咐便是!”李道生继续道。 玉姣看向李道生继续问道:“说说,你都读过什么书?读的怎么样?” “我爹还在世的时候,我跟着爹爹读过不少书,比如中庸,大学,辨礼……” 玉姣又问:“那你可还愿意继续读书?” 李道生不敢相信地看向玉姣,很怕自己会错了意思。 玉姣已经继续说下去:“你为我做事,我给你钱,让你读书。” “若是能读出个名堂来最好,若是读不出名堂来,也不打紧,总之尽力就好。”玉姣继续道。 她刚才看李道生的衣服虽然干净了,但上面还沾了一些没洗不掉的陈墨痕迹,再想到李道生之前说过,他父亲曾经是个教书先生。 想来这个孩子是喜欢读书的。 虽然说李道生现在就可以用。 但玉姣如今只想要一个跑腿打杂的人,那再简单不过。 她想要的,是一个以后可堪大用的人。 李道生看向玉姣,神色格外欣喜:“您真愿意供我读书?” 玉姣微微点头:“愿意。” 她如今已经是侧夫人,萧宁远总赏银子下来。 她手中的银子虽然比不上那些有底蕴的人,但每个抽出几两银子来,并不难。 “从今以后,李道生便以您为马首是瞻,只是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李道生问道。 玉姣笑了一下:“你喊我玉娘子便是。” 李道生微微一愣,看向玉姣,迟疑地问:“玉娘子……便是伯爵府上那位玉侧夫人吗?” 见二人从未说过,李道生直接道破了玉姣的身份。 春枝有些警惕:“侧夫人?您看……” 玉姣看向春枝,开口道:“无碍,他以后既然要追随我做事,那便会知道我是谁。” 不过玉姣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李道生有些尴尬地说道:“玉娘子那日托我打听事情,我按照玉娘子的吩咐做了,但也顺便将伯爵府都有什么人,也打听了一下……” “听说忠勇伯有一位貌美如花的侧夫人,今日您让我喊您玉夫人,我便猜到了。”李道生继续道。 玉姣闻言点了点头。 逻辑很简单。 但李道生年岁不大,能想通这些,也算是机敏。 至少不是个蠢的。 便是此时。 那薛玉容已经停了下来,往这边张望。 玉姣和李道生藏在角落里面,春枝站得稍微往外了一点。 春枝发现后,便开口道:“侧夫人,大夫人往这边来了。” 玉姣看向李道生,掏出一些银子交给李道生,便示意李道生离开此处。 等着李道生走了。 春枝这才担心地问:“侧夫人,这李道生可信吗?” 玉姣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且目前这情况……李道生攀上我,对他没什么坏处。”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玉姣微微一顿。 至于她的身份被道破,玉姣暂时也不担心。 且不说她打听白侧夫人在金光寺见了谁这件事,不会传到白侧夫人的耳中,就算传出去了,旁人也只会以为,她是羡慕白侧夫人有孕,所以才打探。 此时薛玉容已经到了跟前。 薛玉容瞧见玉姣站在角落里面,便四下张望了一下。 这一眼看过去。 除却一个半大孩子的背影,谁也没瞧见。 这让薛玉容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狐疑地问道:“玉姣妹妹在这做什么呢?” 玉姣道:“身体有些不适,便想来这清净一下。” 薛玉容皱眉道:“怕是亏心事儿做多了,所以来了这圣洁所在,遭了报应吧,才会不舒服。” 玉姣听了这话,便道:“嫡姐现如今还生龙活虎,我又怎会因此不舒服。” 说到这,玉姣就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只是有些想吐。” 薛玉容听到这,顿时瞪大了眼睛看向玉姣,久久都不敢把目光挪开。 薛玉姣这个贱人,是又有身孕了吗? 若是从前,听说谁呕吐,薛玉容肯定不会多想。 但近段时间,府上这么多人有孕,每个人都会干呕,她自然忍不住地把玉姣刚才的话,往玉姣有身孕上想去。 薛玉容想到这,只觉得心中难受得很。 为什么!为什么府上这些女人有孕,就和母鸡下蛋一样简单。 轮到她这,成亲这么多年了,肚子里面从未有过动静! 为什么! 哪怕让她尝一尝怀子的滋味,也是好的啊…… 就在薛玉容愤恨不已的时候。 玉姣这才淡淡一笑:“姐姐不用紧张,我才来过月事不久,如今有这症状,应该是早饭吃多了,再加上见到了不喜欢的人罢了。” 薛玉容听了这话,黑着脸说道:“谁紧张了?你有时间阴阳怪气我,不如想想,让自己快点有孕,好给那白侧夫人点颜色看看。” 玉姣淡淡道:“我自然是想快点有孕的,但这件事又不是我想就可以的。” “走!随我去找法师讲经!”薛玉容不耐烦地看向玉姣。 “我已经找人打听过了,白岁兰那个贱人,每次来金光寺都求慧尘师父讲经祈福,为的就是求子,我们也去!”薛玉容继续道。 第317章 生辰 玉姣听了这话,微微一愣。 薛玉容找人打听这件事了啊? 早知道如此,她何必大费周章,让李道生去做这件事? 不过……也不算白做这件事,至少,结识了李道生。 …… 偏殿之中。 玉姣和薛玉容在屋内跪在蒲团上,等了很久。 随着一阵吱嘎的声音,门被缓缓打开,有一人着灰白色的僧袍,走了进来,行至二人侧面。 玉姣抬头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长得颇为俊秀的男子。 玉姣心知,这应该就是慧尘师父了。 此时慧尘也往玉姣的身上看来,只看了这么一眼,慧尘的目光便微微闪烁了一下。 玉姣察觉到,有一道略带黏腻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片刻才挪开。 玉姣此时更加可以肯定了。 这慧尘是一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假和尚,多半儿和白侧夫人有私情! 只不过,她就算是知道了是这慧尘,也需要再寻点证据。 她若是要咬人,一定要一击毙命,绝对不给此人翻身的机会! 否则,便不必出手。 …… 两个人拜佛归来,时辰尚早。 玉姣便提议回一次永昌侯府。 要说从前,薛玉容很喜欢回永昌侯府,但自从在伯爵府中,叫玉姣占据上丰厚,薛玉容便不喜回府了。 因为她回去后。 要面对李氏失望的眼神,以及父亲的轻视。 除此之外,还得瞧着玉姣在府上神气。 她这心情,自然不好受。 但玉姣已经提起了,薛玉容便不得不跟着回去。 她自是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被玉姣胁迫的,而且玉姣也没有胁迫她的意思。 只是她不回去的话,叫玉姣这个贱人单独回去,谁知道玉姣在永昌伯爵府,会怎么作妖? 她得盯着玉姣! 两个人一同回府,叫永昌侯府瞬间热闹了起来。 两个人先同去了寿康院。 薛老夫人看到二人一同进来,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就看着二人说道:“你们怎么得空回来了?” 薛玉容道:“今日一早,和玉姣妹妹一起去金光寺祈福,回来的路上途径永昌侯府,我们便商量着回来瞧瞧。” 薛老夫人看向玉姣问道:“是这样吗?” 要说从前,薛玉容已经开口说话了,老夫人定不会过多关注玉姣。 但今时不同往日。 玉姣在忠勇伯心中的地位,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自然不能轻视玉姣。 玉姣点了点头:“和姐姐说的一样。” 薛老夫人满意地看着两个人,眼神中满是慈爱:“瞧见你们姐妹如今这般和睦,我也安心了。” “你们姐妹都是我侯府的人,要记得,你们两个人的荣辱,与我侯府的荣辱,息息相关……”薛老夫人含笑说着。 玉姣站在那,听了好一会。 总之,翻来覆去的,就是要让她们互相帮助,让她们反哺侯府。 她和薛玉容互相帮助这件事,也仅限于现阶段。 玉姣心知,等着那白侧夫人一倒,就算是自己还能容薛玉容,薛玉容怕也要蠢蠢欲动了。 到时候她们二人这不算联盟的联盟,自然土崩瓦解。 至于反哺侯府? 若侯府的世子,只能是薛庚。 她为何要这样做? 薛老夫人说够了,才摆摆手叫二人各自回去,见自己的母亲。 流云院。 玉姣瞧见了柳氏。 柳氏的状态,比从前好上不少,至少瞧着,不管是身上的穿着还是屋中摆着的东西,都足以证明,她没回来的这些日子,侯府没有亏待柳氏。 但玉姣还是有些担心柳氏。 柳氏也一样担心玉姣。 连忙问道:“姣姣,东阳王那件事我已经听说了,你回到伯爵府后,可有人为难你?” 玉姣摇摇头:“有主君的宠爱,没人会为难我。” 说到这。 玉姣也看向柳氏:“阿娘,我没回来的时候,父亲待你如何?” 寻常时候自然不敢苛待,但……她之前还被送到了西山田庄,谁知道她那个势利眼的父亲,会不会突然变脸? “一切还好。” “阿娘命好,除了有你,还有琅儿,如今琅儿在太学之中,结交了不少朋友,偶尔琅儿也会邀请朋友来府上做客,你父亲……自然不敢怠慢琅儿与我。”柳氏继续道。 玉姣点了点头。 薛琅年纪虽然小,但还是有些城府的。 他自是知道,不可能只靠着姐姐。 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于是,向来不爱结交朋党的他,如今也刻意结交了几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并时常把人邀入家中。 如此一来。 那永昌伯自然不敢因为玉姣这边起起伏伏,便改变对柳氏的态度。 柳氏和玉姣母女两个人说着话。 那边的大夫人李氏,看着薛玉容呵斥道:“没用的东西!” “连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你都压不住,竟叫她爬到你的头上去了!”李氏愤愤不已。 薛玉容抿唇道:“那能有什么办法?” “谁叫她娘给她生一副好皮囊,将主君哄的五迷三道的!我若是能有她的皮囊,我也能压住她!”薛玉容继续道。 在薛玉容看来。 玉姣得宠,都是因为皮囊。 不可否认,皮囊的确很重要,但这皮囊只能算是垫脚石,若真想爬的高一些,只有这一块垫脚石却是不够的。 玉姣用皮囊,可以魅惑萧宁远流连床笫。 却无法,让玉姣走入萧宁远的心。 李氏听薛玉容如此说,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怪我,没给你生出好容貌来吗?” 薛玉容抿了抿唇,没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李氏气不打一处来,但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且薛玉容在伯爵府的荣辱,也关系到她的利益。 这样想着。 李氏便冷嗤了一声,甩出了一物,扔给了薛玉容。 薛玉容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低头看去,那是一页红纸。 薛玉容好奇地问道:“这是何物?” 说着薛玉容便定睛看去:“这好像是两个人的生辰。” 李氏冷声道:“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日子!” 薛玉容依然不解:“这日子与我,有何关系?” “蠢货!前面那个日子,是薛玉姣的生辰!”李氏黑着脸说道。 第318章 婚约 从前李氏可不会这样骂自己的女儿蠢货。 但如今,李氏眼瞧着薛玉容在伯爵府上,越发的不得宠,越发的丢人现眼,连带着她也要在侯府上忍受柳氏。 她再面对女儿的时候,就很难有之前的耐心。 倒是薛玉容,如今被玉姣磋磨的时间长了。 已经没了往常的傲气了。 如今听李氏骂自己,还算能忍。 她跟着问:“薛玉姣的生辰,与我有何关系?这后面的,又是谁的生辰?是薛琅的吗?” 说到这,薛玉容灵光一闪,激动地说道:“母亲可是想让我,将二人的名字写到木人上,每日用针刺二人?” 李氏:“……” 她的女儿,怎么越来越蠢了! 从前她还不觉得什么。 可如今,和柳氏生的那个小贱蹄子一对比,她就算是不想承认,也知道,那个小贱蹄子,的确很聪明。 李氏咬着牙说道:“你仔细看看,薛琅多大年纪?这上面的人多大年纪?” “那这是……”薛玉容彻底不明白了。 “柳氏和那小贱人还在田庄的时候,曾经写下了二人的生辰,托人进城,寻人这纸上的二人算上一算。” 薛玉容听到这,心中一跳:“母亲,你的意思是,薛玉姣曾经和相看过,甚至定过亲?有过未婚夫君?” “说不准……她还和那人早有私情?”薛玉容继续说道。 这话到是她故意恶意揣测的。 且不管有没有私情。 只要抓到这个把柄,她保准把这件事做成,玉姣和此人有私情! 薛玉容拿着手中,写了两个生辰的红纸,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玉姣的把柄。 “只可惜,这上面只有生辰八字,没有名字,到不知道,另外一个人是何人。”薛玉容道。 “不过也不急,我差人调查便是,左右暂时……也动那薛玉姣不得。”薛玉容继续道。 就算是如今她真抓到了玉姣的奸情,也不敢现在就捅破。 她还指着薛玉姣对付白侧夫人呢。 在白侧夫人这件事上。 薛玉容猜测着,玉姣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风淡云轻,指不定已经暗中密谋了什么。 要知道,薛玉姣可是轻松把那在伯爵府后宅张扬数年的孟侧夫人,赶到别院去了! 能有如此本事的人。 又怎会容忍白侧夫人的存在? 所以,这件事还不急,她有足够时间调查。 但,能知道这么一个关键消息,薛玉容还是觉得很高兴。 “切记,暗中调查,切莫要那薛玉姣察觉到了,免得打草惊蛇。”李氏吩咐着。 薛玉容点了点头:“母亲,你就放心好了!” 等她把事情弄清楚了。 便告诉主君,薛玉姣和人早就私通了,且看到那个时候,薛玉姣还拿什么去得主君的宠爱! 玉姣和薛玉容在伯爵府用过午膳后,便回了伯爵府。 接下来的日子,到也平平淡淡。 很快,就到了年节这一日。 宫中设宴,请文武百官,以及其家眷。 除此之外,还要邀请一些城中商户、以及百姓庄户之类的。 一同入宫饮乐。 算是建宁帝,彰显自己仁爱的举措之一。 不得不承认,在百姓看来,这位建宁帝,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仁君。 至少,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哪个皇帝,请百姓入宫,与民同乐。 伯爵府自然也收到了宫宴的邀请。 宫宴定在晌午刚过,众人便要入宫。 等着夜幕降临,放了烟火,众人便可以离宫回府。 按说,这件事和玉姣是没什么关系的。 但贤妃却亲自派人传了口谕,让玉姣和白侧夫人一同入宫。 出发之前。 萧老夫人领着刚刚养好手伤的萧宁轩,以及萧婉,看向薛玉容、玉姣以及白侧夫人等人。 她冷声道:“贤妃娘娘仁善,请你们入宫,但你们需得给我记着!” “我们伯爵府,容不下那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若是今日有谁,在宫宴之上,惹出事端来,老身就是请了伯爵府的列祖列宗出来,也要将此人驱逐出府!“ 玉姣心知,萧老夫人这就是在说她呢。 玉姣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之前是帮着沈葭,对付了萧宁轩。 但她也为了萧老夫人,失去了一个“孩子”。 怎么,这位老夫人,还要如此不喜自己? 只为了那叶灵秀,可说不过去的。 除此之外,就还有一种可能性了……那便是,萧老夫人,其实不是不喜欢她,更多是是不喜欢萧宁远。 无非是想找个由头,教训萧宁远罢了。 而她,就是由头。 毕竟萧宁远此人,武能上战场杀敌,文能入朝为官,平时,更是行事规矩,从未有过行差踏错之时。 这么多年来。 萧宁远唯一一件,做的出了格的,不守规矩的事情。 便是对她的宠爱。 萧老夫人若是想教训萧宁远,只能以她为引子。 萧宁远从府内走了出来,萧老夫人面无表情地开口了:“婉婉,扶我上车!” 一行人分别上了车。 入宫还是得守规矩的。 萧宁远和薛玉容同乘。 至于玉姣,则是和白侧夫人同乘。 马车之中,玉姣尽量和白侧夫人保持着距离。 到是白侧夫人,此时抚着自己那,再有两个月左右,便要临产的肚子,姿态闲适地靠在马车的车厢上。 玉姣此时的目光,在白侧夫人的肚子上转了一下。 心中知道,白侧夫人是想生下这个孩子的。 既是如此,她大约会寻个时机,叫这个孩子“早产”。 如今这个时间,自然是太早了。 但就算如此,玉姣也不敢保证,白侧夫人会不会借着孩子生事。 所以该有的警惕心还是得有的。 好在路途不算遥远,半炷香的时间。 马车就缓缓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二位侧夫人,已经到宫门了。” 第319章 宫妃 玉姣不愿意和白侧夫人待在一处,所以便先一步下了马车。 她一下马车,便瞧见镇国公领着徐昭往这边走来。 徐昭瞧见玉姣的时候,眼睛直了一瞬间。 接着便小跑着往玉姣这边走来。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都提起来了,她自是知道徐昭对自己的心思,这厮……该不会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吧? 谁知道。 徐昭直接越过了她,冲到了萧宁远的跟前。 “忠勇伯!”徐昭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眼神和面色上,满是桃花春意。 若非离得近了,能看清楚这厮着实是个男儿身。 只看他从远处跑过来的样子,多半儿会觉得,这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萧宁远被徐昭的热情吓了一跳。 徐昭的心神还在荡漾。 刚才他的姣姣,看了他一眼呢! 他维持着这副表情,眨了眨眼,给人一种,春心萌动的感觉。 萧宁远和薛玉容两个人站在一处,瞧见这一幕,两个人都是吓了一跳。 尤其是萧宁远,此时正色和徐昭打招呼:“徐世子。” 说着,萧宁远便抬头往不远处的镇国公那看去,镇国公一身官袍,年岁虽大,但不改肃穆威严,此时正微微点头。 接着便对徐昭喊道:“孽障,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过来!” 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瞧瞧,同样的生儿子。 怎么那老伯爷就那么会生? 再看看他生的这个玩意儿! 徐昭却道:“父亲,我与忠勇伯一见如故,既然恰巧碰见了,那我便与忠勇伯同行,至于父亲你……请自便吧。” 镇国公的脸色一黑,听出来这分明就是糊弄人的鬼话。 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又生了什么不安分的心思。 至于一见如故? 呵! 玉姣听到徐昭说自己和萧宁远一见如故,唇角也忍不住地微微一扬。 一个是藏锋于鞘,静心守拙的战神将军,一个是招摇过市,行为放浪的纨绔,这两个人,一见如故? 徐昭看向萧宁远笑道:“伯爷,哦不,萧兄,你说是不是?” 萧宁远到底是见多识广,此时含笑看向徐昭,开口道:“徐世子为人赤诚单纯,那日在大殿上亦为萧某仗义执言,着实是让人佩服,我与徐世子,自是一见如故的。” 镇国公听了这话,倒也想通了。 若是这小兔孙,崇拜萧宁远也是好的,跟在萧宁远的身边,不说别的,能被萧宁远那坚韧隐忍的性情熏陶一下,未必是什么坏事儿。 这样想着,镇国公便道:“那便有劳忠勇伯,替我照顾好这小兔……犬子。” 萧宁远闻言,猜到镇国公要骂徐昭小兔崽子,唇角忍不住一扬。 这徐昭哪里像兔子了? 像是姣姣这般,灵慧柔顺之人才像。 若说徐昭像什么,分明就像是一只花孔雀。 镇国公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先一步入宫门去。 徐昭看向萧宁远,笑道:“萧兄,请。” 萧宁远点了点头:“请。” 萧宁远以及徐昭,走在前头。 萧老夫人则是领着伯爵府的女眷,走在后面。 徐昭不敢回头看,他虽喜欢姣姣,但心中也是有分寸的,他知道,自己若是表现出来,叫人察觉到,对他顶多就是一段风流韵事。 反正他本也没什么好名声。 但对于姣姣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这女子本不易,更何况为人妾室? 总之,他的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他只管喜欢着姣姣,绝对不叫姣姣为自己的事情烦忧。 如今他走在姣姣的前面,虽然看不到姣姣,但姣姣只要一抬头,就会看到他! 这样想着,徐昭走起路来,越发的招摇了。 萧宁远看着旁边的徐昭,微微蹙眉。 萧宁轩在萧老夫人的身旁,此时小声嘀咕了一句:“母亲,你瞧那徐昭,穿成这样,搔首弄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兔爷,瞧上我大哥了!” 玉姣便走在后面。 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出声音来。 这萧宁轩倒是会胡乱揣测。 “母亲,你说兄长他,不会真的……” “闭嘴!”萧老夫人忍无可忍地呵斥。 “此处是宫廷禁地,你怎可随意议论兄长?”萧老夫人沉声道。 萧宁轩轻哼了一声,言语之中有些许不以为然。 母亲怎如此偏袒萧宁远?萧宁远若非命好,比自己早出生那么几年,这忠勇伯的位置,又何劳萧宁远去做? 一行人,行至尚礼殿。 按说玉姣这般身份,是没资格入尚礼殿的,但贤妃娘娘亲自点了名字,玉姣便也只能和白侧夫人一起,坐在了萧宁远后方的席位上。 宴席一直从尚礼殿,摆到了外面。 虽说是君民同乐,可所有受邀而来的人,都不敢造次。 众人规规矩矩的坐在席上。 等着所有人都到了。 建宁帝便携一众妃嫔,从大殿的后面走了进来。 建宁帝的后宫之中,尚有皇后,只是皇后清修多年,早已经闭门不出。 除此贤妃之外,还有德妃以及顺妃两位娘娘。 虽说三妃品阶一样,可若以家世背景比较,则母族有兵权的德妃为首。 顺妃一族,皆是文官清流,很得圣心。 若说贤妃,贤妃虽最得圣宠,可是母族势微。 这也是为什么,建宁帝没在这三位妃嫔之中,选出一位升为贵妃的原因。 三足鼎立,瞧着互不相让,但其实却是最稳固的形势。 三妃跟在建宁帝的身后,玉姣忍不住地看了一眼,贤妃妖娆,德妃端重,顺妃柔静。 论姿容气度,的确不是寻常女子能比的。 众人起身行礼。 建宁帝含笑道:“平身,逢此良辰,今日君臣无别,大家不必多礼。” 便是此时,几个半大的孩子从外面走入。 看穿着打扮,便知道是皇子们。 为首一个年岁稍微大一点,约莫十五六岁,比薛琅应该还大一些,应该是皇长子。 小的那个,约莫七八岁。 眉眼和贤妃很是相似,应该就是六皇子了。 几位皇子行礼拜年后。 众人开始饮宴,微醺之时。 建宁帝高兴地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忽然间停住了,将目光落在了萧宁远的身上,开口说了一句:“忠勇伯。” 萧宁远闻言,恭敬地起身:“陛下。” 第320章 往事 建宁帝端着酒杯,开口道:“前不久,你平叛有功,孤却未嘉奖你,你可心中有怨?” 此言一出。 萧宁远的脊背忽然间挺直了些许。 玉姣也忍不住地抬头看去。 建宁帝神色平静,看着好像是喝醉了后,随口问了一句。 但玉姣却知道,君心难测。 尤其是这位建宁帝。 虽然算上这一次她只见过建宁帝两次,可她也知道,若建宁帝真是一个仁君,萧宁远就绝对不可能被打压至此。 今日这么问。 怕是要试探萧宁远。 萧宁远恭谨道:“臣不敢居功,若不是陛下派了沈大人前去协助,我必不能顺利平叛。” “且臣能为陛下分忧,是臣之幸事,臣更是心中无怨。”萧宁远继续道。 建宁帝微微点头:“你如今,到底没了往昔的锐气了,说话越发像是朝中的那些老滑头了。” “其实孤,早已经拟了封你为忠勇侯的旨意,只不过是想多磨炼一下你的心性。”建宁帝笑道。 说到这,建宁帝便摆摆手。 大太监李福海,当下就扬声道:“忠勇伯昔日戍边有功,今日又成功平叛……忠勇有加……特敕封忠勇伯为忠勇侯。” “侯爷,还不快快接旨?”李福海含笑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微微一愣,连忙起身。 “臣多谢陛下厚爱。”萧宁远双手高高举起,接过那圣旨。 建宁帝含笑道:“好了,起来吧,以后莫要在背地里骂孤打压良臣了。” 萧宁远当下恭谨道:“臣从未……” 萧婉此时喜形于色。 从今天开始,她的兄长就是侯爷了。 她的身份也跟着又高了一等,如此身份,她就不信自己配不上沈寒时! 从前她兄长虽然有实权,但却无实名,如今倒是名至实归了。 和从前自然有很大的不同。 倒是玉姣,此时微微蹙眉,眼神之中有些许担心。 建宁帝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今日之事,你还是得感谢贤妃。” 萧宁远抬头看向贤妃,玉姣也看向了贤妃。 建宁帝见众人不解。 便继续道:“虽然说后宫不可干政,但也是贤妃提醒孤,切莫辱没了忠臣良将。” “臣多谢贤妃娘娘。”萧宁远拱手行礼。 贤妃含笑道:“我知道你不争不抢,不在乎这伯爷或者是侯爷的名号,但如今岁兰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你是知晓的,我待岁兰情同姐妹……可不能委屈了岁兰腹中的这个孩子。” 贤妃微微一顿,看向萧宁远道:“听闻伯爵府,准备抬岁兰为平妻了,如此也算是双喜临门。” 席上的白侧夫人,唇角微微扬起。 今日贤妃娘娘为她做主,这平妻的位置,更是非她莫属了。 萧宁远听到这微微一愣,当下就道:“娘娘……”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建宁帝看向萧宁远。 便是此时。 萧宁远看了玉姣一眼,继续道:“府上是商议了平妻一事,但……” “没有但是。”萧老夫人忽然间开口。 说到这,萧老夫人就道:“承蒙贤妃娘娘信任,将岁兰托付到我伯爵府,只待到良辰吉日,伯爵府便抬岁兰为平妻。” 萧宁远的神色晦涩了些许。 “好了,退下吧。”建宁帝淡淡道。 萧宁远似是还想说什么,但此时不知道思虑到了什么,便退了回来。 薛玉容脸色苍白地坐在席上。 今日要说谁心情最不好,那肯定是薛玉容了。 薛玉容早就知道,白岁兰要被立为平妻。 可这府上自己立平妻,和贤妃娘娘开口立平妻,还是不同的。 薛玉容的手紧紧地抓着茶盏。 瞧着她神色如常,但是她抓着茶盏的那只手,已经青筋爆出了。 薛玉容抓着抓着,手一抖,茶盏之中的茶水,尽数洒到了萧宁远的身上。 薛玉容轻呼一声,便看向萧宁远开口道:“主……主君,妾不是有意的。” 她慌乱给萧宁远擦拭的时候,又把盘子里面的菜品刮了下来,汤汤水水的,洒了萧宁远一身。 萧宁远的衣服脏了。 此时微微蹙眉,并无过于苛责薛玉容的意思。 有掌事宫人过来,瞧见这一幕,便开口道:“忠勇侯,奴婢待您去更衣。” 萧宁远点了点头:“有劳了。” 萧宁远在宫人的带领下,到了一旁的偏殿。 正在宫人的伺候下更衣,便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萧宁远停住了系腰带的手,转身看了过去,那宫人已经退了出去,屋中多了一个身着华服的明艳女子,赫然是贤妃娘娘。 萧宁远微微一愣,当下便快速系好腰上的带子。 他看向贤妃,恭敬道:“见过娘娘,娘娘怎在此处?” 贤妃看向萧宁远笑道:“怎么?见了我,只想说这个?也不知道谢谢我?” 萧宁远微微蹙眉,并未说话。 贤妃笑了起来:“怎么?不满我今日的安排?不想让岁兰当平妻?想让你那个小娇娘当平妻?” 萧宁远皱眉道:“娘娘,您说笑了。” “岁兰的肚子里面有我的孩子,这平妻之位,自然是岁兰的。”萧宁远继续道。 贤妃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哦?是吗?” 萧宁远道:“正是如此。” 贤妃往前走了几步。 萧宁远当下就往后退去,声音也冷沉了下来:“娘娘!” “此处偏殿,并无外人,娘娘与萧某孤身在此,若是给人瞧见了,恐怕与娘娘有碍。” 贤妃微微一顿:“你这一口一个贤妃,听着倒是叫人不痛快……” “我多么希望,有人能再喊我一声钦月。”贤妃继续道。 “萧某已经更好衣了,便告辞了。”说着萧宁远便往外走去。 路过贤妃身边的时候。 贤妃看着萧宁远问道:“你便如此的,避我如蛇蝎吗?今日我为你求来侯爷的位置,你也不谢我一谢吗?” 萧宁远好似没听到一样,头也没回,快步离开了偏殿。 剩下贤妃一个人,站在原地,看向萧宁远离开的背影,神色怆然。 但很快,这怆然便变成了另外一种极其平静的神色。 此时织香进来,看向贤妃问道:“娘娘。” 贤妃道:“可有人瞧见?” 第321章 狠辣 “刚才娘娘和侯爷在殿内的时候,有一个小宫女从此处路过。”织香低声道。 贤妃的脸色微微一变,问道:“如何了?” 织香当下就道:“请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亲信暗中处置了。” 贤妃长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甚好。” 织香看向贤妃,有些不解地问道:“娘娘何故对那他,如此用情?我瞧着他好似……没那么在乎娘娘似的。” 贤妃听到这,神色淡淡:“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说到这,贤妃的眼神又冷厉了起来。 “情之一字,固然可以让人糊涂,但同样的,也可以成为我手中的利箭。”贤妃继续道。 …… 萧宁远尚未回来。 但薛玉容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周遭都是热闹的场景,但对于薛玉容来说,不但感受不到年节的热闹,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又沉又闷,觉得自己无法在这殿中多待一刻。 她转身看向玉姣,开口道:“玉姣妹妹,我觉得热得慌,你陪我出去走走。” 她现在就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纾解一下心中的郁闷之气。 玉姣本不想离席。 上次在镇国公府,她不过是离席走走,就惹出了祸端,被老夫人抓住了把柄,好一顿责罚。 今日她只想隐在人群之中,低调地等到宴席结束然后离开。 但薛玉容开口这样说了,这周遭还有不少人往这边看来。 玉姣是怎么也拒绝不了的。 玉姣便起身道:“好。” 玉姣看向了白侧夫人一眼,白侧夫人微微一笑,便道:“你们去吧,若是主君回来后问起,我会如实和主君说的。” 这一幕落在外人的眼中,倒也是妻妾和睦的场景。 但等着从大殿出去,薛玉容就带着玉姣,到了一处暗处。 她一拳垂在了旁边的树上。 树上还有积雪,纷纷扬扬落下。 薛玉容冷声道:“那白岁兰算个什么东西?之前不过就是贤妃娘娘身边养的一条狗!如今到妄想往我的头上爬了!” “就算是要当平妻,什么时候当不好?偏要在今日出这样的风头!”薛玉容咬着牙说道。 这个年,她过得简直就是如鲠在喉! 她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白岁兰故意的,让她这个年过不安生的! 玉姣看向薛玉容,轻声呵斥:“姐姐!” “不可胡言乱语!”玉姣继续道。 “怎么?说还说不得?薛玉姣,你别以为你表现得满不在乎,就可以瞒过我了!你敢对天发誓,你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吗?”薛玉容反问。 玉姣盯着薛玉容说道:“我心中爱慕主君,如今主君要立他人为平妻,我这心中自然有不悦,但……我绝对不会,在殿上失仪,更不会如姐姐这般,和一个疯子一样的,站在那大呼小叫的。” “姐姐是生怕旁人听不见吗?那大可以声音再大一点,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看看姐姐这妒恨的样子。”玉姣继续道。 “到时候,只怕姐姐这个大夫人的位置也保不住。” 玉姣的一番话并不中听。 但对于薛玉容来说,却如同醍醐灌顶,让薛玉容瞬间清醒了些许。 这是在宫中。 她不能被妒恨冲昏头脑。 那白岁兰有贤妃撑腰,她绝对不能在宫里闹出事端来。 “姐姐只需要记得,你如今还是这忠勇伯……忠勇侯的大夫人便好,那白岁兰再如何,只要姐姐你不犯错,她就永远也不可能越过你去。”玉姣继续道。 “可那又如何?我膝下无子……那白岁兰的孩子只要生下来,管这是伯爵府也好还是侯府也罢,世子之位,定是那白岁兰肚子里面那个的!” 玉姣见薛玉容如此慌乱,心情却格外平静。 薛玉容说的或许有道理。 但……是吗? 就算是那白岁兰,有了贤妃娘娘的口谕,为平妻又如何? 只要,她查清楚白岁兰和人私通的事情。 贤妃总不能还压着,萧宁远在府上捧着白岁兰吧?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 便瞧见,有两个宫人,抬着一个什么东西……从暗处走过,接着投入了离着两个人不远处的,一口井中。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就算是薛玉容也看明白,那是何物了。 那哪里是什么物品啊,那分明就是一个人…… 薛玉容吓到就要发出声音,薛玉姣脸色一黑,伸手捂住了薛玉容的嘴。 这薛玉容没脑子找死,她可不想和薛玉容一起死! 她拉着薛玉容往后退去。 总算是退到有灯火的地方了。 薛玉容的脸色煞白,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玉姣,你瞧见没……刚才那……”薛玉容继续道。 玉姣冷笑:“姐姐这般心狠手辣之人,手上怕是沾过不少人的命,也会怕吗?” 薛玉容心中一噎。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薛玉姣这个贱人,说起话来,竟如此气人! 薛玉姣从前怎么就隐藏得那么好? 让人觉得,她是那么的恭顺胆小。 她越发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败在薛玉姣的手中。 玉姣继续道:“刚才那事,我没瞧见,姐姐也没瞧见……” 虽然说玉姣并不知道,这大过年的,殿内君臣同乐,殿外,为何会有人死了,甚至被扔到井中。 但玉姣明白。 不是自己应该管的事情,她绝对不能去管。 她回永昌侯府后,也有两年多了,能平安到现在,自然是知道,如何趋利避害的。 “你们二人,怎么在此处?”萧宁远从此处路过的时候,恰好瞧见薛玉容和玉姣。 玉姣恭敬道:“姐姐心中闷,我陪着姐姐出来走走。” “主君,可更好衣了?”玉姣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微微点头,接着道:“今日之事,并未我所愿,事发突然,倒是让你委屈了。” 玉姣疑惑地看向萧宁远。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薛玉容说的? 第322章 蛛丝 薛玉容听了这话,心中愤懑,忍不住地想质问一句,为何要在年节的时候让她当众难堪。 但话到嘴边。 薛玉容瞧见玉姣浅笑着站在一旁,便硬生生地忍住了自己要说的话:“妾不觉得委屈。” 薛玉容这般说着,但萧宁远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玉姣的身上。 不知道为何,玉姣虽是笑着的,但他还是忍不住地起了怜惜之意。 只是如今在宫中,他不想因为自己对玉姣的关心,给玉姣惹来祸端,于是便道:“回宴席上去吧。” 薛玉容不想回到宴席上去。 她觉得,自己往那一坐。 各种各样的目光,就都落在她的身上,叫她分外难看。 但此时玉姣已经点了点头:“好。” “若姐姐还觉得心中闷,姐姐便自己在这吧,妾要随主君回去了。”玉姣又说了一句。 刚才在附近站了一会儿。 就瞧见宫中有人被扔到枯井之中。 多站一会儿,谁知道会发生何事? 不知几何,昔日嚣张强硬的薛玉容,做起事情来竟然开始看玉姣的脸色了……倒不是她真心怕玉姣,而且她意识到,玉姣很聪明。 她知道,若学着玉姣做事,就算讨不了萧宁远的欢心,也不至于惹萧宁远不快。 于是薛玉容便道:“如此就一起回去吧。” 三人要一起往回走。 玉姣的目光一扫,却注意到,萧宁远腰间的带子,系得很是古怪。 玉姣喊住了萧宁远:“主君,请等等。” 萧宁远脚步微微一顿,眼神有些疑惑。 玉姣走上前去,开口道:“带子上的玉扣,系反了。” 说着玉姣就动手给萧宁远整理。 此时玉姣才注意到,这玉扣不只是系反了,还打了个死结,像是系这结子的人,当时很是着急一样。 玉姣垂眸,将腰带重新系好,但眼神之中就多了几分疑虑。 服侍萧宁远的宫人,怎会如此粗心? 玉姣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 但萧宁远这一去一回的时间,也刚刚好够更衣。 她想着想着,就晒然一笑。 许是她想多了,应该就是碰到了个糊涂宫人罢了。 一行三人回席。 等着玉姣坐下后。 白侧夫人便举起一杯茶水:“玉姣妹妹,逢此良辰,我以茶代酒,敬玉姣妹妹一杯。” 玉姣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酒。 她离席已久,谁知道白侧夫人会不会在这酒中动手脚? 玉姣便笑道:“妹妹我不胜酒力,便不饮酒了。” 白侧夫人着看向玉姣,声音很轻:“玉姣妹妹,可是因为主君抬我为平妻的事情不快?” 玉姣连忙说道:“白姐姐,你误会了,我怎会因此不快?你为主君开枝散叶,本就是府上的功臣,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那为何,连一杯酒都不肯同我共饮?”白侧夫人蹙眉问道。 两个人在这说话,周遭不少人已经往这边看来了。 在宫宴之中,若玉姣当真拒绝了这杯酒,倒显得玉姣真是那小气善妒之人。 玉姣笑了笑。 且不说这酒中有没有毒,只说这白侧夫人咄咄紧逼的感觉,便叫人觉得不快。 她们彼此之间,明明知道,她们如今已经是敌对的关系。 如今白侧夫人让她饮酒,就算不下毒,也是想借机敲打恶心她。 毕竟这是在宫中,白侧夫人有贤妃娘娘撑腰。 玉姣笑道:“白姐姐你误会了,我实在是身体不适,起了热疹,酒劲一催,这热疹就要浮现出来。”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不过既然解决如此想和我共饮,我就舍命陪君子!” 说着,玉姣拿起酒来,作势要饮。 白侧夫人却开口阻止了玉姣:“妹妹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同我提起?” 若今日她真逼着这薛玉姣饮酒,到是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故意欺负薛玉姣一样。 白侧夫人将茶水一饮而尽。 至于玉姣,则是安静地坐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宫宴结束。 这一场宫宴,瞧着热闹非常,但这热闹,却无一分一毫入玉姣的心。 仿若这世界上的喧嚣,与她无关一样。 此时此刻,面前满是美酒佳肴,可玉姣却想念,往年十几年人生之中,每逢佳节,柳氏做的那一碗饺子。 人群之中。 还有一人,如玉姣一样,虽坐在人群之中,却如同青灯之下的修者,满身清辉,不染尘埃。 此时他正双眼空蒙地往前看来,那目光不知道落在何处。 萧婉只觉得,沈寒时好似往自己这边看来。 但这目光又太缥缈了,叫人不知道落在谁的身上,亦或者是,谁也没看。 萧婉抬眸看向沈寒时。 只当自己在和沈寒时遥遥相望。 她的一双眼中,秋波荡漾,脉脉含情。 便是此时,贤妃从殿外走了进来,玉姣这才注意到,贤妃刚才竟也离席了。 “爱妃,你可算回来了,请随孤一起移步同心楼,你我二人一同去赏焰火吧。”此时外面已经黑了下来,建宁帝便开口吩咐。 …… 同心楼。 众人齐聚在同心楼下。 建宁帝则是领着贤妃,往高楼上走去。 此时人群之中,有人小声说着:“这同心楼,可是陛下特意让人为贤妃娘娘建的。” “陛下待贤妃娘娘,可谓是一番深情。” “据说同心楼的建造,依照着天河上的牵牛织女星的方位,若和这有情人,在楼下执手,便可以相伴终老,爱意永存呢。” 玉姣听了这话,心中觉得好笑。 且不说那牵牛织女,二者便遥遥相望,不可厮守。 就说那建宁帝,三宫六院的,怎配和人说相伴终老?爱意永存? 在这同心楼下许愿。 也不怕和有情人分崩离析吗? 待建宁帝和贤妃,登上高塔。 一只孔明灯,从同心塔上缓缓升起。 接着,伴随着一阵爆裂的声音,火树银花,冲向夜空。 霎那间。 天空之中,好像有星火盛开,璀璨的让人不忍挪开目光。 萧宁远站在玉姣的旁边,轻轻地握住了玉姣的手。 玉姣微微一愣,看了过去,想提醒萧宁远,今日是在宫中。 萧宁远宽大的衣袖垂落,将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隐在其中。 第323章 张狂 烟火虽然美丽。 但不长久。 烟火散尽,玉姣就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萧宁远的衣袖之中收了回来。 萧宁远手中一空的同时,便觉得心中也一空。 宫宴至此结束。 众人可以归家了。 回去的路上,凡是碰到萧宁远的人,都要对萧宁远说上一声:“萧侯爷,恭喜了。” “陛下选在今天这个日子,敕封侯爷,可见陛下对侯爷的看重。” “以后萧侯爷可要多多关照。” 萧宁远微笑着一一回应,嘴上说着:“承蒙陛下厚爱,萧某以后一定尽心尽力,报效陛下。” 因萧宁远同人寒暄,就慢了几分。 等到宫门口的时候,便听说萧老夫人倦了,已经先行回府的消息。 此处,只剩下萧宁远以及萧宁远的姬妾。 萧宁远便带着众人回府。 上马车的时候,还有不少同僚,玉姣只能继续和白侧夫人同车。 白侧夫人一改往日的娴静,主动对着玉姣开口道:“玉姣妹妹,今日……心中的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玉姣没想到白侧夫人会开口说这个。 便道:“白姐姐说笑了,我为何会觉得不好受?” 白侧夫人笑了起来:“平妻之位,落入我手,你心中没有不快吗?” 玉姣笑了笑:“白姐姐想怎么想,便可以怎么想。”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 白岁兰如今得偿所愿,风光无两,自然是忍不住的,露出了她的狐狸尾巴了。 现如今,面对她的时候,似乎已经不打算伪装了。 不过这样也好。 人若张狂一些,才好对付。 回府后。 按照惯例……或者是别府的规矩,众人还要在一起守岁。 谁知道,等着萧宁远领着大家到了慈心院的时候。 慈心院的管事嬷嬷,便出来传话了:“主君,老夫人说她累了,想要歇着了,请侯爷自行去休息吧。” 话虽然是这样说着的。 但玉姣站在慈心院的门口。 分明就瞧见,老夫人的屋内灯火通明。 甚至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 听着,好像是萧宁轩和萧婉都在此处。 萧宁远站在慈心院的门口,对着慈心院里面行礼,接着对着周嬷嬷说道:“有劳周嬷嬷转告母亲,就说宁远祝她新岁安康。” 说完,萧宁远便带着众人回了东苑。 “主君,不如我们把东苑的姐妹们都喊在一处,热闹一下?”薛玉容提议道。 萧宁远点了点头,看向薛玉容吩咐着:“这件事便由你来安排。” 薛玉容听了这话顿时心花怒放了起来。 主君虽然要抬那白岁兰为平妻了,但主君对自己应是有愧疚的,否则,也不可能让自己来安排这件事。 毕竟……早前的时候,主君根本就不允许,她插手府上的大事小事,早就把所有的权力,交给了玉姣。 薛玉容当下就吩咐了下去:“去请大家都到琴瑟院来。” “主君……请移步到琴……” 话还没说完。 薛玉容便见萧宁远,已经伸手拉住了玉姣的手腕,带着玉姣往外走去。 “主……君?”薛玉容愣了愣。 此时她算是明白了,为何萧宁远要将此事,吩咐给她。 因为萧宁远根本就没打算在府上和大家一起守岁!瞧着这样子,却不知道要带玉姣去何处。 薛玉容的心中顿时如针扎一样的疼。 但很快,薛玉容就将目光落在了白侧夫人的身上,浅笑着说道:“岁兰妹妹,我们一起去守岁吧。” “我们自是比不得玉姣妹妹得宠的,想来主君今日,要单独陪着玉姣妹妹了……反正日日都是如此,也不差今日。”薛玉容继续道。 白岁兰神色淡淡:“多谢大夫人好意,只是我这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 一时间,此处只剩下了薛玉容和几个丫鬟了。 翠珠小声问道:“夫人,我们还去请人吗?” “请什么情?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吗?”薛玉容黑着脸说道。 今天这个年,她过的万分不舒心,此时只想着回去蒙头睡一觉。 玉姣被萧宁远拉到了马车上,直到无水街上。 今天除岁迎新。 没有宵禁。 路上行人如织。 萧宁远拉着玉姣,走到了无水桥上,看着桥下的人来人往。 萧宁远不说话,只是将玉姣的手拉紧了一些。 玉姣将肩膀靠在萧宁远的身上,轻声道:“主君,你若是觉得难过,便说出来。” 今日在慈心院外的那一幕。 旁人或许没看出来什么,但玉姣却察觉到不对劲了。 老夫人怎能偏心的如此明显? 明显到,若不是她没有证据,她都要怀疑,萧宁远不是老夫人亲子了! 萧宁远看向玉姣,并未言语。 玉姣笑了笑:“主君可以和妾说心事,妾保证,不会泄露半个字。” 就在玉姣觉得,萧宁远不会说出来的时候。 萧宁远低沉的声音传来了:“姣姣,我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玉姣听了这,微微一愣:“怎会?” 萧宁远的目光往远处看去,并未说话,只觉得心中越发的空。 玉姣这会儿,便看着萧宁远说道:“主君,你随妾来!” 玉姣拉着萧宁远,下了无水桥。 在附近寻了一个饺子摊。 她在萧宁远的身上摸了一下,从他腰间的荷包之中,摸出了一个金裸子来,扔给了那摊主。 “这么冷,回家过年去吧,这摊位……我用上一用,明早你来收走便是。”玉姣继续道。 摊主微微一愣,先是看到了金子,再抬头,就看到了那容貌绝美的女子,以及英朗贵气的男子,一时间愣了神。 “老伯?是不方便吗?”玉姣问道。 摊主连忙道:“方便方便!” 这么多金子,买下这个摊位都绰绰有余! 玉姣也不驱赶已经坐在这吃饺子的宾客。 只是把招牌放下。 接着便走到摊位的里面,用摊主的面和饺子馅,包起了饺子。 饺子入锅。 三落三浮。 玉姣将饺子盛起,放在萧宁远的面前,她也坐在了萧宁远的对面,开口道:“主君,吃吧。” “以后,有姣姣在的地方,就有你的家。”玉姣温声道。 萧宁远看向玉姣,神色动容:“姣姣,明明……今日你也吃了委屈,可却还要你安慰我。” 玉姣笑道:“主君,妾不委屈。” “立白侧夫人为平妻的事情,本就是商议好的,更何况……这又是贤妃娘娘的意思。”玉姣神色很是平静地说道。 第324章 无水 萧宁远看向玉姣,终究没将自己,准备将平妻之位,给玉姣的事情说出来。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如今谈及此事,对玉姣并无好处。 只会让玉姣徒增难过罢了。 他也庆幸,之前并未和玉姣说明此事……他当时只是想着,将这立平妻一事,作为给玉姣的惊喜。 到是没想到,横生出了这么多枝节。 此时的幽兰院。 白岁兰在染霜的搀扶下,已经靠在了床头。 染霜的脸上满是笑容:“亏得侧夫人灵机妙算,否则这平妻的位置,怕是真要落在那位的身上了!” 白侧夫人微微一笑。 其实在早前,她就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萧宁远的想法。 虽然说所有人都觉得,她会是平妻。 但萧宁远从未亲口对她承诺过此事。 偶尔来看她和孩子的时候,她隐晦问起的时候,萧宁远也是避而不谈。 但她之所以有这个猜测。 那也是因为,几日之前,府上常用的裁缝,特意去揽月院,量了玉姣的身量。 而她,在幽兰院,等来等去,也没等来这个裁缝。 便差人去那裁缝铺子里面看了一眼,那裁缝似乎在绣喜服。 虽然不肯定,那喜服一定是为玉姣做的,但她这心中不安,便亲自写了信入宫,求贤妃娘娘帮自己这一次。 好在,贤妃娘娘是愿意帮她的。 不管萧宁远到底想立谁为平妻,有了贤妃娘娘的口谕,那就一定是她! 纵然,那萧宁远将话言明。 说自己要薛玉姣为平妻又如何? 这永昌侯府,再大能大的过贤妃和陛下吗? 其实她在这府上,虽是为贤妃做事,但她很少会因为伯爵府上的事情去求贤妃。 她跟着贤妃的时间不短。 自然知道贤妃心中忌讳什么。 如今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这才大着胆子,求了贤妃一次。 她甚至做好了,被贤妃苛责的准备……不曾想,贤妃竟然很大方地应下了这件事,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白侧夫人轻轻一笑:“哪里有什么灵机妙算,不过是贤妃娘娘垂爱罢了。” 说到这,白侧夫人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接下来,我们也得准备另外一件事了。” 染霜看向白侧夫人。 白侧夫人开口道:“我们得保证,我的孩子,平安降生。” 说到这,白侧夫人微微一顿:“还有,这个孩子,最好是个男婴。” 染霜点了点头:“奴婢已经按照侧夫人您吩咐的去办了。” 白侧夫人点了点头:“接下来,便是选一个好日子了……” …… 玉姣此时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若是知道了。 想必心中也不会过于纠结。 她从不会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 她是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做到事无遗漏,不可能未卜先知。 这件事,萧宁远从来不曾透露分毫,她又如何能知? 她拖延立平妻的时间,也是基于当时她所知道的情况,做出的正确判断。 自然……就算是萧宁远真将这件事,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言明。 玉姣怕是也没那么容易,就真顺利的坐上平妻的位置。 毕竟……伯爵府上还有一位,不喜玉姣的老夫人呢。 “主君,你吃饺子。”玉姣轻声道。 萧宁远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只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心,好像又被填满了。 他的姣姣,如此的善解人意。 这让他越发的,觉得自己辜负了她。 玉姣小声道:“实不相瞒,妾也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阿娘和弟弟虽好,可我终究是要嫁人的。” “但自从遇见主君,妾便觉得,我好似有了归宿。”玉姣继续道。 “我愿意当主君的家人,那主君,愿意将妾,也当做家人吗?”玉姣的明眸,看向萧宁远认真问道。 萧宁远闻言,点头,声音真诚:“自然。” 在这偌大的府邸之中,在这偌大的汴京城中,他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温暖。 玉姣看向眼前神色动容的萧宁远。 不知道为何。 她竟然觉得……萧宁远有点可怜。 真是奇怪了。 她竟然会觉得,萧宁远可怜。 她曾经是伯爷,如今已经是侯爷了,和自己父亲那种没有实权的侯爷不同,萧宁远大权在握,兵权加身,如此之人……又怎会让人觉得可怜? 玉姣暗中咬了咬自己的唇。 叫自己清醒些许。 她觉得,自己更可怜。 如今的她,似乎没资格去同情旁人。 …… 玉姣和萧宁远在此处正吃着饺子呢。 徐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看着二人便激动地跑了过来:“哎呀,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无水桥附近看到你们!”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了徐昭的身上。 徐昭一出现。 便将玉姣和萧宁远之间的温情打破。 此时,气氛早已经变了一个样子。 玉姣看到徐昭的时候,有些头大,虽然说如今她并不讨厌徐昭,但……徐昭对她的心思,她可是心知肚明。 这徐昭,三番五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巧遇,当真是不怕萧宁远,察觉到徐昭的意思吗? 这倒是玉姣多虑了。 因为此时萧宁远,只是嫌弃地看向徐昭。 问道:“徐世子,怎么不在府上和国公团圆,来此作甚?” 徐昭道:“府上的规矩多,太闷了,就出来走走……” 萧宁远瞥了徐昭一眼,问道:“瞧着世子来的方向,可是春花楼?” 徐昭的脸色微微一变,当下讪笑了一下:“我就是……路过,就是路过而已。” 天地良心。 他根本就没想着去春花楼。 是路上恰好碰到几个狐朋狗友,将他拉了进去。 只是他瞧见那些女人,觉得索然无味,便从那走了。 毕竟那些女人……在他的眼中,不如姣姣万分之一好看。 见过绝色如姣姣的他,又怎么会瞧上庸脂俗粉? 第325章 新岁 徐昭不敢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而是看向萧宁远。 他道:“萧兄,这是在吃饺子呢?” 玉姣问了一句:“徐世子要吃吗?” 徐昭连忙说道:“要吃要吃!” 玉姣笑了笑,便又起身去捏了几个饺子。 铁锅之中,还烧沸水。 玉姣便站在水汽氤氲之中,轻轻拢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包饺子。 仿若仙女入凡尘,叫人不忍挪开目光。 “玉姣……姐姐?”沈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玉姣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去,只见沈葭和沈寒时兄妹二人,此时正从不远处往这边走来,沈葭瞧见了玉姣,显得十分欣喜,脚步忍不住地快了几分。 剩下沈寒时一人,步履不缓不慢地走在后方,显得格外不染尘埃,风清月朗。 “沈……沈葭葭……”徐昭看到沈葭的时候,忍不住地结巴了起来。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故意的。 开始的是为了逗弄这姑娘,可后来不知道为何,一见这姑娘他就忍不住结巴,尤其是想到她的兄长是沈先生,他就更紧张了。 沈葭看也没看徐昭的,就走到了沈家的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玉姣:“玉姣……姐姐。” 接着,沈葭才给萧宁远行礼:“侯爷。” 等目光落在徐昭身上的时候,她直接挪开了目光。 玉姣瞧见沈葭这样,忍不住地笑了一下,这姑娘看着怯弱,但好像……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的。 沈寒时到跟前的时候。 玉姣煮好了一些饺子,放到了徐昭的碗中。 玉姣客气地说了一句:“沈先生,沈姑娘,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一些?” 玉姣本就这么一客气。 不曾想,沈葭就欢喜地说道:“好……好呀!” 沈葭忽然想起,自己是和兄长一起来的,于是就看向沈寒时。 沈寒时含笑对着萧宁远和徐昭说了一句:“叨扰了。” 不等萧宁远开口,徐昭连忙拍马屁:“不叨扰,先生,您坐!” 说着徐昭就主动给沈寒时搬了个凳子,还用袖子给沈寒时擦了擦凳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论身份,徐昭是天不怕地不怕,奈何他爹敬重沈寒时。 所以他只能讨好一些。 沈寒时微微颔首,便坐了下来。 倒是沈葭,此时帮着玉姣一起包饺子。 两个姑娘家,站在一处,一个天香国色,娇媚不可方物,一个早春小荷,青嫩水灵。 这样凑在一处。 让不少人往这边看来。 有人的目光太过分了,徐昭就黑着脸说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下去!” 萧宁远和沈寒时同时将目光落在徐昭的身上。 徐昭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好似……有些过于明显了。 他是绝对不能让萧宁远察觉到自己心意的。 这样想着,徐昭就道:“我的意思是,沈姑娘胆小,刚才那些人的目光太放肆了,容易吓到沈姑娘。” 沈葭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便继续包饺子。 …… 等着饺子都煮好。 萧宁远就看向玉姣:“姣姣,过来。” 但萧宁远的身边,一边是沈寒时,一边是徐昭,到没玉姣的地方了。 好在徐昭很是识趣,当下就起身将地方让了过来,至于她自己,则是往沈葭的旁边凑了凑。 沈寒时瞧见这一幕,眉头一挑,心中很是不悦。 他冷冰冰地说道:“徐公子,镇国公命我抽查你的课业,不知道你完成得如何了?我两日前,让你诵读的文章,你现在可否诵读一下?” 徐昭:“……” 不是,沈寒时他是不是有病啊? 当先生就了不起吗? 当先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今天可是除夕夜! 沈寒时非得这样吗? 玉姣见徐昭一脸为难的神色,便轻声道:“沈先生,如此良辰佳节,我们能聚在一处也是缘分使然,莫要为难徐昭了。” 徐昭帮过她很多次。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玉姣也想帮帮徐昭。 “玉侧夫人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如一起畅饮!”徐昭说着,就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了起来。 “去拿酒来!” 等着酒上来了,玉姣便起身给众人斟酒。 “主君。”玉姣轻轻地唤了萧宁远一声。 萧宁远看向玉姣,眼中带笑。 接着,玉姣又给旁边的徐昭斟酒。 然后是沈葭,最后便是沈寒时。 玉姣给沈寒时斟酒的时候,沈寒时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清亮的酒水上,酒水分明倒在了杯中,又仿若……倒入的不是杯中。 萧宁远先举杯:“众位,请。” 如此佳节,众人凑在一处,一杯酒下肚,倒是都放开了不少,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轻松。 尤其是徐昭。 一杯美人酒,喝得他有些上头,这会儿他起身给大家倒酒,嘴上嚷嚷着:“喝!喝他个一醉解千愁!” “喝他个但愿长醉不复醒!” 徐昭的叫叫嚷嚷,反倒是将众人的千百种思绪,隐在其中。 萧宁远举杯,再举杯。 沈寒时便一杯又一杯的和萧宁远对饮。 一人是为了身不由己,一人是为了求而不得。 等着打更的声音响起。 玉姣看向已有醉态的众人开口说了一句:“新岁快乐,祝诸君万事遂意,心想事成。” 萧宁远将目光落在玉姣的身上。 玉姣也饮了酒,此时双脸陀红,好似盛开的桃花。 她说这话的时候,人也摇摇晃晃的,眼神也有些许的迷离。 “新岁快乐。” “新岁安康。” “新岁大吉祥。”众人彼此说着吉利话。 玉姣整个人已经坚持不住了,直接伏在了桌子上。 刚才还醉酒的萧宁远,瞧见这一幕,便起身看向众人:“众位,萧某便先行告辞了。” 说着萧宁远便一把将玉姣打横抱起,从此处离开。 徐昭见玉姣走了,也没什么心情在这喝酒了,当下就道:“那先生,我也走了。” “等等。”刚才也有些醉态的沈寒时,目光倏然清冷起来,看向徐昭。 徐昭有些茫然:“啊?” “诵书吧,什么时候诵会,什么时候再回去。”沈寒时淡淡道。 徐昭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 这沈寒时,要不是真有病,要不就是别有原因。 这样想着,徐昭就将目光落在沈葭的身上,黑着脸说道:“沈姑娘,我虽然得罪过你,但咱们也不是什么大仇大怨的,你也没必要让你的兄长这般报复我吧?” 若是往常,徐昭肯定不敢当着沈寒时的面这样说话。 但今天,谁让酒壮怂人胆呢? 第326章 内忧外患 沈葭的神色有些茫然:“我……我没。” 据她观察,今日可能就是因为兄长心情不好,赶巧了,平日里不喜欢这徐昭,今日合该徐昭倒霉。 徐昭心中愤愤然,没有?谁信啊? …… 转日。 玉姣醒来的时候,因为宿醉,就有些头晕脑胀的。 她起床的时候,便注意到枕头旁边,放了一个金线织就的钱袋,瞧着十分精致且贵气。 秋蘅进来,见玉姣将目光落在那钱袋上。 便道:“这是主君放在这的,说是给侧夫人的压岁钱。” 玉姣忍不住地想笑,萧宁远这是把她当小孩儿了吗? 她伸手进去掏了一下,却是掏出一把金兔,每个兔子都不大,但却装了整整一袋。 这礼物……还真是又富贵,又别致,还有心意了。 玉姣想了想,便将这个荷包收了起来。 接着,玉姣便对着秋蘅道:“秋蘅,去我的箱笼里面,将我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分发下去吧。” 玉姣给院子里面所有人,都准备了赏钱。 近些日子,她接二连三的。 将之前院子里面那些,薛玉容安插进来的人都给换掉了。 玉姣倒是不怕薛玉容。 但薛玉容安插进来的这些人,可不都是薛玉容的人……她无形之中,给白侧夫人当刀用了,尚且不自知。 春枝捧着新衣进来:“侧夫人,更衣吧。” 玉姣瞥了一眼那玫红色的衣服,吩咐道:“换一件鹅黄色的。” “今天大家都穿的花红柳绿的,侧夫人怎么不穿的喜庆一点?”春枝疑惑。 玉姣道:“一会儿还要去慈心院请安。” 老夫人本就不喜她,她再穿的显眼一些,岂不是怕人注意不到自己? 穿的太素也不好。 鹅黄色,恰如腊梅吐蕊,和这新岁也应景。 …… 玉姣到慈心院之时。 旁人还没到。 没多久,薛玉容和白侧夫人就一起到了。 白侧夫人也没穿白,而是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衣服,依旧和往常一样,将孕肚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白侧夫人瞧见玉姣的时候,便含笑道:“还是玉姣妹妹最有孝心,竟然第一个到了。” “想来老夫人也最喜欢玉姣妹妹,妹妹不只有孝心,还愿意牺牲……昔日妹妹为了老夫人,可是折了一个孩子呢。”白侧夫人轻声道。 玉姣自然知道白侧夫人在戳自己的痛处。 但这本就不是痛处。 她看向白侧夫人,笑道:“白姐姐不必替我惋惜,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况且……我虽没了孩子,白姐姐这腹中,不还怀着孩子吗?”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问道:“算算日子,白姐姐的孩子,再有三个月,便要出生了吧?” 白侧夫人自然不可能把这个孩子,真怀到阳春三月去。 这个月之内,白岁兰就会有动静了。 她也得加快速度,快些查清楚这个孩子的事情。 白侧夫人笑了笑:“妹妹对我怀子的日子,到是记得清楚。” 玉姣笑道:“我这是关心姐姐。” “老夫人请大家进去。”周嬷嬷过来通传。 一行人便往里面走去。 薛玉容到底还是正妻,此时领着众人给老夫人行礼。 许是年节。 老夫人并没有刻意寻大家的不痛快。 只是随意地赏下了些许东西,便打发大家离开。 众人从这离开后,又去了止景斋。 萧宁远一早已经给萧老夫人拜过年了,又去祠堂上了香。 现如今,则是要等着妻妾们同来请安。 萧宁远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绣金丝的长袍,显得清贵无双,和白侧夫人身上那件紫衣,倒是相得益彰。 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 “主君新岁安好。” “主君新岁安好。” 众人齐声问安后。 萧宁远便吩咐藏冬:“赐赏。” 赏赐被装到盒子里面,分别送给了众人。 等着众人要离开的时候,薛玉容便开口道:“对了,主君,如今你被册为侯爷,我们府上是否要设宴?” 萧宁远点了点头:“自然是要设宴的,如今年后,各府都在办宴,府上也没必要去争这个热闹,就等到正月十五之后吧。” 薛玉容有些迟疑:“只是如今这件事,要交给谁去操办?” 之前府上没平妻。 可如今,白侧夫人做平妻那已经是过了明路的事情,只是没举行仪式而已。 不等着薛玉容开口,白侧夫人便含笑道:“便让大夫人或者是玉姣妹妹去办吧,大夫人是正妻,至于玉姣妹妹,办过宴席,比我有经验……” “我这肚子大了,有诸多不方便。”白侧夫人继续道。 玉姣看向白侧夫人。 见白侧夫人这般积极为自己谋这个差事,心中就猜测着,这多半儿没什么好事儿。 萧宁远看了看薛玉容和玉姣,便道:“便继续由玉姣操办吧。” 薛玉容闻言便道:“那就依着主君的安排,一切交给玉姣妹妹,倒也让我省心。” 正说着话呢。 藏冬就从外面通传。 “主君,孟侧夫人从梅园,给您送了信和东西过来。” 萧宁远微微皱眉:“送进来。” 藏冬捧着一封信和一支断箭,往里面走来。 萧宁远瞧见那断箭后,微微一怔。 接着便道:“放下吧。”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中就知道,这是孟侧夫人在梅园,有些不甘心,还想着回到侯府。 这断箭…… 怕是之前孟侧夫人兄长,为萧宁远挡下的那支。 玉姣轻笑了一下。 如今这棋局,到越发的热闹了。 薛玉容如今虽是老实了一些,但白侧夫人势头正起,府外那孟侧夫人,怕是还想回到府上……这还真是,内忧外患。 论出身,她比不过薛玉容。 论背景,她不如白岁兰有贤妃撑腰。 论恩义,她不如孟音音,有个好兄长。 她在这伯爵府之中,想要为自己挣出一条往上走的路,必须得仔细想想……想想如何,以他山之石,解自己之忧患。 第327章 点醒 离着正月十五,还有三日的时候。 玉姣又去了一次金光寺。 玉姣看着李道生问道:“如何?” 李道生很是歉疚:“玉娘子,我真是对不住你,我悄悄跟了慧尘师父好些日子,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他是个聪明人。 如今已经明白,玉姣要调查慧尘,可不只是为了让自己有孕那么简单。 但他的确尽心了。 玉姣听到这,有些失望。 但很快,她心中又起一念……这是早思量好的。 从前,那孟侧夫人能用碎骨子无中生有来害她。 她自然也可以用一样的办法,来对付白侧夫人。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这里面是一件鸳鸯里衣。 到时候,只需要她设法,将这里衣放到慧尘的房中,便可以…… 但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容易叫白侧夫人抵赖过去。 “李道生,你可有把握,将此物放到慧尘的房中?”玉姣问道。 “沈先生!”便是此时,站在不远处为二人放风的春枝,大声喊了一句。 玉姣吓了一跳。 谁? 不等着玉姣反应过来,沈寒时已经转到此处,看向玉姣。 至于刚才紧急时刻,脚底抹油的李道生,已经让书剑拎了回来。 李道生看到沈寒时的时候,神色很是紧张:“沈……沈先生。” 沈寒时走过去,将玉姣手中那件,还没送出去的布包拿了过来。 “先生!”玉姣吓了一跳。 沈寒时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包裹,嫌弃地扔到书剑的怀中:“毁了去。” 玉姣不解地看向沈寒时:“先生这是何意?” 沈寒时瞥了玉姣一眼:“本官供职大理寺,薛四姑娘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情,瞒得过我吗?” 玉姣:“……” 沈寒时一边在宫中教书,一边在大理寺任职是不错。 但越是这样,沈寒时不是越应该忙碌吗? 怎么如今,有时间管自己的事情? 玉姣本不想承认自己要做的事情,这件事若是给人知道了——绝对不能给人知道! 但沈寒时此时正用清冷的目光看向她,仿若能将她彻底看穿一样。 玉姣说过许多谎。 但此时,玉姣却不知道要如何说谎。 “沈先生……我……”玉姣看向沈寒时,眼中已经带了泪。 沈寒时瞧见玉姣这般,便不耐烦地说道:“我又没审你,你哭什么?” 玉姣的泪花已经掉下来了。 沈寒时越发的不耐烦了:“你和这李道生,聚在一处所为何事……我可以不过问了。” 沈寒时顿了顿又道:“但这慧尘师傅,是一个好人。” 玉姣微微一愣,沈寒时果然猜到,自己要谋慧尘和白岁兰的事情。 若两个人真有奸情,她这样做,自是能将白岁兰拉入水中,但这慧尘也跑不了。 沈寒时这般……是察觉到自己要做的事情,打算护住那慧尘了? 沈寒时又道:“慧尘师傅,今日收留了数个无家可归的女子。” “这些女子都有了身孕。”沈寒时又道。 “所以,薛四姑娘,做事应当三思而后行。”沈寒时继续道。 说完,沈寒时又看向李道生呵斥道:“还有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怎么偏要跟着一些人,行一些心思不正的事情?” 李道生被沈寒时这么一训,神色就尴尬了起来。 沈寒时冷笑道:“即日起,你就去太学当洒扫小厮。” 李道生不敢相信地看向沈寒时:“沈……沈先生,你说真的啊?” 这位沈先生谁不知道啊? 可是新科状元! 还是太傅! 如今竟要举荐自己去太学……当小厮? 哪怕太学当小厮,也是他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啊! “还不走?等着我反悔?”沈寒时冷声道。 李道生看向玉姣,神色迟疑。 他是想为玉侧夫人做事的……可如今这情况,倒是叫人两难了。 玉姣道:“沈先生既然给你这个机会,你当珍惜才是,今日你先回去吧……我们的事情稍后再议。” 李道生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玉姣刚想和沈寒时说话。 沈寒时便已经拂袖离开了。 玉姣忍不住地追了上去:“沈先生!请留步!” 沈寒时脚步微微一顿,头也不曾回,就问:“还有何事?” 玉姣给沈寒时行了礼:“玉姣多谢沈先生相助。” “自作多情。”沈寒时冷冰冰地道。 说完,沈寒时已经离开此处。 书剑连忙跟了上去。 “公子!”书剑看向旁边的沈寒时,一脸好奇。 “公子既然想帮那薛四姑娘,为什么不说明白了?”书剑问道。 沈寒时冷声道:“我何时说我要帮她了?” 书剑笑了起来:“公子,你这话就骗旁人吧,你自从知道了那位姑娘这些日子,总是来金光寺,还见了李道生后,便派属下去调查。” “发现他们跟踪那慧尘,这才查出来,慧尘一个和尚收留孕妇的事情。” “这件事,不就是为了薛四姑娘做的吗?”书剑继续道。 沈寒时冷冷地看向书剑,书剑当下不敢多言。 只是他还是不理解。 先生既然那么关心那位姑娘,那不如让他悄悄把她绑回来,藏起来就是。左右那萧侯爷身边女人多,用不了多少日子就给忘了。 玉姣虽然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说了什么。 但她不傻。 这个世界上,虽然有许多巧遇。 但今日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巧。 不然沈寒时哪里能那么恰到巧合,在金光寺将她堵了个正着? 最重要的是,沈寒时看似苛责,但实际上,却告诉了她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那就是慧尘师傅,收留孕妇。 一个和尚,收留那么多孕妇为的是什么? 在联想到,白侧夫人肚子里面那个,等不及就要出生的孩子……情况就已经明朗了起来。 白侧夫人在府外,找了个野男人有了身孕后。 便打算早产将孩子生出来。 但这孩子,性别难定。 所以才叫慧尘收留了这么多孕妇,到时候……白侧夫人可不是要男有男,要女有女? 等着白侧夫人生下忠勇侯府长子……往后在府上,自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这可真是一步,胆大妄为的好棋啊! 第328章 请角 玉姣心中思量。 白侧夫人断然不可能,叫她腹中孩子无缘无故地“早产”。 莫说是白侧夫人了,若是换做她,处于白侧夫人的境地,她也会行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让孩子小产合理化,并且再顺便除去一个劲敌。 如今这府上,让白侧夫人忌惮之人。 除了薛玉容就是她了。 也不知道,白侧夫人这一石二鸟之中的另外一只鸟是她,还是薛玉容。 玉姣觉得,多半儿会是自己。 就如她所想,薛玉容早已经没了之前的风光,就是一个空壳子大夫人,随时都有可能被萧宁远休掉。 若薛玉容真被休了。 这府上,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再娶正妻了。 那位表姑娘可还削尖了脑袋一样的,想往这侯府后院钻呢。 废掉薛玉容,这对于马上就要升为平妻的白侧夫人,算不得什么好事,反而容易为他人做了嫁衣。 唯有她薛玉姣。 成了白侧夫人早产的替罪羊,才对白侧夫人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如今她既已知道白侧夫人的布局,便要想着如何破局。 总之,决计不可能叫白侧夫人痛快了事! …… 入夜。 玉姣等了又等。 萧宁远才回府来了揽月院。 他瞧见玉姣坐在燃过大半的烛火旁,有些许心疼地走到玉姣的跟前:“姣姣,怎么还没睡?不是差人告诉你,我会晚些回来吗?” 玉姣目光盈盈地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凑到玉姣跟前的时候,玉姣便闻到萧宁远身上的酒气和梅香了。 玉姣看向萧宁远,含笑道:“主君今日可是去赏梅了?” 玉姣此言一出,萧宁远去拉玉姣的手,微微一顿。 他看向玉姣,神色有些许的不自在:“我……” 玉姣伸出手来,摁在了萧宁远的唇上。 “主君不必解释。” “昨日孟侧夫人送了那断箭过来,主君念及旧情,去探望她也是应该的。”玉姣继续道。 萧宁远定睛看向玉姣,接着便道:“今日孟兄回京,我与孟兄是生死兄弟,不管我和孟音音的事情如何……他我总是要去见的。” 说到这,萧宁远微微一顿补充道:“你且放心,孟音音她既伤了你,以及你腹中的孩子,我断然不可能让她再回府与你相争。” 玉姣的确没猜错。 萧宁远今日出府,是去了梅园。 但玉姣提起这件事,可不是因为吃醋。 玉姣看向萧宁远,温声道:“主君……你别误会,妾不是这个意思。” “妾是想说,事情已经过去了,想必孟侧夫人早已经知道错了,主君和孟侧夫人的兄长是生死兄弟,如今人家回京了,总不好继续把人家的妹妹,安置到梅园。” “到时候,岂不是离间了主君和那位孟将军的兄弟情?”玉姣反问道。 “不如,就借机让孟侧夫人回府吧。”玉姣的声音轻轻缓缓的,但却格外的坚定。 萧宁远不解地看向玉姣,问道:“姣姣,你这是想让她回府?” 玉姣点头。 萧宁远沉声道:“将她送至梅园,已经是看孟兄的面子上。” 玉姣劝道:“主君若是实在不想将孟侧夫人接回,那不如,就先将孟侧夫人接回来,参加府上的宴席。” “到时候,那位孟将军以及主君其他在军中的故友,若在京城的人,都会来……若是您这个时候不给孟将军脸面,叫人觉得,你把孟将军的妹妹离弃在府外,岂不是让孟将军脸上无光?” “我知主君看重蒙将军,不只是因为蒙将军当年救过主君,更因为如今在军中,多亏了孟将军维持,才能保证萧家军继续立足在燕门。” 玉姣一番话,娓娓道来。 萧宁远若有所思地看向玉姣:“姣姣,你竟能将事情思虑得这么深,着实是聪慧。” 玉姣笑道:“妾其实也不是聪慧,妾只是不想主君因为妾的事情,有损在军中的威望。” “主君人在汴京城,军中的一切事务,怕是都要过这位孟将军的手,孟将军自然是忠诚无双,但就算是孟将军也觉得,孟侧夫人该罚……主君也打算继续罚,那在大宴上,主君也得给足了孟将军面子。” “至少,在大宴上,请孟侧夫人也参加。”玉姣道。 “若主君还为难的话,那妾有个想法,明日一早就接孟侧夫人回府,等几日后,主君若还觉得她碍眼,再送回去便是。”玉姣提议道。 萧宁远看向玉姣问道:“可这样,怕是又要委屈你了。” 玉姣微微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只要主君能好,妾受点委屈又有何妨?” 萧宁远心疼地看向玉姣,将玉姣拉入怀中,轻轻的吻,落在了玉姣乌黑的头发上。 玉姣和萧宁远商量好后,一大早,便吩咐人去请孟侧夫人回府。 大宴配大戏。 若是不找足了角儿,怎么能行呢? 而且玉姣知道,今日就算是自己不主动提起,那孟侧夫人的兄长既然回来了。 孟侧夫人这件事,也会有个说法。 萧宁远虽然爱慕她,但一个叱咤沙场的将军,可以在后宅一方内疼宠纵容她,却未必能在设计到军中事务的时候,依然以情爱论对错。 萧宁远从来不是一个,脑子里面只有情爱的人。 既如此,她主动提出来,也算是压那孟侧夫人一头。 …… 孟侧夫人似乎早就猜到,有兄长在,萧宁远会接她回府,所以早早的就收拾东西了,等着玉姣派去的人一到,孟侧夫人就准备好上车了。 一来一回,大半个时辰。 还没到晌午。 孟侧夫人就已经踏上忠勇侯府的地界了。 孟侧夫人先去寻老夫人请了安,便去了揽月院。 “你来这干什么?”秋蘅看到孟侧夫人过来,神色警惕。 孟侧夫人声音冷沉:“叫薛玉姣出来!” 玉姣从屋内走出,玉姣一走出来,便叫孟侧夫人的心中忍不住地心生妒忌,薛玉姣已经到府上有段时间了,可一举一动之中,还尚存少女的天真和灵动。 哪个男人瞧了不心动? 玉姣含笑道:“孟姐姐,好久不见。” 第329章 开场 孟侧夫人看向眼前的玉姣,往前走了一步。 秋蘅当下就警惕的拦在了玉姣的面前。 这孟侧夫人,和其他那种柔弱的后宅女子可不一样,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 真打起来,自家侧夫人还真就不是对手。 玉姣却轻轻道:“秋蘅,不必担心。” “孟姐姐今日来这,应该没什么恶意。”玉姣温声道。 说到这,玉姣就扬手道:“孟姐姐,请。” “谁要当你姐姐?”孟侧夫人嗤了一声,但还是跟着玉姣往屋内走去。 等着两个人坐下。 孟侧夫人便盯着玉姣道:“你究竟是为何,为我求情?” 孟侧夫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之中有诈。 玉姣自然知道,自己为孟侧夫人求情这件事,孟侧夫人早晚都会知道……她心中有疑惑也是正常的。 那么现在。 她就得打消孟侧夫人心中的疑惑。 玉姣也不掩饰自己对孟侧夫人的不喜,冷笑道:“你当我真的愿意为你求情吗?你与那道士勾结,害我腹中孩儿!我恨不得你永远回不来!” “可谁让你有个好兄长!主君从梅园回来,便愁眉不展……”玉姣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似乎想到这一幕,心里很不好受一样。 “我是为主君。”玉姣继续道。 “而且,我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之所以能回来……皆是因我大度,为你求了情。”玉姣继续道。 若是对付旁人。 玉姣或许还要曲折传达自己的想法。 但对付孟侧夫人,她要是不把话说的明白点,她都怕孟侧夫人无法理解。 孟侧夫人听了这话,心中疑虑消散。 原来是主君本就要带自己回府,薛玉姣这个贱人阻止不了这件事,所以才多此一举为自己求情。 玉姣除却将孟侧夫人请来。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三日后。 忠勇伯爵府,如今更换门匾,彻底成为忠勇侯府。 府上来道贺赴宴者,云云汲汲。 薛玉容和玉姣两个人站在门内,迎着客人。 徐昭早早就来了。 他这个人,本就喜欢凑热闹,更何况这种,能见到姣姣的热闹了? 今日的徐昭,穿的花红柳绿,这样的配色,到不像是孔雀了,反而像是一只斗鸡了。 玉姣刚将徐昭迎入府内。 萧婉便往这边走来。 她看向玉姣,开门见山的问道:“沈先生可来了?” 玉姣看向萧婉,神色平静:“还没来。” “你下帖子了吗?”萧婉皱眉看向玉姣,她很怕玉姣把这件事给遗漏了。 玉姣恭谨道:“这样的大宴,朝中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下了帖子。” 沈寒时虽然是新及第的,但的因为才学出众,如今身为太傅之一,还在大理寺任职,论品阶自然是够的。 萧婉听了这话,就有些失望。 既然已经下了帖子,怎么还没来? 到是此时,沈母和沈葭二人从府外走了进来。 萧婉没瞧见沈寒时,将目光在沈母和沈葭的身上扫了一眼后,并无亲近之意。 她喜欢的是沈寒时。 可不是沈母和沈葭。 尤其是……她甚至觉得,沈寒时的母亲,尤其是那个结巴妹妹,算是风清霁月的沈先生,身上唯一的缺点。 真是不知道。 入朗月一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出身! 眼瞧着萧婉走了。 沈葭就笑着凑了上来。 沈葭和玉姣熟络了不少后,许是身心放松了下来。 许是每次沈葭遇到麻烦,玉姣都不计所有的护下沈葭。 这让沈葭,对玉姣有一种异常的亲近,甚至于,沈葭发现,自己和玉姣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往日那么结巴了。 仿若只要跟着玉姣姐姐在一起。 她整个人就格外的安心踏实。 “玉姣姐姐。”沈葭的语速虽慢,但和玉姣说话的时候,已经能连成句子了。 玉姣笑道:“沈葭妹妹,快快里面请。” 说到这,玉姣便往沈葭身后张望了一下。 沈葭小声道:“兄长今日有公办,不能过来。” 沈母闻言,轻咳了一声,沈葭当下不敢多说。 沈母拉着沈葭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吩咐着:“沈葭,往后你兄长的事情,莫要同玉侧夫人说起。” 沈葭很是茫然:“为……为什么?玉姣姐姐人……很很好的。” 沈母道:“正是因为她人好,所以才应远着一些。” “莫要惹出什么祸端来。”沈母继续道。 她的儿子,她有所了解。 怕是心中妄念还在。 若真叫这两个孩子,搅合出点什么孽缘来,岂不是同时毁掉两个孩子? 沈葭似懂非懂,但还是听从了沈母的话:“知道了。” 宴席开始后。 众人先恭贺萧宁远升为侯爷。 接着,萧宁远便和大家举杯共饮。 玉姣,白侧夫人,以及孟侧夫人三人,同坐在一席上。 三人是各怀鬼胎。 孟侧夫人的目光,一直在白侧夫人的肚子上转悠,眼神之中满是怨愤。 宴席设在下午,此时宴上众人,酒过三巡。 白侧夫人自然是没饮酒的,只不过不知道,一直想着什么。 没多久的功夫。 染霜便开口道:“侧夫人,您该喝补身体的药了,您怀着孩子,损耗大,这药是得喝的。” 说着,染霜就将一碗汤药,送了过来。 白侧夫人含笑看向玉姣以及孟侧夫人,温声道:“这大好的宴席上,我却要喝药,是不是扰到妹妹们的雅兴了?” 孟侧夫人咬着牙齿,冷笑想着。 有什么好得意的? 谁知道,这肚子里面的孽障能不能顺利生下来? 还没生下来的,这么嚣张,难道就不怕,到时候生下来个死的? 就算是生下来活的,谁又知道,是不是带把的? 玉姣含笑道:“白姐姐为侯府怀着子嗣,自然是十分辛苦的,这补药当然得喝。” “白姐姐请自便。”玉姣继续道。 玉姣眼瞧着白侧夫人痛快地喝下了那碗药。 心中就琢磨着。 白侧夫人……这是要开始唱戏了。 她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早产的罪过,推到她,或者是孟音音的身上吗? 第330章 黑锅 白侧夫人喝了这一碗药下去。 玉姣便在心中默数着时间。 果然,就在宴席正散去……一部分宾客,已经离席走了,一部分宾客,正准备走的时候。 白侧夫人忽然间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神色痛苦地哀鸣了起来:“疼。” 染霜慌乱地大喊了一声:“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玉姣特意安排,孟音音与白侧夫人坐得近了一些。 此时孟音音瞧见这一幕,神色讥诮,好似是在看好戏。 “血……血……”白侧夫人的手,先是抓了一下裙子,接着就将手抬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都瞧见白侧夫人那只染血的手了。 “侧夫人这是要早产了!”染霜惊呼一声。 玉姣神色慌乱地站在一旁,好像被惊到了。 倒是此时,正送宾客离开的萧宁远,神色慌乱地冲了过来:“怎么样了?” 白侧夫人虚弱地开口道:“主……主君……有人害妾。” “求主君,救救妾,也救救这个孩子!”白侧夫人虚弱地靠在了萧宁远的怀中。 萧宁远大步将白侧夫人抱起,便往幽兰院冲去。 此时府上所有人都跟了上去。 不多时,郎中就来了。 先是给白侧夫人诊脉。 接着便下了结论:“今日清晨,老夫才为侧夫人请过脉,孩子和侧夫人都安好,怎么这才一日的功夫,侧夫人就有了早产之相?” 萧宁远看向虚弱的白侧夫人。 此时白侧夫人,强撑着开口:“主君……” 萧宁远问道:“岁兰,你说有人害你,是何事?” 白侧夫人虚弱道:“妾本来是好好的,可是自从喝了许郎中配的药,便觉得腹中忽然疼痛了起来。” “怎么办……主君……妾的孩子,还差两个月,不曾足月。”白侧夫人哽咽道。 许郎中吓了一跳:“这不可能!老夫给侧夫人配的药,是温补的药物,对侧夫人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许郎中一把年纪了,忽然间被白侧夫人这么一诬陷,自然是吓了一跳。 “去,将那药取来。”萧宁远眯着眼吩咐。 藏冬一去一回,就将白侧夫人用的药碗,以及熬药的药罐子都拿了回来。 许郎中先是仔细地闻了闻药碗。 接着,又掀开药罐子,往里面看了看。 接着,许郎中便道:“这药罐子都有谁碰过?” “这是何意?”萧宁远皱眉问道。 这府上,已经失去一个又一个孩子,而且都是不明不白…… 萧宁远如今听许狼郎中这么问起,自然很难冷静。 许郎中看向萧宁远,拱手道:“这药不对,里面被人加入了大量催产的药物。” “所以,正是此药,害孟侧夫人如此。” 说到这,许郎中道:“若只是寻常动了胎气,老夫还能保一保,可侧夫人这是……喝了催产的药物,老夫怕是无能为力了。” 玉姣暗暗看向许郎中。 这老头子说的,好像真能安胎一样。 其实玉姣早就发现了,这厮看着年岁大,好像医术很高明,其实……也就是气势上糊弄人。 这位许老郎中,本事并不大。 从她阿娘给她的息胎丸,这位老郎中从未看出来,就能说明医术了。 除此之外。 白侧夫人有孕几时……这位老先生也这无法诊出具体时间。 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性。 就是那息胎丸的确高明。 以及,白侧夫人怕是也用了什么秘药,扰乱了脉象。 不过不管是哪种,今日白夫人肚子里面这个孩子,都要出生了。 “主君……妾……妾好痛啊……” “快,快去喊稳婆!”萧宁远吩咐着。 说着萧宁远便看向屋内的众人,冷笑道:“随我出来!” 众人都被带到了幽兰院的厢房里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 大家的心中都很是不安。 白侧夫人有孕还没到月份,如今就要早产了……看起来,今日怕是有人要因此倒霉了。 萧宁远看向屋内的几人。 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通房,今日并未出现在宴席上。 往常也不怎么出现。 今日在场的,有薛玉容、玉姣、孟侧夫人,还有季小娘。 萧宁远冷冷道:“你们可知,我最不喜欢后宅争斗?” 玉姣微微垂眸,一脸怯怯的神色。 萧宁远看到玉姣,有些心疼,叹息了一声,便道:“姣姣,你过来。” 玉姣看向萧宁远,很是意外。 萧宁远喊自己做什么? 该不会是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系吧? 可不应该啊。 她已经把这祸水,引到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不然,她为什么要将孟侧夫人带回府? 这府上就这么几个人,那季小娘看着妖娆,像是个很有心机的人,但其实……这季小娘是长袖善舞,谁也不想得罪。 但从未害过她。 这让白侧夫人小产的黑锅,总得有一个人背着。 薛玉容死不足惜,但这大夫人的位置,还需要薛玉容这个废物占着。 不然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多另外一位劲敌了。 还不如,死死地捏住薛玉容。 这薛玉容被她摁着,空有大夫人的名声,永昌侯府的李氏,自然也会投鼠忌器,不敢针对她阿娘。 否则,她便真能叫这薛玉容滚回娘家去。 这黑锅,也只有孟侧夫人来背,是合适的。 玉姣已经筹谋好,但萧宁远如今这么一喊,倒是让玉姣心中不安。 玉姣紧张地观察着萧宁远的脸色,走到了他的跟前。 萧宁远却拉住了玉姣的手腕,将玉姣往自己的身旁一带,叫玉姣站在了自己的旁边。 玉姣明亮的眸光落在萧宁远的身上。 “主……主君?”玉姣轻轻地喊了一声。 萧宁远轻轻地放开了玉姣的手,然后继续冷眸,看向面前的人。 玉姣只觉得,心情复杂了起来。 她已经明白萧宁远的意思了。 萧宁远让她站在这,而不是其他人那边,是说明……萧宁远是相信她的,是那种无条件的相信。 萧宁远是打心眼里面觉得,这件事和她没关系。 玉姣从未想过,昔日这个多疑的萧宁远,今日会如此坚定地相信她。 萧宁远冷眸道:“你们没什么想说的吗?” 第331章 锣鼓响 萧宁远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薛玉容等人。 薛玉容心下明白。 萧宁远主要是怀疑她呢! 谁让她成婚多年不曾有孕,着实有理由去嫉妒白侧夫人。 于是薛玉容连忙解释着:“主君,妾觉得,若是当真有人暗中戕害岁兰妹妹和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当真是可恶至极,还请主君一定要严查此事!” 薛玉容微微一顿,又道:“至于这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意外……那也得查了后才知道。” “巧合?这怎么可能是巧合?”染霜从屋外冲了进来,正巧听到这话,当下就大声嚷了一句。 薛玉容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翠珠当下呵斥道:“放肆!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和夫人大呼小叫!” 萧宁远冷冰冰的一个目光扫了过来。 薛玉容连忙用眼神示意翠珠闭嘴。 玉姣小声道:“主君,请息怒,姐姐她此言不无道理,如今尚且不知道事情是真相是如何的……实在是不应该怀疑大家。” 染霜盯着玉姣冷声道:“玉侧夫人,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我家夫人的补药被换成了催产药,这摆明了是有人想害我家夫人!” 说到这,染霜微微一顿,继续道:“这宴席是玉侧夫人办的,府上的一切事情也是玉侧夫人安排的,若是玉侧夫人想做这件事,岂不是易如反掌?” 玉姣听了这话,似笑非笑。 这白岁兰不会是从宫中出来的人,身边的一个婢女都能教得如此伶牙俐齿。 关键是,这染霜平日里,瞧着还是稳重老实的,可见这主仆两个人,隐藏之深。 “住口!”萧宁远看向染霜冷声呵斥。 染霜跪在了地上,看向萧宁远说道:“主君,请主君为我家侧夫人做主!奴婢刚才已经去打听过了,负责熬药的颦儿,颦儿将药熬到一半儿的时候,玉侧夫人恰好吩咐人,喊了颦儿去帮忙做事。” “所以颦儿就同去了,也只有这个时候,别人才有机会接触到药罐子!这药定然是此时被人换掉的!”染霜继续道。 说着,染霜就盯着玉姣问道:“玉侧夫人敢说,颦儿不是玉侧夫人派人喊走的吗?” 玉姣听了这话,轻轻一笑,反问道:“就算人都是我喊走的,让颦儿离开了药炉,你又怎么能证明,这药是我让人换的?” 玉姣眯着眼睛看向染霜,冷笑道:“我好歹也算是侯府的侧夫人,你一个奴婢如此污蔑与我,究竟受何人指使?” 染霜当下就道:“那皆是因为,李嬷嬷亲眼瞧见,玉侧夫人身边的春枝,在药炉附近出现!” “主君若是不信,就传李嬷嬷过来问话!”染霜继续道。 玉姣看向萧宁远。 萧宁远沉着脸,看着眼前的染霜,不知道想着什么,神色让玉姣很是琢磨不透。 玉姣也想知道,刚才萧宁远信自己,如今萧宁远还信自己吗? 正是此时,萧宁远开口道:“就算是当真在此处看到了春枝,这也不能作为证据。” “那这样东西呢?”染霜说着,就捧出了一个香囊。 “这东西,应该是春枝才会有的吧?”染霜将手中的香囊,展示了出来。 那是一个绣着春柳的香囊。 整个府上,也唯有春枝会用这样的东西。 绣工很是精巧,看着十分好看。 “奴婢知道主君怜爱玉侧夫人,可我家侧夫人肚子里面的,可是主君的骨血啊!贤妃娘娘甚至,亲自为小主子拟了名字……” 染霜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给人一种杜鹃啼血的悲壮。 好似为了主子,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讨个公道一样。 “如今证据确凿,主君还是要包庇玉侧夫人吗?”染霜继续道。 便是此时。 萧婉、叶灵秀扶着萧老夫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请老夫人为我家侧夫人做主!”染霜跪在地上改了个方向,就对着萧老夫人行叩拜之礼。 砰砰砰。 染霜一连着磕了三个头,额头上已经染血。 萧老夫人倒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这件事闹得太大了,白侧夫人那边另派了人,去请老夫人过来做主。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萧老夫人也不可能不来。 萧老夫人往里面走去,叶灵秀连忙搬了个椅子,叫萧老夫人坐下说话。 萧老夫人这才沉声道:“远儿,往日你宠妾灭妻,就已经受人指摘了,如今,这岁兰肚子里面的,可是我们萧家的血脉!” “且贤妃娘娘待岁兰如胞妹,岁兰在府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我们不给个交代,怕是过不娘娘那一关。” “更何况,这侯爷的位置,还是贤妃娘娘因岁兰,为你求来的。”萧老夫人冷声道。 萧宁远眯着眼睛说道:“母亲,不是我不想给岁兰一个交代,只是这件事,我相信……不是姣姣做的。” 玉姣抬头看向萧宁远,清澈的目光之中,开始有了困惑。 萧宁远……竟真的如此信任她吗? “她没做这件事,可不代表她手下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染霜不是说李嬷嬷看到春枝了吗?就把李嬷嬷唤上来问话!”萧老夫人冷声道。 此话刚落。 李嬷嬷就被人从外面带上来了。 玉姣瞧见这一幕,神色之中带着几分讥诮。 这白侧夫人还真是准备充分,认证物证,都准备好了。 瞧着这样子,势必要给自己安一个戕害侯府子嗣的罪名。 当年孟侧夫人涉嫌谋害她子嗣,只被赶到梅园。 那是因为她出身差,孟侧夫人还有个好兄长。 但如今这情况。 她和白侧夫人对上,是白侧夫人有贤妃撑腰,她娘家无人。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被抓住了错处,那贤妃娘娘稍微一张嘴,她便是死路一条了。 但此时的玉姣,想到这,并不慌乱,反而有一种镇定自若的感觉。 染霜瞧见玉姣如此表情,心中有些担心。 如今已经拔箭对准了这位玉侧夫人,她怎么还能是如此表情? 是这玉侧夫人觉得,仗着主君的宠爱,就可以脱罪,还是说……她有什么后招应对? 第332章 证人 不等着染霜想明白。 李嬷嬷就开口道:“老奴的确在药炉附近看到春枝了。” 萧老夫人已经呵斥道:“来人,还不将春枝拿下,重重审问!” “若当真是玉侧夫人指使春枝行此恶事,我忠勇侯府定不轻饶!”萧老夫人冷声道。 春枝神色惶恐,往前走了一步,对着萧老夫人行礼,接着又对萧宁远行礼:“老夫人,主君,奴婢绝对没做这样的事情!” “我家侧夫人时常教导我,我们绝对不可以做任何损伤侯府的事情,白侧夫人怀着孩子,我家侧夫人更是万分关心,自从主君让我家侧夫人管家,侧夫人便差钱管事,满足白侧夫人的一应需求。” “侧夫人如此待白侧夫人,又怎么可能害白侧夫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染霜冷笑道。 “老夫人,不必和春枝废话,将她拿下,重重审问便是!”染霜补充了一句。 萧老夫人也冷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啊!” 玉姣见状就道:“不可,春枝是我的丫鬟,我没吩咐她做这样的事情,她也绝对不可能去做,我不允许你们审问春枝!” “怎么?玉侧夫人,你这是心慌了吗?怕被审出来什么吗?”染霜反问。 此时的染霜已经不怕得罪玉姣了。 她今日,势必要按照自家侧夫人所言,将这薛玉姣摁下! 叫这薛玉姣永无翻身之地! 便是此时,春枝小声开口了:“其实,奴婢的确是去了药炉附近。” 众人听到这,都将目光落在了春枝的身上。 尤其是染霜,当下就冷笑:“这还没审呢!她就承认了!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请老夫人和主君,为我家侧夫人做主!”染霜又一次跪地磕头。 “还不来人,将这个戕害仔细的贱妇拿下!”萧老夫人冷笑道。 眼见着有两个婆子奔着玉姣来。 玉姣的神色之中,终有了几分慌乱,她紧张地抓住了萧宁远的衣袖,说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主君,请您相信妾,妾绝对没做这样的事情……” “妾怎么可能去害人呢……”玉姣说着说着,就开始落泪。 瞧着我见犹怜,让人好不心疼。 两个婆子已经到了跟前。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宁远忽然伸出手来,拦住了两个婆子,将玉姣护在身后。 玉姣瞧见这一幕,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动容。 如此,她已经彻底相信,萧宁远是信任自己的。 有了萧宁远的信任,往后她在这府上做事,就会事半功倍了。 萧老夫人瞧见这一幕,脸色不太好看,冷声道:“远儿,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袒护她吗?” 叶灵秀瞧见这一幕,眼神之中,满是羡慕和嫉恨。 一个妾室,竟也配宁远哥哥如此对她? 竟让宁远哥哥,为了她忤逆姑母。 甚至不惜得罪贤妃娘娘,也要相护! 萧宁远冷声道:“儿子信她。” “主君,春枝已经交代了……您怎么还……”染霜似乎十分震惊。 春枝的声音很轻,但却格外的坚定:“谁说我交代了?” “你别告诉我,你的东西出现在药炉附近,你也去了那,这件事同你无关!”染霜起身,指着春枝质问。 春枝道:“我的确是去了那,只因为府上的人都在那熬药,我家侧夫人昔日小产后,因没有好好休息,留下了病根,尤其是近日格外操劳,所以就经常夜中绞痛难眠。” 萧宁远听到这微微一怔。 近些日子,玉姣夜晚的时候,的确会辗转反侧,瞧着睡得很不安稳。 他问过,可她只说自己是贪吃,吃多了东西。 竟从未对他吐露过半分真实的情况。 春枝故意提起昔日小产的事情,萧老夫人听到这,似有些不自在。 因为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玉姣当年是为何小产,就算是被那孟侧夫人和假道士谋算了,但玉姣终究是为了表达孝道,为了老夫人小产的。 如今老夫人在此,对玉姣如此咄咄逼人…… 老夫人自己,也觉得理亏。 染霜见老夫人不说话了,只能继续拱火:“你今日提起这件事,难道是要威胁老夫人不成?” 春枝继续道:“我是说,我出现在在那,是为了找药炉的,为的就是给我家侧夫人,熬一些药。” “你以为你用这样的理由,就可以洗脱嫌疑了吗?谁能为你证明,你是清白的?没有做换药的事情?”染霜反问。 “藏冬。” 春枝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后,众人都惊讶地看向春枝。 便是萧宁远,也多看了春枝一眼。 春枝继续道:“藏冬能证明,我的清白!” 说到这,春枝又解释了一句:“只因为,我出现在那的时候,藏冬小哥一直跟在我旁边……想来李嬷嬷只瞧见了我,没瞧见随行在暗处的藏冬。” 藏冬昔日是暗卫出身,若真随行在一旁,怎么可能叫这些普通婆子瞧见? 这个答案,到是叫人很是惊讶。 “藏冬!”萧宁远沉声道。 藏冬从外面走了进来。 “春枝去取药炉的时候,你可陪在一旁?”萧宁远问。 藏冬被这一问,倒是一板一眼地回道:“属下的确在。” “她去拿药炉,你怎么会跟在一旁?”染霜不敢相信地问道。 春枝看向染霜,不悦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藏冬小哥,的确是一直在的,甚至于最后,那药炉,都是藏冬小哥帮我搬回去的。” 说到此处。 春枝便走上前去,一把抢过了染霜手中的那个香囊。 “这香囊的确是我的,但是在我接触到药炉之前,就已经丢了。”春枝继续道。 “藏冬小哥,你说是不是?”春枝问道。 藏冬点了点头:“属下见到春枝的时候,春枝的香囊便断在地上,春枝捡起来后,随手塞到袖子里面……但没多久,就又掉了……属下还帮着,春枝寻过这香囊。” “后来寻不到,属下就帮着春枝去搬了药炉。”藏冬继续道。 春枝说到这,也跪了下来:“如此看来,定是有人,捡了奴婢的香囊,又瞧见奴婢在那出现过,就想着借机栽赃我家侧夫人,如此毒计,真是用心险恶!若不是我求了藏冬小哥陪着奴婢去拿药炉,没有人证明此事……后果可想而知!奴婢死不足惜,可我家侧夫人……怕是要因此遭难了!” 春枝也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请老夫人,请主君,为我家侧夫人主持公道!” 第333章 好戏 众人看向额头被磕红了的春枝,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春枝这……竟然自带了一个证人。 而且这个证人,还是萧宁远身边的红人,且,藏冬可不只是侍卫这么简单!他是萧家的暗卫出身,没有人会觉得,萧家暗卫会说谎! 尤其是……藏冬在军中,可不是白身。 藏冬他根本就不是府上那种一般的小厮。 如此证据,叫人根本反驳不得,只能相信春枝是无辜的。 玉姣微微垂眸,瞧着很是伤心。 实际上…… 在心中,她已经忍不住地扬起了唇角。 白侧夫人不是要唱戏吗? 真正的好戏,可不是开始就要揭露结局的,欲扬先抑,曲曲折折,才是好本子。 今日这一场戏。 便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侧夫人想栽赃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但……这戏,到此就为止了吗?还没有呢。 前几日请回来的角,可还没登场呢! 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是这戏台上的角……既然站在这戏台上了,若不唱上一段儿,岂不是辜负了这场戏? …… 玉姣扑到了春枝的旁边,也跪了下来:“请老夫人,请主君为妾做主!” “妾什么都没做,今日却要遭奸人如此陷害!妾实在是心中惶恐。” “且此人敢如此做,不只是要害妾,更是将老夫人和主君戏弄在其中,简直是其心可诛!”玉姣继续道。 此时白侧夫人不在场,染霜就算是再厉害,此时也有些撑不起场面,神色有些慌乱。 她连忙又一次跪了下来,开口道:“老夫人,主君,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香囊的确是在药炉附近捡到的,还有李嬷嬷……的确……的确瞧见了春枝。” “怎么?你还觉得,是春枝换的药?”玉姣看向染霜反问。 染霜看了看藏冬。 藏冬双手抱剑,神色冷漠地站在一旁。 这让她不敢再攀咬春枝。 攀咬春枝,便是在攀咬藏冬作伪证。 就在此时,玉姣轻声道:“妾以为,应当不是白姐姐害我。” 染霜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玉姣,她的心中很是不解。 这位玉侧夫人,不是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们吗?而且胜券在握的样子,怎么忽然间为自家侧夫人说起话来? 玉姣继续道:“白侧夫人腹中的孩子,尚未足月,若是为了害我,就要让孩子早产……冒如此风险,很难说服人。”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莫不是,有人想借着这件事,对我和白姐姐行一石二鸟之计,若同时害了我们二人……却不知道,对谁有好处了!” 染霜听了这话,福至心灵。 心中瞬间就明白了。 这位玉侧夫人是什么意思了! 此时她不想被玉侧夫人牵着鼻子走,但自家侧夫人喝了催产药,隔壁还时不时地传来痛苦的哀嚎声……此时怕是自顾不暇,根本不知道这边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这件事只能她自己做主了。 没办法把玉侧夫人拉下泥坑,怎么也不能让这泥,溅到自家侧夫人的身上。 如今之计……只剩下一条。 那便是祸水东引! 也正是此时,叶灵秀小声道:“姑母,能用此计的人……莫不是……” 叶灵秀看向了薛玉容。 薛玉容瞬间就警惕了起来,心中咒骂着,这个小贱人,之前惦记着平妻的位置还不够,如今这是想惦记自己这个正妻的位置! 薛玉容当下就道:“染霜,你家侧夫人还在九死一生,你可想好了再说话!” 好在染霜,并无针对薛玉容的意思。 如今的薛玉容,一个无子无权的正妻,对于府上这些妾室,危害不大。 毕竟……这府上的妾室,是不允许被扶正的。 再如此情况下。 薛玉容站着这个正妻的位置,反而是安全的。 玉姣明白的道理,白侧夫人和染霜当然也明白…… 此时染霜便道:“奴婢忽然间想起来了!奴婢今日碰到孟侧夫人身边的鹊儿,鹊儿躲躲闪闪的……” “是鹊儿,一定是鹊儿换了药,放了香囊,栽赃了春枝!” “奴婢真蠢,竟然被蒙骗了过去,因此误会了春枝……还请春枝妹妹恕罪。”染霜继续道。 孟侧夫人微微一愣。 这话说的是鹊儿。 但分明就是,在说她! 她也没想到,这脏水最终会到自己的身上。 她不似玉姣一样,就算是恼极了,说话大多也是柔声细语的。 此时她冷笑嚷了一句:“贱婢!还不闭嘴!你陷害人不成,如今竟然想把这脏水泼到我的身上吗?” 说到这,孟侧夫人就看向萧宁远道:“主君,这分明就是染霜栽赃!这件事无凭无据,怎能说是我做的?” “请主君信我!”孟侧夫人直视着萧宁远,扬声说道。 萧宁远信孟侧夫人吗? 自然是不信的。 毕竟,这孟侧夫人可是有前科的。 他冷声道:“来人,去葳蕤院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 藏冬领命。 “等等,换个人去!”孟侧夫人当下道,虽然不知道为何,昔日这个不近人情,连她面子都不给的藏冬,怎么就和春枝搅合到了一起去。 但这件事,她不能让藏冬去。 藏冬定住脚步。 萧宁远便道:“那就有劳母亲身边的周嬷嬷吧。” 周嬷嬷领人离开此处。 旁边的屋子里面,白侧夫人还在生产。 她腹中的孩子,并不是真的早产,而是早已足月,不可能如早产一样生得很快……更何况,这个孩子,也不是真正的瓜熟蒂落,到底是用了催产药。 又是投胎。 听这声音,怕是得好一阵折腾呢。 萧宁远走到玉姣的跟前,将玉姣拉起,轻声道:“姣姣,莫怕,今日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到这,萧宁远就吩咐了人:“拿凳子过来。” 至此,玉姣坐了下来,等着下一幕戏的开场。 第334章 生了 周嬷嬷领着人一去一回。 很快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东西。 仔细一看,却是一张黄褐色的纱布,纱布之中包着一些药渣子。 “这是……”薛玉容忍不住地问了一句。 对于薛玉容来说,若是能落井下石将孟侧夫人彻底赶出府去,也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儿。 周嬷嬷道:“这是在葳蕤院的树下发现的。” “老奴到葳蕤院的时候,发现葳蕤院有一棵树下的土,似乎被翻动过,老奴便命人将此处刨开,便在这发现了这些药渣。”周嬷嬷继续道。 萧老夫人闻言皱眉,便道:“孟氏,你说,这是什么?” 孟侧夫人被问住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何物。”孟侧夫人最终回答道。 “既然不知道,那便让人验验!”萧老夫人淡淡吩咐。 许郎中一直等候在外面,如今被带了上来。 他拈起一块药渣,轻轻地闻了闻,又翻看了一下所有的药渣,这才道:“这是一副上好的催产药……” “催产药?孟氏!你好大的胆子!原来岁兰妹妹竟是你害的!”薛玉容当下厉声呵斥。 此时的薛玉容已经放心了下来。 瞧着今日这局,的确不是冲着她来的。 既然如此,她何不趁水摸鱼,解决掉孟侧夫人? 薛玉姣可恨,但孟音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不容易赶出府了,如今又回来了……今日,她一定要种种地踩几脚,将孟音音彻底赶出去。 玉姣坐在一旁看戏,并不多话。 她已经将戏台子铺好了。 每个人的戏本子发下去了。 剩下的,她是打算做观众的,可不打算真入戏的。 且看这些人怎么演吧! 白侧夫人一番筹谋,本想坑了玉姣,不曾想,玉姣不但自己抽身了,还反手把屎盆子扣在了孟侧夫人的身上。 如此一来,孟侧夫人和白侧夫人二人,若今日都被赶出府去也罢,若是还要在这府中,那就互为死敌了。 玉姣瞥了一眼春枝。 春枝和玉姣心有灵犀,当下就道:“孟侧夫人,可是我家侧夫人为你求情,请主君将你带回府上,没想到你如今还要害我家侧夫人!” 孟侧夫人已经回过味来了。 今日,这些人的矛头竟然是对准她的! 孟侧夫人看向萧宁远。 她不在乎别人的态度,只在乎萧宁远的。 “主君,请你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这件事。”孟侧夫人神色慌乱,想从萧宁远的眼神之中看到信任,但很现实……她注定会得到的,只有失望。 萧宁远正失望地看向孟侧夫人,低沉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恼意:“孟音音!没想到,你害了姣姣的孩子还不够,如今连岁兰肚子里面这个也不放过!” “你竟如此心狠手辣!真是太让人失望了!”萧宁远沉着脸说道。 “来人啊!将孟音音……” “主君!”孟音音打断了萧宁远的话。 她双目噙着泪花,眼神之中满是失望和绝望,她的声音之中甚至有几分倔强:“主君,我知道你觉得,这件事就是我做的!我怎么争辩也没用。” 说着说着,她的脸上又带起了笑容。 这又哭又笑的模样,看着怆然又狼狈。 看得出来,孟侧夫人今日受到了不少的打击。 孟侧夫人咬牙道:“主君为了白姐姐肚子里面的孩子,为了这位被冤枉的玉侧夫人……想惩治我,也是应该的。” “但妾请主君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孟侧夫人继续道。 薛玉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孟音音,昔日你就仗着你兄长,在府上横行跋扈,可如今,你伤的可是岁兰妹妹!就算是府不罚你,你觉得贤妃能放过你?” “啊!啊!”隔壁的屋子里面,惨叫声更大了。 萧宁远突然间站起来,神色焦急地往外走去。 “主君!” 萧宁远路过孟侧夫人身边的时候,孟侧夫人伸手去拉萧宁远的衣袖。 “来人,将孟侧夫人给我关入柴房!等着岁兰醒过来,问过岁兰再说如何处置。”萧宁远一边甩开孟侧夫人,一边吩咐着。 孟侧夫人踉跄了一下,直接跌在了地上。 玉姣瞥了孟侧夫人一眼。 瞧着这孟侧夫人,怕是在府上待不长了…… 萧宁远自然不可能允许,孟侧夫人这种歹毒之人,继续留在府上。 一声响亮的啼哭声。 划破了寂静的冬夜。 接着,便有人喊道:“生了!生了!是个小公子!” 屋内众人,你看我看你,神色各异。 萧老夫人端坐在那,不见喜怒。 萧婉的神色之中,到是有了几分欢喜……府上总算是有后了。 但很快,萧婉将目光落在了叶灵秀的身上,见叶灵秀脸色惨白,她便拉住叶灵秀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安慰着。 “灵秀姐姐,你别难过,那白侧夫人再怎么样,不过也是一个宫女出身,哪里比得过灵秀姐姐……日后灵秀姐姐嫁进来,生下的孩子,那才是真正的金尊玉贵之人。”萧婉轻声道。 叶灵秀抿着唇没说话。 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萧婉的这番话听进去。 再见那季小娘,满脸欢喜,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欢喜。 至于孟侧夫人,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她的心中是又妒又恨! 白岁兰那个贱人,一边生孩子,还一边叫她的狗,如此害人! 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她被赶去梅园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说萧宁远未曾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但她知道,若是没办法回到府上,她和萧宁远就永远的完了。 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几日,竟又一次要被赶出去了。 孟侧夫人就算是再蠢。 也忍不住地联想起来。 之前那次,她只是叫那道士,算出薛玉姣腹中的是灾星,后来老夫人中毒,逼着薛玉姣落胎的事情,并不是她的主意…… 如今细细想来。 难保这些事情,和那白岁兰没关系! 她之前一直把薛玉姣当成自己的头号敌人,如今才想明白,真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她咬着牙,眼神之中淬着毒,恨不得将白侧夫人挫骨扬灰。 再去看那薛玉容,此时的神色格外复杂,虽然没孟侧夫人那么恨,但脸上那强行装出来的,大夫人的体面,已经有些维持不住。 昔日的忠勇伯爵府,今日的侯府长子之位,如今,已被那白岁兰后来者居上,强行争了过去! 萧宁远则是快步往外走去。 还没等着萧宁远走出去,稳婆就迎面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绣着金丝祥云的包被,裹起来的小襁褓。 “恭喜侯爷,恭喜老夫人,喜得贵子!”稳婆喜气洋洋地说着。 萧宁远走了过去,玉姣也状似好奇地起身,往那边凑去…… 连带着薛玉容、季小娘,除却地上瘫坐的孟侧夫人没去看之外,大家围在一起。 萧宁远轻轻地拨开包被。 在众人或期待,或嫉妒的目光之中。 一声凄厉的野猫叫声,突兀地从襁褓之中响起。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眼前这一幕。 第335章 反转 那襁褓之中,哪里有什么孩子! 那是一只野猫! 双目赤红的野猫! 此时那野猫,分明是受了惊。 飞快的蹿出,再去看,萧宁远的手背上,已经多出了一道猫抓的血痕。 萧宁远是武将,正常情况下,一只野猫而已,自然伤不到萧宁远,但刚才的情况太突然了。 谁也想不到,这里没有孩子,有的竟然是一只野猫。 萧宁远手背上的抓痕很深,已经开始渗血了。 萧宁远还维持着刚才掀开包被的动作,久久没动作。 时间在这一瞬间,好似已经静止了下来。 谁也不敢多开口说话。 薛玉容目瞪口呆地扫向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玉姣的身上,眼神之中带着些许询问。 她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薛玉姣做的! 虽然说刚才,大家才揭露了孟侧夫人做的恶事。 但薛玉容还是觉得,今天侯府的水有些太浑了,不像是孟侧夫人一个人可以搅动的。 而且那薛玉姣。 显得太平静了。 此时那薛玉姣,只是怯怯的,神色慌乱的站在一旁,好似被吓傻了一样,只会落泪发抖。 分外的可怜、弱小、无助。 旁人或许还不知道,但她早就领教过薛玉姣的手段了! 她越是这样看起来人畜无害,这肚子里面,憋着的坏招就越大。 今日这事儿,若说和薛玉姣没关系。 她就不姓薛! 薛玉容能想到这一层,倒不是因为薛玉容多聪明,而是薛玉容在玉姣的身上实实在在地吃过亏。 她这是被玉姣打压老实了。 知道玉姣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可怜,实际上是个狠角色。 但此时,薛玉容还没蠢到,去揭露这件事。 一来是她没证据。 就算是真跳出来,萧宁远一定是相信玉姣的。 瞧,这孟侧夫人落得如此下场,为的是什么?可不只是戕害白侧夫人子嗣那么简单,还有,孟侧夫人妄图栽赃玉姣的原因。 萧宁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也没定下来最终如何惩治孟侧夫人。 可那孟侧夫人的兄长,刚才还在这侯府之中。 萧宁远便如此态度……可见萧宁远是铁了心,要狠狠地惩罚孟侧夫人了。 二来是……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侧夫人倒台了才好呢! 那这府上,就不会有平妻了! 最终,还是萧老夫人沉着脸打破了平静:“这究竟是怎么了?” 萧宁远的脸色铁青。 那稳婆已经跪了下来:“奴才,奴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奴才抱着的,分明是个男婴啊……” 这男婴,是她自府外抱过来的。 是个早产的男婴。 白侧夫人已经想明白了,做戏就得做全套。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的亲子留在府上……早做好了,换婴的准备。 她生的若是个女婴,那定然是要换成男婴的。 若她生的也可能是个男婴,她也要换。 与其让人觉得,她的孩子不像是早产的,还不如换成一个早产男婴。 更何况……她的亲子,就算是养在府上,也未必能顺利长大。 将孩子放在府外教养,等着日后平安长大,再想办法寻回,才是万全之计。 白侧夫人准备了两个稳婆,身着一样的衣服。 待她生下孩子后。 其中一个稳婆,抱着孩子从一个方向离开,另外一个稳婆,借机抱着孩子出现。 而此时,恰逢府上因为她早产的事情,在追审幕后真凶。 如此一来。 没有人会注意到此事,她的亲子顺利离开,这个早产的男婴,也顺利地被众人认出。 为了防止这个早产男婴早一步发出啼哭的声音。 稳婆已经给男婴喂了安神的药,男婴一直睡得死沉。 稳婆也不曾想,这好好的襁褓,好好的婴孩,竟然被人换成了一只野猫! 她只隐隐约约的记得,她藏在厢房之中,等着白侧夫人生产的时候,等着等着,就昏昏沉沉的,好似小睡了一下。 是被外面的敲门和催促声吵醒的。 丫鬟喊着,叫她带孩子来此处,给萧宁远看。 那丫鬟催得很急,她察觉到自己小睡,可能误事了,仓皇之中就抱着孩子冲了过来。 “孩子呢?”萧宁远额角的青筋直跳。 薛玉容瞧见这一幕,试探性地开口道:“妾早前的时候,就听过聊斋故事,说是有一女子,乃猫妖化身,生下的孩子,初见是婴孩的模样,可过上一会儿,就会化成猫崽子。” “你们说……白……白侧夫人她不会是……” 众人听了这话,脸色有些苍白。 尤其是那季小娘,已经往后退了一步。 玉姣瞧见这一幕,便开口道:“不可能!” 萧宁远定睛看向玉姣,却见刚才被吓傻了的玉姣,不知道何时,已经神色清明起来。 此时正用坚定的语气说着:“绝对不可能!” “岁兰姐姐生孩子的时候,那孩子可是发出啼哭声音了!我们都听了个真切!” “更何况,什么猫妖鬼神的,都是无稽之谈!”玉姣扬声道。 “要我说,定是府上有人嫉恨白姐姐生子,所以仿着戏折子上的,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将主君和白姐姐的孩子换掉了!”玉姣继续道。 “若是我们真信了此事,岂不是愚蠢?”玉姣反问。 薛玉容闻言,忍不住地瞪了薛玉姣一眼。 玉姣这个贱丫头,到底在做什么? 如今,白侧夫人生下了一只野猫,为何不借机大做文章,叫这白侧夫人,永无翻身之地? 她为什么还要替白侧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