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暂停!亡故夫君满血归来了》 第1章 初次见面,和离吗? “三夫人,三爷请你去书房。” “知道了。” 罗景宁走在回廊上,初夏的微风吹过,撩起她耳边的碎发,身心舒畅。她手上拿着一份和离书,自由生活即将开启,想到这里,她脚步越发轻快。 半年前,京城越国公府上的沈越追击北蛮失踪后,人人都以为他死了。柳家迅速和沈家退亲,沈家要给沈越配阴婚,罗景宁就是这样嫁进来的。 谁想到,惊天逆转,沈越活着回京了。自他昨日归来,罗景宁就开始谋划和离之事,沈越想必亦是如此。他们夫妻虽未曾见过面,但这半年时间,她对他亦有了解。 进了书房,书案后端坐的男人,瞬间就吸引住了她全部目光。 他长得极好,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一双丹凤眼,如黑夜星辰般明亮,深邃迷人。身着玄衣,身姿挺拔,气质斐然,投射过来的目光锐利,无形中带着压迫感。 “罗氏,我找你,是商量……“和离之事。 清冷悦耳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他话到一半,罗景宁素手轻抬:“不必多说,这是和离书,若无异议,此后一别两宽。” 沈越挑眉,没想到,她竟然比他更着急。 抬眼看去,俏丽的脸庞,淡定平静的眼神,眉目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这女子周身流露出来的气度,令他意外。 接过和离书,一手楷书清秀平和,圆润纯雅。 “夫妻缘浅,相顾无言,今日离别,各走各路,嫁娶自由。” 右下角已然落款:罗景宁。 他微微勾唇,凉凉道:“你竟然是这个打算?” 浅浅的笑意,如同寒冬里的暖阳,剑眉之下的黑眸漆黑明亮,自信张扬。罗景宁蓦然一滞,呼吸乱了分寸。 妖孽! 罗景宁稳住心神,浅笑嫣然:“难道你不是?” 沈越正要回答,外头却喊:“三爷,皇上急召。” 他方才的从容轻慢尽数收敛,猛然起身就往外走。罗景宁喊他:“这件事……” “回来再说。” 人已走远。 大昭的皇帝赵璋如今年过五十,精神健硕。他眼神如炬,举手投足之间,带着隐隐的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阿越,朕收到密报,安阳王赵琅意图谋反。” 沈越一脸凝重,安阳王谋反?怎么会? 赵琅是皇上的堂兄,先皇在世时,对先安阳王无比亲厚。听闻先皇驾崩时,特意叮嘱今上,务必好好照看安阳王一脉。 “旁人也就罢了,安阳王之事,不得不慎重。你去查一查,这件事情的真伪,朕不能愧对先皇嘱托,但亦不能愧对江山社稷。” 如此重任,沈越当然不能推辞,只是,“皇上,臣以什么名义去?” 安阳王的封地在扬州,沈越不是无名小辈,他的祖母是先帝最疼爱的嫡妹华阳长公主,沈越和皇家有亲,赵琅自然认识他,若想悄无声息进入扬州,只怕不容易。 “你新娶的夫人,是豫章郡罗家人?” 沈越点头:“皇上圣明,家中所聘正是豫章郡罗氏。” 豫章郡是扬州下辖大郡,正在赵琅封地庐江郡隔壁。从京城去豫章郡,需要经过庐江郡。 皇上接着说:“不必以公事入扬州,只说你陪罗氏归宁,到时候顺路去安阳王府上拜访,顺理成章。” 真是个好借口,只是,沈越莫名有些头疼。 “臣领旨。” 初夏的午后,有些热了。罗景宁在屋里收拾东西,出了不少汗,便让秋葵备水沐浴。 沈越一路走来,见到房门关着也没停下:“罗氏可在里面?” 秋葵立即回:“回三爷,夫人在里面……”沐浴,话还没说完,沈越人就进去了。秋葵本就是沈家奴婢,伺候沈越多年,对他素来畏惧,现下不敢拦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去了。 应该没事吧,夫人和三爷是夫妻。 沈越思索着扬州之事,并没有注意到屋里隐隐的水汽。他扫了一眼,屏风后头人影晃动,便迈着大长腿,迅速走过去。 罗景宁舒舒服服从浴桶出来,刚穿好肚兜和单裤。开门声响起,她以为是秋葵进屋,并不曾留心。 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条件反射地惊叫一声:“啊!” 她急急忙忙从架子上拿衣服遮挡,同时也认出了来人,是沈越! “沈越,你个混蛋,谁允许你进来的!” 沈越没想到,屏风后竟然看到如此香艳的一幕。他飞速转身出去,虽然只有匆匆一眼,可是白皙的肌肤和暗红色的肚兜,却留在他脑中,不知道多久才会忘却。 “该死!” 他低声咒骂一句。 这是他的院子,他的卧房,他根本记不起,要避讳一个女子的起居。而且,现在刚过申时,大白天的,不知罗氏沐个什么浴! 谁知,他刚退出来,就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传来罗景宁的哀嚎声。 他想要进去,又迟疑了,“罗氏,你如何?” 慌乱之中,罗景宁脚下一滑,摔倒了。她此刻头上蒙着衣服,摔得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脚下传来阵阵刺疼,右脚好像是扭伤了。 听到罪魁祸首的声音,她气得不打一处:“关你屁事!滚!” 沈越微微蹙眉,真是粗鄙蛮横。怕又看到不该看的,他道:“我喊秋葵进来。” 秋葵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夫人怎么就扭到了。她摸了下夫人的脚踝,罗景宁痛得直抽气。 “夫人,有些肿了,叫个大夫来看下才行。” 沈越侧目,形状优美,脚趾圆润的玉足落入眼中,他垂下眼眸,不动声色挪开视线。脚踝略肿,不过问题不大。 罗景宁安慰秋葵:“没事,扭到而已,取些冰块敷一敷,明天就没事了。” 沈越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懂得冰敷,又没有哭哭啼啼,倒不像一般闺阁女子那般娇气。扭伤之事,他终究要担负点责任:“我让人去取冰。” 秋葵有些惊讶,三爷这是在关心夫人吗?秋葵心中高兴,虽然和夫人才相处半年,可是她真的喜欢夫人。 听他的声音,罗景宁才意识到,沈越还在。对上他俊逸的脸,却没能让她的火气消减半分,顺手拿起桌上的碟子,用力朝他扔过去:“你还敢站在这里!” 第2章 想不想知道更多的秘密 沈越身手了得,轻轻松松把碟子接了放好。只是,他脸色微沉:“罗氏,这是我的卧房。” 罗景宁稍微愣了一下,很好,这是他的卧室。她冷笑:“那就请你快点签了和离书,我马上走人!” 听到这话,沈越心头那点火气,瞬间散开,她真是时刻惦记着和离。 夫人又是扔东西,又是赶人的,把秋葵吓坏了。好好的提什么和离,这不是正往三爷枪口上撞吗? 三爷和柳家姑娘的事情,在京城谁人不知,三爷估计就盼着和夫人和离,去找柳姑娘再续前缘,夫人怎么还提这个? 本以为三爷会迫不及待答应和离之事,没想到他竟然一言不发,好似方才变脸的人不是他。难道,三爷舍不得夫人? 一定是! 他的沉默,同样令罗景宁诧异。 “沈越,你到底签不签和离书?” 秋葵真是急死了,夫人怎么还提? 还好,外头把冰块送来了。“夫人,别的事先放一放,赶紧冰敷。” 沈越算是明白了,这个罗氏,真是避他如洪水猛兽。他生在勋贵之家,人才出众,文武兼备,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嫌弃过,倒是挺新鲜的。 冰敷之后,秋葵退下,屋里只剩下陌生的夫妻二人。 房间中顿时静了下来,唯有沈越斟茶的声音,格外清晰。他坐在罗景宁正前方,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氤氲的水汽,让他俊美的侧脸增添了一丝烟火气。 他们很熟吗?非跑到她跟前喝茶。 罗景宁兀自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问:“沈越,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沈越慢条斯理喝完手中茶,才云淡风轻地说:“婚事仓促,委屈你了,如今我已回来,自该陪你归宁。五日之后,我们便启程去扬州。” 她眼睛骤然睁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归宁?” 她真的没听错吗? “嗯。” 他不疾不徐,好像他们是寻常夫妻,归宁之事,稀松平常。 疯了吧? 她狐疑地看着他:“沈越,你莫不是吃错药了?” 他总算舍得抬眼看一下她,只是,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态:“归宁之事已定,这些天你做着准备。” 定了? 她同意了吗? 想到了什么,她轻笑着说:“也好,你若要去扬州,那便去吧。” 同意就好。 哪曾想,她接着说:“到时候,要烦劳你,帮我捎点东西,给我姐姐送去。” 他看过来,目光中带着审视:“什么意思?” 罗景宁扬起笑脸,笑得格外灿烂:“你想要去,便去,我可不去。” “你为何不去?” 罗景宁静静看着他,半晌:“不想去。” 果然,这个女人没有那么好糊弄。若不然,怎么会一见面就给他一份和离书呢?只是,这件事情,由不得她。 “归宁之事,我自会禀告长辈,这本是我该尽的礼数。出嫁从夫,罗氏,切不可任性。” 说完,他起身要走,罗景宁面无表情地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想知道,但是,别把我当傻子。无论怎么样,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去扬州的。” 她不是头脑发昏的小姑娘,诚然,沈越很英俊,很勾人。可是,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心里绝对没有把她当做妻子看待。这样郑重其事陪她归宁,怎么看怎么怪异。 事出反常必有因,这个因,大概就出在宫里。 她只想脱离越国公府,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想搅和在这种大事中。 沈越转过头来,微眯着双眼,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的女子。少女安然娴静,容貌俏丽,她的眼眸却不稚嫩,神态从容,一双杏眼盯着他,仿佛看透了他的算计。 有意思! 没想到,一个罗家旁支的小丫头,居然这样敏锐。看来,哄骗是不行了,那不如…… 他沉下脸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一双锐利的双眸盯着她,迸射出凌厉的寒光,着实吓人。罗景宁腿有些发软,若不是她现在坐着,恐怕都站不住了。 眼看他越来越近了,罗景宁强撑着气势,可是到底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别过来,你想怎么样?” 他不会是要打她吧?他若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她就,咬死他。 沈越慢悠悠来到罗景宁跟前,罗景宁向后仰头,试图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声音微寒:“你搞错了,我不是与你商量,而是通知你,懂吗?” 他这个样子,让她脚底生寒。 罗景宁有些怕他,可是,她不能妥协。她硬着头皮和他对视,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也不是和你,商量,我现在就要跟你和离,你别想威胁我!” 沈越直直望着她,忽然笑了,很好,还有些骨气。 他俯下身,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猜到了?我去扬州有任务?” 罗景宁马上捂着耳朵,闭着眼低声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越眼中的笑意渐深,这个时候,可逃不掉了。他伸出有力的手掌,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拉开她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出让她心惊的话。 “扬州有人谋反,皇上密旨,让我以归宁的名义,去调查清楚。你我夫妻一体,这件事情,我确实不该瞒着你,你想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柔声细语,仿佛对她毫无保留。 罗景宁瑟缩一下,眼里都是抗拒,可是,她抗拒不了,只能继续听着那些秘密。 他距离她那么近,近到他们的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那双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让她脑子有瞬间的空白,反应迟钝了不少。 她仰着头呆呆看着他,可怜又无辜的样子,让人莫名想要欺负她。沈越并没怜香惜玉,而是步步紧逼:“嗯,想听吗?” 罗景宁终于回过神来了,她慌忙摇头:“不听。” 谋反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就这样告诉了她!这个人,太阴险了!他摆明是要拉她去趟这趟浑水。 沈越接着在她耳边说:“不想听,就乖乖去扬州,嗯?” 轻缓的声音和炙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之间,她只觉得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有些发烫。她咬着唇,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沈越见状,轻笑一声,笑声仿佛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还学不乖?那我告诉你,是……” “我去。” 罗景宁不想知道更多的秘密了。这个时候,她已经明白,扬州,一定要去,由不得她说不。若是不答应,沈越说不定还有什么手段对付她。 第3章 三爷和三夫人很亲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越看着身前的人,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忽闪忽闪,他平静着说:“答应了我,可不许反悔,不然,后果如何,你不会想要知道。” 这个臭男人,还在威胁她。 她侧过头,不看他,声音带着怒气和不甘:“你放心,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反悔。只是,你必须保证我的安全,还有,这一去所有的花费,都由你来承担。” “可以。”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的耳边忍不住泛起层层红晕,他离得太近了,她很不习惯。 “沈越,你退开一点。” 她忍不住抱怨一声,尾音上扬,带着不自觉的温软,一回头,与他四目相对。清俊容颜近在咫尺,精致的眉眼此刻正凝视着她,无端让人心乱。 冬葵兴冲冲从外头回来,要向罗景宁复命。 罗景宁本以为,今天可以顺利和离,过几天就要够搬出沈家,所以一大早就打发冬葵出去寻找合适的宅院。 秋葵守在门口,看见冬葵冲过来,伸手要去拦,冬葵高兴地推开她:“秋葵姐姐,我找夫人。” 冬葵力气大,秋葵根本没有抵挡的余地,就被她顶开了,秋葵忙伸手去拉她,可是慢了一步,冬葵已经把门推开了。 “冬葵,三爷在里面……” 看见里面的场景,秋葵已经忘记要说什么了! 初夏傍晚的阳光,洒在窗户上,窗户边年轻女子坐着,仰着脸凝视着她眼前的男子,而俊美的男子弯着腰,握着女子的双手,俯身注视着她,两人的脸很近很近,晚霞的色彩染了他们一身。 画面太美了! 啊!三爷和夫人在亲热! 秋葵把愣着的冬葵拉出来,赶紧把门关上。冬葵还傻乎乎地问:“他们在干什么?”秋葵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三爷和夫人好着呢,你的事不急,等等再回话。” 方才那一幕,院里也有几个下人看到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来,三爷对夫人竟然……这么亲密。 开门声把罗景宁吓了一跳,沈越也起了身,慢条斯理走回去继续喝茶。他抬手端起茶杯,动作如行云流水,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熠熠生辉,宛如谪仙。 画面很美,但罗景宁的心情一点都不美。这个时候,她也彻底清醒了。“沈越,你真是好算计!” “过奖了,若不是你执意不答应,我也不必如此。” 言下之意,他还有脸怪她不配合? 罗景宁咬牙切齿:“呵呵,怪我不识好歹喽。” “这可是你说的。” 看到她怒气冲冲,却无可奈何的样子,沈越心情愉悦。一大早就被她甩了一份和离书,心里那股不爽的情绪,现在舒坦了。 归宁之事,已成定局,罗景宁也不再纠结。只是,和离之事还要说清楚:“从扬州回来之后,我们就和离。” 她如此急不可耐,想要撇清关系,沈越淡淡看了她一眼:“到时再说。” 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和她再谈,他起身靠近,让罗景宁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方才他抓着她的手的那种压迫感,让她心有余悸。 “你又想怎么样?” 他眼眉一挑,刚才吓着了?还以为她胆儿多肥。 “我不过是要走了而已,你紧张什么?” 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他是在嘲笑她怂吗? 等人走远了,她才扯过身边的靠枕,一拳一拳捶着枕头泄愤:“混蛋,混蛋,大混蛋!” 她不知道,这些话,都如数落进了沈越耳朵里。不过,欺负了别人,总要让人出出气。 镇国将军夫人罗阿妙急匆匆来到越国公府,华阳长公主亲热地拉着她:“怎么来了?法事还没结束,急什么?” 每年这个时候,罗阿妙都会在京郊白塔寺给亡夫沈荣做七天法事,她不过才去了三天,自然不该回京。 “阿越这孩子,福大命大,昨日接到消息,我哪里还坐得住。若不是要吩咐他们,接着做法事,我昨日就该回来了。” 罗阿妙年过五十,看似温柔谦逊,可她的眼神中,却透露着坚韧。华阳长公主对她素来亲近,说话也不见外:“他回来了,什么时候不能见,你该把事办完的。” 话虽如此,可长公主心知,罗阿妙这般急切,不仅仅为了阿越,亦是为了罗景宁。罗景宁是罗阿妙的堂侄女,阿越和罗景宁的婚事,也是罗阿妙牵线成就。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如今阿越活着回来,这桩婚事,但愿不要让镇国将军府和越国公府两家生了嫌隙。 罗阿妙感慨地说:“他自小在将军府的时间恐怕比在越国公府的时间还长,我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若不能亲眼见着他,哪里能安心。对了,景宁在吗?阿越和景宁怎么样?” 华阳长公主脸色依旧:“他们自然好好的,你不必担心,我这就让人喊他们来一趟。” 昨天,她和阿越说起配阴婚一事,阿越并不赞同。罗景宁的事情牵扯着罗阿妙,想来阿越知道轻重,若他能够妥善处理这桩婚事,无论结果如何,她不会插手。 比沈越他们更快得到消息的,是越国公夫人李氏。 她微微讶异:“来得这么快?” 随即嗤笑一声:“这是生怕阿越休了罗氏,来替罗氏撑腰呢。走,去瞧一瞧,等会估计有好戏看了。” 李氏是沈越生母,越国公的续弦。自进了沈家,她和罗阿妙关系就不好。如今能看到罗阿妙难堪,她当然高兴。 她的儿子,她了解,这种硬塞给他的女人,他绝对不会承认。何况,罗氏对比柳家那位,真是一个天一个地,阿越素来挑剔,怎么可能看得上罗氏呢? 当初若不是时间仓促,罗氏这样的人,怎能成为她的儿媳! 估计,等会在春熙院,阿越就要当场休了罗氏。想到马上就能看到罗阿妙气急攻心的样子,李氏脚下不禁加快了几分。 话传到了磐石院,沈越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情,再次回到内院,去寻罗景宁。伯娘这次来,只怕是要他给出一个态度。 沈越暗自叹气,他只怕被皇上这趟差事坑了。眼下应付过去之后,日后想要和离,伯娘只怕更难答应了。 第4章 狗男人又利用她 看到他,罗景宁诧异:“你怎么又来了?” 这嫌弃的语气,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伯娘来了,祖母叫我们去春熙院。” 对于罗阿妙,罗景宁十分感激。 当初,她刚刚穿越到这个朝代,她那渣爹正预备把她卖给他的顶头上司,一个四十多的老男人当续弦,罗景宁当时都打算和罗家鱼死网破了。 哪曾想,罗阿妙派人来到豫章郡,问她愿不愿意嫁入沈家当个望门寡,这样的好事,罗景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若是旁人,她的渣爹罗温自然不会答应。 可是,罗阿妙当媒人,本身他就难以拒绝。豫章郡罗家是大族,罗阿妙是本宗嫡女,又是一品诰命夫人,罗温不过是旁支所出,他活在罗家本宗的庇护之下,当然不敢反对。 更重要的,是罗景宁要嫁的,是京城威势显赫的沈家,那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这样高的门第,罗温才不管什么望门寡,在他看来,这门亲事,简直是老天的恩赐。 就这样,罗景宁顺利跳出了火坑。不仅如此,仗着罗阿妙派去的人,罗景宁从罗家狠狠挖了一笔嫁妆。 “伯娘来了。” 她脸上是明显的喜悦,起身就要走。等脚落了地,她才想起来,她扭伤了。春熙院离这里可不近,若是走过去,这脚明天只怕更肿了。 罗景宁还在想着怎么过去,沈越的声音就传来了:“我喊了轿子,就在门外。” 罗景宁虽然高兴,可是,她面露疑惑之色:“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 他只是随意说了句:“不日即将启程,带着伤终究不便。” 原来是为了这个,她安心多了。最怕这人无事献殷勤,别又打了什么坏主意。 “没想到,你还能好心一次,多谢。” 嘴里表达谢意,可是表达了埋汰之意,可见她对他的怨气不小。 这是罗景宁第二次来春熙院。 华阳长公主是先帝嫡妹,金尊玉贵,当年下嫁沈家时,先帝赐了一座公主府,就在越国公府西边。长公主成婚之后,并不曾搬到越国公府居住,只是打通了两府中间的院墙,方便出入。 第一次去春熙院的时候,还是冬季。哪怕在寒冬季节,公主府的景致也十分迷人,曲径通幽,梅香清幽,令人留恋不已。 今日再次来到这里,绿树成荫,花香怡人,满园生机勃勃,却又不失尊贵雅致,走进来就让人心旷神怡。 罗景宁高坐在轿子上,一边赏景一边感叹:长公主的一生,真是令人羡慕。什么时候,她也能拥有一座这样的豪宅呢? 到了公主府春熙院正房阶前,罗景宁慢腾腾下了轿子,在秋葵的帮助下,一步一步往上走过去。沈越大步走上台阶,回头一看,罗景宁才走了两步,便站在那里耐心等着。 屋里气氛还算好。 李氏虽然讨厌罗阿妙,可是长公主对罗阿妙素来亲近,罗阿妙又是嫂子,李氏自然不敢随意造次。三人正说着闲话,就听到通传:“三爷和三夫人来了。” 李氏眼中闪过笑意,总算来了。 等人进门后,李氏就笑不出来了。 进门之前,沈越突然伸手对罗景宁说:“我扶你进去吧。” 秋葵面上一喜,不假思索就把罗景宁交到了沈越手上。她心中欢喜,三爷对夫人真贴心,多好啊! 罗景宁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扶着她的人就已经换了。这么近的距离,微风吹过,她能清晰地闻到,男人干净的气息。 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清新悠长,非常好闻。 夏日的衣衫单薄,他干爽的手掌,托着她的手肘,一股热气从那处传来,让她有点燥意。她停下脚步,微微用力,想要拽回手,可是他稳稳抓住了:“别动。” 他的手看似托着她而已,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十分用力,她的力气在他面前,毫无用处。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罗景宁恍然明白了,这个阴险的男人,这是准备在长辈跟前演戏呢。 嗯,或者,是为了在罗阿妙跟前演戏。 其实,镇国将军府和越国公府,到了沈越这一辈,从血缘来说,已经有些疏远了。 高祖沈琦生下两子,大房继承侯爵,到了祖父沈飞这一辈,因为娶了华阳长公主,侯爵变成了公爵,成了越国公府。二房分家后,也人才辈出,靠着累累军功,受封镇国将军。 因为华阳长公主喜欢罗阿妙,亦是因为沈越喜好练武,两家倒不曾疏远。 罗景宁嫁进来之后,就听说过,沈越从小,呆在将军府的时间比在家还多,对罗阿妙很是尊敬。 想通之后,罗景宁气闷地说:“沈越,你又想利用我。” 沈越斜眼看过来,沉声说:“你想多了,你我是夫妻,我不过是尽了为夫的责任。” 罗景宁冷哼一声,也就随他了,他愿意演戏就演吧。反正现在还没有和离,先让伯娘安心,也不错。 这不,看到他们夫妻相携进门,李氏方才还笑着的脸,马上就拉长了。 罗阿妙眼中闪过惊喜,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罗景宁走路姿势不对,十分关切地问:“景宁这是怎么了?” 罗景宁浅笑嫣然:“我早上在花园里散步,一只狗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不小心崴到脚了。大夫已经看过了,伯娘,不碍事,明天就能正常走路了。” 沈越微眯着眼,看了下旁边的女人,这会儿胆子又大了?当着他的面,指桑骂槐,说他是狗! 看她说得有模有样的,若不是他就是当事人之一,恐怕都以为她说的是事实。哼,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小。 罗景宁目不斜视,仿佛感觉不到他的眼神。 听她说完,罗阿妙放心了:“嗯,看过就好,只是,以后可要当心点。不过,府里怎么会有狗呢?” 据她所知,越国公府好像没有那个主子养狗的吧。 李氏逮着机会,冷嘲热讽地说:“府里从来不曾养狗,只怕,是罗氏胆子小,或者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吓自己罢了。” 这么明显的针对,罗阿妙哪里看不出来。只是,这是罗景宁的婆婆,她也不能事事帮着罗景宁撑腰,不然岂不是惹得她们婆媳不睦。 李氏的不喜,罗景宁早就感觉到了。以前当然没有这么明显,如今,大概是沈越回来了,这种不满发酵出来了。 罗景宁并不与她争辩,而是乖顺认错:“母亲教训得是,当时我也只是看到了一个黑影,并不真切,说不定是只野猫之类的。” “你啊,胆子也太小了,猫啊狗啊的,也没什么可怕的。” 罗阿妙看着沈越,又说:“阿越,景宁年纪小,平日里,你可要让着点。” 华阳长公主打趣道:“你又不是没看见,方才阿越扶着景宁,小心翼翼的,哪里用得着你操心,他们好着呢。” 长公主和罗阿妙笑眯眯看过来,罗景宁应景地把头埋起来,一副娇羞的模样。 李氏捏紧帕子,气得胃疼。 笑过之后,罗阿妙正色看着沈越:“你与景宁的婚事,其中因由,你也清楚。景宁这孩子,善解人意,温柔懂事。” 听到这话,沈越的嘴角抽了抽,温柔?伯娘是一点都不了解她这位侄女吧。 “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否则,我可不饶你。” 她话音刚落,李氏就蹦出一句:“嫂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第5章 归宁的消息传遍越国公府 李氏越听越生气。 罗阿妙想得美! 她的儿子,配公主都绰绰有余,阿越的妻子,怎么也不能比当初柳家的柳明珠差! 柳明珠人称“京城双姝”之一,才情斐然,出生高门,花容月貌。罗氏算个什么东西! 她配吗? “嫂子,阿越才华出众,文武双全,便是皇上对他亦有溢美之词。他的妻子,合该是高门大户,千金贵女。他是我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委屈。” “当初阴婚之事,不过是应急之举,权宜之计。如今他既然活着,那这桩婚事,我看啊,还要重新考虑才行。” 这番话一出,沈越顿感不妙。 果然,罗阿妙怒气上涌,厉声喝道:“权宜之计?成了亲便是成了亲,不管什么权宜之计、应急之举。景宁是堂堂正正抬进沈家的,上了族谱,拜过宗祠,弟妹莫不是不想认了?” “弟妹,当初咱们家着急忙慌找人配阴婚,京城哪家人肯?景宁虽然是罗家旁支,家门不显,但是身家清白,我不觉得她哪一点配不上阿越!沈家若是过河拆桥,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李氏脸色铁青,大声质问:“小门小户,你也好意思说和阿越般配?果然不是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既然如此,当初你怎么不给沈岩找一个小门小户的妻子!” “亏你还口口声声说,把阿越当成亲儿子看待,我看……” “娘。” “住口。” 沈越和长公主同时出声,喝止了李氏。 长公主看她越说越不像话,沉下脸来,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胡言乱语,阿妙对阿越,哪点不好!你说这些的话,亏不亏心!” “当初配阴婚,你也曾回娘家问过,你娘家的庶出,都不肯进沈家大门,若不是阿妙顾念阿越,怎么会千里迢迢派人去扬州。你怕是忘了,当初着急上火的样子了。” 李氏咬着唇,心中不忿,却不敢顶嘴。 华阳长公主出身高贵,在越国公府,说一不二。即便当初老越国公在世,但凡长公主发话,他也从不反对。 “是儿媳说错话了,只是,阿越是我的孩子,之前和柳家……” 听到这个,长公主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一声:“住口!” 什么不提,非要提柳家,李氏果然是个拎不清的。阿越亡故的消息传来,柳家就迫不及待进宫求贵妃做主,解除两家的婚约。 这摆明把沈家当做癞皮膏药了! 柳家把沈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若他们沈家还惦记着与柳家的婚事,岂不是自取其辱! “沈家的门楣,不需要任何人锦上添花。当初,景宁愿意进沈家,便是我们沈家的媳妇,沈家不能亏待了她。李氏,我的话,你听清楚没?” 李氏哪怕心里再多的怨气,也不敢和长公主唱反调:“儿媳明白。” 罗景宁没想到,长公主会是这个态度。 但是,她很快就明白了,长公主承认这桩婚事,并不是因为喜欢她认可她,多半还是因为罗阿妙吧。 长公主的态度明确,罗阿妙放心不少。当时,最关键的,还是沈越。 “阿越,对于景宁,你又是怎么想的?” 沈越淡然回答:“伯娘放心,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自然不会薄待她。今天一早,我们夫妻二人已经商量好,五日后便回扬州,我陪她归宁。” 此话一出,长公主都感觉讶异。 没想到,阿越竟然会如此,难道阿越真的忘了柳家那位了? 若是这样,也不错,省得还要头疼如何维护镇国将军府和越国公府的关系。只要她的孙儿愿意,罗景宁这个孙媳妇,也没什么不好。 罗阿妙最是欢喜:“果真吗?” 罗景宁对上她询问的视线,点点头。 “太好了。” 阿越愿意陪景宁归宁,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以后,景宁在越国公府,也能立得住了。 李氏听到这个消息,终究没忍住,又开口道:“有必要去扬州吗?” “阿越,你才从北疆回来,应该好好歇着才是。京城去扬州,路途遥远,一趟来回至少三四个月。远嫁之人,本来就没有归宁之说。何况,罗氏进门已经半年了,更不必多此一举了。” “罗氏,你说呢?” 罗景宁巴不得她能阻止这件事:“母亲说得是。” 罗阿妙笑吟吟地反驳她:“弟妹,你不知道,当年,我也是三个月后,夫君才得空陪我回去的。远嫁之人归宁,更显示出夫家的重视。” “阿越这般替景宁着想,那是他的担当,不愧是我们沈家的好儿郎。” 李氏还要说什么,长公主却不让她说了。 “去一趟也好,全了礼数,顺道替你伯娘回去看看,也好叫罗家人放心,他们家的闺女,在沈家日子那可都是极好的。” 罗阿妙端起一杯茶递给她:“公主哪里的话,便是阿越不去,我娘家的人都知道您疼我。” “在晚辈跟前,你还撒娇,也不怕他们笑话你。” 她们关系和睦,相处多年,倒像一对母女似的。李氏在一旁暗自咬牙,心里算计着,要找沈越单独谈一谈才行。 她就不信,阿越能真的忘了柳明珠。 沈越不日就要陪罗景宁回扬州归宁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越国公府传开了。许多人都不敢相信,但是,从春熙院传出来的讯儿,错不了。 回到磐石院,沈越抬脚就要去书房,罗景宁却喊住他:“沈越,你等等,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他没说什么,只是调整方向,朝她走来。 回到房中,沈越坐在一旁,等着罗景宁开口。 罗景宁开门见山:“这一趟回去,东西可不能少。我家的暂且不说,去伯娘娘家的东西总不能太差。我准备明天上街转转,你给我送点银子才行。” 说好了的,一路花费归他管。 “就这事?” 他还以为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是啊。” 眼看着就要出发了,许多事情还没有布置下去,沈越忙得很,实在不准备浪费时间在这些小事上面。 “要多少,你就让秋葵去找莫非要,以后关于这种问题,不必特意和我说。” 好嘛,人家财大气粗,根本就没把钱放在眼里。 罗景宁故意问:“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私房钱搬空了?” 沈越微微勾唇:“你要是有本事,随你。” 看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罗景宁就郁闷,人和人之间怎么就差那么多呢!哼,既然他非要充大款,那她绝不手软。 不过,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沈越,我去扬州算是帮了你大忙了吧,事成之后,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报酬。” 现在才想起来? 沈越故意说:“你之前可没说过。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何必多此一举,浪费银钱。” 意思就是不给了!! “吝啬鬼。” 看着她气呼呼的脸,沈越舒坦了。她方才骂他是狗来着,就该气气她。他决定了,在回京之前,他绝不告诉她,他早就打算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 沈越正要离开,尖利的女声突然出现:“罗景宁,你给我滚出来!” 第6章 沈婧生气的原因 一时之间,罗景宁也没听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这是谁啊?” 好没礼貌。 外头,冬葵和秋葵拦着沈婧:“大姑娘,三爷正在里头,容奴婢通报了您再进去。” 沈婧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听清她们说什么,扬起手就给了秋葵一巴掌:“贱婢,竟然敢拦着我。” 一记耳光,声音清脆,屋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罗景宁已经猜到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她沉下脸,不顾脚伤起身就要出去。沈越皱眉拦着她:“脚上的伤忘了?” 罗景宁眼中冒火:“她打了秋葵!让开,我要出去。” 沈越眉头皱起:“别动,我喊她进来。” 话落,就对着外头说了一句:“沈婧,不许放肆,进来。”短短一句话,音调不高,明显带着不悦,外头瞬间就安静了。 沈婧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沈越居然在里头。 她愣住了,一动都不敢动。 她是越国公府的大姑娘,虽是庶出,但她是长女,府里又没有嫡出的姑娘,因此,长公主和越国公对她,一直还算宠爱。 长公主嫌弃公主府冷清,特意指了一个小院,让她搬到了公主府居住。因为这个,她一直觉得,她比其他姐妹高一等。 只是,她知道,长辈们对她的宠爱是有限的。与沈越对比,她根本不算什么。祖母平日对她很好,可是府里谁不知道,三哥才是祖母的心头好,就连先夫人嫡出的大哥沈晖,都比不得三哥。 若是得罪了大哥,可能还有祖母替她撑腰。但若是惹了三哥,那是谁都不会帮她了。所以,沈婧面对沈越的时候,总有些畏惧。 “还不进来?” 听到沈越又喊了一声,沈婧不敢迟疑,心慌意乱,走了进去。 几个人刚进来,罗景宁一眼就看到了秋葵红肿的脸。她眸光微沉,“啪”一声,把手上拿着的茶杯扔到桌上,冷声问:“大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若是我得罪了你,你也该当着我的面,与我辩一辩是非对错才是。怎么能上来就打了我的人,这就是你的教养?” 面对她的质问,沈婧当然不忿。她张了张嘴,看到了坐在罗景宁旁边的沈越,又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怎么,刚才不是威风凛凛吗?怎么现在,又成哑巴了?”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鄙夷挑衅的目光,看过她。沈婧被她的眼神一激,怒上心头,顾不得沈越在不在,张嘴就来:“你才哑巴了!罗景宁,我告诉你,在我面前,你少装模作样。” “你这种女人我见多了!出身低微,贪慕虚荣,妖媚淫荡,为了讨男人的欢心,你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一定是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哄骗了三哥,陪你去扬州归宁!真是不要脸!你……”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可是,沈婧至于这么生气吗?居然特意打上门来?沈婧即便是讨厌她,也没道理会气得这么狠啊? 一时之间,罗景宁还想不明白。 不过,她也不需要想明白,她只需要反击。 “沈婧,你听听你的话,你不嫌嘴脏,我还嫌我的耳朵被你弄脏了。好好一个姑娘家,这说得像话吗?你三哥就在这里,你不让亲自问问他,我是怎么魅惑他的?” “再说了,我们夫妻归宁,与你何干?祖母和母亲都没有意见了,你一个小姑子倒是在这里暴跳如雷,你这可不对劲啊。” 她停顿一下,然后夸张地指着沈婧:“你不会是恋兄吧?” “恋兄”这个词,沈越和沈婧都没有听懂。 不过,他们很快就懂了。 “大姑娘,沈越可是你的哥哥,你怎么能对他……” “你应该明白,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大的恶意啊。” 沈越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恋兄”是什么意思。 他咬牙喊着:“罗景宁,你闭嘴!” 这些话,怎么能够乱说! 这个女人,真是,不知所谓,张口就来! 罗景宁当然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她的心抖了抖,但是还是大着胆子说:“那还不是怪沈婧,居然管兄嫂的房里事,若不是她对你……” 还敢讲! 沈越猛然站起,目光冰冷锋利,透着隐隐的警告:“罗氏!” 罗景宁不敢再惹他,乖乖收声了。 而沈婧,后知后觉,总算明白过来,罗景宁这些话的意思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罗景宁吐出一个词:“龌蹉!” 罗景宁正色道:“不是我龌蹉,是你很奇怪。若不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这么气?你凭什么这么气?你年纪还小,一时迷糊也是有的,我只是怕你想岔了,提醒你一下。” 沈婧尖叫地喊着:“你胡说!我不过是觉得你配不上三哥,三哥和柳姐姐才是天生一对,你给柳姐姐提鞋都不配,你应该自惭形秽,自请下堂,你……” 原来如此,罗景宁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以往寥寥数面,沈婧都对她不屑一顾。原来,是因为是觉得她占了柳明珠的位置。 看来,沈婧和柳明珠关系极好。只是,真是可笑,当初沈越的死讯传来,柳家可是迫不及待就退亲了,根本没有给沈家半点缓冲时间。 沈越语气冷冽:“沈婧,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对上他的视线,沈婧闭嘴了。 可是,想到罗景宁的话,她根本没办法忍得住。她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地说:“我又没说错,三哥,难道你真的喜欢上这个女人,忘了柳姐姐了吗?” 罗景宁也想知道答案。她伸手拿起一颗蜜饯,放在嘴里,慢悠悠地问:“对啊,夫君,你忘了柳姑娘了吗?” 她是真的好奇。 嫁到沈家半年,关于沈越的事情,她听过不少。她知道他少年英才,天资过人,文武兼备。听说他从小就聪颖过人,教过他的先生,每个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人人都以为,他会走文官这条路,他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弃文从武。要知道,他靠着祖上的荫封,轻轻松松就能入朝出仕,根本没有必要冒险,去边关拼杀,积累军功。 他违拗了所有人的意思,即便是长公主担心他的安危,一心反对,他还是义无反顾,去了北疆边境的雁门郡,一去就是两年多,还闹出一场假死的乌龙。 当然,罗景宁听得最多的,是关于他和柳明珠的事。 听闻他们自小定亲,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听说,沈越离开京城之前,在京郊禁苑,亲手抓了一对白鹤,送给柳明珠,至今京城里的人还津津乐道。 这也是为什么,她猜到沈越回来之后,必然要和离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出了密旨之事。罗景宁知道,沈越陪她归宁的真正意图,可是,别人不知道。他这样做,难道不怕柳明珠伤心吗? 现在的沈越,对柳明珠又是什么态度呢? 是难以忘怀的青梅竹马? 还是背信弃义的无关旧人? 又或者,他想借着这件事情,刺激柳明珠,让她放下姿态,主动求和?毕竟,柳家退婚的事,人尽皆知,沈家若还要上门再求娶柳明珠,实在有失颜面。 第7章 沈婧道歉 只可惜,她和沈婧,都得不到答案。 沈越根本不会和她们谈论这件事情。 沈越没有理会罗景宁看戏的眼神,而是对着沈婧斥责一番:“沈婧,沈家是这样教你的吗?不懂规矩、长幼不分、肆意妄为,你马上回你的院子去,好好思过。” 沈婧眼泪上涌,呜咽着求饶:“三哥,我不过是关心你。” “不必,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沈婧不敢再说,转身要走。罗景宁忙喊一声:“慢着,事情没完,你不许走。” 沈越冷眼看她:“你又要干什么?” 罗景宁指着秋葵红肿的半边脸:“她蛮横无理,上门打人,不该道个歉再走吗?” 沈婧含着眼泪,瞪大眼睛朝她吼:“你做梦,她不过是一个下人,我打她又怎么样?想要我给她道歉,下辈子吧!” 罗景宁冷笑:“沈越,这就是越国公府的教养?人人都说,越国公府是簪缨世家,难道府上的主子,竟然可以随意拿下人出气,打死打伤也根本不用在意吗?”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越沉沉看着她:“你想这么样?罚她闭门思过?” 罗景宁可不买账:“闭门思过是一回事,我要的是,她亲口道歉。秋葵是我的人,莫名其妙被打了,她不该道歉吗?” 沈婧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做梦!我不会道歉!” 沈越沉下脸:“她是国公府的大姑娘,她的道歉,秋葵只怕受不起。” 秋葵战战兢兢,就要跪下来,求夫人不要再替她出头了,却听到罗景宁淡淡笑着说:“我何时说过,要她给秋葵道歉了?我是要她,给我道歉。” 沈越板着脸看她,总觉得她方才就是故意说得含糊不清。不过,她说的话,也有道理。 罗景宁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秋葵是我的人,无缘无故就被大姑娘打了,这是对我的折辱。我受了委屈,她不该给我道歉吗?” 沈越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拉扯,嗓音清冷干脆,勒令沈婧:“给她道歉。” 沈婧怎么肯? 她委屈地喊着:“三哥,你居然要我给她道歉?凭什么?她是个什么东西,出身卑微,乡野村姑,她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一个心甘情愿嫁进来当望门寡的女人,简直可以形容为贪慕虚荣、嫌贫爱富、不知廉耻。而且,她还占了沈家三夫人的位置! 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罗景宁。 她绝不道歉。 沈越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随你。你若执意不肯,我便让父亲,告诉孙姨娘,请她好好教一教你的规矩。” 居然拿姨娘来威胁她! 姨娘在府中生活本就不容易,她怎么能够连累她,惹父亲不悦呢? 她不敢置信,纤细的身躯晃了一下,紧抿着唇,苍白着一张脸,思索片刻,她垂下头,声音微不可闻:“对不起。” 罗景宁竖起耳朵,勉强听得清。她并没有不依不饶:“我接受你的道歉。” 沈婧因为和柳明珠交好,对她有抵触情绪,她能理解。只是,她说的话,太难听了,还打了秋葵,被欺负到这个份上,她若是无动于衷,那岂不是个软包子? 只希望,沈婧能记住这个教训,别再来招惹她了。 她却不知,沈婧已经恨她入骨了。 回到房中,沈婧就把屋里的东西都砸烂了。 “罗景宁,这个羞辱我记下了!此仇不报,我绝不罢休。” 她马上坐下来,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柳明珠。自从沈柳两家退婚之后,柳明珠就回了兖州老家。如今三哥回来了,柳姐姐也该回京了。 等柳姐姐回来,看罗景宁还怎么得意?三哥不可能忘了柳姐姐的,他一定会选择和柳姐姐在一起。到那时候,她一定要让罗景宁,后悔莫及。 沈婧走后,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秋葵和冬葵不敢在屋里待着,准备悄悄溜走。罗景宁忙叫住她们:“你们去哪里?” 秋葵和冬葵偷偷看了杵在那里的沈越,他摆摆手,两人脚底抹油,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罗景宁心中暗暗吐槽:这两个臭丫头,平时不见走那么快。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罗景宁故作镇定,拿起桌上的一碟子蜜饯,不停往嘴里塞,试图转移注意力。本来,这件事情,又不是她的错,明明是沈婧挑起来的事端。 这个人,干嘛留在她身边放冷气? 沈越面无表情看着她,看得她的心越来越虚了,终于,她憋不住,先发制人地说:“这件事,不能怪我,我又不是受气包。沈婧都打上门来了,我难道还不能反击了?” 沈越缓缓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依旧一言不发。 罗景宁被他看得,越发紧张了。 有什么话就说啊,干什么这样看她。 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她条件性反射,以为他要打她,抬起手就对着他挥过去了。她当然没有打到,手被他紧紧攥着,他问:“你做什么?” 她怒目而视:“你做什么?你居然想打我,混蛋,你敢打我,我和你没完。” 他戏谑地说:“我何时要打你?” 她满脸不信:“你的手都伸出来了。” 沈越把她的手放下,然后越过她,拿起她桌上的蜜饯,塞了一块放到嘴里,吃完之后,才说:“我不过是看你吃个不停,想要尝一尝,蜜饯好不好吃而已,你怕什么?” “你!” 罗景宁反应过来了,这个人,明显是故意的。 “耍我好玩吗?” 他冷哼一声,然后严厉地说:“我让沈婧道歉,但是并不意味着,你没有错。” 她不服气地反驳:“我哪里错了。” “那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恋兄”这个话题,确实有些出格了。 “我也是被她气的,你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多难听。沈越,是你逼着我留在这里的,我告诉你,这样的闲气,我不会忍。” “沈婧也好,别人也好,若是故意针对我,诋毁我,我必定会还击。你要是后悔,就趁早把和离书给我,我马上走人。” 沈越从不怀疑,她会马上走人。 只是,“和离之事,不许再提。” 罗景宁吓了一跳,什么意思? 不会,他不想和她和离了吧? 第8章 沈越有得是钱 “你什么意思?” 罗景宁问得胆战心惊。 难道她的个人魅力太大了,沈越已经对她产生了不可描述的感情? 她摇摇头,不行不行,她才不要留在沈家。 沈越看得分明,嗤笑道:“你放心,不是说一辈子不和离。只是,我们此去扬州,事关重大,稍有不慎,都可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从现在开始,你不可再把和离之事挂在嘴边,省得说漏了嘴,惹人猜疑。” 原来是这样,吓得她…… “你说得对,我以后是该谨慎些。”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好沟通;有的时候,却又让人气得牙根痒痒。 既然说到这个,沈越不免多嘱咐一句:“扬州离京城太远,别人的地盘,凡事都要当心。你这边,最好少带几个人。万一出了意外,也不至于累赘。” 明白,老弱妇孺,耽误逃跑。 只是,她心里微微发沉,看来,这次去扬州,危险不小。 既然如此,别人她都不带了,只带着冬葵就好了。她力气大,自保能力比旁人都要强一点。 “那我带冬葵一个人就好了。” 冬葵? 应该是刚才屋里那个皮肤黝黑的丫头,看着颇为壮实。 他失笑:“让你少带,也不能太少了。你嫁的是越国公府,我们此行是归宁,你身为我的夫人,这么远的路途,身边就跟了一个黑丫头,不搭调。” “不要叫她黑丫头。” 冬葵最烦别人说她黑了。 这是重点吗? 罗景宁懒得去想,直接问他:“那你说,我要带多少个?” 沈越沉吟片刻:“最少也要带两个。” 即便是两个,都有些不合情理了。不过,毕竟路途遥远,少点人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罗景宁叹气一声:“行吧,那就冬葵和秋葵跟着吧。秋葵动作利索,有事跑起来还能更快一点。” 沈越看了她一眼,这个人,倒是个好主子。 “你放心,不会有事。即便有事,我保证,我们能全身而退。” 最好是这样吧。 第二天一早,罗景宁试了试,发现脚已经不痛了。用过早膳,她便列好清单,预备等会上街采购。 来了京城这么久,她终于可以出门逛街了。 秋葵伺候她梳妆,锦葵和冬葵在里面收拾行李。 锦葵和秋葵是磐石院的大丫鬟,之前一直伺候沈越。而冬葵,是她从罗家带来的,冬葵以前不叫冬葵,叫冬儿。来到沈家后,罗景宁才改了她的名字,和秋葵、锦葵一样。 三个丫头性格都不错,罗景宁很喜欢她们。 锦葵在那里絮絮叨叨:“夫人,我已经吩咐小厨房准备牛肉干、猪肉干,还有烙饼之类了,您看还缺什么吗?这么远的路,可要带足了东西,路上才不会受罪。” 冬葵也忍不住问:“夫人,咱们要去多久?” 冬葵在扬州没什么亲人了,夫人到哪里,她就去哪里,她并不留恋扬州,在那里,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 “还不知道。” 这事儿,又不是罗景宁说了算。 “那厚衣服要带着吗?” 虽说这会儿才是五月初,可去扬州大概要走一个多月,若是在扬州待两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只怕也入冬了。 “不必了,缺了再买,沈三爷有得是钱。” 沈越明显没把钱当回事,既然如此,她也不必替他节省了,放心大胆地花吧。 马车缓缓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罗景宁忍不住掀开车帘。熙熙攘攘的街道,渲染着浓厚的烟火气息,被关在沈家许久,这样的景象,让她倍感安心。 “秋葵,在京城,哪条街的东西最贵最好?” 秋葵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这个问题,她当然清楚。 “西市一带的货品繁多,价格便宜,但是东西质地一般。相对而言,东市的东西要好上一些,富裕一点的人家,都爱去东市逛逛。” “不过,要说京城最贵最好的地方,应该是长宁街。长宁街上有流光阁、丽人坊、锦绣庄这些地方,都是平时各家女眷最常光顾的。” “流光阁?” 罗景宁想起来了,好像哪一次听谁说过,去流光阁订了一套头面,花了五千两银子。可见,这个地方,是个销金窟。 正好,她现在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银子的问题。 “走,我们去长宁街,流光阁。” 磐石院里,莫非一脸苦闷,来到书房,向沈越禀报:“爷,夫人一早就让秋葵来找属下拿了银票。” “嗯,要多少给她就是。” 沈越头都没抬,莫非却不吐不快:“爷,你是不知道,夫人一口气就要了三万两。”仅仅是逛街买东西而已,居然要了那么多,莫非心在滴血! 三万两? 确实不算少。 京城一般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三千两。若是在乡下,一家人一年都用不到一千两。她这一口气就要了三万两,真是大手大脚。 不过,沈越什么都不多,钱最多。 从小到大,华阳长公主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他。所以,沈家所有的兄弟里面,他是最不缺银子的。 “难得回扬州归宁,随她买吧。” 莫非心疼坏了。 他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以前沈越的账上,只进不出,他数着钱就高兴。如今女主子一下子就拿走一大笔钱,虽然给得起,但是,他真的舍不得。 夫人看着,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不知道节俭呢! 只是,三爷都发话了,他能怎么办? 只盼着,夫人别每次逛街,都要个两万两、三万两,不然,他的小心脏受不住! 长宁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两旁商铺的装潢,明显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格外气派。街上人来人往,马车络绎不绝,路上行人,衣着光鲜,可见非富即贵。 罗景宁两眼放光,摩拳擦掌,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买,买,买,她也能土豪一次了。 秋葵指着一栋三层高的楼说:“夫人,那里就是流光阁了。” 罗景宁看过去,果然十分显眼。 马车越走越近,冬葵突然道:“夫人,您看,那是不是将军府的三姑娘。” 罗景宁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咦,真的是沈婳。沈婳是罗阿妙的次女,排行第三,她性情温顺,罗景宁和她相处得不错。 沈婳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站着好几个姑娘,她们在流光阁一楼,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谈什么。 还挺巧的,在这里遇上沈婳。 马车停稳,冬葵扶着罗景宁下了马车。她们正要往里走,罗景宁抬头看过去,沈婳脸色不好看,而她对面的姑娘狠狠推了她一下,举起手,打了沈婳一个巴掌。 罗景宁脸色骤变,她气势汹汹走过去,大喊一句:“你干什么!凭什么打人!” 第9章 没有打错人 打了沈婳的,是一个身穿滚金边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听到声音,她转过头看向罗景宁,一脸盛气凌人。 她是顾宝笙。 顾家和沈家是姻亲,越国公沈宏的第一任夫人,正是顾宝笙的姑母,她生下越国公府的嫡长孙沈晖,沈晖如今娶的夫人,正是顾宝笙的胞姐顾宝芝。 罗景宁嫁进来后,深居简出,顾宝芝和沈婧一样,根本瞧不上她。所以,顾宝笙和罗景宁倒是从来没有见过面。 “顾范沈柳”四大家族,是京城的顶级豪门权贵,名门望族。顾家人才辈出,祖上名臣大儒众多,亲朋故旧遍布朝野,树大根深,不可小觑。 顾宝笙出身名门,自小备受宠爱,脾气骄纵。 她是京城贵女,对京城各家女眷都有大致的了解,罗景宁衣着不算华贵,她亦不认识她,这样的无名小卒,居然敢来管她的闲事, “你是谁?” 她下巴轻扬,带着一股子轻蔑。 罗景宁根本就没理她,她看到沈婳含泪的眼眶和微微红肿的左脸,冷冷推开顾宝笙,低声询问:“婳妹妹,你还好吗?” 沈婳看到她,委屈涌上心头,哽咽着小声说:“三嫂,好疼。” 她也不是粗生粗养的平头百姓,自小父母疼爱,兄长呵护,从来没有人,打过她! 顾宝笙太过分了! 罗景宁那一推,看似没有用力,可是顾宝笙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了。她甩开身边丫鬟的手,怒喝道:“你居然敢推我?” 罗景宁的脸色也不好看。 沈婳性子柔顺,做不来仗势欺人的事情。虽然她和沈婳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她心底里,已经把沈婳当成了妹妹看待。 如今看到她红肿着半边脸,委委屈屈看着自己,她怎么能不心疼?不用问了,一定是顾宝笙欺负了沈婳。 “推你又怎么了?好狗不挡路,你没看到别人要过去吗?还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又蠢又胖,居然还敢出来逛街,也不嫌弃丢人!” 又蠢又胖? 所有人一致看向顾宝笙,她实在和这个词,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虽然她脾气不好,骄横傲慢,但是,她其实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呢。这样的话,旁人都听不下去,何况顾宝笙。 果然,她被气得脸色发青,死死盯着罗景宁,目露凶光:“你胡说!我,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她就扑了过来,想给罗景宁一巴掌。可惜,罗景宁不是沈婳,她迅速伸出左手,稳稳扣住了顾宝笙的手腕,然后反手。 “啪”一声,清脆响亮。 打完顾宝笙之后,罗景宁顺势又一推,用了七成的力气。这次,顾宝笙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愣愣看着顾宝笙摔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 顾宝笙十分狼狈,她怒气冲冲拍开了丫鬟的手:“眼瞎了吗?刚才怎么没有扶着我!” 站起来之后,她眼里充满愤怒和恨意,恨不得吃了罗景宁:“你居然敢打我?” 脾气真差。 罗景宁轻挑起下巴,漫不经心地说:“你想打我,我当然可以打你,我这叫正当防卫。” 顾宝笙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你这叫找死,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打我?” 当街被人打了一个耳光,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我没必要知道你是谁,我只要知道,我没有打错人就好了。” 这句话,简直是点爆了顾宝笙心里的怒气:“好,你真是好。” “你们是死人吗?还不赶紧把她给我抓住,敢打我,我要让她十倍奉还。”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个女人打得有多用力! 她今天不把她的脸打烂,她就不叫顾宝笙。 顾宝笙的身边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排场不小。那两个嬷嬷膀大腰圆,一看就十分有力气。 冬葵和秋葵看起来身形单薄,沈婳身边只跟了一个柔弱无力的丫鬟,看起来,她们倒是处于劣势。 沈婳的心提起来了。 她一个跨步,挡在罗景宁面前,气愤地说:“顾宝笙,你不要太过分,是你先打人的。你虽然挨了一个巴掌,可你也打了我,我们大家扯平了。” 她从小脾气就好,如今即便生气了,语气也并不严厉,根本没有一点威慑力。 顾宝笙气得都快晕过去了,她脸上有点扭曲:“扯平?你想得美。除非让我打她十个耳光,我就同意扯平。” 语气冰冷刺骨。 “十个?” 沈婳被她不要脸的话,气得脸都涨红了。 “顾宝笙,你别欺人太甚了,我们沈家不是随你揉捏的软柿子。” 顾宝笙冷笑:“我们顾家,更不是随你们欺凌的无名小卒。” 沈婳被气得浑身发抖,以前虽然知道顾宝笙不讲理,可是,她没想到这个人能够这么刁蛮。 罗景宁轻笑一声:“婳妹妹,不必自降身份,和一个泼妇讲道理。她想打我,也得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又被骂泼妇! 顾宝笙的鼻子里都要喷火了,她大吼一声:“你们还不动手?” 两个嬷嬷不敢拖延,立刻朝罗景宁合围过去,沈婳的心纠在了一起,都怪她,连累了三嫂。 “顾宝笙,住手!” 顾宝笙哪里肯? 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会放过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贱人! 罗景宁笑眯眯把沈婳拉到了身后,一脸轻松对着她说:“你躲好,别等会误伤了你。” 她家冬葵,别看瘦瘦小小的,可是,那手上的力气一点都不小。这两个女人,冬葵一拳就能解决一个,都没有她用武之地。 顾宝笙看到罗景宁居然一点都不害怕,更加生气了。“不知死活,等会我就让你哭着求我!” 流光阁的掌柜,眼看着这场闹剧越演越烈,额头上直冒冷汗。这些贵女,要打架,能不能换一个地方啊! 老天爷可能是听见了他的祈祷,在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插了进来:“咦,这是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往门口看过去,罗景宁眼前一亮。 不知何时,门口已经站着三个男子。一个白衣飘飘,清俊出尘;一个面容苍白、清澈秀气;还有一个,就是沈越。 这三个男人,各有千秋,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 沈婳和顾宝笙的眼睛,同时亮起,她们都可怜兮兮喊了一句。 “三哥。” “哥哥。” 第10章 刁蛮任性的顾宝笙 白衣出尘的男子是顾宝笙的哥哥顾孟楷,另一个则是楚国公府的范景休。 沈越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沈婳脸上的痕迹,他蹙眉:“怎么回事?” 罗景宁眼角余光看到了顾宝笙的表情,抢先一步告状。她掏出帕子,捂脸哭泣:“夫君,你总算来了,我好害怕啊!” 她伸手指着顾宝笙,抽抽噎噎地说:“她好凶啊!她打了婳妹妹一巴掌,还说要打我十个耳光,夫君,我们沈家那么弱小吗?为什么别人敢随便欺负我们?” “婳妹妹,现在夫君在这里,我们不怕,我相信夫君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她睁着一双美目,看向沈越,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周围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刚才她明明很淡定,牙尖嘴利,现在却像个被人欺负的小白兔? 这个人,太不要脸了! 沈婳是完全愣住了,而沈越,嘴角抽了抽,什么话都没说。看到周围人的表情,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女人,又开始胡编乱造了。 顾宝笙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你胡说。” 这个女人,居然明晃晃颠倒是非。顾宝笙看向顾孟楷,第一次被气哭了:“哥,她欺负我,你要帮我教训她。” “你看看,这是她打的,从小到大,家里谁舍得碰我一下?你一定要帮我,狠狠教训这个贱人!” 她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顾孟楷也心疼了。只是,他看向沈越:“这是你的夫人?” “嗯。” 顾宝笙十分意外:“她就是嫁到沈家当望门寡的罗氏?”方才沈婳声音不大,顾宝芝并没有听清楚,她喊了罗景宁“三嫂”。 她把罗景宁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冷笑:“不过是只野鸡,你以为你进了沈家就成凤凰了吗?居然敢打我!” 罗景宁接着哭:“你身边带着的嬷嬷长得又粗又壮,我哪里敢打你。还不是你扑过来,把我吓到了,我无意间拍了你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走到沈越跟前:“夫君,你还说要陪我归宁呢?你难道忍心,眼睁睁看着别人这么欺负我吗?” 沈越觉得,他今天就不该出来。 今早,范景休和顾孟楷约他叙旧。他从边关回来之后,一直很忙,想着马上要南下,他便抽了个空。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这件事。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会惹事? 昨天和沈婧闹了一场,今天又对上了顾宝笙,真是一日不得消停。 他冷静地说:“你又没有受伤。” 罗景宁快速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沈婳,指着她的脸:“夫君,你看,顾姑娘好凶,把婳妹妹的脸都打肿了。你身为兄长,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确实。 沈婳白皙的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不过,很明显,顾宝笙脸上的伤更重。 罗景宁不着痕迹推了下沈婳的腰,沈婳福至心灵,带着哭腔说:“三哥,我方才看上了一套头面,正要付账。顾宝笙来了,她说她很喜欢,逼着我让出来。我没有让,她就打了我。” 对于沈婳的说辞,他们是相信的。 沈婳性格温顺,顾宝笙素来蛮横,这些他们都知道。 罗景宁面上一脸懵懂,语气夸张问:“夫君,我从南边来,不太懂。我们沈家在京城,是不是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伯娘和我说,祖母是长公主,地位尊贵,我以为我们家的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受人欺负的。没想到,居然不是这样的。” 她长长叹息一声:“婳妹妹,以后遇到顾姑娘,她看上什么你就让给她吧。他们顾家这么厉害,连祖母的面子都不给,你还是别惹她了。” 华阳长公主是皇上亲姑母,皇上对她礼遇有加,年节封赏从来不会忘记。平日里,时不时,也有赏赐送到公主府,可见长公主的地位并不一般。 本来是沈婳和顾宝笙之间的小摩擦,罗景宁非要扯上华阳长公主,顾孟楷面色微冷:“顾沈两家是姻亲,这件事不过是小女儿家的争吵,沈夫人何必说得这么严重?” 罗景宁却说:“正因为是姻亲,我才不明白。顾姑娘当知道沈婳是沈家人,为什么要如此欺负她?还不是因为顾姑娘看轻沈家吗?” 顾孟楷看向沈越:“阿越,你怎么说?” 沈越的视线在几个女子面上转了一圈:“顾姑娘确实骄横,但是她也受了教训,这件事就这样吧。” 罗景宁撇撇嘴,没有说什么。反正,她把人打了,替沈婳报了仇,算了就算了。但是,顾宝笙不答应。 她尖叫一声,红着眼指着罗景宁:“不行,她打了我一巴掌,我一定要她加倍奉还。” 罗景宁故意抖了抖身子,小声道:“你们看,顾姑娘真的好凶。” 这副样子,让顾宝笙勃然大怒,她再次朝罗景宁挥手。不过,她的手才举起来,就被顾孟楷按住了。 “宝笙,你别闹了。” 声音清润,很是好听。 顾宝笙却不听他的,她哭着喊:“哥,你不帮我?我都被打了,你还不肯帮我?你还是不是我哥?” 顾孟楷头疼,他这个妹妹,从小娇惯,没受过一点委屈。如今,脸上泪痕斑斑,白瓷一般的脸红了半边,楚楚可怜。他叹息一声:“你啊,真是太过任性了。” 沈婳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出千金,她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别哭了,你先动手,本就不对。” 不过,他转头看向罗景宁:“沈夫人,宝笙虽打了沈姑娘,但是她手劲小,沈姑娘并无大碍。你便是为了给沈姑娘出气,下手也太重了些?” 顾宝笙脸上的伤,看起来真有点吓人。罗景宁心中暗叹,她也很无辜。其实,她打人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她和顾宝笙又不是深仇大恨。 也许,顾宝笙属于敏感肌肤,所以格外严重了些,这才显得她特别凄惨。 “顾公子,我也是女儿家,难道我五大三粗的吗?当时顾姑娘要打我,我随手一挥,这才误伤了她而已。也许是她的脸特别容易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这话,沈越信的。 虽然和罗景宁接触时间不长,但是从她对待下人的态度就知道,她不是个恶人,她不至于故意把顾宝笙的脸打成这样。 “五郎,她不过是情急为之,当不是有意的。” 顾孟楷在家排行第五,亲朋好友大多喊他“五郎”。 沈越接着说:“只是,顾姑娘这个性格,也该改改了。我伯娘最疼爱婳妹,婳妹无缘无故挨了打了,只怕她等会儿要到你们家去找令堂说理了。” 顾宝笙仗着家世,无理取闹,任意妄为,沈越对她历来没有什么好感。 顾孟楷明白,追根究底,还是妹妹的不对。“阿越,对不住了。回头顾府定当登门致歉,就不劳烦镇国将军夫人走一趟了。” 顾宝笙不是傻子,当时她打人也不过一时冲动。听到沈越提起镇国将军府人,她不敢再说什么了。只是,沈婳就不论了,这个罗氏算什么东西? 何况,沈越怎么可以帮这个贱人说话呢? 他不是该讨厌她的吗? “沈越,你居然不帮我?这个女人,贪图荣华富贵,自轻自贱嫁到沈家当望门寡,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你居然偏袒她?” “沈越,你难道忘了明珠了吗?你敢这样对我,当心我向明珠告状!” 原来,顾宝笙和柳明珠关系极好,罗景宁满眼兴味,又可以看沈越的好戏了。 第11章 三爷对三夫人真好 沈越眼神微沉,面对众人打量的目光,他无波无澜。 一旁的沈婳倒是开了口:“顾宝笙,关你什么事?过几天,我三哥就要陪三嫂回扬州归宁了,他们夫妻和睦,感情融洽,之前种种,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 然后,她生怕罗景宁多想,笑着柔声说:“三嫂,我听娘说,三哥主动要陪你去扬州的,他对你真好。” 罗景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余的人,深感意外。 顾宝笙有些着急,她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沈越,你疯了吗?你竟然要陪这个女人去扬州,你对得起明珠吗?” 顾宝笙和柳明珠是手帕交,柳明珠天生丽质,高贵优雅,眼前这个女人哪一点比得上柳明珠?她不相信,沈越这么快,就忘记了柳明珠!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范景休,也忍不住发问:“阿越,这是真的吗?” 声音似流水击石,清澈悠扬,十分悦耳。罗景宁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容颜清朗,温文尔雅,浓黑的眉下一双桃花眼,惹人意动。 沈越随意应了一声:“嗯,过几天就去。” 还真是。 范景休虽然不解,但是好友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何况,说真的,他并不觉得,柳明珠和沈越合适。 柳明珠美则美矣,但是,并没有多少个性,实在令人乏味。阿越心有丘壑,性格坚毅,身为武将,日后难免会面临各种困难和危险,柳明珠未必撑得起阿越的背后。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顾宝笙却一脸震惊,哪怕是沈越亲口承认了归宁之事,她还是不愿意相信。 “沈越,你告诉我,你真的要去扬州吗?我已经去信给明珠了,她知道你活着回来,一定会马上回京的。等她回来,看你怎么跟她交代。” 沈越脸上闪过不悦,昨天的沈婧,今天的顾宝笙,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 这是他的事情,与她们何干? 顾孟楷喝止她:“宝笙,别说了,这是阿越的事,你根本不该多嘴。” 顾宝笙却不听,她气愤地说:“明珠那么好,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负心汉!” 顾孟楷当机立断伸手捂着她的嘴:“别说了,回家。”顾宝笙试着挣扎,可是,抵不过哥哥的力气。 “阿越,今天不合适,等你回京后,我们再约。” 说完,他强行拽着顾宝笙,离开了这里。 顾孟楷走了,范景休也不久留:“既然如此,我也回去了,祝君一路平安。” 沈越拍拍他:“好,回来再寻你。” 一下子,刚才嘈杂的气氛安静下来。沈婳来回打量着沈越和罗景宁,莞尔一笑:“三哥,既然你这会儿没事,不如陪三嫂逛一逛,买些东西回扬州吧。” “三嫂对京城不熟悉,有你陪着,她逛起来也安心多了。” 沈越不认为罗景宁需要他陪,不过,对上沈婳亮晶晶的一双眼,他还是问了一句:“需要陪你吗?” 谁知道,罗景宁笑得灿烂:“好啊。” 沈婳开心地笑了:“那等会三嫂你好好看看,长宁街的东西不错,一定能找到你喜欢的。我脸上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她一点都不喜欢柳明珠,她和她娘一样,都希望三哥和三嫂好好的。 罗景宁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微微蹙眉:“这会儿,你顶着这个,确实不合适再逛街了。那你赶紧回家吧,回去记得敷药。” 沈婳走后,罗景宁眉眼弯弯看着沈越:“夫君,若是等会不够银子了,你记得帮我付账。” 原来如此。 “莫非早上和我说,你领了三万两银票了,怎么还不够?” 面对他的疑问,罗景宁挑眉:“京城的物价那么高,我怎么知道够不够。” “我们之前说好的,这一路所有的花费都由你承担,你这么快就反悔了?我嫁的可是堂堂越国公府,勋贵之家,皇亲国戚,带回去的东西总不能太寒酸吧?” “到时候,丢的可是沈家的脸。” 沈越深深看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转身,往流光阁里走去,背影十分潇洒。 “跟上,速战速决,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太好了! 罗景宁跟上去,大声喊:“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最好最贵的首饰,统统拿出来。” 不狠狠敲他一笔,怎么能报他威胁之仇。 秋葵和冬葵相视而笑,三爷对夫人真好。 罗景宁速度是真快,刚过午时,她就已经买好了东西。有璀璨夺目的金银首饰,有流光溢彩的绫罗绸缎,还有各色古玩珍宝,装了满满一马车。 今天跟着沈越出来的人,是莫来。 他看到那流水似的花出去的银子,都快怀疑人生了。还好不是莫非那个铁公鸡跟着爷出来,不然只怕他真的要吐血。这一车琳琅满目的东西,花了整整五万两啊! 他真没见过这么能买的人。 爷真的养得起夫人吗? 太能花了! 罗景宁逛得心满意足了。只要喜欢,只要东西够好,她一律不放过。这种随心所欲,买买买的感觉,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是太爽了! 她看向身边的人,玉树临风,英俊帅气,果然,舍得花钱的男人,更加迷人! “夫君,我饿了,我们在外面用午膳吧。” 沈越低头,许是逛累了,女人俏丽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晕。她笑得欢快,像一只偷了腥的猫,暗自偷乐。 他本以为,她会问他关于柳明珠的事情,没想到,这个女人,从昨天到今天,竟然从没提过。想到初次相见,她扔出来的和离书,也是,她大概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吧。 如此也好,省了他不少麻烦。 至于,她爱花钱,就让她花吧。她终究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这桩婚事,是他亏欠了她。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样啊,罗景宁并不挽留:“那夫君快去吧。” 主仆三人去到一家酒楼,罗景宁点了一桌子好菜,招呼秋葵和冬葵:“快坐下来,逛了许久,我可是饿坏了,你们也赶紧吃点。” 冬葵高兴地点点头:“嗯,奴婢也饿坏了。” 冬葵并不见外,一屁股就坐在了罗景宁身侧,秋葵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办法像冬葵一样没规矩。见状,罗景宁伸出一只手拉着她:“好了,就我们三个,别讲究了。” 她看到秋葵脸上还是露出迟疑的表情,就故意板着脸:“这是我的命令,秋葵,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秋葵心里暖暖的,她恭敬从命,坐了下来。 夫人真好,她只愿夫人和三爷能长长久久,一直幸福下去。 为了给沈越守孝,罗景宁吃了整整半年的素,她觉得她都快成兔子了。自从沈越回来之后,她终于可以吃肉了,有肉吃的日子,真是快乐。 不过,她还不知道,一则关于她的消息,已经在京城沸沸扬扬传开了。越国公夫人李氏,听到传言之后,气得摔了一个茶杯。 “去,把罗氏给我喊过来。” 第12章 和李氏交锋 美美吃了一顿午膳,罗景宁精神奕奕,又奔向了西市。 这里和长宁街大不一样,但是也非常热闹。街上来往的行人身穿布衣,挑担赶路,吆喝叫卖,赶车拉货,吵杂无章。 茶坊、酒肆、布庄、面摊,各色摊档应有尽有,对比长宁街,她好像更喜欢这里。 秋葵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方才咱们在长宁街买了许多,怎么又来这里买呢?而且,西市的东西,质地终究差了许多。” 罗景宁一脸促狭地说:“有些人,不配用太好的东西。等会,咱们就挑最便宜最差的东西买就对了。” 罗家本家那里,送些好物件是应该的。至于她娘家,渣爹继母那些人,何必对他们那么好?她才不当这个傻子! 就这样,又花了十几两,罗景宁再次装满了一车。她吩咐道:“你们两个回去之后,记得找几口好看的箱子,把这些都装上。” “我难得回去,自然要给罗家人带多一点东西才是。” 想到方才买的一堆陈年旧布,还有许多破旧陶瓷,冬葵捂嘴偷笑:“夫人,送这些给他们正好。” 到现在,秋葵也明白了,夫人在娘家只怕受了不少委屈。不然,夫人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对他们呢? 太阳西斜,罗景宁总算回到了越国公府。 一进门,就被李氏的大丫鬟桂花堵住了。她一脸厌烦地说:“三夫人真能逛,出去整整一天才回来,让人好找啊。” 罗景宁挑眉反问:“难道府里不允许出门一天吗?” 桂花拉长了脸道:“自然是没有这个规矩,只是,夫人找了你一天了,身为晚辈,让长辈这样等候,终究不妥当,您说是吗?” 李氏找她? 自从她嫁进来,李氏对她十分冷淡,几乎从来没有私下找过她。想到昨天在春熙院的事情,看来,李氏不怀好意。 “我这就去。” 李氏居住在春樱院,进了院门,就看到两排郁郁葱葱的樱桃树。春夏相交的时候,这满院的樱花盛开,淡淡的甜香随风飘散,罗景宁在磐石院都能闻得见。 进了屋里,李氏板着一张晚娘脸,阴阳怪气地说:“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是要踏月而归呢?” 罗景宁装作听不懂她的反话,一脸天真地说:“母亲,儿媳第一次出门,实在新鲜。京城真是繁华,令人应接不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回来呢。” 李氏听到这话,胸口一梗,想到下午的街上流传的消息,气不打一处来:“罗氏,你铺张浪费,挥金如土,亏得有人还夸你懂事,你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罗景宁十分无辜地看着她:“母亲,这话从何说起?” 李氏怒火中烧,咬着牙说:“你还装!我问你,今天是不是阿越陪着你,在长宁街花了五万两银子?” 竟然是因为这个? 罗景宁没想到,这个没有网络的时代,消息一点都不慢。可是,她不知道,京城虽然豪门众多,可是她这般大手笔的买家并不常见。 更何况,沈越误传死讯之后沈柳两家退亲,配了阴婚之后沈越又活着回来,还立功升迁了,这一个又一个消息让人应接不暇。 所以,他们夫妻携手同游长宁街,自然备受瞩目。 她满脸欣喜地说:“夫君太好了,陪着我买了许多东西,我都说不要买了,不要买了,可是夫君就是不听。” 她满脸炫耀的表情,李氏看着就来气:“你身为人妻,难道不知道规劝阿越吗?勤俭持家,你懂不懂?罗家没有教你吗?你如此大手大脚,我们越国公府的家底都被你掏空了!” 罗景宁微微张开嘴巴,显得十分吃惊:“母亲,我们府上那么穷吗?以前在豫章郡,堂伯母她们出门,也是几万两几万两的买,我以为,对于沈家来说,这应该是平常事。” 这当然是瞎说的,罗家清贵,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花。 她甩锅甩得干干净净:“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女子出嫁从夫,夫君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罢了。” 李氏一噎,沈家当然不穷了,李氏也没把五万两放在眼里。她只是不甘心,觉得沈越不该花那么多的银子,罗家不过寒门贫户,该随便买点东西应付了事才对。 “你还敢狡辩!你如此不懂持家,我怎么放心你在阿越身边。去,站在那里思过两个时辰,给我好好想明白,以后不许再挥霍无度。” 罗景宁走了一天,腿都酸了,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在这里面壁思过? 她一脸不解:“今天,听流光阁的掌柜说,去年母亲在流光阁订了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价值七八千两呢。” 说着说着,她低垂着头,仿佛十分羞愧:“我以为,五万两买了两马车的东西,十分实惠,原来不是的。母亲,你若是生气,我这就去把东西都退了吧,总不能让家里入不敷出。” 退了? 这怎么行? 沈家丢不起这个人! 区区几万两而已。 看到她已经在往外走,李氏忙喊:“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罗景宁却有些焦急地说:“母亲,这会儿那些东西都没动过,退货应该不难,不好拖到明日再去了。时间紧迫,我这就去长宁街。” 说完,她又走了两步。 李氏急了,若是她真的去退货了,那人家怎么看他们沈家!何况,买这些东西都是为了归宁,要是被长公主知道她无事生非,她还不被骂得狗血淋头! “你给我站住!” 李氏大吼一声,罗景宁不得不停下了。 背对着李氏,她红唇微勾,让你故意找茬! 转过脸来,对上李氏青白交加的脸,她依旧低眉顺目站在那里等着。 “母亲,不退了吗?” “我出身寒微,平日十分节俭。今天花了那么多的银子,我心中十分不安。如今母亲这样说,我觉得还是退了最好。明日再买点便宜的东西替代,也能省下不少银子。” 她带着疑问看向李氏,李氏气呼呼地说:“买都买了,退什么退,你不嫌弃丢人吗?” “我不觉得。凡事要以母亲为先,既然母亲因此生气了,那东西自该退了。让您高兴,才是我身为晚辈的一片孝心。” 听听,听听,还都是为了孝顺她! 这些话,让李氏一口气梗在心口,不上不下。她捂住心口,有气无力地说:“买都买了,就这样吧,下次不可再犯。” 和罗氏说话太累了。 罗景宁故作为难地说:“真的不用退吗?万一家里没钱了怎么办?” “行了,不退了。我累了,你下去吧。” 再看见她,只怕她这口气是顺不过来了。 拖着两条酸软的腿,罗景宁终于回到磐石院了。进了院门,在石子路上,沈越迎面走来。身姿挺拔,一举一动优雅高贵,浑然天成,在落日余晖之下,飘然如仙。 她驻足等待,等人走到身侧,罗景宁拦着他的去路,有些生气地问:“沈越,你说的话,算不算数?” 这是怎么了? 第13章 婚事由来 沈越停下来,在五彩晚霞的映衬之下,她的脸带着柔和的光晕。 “这话从何说起?” “我刚回来,就被母亲喊去了春樱院。为了今天花了五万两的事情,她训诫了我一番。若是每一次花钱,都要来这么一出,那这钱我花了也不开心。” 她气势汹汹地加了一句:“这个问题,你要想办法解决,不然去了扬州,我很有可能消极怠工。” 沈越沉默片刻,这才轻轻掀起嘴唇:“过两日我们就出门了,娘可管不着你了。为这个事情,你没必要烦恼。” 这倒也是,回来之后,说不定两个人就和离了。 “那好吧。你看看,在这里,买样东西都要别人管这管那的,多没劲。” 罗景宁最不喜欢的,就是高门大户的这些规矩,如今逛一下街,都要受人管束,真是没意思。 沈越现在有些明白,她为什么想走了。 不过,他猜测:“虽然娘喊了你过去,想来你也没吃亏吧。” 她瞪了他一眼:“我若是吃亏了,定要找你补偿我。” “嗯,吃亏了找我,我补偿。” 罗景宁眉毛一挑:“方才虽然没吃亏,但也算是无妄之灾,不如,你就从现在开始补偿。” 她眉梢含笑:“今天走了一天,实在很累。我在春樱院费了许多口舌,又站了许久,如今饥肠辘辘,你让人去五香居给我买几只乳鸽,如何?” 小事一桩。 他立马吩咐身后的人:“莫去,去五香居,买三只乳鸽送给夫人。” 莫去应声而去,罗景宁愣了愣,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她粲然一笑:“夫君,你真是个好人,那我回去等着了。” 得了满意的结果,罗景宁也不耽误他的时间了。 沈越看她如此容易满足,不免失笑。这个女人,想要什么,直截了当,不藏着掖着,他倒是喜欢她这种性子。 翌日清早,罗景宁亲自去了镇国将军府一趟。马上要出发了,她这一去既是辞行,也是想问问,罗阿妙需不需要捎带东西。 镇国将军府中,罗阿妙正在看账册。她虽然年过五十了,皮肤依旧白皙,脸上皱纹不多,双眼含威而不怒,不觉让人心生好感。 瞧见了罗景宁,她很是高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罗景宁笑得真诚:“我昨日在锦绣庄,瞧着这料子不错,轻薄透气,又十分精致,就特意送一些过来给您,您可不许嫌弃。” 这是她的一番好意,罗阿妙自然欢喜。 “难得你出门还惦记着我,归宁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罗景宁一一回答,十分耐心。没看到沈婳,罗景宁就顺口问了一句。 “对了,婳妹妹脸上的伤都好了吗?” 说起这个,罗阿妙不免生气:“不碍事,只是,顾家女太过嚣张!他们家昨日登门道歉,拿了不少东西过来。真是可笑,我们沈家难道缺这点玩意吗?” “下次遇到顾夫人,我非要好好问一问,她到底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她生了一子二女,如今儿子沈岩在西北,大女儿沈婵早已出嫁,女婿也是个武将,夫妻常年在外。沈岩的媳妇和她说不到一处,她仅剩下这个小女儿在身边。 沈婳性格又十分体贴,她自然疼爱不已。 昨日看到她红着一张脸回来,她都要气炸了。若不是听沈婳说,罗景宁狠狠打了顾家女一个耳光,她定要登门讨个说法。 “还好遇到了你,婳儿性子软,日后还不知道要操多少心。” 罗景宁却宽慰她说:“伯娘不必忧心,有沈家在,谁还敢欺负婳妹妹呢?顾家那个,就是个拎不清的,和这种人,有理说不清。” 罗阿妙欣慰地看着她:“你说得对。” 想到之前的事情,她感慨地说:“三年前,我回豫章,看到你性子软弱,颇为担心。” “景宁,虽说女子以柔顺为德,但是若一味柔顺,只怕要吃亏的。你娘就是太柔顺了,一辈子过得都太苦了。如今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起来,罗景宁和罗阿妙,有三重亲。罗景宁的父亲是罗阿妙的堂弟,罗景宁的母亲和罗阿妙又算是姨表姐妹,如今她又嫁给了沈越,真是有些复杂。 “景宁,让你嫁到沈家,你怪我吗?” 沈越是个金龟婿,可是,当时,她是嫁进来当望门寡的。沈家家世再显赫又如何,对于女子而言,这终究是不幸的。 这件事情,罗阿妙还从未认认真真问过罗景宁。 “当然不怪。” 罗景宁一脸诚恳,又郑重其事再说了一遍:“阿妙姑姑,我真的从来没有怪过你。” “家中父母俱在,我的婚事自当由他们做主。您想帮我,亦是无从下手。若不是遇上这桩事,若不是沈家门第高贵,父亲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若没有您,只怕我现在已经是那老县丞的续弦了。能嫁到沈家,再好不过了。” 说起这些,罗景宁十分平静,罗阿妙却有些心疼。她当初接到娘家来信,嫂子知道她对景宁颇为挂念,为此特地在信中提起景宁的亲事。 她父亲罗温欲要将她许配给五十好几的县丞当续弦,那老县丞不光年纪大了,府中姨娘通房甚多,庶子庶女挤得都快住不开了。 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去呢? 当时正好闹出柳家退婚之事,长公主气不过,非要马上给沈越配阴婚。 罗阿妙这才想到了罗景宁。 嫁到沈家,虽说没有夫君的疼爱,可是,沈家家风清正,又有她这层关系,罗景宁在沈家也不会受欺负。等过两年,过继一个男丁继承香火,这日子怎么也比当老县丞的续弦强。 于是,她立刻遣人回了豫章郡,询问罗景宁的意思。罗温利益熏心,只要罗景宁同意了,他必然会答应的。 想到沈越,她拉起罗景宁的手,笑得舒心:“好在老天垂怜,阿越竟然还活着,你的好日子还长着,以后你们夫妻好好过,比什么都强。” 说起这个,她想起昨天沈婳提到的关于柳明珠的事情,不得不慎重交代罗景宁。 “想必你也听说过阿越和柳家姑娘的事情。” “阿越与她,自小定亲,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忘怀。但是他自小言出必行,上次在越国公府既然答应了我,以后他必然不会亏待了你。” “你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也别往心里去。这都是过去的事,你不可揪着不放,更不可为了这些和阿越争吵,知道了吗?” 罗景宁听到这些絮叨,心中流过一阵暖意。虽然,她和沈越注定分道扬镳,但是,这一番话,都是罗阿妙对她拳拳关爱,她不免动容。 她笑容满满,一口答应:“您放心,我不会同夫君吵的。” “那便对了。” 守孝之人不宜出门,这还是罗景宁第一次来这里。 她随意看了看四周的摆设,一张靠墙的长几上,放着一座插屏,十分精美。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罗阿妙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看过去,就愣住了。 “景宁,这座插屏,是你娘亲手所绣,你若是喜欢,就带回去吧。” 第14章 不配拥有她的东西 罗景宁讶异:“我娘绣的?” 她起身,踱步过去,细细观赏。 插屏是紫檀木边座,内嵌花鸟图双面绣,绣工精湛,枝头上的喜鹊栩栩如生,那层层叠叠的花瓣,层次分明,每一处都淋漓尽致体现出,刺绣者高超的技艺和娴熟细腻的情感。 “真美。” 她情不自禁感叹,在脑子里找寻久远的记忆。 罗景宁的母亲卫氏在九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候,原主才六七岁左右。她的印象中,卫氏总是低声咳嗽,身子不好,常常卧病在床。 罗温对卫氏态度恶劣,常常出言责骂,卫氏则默默无言。当时,继母黄氏还是罗温的一个妾,明里暗里没少让卫氏吃亏。 她想了又想,还是找不到卫氏刺绣的记忆。 “阿妙姑姑,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过我娘做刺绣,没想到,她的绣艺如此之好。” 罗阿妙眼神悠远,徐徐说道:“卫家的表姐妹之中,你娘性格最沉静贞顺,一向不爱说话。以前,我去外祖家的时候,她就常常闷在房中刺绣,不大和姐妹们嬉闹。” 她缓缓笑了,像是想到了什么:“说起来,我与她原也是点头之交的情分而已。只是有一次,我帮了她一个小忙,没想到她就记在了心里。” “那一年夏天,我在外祖家,常常能收到她给我做的各种东西。手帕、小衣、枕套等等,样样都十分用心,我们这才慢慢相熟起来。” “后来,我出嫁,她绣了不少东西赠我,这插屏就是其中之一。早些年,我随着夫君天南地北,与她联系不多,等我再回来,她就去了。” 她长叹一声:“我想,到了罗家,她该是没有当初的心境了,也就不想再绣了吧。” 听了这些,罗景宁心情有些沉重。 卫氏是一个良善之人,重情重义,别人的一点点善意,她牢记于心,用心回馈。只可惜,罗温不是良配,她短暂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大概就是在闺阁中,安心刺绣吧。 她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插屏,好像看到了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端坐窗前,一针一线,认真落下,绣成一幅幅动人的画卷。 “景宁,你把它带走吧。” 罗阿妙看她如此喜欢,也便忍痛割爱了。罗景宁却摇摇头:“这是我娘对阿妙姑姑的祝福,自然要留在你身边。我这次回去,也许在罗家,能找到我娘的其他刺绣。” 即便她在罗家再不愿意动手,也不该一件都没有的。以前她不知道这回事,这次回去,她一定仔仔细细找一找。罗家那个地方,不配拥有她的东西。 罗阿妙点点头:“别的不说,你娘出嫁前,确实绣了许多物件,插屏挂屏都有。你回去找找,许是能找到一些。” 将近午时,罗景宁准备回去了,罗阿妙却留住她:“婳儿一早出去找朋友了,你大嫂带着几个孩子回娘家了,你便留下来吃了午饭再回。” 在哪里都要吃饭的,罗景宁就留了下来。 这一桌饭菜不算丰盛,素菜偏多,但是味道十分可口。罗阿妙道:“上了年纪了,吃不得太油腻的东西,可还吃得惯?” 罗景宁弯着唇角,一点都不勉强:“天气渐渐热了,吃些素的正合适。” 两人正在用午膳的时候,沈越竟然来了。 听到通报,罗阿妙看了罗景宁一眼,笑着说:“你们小夫妻两个可是说好的?” 当然没有。 沈越进来,看到罗景宁,也颇为意外。 “伯娘,我想着,过两日就要出发了,不知道你这里可有东西需要捎带?” 罗阿妙这次,忍不住大笑起来。 沈越一头雾水,罗阿妙揶揄地说:“你们两个,算是心有灵犀了,景宁问的话,同你问的一样。” 沈越没想到,罗景宁也这样周到。 他看了眼一旁的女子,淡淡的紫色衣裙,脂粉未施,头上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发髻,只簪了几朵绒花。不过,这满嘴的油光,显然吃了不少东西。 沈越自然被留下来一同用膳了。 临走的时候,罗阿妙打发罗景宁去前头,对一对捎去扬州的东西。罗景宁走后,她郑重对沈越说:“阿越,景宁这个孩子,以前过得太苦了,你可要好好待她,不然,我定不饶你。” 沈越虽然打定主意和罗景宁和离,但是,他不觉得这算对不起她,毕竟,这也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所以,他半点心虚都没有:“伯娘放心,我会好好待她的。” 夫妻一起离开了镇国将军府。罗阿妙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百感交集,表妹,你的孩子以后就交给沈越了,你在天有灵,保佑她吧。 镇国将军府住在双槐街,越国公府住在多宝街,两府中间还有许多街巷,乘坐马车,这一路大概要一刻多钟。 沈越翻身上马,动作十分流畅,格外好看。罗景宁一时之间,也被他潇洒的动作帅到了。不过,她很快就被街景吸引过去了。她掀着帘子,看着外头热热闹闹的街巷,很是惬意。 沈越不经意看过去,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正露出一个笑容。白皙的脸庞,晶莹好看,原来,她长得也不差啊。 路过双槐街的街角,一阵诱人的香气迎面扑来。罗景宁放眼一看,两眼放光,她喊了一句:“停车。” 沈越以为出了什么事,策马而上,隔着窗问她:“怎么了?” 罗景宁指着不远处的小摊,露出垂涎的目光:“我想买那个。” 沈越顺着她修长莹白的手指望过去,一张随风飘起的旗子上写着“炙羊肉”三个大字,他有些迟疑:“你要吃炙羊肉?” 罗景宁连连点点,马上吩咐冬葵:“快去,这摊主手艺必定极好,那炙羊肉的味道,令人欲罢不能,冬葵你快去,买个四五斤回来,如果有羊腿,就多要两个。” 沈越真的吃惊了:“你吃得完吗?而且,方才不是才吃了午膳?” “方才是正餐,这个算是零食,不冲突的。” 好不容易可以吃肉了,她当然要把半年吃不到的肉,赶紧吃回来。她看沈越一脸不赞同,就不满地问:“难道越国公府不能吃羊肉的吗?” 沈越:“……” 还真不是,只是,他不爱吃羊肉罢了。 “当然可以。” “那就成了呗,这个钱我自己掏,又不要你花钱。” 沈越一脸无语,难道他是为了省钱吗?他不过是怕她吃撑了。算了,她都不怕撑着,那又关他什么事。 走到了长兴街上,突然有人喊:“越表哥,越表哥,等一等。” 沈越停下来,就看到了五六个少年,朝他一路跑过来。 第15章 夫妻恩爱的传言 马车停下,罗景宁好奇地探头出来,只见几个少年围着沈越,这些人大概十三四岁的模样,稚气尚在,每个都睁着大眼看着沈越,眼神中透露着崇拜。 其中一个穿着暗红色衣裳的男孩,一双漂亮的黑眸里充满了兴奋,正激动地说话。 “越表哥,你不在京城的这两年,我的箭术长进了许多。越表哥,哪天你得空了,我射给你看看,怎么样?” 这是顾家排行第六的顾显楷,今年不过十四岁。他痴迷武艺,天赋却一般。沈越箭术一流,顾显楷对他十分崇拜。 沈越一眼扫过去,这几个孩子都是京城勋贵人家的子弟,多出自武将之家。“六郎,我最近恐怕没有时间了,你好好练,有机会我会去看的。” 顾显楷有些失望,不过,他素来很有分寸,马上收拾情绪笑道:“那好,下次越表哥得空了,再看我射箭。” 突然,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鼻间。他疑惑地问:“越表哥,你是不是在双槐街那里买炙羊肉了?” 没想到,顾显楷鼻子这么灵,一下就闻出来了。 沈越点头:“嗯。” 顾显楷听后,无比震惊,又夹杂着兴奋。 原来,越表哥和他一样,喜欢吃双槐街的炙羊肉。 “我五哥还说,越表哥不吃羊肉呢!原来,你也爱吃啊!” “越表哥,你买他家的炙羊肉就对了。我跟你讲,我吃遍了京城,都没有一家比得上他家的味道。我五哥却不爱吃,也瞧不上眼,没想到,越表哥居然和我一样。” 他呵呵傻笑,接着说:“越表哥,他家的炙羊腰子更是一绝,你吃过了吗?若是没吃过,下次……” 顾显楷就是话痨,好不容易和沈越有一个共同爱好,他更是滔滔不绝。沈越无奈至极,这一番情景,落到罗景宁的眼中,真是让人捧腹。 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一时间,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顾显楷看到这个容颜娇俏,眼眸灵动的妙龄女子,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沈家的女眷他基本上都认识,这个人倒是没见过。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这位可是表嫂?” 然后施了一礼:“顾家六郎见过表嫂。” 罗景宁不得不端起长者的姿态,一本正经地说:“见过顾六郎。” 见过礼后,顾显楷还想和沈越谈一谈炙羊腰子这件事,沈越只得告诉他:“六郎,炙羊肉是你表嫂买的,我不爱吃。” 所以,别再提什么“炙羊肉”“羊腰子”了,他真的不喜欢。 顾显楷有些失落,没想到,越表哥和五哥一样,也不喜欢吃啊。唉,他们怎么就不懂,那些高档酒楼里的东西,还不一定有小摊档上的好吃。 罗景宁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大概也明白他的想法。原本以为,自己的偶像和自己有个共同爱好,那是多么值得兴奋的事情,没想到,原来只是自己想多了。 太失落了! 她对顾显楷印象极好,就笑着说:“炙羊肉味道极好,下次,我再试一试其他的东西。六郎若是寻得好吃的地方,可以告诉夫君,我有空也去尝一尝。” 顾显楷如同寻得知音,双目锃亮,目光灼灼:“表嫂觉得好吃?” “那当然,方才路过,远远闻着味道,我就知道好吃了。” 少年扬起清新明亮的笑容,用力点头:“嗯,下次我找到好吃的东西,一定告诉表哥表嫂。” 目送沈越离开之后,顾显楷心情激荡:“走走走,咱们去羊肉摊上吃一顿,我请客。下次,你们找到好吃的,都告诉我,我马上去告诉表哥。” 有人立刻附和:“对啊,沈三爷好生厉害,居然敢孤军深入,去追击北蛮王庭,还生擒了北蛮部落首领,能与他说说话,我都觉得好激动。” “哎呀,沈三爷和沈三夫人好恩爱啊。顾六说沈三爷不吃羊肉,越国公府又不住在这边,可见他是特意陪夫人去双槐街买炙羊肉的。” “对对对,我们讨好沈三夫人,说不定能让沈三爷指点指点我们的武艺。” “就是,就这么办。” 他们这个年纪,正是热血激昂、青春活泼的时候,也是情愫懵懂的时候。对于强者,他们敬慕,对于美好的男女之情,亦心生向往。 几个青春少年的谈话,落入路人的耳中。 没过多久,沈三爷和沈三夫人十分恩爱的传言,再次传开了。 不过,罗景宁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传言了。马上就要出发了,她的采购清单上,还差最后一样,就是药材。 上次她从豫章郡嫁到京城,十分匆忙,一路疾驰赶到京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那会正是寒冬季节,她在路上受了风寒,为了赶路,硬生生熬过去的。 刚刚到京城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两肉了。阿妙姑姑见到她的时候,掉了好几次眼泪。 这种经历,她可不想再有了。 她问过秋葵了,回春堂的方大夫受过沈越的恩惠,她所需的药品,去回春堂是采购是再好不过的了。 医药这种事情,还是用信得过的人最好。 罗景宁想找沈越帮忙,可是他忙得很,一个白天都不见人影。夜里,她挑灯看书,等到了亥时,秋葵才道:“夫人,三爷回来了。” 沈越方沐浴完,罗景宁就到了书房。 罗景宁缓步走进里面,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书案前的高大男人。他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水气,一头秀发松松垮垮挽在头上,整个人水润润的。 灯光的之下,他的皮肤更加白皙,平时深邃犀利的眼眸,这时候却有一个种温软宁静的感觉,让人容易卸下心防。 罗景宁心神微动,这个男人,真是好看。 看到她,他有些奇怪:“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有急事?” “就是想问问,你能不能让回春堂的方大夫,帮我把这些药找齐了。” 她递过去一张纸,沈越认真看了一下,上面有关于伤寒、中暑、腹泻、呕吐等等各方面的药材,想得还挺齐全的。 “不用了,这些我都备好了。” 他出远门的经验十足,这些事情,自然在他的考虑范围。 上次的经历太过惨痛,她还是不放心:“真的都带齐了?” 沈越无奈:“放心吧,我还带了方大夫的儿子一同上路,他虽年轻,医术却不错。” 五月十三,天气晴朗,出门大吉。 沈越带着罗景宁,朝扬州而去。 这时候,京城的人才知道,刚刚从雁门郡刚刚立了功回京的沈三爷,迫不及待就要陪新夫人回扬州归宁了。 沈三爷和他的夫人,果然恩爱啊。 沈婧恨恨看着马车远去,心中祈祷:柳姐姐,你快点回来吧,最好,路上和三哥相遇,他说不定就不去扬州了。 第16章 柳明珠启程回京 京郊的官道,还是比较好走的。 上次进京,草木凋零,行色匆匆,她连京城城门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进了沈家。 如今打着归宁的旗号,这一路行走,倒不十分赶。马车晃晃悠悠往前走,罗景宁倒是能好好看一看京郊夏日风光。 阳光照在地面上,阵阵热气涌上,却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炙热的气息。碧蓝的天空之下,起起伏伏的青翠树木在马车外掠过,处处是生机。 她拿着摇扇,放眼远眺,心情宁静。 秋葵剥好了一碟子枇杷放到她手边的小几上,罗景宁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果肉柔软,汁水丰沛,甘甜中带着一丝酸爽,在这种天气吃着最合适不过了。 “今日一早,小厨房的人就送了这新鲜的枇杷过来。只是,明日路上恐怕不好买这么新鲜的水果了。” 秋葵有些忧心,夫人爱吃水果,若是吃不到,只怕不习惯。罗景宁并不在意:“买得到就吃,买不到就改天再吃,不打紧。” 沈越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寻了一处林地,下令休息。 他路过马车的时候,从挑起的车帘,看到罗景宁惬意地歪在软软的竹垫上,微眯着眼,十分愉快吃着枇杷。 这女人,倒是很会享受。 午膳的时候,大家都是吃的大锅饭,沈越是行武之人,对吃食早就不讲究了。只是,他看到冬葵捧着一个瓷瓮放到罗景宁跟前,便起了好奇之心。 “这是什么?” 沈越走近,才发现瓷瓮里装着的,是一些莲藕、黄瓜、萝卜之类的东西,一股浓郁的香味从瓷瓮中传出,带着微微酸意,让人食指大动。 罗景宁从碗里抬起头来,心满意足地说:“这是凉菜。” 沈越眼角带着笑意:“你倒是准备齐全,连凉菜都提前准备好了。” “这一路漫长,不吃得舒心,万一病倒了,受罪的是我自己。” 罗景宁从瓷瓮里夹出一块黄瓜,青翠欲滴,沈越也免不了食指大动。他直接坐下来,秋葵忙递上碗筷,罗景宁侧眼看他:“你也要吃?” 他泰然自若,已经夹起一块黄瓜,吃到嘴里,口感极好,清脆爽口,味道醇厚。他顿时也开了胃口,连连夹了好几块。 “哎,你慢点,我也爱吃黄瓜。” 罗景宁见他不答话,只是一味吃,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下筷子。很快,他们两个就把凉拌吃得精光。 罗景宁虽然吃饱了,但是也颇为不满:“沈越,你怎么能来抢我的菜?” 沈越难得吃得这么舒心,她的凉拌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比别处吃得更合胃口。虽说他不讲究吃食,但是若能吃得可口,那自然更好。 “这可不叫抢,若是真抢了,你只怕一口都吃不到。下次还有,记得留一份给我。” 想得美,下次她躲起来吃。 沈越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勾唇轻笑:“这些凉拌,食材必须新鲜。若是有我一份,我便尽量找城镇住宿,也方便采购物资。若是没我的份,那就只好遇到哪里便在哪里落脚了。” “城镇上,新鲜的水果不少,城中富户的家中想必有冰块。这会儿早市的西瓜也有了,天气渐热,路上能吃上冰镇西瓜岂不是更舒服。” 他伸着长腿,坐在一块石头上,阳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照亮了他深邃的眼眸。许是吃得满足,他眸中带笑,凝视着她,姿态慵懒中透着隐隐的强势。 真是又迷人又危险。 罗景宁没敢再看他,不知道是因为美色,还是因为他的利诱,她同意了。 再次出发,她单手托着下巴,看着外面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的背影。一身玄色金边衣袍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修长如竹,挺拔如松。 唉,这个男人,太有吸引力了。 这样的人,还是早点远远躲开比较好。只盼着扬州之行一切顺利,让她早些和离。他可是有一个白月光的,她万万不能掺和其中。 沈越已经离开京城了,但是,远在兖州的柳明珠,不过是刚刚准备好,要从老家返回京城。 得知沈越活着回京的消息,柳家立刻就派人,快马加鞭送了一封信给柳明珠,催促她即刻回京。 柳明珠接到来信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沈越居然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她本该马上启程的,可是,老家一个堂姐第二天便要出嫁了,若是她非要走,实在有损情份。 反正,沈越已经回来了,不急在这一天两天的。信中说了,沈越立了功,已经从雁门郡都尉升为羽林中郎将了,他以后便会留在京城了。 只要她回京,他们就会像从前一样了。 于是,柳明珠春风得意,高高兴兴参加完了婚礼,才踏上回京之路。 她显然已经忘了,柳家退婚之事闹得沈家多么难堪,也忘了,沈越已经有了一个妻子。 京城这边,柳明珠的母亲邓氏听到沈越陪妻子归宁的消息,就坐不住了。她急忙递了牌子进宫,见到了柳贵妃。 柳贵妃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了,可是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的人。她的肌肤白皙润泽,身材窈窕,妩媚多姿,多年身居高位,自有一股雍容华贵的气度。 “大嫂,怎么这会儿进宫了?” 邓氏语气有些着急:“娘娘,你可听到了外头的传言?” 柳贵妃人在深宫,并没有听到什么传言。 邓氏便把这两天关于沈越的事情,告诉了她。 “娘娘,且不说那些一掷千金宠妻之言,但凭沈越如此赶着陪罗家女归宁,他只怕是动了心思了。当初,咱们柳家在退亲的时候,太过心急了,只怕沈家不会再与我们结亲了。” “我就说,明珠的婚事,不能再从沈越身上下手了。” 柳贵妃拧眉,问了一句:“那罗氏长相如何?十分出众吗?” 邓氏想了想:“我未曾见过,不过,听说长相只是一般。” 闻言,柳贵妃放心地笑了:“既然如此,嫂子就宽心吧。咱们明珠这样的人品,沈越怎么可能马上抛之脑后。退亲之事,本事父母之命,沈越心中有怨,也不该怪在明珠头上。” 话虽如此,可柳明珠是邓氏的掌中宝,她哪里舍得柳明珠受半点委屈。 “罗氏已经进了沈家门,沈越又陪她同去扬州,只怕,沈柳两家,再难结秦晋之好,娘娘,这件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之前娘娘说,半年一过,就设法解决明珠的亲事。顾家有几个适龄儿郎,我看不错,不然,范家的也好。娘娘一直最疼明珠,沈越如今都娶了旁人了,何必非要他呢?” 哪知,柳贵妃异常坚决地说:“不行,明珠必须要嫁到沈家。” 第17章 归宁路上的第一夜 “娘娘,这是为何?” 邓氏十分不解。 她本以为,柳贵妃坚持让明珠嫁给沈越,是因为沈家的地位权势和柳家相当,加上明珠和沈越从小定亲,自然比其他人更般配。明珠嫁到沈家,总比别人家更舒心。 但是,顾家和范家,与沈家相比,也不差啊。为了那点青梅竹马的情谊,让明珠嫁给一个二婚男子,真的大可不必了。 柳贵妃也不解释,只是强硬地说:“咱们卫国公府,和越国公府这门亲,是当初皇上定下来的,若不是因为误传沈越战死的消息,怎么会有解除婚约这一说?” “既然沈越没死,那就该拨乱反正,继续这桩婚事。罗氏出身微贱,哪里配得上沈越。只要明珠能把沈越牢牢抓住,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嫂子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催明珠回来才是正经。从京城去扬州,他们大概要从颖川郡南下,若是明珠能在京城到颖川郡这一路,遇上沈越他们,说不定归宁之事就不了了之了。” 邓氏十分郁闷,这不是明摆着叫明珠受委屈吗? “娘娘,我看,还是为明珠另寻良缘吧。” 柳贵妃懒得再解释,只说:“让明珠嫁给沈越,是父亲的意思,也是大哥的意思。大嫂不如先说服了他们,再来找本宫吧。” 邓氏哑口无言了。 一个是她的公爹卫国公,一个是她的夫君,她哪个都不敢反对。 沈越他们走到了京畿渭南县的一个繁华小镇,就停下来了。 投宿在镇上最好的旅店,罗景宁总算可以松泛松泛筋骨了。秋葵眼尖,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替她捶腰:“夫人可是累了?” “嗯,腰酸,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那么远的路,想想都累得慌。” 罗景宁是真心不愿意去的,只是形势逼人。 都怪沈越这个臭男人! 想到这件事,瞬间,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帅了。 秋葵有些心疼,却也没办法,只得说些夫人感兴趣的话题。 “冬葵去后厨交代了小二,让他们明天备好新鲜水果,还有凉菜之类的。这个镇子看着不大,但是却很热闹,只是天色已晚,夜里不方便出门了。” 罗景宁有气无力地说:“我也没力气出门了。” 古代的马车,真不是那么好坐的。她有过一次经验了,晕车倒是没有了,只是这腰酸的问题,却没办法解决了。谁让这个时候的路,就是那么烂呢。 “让冬葵多买点,你们路上也能解解馋。别省着花,反正你们家三爷有得是钱,咱们使劲儿花。” 屋外,路过的沈越和莫来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沈越摸摸鼻子,难得有些过意不去。他们今天走了八九十里路,虽然不算快,但是也不慢了。一般女眷出门,能走个六七十里都算快的了。 他原来还生怕罗景宁叫苦,没想到,她倒是一声不吭。 “你去镇上打听一下,这里有什么特产、小吃一类的,凡是好吃的就行,你都给夫人买回来。” 想到她爱吃,沈越便吩咐莫来,算是对她的一点补偿,让她高兴一下。 莫来真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对于买吃的,他完全没有经验啊。无奈,他只能下楼,去找个人问一问了。 不过,爷对夫人,还挺好的。 罗景宁可不知道沈越难得良心发现,要给她买吃的。她吃了一碗牛肉面,便心满意足了。正歪躺着和冬葵秋葵闲聊,敲门声响起。 冬葵去开门,就看到莫来拿着大包小包,身后跟着个人,也是大包小包。 “莫来,这是做什么?” 冬葵有些懵。 莫来没有错过冬葵眼中的惊讶,他也十分不自在,感觉自己像一个杂货郎似的。只是,爷说都买回来,他也只能照做了。 “冬葵姑娘,这些是爷吩咐我去给夫人买的。” 秋葵也走过来了,她和冬葵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烤乳猪是小镇上一家酒楼的特色菜,炸串是另一家酒楼的名吃,还有,这个糖丸是小镇上十分有名的点心,这个……” 看着她们一样一样搬进来,罗景宁简直无语了。这么多的东西,沈越当她是猪吗? 她就是半个月也吃不完啊! 她走过来,打断了莫来的话:“你们爷让你去买的?” “回夫人,是爷让属下去买的。” 罗景宁真的很难相信,沈越会干这么没脑子的事情。“你们爷是怎么吩咐你的。” 莫来把话重复了一遍,罗景宁扶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莫来,这个小镇上的特产有那么多?” 莫来一本正经回答:“属下问了许多人,他们各有各的说辞,属下不知道夫人爱吃什么,就都买回来了。” 罗景宁真的败给他了。 她没想到,沈越身边,居然有莫来这么一根筋的人。 她回头看看,那些吃食,满满一桌子都放不下,怎么吃?如今天气热了,放到明天,估计要变味了。 她回头问冬葵秋葵:“你们觉得哪样好吃?” 两人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各自指了一样。罗景宁便说:“把这两样留下,剩下的,莫来你搬下去给大家分了吧。” 这怎么行,这是爷特意买给夫人的,他们怎么能分了。 罗景宁板着脸,催促道:“快点,赶了一天的路,我准备休息了,赶紧搬走。” 莫来重新挂上这一身吃的,跑去找沈越复命。 沈越听完,也是败给他了。 “平时没发现你这么傻,你买那么多,别说夫人了,就是几个壮汉都吃不完啊。” 莫来挠挠头,不好意思:“属下想着,买多了总比买少了好,份量足,更显出爷对夫人的好,夫人自然高兴了。” 沈越冷笑:“那她高兴了吗?” 莫来:“……” 想到罗景宁一贯喜欢看他好戏的模样,只怕这会,她正暗地嘲笑他,身边跟着这么一个榆木脑袋。 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莫来还有这么呆的时候。 “行了,既然她不要,你拿去和大家分了。” 这些东西,给外头那些护卫,算是加菜了。莫来拉着莫去,一起把东西分出去,莫去边吃边笑着说:“莫呆子,下次你再多买点,咱们就能多吃一顿。” 沈越猜得没错,莫来走后,罗景宁和两个丫头,真是好好嘲笑了一番。 可是,秋葵和冬葵却十分高兴,因为,三爷对夫人,越来越好了! 第18章 第一次拥抱 顺利赶了好几天的路,哪料到,刚进入湖县境内,天气就变了。 之前天天艳阳高照,到了这里,天黑沉沉的。浓密的乌云把天空遮得一丝亮光都没有了,珍珠般的大雨砸到地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沈越穿着蓑衣,骑在马上,眉心紧拧。这样的天气,只怕走不了多远。果然,前去探路的人回来了:“爷,前头雨势不小,这些天湖县都在下雨,前头的路不好走。” 如今才是上午,按照沈越的计划,他们不会在湖县停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看来,今晚要在城里过夜了。 马车里面,罗景宁真是快吐了。过了湖县,他们就出了京畿范围了。这里的路,已经没有之前平坦了,加上连绵的雨天,路况更差。 她在车里,被颠来颠去,她感觉早上吃的东西,在下一个瞬间就能翻涌出来。她有气无力瘫在冬葵身上,只盼着快点到地方,停下来,缓一缓。 秋葵拿出一颗药丸,担忧地看着她:“夫人,不如再用一颗药丸?” 这药丸是回春堂的,专门针对中暑呕吐之类的症状。半个时辰前,罗景宁已经吃过了,秋葵看她实在难受,也只得想这个法子了。 罗景宁摆摆手,软软地说:“算了,这药估计对我没用。” 说完这一句,她只觉得胃里翻涌,不敢再说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接着是几声大大的响雷,拉车的马仿佛被吓了一跳,突然狂奔起来。 罗景宁被掀了一下,倒向一侧,整个人都晕乎乎了。还好,冬葵力气大,反应也很快,马上抱紧了她,她这才不至于撞上马车壁。 发生的一瞬间,秋葵和冬葵都尖叫一声:“夫人,小心。” 沈越立刻看过来,就看到马车在泥泞的路上快速奔跑着。还好,车夫技术了得,很快就稳住了马儿,这才没有发生翻车的意外。 沈越策马而来,到了车前询问:“罗景宁,你怎么样?” 罗景宁如今哪里还说得出来话,她的胃翻江倒海,她真怕一开口就吐了。冬葵和秋葵把她扶好,也一叠声追问:“夫人,您没事吧?” 沈越没有听到回答,就用马鞭挑起车帘,就看到她苍白着一张脸,软绵绵靠着冬葵身上,在风雨飘摇的映衬之下,她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下一阵狂风就能把她吹散了。 这是沈越,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娇弱。 他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自觉的关切:“这是怎么了?” 秋葵忙道:“爷,夫人之前就有些晕,还想吐,方才马车颠簸得太厉害了,夫人还摔了一下,这会儿估计难受得厉害,都说不出来话了。” 现在这个天气,沈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低声安慰她:“再忍一忍,一刻钟左右,我们就能进城了。” 罗景宁虚弱地点点头,沈越做不了别的,只得调转马头,回到前头领路,尽量快点赶到县城。 马车终于停了。 这个时候,雨势并不见小。沈越来到车前,等着罗景宁下车,只是,她实在走不动道了。冬葵正想抱着她下去,秋葵灵光一现,就按着冬葵的手。 她压低声音说:“你别动。” 冬葵一脸疑惑,怎么了? 秋葵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爷在外头,让爷抱夫人下去。” 冬葵恍然大悟,她抿嘴偷笑。夫人总说她的脑子不如秋葵机灵,还真是这样。夫人已经嫁到沈家了,若是能和三爷夫妻恩爱,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秋葵整理好罗景宁的衣服,就探出头来对沈越道:“爷,夫人下不了车了,她没力气了。我和冬葵实在没办法了。” 沈越蹙眉,没想到她这么难受。 沉默瞬间,他便说:“我抱她下来。” 罗景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到了沈越怀里。 猝不及防,她被他腾空抱起,她的手软弱无力搭在他的肩膀上,脸贴着他的胸膛,随着他走动的时候,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迸发的肌肉和男人浑厚的气息,存在感太强烈了!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如此靠近。 她只觉得,她好像更晕了。 沈越打横抱着罗景宁,怀里虽然多了个人,但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平时看她吃得不少,怎么这么轻? 他动作有些僵硬,臂膀上肌肉紧绷,女儿家的馨香传到鼻尖,他并不习惯这么亲密接触一个女子。 女人的腰肢,这么软吗?还有,虽然她瘦瘦的,可是,胸口的起伏,贴着他的手臂,感觉肉感十足。他有些后悔这个决定了,如今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轻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之上,隔着薄薄的夏衫,仿佛灼烫了他的肌肤。他的呼吸加快,脚步也加快了。 只是,他走得太快了,晃得罗景宁更加难受,她不自觉嘤咛一声:“晕。”声音软而轻,仿佛小猫叫了一声。 他脚步略顿,再走时,就放慢了一些。 来到床前,他把人放在床榻之上,动作轻柔和缓,把人放下来后,他心中吁了一口气。他直起腰身,询问她:“好些吗?” 罗景宁躺在床上,那种安稳的感觉袭来,她身心放松,心头那股翻涌的郁气,好似散开了许多。 她笑了笑,声音细碎:“嗯,好些了。” 她脸上不见了之前健康的红晕,唇上是淡淡的血色,如同被雨水打焉的花朵。沈越想,该对她好点,若不是他逼着她来,她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下雨天路不好走,今天我们在县里休息,你也能好好歇一歇。” 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 难得出门一趟,她只能在马车上匆匆看一眼,着实遗憾。只是,她知道,沈越是急着去扬州的,便从来没有提过停留某个地方的要求。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心情好了几分,人都精神了不少。 “那我下午可以出去逛一逛吗?” 沈越:“……” “你不是难受吗?” 她笑得开心,眼神明亮:“躺一会就不难受了,下午我能出去吗?” 这个时候,沈越哪里还不明白,她就是盼着出去走一走。她这一路,出乎他意外的配合,衣食住行,从不挑三拣四,有好的用好的,没有也不抱怨。 她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他怎么会拒绝她呢? “实在想去,带了护卫一起就行。” 第19章 手串之争 用过午膳,罗景宁就满血复活了。 湖县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午时居然露出了太阳的笑脸。 “真是天公作美,咱们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走,逛街去了。” 秋葵早早就去找莫来要了银子,罗景宁兴高采烈,再也坐不住了,带着人就往街上去了。 莫来看她们出门了,不禁和莫去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天气放晴,咱们不是该赶路吗?” 莫去带着鄙视看着他:“你这脑子,以后要多想一想男女之事了。爷娶妻了,能和之前一样吗?” “我知道爷娶妻了,这和赶路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娶妻的男人就不能赶路了?如今才过午时,他们现在出发,还能多走半天的路程。 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兄弟,娶妻的男人,和之前真的不太一样的,你多学着点,别哪天夫人嫌弃你了,爷看你也不顺眼。” 莫来根本就不相信。 他跟了爷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被爷嫌弃呢? 罗景宁兴致勃勃,没想到,这个县城实在没有多少值得逛的地方。漫无目的走着走着,她看到一家古玩店,就拐进去了。 店主看到她衣着鲜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立刻笑脸相迎。“这位夫人,您看看,小店的东西物美价廉,不买就可惜了。” 罗景宁随意点点头,四处走走,还真看上了一个手串。 手串是用中粒珍珠和翠玉间隔成串,翠玉为椭圆形,鲜绿耀眼。白色的圆粒珍珠镶嵌其中,晶莹粉白,和翠玉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热闹明丽。 她拿起来,戴在手里,触感清凉,很舒服。 “这个怎么卖?” 店家笑呵呵地说:“夫人眼光真好,这个东西在我们县里是独一份的,是小店好不容易从南边进的货。手串戴在夫人身上,那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了一长串的话,他才报了价:“手串二百两银子,一点都不贵。” 这个价格,不算太离谱。 罗景宁就算不识货,也看得出,珍珠和翠玉的色泽欠佳,不算上品。手串用的翠玉不过是边角料打磨的,她看上它,不过是觉得颜色搭配得当罢了。 秋葵正要付账,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说:“我出三百两,这手串我要了。” 回头一看,两个妙龄少女迎面走来,说话的是其中一个绿衫女子,她的皮肤略黑,五官端正,还算清秀,只是脸上的倨傲的神色让人十分不喜。 不过,她身边的姑娘,身着月白色短衫,淡雅怡人,鹅蛋小脸上一双杏眼,十分可亲。 月白色衣服的姑娘名叫温玲,和曹安安是一对表姐妹。她不好意思冲着罗景宁笑笑,然后对曹安安好言相劝:“表妹,这位夫人已经买了,咱们再看看别的东西吧。” 可是,曹安安却十分任性:“我不管,我就要这个手串。” 曹安安双眼盯着罗景宁,只见她肌肤白嫩如玉,一身亮丽的粉色罗裙,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娇美动人,不免心生嫉妒。 这个女人,长得如此好看,比温玲更加美丽。曹安安因为自己长得黑,一向最讨厌皮肤白皙的女人,温玲是其中之一,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肌肤胜雪,更胜一筹。 “温玲,我自己有银子,不用你管。” 她恶狠狠看了罗景宁一眼,然后趾高气昂对店家说:“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把手串拿给我。” 那手串如今戴在罗景宁腕子上,曲线优美的手腕挂着青翠粉白的手串,平白增添了纤细柔美之感。 店家哪里敢动。 他只得赔笑:“手串这位夫人已经买了,姑娘不如看看店里其他的,我们店里的……” 曹安安哪里肯听这些废话,她霸道惯了,如今她看罗景宁不顺眼,又怎么肯轻易把东西让给别人。 “少说废话,我就要这个手串,你赶紧给我拿来。她付你二百两,我付四百两,你难道不卖给我吗?” 店家有些心动,能多赚二百两,这可不是小数目。他眼带祈求看过来:“夫人,您看……” 罗景宁淡淡一笑:“秋葵,付钱,走人。” 东西在她手里了,她才不会相让。 曹安安没想到,罗景宁一点面子都不给。她气急败坏,拦着罗景宁,不怀好意打量着她:“看你一副骚狐狸的样子,想必是哪个小官的爱妾吧。” “你这种身份的人,讨好男人有一套,我却最看不惯了。我爹可是弘农郡太守,我劝你还是乖乖把东西留下,惹恼了我,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温玲没想到,曹安安说的话,如此难听。 “表妹,别胡说。” 秋葵和冬葵脸黑得如同锅底,秋葵拿出越国公府大丫鬟的威仪,厉声喝斥:“放肆!”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如此侮辱我家夫人!” 曹安安一点都不怕,从来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她还没有迁就过谁。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她爹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守而已。 她冷笑:“谁放肆,你不给我是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罗景宁不过两个护卫,她今天却带了四五个小厮,她们人多势众,不信抢不到。哪知,她底下的人不过动了一下,就已经被人收拾得妥妥帖帖了。 看到倒在地上哀嚎的下人,曹安安这才有些心慌。 她强装镇定,虚张声势吼道:“你们想怎么样?我爹可是太守,你们若是敢欺负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温玲真是被曹安安气死了。 若不是为了去给外祖母贺寿,她一点都不愿意和曹安安同行。曹安安是她舅舅独女,一向刁蛮任性,温玲和她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她充满歉意看着罗景宁,柔声道歉:“我家表妹无礼冲撞,这镯子的钱我出了,当作给夫人的赔礼,还请夫人高抬贵手,不再计较此事了,真是对不住。” 温玲语气真诚,罗景宁颔首:“钱就不必你出了,姑娘是个好的,看在你的面子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当作没听到。” “不过,奉劝姑娘一句,这种不知死活的人,你最好离得远一点,不然,早晚被她连累。” 温玲深以为然,以后,她打死都不和曹安安一同出门了。 这话不过是随口一提,罗景宁没想到,她的话那么快就应验了。 第20章 再遇曹安安 一个下午,足够罗景宁把湖县转一圈了。 她回到客栈,正好是晚膳时分。 除了买了手串,她还买了不少地道小吃。得知沈越还没用晚膳,她便打发人去请沈越过来了。 沈越可是她的财主,他还那么好心,特意停在这里半天,她总要投桃报李。 罗景宁抬手夹菜的时候,沈越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手串。 出身京城一流世家,他眼光一直不错。这手串,十分一般,罗景宁不会被人骗了吧。 “今天买的?” 罗景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原来是问这个手串。她摸了摸手串,撩起一点衣袖:“嗯,我感觉样式不错,你看,好不好看?” 一只又白又嫩的手腕伸到眼前,看不见一点骨头,圆润柔软,似白莲藕一般。沈越觉得,这样成色的饰品,不该戴在她手上。 他没有回答,罗景宁把手收回来,浑不在意地说:“花了二百两,不算太贵。我看上它,只是因为顺眼,旁的也没想太多。” 谈起这个,罗景宁顺嘴分享了一下,因为购买手串引起的一场小风波。 “难道她以为,她爹一个小小太守,就足够让她作威作福了?真是浅薄无知,还好我大度,若是遇上一个狠心的,只怕要打烂她的嘴了。” 沈越心中不悦,他看了眼眼前的人,从容淡定,气质非凡,狡黠灵动,哪一点像一个侍妾? 那个人果然眼瞎。 “下次遇到这种事,该让秋葵掌嘴。” 这种没有眼色、无理无脑之人,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倒不至于。 罗景宁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没动手之前,她也不喜欢动手。要是论嘴皮子功夫,她并不输给谁。 今天不过是因为萍水相逢,她懒得计较。不过,沈越明显是帮着她的,看来,他们越来越像盟友了。 想到这里,她心情莫名好上几分。 翌日清早,套好了车,他们再次出发。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茶寮,沈越令人去茶寮处添水。 天气炎热,路上用水颇多,其余的人如同平时一样,停在远处的树荫之下,等候片刻。 罗景宁正在车上小憩,秋葵扫了一眼外头,咦,那不是…… 她小声喊:“冬葵,你看那里。” 冬葵顺着飘起的车帘看出去,原来,是昨天那两个女子。 “真是的,怎么又遇上她们了。” 她们说得小声,但是罗景宁本就是闭目养神而已,便睁开眼睛,也看了过去。原来,这会儿,茶寮之中,来了一伙人,其中两人,就是昨天在古玩店遇上的绿衣女和她表姐。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不过,沈越的人已经添足茶水归队,他们这队人马即将出发,根本就不会和她们打照面。 罗景宁收回视线,靠在垫子上,正要接着假寐。忽然,一个细节,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她再次睁开眼睛,远远打量起那伙人。 绿衣女垂头丧气,早就没有了昨天的傲慢模样。她的表姐脸上尽是惶恐不安,坐在茶寮的长凳上,隔着老远,罗景宁都能感觉到她的害怕惊惧。 再看看她们周围,还有两个样貌不俗的女子,和她们一起。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她们身边居然跟着三四个壮汉。每个壮汉穿插在女子中间坐着,一脸凶煞。 罗景宁已经发现了不对。 绿衣女可是太守之女,怎么可能和这些人平起平坐。 除非…… 她们只怕是被人挟持了,难道是拐卖人口吗? 眼看马车就要启动了,罗景宁赶紧喊:“等等,请爷过来一趟,我有急事找他。” 沈越已经骑在马上了,听到传话,便来到马车边:“怎么了?” 罗景宁掀开窗帘,看他骑在马上,离得又高又远。 “你下来,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她轻轻在他耳边说:“那边茶寮的人,不太对劲。” 然后便条理分明,把她的发现一一告诉沈越。 她的气息,吹拂在耳畔,温温柔柔的,如同黄莺婉转低语。他眸色渐深,身形优雅修长。侧着耳朵,仿佛很专注听着她的话。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心思,有些乱了。 眼角余光,看到她睫毛微微下垂,一头如云的黑发简单盘在头上,衬得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更加可爱。 “沈越,你看看,怎么办?” 话已说完,她看到沈越没有反应,便问了一句。 他好似从来没有走神,对上她澄澈的目光,问了一句:“这人,昨天不是才刚骂了你?” 罗景宁笑容清爽明媚:“不过是口角之争,不算大事。若是我真的猜中了,那这件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子,就算不为了那个刁蛮女,我也要帮助别人。女子若是被人拐卖,那下场太凄惨了。” 无论什么时代,这种事情,都是令人深恶痛绝,不能容忍的! 沈越一笑而过,他相信,即便只有刁蛮女一人,她还是会救人的。无端的,他就是如此肯定。 “嗯,我知道了,这就让人过去探一探。” 莫去不动声色去茶寮转了一圈,就已经确定,那伙人的确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越沉吟片刻,就说:“走,去买人。” 几个弱女子在壮汉手中,若是想要速战速决,那便把这几个大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们才方便夺人。 茶寮之中,坐着零零星星三四桌人,最显眼的,就是曹安安她们这一群了。一群良家妇女和几个粗鲁大汉,茶寮里的人,早已有人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只是,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孔武有力,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们不过寻常路人,哪里敢去管这个闲事。 路人的冷漠,让曹安安很想破口大骂,这些贱民,知不知道她是谁? 只是,昨天她被这些人狠狠抽了好几鞭子,身上疼死了,她也是怕了。她如今只能战战兢兢,盼着家里人早点发现,她不见了,快点来救她。 一身墨色长袍的沈越,缓缓走来。修长的腿,从容的步伐,举手投足间,尽显男人的魅力,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曹安安一抬头,就忘了自己的处境。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这么极品的男人。她瞪着一双眼睛,如痴如狂看着沈越,那微张的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第21章 太过不要脸 那般放肆的目光,沈越当然没有忽略。 这个女子,真是不知廉耻。 路过她们这桌的时候,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声音冷冽:“放肆!” 那些大汉久在道上混,对于沈越这伙人的到来,早就心生戒备。这会,听到沈越的斥责,他们一看,才发现是曹安安对着男人发花痴。 一个络腮胡的汉子抬手就给了曹安安一个巴掌,拍在曹安安的右臂上,暴喝一句:“臭娘们,收起你那双眼睛。” 曹安安吃痛,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双目含泪,看着沈越,想要求救。那些人怎么会让她说出口,那汉子又抬手,准备再给她一巴掌,让她长长记性。 这个时候,沈越身后的手一动,莫来莫去等人速度极快,分别朝这些男人扑过去。他们的眼神都集中在了沈越和曹安安之间,反应慢了半拍。 这就够了。 对于莫来他们来说,这些人不过是菜鸟一帮,有点蛮力而已。在他们的手下,这些人一招就束手就擒了。 时间静默了一瞬间。 温玲这才意识到,她们得救了。 只是,这个英俊的男子,是不是好人呢? 她还有思考的能力,那曹安安已经一边哭着,一边扑过去了。 “公子,你救了我了?” “我就知道,公子不会不管我的。” “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公子,你娶了我吧。” 这三句话,响彻茶寮内外,让走过来的罗景宁,雷在原地。这个女人,还要不要脸?人家好心救了她,她居然恩将仇报。 温玲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忙去抱紧曹安安:“表妹,你别闹了。” 可是,曹安安已经被沈越迷得跟失心疯一样了,她用力推搡着温玲,嘴里恶狠狠地说:“温玲,你干什么?我警告你,公子是我的,你别想跟我抢!” “你别拉着我,你要不要脸,你要是敢和我抢公子,我一定告诉爹爹,让爹爹好好惩罚你!” “快放开我!” 她气得狠了,抬手就给了温玲一巴掌。 温玲虽然温柔,但也不是没脾气的人。听到她嘴里这些风言风语,又挨了一巴掌,也忍不下去了,放手就给了曹安安一巴掌。 曹安安没想到,温玲居然敢打她,一时间,被打懵了。 傻愣愣站在那里,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 秋葵是忍不下去了,她走到曹安安跟前,“呸”了一口。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人丑心黑,脸大如盆,居然敢妄想我们爷!真是不要脸,要是你爹在这里,只怕要羞愤得没脸见人了。” “你这种女人,不像一个大家闺秀,倒像是那勾栏院里的……” 想到罗景宁就在她的身后,她咽了咽,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完。 沈越看到牙尖嘴利的秋葵,有些怔愣,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秋葵这么泼辣。看来,是受了某人的影响。 他看向某人,罗景宁也正好看着他。 哎,真是一个行走的男狐狸精,随便一出场,就能叫人丧失理智。 她甜甜一笑:“夫君,事情办完了吗?” 沈越用力捏紧手中马鞭,这女人,声音太甜了,有些不习惯。 温玲已经看到了她:“啊,是你。” 罗景宁朝她点头示意,秋葵还是一脸愤愤不平:“可不就是我们夫人。” “若不是我们夫人看出了不对,求着我们爷出手救你们,只怕你们还不知道有什么遭遇呢?” “哪想到,居然有人这般无耻,觊觎起我们爷来了,早知道,还不如不救。” 原来如此。 对沈越心动的人,何止曹安安一个。 有另一女子,对于天降的英雄,也不禁心生爱慕。但她做不出曹安安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如今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更是把心里那点情愫压到了心底最深处。 温玲的脸,羞得通红,简直无地自容。 表妹昨天还辱骂了这位夫人,结果她不计前嫌前来相救,可是表妹居然还嚷嚷着要嫁给她的夫君。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她强压下羞愤,郑重其事朝着罗景宁行了一礼:“多谢夫人仗义出手!敢问夫人怎么称呼,等回到家中,必奉上厚礼,以谢救命之恩。” 罗景宁救人也不图她们答谢,何况,她对温玲亦有好感。 “不用了,遭此横祸,你们也都受罪了。夫君,派个人送她们回城,这样稳妥些。” 帮人帮到底,这几个女子如花似玉的,路上别又出了乱子。 温玲感激涕零,她含泪走到罗景宁身边,自报家门,让罗景宁务必告知姓名,以图来日报答。 温玲是渭南县尉的妹妹,同行的曹安安,是她舅舅的女儿。这一去,本来是要给外祖贺寿的。昨日因为买不到手串,曹安安心情很差,大肆购买,太过惹眼,她们便被这伙人盯上了。 罗景宁本就不打算透露姓名,她看到一旁虎视眈眈的曹安安,就笑道:“萍水相逢,不必留名了,何况,你表妹若是不死心,非要缠着我夫君,我亦是头疼得很。” 温玲真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这话,说得她无言以对,他们好心帮忙,结果曹安安硬要缠着人家的夫君,这,真是太过无耻了! 曹安安怎么肯就此罢休。 她真的看上这个男人了,她就要嫁给他! “公子,我爹是太守,他最疼我了,你娶了我,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愁了。公子,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温玲实在听不下去了,她走过去,使尽全力捂着曹安安的嘴,然后道:“夫人,公子,多谢你们。日后有任何需要,请到渭南县温家寻我,我绝不推辞。” 表妹再这么纠缠下去,简直是恬不知耻,恩将仇报。 对上沈越一张黑脸,罗景宁哈哈大笑起来。 京城的女子,再怎么喜欢沈越,只怕也不敢如同曹安安一样,张开闭口就喊他娶她。这样的事情,沈越估计还没遇到过呢。 真是好玩。 被一个毫无廉耻的女人这样示爱,他心情已经够差的了。偏偏罗景宁居然还敢在一旁幸灾乐祸,也不想想,都是因为她,他才会遇上这个疯女人。 第22章 柳明珠得知归宁之事 他盯着她,然后,缓缓朝她走来。 罗景宁对上他暗藏波涛的眼睛,有些心虚。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愿意这么怯弱。 她扬起讨好的笑容:“夫君,怎么了?” 沈越来到她身前停下来,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真是好看。温玲下意识看了眼表妹,又看了眼罗景宁,心中感叹:表妹怎么有勇气说那些话呢? 这位公子和夫人,宛如一对璧人,多般配啊! 沈越没有说话,他突然抬手,伸到她的发顶,摸了一下。罗景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动都不敢动。 好近,他站得太近了。 他忽然弯腰,在她耳边,略带恼怒低声说:“笑得很开心?” 尾音上扬,带着一股暧昧,让她不自觉脸上泛起红晕。 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非要站那么近做什么,她又不是聋子。 沈越看到她羞窘的样子,轻笑一声,声音醇厚低沉,动听悦耳,勾人心弦 “下次再请我帮忙,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曹安安看到他们这么亲近,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一把推倒了温玲,凄厉地叫了起来:“公子,你干什么离她那么近?” 众人:“……” 人家是夫妻好吗? 罗景宁扫了她一眼,对着温玲说:“你这表妹脑子有坑,真的,离她远点最安全。” 温玲深以为然,经过这次,她彻底厌恶了曹安安。等回到湖县,她立刻和曹安安分道扬镳。哪怕她要去舅舅家,她决定,绝对不和曹安安同行了。 沈越看都没看旁人一眼,问了罗景宁一句:“走了吗?” 罗景宁点点头。 沈越吩咐两个人护送温玲等人回到湖县城中,再赶来汇合。 曹安安声嘶力竭在身后叫嚷,可是温玲这次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另外还有一个女子帮忙,总算把曹安安按得死死的。 罗景宁本以为,和温岭不会再见面了。可是,她不知道,以后她真的会去渭南县,找温玲帮忙。 这天夜里,他们到了弘农郡西边的一个小镇。 用膳的时候,罗景宁感慨:“这是曹安安她爹的治下,看她那个样子,她爹不会也是个糊涂官吧。” 沈越淡淡道:“曹刚不算昏庸,无功无过,也还过得去。” “咦,你知道她爹?” 沈越点头。 弘农郡紧邻京畿,地位不一般,他当然会留心。 想到什么,罗景宁忍俊不禁:“若是曹安安知道你的身份,只怕更要巴着你不放了,说不定她爹也一起上阵,缠着你娶他女儿呢。” “嗯,曹刚再大胆一点,派兵拦着我们的去路,逼着你就范,等生米煮成了熟饭,再让你带着曹安安上路。” 罗景宁越想越乐,这不就像唐僧路过女儿国时候的情节吗? 提起那个疯女人,沈越连饭都不想吃了。 对面的女人,越编越没边了,果然是平日里那些话本子看太多了。 罗景宁笑得欢快,沈越心中更加不爽:“还敢笑?” 看他沉下了脸,她马上闭紧嘴巴。可是,她眼底的笑意,哪里藏得住? 沈越拿她也没办法。 打吧,下不了手;骂吧,说不出口。这个女人,越来越不怕他了,明明他的脸冷下来了,她还敢如此放肆嘲笑他。 真是…… 算了,他装作没看见,接着吃饭。 大概从第一天的瓷瓮里的凉拌菜开始,两个人就渐渐习惯了一起用饭。罗景宁乐得有一个饭友,冬葵和秋葵和她一起吃饭,总是拘束。 沈越就不一样。 他虽然话不多,但是不太挑食。她选择的菜品,他都一一吃到肚子里,每次看到盘子光光的,总让她有一种满足感。 不过,秋葵提醒过她,沈越不吃羊肉的,这一点,她也记下了。 想到他今天算是帮了她的忙,她还一直看他的笑话,她有些心虚,用公筷夹起一块猪肉,放到他手边的碟子上。 “你尝尝这个,我特意吩咐他们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 这其实是咕咾肉的改良版,这会儿调味料不算丰富,她也是尽力了。不过,她方才吃了一块,味道还不错。 沈越方才就看到了这碟子肉,因为炸过的原因,他并没有认出是什么肉。 “这是什么?” 一般看不出原样的东西,他不怎么吃。 “这是用猪里脊肉炸酥了之后,再调制酸甜汁炖出来的,你尝尝呗。” 她极力推荐,沈越勉强夹了一块,结果,没过多久,大半碟子都进了他的胃里。罗景宁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男人,喜欢酸甜口味的菜。 不过,夏天吃这个,确实更下饭。 一旁伺候的秋葵,再次感叹:夫人和爷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此时此刻,在另一个地方,柳明珠刚刚收到了沈婧的来信。 摇曳的烛火之下,柳明珠一身湘妃色襦裙,秀美至极,如珍珠,似美玉,晶莹剔透,宛如空谷幽兰,楚楚动人。 她的脸上,半点都没有赶路的倦容。她不紧不慢抽出信纸,一目十行。 看完之后,她重重把信甩在了地上:“沈越,你怎么可以这样!”。 在她身边伺候的墨竹,忙问:“姑娘,你怎么了?” 柳明珠把信递给她:“你看看。” 墨竹接过来,看完之后,不禁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沈三爷怎么能这样做呢?” 难道,他忘了姑娘了吗? 柳明珠抿着唇,不满地说:“他大概是怨柳家退亲吧。” 当时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她总不能嫁过去守寡吧?柳家是着急了些,有欠妥当。只是,她能怎么办呢? “姑娘,沈三爷是不是怪你了?” 柳明珠想了想,又笑了:“他怪我,也是应当。只是,听说那罗氏丑陋无比,沈越不可能看上她的。回京之后,我好好和他解释一番,我想,他会原谅我的。” 墨竹看着灯下,柳明珠无双的美貌,连连点头:“那是,姑娘貌若天仙,哪个男子舍得怪您。但是,罗氏这么丑,沈三爷为什么要陪她归宁呢?” 柳明珠嘴一撅:“不过是看镇国将军夫人的面子罢了。” 说起这个,墨竹倒是起了点忧心:“日后,若镇国将军夫人不同意沈三爷休了罗氏,那可怎么办?” 柳明珠却不以为意:“沈越决定的事情,旁人反对又怎么样。” “至于那罗氏,大不了,多给她点银子当做补偿就好。听说罗氏出身微贱,想必也没见过好东西。” 若不是见钱眼开,又怎么会愿意当望门寡。 “你吩咐下去,之后的路,尽量走快些。” 沈婧信中,并没有提到沈越去扬州的具体日期。她走快点,也许还能赶得及。虽然她没把罗氏放在眼里,但是,沈越陪她归宁这件事,还是令她十分不快。 第23章 暗夜杀机 夜里,白天的热度降了下来,罗景宁舒舒服服躺在竹席之上,睡得香甜。 不知怎么地,她突然就醒了。 四周静悄悄的,发白的月光照在窗棂之上,视线不是很清楚。她的心忽然砰砰直跳,这样的寂静,让她胆战心惊。 她小声喊:“冬葵、秋葵。” 出门在外,她们三个人都是住一个房间。 两个丫头都很警觉,马上就应了一声,罗景宁看到不知道是谁想要点灯,连忙制止:“别动,快穿好衣服。” “怎么了?” 她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罗景宁也说不清,她只是心慌,有一种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有危险。 她起身把衣服穿上,压低声音说:“别问,我不知道,我觉得有事要发生。” 出门在外,她们也不敢大意,动作利落把衣服都穿好了。 刚系好腰带,门就无声开了,罗景宁想要尖叫,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我走。” 是沈越。 罗景宁吓得嗓子都快跳出来了,还好他说得快点,不然她就要喊人了。 她快步朝他走过去,沈越已然看清,她衣着整齐。不过,夜里她目力有限,再走两步就要撞到桌脚了。他悄无声息跃到她身旁,伸手一揽,把她拉到怀中,轻轻松松带着她到了门口。 他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腰,也太细了吧。 罗景宁在他怀中,安全感十足。她仰头轻声问:“怎么回事?” 黑夜之中,她一双眼眸格外亮眼,扬起的下巴弧线优美,脸上带着十足的信任,仿佛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一伙人,准备放火偷袭。” 他的人十分警觉,在敌人摆放柴火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但是,半夜三更,他还是带着她,才比较安心。 她接着问:“那现在呢?” 沈越耐心解释:“等,莫来在观察他们来了多少人,摸清敌情,就可以动手了。” 不可能看着他们放火的,一旦火势烧起来,要费更多的功夫。在桐油没有泼上去的时候,他们就要将来人一网打尽。 “怕吗?” 罗景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她轻轻点头:“方才有些怕,见着你,就不怕了。” 沈越能够带着人闯入北蛮,生擒敌寇顺利归来,本事当然了得。这些人,一定不是沈越的对手。 沈越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听到她不假思索的话,心中触动。 客栈的走廊上挂着几盏灯笼,不是很亮堂,却也能看得清外头,有些许人影在晃动。罗景宁挨着沈越,静静站在楼梯口,等待着之后的事情发生。 很快,莫来就到了沈越跟前。 “爷,来人约三十多人,他们应该是一群匪盗,不像训练有素的人。” “动手。” 莫来他们虽然才十几个人,可是战斗力一流,这些乌合之众,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外头喊声四起,刀剑相接,此起彼伏。虽然站在沈越身边,但是偶尔听到利刃刺入肌肉的声音,罗景宁还是忍不住心里发凉。 这世道,看来也挺乱的。 沈越听到她呼吸有些凌乱,柔声道:“不用怕,他们进不来,而且,很快就要结束了。”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又重新静下来了。 楼下大堂点起了明灯,把每处都照得分明。沈越抬脚要下楼,想起身边的人,就问:“你去看看吗?” 罗景宁不想留在楼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呆在人多的地方,更安心。 “我也去。” 沈越停顿一下,又说:“下面可能有流血的场景,若是怕,就别去了。” 说起这个,她还真有点犹豫:“会有断手断脚的人吗?” 沈越哑然,当然不会。莫来他们带进来的,估计就是几个头目。能做头目,自是有点本事,轻易也不会断手断脚。 “不会。” 到了楼下,跪着四五个捆着的壮汉,其中一个,很眼熟。 原来,竟然是绑了曹安安的那一伙人。 看来,他们是一个大团伙。 沈越也想到了这点,只怕,这伙人,背后有人。不然,哪里能轻易集结三十几号人,进行拐卖人口的勾当。 念头刚落下,莫来就把掌握的情况大声说出来了。 “爷,昨天那四个人,我们前脚把人送进湖县衙门,他们后脚就出来了。他们怀恨在心,就一路打听寻找我们的踪迹,要找我们报仇。” 沈越冷笑:“湖县衙门,还是你们开的了?” 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肌肉结实的中年汉子。闻言,他咧嘴一笑,笑声里没有半分惧怕。 “区区一个湖县衙门,根本不敢动我们。小白脸,老子奉劝你识趣点,快点把我们放了,我们上头可是有人了。” “这条财路,上头的人盯得紧,要是你们断了别人的财路,怎么死都不知道。” 沈越被他喊“小白脸”,也半分没有动怒。 他平静地“哦”了一声,接着问:“你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若是没什么分量,你吓不到我。说出来,我看看够不够资格,让我放了你们。” “若是不够格,你们这条财路,是走不下了。” 他的声音徐徐有力,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中年汉子心里发虚。 没想到,他们踢到铁板了。 不过,他能做头目,也不那么容易被唬住的。 “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大不了还是送官。” “小子,我告诉你,惹急了我们,对你没有半点好处。你现在把我们放了,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然,以后弟兄们闹得你鸡犬不宁。” 不用严刑,只怕这些人吐不出什么东西。 “莫来,把人带出去,你看着办。” 莫来心领神会,夫人在这里,刑讯的手段他使不出来。等会就看看,他们的嘴有多硬气。 就在这时,突然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天杀的狗东西,没良心的恶贼,你们也有今天,你们把我女儿送哪里去了!” 说完,她不顾阻拦,扑到中年大汉身上,对他又打又骂,神情扭曲,无比疯狂。她泪流满面,声声泣血,着实可怜。 想到昨天被抓的那四个女子,秋葵和冬葵目露同情,只怕这个妇人的女儿,已经不知道被这伙人卖到什么地方了。 第24章 迷药是个好东西 罗景宁皱着眉看着,总觉得有点违和。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看到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她终于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时,那个妇女伸手进了衣襟,罗景宁忙退后两步,然后大喊:“小心。” 沈越的声音,比她更快一些:“闭气。” 他喊的时候,就伸手去捞罗景宁,准备帮她捂住口鼻。没想到,她同时后退了,一下子捞了个空。 那疯妇抓出一把粉末,往上扬起,厅堂里瞬间就被这股气息充满。罗景宁慢了半拍,已经吸了一口,沈越看她摇摇晃晃,就知道她中招了。 他拦着她的肩膀,低头问她:“怎么样?” 罗景宁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两眼一闭,晕了。 另一边,莫来他们并没有中招,及时把疯女人扣住了。她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正准备给中年汉子松绑。 只是,没想到,从来没有失手的秘药,居然失败了。 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他们遇上强敌了。早知道,就不来寻仇了。 罗景宁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午时了。 “夫人,你醒了?” 她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糊,一时间也没记起来之前的事。 “冬葵,我们没有出发吗?” 这个房间,还是昨天下午入住的地方。外头日光猛烈,时间不早了,怎么她们还在客栈里。 “夫人,你忘了,昨天晚上你吸入了迷烟,晕倒了。爷担心你身子不适,便没有上路。” 罗景宁都想起来了。 秋葵和冬葵站在他们后面,离得远一些,听到沈越的话及时捂着口鼻,虽然晕了一下,倒是很快就清醒了。 罗景宁当时大喊,吸入的迷烟更多一点,所以晕倒的时间更久。 “那些人呢?” 冬葵正要回答,沈越就来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 虽然昨晚已经让方从仁给她把脉了,当时没有亲耳听她说没事,他终究不放心。 她坐起来,喝完一杯茶,嘴里舒服多了,才缓缓道:“我没事了,沈越,那些人呢?” 那伙人,沈越已经让人走了。 湖县这边肯定不行,弘农郡也未必安全。这伙人在京畿附近作案时间不短,已经有几年了。这么久,居然没有半点风声,只怕背后之人地位不低。 为了保险起见,他宁愿走远一点,把人送到河东郡。河东郡太守沈阔,是他堂兄,人交到他手里,必定跑不掉。 后面的事,就让沈阔和京兆尹萧向去查吧。 “还好是我们遇上了,若不然,这些人还不知道要坑害多少无辜女子。” 罗景宁愤愤不已。 沈越无比赞同,幸好她心细,若没有救人的事情,只怕他也察觉不到。 “昨夜,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偷袭的?” 沈越问过秋葵,她们都是被她喊醒的。那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景宁不好意思笑了笑,怎么说呢,只能说是直觉吧。 “直觉”这种东西,沈越也曾有过。面对危险,他万万也有一种直觉。 “那你又怎么看出那个疯妇的不对劲呢?” 这件事情,罗景宁还是有点心得的。 “很奇怪啊,她跑出来打人,那几个跪着的人,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之前你审问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是一脸牛哄哄的模样,怎么可能任由一个疯妇在那里打骂。” 简单来说,就是疯妇演技很好,很能让人共情。但是,她的队友不行,接不住她的戏,所以罗景宁总觉得很违和。 沈越的眼中闪过赞赏:她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越和她相处,越是发现,她的优点。不卑不亢,机灵活泼,有脾气却也讲理,活得真实,鲜活灵动。 他很好奇,罗家是怎么养出她这样的女子?罗家以诗书传家,她该像伯娘那样,温柔端庄才是。 他所认识的女子之中,没有别人,像她一样。 她能毫不客气和他谈钱,市侩得可爱;她又能一声不吭忍受路上的不适,坚强柔韧。识时务又有底线,让他半点都讨厌不起来。 扬州之行,本是他强人所难,可是这一路,她每天都很开心,随便吃上一口新鲜的东西,她就满足了。 沈越盯着她,想了许多。 罗景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难道,她说错什么了吗? “你怎么了?”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沈越回过神来,才发现,他的心口跳得有些快。他没有显露半分,而是若无其事,起身道:“既然好了,就用些饭食,一会就要出发了。” 马车之上,罗景宁详细问了昨晚的后续。 闲谈之后,她感叹一句:“那个迷药好厉害,我就吸了一点,竟然晕了两个时辰。” 秋葵深以为然:“是啊,昨天小方大夫也是这样说的。他说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迷药,他把剩下的迷药都拿走了,说要好好看一看药物成分。” 罗景宁两眼放光,这个东西,的确效果惊人。她也很感兴趣,这种防身的东西,有备无患。 “秋葵,你去告诉小方大夫,若是他研究好了,记得送一些给我。” “夫人,这东西实在危险,您要来做什么?” 秋葵生怕她误伤了自己,罗景宁却十分坚持:“遇上歹人的时候,这东西说不定能保命呢。” “有爷在呢,夫人不会有危险的。” 罗景宁笑了笑。 靠别人,总不如靠自己来得实在。 从京城到颍川郡,大概一千多里,他们这一路还算顺利。走走停停半个月,他们来到了颍川郡。从这里开始,他们就不再往东而行,而是转为南下,穿过豫州境内,再进入扬州。 颍川郡水系发达,刚进入颍川郡境内,就看到各处都是汪洋的河泽,显然,这里最近一直都在下雨。 沈越看到一路过来,大江小河的水量暴涨,只怕要停滞几天了。而且,颍川郡这会还下着小雨,雨势虽不大,但是连绵的雨天,路上积水太多,寸步难行。 走到襄城,沈越终于决定,留宿几天,等天晴了再渡河。他们是为了归宁,不是行军打仗,若是这么恶劣的天气还坚持赶路,倒十分怪异了。 在襄城东面,几十里之外的颍阴县,柳明珠也已经到了。 自从收到沈婧的来信后,柳明珠就决心走快一些。但是,她素来吃不了苦,哪里真正赶得了路。从京城回老家的时候,她每天走四十里路都累得慌。 如今,不过每天多走五六里罢了。就这样,从兖州到颍川郡,她硬生生走了十天。换作旁人,只怕早就到了弘农郡了。 因为下雨,柳明珠已经留在颍阴县两天了。她心情烦躁得很,墨竹不得不提起心,小心伺候。 第25章 罗景宁救人 只从沈越说,在襄城起码要逗留三天时间,可把罗景宁乐坏了。 哎呦,可算能歇一歇了。 他们住在襄城最好的一家旅店,叫迎客旅店。地处襄城繁华中心,她推开窗,就能看到外头热闹的街景。 夜幕降临,路上依旧有许多行人。这条是主街,放眼望去,一盏又一盏街灯蜿蜒远去,跳跃的灯火,叫人心情格外宁静。 窗外飘着蒙蒙的雨丝,温润的水汽,弥漫着整个城镇。黑黑的天空,不见一点月色,没有一颗星星。 “夫人,仔细别淋了雨。” 冬葵端着饭进了门,就看到她伸出手,迎接雨点的降落,忍不住提醒一句。 “没事,小雨而已,淋湿了也不打紧。” 如今正是夏季,哪怕雨夜清凉,也并不觉得冷。 她回头对着冬葵一笑,也看到了同她一起来的沈越。 屋里灯光照人,她的背后黑暗一片,她方才回眸一笑的瞬间,娇媚浑然天成,灵动诱人。沈越忍不住对她扬起笑脸:“别跟个孩子似的,我们还需要赶路,若是着凉了,有得你受的。” 罗景宁离开了窗边,倒不是担心着凉,只是,该吃晚饭了。 “让我看看,有什么好菜。” 秋葵也来了,她一边布菜一边说:“夫人说的糖醋虾仁,奴婢盯着后厨做了一大碟子,夫人等会可以好好用饭了。” 罗景宁意有所指看了沈越一眼:“嗯,分量够足,不然,我们两个可都吃得不尽兴。” 这个男人,每次遇上酸甜口味的菜肴,都暗戳戳吃了一大半,她还没吃过瘾呢。今天她特地嘱咐秋葵,一定要烧好几斤的虾,这样她和沈越,也不至于意犹未尽。 沈越装作没看见,从容掀起袍角,坐在了她对面。 她对吃的讲究,同她一道吃饭,总能大饱口福。 沈越发现她的衣袖有些湿了,拧眉道:“去换一件衣服再吃饭。” 罗景宁低头一看,不过一个小角,就没当回事:“不碍事,等会它自己就干了。” 沈越把筷子放下了,沉声喊:“秋葵。” 秋葵忙道:“奴婢这就进去找衣服。” 罗景宁有些郁闷,至于吗?但是,他也是一片好心,不情不愿起身绕过屏风,进去换衣服了。 在外头的沈越,却有些后悔了。 不是后悔让她换衣服,是后悔坐在这里等她。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想起了那日,闯入屏风后看到的画面。 想到最近几次,不得已抱着她的时候,她胸前的触感,真是…… 他不敢再想,埋头使劲儿吃,等罗景宁出来的时候,那糖醋虾仁,居然快被他吃完了。 罗景宁看着只剩下三两只虾仁的碟子,愣了一会,才问:“你赶我进去换衣服,不会是为了吃独食吧。” 沈越这时候,才发现他干了什么事。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这菜做得不错,一不小心吃多了些,明晚你再让他们做。” 罗景宁能这么办,他吃都吃了。 她张嘴要说什么,沈越却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先回房了。” 这背影,怎么有点仓皇落跑的意味。 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沈越回到房里,才松了一口气。下次,罗景宁再换衣服,他绝对不能坐在旁边。他敲了敲脑子:“忘了那些东西。” 第二天一早,襄城的天空还是继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越,襄城的风雨楼就在不远处,风雨楼楼高三层,登上楼顶,这个襄城尽收眼底。我准备去那里看看,你去吗?” 一夜过后,沈越的心绪早就恢复平静了。 左右无事,他便一同去了风雨楼。 风雨楼离迎客旅店不远,他们各自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上。这样的场景,让人仿佛有置身江南的感觉。 罗景宁走在前面,听雨赏景,慢吞吞走着。沈越也不催她,这一刻,对于他,也是难得的放松。 来到风雨楼,他们登高眺望,远处的山雾蒙蒙,和天空连成一体,如仙境一般。近处的城,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不时传来悠扬的叫卖声,平凡又真实。 她静静看了许久,脑子里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沈越没有打扰她,过了许久,他才说:“回去吧。” 罗景宁报以微笑,同他一起下楼。 他们并不是往回走,而是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突然,一声凄惨的喊叫声,打破了他们的安宁。 “大虎,大虎!” “大夫,快救救他啊!” 声音里的痛苦,让听到的人,都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沈越和罗景宁对视一眼,便不由自主找了过去。 等他们找到了人,才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医馆,这里已经围了好些人了。听到周围人的议论,罗景宁已经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医馆隔壁家的小孩吃花生米被噎住了,送到医馆,但是大夫也没办法。眼看着孩子的脸色越来越紫了,他的家人接受不了,悲痛欲绝。 “哎,真是可怜,大虎他爹几年前没了,他们家就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了。” “是啊,太可怜了。” 罗景宁想要挤进去,沈越一把拉着她:“别去。” 这种情况,他曾见过,多少人都束手无策,只怕这个孩子,救不回来。她若是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死去,只怕会被吓着。 罗景宁用力扯着,想把手扯出来,她焦急地说:“快松开,让我进去试试,说不定能救活他。” 沈越不放心,还要说什么,却见她已经急得脸都红了。下一瞬,他越过她,替她开路:“让让。” 人群被他拉开了一条通道,罗景宁急忙跑过去,只见那孩子躺在床榻上,满脸青紫。她伸手到他的鼻尖探了探,微弱的气息喷在她手上。 还有气,应该来得及。 不敢耽误,她就要扶起小孩。 不过,小孩七八岁的年纪,胖乎乎的,她一时居然拉不起来。 小孩的家人已经回过神来了。 大虎的娘恶狠狠推开罗景宁,差点让她撞上了桌角。 “你干什么!你凭什么动我的孩子!” “你凭什么动我的孩子!” “滚开,谁也不能动我的孩子!” 沈越眼疾手快,闪身抱着罗景宁。他面沉如水,冷声道:“你敢推她!” 那个桌角十分尖锐,若是撞上了,只怕伤得不轻。 沈越很生气。 第26章 推广急救方法 罗景宁按着他放在腰间的手,焦急地说:“我没事。” 那个女人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之中,根本没有在意沈越的冷厉,她紧紧抱着孩子,想要留住他的最后一丝温暖。 “沈越,你快把她拉开,我要试一试,还有机会的。” “快点。” 沈越不再迟疑,一下就把人拽开了,罗景宁又喊:“冬葵,快,从后面抱着他。” 她的力气不够,她只能指挥这冬葵。 “从背后抱他,对。” “把手放在这里。” “握拳。” “好,用力往上提。” 女人被沈越扣着,她动不了,可是,她的眼睛恨不能吃了罗景宁。 “你想干什么!” “你对我的大虎做什么了?” 罗景宁急得额角冒汗,有人想要过来阻止,沈越马上让莫来拦着其他人。既然她要试,他就要帮她。她不是乱来的人,他相信她。 身后哭天喊地的声音,罗景宁都浑不在意。她紧张地盯着冬葵的动作,很好,对了,一下,两下,三下。 还不行吗? “冬葵,再来。” 四次,五次。 “哇”一声,终于。 一颗圆滑的花生米,从孩子的口中吐了出来。 周围一直谴责罗景宁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 沈越怔住了,没想到,她真的把孩子救活了。他松开手下的妇人,然后过去,半扶半抱,把虚脱的罗景宁带到一边。 那个孩子,已经哇哇大哭起来了。 而方才癫狂的妇人,抱着他,劫后余生地喊:“你个死娃子,让你贪吃!让你贪吃!” 罗景宁靠在他的臂弯,看着地上相拥的母子,一脸欣慰。 真好,她把人救活了。 沈越低头,看到她的笑,眼神不自觉温柔起来。这个笑容,让人感觉很温暖,仿佛能把你的心融化。此刻的她,很美很美,他很久很久,都还记得。 “我们走吧。” 这种时候,不需要再留下了。 她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还有些软。以前虽然参加过急救培训班,可是,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实践这个方法。 真的很紧张。 “我缓缓。” “我带你走。” 沈越打横抱起她,秋葵忙撑着伞跟上。 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她。 第一次的时候,她晕乎乎的。 现在,她却很清醒。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松味道,很是好闻。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走在细雨中,本该是凉爽的。可是,他的胸膛很烫,烫得她的脸不自觉染上了红霞。不行,她不能再呆在他的怀抱了,心跳快得仿佛在晕车。 “沈越,我好了,你放我下来吧。” 沈越低头,看到怀里人,乖巧无比窝在他的怀里。她脸色红晕,因为救人额角的发丝掉了下来,随风轻摆。一双水润润的眼眸看着他,眼中似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涩。 “嗯。” 他温柔地把她放下来,等她站住了,又问:“能走吗?” 罗景宁失笑了:“我方才就是太紧张了,所以才腿软了一下。这会儿缓过来了,跑几圈都没事。” 他情不自禁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她的耳朵后面,她的耳朵柔软可爱,触感极好。别好了头发,他便收回手,一切仿佛那么自然。 罗景宁耳朵发烫,真是的,他干嘛这样做? 她轻咳一声,然后退开一步:“咱们回去吧,该吃午饭了。” 沈越轻笑出声,她好像从来没有错过饭点。而且,每顿饭都有很好的胃口。他之所以爱和她一起吃,也是因为,看着她吃饭,总觉得饭菜特别香。 “行,回去吃饭。” 他的笑声闷闷的,但是却格外好听。 吃完午饭,沈越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那个救人的方法?” 罗景宁早就想好了说辞:“七八年前,豫章郡乡下有个老头教我的。这是我第一次用,我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只是,那个时候,情况危急,我顾不得其他了。” 沈越追问:“那个老头呢?你又是怎么遇上他的?” 罗景宁摇摇头:“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年我去乡下给我娘扫墓,路上遇见一个人,就像今天那个孩子一样,被食物卡住了,老头救了他。” “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这个法子,我却记住了。” 民间自有高手,有人真的懂,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了。 “我见过三四次这样的事情,许多名医对这种情况都无可奈何,没想到,一个不知名的乡下老头,却能解决这个问题。” 罗景宁灵光一现,她目光热切看着他:“沈越,你把这个办法告诉小方大夫吧。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办法,让更多的人,避免这样的悲剧。” “好不好?” 沈越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有感于她这份赤子之心。这种方法,算是秘法了,她一点私藏的念头都没有。 就像今天,明明救了人,却不需要别人的感谢,她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好,我让方从仁推广这个办法。” 罗景宁高兴地笑了。 下午的雨势大了起来,她也不想出去了,就呆在床上看话本。出发的时候,她早就安排冬葵去买了一摞书,以备路上消遣了。 正看得入神,却听到秋葵说:“夫人,外头有人找您。” 啥?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谁找她? “是今天您救了的那个孩子,还有他的家人。” 罗景宁一边起来一边问:“他们人呢?” “在楼下,爷已经在下面了。” 楼下来了四个人,孩子以及他的母亲和奶奶,还有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头,是今天那家医馆的大夫。 看到罗景宁,他们一家三口又是磕头又是送银子,罗景宁当然没要。孩子一家感激涕零,不过,看到他们的衣着,也知道这些人身份尊贵,并不稀罕他们什么东西。 那老大夫看准时候,就问:“夫人,今天您是怎么把大虎嘴里的东西弄出来的?” 他用异常渴望的眼神看着罗景宁,而方从仁也很关注这个问题。他们都是医者,对于救人的办法,他们当然愿意学习。 罗景宁便让冬葵和秋葵过来,演示讲解了一番。 “其实很简单,就是用我们腹部的气,把卡住的东西顶出来就行了。” 她又讲了一下婴儿是如何施展救治的,方从仁听得认真,生怕有错漏。那老大夫听完之后,突然朝罗景宁深深作揖,眼里泛着泪花:“夫人大善,若是能早些遇到夫人就好了。” 老大夫走后,大虎的奶奶叹息一声:“”十年前,他的孙子,就是这样没了。若没有夫人,我们大虎……“ 真是万幸,祖宗保佑,让他们遇到了贵人。 罗景宁有些难过,这个办法,以后还要大力宣传才行。 第27章 终究没有遇上 得知他们还要再住两天,大虎奶奶第二天一早,就做了早饭送过来了。 “我们这种人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报答夫人,老妇只有一门做饼的手艺。这些吃食,都是我亲手做的,还请夫人笑纳。” 她十分有心,做了芝麻饼、葱花饼、糖饼等等,模样很家常,但是却很香。 罗景宁这次没有推辞了,她知道,若是不收点东西,他们一家只怕于心不安。大虎奶奶果然笑得如同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样,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等老人家走后,她看到冒着热气的饼子,就忍不住动手,拿了一个准备趁热吃。秋葵却有些担心:“夫人,这东西,来路不明,是不是先给小方大夫看一看。” 罗景宁已经咬了一口了,嗯,真好吃。 “秋葵,她都不知道我们是谁,害我做什么?你啊,别太过操心了,仔细年纪轻轻就长皱纹。” 她顺手拿起一个递给秋葵,又递过去一个给冬葵:“赶紧趁热吃,这个时候吃得才香。” 沈越走过她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她手中只剩下半个饼了。 “今天早上吃饼?” 他以为是店里做的饼,坐下来拿起一个芝麻饼,嗯,酥脆香甜,手艺很好。 “不是,是大虎奶奶送过来的。” 沈越三两口就吃掉了一口,又拿起另一个:“她算是送对东西了,你可不就是爱吃吗?” 罗景宁不满地瞪他一眼:“你不爱吃,那你别吃,给我。” 说完,她就伸手去抢,沈越手一抬,他手臂很长,罗景宁就半点都够不着了。“不给,昨天救人我也出了一份力,凭什么不吃。” 说完,又快速解决一个,再拿起第三个。 罗景宁被他气了一下,狠狠咬着饼,泄愤。 秋葵瞪大眼睛,来回看着他们,心里笑开了花。三爷一向沉稳,何曾有过这般孩子气的时候,居然同夫人抢吃的。 哎呀,夫人和爷越来越好了,若是能早点圆房,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路,他们一直像在府里那样,一人一个房间,真是愁死个人。 雨水停了,河水退了,他们渡河南下。马上就进入六月了,若是不下雨,天气着实热得很。 沈越担心她受不住旅途劳顿,就把行程放慢了一点,避开烈日炎炎的时刻,虽然一天才走六十里上下,但是也足够了。 每天少走二十里路,罗景宁一开始并没有发觉,过了两天,她才后知后觉问他:“怎么最近早早就休息吃午饭了?” 沈越淡淡解释一句:“天热,马儿受不了。” 一旁的莫来,有些震惊。他们带出来的都是精品良驹,这种天气,对马匹一点影响都没有。爷为什么要对着夫人撒谎? 夜里他特意问了莫去,莫去感慨:“还好你没有傻乎乎当场说出来。” “爷是心疼夫人呢。” 到了这个时候,莫来莫去,总算找到一点真实感了,他们家三爷,是真的娶妻了。这种暗戳戳的关心体贴,以前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三爷身上。 同一个晚上,柳明珠也到了襄城,住的正好就是沈越他们下榻的旅店。墨竹去外头打点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店小二的话,细细问起来,才知道,在三天前,沈越他们居然就在这里。 “姑娘,姑娘。” 柳明珠有些不悦:“急什么,这么冒失,一点规矩都没有。” 墨竹来不及请罪,就急忙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柳明珠。 “什么,他们已经路过襄城了?” 柳明珠没想到,沈越他们走得如此之快。要知道,从老家到襄城,可是比京城过来要近好几倍。她总觉得即便赶不及在京城见到沈越,路上总能遇到的。 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过去了。 “姑娘,不如我们连夜追过去吧。” 只要忍一忍,疾行一天,说不定能赶上沈越他们。 柳明珠秀眉一拧,有些负气地说:“我才不去追他,他爱去扬州就去,等他回来后,看我还理不理他。” “你说,他这么急着去扬州,是不是给我示威。算算日子,他不过回京几天,就要陪那罗氏归宁,他太欺负人了!” 柳明珠这会儿对沈越气上了。 沈越这么上赶着陪罗氏归宁,京城的人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她偏不去追他,她是什么人,她可是京城柳家嫡女,才貌双全,沈越难道真的能舍得了她吗? 她都急忙从老家赶回来了,沈越还不知足吗? 墨竹还想提醒她一下,柳家可是先退亲的人。但是柳明珠已经发话了:“不用管他,等日后,我要他好好求我,我才理他。” “吩咐下去,明天走慢点。” 反正沈越都南下了,她还赶什么路啊。 可是,她从来没有意识到,她一直没有赶路啊。就这样,柳明珠和沈越各走一边,越走越远了。 六月上旬,他们走到了豫州郎陵县,过了这里,就要到扬州了。 这天夜里,沈越来到罗景宁的房里:“明天我们到了郎陵县城,就租一个院子,暂住十天,再去扬州。” “你是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吗?” 沈越点头:“我在这里有个好友,是之前在边关认识的,他老家就是这里的。去年他受了重伤,回到了郎陵。” 罗景宁不信沈越会特意停下来访友,不过,沈越若是不说,她就不问。有时候,好奇心不能太重。 但是,沈越却坦白告诉了她:“我要在这里查点东西,我们暂时在这里停留一阵,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这些事情,她不懂,他怎么说,就怎么做吧。停下来,她就玩,不停,她就走。她漫不经心喝着茶,想着到了郎陵县,去哪些地方玩,却见沈越欲言又止。 这倒怪了,他还有难以启齿的时候吗? 罗景宁只当看不见他的犹豫,放下茶杯,她打了一个呵欠,装作困了的样子:“好累啊,好困啊,你怎么还不回去,赶了一天的路,早点休息吧。” 沈越:“……” 他就不信,罗景宁看不出来,他有话要说。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考虑她的心情了,直接说吧。 “从明天开始,我搬过来,和你同住一屋。” 什么! 罗景宁仅有的睡意,都被这句话吓跑了。他这是……终于对她的美色,动心了? 第28章 遇见桃娘 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戒备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大色胚似的。 沈越嘲笑她:“你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企图吗?放心吧,这不过是障眼法,我们现在已经算是到了他的势力范围了,万事小心总没错。” 原来是这样。 罗景宁也不矫情,反正同住一屋,也不一定在一张床上。“以后你睡榻,我睡床,没得商量。” 沈越自然没有异议,他本来担心罗景宁坚决反对,毕竟和一个男子同住一屋,对她多少有些影响。他们不是寻常夫妻,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别说睡榻,就是睡地板,他可能都会接受。 到了郎陵县,莫来已经提前到这里找了一个院子,三进院落,宽敞明亮,罗景宁一眼就喜欢上了。可惜只能住十天,若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养老,那可真的不错。 沈越到了这里,很快就不见人影了。说是同一个房间,但是他夜里就没有回来睡过。 罗景宁不管他,自己玩自己的。郎陵县还挺繁华的,这里地处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北方和南方的杂货都有,物资丰富。 她领着两个丫头,带着两个护卫,大大方方出门玩去了。每天吃喝玩乐,日子轻松惬意,罗景宁都不想去扬州了。 玩了几天,她每天上午,都要去一个茶楼。茶楼里有个说书先生,讲故事真叫一流。声情并茂,跌宕起伏,听得罗景宁津津有味。他说的,大多数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缠绵悱恻,扣人心弦。 不仅罗景宁爱听,秋葵和冬葵也是每天吃了早饭,就盼着罗景宁出门,罗景宁当然要满足她们了。茶楼里的生意不错,来晚一点,就订不到二楼雅座了。 今天,因为罗景宁起得晚了,她们来迟了一些,二楼已经满座了。不得已,罗景宁只好转身,准备到一楼去找位置。这时,一个绿衣丫头过来:“夫人请留步。” 罗景宁看着她,她口齿伶俐地说:“我家夫人独自一人,想请夫人一起做伴听书,不知夫人可愿意?” 罗景宁看过去,只见一个桃红衣服的丽人,独自一人坐在四角桌子旁,也正望过来。她对上罗景宁的目光,朝她轻轻一笑。 是她啊,罗景宁对她还有印象,因为昨天和前天,打赏说书先生的时候,旁人都是一两二两,多了也就给五两十两,偏她每次都给二十两。 “既然如此,那我就打扰了。” 罗景宁坐下来,那个女人就先自我介绍:“夫人您好,妾身贱名桃娘,是郎陵县令的外室。” 这个开场白,让罗景宁诧异。秋葵和冬葵听了之后,不觉皱了眉头。 桃娘也看到了她们的表情,冷笑着说:“夫人若是嫌我身份低贱,大可走人。” 她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一双眼含着百般心思,想要祈求又好像竖着浓浓的防备,哀怨凄凉,又带着明显的不甘。 罗景宁淡定坐着:“你既然好心请我入座,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何况,做人外室,不一定就是自甘下贱,也许你有别的原因。” “我看你似乎是一个有点傲骨的人,你这外室的身份,只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桃娘听到她的话,不知不觉竟然落了泪。罗景宁诧异地问她:“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 她擦干眼泪,柔弱中带着点刚强:“夫人果然是明白人,这两天,先生说书的时候,偶尔能听到夫人一两句点评,总觉得夫人和旁人不一样,今天才冒昧邀请夫人同坐。” 罗景宁听书的时候,有时候忍不住和秋葵冬葵叨叨几句,没想到却叫她听见了。 “不过是随口说的而已,你莫见笑。” 桃娘弯唇微笑,然后又说:“夫人这样的气质,自然不是妾等可以比较的。能和夫人说上一回话,妾就高兴了。” “夫人看着脸生,是初到郎陵吗?” 罗景宁也没有隐瞒,只说回乡归宁,夫君在郎陵县有旧友,停留几日访友之后就要再出发了。 “夫人夫家姓?” “姓沈。” 桃娘有些遗憾:“那以后,只怕和沈夫人再难相见了。” 说完,她又自嘲似地笑了笑:“沈夫人离开这里也好,这里从上到下,一片污浊,您这样的人,留着这里恐怕也危险。” 罗景宁听她话里有话,便忍不住追问:“这话从何说起?” 桃娘似乎就等着她问这句话,一股脑儿就把她的遭遇和盘托出。桃娘是一家是城郊上的农户,日子过得富足。她的青梅竹马,到城里当学徒,学有所成,便自己开了一家木匠店。 两个人成亲两年多,生下一个儿子,日子幸福快乐。那天,她不过是像往常一样,从家里送饭到铺子里给丈夫,偏偏就遇上了郎陵县令。 县令三十有余,一见桃娘,惊为天人,势要把人弄到手。桃娘娘家和夫家都是平民百姓,哪里扛得住县令的层层设计。先是夫君店里闹出了事,赔了一大笔银子。 后来,她娘家又闹出了人命官司,有人诬陷她父兄谋财害命。桃娘走投无路,终于屈服了,当了县令的外室,至今已经三年有余了。 “我恨他,恨透了他。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个故事,真的让人义愤填膺。秋葵和冬葵已经完全忘了桃娘的身份,她们两个气得小脸通红,罗景宁也生气,她问桃娘:“为什么不让你的家人去告官呢?” 桃娘惨笑一声:“夫人,想要告官,哪有那么容易。他虽然只是县令,但是,他是安阳王的小舅子,别说郎陵县,便是在豫州、扬州,甚至到了京城,我们只怕也没办法告倒他。” 她泪流满面,接着说:“他威胁我,若是我敢反抗,敢逃,那么我的家人,只怕要生不如死了。我夫君不甘心,曾经多处奔走去告,却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我们怎么还敢告?” “沈夫人,我可怜的孩子,我都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了。我怕啊,万一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把主意打到孩子的身上,我怎么活下去,又怎么对得起夫君呢?” 是啊,自古民告官,真的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罗景宁久久不语。 不过,她还是问了一个盘旋在她心里的问题:“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你为何对我说那么多呢?” 第29章 桃娘的悲惨身世 桃娘浑身一僵,然后,眼里闪出细碎的光芒,带着绝望和无可奈何。 “沈夫人,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 “我来这里听说书,听了两年了。一开始,他派人盯着我,后来看见我只是听书,什么都没做,他才把人撤了。” 她苦笑着:“郎陵县是他的天下,我们一家人被看管得死死的,我们出不去这郎陵县,我们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她说着,眼里迸射出无比的恨意:“可是,我怎么甘心!我好好的日子,被他全毁了!我恨他!我恨他!我天天盼着他去死!” “我每天来这里,就盼着能遇到一个好心的过路人,能帮我们申冤。只是,太难了。日复一日,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这些故事。幸好,我没有放弃,沈夫人,我等到了您。” 罗景宁心里酸酸的,这个狗屁县令,真不是东西。 她看到桃娘泣不成声,忍不住伸手,捂着她的手:“你放心,我帮你。也许不是马上能帮到你,但是,你相信我,不会太久的。” 郎陵县令虽然背靠安阳王,但是,沈越的背景也不弱。以她对沈越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只是,这些事情,还是要依靠沈越才能办得了,她不敢轻易承诺一个时间。 桃娘听到这话,呆住了,仿佛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她颤抖地问:“真的吗?沈夫人真的愿意帮我吗?” 罗景宁十分肯定地回答:“一定帮你。” 便是沈越不动手,她也要找别人帮忙。这件事情,她遇上了,她没办法不管。那个人渣县令,真是太可恨了! 桃娘起身,朝罗景宁磕了几个头,罗景宁隔着桌子,没来得及扶她起来,她忙喊:“冬葵,你快把她扶起来。” 冬葵一提,就把桃娘提起来了。桃娘眼睛红红的,可是眼神却比方才清亮了许多。“夫人,我不急,只要这个人能有报应,我多久都愿意等。” 罗景宁十分怜惜她的遭遇,哎,若是真有那一天,不知道桃娘该何去何从,她的夫君,还肯要她吗? “桃娘,以后你若有需要,就给豫章郡罗家送信,让他们帮忙捎话给罗景宁。若是将来,你没有地方去了,就来寻我,我一定帮你。” 桃娘是个聪慧的女子,已经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了。夫君,不知道他还要不要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最在意的,只是能不能报仇而已。 她笑得释然,同时也很开心:“沈夫人不必担心,只要能报了仇,别的,我都不在乎。以后,哪怕孤身一人,我也会好好活着的,因为,最难过的时候,我已经熬过来了。” 她这一笑,如同傲雪挺立的寒梅,耀眼夺目。怪不得那县令非要她不可,她真的很美。只是,美不是别人犯罪的借口。犯了罪,就该受到惩罚。 因为桃娘这件事,罗景宁一天都闷闷不乐的。秋葵劝她:“夫人,桃娘真的可怜,但是她也是幸运的,因为,她遇上了夫人。” “奴婢相信,夫人和爷,一定会帮助桃娘的,所以夫人就别难过了。方才冬葵出去买了您爱吃的五香瓜子,你要不要吃点?” 罗景宁点点头,然后呢喃一句:“沈越什么时候回来啊。” 恰巧,这句话,被刚回来的沈越听到了,他挑眉,这女人难道是想他了吗?难得,她平日里好吃好玩好睡的,居然也能想起他来。 “怎么了?” 沈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罗景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声音雀跃:“你回来了!” 圆溜溜的眼睛弯成月牙,纯粹的喜悦感染了沈越,他忍不住也勾起一抹笑,他回来了,她那么高兴吗? 罗景宁十分殷勤,给他端茶递水,又给他送点心,沈越不傻,这会也知道,这个女人有事求他了。想到方才他居然会以为,她想他了,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才不会想他。亏他还担心她一个人留在城里,会害怕,忙完了就赶紧赶回来。 哼! 罗景宁看他狠狠咬着那糕点,仿佛有仇似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刚才他的心情还不错呢?哎,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沈越,你今天还出去吗?” “不知道。” “那你的事情顺利吗?” “还行。” “晚上你留在家里吃饭吗?若是留下了,我就让厨房加菜。” “说不准。” 罗景宁明白了,他的不高兴,原来是冲着她。天啊,她哪里得罪他了?她也起了火,俏脸一绷,不想搭理他了。 谁还没点脾气吗? 她转过身,走到窗边的椅子上,拿起她的话本接着看。“嘎嘎”磕着瓜子,一眼都没有再瞧过沈越。沈越这会儿想到自己方才幼稚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她那么乖那么懂事,都不用他操心什么,就安排好了自己的生活,他居然还不满意吗? 他觉得自己有点有病。 “今天去哪里玩了?” “街上。” “玩得开心吗?” “还行。” “晚上我们吃什么?” “随便。” 这一次,角色对调,沈越苦笑,都是他自作自受。站在门口伺候的秋葵和冬葵憋着笑,真是服了两位主子了,这么就跟小孩子一样。 虽然她们没笑,但是沈越五感很强,已经发现了她们憋着笑,抖个不停的样子。他正色道:“去把我带回来的冰镇西瓜端过来。” 罗景宁耳朵瞬间就竖起来了。路上她吃过一次,这时候的西瓜真是甘甜,冰镇过后,更加美味。不过,她如今还端着架子呢,西瓜,还可以等等再吃。 沈越把人支使开了,就走到罗景宁身边,柔声道:“好了,别闹气了,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敷衍你。” “你上次不是说冰镇西瓜好吃吗?今天我回来的路上,特意买了带回来的,还新鲜着呢。” 罗景宁无非就是要他一个态度,既然他认识到不对了,她也没再计较。“特意给我买的吗?你真好。” 他既然想着她,她好歹也要夸夸他是不是?不然下次有好吃的东西,他哪里还愿意带回来。 娇软的声音,让沈越如同吃了冰镇西瓜一样,舒爽清甜。 “罗景宁,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第30章 初吻不见了 沈越提起这个,罗景宁便想起了,上午在茶楼悲泣的女子。她沉重地点点头:“我上午遇到了一个人,听了她的故事,我挺难过的。” 她说完了桃娘的事,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这样的父母官,让底下的百姓怎么活?沈越,你能不能帮她?” 他没想到,朱瑞能这么放肆。 朱瑞是安阳王妃最小的弟弟,听说颇有才能。郎陵县,是安阳王手下第一心腹褚文亮的老家,他把朱瑞安排在这里,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让朱瑞有个一官半职。 这里是南北流通的要塞,若是安阳王真的有谋反之心,这样的地方,就是军需粮草必经之地。所以,沈越才特意留下来,以访友的名义,查探一二。 “现在,我帮不了她。” 沈越十分冷静,安阳王的事情一日没有着落,朱瑞这边只怕不好轻易动他。如今皇上就是要查谋反一案,别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 罗景宁咬着唇,有些失望:“沈越,你难道不觉得痛心吗?这种事情,你难道要视而不见吗?” “罗景宁,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能……” 她气急了,不帮不行不能,亏她还以为,他是一个具有正义感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会包庇这样的人渣。她霍地起身,想要出去,不想再看这个人了。 沈越拉着她的手:“去哪里?话都还没有说完。” 罗景宁不知道是因为对他失望,还是因为对桃娘的抱歉,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管我去哪里,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冷血的人。你难道因为那个县令是你家姻亲,就眼睁睁看着桃娘他们一家人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吗?” “沈越,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越说越激动,手脚并用,就往沈越身上招呼。沈越无奈,只能伸手,把她紧紧抱着,然后,低下头,准备耐心和她解释。 哪曾料到,罗景宁正好仰头,准备继续骂人,就这样,沈越的嘴,一下子就含着了罗景宁的嘴。 天地之间,顷刻就安静了,所有的一切都虚化起来,只有彼此的唇,是最强烈的存在。 罗景宁的唇被他压着,忍不住动了一下,好像想要说话。沈越眸色幽深,只觉得她的唇很软很软,比任何食物都要美味,很舒服。 她浅浅的呼吸,就在他鼻尖,让他脑子有些乱,有些茫然,却很想继续下去。 罗景宁也是懵了。 这是…… 啊…… 她居然和沈越……亲了! 她回过神来,猛然推了一把他,脸上又羞又急。以前她也谈过男朋友,大学时候的初恋,只是,还没等有初次亲密接触,她就发现那人是个海王,她当场就把人踹了。 之后,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她毕业那两年,一心扑在工作上,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了。如今,两辈子的初吻,就这样稀里糊涂不见了。 “沈越,你怎么能……”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纯粹是意外。她感觉鼻尖还萦绕着他的气息,便狠狠擦了一下嘴,却让唇瓣更加嫣红。 沈越的眼神更加深邃,他强迫自己转开视线。她明显害羞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手心,泛着潮意,身上有些发热。 “抱歉。” 他嗓音低沉,让罗景宁浑身更加不自在了。这声音,怎么像他们做了什么事一样?他们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怪你,我不想理你了。” 她的眼睛,左看右看,都觉得屋里的暧昧,无处不在,她待不下去了。她走到门口,沈越略哑的声音又响起了:“去哪里?” 罗景宁的背影僵住了,然后,努力自然地说:“我就去看看秋葵她们把西瓜端哪里了。” 这个院子不算大,就是上街去买,只怕也要买回来了。这两个臭丫头,居然一去不复返了,若不是她们不在这里,她和沈越也不会发生这么尴尬的事情了。 等她走了,沈越不自觉摸了摸唇,那柔软的触感,他已经记在了心底。 真是,要命。 一整个下午,罗景宁都没再见过他人。她也不想去问了,想到两个人亲在一起的画面,她真的觉得,暂时还是不要面对沈越比较好一点。 这个男人的脸,本来就够惹人心动的了,如今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真怕,哪一天会控制不住,把他扑倒。她又不是圣心,对着一个极品男人,要做到心如止水,太难了! 她想要避开,可是沈越却在傍晚回来了。 他进来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自然而然坐在了罗景宁的对面,一如既往吃起了饭。他们都没说话,只是专心在吃。秋葵和冬葵察觉到气氛不对,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夫人和爷一起吃饭,从来都是有说有笑的,如今这么沉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罗景宁郁闷得很,他干嘛非要回来吃? 两个人意外亲了,他不尴尬的吗?这种气氛,吃的饭都不好消化。好不容易吃完了。 她偷偷看他一眼,眉目清冷的男人,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她手中不觉用力捏紧筷子,心不听使唤,一直在加速,她感觉她好像病了一样。她甚至都忘了夹菜了,只是一个劲吃着白米饭。 沈越注意到她的异常,有些好笑。她现在低着头,完全没有往日那明媚飞扬的模样,低着头,露出白皙如玉的脖颈,耳垂淡粉淡粉的,这么害羞吗? 他心头不禁软了几分。 “我让人去查了桃娘说的事,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一句话,成功就让罗景宁抬起了头。 “你下午查了?” 沈越态度自然,把下午查来的消息告诉他。桃娘的夫君被打断腿之后,就留在家里,并没有自暴自弃,反而是做木工养活一家老小。他是手艺人,只要手还在,那就能度日。 桃娘的孩子一直好好的,没有什么事,就是这一年,她公公和婆婆张罗着,给孩子找后娘了。不过,她的夫君没有同意,所以这件事就僵持住了。 罗景宁松了一口气:“这个男子,对桃娘还算有点情义。” 她目光盈盈看着他,眼里带着祈求:“沈越,我真的很想帮他们。” 沈越心口微动,她这样的眼神,他发现,他居然说不出口,拒绝。 第31章 睡在一个房间 他轻叹一声:“罗景宁,我说过,现在不行。”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 紧接着,沈越又说了一句:“以后,我一定帮他们。” 她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低声问:“以后,是多久呢?”十年八年之后,桃娘的夫君,还能撑得住不再娶吗?万一桃娘怀了那个人渣的孩子,就更加牵扯不清了。 但是,人渣的背后是安阳王,安阳王深沐皇恩,备受恩宠,一般人撼动不了。若是一棍子打不死,只怕桃娘一家,会面临灭顶之灾。 看来,她回去之后,找伯娘想想办法吧。 她情绪低落,他便轻声细语解释了一句:“你忘了,我们来扬州的目的了吗?” 她倏然抬头,这,难道,那个谋反的人,是安阳王?她不知道该高兴,或许安阳王近期就要倒霉了,那人渣县令一定会跟着被清算;还是该生气,这个人又把这些事情告诉他。 “不是说,只是来查吗?并不确定?” 沈越却低声笑了:“你觉得,他们能干净吗?”这两天,他查到的一些事,至少说明,安阳王在这一带,有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来,谋反之事,极有可能是真的。 罗景宁只觉得,心中的郁闷消散了一些,她又有胃口了:“快吃吧,饭都要凉了。” “明天我去见桃娘,告诉她,再耐心等等。”有了希望,桃娘应该能耐心等下去,她是那么的坚强。 沈越看了眼她夹过来的菜,笑着吃了进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这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宠溺。 “你的事查完了,我们是要走了吗?” 在郎陵县玩得还挺开心的,不过,现在她很想加快进度,快点查清楚安阳王谋反的事,也好让桃娘快点脱离苦海。 沈越却说:“不急,再等等。” 有些事,他还要再探一探。“你明天去见过桃娘,就不要再找她了。郎陵县不算大,朱瑞在这里经营多年,不要露出破绽。” 虽然他现在放松了对桃娘的监视,但是他的势力之下,还是小心为上。 罗景宁最是听劝,她明白沈越的顾虑:“好,我知道了,明天去了茶楼,我后天就不去了。” 沈越发现,他真的很喜欢她听话的样子。 等准备休息的时候,罗景宁才想起来,他们今晚要在一个屋里睡觉。本来已经被她抛诸脑后的暧昧,此刻又重新回来了。 她趁着沈越去梳洗的时候,赶紧跳上床,先睡就好。她本来还不太困,哪知躺在床上不久,她居然很快就睡着了。等沈越再进来的时候,她呼吸平缓,显然陷入了沉睡之中。 第一次和一个女人在一个房间过夜,即便冷静如他,也难免有些心绪起伏。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躺在榻上闭目休息了。 罗景宁再醒来的时候,沈越已经不在房里了。她早早就去了茶楼,然后,没过多久,桃娘也来了。桃娘走到桌边,问了一句:“沈夫人,这么有缘?” 她十分从容的坐了下来。 罗景宁笑着看她,给她倒了一杯茶,然后小声说:“桃娘,这件事不容易,你要耐心等下去,我想,最多一两年,你就能等到你要的,他的报应也该来了。” 一两年吗? 桃娘虽然恨不得马上就逃离这个牢笼,可是,有期限的等待,总好过漫长无止境的绝望。虽然和罗景宁不过才见了几次,但是,她莫名地,就是很相信她。 “沈夫人,您放心,我等得起。恶人的下场,我一定要亲眼见证。” 罗景宁随后告诉她,这几天可能她不会再来了。“小心为上,不能引起那人渣的怀疑。桃娘,你记住,要是遇到了麻烦,就来找我,我一定尽力。” 桃娘笑得灿烂,这是这三年来,她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沈夫人,大恩不言谢,以后,我天天给您烧高香,祈祷您一生顺遂。” 罗景宁:“……” 呵呵,她不喜欢这个调调,烧高香什么的,就免了吧。 剩下的两天,罗景宁没有再去见桃娘。很快,他们就出发,踏进了扬州的地界。扬州风景优美,经济发达,真是一个好地方。 安阳王果然受宠,这么好的封地,皇上给了他,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眼看着离罗家越来越近了,这天夜里,罗景宁居然梦见了原主。 原主有一个姐姐,叫做罗清宁,比她年长九岁。 原主从小,就是姐姐带大的。罗清宁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原主的日子还不算惨。后来,姐姐及笄后出嫁,没过多久,娘亲卫氏病逝,原主就彻底成了一个没有疼的小可怜。 罗清宁嫁得不远,嫁给了扬州庐江郡的一个小官之家。庐江郡就在豫章郡隔壁,但是罗清宁的婆家规矩多,罗清宁轻易不能回来。 原主在罗家,一直就是出气包,人人都能爬到她头上踩一脚,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她最强烈的反抗,就是听说,渣爹要把她嫁给老头做续弦,然后她愤然跳湖。 就这样,她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梦中,池塘边有几棵垂柳,柳枝迎风飞舞,原主静静站着,回过头看她。这个池塘,正是她自尽的地方。 她终于发现了罗景宁的存在,笑得纯净如莲花:“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姐姐没有出嫁的时候。”她闭上眼,感受着风吹,好似陷入了美好的回忆。 半晌,她看着罗景宁,小声问:“我想请你,去看一看姐姐,可以吗?” 她好像不习惯要求别人,声音在发抖,很卑微很柔弱。她好像忘了,她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罗景宁有些心疼:“傻姑娘,你为什么要死?便是死,你也该拉着害你的人一起死!” 她声音柔软,没有一丝怨恨:“他们不曾害死我,是我不想活了。姐姐嫁人,娘也走了,这世间有没有我,根本就不重要。我太累了,我真的过得好累,我想去找娘了。” “但是,我好多年没有见过姐姐了,我好想她。我想再见姐姐一面,可以吗?” 罗景宁忽然醒过来了,梦里,她答应了原主。她呆呆坐着,下巴放在膝盖上,有些恍惚,她为什么会梦到她呢? 想到梦里那个羞怯的小姑娘,她对罗家,更增添了许多厌恶。 忽然,床幔被人撩开了,是沈越。 “怎么了?做噩梦了?” 深夜里的关心,特别温暖人心。 第32章 京城双姝 沈越方才听到她呼吸加重,然后,她又坐起来,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他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她眼神呆滞,抱着双臂坐在床上,脆弱委屈,惹人疼惜。他放柔了声音:“不怕,只是做梦而已。” 罗景宁仰头看他:“沈越,我讨厌罗家,等到了罗家,我做什么,你都不需反对。”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但是,罗家和他有什么关系。想到伯娘提起的一些信息,他想,她在罗家,一定受过不少委屈吧。 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桃娘,都能让她这么牵挂。这样善良的女子,若不是真的被伤得太狠了,又怎么会那么怨恨呢? “嗯,不拦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他没有多问,就直接答应了她,罗景宁很开心。 “我从京城里带来的几个大箱子,里面装了一些破烂玩意,回头我就把这些东西,大张旗鼓抬到罗家去,让他们吃一个哑巴亏。” 沈越:“……” 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笨,千里迢迢带了那几箱子破烂,有必要吗? “你就不会到了扬州再买吗?还能省些力气。” 啊,对哦,她当时怎么就忘了,可以到扬州再买呢? 她有些脸红,好傻。“反正东西送给他们就行,不管在哪里买的都不要紧。” 想起什么,沈越目光犀利看着她:“那天你花了五万两,不是说要买东西归宁的吗?既然你给罗家送破烂货,那其他东西,好像不需要买吧。” 大意了。 罗景宁眼珠子一转,笑得非常温柔:“还有伯娘家那边的长辈,他们可不能送破烂货。” 沈越明知道,送伯娘那边的亲戚,也用不上那么多的东西,但是他哪里会真的和她计较这些。 果不其然,她说完之后,就马上躺好,拉上被子:“嗯,天还没亮呢,快去睡吧,我也要接着睡了。”说完,马上闭上了双眼,仿佛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沈越见她忘记了方才做噩梦的事情,便安心回去躺下了。 京城这边,柳明珠已经回到了柳家。 先帝去世的时候,选好了两位辅政大臣,柳家的柳南宗和顾家的顾立松。柳南宗后来把女儿送到宫里,就是现在的柳贵妃,当今皇上后来给柳南宗封了卫国公的爵位。 而顾家一贯低调,顾立松身为当朝太傅,却从来没想过和皇家联姻。 因为柳贵妃最得圣宠,柳家水涨船高,柳家的姻亲都不是一般人。柳明珠出身在柳家鼎盛的时候,模样又好,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公主相比,都不差什么了。 这一路,她只要一想到,沈越迫不及待要陪罗氏归宁,心里就梗了一团火。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她娘还抱怨她:“明珠,你怎么没有遇上沈越呢?” “你是不是又偷懒了,你忘了,家里不是写信让你早点出发,快点赶路的吗?按道理,你应该不会遇不到他的。” 柳明珠气得柳眉倒竖:“娘,你怎么能怪我!沈越不是才从边关回来吗?我怎么会知道他那么着急,要陪那个贱人归宁!” “沈越太过分了,他这样做,是不想要这门亲事了吗?等他回来,我一定不理他了,除非他求我,好好求我,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若是没有柳贵妃的话,邓氏也不想要沈越这个女婿了。只是,她侧面打听过夫君的口风,知道夫君的意思,就是非要女儿嫁给沈越。 哎,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明白为什么夫君和贵妃,都盯着沈越不放,但是,这些又轮不到她置喙半句。 “明珠你别气了,退亲这件事,怎么说都是我们不对。沈越这么做,两家算是扯平了。等他回来,你可别乱来,好好哄着他,赶紧把重新亲事定下来。” 柳明珠自然不肯,邓氏好话说尽了,才劝得柳明珠不生气了。 好不容易回来了,隔天她便约了顾宝笙和沈婧出门喝茶。许久不见,三个人聊得还算开心,却遇上了范贞仪。 范贞仪是范家嫡女,才貌双全,和柳明珠并称“京城双姝”。但是,柳明珠看不上范贞仪,范贞仪讨厌柳明珠,她们两个是出了名的不合。 范贞仪看到柳明珠,笑得格外开心,终于等到她回来了。 “柳明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呆在兖州好几年,才有脸回京呢。” 柳明珠俏脸一拉,站起来就质问范贞仪:“你胡说什么,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范家也是武将世家,当初柳家刚接到沈越死亡的消息,就急忙退亲的样子,范贞仪是真的厌恶至极。 “你们柳家无情无义,在沈家失去沈越的时候,狠狠踩了沈家一脚,你怎么好意思在京城里待着?若是那知羞耻的,就应该好好呆在兖州,不要回京丢人现眼。” 柳明珠眼中怒气横生:“范贞仪,我去哪里,轮不到你来管。你再刚说一句,我让人撕了你的嘴!” 范贞仪气定神闲:“你们三个加在一起,都打不过我,到时候吃了亏可别怪我下手太重。” 好吧,这是事实。她们和范贞仪是老对手了,打架的蠢事,有过一回就行,再打就是傻子。 范贞仪笑着问沈婧:“听说沈越对他的夫人如珠如宝,不仅特意带她去买羊肉,还带着她在长宁街,一口气就买了五万两的东西。” “沈大姑娘,你三嫂是不是长得很美?不然,怎么短短时间,就让沈越心甘情愿,帮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柳明珠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如今听范贞仪一一道来,她根本不信。 “范贞仪,你撒谎也说得靠谱一点。沈越最讨厌羊肉的味道了,他怎么可能陪那罗氏去买羊肉。” 范贞仪好笑地看着她,然后“啧啧”摇头:“原来你还不知道呢?你以为这是我编的吗?这些事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那五万两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在流光阁买的,你不信,就自己去问问。” “至于买羊肉的事情,顾宝笙最清楚了,毕竟,这话就是从顾六郎嘴里说出来的。” 柳明珠神色僵硬,看了一眼顾宝笙和沈婧。她们眼神躲闪,柳明珠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范贞仪犹嫌不够,又说了一句:“沈越已经找到了心仪之人,你确实该回来,再找下一家了。不过,你是订过亲又退亲的人,名声真的有点不好听。” “我祝你早日寻得如意郎君。” 说完,她潇洒转身,柳明珠则是黑着一张脸,要顾宝笙和沈婧给她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3章 回到罗家 柳明珠逼着沈婧和顾宝笙告诉她,范贞仪说的那些事。她越听越气,沈越这是疯了吗?隔天,她就进宫找柳贵妃抱怨。 “姑姑,我不要嫁给沈越了。他着急陪着罗氏归宁也就算了,他竟然还陪着她买了那么多的东西。我要被他气死了,姑姑,你以前不是说,要帮我再定一门亲事吗?你快点帮我,等他回来,我看他后不后悔?” 柳贵妃等她发泄完,才问她:“你舍得?你真的就舍得把沈越拱手让给罗氏?” 柳明珠从小娇惯,样样都要好的,沈越在京城未婚男子中,便是翘楚,范景休身子弱柳明珠看不上,顾孟楷文质彬彬柳明珠嫌弃人家太过冷清。 选来选去,还不是沈越最合她的心意吗? 这桩婚事,柳贵妃虽然有别的考虑,但是,柳明珠对沈越也是喜欢的。“你就别使性子了,你若是定亲了,沈越绝对不会回头了。明珠,你要知道,当初你同意退亲,对沈越就是一种背叛。” “他还没有缓过这口气,你便要让着他点,让他愧疚,这样他也不好和你计较退亲的事了。” 柳明珠不服气地说:“那当初人人都当他死了,我怎么可能不退亲?退亲的时候,我也是很伤心的。” 柳贵妃叹气道:“退亲没有错,错在我们太着急了。收到消息还没有十天,柳家就到处宣扬要和沈家退亲,这件事,终究让沈家失了颜面。” 柳贵妃看她还想说什么,就喝止她:“好了,我就问你,你要是真心不想要沈越了,我这就请皇上下旨,给你赐婚。” 柳明珠犹豫了,她不过是说说而已。柳贵妃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她笑道:“听说那罗氏长得不错,看来,沈越是被她迷住了。” 这句话,就踩到柳明珠的痛脚了。“姑姑,你胡说什么,沈婧说了,那罗氏长得很丑,沈越怎么可能被她迷住了。” 柳贵妃笑得颇有深意:“既然这样,你怕什么?你这个京城第一美人,难道还怕沈越变心不成?你想,若是你真的争不过罗氏,那岂不是笑话吗?” 柳明珠从来自负美貌,何况她又不是草包,跳舞她不行,但是吟诗作赋、画技超群,她自认才貌双全,京城里哪家姑娘能比得上她。 沈越和她相识多年,若是沈越真的舍弃她,选择罗氏,那范贞仪这些人,还不天天笑死她吗?姑姑说得对,沈越,她必须抢回来。 进了扬州了,沈越并没有先去安阳王府,他们直接到了豫章郡温宜县。罗景宁看着窗外陌生又熟悉的街景,有些惆怅。 自从那天梦见原主之后,她的心情就不是很好。沈越也察觉了,以为她是近乡情怯。进了扬州三日,他们总算到了温宜县了。 罗景宁的渣爹罗温,是温宜县的城门亭长,小小九品官。他是豫章郡罗氏的旁支,罗氏是豫章郡大族,罗阿妙的父亲是豫章郡九青书院的山长,教出来的学生多入朝为官。 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得罪罗家。罗温靠着这棵大树,日子过得也舒心。不管什么人做县令,终究没有动过他。虽然他不过是成天和人吃酒赌钱,擅离职守,但是,门亭长不算要职,那些县令不想得罪罗家。 可是罗温心有不甘,常常觉得自己应该要升迁才对,于是才动了用罗景宁讨好上司的心思。他也不看看,就他那个德行,给他个县令,他能当好吗? 可惜,罗景宁的母亲是卫家庶女,当初嫁给罗温的时候,卫家是看着罗温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门亭长了,和卫氏也配得上,谁能想到,二十几年都过去了,罗温还是那个门亭长呢。 马车在罗家门口停下了。罗家在温宜县的双茶街,听闻这条街原来有两座茶坊,故而得名。双茶街比较宽敞,但是罗景宁他们这一队人,足足有八辆马车,一时间,也把街堵上了。 冬葵前去敲门,门房打开了门,一时间没有认出冬葵。还是冬葵自报姓名,他才认得。冬葵走的时候,又瘦又黑,现在虽然还黑,但是脸蛋油光水滑,人也长高了,所以别人才认不出来。 秋葵在后面大声喊:“快点把门打开,罗家四姑娘从京城特意回扬州归宁,带了四马车的东西回来孝敬爹娘,赶紧把东西卸下来,别挡住道了。” 沈越挑眉,这话,太刻意了。何况,直接把马车驶进去,不是最快的吗?接着,就看到两个护卫,把一箱箱东西从马车上抬下来,他们表情吃力,好像箱子里装了多少贵重物品一样。 罗景宁的继母黄氏,看到这流水似的箱子,简直笑得脸都成菊花了。没想到,那个最没有的四丫头,这么能干,居然搜刮了那么多的东西回来给他们。 搬了七八个箱子进去了,两个护卫在搬下一个的时候,好像太累了,一个不稳,就把箱子掉在了地上,箱盖突然打开,人人都能看到,里面装满了光彩夺目的精美绸缎。 “哦,这么多!” “这可是二十几口箱子,罗家要发了。” “是啊,这些回门礼,都快赶得上富贵人家的聘礼了。” “就是就是,这哪里是回门,简直就是下聘呢。” 因为罗景宁一行人声势浩大,周围挤满了一圈围观人群。如今看到这一箱子的绫罗绸缎,那些人发出羡慕的感叹。 黄氏两眼发光,像恶狼看到了肉似的,若不是还顾及形象,她只怕都要上手去摸一摸了。那些好料子,太让人眼馋了。回头她要好好做几身衣裳,穿出去显摆给温宜县的夫人们瞧一瞧。 罗景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眼看着就要搬得差不多了,罗景宁便说:“夫君,你让人租一个院子,安排大家住下吧,罗家地方小,这么多人住不开。银子我们自己出,不能给罗家添麻烦。” 多么懂事,多么体贴的姑娘! 沈越就看着她演,也非常配合着演。 “嗯,你放心,我们绝不给罗家添麻烦。” 搬了四辆马车,其余的就都没动,直接拉走了。黄氏大喊一声:“四姑娘,还有东西没搬下来呢?” 罗景宁为难地看着黄氏,眼眶说红就红了:“母亲,这么多那不够吗?那些,都是罗家姑姑让我顺道捎回来,给大伯他们的。母亲,对不起,我没用,只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而已。” 此话一出,街里是炸开了锅,人人都在谴责黄氏贪得无厌。 第34章 把箱子搬走 “没想到,他们家这么贪心,这么多的回门礼,还嫌不够吗?” “就是,若是我家闺女能带着一半的东西回来,我一年都不用干活了。” “你做梦吧,你以为人人都是罗家四姑娘吗?听说当初她是被卖去当寡妇的,现在居然还肯带那么多东西归宁,这孩子,太实在了。” “罗夫人,做人不能太贪心。” 黄氏已经懵了,她不过就是喊了一句,她真的以为,那些也是给他们的。不是就不是,街上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黄氏没好气地说:“你早点告诉我,是给本家送过去的不就完了,都怪你没说清楚。” 罗景宁一句都没有反驳,直接认了错。 “罗夫人,你太过分了,这么好的闺女,你还要怪她,真是不是亲生的,就往死里磋磨,造孽啊!” “就是,罗夫人太没良心了。” 这些话说得大声,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黄氏脸都气绿了,扭头就往里走:“罗景宁,进来,关门。” 罗景宁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下,带着沈越,施施然走进了罗家大门。 黄氏看到满院子堆着的大箱子,总算没那么生气了。她这时候才注意到,罗景宁身边的沈越,这个男人,气宇轩昂,仪态不俗,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挪不开眼了。 “这是?” 罗景宁笑着说:“这是我夫君,沈越。” “你夫君,你不是去当寡妇的吗?” 黄氏失声大叫,罗景宁笑得无比幸福:“当初还真是多谢你们成全了,我命好,老天爷又让夫君活过来了,我现在可不是寡妇了。” “我不信!” 黄氏都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一声更尖利的喊声,原来是黄氏的女儿,罗家三姑娘罗楚宁。罗楚宁比罗景宁大四个月,已经定了亲了,不过还没有到婚期。 当初罗景宁嫁去沈家,罗楚宁天天都要去她面前嘲笑她一番。如今看到罗景宁荣归故里,还带着这么优秀的夫君一起回来,她只觉得天翻地覆,根本接受不了。 在整个豫章郡,她就没见过,比这个男人更好看,更高贵的男人。他怎么能是罗景宁的夫君呢? “你胡说的!罗景宁,你明明就是寡妇,说,你是不是不守妇道,勾搭了别人回来的!” 自从来到罗家,沈越深刻意识到,罗景宁在罗家,是多么不容易了。继母,姐妹,哪一个都不盼着她好,怪不得,她之前要那样说。 罗景宁冷笑道:“罗楚宁,你注意点你的言辞,我夫君是正正经经的越国公府沈三爷,圣上一个多月前,才亲自召见并升迁他为四品羽林中郎将,你怎么敢诅咒他?小心,我让你去吃牢饭。” 罗景宁浑身气势一变,根本就不像方才在门口时候的那个样子,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让黄氏母女一下子都适应不过来了。 不过,她们欺负了罗景宁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怕她。 “罗景宁,你怎么敢这么和你姐姐说话,你眼中还有没有长辈了?我是你母亲,你在夫婿跟前,也敢和长辈大呼小叫,等会沈家会以为我们罗家没有家教。” 罗景宁冷冷看她一眼,然后说:“我母亲早就死了,至于姐姐,我只有一个姐姐,嫁在庐江郡了。你们算什么东西,配吗?” 说完,她又说:“对了,方才那个摔下来的箱子,是阿妙姑姑的,你们赶紧搬走,省得搞混了。” 黄氏一听要搬东西,哪里肯,马上趴在箱子上,大声嚷嚷:“搬进了罗家,就是我们的了,你自己搞错了,不管我们的事。不许搬!” 罗景宁可不跟她客气:“冬葵,请她下来。” 冬葵一下就把人揪起来了,她力气大,扣着黄氏的两只手腕,用力一捏,把黄氏捏得痛哭流涕:“贱婢,你感动我!我要杀了你!” 罗楚宁气急败坏,上去要帮母亲的忙,秋葵却拦着她:“放肆,那是镇国夫人送给娘家的东西,你们还敢霸占吗?若是闹出去,只怕你们连罗家本家都要得罪了。” 秋葵是在越国公府长大的,虽然是丫头,可是那通身气派,比罗楚宁都更像官眷,罗楚宁一下子就被她唬住了。这个空档,已经有人把箱子搬走了。 折腾了好一会,罗温也赶回来了。 他这一路,不停有人跟他说,他命好,生了个好闺女,带了几车东西回来孝敬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有东西,总是好事。这一阵他手气不好,输了不好银子,突然有一笔横财,那是再好不过了。 等他进了门,一看就看到了一位挺拔修长的男子,他罗温见多识广,一看这人就不简单,他马上露出谄媚的笑容:“这位贵人是?” 沈越念及他是罗景宁的父亲,虽然第一眼就不喜欢罗温,却还是礼貌客气地回了一礼:“小婿沈越,拜见岳父。” 罗温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大变样,却依稀还是他家四丫头的女子。他总算明白了:“你是沈家三爷?” “不敢,正是小婿。” 他马上哈哈大笑起来。好啊,他罗温也有这一天,这可是活生生的皇亲国戚,是他罗温的姻亲。越国公府在朝中是什么地位,他就算是在豫章郡,也是知道的。 如今女婿还活着,那他以后,借着女婿的光,总能往上升了。罗家本家那边不肯帮他,他以后还不用求他们了! “贤婿,快进来坐,这会是六月了,太阳大,别晒着了。” 这一脸献媚的样子,罗景宁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了。沈越也是眉心紧拧,旁人也就罢了,他可是罗景宁的亲爹,女儿千里迢迢回来,他至今都没有嘘寒问暖一句,就跟看不见她人一样。 他笑道:“岳父,我夫人也在这,岳父看见了吗?” 罗温愣了一下,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在沈越身边的女子身上。不得了啊,四丫头现在从头到脚,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衣着鲜亮,气质从容,那一双眼,不像之前那般躲闪,反而直愣愣看着他,让他十分不自在。 他嘿嘿笑着:“是四丫头啊,回来就好。走,贤婿,我们上屋里坐着。”这个时候,黄氏却扑出来:“老爷,你要给我们做主,四丫头太欺负人了!” 说着,她就露出被冬葵掐得淤青的手腕,递到罗温跟前。 第35章 不配当父亲 冬葵方才没有控制力气,黄氏的手如今看起来青了一圈,有些吓人。 罗温脸拉下来:“景宁,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的母亲?” 罗景宁一点都不在乎他的脸色,这会日头大了,她率先走到了廊下,沈越含着笑,跟在她后面,也走到了廊下。罗温本来想要发火,可是看到沈越也走了,他就把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好,我们先进屋,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等上了茶,罗景宁喝了一杯茶,润过喉咙,这才看着罗温说:“父亲,我母亲姓卫,黄夫人只是你的夫人而已,并不是我的母亲,哪怕你记错了,我也不会记错。” 此话一出,罗温和黄氏等人都脸色大变。在他们的印象中,罗景宁唯唯诺诺,被欺负到头上了都不敢反抗一句,如今她居然说出这么嚣张的话,他们从心里上接受不了。 罗温冷脸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还有没有半点伦理纲常,她是我的夫人,怎么就不是你的母亲?你这话,没得让女婿笑话我们罗家没有家教。” 黄氏已经哭天抢地了:“老爷您看,四丫头居然这样说,我辛辛苦苦操持罗家里里外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居然一点孝心都没有?” “我知道你现在是高嫁了,罗家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只是,做人要有点良心,四丫头,你这样做,也不怕别人心寒吗?” 沈越却淡淡说了一句:“我夫人很好,沈家上下都很喜欢她。至于她对你们的态度,你们恐怕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 言下之意,是罗家一家都不是好人,所以,不值得罗景宁对他们好。罗景宁有些意外,不过,她感觉有些被安慰到了,这一路,她也算费了不少心思投喂他了,还算他有良心。 罗景宁想到昔日,他们是如何对原主的,就忍不住替她抱屈。 “你操持的是你的私心,你的利益,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锋一转,她又说:“不,你不操持,只怕我还能过得更好。我身为罗家嫡女,冬天屋里没有炭,夏天房里见不到冰,冬冷夏热,我是真的深有体会。” “府里的人摆高踩低,每天膳饭给我的吃食,都是残羹冷炙。一年到头,我只有过年过节,吃大围桌的时候,才吃得上热菜。真是可笑,我吃的东西,竟然比不上黄氏身边的丫头。” “我的好父亲,你何曾注意过,我的衣服,又短又旧又破,我连一身合身新衣服,都不曾拥有过。” “我在罗家,就像一个出气筒,哪个人不开心,就要寻我出气。故意推我摔倒然后捧腹大笑,在我背后放虫子吓我逗趣,这些事,数都数不过来。” “别的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姐姐捎些好东西给我,可是每一次,都被你们以各种名义拿走了。有一年生辰,姐姐特意托人送了一只金簪给我,罗楚宁为了抢到手,她硬生生把我推下了楼。” “在我忍受断腿之痛,向你们寻求公平的时候,你们又是怎么做的?父亲,你当时说,我半点姐妹之谊都没有,心胸狭窄,一个簪子而已,为什么不能大度些,让给她呢?” 罗景宁说着说着,也许是想到原主悲惨的遭遇,太过难受了,不自觉就红了眼眶。“在罗家,自从姐姐出嫁,我娘去世之后,我早就没有亲人了。你们怎么有脸,在这教训我?” “黄氏,你说,我该感谢你吗?你配当我的母亲吗?” 她转头看向罗温,视线冰冷,声音更加冷:“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在我心里,别说黄氏,便是你,都不配当我的父亲。” 这一段长长的话说下来,屋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罗温是恼羞成怒,黄氏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而沈越,则是愤怒加震惊。 他没想到,罗景宁之前过的日子,居然会那么惨。虽然之前伯娘特意提起,他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素日见她乐观开朗,他以为伯娘所谓的苦日子,不过是罗家门第低,物质上差了些。 可是现在,听到罗景宁这一连串的控诉,他才发现,她能活着嫁到沈家,都算是走大运了。看着她微红的眼眶,他的心,不禁拧在了一起,有些酸有些疼,但是更多的,是气愤! 罗家居然敢这样对待她! 罗温脸都成气成猪肝色了,他先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沈越,然后大发雷霆,厉声斥责罗景宁。 “你真是太不懂事了!兄弟姐妹之间,拌嘴斗舌,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居然如此记仇,如此怨恨?” “为父要外出当差,家里的事,一时顾不上也有,若为父不用当差,你吃什么?穿什么?你现在这是什么样子,一朝飞上枝头,竟然连父亲都不想认了吗?” “景宁,人可不能忘本!” 他缓了缓脸色,对着沈越赔笑道:“贤婿见笑了,景宁孩子气重,心胸狭小,都是罗家没有教好。你放心,等会我一定好好教导她,还望贤婿不要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沈越却站起来,然后走到了罗景宁身边,伸出手,罗景宁不明所以,不过,她还是抬起手递了过去。 罗景宁轻声问他:“怎么了?” 沈越手上用劲,一下就把她拉起来:“这里不欢迎我们,我们走。” 罗温大急:“这话怎么说?罗家是景宁的家,你们不是回来归宁的吗?罗家怎么会不欢迎你们?” 沈越一双暗沉的眼,看着罗温,罗温居然有些胆怯,那双眼,很冷很冷,带着刺骨的寒意,把罗温的嘴都冻住了。他僵硬地扯着嘴角,平时油嘴滑舌的人,现在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家?” 沈越冷漠又讽刺地说:“她方才说的那些,你们没听到吗?” “你们这么欺辱她,这里如何算她家?反正礼我们夫妻已经送到了,我们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告辞。” 说完,就来这有些懵懂的罗景宁,往外走去。罗温哪里肯?好不容易上门的金龟婿,他还什么要求的没提呢?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走? “等等,等等,贤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沈越只当做没听到,带着罗景宁已经穿过了庭院,可是,罗景宁扯了扯他的手,小声说一句:“等会,我有话要说。” 第36章 嫁妆单子 沈越侧头看她,她的眼睛还有点红,不过,一双眼眸已经不像方才那样,盈满了伤心和委屈,而是恢复了往日,清澈明亮的模样。 他的心,总算舒服些了。他真的,不想看到,她的伤心和委屈,一点都不想。 “嗯,听你的。” 罗景宁笑得异常可爱,今天沈越的表现,让她很满意呢。 她停下来,看着罗温在后面紧追不舍,缓缓道:“父亲,你不用着急。若是父亲真心想弥补我这些年受的苦,还请父亲答应我一件事。” 罗温蹙眉,但是,看到旁边虎视眈眈的沈越,他又不敢拒绝。哼,这个四丫头,真是太过分了!只是,现在他有求于人,姿态只能放低一些。 “你啊,这次回来,说的话都太过生分了。什么弥补,一家人哪里至于说这样的话。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来,为父一定办到。” 罗景宁高兴地笑了:“父亲答应了,那就再好不过了。夫君,父亲对我,还是有些父女之情的,咱们先不要急着走,好不好?” 她撒娇地看着沈越,罗楚宁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冷酷的男人,对上罗景宁之后,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嗯,夫人做主就好。” 罗温也是喜上眉梢,罗景宁趁机就说:“父亲,我想要我娘的嫁妆。” 罗温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你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罗景宁笑意渐深,说出来的话异常温柔:“回来之前,阿妙姑姑和我说起我娘,我娘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如今我嫁到了京城,远离故土,只想要些我娘的东西,留个念想。” “父亲,您不会反悔吧?” 罗温真的很想反悔,不过,他还没有回答,沈越就帮他做了决定:“怎么会,岳父方才都答应了,岳父是个男子汉,做不出来出尔反尔的事情。” “对吗?岳父大人。”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罗温现在是想下都下不来了。他们夫妻一唱一和,真的逼得他没有半点退路。黄氏急得不行,卫氏虽说是庶出,但是卫家是豪门大族,随便给点嫁妆,那就是一般人家一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财富。 卫氏的嫁妆,在她死之前,黄氏就哄着罗温搜刮了不少,她死之后,黄氏更是明目张胆,据为己有了。不说别的,黄氏现在头上的这副头面,就是卫氏的东西。 “四丫头,这事你就别为难你父亲了。你娘嫁到罗家,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她身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一个人都不剩了。当初她进门,带了哪些东西,现在谁还理得清呢?” “你若是实在想家了,随便看上哪一样,你带走就是了,我们做父母的,还能舍不得吗?” 黄氏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罗温马上点头赞同:“就是,家里的东西,只要你看得上眼,那你就拿走便是。” 罗景宁面色不变,含笑说:“我要旁的东西做什么?何况,按照本朝律法,我娘的东西,应该都归我和姐姐所有,其他的人,没有资格拥有。我如今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问一问你们,也不过是客气话而已。” 罗温哪里能容忍罗景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权威,他怒道:“景宁,你不要太放肆,你现在说话的样子,真的一点教养都没有!什么叫属于你的东西,你娘嫁进了罗家,她的东西,就是罗家的东西。” 沈越嗤笑一声,朗声道:“本朝律法,女子嫁妆归本人所有,若无契书,死后则由女子所出的儿女分配;若无所出,则由夫家或娘家商议分配。” “岳父大人,你是朝廷官员,总不能不知道律法吧。” 罗温敢说罗景宁,却哪里敢说沈越。他“哈哈”大笑:“贤婿好厉害,我老了,记不住这么多东西,莫怪莫怪。只是,方才贱内也说了,府里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卫氏的嫁妆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越心念一动,想起路过豫州的时候,曾有卫家的人,送过一份东西给罗景宁。当时他有些好奇,不过不曾多问。现在想来,卫家人送来的,只怕是卫氏的嫁妆单子。 他只能装作惋惜地对罗景宁说:“夫人,若是你能有岳母的嫁妆单子,我想,岳父不会不给你的。只是,如今已经分不清了,这可不好办了。” “岳父,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罗温巴不得揭过此事不提,他连连点头:“是啊,她母亲的嫁妆单子早就不见了,若是能找到,我便是把她的嫁妆都给景宁,也没有半点不舍得。” “景宁,你也别执着了,府里这些年虽然过得不富裕,但是好东西也不少,你若是喜欢,就带几样回京城。” 黄氏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到了摆在庭院里的十几口箱子,她选择闭嘴了。四丫头带回来的东西不少,便是她把罗家都拿去了,他们也不亏的。 怎料到,罗景宁轻轻拍了一下手掌,雀跃地说:“太好了,父亲,您不知道,我回来之前,阿妙姑姑特意写信到卫家,帮我把我娘的嫁妆单子要来了。” “就在这里,父亲,请过目。” 说着,她就从秋葵手上,结果了那份誊抄的嫁妆单子,递给罗温。罗温彻底傻眼了,黄氏也傻眼了,这是,有备而来的? 他们中了罗景宁的圈套了! 罗楚宁第一时间跳出来,大喊大叫:“罗景宁,你太过分了,你这不是摆明了算计父亲吗?你怎么这么恶毒,对自己的父亲也这么机关算尽,沈公子,你不觉得她很可怕吗?” 沈越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看着罗景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觉得,她很可爱。” 罗温伸着手,却迟迟不肯接,黄氏一个激灵,就冲过来,把单子抢走了,她好像很激动:“你居然准备了这个东西,四丫头,你太可怕了!你放心,若是真的,我们把东西都给你!” “只是,没想到你是个白眼狼,居然这样算计你的娘家!我真是替老爷感到不值!” 说着说着,她看着罗景宁,就像看见鬼一样,步步后退,退到一个养着鱼的大缸旁边,装作不小心跌倒的样子,“啊”,手一甩,就把单子丢到了缸里。 那张纸,很快就糊了湿了,彻底看不起,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字。 罗家几个人,个个都松了一口气。 第37章 一箱金砖 罗景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家不明所以,那张嫁妆单子已经被毁了,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她顶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方才拿错了,那张不过是废纸,真正的嫁妆单子,还在我手里呢。” 黄氏的脸,青白交加,她现在怎么可能不知道,罗景宁就是故意的。怪不得,她方才一动不动,任由她把那张纸,丢进水里。 “四丫头,你真是心狠,看着我这样,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她转头对着罗温,楚楚可怜地哭着说:“老爷,你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四丫头这么作贱妾身吗?妾身再不济,也是她的庶母,她这简直是拿妾身当猴刷,妾身简直没脸活下去了。” 罗景宁冷笑着戳破她的谎言:“你这句没脸活着,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可是,如今你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再说,我戏耍你什么了?” “你若不是心虚,不想让我拿回我娘的嫁妆,又怎么会故意去浸湿那张纸。说到底,还是你心不正,行必歪,与我何干。” 罗景宁也厌烦了和他们打嘴仗了,她正色对着罗温说:“父亲,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咄咄逼人,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虽然在罗家受尽折磨,可是归宁之礼,却是十分贵重的。你若不信,可以打开这十几口箱子看一看,那里全都是我的真心真意。” 罗温闻言,看了一下把庭院堆得满满当当的箱子,又看了一眼黄氏,黄氏微微颔首,罗温双眼放光,态度也和缓不少。 “景宁,你也真是的,千里迢迢,带着那么多的东西来做什么?” 他说得客气,但是眼里的贪婪,藏都藏不住。 罗景宁的话十分尖锐:“我若是不带那么多的东西,只怕连罗家门都进不来。今天我把话挑明了,我娘的嫁妆,你们若是不肯给,那我就马上让人把这些箱子,通通搬走。” “明日我就上本家那里,问一问堂伯,你们扣着我娘的嫁妆这件事,他们管不管。” 这句话,可算是刺中了罗温的要害了。 他在县里能这么逍遥,靠的不就是罗家本家的庇护吗?若是惹得本家不快,只怕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他认真打量了罗景宁,只觉得这个出嫁了半年的女儿如此陌生,她的眼里只剩下冷漠、尖锐,不见往日的半点孺慕之情,也不见之前的软弱气质。 算了,好歹还有这十几口箱子的东西。依照黄氏的性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她能赞同罗景宁的话,那这些东西一定价值不菲。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笑道:“何必闹得这么难堪,咱们家的事,关起门来,万事好商量。你等会,我和你母……黄氏商量一下。” 他快速走过去,小声问:“那箱子里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黄氏犹豫了一下,又想到了帮箱子时候的画面,当初掉下来的箱子,并不曾有什么特别之处,想必其他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奢华物件。 何况那些人搬得很吃力,当真不像是便宜的东西。 “老爷,不如,您自己去看一看,我也没有打开看过。” 她细细把箱子掉下来的事情说了一遍,罗温听了,心中有数了。但是,这是一件大事,他没有亲眼看过,实在不放心。于是,他踱步走到箱子旁边,好似随意打开了其中之一。 沈越不禁侧头看向罗景宁,她早就说过,她买的全是废旧物品,罗温这一看,岂不是要穿帮了吗? 罗景宁却狡黠地冲着他眨眨眼睛,然后,沈越虽然猜不到她的算计,但是,想必,罗温一定会上当的。 果然,罗温的脸上,欣喜若狂,简直快要蹦上天了。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摸了摸箱子里的东西,根本舍不得放手。黄氏见状,忍不住走到他身边。 一片金光闪闪落入眼中,黄氏惊呼一声:“我的老天!” 好多金子,黄灿灿的金子,是一大块的金砖,不是金叶子,不是金锭子,而是四四方方,大块大块的金砖,整整齐齐码在一起,摞满了一个木箱。 怪不得两个壮汉的差点搬不动 黄氏脸上如梦似幻,幻想着从此以后,穿金戴银,挥霍无度的奢侈日子,哪怕是县令夫人,也不可能比她有钱了。光凭这一箱金砖,她后半辈子的吃穿都不用愁了。 罗楚宁看到父亲和母亲异常的举动,心里也痒痒的,她走过去,探头要看,罗温眼疾手快,就把箱子盖上了。 财不可露白,这可是一笔巨款,三丫头已经订亲了,马上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罗景宁讽刺地勾起唇角,罗温这种人,自私自利惯了,若不是祖上积德,颇有资产,他现在只怕要在街边要饭了。他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而已。 “父亲,还要再看吗?” 罗温回过神来,看着罗景宁,亲切多了。“你这个孩子,这么如此破费,呵呵,呵呵,为父心中高兴得很,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为父没有不应的。” 罗景宁笑得淡然:“我方才说了,我只想要我母亲的嫁妆,别的一无所求了。” 罗温现在,哪怕是把房子拆给罗景宁,只怕都会同意,何况是卫氏的嫁妆。“好好好,这是一件小事,那些东西,本来就该是你的。当初你嫁得仓促,我们也是来不及准备了。” 罗楚宁错愕地喊了一声:“爹,你怎么能答应她呢?” 黄氏忙拽了一下她的手,小声说:“你爹自有打算,你懂什么。” 金砖啊,那可是一箱子的金砖啊。卫氏的嫁妆,再值钱,能比得上罗景宁的归宁礼值钱吗?这一箱金砖,再加上掉出来的那箱东西,她敢断定,其余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也不同寻常。 罗景宁真是个傻货,有这些钱,多少东西买不到,非要执着于卫氏的嫁妆。还好她够傻!罗温的想法,和黄氏一模一样,怪不得,他们能够做恩爱夫妻这么多年,脑回路果然是一样的。 第38章 价值二十万两的回门礼 罗楚宁不傻,父亲和母亲都这样说了,那罗家一定吃不了亏。 虽然不甘心罗景宁拿走卫氏的嫁妆,但是,只要有利可图,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罗景宁再次递给罗温一张纸:“这次的嫁妆单子,应该不会被弄湿了吧。” 罗温讪笑一下,接过来,交给黄氏,黄氏一看,心里还是忍不住肉痛。这上面的东西,都是她用惯了的,插屏挂件、各色簪钗,她真的舍不得。 最麻烦的,是有些东西,她已经送给了别人,真的给不出来了。 她面露难色,罗景宁笑着问:“怎么,你还是舍不得给?既然如此,那这十几箱的东西,我也不会留在罗家了。” 听到这话,罗温马上喝斥黄氏:“磨磨蹭蹭做什么,景宁要什么就给什么,快点进屋收拾清点,交到景宁手上。” 赶紧把这件事情了结了,他迫不及待,要去数一数,罗景宁到底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黄氏逼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身边耳语一番,罗温没想到,卫氏的嫁妆,居然被黄氏拿来当人情了。若是罗景宁因为拿不全,就扣下一两箱东西,那他岂不是亏大了吗? “你怎么敢……” 黄氏果然是他几十年的枕边人,他不过开了个头,黄氏就知道他要把这个黑锅甩给她了。 “老爷,那些东西,都是送给县令夫人、县尉夫人她们的。”这些人的夫婿,都是县里的一二把手,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罗温吗? 罗温果然闭嘴了。 他为难地看着罗景宁,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罗景宁愿意带着巨款回来,只怕就是为了亡母的嫁妆。如今出了岔子,她能同意吗? 罗景宁其实早就算到了,这么多年,罗温大手大脚,罗家入不敷出,若是仅仅靠着祖上的余产,怎么可能撑得住?卫氏的嫁妆,不可能全部都带走的。 只是,她故作不知,等着罗温提出来,因为,她还想借机,再敲一笔竹杠。 罗温踌躇片刻,赔笑道:“今天你们刚到家里,一路奔波,只怕也累了。嫁妆的事情不着急,咱们慢慢找,等找齐了,再给你装箱带走。” “黄氏,还不让膳饭备饭,姑爷和景宁都饿了,你是怎么当家的!” 黄氏应声就要去,罗景宁大喊一声:“慢着。” 她声音缓慢,却不容置喙:“方才屋里的一番话,我以为我们都清楚,大家实在没有坐在一起吃饭的必要了,你们是一家人,我和你们不过是同住一个屋檐的陌生人而已。” “我想要我娘的嫁妆,才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来求你们。眼下,我只想快点拿到嫁妆走人,你们推三阻四的,看来是不想给了。夫君,让莫来去喊人,把东西都带走吧。” “嫁妆的事情,明日我再寻堂伯帮忙。” 说着,她就转身,而莫来,已经一个纵身,不见踪影了。这等武艺,罗温哪里见过。他此刻明白了,只要罗景宁想走,小小的罗家,根本拦不住她。 所以这件事,只能让她满意,让她同意,别的选择,一概没用。 他不再遮掩,直接告诉罗景宁:“不是为父拖着不给,实在是,家里这些年日子不好过,曾经动过你母亲的嫁妆。唉,这些都是逼不得已的事情,孩子,你要体谅体谅家里的难处。” 沈越嘲讽地看着他:“用了岳母的嫁妆,却还要苛责岳母的孩子,罗家真是会过日子。请问,你们的脸怎么那么大,还要求我夫人体谅。” 罗景宁甜甜一笑,看着他,满眼赞赏。果然,世家子弟骂起人来,可不逊色于市井泼妇,甚至更胜一筹。 “夫君,你还不知道,罗家人最出名的,就是脸皮厚吗?”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可把罗温一顿挖苦。他这么大岁数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的时候。“景宁,现在情况就是这样了,你看,要不把剩下的给你,余下的就……” 罗景宁没有让他说完,把主动权直接揽在了身上:“我娘的嫁妆,缺了多少?” 黄氏对着单子,大概说了一下,都缺了什么,然后报了一个数:“大概算起来,价值一千两银子。” 当然,这个数是打了折扣的,按照罗景宁的估算,这些东西的损失,可能在两千两左右,大概占卫氏嫁妆的三分之一吧。 还好,比她预想的要好。 因为,丢了的都是首饰钗环,那些绣件,通通都在。 “也罢,我带走一箱东西,就算抵扣了这些损失了。行了,你们把单子上其余的东西收拾出来,我立刻带走。” 这怎么行。 在黄氏和罗温心里,随便一个箱子,只怕都价值几千两甚至更多,罗景宁若是带着一个,那他们岂不是亏本了吗? “不行。” 罗温斩钉截铁地说:“景宁,你真是不懂事,哪有回门礼还带走的道理,不吉利,不吉利。” 黄氏忙在一旁劝说:“就是,这可不是个好意头,历来也没有人这样做的。姑爷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不能做这种触霉头的事情。” 沈越却摇摇头:“我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从不讲究这些。岳母的嫁妆少了,总不能让我夫人白白折了银子。” “之前从京城出发的时候,祖母给了我们二十万两置办礼物。我那时候不知道夫人在罗家过得如此艰难,只为了让夫人衣锦还乡,把京城里的古玩珍宝都一扫而空了。” “现如今,夫人不过是要回岳母的嫁妆而已,你们还缺斤短两的,实在没必要把东西都留给你们。” 一番话说下来,罗温简直要晕了。 二十万两啊,二十万两啊! 他这辈子,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多的银子。他扭过头去数了数,一共十五个箱子,平均每个箱子就要值一万两以上。沈家不愧是皇亲国戚,家底丰厚,华阳长公主更是豪爽。 这里的每一个箱子,他都不可能让罗景宁带走。 “贤婿,不必这样,万事好商量。你看这么着行不行,卫氏的嫁妆少了一千两的东西,都怨罗家没有看管好,这个责任,我们该承担。” “不如,我直接给景宁三千两,当做赔偿,也聊表我这个父亲的心意,如何?” 黄氏听到罗温一开口就是三千两,倒吸了一口气。三千两,罗楚宁的嫁妆,原先也不过是计划五千两而已,他居然舍得拿出给四丫头。 不过,想到沈越提到的二十万两,她还是忍住了。 沈越没有拿主意,而是问罗景宁:“夫人以为如何?” 第39章 沈越的怀抱 罗景宁心里简直笑翻天了,她脸上故作苦恼,然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既然这样,那就依父亲所言。” 罗温喜出望外,马上让黄氏去取银子和整理嫁妆,罗景宁和沈越重新回到前厅,喝茶等候。罗温的心早就飞到了外头那十几口箱子里了,他现在也没有心情应付沈越夫妻。 半个时辰之后,罗景宁带着三千两和卫氏的嫁妆,心满意足离开了罗家。她上了马车,没过多久,沈越破天荒也上来了。 罗景宁疑惑地看着他,沈越则是笑着说:“夫人今日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这瞒天过海、诱敌深入的计策,使得炉火纯青,佩服佩服。” 她嫣然一笑,同样夸赞他:“夫君更是了得,无中生有、趁火打劫的智谋,让人深信不疑,实在令人钦佩。” 沈越笑吟吟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女子,又一次让他惊叹了。只是,依照她的聪慧,又怎么会在罗家过得这么凄惨呢? 她听到他的疑问,沉默了一会,才说:“大概以前还存有幻想,死过一次之后,大彻大悟,什么都看开了,无所求也就无所畏了。” “死过一次?” 沈越身躯震动了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唇角漾开一个风吹就散的笑容,飘渺虚幻。想起当时原主的心境,她幽幽地说:“那时候,罗温要把我嫁给县里六十多的老县令当续弦,说是续弦,但是其实已经是他的第四任继室了。” “罗楚宁一直对我说,老县令手段残忍,那些女人,受不住折磨都一一病死了。我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真假,但是,足够令我害怕了。” “当时,我真的万念俱灰了,活着到底还有什么乐趣,生活到底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呵。” 她轻笑一声,对上沈越复杂又心疼的目光,眼里不觉湿润了。说实在,当时她穿越过来,身边出了一个冬葵,她又能找谁帮忙呢?罗温很绝情,哪怕她死里逃生,罗温也十分坚决,要把她嫁出去。 她当时已经想了好几种方法了,最有胜算的一种,大概就是放火烧房子了。她没有独立的户籍,逃出去不容易,何况当时身子太差了,马上就要订亲了,她等不起。 她想过拉着罗家人一起下地狱,也算替原主报仇了。好在,罗阿妙的出现,挽救了她。 “沈越,说实话,你当时误传死讯,算是间接帮了我,我应该谢谢你的。” 沈越心里拧得发疼。一想到,她被罗家逼到如此绝境,他就恨不得回去揍罗温一顿。虽然,到了现在,他还是想不通,她这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寻死。 可是,人有的时候,大概只是一念之间,就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他情不自禁,伸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安抚道:“都过去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这个怀抱,很温暖,很安心,罗景宁差一点就沉溺其中了。可是,她不敢忘记,还有一个柳明珠。她想问问,以后回京,遇到了柳明珠,你还会记得现在的话吗? 只是,现在,她舍不得打破这么温情的时刻,以后,这个怀抱,可能就不会再属于她了。 马车走了不久,就到了他们租赁的院子,和罗温的家,隔着一条街。这里离罗家本家很近,罗景宁和沈越用过饭后,就商量起了登门拜访的事情。 “不如今天下午就去吧。” 那些东西不经看,只怕罗温已经发现上当了,若是闹起来,他怕罗景宁脸上过去不去。罗景宁却不同意:“咱们不能如此不懂礼数,今日送拜帖,明日再登门,不着急。” 沈越含笑问她:“你不怕罗温找你麻烦?” 罗景宁亦是笑着回看:“我若是怕,就不会这么做了,我还等着看他们一家暴跳如雷,恨不得吃了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多解气啊。”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模样,惹得沈越哈哈大笑,他还真喜欢看她带着点坏心眼的样子,格外生动,他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乌发柔顺,触感柔软:“听你的,咱们不怕罗家,等会我就差人送拜帖。” 庐江郡安阳王府邸,安阳王挥退了来人,取出信看了一眼:“沈越已经到豫章郡了。” 他唯一的嫡子赵锐听到沈越的名字,就扭头看过来:“他还真来了,那罗氏难道是绝色美人?柳明珠我曾见过,美若天仙,沈越居然舍得丢下柳明珠?” 安阳王冷眼看他,严厉地说:“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你平日胡作非为本王懒得管你,沈越的人你可不许动。” 赵锐嗤笑一声:“父王,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你难道还害怕沈越吗?他如今可是在我们的地盘上,我们不用这么谨慎小心吧。” 安阳王沉下脸来,喝斥道:“胡说什么?你懂什么,沈越是华阳皇姑的孙子,皇上对他寄予厚望,你以为他只是寻常富家子弟吗?” “这一次他带着罗氏归宁,本王总觉得有蹊跷。总之,小心点没有错。” 赵锐看他脸色不好,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他心中不以为意,沈越在郎陵县停留的时候,舅舅早就查清楚了,没有异常。父王果然老了,这也怕那也怕,能成什么大事。 赵锐想到沈越,又想起了京城里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他勾起一抹冷笑:沈越,到了这里,我也该好好招待你一番了。 要说赵锐和沈越,其实并没有什么正面冲突。只是,两人年纪相仿,沈越处处拔得头筹,赵锐被他比得一无是处,再加上,在京城,沈越居然比他这个龙子凤孙更受追捧,赵锐心里一直不服气。 他沈越的未婚妻,居然还是“京城双姝“”之一!若是皇子也就算了,可是沈越不过是华阳长公主的外孙,凭什么和他一较高下。 所以,这一次,不管安阳王怎么说,赵锐都憋足了劲儿,要对付沈越。若是沈越的女人姿色不错,他或者可以,送沈越一顶绿帽子戴一戴。 第40章 谁在说谎 罗温简直要气疯了。 那十几口箱子,装的全是不值钱的东西,他不死心,翻完了最后一口箱子,看到了里面装得满满的破旧麻布,一口气没上来,就昏倒了。 黄氏正在破口大骂罗景宁,看到罗温晕倒,也顾不得骂人了,赶紧喊人去请大夫。 罗楚宁坐不住了:“娘,我去撕了罗景宁这个贱婢,她居然敢这么戏弄我们,还从家里拿走了三千两,她怎么敢?” 黄氏拉着她:“不行,这件事你不能出头。” “为什么?” 罗楚宁怎么可能忍得住? 黄氏苦口婆心劝她:“你婚期在即,这么去闹,若是未来婆家觉得你太过泼辣,影响了婚事就不好了。你放心,这件事,你爹不会善罢甘休的。” 罗楚宁虽然留下来了,可是,她越想越气:“当初,就该把罗景宁嫁给老县太爷,爹为什么同意把人嫁到京城呢?她现在过得好了,翻脸不认人,咱们家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赔了银子。” 黄氏沉默了,这件事,说实话也怪不得罗温。人家沈家聘罗景宁,可是给了足足一万两银子,嫁给老县太爷,最多一千两完事了。何况,罗景宁高嫁,对罗家更有好处。 他们唯一想错了的,就是罗景宁变了,变得六亲不认,冷酷无情了。若是以前的罗景宁,绝对不敢做这些事情。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还是想想,怎么把三千两拿回来吧。” 罗楚宁马上道:“娘,你忘了,还有卫氏的嫁妆呢,若是她还想带着,起码要给我们家一万两。” 黄氏点点头,只是,她心里沉甸甸的。想到今天罗景宁那个架势,只怕,这银子不好要。 罗温半夜醒来,夫妻两人合计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到了罗家本家的大门,等着罗景宁他们了。 想到沈越身边的人身手了得,罗温觉得,只有倚靠本家的帮助,他们才有可能拿回那些银子和嫁妆。 罗阿妙的兄长罗洋是现在罗家的族长,今天特意腾出时间,等沈越他们登门。用过早膳不久,沈越他们就来了,没想到,一同来的人,还有罗温和黄氏。 罗洋还以为,他们是约好的,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黄氏就跪下来,嚎啕大哭,控诉罗景宁的桩桩恶行,说到伤心之处,她一度说不下去了,罗温便抹着眼泪补充。 “堂兄,我是没法子了,这样的丑事,是在不该宣扬。只是,这个逆女,居然能做下这等恶事,是在枉为人女,不孝不悌,大逆不道,为弟的只能求您来主持公道了。” 罗洋没想到,罗景宁进了豫章郡才短短一天,就发生了这件大事。他询问道:“四丫头,你父亲所言可是真的?” 罗景宁早就落泪了,她没有失声痛哭,只是默默流泪:“伯父,我是什么性子的人,您不了解吗?临行之前,夫君和我,花了五万两采买礼物,京城人尽皆知。” “昨日我明明带了十几口箱子,把五万两东西都送到了罗家,我爹感念我的孝顺,这才将我娘的嫁妆归还给我,虽然缺了一大半的东西,可是我也心满意足了。” “今天一早,不知道他们又为何来这么一出?” 说完,她泪流得更凶了,沈越蹙眉,装就装嘛,哭的那么伤心做什么。他沉声道:“伯父,景宁所言,句句不假。想来,岳父是后悔昨天把岳母的嫁妆交给景宁了,这才来闹。” “唉,早知如此,我们该另外再给一万两,这样,岳父和黄夫人,大概就能满意了。” 罗温目龇欲裂,这个时候,沈越在他的眼中,再也不是“贤婿”了,而是一个魔鬼。这个人,谎话张口就来,偏还说得一本正经,让人不自觉就信了。他昨天就是上了他的大当了! 二十万两,亏他说得出口!那些所谓的金砖,只有最上面一层,是镀了一层薄薄金箔的石砖,底下的,甚至连镀金都没有,光秃秃的石砖,刺得他眼疼。 这就是沈越嘴里的二十万两! “堂兄,你别信他,他鬼话连篇,完全被四丫头迷了心窍了,昨天他明明说,长公主给了他二十万两采买回门礼,这会又说是五万两,他们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罗洋此刻眉头紧锁,都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罗景宁盈盈一拜,哽咽地说:“大伯,我不为难您,我们夫妻这次登门,一来是感谢大伯对景宁多年的照拂,没有你们的看顾,我只怕活不到现在。” 这句话并不夸张,若不是罗洋的夫人,时不时喊罗景宁过府,只怕她在罗府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二来,是阿妙姑姑托我们捎了一些东西回来,我已经交给门房了。” “至于我爹,他能这么污蔑我,我的心也死了。还好夫君不嫌弃我有这样的娘家,既然我爹不欢迎我,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罗洋想到罗景宁之前在罗家的日子,又念及她一向懂事乖巧,胆小柔弱,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只怕,是罗温夫妻贪心不足,要再讹一万两银子吧。 “温弟,你太糊涂了,人要知足,景宁千里迢迢带了许多礼物回来,我昨日已经听街头巷尾都传遍了,你们如今还要闹这一出,以后还要不要出门了?” “而且,昨晚,你们居然不让景宁和姑爷留在家里,还赶他们去了外头住,真是不像话。” 温宜县城能有多大,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罗洋。 罗温没想到,罗洋居然相信罗景宁的谎话,他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堂兄啊,我真的没骗你,那箱子里装着的破烂玩意,如今还堆在我家院子里,你去看一看便明白了。” 罗温上前拽着他的手,就要拖着罗洋出门。罗景宁忽然扑倒了沈越怀里,哭诉道:“夫君,对不起,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居然被人换成了破烂玩意,怎么办?” 沈越搂着她,看着罗温说:“怕什么,昨天我们抬箱子的时候,这么多人看着呢,还能作假吗?他们换了,是他们的事,与我们何干。” 这句话,完全挑明了态度,货已出手,概不认账了。不管罗洋看到的是什么,都不关他们的事。 罗洋脚步停下来,用力甩开了罗温的手:“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罗温,你不要胡搅蛮缠了,闹起来,你只怕在豫章郡都呆不下了。” 罗温呆若木鸡,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了。 第41章 来到舒县 罗温损失了三千两,和要了他的命差不多,他怎么肯走。他平时吃酒的时候,没少发酒疯,现在清醒着,也被逼得发疯了。 “啊!” 他大喊一声,冲过去就要教训罗景宁:“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我打死你这个坑害父亲的不孝女。” 罗洋伸手要抓住他,可是罗温力气极大,他根本无法制止罗温。罗景宁看到罗温气急败坏,疯狂暴怒的样子,埋头在沈越怀里小声说:“沈越,你帮我揍他,狠一点。”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但是,罗温对卫氏动过手,不止一次。现在,该让罗温受些皮肉之苦,才能更加解气。 沈越眸光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他还是应了一句:“嗯。” 罗温来到身前,沈越伸手掐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捏,然后随意抬脚一踢,罗温一下子就跌了个狗吃屎,下巴重重磕在了地上,“咚”一声响,然后,他的下槽牙居然磕掉了一颗。 黄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沈越已经拉着罗景宁退开了,他冷声说:“我沈越的夫人,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即便你是他的父亲,也不能打她。” 罗洋看着屋里乱糟糟的一幕,心力交瘁,这都是什么事啊! “来人,马上扶温大爷去看大夫。” 他当机立断,马上让几个小厮,抬着罗温出门了,这下,屋里总算清净了。 罗景宁歉意地说:“大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罗洋当然不会怪她,不过,因为闹了这么一场,罗景宁他们也不久留了,用过午膳,他们马上就准备出发,去庐江郡了。 毕竟,他们这次,本来就不是为了归宁而来,他们的目的地,从来都是安阳王府的所在,庐江郡郡治舒县。 原主虽然不恨罗家人,但是,罗景宁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坑了罗家三千两,教训了罗温,她的心情总算好了。除了豫章郡,沈越就发现,她整个人都变得明媚了。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里,以后,沈家就是她的家,再也不叫她回来了。 罗景宁的姐姐罗清宁,嫁的是舒县孙家人。孙家的公公是舒县衙门里的尉史,算是官身,罗景宁还没有去过舒县,不知道罗清宁过得到底怎么样。 原主最大的心愿,就是去看望罗清宁,还好,这次的目的地,也是舒县。 “如此正好,我们可以在姐姐家附近落脚,到时候,安顿好了之后,我们再登门拜访安阳王。” 罗景宁说完要看望姐姐的事情之后,沈越便做好了决定。这样,他们去舒县的事情,更加顺理成章了。 他们到了舒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安阳王一直派人盯着他们,收到消息,他马上吩咐下去:“盯紧他们,还有,最近停止一切动作,不要让沈越看出端倪。” 赵锐也知道,沈越来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和沈越见面了。 沈越早就打发了人到舒县,打听了孙家的住址,他们在孙家不远的地方,已经租好了院子,罗景宁一下车,就迫不及待问:“我姐姐过得怎么样?” 不过,罗清宁过得并不好。 孙家虽然是官身,但是不过县里的一个小小尉史,祖上是农家出身,一大家子在县城居住,花销不小。孙家有三个儿子,老大就是罗清宁的夫婿孙力,吃苦耐劳,是个老实人。 孙力不是读书的料,或者也没有读书的命,早早就出来做买卖了,如今开了一家杂货铺,起早贪黑,十分辛苦,不过生意还算红火,收入不错。 罗清宁身为长媳,家里家外都要操持,忙得脚不沾地,若是这些,也没什么,可恶的是,孙老太婆刻薄。听到当初孙老太婆去算命,说老大和她命格相冲,因此从小到大,她看老大就如同眼中钉一样。 对于罗清宁,她也一点都不喜欢。 孙家一大家子没有分家,住在三进的院子里,十分拥挤。孙家两个小叔子,孙富是县衙书吏,孙贵游手好闲什么不做;另外孙家还有一个大女儿,已经出嫁了,但是她只要有事,必定是要罗清宁出面收拾。 “听说前几天,孙家大姑奶奶的儿子和人打架,把别人的腿打断了,孙家大夫人跑上跑下,还从杂货铺拿了银子,才平息了这件事。” 罗景宁气闷:“孙家没别人了吗?非要我姐姐去干这个事情?” “孙大夫人心善,这样的事情,一直都有。只是,孙家人真的不是东西,属下下午路过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孙富的儿子在欺负孙大夫人的女儿,那孙老婆子还在旁边叫好。” “孙大夫人听到孩子哭跑出来,要找孙富的妻子理论,孙老婆子还抱怨是她没教好女儿,惹怒了堂哥。” “后来呢?” “后来孙大夫人就带着小姑娘走开了。” 岂有此理。 罗景宁真是快被气死了。 难道,罗清宁也是软包子一个吗? 记忆中她性格虽然温顺,但也不至于没脾气吧,怎么现在竟然成了这样了?孩子都被欺负到这个份上了,她居然还忍气吞声! “明天我就去看看,姐姐到底怎么了?” 沈越却说:“不如直接去杂货铺吧,先私下里问一下,姐姐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也好。 罗清宁二十出头,容貌秀丽,面相和善,周围的邻居都很喜欢她。她的夫君孙力也是实在人,夫妻俩一个勤快一个节俭,本来日子可以过得不错。 可惜,他们手上但凡有一点余钱,就要被孙老太婆搜刮干净,现在罗清宁手上只有连回豫章郡的路费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她没有回去过的原因。 今天一早,她和往日一样,收拾好家里的东西,就带着两个女儿出门,去给丈夫送早膳。 “一对赔钱货,天天带着出去丢人现眼!” 路过孙老太婆的时候,她突然就冒出一句话,罗清宁的心紧了紧,但是完全不想理她。小女儿孙蓝一脸天真问:“娘,为什么奶奶总说我们是赔钱货?” 小女儿今年已经四岁了,长得粉粉糯糯,十分可爱。她勉强笑着说:“奶奶不是喊你们,你弄错了。” 她还想再问,罗清宁忙转移话题:“等会到店里,你记得帮爹爹摆饭,知道吗?” 罗清宁没有注意到,大女儿孙芷一直没有说话。看到小女儿不再问了,她松了一口气。 第42章 姐妹相见 杂货铺小小一间,门面不大,里面收拾得很整齐。虽然小,东西却还算多,因为孙力实在,周围的人还挺愿意光顾这里的,所以这家店的生意,一直不错。 罗景宁踏进来的时候,孙力正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收拾什么,他听到脚步声,就说了一句:“想买什么随便看,价格公道。” 罗景宁没有答话,而是四处张望,孙力疑惑,转头一看,就看到一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男女站在他眼前,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他心里一紧,这样的人,不该来他这家小店的。 “两位贵人,有什么事吗?” 别是家里的哪个人,又惹了什么事吧?前几天大姐儿子闹出来的事,他出了十几两银子才平息了,这个月都等于白干了,若是再出事,可怎么是好? 短短一瞬间,孙力脑子里就闪过许多思绪。 罗景宁看着他,认真在脑子里搜索,不过,罗清宁出嫁的时候,她还小,只见过孙力一面,现在时间太久了,她还是记不清了。 “请问,你是孙力吗?” 孙力老实地点头:“是的。”他觉得,眼前这位夫人,有些眼熟。 “我是……” “你们是什么人?堵在门口做什么?” 一句清亮的女声响起,孙力眼睛一亮,忙喊:“夫人,这些是店里的客人,你快进来。” 罗清宁的想法和孙力一样,别是孙家人又闹出了什么事吧。早知道,今天就不带孩子出门了,等会闹起来,吓着孩子可怎么办? 她走进来,还没有回头,就听到有人喊她:“姐姐,我是景宁。” 一句话,如同魔咒,她定住了。景宁,景宁,她的妹妹,是妹妹吗?她木然转过身,一个衣着鲜亮,芙蓉如面,神采奕奕的女子,笑盈盈站在眼前看着她。 哪怕多年不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真的是景宁。 “景宁?真的是你?” 罗清宁的眼,瞬间就红了,她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嘴里仍旧不敢置信地问:“我没做梦吗?真的是你?” 罗景宁心中也感慨:“是我,姐姐,真的是我,我来看你了。” 听到这话,罗清宁抱着她,突然就哭了。“对不起,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孙力听到现在,已经明白了,眼前的贵夫人,是他的小姨子。 孙芷听到“景宁”已经明白了,是姨母来了。不过,在娘的口中,姨母过得很不好,娘一直很愧疚,不能照顾姨母。可是,看起来,姨母过得应该很好啊。 哭过之后,一阵寒暄,罗清宁总算彻底放心了。 “景宁,你现在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姐姐没用,帮不了你什么,你以后和妹夫好好的,知道吗?” 罗景宁却说:“可是,姐姐你过得不好。” 罗清宁笑容一滞,然后故作镇定地说:“胡说,你姐夫是个老实人,我过得挺好的。” “你别骗我了,姐姐,孙家人到底怎么对你,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些年,你为孙家做牛做马,却因为生了两个外甥女,别孙家人贬得一无是处,这算好吗?” 她犀利地看着孙力:“姐夫,你是不是也嫌弃,姐姐至今没能给你生下男丁。” 孙力被她看得心惊肉跳,忙摇头否认:“这是哪里的话,芷儿和蓝儿都很贴心,有男丁自然更好,可是没有我也不强求。” 罗清宁笑嗔她一眼:“你别欺负你姐夫老实,他对两个女儿不知道多好。” 罗景宁严肃地看着罗清宁:“姐姐,你难道希望她们再过我们姐妹之前的日子吗?”罗温为什么打卫氏,卫氏为什么逆来顺受,不就是因为卫氏没有生育男孩吗? “生男生女,本来就不是女人一个人能决定的,凭什么怪在女人头上。虽然姐夫不嫌弃,可是孙家人这样苛待欺辱芷儿和蓝儿,你们就能忍受吗?” “如果你们继续忍受下去,就是帮凶,她们还小反抗不了,但是你们是她们的父母,难道不能为了她们反抗吗?” 这些话,很重很重,屋里本来温情的气氛,一下就冷下来了。沈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罗景宁。说实话,他很赞同她的话。生男生女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一定是因为女子,才生不了儿子呢? 孙芷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然后她走出来,跪在地上:“爹娘,我真的不想住在孙家了,他们都是坏人。前两天,堂哥还带着几个街上的男孩欺负我,他们说我是赔钱货,就算玩一玩也没事的。” 晴天霹雳! “芷儿,你说的是真的。” 孙芷的脸,羞红了,也气红了。 “这些话,我怎么编得出来。我死命逃开了,这才没有吃亏。”她撩起一截手臂,沈越等人立刻转过脸了,“这是我挣扎的时候,留下来的伤,我不敢告诉你们。” 孙力气的牙齿“咯咯”作响,而罗清宁则是抱着孙芷,泪流满面。 “他们欺人太甚了!” 罗景宁没想到,孙家的人这么恶心,孙芷才多大,今年才七岁,居然就要承受这些!还好她逃开了,可是,逃得了这一次,下一次呢? “姐姐,你不能带着她们继续留在孙家了,你会毁了她们的!” 罗清宁抬起头来,无助地问:“我能怎么办?景宁,你以为我们不想分家吗?分家这件事情,我和你姐夫提了多少回了,可是孙家人就是不肯。” “实在要分,他们让我们净身出户,我们还有两个女儿,总不能什么都不带,日后要怎么过日子呢?” 父母在,不分家。若是孙老头和孙老太不同意,孙力确实不能脱离孙家。 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如果你们愿意离开,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罗清宁温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恨意:“分,必须分,不能和这些人住在一起了,不然……”万一一个不留神,芷儿可能就会被毁了。 “姐夫,你的意见呢?” 罗清宁自己想分可不行,孙力必须和她一条心。 孙力斩钉截铁:“分!” 好,既然他们夫妻决定要分,不管用什么手段,她都要把他们一家四口,从孙家捞出来。 第43章 分家后去哪里 分家的事情不能着急,一切还需计划周全。罗景宁姐妹久未见面,两个人到了阁楼上,聊了许久。沈越等着无聊,也就出门去了。 罗清宁看着她如今的模样,心中欢喜:“妹夫对你可好?” “好,姐姐,你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 罗景宁不想多谈她自己,就招手让孙芷过来:“芷儿,你告诉姨母,是谁欺负了你,今天晚上,姨母就让人去教训他。” 小孩子就能随便作恶了吗?何况,古代的小孩子早熟,七八岁的男孩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居然能对自己的堂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若是不惩治一番,孙芷的心里能放下这一件事吗? 孙芷讶异地看着她,从来这种事,母亲和父亲都是让她忍着的,没有人和她说过,会替她教训堂哥这些人,这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孙芷的心里,十分震惊。 她今年七岁了,因为从小不被奶奶疼爱,多少难听的话,她都听过,所以成人世界残酷的一角,她早就看到了。因为母亲没有生下男孩,父母在孙家,永远抬不起头。 她总想,为什么她不是男孩,或者为什么妹妹不是男孩?这样,他们一家就不用过得那么苦了。 罗清宁有些不赞同地看过来:“景宁……” 孙芷却问:“姨母,真的能吗?他们是孙家的男丁,真的能教训他们吗?” 罗景宁心一酸,把她抱到身前,她冷笑:“是男丁就了不起了吗?他凭什么高人一等,女孩虽然天生弱势,但不代表低人一等,受了欺负,不能听之任之,不然,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 “姐姐,芷儿小小年纪,就被灌输了这种思想,只怕长大之后,孙家恶婆卖了她,她也要无怨无悔了。姐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罗清宁脸色煞白,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姐姐,当年在罗家,娘又何尝不是生了两个女儿,你也曾护着我,反抗过罗温。为什么,现在你成了母亲,却没有护住自己的孩子呢?” “你看看,芷儿和蓝儿身上的衣服,浆洗得颜色都掉光了。孙家真就这么穷了吗?你的嫁妆呢?” 罗清宁出嫁的时候,罗温还是陪了不少东西给她的,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衣食无忧。为什么,她们母女三人,穿得如此寒酸? 罗清宁想到过去,又看看女儿,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景宁,你说得对,我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些年,因为没有生下男孩,我这心里,总是不得劲。我忘了,小时候,我不觉得自己比男孩差。” “可是,我是什么时候忘了这个念头的呢?我不记得了。” “我对不起芷儿,对不起蓝儿,我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 一时间,她真的是痛心不已。明明,小时候她最痛恨爹这样骂娘的,娘也为了这件事情,郁郁多年,怎么她自己也过成了这样呢? 芷儿和蓝儿看见她哭了,蓝儿年纪小,吓得也一起哭了,芷儿抱着她:“娘,不是这样的,娘,你是最好的娘。” 她泪眼婆娑回头看着罗景宁:“姨母,你劝劝娘好不好,芷儿不想看见娘哭。” “娘真的很好很好。” 这些话,让罗清宁更加自责。她好在哪里?芷儿小时候过得还可以,这几年,只怕一年到头都没有吃过多少块肉。她的嫁妆,都让孙家人挥霍了,可是,她的两个女儿,什么都没有得到。 芷儿长得瘦瘦高高的,脸上没有几两肉,蓝儿身量小,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不好。这都是她的错啊! 罗景宁心里也堵得慌。 “姐姐,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该想想以后,她们是你的孩子,最该心疼的人,是你。我若是有了孩子,谁敢看低她,我就找他拼命。” 孙芷瞪大着眼睛看过来,罗景宁一下子就被她的眼神逗笑了:“怎么,觉得姨母凶吗?” 她摇晃着小脑袋:“不是,芷儿,觉得姨母很好。” 罗景宁笑得眉眼弯弯,这个孩子有点风骨:“芷儿也很好。” “姐姐,多好的孩子,你可不能误了她们。这孙家是不能待了,姐姐,你和姐夫好好想想,若是分家之后,该去哪里吧。” “景宁,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要留在舒县了吗?” 罗景宁肯定地回答:“不能留在这里了,孙家的人即便是分家了,恐怕也要骚扰你们。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我的建议,你们好好商量吧。” “芷儿、蓝儿,来,姨母带你们出去玩。” 两个小姑娘的眼睛立刻就亮得和星星一样,但是,还是回头看了罗清宁。罗清宁笑道:“去吧,你姨母第一次来,你们好好跟着她。她啊,是除了爹娘之外,最疼你们的人。” 哪怕姐妹多年没有来往,但是罗清宁坚信这一点。这个世上,罗景宁是永远都会对她好的人。 罗景宁带着孩子走了不远,沈越就来了。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沈越长身玉立,侧头看她:“我就在拐角的茶楼里,方才你和芷儿她们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我。” 罗景宁以为他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他还在这里等着,她的心里闪过一丝甜蜜。她笑得也很甜:“既然这样,那就和我们一起去转一转吧。” “芷儿,舒县有哪里好玩的吗?” 孙芷有些黯然,她愧疚地说:“姨父姨母,芷儿也不知道。” 罗清宁摸了摸她的头:“没事,姨母也不知道,我们慢慢走。” 沈越看到孙蓝跟在孙芷后面,走得吃力,就一把抱她起来,孙蓝吓了一跳,她有些怕这个姨父,虽然他长得很好看,但是孙蓝觉得他凶凶的。 罗景宁吃了一惊:“你还会抱孩子呢?” 沈越无奈道:“你是这样想我的?我抱过好几个孩子了。睿儿,还有沈岩大哥的孩子,我都抱过。不过,他们都是男孩子,蓝儿现在还小,我抱着也不打紧。” 罗景宁还巴不得他抱呢,本来她就打算让冬葵抱着的,不过沈越愿意出力,那就交给他行了。 秋葵看着两大两小,心中畅想着,以后夫人和三爷,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领着孩子在京城街头闲逛吧。 第44章 他怎么可以吻她 孙芷和孙蓝出门少,一开始很拘谨。毕竟和罗景宁也不熟,她们还是有些放不开。可是,罗景宁不停逗着她们,而且,她玩得比她们还开心。 “哇,糖葫芦,这一路都没空吃糖葫芦,沈越,我要买。” 沈越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好让两个孩子卸下心防,只是,看到她夸张的馋猫样子,他发自内心笑了出来:“买,想吃就买。” 两个人就跟乡下人进城一样,看什么都新鲜,把孙芷和孙蓝都逗笑了。原来姨父和姨母,有这么多的东西没吃过,这么多的东西没见过啊。 她们两个慢慢就不紧张了,逛了一个下午,吃各种街头点心,买了许多小玩意,真的非常尽兴。等他们回到杂货铺的时候,孙蓝都累得睡着了。 孙芷看到了罗清宁,一脸兴奋:“娘,你看,姨母给我们买的。” 她的左手,拿着一盏走马灯,非常漂亮,右手是一个陀螺,而后面的秋葵,还提了好多东西,怪不得她这么开心。 “小孩子,买一件就可以了,买那么多东西做什么?等会妹夫要嫌弃你乱花钱。” 罗景宁笑得张扬:“他才不会呢,他财大气粗,我一天花了他五万两,他都没有半点不舍得。夫君,你说是不是?” 五万两? 罗清宁和孙力夫妻俩,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影子。没想到,罗景宁一天就能花五万两。 罗清宁气死了:“你真是,败家!” 这么大手大脚,万一妹夫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她这是故意揶揄他呢,当初那五万两,不过是为了补偿她陪他来扬州的。“没事,夫人想花多少,就花多少,若是花得不尽兴,就是为夫能力不足了。” 这句话,真是叫人牙酸。 夜里,两人照旧一个睡床,一个睡榻。 忽然,罗景宁从床上下来,来到榻边:“沈越,你人已经在舒县了,什么时候,嗯,你懂的。” 她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人听见。一双大眼,在黑夜里亮得分明,沈越故意逗她,也凑过来小声说:“不急,我们是来看姐姐的,总要把事情忙得差不多,再登门拜访。” 一口热气吹在罗景宁的脸上,她脸有些发烫。她微微往后仰,可是,想到要说的话她又凑过来了:“那件事,会不会对姐姐他们有影响,我想能不能等孙家分了家,姐姐她们离开了之后,再办呢?” 若是因为安阳王的事,连累了罗清宁,她会不安的。 沈越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见不得她皱眉了。 他伸手抚平她的眉头:“别担心,那件事,急不来的。姐姐他们分家之后,离开舒县,我们再办也不迟。景宁,其实从郎陵县开始,就一直有人盯着我们了,所以,那件事,其实已经开始了。” “什么!” 她惊呼一声,又马上捂着嘴,把声音堵在了嘴里。 “真的吗?一直有人盯梢吗?” “嗯。” 罗景宁凑得更近了,她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咱们这样说话,有没有问题?还有平时我要注意什么,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若是我露馅了,这可怎么办?” 她说了一长串的话,沈越根本就没有听清。因为,她实在离得太近了,一处柔软压在了他的臂膀上,她完全没有注意。 可是,沈越只觉得,那触感,真是要命! 他气息有些不稳:“没事,你远点。” 罗景宁见他居然这样说,有些生气,她伸手去捶了他一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还不是担心……” 下一瞬,她就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沈越抓住了她拍在胸前的手,一个使劲,已经把她压在了身下。 罗景宁紧张地看着他,黑夜里,只能看到他大致的轮廓,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有点害怕。“你,你要干什么?” 他俯下身,沙哑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男人!” 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忘啊。” “半夜三更,你来到我的床边,靠得那么近,你就不觉得不妥吗?” 罗景宁语塞,她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虽然是盛夏,但是夜里因为沈越也在房里的缘故,她的身上总是穿着整整齐齐的寝衣。 虽然这样见别人不妥,可是沈越和她都那么熟悉了,她方才也是心急,生怕牵连了罗清宁,才心血来潮过来问他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开我吧,我这就回去。” 可能是有些气弱,她的声轻软,带着一丝恳求,沈越觉得格外好听。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在她颈间嗅了一下,真的,有点想亲她。 不过,他最后,还是逼着自己翻身过去:“回去。” 罗景宁哪敢停留,她的心砰砰乱跳,心乱如麻,赶紧起身下榻。可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怎么了,她脚下一麻,整个人又摔回了榻上。 “啊!” 她轻呼一声,沈越忙不迭回头:“怎么了?” 她的娇躯已经朝他压过来了,沈越伸手接住她,以防她撞到边边角角。好巧不巧,罗景宁的唇,就印在了他的喉结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喉结,这么敏感,被她温软的唇吻上之后,他就立刻意动了。 罗景宁觉得要羞死了。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定是放在靠在榻边讲话的时候,压着她的左腿了,所以腿麻了。哎呀,这件事,怎么说得清,沈越不会以为她故意勾引他吧? 她伸手撑起来,可是左腿还是有些发麻,她只能解释:“沈越,我腿麻了,起不来。” 声音焦急,带着气音,似娇似嗔,沈越如何还忍得住。 温软的身体压着他,她波光清凌的双眸凝视着他,他便是圣人,也忍不住动情了。 “闭眼。” 罗景宁没明白,她为什么要闭眼,不过,她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她刚闭上眼睛,有一次天翻地覆,再次被沈越压在了身下,“沈……” 话没出口,就被他吻住了。她的眼睛倏然睁大,他,他怎么能吻她呢? 可是,来不及了,他的吻,来势汹汹,肆意动情。 她很快就迷失在其中了。 第45章 避而不见 他搂着她的纤腰,用力勒紧,罗景宁逼不得已,仰着头,承受他的热情。沈越低头,紧紧贴着那双红唇,再次吻上的时候,他才惊觉,原来,第一次接触之后,他早就想再尝一尝,这双朱唇的味道了。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来,摩挲她柔嫩的脸颊,似爱抚似怜惜,罗景宁不觉泛起了轻颤。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头涌起,她忍不住呻吟一声:“嗯。” 沈越动作一顿,然后,他趁机撬开了她的唇,长驱直入,和她唇舌交缠。气温升高,白日的暑气好像这个时候,把他们两个包围了。 罗景宁只觉得,浑身发软发烫,好像中了暑一样,眩晕再眩晕。 沈越没比她好多少,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子接吻,他的眼中,布满了情欲,若是他照镜子,只怕自己也被吓住了。他只是想,再多亲一会,再多亲一会。 渐渐地,他的吻往下,落在了罗景宁白皙的脖颈,罗景宁被他吻得无力,她微张着嘴,双眼迷离,毫无意识地轻喘着。直到,他的唇,落在了那处。 白团子第一次被人这样吻着,她又羞又急,沙哑着声音喊:“沈……越,你停下来。” 沈越浑身一震,总算停下来了。 他抬起头,看向她,一张蘼红的小脸,被吻肿了的红唇依旧微微张开,她的眼中布满了水雾,迷蒙诱人。他狼狈地转过头,然后,翻身下榻。 等房门关上了,罗景宁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捂着脸,哀嚎一声: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她怎么就乖乖躺着让他吻了呢? 说来说去,都怪沈越! 若不是他挑起的,怎么会有后面的事呢? 以后,她该怎么面对他啊! 罗景宁重新回到床上,她鼻息之间,全是沈越的气息。她浑身躁动得很,真的很想叫人打水过来,洗一洗。自从沈越住进来之后,晚上她也不安排冬葵她们值夜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时分,她也不好意思去扰人清梦。她想到沈越,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哎,睡吧,就当做是一场梦好了。 翻来覆去想了好久,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再度睡去了。 而沈越,其实哪里都没去,他只是站在门口冷静了许久。终于,里面没有任何响动了,他才推门进屋。 脚步不由自主,就走到了床边,他撩开了帘子,一张芙蓉脸就映入眼帘。听到她沉稳的呼吸,他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要看一看,为什么她还能入睡? 他吻了她,她居然还睡得着? 是觉得无所谓吗? 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既不打他,又不骂他,就这样睡着了? 他拿捏不准她的想法,就这样站着,看了她许久。直到天色发白,他终于叹息一声,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个吻,离开了房间。 罗景宁起来,觉得唇上有点肿。昨天那个臭男人,吻得又久又用力,不肿才怪! 秋葵进来服侍她梳洗,看到她脖子上有几个红点,忙问:“夫人昨天被蚊子咬了?” “没有啊,昨天没有蚊子。” 罗景宁挑了一只桃花簪插在发髻上,随口回道。秋葵却指着她的脖子说:“夫人昨天可能是逛街累了,被咬了都不知道,冬葵,你看,这几个红点子,不就是蚊子咬的吗?” 罗景宁这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 晕啊! 没想到,她也有别人抓包的一天。 “没事,不过是几个口子,别大惊小怪的。行了,早膳吃什么,你快去催一催,我饿了。” 两个人都觉得罗景宁今天早上有点不对劲,不过听到她说饿了,冬葵还是马上就去提膳了。 秋葵喊了冬葵一声:“记得叫三爷过来用膳。” 罗景宁心一慌,一下没注意,手背一下子就磕在了梳妆台的角上,她“嘶”了一声,再一看,手背有点红了。 秋葵紧张地问:“夫人,你疼不疼?” “没事。” 冬葵提了膳回来,却说:“爷一早就出去了,听他们说,今天爷不一定回来吃饭了,让夫人自行安排就行。” 罗景宁听到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不见面也好,总觉得很尴尬。只是,这个男人,亲了人就跑,总觉得有点不爽。 她闷闷吃着早饭,秋葵觉得,今天早上,夫人有点怪。难道,是因为爷没有陪着一起吃饭吗? 吃过早饭,罗景宁就去了杂货铺。小院离杂货铺不远,走过去一刻钟就到了。她来到了这里,却只看到了姐夫孙力一个人在这里。 而且,他的眼角处带着淤青,明显是被人打了。 罗景宁心中一沉:“姐夫,出了什么事了吗?” 孙力一开始还想遮掩,可是,罗景宁的眼光太过锐利了,他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原来,一切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盏走马灯引起的。 罗景宁给孙芷买的走马灯,可不是街边小摊上的,而是舒县一家老字号,那家专门做灯笼,手艺非常好,罗景宁昨天被吸引走进去,她自己也买了一盏。然后又买了两盏小的,送给孙芷和孙蓝。 夜里,两姐妹拿着灯在屋里玩,并没有提出去显摆,就是生怕惹来孙家几个堂哥的争抢。可是,即便是这样,也不行。她们回家的时候,提着灯笼,已经被二婶看见了。 二婶就告诉了儿子。她家的儿子,是孙家的大孙子,比孙芷还大一岁,在孙家就是小霸王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凡他要的东西,不管是谁的,都必须让给他。 听到他娘的画,他二话不说就带着弟弟冲进了孙芷的房中,张口就要走马灯。孙芷不肯让,这是她这么多年,最喜欢的一件东西,是姨母刚刚买给她的,她不让。 小霸王因为遭到拒绝,就发起横来了,带着几个男娃就把姐妹两手掌的灯抢走了。孙芷不放手,被他们狠狠踢了一脚。 孙蓝在混乱中,也被人撞到,磕到了床沿上,额头肿了个大包。罗清宁看见了,简直气炸了,抓着两个孩子出来找二房理论。 可是,孙家人都是不要脸的,居然个个都指责,是他们大房浪费钱,买这么好的灯给孩子,还有,家里有什么好的,必须给大孙子,孙芷她们这两个女娃不配拥有。 若不是罗景宁交代了,不要和孙家人说她来舒县的事情,他真的恨不得马上告诉家人,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用孙家的钱买的,是孙芷的姨母的钱,和孙家没有半点关系。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至于打架,主要是,后面孙家的人话,更加过分,连孙力都忍不下去了。 第46章 分家之计 大人在争吵,孙蓝被吓哭了,孙芷一直在安慰妹妹,谁知道,二房家的大儿子突然跑过来,推了孙芷一把:“奶奶说你们是赔钱货,以后我要是没有钱,就把你们卖了换钱使。” “赔钱货,你们有好的东西就要给我,不然我明天就把你们卖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毕竟,这样的话,太过不要脸,也太过恶毒了。孙老太婆拉着脸,没有解释,二房夫人赔笑着说:“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不懂就别乱说。” 可是,孙力和罗清宁听得清楚得很,罗清宁简直不敢相信,婆婆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两个孩子是孙家的骨血,小小年纪,家里这些人就惦记着“卖了”她们! “婆婆,你真的说了这样的话?” 孙力也不敢相信。他知道,因为他娘听信算命先生的话,觉得他们母子相冲,所以从小对他都不好。虽然不好,可是他是吃孙家的饭长大的,他一直非常孝顺。 哪怕妻子和他过得很苦,他也总以“吃亏是福”“一家人和和气气最好”这些话来劝自己,可是,这些话,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了。 孙老太婆还没说什么,那大孙子又嚷嚷道:“就是奶奶说的,奶奶还说,孙芷长得不赖,以后能卖大价钱。” “大伯,你家没儿子,以后还不是要指望我吗?” 孙力彻底爆了。 他上去就揍了一拳这个混小子:“让你满嘴喷粪,让你嘴里不干净,你敢动她们,我打死你!” 就是这样,孙家昨晚打了一场混战,孙力受伤了。 “姐姐和芷儿她们没事吧?” 罗景宁听完孙力的叙述,最担心的还是这个事情。孙力摇头:“没事,我护着她们,她们都没事。” “你姐姐说,她要在家里好好清点一下,到时候如果分家我们要带走什么,所以今天就不过来了。” “景宁,我是个笨头笨脑的,我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是,经过昨天的事,我已经明白了,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的孩子。所以,这家,还是要尽快分,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 罗景宁一时间,还真没有好的办法。孙家的人,明显利益熏心,孙力一家吃苦耐劳,不知道给孙家带来多少好处。如今想要脱身,当然不容易。 “姐夫,我再好好想想。” 因为这件事,她也没心思逛了,沈越不知道去哪了,想找他商量一下都不行。走了一会,她看到了一伙人在打架,拦着了路,她就停下来了。 原来,是追债的。这个被打的人是个赌徒,因为接了高利贷没还,所以就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罗景宁好奇地问旁边的人:“怎么当街打人,县里不管吗?” 路人替她解惑:“夫人不知道,这放贷的人,是县令大人的亲戚,只要不出人命,衙门自然不会管。何况,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们也不算是乱来。” 罗景宁听着听着,忽然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然后,她果断回去找孙力。 和孙力把计划详细说了一遍,两个人又推敲了一番,确定好了之后,罗景宁心里松了一口气。“姐夫,接下来,就看你的魄力了。” 孙力知道,一切都有她兜底,心里也不慌了。总之,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脱离孙家。 “你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妥。” 送走了罗景宁,他也坐不住了,破天荒提前关了店门,提前回家了。罗清宁看到他回来,吃了一惊,孙力拉着她回到屋里,夫妻俩说了许久,把罗景宁的计策说清楚。 “就按照景宁的办法吧,没有她,咱们办不成。” 罗清宁提起这个,又顺便把她的打算说出来了:“夫君,不如,咱们搬去京城吧?” 孙力没有马上回答,京城,对于他而言,真的是很遥远的地方。那里富贵云集,他们这样身无长物的人,能呆得住吗? 罗清宁知道他的顾虑,可是,她也有她的考量。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景宁昨天告诉我,她从罗家拿走了娘的嫁妆,一半是银子一半是东西。她本来是都要给我,我怎么肯收。最后,拗不过她,我答应拿一半。” “这笔钱,大概有三千两,足够我们在京城过几年了。我们两个好好努力,总能在京城扎根的。” 孙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们两个,什么苦都能吃,可是孩子总不能连饭都吃不上吧。若是能有这笔银子,他可以继续做小买卖,铺面和住的地方都有着落了,至于以后,就不用怕了。 这些年,若不是因为孙家总要他填窟窿,他的日子何止于过得那么艰难。 “嗯,娘子,这些钱,等日后我们攒了银子,我都还你。” 罗清宁好笑地看着他:“夫妻多年,你还和我分这么细吗?” 孙力却非常坚决地表示:“夫妻多年,我才应该这样。这些都是岳母和妹妹对你的心意,你一心为我,愿意拿出来,我也该为你,攒回去。以后,这些都是你的银子,你想怎么花都行。” “但是,这笔银子,不能就此充公。娘子,这些年,委屈你了,你的嫁妆,都花在这里了。是我没本事,害你受苦了。” 罗清宁含笑地说:“不苦,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我从不觉得苦。” 她其实很幸运,当年父亲随意找了人家,她却遇上了好人。孙力是没有大本事,可是他对她,一直很好。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因为愧疚,一直贴补孙家的原因。 终究是因为她没有生下男丁,才让孙力在孙家抬不起头。如今夫妻同心,只想好好养大两个孩子,只想离开孙家,她这颗心,再没有比此刻更安宁的时候了。 尤其是,她唯一的妹妹,已经长大了,能够帮她遮风挡雨了。她所关心所爱的人,现在都好好的,她只求顺利离开孙家就好。别的事情,她再也不奢望了。 另一边,罗景宁解决了心头大事,也不想回去了,就找了一家酒楼,准备吃晚饭。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熟人。 第47章 遇见赵锐 王锘是罗家之前的邻居,小时候,王家夫人和卫氏关系不错,罗景宁和王锘年纪相仿,也曾一起玩耍过。后来,卫氏去世,王家也搬走了,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他突然看见罗景宁,还有些不敢认。 “你是?” “是不是罗家的小四?” 罗景宁当然没有想起来他是谁,一问之下,才知道是之前王家的王锘。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王大哥,不知道王家姨母还好吗?” 小时候,卫氏和王夫人姐妹相称,他们都彼此喊彼此的母亲为姨母。两人寒暄几句,就相邀一起吃饭了。 王锘一家一开始并不在庐江郡,也是这几年搬过来的。小时候,有一次王锘生病,卫氏帮了大忙,王锘一直很感激她。 “四妹妹,你如今怎么会在这里?是夫家在这里吗?” 罗景宁摇头:“没有,我嫁到了京城,不过,我姐姐嫁到了这里。” 王锘对罗清宁也有印象,不由感慨:“没想到,和罗家大姐姐离得这么近,我娘还常常念叨你们,若是早知道,就该和罗家大姐姐来往才是。” 沈越来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罗景宁和一个年轻男子相谈甚欢的场面。他一早就出门去了,除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罗景宁之外,他也确实要出去打听点事。 回到宅院,天都黑了,罗景宁却还没有回来,他不放心,就找过来了。没想到,她好得很,这么快就认识了新朋友。 他的担心,倒显得多余了。 因为王锘的存在,沈越现在一点尴尬都没有,只剩下一股脑的闷气。 他缓缓走过来:“夫人,这位仁兄是?” 罗景宁一抬头,就看到消失了一天的人,终于出现了。她撇过头,不想理他,王锘也好奇地问:“四妹妹,这位是?” 四妹妹? 沈越挑眉,喊得还挺亲近的。 罗景宁可以不理会沈越,但是总不能晾着王锘,她只得替两人介绍。沈越听到王锘已婚,心里那股气倒是不见了。 王锘这些年在庐江郡,也有些见闻,两个人谈起来,比罗景宁方才和王锘的谈话,都还要投入,不过一会,罗景宁倒成了局外人了。 等到饭吃完,已经月上中天了。 两人回到院子里,进了屋里,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屋里静悄悄的,秋葵她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早早就退下了。罗景宁没有理会他,收拾妥当就上床去了,沈越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秋葵本以为,两个主子过了一夜,就和好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吃早膳的时候,还是如此,把她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 就这样,莫名其妙,两个人就开始了冷战。其实,也不算是冷战,就是有一种尴尬,堵在心头,让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一天,沈越照旧出去了,孙力那边的事情,也按部就班开展起来了。罗景宁无所事事,就出门去逛了。 本以为,今天也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天,没想到,她居然遇见了一个纨绔子弟。 “这位姑娘,好面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种搭讪,一听就是个惯犯。罗景宁这在看一把扇子,上面的花样不错,她就停在了摊前,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就惹来了一个登徒子。 她转过头,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身锦衣,在那里摇着扇子,故作风流。但是,真的不堪入目。有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怎的不适合装翩翩公子啊! 罗景宁根本没有搭理他,扭头就要走,他的手下拦住她的去路:“小娘子,我们公子和你说话呢,你一声不吭,太过嚣张了吧,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 她冷笑道:“我不关心他是谁,我只知道,他和我没关系,让开!” 胖子一脸怒容,似乎要生气了,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白衣,面如冠玉,手里也拿了把扇子。虽然天气炎热,但是,罗景宁看见扇不离手的男人,总觉得很装模作样。 像沈越那样多好,哪怕是天气再热,她也从没有见过他,做出这种风流之态,却更能吸引人的目光。 “周胖子,你又来骚扰人家姑娘家吗?” 后来的人,一脸傲慢地看着胖子,看样子,胖子果然是个惯犯了。周胖子本来还一脸愤怒,他最烦别人喊他“胖子”了。 可是,他一回头,对上了来人,就怂了。“赵……公子,是您啊。” 罗景宁听到“赵”字,还有那个停顿,她心里已经想到了安阳王府了。赵是国姓,虽然姓赵的人也有很多,但是,在庐江郡,有权有势的赵,不是那么多吧。 她心里好笑,这么巧吗?这场“英雄救美”不会是冲她来的吧?是或不是,她都不想参与,因为,这些事情,是沈越的事。她从来没有问过沈越要怎么查,那她就不会胡乱插手。 沈越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帮助,所以,她只要做好陪衬的工作就行了。 她看两人聊起来了,一言不发就要走。赵锐一下就挡在她跟前:“这位姑娘,你真是够绝情的,我好歹帮你拜托了周胖子,你怎么一声谢谢都不说,就走了?” 罗景宁挑眉看过来:“若是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没有说过,需要你的帮助吧。” “还有,请你不要拦着我的路,不然,你和那个周胖子,也没什么两样。我不怕他,亦不会怕你。这位公子,我明明梳着夫人发髻,你却张口闭口喊我‘姑娘’,我想问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 “若没别的事,还请不要挡路。” 赵锐含着笑,眼里浮现出玩味:“我若是不让呢?” “那就打到你让。” 赵锐“哈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周胖子幸灾乐祸地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有本事打他?” “我没兴趣知道他是谁,让不让?” 赵锐怎么会怕,这里是庐江郡,他的天下,而眼前这个沈越的女人,他就不信勾不过来。“不让。” 罗景宁不再废话,让两个护卫顶在前头:“谁敢拦路,就打。” 第48章 赵锐的勾引 赵锐不慌不忙,看着罗景宁绷着的一张俏脸,只觉得心痒难耐,他最喜欢有脾气的女人了。若是软趴趴,稍微吓一下,或者随便勾勾手指,人就到手,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女人,倒比柳明珠有劲儿。 “急什么,沈夫人,咱们是亲戚,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动手呢?” 果然,他知道她是谁。“既然知道我是沈夫人,为何还要拦我?我们是不是亲戚,我就不知道了,若是要认亲,麻烦等我夫君来了,你再和他认吧。” “在下赵锐。” “哦。” “你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 罗景宁自然是认识的,但是,眼前这个人,有点自恋,他只告诉了她“赵锐”这两个字,却没有报“安阳王府”的名号。他真的以为他名满天下吗? 她偏偏不如他的意。 果然,赵锐沉下了脸:“沈越居然没有和你提起我吗?” 罗景宁一脸无辜:“你很出名吗?夫君为什么一定要提起你?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赵锐心中马上燃起一团怒火。沈越果然看不起他,到了庐江郡了,居然从来没有提过安阳王府?这是完全没把安阳王府放在眼里! 周胖子夸张地问:“安阳王世子你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活的?” 罗景宁无奈地说:“安阳王世子?我知道啊,他是安阳王的儿子嘛,不然他怎么能当世子呢。” 赵锐不再故弄玄虚,他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告诉她:“我就是安阳王世子,赵锐。听清楚了吗?” 罗景宁恍然大悟,然后行了一礼:“原来是世子,妾身有礼了。” “若是没记错的话,妾身算是世子的表弟妹,世子方才的所作所为,妾身倒看不懂了。” 赵锐淡淡笑道:“我只是好奇,沈越娶了什么样的女人,你应该知道,沈越和柳明珠的婚约吧。柳明珠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美人,沈越居然把她抛下,娶了你。” “你说,我该不该好奇。” 罗景宁听到“柳明珠”的名字,心中闪过一抹苦涩。是啊,连赵锐都知道,沈越和柳明珠是天生一对,她和他又算什么呢? 不过,她脸上还是十分平静:“你好奇是你的事,你要是想知道,该去问沈越,问我做什么?” “让开。” 赵锐看了她一会,然后笑了:“呵呵,看来,你吃醋了。” “沈越有什么好,不如,你跟我吧。他的心里有柳明珠,我的心里,可是什么人都没有。罗氏,你很对我的胃口,不如,踹了沈越跟我?” 罗景宁真不敢相信,他能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 “不好意思,我若是舍得踹了沈越,更加看不上你。说实话,你连沈越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赵锐,你有什么自信,能说出这样的话?” 赵锐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他最不喜欢听别人说,他比不上沈越。 他沉着脸,一双眼睛里射出寒光:“罗氏,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以为,你跟着沈越,会有好下场吗?柳明珠想要嫁给沈越,你就要让位。” “到时候成了下堂妻,只怕,你这个破鞋,谁都攀不上了。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跟着我留在庐江郡,起码吃穿不愁。” 罗景宁也冷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比较倔,吃糠咽菜也好,也要找一个顺眼的人。哪怕有一天真的成了下堂妻,我自有我的去处,不劳世子费心了。” 赵锐步步逼近:“没想到,你对沈越,还挺痴情的。不过,” 他弯下腰,凑到她眼前,小声说:“我看上你了。罗氏,做我的女人吧,以后,世子妃,我让你当,怎么样?” 他真以为,她这么好骗吗?随便一张嘴,世子妃就到手了?只怕,他自己都做不了主吧,果然把她当小姑娘一样哄。 她低下头,思索片刻才说:“世子,一女不侍二夫,只怪遇见世子太晚了。” “是妾身没福气。” 赵锐看她这副样子,还真以为她有些心动了呢。是啊,能嫁到沈家当望门寡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在乎权势地位。 “怕什么,我不嫌弃你。你若真的想跟我,就告诉我,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世子,容我再想想吧。” 赵锐不急,她不答应,才是真的在考虑这件事情。“好,你好好想想,三天后,我等你的答复。” 夜里,沈越回到,他手下的人,就把遇到赵锐的事情告诉了他。顾不得别扭了,他走到床前,拉开帘子,里头的罗景宁也没有睡,正睁大眼睛,看着床顶发呆。 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黑白分明,可爱又有些惹人。 “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罗景宁还在想着赵锐的时候,没意识到,他已经回来了。 “你回来了?” “嗯,这么晚了,怎么没睡?” “等你。” 沈越听到这两个字,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涌起了一抹柔情。他弯腰下来,轻声问:“是在想赵锐的事情吗?” “嗯。” 罗景宁对上他放大的俊脸,居然觉得有点难为情,她侧过头去,没有看他:“那赵锐是不是和你有过节啊?” 罗景宁想到今天赵锐的表现,总觉得他的一切,好像都是针对沈越这个人的。他们此行的目的,一定没有泄露出去,不然沈越怎么可能那么悠闲。 若不是为了这件事,赵锐那么急着给沈越戴绿帽子,只怕就是因为纯粹讨厌沈越了。 她不知道,她侧过头,一抹修长洁白的脖颈就这样暴露在沈越眼前,让他呼吸都停了一会。自从吻过她之后,沈越才发现,对上她,他的自制力好像太弱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放下帘子,站在帘外对她说:“嗯,赵锐心眼小,对上他,你小心些。不过,等姐姐这边的事了结了,我们进安阳王府拜访一趟,差不多就可以回京了。” 言下之意,是他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只是,想到京城里有一个柳明珠,罗景宁的心里,忽然就高兴不起来了。 也许,回京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第49章 罗清宁一家去京城 另一边,按照计划,孙力已经找高利贷签了借条,他这次是够狠的了,一下子就借了一千两。过两天,他就找孙家人痛哭流涕,说因为家里的窟窿太多,店里生意不好,他已经借了高利贷了。 孙家人炸锅了。 每个人都不承认这笔钱和他们有关系。 “你们大房借的钱,关我们什么事,不要想把这笔钱赖在我们头上!” 孙老太婆很绝情地说:“你们做的烂事,自己解决,不要拖累全家人受苦。” 孙力虽然早知道他们无情,可事到临头,还是免不了寒心。这些年,他为了孙家,付出了全部的心血。他觉得他是长子,应该负担家里的重担,无怨无悔做了这么多事情。 如今,哪怕他们肯帮半点,他也不知道于这么难受。 罗清宁气愤地说:“你们怎么能这样?我们夫妻省吃俭用,能花多少银子?这些钱,不都是花在了家里吗?”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求你们能帮多少忙,百八十两的,你们应该都出得起。其他的,我们夫妻俩再去想办法。” 一说起银子,这些人更加不愿意了。个个丢下一句:没钱,然后,扭头就走了。孙老爷还算有点良心,偷偷塞给了孙力五十两。 “爹的钱都让你娘拿去了,这是爹仅剩的五十两,都给你了。你啊,太糊涂了,怎么能去借高利贷呢?他们那伙人,是出了名认钱不认人的,爹也帮不了你啊!” “这么多的银子,你可怎么还啊?” 孙老爹是真的担心,他不像孙老太婆那么偏心,其实,三个儿子,他最喜欢的就是孙力。只是,他脾气软和,家里的事情都是孙老太婆说了算,所以,他平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这仅有的善意,也让孙力冰冷的心,稍微暖和一点了,起码,在这个家里,还有人能够真心对他。他知道,这五十两,大概是他爹一辈子偷偷攒下的所有积蓄了。 “爹,这些你留着吧,若是真的需要钱,我再找你要。不过,五十两,顶不了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前戏已经开场了,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高利贷的人先是去杂货铺闹起来,街坊邻居都听到了风声,铺子生意惨淡,孙力索性就把铺子关了。 孙老太婆看到孙力成天在家里晃荡,又不像从前似的,时不时给钱补贴家用,哪哪都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天天在院子里骂。 罗清宁忍着,一声不吭。反正,很快,孙老婆子和她也就没有瓜葛了。这一天没有太久,再过一天,催账的人都上门了。一伙壮汉,风风火火,把孙家堵了个严实。 孙家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好在孙家老头和孙家二房的孙富都在县衙当差,这些人还算客气,只是撂下狠话:“三天不还钱,他们就动手把孙家的孩子抓住,卖给人家当丫头小厮抵债。” 这下,可就捅破了孙家的天了。 要知道,二房的孙子,是孙老太婆的命根子,谁敢动她孙子,她就找人拼命。如今因为大房的事情,她孙子遭到了威胁,她恨死孙力了。 “这是你们大房的事情,你们有没有心!若是解决不了,你们就滚出孙家!” 孙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他无奈地说:“娘,这些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一起办的。我这笔借款,我们大房可是一分没花,如今要大房自己扛,没这个道理。” 二房和三房抵死不认,谁都说没花过大房的银子。事情到了这里,孙老太婆一锤定音,马上分家,然后孙力的高利贷,和孙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孙力和罗清宁当然不能一口就应下了。 最终,扯了半天,孙老太婆同意给他们家一百两银子,当作是给罗清宁嫁妆的补偿。这个结果,对罗清宁而言,已经算是好的了。 她嫁进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从婆婆手里扣出过一文钱。虽然景宁让她务必把嫁妆尽可能要回来,但是想想挺难的。她也不愿意再折腾了,只求快点离开孙家。 杂货铺值三百多两,人人都眼馋,但是孙力说了,谁把杂货铺要走,就负责还债。这不是还要往里赔六七百两吗?这么一来,说都不愿意要了。 双方达成了共识,孙力夫妻分得到一些被褥和衣服,还有那一百两,然后签订文书,一家四口当天就搬到了杂货铺。 离开了孙家,除了孙力有些惆怅之外,罗清宁母女三人,个个喜笑颜开。罗景宁接到消息,立刻赶来杂货铺。 “姐姐,你也真是心软,让那伙人多上门去闹一闹,你看孙老太婆舍不舍得,多给你一百两银子。” 知道罗清宁只要了一百两,罗景宁终究觉得太少了。 罗清宁却笑着说:“景宁,你不知道,自从你说分家之后,我这心里,每天都盼着这一天,别说她给了一百两,就是不给,我也愿意。” “说真的,我是一天都不想在那里呆了。” 这话听着让人心酸,罗景宁也就不提了:“这铺子出手的话,大概还能赚个三百两,也算是一笔钱了。” 孙力道:“估计没有三百两,这里地段不错,但是我们急着出手,价格上总会折一些。” 罗景宁却说:“不会折,买家我都替你们找好了。” 原来王锘也是个生意人,他如今需要铺面,开一个点心铺子,杂货铺这个地段正合适。这两天,王锘也来看过了,三百两的价格还算公道,孙力一听,喜出望外,有了这笔钱,说不定搬家的事情,还用不到罗清宁那一笔呢。 “妹妹,多亏了你,不然这一趟,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分家事了,罗景宁知道他们打算去京城,真是大大的惊喜。她想,以后和离了,她也算有亲人了。没有了沈越,她可以和姐姐毗邻而居,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孤单了。 未免夜长梦多,罗景宁这边明天就邀王锘过门签订契约。 然后,就要送罗清宁一家,先行回京了。 “怎么,你们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罗清宁本以为,他们可以同路的。罗景宁笑着说:“姐姐,我们在舒县还有事,等忙完了,我们京城再见。” “既然分家了,和孙家那帮人,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你们还是尽快走,让他们以后都找不到你们了。” “至于京城那边,不用担心,有阿妙姑姑在,她会帮你们安顿好一切的。” 第50章 来到安阳王府 沈越办事雷厉风行,分家第二天,已经找好了一队人,负责保护孙力一家北上了。罗清宁纵然不舍得,可是想到京城又能再见,还是告别了妹妹,离开了舒县,去往京城了。 送走了罗清宁,罗景宁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原主应该最希望,看到罗清宁幸福,如今,她也算是替原主了了一桩心愿了。 沈越揽着她的肩膀:“过了今晚,明天我们就登门,去安阳王府了。你怕吗?” 罗景宁含笑看着他:“怕什么,我们只是去做客的,他们还能吃了我们吗?” 他眉目带着欣赏,就是喜欢看她这种勇敢坚强的模样,若是她战战兢兢的,只怕会惹安阳王怀疑。本来,他可以自己进去的,但是如果是那样,就不好留宿安阳王府了。 夫妻携手登门,安阳王怎么也要留他们住几天。 说不定,他能找机会,查一查安阳王的书房。 这天下午,沈越就遣人去送了拜帖。 安阳王拿到拜帖,沉默许久,才问赵锐:“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来了那么久了,怎么突然就想起登门来了。” 赵锐嗤笑一声:“他若是不来一趟,就这样回京了,若是皇上问起,他该怎么回答。父王,你就是想太多了,咱们这里山高皇帝远,能出什么事?” “沈越在有能耐,他敢猜忌你吗?” “咱们安阳王府,在皇上心里,那可是头一份的。他沈越若是敢过舒县而不登门拜访,他回京城之后,交代得过去吗?” “难道,他真的只是纯粹陪罗氏归宁的?”安阳王呢喃道,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问了幕僚,他们也说看不出什么不同之处。 毕竟,从豫州开始,沈越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如此,但是安阳王还是小心为上:“让王妃收拾出东面的寻花苑,让他们住在那里。” 寻花苑景致很好,这样的院子,给沈越他们算是礼遇了。只是,那里的是安阳王府最特别的院落,里面有暗格,有地道,前后左右都是高大的树木,住在里面的人,可谓时刻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赵锐想到罗景宁,好啊,住在里面,他更便于行事了。罗氏居然敢耍他,软的不行,就让她试一试他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罗景宁就开始梳妆了。要登门拜访,总不能太过随意。 她挑了一件鹅黄色的百褶裙,简单梳了一个偏髻,发髻上插了一支蝴蝶垂珠步摇,珍珠大小合适,走动之间,轻轻晃动,显得她娇俏生动。 其实,她比平时也就是多了一支步摇,还有衣服讲究了一些,但是,这一身衣服,勾勒得她腰肢款款,楚楚动人,沈越差点挪不开视线了。 沈越今天穿的墨色锦袍,和往常一样,内敛沉稳。只是,大概因为两个人的关系越发亲近了,如今罗景宁看他,倒是觉得比往日更加英俊。 她对上他的红唇,想起他吻她时候的样子,一时间心头有股热意,她忙垂下眼:“我这样,应该不失礼吧?” “很好看,来,我们走吧。” 一句话,让她脸上泛起了红潮,他知不知道,不能随便夸女孩子好看的? 走上马车,罗景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哪曾想,他也进了马车。 “你怎么不骑马了?” 对上她绯红的脸颊,沈越身形微滞,不过,他还是坐在了她身边。“路途不远,我们还是一起吧。” 马车里面,空间狭小,沈越的腿在罗景宁的身边,她觉得非常局促。她的视线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唉,怎么觉得,他们两个的相处,越来越不自在了。 沈越本来也不自在,不过,看到她低着头羞涩的模样,心里却放开了许多。原来,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看着看着,他忍不住倾身过去:“想什么呢?” 声音近在耳畔,罗景宁吓了一跳,猛然抬头,他的俊脸已经就在唇边了。 “你,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沈越眸色微暗,想起她朱唇的甜美,他真的很想再次吻上去。不过,不行。 上次冲动之后,他想了许久。其实,现在,他也说不清,对她是什么感觉。他喜欢她,毋庸置疑,但是,他真的忘记柳明珠了吗? 他不敢确定。 所以,他对她,还是该更谨慎些。 想到这些,他就冷静下来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到了安阳王府,一切小心,有什么事,我们私下里再说。” “嗯,我知道了。” 按照沈越的计划,他们大概住三四天左右,就该辞行回京了。 即便是探听不到线索,他们也不便久留。虽然安阳王是沈越的表舅,但是平日来往不算亲密,住得再久,就不合时宜了。 安阳王府,到了。 罗景宁下了马车,就看到王府门前两只雄伟的大石狮子。王府大门面阔七间,气势恢宏,让人望而生畏。王府的管家早早就侯在了大门处,看到沈越,忙吩咐人回去通传。 他自己则是快步走下台阶:“沈三爷,您可算来了,王爷从昨儿起就念叨您了。这位定是夫人吧,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个管家的嘴,还挺滑溜的。 罗景宁微笑着回应,并不说话,沈越才要说什么,就听到赵锐的声音。 “马屁拍得那么响,怎么,想去做沈越的跟班吗?” 他脸上带着不悦,站在偏门处,等着沈越夫妻。管家马上赔笑一番,沈越道:“表哥的嘴一向如此,几年不见,倒是一如既往。” 赵锐冷着脸看他:“只可惜,你居然活着回来了。” 他凌厉的目光看着罗景宁:“这位就是表弟妹吧,你倒是艳福不浅,没了一个柳明珠,又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罗氏。” “不过,柳明珠你是真的不打算要了吗?” 说完,不等沈越回答,他又看向罗景宁:“表弟妹应该不介意,我这么问吧。我想,表弟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罗景宁面无表情,什么话都没说。 第51章 喝醉酒的沈越 沈越冷静地回答:“世子说笑了,我的夫人是罗氏,这次陪她回扬州归宁,路过庐江郡,特意登门拜访,叨扰府上了。” 赵锐“切”了一声:“早几天就来了吧,现在才想起来登门,你这心意也不怎么样?” 沈越笑得云淡风轻:“家中事情未了,贸然上门不妥,还请见谅。” 彼此心知肚明,舒县是安阳王府的地盘,沈越他们在舒县的行踪,必定瞒不过他们。赵锐知道,他们之前忙着帮罗清宁分家的事情,如此也还算说得过去。 安阳王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白胖男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一点都不像心思狡诈之人。安阳王妃长得也很富态,夫妻俩对沈越和罗景宁,都十分热情。 安阳王府上子嗣不少,罗景宁都认不过来,一番寒暄客套之后,用过午膳,他们就被送到了寻花苑。这里一花一草,都布置得格外精心,罗景宁却觉得惴惴不安。 “这个院子……” 她才刚说了什么,沈越就笑着说:“院子很好,可见王爷对我们夫妻的看重。夫人,这两天,你多去陪陪王妃吧,我们作为晚辈,这么久才登门拜访,已经算失礼了。” 沈越几乎不会喊她“夫人”的,罗景宁心中一凛,已经明白了,只怕这附近,布满了眼线。她十分得体地回答:“妾身都听夫君的。只是,妾身家境寒微,礼数不周,就怕王妃会怪罪。” 沈越声音温和:“不用担心,王妃素来和善,你只管去就行。前两日我特意寻的礼物,为夫瞧着,今日王妃颇为喜欢,夫人聪慧可人,想必王妃也不会苛责于你。” 很寻常的对话,安阳王听到眼线的禀告,也看不出来什么破绽。 “接着盯紧了。” 不过沈越是否另有居心,盯紧了人,总不会错。赵锐始终觉得,父王把沈越看得太过厉害了,他不过京城一个勋贵子弟,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扬州来吗? 晚上,安阳王和赵锐等,陪着沈越喝了一顿,罗景宁则是和王妃这些女眷在一起,王妃问起了她和沈越之间的不少事,罗景宁语气真诚,几乎有问必答,王妃倒觉得她特别实在。 “你看着是个不错的,怪不得沈家老三对你另眼相看。唉,只可惜,你之前有一个柳明珠,那孩子,可真叫一个人间绝色。” “你可见过她了?” 罗景宁摇头:“还未曾见过柳姑娘。” 王妃叹息:“你长得也很好,只是,和柳家的还是差了点,不过,你们已经成亲了,想必他也不会再惦记着柳家的了。即便是惦记,那又如何,你反正已经是沈越的妻了。” “我和你说,你替沈越守过孝的,他可休不得你,即便是柳明珠要跟他,也只能做妾,你且放宽心。” “不过,他方一回京,就肯陪你归宁,可见也是把你放在心上了。” 罗景宁垂眸,有些黯然的模样:“其实,说到底,这次归宁也不过因为镇国将军夫人罢了。王妃该知道的,我和镇国将军夫人的关系,夫君对她尤其敬重,唉……” 她好像不想再说下去了,可能是觉得有些伤心难堪。王妃眼中了然,若是如此,也算说得过去。这天夜里,安阳王夫妻就把对沈越二人的试探交流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什么疑点。 “王爷,我看,他们应该只是寻常归宁罢了。王爷若是不放心,就把府里的东西都看紧了,也就两三天时间,想必出不了乱子。” 安阳王沉默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寻花苑里,罗景宁正照顾着沈越这个醉猫。 他被人送回来的时候,脸上一片绯红,浑身酒气,人事不知了。这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酒,她带着秋葵和冬葵,帮他梳洗妥当,人也累出了一身汗。 “你们下去吧,若是有什么,我再喊你们。” 如今已经不早了,她看到沈越横躺在床上,一咬牙,也只得上床了。如今这里处处受人监视,夫妻总不能再分床而睡。 她不知道,沈越却是有些醉意,不过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方才那种不省人事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只是,他终究还是因为喝酒,人变得比往日放肆一些了。 罗景宁跨过他的身子,想要翻身到里面,结果,被他一拉,就跌入了他的怀抱。罗景宁想要惊呼,又想到此时身在寻花苑,只得把呼喊声压在嘴里。 她一双妙目,似嗔似怒,看着他低声问:“干嘛?” 沈越一向深邃的眼,现在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看着有些迷离,却格外诱人。他脸上带着熏红的酒色,眼神像是带着钩子,让罗景宁的心,不免悸动起来。 她挣扎着要从他身上起来,沈越却伸手,把她抱了个满怀:“去哪里?” 声音低醇沙哑,惑人心神。 罗景宁只觉得耳朵酥麻,身子有些发软:“你放开我。” 寂静的深夜,这一句带着娇嗔的话,让沈越眼色更加低沉。他“呵呵”低笑出来,胸膛震动,让罗景宁越来越软了。 “不放,让我抱会。” 罗景宁能怎么办,这个人显然是喝醉了,她只能乖乖趴在他的胸口,一言不发,等他抱够再说吧,和一个醉猫,有理也说不清。 却不知,她如此听话,让沈越更加放肆起来了,他的手搂着她的腰,不自觉就摩挲起来,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脑中过了一遍今晚和安阳王说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却不知道,为何突然蹦出一句:她的腰好细,好软,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到底是怎么长的呢? 罗景宁又不是死人,他炙热的手掌,在她腰肢上下来回抚摸,她没办法忍了。她轻轻扭动一下,低声斥责:“你的手别乱动。” 可是,她忘了,她此时此刻,就在沈越怀里,还是紧紧贴着他的身躯的样子。她这一扭,胸前的柔软直接在沈越身上蹭了蹭,他倒吸一口气,差点就起了反应。 他用力扣着她的腰:“别乱动。” 罗景宁不知道他的煎熬,不肯听他的话:“这样我不舒服,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想到他是个酒醉的人,她尽量放缓语调,却不知道,这样说话,才要命。 第52章 深夜迷情 沈越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了身下,这么熟悉的场景,让罗景宁有些头皮发麻,他不会是…… 已经晚了,他只是匆匆丢下一个字:“好。” 然后,炙热的吻,就落到了唇上。带着酒意的吻,格外醉人,他长驱直入,吻得忽轻忽重,罗景宁感觉被他逗弄得,不上不下的。 她晕乎乎地想,这个混蛋,以为他逗猫吗? 她生气了,于是,惩罚似地咬了他一口,沈越低声笑出来,让罗景宁耳根都红透了。“夫人,是嫌弃为夫太温柔了吗?” 她一双杏眼此刻,已经布满了迷情,看着沈越:“乱说。” 轻轻两个字,却让沈越觉得无力抗拒,因为,她一定不知道,此刻在他身下的她,是多么的诱人。他叹息一声,像是有些认命,重新覆上她的唇,这一次,却不像之前那样了,而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 她嘤咛一声,被迫承受他的热情。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屋里的温度上升了好几度,灼热烫人。罗景宁只觉得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她也忘了,他们此刻的处境,最清晰的,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了。 他的唇渐渐下移,罗景宁睁开眼睛,看到平日他冷清的面容,此时带着浓浓的糜艳,她的心被狠狠勾住了。 这个时候,她清晰地认识到,她想要他,想要这个男人! 如果,他们以后走不到一起,那也没关系,她不愿意,就这样退出他的生命。即便是春风一度,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以后她再也遇不到,这样令她动心的男人了。 她不是真正的古人,何必这么瞻前顾后呢? 至少,眼下,他是她名正言顺的男人,不是吗?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更加动情了,弓着身子迎向他,而他,也吻得更加投入。他的手伸入衣襟,所到之处,引起了她阵阵战栗。 她咬着唇,努力不发出任何羞人的声音。可是,他吻得渐渐深入,她渐渐迷失其中,忍不住轻声呻吟起来。 而沈越,听到她动情的声音,忽然清醒过来了。他真是…… 这里到处都是安阳王的人,他真是昏了头了,便是真的要和她……,也不能在这里。谁知道屋里有没有密道暗格呢? 他忙扯过一旁的被子,把她裹住。罗景宁还懵懵无知,她眼里带着浓浓的媚意,看着沈越,他对上她的眼睛,差点挪不开视线了。 见她想要开口,沈越忙捂着她,然后在她耳边很小声地说:“这里不行,到处都是眼睛。” 罗景宁恍惚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啊! 要死了! 她怎么忘了这件事了呢? 她差点就要在许多人的观察下,上演活春宫了。还好,他及时停下来了,不然,她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难以接受。 不过,这一切,还不是怪他吗? 她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责怪,沈越摸摸鼻子,只能认下了。谁让他定力不足,差点害她丢脸了。他搂着她,轻轻晃了晃,有些告饶之意:“夫人,为夫今晚喝醉了。” 喝醉了就可以乱来吗? 明显,这个借口,不能让她消气。他叹息一声,在她耳边呢喃:“都怪夫人太美了。” 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沈越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夸过她,他突然这么一说,罗景宁羞红了脸,然后小声骂了一句:“臭流氓!” 四目相对,沈越觉得,方才压下去的情欲,又有抬头的苗头,他心中无奈,怎么如今,他自制力这么差了吗? 他捂着她的眼,柔声道:“睡吧。” 就这样睡吗? 罗景宁被沈越裹在薄被中,仿佛蝉蛹一样,动弹不得,哪里睡得着。可是,她也怕,若是乱动起来,又擦枪走火了,想到这个,她就能忍受下来了。 今天进了安阳无府,心里就一直绷着,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可以放松的时候,又是呆在沈越身边,她只觉得无比安心,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沈越听到她平稳的呼吸,知道她已经入睡,才放开他的手。朦胧的烛火之下,她一张俏脸,红艳艳的,仿佛熟透的水蜜桃一般。 如今夜里虽然凉爽了,但是裹着被子睡,还是有些热,她的额角冒出点滴汗珠,沈越心生爱怜:傻姑娘,他让她这么睡,她竟然就真的睡着了。 热了也不知道吗? 一番激情之后,他的酒意完全散开了。他坐起身来,轻手轻脚把被子拉开,罗景宁果然是热了,刚掀开被子,就迫不及待往旁边滚去。 他眼疾手快,生怕她撞到了床帮子上,赶快伸手搂着她。她一无所觉,睡得香甜,可见是真的累了。沈越顺势躺下来,搂着她也不想放手。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只觉得,仿佛她就该呆在他的怀里。 第二天一早,罗景宁早早就醒过来了。她只觉得,自己靠着一堵墙,她的手随意摸了几下,感觉不太对劲,就睁开眼,对上了沈越含笑的视线。 “一大早的,夫人这是做什么?” 罗景宁才发现,她整个人都窝在了沈越怀里,想到昨晚两个人差点就……,她倒是不敢看他了。 “我怎么……” 沈越放开了揽在她腰间的手,平躺在床上,慢悠悠地说:“夫人昨夜非要往我怀里挤。” 罗景宁倏然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她的睡姿一向不错。沈越却是十分笃定:“的确如此,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今晚再看。” 罗景宁瞪了他一眼,清晨微薄的光线透过床帐洒进来,一切都还有些模糊。她背着光,一张莹白的娇颜,如同早晨的露珠,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下来,珍藏起来。 沈越的目光,带着一抹侵略性,她顿时就不敢再看了。男人横躺在床上,高大的身躯,让空间变得无比狭小,她只觉得,和他再呆在床上,有些危险。 于是,她起身,掀开帘子走了下去。 沈越见她落荒而逃,不觉勾起一抹微笑。 秋葵和冬葵进来伺候,看到罗景宁的嘴唇,冬葵有些紧张地问:“夫人,你的嘴?” “怎么了?” “有些肿了,昨天是被什么咬了吗?不如奴婢去问小方大夫,要一些消肿的药膏。” 肿了? 此时沈越正在她身后不远处洗漱,罗景宁想到嘴唇为何肿的,瞬间从头红到了脚,想到始作俑者,她不由转头瞪了他一眼。 正好,他也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个含怒带嗔,一个却肆意得意,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了。 “没事,许是昨天吃了什么东西,上火了,等会就没事了。” 冬葵傻兮兮,还想再问什么,秋葵却看出了罗景宁和沈越的眉眼官司,她伸手扯了扯冬葵:“放心吧,夫人从不拿身体开玩笑。你去替夫人把今天穿的衣服拿过来,这里我来伺候。” 第53章 安阳王府失火 安阳王妃今天约了罗景宁一起逛一逛舒县,沈越则是和赵锐他们呆在一起。罗景宁什么都没想,安心带着王妃身边,一天下来过得倒是舒服。 安阳王妃性格随和,人也大方,说实话,罗景宁还挺喜欢王妃的。回到王府,听闻沈越他们在外头还没有回来,罗景宁便被王妃留下来吃晚饭了。 “他们男人玩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回家。你年纪小,才刚成婚,或许还不习惯。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就不在乎他回不回来了。说真的,他们不回来,我还清净些。” 王妃和她说笑,罗景宁也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在乎夫君回不回来。他们在外头忙什么,也不会告诉我们,别的事,我懒得操心,自己过得开心自在最好。” “难得你通透。” 夜里,沈越回来得很晚,罗景宁并没有睡,而是坐在桌边等着他。他刚一进门,罗景宁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脂粉味。她皱眉:“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身上有一股臭味?” 沈越轻笑:“胭脂水粉的味道,也不算臭吧?” 她拉下脸来:“看来,你觉得香?” 沈越盯着她看了半晌,又不说话,罗景宁倒让他看着不自在了。“你干嘛这样看人?”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看你今晚是不是喝了一桶醋,这么酸。” 她脸颊一红,扭过头去:“胡说,今晚我同王妃一同用膳,可没有什么醋。”她递过去一杯茶:“你快喝点,醒醒酒,别又像昨晚一样……” 说到这里,想起两人昨晚的缠绵,她又说不下去了。这人,太讨厌了,弄得她心慌意乱。沈越的眼睛也带着火,他今夜不过喝了几杯,却觉得和昨晚一样,有些醉了。 “我没醉。” 嘴里说着没醉,他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他的大手不经意摸到了她柔嫩的小手,两个人都颤动了一下,沈越喝下茶,却觉得一点都不解渴。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沉声问:“今天都去哪了?开心吗?” 罗景宁不看他,只是轻声把今天的行程告诉了他。“王妃带着我走了许多地方,舒县名吃,今天我算是尝遍了。你呢,今天去了哪里?” 沈越也不知道真的想要和她闲聊,他今晚被那些脂粉味熏了一夜,着实难受。“不过随意转转罢了,我先去沐浴,一会再告诉你。” “快去快去,熏得慌。” 两人上了床,沈越在她耳边说了一会子的话,然后就捏了捏她的手,罗景宁对上他的视线,心里一紧,这是有事? 他昨天晚上已经探过了,这间屋里,有个暗格,就在外间的墙上,只怕这会,有人在里头偷听。他慢慢在她手心写着字,罗景宁静下心来辨认:我今夜出去,你小心一点。 罗景宁郑重地点头,看来,今夜是没办法睡了。 等到了三更天,屋外的枣树上,那个暗卫换班,沈越就趁机溜了出去。昨晚,罗景宁睡着之后,他就盯着,想要寻出破绽,果然找到了这一处。 安阳王煞费苦心让他们住在这里,以为能掌握他所有的行踪。可是,百密一疏,那棵枣树大概是一棵老树,树大根深,枝繁叶茂,沈越轻功了得,借着树荫,很容易就避开了暗卫的盯梢。 另一边,他已经让莫来去膳房点火了,想必,等下就会乱起来。他的目标很坚定,直接来到了安阳王卧房外,倒挂在房梁之上,静静等候。 安阳王手下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沈越轻功,绝世少有,趁着夜色的掩护,他很顺利就来到了这里。安阳王里里外外布置了三重守卫,也没能发现他的踪迹。 “走水了,走水了!” 膳房穿过一条甬道,再过了一扇门,就是安阳王的书房。他被喧闹声吵醒了,很快就推开门出来察看。 “怎么回事?” “回王爷,膳房那边好像是走水了。” 安阳王眯起眼睛,射出骇人的光芒:“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走水,本王过去看看,你们给本王好好守在这里,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去。” 他说完,转身回房,换好衣服就匆匆离去了。却不知,沈越趁着方才他和属下说话的功夫,已经从房梁上跳下来,进了屋。 现在是夏天,安阳王的卧房三面开着窗,倒是方便了沈越。他记忆惊人,年幼时候曾来过一次这里,对这里的布局还记得分明。他直奔内室,就寻找暗格。 很快,他就查到了一出,他小心地打开,然后,发现里面藏着几份信件。他迅速拆开来浏览一遍,熟记于心后就再恢复原样,放回暗格里。 然后,他飞快离开房间,原路返回。 安阳王去了一趟书房,什么异常都没发现。难道,失火之事,真的是偶然吗?过了一会,侍卫来报:“王爷,火势扑灭了,失火的原因,可能是灶上的火没有完全熄灭,柴火重新燃起,才引起大火。” “是谁的过失!让管家彻查,居然这样玩忽职守,若是把整个王府都烧了,诛了他九族都赔不起。” 屋里的罗景宁一直都没有睡,外头吵吵嚷嚷的,她也没敢出去看热闹。秋葵和冬葵过来问她,她还装作和沈越说话,然后打发她们走了。 也不知道,沈越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他会不会被人发现了?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这短短的半个时辰,她真是度秒如年。 正想着,床帐忽然被人撩开,她差点就喊出声来了,他反应更快,一把捂着她的嘴:“是我。” 罗景宁点点头,快蹦出来的心,又落了回去。沈越这才起身,换了一身衣服,重新躺回她的身边。 罗景宁想问,又怕隔墙有耳,沈越却冲着她笑了一下,昏黄的灯火之下,他的牙齿格外洁白,她见他这个表情,便知道,他的事已经办成了。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爷,世子爷过来看你了。” 是莫来的声音。 看来,安阳王终究不放心,还是要确认他是否在房中,才安心。沈越大声回答:“请世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出去。” 赵锐听得清楚,这就是沈越的声音。他就说,沈越并没有特殊的目的,可是父王偏要疑神疑鬼。 第54章 人渣赵锐 送走了赵锐,沈越心中庆幸,还好他没有贪多,继续查下去。安阳王房间里的秘密,一定不止那个暗格,可是他时间不多,没必要冒险。 何况,按照皇上的意思,还有其他人在查这个案子。他不过是担心,冤枉了安阳王,才特意让他过来,查证一番的。 从目前他查到的证据看来,安阳王,的确密谋造反,而且,他在京城还有耳目。今天的信,就是京城的人给他写来的。 掌握到这些,他这一趟扬州之行,可以结束了。 “方才屋外头是怎么了?” 罗景宁见他回来,便询问他。“不过是膳房走水了,世子担心惊扰了我们,就特意过来看一眼。” “呵呵,世子真是太过周到了。” 两个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折腾了一夜,如今到了凌晨,罗景宁困得不行,眼都快睁不开了。“睡吧。” 沈越在外侧躺下来,然后很自然地搂着她,她迷迷糊糊中,好像发现一个问题,他干嘛又搂着她呢? 不过,她还是太困了,来不及问他,就沉沉睡过去了。次日清晨,两个人正在用早膳,沈越道:“过两天,我们就启程回京吧,这一趟出来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是该回去了。” 看来,他要查的东西,都已经查清楚了。罗景宁心中惆怅,只怕以后,和他再难像现在这样,同桌吃饭了吧。不过,伤春悲秋不是她的性格,沈越终究不是她的,想明白这一点,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好,我吩咐她们,做好准备。” 不过,今天一天,他们也没有提出辞行的事情。昨夜府里刚失火,他们马上就要走,恐怕会惹得安阳王联想什么。 翻过一日,沈越才正式提出告辞。安阳王当然是连连挽留,可是沈越说:“我自边关回京,又匆匆南下,还没来得及在祖母跟前尽孝。表舅的盛情,我心领了,下次再到扬州,我一定多住几天。” 如此,就定下了后天出发的事宜。 安阳王妃准备了许多礼物,让罗景宁捎走,她真的不想带。想到王妃这么好的一个人,一旦谋反的事情被揭发,以后王妃的下场只怕也不会太好。 她这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明天就要出发了,安阳王妃又领着她出门去了。今天她们来的是舒县出了名的戏楼,王妃道:“前几日戏班子的台柱子病了,一直没有上戏。今儿赶巧,让你看一看舒县的戏,唱得不比京城的差。” 罗景宁从善如流,和她一起听下去。她们是在二楼雅间,清净别致,从楼下看下去,倒是清楚。 过了一会,有人来寻王妃,听完来人的耳语,王妃歉意地说:“我有事要先走了,你等会自己回府,行吗?” 罗景宁点头道:“王妃不用记挂,您忙去吧,我等听完就回。” 王妃走后,她带着冬葵在雅间里,听了一会,觉得十分无聊,就准备走人了。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的人,居然是赵锐。 她莫名提起了心,微笑着对赵锐说:“王妃刚刚走了,世子若是要寻王妃,现在追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赵锐却反手把门关上了,他朝她走来:“我不找母妃,找你。” 罗景宁蹙眉:“世子找我何事?” “当然是为了之前的事,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答案。不如离了沈越,跟我?” 冬葵听到这话,怒目而视,拦着两人之间:“你胡说什么,我们夫人和爷好好的,世子还是放尊重些。” 赵锐停下脚步,没有搭理冬葵,越过她看向罗景宁:“你怎么说,还是不肯跟我?” 罗景宁冷笑:“你这样的无耻之徒,怎么能和我夫君相较。他永远都不会像你一样,骚扰一个有夫之妇。世子,我劝你还是速速离开,若是闹开了,大家脸上都难看。” 赵锐却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有什么难看的,我赵锐,黄花闺女睡过,有夫之妇也睡过,你又不是第一个。只是,你是沈越的女人,总是让我格外兴奋些。” “我告诉你,识相的,就乖乖从了我,我们春风一度,你了了我这个心愿,我绝不缠着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这是五千两,买你一次,我出手也算是大方了,毕竟,你也不是黄花闺女了。” “若是你还不从,我可就来硬的了,到时候,你什么都没有。说吧,你怎么选?” 罗景宁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啊! 这几天跟着王妃出入王府,王妃随从众多,她也就没有带着沈家的护卫。方才王妃离去,倒是给她留下两个人,可是,那两个人,难道会为了她,反抗赵锐吗? 如今,她身边只有一个一身蛮力却不懂武功的冬葵,外头赵锐还带了人,把房间围住了,她心里一阵焦急,不知道该怎么躲过这一劫。 “你居然这样大胆,你就不怕,我和沈越告状吗?” 罗景宁试图让他打消这个念头,可是,他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便是知道又如何,这里是扬州,他能拿我怎么办?” “再说,我若是得手了,你敢对他说吗?到时候,只怕你会比我更紧张,生怕他知道你已经不贞洁了,休了你。” 冬葵看到他那张恶心的嘴脸,就想冲过去揍人了。罗景宁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冲动。“赵锐,我不怕的,你若是真的敢强迫我,我不仅要告诉沈越,我还要告诉镇国将军夫人,甚至我敢告到御前。” “你若敢欺负我,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她说得异常坚定,眼神中带着熊熊火焰,让赵锐有一瞬间的失神。过后,他竟然大笑出来:“好啊,你去告,我不怕,大不了到时候我纳你进府。” “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兴奋。既然你不选,那我动手了。” 说着,他忽然出手攻击冬葵,冬葵到底不是习武之人,不过一个来回,她就被赵锐制服了。 “你快放开她。” 赵锐温柔地对着她说:“放开她也可以,你把这个东西吃了,我马上放开她。不然,我就扒了她的衣服,扔出去。” 好歹毒的心肠! 罗景宁第一次,恨不得一个人去死! 冬葵有什么错,要遭受这样的对待。那颗药丸,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锐没有再给她时间犹豫,他说:“我数到三,你若是不吃,我就扔人了。” 第55章 形势危急 罗景宁冷静下来,她想到她腰间,荷包里装着的东西,心思一转,忽然就笑了。“世子对我,看来是势在必得。” 她这一笑,倒是让赵锐有些警惕:“你明白就好,乖乖听话,还能得些好处。” 罗景宁往桌子那边走,赵锐厉声制止她:“站住,你要干什么?” 她笑道:“世子何必紧张,我不过是渴了,要倒杯茶喝,顺便压压惊。”说完,她真的倒了满满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接着,她又倒了一杯,递过去给他:“世子若是肯喝了这杯,我就把那个药丸吃了。不过,你要马上放我的丫鬟走。” 冬葵忙喊:“夫人,不要管我,你千万不能吃!” 那药丸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她也没脸再待在夫人身边了。罗景宁却安慰她:“怕什么,大不了,我以后跟着世子。” “反正,夫君忘不掉柳明珠,我和他之间,早晚要散的。” 赵锐没想到,她居然这样说:“你居然是这样想的?” 她娇笑一声:“我只是,想要选择一个更好的活法。以后世子可是要继承王位的,我跟着世子,也不比跟着沈越差。” “世子,你说呢?” 她把茶往前递了递,赵锐却没有接过来,罗景宁问:“莫非你怕有毒?” “呵呵,想不到世子的胆子那么小,那你何必还来为难我,若是和沈越闹起来,只怕你也没有勇气面对他了。” 说着,她便要转身,把杯子拿走。赵锐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她这样,想必茶里也没有什么。方才她一直在他眼皮底下,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给我。” 罗景宁顿住脚步,揶揄地看着他:“真的敢喝?” 赵锐嗤笑:“不必激我,不过一杯茶,我有何不敢。”说着,他从她手中接过茶杯,仰头喝光了这杯茶,然后,随意把杯子一扔,再递给她一粒药丸:“你可是说过,要服下它的。” 罗景宁顺从地接过来,冬葵在旁边挣扎,一直在劝她:“夫人,不要吃啊!” 罗景宁把药丸放在嘴边,看到还被他压着的冬葵,就放下手:“世子,你先放人。” “你先吃,不要得寸进尺。” 赵锐说完,忽然一阵头晕,他甩了甩头,觉得有些不对。罗景宁一看药效发作了,赶紧喊:“冬葵,按着他。” 冬葵力气大,赵锐此刻中了小方大夫配制的迷药,撑不住要倒下去了。冬葵也很迅速,一个反制,就把赵锐扣着了。 而赵锐,已经失去意识了。 罗景宁等了一会,见他完全没反应了,才对冬葵说:“快把他绑起来。” 她方才趁着走动的时候,偷偷把小拇指伸到荷包里,沾了一点迷药在指甲盖上。赵锐是习武之人,迷药量不大,不一定能迷昏他很久。 两人扯下柱子上的幔帐,把赵锐捆了起来,刚绑好人,他居然就醒了。罗景宁忙取下一支簪子,对着他的颈动脉,威胁着他:“赵锐,马上让你的人离开这里。” 赵锐冷笑:“没想到,居然栽在你手里了。你是如何下药的?” 罗景宁不想回答他,而是重复说了一遍她的要求。赵锐一点都不紧张,今天他特意交代了几个兄弟,好好招待沈越,只怕他不容易脱身。 他是安阳王的嫡子,安阳王世子,罗景宁敢对他做什么呢? “不让,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自己把外头的人弄走。” 罗景宁气结,她若是能,还要他来说吗?“世子,如今你在我手里,你最好弄清楚状况。你就不怕,我一个错手,送你归西吗?” 赵锐哈哈大笑:“你敢吗?我乃皇族,这里是我安阳王府的地盘,你要是这样做,只怕走不出这里。即便离开了这里,你也要给我偿命。” “不用吓我,我劝你马上放了我,一会我还能对你温柔一点。” 他嘴里说得轻柔,可是话中透着阴狠,罗景宁捏紧了簪子,真的恨不能一下刺穿他的喉咙。只是,她不想替他偿命,她还没活够呢。 沈越以为她和王妃在一起,恐怕也想不到过来找她,这一局,到底该怎么破? 她沉默许久,赵锐暗暗运功,发现秘药的药效差不多被他清除了,下一秒,那绑在他身上的布条,就被他用内力崩开了。 “哗啦”一声,罗景宁回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擒住了。“我早就劝过你放开我,你不听。”说话间,他塞了一颗药丸到她嘴里,捏着她的嘴逼着她吞下去。 “等会,我要你求我。” 冬葵想要过来抢人,赵锐抱着罗景宁,往后一跃:“滚出去。”一个黑黜黜的臭丫头,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罗景宁心中暗道不妙,她努力镇定地对冬葵说:“你快走!” 冬葵看到她的眼神,心下一个激灵,对,她要去找三爷过来,只要三爷才能救夫人! 她一咬牙,转身就往外跑,赵锐带来的人,把她拦了下来,罗景宁只能恳求:“世子,让她走吧,求你了。” 赵锐心里充满了戾气,若是一开始,她肯这样低声下气,说不定他就顺从她的意思了。只是现在,他被她迷晕,又捆起来之后,他却不肯放人了。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晚了。” 他对着外头喊:“把人看好,谁也不许出去。围住这里,不要来打扰我的兴致。” 外头的壮汉一脸暧昧的看着赵锐和罗景宁,然后关上了门。罗景宁从门缝里看到,他们点了冬葵的穴道,冬葵也动弹不得了。 至于她,浑身无力,只能软在赵锐的身上。 “你给我吃了什么?” 赵锐打横抱起她,把她扔在了床榻上,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然后道:“你放心,这只是让你浑身无力的药罢了,不是春药。” 他从来不用春药。 这种药,更有意思。等他把人撩拨得不上不下的时候,他就不信,她还能坚持得住。事后,她若想起来,只能怪她自己定力不足了。 他是情场老手,他相信,凭借他的手段,没有降服不了的女人。 他伸出手,轻轻一扯,罗景宁的腰带就被甩到了一旁。 第56章 沈越来了 沈越今天和安阳王府的人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异常。因为明天就要出发回京了,这一场宴席,相当于送行宴。 过了没多久,赵锐就不见了。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和赵锐本就话不投机。只是,更衣的时候,他不小心听到了一段对话,总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兄长自己躲起来了,倒让我们在这里陪沈越。” “是啊,他一贯不喜欢沈越,今天怎么特意交代我们,必须把沈越留在这里呢?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拖着就是了。走,回去接着喝。” 沈越也不明白,为什么赵锐特意交代了一番。他不放心,就让莫来出去查探,很快,莫来就回来了:“世子带着人去了戏楼那边。” 戏楼,今天王妃好像是带着罗景宁去戏楼了。 他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跟我去戏楼看一下。”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不去看一眼,他没办法安心。 趁着王府几位公子不注意的时候,沈越就溜出来了。舒县不大,从这里到戏楼,疾驰而去也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他到了二楼,就看到赵锐的几个随从立在门口,而冬葵,也站在门口。 凝神一看,才发现,冬葵好似被点了穴道。 沈越心中一紧,对着莫来道:“我绕回去后面,你听到里面有动静了,就把冬葵救下来。”说完,他一个纵身,人就不见了。 屋里面,罗景宁的外袍已经被赵锐扯下来了。罗景宁不肯放弃,还在劝他:“你快收手吧,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你敢动我,沈越是不会放过你的。” 赵锐却异常兴奋:“人人都说沈越天纵英才,我偏偏要睡他的女人。至于其他,就看他的本事了。” 赵锐其实从来没有和沈越比试过,他并不知道沈越武艺到底有多高。他在扬州,作威作福,无法无天,早就忘了“忌惮”二字了。 他觉得,沈越就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他们人在扬州,若是敢对赵锐做什么,只怕连扬州都出不去。 所以,赵锐肆无忌惮,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 罗景宁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轻薄的单衣,赵锐透过薄纱单衣,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里面鹅黄色的肚兜,还有起伏的线条。 “你的身材不错,沈越倒是个有福气的。” 床上的女人,身姿曼妙,皮肤光滑,他也等不及了,一双大手伸过来,就要把她最后的遮挡扯掉。罗景宁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难道,真的要失身给这个人渣了吗? 她除了嘴巴能动,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一丝力气。可是,她没想过,咬舌自尽。如果他真的得逞了,她就当被狗咬了吧,以后她一定寻找机会报复回去。 可是,她绝对不会为了清白,就寻死的。即便是沈越因此嫌弃她,她也不会因为寻死。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赵锐一声惊呼:“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睁开眼,看过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床边,而赵锐,已经被他放倒在地了。沈越来了,他真的来了! 自从看到赵锐之后,一直绷着的心,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她的眼不自觉就潮湿一片,滴滴泪珠滚落下来:“你怎么才来?” 看到沈越,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期盼着,他能忽然出现,解救她。 而沈越,看到她这个模样,心里一阵绞痛,更多的,却是庆幸。还好,他来了,不然,他只怕会疯掉。 他忙上前,把她扶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她柔弱无力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赵锐给我吃了一颗药丸,我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提起赵锐的名字,沈越眼里闪过一抹戾气。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杀意!赵锐,欺人太甚了! “没事了,别哭,我给你把衣服穿上。” 看到她脸颊上不停滑落的泪水,沈越心疼极了,他伸手轻轻抹去她的泪珠,然后,抱紧了她,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 “对不起,是我没有护好你。” 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他会因为愤怒,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罗景宁想要摇头,却无力极了。“不关你的事,是我以为跟着王妃,应该没有大碍,就没有带人出来。” “对了,冬葵呢?冬葵还在外面。” 她一点都不闹,还十分理智和他说这些,懂事得让沈越的心,紧紧缩在了一起。真是个傻姑娘,这件事,明明该怪他的。若不是因为他,她又何必来到这里,更不会招惹上赵锐。 “没事,莫来在外面,冬葵很安全。” 他替她穿好了衣服,然后,就打横抱着她,打开了房门,外头,莫来已经把赵锐的人,都收拾干净了,三四个壮汉瘫倒一地。 冬葵看到罗景宁,就哭着上前:“夫人,都怪奴婢没用,夫人,你……” 她想问,又不敢问。 沈越沉着脸道:“她没事。” “莫来,把人都丢进去,然后关上门。我们这就回安阳王府,收拾东西,即刻出发。” 沈越现在,其实恨不得一剑杀了赵锐。但是,不行。他们的人都在扬州,若是这么做,安阳王不会放任他们离开的。 报仇的事情,迟一天,他等得起,现在关键是,他们先离开舒县。于是,在安阳王和安阳王妃都没回来的时候,沈越留下一封信,带着他的人,已经离开了舒县。 安阳王接到消息立刻赶了回来,得知赵锐做下的混账事,他气得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舒县那么多的女人,你非要去招惹沈越的女人!” “你这样的人,怎么干得成大事!” “为父对你太失望了!” 赵锐却冷笑道:“沈越的女人又怎么样?父王,爬得高不就是为了随心所欲吗?而且,现在我也没干成,父王你急什么。” 这冥顽不灵的样子,气得安阳王差点撅了过去。想到,他最终没成事,沈越也已经离开了扬州,他也就不再计较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沈越根本没打算,放过赵锐。 回去的时候,他们算是轻装上阵,安阳王府的礼物根本没来得及带上,所以行李不多。一路疾驰,一天下来,他们就离开了扬州境内了。 进了豫州,沈越把人安顿下来,就吩咐大家化整为零,明天一早分别出发回京。 罗景宁很疑惑:“这是为何?” 大家明明可以一起走的,现在又没有什么紧急情况。 第57章 给赵锐一个教训 沈越沉着脸,声音却很温柔:“你今晚在这里等我,我等会回扬州去,明天一早赶回来。” 她想到了什么,神色紧张地问:“你要去找赵锐?” 他不想瞒她,省得她更加担心。“不用怕,我一定赶回来。” 罗景宁虽然恨赵锐,可是,她也算是全是而退了,他不想沈越去冒险。“别去了,他们以后,不是还会被清算吗?不用急着这一时,我等得起。” 她眼里盛满了担心,沈越心下一软,搂着她落下一吻,他把她按进怀里,叹息一声:“你能等,我却不能。景宁,我不能。” 他只要一想到,若是他晚来一步,她会面临什么遭遇,这颗心就拧成一团,恨不能立刻把赵锐大卸八块。 “我不会现在杀了他,我只是要废了他。” 罗景宁见他还算理智,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赵锐是安阳王的嫡子,若是真的没了命,只怕他们回京这一路,也不会太平的。 “你非去不可?” 沈越沉声道:“非去不可。”他敢这样欺辱他的妻子,就必须要付出代价。罗景宁又问:“会不会太赶了?” 毕竟,他们此刻已经在豫州了。 “不用担心,路途不远,一夜的时间足够我来回了。” 既然如此,罗景宁也不再阻止他了。“快去快回,务必小心,我等你回来。” 她仰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依恋,沈越低头,擒住她的红唇,辗转反侧,极尽撩拨,才放开她。 “嗯,等我。” 夜里,罗景宁让冬葵秋葵都陪着她。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秋葵简直后悔不已,还好最后夫人全身而退了,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夫人了。 今夜三爷不在,她一定要守好夫人。 罗景宁想到今天的事情,还是怕的。还好最后结果是好的,只是,在那一刻,她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原来,她已经爱上了沈越。 当赵锐脱下她衣服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早知道,就把自己给了沈越。她的第一次,她愿意给他,而不是别人。 沈越对她,又是什么想法呢? 这一阵,他对她,总有亲密的举动,除了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其实夫妻之间的事情,该发生的他们都已经发生了。若不是有人时时刻刻提起柳明珠,她真的觉得,他们就是一对寻常夫妻了。 只是,想到京城的人和事,她就觉得,这样的日子,仿佛偷来的一样。等回到了那里,不知道,他和她又会怎么样? 想着想着,她就出了神。冬葵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夫人,你怎么了?” 她看着冬葵:“没事,你今天也吓到了,早点休息吧。” 冬葵懊恼地说:“都怪我没有用,除了一身蛮力,什么用处都没有,差点害了夫人。”她眼眶通红,带着深深地自责。 秋葵也走过来,加入自责的行列:“怪我,若是跟着你们去就好了。” 罗景宁心里暖暖的,她笑道:“谁也不怪,这个世上,总会有坏人的,遇上一两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们都该尽力保护自己,别的事情,别想太多了。” “老天也算厚待我了,最终没有弄出什么事来。你们别怪来怪去的了,早点睡吧,我也累了。” 说着她放下茶杯,躺到床上去了。 其实,她哪里睡得着,她一堆心事,又惦记着沈越,就这样辗转一夜。 沈越一个人骑着快马,来打舒县城墙之下,他轻功极好,十几米高的城楼,他也能翻越过去。悄无声息,他来到了安阳王府,很快就找到了赵锐的房间。 赵锐房中,此时正在上演一场春宫戏。今天没能把罗景宁弄到手,赵锐心里憋着一团火,一个劲儿把力气使在身下的小妾身上。 折腾了许久,他才稍微缓解几分。 那小妾一脸春情,娇媚地靠着赵锐,撒娇道:“爷,你今晚好勇猛啊,都快弄死人家了。”赵锐冷哼一声:“被你捡了便宜了,本来今天爷找了别人的,可是她不识抬举,白白便宜了你。” 小妾捂嘴偷笑:“这种便宜,妾若是天天都能捡到,那就好了。” 沈越耐着性子在外面等着,听到赵锐这番话,眼里更冷了。总算屋里的人睡下了,等到他们发出平缓的呼吸,沈越终于动了。 他的动作无声无息,来到床边,把两个人的睡穴一点,然后拿出匕首,手起刀落,就切了赵锐下面的东西。 这样的人,还是净身最好,省得祸害更多的人。然后,他解开小妾的睡穴,赵锐有没有命,就看这个小妾够不够警觉了。若是她一觉到天亮,只怕赵锐的血也流干了。 不过,这与他何干。 做完这一切,他再度越出安阳王府,出了城朝豫州而去。 也是赵锐命不该绝,那小妾今晚被赵锐折腾狠了,本不该醒来。只是她睡觉之前,多喝了几杯水,夜里半梦半醒之间,就想起来起夜了。 她撑着手坐起来,赶紧被褥黏糊糊的,非常不舒服,伸手摸了一把,手上也是黏糊糊的,还闻到了一股血腥气。一开始,她以为她来了红,可是想想,不对啊,就是来红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血啊! 这简直就是血崩了。 她不敢吵醒赵锐,蹑手蹑脚下了床,拿着外头的烛火进来一看。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安阳王府的寂静。 来得最快的人,是世子妃,她看到赵锐身下那一滩血,瞬间就晕过去了!世子,废了! 安阳王和王妃也是又惊又怒,赵锐不仅被废了,还因为失血过多,差点丢了性命。安阳王府鸡飞狗跳闹了一夜,等安排好了一切,安阳王才回过神来,追查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 查来查去,却根本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个时候,安阳王就想到了沈越。虽然沈越已经离开了扬州,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件事情就是他做的。 想到这里,他怒不可遏,立刻下令,派人追击沈越,格杀勿论。 第58章 两个人单独回京 可是,他们的人,还是来迟了一步。 天蒙蒙亮的时候,沈越就回到了客栈。当下所有人就分开行动了,莫来带着秋葵冬葵和另外几人一起,其余的人又是另一拨,而沈越和罗景宁则是单独行动。 豫州回京城的路线很多,他们各走各路。沈越和罗景宁,则是选择途经襄阳返回京城。在路上,罗景宁问了个大概,才知道,沈越说的废了他是什么意思。 想到王妃,她心中不安:“这样做,会不会太狠了?” 沈越不以为然:“王妃对你好,只是表面而已。你知道赵锐在舒县,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吗?王妃一直都知道,她的儿子不是什么好人。” “我这样做,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罗景宁默然。 是啊,王妃对她那几天短短的好,算不得什么。等她和王妃的利益冲突起来,恐怕王妃根本就不会考虑其他。何况,赵锐做下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样的报应,是他该受的。 “你想,安阳王会猜到是你做的吗?” 沈越冷笑:“猜到又如何?他现在,恐怕也找不到我们的踪迹了。” 却是如同沈越所料,安阳王派来的人,迟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这个时候,沈越的人早就不知去向了。他们化整为零,豫州交通便利,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他们是走哪条路回京的,怎么去追? 安阳王听到回报,总算确定了,这件事就是沈越做的,不然,他为什么要逃。一开始,他猜测沈越,也只是觉得事情太过巧了。赵锐刚调戏了沈越的妻子,他夜里就被人阉了。 虽然他觉得沈越不太可能回到这里报仇,但是他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之下,他只想出这口恶气,这才让人去杀人的。 没想到,歪打正着,沈越居然逃了。 安阳王心中震惊,沈越确实离开了扬州,那他竟然能在城门关闭,安阳王府的重重守卫下,来去自如,怎么能不让人胆寒。 这个沈越,太厉害了。他住在安阳王府的那几天,难道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吗?赵锐自从得知自己成了废人之后,差一点就疯了。 得知是沈越害自己成了废人,他恨不能吃了沈越。 只是,任由他们父子二人如何想,一时半会,竟然也不能奈何沈越。 沈越和罗景宁扮成一对探亲的夫妻,衣着十分朴素。不过,走在人群中,他们还是扎眼。两个人的容貌不凡,一身气质根本就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 罗景宁失笑:“感觉我们这样,有点欲盖弥彰了。” 这个主意,还是她提出来的,如今看来,这是一个馊主意。 沈越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色布衣,不禁摇头,他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粗糙了点,也还能接受。‘ “那我们还是换回平常的装束吧。” 沈越其实舍不得,让她穿这样粗糙的衣服,她皮肤娇嫩,这种布料穿在身上,怎么会舒服呢。只是今天一早,看她兴致勃勃,他就配合一回。 果然,她总算发现了,他们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粗布衣服。 “好吧。” 两个人不紧不慢,每天也就走五六十里而已。罗景宁根本就不着急回去,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要趁机玩一下。 奇怪的是沈越,他居然也不催着她,任由她拖延行程。八月将近,夜里秋风阵阵,格外凉爽。这天夜里,天上繁星点点,罗景宁趴在客栈的窗户边上,看着天空,嘴里不禁哼唱起现代的歌曲。 她没有唱词,只是哼着那个音调,轻松惬意。 沈越在屋里,看着她,眼神温柔如水。罗景宁忽然回头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呼吸不由骤停。 灯火之下,公子如玉,柔情似水,让她的心,一下就剧烈跳动起来。这样的他,对于她,是致命的吸引。 她直勾勾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明眸中,带着不容忽视的情义。沈越忽然起身,一步步朝她走来。罗景宁心里慌乱无比,忽然低头,想要躲避。 可是,来不及了,他已经走到她身前,把她圈在了怀里。 “怎么不看我了?” 沈越低哑醇厚,让她的身子都酥软了。 “我,我看星星呢。” 他轻笑一声,声音仿佛带着电流,让她浑身酥麻。“既然看星星,方才为何又转头看我?” 她有些羞恼,一会问她不看他,一会又说她看他,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她的脑子很乱,心更乱,她抬头,一下就看到了他的满目柔情。 “沈越,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问了这句话。 问完之后,她又后悔了。为什么要问,万一他回答“不喜欢”,她又该怎么面对他。她咬着唇,又说了一句:“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她弯下身子,想要从他的臂弯钻出去。可是,沈越怎么会让她逃。他把她扣在怀里,然后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他。 “为什么不让我说?” 他目光幽暗,仿佛隐藏着很多情绪,罗景宁一时也看不透。她羞红着脸,心中又带着酸涩:“因为,我怕我听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沈越叹息一声,她喜欢他,他根本就不需要问。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没有自信。 “你以为,我会吻一个,我不喜欢的女人吗?” “景宁,我亦心悦你。” 他轻声呢喃,这句话,却如同惊雷在耳边响起,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喜欢我?” 她傻愣愣地又问一遍,沈越弯下腰,凑到她眼前,静静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对,我喜欢你,沈越,喜欢罗景宁。” 罗景宁顿时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她一直以为,这场爱恋,是她的独角戏。她一直不敢想,他到底喜不喜欢她。 没想到,他原来也是喜欢她的,那是不是说,他们也有可能,可以一直在一起? 她的眼中,忽然泛起了潮意:“沈越,你说了喜欢我了,就不可反悔。” 他笑了,格外温柔,让人心醉:“傻姑娘,我喜欢你,永不反悔。”这样坚定的话语,让她落下一滴泪来:“沈越,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搂着他,就好像抱着她的所有。 第59章 洞房花烛(小修) 沈越也紧紧搂着她,两个人站着,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做。 许久,罗景宁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他们的眼神交织在一起,互相倾诉感情之后,再看到对方,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自然而然的,两张温暖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一开始,沈越很温柔,他轻轻舔舔着她的朱唇,极有耐心地来回拨弄着唇舌,罗景宁仰着头,闭上眼,完全沉浸在他的吻中。 只要想到,他也是喜欢她的,她就再也不想考虑其他事情了。她只想留住这一刻,她只想和他更加亲密。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把头仰得更高,整个人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沈越感受到了她的热情,慢慢地,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凶狠起来了。他用力吻着她,双手在她的腰间渐渐收紧,一用劲,她轻呼一声,沈越趁机把自己的舌头钻进去,搅弄风云。 她渐渐觉得呼吸不过来了,鼻子发出轻哼,气息吐在沈越的脸上,诱得他更加动情。他吻得很是激情,罗景宁已经快站不住了,她双脚无力,完全是靠着腰间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她的身体。 “慢……点……” 她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沈越双目幽暗,好像藏着一头凶兽,他终于舍得离开了她的樱唇,喘着粗气问她:“怎么了?” 罗景宁脸上绯红一片,带着勾人的妩媚,眼波艳艳,看着他无力地说:“我都喘不上气了。” 他闻言,才低低笑出声:“还以为你不喜欢。” 她的手放在他胸前,他的笑声让她耳边潮热无比,掌下结实的肌肉不停跳动,让她整个人都迷乱了。她喃喃道一句:“我喜欢啊,我喜欢和你亲近。” 这句话说得如痴如醉,沈越的笑停下来了。他的眼,带着绚丽的光,看向她:“那我们就再亲密一些吧,你愿意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罗景宁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没有一点犹豫,也不回答,只是踮起脚,第一次主动吻上了他。 怎么会不愿意? 那天面对赵锐的时候,她就想着,喜欢就是喜欢了,为什么要畏畏缩缩呢?以后能不能遇上更喜欢的人,谁知道呢?现在,他是她的夫君,她根本就不需要犹豫的。 曾经拥有,也是一种美好。 沈越身躯一震,他很快就反客为主,狂风暴雨般再次吻住了她。很快,他就直接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向了床榻。他把人轻轻放下来,跟着双臂撑着,俯身看她:“真的想好了?” 罗景宁粲然一笑:“你不敢吗?” 很快,她就知道了,他敢不敢了。罗衣尽褪,毫无遮挡,她羞涩地蜷缩起身子,把人塞到了被子里去。沈越嘲笑她:“是谁不敢呢?” 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再反唇相讥了。她垂下眼睑,没有看他,双手紧紧捏着被子,一张脸娇艳欲滴,仿佛一朵等待采撷的娇花。 沈越自然就是采花人,他也是护花人。这朵花如此娇嫩,他要温柔一些。他扯开她拥着的被子,肌肤相亲,这是第一次,和人如此亲密。 沈越无暇再想其他了,他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意志,从上到下,抚摸着如玉般滑嫩的肌肤,爱不释手。在罗景宁身上作乱的手,让她的身体急剧升温,她浑身又热又烫,忍不住扭了一下,想要摆脱他的手。 这一扭,刺激了沈越,他不再慢吞吞了。 他的唇落在她的锁骨之处,她发出了动情的呻吟,沈越耐心十足,双唇往下,让她有了腾云驾雾的感觉,才把自己送进去。 疼意让她清醒了一下,她撒娇地吐出一个字:“疼~” 沈越额上都是汗珠,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低落下来,滴到她的身上,她觉得那汗珠,仿佛要把她的肌肤都灼烧起来了。 他勾唇一笑,仿佛那吸人魂魄的狐狸精,“一会就不疼了。” 他再次吻住她的唇,趁着她迷乱之际,就再次进出,慢慢地,她已经忘记了疼,完全沉浸在激情的世界里,随着他的动作,浮浮沉沉。 第一次,并没有多久,罗景宁也是初次,不知道这个时长算不算正常。可是,她很快就来不及思考了,因为,第二次来得很快很激烈。 他简直把她当成了鱼,放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炸,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宰割。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放过了她。 她此时累得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嗓子有些沙哑,不满地咕哝一句:“当心肾虚。” 这句话,又捅了马蜂窝了。 本来已经下床准备去让小二送水的人,再次覆了上来,咬牙切齿地说:“看谁肾虚。” 因为这一句,她睡过去的时候,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疼,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一样。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捂着脸,哀嚎一句,沈越这个家伙,也太禽兽了,她可是第一次,也不知道收着点。床幔被撩了起来:“醒了?” 罗景宁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僵,然后从手掌里发出一句:“嗯。” 沈越看到她露在外头,红得似要滴血的耳尖,就轻笑一声:“这时候害羞,已经晚了。” 罗景宁怼了他一句:“总比你不知羞好。” “嗯,我和我的夫人行周公之礼,有什么好羞的。” 不过,他还是体谅她的情绪,放下帘子退开了。“快点起来,午时已过,再不吃肚子可受不了。” 还不是因为他不节制。 罗景宁内心吐槽,不过也挣扎着爬起来了。她这才注意到,她已经换了一身豆绿色的内衣了,身上很是清爽,看来,是他帮她清洗干净,还穿了衣服。 想到这里,她心里既甜蜜,又羞涩。 算了,反正该做的事都做了,她一个现代人,还比不上一个古代人放得开吗? 她在里面胡思乱想,沈越却让人送了饭菜进来。昨晚奋战一夜,她已经饥肠辘辘了,如今闻到了饭香,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她看都没看沈越一眼,直接坐下来就开始吃饭了。 没办法,真的太饿了。 沈越看到她那样子,又心疼又好笑:“急什么,慢点吃。” 罗景宁抽空瞪了他一眼:“还不是怪你?” 沈越摸了摸鼻子,他昨晚确实过分了,毕竟她初初经历人事,他不该胡闹那么久的。不过,也怪她,长得哪里都让他满意,还敢挑衅他。 吃饱饭后,罗景宁还想回去躺着,沈越却不让了。两个人紧紧挨着,一起出门了。这里是荆州南阳郡,南阳郡连接京畿和南方地区,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物阜民丰,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夫人,可要买点胭脂水粉?” 第60章 又见拐卖(大修) 她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摊主喊住了她。摊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一张头巾把头发扎得十分整齐,慈眉善目,让人心生好感。 罗景宁平时不喜欢这些东西,她正是青春可人的年纪,若不是正式场合,实在没有必要涂脂抹粉。 “不用了。” 摊主并不生气:“夫人天生丽质,长得美,自然不需要这些东西了。只是,咱们女人总有应酬的时候,素着一张脸就吃亏了。” “我杜娘子的摊子卖了二十几年了,脂粉都是我亲自做的,用过的人都夸好。夫人貌美如花,若是擦了我的脂粉,必然锦上添花,把你夫君迷得挪不开眼。” “公子你说对不对?要我说啊,你就该马上给你夫人买点,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脸上也有光呢。” 她笑呵呵说了这么一长段的话,罗景宁听得还挺顺耳的。她不觉就走过来问:“你这里都有什么呢?” 摊子热情地给罗景宁介绍:“这是口脂,可是用上好的蜡油做的,抹上去水润水润的。” “还有这个,掺的是上好的羊油,觉得滋润。还有……” 罗景宁闲来无事,居然也站着听了许久。更难得的是沈越,他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却能耐心站在罗景宁身后,像个木桩子一样杵着,不曾催促。 罗景宁来到这个时代时间也不短了,对胭脂水粉不算陌生。她试了一下摊主推荐的东西,抹在手背上,感觉不错,比她在京城买的也不差。 想到罗阿妙和罗清宁她们,她决定买一些带回去。“这几个,我都要几盒。” 那摊主喜出望外,没想到还真成了。 “夫人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您和公子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我摆摊多年,就没看到过,哪家公子这么疼夫人的,居然就站在这里陪着。若是别人家的公子,早就寻了个茶摊坐着等了,绝不会像你家夫君似的,夫人,您真是命好呢。” 她说起这些,罗景宁才想起来,沈越一直在后面,无声无息。她回头看他,他一脸平静看过来,一点烦躁的表情都没有。 “你无聊吗?” 罗景宁问他,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左右无事,你慢慢选。” 虽然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她心里却非常感动。她笑得比糖还甜:“嗯。” “杜娘子,今天可有什么新品?” 一阵香风袭来,水蓝色衣裙的婀娜身姿出现在罗景宁的身旁,她虽问的是杜娘子,可是那双眼却有意无意往沈越的身上打量。这是杜娘子的熟客,南阳郡天仙楼的红缨。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位丽人,是天仙楼的头牌红绡。杜娘子一向可怜这些青楼中人,从不看轻她们,只是红缨的做派,实在让人不喜,别惹得这位夫人不高兴了。 红绡拉了下红缨:“咱们不急,你先等杜娘子和夫人把账算了。” 罗景宁只觉得她声音好听,不由侧目,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呸”了一声:“狐媚子,在天仙楼还不够你们勾人的,这是发骚了,要出来街上勾引男人!” 原来是隔壁摊子上的男人,看红绡红缨直了眼,让他家夫人恶狠狠拽走了。 杜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夫人,您这些东西还要吗?” 有钱人家忌讳多,说不定看到红绡她们来到摊上,就觉得她的东西也脏了。 “怎么,你不想卖给我了?” 罗景宁倒是无所谓,她还以为杜娘子忽然变卦了。 杜娘子笑得格外开心:“没有没有,我多送夫人一盒。” 红绡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动,这种不被人嫌弃的感觉,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红缨可没有这些心肠,她想挨近沈越,却被红绡推出去了:“你去那边帮我买把团扇,现在就去。” 红绡是头牌,和红缨是好姐妹,虽然舍不得沈越,还是听红绡的话走开了。红绡抱歉地说:“夫人莫怪,她没有恶意的,只是夫人和公子样貌出众,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罗景宁微笑示意她不介意,沈越伸手接过杜娘子手中的东西:“买好了吗?还逛吗?” “我们再逛一逛。” 他们正要走,红绡咬牙,喊住了他们:“请等一等。” 她快步走到罗景宁面前,沈越蹙眉,把罗景宁拉到身后,不客气地问:“你想干什么?” 红绡有些怕他,可是她却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奴想请夫人公子帮一个忙。” 沈越不想理会,可是罗景宁看到红绡明明害怕,却努力勇敢的模样,便出口询问:“什么事,你先说一下。” 红绡感激地看向罗景宁:“五年前奴被拐到这里,心中最挂念的就是家中父母,还请两位恩人帮忙捎些银钱回去,让他们能够衣食无忧。” “只说奴嫁到有钱人家当妾,无法回乡探望,切勿告知家中亲人,奴已经深陷青楼,不然奴担心亲人不肯用这些钱。” 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罗景宁发出疑问:“你为何寻我们帮忙?若是你有心,这些年应该能够捎东西回乡才是。” 红绡泪如雨下:“奴是京城湖县人,此地与湖县相隔千里,奴又被看管着,能够找谁?若是所托非人,恐怕奴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根本就到不了父母手中。” “奴方才听公子的口音,应该是京城人士,又见夫人不曾看轻青楼女子,才大胆冒昧。若是夫人愿意帮忙,奴愿出五百两作为酬金。” 酬金不低,罗景宁倒不是为这个,而是听说她是被拐的,心里终究难受。 而且,湖县这个地方,她简直印象太过深刻了,当初遇到温玲和曹安安,不也是在湖县被拐的吗?沈越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冲罗景宁点点头。 “这个忙我们可以帮,我们正要回京,不如我们带你回去吧。” 罗景宁有心帮她脱离火坑,红绡却苦笑:“夫人心善,若是奴敢逃,天仙楼必定报官,到时候岂不是害了夫人吗?” 她的卖身契还在天仙楼,她若是当了逃奴,被抓住了不仅她要受刑,还会连累收容她的人。 罗景宁气愤地说:“本就是他们抓了你,有什么资格卖你!夫君,我们帮帮她吧。” 沈越捏捏她的手,然后问:“你是在哪里被拐子抓住的?当时一起被抓的,还有多少人,是不是都卖到了南阳郡?” 红绡有些怵他,低头把所有问题都回答了。 她是个农家女,那天和娘一起到镇上买布,因为娘要去买盐她便在路边等候,不想遇到了一伙人,男男女女十来个人蜂拥过来,她就被挤到了一条巷子里,不知怎么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抓住了,同屋的有九个姑娘,都是和她一样,被拐来的。后来她们被两辆马车拉走了,她和另外一个姑娘被卖到了南阳郡。 “另外的那个姑娘是谁?现在也在天仙楼吗?” 沈越追问,红绡摇头:“没有,两年前她死了。” 病死的。 罗景宁心里难过:“我们带你走,一定带你走。” 沈越知道,景宁若是不能带走红绡,恐怕日后会有个心结。他道:“嗯,你回去收拾好,今天就带你离开天仙楼。” 红绡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想要把她赎出来。“不要,奴已经成了天仙楼的头牌了,老鸨说过,没有一万两,绝对不让奴赎身。” 罗景宁认真地问她:“你不愿意离开吗?” 第61章 好人做到底(大修) 红绡迟疑,罗景宁又说:“别考虑那么多,只说你愿不愿意。” 红绡咬牙:“奴做梦都想离开。” “那就别多想,回去别声张,晚上一定让你离开天仙楼。” 回到客栈,罗景宁道:“难道真的要按照老鸨的说法,给她一万两呢?她凭什么能收那么多的钱!太没天理了。” 沈越看她实在生气,生怕她气大伤身,赶紧说:“不会给她一万两,最多给她买人的本钱,多了一分都没有。” 律法上,是允许买卖人口的存在的,所以若是想要分文不花,带走天仙楼的人,肯定不行。不过,红绡不是自愿卖身,她是被拐卖的,情况又不同。 罗景宁当然希望是这样的。只是,天仙楼能在南阳郡立足,背后一定要依仗。若是沈越不暴露身份,老鸨怎么肯罢休。 “安阳王府那边怎么办?” 沈越知道她担心什么,他道:“南阳郡离扬州太远了,他们找不到这里。何况,不需要我出面,南阳郡的汪家是名门望族,我和汪家这一代的掌权人有些交情,我登门寻他帮忙就行,不过小事一桩。” 红绡回到天仙楼,还是决定告诉红缨。当初若是没有红缨帮她,她早就死在天仙楼了。 “你想离开这里吗?” 红缨愕然:“有人要赎你出去?他是哪里人,可不可靠?” 红绡把前因后果告诉了红缨,红缨终究不放心:“你别太傻了,你长得俏,说不定他们觉得有利可图,才会帮你,别出了苦海,又入了火坑。” 红绡却说:“哪怕只有一面之缘,我也愿意赌。他们夫妻气度不凡,一定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再说,还能有比现在更惨的时候吗?红缨,你走吗?你若是走,我们一起走。” 红缨既为她高兴,又有些担心,也有点失落。 “你不必管我,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本地人,家里狠心的爹娘卖进来的,我离开这里,更没地方可去了。何况,你走了,老鸨能让我也一起走吗?” “我们两人的赎金加起来,只怕不少,人家又怎么肯呢?” 是啊,红绡手中的银钱算起来,也不过七千两,根本不够她一个人的赎金。可是,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她视红缨为姐妹,她不忍心再让红缨留在这种地方。 “我们可以先走,用一辈子去还这份恩情。红缨,走吧,等到那时,我求一求恩公,说不定你也能一起走,你若是没有地方去,就跟着我去我的家乡。” 红缨也有些心动了。 她在这个鬼地方,呆了整整十二年,今年她才二十八岁,难道她真的要一辈子过这种生活吗? “好,我手上攒了三千两,若是不够,我以后做牛做马还他们。” 来赎红绡的人,是汪家的大管家。汪家和郡守是姻亲,族上也出了不少人才,老鸨不敢不卖汪家的面子,又提起红绡被拐的事情,老鸨只能降低了赎金。 当初买人的时候,花了一百两,汪大管家也不较真,给了她五百两。老鸨虽然心痛,可是也还是允了。红绡没想到,只花了五百两她就能离开了天仙楼。 她求着汪大管家帮忙赎红缨,老鸨这会可没客气,直接要了五千两赎金。按照红缨的年龄和样貌,五千两的确多了。 不过,红绡二话没说,就给了赎金。汪大管家不用出钱,也乐得帮这个忙,指不定多一个人,那位爷更满意。 罗景宁看到沈越带着两个人回来,着实有些吃惊。沈越把人交给她,简单把事情说了一下,就离开了房间。 红缨跪下来:“夫人,对不起,今日在街上多有冒犯,夫人不计前嫌,救奴婢脱离苦海,奴婢这条命就是夫人的了,大恩大德,一定粉身碎骨报答。” 罗景宁让红绡快快把人扶起来:“你们的赎金是自己出的,我们并没有出钱,你们不是我买的奴婢,我们只是帮了一把而已。” 红绡感激涕零:“不是这样的,若不是夫人和公子出面,奴婢怎么可能离得了那吃人的地方。夫人是不是嫌弃奴婢们在那腌臜的地方待过?” 罗景宁板起脸来:“你们不要这样说,造成这一切的,不是你们。红绡是被拐卖,红缨是被亲人卖,你们有什么错?” “我不会因此看轻你们,你们也不必看轻自己。相比之下,那些一心只靠着人口买卖挣钱的人,才是真正的畜生,他们是这些悲剧的根源。我若是嫌弃,也该是嫌弃那些人,憎恶那些人。” 红绡和红缨忍不住了,失声痛哭,她们两个抱在一起,哭得晕天暗地,好像要把心里的委屈,受过的苦楚,都在这场痛哭中宣泄出来。 罗景宁等她们哭完了,才说:“红绡要回湖县,红缨呢?你留在这里吗?” “不是,红缨也跟着奴回湖县。” 罗景宁皱眉:“别说什么‘奴’了,卖身契都还给你们了,也消了贱籍了,以后你们就是平头百姓,不必自轻自贱。” “奴……红绡知道了。” 沈越再回来时,屋里已经没有别人了。罗景宁一跃而起,跳上去搂着沈越的脖子,沈越被她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稳稳抱住了她:“怎么了?” “我的夫君太厉害了,我高兴,我自豪。”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越失笑,若不是为了她,而红绡恰巧又是湖县被拐的,他也许不会管这件事。天底下,不平的事情太多了,他管不过来。 “既然这样,那今晚就好好补偿我,如何?” 昨夜两个人才真正圆房,沈越血气方刚,怎么会不想。 她蓦然睁大眼睛,然后脸涨得通红,她凑过来亲了他一下,想要退开的时候,被沈越按住,亲了许久才分开。 罗景宁依偎在他的怀里:“今夜不行,我还有点不舒服,明晚吧。” 红绡和红缨都是女子,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沈越便请了镖局护送她们二人去湖县。两人都寻思着没有报答他们,不肯离去,沈越脸一沉:“不走就回天仙楼。”一句话,让她们马上闭嘴了。 罗景宁知道他只是吓唬人而已,不过,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自从洞房之后,两人渐入佳境,一路走来,游山玩水,十分惬意。只是,再远的路,都有尽头。不知不觉,他们明天就要回到京城了。 这天夜里,沈越沐浴完,就看见她抱着双膝,靠在床上,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 他在她身后坐下,然后伸手搂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里。罗景宁放松身体,在他怀里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她抬头笑着说:“没什么,就是不知道姐姐他们到了京城,一切可好?” 沈越低头在她柔顺的发丝上蹭了一下,一缕清香飘来,十分好闻。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清香幽远,不会浓烈,却能让人舒服。 “你放心吧,她们已经安顿下来了。伯娘在光华街的那处宅院,已经送给了姐姐。”光华街靠近东市,离越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都近。 “你怎么知道?” 他们天天在一起,也没见他说呢? 沈越笑着看她:“我前天收到了莫来的信,前天夜里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忘了?” “你何时告诉我了?” 她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越笑得暧昧:“你真不记得了?” 第62章 回到京城(小修) 罗景宁想起来了,那时她曾问过,他也回答了。只是,他当时一边回答,一边吻着她,手脚也不老实,她哪里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她羞恼地捶着他的胸膛,娇嗔道:“哪有你这样的,正经事能不能好好和我谈?”沈越任由她捶,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间:“你要知道,我和你在床上的时候,自制力真的不多。” 红绡帐暖,黄莺婉转,情到浓时,羞得连天上的月牙都要藏起来了。想到明天就要回到京城了,不知前路如何,罗景宁使劲浑身解数,拉着他一同沉沦。 沈越惊讶于今夜她的热情,他深深吻着她,沉浸在这场势均力敌的情欲之中,只觉得身心俱颤。原来,和喜欢的人一起做这些事,真的可以称之为销魂入骨。 这一场情事,持续了很久,几乎天蒙蒙亮的时候,才鸣金收兵。沈越搂着她,低声问:“今晚怎么了?这么配合我?” 罗景宁虽然困了,可是还听得很清楚,只是,她不想回答。她翻身钻入他的怀里,和他紧紧拥抱着,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了。 沈越倒是全无睡意,想到她异常的热情,他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事。怀里的人累坏了,这会早就睡得深沉了。他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幽幽叹息:“真是傻,想那么多做什么?” 柳家已经退亲了,他和她也成了夫妻,他和柳明珠还能如何? 对于柳明珠,他不能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从小就知道,柳明珠会是他日后的妻子,她生得又好,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 尽管他觉得,两个人所思所想相差甚远,可是夫妻不一定就能有共同的想法。女人因为被困在内宅之中,往往不能理解男人的志向,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当一个好妻子。 只能说,换一个人当他的妻子,一开始,他有些接受不了。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之间水到渠成,柳家既然已经退婚了,柳明珠和他,再无可能。 第二天傍晚,两人终于回到了越国公府。华阳长公主的春熙院中,李氏颇有微词:“你们也真是太不像话了,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十月初了,扬州到京城,你们硬生生走了两个月。” “阿越还从来没有这么散漫的时候,定是你,罗氏,生性贪玩,才拖了这么许久才回京。” 华阳长公主也有不满,不过她没有开口指责。罗景宁正要解释,沈越抢先一步:“娘你错怪景宁了。” “这一路,我顺路探望了几个朋友,故而逗留了许久。她又做不得主,你怪她有何用。” 华阳长公主狐疑地看着他,她的孙子,她当然了解。能这样为罗氏说话,可见这扬州之行,罗氏已经得到了阿越的认可。 她心里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柳家那个最近没少打听阿越的事。说真的,她是不想再和柳家联姻了,既然阿越承认了罗氏这个妻子,也不用横生事端。 李氏却异常生气:“怎么,我说一句都不行了?” “你如今倒护着她了?” 沈越淡然地说:“娘,没有什么护不护的,本来这件事,就是你错怪了她,我不过是把前因后果讲出来给娘听。” “再说了,她是我的妻子,我护着她,不也是理所应当吗?” “娘总不希望,儿子是个毫无担当的男人吧?” 这番话说完,罗景宁心中微甜,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既然他把罪名都揽在身上了,她当壁花就行了。李氏怒上心头,可是华阳长公主打断了她:“行了,阿越才回来,一路风尘,都没有好好休息,你在这啰嗦什么。” “景宁是他妻子,沈家男儿有担当,该护着。” 她转头和蔼地对着罗景宁说:“听阿妙说,你姐姐也到了京城,她来的时间短,还没安顿好,我倒是没见着人。你既然回来了,得空就喊她进来,一家亲戚,以后还要多走动。”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这么和气,那种发自内心的和气。 其中微妙的感觉,大概只有罗景宁才明白。 “祖母有心了,姐姐他们初来乍到,仓促之下,怎好来拜见您。如今他们基本安顿妥当,过两天,我就带着姐姐进来给您请安。” “好,这可就说定了。” 华阳长公主又对李氏说:“趁此机会,我们府上摆个赏菊宴,虽说已经是十月初了,菊花不算太多,但是也还是有不少品种还开着花。” “若是不够,我就寻宫里的花房,送来一些。到时候,你采买几百斤上好的螃蟹,我们好好庆贺一下。上次阿越走得匆忙,升迁之事,都还没来得及摆宴。” “给各家亲戚下帖子,景宁还有许多人都不认得,这次也可以好好认一认家里的亲戚。” 李氏心有不甘,长公主的意思,是认可罗氏成为阿越的妻子了。她这一次,真的被罗阿妙坑了!宴席一摆,人人都知道她的儿子,娶了乡野之地的小官之女,她脸上无光啊! 回到磐石院,罗景宁倍感亲切。锦葵看到她,欢喜得很:“夫人可算回来了,先前冬葵秋葵先回来,也说不清您什么时候回来,我还埋怨她们,跟着您出去的,居然撇下您先回来了,这算什么事啊?” 秋葵帮着她卸下头上的钗,打趣地说:“就是,还好您回来了,不然奴婢和冬葵的耳朵,被锦葵念叨得快要起茧子了。” 罗景宁面有倦色,含笑听着她们你来我往,说个不停。这次回来,和第一次嫁进来的心情,截然不同了。 总觉得,这里有了点家的感觉。 三个丫头伺候她梳洗,过了一会,看到沈越居然也到了卧房,她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离开京城的时候之前,夫妻两个互不干涉,沈越都是在书房起居的。 秋葵率先反应过来,她忙问:“爷可要叫水沐浴?” 沈越在书房忙了许久,这会才得空,一身疲乏。他点头:“备水吧。” 这句话一出,她们又看到罗景宁波澜不惊的样子,哪里还能不明白,两个主子,这是好了! 谢天谢地,她们越国公府的三夫人,绝对不会再变了。 罗景宁看到她们这个样子,顿时也觉得好笑了:“你们几个,至于这样吗?对了,屋里还有他的衣服吗?” 锦葵连忙点头:“夫人放心,爷的衣服都在箱笼里放在,奴婢这就去催水。” 冬葵倒了一杯茶递给沈越,沈越接过来之后,喝了一杯,又把杯子递回去,示意冬葵再倒一杯。 罗景宁心疼地说:“怎么这么渴,方才没有喝水吗?” 他无所谓地说:“刚才忙着,一时顾不上喝水。” 这些事情,她也不懂,只能体贴地说:“以后再忙,也要让莫来添水。” 沈越握着她的手,心里一派轻松:“嗯,这种时候不多,别担心。若是累了你就早些睡吧,我一会就来。” 第63章 赵锐实属活该(小修) 次日一早,罗景宁去了镇国将军府。罗阿妙欣喜不已,罗清宁之前已经把扬州的事大概说了一遍,罗阿妙十分赞同。 “你爹这个人,对你们姐妹俩,也就那样了。我从不觉得,即便是父母不好,也要一直委屈自己。他对你娘一直都不好,如今你把你娘的东西都拿回来了,我想她也是欢喜的。” “如今你们姐妹两个能在一处,以后也有个照应。” 罗景宁没想到,她能理解这些,她心里很感激:“伯娘,您真好。” 豫章郡的事情,两人都没有再多说,罗阿妙最关心的,还是她和沈越的关系。罗景宁一脸幸福:“伯娘放心,我同夫君很好。” 她的表情不像作伪,罗清宁也说过,小夫妻关系十分亲密,总算放下心来了。他们去了扬州不知道,这一段时间,那柳明珠明显余情未了,常打听沈越的行程,其中意图,不言而喻。 “阿越是个好的,你只要好好待他,他不会想着旁人。” 正说着话,沈婳就过来了。 “三嫂,你买的胭脂真好用,抹在脸上很是润泽,这东西在哪里买的?” “在南阳郡,你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 罗阿妙故作斥责地说:“你别胡闹了,京城里的胭脂水粉还不够你用的?难为她在路上惦记着你,你用过觉得好,就是领她的情了。” 沈婳缠着罗景宁说了一些路上的事情,罗景宁随便说了一些新鲜事,沈婳听得入神。 沈婳感叹:“我去外祖父家三四次,每次来去匆匆,可真是无趣。” 说着,她冲罗景宁挤挤眼睛:“三哥对三嫂真好,肯陪着三嫂悠闲回京。” 罗景宁本也是大方的人,眼下被这母女二人打量着,一时忍不住红了脸。说话间,外头通传沈越来了。罗阿妙看着罗景宁:“呦,这次可是约好一起来的?” 沈越今天一早就进宫去了。 他查到的东西,如今摆在龙案上,皇上看了许久,也沉默了许久。 其实,他在每个王爷的藩地之中,一直都有放着人专门监视他们的举动。自从接到密报之后,他也想到了安阳王密谋造反这件事情,估计是真的。 只是,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让沈越再查一查,若是冤枉了安阳王一脉,那他可就愧对了父皇的嘱托了。看到这些,他也明白,这件事情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他忽然道:“阿越,我听闻,赵锐被人阉了?” 一双眼带着十足的锐气看向沈越,根本不像一个老人该有的眼神。沈越并不意外,他会这么问。这件事情不算秘密,他早知道瞒不住皇上。 “是我干的。” 他十分淡定承认了这件事。皇上的脸沉了下来,赵锐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侄子,罪名未定之前,他不该被这样对待。 沈越不待他发问,就又递了一叠纸上去:“皇上请过目,这些都是赵锐胡作非为的证据。若不是还顾念着他是皇家血脉,臣可能忍不住直接把他就地正法了。” 皇上闻言,拿起那些东西,详细看了一下。越看越生气,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了!赵锐当街就敢强抢民女,只要他看上的,不过是否已经婚嫁,他一律不在乎,必须弄到手。 之后若是他们到衙门告状,他就把人打一顿关起来,总之,就是罪大恶极。 “安阳王竟然一点都不约束!” 皇上气得摔了一个茶杯,沈越淡然道:“臣以为,王爷必然知道,只是管不了就听之任之了。赵锐此番把主意打到了臣的夫人头上了,故而臣一时气愤,这才冲动做下了这件事。” 说着他跪下来请罪:“是臣滥用私刑,还请皇上降罪。” 皇上沉声问他:“你夫人怎么样?” 沈越道:“臣及时赶到,赵锐并未得逞,只是臣心中气愤难忍,所以才会这样做,皇上,臣心中无悔,只是终究不合律法。” 皇上冷静地看了他一会,才道:“起来吧,说起来,也是他自己找死,你虽然冲动,情有可原。不过这种事情,以后不许再犯,他若是犯了罪也该交给三司审判,私下报复岂是朝廷命官该有的行为?” 沈越低头听训,只是心中不以为然,三司审判?若不是安阳王府犯了谋逆大罪,皇上当然不会真正对赵锐做什么?他虽年轻,可是皇权之事早就看清了。 有些仇,他会自己动手,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此间事了,安阳王谋反之事,沈越就不再过问了。他出了宫,并没有回越国公府,而是朝着镇国将军府而去。之前就和罗景宁说好了,等他办完了事情,就接上她一起去看望罗清宁。 沈越刚一进门就被罗阿妙打趣:“这一路天天都在一起了,如今才分开半天,你又来寻人,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沈家三郎这么粘人?” 沈越面色不变,罗景宁有些害羞。 “伯娘这一向可好?” 罗阿妙见他波澜不惊,也不再揶揄,这孩子,若是不搭理你的时候,你是千般方法都没有用的。“好得很,如今景宁的姐姐也来了京城,我心情更好了。” “婵儿前一阵生了一个哥儿,这又是一桩喜事。” 沈婵出嫁多年,前头生了一儿一女,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还能再有身孕。如今平安生下孩子,她也就放宽心了。 说着家长里短的事情,夫妻二人留在了镇国将军府用了午膳,这才出门去了光华街。沈婳本想跟着去看望罗清宁,可是被她娘留住了。 “傻孩子,你三哥三嫂两个人去,你去凑什么热闹?下次娘再领你去看清宁表姐。” 沈婳当然明白罗阿妙的意思,只是:“娘,三哥和三嫂如今好着呢,您还操心什么?” 罗阿妙嘴角含笑:“你懂什么,若是哪天景宁怀孕了,我这心才算安定。你如今年岁不小了,若是心里有什么想法,可要告诉娘。好男儿不好找。” 沈婳红着脸跑开了。 沈越夫妻在路上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带着就来到了光华街。罗阿妙在这里的宅子是一处三进小院,对于罗清宁而言,那就是天堂了。 这里没有孙家那些人的野蛮纠缠,也没有孙老太婆的喋喋不休和无尽的数落,孙芷姐妹俩到了京城半个多月,就已经长了不少肉了。 第64章 夫妻之间的情趣(小修) 罗清宁自己也胖了,她如今气色很好,好像比在扬州之时,年轻了好几岁。“你就纵着她吧,你是不知道,她自从来了京城,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她的话看似埋怨,其实脸上却是满脸笑容,可见也是乐得看到孙芷这样的变化。 “这一路回来可还好?你们昨日才到京城,必定事情多,何必急着今天就来?” 罗景宁笑道:“昨夜长公主提及姐姐,过两日府里又要摆宴了,我寻思着,明日还是请姐姐先去一趟府里,拜见长公主。” 罗清宁听到这些话,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那可是长公主啊! 她不过是一个出身寒微的妇人,忽然听到要拜见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脸上尽显慌乱。“这,妹妹说的是,只是,我该准备什么呢?” “还有什么事情要注意的,妹妹可要都说一遍才行,免得到时候闹出笑话来。” 沈越看看罗清宁,再看看罗景宁。其实,罗清宁的表现才是正常的,罗景宁对上祖母,不卑不亢,倒真不像是小门户出身的姑娘家。 “姐姐不必担心,祖母一向待人和善,她不过是觉得你们已经到了京城了,两家以后少不得要走动,总该见一面才是。” 罗景宁劝着罗清宁,然后又说:“何况,还有阿妙姑姑在呢,祖母最喜欢她了。” 听到罗阿妙也去,罗清宁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她道:“这次进京,多亏了阿妙姑姑,这处房子我们算是租用的,等以后稳定下来,再寻别的住处。” “姐姐不如想着,以后把这里买下来,岂不是更好。这宅院精巧,你们一家住着绰绰有余了,而且离两处沈宅都不远,大家来往也方便。” 罗清宁何尝不知道,这里的好处,只是囊中羞涩。她打听过了,要买这样的宅院,起码要五千多两,如今他们家哪里拿得出这样多的银子。 罗景宁道:“姐姐眼光放远一些,姐夫做惯了生意,只要寻到好的铺面,想必以后挣钱不难。等你们攒够,再考虑买房子的事情。左右这里是熟人的房子,总不会让你们搬家。” 孙力一早就出门找店铺了,这一阵,他每天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在这里找到一个合适的铺面。只是,京城寸土寸金,他看着合适的,租金太贵。便宜的点地方,又不是很理想。 找来十来天了,也没有可心的地方。 回到家中,才发现沈越他们来了。坐下来说话,罗景宁还提了一句孙家人在他们走了之后的表现。 “他们去了杂货铺闹,结果发现你们已经把铺面转让了,又派人去罗家那边寻人,到处都找不到你们的下落,这才作罢。” “我让人去打听了,原来是孙家那个大孙子领着几个孩子,居然打死了另一个孩子,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孙家花了血本,才把人保下来,对方也同意不再追究了。” “为这个,他们又想起你们来了,想要你们也出一份力,帮着孙家去填大窟窿。” 罗清宁万分庆幸,还好他们走快了一步。“他们花了多少银子?” “好像是一千多两。因为那家人是泼皮无赖,一直在衙门闹,孙富和孙大爷都被上官训诫了,若是再解决不好,就回家去吧。” 所以孙家人才散尽家财,花钱消灾。罗景宁没说的是,这件事她还推波助澜了,那家人不过是平民,对上孙家终究弱势。若不是她在背后打通了门路,告诉他们只管闹,绝对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又怎么敢狮子大开口,要那么多银子呢? 孙力听了,心彻底冷了。当初他那张借条,不过是三百两,一家子没有一个人肯帮忙,非要分家,让他们自己面对。如今居然花了一千两,帮侄子摆平这件事。 对比之下,他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想过孙家的事情了,只当他无父无母,从此安心和罗清宁过好日子。 而柳家,柳明珠听闻沈越终于回京之后,一颗心总算落地了。沈越一去就是五个月,柳明珠刚回京的那点锐气和傲骨,这会几乎消失殆尽了。 她心中十分不安,当务之急,她必须要见沈越一面。从顾宝笙那里,她得知沈越明日约了顾五郎和范景休一起,她明天也要趁机见一见他。 次日清早,罗景宁强撑着起来,今天罗清宁第一次登门,她可不能懈怠。她身子发软,都怪沈越昨晚太过缠人,秋葵看到她一脸睡意惺忪,心里好笑。 直到昨晚,两位主子夜里叫水,她这颗心才算放到了肚子里。看来,回京路上,两位主子已经圆房了。“夫人该多睡一阵,想来孙夫人也没有那么早就登门。” 沈越晨练回来,进门也看到她眼睛好像还睁不开的样子,走过来,接过秋葵手上的一支金钗,然后帮着她插到了发髻上。 “嗯,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罗景宁从铜镜里头看到,只见他一身劲装,利落英气,想到他昨晚的放肆,她脸上不争气地冒着热气,这个男人,越来越好看了。 “没事,你快去换衣服,一会该用早膳了。” 他挑眉,看到她眼里的波光潋滟,还有双颊绯红,就俯下身在她耳边呢喃:“你为什么脸红?” 罗景宁回头看他,唇瓣不小心擦过他的侧脸,她只觉得脸上更烫了。 “你好好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他低声笑着,嘴里的话很是亲昵:“夫人这是害羞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你还羞呢?” 罗景宁气恼地捶了他一下:“你怎么那么多话,还不快去,不然我自己先用早膳,不等你了。” 他哈哈笑起来,然后在她唇上重重落下一吻,才起身走向净室。方才在沈越走过来的时候,秋葵就已经退后了,看到他们调情的时候,她早就背过了身去。 等沈越走后,她才重新走过来。她满眼笑意,看到他们夫妻二人这般亲密,她欢喜得很。 罗景宁见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才想起来,方才她就在屋里。她清了清嗓子,对秋葵说:“下次,若是夫君在房里,你先去忙你的事。” 她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做这种事情。沈越大概是无所谓的,可是她的观念还是转变不过来。秋葵心中了然,夫人平时洗澡从不让她们贴身伺候,和三爷亲近的时候,不喜有人也是正常。 得了她这句话,以后她看见爷进门就闪出去。 说实话,她觉得那种情况之下,她也恨不能缩成一团,直接遁地。 第65章 罗家三个女人齐聚越国公府(小修) 罗清宁看到巍峨的越国公府大门,深吸一口气,然后弯腰对孙芷和孙蓝说:“这就是姨母的家,一会咱们进去,你们两个要记得,不许乱摸乱碰,也不要乱说话,知道了吗?” 孙芷本来很兴奋,现在看到她娘这样,只剩下紧张。 孙蓝问:“娘,姨母不喜欢我们来吗?” “不是的,昨天姨母还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给你,你忘了?姨母的家里,还有许多长辈,若是你们乱来,到时候只怕会惹人笑话。” 罗清宁柔声解释,孙芷又补充了一句:“妹妹,就像以前咱们家一样,还住着那些讨厌的人。” “对了,就是你姐姐说的那样。姨母家中还有许多人,咱们谨慎些就行。” 母女三人穿着簇新的衣服,罗景宁早就让秋葵等在门口了,秋葵这会已经走到眼前了。“孙夫人来了,我们夫人一早就起来候着了,请先随奴婢进府。” 她在前头领路,罗清宁在后面左右各牵着一个孩子,她们两个左顾右盼,看到里面的景致,只觉得目不暇接,这里面真是太漂亮了。 罗景宁在磐石院等着人,看到她们来到,十分高兴。“姐姐可需要歇歇脚,等会我们再去春熙院。” 罗清宁摇头:“这么点路,不需要了,咱们还是快去拜见长辈吧。对了,我们去春熙院,是长公主住的地方吧?你婆母越国公夫人那里,咱们也不能落下。” 罗景宁已经吩咐人领着孙芷孙蓝,她和罗清宁走在前头,小声道:“姐姐,她不喜欢我,我寻常也不太见她。长公主出身高贵,家里一切事情都是长公主说了算。” “咱们只去春熙院就行,我估摸着,我婆婆也在那里。” 罗清宁感叹一句:“天底下婆媳关系,好的真的不多。” 这可是千古以来,最常见的现象了。若说想要婆媳关系好,必须将心比心,少问少管,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罗景宁也不强求,她反正不去捧李氏,沈越不是那种愚孝的人,只要她不是故意和李氏顶撞,想来他也不会强求,非要她们婆媳和睦。 从磐石院一路走过去,虽然已经算是秋末初冬,但是这里依旧有不少花木,生机勃勃,看着就让人高兴。她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越国公府的富贵。 想到她如今的这一切,都是靠着妹妹周旋,才得到的,她心中有愧,她这个做姐姐的,总是帮不到她什么。这样的深宅大院,又岂是那么轻松过活的? 对比越国公府,公主府更加气派,孙芷姐妹到了这里,小话也不说了,噤声不言,乖乖跟在长辈身后,进了堂屋。 长公主看到两姐妹站在一起,心中还算高兴。罗氏的姐姐,一看就是温厚之人,可见罗家家教不错,两个姐妹各有所长。 “你们俩站在一起,倒是五六分像。这一路可还好,在京城住得惯吗?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别寻阿妙,只管告诉景宁。” “你是景宁的亲姐,她帮你都是应该的,可别客气。” 华阳长公主哪怕是态度温和,看起来也颇具威严。只是,这样的话,让人听着舒服,罗清宁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多谢长公主厚爱,我们已经住下了,日后不过是养家糊口过日子,寻常小事,哪里还敢再麻烦大家。” 李氏轻哼一声:“说得好听,你妹妹嫁到咱们越国公府,是你们罗家几辈子修来的福,你们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出了事能找谁,还不是找你妹妹。” “我这个人说话直,你也别介意。我们家阿越才升迁,有许多事情要忙。前一阵为了陪罗氏归宁,都耽误了不少事了。” “以后,姨姐若是有事,还是尽量自己解决吧,靠人终究不是办法。” 罗景宁事先提醒过了,罗清宁也知道,李氏不喜罗景宁,对于她故意找茬,她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夫人说的是,我们不过是做小本经营的买卖,这里又是天子脚下,想来出不了什么事。” 华阳长公主看了李氏一眼,脑壳不禁抽疼。 这李氏总是分不清楚,只要沈越稀罕罗氏,别说罗氏开口,即便她不开口,沈越也能提前把事情办好了,不让罗氏烦心。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李氏说这些,只会显得越国公府小气。 “好了,人家第一次登门,话都没说两句,你就说这些,也不嫌弃丢人。” 李氏还没说够,也只能闭嘴了。 过了没多久,罗阿妙也来了,李氏更不愿意说话了。如今这里,居然有三个罗家女,怎么沈家是被罗家包围了吗? 沈越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他约了好友去了望月楼聚一聚。范景休和顾孟楷早就在雅间等候了,三人有两年时间,没有好好在一起叙旧了。 “你小子命大,当初敢孤军去抓人,还好最后回来了。我说你何必这么拼命,你当时都没成婚,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就急着送死?” 顾孟楷说起这个,就忍不住摇头。 他们这三个人,范景休身子从小就弱,所以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而沈越,因为有柳明珠这样一个未婚妻,倒是一直没有配通房丫头。 三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人开过荤,身边已经有了两个小妾了。 范景休冷哼一声:“你以为阿越是你吗?” 他们范家也是武将出身,若不是他身子太弱,他本该和沈越一样,驰骋疆场,奋勇杀敌,如今却只能窝在京城,读书会友,一事无成。 他心里一直是羡慕沈越的。 若是能上战场,要女人干什么? 第66章 和柳明珠相见 顾孟楷切了一声:“就你们这些假正经的,女人好不好,你们没试过,怎么会知道?” 等以后他们开了荤,肯定不会这样说了。“这世间有男有女,本就该阴阳调和的,不然怎么传承后代?” 沈越以前听到这些话,倒是不以为然,不过现在他自己切身体会之后,却颇为认同顾孟楷的话。只是,他和他不一样。他和罗景宁情投意合,做这种事情自然更加投入。 顾孟楷不过是纯粹为了欲望而已,和他不是一个档次的体验。 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喝茶,仿佛还在回味什么。 顾孟楷看他脸上的神色,倒是和往日不一样,隐隐居然能看出一抹荡漾。他想到沈越已经娶妻了,恐怕,此时他已经不是童子身了。 “阿越,老实说,你是不是已经试过了?感觉如何,像不像我当时和你说的那样,飘飘欲仙?” 顾孟楷凑过头来,小声地问,但是屋里就三个人,其实他说什么,大家都听得分明。 沈越可没有兴趣和他说这种事情,他和夫人的闺房之事,怎么能对外人说起。 “滚。” 顾孟楷却哈哈大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了,定是试过了。景休,你还不快点抓紧,眼下就剩下你了,你啊,也该娶妻了,不然也置办一房妾室,省得以后羡慕我们。” 三人自小一块长大,感情自然不同旁人,故而什么玩笑都能开。 顾孟楷的性子,比另外两人都要外放,还颇为风流。两人都习惯了他的性格,也就由着他了。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句女声:“我哥他们就在这里。” 顾孟楷对于这声音,熟得很。 “是我妹妹,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他们好友聚会,他也从不对顾宝笙提这些,她是凑巧也来了望月楼吗? 当然不是了,自从打听到沈越即将回京的事,柳明珠就拜托顾宝笙注意他们几个人的动向,顾宝笙早就在府里打点好了。 因为顾孟楷平日宠爱顾宝笙,所以他身边的人,对顾宝笙也十分客气。顾宝笙想要打听他的行踪,实在是易如反掌。 这不,探听到他们今日在此相聚,她就忙带着柳明珠过来了。 等她们进门,屋里的人才发现,柳明珠居然也在这里。她不愧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一身淡粉色袄裙,让她如同枝头上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娇俏美丽,娇艳欲滴。 她一双美目,看到沈越,似笑又含着哀怨,真是让人心都软了。 沈越看到她,手中握着的茶杯紧了紧,然后垂眸,并不再看。柳明珠上前几步,声音婉转喊着:“阿越,你回来了?” 沈越淡淡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她眼睛微红,然后又上前两步:“阿越,你这是讨厌我了吗?” 顾宝笙看不得沈越这么对柳明珠,她对着沈越,气哼哼地说:“沈越,你别太过分了,你知道这一段时间,明珠等得多么着急吗?” “她日盼夜盼,就为了等着你,从扬州回来,你们把误会解释清楚。你居然一去就那么久,她都病了两次了,人也瘦了许多,你不能这么无情无义。” 顾孟楷“咳咳”两声,走过来站在顾宝笙跟前:“你别瞎掺和,这关你什么事?”顾宝笙脸色并不好看,她撅着嘴说:“怎么不关我的事,明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看着沈越这么欺负她!” 感情的事情,哪里是一两句就说得清楚的。何况柳家之前退亲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非要说阿越负心,这真的谈不上。 他回头看着沈越:“不如,我们到楼下转一圈,等会再上来?” 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其他的人,还是不要过多插手。沈越却道:“没必要,如今我已经成家了,和柳姑娘单独在一起,恐怕不妥,你们也留在此处吧。” 柳明珠听完,眼泪簌簌落下:“阿越,你居然……” “你当真如此狠心吗?” “我们相识多年,你本来就该是我的夫君?你和罗氏,不过是因为各种原因才会成婚,这桩婚事,本来就不该存在的。” “阿越,你便是埋怨我,我们也该好好谈一谈,你不能因为退婚的事情,就彻底把我们的过去否定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美人垂泪,总是让人心疼的。沈越和她认识多年,她哭得并不多。因为她从小就是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着长大的娇贵人,能令她落泪的事情,很少。 他心里五味杂陈,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耳边尽是她哭泣的声音。 顾宝笙看不下去了,她大声骂沈越:“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明珠对你是怎么样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退婚乃是父母之命,你当初非要去争那个功劳,害得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明珠还那么年轻,她难道要像罗氏一样,嫁到沈家当望门寡吗?” “你忍心让她过那样的日子吗?” “便是她肯,她的父母哪里肯?贵妃娘娘也不肯。” “这么多人反对,她能怎么办?只能退婚了。退婚这件事,又不是她真心所为,你为何一定要为了这件事情,伤害明珠呢?” 柳明珠一个劲哭,什么话都没说,她也不需要说了。这一阵,她把退婚前后的心事都告诉了顾宝笙,如今她代替她说出来,倒是比她自己说更好。 范景休突然笑了一声,十分突兀。 顾孟楷问:“你怎么突然笑起来,怪吓人的。” 他脸上依旧是冷静淡然的气质,慢悠悠道:“你妹妹只怕是柳姑娘肚子里的虫子,对于柳姑娘的心情,她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是,柳家既然已经退婚了,那两人本就是嫁娶自由,阿越娶谁,又关柳家什么事?说到底,本就是柳家先一步,斩断了阿越和柳姑娘的婚事。” “如今这个局面,想来,柳姑娘该怪的人,是令尊令堂。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看向顾孟楷,顾孟楷呵呵一笑:“有理。” 顾宝笙却一跺脚,喊了一声:“有什么理,这件事,不是这样算的。” “沈越和明珠这些年,感情深厚,他们就应该在一起。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你们难道不遗憾吗?” 第67章 柳明珠不肯接受现实 范景休冷哼一声:“人生的遗憾多了去了,难道还能事事如意吗?” 顾孟楷也道:“说得是,宝笙,你别再说了,这件事,是柳姑娘和阿越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里指责。” 柳明珠忧郁又伤心,她一步一步走到沈越面前,抬头看着他:“阿越,你就真的愿意,我们之间变成这样吗?” 想到他们的从前,想到范贞仪的嘲笑,还有京城许多的人,都等着看她柳明珠的笑话,她不甘心,她不相信,她堂堂京城第一美女,就这样被人轻易就丢开了。 “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听从父母的话,我该极力反抗,不管你是死是活,我生是沈家人,死是沈家鬼。哪怕是撞头触柱,我也要逼着我爹娘,把我嫁到沈家。” 她并没有撕心裂肺,反而是带着无尽的悲伤,把这番话说完。 沈越终究忍不住动容了,他转头看她,昔日美好的容颜近在眼前,她何曾哭得这么伤心过?他长叹一声:“明珠,你该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还活着,却不要我了!我错了,我赔礼道歉,我亲自登门到越国公府道歉,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了我们的感情!” “我不甘心!” “阿越,你看看我,你真的把我忘了吗?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她眼中都是泪,簌簌落个不停,沈越抬起手,在她脸颊边擦了一下,想要收回手的时候,她伸出双手,抓着他那只手,如同抓到了救赎。 “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们之间本来就不该有第三个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从小就注定了,要一辈子在一起。阿越,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她心里对沈越,何尝没有感情。当初闻得沈越的死讯,她也曾彻夜不眠。是的,她没有那么爱他,也没有那么坚定,父母轮番在她耳边说,她必须尽快退婚,不然华阳长公主不知道会不会让她嫁到沈家当望门寡。 她还那么年轻,她不要守寡。沈越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能拖着她一辈子。所以她马上就同意了退婚之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只是一场乌龙。他没死,可是他却取了妻。她没想到,他这一去扬州,会那么久,早知道,她当初就应该追着他南下。 几个月的时间,她和罗氏朝夕相处,她真的怕他变了心。她不能失去他,不仅仅因为她还喜欢他,也是因为,家里的长辈,每个人都希望,她和沈越再续前缘。 她不明白为什么,却也知道,这件事,关乎姑姑的利益。姑姑从小就疼爱她,她不想让姑姑失望。沈越,她一定要得到。 若是他们十几年的时光,却抵不上罗氏小半年的相伴,她在京城还有何颜面立足! 柳明珠想了这么多,却忽略了一点,她和沈越虽然相识已久,但是因为男女大防,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这两年沈越去了边关,他们更是许久不见了。 虽有书信来往,却不频繁。这样的时光,虽然能在彼此心中留下印记,但是却是模糊朦胧的,算不上刻骨铭心。若非如此,沈越又怎么会轻易对罗景宁动心呢? 这是沈越第一次和一个女子,朝夕相伴,这个女子还非常合乎他的心意。情之所至,他亦不能抵挡,这才和罗景宁成了真正的夫妻。 沈越面对柳明珠,还做不到毫无波澜,但是他很明白,他和柳明珠已经回不去了。看她如此伤心,他也不好受。终究他也曾喜欢过她的。 只是,这份喜欢,还没来得及加深,就被这阴差阳错的一场退婚,弄得戛然而止了。 沈越压下心中的不舍,对她道:“明珠,你不要这样,我们之间,还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 柳明珠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宝笙听得清清楚楚,她差点就要跳起来,大声骂沈越了,顾孟楷眼疾手快,一把压着她,然后熟门熟路又把她的嘴捂上了。 对上她伤心绝望的目光,沈越终是没有再说一遍,他顿了一下,然后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切交给时间吧,想必这次,她应该能明白他的态度了。过一段时间,她应该就能看开了。柳家退婚在先,但是,他终究觉得,他有负于她。 伤人的话,他不想多说。何况还有其他人在,说了更加伤她。 他抬脚要走,顾宝笙挣扎着,扒开了顾孟楷的手,跳出来拦着他:“沈越,你就这样走了!你是不是人,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明珠哭得那么伤心,你居然就任由她这样哭下去吗?” 柳明珠还没有从方才的打击回过神来,她摇晃着身子扭过来,呆呆地说:“宝笙,不要拦着他。阿越不要我了,我堂堂柳明珠,居然成了弃妇!” 说到后面,她声调提高了,带着不可思议和愤怒,沈越从这里走出去,就代表了她的失败!她忽然快步走到窗边,顾宝笙吓了一跳:“明珠,你做什么,你不要做傻事!” 柳明珠其实只是想来看一看天,是不是她没睡醒,沈越居然真的那么狠心,不要她了!男人这么容易变心吗?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他就舍下了她! 她自诩美貌无人能敌,连青梅竹马的沈越都留不住,她还有什么脸留在京城。 沈越也是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她,纤细的身影立在窗边,双目无神望着天空,他语气带着急促:“明珠,你不要冲动。” “这世间,有缘无分的岂止你我,你青春貌美,定能寻得如意郎君,不要做傻事。” 范景休无奈地看着沈越,你确定你真的是劝她吗?哪怕他对柳明珠没有好感,也觉得,沈越这些话是火上浇油。 顾宝笙大喊:“明珠,就是,沈越算个屁,你回来,我们找个更好的,气死他。” 柳明珠现在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以为她要自杀! 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她见多了,她从来不屑为之,不过,看到沈越终于变了脸,她又改了主意。 第68章 柳明珠演戏 “宝笙,我没事,我就是想看一看风景而已。” 她面带微笑,情绪骤变,仿佛刚才伤心痛苦的人不是她。她一脸憧憬看着顾宝笙:“宝笙,阿越送给我的鹤,我一直养得挺好的。我生怕它们瘦了病了,阿越知道了定要失望的。” 她仿佛做梦一般,然后慢慢朝窗外探出了头:“我的白鹤在哪里,今天天气不错,我该带着它们出来玩的。” 她这个样子,像是根本就忘了,沈越就在她身边,仿佛得了癔症一样。她好像没有发现她已经身处险境,再弯腰,她可能就会掉下去了。 她真的接着弯腰,顾宝笙尖叫一声:“明珠!不要!” 沈越飞快闪身,迅速把人拉了起来,她脸上还带着笑,然后皱眉,很生气有人打断了她的事情。然后,她对上了沈越这张脸,又转为欣喜:“阿越,你来了,你看到我的白鹤了吗?” 她一把扑到沈越的怀里,沈越猝不及防,和她抱了个满怀。沈越反应过来,迅速就推开了她,把她推到了顾宝笙的身上,顾宝笙勉强抱着柳明珠,两个人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柳明珠撞到了顾宝笙身上,有些发疼,她一脸狐疑看着沈越:“阿越,你推我做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顾宝笙盯着她看,然后心疼地问:“明珠,你怎么了?” 她甜甜一笑:“我没怎么啊,我还奇怪,你们怎么了?” “今天天气不错,正好大家都在,我们下午去六峰山玩吧。”她像什么事情都发生一样,笑得那么开心。范景休眯着眼看着她,想要看穿她在玩什么把戏。 顾孟楷手放在下巴来回摩挲,也在思考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越眉心紧拧,他沉声问:“明珠,我成亲了,不……” 顾宝笙怒斥一声:“沈越,你没看到她的样子吗?你还要继续刺激她吗?” 柳明珠却一脸娇羞,垂下头红着脸嗔怪地说:“阿越,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时成亲了,你不是才从边关回来吗?你若是想要成亲,还不快快上我家下聘。” 说完,她才发现她说了多么大胆的话,就让急着让人上门下聘娶她。她拉着顾宝笙转身就跑:“不和你说了。” 两人消失在屋里,沈越才闷声问:“你们看,她是怎么回事?” 顾孟楷耸耸肩:“我也看不出来,不过,她好像是忘了你已经娶妻的这件事了。景休,你读书最多,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范景休皱眉,想了想才说:“我曾在医书里看到过这样的一则病例。” “有人因为受了巨大的打击,伤心过度,就会选择性忘掉一些难过的事情。若是她不是装的,那可能就跟书里写的一样,悲伤过度失去了柳家退婚、阿越成亲的记忆了。” “你们看,她像不像演戏?” 顾孟楷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病,又听到他这么问,夸张地喊:“不是吧,不至于啊,她柳明珠有那么会演戏吗?” 范景休冷笑:“这有什么奇怪的,不要小看任何女子,她们比你们想得聪明。阿越是什么身份,人人皆知,华阳长公主最疼爱的孙儿是阿越,若是柳明珠能嫁给阿越,那意味着什么,你们不知道吗?” 如今圣上逐渐衰老,储位未定,那个王爷不想更进一步。华阳长公主不仅是皇上的嫡亲姑母,还对皇上有大恩,若是她帮着哪位王爷说一句话,指不定储位就落定了。 这种事情,谁又看不透呢? 当初柳家之所以急着退亲,还不是看清楚了,除了沈越,沈家其他人,根本就不够份量,让华阳长公主参与其中。 范景休又说了一句:“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柳家退亲之后,过了一个月,柳夫人就对我娘透露了结亲之意,不过我并未同意。” 顾孟楷瞪大眼睛看着他,又看看沈越:“不知道吧,你这么快就入了柳家的眼了。看来,他们柳家是盯着武将功勋之家了,要说朝中顶级武将世家,也就是范沈两家了。” 范景休却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以为,人家就没打你的主意吗?据我所知,你和你家六郎,可都是候选人之一。” 顾孟楷连连摆手:“我可不喜欢柳明珠那种娇滴滴又目中无人的女子,我喜欢温柔小意的。” 范景休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沈越:“你觉得,柳明珠是真的忘了,还是为了达到目的,演的。” 沈越过了半晌,才抬头道:“我不愿意这样揣测她,你说的那些,许是柳家和柳贵妃的心思,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想必想不到这么深远。” “只是,不管她是演的,还是真的,我和她也不宜见面了。如今我已然有了妻子,唯有离她远一点,让她早日认清事实,不要蹉跎时光,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今天的聚会,闹成这样,大家都没心思聊下去了。 沈越走后,顾孟楷啧啧称奇:“以前看着阿越对柳明珠还不错,没想到,如今说断就断了,他居然能这样干脆。” 范景休重新坐回桌子边,波澜不惊地说:“他对柳明珠,不过是一个未婚夫该尽的责任而已,算不得多好。何况,我本就觉得,柳明珠和阿越不是一路人。” 要说夫妻情深,应该是像他大哥和大嫂那样的,生死相随,同甘共苦。他看见过,大哥为了大嫂一句喜欢,就可以连夜奔袭百里,去给大嫂摘花。 阿越送给柳明珠的,不过都是随手可得的寻常之物,便是那对人人称羡的白鹤,沈越抓来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当时他为了离开京城去边关,送白鹤只是安柳家的心而已。 若说他和柳明珠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倒是想不起来。 顾孟楷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多少夫妻,都是因为名分使然,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她或是他所有的身份。 阿越对柳明珠这个未婚妻,没有任何不好,可好像也没有多么特别的好。 “要不说,还是他心智坚定。想要去边关,就顶着全家的劝阻,义无反顾就去了。想要击杀敌人,不惧生死,孤军深入。柳明珠这么个大美女,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第69章 柳明珠还想要沈越(小修) 柳明珠和顾宝笙分开之后,就马上进了宫。 柳贵妃看到她一脸恼恨,心中闪过不妙,等她听完柳明珠的话,才知道,原来沈越居然真的承认了那个罗氏。 “姑姑,我该怎么办?” 柳明珠没了主意,她知道姑姑能坐稳后宫第一宠妃的位置,手段一向了得,便想看看,她有没有别的办法。 柳贵妃对罗景宁起了兴趣:“这个罗氏,看来也不简单,你可曾见过她?” 柳明珠摇头,她还不曾有机会见过罗氏,不过听顾宝笙和沈婧的描述,她的容貌一定在她之下。她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和她有什么可比的呢? 柳贵妃却道:“你啊,想得太简单了。那勾栏瓦舍的女人,出身低贱,还不是惹得男人趋之若鹜。关键就是,她们能放得下身段,勾引人。” “沈越和她相处许久,想必他们之间也不清白了。男人刚沾染情欲,对第一个女人总是特别一些的。明珠,你就亏在进退有礼,不够魅惑。” 柳明珠听完,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难道真的和那罗氏……” 柳贵妃随意抚了抚头上的珠钗,然后慢悠悠喝了一杯茶,才看着满脸不忿的侄女道:“八九不离十,若说男人,是最守不住的。” 柳明珠气得一把挥倒了桌上的茶盏,“他怎么能和罗氏……,枉我一直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从不沾染女色,没想到他竟然也如此放浪。” 柳贵妃皱眉,早知道,就不拿这套茶具出来招待柳明珠了,这会她摔了一个,这套茶具算是毁了。也就是她疼爱明珠,若是换其他人敢这样摔了她的东西,可没好果子吃。 听柳明珠的这些话,她心中好笑。男人,有多少个不爱女人的?贪的是色,享的是欲,无关其他。明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明珠,你可还想要沈越?” 她有些迷茫,而后沉默许久,又坚定地说:“我想要。” “那罗氏呢?你不介意了?” 她紧抿着唇,冷静地说:“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我们柳家的男人,在成婚之前,都有通房小妾,我虽然不喜欢,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沈越。” “罗氏,不过是他的一时新鲜,大不了,到时候让罗氏在沈越身边当个贵妾,她还不是由我拿捏吗?” 柳贵妃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好孩子,你总算想明白了。你要争的是沈越的正妻,只有把这个位置拿到手,才能再谈以后。” “那个罗氏虽然背靠镇国将军夫人,但是你若是能把沈越拿下,我就能有办法再请皇上赐婚。明珠,一切就看你了。” 另一边,沈越直接去京兆尹寻萧向。 萧向自任京兆尹以来,名声在外,铁面无私,可是看起来却像个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他请沈越去衙署的书房:“不是昨儿才回来吗?怎地今天就来寻我?” 沈越也不卖关子:“湖县的事……” 萧向伸手示意,沈越立刻就闭嘴了。 “这件事情,我本来也要寻你。不过,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改天我约你出去。” 沈越没想到,关于这件案子,萧向这么谨慎,在衙署都不能议论,看来这件案子果然和他想的那样,扑朔迷离。 沈越回到越国公府时,家宴还没散。 越国公世子沈晖的妻子,顾宝芝也来作陪,她一脸骄矜,除了和李氏耳语几句,并不曾和罗氏姐妹说话。 一桌子的女眷,沈越的到来就有点突兀了。 华阳长公主看到他,就马上让人在她身边添座位。“这是从哪里来?” 她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不停让人给沈越布菜,这热情关切的样子,直接刺痛了顾宝芝的眼。她的夫君,是越国公的原配顾氏唯一的嫡子,沈顾联姻生下的孩子,当然比沈越更具优势。 可不知道为何,长公主对沈晖普普通通而已,却独独宠爱沈越,她心里一直不服气。真是宠得没边了。 除了顾宝芝,其他人对于沈越的到来,都十分欣喜。 罗阿妙笑呵呵地说:“你该多陪陪公主,这两年你总往外跑,她不知暗地里操了多少心。” 华阳长公主却说:“我一个老婆子了,陪不陪也不要紧,只要他高兴就行。” 沈越抽个空,回了长公主方才的问话,只说他和顾孟楷和范景休一起坐了一会就回来了。说起他们二人,华阳长公主叹道:“你们几个,早就该成婚了,如今你跑在了他们前头去了,他们两个打算何时啊?” “祖母,孙儿可不操心这些。” “祖母,清宁姐姐是头回登门,咱们别冷落了她。” 沈越赶回来,也算是替罗景宁长脸了。在座的人看得分明,顾宝芝心中酸涩,曾几何时,她和沈晖之间,也是这样如胶似漆。只是,时光易老,人心易变,如今她和沈晖早就不知插进了多少个人了。 对上罗氏幸福的笑容,顾宝芝心中冷笑:等着吧,你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罗清宁走的时候,华阳长公主送了好些东西,她都不敢要了。李氏不得已,也送了不少东西,害她肉疼。 沈越和罗景宁送她们离开了越国公府,相携走了回去。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想到遇上柳明珠的事,沈越有些心塞。不过,他也不打算告诉罗景宁,反正他已经和柳明珠说清楚了,这件事就没有必要再对她提起了。 “他们两个忽然有事,提前结束了。” 罗景宁没有多问,他的交际圈她不了解,他说她听着就是了。 “阿越,芷儿七岁了,不知道可以送去哪里读书?” 今天孙芷和孙蓝格外安静,说来说去,还是底气不足,见识太少的缘故。家世改变不了,唯有读书可以让她们脱胎换骨。 这个问题,罗清宁也曾和她提过,这些年在孙家,两个孩子是完全耽误了。来了京城,罗清宁就想送她们去上女学。 越国公府好似没有女学,罗景宁对这些也不了解,只能询问沈越了。 第70章 书房激情 沈越看到她头上落了一片叶子,就拉着她:“别动。” 她立刻就停下来,然后等他取下了叶子,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 “这件事不难,我们沈家没办女学,顾家和范家都办了,到时候我去说一声,让芷儿她们去上就行了。” 罗景宁仰头,看着他清朗俊逸的眉眼,笑得格外甜美:“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的。那不如,就送芷儿她们去范家女学吧,我让姐姐备一份礼,咱们再添一份,到时候你给范家送过去。” 沈越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机灵,就这样办吧。” 送范家的礼物,他们不是出不起。罗景宁的意思他懂,罗清宁现在留在京城,日后来往的时间还长,若是沈家因为家世显赫,就把罗清宁家里的事大包大揽,全都办完了,以后这门亲戚只怕不会长久了。 升米恩,斗米仇,历来如此。只有自己付出了代价,才不会理所当然地享受别人的帮忙。 他很喜欢她这样的处事风格,这种事情,母亲看不透,大嫂看不透,反而是她们都看不起的景宁,看得通透。 有时候,所以说,人的出身并不能代表她的见识。 走着走着,就回到了磐石院。罗景宁本想回内室休息,可是沈越却拉着她:“你许久没有去书房了,跟我一起去吧。” 当初沈越失踪的时候,罗景宁以为这磐石院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了,她那会时常去书房看书。后来沈越回来,她就迅速把东西全都收走了。 “我不去,我的软垫没在那里,我的干果蜜饯也不在书房,呆着会很无聊的。” 沈越许是因为在席上喝几杯酒,居然语带撒娇地说:“你就当,陪陪我?” 罗景宁难得看到他这个软塔塔的模样,自然要顺从他的心意了。“秋葵冬葵,你们快去把我的话本蜜饯之类的东西拿到书房,还有我的靠垫,也一并拿来。” 看到两个主子舍不得分开,她们做下人的最是高兴。秋葵拉着冬葵,忙往反方向走去,而沈越拉着罗景宁的手,慢慢走去书房。 进了里面,罗景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里面的摆设已经发生了变化,她放在窗边小几上的小鱼缸,已经被挪走了,原来养在屋里的兰花也不见了,一切都像她第一次进来的那个样子,清冷寂静,色调单一。 沈越坐在书案后面,翻开着来往信件,罗景宁坐在了他的对面,百无聊赖等待着秋葵她们。好在她们动作麻利,很快就把东西送过来布置妥当了。 罗景宁对她们说:“秋天干燥,去泡一壶菊花枸杞茶来。” 茶送上来了,罗景宁倒了一杯送给沈越:“润润喉。” 沈越接过茶杯,顺便把她的手也裹在了手中。罗景宁没想到他会如此,就诧异地问:“你忙完了?” 沈越闭上眼睛,揽着她的腰,把她放在腿上:“没有,只是今日精神不想看了。” 难得他说这句话。 这一路去扬州,他也时常收到来信,从来没听过他说不想看呢。“阿越,你怎么了?今天下午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情绪有点不对了。” “难道,赵锐那件事,皇上生气了?” 沈越轻笑一声,把头埋在她柔软的胸间:“他生气了,可是他却拿我没办法。我把赵锐犯下的罪恶,全都放在了他的案头,按照本朝律法,赵锐死十次都不够,何况我只是阉了他。” 罗景宁听了还是有些担心,这里是皇权至上的时空,他这样和皇上对着干,真的没问题吗? 沈越在她胸前蹭了蹭,宽慰她道:“不怕,皇上不会动我的。何况,我又不是滥杀无辜,赵锐明显死有余辜。若不是安阳王府即将倒台了,我真的会痛下杀手。” 说完,他抬起头,第一次仰视着她:“景宁,他敢动你,就该死!” 这个时候的他,一脸杀气,一点都不像平时风光霁月,清冷自持的沈三爷。他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泉,罗景宁完全被吸了进去,只能呆呆望着他,受他蛊惑,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 沈越仰着头,双臂把她的脸压下来,用力深深吻着她。赵锐居然敢肖想她,死一万次都不够。沈越从来不知道,他会这样在乎一个人。 罗景宁觉得他的吻又缠绵又凶狠,仿佛要把她拆骨入腹般。她发出轻轻的哼声,沈越不知道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把她抱着,一路走到方才下人布置好的软塌上,把她放下了,接着亲。 罗景宁忍着浑身颤动的战栗,喘着气求他:“阿越,别,我们,回,房。” 沈越却不肯,他堵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吻得罗景宁都快虚脱了,他才一脸潮红地说:“我等不及了,现在这里来一次,等回了房我们再来。” 她目瞪口呆看着他,他这是要来几次啊? 能不能节制点。 “你当心未老先衰。” 她忍不住嘀咕一声,沈越眼睛眉梢带着浓浓的欲望,笑得邪魅张扬:“放心,你夫君的身体好着呢。”说完,再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他释放了浑身的激情,带着她在书房里,体验人间至乐之事。 被他翻过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那一架子的书,只觉得在这里做这样缠绵的事情,真是有辱斯文。不知道他以后,还怎么静下心来,在这里办公。 沈越察觉到她的分心,一口咬在了她的后背上,罗景宁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酥麻感从尾椎骨直达头顶,她忍不住仰着脖子吟叫一声:“别,咬。” 他听到她破碎的声音,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含糊地说:“不咬。”却又在她光洁的后背上落下细细的吻。 更折磨人! 罗景宁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她只觉得身下被他一次又一次用力劈开,她如同风雨飘摇的小舟,只能随波逐流,没有一丝抵抗的余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暴风骤雨总算过去了,她像一条离开了水的鱼儿,只知道微张着小嘴喘气,连手都累得抬不起来了。 沈越爱怜地吻着她汗湿的额头,“景宁,我真喜欢和你在一起。” 第71章 初见柳明珠 罗景宁以为他是说说的而已,没想到回到卧房,他居然还如此禽兽。一次吃得太多,她也是怕了。 等她沉沉睡去,沈越还依旧精神奕奕。他是个精力旺盛的男人,行军打仗的时候,两天两夜不睡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何况这种事情,刺激愉悦,他更不觉得累。 若不是她实在没力气了,他还想继续呢。 今天看到柳明珠,他心里还是有一丝波澜的。但是,若是让他用景宁去换柳明珠,他已经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当初刚回来,看到罗景宁,他一点都不习惯。那时候,他只想快点和离,结束这场荒唐的婚事。 没想到,一趟扬州之行,她就走进了他的心。 他和柳明珠,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沈家的菊花宴定在后天,今天的初冬不太冷,花儿凋谢得慢,不用宫里花房的菊花,沈家也凑够了一个园子的花卉。 李氏和顾宝芝忙得晕头转向,她们都喜欢管事,又看不起罗景宁,她倒是清闲得很。锦葵抱怨道:“夫人好歹也是沈家的正经夫人,也该在下人面前立威施恩,老夫人怎么不想着让夫人也管点事呢?” 哪怕是针线房、杂役排班这样的小事也好。 罗景宁却悠然自得地说:“不用我管正好,我才不操心这些呢。”越国公府早就立了世子了,以后这偌大的越国公府是顾宝芝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做得多错得多,李氏看她不顺眼,她若是出点差错,她一定会逮着机会狠狠训诫她的。 “我今儿约了婳妹妹上街,你们谁跟着去?” 秋葵笑道:“让锦葵和冬葵跟着夫人吧。”她才从扬州回来,锦葵在府里守着也辛苦,让她出去转转也好。 沈越一早就出门去了,不知道忙些什么。说实话,罗景宁和他虽然感情融洽,但是她从不主动过问他的事情。相处了这么久,她也明白,沈越在某些事情上,很有些大男子主义。. 每个人都有他的性格,只要这些事情不妨碍到她,也不妨碍他们之间的相处,罗景宁并不会关注。 和沈婳把长宁街上的丽人坊、流光阁、锦绣庄都转了一圈,两个人都买了不少东西,走累了,她们就去了临江楼的雅间。 沈婳走得小脸红扑扑的,她坐下来后忍不住感叹一声:“买东西好累人。” 罗景宁点头赞同,这个时代没有网购,想要什么都要去店里看,确实累人。“等会多吃点,补充体力,嫂子请你,想吃什么尽管要。” 这豪横的样子,把沈婳逗笑了。“嫂子,怪不得三哥喜欢你,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罗景宁性格疏阔,不会斤斤计较,也不会过多插手别人的决定,相处起来真的如沐春风。 就像刚才,她犹豫要买什么颜色的衣服,她也只是客观地给了建议,不会像她亲嫂子那样:“你什么眼光,居然会看上这种颜色。”所以沈婳一点都不喜欢和她大嫂在一起。 这么巧,沈婧也出门了,和她在一起的,是柳明珠和顾宝笙。她们来到临江楼下,沈婧看到沈家的马车,有些疑惑:“沈家是谁在上面?” 她们也是这里的常客,小二忙道:“回沈大姑娘,方才镇国公府的二姑娘刚上去。” 沈婧嘴里的“沈家”并不是镇国将军府,马车上的标志,明显是越国公府的。不过,既然是沈婳在,那么多半是罗景宁和她在一起。 她上楼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柳明珠兴致不高,看她停下来挡路,有些不耐烦地说:“快走。” 沈婧回头看她,还是告诉了她,罗景宁可能在上面。 柳明珠微眯起眼,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就去会一会她。我倒要看看,她长得什么狐媚模样,把沈越的心都勾走了!” 三个人气势汹汹,门都没敲,顾宝笙就把门踹开了。沈婳刚好吃了一个四喜丸子,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差点噎着了。 罗景宁眉头紧皱,扭过脸一看,两个认识的,一个不认识的。有顾宝笙和沈婧在,那另一个一定就是传闻已久的柳明珠了。 她镇静地坐着,漫不经心打量着柳明珠。小巧精致的脸蛋,肌肤如玉般透亮,一身桃粉色袄裙,勾勒出她美好的线头,她长得柔美动人,脸上淡淡的红霞,让她带着几分清艳,让她像一朵清水芙蓉般,引人注目。 果然是个美女。 但是,言过其实了,罗景宁自认,她不比柳明珠长得差。她们的美,是不一样的。柳明珠是洗尽铅华的清柔之美,而她的美,则是生机勃勃、明媚俏丽的。 她非常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沈越的口味,怎么差那么多,她和柳明珠都不是一类人。 三个女人挤着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屋里坐着用膳的两人,还真有一股压人的气势。只是,罗景宁根本就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她看到沈婳已经缓过来了,就夹了一片卤牛肉给她:“你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临江楼的东西真不错,这卤牛肉很入味了,你尝尝。” 沈婳看看门口虎视眈眈的三人,又看看罗景宁镇定自若的表现,她收起微张着的嘴,也学着罗景宁,彻底无视门口的三个人,低头接着吃饭了。 罗景宁心中冷笑,比耐心和厚脸皮,她会输给她们三个吗?反正她如今有得吃有得喝,她们只能干看着,沉不住气开口的绝对是她们。 果然,顾宝笙这个暴脾气第一个忍不住了:“罗氏,你眼瞎吗?我们这几个大活人在这里,你装作看不见?” 罗景宁接触顾宝笙不多,可是也看得出来,她就是一个自燃炸弹,不用点都能爆炸,头脑怎么这么简单呢? 她随意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夹了一块卤牛肉,细嚼慢咽,才嗤笑道:“你们三人不请自来,踹门而入不懂礼数,言语冒犯不知轻重,还要我鼓掌送花表示热烈欢迎吗?” “婳妹妹,我以为,京城闺秀都像你一样,温和谦逊,进退有度,看来,是我想错了。京城里有不少人,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倒让我开了眼界了。” 这“不少人”,指的不就是她们三人吗? 第72章 语言交锋 顾宝笙双眼一瞪,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还没近身就被冬葵拦住了:“顾姑娘,请自重。” “滚开!” 罗景宁的脸沉了下来,她也站起来,一脸傲慢地这顾宝笙道:“该滚的人,是你。顾姑娘,这雅间是我花钱消费的地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 顾宝笙是个被人宠坏的孩子,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可不会宠着她。 罗景宁看到她挥起来的手,冷冷提醒她一句:“顾姑娘怕是忘了,被打的滋味了。今天你若敢动手,我就把你的脸打成猪头,不信你就试试。” 声调不扬,却带着浓浓的威胁。顾宝笙举在半空的手一顿,想起第一次在看到罗氏的时候,她可是吃了一个大亏。罗氏这个人的心黑,她可能不是她的对手。 她手举在半空,不上不下,有点难堪。柳明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边了,她握着顾宝笙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来,柔声劝:“宝笙何必动怒,别失了身份。” “对付阿猫阿狗,何需我们亲自动手,那等泼妇行径,不过是市井村姑的做派。” “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罗景宁说的。虽然她掩藏得很好,可是她眼里的冰冷,罗景宁却看到了。 柳明珠恨她? 她有什么资格恨她? 又不是她把沈越抢走的,是她们柳家先不要沈越的。 她淡淡道:“你是谁?是顾宝笙的贴身丫鬟吗?穿得比你家姑娘都好,可见她多宠你。平时你也该给她多准备点猪脑,补补脑子对她有好处。” 沈婳在旁边,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实在是,三嫂骂人太损了。柳明珠这一身打扮,说她是公主都有人信,三嫂居然说她是顾宝笙的丫鬟,不把她气死才怪。 看来,三嫂已经猜到了,对方就是柳明珠。 果然,柳明珠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她居然敢说,她是丫鬟!她果然是眼瞎,顾宝笙当她的丫头还差不多。 “你识不识货,我头上这颗硕大的珍珠,是南海贡品,京城都找不到买的地方。哪家的丫鬟能拥有这种东西,你果然有眼无珠。” 柳明珠气得想砸东西,不过她还是勉强维持着从容的表情,以图从气势上压倒罗景宁。 罗景宁却笑了:“带着珍珠,并不代表你就不是丫鬟,说不定顾姑娘家财万贯,随手赏一枚珍珠给你,她这种没脑子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骂了。 柳明珠恨得咬牙切齿:“罗氏,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也没有兴趣知道。你是谁,也不该在我吃饭的时候,来打扰我,一点家教都没有。” 伶牙俐齿的样子,让人恨不能撕了她的嘴。 沈婧走过来,鄙夷地看着她:“这就柳姑娘,柳贵妃最疼爱的侄女,也是三哥的未婚妻。” 罗景宁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沈婧:“果然物以类聚,你的脑袋也有问题。柳家退亲的事情,人尽皆知,你居然还舔着脸说她是阿越的未婚妻,你脑子怕是有个大坑。” “这样跌份的话,你最好别再说了,仔细祖母知道了,罚你跪祠堂。” 听她提起华阳长公主,沈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祖母明确表示过,柳家和沈家不必来往了,她这些话,若是让祖母知道了,她可能真的要跪祠堂了。 罗景宁似笑非笑看着柳明珠:“真是久仰大名了,原来是你啊。” “我替沈婧向你道歉,你一个未婚之女,还未定亲,她还拿旧事败坏你的名声,实在不应该。若是耽误了柳姑娘的大好姻缘,岂不是沈婧的罪过?” “我是她的嫂子,也只能为她承担一二了。柳姑娘,还请你原来沈婧的口无遮拦。” 看着她淡定自若的笑容,柳明珠心中凛然,没想到,罗氏的嘴皮子这么利索,她们三个人,没有一个能说得过她的。 她冷着脸说:“我和沈婧是朋友,我当然不会计较她的无心之语。我和阿越从小定亲,在所有人的眼中,我们就是一对,如今她也只是习惯使然。” “罗氏,阿越和我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说实话,我倒是可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嫁到了越国公府,你的日子恐怕不好吧?” 顾宝笙嘲笑道:“丈夫的心里有别人,她能过得好才怪。” 罗景宁从来没有问过,沈越对柳明珠是什么态度,也许,潜意识里,她还是认为,沈越心中有柳明珠的,所以她才不会问。 她想要的,是沈越的现在和未来,以前的事情,她改变不了。既然沈越选择了她,那他和柳明珠,已经没有可能了。 她本以为,柳家退亲了,柳明珠对沈越应该也要放下了。如今看来,事情却不是这样的。柳明珠难道,还喜欢沈越吗? 她心中千回百转,脸上却挂起了幸福的笑容:“阿越对我的好,你们哪里知道?我进沈家没多久,他前后就给了几万两银子给我了,生怕我受苦。” “这么好的夫君,若不是你们柳家帮忙,我还遇不到呢。柳姑娘,这次见到你,我总算是可以当面道谢了。” 她脸上的笑容如此碍眼,柳明珠手中绞着帕子,沉声问:“罗氏,你真的不介意,阿越心里还有别人吗?” 罗景宁一脸娇羞:“你们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非要逼我说出这么羞人的话,阿越心里的人就是我啊。” 沈婳总算寻到了说话的机会,她肯定地点头:“就是,我三哥对三嫂可好了,三嫂每次来我家,三哥都亲自来接人回去。” 柳明珠紧咬着牙根,死活不相信,罗景宁说的这些话。暗地里喜欢沈越的女子不少,可是沈越何曾看过旁人。他的心里,明明只有她而已。 罗氏这些话,一定是编的。 一定是! 想到昨天姑母和她说的话,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意,走过来想要拉起罗景宁的手,她却十分警惕地往旁边走了两步:“柳姑娘,有话说就是了,别动手动脚的。” “我们不熟,你可别和我这么亲近,怪吓人的。” 柳明珠尴尬无比,她这是被罗氏嫌弃了?她怎么敢嫌弃她? 门口传来一阵肆意的狂笑,几人一起看过去,原来不知何时,雅间门口已经站着两个人了。 第73章 柳明珠丢人是怎么回事(小修) 一男一女,男的如清风明月,气质如松。女的像盛开的牡丹,娇艳动人。 罗景宁眼前一亮,好美的女孩,大气明媚,热烈张扬,她一眼就喜欢上了。 来人正是范景休和他的妹妹范贞仪。罗景宁从来没有见过范贞仪,所以并不认识。沈婳和范贞仪的关系不错,看到她就热情地打招呼:“范姐姐,你怎么来了?” 范贞仪信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还好我来了,不然岂不是错过了这么精彩的好戏。” 她先是对着罗景宁施了一礼:“小妹范氏,对沈三夫人好奇已久,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不虚此行。” 罗景宁喜欢她爽快的个性,她笑道:“原来你就是名满京城的范贞仪,果然名不虚传,我方才被你迷得都忘了身在何处了,你长得真是好看。” 她不吝夸奖,诚心诚意,范贞仪微微讶异,却觉得她对了她的胃口。怪不得沈越喜欢她,他们武将之家的人,就喜欢这种直抒心意的人,从来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装腔拿捏的性格。 “夫人谬赞了,你的容貌不在我之下,我亦觉得夫人貌美如花。” 罗景宁笑得越发开心:“说得不错,咱们的美,各有千秋,说实在的,如今大家青春豆蔻,谁不是美貌如花呢?” 范景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的妹妹一向就是这样自信了,没想到阿越的夫人和他妹妹一个模样,夸起自己来好不嘴软,真是……一言难尽。 一屋子的女眷,他还是别进去了。 于是,他退了两步,在走廊上等待范贞仪。 柳明珠看到范贞仪的时候,脸上就不好了,后来又看到范贞仪和罗氏互相吹捧,那张美丽的脸蛋差点扭曲起来了。 虽然她和范贞仪合称“京城双姝”,但是柳明珠从来不觉得,范贞仪长得好看。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鼻子,大大的嘴巴,哪里好看,长得就像个男人婆,一点都不柔美。 罗氏果然没有眼光,完全不懂欣赏“美”。 看到范贞仪来了,柳明珠不想久留:“方才叨扰了许久,我们也该走了。” 范贞仪却喊着了她:“柳明珠,你急什么?怎么,看见我就想要走,是这么怕我吗?” 罗景宁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不对付。不过,这些事,她不打算理会。 柳明珠果然停下来了,一脸不屑地看着范贞仪:“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我会怕你吗?范贞仪,你未免太过高看自己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昨天丢了脸,如今没脸见人了,不成想你居然还有心情出来逛街。” 范贞仪意有所指,柳明珠脸色大变,昨天和沈越见面的事情,过程并不光彩。当时在场的人,顾宝笙不会传出去的,沈越亦不是那种背后道人是非的人,顾孟楷和范景休都是有涵养的人,她本以为,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为什么范贞仪会知道。 范景休确实没有多嘴,可是就跟顾宝笙可以随时探听顾孟楷的行踪一样,范贞仪对想要从范景休身边打听消息,也不是难事。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范景休并不会特意对随行人员下禁口令。 她绷着一张俏脸,怒目而视:“没想到,范公子居然是个长舌妇!” 范景休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无奈地摇头,又要给妹妹背黑锅了。范贞仪却无所谓她哥哥的名声,左右他也不在乎。 “纸包不住火,怪我哥做什么?怪只怪,你们柳家自己作死。” 沈婧对昨天的事情一无所知,听得云里雾里,顾宝笙再傻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在罗景宁跟前暴露,不然以后明珠在罗景宁跟前哪里还抬得起头。 她急中生智,总算想到了一件事:“范贞仪,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我手中那张焦尾古琴吗?你答应我,那件事情绝不再提,我就把琴送给你。” 范贞仪没想到,顾宝笙会如此大方,能为了柳明珠做到这个地步。柳明珠心中大为感动,眼里泛着泪水:“宝笙,你最爱那把琴了,不必为了我……” “这件事情,他们想要说出去,我们拦不住,随她去吧。” 顾宝笙却不愿意她受这种委屈,她执意看着范贞仪:“你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范贞仪仿佛第一次认识顾宝笙,她诧异地看着她,许久才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脑子的,没想到居然这般重情义,以前倒是看错你了。” “行了,我也不是那种爱说长短的人,冲着你们这份友谊,昨天的事情,我以后绝不会再提了。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和我也没有关系。” 柳明珠长长舒了一口气,带着顾宝笙和沈婧赶紧走了。 等人走了,范贞仪才道:“柳明珠一向自视甚高,如今面对沈三夫人,也只得灰溜溜走人了。” 罗景宁淡淡笑道:“这可不关我的事,这一切都是范姑娘的功劳。” 这虎头蛇尾的第一次交锋,罗景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们口中“昨天”的事情,必定和沈越有关吧,因为,昨天沈越不就是和范景休见面了吗? 难道,昨天柳明珠也在场? 她心中诸多猜测,不过也未曾想要和范贞仪打听消息。既然范贞仪都说了不再提起,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范贞仪逗留片刻,发现罗景宁没有半点好奇之心,也不知道她是猜不到,还是不想问。但是不管怎么说,罗景宁的这份定力,她倒是欣赏得很。 沈越一直忙到深夜方归。 罗景宁等了他许久,都不见人影,就沉沉睡去了。 等他上了床,罗景宁才迷迷糊糊醒来:“怎么这么晚?” 沈越倾身吻了她一阵,罗景宁的睡意都被搅碎了:“你这个人,是不是诚心不让我睡的?” 沈越半点心虚都没有:“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 不过,“景宁,拐卖案的事情,你要不要听?” 罗景宁听到这话,哪里还睡得着,她马上睁大眼睛坐起来:“怎么,有新进展了?” 第74章 拐卖案进展(大修) 沈越看到方才还困得睁不开眼的人,马上就精神抖擞了,不知道怎么有点想笑。 他端了一杯茶递给她醒醒神,就把这几天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了她。 当初因为湖县不可靠,他多了个心眼,把人给了沈阔。湖县是京兆尹管辖,按照正常的流程,萧向该让沈阔将嫌犯移送京兆尹监牢候审。 不过,他素来谨慎,得知湖县曾私自放人之后,他就按兵不动,自己悄悄去了河东郡提审犯人。 也幸好他悄悄去了,等他提审完所有的犯人之后,河东郡的监牢居然接连发生了几起事故,一件是牢饭被人下毒,毒死了几个拐子,另一件是牢里发生了火灾,拐子又死了几个。 好不容易,抢救下来三个,已经被萧向秘密看管起来了。 罗景宁不傻,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湖县拐卖案背后的人一定不简单。 沈越冷笑:“是啊,你都能想到,可是那些人居然以为萧向是傻子。” 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了湖县县丞和湖县主簿的身上,他们两个人狼狈为奸,为了利益铤而走险,和这些贼寇一起干起了人口买卖的勾当。 “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两个小官?” 县丞才正八品,他怎么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手都伸到了河东郡去了。 何况,根据犯人的供述,他们干这个勾当,时间短的三四年,时间长的已经有八年了,说明这些年湖县附近拐卖女子十分多,但是却没有风声传出,这件事情就足够惹人怀疑了。 “萧向去年升任京兆尹,他查阅了之前的案宗,这些年还真有人来京兆衙门报过案,称女儿失踪了,只是后面却不了了之了。” 罗景宁皱眉,提出了一个问题:“可是,温玲和曹安安都是官家之女,他们怎么敢动呢?他们不怕事情闹大吗?” 沈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沈阔他们已经问过那伙人了,起初他们并不知道温玲她们家里不是平民,知道后本想找个机会把人放了,可是第二天就遇上了我们。” 是啊,女眷的名声本就重要,只要人回来了,一般的人家都不会再追究了。怪不得这么多年,这伙歹人能够安然无恙,原来他们早就想好了,平民百姓之女可以卖,官家之女绝不动。 “阿越,那些普通人家丢了孩子,难道个个都不告官吗?” “少部分会告,女子走失不是光彩的事情,有些人嫌弃丢人,就把这件事情捂起来了。有人真心疼爱女孩的,就会去告,但是人海茫茫,没有一个寻回来了,案子就一直挂着了。” “太可恶了,难道老百姓就只能任人宰割吗?” 她气得狠狠捶了一下床,沈越忙拉过她的手:“气归气,何苦伤自己?” 沈越知道的时候,也是生气的。他虽为世家子弟,可是他一直觉得,百姓才是国家根本所在。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义无反顾从军的原因。 朝廷太平已久,大家都快忘了,边境四夷虎视眈眈,战事随时可能再起。伯父捐躯为国,大堂兄沈岩承其父之志,镇守边关,无怨无悔。 他从小受伯父的教诲,和沈岩一同长大,他的理想和他们是一样的,只愿扬大国之威,让四方不敢来战,百姓安居乐业。 功名利禄对于他,唾手可得,他之所以从军,不为立功,只为保家卫国。 罗景宁忧心地问:“那现在这个案子还能查下去吗?” “放心,这件事撞在我手里了,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萧向也是个较真的人,他不会放弃的。” 虽然湖县县丞和主簿两个铁了心认罪的,什么罪名都包揽干净了。但是,他们一致认为,湖县县令有问题。 湖县县令名叫邓怀洲,出身河东郡望族邓氏,他的叔父是太仆寺卿,族上还有人在后宫为妃。依照邓家在河东郡的势力,想在河东郡牢里下毒放火,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没有证据,轻易动不得他。 “红绡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萧向,改天他会去问一问,说不定会有别的发现。” 说起红绡,罗景宁忍不住提醒一句:“还请萧大人小心一点,避开旁人问话,若是让红绡的亲人知道了这些事情,我怕她们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越点头:“放心,他都懂。” “若是红绡那里有什么难处,你让萧大人也转告我一声。这个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像是桃娘,还有红绡这种身不由己的女子,更是让人痛惜。” “遇到了她们,也是一场缘分,能帮一把,我就尽力帮忙吧。” 沈越知道她从来都是一个热心肠,该说的事也说完了,他道:“夜深了,快睡吧。” 罗景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沈越搂着她:“早知道你如此,我就不告诉你了。” 罗景宁道:“千万别,关于拐卖之事的所有细节,你都要告诉我,不然我更睡不着了。” 她话锋一转,“阿越,我好像记得,你的职务是羽林中郎将?你怎么不用去当值?” 沈越失笑道:“是,你夫君就是羽林中郎将,你真是不上心,以后要记牢了。皇上体恤我许久没有休假了,就允许我休息几日,过几天我就要上值了。” 到了沈家摆赏花宴的那日,罗景宁起了个大早,这是她第一次在沈家的亲朋好友面前亮相,她总不能失了气度。 沈越并没有出门,他一早锻炼回来,就在外间看书,而秋葵她们,则是在里间伺候罗景宁梳妆打扮。 “夫人,这件衣服是锦绣庄的新品,金丝银线绣出来的牡丹花,绚丽多彩,就像是真的花朵印上去的一样,太好看了!” 秋葵话音一落,锦葵就问:“这衣服什么时候送来的,我还不曾见过呢。” 秋葵笑道:“昨天傍晚送来的,听说爷花了大价钱,让他们赶工做出来的,那会你正好送东西去春熙院,就没瞧见。” 里面几个人叽叽喳喳的,沈越听到这些,竟然觉得不好意思。当初听到家里摆宴,他头脑发热,就请了锦绣庄的人上门给景宁量身。 这件事本来也是一桩小事,他身为她的夫君,做了也没什么,现在听到丫头们语气夸张聊起来,他才觉得浑身不自在。 算了,他还是去书房等着吧。 第75章 高调出场 罗景宁穿着那身华贵的衣裙,出现在沈越面前的时候,沈越差点就忍不住亲她了。 她平日打扮随性,没想到,盛装之下,会绽放出如此的光华。她眉心处的桃花钿,给她精致的脸蛋,增添了几丝娇媚,勾得他心痒。 许是因为已经人事,她胸前更加挺立,一条鸦青腰带勾勒出来的线条,袅娜动人。 沈越目光垂下了,然后轻捻指尖,才重新抬眸看她,他伸出修长的手掌:“走,我们去公主府。” 罗景宁方才以为,他想要做些什么了,因为他当时的眼神,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不过,再抬眼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沈越握着罗景宁的手,一路走到了公主府西花园旁的花厅。这是公主府摆宴的地方。眼看着他们就要到了宴席上,罗景宁抽了抽手,可是沈越却没有松开。 她狐疑地看着他,在古代,这样亲密的举动,实在不合适。 她并没开口,沈越却明白了她的顾虑:“不用担心,今天来的都是沈家姻亲,我们新婚燕尔,这样的动作也是人之常情。” 是这样吗? 罗景宁有些怀疑,只是他如此肯定,又不肯松手,她总不能和他在路上拉扯,也就随他去了。 沈越没说的是,人人都还以为,景宁只是当初他逼于无奈才娶进门的,他若不在此时,他在众人面前,把态度摆明了,总好过一个个去解释。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低了她。 秋天的凉风袭来,罗景宁闻到了沈越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的心也安定了。不过就是一场宴会罢了,没必要紧张。 花厅之上,正中间坐着的,自然是华阳长公主。 看到夫妻二人相携而来,她微微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不少人也看过去,男的骄矜清贵,女的明艳照人,称得上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了。 长公主笑了起来:“你们年轻人姗姗来迟,却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等着,真是不像话。” 她的话虽然是责怪,但是语气含笑,一听就没有真的把这些细枝末节放在心里。 沈越拉着罗景宁走过去,态度亲昵地说:“祖母莫怪,是我许久没来了,拉着景宁陪我去了荣景斋,这才耽误了时辰。” 荣景斋是沈越在公主府的住处,靠着一片桃花林,十分清幽。越国公府的孙儿辈,只有沈越有这个待遇,在公主府有单独的住处,要不说华阳长公主疼爱他呢。 “我说什么了,你就急忙解释,可见如今娶了媳妇,一心就往媳妇身上拐了。” 祖孙两个极有默契,虽然沈越不曾说出口,可是长公主一看就知道,孙儿是趁着机会,抬高罗景宁的身份,不然他不是这么孟浪的人,非要拉着媳妇儿的手出场。 罗阿妙也是心思玲珑的人,她忙接话道:“他们年轻气盛的,说话不周全。只是公主这下可就放心了吧,以前还常常发愁,阿越不知冷热,如今我看,他倒是个会心疼人的。” 华阳长公主笑着拉过罗景宁的手:“也是你的眼光好,给他寻了景宁这么可心的人,我也喜欢她。你们小夫妻天天在一起,今儿你可就陪着我和你伯娘吧,让阿越自己玩去。” 罗景宁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她自然乖巧点头:“孙媳都听祖母的。” 沈越笑得一脸无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和几个长辈问安之后,就离开这里,去了男宾席上了。 周围的人一看这个开场,也都明白过来了,罗氏当初嫁进沈家的原因不光彩,可是现在看来,她已经牢牢坐稳了沈三夫人的位置了。 何况,长公主对她如此厚爱,日后那柳什么的,只怕和沈越再无瓜葛了吧。 顾宝芝乐得看到这样的结果,沈越若是娶个高门贵女,只怕外头不光不知道越国公世子了,连世子夫人的风头也被沈三夫人抢走了。 李氏却是拉下了脸来,她就不明白了,罗氏有什么好的!阿越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被她迷得团团转。 李氏的娘家嫂子宣平侯夫人酸溜溜地说:“妹妹,你也真是没成算的,怎么能让这种人当阿越的媳妇,早知道,还不如把家里那几个女孩嫁进来呢。” “这件事我早就提了,当初你肯吗?” 说起这个,李氏也一肚子火,那时候娘家连个庶女都不敢嫁过来,生怕被人说闲话,说他们贪财,逼着女儿守寡。 如今来说这些,晚不晚? 长公主代替了李氏的位置,和罗景宁介绍了宴席上来的各家夫人女眷,这个层次,比李氏亲自带着她不知道高出了多少,更让人不敢小觑罗景宁了。 因为这个,大家对她都十分客气,宴会上也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长公主暗中观察她,发现她腰背挺直,神情淡然,半点失礼之处都没有,她的心也安了。果然,阿妙对阿越是好的,即便是当初寻人嫁进来当望门寡,也不曾敷衍阿越,而是选了个好姑娘。 顾宝笙今日也来了,只是,她今天不敢闹事,一来是顾宝芝警告过她了,二来是柳明珠和沈越见面的事,让她也没有闹的意思。 说实话,她若是柳明珠,就不会在沈越这棵树上吊死,没得折磨自己,还丢人。可是明珠想不开,一心只想和沈越在一起,想到这些,她觉得很没意思。 沈婧在她耳边幽幽道:“我一直以为明珠会嫁进沈家,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东西,也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想的。” 顾宝笙撇撇嘴,谁知道,沈越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呢? 这时候,有人留意到罗景宁的那身华服,就笑问起来,罗景宁倒不好意思说是沈越替她请人做的,只是沈婳最快,帮她说出来了。 又惹来一阵艳羡。 沈婧垂眸,把眼中的怨恨藏了起来。如今三哥喜欢她,沈婧知道,她动不了罗景宁。但是,她不相信,柳明珠会放弃三哥。 顾宝笙看不透,沈婧却看得十分明白,柳明珠这个人,心高气傲,只允许她不要,不允许旁人丢开。三哥这般,柳明珠只怕势要得到他吧。 等柳明珠得逞之后,看罗景宁怎么哭。 第76章 夫妻亲密被人看到了 酒过三巡,罗景宁笑得脸都僵住了。 抽了个空,她总算躲了出来。花厅不远处就是镜湖,镜湖边上有一座水榭,夏日在这里纳凉倒是美事,这会却太过凉快了。 罗景宁在宴席上也喝了点酒,如今小脸红扑扑的,浑身有些燥热,这里正合适。她坐在水榭边的围栏处,望着湖里的鱼儿,脑袋放空,就这样静静呆着。 过了不久,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怎么出来了?” 居然是沈越。 她抬头望他:“出来更衣,顺便在这里透透气。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沈越笑而不答,他担心她在席上受委屈,早就吩咐了下人时时关注着她了。公主府的下人得了吩咐,自然盯着她不放,方才她刚离席,他这边就收到了消息。走来的时候,远远瞧见她往水榭这边走,他就跟在了后面。 “席上喝了不少吗?是不是有人故意灌你?” 景宁有点酒量,这会一张脸红得宛如朝霞一般,可见喝了不少。 她慢慢摇头,因为有些微醺,动作呆呆的,着实可爱。“没人灌酒,就是你家亲戚太多了,开了个头之后,后面的人不能不喝,每家喝一杯,也喝了十几杯了。” 她尽力说得清楚,眼尾带着醉意,有些勾人。沈越心念一动,就冲着秋葵摆手:“去端碗醒酒汤,不用着急回来。” 秋葵最是机灵,哪里不懂他的意思。她抿着嘴,含笑走开了。 他上前两步,把坐得有些歪了的人抱在怀里,罗景宁的手抓着他胸口的衣襟:“夫君?” 微扬的语调,软糯惑人,沈越一双灼热的眸子落在她艳若桃李的容色之上,轻轻一声:“嗯。” 她微眯着眼,脸上都是笑:“我今天的表现不错,祖母和伯娘都夸我。” 看到她求表扬的表情,沈越十分大方地满足她了:“我的夫人,自然是最好的。”他炙热的手掌落到那纤纤细腰之上,垂眸笑看着她:“夫人这么厉害,为夫自该给你奖励。” “什么奖励?” 她勉强跟上他的思路,软声询问。 面对这样艳丽动人的罗景宁,沈越终于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亲你。” 罗景宁本就熏熏然了,如今被他火热地吻住,整个人简直如坠落云雾一般,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她只能凭借着本能,用手勾着他的脖子,支撑着自己,承受他的热情。 沈越的手在她腰间用力,罗景宁吃痛,微张着嘴,沈越借机吻得更深了。 一时间,水榭里,充斥着女子的娇吟和男子低低的喘息声,暧昧横生。 他们不知道,水榭的另一边,顾宝笙看到这一幕,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看到罗景宁出来了,也跟着走了出来。只是她对公主府不熟,绕了一会的路。 等她寻到这里的时候,就看到这么火热的一幕,对于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冲击力太大了。 “不要脸!” 她红着一张脸,狠狠跺了一下脚,然后走开了。 沈越并不知道有人在周围,何况,他也只打算吻她而已,不会做更多过分的事情。良久,他总算平息了心情,抱着她道:“若是累了,就回去歇着吧,祖母那边我去说。” 罗景宁被他这一弄,人也清醒了许多,只是,她脸上的妆怕是要花了,等会她怎么回去见人! 她用头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真是胡来,我的口脂都掉完了。” 她掏出帕子,往沈越的嘴上擦去,然后放到他眼前:“你看,全被你吃了。” 她不知道,如今她那双红唇,比抹上任何口脂的时候,都要诱人,饱满嫣红,想熟透了的水蜜桃。 沈越生怕自己再次失控,把她的头按下去,让她窝在他的胸口:“不用抹了,比抹了还好看,真的。” 她听完,想一下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真是口无遮拦!她红着脸,也没敢再看他。 沈越心头叹息一声,怀里的人总是令人心痒,真是折磨人。过了一会,他替罗景宁整理一下衣服和发髻:“好了,等会秋葵该回来了,喝了醒酒汤,回席上之后就不要喝了。” “仔细喝多了晚上头疼。” 那边顾宝笙回到席上,脸红得似桃花一般,沈婧奇怪地问:“你去哪里了?这是怎么了?” 顾宝笙想到方才男女痴缠的那一幕,脸上热气更甚。她咬着牙气道:“那罗氏真是不知羞耻,居然勾得沈越大白天就与她……” 沈婧双眼一亮,恨不得马上掰开她的嘴让她说下去,哪知道顾宝笙平时像个炮仗一样,这会那些话居然说不出口了。 “总之,她就是不要脸。” 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劝柳明珠把沈越忘掉。 这场宴会过后,沈越和罗景宁恩爱的话,也传了出去。眼见为实,沈家对罗氏可不是可有可无的,沈三爷对罗氏更是疼爱有加。 沈越已经成亲了,柳明珠这边却毫无动静,因为她平素太过高傲,女眷中不喜她的人很多,如今都背地里笑话她。 顾宝笙隔日就约了柳明珠,把她看到的事情,含糊其辞告诉了她。虽然她说得不清不楚,可是柳明珠已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她心中滴血,怪不得,姑母说了,她吃亏在太守规矩了,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只因为肌肤之亲,就可以喜欢上别的女人。 到了这一步,她更加不会放弃沈越了。 “明珠,你别傻了,你那么美好,沈越配不上你的,你忘了她吧。” 柳明珠笑得温柔:“宝笙,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一想的。” 根本就不用想,她当天下去匆匆进宫,就和柳贵妃商量好了一桩计谋。柳贵妃没想到,她有这样的魄力,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明珠,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万一沈越真的那么狠心,你可怎么办?” 柳明珠如花的脸上冷若冰霜,“姑姑,我现在就赌,他对我不会这么狠心,我必须赌,不然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没想到,会因为婚事,沦为他人的笑柄。 她不接受这样的失败! 第77章 沈越救下柳明珠 沈越今天要去宫里当值了。羽林中郎将宿卫宫城,羽林军分左右监,各有一千人。这个位置,属于皇上的亲信,不少人挤破头了都想上去,没想到被沈越摘了桃子。 “沈将军,皇上在永宸宫,请你过去一趟。” 沈越不疑有他,离开值房便往永宸宫走去。穿过一片郁郁葱葱藤蔓,拐个弯就是坤宜池,身姿纤细的少女,站在池边,一头青丝被风轻轻撩起,她看到他,露出熟悉的笑容:“阿越,你来了。” 沈越看到她,便没有继续往前走。 柳明珠也没有走过来,她静静看着他,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阿越,你还记得吗?有一年我们在这里泛舟采莲,当时我的一支簪子掉进了池里,是你帮我捡上来的。” 沈越当然记得,当时男女分开,各一条船,因为顾孟楷一时不慎,他们的船撞上了女眷这边的船,她们吓得花容失色。 大堂姐沈婵当时还没有出嫁,正好在柳明珠身边,不小心推了柳明珠一把,她身子一歪,簪子就是这样掉下去的。 那支簪子,是贵妃刚刚赐给她的,他当时没有犹豫,就跳到湖里捞起来还给了她。 他依旧没有说话。 柳明珠从头上取下了一支簪子,摊在手心:“阿越,这是我及笄,你托人送我的,当时你在雁门郡,回不来。” “我把它丢到了坤宜池,你还愿意再帮我找回来吗?” 说完,她的手一扬,那簪子就落到了湖里。“咚”一声,落水声清晰可闻。 她问得可怜,沈越心中也动容,只是,他还是硬下了心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明珠,以后若有难事,你还可以寻我帮你,但是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柳明珠笑得惨淡:“我现在就要你,帮我去坤宜池把簪子捡起来。” 沈越冷静地说:“丢了也好,何必再寻回来。” 柳明珠冷冷一笑:“你的心,原来可以这么狠!你不想要,可是我舍不得丢,你不找,我找!” 沈越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见她转身,便跳到了湖里,溅起大大的水花。沈越眉心紧拧,飞身过去,却还是抓不住她。 人已落水,柳明珠身边的丫鬟大喊一声:“姑娘!你不会水啊!” 沈越的脸绷得很紧,他的手死死捏着,看到下面浮浮沉沉的人,他明白,柳明珠这是在摆明了要他选择。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他身边这个大喊大叫的丫鬟。 “你会不会水?” 虽然明知道答案,可是他还是不甘心问了一句。“我不会,沈三爷,你快救救我家姑娘吧,她月前才病了一次,如今水那么冷,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人已经在下沉了,她倒是没有呼喊,就在赌沈越会不会救人。 他对她哪怕没有深刻的爱意,也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他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她居然真的在拿命和他赌! 终于,他还是跳下去了。 人救上来了,周围的人一个都不剩了,连方才那个丫鬟都不见了。 他脸上尽是嘲讽和冷笑,好得很,居然逼着他到这个份上。柳明珠脸被冻得发白,人也晕过去了,她的衣服被水泡过,沉得很。 沈越抱着她,一步一步,朝柳贵妃的平乐宫走去。路上同样是一个人都看不到,直到平乐宫的宫门,才看到走动的宫人。 那些人远远避开了,跑回宫里去喊柳贵妃。柳贵妃一脸焦急地走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明珠怎么了?” 沈越冷声说:“娘娘心够狠,也不怕她真的没命了。告诉她,不要再这么赌了,下一次,我不一定真的会跳下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沈越衣衫尽湿,寒冷的秋风吹过来,让人打起寒战。他内力深厚,倒是不觉得冷。只是心里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差点让他失了理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怕死吗? 这件事,让他震撼了。一时之间,他的心有些乱。 今天罗景宁去了罗清宁的家里,沈越回来的时候,她并不在磐石院。沈越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情。 他丢下一句话:“等夫人回来,告诉她我在宫里当值,今晚不回来了。” 他需要静一静。 罗景宁回来之后,听到沈越的留下来的话,并没有多想。沈越隔了那么久,第一天上值,许是事情太多了。只是,夜里一个人睡的时候,她居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还是睡得很安稳。 没想到,第二天,沈越还是没有回来。“宫里那么忙吗?你们跟在爷的身边,要提醒他按时用膳,天冷了要注意保暖。衙署上衣服可够,要不要带些过去?” 莫来一一回应了她的询问,然后人又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爷为什么不回家。宫里哪里有什么事,非留在那里不可。那天爷带着一身的水汽回到衙署,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这段时间,他明明和夫人如胶似漆的,怎么一下子就冷下来了。说是冷下来也不对,因为爷总是问:夫人可有事?夫人怎么问的? 爷明明心里也很惦记夫人呢,为什么不回府? 不懂,他真的不懂。 何止莫来不懂,沈越也不懂,他约了范景休一起,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柳明珠是疯了吧?” 听到这件事,范景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沈越喝了一杯酒,无奈地道:“我也觉得她疯了?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范景休问他:“你被她感动了?” 沈越摇摇头:“没有,我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景休,我和她自幼相识,我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无关男女之情。她这样疯狂,我总觉得,是我负了她。” “我心里乱得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景休淡淡道:“我以为你感动了,正想办法休妻重新迎娶她过门呢,不然干嘛连家都不回了。” 沈越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想让她早点想开。这件事,我不能和我夫人商量,只能找你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 第78章 流言蜚语满天飞 范景休好笑地说:“我能有什么好主意,要我说,你下次就别理她,看她还敢不敢这样做。” 沈越沉默良久才道:“说得容易,她又不是阿猫阿狗,我们自小就定亲了,我怎么做得出来。景休,你知道我的,我虽然雷厉风行,但并不是绝情之人。” “或许有一天,你遇到了这种事情,才能体会我的感受。” 范景休也沉默了。 确实,他和柳明珠的关系,与阿越和柳明珠的关系,绝对不是一回事。他能这样说,大概因为他是局外人吧。 “别想了,也许过了这一次,她疯过了,就想开了。既然你心里的人是你夫人,那你还是回府去吧,这样躲在外头,倒像是心虚一样。” 说起心虚,沈越不能说没有,当时虽然是为了救人,可毕竟他是抱了柳明珠。不知道景宁会不会介意? 只是,在外头想了两天了,他今天是该回去了。景宁一向善解人意,等他回去和她解释一下,她应该能够理解的。 罗景宁没有等到沈越来说,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是她知道了,而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听说前天柳姑娘在宫里落水了,沈三爷急得马上跳下去把她救起来,还一路抱着她跑到平乐宫,大喊救命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说是为了他们定情的一支簪子,两个人都奋不顾身跳进了坤宜池,只为了把簪子捞出来。” “哦,这么看来,他们之间还是喜欢着对方的,为何沈三爷又娶妻了?” “说起来,都是阴差阳错……” 她今天约了罗清宁一起去东市买布料,马上就要入冬了,京城的冬天比扬州的冬天来得早,也更冷些,罗清宁她们刚安家,缺了不少过冬的物件,炭火、被褥这些都要提前准备好。 她们逛了一个上午,就在一家茶楼歇息,顺便吃午饭,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 罗景宁脸色有些难看,想到沈越这两天不知所踪,她的心一直往下沉。罗清宁一脸担忧看着她:“妹夫不会这么糊涂的,景宁,你别多想。” 罗景宁勉强笑了下:“姐姐,三人成虎,许多事情传着传着就变样了,不管外头怎么说,我都要听他怎么说。” 她说着就对孙芷道:“芷儿快尝尝这里的酱猪肘,味道很好的,给蓝儿也夹点。” 罗清宁没什么心思吃饭了,她也是来了京城,才听闻了妹夫和那柳姑娘的传言。本以为如今他们已经毫无瓜葛了,没想到又传出这些话来。 这让景宁情何以堪呢? 她一脸忧愁,罗景宁倒是看开了,刚才猛然听到,她一下还接受不了。如今她倒是看开了一点,当初她选择和沈越在一起,本就有了心理准备。 沈越对于柳明珠到底是什么态度,她一直没有机会询问。趁这个机会,她倒是可以和他谈一谈,柳明珠这个话题了。 若是结果不如人意,那她也可以早点抽身。反正,她现在有银子,即便是和离了,她也能走出来。她还年轻呢,有什么事情扛不起呢? “好了,姐姐你这样,我岂不是要痛哭一番才行。说不定这些都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的,一切等见到了阿越,我问了之后再说,你就先别愁了。” “你这样,芷儿和蓝儿也不开心。” 罗清宁只得打起精神:“你倒是看得开。” 沈越今天下值得早,就想拐去五香居买两只烤乳鸽给罗景宁捎回去。哪知道,他刚出了宫门,莫去就等马上赶上前来:“爷,出事了。” 等莫去把事情说了一遍,沈越的脸都黑透了。 他倒是小看了柳家的无耻,这是完全不在乎柳明珠的名声了。他之前还顾虑颇多,没想到人家是直接算计到底了。传出这些话,是要干什么? 逼他娶柳明珠吗? “夫人呢?” 莫去道:“夫人一早就去了孙家,听说今天要和孙夫人去东市买东西。” 沈越深吸一口气,这件事,他一开始就做错了。那天他应该直接回家,和景宁说清楚,而不是等她听到这些流言,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去东市。” 不过,他们来了东市,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人,于是,沈越直接领着人又去了孙家。怎料,在孙家也扑了个空,问了孙家看门的婆子,罗清宁也不曾回来,那她们又去哪里了? 找不到人,沈越的心情极差。如今流言满天飞,他只想早点看到罗景宁和她解释这件事情。 “回府。” 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了,他只能回去了。 其实,罗景宁她们还在东市这片,吃了午饭之后,因为心里存了事,罗清宁就提不起兴趣接着逛街了。孙芷和孙蓝从酒楼的窗户往外看,刚好能看到月亮湖上的楼船。 要说她们在扬州这样的富庶之地,扬州水系发达,楼船是经常看得到的,可是她们还一次都没有登过船。 看到那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高大船只,孙蓝连连惊叹:“姐姐,你看,那船好漂亮!比我们在舒县看到的都要好看。” 扬州富贵人家不少,只是当时孙蓝能去的地方,都是一般人家经常出入的地方,扬州那些豪华楼船,她也没机会看到了。 月亮湖是京城最大的一个内湖,湖上只要没有结冰,一年四季都有不少人在上面泛舟。泛舟的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从船只就能看出端倪。 孙芷看得目不转睛:“嗯,是啊,船上面一定很好玩。” 罗景宁走到她们身后,看到那湖上迎来过往的船只,也起了兴趣。“想知道好不好玩?姨母带你们去,自己体会一次。” 罗清宁一开始并不同意,小孩子好奇心重,什么都想要尝试,可不能事事都满足她们。罗景宁却非常坚持:“只要能办得到,就该让她们体验更多的事情,以后底气才会更足。” 她的话,罗清宁一向是没办法反驳的,就这样,她们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高高兴兴游湖去了。 沈越没去月亮湖这边找,这才错过了。 只是,罗景宁没想到,哪怕是游船,她也没有避开柳家人。 第79章 游船救人 到了船上,孙芷姐妹俩异常兴奋,在甲板上欢快地跑着,这样纯粹的喜悦,也感染了其他人,罗景宁看着宽阔的湖面,心里真正平静下来了。 天地之间,美好的事情很多,哪怕她和沈越真的走不到一起,又如何呢? 罗清宁站在她身边,笑着埋怨:“芷儿现在可不好管了,有了自己的脾气,还知道找你撑腰。许多事,总能找出理由同我辩驳,和以前在舒县的时候,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罗景宁回头看着孙芷脸上明媚的笑容,之前舒县那些忧愁胆怯,许久都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了。“这是好事,姐姐,女孩子更要有主见,才能把日子过好。” “景宁,姐姐发现,你变了许多。不知不觉中,你已经长大了,我想到这些,心里总是很难过,这些年,你在罗家,怕是吃了很多苦吧。” 她总记得,以前一直躲在她身后,比芷儿还胆小的妹妹。不知道何时,妹妹已经成了果断坚强的人,这样的巨变,是要经历多少磨难才完成的呢? 罗景宁默然了。原主吃了很多苦,却至死都没有强硬过,也没有怨恨过。这样逆来顺受的性格,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良久,她才开口:“姐姐,我们吃过的苦,不能让她们再吃了。以后……” “啊,有人投湖了!” 一声惊叫,打破了四周的平静。 她们姐妹站在船头,正好看到对面一艘华丽无比的船上,跳下来一个女子。初冬的湖水,冰凉刺骨,那女子跳湖,显然不是为了求死的,她一直不停往这边游来。 她想活下去! 罗清宁吓得六神无主,孙芷姐妹也凑过来要看,罗景宁对秋葵说:“把孩子带到船舱里去。” 她出来的时候,带着两个护卫,“你们有能把人救上来吗?” 护卫还没说话,船上的船工就道:“夫人若是想要救人,我们就可以,只是夫人恐怕不知道,对面那艘船,是柳尚书家的,一般人惹不起啊。” 柳尚书? 不就是柳明珠的父亲吗?她父亲如今是户部尚书,掌管一国财政大权,宫里又有一个颇受宠爱的柳贵妃,平头百姓自然避之不及。 罗景宁冷笑:“宫里有个柳家人落水了,宫外头的柳家人倒逼着人跳水!” “还请你们想办法把人救上来,毕竟这是一条命,出了事,我担着。” 护卫立刻领命,和船工一起放下一只小船,划着就往那女子而去。两只大楼船相距不算太远,柳家船上的人把她们这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船头有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在那里大吼大叫:“不许救她!” “这个贱人,让她死!” “你们敢救人,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一连喊了几声,罗清宁脸有些发白,但是没有阻止罗景宁救人。她虽然软弱了些,但是也明白有些事情,不能因为害怕就视而不见。 她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 很快,人救了回来。那边的大船显然是准备靠过来,和她们要人。罗景宁来不及问话,就马上下令:“赶紧靠岸。” 船上还有孙芷她们这两个孩子,若是对面发了疯,非要撞船可就不妙了。 还好她们没有走多远,岸边清晰可见,她们的船在前头走,后面的船一直在追赶,却一直保持着距离。 看形势,罗景宁已经明白,这些人没打算撞船,而是准备在岸上堵人呢。她来到船舱,那个落水的女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了,长得五官端正,容貌秀丽,看到罗景宁就马上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砰砰砰”,她磕得及其用力,罗景宁听着都觉得疼。女子动作太快了,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她就磕完了。“秋葵,把人扶起来。” 秋葵上前搀扶,可是那女人纹丝不动,显然是铁了心要跪着。 罗景宁可不喜欢和跪着的人说话,别扭极了。“冬葵,你去把她拉起来。” 然后她对着那女人说:“若是跪着,我就不问了,我不喜欢别人跪我,我又还没死。” 罗清宁赶紧:“呸呸呸,胡说什么,你真是口无禁忌。” 女人一愣,然后不用旁人拉她,自己就站起来了,垂着头拢着一双手,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 罗景宁声音清脆,带着不容拒接的意味:“那船马上就要追上来了,你长话短说,把事情讲明白,若是胆敢隐瞒,那你这件事我就不管了,我把你还给他们。” 听到最后一句,女人的身子抖了抖。然后,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却吐字清晰把事情迅速说了一遍。 她叫秋菊,是月亮湖上的渔家女,从小就跟着父母在月亮湖上打鱼,日子虽然清贫但也快乐。今年她刚满十五,豆蔻年华,清秀佳人,上门的媒婆不少。 只是,她从小在这方天地长大,性子也野惯了,一点都不想嫁人。没想到,前两天意外遇上了一船纨绔,他们有一个人看上了她,就想把她弄到手。 她当然不肯,可是她的父母却见钱眼开,因为那人给了父母一百两银子,他们这样的人家,聘礼五十两都算多了,一百两足够就让父母把她扭送到了那艘船上了。 “我不是猪,不是狗,他们凭什么把我卖了!” “既然卖了我,那我这条命就是我自己的,我宁愿死,也不要被这些人糟蹋!”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十分激动,两只眼睛冒着火光,罗景宁却很爱她这样的眼神。不服输,不屈从于命运的人,值得敬佩。 她没想到心血来潮的游湖,居然会遇上这样一段故事。 “夫人好心救了我,我感激不尽。等会若是他们下了船,夫人不必管我,我能逃得了一次,也能逃第二次。” 她明明很害怕,可还是揪着衣袖,说出了这些话。 罗景宁走到她身边,目光坚定地说:“你放心,我救了你,就会护着你。” 她的眼顿时发出耀眼的光芒,仿佛不敢置信地问:“夫人,真的愿意帮我?” 说话间,船已经靠岸了,罗景宁看出去,只见那艘船也靠岸了,上面的人已经下了船,正往她们的船围过来。 第80章 初识柳世宽 罗清宁有些担心:“景宁,不会出什么事吧?” 罗景宁安慰她:“姐姐放心,沈家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欺负的。你和芷儿她们留在船上,等外头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再一起回去。” “至于你,也暂时留在船上吧。” 最后一句,她是对着秋菊说的。秋菊却道:“不要,我也要跟着下去,我不能让夫人因为我的事情,惹上麻烦。” 这个女子,性格倒是坚毅。不过她敢毅然跳进冰冷的湖里,也可窥见她刚强的性格。“好,你跟着我吧。” 她带着秋葵冬葵,连同秋菊,还有两个护卫下了船。 下面围了一圈的人,大概十来个人吧,这些人一看就是纨绔子弟,个个衣着光鲜,却透露着无所事事、放浪形骸的气质。 不过,其中一人,倒是让罗景宁多看了两眼。 在一群叫嚷嚷的男人之中,一个身穿紫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格格不入。他对这些仿佛不感兴趣,只是随大流站在这里,人却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材修长,靠在一道围栏之上,慵懒无比。白皙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十分打眼。她问秋菊:“是那个男人强迫你的?” 秋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个紫衣男人。 “不是,他当时好像也在船上。我听其他人喊他‘柳公子’。逼迫我的人姓邓,是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 罗景宁听到“柳”这个姓,忍不住又多看了那人一眼。怪不得长得这般好看,原来是柳家人。迄今为止,她一共就见过两个柳家人,模样确实出类拔萃。 那人似有所感,抬起一对凤眸望过来,神情淡漠。罗景宁也淡淡地看着他,对视了好一会,她才垂眸,走下了船。 到了岸上,那姓邓的粉面小生马上叫嚷:“你是谁,居然敢管爷的闲事,乖乖把人给爷送回来,另外送上三百两银子给爷赔罪,这事就算完了。” 罗景宁往前走,两个护卫从两旁分开,她这才正面对上了那人。这姓邓的,是安乐侯府上的庶子,名叫邓中仁,一向只会吃喝玩乐,天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在一起,没干过半点正事。 他是出了名的好色,不过这些年也还算收敛,没闹出过人命官司。至于姓柳的,则是柳明珠的庶兄柳世宽。这艘船,便是柳世宽的。 柳明珠的母亲是邓家女,邓家和柳家乃是姻亲,邓中仁和柳世宽十分熟悉。秋葵对京城里的世家比较了解,方才在船上看到人,就把信息都告诉了罗景宁。 邓中仁看到了罗景宁,一双眼珠子都快看呆了。秋菊这种小家碧玉,哪里能够和罗景宁这样的倾城之貌相比。 邓中仁笑得有些淫荡:“哟,丢了一个小美人,倒是带回来一个大美人,爷今天艳福不浅啊!” 旁边的人哄然大笑,秋菊一听这话,马上就站不住了,急着想要站到前头去,不让邓中仁羞辱罗景宁。 这种程度的话,罗景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冷笑着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你们强求民女,差点闹出了人命,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京兆尹萧大人疾恶如仇,最恨这种欺男霸女的恶行,我劝你们早点散开,不然我可就要把人证送到京兆尹去了。闹开了,只怕柳家和邓家脸上都难堪。” 邓中仁完全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可是花了钱买了人的,萧向能管得着吗?你又是谁,说这些话吓唬小爷。既然知道了我们是柳家和邓家的,你还不快点把人交出来。” 在这个时代,父母买卖子女是合法生意,罗景宁还真的没有过硬的理由,可以和邓中仁硬掰。秋菊方才说过,她的卖身契,已经在邓中仁手中了。 罗景宁淡淡道:“你是花了钱了,人却是我救下来了。既然她是你的人,这救命之恩,你就替她还了,我便可以把人还给你。” “若是你不还,那我可就要把人带走,服侍我三年之后,再把人给你了。” 邓中仁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要求,不禁哈哈大笑:“真是异想天开,你自己愿意救人,关小爷什么事!别废话,快点把人交出来,不然你自己来,我也愿意笑纳。” 他一再出言不逊,罗景宁也不惯着他:“给我教训一下他,省得嘴里不干不净的。” 身旁的护卫领命,就迎上前去,刚准备动手,一直置身之外的柳世宽却忽然闪身进来,挡住了他的动作。护卫功夫不弱,自然不让,夫人的吩咐他还没有完成。 令罗景宁意外的是,柳世宽的武功居然也不差,两人你来我往,周围的人都避开了,留下一小圈的空地,让两人对打。 罗景宁小声问另一个护卫:“谁更厉害些?” “大概不相上下,只是柳公子招招狠辣,占了上风。” 他们是护卫,不到生死关头,一般都会留有余地的。柳世宽身份上天然就压制着他们,所以根本没有把人放在眼中,气势十足,招数上就凌厉更多。 罗景宁忙喊:“阿虎,退下。” 名唤阿虎的护卫听到命令,虚晃一招就跳出了圈子。 邓中仁十分狗腿地走到柳世宽身边:“表弟,多亏了你,不然我今天就要叫人给打了。”说起这话,他怒火滔天,对着罗景宁暴喝一句:“贱人,居然敢暗算我,我定要叫你好看。” 罗景宁皱眉:“你好歹也是世家子,怎么嘴里就跟吃了大粪一样,说出来的话臭气熏天。这难道就是你们邓家的风范?” 邓中仁看她还敢犟嘴,立刻就招呼身边的人:“你们快点给我把人围起来,我今天必须好好教训这个贱人!” 柳世宽却突然笑出来声,邓中仁问他:“表弟,你笑什么?” 他看了眼罗景宁,然后道:“你们还是别丢人现眼了,凭她身边的两个人,就能把你们打趴下。” 邓中仁一听,马上就胆怯了,他最是欺软怕硬。“表弟,这不是还有你吗?你打一个,我们打剩下的那一个,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他们。” 柳世宽却冷淡地说:“关我什么事,我为何要替你出头,和沈家结怨。” 沈家? 哪个沈家?越国公府,还是镇国将军府?不管哪一个,邓中仁都惹不起。他看了一眼罗景宁,便小心和柳世宽求证:“不会真的是那两个沈家吧?” 第81章 少年英雄 柳世宽不怀好意地笑着说:“还真是那个沈家,你知道她是谁吗?” “是谁?” 邓中仁有股不好的预感。 “她就是沈越新娶的夫人,越国公府沈三夫人,我说得没错吧。”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罗景宁说的,语气上扬,虽然带着疑问的口吻,可是他的表情十分笃定。 罗景宁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认识她。 “你说得不错,只是,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你。” 柳世宽笑得随意:“你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你,不过,我见过沈越的护卫。这两个人,就是他的手下,那你自然就是他的夫人了。” “表哥,你还敢惹她吗?” 若说邓中仁在京城里,最怕见到的人是谁,那沈越应当排第一了。因为又一次他有眼无珠,调戏了沈婳,沈越把他痛打一顿,害他掉了一颗大牙。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沈越扒光了他的外衣,把他吊在软香楼外头一夜,第二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惨状。那次之后,他都有心理阴影了,一两年都没再去软香楼寻花问柳。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是沈越做的,直到有一次,他调戏一个姑娘,又遇到了沈越。沈越冷冷对他说:“死性不改,再让我看到你胡作非为,下次我把你吊到城门口去。”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软香楼的事情,是沈越干的。 他能怎么办?邓家庶子,出息不大,只能认怂。何况,他最识时务,从此夹着尾巴做人,一直到沈越去了边关,他才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荒唐。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遇上了沈越的夫人! 他“呵呵”笑了两声,收起了方才不可一世的态度,谄媚地对罗景宁说:“原来是沈三夫人,好说好说,大家拐着弯的都是亲戚,沈越和我表妹柳明珠自幼定亲,沈家和柳家就跟一家人一样。” “夫人莫要见怪,那丫头你既然看上了,我就送给你了,当做见面礼。” 罗景宁顿时无语了。 这人的脑子怕是有坑。 她现在可是沈越的夫人,居然还在她面前提起沈越和柳明珠的事情,他真的不是在煽风点火吗?真是让人无语。 邓中仁已经让人取来秋菊的卖身契,他笑着准备递过去给罗景宁。柳世宽却伸手拿了过来,“啧啧”道:“表哥,你也太没出息了,她又不是沈越本人,你怕她做什么?” 邓中仁一跺脚,就要去拿。他可比不得柳世宽,虽然同样是庶子,可是柳世宽的姨娘在柳家颇受宠,他父亲对他还算上心,知道他喜欢习武,就请了几个武师傅教他。 不然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一掷千金买下一艘游船。 邓中仁可没他那种底气。 “表弟,你别胡闹,赶紧把东西给我。” 柳世宽这个人就是牛脾气,喜欢和人对着干,他不喜欢沈越,连带的也不喜欢罗景宁。罗景宁既然想要这卖身契,他就偏偏不给她,除非她求他。 “表哥不必着急,既然这卖身契到我手上了,她自然不会怪你,要找麻烦也只会找到我头上。” 邓中仁一听,也有道理,他回头笑笑道:“沈三夫人,这事,您看,可不怨我。” 罗景宁点点头:“我知道了,确实不怪你,你的表弟都能踩在你头上,你这么胆小的人居然也敢逼的人跳水,真是奇怪了。” 邓中仁被她的话噎住了,只是,她没说错,柳世宽的确压着他了,他也不敢反抗。 柳世宽“哈哈”大笑:“你以为,他会受你所激,和我作对吗?” 罗景宁倒不失望,她十分平静地说:“会与不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么?难道,你要为了你妹妹,寻我的麻烦?” 柳世宽“切”了一声,非常不屑地说:“她的事,与我何干?” 罗景宁一看他的态度,心里也有底了,既然不是为了柳明珠,那她和他之间,不应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方才看你与我的护卫打斗,你的功夫不赖,往日我竟然没有听旁人议论过你,看来大家都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大概真是叛逆的时候,喜欢唱反调是这个年龄段的专属。肯定他的能力,应该能够顺毛,也许能顺利拿到秋菊的卖身契。 果然,柳世宽不可一世地说:“你还挺有眼光的,我的武艺可是扎实学了好几年的,一般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们都说沈越武艺高强,改天我必定要和他比试一下,好让大家看到我的厉害。” 罗景宁自是对沈越信心十足,只是也不好打击了柳世宽的锐气:“没错,比一比才能知道深浅,也许你能一战成名。” 柳世宽眼前一亮,想到平日里父亲总是夸他的两位嫡兄,说他们文采斐然,必成大器,他就不明白了,总说文武双全,他们文采好,他的武艺好,各有所长,难道不行吗? 从文一定就比从武有出息吗? 若是能赢了沈越,说不定,他真的可以一战成名了。 “哈哈哈,有意思,怪不得沈越不要柳明珠,反而要你,你比柳明珠有趣多了。你倒是不怕我赢了沈越,害他丢脸?” 罗景宁却淡然地说:“只要你敢挑战他,输与赢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份勇气,许多人都没有。何况,输给了他并不代表你差,他本来就比你年长,占了一些便宜。” “我觉得,即便你输了,也能称之为英雄少年。” 寥寥几句话,却让柳世宽内心震动无比。 从来没有人,夸奖过他,鼓励过他。他的姨娘只会围着父亲打转,只会让他不要惹事不要惹父亲生气,还有让他谦让不许和嫡出的孩子起冲突。 在柳家,他看似衣食无忧,还算得上受宠,可谁曾关心过,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他早就长大了,他渴望的是建功立业,渴望的是独立自主,而不是依附柳家的门第,当一个毫无建树衣食无忧的可怜虫。 这是第一次,有人用“少年英雄”形容他。 第82章 买下秋菊 他的脸不知怎么,就热了起来。他不自在地撇开脸,不满地说:“说得再好听,你还不是认为,我赢不了沈越吗?” “哼,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赢他的!” 这傲娇的小模样,竟然有些顺眼。主要还是,柳世宽长得十分好看,罗景宁这会并不讨厌他。也许,也因为,柳世宽同也不喜欢柳明珠,她对他有了同盟之感。 她笑道:“是啊,说不定有一天,你真的能赢他。每个人都有无限的可能,你的以后,又不是别人说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还是你自己的选择。” “如果你想要赢了沈越,或许你该更加努力。” 这心灵鸡汤,让柳世宽如醍醐灌顶。 是啊,他的未来,不该是父亲、姨娘,或者府里的某个人说了算,而是他的选择。他怔怔看着眼前,浅笑嫣然的女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砰砰”鼓噪起来。 她,比柳明珠美多了。 沈越真是有福气。 最后一个念头,让他心头微涩。 罗景宁见他许久没有说话,不得不提起秋菊的事情。“柳公子,这个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她的父母替她做主,把她卖给旁人,可她并不同意。” “生而为人,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一种悲哀。有人妥协了,有人奋起反抗。她虽出身市井,却有一股不输男儿的气概,敢在这大冷天投湖求生,这样的勇气,着实令人钦佩。” “我看柳公子也不是糊涂之人,这样的事情,相信你听了也会帮她的。你说,对吗?” 这些话,别说是柳世宽了,便是邓中仁都被感动了。他们这些人,是人人厌恶的蛀虫,只知道骄奢淫逸,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要这样过日子。 如今听到罗景宁这番话,邓中仁不禁在想,难道他真的愿意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过去了吗? 对于秋菊投湖的行为,他本来非常愤怒的,听完方才那些铿锵有力的剖析,他都觉得自己不是人,居然压迫了这么一位勇敢果决的女子。 “表弟,你把那卖身契给沈三夫人吧。” 他难得正色对着柳世宽说,柳世宽却看向罗景宁,不知道怎么,他脱口而出:“你求我,我就给你。” 邓中仁皱眉,他这是为什么?明明之前,他从来不会管这些事的。柳世宽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虽然日夜混在一起,但是柳世宽从来不会贪图女色,更不曾仗势欺人。 他不过是无聊没有去处,才会和这群人混在一起罢了。 罗景宁对上他有些慌乱的眼神,好吧,又是唱反调的心理。她浅浅一笑:“还请柳公子高抬贵手,把那张卖身契给我,行吗?” 虽然没有用“求”的字眼,不过这样的温声软语,也算是一种祈求的态度了。柳世宽捏紧了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然后慢慢朝她走过去。 他来到罗景宁的面前,才发现她居然才到他的肩膀之处而已,好娇小。 他喉结滚动,然后把卖身契递给她,声音有些低沉:“给你。” 罗景宁接过那张纸,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闹大,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她抬眸看着他,对他倒生了一丝好感,“谢谢了。” 柳世宽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有些狼狈转过身,只留下一句话:“今天爷的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下次可就不一定了,哼!” 说完,他人一跃而起,竟然又回到船上去了。邓中仁完全不明白他的这番操作,方才柳世宽明明说了,下了船要请他们去望月楼大吃一顿的。 他难道是想赖账,不想请客了? 罗景宁可不管这些,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拿着卖身契给秋菊:“你赶紧拿去衙门消除奴籍,以后就自由了。” 没想到秋菊却跪了下来恳求她:“夫人,您收留我吧。我便是这次逃过了,只怕我爹娘不会死心,下次还要卖我。与其这样,我宁愿在夫人身边当牛做马,也好过给他们机会挣那卖儿卖女的黑心钱。” 罗景宁让她先起来:“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别人跪我吗?” 秋菊马上站起来,局促不安地看着她。罗景宁问:“你不是喜欢自由吗?若是当我的奴婢,你跟着我到越国公府,一样不自由,你难道也愿意?” 秋菊凄惨地笑了一下:“我有那样黑心的爹娘,除非嫁人,不然我又能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次次遇到夫人这样的好心人。” “夫人,我很能干的,你买下我,不会吃亏的。反正姓邓的钱他们收了,我只当无父无母,以后一心只伺候夫人就是了。我们去衙门,把这卖身契上的主人改了,我心甘情愿成为夫人的人。” 秋菊说得,不无道理。虽然她能逃离京城,可是孤身一个女子背井离乡,逃出去的结果难道就会好吗? 罗景宁看着她,忽然有一个设想,也许,她可以从这一步开始,拥有她的事业。秋菊性子野,有魄力,是个人才。 “你识字吗?” 秋菊不安地摇头:“不会。” 罗景宁笑道:“没关系,以后让秋葵教你。” 言下之意,是她同意买下秋菊了。 秋菊笑得一嘴白牙都露出来了,“夫人,我……奴婢……” 她语无伦次,显然是高兴过头了,下了船的罗清宁也是高兴,能帮助别人,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不要激动,以后喊我的时候还多着呢。” 罗景宁转头对罗清宁说:“姐姐,秋菊你先带回孙家去吧,府里规矩多,我不想把人带进去拘着她了,麻烦姐姐得空的时候,教她人几个字,以后我还有事交代她去办。” 孙芷兴奋地举起手来:“姨母,姨母,我懂好多字了,我可以教秋菊姐姐认字。” 孙芷如今已经去了范家女学,学了好些天,认了不少字。罗景宁摸了摸她的头,点头道:“那以后,秋菊就交给你了,小孙夫子。” 这句打趣的话,让大家都笑出来了。 和秋菊去了一趟衙门,送罗清宁几人回了孙家,罗景宁在夕阳下山之前,回到了越国公府。一进门,就听门房的说,沈越早就回来了。 第83章 沈越对柳明珠的感情 罗景宁的心有些乱,等会见到他,她该怎么问这件事情?她心里存着事情,脚下慢了不少。走在甬道上,她第一次希望,这段路再长一点。 远远地,看见了磐石院的大门,她走得更慢了。只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沈越,他怎么出来了? 沈越听说她回来了,在屋里坐不住,便出来等人。夕阳之下,本来就直如松的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她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好久不见一样。 她停下来了,呆呆看着他。沈越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发什么呆?” 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毛领披风,衬得她的小脸更加精致了。她眉眼带笑:“回来了?衙署的事情忙完了吗?” 这样的笑容,在冬日的夕阳之下,特别温暖。 沈越拉起她的手,柔声道:“天冷了,也不知道走快点。现在入了冬,夜里会下霜,你的手都凉了,还傻傻站在这里。” 他们两人并肩走向正房:“今天事情不多,我下值早,下午我去东市找你,不过没有寻到人,后来你和姐姐去了哪里?” 这一件事,她并不知道。 “我们在月亮湖上了,芷儿说没有坐过大船,我便带着她们去体验一下。在那里遇到了一个落难的渔家女,我把她买下了。不过我身边不缺人伺候,我就送去给了姐姐。” 这些都是小事,沈越并不在意。 “喜欢游湖吗?下次得空,我带你去。不过,冬日里湖面冷清,不如夏日热闹。待到明年夏季,我陪你去湖上玩几天。” 秋葵正帮她脱下披风,罗景宁闻言笑道:“好啊,今天其实还没有玩多久,就遇到了渔家女,等有机会,你陪我去。” 冬葵端上了热茶,就退下去了。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沈越示意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过了一会才好似随意地问:“这两天,有一则流言,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罗景宁握住茶杯的手一顿,然后笑容渐渐褪去,她的目光落在他平静的脸上,声音轻飘飘的:“是关于柳明珠和你一起跳湖去捡定情信物的事情吗?” 她扯着唇笑了笑:“今天在东市,听到不少人在说。” 沈越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传言他听说了好几个版本,每一个都很离谱,看来她听到的,也是这么离谱的事情。 他看到她的表情,叹息一声:“那些都是假的。”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她的脸上还带着凉意。“事情不是这样的,怪我前两天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罗景宁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脸上也渐渐暖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些缥缈:“我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沈越没有丝毫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当时若不是找不到旁人,我不会去救她的。” 罗景宁心里泛着苦涩,自从听到了传言,她心里有各种版本的猜测,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柳明珠当真豁得出去,这是拿命在赌啊? 她当真这么喜欢沈越,为什么那时退婚又一言不发,听任柳家干脆利落就退婚了呢? 她沉默良久,沈越也一言不发,两个人就静静坐着。 最后,还是沈越打破了平静:“景宁,方才所言绝无半句虚言,我决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把之前的事情都放下了。” 罗景宁却不相信。关于柳明珠的事情,她装聋作哑够久了,无论什么人在她面前提起柳明珠,她从来没有问过沈越,关于柳明珠的任何事情。 但是,今时今日,她装不下去了。 “阿越,你说的那些,我相信。只是,我觉得,你对她,应该还是有情的。” 沈越皱眉,刚要反驳,罗景宁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你听我说完。” “你的性子我了解,当时救人,是逼于无奈,可是,事后你为何要抱着她去平乐宫?救人之时乃是十万火急,把人救上来总能抽个空去宫里寻其他人送她去平乐宫的。” “若是别人,你会这么做的,但是那个人是柳明珠,你不愿意赌,你不愿意让她受更多的苦。阿越,你何必自欺欺人,又欺骗我呢?” “我说的这些对不对?” 她的目光很是犀利,把他内心深处的那点隐晦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沈越第一次觉得无法面对她的眼神,他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去,良久,才哑声道:“景宁,有些事情,你不该说得那么明白。” 他对柳明珠,是还有点情分。 他若心里坦荡荡,就不会在救人之后,躲在外头两天了。只是,他没想到,罗景宁能把这些看得那么清楚。 罗景宁眼中流露出苦涩,她也不想看得那么清楚,可是他的做法,容不得她装傻。 “阿越,你若是还想着她,那……” 沈越却一把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景宁,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对她有情,但不是纯粹的男女之情。” “我和她自幼相识,名分早定,心中一直以为她会是我以后的妻子。我对她,有一份朦胧的好感。” “柳家退婚,我回来之后,曾想过和她再续前缘,可是,你已经在这里了。扬州之行,你慢慢占据了我的心。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至于柳明珠,我本以为,我们之间各自婚嫁,再无瓜葛。没想到她居然如此决绝,以命相赌。我非常震惊,心里有些乱,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 他站起来,走过去把人搂在怀里:“你不要乱想,我要的人是你,柳明珠,我只能抱歉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把柳明珠这个问题摊开来说,罗景宁依偎在他的怀中,心也慢慢落下来了。只要他心里分得清,到底喜欢谁,就行。 他没办法对柳明珠绝情,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柳明珠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沈越以后,真的不会再动摇吗?她的心里,终究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想得没错,此时,平乐宫里,柳贵妃和柳明珠也在商议后续的事情。 第84章 柳明珠不孕了? 柳贵妃一身紫色大罩衣,富贵优雅,她坐在柳明珠的病榻之前,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心里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同意你这个决定,这次你可是遭了大罪了。” 柳明珠却一反往日的娇媚,目光冷静而坚定:“姑母,我不怕这些。我想要的东西,我必须得到。这几天,沈越是什么表示?” 柳贵妃失望地说:“他没有什么表示.”. 她听完,眼里闪过一丝脆弱,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她现在对沈越,又爱又恨,爱是这么多年来的温情,恨是他如今的翻脸无情。 她如今落得人人耻笑的地步,都是拜沈越和罗氏所赐。他们想踩着她的名声幸福生活,绝对不可能。 “姑母,你请他们夫妻来一趟平乐宫,然后……” 恨真的能够让一个人长大。以前的柳明珠,根本不会动脑子想这些事情,现在算计起来,居然不逊色于她,果然是柳家的女儿。 柳贵妃看她这样,心里很是安慰。以前嫂子把孩子养得太天真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柳明珠,更让柳贵妃喜欢。 她在宫里多年,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不会算计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这个计策,对柳明珠的伤害不小:“若是那个事情传出去了,你以后的婚事……” 柳明珠却冷笑道:“姑母,我的婚事,只能落在沈越身上。” “何况,那件事情,不过是谣言,若是不成,我们再澄清,根本不碍事。” 难为她想得如此透彻,柳贵妃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了。她这个侄女,狠起来倒是豁得出去,是她小瞧她了。 次日清早,柳贵妃便传召沈越和罗景宁进宫了。 大家心知肚明,这多半是为了沈越救人,抱了柳明珠的事情。罗景宁忧心忡忡,沈越却十分平静。 “他们当初设下这个圈套,大概就是要逼我娶她的。我救了她,只是不想看着她是,但是想以此算计我的亲事,那绝不可能。” “景宁,你不必忧心,越国公府有祖母在,便是皇上,也不敢随意下旨,何况柳贵妃。他们的打算,只会落空。”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罗景宁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她没有多说什么,一切等到了平乐宫再看吧。 平乐宫里,柳贵妃高贵端庄,年纪不小却还是明艳动人,罗景宁不得不感慨,柳家的人个个都生得好看,怪不得她能在后宫得宠多年。 罗景宁不动声色打量柳贵妃的时候,柳贵妃也在看她。这个就是罗氏,长得不差,怪不得能入了沈越的眼,她就说嘛,男人都是贪花好色的,若是罗氏是个无盐丑女,沈越怎么可能舍得明珠? 屋里没有其他人,柳明珠也不在。 见过礼之后,柳贵妃也不说那些客套话,直接问沈越:“那天你抱着明珠回来的事情,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沈越,这件事情,你打算怎么办?” 沈越气定神闲,从容回答:“臣不过是见义勇为,救人一命而已。贵妃若是想要因为救人之事嘉奖于臣,那就不必了。” “臣与柳姑娘自有相识,柳家退婚在先,臣亦不会怪她,做不成夫妻,臣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臣救她,同救沈婳是一样的心态,无需贵妃的奖赏。” 柳贵妃气笑了,他这一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柳家退婚在先,他不计前嫌救人在后,是柳家欠了沈家的,柳家本来就该感恩戴德,若是还有点脸,就不该逼着他负责。 她掩下心中的不快,脸上摆出心事重重的样子。 “话说得不错,你救了明珠,柳家自该重金酬谢。哎,阿越,你和明珠自小就被称为金童玉女,你们这一对璧人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造化弄人了。” “只是,你不知道,明珠这一次落水,实在是受了大罪。” 她停顿了一下,许久没有说话,可是沈越和罗景宁就跟木头一样,一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她不得不自说自话,接着道:“昨天太医来回话,说她这次落水,寒气如体,以后只怕再难做母亲了。” 罗景宁吃了一惊,这么严重吗? 沈越也是心有不忍,这样的事情,对于女子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 “这件事情,我给太医下了封口令,明珠也还不知道。阿越,她一心痴恋你,又落得如此下场,你哪怕是可怜她,也该给她一个依靠。” “她这一辈子若是没有孩子,以后还能依靠谁?你和她自幼相识,你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你总不会亏待了她。” “罗氏,明珠若是进沈家,也不会影响你的。你依旧是阿越的正妻,明珠以平妻的身份进去,她也生不了孩子了,以后对你不会产生任何威胁的。” “你就当是可怜一个弱女子,同意了吧。” 柳贵妃的主意,把沈越夫妻弄得措手不及。 主要是,柳明珠损了身子不能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说真的,罗景宁是不信的,柳明珠还年轻,以后的事哪里就说得准了。 何况,这件事情的真假,还有待商榷。 半晌,沈越问:“太医是不是诊错了?” 柳贵妃长叹一声:“我也喜欢是诊错了,只是,那位太医是妇科圣手,怎么会诊错呢?阿越,她对你痴心一片,你不能不管她啊。” “罗氏,这件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罗景宁心里憋着一团火,只觉得被柳贵妃架在火上烤着。现在是柳明珠病了,别人就该让着她吗?凭什么? 她低头不语,手里死死攥着帕子。 沈越道:“她还年轻,太医看不好,不代表外头的大夫也看不好。贵妃还是尽早让她去治病才是正理,至于其他的,就不用说了,沈柳两家已经退亲了,何必旧事重提。” “有柳家在,还有贵妃在,她嫁给谁,都不会受委屈的。子嗣的问题,以后总有解决的办法,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容臣等告辞了。” 柳贵妃没想到,沈越居然郎心如铁,这么狠心。 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是不肯。 “沈越,你……” “姑母,不要求他,姑母我既然已经是残缺不全的人,又何必再拖累他人!” 柳贵妃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人,很是吃惊:“明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想到方才说的那些话,马上大惊失色:“你都听到了?” 第85章 请你们保守秘密 柳明珠绝美的脸上惨白一片,她眼眶通红,因为病了的缘故,身体更显单薄。她好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几乎站不住了,倚靠在门框边上,摇摇欲坠。 她慢慢转动着脸,看向柳贵妃,又看向罗景宁,最后对上沈越,笑得格外凄美:“阿越,你原来对我,这么绝情,我落到如此境地,你也不可施舍一点温情。” “是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因为害怕,就退婚。现在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姑母,你不要求他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点可怜的自尊。” 柳贵妃落下泪来:“明珠,可怜的孩子。” 她厉声对沈越喊道:“沈越,你当真这么绝情吗?你看看她,你忍心这么对她吗?” 罗景宁的心仿佛被什么攥得紧紧的,她差点呼吸不过来了。沈越会怎么回答呢?他会心软吗? 沈越扭头看她,她木然对上他的眼睛,他伸手牵着她,然后沉声道:“明珠,那件事情,现在还不算最终定论,你不要想太多。天下之大,名医不仅在宫里,民间还有很多高手。” 柳贵妃怒喝一声:“沈越,你放肆!” 柳明珠仰头,“哈哈”大笑,“我懂了,我都懂了。” 她的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沈越牵着罗景宁的手一紧,罗景宁觉得有些发疼。他还是会难受的吧,她心里模糊间,划过这个念头。 “阿越,我祝你和罗氏幸福美满!” 说完,她居然朝着旁边的柱子撞过去,何其惨烈! 柳贵妃惊呼:“明珠,别做傻事。” 沈越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冲了过去,抱着她:“你不要一再作践自己。” 柳明珠不过纤弱女子,沈越想要阻止她易如反掌,他把人拦下之后,就想要松手。可是柳明珠手脚并用,直接缠上了他。 “阿越,你还是会心疼我的,对不对?” “你不要对我这么绝情,我活不下去的!” 她抱着他,那么用力,沈越不想伤她,一时间也无可奈何。 他回头看向罗景宁,罗景宁怔怔的,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沈越心里一沉,他用力把人扯开:“放手。” “我不放!” 柳贵妃趁机,推着罗景宁出去:“阿越,你好好劝劝她,你的话她还是听的。你能阻止得了这一次,还能阻止下一次吗?总要她看开了才行。” “你就当是做好事,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吧。” 沈越动作一缓,罗景宁就被柳贵妃拉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沈越,和他怀里的柳明珠。 沈越无奈道:“你放开,我们好好谈谈。” 柳明珠还想故技重施,沈越声音凌厉,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放开!” 她抖了抖,终于还是放开了他。沈越回到方才坐着的位置上,他指着对面的座椅:“你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柳明珠想要坐在他身边,被他拒绝了。 “我是有妇之夫,我们还是该有距离。” 方才罗景宁,明明是坐在他身边的,柳明珠心里十分不甘,可是对上他黑如暗夜的眼眸,她心里有些害怕,还是听话地坐到了对面。 屋里静了一会,沈越才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根本没必要。” “命是你自己的,你若是不珍惜,还指望别人替你珍惜吗?我们的路,早在退婚那一刻起,就断了。既然当时你同意了,我也娶了别人,弄成这样难堪的境地,又有什么意思?” “你一向是骄傲的,不该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柳姑娘,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几次相救,我也仁至义尽了,下一次你若是以死作为要挟,我可不敢保证一定会救你。” “白白丢了性命,到了阎王爷那里,你也怨不得旁人了。” 柳明珠看向他,他的眼里只有冷漠,根本找不到昔日的温情。她不甘心地问他:“你便是喜欢上了罗氏,难道就能把我们的过去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我柳明珠这个人,居然半点都不值得你留恋,沈越,你的心变得也太快了!” 这一句,才是柳明珠折腾了那么多事情,最为不甘的一点。 她生来就是天之娇女,居然随随便便就让人抛弃了,他沈越居然半点留恋都没有。要知道,即便是和沈越名分早定,喜欢她的人,依然很多。 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她的,现在她反过来,为了沈越要死要活,这么痴情的她,她自己都要被感动了,可是沈越居然不为所动。 这简直颠覆了她的人生观念! 她不相信,他对她,居然一点感情都不剩了! 她是真的伤心了,演戏的心情也没有了,她眼泪哗啦啦往下落:“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以前待我那么好,你怎么能够说忘就忘,我就这么可有可无吗?” “沈越,你没有心的!” .她眼睛哭得红红的,娇嫩如花的脸上全是泪水,妆容也花了。 她说得对。 过往的一切,浮现在沈越的脑海,桃花树下,她笑得明媚如春光:“阿越,帮我去树上摘一枝桃花吧。” 那时他也是愿意的,她是他未来的妻子,这样的小事,他乐意至极。只是,离开了两年,他在边关,很少想她。 当时,他以为,这是男儿的抱负,志在四方,不为男女情爱所困,他不觉得这样是不对的。偶尔想到她这张芙蓉面,他的心里也有牵挂。 直到他喜欢上了罗景宁,他才发现,真正动心的爱情,原来是这样的。 他常常会想念罗景宁,即便分开一天,他也会想她。 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对柳明珠,只是喜欢,很浅的喜欢。但是,他对罗景宁,却是入了心。若是柳明珠从此可以和他成为陌路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是她这样,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两个人中,率先抽身的人,不免有负心的嫌疑。这也是他愿意救她的原因,终究,这段感情,是他先舍弃了。 “是我对不住你,你可以恨我,只是没必要作践自己。” 再说的话,没必要说了。 他站起来:“你好自为之吧,想想你的父母,你为了我不要命,是否值得。” 他转身要走,身后的柳明珠突然道:“阿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第86章 柳明珠不孕的流言传开了 沈越停了下来,回头看她:“什么事?” 她试图笑着面对他,可是好像最后还是笑不出来。她静静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无尽的哀伤和痛楚:“你说的,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我年纪不小了,因为柳家退婚的事情,我的名声多少有些影响。若是我身体有损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那我以后议亲只怕更难了。” 沈越十分肯定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唇角弯了一下:“我当然相信你的话,可是罗氏?” 柳明珠话还没说完,沈越就毫不迟疑,斩钉截铁地说了:“她也不会。” 他这样的态度,柳明珠有些幽怨:“你还没问过她呢,你怎么能肯定她不会说?毕竟,她应该不喜欢我。” 沈越目光深远:“她或许不喜欢你,但是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这样私密的事情,她不会随意议论的。” 柳明珠扯了扯唇角,语气无力:“好,如此就好。” “阿越,保重。” 她站在那里,笑容淡淡的,声音很轻很轻。沈越心里有些压抑,但是也有一股轻松的感觉,他郑重地说:“珍重。” 然后,毫不犹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以为,他和柳明珠已经说清楚了,从此自当毫无瓜葛,可是,他却没有看到,他身后那双怨恨的眼睛,和狰狞的笑容。 方才罗景宁被柳贵妃拉出来之后,就立刻回过神了。她为什么要出来?沈越还在里面,他和柳明珠孤男寡女的,根本不合适。 可是,她没有机会再进去了,柳贵妃带着一群宫人,簇拥着她,去了另一间宫殿。到了那里,柳贵妃的态度明显傲慢了许多。 “罗氏,本宫劝你想清楚了,明珠是我们柳家的掌上明珠,不是你一个豫章郡来的女子可以相比较的。她如今走到今天这个局面,都是你害的。” “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该劝着沈越,让他同意娶明珠过门。她是平妻,又不能生育了,对你根本就没有威胁。沈越是世家子弟,身边早晚要有别人,与其是别人,不如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你说对吗?” 这么不要脸的话,简直把罗景宁气笑了。 “贵妃娘娘,沈柳两家退亲,与臣妇何干。柳姑娘不管过得如何,都没有道理怪到臣妇的头上。至于平妻一事,想来娘娘找错了人了。” “越国公府上有祖母,下面还有父亲母亲,这样的大事,根本没有臣妇说话的余地。” 柳贵妃挑眉:“这么说,你是同意沈越娶明珠了?” 罗景宁十分冷静,她不卑不亢地说:“娘娘误会了,臣妇的意思是,臣妇的意见,对于您而言,根本就不重要。” 柳贵妃用那种轻视的目光,扫视了她一眼,然后嗤笑道:“你还算有自知之明,你的意见的确不重要。不管沈越和明珠商议的结果如何,本宫要你谨记一点。” “今天你在平乐宫听到事情,不许往外泄露半句,不然本宫绝不放过你!” 罗景宁本来就没有打算,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这种隐私,若是被宣扬开来,对于柳明珠而言,无疑太过残忍了。 说真的,现在最希望柳明珠快点出嫁的人,只怕她要排在第一位了。省得她一直惦记着沈越,闹得他们的日子也不清静。 沈越寻来,柳贵妃便让他们夫妻出宫去了。她回到柳明珠那里,柳明珠语气冰冷地说:“姑母,后面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看样子,沈越没有答应平妻的提议。 柳贵妃温柔地抚摸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放心,姑母一定办得滴水不漏。沈越,会是你的。” 夫妻两个坐在马车上,久久不语。 许久,沈越才把她抱进怀里,沉声问她:“你不好奇,我和她说了什么?” 罗景宁仰头看他,神色自如:“我只想知道结果,你告诉我,你答应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 她虽然猜到了,他应该不会同意那个荒唐的提议,但是心里仍旧有一丝不确定。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她才算真正放心了。 她安心窝在他的怀里,柔声问他:“那她同意吗?以后,她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沈越的下巴放在她的发顶,来回摩挲着她的秀发,他道:“她方才没有明确说,不过她大概会想明白的。她本就是天之骄女,不会一直卑微求着我的。” “不过,今天在宫里的事,我们自当守口如瓶,你说是吗?” 罗景宁的眼里透露出轻松和欢喜。 柳明珠都愿意放手了,她更没有理由把她不孕的事情说出去了。“嗯,我知道,本来我就打算保守秘密的。” 沈越当然相信她的话。 入宫的次日,罗景宁便去了孙家,看看秋菊适应得怎么样了。 孙芷孙蓝已经去了女学,罗清宁笑着和她说:“你放心吧,秋菊的悟性不错,短短两天,就认了五个字了,时间久了,认字的速度只会更快。” 她不知道罗景宁准备让秋菊做什么事,但是她能帮罗景宁的事情不多,如今好不容易能帮忙了,她比谁都用心,只盼着早点把秋菊教导好,让她早日到罗景宁身边。 “如此就好,这段时间姐姐就多费心了。” 罗清宁最担心的,还是关于柳明珠和沈越的传言,关于这件事情,罗景宁简单说了几句:“那些事情都是流言,姐姐不用担心,我和夫君好得很。” 呆了大半天,她就回越国公府了。 却不知道,她走后没多久,孙家的一个婆子,跟着也出了门。 到了傍晚,一则关于柳明珠不孕的流言,就沸沸扬扬传开了。沈越下值的时候,也听到了这些传言。 柳明珠还留在宫里休养,这些事情,又是谁传出去的呢? 他眉心拧紧,思来想去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到府里,华阳长公主让他即刻去春熙院。 他让莫来回去同罗景宁说一声,便拐去了春熙院。 长公主也不多说,就问他:“这两天,你和柳家那个,传出了各种流言,你给祖母交给底,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第87章 沈家长辈的态度 沈越心中早有预感,他慢条斯理把事情的原委告诉长公主,长公主沉吟许久,再次问他:“你又是怎么想的?认定罗氏了吗?” 她对柳家当然是有意见的,只是,柳家如今的姿态放得够低了,若是阿越想和那柳明珠在一起,她也能接受。日子是阿越在过,她也不会为了所谓的面子,让孙子难受。 更何况,罗氏的家世,终究还是低了些。她之前若不是喜欢柳明珠,也就不会同意让沈柳两家定亲了。罗氏和柳明珠放在一起,自然是柳明珠更胜一筹。 沈越却非常明确表示:“祖母不必多心,我已经和柳姑娘说清楚了,从此以后,各自嫁娶,互不干扰。景宁是我的妻子,我敬重她爱护她,其他的人,已经不再是我的责任了。” 他的态度之坚定,有些出乎意料,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行,你想好了就要避嫌,以后柳家的出了什么事,你也不要管了。柳贵妃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插手这件事,只怕不是单单为了柳明珠的感情。” “若是你再牵扯其中,只怕她不逼着你娶柳明珠绝不会罢休的。” 如今皇上膝下,成年皇子有七,朝廷内外最看好的,就是两个人。一个是柳贵妃所出的四皇子赵镶,册封为广陵王;另一个就是淑妃所出的三皇子赵钰,册封为临江王。 两人皆非嫡非长,但是人才出众,各有建树。皇上身体强健,至今仍不肯册立储君,大家也只得在心中暗自揣测,好挣得这份从龙之功。 长公主不敢说,在立储之事上没有私心。她如今这个年岁了,什么富贵荣华没有见过,她自己是早就不在乎这些了。越国公世子的位置早就定好了,沈晖是原配嫡出,他自该继承国公爵位。 沈越是继室所出,很多事情,早就没有相争的余地了。 想到这些,她不禁旧事重提:“阿越,你心中认为,下一任到底是谁?” 沈越如今在朝中,接触的人和事都要更深入,他的意见,她还是想要听一听的。沈越却还是以前那个答案:“祖母,皇上选谁,那就是谁。” 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是有倾向的。但是,即便是亲如祖母,他也不愿意透露。因为,祖母离皇上实在是太近了,他生怕祖母在皇上跟前,泄露了偏好,惹来皇上的猜忌,或者影响了皇上的判断。 他虽然身在朝中,但是他还远远不到接触朝廷核心政务的层面,很多事情看得也比较片面。皇上是明君,他的目光只会比他更远更深,他们这些年轻臣子的眼光,怎么能和皇上相比。 广陵王和临江王各有所长,他私下里更喜欢临江王的处世风格,冷静客观,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相比之下,广陵王则是锐气十足,行事大胆,从他挂任工部的时候的大刀阔斧就可看出端倪。 两人都有不足,但也有长处,至今他们都没有表现出十分明显的缺点。所以,下一任是谁,只看皇上更喜欢哪种性格了。 长公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呀,这嘴比河蚌的还紧,你说出口,入我的耳,还有谁知?罢了,不愿意说就不说吧。” “你如今在朝中行走,行事不偏不倚,皇上对你倒是赞赏。既然我们越国公府不想要这从龙之功了,那你以后更要谨慎。” 沈晖承蒙祖上荫封,入职朝中,不过一个六品小官,文职之身,没有多少出彩的功劳,想要往上走,只得熬资历了。 储位之争,和他关系不大。不像沈越,朝中皆知,他得皇上看重,只怕一两年间,可能还要往上走。这种人,更要拉拢。 沈越点头,很是认真地说:“祖母放心,孙儿知道,孙儿只是皇上的人,别的什么人,和我无关。” 沈越走后,华阳长公主长叹一声,这孩子,明明有捷径也不想走。皇上对她极为孝顺,太后早逝,她自小就疼爱皇上,他登基之时她也曾出力。 这几年,皇上年岁渐老,问过两次她,关于储位的想法。多年来,她深居简出,这些王爷一概不许他们登门。她的话,在皇上心中,还是极具分量。 阿越若是有了这份从龙之功,封侯是早晚的事,以后说不定还能得一个国公爵位。她是为他好,他倒不领情了。 不过,她又为沈越而骄傲。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几乎都是靠自己拼搏得来的。这样出色的孩子,是她的孙子,她与有荣焉。 至于柳贵妃的打算,只要沈越不答应,那就只能是一场空。 沈越离开了春熙院,又被李氏喊过去,问的也是关于柳明珠的事情。对于李氏,他就不会说得那么详细了。 “阿越,既然明珠已经放下身段了,你就原谅她吧。过两天,娘就去柳家商量下聘的事情。” 李氏喜滋滋说着,没看到他十分不悦的样子。 “娘,你不要添乱,柳家的事牵扯甚多,沈柳两家不会结亲了,你若是乱来,会坏了我的大事。” 沈越知道,大道理在她这里讲不通,但是只要是关于他的前途的事情,李氏一定格外在意。因为,她也知道,她所生的两个孩子,都和越国公府的爵位无缘。 沈睿年纪小,看不出以后,可是沈越是人中龙凤,她以后的依靠,可就落在了沈越头上了。所以,哪怕她再觉得柳家能给沈越助力,但是她也不敢乱来。 她不满地看他一眼:“你少吓唬你娘,以前你和她曾定亲,多少年了,也没见你说会影响仕途,现在倒会影响了?我看,影响的是罗氏,不是你的仕途!” 沈越一脸淡定,耐心给她解释一句:“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在宫禁中担任要职,柳贵妃膝下有广陵王和江都王两位王爷,若是我和柳家联姻,皇上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我吗?” “皇上不信任,我想往上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娘,你不是还等着我封侯封爵吗?这样做,可能你的愿望,要三四十年才能成真了。” 三四十年?李氏暗暗算一下,那她必须要长寿才能看得到。何况,就是等到了,她估计也老态龙钟,牙落齿摇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她哪里还有什么兴致。 “行了,你快走,我才懒得管你的事!” 天天把罗氏当宝贝一样宠着,别以为她不知道,每次下值,他都会给罗氏捎一些点心,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对她那么好过! 哼! 第88章 再进平乐宫 走在回去的路上,沈越的心里有些沉重。 昨天柳贵妃才传他们进宫,说了柳明珠不孕的事情,今天京城里就传开了,这件事也太巧了吧。 他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那个太医走漏了风声。只要这把火烧不到罗景宁身上,他就不用那么担心。至于柳明珠,他虽然不愿意她面对这种难堪的局面,但是,她还年轻,以后未必治不好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任性跳湖的结果,既然当初她们选择了以这个方式算计他,就该承受这个后果。不是他冷血,而是,他对柳明珠的愧疚之情,在被明晃晃算计之后,也所剩无多了。 罗景宁根本就不知道,外头的流言。 听说沈越回来了,她已经吩咐膳房备膳了。如今天越来越冷了,她也没敢上太早。这样的日子,太过悠闲了,她很是无聊。 若是一辈子都要围着沈越打转,想想都恐怖。自从救了秋菊之后,她创业的念头就开始生根发芽了。不过,这件事还需要徐徐图之,最要紧的,她要探探沈越的口风。 府里其他人的态度,她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只要沈越支持她,这件事她就能做好。 沈越一进门,就看到她温柔的笑容:“快来洗洗脸,去一去寒气。”她转头又吩咐秋葵去传膳,沈越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暖烘烘的,放到脸上,很舒服。 “天气不冷,冻不着我。” 京城里的寒风,边关的一比,根本不值得在意。边关的风,冷冽如同刀子,时常能把裸露着的肌肤刮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罗景宁却觉得,天是真冷了。 “看来你皮糙肉厚,我可以少操心些了。” 她不满地哼了一句,他好笑地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啄了一口:“是为夫的不是,夫人的爱护之心,为夫甚是感动。” 罗景宁被他逗笑了,这还差不多,她关心他,他还嫌弃她事多。看他还算上道,她也就不计划了。 虽然他被长辈们都喊过去了,但是她也没问。晚膳摆上来了,两人坐下来吃饭,气氛和谐,其乐融融。他们两个相互给对方夹菜,并不用旁人伺候。 这也是因为,当初回京的时候,两人独行,久而久之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吃过饭后,沈越偷偷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她一切如常,想必是没有听到那则流言吧。最近因为他和柳明珠的传言,她明面上不说,但是脸都尖了一些,沈越知道,她也是难受的。 只是她素来理智,做不出那等争吵胡闹的样子,很多心事都憋在了心里。 “景宁,明日我休沐,带你去六峰山的别院玩一天,怎么样?” 罗景宁没想到,突然有这样的好事,她喜上眉梢,双眼明亮看着他:“真的?你真的有空吗?” 自回到京城,沈越诸事缠身,一直不得空。他心里又有些愧疚,觉得冷落了她。“嗯,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别院是祖母给他的,离皇庄很近,景致不错,就在六峰山脚下,上山打猎很是便宜。天气还不算太冷,去冬狩正好合适。 等沈越说完,她就快乐得如同一只蝴蝶,飞来飞去收拾着行李,准备明天玩个尽兴。沈越不想告诉她,别院里一应俱全,可是看她兴趣盎然的样子,就把话咽下了。 难得看她高兴,何必扫了她的兴呢。 夜里罗景宁像是小孩要去秋游般,兴奋得睡不着觉,一直缠着沈越,要他告诉她哪里好玩。沈越被她磨得火气直冒,最后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咬牙切齿地说:“本来不想动你,让你明天好好玩,你非要撩拨我!” “这是你自找的。” 说完,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时间,一双炙热的唇就压了下来,把罗景宁的声音全都堵住了! 罗景宁一开始很试图反抗,可是他力气那么大,半点都推不动。他是铁了心要的,罗景宁哪里阻止得了。 很快,她就只能依附着他,随他摆弄了。 迷迷糊糊,她还骂了他一句:“混蛋!” 明天她若是没有力气玩了,她一定要他赔偿她的损失,起码请假一天,陪着她在六峰山,玩尽兴了再回来。 沈越既然得逞了,她怎么骂都无所谓了,男人的死皮赖脸这时候体现得淋漓尽致。“是为夫不好,只是,还不是怪你太过诱人了。” 一夜沉沦,两人闹到半夜,才歇息。 次日一早,他们用过早膳,正要出发,宫里却来人了。还是柳贵妃宫里的人:“沈大人,沈夫人,娘娘有请。” 沈越道:“还请见谅,今日我们夫妻有事……” 罗景宁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推脱了。沈越虽然不惧柳贵妃,但是她毕竟是皇上身边的宠妃,有时候枕边风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六峰山何时去,都可以,宫里的事情,还是别拖着了。 沈越对上她的剪剪水眸,她眼里的思虑太甚,他没办法,只得拉着她,跟着宫里的人,再次来到了平乐宫。 只是,到了平乐宫,他们才发现,这一次可不止是柳贵妃,居然连皇上都在这里了。 沈越的心略一沉,寻常儿女之间感情纠葛,有必要惊动皇上吗?他捏了捏罗景宁的手,轻声安慰她:“别怕,皇上很随和的。” 罗景宁呵呵笑着,却没有说话。哪个随和的皇上,能够坐稳江山。当今皇上的丰功伟绩很多,罗景宁可不敢相信沈越的这句话。 柳贵妃一脸冰霜,他们请安落座之后,就马上发难:“罗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把本宫的话当做耳边风了!” 这气势汹汹的责难,让罗景宁一头雾水。她还没说什么,沈越就率先道:“娘娘所言,所为何事?臣的夫人一向谨小慎微,从无失礼之举,这其中只怕有误会,还请娘娘明示。” 柳贵妃冷笑道:“皇上,您看到了,臣妾还什么都没说,他沈越就一心偏帮罗氏了。今日之事,若是不请您来坐镇,臣妾的话,哪里管用。” 皇上温和地笑道:“阿越不是这样的人,男儿护妻本是常理,若是他没这个勇气,倒不像沈越了,也不值得朕重用。” 皇上这些话,摆明就是偏袒沈越的。柳贵妃脸色缓和了许多,笑道:“他自然是个好男儿,不仅皇上喜欢,京城里喜欢他的姑娘更多。” 今天她好不容易才把皇上请来,旁的话她也不打算多说了。她冷声问:“罗氏,明珠的事,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第89章 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罗景宁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件事。沈越却已经明白了,只怕柳贵妃以为,是景宁把柳明珠不孕的事情传开了。 他忙道:“娘娘误会了,昨日的流言,和臣的夫人没有半点关系。” 柳贵妃冷哼一声:“你倒是相信她,沈越,只怕她担不起你这份信任。” 罗景宁依旧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她心中也想到了,难道是关于柳明珠不孕的事情吗?她根本就没有往外说啊。 柳贵妃看她一脸无辜懵懂的样子,怒上心头,想起柳明珠的模样,就捂着脸哭了抽噎起来:“皇上,明珠知道满京城的人,都得知她身体有损之后,从昨夜起就不吃不喝了,方才人也晕过去了。” “您是知道的,臣妾没有女儿,从小待明珠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就因为太疼她了,当初臣妾想差了,才会逼着她退婚,也造成了她和沈越今天的局面。” “沈越已经有了罗氏,明珠只求平妻,他也不允。这就罢了,他们夫妻也太狠心了,为何要把明珠身体有损的事情说出去,以后明珠在京城,哪里还谈得了好亲事?” “臣妾想到这些,就心如刀割。” 她哭得很是伤心,却一点都不难看,反而我见犹怜。 皇上对她一直宠爱,如今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皇上也是心软了。“只是,这件事,你怎么就肯定是罗氏那边出了问题?” 柳贵妃恨恨地说:“昨日只告诉了他们两人,不是他们还有谁?” 沈越忙道:“娘娘别忘了,替柳姑娘诊脉的太医,也知道内情。” 柳贵妃冷笑:“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替明珠诊脉的太医绝无可能泄露消息,除非他不想在太医院呆下去了。” “罗氏,你还不承认吗?皇上面前,你还敢抵赖?” 她对着罗景宁,义正言辞,仿佛十分笃定,那些话就是从她这里透露出去的。 罗景宁没有喊冤,只是冷静地把昨天出宫之后的行程说了一遍,表示她从来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更不会到处造谣柳明珠。 哪知道,柳贵妃却道:“你既然承认你去过孙家,那为何不承认,你就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姐姐呢?她为了你能顺利留在越国公府,便替你把消息散布出去了,是也不是!” 没想到,柳贵妃不仅要诬陷她,还要拉罗清宁下水。 罗景宁当然不承认,沈越也不相信。 只是,柳贵妃却带来了一个人证:“皇上,柳家对明珠是百般疼爱尤嫌不够,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昨夜就查清楚了。” “臣妾本以为,罗氏敢作敢当,没想到她在御前也敢扯谎,如今看来,她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罗氏,本宫就让你口服心服。” 说着,她就让人把人证带上来,等罗景宁夫妻二人,看到张婆子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心都俱是一沉,这个人,不就是孙家的粗使婆子吗? 那张婆子战战兢兢,把事情说了一遍,大概就是罗景宁昨日上午去孙家,和罗清宁抱怨了柳姑娘没脸没皮,缠着沈越不放,姐妹俩很是生气,罗景宁就拜托罗清宁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 罗清宁把事情交给了张婆子。 罗景宁没想到,原来从落水一开始,柳贵妃就想好了后续。 “沈越,你听听,亏你那么信任她,可是她转头就把事情捅出去了。” 沈越看了罗景宁一眼,她说不上来,那眼神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柳家显然是有备而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这件事,她很难说得清。 “臣妇敢发誓,这个婆子一句实话都没有,臣妇到孙家,不过是说了一些寻常的小事,和柳姑娘并没有关系。” 沈越明白,她说没说,如今都不重要了,现在只看皇上的态度。在皇上表态之前,他先表明了态度:“皇上圣明,罗氏自从嫁到沈家,一直谨守本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祖母对罗氏亦是十分满意,这才令臣速速陪罗氏去扬州归宁,以示尊重。罗家是诗书之家,罗氏虽出身旁支,却也自小耳濡目染,她绝不是那等搬弄是非的人。” “臣以为,不能仅凭婆子一人之说,就认定这件事乃臣的夫人所为。” 柳贵妃却道:“这张婆子和柳家能有什么仇怨,她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沈大人,明眼人一看就清楚的事情,你非不承认,偏心也太过明显了吧。” “皇上,不管如何,这些话,是出自孙家人之口,孙家一定是从罗氏那里听来的。明珠这次可是受了大罪了,皇上,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忍心她受这样的委屈吗?” 皇上最不耐烦就是这些事情,他也不绕弯子:“依贵妃的意思,你要如何?” 柳贵妃长叹一声:“皇上,您别这么说,臣妾不过是一片慈心,疼爱明珠而已。沈大人既然娶妻了,那就让明珠以平妻的身份嫁到沈家吧。” 皇上挑眉:“平妻?对于柳家嫡女,这可是天大的委屈。” 柳贵妃无奈地说:“一来她死心眼,只认沈越;二来她本就难有子嗣,不可忝居正妻之位;三来柳家退婚在前,对不住沈家;四来罗氏没有大错,也不能逼着她下堂。” 四个理由,合情合理,并没有半点偏私,皇上很是赞许:“你这些说得很是中肯。” 柳贵妃微笑着说:“在皇上面前,臣妾一向都是实话实说的。皇上,您就劝劝沈大人吧,若是他不同意,那就是逼着明珠去送死。” 皇上却没有先问沈越,而是先问了罗景宁。 “罗氏,你怎么看?” 沈越很担心她说错了话,他张口欲言:“皇上……” “你给朕闭嘴,朕问的是她,不是你。” 皇上凌厉的目光射过来,罗景宁的心颤抖了一下,果然是天威赫赫,她差点腿就软了。不过,这件事,她早就和沈越谈得十分清楚了,他不愿意,她也不愿意。 她定了一下心神,然后声音清冷地回答:“这个主意,臣妇觉得不妥。” 皇上没想到,她居然不害怕他,“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第90章 沈越的不信任 罗景宁稳住心神,有条不紊把理由说出来。 “柳姑娘家世显赫,怎么能够委屈她当平妻呢?平妻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妾,柳姑娘即便是真的不能生了,也并不妨碍她成为当家主母。” “至于孩子的问题,妾室所出的孩子也能够继承香火,柳姑娘人品出众,真正懂得欣赏的人,不会因为这点瑕疵就看低了她。” “贵妃若是真心疼爱柳姑娘,还请为她谋划良缘,为人正妻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她说的理由不多,却很有道理。世家大族娶正妻,不光是为了绵延子嗣,更多的是看重身份和能力,讲究的是门当户对。 生育之事,倒是次要了。 只是,柳贵妃苦苦哀求,皇上也便多问了一句:“阿越,你也不愿意吗?” 沈越毫不迟疑地回答:“臣早已表明态度,臣不愿。” 柳贵妃还想说什么,皇上就道:“算了,成亲是结两姓之好,明珠是个好的,不该委屈她做妾。罗氏入了姑母的眼,想必也是个好的,谣言之事,应该不是她所为。” “你多劝劝明珠,以后若是看上哪家的孩子,告诉朕,朕替她赐婚。” 柳贵妃笑得勉强,却也没办法了,皇上连赐婚都说出来了,显然给了天大的脸面,她若还不知足,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那流言一事……” 她还想再争一争,即便婚事不成功,也该惩罚罗景宁,以她们泄心头之恨! 皇上淡淡道:“张婆子,真的是罗氏吩咐你去散布流言的吗?” 张婆子抖得如同筛糠,她脸色如土,哭着喊:“是奴婢撒谎了,沈夫人只是和我家夫人提了一句,被奴婢听到了,奴婢嘴上没个把门,不小心说了出去。” “柳家人找到了奴婢,奴婢怕了,这才把事情都推到了沈夫人身上。” 这番说辞,更合情合理。 只是,事情分明不是这样的。 容不得罗景宁分辨了,皇上已经盖棺定论了。“这个刁奴背主,还陷害主人,不能留了。 皇上看了罗景宁一眼,很是随意说了一句:“淑妃昨天还同朕提起了你。你既然和淑妃连着亲,有空可以去淑妃宫里坐坐。” 淑妃是王家嫡女,她的母亲同样出身卫氏,淑妃和罗景宁的母亲卫氏也是表姐妹。论起来,她该喊淑妃表姨母。 她没想到,这层关系,皇上也能知道。 “淑妃身居深宫,臣妇不敢随意打扰,都是臣妇礼数不周。皇上说得是,臣妇乃是晚辈,自该登门拜见。” 皇上这个时候,神情很温和:“自家亲戚,走动乃是常理,不必过于谨慎。你可别学阿越,他从来就没喊过朕‘表舅’,这孩子,一贯疏远得很。” 沈越道:…… “皇上这话,可以去跟祖母说。” 皇上不自在地僵了一下脸,姑母一向避讳她的子孙因为她而得意忘形,这不他的孩子都不能登门拜见她老人家,她自然不会让沈越忘了为臣的本分。 “行了,你做得对。” 柳贵妃送走了圣驾,也不想装出温良娴淑的模样,她恶狠狠地瞪着他们:“本宫小瞧你们了。罗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沈越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的枕边人,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今天,不仅仅是输给了他们两个,只怕淑妃这个贱人,提前在皇上耳边不知道说过什么了,皇上对罗氏印象极好。 贱人! 早晚有一天,她要淑妃匍匐在她的脚下! 回府的马车上,罗景宁还没说什么,沈越就道:“这件事不怪你,只是没想到那婆子会偷听。” 他本以为这样说,罗景宁心里会好受些。没想到罗景宁却木着脸道:“阿越,我没有说过,即便是对姐姐,我也没有说过。” 沈越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叹气道:“说了便说了,如今皇上也发话了……” “你不信我?” 罗景宁反问他,神情很是严峻。 沈越垂下眼眸,不冷不热地问:“若不是你说的,张婆子怎么会知道?景宁,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我们不能摊开来说?我都说了,即便是你告诉了姐姐,也不算大事。” 罗景宁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才道:“我说了,我没有告诉过姐姐!” “事先我和你已经商量好了,绝对不会泄露这件事情。这是柳明珠的私事,我不会到处宣扬的,即便是对着姐姐,我也不会松口。” “你不信我?” 她目光炯炯看着沈越,不愿意错过他的表情。 沈越很想违心地说,他相信她的话。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张婆子如何得知,还不是她在孙家提过这件事? “景宁,你……” “你不信我。” 方才还是一句疑问,现在,罗景宁可以肯定,沈越不相信她,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是从她这里泄露出来的。 这件事情,也许不是大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特别失望。“阿越,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说过。” 说完,她不想面对他,直接侧目,对着车壁。 沈越看得出来,她不高兴了。可是,他也心烦,他明明说了,即便是她泄露了消息,也不要紧,她到底在气什么? 一时间,马车里落针可闻。 到了越国公府,沈越下车,想要扶她下来,她却没有理会,掀起裙摆跳下来了马车。沈越眯着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回来磐石院,秋葵笑着问:“夫人,咱们下去还去六峰山吗?” “不去了。” 她冷冷丢下一句话,就进了内室。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她们心里担心,借着送茶的机会,旁敲侧击,可是罗景宁理都没理她们,直接把人都轰出去了。 而沈越,则是回了书房。这一夜,磐石院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们夫妻闹别扭了。 就这样,两个人同在一个院子,却毫无交集过了两天。磐石院捂得紧,府里的其他人没看出来,只是急坏了秋葵她们了。 罗景宁心里也憋着一口气! 她不想背这个黑锅! 想到这里,她就待不住了,她要去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第91章 弄春阁的古怪(大修) 西市弄春阁生意极好,这里的姑娘新鲜漂亮,价格不贵,许多人都喜欢来这里寻花问柳。弄春阁隔壁茶楼的雅间中,坐着一个男人,正是萧向。 他已经喝了一壶茶了,但是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终于,雅间的门开了,一身靛蓝色云蝠纹长袍的沈越走了进来,萧向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还可以再迟一点。” 沈越没有道歉,只是坐下来之后,自饮了三杯:“路上有事耽搁了。” 萧向等他喝完,才道:“根据红绡的描述,画师画出了当时和她被拐的女子的样貌,经过这段时间的暗访,还真找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弄春阁的揽月。” 明面上,湖县拐卖案已经告破,涉事的人员都被判刑,湖县县令李怀洲负有失察之罪,被皇上下旨罚俸两年。 “看来,红绡当初是坐在了去南边的马车上,而揽月则是坐在了去北边的马车上。” 沈越很快就下了结论,萧向道:“没错,可是,你大概不知道,她是怎么进京的。” 湖县在京城南边,若要进京,直接往北走就是了。沈越眯起眼,想到一个可能:“莫非,那些人故意绕了一圈,才进京?” 萧向有些高兴又有些郁闷,这个人的脑子还挺好使的。 “正是,他们绕到了京畿北面的丰原县才进京,这样一来,许多线索就不好找了。而且,卖到京城里的人并不多。当时揽月这一车的女子,除了她,其余的人都往更北的地方而去。” 丰源县更北的方向,是西北边还是正北呢?一个是凉州,一个是朔州。 “阿越,京畿附近的事情,我还能查下去,但是离开这里,我就难了。” 萧向是寒门出身,又因为为官正直,人脉不广。沈越明白他的难处,他道:“北边的线索,就交给我吧。你把画像送给我一份,我让手下的人去查。” “我查了这几年京兆尹关于少女失踪的报案,竟然没有一桩案子是真正告破的,京兆尹的捕快竟然如此窝囊吗?” 沈越道:“怪不得,那天你不让我在衙署同你聊此事,你怀疑是谁?” 萧向遗憾地摇头:“目前还不知道,我到任时间太短,对许多情况不了解。不急,总能找出那个奸贼。” 他指着外头的弄春阁:“我觉得,这个地方不简单。弄春阁是十年前出现的,不知道你去过里面没有,说实在,这里头的姑娘模样是真好,而且一个上了年纪的都没有,他们是怎么保证,一直有新鲜的人充实进去的?” 沈越瞥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 “不如,今夜我们就去转转。” “正有此意,不过,需要你出钱,我穷。” 萧向毫无心理负担,谁让沈越不差钱呢。 “我请没问题,不知萧兄可与嫂夫人报备过了?不然到时候可能连家门都进不去。” 沈越调笑地看着萧向,后者不以为耻,反倒是坦荡自若地说:“你如今成亲了,难道不懂吗?都说惧内惧内,其实不过是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女子计较而已。” “你要去青楼,难道没有提前告诉你夫人吗?大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别藏着掖着,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不然家宅不宁,办差的效率都要差许多。” 沈越想起最近和罗景宁冷战的状态,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当时也说了不计较,可是景宁却要计较。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她吗?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心里那个最难堪的猜测吗? 他出宫后,试图找过张婆子,可是她家里的人,早就消失了。这件事的真相,倒成了横亘在他们夫妻之间的刺了。景宁眼里不揉沙子,他同样是不愿糊涂的人。 若是查不清楚,他们之间,可能永远都会有隔阂的。 很快,两个人就到了弄春阁,里面的确和萧向说的那样,都是妙龄女子,最大的年龄估计也就二十出头。沈越和萧向气度非凡,进门就惹得许多姑娘不停张望。 偏偏两人目不斜视,气势骇人,大家都不敢靠近。 沈越眼里看着,心里却还惦记着和罗景宁的别扭。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个人。还好他反应迅速,马上就侧开了身子。不过,那人似乎有些生气,张口就要骂:“不长眼的狗……” 看到沈越那张冷脸,他骂人的话全都堵在了嘴边。 这个人就是邓中仁,他今天和柳世宽他们来这里寻开心,喝了不少的酒,正准备去方便,没想到会遇上沈越,早知道,他憋死了都不出来。 “沈,沈,” 他结结巴巴喊不出来,沈越还只是冷眼看着,看得他在大冬天的时候,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拼命夹着了腿,抑制住那股解手的冲动,赔笑道:“沈大人,您也在这里,这是好久不见了。” “对了,您夫人来了吗?上次我送她的那个奴婢可还好用?” 他本来是想和沈越套近乎的,可是没想到,沈越听到他提起罗景宁,脸就更冷了。 “你认识我夫人?” 他的声音也是冒着寒气的,邓中仁真是觉得,他夫人能和他在一个屋檐下,足够有勇气。他生怕沈越误会他调戏罗景宁,几年前的噩梦再次上演。 虽然他当时却是起了心思,不过谁也不知道,这可不能算在他头上。 “呵呵,上次在月亮湖,沈夫人从我手中买了一个奴婢。她真是菩萨心肠,看不得别人受苦,您的夫人和您真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姻缘天定,珠联璧合……” 感觉他还要再说下去,沈越打断他:“行了,你别说了。” 几年不见,邓中仁倒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成天在这种地方流连,不过这和他没有关系。他正准备下楼的时候,身侧的房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深紫色的身影。 “表哥,我还以为你掉进了茅坑了!” 里面出来的人,正是柳世宽。今天是邓中仁的生辰,柳世宽做东,请大家到弄春阁闹一场。若是档次,这里比不得软香楼,但是这里的姑娘年轻热情,因此他们更喜欢来这里逍遥。 柳世宽看到了站在邓中仁旁边的沈越,眼神瞬间就清明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第92章 柳世宽的心思 他的语气很奇怪,沈越不禁看了他一眼:“柳公子能来,沈某就不能来了吗?” 柳世宽眼中似有不忿:“你当然不能来,你明明已经娶妻了,你怎么还能来这种地方?” 这话,让沈越更是奇怪。他知道,柳世宽和柳家嫡支关系不好,以前因为柳明珠的关系,柳世宽对他一直是横眉冷对。 他看得出来,柳世宽是个习武的料子,只是,许多事情,不该他去管。 今天,柳世宽对他的责难,怎么听着,好像嫌弃他辜负了某人一样。这个人不会是柳明珠,可若说是罗景宁,他只觉得荒谬了。 柳世宽看到他探究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对劲了。 他一把拽着邓中仁:“哼,果然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时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还不是同我们一样来逛青楼!世人都被你骗了!” 说完,他就“砰”关上了门。 沈越看着关上的门,也不理会,就下楼去了。他和萧向在弄春阁转了两圈,然后便离开了那里。路上,萧向揶揄地看着他:“近日你的传闻颇多,看来,柳世宽倒是和那柳姑娘关系不差。” 沈越却道:“这次你就说错了,他们从来都没有什么手足之情。”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柳世宽会那么反感沈越来青楼呢?若不是为了柳明珠,那会是为了谁?沈越心里有些乱,总觉得,有些事,在他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邓中仁被拉着回房之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尿急啊! 这茅房怎么就那么难上了! 他挤开柳世宽就要出去,柳世宽却挡在门口,黑着脸说:“不许开门!”万一沈越还在门口等着他,追问他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那他该怎么说! 本来那些话,他就没有任何立场可以说! 她是沈越的妻子,该难过该伤心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些天,绝对没有想过那个女人,她是有夫之妇,是别人的妻子,他干什么要想她! 可是,他该死的就是心虚,才会在看到了沈越出现在这里之后,那么生气,说出了那些话。他如今想来,都觉得丢脸! 邓中仁没办法了,差点跪下来求他了:“好弟弟,你快让开吧,你表哥我快憋不住了!我若是在这里尿了,那就丢大发了!” 邓中仁真的要哭了,他快憋不住了。 柳世宽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窘迫,他没好气道:“你真够磨叽的,这么久居然还没去茅房。” 他刚把地方让开,邓中仁就双手拉开了门,如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等他终于从茅房回来了,整个人都舒畅了,差点在生辰这一天,让一泡尿憋死。 他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柳世宽,他和柳世宽一开始,只是纯粹的酒肉朋友。不过,这么多年来,吃吃喝喝,他对这个表弟,也有了几丝真心。 如今看到他仰头望天,一脸忧郁,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的样子,他难得泛起一点兄友弟恭的情义,走过去问他:“表弟,你这是有心事?” 柳世宽没有看他,却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表哥,你说,沈越为什么要来这里?” 邓中仁漫不经心地说:“谁知道?” “这里是青楼,是个男人,在这里出现,都是正常的。不过,我也不喜欢在这里看见他,他逛青楼,干嘛不去别的地方,看见他那张脸,我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我今晚一定乖乖回家睡觉。” 柳世宽斜视了他一眼,嗤笑道:“表哥何必怕他?他都能来,你凭什么不能来?” 邓中仁知道他反应过度了,但是没办法,被吊了一夜的感觉太过深刻了。只是,不对啊,“你和柳明珠关系不好,你管他来不来这里。” 柳世宽冷冷瞪了他一眼,他这脑子没救了,他是为了柳明珠吗?他分明是为了…… 算了,不想了。 “我和你一样,纯粹是不想在这里看见他而已。” 因为沈越的出现,邓中仁不想再玩了,他和柳世宽都早早就离开了弄春阁。 柳世宽回到家中,心烦意乱,就一个人跑去湖边吹冷风了,期盼着冬天夜里的寒风,能把他的脑子吹醒。 这里是柳家的一处凉亭,夏日时倒是热闹,冬天却分外冷清。凉亭外是一池湖水,有一艘小船就放在了凉亭下边,他躺在小船上,看着天上繁星点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凉亭上居然传来了两个声音。 “那张婆子处理好了吗?” 这个声音很熟悉,他一下就听出来,这是他那好大哥,柳世周的声音。 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同样是他熟悉的人,府上的管家黄明。 “大爷放心,张婆子从宫里出来之后,我们就已经把人收拾干净了。至于她的家人,也早早就送他们上路了。” 柳世周声音森冷:“好,记得做得干净点,别让沈越那里查到什么把柄。只要查不到人,那么关于明珠的不孕的消息,就只能是他夫人罗氏放出去的,这盆脏水,她洗不干净。” 柳世宽原来还十分散漫的态度,听到这里,神色就凝重了许多。上面的人绝对想不到,大冷天的深夜,有人不睡觉跑这里来偷听,倒是把细节讲了一些。 等人走了,柳世宽过了许久,才从船里出来。 这件事,看来是柳家给罗景宁下套了,他一向不关注柳明珠的事情,怎么她什么时候不孕了?而且,听柳世周的意思,她的不孕,好像不是真的。 他该不该告诉罗景宁呢? 可是,这件事是柳家做的,她又会怎么看她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来回在屋里转圈,一直到天明都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 越国公府,沈越回到磐石院后,在走廊那里停顿了一下,看到内室熄灭的灯光,他驻足许久,最后还是去了书房。 罗景宁这两天都睡得不好,今晚想开了一些,睡得倒是不错。次日清晨,她看了下床上的痕迹,就知道,昨夜沈越又歇在了书房。 她心里那股气,是怎么也散不开了。 既然喜欢睡在书房,那就睡去吧。反正,他怀疑她,不信任她,这件事,她过不去那个坎。她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他是错的。 第93章 罗阿妙的开解 罗景宁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镇国将军府。 她想请罗阿妙帮一个忙。 罗阿妙很是意外,她来得那么早。 “用了早饭了吗?没有就坐下来陪我。” 她一向宽厚,也不喜欢别人伺候她用饭,所以家里的儿媳妇都没有在这里。沈婳这两天惹了风寒,她也不让她过来正房了。 罗景宁在磐石院吃过一点了,不过她还是坐下来,陪着罗阿妙吃了些东西。这些天的流言蜚语,罗阿妙自然也听说了。今天她一反常态来得那么早,看来是出事了。 她们之间,也不需要遮掩了,罗景宁很干脆就把事情告诉了她。 “伯娘,我想请你帮忙打听一下,是谁帮着柳明珠看诊的。” 罗阿妙挑眉,颇有深意地问她:“你是怀疑,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假的?” 罗景宁没有隐藏她的猜测:“柳明珠是柳家精心养大的孩子,身子骨看着不错,不至于跌落冰湖就不孕了。何况这件事情,阿越曾经告诉过我,她在冰湖里根本就没有待多久。” “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巧吧。从落水开始,也许这就是针对我们夫妻的圈套。” 罗阿妙听完,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她:“这些话,你对阿越说了吗?” 罗景宁沉默片刻,接着苦笑道:“没说,我担心他不信我。伯娘也该知道,他们毕竟相识多年,也许在夫君的心里,我并不比柳明珠重多少。” 她眼里的苦涩,一览无遗,罗阿妙便道:“你们之间,出了什么事情?” 罗阿妙在她的心中,就像是母亲一样的存在,罗景宁不能对旁人说的话,在罗阿妙跟前,反而可以畅所欲言了。 “他怀疑,柳明珠不孕的事情,是我和姐姐闲聊的时候泄密了,这才导致了后面张婆子的事情。我说了我没告诉过姐姐,他不相信。” “伯娘,我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长短的人,他这样猜疑我,我这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也许您觉得我小题大做了,明明他已经说过,我便是说了也无所谓,事情皇上已经有了定论。可是,我就是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罗阿妙并没有笑话她,而是怀念似的,叹息一声:“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件小事,也足以让彼此生了嫌隙。我和你伯父,在年轻时候,也有过这样必须争个高低的时候。” “等你们年纪大了,也就不会这样了。不过这件事,的确要处理好,毕竟中间夹了一个柳明珠。” 罗阿妙正色道:“景宁,阿越这个孩子很聪慧,许多事情,他心里都看得清楚,但是,在内宅女眷的事情上,他还是太嫩了。” “你说的这些,你想得到,我也想得到,可是他却不一定想得到。你该和他说清楚的,夫妻同心,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罗景宁脸色并不太好,她怅然若失地说:“伯娘,我以为,他不是想不到,他是不愿意把年少时喜欢的人,想得那么坏吧。” “可是,柳明珠不坏,难道我就该是那种不守承诺,妄议他人的人吗?这个罪名,我不想背。” 她的话也有道理,罗阿妙点头道:“行,这件事我帮你去查,也好让阿越看清,柳明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柳家人做事,又是什么样的作风,以后他的心里也就不会再念旧情了。” 从他肯救人这件事情,罗阿妙也看出来,沈越对柳明珠还是在乎的。所以,能够把这种在乎掐碎,对罗景宁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不过,你也别和他太冷着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别让人趁虚而入了。有时候,退一步,反而能得到更多。你是个明白人,多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罗景宁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她微笑道:“和伯娘说了一些话,我心里也好受多了。您放心,我会好好找夫君谈一谈的。” 他们这场冷战,一开始虽然是沈越怀疑她引起的,可也是她当时的态度过于执拗了,如果能平心静气和沈越把话说开,也许两个人也不会发生冷战了。 只是,人在当下的时候,真的很难保持理智。 出了镇国将军府,她又去了孙家。罗清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罗景宁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了张婆子身上,罗清宁有些难过地说:“唉,也不知道他们家怎么就那么倒霉。” 原来,前两天张婆子的家人来报,她得了急症走了。罗清宁回过神来,就特意去张家,准备给点银子,抚恤张家,没想到走到那里,听街坊邻居的话才知道,他们家失火了,烧得什么都不剩,一家人全都不见了。 “老天爷有时候,真的专挑一家人欺负的。她素日在我这里,一向勤快,人也实在,谁能想到不过几天时间,人就没了。” 罗景宁心中冷笑,只怕是柳家人杀人灭口了。在宫里的时候,她就知道张婆子活不成了,没想到柳家人那么狠辣,居然是把一家人都杀了。 她纠结了许久,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罗清宁,不然,以后谁知道,柳家还会做出什么事来,罗清宁总要心里有谱才行。 罗清宁听她说完那日宫里的事情,吓得简直魂都快不见了。 “这个老憨货,居然包藏祸心,差点就害了你!” “我真是……” 想到方才她还在叹息张婆子一命呜呼,如今却恨不得把她从坟里挖出来再骂一顿。“自我们来了京城,就雇了她,我一向对她很是不错,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情来。” 罗清宁气得胸口发闷,想到因为她的人,让罗景宁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难过得眼泪就哗啦啦掉下来。 自从再次见到罗景宁,她从来没有帮上什么忙,都是妹妹一直在扶持着她。现在又出了张婆子的事情,她简直都没脸面对罗景宁了。 罗景宁猜到她心中所想,并没有劝她,反而诚恳地说:“姐姐,对不起,以后你们估计也会被柳家人盯上了,凡事小心些,姐夫那里也多注意着吧。” 第94章 人心易变 她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的。 本来孙家在京城并不起眼,若不是因为她,因为沈越,柳家人又怎么会注意到他们呢。孙力如今新开张的杂货铺生意不错,但是,柳家人想要对付他们,真的是易如反掌。 柳家人能害了张家人,看来行事并不磊落。她是真的担心,孙家因为她的缘故,被柳家针对了。 罗清宁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等罗景宁说完这些,她也清楚,妹妹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她不怕。 “我才不管他们做什么,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难道还没有王法了吗?我就不信,他们敢害我们的性命。” “景宁,你不必担心我们。我们能够在这里重新开始,都是因为你,我也不怕失去什么。出来这么久,我真的看明白了,只要人是自由的,哪怕是穷点,也不要紧。” 最难熬的,就是在舒县的时候,孙家那个环境了。什么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还处处被针对,挣了的银子也不能花,孙芷她们一直被欺辱被打压,她真的觉得日子没有盼头了。 “那姐姐也不必和我道歉了,终究我们是姐妹,谁也脱不了干系。他们柳家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对你们做什么事情的,毕竟还有阿妙姑姑在。” 张家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孙家身上。 只是,虽然张家的事,有咎由自取的成分在里面,可是罗景宁还是心惊,柳家人难道就这样狂妄吗?人命关天的事,他们不怕别人去查吗? 她就不信,沈越完全无动于衷。 罗景宁猜得没错,那天和她在马车上起了争执之后,他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疑问。到底罗景宁对罗清宁,说还是没说? 所以,这件事不弄清楚,他心里也不踏实。 只是,查到了现在,他根本没有查到任何消息,这个现象,反倒是说明了一个问题,张家的人,只怕已经被柳家控制起来了。 不管有没有被杀,总之这些人,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京城了。 若不是因为有秘密,柳家为什么害怕张家的人被别人找到呢?沈越已经想到了那个可能,这件事情,或许从头到尾,都是贼喊捉贼的。 那么柳明珠呢,在这件事情上,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柳家人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名声,故意传出去的,还是柳明珠本人也愿意,用这件事逼迫他就范呢? 柳家人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点。当初他刚从边关回来,就被皇上派去了扬州,他这桩婚事,若不是因为扬州之行,也不会弄成这样。 他或许已经和罗景宁和离,和柳明珠再度议亲了。 在扬州的时候,罗景宁被赵锐欺负,差点就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他相信,皇上一定已经知道了,所以那天在平乐宫,皇上才会站在他们夫妻这边。 因为,他知道,很多阴差阳错的因果,是他在其中起了作用。 沈越很是怅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面目全非。从跳水算计他开始,他就觉得,眼前这个柳明珠,和昔日的柳明珠,俨然就像两个人一样。 或许,是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她吧。 至于,罗景宁,她到底说没说呢?他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可是他的妻子,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他这两天也不好过。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颠覆他的很多认知,他心里烦闷,并不是寻罗景宁谈心的时候。本来想着,理清思绪再寻罗景宁,到如今,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了。 唉,当时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吧,为什么不马上说相信她呢? 没想到,她也这般固执。 他骑着马走在路上,想要买点东西回家哄她开心,却不料竟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原来是柳世宽。 沈越纹丝不动,看着拦在他马前的这个人,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谈。柳世宽却扬眉道:“你下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柳世宽的态度一向如此,可是沈越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他道:“若不是吃马脚,就快让开,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 他现在想到柳家的那些手段,对柳家人心情十分复杂,更不想和柳家人有什么来往。 柳世宽两道英气的眉毛拧在一起,没想到沈越这么不给面子。他犹豫了一会,在沈越扬起马鞭,准备驱使马儿前行的时候,终于说了一句:“那张婆子,你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沈越听得很清楚。 他很意外,柳世宽会提到这个话题。“你知道?” 柳世宽鼻孔朝天,很是傲娇地说:“废话,不知道来找你做什么,你听不听,听就下马,跟小爷进里面,我告诉你。” 说完,他不理沈越,转身就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楼。 沈越对这件事情,还是有好奇之心的,于是便跟着他进来了。不过,想到一件事,他还是低声吩咐了莫来:“去买些好吃的,等会带回府里。” 他们夫妻之间的冷战,该结束了,他作为男人,应该先低头的。不管事情到底如何,他也不愿意,一直和罗景宁僵持。 柳世宽听到了他的吩咐,有些不满地瞪了沈越一眼:吃的能值几个钱,这个男人真是抠门。 沈越一回头,对上他的表情,不明所以。他总觉得,柳世宽最近的表现,有些怪。不过,他不感兴趣。“说吧,张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世宽翻了个白眼,他也不愿意和沈越呆在一起。 “我昨天在府里,不小心听到了一件事情,好像和你有关。你也知道,我和他们不好,告诉你,说不定能看到他们倒霉,这是我最高兴的事情了。” 这个开场白,显然是为了和沈越说明,为什么柳世宽会来告诉他这件事情。 可是,反倒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因为,他不说,沈越也知道,他和嫡出的柳世周等人,并不是一条心的。 “嗯。” 沈越淡淡应了一句,示意他可以接着说了。 柳世宽并不爽他的这个态度,不过,他的目的又不是和沈越和睦相处。 第95章 书房谈心 柳世宽言简意赅,把他听到的话都告诉了沈越。沈越静默片刻,便问:“这件事,若是深究下去,你们柳家可脱不了干系,你为何要告诉我。” 柳世宽无所谓地说:“柳家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 他又不是柳世周,以后还要继承柳家的家业。别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他和柳世周他们,和仇人没两样,以后他混得再差,他也不会求他们的施舍。 所以说,柳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柳世宽根本就不在乎。 沈越没想到,柳世宽如此冷情,他一向自认为不被束缚,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没想到,柳世宽比他更加洒脱,整个家族在他眼中也是不值一提的。 “好,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找我。” 柳世宽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他才不会找沈越帮忙。 沈越回到了磐石院,并没有直接去卧房,而是在书房坐了许久。夜幕降临,他也没有点灯,而是沉浸在黑暗之中,不停思索着关于柳明珠的事情。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相信了一个事实,她已经变了。 也罢,以后早晚是陌路人,看清了这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现在应该头疼的,是怎么求得景宁的原谅吧。是他的错,不够信任她。想必这几天,她很难过吧。想起这些,他就坐不住了。 就在他准备起来,回卧房寻人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怎么不点灯?” 是她来了。 沈越忙道:“你先别动,让他们进来点灯。” 不一会,屋里就亮了起来。夫妻两个虽然只有短短三四天未曾见面,却好像过了好久。罗景宁站在那里,看着他,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罗阿妙劝她的话,她都听进去了。明明来之前也想好了,要心平气和与他说清楚,可是等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她心里却不可抑制,涌上了一阵又一阵的委屈。 她和柳明珠之间,他显然是更相信柳明珠。 只要想到这个,她的心就有些拧巴,很难受。 她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看着他一言不发。沈越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的委屈,她的难受,他叹息一声,抬脚走到她身边,低头和她平视。 “还不想与我说话吗?” 这一声,很温柔,很温柔,罗景宁的眼里,一下就潮湿了。她抽了抽鼻子,然后侧过了脸,想把泪意逼回去。 沈越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柔声道:“你别难过,是我不好,我该相信你的。你可以恼我,但是别气坏了自己。” “以后,你说什么,我都信,好不好?这一次,念在我是初犯,你就原谅我吧。” 柔声细语,如同春风化雨,让她郁结的心,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她控制不住,抽泣了几声,依偎在他怀里,听他的道歉,心里也软下来了。 “你说的,是真心的吗?” 沈越把她扶起来,用手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珠,眼睛看着她,无比郑重地说:“绝对真心。” “景宁,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怀疑我。我当初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我对她,还带着以前的印象。我忘了,人是会变的。” “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我的不是。你不是那种言而无信、敢做不敢说的人。既然你说了你没告诉姐姐,我本不该质疑的。” 他脸上平静温和,可是心里却难免惴惴。 因为,听说女人不讲理的时候,真的很难哄的。若是景宁也不好哄,他该怎么道歉呢? 不过,罗景宁没有让他烦恼,她已经破涕为笑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没有多久,他在她和柳明珠之间,第一反应倾向柳明珠,也算有迹可循。 “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了。下次,在我和别人之间,你不可相信别人,你一定要选择我。我不会骗你的。” 沈越点头,拉着她来到椅子边,他坐下之后,就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从背后圈着她的腰,只觉得无比舒心。 这几天,他何尝好受呢? 本想等查清了再去寻她,可是没想到,这件事情没那么容易查,若不是柳世宽和他说了那件事,他心里其实也没有底。 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够信任她,她生气是应该的。 他把人搂在怀里,有些感叹地说:“我也不骗你。景宁,以后我们坦诚相待,夫妻之间若是不能彼此信任,这么长的一生,该怎么走下去。” 是啊,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都如此较真的原因。信任一旦缺失了,那就容易猜忌,以后他们又如何能够全心全意相信对方呢。 不过罗景宁还是十分好奇,为什么他突然就确信,她并没有告诉罗清宁那件事情。 沈越毫无保留,把他派去查探张婆子一家的事情,还有柳世宽下午告诉他的事情,都告诉了罗景宁。 罗景宁猜到了他会去查张婆子,只是没想到柳世宽会出现在这里。 她笑道:“上次我见柳世宽,就觉得他和柳家人不太一样。现在看来,我的感觉没错呢,柳世宽果然是个好孩子。” 沈越蹙眉:“怎么你和他认识?” 那天秋菊的事情,她只是粗粗说了一下,并没有告诉沈越详细的情况。今天既然说起来了,罗景宁就把她和邓中仁、柳世宽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 “我觉得,他若是能够脱离了那些人,坚定理想,以后说不定能干出一番作为。” 听到她对柳世宽的评价颇高,沈越心里不是滋味:“不过一个毛头小子,他现在连自己想要干什么都还不知道。想当初,我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谋划着去边关了。” 罗景宁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免不了夸他一句:“是呢,在我心里,你自然是第一等的好。那天我也告诉过他,在我心里,他是不可能胜过你的。” “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和他比划一下,省得他一直不服气。” 沈越暗暗想,总要让柳世宽知道,有些人,就是要永远比旁人优秀的。 第96章 偏执的人 夫妻两人和好之后,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寒冷的冬天,他们两个坐在一起,窝在书房小小的椅子上,即使屋里没有放炭盆,心都是热乎乎的。 沈越听到她寻罗阿妙帮忙找太医的信息,眼里闪过笑意:“你这个办法不错,不过,下次有这样的事情,就不必麻烦伯娘了,为夫可以代劳的。” 罗景宁瞪了他一眼:“我本来就是要让你心服口服的,如何能找你?若是你早一天承认错误,我倒是不用麻烦伯娘了。” “说到底,她到底是不是不孕,和我的关系不大。” “不过,听了柳世宽的那些话,我才发现,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冲着你我而来。柳家也真是奇怪。这件事情,还是继续查下去吧,以后若是他们还想用这个造谣,那我可要好好对付他们了。” 沈越点头,便是支持她的想法。 面对柳家人,以后还是要格外当心才好。 说了许久,两个人总算舍得离开书房了。秋葵看着他们手牵着手,悬着好几天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夫人这几天眉眼沉郁,看着她们心里焦急得很。三爷一步都不肯踏进卧房,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好在磐石院的口风一向最紧,府里并没有传出什么难听的声音。 等到人都下去了,两人躺在床上,沈越便不安分了。 他伸着手在她身上点火,罗景宁倒是想要迎合他,只是算着日子,明天便是她月事该来的时候了,她身上酸疼,兴致并不高。 沈越察觉到了她的敷衍,想了想,就停下来了。罗景宁还在想,若是他再进一步,就明确拒绝,没想到他自己反倒停手了。 她睁着一双美目,疑惑地看着他。沈越伸手,把她的头压下去,放在胸前,然后把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睡吧。” 这个动作,已经预示着,他算好了日子了。 没想到,他也能记得清楚。罗景宁心里有点感动,便凑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等这次完了,我加倍补偿你。” 这样大胆火热的话,差点让沈越才压下去的火气,再度冒出来。他郁闷地掐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惹得她身体缩了一下,不自觉笑出声来。 “你可别招惹我了,好生睡吧。” 柳明珠在宫里住了好几天了,这天柳夫人进宫接她,在马车上,她看到明显瘦了一圈的女人,忍不住掉泪道:“你这是何苦?” 本来她是炙手可热的议亲人选,多少人家把柳家的门槛都踏平了,她都没点头。这一阵,她和沈越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提亲的人,早就消失了一大半了。 谁也不想娶一个心里藏着别人的妻子回去,这不是找不痛快吗?何况,后来又传出她不孕的事情,剩下那些提亲的人,现在也没几个了。 柳明珠今年十五,翻过年可就十六了。女儿家的花期那么短,柳夫人能不着急吗?只是女儿主意大,还有柳贵妃和家里的男人们撑腰,她倒是非要折腾个天翻地覆不可。 “沈越有那么好吗?你这样作践自己的名声,顶天了就是一个平妻。平妻的事情,皇上不准,沈越不肯,看来也是没戏了。” “明珠,咱别犯倔,不要沈越了,好不好?” 柳明珠一脸阴郁,冷笑道:“娘,我现在就是不要沈越了,京城里的人也一样会笑话我。我必须嫁给沈越,过得比所有人都好,他们才会发现,没有我柳明珠得不到的人。” “到时候,谁还敢看我的笑话。” 这些痴傻又执拗的话,简直惊呆了柳夫人。她女儿的脑子是进水了吧? “你不嫁给沈越,怎么就成了笑话了?乖孩子,你别拧巴了,好日子是自己过的,不是让人看的。你找个比沈越更有出息的人,大家只会夸你聪慧,知道沈越嫁不得。” “他现在对那罗氏那么好,可见眼光也不怎么样。这样的人,咱根本就没必要理会。你听话,娘这几天,再去寻几位夫人喝茶,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比沈越强一百倍的夫婿。” 柳明珠却油盐不进,根本没有把她的话听到心里。她往车壁上靠了靠,大病初愈后的脸还带着一丝病态,有些疲惫地说:“娘,我的婚事,你做不了主。这些话,等你说服了爹和姑姑,再来同我说吧。” 柳夫人欲哭无泪,睁着眼睛,看着车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越心里一直惦记着上次的六峰山之行,等罗景宁月事一过,他就重新提起了这件事。罗景宁有些犹豫,上次说起的时候,天还不算太冷。 这会又过去了小半个月,初雪都下过了,天这么冷,出去玩不会是纯粹找罪受吧。 沈越好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一路,自然有人打点好一切,别院那边,还有一个温泉,一定冷不着你。若是你这个做主子的受冻了,那就是秋葵她们伺候得不够尽心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才想起来,在这里,不像在现代似的,她出入都有人服侍,想被冻着可不容易。既然这样,那还有犹豫什么呢,自然是去了。 沈越看她高兴,便告诉她:“我特意请了两天假,陪你再多玩两天。” 罗景宁更加开心了,虽然去到六峰山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可是一天来回,时间太短,玩得也不尽兴。若是能待上三两天,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他们本来想,夫妻两人去过一过甜蜜的小日子。却不知,顾孟楷听说了之后,也打算去凑热闹。顾孟楷要去,顾宝笙也不落后,他们顾家在六峰山脚下也有别院,她缠着顾孟楷也跟着一起去了。 从顾宝笙那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柳明珠身体刚刚痊愈。呵呵,他们害她如此落魄,还有心思去玩耍! 于是,柳明珠也包袱款款,准备去六峰山一游。 而范景休,在这之前的两天,已经在六峰山修养了。 所以,等沈越带着罗景宁到了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六峰山脚下,比京城还要热闹!失策,早知道就再挑个日子再来。 第97章 六峰山别院(小修) 沈家别院上挂着一个牌匾“飞鸾庄”。 沈越介绍道:“隔壁不远处就是几位王爷公主的庄子,这一处是当年先帝赐给祖母的。听说这里地气最好,十分养人,不少人眼馋这个庄子。” 刚进门,一股暖风扑面而来,罗景宁笑道:“这里好暖和。” 沈越昨天告诉过她,庄子上的温泉很不错,她从昨晚就开始惦记了。沈越拉着她,一直往北面而去:“我带你去看看。” 先帝所赐,这里的建筑自然不少。亭台楼阁各有特色,罗景宁颇有兴致,一路走走看看,才来到一座巍峨的高阁前面,上面挂着一个匾额“飞鱼阁”。 “温泉就在里面,这里建了几座大阁,分隔了四五个汤池。咱们去主汤池看看。” 他带着她走上台阶,走进屋里,一座高大的石壁映入眼帘。 重峦叠嶂之中,有一个巨石,形状如同一条跳跃的鲤鱼,鱼嘴处流出的泉水热气蒸腾,温热的泉水顺着石壁流下来,注入汤池之中。 罗景宁今天出门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冷。如今站在这里,她额头都出汗了。沈越脱下她身上的狐皮披风,又让人送了一壶温茶过来:“喝点水,这里太暖,外头太冷,仔细别着凉了。” 罗景宁蹲下身来,把手伸到温泉池里,水温适中,水质清澈。因为冬天气温较低,这里的雾气特别浓厚,她的手在水里来回拨弄,像一只灵巧的小鱼,勾得沈越心痒难耐。 他也蹲了下来,宽厚的手掌伸到水里,一下就把她的手擒住了。 “想进里面玩吗?” 她抬眼看他,眼睛如烟如雾:“不急啊,我们才刚到这里,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说完,她一甩手,就站起来,离沈越特别远。这个男人的眼神不对,她才不要傻傻陪他进去呢。到时候,到底是怎么玩,谁知道啊! 像沈越这种身强力健的男人,真是随时都可能……,总之她没那么多精力应付他,她要先玩其他的。 沈越自然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看她避之不及的样子,心中不免好笑,明明昨晚,他顾念着她今日要来别院,已经收敛了许多,她居然半点都不感念他的体贴。 看来,下次还是对自己好一点。 罗景宁喝过了温水,重新披上披风,就拉着沈越到处去转了。这个庄子,真是好啊,明明是仲冬季节,却因为温泉的缘故,气温比别的地方要暖了许多,这里的树木还有还带着绿意,在这里修养真是最佳的选择。 怪不得别人眼馋。 庄子占地很大,她转了许久,还没有走完,实在饿了。沈越带着她来到一处叫“如意轩”的院子:“我们这几天就在这里住吧,祖母虽然把庄子给了我,但是正房那边我没有住过,我一直都是住在这里的。” 罗景宁没有关系,这个地方,处处精巧,住在哪里都好。只是她有些好奇:“祖母为什么对你那么好?” 沈越笑道:“你的夫君人品出众,聪明伶俐,祖母偏疼些,有什么不对吗?” 要说为什么,沈越也不知道。人和人之间,有时候真的讲究缘分的。祖母对他从小就偏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 罗景宁也懂,父母都会偏心,何况是祖母。华阳长公主的出身,根本就没有必要考虑利弊关系,她喜欢谁就对谁好,没有一点问题。 “嗯,还好祖母偏疼你,不然这里的温泉,我可就泡不上了。” 若是这里给了沈晖或者是其他人,那和她就没有多大关系了。只是,一路看过来,除了建筑和一些花木之外,她觉得庄子还是太过空荡荡了,很是浪费。 “这里那么大,怎么也不安排人种些东西?” 沈越奇怪地看着她:“这里是别院,不是农庄,要种什么?” 罗景宁心塞,果然是不愁钱的主儿,关于浪费的问题,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沈越这个主人常年不来这里,华阳长公主年纪大了,轻易不出门。这水常年流动,不利用起来,太可惜了。 想着想着,她两眼放光。 虽然遇到秋菊之后,她就惦记着做生意的事情,可是一直不知道该做哪一行。如今有了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她完全可以利用温泉地热,去干一番事业。 沈越看到她眼冒金光,不知道在想什么,饭都顾不上吃了。他没有打扰她,而是默默在一旁吃饭,等她想好再说。 罗景宁畅想着未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越国公府再有钱,也不是她的。沈越有的,也不一定是她的。这里是古代,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合法带小三小四回来。 总之,还要自己有。 她殷勤地给沈越夹菜,沈越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好了,你别给我夹了,你这样我都快吃不下饭了。有什么事,你直说。” 他们夫妻在一起吃饭,一直都是非常自然的。她突然这么热情,他真的有些心惊胆战。 罗景宁撇撇嘴:“我哪里什么事,不过是高兴,想要对你好点。谁知道你还不领情,算了,我自己吃。” 明明是不满的语气,可是停在他耳朵里,却好像她在对他撒娇。对面的人穿着一件暗红色对襟绣花上襦,让寒冷的冬天都增加了暖色。她清澈的眼眸,灵动飞扬,明媚的容颜更添风采。 他眼眸暗了几分,真想这会就带着她去那温泉上,让她放肆在里面游。就像之前她白皙如玉的手掌,在水里游弋荡漾,一定很销魂。 “我不想要这个好,夫人若是想要对我好,吃完饭,不如我们去温泉那里试一试。” “若是夫人答应了我,不管什么事情,我也会答应夫人的。” 他的声音低沉又充满诱惑,看着她的眼神,火热而灼烫。他根本就不是在吃饭,而是恨不能用眼睛把她吃了吧。 真是不要脸! 他怎么能在吃饭的时候说着这个事情呢?本来她还准备今晚去泡温泉的,如今她是根本不敢靠近那里了。 “我不去,我今天不去,明天也不去,后天更不会去。”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第98章 别院来客 沈越呵呵笑出声来,她不去,那可不行。在回府之前,他一定会让她去那里感受一下,因为,他很想知道,那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和她一起,在温暖的水中。 哎,他有些堕落了。 的确不该这个时候想这些,眼前这些饭菜,都让他索然无味了。 罗景宁更是不知道,她到底吃了什么,她真怕他兽性大发。因为之前两个人闹别扭,后来又来了月事,他们许久没有亲近了。 昨夜她半推半就,总算是允了他一回。可是,现在看来,他是饿了太久了,那一回就像是开胃菜,完全把他的胃口勾起来了。 今天他就像只春天的公猫,到处发情,她有点招架不住了。顶着那张清冷俊逸的脸,他怎么好意思成天想这些事情呢? 不过,午后,沈越就没空想了。因为,飞鸾庄来了一拨又一拨的客人,简直是把这里当成大街上的商铺了。 先是顾孟楷带着顾宝笙登门拜访,过了不久范景休又带着范贞仪上门作客,最后柳明珠居然带着沈婧也一起来了。 他恨得牙根痒痒,难道他们不知道,他一点都不欢迎他们吗? 顾孟楷可不管他难看的脸色,说实在,他为的就是飞鸾庄里的温泉。六峰山脚下,有温泉的庄子可不多,全都让皇家人占去了。 他们顾家那个温泉又小,水质又不好,他可不喜欢,还是飞鸾庄上的汤池最好。这几年沈越不在京城,他倒是不好意思上门,如今他回来了,主人在家,他当然就能堂而皇之过来泡温泉了。 和他有同样心思的,就是范贞仪。 小时候她来这里的次数不少,飞鸾庄的温泉她自然享受过。如今长大了,真是机会难寻,好不容易遇到沈越带着夫人过来,她就央求范景休带着她过了蹭一蹭。 她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明年秋天就要出嫁了。以后这飞鸾庄,更是难有借口登门了,这次她必须再来享受一次。 范景休和顾孟楷是沈越的好友,看望好友哪里还需要理由?至于柳明珠,她带着沈婧呢,沈婧来到六峰山下,特地过来给哥嫂问安,没问题啊。 柳明珠病了一场,更显苗条了。她笑得温婉,仿佛之前闹的事情已经烟消云散了一般:“阿越,飞鱼阁旁边的橙子熟了吗?” 顾宝笙马上附和道:“去年我在你那里,还尝到那橙子的味道,真是清甜爽口。我记得,每年飞鸾庄上的橙子,都会送一些到你们家,算算时间,正好是吃橙子的季节了。” 沈越微微一愣,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庄子上的事情,他几乎不管。 “现在庄子上的一切,已经归我夫人管理了,几位若是想要吃橙子,还要问过我夫人。” 他十分自然把这些话说了出来,顾孟楷差点下巴都惊掉了。 不过几个橙子的事情,他有必要做出一副惧内的样子吗?虽然这样的沈越,很没用男子气概,但是他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显摆他和他的夫人感情好? 罗景宁看着他,开心地笑了,笑得比蜜还甜。 “来者是客,夫君就不要小气了。” 沈越报以微笑,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很是宠溺地说:“你做主就好。” 旁边的人,感觉有点被闪瞎了眼。顾孟楷酸溜溜地说:“成了亲的男人,感觉好酸。对不对,景休?” 范景休冷淡地回一句:“有些人没成亲的时候,就挺酸的,比如你。” 既然都是冲着温泉汤来的,罗景宁也不耽误时间,马上安排几人分开泡汤了。做完这些,她回头看了沈越一眼,发现他情绪不高,便问:“你怎么了?” 她还能不知道? 他这一趟和她出来,明明是为了两个人甜甜蜜蜜的,如今来了那么多的人,感觉计划全都被打乱了。 他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没心没肺。” 罗景宁想了想,有了一个主意,她笑得眉眼弯弯:“别急,等我们把事情打点好了,你带我出去玩吧,让他们在庄子上自娱自乐就行。” 真是个好主意,沈越马上把别院的管事喊过来,吩咐他如何招呼客人,便安排人手,准备带着罗景宁出门了。 六峰山他打小就来,别说这会是冬天,就是雨天,他也能找到乐子。他们夫妻高兴了,管事只觉得,压力非常大,哪有客人没离开主人先出门的道理。 他该怎么解释啊! 沈越才不管,一群不请自来的客人,他好心招呼着就不错了。备好了马车,他钻到马车里,喝了一杯热茶,罗景宁问:“现在高兴了吗?” 他当然高兴了。若是换了旁人,碍于礼节,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的。没想到,罗景宁和他一样,都有点反骨的性格,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熨帖。 他搂着她,从车窗开着外头的景色:“开心,你把我放在心上,我怎么能不开心。” 罗景宁佯装叹气:“说不定过两天,京城又会多了一个谈资:沈家三爷夫妻,一点宾客之礼都不懂。若是母亲责问我,你可要顶上。” 他轻笑出声,在她耳边呢喃道:“那是自然,本来这就是为夫的错。” 罗景宁只觉得耳根酥麻,忍不住瑟缩一下:“你别靠那么近。” 沈越可不理会她的抗议,他已经俯身下来,吻上了他的唇。今天有好几次,他都想这么做了。 如今在马车里,他可不会再压抑自己了。 罗景宁如何是他的对手? 马车走得非常平稳,罗景宁却觉得很颠簸,让她头晕目眩。沈越把她搂得好紧,倾身在她修长洁白的脖颈之间,落下了无数的热吻,她软得一塌糊涂。 她咬着唇,低声求饶:“你别……留……了印子。” 沈越的手已经在她的衣襟里面,他用力握了一下,她差点就呻吟出来。他一边亲着她一边道:“冬天衣服厚,有印子也无碍。” 浑蛋,他想得还真周全。 没有机会抗议,他又重新覆上她的唇,把她的话都全部吃进去了。 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停下来了。 “爷,六安寺到了。” 第99章 桃娘逃出牢笼 车里面,罗景宁整理好衣服,气呼呼地瞪了沈越一眼,都怪这个人,口脂都掉了。沈越和她亲热了一路,自觉并没有做多出格的事情,不过是吻了她而已,半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 沈越伸手想要帮她把头上歪了的发簪理一理,罗景宁往后躲了一下,显然还没有原谅他。沈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听说了一定会高兴的。 “皇上清算安阳王的旨意已经到扬州了,今年过年之前,这件案子必将结案。” 赵锐虽然被废了,可是沈越心里,一直是想要他的命的。谋反案落定之后,即便是皇上手下留情,他也会想办法把赵锐的命拿走,这样的人渣,少活一天都是造福百姓。 罗景宁首先想到的,却是郎陵县的桃娘。 “那桃娘那里……” 他淡淡道:“你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人,会带着桃娘归家。”他趁机,把她的簪子扶好,罗景宁心里想着桃娘的事情,已经顾不得和他生气了。 她既为桃娘感到高兴,也为桃娘担忧,毕竟,她跟了那个恶霸县令几年,归家之后,她的夫君真的能够不介意吗? 她秀眉拧着,神情带着明显的思虑,沈越大概猜到她的忧思,便告诉她:“别担心,我的人会等着桃娘归家后,才离开的。” “若是她家里的人不接受她,他们会帮助桃娘重新选一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罗景宁没想到,她当时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了,还做好了所有安排。她的眼一下就发出了璀璨的光彩,有些崇拜地看着他:“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 沈越把人搂在怀里,温声说:“若不周到,你的心能安吗?好了,你别惦记着郎陵县的事情了,安心等着消息就行了。” 罗景宁开心地点头,和他一起下了马车。 六安寺是京郊出了名的佛寺,建在六峰山的半山腰上,平时香客众多。现在天寒地冻的,人便稀疏了一些。 罗景宁心中疑惑,他们又不信佛,来这里做什么。 他方才只是说带她出来,并没有告诉她到底要去哪里。这六安寺里,有什么好玩的吗?沈越牵着她,慢慢往寺庙里面走。 “六安寺的日出格外好看,等会我们去山上打猎,夜里在寺里休息,明天一早我同你一起看日出,怎么样?” 安排得挺紧凑的,罗景宁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夫妻溜得快,可是山下飞鸾庄里,别院管事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最开始来找人的,就是柳明珠。“阿越呢?怎么不见人了?” 他们这些人,和沈越相识多年,哪一位都来过这里好几次。柳明珠以前更是以半个主人自居,管事对她素来客气。 只是,现在形势不同了,三爷方才明确表示,别院里的事情,归夫人管,他可不能拎不清。“柳姑娘,三爷有事出去了。” 柳明珠并不相信这句话,他们这么多人还在这里,沈越怎么可能离开别院呢? “曹管事便是想要敷衍我,也找个更好的借口才是。既然他出去了,那罗氏可在?” 曹管事笑得客气有礼:“柳姑娘有事只管吩咐,小人一定让您满意。至于三爷和夫人,是真的出去了。” 接着顾孟楷和范景休也泡好了汤浴,想要找人的时候,才发现,沈越居然这么任性,扔下满院子的客人,溜了。 “算了,他不在就不在,今晚和你接着泡吧。” 顾孟楷懒洋洋地说着,便吩咐曹管事去准备吃食了。有吃有喝的,还可以泡温泉,没有沈越,有什么打紧。 豫州郎陵县,桃娘呆呆望着天空发呆。 又是一年冬天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家中。不过,今年她的心境已经不同以往了,以前是漫无止境,毫无希望的,自从见过罗景宁,她现在已不再在焦虑了。 沈夫人说过,日子不会太久的,她相信她。 这半个月,那个恶贼都没有来过,这种现象,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她有预感,也许距离沈夫人说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真好,她很快就可以见到她的孩子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敲门声,有人去开门了。桃娘没有动作,她以为是邻居来借用家什。她住在这条巷子几年了,周围的人也熟悉,大家相互帮助本是寻常。 过了一会,她才发现不对劲,因为外头根本就没有传来对话的声音。 她站起来,就要往外头走,却见两个精瘦干练的汉子,正穿过庭院朝她走来,难道是遭贼了? 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居然这么猖狂!她正寻思着如何脱身,只见那两人已经站住了,距离她甚远,十分有礼地问:“给夫人问安了,我们是沈夫人的人,奉命来帮助夫人离开这里。” 桃娘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久久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梦寐以求的日子终于来了,她生怕是做梦! 她真的等到这一天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不过她却绽放出了最灿烂的笑容,“好,我现在就跟你们走。” 走出院门,她终于自由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天都不冷了,温暖得如同阳春三月一样。她没有一丝留恋,根本就没有回头看过这座住了几年的宅院,毫不迟疑登上了马车。 马车载着她,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了县城郊外的一个村里。桃娘从车帘往外看去,只在梦中出现的景色,终于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了。 这是夫君和她在乡下的家! 近乡情怯,她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却有些不敢面对了。时光匆匆流逝,几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这里还是她身心的归处吗? 她咬着唇,死死看着那个木门,脑子里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桃娘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只见一个暗红色布衣年轻女子从里面走出来,紧跟着,她的身后,就是她的夫君,陈功。 他虽然是青春年华,可是那一瘸一拐的样子,平添了许多沧桑。他的脸上,也不像以前一样,飞扬生动了,反而有一种沉郁的气息。 桃娘的眼睛,模糊一片。 她想他啊! 第100章 夫妻团聚 陈功并不知道,他的妻子就在不远处的马车之上。 他是来送客的,这个女子是村上郎中的女儿,前几天他的孩子发热了,她今天过来送药的。虽然他知道,她对他有意,但是他已经明确拒绝过了,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妻子一个人。 “陈大哥,你放心,小宝很快就没事了。方才我看他的衣服有点破了,就顺便帮他缝了几针。” 她笑得很明媚,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陈功眼神疏离:“多谢了,只是下次这种小事,就不麻烦姑娘了,我母亲的针线活还行,再不济,我也能缝几针。” 那姑娘神色黯然,有些心疼地看着陈功,他容貌俊朗,还是个手艺人,即便是腿脚不利,他也比村里的大多数人优秀。 “陈大哥,你明知道我……” “好了,我家小宝身子不舒服,我就不送了。” 陈功早就明确拒绝过她,没想到她还不死心。他不想再搭理她,直接关上门回去了,只留下女孩在那里跺脚生气。 桃娘看到这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夫君的心,和她是一样的,他们都从来没有忘记过彼此。她那颗忐忑难安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她回来了,回家了! 那姑娘还在伤心,跺了跺脚,最终还是流着泪跑开了。 她路过马车的时候,桃娘还能听到她明显的哭声。她心里道了一声抱歉:即便她的身子已经不再干净了,只要夫君还要她,她就不会把夫君让给别人。 沈越派来的人告诉她:“我家主子说,若是此处容不下夫人,夫人可以另选他处,去京城寻我家夫人也行,总之我们等夫人安顿好了再走。” 桃娘热泪盈眶,她和沈夫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她竟然待她这般好。 果然,即便是她遇到了这么不公平的事情,也不需要对人生心灰意冷,人间还是有温情的。 她下了马车,盈盈一拜:“替我多谢夫人,我有幸能遇到夫人,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夫人的大恩我无以为报,余生我将日夜诚心祝祷,惟愿夫人一生顺意。” 她坚定地走过去,轻轻扣门,里面的陈功还以为方才那个姑娘没走,根本不想理会。 可是外头的人锲而不舍,一直不紧不慢敲响木门,真是太吵了。 他冷着脸过去开门:“你还有没有羞耻心,我都说过,我心里只有我夫人……” 剩下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看到那张日夜牵挂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只觉得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了。 唯有她,鲜活,明亮,真实。 桃娘本想笑着说:“我回家了。” 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她的泪不听使唤,争先恐后涌出眼眶,她都快要看不清他了。 陈功何尝不是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情到深处的时候,痛到极点的时候,欣喜若狂的时候,谁还管得住泪水。 陈功哆嗦着唇,喊出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桃娘!” 不仅声音颤抖,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着的。 他快步往前,就要把人搂进怀里,却忘了他现在跛了脚,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了,以致他差点就摔倒了。 桃娘不假思索,就飞奔过来,扑进他的怀里,并撑住了他:“夫君,是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陈功搂到了人,还是没有一点真实感,他紧紧勒着她的腰肢,无意识地呢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桃娘泪眼迷蒙,抬头看他:“夫君,你可会介意,你会嫌弃……” 陈功大喝一句:“不许胡说,不管何时,不论何地,你都是我的妻子!” “桃娘,我永远都不会介意,我恨我保护不了你。” 沈越手下在那里看了半天,确信没有他们的事了,就驾着马车离开了。 桃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忙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态度虔诚至极。 陈功虽然不明白,可是,他也跟着桃娘,朝那个方向,磕了几个头。 扬州,安阳王府。 赵锐自从被沈越废了以后,人就更快变态了。他以前在扬州就没少糟蹋人,但那时候手段还是正常的。 现在,他折磨人的手段,简直令人发指。王妃都看不下去了,今天特意把他找来,准备好好劝他。 赵锐却阴沉沉地说:“母妃不必多说了,儿子自有分寸。我心里的恨发泄不出去,母妃是要逼疯我吗?” 当初赵锐发现被废了之后,恨不得马上北上,杀了沈越。安王爷不肯,死活把他拦住了,他不能手刃仇人,还变成不男不女的东西,若是不做点事情,他真的会疯了的。 王妃想到他的情况,心里也是难过得很。看到儿子如此疯狂的表情,她那些劝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你……” 说了一个字,王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事情,对于男人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赵锐也许愿意死,也不愿意这样没有尊严地活着。 何况,当时这件事情,根本就封不住口,赵锐被人暗地里嘲讽诋毁,他能不疯吗? 赵锐起身,不想听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母妃若没有事,儿子就先走了。” 王妃无奈地说:“行了,你去忙吧。” 赵锐听到“忙”这个字眼,眼里更冷了。如今父王那里还有多少事情交给他,一个不男不女的儿子,在父王的眼中,也是耻辱的存在吧。 就在这时,前头传来匆忙又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尖叫声,王妃蹙眉,厉声责问:“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吵,还有没有规矩了!” 赵锐却觉得不对劲,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要走出去,就看到王妃的贴身大丫鬟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冲着王妃大声喊:“抄家了!王妃,外头有人来抄家了!” 她哭着喊着,声音格外尖锐,王妃顾不得平时的礼仪,起身快步走过去,拽着她问:“你胡说什么!” 这里可是安阳王府,皇上对安阳王是多么的宠爱,谁敢来抄家! 赵锐脸色大变,难道是谋反之事败露了!他忙道:“母妃,只怕是真的。” 王妃不是个傻瓜,丈夫的野心她早就知道了。她虽然害怕,可是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又能阻止什么呢?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动手,事情就已经败露了,真是好惨啊!她反应过来,拉着赵锐就往她的寝室跑过去,赵锐挣扎着要去前头,王妃怒道:“你不要命了!” 第101章 赵锐逃走 王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母妃的房间里有一条密道,你赶紧从里面逃走,有多远就有多远。” 眼下府里估计乱得很,王妃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只想她的孩子活着! 赵锐迟疑了,他不想走,“母妃,我不能走,你们都在府里,我不能……” 安阳王妃厉声喝斥:“糊涂,母妃和世子妃都是妇人,还有几个孩子年纪还小,就算是府上的事情败露了,皇上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成年男子,而且这些年你犯下的错太多了,锐儿,一旦你被抓住了,只怕就没命了!” “你听话,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马上进密道。” 赵锐还在犹豫,他这个人,虽然狠辣,但是对王妃也是真的孝顺,让他就这样撇下母亲独自逃生,他做不到毫不迟疑。 王妃心里也明白他的顾虑,她眼里不禁湿润起来,这个是她的孩子,即便他不好,也是她十月怀胎的孩子。虽然他做的事情,她一直都劝阻不了,可是她做不到不爱他,不疼他。 “锐儿,别担心我,皇上不是狠心的人,何况安阳王府在当年也立下不少功劳,皇上会网开一面的。” 耳边听到外头越来越明显的吵杂声,王妃怒道:“不要婆婆妈妈的,你若是现在就死了,你甘心吗?你忘了你的仇了吗?” “如果被抓住了,你就再也不能找沈越报仇了!” 说了千言万语,也不及这一句话。 赵锐不怕死,但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沈越,他加在他身上的奇耻大辱,他若是不能报仇,死了也不能瞑目! “母妃,你保重,若有机会,儿子一定救你出去。” 说着,他就往密道而去,他走进去之后,回头看了一下王妃,王妃不舍地看着他,这一别,母子也许再也不能相见了。 王妃最后说了一句:“锐儿,若是可以,就别报仇了,也别惦记母妃,你好好活着就行。” 赵锐没有说话,跪下了重重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走了。王妃擦干眼泪,然后把密道堵死,便端正坐在了正堂之上,等着别人寻来。 即便是遇上了抄家,她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自从知道安阳王和赵锐密谋造反的那一天起,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 所以真的来临的时候,她也早就能坦然处之了,最坏的情况,不过是一死,他们是做错事的人,自然是该死的。 等人来了,只看到王妃,都有些奇怪,因为方才安阳王府的大小老少都已经落网了,听说世子赵锐也在王妃的院子里,也没见他的人出去,怎么就找不到人了呢? 皇上的旨意是,安阳王一家大小,都要完好无损送到京城,那官员对着王妃很是客气,拱手行礼:“请问王妃,世子在哪里?” 这态度,真不像是来抄家的。 王妃淡定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大人是来抓人的,世子在哪里自该你们去找,何必来问我。” 官员也不生气,而是有礼地说:“那就失礼了,你们去各处找一找,别漏了地方,把世子找出来,和大家在一起才好。” 可是,把王妃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任何发现。 那官员能办这样的案件,也算是皇上的能臣,自然有些本事。他倒不信一个人能够飞天遁地,他想到一个可能,便亲自去找。 王妃心中一紧,可是脸上还是从容无比。凭赵锐的功夫,她多拖延一下,他就能逃出舒县。舒县是安阳王府的大本营,有什么通道王府不知道呢? 这些人即便是想要追,到时候也不一定追得上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果然找到了密道。没想到,王妃的屋里也有密道! 赵锐一路逃出去,果然如同王妃所料,很快就出了舒县。他在这里多年,水路陆路无一不知,朝廷来的人,再精明能干,也不如他熟悉。 就这样,即便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还是逃出了舒县。安阳王同样也逃了,但是他运气差,被堵了个正着,马上就被人抓住了。 这个时候,沈越正在和罗景宁上山打猎。虽说罗景宁对野外求生真的不感兴趣,不过偶尔体验一下也是好的。 沈越弓马娴熟,技术超群,她跟在他身边,看到他射猎的英姿,就像在看动作片一样,很是赏心悦目。 看着看着,才发觉,为什么男人都喜欢打猎。因为这个时候,他们格外帅气,阳刚,特别迷人,罗景宁就被他迷住了。 沈越看到她满眼亮光崇拜的眼神,更是发了狠一样的把山头上的猎物一扫而空,直到莫来说:“爷,太多了,捡不完了。” 沈越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猎杀了几十只动物了,再猎杀多一点,他们的确不好带了。 只好作罢了。 夜里,他们在山里过夜,罗景宁心里毛毛的,半步都不肯离开沈越。 沈越好笑地看着她:“不用怕,我们好几个人,不会有事的。” 沈越带了莫来莫去,罗景宁身边跟着冬葵,人的确不少。可是,荒郊野岭,这是罗景宁第一次在山里过夜,说不怕那真不可能。 她看到那些隐隐憧憧的黑影,以前看过的鬼故事全都在脑中冒出来了,总觉得哪里会突然飘出什么东西来,把她吓一跳。 沈越没想到,她平时看着大胆,居然也有如此胆小的时候。 “你也不怕黑的,怎么这会又怕了?” 罗景宁白了他一眼,男人,懂个屁。 “平时是在宅子里,黑点算什么。可是这里是野外,我第一次在这种环境下过夜,我怕的不是黑,是这个环境。” 沈越听她说完,有些懊恼地说:“怪我考虑不周,早知道就不带你来这里过夜了。” 罗景宁却笑着说:“你不经常带我来就行,偶尔体验一下这种感觉也是不错的。” “何况,我身边有你,也不是特别怕。” 沈越就喜欢她这点,不过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喜欢抱怨。 第102章 荒郊野外 “这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天天带你来的。” 罗景宁挨着他坐着,沈越把烤好的鸡放到她手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罗景宁一口咬下去,满意地眯着眼,点点头:“好吃。” 她吃着吃着,抬头看了下头顶上的天空,天上有不少的星星,十分明亮。 夜凉如水,她的心忽然就安宁了。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时空,总有相同的星星出现过,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 她来这里,时间差不多一年了,之前彷徨不安的心情,现在已经很少出现了。 她在这里,有了亲人,有了爱人,有了朋友,早就不是当初初来乍到的那个小可怜了。 只希望,同一片星空下,现代的亲人能够安好,不要太想她。 沈越看她一直在看天,不知道她怎么了?他也仰头,看向夜空中的繁星,这样的夜空,他经常看,也喜欢看,每次看到,他的心都会格外安宁。 他看了一会,低头问她:“怎么忽然不说话了,你有心事?” 罗景宁还在发散思维,脑子里什么都好像想了一遍,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沈越突然问她,她有些愣神,低下来看他。 他的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忽明忽暗,可是却依旧俊美迷人。她释怀地笑了,现代已经遥不可及了,抓住眼前的真实,才是她现在该做的。 “没有,就是看呆了而已。” 她愉快地咬下一口肉,动作一点都不斯文,可是沈越就是喜欢她这种鲜活劲头。 她吃着吃着,眯起眼笑了:“飞鸾庄上,曹管事只怕今夜都睡不着觉了。你说他们会不会骂你?” 这个他们,指的当时是顾孟楷和范景休。他们是沈越的好友,上门拜访,沈越却重色轻友,把他们就这样扔下了。 沈越无所谓地笑道:“骂就骂,我平时也没少骂他们。” 说起这个,罗景宁好奇地问:“我看,你们几个的性格差别挺大的,怎么就成了好朋友么?” 沈越眼里浮现出怀念的眼神:“是啊,我们虽然家世都差不多,但是性格却不一样。” “说起来,还是因为当时在太学的时候,大家同时讨厌一个人。那个人在太学里笼络了不少人做跟班,我们三个都看不顺眼。” “然后,就一起设计,把那个人狠狠教训了一顿,从此,就越走越近了,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罗景宁听着挺感兴趣的。 她问:“你们那时候多大?” 沈越想了想,好像是十岁左右的事情吧。不过,当时他并不打算找别人合作的,是范景休找到他,说了计划,他觉得可行,这才和他一起。 没想到,顾孟楷也开凑热闹,于是,他们就莫名其妙成了朋友,又成了好朋友,更成了知己。 罗景宁听得入神,想到他们三人年少时候的情形,再看看现在他们的友情,不禁有些羡慕。 能够一直做好朋友的人,真的不多,像沈越他们这样,多年来知己知彼的挚友,无疑是幸运的。 “阿越,这是你的福气。” 罗景宁忽然说了这一句,沈越想想,又觉得好笑,这句话听着怎么有些怪异。 “你说得不错,但是我觉得,遇上你,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沈越看着她,真心诚挚地说了这句话。罗景宁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煽情,不过也接受了他的话。 沈越不是煽情,而是真心话。若是没有罗景宁,他的妻子应该就是柳明珠了。在以前,他不觉得这样不好。可是经过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他才发现,他和柳明珠不是一类人。 若是他们成亲了,他这一生,都不会知道,和一个人心心相印的感觉了。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人生,他喜欢这种改变。 罗景宁笑道:“劝你有眼光,以后要对我更好。” 沈越失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从扬州回来,我可是拿了十万两给你,那天莫非像是没了半条命一样。” 说起这个,罗景宁也没想到,他会真的给她报酬。当时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罗景宁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而且之前沈越就没有明确同意报酬这件事情。 没想到,他会突然给她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有钱她可不会往外推,在什么时代,钱都是好东西,比男人靠得住。再说,去一趟扬州,她也差点出了意外,收点压惊费怎么了? 就是自从那天以后,莫非看她的眼神总是十分怨念。而且,秋葵说她每次去账房支银子的时候,莫非总会时不时说一句“十万两”,搞得神神叨叨的。 罗景宁想到这个就问他:“莫非怎么那么爱钱?” 沈越反问一句:“你不爱钱?” 好吧,她问了句蠢话。 天蒙蒙亮的时候,罗景宁窝在沈越怀里睡得正香,恍惚间,她觉得她好似被人腾空抱起,然后她就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沈越精致的下颌线。 他抱着她,走得稳稳当当,好像是在下山。她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我们去哪里?” 沈越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接着迈步走下去。他柔声说:“你再睡一会,我们回到六安寺了,我抱你上塔楼,等会日出的时候,我喊醒你。” 罗景宁才想起来,他昨天说起看日出的时候。她又闭上了眼睛,随着他有力的步伐,她不觉又睡了过去。 清晨即将到来,京城大门开启,一驾从北边疾驰而来的骏马在城门大开的时候,就冲了进来。 哒哒的马蹄声,在清晨寂静的街上掠过,吵醒了许多人的好眠。这人一直策马奔驰,来到越国公府才停下来。 他上前给门房地上一封信:“这是青阳公主写给华阳长公主的信,还请务必帮忙转呈。” 门房听了,不敢耽搁,马上一路小跑到了春熙院。 这个时辰还早,长公主都还没有起床。门房不敢打扰,就在那里候着。等长公主身边的人过来问,他便如实禀报。 青阳公主是先帝的异母妹妹,待字闺中的时候,和华阳长公主的关系很是一般,怎么会突然有一封信送来呢? 昨夜长公主睡得早,今儿也起得早,等她梳洗之后,写封信就递到了她跟前。 第103章 青阳公主的信 长公主听说青阳公主来信,很是诧异。她拿在手中,很容易就摸出来了,这里面是厚厚的东西,她有些疑惑,这封信怎么如此厚重? 她打开信,一遍读着,一遍回忆起青阳。 记得昔年,青阳公主的生母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小小美人,没有宠爱没有地位,还没有家世,日子过得非常拮据。 因此,也可以知道,青阳公主没有出嫁的时候,过的日子并不好。华阳长公主是宫里最受宠爱的公主,她们虽是姐妹,但是待遇相差天地这么遥远。 青阳公主性格懦弱,在宫里一直默默无闻,华阳长公主和她的关系也一般。 不过,她嫁得还不错,夫婿是西河郡公,他年轻有为,颇得先帝信重。本以为,她从此就能过上舒心的日子,哪知道,她大概是天生命苦,这辈子最好的运气,都用在了出嫁上了。 青阳嫁给西河郡公之后,夫妻琴瑟和鸣,过了几年恩爱日子。只是好景不长,先开始是青阳公主一直没有身孕,困扰了他们许久。 后来青阳好不容易怀了孩子,虽然是个女儿,西河郡公也不嫌弃。哪想到,意外居然悄然而至,西河郡公在一次巡察西河郡的时候,不小心落水竟然就丢了性命。 那时候,青阳才堪堪满二十岁,而她的女儿,也才刚过周岁。 本来公主是不需要守寡的,她若还想再嫁人,哪怕是先帝对她再冷淡,也会同意的。毕竟她是皇家之女,不需要守节。 可是,她对西河郡公感情太深了,年纪轻轻就守着女儿过了十几年的光阴,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回京。也是,京城里根本就没有多少美好的记忆,反而是在西河郡,她还度过了几年幸福的时光。 好不容易,女儿出嫁了,她也心满意足了,只等着了此残生。没想到,命运还是没有放过她,她的女儿怀孕本该是喜事一桩,没想到却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一个外孙女。 青阳公主再次受到了重创! 若不是女儿死前托孤,她只怕也不想活了。 她的命太苦了! 可是,她还要撑下去,怀中稚嫩的女婴,是她和西河郡公唯一的血脉延续,她只能忍着悲痛,咬着牙撑下去,只为把外孙女扶养长大。 只是,她终究是心力交瘁了,今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一个月前,她感觉大限将至,却不知道该把外孙女托付给何人。 她思来想去,只能来求华阳长公主了。 “华阳姐姐,妹妹知道,这件事情十分冒昧。可是,妹妹在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不知道还能相信谁。妹妹多年虽然心如枯槁,却始终记得,妹妹年幼之时,姐姐曾救过妹妹一次。” “救命之恩,一直未曾报答,妹妹本不该麻烦姐姐的。可是,妹妹知道姐姐心善,一定会再帮我一次的。瑶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她的父亲早已续弦,妹妹不敢相信他们会善待瑶儿。” “还请姐姐再帮妹妹一次,把瑶儿接到身边,照拂几年。华阳姐姐的大恩大德,妹妹来生再报答了。” 落款写着“青阳敬上”。 青阳信里提起的救命之恩,华阳长公主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了。那年她十三岁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青阳生病却没有太医去看病的事情,她当时好像心情不好,借着这个机会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想必就是那次了。 唉,对于她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她却记了那么多年。 看完信,又回忆起诸多往事,华阳长公主百感交集。 她早饭也顾不得吃了,就命人把送信的人带进来。 那人跪在屏风外头,“奴才给华阳长公主问安,长公主千岁。” “起来吧,如今青阳是什么情况,若是西河郡没有良医,我寻几个太医同你一起回去。” 青阳也是糊涂,既然病了,就来一封信,寻访良医前去医治,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痊愈,事情未必就到了绝境之时。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磕了个头:“回长公主的话,青阳公主,已经薨了。” “什么!” 华阳长公主难得失态,把她手边的茶盏都打翻了,那可是七分烫的茶水,可不要把人烫坏了! 周围伺候的人,全都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可是她们都是从宫里的人,虽然心慌意乱,却还是有条不紊把公主的衣服褪了下来,看到大腿上并不明显的痕迹,她们才松了一口气。 华阳长公主若是有半点差错,她们都难辞其咎。 还好,冬天的衣服厚,那茶也放了一会儿了,没那么烫了。这会儿若是夏天,只怕就要出大事了。 管事姑姑走出来,对着还跪在那里的送信人斥责道:“懂不懂规矩,这种事情,你不知道要缓缓说吗?惊着了长公主,你有几个脑袋!” 那人也吓得半死,一直不停磕头:“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华阳长公主重新收拾好,听到外头的声音,便说:“罢了,让他把事情说清楚吧,青阳怎么就……” 她心里有些难受,深吸一口气,脸上灰败,不见了平日的光彩。这个时候,她的老态也显露无遗,可见这件事情,对她来说,也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唉,你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坐下来,闭着眼,听着外头那人的回话。 那人不敢迟疑,就把西河郡的事情,一一禀报给华阳长公主。 原来,写完这封信的时候,青阳公主并没有去世,只是那个时候,眼看着人就不太好了。青阳公主马上派他前往京城送信,一刻钟都不能耽误。 西河郡距离京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两天两夜就能到。 他走到了半路,就收到西河郡的飞鸽传书,说青阳公主已经薨了。想必今天,西河郡报丧的奏折,就能送到京城里来了。 华阳长公主没想到,青阳就这样走了。 她努力想起青阳的脸,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明明她和青阳之间,姐妹感情并不深,可是听到这件事,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第104章 长公主昏倒了 大概是因为,她的兄弟姐妹,除了她,居然全都走了。 她想到这些,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悲伤,一直在她心间弥漫,让她的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她就人事不知了。 昏倒之前,她听到周围的人惊慌地喊:“长公主!” 这个时候,沈越和罗景宁正在六安寺看日出。冬天的清晨,山里的雾气很重。远处的山林蒙上了一层薄雾,漂浮在空气间,弥散在树丛中,六安寺的宝殿楼阁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太阳慢慢出来了,一层霞光把雾气染成了烟霞轻纱,仿佛最名贵的薄纱,带着流光溢彩的美丽,把周围都笼罩住了。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薄雾慢慢散开,一切的景致都渐渐清晰起来,朝霞似锦挂在天边。罗景宁靠在沈越怀里,和他一起欣赏着自然的色彩变化,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温馨而美好。 等到红彤彤圆圆的大日头整个都挂在了天空上面,日出看完了,罗景宁站起来,笑得十分高兴:“阿越,你说得没错,这里的日出真好看。” 沈越也站起来,和她并肩而立,两个人站在高塔上俯瞰下面,迎着早晨的寒风,无比清醒。 “喜欢看就好,我以前,有时候太过无聊,或者有些烦心的时候,就会来这里看日出。人在高处,总是容易清醒些。” 罗景宁笑着看他:“那你今天带我来,是因为无聊,还是因为烦心?” 他岂能不知道,她是在逗弄他。他对上她含笑的眼眸,晨光中,她的侧脸带着朝霞的颜色,让她看起来如梦似幻。 他柔声道:“都不是,我是因为开心,想要和你分享。” 罗景宁不再说话了,而是靠在他的肩膀上,和他站在一起,享受这样静谧恬静的时光。 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越国公府乱套了。 华阳长公主晕倒了,这可是大事,府上所有的人,几乎都第一时间赶到了春熙院。李氏在这里安排事情,忽然发现,沈越好似不在府里。 她忙问:“派人去通知三爷了吗?” 她身边的丫头道:“春熙院的管事姑姑已经让人去飞鸾庄去找人。” 都知道长公主最爱沈越,在她昏倒的时候,她身边的人,也是最希望沈越能在长公主身边的,所以还没有通知李氏他们的时候,春熙院就已经让人去飞鸾庄了。 李氏松了一口气,还好。 顾宝芝和沈晖也侯在春熙院外头了,只是没看到沈越,顾宝芝嘀咕了一句:“祖母最疼阿越了,可是你看,祖母都晕倒了,也不见他的人影。” “听说他带着三弟妹去飞鸾庄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她的话看似说得小声,可是在场的,好几个人都听到了。 越国公心里有些不高兴,虽然说这件事是意外,但是母亲最疼阿越,这种时候,他不在场,总会心里不舒服。 李氏瞪了一眼顾宝芝,然后道:“公主的身体一向健朗,阿越又不是孩子,难不成还要日日守在府里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宝芝不满地说:“母亲,儿媳也没说什么,只是祖母若是醒来,看到阿越一定会高兴的。” 李氏冷哼一声:“还不是有人眼红,想要……” “好了!” 越国公突然喝斥了一声,把李氏吓了一跳。她拍着胸口想要说什么,看到越国公黑沉沉的脸,又什么都不敢说了。 越国公冰冷的目光扫过李氏和顾宝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在这里吵闹!太医还在里面诊治,你们若是不能闭嘴,就给我滚回房里。” 他平时脾气好,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可是里面的人是他的母亲,他的心都够乱了,这些女人还要在这里争来争去的,他哪里忍得下去。 李氏努嘴,没有再说什么。 别以为她不知道顾宝芝怎么想的。还不是眼红阿越得了长公主的喜欢,觉得阿越占了大便宜。她也不想想,整个越国公府都是他们的了,长公主疼点阿越又怎么样! 真是小心眼! 正想着,得了消息的罗阿妙带着镇国将军府的人也赶来了。 “怎么样了?” “长公主素来身体康健,怎么就突然晕倒了?” 越国公对于这个堂嫂很是敬重,便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也不能怪人家送信的人,只能说,巧了。 只是,那个送信的人,还是被抓起来了。 皇上听说了这件事,也立刻派了几个太医过来,现在正在里面看诊。 罗阿妙等到越国公说了这些,心里也安定了一些。看来,是突然听到青阳公主薨逝的噩耗,伤心过度才晕的,应该问题不大。 只是长公主毕竟年事已高,他们大家心里免不了忧心。 罗阿妙知道沈越带着罗景宁去了飞鸾庄,现在就盼着他们快点回来。 去送信的人,疾驰来到飞鸾庄,说有急事找沈越,曹管事急得团团转,昨天三爷出去的时候,根本就没说,他们去了哪里,这一时半会,他上哪里找人! 范家的院子就在飞鸾庄不远,昨夜范景休并没有在飞鸾庄过夜。今天一早,范贞仪就拉着他,要他带着她再来飞鸾庄泡一次温泉。 所以兄妹两人一早走过来,正好遇上了没头苍蝇一样的曹管事。 听说是越国公府有急事找沈越,范景休想了想就道:“你们派人去六安寺找一找,快点,迟了就不好说了。” 范景休知道沈越喜欢六安寺的日出,说不定他人现在就在那里。六安寺的斋饭不错,他们顺便在六安寺用早膳也可能。 但是吃了早膳之后,他们去哪里,就不好说了。 那人听了,马上策马去了六安寺。 如同范景休猜的那样,沈越他们看了日出之后,就顺道在这里用了斋饭,清淡可口,却是不错。他们吃过了早膳,正准备去下一处。 越国公府的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六安寺门口把沈越他们截住了。 还好,赶上了。 第105章 长公主还没有醒 沈越看到匆匆赶来的人,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那人飞快翻身下马,然后跑到他身前跪下:“三爷,今早长公主晕倒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沈越和罗景宁都吓了一大跳。沈越面色凝重走上前问:“怎么回事?” 那人说话十分利索:“听到西河郡青阳公主薨逝的噩耗,长公主悲恸伤心,才会晕倒的。” 沈越不敢耽误,翻身上马,然后伸手过来:“景宁,快,我们立刻回府。” 罗景宁小跑到马前,沈越把她拉上马背,两个人从六峰山就匆匆回去了。罗景宁有些忧心,长公主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最怕伤心过度,伤了心脉。 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沈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从他紧绷的神情,罗景宁知道,他的心里也不好受。她抱着他的腰,试图传递一些安慰给他。 “祖母身体一向康泰,她不会有事的。” 沈越“嗯”了一句,声音很快就消散在风里了。冬日的寒风迎面刮来,她的脸颊有些疼。罗景宁瑟缩了一下,沈越发现了这个问题,马上从身上把披风取下来,罩在她的身前。 从六峰山,沈越策马狂奔,仅仅花了半个多时辰就回到了越国公府。 速度太快了,很是颠簸,罗景宁只觉得胃里有些反酸,这是她第一次乘骑快马,真的太难受了。不过她一直忍着,没敢说话打扰他。 等到下了马,沈越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略带心疼地说:“是我疏忽了,还难受吗?” 罗景宁摇摇头,示意她没事了,她拉着他的手就往春熙院去。 “走,我们快去看看祖母。” 他们到了的时候,春熙院的正堂上已经坐满了人,罗阿妙带着沈岩的妻子、沈婳都在屋里坐着。 李氏也在这里,她看到他们夫妻二人,便指了一下她身边的两个位置:“回来就在这里等着吧,你祖母还没醒。” 沈越蹙眉:“一直没醒吗?” 李氏点头道:“是啊,太医都还在看诊,快坐下来喝口热茶吧。” 罗阿妙也道:“知道你们忧心,这一路很赶吧,景宁的脸色都白了,你们有心了,不枉平日里长公主疼你们。你娘说得对,快坐下来喝口热茶,回头长公主看见了,只怕要心疼了。” “你们如此孝顺,等长公主醒了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顾宝芝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来得最迟的,却还要给他们戴个忧心孝顺的高帽,她就知道,这些人的心,都是偏到肚子里去了。 他们夫妻连早饭都还没吃,就赶到这里了,也不见他们夸。 她出身顾家,底气十足,倒也没有什么不敢说的。她轻笑一声:“是啊,你们快坐下吧,昨天出去玩了一天,没想到家里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大哥因为担心祖母,饭都没吃。” “听闻三弟特意休假,要带你去飞鸾庄。谁能想到,家里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倒是搅和了你们游玩的兴致了。” 罗景宁知道,他们不管什么原因来迟了,总是不太妥当。这个时候,缄默不语是最好的。沈越却道:“飞鸾庄是祖母送我的,祖母的东西,怎么会差,飞鸾庄自然好玩。” 他说完,也不理会顾宝芝,而是对李氏说:“娘,我去看看祖母。” 越国公还没有说什么,顾宝芝就阴阳怪气地说:“三弟方才不在,不知道这事。公爹说了,屋里人多,不利于祖母养病,我们还是不要贸然前去,以免打扰太医诊治。若是有心,在这里等最好。” 这个时候,只有越国公和沈晖在长公主那边而已,其他的人,都留在了这里。 沈越冷静地说:“爹说得有理。” 然而,他却转头走了出去,直接往旁边公主的寝室走过去了,显然根本没有把越国公的话和顾宝芝的话放在心上。 罗阿妙见状,就笑着说:“许是阿越一到,长公主就醒了。大家都知道,她老人家最喜欢阿越了,同样,阿越纯孝,若是不能亲眼看一眼,必定不能放心的,就让他去看看吧。” 李氏第一次觉得,她说的话如此顺耳。 顾宝芝冷哼,还不是生怕去晚了,长公主知道了会怪他吗?沈越就是会装,她的夫君就是太老实了。 哼! 沈越进去,屋里一股药味弥漫在空气中,有三个太医在那里商量,似乎不知道该下什么药方。沈越走过去,看到床上的长公主,紧闭着双眼,无知无觉躺在床上,心中不免闷痛着。 生老病死,真的是亘古不变。哪怕祖母从小没有受过一丝苦难,她的白发还有发皱的肌肤,都昭示着,她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越国公静静站在长公主的床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回来了。” 沈越道:“刚赶回来,祖母的情况如何了?” 越国公这个时候,也没心情说话,只是淡淡道:“让你大哥和你说吧。” 沈晖拉着他走到一边,小声把太医们的结论告诉了沈越。长公主受了刺激,心血上涌,损伤了脑子。现在要用药把脑子上的血散去,长公主才会醒过来。 沈越心里一紧:“这个血能散吗?” 沈晖面色并不太好,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太医们也不敢保证,他们说了,祖母能越早醒过来,以后的恢复就越好。” 可是,显而易见,太医方才给祖母施针了,也没能唤醒祖母。这个问题,现在有些棘手。 沈晖的声音更低了:“而且,从今以后,祖母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若是再来一次,恐怕会危及性命。” 沈越的心,也沉重起来了。他来到长公主的床边,看着昏迷中的长公主,心中默默道:“祖母,你快些醒来吧。” 越国公沈宏平日里最是风雅,脸上常常挂着温和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今天,他却冷着一张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的母亲,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皇家嫡出公主,从来不会迁就任何人。他和母亲,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一样。所以他们母子之间,一直都不太亲密。 如今他也是当祖父的年纪了,这么大的岁数了,看到一直矗立在他面前的母亲倒下了,他才意识到,他害怕了,他真的很怕成为没有娘的孩子。 听到身边的脚步声,他不用看都知道,这是他的三子沈越。“阿越,和你祖母说说话,她平时最疼你,也许听到你的声音,她就愿意醒来了。” 第106章 醒来 沈越也不推辞,点头道:“爹,我知道了。您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您的脸色不太好。” 沈宏却摆摆手:“不必多言,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祖母。” 沈越不再劝了,而是伏在床边,轻声在长公主旁边说起了话。 “祖母,您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打碎过一个你最喜欢的细颈瓶。” 他的声音悠远温和,带着一股平淡又温馨的怀念。 “我还记得,你那个时候很生气。虽然您生气了,可是您也舍不得打我。我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后来才知道,那个瓶子是祖父送给您的东西,您格外珍惜。” “我当时听了,很难过,就天天在京城里转,转了三个月,把京城里的所有瓷器店都看遍了,才找到一个最相似的细颈瓶给您送来。” “您却不要了,您说,有些东西是不能替代的。”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祖母,您之于我们所有的人,也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的。您总说,要给我的孩子送长命锁,看着他们长大。现在您还没有看到我的孩子,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沈宏听着沈越说的这些,不禁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 他记得,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一直很融洽,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争吵。母亲是天家公主,父亲自然不能纳妾,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 母亲只生下他一人,他从小就喜欢看书,母亲总是嫌弃他太过安静了。他们母子二人的性格相差太多了,所以关系只能说不冷不淡。 他成年后,娶了原配顾氏。顾氏同样喜欢看书,诗词歌赋。他们两个人很是投缘,感情日渐深厚。可是,母亲不喜欢她,觉得她多愁善感,无病呻吟。 婆媳之间,本就会有一些矛盾,顾氏心思重,凡事总比别人想得更多一些,因为不得母亲的欢心,身子就渐渐不好了。 她生下沈晖后,缠绵病榻,很快就走了。 因为这件事,他心里一直怪母亲,为什么不能对顾氏宽容一点的。 心结一旦存在,就很难解开了。母亲是个骄傲的人,她哪怕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也不会把他当做她的依靠,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强大的依靠。 年岁渐长,其实当年的事情,他也看淡了。只是,和母亲之间,却只能这样似远非远地相处着。如今听到沈越说的这些,他就在想,是不是当年他活泼一些,他和母亲也能融洽地相处在一起呢? 沈越这边还在说着。 “……您有一次特别生气,就是我十岁那年,和人打架,把脸都打肿了。您带着我进宫,找皇上,让他一定要好好替我出气,不然您就要亲自动手了。” “我一直记得您当时的样子。” “祖母,孙儿长大了,但是,孙儿永远都是您庇佑的孩子,没有您在,孙儿也会彷徨的。祖母,您快醒过来吧。” 沈越说着说着,声音都带着哽咽了。 他是继室所出,他娘不得他爹的欢心,前头有一个顾氏遗孤,长子嫡出的大哥沈晖。可是因为祖母的偏疼,他从小都是恣意张扬的,因为有一个人,会一直在他的身后,支持他守护他。 长公主在他的心目中,是比越国公和李氏都更重要的存在。 沈晖在一旁,听到这些,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是爹最疼的孩子,可是,那又怎么样。在越国公府,谁的地位,都越不过祖母。祖母对三弟从小就另眼相看,他心里又怎么可能不嫉妒呢? 三个人心思各异,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他们都希望长公主能尽快醒过来。 也许是沈越的话,勾起了长公主的回忆,她居然真的有了反应。 她突然咳了两声,太医们听到后,赶紧过来查看。“太好了,长公主正在恢复意识,待微臣再施针一次,长公主必定能醒过来。” 说话的这位,是太医院的院判方大人。方大人平时专门为皇上看诊,皇上今早接到了长公主昏迷的消息,就让他过来,务必要把长公主治好。 因此方太医也是竭尽所能,想要快点把长公主唤醒。 好在,没有拖太久,等他下针之后,长公主果然清醒过来了。虽然昏迷了一个半时辰,但是因为施救妥当,长公主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几位太医原先担忧的那些中风现象。 这已经是万幸了。 长公主醒过来,看到满屋子的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 越国公脸上都是激动,眼里还罕见地泛着点滴泪光:“母亲,您可把儿子吓死了!您昏倒了,刚才一直都喊不醒。” 长公主这才想起来,之前收到青阳的信,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一点情绪上头,就能昏倒。 看到儿子孙子都一脸关切地看过来,她笑道:“我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你们都别担心了。” 大堂那边,也有丫头去传话了。 “夫人,长公主醒了,她说让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醒了?” “醒了就好!” 大家纷纷出声,脸上都是高兴的神情。 罗阿妙知道,这会长公主估计还虚弱,有太医在,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就带着人回了镇国府。李氏忙道:“你们都回去吧,若是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人喊你们的。” 说着,她匆匆往长公主的卧房而去。 顾宝芝走到罗景宁跟前,笑道:“原本还羡慕三弟,特意带你去飞鸾庄呢,没成想,你居然是个没有福气的,偏偏遇上了这件事。” “所以说,有些人,注定享不了福的。” 罗景宁淡淡道:“大嫂慎言,有祖母在,越国公府上下,哪一个人不深沐祖母的恩泽。大嫂这话,难道是觉得祖母的福泽不够吗?” 第107章 祖孙谈心 这话一出,顾宝芝的脸僵硬了几分。 这个该死的罗氏,没想到居然还有几分胆识,并没有被她拿捏住。 顾宝芝平时看不起罗景宁,罗景宁有去扬州那么久,她和罗景宁接触不算多。 本以为她出身低,这种时候,更要夹着尾巴做人,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反驳她! 想到长公主对沈越的疼爱,想到飞鸾庄,她心里有气,才忍不住说了几句。当初她嫁到沈家,一心就惦记着把飞鸾庄拿到手,那个时候,她对长公主多殷勤,每天都会到春熙院伺候她,陪着她说一两个时辰的话,寒暑不变。 飞鸾庄她也曾去过,那里真是个好地方,谁不心动呢?她的夫君沈晖是越国公府的世子,长公主的好东西,自然是要留给他们夫妻的。 没想到,又一次她大概提了一句,喜欢飞鸾庄,过了几天,长公主居然就把飞鸾庄给了沈越! 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她都被气病了,整整病了半个月。她真是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如此偏心,沈越是继室所出,根本不能和沈晖相比。 气归气,她也不能怎么样! 只是,慢慢地,她就没那么常来春熙院了。她又不是那种非要巴着长公主才能过好日子的人,他们顾家是名门望族,比沈家底蕴更深。 何况,她是越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以后家大业大,区区一个飞鸾庄,没了就没了吧。 但是,现在看到罗氏能够自由出入飞鸾庄,她的心里那口气,又不顺了。 罗景宁才不管她想什么,她跑了一路回来,又冷又累,想必沈越一时半会出不了,她就不多留了,而是淡淡对着顾宝芝说:“大嫂,眼下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大嫂还是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吧,别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顾宝芝掌管着一部分中馈,如今还花心思的地方多着呢,偏偏来管她罗景宁的闲事,真是拎不清。 她提醒一句,也不过是希望府里能安稳度过这里难关,顾宝芝听不听,就不关她的事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就离开了春熙院。 这么傲慢的态度,让顾宝芝又气得跺脚! 她居然敢比她先走,还有没有尊卑之分了!果然不懂礼数。 人都散了,屋里面长公主也摆摆手,让他们都出来,只留下沈越陪着她说说话。 越国公的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方才,他是真的不愿意离开的,母亲好不容易醒过来,他该多陪着才是。 可是,看到她身心俱疲的神色,他嘴里的话就咽下了。 她喜欢阿越,就让阿越陪着吧。 屋里只剩下了沈越,他把长公主扶起来,然后给她喂了一碗稀粥,看她精神恢复了一点,才松了一口气:“祖母这次太吓人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遇到再大的事情,祖母也要为了我们,注意身子才行。” 长公主看到他语重心长的样子,不免笑道:“祖母年纪这么大了,什么事情没见过,还需要你小子来叮嘱我啊!” “哎,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说实话,我和青阳也有几十年没见了,以前姐妹感情也不深,这一次之所以会晕过去,其实就是想多了。” “我这一辈子会投胎,出生在皇家,兄长又做了皇帝,一辈子顺风顺水,老了的时候,亲侄子也做了皇帝,对我也很孝顺。” “我还有儿子,孙子,我该知足了。” “当时,我看了青阳的信,想起他这一生多灾多难,却还记得几十年前我的举手之劳,心里百感交集,想到了皇兄,有想到了你祖父,想多了,不知道怎么晕过去了。” 她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哎,真是老了。” 沈越心里一紧,脸上却带着委屈地说:“祖母您可不许说老,是谁说的,要看着我的孩子长大的,您不能食言而肥!” “何况,您本来就不老,看着就像伯娘的姐妹一样。” 长公主一肚子的愁绪,让他说的都散开了。她可比罗阿妙大十几岁,差了一辈人了,这话沈越也能睁着眼说出口。 “你下次试试在你伯娘面前说,看她不打你才怪。你伯娘年轻着呢,你把她和我放一块,岂不是说她老了?” 沈越一噎,然后耍赖地说:“我若是问伯娘,她也一定认同我的话。” 他们祖孙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宫里又来人了。皇上对长公主的确关心,从早上听说长公主晕过去之后,前前后后,都派了三拨人过来了。 来人把宫里的赏赐拿出来,恭敬地说:“皇上十分关心长公主的身子,劝长公主切勿伤心过度,要多保重身子,他可就您这一位亲姑母了,您不能不管他。” 皇上让太医院拨出一堆补品,并勒令太医用心帮长公主调理身子,不许留下病根,一定要让长公主恢复如初。 送走了宫里的人,沈越服侍长公主用了药,也离开了春熙院。 总算度过最危险的时候了,他也能放心回到了磐石院。 罗景宁回来后,也没心思吃饭,就坐在屋里和秋葵锦葵一起分线,打发时间。 听到沈越回来的动静,她赶紧迎上去:“祖母没事了吧?” 其实他回来了,基本也就说明,危机解除了。 不过,没有听到沈越的话,她还是揪着心。华阳长公主毕竟年纪大了,又是这样晕厥的,很像现代的心脑血管疾病,这种事情,真的很突然的。 沈越带着她重新回到桌边,喝了一杯热茶才说:“没事了,别担心。” 罗景宁还想问什么,外头就传来莫来的声音:“爷,府医来了。” 罗景宁一愣,“怎么,你不舒服?” 沈越笑道:“你啊,你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吓人,不舒服的那个人是你。” “不让人来看看,我不放心。” 罗景宁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之前赶路的时候,她胃难受的事情。 她道:“我没事,那会就是吹了冷风,现在已经过去了,让府医回去吧。” 沈越知道,她应该是就颠马难受了,还非要说是吹风。 “来都来了,看一看我放心。” 第108章 长公主的深谋远虑 府医进来,把过脉之后,“三爷,夫人的脉象有些浮动,不过没有大碍,喝上一两帖辛温解表的汤药,就能痊愈了。” 罗景宁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有些不舒服。沈越也庆幸,自己坚持请了府医过来看一下。现在是冬天了,若是惹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沈越想了想,便下了决定:“你这两天好好在屋里吧,祖母那里也不必去了。” 罗景宁不禁摇头:“不过是小问题,请安还是要去的。” 不然,一定会落下话柄。 沈越却说:“祖母这会儿身子虚,你也病了,离得太近了反而不好,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会向各位长辈禀明情由,其他的人,你无需在意。” 他的话也有道理,万一过了病气给长公主,出了什么问题,可就说不清了。 “那我听你的。” 宫里头,皇上今天正好去了柳贵妃宫里。 他脸上一片沉静,看起来就不太高兴。柳贵妃温柔小意伺候着他用过晚膳,才柔声道:“长公主福泽深厚,又得皇上庇佑,一定能够长福寿康泰,皇上就宽心些吧。” 她捧着一杯热茶,递过去:“听闻今天皇上派了几个太医去了长公主那里,想必也是皇上对长公主的孝心,让上天感动,所以长公主才能醒来得那么快。” 她说起这个,皇上的心情总算好点了。毕竟,最开始,太医们都说不准长公主什么时候能醒,还好她醒来的时间不算太晚,一切都没有太糟糕。 “是啊,上天还是怜惜朕的。青阳公主薨逝了,父皇的这些兄弟姐妹,如今活着的,就只剩下姑母了。” 皇上其实不仅仅是为了长公主的时候惆怅,而是父辈们一个个离世,让他看到了死亡的一步步靠近。 谁都怕死,帝王更加怕死。不过,他还算是理智的,并没有追求长生不老的那种想法。古往今来,多少人在追求长生,可是又有谁能真正长生,长生不过是世人遥不可及的美梦罢了。 想到他的年纪,他才发现,储位之事,只怕不能拖了。万一哪一天,他像姑母一样,忽然就走了,留下这万里江山,只怕就要乱套了。 他看着柳贵妃,忽然问她一句:“老四最近在忙什么?” 柳贵妃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不过她脸色依旧挂着温婉柔美的笑容:“妾也有一阵没见到他人了,上次他进宫请安还是十天前呢,那时候听他说,好像在忙着吏部年终考课的事情。” 广陵王赵镶今年任吏部考课主官,这件事还是皇上钦定的,他当然没有忘记。 “怪朕,年底的考课是朝中大事,能够监察百官的政绩优劣,朕把这件差事交给他,他还要忙到年前才行,你们母子最近估计是不能常常见面了。” 柳贵妃笑得更加柔软了,她本就长得好看,刻意的温柔更是带着一股动人的美丽。 “皇上,瞧您说的,镶儿能入了皇上的眼,那是皇上对他的看重和历练,妾高兴着呢。何况,他早就当父亲了,又不是小孩子,妾可不惦记着他。” “妾一心只盼着,皇上能够常常来平乐宫,妾就心满意足了。” 哪怕已经是老夫老妻了,皇上也受用柳贵妃的小女儿情态。 “如今宫里那么多的人,朕可是来平乐宫最多的了,可不许再贪心了。” 皇上搂着柳贵妃,眼里是莫测的深意。老四不错,老三也很好,这件事他可要再好好考虑清楚。 好在他如今身子骨还健康,应该还能撑几年。改天,还是再问问姑母的看法,她老人家经历的事情多,也许能够看得比他更清楚。 沈越这边,分别接到了广陵王和临江王的邀请。罗景宁看着他手中的两个帖子,好奇地问:“他们难道是约好了的?” 沈越摆弄着手中的两张帖子,临江王邀请他晚上去游月亮湖,广陵王邀请他晚上去望月楼,还真是约好了的。 罗景宁又问一句:“你去吗?” 沈越摇头:“不去。” 他吩咐莫来,回绝了这两封邀请帖。 “他们无非是看祖母病了,想借机会表个孝心罢了,我还要给祖母侍疾,走不开。”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突然之间,他会收到两份邀请帖。说实在,她嫁到沈家那么久,还一直没见过哪位王爷登门拜访。沈越回来以后,和这些王爷的私交也很淡,她想,越国公府在夺嫡的问题上,应该是中立的吧。 不过,平时不见王爷们来看望长公主,这会怎么突然就跳出来献殷勤了呢? 沈越耐心地解答了她这个疑问。 “他们以前来得太勤快了,祖母烦了,十几年前祖母进宫和皇上说,以后皇家里的这些王爷,没有她的允许,哪个都不能登门打扰她,皇上最后同意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都不来越国公府的原因。” 没想到,长公主居然这么强硬,难道不怕得罪了继承人?不过,她仔细想了一下,又有些明白了。 十几年前,皇子们已经长大了,那个时候,夺嫡只怕就已经开始了吧,虽然不会像现在这么明显,但是各位皇子一定在暗中较劲了。 长公主应该是看到了这些问题,才决定保持中立的态度。皇上年岁渐老,立储之争只会越来越白热化,光明正大退出来,不仅可以保护越国公府,还能让皇上对长公主更加放心,长公主的地位也越发稳固。 这一招阳谋,长公主用得也太好了。 “祖母真是太聪明了!” 她想通了这些事情,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沈越装作不明白看着她:“祖母怎么就聪明了?” 罗景宁白了他一眼:“哼,若不是祖母目光长远,你现在只怕该就为难了,到底是去游船,还是去赏月了。” “多亏了祖母,你才能这么悠哉呢。” 看来,她是真的想明白了,果然,他的景宁,就是这么聪慧。以前,大嫂没少抱怨,说祖母太过不近人情了,不然几位王爷登门。 大嫂出身顾家,按道理,她应该看得比景宁还要深远。可是,偏偏想得十分肤浅,有时候,人的思想深度和出身,真的不是那么相关的。 第109章 日常琐事 长公主身体底子好,又有太医的精心照料,很快身体就好了起来,沈越这两天哪里都没有去,天天都到春熙院来陪着她,长公主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自从你长大之后,就很少在祖母身边待过那么久了,祖母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 长公主刚喝完药,脸色的气色也好了不少,总算没有那股子灰白的样子了。 沈越手一顿,然后递过去一碟子蜜饯,声音里带着一抹愧疚:“是孙儿不孝,一直没能在祖母身边尽孝。” “祖母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孙儿这些年,一直在外,心里也是牵挂祖母的。只是,孙儿想的和别人不一样,不出去闯荡一番,孙儿不甘心。” “如今孙儿已经成家了,也回京任职了,孙儿以后就能多陪陪祖母了。” 长公主愣住了,没想到随口一句话,惹来沈越那么多的言语。她的孙子她知道,平时话不算多,现在会这样,大概是因为她的话愧疚了。 她心里宽慰,不枉她疼他一场,不过,她笑着说:“傻孩子,同祖母说这些做什么,祖母年纪大了,还不许祖母发牢骚吗?” “你是在我跟前长大的,祖母还不了解你吗?你这孩子,打小就看得通透,从来就没想过觊觎越国公府的东西。” “偏生你爹看不清,生怕你起了别的心思,对你格外冷淡,你娘又是个没成算的人,一心就知道围着你爹转。” “你想要依靠自己建功立业,祖母都明白,又怎么会阻止你呢?男子汉大丈夫要立身于世,总要有所建树。” 沈越一直都知道,祖母没有怪他的意思,可是,这一次,他才发现,有些事情,等不及的。 他的印象里,祖母就是巍峨的高山,一直挺立在他的身前,他忘了,祖母已经看了,意外随时会来。 若是等他功成名就之后再来孝顺,老天会给他这个时间吗? 祖母爱护他将近二十余年,他该在她身边好好尽孝几年,其余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他现在也不算是寂寂无名了,在京城,未必就不能往上走。至于边关,可以等,等以后有机会了,他还会再去的。 沈越笑道:“孙儿当时知道,祖母从来不会牵绊孙儿的脚步。是孙儿想休息一阵,想好好计划好以后的路,趁机在祖母跟前撒娇,也好从祖母这里再拿些好处呢。” “这次去飞鸾庄,顾家和范家的都不约而同登门做客,为的就是庄上的温泉,这个庄子可是祖母给的,谁不眼馋?” “这几年我都不在祖母跟前,有好东西,祖母可能也忘了我了。” 华阳长公主的好东西自然是多得数不过来,她的东西,从来就不会吝啬给沈越,她也知道沈越不是个贪心的人,说这些话不过去想要哄她开心罢了。 她笑得开怀,指着他道:“你这臭小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只怕是有了媳妇儿就忘了祖母了,一心搜刮我的东西去哄你的媳妇开心么。” 昨天罗阿妙来的时候,罗景宁正好也在,他们就聊起来飞鸾庄上的温泉,罗景宁自然也喜欢那里。 这一趟,沈越特意请了几天假期,就是为了陪罗景宁去飞鸾庄,可不就是一心只想讨媳妇欢心吗? 沈越不觉得讨妻子欢心有什么不对的,他理直气壮地说:“景宁可是祖母做主帮我娶的,我自然要她好点。” 他话锋一转,又说:“景宁对祖母也是非常孝顺,昨天亲自去厨房做了容易克化的点心,给祖母解解馋。” 这话倒是不假,昨天罗景宁拿来的点心,甜味很淡,却非常可口,华阳长公主吃了好几块。 “行了,我知道景宁是个好的,回头再送些东西给她,可行?” 沈越夸张地点头:“再好不过了,祖母果然还是最疼我!” 这神态,这语气,把长公主逗笑了。 沈越离开了之后,长公主自己想了很久。阿越看来是真的很喜欢罗氏,这桩婚事一开始稀里糊涂,没想到歪打正着,倒真的让他找到了知心人。 看来,他们也算是天定之缘了。 她多久没有在阿越脸上看到真的顽皮的笑容了,她的心里有些酸涩,可见,旁人再疼,也不是枕边人贴心来得快。 臭小子,这一阵几乎天天在家呢,还不是因为娶了妻子了! 不过,她心里更多的,是欢喜。只要沈越能够一直这么开心,那她多送一些东西给罗氏又有什么呢? 她现在就盼着,罗氏早点怀个孩子,她能看到阿越的孩子出生,便是哪天真的走了,也无憾了。 想到这些,她马上让人开了库房,挑了不少好东西,就让人送到磐石院。 好几个丫头婆子,捧着流水似的托盘往磐石院走过去,这场面,府里哪个人不知道。 李氏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什么!那些东西是送给罗氏的!” 她的脸上像是吃了土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高兴。高兴个屁! 若是送给阿越的,她就高兴,送给罗氏,她怎么这么膈应呢? 早知道,这些年,长公主送给她的东西也没多少。凭什么就送给罗氏了,她前两天说是惹了风寒,门都没出,更别提侍疾的事情了,半点力气都没花的人,居然还得了好东西。 李氏只觉得,长公主怕是晕糊涂了吧?她难道不知道,最该给的人,是她这个劳心劳力的越国公夫人吗? 想想都觉得难受,李氏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口,无处发泄! 另一个生气的人,当时是顾宝芝了。 她和李氏一样,觉得长公主是晕糊涂了。罗景宁前两天还装病偷懒呢,怎么她竟然得了赏赐! 顾宝芝这几天起早贪黑,不肯落下话柄,天天去春熙院侍疾,居然就得了个这样的结果! 早知道,她就不该因为皇上的态度,再去献殷勤。春熙院还是和以前一样,只看得到沈越。 根本就看不到其他人! 一个罗氏都能踩在她头顶上,长公主真的老眼昏花了。 第110章 沈越的支持 罗景宁突然得了长公主的赏赐,有些懵了。 长公主生病期间,她可真的没干什么,最开始的两天,因为她有点伤寒症状,沈越替她告假了,她也是老老实实呆在磐石院,哪里都没去。 后来她好了,虽然早晚都去春熙院走一圈,但是府里的人不少,李氏、顾宝芝,还有沈越沈晖他们都排在她前头呢,轮不到她做什么事情。 唯一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做了一次糕点送到春熙院。长公主突然赏下几个托盘的东西,她感觉受之有愧。 “阿越,祖母这是好东西太多,没地方放了,才想着送那么多东西给我吗?” 沈越捏了捏她的脸,滑嫩的脸颊软软的,手感很好。 “祖母好东西多,她喜欢你自然就会给你,收下吧,别想太多了。” 罗景宁狐疑地看了他一下:“不会是你和祖母要的吧?” 沈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举手投足间,动作从容优雅:“也算吧,祖母的东西放了十个库房,给你这点东西算什么。” 十个库房! 罗景宁可算知道,长公主是多么有钱了! 沈越这个随便拿出几万两银子的人,磐石院里也不过四个库房,她还曾经点算过库房里的东西,总之,沈越绝对是一条金大腿。 没想到,和长公主比起来,沈越的财富还差了一大截呢。罗景宁再次羡慕长公主的好命,太会投胎了吧。 她看到托盘上那一副红宝石头面,还有两枚通透水润的羊脂玉手镯,一支大偏凤赤金流苏步摇,等等许多首饰,她也就安心收下了。 这些东西,在她眼中,无比贵重,对于长公主来说,可不就是九牛一毛吗? 她感叹一句:“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沈越笑道:“等着,以后为夫也给你挣十个库房的好东西,让你天天盘账册。” 罗景宁的眼里却泛着星光,她得意地看着他:“我才不等你,这十个库房的东西,我自己挣,以后我有钱了,我养你。” 罗景宁这句话,其实有个试探的意思。她想要经商,不知道沈越会是什么态度。 沈越讶然,没想到她有这个想法。不过,“你想开铺子挣钱?” 罗景宁并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有这个打算,还没具体想好要做什么,不过我不想每天就围着你转,阿越,你答应吗?” 沈越失笑了:“你是我的夫人,不想围着我转可不行。” 罗景宁的心微微提起,可是看到他眼里脸上都是笑意,她的语气也轻松了一些:“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嘛,你到底支不支持我的想法?” 沈越并没有停顿,接着她的话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你如果真的想做,那就去做吧,但是有一条,你可要答应我。” “什么事情?” 罗景宁听到他的回答,心里乐开了花,她没想到,沈越会这么好说话。她喜欢的人,能够理解和支持她,这真是比任何东西都让她高兴! 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愉悦,也感染了沈越。他笑意加深:“不可以为了挣钱忽略了我。” 啊! 居然是这个事情? 罗景宁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沈越,不敢相信他的条件是这个。 “阿越,我怎么会……” 这个事情,根本就没必要当作条件的嘛。 沈越含笑倾身过来,两个人的脸近在咫尺,若是用心数都能看得清彼此长了多少根睫毛了。 “你现在不会,谁知道忙起来会不会。这件事是你想要做的,我啊,生怕你是一心扑在上面,岂不是冷落了我?” “事先说好,你想做什么,为夫都支持你,可是你不许冷落为夫,不然为夫可就不答应了。” 他语气温柔,眼睛里布满了柔情,罗景宁有些招架不住了。明明说着正事呢,怎么突然气氛就暧昧起来了。 她脸颊有些发烫,扑闪着眼睛,带着点羞涩看着他:“不会,阿越在我这里,永远排第一,什么事都要排在你后面。” 沈越不料,她的话居然说得那么好听。 永远第一吗? “惯会哄人,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还能排第一吗?” 他见过许多女人,有了孩子之后,一心就扑在了孩子身上,夫君去做什么,她们也不会在意了。 他娘是一个特例,娘明知道父亲对她十分一般,心里还惦记着亡妻顾氏,却也能隐忍着对父亲体贴入微。 这样的女人,又好像不是好母亲。想到这些,他有些愣住了,原来夫妻关系和儿女关系,有时候竟然是对立的。 罗景宁不知道他想了许多,她笑吟吟地说:“儿女只是在幼小的时候,会全心依赖父母,等他们长大了,就不会那么需要父母了,他们会有他们的人生。” “可是夫妻不一样,夫妻才是共度一生,携手到老的人,所以你在我心里最重要。” “至于孩子,父母恩爱又足够用心,那他们就会非常幸福了,他们才不会争这个第一第二。” 沈越怔怔看着她,陷入了沉思。是啊,他幼时不过想要娘多看他一会,看他长高了没有,有没有换牙等等,只要她问,他就会开心。 可是,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她在意的是父亲今天宿在哪里,在意父亲今天吃了什么。 沈越想这些,不是他怨恨什么,而是儿时那种失落和惆怅的心情,他始终没有忘记。不过,如今,也有人把他放在第一位了,他也早就过了那个求关注的年纪了。 他笑得柔情似水:“你说得对,孩子终究会离开,我们却要一直在一起,景宁,你在我心里,也排第一。” 罗景宁只觉得,他现在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柔得她心里也发软了。 她伸手捧着他的脸,细语呢喃:“阿越。” 只是喊了他的名字,却什么话都没说。明明有很多情感在心间翻涌,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越的唇,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眼皮,鼻尖,最后来到了她的唇。 “景宁,我在。” 这一夜,两个人如胶似漆,水乳交融,只觉得怎么样都不够靠近,恨不能比彼此镶嵌到对方身体里。 第111章 出发去西河郡 长公主修养了几天,身子总算大好了。 她心里惦记着青阳公主托付给她的事情,今天一早就对沈越说:“这两天朝中若没有事,你就去一趟西河郡,把她的外孙女杜姑娘接到京城来吧。” 沈越想了想,然后答应下来:“祖母放心,孙儿明早就出发去西河郡,一定把杜姑娘平安接到京城。” 长公主思索片刻,“带上罗氏一起去吧,杜姑娘是未出阁的姑娘,有罗氏在,行事也便宜许多。” “那孩子也是命苦,自幼没了母亲,你和罗氏说一声,这一路多照顾着些。” “祖母放心,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越先去了李氏的春樱院,走进这里,看到满院子光秃秃的樱桃树,他的心里很不舒服。 府里许多人都知道,先越国公夫人顾氏最爱的,就是樱花。这满院子的樱桃树,就是父亲为了顾氏所栽。他不明白,娘为何能在这里住那么多年,她的心里难道不觉得隔应吗?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喜欢到这里的原因。 李氏听完沈越的话,脸上并不怎么高兴。“你才从扬州回来一个多月,又要出门去?府里又不是没有人了,长公主也真是的,为什么……” 沈越蹙眉,打断了她的抱怨:“母亲,祖母如有吩咐,孙儿自当尽力,西河郡距离京城并不远,来回半个月足够了。” “母亲身为儿媳,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怨怼之语,也不是越国公府当家主母的风范。” 李氏面色一僵,看了一眼沈越不虞的样子,她不甘心地低声道:“我还不是怕你辛苦,你是我的儿子,整天东奔西跑的,我能不心疼吗?” 沈越看她还没有认识到错误,就冷静地说:“若是这样一件小事,我也要同祖母计较,那以后祖母赏赐的东西,我是没脸再要了。” 李氏马上瞪大眼睛:“这怎么行?” 长公主手里的好东西多着呢,她的孩子本就吃亏,不能继承越国公府的爵位,以后分家的时候,府里能给多少东西谁知道呢,若是能得到长公主手里的东西,那自然就不用担心了。 她可是知道,长公主私下里给了沈越五间铺子,每一间都非常挣钱,这也是沈越从来不愁花销的原因。 落到沈越手上,她还能沾点光。若是给了让人,就没她什么事情了。 沈越却讥讽地说:“不然呢,我只要好处,不能出力,天下的好事都让我占尽了吗?” 李氏听到他这种语气,心里也起了火气:“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如今大了,你的事情我是管不了了。” “你要去便去,去多久也同我没关系。” 沈越抿紧着唇,起身道:“那儿子就回去归置行李了。” 李氏摆摆手,不想再看他那张令人生气的脸了。 罗景宁得知要去西河郡,就忙吩咐秋葵几人收拾行李。 “西河郡不远,不必带太多东西。如今隆冬季节,咱们记得带多些厚实的衣服,还有车上备足炭盆。” “对了,去找小方大夫,那些治疗风寒的药丸子,路上说不定能用得着。” “还有,手炉也要带上……” 一时间,屋里就忙起来了。 沈越拉着她坐下来,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别忙了,有她们几个,你坐下来歇会。” 罗景宁从善如流坐在他身边,好奇地问:“我们去西河郡来回要多久?” “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半个月足够了。” 杜姑娘那边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沈越也不好说太满的话。只是,想到她风寒初愈,他不免有些担心:“西河郡比京城还要冷,你刚好,我有些担心,不如我同祖母说,你不去了,可好?” 罗景宁立刻便是反对:“我不要,我想和你一起去。那天本来就不严重,吃了府医的药以后我早就好了,你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瓷娃娃,我皮实得很。” 她接着又说:“祖母既然说了让我同去,我若推辞,那可就对不起前两天刚收下的那堆宝贝了。”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你分开那么久。”她眼眸里带着毫不遮掩的柔情:“你难道舍得把我扔在家里吗?阿越,你就带着我去吧。” 话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沈越还能说什么。何况,她还刻意撒娇,他更是招架不住了。 “行了,我带你去。” 次日一早,他们便出发了,总共带了三辆马车,冬天里日常用的物件太多,两辆马车实在装不下。 罗景宁这次带出来的丫头是锦葵和冬葵,不过她把秋菊也带上了。带着秋菊出门,增加她的见识,对以后一定有好处。 沈越今天并没有骑马,而是和她一起乘坐马车。车里只留下冬葵伺候着,马车很宽敞,中间放着一个茶炉,茶炉上煮着一壶茶。 今天天色不好,灰蒙蒙的,感觉有可能会下雪。 “若是下雪,路可就难走了。” 罗景宁手里捧着一杯茶暖手,时不时喝一口,她看着外头的天色,有些担心地说。 “不要紧,若是真的下雪了,我们便停一停。不过几天时间,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 “我已经让莫来提前过去了,顺便打探一些情况,所以我们慢点走也不碍事。” 他既然都安排好了,她就不想那么多了。“阿越,这个饼烤软了,你要不要吃?” 沈越看她伸手要去拿饼,就忙制止她:“当心烫着,我来拿。” 他把饼从炉子上拿下来,掰了一小块放到她的嘴边:“吃吧。” 罗景宁没想到,他居然会喂她,她一脸幸福地笑着:“你喂给我吃的,一定特别香。” 她满足地吃下了那块饼,然后也伸手掰了一小块递给他:“你也吃吧。” 沈越没有客气,一口就吃下了她收礼的饼。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吃的时候,他的嘴含着她的手指,舔弄了一下。 罗景宁的手不由缩了回来,看到手指顶端亮晶晶的痕迹,她瞪了他一眼:“不正经。” 沈越呵呵笑着。 第112章 风雪挡路 只能说,他们出发的日子选得不太好,走到了中午,天空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官道上很快就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实在不能接着赶路了。沈越等人只能停下来,在一个小镇上歇息。 罗景宁在屋里,哪里都没有去。 外头雪花飞扬,不是个出门闲逛的好天气。 沈越自然也在屋里陪着她。 忽然,罗景宁想起一件事,就问他:“扬州那边怎么样了?” 沈越道:“别人都抓住了,但是赵锐逃了。” 虽然,安阳王谋逆之事,没有正式宣布,但是消息灵通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安阳王等人还在押送进京的路上,大家不敢胡乱议论。 赵锐逃走的事情,沈越早就知道了。 他心里很不得劲,去查抄安阳王府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办事的,赵锐是安阳王世子,这么重要的人物,他们也能任由他漏网,这些人是光吃饭不干事的吧。 想到他对赵锐做过的事情,只怕赵锐会到京城来。 本想过几天再和罗景宁说这件事情,既然她现在问起来了,他也就不隐瞒了。 “赵锐跑了,他这个人一向偏执,我想他会来京城找我报仇的。他还没有落网之前,你从西河郡回去之后,还是要小心些,出门多带些人。” 罗景宁没想到,赵锐居然能逃脱。 “他既然逃了,还会来京城送死吗?” “会。” 他如今成了不男不女的人,安阳王府也倒了,他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本来赵锐因为谋反之事,还能压着心里的恨意,现在安阳王谋反之事无望了,那他只剩下复仇这件事了吧。 沈越眼里闪过一抹暗光,这一次,他直接了结了他,不能再留下后患了。 “他这个人本就疯狂,现在可能更加疯狂了,你一定不能大意,知道吗?” 罗景宁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是啊,逼入绝境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确实不能掉以轻心。然后,她又想到了一件事:“阿越,我这里自然会小心,以后我出入都带着护卫,只是我姐姐那边呢?” 赵锐是知道罗清宁她们的存在的,若是他不从她这里下手,反而从孙家那边下手,那可怎么办? 沈越道:“你别担心,我这两天已经安排下去了,孙家周围我都放了人,还有姐夫杂货铺那边也安排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姐夫,他会留心的。” “至于芷儿她们两个,日常都是在家里或者范家女学,出入有人盯着,不会出事的。” “另外,我已经让人沿途寻找赵锐的踪迹了,他是朝廷钦犯,沿途都有关卡追查,想必来不了这么快。依我的推测,他大概在年前可能到京城。” “如果在这之前,我们能找到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赵锐有些本事,他对京城又熟悉,若是他不主动冒出头来,想要找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些话,沈越没有说,省得她担心。 沈越只能暗地里加派人手,保护好罗景宁。 罗景宁没想那么多,既然孙家那边都护好了,她以后尽量少出门就是了。越国公府里还是比较安全的,赵锐便是想要进来也不容易。 只等着哪天他被人抓住了,这个警报就算解除了。 沈越猜得没有错,赵锐自从离开了扬州,根本没有别的念头,直接就朝京城而来了。他的人生已经没有别的意义了,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沈越付出代价。 他东躲西藏,历尽艰辛,也一定要到京城报仇。 动不了沈越,他难道还不能动罗景宁吗? 沈越不是喜欢罗景宁吗?那他就把罗景宁杀了,或者是……,一定要让沈越痛不欲生。赵锐看着漆黑的夜空,算了算路程,还有半个月,他就能到京城了。 沈越,我来了! 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罗景宁醒来的时候,打开窗户,看看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除了雪色,什么都看不到了。 这积雪这么厚重,看来今天又走不了了。 果然,沈越进门看见她就说:“歇着吧,今天大雪封路,咱们还要在这里停留一天,看看明天的天气再说。” 罗景宁倒是没什么,就是怕西河郡那里会出问题。 杜姑娘一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难。毕竟从长公主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杜姑娘的爹不靠谱。 “别担心了,现在还是青阳公主的丧期,杜家总不会太离谱了。” “大雪封路最多几天时间,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沈越听了罗静宁的话,并不担心。杜家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走这一趟,不过是为了长公主。 反倒是罗景宁,对那位杜姑娘颇为怜惜。 第113章 杜瑶的处境 不过这一次,沈越还是想错了,西河郡这边,还真出了事。 杜瑶守在青阳公主的灵前,整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不知道天地间她还能去哪里? “外祖母,您走了,剩下瑶儿自己一个人,我该怎么活下去?” 她从小就被外祖母抱养到身边,和杜家一点都不亲近。青阳公主从丈夫的族里过继了一个孩子,继承香火,她还在的时候,舅舅一家对杜瑶还算不错。 没想到,外祖母刚刚过世,舅舅和舅母就露出了恶毒的嘴脸,竟然是不同意她给外祖母守灵。 说她是外孙女,不是张家人,不该给青阳公主守灵。 杜瑶完全愣住了! 她怎么就不能给外祖母守灵了?她是外祖母在世上最亲近的人,她竟然不能给外祖母守灵! 杜瑶没有屈服,以死相逼,逼得舅舅退了一步,许她给外祖母守灵到发丧的时候,但是舅舅提出了一个条件,等外祖母下葬以后,她就要离开张家。 杜瑶心里发苦,离开张家,她能去哪里?哪里又才是她的家? 杜家吗? 她的父亲,早就走了续弦,他还有了儿子女儿,她这个养在张家的女儿,在父亲眼中,早就可有可无了。 若不是外祖母逼着她答应,必须好好活着,她真的想一头撞死在外祖母的棺椁上,随她走了吧。 人间太累太苦了,她不知道,她活下来还有什么意思? 杜瑶神游天外,刘嬷嬷忽然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姑娘千万小心,张零不是个好东西,他们夫妻居然算计起公主给您的嫁妆了。” 刘嬷嬷是跟着青阳公主从皇宫来到西河郡的,是旧人,也是忠仆。青阳公主走后,她心里的主子就是杜瑶,才不是那半路认过来张零。 “以前咱们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一向孝顺知礼的做派,居然都是张零这个贼子装出来的,公主在的时候,他不敢怎么样,现在公主尸骨未寒,他竟然刚这样对姑娘!” “姑娘可是公主唯一的血脉,他张零算个什么东西!”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杜瑶觉得,每天都有事情,让她刷新对人性的认知。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 “东西绝对不能给他!” 杜瑶斩钉截铁地说,那些东西,是外祖母早就言明,要就给她的,凭什么给张零拿走。 只是,“嬷嬷,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势单力薄,只怕不容易保住外祖母那些东西。” 刘嬷嬷也知道,是这个道理。 青阳公主早就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张零夫妻,府里全都是他们的人,如今仅仅凭借杜瑶手里的几个仆役,这件事难了。 刘嬷嬷想到一件事:“公主薨逝前,曾给华阳长公主去信,若是华阳长公主那边能够派人过来,张零他们必定不敢动歪心思。” 杜瑶知道这件事,只是,外祖母这些年几乎没有回过京城,和华阳长公主的关系平淡如水,华阳长公主真的会帮助她们吗? 她有点没底。 刘嬷嬷也不敢保证:“咱们再等等,总有个希望。” 第114章 宋氏算计 要说西河郡的张家,也算是当地名门望族。 杜瑶的外祖父无子嗣,青阳公主不得先帝恩宠,西河郡公爵位被降了一级,张零承袭县公爵位,无食邑。 但是,仅仅一个爵位,都该让张零感恩戴德了,没想到,他对青阳公主唯一的血脉竟然如此算计。张零一向温文尔雅,体恤下人,惯会装模作样,旁人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真心。 杜瑶也是在青阳公主去世之后,才发现,舅舅原来是虎豹豺狼,根本不能依靠。青阳公主临死之前,也没有看穿他的真面目。她给华阳长公主写信,不过是为了多一重保障而已。 这拳拳爱护之心,杜瑶每每想起,都心痛如刀绞。世上最疼爱她的人,已经不在了,以后的路,她只有她自己了。 她不能把东西给张零,如果有可能,她甚至想把县公的爵位,都毁了。张零这样的人,怎么配踩在外祖父外祖母的根基上发家! 因此,莫来到了西河郡,打听出来的事情,都是夸张零为人厚道,疼爱外甥女,杜瑶在张家过得非常不错。莫来传信回去,告诉了沈越,沈越收到消息,自然更加不着急了。 他们现在被大雪困住了,着急也没办法。 可是,张家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原因还是青阳公主停灵的时候,杜瑶守在灵前,被人看上了。看上杜瑶的人,是张零妻子宋氏的侄子宋文冰,此人流连花丛,前一年原配刚刚没了,他不想被约束,便没有急着续弦。 他的屋里,早就有了五六个小妾,通房丫头还有几个,没了妻子的管束,正是逍遥自在的时候。那天他看见了杜瑶,一下就起了心思。 杜瑶生的美貌,青阳公主从小捧着长大,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能比得上杜瑶的富贵气质。宋文冰心痒难耐,又想到了她一直养在青阳公主身边,自然得了公主不少好东西。 若是能够顺利把人娶到手,岂不是人财两得吗? 宋文冰寻到了杜氏,旁敲侧击,总算弄清楚了,杜瑶并没有婚约,再好不过了。宋氏见他一直询问杜瑶的情况,依照她这位侄儿的性情,只怕是看上了。 宋氏想了想,倒也可以。 他们总不能把杜瑶光身赶出去,张家的名声还是要的,张家是个大家族,若是杜瑶吵闹出去,族中之人难免会说他们夫妻狠心,不如把她嫁到宋家,杜瑶身上的东西,岂不是都要给宋家了吗? 宋氏想明白了,不过并没有表态,她直接问宋文冰:“怎么,你想娶她?” 宋文冰笑得猥亵:“什么都瞒不过姑姑,那杜瑶生得好看,不如就便宜了侄儿吧,等她嫁到宋家,侄儿一定待她如珠如宝,绝对不欺负她。” 宋氏嗤笑一声,他是什么德性,她还不知道吗?最开始还能疼惜杜瑶,等腻了之后,杜瑶在他眼里,除了有点银子以外,只怕他根本想不起有这么个人。 若是哪天,杜瑶的银子也被他搜刮干净了,那时候,就是杜瑶的苦日子了。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杜瑶自己不会过日子。 第115章 杜瑶的婚事 宋氏看宋文冰心急的样子,便道:“这件事情,需要和你姑父商量一下。再有,杜瑶终究姓杜,张家若是越过杜家就直接定了她的亲事,也不妥当。” “等你姑父和杜家那边说一声,咱们再说。” 宋文冰不禁拉下脸来:“还要等杜家?杜瑶吃张家的饭长大,和杜家有什么关系,要我说,姑父直接把人许配给我,也无碍。” 宋氏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混不吝,你姑父最讲究这些人情是非,礼数上的事情,绝对不会出错的。杜瑶是吃张家饭长大,可是她姓‘杜’,不姓‘张’。” “行了,心急什么,人就在这里,还能跑了吗?” 可是,宋氏不知道,杜家这边,也在算计着把杜瑶接走的事情。不为别的,青阳公主再不受宠,那也是皇家公主,还嫁给了西河郡公。青阳公主只有杜瑶这一个血脉了,必定什么东西都留给了她。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谁不心动呢? 杜家在西河郡只能算是中等人家,当初只因为杜瑶的母亲看上了杜安国,青阳公主看他人还算上进,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杜瑶的母亲去世之后,青阳公主把孩子接走,同时也把她母亲的嫁妆全部带走了。她没想到,她会这么短命,居然看不到杜瑶出嫁。 她也曾想匆忙给杜瑶定亲,可是,当年她看女婿就看走眼了,她不敢耽误杜瑶,生怕所托非人,就没有给杜瑶定亲。 这样就导致了,她薨逝之后,杜家张家都把眼光放在了杜瑶的亲事之上。 此时此刻,杜安国也在和他的夫人算计着,把杜瑶许配给谁家。 杜夫人道:“老爷,依妾的想法,不如想把大姑娘接回府里,住个半年,之后再慢慢打算她的婚事。” 杜安国一想,有道理,等她住了半年,总要孝敬父母,有些东西自然就能留在杜家了。至于,用她的亲事,攀一门好的姻亲,半年之后再商议也不迟。 “夫人想得周到,等明日青阳公主下葬之后,张家也不好再留她了吧,后天我就登门,把她接回来,你这里也收拾一下,弄个院子给她住着。” 明天青阳公主就要下葬了,宋氏这天夜里,居然过来和杜瑶说体己话,真是难得。自从青阳公主离世,宋氏对杜瑶冷淡极了,这样亲切的宋氏,杜瑶觉得许久未见了。 “瑶儿莫要和舅母生分了,你舅舅前几日也是伤心糊涂了,才会说出那些话,咱们是一家子,你可不要往心里去。” “明日婆婆就要下葬了,那杜家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我和你舅舅说了,也觉得杜家不能回去。之后,你还是安心留在这里,你自小在这里长大,这里就是你的家。” 杜瑶不是个傻子,他们的态度突然变化那么大,一定有原因。 但是,她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总要先稳住了宋氏,再仔细打听一番。虽然现在是张零夫妻当家,可是她也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想要打听清楚,也未必不能。 第116章 遇到柳世宽 她哭着扑进宋氏的怀里:“舅母,你和舅舅前几天赶我走,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从来就没有回过杜家,我爹早就忘了我这个女儿了,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宋氏抱着她哄道:“可怜的瑶儿,你爹和他夫人夫妻恩爱,膝下两子两女,他早就忘了你了。你别怕,舅舅和舅母都念着你,你如今也大了,等改日我们寻个好人家把你嫁过去,以后也算是有着落了。” 无缘无故,宋氏不会提起这个事情。 杜瑶眼里闪过一抹暗光,看来,他们是想在她的婚事上动歪心思。杜瑶心里恨极了,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怎么样,若是他们狗急跳墙,直接让人毁了她的清白,那她就万劫不复了。 想到这些,她悲从心来,抱着宋氏狠狠哭了一场。 宋氏被她哭得头都疼了,她却死死抱着人,不肯放手。 等宋氏走后,杜瑶才吩咐道:“你们去查一查,张零他们有什么打算,一定要快。” 京郊客栈里,雨雪终于停了。 沈越他们正准备出发,却遇上了一伙人,还是熟人,领头的人,竟然是柳世宽。 柳世宽看到了罗景宁,眼睛不由自主就打量起了她。她穿着一件暗红色披风,兜帽上一圈毛领,衬得她容光胜雪,一阵时间没见,她怎么好似又漂亮了几分。 沈越注意到他的目光,便走了两步,挡住了柳世宽的目光。 “我们准备赶路了,就此别过。” 念在上次柳世宽告诉他关于柳明珠不孕谣言的真相,沈越对他态度还算平和。柳世宽却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沈越淡淡道:“西河郡。” 柳世宽倨傲地说:“可巧了,小爷我也是要去西河郡。” 罗景宁对他的印象不错,听到这话,对他客气地笑一下:“还真是巧,我们正准备出发,你们这是准备进店歇脚吗?” 本来,柳世宽还真是这样打算的。他去西河郡是因为,他的姐姐又生了个儿子,他姨娘托他去西河郡送贺礼,顺便看望姐姐。 他本来不想去的,可是在京城里带着无聊,今早雪刚停,他早早就领着人出了京城,策马飞驰两个时辰,赶了许久的路,来到这里,真准备歇息一天。 没想到,居然遇上了他们。 说来也是巧合,沈越怕罗景宁路上挨冻,就特意等太阳升高了之后,在上路。没想到,因为晚行的决定,居然会遇上柳世宽。 “虽然同路,不过他们骑马,我们乘坐马车,速度上总不一致。柳世宽,你们先行一步吧。” 沈越不介意先让路给他们,可是柳世宽却不领情。 “不必让路,我不急着去,慢慢走也行。你们先走,我们就跟在后头。” 沈越眯起眼睛,看向柳世宽。柳世宽毫不示弱,回望着他。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 沈越大概猜到了柳世宽的心思,只是,那又如何,人早就是他的夫人了,他再怎么样,也只能看着,何必呢? 第117章 一路跟随 沈越他们先行一步,柳世宽跟在后面,他身边的人都感到十分奇怪。 “爷,这样慢悠悠的,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西河郡?” 平时爷最不耐烦慢腾腾骑马,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肯跟在别人的身后? 柳世宽瞪了他一眼:“你管得着吗?爷就是要慢慢走!” 沈越今天也是跟着罗景宁坐马车。 “真是巧,在这里遇到了柳公子。” 沈越不动声色地问:“他是柳家人,我看你对他好像印象不错。” 罗景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上次因为秋菊的事情,我和他接触过,感觉他人不坏,就是家里的环境复杂,有些耽误了。” “说起来,这次倒是个好机会,路上你们两个要是有心情,就好好打一架,我也能看看,你打架的样子。” “他一心惦记着赢你呢,你总要给他个机会。” 沈越淡淡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也盼着他赢我?” 罗景宁立刻摇头,笑得格外开心:“当然不是,在我心里,从来就不认为他能够赢你。只是,我想借这个机会,看一看你的英姿飒爽的样子。” 沈越心头一动,感觉她这个提议也不是不可以。看样子,景宁是不知道那小子的心思,可是他心里十分不得劲,柳世宽居然敢觊觎他的女人。 是该好好教训他一下,让他息了某些不正当的念头。 “夫人想看,为夫定当满足。” 柳世宽还不知道,他即将被揍了。他一路跟在沈越他们的队伍后面,骑在马上,远远就看见了罗景宁乘坐的马车,他知道,沈越也在里面。 亏沈越还被大家称为英雄,他有脸一直躲在马车里面! 想到他们一直在里面呆着,他心里就窝了一团火。虽然,他知道人家是夫妻俩,同乘一辆马车可不是太正常了吗? 但是,他心里就是窝火,恨不能把沈越拖出来打一架。他身边的下人,看到他脸色越来越黑,就问:“爷,是不是烦了?” “要奴才说,咱就别跟着了,这骑马还不如走路快呢,奴才这马儿都快睡着了。” 柳世宽心里憋着火,旁边的人还在叽叽歪歪,他气得拿起马鞭抽了那人的马儿:“不想跟着我,你就自己滚。” 他就想跟着他们走,怎么着了! 其实,柳世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就惦记着那个女人。他们不过是短短的一次接触,可是她说过的话,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本以为,时间久了,他就该忘记了。 可是方才看见了她,他才明白,他什么都没有忘记。能这么一路跟着,偶尔见一见,他都甘之如饴。 唉,他这是魔怔了。 可是,他偏偏就是醒不过来。 就这样,跟着慢悠悠的马车,他们这一天不过是走了四十多里路。雪化开了之后,路不好走,这也是沈越他们最快的速度了。 这天夜里,他们来到了一间客栈,明天再走一天,就能进入西河郡的管辖范围了。天气寒冷,大家都没有留在大堂用饭,沈越和罗景宁就在屋里吃火锅。 第118章 相约比试 柳世宽闷闷不乐回到房中,吃过晚饭,他百无聊赖,便打开了门。 他走到客栈的回廊之上,沈越带着的人,有好几个在那里守夜的。柳世宽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是沈越从房间里面出来。他看到柳世宽,本来不想理会,可是想到罗景宁提到的事情,就抬脚走了过来。 柳世宽不明所以,直愣愣看着他。 “听说你想和我比一场?” 沈越声音从容,轻描淡写看着柳世宽说了这句话。 柳世宽恍然想起来,当初在月亮湖边上,他的确和罗景宁说过这句话。他挑眉,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挑衅:“是,人人都是你是个英雄,文武双全。” “文嘛,你好不好我都不在乎,可是论武功我未必不如你。怎么,你想现在和我打一场?” 沈越淡淡一笑:“今夜太晚了,你孤家寡人,不明白有了家室的男人,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不如明天下午,咱们选个地方切磋一番。” 柳世宽冷笑道:“我随时奉陪。沈越,你说这些话,也不心虚。怎么,这么快就把我们家那位忘得一干二净了?在我面前,装什么夫妻情深!” 沈越平静地说:“你们家做了什么事情,你不是最清楚吗?何况,我和我夫人,本就伉俪情深,不需要任何伪装。我奉劝你,别人的东西,不该想的就不要想。” 柳世宽涨红了脸,他,什么意思! 虽然心虚,可是他又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根本就没必要气弱。 “你管得真宽,别人想什么事情,你管得着吗?” 沈越冷冷看着他,柳世宽可不怕,和他互瞪着,半点不退让。 沈越嗤笑一声:“我是管不着,不管别人也盼不到。” 说完,他走过去,下楼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柳世宽愣了片刻,才低垂着头,回到了房间,他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带着一股发泄不出的狠劲。 沈越,你嚣张什么! 明天,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天气寒冷,罗景宁早早就上了床铺。沈越进来,身后的秋菊端着一碗姜汤递过来,罗景宁没有废话,一口就喝光了。 放才在屋里,她打了几个喷嚏,沈越不放心,非要让人煮一碗姜汤。 罗景宁想起她风寒才好不久,也不敢马虎,喝就喝吧。大冬天,喝一碗姜汤,真是暖和。 沈越上了床,搂着她道:“赶路的时候,比较冷,马车上即便是放了炭盆,可见还是不够的。明天我吩咐他们多加一个炭盆。” “不用了,放多了马车里转不开,明天我再穿得厚点就成。咱们大概什么时候能到张家?” 接到了人,就能回来了。冬天赶路,真是挺受罪的,罗景宁以后都不想在冬天出远门了。 “若是没有大雪,最晚后天就能到了。” 总算快到了,罗景宁打了一个呵欠,往沈越怀里缩了缩,冬天抱着他睡,真是暖和得很。 “嗯,睡了。” 沈越掖好被子,应了一声,就闭上眼睛了。 第119章 怎么成事 西河郡张府里,杜瑶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今天终于知道,宋氏在算计什么了。她气得脸都白了:“他们怎么敢?那宋文冰是什么人,他们也有脸打我的主意!这些人,是要逼我去死吗?” 刘嬷嬷抱着她,也是一脸气愤:“狗东西,真是狗东西,他们欺人太甚了。” 骂了一阵,可是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刘嬷嬷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天空,心里一阵酸涩,公主,你走得太急了,留下姑娘在这世上无依无靠的,任人宰割,你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啊! 杜瑶擦干眼泪,想了想:“嬷嬷,京城是不是不会有人来了?” 若是要来,早就来了,京城到这里,不过几天的路程,如今外祖母都下葬了,京城还不见来人,只怕华阳长公主不想理会这里的事情。 刘嬷嬷心里也没有底气,当初去报信的人回来说,华阳长公主看了公主的信就病倒了,越国公府的人根本顾不上这边的事情,那人也别打发回来了。 哎,当年华阳长公主高高在上,和青阳公主本就交情一般,这么多年不曾联系又不曾见面,不理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她的心里,还是闪过一抹怨恨。说起来也是同胞姐妹,青阳公主都要死了,华阳长公主就不能派个人过来看一眼吗? 皇家的人,果然薄情。 只是,对上杜瑶含着期盼的眼神,刘嬷嬷心里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姑娘别多想,这些天下着雪,也许京城那边的雪更大,说不定就是路上耽搁了。咱们想办法拖延时间,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杜瑶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刘嬷嬷安慰她的话。 看来,她只能靠自己了。 “不管京城来不来人,我们也不能一味等下去。我是杜家的女儿,虽然不亲近,可是没道理张零夫妻能越过杜家帮我定亲的。” “他们若是想要成这么亲事,大概有两个办法,一是让宋文冰毁了我的清白,逼着我不得不嫁;另一个办法就是去找我那好父亲商量,嬷嬷你派人去盯着,看看他们到底选哪条路。” 杜瑶分析得很有道理,刘嬷嬷也知道,只要知道了张零他们下一步的打算,他们才能更好地应对。 她点头:“姑娘放心,我们手里不缺钱,有了钱,什么消息打听不到。奴婢一定盯紧了,却不错过一点消息。” 杜瑶扯了扯唇角,没有说什么。 她到底年轻,一直在青阳公主的羽翼之下,没有经历过大事。别看她说得好像胸有成竹了,可是她心里根本没有底气。 她真的能够对付张零他们吗?又或者她能够让杜家帮她脱困吗? 她真的不知道。 张零和宋氏夫妻俩并没有选择杜瑶说的第一条路,张零还是要点脸的,若是这样,日后传出去了,他的名声只怕不好。 杜家势微,给点好处,想必不会反对这么亲事。 于是,张零就给杜安国发了帖子,邀请他见面商谈。 第120章 张零的说辞 这张帖子来得正巧,杜安国原来也计划着,邀请张零一叙。两人到了一家茶馆,坐在雅间里,自然是相互问好。 张零对这个妹婿一向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当年青阳公主看上的人,原不是杜安国。杜家在西河郡,门庭低微,祖上做官的人,就没有超过六品的。 虽然多年一直都算是官身,但是着实没有出彩的地方。 可是,青阳公主的女儿,是一个看脸的,杜安国旁的不行,这张脸却是无人能出其右。当时,杜瑶的母亲一眼看见了杜安国,就再见不着旁人了。 青阳公主就这么一个女儿,哪里扛得住她的软磨硬泡,她原也想着,有她看着,杜家也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的确,婚后两个人过得琴瑟和谐,日子倒也和顺。 只是,到底是杜瑶的母亲福薄,早早就去了。还只剩下了一个女儿,杜安国连个儿子都没有,必定要续弦。青阳公主也拦不住,就大方地让杜安国续娶了,唯有一个条件,把杜瑶交给青阳公主,杜家不能打扰。 这些事情,不说好不好,只说杜瑶也是个没有福气的。如果青阳公主能够再长寿一点,她必定能在青阳公主的操持下,寻一门好亲事。 只是,杜瑶今年才十四岁,青阳公主去得也急,仓皇之下,她的亲事就耽误了。 “妹夫,公主薨逝,留下瑶儿,我这个当舅舅的不能不尽心。瑶儿虽然姓杜,可是却是从小在我跟前长大的,我怎么能不为她操持呢?” “我妻的内侄年岁相当,也是个有成算的人,大家亲上加亲,有我们夫妻看着,宋家也不敢怠慢了瑶儿。我看这门亲事不错,寻妹夫来,就是听听你的想法。” “说到底,我们想得再多,也还是要和你说一声,你毕竟是瑶儿的父亲。” 杜安国没想到,张零能那么不要脸,宋氏的内侄,不就是西河郡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宋文冰吗?可见张零也知道宋文冰没有任何长处,这才只说宋文冰“有成算”。 好一个有成算,把主意打到了杜瑶身上,当然有成算。 杜瑶一个豆蔻年华的闺阁女子,身上带着那么多的财富,嫁给宋文冰到续弦,居然也算一门好亲事!杜安国往日里是真没看出来,他的大舅哥,居然是这么虚伪的一个人。 他便是也算计着杜瑶的婚事,也做不出如此难看的事情。 杜安国冷笑一声:“不知道大哥说的那位内侄,可是宋文冰?” 张零点头:“正是他,我知道,他名声不太好,但是,这都是外界对他的误解。他除了有点风流之外,旁的也没有什么大毛病。” “男人嘛,年少风流也不算什么大事。日后他娶了瑶儿,我亲自盯着他,必定让他把这风流的毛病改了,一心一意和瑶儿过日子,妹夫你就放心吧。” 话都让张零一个人说完了,杜安国心里梗这一口气,端起茶杯狠狠灌了几杯,这才冷静下来,准备和张零好好说道一番。 第121章 谁更不要脸 杜安国冷笑道:“大哥这话也就哄骗一下旁人,莫要诓我。宋文冰的风流韵事,我听得不少,他是那么容易该的人吗?” “他先头的夫人是怎么死的,那是让他活活气死的,一尸两命,这样的人,大哥还说他和瑶儿合适,我真不是大哥安的什么心。” 宋文冰的夫人林氏和他算是门当户对,都是西河郡的富贵人家,林氏在家的时候也是千娇百宠,偏嫁给了宋文冰这个混不吝。宋文冰天天在外头沾花惹草,家里头还通房小妾好几人,林氏脾气好,管不住他,他越发放肆了。 林氏怀着身孕的时候,宋文冰在外头和人争花魁,花了几千两银子,林氏之前已经生了一个女儿,那会正病着,就寻人去喊宋文冰回家。 宋文冰却什么都不管,一心就扑在和别人斗气上了,林氏气得晕了过去,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很快,林氏也死了。 这不是被宋文冰气死的吗? 这件事情,虽然宋家捂住了,但是哪里有不透风的墙,杜安国对里头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宋家这么久,都没能再给宋文冰定亲,就是因为他这件事情做得太过分了,稍微体面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 “再说了,瑶儿是什么身份,她的身上留着的是青阳公主血,那可是天家血脉,她好好一个大闺女,就要给人做续弦,大哥,你们这个算盘,不觉得打得太难看了吗?” 张零被他一阵狂怼,心里也窝火了。 宋文冰是不好,可是杜瑶称得上是一个孤女了,杜家有儿有女,能给她什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想怎么样? 杜安国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依你的意思,这门亲事不成了?” 张零连“妹夫”都懒得喊了,厉声问杜安国。 杜安国十分肯定地说:“自然不能成,张家若是觉得她碍眼了,那就把人交回来,她姓杜,是我的女儿,她的婚事,就该由我们杜家说了算。” 张零仔细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屑,杜安国多少年没有管过这个女儿了,这会却来说这样的话,还不是想要杜瑶身上的钱财。 如此看来,他们不过是半斤八两,杜安国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 “也不是不信,只是,当年公主打小就把她带在身边,她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张家的?若是你想要带她回去,可以,把这些年张家花在她身上的钱都还回来,也就没问题了。” 杜安国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好不要脸的狗东西。 “她吃的是青阳公主,她外祖母的,何曾与张家有关系。” 张零语气轻松地说:“这话可就不对了,青阳公主是我的母亲,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她的东西自然是给我的,我朝律法,没有外孙女继承财产的规定。” “如此说来,杜瑶用的都是我的东西,我这么说,何错之有?” 杜安国一时语塞。 杜瑶是外孙女,张零是嗣子,律法上,的确是他拥有全部的继承权利。 第122章 利益交换 张零看杜安国脸色铁青,也知道他是被气着了。 这件婚事,还需要杜安国点头,不然他只怕要落下不好的名声了。只要杜安国同意了,便是旁人说起来,他这个做舅舅的也是没办法的。 毕竟,他只是舅舅而已。 “妹夫,你看你,快喝杯茶,消消气。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何必为了一桩小事伤了和气。要我说,你想岔了,瑶儿从小就不和你亲近,你便是接过去了又能怎样?” “据为兄所知,你今年想要捐一个衙门书吏的职缺,这是好事啊。你若真相去,为兄帮你走动一下,必定能成。” “这么多年你虽然有个秀才的名头,终究不曾真正踏入官场,为兄替你可惜。你膝下的几个孩子都大了,眼看着他们也要议亲了,你若是能谋个一官半职,日后也能找一门好亲事。” “说句不好听,瑶儿从小对你颇有怨言啊,她如今也大了,你再想亲近她也不能了。何不快快把她的事情落定,然后好好钻营官场,把杜家门庭抬高呢?” 杜安国听完,心里也颇为感触。 他这辈子命好,家里有资产,上面有父兄,从来不曾操心什么。过了不惑之年,他才有点心思,想要自己独立门户,为他的孩子做打算。 张零毕竟有爵位,西河郡的官员多少也给他薄面,若是能有他的帮忙,那他谋的官职,还可以再往上考虑。 看来,张零这是要和他交换了,用他的前程,换杜瑶的亲事。 他很快就下了决定,张零说得没错,她和他又不亲,他何苦费心为她谋划亲事,以后说不定她还要埋怨他呢。至于青阳公主的那些钱财,有张零在,只怕杜瑶也拿出了多少。 “大哥说得对,是我想错了。大哥看着瑶儿长大,总不会亏待了她,日后她嫁到了宋家,姐夫还要多看顾一二,她毕竟也是我的骨肉,自小没了娘,也是命苦。” 杜安国说着,忽然就伤心起来了,张零讥讽地看着他表演,不过嘴里还是安慰地说:“妹夫你就放心吧,凡事有我和她舅母呢。” “既然这样,那就算是杜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了,我改天就让宋家去杜家走礼了?” 张零还是要听到杜安国的承诺,杜安国却问:“不知,关于我谋缺一事,大哥是怎么个章程?” 杜安国也不傻,张零这样的小人,说出来的话也不那么可信,他要事先把他的事情敲定再和张零谈其他的。 张零的脸一下就拉下来:“怎么,你不信我?” 杜安国“嘿嘿”一笑,给张零倒了一杯茶:“大哥多虑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小弟我也是担心夜长梦多。若是宋家的婚书一写,我担心大哥贵人多忘事,把这事忘了,那可如何是好?” 张零看着他,没有说话。杜安国也不着急,在一旁安静喝茶,就等着张零的态度。 两个人心知肚明,彼此的人品都不咋样,所以才会彼此不信任。 第123章 商定婚事 张零仔细盘算一下,发现他若是帮了杜安国,还是比较划算的。一来,杜瑶的婚事有杜安国出面,别人说闲话也说不到他头上。二来可以满足妻子的心愿,杜瑶的钱财他们和宋家四六分,张家也能得到实惠。三来,杜安国能顺利补缺,也要念他这份情。 他沉吟许久,道:“妹夫也太过小心了,怎么还怕为兄赖账不成?” 他大声吩咐外头的人去掌柜那里取笔墨,然后对杜安国说:“书吏虽是公门中人,但是毕竟不入流,妹夫是多年的秀才,才识过人,屈居一个书吏可惜了。” “咱们离县主簿年老不中用了,县令大人是我的好友,我给县令大人手书一封,推荐你去补这个缺。” 杜安国喜出望外,没想到,张零会这么大方。西河郡的郡治是离县,主簿虽然是从九品小官,但是职权不小,是真正的官身。 杜安国起身,朝张零深深作了一个揖:“大哥的恩情,小弟没齿难忘。” 张零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信,杜安国拿到信,来回看了两遍,心里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备上厚礼,登门拜访县令大人。 张零笑着道:“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虽然妹妹不在了,但是有瑶儿在,咱们就还是一家人,以后妹夫步步高升,可别忘了为兄的举荐之情。” 杜安国眉开眼笑,举起一杯茶道:“大哥的恩德,小弟没齿难忘。以茶代酒,敬大哥一杯。” 两人喝过了酒,杜安国也不拖拉:“大哥如此真情,小弟感动,瑶儿的婚事,想必大哥已经精心考量过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请大哥告诉宋家,明日即可请媒人上门,商谈婚事。” 张零颔首:“正是如此。母亲去世,瑶儿伤心欲绝,如今得知她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想必心里也能有些许安慰。” “正是,大哥果然是慈父心肠。” 两个人说得冠冕堂皇,个个都成了为杜瑶着想的好长辈了。 张零下午回去,把事情告诉了宋氏,宋氏一脸笑容,结结实实夸了张零一通:“还是夫君厉害,这样一来,杜家对瑶儿的事情,必定是全力配合的。” 她小声道:“我这几天清点了母亲的库房,发现好几套头面都不见了,那些东西,都是当初母亲从宫里带出来的,只怕是落在了瑶儿身上了。”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上等的,一套头面怎么着也值三千两,杜家眼皮子浅,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嗯,夫人说得对,母亲偏心瑶儿,必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她。她明里暗里给了多少东西,咱们一时半会也算不清楚。等日后她进了宋家门,让文冰好好捋一捋,咱们六四分账,宋家可不要抵赖。” 宋氏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她笑道:“老爷您就放心吧,文冰他不敢。” 西河郡公留下来的人脉,是宋家没有的。宋文冰日夜在外头鬼混,出了事情还要仰仗张零帮忙,他怎敢欺骗? 杜瑶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第124章 她也能给杜安国好处 杜瑶虽然猜到了,她的父亲不会为她出头,没想到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会那么难过。其实,在她小的时候,也曾回杜家住过一段时间,可是,杜瑶永远都记得,她的弟弟妹妹们,和父亲多么的亲近,而她,又是多么格格不入。 她在杜家病了一场,外祖母生了大气,以后她就再也没回过杜家。 果然,血缘关系,有时候也不能够让人无条件对你好。 刘嬷嬷看她眼眶红红的,心里难受极了,公主一去,姑娘竟然就无依无靠了。 “姑娘若是难受,就哭一场吧。” 杜瑶扯了扯唇角,冷静地说:“哭有什么用,我如今是砧板上的鱼,马上就要任人宰割了,现在有那个时间哭,还不如想一想,明天怎么阻止宋家和杜家议亲。” “嬷嬷,若是叫我嫁给宋文冰,还不如去死!” 宋文冰是舅母的内侄,她虽然从不曾和他私下里相处过,但是关于宋文冰的烂事,她也听说过。这样的人,焉能成为依靠? 杜瑶虽然有心阻止,可是毕竟是一个娇养着长大的少女,思来想去,居然没有半分主意。 她对上刘嬷嬷焦急的视线,一咬牙:“嬷嬷,我们明早就登门去杜家,我要当面问问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就不顾我的死活了?” 这样的人,他居然也要让她嫁! 杜瑶不信,杜安国不知道宋文冰的那些腌臜事情,他怎么忍心推她进火坑? 刘嬷嬷到底年长,经历的事情多,自从得了消息,她就在想,杜安国为什么会答应这件事呢? 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告诉了杜瑶她的猜想:“姑娘,杜老爷这个人,颇有些势利,这也是公主不喜欢他的原因。他没有张零能装,算是一个真小人。” “老奴担心,他必定是从张零那里得了天大的好处,不然不会这么干脆就让宋家登门议亲的。姑娘去找他,只怕也没什么用处。” 杜瑶的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一样。 终于,她拿定了主意:“张零给他的好处,我也许没有。可是,我这里也不是什么代价都付不起的。外祖母留给我的东西,田产铺子还有首饰,加起来也有六七万两了,我拿出两万两给他,换一个亲事自由,难道他不会考虑吗?” 青阳公主这些年,暗地里已经给了她很多东西了,这些没有走过账,张零都不知道。 两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杜安国能够果断往外推吗? 便是他肯,他的夫人能不心动? 这是杜瑶现在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出路了。 刘嬷嬷也觉得可行,虽然那些东西给了杜安国,着实可惜,但是总好过让杜瑶嫁给宋文冰这种人渣。 “好,老奴这就去吩咐,明早我们悄悄套车出门,一定赶在宋家之前,到杜家。” 屋里只剩下杜瑶一个人,她静静坐在椅子上,看着跳跃的烛火,只觉得她也如同这烛火一样,摇摆不定,随时都可能会被风吹灭了。 另一边,沈越他们已经到了西河郡的介石县,明天再走半天,就能抵达离县。 第125章 沈柳比试 沈越他们走到介石县的城郊,正交申时。 如今是寒冬,天黑得早,申正的时候,天就黑完了。沈越想着和柳世宽比试的事情,停在此处,比完了正好进城休息。 他对罗景宁道:“这里有一处开阔场地,我和柳公子就在这里比试了,等会你坐在马车上就能看清楚,不必下去了。” 天气寒冷,若是她在外头,沈越担心罗景宁会被冻伤了。 罗景宁也觉得冷:“你放心去比就行,我掀开车帘看,不下车。” 沈越点头,下了马车去寻柳世宽,柳世宽不用他说,都知道了他的来意。两人很快就到了场中,周围空出了一大圈,让他们两个尽情发挥。 今天沈越穿了一件玄色金线云蝠纹锦袍,长身玉立,气势凌然。柳世宽的身上,则是一件暗红色祥云长袍,两人一黑一红,对比鲜明。 他们都把袍角掐好,赤手空拳上阵。沈越道:“只为分个高低,不用拼个你死我活。” 柳世宽傲然道:“行了,别废话,开始吧。” 沈越也不迟疑,一句“当心”就开始出招,抬手一掌当胸拍过去,来势汹汹,柳世宽收起脸上的傲慢之色,凝神避开这一掌。 他心中惊叹,这一掌看似平淡,却锋利无比,若是他选择硬抗,只怕要受伤了,沈越果然不简单。他一个回旋,贴地跃起,自下而上朝沈越就是一脚。 沈越不守反攻,侧身避开后一拳破空而来,柳世宽惊骇之下,堪堪闪过,沈越的拳风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拳风赫赫,若是他被打中,只怕脸都要肿起来了。 “不能打脸。” 柳世宽在百忙之中,喊出了一句。 沈越挑眉,干嘛要听他的,柳世宽这张脸,也算英俊,他正觉得碍眼呢。 罗景宁听到柳世宽喊的这一声,想到沈越要去张家接人,柳世宽要去看望刚生产的姐姐,都是登门做客的,脸上有伤也太损颜面了。 “你们脸上可不能挂彩,还是别往脸上打了。” 柳世宽听到罗景宁的话,得意一笑,谁知,罗景宁下一句就说了:“夫君,柳公子要去看小宝宝的,顶着一张大花脸可不像话。” 这句话,明摆着觉得沈越能揍他,而他奈何不了沈越。 沈越大声道:“夫人放心,为夫有分寸。” 柳世宽心中气急,猛然出手,势不可当朝沈越袭去,他却不慌不忙,伸出两掌看似平平夹住他的手臂,内劲透过掌心,柳世宽的小臂钻心疼痛,脸色煞白,沈越的劲道如此厉害,柳世宽心中黯然。 沈越若是还要用劲,他这小臂骨头只怕要断了。 柳世宽用力挣脱,沈越正好卸下力气,他轻易就把手抽了出来。沈越落下,立定在地上,柳世宽也站稳了,他垂着头,过了瞬间,才抬起头说:“我输了。” 他比起沈越,还差一大截,根本就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从一开始,沈越就让着他,若是在战场上,沈越只怕早就下了杀手。 柳世宽明白这一点,只觉得没脸见罗景宁,他纵身几个起落,就来到了马上:“告辞。” 他的仆从都没反应过来,他就不见人影了。回过神来,赶紧追着他走了,一下子,空地上只留下沈越他们的人而已。 第126章 见到杜瑶 隆冬季节,今日天气难得放晴。 杜瑶早早就来到了杜家,幼时模糊的记忆和眼前的屋舍重叠,这里本该是她的家,她却如此陌生。杜安国看到她,也有些恍惚。 杜瑶长得像她的母亲,那个短命的美丽女子。 父女两人实在局促,半天都没有说话。杜夫人只能率先开口:“大姑娘今日回来,可是有事?” 杜瑶正色道:“只为我的婚事而来,父亲是否已经答应了我同宋家的婚事?”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害羞了,这件事情本不该由她来说,可是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出头。 杜安国很是意外,他冷着脸斥责:“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轮到你来过问?” 杜瑶心中冰冷一片:“父亲果真是把我当做捡来的,宋文冰那样的人,父亲也毫不犹豫把我往火坑里推,父亲也不怕外祖母和母亲夜里来找你吗?” 杜安国恼羞成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都震了几下:“你外祖母是怎么教养你的,这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你快些回去吧,等会宋家就要上门提亲了,以后好生修身养性,别到了宋家惹得婆母不快。” 果然是没有半点父女之情。 “不知道舅舅许了父亲什么好处,让父亲这样绝情。外祖母给我留下两万两银子的身家,若是父亲能够帮我退掉这门亲事,助我脱离张家,这两万两我全都给父亲。” 杜夫人差点就惊呼出声了! 两万两啊! 杜安国这些年只在父兄庇护之下生活,手上很是拮据,这次想要谋缺总共也凑出了三千两而已。若是有了这两万两,什么事办不成!她的几个孩子即将嫁娶,每每想到聘礼和嫁妆,杜夫人都一个头两个大。 杜安国也心动啊,可是张零帮他谋的是离县主簿,他怎舍得? 正要拒绝杜瑶,他的夫人就紧紧抓着他的手:“老爷,这件事咱们还要商量商量,大姑娘难得求您,您这做父亲的岂能不考虑一下她的心情。” 夫妻二人撇下杜瑶到外头说私房话了,杜瑶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这个诱饵够不够分量。 沈越他们这个时候,也到了离县西门,莫来一早就候在了这里,看到沈越忙道:“爷,有一件事似乎不妥。” 这两天,杜宋两家欲要联姻的事情莫来也察觉到了,他查了一下宋文冰的为人之后,觉得这桩婚事有古怪。好在沈越他们马上就到了,他也没有着急处理。 罗景宁听了之后,感叹一句:“这张家对杜姑娘真是绝情,从小养大的孩子,居然能狠心让她嫁这么一个败类。” 还好他们及时赶到了,也没来得及找客栈,就直接去了杜家。 杜家这个时候正热闹,宋文冰的娘陆氏带着媒人登门,杜安国被杜夫人说动了想要反悔,而杜瑶必须亲眼看到杜家拒婚才肯走人。 陆氏怎肯罢休,好不容易能帮儿子找一个续弦,还是一个金疙瘩,她打死都不会放手。 这不,马上就让人去把张零请过来了。 张零也很生气,杜安国太不是东西了,昨日才说好的,也得了好处,怎地今日又变卦了。实在是枕边风吹得厉害,也是杜瑶给的好处诱人,真金白银,一大笔钱,拮据了半辈子的夫妻俩真的舍不得。 本想稳住杜瑶之后,拿了钱再谈婚事,可谁知竟然闹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一屋子闹哄哄的,杜家门房来报:“老爷,外头又来客人了,说是姓沈,从京城来的。” 杜安国在京城可没有亲友,如今屋里乱糟糟的,哪里有兴趣见客:“打发走了,就说今日我没空,有事改日再见。” 杜瑶和刘嬷嬷听到“京城”两个字,心里都是一动,莫非…… 杜瑶让刘嬷嬷出去看看。 张零严肃地说:“妹夫,人无信不立,要知道,那缺可不等人,若是错过了日后再想可就难了。我劝你还是想清楚,这婚事若不成,那昨日的事就当我没说。” 杜瑶拧紧了帕子,鼓起勇气反驳他:“舅舅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婚事,莫不是成了舅舅和父亲的交易了?亏得我以为,舅舅素来疼我,原来都是假的吗?” “舅舅,外祖母尸骨未寒啊!” 张零白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瑶儿太没规矩了,你赶紧退下吧,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我没规矩,还不是让你们逼的吗?你们明知道宋文冰是什么样的人,还逼着我嫁给他!我杜瑶宁死不从!” 陆氏不乐意了,尽管她知道她的儿子不成器,可是这样当着面埋汰她的儿子,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杜姑娘真是清高,我们宋家怎么了?你不过是一个爹不疼没有娘的破落户,若不是你舅舅张罗,我还看不上你呢?告诉你,若是不嫁给宋家,在西河郡你也难嫁出去。” “你看不上,那就可就谢天谢地了。” 一句清脆的女声忽然从外头传进来,大家都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披着粉色披风的娇俏少妇信步走来,她面含讥讽看着众人,从容淡定,贵气逼人。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清雅,清冷傲然的男子,两人一看就不是出自寻常百姓人家。 陆氏可没有眼色,她生气地问:“你又是谁?这里说的事,与你何干!” 杜瑶看到他们身后的刘嬷嬷一脸激动,就知道,这两个人,真的是京城长公主派来的。终于,来了。 她眼睛忽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周遭的一切都看不清了。罗景宁第一个看到了她的异常,她来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别怕,这里有我们,谁也不能逼你。” 她扭头看着屋里的人,冷声讥讽:“一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一个不配为父的薄情郎,还有一个恬不知耻的蛇蝎女,我算是开了眼界了,你们能成为亲家可真是造福苍生,省得祸害了别人。” 杜瑶侧目看她,只觉得罗景宁好厉害,若是她的嘴巴也这么会骂人就好了! 她飘摇了许久的心,在这一刻,好像有了着落,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第127章 表明身份 那句伪君子,明显就是骂张零的,他活那么大岁数,还没被人这样骂过。 他自过继给西河郡公之后,一直顺风顺水,人人都称赞他君子如玉,被一个年轻女子指着鼻子这样骂,他焉能咽下这口气。 “放肆,你是哪里来的村妇!堂上议论的是我们的家事,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说三道四?妹夫,还不快些让人把她叉出去!” 杜安国也恼恨,他喊了一声:“来人,把人给我轰出去。” 陆氏得意地说:“就该这样。” 外头进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杜瑶有些担心,罗景宁却悠闲自在替她理了一下头上的碎发,那几个人刚到她的身边,手刚伸出来就被莫来和莫去踢出了堂屋,躺在外头哀嚎。 这两个人的身手了得,张零这才意识到,这些人不是一般人。 想到方才门房说,他们是京城来的,他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杜安国又急又气,还想再喊人,被张零制止了。 “不知二位府上是哪家的?想必你们是为了瑶儿来到西河郡,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果然,还是张零最会审时度势,怪不得能够装那么多年孝子不露馅。 “按照血脉关系,我们和瑶儿是亲戚,和你就算不得了,你不过是运气好,被青阳公主看上了才过继到她名下当嗣子,与我们攀不上交情。” “只是没想到,她老人家看走了眼,你竟然是个知恩不报,反面无情的奸恶小人。公主才下葬,你就来害她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今夜公主定要到拉你去阎王殿辩明是非,你可小心些。” 张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倒是能忍,便是罗景宁骂得如此难听,他还是努力心平气和地说:“大概是误会了,我自小看着瑶儿长大,怎么会害她?夫人初来乍到,许多事情都没有弄清楚,这才误会了我的用心。” “误会?” 罗景宁又道:“宋文冰这样的衣冠禽兽,有哪一点配得上瑶儿?是因为他气死发妻,或者是因为他贪花好色,我竟然不知他有何不为人知的优点,值得瑶儿当他的续弦?” 陆氏大声反驳:“我儿自然是好,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子喜欢他?” 罗景宁理都没理她,她对杜瑶说:“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想骂谁就骂谁,你身上流的是青阳公主的血,天家血脉,这里没有一个人可以随意摆布你的人生。” “不要怕,把心里的憋屈都骂出来。” 杜瑶是真想,可是她不会骂人。 “我,我,” “算了。我不想骂他们,我只想离开这里,离杜家和张家都远远的。” 杜安国一听急了:“瑶儿可不要糊涂,这两个人莫名其妙进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你是杜家的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就跟人家走呢?” 那两万两可还没给啊! 罗景宁没有说话,杜瑶坚定地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家,你也不是我的父亲,若是你真的还顾念父女之情,就不会想和宋家联姻。你不用想了,两万两我不会给你的。” “逆女!” 杜安国心口一窒,抬起手来就要打人,罗景宁喊:“莫来。” 莫来马上把杜安国的手捏住了,杜安国痛得哇哇大叫。罗景宁满意地说:“干得好。” 她拉着杜瑶出门:“咱们走,你回张家收拾东西,过两天我们就出发回京城。” 张零拦住她们的去路:“瑶儿不能走,你们到底是谁?” 罗景宁越过他,对着沈越道:“夫君,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和瑶儿妹妹先到马车上等你。” 沈越颔首,走过来轻轻一拨,张零就踉跄了两下,把路让开了。罗景宁拉着杜瑶就往外走,沈越道:“在下姓沈,乃是越国公府沈越,受我祖母华阳长公主之命前来接杜姑娘去京城,莫非你们要阻拦不成?” 他拿出一封信递给张零:“这是青阳公主薨逝前写给我祖母的信,请过目。” 晴天霹雳,没想到,青阳公主还留了这么一手。这些年,她和京城从无来往,张零以为,这样不受宠的老公主,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 没想到,她竟然能请得动华阳长公主帮忙? 若是他提前知道这些,他怎么会这样对待杜瑶,只会比之前更疼爱她!那可是华阳长公主,天下谁不知道,先帝和当今都华阳长公主的恩宠之盛。 若是杜瑶他日能在京城有了大造化,还能提携他们张家呢!张零肠子都悔青了,他真是蠢啊!现在,只怕把杜瑶伤透,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一二。 同样后悔的人,还有杜安国。 他真没想到,他这个女儿还有贵人愿意搭理。 只有陆氏一个人还在状况之外,她气呼呼道:“姐夫,现在这婚事……” “啪。” 张零一巴掌甩过来:“闭嘴,你马上带着人滚回去。” 陆氏委屈地看着张零,对上他铁青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马上带着媒婆走了。沈越脸上还是一片平静,他坐下来,杜安国才恍然醒悟:“快,人都死哪里去了,快上茶,上好茶。” 张零很快就把信看完了,做不了假,这封信的确是青阳公主的亲笔信函。只能说,青阳公主也没有全然相信他,不然不会给杜瑶留这么一条后路。 看来,杜瑶身上的东西,只会比他预想的要多。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只是,现在想到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杜瑶便是家财万贯,他也拿不走一分。 他终于想起来,沈越到底是何人了,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越国公三爷,今年刚升迁为羽林中郎将,皇亲国戚,天子近臣,这样的人,他张零得罪不起啊! “沈大人从京城赶来,实在辛苦了,这些天断断续续下雪,路上不好走吧。等会在下摆宴给沈大人接风洗尘,请大人务必赏光。” 张零这样的态度,让杜安国的心十分沉重,看来,两万两要飞走了! 沈越却道:“不必破费,何况,去不去,我听我夫人的。” 方才那个牙尖嘴利的妇人?沈越你这么惧内,你好意思说吗? 张零头都大了,他不愿意和她打交道啊。可是,他不敢不讨好,万一杜瑶在华阳长公主跟前说了他的坏话,他这县公的爵位,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第128章 罗景宁的小迷妹 杜瑶跟着罗景宁来到了外头,上了马车,秋菊递过来一杯茶,她喝完了之后,才想起来,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是何人呢? “我姓罗,夫家姓沈,夫君是越国公府的沈三爷。祖母,也就是华阳长公主前一阵收到了青阳公主的去信,伤心过度晕了过去,家里上下都忙了一阵。” “祖母病好之后,就让我们夫妻过来接你,这也是为何耽误了这么久时间的原因,差点就害了你了。” 原来如此。 华阳长公主并没有不理她。 杜瑶心中涌出一阵暖流,这一段时间因为张零、杜安国,她觉得世上冰冷冷的,如今看到罗景宁微笑的眼神,才发现人间还是有温情的。 “论辈分,你该称呼我夫君为表哥,我就是你的表嫂了。” “表嫂……” 杜瑶喊出来,眼泪也流出来了。 她在这世上,还是有亲人可以依靠的。 罗景宁递过去一张帕子,叹息一声:“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世上最难认清的本就是人心,有些人本就不值得你伤心。想一想,你拥有你外祖母最真挚的呵护,比很多人都强上十倍百倍。” 杜瑶的脑海涌现出昔日外祖母慈爱的模样,的确如此,她本就是身世坎坷,可是成长至今,可以说没有吃过一点苦头,比起很多人,她该是幸福的。 “多谢表嫂开解,瑶儿明白了。” 她擦干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罗景宁。虽然见面时间很短,可是,杜瑶很喜欢这位表嫂,觉得她进退有度,温暖和熙,和她在一起真舒服。 马车外头传来一声问询:“夫人,爷问接下来做什么?” 罗景宁道:“咱们先去张家吧。” “那张零要宴请爷和夫人,接风洗尘。” “不必了,我们和他本就没有关系,没必要应酬他。” 莫来得了回话,立刻就走开了,杜瑶有些神奇地看着罗景宁,表哥竟然听表嫂的吗?男主外女主内,怎么舅舅宴客,表哥竟然不能做主吗? 表嫂这么厉害吗? 罗景宁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样看着我?” 杜瑶脸一红,觉得自己失礼了,她低着头小声道:“就是觉得,表嫂,很有主意。” 罗景宁略微思索,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话……,主要是,来的路上沈越就说过,杜瑶是个姑娘家,许多事他出面不太好,容易引起误会,两人早就商量过了,关于杜瑶的许多事情,还是由罗景宁出面解决。 这也是为何沈越处处以她的意见为先的缘故。 沈越能如此避嫌,她当然高兴,也就揽下了这桩差事。等看到了杜瑶,这小姑娘长得白净斯文,罗景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又想到她被亲人算计,心里怜惜她,做起事来就更为杜瑶着想。 “你也不错,知道了张家和杜家的险恶用心,敢到杜家来拒婚,真厉害。” 杜瑶猛然抬头,惊喜激动,“表嫂真的觉得我做得对吗?” “对啊,你差点都被推到狼窝了,若是不知道反抗才是傻呢。别信他们说的什么规矩、礼数,这些人都是因为得了利益,才想用这些虚伪的条框束缚你。” “若是他们被人逼入绝境,只怕做得比你更过分。你看看,利字当头,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可有半点廉耻之心?对付无耻之人,不可和他讲理。” 杜瑶从小被教导的就是贞顺贤惠,孝顺长辈,她这是第一次公然反抗长辈,心里也有许多不安。罗景宁的话,无疑是对她的肯定和鼓励,她也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沈越得了罗景宁的话,也离开了杜家,张零派了个伶俐小厮偷偷回家报信,让宋氏做好准备。他则是跟在沈越身旁,不停介绍西河郡的风土人情,向沈越献殷勤。 张零一路说得口都干了,沈越愣是一个字都没理他。 就像罗景宁说的那样,他们和张零本就没有关系,他又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小人,沈越根本不屑搭理他。 张零在大冬天里,急出了一身汗,心里对沈越对杜瑶都含了一股恨意,可是却不能发作。 终于到了张家,罗景宁只是随意朝宋氏点头示意,就让杜瑶带她回来她的小院。宋氏听到小厮说的,也知道这些人身份贵重,得罪不起,可是她是县公夫人,何曾被人这样轻慢,心里对罗景宁十分反感。却不得不在张零的注视下,紧随罗景宁的脚步。 到了杜瑶居住的院落,罗景宁才恍然大悟一般,她道:“张夫人不必客气了,我是瑶儿的表嫂,第一次见到她,还有许多体己话没机会说呢,夫人且去忙吧,让我们先说会话。” 宋氏能怎么办,只能离开了。 杜瑶崇拜地看着罗景宁,就差摇摇尾巴了,罗景宁失笑,摸了摸她的脸:“有些人,你不能跟他太客气,会打蛇上棍的。” “按照我们的计划,是要赶回京城过年的。如今寒冬腊月,随时可能下雪,我们来的路上就曾因为大雪停留了两天。你看看,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表嫂太好了,居然还询问她的意见,这种被人尊重、重视的感觉,让杜瑶十分窝心。“我的东西不多,外祖母的东西,我只把她留给我的带走,其余的就算了。” “收拾起来,应该明天就可以了。” “你还需要去和好友告别吗?” 罗景宁提醒她一句,这一去京城,西河郡她许是不会再回来了。 杜瑶苦笑道:“我没有什么好友,原本和家里的几个表姐妹相处还算可以,只是如今……” 因为张零的事情,她倒分不清,这些姐妹之情是不是真心的了。罗景宁劝她:“不必多想,有人虚伪,但是同样的也有真心,你若是觉得她真心,那就好好道别,也省得日后遗憾。” “好,多谢表嫂。” 她忍不住伸手抱着罗景宁,觉得她的身上好暖,好软,就像她这个人一样,令人如沐春风。杜瑶心中遗憾,若是能早些认识表嫂该有多好。 罗景宁对她的亲近有些诧异,不过小姑娘经历人生大变,正是脆弱的时候。她的出现,有点类似于救苦救难的英雄,嗯,她好像抢了沈越英雄救美的光环了。 这感觉还挺好的。 第129章 罗景宁是吞金兽 为了威慑张家人,罗景宁把锦葵留下了,沈越也留了几个人。 临走的时候,沈越对张零说:“过两日,我们就接杜姑娘进京,张县公若是还想要这个爵位,就不要动歪脑筋,不然……” “沈大人放心,我一向疼爱瑶儿,自然会让她事事顺心。” 沈越轻笑一声:“张县公自然是聪明人。” 回到马车上,罗景宁问:“阿越,为何还要留着他的县公爵位?他根本就不配。” 若不是青阳公主过继了他,他能有今天的富贵吗?数典忘祖的败类,他凭什么还能富贵下去,想到这些就让人不快。 沈越搂着她,柔声解释:“我也讨厌他,可是他在青阳公主身边养了这么久,还尚且如此,短时间我们去哪里找一个人。而且,过继之事是大事,不是随口说一句就能更改的。” “我们是来接人的,张家的香火继承之事,我们不能管。” 香火。 哎,罗景宁明白,终究还是因为这个问题。别说在古代了,就是现代也有好多人看不开。只能说,张零是真的命好。 杜瑶大概也是这样想的,若不然也不会说,她只带走青阳公主给她的,其余的她不会要。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事情办完了,明天我陪你在西河郡转一转,放松一下心情。” 这一阵都在赶路,沈越生怕累着她了。 罗景宁歪在他身上,懒懒地说:“不累,就是觉得气不顺。” “那说好了,明天你陪我逛一下。” 想到一件事,她忽然问:“西河郡最大青楼在哪里?你是不是准备去转转?” “去看看,怎么,不放心为夫?” 出发之前,他们都看过和红绡一起被拐卖的女子的画像,罗景宁也猜到了,沈越大概会趁这个机会去查探一番。 西河郡隶属朔州,弄春阁揽月说过,那些女子还要往北走。丰原县的北面,可能是往朔州了,也可能是往凉州了。 罗景宁笑着瞪了他一眼:“我担心什么,你才要当心呢,别进去之后,不小心被人揩油了。” 柳明珠这样的绝色他都已经放下了,旁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入他的眼。罗景宁倒是想去看看青楼的样子,不过沈越估计不会答应的。她也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索性也不提了。 “你去青楼,可要给我一些补偿,拿点银子来吧,你的娘子心情不好,明天要多买点东西才能高兴。” 沈越看她这样,忍不住低声笑起来,真是可爱。 “你还想要银子,出门前我让莫非给我拿了三万两,莫非第二天就去让方大夫抓药了。他说你就是个吞金兽,进门不到一年,我库房的账上,就不见了十几万两了。” 当初归宁前,给了她五万两,回到京城之后,他又给了她七万两,算作请她去扬州的酬金。这一次出来,他又支了三万两,可不就有了十几万的账了。 他名下产业很多,莫非又是个精打细算的,这些年他的钱花得少进账多,莫非年底盘账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只是,这一阵看见他,每天都耷拉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 看来,他还不能适应有个主母的生活。 沈越是知道了,多了一个女人,就不能不花钱。男人的钱,本来就是留给心爱的女人花的,他也许该给莫非娶妻了,不然他天天这么惦记着银子,别闷出大病来了。 “莫非也真是的,又不是他的银子,他心疼个什么劲儿。你赶紧给他寻一门亲事,让他把盯账的那个劲头放在他娘子身上,不然他可别改天气吐血了。” 沈越讶异,他们俩是想到一块去了。 心有灵犀。 他心中一热,就低头吻住了她。罗景宁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动情了。只是,由不得她多想,沈越就用力吻住了她,热情四射,她也忘乎所以了。 他们歇脚的客栈在离县的繁华地段,随便一打听,就知道离县最大的青楼在哪里了,离这里也就是两条街而已。 沈越道:“等会我就去,天气冷你早些睡,别等我了。” 罗景宁吃过饭了,正捧着一本书看,这本书叫《王氏农书》,内容主要是关于农业生产技术的论述。自从看了飞鸾庄的温泉之后,她就像利用温泉地热种植作物,一直没有确定种什么。 这本书是她好不容易找来的,现在的农业着作可不多,找到这一本书,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嗯,我看会书,困了就睡了。” 沈越知道她的想法,他看了一下,对秋菊说:“再去点几根蜡烛,夫人看书费眼,屋里要亮堂一些。” 罗景宁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别操心了,快去吧,夜里冷你多穿点,早去早回。” 冬天的黑夜果然冷,离县的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沈越骑着马穿过两条街,来到了离县最红火的青楼,群芳楼。 这里不同于别处的冷清,依旧热闹非凡。一排红灯楼挂在楼前,灯火通明,往远处看去,也是如此,看来这一片是离县的烟花之地。 沈越道:“你们两个也看看。” 莫来莫去知道沈越来青楼的用意,他们也看过了画像。三个人走进去,沈越身上的衣服华丽光鲜,富贵气质十足,长得又很是俊朗,那些女子看得心痒难耐,都涌过来娇声喊人。 “这位爷,奴家带你进去吧。” “爷,还是跟着奴家来,奴家唱的小曲比鸟儿还好听。” 沈越不耐烦地喝道:“莫要过来。” 莫来拔出长剑,吓得这些人全都后退了好几步,发出尖叫。莫来道:“我们只是来找人,我们爷不喜欢旁人碰他,明白了吗?” 莫来手中的剑锋,比这天气还要寒冷,她们哪里还敢靠近。 沈越大步朝里头走去,楼上却传来一个声音:“装模作样,既然不想要别人碰,还来什么青楼。” 沈越听到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果然,柳世宽从楼上的围栏一跃而下,就停在了沈越身前。他面无表情看着沈越,眼里都是嘲讽:“你还真够恶心,在京城逛青楼就算了,来到西河郡也要来,你别忘了,你已经成亲了。” 第130章 培养秋菊 沈越淡淡瞥了他一眼,越过他就要往里走,柳世宽伸手拦着他:“沈越,我在和你说话。” “你有资格管我吗?让开。” 柳世宽恨得咬牙切齿,一来没有立场管他,二来又打不过他。他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冲了出去。 沈越在这一片转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不过,他找了一个年纪偏大的妓女:“我想找从湖县来这里的人,你们这里有吗?” 这个妓女四十岁上下,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那些被拐的女孩子,家里人若是不放弃,最后还是会找到青楼里来。 莫来拿出两大锭银子放在桌上,那人笑呵呵地说:“爷可算是找对人了,我们群芳楼多少年了,如今资格最老的人就是奴婢了。湖县,奴婢想想。” 忽然,她大喊一声:“真有,早些年,我们这里有四个姑娘都是湖县的,后来死了两个,只剩下了两个。前些年有一个被赎身走了,如今楼里只剩下翠缕了。” 沈越眼神幽深,思索片刻又问:“那几个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最近一次,距离现在多少年了?” “早了,早的那个,大概有八九年了,最近的一次,好像也有六年了。这几年,那伙人不怎么往群芳楼送人了。我听楼里管事的说,那些人心黑手长,要价越来越贵了,楼里就不怎么和他们交易了。” 沈越又去问了翠缕,那个被赎身的人就在离县边上的镇子,他预备明天再去寻人。回到客栈,罗景宁已经躺在被窝里了,沈越动作轻巧,却还是弄醒了她。 “回来了?” 她咕哝一句,带着浓浓的睡意,沈越搂紧了她:“嗯,睡吧。” 罗景宁往他怀里缩了缩,沈越被她拱得心头有些火热,他的手不禁伸到了她的衣襟里,滑嫩一片,摸了几下,就往上握住了某个地方,罗景宁不由闷哼一声。 他猛然翻身,把她和他剥光,罗景宁还迷糊之间,就被他得逞了。 第二天一早,她毫无意外起晚了。 “阿越呢?” 秋菊道:“爷一早就出门了,说去附近办事,午时前必归。夫人若是吃了早膳,可以自己先去逛着,爷回来后再去寻夫人。” 闲着无聊,杜瑶那边估计忙着收拾,她就不去张家了。吃过早膳,她带着秋菊就出门去了。遇到感兴趣的商铺,她便让秋菊去打听他们的货源、进价还有售卖情况。 虽然这些属于商业机密,但是秋菊出手大方,她们又不是本地人,这些商户大多数都选择性地透露了一些消息给她们。 秋菊大开眼界,以前她会打鱼,也会在集市卖鱼,不曾想到,做买卖有那么多的学问。这一段时间,她在孙家学了许多字,也基本懂得看账本了,所以那些掌柜的说出来的话,她竟然也能明白七八分。 “有七八分明白就行,回去多琢磨一下,以后你就是我店里的女掌柜了。” 秋菊听到这话,心中有些惶恐,更多的是兴奋。夫人早就说过,让她跟着她做买卖,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那咱们店里卖什么?” 罗景宁在茶楼歇脚,吃罢一块点心之后说:“卖什么我还没定,总之要是稀罕的物件,这样才能挣大钱。买卖的道理,基本都是一样的,你提前学好了,等我准备开店的时候,也就不慌了。” 秋菊笑道:“嗯,奴婢懂了。其实这些道理,和奴婢以前卖鱼的时候也一样,若是天不好,鱼市上鱼少,那鱼儿的价格定然高。还有,若是寻常难见的鱼,那也是不愁卖的。” “这些店铺也是一样,他们进货的地方不太一样,可是有了好货他们也不是一股脑放出去,而是屯着慢慢放出来,这样就能卖个好价钱。” 罗景宁赞许道:“就是这个样子,这些掌柜都精明着呢。秋菊掌柜,以后你可得比他们都精明,这样才能挣更多的钱。” 秋菊觉得肩上压了重担,看着罗景宁信任的目光,她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辜负夫人的期望。 罗景宁坐在楼上雅间,开着窗户听着外头的喧嚣。她感觉有人在看她,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停在对面的街边看过来。 是柳世宽。 她微笑点头,柳世宽看了她一会,就打马离开了。没想到,过了不久,雅间的门就被敲响了,外头的人,居然还是柳世宽。 “我有事想找你们夫人。” 罗景宁虽对柳世宽印象不错,但他们也不算多熟悉,不知道他有何事? “请柳公子进来吧。” 罗景宁心中坦荡,雅间的门是开着的,秋菊和莫去就站在旁边,她觉得也不算逾矩。只是不知道他寻她有何事。 自从上次输给了沈越,柳世宽心里一直不得劲。原本觉得在她面前丢了脸,以后还是不要见她了。可想到沈越昨天去了群芳楼,他心里不舒服,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头脑一热,就进了雅间。 柳世宽进来之后,罗景宁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柳世宽居高临下,就看到了她脖子上隐隐若现的红点,他经常出入风月场所,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微痛,脱口而出:“他昨晚去青楼了,你知道吗?” 罗景宁讶然,看来昨夜沈越在那里遇到他了。她淡淡道:“我知道。” 柳世宽微带薄怒:“你完全不在意?” 罗景宁看到他的神色,有些明白过来,他这是为她打抱不平。所以说嘛,她对他印象不错,她觉得他本质上还是个挺好青年。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去青楼有正事,也提前告诉了我。不过,看来柳公子昨夜也去了青楼?”罗景宁其实也想去看看,纯粹是好奇。 但是,人有时候好奇心不能太重的,所以她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心。 柳世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又想起在京城弄春阁,当时沈越是和京兆尹萧向在一起的,说是有正事也不奇怪了。 他脸微红,在许多人的眼中他去青楼不就是寻欢作乐的吗?但是,他其实还是童子鸡一个。这些话,他又如何能说出口。 他脑子浆糊,就自己揭短:“上次和沈越比试,是我输了。你之前说的没错,我的确比不上沈越。” 此话一出,他心里更是沮丧,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131章 兰花和爸爸 罗景宁看到他懊恼的脸,心中好笑,到底年轻气盛,对于胜负还是很在意的。 她道:“我的夫君在我心中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你们比武一时的输赢,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你输给他一次,或者输给他几次,又有什么关系呢?武功只是人的一个方面,又不是全部。” “我夫君年少时就去军营历练,又曾远赴边关镇守几年,舍弃了安逸富贵,只为去实现心中的梦想,我觉得,这些事情,远比他的武功更值得旁人称道。” “比武一时的输赢,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救人无数的神医,或是教诲学子的大儒,这些人都不懂武功,难道他们就不厉害了吗?” “我并不觉得,你输了就比不上。其中道理,还希望柳公子想明白。” 她说得也算多了,终究还是觉得他这样浑浑噩噩可惜了,沈越还曾说过,柳世宽是个当武将的好苗子,这样的本事,何必浪费在花街柳巷之中呢。 只是,他不是她的什么人,有些话,她没有立场也没有必要说得那么明白,这始终是柳世宽的人生,她没有权利替别人决定什么。 柳世宽震惊地看着她,这些天,他一直闷闷不乐,总想着在她面前丢脸了,他引以为傲的功夫在沈越跟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原来,她竟然是这样想的。 这些话,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能吗?像沈越一样,只身去军营历练?这样的念头,他也曾有过,可是姨娘反对,他就放弃了。 他看着罗景宁,眼神有些炙热,罗景宁不明所以,怎么是这样的眼神? “这是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寂静,是沈越来了。 柳世宽看到他,也不便久留。他收回了视线,对沈越道:“方才我路过此处,看到沈夫人进来打声招呼,告辞了。” 罗景宁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比较感兴趣的是,关于拐卖的那桩案子,沈越查得怎么样了。 沈越同样没把柳世宽放在眼里,因为他知道,景宁根本就没看出来,那小子的心思,根本不足为虑。 他把查到的事情都告诉了罗景宁。 “之前我们一直在考虑,他们拐的那些人,到底是送去了哪里。西河郡是朔州的大郡,若是他们的势力是在朔州,那么西河郡一定有线索。” 群芳楼里,那些人都是五六年前被拐的,因为人口涨价,近几年群芳楼不和那伙拐子做生意了。沈越查了一下,群芳楼在西河郡是最高档的青楼了,他们都买不起,其他的更加买不起了。 根据他们去扬州路上抓的那伙人的口供,这些年他们可没停过拐卖少女的勾当,这些人既然在西河郡没有踪影,那么想必他们的主要销路不在朔州,而是在凉州。 至于京城的弄春阁,他们只能慢慢来,不然只怕会打草惊蛇。 “背后之人,到底是谁?真是丧心病狂,他们这么多年,到底毁了多少女孩子的幸福,又毁了多少家庭?” 罗景宁真是恨不得沈越现在就把人抓住,太丧尽天良了。他们专挑年轻女子下手,这些人卖到青楼,能挣大钱,又是无本生意。 “别急,会把他揪出来了。” 沈越眼神凌厉,他不会放任这样恶毒的人逍遥法外。看来,过了年之后,他要去凉州一趟了。 出发回京的这天早上,沈越夫妻来到张家,张零和宋氏殷勤招待,这两天,他们提心吊胆,生怕惹杜瑶不高兴,让张零这个县公爵位化成了泡影。 杜瑶和沈越想的是一样的,虽然她恨张零,可是外祖母的根在这里,逢年过节,外祖父和外祖母总要有人祭奠,她又能对张零做什么呢? 她只是把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暖房里的两盆兰花。 这两盆兰花,是外祖母精心养了十几年的,她不会留给张零。 “表哥表嫂,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罗景宁含着笑意,正要上前拉她,就看到了她身后的仆人,捧着那两盆开得正好的兰花。她看到兰花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 好熟悉啊! 原来,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未曾见过兰花啊! 越国公府也有盆栽,花草山水造景的不乏其数,但是没有兰花。没见着的时候,她刻意不去想,不敢去想。 如今,猝不及防,兰花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了。她情不自禁走过去,伸手抚摸那细长的兰叶,熟悉的香味从鼻子钻到她的心里,她的脑海里,她的泪就这样落下来了。 兰花! 兰花! 爸爸! 爸爸! 她的爸爸,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兰友。毕业于农大,喜欢花草,后来一心就爱种植兰花,她的家里,有一个院子,院子种了无数的兰花,花姿各异,香味迷人。她每次回家,最喜欢和爸爸一起在院中喝茶聊天。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她一直刻意不去想起现代的一切。可是,她又看到了兰花,她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就悉数崩塌了。 她想她的爸爸,也想她的妈妈了! 很想,很痛! 沈越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可是她这样哀伤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拧起来了。这两盆花,为什么会让她这么激动? 他急忙走过来,伸手紧紧搂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不敢大声,压低了嗓音柔声问:“景宁,你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个样子,哪怕当初赵锐对她差点做了那样的事情,她也不曾这样。她到底怎么了?这两盆花,到底有什么问题? 他锐利的眸光看向杜瑶:“怎么回事?” 目光凛冽如寒风,杜瑶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她茫然无措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花,是我外祖母的心爱之物,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罗景宁此时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她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意识到,她明明活着,她明明有父母,却再也见不到了,她的家,她回不去了。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失声痛哭,肝肠寸断,沈越搂着她拍着她的背,不停安抚她,她到底怎么了?他的心都被她哭得攥成了一团了。 第132章 不想欺骗 张家的堂屋里,站着满满一屋子的人,但是只听得到罗景宁压抑痛苦的哭声。 沈越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伤心,却能从她的哭声中体会她的伤心。他心中又急又心疼,却根本猜不到,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人,怎么就嚎啕大哭起来了。 罗景宁哭了许久,情绪宣泄完毕之后,才想起来周遭的一切。 她整个人还窝在沈越怀里,理智回笼,她心中不禁叫苦,这一次该怎么解释?沈越他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这个样子,真的很不正常。 哎,张家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她抬起一张哭得通红,眼睑浮肿的脸:“我们先走吧,回头我再告诉你。” 沈越低头,许多疑问闪过脑海,却没有逼问她。 “嗯,先上车,洗一下脸,不然等会北风一吹,你的脸就难受了。” 他果真什么都没有,只是贴心细致地叮嘱着她,罗景宁的心又软又酸。她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歉意地看着杜瑶:“吓着瑶儿表妹了,你也赶紧上车吧。” 罗景宁上了马车,整个人都软下来了,锦葵吓了一跳:“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她疲惫地笑了下:“我没事,就是方才太难受了,一下子没有缓过来。” 锦葵想起她方才那撕心裂肺的模样,心有余悸,夫人这是怎么了?只是,她也不敢问,看着夫人精神不济的样子,她道:“夫人快睡一会吧,睡一觉就好了。” 罗景宁真的有些累了,她什么都不想理了,懒懒躺在垫褥上,闭上眼睛。沈越下令出发之后,上了马车,就看到她白着一张脸躺在那里,眉头轻蹙,好像睡梦中都无法开怀。 “睡了?” 问得很轻,生怕惊扰了她。 锦葵点头,没敢说话。 沈越定定看着她,伸手把她脸颊上的碎发拨开,她毫无反应,睡得很沉。 杜瑶上了马车,还有些担心,她道:“表嫂刚才怎么了?别出了什么事?” 刘嬷嬷有些不高兴:“真是的,看见那两盆花她哭什么?今天姑娘离开张家,本该高高兴兴的,被她这么一哭,总觉得有些晦气。” 杜瑶很喜欢罗景宁,并不愿意听刘嬷嬷这样说:“表嫂应该是有原因的,我们不了解就不要瞎说了,嬷嬷你记住,表嫂特意从京城过来接我,这份情我们不能忘。” “以后这样的话,嬷嬷不许再说了。” 刘嬷嬷张口,看到杜瑶冷着的脸,就只能作罢了。姑娘还是太单纯了,旁人对她稍微好一点,她就相信上了,她可得好好看着,不能让姑娘被别人骗了。 因为沈三爷的到来,张零不敢阻挠,姑娘可是把青阳公主留给她的东西都带走了,那些铺子也都卖了一个好价钱,如今姑娘身上有十几万两银子,这笔巨款,她真怕姑娘守不住啊。 若是沈三爷没有成亲就好了。 她心中不知怎么,就闪过这样的念头。 夜里,罗景宁躺在客栈的床上,情绪还是有些低落。她也不仅仅为了那些思乡之情,是不知道该怎么和沈越解释她今天的异常。 都一天了,沈越没有问,就是留时间给她,她总不能真的一句都不说吧。 沈越安顿好了外头,就回来了,他上了床,罗景宁就挨着他,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但是都知道彼此没有睡。 罗景宁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阿越,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只是,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不想骗你,可是,这件事,我不想说,行吗?” 沈越的心微微下沉,她犹豫了许久,他一直在等,没想到会等到这样的答案。 他今天一直在想,想这景宁的经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两盆花会令她如此?她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真的不能说吗?” 罗景宁知道,她不该这样对他,可是,穿越的事情,又怎么能够说出口呢?至少,现在不能,她做不到。 “现在不能,或许,有一天能,阿越,你会生气吗?我……” 她有些说不下去。 说来说去,还是她没有足够信任他,所以她才会隐瞒,会保留。 沈越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那么全心全意啊。他有些难受,看到她纠结的神情,她眼睛里的慌乱和无措,他又不忍心逼她。 “阿越,我不想编瞎话骗你,我现在……” 她还想解释一下,沈越伸手捂着她的嘴,长叹一声:“别说了,我不问。” 说不生气,那是假的。两个人相识至今,基本上从来没有分开过,他们在一起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他一直以为两人心心相印。 今天她大哭一场,他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他才发现,她原来对他是有所保留的。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逼她吗? 逼了她就会说吗?算了,他们有那么长的时间,他可以等,他不想为难她。 幔帐的外头,是昏暗的烛火,罗景宁看不清他的表情。沈越捂住了她的眼:“睡吧,我等你。” 这一夜,罗景宁根本就没睡好,她知道,沈越也没睡好。她该高兴的,他没有逼她,说了愿意等她。可是,她心里又是那么难受。 为什么不敢说? 因为,她还是给她留了一条退路。沈越喜欢她,毋庸置疑,可是,这份喜欢又能多久,她不敢确定。万一他某天变心了,或者要纳妾了,她不想留一个致命的把柄在他手中。 他们两情相悦,她不去想未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沈越或许能够一直爱她,一直只有她一人,也或许不行。她不会为了这样的未知,就不敢爱。 以后,他若是变心,或者要享齐人之福,她完全可以和离的,这有什么大不了。但是,穿越,和妖魔鬼怪真的区别不大。 她不想去赌人心。 许仙和白娘子恩爱有加,知道白娘子是蛇妖的时候,不也怕得请法海收妖吗?沈越呢?他会怎么看待她,或许,她也会成为他眼中的妖魔鬼怪。 罗景宁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居然也睡着了。 沈越在她呼吸平稳之后,才把人重新圈在了怀里,他看着她的睡颜,也想了许久。 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133章 红缨求救 一夜过后,两个人都好像遗忘了昨天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格外好,在呼呼的寒风之中,杜瑶终于来到了京城。 华阳长公主看到她,觉得眉眼之间长得有点像青阳公主,百感交集。张零做的龌龊事情,沈越已经提前来信告诉了华阳长公主,她着实气愤。 “好孩子,苦了你了,海棠院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等会就去歇息。” 杜瑶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她跪下来:“多谢长公主怜惜,瑶儿感激不尽。” 华阳长公主是真心怜惜她,她道:“别哭了,以后就像阿越他们一样,喊我祖母好了,把这里当作你的家,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祖母!” 杜瑶没有犹豫,她又有家了。 初来乍到,杜瑶第二天就给越国公府的各位主子送上了厚礼,李氏收到她的礼物,一只通体青翠的玉镯,真是好看,李氏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感慨地说:“到底是公主的血脉,出手就是不一样,这东西一般人可拿不出来。以后谁娶了她,那可就捡了大便宜了。” 她想了想,家里的侄子都成亲了,没有合适的人选。 虽说杜瑶是个孤女,可是怎么说也是天家血缘,总比罗氏强得多。更何况,杜瑶一看就性子温和,服从管束,若是阿越没有成亲,娶了杜瑶比娶罗氏强多了。 起码杜瑶有钱,看看罗氏当初进门的穷酸样,李氏想起来这些就气愤。 “嫁进来这么久了,天天粘着阿越,也不见有动静,真是个没福气的。” 旁边伺候的丫鬟劝着李氏:“夫人别急,想必就快有消息了。” 李氏哼了一声:“我怎么能不着急,那沈晖都好几个孩子了,我的阿越还一儿半女都没有,一定是罗氏不中用,我看啊,要给阿越的屋里放几个人才行。” 磐石院中,罗景宁披散着头发坐在熏笼旁,秋葵、锦葵在她的身后帮她烘干。沈越进来,看到她宁静如昔的侧脸,有些晃神。 “回来了?” 罗景宁发现了他,扬起笑脸询问,他来到她身边坐下,她的手里依旧捧着那本《王氏农书》。 “还在看?你这是要去当农家女了?” “不是,就是看看,觉得还有点意思。” 关于生意,她已经有主意了,再看这本书,不过是看书学习打发时间而已。那天她看到了兰花之后,就打定主意,种植兰花,销售兰花。 现在,兰花还是以野生为主,几乎没有人工栽培。她可以和爸爸一样,在不同的时空里,热爱着兰花,就好像爸爸还在她的身边,就可以时刻提醒她,记得来处,不要被同化。 “我刚才见了萧向,有件事,他请我转告给你。” 罗景宁放下书,看向他:“萧大人有事告诉我?莫非是红绡她们出了什么事?” 他倒是不奇怪她能猜到,还真就是红绡红缨出事了。 红绡带着红缨回乡,给乡亲们的解释是,她被拐的这五年,嫁到了红缨家中,红缨是她的大姑姐。如今夫家发生了变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于是她就带着红缨回到了老家。 因为路途遥远,红绡就一直没能和老家联系,所以音讯全无。 这些话,旁人未必全信,可是总没有证据,大家背地里说说闲话也无妨。红绡家里张罗着给她说亲,虽然是二嫁女,但是红绡长得好看,村里的富户正好要续弦,两家一拍即合,准备定亲的时候出了差错。 富户的生意伙伴早些年去过南阳郡,把红绡和红缨认出来了,红绡红缨在青楼里待过的事就传开了,红绡的父兄气她伤风败俗,败坏门风,就把她关起来了,红缨也被他们赶出了村子。 “上次萧向去过,昨日红缨便一路找到了京兆府。把红绡救出来倒是容易,难的是之后如何安置的问题。” 红绡红缨身份复杂,萧向不能过多插手,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只怕会成为把柄。 罗景宁没想到,会这么巧。 “那红绡现在还被关着?” “嗯,听红缨的意思,她回家之后,把大部分积蓄拿出来孝敬父母,如今她家倒成了村里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真是可笑,拿着红绡的钱,又反过来看不起她,这些人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罗景宁生气地骂了几句,这会儿她的头发也干了,两个人盖着被子正在被窝聊天。罗景宁想到了她的生意,红绡红缨完全可以去帮忙啊。 她眼睛骤然清亮起来:“阿越,上次在飞鸾庄,我提过我想做生意的,如今我有主意了,我要种兰花卖兰花。那温泉可以帮我种兰花,你可要借给我用。” 兰花,沈越听到这两个字,就想起那天她的样子。 “不借。” 她吃了一惊,根本没想到他会是这答案。京城在北方,若是没有温泉,想要种兰花可不容易。 沈越轻笑一声:“那里是我的,难不成你还要给我租金吗?” 罗景宁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夫妻一体,她说“借”字太见外了。 “是我说错了,我要用温泉种兰花。” 她说着,就抱紧了他,心里暖暖的。这个男人,让她越来越爱了。明知道她对他有所保留,可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对她那么好,她心里有些愧疚。 “嗯,随便你用,你是飞鸾庄的女主人,那里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吧。” 她被他感动了。 他对她,一直都不曾吝啬。 本来还想再说说关于红绡红缨的安排,情绪上来,她就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唇,沈越毫不客气,激烈地回吻着她,两个人的体温迅速升高,寒冷的冬天都仿佛变暖了。 次日一早,沈越起床时,借着微薄的晨光,看了她好一会才出门去。 “和夫人说一声,今天不必等我了。” 罗景宁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想到杜瑶手中的两盆兰花,她有些心痒。种植兰花,要先找到兰花才行,种子或者花苗,总要有一样。 该去问问杜瑶,那两盆兰花是从哪里来的。 第134章 兰花由来 罗景宁先去的春熙院给长公主请安,同她说了一些关于杜瑶的事情,就去寻杜瑶了。 杜瑶住进了公主府,虽然有些惆怅,但是长公主待她格外亲近,她也渐渐放开了心。 听闻罗景宁来找她,她忙迎出门来。 “天气这么冷,表嫂怎么来了?” 今天外头阴沉沉的,虽然没有刮风,可是气温非常低,冻得很。 罗景宁笑道:“冷是真冷,不过想着你初来乍到,怎么着也要来看看你。祖母给你选的这个院子真不错,现在冬天看不出来,这里景致很好,特别是海棠花开的时候,非常美。” 杜瑶赞同地点头:“虽然不曾见过,但是外头几排海棠树有些年份了,等到开花的时候,我请表嫂到花下喝茶赏花。” 罗景宁细细打量她的神色,发现她如今少了一些忧郁,想必离开了张零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也开怀了许多。 “说起赏花,那天离开西河郡的时候,那两盆兰花可否借我一观?” 说起那两盆兰花,杜瑶不免想到那天罗景宁失声痛哭的情形,她迟疑地看着罗景宁,罗景宁对她微笑着说:“你放心,那天事出有因,我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现在不会了。” 杜瑶看她平静安然,便道:“表嫂稍后,我这就让丫鬟搬过来。” 罗景宁趁这个功夫,就打听起那兰花的来历,杜瑶见她十分感兴趣,就从头到尾告诉了她。 兰花起初是杜瑶母亲未出阁的时候,跟着青阳公主到府中别院过冬,意外发现的。冬天寒冷,本没有多少花开,那别院有个小温泉,温泉边上杜瑶的母亲发现了几株兰草开着黄色的小花,很是喜爱就挖出来栽到了盆里。 后来她带着花嫁到了杜家,在她逝世之后,青阳公主才发现,女儿喜爱的兰花已经枯死了。 青阳公主为了寄托哀思,就再去了别院,非常庆幸的是,别院中依然还有兰花。青阳公主便挖了回来,像女儿一样,开始种兰养兰,这一种就是十来年。 杜瑶这些年也跟着打理,因此这两盆兰花承载了她们祖孙三代的感情,杜瑶非常珍视。 说话间,花已经端来了,丫鬟把花放在了案几上,罗景宁和杜瑶一起走过去,幽香扑鼻,十分浓郁。 叶子修长娇美,一盆多苗,郁郁葱葱。金色的花茎上开着十几朵金色花朵,花瓣松弛舒展,美丽壮观。 罗景宁问杜瑶:“瑶儿可知这兰花是什么品种?”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就是这样养着,也没别的想法。表嫂可知它是什么品种?” 罗景宁虽不是正经养兰高手,可多年在爸爸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储备了一些兰花知识。这种兰花,她恰好就认识。 “这种是墨兰的品种之一,叫做金公主,花期较长,耐寒易活,很容易打理。” 听见罗景宁的话,杜瑶惊喜地说:“原来它叫金公主,真是个好名字,现在看来,这个名字还挺贴切的,表嫂原来种过兰花吗?” 罗景宁轻轻抚摸着那株金公主,压抑着心里的难过:“并没有,我都是听一个非常喜爱兰花的长辈说的。” 尽管她表现得十分正常,杜瑶还是察觉出来,她的情绪有些消沉。她挽着罗景宁的手笑道:“表嫂以后可要教教我,我一定要种好这两盆兰花。” 罗景宁自然答应了她。 “瑶儿,不知道这些年,金公主可曾结出种子?” 杜瑶仔细想了想,“有一年好似结果一个果,外祖母也曾怀疑那就是种子,但是我们种下去以后一直不见抽芽,因此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金公主的种子。” 看来真的有过种子,只是普通催芽没有成功。本来她想借这两盆兰花分苗的,可是听到杜瑶说话,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万一因为分苗不当,让兰花受到了损害,她可赔不起啊,还是再另外寻找兰花来分苗吧。 “应该就是种子,只是兰花的种子想要发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万中选一的机会,没发芽很正常。” 杜瑶又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罗景宁:“表嫂你懂得好多,表嫂太厉害了。” 罗景宁失笑地看着她:“学海无涯,我懂的不过是一些皮毛,你也有你的长处。” 她指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问:“这是不是你的佳作?” 那幅画,画的正是金公主开花的时候。 杜瑶腼腆地说:“瑶儿献丑了,这是我前年冬天画的,表嫂果然聪慧,看到画就猜到了。” “这有什么难猜的,画中的花明显就是这青瓷花盆中的金公主,能做此画的人,不是你就是青阳公主了。那日我在你的房中,还看到过一幅未完成的画作,想必你平时就喜欢画画,所以这幅画多半是你的大作。” “你画得生动形象,可见功夫深厚,哪像我,就不懂这些技巧。琴棋书画我是一窍不通,比起我那些虚的,你的才艺才是真材实料。” 杜瑶被她夸得脸红,心中对罗景宁又亲近了几分。若问她为何能这么快就适应京城的生活,也是因为一路上,罗景宁对她十分照顾,沈越因为男女有别,两人不曾过多接触,但是看他们夫妻的互动,杜瑶觉得沈越也是个好人。 到了京城,华阳长公主处处周到,对她疼爱有加。由此可见,越国公府家风甚好,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两人说了好一会闲话,罗景宁约了她改天带她去京城转转,就回去了。 华阳长公主知道海棠院的动静,感叹一句:“这罗氏瞧着倒是不错,说起来,接人待物上,同阿妙也有得比。上次她姐姐过府,我看着她姐姐不如她。” “难怪,去扬州一趟,就把阿越的心收拢了。你看看那杜瑶,对她也是百般称赞,短短几天功夫倒好像认识许久,嘴里竟是夸罗氏一路多么关照她的话。” 身旁的嬷嬷接过话头:“奴婢看着,三夫人待人真诚不摆架子,故而旁人对她自然容易亲近。” 说起摆架子,长公主忍不住冷哼:“她又不是顾家女,摆什么架子!”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嬷嬷也不敢接了。 第135章 敷衍李氏 收到青阳公主的信,长公主虽然病了,可是春熙院的动静她都知道。那顾氏当时话里话外,不就是嫌她偏疼阿越,把好东西都留给了阿越吗? 说是侍疾,她还不至于老眼昏花,那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摆给谁看呢?从小大的,还从没有人敢给她摆脸色,她的东西,她喜欢给谁就给谁,轮得到她顾氏做主吗? 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这些话她也没有说出来,到底她是世子夫人,以后还要撑起越国公府,败了她的名声毫无益处。只是,今日看到罗氏,对比大家出身的顾氏,看来,家世有时候也不能开阔一个人的心胸。 或许,阿越和罗氏真是天作之合,这桩婚事竟然是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了。 这样也好,等她走了以后,阿越身边也有个明白的贴心人。至于他的亲娘李氏,是个拎不清的人,指望她可不行。如今她就盼着罗氏早点有孕,早日给阿越生个孩子,这样她就满足了。 她的兄弟姐妹都去了,她已经是最长寿的那个了,人不能太贪心。 罗景宁可不知道,如今在华阳长公主心里,她反倒比顾宝芝还要好了。去了李氏院里请安,她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只是她抬起手腕,露出一个翠玉镯子:“看看,这是杜瑶送我的,多好看。” 罗景宁微笑着说:“镯子衬得母亲手腕白皙,真好看。” 李氏傲娇地说:“算你说了一句中听的话。你看看人家,对我多好,一来就送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呢?进门快一年了,也不见给我什么好东西。” “阿越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你娘家破落,要权没权,要钱没钱,你长得也就一般,你说他亏不亏。我告诉你,以后我要给阿越纳一个贵妾,你可不许反对,这是你欠他的。” 罗景宁扯了扯嘴角,并不答话。 贵妾? 以前说起来纳妾,还只说她该贤惠,给沈越纳妾或者纳通房,从来没有说过贵妾这个词。看来,她心里有人选了。 她并不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只要沈越不同意,李氏和她说再多都是废话,她左耳进右耳出,不搭理她就行。等哪天沈越同意纳妾了,她再来烦心吧。 “听到没有?” 李氏见她不答话,气愤地喊。 罗景宁微笑着点头:“出嫁从夫,景宁都听夫君的。” 又是这一句,李氏怒喝:“你最好是听他的,改天我一定要让阿越同意。进门一年了,还不见有动静,你到底能不能生!罗氏,你不要以为已经能完全拿捏住阿越了,他是我的儿子,我的话,他不会不听的。” 呵呵,精神胜利法吗? 她觉得,沈越好像从来就没有怎么听过李氏的话,因为她的主意没有一条是好的。沈越一向很有主见,李氏怎么可能左右得了他。 李氏还在说什么,罗景宁都没听清,她心里算计着去哪里寻找兰花。大冬天出门也不容易,看来只能等过了年开春,天气稍微暖和一点再去找了。 对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去逛一逛苗木市场,看看有没有收获。她就像在现代开会一样,表面很认真,实则不知道神游去何方了。 李氏说了半天不见她出声,大喊一句:“罗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罗景宁恭敬地说:“儿媳当然在认真听着,母亲的话都是对的,只是儿媳总说,出嫁从夫,一切都听夫君的意思。” 李氏方才是让罗景宁日后学着点杜瑶,有好东西就拿给她,孝敬她才是做儿媳的本分。她这样回答,好像也可以,但是李氏总觉得,她在敷衍她。 算了,和罗氏说话最烦了,半天都不放一个屁,好似哑巴一样,真不知道她的儿子喜欢她什么,喜欢她默默无语吗? “行了,看见你就心烦,赶紧走。” 罗景宁巴不得离开呢,只是面上还是慢悠悠起身:“儿媳告退。” 她礼数周全,李氏又能指摘她什么?至于孝敬,还是算了吧,她早就看出来了,李氏这种人天生自私,捂不热的,她何必费心去干这种事情。 她难道傻啊。 刘嬷嬷回到海棠院的时候,听说罗景宁来过,不禁撇了撇嘴。她进去看见杜瑶在欣赏那两盆兰花,就笑道:“姑娘又在看了?您和公主一个样,开花的时候,一天看好几回都不腻烦。这两盆祖宗也有些年份了,实在难得。” 杜瑶兴奋地说:“可不是嘛,嬷嬷方才不在屋里,你不知道,表嫂刚才来过了,她告诉我,这兰花叫做金公主,多好听的名字,我们养了它那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它的名字,真是不该。” “表嫂是不是好厉害,她懂得好多啊!” 杜瑶还在那里感叹,刘嬷嬷蹙眉,想到她这两天打听到的事情,她实在憋不住了。 “姑娘可不要被人骗了,奴婢打听到,那罗氏出身低微,当初因为三爷死讯有误,才会嫁到越国公府,一个甘愿守望门寡的女人,有什么厉害的。” “姑娘和她相交的时候,一定要留个心眼。公主留给姑娘多少好东西,可万不能被她哄了去。听说三爷回京半年不到,就为了她拒绝了柳家姑娘。” “姑娘怕是不知,柳家姑娘可是大家出身,她的姑姑是当今盛宠的柳贵妃。柳姑娘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和三爷自幼相识定了亲,这样都斗不过罗氏,可见她心机深沉。” 杜瑶越听,脸色越难看,她厉声喝斥:“刘嬷嬷,闭嘴。” 杜瑶一向温柔,何曾这样疾言厉色,刘嬷嬷等人都吓了一大跳。 “姑娘怎么了?” 杜瑶郑重地说:“三人成虎,这个道理刘嬷嬷不懂吗?表嫂是什么样的人,我眼里看到的心里体会到的,不比那些道听途说更有根据吗?” “表嫂冒着寒冬大雪去西河郡帮助我,脱离了张家那样的狼窝,对我有大恩,嬷嬷怎么能用那些难听的话放在她身上。” “嬷嬷切记,以后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了。” 第136章 杜瑶的心声 刘嬷嬷连忙跪下来请罪:“是奴婢不好,奴婢说错了话惹姑娘生气。奴婢只是担心姑娘一个人孤苦无依,生怕姑娘被人骗了,奴婢都是为了姑娘着想。” 杜瑶面无表情听完刘嬷嬷的话,然后冷眼看她:“嬷嬷根本就没有认识到错误,若你真的认同我的话,又怎么会说我‘孤苦无依’?” “华阳长公主是什么样的人,她生来就尊贵,我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她接到外祖母的信后就病了,可见她并不曾因为多年未见就忘记了与外祖母的姐妹之情,乃是重情之人。” “她大病初愈就让表哥表嫂去西河郡接我,一路关心呵护带我来京城,提前安排了海棠院,事事周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做到了。” “嬷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啊,长公主待我是真心实意,表嫂对我关爱有加,这是外祖母留给我的福气,我们可不能让她们寒了心。” “嬷嬷下次再说这样的话,我便在京城另外置办一个小宅院,奉养嬷嬷养老吧。” 晴天霹雳,刘嬷嬷没想到,她不过啰嗦两句,居然惹来杜瑶发这么大的脾气,还要赶她走,她老泪纵横,哭着求着:“姑娘不要老奴了吗?老奴从宫里开始就伺候公主,看着姑娘长大,离开姑娘,老奴能去哪里?” 杜瑶心中也难受,但是刘嬷嬷对罗景宁的恶意,她不能忽视。她喜欢表嫂,表嫂独立自信,人又热情直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算计她那点财产呢? 刘嬷嬷眼皮子浅,以为她那十几万两就是破天富贵了,可是她看到表嫂手腕上的血玉镯子,还有一套点翠头面,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 进了越国公府,她更能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富贵。外祖母虽然是公主,可是不得圣宠,外祖父逝世多年,母亲的嫁妆、张家一应开销人情来往,全靠外祖母的嫁妆撑着脸面,她又留了大部分资产在西河郡,她那点银子,只怕表嫂都看不上。 偏刘嬷嬷总觉得旁人要为了那点银子来害她。若是刘嬷嬷总这样想,万一被表嫂知道了,岂不是伤心,以后都不喜欢她了可该如何是好? 不如让她外出置办家宅,给她买几个仆役伺候她,也算还了她这么多年照顾她们祖孙三代的情分。 “嬷嬷须知,我亦是不愿走到这一步。这次就算了,但是嬷嬷若是再诋毁表嫂的品格,那就只能这么办了。” 刘嬷嬷磕头谢恩,退了出去。她耷拉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姑娘就这般喜欢那个罗氏。在她看来,罗氏规矩不好,当初在西河郡,沈三爷明显以罗氏意见为先,这哪里是一个当家夫人该有的态度。 女子以夫为天,那罗氏出身寒微,果然少教,姑娘不该和这样的人太过亲近,以后若是去了夫家岂不是遭人嫌弃吗? 刘嬷嬷却不知道,杜瑶最欣赏罗景宁的一点,就是她有主见有胆量,当初她刚出现,就把张零、杜安国怼得面红耳赤,说出了她想说的话,那一刻罗景宁身上简直光芒万丈。 她自小就没有父亲,外祖母总说许多事,女儿家不宜出面,只能忍气吞声。可是,自从外祖母离开了她,许多事,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她心里无数次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她是男孩子就好了,她可以自立门户,可以明目张胆和张零对峙。罗景宁的所作所为却告诉她,即便是女子,她也可以和男人叫嚣。她羡慕罗景宁,喜欢罗景宁,这不是很正常吗? 罗景宁想得没有错,她在杜瑶心里,就是救她于水火的英雄,所以她很崇拜她。刘嬷嬷怎么能理解她的想法呢? 掌灯时分,沈越踏着寒气而归,罗景宁忙让秋葵端了一盆温水过来,拧了一块帕子递给沈越:“又是骑马回来呢?天气寒冷,眼看着就要下雪了,你也不知道躲躲,坐一会儿马车岂不是不用受冻了?” 沈越用热帕子洗了脸,擦干净手上,就拉着她的手坐下来。 “这有什么,边关的冷我都不放在眼里。若是安逸太久了,下次再去边关的时候,我就不适应了。由奢入俭难,景宁应该懂得。” 听他的意思,他以后还是想回边关的,罗景宁看了一眼,沈越目光炯炯正看着她。罗景宁心思一转,扎进他的怀里问:“那你舍得留下我在京城?” 边关一去,回来的时间哪里说得准,路途遥远,通信又不方便,这样的异地恋,可比现代折磨人。罗景宁心中叹了一声,若是他执意如此,她也守得住,她不是那种非要终日缠绵的女子。 前提是,他值得她守,可不能她在京城照顾家小,他带着什么通房小妾去边关伺候他。想到今日李氏说的那些,罗景宁心中冷笑,若是沈越有天真的如此,那就各过各的好了。 她的生意,开春一定要起步,靠人永远不可靠。 她没有坚决反对,沈越心中有些酸涩:“当然不舍得,可是边关苦寒,物资匮乏,你愿意跟着我去吗?” 罗景宁笑靥如花:“可以带着我去吗?若是可以,多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许反悔。” 她又不是一贫如洗,她现在有钱了,到哪里都能让自己过得好,若是能夫唱妇随,自然是最好不过。再贫瘠苦寒的地方,也有人居住,她比旁人更有条件,还能活不下去吗? 沈越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关于边关的事情,他们夫妻从未谈过。祖母年事已高,短时间内若是边关没有战事,他是不会去的,皇上也是这个意思。 这次扬州之行,他办得漂亮,安阳王并未察觉他的意图,这也是为何朝廷能将安阳王府几乎一网打尽的缘故。皇上暗示过他,过了年他的位置还要往上提一提。 只是平心而论,他更愿意呆在边关,就像伯父和大堂兄沈岩一样,那是他们的理想。堂嫂就不理解大堂兄,她不愿意兄长去边关,也不愿意跟着过去,两个人关系闹得很僵。 第137章 男人脆弱的自尊心 贵女娇娃,多少人愿意去那种地方受罪,不去也是情理之中。方才不过顺口提出来,没想到景宁竟然毫不犹疑,就说要跟着去。 沈越心中感动,他搂紧了她:“那里很苦的,荒凉肃杀,生活简单乏味,我不忍心。” 罗景宁笑了出来,沈越感到莫名其妙,明明他在煽情呢? 罗景宁笑了一阵,才解释:“明明还没有发生,我们两个说得倒像近在眼前一样,愁苦不堪,不好笑吗?” 她环住沈越的腰,柔声道:“阿越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再苦我都不觉得苦。生活单调乏味,我们努力把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不就行了?” “日子都是人过的,当初你没有消息的时候,我嫁进越国公府,人人都看笑话。可是我依然过得轻松闲适,所以,唯心从心用心开心,总不会错。” 沈越定定看着她,好像又重新认识了她一回。是啊,初见她时,她就敢和他提和离,她本来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她身上有股韧劲,沈越欣赏这股韧劲。 “好,那就说定了,以后若我还去边关,就带着你去。” 说完,他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樱唇,他垂着眼睑,遮着了眼里的柔情。那个吻柔和而认真,罗景宁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疼惜。 他的手扶着她的后脑,吻得越发缠绵,让她软得如同一滩水一样,浑身都没了力气。吻着吻着,他的唇渐渐往下,来到她修长白皙的脖颈,落下暧昧的红印,罗景宁忍不住轻呼一声:“轻点。” 沈越情之所至,抱着她就往床榻而去,罗景宁这才想起来,两人都还没有用晚膳呢。 “阿越,晚膳……” “等会再用。” 好吧,她也不是很饿,只要他有力气就行。 沈越低头看她,青丝披散,妩媚迷人,他脑中闪过无数姿势,不再隐忍,声音暗哑喊了她一声:“景宁……”,便开始了激烈的交缠。 罗景宁抵挡不了他的热情,节节败退,她喘息着低声求饶:“没力气……” “不用你的力气,费力气的是我。” 他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响起,滚烫的呼吸把她烤熟了,她闭上眼,随他去吧。 夜慢慢深了,外头不知不觉飘起了雪花,秋葵和冬葵守在廊下,小声嘀咕了一句:“那饭都热了两回了,再不吃可就不好吃了。” 秋葵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捂嘴偷笑:“算了,我去厨房说一声,让他们重做,之前的菜就让大家分了吃吧。” 虽然麻烦,但是只要爷和夫人夫妻恩爱,她们心里就高兴。 等一切平息之后,罗景宁肚子都饿扁了,她气呼呼道:“到底急什么,就不能用了晚膳再来吗?我快被你折腾晕了,不吃饭怎么能这么激烈。” 沈越理亏,搂着她轻声说:“为夫的定力越来越差了,说起来只能怪夫人太过勾人。好了,别气了,吃过饭我们再来。” 罗景宁吓得眼睛都瞪起来:“不来了,你悠着点,劳累一天晚上还接着干活,就不怕亏损吗?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计,夫君不要冒进啊。” 沈越眼神微眯,眼里闪过一丝傲气,他语气幽深地说:“夫人多虑了,我曾三天不吃不喝,也一样英勇,若是不信,咱们就来印证一下。” “什么!” 罗景宁再次被压倒了。 她蠢死了,居然在床上和男人逞口舌之勇,她不会真的晕过去吧?丢死人了! 还好沈越惦记着她饿了,这次并没有很久,他搂着瘫软的罗景宁进去清洗,罗景宁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沈越满意又心疼,这次是他过分了。 一路小心伺候,晚膳端上来的时候,罗景宁是筷子都拿不起来了。沈越见状先喂她喝了一碗汤,又喂她吃了半碗饭,她手上才没有那么抖。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吃饭,沈越心中惴惴,也不敢招惹她。等到两人再次回到床上,罗景宁背对着他,一看就知道气还没消。 沈越苦笑,真是活该,谁让他没有控制住自己。他翻过身搂着她柔声说:“别气了,都是为夫的错,以后咱们都吃饱了饭再做,好不好?” 罗景宁气得抬脚在被窝里踹了他一脚,沈越也不躲开,罗景宁又踹了一脚,沈越只问:“消气了没有?” 罗景宁哼了一声,然后才说:“你真是过分了,我都饿死了你还来,又不是下次不给你了,你这是急色鬼啊?” 说话就好,景宁的性子他了解,真的气狠了,就不理他了。 “本来我就不打算来了,你非要说什么‘亏损’的话,我风华正茂,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么可能‘亏损’,这不是证明给你看,多少次我都不会亏。” 罗景宁气笑了,平日看着他四平八稳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果然男人脆弱的自尊心,真的经不起一点打击。 “好了,以后我只会夸你,阿越真是龙精虎猛、雄姿英发、神勇威武……” 沈越捂住她的嘴:“好了,别夸了,听得我都尴尬。” 她被捂住了嘴,说不了话,只是那弯弯的眉眼,一看就知道她在偷笑。沈越自己也觉得好笑,他放下手笑着说:“你就是促狭,总之,床上可别惹我,我早就说过,在床上我的自制力很一般的。” 罗景宁打了个呵欠,累了半天,实在困了。她枕着他的胳膊,没多久就睡着了。沈越这才想起来,萧向那边关于红绡的事情,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 不过,看她转眼就睡着的模样,也知道她这是累了。 明日再说也不迟。 罗景宁醒来的时候,天黑沉沉的,她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秋葵伺候她起床:“外头下了一夜的雪,积雪都高过小腿了,夫人今日还出门吗?” 罗景宁今天本来打算去一趟孙家,请姐夫孙力帮忙找找兰花种子,可是这样的天气,还是算了吧,马车都走不动。 “阿越当值去了?” “爷一早就走了,说是晚上回来,但是夫人别等他用膳了。” 天寒地冻的,她还能睡个懒觉,沈越才是辛苦,上班打工人,在哪个时空都是免不了辛苦。 漫天风雪之际,赵锐终于来到了京城。他眼神阴冷盯着不远处越国公府的大门:沈越、罗景宁,我绝不放过你们。 第138章 救苦救难的佛爷 夜里沈越归来,罗景宁已经进了被窝,天气太冷了,她白日了睡多了,此刻并没有睡着。 “还没睡吗?” 沈越轻手轻脚洗漱之后,来到床边才发现她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毫无困倦之意。 “没有,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年关将至,宫里的守卫还需要重新布防,我和几位同僚商量了一天,故而回来晚了。你在等我?” “也不是特意等你,知道你这两天忙,我就是不困。” 沈越身心愉悦,寒冷的冬夜,回到家中有一个人能说话,他心里涌起暖意。“既然你不困,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萧向同我说,红绡的事基本上办妥了,现在红绡和红缨被他安置在一处民宅,你这边是什么打算。” 红绡当初归家的时候,幸好红缨提醒她留了个心眼,只和家中父母说手中剩下三千两。如今钱财都被搜刮一空,他们嫌弃她丢人现眼。 萧向不便出面处理,他让一个心腹装作看上了红绡,花了二百两把人买了下来。红绡家里的人欢天喜地,就把红绡卖给了那人。其实他们不知道,那二百两也是红绡自己出的。 红绡被伤透了心,也不惦记着他们了,她和红缨来到京城,就等了见罗景宁。 “明天我去看看她们。” 罗景宁想到这一年遇到的人,温玲曹安安桃娘秋菊红绡红缨,哪一个人都不容易,女子在这样的时代,过得太辛苦了。 她道:“阿越,那天瑶儿表妹的那两盆兰花,你觉得好看吗?” 沈越心中微沉,想到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他不由搂紧怀中的人:“我没注意看,好像……挺好看的。” 他不太肯定,当时一心就顾着她,哪里有功夫分心关注其他事情。 罗景宁语气欢快,不复当日的难过:“很好看,我喜欢兰花。阿越,开了春,我准备去山里找兰花,到时候就用飞鸾庄的温泉栽种兰花,再开一个专门售卖兰花的铺子。” “红绡和红缨若是没有去处,我就聘她们来帮忙。” “这门生意你觉得怎么样?” 沈越自然不会反对:“你想好就成,只是,兰花少见,你怎么会喜欢呢?” “兰花并不少见,只是现在大家喜欢看牡丹菊花茉莉海棠等等,兰花一般藏在山谷中,不入富贵之门。我要把兰花培育出来,让大家看看兰花的多彩多姿,兰花以后一定会深受追捧。” 沈越对花花草草不是很上心,不过看她这么有信心,身为丈夫只会鼎力支持,怎么会泼冷水。 “你想做就放手去做,若是缺了银子就去寻莫非。” 罗景宁开怀笑出来:“别了,我手上还够银子,莫非只要看见我,就幽怨得很,我可不敢再去问他了,让他过一个好年吧。” 第二天一早,罗景宁正准备出门,就看见马车旁站着一个人,居然是莫去。“你怎么在这里?” 莫去拱手道:“爷叮嘱我,从今天起跟着夫人。” 罗景宁这才想起,沈越说过担心赵锐到京城寻仇,让她出入注意安全。“好的,这两天就辛苦你了。” 马车穿过多宝街,双槐街,来到西市附近的北安街,停在一座简朴的民宅面前。 红缨听到扣门声,心里有点慌。那人救了红绡出来,带着她们来到这里,她们人生地不熟,都不大敢出门,生怕给别人惹了麻烦,这会是谁在门外呢? 她小心开了一道门缝,就对上了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淡粉色短袄的姑娘。这个人正是秋菊,她笑问:“请问这里是不是住着两位姑娘,红绡和红缨?” 红缨忐忑不安地问:“我就是红缨,你是?” 秋菊笑道:“我主家姓沈,沈夫人就在马车上。” 沈夫人,红缨喜不自胜,总算等到沈夫人了。她马上打开了门,急忙走出来:“是红缨失礼了,沈夫人莫要见怪。” 罗景宁穿得厚实,行动间就迟了一些,她下了马车就看到红缨激动的脸庞,“无事,不必介怀,我们进去说话。” 红绡比之前瘦了不少,这几天太冷了,她被家里关着,衣服不够暖和,冻病了。 “夫人别靠太近,省得传给了夫人,就是红绡的大罪了。” 罗景宁蹙眉:“怎么就病了?可请了大夫?” 红缨把红绡生病的因由告诉了罗景宁,又说大夫看过并无大碍,过两天就能好了。 当初在南阳郡见到红绡,她心心念念都是往家里捎银子,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以后。老天有眼,让她遇到了沈越夫妻,离开那吃人的地方,没想到最后家里人得了好处,却还是决然抛弃了她。 “红绡,以后别想着他们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还年轻,没必要就被困住了。” 罗景宁劝了一句,就把今天来的目的告诉了她们:“我打算种植兰花,你们都是女儿家,心细手巧,我想着请你们帮我种植兰花,不知你们可愿意?” 红绡和红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又彼此对视一眼,红缨迟疑地说:“我们并不懂这个,会不会耽误了夫人的事情。” 罗景宁笑道:“我会寻专人教导你们种植兰花的知识,只要你们肯学,也怕脏,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帮我的大忙。只是若你们有别的打算,就当我没说。” 红缨听着,眼圈都红了。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只要夫人不嫌弃,红缨便是倒夜香也使得。不瞒夫人说,离开了南阳郡,到了这里,红缨一直恍惚,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活。” “如今听到夫人有需要,以后红缨就不用想了,只要跟着夫人,红缨心里就有底气了,也知道该怎么活了。” 红绡也抹了眼泪,感激地说:“红绡也一样,本以为回了家,没想到那里没有红绡的容身之处了。跟着夫人,就不会错,夫人尽管使唤,红绡什么苦都不觉得苦。” 秋菊听了这些话,也跟着抽泣了几声。 “夫人不光救了你们,也救了我。今生能遇见夫人,都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罗景宁有些想笑,她这会怎么感觉自己成了救苦救难的佛爷了。 “都别哭了,以后大家都要笑,笑着好好过日子。” 第139章 杜瑶给沈越当贵妾 罗景宁到孙家的时候,孙力正好回来用午膳。 他做生意有点天赋,短短两个月时间,他的杂货铺已经上了轨道,客源固定,生意不错。如今她请了两个伙计在店里,不像之前在扬州的时候那么忙了。 舍得请人的原因,也是因为盈利不错,以前在扬州,他店里挣的钱大部分交给了父母,他和罗清宁只能留下一小部分用作开销,手头太紧张了,若是请人帮忙根本就剩不了一文钱。 如今没了那些吸血虫附在身上,他每个月都能攒下不少银子。罗清宁劝他注意身子,他也想着再要个孩子,便抽出更多时候陪妻儿。他没有很大的野心,现在这样的生活,他已经很满足了。 “妹妹找我有事?” 罗景宁点头:“我想请姐夫帮我看看,若是有兰花种子或者兰花苗,都买了送给我,我有用处。” 孙力生意虽不大,但是依旧有些人脉,难得罗景宁请托他办事,他当然会尽心尽力。“妹妹放心,我一定留心这些消息。” 天气寒冷,年节将至,孙芷她们也不去女学了。罗景宁和她们玩了一会,就离开了孙家。罗清宁给她捎了些她自己做的腊肉:“年前若是忙就别来了,过年的时候我带芷儿姐妹去给长公主拜年。” “好,姐姐万事担心,阿越推测那赵锐许是这会已经到了京城,你和姐夫出入要格外小心,芷儿她们也看好了,别乱跑。” 罗清宁更担心的是她:“我们身边都有人跟着,没事的,你才千万要注意,出门多带些人。” 赵锐这个人有些疯狂,被沈越阉了又被抄家,现在赵锐只怕是更疯了。他终究是个心腹大患,只是也不能为了躲着他就不出门了。 罗景宁从孙家出来,就去东市转转,看看能不能在市集找到兰花。 专门经营花木盆景的店铺不多,里面主要是竹石、蜡梅、青松等,她走了两三家店,都不曾见过兰花,看来真的只能去野外寻找了。 路过一个摊子的时候,一抹炒板栗的味道,让她不自觉流了口水:“秋菊,去买点板栗。” 她们马车对面的茶楼上,顾宝笙和柳明珠、沈婧聚在一起聊天,雅间的窗户不曾打开,生怕外头的寒气涌进来。忽然一阵狂风吹过,窗户被吹开了一角,沈婧的丫鬟走过去要关窗,就看到了对面越国公府的马车。 “姑娘,对面是府里的马车。” 沈婧闻言走到窗边,“是罗氏。” 柳明珠听到她的话,也起身到了窗边,她眼神森冷无比,盯着马车仿佛要盯出一个窟窿。马车上的人一无所知,缓缓动了。柳明珠一直看着马车远去,忽然一个不远不近跟着马车的身影落在她的眼中。 那个人穿着十分狼狈,形容邋遢,可是她能感觉到,他死死盯着马车的眼神,好像带着铺天盖地的恨意。是罗氏的仇人吗? 柳明珠喊过来一个人,附耳吩咐了几句,勾唇冷笑。 回到越国公府,罗景宁就让人送了一些板栗给杜瑶。杜瑶收到之后,高兴得很,又让人送了几朵珠花给罗景宁:“表嫂不缺这些,不过是我的心意。” 罗景宁看着盒子里精巧的珠花,也欢喜。她喜欢杜瑶这个小姑娘,心思澄澈,又懂礼数。李氏听说这件事,不由生气:“你看看她,知道送一些给杜瑶,怎么不知道孝敬我!” 虽然她不吃,可是罗景宁不送就说明她没这个心思,婆婆可以对儿媳妇冷淡,但是儿媳妇怎么能不讨好婆婆呢?罗景宁果然和罗阿妙一样讨厌。 李氏想到她,就没有过好脸色。她嘟囔一句:“若是当初阿越娶的是杜瑶,我就不用这样生气了。” 她的大丫鬟蜜枣听了这话,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出了个馊主意:“不然让杜姑娘当三爷的贵妾,夫人以为如何?” 李氏居然还真的心动了。她虽然是越国公夫人,可是越国公对她不过是相敬如宾,他的好东西都给了沈晖,李氏不得宠,只有一个国公夫人的名头。 她的娘家宣平侯府落魄了,总要她接济,她抹不开情面,强撑着国公夫人的门面诸多贴补娘家,亏了不少嫁妆进去。沈越的确有钱,可是那孩子不喜欢她的娘家,就曾说过,若是把他的东西送到宣平侯府,那他就要加倍讨回来。 她不敢惹毛了沈越,又怕被华阳长公主责怪,就没敢动沈越的东西。 如此一来,她手头也并不宽裕。她心里想着,青阳公主再不受宠,那也是公主,也曾嫁给了西河郡公,杜瑶这唯一的血脉手中必定有不少钱财。 若是杜瑶成了沈越的贵妾,那杜瑶必定会更孝敬她。只是,杜瑶会愿意当贵妾吗? 蜜枣艳羡地说:“怎么可能不愿意,三爷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杜姑娘如今孤苦无依,若是能跟了三爷就是天大的福气了。三夫人的身份低微,杜姑娘说不定会比她还得脸,奴婢觉得,杜姑娘一定会答应的。” 李氏想想,还挺有道理,杜瑶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亲事,阿越出身越国公府,前途无量,杜瑶若是聪明的,就该知道,寻常女子也不能成为阿越的贵妾。 “你说得对,改天我问问她。” 蜜枣还有些脑子,她低声说:“夫人可不能直愣愣地问,该让杜姑娘和三爷接触接触,若是杜姑娘动了心思,便是长公主也不会反对的。” 李氏想着,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她若是去提了,指不定会挨骂。她该好好计划一下,怎么让杜瑶喜欢上她的儿子。 蜜枣心中得意,只要三爷纳妾了,以后她也是有机会的。她一定好好伺候夫人,到时候说不定夫人会让她去伺候三爷。 罗景宁可不知道李氏的荒唐打算,她关起门来,坐在书房好好策划她的兰花事业了。 沈越最近越来越忙了,罗景宁也没闲着,他们各忙各的,晚上互相倾诉身边发生的事情,日子平淡温馨。不知不觉,春节就到了,这是罗景宁在京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第140章 儿媳知道了 若说过年时候,最累的就是进宫参加宫宴了。 大年初二,皇上在宫里举办宫宴,宴请臣子及家眷,能参加宴席的,都是皇上看重的臣子,人人脸上都有光。 越国公府上,因为华阳长公主的关系,越国公沈宏,世子沈晖还有沈越都在邀请之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前两个受邀,是因为祖辈的情分,而沈越那是实打实的天子宠臣。 李氏带着两个儿媳一同进宫,她是看哪一个都烦。顾宝芝高傲轻慢,对李氏一直是面上恭敬,罗氏榆木疙瘩,从来没有捧过李氏。 越国公府的马车中,李氏端坐正中,顾宝芝和罗景宁分坐两边。她们的长相都是极好的,可是落在李氏眼里,就是哪里都不顺眼。 顾宝芝她管不着,罗氏她能管。 “进了宫谨言慎行,别丢了越国公府的脸面。切不可东张西望,把你身上的小家子气收起来,不要让人嘲笑阿越。” 罗景宁不欲反驳:“儿媳知道了。” “你看看这个死样子,若是宫里的娘娘问你,你也是这般有气无力说话吗?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人说我们越国公府畏畏缩缩。” 真是鸡蛋里挑骨头,她明明精气神很足。 罗景宁继续用万金油句子:“儿媳知道了。” 李氏看了眼她头上的镶宝石碧玺芙蓉花簪,巧夺天工,层次分明,芙蓉花生动灵巧,实在惹眼。这样的好东西,她都没有,定然是阿越给她的。 “头饰也不知道低调些,穿得花枝招展,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宫禁森严,该以端庄为要。罗氏,你太不懂事了。” 罗景宁心中冷笑,那簪子虽然精巧,可是低调好看,哪里招摇了?果真是看她不顺眼,从头挑剔到脚。 对面的顾宝芝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罗景宁根本无所谓,这两个人,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还是那一句,“儿媳知道了。” 李氏听到这句话,觉得好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罗景宁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吗?以前还不觉得,现在她连续说了好几次,李氏才发觉,罗氏这是明目张胆敷衍她! “罗氏,你放肆,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你敢这样敷衍我?还有没有半点孝道?” 罗景宁低眉顺目,懒得和她争执,争了不过是徒增顾宝芝的笑料而已。 “儿媳知道了,母亲莫要生气。” 她居然还说! 李氏拍了拍胸口,还想指责什么,就听到外头有人靠近,敲响了车壁:“娘,你声音太大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李氏涨红了脸。声音太大了,难道外头都听到了吗?沈家三父子都是骑马跟着,莫不是国公爷也听到了她的话? 李氏担心,沈宏会觉得她太过苛责,对儿媳不好。她一直知道,越国公的心里,忘不了亡妻顾氏,觉得她温柔体贴,李氏一般不敢在沈宏跟前生气,就是怕沈宏觉得她不如顾氏。 都是罗氏害的! 她忍不住,剜了一眼罗景宁,罗景宁压根没有抬头看她,而是低着头偷笑。 在婆媳关系上,她一直很冷静。李氏对她的言语打击,她从来不曾向沈越抱怨过,这一次,沈越亲耳听到了,不知作何感想呢? 而顾宝芝则是遗憾,她还想听李氏再骂一会呢?虽然她高兴沈越娶了罗景宁这样家世低微的女人,可不代表她喜欢罗景宁。 之前罗景宁还欺负了她的妹妹顾宝笙,顾宝芝怎么可能喜欢她。只是,李氏从来都是不中用的,色厉内荏,对她如此,对罗氏也如此,一点用处都没有。 到了宫门,沈越走到马车边,扶了李氏下车,然后扶罗景宁下车。而顾宝芝,则是大丫鬟扶着下来的,沈晖一心就跟在沈宏身边,根本就没有想过,过来扶一下顾宝芝。 顾宝芝看着沈越低头在罗景宁耳边叮嘱着什么,方才在马车里看戏的愉悦早就消散了。到底是成亲不久,夫妻恩爱,等到沈越厌弃了罗景宁的那天,罗景宁只怕哭都没人听。 顾宝芝恶意想着,另一边沈越小声叮嘱罗景宁宫里的注意事项,说完之后,他看看罗景宁的脸色,只见她恬静带笑,仿佛根本没把娘的话放在心上。 这里不是说家事的地方,他咽下心中的歉意,忍不住说:“伯娘也在的,若是害怕就跟在伯娘身边。” 这是对李氏不放心呢。 罗景宁心中一暖,她没有看错他,他不是那种偏帮母亲的男人,只要他在婆媳关系中讲道理就行。她不要他偏袒,因为另一头是生他养他的人,他夹在中间本就为难。 她要的,只是他公平看待李氏和她的关系就行。 “阿越放心,我跟着母亲和大嫂,不会出错的。” 沈越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片刻,才分开。顾宝芝眼角余光看见了这一幕,又看到沈晖已经远远走在前面,心里更酸。 罗景宁粗粗扫视一眼皇宫的环境,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她没敢多看,不多时就跟着宫人来到了宴客的宫殿,蓝底金字匾额上写着“回雁阁”。 如今没有皇后,宫里以四位一品妃为首,其中柳贵妃和王淑妃掌管宫权,她们两人的儿子在朝中颇有名望,人人都在观望,下一任太后到底会花落谁家。 这种场合,华阳长公主已经多年不曾出席了。罗阿妙穿了一身诰命朝服,走到李氏身边:“弟妹来了,我的座位就在隔壁。” 李氏淡淡道:“知道了。” 罗阿妙不以为意,看着罗景宁微笑点头,就回到了座位上。罗景宁有正经婆婆带着,她可不能越俎代庖。罗景宁心中一暖,知道罗阿妙是特意来告诉她的,暗示她若是有事可以到隔壁找她。 宴席上大家都很有分寸,哄着几位娘娘说了不少好听的话,罗景宁这样的身份并不惹眼,轮不到她开口。 不过,她终于见着了她的表姨母,王淑妃。她穿了一身杏色织金宫装,梳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插着珠光宝气的头饰,雍容端正,大气富贵。 淑妃的长相,不如柳贵妃娇媚,更显娴雅端柔。她坐在高高的台上,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罗景宁看着她的时候,感觉她仿佛也看了一眼这里。 她本以为是错觉,可是第二天,就知道不是了,因为淑妃居然宣她进宫。 第141章 淑妃的用意 罗景宁听到宫里来人,一开始还以为是柳贵妃宣召她,不曾想居然是王淑妃。虽然她们名义上是亲戚,可是没有半点交集,淑妃找她做什么。 皇上放了年假,正月十五才开朝,沈越这会也在家中。 沈越劝她:“不要慌,淑妃一向和善,性子端方,你只管进宫,没什么事。” 罗景宁勉强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是她对皇宫实在没有好感。换了一身庄重的衣衫,她从里间出来,沈越便起身:“走吧。” 罗景宁以为他送她出越国公府而已,没想到他一路送到了宫门,领路的太监道:“沈夫人请。” 罗景宁跟着走进去,沈越居然也没有离开,她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 沈越淡淡一笑:“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要面见皇上,你先去淑妃宫里,等会我再去接你。” 罗景宁眼中马上迸发出了喜悦,早上也不曾听他说起今日要进宫,他现在这样说,明显就是为了安她的心。虽然他没有陪着她去淑妃宫里,可是只要想到他也在宫中,她就安心许多。 “好,那我先过去了。” 两人在岔路分开了,沈越往紫宸殿走去,没过多久,遇到一个人,是临江王赵钰。赵钰年近三十左右,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看起来平易近人。 沈越行礼:“臣见过王爷。” 他看见沈越,有些吃惊:“阿越今日怎么会进宫?” 年节时候,朝廷不曾出现紧急要事,按道理,他不该进宫。沈越一顿,然后平静自然地说:“想起一件事,正准备向皇上禀报。” “可是急事?” 赵钰又问一句,沈越:“不急。” 赵钰含笑劝了一句:“既然不急,今日就不必去了。父皇如今不得空,你去了反倒不美。不如跟我出去,找家酒楼喝一顿,如何?” 沈越为难地说:“今日淑妃娘娘宣臣的夫人进宫,臣还需等她一起归家,王爷见谅。” 赵钰看了他一眼,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他哪里是为了进宫面圣,只怕是为了陪自家夫人进宫寻找的借口。若不是遇到他,想必沈越也不会去找父皇的。 他身为羽林中郎将,出入宫禁不算难事。赵钰忽然笑出了声,没想到,沈越竟如此护妻。“既然这样,不如随我同去给母妃请安。大家都是亲戚,阿越不必太过生分了。” 沈越故作不知他的调笑,一本正经地说:“谨听王爷吩咐。” 赵钰本以为他不会答应,不料他面不改色就应下来,真是疼爱得紧。宫里又不是龙潭虎穴,他何至于这般小心。不过想到罗氏的出身,又想到之前柳贵妃的种种操作,他心里也有了底。 果然,有时候,等着敌人出昏招也是制胜的手段。 到了平阳宫,淑妃温和地说:“你这孩子,上次明明皇上提醒过你了,让你得空就进宫看看我,你可是忘了?” 她语气平和,没有半点责怪之意,可是罗景宁不敢大意,起身道:“都是景宁的错,只是不凑巧,先是祖母病了一场,后来又随夫君去西河郡一趟,这便耽误了,还请娘娘恕罪。” 淑妃让人把她扶起来:“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你倒是像你母亲,事事谨慎。以前在罗家的时候,姿态略低不打紧,如今你嫁到了越国公府,在外头也该有底气,不必太过小心。” “须知华阳长公主是沈越的祖母,沈越是皇上看重的臣子,你身为他的夫人,自该抬头挺胸,不必因为娘家的关系觉得低人一等。” “柳家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他们家仗势欺人,本宫见怪不怪了。若日后柳家还敢起别的心思,你只管来告诉本宫,本宫必定为你做主。” 罗景宁心中明白,淑妃对她这番说辞是何用意。她满脸感激地说:“娘娘记挂着景宁,是景宁之福。景宁如今的日子,是从前不敢奢望的,以后也别无所求了。” 淑妃看了她一眼,罗景宁冲她温婉一笑,笑容真诚,一派心思单纯。她垂下眼睑,喝起了茶,大殿之上静悄悄的,带着无形的压力。 罗景宁从容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只等着淑妃的下文。淑妃却好似要把手里的茶喝完,而且每一口都喝得格外地慢,时间很是难熬。 终于,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屋里很安静,茶盏落下的声音十分清晰,好像敲在了罗景宁的心上。她面带微笑看向淑妃,淑妃端坐上首,同样笑着看她。 “你倒是沉得住气,本宫甚是欣慰。今日宣你进宫,不过是叙叙家常,罗家势单力薄,那豫章罗家本家又不是你的至亲,终究隔了几层。镇国将军夫人虽说和你有亲,但是她有儿有女,再有心照拂,始终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你是个聪明的,该知道,多了本宫这样的表姨母,不算坏事。好了,面也见过了,我就不多留你了,在越国公府好好孝顺长辈,侍奉夫君,做好你的本分就行。若是遇到难事,本宫能帮的,绝不推辞。” 罗景宁松了一口气,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她本以为,淑妃会直接开口,让她劝说沈越支持临江王。没想到,她只是隐晦暗示,并不打算逼迫她立即表态。 话里话外都在施恩拉拢,态度却不强硬,她对淑妃也不太排斥。以后谁知道到底哪个王爷能登上大位,只要不触及底线,她也不想真的得罪了谁。 何况,当初柳明珠一事,淑妃也算侧面帮助过她。思绪千回百转,她起身行礼:“娘娘的意思,景宁都明白了。娘娘的厚爱,景宁无以为报,只能每日祝祷娘娘青春常驻,福寿绵延,聊表寸心。” 言下之意,别的事情,她是不打算插手的。沈越在储位之争中,到底是什么想法,她不会干涉,也不会去劝说。 淑妃虽然失望,但是这样的结果,本就在情理之中。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次就能劝罗景宁站在她的阵营,她做的这些,不过是更快一步,把沈越放在柳贵妃的对立面。 柳贵妃该明白了,沈越断了和柳明珠的婚事,又娶了和她沾亲带故的罗景宁,本就该更亲近临江王一派。柳家那些小心眼的人,私下里必定会针对沈越,这样一来,沈越再是中立也难免对柳家心生怨怼。 第142章 越国公府的立场 淑妃赏赐了不少东西,罗景宁谢过恩之后,正要离开,却听到通传:“王爷和沈中郎将在外头候见。” “请进来。” 淑妃笑着看向罗景宁:“难得,阿越可是未曾踏足过平阳宫,今日若不是为了你,只怕也不会来这一趟。” 罗景宁含羞低头,故作羞涩,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 和沈越一起进来的,就是临江王赵钰吧,罗景宁趁机打量了一下这位炙手可热的王爷,却见他气势内敛,温文尔雅,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柳贵妃膝下的广陵王赵镶,她还未曾见过,不知道比起临江王,广陵王又是何等的风采。 思索间,赵钰已经面向了她,她连忙行礼问安,赵钰像极了淑妃,说话的语气都是平和从容的。 “表妹不必多礼,今日只论亲戚不论尊卑,母妃惦念了表妹许久,今日得见必定高兴。表妹若是太过客气,母妃只怕要难受了。” 淑妃叹息一声:“我儿知我。只是和亲戚们联络生疏了,这孩子没见过我,不亲近也是正常。如今大家都在京城,日后景宁还要常常进宫陪我说说话。” “我这辈子没福气生个女儿,今日见了你,行止有度,谦逊有礼,心里甚是喜欢。钰儿在外行走,若是得空,也多去看看景宁,务必把她当亲妹妹看。” 赵钰忙道:“母妃放心,景宁本就是表妹,我今日看见她,心里亦觉得亲近投缘。阿越,你可不许欺负她,日后景宁受了委屈,我可不会不管。” 母子二人一唱一和,说得好似多么喜欢罗景宁一样,罗景宁真觉得盛情难却。不过,现在轮不到她表态,沈越心知肚明,他道:“能得到娘娘和王爷的青眼,是罗氏的福分,臣身为人夫,自当爱护妻儿。” 出了宫门,夫妻二人上了马车,罗景宁才松了一口气:“这皇宫,能不来就不来吧,说话都要三思四思才敢出口。” 沈越摸了摸她的脊背,给她放松心神。 “不必忧心,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是我沈越的夫人,其他人总不能轻易对你做什么事情。” 罗景宁狐疑地看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准备升迁了?” 沈越闻言,眼睛亮了几分,然后道:“为何由此一问?” 她放软了腰肢,依偎在沈越怀中,认真分析着:“若仅仅为了祖母,我觉得淑妃不至于这么着急笼络我。广陵王和临江王对于祖母而言,身份都是一样的。” “只怕,淑妃娘娘亲近我,最终意图还是在你身上。” 沈越点头道:“的确如此,过了年,皇上准备让我出任侍中,进入内阁中枢。” 罗景宁方才不过是随意猜测,没想到她竟然说中了。“那你,以后还怎么去边关?” 他没想到,罗景宁最先问的,居然是这样一个问题。其他人,听到他能进内阁,第一个反应肯定是兴奋和喜悦,他年纪轻轻,就深受皇上重用,参与朝廷大事,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唯有她,还惦记着他的理想。 他心中泛起了无限柔情,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边关,以后还是会回去的。现如今,在朝堂上历练一番,也不错。” 若说身为武将,最怕的是什么,沈越已经明白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至理名言。战事胶着的时候,若是朝廷的粮草不能及时补给,再神勇的将军也要打败仗。 趁此机会,他在朝中结识人脉,以后若有人想要给他使绊子的时候,总有人能帮他一把。官场上的明争暗斗,往往都是致命的。沈越没那么天真,就算上位者政治清明,也难保底下没有心怀鬼胎之人。 日后若真的远离京城,小人作祟,他的人脉就是他自保的手段。他从来没有想过,依靠祖母的庇护度过一生,能长久依靠的,终究是自己。 他怀中的人,是他的妻子,以后还有他们的孩子,他怎能不未雨绸缪,为家人撑起一片天呢? “那,淑妃今天的意思,你怎么看?我又要怎么做?” 淑妃说不定已经从皇上那里探知了沈越升迁的事情,不然怎么会那么着急宣召她进宫相见。如今广陵王和临江王储位之争日益明显,朝中站队的大有人在,沈越又是什么想法呢? “方才你在平阳宫是如何回应的?” 罗景宁便把淑妃的话告诉了沈越,“淑妃问得隐晦,我只是装作听不懂。依照平时越国公府的态度,我猜祖母和你都是中立的态度,我自然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人人都说华阳长公主最得盛宠,可是她嫁到沈家之后,发现长公主一向不怎么进宫,宫里也甚少来人,她还以为那盛宠指的是先帝的恩宠。 这一次华阳长公主病重,宫里的太医常驻越国公府,那流水一样的药材从宫里送进来,还有一日好几趟专门询问病情的太监奔走其中,罗景宁这才看明白了,当今皇上对华阳长公主这位姑母,是真的很尊敬。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这些皇室中人,几乎不曾登门拜访过这一位长辈呢?思来想去,她觉得,多半是华阳长公主看清局势,不愿意掺和其中,远远避开的缘故。 沈越最得长公主疼爱,又怎么会看不清其中的缘故? 沈越赞许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说得不错,皇上虽然年纪渐老,但是精神还不错,这几年未必就会出事。沈家本就是皇亲国戚,谁登大位我们都不会受影响,没必要去冒险。” “只要有真才实干,不管谁上位,都不碍事。以后淑妃宣你,你只管去,若是实在有事,应下也无妨。你是女眷,出嫁从夫,淑妃又能如何?” 罗景宁得了他的准话,知道她并没有做错,也就安心了。 所以说,皇亲国戚也是有许多烦恼的。没有用的时候,别人会看轻你,有用的时候,又可能站错队,总之,名利场永远伴随着危险。 谨慎,永远都不会错的。 第143章 李氏爱面子 那天从平阳宫回来,淑妃娘娘赏赐了她许多东西,李氏才知道,这个她素来看不起的罗氏,居然和淑妃还连着亲。只怪她从来就不曾认真了解过罗景宁的身世,不知道罗景宁的娘卫氏,乃是世家庶女。 当天下午,华阳长公主特意叫罗景宁去了春熙院,听了罗景宁叙述她在平阳宫的表现,她难得夸她一句“聪慧”。 李氏看不穿里头的门道,只觉得罗氏得了淑妃的青眼,只怕以后更难驯服了。她特意喊罗景宁去春樱院,想要敲打她一番,顺便让罗景宁表孝心。 淑妃给的金银首饰,绸缎布匹,罗氏怎么能够一人独享呢。 只是,她才匆匆把罗氏喊来,后脚沈越就跟来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咸不淡地说:“若是这些东西没有在景宁身上,只怕淑妃该不高兴了,这是她第一次赐给景宁的东西,总该重视些。” 李氏气得肝疼,可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就要罗氏把东西给她,这样伸手要东西的事情,她若是敢做,那不就落人话柄了吗? 这越国公府,可还是长公主当家呢。 只是,新年里,娘家人惯例又来打秋风了,嫂子到她这里从来都是哭穷的,她虽手头不宽松,可以不能不管娘家的死活啊。而且,若是说她帮不起,这不是丢脸了吗? 为了这事,她日常看到罗景宁,脸色就更难看了。 沈越和罗景宁也曾说过这个问题:“之前我虽知道娘不喜欢你,可是没想到她如此过分。那日进宫,她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也知道,你之所以忍着,不过是因为我。” “她生我养我,我受气本是应该,你不行。你嫁了我之后,先是守寡,后又因我之故被迫去了扬州,你不欠我娘什么。” “若是合不来,你无需忍气吞声,她也不缺你服侍。以前她靠着父亲,以后她还是可以靠我,总能让她衣食无忧,其余磋磨人的手段,我不允许。” 沈越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严肃,看着罗景宁的神色也带着怜惜,罗景宁知道,她算是把婆媳矛盾基本解决了。 她不讨厌李氏吗? 她当然讨厌,当初她嫁进来,大家都以为沈越死了,虽然她是自愿的,可是年纪轻轻就守活寡,李氏对她也太过冷漠了。 从那个时候起,罗景宁就知道,李氏这个人,不值得真心相对。 本以为她和沈越最后会和离,她也就不必费心去烦恼婆媳问题。没想到她和沈越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从扬州回京的路上,她就已经想明白了,对于李氏的苛责,只要不是触及底线的,就由着她闹吧。 她不需要告状,只要沈越看到过一次,他就明白,在其中她到底承受了什么。 她本以为,还要更久一点,沈越才能发现李氏对她的欺压,没想到李氏那么蠢,居然在进宫的马车上说话还如此难听。 所以,淑妃的赏赐,根本不需要她出面,沈越就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 若说李氏这个人,人是真的坏,但是她脑子不太好,人又爱面子。爱面子好啊,爱面子她就可以装聋作哑,只要李氏不明白讲出来,她就休想从罗景宁这里得到半点好处。 只是,出乎罗景宁意料的是,李氏居然对杜瑶格外热情,过年期间府里的大小宴席上,李氏对杜瑶嘘寒问暖,体贴周到,真是一个好长辈的形象。 罗景宁有些担心,侧面向杜瑶讲了一些事。杜瑶刚刚经历了张零的事情,对这些正是敏感的时候,她听了之后沉默良久,才说:“多谢表嫂,表舅母疼爱之情,我铭感五内。外祖母托了长公主,我相信长公主一定会替我把关的。” 杜瑶明白过来了,罗景宁就放心了。对于杜瑶来说,现在最怕人算计的,就是婚事。她提个醒,让她别太过相信李氏,也不为过。 新年就在家长里短间,不知不觉就度过了。今日是元宵佳节,按照习俗,长宁街要摆元宵灯会,供京城人游玩戏耍。 到了这天,长宁街上常常人山人海,到处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这样,不少人也愿意出门,去欣赏那流光溢彩的夜景,感受着浓烈的节日气氛。 杜瑶和罗景宁都是第一次在京城度过元宵,华阳长公主早就发话了,让沈越带着杜瑶和罗景宁,还有沈睿一起出门。沈睿是沈越的同胞弟弟,翻过年才九岁,平日里都在上学,罗景宁和他接触不多,印象中只知道是一个礼貌恭谨的好孩子。 沈越带着罗景宁在马车边上等着,沈睿和杜瑶都还没有来。 “等会到了街上,我们就去长宁楼,我在三楼包了一个包间,你们在上头可以看到长宁街元宵花灯的全景。” “若是人不多,我们便下去走走,如果人太多了,就不必去了,以后再去逛,如何?” 罗景宁知道他的顾虑,虽说不能因为赵锐就不出门了,可是这种大节庆的日子,很容易给人作乱的机会。 “不然,就不去了?” 罗景宁心里也害怕,万一赵锐真的选这个时机动手,岂不是危险。虽然她是真的想去感受一下古代元宵佳节的盛世景象,可是小命要紧啊。 只是,只能委屈杜瑶了,她今日也是念叨了许久,就等着上街赏景。 “不必担心,赵锐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虽然他疯癫至极,可是他如今没有多少能力,惹不出太多的事情。只要小心点,不要落单乱跑,他成不了事。” 想想也是,赵锐如今可是板上钉钉的谋逆之人,便是还有安阳王的余荫,顾着他那条命就行了,谁还敢帮着他在天子脚下作乱,这不是给自己挖个大坑吗? “行,我们就去长宁阁赏灯,看看热闹一下就行。” 夫妻说着话,打扮得像个年画娃娃一般的沈睿,已经小跑着朝这里而来,这个兴冲冲的样子,和他平时稳重小大人的形象,一点都不符。 他的贴身小厮一直追着他喊:“五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沈睿可不管他,来到跟前,先行礼问安,双眼就亮晶晶看着沈越,高兴地喊:“三哥,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不急,等杜家姑娘。你如今年纪不小了,行事不可如此鲁莽,既无急事,本不应奔跑疾驰,难道平日你也是这般走路的?” 沈睿虽然被兄长说教了一顿,可是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三哥说得对,睿儿明白了,以后一定稳重。” 兄弟两人再对答几句,罗景宁才发现,沈睿是沈越的无脑粉丝啊,只要沈越说的,什么都是对的,而且被骂了也笑眯眯的,完全不像平时老学究的模样。 过了不久,杜瑶也到了,他们就上了越国公府的马车,往长宁街而去。接着,有一个黑影,从越国公府的角门,偷偷出门了。 第144章 长宁阁的来历 想着刘嬷嬷对罗景宁有意见,今夜杜瑶本不打算带着刘嬷嬷。只是刘嬷嬷哭着求着,让杜瑶鉴证她的态度,杜瑶这才带着她出门。 见到罗景宁,刘嬷嬷看起来一切正常,她对罗景宁十分恭敬,并没有往常那种轻慢的神色,杜瑶也放下了心。刘嬷嬷对于她来说,意义是不一样的,若是她能想清楚,杜瑶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了。 今天杜瑶穿了一身粉红色的袄裙,温婉怡人。罗景宁则是一身银红色,明艳照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姿态各异,却同样吸引旁人的目光。 只是,沈越并没有看向杜瑶,他的眼光,除了偶尔看了一会沈睿,其余的,都落在了罗景宁身上。五彩斑斓的光影之中,唯有一个人,比着千万灯火更加明亮,始终让他牵挂。 罗景宁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眸,里面汹涌如暗流的情愫,让她不自觉就停下了脚步,和他隔空对望。挽着她的杜瑶疑惑地问:“表嫂,我们不是要上楼吗?” 罗景宁恍然大悟,她竟然只顾着和沈越对视,就停在了长宁阁的楼梯上了。真是太羞人了!还在别人不知道。 别人不知道,可是沈越知道啊,他这时候,根本不想陪着弟弟和表妹看什么花灯会,只想带着妻子,两个人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好好享受宁静温情的气氛。 沈睿可不知道,他被兄长嫌弃了,他仰着头望向沈越:“三哥,等会长宁阁里有猜灯谜的游戏,我想试一试,行不行?” 他的课业成绩很好,夫子都夸他,等会若是他表现得不错,三哥应该也会夸他的。 “可以,你想猜便猜吧。” 长宁阁最高就是三楼,是京城除了皇宫以外,最高的楼阁了。长宁阁的幕后老板,是当今皇上的兄长,肃王。肃王其人,一向识时务,手中半点权势都不沾,只图黄白之物,生活无比奢靡。 他是龙子凤孙,便是穷奢极欲,旁人再眼红也没办法。这长宁阁素来都是皇亲国戚,当朝权贵的去处,寻常人家可不敢靠近。这里的一杯茶,或许都值几十两,一般人怎么喝得起。 雅间里,果然十分豪华。银线绣缠枝花纹地毯铺在地上,四面墙壁镶嵌着耀眼的玉石,垂下来的帘子轻透如蝉翼,竟然是市面上难寻的鲛绡纱。 里面的木制家具都是用名贵的木材原料,案几矮桌处摆放了精巧的工艺品,富丽堂皇,令人赞叹。 杜瑶心中暗暗称奇,不过是一个茶楼,雅间居然如此讲究,这就是京城的富贵吗? 刘嬷嬷更是嘴巴都合不拢了。虽然她是跟着青阳公主从宫里出来的,可是青阳公主生母位份低,屋里很是朴素,这样气派的装潢她也并未见过。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越,他脸上并不见半点异色,仿佛眼前的奢华不过是寻常一景,根本不必放在心上,这就是豪门权贵的底气吗? 刘嬷嬷到这一刻,终于相信了越国公夫人李氏说的话,即便是杜瑶嫁给了别人,一个孤女又能嫁得多好呢?沈越这样的人家,杜瑶是攀不上了。 不如当一个贵妾,日后等罗氏挪开了地方,杜瑶也就能扶正为妻,以后的日子还用发愁吗?沈三爷才貌双全,深受皇上重用,这样的人委屈当个贵妾也不算什么。 刘嬷嬷低着头站在一旁,眼里尽是算计。她并不心虚,在她看来,这些都是为了姑娘着想。这些日子,她看着沈三爷对那罗氏体贴入微,这样好的夫婿,谁人不想要? 杜瑶和罗景宁可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两个人站在宽大的窗边,目不转睛看着外头的景色。 街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还有舞龙舞狮,杂耍百戏,各种小摊前都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的声音不断传来,这样的热闹,让她们真切体会到了元宵的节日气氛。 舞狮队伍里的锣鼓声不停响起,动作灵活矫健,跳跃起伏,让周围看着的人都纷纷喝彩。 “表嫂,京城里的元宵好热闹,你看那里,好像有一个盏龙灯,好长的灯笼,活灵活现的,我还没见过扎得那么好看的灯笼呢?” 杜瑶兴奋地指向一个灯笼摊子,罗景宁一眼就看到了那十分扎眼的龙形灯笼,果然技艺高超。 不过,她更喜欢的,是旁边的兔子灯笼,很可爱。两个人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沈睿则是对着沈越背了一篇书,罗景宁不小心听到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没毛病吧? 外头热火朝天,长宁阁也不甘示弱,不多时,一年一度的长宁阁猜灯谜活动就开始了。这个活动听说已经有好些年了,若是最后能胜出,可以得到长宁阁提供的五千两奖励。 能进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谁也不是冲着那五千两来的,有些人为了出名,有些人为了凑趣。沈睿有自知之明,只想着能撑过初试第三轮就算不错了。 长宁阁的猜灯谜比试分初试和终试,初试共七轮,每一轮听到灯谜写答案,打错淘汰,答对才有资格接着玩下去。终试属于加试,一直比到最后胜出者只有一人,才结束。 想要参加,首先要是长宁阁的客人,然后每次参加猜谜,还需要附上十两银子。罗景宁听到这个规则,不禁叹服,这个肃王好会做生意,怪不得能这么有钱。 杜瑶平时也喜欢玩这种文字游戏,她跃跃欲试:“表哥,不知道我能不能参加?” “自是可以。” 与此同时,在长宁阁的另一个雅间里,坐着的人,正是柳家的大爷柳世周。 “沈越人来了?” “已经在雅间里了。” 柳世周听到属下的回话,不禁冷笑,沈越带着两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等会乱起来,就不知道沈越顾不顾得过来了。 “看着点,元宵节人多,别乱了。” “大爷放心。” 沈越选择长宁阁,也是认为这是肃王的地盘,寻常人怎么敢在这里闹事。可是,他不知道,为了今天这一场,旁人已经算计了许久。 第145章 王爷有请 初试第一轮的灯谜已经开始了,沈睿和杜瑶全神贯注,罗景宁对于文字游戏不感兴趣,她依靠在窗边,依旧看着外面的繁华烟花,沈越走到她身边:“想下去看看吗?” 罗景宁摇头:“下次吧,今天还有睿儿和瑶儿,虽说赵锐如今不成气候了,但是小心无大错。以后我们还要一起度过那么多的元宵,何愁没有机会。” 沈越看着她面容姣好的侧脸,心里熨帖,她一向善解人意。 “好,听你的,明年我就不带睿儿了,只陪着你逛。” “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外头响起,莫来的声音传来:“三爷,临江王和广陵王也在长宁阁,想请您过去一叙。” 没想到他们两个会聚在了一起,虽然不想去,可是两位王爷特意过来邀请,他若不理会未免架子太大了。 “你们呆着先,我去去就回。” 罗景宁颔首,示意他不必担心。沈越带走一个护卫,把莫来莫去都留在了雅间外头。沈越走开之后,沈睿的情绪就低落了不少,罗景宁走过去说:“你们两个可不能懈怠,夫君方才同我说了,谁若是闯过一关,他就拿出一百两作为奖励。” 沈睿猛然看过来,眼睛里泛着不容忽视的神采:“三哥当真这样说?” “我自然不会诓骗你们。” 听完这话,沈睿又恢复了斗志昂扬的气势,果然还是很好哄的。沈越怎么会关注这些事情,罗景宁只是看出来了,沈睿对沈越的孺慕之情,鼓励他一二罢了。 她刚坐下来,抿了一口茶,就听到外头莫来道:“夫人,临江王差人来请。” 罗景宁讶然,这不是刚把沈越请走吗,怎么又来请她,她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就把莫来喊进来问了几句。 “外头那人你见过吗?可真是临江王身边的人?” 莫来道:“三爷和几位王爷交往平平,王爷身边的人也不熟悉。不过方才来请三爷的人,就是外头的那人,想来冒充不了。” 思索片刻,罗景宁还是决定去一趟,沈越都不能拒绝,她又才领了淑妃的赏赐,不给临江王这个面子说不过去,总不能让他在广陵王面前丢脸吧。 “瑶儿和睿儿一定要呆在雅间里,哪里都不要去。” 杜瑶和沈睿都听话地点点头,罗景宁又吩咐了门口的莫去:“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人进来,也不可以让他们出去。” 来人是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面容清秀,低着头在前头领路。罗景宁带着冬葵还有莫来,三个人跟在小厮身后,穿梭在长宁阁富丽华贵的回廊中,弯弯绕绕,走了许久都还没到。 小厮领着他们,走着走着,居然离开了长宁阁的主楼,来到了楼后面的庭院之中。 罗景宁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侧目看了一下莫来,莫来也觉得异常,他停下来问:“不知还需要走多远?再往前走,好似没有去处了?” 他浑身肌肉紧绷,已经做好了戒备的状态。小厮回过身来,缓缓解释:“沈夫人有所不知,肃王殿下在长宁阁的庭院之中,专门辟出两间雅间,供皇家子弟使用。” 他伸手指了指青石板甬道的前方:“就在那处,再走一会就到了。” 听起来好像没有问题,可是罗景宁还是觉得不对劲,来回时间不对劲。若是沈越方才也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这个小厮再过去请她,又怎么会那么短时间就到了他们的雅间了呢? 罗景宁立刻回头说:“原没想到那么远,我的衣服都湿了,天气太冷,穿着湿衣服可不成。还是先回去换一身衣裙,再来吧。王爷是我的表哥,对我宽仁,想来不会怪罪的。” 说着,她带着冬葵就要往回走,那人见状,吹起一声低低的口哨,莫来已经明白过来了,这是个陷阱。顾不得其他,他飞身就一剑刺过去,哪里知道,那小厮居然身手不弱,很快就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小厮的身后来了四个黑衣人,行动迅速,直接朝罗景宁追过去。 “夫人当心。” 莫来喊了一声,然后努力挡着他们的去路,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敌人还有五人之多,莫来便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应付不来。 罗景宁身上穿的衣服繁琐,跑起来又不快,她停下来指着旁边的石凳:“冬葵,你搬起来,趁机砸死一个。” 跑是跑不掉了,不如想办法打死一两个,莫来的压力也能轻松些。 冬葵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罗景宁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冬葵就在她旁边,那个黑衣人伸手过来抓人,罗景宁手一扬:“恶贼,看我的毒药。” 黑衣人见她的手势,以为她手里真的有毒药,马上闭气。就这一瞬,冬葵就狠狠把石凳搬起来朝他砸过去,黑衣人本以为,就算被砸到了也不要紧,没想到这个黑丫头力气这么大,那石凳带着万钧之势,感觉把他五脏六腑都砸碎了。 然后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冬葵,吐血倒地了。 另一边,莫来已经解决掉了两个人,只剩下那个小厮还有黑衣人了。 小厮看到那个黑衣人被两个女人干掉了,心里一万个骂娘,这个弱鸡到底是怎么被选上的,居然连两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沈越身边的这个护卫太厉害了,方才四个人缠着他,也不能将他制服,如今只剩下他和另一个人,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小厮当机立断,就撤了。 另一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小厮扔出去当了炮灰。 一场厮杀过后,地上躺了四具尸体,罗景宁强撑着胆量对莫来说:“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线索。” 莫来坚持一番,果然如他所料,身上毫无印记,查不出来处。 “我们快回去,我担心雅间里也会出事。” 本来罗景宁想让莫来先一步回去看看,可是莫来不同意,如今这长宁阁不安全,三爷命令过他,不可离开夫人半步。 罗景宁只能加快脚步,小跑起来,盼着快点赶回去。 雅间里,罗景宁走了没有多久,又来了一个宫装丫鬟,她道:“沈夫人到了雅间之后,不小心弄脏了衣裙,想请杜姑娘帮忙送一身衣裙过去给她。” 第146章 杜瑶落在了赵锐手中 杜瑶愣了一会,就准备带着刘嬷嬷去马车取衣服。世家贵女出门,马车上都会带着一两套备用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沈睿年纪虽然小,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怎么那么巧,请了三哥,又请三嫂,如今还要杜家表姐出门去送衣,怎么感觉有人故意算计着,各个击破他们呢? 他拦住了杜瑶:“表姐别急,我嫂子身边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若是真的脏了衣服,也不会让你去帮忙送的。” 杜瑶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宫女冷笑:“怎么,沈小爷莫不是以为奴婢信口胡说,这样的事情,就是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编排。” 沈睿冷静地说:“是不是真的都不打紧,只是我三嫂出门前曾叮嘱我与表姐,万不可离开这里,我们不过是听从嫂子的安排。” 莫去赞赏地看着沈睿,心里颇为认同。 刘嬷嬷却笑着说:“五爷有所不知,虽然冬葵姑娘跟着三夫人,可是若是出了急事,她也不便让冬葵离开身边,毕竟王爷那边的人说不定伺候不了。” “姑娘平日里总说夫人对您多好,这个时候可不能犹豫,若是夫人失了体面,只怕这心里也难受。” 方才王爷只请了罗景宁,刘嬷嬷心里就不得劲了。说什么罗氏是表妹,可是他们家姑娘也是王爷们正经的表妹,怎么就不能一起去了。 姑娘该趁这个机会在几位王爷跟前露脸,若是能得了王爷的好感,又或者能成为王爷的侧妃,不比沈三爷的贵妾强多了吗? 刘嬷嬷一心就盼着杜瑶攀高枝,就在旁边不停怂恿,而那个宫女也说罗景宁弄湿衣服的样子太过不雅,已经快让冬葵陪着留在了隔壁的房间,就等着杜瑶给她送衣服。 杜瑶本就单纯,经历过的事情太少,也就没有多想。沈睿虽然有心阻拦,可是年纪尚小,又不懂女子的事情,也怕嫂子真的是不方便,等着杜家表姐帮忙,也不敢再拦。 莫去只得安排了三个好手,跟着杜瑶一起,到长宁阁马房处取衣服。 另一边,罗景宁走到半路,正要进楼,就遇上了一个宫女,她手里拿着一支珍珠蝴蝶发簪在罗景宁跟前晃了几下:“杜姑娘已经被我们主子请走了,沈夫人可不要走错路了,不然杜姑娘只怕不能全身而退了,我们主子最喜欢长得漂亮的姑娘了。” 说完,她人就往西侧飘过去,罗景宁想抓都抓不住。 “莫来,快跟上她。” “夫人……” “杜姑娘在他们手上。” 罗景宁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今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是针对他们夫妻而来的。杜瑶若是好好呆在雅间,她的簪子不可能出现在宫女手中。 本来她就身世坎坷,闺中适龄待嫁女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情,名声有损只怕婚事也要受阻。若是因为他们夫妻的缘故,让杜瑶出了事情,她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属下不能丢下夫人……” “我跟着你去,冬葵快回去告诉莫去一声,让人想办法通知三爷。” 冬葵跑得更快,那些人的目标是她而不是冬葵,她不跟在冬葵身边,应该没有人会去拦着她。所以,冬葵去报信好一些。 莫来武功高强,他只听沈越的命令,沈越不让他离开她的身边,她也说不听。如今这样的局势,她也只能冒险了。 前面的宫女轻功不弱,莫来心无杂念抱着罗景宁,追着宫女一路而来,已经走到了长宁阁的西角门了,再往前走,就要离开长宁阁了。 莫来迟疑了:“夫人,出了长宁阁,只怕更危险,不如等爷……” 罗景宁心里也是天人交战,她不想以身犯险,可是杜瑶怎么办?还有一个可能是,杜瑶不在他们手中,这一切不过是故布迷阵,但是万一真的在呢? 前头的宫女不远不近停下里,回头说了一句:“扬州故人来了,杜姑娘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沈夫人若是怕了,那就不必跟来了。” 这一句话,罗景宁听完之后脸色都白了。 赵锐,今晚的一切,居然是赵锐所为吗?他那个人,阴鸷乖张,又被沈越阉了,现在只怕是更变态了,杜瑶落在他手上,后果罗景宁都不敢细想下去。 莫来也明白了,因为这样,他更不愿意让夫人去冒险。虽然杜姑娘无辜,可是他不是那么大公无私的人,他心里只盼着他的主子们好,才有余力去考虑旁人。 罗景宁也想自私一回,可是想到当初在扬州被赵锐轻薄时候的无助,她就不敢想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杜瑶身上,她还有勇气活下去吗? 她果断地说:“我们跟上去。” 再说沈越,他跟着那个小厮穿过几个回廊,就来到了三楼的另一间雅间,里面的装饰和他定好的那间相差不大,只是这间要更为宽敞。 赵钰和赵镶正坐在主桌两旁,屋里还有几个世家子弟,都是平时跟在两位王爷身边的人,京城圈子就那么大,算了算去都沾亲带故,看见沈越过来,就互相打招呼。 赵钰笑道:“今日正巧,我不仅在这里遇到四弟,还听闻你也在这里,就请你过啦,没有打扰你们夫妻吧?” 这话问得亲近自然,仿佛临江王和沈越关系匪浅,不似一般臣子那样生疏。赵镶淡淡看了两人一眼,垂下眼眸喝茶,而后才说:“三哥面子大,能在皇叔这里订到这一间,和许大人他们同乐。” “我就不行,只能沾三哥的光,带着他们也来长宁阁凑热闹了。” 说了这话,他看向沈越:“看来皇叔还给阿越留了一间,果然还是本王面子不够大。” 沈越不紧不慢地说:“不过是侥幸,臣早就给了定金,只赚了一个早字,才得了这个雅间。” 沈越本来只打算打个招呼就走,可是今夜赵镶格外啰嗦,先是代贵妃说了一些软话,又提起柳家退婚糊涂之事,还说了一些政务,沈越一时半会竟然没有走成。 直到莫去来报信,沈越才知道,外头出了什么事情。 第147章 脱衣服 他脸色微变,虽然着急却依旧稳健回到房中和两位王爷辞别。 赵钰未察觉有异,只以为他真是要回去照看妻子和幼弟。赵镶笑笑不语,沈越想到今夜他的表现,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过,现在他也来不及细想,跟着莫去就来到了一楼庭院中。 他们跟着莫来留下的记号,一路走到长宁阁的西角门,出去之后,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接着外头就是热热闹闹的长宁街了。 沈越紧急下了命令:“你回府里调人过来,不要声张。”他派了一个亲信回府,然后对莫去说:“去请萧大人加派京兆尹的捕快衙役,只说长宁街发现了逆贼赵锐,让他务必加强巡查。” 他不知道今夜的事情,有没有赵锐的影子,但是用这个借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沈越的脑子快速转动,一切看起来很巧合,一定不是巧合。前脚他刚走,就有人来请罗景宁,还是同一个人,又想到今夜赵镶的怪异之处,他心下微沉,只怕今晚的事情不简单。 他带着人一路追踪,到了长宁街南边,就没了记号。这一带挨着蔚河,往河边走一阵,果然发现了打斗的痕迹,看来莫来应该是在这里遇到了麻烦。 没有记号,他们该往哪边追呢? 他想了好一会,才道:“往东去。” 罗景宁如今的情况很不妙。 莫来带着她一路跟过来,到了蔚河边,他们就遇到了伏击。黑衣人大概有十来个,个个都不弱,莫来要迎战又要保护她,太不容易了。 罗景宁思来想去,也明白了。赵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黑衣人,他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一定不会仅仅想要她的命。 眼看着莫来身上受了好几处的剑伤,她当机立断告诉莫来:“你放我下来,他们暂时不想要我的命。等人手分开了,你再找机会反攻。” 莫来也不啰嗦,如今这个情况,他们两人若是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的。对战十几个人,他没有把握,可是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并不难。 莫来虚晃几招,就把人放下了,几个跳跃,人就在落在了远处。他们当然不想让他跑了,派了好几个人去追,而另外的人,则是押着罗景宁,一路往东,来到了一处邻水的宅院。 这里很是僻静,周边几乎没有人家,看得出来这个宅院荒废多年了。罗景宁走进去,就看到了被捆着的杜瑶,还有站在她身边,邪恶无比的赵锐。 杜瑶被抓到这里,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看到罗景宁,她忍不住大喊:“表嫂……,救我。” 她小脸煞白,眼泪流了一脸,一双眼睛里都是惊慌和恐惧。赵锐方才在她耳边说了好多恶心的话,她真的是害怕极了。那个人的手,还伸到了她的脖子上,她只觉得脖子都像被毒蛇爬过一样,冰凉彻骨。 太可怕了! 罗景宁深吸一口气:“赵锐,没想到你真的来到京城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天子脚下,你如今是叛臣逆贼,来这里简直就是送死。” 赵锐笑道异常灿烂:“不来见你们,我死都不瞑目。怎么,没想到,今天还会落在我的手里吧?” 他说着话,表情温柔,手里的匕首却挑开了杜瑶的腰带,杜瑶惊呼一声:“你……不要!” 罗景宁想要跑过去,赵锐喝止:“停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她只得停下来:“别冲动,她是无辜的,你别伤害她,和你有仇的是我,你该杀的人也是我。” 赵锐“哈哈”大笑,很是癫狂:“说得对,我当然要杀你,可是我不能就让你这样死。” 忽然,他收起了笑容,阴狠地说:“罗景宁,当初在舒县,我没能得逞,今天我就要你求我。把衣服脱了,滚过来。” 罗景宁心中一惊,赵锐果然更加变态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可是你要把她放了。等她安全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赵锐却一下就扯开了杜瑶肩上的衣服,还好这个时候天气冷,杜瑶身上的衣服多,他扯开了外袍,露出的只是中衣。即便是这样,杜瑶也忍受不了:“啊!不要!” “你住手!” 罗景宁焦急地喊着,赵锐却勾起了一抹恶毒的笑容:“还讨价还价吗?你不脱,那我就脱她的。说起来,你要不是沈越的女人,我也不是非要弄你不可。” “这个小妞生得不错,皮肤细嫩,好滑,我若是弄到手了,也不算亏。” 他的手抚摸着杜瑶的脸蛋,她拼命想要躲开,可是却没有办法。她已经撑不住了,失声痛哭,赵锐皱眉:“吵死了,再哭我割了你的舌头。” 声音阴寒冷厉,杜瑶吓得立刻咬紧了下唇,只是流着眼泪,无声抽咽。 赵锐盯着罗景宁:“还不动手吗?看来我要脱她的了。罗景宁,看来你的心肠也不过如此。” 杜瑶眼里都是泪水,她已经看不清表嫂的表情了,她想要喊,可是不知道该喊什么?让表嫂救她?可是这个救人的方式太过屈辱了。让表嫂不要管她,她又说不出口,她害怕啊,她想要回家! 眼看着赵锐的手放到了杜瑶的衣襟上,罗景宁毫不迟疑,脱下了她身上的狐皮袄。赵锐满眼兴味:“干脆利落,我喜欢,快点,马上脱光。” 一个人的衣服能有多少件,若是照这个速度,她很快就要袒露在赵锐身前了。杜瑶看到她的举动,又是震惊又是感动,她……,表嫂…… 到底该怎么办? 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们? 和她想的不一样,罗景宁知道,沈越一定会来救她们的,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她伸手去解腰带,动作放慢了一点,她看着赵锐问了一句:“王妃可还好?” “当初在安阳王府,王妃待我素来亲近,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其实很惦记王妃。听说你之所以能逃出来,也是因为王妃。” “看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王妃依旧不愿意看着你丢了性命?赵锐,你说你现在这么做,是不是辜负了王妃的爱子之心?你对得起王妃吗?” 赵锐原本得意的神色骤然冷厉:“你还有脸提我母妃!罗景宁,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在舒县,你们就是帮皇上搜集证据的,你害了母妃,怎么还敢提她!” 罗景宁表面不动声色,可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能够转移他的注意力就好,她要接着和他谈下去。 反派话多,就是给人活命的机会啊。 第148章 刺激赵公公 “赵锐,王妃本来可以金尊玉贵,一辈子养尊处优,高高在上当她的安阳王妃。是你们野心太大,密谋造反,才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名誉地位。” “真正害了她的人,明明就是你们父子,你不敢承认是吗?王妃是个好人,可是她偏偏有你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儿子,真是老天不开眼。” 赵锐愤怒地吼叫:“你胡说,你闭嘴!母妃是你们害的,我要杀了你给母妃报仇。” 他武功虽然不高,可是对付罗景宁绰绰有余。他来到罗景宁的身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杀了你这个贱人!” 罗景宁的手放在了腰间的荷包处,嘴上拼命挤出一句话:“赵锐,你……不……弄我了吗?” 杜瑶则是尖叫连连:“你这个……坏蛋,放开表嫂,你快放开。” 赵锐凑近她的耳边,暧昧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尖:“想要我弄你?沈越满足不了你吗?” 不过,他掐着她脖子的手,松开了不少,罗景宁的脸上浮现出轻蔑的微笑:“你更满足不了,因为你不是男人了,赵公公,你忘了吗?” 这一句话,在赵锐的脑海中炸开了! 赵公公! 赵公公! 这个该死的罗景宁,居然敢这样喊他,他变成这样,是谁害的?还不是沈越害他变成这样的!这个贱人,居然敢嘲笑他! 他脸上尽是狰狞,阴森的语调在她身边响起:“这是你自找的,罗景宁,我一定要让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说着,他一把扯开了她的腰带,厚重的衣袍散开,露出里面浅绿色的中衣,还有隐隐可见的鹅黄色肚兜,身姿窈窕,凹凸有致,赵锐啧啧赞叹:“沈越平日倒是享福了,以后可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碰你。” 罗景宁一脸嫌弃:“赵公公,没那个资本就不要硬撑,你有什么能力报复我?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一个不是男人的废人。” 罗景宁继续刺激他,赵锐真的是失去了理智,他也忘记了要戒备罗景宁,他丢开手中的匕首,伸手一扯,就把罗景宁的中衣扯开了,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是现在。 罗景宁把攥在手里的迷药一撒,还是当初小方大夫配置的那种。她屏住呼吸,可是还是吸进去一些。赵锐的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里面是赤裸裸的恨意。 他还想要伸手掐她,可是抵挡不住药性的冲击,倒下来了。罗景宁勉强移开身体,才避免被他压下去,她喘着粗气,硬撑着从头上拔下发簪,狠狠往大腿扎过去,血一下就印出来了。 好痛! 痛了,她就能清醒些。 杜瑶看着她,心痛地喊:“表嫂!” 罗景宁脑子还是有些晕沉沉的,她迫不得已,一咬牙,再狠狠扎了大腿两下,痛彻心扉。那股沉沉的意识,总算被痛觉唤醒了,她伸手把衣服拢了一下,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准备给杜瑶解开绳子。 就在这时,杜瑶的眼睛忽然睁大,罗景宁感觉背后有异常,来不及思考,她忽然就扑倒了杜瑶,然后一个飞镖擦身而过,深深扎进了她们身后的木柱里。 罗景宁回头,才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看着她们好像在看死人。很快,他又举起了手,另一支飞镖在他手中,罗景宁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挪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沈越忽然从天而降,拦住了朝罗景宁飞过来的飞镖。黑衣人一愣神,然后迅速再扔出两支,沈越拦下了一支,另一支却是朝着倒在地上的赵锐而去。 那飞镖穿过赵锐的喉咙,见血封喉,赵锐不可能活着了。 黑衣人确定赵锐的喉咙被刺穿之后,人就不见了,莫去赶紧去追。沈越立刻转身抱着罗景宁,抱得紧紧的,罗景宁差点被他勒断了腰。 她本来想说什么,可是她感觉到了沈越微微颤抖的身子,就什么都没说了,而是努力抬起手搂着他的脖子,示意她没事。 杜瑶连人带着椅子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有些凌乱,她的脸都羞红了。表哥表嫂是不是忘了她了? 沈越并没有忘记她,他背过身去,低头看着怀中的罗景宁,眼里都是心疼。她腿上一片血红,显然是受伤了。只是眼下他身边没有女子,杜瑶还要麻烦罗景宁来打理,不然岂不是坏了杜瑶的清白吗? 他低沉又温柔地问:“还能动吗?” 罗景宁轻轻点头:“放我下来,你等等。” 罗景宁身上疼得厉害,那迷药的药性要在发作,她只能抖着一双手,给杜瑶解开绳子。杜瑶终于获得自由了,她马上坐起来,把衣服穿好,才扶着罗景宁关心地问:“表嫂,你怎么样了?” 沈越已经转过来把人抱起来了,他对杜瑶说:“外面有马车,我们回去。” 杜瑶站起来,刚想走路,脚下就软了,一下就扑倒在地上了。她羞愧地低着头,她太没用了,明明她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居然吓得没力气走路了。 沈越蹙眉,喊了一声:“冬葵来了没有?” 话音刚落,莫来就带着冬葵来了。他自己也浑身都是伤,只是方才和三爷一起找到这里的时候,三爷便让他回去找冬葵。 他们正好赶着停在长宁阁的马车来到这里。 冬葵一路快跑,进到了屋里,她迅速扫了一眼,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去扶表姑娘,我们上马车回府。” 冬葵顾不得难过,扶起了杜瑶,上了马车之后,沈越就下车了,让冬葵帮罗景宁和杜瑶换衣服整理仪容。 他看了眼那间荒废的宅子,又看了眼马车,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赶上了。 还好,他没有想错,赵锐果然就在这里。 这件事情,没完,他一定会追查到底。赵锐在京城,到底找到了什么人,帮他策划了今晚的一切。他一定要把人揪出来,好好算一下这笔账! 第149章 是不是柳家插手 回到越国公府,沈越叮嘱杜瑶:“今晚的事情,不要说出去,府里没有人知道,你自己别漏了口风。” 杜瑶点头,然后关切地看着罗景宁:“表嫂没事吧?” 罗景宁疲惫地笑了一下,安慰她说:“没什么大事,等会我让人给你送一碗安神汤,睡一觉就没事了。今天的事,是我连累了你,改天我再送东西赔礼了。” 杜瑶忙说:“表嫂不要这样说,都是坏人的错。” 沈越有些不耐烦,罗景宁身上还有伤呢,他道:“好了,改天再谈,我们先走了。” 说着他抱起罗景宁,大步朝磐石院走去。刘嬷嬷和沈睿早就被送回来了,冬葵先把杜瑶送到了海棠院,才回了磐石院。 杜瑶一进门,刘嬷嬷就哭天喊地:“姑娘您可回来了,您没事吧,老奴要担心死了。若是您出了事,可叫老奴怎么活,便是死了也没脸见公主啊。” 原来,杜瑶和刘嬷嬷之前准备去马房拿衣服的时候,刘嬷嬷就被人敲晕了,再醒来的时候,杜瑶人就不见了。她急匆匆跑回雅间喊人,这个时候,冬葵刚好悄悄和莫去说了情况,冬葵把刘嬷嬷留在了雅间,莫去去找沈越,刘嬷嬷对着冬葵一通辱骂。 冬葵不相信刘刘嬷嬷,何况雅间里还有沈睿和他的小厮,人多口杂,她担心旁人要编排罗景宁。冬葵只是拦着人不让出门,刘嬷嬷骂她心思歹毒,盼着杜瑶出事。 后来,沈越差人来说,他们夫妻和杜瑶还有事,让沈睿和刘嬷嬷先行回府了。 刘嬷嬷不知道杜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气冬葵当时拦着她不让她去找人,可是出了长宁阁,她也不敢声张。 杜瑶虽然信任刘嬷嬷,可是今夜的事情牵扯了她和表嫂,她只能含糊地说,是有个歹人想要对她下手,她躲起来之后,被表哥表嫂找到了。 刘嬷嬷趁机上眼药:“那冬葵真是可恶,明明知道您不见了,居然拦着不让老奴去找人。姑娘,仆人随主,奴婢看,三夫人对您也不过如此,您以后心里可要警醒。” 杜瑶不悦地说:“嬷嬷不要胡说,表嫂不是那样的人,嬷嬷又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 刘嬷嬷看到她带着寒霜的脸,只能噤声。 到了夜里,小丫鬟帮杜瑶沐浴,发现她身上有许多擦伤,刘嬷嬷大惊:难道姑娘发生了不测? 苦命的姑娘,都怪罗氏,好端端让姑娘给她送什么衣服! 回到院子,小方大夫早就等候在这里了。那迷药是他亲手配制的,他赶紧把解毒丸送上,然后给罗景宁把脉,开了汤药和药膏。 “三爷放心,夫人并无大碍,好好休息两日就没事了。” 虽然蹊跷,可是小方大夫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多余的事情他不会打听。沈越给了赏银:“元宵佳节,深夜还要烦劳你走一趟,这些银子拿回去买点好酒和你爹喝。” 小方大夫也不推辞,背起药囊就离开了越国公府。 沈越进了内室,秋葵和冬葵眼睛都红红的,看来是哭过了。罗景宁当时为了清醒,扎得毫不留情,伤口很深,她们瞧见了怎么能不心疼。 罗景宁躺在床上,背后垫了一个厚厚的靠背,脸色苍白得紧。此时她的伤已经涂好了药膏,可是那疼痛也未见减轻,她的额头上都沁出了冷汗。 沈越心疼极了,他坐在她的身边,柔声问:“是不是很难受?” 罗景宁点头:“好疼。” 沈越愧疚不已,若不是他离开了雅间,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罗景宁却安慰他道:“有心算无心,一计不成,他们一定还会有下一次,我们防不胜防罢了。” “不过,赵锐这一次的阵仗不小,京城里又是谁在帮他呢?” 这些黑衣人可不简单,还有那些王爷身边的人又为何会配合赵锐?长宁阁可不是随便的酒楼,敢在里面惹事,幕后黑手也不简单。 沈越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我猜是柳家,或者是广陵王,总之,柳家脱不了干系。不过,具体证据,我还要再查一次查。” 罗景宁本以为是沈越的哪个政敌,没想到会是柳家。 “你为什么会怀疑柳家?” “今晚广陵王的态度很奇怪,他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不过这些仅仅是猜测,是否是真的,我还要再查。” 罗景宁闭上眼,又问:“那破宅和柳家有关系吗?你又是怎么想到那里的?” 说起来,也是沈越赌了一场。在蔚河边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后来那些人的去向有两个方向,沈越一时半会也不敢断定敌人到底去了哪个方向。 后来,他想明白了,若是赵锐真的有人帮忙,那些人也不敢留下痕迹,现在赵锐可是朝廷钦犯,人人都沾惹不得。既然是这样,一处荒废的宅院,就是最好的落脚之处。 他对京城各处都熟悉,想到了蔚河边的这处荒宅,他就立马带着人冲过来。还好,他当时决定对了,不然…… 他想起那个黑衣人朝罗景宁扔飞镖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他不由伸手搂紧她,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心。 春樱院中,李氏都准备睡了,蜜枣走进来服侍她,故作不经意地说:“夫人,奴婢觉得今夜好生奇怪,三爷怎么让五爷自己回来了,还有那杜姑娘明明带着刘嬷嬷出门的,怎么也不和刘嬷嬷一起回来?” 李氏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口应:“也许阿越有别的安排。” 蜜枣眼珠一转:“可是,方才三爷回来了之后,磐石院喊了大夫,又没传出什么风声。而且,奴婢听说,杜姑娘回来的时候,走路姿势不对,还是冬葵扶着她回来的。” 李氏皱眉,她也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你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蜜枣笑着放下了床幔,又垫好了枕头服侍李氏躺下,状似随意道:“奴婢怎么知道,磐石院里的消息,奴婢打探不出来。” 说起这个,李氏就生气。那罗氏一点都不孝顺,天天防着她呢?这样的儿媳妇,以后指不定让阿越同她离了心。 蜜枣服侍李氏好几年了,最了解她的脾气:“夫人若想知道,也不难,夫人可以从杜姑娘这里下手。” 李氏这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最机灵。” 第150章 你愿意当贵妾吗 今天是元宵佳节,柳明珠难得高兴。 说起来,这一年,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柳世宽在家宴上看到她的笑脸,还颇为惊讶,这个人最近不都是摆着一张臭脸吗?活脱脱好像旁人欠了她多少银子似的。 怎么今日心情这么好?难道是找到男人要她了? 柳明珠今夜没有出门看灯,而是呆在府里,陪着柳夫人。柳夫人看到女儿美若天仙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心里也舒展了。 今年,该给明珠定亲了。 沈家那里应该没希望了,她可要好好想想,京城适龄男子,哪家的儿郎更为出色。 马上就二更了,柳夫人有些累了,操持一大家子过节,身为当家主母,她自是不能偷懒。“明珠,你也早些回去吧。” 柳明珠看看天色,有些奇怪,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离开了正院,她就遇上了柳世周。她展颜欢笑:“大哥,你回来了。” 柳世周面无表情的脸,看到妹妹,也和缓了一些:“怎么在外头,夜深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柳明珠听话地点头,然后就一脸期盼看着柳世周,柳世周对上她希冀的目光,心里头的怒火又燃起来了。 那群废物!今晚他们借长宁阁布了这样大的一个局,他们居然没把罗氏弄死! 柳世周长叹一声:“回去吧。” 这样的语气,让柳明珠脸上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次日一早,沈越就去找萧向。 “可找到线索?” 萧向神情严肃,摇摇头:“暂时没有。” 赵锐落脚的那个宅院本就是荒宅,冬日蔚河边寒风刺骨,少有人来往。那个地方民居不多,没有人看见过赵锐是何时在那里出现的。 杀死赵锐的飞镖就是一般的飞镖,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想从这方面入手也不容易。 长宁阁那里,他们已经借着搜查赵锐的名义,去排查了一遍,却也是毫无收获。连莫来在庭院里杀死的黑衣人,都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情,又牵扯到了杜瑶和罗景宁两位女眷,他们不能大张旗鼓查案,其中有诸多掣肘。 “阿越,以后当心些吧。” 萧向重重拍了下沈越的肩膀。如今朝堂上很是平静,但是大家都明白,诸位一日不定,眼前的平静就只是假象。没有人知道,大风会在何时刮起。 萧向是纯臣,他又不是世家的人,储位之争对他虽然有影响,但是不会太严重。可是沈越不一样。 人人都知道肃王不爱权,只图钱。可是,一个有钱的王爷若是站了队,威力就十分惊人了。昨夜有人在肃王的长宁阁算计沈越,是不是说明肃王已经有站队的心思了呢? 沈越淡淡道:“放心。” 查不出来,并不奇怪。昨天一环扣一环,显然旁人筹谋许久。不过,他们时间掐得这么准,若不是早就有人盯着越国公府,就是府里有他们的眼线。 李氏一大早就去海棠院探望杜瑶,杜瑶夜里发了热,却不让刘嬷嬷请大夫。刘嬷嬷看到李氏,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泪:“夫人,您帮帮我们姑娘吧。” 李氏进屋,看见杜瑶那张泛着潮红的小脸,皱眉:“瑶儿太过胡闹了,你若是出了事,是诚心让长公主心生愧疚吗?” 杜瑶原来只是想着,她烧得不厉害,吃些发汗解表的药丸子就成,没必要请大夫,指不定会惊动了长公主。她没想到,今日一早李氏会来海棠院。 “夫人,这件事情,能不能不让长公主知道,瑶儿怕她老人家担心。” “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吧,我悄悄传个大夫进来。” 杜瑶感激地看着她,李氏眼睛闪了闪,就说:“刘嬷嬷在这里伺候,其他人都下去吧。” 看样子,李氏是有话想要对杜瑶说。 屋里只剩下她们几人的时候,李氏才道:“昨夜的事,你表哥都和我说了,你受委屈了?” 杜瑶惊疑地看着她,转念一想,李氏是表哥的母亲,这件事又岂会瞒着她。她夜里发热,也是因为受了惊吓的缘故,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那个人的手摸着她的脸,她的脖子的感觉。 绝望又恶心。 她年纪小又不经事,哪里扛得住?现在听到李氏疼惜的话,眼泪就簌簌落下来:“夫人,瑶儿害怕。” 李氏眼中露出精光,果然像蜜枣说的那样。 “好了,不怕,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担心对你的婚事有影响。” 杜瑶浑身一僵。 是了,那个恶人摸了她的身体,还脱过她的衣服,她的清誉……想到这些,她哭得更加伤心了。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发生在她的身上? 李氏被她哭得脑袋疼,若不是为了套话,她可不愿意在这里听她哭。 一旁的刘嬷嬷大惊失色:“姑娘,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就告诉奴婢吧,您身上的伤……” “莫非……” 姑娘的清白,难道没有了吗? 刘嬷嬷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站都站不住,直接就跪倒在地。李氏也惊疑万分,她和蜜枣对视一眼,没想到昨晚真的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蜜枣看着伏在李氏身上哭泣的杜瑶,垂下眼睑,无声站在那里,心里却十分得意。果然,昨夜真的出事了。 杜瑶身上不舒服,又哭了一场,精神都萎靡了许多。 蜜枣看出李氏的不耐烦,忙劝杜瑶:“姑娘莫要哭了,万事有夫人替您做主。” 李氏听到蜜枣的话,仿佛被提醒了:“是啊,你别光顾着哭。自从你来了家里,我打心眼里就喜欢你。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心里也难过。瑶儿别担心,我会为你做主的,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刘嬷嬷,你也劝劝瑶儿,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我心意不变。” 刘嬷嬷闻言,只觉得李氏就是活菩萨,她家姑娘清白都没了,越国公夫人竟然还想着纳她当三爷的贵妾。 李氏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杜瑶的清白一定没问题,若不然长公主怎么会没有动静,这点脑子她还是有的。 杜瑶不知道李氏的意思,她看向刘嬷嬷:“夫人之前说过什么话?” 刘嬷嬷看着她茫然无知的脸,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何又没有说出口。李氏微微一笑:“瑶儿觉得你三表哥为人如何?” “三表哥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自然是好的。” 李氏会心一笑,那可不,她的阿越最出色了,不然长公主会这般喜欢他。 “瑶儿,出了昨晚的事情,你心里也难受。你和阿越着实般配,不如,你给阿越当贵妾吧,以后生了一男半女,我们再抬你当平妻,让你和罗氏两头大。” “你意下如何?” 第151章 杜瑶同意了 杜瑶简直不敢相信她方才听到了什么,她愣愣看着李氏,屋里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一定是她幻听吧,这怎么可能?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去做表哥的贵妾? 李氏看她不语,就催促道:“瑶儿,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昨晚的事情传出去了,你的婚事可就难了。本来你就是一个孤女,能选的人就不多。”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难道你要嫁到市井人家去吗?这不是糟蹋了你吗?可你若是还想门当户对,万一昨晚的事情被人知道了,为难的人就是长公主。” “嫁给你表哥就不一样了,虽说是贵妾,可是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总不能薄待了你。以后,若是有机会,就把你抬……”平妻。 后面两个字,被刘嬷嬷打断了。 她可是知道,她家姑娘多喜欢罗氏,只怕若是提起平妻,姑娘就想都不想了。 “姑娘,您不是很喜欢三夫人吗?若是嫁给了三爷,那后半生你都能和三夫人在一起了,你难道不欢喜吗?” 杜瑶眼睛一亮。 她本来就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若遇上了狼心狗肺的东西,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水深火热呢。 如果能够一直和表嫂在一起,总比嫁人更让她欢喜。 “可是,表嫂会不会不高兴?” 李氏有些转不过弯来,怎么这杜瑶竟然是因为喜欢罗氏才考虑的吗?这,怎么这般怪异? 刘嬷嬷的嘴巴可不笨:“怎么会?要知道,像三爷这样的世家贵子,总要纳妾的。若是您能成为三爷的妾室,三夫人必定欢喜,毕竟你们两个甚是合得来。” 李氏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你表嫂进门一年了,那肚子都没个动静,我心里着急。你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若是能为阿越诞下一男半女,想必他们夫妻都要感激你。” 杜瑶不禁脸红,这个话题,未嫁之女听着着实不合适。 只是,刘嬷嬷和李氏说的话都有些道理,若是能留在越国公府这个熟悉的环境,她也高兴。在这里,长公主喜欢她,表嫂对她也很好,表哥有担当,日子总归不会错。 “如何?” 李氏急切地催促杜瑶表态,杜瑶本想答应了,但是她还是提了一句:“表舅母,瑶儿总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着急,还得听长公主的意思。” 她的外祖母把她托付给了长公主,她若是私底下应了李氏,终究不妥。 李氏没想到她忽然又精明了,不过,“你放心,由我去和长公主说,你细细把昨晚的事说给我听,我好让长公主心中有数。” 若不然,她张口就让杜瑶当贵妾,只怕长公主要给她一巴掌了。 杜瑶瑟缩一下,不想提及昨夜的惊惧。 “表哥不都和表舅母说了吗?” 李氏笑了笑,掩饰心虚:“他就大概提了一句,说得不太清楚。我到了长公主跟前,总不能也这般含糊吧?” 杜瑶看了一眼周围,咬着唇,并不作声。 李氏摆手,让刘嬷嬷和蜜枣都出去,才柔声道:“好了,这里就你我,你放心。” 杜瑶想起昨夜,又重新红了眼眶,磕磕绊绊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她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只是知道他叫“赵锐”,和表哥表嫂有仇怨。 李氏却知道赵锐是何人,这不就是年前被人送到天牢的安阳王的世子吗? 指不定就是罗氏在扬州时,惹恼了那个纨绔,才闹出这场风波。这么说来,还是罗氏对不住杜瑶,以后抬杜瑶当个平妻,也算补偿她了,罗氏还有脸不同意吗? 得了信儿,她急不可耐就去了春熙院。 长公主在屋里喝茶,并无它事。看见她来,漫不经心问:“才过了元宵,府里各处都要重新布置,你怎么得空?” 李氏凑过来小声嘀咕:“儿媳有一件事要禀告长公主。” 长公主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到她眼里的得意之色,这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她一抬手,屋里伺候着的人都出去了。她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的腰垫上,静待李氏的下文。 李氏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她先把昨夜的事情说了一遍,长公主惊得差点打翻了茶盏。 “什么,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阿越怎么没告诉我?” 她脸色十分难看,青阳才把唯一的血脉托付给她,这才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如何对得起故人所托。 李氏连忙替沈越开脱:“阿越是个男人,哪里想得到其中的严重性,他又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以为瞒着大家,传不出去就没事了。” 大家族里出了影响姑娘闺誉的事情,哪个不是遮掩着的,这样也说得通。 只是,长公主觉得奇怪,李氏又是如何得知的? 李氏有些得意,“长公主不知道,瑶儿那孩子与我投缘,我今儿一早去看她,发现她病了。” “怎的就病了?我也不知道。” “那孩子怕惊扰了您,就瞒着没说。她担惊受怕一夜,见着了我就都说了出来,我也是才知道就来告诉您了。这会,我已经传了府医去看过了,没大碍。” 长公主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心里还是不好受。 杜瑶这般,以后该找什么样的婆家? 她本来打算过了正月,就让李氏罗氏带着她出门,多让人看看,也好叫旁人知道,越国公府上有这么一个才貌双全的表姑娘,待字闺中。 现在这样,她一时就为难了。门第高了可不行,这件事是个祸根;门第低了,总觉得对不起青阳。 李氏看着她的脸色,心里组织好措辞,就劝着:“长公主您可不知道,那孩子因着阿越和罗氏去西河郡接她的缘故,心里对他们夫妻格外亲近。” “我想着,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何不把她留在府中,许给阿越当个贵妾,以后再抬个平妻,也算皆大欢喜了。” 长公主怒气顿生:“你疯了,好好的姑娘,为何要给阿越当妾,你这是糟蹋她!本宫决不同意。” 李氏本就怕长公主,看到她发火,差点跪下来请罪了。可是,想到蜜枣的话,她还是接着说下去:“我何尝不觉得委屈了她,可是交给阿越看顾她,总比让那些贩夫走卒配她强多了。” “昨晚的事情,瑶儿是受阿越夫妻所累,总不能拿这件事情嫌弃她。” 这话,很是中肯,长公主一时也不言语了。 第152章 睡得太熟喊不醒 屋里落针可闻,外头鸟儿扑腾在枝头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越发显出屋里的寂静。 长公主的右手,搭在她左手的手腕上,不停摩挲着她腕上的翡翠手镯。忽然,她抬眼看李氏:“瑶儿是什么意思?” 李氏心中大定:“瑶儿自是愿意的,儿媳不敢胡说。” 长公主叹息一声:“这真是阴差阳错,依我的意思,还是寻个好人家当正头夫人强,阿越再好,当个妾也是委屈。你喊她来,我亲自问问她。” 李氏没想到,长公主居然要问杜瑶。那妮子显然不坚定,指不定到了春熙院就反悔了。她难得灵光一回,“她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听了您的话,心里再愿意只怕也不敢表露了。” “今儿她伤心的时候,也是说过的,若能在阿越和罗氏身边,她就别无所求了。” “果真如此?” “儿媳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您。” 长公主自是知道,她哪怕再是和善,与生俱来的威仪也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平易近人。杜瑶到了她跟前,许是不敢说真心话了。 “唉,既然她同意了,那就依她吧。罗氏门第不高,瑶儿嫁给阿越,也算是另一种补偿了。” 李氏心中欢喜,脸上也藏不住了,她满眼笑意道:“合该瑶儿和阿越有缘,这事就这么定了,儿媳这就去同罗氏说。” 李氏出了堂屋,蜜枣看她一脸喜色,就知道成了。她心里得意,夫人真是好摆布,过两年,她再劝劝夫人,让三爷把她也纳了。 能当主子,谁还愿意服侍人? “去,把三夫人喊来。” 蜜枣到磐石院的时候,罗景宁才睡过去不久。昨晚她疼得紧,一夜都没有睡好。后半夜,为了让沈越能睡一会踏实觉,她都要赶他去书房了。 只是沈越不答应,一定要在身边守着她。 今天吃过午饭,那药效上来,她没那么疼了,总算能安稳睡一觉了。 秋葵为难地看着蜜枣:“蜜枣姐姐,我们夫人昨夜没睡好,又惹了风寒,刚吃过药,这会不好出门。姐姐回去和老夫人告个罪,等我们夫人好点就立刻去春樱院请安。” 蜜枣笑里藏刀:“哟,没听说过,婆母都登门请人了,当媳妇的还在睡懒觉的,这是哪里的家教。昨夜三爷和三夫人去逛街了,回来也不曾听说风寒,怎么老夫人一来请,就病了?” “看来,三夫人是不想孝敬老夫人了,也罢,我这就回去告诉老夫人,若想见三夫人,还需她来磐石院才见得着。” 秋葵听到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心里恼得不行,但是,她也知道,三夫人理亏。夫人受伤的事,不能往外说,一时半会也编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春樱院。 “蜜枣姐姐,瞧你说的,哪能让长辈来见晚辈的。你等等,我进去看看我们夫人可醒了?” 蜜枣“嗯”了一声,下巴轻抬。 秋葵进来屋,看到里间受着的冬葵,着急忙慌地压着声音:“怎么办,总不能真让老夫人过来吧?” 若是三爷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三夫人不孝顺,架子太大了? 冬葵也是愁:“平日也没见她喊过夫人,这么今天这么巧,想起来叫夫人过去呢?” 秋葵的帕子都快扯烂了,还是想不出个主意。 外头的蜜枣不耐烦了,大声喊着:“到底是个什么主意,三夫人究竟去不去,给个信儿,总不能让老夫人就这样等着。” 秋葵一狠心,还是回了内室,喊了罗景宁:“夫人,夫人,您醒醒。” 罗景宁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怎么了?” 秋葵满眼焦急,“老夫人请您现在去一趟春樱院,蜜枣在外头等着了,她来了好一阵了。” 罗景宁听着听着,也清醒过来了,外头蜜枣的声音又响起来:“三夫人好大的架子,大冷天的,奴婢可等不起了。” 接着就是锦葵好言相劝的话。 罗景宁摸了摸腿,还是疼,根本走不了路。 李氏找她,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她若是坐着轿子进了春樱院,只怕她要更生气了。不管怎么选,都是要得罪她的,何必自找苦吃。 “你出去说,就说我喝药睡死过去,雷打都喊不醒,去不了了。” 秋葵傻眼了,“这能行吗?” 罗景宁轻轻翻身,把头埋在柔软的被褥中,打算接着睡。 “行的,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没有重要的事情,别喊我了。” 秋葵心里打鼓,总觉得不妥,可是主子已经发话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对蜜枣道:“三夫人的药里有安神的药材,我进去怎么都喊不醒,实在没法子了。” “不如,蜜枣姐姐进去试一试?” 蜜枣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冷笑:“真是厉害,好啊,我这就回去告诉老夫人,让老夫人来喊三夫人,看她是不是真那么好睡!” 说着,仰头用鼻孔看着她们,扭头走出了磐石院。 锦葵急忙问秋葵:“你怎么能那样说,这不是给夫人惹麻烦吗?你怎么不喊醒夫人?” 秋葵苦笑着说:“你还不了解我,这样的事情,我怎么敢拿主意,夫人就是这个意思,她睡得太沉,喊不醒。” “啊?” 锦葵这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夫人怎么敢?若是老夫人等会杀过来,或者是三爷生气了,这可如何是好? 蜜枣回到春樱院,添油加醋,说得李氏火冒三丈。 “她真敢这么说,说我‘大冷天没事找事’,还说‘别打扰她睡觉’,她居然敢这么说?” 问着问着,她已经把手里的茶杯摔了出去,可见多么气愤。 蜜枣长叹一声:“奴婢也是没想到,三夫人平日里看着脾气这么好,居然敢对夫人您这般不敬,明知道您有要事找她,还一心躲着睡觉。” 李氏冷哼,“果然是乡下胚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她仗着阿越的宠爱,早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了。以后等瑶儿过门,我让她跪着求我!” 蜜枣道:“那夫人的意思,现在就不管她,让三夫人好好歇息了?” 提起这个,李氏就坐不住了,往日罗氏到春樱院,态度已经够敷衍了。如今她都派人去请了,她竟然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岂有此理,若是她不拿出婆母的威风,以后还怎么管教罗氏! “走,我们上磐石院,看看她是不是真睡得那么香。” 第153章 罗景宁知悉纳妾之事 李氏带着蜜枣还有几个婆子就往磐石院走去。 早就有人听到了动静,去告诉了顾宝芝,顾宝芝听了开怀大笑,“真是热闹,若那事真成了,以后磐石院就更热闹了,你们等着看吧,好戏总不会缺的。” 屋里伺候的几个人,只有顾宝芝的心腹听明白了这句话。还是夫人高明,若是磐石院一直鸡犬不宁,只怕三爷日子也不好过吧,长公主也会心生不满。 秋葵方才不放弃,早早打发了人在花园打探消息,这会那小厮脚下抹油,呲溜着跑回来:“不得了了,秋葵姐姐,老夫人带着一串人往咱们院子来了。” 秋葵一跺脚,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道:“锦葵你快去找莫非,让他想办法喊爷回来,老夫人和咱们夫人对上,晚辈怎么做都错。” “冬葵,你进去喊夫人起身,我去厨房端一碗药出来,也好老夫人看看,夫人这病是真的。” 罗景宁再次被吵醒,心里也存了火气:“又怎么了?” 冬葵口齿伶俐把话回了一遍,罗景宁无奈,李氏今儿有什么大事,非要见她吗? “扶我去院门口站着吧。” 冬葵力气大,扶着她稳稳当当站在磐石院门口迎李氏。秋葵端着药站在一边,罗景宁吩咐她:“之前说我风寒了,等会见找了人,就说我方才挣扎着去春樱院,扭伤了脚。” “冬葵等会抱着我回屋。” 秋葵吃惊地看着她,这可不是又要再撒多一个谎? 若是老夫人知道,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正月里的天还是很冷的,虽然没有下雪,可是那沉沉寒意仿佛能穿透衣服和皮肉,让人冻到骨子里去。 罗景宁站了没多久,手就冷了。 好在,李氏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野中,好大的阵仗,李氏带着那么多的人,不会是想教训她吧。若是李氏敢动手,她可不会傻站着挨打。 李氏看见罗景宁柔弱地依靠在丫鬟身上,那副娇弱无力样子真是碍眼。她出言讥讽:“三夫人这么金贵的人,怎么站在门口?可别说是等我,我可受不起。” 罗景宁对着李氏,一贯都是心平气和的。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方才我喝过药,睡得太沉了,竟然不知道婆母寻我。方才醒来,才听她们说,急忙穿衣要去春樱院,却不想又崴了脚。” “儿媳本打算,就是一瘸一拐,也要爬着进春樱院,婆母传唤,必定有要事,我亦不敢怠慢。却听小厮说,婆母穿过花园就到磐石院了,便在这里静候。” 李氏路过她的身边,站住狠狠瞪了罗景宁一眼:“昨夜出去玩就没事,我一找你,你就病了,还崴了脚,你怎么不说伤了腰下不了床?” “你一向就不是个孝顺了,如今越发蹬鼻子上脸了,我喊了也敢不来。罗氏,你以为你迷惑了阿越,就能在我跟前放肆了吗?” 罗景宁依旧神色平静:“外头冷,仔细冻着婆母了,有话咱们还是进屋里说吧。” 李氏看见她那棉花团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进去,我有事告诉你。” 李氏率先往里走,罗景宁自然是让冬葵抱着走了进去,李氏看她这娇滴滴的样子,气得不打一处来:“成什么样子,你好歹是阿越的娘子,行止端庄是你的本分,这没骨头的样子,你做给哪个看?” 罗景宁坐下来之后,对着李氏淡淡一笑,然后吩咐丫头:“秋葵去端两个炭盆放在婆母脚边,冬葵快去端热热的姜茶过来,婆母一路过来恐怕受了寒气,这保暖和驱寒都马虎不得。” “婆母身上可冷,需不需要打一条热毛巾暖暖身?” 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好像把李氏当作亲娘一样孝顺。李氏却不高兴,只觉得她狡猾,故意这样让她不能接着责问她。 “行了,别张罗了,我又不是来你这闲聊的。” 罗景宁“嗯”了一声,低着头等着李氏说话,摆出一贯的柔顺又漫不经心的态度。 李氏今日却不计较她这样敷衍的姿态,她笑眯眯地说:“这是喜事,是你们磐石院的喜事。” 罗景宁并不感兴趣,她没有说话。 李氏可不需要她说话,李氏喜滋滋地说:“你不知道,今儿一早,瑶儿的亲事就有着落了。长公主怜惜她孤苦无依,想着嫁到外头说不得要受委屈,就做主把瑶儿许配给了阿越。” 罗景宁心里想着,天气暖和了,她该先去哪里找兰花。她只是随意“嗯”了一声,并不知道李氏究竟说了什么。 冬葵端着茶走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惊得脚下一个趔趄,茶杯都摔碎了。 乒乓作响的声音,让罗景宁回过神来,而李氏本来的好心情却像是见了苍蝇一样,十分膈应。 “笨手笨脚的,主子跟前你也这样,拉人,拖出去赏十个嘴巴子。” 李氏发作罗景宁的人,自然不会手软。罗景宁忙道:“婆母息怒,这婢子是儿媳从家里带来的,本就是粗笨之人,若是打了岂不是更加笨了吗?” “行了,你快点下去,让别人进屋伺候,省得惹婆母生气?” 李氏却不高兴地说:“我既然已经发话了,就要罚她,等打完了再走。” 罗景宁脸色微沉,然后道:“大正月里的,罚她做什么。方才儿媳脚疼得厉害,一时没听清,您方才说瑶儿表妹如何?” 李氏简直被她气笑了。 在她眼前明晃晃走神就罢了,拦着她不让她罚一个婢子,这明显就挑战她的威严。这会,她还敢大咧咧把她走神的事情说出来,可见,罗氏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这会可要听清楚了,今儿长公主发话,让瑶儿当阿越的贵妾,择日就行礼入门了。” 罗景宁愣愣看着李氏,感觉没听懂她究竟说了什么。 李氏看她这副被雷劈过的表情,心中舒坦了,她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罗氏,你嫁到沈家一年,一无所出,若是你贤惠,早就该给阿越张罗纳妾的事情了,而不是一个人把持着丈夫。” “阿越年纪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你既然没这个福气,那就让瑶儿来帮你,也是一桩好事。” “这件事,长公主和我都同意了,你就算不愿意,也只能这么着了。” 第154章 婆媳交锋 罗景宁终于听清楚了,还真是杜瑶要给沈越当妾的事情。 怎么这般玄幻? 她就没觉着,杜瑶对沈越有意思啊? 而且,好好的姑娘,为什么要给别人当妾呢?长公主又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瑶儿表妹可知情?” 李氏微微抬起下巴,语气高高在上:“自然知道,我家阿越龙章凤姿,她自是欢喜的。” 罗景宁仔细看着李氏的表情,她并不是在撒谎,杜瑶竟然真的同意当沈越的妾,为什么呢?她心里有些难受,不仅仅是为了杜瑶要当沈越的妾,更是因为,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想不开当妾呢? 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 李氏看她沉默半晌,就说:“你好好准备着吧,磐石院东厢房收拾起来,以后就让瑶儿住在那里。” 罗景宁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李氏了。 “怎么,你不同意吗?” 李氏见她不答话,语气加重几分,带着质问和威胁的意味。 罗景宁抬头看她,然后突然笑起来了:“儿媳怎么会不同意呢,儿媳都听夫君的,这件事夫君怎么说,儿媳就怎么办,婆母不必担心。” 李氏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你以为,这件事情,阿越反对得了吗?即便他不同意,长公主的话他听不听?”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道:“她昨夜因为你们夫妻的缘故,受了惊吓,失了清白,这件事情,阿越和你必须负责到底。” “瑶儿进门是贵妾的身份,比你低不了多少,你也别想着欺负她。” 什么叫失了清白? 她到那破宅子的时候,杜瑶的衣服都好好的,根本就没出什么事。也就是后来赵锐发癫,扯开了她的衣服,摸了她的脸和脖子,难道这就叫失去了清白? 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杜瑶就愿意当沈越的妾了? 她怎么这么笨? 罗景宁心中想了许多,嘴上却应和着李氏:“婆母放心,儿媳还是那句话,夫君怎么说,儿媳就怎么做。” 李氏重重把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你最好说到做到。好了,等阿越回来,让他去春樱院见我。” 说着她就要走,蜜枣却状似无意提了一句:“老夫人,方才那丫头还罚不罚?” 李氏这才想起来,方才罗氏为了一个丫鬟顶撞她的事情。 她声音冰冷无比:“罚,你喊两个婆子按着她,你去赏她十耳光。” 罗景宁却狠狠把茶杯砸在了地上:“若是婆母敢打,我这就去镇国将军府,问一问伯娘,沈家这么着急纳妾的规矩,以前有没有?” “婆母说我嫁进来一年多,可是您别忘了,有半年的时间,儿媳在守寡。若是有孕,只怕也挺吓人的。” “儿媳无所出的理由,好像还不怎么充分呢?若是婆母不怕事情闹大了,就只管罚儿媳的丫头。到时候,儿媳心里不痛快,那就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你!” 李氏没想到,一向软塌塌的罗氏,居然如此硬气。 可是,这件事情,不宜节外生枝。那罗阿妙一向护短,若是知道她急匆匆给阿越纳妾,定然不肯罢休,若是闹一闹,说不得长公主也要反悔了。 “看在你识大体的份上,这次我就不计较了。若是下次你的人再这么冒失,我定然不饶。” 罗景宁神色宁静,语调平缓吐出一句:“那就下次再说了,儿媳腿脚不便,就不送了,婆母慢走。” 这般轻慢的态度,李氏觉得她气血都往头上涌去,被她气得头晕。赶紧走,真是一点都不想见到这个罗氏,这辈子,她就和姓罗的女人犯冲。 等她们走了,秋葵几人脚步轻轻走到她的跟前,每个人的脸都耷拉着,如同霜打的茄子。李氏方才的声音不小,门口站着的贴身丫头都听清楚了,杜姑娘要给三爷当妾。 冬葵低低骂道:“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若是夫人的娘家得力,沈家的人敢这样着急给三爷纳妾吗? 锦葵死死捏着拳头:“杜姑娘怎么能这样,夫人您待她这么好。” 罗景宁“噗嗤”笑了出来,她放松身体,托着腮看着她们苦瓜似的脸,轻快地说:“姑娘们,你们也太沉不住气了。” “这件事说出来又如何,今天说,还能明天就进门吗?” “何况,三爷那里,未必会同意,咱们且看看三爷的态度再来发愁也不迟。” 秋葵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把话问出口。 她想问:若是三爷同意呢? 罗景宁若是听了她的问题,必然会告诉他,若是他同意,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当她稀罕这深宅大院的生活吗? “好了,别愁眉苦脸了,赶紧都笑起来。锦葵去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送些过来,我饿了。” 她们看到罗景宁轻松自在,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是啊,三爷多疼爱夫人,这个时候,他怎么会舍得伤了夫人的心呢? 罗景宁倒不担心沈越对杜瑶有情,沈越和杜瑶之间,连个眼神交流都不曾有,两个人守礼疏淡,不曾有半点逾越。 她担心的是,沈越会因为杜瑶所谓的“清白”,揽下了这个责任。 她想不明白,当时那屋里的情形,就他们夫妻,还有杜瑶知道,李氏又怎么会知道呢?她觉得,她该和杜瑶好好谈谈这件事。 谈完之后,她才能决定,以后用什么态度对待杜瑶。 这一边,莫非很快就找到了沈越。沈越今日特意寻了一个好友,打听长宁阁的一些事情。这个好友和肃王有亲,对长宁阁比较熟悉。 听到莫非的话,沈越也顾不得其他了。景宁昨夜受惊又受伤,他心里都不知道多难受。若不是她心性坚强,身子骨也好,昨夜定然要病了。 这个节骨眼上,娘又要干什么? 哪知道,等他回到磐石院的时候,这里静悄悄的,好似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闹得不可开交的局面。 只是,景宁的眼神有些奇怪:“回来了正好,我正好有事情告诉你。” 第155章 沈越明确表示拒绝 沈越挑眉:“什么事?” 罗景宁十分冷静,把李氏的话都转述给了沈越,她面无表情,沈越看不出来,她是怎么想的。说话的过程中,她一直垂着眼眸,两手捧着一杯茶,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这件事情的发展,实在令人意外。 当时他就考虑到杜瑶的名声,还特意给他的人都下了禁令。若是传出杜瑶被人掳劫的事情,对她的名声的确会有影响。 只是,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他娘就知道了。说实在,他娘虽然是越国公夫人,可是能力一般,这一次这么反应这么快? “你放心,这件事我不同意。” 沈越直截了当,就告诉了罗景宁他的答案。 罗景宁绷紧的腰肢,也软了些许。虽然,她心中也觉得,沈越不会答应的,但是她想的终究不是他想的,总要听他说出口才算。 只是,“那瑶儿的名声?这件事,婆母有一点是对的,她昨夜的无妄之灾,的确是被我们连累了。” 沈越走到她的身边,把她的手从茶杯上拿下来,握着细细摩挲。 “别担心,我会处理的。这件事还没传出去,目前并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至于清白之说,不过是脱了一件衣服,算不得什么。” “若是日后和她议亲的人,只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就苛责她,这样的婚事不要也罢。她的婚事,不需要落在我身上,我定会帮她把关,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他的想法,和罗景宁不谋而合。 既然杜瑶被他们夫妻带累了名声,那他们就帮她找一门亲事,让她风光出嫁,成为当家主母,这不是比委屈她当妾强一百倍吗? 她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喜,“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我说,不过是遇上了个疯狗,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事,瑶儿的清白根本就没有受损,何至于为了这样的事情就赔上一生。” 沈越讶异地看着她,眼里透露着欣赏和赞同。 罗景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动情地吻上了他的唇:“阿越,我好开心。” 他态度明确,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意思,这就是对他们感情最大的肯定。 沈越和她呼吸交缠,两个人拥吻了许久。屋外又听到有人在说:“老夫人请三爷过去一趟。” 他把她按在胸前,平缓着呼吸才道:“我先去一趟春樱院,可能还要去祖母那里,你别等我了,自己先用晚膳。” 罗景宁乖巧地点头。 沈越大踏步走进春樱院的堂屋,里头李氏笑盈盈道:“快端热茶上来,再送两碟子点心,两碟子干果,给三爷充充饥。” 沈越摆手:“不必了,你们都下去。” 蜜枣的目光飞快在沈越的身上扫一圈,便掩住了眼中的不舍,退了下去。 沈越并未察觉,李氏心中拿不准他的态度,笑道:“你方才回院子里,罗氏可都与你说了?” “杜瑶给你当贵妾,可不算埋汰你。这事你祖母也是应了的,你可不许犯浑,不然这杜瑶该怎么办?” 沈越语气冷静又不容拒绝地说:“娘,这事不必再提,我不同意。” 李氏脸上的笑意立马就消失了,她“啪”一声重重拍在桌子上:“是不是罗氏不答应!我就知道,她惯会两面三刀,哪个女人能不计较夫君纳妾,她在我跟前说得好听,方才是不是同你闹了?” “阿越,娘可要说你,你不要惯着她。这纳妾的事情,早晚也要做的,她总该大度些。” 沈越待她说完,才慢条斯理地说:“她没说不同意,只是把事情告诉了我,不同意是我的意思。” 李氏当然不信,都是她的人去晚了一步,没在越国公府的大门把阿越截住,让罗氏捷足先登了。罗氏必然在阿越跟前撒娇卖痴,这才缠得阿越不同意的。 阿越以往不近女色,那是不知道女子的妙处。她可是听说了,磐石院里他们小夫妻闹起来,可是大半夜都不消停,可见阿越是让罗氏勾得紧紧的。 既然阿越开了荤,得了鱼水之欢,又怎么会不喜欢年轻漂亮的杜瑶呢?男人,哪个不贪新鲜,谁又能一辈子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能做到这些的,都是那贫苦人家,养不起第二个女人的人家。 他现在对罗氏如此稀罕,还不是见得太少的缘故。她可不能眼看着她的儿子被罗氏拿捏,杜瑶一定要当阿越的贵妾。 “你不同意,你让杜瑶怎么办?若是这件事让人知道了,她性格再烈一点,只怕都没脸活下去了。” 沈越皱眉,想到李氏话中的后果,想到京城这些束缚着人的条条框框,又想到了他在边关见过的女子。边关的女子,活得坚韧,心胸开阔,从来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寻死觅活。 若是哪个登徒子敢招惹,她们能把人打得满地找牙,还大肆宣扬出来,让人警醒着点,把那登徒子逼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景宁和他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娘的话严重了些,何况这件事并无外人知晓。娘,儿子丑话说在前头,您可不要为了逼我就范,就把这件事传出去了,若是娘敢这样做。” “你要怎样?” 李氏梗着脖子看着他。她心中方才真的闪过了这个念头,阿越现在不在乎,那是因为事情没有闹大。索性她把事情闹开了,到时候,阿越还能轻飘飘说不纳杜瑶吗? 沈越脸上不起波澜,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李氏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舅舅家可就会出事了,而且,我也会把你散播谣言的事情告诉祖母,到时候,这个家就要提前让大嫂来当了。” 这是紧紧把李氏的两个死穴都捏住了。 李氏怒不可遏,朝沈越扔过去一个茶杯:“混账东西,我怎么就生下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沈越纹丝不动,因为他一眼就看出来,那杯子准头不行,力度也不行,根本砸不到他。果然,杯子落在他三步开外,噼里啪啦碎开了一地。 李氏这次真的被沈越气狠了,一看到她那杯子根本就没有沾到沈越的衣角,就觉得她在沈越眼中就像这个杯子一样,自不量力。 她拿起一个大瓷瓶,就朝沈越举起来,沈越道:“娘,父亲曾夸过这个瓷瓶好看,你砸了父亲问起来怎么办?” 第156章 纳妾之事作罢 李氏摔出去的动作顿住了,她把瓷瓶放下来仔细打量,白底梅花细颈瓶,十分雅致,好像沈宏真的说过好看。 这可不能砸,她这屋里,难得有夫君看得上眼的东西。她的学问自然没有死了的顾氏好,眼光也不一样,李氏私心里和顾氏较劲,除了她身子骨比顾氏好之外,没有一样比得过她的。 沈宏总说顾氏眼光好,好在哪里她不知道。沈宏外院书房里,挂着的画是顾氏选的,书案上的砚台是顾氏送的,多宝阁上的陈设也是顾氏摆弄的。 就连这春樱院的名字,都是顾氏和沈宏一起定的。 李氏小心把瓷瓶放好,还是觉得不妥当,她又把瓷瓶往里推,生怕磕着碰着了。 沈越静静看着这一幕,眼里尽是嘲讽。父亲何曾说过这样的话,他不过是诓骗李氏的。只是,还是这般有用,不管娘在做什么,只有是父亲说的,父亲要的,娘都会放下任何事情去做,只为了讨父亲的欢心。 年幼时候的被她忽视的难受,他已经淡忘了。现如今再看到这些,他不过是觉得她傻,只是,她明显甘之如饴,他也不必置喙了。 这样一打岔,李氏的怒气也弱了些许。 她重新坐回去,冷着脸道:“我是知道,我管不得你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纳妾也不是为了我,我不过是为了你,你不领情,我也懒得操这份心。” “眼下你正稀罕罗氏,心里眼里只有她,我倒成了恶人了。快别拿你舅舅家开刀了,他们可没得罪你,犯不着平白无故害他们一场。” “你祖母和杜瑶那里,你自己去解决,以后我是再不管你了。” 沈越心道:你是真不管才好。 但是,自己的亲娘什么样子,他还不清楚吗?最近一段时间,她大概是不管了。过了一两个月,她指定又起心思,这都是寻常了。 “娘放心,其余的事情,儿子会处理妥当。” 李氏这一天,忙来忙去,忙出了一身闷气,却没能成事,她是真的憋屈极了。“来人,去把睿儿喊过来,我要见他。” 还好她还有另一个儿子。 沈越这个耳根子软,爱听枕边风的儿子,她是指望不上了。她要好好培养睿儿,让他出人头地,更要教会他孝顺她,哼! 她以后绝对不指望沈越。 沈越到了春熙院的时候,长公主院子里的晚膳已经摆上来了。 长公主看到她,心中了然,“吃了饭咱们再谈。” 沈越点头道:“祖母说的是,孙儿可不能耽误祖母的晚膳,天大的事,都没有祖母的身子重要。” 长公主心中欢喜,笑道:“你这孩子,如今已经在朝为官,嘴上还油腔滑调的,可别叫人瞧见了。” 沈越拿公筷夹起一块芙蓉肉送到长公主手边的碟子里,声音诚恳:“祖母该知道,孙儿说的都是真心话。” 祖孙两个偶尔闲谈两句,一顿饭吃得很是舒心。 撤下了饭桌,长公主让伺候的人都退下,这才道:“是不是为了瑶儿的事情来的?” “祖母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比那公堂之上的判官还要厉害,孙儿的心思可瞒不过你。” 这一番恭维打趣,长公主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今儿嘴上抹了蜜了,这般哄着我老婆子。” 沈越勾唇笑笑,并不答话。长公主看他这般,也知道了他的态度,他必定不愿意了。方才他去过春樱院了,杜瑶的事情,李氏必定已经告诉他了。 他当知道她的态度,若是他没有意见,就不会来这一趟,也不会特意哄着她,让她心情好些了再说。 虽然不愿意,可还是顾念着她的感受。这孩子,看着冷情,心里细腻起来女子都不如,端看他愿不愿意罢了。 看来,罗氏是得了他的体贴了。 “这件事情,我本来也觉得不妥,只是想着你是我的孙子,从来就不是薄情寡义之人,瑶儿跟了你,总不会受了委屈。” “我是担心,日后这件事情被旁人翻出来,让她无地自容。” 沈越淡定地说:“祖母的心自然是好的,只是,给我做妾,本就委屈了。这件事情,若是看开了算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我朝一直允许寡妇再嫁,那寡妇的清白又何从谈起?赵锐不过是摸了一下她的脸,她衣衫完好,清白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孙儿知道祖母忧心什么,孙儿反倒觉得,可以借这件事情试一试他人的真心和人品。真心欢喜她的人,听了这样的事情,只会心疼而不会责怪。那样的人,也值得她托付终身。” 长公主听了,微笑着点头:“唉,终究是年纪大了,想得不如你多,是我糊涂了,瑶儿瞧着是个好的,与你做妾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既然这样,以后她的婚事,我可就交给你们夫妻了。” 沈越郑重点头:“祖母放心。” 沈越走后,华阳长公主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想了许多事情。 阿越对罗氏,看来是动了真心了。她不由想到了故去的丈夫,外头的人以为,丈夫是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才没有别的心思。 可是他们夫妻恩爱,那并不是演出来的。 她当年生下沈宏伤了身子,曾担心子嗣单薄,劝过夫君收用丫鬟,若是他不喜欢,只管为了开枝散叶就行。 她这些话都是真心真意的,他如此厚爱于她,又这般喜欢孩子,她也心疼他。 有一年沈宏病了,很严重,差点人就没了。等沈宏好了以后,她特意安排了一个丫鬟到他房中,他没有受用,而是和她大吵了一架。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争吵。 自此,她也歇了那些心思了。正如他说的那样,这辈子两个人能相知相许一辈子,就是老天爷的恩赐了,老天爷格外开恩,还给了他们一个沈宏,他们还有什么奢求? 沈宏虽然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可是这孩子的性格,不像他也不像她。反倒是阿越,像极了他。 海棠院中,刘嬷嬷一直在让人打听消息,知道沈越回府了,沈越去了春樱院,又去了春熙院,然后沈越又回了磐石院。 刘嬷嬷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怎么就不见春樱院给个信儿? 纳妾这件事,越国公府到底是怎么说的? 杜瑶不舒服,吃了药睡了一天,这会才有了精神。 她道:“嬷嬷别急,反正我人都在府里了,这本就是府里的事情,迟些也无妨。” 她对嫁人还没有多少概念,只想着能和罗景宁一辈子都作伴,心里就高兴。要她说,若能一辈子不嫁人,就跟着罗景宁住在越国公府,也是顶好的。 第157章 长宁阁的线索 夜里,沈越把对长宁阁的调查情况告诉了罗景宁。 长宁阁有三大管事,负责日常的经营,元宵那天长宁阁客满,三大管事忙得不可开交。庭院处和西门这一带归李管事,只是今天一早他就告假了,沈越问清楚之后,让属下去李管事家找人。 “看来是有人让他把黑衣人放进来,也撤走了西门和庭院的人手。”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因为财帛利诱,还是因为权势压迫才选了这条路。 沈越道:“目前看来,应该是他,若是能找到他,总能找到一些线索。” 李管事和肃王的姬妾沾亲带故,人也颇有才干,这才爬到了如今的位置。奇怪的是,这么多年,他在京城竟然没有妻儿,身边只有两个宠婢。 沈越的人找到李管事家中的事情,李管事的人已经不见了,那两个宠婢也跟着消失了。 罗景宁叹息一声:“那现在这条线索就断了?” “并没有,依我推断,他还活着的概率比较大。长宁阁是达官贵人出入的场所,他能当管事自然脑子不差,不管是为了何种原因,他卷入了这场风波之中,他应该猜到他会被灭口。” “你想,他能不逃吗?” 是这个道理,他对京城十分熟悉,生意场上的人门路多,有时候官场上的人反而找不到他的路子。 “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他的事了,假以时日,未必找不到人。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人证物证,才能把幕后的人,一击必中。” 广陵王和柳家,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动的。沈越知道,若是没有过硬的证据,他很难让他们付出代价。柳家尚还好说,广陵王是皇上疼爱的儿子,即便是有证据,皇上也舍不得重罚。 沈越想到临江王,他垂眸,或许可以偷偷帮临江王给广陵王挖坑。 他不参与储位之争,可也不能被人算计了也不还手。何况,那天的事情,明显是要置景宁于死地,若不是她足够冷静,有胆魄,她焉能等到他出现。 想到这些,他眼里闪过凌厉,伤了他的人,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另一边,临江王赵钰也查到了一些东西,长宁阁虽然打扫得很快,但是庭院里打斗的事情,没那么容易瞒得过临江王的耳目,须知他早就在长宁阁安插了眼线。 肃王财力雄厚,若是被别人拉拢了,他可要早做防范。 赵钰笑得颇有深意:“我看柳家是晕了头了,沈越与柳明珠从小就认识,即便成不了夫妻,也不该成为敌对关系,他们这是帮我拉拢沈越。” 身边的幕僚听了,“王爷英明,沈越马上就进内阁议事了,若是他对柳家和广陵王心生不满,自然会站在王爷这边。” “哈哈哈。” 广陵王难道不知道,长宁阁一事会得罪沈越吗?只是,当初沈越和罗景宁面对柳贵妃的示好,不为所动,不知好歹,柳贵妃心中不快,和广陵王埋怨过几次。 更因为那件事,皇上冷落了柳贵妃一阵,广陵王当然不满。 他的身后有柳家,还有广陵王妃的娘家,更有一些大臣追随其后,即便是少了沈越又如何?这样不识抬举的人,他大可不要。 华阳长公主年纪大了,又时常不进宫走动,还能影响什么?他就是要让沈越知道,什么是君什么是臣,好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翌日,沈越出门之后,罗景宁就请人把杜瑶喊过来了。 刘嬷嬷心里慌得紧,她拉着杜瑶的手劝道:“姑娘,您还是不要去了,纳妾的事情罗氏只怕已经知道了,奴婢担心罗氏要对您不利。” 杜瑶不以为意:“怎么会,表嫂不是这样的人。我要当表哥的妾,不是为了和表嫂争夺恩宠的,只是为了和表嫂作伴,只要我说明白了,表嫂一定不会怪我。” 刘嬷嬷简直要跪了,这话你说出去,也要别人信才行啊。 她拦着杜瑶:“姑娘要去,也请等奴婢去老妇人那里探探口风。” “不必了,有什么事,表嫂会和我说的。刘嬷嬷,让开。” 刘嬷嬷瞧着她不高兴了,心里再焦急,也只得看着她出了海棠院。她实在坐不住了,掉头就往春樱院而去。老夫人这么喜欢姑娘,一定会护着姑娘的。 哪知道,她到了春樱院,根本见不着李氏。李氏昨晚被沈越气得半夜睡不着,今日起来头疼得厉害,这会都还歇着呢。 蜜枣出来道:“刘嬷嬷,找老夫人也没用了,三爷都听三夫人的,三夫人不许,三爷就……” “唉,老夫人尽力了,这会都气病了。” 刘嬷嬷脸色很是难看,这……,事情若是传开了,她家姑娘还怎么做人!清白没了,做妾也不成,以后岂不是要出家当姑子了吗? 罗氏好狠毒啊! 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让姑娘看清罗氏的真面目。 进了磐石院,杜瑶看见锦葵,就笑着问:“锦葵姐姐,表嫂好些了吗?” 锦葵冷着脸回答:“亏得姑娘记挂,好了不少。” 杜瑶敏感地感觉到,锦葵对她不满了,这是怎么回事?磐石院的丫鬟对她素来客气,这会怎么给她摆脸色? 她扯扯嘴角,就越过锦葵进门去了。 罗景宁刚吃过早膳,正在看账册,看见她来了就招呼她坐下:“瑶儿好了吗?昨日听说你病了,因着我的腿,实在不能出门了。” “我没事了,不过是一点小毛病,表嫂伤得厉害,是该好好休养。今日表嫂不喊我过来,我也是要来探望表嫂的。” 杜瑶一脸诚恳,看得出来,她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罗景宁敛起了打量的神色,不咸不淡道:“表妹有心了。” 说完,她就不说话了。 杜瑶看着她淡淡的脸色,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慌乱,总觉得表嫂突然不喜欢她了? 她想到了刘嬷嬷说的话,难道真的是因为贵妾之事吗? 她心中一紧,捏着手帕思来想去,最后忐忑地试探着问:“表嫂,老夫人说的纳妾之事,你不开心是吗?” 罗景宁看着她小心翼翼,眼神无辜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就笑了。 “怎么,杜姑娘难道觉得,给我夫君纳妾这样的事情,我该高兴?” 第158章 罗景宁明白杜瑶的心思 杜瑶只是对男女感情之事懵懂,她又不是真傻,罗景宁这样的语气,肯定是不高兴的。想必表嫂误会了她的意图,她必须解释清楚,不能让表嫂讨厌她。 “我,我只是想着,名声有碍,不如留在表嫂身边。你们都是好人,和你们在一起,我不怕,也不会受苛待。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什么都不懂,老夫人提了之后,我想着表嫂不讨厌我,就答应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她哽咽着说:“表嫂不要讨厌瑶儿,瑶儿真的很喜欢表嫂,表嫂就像瑶儿的姐姐一样,和表嫂在一起,我心安。” “表嫂放心,我不会和表嫂抢表哥的恩宠的,我只是……觉得,跟了你们,我的后半辈子就不用发愁了,一定能过得很好。” “表嫂,你相信我!” 罗景宁惊呆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杜瑶竟然会是这样想的。 “你简直……”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定是当初她出场的时候惊艳了杜瑶,这才心里只想着和她在一起。罗景宁哭笑不得,可是却无比庆幸,还好在西河郡的时候,没有让沈越直接插手杜瑶的事情。 不然今天的事情就难办了。 杜瑶接着表明态度:“表嫂,我说的都是真的,瑶儿不想嫁人,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瑶儿没了外祖母,可是表嫂对瑶儿的爱护,瑶儿都感受得到。” “所以,瑶儿不想和表嫂分开。” 罗景宁看她急得脸都涨红了,就伸手拉起她的手:“我信你。” 杜瑶舒了一口气,她凝眸看着罗景宁,等着她的审判。 “你啊,还是太过年轻了,想得简单。你喜欢我,我亦喜欢你,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利益冲突。一旦你成了阿越名分上的女人,我只会疏远你,甚至讨厌你,绝对不会想现在这样,和你亲近了?” “为什么,表嫂,我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会打扰你和表哥的。” 杜瑶的脑子没有转过弯了,她不知道罗景宁在介意什么。 “名分这个东西,是很重要的,就像张零那样低劣的人,仗着嗣子的名分霸占了张家的家产,对青阳公主唯一的血脉冷血无情,可是大家不都选择留他体面了吗?” “就是因为,他名正言顺了。” “你一旦成了阿越的妾室,你不想争,可是你手下的人都愿意跟着你一样吗?而且,老夫人不喜欢我,她一定会推着你同我争,到时候我们只会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 杜瑶沉默了许久,才哭丧着脸看着罗景宁,终于发现自己干了蠢事。 “表嫂,你会不会已经开始讨厌我了?” 罗景宁含笑摇头:“若是你真的觊觎我的夫君,我当然不喜欢你,可是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起了这个傻念头,我就没办法讨厌你了。” “瑶儿,你真的没必要怕,女子也可以独立自强的,没有谁规定女子一定要当菟丝花,我们本身就可以成为参天大树,不必依靠任何男人。” “你往后的路还很长,你的姻缘还没到,但是我相信,你能遇上自己心爱的男子,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生儿育女,幸福美满。” “为何要插入别人的姻缘之中,当一个碍眼的第三者呢?女子若是可以选择,千万不要当妾。除非是生死关头,再来权衡,不然为何要低人一等。” 杜瑶的眼里出现了不一样的光泽,她满眼希冀看着罗景宁:“我能吗?我能吗?” 罗景宁从容一笑,这抹笑容是那么自信,那么自然,仿佛她说的话都是寻常:“当然能,瑶儿,你当初敢因为反抗婚事找上杜家,表嫂相信你不是懦弱之人。” “女子又如何,若是世间没有女子,何来男子?女子并不比男子差,你该给自己更多的勇气。” “我准备开一间兰坊,专门经营兰花生意,你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加入进来,不要困在这后宅的方寸之地。” 杜瑶惊讶地看着她,士农工商,大户人家虽然都有庶务,田产铺子都不缺,那都是公中的资产,不算正经经商。商人的地位太低了,一般官眷不会特意去开办产业,这十分掉价。 “表嫂,这件事情,表哥可知道了?老夫人又是怎么说的?” 罗景宁道:“你表哥知道的,他支持我。至于老夫人的意见,我不需要问,问了就是反对。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因为她的意见搁置呢?” “可,老夫人是表嫂的婆婆,万一日后她知道了,岂不是更难看?” 罗景宁浑然不在意,趁这个机会,她也教一教杜瑶婆媳关系的处理方式。 “她是阿越的娘,我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她讨厌我,也不会舔着脸去讨她的欢心。我不偷不抢正经做生意,阿越也同意了,出嫁从夫,她能说什么?” “以后你若是有了婆家,两个人都通情达理,自然最佳,你好我好皆大欢喜。若是婆婆蛮不讲理,那你就表面敬重,阴奉阳违,可别为了这种人委屈了自己。” “委曲求全,就是得到了好结果,又有什么意思?何况,委屈还不一定能换到良知呢,总之你别犯傻。” 说起婆家一事,杜瑶的脸泛起了红晕,“表嫂怎么说这个,我,我还用不上。” 罗景宁满眼兴味看着她,“总有这个时候,总之你记着就是了。” 说起这个,她端坐起来,语气诚恳地说:“婚事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妹妹了,阿越也承诺一定严格把关,寻一个品行端正的谦谦君子给你当夫婿,必然不会辜负了你的年华。” “你才及笄,咱们不急着挑,慢慢来总有那合心意的。那件事情,就当作试金石,若是那肤浅狭隘的,他若计较,咱们还瞧不上他呢。” “总之,别为了一条疯狗没有意义的举动,就乱了章法,你身上带着皇家血脉,总该有些傲气。” 杜瑶的眼神,比以往坚定了许多。 这天在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事,沈越升迁侍中,进内阁议事。 因着柳贵妃最近受了皇上冷遇,这个消息居然不知道! 柳家刚刚得罪了沈越! 得罪一个深受重用的内阁臣子,这个后果可不太妙。沈越这个最年轻的内阁臣子,一时间炙手可热,拜贴堆满了越国公府的门房了。 第159章 柳家懊悔 柳家最近十分不顺。 柳世宽虽然是庶子,但是他的姨娘受宠,他爹柳秀成对他暗地里十分疼惜,虽然比不得柳世周这个嫡长子,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柳秀成正准备今年在朝中谋个闲差,让柳世宽也能有一个体面的前程,好给他说一门亲事。没想到,这个混不吝的小子,正月十六一早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了。 他去了大西北。 说要投军历练,不想在家里无所事事虚度光阴。 柳秀成那个悔啊!早知道给他请什么武师傅,若是他手无缚鸡之力,还敢给他跑西北边境去吗?柳世宽的姨娘一早就对着柳秀成哭得死去活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后半辈子的指望,她能不哭吗? 柳秀成还是心疼她,也稀罕柳世宽,马上就派人沿路去找。只是,柳世宽那匹马不寻常,想必很难追上了。 过了一会,安乐侯上门了,原来柳世宽不仅自己走了,还把安乐侯府上的庶子邓中仁也拐走了! 柳秀成气得早膳都吃不下了。 还好安乐侯对那邓中仁并不上心,他亦不敢得罪柳家,不过是登门问一句罢了。柳秀成只得拿了不少礼物,好好把人送出门去。 这个混小子,若是抓回来了,他可不要打一顿。 哪知道一事未了,一事又起。那沈越去年才升了一次官,今年居然又升一次。还是在他们柳家刚刚算计了他之后,这可真是令人如鲠在喉。 柳世周一脸沉郁之色:“若知道他要升迁,元宵就不该动。只是,这件事,皇上瞒得紧,姑母在御前今日不曾打探得到消息。” 柳秀成忧心地说:“如今只怕已经把人得罪死了,当时我就说,不该这般冲动,凡事留一线总好。” 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只因广陵王对沈越有气,觉得他不识抬举,拒绝柳家就和拒绝广陵王没有什么区别。 又遇上了赵锐之事,广陵王自然顺水推舟了。他不是要弄死沈越,毕竟若是沈越真出了事,华阳长公主只怕不会罢休,皇上说不定也要插手。 他们只是想教训一下沈越,顺便把罗氏铲除了,再图后计。 毕竟,打压和拉拢有时也就要掺和着用,才能把人收服。 若是提前知道皇上打算让沈越进内阁,他们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沈越呢? “爹,他没证据,不过是猜的吧。” 嫡次子柳世方任刑部都官郎,虽然政绩平平,能力不显,但是为人也算沉稳,商议大事的时候也少不了他。 柳世周冷笑:“猜的就行,根本不需要证据。你以为沈越是那种行事端方的君子吗?看他对赵锐,那个时候,赵锐可还是安阳王世子,他就敢私自阉了他,可见他胆大狠辣。” “这一次我们得罪了他,他又进了内阁,以后一定会想办法给王爷使绊子。” 沈越原来是羽林中郎将,和朝政关系不大,他们当然不担心得罪他。京城里,明面上想动谁,都不是那么容易的,私底下的手段,就看谁本事大了。 但沈越这般黑心,元宵夜吃了一个大闷亏,一定会报复的。 “那怎么办?” 柳世方皱着眉,“当初就不该退婚,若是明珠那时候能嫁到沈家当望门寡,沈越定然会站在我们这边,如今岂不是形势大好。” 柳秀成叹息,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柳世周不喜欢后悔,他道:“过去的事,提了没意义。你在朝中小心点,日常办差别让人抓住小辫子。我估计,他会从我们身上入手。” 广陵王毕竟是皇上的儿子,沈越很难动他。但是柳家不一样,论与皇上的亲近,十个柳家比不过沈家,谁让他们家的老祖母是皇上最敬重的长辈呢。 沈越下了朝回来,罗景宁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来来回回打量着他,看得沈越不明所以。 “今天腿还疼吗?” 沈越笑着问她,然后伸手要扶着她,罗景宁轻轻把手搭在了他的臂弯:“好多了,小方大夫的药十分有用。” “方才为何这样看我?” 沈越扶着她落座之后,就准备起身进内室换衣服。罗景宁拉着他的袖子,声音甜丝丝地说:“我看看我的小阁老,怎么,不许看吗?” 沈越扶额,对上她调皮的视线,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晚上看个够。” 他的眼神带着点颜色,罗景宁脸一红,手就松开了:“不正经!” 沈越得意地看着她,“和自家夫人,太正经怎么行。”说罢,就大笑着进屋去了。 罗景宁含羞瞪了他一眼,只觉得心里像开了花一样。经过这次杜瑶当妾的事情,她对他又多喜欢了几分。 其实,遇上他,也算她的幸运。她会好好珍惜他们之间的感情,维系他们的婚姻,能走多远不要紧,她过得开心就好。 沈越换下朝服,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金边锦袍坐在她身边,看起来温雅俊秀,气质内敛,让人挪不开眼。 罗景宁不知怎地,就想起了杜瑶的话,然后就自己傻笑起来。 他狐疑地看着她:“笑什么?” 她笑得异常可爱,歪头凑过来,呼吸喷洒在沈越的脸上,两个人距离很近。罗景宁伸出粉嫩的手指,点了下他英挺的鼻子:“我的夫君真好看,不过……” 沈越宠溺地看着她:“不过什么?” 她笑得没心没肺:“你道杜瑶为何同意当妾,她是想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为了你的缘故。哎呀,没想到,我的魅力男女通杀呢。” 沈越愕然,这个理由,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总比杜瑶觊觎他好。在府里,几个庶妹和景宁关系一般,大嫂顾宝芝瞧不起景宁,他娘又针对她,好不容易,景宁和杜瑶能合得来,他自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伤了她们的和气。 沈越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你可是我的心上人,魅力自然没得说。” 忽然,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过几天,我准备去一趟凉州。” “咦,这么突然?” 原来,是皇上准备派遣朝中的精干能臣,到各州巡检,沈越是其中一员,去的是凉州。 罗景宁与他心有灵犀:“凉州,这么巧,是你故意的吧?” 他得意地搂着她,亲了一口她光洁的额头:“知我者,吾妻也。” 第160章 李氏还想塞人 沈越要外出公干,罗景宁可不愿意自己留在京里。 她仔细想了想,正好是开春,一路往西北而去,大地回春,指不定能找到兰苗。她软磨硬泡,使尽浑身解数,缠着沈越带着她一起去。 沈越本就打算带着她,这一路是巡检凉州政务,代天子出行,深入州郡巡察,求得是稳和真,路上慢点也无妨。 她刚因为杜瑶的事情,和娘闹了意见,若是留着她一人在京城,只怕婆媳两个会闹出事情来。祖母年纪大了,许多事没有精力管。 最好的办法,就是隔开她们两个,面都见不着了,总闹不起来。 何况,他一直惦记着景宁说的兰花生意,既然说了支持她,总该拿出行动来。银钱她不要,那就带着她出去找兰苗吧。 不过,他喜欢看她围着她转的模样,故意吊着她两天。 等他夜里尝遍了各种姿势之后,终于心满意足开口了,“夫人如此热情,为夫怎可辜负,这一趟,还请夫人与为夫同行了。” 罗景宁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才想明白,她这是被他耍了呢?想到昨晚为了和他一起出门,趴在床上任他……,她气呼呼地捶了他一下:“臭男人。” 不过,总算得了信儿,她也放心了。 她早就打定主意了,若是他不肯,她就自己去。对府里就说是跟着他一起去的,反正她的生意不能耽误了。 这两天她已经让秋菊四处打听,哪里有技艺成熟的花农,挖到兰苗还需要养护才行,所以专业人才必须随行。 至于其他的,护卫还要大夫,就交给沈越操心吧。 李氏听说罗景宁又要跟着沈越出门,狠狠呸了一声:“狐媚子,软骨头,离了男人活不了了吗?天天就跟着阿越,阿越去凉州办正事,她去做什么!” 蜜枣蹲在她脚边捶腿,语气担忧地说:“可不是,咱们三爷步步高升,日后前程大着呢,若是让人知道他去凉州还带着三夫人,会不会被弹劾?” 李氏气恼地说:“还不是他自个愿意的,他就宠着罗氏吧,我看他什么时候后悔!” 蜜枣忙起身端了一杯茶给她:“夫人别气了,三爷年轻,还得夫人看着才行。不然,叫个人跟过去,也能提点一二。” 李氏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蜜枣,长得清秀可人,皮肤白嫩,那些小门小户的姑娘都比不过她。 “你站起来。” 蜜枣心中欢喜,脸上却故作不解看着李氏,听话地站起来。前凸后翘,那屁股结实有肉,看着就能生。 “你是个伶俐的,跟在我身边几年了,我也放心。” “晚上我和三爷说一声,让他带着你去。这一路去凉州,我就指望着你好好伺候三爷,别冻着饿着了,夜里谁家也好生照看着点。” 李氏没说明白,但是蜜枣知道她的意思,这是想把她给三爷当个房里人。她羞涩地悄声应一句:“奴婢都听夫人的。” 她们主仆想得挺美的,沈越下了朝被喊来春樱院的时候,眼风都没往蜜枣身上扫一眼,“我是奶娃吗?她跟着去碍手碍脚的,留在娘身边还有点用处。” 李氏捂着胸口伤心垂泪:“你这个不孝子,前两天才气了我,今儿又来气我,就不能顺我的意一次吗?你再这样,把我气病了,你心里就安乐了?” 沈越看着李氏呼吸不畅,好像真的十分难受的样子,就道:“娘若是难受了,儿子这就请太医到府里,若是娘病了,儿子便不去凉州了,想来皇上也能体恤儿子的孝心。” “你!” 她若是敢耽误了沈越的公差,那长公主和越国公定然不饶她,李氏这是被沈越拿捏得死死的。 “你滚,滚出去,去凉州之前也不必来见我。” 沈越淡定地说:“娘安心歇息,等儿子从凉州回来,必定给娘带一份厚礼,让您消气。” 说着,人就走了,蜜枣在后面痴痴看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就那么难呢?她不求名分,只是想在他身边,沾沾他的气息就满足了。 三夫人好厉害,竟然让三爷看都不看旁人一眼,果然是南边来的小妖精。 沈越以为这一次之后李氏就该消停了,没想到出发的那天清晨,他竟然在越国公府大门口的车队里看到了蜜枣。他问罗景宁:“那个丫头是怎么回事?” 罗景宁冷哼一声:“方才你去公爹那边辞行的时候,婆母来了这里,非要把人留下,说是担心我人手不够,照顾不好夫君。” 他蹙眉,娘居然还不死心? “然后你就把人留下了?” 沈越语气平淡,罗景宁拉着一张脸道:“我没应,不过没用,蜜枣赖着不走了。不然,你喊人把她赶走?” 沈越瞥了她一眼,嘲笑着她:“平日不是很能扛吗?也不见你怕过娘,今日怎么这般听话了?推我出去当恶人。” 罗景宁翻了个白眼,“平时在屋里,我有时候收不住脾气,没传出去自然不要紧。如今这可是大门口,我要是对着干,不是有损婆母的颜面吗?” 鬼灵精,知道什么场合该软,什么场合该硬。 “行了,先出发吧,等会在城门口我会让人把她扣下的,带着她做什么。” 因着罗景宁的兰花生意,这一趟已经多了不少人了,有两个五十多的花农,还有红绡红缨秋菊等丫头,带着和花农学习知识,一路增长见识的,又有贴身伺候罗景宁的冬葵和锦葵,那个蜜枣有什么用? 罗景宁高兴了,“行,那就看夫君的了。” 等他们到了京城西门,一个护卫突然从前头来到丫头们的马车边上喊:“蜜枣下来,爷找你有事。” 蜜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听说三爷喊她,那自然是精神抖擞。等她下了马车,却不见那人领着她去前头找三爷,而是牵着马带着她往城西一家酒楼走过去。 蜜枣顿住脚步:“三爷呢?” 护卫道:“三爷喊你进酒楼点几个菜,等会路上吃。” 蜜枣总觉得不妥,可是又一事想不清楚,她回头看到车队已经陆续出城了,有点后悔下马车了。只是,这个人盯着她,她也走不了。 “好,那咱们就进去吧,等会赶不上车队了。” 蜜枣赶紧往酒楼里去,那护卫进去和掌柜说了一声,指了指蜜枣,然后就出门去了。蜜枣拦着他的路:“你去哪里?” 护卫咧嘴笑,露出白白牙齿:“去茅房,你也要去?” 蜜枣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让路。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人回来,掌柜却过来告诉她:“姑娘,菜都做好了,马车就在外头,咱们快点去府里吧,别耽误了老夫人用午膳。” 蜜枣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161章 柳明珠被讥笑 原来,护卫告诉掌柜,定几个招牌菜,给越国公夫人添菜人,让他们做好之后趁热送过去,蜜枣就是那个带路的丫头。 所以说,蜜枣是被沈越甩开了。 她灰溜溜回到越国公府,心里憋屈死了。夜里,她悄悄出了春樱院,到了花园的一角,顾宝芝的奶娘潘嬷嬷早就等在这里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 蜜枣只得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潘嬷嬷,潘嬷嬷恶狠狠拧了她一把:“没用的东西,亏得夫人这么看重你,结果你什么事都办不成。” “杜瑶当不成三爷的妾,你自己也不中用,白瞎了这两块肉。” 蜜枣难受得紧,可是只得低头听着潘嬷嬷的责骂。 原来,蜜枣是顾宝芝的人,她原先也只是为了防着李氏,这么些年,李氏院子里出了什么事,顾宝芝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这半年,顾宝芝看着罗氏越发不顺眼了,就让蜜枣挑拨李氏和罗氏的关系,有蜜枣在旁边煽风点火,李氏果然越来越讨厌罗氏了。 最近,顾宝芝看着沈越夫妻恩爱,嫉妒得眼红,她就不信,沈越真能守着罗氏过一辈子。以前她和沈晖情投意合的时候,沈晖尚且有两个通房,沈越就这么能忍吗? “三爷这一走,两三个月内是回不来了,你必须好好在李氏身边吹风,就说罗氏不下蛋,三爷纳妾的事情,总不能就这样搁置了。杜瑶不成,总要纳别人的。” 蜜枣点头:“请大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让老夫人动心的,没了杜姑娘,还有老夫人娘家的李姑娘们呢,等改日宣平侯夫人来了,奴婢再提几句。” 京城的事情,罗景宁暂时是顾不上了。 他们这天歇在了一个小镇,还没进入凉州地界,沈越一身轻松,特意下令明日歇息一天,后日再走。 “这个镇子东面的山里有一个小温泉,你不是会说温泉周边气候更合适兰花生长吗,我们明天去山上看看。” 罗景宁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第二天,他们注定失望了。 次日清晨,沈越带着罗景宁就去登山,如今天气还冷,山上气候更冷。罗景宁体力不错,她拉着沈越慢慢往山上走,带着的花农一路小心搜寻,转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兰苗。 沈越起初还怕她失望,不开心。 “才不会呢,我早就预料到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如今才是刚开始。这一次出来,总不可能一株都找不到。” 沈越放心了,是了,景宁素来乐观,并不是那种受不得挫折的人。 趁这个机会,两个人也好好游玩了一番。这样的时光,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珍贵的,罗景宁一整天都过得很开心。 今日,是柳明珠庶妹柳四姑娘定亲的日子,柳明珠并不放在心上,遇到柳四姑娘的时候,只是随口对她说了一句恭喜。 柳四姑娘眼里流露出恶意,柳明珠从小就是压在她们身上的一座大山,谁都宠爱她,她还定了一门极好的亲事。 只是,没想到,命运如此安排,如今柳四姑娘都定亲了,柳明珠的亲事还没有着落。说实在的,柳四姑娘的心里,都觉得无比爽快。 如今她的婚事定下了,她也不怕柳明珠了,她笑道:“姐姐可不要怪妹妹定亲在姐姐前头,实在是姐姐耽搁太久了,我们这些妹妹总不能都等了姐姐定亲吧?” “若是姐姐再拖个一年半载,那岂不是耽误妹妹们的大好青春?姐姐一向大方,一定不会生气的。” 柳明珠顿住了,她上下打量着柳四姑娘:“你这门亲事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一个七品小官,值得你这般炫耀吗?” 柳四姑娘脸上变了颜色,不过她还是扬起了笑脸:“是啊,即便是七品小官有如何,那也有人要啊,总好过那些没人要的人。” 柳明珠虽不喜欢磋磨这些庶妹,可是也不是任由人欺凌的主儿。以前她性子不错,就算有人惹了她,也不过是训诫几句。 可是,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的性子早就变了。柳四姑娘现在这样刺激她,她如何能忍! 她抬手就给了柳四姑娘一巴掌:“你定了亲,是把脑子定坏了吧,你凭什么挑衅我!你凭什么?” “呵呵,不要以为定了亲就万事无忧,我告诉你,惹了我,我能让你这门亲事付诸东流。” 柳四姑娘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柳明珠居然打了她。 她不是喜欢以理服人,或者请母亲帮忙的吗?现在居然也做出这样失了风度的事情,这还是柳明珠吗? 可是,对上柳明珠阴冷的目光,她就不敢说话了。 这门亲事她很满意,她不能丢了。 是她太心急了,她该等嫁出去,再来嘲笑柳明珠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姐姐,对不起,是妹妹的错。” 柳四姑娘心中恨意翻涌,却也只能死死咬着唇,不敢再嚣张了。 柳明珠鄙夷地看着她,“滚吧,别碍眼。” 柳四姑娘急忙离开了这里,柳明珠皱着眉,心情差到了极点,她道:“约宝笙和沈婧一起,我想出去走走。” 到了长宁街上的茶楼雅间,柳明珠一脸郁色,顾宝笙原本兴致勃勃和她说起过年期间的趣事,可是柳明珠兴致缺缺,几乎没有说话。 顾宝笙也发现了她不对劲,关心地问:“明珠,怎么了?” 柳明珠愤怒地说:“今日,柳四那个贱人居然敢嘲笑我。不过是定了一个七品小官的亲事,就以为得了莫大的荣幸。” “宝笙,我这心,如火烧一般煎熬,我柳明珠,居然有一天会被柳四嘲笑!” 顾宝笙表现得比她还要气愤,“她是什么东西,一个庶女,能嫁个阿猫阿狗就以为登天了吗?你别气了,改天带她出来,我帮你教训她。” 沈婧在一边附和道:“是啊,明珠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旁的话,她不愿意多说了,因为,她沈婧也是庶女。她的心里一直藏着一抹月光,高不可攀,这辈子,若是能当他身边的一个妾,她就心满意足了。 柳明珠听到她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问:“沈婧,你是不是不想做我们柳家人了?” 沈婧猛然看着她,“明珠,你明知道……,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第162章 她的暗恋和他的暗恋 沈婧喜欢柳世周,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做柳家嫡长子的正头夫人呢? 她只奢望,能当柳世周的一个妾,就别无所求了。这件事,柳明珠一直知道,她也曾说过,等她和沈越成亲之后,就会帮助沈婧成为柳世周的贵妾。 冲着这个承诺,沈婧一直紧紧跟着柳明珠的步伐,即便是现在,沈越已经娶了别人,她也还是跟着柳明珠,就是妄想着有一天,柳明珠能帮她实现这个奢望。 这件事情,顾宝笙自然也知道。 柳明珠嘴角含着冷笑:“是吗?你什么力气都不出,就想进柳家的门吗?” 沈婧心中一紧,忙道:“上次元宵……” 柳明珠听到“元宵”这两个字,就狠狠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有什么用,你是给我递了消息,沈越元宵要带着罗氏出门,也盯着他们出门的时辰。” “可结果呢?他们什么事都没有!” “沈婧,我告诉你,你若是想当我大哥的贵妾,就必须拿出诚意来。你和罗氏都在越国公府,难道就没有对付她的机会吗?” “你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你只能想我家柳四那样,嫁入小官之家了此一生。” “你想清楚吧。” 沈婧的心拧得紧紧的,柳明珠说得容易。她从小就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哪里知道她们这些庶女的艰难之处。沈越又是什么人,他的磐石院十分牢固,沈婧这样的手段又怎么敢轻易伸手? 上次元宵她帮柳明珠,就已经猜到了柳明珠要对付罗氏了。虽然害怕,可是为了自己的痴心妄想,她还是做了,还好后面没有人怀疑她。 “明珠,你该知道,三哥他不在京城,那罗氏也跟着去了。” 人都不在家里,她又能做什么? 柳明珠却不想听这些借口:“之前呢,他们从扬州回来那么久了,你还不是什么都没做过。我告诉你,若是你不帮我,我绝对不会帮你。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不抓紧点,那你这辈子那点念想就白费了。” 有这么一个诱饵吊着,她就不信沈婧会无动于衷。 果然,沈婧思索了许久,还是点头道:“明珠,我帮你,事成之后,你也别忘了我。” 柳明珠开心地笑起来:“你记住你说的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顾宝笙也笑道:“是啊,等那罗氏回来,沈婧你记得帮明珠,让她出出气。” 顾宝笙心眼不坏,她以为柳明珠只是想捉弄罗氏,出一口恶气,根本不知道,柳明珠是想要罗氏的命。 沈婧自然不会说,因为柳明珠和顾宝笙的关系,明显更像朋友,而她不过是她们的跟班罢了。身份地位都不一样,她何必得罪柳明珠去挑明一切呢? 沈婧知道,从她传递消息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回头路了,她也不想回头。她姨娘最近总在念叨,春天的时候要请夫人帮她相看了,她没时间等下去了。 那抹身影藏在心中这么多年,她只想做他的人。 她如今盼着罗氏和三哥快点回来,这样她就可以帮柳明珠报复罗氏。而她,就可以得偿所愿了。 暮色降临,沈婧早早就离开了,顾宝笙也回家了,柳明珠自己坐在雅间之中,并不想动。她不明白,她明明是京城最骄傲的一朵花,如今却寥落成这样了。 沈越为何要这样对她? 柳明珠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落泪了。 外头传来一句问安:“王爷,我家姑娘就在里面。” 柳明珠听到声音,才知道是表弟赵铖来了。赵铖比她还小半年,是柳贵妃的次子,皇上封为平康王。 赵铖一向喜欢在外游历,一年有半年时间都会在外头游玩。不过,去年开始,他留在京城的时间变多了,居然差不多八九个月都未曾离京。 柳明珠回身,就看见赵铖已经走进来了。 赵铖也看到了她通红的眼眶,还有未干的泪痕,他不由握紧拳头,柔声问:“表姐,是有人欺负你了吗?” 柳明珠看见他,还是想笑的,毕竟赵铖是表弟,她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赵铖看到她又落下的眼泪,心疼地问:“表姐,到底是谁,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柳明珠端起茶杯,狠狠灌了一大口,才哽咽着说:“表弟,你说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了呢?明明我们认识那么多年?那个女人出身卑贱,我哪里不如她!” 赵铖闭上眼,他猜到了,表姐果然还是为了沈越。 他年岁渐长,身边一直没有女人,母妃着急得很,给他赐了四五个宫女,他一个都没有要。母妃忧心不已,以为他有什么毛病。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仙女,就是他的表姐柳明珠。可是,他没办法,他年纪比她小,在他懂得这些情愫的时候,她已经早早就和别人许下了婚约。 赵铖对柳明珠的喜欢,十分克制,这么多年,旁人都看不出来。他不愿意一直看着柳明珠和沈越,才选择在外游历。 去年沈越的死讯传来,他以为他有机会了,只是没想到后面会发生那么多的变故。 如今,沈越身边都有人了,表姐还是忘不了他吗? “表姐,沈越配不上你,你忘了他吧。” 柳明珠心里对沈越还是有感情的,可是,更多的是不甘,因为他,连柳四都敢嘲笑她了,外头还有多少人嘲笑她呢? 她堂堂天之骄女,居然比不过一个乡野村姑,她如何能甘心,她想要沈越回头,承认他瞎了眼,把鱼目当珍珠。 “你不明白,我恨他!” 爱恨交织,可是爱,她现在说不出口了。 赵铖却眸光幽深起来,恨吗? 她真的是恨吗? 但是,他不会再问,因为他终于有借口,释放出多年的不甘了。沈越既然负了她,那他就帮她出气。 只要沈越死了,日后她的身边,就会有他的位置了吧。 赵铖虽然不入朝,可是,他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他当然有自保的力量。他心中冷笑,他要让沈越有去无回。 第163章 找到春兰 一路向西而行,走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进入了凉州。 京城离凉州不算太远,若是他们取道淇县,不消十天便能进入凉州境内。沈越偏要从虢县进入凉州,路程便远了不少。 罗景宁看过舆图,她心中亦有疑惑。 沈越不吝赐教,他道:“出发之前,我特意了解了凉州各郡县的主官履历,若从淇县入凉州,那咱们的第一站该是安定郡,从虢县入凉州,第一站则是天水郡。” “天水郡有何不妥?” 原来,问题出在主官身上。 天水郡太守郭启文为官多年,是出了名的善于逢迎。此人学识浅薄,曾在给姻亲贺表上出现过两次错字,因此遭人嘲笑,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乐。 郭启文原来是京官,钻营谋缺外任成了天水郡太守,在天水郡近十年,毫无建树。这种情况之下,沈越觉得,天水郡必有问题。 安定郡太守庞鑫年轻有为,三年前吏部年终绩考为优等,沈越听闻过庞鑫的清廉之名,想必安定郡情况应该不会太糟糕。 他此次代天子出巡,本就为了监察地方。故而这第一站选在天水郡,才能打郭启文一个措手不及。 在天水郡南部小镇的第一夜,风平浪静。 这个小镇还算繁华,大概里京畿比较近,一切看起来都不错。他们一路走来,目之所及,百姓衣服厚实,路边乞丐也没有太多,可见此人们生活富足。 又过了一天,到了望源县,景象就大不相同了。 在望源县北边的鼓山镇,春寒料峭之际,竟然不少人都穿着单薄的春衣在街上走动。而且,镇上的百姓脸色灰暗,喜悦之情甚少,大部分都是麻木冷漠的样子。 他们今夜并未在鼓山镇投宿,而是去了镇郊山脚下的一家旅店。 因为罗景宁要找兰苗的缘故,他们就到了此处,上山找兰苗。不过,今天的运气不错,他们居然在山上找到了几株春兰。 在高大疏阔的大树之下,半阴半阳的透光处,宽厚低垂的兰叶包裹着绿色清新的兰花,静静在幽谷中绽放,香味淳厚,迎风摇摆,如美人含羞。 “这是宋梅,春兰中的一种,很好养活。” 罗景宁惊喜地蹲下身来,指着兰花道:“这几株宋梅都是梅瓣型的,有三瓣花瓣。花瓣圆滑可爱,花色青翠如翡翠,真漂亮。” 沈越看不出漂不漂亮,只是走了那么多天,终于找到第一株兰苗了,他替她高兴。不过,香味甚是好闻,虽然浓郁但依旧清新自然。 方才他们就是被这股香味吸引过来的。 沈越想着,以后也可以在他的书房摆上几盆,比熏香好闻,更自然怡人,如同置身花丛。 他伸手把蹲在地上的罗景宁拉起来,“让他们挖吧,我们把它们带回去京城,让大家都闻一闻这幽兰香。” 到了这时候,沈越才发现,罗景宁这个生意思路不差,他这样不讲究风雅的人都喜欢,何况那些文人墨客,一定更加追捧。 挖的时候,当然是带土挖走了,罗景宁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移栽的盆子。她提前要求花农,购买透气排水性都好的瓷盆,又带了富含腐殖质的泥土,想必这一路细心照料,应该不会伤害到兰苗。 自从得了兰苗,罗景宁的脸上一直挂着笑,沈越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两个人都是一脸喜色。店小二送晚膳的时候,看到这对郎才女貌的客官,似乎有喜事,嘴巴也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老爷和夫人今儿是去爬山了吗?” “咱们镇上这山没事,若是到了下一个镇子,固沙镇你们可千万别往山里走了。” 这话引起了沈越的好奇:“这是为何?” 店小二好心地说:“那镇子上不太平,听说过路商人经常出事情,山里藏了许多匪寇。我们两个镇虽然挨着,但是隔了几座大山,他们也不敢来这边胡闹,所以一直还算太平。” 沈越沉思着,又问:“那县里不管吗?” 店小二脸上露出了讥笑:“他管什么?小的听说,那县老爷和那些匪寇是一伙的,不然为何在固沙镇发生的案子,几乎没几件能破的。” “总之,二位人才出众,小的看不过去,多嘴提醒,莫怪莫怪。” 沈越看了一眼莫来,莫来会意拿出一两银子递过去,小二喜出望外,没想到话多说几句,就得了那么多的银子。 莫来拉着他退出去,接着打听消息了。 罗景宁和沈越边吃边聊:“看来,固沙镇应该有问题,明天大家都要小心些。” 莫来问得更详细,之后又问了其他的人,说得和店小二差不多。那固沙镇是周围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镇上的人一贯凶狠,正经生意人都不愿意在镇上落户,平头百姓能逃的都逃出来。 只是,固沙镇是天水郡东西贯通的必经之路,许多外乡人绕不过去,便在那里出了事。 运气好的,丢了钱财逃出来了,还剩下一条命。运气差的,钱没了人也没了。 沈越面色沉重:“看来固沙镇上这群贼寇,手上应该有不少的人命。” 这一次出来,带来好几个不会武功的人,行动起来总有掣肘。为了安全起见,沈越让几个花农和红绡她们都留在这个镇子上,等他们前头传来消息再赶路汇合。 只有罗景宁,沈越要带着她。他出来的时候,带着的都是他的精锐护卫,凉州地广人稀,条件艰苦,民风彪悍,沈越不放心她离开他的视线。 罗景宁对这个安排也没有异议,出门在外,万事小心点无大错。即便是多此一举,也不过是耽误一两天的时间而已,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她让花农和红绡她们接着上山,看还能不能找到其他兰苗。 “你们别怕,这个镇上的治安还可以,我们留了三个护卫在这里,足够保证你们的安全了。等固沙镇的事情解决了,你们再赶过来汇合就行。” 罗景宁不想冷冰冰撇下秋菊红绡等人,特意喊她们过来解释一番。 虽然秋菊等人心中有些忐忑,不过也不是不知轻重,何况,夫人还留下了护卫,已经算是把各方面都考虑到了,她们都点头答应了。 次日一早,沈越他们就接着往固沙镇而去了。 第164章 兴旺客栈 鼓山镇和固沙镇虽然毗邻,可是景象却大不一样。 鼓山镇上虽然百姓衣服单薄,神情麻木,但是街上人流还是很多的,各种店铺照旧打开门做生意的。 但是固沙镇的街上却没有多少人,十家铺面有至多六七户开着门,可见萧条。而且过往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几乎不会做无谓的停留,买了东西就左右小心张望着离开了街上。 罗景宁和沈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看样子,镇上贼寇盘踞已久,这些人都怕了。 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兴旺客栈,如今太阳准备下山了,他们自然是选择在这里落脚了。 客栈里的气氛却和外头完全不同,大堂里居然坐了七八分满,在天水郡这样的地方,人气如此旺的客栈很少见到,可见这件客栈的生意之好。 大堂上人声嘈杂,客人以大汉居多,却有几个女客穿插坐在其中,有意思的是,几乎每一桌都有一位女客,而且相互之间还有眼神交流。 沈越粗粗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许多端倪。他不动声色,对着引路的小二说:“稍等,我的夫人还未曾下车。” 那小二热情洋溢地说:“不急不急,老爷和夫人慢慢来,别磕着了。” 看着眼前沈越这一身气派的穿着打扮,不说别的,光是那腰间挂着的通透玉佩,都够他吃一辈子的了。还有这大马车和这些人胯下的骏马,许久不见的肥羊啊。 小二眼里泛着精光,他忙垂下头,掩盖住他的贪婪。 沈越似乎未曾察觉,只是伸手对马车里的罗景宁道:“夫人可以下来了。” 罗景宁带着帷帽出来了,伸出来一只莹白如玉的纤细小手搭在沈越掌上,那小二看到这只手都觉得浑身酥了半边,随着里头的人走出马车,这玲珑的身段让他不禁咽了口水。 哎呀,今天这是什么好运气,居然遇到了难得的美人。 虽然罗景宁还带着帷帽,小二看不出她的模样,可是这样窈窕的身姿,又岂是寻常女子所有。他心中暗喜,若是以后有机会,他一定尝一尝这个女人的滋味。 他抬头正要继续引路,却猛然看到了沈越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冬日藏在冰面下的湖水,平静却能要人命。 他心中大骇,这人为何这样看自己。 沈越若无其事收回了盯着店小二的死亡视线,拉着罗景宁走进了客栈的大门。店小二在后头勾唇一笑,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这个男人看出来什么了。 不管他看没看出来,只要进了他们兴旺客栈的大门,那就绝对不能站着走出来了。不远处卖纸钱的摊子上,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摇头叹气,呢喃着说了一句:“又要作孽了,老天怎么就不开眼呢。” 沈越和罗景宁刚进客栈,里面好些人就偷偷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 年轻夫妻,跟着一个黑脸周正的丫头,还有一个小厮。不看别的,光看小夫妻身上的衣服料子,就知道他们家境优渥。客栈里的人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今天又有大买卖了。 莫来去到柜台前和掌柜订房,掌柜的长了一张圆乎乎的白嫩脸庞,看着就是个和善的好人。 “客官从哪里来?这是要往哪里去?” 莫来疏离有礼地说:“从京城来的,准备去广定县探亲。” 广定县在天水郡的西北边,正好要路过固沙镇。 掌柜的方才就吩咐人端来几杯热茶,给沈越他们驱驱寒气。 “西北的春天还是很冷的,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周到热情,再对上他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莫来说要订上房三间,掌柜的为难地说:“实在不巧,我们店里的上房都订完了。” 此话一出,莫来就看向沈越:“爷,这可如何是好?这客栈简陋,上房估计也就那样了,怎能让你们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房间呢?” 沈越心疼地看着罗景宁:“夫人,这……” 罗景宁气呼呼抽出了手:“我不管,不是上房我就不住了。昨天在那鼓山镇,住得就够差的了,若是今天连上房都住不了,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看你姐姐吧,我,我自己回家去。” 沈越连连哄着她:“夫人别急,为夫一定不会让夫人受苦的。” 他扭头看向掌柜:“可否想办法匀出一间上房,银钱的问题不必担心,我们定会加倍补偿。” 这作派,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富贵人家出身。同样,看起来就是两个没出过远门的傻蛋,财不露白的道理半点都不懂。 掌柜面露难色,思索片刻后说:“老爷和夫人这样的贵人,确实不能受了委屈。有间上房是本店的老顾客订的,他约莫掌灯时分才到。” “这样吧,小人就做主,让与老爷和夫人住这一间上房,至于其他人只能就没办法了。” 莫来和冬葵一看就是下人,住不住上房也不打紧了。 沈越当下就拿出了五两银子递给掌柜,他露出了感激之情,温和有礼地说:“掌柜好意,在下却之不恭了。其中三两银子是给那位客人的,剩下二两是感谢掌柜的。” 掌柜笑眯眯收下了银两,这羊儿又肥又蠢,他们不宰都说不过去了。要知道,这样的客栈上房不过也就是干净点罢了,能有多好的条件。 住一个晚上,半两银子都顶天了,他随随便便就给了五两,果然是毫无心机,又富得流油。 等到他们进了客房,沈越和莫来就四处都摸了一下,屋里那个衣柜的后头是空的,床底下的木板也是空的。 看来,这件上房也不是随便的人都能住进来的,里头机关重重。 “那茶味道有些不对,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莫来的舌头十分灵敏,所以他说出来的话一定没错。 虽然他不知道里头放了什么药,但是猜的话,应该就是迷药一类的东西。 罗景宁笑着说:“说不定,今天的晚膳也是加料的。还好我们有小方大夫的解毒丸,不然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 沈越看她毫不惧怕,心里好笑:“你胆子够大的,今天晚上估计动静不小,就一点都不怕?” 罗景宁眼里只有兴奋。 沈越已经安排好了,这些人落在沈越手中,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她怕什么。 “有你呢,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的。” 第165章 黑店据点 这一顿的晚膳,沈越他们点了六个菜,不过其实他们并没有吃,而是让全部倒了让莫来悄悄拿出去丢了。 至于他们真正的晚膳,则是包袱里的馒头。 沈越还担心罗景宁吃不惯,却不想她光吃着白馒头也能吃下足足两个,可见胃口好又不挑食。沈越看着她这般,心中更是喜欢。 罗景宁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这馒头是他们前一天在镇上买的,劲道耐嚼,麦香十足,光啃馒头也甚是美味。 小二进门看到光溜溜的盘子,心中就安稳了。这一伙人敢这样出门,必定有倚仗,看那个带刀的护卫不是个善茬,只要把他药倒了,想必就万事俱备了。 小二偷偷看了莫来一眼,暗自偷笑。 他们店里的药可厉害着呢,一般不会立即发作,而是过几个时辰才会发作。 戌正,莫来带着冬葵离开房间,沈越和罗景宁熄了灯,暗自警惕。两人和衣躺在床上,罗景宁百无聊赖,就用手指勾着沈越的前襟,来回拨弄。 轻一下重一下,沈越只觉得领口处酥酥麻麻的,若不是环境不对,他只怕要压着干点火热的事情了。只是,此时他只能无奈按着她的手:“别乱动。” 夜里黑漆漆的,罗景宁也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不过她想逗弄他一下,看他是否能够坐怀不乱。 她将唇凑到他的喉结之处,伸出舌头舔弄,嘴里含糊地说:“我无聊嘛,你警醒着,我做我的事情,两不相干。” 沈越暗自苦笑,这怎么能两不相干。而且,她这个话明显就是报复,以往在床上她推拒说累了,不想亲热的事情,他说的也是让她自己睡,他做他的,两不相干。 她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脖颈处来回喷洒,湿濡的唇舌撩拨着他的心弦。自从识得男女情事,对着她,他很难克制冲动。只是,现在这个环境,容不得他分心。 这个女人,明显是在报往日他挑拨她的仇呢! 忽然,她的牙齿轻轻咬了耳后的肌肤一口,惹得他阵阵颤栗,实在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伸出手一下就把人拉下来,死死按在了胸口处,气息略有不稳:“别闹,等明晚随你。” 罗景宁见好就收,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胡闹太过,只是她嘴里还是忍不住嘲笑他一句:“现在知道了吧,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两不相干的。” 果然,她就是为了报复他往日的放浪形骸。 他忍不住捏了一把她挺翘弹性的臀部,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你这般磨人,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克制不住吗?” 感受到他那里的坚挺,她也不敢妄动了。 过了一会,沈越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罗景宁知道应该是有动静了。 沈越在黑夜中的目力不错,他清楚地看到,有人从伸出一把匕首准备撬开门栓。他快速把罗景宁送到了房梁之上,这是他们之前说好的,若是有人来,就让罗景宁悄悄藏在那里。 沈越无声跃下,然后柜子那处和床下都传来了动静,看来是三个地方一起进攻。最先进来的是柜子暗门处的大汉,他走出来都没有多走一步,就没沈越绕到身后劈晕了。 沈越点了他的穴道,把人塞到柜子里,然后把柜门关上。这个时候,门口那里的人也进来了,有两个。 进了门,瞧见没有旁人,他们兴奋嘀咕道:“这次咱们抽到了门口,费了不少功夫,怎么还是第一个来的,果然老天有眼。这一头肥羊咱们拿下了,三当家一定高兴。” “那是,我还以为柜门那个入口最快,没想到这回便宜了我们。” 两人说这话就往床边快步走来,听他们的意思,看来这三个入口是抽签决定谁从哪里进来,先到先得,这些喽啰应该分属于不同的头目势力。 沈越武艺高强,对付两个小毛贼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两个人连同方才的那个人一样,丢进了柜子里。 接着,床底下的木板动了,从里头钻出来一男一女。 “这倒霉手,偏偏抽到了床下这个阄,这会估计人都被他们带走了,我们什么都捞不到。” 先钻出来的是个男人,沈越依葫芦画瓢,又弄晕一个,那女的也是照旧。 三拨人一个四男一女,看样子这家黑店还算谨慎,都已经给他们下迷药了,还用这么多人对付他们。 沈越抽出几个男人的衣带,把他们捆得动弹不得,然后又塞住他们的嘴巴,这才把罗景宁接下来:“上来,我们去看看其他地方。” 罗景宁趴在他的背上,然后两人就出去了。客栈里很安静,沈越没有犹豫,像只轻盈的燕子一样,悄无声息落在了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的屋顶。 他掀开瓦往下看,那掌柜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和两个男人在说话。 “今天这只肥羊不知道能搜刮出多少银子,十来天前的那两个人可是让咱们赚了好大一笔,够半年的开销了。如果今天也能和上次一样,那这一年咱们就可以随便干了。” “可不是嘛,这几年来固沙镇的外乡人越来越少了,镇上又只剩下穷鬼了,生意实在不好做。大当家还惦记着不行明年咱们就往鼓山镇挪一挪。” “嘿嘿,三当家近来艳福不浅,前一阵那个小子长得不错,今儿这个小白脸长得也英俊。” “我看那个女的是个尤物,不知道大当家会把她卖到哪里去,以后我定要去睡一睡。” “说不定,大当家舍不得,留她在寨子里当暖床小妾了。” 看着下面淫笑的几人,沈越想着,等会割了他们的舌头以后就不会乱说话了。他看看周围,发现客栈周边已经围着憧憧人影,看来是莫去带着人包围了客栈。 沈越背着罗景宁飞到一棵树上,摸了摸她的手还算温热,还好穿得厚实,初春深夜里寒风依旧能够冻坏人,他可不能让她着凉了。 “在这里等着,解决了他们就来接你,很快。” 罗景宁藏在这棵高高的树上,她紧紧抱着树干不敢往下看:“那你快来。” 沈越安置好了人,就一跃而下,提起客栈廊下的灯笼往天上一扔,这是动手的信号。 第166章 盘龙寨和许县令 接着莫去就带着人冲了进来,沈越也没有闲着,直接进去把掌柜几人制服。有些人白日里喝了酒,夜里睡得深沉,就这样被围剿了。 几乎没有费多少功夫,他们就把人都抓完了。 不过,沈越担心还有漏网之鱼,让莫来带着人把此处的暗道都走一遍,果然,那个迎他们的店小二藏在了一个密道中,差点就逃过一劫了。 清点人数,发现这家客栈里一共有三十几人,全部都是他们的同伙,真正的客人居然只有沈越他们四人。 若不是沈越他们早有防备之心,只怕也要遭殃。毕竟,中了药对方人数众多,若想逃出生天也难免一场恶战。 抓到了人,沈越他们并未休息,把罗景宁和冬葵留在一间房里,安排了两个护卫守门之后,沈越就连夜审了这伙人。 一直忙到了天微微亮,才审完。 这些人中有几个硬骨头,很能抗,几乎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但是大部分人都受不住刑罚,很快就招供了。 沈越看完所有的供词,眉头紧蹙,幽深的眼眸中蕴藏着熊熊怒火,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他们开始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是十几年前,以前不过是小打小闹,毕竟也怕官府抓人,不敢太过放肆。 自从八年前,清义县的新县令许县令上任之后,和他们的大当家来往甚密,他们有了官府的撑腰,就迅速做大了,集结了三四十号人在镇上的盘龙山,建了一个盘龙寨,专门干违法的勾当。 甚至于,他们还在镇上开了一家客栈,专门打劫过往行商。于是,镇上其他客栈都开不下去了,他们一家独大,渐渐地,也有人知道他们是黑店。 但是,盘龙寨势力太大了,寻常人不敢惹他们,只是兴旺客栈名声传开了,一般就只能抓到外地不知情的人。 他们这两年干起了人口买卖的生意,若是抓住了姿色好的,就卖到县里的窑子,差的就卖给有钱人家当奴婢。 盘龙山上有一个采石场,若是青壮年男子,就要到采石场当苦力。小孩子他们也照样不放过,卖到窑子或者卖了当奴婢。 只是,许县令说了,不许他们惹官家人,若是那种成群结队出门的大户人家,他们不许打主意。 就这样,这门无本生意一年也带了十分客观的盈利,盘龙寨和许县令都从中获利不少。 果真是一手遮天,即便那些人的家人找到清义县,但是有许县令从中保驾护航,外乡人又怎么可能查得到真相呢?真相永远都不会被揭露出来。 沈越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妄为父母官!” 只是,看来想要动许县令,必须要快。他是这里的地头蛇,若是等他反应过来,必将倾尽全力击杀沈越。 毕竟,许县令犯下的这些事情,足够将他抄家灭门了。这种生死关头,谁还管你是不是代天子巡视。 天水郡太守郭启文必定指望不上,或者还会从中帮助许县令对付沈越,因为那许县令是郭启文的表弟。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其他地方调人过来帮忙。 沈越想了想,就手书一封,让人立刻出发。 罗景宁心里有事,睡得也不踏实,一早就起来了。听闻沈越忙了一夜,就马上领着冬葵进了厨房,煮了一顿简单的早膳送过去。 沈越略有疲态,但是更重要的是,罗静宁一眼就看出来,他暗藏着巨大的愤怒。 “阿越,出了什么事?” 他递过去那叠供状,罗景宁看了之后,也是火冒三丈,“这些人还是人吗?这个许县令,竟然做起了恶人的保护伞,老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沈越本来也很气,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心里的气也消减了几分:“别为了这些畜生气坏了自己,先吃饭,吃了我们还要去一趟盘龙山。” 他今天必须把盘龙山端了,援兵明天就能到,趁许县令没有收到风声之前,他要速战速决。 他们准备出发了,离开之前,沈越让人把小方大夫的迷药加量喂到了兴旺客栈的这些人嘴里,留下几个护卫看守着此处。 小方大夫的迷药效果惊人,没有两天时间这些人不会清醒的。 不过,沈越留下了其中一个态度配合的贼匪带路,他们一群人悄悄往山上走。 在别人的势力范围,虽然沈越做好了万全的安排,但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他还是带着罗景宁一起去盘龙寨才能放心。 说来说去,还是赵锐对罗景宁下手的事情,让他有了阴影,他是不敢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了。若是出了事,他在身边总能应付得了,看不见才最担心。 沈越和罗景宁同乘一匹马,冬葵已经学会了骑马,还跟着莫来学过几招拳脚功夫,加上她力气大,一般的贼人她都能对付得了。 罗景宁小声说:“阿越,不然我也学骑马吧,省得拖了你的后腿?” 沈越笑道:“那你还要学功夫?不然一样需要别人保护。” 他目视前方,手里紧了紧她的腰肢:“别多想,我从来不觉得你拖后腿了。上次冬葵学的时候,你不也跟着练了两天吗?实在学不会别为难自己,我不想看见你受苦。” 罗景宁无奈叹气,这具身体和她现代一样,运动细胞不行。她以前就是,学个自行车也要到高中才学会,可是技术太差了,摔了好几次,她羞愧得很,不怎么敢骑车上路了。 这个骑马,对于她来说,也太难了。 “好吧,那你不许因为这个,下次不带我出门了。” 沈越低低笑出声,“放心,你若是不怕辛苦,我就次次都带着你出门。” 太阳升起才不久,他们就到了盘龙寨。 根据兴旺客栈的人的供词,因为昨天他们从了一批石头出去卖,昨天好些人都住在了客栈里享受,没回寨子里,这才会有那么多人在兴旺客栈。 如今这盘龙寨上面的匪寇,约莫也有三十多人。也算他们来得巧,不然聚集了五六十人在山里,他们又是地头蛇,这一战也不好打。 以少胜多,只能智取。 带路的喽啰对寨子的情况很了解,昨夜沈越也从他们的口供中大概知道了山寨的布局,莫来一早就被他打发了这里下药了。 他们这么喜欢用药对付行商,那他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们都尝一尝中了迷药的滋味。 莫来看到他们来了,就过来对沈越回道:“爷,盘龙寨的井里都下了药,他们方才已经开始做饭了。” 沈越道:“那就再等半个时辰,我们进攻。” 话一落,沈越的护卫队就四下散开,为等下的攻寨寻求有利位置。 他们不知道,此刻盘龙寨里面,还有两个他们认识的人。 第167章 倒霉的柳世宽 柳世宽那日离开了京城,并没有往西北走,而是绕了个大圈,南下之后再折回来,这就从天水郡进了凉州。 他这次出来,是下定决心要干一番事业的,所以他打算去到最西边玉门关。邓中仁是他的好兄弟,所以这样的好事,他当然要拉着邓中仁一起干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邓中仁蹉跎岁月。 邓中仁当时也是豪情万丈,现在嘛,在采石场干了十来天的苦力,他只恨为什么要跟着柳世宽走着一趟。 “表弟,这可怎么办?咱们不会要在这里挖一辈子的石头吧。” 柳世宽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挖石头的苦力活轮不到他。 他们为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呢,说来说去,还是行走江湖的经验太少了。那天他们两个骑着快马疾驰到了固沙镇,住在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兴旺客栈。 掌柜的十分热情,小二机灵利落,饭菜可口,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那是一家黑店。黑店不都是远离城镇的吗?他们居然这般胆大,把黑店开到了镇上。 柳世宽功夫不差,邓中仁也会一点,若不是因为中了药,他们也不至于束手就擒。那进门就上给他们的热茶里,下了软筋散,柳世宽只能软绵绵任由兴旺客栈里的人把他们两的东西搜刮一空。 这次出门,他们把所有标志身份的腰牌都留在京城,准备到了军队里从小兵做起。所以这些人搜刮东西的时候,并不知道柳世宽和邓中仁是京城权贵之家的公子哥。 幸好不知道,不然盘龙寨的人心狠手辣,一定会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这也是柳世宽到了盘龙寨之后,才发现的事情。本来他想着,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就表明身份,让这伙贼匪投鼠忌器,放了他们。 后来从许多人的言谈之中,他发现了,寻常百姓在盘龙寨还能活下来,权贵之家的人在这里是活不下来的,因为盘龙寨的人怕惹来大麻烦,干脆就一劳永逸,斩草除根了。 只是,更倒霉的是,他被这里的三当家,一个女土匪看上了。那人养了五六个面首,都是模样清俊的男子,柳世宽感到这里,就被她看中了。 柳世宽宁死不从,三当家知道他还是个雏,就格外稀罕,说给他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若是到时候他还不依,那三当家就预备霸王硬上弓了。 邓中仁倒是想要献身,可是三当家看不上他。邓中仁就被扔到了采石场做苦力,柳世宽因为得了三当家的青眼,就不需要干这种体力活。 只是,柳世宽被下了软筋散,一直都没有什么力气,想逃都逃不掉。眼看着一个月就快要过去一半了,他竟然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表哥,你说,那女土匪不会真的要我……” 暖床。 这两个字,柳世宽咬牙切齿,就是没有说出口。 邓中仁羡慕地看着他:“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够有女人,还不用干活,多幸福。” 柳世宽鄙夷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这般不挑食,那女土匪你今日也肖想。” 三当家长得黑了点,但是其实五官还不错。 “为了少吃点苦,这算什么,青楼那些我还要花钱,这个不用花钱的,也不算太差。” 邓中仁又不是柳世宽,去了青楼不和姑娘玩,他早就身经百战了,多一个三当家怕什么。 “表弟,不如你就从了她,再把我捞出来吧,我哪里干得了这些活。” 邓中仁欲哭无泪,伸出一双手到柳世宽眼前:“你看看,我这手烂了又好,好了又烂,太痛了。” 手上起了很多水泡,原本白皙的肌肤都已经红肿溃烂了,看起来着实惨不忍睹。 三当家不喜欢邓中仁这样的白皮相貌,她喜欢的是柳世宽这种阳刚气质的男子,故而邓中仁入不了她的眼。 柳世宽淡淡道:“就当你在军营训练吧,听说那比这个还苦。” 邓中仁哀嚎一声,低声问:“说真的,你想到办法没有?” 柳世宽眼神暗淡,摇了摇头。 “表哥,对不起,连累了你。” 这一次的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论起来,的确是他拖累了邓中仁。 邓中仁却不在意地说:“咱们两个是兄弟,你说这些干什么。在京里,我们是有福同享。现在,我们也算有难同当了。” 说着说着,就看见监工的人拿了早饭过来,邓中仁赶紧过去抢,好不容易抢回来一个黑面馒头,他苦中作乐说:“一定是老天看我顺眼,觉得我以前太浪费了。现在能吃上一个馒头,我都开心得很。” 柳世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他:“我今天又藏了一个给你。” 他如今住在三当家的院子里,饮食总比邓中仁的要好,于是天天来采石场投喂邓中仁。三当家好色是出了名的,她的人谁也不能动。 柳世宽如今住在她的院里,其他人也不敢为难他。 邓中仁喜滋滋地说:“每天就盼着你给的吃食,中午记得给我捎个鸡腿。” 柳世宽坐在树下阴凉处,看似无聊,其实是在暗暗运功。他的一个武师傅有一套内功心法,可以排毒。他试过了,的确有用。 等他习惯了软筋散,再运功排毒之后,相信过一段时间,这个软筋散就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了。那时候,他才能带着邓中仁逃出去。 这一次的教训,他必须牢牢记住。 果然,他们在京城被圈养着,一放出门就知道自己的斤两了。没有世家那层皮包裹着,谁又会真正惧怕你呢? 只是,过了没多久,采石场就传来了惊呼声:“哎,你怎么了?” 柳世宽放眼望过去,却见邓中仁晕倒了。 他急忙起身走过去:“表哥,你怎么了?” 却见邓中仁两眼紧闭,无知无觉,难道是累坏了?可是他素来知道偷奸耍滑,旁人因他的关系忌惮着三当家,对邓中仁偷懒的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该不至于累倒啊。 正这般想着的时候,身后扑通扑通,又倒了好几个。 接着采石场里,几乎所有人都倒了,柳世宽傻眼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细想,机会难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第168章 采花女土匪三当家 柳世宽想得挺美的,只是动起手来他才发现,他没力气。他身上的软筋散解不掉,运功的成效还不明显,若是想要托着邓中仁一起走,几乎不可能。 他只能死死掐着邓中仁的人中,希望能把他掐醒,可是他掐得破皮肿了,都不见邓中仁有任何反应。 看来迷药的药效不一般啊。 就在这个时候,沈越已经下令进攻盘龙寨了。 得益于提前下了药,他们很快就把盘龙寨拿下来了,有几个漏网之鱼,像柳世宽一样没来得及吃早饭的人,也被沈越收拾了。 等沈越的人赶到采石场,一看就看到了蹲坐在一旁的柳世宽。 “柳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阿虎见过柳世宽,自然认识他。柳世宽也认识阿虎,当初在月亮湖,是阿虎陪在罗景宁身边的。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世宽同样对着阿虎发出了疑问。 阿虎道:“我家爷听说这里有一个匪窝,就来端了。” 轻描淡写,对柳世宽简直是锥心的打击。他被盘龙寨的人抓了,可是你看看人家沈越,直接把盘龙寨端了,这差距怎么这么大? 柳世宽被救了,也不觉得高兴。 丢脸,憋屈。 那三当家还是比较难缠的,因为昨夜和男宠颠鸾倒凤,闹了一整晚,她起来的时候,沈越他们都已经攻进来了。 进门抓人的护卫看到满屋子的狼藉,弥漫的欢情气息让人忍不住红了脸。 三当家赤裸裸躺在被窝里,总不能就这样光溜溜被抓吧,于是便给了她时间让她穿衣。结果就这样,人跑了。 还好护卫警觉,听到了里头的响声,发现人钻进密道里了。 只是,那密道有机关,进去的人伤了两个,还是莫来亲自出马,才追上了三当家。她中途还撒出来好多的药粉,也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莫来服用过小方大夫的解毒丸,加上武功高强,这才抓住了她。 抓到了人,莫来让人搜身,把她身上的瓶瓶罐罐都掏空了,这才将人捆好,送到盘龙寨议事厅。 议事厅已经乌压压躺着一地的人,盘龙寨所有人都被捆着丢在了这里。 因为中了迷药的缘故,他们一动不动晕死在这里,三当家看见后,连连惊叹:“谁那么厉害,这药太好用了。” 她以前是个采花大盗,机缘巧合进入盘龙寨做了三当家。她懂得药理,依仗着她的软筋散,盘龙寨做起人口买卖事半功倍,所以她一介女流也能在盘龙寨站稳脚跟。 但是她对迷药的研究就一般了,所以看到所有人都齐刷刷倒地之后,她真是羡慕得紧,巴不得把这一招也学会了,以后她就能肆无忌惮采花了。 当她的视线对上沈越之后,她完全愣住了。 又是一个英俊勾人的美男子。 遇见柳世宽的时候,她的心就砰砰跳了,只觉得这样的男人才配和她在一起,其余的不过是聊胜于无的慰藉。 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一个。她妩媚地笑着说:“公子怎么舍得这样对我,若是公子能从了我,我一定为公子所用,死心塌地,绝不反悔。” 那垂涎三尺的目光,谁看不明白。 这三当家的德行,他们从兴旺客栈的供词里,都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一个妥妥的女色魔。 罗景宁看到黑了脸的沈越,忍不住哈哈大笑,沈越无奈瞪了她一样,明明有人觊觎她的夫君了,她这是毫不在意呢? 三当家这才看到了沈越身边站着的一个女子,这个女子身段玲珑,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高贵的气质,不是她可以比拟的。 只是,她并不自卑,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卑是何物。 “公子,这个女人虽然不差,但是比起我来,一定不够好。公子不知道,我的床上功夫极好,一定能让公子销魂快活,以后都离不开我了。” 沈越本想着,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昏过去了,先审问这个三当家。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好色,口无遮拦,他也不愿意审了。 “灌她一碗药,拖下去。” 三当家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冷清,她方才那媚眼如丝的模样,他竟然像是看不到。她身经百战,阅男无数,居然还有撩拔不动的男人吗? 三当家十分不快,她张口就骂:“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们男人脱了裤子不都一个德行吗?我告诉你,我这种妖媚的女人,你能遇上是你的福气。” 沈越冷冷看了莫来一眼,莫来立刻飞身过来点了三当家的哑穴,三当家一下子就消音了。 她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可是已经听不见她发出的任何声音了。 罗景宁和沈越正要离开,就听见阿虎前来回话:“爷,夫人,柳世宽柳公子也在此处。” 什么! 这可真是叫人意外。 等罗景宁了解到柳世宽被抓的来龙去脉之后,只能暗暗感叹:出门在外,真是再小心都不为过。好好两个大男人,居然就中招了,差点柳世宽的处男之身就要丢在三当家身上了。 柳世宽看到罗景宁,恨不得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这么丢脸的事,怎么就偏偏遇上了她? 他努力装作面无表情,以便回答她的问题。哪知道,罗景宁根本就不想揭开他的伤疤,她只是笑着夸了他一句:“你挺厉害的,居然敢丢下京城的享乐生活,去西北军中。光凭这一点,就胜过千万人。” 柳世宽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哪有什么厉害,这次……还不是……被他们抓住了。” 后面的话,越来越小声,罗景宁都听不清了。 她宽慰他说:“你毕竟出门少,世道人心险恶,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会发生。吃一堑长一智,对你来说也不算坏事,以后你就会牢牢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真言了。” 的确,柳世宽以后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柳世宽把他的打算都告诉了罗景宁,罗景宁更加佩服:“玉门关的生活一定很苦,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去。” 柳世宽稚气未脱的脸上十分坚定:“我想得很明白,不干出一番事业,绝对不会回京。” “祝你成功。” 罗景宁笑着送上祝福。 柳世宽盯着她脸上的笑容,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是能理解他的抱负的,他不想就像一只被圈养的富贵狗,一辈子吃穿不愁就过去了。 他想要过驰骋疆场、挥洒血汗的峥嵘岁月。 第169章 兴旺客栈被围 沈越安排好了那些人,看到柳世宽现在罗景宁旁边说了许久,就大步走过来。 柳世宽察觉到他的靠近,觉得丢人,正要避开,却听到沈越喊他:“柳公子留步。” 柳世宽无奈,只得留下来等沈越走近。 沈越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若真想去玉门关,就投身到曹岩曹校尉麾下,他为人耿直惜才,你在他手下历练大有裨益。” 柳世宽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沈越又说:“若需要举荐信,我可手书一封与你带去,他和我有同袍之情,必会应允。” 这些话,让柳世宽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一次不想靠任何人。曹校尉若能真的认同我,我定能成为他手下一员。” 沈越眼中难得对着他露出一丝笑意,不过转瞬即逝,他略显冷漠地说:“既然你不要,那当我没说过。” 等人走了,罗景宁才含笑看着他:“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沈越淡淡地说:“无所谓喜不喜欢他这个人,能想着去玉门关这件事情,就比京城大部分权贵子弟都有魄力。” “景宁,这样的人,不论任何出身,我都会想帮一把的。” 罗景宁明白他话中之意,她无比赞同地道:“你说得对。” 如今已经将盘龙寨一网打尽了,沈越下令弄醒那几个头目,尽快审问,拿到他们的供状。 本来这一切都算顺利,可是坏就坏在,那许县令一向谨慎。他和盘龙寨一起干的这些勾当,那可是大罪,若是让人查出来了,他的身家性命都要没了。 所以他一直让人盯着盘龙寨和兴旺客栈,以防有变。 这天中午,他就收到了探子的消息,告诉他兴旺客栈已经被人拿下了。 许县令大惊失色,当即集结了县衙里的各班衙役捕快等人,就要去兴旺客栈抓人。 这县衙里的人从上到下,哪一个没有分过赃。他们想得没有那么深,只是以为有人要断了大家的财路。 “许大人放心,这伙人不知天高地厚,敢在我们清义县里头撒野,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我们定会将他们全都抓到牢里,尝一尝牢饭的滋味。” 清义县尉是个五大三粗的凶煞壮汉,他最是贪财,这几年跟着许县令发了横财,对盘龙寨的生意格外看重。 许县令此番派他带着人去固沙镇,也是放心的。 “县尉务必仔细,不可漏一人,以免坏了大事。” 许县令细细叮嘱之后,县尉就带着几十个人出发了,县城里的人看到这般阵仗,还以为县里发生了什么大事,都暗自惶惶不安。 送走了县尉一干人,许县令依旧坐立不安。幕僚在旁边问:“大人何故这般烦躁?这清义县早就在大人的掌控之中,这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想必也做不成大事。” 许县令坐下来,看着幕僚,语气凝重地说:“正是因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才叫人担心。须知这些年,除了盘龙寨,县里何曾出过这样一股势力,本官是担心,这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 “若只是为了利益,一切都还有得商量;若不是,只怕就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幕僚也不是笨人,他转念一想,就知道县令担心的,是那位代天子巡检凉州的沈越沈侍中。 “大人多虑了,从京城到凉州,自然是从安定郡进入,怎么会先来我们天水郡呢?” 这话当然是不错的,但是,许县令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不曾消散。 “本官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对劲,我看,要去寻找太守大人的帮助才行。” 幕僚十分震惊:“大人,何至于此?” 虽说郭太守自然会帮许县令,但是天水郡还是有刺头的,若是这件事被其他县的人知道,节外生枝可就不好了。 许县令却不理会,他走到书案边,当即写了一封信,让心腹之人立刻送到天水郡郡治平襄县。 凡事多走一步,总无大错。 这是许县令多年来一直能平安度过各种危机的经验。 清义县尉带着的人,当日午后就来到了固沙镇。沈越此次带出来的人都是精锐,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几个护卫对上三十几个衙差,胜算不大。 清义县的衙差把兴旺客栈团团围住,里头的护卫自然是守着各处大门,并不应战。 县尉在外头大声喊:“里头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人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不然等下让尔等死无全尸。” 这种情况,在沈越走时,也曾预测到了。 应对之策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沈越请的援兵。 “兴旺客栈是一家黑店,想要害我等性命,我等不过是为了活命。这间客栈在此处经营多年,也是你们官府的疏漏。” “你们是公门中人,一来就给我等定罪,颠倒是非黑白,这又是何意?难道县令大人就是这般治理清义县的?” 那县尉怒骂:“小贼,大人如何治理清义县,轮不到你来多嘴,你们投不投降?不然,等会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要取你狗命。” 护卫冷笑:“凭你们?一群乌合之众,领头的,你有没有胆量和我比试一场,你若是赢了我,我们就投降。” 县尉自视甚高,他手下能干的没几个,这些年这些衙差靠着盘龙寨吃得肥头大耳,能打的没几个,所以他才不愿意闯进去,折损人手。 他体格健硕,那个喊话的护卫长得清秀斯文,县尉不信他打不过这个小白脸。 “好,你下来,咱们比试一场,等赢了你,我再来收拾他们。” 护卫勾唇一笑,这人的脑袋果然不好使,等会他就吊着他,让他想赢不能赢,想输又不甘心,定能拖到援兵前来。 另一边,沈越也审问完了盘龙寨大当家和二当家了。 这两个人能成为盘龙寨头目,想要从他们的嘴里挖出消息来,自然费了不少功夫,好在沈越审问人的手段了得,已经将两人心里的事挖得七七八八了。 还好他没有盲目自大,请求了援兵,不然仅凭他手中的这些人,只怕按不住这清义县的许县令。 第170章 许县令的反应 这些年,盘龙寨身上背着的人命,多达五六十人,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真是令人触目惊心。沈越真的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清义县,居然如此藏污纳垢。 盘龙寨是罪恶的源头,那许县令就是扩大罪恶的推手,这样的人,怎堪为官? 许县令心思缜密,想必这时已经有所察觉了。 沈越马上让人去打探县里的动静,果然,兴旺客栈已经被包围了,还有一匹快马从许县令的宅邸出发,直接去了平襄县。 看来,他是要寻郭太守的助力了。 盘龙寨易守难攻,沈越人手虽然不多,可是守住此处并不难。紧要的是兴旺客栈那里,只希望陇西郡的丹泉军能够及时赶到。 沈越自然是没有调兵的职权,但是,陇西郡和天水郡接壤之处,驻扎着一支丹泉军,他和丹泉军的领军将领私交不错,便让丹泉军以练兵之名途经固沙镇。 这样一来,也不算师出无名了。 若是许县令动静太大了,那丹泉军则以镇压暴乱为名,介入此事,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沈越派人去打听丹泉军的去向,得到消息,丹泉军已经进了天水郡,离固沙镇大概还剩半个时辰的路程。 如此,兴旺客栈危机可解了。 但是,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许县令。这个人犯下了滔天大罪,他绝对不会放过此人。“莫来,你去告诉丹泉军,让他们动静小点,封锁固沙镇,不要走漏任何消息。” 同时,沈越又让那个带路的小喽啰去县里报信。 “今天你带我们上了盘龙寨,若是盘龙寨的人还活着,你只怕是没有活路了。你现在去给许县令报信,告诉他我领人围攻盘龙寨,形势危急,让许县令务必想办法解决盘龙寨的困境。” 小喽啰现在别无选择,只能倒向沈越他们这边。 只是,他当然想要给自己挣一个活命的机会:“小人遵命,小人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事成之后,不知……” 沈越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迷途知返,戴罪立功,这条命还是你的。等这件事了结了,我送你一笔钱,以后重新生活吧。” 这个小喽啰进入盘龙寨时间不长,手上没有人命官司,不算无可救药。 依照小喽啰的供词,他进这一行也是无奈,整个县都是盘龙寨的势力,他一家老小都在这里,没有本事搬走,除了同流合污,他想不到任何办法庇护自己的家人了。 如今他既然能有一条新生之路,他自然会抓住这个机会的。 郭太守不一定会立刻派人帮助许县令,那沈越就推一把,到了这种关头,许县令想必也顾不得其他了。抓住了许县令,这天水郡的水就彻底被沈越搅混了。 郭太守,还有县里其他的势力,和许县令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沈越目光冷凝,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他一定要一次清理干净。 演戏演全套,小喽啰一身狼狈,脸上和手上都带着明显的伤痕,跌跌撞撞闯到了县衙。因为县尉带走了几乎所有的人手,县衙空荡荡的,他很快就找到了许县令。 “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对人马,把山上围了起来。大当家选了好几个人下山给大人报信,小人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大人可曾见过旁人?” 许县令面色凝重,“不曾。山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喽啰按照沈越的说辞,全部告诉了许县令。 “他们大概二十几人,功夫了得,若不是仗着山寨里的险要,只怕这会他们已经攻破了盘龙寨了。还有采石场那里的奴隶,也叫嚷着要造反,情况危急,大人要想个办法!” 小喽啰说得情真意切,许县令却冷冷地看着他:“你平日里是跟着谁的,本官怎么觉得你如此面生。” 那小喽啰也不心慌,毕竟他本来就是盘龙寨的人。 “小人是去年才进寨里的,跟着王哥送了三趟石头到南边。这次大当家选了好几个人,小人腿脚快,王哥便让小人也参与其中。大人,盘龙寨有危险,大人可要快点想办法啊!” 许县令听完他的话,思忖片刻,找不出任何漏洞,也相信了他的身份。 他和幕僚对视一眼,看来,之前他想的没有错,沈越的确是来到了天水郡。只从圣旨下来之后,他就打算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再开始的。 只是,原来想着沈越会走另一条路线,那么天水郡大概是他的最后一站,他还有时间安排布置一切,所以还不曾告诉盘龙寨,让他们收手。 没想到,这个沈越,居然出其不意,特意绕了远路来到天水郡,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一个沈越,好一个沈侍中!既然他不让我活,那我也不让他活!” 幕僚忧心忡忡地说:“大人,他毕竟是皇上钦点来凉州巡检的特使,咱们若是要了他的命,日后如何收场?” 许县令冷笑:“我的脑袋马上就保不住了,还怕这些。再说了,凉州穷山恶水,贼寇众多,他沈越运气不好,与人何干。” “大人的意思是?” 幕僚还有点不明白,许县令道:“山人自有妙计,我要让沈越走不出这清义县。” 说罢,他就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信鸽送到平襄县。 天水郡太守郭启文正在看许县令让人快马送来的信。 信中提到了许县令的推测,沈越已经身在天水郡了,并且撞破了兴旺客栈的事情,想必不能善了。许县令请郭太守派郡兵五百人,前往清义县助他一臂之力。 “荒唐,郡里总共就两千兵丁,若无大事随意调兵,其他人怎么看?这件事又该如何解释。” 郭启文并不愿意,调动郡兵可是大事,弄不好会被人弹劾的。郭启文素来圆滑,这样授人以柄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做。 哪知这个时候,又收到了许县令的飞鸽传书。 郭启文看完了这封飞鸽传书,顿时火冒三丈。 “竖子!居然威胁我!平时我就是对他太好了。” 原来,信中,许县令把小喽啰的话都告诉了郭启文,再次请他派兵前往清义县。他最后说了一句:若是许县令本人被抓了,那他可不敢保证,嘴巴不乱说话。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第171章 郭启文派兵 郭启文是真是不想趟这趟浑水,那沈越是什么人物,他又不是没听说过。 华阳长公主最宠爱的孙子,深受皇上重用的年轻臣子,这样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去得罪的。只是,没想到,他那表弟居然就犯到沈越手上了,还闹出了这么一桩大事。 若是旁人,郭启文想都不用想,必定马上配合沈越开展围剿了。 可是,这个人是许县令,郭启文就没有得选了。 他在天水郡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和许县令因为亲戚关系,走得非常近,利益纠葛太深了。若是他落在了沈越手中,一定会把郭启文卖得一干二净的。 “混账东西,明明知道圣上派特使前来凉州巡检,怎么就不知道谨慎些呢?我看他是昏了头了。” 郭启文气急败坏,忍不住破口大骂,拿起桌上的茶盏狠狠扔到地上,以此泄愤。可是,再如何不愿意,郭启文也只能保住许县令。 “你马上让人准备一些匪寇的衣服,让五百郡兵换上,去清义县盘龙寨。” 吩咐心腹下去做了这件事,郭启文只能在平襄县等消息了。若是沈越死了,那他们自然要将他的死推到贼寇斗殴之上,他和许县令就能平安渡过此劫。 若是沈越没死,那他们就没活路了。 沈越拉着罗景宁在盘龙寨转了一圈。 这个地方虽然充满了罪恶,可是却环境优美,湖光山色怡人,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只是,罗景宁听到沈越嘴里,盘龙寨的恶行,对这个地方是很难有半分好感了。 “傍晚的时候,可能会有一场恶战,你要躲好。” 沈越有些后悔,应该把她留在鼓山镇,不该带着她来这里。他没想到,许县令犯下的事这般大,如今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许县令一定会尽其所能把他干掉。 罗景宁神色平静看着他,目光中有些许担忧,却不害怕。 “那他们能攻破这里吗?” 沈越从不骗她,他坦言:“不知道他手中有多少人。盘龙寨占据了地形优势,可若是许县令人数众多,只怕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 罗景宁知道他写信求援了,她道:“那我们可能撑到援兵到来?” 沈越站在她的身后,搂着她,两个人站在高处,往远处眺望,心旷神怡。 “若是按计划进行,能撑得住。”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林间吹过微风,他们静静相拥站在这里,虽然明知道即将有一场危机,但是并不妨碍他们此时的安宁。 柳世宽服下了软筋散的解药,又听说了可能会有袭击的事情,就想寻沈越问一问他具体都安排了什么。 柳世宽功夫不弱,总能帮上忙。 只是,没想到,走到这里,会看到这么温馨的画面。他没有喊人,只是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久到明白了他心中那点不该有的念想是多么的可笑。 终究,她和他根本就没有关系。 她的身边,早就出现了一个比他优秀的男人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轻轻走开了。 沈越在他转身之后,才望向他的背影,只希望柳世宽能放下那点心思。 “阿越,怎么了?” 罗景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林间树叶在微风中摇晃着。 “没什么,走吧,我们去用膳。” 按照沈越的估计,许县令的人也许傍晚就到了,所以大家必须提前吃饱饭,才能好好打一场仗。 郭启文派来的人,急行军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清义县。 许县令得到了消息,心头大石落下了。总算,表哥没有放弃他。五百人,那沈越再能耐,他难道还能飞了不成。这么多人,就是一人扎一枪,他们也不可能活着走出清义县了。 兴旺客栈这里,县尉和护卫的比试早就结束了。 一开始,县尉信心满满,觉得三十招就能把小白脸打倒,可是没想到这个小白脸还有两下子,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一百个回合。 县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了二百多个回合了。 县尉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一直都是那小白脸逗着他打,看似节节败退,可是他拿那个小白脸一点办法都没有,根本赢不了他。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勇气承认技不如人了,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比试下去。 这一比就比了一个多时辰。 周边的人看到眼花缭乱,站得两腿发麻,居然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有人想说,县尉怕是忘了他们来兴旺客栈的本意了,怎么就跟这个人比上瘾了? 县尉心里叫苦啊,他是想结束,每当他的招式弱了之后,那小白脸就比他更弱。他现在是骑虎难下,除非开口认输,不然只怕是只能按着小白脸的步调比试下去了。 就这样拖延时间,丹泉军就进了固沙镇。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气势如虹,声势浩大,整个固沙镇都震动。老百姓很难得看到这样壮观的场景,许多人都走出来围观。 丹泉军的将领大声喊:“军队训练,途经固沙镇,不会扰民,各位不必担心。” 原来是军队训练路过啊,大家放下心来。 丹泉军来到兴旺客栈的时候,就看到了县尉带着的人把客栈围起来的样子,多嘴问了一句。 县尉当然是要粉饰太平,只说是办公抓贼。 可是那护卫就大声道:“胡说八道,军爷,我们是过路的行商,却不料这是一家黑点,想谋财害命。还好我们懂些拳脚功夫,这才留了一条命。” “只是没想到,这些县衙里的官差来了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指控我们是贼人,这是何道理?” 丹泉军的人听了来龙去脉,不禁小声议论。 那领军的头领也没说什么,这是县里的事情,他们这些军方的人不便插手。 “过路人受了委屈,还请衙差秉公办理。” 说完就要走人。 这个时候,护卫手一扬,大声喊:“靠这些人,我们是没活路了,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还能留一个人回家报信,改日到这里给我们报仇。” 说罢,其他几个护卫都从兴旺客栈跳了出来,直接就朝着县尉冲过去。 第172章 抓住许县令 县衙里的人都傻眼了,方才他们不是死活都不肯出来吗?怎么突然就气势大涨,不管不顾杀过来了? 反应虽然慢了半拍,但是也回过神来,和几个护卫缠斗在一起。 沈越手下的人功夫了得,县衙的人虽然人数多,却不占上风。丹泉军将领大喊:“不可在此处斗殴,会袭扰百姓,若是你们再不住手,我们可就可不客气了。” 县尉方才已经和小白脸护卫斗了许久,这会都没有多少力气了,听到这句话,不禁苦笑连连。现在不是他不想停手,是对方要打啊。 “快点住手,不然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丹泉军又喊了起来,场面十分混乱,并没有人听他的。 那将领生气了,当即下令把人都扣了起来。 他这会带着一百多号人,对付县衙的人根本不在话下。而沈越的手下,在看到县衙的人被抓了之后,就束手就擒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反抗。 兴旺客栈里的那些人,也被一并抓了起来。 县尉隐隐觉得这个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是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只是,他们没有完成许县令交代的事情,还惹了军方的人,不知道许县令能不能把他们救出来了。 此时,盘龙寨山上一触即发,那五百郡兵伪装成的匪寇已经把盘龙寨团团围住了,许县令远远跟在后面,眼神得意看着这样场景,京城里来的特使又怎样?华阳长公主的孙子又怎么样? 强龙难压地头蛇,来到了淸义县,便是龙子凤孙,也不得不向他低头。 沈越死在这里,全都是因为他多管闲事,根本就怪不得别人。 等会沈越死了,他就写一份奏折送到京城,说沈越误入盘龙寨后被杀,他带县里的官兵灭了盘龙寨,也算是戴罪立功了,即便圣上怪罪,也不会重罚他了。 许县令想着之后的事情,心情大好,以后,这里还是他的天下。 因为沈越提前布置的原因,这五百人一时半会居然攻不进去,还折损了不少人。 许县令看得怒气冲冲,一群没用的废物,五百个人攻一个小小的山头,居然都这般费劲,果然是表哥手下的庸兵。 气归气,他心里也焦急,没看到沈越的尸体,他这颗心总是悬着,落不到实处。 他下了死命令:“快点,给我冲进去,你们这群废物。” 到底还是双方实力悬殊,沈越苦苦撑了将近两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盘龙寨的所以箭矢都已经被他们用光了,还有其他能用的暗器之类的东西,也被他们一并用了。 只是,还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了。 莫来道:“爷,你带着夫人先走,属下掩护你们。” 沈越一脸凝重,可是不见惊慌。 “不用,你听,我感觉到了,丹泉军已经来到山脚下了。” 外头人声鼎沸,各种声音不断传入耳中,莫来用心细细听了一阵,才发现沈越说的是真的。山脚下的确传来了一阵整齐有序,十分有力的脚步声。 莫来笑道:“还是爷策划周全,看来今夜就快过去了。” 许县令在外头还在呐喊,他已经看到曙光了,里面攻势渐渐微弱,说明沈越撑不了多久了,再等等,他一定就能把沈越杀了。 这个时候,轰隆隆的脚步声从山下传来,他一开始还疑惑,以为是打雷了。 渐渐地,他意识到不对劲了,这可不是雷声,这是……脚步声。 听着这如雷鼓般的脚步声,就知道来人众多,而且纪律严明,有这样实力的,一定是常常打仗的军队。 许县令脸色大变。 他不傻,军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盘龙寨的,这些一定是沈越搬来的救兵。 沈越好狠毒的心思,居然早就想到了用军队对付他?他难道早就知道,他会向表哥求援吗? 许县令来不及多想了,他知道,他这个时候不逃,就没有逃的机会了。 他立刻调转马头,没有再指挥郡兵攻寨,而是准备悄悄溜走。可是,他早就没有机会了,丹泉军足足来了一千人,整个山头都包围了起来。 许县令插翅难飞。 他想藏起来,可是根本没有地方藏,很快就被抓住了。 他身穿官服,按道理这些人不该看见他就抓人的。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清义县没有驻军,你们怎么可以擅自进入清义县?” “本官是清义县的县令,你们快把我放开,我要找你们的将军谈一谈,这件事若是我禀告给皇上听,你们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旁人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叫嚣,来的时候,他们就被交代过了,看见穿了官服的人,一定不能放过,抓住人算是立功。 这可就让丹泉军的人都像吃了兴奋药一样。 这两年边关还算安稳,想要挣军功可太不容易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份,谁不想要。 所以,许县令这身衣服,简直就是金灿灿的,十分惹眼,他怎么可能逃得掉。 五百郡兵自然也很快就被收拾感觉了。 倒是没有杀了他们,只是丹泉军把人都抓起来,关进了盘龙寨。 沈越这才和丹泉军的将领叙叙旧,表达了感激之意。 不过,他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审问许县令。 想必那许县令是个聪明人,知道他是逃不掉了,沈越给他画了一张大饼,若是他从实招来,沈越便奏请皇上从轻发落。 许县令当然想要活了,他有这么一个机会,立刻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十分配合就把清义县的事情交代干净了。 同样,郭启文也被他卖了个干净。 忙活了一夜,沈越才算忙完了。 罗景宁伺候着他吃早饭,然后不甘心地问:“那许县令真的还能活吗?他害了那么多的人,凭什么可以活下去!” 沈越知道她素来疾恶如仇,对许县令这样的人自然深恶痛绝。 只是,“你以为,活着就是好事吗?” “景宁,像他这样的人,死是太便宜他了,我觉得,他该活着,受过人世间千般万般折磨之后,再下地狱才是最解气的办法。” 罗景宁眼睛一亮。 是啊,死怕什么,一闭眼就没知觉了,活受罪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第173章 沈越悄悄离开清义县 罗景宁想到那些被盘龙寨卖到别处的女子,心里就难过极了。那些人只是因为路过这样一个小镇,住了这么一间客栈,就改变了一生,想到这里,罗景宁就觉得这些人该被千刀万剐。 “阿越,那些被卖了的女子,怎么办?” 对着她希冀的目光,沈越明白她的意思。 但是,沈越是理智的,他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毕竟,盘龙寨卖出去的人不少,情况复杂,他们力有不及,不可能都救得出来。 “你放心,我已经写了一份奏折让人加急送进京城,许县令惹下的祸端,朝廷需要有人来收场。等皇上派人来接手,那些被拐被卖的人,也算有个出路了。” 这么说来,他们还需在清义县停留数日,等皇上的旨意。 “那郭太守呢?” 沈越听到这个名字,眼中就泛起了冷意:“他不急,他的事我已掌握大半,等到了离开清义县,我们下一站就是平襄县。景宁,我怀疑,那郭启文和京城那桩拐卖案有关。” 根据许县令的口供,郭启文贪污受贿金额不小,这个足以问罪。不过,这么些年,郭启文经营的人脉不少,仅仅这个罪名,或许最后郭启文还是能够留住一条命。 许县令威胁郭启文发兵的把柄,是平襄县的一家青楼,许县令知道青楼里的那些妓女来源并不简单。其实,许县令并不知道太多的内幕,当时他用这个威胁郭启文,也不过是试一试。 没想到,郭启文因为这个原因发兵了,可见他必定是做贼心虚了。 许县令还提到了一个人,郭启文和肃王私交不错。由湖县牵引出来的拐卖案,真是越查越深了。 沈越想到这些,眸中神色渐深,不知道再查下去,还会牵扯到谁呢? “景宁,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复杂,到了平襄县,一定要更加谨慎。那郭启文为了掩藏这个秘密,被许县令威胁着发兵,可见这个秘密足以让他遭受灭顶之灾。” “太守可以直接调用郡兵两千人,他虽然在清义县折损了五百人,可是若是我们到了平襄县,那里是他的地盘,只怕凶险得很。” 这次和去扬州那次不同,扬州那时,安阳王还在蛰伏,当时安阳王不清楚沈越的意图,自然投鼠忌器,不会和沈越撕破脸。 因为许县令的缘故,郭启文对沈越必定也是动了杀心的。 毕竟,许县令落到了沈越手中,谁知道许县令到底告诉了沈越多少事情,郭启文想必不敢赌。 罗景宁也想明白了这些,她不免担忧地看着他:“那我们还是就这样去平襄县?” 沈越道:“去是一定要去的,虽然有危险,但是也是一个机会。只是,我要做的是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 她睁着大大的眼眸,看着沈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阿越,你想悄悄去。” 沈越扬眉,高兴地摸了摸她的脸蛋,然后把人搂在怀中:“不错,我们夫妻是越来越心有灵犀了。” “郭启文定然以为,我要留在清义县收拾残局,他可以趁这个机会,把证据都销毁了。可是,如果我今天就到了平襄县呢?” “我必定能从他的举动中,找出破绽,证据大概就能到手了。” “今晨我递给皇上的折子里,未曾提到郭启文其他的罪名,只是把许县令的口供递了上去。郭启文这样的老滑头,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朝中为他求情的人估计不少。” “所以,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要的是他不能翻身。” 罗景宁静静听着他的话,已经明白,分离在即了。她不会痴缠着他带着她,毕竟刚才他已经说过,平襄县里危机重重,他这一去就是为了速战速决的,带着她不合适。 只是,“我留下来没问题,可是你不在此处,这戏不好演。” 若是只有她一人出现在清义县,那么郭启文岂不是更容易起疑心? 沈越胸有成竹,语气淡然:“让柳世宽假扮我几日,你和他高调出现在清义县,郭启文就能放松心神,我拿到证据的把握就更大。” 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啊,柳公子会同意吗?” 沈越勾唇轻笑:“我救了他一命,他能不同意吗?” 好吧,挟恩图报,柳世宽大概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柳世宽听到沈越的这个主意,吓得连连后退。他不可置信看着沈越:“你……,你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个主意的?” 沈越明明知道,他对罗景宁…… 沈越居然还敢要他与罗景宁装作夫妻?他疯了吧? 沈越坐在桌子上,袅袅轻烟升起,他似笑非笑看着他:“这个主意好得很,也可以让你清醒些。” 对于柳世宽,沈越谈不上讨厌,他甚至有些欣赏他。 以前因为柳明珠的关系,他与柳世宽接触不多,可是这一次回来之后,他发现柳世宽还是一个好苗子。明里暗里,其实他们夫妻也算是得到了他的帮助。 景宁是他的妻子,他不希望柳世宽过多沉迷在这段无望的暗恋之中。少年人一时情迷,若是能看清楚,以后便可专心建功立业了,这对柳世宽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如梦似幻的幻想,就是被近距离的清醒打破的。 柳世宽不是个蠢人,他会想明白的。 “你!” 柳世宽的脸都涨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愤的。 “我不,我不答应。” 他才不想,他已经决定远离她了,何必再搅和一次呢? “沈越,我准备出发去玉门关了,这里的事情,我不想再管了。” 沈越讥讽地看着他:“懦夫,你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居然不想着报仇,就一走了之了?果然是娇养在深闺的娇男一个。” 这句话让柳世宽炸毛了,娇男?什么鬼? 他明明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娇男是说他吗? 被沈越这么一激,柳世宽当即就答应下来了:“好,我答应,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沈越,你别后悔,若是日后闹出什么事来,都是你咎由自取。” 柳世宽话里意有所指,沈越轻蔑地笑道:“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好好演,别搞砸了。” 第174章 京中琐事 郭启文一夜没睡好,眼里都是青影,等到天欲要大亮的时候,消息才传回来,许县令被生擒了,那五百郡兵被丹泉军以镇压暴动的名义全部抓走了。 郭启文这时候是吃了个大哑巴亏啊。 那些人都是装作土匪前去清义县的,他总不能跳出来说那些是天水郡的郡兵,让丹泉军放人,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因着许县令和他的表亲关系,若是朝廷真的问责下来,他就把罪名都推到许县令身上,只说许县令勾结他身边的人,偷偷调兵,他顶多就是个失察之罪。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许县令把那青楼,平襄县温乡阁的秘密告诉了沈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本该立刻前往清义县,从官方立场上联系沈越,好见见许县令,一探究竟。 可是,因为丹泉军的出现,他不敢去了。 谁知道,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呢? 他一向小心,许县令到处威胁他的事情,也不一定有证据。没有证据,那沈越也不能把他如何,毕竟他在凉州为官多年,这里荒凉偏僻,他也算是为朝廷受苦了。 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变应万变。 他要趁着沈越没来平襄县的时候,把所有事情都抹平了。 “派几个机灵的人,盯着清义县的动静,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是。” 郭启文这边动作起来了,可是他不知道,沈越在当天就带着人悄悄潜入了平襄县。 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入京城,皇上看到了沈越的奏折,勃然大怒:“混账东西,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这样糊弄朕!若不是阿越去一趟,朕竟然不知道,太平盛世下还有这样吃人的买卖!” 御书房的人忙劝着皇上息怒,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这才缓缓平息怒火。 仔细看完了沈越的奏折,他心中宽慰,阿越这孩子果真不错,若不是他特意绕了远路,只怕清义县这桩事还查不出来呢。 “来人,挑一些上好的药材还有布料给姑母送过去,还有越国公夫人也送一些。” 沉吟片刻,皇上想到了沈越已经成亲了,就道:“阿越的夫人也送一些。” 贴身伺候的太监笑着说:“皇上,沈大人这次去凉州,是带着沈三夫人一起去的,她如今不在京城。” “哦,竟然是这样?少年夫妻,如今还是情热的时候,果然离不开啊。” 话虽如此,但是皇上却没有怪罪沈越的意思。上次扬州之行,他已经从沈越的禀报之中,察觉出那罗氏不是寻常女子,指不定阿越带着她也是另有打算的。 若是罗氏女拖后腿,阿越又怎会刚到凉州就立下大功呢? 不过,想到了镇国将军夫人,皇上不免觉得,罗家女子识大体,有胆识,很是不错。从罗家女,他又想到淑妃,淑妃也不错。 当天,皇上就摆驾淑妃宫中。淑妃听到皇上言辞中对沈越的赞许,又提起了沈越的夫人,心里自然就知道,这一次的圣恩居然是因为罗景宁。 淑妃明白了,柳贵妃当然也知道了。 柳贵妃那天夜里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才平息了心中的怒气。 “说来说去,都怪明珠没本事。青梅竹马的情分,都能让人抢走了。如今沈越越发得圣宠了,淑妃和罗氏有亲,只怕这越国公府日后也不会中立了。” 再加上华阳长公主的分量,柳贵妃心中越发沉重了。 等沈越从凉州回来,明珠必须再试一次。 如今,任何事情,都没有广陵王争储位的事情重要。 越国公府里,李氏得到了宫里的赏赐,嘴巴就没有合拢过。恰巧,她嫂子也在,看见这些好东西自然眼馋。 “哎呀,这是今年刚出的蜀锦花样吧,皇上居然赏给了妹妹,可见阿越是真的能干了。妹妹有阿越这个孩子,以后必定风光无限,妹妹真是好命。” 话里的酸意,隔着老远都能闻见。宣平侯夫人一直看不上这个小姑子,觉得她脑袋空空,姿色一般,却这么好命嫁进了越国公府,还生了一个这么有本事的儿子,她能不嫉妒吗? 虽说越国公对李氏不过平平,但是越国公长得好看啊,光凭这一点,李氏就赚了。 华阳长公主长寿,有这么一尊大佛在这里,京城里谁又敢得罪越国公府呢?如今沈越步步高升,日后前途无量,李氏以后倚仗着沈越,自然风光无限。 人比人,气死人。 宣平侯夫人看着这些蜀锦,心里就恨不能把李氏脸上得意的笑撕下来。凭什么她那么好命? 宣平侯府日渐没落了,每一个拿得出手的子孙,这些年,若不是李氏明里暗里接济,只怕连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 人有时候就是很奇怪的,嫉恨的人,往往就是给予你帮助最多的人。升米恩斗米仇,自古都有这个道理,李氏不懂,她只是一腔真心帮扶着娘家,却不知道,嫂子巴不得她落入泥潭。 “妹妹,不是嫂子厚脸皮,只是过两个月,颖儿就要出阁了。你素来最疼爱她,她也最孝顺你,若是能得一匹皇上赏赐的蜀锦当作陪嫁,这脸面可是够足了。” “颖儿嫁过去,日后旁人也不敢为难她了。” “不知妹妹舍不舍得,送一匹蜀锦给颖儿,就当是你这个亲姑姑给她的新婚贺礼了。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李氏脸上的笑容一顿,并不说话。 蜜枣站在一旁,低眉垂目,眼里泛起了讥笑。 什么亲姑姑给的贺礼,那表姑娘的嫁妆都差不多全部是李氏掏的,如今还想要,若论起无耻,这宣平侯夫人排第二,都没有人敢排第一了。 怪不得三爷这般讨厌李家。 只是,蜜枣才不会管,李氏这人就是鬼迷心窍,一心只想贴补娘家的人,劝了能得什么好处。 李氏心中舍不得,这蜀锦多难得,流光溢彩,上面金线绣的花样栩栩如生,贵气十足,这样的缎子做了衣服,那是多么的光彩。 只是,颖儿是她的亲侄女,她自小就当作女儿一般疼爱,她又是新婚,不给她的话,是不是她这个亲姑姑太小气了。 第175章 郭启文中计 宣平侯夫人看到李氏松动的表情,就知道有戏了。 她再接再厉,“妹妹,嫂子就知道,你一向是最疼颖儿的。我来看看,哪一匹蜀锦更适合颖儿,等会带回去给她,她一定会激动得睡不着觉的。” 说罢,宣平侯夫人就来到李氏身边,细细对比起来。 李氏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为难。 高兴的是,她这个身份,能够在娘家人面前挺直腰杆,娘家事事需要仰仗着她。为难的是,她也舍不得这些蜀锦啊,这个是圣上特意赏下来的东西,多难得。 可是,李氏终究抵不过宣平侯夫人的厚脸皮,蜀锦还是让她带走了一匹,还有一些零碎的饰品。宣平侯夫人高高兴兴地走了,她来越国公府,就从来没有空手而回的时候。 蜜枣撇了撇嘴,对她打秋风的模样很是看不上。 顾宝芝原先听说了沈越立功,皇上赏赐的事情,心中还闷闷不乐。后来又听说,李氏把蜀锦给了娘家,她又高兴了。 只要能看见李氏做蠢事,她的心情就能好上几分。 沈越能干又如何,还不是有个拖后腿的娘? 还是嫁给沈晖好,以后她就是越国公夫人了,也不需要看婆婆的脸色,这日子还有什么不舒坦的呢? 凉州清义县。 沈越出发之后,罗景宁他们就驾着马车直奔清义县的县衙而去。 按照沈越的安排,他把许县令抓了之后,就该到县衙去查卷宗,寻获更多的罪证。 他们请丹泉军的人帮忙,押解盘龙寨、兴旺客栈一干人犯送到县衙大牢,上百号人马浩浩荡荡就往清义县县城而去。 途经之地,也发动当地百姓,提供盘龙寨、兴旺客栈长犯罪的证据。一路过来,可谓是声势浩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沈越只是让丹泉军的人帮忙而已,发动百姓提供罪证这个办法,则是罗景宁想出来的主意。 她觉得,动静闹得越大,郭启文就越容易相信,沈越留在了清义县彻查,平襄县就会放心露出更大的破绽。 现代的监察思想,就是群众监督和参与,她放在这里完全没有问题啊。 盘龙寨在清义县作恶多年,许多事情还是要老百姓举报,才能彻查清楚的。 郭启文派来盯梢的人,根本就不用盯,那么多的人进城,目标太大了,随便看过去就知道他们行到了何处。 郭启文收到传信,愣了半天,才笑道:“果然是一个青天大老爷,他这是要把清义县查个底朝天啊。” 看到百姓参与其中的消息,郭启文终究是信了。沈越一看就是个干实事的人,百姓的冤屈他必定会认真对待,盘龙寨干了许多恶事,一时半会他绝对腾不开手到平襄县。 郭启文立刻下令:“让咱们的人动起来,把该销毁的东西都给我清理干净,不许留下任何把柄。” “还有,府里的银子可以留一些,另外做一些账目,让人看着就明白,本官自掏腰包在天水郡修路赈灾。” 妙啊,这样一来,即便是贪污的罪名坐实了,可是那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啊。凉州偏远,经济发展不好。 郭启文身为地方官,虽然贪污受贿,可是他并没有私下享乐,而是用于百姓民生,是功是过又岂可说得分明。 “最要紧的,是温乡阁那里,一定要告诫她们,把嘴巴闭严实了。若是有那种平日就不服训教的,就先另找一处关起来,等沈越走了之后才放出来。” 一系列的指令下达,平襄县的人就动起来了。 沈越带着莫来他们暗暗盯着这一切,跟着他们的行动而行动,得到了沈越想要的所有证据。 而这些事情,郭启文如今还一无所觉。 清义县衙门里,罗景宁安排人把百姓报上来的冤情一一记录在册,柳世宽自然也没有闲着,邓中仁也被拉来当壮丁了。 他们把听到的冤屈写下来,越写越气愤。 邓中仁骂骂咧咧地说:“这些人真是畜生,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根本就不配为人!” 他现在记录的是,固沙镇一个姓邹的老头家中惨事。老头家世代务农,老实本分,只因儿媳妇长得漂亮,盘龙寨的人就上门硬抢,把儿媳妇抢走卖了。 他的儿子因此被打成了傻子,老婆子死了,老头子一个人,拉扯着孙子长大,日子过得水深火热。 邓中仁虽然素日是个混账人,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可是如今对比之下,他才发现,他竟然还算一个人。盘龙寨的那些,才真的就是畜生了。 “这些畜生,杀一万次都不过分。” 柳世宽也是气愤难当。 他们在京城,稍微过得不顺心,就怨天尤人。出门一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情,了解到了许多人活得如此艰难,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浅薄。 男子汉大丈夫,活一辈子,总该做点事。 不说为国为民,起码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如今这一桩,就称得上有意义。他心中庆幸,还好沈越逼着他答应了,他能够在惩治恶人这件事情上出一份力,心中也高兴。 罗景宁看到柳世宽和邓中仁这般卖力,心里也高兴。 她的感觉果然没错,这两个年轻人的心性不错,只要离开了京城那纸醉金迷的环境,就一定能够成长。 盘龙寨犯下的罪恶太多了,罗景宁带着七八人,忙活了三天三夜,才把所有收集到的线索梳理完毕。 罗景宁伸伸懒腰,长舒一口气:“总算忙完了。” 冬葵在她后头帮她捶背,心疼地说:“这几天,夫人就没睡过一个整觉,何必要这么赶呢?仔细累坏了身子。” 这次出门来凉州,比上次去扬州可辛苦多了,罗景宁的小脸都瘦了不少,冬葵看着心疼坏了。她这些日子,努力照顾罗景宁的吃食,可是好像没有效果。 若是秋葵也在就好了,她脑子好使,能帮上夫人的忙。不像她,只能打打杂,其余的事情都帮不上忙了。 罗景宁看到冬葵沮丧的脸,就笑着说:“好了,几天而已,不用担心。明天我就能好好睡一觉了,等吃过早膳,我带着你出去转转。” 第176章 柳世宽的心态转变 罗景宁喝着茶水,闭目养神。 当初沈越离开的时候,说的是五天左右,京城就会来人。 罗景宁不知道来的人是谁,来人是不是会像他们一样,这般耐心梳理线索。她能做的不多,唯有这件事情,她不愿意马虎了事。 若是京城里的人提前来,那他们就不好再插手了。 不如趁着他们还能主事的时候,把所有犯罪线索都陈列出来,那后来的人就能顺着这些线索,帮助老百姓申冤,还一个公道给他们了。 说实话,经历这件事之后,罗景宁的心里沉甸甸的。 不管什么年代,平民百姓,永远都是最难申冤的人。如今她既然有这个能力,总要伸手帮忙。 次日清晨,看到柳世宽和邓中仁脸上大大的黑眼圈,罗静宁笑出了声。 她虽然也熬夜,但是她一贯没有黑眼圈这种东西,饱饱睡一觉之后,气色看起来就恢复了不少。 这两个人,因为那明显的黑眼圈,看起来就像被妖精吸了精气,命不久矣的样子,实在是滑稽。 邓中仁听到她的笑声,埋怨道:“沈三夫人,你太不厚道了,我们搞成这样还不是为了帮你。你是不知道,我表弟就跟疯了一样,这几天统共就睡了八九个时辰,没熬死他就不错了。” 的确,这次多亏了他们两个人帮忙了,不然罗景宁现在可没那么轻松了。 护卫里头,并不是人人都识字的,冬葵也就认得粗浅的字,同样帮不上忙。 匆忙之间,也不懂去找谁来做这些文书事情,毕竟整个县衙的人几乎都沦为了阶下囚,又因为要警惕郭启文的眼线,故而找人一事就不太容易了。 好在,柳世宽和邓中仁在京城里虽然是出了名的浪荡子,却很负责任,也能吃苦。这几日虽然很累,但不曾抱怨过一句。 如今事了,邓中仁这些话不过是玩笑,罗景宁并不在意。 她浅浅笑着,带着感叹的语气:“当日在月亮湖边认识二位公子,何曾想过有今日?” “不过,我心里高兴。那时,我看二位的气度,就不该虚度光阴。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对二位真是刮目相看,打心眼里佩服。” “我想,你们这次去了玉门关,一定能够大展宏图,我等着听二位的捷报了。” 邓中仁哪里听过这么肯定和夸赞的话。 想到这些天忙碌的事情,他心中也是豪情万丈,是了,他这次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日后接姨娘出去独自生活,成为姨娘的依靠。 柳世宽怔怔看着罗景宁,对她又多了一层了解。 同时,他也意识到,他对罗景宁的喜欢是多么的浅薄。 她和他的思想,本就不在一个境界之上。他莽撞无知,区区一个兴旺客栈,就能让他差点丢了命。 可是,沈越呢? 却能在劣势之中,力挽狂澜,把地头蛇许县令连根拔起。罗景宁同样聪慧,配合沈越欺骗郭启文,他们果然,很是般配。 他心里有些黯然。 虽然一直知道,她是沈越的妻子,可是心里总想着,有一天能胜过沈越,在她面前争一次脸。不为别的,只是为了纯粹的胜负欲。 沈越明知道他的心思,却还敢离开,留下他与她在此处。是太过信任罗景宁,还是根本没把他柳世宽放在眼里呢? 也许都有吧。 他忽然间就想明白了,有些人,注定不会成为一路人;有些人,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怪不得沈越不要柳明珠,若是今天跟着沈越来到凉州的人柳明珠,沈越便是想做成这样一件大事,只怕也没那么顺利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他们柳家人总是因为柳贵妃的原因,自是不凡,可是柳家又有那个人,是真的在办实事的呢? 汲汲而营,不过是为了储位之争,从龙之功而已。 他庆幸遇到了罗景宁,是她点醒了他。他心中那点旖旎的心思,已经被他深深压在了心底,浮不起来了。对她,他该有的是敬重和感激。 罗景宁不知道柳世宽心中所想,但是,她好像觉得,柳世宽的神色忽然开朗了许多。或许,柳世宽和她一样,大概是因为离开了京城吧,心境总会特别开阔。 三天时间,罗景宁相信沈越那边一定取得了巨大进展。她这里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沈越的事情办完了,她可该干她的事情了。 早早打听好附近的山峦,她带着柳世宽他们一起去爬山,帮着寻找兰草了。 花农几人早就来了固沙镇,这才寻找兰草时间充裕,人也不少,还真的发现了不少的兰苗。 罗景宁十分高兴,也告诉了他们,她准备在京城售卖兰花的打算。 两个人都是风月场上的常客,最开始听着,还觉得这桩生意没有赚头。兰草,不过是山野之中的野草,有何观赏价值。 哪里比得上倾国倾城的牡丹,还有傲雪凌霜的梅花? 可是,等他们寻找到正在盛放的春兰,闻着那沁人心脾的幽香,就明白了,罗景宁这个生意以后一定会大赚一笔的。 “香是真香,虽然浓郁,却并不媚俗,反而有股清新之感。这样自然的花香,有谁不喜欢呢?” 邓中仁眯着眼,闻着山间清晰的兰花香,开口点评。 柳世宽闻着也是十分舒服,他道:“若是日后再回京城,我们便去你店里买。” 罗景宁大方地说:“你们果真来,我就送你们几盆。还有,兰花若是做成香囊,也是很好闻的,日后若是我出品了兰花香囊,便捎几个到玉门关给你们。” 沈岩正是在玉门关驻守,罗阿妙常常往玉门关捎东西,她若是请罗阿妙帮忙,也不麻烦。 “是不是太过麻烦你了?” 柳世宽心中虽然想要,可是也担心罗景宁过于周折。 罗景宁淡淡微笑:“经过这次的事情,我心里可是把你们当成朋友了,给朋友送一个小礼物,有什么麻烦的呢?” 柳世宽张扬地笑起来,他道:“那好,礼尚往来,日后若是在玉门关看着稀罕的物件,我也送给你。” 邓中仁心里暖暖的,他也有除了狐朋狗友以外,真正的朋友了。 “还有我,我也是,以后若是找到了好东西,我也送给沈三夫人。” 第177章 夫妻小别重逢 郭启文一直盯着清义县的动静。 来人并不认识沈越,只是听说特使在清义县县衙忙碌几天,他的夫人也跟在身旁,这些消息就跟着传回平襄县了。 经过这三四天的时间,郭启文已经心中大定,就算沈越这会来到此处,也查不出什么了。 他不知道,他下令销毁的账册还有书信一类的东西,大部分都落入了沈越手中。 还有温乡阁的被转移的妓女,也尽在沈越的掌控之中。 沈越紧接着又递了一封密折给皇上,皇上看到后更气了,这凉州是从根子里就烂了。怪不得清义县的许县令敢如此猖狂,原来是因为郭启文这个老匹夫在后天撑腰啊。 皇上立刻下了密旨给沈越,沈越收到密旨的时候,朝廷派来清义县的人也来到了。 罗景宁带着人和来人交接,来人是个年轻官员,看着比较务实,这件事交给他,罗景宁心中也可以安定了不少。 之后,柳世宽就一路护送她去了平襄县,和沈越汇合。 直到这个时候,郭启文都不知道,他们暗度陈仓的计策。 在平襄县郊外,沈越就接到罗景宁了。 柳世宽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马车边,马车里是罗景宁和冬葵。沈越骑着马等候在平襄县的官道上,柳世宽远远就看到了他。 终究是要分别的,柳世宽低声道:“沈越来了。” 罗景宁心中欢喜,掀起车帘就看过去,果然,那个穿着蓝色锦袍的英气男子,不正是沈越吗? 看见了他,她的视线就舍不得挪开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着,虽然隔着距离,可是旁人也能体会到其中的缠绵。 他们之间,插不进去第三个人了。 沈越打马上前,来到马车边,深深看了罗景宁一眼,然后抬头对柳世宽说:“这次的事,多谢了。” 柳世宽撇撇嘴,这个“谢”字,真的不是埋汰他吗? 若是说“谢”,也该是他说。若不是沈越,他这会还不知道要被盘龙寨那个女色鬼折腾成什么样呢。 何况,他也没帮多大的忙。 “好了,我该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他不欲和沈越寒暄,低头和罗景宁告别:“就此别过了,以后有缘再见。” 罗景宁含笑看着他和邓中仁,真心地说:“二位保重,京城再见。” “保重。” 柳世宽和邓中仁疾驰而去,马蹄声渐行渐远,两个满怀激情的青年,就这样朝着他们的梦想奔赴。 沈越和罗景宁目送他们离去,然后,沈越下马,登上马车。冬葵很有眼色,看见沈越上来了,就赶紧溜了。 沈越看着罗景宁,心中泛起涟漪:“这几天辛苦了,瘦了。” 两人虽然分开了,但是一直都互通消息,沈越自然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什么。说实话,即便是他留在清义县,做得也不一定比她好。 “如今事情进展顺利,这郭启文,大概明天就会被抓了,之后的事情你别操心了,好好想想你的兰花生意就行。”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分开过那么久。 说实话,沈越很不习惯。 沈越拉着她坐在他的腿上,把玩着她的手,柔软无骨,舍不得松开。 “想你了。” 罗景宁本来还想和他谈论正事,可是,他短短这三个字,就让她无心再说其他了。 她也想他。 虽然知道他一向谨慎,谋定而后动,可是毕竟是孤军深入郭启文的地盘,若是出了纰漏,指不定不能全身而退。 如今见到了他,也知道他最近辛苦了。 她抬头看他,眼神里柔情似水,沈越被她看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柔声回应:“我也想你了。” 沈越长叹一声,终于忍不住吻住了她。动了心,才懂得相思的磨人。一旦空闲下来,相思如影随形,怎么都无法排遣。 原来,他也是这般儿女情长的。 罗景宁自然迎合着他,她也是想他想得紧。两个人唇齿交融,彼此交换心里最深的思念,唇瓣粘合在一起,就舍不得分开了。 沈越喘着不平的气息,辗转舔舐她的樱唇,惹得罗景宁阵阵战栗。 他的手搂着她的腰,恨不得折断了她那纤细的腰肢,罗景宁被他搂得都喘不过气来了,不得不张着嘴呼吸。 可是,他的唇舍不得离开,让她觉得呼吸都不能顺畅了。 “阿……越……,慢……点。” 她只能断断续续,努力让他清醒一点。沈越听到她的声音,睁着一双布满情欲的眼睛,看着她娇羞的脸庞,手指摸着她红肿的双唇。 “我慢不了,若不是在马车上,真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可是那坚硬灼热的感觉,却让罗景宁明白他的未竟之语。 真是…… 她的脸简直滚烫如同刚刚煮沸的水,红烫烫的一张脸,不敢再与他目光对视了。 因为,他的眼神,好像现在就要把她拆之入腹了。 太吓人了。 罗景宁担心他一时情动,赶紧说:“这是马车之上,你别胡来。” 沈越无奈,深深压下心中的欲念,然后把她按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我知道,只是,心痒难耐。” 罗景宁听着他在耳边的低语,那温热的气息灼热着她的耳际,让她身子也发了软,真是羞人。 马车很快就进了平襄县,郭启文自然收到了消息。 “呵呵,这个时候才来,可见沈越也不过如此。” 他如今以为万无一失,对沈越的到来也没那么上心了。 何况,沈越并未打着特使的名号前来,郭启文只当作不知,并不打算和他当面对上。可是沈越寻了一处宅院安定之后,却正经递上了拜帖。 郭启文这次可装不了了,“如此,就让本官明晚去会一会这位沈侍中。”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罗景宁担忧地问:“我们这样去赴宴,会不会不安全?” 须知天水郡中有郡兵上千人,郭启文若是真的想动手脚,那他们插翅难飞。 沈越却完全不当回事,只是俯身吻住了她:“夫人,现在该想着,怎么抚慰为夫的相思之苦,其他的事情,不需要惦念了。” 说完,他就十分凶狠吻住了她,熟悉的交缠让他们身心都十分愉悦,罗景宁不觉就忘记了外界的纷扰,全身心投入了这场欢爱之中。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 第178章 郭太守府的宴席 次日的傍晚,罗景宁穿了一身百蝶金线绣袄裙,外头披着一件白狐皮披风,头上簪的是赤金凤钗,京城贵妇的形象马上就显现出来了。 这一场宴席的地点,是郭启文的家中。 沈越给的拜帖,只说携同女眷登门拜访,故而郭启文就在家中设宴款待他们夫妻了。 罗景宁大概知道了沈越的计划,也没有昨夜的忧虑了。 她带着冬葵出门,就看到了马车边上,站着的那人,黑衣裹身,玉带金冠,长身玉立,清贵无比。 罗景宁看见这样的他,总是忍不住心头闪过悸动。 有些人,虽然已经知道他十分惹眼,但是每一次看到,却还是让她心中微颤。不知道是因为感情渐深,还是因为,他就是如此美好呢? 其实,沈越对罗景宁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在扬州心动,朝夕相处,总以为已经把她看明白了。可是,她每次都能让他发现,更新奇的地方。 比如上次决然和赵锐对抗,比如这次懂得利用百姓造势,这些都无需他来教,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从来不会盲从于他。 他喜欢这样的女子。 他不想要一个纯粹的夫人,只是给他操持家事。 这次短暂的分开,更让他明白了一点,他真的很喜欢她了。 “来了?” 沈越送着她上了马车,然后吩咐冬葵:“看着点炉子,夜里有点凉,别冻着夫人了。” 罗景宁笑着说:“没事,我穿得厚实,冷不了。” 沈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很暖和,也就安心了。 “夜里乱,等会跟紧我。” 他目光深沉,定定看着罗景宁。罗景宁知道今夜有事,哪里敢乱跑。 “放心,今夜我就当你的小尾巴了,你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沈越轻笑一声,然后翻身上马,朝郭启文的府邸前行。 郭启文如今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 其中二儿子和四儿子并不在天水郡,而是在南边为官。三个女儿中,仅有三女儿尚未出阁,故而今晚的宴席,郭家人大部分都在。 郭启文把席面放在了前院花厅上,用屏风分隔开了,摆上男女席。这是沈越的意思,郭启文都照做了。 这种细节问题,郭启文当然不会特意回信和沈越计较。 真的见了面,郭启文和沈越自然都是说着场面话,听起来还挺和睦的。提起许县令,郭启文万分难过地说:“都怪我这个表哥没有管束好他,我一向就劝他不要贪心,他就是不听。” “沈大人在清义县还找到了什么证据?虽然他是我的表弟,可是我吃的是朝廷的俸禄,当然要事事以朝廷为先,私下里的这种亲戚情义,只能暂时放一边了。” “若是他罪无可恕了,我也不会偏私的。” 沈越眼中闪过一抹讥讽,多好的官员,大义灭亲,高风亮节,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能够如此厚脸皮,说出这些话来。 不过,不要紧了,他很快就会去和许县令作伴了。 “郭太守不必过于自责,皇上常说郭太守出任天水郡太守不易,多年来劳苦功高,皇上定然会体恤郭太守。” “许县令之事,乃是他一人所为。皇上圣明,郭太守最多落下一个失察之罪,想来也不过是罚一下俸禄而已。” 郭启文眉眼飞扬,像是真的相信沈越在安他的心,大笑着举起杯子,对沈越道:“沈大人说得是,失察之罪本官当然得认,至于其他的,本官也谈不上了。” “多谢沈大人高抬贵手。” 女眷席面上,话倒是不多。 罗景宁今天来就没打算和这些人应付。郭启文的正妻和女儿作陪,郭夫人和郭启文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嘴巴说得天花乱坠,若不是罗景宁心思清明,只怕都要被她蛊惑了去。 “夫人来到这里,可要注意护肤,虽说女子以德为先,但是这容貌可也是头等大事。西北风沙大,夫人还需天天抹一抹香膏,不然皮肤容易变得粗糙,那就不妙了。” 罗景宁随口道:“这是自然,只是我并不是日日在西北,最多两三个月就回京了,影响不大。我看夫人皮肤不错,一定是用来上好的脂粉,不若郭夫人推荐一二,让我也用好东西可用。” 女人坐在一起,谈胭脂水粉,就能聊上许久。 罗景宁虽然留心听屏风那处的谈话,但是这个花厅较大,罗景宁听得并不真切。 饭已吃完,茶过三巡,这场宴席就要散了。 谁知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踏踏的脚步声,听起来形势危急,让人心惊胆战。 郭启文蹙眉道:“怎么回事?” 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管事,大声喊:“太守大人,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的官兵,不知道要干什么!” 官兵? 白天并不曾听到有官兵进城,如今早就关闭城门了,哪里来的官兵? 郭启文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想起清义县传回来的信息,说这一次沈越能够反败为胜,只因得了丹泉军的帮助。 可是,丹泉军不该在此处啊! 他想要去看沈越的表情,这才发现,沈越早就离开了他身边,拉着罗景宁站在了一旁,眼神清冷,毫不意外。 郭启文怒骂:“竖子!是你,你到底干了什么事?” 沈越挑眉,不咸不淡地说:“是我,我干了好多事,不知道你问的哪一件?” 郭启文不死心:“沈越,你要知道,私自调兵是重罪。平襄县附近并无驻军,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我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沈越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悠哉地说:“郭大人多虑了,沈某不像你这般胆大妄为,沈某若是调兵,那当然是经过皇上同意的事情。” 郭启文脸色大变:“皇上同意?” 什么意思,皇上怎么会突然同意,沈越调兵来围他的太守府。 莫非…… “沈越,许县令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没有证据,你怎敢随意动我?” 他还在拼命和沈越博弈,可是沈越却直接亮出了明牌。 “他说了很多,我也找了很多证据,说起来,这些证据,还是这几天郭大人的手下带着我去找的呢。” 第179章 螳螂捕蝉 郭启文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他的眸光骤然变得尖锐起来,含着隐隐的杀气。 “沈侍中,你是什么意思?” 沈越慢条斯理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我前几日就到了平襄县,跟着郭大人的心腹走了不少地方,平襄县猫儿胡同的三进宅邸,我们找到了不少好东西。” “若是没有大人带路,只怕一时半会就要错过了。” 什么! 沈越的话,宛如惊雷炸响,郭启文瞬间就站不住了,他的身子摇摆了几下,手指颤巍巍指着沈越:“沈越,你竟然如此戏耍本官!” 平襄县猫儿胡同的三进宅邸,是郭启文私底下买的宅子,并不曾挂在他的名下,而是偷偷挂在他夫人的名下。但是郭夫人不曾知晓,郭启文和很少去那里。 他这些年贪污的所有财产,都是放在这宅子里,宅子的厢房里堆满了各种大箱子,箱子里满满当当的金银珠宝,那可真是郭启文的全部身家。 更重要的是,那么还有一些暗账,里面牵涉的大小官员众多,有不少朝廷要职。皇上若是知道他私下与这么多的官员,有金钱交易,又怎么会对他网开一面? 结党营私的罪名,再加上受贿行贿的罪名,只怕他要被皇上清算到底了。 沈越想到那宅院里的金银珠宝,还有一箱箱黄金白银,堆积如山的铜钱,声音凌厉如刀:“好一个郭太守,只怕国库都比不得你那宅院富庶。” “凉州本就贫瘠,你在此地为官多年,不思为百姓谋福,不思报效皇上圣恩,一心搜刮民脂民膏,让凉州百姓苦不堪言,罪大恶极!” 郭启文哈哈大笑:“冠冕堂皇,你倚仗着越国公府和华阳长公主,自然万事不愁。为官若不能成为人上人,不能富贵,为官的意义何在?” “沈越,你莫要以为,本官奈何不了你了。” “来人,给我堵住府门,一个苍蝇也不能飞进来。再派人过来,给我杀了沈越。” 郭启文老奸巨猾,自从接到了沈越的拜帖之后,心中就有了计较。若是能够相安无事,那再好不过了。 若是不行,他也要让沈越有去无回。活着的人,才有辩解的机会。沈越即便是深受皇上恩宠又如何,他郭启文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 凭借他手中那些暗账名册,京城里多的是人要为他说情。 他未必没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今天他早就秘密布置了几百人在他宅邸周围。外头即便是有军队,最多也不过是几百人,两股势力势均力敌,他郭启文未必不能赢! “我是被你算计了,可是你太自负了,居然敢带着女人来到我的地盘。沈越,我要叫你今日有来无回。” 说完,他手一扬,从花厅各处就涌出来许多弓箭手。 此时外头也是刀光剑影,可见已经开始了拼杀。 罗景宁没想到,这郭启文竟然早有准备,她心里有些慌乱。今天到这里,他们没带几个人,她身边跟着冬葵,沈越身边跟着莫来莫去,再无他人。 沈越朗声大笑,然后态度忽然就转变了:“郭大人何必动怒,我沈越虽然不求财,但是也惜命。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把手中的暗账交给你,你把你猫儿胡同的财宝分我一半。” “有了这些钱,沈某自能让丹泉军万事不理,今夜的事情,也能帮郭大人在皇上面前周全,这笔买卖如何?” 郭启文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 若是能够全身而退,他当然不想和沈越撕破脸,毕竟其中风险也是巨大的。可是,沈越真的能够帮他吗? “来人,给沈侍中准备笔墨。” 郭启文脸上不见了方才疾言厉色,而是变得和蔼许多。 “沈大人,口说无凭,你需留下字据,写明你拿走了郭某的钱财,为郭某在皇上跟前求情的事实。” 有了这份字据,那就是沈越留在他手中的把柄,郭启文也能放心些。 罗景宁不想他写,可是沈越却自然地说:“可行,郭大人放心,沈某说到做到。” 罗景宁眼神狐疑看着他,他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不动声色捏了捏她的手,罗景宁便沉默不语了。 她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 笔墨送到了沈越跟前,沈越提起笔就落下了字,罗景宁在他旁边研磨,周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没敢动作。 沈越的周围形成了真空地带,郭家的人未曾靠近,根本看不出沈越在写些什么。罗景宁站得最近,等她看明白沈越写下的那行字,眼睛蓦然睁大。 这…… 郭启文若是真的看了去,他们两个不会马上就被扎成马蜂窝吧。 她打量着沈越,沈越已经停下了笔,拿起那张薄薄的宣纸轻轻吹了吹,笑着看向她:“夫人放心。” 罗景宁这下真的有点不放心了,沈越在纸上写的,根本就不是郭启文说的那些话,他写的是:郭老匹夫,你这白日梦做得够久了,是时候还债了。 字迹龙飞凤舞,气势凌厉,充满了挑衅和杀气。 郭启文看着沈越把纸折了起来,马上吩咐人:“去把纸拿过来。” 沈越面带笑意,看着小厮近身,却道:“郭大人太没诚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郭大人居然不亲自从沈某手中接过?” 郭启文皮笑肉不笑,“素来听闻沈侍中武艺高强,郭某可不敢近身。” 他的身前,围着四五个壮汉,看来就是为了提防沈越的。 沈越嗤笑一声,含着讽刺和轻蔑,他扬了扬手中的纸,正想开口,就听到咻的一声,一朵烟花在空中忽然绽放,点亮了漆黑的夜空,也把花厅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紧接着,又是连续几声烟花爆炸的响声,那声音特别巨大,好像一起炸了几十多朵烟花一般,地都摇晃起来了。 郭启文闪过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烟花,倒像是某种信号。 沈越看到那朵绚烂的烟花,然后低头问罗景宁:“好看吗?” 罗景宁傻傻点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看烟花? 沈越将纸递过去给那小厮,却未放手,他看着郭启文,笑得颇有深意:“郭大人真是老奸巨猾,对付你可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了。” 郭启文心中突突直跳,总觉得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沈越是不是还有后手? 第180章 黄雀在后 沈越自然还有后手。 他这次的赴宴,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莫来混在其中,和外头的丹泉军里应外合,可是减少伤亡,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郭启文。 另一个目的就是,他拖着郭启文,丹泉军发动的时候,郭启文必定要抽出人手对付他,如此一来,莫去就可以趁机潜入郭启文的书房,再找其他证据了。 烟花为信号,若是放了烟花,就证明莫去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郭启文就是放火把书房烧了,沈越也不在乎了。 所以,沈越把那张纸给了郭启文,并不在乎他会不会因此暴怒。一个即将沦为阶下囚的人,他可不需要去在意他的情绪。 郭启文拿到了纸,就迅速打开,他瞳孔骤然缩紧,额角上青筋暴起,什么!沈越方才竟然是写了这样的话? “你找死!” “放箭。” 他不再和沈越啰嗦,直接下令放箭。 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是莫来,他已经把郭府四处的角门都打开了,丹泉军的人也潜入进来,准备去郭家大门那里,和外头的丹泉军一起,灭了郭启文的郡兵。 莫来带着冬葵迅速闪避,沈越也不慢,搂着罗景宁立刻躲在了一边。 郭家的其他人被这些箭雨吓得抱头大喊,尖叫声连连,一时间场面极为混乱。 郭启文大声喊:“给我射,杀死他们,我要他们的命。” 气急败坏,怒不可遏。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大人,太守大人,不好了……” “大门马上就被攻破了,府里都是官兵!” 郭启文明白,大势已去,他知道他留下了就活不成了,带着人立刻逃往书房。书房里有一条密道,他若是能躲进去,说不定能够逃出生天。 他身边的护卫一层又一层,另有弓箭手掩护,沈越和莫来一时间却近不了他的身。 丹泉军还没有赶到这里,沈越只能看着他躲进了书房。 这个时候,莫去回来了,沈越问:“可查完了?” 莫去道:“爷放心,书房里的两条密道,我都给堵上了。” 没错,沈越一直相信,郭启文这样老奸巨猾的人,一定会给自己留下退路的。当初安阳王府里,赵锐能够在天罗地网中逃脱,就是因为安阳王妃卧室里的密道。 所以,这一次,他才会递上拜帖进郭府,让莫去趁机搜查郭府的密道,提前干预,让郭启文无处可逃。 “好,快带人去把书房围住。” 其实方才,烟花绽放除了是信号之外,也是为了掩盖莫去炸了密道的声音。现在郭启文在书房里,只怕要怒急攻心晕过去了。 郭启文没有晕过去,他只是气得气血翻涌,喉头都尝到了血腥味。 沈越! 好一个沈越! 不知不觉,就把他书房的后路堵上了! 两条密道,他居然这般决绝,都给他炸了。 如今丹泉军已经把书房重重围了起来,郭启文是逃无可逃了。 抓住了郭启文,沈越并不急着审他。 他翻开了莫去带回来的东西,有几封信,是和朝中要员的来往信件。这几个人,官居要职,在暗账中均有体现,加上这些信件,可谓是板上钉钉的铁证了。 只有一人,是暗账上从来未曾出现过的名字,肃王赵珣。 信中,并没有特别敏感的问题,但是却提到了一个地方,温乡阁。 肃王、郭启文、温乡阁,这又是怎么样的一条线呢? 他把信留下了,并不打算报到皇上那里。什么都没查到,就贸然报给皇上,若是走漏消息,只怕要打草惊蛇了。 郭启文的嘴巴很严,沈越并未问出多少东西。 主要是他年岁不小,官职也不小,沈越若是贸然用了重刑,说不定要授人以柄弹劾他了。除了和肃王之间有说不清楚的来历以外,别的事情沈越都掌握了证据。 郭启文即便是不说,他头上这顶乌纱帽也保不住了。 一切还是交给皇上定夺吧,也看看京城那些和郭启文来往的官员,又是个什么嘴脸。 次日一早,沈越就让丹泉军兵分两路,分别押解郭启文进京了。不快不行,暗账上牵扯到六部不少官员,若是走漏了消息,这押送郭启文的路上说不得会出什么岔子。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丢给皇上去烦恼吧。 郭启文被秘密押解回京,到了京城的时候,朝廷都轰动了。 这沈越太狠了吧,才刚到凉州,短短十天时间就把凉州太守和清义县县令都送到了大牢里,这种人,果然手段狠辣,惹不得啊! 皇上看到关于郭启文的罪状条陈,简直气炸了。 这个老匹夫,居然搜管了上百万两家产,凉州那么穷的地方,他这是把凉州都掏空了吧。 还有那些暗账,皇上心中冷哼,好得很,一个个糊弄朕,表面个个忠于皇上,独善其身,从不拉帮结派,私底下却朋党勾结,胡作非为,掠夺钱财。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 若不是派了沈越去,凉州这些事指不定要瞒多久。凉州可还是西北边境重地,若是百姓苦不堪言发生了暴乱,那敌国岂不是会趁机发兵? 皇上越想越气,只觉得这些人祸国殃民,全都该抄家流放。 贴身太监看到皇上气得铁青的脸色,不敢说别的,只是笑着夸了两句:“皇上慧眼识珠,任人唯贤,派了沈大人去凉州,果然立下了大功,这都是皇上识人贤明的功劳。” 皇上听到这话,脸色稍霁。 有那无用的,可是朝中不乏沈越这样的能臣,这也是这些年朝廷日益强盛的缘故。 当然,归根结底,就是他的功劳了。 “你说得不错,阿越是个能干的,也足够忠心,朕是该好好赏他了。” 说着,就又让人给越国公府送了不少赏赐。 同样是代天子巡检,看看沈越,再看看别人,差别也太大了吧。这沈越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自然无所顾忌,谁都敢查。 可是那些背景弱一点的,就不敢如此了。 须知当得了太守的人,一般都是豪门大族出身,势力盘根错节,他们这些特使,又怎么比得上呢?若真要查,说不得命都留在了地方,哪里有福气回来领受功劳。 故而,酸归酸,也不敢有人效仿沈越的做法。 第181章 宣平侯夫人的算计 李氏短短几天之内,两次都得到了皇上的赏赐,脸上的笑容就不曾停歇过。 “皇上果然看重阿越,这都是阿越为了挣的。” 这次虽然没有蜀锦了,可是那月华锦同样难得。 她爱不释手摸着,打算下午就送到针线房,让她们给她裁几身衣服。做了衣服之后,嫂子总不能再要过去吧。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回禀:“老夫人,宣平侯夫人来了。” 李氏脸色骤然就难看起来,嫂子也太贪心了,就像只苍蝇似的,但凡有点味她就要飞过来。 昨日才得的赏赐,她今日就登门,怎么这般着急。 “赶紧让人把那几匹月华锦送到针线房,让她们马上给我裁衣。” 李氏身边的人都知道宣平侯夫人的做派,如今听了这话不敢耽搁,就立刻送去了针线房,还让她们立刻就裁剪布匹,不得耽搁。 宣平侯夫人一脸喜色,进门就对李氏道贺:“妹妹真是好福气,那御赐之物源源不断,京城里哪家有这样好的命,嫂嫂着实羡慕。” 李氏得意地笑着:“嫂子说笑了,来啊,快把昨日皇上赐上的荔枝蜜饯拿来。” 宣平侯夫人尝到荔枝蜜饯,心里更是嫉妒了。 这荔枝只有岭南一带才有,列入贡品,寻常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新鲜的荔枝,她是吃不着了,荔枝蜜饯更是不曾吃过。 若说多好吃,并不曾觉得。 只是,这份殊荣,却是令人眼红。 宣平侯夫人低低叹息一声:“如今家里越发艰难了,政儿媳妇这两日胎动不安,吃了好些人参,真是难为我四处张罗,才挤出那人参的药钱。” 政儿是李氏的大侄子,他的夫人如今有孕五个月了,李氏颇为关心。政儿虽有嫡女庶子,却不曾有嫡子,他是宣平侯的长子,没有嫡子可不行。 “这有何难,蜜枣,去把阿越去年送我的人参拿出来,让嫂子带回去。” “她这肚子到底是男是女?可曾请太医把过?” 宣平侯夫人笑道:“太医说了,是个男胎的几率较大。” “那就好,那就好。” 李氏心中舒坦了,宣平侯夫人眼珠子一转,就说:“妹妹该操心操心阿越的子嗣问题了,那罗氏莫不是在娘家里亏了身子,怎么成亲许久了未曾见动静?” 说起这个,李氏就来气了。 为了杜瑶的事情,她和沈越闹了不快,说到底还不是沈越宠罗氏太过的缘故。 “嫂子不是外人,我也不怕嫂子看笑话,阿越这是被那南边的小妖精迷住了眼,竟然不想纳妾了。” “啊,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这罗氏太过善妒了,妹妹也太好性子了,竟然就由着她胡作非为吗?” 宣平侯夫人继续道:“你是罗氏的婆母,总该拿出威严,让她知道长幼尊卑,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半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我看以后,她指不定要害了阿越的仕途。” 这些话可不就说到了李氏的心坎上了,只是,李氏又做不得沈越的主,说起来就是添堵。 宣平侯夫人却不甘心,她这次来,就是打算把府上的适龄庶女送进来给沈越当妾的。 沈越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以后还不知道要走到哪一步呢? 若是能送个庶女进来当妾,日后她就能拿捏庶女孝顺她,岂不是又多了一条赚钱的门路。 “还是妹妹手段太过温和了,你是阿越的亲娘,就是做了过分的事情,他还能真的生气不成。嫂子这里有一计,不知道妹妹愿不愿意?” 李氏眼眸锃亮,她急忙道:“嫂子只管说来,若是能让阿越不独独迷恋罗氏,我当然愿意。” 罗氏可是罗阿妙的侄女,李氏绝对不愿意看着沈越独宠她。 宣平侯夫人笑道:“妹妹,我们府上的七姑娘今年都及笄了,她是你的侄女,长得水灵,若是能给阿越当妾,两家的关系又亲密了一层。” “那七姑娘你也见过的,脾气极好,又孝顺听话,以后能进了越国公府,自然万事都听你的。她是阿越的表妹,咱们只要这样……,阿越便非要纳了她不可。” 李氏越听越兴奋,是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计策。 她是阿越的亲娘,想要做这些事情,那可不是太容易了? “嫂子,还是你厉害,就这么定了,等阿越从凉州回来,我定然要把七姑娘塞进阿越的房里。” 宣平侯夫人达到了目的,脸上笑得如同花儿一样,她笑问:“听说这次皇上赏赐不是蜀锦了,是月华锦,不知道妹妹可否拿出来,让嫂子开开眼?” 李氏暗自庆幸,还好她动作快了,不然那月华锦准又被嫂子拿走一匹了。 “嫂子来得不巧,那月华锦我看着喜欢,昨日就送到针线房让人裁制了衣服,这会嫂子是看不成了,等日后我穿了衣服,嫂子自然能看到了。” 宣平侯夫人眼中闪过不悦,李氏这是摆明了提防她,生怕她抢了去。 哼! “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再看吧。” 她带着那支百年老参,说走就走了。 越国公府的另一边,顾宝芝郁郁寡欢。 她不禁和身边的丫鬟抱怨:“三弟也太爱出风头了,代天子巡检的这么多人,就没见旁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偏他不甘寂寞,一去就折腾出这些事来。” “可不就是嘛,若是换成了世子爷,一定更加稳重。” 说起这个,顾宝芝未曾言语。 沈晖是稳重了,可是到底能力差了些,中规中矩,这么些年还是一个五品闲差,以后说不定还要在这个位置上接着熬呢。 但是沈越如今却大放异彩,这世子之位,沈晖能不能坐稳呢? 顾宝芝是越来越有危机感了。 还好沈越没有娶柳明珠,不然加上柳家的助力,沈晖的世子之位,只怕真的摇摇欲坠了。 “稳重也不见得是好事。” 丫鬟没敢接话,她们主仆却不知道,沈晖正好就站在门外,听到了这几句话。 他的脸瞬间就拉下来了,顾宝芝话里话外,不就是觉得他不如三弟吗? 他冷冷说了一句:“稳重不是好事,但是夫人连稳重都快丢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沈晖就走了,顾宝芝匆匆追了出来,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第182章 离开天水郡 顾宝芝一张脸有些苍白,急忙道:“快些追过去看看,世子去了哪里?” 等人回来说沈晖到了小妾房中,顾宝芝气得把手中的玉镯都砸了,“他还敢说我不稳重,他呢?” “这些年,他是越来越不喜欢进我的门了,宠妾灭妻,他就叫稳重吗?我看他的心思都在女色上头了,怪不得这些年毫无建树。” “看看沈越,年岁不小了,如今身边也就罗氏一个女人,他呢?府里通房小妾好几个,他何曾把我放在眼里了?” 顾宝芝想到这些,心里越发难受,噼里啪啦又砸了好些东西。 她一心惦记着,帮他稳固世子之位,他却如此伤她的心! 凉州,天水郡。 沈越把郭启文送走之后,就专心查起来了温乡阁的事情。 温乡阁里的姑娘全部都被关了起来,红绡挨个去看,并没有看到眼熟的人。但是,通过审问当初郭启文送走的那七八个刺头,沈越也查出来不少东西。 这几个人,都是这三五年被拐过来的。 她们的家乡,都在湖县附近,均是寻常百姓人家出身。 可以说,温乡阁的确是拐卖案的一个贩卖人口窝点。 其中有人告诉沈越,她们被拐来的这些人呢,并不独独卖给青楼,还有些是卖给有钱人家当妾室的。 被拐来的人,有那烈性子的,不屈服的,都是拼了命要逃。可是天水郡交通不便,她们很难逃出去。温乡阁里,也曾逃出去一两个,但是很快就被抓回来的。 送她们回来的,都是官差。 如此看来,郭启文必定参与其中,他那私库里的钱财,只怕有大部分都是通过温乡阁捞来的,怪不得,他能够年年给京官送礼。 只是,这肃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你们知道,这些拐卖的人,还被卖到哪里吗?” 沈越不过随口一问,本来也不曾想过会有答案,却不想居然真的有人知道。 这个女孩容貌非常美丽,她曾服侍过一个负责运送她们的小头目,听那个人说,卖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酒泉郡了。 酒泉郡,那是真正的边关了,玉门关正是在酒泉郡。 沈越想,这一次来凉州,算是来对了。 酒泉郡的太守,正是肃王的女婿。 看来,肃王的钱财,来得要不那么干净啊。 沈越忙着查案,罗景宁则是和几个花农一起,又往周边的山上跑了。如今,她手中寻到了几十株兰苗了,若是养护得好,日后回了京城再分苗,也勉强能够维持货源了。 只是,罗景宁还不满足,觉得兰花的品种太过单一了,她还要再找找。 春天是真的来临了,可是凉州的春天,比其他地方要晚一些,这里依旧寒风凛冽。 夜已深,外头是呼啸的北风,沈越和罗景宁两人又躺在被窝里聊起了正事。 “这么说来,那酒泉郡想必也有问题。” 沈越颔首:“不错,只是我这次在天水郡闹出来不小的动静,酒泉郡必然会心生警惕,我们又不能立刻就到酒泉郡,这段时间,只怕他们会格外小心,想要查证不容易。” “那怎么办?” 查到温柔乡中,大部分女子都是被拐的,而不是自愿卖身的,就可以想象,这些人到底拐了多少良家妇女了。 若是不能把这条线连根拔起,以后还不知道多少女子要遭殃呢? “不怎么办,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罗景宁往他怀里窝了窝,然后叹息一句:“若是肃王真的牵扯其中,也太不可思议了。他们这些天潢贵胄,生下来就比别人富贵,享受了百姓的供养,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果真是欲壑难填。” 沈越沉吟:“人都是如此,得到了却还想要更多。肃王若是真的主导了这件事情,只怕不好办。现在接着查郭启文的事情,我可以大张旗鼓查温乡阁。” “到了酒泉郡,就不行了。” “而且,我查了温乡阁,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日后只怕要凶险许多。” 沈越有些后悔,这一次带着罗景宁出来了。 肃王当年可是领兵打仗的好手,但是他很精明,会审时度势,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个就把兵权交出来了。 这些年,他一直表现成醉心赚钱的样子,每年送给皇上不少银子,皇上对他也颇为看重。又因着当年他识趣,主动交了兵符,皇上对他有些愧疚之意,肃王在朝中深受礼遇。 肃王领兵功绩斐然,这样的人城府颇深。 若是他真的是拐卖案的幕后黑手,肃王想要杀他,也是有动机的。 看来,他不得不再送信回京,增调人手过来。 但是,沈越不知道的是,肃王的人还没来,赵铖的人就已经到了。他们即将离开了天水郡,这天走在一处崎岖山路中,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沈越并未和罗景宁同乘坐马车,而是骑着马走在了前头。 行到一处,两边是耸立的山壁,远处的林中寂静一片,沈越觉得有些不妥。 “先停下,莫去,你去前头探探路。” 沈越从不托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心算无心,别人挖好了坑等你的时候,多半都会踩中的。 只是,按道理,肃王不该这么快就有动静了。 这个时候,他都还没有离开天水郡,肃王即便是想要杀他,也还来不及布置。 那么又是谁呢? 车队停下来了,沈越立刻策马来到罗景宁身边:“景宁,等会若有变故,跟紧我。” 罗景宁看他严肃的神情,就知道或许真的会出事。 “夫君放心。” 她看着冬葵:“你近来学了点拳脚功夫,但是别逞强。等会你去看着秋菊红绡她们,出了事找地方躲好,我这里有夫君,不会出事的。” 若真有刺客,必定是冲着沈越而来。她是沈越的夫人,当然也躲不过去,或许会有人想拿她当人质胁迫沈越。只要离开了罗景宁身边,冬葵她们反倒安全。 “夫人,我……” 冬葵犹豫了会,不放心,但是罗景宁却不容置喙地命令她:“别多话,听我的,护好你们自己就成。” 她和冬葵一起下了马车,沈越正要拉着她上马,两支冷箭就分别朝着他们夫妻射了过来。 第183章 刺杀危机 一时间,山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林间飞出不少鸟儿,叽叽喳喳乱叫乱飞,莫来大喊:“有刺客。” 说话间,他就朝着沈越这边飞身过来,拦住了那支朝沈越射过去的箭。 罗景宁没想到,那些人的目标也包括了自己。冷箭的速度非常快,罗景宁听风看过去的时候,那箭离她不过三四个人的距离。 她没来得及反应,可是沈越却迅速把人捞起来,然后按住她的头,御马朝一边闪避。后面的花农还有冬葵她们都尖叫起来,还好冬葵反应快,把她们拉住朝不远处的大石头躲过去。 瞬间,从两边的山壁间就跳下了许多的黑衣人,持着刀剑就冲进队伍里厮杀。 沈越和罗景宁的周围,围了十来个黑衣人,话不多说,提剑就刺过来。 沈越严阵以待,他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普通的刺客,身手不错,今日必定是一场恶战。 他把罗景宁背在背后,喊了一声:“莫来。” 莫来立刻就意会过来,和沈越背对背站着,罗景宁相当于夹在他们中间,被保护起来。马儿被之前的箭雨惊得仰头鸣叫,四处乱窜,场面混乱而肃杀。 “你们是什么人?” 沈越沉沉问了一句,那些人并不答话,直接刺过来,沈越一直别在腰间的长剑离开了剑鞘,这是罗景宁第一次看到他用剑,剑气逼人,寒光四射。 沈越的护卫也不是软豆腐,招式干脆利落,和黑衣人厮杀开来。 随着沈越的动作,他的黑色锦袍翻飞扬起,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一招毙命杀死了其中一个黑衣人,鲜红的血液四下溅开,罗景宁死死咬着唇,咽下嘴里的惊呼声。 她不敢闭上眼睛,生怕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来不及反应。只能说,如今她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亲眼看见了这种场面,却依旧能够四处观望,生怕有人在暗处偷袭沈越。 沈越面沉如水,脸上尽是杀气,这个时候,与他平日清冷贵公子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的眼神阴冷而犀利,仿佛一个勾魂使者。 忽然,有两个人朝着罗景宁攻击,更有两个人朝着沈越刺出一剑,他们配合默契,沈越只得侧身避开,全力把攻击罗景宁的两个人击退,顺势又一剑封喉,杀了其中一人。 但是,这样他就露出了破绽,身后的人上来就是一剑穿心的打算,他听见凌厉的剑风,只能堪堪避开,手臂上还是被划了一剑,殷红的血一下就浸湿了他黑色的衣袍。 沈越一声不吭,反手就是一剑,直接扎进了黑衣人的左胸,又干掉了一个。 但是,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这边伤亡不小,拱卫的力量渐渐弱了,只能围成一个小圈,把沈越和罗景宁护着身后。 莫去已经赶回来了,沈越审时度势,当机立断:“你们按原定计划赶路。” 话说出口,莫来和莫去就明白,三爷是要带着夫人突围了。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爷一旦突围成功,黑衣人必定要追,但是目标小了,并不利于他们的追击。到时候,黑衣人分化势力,车队的危机解除了,爷那边也有逃出生天的胜算。 黑衣人尚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莫来莫去就动了,两人目标一致,盯着包围圈的薄弱之处,双双朝那处攻击。 沈越反应更快,背紧了后背上的人,就在他们攻击的瞬间,一跃而起,落在了他的马上,立刻就策马狂奔。 黑衣人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立刻要追,可是护卫们也不是吃素的,咬着一口气也要拦着黑衣人,就这么短短几个瞬间,沈越的马已经不见了人影。 “追。” 黑衣人下令,立刻就转攻为守,要去追逐沈越。一旦攻势减弱,莫来他们就凌厉起来,追着把黑衣人收割了一波,硬生生再杀了八九个人。 很快,那些黑衣人就不见踪影了。 莫来莫去的武功最高,他们定要跟上去,帮沈越牵制刺客的,其他的人就原地修整,按照原定路线继续上路。 这个时候,护卫队也已经死了好几人,全部的人身上都挂了彩,可见这些杀手的狠辣。 他们也不闲着,马上从死了的黑衣人身上找线索。吃了这么大的一个暗亏,总要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害他们。 沈越策马狂奔,到了一处拐角,就勒马停下,然后飞身折了一大枝树枝,绑在马尾之上,刺了一剑在马屁股上,抱着罗景宁就往旁边的山林窜去。 黑衣人追到此处,并未发现不妥,依旧朝着前头的马蹄印追去。 沈越没有耽搁时间,背着罗景宁就往深林而去。一直周转了几个方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越才寻了一处山村落脚。 这户人家是一对老夫妻带着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一起过活,看起来就是老实的庄稼人,有个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听说去从军了。 “老爷夫人,家里简陋,还请不要见怪。” 老汉不好意思地说,同时也告诉了沈越他们,这里叫做陈贺村,村里两大姓氏就是陈氏和贺氏,还属于天水郡,不过再过去一个村庄就到了武威郡了。 沈越和罗景宁都没有挑剔,本就是借宿一夜,不需要过多计较。 吃了简单的农家饭,就在一间土砖房里休息了。罗景宁和沈越这才有空,说起了这次刺杀的事情。 “你既然说不是肃王,那又会是谁呢?” 沈越一时半会也没有头绪,只是,那些人不是寻常杀手,组织性很强,可见平时训练严苛,一般人家养不出这样的杀手。 而且,他们显然也想要罗景宁的命,就是不知道,这个举动是因为沈越本身,还是因为罗景宁本身。 “这件事还有待查证,往后行事要更小心。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莫来他们走原来计划好的路线,我和你暗中潜入酒泉郡,说不定还能有别的收获。” 他再将从京城调来的人,提前布置在酒泉郡,到时候若是起了冲突,也能多一重保障了。 罗景宁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乔装进入酒泉郡,躲过肃王的眼线,必定更便宜行事。” 沈越惊讶地看着她:“你会吗?” “嗯,粗浅懂得些许,应付那些暗地打探消息的人,应该足够了。” 沈越高兴地啄了她几下,他这张脸还是惹眼的,若是想完全瞒过别人,必定不能随意行动。但他们乔装成功的话,日常行动就比较随意了。 “好,为夫就指望夫人了。” 第184章 隐匿踪迹 老汉家中物资匮乏,夜里借给他们盖的被子很薄,还好是两个人一起睡的,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夜里睡得还算踏实。 次日醒来,罗景宁只觉得腰酸背痛,实在是床太硬了,她只觉得像躺在了水泥地板上一样。 沈越看见她捶腰的动作,不禁心疼地说:“我来帮你揉一揉。” 罗景宁并不推辞,让他帮着按揉了一会,总算舒服了一些。 “阿越,等会我们多给他们留些银子吧,家里都没有一个青壮劳力,实在过得艰辛。” “嗯。” 还好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荷包里,都装了不少碎银子,这会拿出来正好合适。用过一碗稀粥和馒头,恰好村子里有人去镇上,他们就顺路搭了牛车,往镇上赶去。 路上风平浪静,想必那些黑衣人并没有来这边搜查。 罗景宁到了镇子上,就直奔香粉铺子,挑挑拣拣买了不少东西。之后又逛了成衣铺子,采购几件颜色暗沉的男装和其他东西。 他们在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里,定了个包间,罗景宁就开始了变装。 现代化妆技术,虽不能称之为易容,但是完全可以让人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们原本白皙的肌肤都隐藏在黄褐色伪装之下,眼眶四周增加了些许皱纹,罗景宁穿上了男装,在腰腹部分绑了一条宽宽的棉布条,再看她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瘦小的平头百姓。 沈越同样做了伪装,两人称为兄弟。 沈越看到对方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样子,颇为惊奇:“为夫没想到,夫人竟然有如此手艺,实在令人惊叹。” 罗景宁暗笑,这算什么,在现代的时候,哪个精致的女孩不会化妆呢? “大哥,你喊错了,我是你弟弟。” 她打趣地看着沈越,他失笑地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入戏真快,小,弟,弟。” 不过,掐完之后,罗景宁的脸上就缺了一块,她皱眉:“唉,这些东西质量差,又不防水,以后你可要注意了,别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可就露馅了。” 沈越看着手指上明显的颜色,也明白她所言非虚。 “好,日后为夫,” 看到她炯炯有神盯着他的双眸,他笑道:“大哥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乱摸你。” 如今装扮成这样,沈越也不打算耽误时间了,下午就去了马行,买了一匹快马,准备带着罗景宁赶路去酒泉郡。 “若是快的话,我们大概五六天能到,不过就是辛苦些。” 罗景宁知道,酒泉郡关系着那件拐卖案,她道:“不打紧,不过几天时间,我能忍。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日到酒泉郡为好。” 如此一来,他们在众人的眼中,就销声匿迹了。 赵铖接到了消息,气得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一群废物,我派了五六十个人,居然还弄不死一个沈越和罗氏,他们也有脸说是皇家护卫。” 当今皇上子嗣不多不少,但是他还是比较爱护这些孩子的,每个孩子都给了一支卫队。公主大概有三十人,皇子大概有六十人。 不过,似赵钰、赵镶、赵铖这样受宠的,卫队人数远远比别人多,大概有一百人。 这些人都是皇子们的倚仗,平日不太露于人前。赵铖又常在外头走动,他手下的人,旁人认识的就更少了。 赵铖打听到沈越带出去的人,不过二十来人,他还带着罗氏等不会武功的累赘,赵铖本以为这次刺杀十拿九稳了,没想到居然根本就伤不到沈越分毫。 “本王都替他们丢脸,告诉他们,沿路给本王找,必须让沈越死在凉州,本王不想看到他活着回来。” 赵铖的命令已下,底下人当然只能执行了。只是,成与不成,并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肃王同样也惦记着沈越。 肃王虽然年岁已高,可是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凌厉的威严,不像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反倒更像一把冰封的宝剑,随时可能重新开刃,再次厮杀见血。 “这么说来,现在找不到沈越了?” 肃王端坐上首,日那场刺杀,沈越带着他的夫人单独逃命,之后见不知所踪了。” “属下派人一直盯着沈越之前的人马,却不见沈越归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肃王大马金刀坐着,沉思片刻问:“那些杀手是什么来头?” “属下偷偷派人查看,发现那些人,可能是宫里出来的。不过,并没有真凭实据,一切只是属下的猜测。” 因为,他本来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些人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肃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他嗤笑道:“看来,是有人看不惯沈越了。不过,明面上,沈越还未曾站队,花这么大力气去弄死他,倒不想仅仅为了储位之争。” “不过,这些事情,与本王无关。沈越一去到凉州,就把天水郡搅得个天翻地覆,影响本王的财路,本王看他也不痛快。” “你传信过去,让他们谨慎这些,酒泉郡不容有失。” 下首的男子忙应答:“王爷放心,必不会让沈越看出端倪。” 另一边,莫来和莫去把人员重新整顿好,就出发去了武威郡。天水郡和武威郡相邻,沈越最初在京城计划好的,离开天水郡之后就巡察武威郡。 “咱们就在武威郡等着,等爷的消息。” 其实,出发之前,沈越考虑到肃王那边的动作,就已经私底下吩咐过莫来,若是路上遇到了突发情况,他们就分开走。 分开之后,沈越不一定会到武威郡,到时候,莫来就领着人在武威郡落脚,同时派人四处打听,装着找不到主子的样子。 莫来对沈越非常有信心,并不担心沈越会出事。 所以,他并不慌张,而是按照沈越的吩咐,在武威郡租了一间宅院,就日夜跟莫来出去寻人了。 表面功夫做足了,但是能不能迷惑到敌人,就不得而知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沈越和罗景宁即将抵达酒泉郡了。 第185章 酒泉郡的天仙楼 酒泉郡太守谢明磊娶了肃王的第三女,他本人出身谢氏大族,行事作风颇为稳当,来到酒泉郡大概有五六年了。 玉门关在酒泉郡的西北,是朝廷抗击西北的最后一道关卡。这些年,朝廷和西戎相安无事,玉门关风平浪静,酒泉郡借此机会休养生息,郡中百姓安居乐业,各行各业得到了发展的机会,倒是一片繁华景象。 罗景宁自从踏进了酒泉郡,就觉得这个地方很是神奇,明明是一座边城,却充满了无限活力。 沈越一路走来,也颇为感叹:“这谢明磊还是有些本事,皇上对他也颇多赞誉,若是不出大错,他过两年就要高升了。” 罗景宁心中不是滋味,毕竟听沈越言谈之中,这酒泉郡只怕不干净,那谢明磊当然也不干净。这样的人,居然极有可能高升了。 果真是,黑白永远都不会分明的。 因着这些年没有战事,朝廷和西戎通关,酒泉郡来往的西域人特别多,他们主要从事香料生意、皮货生意,还有马匹生意。 沈越和罗景宁十分顺利,就来到了酒泉郡的福禄县,这里是郡治所在,里头最大的一家客栈,并不比京城的客栈逊色,可见来往客商之多。 沈越和罗景宁自称来购置马匹,是江南的商人。他们是两个男子,自然是要了一间上房。 “客官来得好巧,本店顾客盈门,能得一间上房可不容易。不过,昨日刚好有一个香料商人做好了生意,离开了此地,空出来两间上房。” 沈越笑呵呵地说:“你们客栈生意这么好,掌柜的一年不少挣吧?” 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承你吉言,生意还过得去。” 沈越递过去一两银子,悄声问:“我和弟弟一路走来,路上赶得及,实在辛苦。这温香软玉,是没有时间享受了。如今到了贵宝地,不知道有哪个好地方,介绍我们去乐一乐。” 掌柜的笑得越发灿烂了,“客官客气了,不过小事一桩,我们在福禄县呆了十几年了,对这里熟得很。” 他忽然小声说:“客官可是问对人了,咱们县里最有名的,就是飞仙楼的姑娘。您是不知道,别说是福禄县、酒泉郡,就是整个凉州,只怕都赶不上。” 沈越心中自有思量,嘴里却故作不信:“掌柜的吹嘘了吧,我们兄弟两个走南闯北,逛过的楼子可不少了,要说温柔乡,还是江南第一。” “凉州风沙大,这里的女人,能有什么好皮肤,摸上去可能比我的手还粗糙呢?不过是物以稀为贵,到了这个地方,只能将就取乐罢了。” 掌柜的却含笑摇头:“客官此言差矣,小人虽然许多年不曾离开酒泉郡,可是过往客商谈论起天仙楼的姑娘,那可是赞不绝口的。” “而且”, 他四下打量,说得更小声了:“那天仙楼,每年都换一茬,里面的姑娘个个鲜嫩水灵,差一点都留不住。” 沈越表现得十分感兴趣:“果真如此?看来天仙楼实力雄厚啊,不然谁能办得到呢?莫不是天仙楼统共就没几个姑娘,换起来倒也不难。” 他又递过去一锭银子,掌柜的这会并没有别的事情,就接着和沈越聊起来了。 “不不不,那天仙楼十分大,一栋主楼就盖了三层,还有两栋副楼,在我们福禄县,最显眼的地方就是天仙楼。” “到了夜里,红彤彤的灯楼挂满几栋楼,远远看过去,红红火火,谁都能寻得到。那楼里的姑娘,算起来没有一百个也有五六十人。” “方才说的换一茬,又不是一次都换,有那天生丽质,几年过去,依旧风采迷人的,也就不需要换了。” “那些别换走的,不过是残花败柳,不得客人待见的。” 沈越和罗景宁对视一眼,看来,这天仙楼大概是关中一带,拐了的女子最后的归宿。但是,当她们的利用价值被榨干了之后,又被无情地抛弃了。 真是一群人渣! 罗景宁眼里闪过愤怒,沈越伸手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他不紧不慢,又好奇似的问了掌柜一句:“那些被换下来的女子,最后又去了哪里?” 掌柜的狐疑地看着他,毕竟,沈越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沈越哂笑,“掌柜的不知道,我都这个年岁了,只得一个母老虎在家里盯着,半点荤腥都尝不到。若是在这里能寻到合心意的,我就悄悄置办一个外宅,把人养在这里。” “这一次的生意若是能成,日后少不得要往这里跑,嘿嘿,你懂的。” 那掌柜的心领神会,然后笑道:“客官深谋远虑,想得长远。只是,那些人有什么好的,都经不起折腾了。” “可是便宜实惠啊,我们做生意的,最讲究占便宜。” 这话说得,总觉得怪异。但是掌柜的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什么人没见过。或许这位黑黢黢的老爷,就是喜欢别人玩剩下的,特殊癖好,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平时天仙楼卖人的时候,还真不少人蹲着等着,就为了买个把女人回去暖被窝。毕竟,那些妓子虽然被淘汰了,可是年纪都不大,好好养着,日后说不得也能养儿育女。 最不济,长得也比边城的女人好了许多。 需知,边城的男子娶妻不易,男多女少,是个女的都有人抢着要。 “呵呵,那客官可要等着了,这些人也抢手得很。不过,小人听说,再过三天,大概天仙楼就会卖一批人了,客官可以试一试。” “其实,还不到卖人的时候,天仙楼大概一年卖一次,这次才过了半年,不知道为何就卖了。看来,客官红运当头,心想事成啊。” 原来,这天仙楼在卖人之前,都会放出风声。他们这一次来得算巧的,刚好赶上了。 他们若是能买下天仙楼的人,总能套出不少事情。这样,比进天仙楼打听更稳当。因为天水郡的事情,天仙楼大概已经布满了眼线,进入楼里打听,总是风险更大。 而且,沈越怀疑,这次卖人这么急,也许就是因为他要来酒泉郡的缘故。 若是谢明磊知道,他人已经在酒泉郡了,只怕也不会卖人了吧。 第186章 大哥和夫君 回到房中,罗景宁瘫在椅子上都不愿意动了。 他们紧赶慢赶,一路几乎没有休息,花了四天多一点的时间来到这里,她的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沈越看着她那么疲惫的样子,走过来帮她揉着肩膀,柔声道:“这两天没有什么急事,你先好好休息。等会我让人送热水进来,你好好洗洗,解解乏。” “景宁,辛苦你了。”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把人抱起来,搂在怀里。 罗景宁却哈哈笑起来,实在是,她如今腰里还缠着那些布条,原本纤细的腰肢如今粗得像个水桶一样,沈越搂着她,手居然差点环不住了。 再看到沈越那张清俊的脸,变成了一个灰扑扑的模样,她对于眼下的亲热状态,着实适应不了。 “大哥,你还是快把我放开吧,我是你弟弟啊……” 她调皮地冲着他撒娇,沈越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淘气吧,这会子又不累了?” “今夜无事,若是夫人不累,咱们可以……” 罗景宁生怕他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她是在没有力气应付啊。 今天晚上,她只想安生睡一个好觉,别的什么事情都不想干了。 “不要,我累得很,我等会吃了饭就要好好睡一觉,别的事情,一概不奉陪。” 看到她避之不及的样子,沈越眼中闪过笑意:“为夫也只是想说,今夜无事,该好好点一桌菜肴,慰劳夫人的辛苦。夫人想到哪里去了?莫非夫人想要……” 罗景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看他就是故意的。 “我什么都不想要,你给我打住吧,我的好大哥。” 沈越看着她活泼的样子,心中感叹,她真不像一个闺阁养出来的女子。这些日子,刺杀也好,吃食也罢,还有一路风霜也好,她竟然一句抱怨都没有。 他深深意识到,唯有她罗景宁,才能如此。 他看着她,眸光里是不容忽视的柔情蜜意,罗景宁虽然很想和他含情脉脉,可是对上他那张脸,总觉得有出轨的嫌疑。 她无奈转过头,“大哥,你现在是我的大哥,我真的没办法和你深情对望。” 沈越没想到,她居然这样看重他的外貌,他无奈道:“你啊,你不是知道,这个人明明就是我吗?怎么还这般介意?” 罗景宁狡黠地看着他:“有什么办法,我其实就是那么肤浅的,对着你现在的容貌,我深情不起来。” 沈越:…… “这么说来,夫人当初喜欢我,居然是因为我的脸。” 沈越不悦地说,罗景宁却半点都不怕他,她笑盈盈道:“你才知道吗?若是你长得丑一点,当初见面我就会坚持和离了。” “之所以答应和你去扬州,除了因为你当初的威胁,更有被你那张俊脸迷惑的缘故。美色误人,说得果然不错。” 沈越气笑了,他佯装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结实有弹性,拍了一下,他就改了手势,揉捏起来。 “没良心的女人,哪天我变丑了,是不是就此不理我了。” “嗯?” 罗景宁听到后面那个字,他语音上扬,带着一丝蛊惑和勾引。 她忙推着他的手:“你别,我真的累得慌。而且,若是你想,必须要换回本来面目,不然我觉得我在和别的男人调情,我可是很贞烈的。” 沈越是被她弄得彻底没了兴致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看来,还是我更喜欢景宁,我只要知道这个人是你,即便有着丑陋的伪装,却依然渴望和你亲近,哪像某人,对我退避三舍。” 罗景宁捂嘴偷笑,然后使坏地说:“既然这样,那以后我就顶着这副模样,和你颠鸾倒凤了,如何?” “还有,以后在床榻之上,我就喊你大哥好不好,也好帮你回味这一段难得的光阴。” 沈越额角轻跳,简直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样不着调的话。 在床上喊他“大哥”,那以后他对“大哥”这两个字都有阴影了。 “胡闹。” 他终于把人拉下来,起身就要往外走,“你关好门,我下楼去,让掌柜上点好吃的。” 说笑归说笑,这些天,景宁跟着他餐风露宿,瘦得小脸都尖了。趁这两天有时间,要给她好好补一补才行。 酒泉郡的美食还是不错的,特别是这里的烤羊肉,还有羊肉汤,罗景宁吃着这些东西,才觉得总算活过来了。 说起来,这是她两辈子第一次过得这么辛苦。 赶路的时候,她其实挺累的,只是想到沈越是为了早点找到线索,追查拐卖案,她就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说实话,她对于自己能坚持下来,也觉得不可思议。 吃了饭,再好好泡了一个热水澡,一身的疲乏都消去了的大半。这个事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玉门关的风更是凌冽,三月了,还刮得人的脸生疼。 沈越今夜也不打算出门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 “过两天,我从京城召来的人就到了,正好赶上天仙楼卖人,到时候可以多买几个。” 他推开二楼的窗户,巧得很,他们这个窗户正对着的方向,就是天仙楼所在地。 看过去,果然是红红火火一片,那里的热闹喧嚣,隔着很远都仿佛能感受得到。 罗景宁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静静看着那个地方,沈越伸手搂着她的腰,罗景宁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淡淡道:“阿越,你说那里,到底掩藏了多少罪恶呢?” 沈越面容肃然,声音清冷:“不管多少,我都要将它连根拔起。” 夜风依旧,沈越夫妻俩早早就睡下了。 福禄县太守府中,依旧灯火通明。 谢明磊一身宽松的衣袍,坐在铺着虎皮的榻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轻烟的热茶,眉眼里都是惬意安然。 “怎么,还没有沈越的消息吗?”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应该是他的心腹。 “尚未有消息,王爷那边的人,也没有查到。” 谢明磊勾唇轻笑:“看来,他这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了。王爷的人,我的人,还有沈越自己的人,再加上刺杀他的那拨人,都没找到他,莫非他消失了不成?” 第187章 和谢明磊擦肩而过 谢明磊接着说:“这个人确实有些本事,带着一个女人,居然躲过这么多的眼线。你们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能让他悄无声息进了酒泉郡。出了事,你这个脑袋,我可不要了。” 谢明磊说的话,波澜不惊,但是却吓得对面的人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放心,如今福禄县的城门日夜有人盯着,绝对不会错过沈越的。” 谢明磊把茶杯放下,冷声道:“最好如此。” 谢明磊的心腹说的信心十足,但是他不知道,沈越早就进城了。 沈越和罗景宁好好休息了一夜,两个人都缓过劲儿来了。 “今天我们先去天仙楼转一转,行吗?” 那地方毕竟是青楼楚馆,好人家的姑娘,轻易怎么会踏足?若是罗景宁介意,那他只能想办法把她安置好,再去了。 罗景宁却巴不得能见识一下真正的青楼。 平日里,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她也不会提出来,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有个顺理成章的机会,她自然不会错过了。 “当然行,你别担心我,我又不是自己去,我是跟着你去的,还能出什么事呢?何况,我现在是男装,看着并不起眼。” 沈越打量了她一眼,她现在就是一个长得瘦小,其貌不扬,皮肤发黄的小子,的确不起眼。 “好,我们一起去。” 白天无事,他们就准备出门去,好好转转福禄县,熟悉一下地理环境。这个地方是谢明磊的地盘,若是出了事,人生地不熟,很容易吃亏的。 掌柜的对沈越印象深刻,看见他下楼就热情地打招呼:“客官这是要出门?” 沈越笑着回答:“去外头看看马。” 罗景宁从昨晚就发现了,这个人平时端着姿态,但是若真有事的时候,比谁都能套近乎,这也是一种能力啊。 他们两个慢悠悠走在街上,福禄县虽然热闹,但是并不大,主街就是东西南北各一条,沈越看见卖马的西域人,还是凑过去问了几声,做戏要做全套。 只是,走近了之后,才发现,这些马儿是真的不错。 沈越看中了一匹纯黑色的骏马,毛发油光水滑,膘肥体壮,沈越抚摸着它的毛发,有些爱不释手。别说是他,就是罗景宁看着,也觉得这匹马儿太俊了。 “这马能当种吗?” 西域人摇摇头,“已经骟过了。” 沈越遗憾,这些西域人也是狡猾,生怕他们得了优良马种之后,繁育生息,便把只卖给他们骟过的马匹。 不过,即便是骟过了,这匹骏马还是值得购买的。 沈越和西域人谈好了价钱,以三百两的高价买下了这匹马。 罗景宁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这马儿是真好看,三百两贵了吗?” 沈越道:“不贵,这马在京城,能卖到一千两。” 她不禁咋舌,天啊,差价那么大。 马儿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果然也极具吸引力,不然怎么会炒到如此高价呢? 沈越看到她吃惊表情,好笑地说:“平时给你买一套头面,都大几千两,怎么为夫买了一匹马,你就舍不得了?” 罗景宁无语,她才不是因为这个吃惊呢? 他又不差钱,她更不会计较这些东西。 “大哥,注意着点,你的表情不像看弟弟的表情,有些春意荡漾呢。” 沈越瞬间收起了笑容,真是,以前怎么没发现她那么会煞风景。 一路牵着马儿走到一家酒楼,午膳时间到了,他们就进了酒楼用膳。 二楼雅间,沈越前脚刚进去,谢明磊也来到了这家客栈。今天他约了本地几个富商,在这里谈修路的事情。 巧合的是,谢明磊订的雅间,正好在沈越他们的隔壁。 沈越耳朵尖,早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他没说话,拉着罗景宁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几个字:谢明磊,隔壁。 罗景宁手心痒痒的,不过还是辨认出来了,她看了一眼墙壁,没想到他们居然跑到谢明磊眼皮子底下了。 隔壁高谈阔论,声音时高时低,罗景宁也听到了只言片语。她看到沈越用心在听,就没在意,拿着筷子吃了起来。她即便是不吃,也听不到什么,反正有沈越在呢,这种事情不需要她操心。 沈越听了个大概,已经知道他们在商量何事了。他眼里一片沉静,不再注意隔壁的动静,也吃了起来。 等两人吃完,隔壁还没有散。 沈越带着罗景宁就下楼了,牵起那匹黑马,他们就离开了酒楼。谢明磊从楼上的雅间窗户,正好看到了沈越策马离去的背影。 他眯起眼,只觉得那人的脊背挺直,仪态不俗,倒没想到那人就是沈越。 毕竟,他的人盯着城门,还未发现沈越的踪迹。 沈越他们并没有回客栈,而是骑着马儿,绕着城门转了一圈。沈越早就看到,各处城门负责盯梢的人了,他心中冷笑,谢明磊派再多的人手,也是枉然,因为他早就在城里了。 晚膳他们是在路边的一家馄饨摊吃的。 沈越继续发挥他的口才,和摊主闲聊起来。 “这福禄县,可比我十年前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沈越感叹一句,那摊主就乐呵呵接过话头:“可不是嘛,这些都是多亏了我们太守大人了。谢大人真是个好官,自从他来了酒泉郡,酒泉郡里的土匪就都让他剿灭了。” “还有,以前酒泉郡的男人都娶不少媳妇,但是谢大人来了之后,用重金招纳了不少南边的女子,这几年,我周围都好几个大龄男子成亲了。” “这些都是谢大人的功劳,如今日子好过了。” 沈越附和着说:“可不是嘛,那时候我来酒泉郡,街上就没几个人。如今,可是太热闹了。只是,那些南方的女子,怎么会愿意到酒泉郡来呢?” “虽说现在条件好了不少,但是这里毕竟比不得南边,路途又那么远,离乡背井远嫁到边城,再多的钱怕都没人愿意来吧。” 摊主听了沈越的话,不以为然地撇嘴:“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谢大人厉害着呢,他南边有亲戚,专门收留那些走投无路,或者被家族抛弃的可怜女子,这不正是一举两得吗?” 第188章 夫妻逛天仙楼 摊主说得兴奋,沈越和罗景宁心中却一沉。 看来,谢明磊是把拐了的女子,换了一种说辞,嫁给了当地的男子。 罗景宁看到摊主以谢明磊为荣的模样,心中泛起寒意。太可怕了,他这是牺牲别人来成全自己的政绩。 他凭什么去主宰别人的命运? 罗景宁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那些人嫁得那么远,她们若是想要回娘家探亲岂不是很不方便?” 摊主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摆摆手道:“千里迢迢,娘家都不要她们了,还回去做什么。” 这时候,又来了一拨客人,摊主没空闲聊,沈越和罗景宁也闭上了嘴。 他们早就吃完馄饨了,但是谁也没动,静静坐着,等其他客人都走了,他们才又说话了。 沈越起身走到摊主身边,递过去一两银子,摊主错愕地看着他,要知道,两碗混沌不过十文钱,这么多的银子,摊主眼睛都直了。 “客官这是什么意思?” 沈越低声道:“不瞒你说,我家中就有一个侄女,当年因为和人私奔被抓回去,结果不服管教,和家里闹翻了。” “前几年,她突然不见了,我娘难过了许久,可是家里在附近找了几年,什么消息都没有。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或许她是跟着谢大人到这里了。” “不知道摊主可认识南边来的媳妇,我去问问,她们知不知道我家侄女的消息。” 原来是为了寻亲啊。 摊主见钱眼开,笑着说:“您是问对人了,我们家那条巷子里,就有三个都是南边来的媳妇。不过,她们并没有过苦日子。” “边城男人难娶妻,当初我的几位街坊为了娶上媳妇,搭上了大半家产。娶回来可不就好好供着了,如今都生儿育女了,只是不太爱出门。” 摊主接着又把地址告诉了沈越。枯槐巷,沈越记在心中,就离开了馄饨铺。 等走远了,罗景宁才说:“我看,她们不是不太爱出门,应该是有人恐吓她们不许出门。” 沈越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谢明磊太可恶了,他做尽了坏事,民间居然人人夸他是个好官。” 沈越淡淡道:“今天在酒楼,谢明磊召集本地富商,让他们捐钱修路,每个参加的富商都大方出资,谢明磊计划修的是酒泉郡同为西戎的官道。” 呵呵,修路,又是一桩利国利民的好事。 还不需要朝廷掏钱,能干又省钱的臣子,皇上怎么会不喜欢呢? “阿越,他是好官吗?” 说来说去,谢明磊不干净的事情,都是基于他们的推测,并没有证据。罗景宁此时都有些迷糊了,会不会,天仙楼的事情,和谢明磊无关呢? 沈越却坚定地说:“绝不会清白。” 不然,他不会在城门口布下那么多的眼线,这恰恰证明了,他心中有鬼。 罗景宁听到他的回答,沉默片刻,才问:“那枯槐巷,我们去吗?” “去,明天白天再去。” 夜幕降临,明天就是天仙楼卖人的日子了,这丝毫不影响天仙楼的生意。 一串串红灯笼,弥漫着梦幻般的光晕,靡靡之音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惑人的香气。朦胧的夜色中,繁华盛宴上演,珠帘晃动,一切都让人不觉沉醉其中。 罗景宁刚走进去,迎面一阵香风,就走来两个裸着肩膀的年轻女子。她们笑颜如花,轻浮地靠过来,想要依偎进罗景宁的怀中。 沈越眼疾手快,忙拉着她躲开了。 那两个女子嗔怪地看着沈越,“这位大爷,来了这里怎么还如此做派,莫不是不喜欢奴家?” 沈越他们的衣着不算光鲜,但是干净整洁,最显眼的是,沈越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颇有些暴发户的样子。 来招呼他们的姑娘只是楼里一般的角色,沈越本意也是不想惹眼。 他拉着脸道:“就算是青楼,我也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赶紧给我们兄弟开一间房,陪我们楼上坐,若是伺候好了,这金链子就是你们的了。” 那两个姑娘没想到,不起眼的两个客人,居然出手这般阔绰。 “大爷放心,我们一定伺候好。” 等到了房间里,沈越正要坐下,方才楼下那个热情的女子就准备扑到沈越怀里,另一个不甘示弱,也扑向罗景宁。 沈越心中着急,抱着罗景宁就逃开了。 两个妓子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闹哪一出。 沈越站定之后,罗景宁忙道:“我和哥哥这是第一次来,怕生,姑娘们别太热情了。” 啊,还有这个原因? 对面两个女人看了一下如临大敌的两个人,觉得十分好笑,一时没忍住,就前俯后仰笑了起来。 罗景宁其实也觉得好笑。 她觉得沈越太紧张了,他护好自己的清白就行了,她又不会吃亏,大家都是女孩子嘛。 她拍了拍他的手,“哥哥,你别紧张,让我先和两位姑娘玩一会,等你适应了再加入。”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像话? 而且,她喊的“哥哥”两个字,是故意的吧。她虽然压低了嗓音,可是那两个字却像含在嘴里一样,说得十分缠绵,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了。 她怎么能故意在这种地方,这般挑逗他呢? 他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但是完全没有作用。因为她的腰上,如今还帮着布条呢,掐不到。 他咬牙切齿看着她:“你倒是好兴致!” 罗景宁却笑得灿烂:“都花了银子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逢场作戏,沈越不是没有过。他去过青楼,虽不曾和女人搂搂抱抱,但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近人情。那些女人靠近他,倒个酒什么的,他不会介意。 但是,他身边跟着她,他如何能够面不改色和旁人勾勾缠缠,即便是没有肢体接触,他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失策,不该带她来这里的。 早知道,他就一个人来了。 罗景宁可不理会他纠结的表情,她推开他,往前走了几步,坐到桌子边,左右手都伸出来,一边拉着一个女人,笑得温和:“两位姑娘,来,咱们先说说话。” “你们放心,我哥哥听我的,只要我高兴了,那金链子就是你们的了。我若是不高兴,你们就拿不到了。” 原来,做主的是这个小爷。 她们马上撇开沈越,热情地和罗景宁攀谈起来。 第189章 青红月红 两个妓子一个穿红衣,一个穿绿衣,年龄相差不大。不过穿红衣的这个人,性格更加开放,方才在楼下,也是她主动想要亲近罗景宁的。 罗景宁看着她,礼貌地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红衣女子没想到他这般有礼,看到他虽然长得瘦小,皮肤蜡黄,五官却端正,越看就越顺眼。说到底,还是因为罗景宁的态度平易近人,丝毫没有看不起她们的神态。 “小爷是个好人,奴家叫青红,她叫月红。” 她倒了一杯酒,软软的身子靠过来,还没挨到罗景宁身上,就被沈越的剑鞘隔开了。 “说话就行,别动手动脚。” 罗景宁无奈,这个人怎么回事,她是个女人,两个女人之间还能发生什么事情吗? “哥哥,你别忘了,出门前你答应过我的,绝对不乱来。” 沈越蹙眉,出门前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嗯,说过,是他对她说的。他出门前,特意叮嘱罗景宁不可乱跑,一切都要听他的。他知道,她这是提醒他,他们来天仙楼的目的。 只是,看着她和别人亲近,即便是女人,他心中也抓狂。 罗景宁使了个眼色,“哥哥,你去另一边坐着,别打扰我了,不然我该生气了。” 沈越无奈,干脆就坐在了窗下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了。 罗景宁看他气闷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独占欲是很强烈的。只是,她以为,他只会针对男人,没想到女人他也介意。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大概就是他对她的感情更炙热和纯粹了吧。 还好她跟着来了,不然,她也不能忍受,他为了套话,和这些女人亲近。 没有了沈越的搅局,罗景宁很快就和青红月红聊开了。 她们两个人到天仙楼才两年时间,青红今年十六岁了,月红大一点,今年十七。 听到这样的年龄,罗景宁眼中闪过怜惜,她看着青红:“你长得好看,为什么会沦落至此?在外头寻个殷实人家,应该不难?是不是你家里有黑心的父兄,把你卖了抵债?” “你别怕,告诉我,我替你赎身。” 青红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她看着罗景宁眼中不容忽视的怜惜,心中一动,眼里不觉带着泪光。不过,她很快就平复了情绪,自从进了这个地方,她早就不想哭了。 哭,是最没有用的事情。 “小爷是个好人,只是,你是外乡人,不知道天仙楼的规矩。我们在楼里不满三年的,轻易不得赎身,若是要赎身,就必须五千两以上。” 她又不是真的天仙,才貌不出众,才艺没有,谁愿意花这个冤枉银子。有这些银子,自然是赎那些当红头牌了。 “还有这等说法?我们兄弟二人初来乍到,听说天仙楼明天夜里要卖人,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青红看着她谈兴甚高,对于风月之事并不看重,也乐得陪她说下去。主要是,这位小爷给她的印象很好,所以她也就知无不言了。 “是有这么回事。天仙楼姑娘多,但是在这种腌臜地方,人老得快。老了就没价值了,楼里不想养着这些人,卖出去还能得一笔银子。” “只是,按道理,不该这个时候卖人。但是我们来的时间不长,很多事情也说不准。” 罗景宁拿出一大锭银子递给青红:“姑娘把这个收下吧,我看姑娘面善,心里喜欢得紧,这些就聊表心意。” “方才问姑娘的话,姑娘还没有回答,不知道姑娘怎么会沦落到这里?” 青红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样貌一般,接客都是寻常人,很少出手如罗景宁这般阔绰的。这一大锭银子,约莫二十两,她真是没见过。 月红看着眼馋,不知道为何这个小爷不问她,一个劲儿问青红。 她等不及青红说话,就自顾自说:“我们都是被拐来的,哪里是被家里卖的。” 青红脸色大变:“你疯了,这话能说吗?” 说完,她起身到门口,仔细听了门外的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反应,让罗景宁和沈越意外了,看来,天仙楼一直有人盯着。这些被拐的女子,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待遇,居然害怕成这样。 “青红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青红狠狠瞪了月红一眼,然后噤若寒蝉,不再说话了。月红也十分后怕,她们都是被拐来的,可是自从进了这酒泉郡,就没敢再说过这个字。 因为,她们都被打怕了。 不是纯粹的那种责打,还带着屈辱的意味,总之,她们不敢回忆那些灰暗的记忆。天仙楼里,到处都有眼睛,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招来一顿毒打。 没学乖的人,是不会被放出来的。 出来接客,但是有别的心思的人,日子会过得更惨。 总之,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要说出口。 过了一会,青红重拾笑脸,递了一杯水酒给罗景宁:“小爷何必问那些扫兴的事情,如今我们在这里,小爷也在这里,就是一场缘分。” “至于其他的话,无需再提了。来,小爷请喝。” 罗景宁接过酒杯,并不打算喝,她悄悄凑过去,搂着青红的肩膀:“姑娘这是怕了?我这里有一百两,姑娘若是想要,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如何?” 她拿出一百两银票,在两人跟前晃了晃,“这张银票,你们谁想要,就是谁的。我在中间屋子里听到的话,出了门,绝对不会说给旁人听。” 月红眼疾手快,就要去拿,青红忙拉住她的手:“这钱烫手,你敢要?” 月红却低声喝斥:“你不要我要,你我姐妹一场,你不会出买我的。既然你怕,那就闭嘴,我来说。” 青红怒骂一句:“有钱也要有命花!” “没钱,明年轮到我们被卖的时候,出去一样是贱命一条。” 这句话,让青红沉默了。 像她和月红这样姿色平庸的人,明年或许真的会被卖出去了。到时候,卖她们的人,谁知道会是什么人。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们这种楼里出来的人,还有人买的话,那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青红一咬牙:“你想知道什么,我们可以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你要加钱。我们一人一百两。” 第190章 天仙楼的手段 罗景宁十分干脆,并不与她讨价还价。 她从怀里又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没问题。” 然后,她接着说:“其实我们兄弟这一趟出门,只为寻找家里的女眷。我们几经艰辛,才找到了天仙楼,就是希望在这里找到线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一辈子。若是她真的被人害了,这个仇,拼了命我们也要报。” 青红内心触动,她当初何尝不是盼着家里有人这样惦记着她呢? 也许有吧,只是家里没有吃闲饭的人,又有谁会为了她千里迢迢来到边关,只为求一个真相。也许,家里早就当她死了。 “你家谁丢了?” 罗景宁低低叹息一句:“我那年幼的妹妹,半年前丢了,我和哥哥一路打听,这才找到了这里。” “青红姑娘,你告诉我,你们到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这天仙楼,这福禄县又是怎么一回事?也许听完你们的经历,我们兄弟就能找到舍妹了。” 青红和月红对视一眼,一个去门边盯着,一个就坐下来,把她们二人的经历都告诉了罗景宁。 青红一直记得,那天她娘要给她说亲,是隔壁村上的一个屠户。她样子还算清秀,在村里也是人人夸赞的相貌了。 那时候她心气高,看不起屠户膀大腰圆的样子,她心里喜欢的,是村里一个秀才。当时她常常绕路去秀才家里献殷勤,她娘也是知道的。 但是,她娘告诉她,秀才家里不会同意娶她的,劝她死心,嫁给屠户过太平日子,日后不愁吃肉。 青红当时想,我难道是为了吃肉嫁人的吗? 她气得跑出来,去秀才家里找人,秀才去镇上买纸笔了,她不想等,就直奔镇上了。接过半路,她就被迷晕了。 再醒来的时候,一屋子关着许多姑娘,都是被抓来的。 她们哭闹一场,但是没有任何用处,那些人不给她们饭吃,饿得她们头晕眼花,逃跑都没有力气。 若是闹得厉害,就会有人拿着鞭子抽打她们,她们被饿怕了,也被打怕了,更怕那些虎视眈眈的壮汉,一个激动就冲上来,把她们的衣服撕了个粉碎。 就这样,浑浑噩噩之间,她们就被送上马车,一路过了好多城镇,她们都没能逃走。各处城门早就被人打了招呼,并不曾查验她们的马车。 或许有人查了,却也很快就被打发了,没人会掀开车帘看一看,马车里堆满了惶惶不安的少女。 “你们不能呼救吗?” 罗景宁打岔一句,青红苦涩地说:“在马车上的时候,我们都被下药了,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路走走停停,有些人在半路就被卖掉了,青红十分不幸,她一路走到了最后,来到了酒泉郡的天仙楼,才被卖到了这里。 “月红的经历和我差不多,我们都是京城附近县里的人。其实,楼里大部分姑娘,都是从那边来的。我们到了这里,并不是就驯服了,原来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当这样下贱的人。” “只是,那些人丧心病狂,手段阴毒狠辣,其中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我就不说出来了。方才我们之所以这么紧张,就是被他们整治怕了。” “曾经有人在楼里提起拐卖的事情,却被人知道了,她后来……” 青红想到那个人死之前,身上每一块好肉的惨状,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二位爷一看就不是寻欢作乐之人,我们这才冒死说了这些话,还请你们不要泄露机密,不然我和月红只怕也没命了。” 罗景宁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我们说到做到,不会连累你们的。” “只是,我有一个疑惑,你们既然这么怕,为何还要冒死说出来呢?” 一百两,难道就足够令她们豁出去了吗? 青红低声叹息,止不住摇头:“没办法,我们也快走投无路了。小爷有所不知,虽然天仙楼是个妓院,但是只要听话,在这里的日子算是好的了。” “我和月红这种,一个月接不了几次客,马上就在天仙楼呆满三年的人,到明年大概就要被卖了。” 罗景宁更加不解了:“被卖掉,离开这里,难道不是好事吗?” 起码不用过这种卖笑的日子,只需服侍一个人,怎么看都不会太差啊。 青红嘲讽地扯着唇角,脸上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若真如此,谁还怕被卖出去呢?” “边关最缺的就是女人,天仙楼这样的档次,可不是人人都来消费得起的。各处的暗寮、下等窑子,才是最被人需求的。” 话到此处,罗景宁一阵发寒。 这些人,简直没有一点人性了。 这是把她们卖了又卖啊! 青红表情麻木,语调平平:“有那幸运的,被买去当媳妇的,但是,却是极少数的。谁不想要清白人家的女人,谁愿意娶我们这种千人骑万人枕的贱货。” 她眼中没有眼泪,可是罗景宁的心却不住抽紧。 她站起来,忍不住伸手搂着她:“会好的,会好的。”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杀了那些畜生。 罗景宁的眼里泛出了潮意,但是她没有哭的资格。青红这些身在其中的人,都没哭,她的眼泪就更加没必要了。 沈越无声无息走了过来,他伸手搭上了她的腰,给予无声的安慰。 这些事情,别说罗景宁,就是沈越一个大男人听了,心里也是怒火交织。 青红被罗景宁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呆了,她抬头看向罗景宁,发现她眼里的潮湿,青红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这一份善意的安慰,让她死气沉沉的心,好像又活了。 她艰难地吐出一个要求:“爷,您能赎我出去吗?我一辈子伺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但是,此刻罗景宁在她眼中,如同溺水将亡的人,看见了一根浮木,她只想抓住他,逃出生天,逃离地狱。 这是每个人求生的本能。 月红也眼巴巴看过来,只为等罗景宁的答案。 罗景宁微微愣住了,不过,她淡淡笑着:“好,我和哥哥还有事情要办,半个月时间大概就能了结了,当时候,我带你们走。” 一句话,宛如石破惊天,炸得青红和月红都没敢动一下,因为怕不小心惊散了这场美梦。 第191章 陈雪 次日,两人一早就去了枯槐巷。 枯槐巷的巷口处,围着坐了一圈的人,走近细听,原来是在闲聊。 这里充满了市井气息,今天沈越和罗景宁的穿着十分普通,混在人群中并不突兀。 耐着性子听了半个时辰的闲话,两人心中有些谱了,他们决定去一户叫胡三的人家,胡三是做苦力的,每天都是早早出门,傍晚方回。 他那妻子,就是买来的,一向深居简出,不常与人交际。如今生了一个儿子,她便带着儿子在家,关门闭户,只等着胡三回来。 两人一路走过去,随意敲开一家,问询胡三的家是哪一户。 开门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他狐疑看着沈越二人,沈越笑得亲切:“我们有个力气活,想要找他去干。” 老汉这才说:“你们往里走,胡三家门口有一棵枣树,很好认。” 到了胡三家门口,就看到那棵碗口粗的枣树,的确好认。 罗景宁敲门:“嫂子在家吗?” 里头一开始并没有人说话,罗景宁又敲了几下,才听到脚步声传来:“谁啊?” 声音又小又细,带着一抹惊疑,看来里面的人,胆子并不大。 罗景宁声音更加柔和:“嫂子开开门,我有事想请嫂子帮忙。” 里面的人没敢开门,又问一句:“你是谁?” 看来,不说出个人名来,她大抵是不会开门了。 罗景宁忽然想到,方才巷口处一位大婶提起她的儿媳妇,满嘴夸赞,说她儿媳妇人好手巧,街坊邻居都喜欢和她儿媳妇打交道。 那位大婶,叫……周婶子。 “我是周家的,我婆婆是周婶子,胡家嫂子,你开开门,我有事寻你。” 里头的人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门,她刚打开门,看到是两个陌生男人,瞳孔紧缩,马上就要把门关上了。 沈越眼疾手快,用力将门推开,拽着罗景宁就进屋了。 他们两个人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胡三媳妇想逃都没处可逃。 她抖着身子,想起房里的孩子,转身就要走。但是,她太害怕了,行动间非常迟缓,罗景宁很快就把她抓住了。 她张嘴想要喊叫,罗景宁只得捂着她的嘴,两人纠缠之间,罗景宁被她的手肘顶了好几下,真是疼。 沈越自然看到了,他眉心紧拧,顾不得其他了,上手把胡三媳妇制服,背扣着她的手,满眼关切地问:“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罗景宁摇头,“没什么事,就疼一阵而已。” 沈越蹙眉,心中不快,只是对方是个女流之辈,又是现在这种情况,一时间他也不好报复了。 罗景宁没顾得上自己,连忙对着胡三媳妇说:“你别喊,我们不是坏人,我家妹妹不见了,我们是湖县的。你应该懂,我们来找你,只是想问问情况,想找回妹妹而已。” 这些谎话,他们夫妻两个是张口就来。 胡三媳妇听到湖县,完全愣住了,也停止了挣扎。 沈越见状,就松开了她,退到一边了。 罗景宁又道:“我是女的,和他是两口子。我们虽然是大哥大嫂,可是待妹妹如珠如宝,如今她不见了,我们就一路找来了。” 胡三媳妇听到她说,她是个女的,就打量着她。这会罗景宁没有压着嗓子,她的声音娇软,听起来就是女孩子的声音。不然,胡三媳妇那么胆小,又怎么敢开门呢? 可是,罗景宁现在这副尊容,横看竖看都不像一个女人啊! 罗景宁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就摸了摸腰间:“这些事假的,具体也不说了,总之我是女的,他是我夫君。” 胡三媳妇不敢看沈越,这个男人气势凛然,她对上他的眼眸就觉得害怕。 眼前这个小个子假男人,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她也敢说两句:“你说,你们是湖县的?” 罗景宁用力点头:“是啊。” 想起他们当初去扬州,途经湖县,她入住的客栈,叫湖安客栈,还有那家叫珍玩轩的古玩店,她便告诉了胡三媳妇。 胡三媳妇眼眸忽然就亮起来了,她嘴角不自觉露出了笑容:“是了,县里头是有一家湖安客栈,我们村里有人在客栈里做工,我知道那个地方。” 她眼中莫名泛着熠熠光辉,好似发生了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乡遇故乡人,大概免不了欢喜。 至此,她的态度软和了不少,招呼着他们夫妻坐在一张四脚木桌旁,给他们各自倒了一碗水,腼腆地笑着:“不好意思,家里没别的东西招呼二位。” 罗景宁拉着她的手,态度和善:“别忙了,我们主要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你们……,能不能不问。”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们。 罗景宁耐心十足,劝说着她:“别怕,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不会告诉别人的。我们也去了天仙楼打听消息。我们只为了找妹妹,不会连累你的。” “那些人的手段,我们也听了一些,想到妹妹下落不明,我们心急如焚。你应该能明白我们的心情,只当我求你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事情,我们也好从中找线索。” 胡三媳妇不是个狠心的人,要不然方才也不会给罗景宁开门了。 她想到她被抓了之后,日夜就盼着有人来救她,那种绝望的心情,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个女孩子能有这么好的哥嫂,也许,他们能够一家团圆的。 “好,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你们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因为我真的太害怕了。” 罗景宁郑重地说:“一定不会告诉第四个人。” 胡三媳妇闺名叫陈雪,是湖县大弯镇陈家村人。听到这里,沈越眸光一顿,这么巧。罗景宁也许不知道,红绡就是大弯镇西村人,西村就在陈家村隔壁。 陈雪的拐卖经历和其他人很相似,都是落单之后,就被人迷晕,抓起来一路往北送。她被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一起被抓的,还有十几个人。 和青红一样,在运送过程中,她们都被喂了药,全程都是晕乎乎的。但是,她还是听到了不少事情。她们被拉到了妓院,任人挑选,别妓院的人看中的,就直接卖了。 一路卖,一路走,来到了酒泉郡。 第192章 窒息的幸福感 最后剩下的人,大部分都是被卖到了天仙楼。其实那些人,并不是都被挑剩的,他们特意留了六七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专门等着卖给天仙楼。 陈雪长得一般,卖到天仙楼想必也没多少用处。其他人都有了归宿之后,像陈雪这种样貌普通的女人,就会被卖给当地人。 “我被卖之前,他们把我关在一个宅子里,安排了好多人充当路人,我若是求救,就会被打得很惨很惨,浑身都没一块好肉。” “后来,我被打怕了,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他们看我懂事了,有一天就拉了一个血淋淋的女人到我面前,说这个女人被卖了之后,妄图逃跑,现在被抓回来之后,活生生剥了皮,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说起这些,她脸色是雪白一片,看不到一丝红。她恐惧地抱着自己的手臂,试图给一点温暖自己。罗景宁忙抓着她的手,用力捏紧:“别怕,你已经不在那里了。” 陈雪对上她关心的眉眼,这才继续说:“后来我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被记上号的,福禄县的城门守卫那里,都有我们的画像,我们逃不掉的。” “胡三买我花了八十两银子,他已经三十一了,一直娶不上媳妇。他是个能吃苦的,家里没有老人,自己攒了五十两,又借了三十两,这才够钱把我买下来。” 说起胡三,陈雪露出感激的笑容:“我是幸运的,因为我长得不好看,不用去那种地方伺候人。能过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话,好像有道理。因为罗景宁见过那么多被拐后的女子,陈雪的日子是最自在的了。她不用沦落风尘,她有自己的夫婿和孩子。 尽管日子清贫,孤身一人,但是她的还是知足了。 可是,这种幸福却令人那么心酸。若是没有被拐这一件事,她就不会惶惶不安,远离家人,嫁给一个大了十几岁的老男人。 该说的都说完了,沈越道:“你还想回陈家村吗?” 陈雪没说话,良久,她才道:“回不去了,我的家已经在这里了。我舍不下孩子,胡三对我也挺好的。若是可能,你们帮我捎个口信回家,让我父母知道,我嫁到了这里。” 罗景宁并不意外,别说是古代,即便是现代,也有这种情况。 “你放心,话我们一定带到。” 后来,他们借机会再去找了一个人,她的情况和陈雪差不多,不过她比陈雪更早被拐,如今她已经剩下两女一男了。 只是,这个女子在故乡没有牵挂了,连口信都不需要他们捎。 忙碌下来,马上就要到黄昏了,沈越不打算再去问了。两个人牵着手,慢慢往客栈走去。 罗景宁感慨道:“没有权势和地位,却拥有美貌,有时候就是一种灾难。若是红绡、青红她们长得丑一点,也许就能如陈雪一样。” “但是,这种认命的幸福感,还是让我感觉到窒息。” 沈越转过头,夕阳余晖洒在她的脸上,照着她土黄色的脸。现在这张脸,根本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但是,沈越依旧心动不已。 因为,他知道,他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 相处了将近一年时间,她的聪慧善良,坚韧积极,才是最令人心折的。她的善良,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善良,或许有人看到陈雪这种情况,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会逼着陈雪回乡。 这样,才算功德圆满。 其实,沈越看得出来,她并不赞同陈雪的这种幸福感。但是,她尊重陈雪的决定。过什么样的日子,终究要看当事人的选择,没必要自以为是去替别人做决定。 沈越喜欢她这种清醒。 福禄县的夜晚,并不萧条,反而比白天还热闹。罗景宁走在街上,听到各种口音的叫卖声,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的满足喜悦,真是不敢相信,这是一座边城。 无疑,这是谢明磊的功劳。 但是,听到陈雪说,她们这样的人根本走不出福禄县,因为城门口一直有人盯着,不许她们走出这里半步。 她心里就阵阵发寒。 人,果然是最复杂的动物。 像馄饨摊主这样的平民百姓,最渴望的就是安定繁荣,这样他们才能养家糊口,过安稳小日子。 可是,安定繁荣的背后,却是泯灭人性的罪恶。谢明磊,真是一个复杂的人。 回到客栈,两人围着桌子坐下,罗景宁问:“阿越,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越道:“福禄县看起来一片平静,但是根据青红和陈雪的反应,不难看出,暗处的人有很多。若是没有这么多的眼线,谢明磊不敢这么嚣张。” “很显然,福禄县已经完全在他的控制范围了。如今我们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人手,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那怎么办?” 罗景宁想到清义县的丹泉军,眼睛忽然睁大:“我记得,沈岩兄长就在玉门关,福禄县距离玉门关大概多远?” 沈越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心中满是欢喜,这个人,怎么这么合他的心意呢? 他一把将人搂过来,深深吻了下去。 罗景宁吓了一跳,实在是,他们两个还顶着那个伪装呢? 她对着沈越现在的脸,总有种偷人的感觉。 只是,沈越的吻激烈又动情,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就让他带着,卷入了迷情之中。 他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就这样吻着她,抱着她来到床上,迷糊之间,他们已经坦诚相见,激情四射了。 混乱之中,罗景宁不知怎么,就喊了一声:“哥哥,……你轻点。” 这一句话,让沈越完全顿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 罗景宁反应过来,才发现她喊了什么,又看到他震惊的目光,心中坏笑:“哥哥,你还要吗?” 沈越咬牙,狠狠道:“你就使坏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从那日被刺杀至今,他们都不曾亲热过,沈越本就积攒着火气,偏生她还要这样喊他,让他邪火更甚,深刻的欲望席卷而来,他完全控制不住,将人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 第193章 “哥哥”惹的祸 事后,罗景宁无力伏在他的身上,气闷地说:“你这是吃错药了?还是你有特殊癖好,听不得‘哥哥’两个字。” 沈越听到那两个字,手中不觉勒紧,罗景宁发现,他又有反应了,吓得求饶:“别来了,我真的不行了。” 他一双幽深的眼眸里,跳动着迷人的火焰,罗景宁是真怕了。血气方刚的男人,真的惹不起。他是不累,可是她真的浑身酸痛了。 方才他闹起来,居然换了一种姿势,她的腰和腿一点都抬不起来了。 沈越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他的手轻轻帮她按揉着后背,罗景宁的酸软感一下就舒缓了许多。 “最近一直都忙,我本来就忍着,你非要招惹我。” 罗景宁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想要就是了,还要赖我。方才是我要你亲的吗?说实话,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现在还顶着这张蜡黄的脸,你也不觉得难看,居然下得了口。” 沈越呵呵笑了出了:“你变成什么样的脸,都是我的景宁,我为何下不了口。” 刚才之所以一时激动吻她,不过是他也想到了找大哥沈岩帮忙。谢明磊能够掌控福禄县,还有从湖县一路的拐卖势力,就说明他很不简单。 他如今还在暗处,没必要激进,一切还是要以稳为主。 因为这里是边城,周边驻军不少,但是,能让沈越信任的,就只有沈岩。 等明天他的人到了,他就安排人去给沈岩送信。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这条绵延几百里的拐卖链条,连根拔起。 谁知道,罗景宁居然和她想法一样,他当时只觉得心情激荡,情不自禁就吻着了她。这段时间两人虽然日夜在一处,但是他怜惜她,两人不曾亲热。 也许是压抑着的更容易爆发,所以,他吻住她之后,一触即发,星火燎原,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些,他不觉有些难为情。 哎,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自制力就是笑话。怪不得说,英雄难过美人关。 罗景宁眯着眼,让他按揉,嘴里发出舒服的喟叹:“旁的也就罢了,你是听不得‘哥哥’两个字吗?” 说着,她一双灵动的美目盯着他,嘴角含着坏笑:“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癖好,不如,日后我在床笫之间,就喊你‘哥哥’了,好不好?” “哥哥”两个字,百转千回,暧昧横生,沈越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被她撩动起来。说实在,这个称呼原也没什么,只是,不知怎地,她喊出来,总让他觉得有种勾引的意味。 偏偏,还击中了他的心,让他有种隐秘的感觉。 他恨声道:“我看你是被收拾得轻了,若是还想要,我立刻成全你,反正,它还精神着呢。” 他的腰往上动了动,罗景宁立刻感觉到了那里的剑拔弩张。 算了,惹不起。 她嘟着嘴道:“色痞,你这是要把我弄死在床上,好找下一个吗?” 两人感情渐深,罗景宁对着沈越也是百无禁忌了。她不想在沈越面前,只做一个贤惠的女人,该作一作的时候,还是要作的。 不然,别说七年之痒,在古代这种环境,指不定三年他就没有新鲜感,要纳妾了。 任何感情,若是想要长久,都必须用心经营。即便是父母和子女之间,都是如此,何况夫妻。 沈越如今表现不错,罗景宁也不想让第三个人插入他们之间。所以,她当然要用心把这个男人勾住,让他永远不会想要第三个人。 努力过,不成功,她也不会后悔。 沈越无奈点着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什么下一个,我只要你一个。” 罗景宁满意地笑了,她凑过去亲亲他的嘴,水润润的,很好亲。 她忍不住呢喃:“你也很好,其实,有时候我对你,也是欲罢不能的,好哥哥。” 一句话,又把男人的按下的火气点着了。 他翻身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为夫自当卖力满足夫人。” “啊!” 罗景宁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进来了。 真是…… 自作自受。 这一次,狂风暴雨依旧如故,罗景宁被他弄得摇摇欲坠,床一直在响。因为是在客栈,罗景宁不敢喊,她紧紧捂着嘴,承受着他的火气。 莺莺细语,巫山云雨间柳腰摆动,桃花沾染了露水,格外娇嫩。流苏锦帐欢情深,缠绵悱恻诉衷情。 结束的时候,她眼皮头抬不起来,更别说像方才那样,和他斗嘴了。沈越则是一脸餍足,他依旧伏在她身上,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 真好。 沈越看着她昏昏欲睡,身上斑迹点点的样子,难免心虚。 怪谁啊,还不是怪她,说什么“好哥哥”,不然他也不会失控了。 对外他们是兄弟两个住一间,屋里味道太大了,沈越也不敢立刻就喊人送热水洗漱。只得帮她盖好被子,穿上衣服,打开窗通风透气。 沈越站在窗边,任夜风吹进屋内,心头无奈自嘲。以前军营里,闲暇时谈论女人,他们都说有多好,他总是不信,只觉得是他们定力不足。 如今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他也是定力不足的一员。 等到味道散了,他才出门喊一声,让小二送热水沐浴。 小二对他们沈越印象深刻,没办法,沈越那天和掌柜的闲聊,给的银子不少。小二时刻盯着沈越,就想着服侍他,能赚点赏钱。 他一进门,就看到放下来的床帐:“今儿个二老爷怎么睡这么早。” 小二想和沈越闲谈,沈越却不欲搭理他:“嗯。” 小二瞄了一眼沈越的脸色,虽然看不出喜怒,却觉得压迫感十足。算了算了,还是麻溜点,快走吧,这位大爷看着不好相与。 小二送了热水之后,隔壁一位客官要热茶,他又跑了一趟。路过沈越的房门口,不小心听到屋里那位大爷说话:“……水来了,我抱你去洗。” 那嗓音,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和自家媳妇都不会这么温柔。 里面有没有人回答,他就听不清了。 小二想到之前那位大爷对着他的样子,对比这时候的语调,小二不知道为什么就起了鸡皮疙瘩。 好肉麻,怎么哥哥对弟弟,也这么肉麻。 这位大爷,怕不是有病吧。 第194章 沈越的人来了 罗景宁醒来的时候,外头淅淅沥沥下着春雨,天色有点阴沉,她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了。 她的贴身衣物已经穿好了,身上黏腻全无,看来事后他帮她清理过了。 她起身,想要下床,可是一动,就发现身上没有几分力气,而且,那里磨得生疼,只怕是肿了。 这个混蛋,昨晚亲得那么用力! 沈越一直就屋里等着,他听到身影,就掀开床帐:“可起得来?” 罗景宁怒瞪他一眼:“你干的好事!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沈越理亏,摸摸鼻子,不敢说话。他们夫妻多时,但是昨晚的确是他最放纵的一夜。以前他收着力气,并不太敢用力,昨晚逼着她喊“哥哥”,越听越兴奋,就失了分寸。 “怪我,你别生气了,不然,打了两下?” 沈越好脾气地凑过来,让她打人出气。 罗景宁“哼”了一声,然后推开他:“你皮糙肉厚,我打了你,不过是替你挠痒痒。有饭吗?我觉得我快饿死了。” 昨晚闹了许久,这会肚子空空的,腿脚发软,她是真的饿极了。 沈越拿着外衣伺候她穿好,“我已经吩咐厨房,做好了早膳。只是没想到你醒得这么晚,这会差不多到午时了,我这就让人端上来。” 罗景宁狠狠拧了一把他的腰:“怪谁啊,你还有脸说。” 沈越“嘶”的一声,她拧的这一下,可真是半点看不起,估计要青了。只是,他也没说什么,“夫人莫生气,等吃饱了,若想打我,再来打。” “赖皮。” 罗景宁穿好衣服,他抱着她放在了桌边的长凳上,就出门去端饭食。 昨晚沈越没敢洗脸,就是担心她今早起不来床帮他画妆。还好后来他们买了质量上佳的脂粉,一夜过去,也不曾掉色。 罗景宁坐在凳子上,乖乖等着沈越投喂。 等吃饱了饭,她才觉得她又活过来了。以后,她打死都不喊“哥哥”两个字了,纯属犯蠢。 “今日我的人就到了,我要出一趟城,你和我一起去吗?” 经过这两天观察,这家客栈环境不错,掌柜的有能力,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是白日,景宁留在这里问题不大。 罗景宁蔫蔫地说:“我不去了,你自己出去小心一点。” 她困得很,只想再回床上睡一觉。 沈越点头:“好,你关紧房门,我和掌柜说一声,让他关注着点。” 沈越找到掌柜,只说弟弟不舒服,留在客栈歇息,让掌柜看着,别让人进屋打扰。他递过五两银子,掌柜怎么会不答应呢。 “客官客气了,你们是本店的客人,小店服侍起来自该用心。” 他随意指了一个店小二:“你去二楼照看着房门,别让人靠近,也听着些,仔细照料。” 这个小二,正是昨晚送热水的那个。他一个月的薪俸才三百文钱,五两银子可是比他一年挣得都多。这只是仅仅让人看个门,他就舍得出五两,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也想要这样的好哥哥。 沈越看了他几眼,看见他眉目清正,就点头同意了。 他骑着前天买的那匹黑马,就朝南城门而去。 路过那里的时候,果然有不少人在盯着进城的人看。至于出城的人,他们基本就不怎么看了。出门前,罗景宁又帮他重新画了一次妆,这张脸泯然于众,并不惹眼。 这次从京城调来了二十来人,算上之前莫来他们那一群人,也基本是他私底下培养的全部力量了。 养一队精锐护卫,需要大量的银钱,一般人家可养不起。 沈越财力雄厚,早几年就有此打算,培养了几年,才有了现在这样的规模。不像赵铖他们出身皇家,皇上考虑好了一切。 越国公府明面上本就有护卫,沈宏从来不许在意这些事情。他自从懂事起就知道,越国公府的一切,将来只怕与他无关,他只能自己打算。 任何时候,人最能依靠的,永远是自己。 见过了人,安排一个人去玉门关找沈岩,吩咐其他人分批进城,又告诉他们分别在哪里落脚,沈越就回来了。毕竟,晚上天仙楼卖人,他是要去的。 他回来没多久,其中四个人后脚就到了客栈。 沈越方才就叮嘱过,要派人住进客栈里,可以随时策应他,保护罗景宁的安全。 其他的人,则是分开居住在了周围的巷子里。 夜幕降临,今夜的天仙楼,比那天晚上热闹多了。在天仙楼对面的茶楼上,谢明磊早就到了,他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端着茶杯轻嘬一口,姿态悠闲从容。 “都给我盯紧了,今夜不许出乱子,过了今夜,之后的两个月时间,福禄县都安分些,湖县那边已经出了问题,如今这把火也烧到了凉州,先消停一阵,等过了这阵风再说。” 福禄县城门并没有看到沈越的人,听说他的护卫还在武威郡找人,看来之前沈越应该是计划到武威郡落脚的。 也对,天水郡和酒泉郡之间,还隔着武威郡和张掖郡,沈越若不是针对他,必定不会直奔酒泉郡。不过,他也要提前做好防备,所以这天夜里卖了天仙楼这些不怎么服从管束的人,之后就沉寂吧。 听岳父肃王的意思,皇上对他几年来的政绩十分满意,要知道,自从他任太守之后,酒泉郡的税收翻了一番了,皇上喜欢能臣,他想必明年就要高升了。 所以,这种时候,尤其要谨慎。 沈越最好识相,不然,他只能让他埋骨他乡了。 谢明磊不知道的是,沈越已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好几天了,城门口的逛了几次。现在,沈越的人已经在天仙楼了。 天仙楼一楼搭了一个台子,台子的外圈站满了人。沈越的人分散在四周,伺机而动。本来沈越计划是多买几个人,但是听了青红的话之后,他就改变的策略。 那些暗寮、窑子既然会来买,那他们就等人被买走之后,再买第二手,这样也更稳妥。天仙楼眼线遍布,熟面孔来买人,他们必定不会过多关注。 二楼回廊上也摆满了桌椅,沈越和罗景宁在这里订了一桌,喊了青红和月红过来作陪。 第195章 天仙楼卖人 青红看见罗景宁,高兴得很,她真怕那天就是一场梦。 其实那天他们走了之后,青红和月红都担心她们多嘴的事情泄露了,战战兢兢过了两天,发现楼里风平浪静,这才放下了心。 又想着罗景宁说会带她们走,心里就盼着能再见到他们。 “罗小爷来了,你们今天也要买人?” 青红笑语嫣然,浑身宛若没了骨头,就要往罗景宁身上靠。是的,虽然罗景宁长得并不英俊,可是凭着他丝毫没有看轻她们的品质,还有平易近人的态度,青红对她也是感激不尽,芳心暗许了。 那日他们出手大方,她不过说了一阵子话,就得了一百多两银子,想必罗家一定是富庶人家,跟着罗小爷,日后她也不会吃苦。 所以,这一次见到罗景宁,青红就下定决心,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勾搭他。 沈越看见青红这样,瞬间就阴沉着脸喝斥:“坐直了,我们喊你们来,只不是想了解台上的人都是什么个性,你若是再敢歪在她身上,就不许留在这里。” 青红僵直了身子,不敢再动,她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罗景宁,似哀怨似柔情,盼着罗景宁替她出头呢。 月红本来是准备效仿青红,鼓足了勇气要靠向沈越,现在看到沈越那张黑脸,她可不敢轻举妄动了。 罗景宁无奈瞪了一眼沈越,沈越不为所动,淡淡道:“她们若是想跟着我们走,就要行为端正,不然,这件事情就作罢了。” 青红和月红立刻脸白如纸,青红哀求地看向罗景宁:“罗小爷,奴家再不敢了,请罗大爷高抬贵手,奴家一定听话。” 罗景宁只能安慰地说:“别怕,我哥哥面冷心热,他只是吓唬你们的。” 沈越看青红不敢再往罗景宁身上靠,也就不再言语,转头看向一楼的高台。而且,听到“哥哥”这两个字,他总有些底气不足。 不多时,天仙楼的老鸨就登台了。 “今夜各位大爷有福了,我们天仙楼的姑娘个顶个的好,等会还请各位大爷慢慢挑,别吝啬钱财,保管你们能抱得美人归。” 她倒是不啰嗦,简单的开场白之后,就拉了一个女人上台。 那个女人低着头,一言不发,沈越看见老鸨拧了她一下,大概是让她抬头,可是她还是倔强地低着头。 月红突然说:“我知道她,她是前一阵才来的,一直不听话,没想到现在就把她卖了。” 月红长得不好看,但是身段丰满,和楼里的人有些沾染,所以消息也还算灵通。 罗景宁望过去,就见那老鸨示意龟奴,龟奴站在她的身后,强迫她抬起脸来,瞬间哗然一片,无他,这个女人长得好看。 虽然说比不得罗景宁,但是她的长相,的确出众。 月红咂咂嘴道:“原来就听说她长得不错,没想到这么好看。” 老鸨笑眯眯地说:“各位大爷看到了,她啊是个烈性子,妈妈我爱才,一直不曾磋磨她,她如今可还是处子之身呢。只是,这样的人,我也懒得费神了,索性就把人卖了。” “妈妈,开个价吧。” 楼下已经有人在喊了,这张脸,再加上处子之身的诱惑,噱头十足。 老鸨张开一只手:“不多,也五百两起价,价高者得。” 五百两,哗然一片。以前天仙楼卖的人,最贵的好像也就三百两,现在张口就要五百两,的确高了。 但是,这个女人又是之前那些不能比的,毕竟,她还没有伺候过别的男人。光是这一点,就让人心痒难耐。 福禄县虽然是边城,可是胆大暴富的人不少,这不,已经有人再出价了。 “五百两,我买了。” “去你的,我出五百五十两,人是我的了。” “别说大话,老子出六百两。” “六百二十两。” 罗景宁看到台上的人,不堪地落泪,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种被人当作牲口一样贩卖的感觉,如果不是切身体会,大概谁也不能感同身受吧。 价格喊到了七百五十两,就没人加价了。 就在大家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罗景宁喊价:“八百两。” 那人又追加了五十两,不过罗景宁根本就不在乎,又加了五十两,那人就放弃了。最后,罗景宁以九百两的高价,买下了这个女人。 青红眼里闪过嫉妒,也担心罗景宁买了她之后,就不会再管她和月红了。 她忐忑不安看着罗景宁:“罗小爷,您买了她,可还要我们?” 罗景宁安慰她道:“别担心,我说过的话,不会忘记的。” 买到了人,并不会马上就送过来,而是等活动结束之后,他们离场才会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余下的,陆陆续续都登台了。没想到老鸨和旁人不一样,并不是把最值钱的放在最后,而是放在最前面。后面的人,容貌出众的不多,有卖三百两,有卖一百两,还有五十两的。 最少就是五十两了。 其实,五十两一般人家也还是买不起了,寻常人家,谁舍得出那五十两银子。 不出意外,只有零星两三个人是被私人买走的,其他都是落在了暗寮、窑子这等地方。 青红大概都知道那些人,“这些人去年也来买人,前年也来买人,进了那种地方,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天仙楼不禁止她们看卖人的场面,因为这也是一种震慑。知道怕了,她们才会更卖力替天仙楼干活。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最后一个人终于卖完了。 罗景宁他们要去后头交钱了,青红忍不住拉着她的衣袖:“罗小爷,可别忘了奴家。” 眼中带着依依不舍,还落下了泪来。 罗景宁点头:“一定不会,你们就安心等着吧。” 沈越和她一起走去后院,路上他不满地说:“还好你不是男人,不然也是个风流快活的,到处留情。” 这句话,他是贴着她耳边说的,旁边的人听不到。 罗景宁从里头听出了酸味,忍俊不禁地说:“哥哥,你生哪门子气,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他今夜过后必定要忙,罗景宁又敢大胆说起“哥哥”了。沈越不着痕迹捏了一下她的手,“这么喜欢喊,日后让你喊个够。” 罗景宁闭嘴了,躲得过这一时,秋后算账的时候,她就惨了。 真是不长记性。 第196章 看上沈越了 银票放在沈越身上,罗景宁不想去看老鸨那张恶心的脸。于是,便让沈越去交易了。 老鸨把绑着手脚的女人推过来了。 “这位大爷,这小蹄子不服管教,若是不下狠手恐怕不会听话。日后您别怜香惜玉,整治怕了,她日后就知道该怎么服侍您了。” 那个女子嘴巴也被堵着了,不知道是防止她寻死,还是不想让她胡言乱语。 其实,外头的人不知道,今夜进来喊价的人,天仙楼都暗地查过底细。这两兄弟是外乡人,孤身到边城做生意,买过马,也逛过楼子,还和掌柜说要置办外室。 买下这个女人,并不稀奇了。 因为看不出他们有何不妥,这笔买卖才成,不然,他们有的是借口反悔。 那个女人浑身不能动弹,被推向了沈越,沈越侧身然后扶了她一把,她就看到了沈越那双深邃无波的眼。 这个人其貌不扬,可是一双眼竟然显得这么好看。而且,他的眼睛清澈幽深,并没有那些臭男人看到她之后,露出来的令人作呕的欲望。 她心中不觉一动,原本抗拒的心情,就松了许多。 沈越交了钱,老鸨清点之后,买卖结束了。 沈越走在前头,示意她跟上,女人看着沈越高大的背影,心里居然泛起了涟漪,也许他是她的良人。 她不需要人催促,就跟着走了上去,罗景宁等着十步之外,看见沈越人来了,就迎上:“好了吗?我们回去了。” 沈越点头:“回去吧。” 罗景宁看到沈越后头跟着的女人,身姿婀娜,行走间颇有仪态,看起来不像是一般农户人家的孩子,颇有一股书卷气。 她微笑着说:“姑娘别怕,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那人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就越过她走了。罗景宁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算了,也许她以为他们是坏人,所以态度不冷不热的。 回去的时候,也是一辆马车。这马车是他们临时租来的,并不宽敞,罗景宁自然是和沈越挤在一边,让那个女人坐在另一边。 上了马车,罗景宁就伸手把女人嘴里堵着的布拿了出来,她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人瞥了她一眼,一双眼睛水盈盈看着沈越:“小女姓苏,闺名婉娘。恩公怎么称呼?” 沈越对上她的眼眸,皱眉不语,然后侧过脸来,没再看她。罗景宁看苏婉娘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不会吧,这个苏婉娘看上沈越了? 她不动声色,态度正常地说:“我们兄弟姓罗,这是我大哥。” “原来是罗大爷。” 呵呵,好吧,她十分确定,这个苏婉娘看上了沈越。这救人还救出一个情敌来了,当然,现在她和沈越是兄弟身份,而且到天仙楼买人的,不就是冲着女人来的吗? 人家有这个心思也算正常。 但是,罗景宁心里就是那么不爽。 都换了一个样子,还能招蜂引蝶! 她不满地瞪了沈越一眼,沈越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为何不高兴了。 “怎么了?” 他的嗓音低哑醇厚,十分好听,苏婉娘只觉得耳朵都酥软了。 苏婉娘觉得她十分幸运,能跟了罗大爷这样的男人,他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是那种贪花好色之人,一定是她的美貌吸引了他,才让他舍得花九百两买下了她。 如今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她心里就像开了花一样,喜悦不断冒出来。想着想着,她眼里就带着柔情,看向沈越:“大爷,我没事,就是背后的绳子勒得太紧了,大爷能帮我解开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刻意温柔小意,说得婉转动听。 罗景宁没好气看了她一眼,真会自作多情。 沈越根本就没看她,而是盯着罗景宁,他从她的表情中,已经发现了,她不高兴。 “到底怎么了?” 罗景宁没有回答,沈越不禁追问,语调还是那般温柔。 苏婉娘心中不悦,既因为被沈越忽略,也因为罗景宁的态度。 “大爷真是关心二爷,二爷太不懂事了,怎么好让大爷干着急呢?” 罗景宁嘲讽地看了她一眼:“关你屁事!” 这句话,说得极不文雅,罗景宁却觉得解气。她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气死人了。 苏婉娘马上哭诉起来:“大爷您看,二爷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是您的人了,怎么着也算是他的长辈,他竟然一点脸面都不留给我,这摆明就是不尊重大爷您啊!” 罗景宁真是服了。 沈越冷着脸看苏婉娘:“闭嘴,我们夫……我们兄弟的事,与你何干。若再啰嗦,现在就把你扔回天仙楼。” 沈越又不是傻子,到了这会,他已经看出来了。敢情是这个苏婉娘看上了他,景宁生气了。 早知道,买个蛋都好过买苏婉娘。 如今人买下来了,又不能不管,毕竟天仙楼可能还在暗处盯着呢。 原来罗景宁还想着苏婉娘刚被拐卖,说不定能从她嘴里问出最新的情况。现在看来,他们还是别问了,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可靠。 刚脱离的牢笼,就恋爱脑了。 苏婉娘听到沈越的喝斥,眼睛里就流出了难过的泪水。她不明白她说错了什么,为什么大爷要这么生气。大爷就算再疼爱二爷,可是她日后是他的枕边人,不该比二爷更亲近吗? 不过,她也算看明白了,二爷在大爷心中的位置不低,她还是小心应付着吧,等日后她得了大爷的宠爱,再来计较。 “苏婉娘,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出现在天仙楼?” 罗景宁想着,别的不问,基本情况还是要了解的。 苏婉娘现在老实了,她没敢再次忽视罗景宁,老实地回答:“我是京城丰原县人,我爹是泰东镇的秀才,自小就教导我读书写字,从小到大,我一点苦都没吃过。” “腊月底,我带着婢女小香出门逛街,小香肚子疼我便在街边等她,之后我就被迷晕了。” “大爷你放心,我的清白还在的,我家是书香门第,礼义廉耻我还是懂得,若是没了清白,我必不会苟活于世。” 罗景宁心中叹息,好吧,听到这句话,她暂时又讨厌不起来了。 礼义廉耻,懂得就好,她现在以为他们买她是充当妻妾的,对沈越有这种心思也还算情有可原。但若是日后说清楚了,苏婉娘还要胡搅蛮缠,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第197章 你是我的人,不是他的 到了客栈,沈越再要了一间房。 掌柜的看见他们带着一个标致美人,就暗暗和沈越使眼色:“大爷有福了,这女人长得不错,看来大爷今夜在天仙楼收获不浅。” 沈越这会可没有心情和他闲聊。 板着脸就带着罗景宁上楼了,苏婉娘自然紧跟其后。 沈越和罗景宁进了房间,苏婉娘也想跟进来,沈越指着隔壁的门道:“你的房间在那里。” 苏婉娘泪光闪动:“大爷这是嫌弃我吗?我是您的人,不跟着您,又该怎么办呢?” 沈越不耐烦,正要说什么,罗景宁就拉开了他,笑得格外灿烂:“苏姑娘误会了,其实在楼里的时候,喊价的人是我,是我看上了姑娘。” “九百两是我递给大哥的,方才我不好意思去交易。说起来,你现在是我的人,不是大哥的人,你可要记清楚了。” 苏婉娘大受打击,没想到,买下她的,居然是个矮冬瓜。 罗二爷就比她高了一寸而已,身材瘦小,看起来就没有安全感,和沈越的外形相比,差太远了。 苏婉娘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大爷,这不是真的。” 沈越眼里闪过笑意,这个机灵鬼,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让苏婉娘离他远点,他喜欢景宁的这种占有欲。 “嗯,你是她买的,与我无关。” 冷漠绝情,好像根本看不到苏婉娘伤心欲绝和隐隐期盼的脸。 她捂着脸,抽噎着说:“一定是大爷你骗我,我不信。”说着,人就推开了隔壁的门。 总算打发她走了,屋里罗景宁一脸不快:“你说你,都成这样了,还能勾搭小姑娘。” 沈越笑着把人搂在怀里:“可别冤枉我,我一路都规矩得很。何况,我比你更烦,我只想要勾搭你,别人都是多余。” 说着,他看到她微微翘起的红唇,就忍不住凑过去。 罗景宁却偏开了头,不让他亲。 他不满地掐着她的腰:“躲我做什么?” 罗景宁怒嗔他一眼:“我今日好好歇了一天,身上才好些,谁敢惹你。你昨夜不就是亲了一下,然后就……禽兽不如了。” 后面几个字,她说得小声,可是沈越怎么会听不见。 他不甘心地咬着她的耳垂,滚烫的呼吸喷洒在罗景宁的脖颈,惹得她娇颤连连。 “敢骂我是禽兽,今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罗景宁是真怕了,“好了……,别来……,我不行的。咱们先攒着吧,等酒泉郡的事情结束了,再谈风花雪月好不好?”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气息已经被他搅乱了。 沈越却不听她的,转过脸来,狠狠吻上她的唇,辗转反侧,流连不舍,吻得罗景宁浑身都麻了,只能不停喘息着,“阿越,别……” 他吻了许久,终于,才紧紧搂着人,堪堪停了下来。 他的气息也无比混乱,眼睛一片猩红,只是,今夜确实不行。 “你记得,日后要听我的。” 罗景宁软软靠着他,抬头横了他一眼,却是眼波盈盈,风情万种,她的声音无端带着魅意:“嗯。” 沈越差点又情不自禁了。 他真是……堕落了。 他赶紧把人放开了,快步来到窗边,一把将窗户推开,清凉的晚风吹进来,让他高涨的情欲渐渐平息,他才回头看她。 却见她端着茶,似笑非笑望着他。 他不觉耳根一热,好吧,现在的他,的确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但是,情意渐浓,就越发抵挡不住,想要和她亲近的冲动。说起来,也怪她呢,怪她在他心里,越来越重要了。 沈越轻咳一声,“我去让人送饭菜上来,夜里你留心这些,若有事情,只管找他们。” 苏婉娘住在了他们左手边的房间,右手边的两间房,住着的是沈越的人。今天晚上,他要趁夜出去查探情况,留下罗景宁在这里,他不放心地叮嘱。 “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想着周围有自己人,罗景宁也就不太害怕了。 那苏婉娘回到了房中,一颗心百转千回,有脱离牢笼的庆幸,有动心后的羞涩,更有所托非人的心酸。 罗大爷怎么能对她如此绝情呢? 她长得明明那么好看,他怎么舍得这么伤她的心? 说什么罗二爷才是买她的人,她就不信,若是大爷执意要她,二爷怎么可能和兄长相争?她一想到她一颗芳心暗许,却换来罗大爷的冷漠,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只是,她并不认命。现在一切都没有定论,她就不信,她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跟前,罗大爷能够把持得住不动心。 想好了这些,她才发现她饿了。 她拉开门,去敲隔壁的房门,里头传来罗大爷的好听的声音:“谁?” 苏婉娘娇软地说:“大爷,是我。” “何事?” 虽然发问了,可是里头没有脚步声,可见里头的人根本就没打算过来开门。 苏婉娘心中略沉,她只能抿着唇,压抑着不快,柔声说:“爷,我饿了。” 回到她的,是罗二爷:“饿了就让人送饭上来给你,这几日你想要吃什么就和小二说,没事别来打扰。” 苏婉娘死死拧着眉,没见过这么粘人的弟弟,像个什么话,居然霸着自己的大哥,还不许人去打扰! 她恹恹地下了楼,吩咐小二送饭,那小二一脸惊艳的模样,总算让她愠怒的心情,和缓了许多。看吧,这才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罗大爷真是眼瞎了,居然就像看不到似的。 屋里头,罗景宁吃得七八分饱,也就不再吃了。 听着门口苏婉娘离开的脚步声,她无奈地说:“还好以前帮过的许多人,都不像她,不然我只怕有阴影了。” 当初红缨对沈越,也有点见色起意,但是得了罗景宁的帮助之后,整个人就老实了。这次出门,红缨一个眼尾都没朝沈越看过。 沈越知道她的不快,他站起来摸摸她的脑袋:“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难过,她又不是什么人物,等这边的事了了,以后她与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罗景宁一想也是,算了,帮助别人她凭的是本心,量力而为,也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她问心无愧就行。 第198章 新的发现 沈越忙碌了一夜。 他的手下跟着暗寮,窑子里的人,基本全是把人都买回来了,连着审了一夜,他得知了一些信息。 谢明磊从来没有来过天仙楼,天仙楼里头的所有事情都是老鸨和一个叫王东的中年人在打理。 天仙楼后院那里住着不少打手,就是专门用来监视天仙楼各处动静的,他们都是直接听命于王东。 幸运的是,里头有个叫玉鸾的妓子,伺候过王东的心腹阿凡,她之所以被卖是因为阿凡的媳妇闹得厉害,逼着阿凡处理了她,所以这次她才被卖。 玉鸾说:“阿凡总在奴家这里歇息,说过好几次漏嘴的话,在城西一处宅子里,住着的就是那些拐我们到这里的畜生。” 至于城西具体哪个宅子,玉鸾也不太清楚了。 玉鸾接着道:“阿凡喝了酒就藏不住话,不过他运气好,早年救过王东,所以王东一直都信任他,许多事都交给他来办。” 沈越看着她,她根本没有一丝紧张,只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沈越他们。 玉鸾露出讥讽的笑容:“我家是酿酒的,我从小就在酒缸中泡大的,我伺候他们的时候,总是装醉,所以知道了不少秘密。” 她目光冷静,却暗含着无比的渴求:“我知道他们为非作歹的倚仗,福禄县官府和他们勾结在一起,我们到了这里就是天罗地网,逃不出去的。” “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城西那里根本不算什么,都是一群只知道卖命的拐子。” “福禄县北边的犀角岭,才是他们最根本的窝点,那里藏着几千人马,还有各种金银财宝,你们若是能找到那里,一定会有收获的。” 玉鸾其实不知道,今晚偷偷买下她们的这伙人是谁,但是,不管是谁,他们明显是冲着天仙楼来的。 这个地狱般的地方,谁能摧毁它,玉鸾就帮谁! 她出生在镇上的小富之家,家里有一门祖传酿酒手艺,所以衣食无忧,她和表哥青梅竹马,只等着年纪到了就成亲。本来,她这一生可以平凡安稳,幸福美满的。 是这些恶鬼,把她的人生全都毁了。 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不再奢望其他,她心里只想着复仇。虽然力量微薄,但是她曲意逢迎阿凡,总算得到了有用的信息,就是盼着有一条能够用上。 王东信任阿凡,官府信任王东,她听过那次阿凡说漏嘴的话,说犀角岭那里够买下一个福禄县,能屠杀一座城。 沈越没想到,今夜能有如此大的收获。 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谢明磊应该不会把证据放在他的府邸,因为这样太不安全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查得十分隐晦。他这些年能够避开一次又一次的危机,那就是不要小看局中任何一个人,因为往往微末细节就能够决定事情的成败。 所以,这件案子,他一直都是绕着这些被拐的女子来查,而不是直捣黄龙,和谢明磊正面对上。 没有铁证,他动不了谢明磊。因为谢明磊的背后是肃王,更有他不菲的政绩作为筹码,沈越若是贸然弹劾,不仅惹火上身,更兼打草惊蛇,甚至可能他们就此蛰伏,杀人灭口,让他再也找不到证据了。 到了今夜,他总算有些把握。明晚,等他探查犀角岭之后,也许就能即刻捉拿谢明磊了。 一切都刚刚好,沈岩那里的人,说不定后天也能到了。 沈越离开前,深深看了玉鸾一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尊重:“姑娘放心,天仙楼很快就不会存在了。” 玉鸾等沈越走后,才发现,她的脸上湿濡一片了。好几年没有哭过了,因为知道她哭了,也没有那个清俊呆气的少年郎急匆匆买糕点哄她,没有人心疼了。 若是真能报仇,她一定回家找他,问一问他是不是还在等她,是不是还愿意要她。她的眼里,重新落入了星光,是那般闪耀醉人。 沈越安排好人,明天一早就出发去犀角岭侦查,同时也部署了对谢明磊和王东的监视,趁着朦胧的夜色,他赶回来客栈。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凌晨的空气中散发着薄薄的凉意,沈越轻巧地翻窗进屋,一个清脆动听的女声就问:“阿越吗?” 原来,罗景宁还没有睡。 “嗯,别起来了,我马上过去。” 他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猜测罗景宁是要下床,赶紧制止了她。 沈越就着冰凉的水,匆匆洗漱之后,就上了床。罗景宁见他躺下,就依偎过来,沈越十分自然地将人搂入怀中,才温声问:“怎么醒着,不是说了不要等我了吗?” 他是行军打仗的人,熬夜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可是罗景宁,他舍不得她吃苦。 罗景宁趴在他胸前,并没有多说其他的,“我方才起来喝水,刚躺下你就回来了,之前已经睡了。” 沈越不知道信不信,但是把人搂得更紧了些。 “睡吧,今晚一切顺利,旁的事情睡醒再说,不然你明天怕要头疼了。” 罗景宁挂心的是,今夜的事会节外生枝,既然沈越回来了,也没出意外,她也就放心了。 “嗯,你也快睡吧。” 话刚说完一会,她就睡着了,呼吸逐渐平稳。沈越温柔地看着她,心中溢满了柔情,还说睡过了,这么困,一看就是没睡过的样子。 她啊,有时候总能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他觉得怎么喜爱都不够。有一个在你在外奔波的时候,时刻记挂着你,虽不惊天动地,却能让人眷恋不舍,乱了心扉。 他落下一个吻在那张红唇上,轻声说:“睡吧。” 天大亮,太守府里,谢明磊早早就醒了, 昨夜卖人一切如常,沈越依旧没有出现在福禄县,他难得好心情,吃过早膳,就吩咐王东:“这两个月,你看好那些人,都安分些,别闹事,之后都有赏。” 这些话说得非常温和,王东也看出他心情不错:“大人放心,他们知道轻重,不敢坏了大人的大事。” 第199章 抓捕谢明磊 沈越今日一早也接到了一封密信,来信的人是莫来。 莫来已经找到了当初刺杀沈越他们的那些黑衣人的踪迹了。沈越当初把他们留在那里,除了想吸引谢明磊他们的目光,也是想趁机把黑衣人钓出来。 既然黑衣人是冲着他们夫妻来的,没有完成任务,必然不会离开。果然,莫来他们大张旗鼓找人的时候,黑衣人也跟着在他们身边出没了。 沈越当机立断,就让莫来用一招请君入瓮,钓出黑衣人,再暗中跟踪,查出幕后之人。 罗景宁夜里没睡好,这会并没有醒。沈越刚把事情安排妥当,就听到外头咚咚的敲门声,沈越蹙眉,生怕吵到了罗景宁,就忙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就是苏婉娘。 她看到开门的人是沈越,脸上马上就扬起了动人的笑脸:“大爷,是您啊,大爷用早膳了吗?我房里已经让人摆膳了,大爷过去一同用膳吧?” 沈越的脸一丝表情都没有,他低声道:“没事别来打扰。” 苏婉娘的笑脸差点就维持不住了,她眸色可怜,娇滴滴地说:“大爷怎么这样对我呢?我不过是倾慕……” 沈越不耐地打算她:“再啰嗦,把你扔出去。” 然后,他就把门关上了。这个女人这是个麻烦,好在福禄县的事,大概就这两天了,也不需要再理会她了。 这些动静,把罗景宁吵醒了。 她下床,一脸不悦地说:“这个女人,真是有些烦人呢。” 沈越一脸温柔走过来,搂着她道:“不必管她,饿了吗?我让人炖了粥,等会先用一点。” 罗景宁吃着早膳,便听到沈越说起莫来那边的事,罗景宁道:“能够找到幕后之人最好,也不知道是谁,要杀你或者是我。” 若是不弄清楚,敌暗我明,很有可能会被再次算计。 沈越给她夹了一个小包子,声音不紧不慢:“嗯,莫来一定能够顺藤摸瓜的。” 当天下午,沈越就溜出城外去了,这天夜里,他要带着人去查探犀角岭。 罗景宁在房中伪装出两个人的动静,其他人倒没什么,就是那个苏婉娘,真是没脸没皮了。早上沈越明明对她毫不客气了,可是她晚膳的时候,还是哭唧唧要进来见沈越。 罗景宁可没有心情应付她,而是冷冷告诉苏婉娘,若是她再不识趣,他们就把她送回天仙楼。总算,她听到这个威胁,真的消停起来了。 犀角岭很偏僻,离官道很远,不过白天已经有人来探路了,所以沈越他们很快就找到了窝点。 在茂密的树林间,隐藏了一座山庄,山庄周围都布满了岗哨,若是不小心,就会惊动了里面的人。沈越身边的人都是高手,行动间寂静无声,山林间根本没有发现,已经有一拨人悄悄潜入了此处。 山庄很大,沈越他们分开行动,沈越直接就去了书房。 沈越对于搜查这种事情,一向很有经验,他进来之后,就动手寻找暗格。果然,这里有两处暗格,他小心打开之后,看了里面的东西,眼色深了深。 好一个谢明磊,居然暗地里搜刮了那么多的钱财。 这些账册上,就有大概四百万两,比朝廷一年的税收都要多,可谓是富可敌国了。 拐卖人口,本来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他还干了那么多年,更兼青楼的生意,那真是财源滚滚。 也实在是大胆。 他仔细看完这些东西,里面并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谢明磊的信件,更别说肃王。不过,抓住了这些人,一定会有人吐出来的,谢明磊逃不掉了。 山庄里的东西,就是铁证。 他并不打算把东西放回去,因为明天,估计就能动手了,他没必要再遮掩了。 其他人也找到了不少东西。 山庄里的人,也不是草包,只是,沈越他们在一个库房放了一把火,把人都吸引过去了。守卫变弱之后,他们查探起来就容易多了。 等他们救完火之后,沈越他们的人已经走了。 凌晨时分,沈越并没有往福禄县走,而是去了西北方向,因为,沈岩的人已经来了。 沈岩是玉门关的主将,他自然不会轻易离开玉门关。他接到了沈越的信,就暗暗调了一队精锐,给沈越支援。 这一队人是沈岩的心腹,身经百战,虽然才一千人,但是里面的人以一当百,对付福禄县的任何势力都绰绰有余了。 沈越见到他们,自然高兴,他道:“你们来得正好,马上去犀角岭,把那里的一处山庄围剿了。” 沈岩的这队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犀角岭端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山庄里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不过,还是有那些头脑清醒的人,马上就冲到书房,准备销毁证据。 只是,证据早就被沈越拿走了。 其他的金银财宝,可没有那么容易被销毁的。 沈越的人接管了这里,马上有条不紊清点一切。 忙完这些,天已经大亮了。 沈越当即就审问这些人,是有一些嘴硬的,但更多的是软骨头。根据这些人的证词,谢明磊是撇不清楚了。 不过,更有力的证词,大概是王东、阿凡这类人。 而且,福禄县里,还有一个拐子窝点呢。 沈越分配好人手,就让人分开四处进了福禄县,有人直接去天仙楼,有人去太守府,还有人把城门拿下的。 这一下,真的是天罗地网,谢明磊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谢明磊被抓住的时候,还一脸懵逼。 沈越什么时候到的,又是怎么搬来的这一群人,他还完全不知道。怪只怪,他在福禄县当了太久的土皇帝了,以为福禄县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却不知道,往往就是太有把握了,才会让人钻了空子。 谢明磊被抓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是沈越了、 “让沈越来见我,我是肃王的女婿,他沈越就这么头铁吗?若是岳父大人怪罪下来,沈越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沈越把人都抓了之后,也来不及回客栈了,只是把事情的进展告诉了罗景宁,让她安心。罗景宁这边听到了消息,总算放心了。 第200章 幕后之人是赵铖 既然事情顺利,她也就安心下楼,准备到处看看了。 她的身边还跟着两个护卫,倒是不用担心人身安全。 走到了大堂,就听到许多人在议论纷纷,说不知道县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到处都在抓人,县衙被围了,太守府也被围了,所有人都紧张得很。 罗景宁想起这个福禄县毫无存在感的县令,轻蔑地笑了一声,该,这个县令不抓抓谁啊! 他们早就打听过了,自从谢明磊到了福禄县之后,这个福禄县县令就完全不管事了,整日里就流连在天仙楼,根本就不上衙署。 福禄县之所以没有发生动乱,那是因为谢明磊出面,管理着福禄县,所以整个县的治安不至于崩溃,这也是县里的百姓,为何对谢明磊这么推崇的缘故。 “唉,你们说这算什么啊?那个无能县令被抓了就算了,为什么太守大人也出事了?” “就是,我听说,太守府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你们说到底是谁啊,谢大人是个好官,因为有他,我们福禄县才有现在的好时候,上头难道不知道吗?” “谁说不是呢,谢大人这样的好官,难道也要被针对吗?我等会就去太守府等着,看看能不能帮忙?” “我也去,我也去,我要去为谢大人说情,不能让人冤枉了他。” 罗景宁放眼望去,发现这样说的人不在少数,她的心中微沉。谢明磊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县里声望如此之高,若是沈越没有掌握有力证据,只怕福禄县会引起动乱的。 只是,她现在也帮不上忙,想必他这会正忙着搜罗证据,不如等晚上再去找他吧。别的事情,可能她不行,但是引导舆论上,她还是能出力的。 要知道,现代的宣传营销手段那么多,她多少也能知道一些。百姓的声音,就是舆论引导,这个她还算熟悉。 沈越抓了人,就闷头开审了。谢明磊,他不打算审,审他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谢明磊的背后有肃王,他硬气着呢。 不审问他,不带边他不能坐实谢明磊的罪恶。 只是,太守府的外头,不知不觉就聚集了一群人,都嚷嚷着要替谢明磊申冤,不能冤枉好人,不能害了谢明磊这样的好官。 人越来越多了,沈越不能暴力把人赶走,这是心虚的表现。 他只是让人看着,别发生动乱,然后安排饭食给这些人,留下一句:明天会给大家交代,稍安勿躁。 王东和天仙楼的老鸨,都是沈越亲自审的。 那老鸨是个硬骨头,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王东受不了酷刑,把该说的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证词里面,并不曾涉及肃王,沈越坐在案前,看到就一桌子满满的供词,眉眼拧紧。 若是这件事牵扯不上肃王,只怕日后他沈越就是肃王的眼中钉了。 但是,他不能为了卖肃王一个面子,就把谢明磊放了。 他不再犹豫,快速写了两份奏折,当天下午就派了两队人马,往京城里送。他不敢小看肃王的势力,他如今是争一个“快”字。 肃王若是收到了风声,他的奏折,不一定能够递到皇上的案头。 他猜得没错,福禄县刚出事,肃王过了三个时辰,就收到了飞鸽传书。 肃王自从交了兵权之后,一直修心养性,已经许久不曾这般生气了。他气得把书房里一张红木书案都踹烂了,可见怒气之盛。 “沈越,这个竖子,是根本没把本王放在眼里,居然对明磊赶尽杀绝。” 太守府他都直接围了,可见是半点余地都不留了,沈越一定是打定主意要把谢明磊罪名坐实了。 “马上封锁凉州到京城的官道,截住一切信件,本王这就去凉州。” 他亲自去,就不信沈越一点面子都不卖,若是如此,沈越也不必回来了。 肃王动作也快,但是他没想到,沈越其中一封奏折,是送到河西郡,交给沈阔的。他准备让沈阔帮忙递给皇上,因为他猜到,肃王故意要拦截。 所以,肃王的人,拦下了其中一封,另一份却已经进京,送到了皇上的案头。这些,肃王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出发赶去凉州了。 另一边,莫来他们按计划,设下圈套,让人假装找到了沈越和罗景宁,接着巡检凉州,果然,车队出发没多久,那些黑衣人就闻着味道赶来了。 厮杀的过程还是惨烈的,但是黑衣人后来又发现中计了,就没有恋战,直接撤退了。莫来就跟在他们后面,一直暗中探听消息。 黑衣人都是高手,但是莫来是高手中的高手,尾随在他们的后面,黑衣人并不曾发现。终于,莫来从他们的话里,得到了消息,原来,他们的目标不光是沈越,还有罗景宁。 而他们背后的主子,就是赵铖。 京城里,赵镶也知道了这件事。 他气急败坏地冲着弟弟赵铖喊:“你是疯了啊?沈越如今刚进内阁,你就要杀他,这不是逼着他去赵钰那边吗?为什么,你一向都不参与这些事情的,为什么这次这么冲动?” 若不是他发现弟弟的护卫动静太大,前来质问,都不知自己的亲弟弟居然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赵铖当然不会告诉赵镶实话,他只说:“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沈越凭什么给母妃难堪?” 赵镶在屋里团团转,然后指着赵铖骂:“你真是坑死你哥不偿命,那些事情不过是一种博弈,还犯不上要沈越的命。关键是,你还没有杀成!” “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为何要去冒险得罪沈越!” 赵铖一脸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他们这么废物,我都派出去六十号人了,居然还是让沈越逃了。” 赵镶无奈坐下来:“你的人一向不怎么露面,认识的人不多,你赶紧让人都回来,别露出马脚,沈越查不到是你的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赵铖抿着嘴巴,明显不乐意。 赵镶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怒喝:“听到没有!” 赵铖不甘心地说:“下次一定能杀死他!” 第201章 得罪肃王 沈越的动作太快了,即便是肃王两天一夜快马疾驰赶到福禄县,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 他一脸冷凝看着沈越:“论理大家都是亲戚,你不必这般赶尽杀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本王想,你该懂。” 肃王风尘仆仆,赶到了太守府,见到了沈越,见面第一句就是说了这样的话。 沈越不为所动,他礼貌客气地说:“王爷多虑了,晚辈做的事情,都是依照朝廷律法,皇上的旨意,并无半点私心。” “至于亲戚之说,不过是私下里的事情。晚辈身负皇命来到凉州,遇到了不平之事,总不能视而不见。王爷是皇上的至亲,想必比我更希望朝政清明,国泰民安。” “大义灭亲这样的事情,王爷必定能够体谅。” 肃王一双如鹰隼般的黑眸,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以前也曾见过华阳长公主的这个孙儿,但是他不曾放在眼里。 他可是肃王,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的肃王,如沈越这样的毛头小子,根本就不值得他挂心。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如今他也有这样岿然不动的气质了。 要知道,他杀人无数,能够在他锋利的眼光下,还不动声色的人,必定不一般。 “看来,本王的这个面子,你是不打算给了?” 沈越淡淡笑道:“王爷错矣,王爷匆匆而至,晚辈当然要款待一二。您的面子,我怎敢不给。” “至于谢明磊一案,我已经奏本递呈皇上,如何定夺,不由得我来置喙了,还请王爷见谅。” 听到这句话,肃王脸色大变。 “沈越,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越从容镇定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酒泉郡之事,实在骇人听闻,罪大恶极,我一刻都等不及了,连夜就写了奏折让人加急报呈京城,这会,那奏折估计已经在皇上的龙案上了。” 肃王勃然大怒,他狠狠把桌子一拍,然后大步朝沈越走过来,就站在他的座位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里是不容忽视的杀意。 “你好得很!” “既然沈大人如此雷厉风行,本王就不必多费口舌了,但是谢明磊是本王的女婿,本王要求探视,这个要求,沈中侍不会不答应吧?” 沈越话中之意,肃王已经听得分明。 他赶来凉州的路上,底下人已经飞鸽报信,告诉他,他们的人把沈越的人拦住了。这就意味着,谢明磊的事情,还没有传到皇上耳朵里,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是,沈越方才说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他不止派了一路人马进京,谢明磊的事情,皇上肯定知道了。 他果然小看了沈越! 没想到,他如此诡计多端,居然声东击西,让他空欢喜一场。 只是,他和沈越的梁子,就此结下了。既然沈越敢对谢明磊下死手,日后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沈越依旧淡定,他站起来,十分有礼地说:“王爷轻便,如今谢明磊羁押在牢里,王爷是他的岳父,自然可以探视。” 肃王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了。 沈越看着肃王离去的背影,又想到莫来捎来的消息,心中深沉。等凉州事了,这次回京,只怕他也只能入局了。 不然,他很难全身而退。 肃王见到了谢明磊,并没有多说什么,现在这个环境,他们都明白,必定有人监视,言多必失。他看到谢明磊,只是一脸失望地说:“你来酒泉郡这几年,是白来了。” 谢明磊黯然,是啊,他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一朝就被沈越全盘抹杀了,的确是他无能。事情发生至今,他不得不承认,是他自大,才一败涂地。 往日意气风发的脸上,如今都是灰败,他没有辩解,也不去想他的下场,他只是扯着唇笑着说:“小婿让岳父大人失望了,好在有岳父在,家中妻儿应当无虞。” 肃王冷哼一声:“你放心,本王还没死,不至于护不住你的命。” 谢明磊眼睛亮了一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这条命还在,他就能和沈越斗到底。 夜里,罗景宁忧心忡忡地说:“阿越,此番凉州之行,你只怕是把肃王得罪得一干二净了,还有赵铖那边,咱们也是挂了号的,日后行事要格外小心。” 谁能想到,一下子,他们就成了两位王爷的眼中钉了。 沈越看她发愁的眉眼,笑道:“他们若是有本事,只管放马过来,我们沈家也不是吃素的。” 其实,他在朝中,还真的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大动干戈。 他担心的,是沈岩。 越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虽然早就分家了,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何况他和沈岩关系亲近,他怕京城的夺嫡之分,会牵扯上边关。 要知道,玉门关已经平静了将近十年了,西戎狼子野心,一直蠢蠢欲动,他和沈岩的书信来往中,也能看出端倪。 他们二人都猜测,战事可能会在这一两年爆发。若是发生了战事,京城有人恶意陷害,不说别的,粮草和军饷这两样,就足够让玉门关陷入混乱。 想到这些,他眸色渐渐深,等酒泉郡的事情了结,他要去一趟玉门关,和大哥详细面谈,才能放心回京。 本来沈越一直盯着肃王,就是怕他闹事,没想到肃王这次毫无动静,看望了谢明磊之后,就启程回京了,这倒是出乎沈越的意料。 至于太守府外围着的人,罗景宁直接让天仙楼的人现身说法,解除了百姓的疑惑,谢明磊治下拐卖人口、买卖人口的事情,如同家常便饭,凡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谢太守一定有问题。 罗景宁还特意让人出了一张告示,把谢明磊能够公开的罪证都一一列出来。沈越原本觉得没必要,这些事情,他只需要向皇上交代就行,对下,他没有必要说那么多。 还是罗景宁劝他,很多事情,一定要做的亮堂,日后才不会留下把柄。 最后,沈越也同意了她的意见。 第202章 舆论引导 关于谢明磊的罪状的告示一出,一片哗然。 罗景宁特意走到了百姓之中,听听大家的反响。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相信,觉得这些都是恶意栽赃,谢大人这么能干的好官,怎么会是拐卖人口的主使呢? “一定是诬陷,一定是朝廷有人看谢大人不顺眼!” “就是,谢大人来了之后,再也没有人勒索我家小店的银子了,不用交保护费,我们百姓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呢。” “那怎么办,谢大人这么好,我们能帮他什么忙呢?” 如同罗景宁想的一样,谢明磊在福禄县几年时间,修桥修路,赈灾开仓,哪一样都是办到了百姓心里的实事,紧紧一纸空文,这些福禄县的百姓当然不会相信。 “走,我们去击鼓鸣冤,我们写万民书请愿,一定要还谢大人一个清白。” “我也去!” 在其中,罗景宁还看到了那个混沌摊的摊主。 其实,百姓一直都是最纯朴的,他们认为谁对他们好,就会维护谁。他们不在乎是谁当了皇帝,他们在乎的就是一方父母官,能不能为了他们谋福祉。 这件事若是惹得民怨沸腾,即便沈越真的办了好事,那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他也成了奸佞,罗景宁怎么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呢? 她把青红和月红喊来,“你们召集几个天仙楼的红牌,最好是很多人的认识的人,把你们被拐的事情说一遍,务必要让大家明白,这一切都是太守在暗中操控,毁了你们的一生。” 月红有些担心,“夫人,奴婢不敢……” 罗景宁不想勉强,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在大庭广众之下,很容易适得其反,等会她说的含含糊糊,人家还以为她是受了胁迫才站出来的呢。 青红却道:“她不敢,我敢。这些王八蛋,我这一辈子都让他们毁了,他们做得出来,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说起这些事情,她也忘了自称奴婢了,只有满腔恨意。 月红愣愣看着她,想到她以前在家里,虽然没有绫罗绸缎,但是也是衣食无忧,因为这些人沦落到这个地步,她难道不恨吗? 她呐呐看着罗景宁:“夫人,奴婢该去吗?” 罗景宁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害怕,是啊,这些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无异于把她的伤痛放大化,她害怕也是情理之中。 罗景宁从心而论:“你该去,因为错的人不是你,你们都是被人害了,难道不该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但是,你若是不愿意,那也不必去了,我不会怪你的。每个人抗击压力的程度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不是你的错。” 她对青红道:“你去问问旧日那些姐妹,若是有不怕的,愿意说的,就领过来。说完之后,我会给每个人一百两银子当作谢礼。” 青红忙摆手:“不,夫人,若不是您和大人,我们还不知道日后要过什么地狱般的日子,我们为你们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没有谢礼这个必要。” 罗景宁温柔地笑道:“要的,只当时庆贺你们新生的贺礼。” 月红眼眸微暗,为了自己的胆怯而羞愧。 青红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在加上玉鸾,还有三个人都愿意站出来,现身说法。 罗景宁特意在太守府的西侧搭了一座高台,让她们一个个登台演讲。 她们都是天仙楼里熟悉的面孔,演讲的时候,力求真实,把能记得的细节都说了出来,便是有人以为是官府作秀,故意编排的,慢慢也不质疑了。 因为,说得太真实了。 而且,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自从谢大人到了酒泉郡之后,就酒泉郡的外地女子,是真的增加了,这个事实,谁也不能反驳。 这个在之前,他们都认为是谢明磊的大功德,却没想到,这个大功德,是建立在缺大德的基础上才有的。 这些女子,都是被拐卖的。她们根本不是自愿的,若是他们自己的女儿,遭受了这样的对待,他们还会认为这个谢明磊是好官吗? 罗景宁看气氛差不多了,就安排一个人朝太守府的大门扔了鸡蛋。 “这个狗官,老子情愿一辈子光棍,都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娶媳妇!” “就是,起码不会良心不安。”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到了这时,谢明磊的好官名声,是彻底毁了。 沈越看到了这样的结果,当然满意。 不过,他还是认为,这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毕竟,他无愧于心。 罗景宁却郑重其事地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明明是为了大家才查的谢明磊,日后若是有人因此攻讦你,再找几个福禄县的百姓作证,也是一场祸事。” 沈越想想,也有道理。 官场上永远都是风云突变的,能够少一个隐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在京城里,沈越这次是真的出名了。 之前他把清义县县令弄倒了,大家虽然觉得他能力不俗,但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可是这谢明磊,可是连续几年年终考评得优等的能臣,还是肃王的女婿,沈越居然也不动声色就把人拉下了马。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临江王赵钰知道这些事情后,笑了许久,也沉思了许久。 肃王在他和赵镶之间暧昧不明,他之前一直想要拉拢肃王,可是出了这件事情,他在肃王和沈越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了。 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决断。 他要的是沈越这样,刚正的能臣,而不是肃王那种摸不着底,为了挣钱没有底线的皇亲国戚。 谢明磊的事情,至今没有牵扯上肃王,但是谁也不是傻子,肃王在这件事情上绝对不干净。赵钰虽然想要上位,但是他不喜欢这样不择手段的人。 而且,他的好弟弟赵铖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居然想不开去刺杀沈越!呵呵呵,有了这个疙瘩,加上沈越得罪了肃王,他还能和以前一样保持中立吗? 沈越,本王可盼着你回京了。 第203章 准备回京 酒泉郡的事情,传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当即就下令让沈越押着谢明磊回京。 命令来得猝不及防,沈越没想到,皇上会让他跟着回京,因为西戎的事情,沈越只能赶着去玉门关和沈岩匆匆见面。 这个时候,莫来他们也到了酒泉郡。 罗景宁本来还遗憾,这一路没找到多少兰苗,却不想,那几个花农在路上很是尽心,早出晚归到深山里去寻找,他们来到酒泉郡的时候,已经找了大半车的兰苗了。 那些兰苗都长得十分好,几乎都开着花,远远就闻见那浓郁的兰花香气。有了这些,罗景宁十分满足了。 这一趟出来,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以为她的兰花店还要再推迟一些时日。 但是有了这半车,她也可以着手准备的。虽然目前数量不多,但是物以稀为贵,她先少少售卖,也算是迈出第一步了。 只是,现在的规模还远远达不到她的要求,她和几个花农交流了关于种植兰花的心得之后,花农对兰花的习性就更加清楚了,罗景宁这会也放心让他们南下去寻找兰花了。 至于这半车,就交给红绡和红缨她们来侍弄了。她们几个人都是认真好学的人,这些天跟着花农,学了不少知识,对于养护兰花已经上手了。 罗景宁给了几个花农一大笔银子,再拨几个护卫,就让他们从酒泉郡直接南下了。 她忙完这些,沈越就已经从玉门关回来了。 “本来想着带你去见见大哥,没想到皇上会突然召我回京,只能下次有机会再见了。” 说起这个,沈越还是有点遗憾的。在他的心里,沈岩比沈晖更像他的亲哥哥,所以他希望沈岩能够认识罗景宁。 罗景宁从罗阿妙那里,听说过许多小时候,沈越到镇国将军府学武的事情,也知道他是跟着沈岩长大的,两个人如今很难才见一面,沈越终究是有些惆怅的吧。 “我已经嫁给你了,早晚都能见到大哥的。大哥一个人在这里,大嫂也不便来看他,他们夫妻才是真的苦。” 沈越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大嫂才不会来这里,原来是因为孩子小,她有这个借口。后来孩子大了,伯娘想要请大嫂来边关看望大哥一趟,大嫂说什么都不肯,就是担心一路吃苦,受不了边关的恶劣环境。 只是,他不喜欢说人长短,这些话就没必要和景宁说了。 “皇上既然有了谕旨,咱们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就让大家把东西收拾好,这一趟回京只怕要赶路了,你又要辛苦了。” 皇上为什么会特意让他回京,而不是继续巡检凉州,沈越猜测,估计是怕肃王不服,皇上要找他这个第一经办人,回去协助审理谢明磊的案件。 毕竟,谁都比不得他,更清楚谢明磊这桩案件的始末。 沈越想着,这样也要,他可以趁此机会,把京畿到酒泉郡沿线这一路的人都揪出来,彻底毁了这条绵延几百里的罪恶之线。 罗景宁笑道:“没关系,实在不行,你们就先走,我慢慢跟上。” 沈越却反对:“不行,赵铖的人还在暗处,若是分开,你的安危就会受到威胁。景宁,为了你我,这次还请你再忍耐一二。” 沈越不烦心,那些人可还没回京,大概是赵铖还不死心。只是现在他从京城调来的人手,加上莫来他们这些人,对付黑衣人已经足够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了。 一旦分开,那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罗景宁这才想到这件事,她认真地说:“我很惜命的,好不容易和你成了恩爱,怎么愿意当个短命鬼,你放心,若是瘦了,我回京再多吃点补回来就行了。” “回去的路上,你只管赶路,我绝不喊累。” 沈越眼眸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好,我就知道,景宁是最明理的,回京之后,我让小厨房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她啊,永远都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他闹脾气。 真是好得让他心头发软。 两人正说着话,门忽然就被人推开了。 现在他们还是住在最初来到就酒泉郡时的那个客栈,那个苏婉娘,依然住在他们的隔壁。自从谢明磊被抓了之后,沈越和罗景宁就恢复了妆容,苏婉娘见到沈越,那更是两眼发光,就像饿狼看见了肉一样。 只是沈越这些天一直在忙,并不曾在客栈停留,苏婉娘找不到机会献殷勤。 这会知道他们夫妻在房间里,就顾不得其他了,推开门就进来了。 沈越这才想到,刚才莫来出去之后,他没有及时去把门栓起来。 苏婉娘看到气宇轩昂,丰神俊朗的沈越,简直挪不开眼睛。最初她喜欢的那个“罗大爷”,只是因为身材和眼睛,还有迷人的气度,让她心折。 如今再加上这些外在条件,还有他那上位者的气魄,她更是心动不已,只要能留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就是当妾,当丫鬟,她都愿意。 她夹着嗓子,声音娇媚地喊:“大爷,您回来了,这几天可把我担心坏了,外头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大爷是不是有危险。” 说着,她就摆弄着腰肢,要过来嘘寒问暖的样子。 沈越对于她连门都不敲的行径,非常不喜,加上原来这个人的行为就让人反感,他毫不客气地喝止:“滚出去!” “我们把你救出来,你的事与我们夫妻再无瓜葛了,若是还敢胡搅蛮缠,我就让人把你就地卖了。” 这句话对苏婉娘来说,无异于致命打击。 她不敢相信,她的救命恩人,她心中的大英雄,居然能对她说出这般决绝的话。 她瞬间就眼红了,“大爷,你是不是怕她不同意?” “夫人,我只求能跟着大爷,没有名分也不要紧,你们收下我吧?” 她居然还不死心,立刻跪下,朝着罗景宁磕头。 罗景宁犹如吃了苍蝇一般,看着苏婉娘,厉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们不过是好心帮了你,你还非赖上我们不可了?” “我们家的丫鬟,个个人美心善,可不像你这种白眼狼,我救了你你还来给我添堵,我要你干什么?” “赶紧消失,不然我们真的把你卖在这里了,反正这里娶不上媳妇的汉子多了去了,不愁没有买家。” 第204章 被催生了 听到罗景宁的话,苏婉娘立刻可怜兮兮看着沈越:“大爷,您都听到了吧,夫人的心思好歹毒啊,怎么能说出卖了我这样恶毒的话?” “大爷,您快救救我,我心甘情愿为奴为婢,只求能够报答大爷的恩情。” 沈越已经没了耐心,他大步走过去,扬起手就把她劈晕了。这个女人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的,话是完全说不通。 他分明才是提出卖了她的那个人,她却硬要怪罪景宁,还来向他求救。脑子真是病得不轻,再说下去就是白费口舌。 “来人,把她扔到县里的大牢里,等我们走了再放她出来。” 朝廷要派人来接管这里,苏婉娘是被拐卖的人,之后遣返原籍,衙门也会处理的。他们明天就要回京了,不必和苏婉娘浪费时间。 等人被带走之后,罗景宁才苦笑道:“有些人,真是话也说不通,累人。” 沈越忽然说了一句,“就好像我娘。” 罗景宁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心里也是这么吐槽李氏的。沈越对上她的眼神,才发现,他居然吐槽亲娘,的确有些怪异。 只是,他心里真的认为,他和他娘,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沟通的。对李氏他能容忍,对苏婉娘,他有必要容忍吗? 他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好了,等会我们出去转转,你也买点东西捎回京城。” 罗景宁知道他尴尬了,她抿嘴偷笑:“嗯,是该好好买点东西了,总不好空手而回。” 次日一早,他们就出发返回京城了。 赵铖的手下倒是藏在暗处,尾随着,伺机而动。可是沈越现在的人手充足,他又让赵岩多派了一队人马帮忙押送谢明磊,黑衣人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安全抵达了京城。 回到京城,罗景宁才觉得浑身都松懈了,这一路赶回来,路上虽然平平安安,但是舟车劳顿,着实有些吃不消。 好在现在天气已经暖和了,走在路上也舒服多了,虽然累,但是没有生病。 她把青红和红绡几人,都安顿在了飞鸾庄,让她们先给兰花分苗,有温泉的温室效果,兰花也能加速生长。 等过两天,她也该去寻找合适的铺面了。 沈越回来之后,就立刻进宫了,罗景宁也不准备等他了,谁知道他要忙到什么时候呢。 次日一早,她去给华阳长公主请安,华阳长公主还问起这一路在凉州发生的事情。沈越连连立功,京城里人尽皆知,只是其中详细的过程,大家就说不清楚了。 华阳长公主虽然深居简出,可是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她不像李氏那样,一心只想着阿越立功得了皇上赏赐的风光,立功背后,得罪人的凶险,才是她最挂心的事情。 罗景宁也不藏着,事无巨细把记得的都告诉了华阳长公主。 她听了之后,沉默许久才说:“他这个较真的性子,不像他的父亲,反倒像他大伯父。” 这个大伯父,大概是指已经去世的镇国将军。 罗景宁没有说话,她知道,长公主并不需要她的回答。 果然,过了一会,长公主又说:“他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许多事我也操心不了了,只有一样,我希望能看到他的孩子出生。” 罗景宁无语,这话题怎么就扯到这上头了? 华阳长公主盯着她的肚子认真瞧着:“你们在一起也大半年了,怎么没个消息呢?明天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罗景宁能怎么办,看就看呗,反正她还不想生。太医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 只是,去了春樱院,李氏居然也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看你就不是个好生养的,阿越年纪不小了,孩子这件事情可不能耽误了,你不要一心就霸占着他,为人正妻要大度能容。” “我看,就给阿越纳妾,生个庶出的,没准能给你带来好消息。” 对付李氏,她更是连脑子都不需要用。 “儿媳都听夫君的。” 李氏看她又是这个说辞,冷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怎么,你以为阿越还能一直宠着你吗?不光是我,便是长公主,也盯着你的肚子呢!” “说起来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你能当阿越的正妻,那是天大的福气,偏偏你福薄,怀不上,可见不是个有福气的人。” 罗景宁连续被催生,真的很烦躁。她和沈越圆房都没有一年,她今天才十七不到,生什么啊! 罗景宁强压下心头的郁气,淡淡道:“婆母不必和儿媳说这个,我听说,当初婆母也是进门两年才生下夫君的,想必沈家的嫡出就是这样,不喜欢太早。” “至于庶出的孩子,夫君若是想要,那儿媳也听他的。” 李氏重重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发出憋闷的声音,“你素来说一套做一套,心肠坏得很,现在连我的闲话也敢说了,可见是被阿越宠坏了!” “罗氏,我的儿子是人中龙凤,你算什么东西,你还妄想独占他!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必须要给阿越纳妾。” 罗景宁终于正眼看她了,她的眼中都是讥讽,“婆母,我早就说过,你爱给夫君纳妾就纳,我阻拦不了,只要你能管得动你的儿子。” 说完,她起身行礼告辞:“今日我和伯娘约好了,要去镇国将军府拜访,儿媳就先告退了。” 说完,也不管李氏铁青的脸色,就径直走出去了。她的身后,传来李氏不绝于耳的咒骂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李氏喊她站住,她依旧充耳不闻。 离开春樱院,她长叹一口气,这辈子,只怕她和李氏都合不来的。一个打心底里看不起你的人,她真的不愿意和她有过多交集,偏偏她还是沈越的亲娘。 不知道沈越回来之后,他对这件事又是如何想的。本来还打算去看一看杜瑶的,但是现在没这个心情了,等明天再说吧。 杜瑶也以为罗景宁会来看她,没想到等了许久,就听到有消息说,罗景宁出门了。刘嬷嬷立刻见缝插针地说:“姑娘一心惦记着三夫人,三夫人不见得惦记姑娘,姑娘就是太善良,总以为别人和你一样。” 杜瑶虽然失落,却不会因此生气,“嬷嬷不要胡说,表嫂应该是有急事忙去了,我们都在府里,想要见面,时间多得是。” 第205章 沈越决心站队 沈越忙碌了两天两夜,才有空回府。 罗景宁见到他的时候,他一脸疲惫,看起来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她不免心疼地说:“再忙也要抽空打个盹,看你的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是不是没睡过一个整觉?” 她伺候着沈越梳洗,沈越接过她手里递来的帕子,敷在脸上醒神,只觉得浑身都松泛了不少。 肚子实在是饿了,他来不及多说,就捧着碗猛地吃了一大碗饭,才觉得有力气了。 “大家都是这么忙,这件案子,皇上交给京兆尹和刑部一起办理,我负责协助他们,因为怕有人逃跑,所以行动要求快,睡觉是没办法了。” 罗景宁端了一碗乌鸡人参汤给他,也知道谢明磊一案震慑了不少人,那些心里有鬼的官员,若是闻风而逃了,追缉起来也是麻烦事。 他们如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一干人等,的确是最稳当的办法。 沈越如今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愿意分享各种信息。 “谢明磊一直不肯开口,还抱着一丝幻想,期望肃王能够替他周旋。可是,这条拐卖线上人那么多,有很多官员与他都有牵扯,他不说,旁人也会说。” “只要有一个缺口,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罪证,来办谢明磊,他只能死。” 沈越和谢明磊没有私仇,但是谢明磊踩着这么多人的人生,来堆积自己的政绩和财富,这种做法,实在让沈越深恶痛绝。 须知,直至今日,谢明磊依旧认为自己没有错。他和沈越说的是,他在酒泉郡为百姓谋福祉,经营好互市,激励经济发展,还修桥修路,又增加了酒泉郡的人口,哪一样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他是一个能干的官员,朝廷需要他这样的官员,沈越不该抓他。 这些话,简直是冥顽不灵。沈越通过查账,已经发现了,他办的这些好事,资金来源都是拐卖人口得来的暴利,所以,他不需要国库的银子,也不需要花自己一分钱。 牺牲了那么多人的幸福,成全的不过是他的名声和官威,他还能借此得到皇上的称赞,真是占尽好处。 这种人,根本就不该为官。 罗景宁替他夹菜,“祖母今天问了你在凉州那些事的经过,我觉得,她有些担心你。” 沈越冲她安抚一笑,光说祖母担心,景宁也是担心的吧。 “得罪人是肯定的了,之后的路,我也想好了怎么走。” 罗景宁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暗沉的目光,看来,他是想好了,这场夺嫡之争,他必须要入局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既然人家都要对付我们了,我们不能墨守成规,坐以待毙。” 沈越眼睛一亮,他知道,她已经明白他的想法了。 赵铖派人杀他们,赵镶当初也配合赵锐想要杀了罗景宁,这桩桩件件,沈越怎么可能不计较。越国公府若是一味保持中立,等赵镶真的上位之后,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祖母睿智,很多事情看得比你我都明白,她不会阻止我的。” 其实,沈越在赵钰和赵镶之间,本来就更欣赏赵钰的行事作风。如今走到这一步,也不算太过为难。 “若是肃王和你选择一样呢?” 肃王虽然交了兵权多年,可是依旧在军中有威慑,他如今富可敌国,钱对于夺位来说,那是太重要了。 沈越的优势在于华阳长公主对于皇上的影响,也在于皇上对沈越的看重。 但是,肃王是皇室宗亲,在很多场合都有话语权,所以若是肃王也选择了赵钰,说不定赵钰要为了肃王对付沈越了。 若是那样,沈越岂不是腹背受敌? 沈越却信心十足地说:“不会了,出了谢明磊这件事,赵钰绝对不会要肃王。” 赵钰的性格里,有一点是沈越最欣赏的,那就是他有底线,这也是他比赵镶强的地方。 沈越吃饱喝足,洗了个澡,才觉得舒坦了。他正拉着罗景宁,准备温存片刻,就听到外头有人来喊:“三爷,老夫人喊您过去春樱院。” 已经天都黑了,他以为李氏有什么急事,就还是去了一趟。罗景宁看着他出去,什么都没说,拿着一本园艺种植书籍在灯下看着,顺便等他回来。 沈越来到春樱院,李氏看到他明显瘦了,难免埋怨罗景宁:“你说你,非要带着她出门,有什么用?” “一个女人,还不懂照顾自己的男人!” “娘看你都瘦了好几斤了,明天我就吩咐厨房,每天给你炖一盅补汤,好好补养,不然娘看着都心疼。” 沈越看着她,冷静地说:“与景宁无关,是我最近太忙了,过一阵就好了。” “无关!” “你就护着吧,她能顶什么用!当时我就让你把蜜枣带着,你非不肯,如今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 “你就是……” 沈越不耐烦听她说这些话,忙道:“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这几天觉都没得睡,累。” 李氏只得闭嘴,把那些发牢骚埋怨的话都打住了。 “你和罗氏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她那肚子没有动静,娘可坐不住了。我看,你不如先纳妾,生个庶出的,抱给罗氏养着,许是能带来喜讯。” 居然是说这个? 沈越彻底没了心情,他站起来,“娘别操心了,孩子的事情,我们自会考虑,该来的时候总会有的。” 李氏猛然站起来,她指着沈越骂:“糊涂,你真是被罗氏迷得糊涂了!” “什么叫该来的时候就会来,我看那罗氏就不是个有福气的,身子单薄,你难道为了她,就一直不要孩子了吗?” “你不为我考虑,也该为你祖母考虑,她那么疼你,盼着见到你的孩子,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吗?” 李氏越说,声音越大:“你看看你大哥,膝下都二子三女了,你如今有什么?沈越,我告诉你,别的事情我不管,你必须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沈越看她气红了脸,终究是自己的亲娘,也便停下脚步,好言相劝:“我们还年轻,娘何必着急,以后有你抱孙子的时候。” “什么时候?” 李氏不依不饶,就要听个准信。 第206章 李氏逼沈越 沈越拧眉:“说不准。” “那你就纳妾,罗氏不能生,就让别人来生。” 李氏依旧揪着纳妾这件事情不放,沈越淡淡道:“娘,我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 听到这个话,李氏的声音又拔高了:“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要守着罗氏一辈子,都不纳妾了吗?” 沈越微微愣神,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一辈子只有罗景宁吗? 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到,现在他喜欢她,很喜欢她,以后还会这么喜欢她吗?他的身边,人人都不是只有一个妻子,小妾通房在他们这样的人家,是自然而然的存在。 这些年,他一直洁身自好,原来是出于对柳明珠的尊重,他本人也不好女色,就一直空着了。和罗景宁在一起之后,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他当然不会想要别人。 可是一辈子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他目前是真的不想要。 “娘,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你有空管我,不如多交代舅舅,看好宣平侯府的人,别随便闯祸。” 李氏听到他埋汰娘家,更生气了。 “你还有脸看不起你表弟他们,你岳父家又是什么德行。我告诉你,你不同意也不行,我这就和你舅母说一声,让她把七丫头送进府了。” “七丫头长得好看,又是你的表妹,你还有什么可嫌弃的?要我说,她比罗氏更有资格当你的正妻呢?” 沈越虽然一直知道,自家亲娘说不通,可是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毕竟,她在府里过得也不是那么舒心。 父亲沈宏对娘一直都很平淡,她却一心痴恋。她对大哥沈晖的事情束手束脚,管家权虽在她手中,但是上要顾及祖母,下要逼急顾宝芝,行事多有掣肘。 所以,沈越心里是心疼李氏的。 但是,李氏从来不懂,他最反感的,就是李氏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娘,我说了,这件事我不同意,你若执意如此,李七姑娘抬进门来,就让父亲纳了她算了。” 李氏不敢置信看着他,不相信他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你这个不孝子!” 沈越的确累了,他道:“父亲这几年不曾纳妾,也是不容易的。娘既然这么贤惠,也该为爹考虑,儿子不敢与父亲争先。” “只要宣平侯府一动,外头就都知道,李七姑娘是给越国公当妾的。” 说完,他大步离去,李氏胸口不断起伏,简直被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越国公为什么这么些年不纳妾,沈越不知道吗? 还不是前些年,一个年轻小妾不安分,想要勾搭沈晖,让长公主看出来了,打发了出去。长公主下令,不许越国公再纳妾了,免得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李氏这个受益人,自然是高兴的。 她喜欢越国公,又怎么会愿意看到越国公纳妾呢?因为这几年没有新鲜人,沈宏来春樱院的时间都多了一点,如今沈越这是明晃晃扎她的心啊! 这个混账儿子,真的是她亲生的吗? 回到磐石院,沈越看到罗景宁正在等下聚精会神看书,不由放轻了脚步走到她的身边,从背后搂着她道:“夜里灯火不太明亮,别看太久了,仔细伤眼。” 罗景宁一开始有些心浮气躁,不过看久了,也入了心,这时候看得真入神呢。 沈越来到身边的时候,她才发现他回来了。 她放松自己,靠在他身上:“嗯,看完这一段就不看了,我主要还是等你。怎么,婆母找你有什么急事吗?” 说起这话,沈越就定定看着她的脸,然后轻笑:“你会不知道?我猜,娘也找你说了吧。” 依照他娘藏不住话的性子,还有对景宁的偏颇,她必定找过景宁,想要景宁妥协。她这会,是和他装吗? 罗景宁淡淡扫了他一眼:“的确,婆母找过我了,只是不知道,她和我说的,与和你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你又是什么打算。” “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沈越不由问她,罗景宁也不遮掩,直截了当:“我说我听你的。” 沈越不意外,她这个“出嫁从夫”的理由,已经用了许久了,每次娘有什么事情,她都是说:我听夫君的。 狡猾。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回答娘的呢?” 沈越故意卖了个关子,罗景宁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就猜到了答案。 “你当然是,拒绝了。” 他们现在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有这个信心,沈越会拒绝。只是,以后呢? 她从来没有和沈越讨论过,纳妾这个问题?她总想着,到了那一天,她再把她的底线和坚持告诉他,如今,她要不要说呢? 沈越在她脸颊边落下一吻:“奖励你的,你答对了。” 他搂着她认真地说:“娘说的话,你不必在意,她就是闲得慌。睿儿聪慧,不需要她太过操心,若是她还有个女儿,大概她就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管我的事情了。” 不想再谈这些,他将她的书拿开,把人一把搂起来:“好了,其他事情抛到一边,你该好好慰劳一下你的夫君了。” 罗景宁还想说什么,可是这个人急得很,抱着她的时候,就以吻封缄,她什么话都没有机会说了。 这一夜,闹了许久都没有停。 他们一路回来,两人不曾亲近过,沈越想得紧,就粘着她来了一回又一回,弄到最后,罗景宁都睡过去了。 沈越这才心满意足搂着她,安心入睡。 夜里,李氏被气得心口疼,在蜜枣的服侍下,也睡着了。她睡着之后,蜜枣就偷偷出门,去找了顾宝芝,把今晚母子两人闹的这一场,告诉了顾宝芝身边的人。 蜜枣知道,大夫人肯定是巴不得三爷纳妾的。因为,大夫人嫉妒三夫人独占夫君的心,她没有的,罗景宁更不该有。 她希望,大夫人能够促成李七姑娘和三爷的这件事,这样她才能有机会。所以,她连一夜时间都不想再等,就急匆匆告诉了顾宝芝这个消息。 第二天一早,顾宝芝在用早膳的时候,就听身边的人说起这件事。她勾唇微笑:“三弟可不是该有个孩子了吗?等会我们去春熙院,好好和祖母说一说这个事情。” 第207章 顾宝芝的算计 春熙院今天一早,很是热闹。 罗景宁到的时候,就听到好几个小孩子的声音,她进去一看,顾宝芝和杜瑶都在这里,还有沈晖的几个孩子,嫡出庶出都在呢。 顾宝芝给沈晖生下了一儿一女,另外还有三个庶出,平时除了家宴,很难得看到这几个孩子同时出现。 罗景宁坐下来之后,就听到顾宝芝说:“三弟妹来了,今天学堂放假了,我这才带着他们来祖母这里。” “祖母,这几个孩子大了,越发活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吵了您的清净?” 华阳长公主虽然喜静,但是更喜欢看到这些懵懂天真的孩子,他们的童言童语,天真无邪,总能让人开心。 “不会,得空你让他们多来春熙院,老祖宗疼他们。” 顾宝芝的嫡长子沈照一向机敏,听到这个话,就向长公主道:“老祖宗这里的东西极好,每次来都能吃到美味味道的点心,照儿若是得空,必定常来。” 顾宝芝心里满意得很,沈照是她花了大把心思培养的,谁看了不夸一句呢。终于那些庶子,她也没有可以去打压,因为这样会落人话柄。 他们这种门第的人家,嫡庶有别,不会乱了的。就比如沈越,这么出色又怎么样,继承越国公爵位的人,只会是沈晖。所以,她不能为了一时之快,就坠了自己的名声。 长公主对沈照也是真的疼爱,拉着他的小手就问起了日常生活。顾宝芝瞅着空,忽然道:“说起来,三弟的磐石院,也该添点喜气了,三弟如今年纪不小了,不知道弟妹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长公主颇为关心这个事,听到的时候,就忍不住看向罗景宁。罗景宁面不改色,微笑着说:“还没有,不过我们还年轻,孩子的事讲究缘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的。” 顾宝芝却道:“话虽如此,倒是也不能半点不上心呢。祖母最疼爱三弟,想必也最盼望三弟有子嗣,不如,请太医来看一看,若是有问题,今早调理也是好的。” 罗景宁刚要说什么,就听到长公主赞同地说:“这话在理,也难得你想着他们,两个小年轻终究是不经事,有些事想不到那么细。” 本来长公主就有打算,让太医给罗景宁瞧一瞧,如今赶上这个话了,她马上就让人去太医院寻人来一趟。 事已至此,罗景宁有点骑虎难下了。 她别有深意看了一眼顾宝芝:“不曾想,大嫂居然如此关心我们,回头我定然送一份谢礼给大嫂。” 顾宝芝笑得灿烂:“谢礼就不必了,我也只是为了沈家能够枝繁叶茂,人丁兴旺。” 华阳长公主看了眼顾宝芝,只觉得今天她异常懂事,说出来的话,也很是顺耳。 “她身为越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该有这样的心胸。等会我让人送些首饰给你,都是我年轻时候戴过的,虽然样式不时兴了,但是这质地是如今不能比的。” 顾宝芝喜出望外,没想到膈应罗景宁的同时,还能得到华阳长公主的赏赐。果然,她就是偏心,这件事说到底就是为了沈越操心,所以长公主才会特意赏她。 不过,有什么打紧呢,不管如何,她得了好处,也达到目的了。 没过多久,太医就来了,这位太医看着才三十出头,还年轻,姓黄。 黄太医替罗景宁把脉之后,就蹙眉道:“夫人的身子自小没有调养好,天赋不足,又曾受了大寒,所以这子嗣上有些艰难。” 顾宝芝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然后忧心忡忡地问:“啊!这可怎么办?” 华阳长公主虽然没有说话,可是脸上同样带出了忧思。杜瑶更是直接就拉起了罗景宁另一只手,慌忙不迭地问:“应该不要紧吧,太医定能帮表嫂调理好的,对不对?” 这个受了大寒,罗景宁怀疑是原主在罗家落水丢了性命的那一次。 罗景宁初初听到之时,心里有点咯噔,但是后来一想,估计是这个太医夸大其词了。原主身体是不好,但是她的月事一直准时,经过这一年多的饮食调理,她手脚发凉的症状基本没有了。 她如今是最青春的年纪,生机勃勃,身体各项机能都是积极活跃的,有什么问题不好治呢? 她镇定地问:“黄太医,想必我这个身子,也是能调理好的吧。” 黄太医长叹一声,“夫人还年轻,当然能调理好,若是能够按时服用汤药,日常注意不要受寒,三五年时间,应该可以怀上。” 三五年! “我就说,你就是个不下蛋的,好啊,你这种乡野村妇,烧了几辈子的高香,才进了沈家门,如今不思惜福,还妄想霸占夫君,不让夫君纳妾!” “你对得起我们沈家,对得起阿越吗?你这样,是不是要害得阿越绝嗣才开心!” 外头风风火火进来的,可不就是李氏吗? 这种时候,李氏怎么能够缺席。在去请太医的时候,顾宝芝就让人偷偷给春樱院透露了消息,李氏一定会来的。 她就不信,听到这些话,李氏还能由着沈越不纳妾。 华阳长公主听到太医的话,心也下沉了,但是这件事是内闱之事,如今黄太医还在呢,又是一个外人,不宜谈论。 谁知道李氏这个没轻没重的,正好赶巧,在这个时候来了春熙院。 她本就不喜欢罗景宁,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有时间考虑其他,昨晚被沈越堵着的那口气,就好像山洪爆发一样,不管不顾就朝罗景宁砸来了。 “李氏,闭嘴。” 长公主怒斥一声,然后对黄太医道:“该抓什么药,请太医看着办,务必尽早调理好她的身子。这件事是沈家私事,本宫不希望在外头听到什么风声。” 黄太医躬身道:“请长公主放心,微臣明白。” 黄太医下去开药了,李氏憋着的那口气,一时三刻都忍不住了,她走到罗景宁跟前,怒目而视:“罗氏,事到如今,你还要拦着阿越纳妾吗?三五年时间,谁知道到时候,你是不是还是怀不上?” “我告诉你,纳妾之事,必须马上进行,由不得你们胡来。” 第208章 不易有孕 长公主一言不发,闭上眼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玉手镯,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宝芝赶紧让人把几个孩子带下去,杜瑶是个没出嫁的闺阁女子,听这些也不合适了,就一起被打发走了。临走的时候,杜瑶免不了忧心看着罗景宁,罗景宁对她安抚地笑了笑。 顾宝芝等其他人都走后,看似热心地说:“三弟妹,听嫂子的劝,先纳一二个妾,不过是为了开枝散叶,三弟不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你只管放心。” 罗景宁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一出,看来是顾宝芝有意为之,不然她平时哪里会和她说那么多的话,她一直自恃家世好,看不起自己呢。 只是,沈越纳不纳妾,和她顾宝芝有什么关系? 李氏气呼呼坐下来,怒着一张脸:“小门小户出身,一心就惦记着勾缠爷们,哪知道旁的事情,我早就说过,你就是不是阿越的良配。” “长公主,这事情,还得您去给阿越谈。他就是个没脑子的,完全让罗氏迷住了,昨夜差点把我气吐血了。” “他听您的话,您说了纳妾,他必定不会反对。” 罗景宁木着一张脸,听着她们说来说去,并不想辩解什么。纳妾与否,最终做决定的人,还是沈越。 何况,她不太相信黄太医的话,总要再看看别家大夫。但是现在口说无凭,她也没有证据怀疑,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做法。 屋里忽然就安静下来了,大家都看着长公主,等着她发话。 顾宝芝纵然心急,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好开口,太心急反而露了行迹。 长公主忽然睁开了眼,看向众人:“都散了吧,纳妾的事,不急于一时。” 罗景宁微微松了一口气,李氏却不服气了,她虽然敬畏长公主的威仪,但是事关沈越的子嗣,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就此忍气吞声了。 罗景宁又不是公主,还能让她的阿越忍气吞声,一直迁就她吗? “婆母,你……” 长公主却抬起手:“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 李氏高涨的气势瞬间就矮了下来,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小声嘀咕一句:“我还不是担心阿越吗?我又不是后娘,我是他亲娘。” 华阳长公主犀利的眼眸扫了她一眼:“知道你着急,但是不必听风就是雨。” 她转头对罗景宁说:“你也不必多心,回去好好调理,你们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 她还愿意安罗景宁的心,罗景宁心中也是感激的。她并没有不识好歹,而是笑着回答:“我都听您的。” 出了春熙院,在院门口的一棵大树底下,杜瑶正焦急张望着。 她看到罗景宁出来,忙迎上去:“表嫂,你没事吧?” 她问得小心翼翼,好似怕伤了罗景宁的心。罗景宁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她说起了去凉州的事情:“我这一趟去凉州,找到了不少兰花,你若是喜欢,我就送你一盆。” “在凉州,我买了不少皮子,回头给你送一些,你裁了年底就能上身了。” 杜瑶心里暖洋洋的,她就知道,表嫂不会忘了她的。 “兰花就不用了,表嫂你是做生意的,我可不能白要了你的。皮子我就收下了,瑶儿多谢表嫂。” 皮子杜瑶也要,但是很多时候,不能太见外,不然就显得生分了。 “好,回头我就让人送去海棠院。至于兰花,你确定不要?现在我还没有开门做生意,送你一盆还是可以的,等日后我若是真的开店了,恐怕就要收你的成本价了。” 罗景宁想到店铺的事情,心情就好了不少。 不管如何,她的事业即将开启,其他事情,就看沈越能不能扛得住了。 杜瑶看她半点都不提春熙院的事情,也就识趣,没有再提。杜瑶跟着去磐石院坐了一会,就回去了。她走后,罗景宁就急着出门了。 她直接去了回春堂。 她不相信那个黄太医,她要来给方大夫看看,她的身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大夫给她看了之后,说法和黄太医却大相径庭,“夫人的身子没什么大碍,虽然有些亏空,但是后期调理得当,饮食得宜,如今已经不成问题了。” “虽然曾经受了寒气,但是夫人年轻,心态好,如今影响已经不大了。若是夫人想要子嗣,老夫可以给夫人开几副药调理一下,估计很快就有好消息的。” 果然如此。 秋葵和罗景宁对视一眼,秋葵忙道:“可是,今早太医院的黄太医说我家夫人子嗣有碍,恐怕三五年时间内都不能有孕了。” 方大夫听罢,眉毛一拧,十分生气地说:“他这不是误人吗?虽然夫人以前底子不好,但是胜在年轻,哪里有这么严重?” 罗景宁心中有数了,她道:“没事,好在我也觉得我身子好,黄太医是夸大其词。如今听了方大夫的话,我这心就安稳了。” 方大夫因为沈越的缘故,对罗景宁也十分尊敬。 “夫人若是这会要孩子,老夫这就给你开药。” 罗景宁却拒绝了,“现在不急,我的年纪还小,现在怀孕恐怕不是最好的时候,还要再等等吧。” 方大夫没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 “夫人说得不错,年岁太小生孩子,恐伤身子,十八岁之后生育更为合适。” 离开了回春堂,天色尚早,罗景宁就四处转了转,看看在哪里开铺子合适。马车上,秋葵气愤地说:“那黄太医是怎么回事,为何要这样诋毁夫人呢?” 罗景宁心中有了个猜测,“秋葵,你回头让人去打听一下,黄太医是个什么来历,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秋葵愣住了,“夫人,难道这件事,和大夫人有关系?” 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罗景宁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 李氏昨夜已经提了纳妾的事情,她之前的打算,应该就是直截了当,让沈越纳妾,她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长公主更不会做这些事情了。 想到今天一早,顾宝芝一反常态带着那么多孩子去请安,又状似无意提出孩子这个话题,一切虽然看似不起眼,可依然有迹可循。 第209章 谢明磊的下场 罗景宁看了几条街,选了两三个铺面,不过并没有最终确定,她还要让人去打听一下才行。这些店铺若是有什么纠纷,那就烦人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周围铺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色。罗景宁掀起车帘,看向外面,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惆怅。 想到府里的那些事情,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不一会,就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她抬眼看去,沈越正骑着高头大马停在她的车边。 “阿越,你怎么在这里?” 有些巧了。 沈越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很是温暖。 “今天回得早,我回府里听说你出门了,就出来寻你了。” 说着,他就下了马,进马车里和她坐在一起了。听说他已经回府了,罗景宁心中微动,不过她没准备提前说那个话题,她只是问:“谢明磊的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了。” 秋葵倒了一杯茶递给沈越,就坐在马车角落里了,沈越看起来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眼里却透露着明显的神采。 “肃王虽然给他求情了,但是皇上震怒,并不曾宽宥。” 须知,这件事情,皇上的脸上也不光彩。因为谢明磊的这几年的考评优等,可见朝廷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如今揭露出来,岂不是显得朝廷视听不明,用人不当? 幸好,皇上是个明君,并不想遮掩此事粉饰太平,他痛恨谢明磊这样鱼肉百姓,欺上瞒下的佞臣。他不曾牵连肃王,但是也不愿意卖肃王的脸面,哪怕肃王决定捐百万家资赎谢明磊之罪,皇上也不愿意。 说起这个,不得不说谢明磊的冥顽不灵。 他在审问过程中,始终不认为他是错的。 谢明磊嚣张地喊说:“我不服,我虽然贪了银子,但是大部分都是用在了酒泉郡的百姓身上了,比我贪的人大有人在,拼什么我不能贪!” “如果不是我,酒泉郡这几年会发展成这样吗?那里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吗?” “说我拐卖人口,我也是为了解决当地婚嫁问题。那么多的鳏夫,怎么解决?他们无心干活,寻衅滋事,酒泉郡的大牢都住不下那么多的人。” “是我帮他们解决了婚嫁之事,他们才安心养家糊口,不再闹事的,难道这件事情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吗?” 听到这些,简直是让人怒发冲冠。他拐卖人还有理了?那些被他拐卖的人呢?是不是只能自认倒霉? 皇上也看到了他的这些供词,皇上气得把奏折都扔了。当即就下令,择日问斩了。 若是人人效仿他这样为官,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了吗?这样的为君为民之心,谁敢要? 所以,皇上必须用重刑。 皇上对这次沈越去凉州的事情,很是称许。“幸好是你去了,不然朕都不知道,凉州居然这般乌烟瘴气,若是和西戎发生战事,凉州只怕要拖后腿了。” 所以粮草都是要经过凉州运送,在战事发生的时候,这些无德的官吏,只怕会通敌呢。 “阿越,你刚进了内阁,朕是不能马上就升迁你了,不过,你这一个功劳,朕记得了。” 沈越宠辱不惊,他做这些,不是为了皇上的赏赐,他只是看不过眼这些事情罢了。 皇上是个心胸开阔的人,凉州的事情办完了,他也就不再纠结了。他和沈越说起了去西苑避暑狩猎的事情。 “你先歇息一阵,回头就帮着看看西苑那边的安全,朕准备六月去一趟。” 好几年了,皇上没空去西苑了。西苑是皇家猎场,那里树林茂密,山峦重叠,夏日的时候依旧清凉舒适,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最重要的是,那里离京城不远,圣驾出行,大概三天就到了。 如今见到了罗景宁,他就和她说起了圣驾避暑的事情。 “西苑吗?” 罗景宁还真是感兴趣的,皇上避暑狩猎,是不是像清朝康熙他们去木兰围场那样呢?场面应该很壮观吧。 “到时候,我也去是吗?” 沈越伸手摸摸她的脸:“嗯,那是自然。不过,你不懂骑马,要不要学一学?” 罗景宁摇头:“算了,我可能是学不来的。不骑马也可以去感受一下,你不能因为我不会骑马就不带我了。” 罗景宁梗着脖子,略带威胁地看着他,沈越低笑出声,“若是我真的不带,你想怎么争取?” 罗景宁眼珠子一转,凑到他耳边道:“若是你真这样想,从现在开始,可就不能再上我的床了。” 怕的人反正不是自己。沈越如今很喜欢那件事,只要有空就缠着她,她虽然也乐在其中,可是有时候腰酸得厉害,还是会拒绝他的。 她就不信,他舍得。 沈越伸出修长的手臂,一下就把人搂个满怀:“那可不行。”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然后含笑说:“放心,你就是不想去,我也要把你绑着去呢。” 两个人都没有说黄太医的事情,好像都忘了一样。回到越国公府,他们吃了晚膳,罗景宁看书,沈越去书房处理公文,各做各的事情,气氛依旧静谧平和。 罗景宁好不容易,摒弃那些杂乱的心思,就听到秋葵说:“夫人,方才春熙院请三爷过去了。” 罗景宁看了她一眼,就把书放下来了,什么话都没说,就看着那盏跳动的灯烛发呆。华阳长公主会和沈越说,让他纳妾吗? 秋葵站在她旁边,欲言又止,罗景宁忽然笑了起来:“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汤面,我肚子有点饿了。” 秋葵:…… 这是什么反应,她有些跟不上夫人的思绪了。 “去吧,没事,一切等三爷回来再说。” 她这会是看不下书了,不如吃点什么,放松一下心情吧。别人的想法,她左右不了,不迷失自己的本心,才是最要紧的。 秋葵看她还笑得出来,也有胃口,想着是不是夫人和三爷私底下交流过这件事了,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奴婢这就去给夫人端吃得过来。” 罗景宁看她转身离去,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看着外头漆黑的夜,她感觉有些窒息。 第210章 开明的长公主 另一边,沈越到了春熙院,华阳长公主上下打量着他,不免心疼地说:“怎么这一阵瘦了那么多?那些事情交给刑部去忙,你该做的早就做完了,其他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华阳长公主看似不管外头的事情,但是眼明心亮,许多事情她都看得分明。 沈越知道,对于谢明磊这件事情,华阳长公主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你啊,还是年轻气盛了,肃王虽交了兵权,但是得罪他并不明智。谢明磊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在巡检完凉州之后,秘密报给皇上,再由皇上派人彻查。” “何必做得那么彻底,把肃王得罪了呢?” 说着,她定定看着孙子:“你该知道,如今你在风口浪尖之上,赵镶和赵钰都想拉拢你,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你如今又惹了肃王,日后恐怕不容易。” 拉拢的另一面,就是提防。他们会提防着沈越进入别人的阵营,为别人所用。华阳长公主不相信,沈越不知道这个道理。 “祖母,道理孙儿都懂,但是孙儿却不能忍受。他们拐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耽搁一个月,有可能就多几十个人被拐,我不能坐视不管。” “至于肃王,他既然没了兵权,那我也不惧怕他。皇上是明君,他更看重的是孙儿的能力,而不是孙儿的圆滑。” 华阳长公主突然问:“那赵钰和赵镶,你有什么打算?” 沈越不会瞒着她:“我看临江王对谢明磊这件事,观感和我一样,在搜集谢明磊罪证的时候,他让他底下的人出了不少力,肃王求情的时候,他也在皇上跟前说了许多话,谢明磊能判斩首,临江王在其中占一份功劳。” 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沈越的打算已经可以知晓了。 华阳长公主长叹一声:“也罢,有时候,纯臣并不好当。只是,你是你,越国公府是越国公府,阿越,你懂祖母的意思吗?” 这就意味着,临江王用不到越国公府的势力,更甚至是华阳长公主的力量。 沈越不觉得,这是祖母放弃了他,因为,原本他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以后,他也是要出去自立门户的,他如今有这个实力,自己立起来了,夺嫡之事,他不会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祖母放心,我一个人走这条路就行了,若真败了,祖母只管保全越国公府,不需要管我。何况,我觉得,我不会败。” 就这一次,赵镶的表现,足够让他看清了,赵镶这个人私心太重,不适合为君。所以,不管从私心还是从公心,他都更愿意是赵钰上位。 这样有大胸襟的人,才更该坐在那个位置之上。何况,沈越没说的是,赵铖对他起了杀心,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赵镶上位的。 所以,肃王在其中,不过是占了一点点的诱因。 华阳长公主年纪大了,不想管这些事情,她也相信孙子的判断。对皇上的这几个儿子,她虽然不太了解,但是赵钰的确人才出众,选择赵钰也未尝不可。 至于从龙之功,就让阿越自己去挣吧,说不定,他自己就能挣一个国公爵位回来。 华阳长公主和他聊完了这些事,就想起来今早黄太医诊脉之事,“今早,太医院的黄太医给罗氏诊脉,这件事你该听说了吧?” 沈越点头。 “那,纳妾……” 沈越断然拒绝了:“不必,祖母,孙儿还年轻,三五年时间,孙儿等得起。何况,太医的话总是夸大,未必就要三五年时间,或许一两年就有消息了。” 华阳长公主对于他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又好像能够预见了。 她只是问了一句:“你就那般喜欢罗氏吗?” 她的夫君和她恩爱一辈子,没有纳妾,但是华阳长公主心中也想过,一来她生下了嫡子,二来她身份高贵,所以他才不会纳妾的。 可罗氏有什么? 没有孩子,没有家世,阿越真的会为了她,不纳妾了吗? 沈越的脸,难得红了。他略微不自然看着长公主,挪开了视线:“与那个无关,我只是,不好女色。” “你不好女色,可是子嗣一事,事关重大,这是你的责任。” 华阳长公主说得颇为严肃,沈越也就认真地回答:“景宁又不是真的不能生,不过是晚一些时日。她年纪小,我曾打听过,年纪太小生孩子对妇人身子有碍,这一来二去,也正合适了。” 连这个都考虑好了,还说不喜欢吗? 恐怕是深爱了。只是阿越是个务实的人,不惯做那风花雪月的事情,所以旁人看着倒是不明显。 “你啊,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沈越勾唇轻笑,“随了祖父吧,祖父这辈子,不就是和祖母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吗?” 华阳长公主却淡淡道:“看来,你以后也不准备纳妾了?” 沈越脸上的笑容收起来了,他对着祖母,从来不撒谎。 “孙儿不知,但是眼下,孙儿不想我们之间出现第三个人。” 很诚恳,很真心,没有盲目许下这样重要的诺言,这片赤忱反而是最珍贵的。华阳长公主也不想当那个恶人:“行,你的事我不管了,五年之内,你们若是没有孩子,我就没有这般好说话了。” 沈越心中松了一口气,祖母永远都是那么明事理。 华阳长公主看到他轻松的样子,就打趣地说:“我只管我的,你娘那里,我可不管。她是你亲娘,为了你的孩子操心,天经地义。” “她折腾起来,你自己去应付。” 沈越想到他娘,也有些头疼。本来她就不喜欢景宁,如今黄太医又说景宁难以有孕,他娘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祖母,你就不能再帮帮孙儿吗?” 华阳长公主板着脸:“你都不能让我马上抱重孙了,我为何要帮你。你既然要维护妻子,那就该自己扛。” 好吧,祖母看来对他也有微词。不过,只要祖母同意给他们时间,那就好。对比祖母,娘更容易对付。 其他人知道了沈越去春熙院,都以为华阳长公主要催着沈越纳妾了,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 第211章 夫妻间的信任 罗景宁吃了一些东西,实在有些撑了,就在磐石院的庭院里散步。 如今已经是三月末了,暮春时节,万物生长,磐石院中有一棵碗口粗的桃树,桃花盛开,香气萦绕,整个磐石院都弥漫着桃花香。 今春雨水稀少,这一树桃花并未被雨水摧残,几乎都挂在枝头,肆意绽放。罗景宁不知不觉走到了树下,抬手折了一枝,满袖盈香。 难得有这么清净的时候,她闭上眼睛,沉浸在这香气中,好似置身十里桃林一般。或许,可以酿桃花酒,做桃花糕,制桃花茶,总之,不该辜负这一树的灿烂。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移步慢行,走到庭院中央的石子路上,抬头看漆黑的夜空。遗憾的是,今夜没有月亮,不过繁星点点,也别有一番滋味。 仰望星空的时候,总觉得一个人十分渺小。这个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愉快,更会被无限缩小,像不起眼的尘埃,不值得一提。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脖子都有些发酸了,她忽然感觉到有人来到了身边,他回来了吧。 果然,没多久,一双手就抚上了她的肩膀,熟悉又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轻柔:“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 他看着她仰着脖子看天,不禁也抬起头,天上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她看什么看了那么久?难道是看星星? “你在赏……星星?” 罗景宁低头看到他,只见他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嗯,不可以吗?” 她接着又仰头看向夜空,“古人总说赏月,其实观星也是一种雅趣。黑夜为底色,每颗星星就像珠宝点缀其中,若隐若现,静谧神秘又永恒不变。” 此情此景,她不由地想,同一片灿烂星空下,现代又发生了什么呢?她是谁,又在哪里呢?想着想着,也觉得自己矫情了,这些问题,恐怕谁也解释不清。 沈越个子高,尽管罗景宁仰头望天,他依然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莫名地,他觉得此刻的她,有些缥缈虚幻,尽管人就在他的身边,这一刻,他却觉得她和他距离很遥远,如同他和这片星空的距离,终其一生都不可企及。 他不由一把将人紧紧搂紧怀里,低声问:“景宁,你在想什么?” 罗景宁被他忽然搂住,吓了一跳,还好腰间的手禁锢着她,不然她只怕要吓得蹦起来了。她不免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你不要吓人,突然这样,我的魂都被你吓跑了。” 沈越看到她鲜活的神态,方才那飘忽的心才安定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会有那种感觉,明明他们已经是最亲密的人了,可是那一刻,他却有一种触摸不到她的感觉。 很糟糕。 他没有说这些,而是低着头,鼻尖蹭了蹭她的,“你哪里都跑不了,你已经被我牢牢抓住了。” 罗景宁但笑不语,只是越过他看向屋里的灯火:“阿越,陪我走走吧,我方才吃了一小碗羊肉面,现在肚子有些撑呢。” 沈越点头,然后伸手握着她的手:“那就再走走吧。” 景宁一向没有晚上吃主食的习惯,今天夜里这么反常,大概是因为白天的事情吧。她对于祖母喊他,应该是有了一些猜测。只是,她为何不问他呢? 想到这个问题,他的心里也有些烦躁。那天,他早就说过,不想纳妾了,她担心什么,心烦什么呢?又或者,她不信任他? 罗景宁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她的心里也在猜测着今夜华阳长公主喊沈越的意图,估计还是为了纳妾的事情吧? 沈越会同意吗?毕竟,她还没有把方大夫的诊断告诉他。她为什么不说呢?其实,她还是想试探他的态度的吧,看他知道了她三五年不能怀孕之后,还会不会坚定选择不纳妾。 总之,她没有做到完全信任她。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沈越的错,因为男女之间的感情,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并不是说两个人不爱了,才会产生矛盾。 有些时候,相爱也会有各种不可调和的矛盾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罗景宁终究还是想要,沈越坚定地选择她,哪怕给她五年时间,她也觉得难能可贵了,因为古人的传统观念中,子嗣的确是大事。 即便是现代,也有许多人逃不开这个话题。沈越若是在黄太医的诊断之下,还能给她五年时间,那这份感情,已经足够真挚,令她动容了。 她想着这些,也没有开口。两个人静悄悄走了两圈,沈越终于忍不住了:“夜深了,回房安置吧。” 罗景宁也消了大部分食,便颔首:“嗯,我也走累了。” 回到房中,各自盥洗之后,两个人就躺在了床上。明明都没有睡着,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罗景宁现在醒过神来了,想到方才沈越的一言不发,又看看他现在明明醒着依旧不说话,她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难道,沈越已经答应长公主要纳妾了吗? 若真如此,那她该怎么办呢? 思及方才她还在纠结要不要试探他,要不要把方大夫的诊断告诉他,她就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终究是有些高看了自己,在子嗣跟前,她的感情,可能脆弱得一触即破。 她的心有些发冷。 虽然,她依旧窝在他的怀里,可是,她现在却半刻都不想和他这般亲密了。她借着翻身的机会,就滚到了床里边,背对着沈越,和他拉开了距离。 沈越心里正在为罗景宁的不信任生闷气,如今看她离自己那么远,听她的呼吸就知道人还没睡,可见她是故意的。 她还要跟他闹? 唉,算了,他一个大男人,何必和她置气呢?今天她受的罪够多了。前两天娘就逼着她就纳妾之事表态,今天黄太医又说她难以有孕,想必白天娘的态度更不好了。 她一定很难受吧。 他该安慰她的,若是她心底对他不能完全信任,那他就给她底气信任他。 忽然想开了,他就伸手把人拽回了怀中,坏坏地说:“跑什么跑,往日不都是搂着你睡的吗?你跑那么远,你睡得着?” 罗景宁僵硬着身子,声音有些冷:“我为何要睡不着?你放开我,我今晚不想和你挨那么近,热得慌。” 第212章 夫妻较劲 沈越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可见她是生气了。三月末的夜晚,凉风阵阵,晚上他们还需要盖着薄薄的被子,两个人紧紧挨着睡正好合适,哪里就热了? “我看,你不是热,你是烦。怎么,你真的不打算问我,关于今天春熙院里,提起的纳妾一事了吗?” “只要你问,我就如实回答,绝对不会诓骗你。” 沈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诱惑,像一个大灰狼诱拐小红帽一样,吊着罗景宁的胃口,惹她发问。 罗景宁却不理会他。 其实,从他的语调中,她猜到了,他应该是拒绝了吧。只是,他拒绝纳妾的期限是多久呢?一年,三年,五年,还是一辈子? 她忽然不想问了,只觉得有些没意思。 沈越看她一直闭着眼,整个人都好似提不起精神,就不再逗她了。他伸手搂着她的腰,把人嵌入怀里,“你放心,我已经拒绝祖母了。娘那里,我明天去说。” 罗景宁听到了他的话,眼睫毛微微颤动,可是依旧没有睁眼看他。 沈越看着她,眼中闪过不容忽视的柔情,他用脸贴在她脸上,声音缱绻:“景宁,我心悦你,我不想有人插入我们之间,这是我的真心话,你可以信我的,别怕。” 罗景宁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果然,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她贪心啊,她想要的是他一辈子不纳妾的打算,而不是五年或者十年。 诚然,现代出轨也比比皆是,若是有一天,他出轨了她也不会回头的。只是,在那之前,她希望他明白,他们彼此都该把彼此当作唯一。 沈越说完,只是垂眸看着怀里的人,伸手抚摸着她紧绷的后背,一下有一下,节奏轻缓,罗景宁渐渐也放松下来了。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幔帐之下透过昏黄微弱的烛光,好一阵她才看清他的脸。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里头仿佛把今晚夜空下的星星都装进去了,让她一下子有些炫目。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低语呢喃:“阿越,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吗?我要的不是你现在不纳妾,是一辈子不纳妾。” “你是我的唯一,也该把我当成你的唯一。若是有一天,感情消逝,我们可以彼此放过,各自安好。” “这才是我要的。” 罗景宁一口气,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沈越愣住了。 原来,这些才是她压在心底的事。一辈子只有他一个,像祖父和祖母一样吗? 他能吗? 一时间,他有些不敢承诺。 罗景宁看到了他的迟疑,她浅浅笑起来,“你不用急着回答,说实话,我也不敢保证,会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对你有这么炙热的感情,也许有一天,我只把你当作亲人,那个时候,你想纳妾,我绝不会阻拦。” 什么! 沈越觉得这个说辞,他有些接受不了。 “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了呢?” 罗景宁眼里波光流转,有些调皮地说:“你看看,男人上了年纪,可能会脱发,可能会留那难看的胡子,还可能会发福,总之,你变得不那么吸引人的时候,也许我也就不喜欢你了。” 沈越双臂用力,差点将她的腰折断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呵呵,你还有这种心思?你知不知道从一而终的妇德?不喜欢我,你还想喜欢谁?” 罗景宁闷哼一声,不怕死地接着挑衅:“喜欢年轻漂亮的,你们男人可以喜欢,我们女人也一样可以喜欢。到时候,你纳妾,我看小伙子,也可以互不相干啊。” 他简直要气笑了,听听,这是她一个闺阁妇人该说的话吗?自从她回扬州把她爹好一阵折腾之后,他就知道,罗景宁表面上看着乖顺,其实心里离经叛道得很。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 “我看看,你哪里来的心思,去看小伙子。” 说着他翻身,三两下就把人剥光了,然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冲了进去。他知道,她身子敏感得很,很快就能适应,所以也不怕伤着她。 果然,他进去的时候,十分湿滑,她也被弄得花枝乱颤,声音都有些破碎了。 “混……蛋,你就……不能……慢点……吗?” 沈越脸上欲火和怒火交织,一双深邃的黑眸死死看着身下面色糜艳的女人,扯着唇角道:“再慢,你……都要去看小伙子了!” 随着动作,他的气息也有些不匀了。罗景宁腰下用力,让他头皮发麻,差点就交代了。他有些恼火,控制着力度,让她没心思再想其他。 他动作越发肆意,罗景宁只得勾着他的腰,来回摆动。沈越忽然就问:“还敢看别人吗?” 罗景宁半眯着眼睛,被他弄得魂都快没了,哪里听得清他说什么。沈越看她这销魂的模样,忽然坏心眼地停下来,然后重复了刚才的话。 罗景宁想到之前亲热前的话题,嘴硬地说:“你敢……有外心,我就……敢看。” 舌头都快打结了,可是却不肯服软。沈越冷笑,好啊,看来他夫纲不振了,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肯松口。 “我就看看,你还有没有力气看别人!” 说着,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袭来,罗景宁完全招架不住,只觉得整个人都坠入了云雾之间。他们那张结实的拔步床一直吱呀呀响个不停,外头等着的秋葵和锦葵,脸都烧红了。 她们绝对想不到,备好的热水,一次又一次冷了,里面居然都没停。 夫人的声音越来越残破了,听着都哑了。秋葵有些不明所以,今晚怎么闹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里头才喊了抬水。 打开门,里头浓郁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们都有些不敢进去了。最后,她们只能硬着头皮,手脚麻利地将热水抬进去,头都不敢抬。 等三爷将夫人抱去了耳房清洗,她和锦葵就快速去换了床上的被褥,真是,不忍直视。 趁这个机会,她们两个对视一眼,都纷纷去开了点窗,散散这个味道。里头清洗好了之后,她们又把水抬了出去,才退了出来,长吁一口气。 总之,这种羞人的事情,真是为难。不如,下次和夫人提议,找两个嬷嬷来吧。 第213章 李氏不听劝 屋里面,沈越将沉沉睡着的罗景宁打理妥当之后,看看外头的天色,马上就要上朝了,他也睡不着了,就撑着身子,看着一脸娇媚的罗景宁。 想到她说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他心里还是恨得牙痒痒。她可真敢说,也不怕他就此嫌弃她不守妇道吗? 可是,他真的有点危机感了。 她一向就是个有主意的,不然当初在罗清宁分家一事上,不会那么果断。若是他真的纳妾,可能她也真敢找小白脸! 想起这些,他还是忍不住低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罗景宁睡得昏昏沉沉,只觉得脖子有些疼,她伸手推了下那颗脑袋,嘟囔着抱怨:“疼。” 沈越终究不忍心咬得太狠,只是留了一个浅浅的牙印。他抚摸着她散落在床上的青丝,呢喃一句:“没良心的女人。”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这次去凉州,他本可以不带着她的,说到底也是因为他舍不得和她分开,这才带着人出去了。 她想做生意,他就全力支持,飞鸾庄随便她用,他账上的银子也是任由她花,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居然还想着几年之后嫌弃他? 难道,他留了胡须,或者发福了,她就要嫌弃他不好看了吗?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难道还要靠外貌来吸引她的目光吗? 再恼再恨,又能怎么样呢?想到昨晚对她毫不留情的收拾,他眼里掠过一抹幽光,以前总怕她受不住,他总还是收着劲儿的,看来,她的承受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好。 以后若是她还敢胡说八道,他就这样收拾她,让她再也不敢动歪心思了。 离开磐石院的时候,沈越吩咐秋葵:“夫人若是中午还不起来,就喊她起来用膳。再次之前,谁来也不要打扰夫人休息。” “老夫人那边若是有话,就告诉来人,我下了朝会去春樱院,不必麻烦夫人。” 秋葵点头应是,心中高兴。 昨晚夫人和爷闹了一夜,看来感情好着呢,纳妾的事情一定不会成功的。何况,夫人不容易受孕本来就是谎言,她还要再去打听一下,那个黄太医究竟背后是不是和顾家有来往。 沈越想得没错,李氏一早醒来,就去了春熙院,想探听华阳长公主的口风。她本以为,按照华阳长公主对沈越的偏爱,长公主一定比她更着急,想要看到沈越的子嗣。 可是没想到,华阳长公主居然说:“他们还年轻,没必要催得那么急。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愁用药,也许不到三五年就调理好了,你也别火急火燎就要逼着阿越纳妾了。” “说起来,罗氏也是阿妙的侄女,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和阿越在一起还不足一年的时间,这个时候纳妾也有些难看了。” 李氏根本没想到,华阳长公主会不同意! 难道,是因为罗阿妙的原因吗? 罗阿妙! 那个女人从小就对阿越呵护备至,感觉她倒是像阿越的亲娘,而自己则是一个后娘一般。罗阿妙把她的儿子的心笼络了还不知足,还要谋算她儿子的子嗣吗? 真是恶毒至极。 李氏想着,脸上就带出了一些扭曲的恨意,华阳长公主蹙眉:“你这是什么表情?许多人成亲之后,三五年才有孕也不少有,阿越不愿意,你何必诸多阻挠呢?” 李氏对于婆婆对罗阿妙的偏心,一直心存芥蒂,只是华阳长公主威严太盛,她一直憋着这口气,不曾反抗过。 但是,这一次,她却忍不住了。凭什么,阿越是她最骄傲的儿子,他娶那出身微贱的罗氏女已经够委屈了,难道还要因为罗氏女,耽搁他的子嗣吗? 华阳长公主对阿越纳妾一事,之所以这么不着急,还不是看在罗阿妙的面子上吗? 她难道还要让吗?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华阳长公主,“我不同意,阿越都二十几的人了,再等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不管是因为罗阿妙还是因为罗景宁,都不能够让我的儿子受这种委屈!” “他现在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不能由着他胡来。他是我的儿子,别人不心疼他,我心疼。” 华阳长公主的脸一下就凌厉了几分:“呵呵,李氏,你这话里,看来是埋怨我不疼阿越了。” 对上她犀利的眼眸,李氏刚才的那股气又弱下来了,但是她还是梗着脖子没有退缩:“儿媳不敢,只是儿媳着急……” “行了。” 华阳长公主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为了阿越或许占了几分,对于阿越不服她管束又占了几分,还有对罗阿妙的嫉妒心理也占了几分,这才让李氏这么急切,要给阿越纳妾。 该由她去碰壁去吧,她也不耐烦见李氏了。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听就算了,走吧。” 李氏知道长公主不高兴了,但是,那又如何?她回到了春樱院,就让人去请罗景宁,结果人根本就没来。 “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敢摆谱吗?” 李氏心里更加厌恶罗景宁了,去请人的丫鬟道:“磐石院的人说,是三爷上朝之前下的命令,不许别人进去打扰三夫人休息。” “三爷还留了话,说是下朝就来春樱院。” 李氏重重一拍桌子:“都日上三竿了,她还有脸在床上赖着吗?我看她是反了天了,哪家的媳妇像她这般懒惰,半点用处都没有!” “你喊几个人,再去喊罗氏。若是磐石院的人不让,就说我第一个发卖他,我看谁还敢拦着。” 屋里的人一时都不敢出声,生怕被主子的怒火波及。蜜枣却弯身在李氏耳边小声道:“老夫人不必动气,若是因此惹恼了三爷,只怕那件事就更难办了。” “也许三爷有别的打算,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蜜枣就不信,三爷会愿意等罗氏几年。所以这个时候,李氏最好不要乱发脾气,省得自乱阵脚,惹得沈越更加逆反了。 蜜枣知道,那莫来、莫去还有莫非几人又不是卖身越国公府的奴仆,他们身怀武功,若真的要护着罗氏,只怕李氏根本就喊不来人,还惹得一身腥。 李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她那个倔强儿子,说一不二,若是她非要把罗景宁喊来,说不定又惹出一场风波。 第214章 李氏不死心 罗景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酸疼得厉害。 她睁开眼睛,看着葱绿色的幔帐,昨夜的记忆慢慢回笼,这才想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这个禽兽!” 她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外头一直守着的锦葵,听到里头好像有声音,就小声喊了一句:“夫人可是要起?” 罗景宁撑着坐了起来,只觉得那处有些酸胀,还有点微微的痛意,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狗男人!” 锦葵听不到她的回应,又小声喊了句,罗景宁才让她进门。她在床帐里把贴身衣服都拢好了,才让锦葵扶着她做起来。 锦葵一抬眼,就看到了罗景宁锁骨间不经意露出来的吻痕,斑斑点点,有些发紫了,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疼。 这些,难道是三爷留下来的吗?那夫人该有多疼啊! 三爷真是不懂心疼夫人。 罗景宁吃过了早膳,才有力气问关于沈越的事情。 她微眯着眼,慵懒地歪坐在美人榻上,张口问:“今早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昨天黄太医诊脉之后,想必李氏一定会找上门来的,她倒是没想到,居然这样风平浪静,这可不像是李氏的作风。 锦葵也没瞒着,她一五一十把早上沈越的话,还有李氏来请人的事情,都告诉了罗景宁。罗景宁听了,有一阵恍惚,想到昨晚被她气得火冒三丈的男人。 还算他有良心,没有把烂摊子丢给她去处理。 昨晚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整个人忽然就看开了。她是在越国公府待得太久了,面对未知之数,一味裹足不前,不是她以前的性格。 她还是该好好干她的事业,只要自己立起来,有了立身的资本,即便是沈越变心了又如何。所以,现在还是该专注于赚钱。 “秋葵呢?” 罗景宁随口问了一句,锦葵就小声说:“夫人不是让她去打听黄太医吗?她带着冬葵出门去打听了。” 希望能查到一些东西。 这一天,李氏觉得特别漫长,她盼着盼着,才盼到沈越回府。沈越也没有吊着他,下朝回来之后就直奔春樱院了。 他一进门,就把伺候的人都打发走了,李氏绷着脸看他:“黄太医既然说罗氏不能生,那就看个好日子,把你表妹抬进府里,给她个贵妾的名分。” 沈越看着李氏,笑着摇摇头:“娘,上次儿子就说过了,若是娘愿意给爹……” 李氏听到他还要再说这种不着调的话,拿起茶杯就扔在地上:“沈越,你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吗?你必须纳妾,不然我就找你爹,让他来教训你。” 对比李氏的激动,沈越显得淡定多了,他由着她发泄情绪,把屋里的许多东西都砸烂了,才慢慢地说:“爹打不过我,官职不够我高,祖母疼爱我比他更多,他怎么教训我?” 从小到大,他和越国公的关系都很疏远。因为早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父亲最疼爱的人,就是大哥李晖,其他人就像是透明的一样。 好在,他已经过了那个暗暗祈求父爱的年纪了,如今,他父亲便是要管他,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 李氏站着,犹如愤怒的斗鸡,随时都准备扑腾着跳起来,狠狠啄沈越一口。 “你有出息了,只会威胁我。” “我告诉你,你若是不纳了你表妹,我就……我就……绝食。” 李氏想了好一会,才想到了这个威胁沈越的借口。沈越却像一个忤逆不孝的逆子一样,看了眼李氏略圆的脸庞,淡淡道:“母亲少吃一两顿,也不打紧。” 李氏真的差点就被他气晕过去。 沈越还想着要回去和罗景宁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所以就不在这里耽搁了。 “娘,纳妾之事,你找景宁没有用,她做不了我的主。我不同意纳妾,就是皇上压着我也不会纳妾,所以娘不必去为难景宁了。” 说完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氏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气得又重重拍了下桌子,力道没控制好,拍得她的手都疼了。 她想着,她该请嫂子过来一趟,两个人商量着,总能想到好办法的。她一定不能让罗氏一人,独占沈越。 沈越从春樱院回到磐石院,罗景宁正在用晚膳,她中午吃得有点多了,这会晚上不是很饿,所以食欲不振。 沈越进门,她只是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就低下头接着扒拉碗里的饭了。 这下,沈越就看出来了,她还在生气呢。想到昨晚的放纵,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避开她的目光,就去更衣了。 换了居家衣服,他就来到了罗景宁身边,将心不在焉吃着白米饭的人一把搂在怀中:“不等我回来吃饭,我回来了也不和我说话,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罗景宁抬眼瞥了他一眼,然后把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挥开,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沈越倒是有点厚脸皮了,根本就没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而是弯下腰将人一把抱起来,朝着床走去。 罗景宁这下可就慌神了。 他这是要干嘛?饭都没吃饱了,就想着那件事了?他也不怕铁杵磨成针。 罗景宁挣扎着要下来:“沈越,我还没吃饱饭呢,放我下来。” 沈越听到她说话了,就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弯唇一笑:“肯理我了吗?我还打算,你若是不理我,那我就让你重温一下昨晚的激烈,直到你理我为止。” 罗景宁哼的一声,知道他是吓人的,“快放我下来,我还有正事和你说呢。” 沈越挑眉:“巧了,我也有正事和你说。” 重新回到饭桌旁边,罗景宁就把昨天她去回春堂找方大夫的事情告诉了沈越。 “方大夫的说辞,和黄太医的根本就不一样,而且昨天大嫂的态度太过热情了,我便怀疑黄太医和顾家有往来。” 沈越没想到,太医院的太医居然会这样欺瞒他们。 他冷笑一声:“你不用管了,交给我来查,查到之后……” 第215章 和离书 沈越没有把话说完,但是罗景宁从他脸上略微狠辣的表情中,也猜到了黄太医的下场不会太好。不过,她可不会同情他,若是她是寻常古代女子,黄太医这样没有医德的人,可能就会害了她一辈子了。 沈越看了罗景宁一眼,然后想到了昨夜,她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他,是对他不信任吗?她是在故意试探他吗? 想到这些,他心头闪过不悦。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毕竟,这个世道,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寻常,她又凭什么完全相信他呢? 其实,原本沈越不会如此看开的,只是昨晚罗景宁说的那些话,终究对他还是产生了影响。想到罗景宁对罗温的态度,还有在帮助罗清宁脱离孙家的态度,他就知道,她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若是他真的纳妾了,只怕,他和她的感情就不再纯粹了。或许,她会干脆利落同他和离,也说不定。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需要让步,也甘愿让步。以后如何,他不敢断言,但是目前,他只想和她好好过,不需要别人加入其中,破坏现在的美好。 沈越今天想了许久,才算是接受了罗景宁昨夜离经叛道的想法。 他拉着她的手,低声叹息:“昨天不想和我说,对吗?” 罗景宁垂着头,没有说话。 沈越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然后看着她的眼睛,十分郑重地说:“你不信我,我该生气,但是,我却起不起来。” “景宁,你不想我纳妾,不过你从来没有认真和我探讨过这件事情,也不曾和我要过承诺。我知道,你还是觉得我会纳妾的。” “这几天,关于这个事情,我想了许多。” 罗景宁静静看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深情,她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开口。 “我不敢保证我一辈子都会只喜欢你一个人,但是你放心,若有一天,我真的变心了,我会告诉你。想要和离还是继续在一起,都由你决定。” “但是,我不认为,我们会有那一天。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你已经完全占据了我的心。我欣赏你,喜欢你,我不觉得,以后还会有人,如你这般吸引我。” 这些话,罗景宁听到了当然会觉得开心,不过她没有晕头。要知道,即便是现代,有时候想要离婚都不容易,何况是古代,若是以后有了孩子,那和离更麻烦。 她回望着他,弯起唇角笑了:“阿越,人的一辈子很长,我们现在还年轻,谁知道会不会久了之后就厌烦了呢?相爱一场,我不希望最后闹得难堪,你若是要我信你,就……” 她停顿了一下,沈越没有催促,只是静待下文。 罗景宁还是把心里的打算说出来了,“你先签下和离书,同时,你若是纳妾,那么我们日后的孩子,在那时若不足十五岁,就要跟着我生活,等婚嫁之后再归沈家。” 这种事情,不过是防范于未然,却能真正让她安心。因为,她见过不少人,因为孩子的抚养权,勉强在一起的。 古代争夺抚养权,女方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这些话说出来,沈越应该会难受的吧,但是她还是觉得说出来了。因为,她的家世和沈越差太多了,只要沈越不放手,有那一天的时候,罗景宁根本带不走一个孩子。 沈越脸上布满了怒意,“你是多不信任我,才会想得那么周全!” 他差点就想甩袖离去了,只是终究还是勉强冷静下来,看着她道:“景宁,我以为,我们之间起码该有一点信任的。” 罗景宁露出一抹苦笑,笑容很是黯然,这是沈越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面。他心里有些疼,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难过。 罗景宁眼神透过他,不知道在看什么,语气有些飘忽地说:“阿越,你是男子,你真的很难理解,这个世间,对女子是多么的不公平。” “我娘是多好的女人,可是遇人不淑,她早早就没了。我敢说,若是她能带着我离开罗家,我和她的日子,会过得比罗家好太多了。” “她天天在罗家忍受折磨,我呢,从小就被罗家的人欺负。阿越,我知道,我的这些话伤人,但是我真的没有十足的安全感,能够完全相信我们的未来。” “你若是喜欢我,能不能帮我呢,有了这个和离书,我也敢放纵自己,没有顾忌地爱你。即便真的有那一天,我也能体面退场,不至于困在深宅里消耗掉最后的生命。” 沈越看到她眼里的伤痛,方才那点难过和闷气,就慢慢消散了。是他想当然了,她从小就看到她娘的苦,才会那么恨罗温吧。 她远嫁到京城,从来没有提起过一次娘家,可见那里根本就没有值得她留恋的。 说来说去,都是罗温不好,害她有了阴影。他们在一起,还不满一年,她会有顾虑,他如何能怪她呢? 在罗家那样的环境之下,她能成长为今天这样的性情,都是难得了。 其实,罗景宁最担心的,不过是到时候沈越想要享受齐人之福而已。她如何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她爱过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若能提前拿到和离书,那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至今为止,她还是很喜欢沈越的,所以她也不愿意真的和他离心。 只是,李氏明显不喜欢她,华阳长公主也十分看重沈越的子嗣问题。若是她生下的是女儿呢?沈越还能一直坚持不纳妾吗? 她即便是和离了,也不敢把女儿留给后妈啊?古代后宅里,几乎是女人的天下,如同沈越这样事业蒸蒸日上的男人,又能分神照顾几分呢? 沈越若是愿意答应她的条件,那么,她日后就不猜疑他了,放肆爱一场,无论结果如何,无怨无悔。 她目光灼灼看着他,还在等待他的答案。沈越心里已经有了决断,但是却有些生气,气她的冷情,气他的妥协。 他将人一把扯过来,劈头盖脸就吻了下去,这个吻带着十足的惩罚意味,吸吮得她的唇一下就红肿起来了,她有些招架不住。 “你……到底……答不……答应?” 第216章 给点甜头 沈越唇舌下滑,在她的锁骨上咬了一口,忿忿不平地说:“我能不答应吗?” 这个女人,以后是拿捏着他的七寸了,一旦他写下了那份和离书,以后他若是敢动别的心思,她就敢离他远远的。 罗景宁疼得轻呼一声,却忍不住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双手原来是放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推拒的样子,这会,她却勾着他的脖子,将人往她身上压。 她故意魅惑地说着:“夫君,别气,今晚我好好伺候你。” 沈越:…… 从来没见她这么主动过。 虽然床笫之间,他们十分合拍,但是她一直都是承受着的那一方,她何曾这般邀请过他?难道,以往她一直故意收着? 难道,她连这件事情上,都不是全心全意投入的吗? 他的眼不由凝视着她,想要看个究竟。罗景宁嫣然一笑,笑容是说不出的风流恣意,说不尽的娇媚动人,还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得意之色。 “阿越,你别觉得你亏了,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你有了我,就会用许多不同的体验,来,我们这就试一试好不好?” 沈越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可是还是被她蛊惑了,他沙哑着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他的眼里明明已经跳动着不容忽视的欲火了,可是他还是想看看她在玩什么把戏。而罗景宁则是想着,这个男人肯为她让步,那她就好好经营他们的夫妻感情。 她绝对不给他看上别人的机会。 夫妻之间的情趣,总不能一成不变的。新鲜感十足了,男人就没别的精力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 她从他旁边跳开,然后回头对他莞尔一笑:“快去沐浴,我在里面等你。” 说话间,她的眼尾上挑,带着浓浓的勾引,让沈越有些心痒难耐了。虽然很难忍耐,他还是听了她的话,快速去洗了一个澡。 说实话,他有点期待的。男人,总是逃不过一个色字,他也不能例外。只是,他和她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种闺房之乐,有何不可呢? 沈越很快就回到了内室,推门进去,里面是昏黄的灯光,他第一眼往床上看去,没有人。不过,他已经听到了她的呼吸声了,有些急促,应该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 他低低笑了一声:“怎么,这会觉得害羞了吗?” 罗景宁深吸一口气,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已经换了一身装扮了。这一身,像是西域妖姬的舞衣,她临时用薄薄的绡纱改造的,纤细的腰肢裸露在外面,随着她的走动,好像荡漾起了一阵迷人的波浪。 她的脸上,画了浓妆。她一贯都是淡妆,沈越还从没有看过她如此艳丽的模样,她的眼尾不知道是怎么弄的,比以往更动人,沈越一下就挪不开眼了。 罗景宁在现代是学过古典舞的,这次为了安慰沈越受伤的情绪,她也算是尽心了。男女之情,有进有退,才是长久之计。 他既然愿意为了她放下大男子的尊严,她也愿意为了他舞一曲。 沈越被她这一身打扮弄得口干舌燥,光是站着就已经动情了。罗景宁在离他几步之遥停了下来,“阿越,你看看我的舞。” 说完,人就动了起来。 沈越不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从小到大,参加过大小宴会无数,宴会上的歌舞总让他觉得无趣。 到了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舞蹈,真的能动人心弦,摄魂勾魄。 他没有等到她舞完,就把人揽进了怀中,罗景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还没跳完呢?” 沈越却抱着她,将人放在了床上,炙热的吻落下来的时候,他才含糊地说:“下次再跳完。” 罗景宁恍惚中想着,下次,老娘可不伺候了。毕竟,这种事情,多了就不稀罕了。 不过,这一次,她前所未有的投入,让沈越体会到了她的热情。两个人闹得比昨晚还要凶,外头树枝上的鸟儿都被他们吵得飞走了。 秋葵她们又等到将近天明,才听到沈越喊水。 事后,罗景宁当然是又睡得很沉。沈越搂着人,无奈地自嘲,她啊,这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呢。 她说的那些要求,哪个男人会答应呢?偏偏他就答应了,她这不就舍得给他一个大大的奖励了吗? “小狐狸,狡猾着呢……” 他含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唇角带着笑意,和她一起沉沉入睡了。还好明天休沐,不然连续两夜,沈越也是觉得有些累的。 次日,李氏把宣平侯夫人喊来春樱院,姑嫂两人关起门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直到午后,宣平侯夫人才带着一脸笑意,离开了春樱院。 这一次,便是蜜枣,都不知道李氏在打什么主意。 顾宝芝却不急,不管华阳长公主同不同意,她就不信李氏能坐的住,她就等着看好戏就成。只是,还没等她看罗景宁的好戏,她自己的好戏就先开始了。 原来,沈越很快就查到了黄太医和顾家的关系。黄太医的夫人,是顾宝芝她娘顾老夫人的远方表妹,和顾家有不少的往来。 在黄太医给罗景宁把脉前两天,顾老夫人把黄夫人喊进了顾家,这一看很寻常,可是黄太医故意说错罗景宁的病症就不寻常了。 沈越很快就反击了。 他也算狠,直接设计沈晖和黄太医的庶女滚在了一起,那庶女心高气傲,一直就想着攀高枝,惦记着给顾家几位爷做妾呢。 如今沈越也算成全了她了。至于沈晖,他的妾好几个了,多收一个也不要紧。顾宝芝不是喜欢给别人纳妾吗?那就让她贤惠到底,帮沈晖再纳妾,满足她的嗜好。 顾宝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人都昏倒了。沈晖这是多么急不可耐,居然让人抓奸在床,在客栈就和黄家那个贱人滚在了一起,顾宝芝只觉得沈晖这样做,是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夫妻两个大吵了一架,但是黄家女还是要纳进来。 这还不算完,沈越又多送了一个女人给沈晖,那个女人是个瘦马,勾人的本事不小。沈晖一下子就得了两个美妾,好事成双,顾宝芝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罗景宁知道沈越动手之后,只觉得这个人好损,这是掐中顾宝芝的要害往死了整啊。 至于那个黄太医,沈越也不打算放过。 第217章 黄太医的下场 黄太医在太医院里,不算特别出众,就是四平八稳,若是没有犯大错,他也能在太医院待到致仕了。 可是,他都算计到沈越头上了,沈越当然不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黄太医这两天,这因为自己庶女和沈晖勾搭在一起的事情心烦呢。看起来这是一件好事,可是,仔细想想,他们黄家这是把顾家得罪狠了。 顾宝芝是顾老夫人的嫡长女,顾老夫人为顾家生了三个嫡子两个嫡女,地位稳固。可以说,如今顾家就是嫡出的地盘,那些庶出的根本就赚不到多少好处。 大树底下好乘凉,他黄家势力单薄,依靠着顾家在京城也站稳了脚跟,没想到,如今居然得罪了顾宝芝。得罪顾宝芝,就是得罪了顾老夫人,想想黄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黄夫人这几天,天天往顾家送礼,明里暗里都表示,以后就当没那个庶女了,让顾宝芝不需要有任何顾虑,折腾了几天,顾宝芝的气也才消了一点。 说起来,也还是因为黄太医在太医院,她还用得上。 只是,黄太医在宫里居然诊错了脉,这可就不是小事了。皇上的一位刘贵人呕吐不欲吃饭,月事来迟了,黄太医诊断为喜脉,这本是喜事一桩,皇上老年得子,自然也是高兴的。 但是过两天,刘贵人来了月事,刘贵人吓得马上就去请罪了。皇上召了四五个太医,都说不是喜脉,之前黄太医误诊了。 皇上闹了一个没趣,直接就把黄太医赶出了太医院。 顾宝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再想想最近沈晖莫名其妙就多了两个妾,她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沈越对她的警告呢! 沈越,好狠啊!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纳妾怎么了?他至于这样报复她吗? 顾宝芝恨不能去他跟前和他理论一番,但是,她忍住了。呵呵,就这么喜欢那个低贱的罗氏吗?她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不纳妾。 世间男子,没有不贪新鲜的,以前她和沈晖不也是两个人而已吗?如今她的院里,都住不下那么多的妾室了。 罗景宁本来以为,沈越对黄太医诊脉事件的还击,就是给沈晖纳妾了。没想到,他居然把黄太医也赶出了太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有些担心。 “阿越,那可是宫里,你真的不必冒险的。” 他下了朝回来,罗景宁忍不住提了一句,沈越不以为意:“你以为我傻,放心,我既然敢做,就不会留下把柄。” 要知道,祖母虽然出嫁多年,但是,祖母在宫里还有有人脉的。凭借这些人脉,他在宫里算计一个太医,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你觉得,做到这个程度,你心里高兴了吗?” 沈越想着,一个女子被污蔑不易有孕,终究是极大的打击,所以罗景宁这口气消了没呢?若是没有,那么黄家就离开京城吧。 罗景宁听他话里的意思,就知道若是她不满意,他还有后手。 “没必要了,他虽然和别人设计了我,但是我没有损失什么。他落到这个下场,他那天诊脉的结果也不作数了。” 沈越点头,表示此事到此为止了。 “过两日就是娘的生辰了,到时候家里会摆个家宴。你又不管家,没必要去凑热闹了,只管等着吃席就行。” 罗景宁心里暖暖的,他这是担心她去李氏那里受气呢。 “那你可要把礼物准备好。” 她巴不得不用理会这些事情呢,她在光华街靠近东市的地方,找到了一家铺面。位置大小都很合心意,如今已经让秋菊去忙活,估计过一个月左右,她的幽兰坊就可以开张了。 不和谐的婆媳关系不可怕,只要丈夫靠谱,日子还是可以过得很舒心的。沈越在这一点上,特别让罗景宁满意,他从来不会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的意思是,家里屋子那么多,既然合不来,就不要凑在一起。 甚合她意。 因为不是李氏的整寿,她的上头还有华阳长公主,长公主一贯低调,所以李氏的生日宴也并不铺张,请的都是姻亲。 不过,宫里的几个高位份的娘娘,还是送来了贺仪,这份体面,让宣平侯夫人眼红不已。她今天带着李家七姑娘一起赴宴,李家这位七姑娘的生母长得妖娆,女随母相,七姑娘也是柔媚佳人。 她生得好看,身形瘦削单薄,有种弱不禁风的美感,看着就让人怜惜。一双水雾蒙蒙的眼睛带着不自信的怯弱,特别激发男人的保护欲。 宣平侯夫人看着她那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眼中闪过不喜之色,不过想到今天的目的,她还是语气温和地说:“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今天你机灵一点,这越国公府的富贵,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七姑娘柔弱地点头:“母亲,女儿知道的,多谢母亲。” 进了春樱院,里头已经来了几个客人了,但是若论亲疏,自然是宣平侯府的客人更亲近。那些人看着她们姑嫂有话要说,寒暄几句就去了摆宴的花厅。 李氏打量着李七姑娘的样貌身段,满意地点头:“嫂子是个会养人的,她是个好的。”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个时候,沈越正好带了罗景宁过来请安送礼。沈越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衬托着他白皙的俊脸,身姿挺拔修长,步履从容不迫,一股高贵的气质浑然天成,让人心折。 李七姑娘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越的模样,一颗心激动得差点都要跳出来了。越表哥英伟不凡,她从来不敢奢望有一天能有这样的造化。 若是今日能成…… 以后她的夫君,就是他这样令人痴迷的男子了,这是天大的福气呢。 罗景宁一进门,就看到了打扮得娇娇怯怯的李七姑娘了。她感觉有些奇怪,宣平侯夫人的嫡出女儿都出嫁了,这个只怕是庶女。 按照她往日对宣平侯夫人的印象,似乎从不曾带庶女登门的呢?今天怎么会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庶女来赴宴呢?听闻她很不喜欢家中庶女的呢? 她看了一眼李七姑娘,那姑娘一直低垂着头,很是守礼。罗景宁看她那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板,想着不会是在家里吃不饱饭,才养得这般瘦弱吧。 第218章 李七姑娘 李氏和宣平侯夫人对沈越倒是热情,嘘寒问暖,她们像是看不见沈越身边的罗景宁一样,把她忽略个彻底。 罗景宁巴不得不用应酬她们,也就乖乖在一旁当背景板。说了好一阵,前头来人说,准备开宴了,让李氏她们快去前头。 宣平侯夫人带着李七姑娘走在沈越他们前头,她看了一眼李七姑娘,七姑娘心领神会,就落后了两步,靠近罗景宁小声问:“表嫂,我想去……” 她一脸为难,罗景宁看了一眼,有些心领神会,可能是要去解手,沈越就在她旁边,她不好启齿。 罗景宁站住了,然后对沈越道:“你先去男宾那边吧。” 沈越颔首,眼尾都没有朝李七姑娘看一下,人就走远了。李七姑娘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沈越,她一向能忍,如今眼看着就能和越国公府搭上了,她更要忍。 等人都走了,李七姑娘才一脸感激,又小心翼翼地说:“多谢表嫂了,我第一次来越国公府,不认识路,不敢乱走。方才在姑母那里吃了不少茶水,如今有些急了。” 果然是尿急了。 罗景宁本来准备让秋葵带着她去就行,可是那李七姑娘紧紧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说:“表嫂能不能等等我,我害怕。” 罗景宁想了想,时间还来得及,看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这里是越国公府,还能出什么事?她便拉着她快步朝净房走去,“那你快点,不然我不等你了。” 李七姑娘倒是没有拖拉,努力大步往前走。但是不巧的是,李七姑娘解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把衣服弄脏了,她只能又领着李七姑娘到磐石院,找了一件她还没有上身的衣服给她穿了。 还好,紧赶慢赶,她们到了花厅的时候,宴席正准备开始。 罗景宁的席位在前头,李七姑娘的席位离她的不远,两个人落座之后,罗景宁隔壁的杜瑶就凑过来小声问:“表嫂,你怎么那么晚?” 还好赶上了,不然等会老夫人又该怪罪表嫂了。 罗景宁看到她眼里的忧虑,就笑着说:“没事,今天是婆母的寿辰,她高兴着呢。” 杜瑶一想,又往李氏那里看了一眼,就捂着嘴偷笑了。果然,李氏身边好几个人都在奉承着她,她笑得格外开心,根本就顾不上罗景宁这边。 杜瑶指了指席面上的一碟荷叶蒸鸡:“表嫂,这个鸡特别好吃,你尝尝。” 罗景宁也有些饿了,听杜瑶的话,便夹了一块鸡肉,滑嫩可口,确实不错。其实今天也该请罗清宁她们的,只是罗清宁这几天惹了风寒,不宜出门,也就没来。 她和杜瑶两人说说笑笑,这宴席时间过得也快。 过了一会,她扭头一看,才注意到,那李七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因为和李氏关系不睦,她和宣平侯的人并不熟,即便她觉得李七姑娘在家里大概是如履薄冰,她也不会特意去关照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她又不是神。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李七姑娘和她想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样。 男宾席摆在了前院和春樱院之间的一处敞轩中,宣平侯的嫡长子李为政端着一杯酒递给沈越,“表弟,你这一阵可真是给姑母长脸啊,表哥也为你高兴。” “我知道,你一向看不起我们宣平侯府,觉得我们不思进取,可是,有些时候,表哥我是有力没处使啊,表弟能不能看着姑母的面子上,帮我谋个差事,以后我一定努力,不丢你的脸。” 沈越不置可否,只是冷静地看着他,半点都没有喝那杯酒的意思。 李为政一咬牙,耷拉着脸可怜地说:“表弟,算了,你不想帮我也不为难你了。今日是姑母的生辰,姑母这些年明里暗里一直扶持宣平侯府,我心里感激。” “只是,” 他忽然哭丧着脸,难过地说:“我这个当侄儿的没有用,不能给她挣一份体面,惹得表弟对姑母也颇有微词。以后,我一定努力摆脱这个局面,表弟,你信我。” 沈越是看不起宣平侯府的人,主要是他们伸手朝李氏要钱,总觉得理所当然,个个都是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只想一辈子靠着李氏不愁吃穿。 只是,矮个里头挑高个,李为政比起其他人,还算没那么厚脸皮,知道不好意思。沈越看他一直举着酒杯,也给了个面子,喝下了那杯酒。 李为政眼里闪过精光,又连着和沈越喝了好几杯,这才走开了。 沈越觉得闷得慌,就往外头走,莫来跟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在外头吹了一会儿风,沈越觉得心头燥热,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个时候,李氏院子里的一个丫头走过来,看见了沈越,就兴奋地喊:“三爷,可算找到您了。” 莫来拦着她问:“有什么事?” 那丫头语速很快,“老夫人方才在宴席上生气了,责骂了三夫人,勒令三夫人去春樱院跪着反省。这会秋葵陪着三夫人在春樱院呢,秋葵请奴婢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三爷。” 沈越一听,眉头能夹死蚊子,他娘真是一刻都不能安生,今天是她的生辰,她还要找茬。他猜李氏这会应该还在花厅,也不准备去和她理论了。 就想着去春樱院把罗景宁带走就行。 他大步走在路上,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沌,今天晚上喝了不少酒,但是没想到这酒的后劲这么大。也好,带上景宁先回去歇息了。 想到丫鬟说的,景宁还在跪着,他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进了春樱院,里头静悄悄的,不曾看到罗景宁的人影。丫鬟拽着一个蓝布衣服的奴婢,就问:“三夫人怎么不在院子里了?” 那个奴婢道:“方才三夫人好像很难受了,奴婢就让秋葵把人扶到东厢歇息一下,再接着跪。” 沈越脸上都是潮红,但是眼神却冷了下来,他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让人带路就要去找罗景宁。莫来不方便跟着,就留在了春樱院的大门处。 东厢不远,沈越越走却觉得头越沉,他甩甩头,然后来到一处房门口,之前去找他的那个丫头就推开门,喊了一句:“三爷来了。” 但是,屋里没有看到秋葵和罗景宁,往里走了几步,才看到昏黄的灯光之下,被褥中躺着一个人。 第219章 被窝里的人 那丫头回头说一句:“三爷,三夫人许是累了,在床上歇息呢。” 说着,她就匆匆退了出去,还好心关上了房门。沈越的头越来越沉重了,屋里不知道燃了什么熏香,让他觉得心头躁动不已。 他开口,才发现声音十分沙哑:“景宁,你怎么了?” 被子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有一声嘤咛传出来,听在沈越耳朵里,想到听说她被罚跪了,他担心她膝盖受伤了,就大步走过去,接着问:“是不是哪里疼?” 他走到床边,就要把被子掀开,可是她却死死抓着被子不放,无奈,沈越就坐到了床边,准备拉开被子看看她的脸色。 可是,他刚坐下,被子里的人就掀开了被子,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他伸手接着她,生怕她摔倒了,但是,他刚刚触摸到她的肩膀,就发觉不对劲了。 尽管他如今有些混沌,但是手里的触感明显不对,景宁的肩膀线条圆润,弹性十足,可现在掌下之人,她的肩膀明显有些过于消瘦了,骨头都能摸到了。 虽然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和罗景宁的衣服款式很像,光线不明的情况下,容易被人认错。但是沈越和罗景宁在一起那么久,对彼此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只要一个短短的接触,就发现了端倪。 于是,他改变姿势,一边起身,一边把欲要扑到他怀里的人使劲往外一推,那女人根本没料到,他会推她,直接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被他大力推到床的最里面,“咣当”一声,狠狠撞上了床架。 李七姑娘本来心跳如雷,正羞怯欣喜地等待着接下来的香艳故事,忽然就飞出去了,她身上没有几两肉,这床是花梨木材质的,床架十分坚硬,她的后背撞上去之后,疼得她立刻就流下了眼泪。 她痛呼一声,来不及伪装,反射性就抬头看向了大步离去的沈越,只见他脚步有些摇晃,却还是坚定不移地往外走。 李七姑娘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但是,不能让他走,不然今天的所有算计都白费了。而且,以后她还能和这样优秀的男人扯上关系吗? 想到这些,她就爆发出了潜能,一屁股坐起来,顾不上后背的伤,就要飞奔过去,沈越已经来到门边,用力一拉,门在外头锁住了。 沈越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这就是他娘针对他挖的一个坑,逼着他纳妾呢。想到前一阵,他自己给沈晖挖坑,没想到风水轮流转,马上就轮到别人坑他了。 只是,他可不是沈晖! 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然后运功,抬脚就往门一踹,看似坚不可摧的木门轰然倒下,他大步就要离开。 李七姑娘堪堪赶来,扯着他的衣摆,哀哀怯怯地喊:“表哥,表哥求您怜惜我,我心悦表哥,表哥不要对我这么绝情,好不好?” 沈越回头看了她一眼,李七姑娘借着外头走廊上挂着的灯笼,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依旧那般俊美,一双眼睛犹如深潭,吸引着你不断下坠,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尤其是,他的脸上泛着一抹浅淡的红晕,异常糜艳,充满着男性魅力,让她的心都发软发颤了。 她还想说什么,沈越却一把将衣摆扯出来,然后吐出了让李七姑娘绝望的话。 “再纠缠,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神态,带着一抹明显的狠戾,仿佛一个杀神,一下就让李七姑娘脑子里旖旎都烟消云散了。她害怕地缩回了手,不敢再说了。 沈越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出去了,在廊下,遇到了那个请他前来的丫鬟,正看着他,不停发抖。 沈越越过她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回头打二十板子,否则,就再加二十板子。” 那个丫鬟一句哭喊的话的不敢说,跪下来低低答了一句:“奴婢领罚。” 莫来在外头等着,就看到沈越脸色更差了,他明显是努力撑着走过来,莫来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扶着他,“爷,怎么了?夫人呢?” 沈越浑身烫得很,莫来一接触到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爷,属下这就去请大夫。” “不,先扶我回去,再让人请方大夫。” 他现在就是靠着一股意志力,死撑着才没有爆发,他可不敢自己一个人,万一再碰上了什么人,还不知道能不能扛住。 莫来大概明白了,爷这是被人算计,中了春药了吧。主要是,那个地方有些明显,莫来没办法忽略。 他一下就把沈越扛在肩上了,飞奔回了磐石院,沈越就让人去准备冷水,莫去就快马加鞭去了回春堂。 这里发生的事情,罗景宁一点都不知道。 宣平侯夫人得到前头李为政递来的消息,嘴里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起身来到罗景宁身边,小声道:“阿越媳妇,你表妹不知道去哪了,你能和我一起去找找吗?” “今天也摆了男宾席,若是她不小心冲撞了什么,丢了两家的脸,你婆母脸上可就难堪了。” 罗景宁有些奇怪,她为何找自己一起呢?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只是,她说得也对,若是李七姑娘出了什么事,终究不美。她带着秋葵和锦葵,跟着宣平侯夫人就离开了宴席,往外头找人了。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个丫鬟,说是看见李七姑娘朝春樱院走去了。 宣平侯夫人拉着罗景宁的手,半点都没有放松:“阿弥陀佛,咱们快去看看,见不着人,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罗景宁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这种事情,很像拉着人去抓奸的样子。不会是,沈越的奸情吧?李氏一直想要沈越纳妾,最近很是消停,难道是在这里等着了吗? 想到这些,她就想拖延时间:“或许那人说错了,表妹去春樱院做什么,咱们不如去别的地方看看。” 宣平侯夫人眼里是不怀好意的笑,看来,这罗氏不笨嘛。只是,算算时间,大概木已成舟,沈越不管睡没睡小七,她也要逼着沈越对小七负责。 第220章 想当贵妾 一路走过来,罗景宁的心似被油锅煎过一样,很是难受。 她有些不想去,可是又觉得,沈越不会那么容易被算计的,他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越是靠近春樱院,她的脚步越发沉重。 不管如何,路还是走完了,她和宣平侯夫人还是来到了春樱院的门口。 宣平侯夫人拉着她就往里冲,那架势,是笃定里面已经成事了。罗景宁眼神幽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谁知道,走进来没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在被打板子的丫鬟。 罗景宁很是惊讶,主子们都不在院子里,谁罚的她?不过,来不及多想,宣平侯夫人目标明确,拉着她穿过一丛花墙,直奔东厢。 不过,罗景宁想想,好似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该这么安静的。 果然,拐过去之后,就看到了一扇被踢得四分五裂的门板倒在地上,可见踢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门里面坐着一个女子,不是李七姑娘又是谁呢? 她静静坐在地上,一脸茫然,脸上无声落泪,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平侯夫人看见了这个样子,马上大呼小叫起来:“七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她快步走到李七姑娘身边,然后大声说:“是谁把你怎么了吗?好好的,你……”她本来想说她衣服凌乱,可是她身上的衣服还整齐得很,这句话说出去实在生搬硬套了。 “你怎么坐在地上?有谁欺负你了吗?你只管和母亲说,这里是越国公府,你姑母是越国公夫人,她一定能够为你做主。” 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要李七姑娘说出一个人名。 罗景宁静静看她们演戏。 她看到李七姑娘完好无损坐在这里,就什么都不担心了,只要她和沈越不是真的滚在一起了,那这个亏,他们夫妻绝对不会认。 她往四周看了看,没看到沈越的人影,又想到之前看到那个丫鬟被罚的场景,大概是沈越下的令吧。 这门,毫无疑问,也是沈越踢的。 李七姑娘咬着唇,看了眼站着的罗景宁,又瞥了眼嫡母,她张嘴想要开口,想要顺着嫡母的话说下去,可是想到沈越踹门时候的狠劲,还有对她威胁的话,她又怕了。 生不如死,沈越是这样说的,他当时的语气,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她哀求地看着嫡母,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落下来了。宣平侯夫人凌厉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七丫头,该说的话你只管说,没有人能欺负你。” 李七姑娘心气高,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她孝顺。若是她真能当了沈越的贵妾,只要她姨娘还在宣平侯府,七丫头就必须听她的。 以后,她可以从李氏那里打秋风,还能伸手向七丫头再要一份,府里自然能过得更好了,这才是宣平侯夫人的打算。 再说了,若是七丫头争气,能得了沈越的宠爱,那可不就是源源不断的财富,都会流向宣平侯府了吗? 所以,她不会容许李七姑娘退却。 “你啊,别学你姨娘,吃了亏都忍着,母亲一定帮你。” 李七姑娘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如今她即便是想退,嫡母也不许她退了。很快,她就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母亲,女儿……女儿……是在没有主意了。” “方才女儿在席间喝了酒,头有些晕,就回到姑母的春樱院歇息。我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道怎么,阿越表哥就进屋了,屋里当时只有我和他。” 她说着,就胆怯地看了一眼罗景宁,罗景宁似笑非笑看着她,并没有出声。李七姑娘差点就被罗景宁的目光刺激得演不下去。 她垂眸,眼里闪过恼怒,罗氏凭什么像看个小丑一样看她,轮出身,她比罗氏出身更高,她不过是赶上好时候,才嫁给了沈越。 若是当时说冲喜的时候,她坚定嫁过来,这份荣华富贵,就是她的了。是罗氏,抢了她的东西。 想到这些,她演得更加卖力了。 宣平侯夫人适时捧哏,惊呼一声:“什么,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可怎么得了?” 李七姑娘似羞涩似埋怨看着罗景宁,又低头露出她瘦削细长的脖颈,接着说:“我自然知道不妥,可是当时表哥好像喝多了,他竟然直接来到了床边,要扯我的被子。” “啊!” 宣平侯夫人夸张地喊了一声,“后来呢?阿越他对你……” 李七姑娘忽然就红了眼,也红了脸,然后捂着脸声音闷闷的:“母亲,我说不出口了,我一个女儿家,那些事情怎么好说出来呢?” “母亲,我……我……已经算是表哥的人了,不知道表嫂能不能接纳我,若是不能,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终于,这句话说出口了,宣平侯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她扶起李七姑娘:“傻孩子,你表哥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不是一个推卸责任的人。” “至于你表嫂,出身书香大族罗家,最是明理贤惠。这件事情本就不怪你,是阿越逾矩闯进了你的房间,你别担心,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七姑娘的心,今天晚上短短一个时辰,忽上忽下好几回,真是有些恍惚了。她听到嫡母的话,虽然高兴,但是她心里只觉得隔了一层膜,这种高兴根本就没有在心间绽放。 归咎原因,她知道,还是因为沈越的那句“生不如死”,真的能像嫡母说的那样,如愿以偿吗? 前头的宴席散了,李氏带着李为政,兴高采烈地回了春樱院。方才宣平侯夫人已经让人来传话了,今天晚上的事情成了。 他们两个心里高兴,脚步都快了几分,没一会就回到了春樱院。 就在方才李七姑娘诉说过程的时候,罗景宁就让锦葵去找沈越了。至于她本人,暂时没办法离开了,宣平侯夫人一直盯着她,找她要说法呢。 “罗氏,为夫君纳妾,本就是正妻的责任。既然阿越对七丫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个当妻子的,总不能粉饰太平吧。” “说起来,这件事情,是七丫头委屈了,若是闹出去,只怕阿越欺负表妹的名声,也不好听,说不定还要被言官弹劾呢。” “大家都是一家子亲人,没必要把事情闹得这般难看。我看啊,就赶紧选个日子,抬七丫头进门当个贵妾,也好替阿越早日开枝散叶。你看哪天比较合适呢?” 第221章 有老鼠 罗景宁不紧不慢地说:“舅母不知道,家里的事都是夫君说了算,我是个没用的,可做不了夫君的主。既然表妹这样说,那就等夫君来了,看他怎么说吧。” “秋葵,你去找找,看夫君在何处?” 李七姑娘脸色骤变,若是沈越来了,他可能不会承认那些话的,那么她又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姑母和罗景宁都承认了之后,沈越再出现。 她急切地看着宣平侯夫人,后者心领神会,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已经让身边的人去拦着秋葵了。但是,她没有注意到,罗景宁身边的锦葵,早就离开了春樱院了。 不过,正巧,这个时候,李氏带着李为政进来了。 看到李氏,宣平侯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说的话不作数,可是李氏是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是罗氏的婆母,李氏的话总该作数了吧。 “妹妹,你可回来了,唉,说起来,这事闹得有些难为情了,还好没有闹开。” 她一脸为难看着李氏,说出来的话云里雾里,若不是心知肚明,李氏可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呢。 不过,姑嫂两人早就合计过了,李氏这会脸上布满笑意,她拉着李七姑娘的手,声音温和:“哎呀,七丫头出落得越发水灵了,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嫂子不用担心,事情我回来的路上都已经听说了,既然闹出这样的事情,我们沈家当然不会推脱责任。阿越娶了正妻了,这七丫头就……” 罗景宁这个时候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必须打断李氏的话。 “婆母,您听说的又是怎么回事?方才我和舅母来到春樱院,就看见表妹一人坐在那里,未见有其他人在场。表妹说得含糊其辞,我觉得这件事情,还需请夫君来问问才好。” 宣平侯夫人立刻挺直腰杆,站起来指着罗景宁的鼻子厉声质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李家故意陷害阿越吗?” “你不要以为你是阿越的媳妇就能胡言乱语,我们和阿越是血脉至亲,我们为何要这么做?再说了,这里是你们沈家,我们还能算计了你们不成?” 她扭头对李氏又说:“妹妹,你看看,她居然是这样想我们的,实在是让人心寒。这件事情传出去,七丫头以后还要不要嫁人,更会带累了府里其他未出阁的姑娘。” “妹妹,你也是李家姑娘,难道你就看着罗氏红口白牙污蔑你的娘家吗?” 李氏冷哼一声,然后对着罗景宁说:“你一向不懂礼数,如今越发张狂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是一心只想霸占阿越,半点为人正妻的雅量都没有,实在让人齿冷。” 罗景宁并不打算和李氏生气,真的,和她生气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她只想拖延时间,她无奈地说:“婆母可冤枉我了,我只不过是出嫁从夫……” 李氏:…… 自从罗氏嫁给沈越之后,李氏现在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出嫁从夫了,她天天就拿着这个话来搪塞她,简直不能再敷衍了。 “行了,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何况,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阿越,也要听从我的安排。” 李氏也怕夜长梦多,就对宣平侯夫人道:“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如今就盘算着,过两日看个好时辰,就让七丫头……” 罗景宁忽然跳了起来,她的脚不小心踢到了旁边的茶几,茶几倾斜着倒下了,桌上的茶盏乒乒乓乓就倒了一地,一时屋里混乱了起来。 还好,那茶水已经不热了,不然四处飞溅,也有可能误伤的。 李氏的话,几次被罗景宁打断,她真是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你在搞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你看看,有那家的媳妇会像你这般举止粗鲁的?” 罗景宁扯出一抹笑,“不好意思,方才我好像看见了一只老鼠从我脚边窜过去,我实在害怕,所以就跳起来了。” 老鼠? 屋里只有一个默默无言的李为政立在一旁,其余的都是女眷,大家听到了老鼠之后,都有些害怕。 李氏也不例外,只是,她有些不相信,她这个春樱院,从来就没有闹过老鼠。若是她的院子里进了老鼠,那就是那些奴婢不够尽心打扫了。 她疑惑地问:“你看真切了?估计是看错了吧?” 罗景宁十分肯定地说:“没有没有,我真的看清楚了,是一只很大的老鼠,动作很快,大家方才没有注意脚下,所以都没有发现老鼠的踪影。” 李氏心里还在七上八下,宣平侯夫人却道:“我看,没有什么老鼠,不过是你故弄玄虚,想要拖延时间,或者直接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而已。” “妹妹,你这个儿媳妇,心眼真够多的,你平时估计没少被她糊弄吧。” 李氏的脸一下就十分难看了,什么,罗氏这是又在糊弄她吗? 罗景宁不等她发作,就指着宣平侯夫人的椅子底下,尖叫一声:“啊,舅母,老鼠就在你的脚下。好大好黑的一只老鼠,它方才好像想咬您的鞋子呢?” 不管是真是假,罗景宁的话还是把宣平侯夫人吓了一跳,她努力故作镇定地说:“你不必吓我……” “啊,舅母,快,快站起来,那老鼠要跳到你的裙子里了,一定是舅母的香粉太香了,让老鼠都舍不得走了。” 秋葵十分机灵,已经跟着罗景宁喊起来了,“是啊,真是好大一只,就像奴婢在乡下看到的那么大一只,你们快看。” 罗景宁心中暗暗赞叹,秋葵这个丫头,就是好得很,搭戏十分给力。 若是只有罗景宁一个人说,那大家还不怎么信,可是秋葵也跟着起哄了,大家心里就由不得怀疑了。尤其是,女人的裙摆层层叠叠,谁也看不清裙摆底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景宁和秋葵言之凿凿,可把宣平侯夫人吓坏了。 她脸色大变,苍白着一张布满刻薄算计的脸,惊叫着跳起来:“啊,老鼠真的在这里吗?快,政儿快帮我赶走它!” 第222章 什么罪名 霎那间,鸡飞狗跳,大家都忘了方才在说的事情了,全都跳起来抓老鼠。 李为政虽然是男子,可是他比女人都要更怕老鼠。到宣平侯夫人喊他帮忙驱赶老鼠的时候,他就跳上了椅子,然后紧紧抱着旁边的立柱,声嘶力竭地喊着:“快把它赶走!” 那个样子,差点就让罗景宁破功,哈哈大笑起来了。 得益于他的精彩表演,大家对屋里有老鼠更是深信不疑。 其实,谁都没有看到老鼠的影子,可是罗景宁和秋葵演起来太像那么回事了,一会叫着老鼠跑这里去了,一会又喊着老鼠跑那边去了,弄得大家都应接不暇。 沈越到了春樱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锦葵回到磐石院找他的时候,他刚刚解了药,本来他也打算来春樱院处理后续的事情,正好遇上了锦葵,就一起赶着来到了春樱院。 他们在外头的时候,就听了好几声尖叫,都以为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进来之后,就看到屋里好像在演杂耍,一会有个人跳上了椅子,一会就见他媳妇拎起茶壶就往地上砸。 沈越不合时宜地想着,不会是景宁忍不了,在大闹春樱院吧。她也是气糊涂了,忤逆长辈的名声传出去,对她哪有半点好处,真是冲动了,就不能等着他来吗? 却见景宁不停地喊着:“老鼠在那里,打死它。” 然后,“啪啦”一声,一个茶壶又碎了。 他眼力极好,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哪里看得见什么老鼠。回头看了一眼莫来,莫来心领神会,也跟着摇摇头,意思他也看不到老鼠的影子。 不过,他还是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等李氏让他帮忙驱赶老鼠,他猜明白他媳妇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真是个大忽悠,一群人都被她忽悠得团团转,去找什么莫须有的老鼠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今晚因为被亲娘算计后郁闷至极的心,也松快了许多。不过,他还是配合着说了一句:“方才我看见,老鼠已经溜了。许是你们人太多,把老鼠都吓跑了。” 跑了就好,屋里的人一个个心有余悸,生怕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老鼠忽然跳上了他们的身上。 李为政战战兢兢从椅子上跳下了,腿还软着,一下子没站住,人就摔倒在地上。他心有余悸地说:“还好我方才跳得高,老鼠没往我身边跑。” 想到老鼠那恶心的样子,他还忍不住抖两抖。 沈越对视罗景宁,看到她眼里狡黠的笑意,她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就让人觉得风和日丽,万里晴空,总之,心情极好。 他也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冲着她无声做了一个口型:“调皮。” 罗景宁莞尔,她无声地笑着,根本不怕被他揭穿。 等下人把屋里重新收拾干净之后,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凝重起来。罗景宁坐在沈越身边,是打定主意不开口了。该她做的那一部分,她已经做完了,剩下的该由沈越出场了。 经过方才的闹剧,李氏也累了,她没有拐弯抹角,就直接开口让沈越纳李七姑娘为贵妾,并在几天内择良辰吉日,迎李七姑娘过府。 宣平侯夫人和李氏一唱一和,大概就是说沈越若不纳李七姑娘,她就没活路了,到底是至亲,沈越不能这么狠心对待李七姑娘。 沈越只是静静喝着茶,等着李氏和宣平侯夫人说完那些话。 就在这时,莫去走了进来,在沈越身边耳语几句,罗景宁只是大概听到了“酒杯”“药”之类的词语,其余的没有听清。 她不禁腹诽,这莫去是平时吃得少吗?怎么话说得那样小声。 不过,她也学着沈越,静静喝茶,一直等屋里都没有人说话了,她才放下茶盏,准备看好戏。 李氏说得口干舌燥了,现在只等沈越表态,但是,沈越在她们说完之后,久久都没有开口,只是垂着眼眸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氏忍不住催促一声:“阿越。” 沈越终于抬眸看向了李氏,他笑得有些凉薄,看起来不似平时那般清朗正气,反而有种邪魅的感觉,让罗景宁差点就移不开眼了。 果然,人人都喜欢“坏男人”。 李氏看到他的笑,不知道为何会有点心惊胆战。 “娘,我已经查到了,今晚是李为政给我下药,那药是在西城街一家药铺买的,我方才中了药之后,请回春堂的方大夫帮我解药,他的脉案写得十分清楚。” 李为政听完,心都差点蹦出来了。 什么,这才多久时间,沈越就查到了他在哪里买药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了,李为政可不敢认这个罪名,他忙解释着:“表弟,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为何要给你下药?” 宣平侯夫人也在喊冤,说沈越污蔑她儿子,让李氏帮他们做主。 李氏怒道:“阿越,你怎么能这么冤枉你表哥呢?这样太伤感情了,你赶紧给政儿道个歉,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 沈越等他们都嚎够了,才条理清晰地说:“我如今是皇上宠信的臣子,你们说,我若是把我中毒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皇上,李为政这辈子,还能否捞得到一官半职呢?” 这是妥妥的威胁啊! 李为政这么多年,一直就没有熄心,他也想风光入朝,大展拳脚,不仰人鼻息过日子。所以,若是沈越真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皇上,以后李为政想要入朝,就难如登天了。 他忙喊:“表弟言重了,那根本就不是毒药,只是……” 沈越却淡淡道:“药铺的掌柜说是毒药,方大夫也说是毒药,表哥,毒杀朝廷官员的罪名,只怕不轻。” 李为政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都不见了,他的脸苍白得如同冬日里的雪,没有半点杂质。 他摇摇欲坠,看着沈越求情:“阿越,我们可是亲亲的表兄弟,你不能这样害我。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助兴的药,根本就不是毒药。” “是啊,阿越,你表哥都是为了你好,才会这样做的,你可不能这般绝情啊!” 宣平侯夫人慌了,她就是再不懂事,也知道沈越嘴里的那些罪名,一定不能认,不然李为政这辈子就完了。 第223章 扶哥魔 沈越脸色更加冷凝,他讥讽地看着宣平侯夫人,“舅母,表哥给我下药怎么就是为了我好?是他以己度人,以为我不能人道吗?” 这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不自在了,这话怎么好大庭广众之下,就说出来了呢? 李氏脸色微红,低低喝斥一声:“阿越,不要胡说。” 罗景宁反而十分坦然,这些人啊,做得出来,却还要冠冕堂皇,好似自己是多么守礼的人,随便轻狂一点的话,都能玷污了他们。 虚伪至极。 若不是顾及形象,她真想说一声:沈越可太行了,天天把她折腾几个时辰不带歇息的,下药大可不必了。 屋里又安静了一阵。 宣平侯夫人的心里七上八下,可是,她就不信,沈越真能做出把毁了李为政前途这样绝情的事情来,毕竟,有李氏压着呢,他怎么敢。 想了想,还是先把七丫头这件事落实为好,这样才能让宣平侯府长长久久享受着越国公府的富贵。 “阿越,不管如何,你方才终究是进了七丫头的房间,孤男寡女的,你们又都喝了酒,这事你该给七丫头一个交代。” 李氏回过神来,也附和着说:“是的,阿越,娘看七丫头就给你当个贵妾吧,她是你的亲表妹,大家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 罗景宁脸上一派轻松,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从方才沈越硬要给李为政扣上一顶下药的帽子,她就知道,李氏她们今天的算计成不了,而且,一定是她们自己放弃的。 因为,对比之下,李为政比李七姑娘更重要。 果然,沈越就冷漠地说:“虽然我是被你们算计进了那间房,我的确没有必要负责。不过你是我娘,我愿意给您一份脸面。” “若是七姑娘实在要进越国公府的大门,那我就要从别的地方出这口恶气了。莫来,立刻去请京兆府尹萧向萧大人过府,就说这里发生了投毒事件,请他来彻查。” 什么! 沈越居然如此狠绝,居然要报官? 萧向一向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从来不卖任何人的面子,若是这件事情落到了萧向手中,只怕李为政的名声都要臭了。 毕竟,下药给嫡亲表弟,让自家庶妹可以给表弟当妾,这种事情,传扬出去,李为政以后别想抬头挺胸做人了。 “阿越,你疯了?” “阿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李氏和宣平侯夫人一起开口,李为政则是扑到莫来跟前,拦着他不让他出门。“阿越,有话好说,大家都是亲人,何必把事情做绝呢,最为难的,还是姑母啊!” 沈越端起一杯茶,仰头喝完,才把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让他们的心都跳得快了几分,沈越的这些动作,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总觉得他接下来的话不好听。 沈越的确没有打算说好听的话。 “她是我娘,这个没错,她既然舍得为难我,不顾及我多次推脱,执意要和李家一起算计我,那我何必客气呢?” “我不能对她不孝,那就由你们李家来承受我的怒火吧。表哥,你以为萧向正直,可他欠过我的人情,我若让他把助兴药改为毒药,你就等着下大牢吧。” “还有,舅舅侵占他人田产的事情,我也不是不知道,既然李家不把我放在眼里,这些事情索性也一起抖出去。” “这个贵妾,你们那么上赶着要,我就给你们,就看看李家接不接得住了。”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平静无波,可是落在宣平侯夫人的眼中,却比恶鬼还要吓人。她腿脚都发软了,他这是打算把她的夫君和儿子都弄垮吗? 这哪里是亲外甥,简直就是灭门的仇敌啊! “别,你不要这样做,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我们绝对不会再提了。” 李氏更是大受打击,没想到,她的儿子,居然为了纳妾一事,要对付她娘家,她太伤心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娘家的人啊! “阿越,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娘?” 沈越冷静地看着她,“娘,这么多年,您明里暗里扶持李家,我们谁说过一句你的不是?我记得,八岁那年,祖母给了我一个砚台,你非说舅舅喜欢,就拿走了。” “舅舅是真喜欢,当了三千两银子,后来被我赎回来了。” 李氏她们忍不住脸红,宣平侯这个人就是一个享受惯了的人,没有银子花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当,家里都是祖传的东西都被他当掉了。 李氏给他的好东西,最终的归宿,都是当铺。 “十岁那年,沈岩大哥送了我一幅画,您哭着求着要走了,说是大表哥喜欢,结果我又赎回来了。” “如今我长大了,您也不太敢从我手里拿东西接济李家了,您又把目光放在睿儿身上。这些年,但凡我知道的,我都帮着睿儿赎回来了。” “李家丢得起这个人,我们沈家丢不起。很多东西,别人都知道是落在我们手上了,最后却出现在了当铺,您有没有为沈家的名声考虑过半分?” 李氏此刻该是羞愧的,可是她却不服气,她又没有拿去乱用,她只是拿给了娘家,帮他们一把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阿越,你太小心眼了,咱们越国公府不缺这些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舅舅他们日子艰难,我帮衬着本是应该的。” 沈越早就看透她的本质了,也不打算费力气改变她,只要她不要再拿他们的东西去做人情,便随她折腾。 罗景宁听了这些话,才知道,李氏的脑子是真的不清醒,还好她从来就没打算和她讲道理。她这就是妥妥的“扶哥魔”啊,兢兢业业掏空家底都要保证她哥能够享受生活。 沈越有这么一个娘,也挺难受的。 宣平侯夫人这会也帮腔,她可不想李氏就此就听了沈越的话,再也不给宣平侯府好处了,那日后他们就要过苦日子了。 “阿越,大家都是骨肉亲人,怎么可以用钱财来衡量感情呢?你今天可把你娘的心伤透了。” 第224章 沈越发牢骚 沈越忽然扭头,一双眼睛凌厉地看向宣平侯夫人,他的眼光如同鹰隼一般犀利,让宣平侯夫人那些小心思都无所遁形了。 她赶紧挪开眼睛,不敢再看沈越。 这个沈越,如今气势不一样了,她看着都吓人。 沈越语气凛冽:“你们占了便宜,自然会这样说。你们李家,贪得无厌,狼心狗肺,我早就看明白了,这也是我一直讨厌你们的缘故。” “你们若是安分守己,好好守着我娘那点好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你们贪心不足,如今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李氏脸上挂不住,她忍不住出言打断沈越的话:“阿越,你怎么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沈越反唇相讥:“娘,是你识人不明。这些年李家从你这里得了多少好处,当初我的死讯传来的时候,你也曾求过李家,让他们嫁一个庶女过来当望门寡,可是他们答应了吗?” “他们不答应,不过是想留着庶女去攀附旁人而已。也幸亏他们目光短浅,不然我回来还要费力气休妻。” “如今倒是上赶着算计着当我的贵妾,果然没脸没皮了。” 今天的沈越,让罗景宁大开眼界,没想到他也这般会吵架。不过,她想到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就有些心疼了。 想必,这些话,从他年幼之时就藏在他心里了吧。他少年时期,在越国公府过得应该不会多快乐。 有嫡长子沈晖在,公公沈宏大抵对沈越也没有多少温情的。而李氏,一方面要关注沈宏,另一方面又记挂着娘家,她还要管理越国公府,留给沈越的时间能有多少呢? 所以,他才会经常往镇国将军府跑吧,才会那么尊敬伯娘,因为伯娘大概弥补了一部分,他娘亲李氏对他的教导。 他今天大概是难得发了一次牢骚,只是李氏应该体会不到了,而沈越,也早就过了那个寻求母亲关爱的年纪了。 今天沈越是彻底把李家的脸皮扯下来了,宣平侯夫人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然后难得硬气地说:“原来阿越是这样看李家的,你别忘了,你娘出自李家,李家破落了对你娘有什么好处?” “你的身上也留着李家的血,你这样贬低李家,你又能有多么光荣呢?” 罗景宁这个时候,就做不到闭口不言了。 “舅母说得没错,但是,百种米养百种人,李家的先祖能够创下这宣平侯爵的辉煌,以前想必也是英雄人物,阿越大概得的是他们的血脉传承。” “而舅舅他们呢,俗话说,好竹出歹笋,大概就是这样了,可惜啊。” 说完,她还叹息地摇摇头,好像挺痛心的。 沈越说了那么久,把多年来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也不想再拖拉下去了。 他直截了当地说:“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娘若是还要帮李家,就量力而为,不要越过了儿子的底线,不然,舅舅的下半辈子,就不能这般安逸了。” 他早就看这件事不顺眼了,只是一直隐忍不发,如今是不想再忍了。 “至于李七姑娘,以后最好别登越国公府的门,省得我又想起表哥下毒一事,大夫的脉案和药铺掌柜的供词,我可是还留着呢。” 说完他就站起了身,然后拉着还懵懂的罗景宁:“夜深了,我们先回去,让娘好好和娘家人叙旧。” 就这样,谁也不敢拦着,由着沈越大摇大摆走出去了。 罗景宁一直到离开了春樱院,才“哈哈哈”大笑起来,她边笑边说:“我想,他们现在一定肠子都悔青了,原本想着以后更方便捞钱,结果却是以后要看着你的脸色拿好处了。” 看到她明媚的笑容,沈越也暂时忘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了。 “是啊,夫人今天也好好折腾了他们一把,方才那来去无踪的老鼠……”他眼里都是揶揄,“夫人可真是个小机灵。” 罗景宁昂首挺胸收下了这个夸奖,“谁让你来得那么迟,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就想着拖延时间,省得他们把事情说死了,你就难推翻了。” 沈越摸摸她的脑袋,语气柔软:“嗯,为夫知道,景宁一向聪明。只是,我敢来得迟,也是有恃无恐,便是他们回了李家,我也会把人绑回来将后果告知。” 他毕竟中了药,一切还是以解药为先。 说起这个,罗景宁终于有机会问他了:“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去了春樱院?” 沈越没有瞒着她,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罗景宁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还好沈越反应迅速,毅力惊人,这才没有中计。 “阿越,你是怎么发现,她不是我的?你没碰她吧?” 她忍不住还是问出来了,有些事情,她不想藏着掖着,她很想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形,他在认出李七姑娘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错误的事情。 她既然在意,就要在当下问个明白。 沈越道:“我只是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就知道那不是你了。” 他把他的感觉告诉了她,罗景宁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对她这般了解,仅仅是触摸了一下肩膀,就能发现端倪。 她能做到像他一样吗? 她忍不住搂着他的腰,把脸埋进去:“阿越,你要一直这么喜欢我,因为,我也是很喜欢你的。” 沈越长臂伸出,把她牢牢圈在了怀里,“嗯,我会一直这么喜欢景宁的。” 莫来和秋葵看到明明到了磐石院,却不进去,反而就杵在院门口搂搂抱抱的两人,一阵无语。三爷和夫人平时就够粘乎了,怎么现在看着,比之前还要缠绵了? 大晚上的,能不能进去再抱啊,堵着门他们都进不去了,只能被逼着看他们秀恩爱。 春樱院中,沈越走后,李氏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现在是真的怕了,这个儿子,她早就不了解了,怪不得他在外头能够屡屡立功,这样的手段,当真是骇人。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一点都不开心,她现在头疼得很。 “唉,嫂子,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第225章 咽不下这口气 宣平侯夫人更是一肚子的怒火和怨气,怪谁啊,只怪李氏没本事,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这才闹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沈越背地里居然搜罗了自家夫君那么多的小辫子,可见早就对宣平侯府心怀怨恨了。 看来,以后对待越国公府要更谨慎些了,哪一天若是惹得沈越不快,说不定他真的会丧心病狂把她夫君和儿子送到大牢里,她哭都没地方哭了。 想到这些,她没好气地说:“妹妹太心慈手软了,阿越是你的儿子,你看看他对你可有半点敬意,你也该长点心了。” 宣平侯夫人也不敢说得太难听,若是再把李氏得罪了,那她以后再想算计李氏的东西只怕就没之前那么容易了。 “算了,阿越不愿意,咱们也不必自讨没趣,今天的事就只当没发生吧,我们回去了。” 李七姑娘当然遗憾的,可是想到沈越方才那些毫不留情的话,她也怕了。这个男人连她爹都不准备放过,若是她真的执意进门当他的妾,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呢。 还是离沈越远远的最好。 李氏张了张嘴,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了,她只能拿了一些东西出来,宽慰宣平侯夫人的心,让她好受一点。 若是平时,看到这么多的绸缎,还有茶叶等等好东西,宣平侯夫人肯定一股脑都收下了,但是沈越才放下话,让他们以后小心着点,她就有点畏缩了。 “妹妹,这些东西打眼了,等改日你回娘家再带来吧,我今天就不带了。” 若是李氏亲自送上门的,沈越总不能怪他们李家吧。 李氏没想到,她家嫂子还有不要东西的时候,十分怪异地看了宣平侯夫人一眼。宣平侯夫人难得觉得有些难为情,她心中暗骂:果然没脑子,她就是有个好命,不然哪里享受得了这样的富贵。 李氏纳妾这件事就这样落幕了,经过这一次,她是再也不想管沈越纳妾的事情了。这个儿子是个狠心的,她也伤心了,管他有没有子嗣,他就抱着罗氏那个不下蛋的过去吧,反正她还有沈睿这个儿子呢。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睿就受到了李氏空前的关注,让沈睿实在苦不堪言。一天到晚,李氏都围着他转,吵得他头都大了。 终于,沈睿忍不住找亲哥求助,沈越一句话才让李氏消停了。沈睿对亲哥简简单单就按压住了娘亲,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长大之后,他也要像哥哥一样厉害。 罗景宁换来了一段舒心的日子,顾宝芝那边却伸长脖子等着了,她一直坚信,李氏一定会逼着沈越纳妾的,到时候她就能看罗景宁的笑话了。 想到之前沈越塞给沈晖的妾室,她就如鲠在喉,对沈越和罗景宁夫妻的怨恨达到了顶峰。没想到,盼来盼去,府里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那天的事情,李氏没有交给蜜枣来办,蜜枣也不太清楚。事后她旁敲侧击,只猜到了李氏应该是行动了,具体情况如何,她还是没有打听得出来。 顾宝芝想到那天是李七姑娘来赴宴的,就猜到李家大概是把李七姑娘推出来,给沈越当妾的。等了好几天没有动静,她坐不住了,正想让人传出李七姑娘和沈越的流言,那李七姑娘就定亲了。 这个时候,再去传流言,就不太妙了。 最近这段时候,沈晖一直宠幸那两个贱人,每每看到这些,她就咽不下这口恶气。顾宝芝一直琢磨着,怎么报仇,没想到,机会那么快就来了。 沈婧和顾宝芝的关系一向不错,沈婧如今是待嫁年纪,李氏对于她的婚事也一直操心,但是不算上心,今年过了年,李氏带着沈婧去相看过几家了,沈婧都不愿意。 华阳长公主一向不管这些事情的,但是有她在,李氏也不敢随便就找个人家,把这府里的庶女嫁出去。 正因为这样,李氏心里才会那么烦,她之前找的人,都是她用心筛选过的。家世不太高不太低,然后为人还算中庸,不会出类拔萃,但是也勉强能够养家糊口。 总之,就是一般人家,李氏觉得沈婧嫁过去,也不吃亏。 但沈婧不买账,这让李氏很恼火。沈婧又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居然还敢挑三拣四,李氏也懒得理她了,就说等沈婧静静心,想明白了再带着她出去。 这些事情,顾宝芝也知道。她手里不是没有资源的,她出身顾家,顾家的姻亲故旧遍布朝野,想要为沈婧寻一个如意郎君,也不是难事。 但是沈婧又没有求她,她何必上赶着操心这些事情呢。牵线搭桥这种事情,一个不好,就两边都得罪了。 李氏那是没办法,才管着沈婧,顾宝芝才不会干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只是,这并不妨碍她挑拨离间。 “妹妹,你可要长点心,婆母到底不是你的亲娘,她介绍的那些人,终究低了妹妹一等,我看啊,人心隔肚皮,你的婚事只怕艰难了。” 顾宝芝佯装忧心地对沈婧说,沈婧垂着头,看着就是个委屈的模样。顾宝芝又道:“你也算是在祖母跟前长大的,她一向疼爱家里的姐妹,你若有难处,可以去找祖母说一说,她不会不管的。” 最好沈婧去闹,让李氏下不来台,她就可以趁机把管家权再要一部分过来了。 沈婧难道不知道顾宝芝的小算盘吗? 若是沈婧没有自己的小心思,也可以顺着顾宝芝的意思去做,毕竟,未来的越国公是沈晖,她提前和顾宝芝打好关系,对以后也有好处。 只是,她如今巴不得李氏对她的婚事不上心呢,她想嫁的人,是柳世周。 如今沈家和柳家的关系不好,这件事情,谁也帮不了她,只有柳明珠可以帮她。 她苦笑着对顾宝芝道:“大嫂的好意,婧儿都懂,只是……”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说这些了,大嫂,我这段时间心里烦,想去六安寺上香祈福。” “过几天就是大哥母亲的冥诞了,大嫂是不是要去六安寺做法事呢?如今六安寺的桃花还开着,不如大嫂张罗一下,请母亲和几位嫂嫂一起去六安寺赏花吃斋?” 第226章 顾宝芝报仇的机会 顾宝芝的眼神闪了下,沈婧这个提议,来得有些蹊跷,她没有说答不答应,而是笑着说:“妹妹有心了,亏你还记得我婆母的冥诞,你说的这件事,我再和祖母和老夫人商量一下。” 沈婧笑了笑,也没有多说。 不过,第二天,顾宝笙难得来一趟越国公府,居然也提起了同样一件事情。 顾宝笙已经定亲了,最近一直被拘着在家里学管家事宜,她很久没来看望过顾宝芝了。顾宝芝看到亲妹妹,自然是高兴的。 “这是我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炖的红枣甜羹,你最爱喝了。” 顾宝笙满意地喝着,然后看了眼姐姐,有些心疼地说:“姐姐,我觉着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 沈晖闹出来的那些事情,顾家也听说了。偏偏黄家和顾家沾亲带故,有许多事情,顾家也不好出面去替顾宝芝争取。 何况,只是纳个妾而已,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顾宝芝已经有了嫡子嫡女了,沈晖纳妾根本就妨碍不了她的地位。 这些事情,顾宝笙听说了之后,一直愤愤不平,对于沈晖这个姐夫,她也有些厌烦了。 “姐夫也真是的,他有没有想过姐姐你的感受啊?” 顾宝笙鼓着一张脸,为顾宝芝打抱不平,顾宝芝心中暖暖的,可是也不愿意看着妹妹讨厌沈晖,她辩解道:“你不要胡说,这些事情,不过是寻常,那些低贱的玩意,都是给你姐夫解闷的。” “我以后会是越国公夫人,这些事情还能放在心上吗?不管怎么样,我稳稳坐好我的位置就行了,你姐夫也不会亏待了我。” “宝笙,你十月份就要出嫁了,你要明白,纳妾这种事情,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不能太过计较,不然别人会说你善妒不贤。” “不过,你是新婚,他们当然不会马上就给妹夫纳妾。即便是纳妾了,你也要记住,一定要等你生下嫡子才允许妾室生产。” 顾宝笙听到这些,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了。她耷拉着脑袋,靠在顾宝笙的身侧,怏怏不快地说:“姐姐,我不想嫁人,嫁人好没有意思啊。” 顾宝芝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温柔地说:“傻姑娘,女人若是不嫁人,以后怎么办?到了夫家好好经营,才是一辈子的指望。” “你这段时间可不能偷懒,要好好学管家的事情,不然以后吃亏的可就是你了。” 顾宝笙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然后想到了什么,就眨巴着眼睛看顾宝芝:“姐姐,我想去六安寺看桃花,你可不可以和娘说,让她放我一天假?” 顾宝芝讶异地看着她,她的妹妹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可是沈婧昨日才说了想去六安寺,顾宝笙今天也同样提起了这样的话。 她不得不怀疑,六安寺那里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你不是不喜欢吃斋饭吗?” 顾宝笙长吁短叹和姐姐抱怨她的烦恼,然后说:“明珠说她现在在六安寺住着,准备给家中长辈祈福,她说寺中的桃花开得特别好,若是我得空了,就去找她一起做桃花饼,我想去找她玩。” 原来如此。 顾宝芝的笑容更深了,沈婧和柳明珠的关系不是也很亲近吗? 想到柳明珠和沈越的关系,还有之前从妹妹这里听到的那些事情,看来,有人和她一样,讨厌罗景宁呢。 “你就别去了,你先在家乖乖学着,等过一阵天气热了,皇上要去西苑,到时候我再求娘放你出来。若是你学不好,娘可不一定同意你去呢。” 皇上要去西苑的事情,朝中重臣的家里都得到了风声。不过,圣谕未下,大家也只是私下里准备而已,但是宫里已经派人去西苑打点了,想必六月初圣驾就要出发了。 对比之下,当然是西苑的吸引力更大了。 顾宝笙点点头:“那我听姐姐的,这一个多月,我一定用心学,姐姐到时候可要帮我说话。” 果然如此,妹妹应该不知道柳明珠的算计。这样也好,她会带着罗景宁去六安寺的,但是她不会把她的妹妹扯进来。 柳明珠这个人,心思深沉,若不是她出身好,她是真的不想让妹妹和她亲近。但是柳贵妃的儿子赵镶如今炙手可热,说不定就有登高的那一天。 顾宝笙和柳明珠这层关系,以后指不定能用得上,她也不好反对她们二人的来往。 送走了顾宝笙,顾宝芝就让人去打听最近沈婧的去向,果然听说她出门好几次,都是去和柳明珠见面了。 看来,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 其他的事情,就交给她来了,她一定会让罗景宁走进柳明珠的圈套的。 罗景宁还不知道,许久没有消息的柳明珠,又出来蹦跶了。她大概也想不到,顾宝芝居然把沈晖纳妾的事情,都怪在了她头上了。 人往往都是嫉妒身边的人,当别人比你差的时候,她瞧不起你;别人比你好的时候,她就会怨恨你。 顾宝芝对罗景宁就是这样的心态。 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女人,居然过得比她还要滋润,她当然看不过。 对比之下,沈越的庶兄,越国公府的二爷沈恒的夫人徐芳宁,就没有这种心理了。所以罗景宁和她的关系,倒还过得去。 顾宝芝行动迅速,早早就去了春熙院和华阳长公主提起六安寺上香一事。 “我姑母的冥诞又到了,孙媳想着,不如喊几位弟妹一起去进香,特别是三弟妹,至今还没有喜讯,去拜拜说不定就有了。” 对于已故越国公夫人顾氏,华阳长公主也是可惜的,年纪轻轻人就没了,生前的种种都不用计较了。 不过,说起这件事情,她就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也好,让你婆母也一起去,瑶儿的亲事也该有着落了,她喜欢罗氏,你们几个当时候就帮她掌掌眼,看看许家怎么样。” 许家官职不大,许家老爷许召云现在任从四品国子监司业,但许家家风清正,男子三十无子才会纳妾。许家乃是书香门第,人口简单,正合适杜瑶。 华阳长公主一直打听了许久,才选了许家。 第227章 杜瑶准备相看 许召云的娘许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和华阳长公主有过几面之缘,她对许老夫人印象不错,这才想起了许家来。 许召云膝下有三子一女,都是嫡出,大儿子已经婚配了,二儿子许杰是乘黄署令,一个七品小官,正在议亲,和杜瑶年龄相当。 华阳长公主正惦记着安排他们相看呢,趁着去六安寺这个时机,不是正好吗? 她也把她的想法和杜瑶说了,杜瑶心里没底,只说想和三表嫂一起,若是三表嫂不去,她也不想去了。 华阳长公主这才知道,杜瑶是这般喜欢罗景宁。 看来,罗景宁还是有些本事的,能让她的孙儿把独一份的宠爱许给了她,杜瑶也是打心眼里信任她,可见她有不少可取之处。 华阳长公主把罗景宁喊到了春熙院,当着杜瑶的面,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当初是你和阿越去接瑶儿来京城的,她只信你,你就多费心,帮她看看许家的孩子怎么样。” 罗景宁喜出望外,看着一脸娇羞的杜瑶,笑着打趣她:“瑶儿妹妹的好事,我一定尽心。我还盼着,能早日喝到这杯喜酒呢。” 杜瑶的脸早就红得不能看了,她害羞地责怪罗景宁:“表嫂,你怎么能这样,那……这件事……还不知,怎么样呢。”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小得差点听不到了。 罗景宁伸手捏了捏她白嫩的手掌,开心地说:“这有什么,人之常情的事,别光顾着害羞。祖母的眼光一向好,我想那许公子也不会差,只是,总要合眼缘。” “你若是真的没感觉,就直接同我说,别为了不忍心拂了祖母的面子,就稀里糊涂同意了。世间好男儿不少,与你有缘的人不一定就是他,你一定用心了。” 这话,就是罗景宁为了杜瑶,特意在长公主跟前说的。 华阳长公主经年不出去交际了,能找到一个许家,也不容易,若是杜瑶看不上,拒绝了,她担心华阳长公主不高兴。 但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杜瑶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从来了京城就跟她特别亲近。她不想杜瑶为了感恩,就搭上一辈子。 华阳长公主一眼就看出罗景宁的用意,她心中微微惊讶,没想到罗氏心思转得够快。不过,她也是个敞亮的人,这话在这里说出来,也省得明天乱点鸳鸯谱的事情出现。 杜瑶微微张嘴,就怕罗景宁的话,让华阳长公主有想法,没想到华阳长公主就笑眯眯地说:“这话在理。” “瑶儿别担心,若和那许公子看不对眼,也直说。男女那点事,有时候难免微妙,你好我好,但就是不搭调,也是常有的事。” 她看出来杜瑶脸上的不自在,就说起了陈年旧事:“当年,我也不是第一次看驸马,也不是沈家郎,而是旁人。不过我不喜欢,后来沈家的才来到了我面前。” “所以说,相看相看,又不是一定就要成功的,你别犯傻。” 杜瑶的心,顿时就轻松不少。 是啊,今天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她是害怕多过于惊喜的。 她的未来,难道就要系在明日这个只见一面的男人身上了吗?可,长公主不是她嫡亲祖母,也不是呵护她长大的外祖母,她的婚事,对于华阳长公主而言,是不是一桩麻烦事呢? 她不愿意太麻烦,省得旁人觉得她多事。 但是,她真的没有底,若是她不喜欢那个人,甚至是讨厌那个人,她该怎么办呢? 有了华阳长公主的这些话,那明天她就有了拒绝的权利。若是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孤注一掷呢?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罗景宁,这一切,都是表嫂为她争取来的。 能遇到表嫂,真是她的幸运。 等两人走后,华阳长公主才感慨地说:“罗氏是个好的,也有些能力,怪不得,阿越对她放不开手。李氏那里看明白,不折腾了,也算安生了。” 李氏生辰宴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华阳长公主基本都知道了。 李氏糊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续弦,底气不足,华阳长公主轻易不愿意下她的脸面,这样后宅就乱了。 对于李氏补贴娘家的事,她不愿意管,也懒得管。而且,利用这件事,能够让沈越看清李氏的糊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李氏毕竟是沈越的娘,他若不能清醒地认识到李氏的不可理喻,日后受制于孝道,被李氏拿捏了可不行。 如她所想,这些年李氏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当初给沈越冲喜之事,李氏就该看出宣平侯府的凉薄和势力,李氏就跟瞎了眼似的,完全不受影响,依旧掏心掏肺对宣平侯府。 积少成多,这些年,沈越在李氏对于宣平侯府的事情上,攒够了失望。如今这件事,估计让沈越彻底死心了吧。日后,阿越办任何事,都不会因为李氏掣肘,她就放心了。 阿越是她最疼爱的孙儿,既然不能给他爵位,那就帮他把一些障碍清除干净。宣平侯府一家烂泥扶不上墙,日后阿越身居高位,他们若是粘上来,难免坏事。 另一边,罗景宁还不知道,明日是已故越国公夫人的冥诞,只以为去六安寺,就为了杜瑶相看的事情而已。 直到傍晚,和沈越用膳时提起来,她才知道,明天还有这么一个特殊的意义。 “阿越,你记得还挺清楚的。” 她有些惊讶,毕竟顾氏严格说起来,和沈越关系不到。沈越低头喝汤,没有回答。他当然记得了,小时候,每年他爹都会带着阖府上下的孩子,去给顾氏做法事。 一直到大哥娶妻,祖母发话,以后这件事交给大哥大嫂来办,不必如此隆重了,这才作罢。 说起来,祖母也是心疼他。毕竟,每次这个时候,他娘都要给顾氏的牌位磕头。他和睿儿渐渐大了,祖母总需要顾念他们的情绪。 罗景宁没听到他的回答,也不计较,她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明日大嫂也会去?今日倒没听到祖母提起这件事。” 沈越给她盛了一碗汤,轻描淡写地说:“祖母既然不提,也就是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明日大嫂做她的法师,你和表妹去相看,两不相干就是了。” “嗯,我就上一炷香就走。” 第228章 杜瑶动怒 他们不知道的是,柳明珠已经收到了沈婧递来的消息,知道罗景宁明日要去六安寺了。 柳明珠在六安寺住了一段时间,衣服素雅清淡,也没有任何头饰,看着倒是凝心静气,整个人都沉静了许多。 “好,罗景宁既然要来,那之前预备着的事情,就都动起来。” 这一次,她就不信,罗氏还能死里逃生。 这段时间,她过得很累。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沈越屡次立功,得到皇上的褒奖,府里的人难免嚼舌根,说她把好好的夫婿弄丢了,明里暗里笑话她的人,可不少。 娘亲也曾张罗了好几家,要给她说亲,但是她就是不喜欢。她柳明珠,难道为了嫁人,就要委屈自己匆匆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吗? 她如今这般掉价了吗? 她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呢? 明明,她和沈越才是一对。都怪罗景宁,若不是她的出现,沈越一定还会是她的夫君,姑母也会开心,家里的长辈也会开心,而她也不会被人嘲笑。 府里那些庶女,天天在她面前故意称赞沈越的本事,不就是想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吗?她即便是再失意,也轮不到这些贱人来看笑话。 所以,她才自请到寺庙里来,图个清净,也谋划好对付罗景宁的计划。 已故越国公夫人的冥诞,凭她和顾宝笙的关系,她当然知道。有了沈婧这个内应,她有把握能在这个日子,引罗景宁上山。 如今多了一件帮青阳公主外孙女相看的事情,也不打紧,只要罗景宁来就行了。 只要把罗景宁除掉,一切就能回归正途了。 同一时间,越国公府里,沈婧的闺房中,她的姨娘孙氏一脸担忧地问:“明天你真的要……” 沈婧面不改色,冷静地收拾明天要穿戴的首饰,淡淡道:“姨娘该知道我的心事,我没有别的选择。” 孙姨娘难受得很,可是女儿犯了轴,只认那个人,她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婧儿,你真的不再想想吗?做人的妾室,哪有那么好过的。你不是姨娘,你有得选择的,为人正妻是姨娘一辈子的奢望,你能得到的,为什么不要呢?” 孙姨娘不是个强硬的个性,对沈婧十分溺爱,把能给的东西都给了沈婧。沈婧做这些事情,也没瞒着她,所以她知道沈婧在这次事情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她怕啊…… 她怕这件事情被人查出来之后,沈婧会落得一个不好的下场。 她还想再劝最后一次。 沈婧看到孙姨娘落泪了,也并不心软。 “姨娘,我只求能和他在一起,是为妻还是为妾,都不重要。以前,我以为柳明珠会是我的三嫂,我可以等他们成亲之后,请柳明珠帮忙。” “但是,现在沈柳两家关系这么差,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姨娘,若是不能达到我的心愿,我宁愿死。” “我不会嫁给别人的,姨娘别劝我了。至于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我们操心。动手的人又不是我,柳明珠不是个傻子,人都送上门了,她难道还会给罗氏活命的机会吗?” 孙姨娘默默擦着眼泪,完全没有办法。 这个孩子,太痴心了,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痴情种呢?不过是某次元宵夜,她不小心和家里人走散,遇上了流氓,柳世周救了她一次,她就念念不忘至今。 真是冤孽啊。 她对沈三夫人只能说一声抱歉了,这样的事情,她明知道是不对的,可是为了女儿,她只能守口如瓶。 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那你早点睡吧,明天,你可要机灵一些,别被牵连了。” 孙姨娘只盼着她能心想事成,别的罪孽,她会在菩萨跟前认罪的。若是神明要怪就怪她不会教导孩子吧,只惩罚她就好,千万不要怪在沈婧头上。 沈婧难得心软,搂着孙姨娘撒娇:“姨娘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次日,杜瑶早早就起身打扮了。刘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嘴里忍不住嘟囔:“真是的,怎么就找了一个七品小官呢,凭华阳长公主的声望,至少也该找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对啊。” 杜瑶正在对着镜子涂口脂,听到刘嬷嬷的话,登时就拉下了脸。 “刘嬷嬷,我看你从来了京城之后,就越发不知道分寸了。五品官?你也敢想,你怎么不想着三品四品啊!” “我是什么身份,说好听的,是青阳公主的外孙女,和皇家沾亲带故。但是,不受宠的公主值钱吗?在京城里,只怕比不上一个七品实权。” “何况,我只是外孙女,寄居在越国公府而已。若是没有华阳长公主的庇护,只怕我连西河郡都走不出来,早就被黑心的爹和舅舅,卖给了宋家那个恶心人了。” “如今我能过这样的日子,都是华阳长公主的恩德。她老人家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帮我寻的许家,到你嘴里,反而还要埋怨。” “你这是要让我成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刘嬷嬷没想到,她只是随口抱怨一句,竟然惹来杜瑶的滔天怒火。 可是她不知道,杜瑶对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刘嬷嬷对罗景宁常常恶意揣测,杜瑶几次告诫都未能收敛,如今连华阳长公主都编排上了,她这是把杜瑶对她的主仆情分一点点消磨干净了。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老奴也是随口一说,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华阳长公主不敬啊。” 也许因为没有了至亲的人依靠,也许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事,杜瑶如今也多了些果决。杜瑶冷冷看着她:“你不是不敢,你是心中太多欲望了。” “刘嬷嬷,来到京城,看到越国公府的富贵荣华,你已经忘了我们在西河郡的举步维艰了。你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满,却忘了我们要不要得起。” “我的身边,不能再留你了。今日你别跟着去了,你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就让人去买一处宅院,你搬出去养老吧。” “什么!” 刘嬷嬷没想到,杜瑶竟然真的不要她了。 她跪着往前,扯着杜瑶的裙摆哭喊:“姑娘,老奴离开你,能去哪里啊,您不能赶老奴走啊。” 第229章 多带人 杜瑶心中也不是不难过。 刘嬷嬷是打小看着她长大的人,又是陪在外祖母身边的老人,如果可以,她当然不愿意这样对待刘嬷嬷。 但是,她已经放过刘嬷嬷太多次了。刘嬷嬷每一次都说要改,可是她却根本没有把杜瑶的告诫放在心上。 次数多了,杜瑶已经决心不再放纵了。不然,若是哪天刘嬷嬷闹出更大的事,她只怕连荣养都不能。 主仆一场,她不希望刘嬷嬷最后落得一个凄凉的下场。 “嬷嬷,我们好聚好散,对彼此都好,你不必再求了,我心意已决。” 说完,杜瑶没再听刘嬷嬷的哀嚎,带着贴身大丫鬟就去磐石院了。 刘嬷嬷看着杜瑶远去的背影,难过之余,心中涌起了难以抑制的怨恨,姑娘好狠的心啊! 沈越今日要上朝,罗景宁因为要去六安寺,也起了个大早。 沈越穿上深绯色朝服,腰间围了一条金带,看起来气质矜贵,英俊非凡,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罗景宁平日里起得不算早,今日是赶巧了,她服侍沈越穿好衣服,然后忍不住投进他的怀里:“好俊俏的儿郎,你在上朝的路上,打马经过街上的时候,有没有小姑娘拦着你呢。” 她说着,就仰头看着他,眼里露出一点郁闷。 沈越无疑是一个吸引人的男人,他天然有股清冷的气度,眼神坚定有力,看着他的时候,常常感觉到安心。 罗景宁相信,尽管他如今已婚了,还是有人会对他芳心暗许的。 沈越轻笑一声,然后低头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说:“大清早就闹我,你吃什么莫须有的醋呢?” 然后,他侧头凑近她的耳边,声音越来越低了,却滚烫灼热。 “昨天晚上,为夫还不够卖力吗?早知道,就不敢体恤你,念着你今日有事,我倒委屈了自己了。今夜,让我再向夫人证明一下,我到底会不会看别人一眼,省得夫人不放心。” 说着,他就搂紧了罗景宁,往他身下一送。 罗景宁瞬间就感受到了,大早上就气势汹汹的东西。 真是…… 果然是她晕了头了,大早上的,怎么能撩拨男人呢?他们这个时候,可是最经不得撩拨的。方才起来之前,沈越就在床上揉搓了许久,这会火气估计还没消呢。 怪她怪她。 她赶紧用力往后退,可惜,沈越没有放手,他有力的双臂紧紧禁锢着她的盈盈一握的腰肢,气息有些粗,“下次,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他有多喜欢她,她还不知道吗? 送上门来的妾,他都不要,何况路边莫名其妙的女子。 “不敢了,你快放开我,不然你上朝要该晚了。” 罗景宁满脸羞红,沈越如今和当初完全不一样了,开了荤的男人,真的随时都可能说些带颜色的话,她有些招架不住。 沈越看她脸如红霞,就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这才就放过你了,下次可不许说这些酸话,怀疑为夫了。” 夫妻两人正黏糊着,就听到外头有人说,杜瑶来了。 罗景宁赶紧从沈越怀里挣脱,然后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杯,才觉得脸上的热度慢慢消退。 沈越蹙眉:“急什么,她又不会闯进来。眼下虽然是初夏,但是一大早就喝冷的,难免伤胃。” 罗景宁不在意地说:“没事,也不是太冷。你还不走吗?” 沈越瞥了她一眼:“现在走不了。” 罗景宁心领神会,偷笑了几声,沈越无奈地看着她,然后想起一件事,就正色道:“我昨晚吩咐了莫去,让他今天点了几个人跟着你,到了山上不要乱走。” 罗景宁诧异地看着他,“不用吧,今天大嫂和沈婧也一起去,府里的护卫一定是带够了的。这里是京城,又不是凉州。” 沈越却不认同。 “他们我不管,估计也出不了事,但是你不一样。赵铖哪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后手,肃王在京城势力也很大,小心点总没错。” 罗景宁当然也是惜命的。 想到赵锐当时差点就在京城害了她,她就不敢大意了。 “既然这样,不如你让莫来也暗中跟着吧,你这一说把我的心弄得有些慌。” 沈越看她的确上心了,为了保险起见,他也同意让莫来跟着她。 “不用太担心,你只管好好办你的事情,有他们在,应该出不了事。我今日事情若是不多,就早早去山上寻你。” 这个,罗景宁就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有莫来莫去,我已经不怕了,你好好办你的差事,别为了我误了事。” 夫妻俩该说的都说了,时间不早了,他们就各自出门去了。杜瑶和罗景宁来到二门,顾宝芝和沈婧已经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还有一个人也去,就是沈越庶兄,沈二爷沈恒的妻子徐芳宁。 她一贯是个没脾气的,听顾宝芝的意思,是要去给已故越国公先夫人办法事,即便今天身子有些不适,她也不敢推脱不去。 罗景宁来得晚,顾宝芝一脸不快:“好大的架子,三弟妹若不想去,就直说,这都日上三竿了,你才姗姗来迟,未免失了分寸。” 沈越并未走远,他闻言停下来说了一句:“夫人今日起得早,我早朝不曾耽误,等会便在马车上小憩一会,秋葵伺候好了。” 秋葵昂首挺胸应道:“奴婢遵命。” 沈越看了罗景宁一眼,然后便走了,只留下一地怪异的气氛。顾宝芝刚说罗景宁来得晚,沈越马上就打了她的脸,上朝都没迟,怎么就算晚了? 顾宝芝冷笑:“三弟妹好福气,三弟这是时时护着,一句话都说不得呢。对比之下,我和你二嫂,好像我们都没人疼似的。二弟妹,说是不是?” 徐芳宁装作听不懂,只是无声扯了扯嘴角。罗景宁没理会顾宝芝的怪话,自从沈越给沈晖送妾之后,她和顾宝芝更是相看两厌了。 今日若不是为了给杜瑶想看,她真不想和顾宝芝一起出门。 第230章 六安寺 沈婧不想节外生枝,就打圆场:“大嫂,这会该出门了,我们赶紧出发,别误了时辰。”法事都是有吉时的,的确不能耽误。 顾宝芝冷哼一声,扭头就上了马车。杜瑶这是第一次发现,大表嫂和三表嫂关系这么差啊。 上了马车,她小心翼翼地问:“表嫂,你没事吧?”毕竟方才大表嫂的脸色很难看,她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罗景宁正低头摆弄裙摆,闻言抬头看她,对上她担忧的视线,就笑了。 “我能有什么事啊,她说她的,与我何干?她就是嫉妒我有一个疼爱我的夫君,日后,我更要让她眼红,这说明我过得好。” 杜瑶看她这副小人得志一样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罗景宁在她心里,一直都是聪慧机敏,进退有度的形象,她有些拐不过弯了。 罗景宁没有什么人设包袱,她趁机给杜瑶上一课:“以后你可别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场了。” “人生短短数十载,要对得起自己。即便是你日后的夫君,你也别步步退让,人都是自私的,你退让习惯了,他就习以为常了,你不想退让的时候,就成了你的错了。” “你该知道,我家世低微,在越国公府我应该做小伏低,讨好所有人才对。但是,我从未刻意讨好过府里任何一个人,包括你三表哥。”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尊敬我,心悦我。假如我是那种唯唯诺诺,曲意逢迎的女子,我与他早就和离了。” 杜瑶脑子有些乱。 从来没人和她说过这些,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都是顾全大局,周全有礼,端庄贤惠。 表嫂说,连夫君都不必讨好吗? 表嫂说,面对婆母也可以不用委屈自己吗? 什么是对的呢? 她问出心底最深的疑惑:“可人人都说,夫君是我们最大的倚仗,在男人面前,我们可以不退让吗?” 罗景宁收起笑脸,非常郑重地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我们可以,瑶儿,你说错了,女子最大的倚仗,是自己。当初,你敢对你舅舅和你爹反抗,靠的不正是自己的勇气吗?” “过日子也一样,男人尊敬你爱重你,是一种活法,若遇上那无良之辈,又是另一种活法。总之,手里一定要有钱,才能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罗景宁自觉灌了不少心灵鸡汤给杜瑶,便闭口不言了。这些观念,对于杜瑶来说,可能太新鲜炸裂了,她一时半会还不能接受。 只是,看到孤苦伶仃的杜瑶,罗景宁总有一些感同身受的错觉,所以免不了对她更耐心一些。 她们两个人同乘一辆马车,其他人则是各自乘坐一辆。沈婧掀开车帘,往六安寺的方向望过去,心中祈祷着,一定要顺利。 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就是被罗景宁气着的顾宝芝。她上了马车以后,就大了一通邪火。沈越真是越来越不把他们夫妻放在眼里了。现在谁不知道,他沈越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想必他是越发得意了吧。 若不是越国公世子的名分早定,只怕这会还不一定是沈晖继承这诺大的越国公府呢。 沈越把他们夫妻的生活搅和得一团糟,如还要在她的跟前秀恩爱,真是越想越气。只盼着,柳明珠能够厉害些,好好整治罗景宁一番。 顾宝芝和沈婧都没有注意到,莫来他们混在护卫中,一起去了六安寺。 初夏时节,山上的气温还是偏低的。不过,与罗景宁冬天那次来的时候,景致已经大不相同了。 高大耸立的树木上,都是嫩绿、深绿色的树叶,萧条的气氛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让人瞧见了,就忍不住舒心。 到了六安寺,自然是先给顾氏上香。罗景宁已经让人去打听了,看看许家的人来了没有。 锦葵一向得力,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 “夫人,许家的人比我们早到半个时辰,他们在西侧那边桃花林的凉亭中赏花,许夫人和徐二公子都在那里。” 听到他们早到一个时辰,罗景宁对许家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男方这种态度,说明他们很重视。 顾宝芝忙起来,根本没时间理会这些事。她本来也不打算理会,那杜瑶不过是一个孤女,和她交好有何益处? 她听说杜瑶手中有点银子,但是顾宝芝还看不上这些黄白之物。她什么都不用做,罗景宁出事之后,才赖不到她的头上。 她迫不及待等着看沈越痛苦的表情了,一定很解气。 到了这个时候,杜瑶难免有些慌乱。罗景宁安慰她:“只是见个面,不是很要紧的,你忘了昨天我们在春熙院说过的话了吗?” 杜瑶听了之后,总算冷静了不少。 沈婧看着她们离开宝殿的背影,等背影消失不见之后,就安心给顾宝芝打下手了。她不傻,这个时候,她不会去找柳明珠的。 通风报信的事情,她昨夜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事情,就是柳明珠的事情了。 桃花林的凉亭之中,许夫人带着许杰在泡茶。徐杰是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不过五官生得端正,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品行良好的男子。 他不爱喝茶,可是他娘非逼着他,耐心坐在这里。说实在,许杰并不着急成亲,他只喜欢和马儿打交道,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 但是,华阳长公主牵的线,他娘无从拒绝,他也只能听从父母之命了。 只盼着,杜家姑娘别太娇气了,他是一个大老粗,和娇气的女人合不来啊。 许夫人听说越国公府的人来了,正翘首以盼,就看到两个容貌清丽的女子缓缓走来。她急忙扯了一把儿子的衣服:“人来了,你等会机灵这些。” 远远地,杜瑶也看到了许杰。 啊,这个人长得太壮实了吧,她看到他站起来了,才发现他长得很高,又高又壮,她不喜欢这种类型啊,她觉得他一只手就能捏扁她。 于是,杜瑶情不自禁拉着罗景宁的手,趁着没到凉亭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表嫂,我害怕他。” 罗景宁:…… 这还用相看下去吗? 第231章 啼笑皆非的相看 许杰看到前面的两个女子,一个羞答答的,一个落落大方,他的目光,落在了一身紫衣的女子身上。 他的心忍不住砰砰跳着,女子的眉眼明媚疏阔,一看就是个心胸开阔之人。她五官精致,从容淡定地朝他走来,他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了他的心间。 还好,他跟着娘来了,不然就要错过了。 罗景宁今天穿着的,就是一身紫色穿花戏蝶的春绸上襦,她对上许杰的浓眉大眼,客气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就对着许夫人寒暄起来。 “您可是国子监司业许大人府上的许夫人?” 许夫人得了信,知道今日陪着杜姑娘来的,是越国公府沈三爷的妻子罗氏,这罗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去年冲喜一事,在京城谁人不知。后来沈越活着回来,大家都翘首以盼,看沈越如何处理这桩阴差阳错的婚事。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沈越既然就认下了这个寒门妻子,丢开了柳明珠这个世家贵女。 她本以为,出身寒微的罗氏女,大概性格软糯,今日一见,她就知道她想错了。 “正是妾身,今日倒是巧了,在这遇到了沈三夫人。” 她上前两步,亲切地拉着罗景宁的手:“怪不得京城传言,沈三爷和沈三夫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一见,果然是绝代佳人。” 这话虽然是恭维,却也不夸张。罗景宁的相貌实属上乘,和柳明珠不相上下,怪不得能让沈越抛开青梅竹马的柳明珠。 罗景宁听到这话,就知道这许夫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主儿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怎么不知道外头有这种传言? 她们二人来回客套了几句,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许杰僵直的身躯和惨淡的表情。 什么! 那个紫衣女子是沈三夫人? 她已经成亲了? 来相看的人不是她? 是他弄错了。 许杰这一颗心,被来回搅动,如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这么多年,他难得心动一次,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杜瑶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就看到他直愣愣看着表嫂发呆,她的心里起了些火气。这个人,看着像个正人君子,怎么这般无礼。 “许公子在看什么?” 杜瑶鼓起勇气,十分突兀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若是许杰这样看她,或许她还能忍一忍躲一躲,但是,他敢冒犯表嫂,她却不能忍。 她的话音一落,许夫人和罗景宁都看向许杰,这才发现了许杰来不及收回来的视线。许夫人心里一个咯噔,怎么,她这儿子不会是见色心动了吧? 罗氏长得美,她承认,难道她不解风情的儿子,也被迷住了吗? 罗景宁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许夫人就道:“你不是还有事吗,那你快去吧,这里都是女眷,你在这里也不方便。” 她一心惦记着,快点把儿子打发走,其他事情后面再说了。 许杰谁也不敢再看,匆匆行礼丢下一句:“告辞。” 然后就不见踪影了。 余下的几人,一时之间难免尴尬。 罗景宁更是无语,这都是什么事啊,那许杰眼神有问题吧,她明明一身少妇打扮,他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吗? 不知道杜瑶会不会有别的想法。 因为这个开场,余下的时间,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这场相看就寥寥收场了。 许夫人走后,罗景宁便问杜瑶:“你是什么想法呢?” 杜瑶半分犹豫都没有:“表嫂,我不喜欢他。” 那个人,太轻浮了,就凭着他能看着表嫂发呆这一条,她就绝对不会考虑他。罗景宁并不意外她这个答案,毕竟之前她就说过,害怕许杰那样的体格。 “你别勉强就行。” 想了一会,她道:“瑶儿,方才的事,你会不会怪表嫂?” 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杜瑶明了她未尽之意。 她笑得一如既往,充满了信赖地看着罗景宁:“不会,我一直都知道,表嫂长得好看,在我心里,表嫂就是世间最美的女子。表嫂惹人侧目,这是正常的,但是他不能一直盯着看,太失礼了。” 她能想开就好,罗景宁不想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许杰,就和杜瑶生了嫌隙。 “你是个好姑娘,这个不好,咱们再挑下一个。” 杜瑶用力点头:“我不着急,其实,我还巴不得慢些呢,我想多留在表嫂身边。” 罗景宁失笑了,杜瑶对她的依赖,真是让她有些动容。她其实没做过多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杜瑶偏偏就认准了,她是一个值得托付依靠的人。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但是不坏。 两人从凉亭离开,走了没多远,就遇上了一群农户。他们挑着箩筐,是给山上送菜和米各种生活必需品。 白马寺僧侣众多,日常生活物资需求不小。一队人浩浩荡荡走来,把罗景宁她们都挤到一边去了。她们只能站在路边,等着人群过去。 一个壮汉挑着满满两挑子的豆腐经过罗景宁身边的时候,不知怎么他忽然身子一歪,那豆腐直往罗景宁身上洒来。 罗景宁带着杜瑶和各自的丫头站在路边,本就拥挤,这会也躲不开了,所有人都被豆腐弄脏了衣服。因为壮汉倒地拦住了路,他后面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踩到了壮汉的腿脚,也跟着倒了下来。 他挑着的是两箩筐豆子,密密麻麻的豆子如同开闸的水,倾泻而出,瞬间就散满了路面。然后,许多人一时不察,就踩中了豆子,纷纷摔倒在地,一片狼藉。 领路的僧人,还有没有倒下来的农户,都来帮忙扶人。罗景宁她们也就近帮着扶了几个农妇,人影攒动,乱成一锅粥了,罗景宁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几个人围在了中间。 她扶起一个中年农妇,那人热情地和她道谢,罗景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一麻,她就被人点中了穴道。 接着,就有人搂着她的腰,往人群的边缘走过去,遮遮掩掩的,秋葵还没有发现异样,反而在四处张望找寻罗景宁。 杜瑶反应比较快,她距离罗景宁本就不远,看到那紫色的衣摆一直朝外走去,就喊了一句:“表嫂,你怎么往那边走去?” 却没有听到罗景宁的回答。 第232章 有惊无险 莫来一直远远跟着,方才变故发生的时候,他早有警惕,只是人太多了,他一时还过不去。这会等到杜瑶的声音,他担心出事了,就一跃而起,跳到一棵树上查看。 好家伙,居高临下的时候,他看得分明,夫人这是被几个人裹挟着,往山下走去。 有问题。 他立刻喊了一句:“莫去,动手。” 然后,他就如同飞鹰一样,朝着那些人扑过去。 挟持罗景宁的人有五个,他们都是高手,莫来动作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对方。于是他们便不再伪装,扛着罗景宁就连连纵身,一会就不见踪影了。 但是,莫来功夫了得,是沈越手下的第一人,他们哪有那么容易把人甩掉。 莫来几个跳跃,就追上了人。莫去还在身后没有跟上来,莫来直奔目标,冲着扛着罗景宁的人而去,其他人哪里能让他轻易得手,另外四个人立刻缠上莫来。 堪堪交手,他们就知道莫来不好对付,心中叫苦。但是主子交待的事情,就是死也要办成,他们起了杀心,招招冲着莫来的要害而来。 莫来最会审时度势,他避开两人的杀招,卖出一个破绽,腰上被刺了一剑。但是他却提着长剑,一剑砍下了第四个人的脑袋。 他身上的伤不在要害,却损了对方一个人,这个买卖,他赚了。 而莫去,也已经赶上来了。 “这里交给我,你去追夫人。” 莫去的轻功不如莫来,当下就带着人把余下的三人缠住了,莫来抽开身,立刻朝前方追过去。 罗景宁神志清醒,被那人抗在肩上,难受得紧。她不知道这个人要带她去哪里,她身上被点了穴道,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离开了白马寺。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莫来的身影。 她无比庆幸,今早沈越让她带人的建议,也无比庆幸她福至心灵,非要带着莫来的决定。贼人听到身后飒飒的风声,就知道有人追来了。 太快了吧,那四个人可都是高手,怎么这么快就被人解决了呢。 他扛着人,当然不可能比莫来更快。莫来思索片刻,就觉得先救人,他故意放慢速度,趁着贼人回头张望的瞬间,射出一枚飞镖,直冲他腰间的要害。 他若不闪避,肯定会被射个对穿。 人在紧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避险。贼人的心神都在飞镖上,莫来趁机提气,一下就来到了他身边,寒光乍现,锋利的剑锋直逼恶人的喉咙,他心神大震,堪堪躲过。 莫来的剑如同灵蛇一般,反手就朝他心脏刺过去,同时伸手拽着罗景宁垂下来的手。 连连几招,招招致命,恶人甚至都没来得及想其他的,只顾着避险,罗景宁就被莫来扯了过去。 人质不见了,他心里就更慌了。 这个人,他绝对打不过的,主子的事情完不成,回去也是个死。左右都是死,他该怎么选,怎么死能比较痛快呢? 莫来带着罗景宁落地,然后迅速在罗景宁身上点了两处,她的穴道就被解开了。 罗景宁蹦到嗓子眼的心,总算重新落地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农家衣服的壮汉,尚未开口,就被他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只见他举着剑,往脖子上一抹,人就死了。 这是…… 莫来淡定地说:“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他倒是个汉子,干脆利落自我了断,不必遭罪。” 毕竟,落在他们手中,也要遭受酷刑的。 莫来带着罗景宁回去寻找莫去他们,在半道上就遇到了。莫去那边,也是一样的,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不得不说,这些人还算忠心,为了不泄密,个个都选择了自我了断。 寺庙那边,杜瑶六神无主。 方才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根本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表嫂? 她紧紧揪着帕子,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顾不得身上的豆腐渣,一个劲就往罗景宁消失的方向看。 秋葵急得落泪,夫人可千万别出事啊,莫来他们一定要把夫人安全救回来。 因为已经有人追过去了,她们也不想声张,方才送物资的人也早就散了,只留下她们几个人,傻傻站在这里等着。 顾宝芝收到了风声,知道这里出了事情,就带着徐芳宁、沈婧过来寻人了。 “哎呦,杜表妹不是来相看的吗,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三弟妹呢,她怎么不见人影?” 杜瑶几人的裙摆上都沾上了豆腐渣,看起来的确狼狈。 “秋葵,你家夫人呢?怎么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沈婧也貌似担心地问着,杜瑶和秋葵相互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杜瑶站了出来,“表嫂内急,去更衣了。” 顾宝芝却脸色大变:“表妹,三弟妹是不是出事了?她内急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更衣,秋葵必定要跟去才是。” “白马寺僧侣香客众多,她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以单独行走呢?若是惹出了丑事,丢的可是越国公府的脸。” 杜瑶难得冲顾宝芝发了脾气:“大表嫂,你说话要有证据,三表嫂怎么就害越国公府丢脸了。她不过是见我相看不成,心情不好,留秋葵在这里逗我开心而已。” “倒是你,莫名其妙就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何居心?” 顾宝芝被她倒打一耙质问,眼里的怒意直射杜瑶,恨不能撕了她的嘴。 “好得很,你进了越国公府,吃我们沈家的饭,如今对我是半分敬意都没有了。杜瑶,你要看清楚,日后继承越国公府的人是沈晖,不是沈越。” “你好歹也是公主留下的血脉,居然半点骨气都没有,整日谄媚罗氏,我都替你害臊。你也别替罗氏遮掩,我们这样的人家,谁会独自一人在外头行走。” “秋葵,你老实说,罗氏到底去哪里了?若不从实招来,我让人打烂你的嘴。” 顾宝芝带了一群人走过来,吵吵闹闹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白马寺的香客里,不乏京城官眷,有人就在旁边附和道:“就是,这是把人当傻子呢。我们可没有那么大胆,敢一个人在白马寺行走,我看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那罗氏出身不高,果然行事荒唐。” “荒唐也就罢了,就怕……,佛门净地,她倒也敢乱来。” “不会吧……” 闲言碎语,越说越离谱。 第233章 柳明珠受刺激 树大分枝,沈越和沈晖都已经成家了,妯娌之间不和睦又如何,她们本来就没必要捆绑在一起。 日后分家了,关系亲近的,多来往几回。关系冷淡的,老死不相往来,也是常有的。华阳长公主都这个岁数了,这些事情早就看淡了。 有时候非要把人拧成一股,反而对彼此都是坏事。 “瑶儿既然信你,那她的婚事你就多上心。我老了,许多年轻孩子都不认识,这件事交给你和阿越来办,也许比我更合适。” “瑶儿,你觉得呢?” 杜瑶红着脸,却坚定地点点头:“我相信三表嫂。” 罗景宁扶额,真是,她很不喜欢做媒人这种角色的。只是,看到杜瑶殷切盼望的目光,她只能答应下来了。 白马寺的法事还需要顾宝芝周全一二,所以她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人来喊她:“长公主请大夫人过去一趟。” 顾宝芝原本没想着,是因为罗景宁那件事,她只以为长公主想要问一问关于法事的事情。等到了春熙院,看到长公主严肃的脸庞,她才意识到,大概是出事了。 “顾氏,我以为你出身顾家,自小应该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今天你在白马寺的表现,太令我失望了。” 华阳长公主没有任何缓冲,劈头盖脸就对着顾宝芝一顿质问。 顾宝芝心中慌乱,她嫁进越国公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质问过,这个人还是在越国公府最具权威的华阳长公主。 她咬着牙,强装镇定地说:“祖母,您误会我了,当时我真的是担心三弟妹。是不是三弟妹说了什么,她若是不高兴,我这就去给她赔礼道歉,磕头认错都行。” “我是长嫂,让着点她也没什么。” 华阳长公主冷笑:“你还想糊弄我吗?你以为,我仅凭罗氏的话,就定了你的罪?” 杜瑶是什么性子,华阳长公主早就看明白了,她绝对不敢和罗氏一起欺瞒她。何况,罗氏敢大咧咧就来告状,那也不会说谎。 顾宝芝没觉得自己错了,她当时是有心散播谣言,可也是因为,罗氏消失的事情,是事实啊。 罗氏出现之后,她也没有再说什么了,华阳长公主何必小题大做呢?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她偏爱沈越,爱屋及乌,她对罗氏都比对她这位世子夫人更好。 她不服。 “祖母先入为主,现在我说什么,祖母估计也不会相信了。不如祖母去请二弟妹和大姑娘过来,她们今天也在场。” “祖母总不能只听三弟妹的一面之词,就定了我的罪。” 华阳长公主一双深沉的眼睛直直看着顾宝芝,她反倒挺起胸膛,以示理直气壮。 华阳长公主气笑了,本来她只打算,私底下训诫顾宝芝一番,让她日后行事稳妥些,别意气用事。她的本意,还是要维护顾宝芝身为世子夫人的脸面的。 看来,是她多虑了,顾宝芝根本就不怕丢脸。 “好,我这就让人去请。” 不多时,该来的人都来了,还多了一个人,就是沈晖。 顾宝芝看到沈晖的时候,不免方寸大乱,她并不想让沈晖知道这件事。为何华阳长公主要把他也请过来了? 她就这么讨厌自己吗? 她的心里,对华阳长公主升起了怨怼。 徐芳宁来到春熙院的时候,有些惴惴不安。今天发生了许多事情,她虽然置身事外,但是她一直跟着,她总担心被人拖下水了。 没想到,还是躲不开,一回来就被喊到了春熙院。 华阳长公主端坐上首,声音洪亮地说:“都来了,那就说说,今天在白马寺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芳宁和沈婧对视一眼,都没敢开口。 沈婧本就心虚,她更不敢当这个出头鸟了。徐芳宁一向老实胆小,她也不敢。 华阳长公主一看她们这装鹌鹑的样子,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接点名:“徐氏,你来说。” 她点徐氏,也是有些私心的。沈婧还没有定亲,若是她说了什么话让顾氏不高兴了,只怕于她的婚事有碍。 徐芳宁怯弱地看着华阳长公主,她幽深的目光,冷冷注视着她,她是半点说谎的心思都没有了。 何况,她和顾宝芝的关系又不好。 于是,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把白马寺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到顾宝芝带着她们去质问杜瑶的时候,顾宝芝一时情绪激动,厉声打断她:“胡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我当时没有这么说。” 徐芳宁被她吓得瑟缩一下,不敢再说了:“长公主,我还接着说吗?” 华阳长公主抬手:“不必说了。” 她没有看顾宝芝,而是看向沈晖:“晖儿,事情由来你想必也听明白了。你们不是一般人,日后这越国公府是要交到你们夫妻手中的。” “如今我和你爹都还在,她顾氏就敢做这样的事情,日后等我们都走了,她还能把谁看在眼里,你这些手足亲缘,是都不准备要了吗?” 越国公府和镇国将军府之所以能够如此亲密,是因为罗阿妙对华阳长公主十分亲近,华阳长公主对她也很是爱护。 不说别的,当年罗阿妙丧夫,华阳长公主亲自到镇国将军府坐镇,帮着打点上下,这份情,就值得罗阿妙念一辈子。 世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靠的从来不是单打独斗。沈晖即便是继承爵位,也不能够高高在上,同出一脉的兄弟关系,他必须要维护好。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该有的做派。 沈晖一脸羞愧。 他真是不明白,最近这顾宝芝是脑子进水了吗? 先是得罪了炙手可热的沈越,如今又惹得祖母不高兴了,她到底想干什么? “祖母,是孙儿不孝,让您受累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教育顾氏,让她诚心向三弟妹道歉。” 顾宝芝心中有再多的不情愿,这个时候也不敢多言了。 只是,她的心中,对罗景宁又多了一分怨恨。若不是她告状,长公主怎么会责问她呢? 第234章 提前告状 春熙院的人都散了。 回到房中,沈晖沉下脸,声音冰冷而威严:“顾宝芝,你能不能消停些!” “我和阿越之间,本来相安无事,兄弟感情一向不错。如今被你闹得,我都没脸见他了。你今日还在外头惹了这么一出事,贻笑大方,你是不是要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才甘心。” 顾宝芝不服气地说:“你为什么没脸见他?他给你送了两个美妾,你不是该和他关系越发好才对吗?” “是他沈越非要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才讨厌罗氏的。夫妻一体,我讨厌罗氏有什么不对?” 沈晖气笑了,他目光幽暗看着顾宝芝这张越发刻薄的脸,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温婉的妻子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你做下的好事,惹怒了阿越,还倒打一耙了?你和黄太医之间的猫腻,还需要我说明白吗?顾宝芝,谁都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被阿越算计了,却不吭声?” “那是因为,夫妻一体,你干的好事,我只能捏着鼻子帮你还了。” 顾宝芝没想到,沈晖对当初,让黄太医给罗景宁诊脉的事情,也是一清二楚的。她有些心虚,可更多的是气愤。 “你还委屈了?可我看你乐在其中,你天天歇在那两个贱人房里,眼里可还有我?” 沈晖霎时间,就觉得她不可理喻了。 “我何曾天天歇在她们那里,前几天不都在你这里歇息吗?我纳了人进来,难道不能去吗?顾氏,你怎么能如此善妒?” 善妒? 她就是不够善妒,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曾几何时,她和他之间,不也和罗景宁和沈越之间一样吗?只有彼此,那时,多好啊。 是她太过大度了,生下孩子之后,就给他纳妾。明明最开始,他不想要的,为何他不能坚持不要呢? 为何他不能像沈越一样,任凭谁张口,都不纳妾呢? “沈晖,你变了。” 她撕心裂肺喊出一句话。 沈晖完全没有共情,他气哼哼地说:“我看,变的人是你。” 看到他毫不在乎的表情,顾宝芝的泪瞬间就落下来了,她只觉得心痛得如同刀绞一般。从来没有过如此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已经离她太远了。 “你滚!” 她口不择言,冲着沈晖撒泼:“人人都说你不如沈越,以前我不认同。今天我是真的看明白了,你果然比不上沈越。” “你因为占着嫡长子的名分,得了这个世子之位。可除此之外,你有什么建树?沈越呢,现在谁不知道,他是皇上眼前的红人。” “沈晖,嫁给你,真是我的悲哀。” “你放肆!” 沈晖被她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现在最恨的是,别人拿他和沈越比较。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占了便宜,好像他该退位让贤,把这世子之位都交出去,才算有自知之明。 没想到,他的女人,也敢如此看低他。 他举起手,狠狠打了顾宝芝一个巴掌,力气很大,顾宝芝的脸都被打歪了,红了一大片,嘴角甚至渗出来几滴血。 打完之后,他也有些懵。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打过女人,何况,这个人还是他的发妻,是他的表妹。 他迟疑着,上前去拉着顾宝芝的手:“我……” “我无心的,你没事吧?” 顾宝芝歪着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也不敢相信,沈晖居然敢打她! 从小到大的,她从来没有挨过打。 第一个打她的人,居然会是沈晖! 她顿时就疯了,两只手拼命往沈晖的身上招呼,沈晖的脸和脖子一下就被挠出了几道血痕,他一边躲闪一边喊:“顾宝芝,你给我停下来。” 顾宝芝却没有理智了,她怒吼:“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打我!” 说着说着,看到手边的一个细颈瓷瓶,她拿起来就往沈晖脸上砸,沈晖毫无防备,就被瓷瓶砸到了额头,然后瓷瓶啪哩啪啦碎了一地,沈晖的额角也流了一缕血丝。 终于,随着瓷瓶落地的声音,两个人都安静了。 他们彼此对望,发现对方形容狼狈,遍体鳞伤,于是相顾无言站了好一会。 沈晖疲倦地说:“我打了你,你也砸了我,就算了吧。” 然后,他拉开房门,大步离去了。顾宝芝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力抬起手,然后又落下了。 她很想喊住他,她想要他抱抱她。 她恨他打了她,可是她不是故意砸他的。 她最爱的人,终究还是他啊。 但是,如今这份爱,可能渐渐在消失了,因为,她终究还是不想,现在见到他了。 沈晖和顾宝芝吵架的事情,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因为沈晖额角受了伤,许多人都看到了。只是,华阳长公主不想管,越国公不知道该怎么管,李氏想管又管不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另一边,沈越在白马寺,查到了不少东西。 他急匆匆回到府里,就和罗景宁关起门来,说了查探的结果。 “那五个人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不过这五个人,一般人家养不起。给白马寺送菜的农户,我们也调查了一番,那个挑豆子的人,已经不见了。” “至于最初那个挑豆腐的人,他说的是,不知道怎么就腿一软,就摔倒了。” 沈越看过,那个人的小腿有个明显的淤青,应该是有人用内劲,袭击了他的小腿,才导致他摔倒的。 这些事情,一定是早早就算计好了的。若是短时间内,一定做不到这么周密。 罗景宁想到,华阳长公主之所以定这日给杜瑶相看,都是因为顾宝芝提出来,让她去白马寺烧香求子。 “顾宝芝难道和人里应外合?” 顾宝芝就那么恨她? 坦白说,她虽然不喜欢顾宝芝,但她觉得,她们之间没到那种恨之欲死的地步吧。 沈越道:“她有嫌疑,但柳家、肃王、赵铖也有嫌疑。我查了才知道,柳明珠前一阵就去了白马寺静修祈福,她对于白马寺什么时候采购物资,一定十分了解。” 柳家? 无缘无故,怎么就突然提起柳家了? 罗景宁疑惑地看着他。 第235章 春熙院对质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柳明珠在白马寺,不代表她就会动手。 其实,听了沈越的话,她不是不怀疑柳明珠,但是听到沈越毫不迟疑,就说柳家有嫌疑,这种感觉还是有些怪。 沈越却非常平静,如今再提起柳明珠,他的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因为,这件事明显就是针对你的,从顾宝芝提出让你一起去白马寺开始,或者更早之前,这个圈套就已经设下了。” “肃王和赵铖应该不会为了害你,如此大费周章。” 也对,她不过是后宅妇人,他们的眼光,应该更多盯在沈越身上。 沈越又道:“不过,也不排除他们的嫌疑。” 至今,沈越都不明白,赵铖要杀他的原因。因为,在夺嫡这件事情上,他从来都是中立的态度,越国公府也是中立的态度,为什么赵铖要对他痛下杀手呢? 如今,倒是赵铖逼着他去支持赵钰了。 “还有,沈婧今日并没有跟着顾宝芝一起回来,她明显知道柳明珠也在白马寺,离开前特意去见了柳明珠一面。” 罗景宁蹙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怀疑沈婧?” 沈婧有这么糊涂吗? 她如今已到嫁龄,若是这件事情被查出来了,沈越不得扒了她的皮,其中利弊,她不应该不清楚。 “有嫌疑,毕竟,在那之前,她也曾去找过顾宝芝。” 既然柳明珠和顾宝芝都有嫌疑,那么和她们来往的沈婧,当然也有嫌疑。 罗景宁苦笑一声:“你看看,我们这人缘挺差的,怎么这么多人讨厌我们啊。” 不知不觉,她居然已经暗中树立了那么多的敌人。她并不难过,只是,觉得心累。她一直只想低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哪里就碍着这些人了? 她托着腮,眉眼耷拉着,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沈越低头亲了她滑嫩的脸颊一口,然后摸摸她的脑袋:“胡说,喜欢你的人更多。” 说起这个,他想到了查许家的时候,知道的事情,心情有些不美妙了。 那个许杰…… 哼。 罗景宁被他安慰到了,提起精神道:“没错,喜欢我的人更多。阿越,你是不是最喜欢我?” 沈越伸出修长有力的胳膊,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搂在怀里揉搓了半晌,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了,他才放开她,粗声粗气在她耳边道:“我有多喜欢你,你还不知道吗?” 罗景宁不自在地动了动,这会还没用晚膳呢,他们可不能滚到床上去了。不然等会一定会错过晚膳,沈越最近越发凶狠了,一开始就不愿意停。 她可没力气陪他胡闹。 “嗯,我知道了。” 她窝在他的怀里,勾起一缕散落的发丝卷来卷去,然后便说起了杜瑶的亲事。 “祖母把这件事交给了我们,我认识的人也不多,你以后上心些,看看有哪些好男儿,就留心着。” 沈越听到这个,刚歇下的火气又升起来了。 他用力掐了一把她的腰,罗景宁不明所以,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从他怀里蹦出来了。 “你干嘛?” 她扭头瞪了他一眼,沈越眸光深沉看着她,嘴里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你还要管?” “今天白马寺的事情,还不够教训?” 罗景宁不以为然:“这件事,和瑶儿有什么关系?她相信我,祖母相信我,我不能置之不理,你若不帮我,我就去寻伯娘。” 罗阿妙如今张罗沈婳的婚事,手里应该有不少的资源。 沈越气闷地说:“我帮你,你别找伯娘。” 他选出来的人,起码知道罗景宁是他的夫人,不是旁人能够肖想的。他可不想再遇到一个眼瞎的,把相看的人都搞错了。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怀中的女人, 因为方才两个人的痴缠,她的脸上还有没散开的红晕,如今慵懒地靠在他的身上,胸口的衣襟半开,露出雪白的肌肤,沈越莫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这张脸,十分好看,年轻娇俏,每次他看到她,他就觉得莫名地感到高兴。 怪不得,许杰能够一眼就瞧见了她。 在他眼里,罗景宁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突然又觉得,许杰挺有眼光的。 可是,这种自己的宝贝,被旁人觊觎的感觉,他真的很不高兴。当初知道柳世宽喜欢罗景宁的时候,他还不曾有这种激烈的情绪。 如今,是别人多看她一眼,他心里都难受得紧了。 大概,他比之前,又更喜欢她了。 怪不得,顾孟楷说他现在除了上朝,就是回家,一点意思都没有。他出门在外,只要办完了事情,就想着回来见她。 明明天天在一起,他怎么就不腻味呢? 对于自己这般儿女情长的状态,他忽然有些羞涩,他埋头在她的细嫩的脖颈之间,呢喃道:“我是中了你的毒了。” 深入骨髓的情毒,没救了吧。 罗景宁听不太清他的话,依稀听到“中……毒”的字眼,吓了她一大跳,脸色都变了。 “你中毒了?中的什么毒?要不要紧?你现在怎么样?” 她急忙撑直了身子,想看看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哪知道,这个人死活就赖在她的脖颈之间,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阿越,别闹了,你到底怎么样了?”3 她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担忧,沈越心中一暖,只觉得心都化了。 “我没事,我没中毒,你别担心。” 他抬起头来,脸色红润,好得很呢。罗景宁没好气地捶了他的胸膛几下,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解气。 “有病啊你,下次不许这么吓人了。” 沈越深情款款望着她,她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好端端的,他这是做什么? 她张口:“该吃饭了……” 然后话就被堵住了,“先亲一下。” 呵呵,亲着亲着,晚饭就变成了宵夜了。她就不该信他,只亲一下。 不过,这一夜倒是十分好睡,什么梦都没有做。 日子不紧不慢地溜走了,沈越忙里忙外,忙着去西苑布防,同时也一边查着白马寺的事情。那五个人的身上找不到线索,如今就只能找挑豆子的老头了。 若是能找到他,这件事是谁做的,就能确定了。 这一段时间,变化最大的就是顾宝芝了,几乎足不出户。罗景宁如今是看不到,她每次出门,身后跟着长长一串的丫头婆子那样的派头了。 圣驾出行西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第236章 夫妻争吵 这段时间,罗景宁紧锣密鼓装修她的幽兰坊,虽然比原定开张的时候晚了好一段时间,但是她很满意。 两层楼的幽兰坊,下面摆放各种寻常的兰花,不特别突出造型,允许它们自然生长。二楼则是布置了六间雅间,定价非常高,可以在雅间里喝茶弹琴。 另外,在二楼开辟一处厅堂,专门摆放名贵品种,和设计造型的兰花。 她可以想象,到时候幽兰坊一定飘满了兰花香气,这六间雅间应该挺抢手的。 她派出去的花农都回来了,找回来不少的兰苗。如今他们加紧在飞鸾庄培植兰花,罗景宁想着,等西苑之行结束之后,她再开张吧。 如今开张,京城里大多数的贵族都跟着皇上出行了,不是好时候。 安排好了幽兰坊的事情,她去了一趟罗清宁的家中。最近罗清宁这里出了一件好事,她怀孕了。 自从生下二女儿之后,她许久都没有怀孕了,罗清宁还以为自己不能生了。然后看诊的大夫说,她之前心气郁结,身体虚弱,难以受孕乃是常理。 如今离开了孙家那个令人窒息的环境,身心舒畅,自己当家做主,吃食上也丰富了许多。身体养好了,就自然而然怀上了。 罗清宁和孙力喜极而泣,罗景宁听到消息,也为他们高兴。她知道,罗清宁和孙力一直盼着有个儿子,在这样的时代,这种想法再正常不过了。 罗清宁现在才两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罗景宁送了许多补品过来,罗清宁哪里肯收下。 “妹妹,你送那么多东西,府里会不会不高兴?” 哪有姐姐有孕,妹妹送满满两车东西的。 罗景宁摆摆手,毫不在乎地说:“这是我的银子,我有支配的自由。再说,这才哪到哪,以后,我的幽兰坊赚了银子,我加倍送东西给姐姐。” 她现在是真心把罗清宁当初姐姐了,自然想要对她好些。 “过两天我就要去西苑了,等回来的时候,姐姐的肚子估计就鼓起来了。” 第一次围观旁人怀孕,她挺新奇的。 罗清宁想到一件事,眉心微微皱起:“你呢?怎么还没有好消息?” 妹妹和妹婿感情甚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妹婿没有纳妾,那子嗣上,妹妹就要更上心了。 “要不,寻个大夫看看,若是有问题,趁早吃药调理一下。” “不用了,姐姐不必担心,我没问题,阿越也没问题。或许只是缘分没到而已,我们不着急。” 罗清宁嗔怪地看她一眼,苦口婆心劝道:“你啊,就仗着妹婿疼你,才敢这样说。可是他们家里的人呢,难道没有意见吗?华阳长公主和你婆母,难道不着急?” “他为了你着想,你也该为他想想。” 罗景宁随意说了几句,并不当一回事,罗清宁见她油盐不进,也只得闭口不说了。 她们的观念相差太大了,罗景宁许多话都没对罗清宁说。别人着急又怎么样,身体是自己的,还那么年轻,生孩子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以后她短命了,找谁说理去。 反正,沈越已经答应她,等她满十八岁再要孩子,她绝对不会动摇这个心思的。也就一两年的时间,怎么就等不起了。 华阳长公主看着身体健硕,她也不必着急。 不过,沈越来接她回府的时候,在马车之上,罗景宁还是问了一句关于孩子的事情。沈越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改主意了?” 罗景宁马上回答:“没有,我就是因为姐姐问了我,我才想再和你确认一下的。” 沈越嗤笑一声,然后整个人就靠在了马车壁上,懒散地说:“那有什么可说的。你不肯,那我只能等了。” 这直白的回答,让罗景宁心花怒放,他是真的疼爱她呢。她整个人扎进他的怀里,沈越伸出手,稳稳搂住了她。 她仰起小脸,笑得幸福甜蜜:“我的阿越最好了。” 沈越捏了一下她的鼻头,然后道:“知道我好,今晚就好好伺候。” 这一路去西苑,他也不好动她,今晚就肆意一回。罗景宁脸一红,对他现在不分地点就动歪心思,越来越无语了。 大概是感情渐浓,他在她的跟前,越来越放得开了。想到什么就和她说,完全没有端着,也不怕在她心目中,印象不好了。 “你个色胚,好了,晚上都依你。” 柳明珠已经从白马寺回来了,她娘看见她瘦了一圈,心疼地说:“你啊,心思太重了。咱们别想多么多了,娘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日后就好好过日子,行吗?” 柳明珠眼里闪过一抹幽暗,如意郎君,她不想要。 “娘,你别担心,我只是在山上吃素,这才瘦了一点。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这次去西苑,我要好好散心,娘别提那些烦心事了。” “我许久没有进宫给姑母请安了,我这就去一趟宫里。” 柳夫人只能无奈看着她出门进宫了。 说真的,时至今日,她不愿意女儿和柳贵妃过多接触。柳明珠在沈越的问题上执迷不悟,还不是因为柳贵妃一直在后面推波助澜吗? 她的孩子,她自己心疼。 她不想管朝堂上的那些暗流涌动,她只想要她金尊玉贵的女儿,像以前那样开心快活。 只是,女儿不听她的。 哎。 柳贵妃瞧见了柳明珠,依旧如同以前一样,表现得十分热情。 “明珠,这次去西苑,你好好玩一下。那里的马场很大,你约几个小姐妹好好耍,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这话,是她的真心话。 说起来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也不喜欢她太难过。明珠都要去寺庙静修了,和沈越的事,还是别提了吧。 哪知道,柳明珠梗着脖子,一脸执拗地说:“姑母,这次去西苑,您再帮我一下,我最后再试一次,好吗?” 还不死心? 柳贵妃诧异地看着她,然后问了她的打算。而此刻,殿外站着一个年轻男子,正是赵铖。大殿里的话,全都落入了他的耳中。 他的眼里,是一片如霜的寒冰,还有暗藏在深处的疯狂。 第237章 都有嫌疑 六月初九,钦天监定下的吉日。 皇上圣驾启程,宫里跟着去的有柳贵妃,王淑妃等几位皇上看重的妃嫔,所有皇子全部随行。王公大臣里,大部分都跟着去了,队伍浩浩荡荡朝西苑而去。 越国公府这次来的人偏少了。只有罗景宁带着杜瑶和沈婧,跟着沈越一起来了。大部队行走,速度很慢,罗景宁在马车里带着,骨头都僵硬了。 好在西苑离京城不算远,两三天功夫,就走到了。 西苑是皇家园林,占地广阔,气势恢宏,宫室众多。皇上后妃们自然居住在最大最华丽的宫殿,沈越这种天子宠臣,居住的地方也相当可以了。 他们居住的地方挂着一个匾额:清暑阁。 一个不大不小三进的院落,足够安排越国公府的众人了。 沈越和罗景宁居住正院,杜瑶和沈婧分别居住在第三进院子的东西厢房。安顿好家中的女眷,沈越只来得及匆匆亲了下罗景宁的额头,就要去御前了。 罗景宁无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们一路风尘到这里,她可连脸都没来得及洗呢,他也亲得下去。 沈越早就说过,最开始的两天他比较忙,等皇上安置妥当,各处按照皇上的要求布置之后,他就能空闲下来了。之后的日子,他会多陪陪她的。 圣驾要住到八月初,回宫过八月十五。所以在西苑的待差不多两个月呢,她不着急的。 镇国将军府入住的秋月阁,距离这里并不远。罗景宁归置好东西,就带着杜瑶和沈婧去拜见罗阿妙了。 到了秋月阁,罗阿妙正和沈婳,还有沈岩的妻子苏氏坐在厅堂闲聊。看到她们来了,罗阿妙笑道:“刚到这里,走了几天的路,该是累了,何必急着过来呢。” 罗景宁坐在沈婳身边,对面就是苏氏。她看到苏氏状似撇撇嘴的样子,只当作没看见。这个苏氏,和家里的人都不对盘。 听沈婳从前说过,她是觉得沈岩丢下她和孩子,沈家对不起她了,所以看谁都不顺眼。罗阿妙是个大度的,又看在她生下几个孩子的份上,从不和她计较。 哎,怎么说呢,从古至今,军嫂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是,镇国将军府本身就是以军工建立家业,沈岩子承父志,一心就扑在边关。这些事情,苏氏进门前,都是清楚的啊。 罗阿妙曾打算让苏氏去边关和沈岩一起,即便是不在军营附近,便是住在酒泉郡,也离得近些,夫妻也能常常见面。 可是,苏氏不同意,她吃不了苦,西北气候恶劣,她一心只想让沈岩回京,从来没想到过去陪沈岩。 这不,她的性格越发怪异了,见到谁都是冷脸嘲讽。 罗景宁收起思绪,对着罗阿妙说:“在路上觉着累,不过到了西苑,整个人就神清气爽了。怪不得皇上要来这里避暑,西苑果真是个好地方。” 罗阿妙从年轻时,就跟着夫君来过西苑,至今已经很多次。她充满怀念地说:“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地方宽阔,至今我还不知道西苑的边界在何处呢。” “男儿们最喜欢的就是这里有许多猛兽,每次到这里,但凡会骑马射箭的,就没有不下场的。还有,西苑北边有一个偌大的瑶池,泛舟湖上,好不惬意。” “你们年轻人,可要趁机多出去看看,一定不虚此行。” 罗景宁被罗阿妙的描述,说得都心动了。 京城是繁华,可是京城总是规规矩矩的建筑,离大自然太远了。越国公府的花园再精致,看久了也没有新鲜感了。 “那我们可要和伯娘请教一番,西苑哪里最好玩,一定不能错过。” 大家都笑了,偏苏氏腾一下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婆婆,我累了,先回房了。” 说罢,冲着罗阿妙敷衍行了一礼,扭头就走了。 罗阿妙气的脸都绿了,她拍了拍胸口,指着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沈婳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惯不怪了,她熟门熟路端着茶杯送到罗阿妙嘴边:“娘,喝茶缓缓,您别和她生气。” “您不是说了吗?气坏了身子,可不是让嫂子随便霍霍镇国将军府了吗?为了我们兄妹几个,您也要放宽心。” 罗阿妙喝了茶,情绪也和缓了许多。 她苦笑道:“还好今天来的人不是外人,都是我们沈家人,被你们看笑话也无妨了。以前她使性子,也还顾及着些。” “现在,她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有客人在,也敢这般。” 罗景宁也是第一次遇到,苏氏这般下罗阿妙的脸面。以为她去镇国将军府遇到苏氏,她还会面前坐着,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 今天,苏氏的确过分了。 “伯娘,许是嫂子心情不好,回头您问问就是了。方才还是咱们是一家子,现在又说我们是客人了,伯娘可不能见外。” 罗阿妙勉强笑笑,却没再说什么。出了这件事,气氛再回不到之前那般热闹了,罗景宁便告辞离开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沈婧忽然说:“三嫂,我去寻明珠和宝笙,我就先不回去了。” 罗景宁扭头,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沈婧,沈婧面容沉静,并不在意她的审视。 “我倒是忘了,大姑娘和柳姑娘、顾姑娘交好。不过,那天在白马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寻柳姑娘呢?” 沈婧抬起头,目光清凌凌的,没有半分心虚的表情:“那天去是为了先夫人的法事,我当然要先帮大嫂忙完。三嫂有所不知,法事了了之后,我已经去寻过明珠了。” 这些事情,只要有心,一查就能查得到,沈婧没那么蠢,在这个问题上她并不打算说谎。 罗景宁勾唇轻笑:“大姑娘近来可是懂事了许多,当初对我颐指气使,百般看不顺眼,如今也能恭顺有礼称呼我一声‘三嫂’了,倒让我惊讶。” 沈婧温婉一笑,然后对着罗景宁行了一个大礼,“昔日所为,既是为了三哥也是为了好友,还请三嫂见谅。如今三嫂和三哥伉俪情深,妹妹早就明白自己错了。” 沈婧,有些意思,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罗景宁点头:“往事不提,日后大家相安无事就行,你去吧。” 第238章 罗清宁有孕 罗景宁带着秋葵和冬葵,还有杜瑶几人,也没有回到清暑阁。 她们沿着林荫石子路,一直往前走,没有特意想要去哪里,只是想随便看看。 走着走着,杜瑶忽然肚子不舒服。 “表嫂,我先回去了,你再逛一下。” 如今天色还早,罗景宁兴致勃勃,杜瑶不忍她扫兴。 罗景宁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如今嘴唇都白了。秋葵,快去找个大夫来看看。” “别去。” 杜瑶连忙喊住了秋葵,她双颊绯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没事,我就是准备来红了,肚子疼。这是老毛病了,表嫂别喊大夫,羞死人了。” 原来是痛经。 罗景宁明白过来,也就不着急了,不过她还是劝杜瑶一句:“这个也是毛病,没必要讳疾忌医,也许看看就能好受很多。” “你别怕羞,我回头给你找个女大夫。” 女大夫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不说别处,她知道宫里就有医女,她们能在宫里伺候,应该有些手段,改天让沈越帮忙请一个回来。 杜瑶感激地看着她,表嫂真好,事事都这么关心她,她好喜欢表嫂。 罗景宁看到杜瑶的星星眼,就知道她又被感动了。她觉得,杜瑶有点恋爱脑,明明是一件小事,她就感动得一塌糊涂,若是换成是一个男的这么对她,她不是要死心塌地了吗? “行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若是她再送她,杜瑶只怕要感动哭了。 如今是大白天,离清暑阁不算太远,她也不必担心。 杜瑶离开了之后,她们主仆三人漫无目的走着,忽然走到了一处假山,罗景宁就听到了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忠郎,你也跟着皇上来西苑了,这一个月,咱们可以多见见吗?” “我想你了。” 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感情,婉转呢喃,柔情百转,让人动容。 过了一会,一个浑厚的男声传出:“我当然想见你,不过你的身份,不能经常出来,我能怎么办?” 然后,就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罗景宁以为他们已经在后头上演伤风败俗的动作片了,却听到女人痛苦地喊:“别,你别靠近我,我只想和你说说话,我们不能逾矩。” “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为什么不让我碰。我亲一亲你都不行吗?” “忠郎,原谅我,我没办法,我……” 女声充满了内疚和伤心,男声响起:“你是不是还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你不是说你都快忘了他的长相了吗?” 哭泣声音响起,女声含糊地说:“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我的孩子……” 越听越劲爆。 罗景宁不敢再听下去,谁知道这后头的人是谁,这一带比较僻静,野鸳鸯选的地方还挺好的。可是,她身边就跟着两个丫头,冬葵力气大,一般人可以应付。 但是那男人若是个练家子,知道这丑事被人撞破了,只怕拼了命也会要她们的命。 罗景宁告诫自己,好奇心不能太重。 于是,她摆摆手,悄悄带着人溜了。 回到清暑阁,她喝了好几杯茶,才问:“你们觉不觉得,方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冬葵是个大大咧咧的,她从来不在意这些细节问题,“奴婢没听出来呢,夫人觉得是谁?” 秋葵沉思片刻,也摇头:“奴婢光顾着紧张了,哪里还能分辨那个女人的声音。” 她早就想拉着夫人走了,又怕弄出动静。还好,她们没有被发现。 罗景宁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是有些耳熟,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是那么熟了。 算了,这件事和她应该没关系,不必再想了。 皇上是个懂得享乐的人,到了西苑的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安排,他也乐得轻松。第二天的下午,才大摆宴席,准备来个开场宴。 沈越头天晚上忙到了凌晨方归,罗景宁本来还惦记着和他分析无意间撞到野鸳鸯的事情,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他,只能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清晨醒来,他又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吩咐锦葵:“你让人备着一些菊花红枣茶,三爷最近忙,夜里睡得晚,容易上火。”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照办。” 锦葵捂嘴偷笑,罗景宁让她笑得不好意思了,忙端着脸道:“不过是一杯茶,你笑什么?” 锦葵一本正经地说:“奴婢是高兴,夫人和三爷越好,我们就越高兴。” “就是,奴婢也高兴。” 秋葵说着,忽然嘟囔了一句:“我们出来之前,奴婢遇到大夫人那边的一个丫鬟,她脸上还带着红红巴掌印呢,奴婢悄悄问了一句,才知道她是被大夫人打了。” “奴婢能遇上夫人这样的主子,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夫人从不打她们,多好。 罗景宁沉默了,主子不高兴,拿下人撒气,这是常有的事情。她想到,在李氏的身边,也能偶尔看见红肿着脸出现的丫鬟。 哎,她始终没办法认同她们的观念和做法。 还好,沈越也不是个拿下人撒气的人,不然,三观如此不合,他们应该是走不到一起的。 正想着,就听到外头报:“表姑娘来了。” 现在还早,罗景宁用过早膳,依旧带着杜瑶出门去了。杜瑶昨晚好好睡了一觉,今日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罗景宁低声和她说:“你今天穿着的这身藕荷色衣服,特别衬你。你表哥同我说过几个人,我悄悄带你去见见,若是第一印象不行,那就没必要再接触了。” 杜瑶这才知道,罗景宁居然还打了这个主意。 “表嫂,我……” 我了半天,她也没说出下一句。罗景宁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你别慌,他们都不知道。是你表哥觉得这几个人还可以,让我带你去看看而已。” “你只当是陪我去散心的,别的事情不要想。” 杜瑶羞答答地点点头。结果,转了一圈,杜瑶愣是一个都看不上。 也罢,这件事还要慢慢来,关乎一辈子的幸福,罗景宁也不希望她仓促下决定。反正杜瑶还年轻,不必着急。 到了未时,罗景宁带着杜瑶去赴宴,路上居然看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见过的人。 是柳明珠。 第239章 沈岩之妻苏氏 柳明珠同样看到了罗景宁。 今天就两个人都是盛装打扮,不过,罗景宁穿的是湖蓝色大袖衫,柳明珠也是一身浅紫色襦裙,两个人站在一起,也算各有千秋。 但是,从衣着服饰上来说,柳明珠比罗景宁的更加华贵。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停下来脚步。 不过,罗景宁不打算和她打招呼,毕竟两人没有什么交情,暗地里还曾交锋过几次。 没想到,柳明珠却上前一步,拦住了罗景宁的去路:“罗姑娘好久不见。” 罗景宁还没说话,杜瑶就一脸耿直地问:“你搞错了吧,你该称呼我表嫂沈三夫人才对。” 杜瑶并不认识柳明珠,她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看表嫂的眼神有些奇怪,总之不太友善。 柳明珠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对罗景宁说:“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条狗?” 罗景宁和杜瑶的脸色都忽然变了,柳明珠这句话太过分了。 罗景宁眸光冷厉:“你不仅眼神不好,嘴巴还臭,怪不得柳夫人帮你相看了好几家,都没能成事。还不改改的话,日后要成为京城里出了名的老姑娘了。” “瑶儿,我们走吧,别和臭气熏天的人在一起,平白降低了格调。” 这些事情,可不是罗景宁特意留心的,而是沈婳专门告诉她的。 罗景宁拉着杜瑶,狠狠撞了一下柳明珠,柳明珠没想到罗景宁不仅嘴巴利索,动作也粗鲁,差点就被她撞得跌倒在地。 她这身浅紫色的衣服,是掺金丝银丝绣的,巧夺天工,府里的绣娘赶制了半个月才绣好的,若是弄脏了,就太可惜了。 “罗氏……” 但,罗景宁已经扬长而去了。 柳明珠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如同利箭射过去,可以完全是对牛弹琴,毕竟罗景宁背后也不长眼睛,根本不在乎她的怒火。 走在路上,杜瑶小声地问:“表嫂,那人就是表哥之前的未婚妻?” 杜瑶虽然不八卦,可是刘嬷嬷之前动了那样的心思,也曾打探过柳姑娘的底细。 都说柳姑娘名动京城,可是表嫂和她站在一起并不逊色。若不是那柳姑娘的衣服着实夺目,她觉得柳姑娘就要被表嫂比下去了。 罗景宁随意嗯了一句,不多时就带着杜瑶来到了宴席处。 皇上摆宴,照旧是男女分席。这里是一个非常大的台子,男女席各占一边,中间隔了老远,罗景宁往男宾那边张望,只看到来回行动的身影,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谁。 女宾席这边,上首摆着两个大宝座,如今还是空着的,人还没来。按照随行后妃的品级,上面两个人应该是柳贵妃和王淑妃了。 越国公府的座次,距离主座不算太远。 罗阿妙的席位就在越国公府的旁边,罗景宁看到罗阿妙,心里莫名就安定了许多。 “伯娘来得好早。” 她们来到的时候,罗阿妙已经带着沈婳坐在席位上了。 不过,苏氏不在。 “大嫂还没来吗?” 罗景宁客套问了一句,罗阿妙只是冷淡地说一句:“她说病了,头疼得紧。不来也好,省得扫兴。” 罗景宁闻言,笑笑之后转头夸沈婳今天打扮得漂亮。罗阿妙也不想谈苏氏的事情,一时间大家都好像忘了苏氏的存在。 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柳家女眷的位置,居然后罗景宁的挨着。 我的天啊,她怎么阴魂不散啊。 杜瑶小心翼翼看了眼罗景宁,就怕等会柳姑娘故意挑衅,表嫂一时没忍住,和她在这种场合闹起来。 罗景宁的眼角余光,看到方才那浅紫色的裙摆,只当做没看见。只要柳明珠不惹她,她就当她不存在。 过了没多久,远远就听到那边唱报:“皇上驾到。” 然后,女宾席这里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罗景宁不合时宜地想,那个唱报的小太监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不是随便的人都能当的。她们隔着这么老远,还听得一清二楚呢。 等皇上入座,她们起身之后,没过多久柳贵妃领头,就带着一众后妃来了。 照例也是要行礼的。 然后,皇上那边有个太监大喊一声:“开宴。” 两边同时就响起丝竹之声,原来是同样的表演分开在了两边,奏响的乐曲是一样的,这样才不会乱。 罗景宁早就饿了,毕竟等皇上来,已经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还好皇上不是天天设宴,不然这避暑就没有半点意思了,谁愿意天天饿肚子啊。 不过,也许是因为西苑的食材比较新鲜,或者是御厨的手艺太好了,罗景宁吃得十分尽兴。 桌上的菜肴不仅精致,还十分美味,罗景宁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瞬间就被治愈了。 她埋头苦吃,也不准备开展什么社交了,可是有人看不过去。 坐在上座的柳贵妃一身华服,头上簪着一支大翅金凤钗,耳边是硕大圆润的珍珠耳环,上位者的贵气和优雅端得十足。 她随意看了眼下方,一眼就看到了隔了几个席位的罗景宁。 她眼里闪过一抹暗光,然后就点名道:“沈越的夫人罗氏可在?” 冷不丁听到有人点她的名字,罗景宁差点被嘴里的一颗四喜丸子噎住了。她急忙嚼了几口,就囫囵吐了下去。 还好她的喉咙不细,不然绝对做不到这个动作。 她脸上浮现出客气有礼的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十分恰当,她缓缓起身:“请贵妃娘娘安。” 柳贵妃笑得格外亲切,“许久不曾见你了,这会瞧着,你倒是长得越发好看了。难怪……”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有人十分懂得看眼色,马上搭梯子:“难怪什么?娘娘可不要藏着半截话,我是最怕听话只听一半,剩下的一半不得而知,吊足胃口,觉都睡不好。” 罗景宁侧目看过去,那人是柳家的姻亲,怪不得。 她没说话,依旧不声不响站着,等待柳贵妃的下文。 杜瑶和沈婳经历的事情少,如今脸上已经带上了忧虑。罗阿妙看向众人聚焦的罗景宁,对她不慌不忙的态度十分赞许。明明她们几个姑娘年龄相差不大,怎么景宁的胆识就是比她们更好呢。 这孩子,可惜在出身上了。 第240章 遇到野鸳鸯 柳贵妃含笑看着罗景宁,好像逗猫一样。等到罗景宁不想她想的那样,她终于开口了。 “我听说,沈大人身边至今只有沈夫人一人。沈夫人长得如此貌美,沈大人自然爱重。” “只是,你进越国公府快两年了,尚无孕事,实在不该拦着沈大人纳妾啊。” “前一阵越国公夫人想给沈大人纳妾,最后竟然不了了之,越国公夫人也跟着就病了,不知这其中可有因果?” “女子善妒可是大忌,你还年轻,不懂得名声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本宫不忍看你走上歧路,不如本宫做主,把我身边的大丫鬟赐给……” “贵妃姐姐,你真是操心太多了。” 罗景宁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应答,就听到王淑妃出言打断了柳贵妃的话。 王淑妃笑容可掬看着柳贵妃:“皇上的儿子里头,如今尚未成亲,年纪最大的就是铖儿了吧,我还以为你该惦记着找儿媳妇的事呢,怎么连八竿子打不着的臣子纳妾的事,你也要管?” 柳贵妃脸色一僵,然后微带怒意地说:“淑妃是暗指本宫多管闲事了?罗氏,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罗景宁假装张嘴,想要说话,不过她的动作很慢,好像张大嘴巴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 果然,嘴巴张到一半,王淑妃不负她的冀望,接着和柳贵妃怼起来了。 “多不多管,也不是我说了算。皇上的臣子,皇上都不管,沈家和柳家也不是亲戚,贵妃以什么身份来管?” 她捂嘴笑了笑,指着罗景宁道:“这孩子该喊我一声表姨母,她和沈越在一起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没有喜讯也不奇怪。” “贵妃姐姐当年可是承宠三年才怀孕的,我没记错吧?” 陈年旧事被当众提起,柳贵妃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行了,罗氏坐下吧,有淑妃护着,本宫可不敢找你闲聊了。” “是。” 罗景宁从善如流,飞快就落座了,王淑妃尤嫌不够,让身边宫人端了一盘御赐的胡瓜送到罗景宁桌上。 “这孩子实在,甚对本宫的胃口。” “能得到淑妃娘娘的厚爱,是臣妇的荣幸。” 柳明珠看到这一切,垂眸藏住了眼中的幽暗。 皇上乘兴出游,谁也不会那么傻,非要闹出事来,惹皇上心烦。所以柳贵妃尽管心气不顺,却也适可而止,没再提这件事。 余下的时间,不过都是觥筹交错的场面话。 罗景宁吃得非常满足,小肚子都出来了。 沈越喝了不少的酒,虽然不至于不省人事,可明眼人你看就是醉了。回到淸暑阁的时候,他身上简直是酒气熏天。 罗景宁第一次见他喝那么多酒,伺候着他洗漱以后,让他用了一碗醒酒汤,他整个人才清醒了许多。 “今日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怎么喝那么多?” 他素来节制,不是好酒之人,若没有特别的事情,他不会如此。 沈越歪在她的身上,把所有重量都压在她的肩膀,她差点没坐稳。 “哎,你干嘛?” 他忽然这样,罗景宁毫无防备,往旁边倒了一下,沈越眼疾手快把人捞回来,罗景宁气得狠狠捶了他几下,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他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喝多了,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低下头来,逮着她的嘴就亲上去。他的嘴里还有酒气,虽然不难闻了,可是罗景宁也不喜欢。 不过,他非要亲,她真的没办法挣脱。算了,享受吧。 决定躺平享受,回过神来就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他格外凶猛,让她完全招架不住。她被他翻来覆去,身上留下了无数红红的印子。 等风雨停歇,她有气无力地抱怨:“你这是要弄死我吗?” 沈越闷声笑起来,他埋首在她的颈窝之间,声音闷闷的,灼热的呼吸烫红了她的肌肤,她只觉得身上有些发软。 真是个男妖精,这是要闹到她什么尽人亡吗? 过了许久,他才吻了吻她的锁骨,然后淸了淸嗓子道:“先洗洗,回头再和你说。” 待洗漱完毕,重新躺在床上,他长臂一伸,就把人搂在怀里,才慢悠悠地说:“以前我打定主意独善其身,许多事不想应酬。” “如今既然决定站在临江王这边了,那有时候就不得不卖他的面子了。这是第一次,以后我就随意了。” 战队的人,就不该太过清高,这样即便是战队了,也惹人讨厌。 沈越对官场上的门道,不是不清楚,以前是没必要做,现在既然要做就做到最好。 原来是这样。 罗景宁有些心疼地搂着他的腰:“那以后,你不这么喝,别人是不是会有意见?” “傻了吧,我这个姿态是做给赵钰看的,最多就应付一下他手中几个重要人物,别的人还不值得我费心。” 罗景宁听了就松了一口气,她不喜欢沈越常常喝酒,关键是沈越也不喜欢喝酒,以后不是经常这样就好。 然后她把今天王淑妃和柳贵妃的事情告诉了沈越,沈越冷哼一声:“柳家的,从上到下都太猖狂了。” 然后他又变了腔调,柔声道:“今天没吓着吧?” 罗景宁诚实地摇头:“没有,我又不是没见过柳贵妃,怕她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她也干不了什么。何况,淑妃反应很快,都没有我什么事。” “阿越,这事,我们欠淑妃一个人情,是不是等回京后给她送点礼物?” “不用特意亲近,她帮你也不纯粹是为了你,临江王应该和她提起我的事情,她终究也是为了临江王。” “宫里你还是少去,至于礼物,我可以有临江王这条路,心意到了就行了。” 柳贵妃得宠多年,有时候行事就难免张狂了。她若是去宫里,柳贵妃的手段未必挡得住,不去最好。 之后,两人便安心入睡了。罗景宁已经忘记了,要和沈越提起那对野鸳鸯的事情了。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皇上迫不及待就领着一众男儿去狩猎了。 沈越如今不在羽林卫了,也不需要亦步亦趋跟着皇上,他带着罗景宁,悠闲自得跟在后面,完全不在乎输赢。 第241章 多管闲事 杜瑶对打猎的事情不感兴趣,罗景宁今天便把杜瑶托付给了罗阿妙照看。至于沈婧,天天都和柳明珠混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她去管。 沈越与她同骑在一匹马上,他们远远看着前面的人,沈越一路走来,根本就没有遇到多少猎物。 “哎,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一只狐狸?” 罗景宁不经意看了眼右边的密林,好像看到一只灰狐狸。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野外看到狐狸,她感觉十分新奇。 她忍不住拉着沈越的衣角,低声告诉了他。 沈越目力极好,居高临下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警觉的灰狐狸,正趴在灌木丛中四处张望。他凑近她的耳边问:“想要吗?” “还行吧。” 她不是非要不可,她又不缺狐狸皮子,这是一只灰狐狸,皮子的价值也不一般。 “狐狸肉不好吃,我无所谓的。” 沈越笑了起来,罗景宁倚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后背都被震动了。他的笑声毫不遮掩,狐狸早就被吓跑了。 “笑什么啊!” 她被笑得莫名其妙,侧过头去看他,他神情愉悦低下头,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笑你就惦记着吃,明明早饭吃得不少啊。” “怎么,嫌弃我吃得多了?你养我一个,难道有压力了。” “没有,完全没有,能吃是福。只是别太胖了,我怕到时候……有些姿势你弄不出来。” 什么! 这个男人,居然在山林之间,还和她说起了带颜色的话。 她伸手到他腰间拧了一把,根本就没有留情,“你要不要脸!” 这次,沈越是真的觉得疼了。 他眼角抽了抽,然后嘶了一声,便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好了别闹,在马背上呢,若是一不小心我分了神,仔细把你摔下去了。” “乖,回去再给你拧。” 罗景宁哼了一声,这才松开了他。 两个人之间的浓情蜜意,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对面柳世宽领头,带着一伙人追踪一只豪猪,不小心就撞到了这一幕。他们几个男人,带着几个姑娘一起打猎,柳明珠,顾宝笙,还有沈婧都在其中。 顾孟楷也在里头。 因为顾宝笙马上就要嫁人了,缠着他陪她。顾宝笙只想和柳明珠在一块玩,顾孟楷只好和柳世周他们混在一起了。 旁人是什么表情他没注意看,他用充满调侃的语气对着不远处马背上的人说:“哎呦,这还是我认识的沈越吗?” “你们两个人,也太黏糊了吧,出来打猎呢,还一直打情骂俏,怪不得阿越是半点收获都没有。” 顾孟楷一眼就看到了,沈越根本就没有猎到什么东西,这可不是沈越的正常水平。 顾宝笙条件反射看了一眼柳明珠,果然,柳明珠紧紧咬着下唇,脸色十分难看。是啊,以前她看到过明珠和沈越相处的时候,沈越一直克己守礼,何尝像这样与明珠打闹过呢? 沈越更喜欢谁,一目了然了。 顾宝笙马上就要嫁人了,她也真心希望,明珠能够早点看开,别再因为沈越耽误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伸手拉过柳明珠的手:“明珠,我刚才看到一只兔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我让我哥等会给我们烤兔子吃。” 柳明珠收回视线,看了顾宝笙一眼,没有说话。 顾孟楷说完,就策马过来,到了他们俩身边,他故意叹口气:“景休身子不好,这次没来,你又不得空,我都无聊透了。” “阿越,别光顾着和你夫人在一起了,你们在一起时间还少吗?走,跟我比一比吧?” 他们年少时,皇上基本每年都来一次西苑,他们三个几乎每次都来,那个时候自在恣意,范景休虽然身体不够强壮,但是寻常打猎也扛得住。 三个人次次来西苑,都是尽兴而归。 如今长大了,反而越发没趣了。阿越这些年不在京城,忙得很,三个人许久没能同时出现在西苑了。 顾孟楷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他在家中是老五,家里在朝为官的亲人太多了,他即便是入朝,往上走的机会也太少了。 他早就想开了,这辈子就当一个富贵闲人,逍遥度日就成。这些年,他一直这样想的,至今也没变过这个想法。 但是看到阿越如今忙得风生水起,他还是羡慕的,每日无所事事的闲适,忽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罗景宁倒无所谓,她虽然跟着来了,也需要沈越就围着她转。冬葵已经学会骑马了,冬葵可以带着她的。 他们的身边,还跟着莫来几人,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你想去就只管去,我在林子里走走。” 莫来莫去都跟着沈越来了很多次西苑,对这里也比较熟悉,不怕迷路。 沈越淡淡道:“说好了陪你,不去了。” 顾孟楷夸张地看着他:“不是吧,你竟然如此粘人?阿越是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你。” 沈越瞥了眼顾孟楷身后的那些人,他道:“下次约你们去飞鸾庄,我们再去六峰山打猎。” 顾孟楷顿时心领神会,阿越这是和柳家彻底划清界限了。他为了这位夫人,倒是做得够绝的,半点让人遐想的苗头都要掐灭。 “行了,说定了,别回京后又约不着人了。” 顾孟楷性子洒脱,他看着罗景宁,笑得十分开心:“听说庄子上种了不少兰花,到时候就可以欣赏嫂夫人的兰园了。” 罗景宁倒是意外,他居然知道这件事。 幽兰坊还没有开张,她种植兰花的事情未曾大肆宣传,没想到顾孟楷已经提前得到消息了。 “欢迎之至。” 沈越哼了一句:“看中了要花银子买,可不送。” 顾孟楷难以置信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样:“怎么如今越发小气了,以前我看中你珍藏的砚台,你都不眨眼就送了,现在居然这样,果然有了媳妇就不要好友了。” 罗景宁被他逗笑了,沈越也笑了:“我的东西无所谓,我夫人的东西,凭什么送你。” 这边说得越发投契,后面等着的人就不耐烦了。 顾宝笙看到她哥和沈越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又看到柳明珠愈发难看的脸色,就等不下去了。 “哥,你磨磨唧唧做什么,大家都等着你呢,你走不走?” 第242章 淑妃的人情 顾宝笙忽然大喊一声,惹得众人都看向她。 柳世周见状,便趁机说:“既然顾五郎和沈大人还未尽兴,不如大家一起?” 沈越没说话,顾孟楷就策马而归了。 “不用了,人家小夫妻两人难得有机会在西苑游玩,其中情趣岂可和外人分享。” “我可不是那等没有眼色的人,就不当这个煞风景的了。” “来,快跑,不知那豪猪还在不在。” 说着,他随手朝沈越摆摆,就打马离开了。其余人见状,也便跟着走了。 柳明珠三人落在后面,柳明珠远远看着沈越,沈越却没有看她,而是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而去了。 柳明珠还来不及多想,就被顾宝笙喊住了:“明珠别愣了,大家都走了,一会我们跟不上就危险了。” 柳明珠应了一句,终于不再看他们了。 罗景宁他们顺着另一条小路,走了不远,就遇到了一只肥兔子。 “阿越,快,射它,我想吃烤兔子。” 她可是把佐料都带上了,就惦记着今天的午餐吃新鲜的烤肉呢。 沈越闻声,马上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半点凝滞都没有,那兔子听到罗景宁的声音已经要逃了,可是快不过沈越的箭。 “咻”一声,凌厉的箭风响起,那兔子就倒了。 帅气。 罗景宁心中暗暗喝彩,不过这个只是一个开始,知道她要吃烤肉,沈越便专挑那些肉质鲜嫩的动物下手。 不到一会,野鸡野鸭,兔子小羊,就挂满了莫来他们的马上,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运气不错,找到了一处溪流,就停下来打理猎物,准备烤肉用膳了。 “想不想吃鱼?” 沈越知道罗景宁不挑食,基本什么好吃的都会尝一尝,如今野味有了,增加一样河鲜也不错。 罗景宁看着他:“烤鱼也好吃呢,但是你怎么抓鱼?” 沈越指着莫去道:“他是捕鱼高手,想吃鱼还不简单吗?” 莫去已经放下手下的活计,大步走到林子里,很快就拿了一根削尖的木签走了回来。 他径直走到河边,低头认真盯着水面,然后举起手狠狠一扎,水花四溅,再提起木签的时候,木签上串着两条肥硕的鱼,还在扑腾着水花。 接下来,莫去又一次展示了他精湛的技术,不到一会,就叉出了十来天鱼了。 罗景宁忙喊:“够了够了,再多就吃不完了。” 虽然他们的人不少,但是野味已经很多了,鱼不过去锦上添花的食材,再多就浪费了。 沈越手下的人都很能干,没一会就把东西都弄好了,再加上罗景宁带来的佐料,一时间,整个河边都布满了肉香。 大家也都饿了,吃的时候,都很认真,河边倒是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上风口的林间传来几个人的高谈阔论。 “跑了大半天,都没遇到但是好货,看来哥几个的运气不怎么样啊。” “可不是嘛,我早就说了,不要选这条路,李忠说得信誓旦旦,这条路野兽多,结果就逮着了几只兔子和两只灰狐狸,啥都没有。” “怪我怪我,是我估计错误了。我上次来的时候,明明是挺多的,谁知道这次竟然没有。” “还好东西够吃一顿的,不然我这心里太过意不去了。等咱们吃好了,下午去哪里,我李忠绝对不多话,你们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哎,这也不能怪你,皇上有几年没来西苑了,记错了或是有变化都是正常的。” 本来这些话也没什么,可是罗景宁听到那个叫李忠的人的声音,就觉得很耳熟,应该在哪里听过。 她忍不住想了又想,李…….忠。 忠郎? 那天在假山后面,野鸳鸯中的那个女子,就是称呼男子为“忠郎”的吧。 声音相似,名字也巧合,罗景宁觉得,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李忠,很有可能就是那天假山后面的那个男人。 不得不说,她和这对野鸳鸯还挺有缘分的,不到两天,又再次遇到了故事的主人公之一了。 她一时好奇李忠的长相,就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去。 她的异样,沈越一早就发现了,先是吃肉不专心,然后就神游天外,接着就探头探脑。 他没说话。而是跟她一样,侧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很快,五六个身穿侍卫服装的壮硕男子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罗景宁定定看着,也分辨不出来哪个就是李忠。 那几个人没想到,这里已经有人了,还是沈越。 沈越曾经担任过羽林卫中郎将,这些人就是羽林卫的侍卫,所以他们都认得沈越。 他们忙行礼请安,“沈大人,卑职等不知道大人在此,贸然闯进来,还请大人恕罪。” 沈越随意道:“无碍,此处不是沈某独有,谁都可以用,你们随意。” 他们听了,有些犹豫。 这里很宽阔,还有水流,适合做午膳。但是,有一个上官在这里,大家都不自在。 终于,其中一个人出言拒绝了:“大人客气了,卑职等还是另寻他处,不敢打扰大人的雅兴。” 声音如此熟悉,这个人就是李忠了。 罗景宁看仔细他的长相,宽阔的额头,四方的脸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长得很是正派,一点都不像罗景宁以为的那样,是个风流倜傥的长相。 她真是看不出来,这样刚直的长相,居然会和有夫之妇偷情。 她看得入神,那李忠似有所觉,抬眼看过了, 沈越先一步察觉到了,就忽然伸手把罗景宁的脸转过来了:“吃的时候也不小心着点,脸上都沾上酱汁了。” 罗景宁不明所以,以为她脸上真的花了,就伸手摸了摸脸。 另一边,李忠没看到异常之处,就跟着大家转头走了。 等人都不见了,过了好一会,沈越才问:“刚才看什么?那个李忠,长得好看?” 罗景宁诧异地抬头,原来方才沈越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了。 “瞎说什么呀,我猜测有件事,和那个李忠有关系,前两天我就想和你说了,就是没见到你,之后就忘了。” “什么事?” 第243章 又遇柳明珠 罗景宁便把脑袋凑到他旁边,小声把之前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声音很像,名字也对得上,我怀疑就是他。他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 罗景宁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蜜汁烤鸡腿,漫不经心问着沈越。 沈越睨了她一眼,告诉了她刚才那个李忠的来历。李忠家是破落权贵,祖上曾经立国功,受封侯爵。 但是之后子孙不争气,到了现在,只剩下一个三等伯爵府的空架子了。李忠是凭借祖上的荫封,这才得了一个羽林卫二等侍卫的官职。 介绍完李忠,他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力道不小,罗景宁的额头都红了一点。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罗景宁忍不住呼痛:“哎呦。” 她捂着额头,嘟着嘴不满地看着沈越:“为什么打我?” 沈越没有任何愧疚之色,反而脸色严肃地看着她:“不知所谓,你既然遇到了,还不赶紧走。瞎听什么?” “你身边有没跟着护卫,若是被发现,李忠的身手,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你长没长心!” 沈越是真的生气了,如今不说危机四伏,但是她也遇到过多次险境,怎么还如此冲动呢? 说起这件事,罗景宁的确做得不对,她很是乖巧地认错:“阿越别气,是我错了。” “我也知道不该听这种秘辛,很容易惹火上身。只是当时那个女人的声音我觉得很耳熟,这才忍不住多听了两句。” 沈越没好气瞅了她一眼:“倒是不知道,你这耳朵挺灵的,谁的声音都认得出来。” 罗景宁讨好地笑着,然后伸出油腻腻的手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别阴阳怪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沈越额角抽了抽,看到她手上的油光,无奈地说:“行了,你记得就行,小心谨慎些,别让我担心。” 罗景宁用力点点头。 哄好了沈越,她接着啃鸡腿,心里却有些烦躁。当初在假山后面,她一时没想起那女声是谁,可是后来去给罗阿妙请安,她听到苏氏的声音,忽然才明白过来,那声音很像苏氏的。 只是,平时她听到的苏氏的声音,都是尖锐、刻薄、阴郁的,那天的女声却带着缠绵之意,所以有些区别。 但是,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苏氏的情况和假山后面那个女人的情况,真的有雷同之处啊。 哎,这种事情,她也不好说出来。但是,她暗暗祈祷,可千万别是苏氏啊! 她虽然没有见过沈岩,但是从许多人的口中,她可以拼凑出沈岩的形象。 重情重义的真汉子,家国情怀很重,爱护家人呵护弟妹,责任心很强。对于苏氏,沈岩做不到日日陪伴,但是也不是一个对妻子不闻不问的人。 听说当年苏氏生产,沈岩从玉门关赶回京城跑死一起马,一天一夜就回到了京城。这些年,因为父亲不在了,他自觉承担起守护边关的重担。 边关守将无旨不得随意回京,这个他改变不了,但是每年他都会让人从边关给家里捎东西,给苏氏的那一份,一直都是单独给的。 何况,还有一件事,罗景宁觉得沈岩也真算得上不错了。沈岩有一妻两妾,当初罗阿妙觉着,苏氏不肯去边关,那就让家里的妾跟着去,好歹有人照顾沈岩。 沈岩却拒绝了。 苏氏不去,那就都不要去。他在边关也没有再找别人,一直过着清苦的日子。 大概,他觉得,陪不了苏氏,也不能再让她伤心了吧。 不得不说,罗景宁还真的挺佩服他的,也是真的尊敬他。 苏氏和罗阿妙之间的矛盾,沈岩也知道一二。沈婳曾经十分不满地抱怨,说沈岩劝罗阿妙别和苏氏计较,苏氏这样也只是因为日子太苦了。 说实话,在罗景宁看来,苏氏和沈岩,还说不得谁的日子更苦呢,但是沈岩愿意给苏氏的情绪是体谅,苏氏对沈岩却是抱怨。 哎,若真是苏氏和那李忠不清不楚,那沈岩情何以堪?伯娘又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还有沈岩的孩子,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想着这些,她手里的肉都不香了。 沈越见她情绪忽然就低落了起来,吃东西都没精打的,还以为是他说得太过严厉,惹她伤心了。 唉,没办法,还得哄着呢。 “好了,别难过了,快吃,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掰下一块肉,喂到她嘴边,罗景宁傻呆呆看着他一脸温柔,有些对不上他的情绪。 沈越叹息一声:“下次我再说你,语气再温柔一点,好不好?” 旁边不远处的莫来莫去,把沈越的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他们俩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 方才爷说夫人的话,根本就不严厉好不好,顶多算是一本正经。再温柔点,那还说个屁啊! 想想爷用温柔的语气教训他们? 欧天啊,情愿被揍一顿。 这一次,罗景宁知道他的意思了。感情他以为,她是因为他劝她注意安全在生闷气呢。 她有那么不知好歹吗? 她张嘴就把喂到嘴边的肉吃了进去,然后整个人都明媚了起来:“阿越你想多了,我才不是因为你的话生气。” “我有那么不懂事吗,你是为了我好,我也不觉得你是在责备我,你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我都明白的。” 说着,她的心里泛起了甜蜜,然后就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笑容更加灿烂:“我只是在想那件事,不知道谁家那么倒霉,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入神了。” 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嘛,平时景宁没有这么脆弱的。 “想那些做什么,和我们没有关系。你还不如想想,下午我们去玩什么比较实际。” 呵呵,但愿没关系。 不过,罗景宁还是暂时把这件事抛开了。反正,她现在想破头,都不会有结果的。 吃过午膳,他们接着出发了。罗景宁对打猎不热衷,但是她喜欢看沈越打猎时候的气势,于是,沈越又一次满足了她。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收获也不小。 因为昨天跟着沈越,她觉得挺累的,今天她就不再跟着了。她准备去和罗阿妙呆着,顺便探探苏氏这边是什么情况。 沈越无奈,就只能跟着皇上大显身手去了。 第244章 奸夫叫李忠吗 吃过早膳,送走了沈越,她就带着杜瑶过来罗阿妙这里串门了。 “伯娘,这些是我们昨天猎到的东西,拿过来给你们添菜。” 罗阿妙没和她客气,直接收下了。罗景宁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苏氏也在,罗景宁就顺口关心一句:“那天宴席没看到大嫂,不知道大嫂身子好些了吗?” 苏氏“嗯”了一声,然后就起身了:“我身子不舒服,先回房了。” 罗阿妙摆摆手,话都懒得说了。 等苏氏离开了,罗景宁便道:“伯娘,大嫂怎么一直不舒服,您可喊大夫了?” 罗阿妙冷哼一句:“喊什么,她气色红润,有什么病?不过去懒得见我,我正好也懒得见她。” 沈婳也没好气地说:“三嫂,别提了,那天我娘要给她请大夫,她死活不同意。等大夫来了,居然不让人家进门。” “而且我看她精神很好,哪里想不舒服的样子。若真不舒服了,不等我娘去请,她自己就要请大夫了。” 毕竟,苏氏当初不肯去边关,一看就是个不能吃苦的人,她若真病了,哪里舍得为难自己。 罗景宁心中有些低沉,她笑笑道:“伯娘,大嫂难得来西苑,难道就成日闷在房中吗?” 罗阿妙皱眉,显然不怎么想讨论苏氏。 “谁知道,我是不爱管她的,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罗景宁面上依旧是微笑的模样,然后问杜瑶:“昨天跟着伯娘去游湖,好玩吗?” 杜瑶和沈婳坐在一起,两个人不知道说着什么真高兴呢。 “表嫂,昨天你没来,真是可惜了。昨天船上风光很好,宫里的乐师在湖边弹奏,我们在湖上泛舟,意境很美的。” 沈婳忙点头:“可不是嘛,京城里的月亮湖不错,但是和西苑的景色比起来,就逊色不少了。” 罗景宁自然而然又问了一句:“真的吗?那真是可惜了,婳妹妹带着侄儿他们一起游湖了吗?小孩子一定更高兴。” “嗯,他们在船上都玩疯了,还好我娘一起看着,不然我真怕他们一不小心掉湖里了。” 罗阿妙轻声呵斥:“什么话都敢说,谁也不会掉湖里。” 事关孩子,罗阿妙还是很忌讳的。 罗景宁忙道:“婳妹妹还是孩子呢,童言无忌。不过,大嫂昨天也没跟着去吗?” 罗阿妙的脸色更臭了,“没去。说是不舒服,躲在屋里了。” 罗景宁笑不出来了。 这样太不对劲了吧。 苏氏因为沈岩的关系,不喜欢沈家人,难道自己的孩子也不在乎了吗?孩子去湖边玩,哪怕是祖母带着,当母亲的也不能完全丢开手吧。 除非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罗景宁越想越觉得危险,差点都坐不住了。罗阿妙见她脸色不对,疑惑地问:“怎么了?” 罗景宁赶紧收敛心神,扯着唇角:“没什么,就是有些可惜,昨天没和你们一起去。” 杜瑶却打趣地说:“表嫂,言不由衷了吧,能和表哥在一起,你才不会想和我们在一起呢。” 沈婳也凑趣地说了许多俏皮话,只有罗阿妙还在看着罗景宁,不太相信她的借口。 想到罗景宁今天好几次问起苏氏的情况,她忍不住泛起不好的预感。她不动声色打发杜瑶和沈婳离开一会,才正色看着罗景宁:“景宁,你和我说实话,苏氏是不是有不妥之处?” 罗景宁吓了一跳,“伯娘为何突然这么说?” 她应该没说什么吧! 罗阿妙目光如炬,罗景宁差点顶不住心虚了。好在,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表情自然看着罗阿妙。 罗阿妙还是盯着她,并不掩饰她的疑心:“你和苏氏私交全无,按道理也不该关注她,但你今天旁敲侧击问了她的行踪好几次,方才脸色变得凝重,我猜你是知道了什么事情,和苏氏有关吧。” “景宁,你不可以骗我,你知道了什么,只管告诉我。” 罗景宁心中叫苦,她大意了,伯娘可不是个不经事的寻常妇人,她能撑着镇国将军府这么多年,哪里好糊弄。 只是,没有任何证据,她如何能说?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个好借口,她松了心神,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一些。 “伯娘真是慧眼如炬,我的情绪变化都骗不过你的法眼。” 罗阿妙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她虽然不喜欢苏氏,但是她并不希望苏氏发生不好的事情。 “我昨天和阿越在一起,骑马的时候就说起了沈岩大哥。” “阿越说他第一次骑马,是沈岩大哥给他牵的缰绳,一切还历历在目呢。” 这些事都是沈越在凉州时告诉她的。 “越是了解大哥,我就越难过。他为了守护百姓,忍受了许多,为此和大嫂分开。如今看到大嫂过得不开心,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以前我不喜欢大嫂的性子,但是想到大哥,我对大嫂也就没了那些情绪了,所以今天难免多关注了一些,倒让伯娘看出来了。” 罗阿妙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听罗景宁说完,心里也是难受的。她难道不希望儿子在家中尽孝吗,但是沈家的男人,有自己的抱负,她不愿意折断他们的翅膀。 哎,只能说,当初是她看走了眼,苏氏和儿子不合适。若是找一个心性坚强的女子,也许今天这一切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儿子孤独一人在边关,儿媳从明媚少女变成了深闺怨妇,是谁的错呢? 罗阿妙眼眶红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旁人无法干涉太多。他们夫妻日后会如何,只看他们自己了。” 罗阿妙没说的是,她已经去信给沈岩了,让他今年必须争取回来一趟。 若是皇上不同意,她就直接进宫去求皇上。三年没见过儿子了,她也想念他了。他们夫妻,再不见面,她觉得苏氏可能要更古怪了。 其实,罗阿妙真的是个不错的婆婆,对比李氏,那真是好太多了。 但愿苏氏不要太糊涂了。 不过,总算把伯娘哄住了。 第245章 沈岩和苏氏 接下来的时间里,罗景宁虽然还有心试探,但是她不能一直盯着苏氏,这样一定会引起罗阿妙的怀疑的。 所以,罗景宁只能暂时搁置打探消息的心思了。 不过,和沈越在西苑的日子,的确开心。 他们每天早上都出发去西苑的各个地方,有不同的风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是高兴的。而且自从那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到过柳明珠了,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件令人身心愉快的事情。 但是,罗景宁不知道的是,柳明珠一直对她还有别的计划。 可惜,沈婧不给力,所有的计划都白搭了。 柳明珠看到一大早就过来的沈婧,语气森冷地说:“没用的东西,亏你和她住在一起,居然什么事都办不成。自从来了西苑,你天天跟在我身边,跟在我大哥身边,可是半点力气都不出。” “沈婧,你真的以为我一定会帮你吗?” 沈婧知道柳明珠不满意,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 柳明珠要求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柳明珠要她给罗景宁下药,但是,罗景宁身边的人又不是傻子,她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能对她下药的。 柳明珠还要她引罗景宁到僻静的地方,可是,罗景宁和她关系那么差,怎么可能听她的。罗景宁每天不是拉着杜瑶去找伯娘她们,就是和三哥呆在一起,她根本无从下手。 “沈婧,你这些都是借口。你是越国公府的人,若是你出了事,罗景宁能够置之不理吗?” “我告诉你,过两天几位王爷要举办一场赛马,到时候沈越一定不可能陪着罗景宁,你必须趁这个机会,把罗景宁给我引出来。” 沈婧还能怎么办,这些天,她一直跟在柳世宽的身边,她越来越迫切地希望,她能够名正言顺呆在他身边了。柳明珠的要求,她无论如何,都只能尽力去做了。 “明珠,我尽力而为。” 柳明珠较好的面容上布满了冷厉,“是必须。” 就在这时,顾宝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柳明珠看了沈婧一眼,沈婧立刻就收拾了情绪,表现得如同往常一样。她早就知道了,柳明珠对她,和对顾宝笙是不一样的。 顾宝笙才是柳明珠认同的朋友,而她,不过是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跟班而已。 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很快,就到了赛马的那一日。 这一天,几乎所有跟来西苑的人,都齐聚在西苑马场。 几位王爷起头,组织赛马,但是参赛的人,可不仅仅是几位王爷,许多青年才俊都兴致勃勃,要一展风采。皇上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观察年轻人的机会,毕竟上位者,更在意的是,江山是否后继有人。 所以,皇上拿出了彩头,承诺谁要是胜出,就赐给谁。 这是莫大的荣耀,参赛的人更加热血沸腾。 沈越本来不打算下场的,可是皇上哪里肯让他躲懒,点名让他必须下场。 罗景宁知道后,也盼着看他在赛马上的表现,这天早早就跟着他来到了马场。这个马场很大,四周非常开阔,在靠近宫室的一侧,已经搭建了观看的高台。 她以为他们来得不算晚了,没想到到了这里,已经人声鼎沸了。 沈越把她送到了高台,并没有急着走:“你看西边,等会我大概会在那里出发。” “好啊,等会你好好比,可不能输给他们。皇上的彩头是什么,你给我赢回来吧。” 罗景宁十分捧场,说着激励的话。 其实,赢不赢的,她也没底。毕竟比赛的人,也不是都是庸才,沈越在她心中很棒,可不代表他一定能够赢。 沈越淡淡笑道:“为夫努力吧。” 罗景宁拉了拉他的衣袖,在沈越低头的时候小声说:“没关系,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第一,阿越最棒。” 沈越笑得无比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怕我有压力?” 罗景宁眉眼弯弯,眼里都是他:“不是,只是借此和你表达一下,我心里的感想罢了。你该知道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第一。” 两人说着悄悄话,身后传了两声用力的咳嗽,他们抬起头,才发现不知道何时,罗阿妙已经来了。 罗阿妙好笑地看着他们,真是越看越高兴。 当初这桩婚事,她不过是可惜罗景宁,才迫不得已为之。没想到,他们能有今天这样的感情,她当然高兴了。 其实,到了今日,她是有过悔意的。之前她以为,没有母亲教养长大的罗景宁,会是一个性格软弱没有主见的女孩,这才怕罗温把她送到狼窝里。 自从景宁嫁到沈家之后,特别是阿越回京之后,景宁的表现,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若是阿越没有回来,那景宁这孩子,可是可惜了。 这两天,她还曾不合时宜地想过,早知道景宁如此好,当初还不如把景宁介绍给沈岩呢。这个念头太荒唐了,不过也是她对景宁的欣赏使然。 好在,阴差阳错的姻缘,最终还是开出了幸福的果实。 罗阿妙揶揄的表情太过明显了,明明两个人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说悄悄话,还是有些难为情。 “阿越还舍不得走吗?再不下场,等会都没你的份了。” 沈越倒是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朝罗阿妙行礼:“伯娘,侄儿这就去,景宁就托付伯娘照看一二了。” “行了,快去吧,酸得我牙疼。” 才分开多大会的事,就要特意拜托一下,沈婳和杜瑶捂嘴偷笑。 罗景宁却悄悄捏了沈越的腰一下,他是故意的吧,她哪里都不去,哪里就需要拜托伯娘了。再说,她又不是小孩子,他这样说,她更不好意思了。 沈越把放在他腰间的手拉下来,低头对她说:“今天人多,乱得很,你别乱走。” 他是真的不放心,自从知道那天她敢偷听别人的秘辛之后,他总怕她好奇心太重了。 对上他关切的目光,罗景宁十分用力地点头:“你放心,我绝不乱。等你赛马回来,我还乖乖坐在这里。” 罗阿妙觉得牙都被他们两个酸掉了。 第246章 苏氏的异样 场面果然很大,擂鼓震天,马场上一字排开,大概四十多匹马一同比赛,每个骑士都英姿飒爽,阳刚十足,看得让人热血沸腾。 比赛的规则是,骑马从起跑点出发,到了林间指定的地点,那信物之后再返回。来回的路上,还需要再特定的地方射箭,不中靶心的人,就等于失去了赢的机会。 皇上还没有下令开始,还在慷慨激昂地陈词,罗景宁趁这个机会,仔细看了眼场中的选手。第一眼看到的,当然是沈越,他这身玄色金边骑装还是昨晚她亲手挑选的,劲腰宽肩,意气风发,看得她两眼冒星星了。 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几位王爷也下场了,她第一次知道,赵铖的长相。看起来是个十五六的少年,唇红齿白,还带着些稚气的模样。 可是想到他想要杀他们夫妻,她就不敢相信,他的心肝和他的长相这般单纯了。 柳世周、顾孟楷等人也都在其中,不管怎么说,场上的男儿个个都不错,真是大饱眼福的好机会。 不过,很快,皇上就发了令箭,场上的骏马一起扬蹄,哒哒的马蹄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如同潮水倾泻,十分壮观。 不过,很快,他们就消失了。看台设置在起点,就注定看台上的人,只能看到他们出发和冲刺的身影。罗景宁觉得好遗憾,这里没有摄像机,过程都看不到了。 真是可惜了。 不过,很快她就顾及不到这场比赛了。 沈婧今天有没有来,罗景宁根本不知道,因为这些天,沈婧都是一大早就出门,罗景宁以为她今天也一样,是跟着柳明珠他们的。 没想到,沈婧的丫头青苗匆匆跑过来,在罗景宁耳边道:“三夫人,您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她出事了。” 罗景宁问:“她怎么了?” 青苗这才把事情的原委,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沈婧和往常一样,去找柳明珠了。可是不巧的是,方才看比赛的时候,沈婧发现她来月事,这种情况之下,她只能带着丫鬟回清暑阁换衣服了。 这一来一回,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偏偏就是准备到看台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纨绔,那人喝了不少酒,犯了糊涂,拦着沈婧不让走了。 偏偏这个时候,路上没有几个人,沈婧主仆躲不开那个醉汉的纠缠,无奈之下,沈婧拉着青苗躲进了附近一处房间里。但那人依旧守在房间外头,说些不着调的话,把沈婧吓得够呛。 幸好,那房间的顶上有个挺大的气窗,青苗从房间里爬出来,赶过来报信求救。 “三夫人,我家姑娘还在议亲,这个时候若是出了事,那可怎么办?” 青苗急得团团转,也不敢哭,生怕惹来别人异样的眼光。罗景宁还在思考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毕竟沈婧和柳明珠关系匪浅,上次白马寺的事情,沈婧的嫌疑还没洗干净呢。 谁知道,今天是不是又是她弄出来的幺蛾子。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不远处的柳明珠。柳明珠和顾宝笙不知道在谈论什么,两个人聊得很开心的样子,罗景宁也看不出来异常之处。 青苗见她不为所动,顾不得礼数了,不禁拉了拉罗景宁的衣袖:“三夫人,别犹豫了,我家姑娘那里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万一那人冲进去了,我们就算赶到也一切都晚了。” 罗景宁知道,沈婧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是要管的。谁让她挂着一个沈婧三嫂的名分呢,若是真害了沈婧的清白,华阳长公主一定会生气。 她悄悄和罗阿妙说了这件事,罗阿妙道:“谁那么轻狂,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闹事,不如我和你一块去?” 罗景宁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管是针对她的阴谋,还是沈婧真的遇上了这件事,她觉得都可以和罗阿妙说。 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大家都是一家人,算不得家丑外扬。 “如此最好,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伯娘若能帮着处理,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青苗不敢多说,带着她们匆匆离去了。 在她们走后,柳明珠才扭头看着她们的背影,眼中闪过愤怒之色。 罗景宁这是有病吗? 谁家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女眷的名声,不是尽量自己处理,她怎么还拉着镇国将军夫人一同去。不管怎么样说,他们也是早就分家出去了的,罗景宁根本就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罗阿妙。 罗阿妙跟着去了,之后的事情,也就进行不下去了。 本来柳明珠的打算,是把罗景宁关进那间房,丢迷情香进去,再关个男人进去,让罗景宁身败名裂的。计策是简单粗糙了点,但是她拉着顾宝笙跟在后面,迅速撞破这个场面,闹开了之后,罗景宁很难善后。 再加上沈婧的证词,一切就更像真的了。 毕竟,沈婧是沈家人,她总不能说谎吧。 可是罗景宁居然毫不犹豫就选择告诉了罗阿妙,有罗阿妙在,那沈婧的证词就没有任何分量了。 只能说,柳明珠根本看不透罗景宁的做法,才会觉得能成功。 罗景宁最怕的就是这种私密事情,到时候有嘴说不清。所以带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那就是镇山之宝啊。 柳明珠无奈地喊人,赶快去通知暗处里的人,行动取消了。 所以,等罗景宁带着罗阿妙赶到的时候,什么醉汉的影子都没有了,只留下沈婧在那里哭哭啼啼,说不知道那人为什么就忽然离开了,她很害怕云云。 罗景宁冷笑,看来,还真没有冤枉沈婧,这只怕真的是针对她的一场算计。 既然现在她帮着柳明珠算计她,那么当初白马寺,想必沈婧参与其中的可能性也很大。她冷冷盯着沈婧:“大姑娘这运气极好,我们不来大姑娘只怕也能全身而退呢。” 沈婧擦眼泪的手自然落下,然后十分感激地冲着罗景宁道:“不管如何,还是多谢三嫂尽快赶来了。” 罗景宁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低语:“不用谢,下次我未必会管。不过,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大姑娘挺会演戏的。” 说完,她转头笑眯眯拉着罗阿妙:“伯娘,我们快点赶回去吧,也不知道比赛怎么样了。” 第247章 赛马 秋葵简直听不下了。 “你们不许胡说,我家夫人进退有度,行为端方,你们怎么可以张口就污蔑她?” 杜瑶也喊道:“无凭无据,你们也能口出恶言,这难道就是京城贵妇的风气吗?等回了府,我可要好好问一问华阳长公主,是不是我见识浅薄了。” 提起华阳长公主,那些煽风点火的话,就停下来了。 但是顾宝芝却火上浇油:“对于这种行为不端,给越国公府抹黑的人,祖母一向痛恨。你们口口声声说罗氏清白,那她人在哪里,喊出来让我们见一见,不就明白了吗?” 沈婧勾唇轻笑,这一切的发展,比她预想的要更好。 只要过了今天,罗景宁即便是回来,名声也臭了。 她就不信,越国公府还能有罗景宁的容身之地。 杜瑶不傻,到现在她已经看明白了,顾宝芝就是想让三表嫂身败名裂。不然,她怎么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之下质问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要求,让三表嫂出来呢。 顾宝芝好歹毒的心肠啊! 她感觉到了愤怒,更多的是害怕,怕三表嫂真的会被她们害得在京城没有立足之地。她太笨了,她想不到,她现在该怎么办,才能帮助三表嫂渡过难关。 沈婧捂着嘴,惊呼一句:“我们说了那么久的话,三嫂都没有出来相见,她不会真的做了败坏沈家门风的事情了吧。” 顾宝芝叹息着摇头,装作心疼地说:“我曾听说,当初冲喜一事,罗氏不甘不愿,在扬州还有个相好的。现在看来,只怕多半是真的。” 这种带着桃色的流言蜚语,最受人喜欢,顾宝芝似是而非说出口,就像水滴入油锅一样,四处炸开了花,大家议论纷纷,都好像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了罗景宁的奸情。 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她们的身后传来:“大嫂,我竟然不知道,我在扬州有相好的,你不如展开和我聊聊,那相好的长什么样?” 罗景宁亭亭玉立站在她们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眉眼弯弯看着她们,好似看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可是仔细一看,她的眼里带着冰冷的寒意,让顾宝芝心中不自觉就紧张起来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柳明珠没有动手吗? 顾宝芝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问:“三弟妹,你这是去哪里了?祖母让你带着杜表妹,你却把她孤零零丢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罗景宁款款走来,那些看热闹的人不自觉就让开了一条路给她。 “方才农户给寺庙送菜,有个挑豆腐的摔了一跤,把豆腐都打碎了。我们几个人身上都溅到些许豆腐渣。” “我便去马车那里拿了衣服回来给她们换,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却不成想,我竟然就成了一个败坏门风的人了。” “大嫂,原来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在这佛门净地,你的龌龊心思真让我刮目相看。你这般糊涂,心思不纯,日后越国公府由你当家,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光景了。” 众目睽睽之下,罗景宁这些话,真是让顾宝芝半点颜面都没有了。 她勉强挽回局面:“三弟妹你误会了,我不过是担心你罢了,我方才也是着急才……” 罗景宁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毫不客气地说:“行了,这些话你说了,谁信。往日里在府里,你怎么做我也不愿意多说一句,没想到到了外头,你更加放肆了。” “若是个聪明的人,就该知道,家丑不外扬,你倒好,在这里质问表妹和我的丫鬟,是生怕越国公府的名声太好了吧。” “瑶儿过来,我们走。” 她是半点都没有给机会,让顾宝芝辩白。顾宝芝心思毒辣,想让她的名声变臭,那她何必客气。今天之后,人人都知道,越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一个妒恨弟妹的小人,她的名声先臭了。 顾宝芝当然清楚,这一局,她又输了。 那些含沙射影的话,罗景宁就是暗指她在府里刁难她,她在外头端庄大方的形象,全都被罗景宁毁了。 沈婧看着完好无损的罗景宁,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顾宝芝如今看她不顺眼,根本就懒得理会她,和柳明珠一样没用的东西。 沈婧匆匆来到柳明珠居住的禅房,一进门就大声地问:“明珠,这到底怎么回事,罗景宁怎么好好地回来了?” 柳明珠布置好了一切,就在等消息。 她今天找大哥要了五个高手,还利用菜农制造混乱,等那些人抓到了罗景宁,就把人带到山脚下,交给人贩子带走。 沈婧这边负责把消息递过来,然后牵制沈家的护卫,罗景宁的身边没有了人,抓她易如反掌。 同时,她让沈婧散播罗景宁失踪的消息,她还派人从中推波助澜。 哪怕最后沈越把罗景宁找回来,也不要紧,罗景宁的名声毁了,她当不成沈家三夫人就行。以后,她再找机会慢慢收拾她。 她正算计着,罗景宁应该已经到了人贩子手上了,却听到沈婧的质问。 柳明珠手中的笔落下,好好的一张字帖,就全毁了。 她冲过去,用力抓着沈婧的手臂,“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罗景宁好端端回来了?” 柳明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狰狞,让她原本清雅精致的五官,都变得有些阴森了。 沈婧看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清楚,行动失败了。 真是,没用。 她深吸一口气,就把方才罗景宁和顾宝芝发生争执的事情告诉了柳明珠。说完之后,她就不想说话了。 柳明珠忽然狂笑起来,“好得很啊,沈越果然疼她,不过是来白马寺上香,居然就把身边得力的人全都派给她了,这是生怕她掉了一根头发吗?” 她和沈越相识多年,怎么会不知道莫来莫去的本事。 但是,白马寺不是龙潭虎穴,她从来没有想过,沈越会这样爱重罗景宁,一次非常寻常的出行,她也要派心腹之人跟着。 其实,是她的心里不愿意这样想。她拒绝相信,罗景宁在沈越心中的地位,所以她才只要了五个高手。若是她要的人再多点,也许她就能成功了。 第248章 沈婧出事 她忽然就扯着今天一早写好的字帖,全部撕了个粉碎。 “沈越,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沈越,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一边撕,一边重复说着,沈婧都觉得她有些疯魔了。本来她还想问柳明珠,这次的事情之后,她何时兑现她的承诺,让她进柳家。 如今看到柳明珠这个模样,她哪里还说得出口。 “明珠,你冷静一点。” 沈婧上前想要劝说,柳明珠狠狠推了她一把,然后瞪着她道:“沈婧,你必须帮我,我要罗景宁的命。” 沈婧虽然害怕柳明珠的眼神,可是她也为难。 她和罗景宁关系很差,在府里又说不上话,磐石院围得像个铁桶一样,她还要怎么帮她? “明珠,我是庶女,你知道的,我没有多少能力。何况,上次你答应过我的,今天的事情过后,你就帮我……” “我答应你了,可是今天的事情成了吗?既然没有成,那就不算数。” 柳明珠冷冷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说:“你若是不帮,就当我没说。不过,你以后就断了那个念想吧,你知道的,我大哥最疼我,我的话他都会听的。” 是的,柳世周对柳明珠这个胞妹十分疼爱,这也是为何这些年,沈婧一直跟柳明珠来往的最大原因。 沈婧苦笑,她还能如何? “好,明珠,我帮你,只求你别忘了,你也要帮我。” 罗景宁出事的消息,沈越很快就收到了。他匆匆骑马赶来,在半路上就遇到了罗景宁。 杜瑶本来和罗景宁同坐一辆马车的,如今看到沈越,就乖乖回她那辆马车了。 沈越坐下来,就把人搂在怀里。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心里才踏实了。今日的凶险,他已经听说了,若是早上她没有多说一句,让莫来也跟着,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呢。 “还怕吗?” 他低头,温声问她。 罗景宁这会是真的不怕,当时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现在都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对比之下,对顾宝芝的厌恶,反而占了上风。 “我还好,我留了人手在白马寺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件事,一定是早有预谋的。只是,和许家相看的事情虽然是一早就有意了,但是日子是前两天华阳长公主才定下来的,那到底是谁早早就设下陷阱要害她呢? 沈越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别急,我送你回府之后,就去一趟白马寺。” 罗景宁却让他现在就去:“我不害怕,你这会就去,也许能够发现更多的线索。” 沈越定定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神清亮,神情镇定,就道:“好,晚上回来细说。” 回了越国公府,罗景宁带着杜瑶去了春熙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华阳长公主听了之后,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盏都晃动了几下。 “顾氏这是脑子进水了吗?顾家是怎么教她的,胳膊往外拐,恨不得拉着全部人来看越国公府的笑话。” 对于杜瑶看不上许杰这件事,她没有任何意见。但是顾宝芝居然巴不得把罗景宁失踪的事情宣扬开来,这件事情就非常严重了。 一个不懂维护家族声誉的当家主母,根本不合格。 顾宝芝是日后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这样的行为,浅薄自私,华阳长公主能不生气吗? 杜瑶害怕地缩缩脖子,罗景宁则是笑着说:“祖母别气,这些事情都是我们小辈之间的龃龉,我和祖母说,只是不想让您蒙在鼓里。” “其实我告这个状,不为别的,只为了日后我若是对她有不敬之处时,祖母也不计较。旁的事情,我没有多想。” 日后,顾宝芝坐不坐得稳越国公夫人这个位置,关她什么事。反正她从来没有惦记过这份家业,不过是以牙还牙对付顾宝芝而已。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已经打定主意和顾宝芝撕破脸了。李氏她不在乎,华阳长公主这里还是需要提前打一声招呼的。 华阳长公主听明白了她的话,感觉有些好笑。罗氏这个性格,她还有些喜欢。罗氏知道李氏看不上她,从不在李氏身边殷勤侍奉,摆明就是你不喜欢我,我也无需奉承你。 而顾宝芝这个未来的越国公夫人,她也是一样的态度。你好我好,你不好我也不好。浅显直白之中,让人看得见她的赤子之心。 难得,她出身低微,却能有这样傲骨。 怪不得,当初阿越不在京城,罗氏还守寡的时候,就深居简出,连春熙院都不曾多走一步。只怕当时,罗氏对她这个华阳长公主,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吧。 如今越看,越觉得她是个好孩子。若是日后她能当这个越国公夫人,沈家一定能更上一层楼。华阳长公主一直都明白,一个头脑清醒,心胸敞亮的当家主母,对于一个家族的重要性。 可惜,她的儿子娶了两个都不是这样的人。 如今,世子夫人也不是这样的人。 沈家,以后会是怎么样呢? 她想着想着,就沉思起来。杜瑶还以为,华阳长公主是因为三表嫂的话生气了。毕竟,家和万事兴,三表嫂这个话,明摆着不打算和顾宝芝友好相处了。 长辈当然不会高兴的。 她忐忑地说:“长公主,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三表嫂受了惊吓还受了委屈,她心里有气,您别怪她。” 华阳长公主回过神来,才知道方才她没有说话,杜瑶会错了她的意思。 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没有怪她。” 然后,她语重心长对罗景宁说:“你的委屈我都明白,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才会失了旁人的尊重。” “只是,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丢了沈家的脸,我想你该知道分寸的。” 罗景宁没想到,华阳长公主这么明理,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只是劝她在外头不要过火而已。 她甜甜一笑:“祖母,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不知道何时起,她也跟着沈越,亲密地唤她一声祖母了。相处至今,她觉得,她还挺喜欢这个老太太的。 第249章 意外受伤 罗景宁却不知道,赛马那里发生了意外。 沈越的骑马术十分了得,一马当先跑在了前头。但是,进入了山林之后,他就放慢了速度。因为赵钰也参加了比赛,他既然选择站队了,那就要保护赵钰的安全。 这种时候,人多眼杂,最容易发生意外。 也幸亏他留了一个心眼,因为进了林子之后,的确发生了意外。 赵钰的马不知道怎么,忽然就发狂了,赵钰虽然努力控制,但是他们的马都是力大无穷的好马,狂怒的时候,真的没那么容易就能压制得了。 沈越听到嘶鸣的马叫声,心中一沉,调转马头就往赵钰身边赶。 赵钰的马一直往山里跑,杂乱无章,这里正好是地势最差的地方,若是赵钰贸然跳下来,恐怕会受伤。 一时间,许多人都赶过去,想要帮忙。 就在这时,沈越看到了几处冷光,原来,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三支箭,沈越大惊:“王爷闪开!” 赵钰虽然自小学习骑射,但是并不娴熟,这次也是为了凑个热闹,不要扫皇上的兴致而已。 没想到,他们真敢在这里算计他。 听到沈越的喊声,赵钰反应也不慢,他侧头闪开了其中一支箭,但是,射箭的人很刁钻,三箭齐发,其中一支眼看就要射到赵钰的腰间了,沈越不敢耽误,抽出手中的箭就射过去。 还好,他把那支箭射偏了。 只是,赵钰的马越走越偏,他也不再迟疑了,连忙往旁边跳下去。 不可避免,他撞上了一块石头,小腿当时就发出一声“咔嚓”的响声,约莫是骨头受伤了。 沈越的马也不是凡品,一直紧跟其后,片刻就来到了赵钰的身边:“王爷没事吧?” 赵钰疼得额角都冒汗了,但是他还是保持镇定地说:“没大碍,扶我起来。” 沈越正要把他扶起来,就听到背后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不好,这声音,像是熊瞎子奔跑的声音。 沈越猜测得没错,不多时,就看到一只成年黑熊拨开树林,往他们跑来。 因为刚才赵钰的马乱跑的缘故,如今他们已经偏离了原来赛马的路线,身后的人一时又没有跟上来,如今这里只有沈越和赵钰两人,赵钰还受了伤,形势非常不妙。 只是,这两个人都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轻易慌张的人,看到熊瞎子,沈越当机立断,把赵钰送到了磕到他的那块大石头后面,解下箭筒丢给他:“王爷自保,我去会会这只黑熊。” “阿越当心。” 赵钰也不啰嗦,因为他看得处理,这只熊似乎是被人激怒了,恐怕不好对付。 今天的事,是他大意了。他的马一般人靠近不了,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他身边并不干净! 今天,又是谁设下的圈套呢? 沈越安置好赵钰,就扭头看向黑熊。他目光锋利,嘴角紧抿,思索着从哪里下手。 他先飞身刺了黑熊一剑,目的就是引起黑熊对他的怒火,然后把熊吸引走,不然要误伤赵钰了。 果然,黑熊被沈越不情不愿刺了一剑手臂,表现得更暴躁了,它追着沈越就要拍死他。 沈越身形灵巧,借着高大树木来回穿梭,把黑熊溜得眼花缭乱,这只熊都晕乎了。 沈越趁机就要下死手,谁知道,这个时候,忽然跳出来两个黑衣人,冲着赵钰杀过去。 赵钰把搭好的箭射出去了,但是没用,来人身手敏捷,很快就闪开了。 沈越不得不回身,护卫赵钰。 那熊只认准沈越,一个劲要拍死他,沈越武功高强,一时间也难以周全,身手被刺了一剑,那熊也拍了他一掌。 一个黑衣人和那只黑熊被解决了,其余人才找到了这里,剩下的黑衣人一看不妙,立刻就逃走了。 他们也不敢追了,因为赵钰受伤了,腿伤还不知道如何,若是治不好,那可就是天塌了。 残疾的人,是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前方的消传回来的时候,皇上发怒了,他都好几年没来西苑了,居然有人非要扫兴。 何况赵钰是他非常看重的儿子,如今受伤了,他的怒火又加重了一层。 “给朕仔细查,到底是谁,敢刺杀临江王。” 淑妃无声落泪,她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人,她素来理智:“皇上,您别生气,皇儿如今受伤了,臣妾能依靠的人就是您了,您千万要保重身子。” 皇上看到淑妃默默流泪的模样,心疼不已:“爱妃放心,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皇儿报仇。” 罗景宁和罗阿妙回看台的时候,才知道出了这件事。 “什么!阿越受伤了?” 罗景宁听到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慌得脸都白了,她提起裙摆,就往回冲。 罗阿妙拉都没拉住,赶紧道:“你们快跟上。” 秋葵和冬葵忙不迭跟着罗景宁往淸暑阁跑。 等罗景宁气喘吁吁跑回去的时候,太医已经帮沈越包扎好伤口了,罗景宁看到他腰背后渗着血迹的纱布,不禁红了眼眶。 沈越似有所觉,看向门口,就看到她咬着唇流着泪看过来的模样,只觉得伤口都没有心口那么痛。 “别哭,我没事。” 他忘了他腰上有伤了,差点就要起来,还在床边整理药箱的太医一手按住他:“沈大人,不了起身,伤口崩开又要重新包扎了,而且反复崩开不容易复原。” 罗景宁带着泪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快步走进来问:“太医,他没事吧?平时饮食需要注意什么吗?” 太医道:“不是很严重的伤,沈大人底子好,养个五六天就没有问题了。饮食清淡点更合适,发物一类的东西先别吃。” 罗景宁听了,才真正放下了心。 她刚才跑在路上的时候,脑子里一直闪过不好的念头,如今尘埃落定,发现是虚惊一场,她才觉得腿软。 松懈下来,她竟然差点站不住。还好冬葵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她。 沈越看到她发丝凌乱,疲惫不堪的样子,皱眉问:“你急什么,我不是让莫去告诉你了吗,我没什么事,跑这么快做什么?” 第250章 又见李忠 沈越刚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就担心罗景宁被吓到了,马上庞莫去去找罗景宁,当面告诉她实情。 罗景宁伸手拉着他的手,才觉得心里踏实些。 “我方才不在看台那里,应该是和莫去错过了。” 沈越感觉有些奇怪:“不在看台你去哪里了?” 罗景宁便把沈婧的事情告诉他了。 “沈婧一定有问题,不过这件事,还是等你伤好了之后再说吧,反正她们暂时也奈何不了我。” 沈越冷笑:“果然是蠢货,柳明珠不知道拿着什么吊着她,让她心甘情愿卖蠢。” “不用管她,等查明真相,我告诉祖母,以后沈家也没这个人了。” 罗景宁能想到的事情,沈越当然也想到了,如此看来,白马寺的那件事,沈婧估计也不清白。 她敢一而再,再而三联合外人算计自家人,那他何必顾念那点微薄的手足之情呢? 罗景宁也没想求情的打算。 凭良心说,她从来没有故意针对过沈婧。当初嫁到沈家,沈婧对她就不待见,沈越归来以后她也不曾想要仗着沈越的宠爱去报复沈婧。 可是沈婧却反过来还要害她,她是脑袋进水了,才会去求情。 沈越是因为救了赵钰受伤的,皇上的赏赐,淑妃的赏赐,都赏了许多。 还有罗阿妙这些姻亲朋友,也来探望。迎来送往,罗景宁觉得比平时累多了。 好在,沈越果然底子好,背上被黑熊拍的那一掌,三天后就化开了淤青。腰间的刀伤,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过两天下床走路都完全没问题了。 只是,刺杀这件事情,皇上那边并没有查到什么,西苑的气氛都低迷了许多。 “阿越,你觉得,是谁干的?” 夫妻俩关起门来的时候,罗景宁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的想法。 沈越躺在床上无聊地玩着罗景宁的手指:“还能有谁,不过是没证据而已。皇上未必想不到,但是手心手背,只要没有真凭实据,皇上就不会去撕开这样的平静。” 罗景宁想着也是这样,也许皇上根本不愿意查下去。人到了年纪之后,总愿意粉饰太平。 “那,淑妃他们就能甘心?” 沈越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他不紧不慢地说:“临江王伤得不重,这个仇他们现在不会报的,因为不报仇的利益更大。” 皇上猜到了,虽然明面上不处罚,可是冷落是必然的。这个时候,就是赵钰以退为进的好时候。 沈越相信,赵钰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争一时的长短有什么意义,趁这个机会让皇上看清楚,哪些人狼子野心,更值得皇上警惕,才是最佳选择。 罗景宁听完,就明白了。从古至今,就没有年迈的皇帝不猜疑的。如今赵钰赵镶的呼声最高,皇上暂时下不了决心。 这个时候,谁动手,谁就更让皇上扎心。 “哎,他们皇家的事情,倒让你受伤了。” 罗景宁有些不忿,但是也知道,皇权之下,殃及池鱼的事情比比皆是,沈越有所求,就要承担风险。 沈越睁开眼睛,唇角微微上扬,他的眼里都是柔情,他看着罗景宁柔声道:“这算什么,我以前上战场,更严重的伤都挺过来了。” “你放心,你的夫君命硬得很,阎罗王也不会收我的。” 罗景宁撇撇嘴:“不管怎么样,凡事你要多想想我,我已经当过一次寡妇了,也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沈越的伤基本好得差不多了,罗景宁一直在照顾他,也不曾出过门。如今见他行动自如,便带着人出门转转。 她去湖边喂鱼,回来的路上,居然看到李忠。 李忠独自一人,不知道要去哪里,罗景宁眼看着李忠的背影就要消失了,她忙吩咐身边的一个护卫:“你跟上,看看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小心点。” 护卫顺着她指的方向,马上就跟了过去。 傍晚时分,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了,那个护卫才回来复命。 “那人十分小心,七弯八拐,也不见和什么人见面。但是他一直一个人,属下觉得不对劲,就一直跟下去了。” “他去了北边的一个凉亭坐着,属下怕被发现,就远远盯着而已。” “后来,凉亭里来了个人,和他交谈。因为离得不近,属下大概听到了威胁、下毒,但是具体的就听不清了。” 罗景宁听到“下毒”两个字,心头忍不住突突狂跳。 若是那李忠真的和苏氏有关,这下毒不会也和苏氏有关吧? “与李忠见面的人,你可认识?” 护卫摇头:“不认识。” 罗景宁今天让人去跟踪李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决定。 可是,听到李忠鬼鬼祟祟的行为,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下毒,李忠要给谁下毒?他们又要威胁谁呢? 这件事情,她是不是不该瞒着沈越了,因为牵扯到苏氏,她真的怕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用晚膳的时候,沈越明显感觉到,罗景宁心不在焉。 “怎么了?是不是最近陪我在房里闷了。明天想去哪里玩,我可以出门了,我带你去好好玩一天。” 罗景宁闻言,抬头看他,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把她的怀疑告诉沈越。 “阿越,李忠和苏氏的……,是我的怀疑,不一定正确。但是李忠这个人,你能不能盯一下,我担心会出大事。” 既然说到下毒了,总不可能会是小事。 沈越拿杯子的手一用力,差点把杯子都捏碎了。 苏氏,她怎么敢! 罗景宁看他虽然没有说话,却怒气勃发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气狠了。 不说沈越,即便是罗景宁,当初开始怀疑苏氏的时候,也是十分生气的。 所以,也难怪沈越气极了。 “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来查。” 若是苏氏真的敢对不起沈岩,沈越的眼里闪过一抹杀气,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罗景宁叹了一口气:“交给你我就安心了。阿越,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罢了,或许是我错了,但愿是我错了。” 想到苏氏的那些异样,罗景宁的心,有些沉重。 第251章 烈火烹油 虽然出了刺杀临江王的事情,让皇上大发雷霆,但是皇上并不打算提前回京。 西苑的日子依旧热闹。 沈越依旧不需要特殊照顾了,临江王的腿伤也好了许多,他当时被磕断了腿,因为救援及时,并没有留下后遗症。 这两天,刚好点,就又忙起来了。 于是,罗景宁就和沈婳杜瑶一起,游湖,赏花,放纸鸢,还偶尔去参加让人举办的诗社活动,日子过得也不无聊。 秋风渐起,转眼间,八月即将到来,避暑的日子也准备结束了。 正巧,八月初一是柳贵妃的生辰,皇上宠爱柳贵妃多年,自然要给她做这个脸面,于是便发了口谕,给贵妃大摆筵席,庆贺芳诞。 宴席摆在了寒月殿,男女不分席,很是热闹。早早花房就把各种花卉摆满了寒月殿周围,让人一靠近,就闻到了满室芬芳。 还有回廊屋檐,各处挂满的彩绸,喜气洋洋,看了就叫人高兴。 更别说,皇上特意送了柳贵妃一株七尺高的红珊瑚,摆在寒月殿高台处,明明白白彰显着,皇上对柳贵妃的偏爱。 “听说,今天宴席上供的梨花白,还是皇上特意让京里送来的,梨花白是今年的贡酒,很是难得。” “这算什么,我还听说,皇上早早就让绣娘,给贵妃娘娘绣一件万福纹织金广袖留仙裙,娘娘试衣服的时候,绣娘们都看呆了。” 总之,皇上对柳贵妃还是非常宠爱就是了。 罗景宁听到这些传言,忍不住犯了嘀咕:“阿越,你不是说,临江王遇刺之后,局势应该偏向他的吗?怎么听起来,柳贵妃依旧盛宠不衰?” 罗景宁如今身在局中,对于这些事情,也不得不上心,她可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不小心就要拖了沈越的后腿了。 罗景宁已经妆点妥当了,但是天色还早,两个人坐在卧房中闲聊,罗景宁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沈越忙了好一阵,却依然精神抖擞,他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锦袍,虽然神态依旧矜贵清冷,暗红色却无端给他增添了别样的魅惑。 罗景宁说完话,看着他,竟然发起了呆。沈越的衣服,以黑色、深灰色、蓝色为主,罗景宁的印象中,他是第一次穿暗红色吧。 她如今才知道,一个英俊不凡,气质超然的男人穿暗红色,挺勾人的。 可谓一举一动,都带着靡艳的风情,很撩人。 罗景宁正发呆,就看到沈越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沈越无奈地说:“你怎么了,我和你说话你也不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罗景宁有些不好意思,她居然会看着他发呆,又不是没见过,都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她还这样,有点丢人。 她的脸微微发烫,低头摆弄手里的茶杯:“没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沈越也没有追根究底,他道:“如今看着,柳贵妃盛宠优渥,皇上不像对他们母子迁怒的模样,但是从朝堂上来说,他们自己吃亏了。” 原来,前几天,皇上借着广陵王底下的人犯事,已经把他现有的职权收回来一部分了,很重要的是,柳家这边,柳明珠的爹也被皇上申饬了一番,罚俸一年。 这些事情,临江王并没有插手,所以可以大胆推测,幕后推手其实就是皇上。 柳贵妃这个生日宴的铺张高调,不过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安抚罢了。只是,烈火烹油的局面,不是谁都看得明白的。 沈越但愿,柳贵妃他们看不透,这样才会更加肆无忌惮打压别人,犯下更多的错。 “王爷的意思,是韬光养晦一段时间,我很赞同。” 罗景宁笑了笑:“嗯,稳扎稳打很明智。” 的确,如同沈越想的那样,皇上待柳贵妃这样的不同,他们身边的人,难免飘了一些。 罗景宁和沈越到了宴席之上的时候,才发现王淑妃今天并没有来,听说是担心临江王,身子不利索,故而缺席。 罗景宁才不信呢,多半是王淑妃懒得看柳贵妃得意洋洋的模样,故意找的借口。 因为,就是那么巧,昨天罗阿妙带着罗景宁玩的时候,遇到了王淑妃,她看起来精神好着呢。 不过,皇上都答应了,柳贵妃心里再不爽快,也没办法让王淑妃过来见证她的风光了。 在这种大宴上,罗景宁向来没什么事的,除了用心吃。 今天各桌上,都摆着饱满硕大的葡萄。在古代,水果还是稀缺的,罗景宁喜欢吃葡萄,如今看到了,就一心扑在了葡萄上,连沈越都懒得搭理了。 这个时候,杜瑶悄悄对她说:“表嫂,我肚子不舒服,先去一趟茅厕。” 罗景宁担心地看过去:“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舒服了?你快去吧。” 肚子不舒服是最尴尬的,不小心放了个响屁,或者忍不住了,都容易丑态百出,罗景宁真是担心杜瑶撑不住。 她看着杜瑶领着两个丫鬟离开了,才百无聊赖把目光投向了场中的舞蹈。 “这个舞跳得不错,就是音乐不行,听着有点昏昏欲睡。” 罗景宁微微歪了一下身子,和沈越说着闲话。 “那你吃,吃就不会犯困了。” 罗景宁淡淡应了一声,随意看了眼对面,咦,方才还坐在那里的柳明珠,好似出去了。 罗景宁本来还担心,今早柳家又要借着柳贵妃的势闹事,没想到如此风平浪静,倒显得她多虑了。 她漫无边际的想着,周遭的热闹全不在意,就等着熬够时间回去睡觉呢。 看了许久,才发现,杜瑶居然那么久都没回来? 别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罗景宁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杜瑶身边的丫鬟匆匆赶回来,脸色焦急地说:“三夫人,我家姑娘不知道吃坏了什么,拉了好几趟了,如今是连茅厕都没办法离开了。” “三夫人,我家姑娘没了主意,叫奴婢来问问,能不能请三夫人过去看看?” 这个丫鬟的确是方才跟着杜瑶离开的丫鬟,罗景宁没多想,就对沈越道:“瑶儿有些不舒服,我过去瞧瞧。” 沈越耳力好,之前杜瑶和罗景宁,还有现在杜瑶的丫鬟说的话,他都听清楚了。 “行,你去看看。” 第252章 诱饵 罗景宁离开后,没多久就有人过来,给沈越敬酒。 沈越随意喝了几杯,就不打算再喝了。不多时,沈越只觉得心口有些燥热,他便有出去,准备散散酒气。 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一个人拦着他:“沈大人请跟我来,我家主子想见你,只见你一个人。” “不见。” 这样莫名其妙的邀约,他根本就不会搭理。 那人却忽然张开了手:“沈大人若是不怕沈夫人出了事,大可以不见。” 原来,他手中握着的,就是罗景宁今天晚上簪着的那支玉兰花簪。 沈越一把就伸手,扣住那人的咽喉:“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威胁我,找死!” 他的声音充满了狠厉,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十分吓人。 那人被掐住了喉咙,话都差点说不出来了:“咳咳……,沈……越,你再不去,罗氏……的……清……白……就……没了。” 沈越瞳孔一缩,没想到,他们居然敢这样做。事发突然,他也不敢赌。他背地里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跟着他的人去找罗景宁,而他则跟着那人,去见见他所谓的主子。 沈越将手中的人狠狠一扔,冷笑道:“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你们也敢装神弄鬼,走。” 莫来看明白了,悄悄离开,就去找罗景宁了。 那人显然会武功,几个起落,就带着沈越越走越偏僻,终于来到了西边一处房舍中,他停下来了。 这里灯光昏暗,四处幽静,沈越用心倾听,已经发现了屋里有人,但是奇怪的是,屋里没有点灯。 “沈大人,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请。” 昏暗中,沈越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人,然后大步上前,推开房门进了里面。 里面分内外两间房,外间燃着袅袅香烟,并没有人在。沈越听得出来,有人在里间,里头还点了一盏灯。 他迈开长腿走过去,推开房门,一个婀娜的身影背对着他,沈越没有耐心与她装神弄鬼,一个起落,就把人擒拿在手中:“说,我夫人在哪里?” 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抬头,沈越才看清,居然是柳明珠。 她痛呼一声,表情非常痛苦,声音似哀似怨:“阿越,我好痛,你放手好不好?” 沈越却没有半点怜惜之情,因为许多事情,他与她之间,早就形同陌路了。 “你要做什么?柳明珠,你若是敢伤害我夫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他冷着脸,手中施加压力,柳明珠痛得嘴唇都白了。 她苦笑着说:“阿越,你好狠的心,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不过是放不下我们之间的过去,想要在你身边占据一席之地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你不用这样,我根本没有把她怎么样,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蛇蝎心肠的女子吗?” 沈越没有和她废话,手中的力道又加了一分:“别扯这些,告诉我,我夫人在哪里?” 柳明珠一贯娇弱,哪里受得住沈越这将要掰断她手肘的力度,她痛得牙根都打颤了。 “好痛,……真的痛,……你放开我,我……告诉你。” 沈越审视地盯着她,发现她真的是痛到了,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于是便松开了她的手。 “在哪里?” 谁知道,柳明珠刚获得自由,就转身抱住了他:“阿越,我没有抓她,我真的没有,我是骗你的,我只是想见你。” “阿越,我还喜欢你,你能不能也喜欢我。” 说着,她就倾身上前,居然想要吻住沈越。沈越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有些软,头还有些沉。 他意识到,这屋里的香有问题。 他一狠心,咬破了舌头,终于恢复了力气,推开柳明珠:“无耻,滚。” 柳明珠看他这副模样,已经明白过来,药效发作了。太好了,总算不枉费她的精心布局。 “无耻,我怎么无耻,我们才是应该在一起的人,你凭什么甩开我!” “过了今晚,你再也甩不开我了,沈越,别挣扎了,我把我自己给你,你喜欢吗?” 说着,她就伸手,扯开了身上的腰带,然后缓缓把外衣脱了下来。 “我来了,阿越。” 沈越捏紧拳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依旧没能恢复半点力气。 另一边,罗景宁找到了杜瑶,她的确是拉得软成了面条了。 “瑶儿,你这是吃了什么?快,冬葵,你把瑶儿抱起来,我们回淸暑阁。秋葵,你去请太医过来。” 杜瑶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脸色半点血色都没有了,看着有些吓人。 杜瑶被冬葵抱着,有气无力地说:“我……同表嫂吃的一样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好了,别说话,等看过太医就好了。” 杜瑶这个样子,她只能跟着回去淸暑阁了,不然等会太医来了,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她也不放心。 反正宴席上,该吃的东西她都吃了,不在那里打瞌睡也挺好的。 没过多久,太医就来了,给杜瑶看了之后,太医说:“这位姑娘,感觉是吃了滑肠的食物,所以才会拉得这般厉害。” “滑肠的食物?” 杜瑶和两个丫鬟努力想了半天,都没想到是什么。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不吃之后,就没事了,我开个固本培中的方子,吃下去两天就没事了。” 送走了太医,罗景宁皱眉道:“没道理,我和你吃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你这么严重了,我却一点事都没有,总觉得漏了什么。” “你们再好好想想,今天瑶儿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吃过什么?” 这么一说,她们还真想起来了几样食物。 “早膳过后,我从表嫂那里回来的时候,喝过两杯花茶。” “下午等着赴宴的时候,我吃了两样点心。” 罗景宁沉思着:“看来,应该就是这些东西里头,掺了不干净的东西了,你先休息,我来查一查。” 杜瑶也实在没有精力去管了,她还想拉呢。 “表嫂一定要查清楚,是谁要这样害我!” 实在是,又丢人又难受,她难得这么讨厌一个人,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第253章 被下药的红枣糕 杜瑶提到的花茶,已经倒掉了,但是她吃过的点心,却还有。罗景宁又请了太医帮忙,太医查出来,是杜瑶吃过的红枣糕里掺了滑肠的药物。 这药物主要存在红枣糕的表面,大概是熬成了非常浓稠的汤汁,滴在了红枣糕上面。杜瑶口味喜甜,不是一般的甜,是特别甜的那种。 因为甜味的掩饰,她并没有尝出里头不一样的味道。 罗景宁很快就把范围锁定了,经手红枣糕的人,全部都被带到了大堂审问。 审了一轮,罗景宁对其中两个人表示怀疑,一个是原本西苑里的厨房帮厨小石头,一个是帮杜瑶提膳的粗使丫头木棉。清暑阁里是有小厨房的,这道点心就是清暑阁的小厨房做的,做的时候,许多人都看着,原材料没有问题。 红枣糕做好之后,大厨交给了小石头,小石头主动跑出来送点心,半道上遇到了木棉,然后把点心交给了木棉。这两段路,都是独自一人,所以方便下手。 他们两个都不承认,罗景宁让人去搜他们的住处,还有顺便搜身。不一会,就有人回来了,说是从木棉的住处,搜出来一个成色非常好的玉镯子。 “说说吧,这个镯子哪里来的?” 木棉眼神闪烁,表情有些怪异,罗景宁觉得,看到这个镯子,她似乎有些害羞,总之,她的表情不像是害怕心虚的样子。木棉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拒绝承认,是她下的药。 “三夫人明鉴,奴婢是我们姑娘从西河郡带来的人,奴婢怎么会害姑娘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罗景宁淡笑:“这个说不准,这个镯子不是你们姑娘赏赐的,财帛动人心,卖主求财的人,古往今来都不缺。说不说,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余光一直盯着小石头,一开始他神态紧绷,看不出来是害怕还是紧张。但是,罗景宁说完之后,他明显是放松下来了,嘴角微微勾起,有些得意的模样。 罗景宁看出来了,这个小石头,心思不浅。 她喊过一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继续审问木棉。木棉说来说去,都是不承认,罗景宁耳朵听她说着,其实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小石头身上。 没过多久,罗景宁派出去的人就回来了,也小声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罗景宁暗道,果然是他。 她抬手制止木棉的哭诉,转而问小石头:“你还不招吗?” 咦,三夫人怎么会问小石头,下药的人,明显就是木棉啊。 小石头当然是装作无辜地看着罗景宁:“三夫人,您弄错了吧,一定是木棉收了别人的镯子故意害杜姑娘的,与奴才无关啊,小人是冤枉的。” 罗景宁讥讽地说:“你长得一张单纯无害的脸,我险些都要被你骗了。只可惜,你收了银子之后太过招摇了,我已经查清楚了,你抵赖不得的。” 接着,她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说:“再不老实,我就先打你二十板子,然后再把你交给宫里的管事公公,相信日后你的日子一定很精彩。” 小石头是宫里的人,她不能轻易怎么样,所以他也并不十分怕她。但是,小石头害怕宫里的公公啊,他脸色大变:“三夫人,奴才不服,明明证据确凿,您为何一定要认为,是小人下的药呢?” 罗景宁抬眸,环顾四周,许多人都露出了这样的疑惑。 “好,那我就告诉你,让你没办法抵赖。” 方才罗景宁让人去问,小石头日常交好的人,他这段时间在钱财方面的花销有何不同,还有打听一下,他最近和哪里来往得多一些。 小石头有个爱好,就是赌博。以前他赌博,都是很小气的,每一注不会超过半吊钱。可是,最近,他赌起来,就明显财大气粗了,常常三四吊钱起步下注,说话也比之前豪气了,那些人都不知道他哪里发财了。 “你之前还欠人家不少赌债,最近不仅把赌债还了,出手还阔绰了,你来说说,天上是怎么掉下银子砸到你的。” 小石头心慌得很,脸上就带出来一些情绪。 “不是,三夫人,不是这样的,那些银子……,那些银子……,是别人借给我的,真的!” 他好似说服了自己,越说越坚定。 “来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让人去找一下管事公公,把他还回去,我们用不起他。” 小石头这下,不敢再敷衍罗景宁了。 他若是被退回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不要,三夫人,奴才说,奴才全都说了,只求三夫人不要把奴才退回去。” 罗景宁靠着椅背,眼里泛着亮光,却依旧稳如泰山:“那就说吧,不说真话,以后都不必说了,因为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小石头真的怕了,他不敢赌啊。 “那药,的确是奴才下的。” 原来,这药是别人给他的,至于这个别人,竟然是沈婧身边的丫头秋霜。 沈婧。 是她啊。 罗景宁听到这个名字,居然不觉得意外。其实,她本来就怀疑是沈婧在其中动了手脚。杜瑶在京城的日子短,也不太爱出门,她能得罪了谁呢? 只是,沈婧为什么会给杜瑶下药呢? 没道理啊。 按照大家的关系,沈婧应该给她下药才对的,杜瑶应该就是个无关的第三者。她对付杜瑶,有何目的呢? 就在这时,莫来匆匆进来:“夫人,原来您回了清暑阁。” 方才莫来找了一圈,在几个茅房附近都转过了,就是没看到罗景宁他们。莫来猜想,夫人可能是回清暑阁了,这才匆匆赶来。 莫来忙上前,把她离开之后的事情告诉了她,罗景宁这才发现,她头上的一只簪子,居然不见了。 现在,她知道了,为什么沈婧要对付杜瑶了,原来是为了调虎离山。 柳明珠到底要干什么? 她这样大费周章,把沈越找过去干什么? 罗景宁有些心慌意乱:“把人都给我看好了,等会我回来再审。” 她匆匆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但是,莫来回来找她了,也不知沈越跟着柳明珠去了哪里啊。 第254章 狠心的沈越 “莫来,能尽快找到三爷吗?” “能。” 幸好,他们把沈越养着的一只鹰隼,带到了西苑。 “若是在其他的地方,属下和三爷可以放信号弹联系,但是这里是西苑,怕惊扰了圣驾,用鹰隼更合适。跟着鹰隼去找三爷,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了。” 废话不多说了,他们跟着鹰隼,一路往西走,越走越偏僻了。 罗景宁的心怦怦直跳,她已经有些预感了,柳明珠这样能为了什么,大概她是存了生米煮成熟饭的打算了。千万不要成功,不然,她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下去了。 她的手心完全湿透,脚下步履匆匆,就盼着能快点见到深夜,确认他完好无损。 沈越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柳明珠撇开所以的矜持和羞耻,脱下了外衣的时候,沈越就知道,他不能等下去了。 他垂下眼,从靴子抽出一把匕首,然后狠狠扎在了他的大腿上,一下,两下,三下。速度飞快,毫不留情,他面无表情挥动着匕首,好像扎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鲜血立刻从大腿流出来,很痛,但是,却能让他完全清醒了。 柳明珠愣住了,她停下脚步,一双好看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越,“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她大受打击,面色有些疯狂:“沈越,你宁愿伤害自己,也不肯要我吗?我柳明珠就这般不堪吗?” 她忽然大笑出来:“哈哈哈,你为了她,还真是守身如玉啊,我听说你连纳妾的提议,都完全拒绝了。好一个深情的夫君!” 她忽然又停下来,眼神里带着恨意,“可惜,我偏偏不让你如意。” 她捡起地上掉落的荷包,然后从里面拿出了一粒药丸,看着脸色苍白,喘息不停的沈越,笑得温柔动人。 “你不愿,我就再推你一把,我看你还能不能忍得住。” 这颗药丸,是柳明珠之前预备的,她本来以为,今晚用不上了,毕竟姑母说过,这药丸很霸道,用了之后,有些伤身子。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用。 她已经走到了沈越身前,“来,张嘴,吃下去吧,阿越。” 沈越低垂着眼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如同在看一个小丑。柳明珠知道,他在蔑视她。 那又如何,她只要一个结果,其他的事情,她已经什么都不愿意想了。 “你给我吃。” 沈越紧紧闭着嘴巴,柳明珠气急败坏,就要去掰开他的嘴,就在这时,沈越动了。他方才清醒之后,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反客为主,把那颗药丸送进了柳明珠的嘴里。 这一刻,他无比厌恶她。 既然她要这样对待他,那他就以牙还牙吧,怪不得谁。 然后,他点了柳明珠的穴道,就撑着一口气,拉开了门走出来了。 守在外头的,已经不是刚才的男子了,而是柳明珠的两个丫鬟。她们看到沈越走出来,嘴巴张大,简直差点吓死了。 按照姑娘的计划,沈越这个时候应该在屋里,和姑娘颠鸾倒凤的啊,然后等会淑妃就会过来看望姑娘,捉奸在床,逼迫沈越娶姑娘为平妻。 为什么,沈越会突然出来了? “沈……” 沈越凌厉如刀的目光扫过来:“闭嘴。” 他手里的匕首还滴着血,此刻他眉眼戾气十足,像个索命的鬼差一样,两个丫鬟的喉咙就好像被堵住了,什么都不敢再问了。 而这个时候,莫来带着罗景宁,正好赶到了。 “阿越,你怎么样?” 她一眼就看出来,他的狼狈和虚弱。 她连忙上前,扶着他:“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靠近他之后,她才发现,他的身上好烫啊。透过两个人的衣衫,还能够感受得到如火般的灼热,他的唇已经有些发白,但是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闪过不好的念头:别是中药了吧。 沈越看到他们,心神总算可以放松了。 “你……别扶,让莫来带我,快点。” 他此刻浑身无力,偏偏有一处还斗志昂扬的。方才在屋里,他不过是用意念克制着所有的生理冲动而已,不代表着,他不受药物的影响。 罗景宁微微侧身贴着他,想摸一摸他的额头,两个人身体靠近的时候,她就顿住了。 有个非常熟悉的……站着的……东西,顶着呢。 好吧,他真被下药了。 从他的衣着来看,柳明珠应该没得逞。还好,他们来得及时,阿越也争气,保住了清白。 “好,莫来,快带三爷回去。” 在他们走后,柳明珠的两个丫鬟才回过神来,想要进去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样了。 忽然,从阴暗的地方,走出来一个男人。 “站住,你们不许进去,我进去就行。” 两个丫鬟看到这人,都不知道该不该听从他的话。原来,出来的人,是赵铖。 “王爷,里面的人,是我们姑娘,王爷……该避嫌。” 顶着赵铖杀人般的眼光,丫鬟还是撑着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赵铖轻轻一笑,然后一挥手,跳出来一个人把两个丫鬟一拎,屋子的前面,一下就没人了。 赵铖大步走到房门口,然后站了一会,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表姐,你想要的,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他不要。既然你想要的,不能实现了,那你就成全我吧。” 说完,他不再迟疑,推门进去,然后关起了门。 柳明珠已经要疯了,她吃了那个药丸之后,药效发作起来,可是她完全不能动弹,这种感觉,简直要把她逼疯了。 赵铖进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沈越点了柳明珠的穴道,只是看到柳明珠两眼迷离,好似不知道他来了一样。 他走过去,伸手抚摸柳明珠的脸蛋:“表姐,你要不要我?” 柳明珠无法回答。 这个时候,赵铖才知道,沈越点了柳明珠的穴道。 沈越这是要柳明珠死吗? 这种情况之下,动都不能动,可不就是憋死人吗? 他赶紧把柳明珠的穴道解开,柳明珠顿时就溢出了低吟,赵铖抱着她,问了一句:“表姐,你要我吗?” 柳明珠整个人都趴在了他的怀里,那双红唇,主动吻上了赵铖。 第255章 究竟是谁? 喜欢了多年的女子就在怀里,赵铖如何能忍? 何况,他本来就不打算忍,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得到她。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既然没有人爱她,那么他来爱她吧。 “表姐,你恨我也好,我不后悔。” “表姐,你是我的了。” 赵铖把双眼迷蒙,毫无理智的柳明珠抱起来,走向了内室。 很快,情动的声音就从内室传来出来,时不时传出外头。 另一边,生日宴还在进行中,夜幕即将降临,有个宫女走到柳贵妃的身边,耳语几句。柳贵妃了然,过了片刻,就对皇上说她要去更衣了。 柳贵妃走的时候,顺便带走了一个低位妃嫔林美人。低位妃嫔是依附柳贵妃的,她并不知道柳贵妃要去做什么,但是柳贵妃指东,她便不会往西。 柳贵妃带着她往西走,路上还遇到了柳世周。 “姑母,您怎么会在这里?” 柳世周行礼问安之后,便出声询问。 柳贵妃笑道:“方才喝了些酒,头有些晕,便让林美人陪我走走。你呢,怎么会来这边?” 柳世周脸上路上担忧的声色:“明珠的丫鬟方才急匆匆过来找我,说她出事了,我不放心,就赶过来看看。” 柳贵妃一贯疼爱柳明珠,宫里都知道,林美人当然也知道。 “娘娘,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柳姑娘?” 林美人询问地看向柳贵妃,柳贵妃点头:“去一趟,等会咱们再回去。” 柳世周在前头带路,他们很快就来到了西边的屋舍。柳世周知道这个地方,但是来到这里的时候,屋外头居然没有人,这是怎么回事? 明珠不是说,已经把沈越骗过来了吗? 柳贵妃同样感到疑惑,只是随着越走越近,大家都听到了里头若隐若现的呻吟声。 林美人脸色大变:“这……” 里头的人,莫非是柳姑娘! 天啊,早知道,她就不跟着来了,柳贵妃和柳世周都是柳家人,这样的丑闻被她这个外人知道了,以后贵妃会不会想着灭口啊! 柳贵妃脚下趔趄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柳世周:“里面的,莫非是……” 柳世周也装作大受打击的样子,“姑母,我不知道。姑妈,您快点让人进去看看吧,我担心出事了。” 柳贵妃马上给身边的一个嬷嬷使了眼色,那嬷嬷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过了片刻,嬷嬷面色难看地走了出来。 里头的人,她看得一清二楚,居然是柳姑娘和……赵铖! 天啊! 她连话都不敢说了。 里头的人并未曾察觉嬷嬷的到来,此时此刻,还依旧在里面颠鸾倒凤呢。 柳贵妃等了片刻,也不见嬷嬷说话,就不耐烦地说:“里头到底是谁?” 嬷嬷一咬牙,没敢按照计划那样的,大张旗鼓把话说出口,而是凑到了柳贵妃耳边,正要说什么,忽然一个声音传来。 “咦,这里怎么这么热闹?” “贵妃,你的生辰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来人居然是王淑妃。 那么,又是谁通知的王淑妃呢? 其实,通知王淑妃的人,正是柳贵妃。因为,赵镶认为,沈越已经投靠了赵钰,那么这一场戏,王淑妃在场岂不是更好。 于是,方才她出门的时候,就让人悄悄给了王淑妃消息,说安庆公主在这里与人偷情。安庆公主是王淑妃的女儿,如今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柳贵妃让人故意弄脏了安庆公主的衣服,现在安庆公主也不在宴席上。 所以,王淑妃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来的。 柳贵妃脸上泛起得意的笑容:“你不也来了吗?” 王淑妃看到她这个笑容,心里十分不安,难道安庆真的如此糊涂吗? 里头激情起伏的声音并不曾停歇,王淑妃当然听到了。她脸色微变,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贵妃看到她惊慌的表情,笑得愈发开心:“说来也巧,我不过是出来散散,无意走到这里,居然遇上了这样的艳事。淑妃,你想不想知道,里面是谁?” 淑妃拉下了脸:“本宫可没有贵妃这种好奇心。里头许是哪一对小夫妻情不自禁,虽然有些伤风败俗,但也不算什么,咱们还是先走吧,皇上若是看不到贵妃,等会可要找人了。” “毕竟,今天你是主角。” 柳贵妃却摇头:“这可不行,不管是真夫妻还是别有奸情,本宫都要一探究竟。如今我们都在这里,若是闹出了丑事,没有及时遮掩,只怕皇上也不会高兴的。” 王淑妃一看,就知道柳贵妃是打定主意要和她作对了。她真的怕,里头的人是安庆。 王淑妃立刻抬起下巴,气势十足地看着柳贵妃:“贵妃一定要和本宫作对吗?” 柳贵妃微笑着说:“这话从何说起,莫非淑妃知道里头的人是谁?” 王淑妃当然不会承认,万一弄错了呢,岂不是坏了女儿的名声吗? “贵妃多虑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你的生辰宴,中途离开太久,可不好。” 她手一挥,就让人把门围住了,“至于这里,就交给我了,我定会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柳贵妃哈哈笑出声来:“晚了,淑妃来之前,我的人已经进去看过了。” “吴嬷嬷,你告诉淑妃,里头的人到底是谁?” 王淑妃没想到,她居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神都看向了方才进去的吴嬷嬷。吴嬷嬷的脸已经煞白了,天啊,她方才为什么说话那么慢。就差一点,贵妃娘娘就知道了,里头的人是她的亲儿子,不是沈越啊。 现在在淑妃面前说出来,这不是打贵妃的脸吗? 她不敢说。 王淑妃看到吴嬷嬷这个样子,就知道,里头的人一定不是安庆了。不管内里有什么弯弯绕绕,总之这里头的人,一定出了差错。 而且,里面的人,一定不是贵妃他们希望出现的人。 她当机立断,就让人进去了。 吴嬷嬷看到后,大喊一声:“不要进去。” 柳贵妃也不傻,如果说方才她还自信满满,看不出什么问题,这会吴嬷嬷这一声,已经完全表明了,里面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站住!” 王淑妃让人去推门,柳贵妃勒令她们站住。 可是,她们是淑妃的人,又怎么会听柳贵妃的话呢? 第256章 自讨苦吃 “砰。” 门打开了,吴嬷嬷一咬牙,顾不得其他,马上在柳贵妃耳边说了一句:“平康王在里面。” 什么! 柳贵妃瞪大眼睛,看着吴嬷嬷,仿佛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 吴嬷嬷郑重点头:“是真的,柳姑娘和平康王……” 她也是不明白了,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们说话的功夫,里头已经传来了惊呼声:“啊,是平康王和柳明珠姑娘,天啊!” 这个声音很高亢,外头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王淑妃当时就笑出了声:“这,贵妃原来是想要亲上加亲啊,只是这也太心急了吧,里头的味道,都飘出来了呢。你们柳家人的热情奔放,别人家是真的学不来的。” “贵妃,本宫恭喜你,你不是最疼爱你这个侄女的吗?如今正好,她成了你的儿媳了,指不定,平康王很快就能当爹了。” 无媒苟合,亏她方才还有脸,看她的笑话。 王淑妃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她要立刻回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皇上。宴席之上,能有这要的消息,也算是给柳贵妃助兴了。 柳贵妃大步走进去,真是,里面这个味道…… “快去,让他们两个清醒些,我有话要问他们。” 王淑妃知道了这件事,那就表明,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她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 柳明珠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没有几处好肉了。赵铖本就对她爱得深沉,这屋里的熏香还有助兴之效,柳明珠缠得紧,他一时把持不住,就放纵了。 柳明珠没有理会身上的疼痛,她仿佛在做梦。 为什么? 和她有夫妻之实的人,为什么会是表弟赵铖! 她木木的脑袋,忽然想起来了,沈越,他把那颗药丸,喂给了她。 是沈越! 沈越! 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眼里迸射出了入骨的恨意,她的手收紧,死死捏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抠出了血丝。 赵铖穿好了衣服出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又心疼又生恨。 她不高兴,表姐不高兴。 可是,那又如何呢,走到这一步,表姐只会是他的王妃。 柳贵妃一脸怒容,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明珠仿佛听不到一样,根本就没有反应。赵铖看了她一眼,然后平静地说:“就是你们看到的这回事,母妃,儿臣和表姐的婚事,就拜托母妃了。” 柳世周也完全懵了。 “表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地方,一般没有事情,谁会来呢? 赵铖出现在这里,是真的很奇怪啊。 柳贵妃也看向赵铖:“是啊,铖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铖没有任何心虚的表情:“我知道表姐的计划,我也看到了沈越离开了。他一次又一次拒绝表姐,表姐为什么要执着于他?” “表姐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她不该这么卑微的。沈越配不上表姐,他不懂得珍惜,那就让我来珍惜表姐。” 说着,他来到柳明珠的身边,单膝跪地拉着柳明珠的手:“表姐,不要想那个人了好不好,你看看我,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保护表姐。” 柳明珠终于有反应了,她看着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表弟,第一次发现,他的确长大了。 她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屋内响起,柳贵妃眼睛微眯,对这一巴掌有些不悦。 她的儿子可是皇子,明珠到底失了分寸。 柳世周马上喊了一声:“明珠,不可胡来。” 柳明珠冷笑几声,然后爆发出了巨大的愤怒:“我胡来!大哥,胡来的人明明是他!他既然知道了我的计划,他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我……是要……” 余下的话,她说不出口了。今晚,她所有的傲气都没有了。 沈越无情无义,轻视她,折辱她。 赵铖呢,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夺了她的清白,他明知道,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男女之情。 她完了,她这辈子,已经完了。 柳贵妃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好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明珠,铖儿是皇子,你嫁给他,并不会辱没了你。” 若不是柳明珠是她的侄女,这个平康王妃的位置,还轮不到她来坐。 “你把事情的始末说一遍,省得王淑妃那个贱人,在皇上那边胡言乱语。” 柳明珠看了一眼,素来疼爱自己的姑母,此刻柳贵妃的脸上,没有半分关怀之色,只有失望。 姑母,好狠心。 她木然把事情说了一遍,柳贵妃就匆匆离开了,走的时候,还把赵铖带走了。 她要马上去皇上跟前,请他赐婚。 这些事情,罗景宁根本都不知道,只能错过了这个热闹了。 沈越回去之后,他们请了太医,太医看了之后开了药,说没有大碍。喝药或者行男女之事,都可以解。 抓药,熬药,时间有点久,沈越忍得难受,罗景宁只好献身了。 夫妻二人一向合拍,此刻当然是热情似火,春水潺潺。罗景宁抱紧沈越,只觉得她差点都要被他极大的力道,弄得飞出去了。 她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喘息着说:“你,小点……力气。” 沈越可顾不上这些了,怀里的人是他心爱的人,身上的躁动让他暂时失控了。 “乖,跟着……我,不怕。” 他低下头,用炙热的情感吻上了她的唇,放肆地吞噬着她的呼吸。 床榻之上,他们只能感知彼此,其他的已经完全来不及思考了。 至于柳明珠的下场,还有杜瑶下药的这些事情,只能留给明天了。 得益于王淑妃的巧嘴,这一晚,所有人都知道,平康王和表姐柳明珠急不可耐,无媒苟合,在西苑颠鸾倒凤,被许多人撞见了。 随后贵妃带着平康王求皇上赐婚,说两个孩子彼此有好感,亲上加亲,求皇上成全,想以此掩饰平康王和柳明珠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 尽管,皇上当场就赐婚,让柳明珠成为了未来的平康王妃,可是这桩婚事的由来,暗地里已经让人看足了笑话。柳家果然好教养,柳家的姑娘,居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第二天,罗景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呢。 第257章 好日子吗 罗景宁忍不住和身边的丫头唏嘘一声:“折腾了那么多的事,最后居然闹成了这样,真是不明白她图什么。” 如果她是柳明珠,绝对不会如她一般,把日子过成这样。 既然情深,那么就该坚持一下,给这段感情一个缓冲的时间,才是最大的尊重。柳明珠只比她大半年,沈越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哪怕迟一年再议亲,又能耽误什么事呢? 罗景宁相信,如果柳明珠坚持,那么柳家一定会让步的。 再者,若等沈家起了娶望门寡的心思,再和沈家退婚,沈家和柳家之间的关系,也不会闹得如此僵硬。 柳明珠既然选择果断退婚了,那么沈越就与她再无瓜葛了。 沈越另娶,沈越归来,他们去扬州归宁,这些事情,柳明珠该看清楚,她和沈越早就回不去了。 凭柳明珠的家世和名声,她想要过得好,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她却再三纠缠,她执迷不悟,罗景宁也不知道,柳明珠是因为难忘旧情,偏执至此,还是仅仅因为被拒绝了,不甘心才步步相逼。 而今,她未婚先失了清白,这个污点,一辈子都会有人拿出来说闲话的。 毕竟,这是古代。 但是,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走到穷途末路。因为,她即将嫁的人是平康王,她的身份是未来的平康王妃,她依然有很高的地位。 不得不说,柳明珠的命,其实很好。 秋葵气愤地说:“奴婢真是不甘心,昨晚她居然那样……,若不是三爷意志坚定,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呢!” 昨晚,三爷回来之后就急匆匆叫了太医,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冬葵更气,罗景宁是她的主子,她跟着罗景宁来到京城,情分比别人更深。 “夫人,太便宜她了,她整出这么多事,还捞了个王妃来当。夫人,咱们就不能拿她怎么办了吗?” 罗景宁给她们两个一人拿了一块桃花酥,笑着安慰气鼓鼓的二人:“怕什么,我想,她的性格,大概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以后,她的日子未必好过。” 柳贵妃是她的姑母,两个人是单纯的姑侄关系的时候,自然是疼爱居多。可是,从柳贵妃一直推着柳明珠向沈越靠近,就可以看得出来,柳贵妃的疼爱,并不纯粹。 柳贵妃更多的,还是想以柳明珠捆绑沈越。以前,应该是为了拉拢沈越,现在大概是为了分化沈越和赵钰之后,再找机会拉拢。 这样的疼爱,细思之下,就能明白,其实掺杂了太多的功利因素了。可以说,柳贵妃完全没有考虑到,柳明珠日后到底会不会幸福。 柳家是柳贵妃天然的盟友,她不需要再巩固其中的关系。王妃的位置,至关重要,一个得力的妻子,是能带来极大的助力的。 如今,平康王妃这个位置,显然是浪费了。 而且,这个过程并不光彩,光是这几点,已经足够让柳贵妃生气了。 再加上,柳明珠对沈越的念念不忘,柳贵妃会不会觉得委屈了平康王呢? 还有,当初罗景宁和沈越都不明白,为什么沈越没有站队的时候,赵铖会派人刺杀他们夫妻。现在,罗景宁想清楚了,赵铖大概是为了柳明珠吧。 赵铖对柳明珠,应该早就心生爱慕了,只是,一直隐忍不说。 如今,忍无可忍了,这才会巧取豪夺。柳明珠和他已有夫妻之实,柳明珠必定就会成为他的人了。柳贵妃会愿意看到,儿子委曲求全,疼爱一个心系他人的王妃吗? 应该不会的。 若是柳明珠看不透这些事情,那么她日后,可就艰难了。 柳明珠屡次针对她,罗景宁可不希望,柳明珠忽然又清醒了。 秋葵叹息一声,桃花酥都吃不下了,“夫人,她马上都要成为王妃了,日后高高在上,哪里会难过。奴婢真是气得不行!” 罗景宁自己捻了一块点心,吃得格外香。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未必,我想给她添一把火,让她过得水深火热,且等等看,不着急。” 柳明珠算计了她那么多次,不回礼怎么行? 不过,现在她还是先把杜瑶中泻药的事情,先查清楚再谈其他。 昨晚审问的那些人,照旧被带到了大堂。同时,沈婧和秋霜也被带来了。 沈婧的脸有些发青,看起来就像是没睡好的缘故。 罗景宁并不客气,对沈婧直言:“看来你是做贼心虚了,昨晚没睡好吧。” 那时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罗景宁什么都明白了。沈婧对杜瑶下药,不过是为了牵制住她。 沈婧一脸无辜看着罗景宁,“三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罗景宁让小石头把证词又说了一遍,沈婧冷笑:“三嫂居然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他不过是为了脱罪,才胡乱攀咬罢了。我下药给杜瑶,有什么动机?” “而且,这些都是小石头一面之词,难道三嫂就要因此定我的罪名吗?” “我知道,当初因为我对三嫂有不敬之处,三嫂不喜欢我。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沈家的大姑娘,难道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指控我了吗?” “三嫂,沈家还轮不到你当家,等回去之后,我定要问问祖母,沈家日后是不是交给三嫂做主了?” 罗景宁淡淡笑着,听她说完。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沈婧这一年,大有长进了。当初沈婧对她的不喜,溢于言表,如今她却内敛了许多。 听听沈婧这些话,不外乎说她因为个人恩怨,罔顾事实,诬陷于她,更甚者,还有指控她有弄权夺权的野心,试图逾越华阳长公主、李氏等人,成为沈家的话事人。 “大姑娘今天让人意外,没想到,你的脑子还挺不错的,往日我竟看错你了。” “只是,纸包不住火,你以为,只凭小石头,我就会定你的罪了吗?” 她气势一转,厉声喝斥:“秋霜,你若坦白我给你一条活路,不然,后果自负。” 站在沈婧身边的秋霜,浑身抖了抖,看了眼沈婧,然后跪下喊了一句:“三夫人,奴婢没有做过,奴婢是冤枉的。” 罗景宁不疾不徐地问:“这样吗?难道,真的是我冤枉了大姑娘。秋霜,你看看小石头,你认识他吗?私底下可曾和他见过面?” 第258章 替死鬼 秋霜根本来不及思考,就选择了最有利的回答。 “三夫人,奴婢是大姑娘的一等丫鬟,日常做的都是贴身伺候的事情,像小石头这样的人,奴婢是不怎么接触的。奴婢见过他来给大姑娘送膳食,自然知道他是小厨房的人。但是私底下,奴婢从来没有和他有过往来,还请三夫人明鉴。” 小石头立刻就反驳:“你胡说,你明明来找我好几次,那些银票,都是你拿给我的。三夫人,她撒谎!” 秋霜也大声否认:“我没有撒谎,是你撒谎。” 罗景宁抬手:“别吵,你们谁撒谎,我心中有数。” “你们为奴为婢,也不容易,所以我一向愿意给你们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秋霜,小石头,你们两个人,我都给过你们机会。选择说真话,我网开一面,从轻发落;选择蒙骗我,那么就怪不得我了。” 秋霜看着罗景宁云淡风轻说出来的话,心里不知道为何,开始惴惴不安。 但是,她没有退路,她的卖身契,是拿捏在大姑娘手里的,她能怎么办呢? “来人,把证人带进来,定罪总要让人心服口服。” 沈婧脸色微变,却还是强撑着镇定,看向门口。 门外带进来三个人,一个是小厨房的帮厨德鲁,一个是负责院子里洒扫的王婆子,还有一个,赫然是沈婧身边的二等丫头冬青。 看到冬青,沈婧紧紧拧着帕子,笑得有些勉强:“三嫂怎么把冬青喊来了,她不是我身边近身伺候的人,许多事情她并不清楚。” 罗景宁含笑瞥了她一眼,只能说,沈婧看走了眼。她重用秋霜,任由秋霜针对冬青,真是一大损失。怎么说呢,昨天夜里,从冬青口中,罗景宁可是知道了不少事情。 沈婧藏得深,她却没想到,她身边的丫鬟藏得更深,只等着有一天,反咬她一口呢。 “不急,这些人都是有用的,你先听听他们说了什么,特别是冬青,等她说完,你就知道她有没有撒谎了。” 最先开口的是德鲁,五日前,他曾经看见过秋霜和小石头在小厨房后面的竹林,谈过一次话。因为他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第二个,是王婆子。 “老奴前天拉肚子,五更天起来,天色蒙蒙亮了。老奴去茅房的路上,路过西南角的小路时,看到秋霜递了一包东西给小石头。还听到小石头问秋霜,‘药效怎么样’,当时老奴急得很,就没接着看下去。” 两个人说完了,秋霜已经瘫软下去了。 她方才还斩钉截铁说,她和小石头私下没有来往,可是已经有两个人看到了,她该怎么办? 沈婧心中怨恨至极,这个蠢货,怎么每次都被人看到! “三嫂,德鲁看到的,也许是秋霜和小石头迎面遇到寒暄几句而已,算不得私下来往。” “至于王婆子,五更天的时候,并没有太亮,她老眼昏花,看错了眼也说不定。” 王婆子不服气地说:“大姑娘,您可以说老奴腿脚不好,但是不能说老奴的眼神不好。老奴扫地的时候,地上有一只蚂蚁,都能看得清楚,何况秋霜这么个大活人,还能看错吗?” 王婆子是西苑的老人了,在这里虽说是洒扫,但是并不辛苦。她的老姐妹、老熟人多,日子过得很是轻松。所以,她不需要卖沈婧的面子,毕竟,沈婧不过是越国公府的庶女,她还看不上眼呢。 何况,听沈三夫人的意思,这两人不对付。沈三夫人可是沈越的正头娘子,如今沈大人风头正盛,选择帮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吗? 沈婧怒目而视:“你!你看得清楚蚂蚁,未必看得清楚人,我说你就是看错了。” 罗景宁喝完一杯茶,气定神闲地说:“大姑娘别急,一个看错了,两个也看错了,总不能三个都看错了吧。” “我们都听听,冬青是怎么说的,毕竟,她是你院子里的人。” 冬青跪得谦卑,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回三夫人的话,大姑娘院中负责提膳的,是西苑的一个小丫头。按道理,秋霜与奴婢,与膳饭的小石头,应该并无交集。” “但是,奴婢看见过秋霜和小石头,私下见面有四次,有两次发生在五日前,有一次发生在前天,有一次发生在昨天。五日前的那次,就是德鲁看到的小厨房后头,前天就是王婆子看到的那次。” “奴婢还知道,秋霜一共给三百两银子,还有一瓶药汁,药汁有泻下的作用,吃了会腹泻不已。” “贱婢!” 沈婧忽然跳起来,就往地上跪着的几人冲过去。她满脸愤怒,高高举起手臂,一巴掌扇在了秋霜的脸上:“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事情?枉我那么信任你,你这个背主的贱婢,我不会放过你的。” 罗景宁讥笑地看着沈婧表演,她的这些话,显然是指桑骂槐。 大概,是说日后不会放过冬青吧。 但是,沈婧不知道,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紧接着,她反手又打了秋霜一个巴掌,秋霜的两颊都被扇肿了,可见沈婧的力道之大。 大概,她是把所以的怒火,都发泄在这两个巴掌上了吧。 秋霜的身子被打歪了,她斜斜跪在地上,一脸无措看着沈婧,对上她冰冷的目光,秋霜的眼中露出了惊慌和悲哀,然后,她垂下眼眸,静默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生气。 “大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自作主张,陷大姑娘于不义。” 果然没猜错,沈婧是要金蝉脱壳,把所以罪名都推在了秋霜身上。 但是,“秋霜,你给小石头的银子,又是从哪里来到呢?” 小石头和冬青的证词里,都表示秋霜这一次收买小石头,前后花了三百两。一个一等丫头的月例银子不过是二两,她即便是不吃不喝,也攒不出来这些钱。 秋霜一咬牙,索性再认一条罪名:“是奴婢偷的,大姑娘的银钱,是奴婢管着的,偷了三百两,大姑娘并不知道。” 沈婧放松下来了,她能认下这些事情,再好不过了。 罗景宁忽然笑了出来,“行了,旁人都下去了,留下秋霜和冬青就行了。” 接下来的事情,其他人在场,也不太好。 第259章 垂死挣扎 沈婧回头看罗景宁:“三嫂,既然已经弄清楚了,我就先回去了。秋霜做下这些事情,我被气得头疼,需要回去休息。” 想溜呢。 杜瑶昨天拉了七八次,虚弱不已,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罗景宁从沈婧这个罪魁祸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的歉意。想到冬青昨晚说的那些事情,她无比厌恶眼前这个女人。就为了去给柳世周当妾,她连家族、良心都可以不要了。 恋爱脑不讨厌,但是没有底线原则,打着为了爱情肆意伤害他人的恋爱脑,真的让人厌恶至极。 “急什么,我还有很多话,要和大姑娘聊呢。毕竟,过了这次,以后我和你,也没机会这么聊天了。” 罗景宁这句话,好似大有深意,沈婧不知怎么,就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和三嫂的关系一般,我们应该没有多少能聊的事情。” 罗景宁却啧啧两声:“此言差矣,我们关系虽然不好,但都是沈家人。既然同进一家门,休戚相关,许多事情还是能聊的。比如,大姑娘的婚事,又比如,大姑娘和柳明珠的关系,还有,大姑娘喜欢柳……” 她故意停顿一下,然后接着说:“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大姑娘居然是个为了爱情,完全豁出去的人。不知道,大姑娘在做这些事情的事情,有没有想过孙姨娘呢?” 沈婧大惊失色。 她是什么意思,她又知道了什么? 她豁然起身,冷着脸说:“我不明白三嫂的意思,既然三嫂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冬葵上前一把将她压在椅子上:“大姑娘,我们夫人还没有说完,你急什么。” 冬葵的力气极大,那双手压在沈婧的肩膀上,如同顶了一座山,沈婧顿时就动弹不得。 “放肆,你在做什么!” “罗景宁,你到底要干什么!快让她放开我!” 罗景宁起身,缓缓走到沈婧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不屑:“放开你?沈婧,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真是柳明珠的一条好狗,元宵夜通风报信,白马寺处心积虑,还有昨夜调虎离山,桩桩件件都要有你的手笔。” “你为了当柳世周的妾,卑微至此,恶毒至此,可惜你还是沈家女,并没有成为柳家妾。我真是替你悲哀!” 沈婧目瞪口呆,她怎么全部都知道了? 她顿时心慌起来,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她就完了。 罗景宁抬起手,啪打了沈婧一个巴掌,沈婧的脸,也马上就肿了。 “我不喜欢动手,可是,你三番四次算计我,我若不能出这口气,也太窝囊了些。沈婧,这一巴掌,是报元宵夜的仇。” 沈婧一双眼睛差点就要喷火了。 她虽然是庶女,可是在沈家,也从来没有谁敢这样打过她? 罗氏,这个乡下女人,居然敢打她? “罗氏,我要杀了你!” 可惜,现实就是,冬葵把沈婧按得死死的,她只能无力叫嚣,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余地。 罗景宁嗤笑:“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将手抬起来,又给了沈婧一巴掌:“这一次,是为了白马寺。” 接着,又是一个巴掌:“这一次,是为了昨夜。” 罗景宁甩了甩手腕,方才用力过猛,她的手掌还有些泛疼。说实在,她真的不喜欢打人,但是,该报仇就不能手软。虽然沈婧的下场不会太好了,但是自己动手才能发泄情绪。 “沈婧,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做下这些事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吗?” 沈婧的脑袋轰然响了一声,如同惊雷,炸开了一切乱象。被罗景宁打了几巴掌之后,她的脑子,忽然就清醒了,她开始害怕了。 沈越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祖母会救她吗? 不,罗景宁方才说的那些,都没有证据,她还没有输。 “罗氏,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快放开我!” “你敢打我,我一定会禀告祖母的!” 沈婧的心理素质还怪好,事已至此,还在垂死挣扎。 罗景宁抬起她的下巴,看向她红肿的脸蛋,只觉得身心舒畅了。元宵那次,她真的就差点没命了。还有白马寺的时候,若不是他们夫妻谨慎,还不知后果会如何呢? 昨晚,也是凶险的。 所以,罗景宁对沈婧,当然有恨。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她重新回到椅子上落座,然后看向冬青:“冬青,你把昨晚说的话,再说一遍,也好让大姑娘听一听,她究竟犯过哪些错。” 沈婧和秋霜都盯着冬青,满眼的震惊和愤怒。 ‘“贱婢,你到底胡说了什么!你敢害我,我回去就把你发卖了!” 秋霜更是扑了上去,就要打人:“贱人,你害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害大姑娘!贱人,我打死你!” 冬青可不惯着她,秋霜的力气没有她大,被冬青一把推开,整个人都往边上撞过去,秋霜的头一下子就撞在了桌角,马上就肿了一个大包。 “我害你们,若不是你们先害了我,我又怎么会这样做?” “大姑娘,奴婢说了实话,奴婢并不后悔,因为,这些都是大姑娘的报应。” 她扭头看向沈婧,眼里是不容忽视的恨意。 沈婧看到她眼中的恨意,暴怒地问:“我的报应,我对你不好吗?你这个贱人,早知道,我就该早早把你卖了!” 一个贱婢,也敢恨她? 她是她的主子,要打要骂她都该受着。何况,沈婧自认为,平时虽然有在下人身上发泄怒火的时候,但是她并不过分,顶多是打了巴掌,摔个杯子而已。 冬青凭什么恨她! 秋霜被撞得头晕眼花,刚回过神来,就马上喊:“冬青,你太过分了,大姑娘根本就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怎么能这样对大姑娘呢?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冬青冷笑:“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你们是忘了,我表哥的事情了吗?若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不在沈家了!” “大姑娘,你害了我的姻缘,害了我的一生,难道我还要感激你吗?” 第260章 因果循环 冬青的事情,并不复杂。 冬青和秋霜都是打小伺候沈婧的丫头,两人年纪相仿,今年已经二十一了。她们之间一直有竞争关系,不过,秋霜的嘴巴更甜,沈婧喜欢秋霜更多。 秋霜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她死死压着冬青一头,平时明里暗里没少欺负冬青。这些事情,沈婧都知道,但是她只当看不见。 秋霜是沈婧的得力助手,因此秋霜即便是年纪到了,沈婧也不打算放她出去嫁人。秋霜既然不能出去,那么她当然拉着冬青,不让冬青嫁人。 前年,冬青的家里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方正是冬青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个人私下里早就定情了。这些年,冬青把所有银子都给了家里,家里念着她,也想让她成家。 秋霜的红眼病又犯了,她撺掇着沈婧不放人。 沈婧根本就无所谓,她顺口就对冬青的家人说,暂时不要提这件事,她还想再用冬青几年。 几年,谁知道,到底是几年呢? 冬青的家人不敢得罪越国公府,赎身的事情不了了之。表哥年纪也不小了,表哥家里施压,在去年秋天,表哥另娶他人了。 这件事,就是压垮冬青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此,她就恨上了沈婧和秋霜。 她是个能隐忍的,表面上依旧像之前那样,闷声不响,埋头干活,任由秋霜打压。 可实际上呢,她小心翼翼监视着沈婧,早就把沈婧的把柄都抓在了手里。 “元宵那天,大姑娘是让孙姨娘身边的小厮虎子给柳姑娘送信的。之后,虎子一直帮柳姑娘和大姑娘传递消息,在三夫人去白马寺之前,虎子去过白马寺好几趟。” “这一次,也是大姑娘提前打听了三夫人的装扮,得知三夫人簪了一支白玉簪,她便把消息告诉了柳姑娘。柳姑娘寻了一支类似的簪子,这才让三爷信以为真。” 原来如此。 罗景宁本就奇怪,那簪子明明好好戴在她头上,沈越为何要说,她的簪子被别人拿走了。想来,沈婧传递消息之后,柳明珠那边就花了大力气,找到了差不多的簪子了吧。 沈越是男子,又匆匆一瞥,看得没那么仔细,这才中了圈套。 “闭嘴!” “我让你住口!” 沈婧气急败坏地冲冬青叫嚷,但是,冬青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沈婧这样,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罗景宁转头看向她:“事到如今,你不认罪又如何。沈婧,走到这一步,是你咎由自取。” 沈婧白着一张脸,却依旧梗着脖子问:“你想怎么样?沈家来轮不到你来当家。” 罗景宁张嘴,欲要说什么,沈越已经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了。 他一早就去赵钰那边商量事情了,所以并没有一同审问。 “不管沈家由谁做主,都逃不过一个道理,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沈婧,你真是丢了沈家的脸。” “从小到大,沈家从没亏待你。你却自甘下贱,去给柳世周当妾,为此不惜陷害兄嫂。沈家这么些年,是白养你了。” “既然你不想要沈家女的身份,那以后沈家就没有沈婧了。” 沈越坐下来之后,神色淡然,说完了这些话。 沈婧这个时候,是真的害怕了。她不怕罗景宁,因为她打心眼里,就看不起罗景宁。可是,沈越不一样啊,沈越的话,在祖母心中,是最有分量的。 她颤抖着声音,眼泪漱漱落下:“三哥,不要这样,我……” “我知道错了,三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只是因为,和柳明珠交好,才做错了事情。她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三哥再给我一个机会,可不可以?” 沈越冷眼看她哀求,没有半分波动。 现在求饶,已经晚了。 她从来就不知道错,只是因为现在瞒不住了,才违心说错罢了。 “你不是义无反顾要当柳世周的妾吗?你有什么错?” 沈越冷声说:“沈婧,覆水难收,你好自为之吧。” 接下来,沈越就安排人,马上把沈婧送回来越国公府,交给华阳长公主。他知道,祖母的做法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因为,祖母和他一样,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沈婧被拖了下去,罗景宁看向沈越:“临江王找你什么事?” 沈越的表情不太高兴,“就是问了一下昨夜的事情,还有谈了关于前些天遇刺的事情。” “难道,找到证据了?” 沈越摇头:“没有,分析了事情的前后,还有去山里勘察之后,我和王爷推测,大概肃王在其中,也起了作用。” 肃王虽然交出了兵权,但是他在军营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手里能人众多,其中就有人,拥有御兽的本领。 “那黑熊,多半是肃王的手笔。” 朝堂上的事,罗景宁着实插不了手。 她叹息一声:“阿越,我总觉得,京城要起风了。” 沈越搂着她,应了一声,目光看向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走了沈婧,罗景宁便去看望杜瑶,顺便把下泻药的经过告诉了杜瑶。至于杜瑶身边的木棉,那个镯子是她的意中人送的,与下药没有关系。 不过,杜瑶知道了后,也打算近期把人放出去了。年纪大了丫头,一直扣着不让她们嫁人,也不是好事。 她虚弱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居然是她,我看她是疯了。” 放在正头娘子不当,去当妾? 罗景宁一直觉得,沈婧的脑子有大坑。 “不管她了,你快些养好身子才是,过不了多久,圣驾就要回京了。身子不舒服,赶路的时候更难受了。” 杜瑶今天感觉好多了,今天才拉了三次,她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 “表嫂放心,估计明天我就好了。” 不光沈婧离开了西苑,柳明珠也提前回京了。毕竟,她和赵铖的那件事,差不多人尽皆知了,在这里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 就在罗景宁以为,岁月静好的时候,沈越却带来了一个令她十分震惊和后怕的消息。 第261章 世态炎凉 杜瑶的身体渐渐恢复,罗景宁也放宽了心情。 因为有柳明珠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沈婧离开得悄无声息。不过,罗阿妙当然注意到了,她猜沈婧应该是犯了事情,只是罗景宁不说,她就不问。 她一向分寸感很强,哪怕同出一脉,但始终是两家人,许多私密的事情,不该刻意打探。 “今天淑妃娘娘摆宴,邀请大家赏花,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带上你们。” 自从出了柳明珠和平康王的事情,淑妃的心情好得很,三天两头就邀请人赏花游湖,算不得高调,但是她的脸上天天都带着笑容,一看就知道她日子过得舒心。 相比之下,才经历了皇上为她的生辰大摆宴席的柳贵妃,却毫无兴致了。 偏偏,这件事关系到她的娘家,她还不能生气。 憋死个人了。 王淑妃的穿着一如既往,端庄优雅,高贵大方。 她邀请的人不算多,场面却很是热闹,大家闲谈之间,言笑晏晏,不像往日的宴席那么沉闷。看来,这些女眷,多数都是站在临江王这边的吧。 王淑妃冲着罗景宁招手:“景宁,来表姨母这边。” 罗景宁有些微愣,比不得啊,对比王淑妃自然而然的热情,她简直堪称朽木。她真的和淑妃不熟悉呢,她扯了扯嘴角,露出礼貌的微笑:“给淑妃娘娘请安。” 王淑妃嗔怪地看着她:“你这孩子,太过见外了,都是一家子亲戚,可别太生分了。阿越和钰儿是表兄弟,钰儿和你又是表兄妹,咱们合该亲近些。” 也是。 之前冷淡,是因为沈越保持中立。如今都决定站在临江王这边了,那就没必要拘礼了,不然倒有些不知好歹了。 “表姨母说得是,是景宁想岔了。” 罗阿妙也坐在一旁,淡淡笑着:“淑妃娘娘既然认了亲,也该给见面礼才是。你身居高位多年,手里的好东西多了,可不要小气。” 她们是表姐妹的关系,闺中关系还算可以。只是,镇国将军府为了避嫌,罗阿妙和王淑妃来往不多。 但是,见了面,罗阿妙依旧端着表姐的姿态,她不需要捧着淑妃。 王淑妃也知道表姐的脾气,她没有生气,点头认同:“表姐说得是,是我疏忽了,这见面礼早就该送给景宁了。” 罗景宁连忙摆手:“不用了,之前……” “行了,长者赐,不可辞,你无需多言。” 淑妃又看了一眼跟着罗景宁的杜瑶:“这位是杜姑娘吧,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可怜见的,青阳公主去了,剩你孤零零一人。” 杜瑶听她提起这些事情,眼眶微红,却不愿在人前落泪,只能低下头,默默不语。 罗景宁见状,笑着岔开话题:“表姨母今日摆的菊花开得真好看,好多种颜色的菊花,我是第一次见,真是大开眼界了。” 淑妃指着不远处的绿菊道:“这绿菊,别说是你,我也是今年才见着的。这是今年新培育,瞧着就是新鲜。” “你若是喜欢,回头搬一盆回去,慢慢赏。” 罗景宁当然不要,“不用了,我可不爱养花。” 淑妃也不在意,“不用你养,自有花房的人看着。不过,即便是你不要,你们府上也不会缺的。皇上最孝顺华阳长公主,有什么新鲜的东西,都少不得送一份过去。” “你下次若是想看,只管去公主府看就成。” 罗景宁笑而不语,说什么都不太好。 淑妃顺着话问她:“长公主越发深居简出了,我都几年不曾见过她了,不知她近日可好?” “祖母一切都好,她是个心宽豁达之人,万事不愁,身子硬朗着呢。” 今天可算是绞尽脑汁陪聊了大半天,罗景宁真是嘴巴都要说干了。她想溜走,偏淑妃拉着她坐在身边,根本没机会偷溜。 赏花宴散的时候,罗景宁坐得腰都酸了。 回去的路上,罗阿妙叮嘱罗景宁:“外头男人做什么,咱们管不着,夫妻一体,大致方向不错就行。越国公府底蕴深厚,对上谁你都不必放低姿态。” “今天这样,就很好。” 罗景宁心里暖融融的,罗阿妙对她,是真的很好。事事维护,处处提点。 “多谢伯娘提点,有祖母和伯娘给我撑腰,我怎么可能曲意逢迎呢。” 若她真的对淑妃谄媚,那就打了他们了脸了。 回到淸暑阁,杜瑶的情绪并不高,罗景宁搂着她肩膀安慰:“别想太多,逝去的人会一直在记忆里陪着我们,这种力量能陪着我们一直走下去。” “瑶儿,我想青阳公主最希望的,就是你能幸福快乐,不要过于惦记她。” 杜瑶安静地靠着她的臂弯,心情逐渐走出低谷。 “表嫂,我都懂,我就是忽然有些难过而已。表嫂,我能一直当你的妹妹吗?” 华阳长公主待她很好,但是,杜瑶只有在罗景宁身边,才会觉得安心。她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她把罗景宁当做亲姐姐一样看待。 “当然,你在我心里,就是亲妹妹。” 过了好一会,王淑妃给她们两个都送了见面礼,绫罗绸缎都是时兴花样,还有几托盘的珠宝首饰,满满当当看花了眼。 杜瑶的赏赐,自然不如罗景宁的,她也没在意,甚至于,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些东西。淑妃肆无忌惮扎她的心,她只觉得在淑妃眼里,她就是一个随口一提的玩意。 淑妃明摆着轻视她。 因为她是一个孤女,她已经体会过很多次这种轻视了。 越国公夫人之前打算让她当三表哥的妾,对她还算热络,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她对她就冷淡了许多。 顾宝芝从头到尾,都是高高在上的态度。果真是世态炎凉,她不难过,只是越发觉得人心凉薄。 从罗景宁身上,她体会到那种无关身份地位的关心和爱护,这也是为什么她这么喜欢罗景宁的缘故。 赤子心肠最是难得,想来三表哥也是因为表嫂的这个特质,才喜欢她的吧。 杜瑶这一次,才真正认识柳明珠。柳明珠和表嫂站在一起,外貌上不相上下,但是,她就是觉得表嫂比柳明珠更好看。 就在此时,沈越一脸凝重走了进来,杜瑶一看情况不对,就先离开了。 第262章 怕不怕 “阿越,出了什么事吗?” 沈越一向从容,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罗景宁的心有些慌。 沈越一言不发,拉着她就往屋里走去,让所有人都退下之后,他才冷着脸告诉罗景宁:“之前你不是提起李忠的事情吗,现在查到了一些事情。” 事关镇国将军府的名声,更关乎沈岩,沈越格外慎重,派莫来亲自盯着李忠。 李忠行事格外小心,一开始并无异常。但是,只要他另有所图,那必然会露出马脚。前天夜里,李忠和苏氏又见面了。 他们选的地方隐蔽,并没有让人看见。苏氏带着她的奶嬷嬷跟着,同时给他们望风。两个人说得情意绵绵,简直让沈越气炸了。 “她怎么有脸,对李忠百般柔情,大哥哪一点对不起她!” 沈越气得坐不住,站起来来回踱步,对上罗景宁担忧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复又坐下来。 “事情不止如此,我接着说下去。” 据莫来听到的话,两个人还没有无耻到那个地步,他们暂时没有真正通奸。李忠倒是催得紧,苏氏还有一分理智,并不松口。 罗景宁想到她遇到的那次,苏氏也是这个态度,总算,考虑到孩子,她还有一点慈母之心。不过,这点慈母心肠,不会让人感动,反而觉得恶心至极。 她选择和李忠私下来往,就已经把孩子处于危险境地了。一旦奸情被人撞破,以后她的孩子,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想到苏氏的儿女,乖巧懂事,罗景宁真不是滋味。 沈越的情绪比方才稳定了许多,他面无表情地说:“本来我已经打算,挑破她的奸情,让大哥和伯娘处置。没想到,那李忠并不简单。” 他看着罗景宁,眼里都是庆幸:“还好你上次让人跟着李忠,我便多了一个心眼,让莫来再盯着看看。昨天凌晨,李忠果然又去见了别人,这个人来历不一般。” “他是赵镶的人。” 罗景宁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怎么会和赵镶扯上关系了? 沈越的目光愈发冰冷,声音也带着刺骨的寒意和隐隐的肃杀:“是啊,真是让人意外,李忠居然和赵镶扯上了关系。” “我已经让京城里的人手,仔细查李忠的事了,他又是如何与苏氏相遇的,这些事情必须弄清楚。” 罗景宁深思下去,只觉得毛骨悚然,难道,赵镶他们要对苏氏使用美男计,暗害沈岩吗? “阿越,广陵王不会这么没有底线吧?大哥在玉门关,守的可是他们赵家天下,他若是要害大哥,岂不是自掘坟墓吗?” 沈越沉重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不言而喻的讥讽。 “有什么奇怪,皇家人,历来都是最冷血的,他们只在乎成王败寇,又何曾真的在乎天下苍生。” “当今皇上亦称得上明君,可在某些时候,他同样可以为了自身,舍弃良将,舍弃百姓。” 罗景宁被他惊呆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也敢说。 “你快别说了,仔细让人听见了。” 沈越看她小心翼翼盯着门口的样子,心头那股想要杀人的冲动,才消散了几分。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你会去说吗?” 她当然不会。 “我是疯了才去说呢,只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看待的。” 他出身尊贵,享受这上位者的优越,他应该是皇权最忠实的拥护者。没想到,他好似和她想的不一样,私下里也敢讥讽皇上。 “你不说,就没人知道。我看你,对皇上也没有多么敬畏,这些话如今却不敢听了,怎么胆子变小了。” 从她对祖母,还有宫里那些人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眼里,很多时候,都是平等地看待他们的。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就战战兢兢,曲意逢迎。 尤其是对淑妃,她以前可是避之不及呢。 罗景宁瞪了她一眼:“你别胡说,你不怕,我怕,他们动动手指,都能碾压我。” 皇权社会,哪里由得她不怕。 可是,沈越从她的眼神里,却没有看出来半点畏惧。 “好吧,就当作你怕。不过,你也不需要怕,反正还有我挡在你面前呢。” 罗景宁满意地笑了,“没错,不管有什么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长得比你矮多了,反正压不到我头上。” 两个人笑闹了一会,就言归正传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件事要不要告诉伯娘和大哥?” 沈越摇头:“我打算,暂时不说。李忠接近苏氏的意图是什么,我们还弄不清楚,贸然说出去,恐怕节外生枝。” “既然和赵镶有关,他所图必定不小。苏氏目前还有点理智,近期应该出不了大事,先静观其变。” 现在只能这样了。 罗景宁嗤笑一声:“他们真够龌蹉的,为了夺位,什么腌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一头帮助柳明珠算计沈越,另一头又通过苏氏算计镇国将军府,全是些见不得人的下三烂手段,令人不耻。 沈越抱着她,才觉得心里踏实宁静。 “这有什么,人性使然,你见多了就看淡了。以后,等祖母百年,我们就去边关吧,那里没有这么多钩心斗角,你会喜欢的。” 罗景宁搂着他劲瘦有力的腰身,轻声道:“我都随你,你想去,我们便去。不过,临江王,或者已经不是临江王了,他会肯放你走吗?” 沈越闷笑,方才还说怕呢,现在就敢暗示,陛下驾崩赵钰登基,这么大胆。 “你笑什么?” 罗景宁抬头看他,只觉得莫名其妙。 沈越收敛笑意,“没什么。” “你放心,我也没有那么重要,真有那么一天,天下都在他手中了,根本不会在乎我去哪里,只要我不造反就行。” 好吧,沈越今天果然是被苏氏刺激到了,什么话都往外讲。 “咱们千万别造反,那太累了,你干这个,我绝对不同意。” 她认真严肃地看着他,沈越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这两天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就挪开了。幸好,有她在身边。 第263章 飞鸾庄的花朵 八月,圣驾回京。 这一趟去西苑,罗景宁感觉还是不错的,只是,出门在外,哪里能有家里好呢。 何况,飞鸾庄那边已经传来的了消息,又增加了几个新品种,她回到京城,就马不停蹄往飞鸾庄赶过去。 杜瑶闲来无事,缠着要和她一起去看看。 刚下马车,扑鼻而来的兰花香,就让两个人都沉醉了。 “表嫂,好香啊,兰花居然能这么香吗?” 她们下车的地方,离种植兰花的地方还远着呢,就能闻到这么明显的香味,杜瑶觉得有些惊奇。 罗景宁也感到意外,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香。 “我们快去看看。” 红绡她们几人把这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因为在青楼待过的缘故,她们中的几个人都识字,秋菊已经历练出来了,算账是一把好手。 “夫人,您来了。” 几个貌美的女子一哄而上,围着罗景宁七嘴八舌就说起了这段时间的成绩。 穿着青色布裙的红绡,含笑看着罗景宁:“夫人,我已经学会了分苗了,花农师傅说我的手艺可以出师了。” 罗景宁开心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厉害,学得真快。” 不甘示弱的红缨道:“我也学会了调配花肥了,最近帮着花农施肥,兰花都长得极好,夫人等会一看便知。” 罗景宁当然不吝啬夸奖她:“红缨也不错,日后是种花好手了。” 月红和青红不甘示弱,纷纷表示:“夫人,我们已经能够熟记所有花苗品种,等幽兰坊正式开业的时候,我们一定没问题。” 月红和青红的定位,是负责幽兰坊的售卖,所以她们在这方面下功夫。 “那就好了,我就等着收银子了,你们辛苦了。” 罗景宁能怎么办,接着夸呗。 秋菊站在一旁,等大家都说完了,她才说:“夫人放心,幽兰坊里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布置妥当了,今天等夫人选好了第一批售卖的兰花,下午我们就运过去,不会耽误后日的开张。” 秋菊是幽兰坊的掌柜,负责店里全面统筹。在她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之前的影子了,自信从容,接人待物轻松拿捏。 “嗯,我们这就去看看。” 罗景宁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杜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噗嗤一声笑出来,罗景宁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忽然这么高兴啊?” 杜瑶笑得花枝乱颤,勉强停下来说:“表嫂,我看你是跌入花丛了吧?若是表嫂是个男子,整日百花环绕,只怕眼都花了。” 罗景宁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等看到身边几个如花似玉的俏丫头,她反应过来,的确,方才这个情形,好像大老爷回府小妾们嘘寒问暖,明里暗里较劲争宠呢。 “促狭。” 罗景宁点了点她的脑袋,“我是女子,你们就不喜欢我了。” “当然喜欢。” “最喜欢夫人。” “我就喜欢表嫂。” 罗景宁听到她们的回答,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了,真有那么点意思呢。 不过,她正色道:“你们都是我带出来的人,不过日后如何,千万不要贬低了自己。这些日子,你们都有所成长,也自己挣钱了,以后还能挣更多的钱。” “女子虽然艰难,但是也不是不能独立。我庇护你们成长,只希望有一天,你们的心足够强大,不再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胆怯,更不必因为过去而自卑。” “因为,你们是自己养活自己的,没人能够看轻你们。” 一段话,说得红绡几人都落泪了。 若是之前,罗景宁说这些,她们根本就理解不了。女子本就柔软,离开了男人,她们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何况,她们还有那样不堪的过去。 可是,经过几个月的工作,日子平淡而充实,她们都有了一技之长。和兰花打交道的日子,她们的心也逐渐宁静强大了。 这是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日子。 领到第一份月俸的时候,心情非常激动。终于,她们不用靠出卖肉体,换取生存资本了。 此时此刻,听到三夫人的话,她们豁然开朗,明白了一些道理。是啊,这段时间,她们和花农们一起种植兰花,她们和他们都是平等的。 她们已经可以养活自己了,不用看父兄的脸色,不用担心谁忽然把自己卖了。 “夫人,我明白了,这辈子,嫁人与否,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过得很开心,我喜欢种兰花,以后也会一直种下去。” 红绡率先开口。 回家之后,她的过往被发现了,家里人对她的鄙夷和辱骂,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心了。差一点,她就被家里人当做急于脱手的货物,卖给了别人。 是夫人给了她新生。 “很好,我当初帮助你们,只是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你们做到这一条,我就开心了。至于嫁人的事情,就交给老天了。” “如果你们都有好姻缘,还是成双成对比较好。” 罗景宁对秋菊道:“你这个掌柜要记得,以后幽兰坊,尽量招收需要帮助的女子。我们能做的不多,但是遇到了就搭一把手。” 秋菊激动地点头,她是如此幸运,遇到了夫人。 “我会的。” 杜瑶的心,也是酸酸软软的。 罗景宁淡淡一笑:“好了,姑娘们,快带我去看看兰花,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吹牛。” 说起这个,红绡就大胆拉着罗景宁往里走:“夫人,您不知道,上个月送回来一盆兰花,实在是太好看了。” 一群人走过去,越走越想,却不会让人有熏闷之感。 罗景宁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株姹紫嫣红、花瓣舒展的兰花。她的心砰砰跳动,一双眼直勾勾盯着这盆兰花。 “夫人,您看这花是不是特别美,火红的花瓣看着就让人喜欢,” 杜瑶看到这色彩斑斓兰花,也忍不住惊叹:“真的好漂亮。”红花绿叶,亭亭玉立,天然又温馨,香气四溢,清新怡人。 “这是什么品种?” 月红回答:“杜姑娘,这花是在蜀地找到的,当地人喊它红蜻蜓吧。” 罗景宁忽然道:“这花属于建兰的稀少品种,居然被你们找到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墨宝’,当真是兰花中的佼佼者。” 第264章 沈婧的下场 罗景宁的话音一落,大家都惊叹:“这么难得吗?” “我就说嘛,瞧见这个花,我就舍不得走路了。” “嗯,墨宝的花箭上可以开八朵花呢,的确难得。” 罗景宁转头问秋菊:“墨宝有多少盆了?” 秋菊略微遗憾地说:“目前只得两盆。” “不要紧,这花稀罕,第一批我本就不打算卖。咱们幽兰坊把市场打开,名声打响了,再上这些稀有品种,价格自然就能上去。” 只有对比过了,买家才会明白稀有在哪里。 她伸手抚摸着墨宝身上的兰叶,眼里尽是怀念。爸爸的兰园中,也有一盆墨宝,爸爸很是喜欢,经常拉着她絮絮叨叨,说墨宝今天又开花了,开了多少朵。 没想到,她的运气还不错,这么快就有人找到了墨宝。 接着,又看到了还在开花的建兰红一品、仙山红、夏皇梅几种。怪不得花香浓郁了这么多,原来他们已经找了正在花期的建兰品种。 罗景宁感叹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是把银子花下去,让人去找,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小具规模了。 “很好,我们主要放正在花期的品种,不过,之前找到的春兰、墨兰品种也可以摆上去了。如今已经是八月初了,墨兰的花期很快就到了,买回去也不亏。” “红绡的字写得好,记得抄写养兰要点,务必让每个客人都知道如何养护兰花,不能卖出去就了事,兰花到了别人的手中,也要好好的。” 罗景宁又交代了不少事情,晌午过后才带着杜瑶离开飞鸾庄。离开的时候,她带了四盆开得正好的建兰,准备送给华阳长公主和罗阿妙。 杜瑶崇拜地看着她:“表嫂,你知道好多事情啊,你太厉害了。” 罗景宁捏捏她的脸:“我不过是讨了个巧而已,厉害的不是我,是养花的人。” 她的那些知识,都是听爸爸经年累月灌输的,其实她也没有实践过。不得不说,她找来的花农有些水平,现在已经能完全掌握养兰花的技巧了。 “瑶儿,你想要做什么生意吗?这件事不单单为了赚钱,女人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才会更自信。” 杜瑶思索良久,垂头丧气地说:“我感觉我做不好,我也没有什么擅长的东西。表嫂,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你想做就大胆做,不想做就享受生活,我只是提一个建议,你根据你的想法选择就好。” 杜瑶松了一口气,她看到表嫂这么用心筹备幽兰坊,她还怕表嫂嫌弃她不够上进呢。 等她们回到了越国公府,就听说华阳长公主找她们呢。 罗景宁没耽搁,让人把另外两盆先送回磐石院,就带着两盆建兰去了春熙院。 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好,而且,今天来的人十分整齐,可以说,越国公府的主子几乎都在。 她仔细留心着,哦,几个姑娘没在。 看到跪在堂前的沈婧,她已经知道,华阳长公主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因为沈婧提前回来了,沈越把事情的经过写信告诉了华阳长公主,罗景宁以为,华阳长公主不会再公开审问沈婧了。 她来了没多久,沈越也被喊了回来。 “行了,人都到齐了,我开门见山了。” “沈婧做了什么事,你们都知道了。孙姨娘哭天喊地求着宏儿,网开一面,宏儿这会起了慈父之心,帮忙说情呢。” “我一直压着没有表态,不过是想等当事人回来,大家一起听听事情的经过,也好叫你们知道,沈婧是如何吃里扒外的。” 华阳长公主说完,沈越就接着把沈婧勾结柳明珠的事情,言简意赅告诉了大家。 李氏勃然大怒:“国公爷,打死这个死丫头都不为过,我决饶不了她。” 沈宏瞪了她一眼,李氏还想说什么,看到他的眼神,就闭嘴了。 孙姨娘跟着沈宏的时间很长,她还是先越国公夫人的陪嫁丫头,顾氏把她提上来当的姨娘。孙姨娘自小跟着顾氏,耳濡目染也得了不少熏陶,颇有些才气。 所以,沈宏待她比别的姨娘更好。 李氏看不顺眼孙姨娘,但是这些年也未曾动过她。孙姨娘命不好,没能生个儿子,不过一个沈婧,李氏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孙姨娘得沈宏疼爱,沈婧跟着也受益。这也是为什么,沈宏对沈婧,还有些慈爱顾念。 沈宏弯腰冲着华阳长公主求情:“娘,我知道你不高兴,你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但是她是您的亲孙女,她还年轻,若真去了家庙,她就没有以后了。” “阿越和罗氏如今都好好的,咱们就给婧儿一条活路,把她嫁得远远的,您眼不见为净,可好?” 华阳长公主冷哼一声,看了板着脸,毫无波澜的沈越,就知道这个处置,沈越不满意。沈婧犯下的事,华阳长公主当然厌恶。 但是,非要送沈婧去家庙,主要还是考虑到沈越。她知道,沈越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沈婧这样做,早就触及他的底线了。 哪怕她同意了儿子的做法,阿越也不会同意的,到时候父子俩一定对着干。 与其这样,不如她来当这个恶人吧。 “祖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因为和明珠关系要好才犯糊涂的,祖母,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自从回到越国公府,她就被软禁起来了。 每天,都只有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她都快疯了。她怕了,她真的怕了,她不要去家庙。 孙姨娘跪在沈婧的身边,声泪俱下:“长公主,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以后她再犯,妾就先勒死她。” 华阳长公主讥讽道:“你早该勒死她了,孙氏,你明知道她要这样做,不规劝也不禀告,你以为沈婧犯下的错,你能脱得了干系吗?” “行了,别哭哭啼啼了,害人的时候,没有犹豫,这回后悔有何用。” 她抬眼看向沈宏:“你也不必求情,为了后头的几个姑娘,沈婧我必须送走,不然沈家的名声都被她败坏了。” “至于孙氏,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婧听到最后的宣判,她整个人都木木的。 不要,她不要去家庙。 沈宏能怎么办,孙氏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了,他也不忍心苛责于她。没想到,就这个不忍心,让沈婧钻了空子,逃出生天了。 第265章 毒计 回到磐石院,罗景宁的情绪并不高,虽然沈婧罪有应得,可是想到她年纪轻轻,就要青灯古佛,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有时候,做错了事,就没办法回头了。 沈越看她垂头不语的模样,便问了一句:“怎么,你心软了?” 罗景宁拿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两口吞进肚子里,她一双水眸看着沈越,弯唇轻笑:“怎么可能,我没那么糊涂,只是看到这种事情,也不觉得特别开心罢了。” 不待沈越说什么,她甩甩头,“不说这个,我今天去飞鸾庄,看了我的兰圃,你不知道,那里简直太美了,改天你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沈越失笑,他还想着要开解她呢,怎料她自己就好了。 他其实刚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摆在高几上的两盆兰花,满室馨香,闻着很是安神。 “这两盆是你带回来的吧,摆在屋子里正好,这个味道还不错。” 沈越一贯不喜欢花草之类的东西,因为罗景宁的喜欢,他以后也会跟着喜欢的。不过,兰花娇而不妖,清雅高贵,凭心而论,兰花摆在书房还挺合适的。 看到她明媚灿烂的脸庞,他点头:“夫人费心打理的地方,我当然要亲自去看看。” 罗景宁单手托腮和他闲聊:“可别这么说,我就是动动嘴皮子,做事的人又不是我。当初把红绡她们带到身边,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栖身之所,但是她们做的,比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 沈越想起她每次都愿意伸手帮助那些深陷困境的女子,这大概是她的福报吧。 “景宁,这两盆兰花,可否先让我摆在书房?” 啊! 罗景宁才想起来,她怎么就忘了给自己带一盆了呢? 她哭笑不得地说:“你别想了,我今天总共就带了四盆,两盆送给祖母了,另外两盆我要送给伯娘的,没你的份,也没我的份。” 沈越看她那不可思议,自己居然也这么蠢的表情,咧嘴笑了:“没事,还有一园子的兰花等着你挑,明天你再去挑几盆回来,记得送我两盆。” 罗景宁想到明天的安排,有气无力地说:“明天去不成了,我要去幽兰坊看看,后天我的幽兰坊就开张了。” 这是件大事,不能马虎。 “我后天休沐,到时候去给你助阵。” 沈越已经提前安排好了时间,罗景宁对这件事废了许多心思,他当然要重视了。 “你可曾邀请别人?” 罗景宁淡淡道:“我在京城没有几个朋友,我就邀请了沈婳和范姑娘,带着瑶儿一起去就成。兰花乃君子之花,我相信,没有多少人能够拒绝的。” “日子久了,我都担心我的花不够卖呢。” 沈越就喜欢她自信的态度,“我也相信。” 不过,他明早还是去一趟镇国将军府,让沈婳多邀请几位姑娘一起吧。他这边,也喊些人才行。 用过晚膳,屋里亮起了灯烛,罗景宁在算账,沈越则是在一旁看书。 秋葵进来说:“三爷,莫来有要事。” 沈越翻书的手一顿,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就凝重了几分。他起身往外走,“不必等我,困了就早些睡。” 这么晚了莫来还要找沈越,可见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种情况很少,罗景宁难免有些心神不宁。 过了一个时辰,都不见沈越回来,她洗漱完正要躺下,沈越推门进来了。 她立刻坐起身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脸色,不太好。 沈越朝她摆手:“别急,我一会告诉你。” 罗景宁也不躺着了,她靠着床架子,看着跳跃的烛火发呆。 没多久,沈越带着水汽朝她走来,他的情绪,比方才进门的时候好了一些,他上了床就把她搂在怀里:“查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是关于苏氏的。” 果然,最近沈越一直让莫来盯着苏氏,罗景宁也猜到了。 “到底怎么回事?” 罗景宁仰头看他,沈越的声音格外冰冷,罗景宁很少听他这样说话。 “你绝对想不到,李忠想要通过苏氏做什么。” 他的胸膛起伏几下,才把话说出口:“他想让苏氏,害死伯娘!” “什么!” 罗景宁差点就要从沈越怀里蹦起来了,为什么要针对罗阿妙,她就是个内宅老妇人,和夺嫡扯不上关系啊! 沈越冷笑:“这个毒计,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想出来的,等我查清楚,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沈越手下的人,行动能力是很强的。这两天,他们就把李忠和苏氏如何开始的,都查明白了。 说起来,原本是一场意外。 有一次,苏氏去京郊游玩,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下雨天,马车深陷泥地出不来了。雷雨交加之际,李忠就这么出场了,颇有些英雄救美的感觉。 李忠长得清秀,不像沈岩那种硬朗的模样,说话比较温柔,苏氏这个深闺怨妇当时就有了好感。 本以为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想到,后来李忠又和苏氏多次偶遇。见面生情,两人就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苏氏不知道,除了第一次见面是真的偶然,其他几次都是李忠处心积虑引她上钩的。 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李忠就看出来她的寂寞,回去把这件事当作笑话和别人闲谈,又刚好被赵镶听到了。 赵镶身边的谋士,就让李忠去施美男计,日后他们对镇国将军府有别的打算,也容易操作。 这才有了后来李忠的主动接近。 如果说之前是观望,那么在他们明白沈越已经站队了之后,就有了明确的计划。镇国将军府再是中立,但是谁不知道沈岩和沈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沈岩手上有二十万兵马,赵镶如何能安心。 既然这样,不如让罗阿妙死了吧,沈岩回京丁忧,他们趁机把可靠的人,安插上去。 “太无耻了!” 罗景宁听完了来龙去脉,简直气炸了。 她做起来,抓着旁边的枕头,用力捶打,发泄心中的愤怒。 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 为了夺位,连一个有功之臣的遗孀都不放过,还是以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 还好,沈越选的不是赵镶,不然真的是瞎了眼了。 第266章 谁也别想好过 沈越原本很气,看到她用力打枕头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就想笑了。 他赶紧把人捞过来,握着她柔嫩的手掌,吹了几下:“别打了,打坏了手还不是让我心疼。” 罗景宁被他肉麻的举动弄得情绪不上不下,最后一把扑在他身上,大声命令:“你一定要阻止他们。” 沈越把她牢牢抱紧:“你放心,既然我知道了,他们就不可能成事。” 还好,当初景宁多听了几句,又留心李忠的动静,才发现了这件事。若是伯娘真的让这些卑鄙小人害了,他们后悔莫及。 “那现在,这件事要告诉大哥吗?” 沈越沉默片刻,沉重地说:“必须说,现在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不说不行。” 唉,真是糟心。 罗景宁不知道,还有更糟心的事情。 孙氏只有一个女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去家庙呢?她哭着求着,让沈宏许沈婧多留两天,她把东西收拾好了,再送沈婧去家庙。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沈宏当即就答应了。 两天时间,华阳长公主也没有太计较,只是让人盯紧了,别让沈婧跑了。 但是,千防万防,孙氏还是用银子打通了一条生路。沈婧离开越国公府,直接朝柳家奔去。 柳明珠自从回来以后,话也少了许多,整日就闷在房中,谁也不愿意见。 这个结果,柳夫人还是满意的,毕竟女儿马上就要当王妃了,比嫁给沈越还要强。 她知道,家里人不少人背地里说三道四,但是,因为柳明珠是板上钉钉的平康王妃,他们再多的怨言也只能憋着。 这就是皇家给的底气。 唯一不足的是,柳明珠转不过弯来,平康王登门都不肯相见。 就在这时,听说沈婧来了,柳夫人就让人把沈婧带到了柳明珠的院子。 柳明珠还在屋里发呆,沈婧进门就扑了过去,跪下抱着柳明珠的腿:“明珠,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去家庙。” 她哭着把华阳长公主的决定告诉了柳明珠,柳明珠淡淡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你想我怎么帮你。” 沈婧羞得一张脸红得如同晚霞:“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的,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现在能不能让我……” 终究,沈婧还有点羞耻之心,她没有把余下的话说出来。 柳明珠现在的心,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那般黑暗,她见不得沈婧这抹娇羞。 她已经被毁了,那她为何要成全他人! “沈婧,你怕是忘了,我让你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成功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沈婧脸色煞白,柳明珠是她唯一的生路了。她怀揣着满怀希望来到这里,为何她要如此绝情。 “明珠,每一件事我都尽力了,不成功我也很难过。” “我求的不多,只求能够留在柳家就行,明珠,你就成全我吧。” 她泪如雨下,哀求地靠着柳明珠,希望她能有恻隐之心。 可以,现在的柳明珠,心里难过得快要扭曲了,她怎么可能怜悯沈婧。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那你等会,我去问问我大哥。” 沈婧的耳朵都红了,她轻声说:“谢谢明珠,我等你。” 沈婧没有抬头,看不到柳明珠眼中能够冻死人的寒意。 柳世周恰巧在家中。 他看到柳明珠肯出门,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怎么想起来找大哥了?” 柳明珠面上无波无澜:“大哥,我有一件事想要请你帮忙,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帮我。” 柳世周没有考虑就答应下来了:“你说。” 柳明珠不怀好意地笑着:“大哥帮我劝劝沈婧,让她去平康王府当妾吧,也好和我做个伴。” 柳世周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你疯了吧,这件事怎么可以,平康王根本就不可能同意的。”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表弟对妹妹一往情深,才会做下那件事。 这个关头,他怎么可能纳妾,还是沈家庶女。 柳明珠无所谓地说:“赵铖那里,我会让他同意的,大哥只要负责把沈婧说服就行。” 柳世周深深见了她一眼:“你真要如此吗,你要知道,这样做会伤了表弟的心。” 柳明珠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那谁又在意,我会不会难过?” “自从出了那件事,你们都在劝我接受,都说我日后要过好日子了。难道,他对我一往情深,就是肆无忌惮伤害的理由吗?” “有人为我想过没有!” “大哥,若是沈婧不陪我去,我也不嫁了。” 虽然明知道这句话是气话,但是柳世周还是妥协了。 那天,平康王可以去请大夫的,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可是他一意孤行,占有了柳明珠,的确不对。 “大哥答应你。” 柳世周来到柳明珠身边,语重心长地说:“明珠,你想做的事,大哥从来不曾反对过,只希望你开心。” “现在,你没有退路了,圣旨赐婚,皇家儿媳,这辈子就是你的归宿。你不要再想其他,好好和王爷过日子,算大哥求你了。” 柳明珠落下泪来,她做不到。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明明看作弟弟的人,趁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成了她的男人,每次想到这里,她就恶心。 但是,别人都不理解,他们只想着她要去当王妃了。 “大哥还是先把沈婧说服吧,她现在就在我的院子,你跟我走一趟。” 她擦擦眼泪,转身先走一步。 沈婧等了许久,一个丫鬟突然进来,说带她去找柳明珠。她将信将疑跟了过去,发现一处凉亭中,居然站着她朝思暮想的人。 “柳大人。” 短短三个字,她喊得柔肠百转,情意绵绵,柳世周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这样痴情的人,可惜了,她跟不了他。 “沈大姑娘,你的事明珠都和我说了。你是越国公府的女儿,我哪里消受得起,我怕越国公会拎着大刀把我砍了。” 沈婧身子晃动,差点就站不住了。什么意思,他不想要她吗? 那她该去哪里,能去哪里? 她一脸迷茫和心碎看着柳世周:“大人,我不要什么身份,在您身边当一个婢女,我也愿意。” 这一刻,柳世周是心动的,为了她的痴情,更为了她是沈越的庶妹。 第267章 一群奇葩 柳世周也只是闪过这个念头。 他不会这么做的。 越国公府的大姑娘,在他身边当婢女,这是把沈家的脸丢在脚下踩啊。华阳长公主可不是吃素的,惹到了她,皇上绝对不会顾念柳家。 他一脸真诚:“沈大姑娘,你年纪轻轻,沈家人真是狠心,怎么忍心让你去家庙那种地方受苦。你们养在深闺有所不知,家庙里磋磨人的手段五花八门,去了之后简直生不如死。” 沈婧眼泪越流越多:“我不要去,大人您帮我想个办法吧!” 她殷切看着他,柳世周走过去,抬手抚摸她的发丝,沈婧的心砰砰直跳。这是她第一次离他那样近,她快不能呼吸了。 岂料,他的话,令她的心坠入了谷底。 “你可以去平康王府当妾,一旦你和平康王有了夫妻之实,沈家不同意也不行。” “沈姑娘,我护不住你的,须知你们家老祖宗是华阳长公主,除了皇家人,谁也帮不了你。” 沈婧泪眼迷蒙,木木地看着柳世周,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他脸上认真的表情,告诉她,她没有听错。 “大人,您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 柳世周伸手捂着她的唇,“忘了吧,我也是为了你好。我不忍心你孤苦伶仃,青灯古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男人的话,骗人的鬼,可惜沈婧不明白,她的心里还有些许感动。 她伸手抱着柳世周的腰,难过得心都要碎了。 “大人,我该怎么办,我不愿意,我想跟着您!” 柳世周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那就当是我求你,你知道我最疼爱明珠,你和她是闺中密友,你去陪着她吧,好吗?” 沈婧哭得越发伤心了,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妄想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终于,她还是答应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害怕,离开了这里,她真的会被沈越抓到家庙里去,沈越言出必行,他不会放过她的。 柳世周离开之后,柳明珠就让人约了赵铖去茶楼。 赵铖兴冲冲而来,却没想到柳明珠居然对他说:“沈婧就在隔壁,你去和她行周公之礼吧。” 柳明珠说完之后,脸色淡淡的,仿佛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话。 赵铖脸色铁青,他上前抓着柳明珠的胳膊,质问她:“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柳明珠对上他愤怒的视线,微笑着说:“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能帮我,我想要沈婧和我一起去平康王府。” “沈婧如今被沈家抛弃了,我要帮她。你想要我开心吗?那你就帮我这一次。” 赵铖盯着她,她面不改色,赵铖惨然一笑:“表姐,你讨厌我了!” 柳明珠垂眸,语气轻飘飘地说:“你做的事情,后悔吗?” 赵铖斩钉截铁地说:“表姐,我不后悔。我早就长大了,你一直没有发现,我已经是个男人了。如果你和沈越情投意合,我可以忍。” “但是,你得不到他,我来守护你,有什么不好呢?我以为,不论你嫁给谁,都没有嫁给我,过得更好。” 柳明珠的眼里闪过怨恨,她忘不了,醒过来看到赵铖的那一幕。 耻辱、恶心、悲伤。 他凭什么这么认为! 她抬头,目光平静无波:“我对你的第一个请求,你都不肯答应,何谈以后。” 赵铖又笑了,笑得比之前还要难看:“表姐,你一点都不介意吗?不介意我去碰别的女人。” 柳明珠淡然地说:“不介意,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以后你总要纳妾的。沈婧和我关系不错,纳她为妾我更省心。” 赵铖怒吼:“若是纳妾的是沈越呢,你还会这么云淡风轻吗?” 罗景宁讥讽地看着他:“你何必提他,他以后只会是我的仇人。” 沈越,她恨他。 仇人吗?赵铖根本不相信,不爱怎么会有恨呢?她恨的,不过是沈越对她弃如敝履罢了。 “我不去。” 赵铖拒绝了柳明珠疯狂的要求,他只想要表姐一个人而已,沈婧又算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把他推给别人,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柳明珠呵呵轻笑:“你若不去,我便不嫁了,大不了我也去家庙算了。” “你……” 先爱上的人,输得一塌糊涂。 赵铖闭上眼,片刻之后,他道:“不必如此,我可以带着沈婧去越国公府,对外只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沈婧只能进平康王府了。” “这样做,表姐满意吗?” 这一句话,问得咬牙切齿。 柳明珠点头,她无所谓,只要沈婧陪着她进平康王府就行了。若不是沈婧无用,她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呢。 这些,都是沈婧欠她的。 赵铖松了一口气,他坐下来,看着柳明珠如花一般的容貌,柔声说:“这些天,我总去府上的东西可还喜欢?我昨天又发现了一块美玉,想着给表姐雕一枚玉佩,表姐想要什么纹样的?” 柳明珠对着他,半点笑意都没有。 “东西还行,你别啰嗦了,现在就带着沈婧去越国公府,闹得越大越好,省得越国公府不认账。” 赵铖一腔热情被冷得彻底,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说:“表姐只惦记着这件事,一点都不想我。” 柳明珠静静喝茶,一言不发。 赵铖生着闷气,却不敢惹她。那件事情,是他对不起她。如今她这样对待他,他只能受着了。 “那我先去了,一定让表姐满意。” 赵铖为了让柳明珠满意,那是真的下了大功夫了。 他抬着三十台聘礼,摆在了越国公府的大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被吸引过来看热闹了。一开始,越国公府的门房,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是隔壁人家的喜事。 没想到,赵铖下来马车,就大声说:“都怪本王一时糊涂,玷污了沈大姑娘的清白,本王为表诚意,特来下聘,迎沈大姑娘进平康王府为侧妃,还请你去通禀一声。” 说完,他回身,从马车里把沈婧扶了出来,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 门房傻呆呆半晌,才反应过来,马上去请沈宏。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原定于今天下午送去家庙的沈婧,早就金蝉脱壳,离开了沈家,攀上了赵铖。 屋里那个“沈婧”,是孙氏的婢女假扮的。 第268章 断亲书 霎时,越国公府上下全都轰动了。 华阳长公主难得发了一顿脾气,罚了看守沈婧的人,又砸了不少的瓷器,才冷声道:“把人带进来。” 罗景宁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起得晚了,准备吃了午膳再出发去幽兰坊,没成想就遇到了这件事。 她顾不得其他,就来到了春熙院。 只见赵铖金冠玉带,长身玉立站在堂中,言之凿凿对华阳长公主说着他和沈婧之间的风月之事。 “皇姑祖母,都是铖儿的错,喝多了酒才闹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大错已经铸成了,沈大姑娘是我的人了,说不得肚子了有了皇家血脉,我总不能让他们流落在外。” “沈大姑娘是皇姑祖母的孙女,我不会辱没了她,我准备以侧妃的身份,迎沈大姑娘进府,不知道皇姑祖母可否成全。” 华阳长公主一脸威严看着赵铖,赵铖从容镇定,说得就跟真的一样。 沈宏松了一口气,女儿能去平康王府,总比去家庙好吧。 “娘,王爷敢担当,咱们就听他的吧。” 他的目光中露出请求的神色,华阳长公主别过眼不看他。整日游手好闲,风花雪月的,一点眼界都没有。 沈家的姑娘若是进了平康王府,临江王会怎么想?她知道,阿越已经选择了临江王,她不想拖阿越的后腿。 何况,最近柳贵妃的行事,让她极为不满。大概她太久没有进宫了,这些人如今都敢闹到她头上撒野了。 柳贵妃帮着柳明珠算计沈越,这笔账,她心里记着呢。 如今,她的儿子又来插手沈家的家务事,他们母子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啊。 赵铖这个混账,心眼不少,在大门口来那么一出,谁都知道了他和沈婧有苟且之事,越国公府若不答应,也难办。 越国公府的庶女,能成为王府侧妃,这份诚意太足了。 “平康王真是让本宫意外,西苑刚和柳家的闹了一出,如今来一次,无媒苟合的事你做起来真是顺手,你母妃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只是,这种丑事,你有脸在大街上嚷嚷,我们还没脸听呢。” 赵铖脸色微变,却又瞬间低头认错了:“皇姑祖母息怒,都是铖儿的错,可别气坏了身子。” “你要纳沈婧,可以。” 沈婧和孙氏脸上都浮现出惊喜,没想到华阳长公主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沈宏,你马上写一份断亲书,日后沈婧不再是沈家人,不许她再踏进沈家,沈家的人也不许去平康王府来往。谁敢阳奉阴违,我照样把他逐出家门。” “祖母!” 沈婧没想到,华阳长公主如此绝情。 “不必喊我,我没有你这样寡廉鲜耻、不择手段的孙女。你居然不愿意去家庙,那就去王府,但是你做错了的事,总要付出代价的。” 她看向一动不动的沈宏:“还不去,本宫喊不动你了吗?” 沈宏看到自家娘发威了,哪里还敢迟疑。罢了,总比去家庙好,婧儿日后是王府的侧妃,吃穿不愁,断亲了也无碍。 华阳长公主巡视一圈,冷声道:“谁若是求情,那我就立刻压沈婧去家庙。不服,就去找皇上说理。” 一句话,把孙氏和沈婧的哭声都按了暂停。 沈婧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柳世周,他果然没有骗她,他是真的没办法收了她。面对平康王,祖母都如此决绝,若是柳家人,根本就带不走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抽疼起来。 这一生,终将无缘。 沈宏三两下就写好了断亲书,沈婧哭得眼都肿了,她接过那份断亲书,手发着抖看着沈宏:“爹……” 沈宏刚想应,华阳长公主就大声道:“喊错了,他已经不是你爹了。” 目光一转,华阳长公主看着赵铖:“把你的妾带走,别脏了我的地方。” 她又望向沈宏:“若是让我发现你和王府小妾暗中来往,你库房里的所有藏品,我马上清空出来送给阿越。” 沈宏僵住了。 那是他搜刮了一辈子,才找来的藏品,样样都是他的心头好,他不敢惹他娘了。 想着,他马上回头,走远了几步。 沈婧张着嘴巴望向沈宏,痛苦难当,爹真的不理她了。 一旁默默无言看戏的顾宝笙,心中不忿,长公主太偏心了,公爹那些个藏品,价值连城,居然全部都要给沈越。 尽管只是说说罢了,可是听着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其实,华阳长公主只是觉得,若是沈婧没有受到惩罚,那么被她屡次陷害的沈越夫妻就吃了大亏了,故而让沈宏替沈婧赎罪。 不过,她当然不会为了顾宝芝的不平衡,特意解释。 赵铖看到华阳长公主生气了,也不敢多说,拉着沈婧就离开了沈家,还把他的三十台聘礼统统带走了。 马车上,赵铖冷漠地看着沈婧:“是表姐好心想要帮你,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最好识趣一点,不要妄想得到不该奢望的东西。” 沈婧并不难过,反正她喜欢的也不是他。 有王府这样富贵的栖身之地,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她掀开车帘,望着越国公府的匾额,心里恨极了罗景宁和沈越。若是他们能够大度一点,放过她,祖母又怎么会对她这样绝情呢? 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 罗景宁吃了这个大瓜,简直无语到了极点。沈婧喜欢的明明是柳世周,她怎么又愿意跟着赵铖了? 那赵铖也是个怪胎,不是说了对柳明珠一往情深吗?为何又在婚前和别人苟且,还纳沈婧为侧妃,这不是打脸柳明珠吗? 奇葩们的脑回路,正常人真的不懂。 华阳长公主看着她表情木讷,以为她不开心了,就喊她到身边:“一时的风光,不代表以后都风光。我看,柳贵妃母子不过如此,等日后……” 她们对视一眼,罗景宁明白了华阳长公主的未尽之意。 临江王上位,柳贵妃一脉还能捞什么好处,何况,他们可是刺杀过临江王的,绝对没有好下场。那么依附赵铖的沈婧,又能得到什么呢? 华阳长公主叹息一声:“说实在,那孩子在我跟前长大,我也不想让她一辈子就要这样毁了。我本来打算,她在里面待个三五年,寻一家殷实人家把她嫁了。” 说着她看向罗景宁:“你和阿越都是大气的孩子,等到那个时候,估计气也消了。” 只是,没想到沈婧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只想着逃避,还选了平康王来压沈家,这才让华阳长公主伤透了心。 第269章 幽兰坊开张 赵铖、沈婧还有柳明珠的事情,也着实热闹了一番。 当天赵铖就把沈婧带回了平康王府,这当然不符合规矩,但是华阳长公主发话了,赵铖敢不遵从吗? 柳贵妃听说了之后,马上就喊赵铖进宫了,她这儿子是怎么了?以前不近女色,现在一下子就有了两个女人。 前脚还说对明珠情深似海,转头又勾搭上了沈家庶女。 赵铖可不敢说,这都是柳明珠的主意,不然母妃一定会对表姐更加不满。 “都是儿子喝了酒,一时糊涂坐下了错事。” 柳贵妃狠狠剐了他一眼:“即便是要纳她,也不必给个侧妃的位份,给个孺人的身份就不错了。” “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是皇姑祖母的血脉,父皇也同意了。” 王府侧妃不是随便就能纳的,但是赵铖对皇上说,华阳长公主已经同意了,皇上也无所谓了。从这里可以看出,长公主还是个沈婧留了一分情,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体会得到了。 这件事不体面,但是皇上都答应了,柳贵妃还能说什么。 “我让人给明珠送了些东西,你好好赔个不是,下个月就是你们大婚了,你闹成这样,她脸上无光。” 赵铖自无不应。 他发现,西苑的事情之后,母妃对表姐有不少怨言。没想到,沈婧的事情,能让母妃改变态度,可见也是好事一桩。 罗景宁管不了这些事情了,沈婧不管是去家庙还是去平康王府,对她而言差不多。因为,她已经离开了沈家,以后想作妖没那么容易了。 赵铖和柳明珠对他们夫妻恨之入骨,加个沈婧也没差。 今天是她的幽兰坊开张,她早早就起身,穿了一身喜庆的正红色大袖衫,本就白皙的肤色更加容光焕发。 沈越也看呆了一刻,“景宁,你穿红色好看,往日你倒是少穿。” 罗景宁笑颜如花,哪个女子不喜欢听别人夸奖的呢? “红色太过扎眼,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高调,今天就是图个应景。” 沈越上前,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高调又何妨,你的身后是我,担心什么。” 罗景宁嗔怪地朝他翻了个白眼:“怎么,你想让我横行霸道,作威作福啊。喜欢看红色,下次我在房里穿给你看,我让人做了一件薄纱红绡裙,太透了,一直没穿过呢。” 后面的话,她说得小声,却让沈越的身上都热起来了。 这个女人,知道他现在没办法,还特意勾人,坏得很。 他狠狠掐了一下她的腰:“你等着,若是不穿,我自己给你换。” 他在她耳边放狠话,略微急促的呼吸喷在她的耳边,让她腿脚有些发虚。看到她面染红霞的神态,他还是忍不住含住了她的红唇,亲了上去。 “别……弄花了妆。” “我轻轻的。” 果然很轻,却更磨人。 等到终于出发的时候,罗景宁的脸上还有残留的红晕,旁人都以为是抹了胭脂的缘故。 幽兰坊靠近月亮湖,但不是最繁华的地段,罗景宁想着,兰花是高雅幽静的,闹中取静,这个位置反而更合适。 店里挂着红绸,不浓密只是淡淡的喜气,秋菊等人今天打扮得也很精神,她们并不张扬,端庄得体,笑容客气礼貌而不过分热情,罗景宁看着就很满意。 上了二楼的雅间,沈越倒是格外喜欢。 “为夫在这里,能否有个特权,预留一间给为夫可好。” 沈越闻着空气中散发的幽兰香气,在这里谈事情,总能让人格外心静。 “夫君知道,我这里雅间数量有限,每一个雅间定价可不低,一天就要一百两。” “不贵,我直接订一年,一年后再续约。” 帮自家夫人赚钱罢了,他根本就不在意。 罗景宁可不惯着他,“财大气粗的沈大人,三万两银子对于你来说九牛一毛,一百两可配不上你。一年六万两,如何,包间任你选,以后只给你用。” 她含笑看过来,只看他怎么应答。 “成交。” 沈越直接朝挂着“墨兰”牌子的雅间走去,推开门,屋里雅致的摆设,让他觉得物有所值。 “就这间了。” 罗景宁才不告诉他,这间她本来就不打算对外开放,留给自己用的。 如今多得了六万两,有什么不好呢。 两个人下楼,罗阿妙带着沈婳,还有和沈婳交好的姑娘,已经在楼下看兰花了。 “这盆开得真好看,而且这个香味,正符合我的心意。” “我喜欢旁边这盆,我觉得它的颜色淡雅,摆在我房间里非常合适。” 姑娘们小声谈论,看来是真感兴趣。 “伯娘,不过是一家小店开张,您怎么亲自来了?” 罗阿妙今天穿得也非常喜庆,可见有心了。 “店虽然小,但是难得,我一进门就喜欢上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兰花不容易得也不常见,没想到培植起来,却不逊色于牡丹。” “今日来店里,才知道你送我的两盆兰花,值一千两呢。” 店里的兰花摆了大概四十盆左右,不疏不密,很有情调。每一盆的售价都不低,最少的也要三百两一盆。 罗景宁谦虚地说:“小打小闹,您看得上眼就好。那些不过是普通品种,等以后我寻找更好的品种,一定再给您送去。” 说话间,就看到几个贵妇人走进来,居然是忠武侯夫人,楚国公夫人,还有兵部尚书李大人家的,另外三个,罗景宁都不认识。 罗阿妙也觉得惊讶,她们怎么会来。 她带着罗景宁上前迎客,才发现居然是华阳长公主给她们写了信,说幽兰坊即将开张,让她们去挑挑,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罗阿妙欣慰地看着罗景宁,这孩子在越国公府是真的站稳脚跟了。得了华阳长公主的青眼,又有阿越的爱重,她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然后,又来了一拨人,是沈越的朋友,其中顾孟楷和范景休也在其中。这件事,罗景宁根本就不知道。 不过,顾孟楷和范景休是真的喜欢,一下子就买了四五盆。本来他们还想要更多,可惜没有了。因为,忠武侯夫人她们的购买力也很惊人。 总之,幽兰坊开张第一天,非常圆满,店里摆在架上的兰花,售卖一空。 第270章 沈岩即将回京 秋菊拨弄着算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夫人,今天一天,我们就赚了一万两,照这样下去,我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罗景宁虽然也高兴,但是还是不得不泼她一盆冷水:“今天很多都是人情账,哪能天天都这样,而且,我们的兰苗还不能按这个量供应。” 秋菊冷静下来了,“是的,我们最多能上二十盆每天,夫人说过,要在十一月之后,保证足够的供货量,现在许多都压着还不能卖。” “没事,先把招牌打出去,临近年关,就不愁没生意了。” 罗景宁说完,就发现对面的沈越目光灼灼看着她,“干嘛这样看我?” 他轻笑一声,语带自豪:“没想到,我家夫人这么懂做生意,看来以后我要指望夫人养活了。” “别贫嘴,你家资万贯,我哪里养活得了你。” 她不过是,要自己养活自己,活得底气十足罢了。 忙过了幽兰坊开张的事情,她总算有空去看望罗清宁了。罗景宁的肚子已经显怀了,罗景宁又带了大车小车的礼物登门,罗清宁瞪了她一眼:“你总是这样,我就不给你开门了。” 罗景宁进了屋,笑着把幽兰坊开张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听到一天就赚了一万两,下巴都惊掉了。 “天啊,不就是一盆花吗,咋能卖那么多银子?” 对于孙力而言,他完全想不到,不能吃不能喝的兰花,为何那么值钱。 罗清宁听到妹妹的店铺这么红火,也替她高兴:“虽然挣了钱,但是你也别大手大脚,日后有了孩子,花钱的地方不少。” “公门侯府人情来往不同于我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大手笔,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地方。我如今什么都不缺,你姐夫的店铺生意又稳当,养家糊口不算难事。” “下次再来,可不许带那么多东西了。” 罗景宁喜欢听罗清宁的絮叨,她没有太多的想法,就想平淡过小日子,知足常乐。 “姐姐,我有个想法,姐夫的店也稳定了,不如请人帮忙看店。姐夫呢,去学种兰花,不用太复杂,把最容易种的那种学会就成,种出来我收。” “至于日后,姐夫多能学会更多,那自然是最好的。” 罗清宁心中感动,妹妹帮了她那么多,现在还想着帮她,她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有这么一个好妹妹。 但是,她不能太贪心。 “你的心意,姐姐都知道,但是姐姐不想和你的生意掺和在一起,姐姐怕日后闹矛盾。反正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错,我们不贪心。” 说完,她看向孙力,孙力当然答应。 他不是一个得陇望蜀的人,以前在孙家,当牛做马,日子过得紧巴巴。现在能自己当家做主,每天晚上都是美梦,他不敢求太多。 “听你姐姐的。” 罗景宁却愁眉苦脸地说:“实话说吧,我花圃里的兰花不够多,现在都是压着数量卖的。这些手艺,我也不想让人过多插手。” “姐夫是自家人,我信得过,这才想让姐夫帮忙的。姐姐,你就不能帮我一下吗?” 如果是这样,罗清宁当然不会拒绝了。 “都听你的。” 夜里,沈越回来了,他拿着一封信,告诉罗景宁:“这是大哥的回信,大哥的意思,是把这件事告诉伯娘,让伯娘提前防备。” “伯娘不是性格坚强,她不会被打倒的。之前我担心伯娘按捺不住怒气,让苏氏看到了端倪,既然大哥是这个意思,那我们照办。” 罗景宁也赞同,罗阿妙不是一个藏不住事情的人,她不会打草惊蛇的。 “那好,明日就去和伯娘说。” “李忠那边,可有动静了?” 沈越声音低沉:“嗯,今天赵镶给了他毒药,莫来偷了一点送给方大夫查验,方大夫说这药难得,是非常阴狠的毒药,连吃半个月,中毒的人就会莫名虚弱,最后病死。” “因为难得,许多大夫都看不出来病症。” 果然计划周密,到时候,只怕太医都看不出来。还好方大夫见多识广,能够辨别药性。 “那苏氏,已经答应下毒了是吗?” 她的声音艰涩,并不希望听见肯定的回答。 “她答应了,因为,她昨日已经和李忠有了苟且。” 这个苟且,大概是说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了,怪不得,沈越说出来的口吻带着明显的嫌恶。 苏氏没有回头路了,她大概也不打算回头了,她被李忠哄骗得没有任何理智了。 “她难道没有想过,她是沈岩名正言顺的妻子,她和李忠不可能在一起的!” 沈越讥讽地说:“害死伯娘不过是第一步,李忠给她描绘的未来很美好,等大哥回来,他们如法炮制,把大哥也害了。” “她守寡几年,日后再图谋和离,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李忠可是坦言了,他跟着赵镶做事,赵镶一旦上位他就是功臣,日后他再新帝面前求情,这件事也不是不能成功。 苏氏这个时候,难道不清楚,她也被迫站在赵镶的队伍里了吗? 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说“不”了。 “那苏氏准备这两天就动手吗?” “嗯,所以才要马上告诉伯娘,不然她可能会不小心中招。我已经让方大夫准备了,能让伯娘产生类似症状的药物,混淆视听。” “等大哥回来,就动手把他们抓了。” 罗景宁诧异地看着沈越:“大哥能回来?” 沈越点头:“大哥上了一封密折给皇上,皇上已经准许他回京了。” 折子的内容,是关乎玉门关的军情,他知道的也不太清楚,故而也不打算告诉罗景宁。罗景宁知道轻重,也不打听。 不过,已经把苏氏和李忠的计谋摸清楚,她也安心了。 不知道,明天伯娘听到这件事情,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唉,心事沉沉,她有些失眠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沈越只得拉着她,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今天就先饶过你,你记得,你还欠我一次红绡纱衣裙。” 沈越动得厉害,还在她耳边不停提醒,罗景宁昏昏沉沉中,才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他们之间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啊,这次还在进行中呢,他怎么就惦记起下次了。 不过,事后,她是真的累了,脑袋空空,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迅速睡着了。 第271章 罗阿妙知晓 “这个毒妇!” 罗阿妙脸色铁青,平素和煦的脸上,此刻布满尖锐的怒气。 “沈家有何对不起她,她居然半点都不姑息与阿岩的夫妻情分!” 婆媳之间,感情不深,苏氏做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她,这也就罢了。为什么,她连丈夫和孩子都能完全抛弃! 又蠢又毒的女人,她当初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一个儿媳妇。 屋里只有三个人,沈越和罗景宁都默不作声,让罗阿妙发泄心中的情绪。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无法立刻接受,所以他们很理解她此刻的表现。 罗阿妙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她就收敛了情绪。 “多亏了你们留心,不然这镇国将军府,日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她不喜欢苏氏,但是对苏氏也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近段时间,她也做过几样点心送到她这里来,若是那些点心下了毒,她也不会发觉得。不过,按照沈越的说辞,毒药猜到苏氏的手中,想必之前的点心应当无碍。 “你们放心,我不会乱了你们的计划。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不仅仅是为了镇国将军府的名声,更是为了孩子们的日后。” 苏氏的名声臭了,对孩子们有什么好处呢。 可怜她的儿子,处处为苏氏着想,一个人孤零零在边关,就怕苏氏伤心难过。哪知道,这个女人半点都不领情。 罗景宁看她已经缓过来了,“伯娘别伤心了,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日后,不管苏氏的下场如何,这件事情都不会走漏风声的。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期间值得一提的,就是杜瑶的亲事基本敲定了。 沈越提供了七八个候选人,罗景宁和杜瑶通过筛选之后,选了三个人。罗景宁安排杜瑶和他们见面,杜瑶选了一个户部小官薛勇。 薛家身家清白,在京城两代为官,虽然官职不高,但是父子二人比较务实,没有那么多钻研的心思。薛勇长得清秀,至今还没有任何女人。 他爹只有他娘一个女人,家里人口简单,所以薛勇的个性也谦和从容,很好相处。 初次见面的时候,罗景宁就觉得他不错,杜瑶的看法也一样。为了稳妥起见,罗景宁后来又安排了两次见面,杜瑶的感觉依旧没有改变,反而多了几分羞涩。 就这,罗景宁自然看出来了,杜瑶这是生了几分情了。 她还是不太放心,又让沈越暗中调查了薛勇一番,沈越嘲笑她像个老母鸡一样护仔,不过,还是按照罗景宁的要求,暗地把薛勇查了个底朝天。 查出来的结果,和他们了解的情况一致。 如此,罗景宁总算放心了。 她把这件事情禀告华阳长公主,长公主听她说完,连连点头:“怨不得她喜欢你,你这用心,我可比不上半点,便是嫡亲姐妹,可能也做不到。” 她的目光,很是赞许,罗景宁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马虎不得。杜瑶信任她,托付给她这件大事,她怎么能敷衍了事。既然有能力,当然是面面俱到,事事周全,总好过日后后悔。 “祖母别夸我了,许多事情都是阿越去办的,我不过就是动动嘴。” “话虽如此,但是没有你,阿越又怎么会去办?所以,这功劳还得是你的。” 既然定了薛勇,罗景宁就紧锣密鼓,张罗着定亲的事情,华阳长公主请了德高望重的楚国公夫人做冰人,薛家受宠若惊,对杜瑶更加重视了。 商量之后,把婚期定在了明年开春,不用那么赶。 忙活了好一阵,罗景宁才觉得,这种事真的挺累人的。而她的幽兰坊,自从开张之后,生意一直都不错,货是供不应求。 开张那天来买的人,一开始虽然是碍于人情过来的,但是看了之后,也是真心喜欢。通过他们的宣传,来幽兰坊采买的人络绎不绝。 虽然兰花的定价不算低,但是幽兰坊做的本就是上流圈子的生意,这些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除此之外,幽兰坊的雅间,同样紧俏,如今预订的都排到腊月去了。 挂着“墨兰”的雅间一直不对外,却让客人觉得神秘高贵,一天的价格出到了一千两,只求罗景宁开放权限。 罗景宁哭笑不得,那个雅间不过是采光和布置稍微好一点,其实也没有特别之处。这些人大概是钱多烧得慌,越独特越吸引人。 不知不觉,中秋已过,进入九月,平康王大婚的日子近在眼前。 这期间,还出了一桩事情。 柳明珠身子不适,请大夫看过之后,说是有喜了。这件事情,柳家自然捂得紧紧的,可惜,一家人也不是个个心都齐,还是让人泄露了消息。 还未出嫁,就珠胎暗结,暗地里又惹来了一顿嘲讽。 昔日柳明珠多么高高在上,如今看她笑话的人,不在少数。 柳家严防死守,可惜还是让柳明珠知道,她又被京城的人嘲笑了。她气得扬言要把孩子流掉,这可把柳贵妃气狠了。 平康王虽伤心,但是他最爱的还是柳明珠,他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柳贵妃却不一样,她直接让人到柳家:“姑娘若是敢动这个孩子,也不必进王府了,直接去寺庙里为这个孩子祈福,让他来世投个好胎。” 柳家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触及贵妃的底线了。柳家人给柳明珠说明厉害关系,柳明珠当然不想去寺庙度过一生。 她只能妥协了。 但是,从这里,她也看出来了,姑母以往对她的疼爱,是随时都可能失去的。 也好,她摸着还未隆起的肚子,若是这个是男孩,她以后就不需要应付赵铖了。她力保沈婧进平康王府,为的也是这个。 沈婧如何能和她比,沈婧可以代替她伺候,却永远都不可能越过她。这样的人,最好拿捏。 罗景宁和沈越聊起这个八卦,却见沈越笑得有些神秘,一开始,她还不明白,后来她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这里面难道有你的手笔?” 沈越轻笑一声:“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把柳明珠意图打掉孩子的事情,透露给了柳贵妃而已。” 柳明珠做下的事情,他可没忘。 现在不好动她,但是能给她添堵,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机会。 罗景宁高兴地举起手来,和他击掌:“干得好。” 第272章 罗阿妙病了 平康王大婚,排场十足,柳家对柳明珠也是真的不错,那嫁妆排了一条长龙,蔚为壮观。 罗景宁也出来凑热闹,看到外头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她一脸微笑地对看着花轿说了一句:“这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从她想要流产的打算,罗景宁看得出来,柳明珠对赵铖是真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如今还怀了他的孩子,心中的厌恶更甚吧。 赵铖再爱她,得到手后,又一直被践踏心意,这份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罗景宁不知道,洞房花烛夜,两人就产生了分歧。 柳明珠仗着有身孕,名正言顺拒绝了和赵铖同床。 赵铖能不气吗? 这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两个人就要分床睡。 但是,柳明珠就是不愿意,赵铖也只能憋屈地睡在了榻上。他不敢出去,因为他怕被外人知道了,特别是柳贵妃知道了后,会为难柳明珠。 可惜他的一片真心,柳明珠完全感受不到。 她现在是钻在牛角尖里了,一味讨厌抵触赵铖。 幸好第二天不用验落红,柳明珠又是怀孕初期,不能同房,这才将两人分床的事情遮掩过去了。 另一半,苏氏下药已经差不多七八天了,罗阿妙吃了沈越给的药,如今已经产生了症状,整日里虚弱无力,昏昏沉沉,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有看出来任何问题。 沈婳急得嘴上都起泡了,眼眶带着明显的黑眼圈,眼睛熬得都红了。 罗景宁天天都过来,沈婳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主心骨:“三嫂,我娘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罗景宁看着她稚嫩的小脸,明显瘦了一圈,心中叹息。沈婳年轻,不能不瞒着她,看到她心急如焚,日夜不安,罗景宁的心也不好受。 “别怕,伯娘身子一向康健,不会有什么事的。” “真的吗?” 沈婳揪着罗景宁的衣袖,始终还是不放心。 因为,这些天,没有一个大夫能够说出一个所以然,只是说即将入冬,身子发虚,要补一下,没有大碍。 说来说去,就是要补。 但是补也补了,为何没有半点起色呢? 她心里莫名心慌,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了。偏偏长嫂苏氏,就跟个没事人一样,除了晨昏定省,她竟然不曾在母亲身边侍疾。 实在太过分了! 这些话,她不好对罗景宁说,但是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写信告诉大哥了。 罗景宁没看到苏氏的人,也不问她,只是来到罗阿妙的床前,看到她虚弱的神态,罗景宁心里也难过。 她还从来没见过,伯娘这个模样呢。 “伯娘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罗阿妙拍拍她的手:“我知道,有你们呢,我放心。” 一语双关,罗景宁点头,示意一切顺利。 “祖母知道您病了,很是忧心,让我带了不少药材过来,最重要的是,祖母还特意送了个厨子过来,怕你病中没有食欲。” 这件事,是罗景宁提出来的。罗阿妙虽然是假装中毒,但是身体上的症状骗不了人,她这会是真的难受。 她年纪大了,装一场病也费劲,所以食补是一个好方法。 方大夫也认同。 “长公主费心了,等我好了,我一定登门道谢。” 这天夜里,沈越回府之后,告诉罗景宁:“大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过两天就能到京城了。” 罗景宁本来已经躺下了,听到这话,眼睛骤然亮起来,她翻身坐起来,一双大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那太好了,我看着伯娘这个样子,心里难受。大哥回来之后,苏氏的事情就该落幕了,伯娘也能尽快好起来。” 沈越把她按下来,低声轻斥:“以为这会还是夏天吗,马上就要入冬了,夜里开始冷了,也不知道注意着点,若是受了寒气,难过的就是你自己了。” “这段时间,朝中事情多,我也顾不上你,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他都是为了她,她心里发软,躺在被窝里,把这个人都投进了他的怀抱。 “嗯,我知道了,我一定不让自己生病,你也是。” 沈越这段时间,越发忙起来了,具体是忙什么,罗景宁也没有多问。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也好。 不过,她隐隐约约猜到,和沈岩这次回京有关系。 沈岩这次回来,只怕是要给京城带来一股飓风的,罗景宁心中叹气,自古权利的争夺从来没有停止过,他们身处在这个漩涡中心,逃不掉只能迎面而上了。 但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尔虞我诈。 特别是经过了这次罗阿妙的事情之后,她更加厌烦了。 第二天一早,她抽个空,去了一趟幽兰坊。 秋菊看到她,马上迎上来:“夫人,这些天,来问兰花的人更多了,今天的花还没有上架呢,就已经被预订完了。” 说实在,秋菊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她们几个人之前学的那些,热情招待客人的话,竟然几乎用不上。 “您看,是不是增加每日的量?” 罗景宁看到空空如也的货架,也觉得好笑,这空荡荡的样子,让人来了都没必要逛了。 “行,先增加十盆。” 如今飞鸾庄的苗圃里,已经可以供应四十盆了,但是罗景宁担心年关是个大热点,她总要压些库存。 “好咧。” 秋菊舒心一笑,她都快急死了,天天有人来问,却没有货卖,眼睁睁看着钱财溜走,这种感觉太扎心了。 罗景宁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干,今年年底,我给你们全都包一个大红包。” 秋菊抬头挺胸:“没有钱,我也愿意干。” 她喜欢这种忙碌而充实的日子,还能天天数钱,简直不用睡觉都精神奕奕的。 罗景宁翻开预订货物的册子,忽然看到了一条记录:平康王府预订兰花四盆。 他们家怎么会订她幽兰坊的东西呢? 她就不信,柳明珠不知道幽兰坊是她开的,总觉得有阴谋。 “平康王府的货,推迟两天再送。” 秋菊不明所以,罗景宁只是淡淡道:“我和他们有仇,我先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秋菊被吓一跳,早知道,她就不收他们的定金了。 “没事,有钱还是要赚的。” 第273章 探病 罗阿妙病势没有起色,华阳长公主都坐不住了,她亲自去了一趟镇国将军府。 “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突然就病了,看了什么大夫?” 华阳长公主看到罗阿妙一脸苍白,心中不免担忧。 罗阿妙歪坐在床边,虚弱地笑着:“我没事,大概是马上入冬了,深思倦怠,怎么还劳您亲自走一趟。” “我看外头天色不好,恐怕要下雨了。这个时节的雨冷得很,您别受了寒,这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华阳长公主瞪了她一眼:“你都这样了,还操什么闲心,我身边那么多人,还照顾不好我吗?” 她环顾一周,竟然没有看到苏氏,不免蹙眉。 “婳儿,你娘看过什么大夫了,太医请了谁?” 沈婳红着眼眶,数了一遍,坊间大夫请了四五个,太医也请了四五个,前后十来个人,说的各不相同,但都说让罗阿妙补。 但是,补来补去,没什么作用,人却越发虚弱了。 沈婳不知道,那些补药可没进罗阿妙的肚子,无端端喝下那么多的补药,没病都要得大病了。 “都是些不中用的,太医院的人越发不行了,来人,去拿我的拜帖,找院首汪太医。” 汪太医是专门为皇上诊脉的,旁人可使唤不得。 不过,华阳长公主自然是个例外,皇上曾说过,但凡华阳长公主有需要,太医院上下无一例外,都必须侍奉。 罗景宁心下一个咯噔,那汪太医能当上院首,医术自然不一般。方大夫能看出来的事情,汪太医未必不能够。 这些天,沈越刻意为之,请的都是太医院不太出名的人,这才躲了过去。 华阳长公主派的人出了门,罗景宁也寻了个借口溜出去,让跟着的护卫马上去衙署,“告诉三爷,祖母替伯娘请了汪太医。” 该怎么办,就看沈越的了。 她回到房中,华阳长公主正在发脾气:“素日里看你也不是软面条,怎么如今倒让她如此放肆!婆婆病了这些天,居然不在房中看顾。” “婳儿年轻,哪里顾得过来,你看看她脸都尖了。” 原来是因为苏氏啊。 华阳长公主接着说:“苏家就是这样教导孩子的,不孝不悌,去,把人给我喊来,我倒要问问她,眼里可还有长辈。” 罗阿妙忙抬手阻住:“别,您别气了,她不来,我心里清净。” “这些年,她性子怪诞了许多,和她在一起,我这心情就没好过。不如不见,反倒还能吃得下睡得着。” 华阳长公主虽然不满,但是也被劝住了。 照顾人的事情,自然有下人。但是罗阿妙病倒了,这府里上下的事情苏氏要撑起来,躲着像什么话呢? 不过,一切以病人的心情为主,她不想,华阳长公主也不勉强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多时,汪太医就来了。 罗景宁忐忑地看着他诊脉,屏住呼吸等他说话。 “回长公主,老夫人的病还在忧思郁结上,微臣开一个方子,舒肝解气,过两日再看效果。” 华阳长公主审视地看着他:“可看好了?你是院首,别砸了太医院的招牌。若是她有个好歹,我让皇上治你的罪。” “微臣岂敢糊弄,长公主放心,老夫人过几天就能痊愈了。” 这,过几天就痊愈了,那戏还怎么演下去。 她可是知道,这些天,凡是来过镇国将军府的太医,都被赵镶或者柳贵妃传召过,不就是为了打探罗阿妙是否中毒吗? 若是她痊愈了,那他们岂不是露馅了? 她拧眉沉思,半晌,锦葵暗暗推了她一下,“夫人,长公主问您呢。” 她连忙看过去,只见长公主和罗阿妙都看着她,“方才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没什么,就是听到院首的话,替伯娘高兴。” 华阳长公主看着她的眼神非常怪异,罗景宁收敛心神,不敢再神游了。 准备离开的时候,罗阿妙拉着她的手,欲言又止,她担心的事情,罗阿妙自然也想到了。罗阿妙拍拍她的手:“伯娘放心,您的病一定没事的。” 她相信沈越不会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让汪太医来这里。 汪太医若是看得出来,那定然发现了端倪,绝不可能只说忧思郁结。 回去的路上,华阳长公主喊住她:“景宁,过来同我坐一辆马车,我有事要问你。” 罗景宁想起方才她的眼神,莫名一动,长公主别是发现了什么吧。 她上了马车,长公主就问:“你前几次来的时候,那苏氏可在阿妙院中?” 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放下心,实话实说:“就只见过一次,其余时间都没遇上。” “哼,你还遮掩。” “自阿妙病了之后,你天天都去镇国将军府,这么些天只见过苏氏一次,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她惆怅地说了一句:“嫁给武将是苦,但做人岂能事事圆满。阿岩是个好丈夫,她太糊涂了。” 罗景宁不知道该说什么,华阳长公主也不需要她说什么,一路沉默回到了越国公府。 天上果然下起了小雨,天气渐渐冷了,马车直接驾驶到了春熙院才停下。 罗景宁扶着华阳长公主进屋,她道:“你先别走,你给的几盆兰花不错,不过有一盆有些蔫了吧唧的,你过来看看。” 前一段时间,她又送了几盆兰花过来,华阳长公主一直没说喜不喜欢,她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送给她,不过是为了一片孝心。 至于李氏那里,她就意思意思送了两盆而已,以后也不会再送了。 来到暖阁,兰花香气萦绕,煞是好闻。 “摆在这里,我夜里睡觉,就像睡在花海里一样,心情都好了不少,你是个能干的,也有心。” 华阳长公主坐下来,挥退了奉茶的丫头。 罗景宁不觉有异,走过去看了其中的一盆兰花,它的叶子明显有些发黄干枯。其余的三盆没有这么明显的症状,罗景宁看了一下,发现这盆离炭火太近了。 “祖母,兰花不能处在太过干燥的地方。如今入秋了,天气干燥,屋里的炭火一烧,更干燥了。这盆花在暖阁里太久了,被灼伤了,移出去湿润的地方放两天就没事了。” 华阳长公主点头,话锋一转:“你们在谋划什么?阿妙的病是怎么回事?” 单刀直入,罗景宁差点把手里的花扔出去了。 第274章 姜还是老的辣 她忙凝神:“祖母何出此言?” 华阳长公主似笑非笑看着她:“你们想瞒着我,可惜,方才你在镇国将军府,露出了马脚。” “汪太医来之前,我就觉得你的表情不对,看着有些焦躁。” 有吗?罗景宁真不知道,自己是这个表现。 “汪太医诊脉之后,他说的本是好消息,可你半点都没有高兴的样子,还带着一抹忧虑。” 纯粹的高兴,就该如同沈婳,喜笑颜开,一副放下心头大事的样子。罗景宁的表现和沈婳天壤之别,一下就让华阳长公主起了疑心。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罗景宁明白,她是真的发现了猫腻。 但是,要不要说实话呢? 这件事情,毕竟是镇国将军府最难堪的秘密,少一个人知道,也少一分难堪。不是不相信华阳长公主的为人,但是,她不喜欢议论别人的丑事。 她踌躇着,华阳长公主也不催促。 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声通报:“三爷来了。” 华阳长公主看了罗景宁一眼,无奈道:“真是半刻都离不得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喊他进来。” 这会还没到下值的时候,沈越突然回来了,罗景宁也很意外。 他大步走进来,看到罗景宁傻傻捧着一盆花,站在祖母的对面,有些不明所以。所以她们关起门来,是在谈论兰花? 华阳长公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笑道:“把花放下来吧,你不说,让阿越来说。” 沈越疑问的目光投向罗景宁,她扯了扯嘴角:“祖母问我们谋划什么,伯娘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越了然,大概是今天在镇国将军府,让华阳长公主察觉到了异常。 他从来不敢小看祖母,她可是出身宫里的,又经历了两朝,当今皇上登基的时候,祖母在其中,还扮演过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样的人,不好骗。 “祖母,孙儿不敢隐瞒,一切事情的起因,是在西苑的时候,景宁看到了苏氏……” 沈越把前后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华阳长公主一言不发,只是眼神越发冰冷。 等沈越说完了,她才语带森冷地说:“真是出息了,算计皇位算计到后宅妇人的头上了,他们不配承袭父皇的血脉。”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冷冷瞥了沈越一眼,沈越可不怕,他叹息一声:“祖母,这件事,伤了大哥的颜面,我自己都不想知道,还能告诉旁人吗?” “今日是您发现了,孙儿从不对你撒谎,这次也一样,不然,等大哥回来处置了苏氏,我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个道理,华阳长公主自然懂。 沈岩一个驰骋沙场,镇守边关的铁血汉子,被自家夫人戴了绿帽子,真是奇耻大辱。 何况,还有苏氏生下的孩子。 哎,瞒着,必须瞒着。 “阿岩对苏氏作何打算?” “孙儿没问,孙儿今早收到信,明日大哥就到京城了。大哥办事雷厉风行,最晚后日,就该知道苏氏的下场了。” 他不能插手太多,亲兄弟也要有分寸。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他这个外人问多了就惹人嫌弃了。 “这么快吗?” 华阳长公主想到了什么,眼神凌厉看着沈越:“你们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沈越摸摸鼻子,真是瞒不过祖母,“祖母放心,我们都计划好了,您安心过您的好日子,不必担心我们。” 夺嫡的事情,祖母若是出面,胜算更大。 但是,祖母这些年,深居简出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撇清关系吗? 她对这些皇子,每一个都一样冷淡,就是不想授人以柄。站队是他的选择,他从来不想让别人替他走。 即便是赵镶上位,有祖母这层关系,越国公府有也不会出事的。因为他爹沈宏无心官场,沈晖碌碌无为,没必要浪费时间对付他们。 若是这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新帝的名声也不会太好。 “看来是有打算了。” 华阳长公主看着沈越好一会,然后赶人了:“行了,你们都大了,我管不了太多,一切小心。” 看着沈越夫妻离去的背影,华阳长公主的心里却下了一个决定。 两人离开春熙院,沈越揽过罗景宁的肩膀,另一只手撑着油纸伞,慢慢走在路上。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打在路边的叶子上,发出滴答的声音,天地间苍茫一片,万籁俱寂,无端让人有些萧索。 若是一个人走着,只怕会心情低落了。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挨得很近,把空气中弥散的冷意都消融了。 罗景宁问他:“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 他低声说:“怕你担心,提前回来和你说一声,没想到你却在祖母这里。” 汪太医的事情,他来不及多说其他。确定汪太医按照他的意思诊脉之后,他挂念罗景宁,就回来了。 他们说得小声,但是四下无人,声音还是飘散开来,廊下躲雨的顾宝笙听到了几分。她看着沈越和罗景宁亲密无间的模样,眼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现在如胶似漆又如何,几年之后,大概也和我一样了吧。” 沈晖的那一个巴掌,让她痛彻心扉,也清醒过来了,她和沈晖,早已越走越远,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 而她,早就应该放弃缥缈虚无的情爱。 她还有孩子,她还有世子妃的地位,不过是没有了沈晖,她依然能够好好生活。至于罗景宁,她依然比不上她。 不过是依附男人宠爱的菟丝花罢了,她根本不应该和罗景宁这样无用的人较劲。 想开了之后,日子一潭死水,却不必再争吵了。 如今又看到沈越夫妻恩爱的样子,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嫉妒。她只是冷眼看着,等着他们夫妻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她的爱情是这样结束的,别人又怎么能够例外呢? 回到磐石院,沈越才交代了和汪太医之间的交易。 “汪太医的儿子不从医,从了军,这次的事情他若是帮忙,我就把他儿子送到大哥手下,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好简单,却也好实在。 利益,果然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交易条件。 罗景宁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他很难搞,你要以他全家性命威胁他才肯答应。” 沈越好笑地敲了敲她的脑袋:“瞎想什么,伯娘本就没病,大户人家这种事他见多了,不掺和才是明智之举。今天他看诊的人若是皇上,他可就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