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小郎君》 第1章 夫君,能不能别打我 迷迷糊糊醒来,徐锐睁开眼睛,就看到破烂的天花板。 “咳咳,这是哪……” 强忍虚弱撑起身体,青年环顾四周,便见自己身处一个木屋中。 木屋极其简陋,此刻床边矮凳上,还坐着个面容姣好的美人。 她似乎很缺觉,坐着睡着了。 “唔……”听到徐锐惊疑的轻呼,女子瞬间惊醒。 她看到怔怔望着自己的青年,白净的额头顿时沁出冷汗。 “夫君,对,对不起……” “我实在太困了,一不小心就……” 说着说着,小女子满脸畏惧。 她双手紧紧攥着尚有余温的毛巾,瘦弱的身躯有些瑟瑟发抖。 “夫君?我?” 徐锐眉头微皱。 他是个赏金猎人,随队伍常年游走在刀尖之上,哪来的媳妇? 到底咋回事? 那日奉雇主之命追捕人贩子,为了救好兄弟……他被火铳喷中了。 自己这是死了,穿越了? “……” 徐锐眯起双眼,此刻无数记忆也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清楚了处境。 这里是异世王朝,他顶替了一个同名同姓的赌徒。 旁边这乖巧如鹌鹑的美女叫邬梦瑶,是原身刚娶回的媳妇。 “别怕,不打紧。” “你若困了,就上床歇息吧。” 梳理着庞杂的记忆,徐锐朝女子微微一笑,尽可能表现的友善些。 却吓得对方俏脸煞白。 丈夫殴打她的时候,往往也都笑着! “夫君,夫君我错了!” “能不能,能不能别再打我了……” 软软的哀求着,邬梦瑶的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 瞧见此幕,徐锐收敛笑意。 几息过去,他理完大部分记忆,也搞懂了小媳妇为何怕他。 原来大乾王朝因常年征战女多男少,男女严重失衡,都快成大坤王朝了。 所以新登基的女帝颁布圣旨,要求每个男人都必须娶老婆。 若到壮年则至少娶三个。 不存在讨不讨得到的问题,因为到年龄还没娶,朝廷会直接发。 于是原身这好赌成性的烂人,也能娶到娇艳欲滴的大美女。 老婆进门没几天,原身就赌瘾发作,把本就不多的家产和邬梦瑶那点嫁妆全给赌没了。小媳妇好言相劝却被暴揍,毒打的一身都是伤。 “放心,以前是我犯浑……” “往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徐锐话语落下,邬梦瑶没有反应,显然不怎么相信。 青年见状也没再说,承诺最无用,还是让日后的行动来说明吧! 他伸手轻抚小女子的俏脸,对方下意识就是一阵哆嗦。 邬梦瑶畏惧,害怕,却没闪躲。 在大乾王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就是妇的天。徐锐要抽她,她只能硬生生捱下。 然而预想中的巴掌并没甩落,夫君好像真的只是在爱抚她。 “不愧是最好的年纪,啧,这小脸光润的,跟羊脂玉似的……” “好兄弟啊,你就在深山老林里好好接任务吧你……这份苦难老哥就替你受下了,我简直义不容辞啊!” 心中狂笑,徐锐终究还是绷不住,嘴角高高翘起。 前世男多女少,随便娶个老婆彩礼都要耗去大半辈子的积蓄,房价还他娘高得离谱!他舍生忘死好多年,都不够在大城市买套房娶个妻。 本来要害中弹,自己还想着人死卵朝天,下辈子再战十八年,鬼知道一复生就得个乖俏的小媳妇! 男人嘴角上扬,一把就将邬梦瑶拉上床来。 “啊!夫君,你要做什么……” “做夫妻该做的事。” “啊?什么是夫妻该做的……” “前几天娶你进门,你不是来那个了么?现在该过去了吧!” “什么,你说的是……夫君,你身子还没好呢,我们不能……” “胡说,为夫生龙活虎,你若不信,就上来好好体会!” 唔唔~ 唇与唇相对,邬梦瑶的话被堵在了嘴里。接着在徐锐充满侵略性却又无比温柔的攻伐下,小媳妇嘤咛几声,身子也是绵软下来。 将碍事的衣物褪去,盯着美艳动人的好老婆,徐锐双眼放光。 真没想到,廉价的麻衣之下,竟隐藏着如此波涛汹涌的身材! 以后咱孩子肯定不会挨饿! 只可惜,一些地方还是太瘦。 “吾妻甚瘦,为夫甚愧!” “梦瑶,我一定要把你养得肥美……咳,是养得丰腴。” “什么是丰腴,嗯,呜呜……” 鏖战数个时辰,徐锐这才偃旗息鼓。 经过零距离的深入交流,新婚夫妻间的关系也拉近了许多。 …… “呼呼呼~” 邬梦瑶眼神迷离的躺在徐锐身旁,回味的同时也感到很奇怪。 夫君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与之前相比,他变得温柔多了,也变得色多了。 她有预想过夫君苏醒过来是什么样,有淡漠的,有痴傻的,有暴怒的,唯独就没有这一款的…… 不过他真的变温柔了。 刚才徐锐一直在观察着自己,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她。 一时畏惧也散去许多,邬梦瑶望着身侧一脸平静的夫君,面露犹豫。 迟疑几息,小媳妇还是怯生生道: “夫君,以后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去赌钱了……” “妾身没读过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我也常听说十赌九输……我知道你赌钱是想赚钱养家……” “但是,但是。” “我以后白天多编些竹筐,晚上也可以少睡,再多织点布去卖,这样的话咱们能不能就不要去……” 看着小心翼翼的俏媳妇,徐锐神情复杂。他伸出手,轻轻顺着邬梦瑶因激战而略显凌乱的秀发。 如此佳人,漂亮都不提了,还这么乖巧听话又懂事。 放前世,只怕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原身痛打她,还把她赌出去,多少有些逆天。是的,赌出去。 那日原身痛打邬梦瑶后,便又去镇上找人赌钱。 输红眼的男人再回赌桌,没钱就压上新婚妻子,毫无意外又输了。 也没意识到被做了局,原身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表明不履行赌约,便被群殴到当场昏死。 对赌的那帮人只是地痞无赖,见似乎搞死了人,也全怕了,好几天过去都没敢来要债。 当然,这跟徐家庄很团结也有关。 流氓来抢媳妇,倘若庄民们袖手旁观还好,可如果他们不计前嫌对徐锐出手相助,甭说二三十个流氓…… 就是百来号匪徒也不好使! “兄弟,放心去吧。” “你虽是孽畜,我也不会不管不顾。占了你的躯,就会给你个交代,打死你的地痞我不会留一个。” 心中暗道,徐锐眸中闪过寒芒,他搂着温软的小媳妇,开始思索该如何破局。 第2章 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邬梦瑶很乖,见徐锐点头答应不再赌博,便露出甜甜笑容。 她很困倦,但她不想睡。 小女子担心自家夫君的变好只是一场幻梦,她生怕睡着醒来…… 徐锐就恢复嗜赌的本性,又变成那副凶恶阴沉的模样。 可她太困,几天不眠不休照顾昏死过去的夫君,她早就困极了。 这会一放松,顿时就睁不开眼。 “身材高挑,性格还这么讨人爱,真是赚大了。” 望着不自觉就陷入梦乡的邬梦瑶,徐锐面露笑意。 他轻轻起身,给小媳妇盖好被子后,这才蹑手蹑脚出了屋子。 …… 凌晨的空气很清新,大口呼吸换掉浊气,徐锐神清气爽。 这身体睡了好几天,现在毫无困意。 “原身二十岁,父母健在,还有哥哥姐姐。作为老幺原先倍受宠爱,只是从小染上赌瘾,屡教不改。” “分了座木屋和一套武具,家里就跟他断绝关系了……” 站在院落里,望着棚户下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武具,徐锐眉头舒展。 原身这一支世代都是走镖人,就是州郡范围内的武装押运员。 父亲徐海武艺高强,在十里八乡都很有名,两位兄长也都不赖。 原身纯粹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过倒还好,走镖和赏金猎人性质相近,他能无缝转换。 “专业虽对口,但徐家庄这一带我名声已经烂透,暂时接不到委托。” “再者就以现在这身体素质,能不能护住货也难说……” 喃喃自语,徐锐认真思索。 当务之急是赚钱,不仅是养家,还得攒钱避开三年后的兵役。 王朝接壤数国,常年激战不息,一旦到了年龄被募征为士兵,被派往前线基本就是有去无回。 当然不想去也有办法,缴纳足够多的贡金便能免除兵役。 前世是没办法,出身寒微,不拼命就一无所有。可这辈子刚开始就得到娇妻,他自然不愿涉足险境。 在院中缓缓踱步,徐锐不断结合当世记忆,琢磨着如何搞钱。 总不能啃老婆。 虽说在大乾王朝啃老婆再正常不过,乖巧的邬梦瑶大抵也是乐意的,但他咋能这么做? “徐家庄背靠大山,兽物多,药材也不少。朝廷常年征战,药价一直很坚挺,附近城镇都在收购。” “虽说没枪,但我箭术也不赖,寻不到药也可以先打猎度日……” “把身体养好,这段时间也尽力改善名声,亦不失为权宜之计。” 敲定主意,徐锐立刻整理武具。 尽管家里不认为原身这孽障用得上,但武具倒也给了一整套。 质地还挺优良。 轻韧的皮甲,能起到不错的防护。 腰刀、短匕都很锋利,最重要的是还有一把长弓跟一壶铁箭。 “万幸,弓没上弦。” 抚去无弦长弓上的灰尘,青年大松一口气。传统弓长期不用就得下弦,否则弓片长期弯曲便会失去弹性。 寻来弓弦装配上弓,徐锐试射几箭,神情大为满意。 这长弓虽不如后世的复合弓,但五十步内还是有准头的。 仅是打猎,够用了。 咕—— 肚子的叫声,让徐锐回过神来。 感到腹中空空,他愈发觉得搞钱迫在眉睫。武人消耗大吃得多,若贫困潦倒,真得活活饿死。 摇头甩去杂念,青年来到灶台做饭,再度感到形势之艰难。 米缸已经见底,纵是省着吃,也最多只能坚持三四天。 没有悲观,徐锐舀了几大碗米,熬了一锅比较浓稠的米粥。 吃饱才能干活,钱不是省出来的。 倒也没有煮多,无肉无油,光是吃粮食,要吃饱真得吃很多。 落魄的家里除了一点满是杂质的粗盐以外没什么调料,不过眼下不是顾及口味的时候,能吃饱就行。 青年连喝三大碗,天也彻底亮了。 “咯咯咯~” 听闻鸡鸣,徐锐当即便盛了一碗粥走进屋内。 常年艰苦的生活,使邬梦瑶从不睡懒觉,鸡鸣后必会醒来。 …… “梦瑶,饿了吧。” 邬梦瑶刚苏醒,一时记忆还没续上,处于较为懵懂的状态。 见徐锐走进来,女子眸中明显出现了一丝恐惧与茫然,瘦削的身躯也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不过很快她便想起昨夜的温存。 “夫君……” 神情立马从恐惧转为忐忑,而当视线聚焦到男人手中端着的喷香米粥时,邬梦瑶彻底怔住了。 刚才她没听清。 夫君,夫君这是为她做了早饭!? “还热乎呢,赶紧吃了吧。” 坐到床边,徐锐将米粥递去。 小媳妇呆呆的接过粥,漂亮的大眼睛先是无神,旋即愈发明媚起来。 他变了。 他真的变了!这不是黄粱一梦!! “傻丫头,愣着干啥,快吃。” “额,噢,好,好!!” 在徐锐的提醒下,邬梦瑶连忙开始吃粥。她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忽然感到喉头酸涩,仿佛失去了味觉。 接着泪水就止不住了。 滴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米粥里,邬梦瑶却半点不感到悲伤。 她很高兴,她从未这么高兴过。 “啊,别哭啊……” 俏媳妇突然泪崩,令徐锐有些猝不及防。 没啥应对方法,青年只得搂住娇妻,哄崽崽般开口:“好喽,好喽,再哭就成小花猫了……” “噗。” 一时破涕而笑,邬梦瑶抿着嘴唇娇媚的瞪了眼夫君。 虽说是瞪,却与撒娇无异。 美人本就娇嫩,此际俏脸因激动而绯红艳丽,上边还沾着点晶亮的泪痕。这一眼可谓风情万种,水盈盈的美眸差点让徐锐的心都化了。 “夫君,你真好~” 靠着徐锐的胸膛,邬梦瑶轻声道: “刚才我好怕,我好怕昨晚的一切都是困极了的臆想……前几天你那样,我真的,真的都绝望了。” “不说这个了,对,对不起。” 余光看到夫君脸上有些尴尬,邬梦瑶立马道歉。 她忽然好想扇自己几巴掌,夫君既然已经变好,为什么还要重提旧事让夫君难堪?真是太不该了! “反正,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我呢,我一定会努力编织,努力赚钱做个好妻子的……” “还有呐,以后你不要再做饭了啦!做饭是我该做的,别人看到,省不得背后怎么说你。” “……” “别人算什么,随他们说去,为喜爱的人做什么都不可耻。” 凝视怀中佳人的俏脸,徐锐再也忍不住,当即深吻下去。 待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他这才住嘴,接着一字一句道: “梦瑶,我发誓,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一定!” “我不要你赚钱,反而你别太操劳,身子才是紧要。” 说罢,男人起身。 “我出门搞钱去了,晚点回来。” “粥熬的有多的,你今天身体不便,前几天也劳累过度,就躺床上歇息,别搞其他的。” 言至于此,徐锐大步离去。 而刚刚由衷露出幸福笑容的邬梦瑶,却一下愣住了。 出门搞钱……不是又去赌吧? 张口想说些什么,可邬梦瑶最终也只道了句注意安全。 既然已经相信,就不要质疑。 以前不确定,但现在她坚信,她的男人不会再让她失望! 第3章 狩兔猎狐,巧儿姐的大馒头! 走出屋子,徐锐寻了根长棍。 他将尖锐的短匕紧紧绑缚在棍头上,一根简易长矛便制作完毕。 穿戴好皮甲,背负上弓箭,青年便拎着长矛出了门。 他没带腰刀。 那玩意挺重,不仅降低灵活,对付兽物也远不如长矛好用。 …… 天还蒙蒙亮,因上级城镇举办民兵操演,算算时间应该就在昨天,故此这会徐家庄见不到太多人影。 眼下已过秋收正是闲暇之时,参与为期半月的操演,不仅能提升武艺还包吃包住,大部分男丁都去了。 径直朝靠山那面的庄门走去,徐锐还是撞见了几个女子。 这些女子见到青年刚要问好,可一看清来人面貌又顿时神情大变,躲瘟神一般避开了。 “啊,这不是二蛋吗?”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就在徐锐即将走到庄门之际,巧遇的一个女子还是跟他打了招呼。 此女姓柳,唤作巧儿。其相貌端庄,算是与徐锐从小玩到大的姐姐。 她虽然只有一米六出头,却是性格大方极其豪爽。至于她口中的二蛋,便是徐锐的小名。 “二蛋,今儿你是转性了?” “还真别说,你这身打扮,姐还是第一次见到……怪英武的。” 柳巧儿拎着个竹篮,显然是要外出。 她望着全副武装的徐锐,左看看右看看,诧异道:“穿这样干啥去?” “打猎,给梦瑶补补身子。” 徐锐微笑回应。 记忆中,这位仅年长自己一岁的漂亮姐姐,是为数不多不厌恶原身的人。 她家里是商贾,挺有钱。自打定居徐家庄后就好善乐施,名声极好。 “……” “你要打猎给梦瑶补身子?” 一时姣好的容颜满是不可置信,柳巧儿眼睛睁得老大。 澄澈的丹凤眼里,充斥着怀疑。 “嗯,而且我再也不赌钱了。” “啥?你再说一遍??” 柳巧儿死死盯着徐锐,感到对方大大方方不似说假,她顿时笑了。 女子也是绝美,虽说仅从外貌来看略微逊色邬梦瑶,但也差不多。 这一笑,还真是千娇百媚。 “好,我就当是真的。” 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布,柳巧儿就摸出两个硕大温软的白面馒头。她拿布包好馒头,不由分说就塞进青年怀中。 “这,巧儿姐,我……” 看着怀里的布包,徐锐怔了怔。 近些年天情不好,粮食可精贵着呢!粗壳粟米都不知涨了多少,就更别提这白面馒头了! 柳家是有钱,但柳巧儿不过只是家中一个女儿,几天也未必能吃上一个。 “诶,咱俩啥关系,甭跟姐生分!” “你只要能保持下去,以后巧儿姐还给你白馒头吃!” 徐锐刚要开口,就见柳巧儿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旋即转身就走。 “姐还要去串门,有空咱再聊。” “长大了,嘿嘿,二蛋你啊,终于是长成男子汉了。” “记住,甭进山太深!外沿就有兔儿的,就不知你射不射的中了。” “……” 望着扬长而去的女子,徐锐深深看了眼对方背影,便再度踏上征程。 扭捏没必要,恩情承了就承了,发达后回报过去就是了。 …… 一路走出庄子,不过半个时辰徐锐便迈进大山。 这座山很大,林木也相当茂密。 确定在自身技巧的加持下,即便是这具身体也能如猴子般快速攀爬上树,徐锐再无忧虑。 赏金猎人常常要在野外作战,他进山林就跟回家一样。 “咻” 不过刚刚进山,徐锐便瞅见数十步外有一只灰兔正在啃草,他登时弯弓搭箭,一箭便将其精准射杀。 眨眼不远处又有一只小兔蹦跶出来,青年再度举弓,便送它上路。 “山上资源这么丰富?” 拎着兔耳,晃荡着两只小兔,徐锐不禁笑了。 一连出现两只兔,纵使运气好,也说明这座大山资源很丰富。 这对他极其有利! 刨了个坑做上标记,徐锐将小兔暂且埋藏在这,接着便朝山上行去。 有远程攻击方式,又能快速上树,只要谨慎,真没什么兽物能伤到他。 …… 随着不断深入,青年逐渐开始遇见有价值的猎物。 相比兔子,山鸡、山鹿、獐子、小野猪等兽物虽稀少,但不时也能见到。 当然还有棕熊、山豹等猛兽,不过徐锐每次老远望见就立刻避让。 他没贸然出手,第一身子虚弱带不动太多猎物,其次此番主要是在搞些肉食的同时再探探大山的虚实。 已经有两只兔了,下山时再随便打两只兽,就足够吃好几天。 真正值钱的还得是药材,猛兽虽也值钱,但真干起来,现在他未必整得过。 一路小心谨慎,徐锐行进的不快。 兽物不可怕,但得小心毒蛇。 “嗯?” 忽然听见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徐锐立马弯弓搭箭,箭头对准了不远处的一大片杂草。 紧接着,他瞅见了一抹火红。 那是一只火红的狐狸!! 这狐狸好大一只,胖胖的,皮毛油光水亮,看来在山上混得很滋润。 它的皮毛一看就很值钱! 没有立刻放箭,徐锐屏息凝神认真瞄准。他的手并不是很稳,面对高价值的猎物必须慎重出击。 “嗷嗷~” 狐狸也瞅见了男人,但它好像不太精明,没有立刻跑,反是嚎了一嗓子。 好机会! 徐锐立刻放箭! “咻” 利箭呼啸而出,径直射中狐狸大张的嘴巴,直接扎进它的咽喉! 呜呜~ 狐狸中箭,吃痛就要惨叫,却没能叫出来,只是咳出一小串鲜血…… 都没怎么挣扎,它便倒地死去。 “可以,赚翻了。” 望着呜咽一声便栽倒在地的红狐,徐锐大喜,立刻上前拾起此兽。 好家伙,这狐狸沉甸甸的,皮毛顺滑到了极点! 毫无犹豫,徐锐扛着狐狸就要下山。见好就收,没必要再深入了。 而就在这时,一股极其淡薄的烟味忽然从左侧飘了过来…… “呼呼” 嗅动鼻子,徐锐很快便确定这是某种旱烟燃烧的烟气。 别的不说,他这具没抽过烟的身子,闻这味虽觉得呛却有点振奋。 振奋提神,是尼古丁没错。 “徐家庄也就十来个猎户,这会应该大部分都去城里参加操演了。” “庄子有不在山上过夜的习俗,我清早就出来,也没见人跟来……” “是外人?藏山上做甚?” 徐锐眉头微皱,想着应该距离不远,他没有妄动,而是仔细检查起自个这一小块地界。 在耐心搜索下,他终是在几颗高大的树后,发现了大量新鲜脚印。 “脚印大部分各不相同,都挺新鲜,最多也就一两天。” “人数……” “起码有二十人以上。” 沉吟几息,徐锐便压低身子,在茂密林木的遮掩下,悄无声息朝烟味飘来的方向摸去。 倘若与自身无关,遇到这种事他大抵会立刻远离。 可眼下小媳妇就在山下的庄子里,庄子还青壮尽出防卫空虚…… 他必须得探一探。 第4章 惊现山贼,担心的小媳妇! 悄然摸上前去,不过片刻功夫,徐锐便发现了惊人的一幕。 就在这半山腰的位置上,竟潜藏着七八十人! 他们衣装杂乱,每人都有武器,或长刀或枪矛,个个匪气十足! “……” 没再靠近,远远瞥见这帮匪徒,徐锐便立马后撤。 他带着猎物,火速赶回了庄子。 庄门处的几个守卫见青年满载而归,都很惊讶。今早他们见徐锐上山打猎,都抱着看戏的态度…… 谁曾想,对方真能打到猎物…… 不过毕竟没啥交情,守卫们只是艳羡地望着火红的狐狸,并没搭话。 徐锐自不会热脸贴冷屁股,径直就朝家归去。 不少庄人都看到了他手中的猎物,也不由议论纷纷,对青年的感官不由变好许多。 虽然人烂,但只要有本事,也不至于完全叫人看不起。 …… 大步迈进自家院子,徐锐的脚步声马上就引起邬梦瑶的注意。 小媳妇正在屋里心不在焉的编竹篓,听到响动连忙出来查看。见夫君完好的归来,她这才大松一口气。 她是真急坏了。 今早起来,心细的邬梦瑶便发现棚户下的武具不见了。联想夫君出门时说的搞钱,她就不免乱想。 夫君是把家传的走镖武具拿去卖了?还是,还是去打猎了?? 又或者……他去找那帮一起赌博的地痞无赖算账去了!? 越想越担忧,越想越害怕!邬梦瑶心惊肉跳,她宁愿夫君败家把武具给卖了换钱,也不愿是后两者! 山上有猛兽毒蛇,没经验的人头脑一热冲进去,往往就回不来了。镇上的地痞无赖更是吃人不吐骨头,前几天夫君才差点被他们打死! “梦瑶,不是叫你今天好好歇息么?怎么不听话……” “身子还虚呢,就开始忙了。” 望向紧紧攥着竹篓半成品的小媳妇,徐锐眉头微皱。 而下一刻,他就见小媳妇一下红了眼眶,就这么蹲地上一言不发。 连忙把猎物放下,徐锐立刻上前搂住娇妻,接着指向狐狸和兔,温声道:“不哭不哭,这又怎么了嘛!看,为夫打猎满载而归了!” “为夫说了要让你过上好日子,就一定会履行承诺的……” “你该高兴才对啊!” 听闻此话,邬梦瑶嘟起了嘴。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夫君的收获,甚至一眼就看出那狐狸价值不菲。 但她的视线,却没为之停留一秒。 她眼里只有徐锐。 “妾身想过好日子,是想跟夫君一块过好日子,我不要你冒险。” “你说出去搞钱,带家伙也没跟我说一声,我不知你去做什么了,肯定,肯定会担心呐……” “是是是,是为夫的错!” “乖,莫哭莫哭,以后我会注意!” 轻抚俏媳妇的秀发,徐锐只感到心中热乎乎的。 邬梦瑶也不是一个喜欢纠缠的人,稍稍释放了一下,她便在徐锐的安抚下平复好了情绪。 接着小媳妇连忙起身,绕着青年左看右看,生怕瞅见一处伤势。 见娇妻这副小心翼翼的姿态,徐锐心疼又好笑,觉得自己确实草率了。 是该讲清楚再出门的。 “安心,没危险,你夫君天赋异禀,刚拿起弓就能百发百中!” “这些都是我隔老远打的。” “……” “真哒?” 见徐锐确实无伤,邬梦瑶终于露出笑容,也开始为夫君的神勇而高兴。 她不好意思的抹去脸上泪痕,接着便一蹦一跳地朝猎物跑去。 先朝三只已经归西的小动物道了声抱歉,佳人这才抱起那只红狐。 轻抚狐狸柔顺的皮毛,她不由露出甜甜笑容。 狐狸十分珍贵! 狐皮可做贵族服饰,在哪都会被高价收购。这只狐还好大,皮毛也没伤着,起码能卖个五六两银子!这么多钱,省着点都够小家生活半年了! “夫君,你真是太厉害啦!!” 看着小迷妹一般朝自己傻笑的媳妇,徐锐也是哈哈大笑,甚为得意。 不过想到迫在眉睫的危机,青年就又有些笑不出来。 “梦瑶,你把兔子处理下,都做了,好好补补。对了,这还有两个馒头,你都吃了。” “我还有点事,要再出去一趟。安心哈,就在庄里。” —————— “徐锐,你平常啥样我都算了,但这不是说笑的事,你真没说假?” “绝无虚言。” “山上确实有一伙人,刀弓齐全,看起很像匪徒。至于他们要做什么,在图谋什么,我一概不知。” 徐家堡,议事堂。 面对非常认真的庄主徐景,徐锐同样神情严肃,话音铿锵有力。 在大乾王朝,村和庄的规格一样。只是前者乃各姓混杂的聚居地,庄则不同,每家皆出自一脉都有血缘。 庄里,大宗的家主便是庄主。 在宗族嫡系正支的加持下,庄主的权力要远超村长。 然而徐锐顶着徐景审视的目光,也没半点露怯。双目对视,坦坦荡荡。 “庄主,你若不信,大可派好手潜到半山腰去探查。” “……” 望着掷地有声的徐锐,不只是徐景,其余几位族老也是面面相觑,只感到惊愕离奇。 眼前这气度不凡的青年,是那位好赌成性,又爱小偷小摸的烂赌徒? 难不成被一帮地痞无赖痛揍一顿,就被打开窍了?? 他还说自个醒来就悔恨当初,洗心革面后便发觉自己天赋异禀,初碰弓箭就百发百中?这是神话故事? “不必了,我相信你。” “派人上山虽能取证,却也有惊扰到匪徒的风险,不能如此。” 见徐锐敢坦然与自己对视,徐景已相信对方的说辞,尽管确实很怪。 一个赌徒,刚还输红眼,压上自己的新婚老婆还赌输了,接着又死皮赖脸不认账,被人群殴到昏死…… 毫无疑问,这是个烂人,废人。 然而这人醒来就开窍了,平常连弓都没怎么摸过,这才半天功夫就猎到两只兔子和一只红狐,接着他回来又立马禀报山上藏有匪徒…… 讲真,越梳理越不对。若是外族人,徐景必会命人将其拿下。 其中定有阴谋! 只是自家族人的话……又是一回事。 毕竟这么多年的历史都在说明,再烂的族人都不会背弃宗族,因为宗族就是他们的本源! 好比前几日徐锐输掉媳妇,其实那帮泼皮无赖早在次日就来到徐家庄,准备讨走邬梦瑶。只是还没靠近庄子,就被他派庄卫队给打跑了。 再烂的族人也是自家人,岂能容外人欺凌? “我宁愿相信你真被祖宗点化,也不相信你会背叛自家宗族。” “毕竟只有痴呆儿才会这样做。” 瞥了眼站得笔直的徐锐,徐景忽然笑了:“以前说不准,但现在的你,我看着不像。” “不过事关重大,我还得考证下。你刚说你洗心革面后发现自己天赋异禀,一碰弓就箭无虚发……” “所以才上山打猎,想猎点兽物给妻子补补,接着就大丰收?” “是。” 徐锐点头。 “好,那不介意给我们展现一下你的弓术吧?” 说着,徐景淡淡一笑: “不是怀疑你,是必须要证实。若真如此,宗族绝不寒你的心……除了该给的赏,我个人再补贴你十两银。” “好。” 实力在身哪有怯意,徐锐重重点头,旋即道:“庄主,我有个请求。” “我既然已经洗心革面,此番又为我徐家庄避险,在事后还请宗族出手,替我洗去污名!” 第5章 既必受重创,何不反杀? 对徐锐的请求,徐景爽快答应。 毕竟只要青年说的是实话,日后就必将成为宗族的顶梁柱。 若是如此莫说正名了,就是再花点代价为他扬名都可以。 时间紧迫没再多说,这位宗主便带着徐锐走出议事堂。 …… 徐家堡建在庄里,既是嫡系正支的居所,也是最后的堡垒。 坞堡占地不大,四面有坚固围墙,小归小却是五脏俱全。 议事堂外就是演武场。 “拿弓来。” 徐景一声令下,就有族卫取来弓箭,恭敬的双手奉上。 接过长弓,徐锐顿感沉重。 这是张硬弓,远比他的弓好,当然用起来也会更加费力。 “此处距离标靶足有百步,你说五十步箭无虚发,便靠近些……” “不必。” 看了眼远处的箭靶,徐锐弯弓搭箭,短短几息便松开弓弦。 咻—— 箭矢呼啸而出,眨眼便掠过百步,稳稳扎在了标靶上! 不过这箭并未射中红心,而是射在了上边一点。 此弓的劲道还是超出青年预料,百来步都无需上调,直射即可。 “这……” “隔着百步,他上靶了?” 跟出来的几个族老满脸震惊,他们惊呼出声,不可思议的望向徐锐。 与族老们相比,徐锐就淡定多了。 他微微一笑,便将长弓还给族卫。 尽管他已熟悉此弓,再放箭必能命中靶心,但没这必要。为锦上添花影响自身状态……不值得。 射箭是很累的,眼下强敌在外,他才不会为了装逼弄酸胳膊。 “好,好,好!” 凝视靶上羽箭,徐景也震撼不已。 本以为徐锐夸大事实,谁曾想青年不仅没夸大,竟还有所保留! “你这天赋……可千万别浪费了。” “听我的,再也别把精力花费在赌钱上,有天赋就好好练,缺钱找我,家族会支持你的。” 轻拍青年的肩膀,徐景话音温和,态度发生巨大转变。 烂到极致亦能成名,这位宗主相当了解徐锐。他知道这位族人不务正业,虽出身走镖之家,却从未研习过武技。 所以这精准的箭术,还真就是与生俱来,如此天赋…… 好好培养,说不准日后还真能成为一名神射手!! —————— 不到一盏茶,几人便重回议事堂,这会所有人都相信徐锐了。 先前最大的疑点就在猎物。 徐锐并无能力狩猎,却带回价值不菲的猎物。所以徐景和族老们完全有理由揣测这个赌徒是收了谁的东西,从而接受对方的指使。 可眼下徐锐展现出的箭术,已经说明一切。以他的水平进山半天才狩得三只小兽,反而还算少了。 “都说说,该如何是好?” 先让心腹去秘密戒严,徐景环顾堂中几人,神情很凝重。 昨天一早,庄中大部分青壮便离开庄子,前往城里参加操演。 就算派人火速去追,起码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回来。眼下庄子空虚,若山上那七八十人心怀歹意…… “宗主,还请立刻派骑手去传递消息召回青壮!在男丁赶回前,先让老弱妇孺来坞堡避难!” 一个老态龙钟的族老率先开口,他忧心忡忡,话音低沉。 “我也是这个意思。” “我们应该马上转移人员和财物,全部躲入坞堡中死守。” 又一个族老开口了:“匪徒再凶恶,到底也不过百人,如今庄中青壮还有二十来人,配合上全庄女眷,守住坞堡还是没问题的。” 其余几个族老没出声,不过都是轻轻点头,显然赞同此策。 然而徐景却是皱眉。 如此应对固然老成稳妥,可也是最坏的办法。 “诸位可想过,现在已是秋末?” “这伙匪徒藏在山上,就等我族青壮尽出,显然预谋已久。” “躲进堡垒是能苟全人员,却保不住财物!相比每家那点积蓄、那几头牲畜,房屋才是我们最重要的财产!” 徐景脸色难看,忧愁道:“匪徒白忙活一场,气急败坏,只怕会一把大火烧掉我徐家庄!” “寒冬很快就到了,重新盖房赶不及了。近年世道大乱,谁顾得上我们?没房屋避寒,要死多少人啊!” 此话一出,堂中一片愁云惨淡。 徐锐的神情也很凝重。 宗主这么一说,对应的记忆也顿时浮现在脑海中。 大乾北部气候残酷,冬天没有房屋,有足够的粮食也很难存活。 庄子若被烧了,徐家庄纵使能挺过这次劫难,也必将元气大伤。 而在这个年代,徐家算是他的根。 “现在派骑手出去或许也是昏招,庄外必定有匪徒的耳目在监视,骑手出庄大概会刺激到他们。” 听闻徐景一通分析,几个族老无不沉默,旋即叹息着摇头。 宗主说得没错。 徐家庄位置挺偏,距离城镇足有三日路程。匪徒之所以迟迟没动手,大概就是求稳。 他们要等青壮们走到最远,进城了再出手。 这会派出骑手,匪徒就会猜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说不准会立刻动手…… “……” 见几个族老除了叹息就是摇头,徐景眉头紧皱,措手无策下竟是鬼使神差地望向徐锐。 “集思广益,你也说说看法。” 徐锐闻言没有出声,他认真想了想,这才道:“有心算无心,我徐家庄肯定要遭此一劫。” “既然必受重创,何不反杀?” “反杀?” 看着呆愣住的宗主等人,徐锐眯起双眼,冷冷道:“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纵使崩掉一口牙满脸都是血,也不能被当作软柿子!” “况且我们也并非弱势一方!最差也是势均力敌!” “……” 怔怔望着锋芒毕露的徐锐,徐景的气势竟被压制住了,他下意识降低声音,求教般问道:“贤侄有何良策?” “良策?” “这种情况还有什么良策可说。” 轻轻摇头,徐锐目光凌厉。 “无非就是化被动为主动,偷袭加死战罢了。” 环顾一众瞪大眼睛的族老,徐锐肃声道:“事关生死存亡,凡我庄人,无论老弱妇孺皆不能置身事外!” “庄中女眷足有两百多,加上半大孩子、老人和少许族卫,我们有近三百来号人,占据绝对的人数优势!” “告诉庄人,匪徒就是奔着夷平徐家庄来的,必能激起我方死战之心!匪徒以为我们一无所知,我等便可以反过来以有心算无心,何况还是防守?”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此战会付出惨痛代价,但我们必胜!” 第6章 我就勉为其难娶了你吧! “但我们必胜!” 铿锵有力的话语回荡在议事堂中,激得徐景和几位族老面色泛红。 情绪是能感染人的。 大乾王朝重文轻武,战略方向也是只防守不进攻。 在这等风气影响下,人们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抵抗,而是回避。 此刻经徐锐这么一点,几位徐家的实权人物仔细一琢磨,顿时发觉己方并非劣势,完全有一战之力! “妈的,宁愿战死,我徐家庄也绝不要冻死饿死!!” 徐景也是发了狠,当即拍板。 战!! “来人,传我宗主令!” …… 好歹是一族之长,徐景能力是有的。 敲定战略后,无需徐锐和几个族老支招,他一人便将各种细节全安排妥当。 尽管在徐锐眼里,宗主的布置还有许多可以改进之处,但也足够了。 “贤侄,可有欲再娶?” “吾女蔓菁,能文能武!” 做完一系列安排,徐景松了口气。他回头望来,视线一扫到徐锐,老脸立马露出灿烂如菊花般的笑容。 人能被打开窍,搁以前他绝对不信,可今天他信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徐锐真跟换了个人一样,不仅箭术超群,胆魄与气度也堪称俊杰翘楚! 想想自家那二十三了都还没嫁出去的傻姑娘,徐景立刻动了脑筋。 “我女儿可漂亮了!气质更是出类拔萃,虽然大你一点……呃,这不是问题!女大三抱金砖嘛!” “……” 看着和蔼亲近的宗主,徐锐微笑: “谢过宗主厚爱,眼下大敌当前,这些还是事后再说吧。” “好!” 见青年没有立刻顺着话来攀附自己,徐景不由更加满意。他没儿子,所以谁娶了他唯一的女儿,好处无需多说。 这小子,还真按捺得住…… 不行,不能放过这个贤婿!问题倒是不大,对方并未拒绝。 应该是稳了。 “我还要去战前演说,就先这样吧!贤侄你跑一整天了,赶紧歇歇,真打起来你的箭术很重要!” “还有你立下大功不得不赏,族库有一把宝雕弓,乃是祖上传下的宝贝……就赐给你了。” 听闻此话徐锐大喜,当即抱拳。 “多谢宗主!” “诶,自家人!不必客气~” 见青年神情终于出现变化,徐景也是嘴角上扬,高兴的去了。 —————— 该说不说,有血脉纽带的庄子,很多时候真比各姓混杂的村子强。 在宗主调度下,整个徐家庄很快就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得知山上藏有土匪,且意在屠庄,被集结而来、以女眷为主的众多庄民不由陷入恐慌。 但在宗主徐景庄严的演说下,她们也清楚了一个事实。男人不在家,她们就必须拿起武器守好家,不抵抗大概会落个极为凄惨的下场…… 纵使侥幸存活,房屋被烧了,寒冬将至一家子也得冻死! 唯一的活路,就是战胜敌人!! 讲完不迎战的后果,徐景便抑扬顿挫的激励众人。大权在握十几年不是盖的,徐景威望极高。一番有理有据的鼓舞,让全庄都燃起奋战到底的战意。 趁天色未黑,数百庄人都忙碌起来,有条不紊的挖掘陷阱、设置障碍。 …… “夫君,我们能度过此关么?” 见天色渐黑,邬梦瑶有些担忧。 昨日宗主召集所有庄人,宣布了令人窒息的通告,接着整个庄子都动员起来,昼夜不歇的做着准备。 入夜时,所有人更是都聚集到庄门附近,直接睡在就近的屋子里。 忐忑的一夜过去,匪徒并未到来。而眼下……第二天的夜就要降临。 “安心,无论何等险关,为夫都与你同行,定能护你周全。” 与邬梦瑶一同躺在屋顶仰望夜空,徐锐的心态很平稳。 昨夜还说不准,但又经一日布置,各方面都已然做好准备。只要不出大变数,庄子不会有失。 “再凶恶的匪徒也是人,打家劫舍是为钱财,伤亡过大……” “他们一样会怕会跑。” “若非庄中弓手仅有七人,将贼人尽数灭杀在此也未尝不可。” 痴痴望着淡然自若的夫君,邬梦瑶顿感安定,再无半点忐忑。 只要夫君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夫君,你真英武~” “嘿嘿,这是必须的,我可是梦瑶你的男人啊!” “……” 肉麻死了! 听见身旁男女又开始打情骂俏,端坐在徐锐另一侧的徐蔓菁脸颊微红。 这叫啥事啊!! 老爹居然打算把她许配给徐锐这人尽皆知的赌徒,非但如此,还叫她这几天寸步不离的保护对方…… 父母之命不可违,尽管不信老爹说的什么祖宗点化、浪子回头,但徐蔓菁还是选择照做。 一是不忤逆老爹,二是正好看看这徐锐到底啥样。 若此人跟传言一般蠢坏好赌,她绝不同意这桩婚事。她男人不说比她强,起码不能差她太多吧! 一日观察下来,徐锐似乎没啥毛病,就是情话密度太高,和他那漂亮老婆不断亲密互动。妈诶!一个动辄就夫君好帅,然后另一个回复老婆好美,接着两人就旁若无人的抱着啃…… 羞得她都不敢去看,有点想逃离…… (??°??°??),呆…… (??°??°??),呆…… “蔓菁。” (??°??°??),呆…… “嘿!徐蔓菁,你傻了?” 呆滞的望着夜空,徐蔓菁心不在焉,接连被喊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 “嗷?咋啦?” 回过头来望向徐锐,徐蔓菁英武端正的俏脸上生无可恋。 “今儿是青壮出庄的第三天,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城里了,所以匪徒极有可能在今夜动手。” “别坐了,躺会吧,要保持最佳状态才行,你都坐一天了不麻么?” 说着,徐锐瞥了眼徐蔓菁那浑圆的翘臀,忽然不太确定了。 肉这么多,还真不一定麻。 “诶!眼睛往哪看呢!” 徐蔓菁虽说性子大大咧咧,但被人盯着屁股看这还是第一回。 不正经!就是要看…… 也不能这么直勾勾的啊…… 一时大姑娘的耳根都羞红了,只是在夜色下不易察觉到。 “嗐,不好意思哈,作为补偿……” “我就勉为其难娶了你吧!” “……” 在徐蔓菁呆滞的注视下,徐锐面露坚毅,郑重的做出决定。 自己之前,简直太不该了! 作为一个热爱宗族的大好青年,他怎能搁置宗主的请求呢!? 真不是热爱翘臀,自己又不好色,他只是为了维护宗主的威严罢了! 为了大局,徐锐愿意委屈自己。 “……” “啊??” 徐蔓菁怔住了,因是宗主之女,从小到大就没几个男丁敢搭讪她,就是非得交谈也都老老实实的。 单纯的她,何时见过此等厚颜无耻之人?补偿她,所以娶她…… 还勉为其难!? 好气,她有这么差劲嘛! “你,你!!” 憋了老久愣是想不出一句骂人的话,徐蔓菁气鼓鼓的转过头,不想理徐锐。 这时,就见一个族卫从庄门那边狂奔而来,不断朝左右房屋低呼: “快,做好准备!” “来了,匪徒来了!!” 第7章 一箭必杀,卫我家园! 匪徒真的来了! 听见族卫示警,潜伏在庄口处的庄人们纷纷做好战斗准备。 徐锐趴卧在屋檐上,拿起身旁份量十足的宝雕弓,在他身侧还有一张寻常硬弓和一张软弓。 见贼匪真的到来,邬梦瑶脸色发白,却极其安静没有出声。 小女子摸起堆放在旁的石块,已然做好拼命的准备。 像徐锐这边的景象各处都在上演。 入庄通道两侧的十来座房屋上,都趴着仅有的弓手,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们。 这些人的作用,就是竭尽全力为大部队提供一点远程杀伤。 至于真正的迎敌部队…… …… “最后说一遍,倘若庄子失陷,我徐家庄人谁也讨不了好!”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谁都不要抱有私心!如果没守住……” “我们的房屋会被烧光,我们的财产会被掠夺,男人、老人、小孩,都会被杀死,女子则会先奸后杀!” 一座座房屋内,族卫们手持快刀,朝身后的老弱病残及妇女们演说。 “贼人入庄,左右皆是沟壕,他们只能一路沿街道直行。待至合适位置时,会有响箭发出!” “届时我等便从两面杀出,与之血战死战!谁若怯战,就是庄子的罪人!” 凝视着因激动而浑身颤抖的众庄人,族卫们肃声开口: “我等族卫冲锋在前,其次是老人,也以男先女后!待第一梯队尽数战死,接着便是妇女迎敌,妇女尽死……半大孩子就继续顶上!” “可否明白?” 没有人说话,混杂着各种人群的一线主力全都默然点头,做好了誓死扞卫家园的准备。 大乾王朝重乡情,何况还不是村,是有血脉纽带的氏族庄子? 外出男丁的年轻妻子们都在屋顶上,不直接参与正面作战,就是自己等人尽数战死,可只要守住…… 归来的男人们配上这些年轻女子,徐家庄就不会亡! …… 咻咻—— 两只暗箭不知从哪射出,精准命中两个庄门上方守卫的咽喉。 “唔唔……” 尽管早有预料,也早做好牺牲准备,可眼睁睁看着热血飙出,两名心怀死志的年迈守卫都面目扭曲。 他们双手死死捂着脖颈,可鲜血仍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出。 见钩锁从下方抛了上来,弥留之际两名守卫满脸仇恨。可想到徐家庄的存亡大计,他们仍是强行控制表情,从仇恨硬生生转为恐惧与茫然。 其中一人,更是逼自己尿了一裤裆。 噔噔蹬—— 依靠钩锁,几名身手矫健的悍匪轻易便爬了上来。 翻入哨亭,望见两名震怖不已的濒死守卫,精锐匪徒们露出残忍笑意。 就是这样!还吓尿了啊?哈哈! 就这样痛苦的慢慢咽气,抱着恐惧和茫然死去吧! 没有补刀,更没察觉到半点异常,几名悍匪当即翻下岗哨,将不算厚实的庄门从内打开。 霎时间,大群匪徒鱼贯而入! …… “只有三人披甲,应该便是头领。” 将响箭搭在弓上,徐锐死死盯着匪徒中那三个披甲之人。 双方相距二百来步,虽已在宝雕弓射程内,但他并未出招。 必须确保一击必杀! “徐锐,有把握吗?” 望见两位叔伯被杀,徐锐身旁的徐蔓菁双眼泛红。 她紧握手中快刀,恨不得立刻冲下去与众匪徒厮杀! 那两位族老,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村庄毕竟只是最低规格的聚居地,庄门庄墙只能防野兽,根本无法起到抵御外敌的作用,所以父亲便将主战场选在房屋间的道路上。 可要佯装不知,让贼人无有防备,就必须牺牲守卫! 不忍让四个年轻卫士这样死去,父亲犹豫再三还是削减去一半,可就是这两个名额也不知选谁才好。 毕竟,这是必死的任务。 在徐景不知所措时,两位资历极老的族老自告奋勇。他们说自己老了没力气厮杀,也没智谋帮宗族做决策,眼下……正好能派上用场! 残烛之身,亦能照亮宗族! “安心。” 察觉到身旁佳人情绪不定,徐锐没有安慰。他只是细细感受拂过脸庞的微风,双眼则死死盯着最为魁梧的披甲头领,熟悉着对方的行动节奏。 众匪显然是老手,一进庄门就分工有序地散了开来。 他们一队朝东一队朝西,打算迅速控制住庄子。 然而惨叫声马上响起,眨眼就有近十人踩空,落入满是削尖竹子的陷阱里! “草!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坑!” “救我,快救我!” “我的腰!我的腰被扎穿了!” “……” “别吵吵!” 听见四面响起的惨叫哀嚎,正要率主力沿主路行进的几个头领神情难看。 不过几息,他们便下令打起火把。 霎时间几十根火把亮起,将庄门处映照的很是亮堂。 “妈的,这徐家庄够阴啊!” “这是早就布置好的,还是发现了我们刚刚布置的……” 发现入庄通道两侧皆是壕沟及各式陷阱,匪徒们惊疑不定。 不过并未发现有人杀来,他们即刻确定……这大概只是被动的防御手段。 他们还没暴露。 “别让他们嚎了,给个痛快。” 随头领一声令下,不顾落坑同伴的哀求,十来个贼匪弓手冷漠放箭,瞬间让庄门这块安静了下来。 “他娘的,徐家庄这帮畜生,竟敢下此狠手折我兄弟!” “不藏了,直接杀过去!” 感到士气遭受打击,又想到庄中男丁全都出去了,三个土匪头子索性明牌。他们高举手中武器,就率领一众匪徒朝最近的房区杀去。 “见人就杀,见女就奸!见钱就抢,见房就烧!” “今夜,随我屠庄!!” …… 望着愤怒冲来的众匪徒,徐锐满脸杀意,做好了一击必杀的准备。 不过他的行动也代表着徐家庄的全力反击,必须选好合适的时机。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就是现在! 望见众匪徒已然越过四座房屋,并分出二三十人朝两侧房屋杀去,徐锐清楚,时机到了! 咻—— “嘤嘤嘤!!” 响箭设计独到,内部有小腔室,迎风便会发出尖锐悠长的鸣响! 箭矢啸叫着飞掠而出,狠狠扎入魁梧头领的脖颈! 这箭很精准,一箭封喉!! “唔唔……” 猝不及防喉头中箭,那披甲头领只感一阵剧痛,接着热血上涌狂飙而出! 双手死死攥着尾羽还在打颤的箭矢,头领双眼圆睁,惊恐非常!与之并存的还有满腔的不服! 他乃是道上赫赫有名的胡三屠,武艺精湛可独战十人。 非但如此,他身上的镔铁甲胄也是由幽州名匠精心打造,纵使军用机弩也无法贯穿。 他本可以闯下一番大业,却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就被暗箭毙命! “啊啊啊啊!!” 痛苦嘶吼着,胡三屠倒地身亡。 “杀!!” “誓死扞卫我徐家庄!!” 听闻响箭之音,潜藏在一座座房屋中的武装庄人也都疯狂杀出! 领头的族卫一脚踹开木门,抡着快刀就领众多庄人倾巢而出! 同一时间,趴在房檐上的年轻女子们也纷纷起身,她们拾起尖锐石块,尖叫着就朝下边的贼匪奋力砸去! “杀光贼人!卫我家园!” “杀光贼人!卫我家园!!” 这一刻,嘶吼与咆哮响彻云霄!男女老少、老弱妇孺们的战吼声混杂在一起,震耳发聩,惊天动地! 第8章 惨烈,血战死战! 刚还一片平静毫无波澜,眨眼战吼四起,左右皆有无数庄民围杀过来! 耳边如有惊雷炸响,众匪无不脸色煞白,下意识连连倒退! 那些平日在他们眼里宛若猪狗一般的草民贱民,此刻居然无不狰狞如厉鬼,光看着就叫人心惊肉跳! “大,大哥,我们该……” 另两名头领也被吓到了,转头就望向胡三屠,然而映入眼帘的…… 只是一具咽喉中箭的死尸! “啊!?” 惊呼出声,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就有暗箭飞来,也送他俩上了路。 一箭射入眼眶,一箭直插脑门! 他们的甲胄,没能起到半点作用。 …… “徐锐,好样的!” 见青年连出三箭,就将三个匪头尽数射杀,徐蔓菁激动的面露潮红! “你在顶上没危险,我且去也!” 徐蔓菁生性刚烈,虽是女子,却也有不输男儿之英武。 她低声一句‘我愿嫁你’之后,便捉刀在手,一跃跳下房屋。 女子是个练家子,轻盈落地后便横抡长刀,箭步上前混入己方人群,怒吼着就朝贼匪悍勇杀去! “杀!!” “杀光这群狗贼!” 众匪一退再退,可街道就那么大,他们很快就背靠背,退无可退。 “妈的!不过一群庄中土狗,还大多都是娘们,怕个卵啊!” “速战速决,石头砸的痛!” “弓手,弓手何在?赶紧把房上那些表子射下来!” 虽然先被声势吓到,但众匪也都是老手。经过短暂观察,他们便发觉袭来的庄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这还怕个毛啊。 “反了天了,你们还敢反抗!?” “干死他们!” 匪劲上来,众匪纷纷抡刀上前,少许弓手也开始快速放箭。 咻咻—— 咻咻咻—— 利箭呼啸而出,眨眼就有好几个年轻姑娘胸口中箭,惨叫着摔下屋檐。 这一幕映入眼帘,瞬间就让房上的女子们变得畏手畏脚。莫说砸石头,都不怎么敢露头了…… 毕竟年轻,难免惜命。 “杀啊!” 相比双方远程之间的战斗,下方战场明显更加激烈。 族卫武技不错,基本能一换一。而老人毕竟上了年纪,就算有点武艺,也要两三人才能换一个匪徒。 至于手持锄头、镰刀的大龄妇女,她们根本不懂拼杀,全凭一口气。往往一农具砸出,就被土匪乱刀砍死…… 厮杀的极其惨烈! “狗贼!受死啊!” 一名留着八字胡的族卫武艺精湛,将手中双刀舞得密不透风。 他不断向前,短短几息竟连斩两人,可下一刻几个土匪一同压来,齐齐出手便将这族卫乱刀砍死。 “阿爹!” 族卫的儿子就在身后,见父亲惨死,半大小子立刻红了眼,攥紧手中草叉就扎穿了一个贼匪的腰腹! “啊啊啊!小杂种!!” 脏器皆被贯穿,那匪徒痛得咆哮。他满脸狰狞,甩动胳膊横出一刀,就将男孩的脑袋砍下! “夫君!大郎啊!!” 眼见两位至亲惨死眼前,一个健壮的妇女双眼血红,举着菜刀就冲上来胡乱挥砍,可贼人们却是灵活避开,两刀抽出就让女子含恨而终…… 她表情扭曲,死不瞑目。 …… “梦瑶,趴下!” 换成寻常硬弓,徐锐射箭的频率快了许多,他挨个点名着贼匪弓手,同时也叫邬梦瑶暂避锋芒。 敌方弓手的存在,让屋顶也不安全。 “……” 听见夫君的话,邬梦瑶却没照做。与大多数同龄小女子不同,她有股倔强劲。 平日温婉如水,可真到了生死一线,邬梦瑶怎么都要与夫君休戚与共! 大难临头各自飞?屁话! 她就是要和徐锐并肩作战! 怀揣着同生共死的理念,百依百顺的小媳妇这会仿佛听不见吩咐了,只顾着捡石头砸坏人。 “蠢丫头!” 见贼人弓手盯上了自己这边,徐锐心急之下也顾不得怜惜娇妻,一脚就踢在媳妇屁股上,将她踹倒了…… “啊呀!!” 没理会小媳妇软软的痛呼,徐锐不断调整站位。他宁可放缓射箭频率也不在一处久待,那样容易被射中。 他也有私心。 终究是穿越者,徐锐可以保卫庄子,虽不至于跟年轻女子们那样畏手畏脚,但也不会像下方庄人那般舍生忘死。 更不会……让心爱之人为此身死! 他自己最重要,其次就是邬梦瑶,接着才是庄子。 咻咻咻—— 一支支利箭呼啸而出,徐锐不顾酸痛奋力激射,他在己方仅有的几个弓手掩护下,很快便将贼匪弓手尽数射杀! 而失去敌方射手的压制,屋顶上的年轻女子们压力骤减,重新开始朝下边疯狂砸石头。 这很快就起到巨大作用。 要迎战正面杀来的庄民,贼匪哪有心思注意头顶?而丢石头这种原始的战斗方法并非没有杀伤,相反…… 在近距离面对无甲的轻装贼匪来说,石头的杀伤力只是稍逊弓箭! 砰砰砰—— 一块块石头砸在脑袋上,轻则也是鲜血淋漓,重的直接能把人砸到昏死! “啊啊啊!” “弓手呢?弓手掩护啊!” “别砸了,别砸了!” “我的头啊!!” 在接连不断的密集石雨下,贼匪们很快就支撑不住,一个个头破血流嗷嗷叫,转身就朝庄外逃去! 只是战斗哪有这么好脱离? 没有首领安排断后,一有人开始跑,立刻就引发全线崩溃,土匪很快就从撤退转变为溃逃…… “狗杂种,休想跑!!” “我日你先人!杀了人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狗贼休跑!” 此刻众庄人已经杀红眼,又哪会放贼人逃走? 不管男女老少都紧追不舍,一钉耙一锄头的将溃败匪徒一个个当场打杀! …… “呼……” 见大局已定,徐锐松了口气。 他放下长弓,只感到双臂酸痛…… 挺着这具羸弱的身体,他一口气放了二三十记重箭,真的到极限了。 “夫君!” 见贼匪已经落荒而逃,刚刚爬起的邬梦瑶美目中闪过崇拜之色。 贼匪弓手几乎全由丈夫所杀,三个匪头也都是夫君射杀的! 力挽狂澜,她的夫君是英雄! 见丈夫状态不太好,小女子连忙上前扶住徐锐,有点哽咽道:“我们胜了,我们守住庄子了……” “嗯。” 徐锐闻言想笑一笑,可一眼扫过战场上的庄人尸体,他就笑不出来。 这一战,徐家庄起码战死五十多人。 虽然以几十个老弱病残的代价,战胜一群明显是老手的悍匪,是大胜是完胜,可他除了松口气…… 是真的开心不起来。 “在合适的位置上,合适的时机上,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也没其他办法。” 低语一声,徐锐神情稍缓,领着媳妇就下了屋檐。 此刻其余房顶上的小女子也都已经下地,她们满脸羞愧,手忙脚乱的拯救着伤者,徐锐要去帮忙。 …… 然而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一个身受轻伤的族卫跑了回来。 他面露喜悦,大喊道: “锐哥儿,贼匪都被控制住了!” “宗主喊你过去一趟!” 第9章 少妇之友,当之无愧的英雄! “锐哥儿,快随我过去!” 激动之下,这个族卫早就无视了自身伤势。他肩上中了一刀,血液已将半边衣袍浸湿,可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满脸皆是振奋的喜悦。 胜了,大胜! 这一仗会惊动官府,也会载入徐家庄的史册!作为扞卫者、胜利者,族卫感到无比自豪! “嗯,给你处理了就去。” “啊?我,我这不要紧的!” 族卫愣了愣,连忙摆手拒绝。可这一注意到伤势,他立马痛得龇牙咧嘴。 徐锐见状摇头,走上前来:“都控制住了,急什么?庄人的安危比处置贼匪重要多了,难道你想落个残疾?” “当然不想!呃,好,好吧……” 在青年不容置疑的态度下,族卫选择任由摆布,同时也很感动。 “锐哥儿,先前我注意到了,贼人弓手都是你杀的……你太厉害了!” “这次能打赢多亏你,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徐强的地方尽管开口……” “检查呢,先别说话。” “呃,好,嘿嘿。” 稍稍检查,徐锐松了口气。这个族卫血流得多,但伤没有很重。 “你运气不错,伤得不深。先应急包扎一下,待会再敷点草药,静养半个月就可以了。” 徐锐一抬手,旁边的年轻少妇们便争先恐后的递来布片。随便接了张,青年很快就为徐强包扎完毕。 作为赏金猎人,他的医术不高,但怎么也比村妇强些。往往能精准压迫到出血点,从而迅速止血…… 发现这点后,在场的少妇们全都惊叹不已,对青年改观后再改观,不只是敬畏甚至还带了点崇拜。 她们将重伤者全交由徐锐处理,自身在旁打下手,也想学到一点。 于是一大圈年轻少妇紧紧围着徐锐,搞得邬梦瑶这正牌小媳妇都挤不进来…… “好了,宗主找我有事,先散了。” 为族卫处理好伤,徐锐轻声开口,众女子便立刻听话的散开。 “把伤者搬进屋,好生照养。” “有什么突发情况无法处理,就立刻过来喊我。” “锐哥儿,我们知道了。” 听闻吩咐,所有少妇全都恭敬点头,徐锐见状颔首致意,便要在徐强的带领下赶往庄门。 可就在这时,两道轻呼响起。 “四郎……” “叔叔……” 疑惑回头,徐锐就见两个年轻少妇正怯生生的望着自己,不过眨眼对应的记忆便浮现而出。 噢,嫂嫂啊! 徐锐在家中排行老四,前几天父亲接到一个委托,便领大哥二哥三姐一同出庄走镖,留大嫂二嫂看家。 作为徐家庄的成员,两个如花似玉的嫂嫂自然也趴在屋檐上丢石头,参与了此次庄子守卫战。她们,也亲眼目睹到徐锐的亮眼表现! “大嫂,二嫂,有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要紧事。” 见自家叔叔微笑望来,再没有平日上门要钱时的痞气,两个美妇俏脸泛红,低头轻声道:“终究是一家人,叔叔以后可以常回来看看的……” “父亲他常常提到你,其实心里是很挂念你的。” “……” “好,我一定常回来。” 并未觉得两位嫂子趋炎附势,徐锐态度相当温和。 原身之所以不受家人待见,完全是好赌成性,是个活脱脱的烂人。就是这样,姐姐和两位嫂嫂也都在暗中帮扶他,不然原来的徐锐早饿死了。 眼下他改头换面,最盼他好的亲人自然不会再与他生疏。 徐锐哪会摆什么臭脸。 “大嫂,二嫂,宗主那可能有点事,什么话之后再讲,我先去了。” “好,叔叔慢走……” 道别两位嫂嫂,徐锐立刻动身。 庄门那的情况还不确定,他让邬梦瑶留在此处,跟少妇们一同熬药。 …… 来到庄子门口,徐锐就见残存的土匪已被彻底包围。 他们还剩四十人左右,人人带伤皆已丢下武器,被上百庄人牢牢围死在一个小圈子里。 “我等已经投降,若你徐家庄不讲道义,必会引来各路绿林报复!” “不如放我等离开,就此泯去恩仇!我等已知你们的厉害,又得宽恕之恩,往后必不来犯!” “除此,我等还愿奉上白银百两!是交个朋友,还是与我匪帮不死不休,还望徐家宗主慎重考虑!” 刚刚靠近,徐锐就听人群中不断响起土匪的叫喊。 一众庄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虽满腔怒火,却不敢轻举妄动。 “贤侄,你终于来了!” 瞅见徐锐到来,犹豫不决的徐景仿佛见到救星,连忙快步迎来。 其女徐蔓菁则紧紧跟在男人身后,不断劝说着。 “爹,您怎能听信土匪的话?天底下就没这道理!” “我徐家庄素来谨小慎微,从未招惹过任何匪帮,可贼人还是盯上我们!他们杀我同胞,原本也意在屠庄,现在说什么都是为了保命……” “我等岂能放他们走?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我知道,我知道,先别说了!” 尽管女儿的话不无道理,但徐景还是想听徐锐的看法。 若无徐锐提点,没徐锐战时的亮眼表现,庄子不可能战胜这帮悍匪。 眼下不知所措,杀也不是放也不是,徐景急需一人帮他做决策。这人选,自然是受祖宗点拨的回头浪子徐锐! “贤侄,你看……” “岳丈勿忧,一切有我!” 朝徐景点头致意,又跟脸颊猛然泛红的徐蔓菁微微一笑,徐锐便大步朝众土匪走去。 庄人见状,全都自觉让开道路。 尽管没看到三个匪头都被徐锐所杀,但他们可亲眼瞧见青年箭无虚发,几乎一人灭掉所有贼匪弓手! 不是他大显神威,少妇们都不敢丢石头,贼匪也不会被砸到溃逃! 此刻,没人还将徐锐视作一个百无一用的赌徒。 无论以前怎样,从现在开始…… 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 在一众庄人敬重的注视下,徐锐来至土匪们面前,直接淡漠开口: “百两白银,不够买你们的命,安葬费还差不多。” “想活命,起码一万两。” “……” “什么?万两白银!?” 众土匪闻言全呆住了。 他娘的,要有一万两,他们还当个卵的土匪啊! 不是,这么贪,到底谁是匪啊!? “你是谁?你能代表徐家庄?” 一个脸型狭长的土匪忽然开口,该是残存土匪的领头人。 就见他双眼微眯,痞里痞气的走上前来,边走还边指向徐锐,讥笑道: “瞧你脸蛋白净的,多大啊?还敲诈起爷爷来了!” “告诉你,老子一辈子勒索人,这还头一次被人勒索!小子,别以为我们投降了就可以狮子大开口……” 望着走上前来的匪头,徐锐笑了。 他噌的一声拔出腰刀,二话不说就上前一步重刀斩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全力一刀也是势大力沉。猝不及防下,长脸匪头的脖子被直接斩断,热血肆意飙洒! 头颅飞旋而起,其上表情极其精彩,溜圆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砰—— 头颅落地,咕噜噜滚了几圈。 “一帮杂碎,搞不清自身处境?” “尔等不过阶下之囚,砧板之肉!也敢与我放肆!?” 望着震怖不已、就要拾起地上刀剑的众匪徒,徐锐大喝道: “谁敢捡刀,我将他剥皮抽筋!” 众庄人也是给力,见徐锐强硬,百来个庄人当即跟上。 只见他们挺出手中的刀枪草叉,纷纷上前一步大吼助阵: “不错,他就能代表我徐家庄!” “谁敢妄动,必杀之!!” “孽畜!你摸一下刀把试试!” “……”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慑住,众匪吞咽唾沫,再无一人敢去捡刀。 第10章 机密消息,别让他们死的太痛快! 看到匪徒们宛如霜打的茄子,徐锐杀意稍敛。 只见他神情淡漠,一把甩掉腰刀上沾染的血迹,冷冽道: “你们不仅要付买命钱,还得赔我们损失费,总计一万两,钱给不出就拿等价的消息来换……” “甭拿假消息糊弄,核实后才放人!小有出入就算了,可若完全虚假,就莫说我手段残忍了!” 望着煞气逼人的青年,土匪们脸色难看,心知撞上硬茬了。 可一万两银子,就是卖了他们也真凑不出来啊! 为了活命,众匪也只得倒豆子,将知道的所有消息尽数说出。 “上月周家千金被劫走,是黑蛇山匪帮干的,周家以千两白银悬赏周倩下落,这消息能抵千两吧?” “最多算三百两。” “……” “武谷县的县令其实是莲花崖匪帮的内应,他有把柄被该匪帮拿住了,近期正在为莲花崖谋划……” “劫取京都新拨来的军械……” 实在没想到这群贼匪竟能吐出惊天秘闻,莫说徐锐,就是徐景等一帮庄人都震惊不已,脸色难看至极。 劫军械?? 武谷县县令,是贼匪的内应!? “此等大事,你怎么知道的?” 紧盯着透露这个消息的匪徒,徐锐双眼微眯,心中杀意沸腾。 那匪徒见青年在意,顿感活命有望,立刻道:“我是大当家的侍卫,听到了他与莲花崖使者的谈话!护送军械的官军不少,莲花匪帮一家吃不下,准备联合幽州所有匪帮一起动手……” “书信现还在大当家身上。要核实,大人去翻看胡三屠的尸体即可!” “嗯,这个消息算一千两……等等,你说胡三屠?” 徐锐怔住了。 众匪徒则连连点头。 “就是胡三屠,被暗箭射死的那个披甲汉子,就是我们首领胡三屠!” 得到确认,青年呼吸加快。 一众庄人也是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胡三屠可是凶名赫赫的匪头子,曾率麾下悍匪,犯下三日内连续屠杀三个村落的恶行!此人武艺精湛凶恶至极,在官府通缉榜上排在前列…… 光是为官府提供线索,核实后就能领到不菲的赏金!更别说杀掉了! 这帮土匪,竟是胡三屠那帮!? 众庄人无不震惊,若事先知道来者是胡三屠,他们定会龟缩在坚固的坞堡里,哪有迎战的勇气啊…… 此刻庄人们也只感到恍惚,自己一介平民,竟战胜了此等悍匪!? “哼,管他三屠还是四屠,胆敢冒犯我徐家庄都只有死路一条!” “继续说,凑足一万两就饶你们。” 按捺住喜悦,徐锐不去想射杀胡三屠将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好处。 他只是神情淡然,继续用活命激励着众匪徒踊跃发言。 直至贼匪将知道的所有事,甚至连压寨夫人裤衩子是啥颜色都说出来,他这才点头作罢。 …… “来人,给他们上绑。” “押入地窖,待核实消息再释放。” 听到这徐景脸色大变,众匪徒则终于松了口气。 虽被控制,但好歹保住一条命。 生怕触怒杀人不眨眼的青年,面对拿绳索走来的庄人,众匪相当配合。在他们尽数被捆缚住双手后,徐锐却立刻转身,环顾一众庄人: “先前战斗中,有亲属战死、重伤、残疾之人,走向前来!” 此话一出,气氛陡然剧变! 本已强忍憋屈、压抑住满腔仇恨的庄人们猛然抬头,诧异的望向徐锐。 不过瞬息之间,上百名庄人便有一大半都走上前来! 他们目光炽热,望向徐锐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小哥,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众匪察觉到不对,连忙扭动被捆紧的双手疯狂挣扎,同时凄厉大喊: “我们可啥都说了!” “你答应了我们,说好的,给一万两的消息就饶我们一命啊!!” 没扯什么我答应他们没答应、什么距离一万两还差十两的滑头话,徐锐压根没有跟匪徒打嘴炮的心思。 一帮动辄就屠杀无辜的恶匪,杀就杀了,还要找理由? 还要给它们个解释? “诸位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朝面露狂喜的庄人们微微一笑,徐锐就朝徐景走去。 他只留下一句话。 “这帮杂碎跟着胡三屠恶事做尽,别让他们死的太痛快。” …… “好嘞,锐哥儿您放心!” “您不说,我们也会这么做!” 不知不觉中,众庄人已将徐锐视作主心骨。见青年非但不拦着他们报仇,甚至还叮嘱他们狠一些…… 庄人们笑容满面,只感到如今的锐哥儿实在太对胃口! 转过身去,一众庄人的神情又瞬间变得阴沉。 望着瑟瑟发抖的匪徒,他们脑海中就浮现出战死亲人的音容笑貌,这份痛苦令他们面目扭曲,满脸愤恨! 日子艰难,但在一家人相互扶持下,窘迫中亦有欢笑不是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盯上他们!? 好好的生活被彻底破坏,亲爱的家人无端惨死……不可饶恕!! “月儿,为夫这就替你报仇!” “老爹,还有阿娘,孩儿这就手刃仇人,你们可以瞑目了……” “夫君,看妾身为你报仇!” “……” “啊啊啊啊啊!!” 匪徒凄厉的惨叫猛然响起。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 “贤侄……” 看着大步走来的徐锐,徐景那是越看越满意。 他刚还以为徐锐真要饶了土匪,差点就冲上去制止了。 他是优柔寡断,但并不愚笨。原先都算了,可在匪徒吐出这么多紧要消息后,就一定不能放过他们!实力不够知道太多反而是祸患,已经被迫知道了,那就绝对不能走漏出去! “贤侄,你做得对!我还以为你真打算饶了他们……” “岳丈多虑了,那样说只是为了让他们乖乖受缚罢了。” 朝徐景微微一笑,徐锐轻声道: “杀了我们的人,管他几屠都没有活命的可能,只是没想到贼人这么蠢,彻底把自己的生路给堵死了。” “毕竟留着就有风险,若逃走几个瞎嚷嚷,搞得黑蛇山匪帮、莲花匪帮以及武谷县令得知机密泄露……只怕我徐家庄将永无宁日!” 听闻此话徐景连连点头。 这三股势力无论哪一支,都不是徐家庄能对付的。随便被一伙盯上,小庄子都只有被踏平的下场。 “那贤侄,咳,贤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 话还没说完,徐景自己就感到很不对劲,眨眼便臊红了脸。 他既是宗主又是庄主,还真是乱了分寸,咋搞的啥都要问徐锐…… 第11章 女帝也得叫你一声姐姐 “接着无非就是善后,双方尸体要尽快掩埋,引发瘟疫就不好了。” “不过秋末天气冷,赶得及。” 哪会笑话徐景,徐锐直接无视对方老脸上的尴尬,畅抒己见道: “即便族里再缺钱,必要的奖赏和抚恤也是不能免的,不能让庄人寒了心。我等虽有血缘这根维系团结的纽带,却不能只靠这个……” “平日说啥都是虚的,关键就在这种时候如何补偿伤亡者。” 沉吟几息,徐锐缓缓道: “战死者的家眷要好好帮扶,起码像遗孤之类的,宗族必须将其抚养成人,不可令其冻毙于风雪中!” “实在承担不起,这部分支出可以稍稍分摊一下,谁都可能遇到这种事,大家会理解的……” 徐景听得双眼冒光,不断点头。 尽管花时间琢磨,他大概也能想出这样的方案。但他可是四五十岁、颇具管理经验的中年人啊! 徐锐不过二十,非但箭术超群还有如此急智,关键还面面俱到…… 喜爱之情愈发强烈,徐景不禁望向身后一直没出声的徐蔓菁。 刚一回头,男人就见女儿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徐锐,俏脸上满是崇拜,美眸里的爱慕都快溢出来了。 好啊!女儿也喜欢,那没啥好说的,这年轻人绝不能放跑咯! “贤婿,此番你立下大功,等下我就派骑手赶往郡里为你报功!光射杀十几个匪徒就已是惊人壮举,何况凶名赫赫的胡三屠都折在你手上……” “这份功劳,说不准还能封官!” “对了,你和蔓菁要不今晚就……咳咳,要不明天就完婚吧!” “诶,岳丈勿急。” 你看,又急!报功当然越早越好,但结婚明显不合时宜。 有些无语,徐锐失笑道:“蔓菁这姑娘英姿飒爽我挺喜欢,既然您有这打算我就肯定会娶她,但不急这一时。” “刚战死这么多人,这几天我徐家庄家家带幡,我结婚……不大合适。” 徐景闻言倒不觉得有什么。 徐家庄不信鬼神只敬祖宗,只要不欺祖忘典,就百无禁忌没啥忌讳。 不过徐锐说的也有道理,许多地方是有这种风俗,避几天也好。 想到少年英雄一口一个岳丈,肯定要娶自家女儿,徐景就美滋滋的。事务繁忙并未多说,他很快就忙去了。 …… 回到自家,已是次日清晨。 听到脚步声,邬梦瑶很快就笑吟吟的迎了出来。 “夫君辛苦了,饿了吧,妾身熬了兔肉粥……” 刚踏进自家小院,徐锐就猜俏媳妇还没睡。果不其然,即便困倦至极邬梦瑶仍是热着吃食,乖乖等他归来。 “梦瑶乖,来,抱抱!” 心中甜蜜,徐锐一把搂住好老婆,同时心疼道:“我给庄人们处理伤势这才晚归,以后太晚就别等我了。” “嗯。” 尽管还是会等,但邬梦瑶不会当面拒绝丈夫,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夫君放了那么多箭,又忙碌一晚,该是饿极了吧!先吃……” “好。” …… 该说不说,邬梦瑶真是极品好老婆。 身材好相貌佳,平常百依百顺,生死关头也不怯场,还偏偏有一手好厨艺。 她精心熬制的兔肉粥虽然碍于条件没放什么佐料,倒也是喷香扑鼻,喝起来清甜可口。 “来,夫君,把馒头吃了……” “馒头配兔儿粥,香得嘞~” 见两个拿给老婆吃的白面馒头又被端了出来,徐锐眉头微皱。 他不着痕迹的稍稍观察,便发觉自己的粥里兔肉极多,而邬梦瑶碗中,只有表面那浅浅一层有肉。 为伪装成吃的一样,小媳妇只是在舀底下的净粥食用,时刻维持着自己也有很多肉的假象…… 发现这些,徐锐怒了。 白天带回的馒头和肉食,他叫邬梦瑶处理了吃掉补身体,可对方竟半点没吃,全留到他回来一起食用!非但如此,小媳妇还打算将这些好东西都给他吃! “这两只兔儿挺肥哒,粥里有油味,真香呐……”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就好啦。” 只吃净粥,邬梦瑶也吃得无比香甜,不过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 夫君竟停下动作,直勾勾盯着她。 一时也不知做错了什么,小女子有些手足无措,她怯软的看着夫君,也停下了吃粥的动作。 “夫,夫君……” “梦瑶,你吃我这碗。” 心知怪不得邬梦瑶,也怪不得自己,要怪只能怪原身那个烂赌徒,但徐锐还是莫名生出了些自责。 他不顾慌乱的小媳妇,径直将两个粥碗对调,大口就吃了起来。 “我说了,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 “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你这样只会让为夫自责,心里常常难受可会折寿的,而我呢……就是个小心眼!” “梦瑶,你也不想让为夫短命吧?” “啊!?” 万万没想到夫君竟会抛出这样一套说辞,可夫君又怎会骗她? 娇憨老实的邬梦瑶傻了眼,顿时感到犯了大错,连忙吃起徐锐那碗来。 “我吃,我吃!我再也不这样了!夫君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 被迫塞下一个大馒头和一大碗肉粥,邬梦瑶气色好了许多。 夫妻两人在床上做了会运动,稍稍消化后,便躺下准备歇息。 美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徐锐,邬梦瑶只感到梦幻。 “宗主说了,此次为夫是头功,战后又救下这么多伤者,族里起码会发五十两作为奖赏。宗主也派人去郡城里给我报功了,官府那也有一道奖赏。” “说不准你丈夫我还能当官呢!” “……” “当官好,那以后妾身就要叫夫君老爷了,嘿嘿,老爷~” “诶,就叫夫君好,我喜欢这个。” “嗯呢,夫君~” 痴痴望着自己的男人,邬梦瑶忽然开口:“妾身看那徐蔓菁也挺好,夫君不如早点把她娶回来……” “宗族还是很重要的,宗主无子,几个兄弟也都不在了,直系这一脉现在只有徐蔓菁继承。夫君娶了她,往后孩子大概就是徐家宗主了。” “有这层关系,宗主一定会全力支持您。得宗族相助,夫君无论做什么行当,都将如虎添翼~” 邬梦瑶软糯的话语传入耳中,让徐锐很是感动。 甭问什么再娶老婆,小媳妇会不会难受,问都不用问肯定难受。 只是这个年代就是这样,王朝缺乏男丁,朝廷鼓励多娶。在风气影响下邬梦瑶虽不会太难受,但丈夫新婚不久就又要娶妻,她心底肯定不会高兴。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俏媳妇仍能稳定住情绪,设身处地为自己考虑,实在是贤妻无疑了…… “梦瑶,你真好。” “我向你保证,无论以后我有多少老婆,你都是我最爱的大老婆!就算为夫把女帝娶了,都得叫你姐姐!” “啊,别说这些话呀~” 听到女帝,邬梦瑶先是一惊,她软软的瞪了眼乱说话的夫君,可心中也涌现出压抑不住的甜蜜。 女帝也得唤她姐姐,嘿嘿…… 看着笑靥如花痴痴笑着的娇妻,徐锐忍不住又是深情一吻。 “啊呀!夫君你又,唔……” 第12章 思虑不周,恐有大患 确实是累极了,徐锐搂着小媳妇,一闭眼就沉沉睡去。 是个囫囵觉,到了天黑这才醒来。 自打徐锐展现出过人之处,徐景就没打算放过这位梦中情婿。 男人直接派族卫守在徐锐院子外,让贤婿一醒来就去见他…… “锐哥儿,宗主有急事找你!” “你可能要出趟远门了。” 睡眼惺忪的走出屋子,徐锐正要洗漱,就见两名族卫快步进了院子。 他们一人抱着两只大公鸡,双手则捏着鸡嘴,浑身都是鸡毛。看见自己,两人都露出如蒙大赦的表情。 “远门?怎么说?还有你俩……这是咋搞的?”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你跟宗主谈吧!至于这些毛……” “嗐!不咋美好,别提了。” 两人恶狠狠的瞪了眼还在啄自己手心的大公鸡,旋即无奈的将它们轻轻放到院子里。 咯咯咯~ 重获自由,四只色彩艳丽的公鸡欢快的跑着,不断为自由欢呼啼鸣! “宗主有急事找你,叫我们顺带捎几只鸡,又叮嘱不能打扰到你歇息,出来的急,我俩忘带绳了……” 听到这徐锐忍俊不禁,这两人还真是实诚啊! 来得急没带绳子,两人为了不让鸡叫打扰到他,就拿双臂夹着公鸡,双手捏着鸡嘴。就这样保持高难度的动作,搁院外跟公鸡斗争了几个时辰…… 狠人啊! “谢谢,辛苦你们了。” “诶,能为锐哥儿做事,我哥俩不辞辛苦!哥儿是拯救庄子的英雄,以后再不要说谢,实在折煞我们。” 两个族卫一高一矮,但都相同的健硕。放下鸡后,高个族卫就从怀中摸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 “宗主还让我们送来您的赏银,一共是五十两,您数数。” 做了多年赏金猎人,徐锐对重量相当敏感,接过钱袋一掂量就知道没问题。他索性直接将其塞入怀中,豪气笑道:“不用数!自家兄弟还能信不过?” “二位且等候片刻,我与妻子交代一声就随你们去。” “好,哥儿请便!” 听见徐锐一句自家兄弟信得过,两人顿时粗脸泛红,就像盛夏喝了盏冰镇凉茶一般爽利!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 尤其对方还是整个庄子的英雄。 …… 回到房中,徐锐就见小媳妇也转醒过来,他简单交代几句,就码出二十两白银交由邬梦瑶放好。 事发突然,莫说小媳妇,就是徐锐都还没搞清楚情况。邬梦瑶只得叮嘱夫君万事以安全为主,自身才是第一紧要。 徐锐自然连连点头。 他叫娇妻先搬去嫂嫂们家里住几日,深深一吻后这才大步离去。 在两个族卫伴随下,青年径直前往坞堡。一路遇到的庄人无不朝他行礼问好,无论老幼态度都极为尊敬。 昨夜青年不辞辛苦,战后仍在不断忙碌,起码救活十多个重伤号。这使庄人们感恩戴德,伤者家属现场给他哐哐磕头,拉都拉不住…… 不过一夜,徐锐的威望便骤然暴涨,达到仅次宗主的地步。 …… 走进坞堡议事堂,徐锐就见徐景正在写信。其女徐蔓菁,则在一旁乖乖研磨。 “岳丈,蔓菁,我来了。” 瞅见心心念的青年终于到来,父女两人都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 “贤婿,你可算醒了!” 示意女儿前去关闭屋门,徐景就将徐锐拉到厅堂深处,这才低声道:“贤婿,喜报早了!” “啊?” 徐锐闻言皱眉,没太听懂。 “这与你无关,是老夫考虑不周!” 徐景一脸自责,沉声开口:“昨夜光想着给你报功,我没想到胡三屠背后的关系!此贼不仅心狠手辣,还结交了许多匪头做兄弟……” “虽说道上没真情,但胡三屠有个结拜大哥,是快活林的二当家周海!此獠平日标榜自己最重情义,只怕会为胡三屠寻你、寻我徐家庄报仇啊!” 听到这,徐锐的神情也是凝重起来。 如此说来,徐景这个疏忽确实有点严重,搞不好徐家庄都得完蛋…… 快活林,乃是幽州地界最大的匪帮之一。此帮坐拥上千匪寇,盘踞在一大片老林里,是官府的心头大患。 这帮土匪善于游击,不时出来干票大的,接着就赶在官府围剿前躲进深山老林之中,再难寻见踪影。 被他们盯上,是真有大麻烦! “报功之人去多久了,能否追上?” “已经来不及了。” 徐景苦笑,叹息道:“骑手昨夜就派出去了,还是庄里骑术最好的云哥儿,隔了大半天肯定追不上。” “……” 一时无语,徐锐陷入沉思。 在此之前,他并不知道胡三屠还有这样一个结拜大哥。 很正常,原身只是个浪荡赌徒,对各种消息最多听到边角。若非如此,自己昨夜定会阻止徐景。 “贤婿,此事是老夫考虑不周!我曾听说过这消息,昨夜却没能想到,这真是我的罪过!” “现错已铸成……郡爷背后有关系,是个硬的,拿了胡三屠的人头定会大肆宣扬,我们和快活林之间已经无法缓和。既然如此,就别什么可能封官了,是你必须当官!还得是带兵的武官!” “东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也是我徐家最后的积蓄了……” 在徐锐惊讶的目光中,就见徐景快步从堂后端来几盘金元宝! 金灿灿的元宝很是亮眼,大概有一百两左右,换算成白银就是一千两,价值相当于一百万枚铜钱。 这些钱放到京都,或许连套像样点的宅邸都买不起,可搁这偏僻落后的幽州,实在当得上一笔巨款! “岳丈,您这是……” “我在郡城有熟人,他的老师就是我北平郡的郡丞大人!我书信一封,配上这些钱上下打点,外加你的功劳,应该能换一个领兵的官职。” “手里有兵就有威慑,想来周海忌惮你,也不敢随意进犯我徐家庄了。” “……” 徐锐一时无言。 要说熟人就是郡丞,他都还好接受一点。但这只是郡丞的弟子,受不受宠都难说,又能起到啥作用。 就算非要走行贿这条路,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都能越过中间商直接跟郡守面对面谈条件了,又何须多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分钱? 再者郡丞也不管军事啊!郡尉还差不多。但就是后者,也只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有点权威,管不到封官…… 徐景属实有点病急乱投医。 不过无论怎样,自己都肯定要去一趟郡城。钱在他手上,如何操作还是看他。 “事关重大,还请岳丈多调派些好手听我使唤!还有,我徐家庄在郡城可有耳目一类的眼线?” “呃,这倒没有……” 老脸有些尴尬,徐景道:“我徐家祖上是阔过,但却一代不如一代,在郡城只有一处宅院落脚,别的没有。” “至于人手不必担心,蔓菁陪你去。她武艺不低,昨夜就斩了好几个土匪,再加十个族卫应该够了。” “庄内所有马匹全部调拨给你,一路骑马会安全许多。” 听闻此话徐锐点头。 虽然自家宗族实力不强,但胜就胜在团结和敢于倾尽所有。 徐景这次虽然疏忽了,但就看在他为了给自己谋个官职,便把老底差不多全给掏干净,自己就不能服输! 他怎么都要护徐家庄周全! 第13章 路见不平,当官,必须要当官! 告别徐景,徐锐稍稍做了一番准备,便点齐人马踏上路途。 此行共计十二人,除徐锐和徐蔓菁之外,还有十个武艺不错的族卫。 送鸡的高矮两兄弟也在其列。 一人两骑,星夜奔驰,不过天亮便远离庄子,走过了步行需一整日的路程。 “郎君,要不先歇歇?” 看着一路忍痛的徐锐,即便事关紧要徐蔓菁还是忍不住出声。 “嗯,那就暂且歇息片刻。” 感到胯下隐隐传来的火辣痛感,徐锐并未坚持,直接顺坡而下。 没想到先掉链子的是自己。 前世也曾在波西米亚平原上策马驰骋,徐锐的骑术其实还不错,只是这具身体没骑过马,太过娇嫩。 即便临时搞了套简易的马鞍马镫,徐锐双胯也快磨秃噜皮了…… “下马暂做歇息!” “徐安徐全,你俩巡游警戒!顺带排查危险,探探前路。” “遵命!” 面对除父亲和徐锐以外的人,徐蔓菁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她神情严肃气质英武,说话斩钉截铁,给人不容置疑的感觉。 众族卫听令,立刻照做。 大多卫士翻身下马就地歇息,高矮两兄弟则策马游弋,在附近骑马巡逻。 “郎君,妾身给你揉揉。” 回过头来,徐蔓菁变得温柔似水,她伸出双手,直接为徐锐揉腿。 瞧见此幕,众族卫立刻转头,或是望天或是看地,目不斜视一动不动,仿佛那有什么有趣的东西。 “……” 见众人如此识趣,徐锐嘴角上扬,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亲密按摩。 该说不说,徐蔓菁够劲。 正牌老婆邬梦瑶娇软可爱,一米六出头也算亭亭玉立,就是太过消瘦要好好养养。徐蔓菁就不同了…… 这个大自己三岁的大姑娘身材高挑足有一米七,体态凹凸有致极为匀称。容貌虽比不得小媳妇那般精致,倒也是英姿飒爽,有时还有点小呆萌。 这会专注按摩,女子非常认真。力道不轻不重,随徐锐的表情还在不断调整,很快就让青年舒坦多了。 “得此娇妻,当真是好福气!” 抚起一簇佳人秀发,徐锐便嗅到一丝幽蓝花香。这淡淡的、清清的幽香,顿时叫他眉头舒展。 “蔓菁,你好香……” 反正是自己的人,徐锐觉得好闻,索性一把搂过徐蔓菁,直接将头靠在美人香肩上,肆意的大口呼吸起来。 “呜……” 嗷!直接贴上了!! 被徐锐突然的亲密举动给惊到,徐蔓菁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姣好的俏脸霎时羞得粉红,俊面郎君呼出的热气更是直接触碰到她的耳朵,叫女子浑身酥软不知如何是好。 继续,继续按吧…… 红着脸环顾左右,徐蔓菁发现众人全看蚂蚁入了神,这才大松一口气。 “锐哥儿,有情况!” 就在徐锐恢复的差不多时,徐安徐全也策马赶了回来。 听见有情况,徐锐当即起身,上马迎了过去。 众族卫见状无不畅快呼吸,揉着僵硬的脖子,暗道折磨终于结束了…… 装透明人,可比打仗累多了。 …… “怎么了?有什么情况?” 策马向前,徐锐就见高矮两兄弟神情低沉,脸色也不甚好看。 “锐哥儿,前边官道上全是难民,我俩问了问,是胡虏又来犯境了。这次烧了两个县,把粮食都掠去了!” 高个族卫名叫徐安,他有些悲怆的咬牙道:“这次遭灾的是宽城和北卫,胡虏好像还不想走,两县民众只得向南逃亡。他们刚进我北平郡……” “谁想就撞见快活林那帮土匪,莫说盘缠和干粮了,就连身上衣物大多都被扒下来抢走了!” 听到这,徐锐不禁咬紧牙关。 他倒不怎么伟大。 之所以愤怒,确实跟路见不平有点关系,但更多则是一种…… 兔死狐悲的感受? 大乾七州,幽州作为边陲之地,领土形如长蛇,辖境窄而狭长。 说简单点就是南北靠得近,东西拉得远。而宽城和北卫两县所在的承平郡,就处于北平郡正北方。 两郡接壤,紧紧贴着! 距离这么近,今天邻居发生的事,明日很可能就会在自家上演。 “大乾势弱,乌桓猖獗犯境,百姓流离失所!最恨是那匪寇,竟对携家带口的难民出手,简直禽兽不如!” “他们已经不再是乾人,甚至不配称之为人!” “我必将此等禽兽千刀万剐!” 徐锐咬紧牙关,自穿越以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求权力。 翻看原身记忆,他知道大乾深陷政治斗争。那些手握大部分资源的权贵并不关心底层民众的死活,常年为了自身利益不断内耗着。 徐锐不说达到改变王朝的地步,起码要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若不得势,在此等恶劣的环境下,徐家庄迟早也无法保全! “当官,必须要当官!在此等乱世,草民的命实在太贱……” “不谈抱负理想,单单只是为了有尊严的活着,都必须尽快掌权。” “诸君,即刻启程!!” 心绪激荡,青年策马扬鞭。 徐锐已然感受不到什么痛意,秋末的凉风拍打在他脸上,却久久不能抚平这颗滚烫的心。 …… 马队轻装简行,很快便驶进就近的官道上。 只见这还算平坦的道路上满是难民。他们成群结队,大多衣不蔽体,有人甚至还被匪寇剥到精光。 没有遮挡物,难民干瘦的躯体便直观的展现而出。他们瘦骨嶙峋,双眼无神,枯槁不堪…… 从北向南,这些人延绵不绝,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只是撑着一根木棍儿,颤颤巍巍的朝北平郡城走去。或许就算到了郡城,当地官员也不会赈济他们,但他们也已经没办法了。 天下之大,何处是家? 不断有人坚持不住栽倒在地,也不断有早就栽倒在地的人咽气死去。 逃难者们异常安静。身旁之人怎样,是跌倒是死去,除了亲眷以外再难引起别人的注意,哪怕只是个回头。 他们已经麻木。 或许死去的人反而是幸运的……因为从这场无尽的折磨中解脱了。 噔噔蹬—— 马蹄踏响,大地震动。 “……” 听见马蹄声,难民们终于有了反应。许多人下意识就嘶叫着胡乱奔跑,生怕被胡虏丢来根绳套套住,然后被狂奔的战马硬生生拖拽而死。 乌桓异族,最喜欢这样玩弄乾人! 不过很快就有难民发现,来的是乾人并非是异族。 可他们仍在尽力避开,空洞的眼睛里除了恐惧什么都没有。 马匪?对同胞比异族还狠! 乾军?乾军是要好点,虽然近些年杀良冒功的做法依旧屡见不鲜,动辄也爱抽打百姓,但起码不会将人虐杀…… “加速,加速!” “快点离开这里!” 看到那一张张惶惶不安的脸庞,徐锐神情复杂。嘴唇翕动终是无言,他只得夹紧马腹,不断喝令全队加速离去。 说实话……青年是震撼的。 尽管作为赏金猎人,徐锐也算看惯了大场面,可现代世界怎么都有层遮羞布,不会将世道的残酷如此直白,如此血淋淋的摆在你眼前! 将视线从一具具干瘦赤裸的死尸上移开,可对方那死不瞑目的样子却是深深映入了脑海。徐锐想救这些还活着的难民,可也是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只是加快速度早点离开,尽量不惊扰到这些苦命人。 当然,对部分族卫丢下自己那份干粮和饮水的举动,徐锐虽然看在眼里,却并未出声制止。 第14章 抵达郡城,面见郡守 阳光明媚,是个艳阳天。 历经两日星夜奔驰,徐锐一行马队终于赶到北平郡城。 纵是荒凉的幽州,达到郡城这个级别依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跨越护城河,徐锐径直前往庶民居住的南城郭。 不像前世影视剧那般,大乾的百姓根本没资格住在城里。所谓城市居民,实际也只是住在护城河内的郭区,被不算宽厚的城墙隔绝在外。 不过就算这样,其安全性也远比下级村庄高得多。能住入郭区,已是无数乡野草民毕生的梦想。 …… “锐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不大的宅邸中,徐云正在练剑。瞅见徐锐等人在杂役的引领下走进院落,疑惑之余也是面露欣喜。 “锐哥儿,郡守大人很赏识你,打算核实之后重重赏你!” 徐云是个体态瘦削的青年,见庄人到来,立刻放下手中长剑迎了上来。 “胡三屠作恶多端,行迹难以捕捉,是郡里榜上有名的通缉恶匪!前天夜里我来报功,郡守竟连夜接见……当晚就派人去接受害者前来辨认,算算时间,应该明后两日就能到了。” 听闻此话,徐锐眉头舒展。 郡守在意胡三屠,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 没时间浪费,徐锐吩咐众人好生歇息,便和徐云进屋详谈。 …… “锐哥,你可不知,那夜郡爷得知凶名赫赫的胡三屠竟然死在我徐家庄,表情是何等精彩!” “云哥儿,就一面所见……你觉得郡守是怎样的人?正不正直?” “那肯定正直。” 空荡的房屋里布置很简单,除桌椅和几张大床之外就啥也没有。 相互对坐,迎着徐锐的注视,徐云几乎想都不想直接开口:“胡三屠再凶恶,伤及的多半也都是寻常百姓,换成别的郡守虽说也会在意,但纯粹只是为了功绩,绝不会如此上心……” “他还派人去接受害者来辨认……” 听到这,徐锐当即再问: “胡三屠死在徐家庄这件事,现在有没有传出去?” “没呢!都没辨认,郡爷怎会将消息散出去,他还叮嘱在场的下人们都不准将消息传出去。” 此话入耳,徐锐这才松了口气。 运气好,遇到个不错的官。 就目前看来,这位郡守挺靠谱,自己甚至都不需要花钱了。 “锐哥,到底咋了啊?” “没事。” 望向踌躇不安的徐云,徐锐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声道:“一天半你就能跑到郡城,真是辛苦你了,等回庄锐哥定帮你讨赏!” “啊,那就多谢锐哥了!!” …… 小憩半日,待至黄昏迟暮,徐锐就在徐云的带领下进了城,领着一行族人来到郡守府外。 “哟,这不徐云吗?人还在路上,莫急,核实后自会有人唤你。” 倒是稀奇,郡守府外除卫兵之外还有一名牙将。非但如此,大门左侧竟摆着一张明显有使用痕迹的鸣冤鼓。 瞅见徐云,牙将微微一笑,居然开口宽慰:“我家老爷处事公允,不会贪墨你们这点赏银的,回去吧,莫急。” “周牙将误会了!” “小人不是来催,是领庄中英雄前来汇报紧要消息!” 徐云连忙摆手,手指身旁的徐锐。 “庄中英雄?” 牙将闻言诧异,目光也望向徐云身旁那面容俊朗的高个青年。 “这便是射杀胡三屠的锐哥儿。” 郡守府门口并无闲杂人等,而这位牙将和卫兵们都是郡守的亲卫,徐云也就没有藏着掖着,直接道: “在我来报功后,锐哥儿又从匪寇口中拷问出许多紧要消息!” “……” 按捺住直接出问的念头,周姓牙将没有多问,这不是他的职能。 只见魁梧牙将轻轻点头,抬手一挥,便有兵丁进入府中报信。 …… “徐锐见过周将军!” 迎着牙将审视的目光,徐锐颔首一笑抱起双拳。 此刻青年心中也有些感慨。还真是啥样的人,带出啥样的兵啊! 原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曾遇到过县里的衙役。 在清昌县,衙役无不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他们到处吃拿卡要,是比地痞无赖更令百姓胆寒的恶霸。 眼前牙将,不知品级比差役高出多少,却毫不倨傲,实在难得…… 以小见大,看来这北平郡守确实不赖。 “区区牙将,何谈将军?在下周胜,见过小英雄了。” 周胜身长八尺,年过三旬,起码要大徐锐十多岁,称上带一个小字并无不妥。 见青年气度沉稳,虽有奉承但也没低声下气,周胜顿时萌生了结交之心。 胡三屠他自然听说过,就从传言描述来看,还当真是个悍匪,他对上也未必能打赢对方。 这少年虽是用弓箭将其射杀,但杀就是杀了,何必纠结于手段? 心性沉稳有实力,即可结交。 “诶,牙将如何不是将?” 徐锐面露笑容,认真道: “将军何须自谦?” “跟随郡爷这等明主,领兵上阵,步步高升,封妻荫子,都是迟早的事!” 周胜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徐锐说的正是他所期待的,准确的说是每个武将都期待的…… “好,那我就承你吉言了!” 两人闲聊几句,就见先前去通禀的卫兵赶了回来。 “徐锐,老爷让你进去详谈!” …… 经过简单搜身,徐锐便在兵丁的带领下来到府中一处偏厅。 此刻北平郡守张诚和一名师爷打扮的中年男人,正在厅堂阅览文牍。 见青年被兵卒带来,张诚并没搞什么先晾他一盏茶的把戏,直接就放下手中竹简平静望来。 “你就是射杀胡三屠的徐锐?” “正是。” “把当日情况说一遍。” 依从张诚的指示,徐锐将当日详情尽数道出。不过他只捡重点,旁枝末节则是几句带过。 张诚听得很认真,在青年绘声绘色的讲述下,他甚至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那夜的凶险。 已经准备了好几日,徐锐讲的甚为精彩,使得张诚旁座上的师爷也放下文牍,一同认真听了起来。 “那夜月黑风高,众匪潜入庄内,殊不知行踪早已败露!我徐家庄上下一心,藏于庄门就近的房区隐而不发。待贼匪摸来,我先以响箭毙其首领,众庄人听闻箭鸣,纷纷从两侧杀出……” “……” “男丁壮妇,皆正面迎敌无惧身死。力微新妇,亦卧于房檐之上投石抛敌。众志成城,终大破贼人……” 一番讲说听下来,张诚确定了徐锐所言与徐云没有出入。 他又随便找了几个青年刚才略过的地方,叫对方展开说说。 而徐锐也是不假思索,说得极其流利详实,一听就不是编的。发觉这些,张诚的脸色也温和多了。 “善!” “面对恶匪,徐家庄无论男女老少齐齐上阵,即便妇孺也甘为家园死战,若非如此,庄子难逃一劫。” “该奖,该奖!还该编成话本,作为典范流散出去!” 张诚面露笑意:“你刚说,你这趟把胡三屠的铁甲也带来了?” “是!” 毫无迟疑,徐锐立刻点头。 面对郡守,他再无对周胜那般的四平八稳,奉承话更是一句都没说。 他一直快说快答,腰杆挺得笔直,尽显年轻人的刚直之气。 而见青年如此硬朗,张诚也是越看越喜欢,不禁笑道: “不错!有此贼首级,再加甲胄,肯定是能辨明身份的。” “幽州山多林多,匪寇遍地横行,胡三屠这帮虽然势小,却是极其狡诈凶残,官军围剿数次都让他们跑了……徐锐,你这次可立功了,还不算小。” “对了,你在外通禀时,可说有要紧消息汇报?说吧。” “是有要事,但事关重大……” 说着,徐锐双手抱拳,目光也望向张诚身旁的师爷。 这一幕,瞬间叫张诚两人都笑了。 第15章 顾小家之余,念及大家 “允诚,看小郎君这意思,是要你屏退我诶。” “哈哈,文优,想不到你这大才子也有今天啊!” 迎着挚友好笑的目光,张诚也是忍俊不禁,他转头望向徐锐,笑道: “这位是本郡的至交好友,是绝对的自己人,你但说无妨!” 言至于此,两人都笑着望向面不改色的青年,心中倒更为赞赏。 起先叫徐锐描述情况,也就是一层考量。既是核对消息真假,又是通过对方的叙述来摸清此人斤两。 徐锐没过分夸大,说得虽精彩却很朴实,大抵是个刚硬的实诚人。 那他想要郡守屏退左右,就不是哗众取宠,而是消息确实紧要。不过不管再紧要,郡守身边的人地位肯定不低,青年不怕得罪人,这很不错。 “那夜得胜,我庄抓到许多匪寇,轮番拷问下,胡三屠的心腹吐露出一个紧要情报。” “小人不知真假,但事涉重大……于此,特星夜奔驰前来禀报!” 没卖关子,徐锐肃声道: “贼人说,武谷县令是莲花崖匪帮的内应,他有把柄被匪帮拿住,近期正在为该匪帮谋划……” “劫取京都新拨来的军械!” 张诚两人怔住了。 他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旋即很快便消失,神情肉眼可见的凝重起来。 “此贼交代,他是胡三屠的侍卫,曾听到胡三屠与莲花崖使者的谈话!押送军械的官军不少,莲花匪帮一家吃不下,所以打算暗连幽州所有匪帮……一同动手!” 言至于此,徐锐沉默噤声。 其实这消息,他原打算烂肚子里。毕竟一旦说出,就算彻底走到匪帮的对立面,将与之成为死敌。 只是一路的所见所闻,让青年知晓在幽州,匪寇是何等猖獗! 若让贼人得手,吃下军械实力不知要暴增多少。他是民,徐家庄都是民,匪强民弱,绝无他们的好日子过……这就不是能袖手旁观的事! 再者,张诚既是好官,就是自己的机会!若不趁机死死攀上,再想出头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光杀个土匪头子,这功劳还是太小,远不够他走进对方眼里……人生哪有万全之策? 不担风险,你凭什么起来。 “说出这消息的匪寇,现何在?” 张诚目光锐利,紧紧盯着青年。 “杀了。” 迎着张诚两人的注视,徐锐没去编造什么假话,坦言道: “徐家庄只是小庄,不敢沾惹任何风浪!发觉这帮匪寇是个祸患,我就下令将他们尽数斩杀,没留一个活口。” “那你现在……” “锐之所以前来报信,是在顾全小家之余,念及我幽州大家!” “况且贼匪坐大,必将危害全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耶?” 听完徐锐一番经得起推敲的肺腑之言,张诚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紧皱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欣赏。 虽然把人杀了怪可惜,不过徐锐的做法倒也无可指摘。 天大地大,自己人最大。 如果一个人大公无私到连自己亲族都不顾及,未免就有些可怕了。那样的人,他们也不想用。 这徐锐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是保全自己一系,杀伐果断毫不犹豫。接着又能顾全大局前来报信,不卑不亢沉着冷静……不错,当真是不错! 已然心生招揽之意,张诚却没有表露出分毫。 只见他轻轻点头,平静道: “事情本郡已知晓,军械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查,会处置。” “至于你,管好嘴巴别说出去就行。此事若是贼匪胡言自然最好,若是真的,也是本郡耳目所探……与你,与徐家庄都没有关联。” “杀死胡三屠的奖赏会在这几日核实后下发,你且待在郡城,随时等候召见。本郡还有要事,你先退下吧!” 徐锐闻言心中大喜,行礼之后便大步离去。 —————— “郎君。” “锐哥儿……” 徐锐走出郡守府,在外等候的徐蔓菁等人便立刻迎了上来。 没有多说,青年只是和牙将周胜道了个别,就领众人归回城外宅邸。 …… 入夜,天黑如墨。虽是城郭闹市,但晚上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幽州民生艰苦,夜里鲜有灯火。 一片漆黑的城郭之中,徐家庄的宅邸也是安安静静。与躺满族卫的大房不同,偏侧的小屋里只有两人。 “大概是稳了,不过还要在城里待上几日等候召见……” “就当是来采办吧!正好买些需要的东西带回去。” 昏暗的小油灯旁,徐锐抿着小酒,又夹起一筷子猪头肉。 吃得那叫一个快哉…… 菜是路上买的,不算很贵。一路风尘仆仆,总要犒劳下众人才是。 路遇难民,大多族卫都偷偷丢下干粮,导致进城时已是饥肠辘辘。尽管中午每人都造了好几碗饭,可晚上面对肉食亦是风卷残云……夸赞众人好胃口,徐锐就领徐蔓菁到偏屋用餐。 等会入睡,自然也是一起。 至于族卫那边,众人知根知底也都服他了,无需非得同吃同睡。 “郎君,你太厉害啦!” “这么多钱,可就都省下来了~” 徐蔓菁坐在徐锐身旁,小口小口的吃着饭。 见酒盏空了,她立刻为青年续上。 女子对徐锐已崇拜到无可复加。 出发前,父亲将黄金交由她与一位心腹族卫保管。也交代她一进郡城,就带徐锐去拜访书生栾辰。 栾辰算是徐景的熟人,师父是本郡郡丞,有他牵头事情会容易许多。谁想进城后,徐锐只和徐云略作交谈,便告诉她不必去找门路了。 徐蔓菁心急,也不好强行为之。她生怕事情搞砸,可谁想到徐锐竟一文钱都没花,就办成了事!?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先等等看,事成之后再夸为夫也不迟。” 刨完最后几口饭,徐锐道:“不过有一说一,很多时候拿钱托人办事,都是钱给了事没办成。” “而真办成的事,往往是它本就能成……当然,真正背景硬的另说。只是一个郡丞的徒弟,谈不上硬。” “不说这,蔓菁,你也吃一碗。” 说罢,徐锐端起一碗酒就朝身旁佳人喂去。 徐蔓菁见状愣了下,还是羞涩的轻启朱唇,将郎君递来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入喉,热气上涌。 英武女子的俏脸瞬间变得一片嫣红,看起甚是妩媚。 瞧见这幕,徐锐笑了。 这年代的酒,度数不怎么高,充其量也就和啤酒相当。大姑娘的酒量,还真不咋好…… 要是高度酒的话,一碗下去不得直接迷糊了?等等,高度酒? 这年代好像还真没有。 眉头轻挑,徐锐忽然想到赚钱的法子。他前世酿过酒,纯粹是兴趣使然,谈不上什么大师,不过现代的业余放古代可就算专业户了…… “就是器具有点难搞,随便整一点问题不大,量产还是难。” “在全是低度酒的市场上,忽然出现高度酒,也必会引人注意。” “保不住的,还是先缓缓吧!” 转念一想,徐锐便没在这方面过多思量。当务之急还是掌权搞势力,搞钱肯定重要,但手上没权…… 搞出什么都是白整! 没保全产业的实力,富可敌国也是笑话。苦心积虑最后被人抢了去……做嫁衣的滋味可不好受。 “不过可以先尝试,待时机成熟再全面铺开也不迟。” “吃饱了,接下来……” “咳,蔓菁,该睡觉了~” 第16章 我带你啃我爹去! 接下来两日,徐锐还是在佳人的陪同下逛了坊市,也对幽州市场有了一个大致的认知。 能不能保住产业是另一回事,但绝不能因噎废食。 几乎转完整个北平城,徐锐发现铁器相当便宜,而盐巴、羊毛、棉花却是异常紧俏,价格非常高昂。 北平郡城位处幽州中心地区,可以说这的物价就反映着整个幽州的物价,使其极具参考价值。 …… “郎君,这几日一直在逛坊市,可是有做生意的打算?” 下午,秋高气爽。 又是一日闲逛下来,徐锐领着徐蔓菁回到了郭区宅邸。 徐蔓菁并不愚钝,刚开始她还以为徐锐是要买些什么,可几日下来只逛不买,郎君唯一一次出手……还是给她和邬梦瑶买了几支簪子,她自然也就猜到了徐锐的想法。 “嗯,是有这个打算。” 坐到院中树下,徐锐拍了拍身旁木凳,示意徐蔓菁也坐过来。 “幽州百姓穷苦,除了必需品以外啥也买不起,而这寻常生意,竞争对手还都是世家大族……” “我们肯定是搞不过的。” 听闻此话,徐蔓菁大松一口气。 她还琢磨着该如何委婉的劝郎君改主意,看来是不需要了。 坐到徐锐身旁,女子点头道:“是呢!咱百姓本就穷苦,再加各个世家的商行早已开设多年,又基本都与地方官吏有勾结,就凭我徐家庄这点实力,贸然经商,只怕……” 徐蔓菁摇头叹息,在她看来,贸然经商就是死路一条。 徐家巅峰时期也就只是一个县的豪强,如今更是衰落下来,哪玩得过那些真正的世族? ‘所以我们要做特别的生意,目光不能盯百姓,而是达官贵人,就是那些世家大族!’ 徐锐眯眼,并未将话说出口,毕竟这听起确实不切实际。 不过想靠卖东西赚钱,目标人群还真就只有权贵们。 平民没有消费力,他们消费的必需品市场也都被世家商行垄断了。莫说徐锐没有更优质更廉价的日常必需品,就是他真有,无权无势胆敢入局,也会分分钟被碾成碎末。 要赚钱只有搞奢侈品,不过还是不能摆到明面,就少量、隐蔽的出货,多多少少能捞到点钱。 就目前而言,徐锐已经有了方向,便是高度酒和白糖。 “蔓菁,等会吩咐族卫去买些红沙糖……蔗糖也行,但不要饴糖。” “记得叫他们一家店别买太多,尽量不要引起注意。” 徐蔓菁闻言一怔,旋即咬了咬牙,沉吟几息还是重重点头。 郎君还是没打消念想…… 不过只是买一点糖的话,虽说花销也不小,但这玩意是硬通货,赔了也不至于亏太狠。 还是别折了郎君的面子。 “嘿,傻丫头,想什么呢!没把握的事我会干么?” 一眼就瞅出大姑娘的想法,徐锐揉了揉徐蔓菁的秀发,然后从怀中摸出装满银两的钱袋,塞到对方手里。 “别用族里的钱,就拿我这二十多两去买,这是我的个人行为。” “……” 握着钱袋,徐蔓菁紧咬嘴唇,旋即坚定道:“族里的钱我只是代为保管,确实不好动,不过这些年我也攒了十两银子,我愿全部拿出来……” “诶,不必如此!” 徐锐话音未落,就见身旁佳人美眸泛红,这顿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蔓菁,这是咋了啊?” “……” 徐蔓菁只是低着头,小声道:“郎君,莫,莫不是怪妾身没把族里的钱拿出来买糖……” “没有,我哪有这意思?” “那你为什么跟我生分,不肯拿我的钱,是不是嫌弃太少了……” “啊?” 听闻此话徐锐笑了。 他莫名感到很幸福,能拥有邬梦瑶和徐蔓菁这样的老婆,他是真知足了。 “乖乖,不哭不哭。” 搂住身旁佳人,徐锐道:“这还不是怕赔了嘛?这可是我老婆好多年的积蓄呢!赔了就不好了。” “……” “我不管,我一定要出钱!” 首次听见郎君叫自己老婆,甜蜜瞬间就盖过了心酸,徐蔓菁俏脸绯红,嘟着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只认你,钱都给你,赔光了我也认!就是你真的一无所有了也不怕……” “我带你啃我爹去!” 哄堂大孝啊!徐锐哑然失笑的同时心中也是暖洋洋的。 此刻他真正喜爱上了这端庄英武,又带点娇俏呆萌的大姑娘。 “好,那你就投,反正为夫肯定是不会让你赔的!” 爱意上涌,徐锐环抱佳人,就是深深一吻。 徐蔓菁也很顺从,先是有些窘迫生涩,最终竟是反手抱住徐锐,热烈地回应起来。 “你还别说,这郡城就是郡城,东西就是多!比咱县里……” 考虑到已在郡城待了两日,应该很快就要回去,族卫们一早就出去采购庄中需要的货物,这会正拎着大包小包赶回来。 一进院子,众族卫就瞅见抱着啃的两人,顿时眼角抽搐,连忙退了出去。 “哈哈,门口这蚂蚁好大啊!兄弟们快来看啊……” “可不是,该说不说,比那天路上的蚂蚁大多了!” 众族卫刚刚蹲下观看蚂蚁,就见宅邸不远处的岔道忽然拐过来几个兵丁。他们簇拥着一个健壮如熊的小校,大步就朝自家宅邸走来。 望见一干连忙起身的族卫,小校就道:“徐郎君何在?郡守大人有令!” …… 待小校走进宅邸,听见动静的徐锐也早已停下了热吻。 “在下徐锐,见过这位将军,不知郡守大人有何命令?” 在徐蔓菁的陪同下,徐锐大步迎上前去,他双手抱拳,开口就是将军。 然而小校品级比牙将还低,哪好意思承下?当即连连摆手,不过心中却也很是受用。 “徐郎君,我是周牙将的举旗官周平,受命前来给你颁赏和布下委任。” 周平笑容满面,抱拳道:“兄长与郎君一见如故,本欲亲自前来,奈何郡守大人有急事外出,作为亲卫牙将,吾兄也就随着去了……” “噢?郡守大人如今不在北平?” 听闻此话,徐锐心中一凛,已然猜到了些什么。 “是也!大人公务繁忙,该是去下边县城公干……或是最近匪患猖獗,还向郡尉提了一营郡兵跟随呢!” 听到这,徐锐更加确定。 他仔细观望着周平的表情,却发现此人毫无深意,消息完全是随口透露,压根没有点向什么。 看来此人品级太低并不知情,不过无论如何,这嘴巴也未免太…… 不管心中怎样去想,徐锐脸上都是热情的笑容。 “辛苦将军了!今儿可热,等会务必拿几两银子去饮凉茶解解渴……” “诶,你们庄人也没多少钱,这怎使得!不行,真使不得!” 见徐锐如此上道,周平顿时咧嘴大笑,一边连连摆手,一边盘算着等会去哪快活。 张诚清廉,下边官吏知他性子,平日连个送礼的都没。他们这帮郡守亲卫听着威武,却相当清苦,一年到头捞的还不如寻常衙役多。 几两银子,够他爽好几天了! “闲话就不说了,咱哥俩先把正事搞完再说别的!” 郡守不在,留守的亲卫就等同于放假,周平一时都恨不得拿了好处立刻赶往青楼,也是马上抬手。 其身后的兵丁见状,也是连忙将几个布包递上前来。 第17章 这好说,我派人帮你站台就是了! “胡三屠作恶多端,屠戮了许多村庄,不过大多都有生还者。” “今早几位幸存者抵达,他们再三确认过,那确实是胡三屠的首级……他们哭得死去活来,还有一个高兴到昏死过去,被抬去看郎中了。” 提及早上的事,周平望向徐锐的目光中不禁带了些敬意。 不管是不是被迫,眼前这位青年都是为民除害了。 “那时郡守大人正要出巡,观此景象颇有感慨,老弟你也就得福了!” 徐锐闻言沉默,就见魁梧小校递来两个布包,他伸手接过,顿时感到这包囊沉甸甸的…… “里头是赏银,一共一百五十两。” 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布包,周平一脸艳羡。接着他又接过兵丁递来的最后一个布包,并将其直接打开。 这里头是一封委任状,以及一个小小的印信。 “郡守大人觉得你是可用之才,在乡野间蹉跎未免太过可惜。所以任你为清昌县游击都统,统辖百二游击兵,屯于徐家庄,负责追剿所在县辖之匪寇,你部虽领清昌县的俸……” “却无需听从清昌县的调令。” “说白了就是不受限,只听郡守府差遣,只向郡老爷负责!” 周平面露笑容,将委任状和印信递交给徐锐,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弟,这可是好差啊!平日自行履行职能,无拘无束的,若非特殊情况郡爷也不会差遣你……” “是,确实是好差。” 小心收好印信两物,徐锐也是满脸喜意。不错,当真是不错! 虽然徐景那边最好的预测,是他能当上县尉,领一县军权……可徐锐从来就没指望过! 开玩笑,县尉虽不算大官,但怎么都不是杀个土匪就能当的。眼下能当上游击都统,徐锐已是心满意足。 幽州人口少,尽管清昌不是小县,但县尉手上也就几百号人。自己这一下就领兵一百二十,还不受县里掣肘,行事完全自由,还直接驻扎在徐家庄里,好家伙……爽翻了啊! “老弟,百二可有两层意思,可以是一百二,也可以是一百的二倍,文书上可没解释……” 周平幽幽开口,顿时让徐锐心中喜意再翻一番。 “小弟初次领兵,许多地方着实不懂,还望周兄提点!” 说罢,徐锐望了眼徐蔓菁,他将一手放到背后,不着痕迹的圈成一个零。 大姑娘挺机灵,当即意会,立刻摸出十两白银递来。 接过银两,徐锐微笑奉上。 “天气怪热,些许茶水费,还望周兄不要推辞!” “诶,这使不得!” 目光火辣的盯着银两,周平却是连连摆手,义正言辞道:“我愿教你,是把你当兄弟!你怎能拿银钱来玷污我们之间真挚的情感呢?” “我不要……我坚决不要!!” 说罢,周平猛然歪头,可溜圆的眼睛依旧时不时瞥向那银子…… “诶,周兄此言差矣!” 一把拉过周平的胳膊,徐锐将银两硬生生塞入对方手中,笑道:“所谓亲兄弟还明算账,周兄为了我的事,这大热天不辞辛苦赶来,茶水费不能还让你出吧!周兄莫要再推……” “否则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徐锐不会做人!” “唉,你真是让我好生为难!” “哎!好……好吧!” 叹息一声,周平勉为其难的收下银子,脸上笑容也不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热情起来。 他屏退左右,拉着徐锐走进屋内,详细说了不少官场规矩。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男人扯了一堆后,这才抛出关键所在。 “你领清昌县的俸,却不受清昌调遣,这势必会引起清昌县令和县尉的不满!他们明着不会说什么,可暗地里一定会给你使绊子……” “噢?县令要拨款给我,他不满很正常,可县尉为何不满我?” 徐锐有些诧异。 “老弟,你未免太过单纯!” 撇了眼徐锐,周平摇头道: “县尉主管一县军事,本是军事上的老大,这一下来了个不听他指挥的小校,换成你你高兴吗?” “再者县里财政就那么多,分给你自然就要从县尉那边挤出来……你毕竟是郡守委任的游击官,县令纵使百般刁难,也不敢在俸钱这块动手脚,否则就是不给郡爷面子啊!” 听闻此话徐锐连连点头,即便心中已经了然,面上仍是懵懂无知。 “那我该如何是好啊?还请周兄不吝赐教!!” 见小老弟确实是个实诚人,自己又收了好处,周平琢磨着他怎么也不能置身事外…… 已有交情在前,点出问题又不给人解决,那不是他的作风啊! 这位旗官想了想,索性猛拍胸脯,豪气道:“老弟勿忧!这好说,我派两队锐士去帮你站台即可!” “你本就是郡守特封的游击官,我再派兵送你回去,跟你一段时间,县里就知道你不是侥幸得个官,而是倍受郡里重视,也就不敢为难你了!” “……” “这,那就多谢周兄了!!” 原本还在想周平能帮到什么,徐锐真没想到对方竟能做到这步! 直接调兵来帮忙站场子……这未免也太豪横了吧! 可以预见,如此一来县里再是不满他,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动作了! 一时对旗官的看法大为改观,徐锐猛然起身,朝对方郑重一礼。 旋即他又略有担忧:“周兄,二十个锐士,你该不是把手下全调来了吧!如此行事郡守大人那边……” “诶,这你无需担心!” 周平笑了,摆手道:“郡爷的亲卫足有好几百号人,现留守郡府的就有两百人,我哥不在我就是代理牙将!抽两队人随你去,没问题!” “不过……”周平搓了搓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下边兄弟听我差遣,但出去一趟多少也是要点辛苦费的……” “这钱不是给我啊!你到时给他们一人封个一两银子就行。” “这没问题。”徐锐点头答应。 周平这边帮到这个地步,一人一两银子真的都不算收钱了,纯是帮忙。 这点钱他要是都不肯出,那就是真不会做人了…… …… 正事说完,两人又闲聊几句,心心念着酒楼的陈年佳酿,这位举旗官便急不可捺的抱拳告辞。 徐锐自不会失了礼数,离别之际他又给周平封了二十两银子。 对方如此帮他,十两显然不够。其实三十两都少了,只是自己眼下实在不宽裕,只得暂且如此。 而周平在清官手下做事,平日也收不到好处费,本来十两银子就已经让他知足,他实在没想到徐锐竟如此慷慨。这让周平在对徐锐好感暴增的同时,也不由对对方的事更加上心。 急着喝酒,旗官将自己最得力的副手留下,让其跟随徐锐,尽全力帮好老弟解决一切难题…… 第18章 腰间长刀还利否 郡守不在城内,处置也已经下来,徐锐不愿再在北平多待。 他吩咐族卫立刻去购置粗糖,明早便要踏上归乡的路途。 周平留下的副手名叫蔺浑,虽只是个军士,却是从军多年,对各方面都有独到的见解。 此人实干,见徐锐准备明早就走,也是立刻赶往郡守府,点齐了二十个精锐卫士。即便天色已黑,蔺浑仍是率众赶往北平武库,替徐锐向库官要了二十几套优良装备…… —————— 次日清晨,一行人踏上归途。 此番所携物品众多,蔺浑还为徐锐搞来三辆辎重大车,以及配套驽马。 如此速度虽然不快,但也到了可以接受的地步。 策马行于队伍中间,徐锐身披札甲头戴翎盔,腰间还别着一柄长剑,已是鸟枪换炮看起甚是威武…… “郎君,妾身已经检查过,那二十几套皮甲质地良好。虽不如铁甲,但滑溜溜的可避刀剑,距离远些……” “甚至还能抵御弓弩!” 驶离北平不远,徐蔓菁就从后方策马追了上来,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跟徐锐低声汇报。 听闻此话,徐锐面露笑意。 青年望向在前方开路的一众郡守府卫士,嘴角高高扬起。 不错!这钱花的太值了! 实在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若非蔺浑去武库走一遭,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也有亲兵名额。这种细节,文书上根本没有提及。 直到今早蔺浑带着二十多套优良装备过来,徐锐才得知自己统辖的百二游击兵,其中一百是寻常兵卒,另二十个则是亲兵! “主官战死,普通兵卒最多被责罚,而亲兵却会被尽数斩首……” “因为他们享受着优良的装备、丰厚的俸钱,却没能护住主官。” “从某种角度看,其实只有亲兵才算真正的编内军士。朝廷会给他们配发制式武具,譬如刀枪剑戟、弓弩甲胄,而非像寻常兵卒那般……” “只发件单薄的军服。” 喃喃自语,徐锐非常满意。 蔺浑真帮大忙了。 纵使都是亲兵,配发上其实也有区别对待。 一镇元帅的亲兵,装备肯定比将军的好。而将军的亲兵,配置也绝对要比下边校尉强。 自己这样一个芝麻大点的武官,就算武库依律配发装备,库官大抵也就发些破烂货糊弄一下…… 可在蔺浑帮助下,这二十几套装备都可谓精良。除甲胄和刀剑以外,甚至还有十具崭新的军用弩! “光是我身上这件札甲,工本钱只怕都要几十两。皮甲算便宜点,一件怎么也要十两,就是忽略刀剑……十具军用弩也相当值钱。” “民间猎弩一把最少两千钱,军弩劲力大射程远,起码贵个几倍。” “随便估算,这些装备加起来都将近千两银子了,还有价无市……” 没有犹豫,徐锐决定要好好款待蔺浑等人。 有舍才有得,这些郡守身边的卫士虽然品级不高,但在某些关键时刻,还真能起到奇效! …… 一路行进,接连三日平安无事。 又是一个安静的黄昏,徐锐等人已经临近清昌县。算算路程,大概明日便能抵达县城。 此际晚霞似火,漫山遍野都映染上了一层红纱,沿途风景美不胜收。 这会族卫们早已换成亲兵装束,几人驱车,几人警戒,几人则左右拱卫在徐锐身旁。 景色虽美,但野外随时都可能遭遇凶险,不可半点大意。 “郎君,骑了一整日,歇歇吧!车上还有空位的!” 徐蔓菁与徐锐并马而行,见郎君浑身是汗,大姑娘心疼不已,从怀中就摸出一张香帕递来…… “还有这札甲忒重,要不卸了?” “不必。” 接过帕子,徐锐擦拭汗水。 此番出来一趟,青年深刻体会到了这世道有多残酷。 他必须尽快变强!不仅只是身份,更还包括身体。 故此这几日明明可以坐车,明明不必披着沉重的铁甲,徐锐都还是选择披着铠甲骑马前行。 锻炼是痛苦的,但只要忍住最艰难的阶段,往后就会愈发轻松。 “蔓菁……” 张口刚要说话,徐锐就见前方开路的一众郡守府卫士忽然停下,领队的蔺浑更是策马狂奔过来! “……” 意识到不对,徐锐当即策马迎去。 一众族卫紧随其后。 …… “蔺兄,怎么了?” 望着已然贴近过来的蔺浑,徐锐直接发问。 “大人,前边有情况!” 蔺浑一脸凝重,肃声道:“好像是一队胡骑正在追杀我大乾边民!” “啊!?” 听见胡骑,徐锐身旁的族卫们面色剧变,好几人还吓得叫出了声。 一众族卫,只有徐安徐全这高矮两兄弟较为淡定。他们握紧腰间佩剑,眼中毫无惧意。 “……” 平静扫了眼惊呼出声的族卫,徐锐并没有说什么。 不管披着再高级的甲胄,穿着再威武的军袍,他们到底也只是普通庄民。就算有点武艺被推选为宗族卫士,依旧很缺乏素养。 遇事慌乱,再正常不过了。 “胡贼有多少人?发现我们没?” 没有多看族卫,徐锐当即抛出最关心的问题。 蔺浑立刻回答,话语简洁:“就一小队,人不多,三十几骑。隔得挺远,应该没看到我们……” “被追杀的民众又有多少?目前情况如何?” “将近百人,男女老幼都有,皆是血染衣袍。很多人还拿着棍棒试图还击抵抗,只是……唉!” 摇了摇头,蔺浑道:“不过胡贼行为有些古怪,似乎在寻找某人,不看清脸不会将人砍杀。” 听闻此话,徐锐眉头紧皱。愤怒的同时,他也感到确实奇怪。 这可是北平郡! 北平虽靠近边关,但毕竟不是边郡而是腹地,又驻有重兵,胡人会为了一群百姓追到这来? 异族人少,一命换一命的战斗都坚决不打。三十多个胡骑冒着不小的风险来追杀平民……实在奇怪! 关键应该就在找的人身上!那人不是身份尊贵,就是携有重要情报! 若救下此人,好处不言而喻……再者,既有能力出手相救,又岂能坐视不管,见同胞被胡虏残害!? 转瞬便做出决定,徐锐神情凛然,肃声道:“蔺兄,可敢一战!?”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众族卫浑身颤抖,有些惊恐的望向徐锐,实在不理解自家这位爷为何要多管闲事……对方可是胡人啊! 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动辄就烧村屠城的胡贼啊!! 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平民跟凶残的胡人作战……值得吗? 而徐蔓菁虽不理解,却没有畏惧。她向身旁族卫索要来一根长枪,已然做好奋战到底的觉悟。 没啥好说,郎君在哪,她就在哪! “哈,没什么敢不敢的。” 蔺浑则没有不解,他只是深深看了眼徐锐,旋即沉声道:“自打跟随张君以来,我等也是多年未战……” “不过,小人倒也想瞧瞧……我这腰间长刀还利否!” “徐君若敢战,我等必定相随!” 第19章 军民同心战胡虏 决意迎战,众人即刻出击。 战场是在一片罕见的平原上,越过土坡后便一望无际,仓促之下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二十个郡守府卫士是绝对的主力,他们皆为久经沙场的老兵,若非如此也不会被郡守选为亲卫。 虽然好几年没战斗过,但老兵就是老兵,遇到胡骑他们相当平静。 得知要战,也是面不改色。 原本就是来帮徐锐撑场子,所以这些精锐都是刀枪齐全,甲装鲜明。若有需要,大可直接投入战斗! “你们就跟在我左右,别怕,越怕越容易死!” 朝族卫们吩咐一声,徐锐便夹紧马腹策马前冲。 他率领众人越过土坡,径直就朝不远处的边民们冲过去。 “诸位,此战当以保全民众为先!” “先速速与边民汇合!将里边的胡贼尽数驱离!” 手持宝雕弓,徐锐紧紧盯着胡骑,迅速寻找着敌方头领。 比拼骑术,乾人定不是胡人对手,胡虏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何况自己这边还不是专业骑兵,族卫们甚至连骑马的步兵都谈不上…… 不过有十张军弩兜底,问题倒也不大。汇入边民、下马操作重弩,不说将胡虏尽数射杀,驱离则完全能做到。 “呼哈!!” 平原很开阔,胡骑也是眨眼间便发现徐锐这票人马。 别扭的叫喊声陡然响起,一众胡骑立刻抛下身旁的大乾边民,怪叫着改变方向,就要朝徐锐等人杀来! 不过他们不是直冲,而是打算侧着贴过来,显然是想在靠近的同时又保持着一定距离…… “那,那是我大乾官军!?” “天啊!老天你终于开眼了!” 远远望见忽然出现的乾军骑士,被一路追杀的边民们喜极而泣。 不过很快他们便发现,这队官军的人数实在太少,仅与胡虏相当! 王朝几十年动荡中,胡虏乘虚而入掳走大批工匠,将冶炼水平提升上来。从此在同等规模下乾军不如胡人,已成为每个乾人的共识…… “快!不能让胡儿跑起来!” “若让他们跑起来骑射,我们的骑兵就危险了!” “妈的,跟胡儿拼了!” 咬紧牙关,边民全豁出去了。 此刻胡骑刚转向,还未与众人彻底脱开,就见一个个边民红着眼,或伸手直抓马蹄,或直接飞扑而来…… 霎时惨叫四起,有人手脚被马蹄踏断,有人脏器被战马撞碎…… 玩命阻拦下,边民们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不过却也相当有效,顿时就使半数胡骑起步失败,一时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撤出人群。 “……” “该死!!” 愈靠愈近,打头阵的郡守府卫士们无比清晰的看到这幕惨烈景象,顿时全都红了眼。 马蹄踏踏,他们很快便靠近人群! “挺枪!准备刺击!” 蔺浑同样红了眼,他死死盯着人群中那十几个惊慌失措的胡虏,面目狰狞咆哮道:“这是活靶子!谁不能一击必杀,就给老子滚出亲卫队!” 众卫士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个面露仇恨的挺起枪矛。一人选定一个目标,就朝对方直直杀去! …… “呼哈拉!” 眼见同伴陷入险境,成功脱离人群的另一半胡骑也是急了。 一个魁梧的胡人大声呐喊,紧接着这一半胡人连忙收刀,纷纷抽出弓箭就要瞄向蔺浑一行郡守府卫士。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远远射来,直接扎入了魁梧胡人的后脑! 脑浆四溅,那胡人眼睛瞪得老大,浑身一哆嗦便坠下马来…… “啊!!” 见头领身死,众胡大惊。 不远处的徐锐却是面无表情,举弓就是一箭接着一箭。 咻—— 咻咻—— 十几日来,每天都在锻炼和适应。此刻与那夜守卫庄子相比,徐锐的箭术已然提升了一个档次。 他射得又快又稳,纵使骑跨在颠簸的马背上也颇有准头。 不过几个呼吸,就有五个胡儿先后被青年放箭射杀! “啊啊!” 几个胡儿胆寒,调转马头直接落荒而逃。不过还是有几个硬茬选择留下,搭箭与徐锐对射。 “保护锐哥儿!” “怎么保?我们在挡哥儿前面,他也就没法射箭了……” “那就冲过去,把几个胡儿砍了!” “是极!胡虏不过如此,直接冲上去把他们砍死就好了!” 没想到战事竟这般顺利,己方一人未死,胡儿便被分割开来。一半如待宰羔羊,一半则被徐锐射杀几人又吓跑几人,就剩几个犟的…… 一时间众族卫感到胡人不过如此,凶名赫赫,纯粹是以讹传讹! 心中再无恐惧,有六个族卫立功心切,竟不顾徐蔓菁和徐安徐全的阻拦,骑马就冲了出去。 “胡贼休跑!!” “胡儿!吃爷爷一刀!” 六人骑马前冲抡动长刀,大吼大叫着,誓要砍杀几个胡虏,回家好好与跟妻儿吹嘘一番! “不可冒进,快撤回来!” 相互对射,徐锐的准头一下变差不少,连发几箭都没能毙杀一敌。 胡贼擅长骑马射箭,射得也很准,这会举弓射他,徐锐必须时刻调整方向才能保证不被射中。往往来不及细瞄,就得立刻发箭进行躲避。 当然不躲,其实也没危险。 莫说徐锐本就披着精良札甲,再者徐蔓菁、徐安、徐全以及徐云四人都是刀剑高手。他们寸步不离的策马跟随在徐锐身旁,随时做好劈箭格箭,甚至拿身体挡箭的准备…… 别的不说,徐锐安全确实有保障。 此际率领四人再度避开一轮箭矢,徐锐这才有空观望战场。 见几个轻敌的族卫竟嗷嗷叫着杀上前去,他也是皱眉,连忙高呼:“谁让你们冲上去的!?” “回来,快撤回来!” 然而已是来不及了。 见几个骑术粗劣的乾人策马杀来,几个胡虏面露讥笑,当即调转弓箭就是数箭发出…… 咻咻咻—— 羽箭掠过空气,划出数道破空声。 最后一刻几个族卫也慌了,他们想学徐锐那样躲闪。可贴得太近,能用来反应的时间也大幅减少。 再加几人骑术远不如徐锐精湛,自然无法复刻前者的成功。 “噗哧” “噗哧” 羽箭扎入血肉,不过短短几息就令几个冒进的族卫血流如注。 此刻他们刚刚滚烫的热血已是彻底凉了下来,也不由懊悔自己的鲁莽,可人生没有后悔药…… “该死!” 见跑出去的六个族卫就有四个中箭坠马,两人则捂着中箭的部位哀嚎着狼狈撤回,徐锐怒不可遏。 既是对敌人,也是对自己人。 咻咻咻—— 咻咻咻咻—— 青年举弓就要再射,这时十只硬箭猛然从另一面直射过来,瞬间洞穿了几个胡虏的身躯! 不是扎进去,而是洞穿! “蔺浑……” 危险瞬间解除,徐锐松了口气。他回头望去,果不其然,就见郡守府卫士们已经解决边民中的十几个胡虏。 那十只硬箭,便是他们下马,手持军弩步射过来的! 胜了,虽有伤亡,倒也是大胜! 第20章 凄惨逃亡路,蔓菁贤内助 策马朝赶过来的蔺浑迎上去,徐锐就道:“蔺兄,你那情况如何?” “折了三个兄弟。” 蔺浑脸色不太好看,多少带有一点羞愧,只听他道:“常年未战,兄弟们弓马生疏……” “两人被胡虏反杀,一人不慎坠马,脖子摔断了。” “……” 见蔺浑情绪低迷,徐锐当即出声宽慰:“你们已经很不错了!” 倒不只是安慰,郡守府卫士们的表现确实不错。 那一半胡虏是被边民拖住,可又不是失去战力,只是没法拉开距离,运用最擅长的游击骑射。 他们依旧保有近身作战的能力。 如此,卫士们又有一人坠马而亡,实际只付出两人便将十几个胡虏全歼,已是非常给力! “唉!这算什么不错……” 蔺浑摇头,惭愧道: “胡虏极擅骑射,酷爱保持距离不断远射骚扰,历来乾军也就输在这里。若是都贴近到面对面搏杀,莫说我等精锐之士……” “就是在边军中随便抽一队骑士,近身都绝不逊色胡虏!” “我部还有长枪对阵短刀的优势,就是这样还折了几人,实在是叫徐君看笑话了!” 不同的人,标准自然不同。 若徐锐那帮族卫打出这样的战绩,自是酣畅大胜,当载歌载舞。可换成自己这批锐士,蔺浑实在高兴不起来。 “战局瞬息万变,就是最骁勇善战的猛士,也难免马有失蹄……” “蔺兄不必挂怀。” 说话间,两人已经靠近到了一块。 毫无犹豫,徐锐直接道:“此战的战利品,本官半点不要,就全部抛售出去换成银两,犒劳众军士和抚恤伤亡者的家属吧!” 听闻此话,蔺浑的脸色瞬间好看了许多,就见他放下缰绳,感激的朝徐锐抱拳:“徐君高义!不过……” 沉吟几息,这位军士还是摇头。 “全部太多了。” “您拖住半数人,杀了几个吓跑几个,我这边其实没出太多力。就是徐君仗义,我们也无颜全受……就一半吧!一半您拿走,另一半换成银钱,犒劳和抚恤双方人手……” “伤亡的族卫,钱也从这一半出。” “好。” 蔺浑不错,竟能节制贪欲。 一时对这位老兵好感倍增,徐锐并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甩动马鞭,便领着蔺浑朝边民们靠去。 至于族卫和其余郡守府卫士们,此刻都很忙。他们忙着拾捡胡虏尸体旁遗落的武器,以及追逐胡虏的草原马。 前者价值寻常,而后者才是此番战利品中的大头! 马价可贵,拉车的驽马最低贱,一匹也近四千钱。战马则价值高昂,草原马更是其中佼佼者,随便一匹都能抵上十几匹驽马…… …… “多谢军爷前来搭救!救命之恩我等必将终生铭记……”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见两位领头的乾军策马冲来,边民们立刻哗啦啦跪倒一片。 就是先前在战斗中受伤的边民,此刻也是强忍剧痛,咬牙跪倒在地。 实际上乾军的名声也不好,只是怎么都算自己人,在面对外敌时乾人自然同仇敌忾。可眼下战事已毕,一众边民就不免想起自家军队喜爱杀良冒功,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汝等不必多礼,快起来罢!” “此番能胜,你们也出了很多力……” 能明显感受到眼前民众的恐惧,徐锐尽可能缓和语调,轻声道: “谁来告诉本官发生了什么,胡虏为何对你们紧追不舍?” 听闻此话,边民们立刻咬牙切齿,许多人按捺不住心中悲情,竟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徐锐愣了愣,旋即便在几个情绪较为稳定的老者那,搞清了事情始末。 原来这群边民还不是普通百姓。 他们原是隔壁承平郡的工匠,不过三年前异族乌桓发兵犯境,短时间内连克数县,就将他们全都掳了去,专为其部族打造兵器。 尽管被迫远离故土,但这群匠人并未死心……他们蛰伏三年,终是在近期寻到机会逃了出来。 “你们是说,有近万被掳去的乾人都参与了此次逃亡?” “是啊军爷!” 徐锐马前,一个干憔的老者老泪纵横,哽咽道:“胡儿最近又去劫掠我大乾边境,部族守卫空虚……乾人邸青,便游走于各个奴隶营帐,与我等商讨起义之事。终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数营暴动,近万乾奴都逃了出来!” “胡儿狠毒,即便大势已成,也不肯轻易放过我们……” “我们这方向原本有七百余人,被胡儿一路追杀,硬生生杀到只剩这点人,若不是侥幸撞见军爷……” 老者的嗓子很是干哑,不过想起还没回完问题,他又连忙开口。 “之所以到了北平郡,胡儿依旧对我们这点人紧追不舍……该是以为邸青在我们中间吧!他也往这方向跑的。” 言至于此,老者再说不出话来。 邸青是何人,他前面已经说过。此人是个侠士,大名都传到了异族那边,前段时日他自发前去投靠乌桓,立刻就受到胡人的热情接待。 没想此人只是假意投靠,实际则是为了解救一众乾人奴隶。 得知近万乾奴尽数逃走,乌桓单于勃然大怒,誓要抓回邸青,一刀刀将其生剥活剐! “……” 一席话传入耳中,徐锐也是叹息。在场边民不过七八十人,如果原来有七百多人,还真就是十不存一…… “逃这么远,你们也都饿极了吧?” “蔓菁,拿食物和水来!” 望向痛哭流涕的一众边民,徐锐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 工匠可是技术人才,能被缺乏粮食又嗜杀成性的胡人留个三年,就足以说明这群匠人的实力!而自己打算发展势力,工匠也是必不可缺。 既然如此,何不将他们收下? “……” 见郎君面露沉思之色,刚要听话去取食物的徐蔓菁忽然灵光一闪,猜到了徐锐的想法。 霎时间女子思绪万千,硬生生顿住动作,故作为难道:“官家,我们的食物和饮水也不多了,这分出去……只怕接下来一路都要挨饿啊!”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戍边的巡骑,只是恰好撞见此事……为了救他们都折了好几个兄弟,而此等情况,朝廷连抚恤都不给发的……” “我们本就仁至义尽,现在您还要把吃的都给出去,这未免太……” 听闻徐锐之话,一众匠人顿时感到又干又渴,饿劲一下涌上来,让他们难受极了。 众人刚刚面露渴求,就又听见徐蔓菁如此言语,一个个也是惭愧至极。 原来这队军爷不是戍边巡骑,对方出手……完全是仗义相救! 军爷为他们战死几人,而他们却无法给对方半点补偿…… 一时众匠人紧咬嘴唇,无不低垂下脑袋。尽管饥肠辘辘,但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只是心绪激荡,在对徐锐无比感激的同时,也有些无地自容。 “……” 没想到百依百顺的大姑娘竟会反驳自己,徐锐怔了怔。 他望向徐蔓菁,就见对方俏脸上隐隐带着微笑,还朝自己挑了挑柳眉…… 瞧见此幕,徐锐哪还看不出来好老婆是在给自己打配合? 好家伙!贤内助啊!! 英武直爽的蔓菁竟有这般心思,实在是让徐锐感到意外。 也感到欣喜! 第21章 众匠归心,抵达清昌县! “此言差矣!” “既然出手相救,自然要让他们活下去才是!” “若他们未被胡虏所害,却因缺水缺粮而死,本官又算救了什么?” 心中喜悦,徐锐神情却很严肃。他眉头紧拧,脸上一片威严。 青年环顾一众边民,于心不忍道: “大乾本是天朝上国,赫赫天威,四方蛮夷无不俯首称臣!奈何时过境迁,竟沦落到被胡虏肆意欺凌的地步!身为大乾官军,无法守住太平,无法护住百姓已有过错……” “这群匠人被强行掳去仍心系大乾,历经千难万险终逃回我朝境内,本官又岂能坐视他们渴死饿死!?” 言至于此,徐锐悠悠长叹。 在一众匠人泪流满面的注视下,就见他神情坚决,一字一句道: “莫说路途不远尚可支撑,就是饿死,本官也会分粮给他们!” “我意已决,蔓菁你虽是我妻,也休要多言!!” “……” “是,是妾身错了!” 听完徐锐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徐蔓菁面露惭愧。她神情动容连连点头,慌忙就去取粮了。 一众刚刚站起的匠人哪看得出其中端倪?只当是青年将军仗义之下,竟又为他们训斥了自家妻子! 心绪激荡下,众匠人感动得热泪盈眶,竟一个个再度跪下…… 朝徐锐顶礼膜拜! 他们低声啜泣,诚心向徐锐磕头,无一人不是感恩戴德! “呜呜,将军真乃圣人也!” “真没想到,当今世道竟还有将军这等伟岸君子……” “我,我真的,呜呜呜,将军!!” 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周围尽是嘶哑的哭喊与歌颂声。 蔺浑听得双眼圆睁,惊疑不定的望向徐锐。 他与青年并驾而驱,虽刻意将身位略微靠后,但也离得很近。如此,怎会没看到徐蔓菁使的眼色? 当时转念一想,老军士便猜出徐锐和徐蔓菁的想法……他们应该是想收下这群匠人! 女子有急智,相当不错。然而徐锐这悲怆低沉的一番话,却是蔺浑如何都没想到的。他想过对方会拉拢人心,却没想到竟能拉到这种地步! “得武者,可为猛将。得智者,可为军师。而得人心者……” 心中呢喃,蔺浑忽然心肝乱颤! 他想到了什么,当即便毫无犹豫,顺着话茬主动配合: “徐君,如今承平郡饱受战火摧残,这帮匠人虽逃回大乾,却也无家可归……您说了,若他们饿死则不算救,可找不到活计寻不到出路,他们迟早也要饿死!我看不如……” “您就好人做到底,将他们全收留了吧!他们都是工匠,是能做事的,只要给口饭就行……” 听闻此话,一众匠人的内心也是砰砰直跳。 青年军校品格高贵,想必不会苛待他们。若能追随此人,就是当奴做仆也好啊! 一时众人面露希冀,纷纷高呼: “还请将军收留!!” “……” “将军,我会锻造刀剑!” “将军,老朽虽不是铁匠,却擅长制弓。老儿制的弓可好,有准头!” “将军,我一家都是瓦匠,不善制作器械,却精于搭桥铺路……求您收下我们一家吧!!” …… 见众人情真意切的想追随自己,徐锐心中大喜,却是眉头微皱。 “唉,蔺兄,你还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青年故作为难,无奈看了眼同样一脸严肃的蔺浑,只感到此人是个人才,必须招揽过来才是! 虽说挖周平墙角不太地道……嗯,管他呢!挖就挖了! “也罢,也罢。” 没有拿捏姿态矜持太久,徐锐很快便默然点头。 其实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招揽工匠已是水到渠成。不过由自己开口还是不好,蔺浑适时送上的这记助攻,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也谢过这位军爷为我等求情!” “我等往后必将勤勉做事,做牛做马来回报大人!” 众匠人见青年将军同意收留自己,登时欢呼雀跃。 喜出望外之下,他们也没忘了向蔺浑道谢。 “好了,都快起来吧。” 徐锐心中也是欢喜,不过嘴上仍是沉声道:“我乃北平郡守特封的清昌游击都统徐锐!虽驻军于故乡徐家庄,却并非什么员外地主,汝等随我,并非攀上富贵。我能保你们安全,保你们不冻毙饿死于风雪之中……” “但你们也必须认真做事!” “丑话说前头,谁若好逸恶劳,或是在徐家庄犯浑惹事,届时也就莫怪本官铁面无情了!” 此话一出,众匠人连连点头。 他们的命是徐锐救的。 这会对方还愿收留他们,若还有人不听话,真就不知好歹了。 就是被打杀,也是活该。 “将军放心!谁要不听话,不劳您出手……我们都不会放过他!” —————— 终是赶在天黑前,族卫和军士们回收完了战利品。 此战连小型战役都算不上,但就这微型的遭遇战,收益也一点不小。 一战结束打杀胡虏二十九人,共寻回战马二十一匹。 此外众人还搜回骑弓二十九张,上等皮甲三件,劣质甲五件,马刀、短刃和铁头羽箭若干。 粗略一算,这些战利品的价值正好在一千两银子左右。 等于徐锐杀死胡三屠赏银的六倍! 虽然要拿一半出来犒劳和抚恤,徐锐只能独占五百两,但这笔巨款已让他喜出望外…… 考虑到平原一望无际并不安全,随便吃了一餐大乱炖,扩大了数倍的队伍就顶着夜色继续上路。 次日晌午,众人抵达清昌县城。 …… “徐安徐全,你们带众匠人前往医馆,务必让郎中好生医治。” “阻拦胡虏而受伤的匠人,无不是有血性的好男儿好妹子。能治好,就千万别让他们落个残疾……” 县城门口,徐锐摸出一袋银两。 他将钱袋塞到族卫中最为得力的高矮两兄弟手中,轻声道:“别怕花钱,只要保住人,花再多的钱都能赚回来,但也不能像傻子一样挨宰。” “若郎中不懂事,你就报出我新得的官职……” “锐哥放心,咱会处理好的!” 接过钱袋小心揣入怀中,徐安朝徐锐重重抱拳,便领着众族卫护送匠人们去寻医了。 目送众人离去,徐锐回头望向恭敬站在自己身旁的蔺浑,笑道: “蔺兄,我们也走!既然来了,便去县衙走一遭吧。” “好。” 瞥了眼城门处,那二三十个从头到尾都在盯着自己等人看的县兵,蔺浑轻轻点头。 接着男人回顾身后一众甲士,忽然大喊:“都精神点!!” “别给大人跌份儿!” “诺!” 众郡守府卫士闻言,无不挺直身板手按腰刀。霎时双眼也变得冰冷凌厉,无形中透露着森森杀气! 就这样,众卫士忽然心有灵犀般齐齐转头,直勾勾盯向城门处的县兵们。这顿时骇得后者不自觉后退,连忙回过头去不敢再看…… 第22章 扣帽子?那汝等又可是要造反!? “来,来人止步……” “还请亮明身份。” 率领众甲士朝城门走去,徐锐很快便遭到阻拦。 虽不情愿,但碍于职责,把守城门的县兵还是围了上来。 与杀气腾腾,又持枪佩刀的郡守府甲士相比,县兵们气势颓然,装备也低劣到了极点。 他们没有甲胄,连军袍都很老旧,浆洗到了泛白的地步。众县兵大多手持枪矛,腰间也没有配刀,就这唯一的兵器,枪头基本也都磨损严重,让人怀疑是否还能使用…… “这,这位大人……” “不知率部来我清昌,有何贵干?” 望着青年军校背后的一众精锐,领队的县兵都头满脸羡慕。 生怕触怒对方,他姿态极低,话音相当恭敬。 “哟,这不是彭都头么?” 没想到县兵竟敢上前问话,徐锐一眼扫去,发现率队之人是都头彭大宝,顿时又觉得正常了。 都头是县尉下边的武官,领一百县兵,负责防卫和协管治安。 这彭大宝,便是清昌县几个都头中最有名的一个!倒不是他能力多强背景多大,纯粹是太过实干,不懂得弯弯绕绕。于是就被排挤,县里所有脏活累活他一人全给包了。 原身曾在县城里行盗,还被彭大宝抓过,痛打过板子…… “大人,您,您认得我?” 彭大宝愣了愣,他仔细一看,就发觉青年军校有些眼熟。 “都老熟人了,当然认得。” 徐锐淡笑,也没有遮掩,直接道:“本官徐锐。” 徐锐? 眉头微皱,这位都头沉吟几息,心中陡然一惊! 这徐锐,是那偷儿? 徐家庄那个好赌成性的偷儿当官了!?完了,完犊子了!! 自己打过他好几回!有次对方偷走无子老鳏的养老钱,自己除了喝令其退回赃款,还将他打了个半死! 一时身子僵硬,彭大宝想死的心都有了。 光是几个都头级别的同僚,就将他排挤的举步维艰。而就凭徐锐一身精良的札甲翎盔,凭其身后十几个杀气腾腾的披甲卫士,其官职……就一定还要高于都头! “锐,锐哥儿……” “咳,徐大人!卑职,卑职以往被猪油蒙了心,冒犯过您。” “还望您不计前嫌,饶了卑职啊!卑职上有老下有小,实在……” 抬起头,彭大宝再顾不得什么,当即就开口讨饶。 想起家中妻儿,这位壮实的汉子再无犹豫,咬牙就准备跪了。 “诶,彭都头无需担忧!过往之事皆已过去……” “本官不会怎样。” 徐锐微笑,他轻拍彭大宝的肩膀,又朝其后面露惊惶的县兵们笑了笑,毫无为原身算账的意思。 一码归一码,原身被地痞无赖做局算计,这仇他会报。 但做了孽障事,被正直的官吏抓住打板子,这属于活该。 传言此都头乃是边军出身,曾立功得以转为地方武官。其为人正派,手下也有不少曾是边军的好手,又在假想敌县尉那里倍受排挤…… 自己完全可以团结此人,为难他纯是犯蠢,该拉拢才是! “你的想法我知道,不过大可不必。相反,本官还挺看好你。” “真的,别多想。” 明白过犹不及,徐锐并未多说,只是最后道: “我因功被郡守大人特封为清昌游击都统,这就要去拜会县令。” “彭都头是熟人,既然撞见,自该好好聊聊……奈何本官公务在身,也就不在这里多说了。今夜,本官会在聚春楼设筵犒赏军士,都头也来吃几碗水酒,到时我们多说说话。” “……” 完蛋,真被盯上了! 彭大宝欲哭无泪,一时也只得双手抱拳,强笑道: “恭喜大人高升!卑职今夜必来祝贺……” —————— 进入县城,一行人直扑县衙。 见到这一票披甲持锐的精锐军士,沿途所遇路人,无不慌忙避让。 他们隔老远才停下,观望的同时心中也有些发怵。 清昌是北平郡最偏远的县城,平日里根本见不到外县之人,更瞧不见外县之兵。 本地县兵装备破烂,也不会亮着武器走在街上。这帮精锐乾军,如此全副武装直奔县衙,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是奉命来拿狗县令的!?若真如此,可太好了! …… 并未在乎路人的看法,徐锐要的就是张扬,他也必须张狂! 所谓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在大乾的官场体系里,越高级的官员往往越有底线。不是说他们好,权贵哪有几个好人? 只是相较底层官吏而言,从郡守开始的高官,基本不会盯着百姓敲骨吸髓。他们要敛财方法可多,无论搞垄断还是经商又或是利用政策,随便就能搞到一大笔巨款。 百姓都穷到快吃土了,犯不着去跟他们抢食吃。多捞一点钱,却可能激起民变……实在得不偿失。 而县这个级别,水平就低太多了,完全是不择手段。 好比这清昌县令,他的官位本就是买的,如今任期过半还没回本……自是手段齐出,将各种苛捐杂税全上一遍,如此都还觉不够。 徐锐心如明镜,自己一个空降下来的军校,钱从县里领,还不听县里调,清昌县令绝不会甘心! 光靠郡守张诚这层关系,还远远不够!自身也必须强硬! 张狂狠辣、愣头青、不计后果,这些人设都要安上。真的敢不敢是另一回事,但必须让别人觉得他敢。 反正核心目的,就是叫县里一帮权贵知道……不给他饭吃,那他就把锅砸了,大家都别吃了! …… “来者何人?还不速速放下武器!莫非是想以武冲撞县衙!?” “你等可知,这是死罪!” 相比城门,县衙的卫兵强硬多了。 虽然还是没有披甲,但这些守兵的军袍都是崭新的,且人人配刀,个个健壮魁梧。 领队的门将,更是手持一柄镔铁偃月刀,看气息就知是高手。 这会,徐锐刚率领一众卫士来至县衙门前,便被门将厉声喝斥。 衙口守兵也随之纷纷拔刀,警惕的望着这一伙陌生乾军。 “大胆!” 迎着门将的喝斥,没等徐锐开口,蔺浑便是怒目圆睁。 “走到门口,都还没说话,就他娘的算冲撞县衙?” “呸!一帮样子货,本事没多少,扣帽子倒是精通!” 只见老军士气势更甚,上前一步,就手指门将怒喝道:“我等皆是北平郡守张郡爷的亲卫,特护送新任清昌游击都统徐锐走马上任!汝等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郡守亲卫拔剑……” “可是要造反乎?” 言至于此,一众郡守府卫士也是纷纷上前一步,挺枪高呼: “汝等可是要造反!?” “造反之人,我等必杀之!!” 郡守亲卫皆是精锐老兵,谁人都沾过血,这一下杀气腾腾做好战斗准备,恐怖的杀气顿时就叫门将和守卫们变了脸色。 啊!玩真的啊? “大,大人说的是哪里话!我等誓死忠朝廷,岂会谋反呢?” “是啊!这全是一场误会,是我们声音大了,是小人们的不是……大人切莫动怒,切莫动怒啊!” 见甲士们步步逼来,一众衙口守兵都怕了,连忙放下刀剑赔起不是。 作为县令亲兵,平日在清昌县他们就是绝对的大爷!莫说扣出帽子,就是一个眼神瞪去,往往就能将贱民们吓得魂不附体。 刚才一眼就发觉来者不善,他们便想先声夺人不跌份。可不过几句话,众人便沮丧的发觉…… 他们会的招式对方都会!甚至比他们更加精通,帽子还扣得更狠! “……” “好了,本官事务繁忙,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 并没有跟小兵纠缠,徐锐见火候到了,当即招手,身旁的徐蔓菁也是立刻摸出委任状来。 接过委任状,青年单手递去。 “这是郡爷下的委任状,速速呈去给县令过目吧!” “是!” 再无半点摆架子的想法,门将赶忙擦拭双手,旋即小心翼翼的捧起文件,大步就朝衙门内跑去。 徐锐倒不担心委任状出问题。 状子是郡里出具的,代表郡府的权威。经手县衙,坏了也不会影响到他,只会搞到县令自己。 第23章 鼎力相助,万事顺遂 突然到访,徐锐本以为会被晾晒许久,哪想很快便被请进衙内。 “这位便是徐都统吧,果真气度不凡,是顶顶的少年英雄!我县能出都统这样的俊杰,真是幸事啊!” 在几名仆从的带领下,徐锐领着蔺浑与两名精锐卫士进了县衙。 刚走进偏堂,他就见三个文绉绉的男子迎了上来。 走最前边的是个官,身穿青袍,补子上绣有几只鹭鸶,该就是清昌县令。至于后两者只着锦衣…… 大抵充当师爷一类的角色。 “下官徐锐,见过程县令。”轻轻抱拳,徐锐面露微笑,并未开口奉承。 他身后的蔺浑三人,更是连礼都没行,只是静静站在青年身后。 “本官也见过徐都统了。” 说话间,县令程慈便带着两个师爷来到徐锐面前。 将青年迎进堂内,程慈望向徐锐身后的三个甲士,还是忍不住道:“徐都统,不知这三位是……” 听闻问话,蔺浑当即开口:“吾乃周平,是我北平张郡爷的亲卫旗官!” “另两位是我手下弟兄,也都是随张郡爷多年的亲兵卫士!” 说话半真半假,蔺浑面不改色。 他从怀中摸出一枚精致的印信,在程慈面前晃了晃,肃声道: “此番本官奉命前来,是护送徐都统走马上任,并替他解决一切麻烦!” “程县令……你,可有异议?” 此话一出,莫说程慈,就是徐锐心中也不禁掀起波澜。 不过眨眼间,徐锐便知道不必过多谋划了。就凭蔺浑将话说到这一步,县里这几位除非失心疯了,才会像预想的那般与他为难。 开玩笑,蔺浑这套说法,等于直接明说他徐锐就是郡守大力培养的嫡系。谁为难他,就是在跟张诚作对! 说实话,徐锐没想到蔺浑能做到这步,这完全超出了帮忙站台。已是从帮忙,变成承担着风险力挺他徐锐!严格说来,俨然是假传上令! “咳咳,周旗官都这么说了……本县还能有什么异议啊?” “只是刚没看清,不知这位大人,可否将官印给本县细看一番?” 程县令苦笑,也实在没想到竟会上演这么一出。猝不及防下,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尽管从对方的装扮和姿态上,他已能判定三个甲士确实是郡守的亲卫,但还是要验验官印才行。 “这自然可以!你随便看。” 蔺浑闻言,直接将印信递给程慈。 他老神在在毫无担忧,因为这印,确实是真的。 接过官印,程慈仔细察看。确定东西不假,他便将印还给了蔺浑。 “没想到徐锐不是侥幸捡了个官,竟还真搭上郡爷这条船,被大力培养……就是寻常心腹,也不至于连走马上任都派亲卫旗官站台吧!” “那句解决麻烦后的可有异议……这位旗官,是在提点我?” 一时心中喃喃自语,程慈越想越心惊。毕竟事涉上官,他又污点颇多,难免不由多想…… 徐锐既倍受关注,已成张诚绝对的心腹,又何必放到清昌来? 在郡城,不是更有机会擢升? 难不成,自己敛财过度已被郡爷注意到,此人就是专门派来监督自己的?想起青年从始至终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程慈就有些汗流浃背。 “咳咳。” “咳咳咳!” 见自家大人就这样陷入沉思,两名师爷连连咳嗽,可算唤醒了程慈。 “哈,昨夜受了点寒,没睡好精神不佳,让两位见笑了!” 拱手赔罪,程慈顿时热情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见众人都还站着,他连忙让仆从看座,便是坐在徐锐旁边,拉着徐锐的手极力攀附着交情。 “哎呀!徐郎君,真不瞒你说,本县一见到你就倍感亲切啊!” “徐家庄的大名,本县素有耳闻。都说该庄人杰物灵,我起先还不信,但今日见到小郎君,本县就全信了!徐家庄为我清昌县培养出你这样的俊杰,实在有功,而有功就该赏!” “我看,就免除徐家庄一年赋税,作为奖赏吧!” 说着,程慈紧紧盯着徐锐。 见青年露出笑容,他这才大松一口气。好啊!只要肯收好处,一切就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而程慈不知,其实此刻,徐锐才是大松了一口气…… —————— 傍晚,凉风习习。 在县衙闲谈了小半个时辰,徐锐便将所有琐事全部解决。 程县令有意拉拢他,对领取军械和预支军饷都是一口答应。 在县城,县令拥有绝对权威。 一句话下来,徐锐当天下午便在县武库领到一百件还算新的军袍、一百把无有缺口的旧刀,以及十来面还算厚实的盾牌。 其实武库里东西倒也不只这点,而被上边官吏打过招呼,库官也是让徐锐随便拿。 只是好东西早被县尉捡走,就这些刀盾,都已是精挑细选过。 其余武具,要么就是弓身和弓弦俱断的废弓,要么就是锈迹斑斑,一磕就断的废刀,实在没什么价值。 与之相比,军饷才是大头。严格说来……应该是军粮。 在大乾朝,士兵没有军饷这概念。起码也是个小队长,才能每月领个三五百钱的饷钱。当兵主要是能吃饱饭,一日三餐皆由朝廷提供。 徐锐的游击兵,俸禄就是按普通边军来算的。 一人一日配给3斤粮食,一月90斤左右,约等于三石三斗。而在大乾,一石粮价在240钱左右,一个士兵一月相当于能领792钱的粮食。 听起确实少,但事实也就这样,当兵从不是什么美差。 徐锐麾下一百二十人的编制,其中一百游击兵每月只领粮食,价值合计不过八万钱,算成银子就八十两。 另二十亲兵在领粮食的同时,还各有五百钱的军饷,便是两万五千八,再加徐锐自身月俸是三两银子。整个游击队伍加起来,一个月总计要花11万钱,也就是110两银子。 程慈大手一挥,直接按满编给徐锐结算了半年军饷,其中大半是以银两拨划,小半才是真的粮食。 …… “蔺兄,你这次可是帮大忙了!只是,这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还有那印信……” 傍晚,徐锐在县城包了个酒楼。 当然……没花钱。 尽管他执意给钱,可掌柜的得知是新官上任,尤其还是领兵缉匪的游击,就说什么都不肯收钱。 这一是,大多幽州良民都跟匪寇不共戴天,从道义来讲应该支持游击。这二嘛……人家领兵缉匪,谁是匪,还不是全凭一张嘴? 万一触怒对方,哪日出门补货,被定性为匪了咋整? 见酒楼装潢不错,店掌柜也颇为富态该是不缺钱,徐锐就并未坚持,推让两次便接受下来。 此刻他屏退左右,倒了一盏酒,敬向蔺浑后便一口干了。 “会不会有影响……” “这肯定有影响,但也不多。” 最为奢华的楼顶包房,此刻仅有徐锐和蔺浑两人。 受了徐锐一礼,蔺浑也是斟满一盏酒,回敬青年后,亦是一口饮完! 痛饮酒水,中年军士脸庞泛红。就见他吐出一口热气,挑眉道: “我只是说错身份,我不是旗官只是个军士,除此我的话没问题啊……我接到的命令,确实是护送徐君你走马上任,并为你解决一切麻烦。” “只是给我下达这命令的,不是郡爷,而是我的旗官罢了。” “这后半部分,他自己理解错了,关我啥事……” 第24章 县豪聚众结善缘,大宝负荆捧铜钱! “话是这么说,但蔺兄你不说自己是旗官,程慈也不会理解错……” 看着毫不在意的蔺浑,徐锐心中很是感激。他如何不知对方错报身份,便已担上不可推卸的责任? 亲兵也是有区别的,郡守的亲卫旗官和一个普通亲卫,代表的意义那能一样吗? “诶,徐君莫要多虑!” 见徐锐神情复杂,似在担忧自己,蔺浑顿感心中一暖。 他只觉得青年不但有能力,还有情有义!自己确实没有下错注……一时心情大好,男人也是笑道: “以往郡爷出门,都会特意叮嘱留守的亲卫好好看家,别出去惹事。但这次老爷似乎太急了……” “就忘了说。” “……” 响鼓何须重锤,徐锐双眼一亮,顷刻便领会了其中意思。 “蔺兄是说……” “诶,这只是小人的猜测罢了,郡爷不可能认的。” 不愧是周平下边的兵,蔺浑和上级一样好酒。 男人一盏接一盏饮个不停,也从平日的沉默寡言,变得话多了起来。 就见他脸庞泛红,舌头有点打结。 “至于印信,徐君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那印确实是真的。” “郡爷的亲卫拢共就几百号人,谁都认得谁,除郡爷也没人能调动我们,所以官印根本就没用。这次出门帮平哥办事,他就把印借我用了……当然,只想着我最多扯虎皮……” “他肯定没想到我敢冒充他。” 徐锐没打岔,他只是陪蔺浑饮酒,静静的听着。 一席话传入耳中,青年大概明白了张诚那边的态度。难怪自己不过给出一点银子就得到旗官周平的帮助,看来这事郡守张诚是默许的。 不过虽默许,却不是命令,或许也是对自己人情世故的考校。究竟要不要帮他徐锐站台,张诚将选择交给了他下边的亲卫。 万幸,万幸没有看人下菜啊!一时徐锐倍感庆幸。 倘若那日,他一开始见周平口风不严心生鄙夷,就装憨不上道,硬要省那点茶水费……肯定也就得不到后边这一系列帮助了。 “蔺兄,您为我的事如此上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兄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 毫无犹豫,徐锐取出早就包好的一百两银子,双手捧给蔺浑。 他很清楚,就是在最好的情况下,张诚也最多只是让亲卫站台,绝对没到为了他威慑程县令这地步。 显然县衙里那些超越限度的话,全是蔺浑自扛责任的个人行为。 一百两很多,将近是整个游击队一整月的支出,但相比蔺浑给他的帮助而言……就真不算多了。 “好,那小人就却之不恭了。” “我也确实要打点旗官和周牙将,手上钱是不太够。” 并未推辞,蔺浑收下银子。 掂量了下沉甸甸的油纸包,男人面露笑意。他没看错,徐锐确实是人杰,也出手大方不会亏待自己人……这该是有一百两了吧!除去打点,他还能余下个几十两! …… 有了金钱上的交流,两人之间的关系顿时热络了不少。 又一轮推杯换盏,徐锐便离开包间前去款待来宾。 也没有刻意遮掩,他在聚春楼设宴犒劳郡守亲卫这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清昌县城。 因性质是带兵剿匪的游击官,又不受县里约束,所以哪怕只统领百余人,也无人胆敢小觑徐锐。 何况他犒劳的对象,还是郡守大人的亲卫! 一时间,清昌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携礼前来,准备留下个好印象。 别人上门送钱,徐锐也自然是笑脸相迎。 …… “徐都统,奴家娇娇,是城北碧春园的鸨儿……” “您要来玩,费用就全免啦!您麾下军卒也只收一半。放心,咱这的姑娘漂亮活好,还绝对没病~” “徐都统,鄙人郝德海,是郝记商行的掌柜……” “若有需要只管叫人来知会一声,清昌县内,采办这块我是第一!您在我这会有最实惠的价!” “徐都统,在下张五,没啥本事,就是消息灵通,下边有些机灵的伙计。除了打探消息……” “有什么琐碎的事,也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是游侠儿们能够处理的范畴,我就一定给您完成。” 灯烛辉煌,将偌大个酒楼大堂照得亮堂。 在一众锦衣贵客恭敬的话语声中,徐锐不禁有些感慨。 此刻戌时,虽别称黄昏,但天已漆黑。就在这会,那有着苦等自己归去妻子的徐家庄……该是一片漆黑吧! 高昂的赋税,混乱的世道,越发无常的天情,愈渐减少的收成,无一不让贫穷的庄子不敢有半点浪费。就算有突发情况得点油灯照明,都是心在滴血,尽可能将灯芯往细了挑…… 而在这呢? 仅是一场不甚重要的酒筵,便点亮了数十盏多支灯。真可谓华灯如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还真是明亮不照贫苦,慈悲只度有元人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从来不是虚言。大乾多少百姓吃了上顿没下顿,而眼下我连权贵都远远谈不上,竟就能享此待遇。” 心中低吟,徐锐莫名想到那日路上遇到的难民,虽说这两者没什么联系,但他确实想到了那一幕。 “我度不了天下,只求能度自己,能度自己身边的人吧!” 不过恍惚几息,徐锐便摇头甩去杂念。他逢场作戏的露出淡笑,举起酒盏就向一众宾客行去。 …… “徐都统,以前是卑职不对,卑职在这向您赔罪了!” 觥筹交错,宾客们喝了几盏酒,露完脸后很快便告辞离去。 徐锐设宴是为了犒劳郡守的亲卫,他们目的只在送礼结个善缘,自不会喧宾夺主在此多待。 送走众人,徐锐本要前去与军士们一同喝酒吃肉,而就在这时一名特殊的客人……从后门进了酒楼。 “彭都头,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没事,让你别往心里去吗?” “还不快快将荆条卸下!” 就在上下楼的拐角,徐锐撞见了被小厮领上来的彭大宝。 只见此人赤膊,背负着一捆荆条。荆条尖锐,早已随着壮汉的行动而划破了他的皮肤…… 每行一步,热血都随之滴洒。 此刻见到徐锐,彭大宝立刻单膝跪地,低头抱拳道:“卑职知道都统心有怨气,但还请都统不要动我的家人,要打要罚,我全都一人承下!” “若叫唤一声,都不算男人!” 说罢,这位县兵都头解下系在腰间的褡裢,将其双手捧起。 “卑职清贫,今日变卖家当,又向兄弟们东拼西凑……也只凑得五千七百六十二钱,时间紧还没换成银两,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 望着那装满铜钱,鼓囊囊的褡裢,徐锐神情复杂。 他当即快步上前,无视疼痛,亲手为彭大宝解起背上的荆条来。 荆上有尖刺,划破手指带出缕缕鲜血,徐锐也是毫不在意。 “大人,您这是!?” 第25章 招揽骨干,草台班子搭起来啦! 见徐锐快步走来,彭大宝还以为对方打算直接上手,当即也是抬起头,做好被痛打一顿的准备。 谁想徐锐竟直接走到他背后…… 陡然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彭大宝浑身绽起鸡皮疙瘩。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妻儿都在清昌城内,再愤怒又能怎样?一时男人只得攥紧双拳,悲愤的转头望去。 预想的景象并未出现,徐锐只是站他身后,亲手为他卸去荆条! 甚是因他这么一动,青年被荆上尖刺划破手指,流了血…… “大人,您这是!?” 一时震惊,彭大宝不敢动弹。 同时他也为自己刚才龌龊的心思,感到非常惭愧。 “我中午就说了,过往之事皆已过去,你无需挂怀。” “我还再三告诉你,你的想法我都知道,但大可不必。我不会寻你麻烦,甚至还会照顾你。” “这个照顾,也没别的意思。” 无视手上刺痛,徐锐将荆条尽数解下。他望着呆滞的彭大宝,缓缓道: “以往我好赌成性,还是惯偷,那时的我就是个烂人,这没什么避讳的。你那时抓我,依律惩治我,都是合情合理乃至合法的……” “这能有什么错呢?” “只是我也确实浪子回头,幡然醒悟……如今的我不恨你,甚至欣赏你正直!可以为无权无势的鳏寡孤独主持公道,追了昔日的我半个城区。” 言至于此,徐锐就朝楼上走去。 “你若还怕,大可就此离去,往后我们再不来往就是了。” “但你如果不甘今日的处境,想更进一步,哪怕只是宽裕些,让家人过得好些,就跟上来吧!” …… 望着徐锐渐行渐远的背影,彭大宝面露犹豫。 虽万般不信,但此刻他也能确定,徐锐确实是变了。 都不说别的,就光凭这番话,就绝不是曾经那个丧心病狂的赌徒能说出来的。想想也是,倘若青年不是跟换了个人一样,就以往那种德行,又岂能进郡爷的法眼得到重用? 所以对方说过去,就是真过去了。那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被上官忽视,被同僚排挤,他堂堂一个都头,竟混得不如衙役班头! 守城门的苦差他干,连捉贼寻猫的破事,县丞都要丢给他。 而他的上官县尉对此毫不在意,根本不愿为了他跟同僚伤了和气,哪怕只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徐锐的游击统领虽不如县尉,但对方进了郡爷的法眼,前途就不可估量。既然对方都不计前嫌,那他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难得有上位者看重自己,难道还因扭捏错失了良机!? “大人,卑职来了!” 咬紧牙关,彭大宝当即就朝徐锐大步追去。 他健步如飞,颓然怯懦的气息尽数消失,仿佛回到了卫戍边关的日子。 他已决定,既得徐锐欣赏,那就是辞官不做,也不能错失良机! —————— “这么说,你愿追随于我?” “是!” “即便辞官,也愿跟我干?” “是!” 安静的包厢内,徐大宝站得笔挺。 “你以往在军中是何职务?” “回大人,我曾为营州城驻军,任为巡边队率,统率五十军士。” 不错,还是个小军官。 望着气质大变的县兵都头,徐锐抿了口果酒,满意的继续发问: “你是怎么从军中转到地方的?契机是什么?” “回大人,家父病重,当时我正好擒获异族鲜卑的一个小首领,可升任为屯将。想着尽孝,我就将功劳换成地方都头,由此从军中退下。” 说到这,徐大宝双眼泛红:“可我还未回到清昌,家父便已病逝。” “……” “节哀。” 不错,还是个孝子! 就是运气差了点,把高升的机会拿来尽孝,结果没见到老父亲最后一面,功劳也已经用了。 一时徐锐对彭大宝越看越满意,当即就伸手揽过壮汉,将其按在自己身旁的座位上。 “大宝,你手上有多少和你一样,从边军退下来的军士?” “还有,他们是否和你齐心,愿意辞去现有的差事?” 听闻此话,彭大宝双眼圆睁,顿时激动的攥紧双拳! 他是愿意追随徐锐,可从始至终徐锐都只说欣赏他,并未明言招揽。 这会对方已等同明说,霎时就让他忐忑不安的内心安定下来。 “在我清昌县军里,和我一样退下来的边军共有六十二人。他们皆与我一样,虽通军事、善战技,却不懂钻营奉承,于是全被排挤……” “其余都头不喜欢他们绷着脸,索性就把他们全丢到我手下,长期相处脾性相投,这些人都与我齐心!” 双手抱拳,彭大宝铿锵有力道: “其余县兵我不知道,但就这六十几个军汉……卑职敢打包票,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定会跟我走!” “好!” 徐锐闻言大喜,笑道:“那你就率领他们,来我这当兵吧!” “俸钱就跟你们以往在军中一样,每日3斤粮。并且每次作战,我都会分些战利品犒赏你们。” 说到这,看着喜不自胜的彭大宝,徐锐道:“至于大宝你,就任为我的亲兵队长吧!这是委屈了你一点,不过放心,待本官升任后,你也会升的,起码也让你当个……嗯,屯将。” “除此,你再挑二十个最精锐的军汉为我亲兵,如何?” 听闻此话彭大宝欣喜若狂,立刻伏跪在地,朝徐锐行起大礼。 “蒙大人重用,我彭大宝往后必定鞍前马后,为主家赴汤蹈火!” “至于委屈这种话,还请主家勿要再说……能为主家之亲卫,已是小人的福分!大宝没有任何奢望,只求能一直追随主家左右!” 倒不是奉承,彭大宝所说的皆为肺腑之言。 队率领五十人,屯将领一百人,以至于再上边的曲长领两百人,这些小校听着都独领一军威风堂堂。 可实际上也就那样。 若能追随一个迟早飞黄腾达的潜在大人物,就是只做个领几十亲兵的亲卫队长,也要远胜前者! 在大乾体系里,亲卫与主将之间可是绝对的自己人,两者可谓休戚与共。 毕竟主将若死,亲卫皆会被斩首。在这套体系下,亲卫会不顾一切的扞卫主将,而主将也会尽可能提供给亲卫最优厚的待遇。并且往后提拔,也是优先提拔自己的亲卫! 亲卫队长,自是心腹中的心腹!莫说屯将,就是曲长也不换啊! “好了,快起来吧。” “先前那一通白忙活,你应该也没吃饭吧,先吃点。” 望着激动不已的彭大宝,徐锐心中也是激动的。 自己这草台班子,可算搭起来了! 族卫都算徐家庄的王牌了,可此番随便遭遇一小队胡虏,族卫的表现都实在难以恭维。如果换成普通庄人,只怕还会更加不堪…… 可招募好手哪有那么容易? 自己前期大概只能招到本家的庄里人,短期完全就是乌合之众。不过这下可好,一下就吸取到六十多个老边军作为骨干,再添点壮丁,满编后勤加训练就可以形成战力! 一时不由更加看重彭大宝,徐锐稍稍一想,便微笑道: “对了,你变卖家当,又在夜晚负荆离家,妻儿估计也都吓到了。” “那就别吃了,多装些肉食,快回去宽慰妻儿,与她们共食吧!” “对了,这十两银子你拿去,不要推辞,作为我的亲卫队长这是应得的。拿着这钱,再说被重用,你家里人也更容易信些。” “……” “这,多,多谢主家!!” 正要开始吃饭的彭大宝听闻此话,顿时就红了眼睛。 真没想到,主家竟如此看重他,还想到他的家人正在倍受煎熬!这点甚至他自己都没想到…… 一时也是归心似箭,魁梧的军汉接过银两,朝徐锐行了个大礼,便笑容满面的唤小厮打菜去了。 第26章 我锐哥天下无敌,你们就震惊吧! 次日清晨,徐锐一早便拜会了清昌县尉,接着便领着声势浩大的队伍,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不出所料,县尉对他挖走军汉这事并不在意,甚至还挺高兴。 彭大宝辞去都头一职,又有六十几个不太听话的退伍边军跟着一同辞职,就空出许多位置来,县尉大可卖给乖巧懂事的人来任职…… 如此既能敛财,又多了批能为他搜刮民脂民膏的鹰犬。 至于失去这些边军,县军战力会不会倒退,县尉不在乎。 反正县军又不打仗。 寻常危险,关闭城门缩县城里等待援军就是了。真撞见大危险,多几十个军汉又能抵什么用? 还是捞钱最重要。 …… “徐君,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小人便告辞了。” 远远已能瞅见徐家庄的轮廓,蔺浑拉动缰绳,向徐锐抱拳辞行。 离开县城,他又率郡守府卫士护送队伍走了一整日,眼下众事皆毕,自然就该归回北平城了。 “啊,这就离去么?” “蔺兄,不知你可愿……” 也是控马停下,徐锐望着身侧面带笑容的中年军士,心中颇为不舍。 这一路蔺浑帮了他太多! “本来是没这么紧的,只是……那日说话太出格,得赶紧回去打点。” 昨夜有小雨,清晨有薄雾。 路边枫树棵棵都沾染露水,虽是秋日,红叶依旧鲜红欲滴。 贪婪的呼吸了口清新的空气,蔺浑朝徐锐笑了笑,低声道:“徐君之意小人知得,其实我也觉得在郡爷那虽好,却是太过平淡无趣……” “这一路相处,我也认为您必定不凡,如今只是潜龙在渊罢了。” “您之意……即为我之意。” 听闻此话,徐锐大喜。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蔺浑继续道:“可是小人在您这……就只是一个有点武艺的军士罢了,纵使能领一队兵,也不过武夫而已。小人只有继续在北平城,才能起到真正的作用。” “所以……” 蔺浑没有继续,而徐锐也已听懂,沉吟几息便默然颔首。 谈不上招揽成功,也算不得失败。蔺浑的话摸棱两可,很是含蓄…… 不过就算只是友人,能在北平城,能在张诚身边留下这一条线,也确实比身旁多一个手下更强。 蔺浑确实机灵,知道在哪才更有价值,而且留在郡守那边也有退路。自己若是起来,他便可来追随,自己若只是昙花一现,蔺浑也可以继续当他的郡守亲卫,不受半点损失。 当然这无可指摘,每个人首先考虑的肯定是自己。 “好,蔺兄既然心意已决,那我也就不再多劝了。” “兄已帮我太多,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处境,兄若需要,我这里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好好保重,一路顺风。” “好!小人也祝徐君节节高升,腾必九天!” …… 蔺浑领着众卫士去了,带着几百两银子,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送一行人离去,徐锐转过头来。 他环顾留在原地的族卫、匠人和退伍边军们,脸上也是流露出意气风发的神采。 此行一波三折,总体算是顺遂。去时带的黄金半点没动,不但成功获得官职,还得到一批优秀工匠、一群边军老兵,以及数量可观的装备! 起家的基本盘,算是有了。 “启程,随本官入庄!” —————— 徐家庄拢共也不过就几百号人,这一下一百多人靠近过来,登时就引发了轰动! 历经土匪夜袭,自打徐锐带着一众族卫离去,徐景便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愁的茶饭不思,生怕啥时就有悍匪前来寻仇。 清昌县军完全不管事,匪寇那是来去自如,毫不受限! 神经敏感,这段时间徐景将徐家庄的戒备提到最高规格。而在青壮们赶回来后,更是十二时辰不间断,庄门上随时都有十来个壮汉守门。 这会大批人马浩荡压来,自是第一时间便被发现,引起一片恐慌。 “快,快去禀告宗主!” “快叫男人们都过来御敌,让女人和孩子都快去坞堡!” “所有人,都做好迎战准备!!” 出于恐惧,徐休的声音有些变调,那粗野的嗓音竟很是尖锐。 不过没人笑话这位临时的队长,因为大家都一样…… 此刻,庄门上的男丁们手持刀枪,虽然腿脚都有点打颤,但也皆是做好了死战不退的准备。 他们是庄子的第一道防线,他们不能退,背后是妻儿,是父母。 或许多争取一刻,就能少死一人。 “喂,上边的,没点眼力劲!” “我锐哥回来了……” “还不快快开门!?” 瞅见庄门上剑拔弩张,徐锐这边打头的骑士当即策马前冲,边跑还边举起马鞭,指向上边的徐休。 就听他笑骂道: “休哥儿,我看你也是接镖接昏了头!你亲兄弟威风归来,别人认不出也就算了,你还认不出么?” “……” 见一骑士脱队而出,众青壮顿时将视线聚焦到他身上。 这一看那是越看越眼熟……嘿!这不云哥儿吗?他咋在这!? 一时众人惊诧,适时徐云的呐喊也传了上来,立刻叫众青壮转忧为喜! 锐哥儿?是,是那徐锐,是那蒙上神话光辉的徐锐回来了!? 虽说记忆中那位青年是实打实的烂人,可家中婆娘对青年天神下凡般的描述也是言之凿凿。况且这段时日宗主同样在大肆宣扬,说徐锐得受祖宗点拨,已是改头换面不似从前,乃徐家庄重回昌盛的救赎所在…… 讲真,众青壮一开始是不信的。 但话就是这么传的,听得多了,他们也不禁对徐锐充满期待。眼下听闻此人归来,望着这庞大的队伍,众人不禁萌生出惊人的猜想…… 这些人,难不成都是……徐锐的追随者!? “云哥儿,这一大帮人是?” “一半是锐哥的兵,一半是路上从胡儿手中解救的匠人。嗯,现在这些匠人都效忠我锐哥了!” “对了,忘了说……” “我锐哥现在已是郡爷亲封的清昌游击都统,领百二游击兵,镇守于我徐家庄!专门缉匪拿盗!!” 一口一个我锐哥,徐云昂首挺胸。 提及郡爷,他还想起话本中钦差提到皇帝圣旨时的动作。 当即也不管是否僭越,徐云还斜着抱拳朝天举了举,唬得一众庄人一愣一愣的。 虽然看不懂,但好像很厉害…… “云哥儿,徐锐他,不,锐爷他现在这么,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是?还能有假啊!?” 听闻问话,徐云眉飞色舞。就见他绘声绘色的挥动双手,大声道: “那夜匪寇袭庄,锐哥抬手飞出一箭,径直就将胡三屠就地毙杀!弓都没用上,这能不厉害吗!?” “就咱清昌县爷,咳,县丞,咳,县吏,对!县吏见了咱锐哥,那也得是纳头就拜,磕头如捣蒜!” 这一吹起牛逼,徐云就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徐锐已经私下找过他,说收他做骑督!!虽然也不知道骑督是个啥,虽然手下也没一个骑兵不知督个谁,但徐云已是乐的呵呵直笑。 这会他已将徐锐视作毕生追随的大哥,故此瞅见庄门上一众震惊的庄人,就是哈哈大笑,甚为快意! 我锐哥天下无敌,你们就震惊吧! 第27章 喜不自胜,好事一件接一件! 确定来人不是匪寇,几个守卫很快便将庄门打开。 此刻徐锐刚刚率众抵达庄门,见状也朝徐云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便领众人进了庄子。 然而这才进门,他就见一大群男女老少从不远处狂奔过来。 他们乌泱泱的一片,很是混乱。 为首之人正是宗主徐景。 “房子被烧,冬天肯定要被冻死,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了!” “庄子有失,谁能独善其身?凡少年起,皆与本宗主上阵杀敌!” 徐景双眼泛红,操着两把菜刀,就在一众武装庄人的簇拥下,大吼大叫的率众冲来。 还别说……庄人们气势挺猛,气场比寻常县军还要彪悍! 瞧见此幕,徐锐揉了揉额头,也暗叹近期徐家庄还真是苦了。 这才多久众人就杀到,想必平日也就吃睡在庄门附近吧。 “爹!是我们回来了!” 见老爹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徐锐身旁的徐蔓菁顿时急了,连忙下马就朝徐景跑去,高呼道:“郎君得郡爷赏识,做官啦,这些都是他的人!” “……” “啊?” 听到女儿的声音,徐景怔了怔。 他定睛一看,就见一身姿绰约的高挑女子正快步朝他奔来。 这相貌…… 不是他女儿蔓菁,还能是谁!? 一时双眼圆睁,满脑袋的杀字尽数消散。徐景止步,一边回想女儿刚在喊啥,一边仔细打量着人群。很快他就在那队伍前列,瞅见了骑跨高头大马、身披札甲头戴翎盔的徐锐! “贤婿!!” “你这是……成了!?” 见徐景老脸瞬间涨红,已是激动到无可复加,刚刚翻身下马的徐锐也是面露微笑,点头大声道: “承岳丈的福,成了!” “……” “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庄子口都回荡着徐景得意的狂笑声。 枯木逢春,整颗沧桑的老心都被喜悦填满,中年宗主丢下菜刀,直接无视了张开双手跑过来的大闺女。 就见他下意识侧过身子,避开徐蔓菁后就大步朝徐锐跑去。 而危机解除,坏事变喜事,一众庄人也都是笑容满面。 只是他们大多都与徐锐不熟,只是拘谨的站在原地,远远观望着。 当然,与之前外出的男丁不同,一众曾与徐锐并肩作战过的族卫或妇女,则随徐景一同迎了上来。 “贤婿啊,你可算回来了!” “你封官了,是什么官?” “怎去这么久,一路上可有波折?还有你带回来的这些人……” “对了,我那友人又是怎样?” 这么多天来一直担惊受怕,此刻压在心上的巨石终于被挪开,徐景那叫一个快意。 跑到徐锐面前,中年男人不断打量着青年身上精致的甲胄,又望向其身后二十来个健壮威武的披甲亲兵,一时欢喜极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回岳丈的话,小婿现为清昌游击都统,领兵百二,就驻我徐家庄。” “一路是遇到些波折,至于这些人嘛……这说来话长,等会再讲。” “您那友人的话,嗯,没去寻他,事是我们自己办的。” 没有任何不耐烦,徐锐耐心的回答着徐景的每一个问题,完全没因地位的提升而变得倨傲。 这时,被老父亲无视的徐蔓菁,也是焉巴巴的跑了回来。 她先是鼓着腮帮子瞪了老爹一眼,接着便侧过头去,哼了一声。 “哈哈~” 被大姑娘俏皮的模样逗笑,徐锐宠溺的抚了抚徐蔓菁的秀发,忽然道: “岳丈,我看时候也差不多,要不这两天我就把蔓菁娶了吧!” !!! 实在没想到徐锐竟会说这个,一时徐景和徐蔓菁都愣住了。 “好!好好好!” “这当然好,那就明天……就后天吧,我也好准备准备!” 连忙道好,徐景喜不自胜。 此刻他心花怒放,开怀至极! 今儿这喜事还真是一件连着一件,不仅徐锐得官归来,更重要的是对方还没忘本,开口就说要娶他闺女! 与老父亲直接把爽翻了摆在脸上不同,徐蔓菁只是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她俏脸羞红,心中无比甜蜜,只感到整个人都幸福到飘了起来。 只是因为女儿家的矜持,这才没有出声。 “岳丈,梦瑶呢?” 在人群中搜索一阵,徐锐却始终没能寻到那心心念的瘦小身影,顿时感到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小邬就在你家呢!” 没因徐锐惦记着大老婆而不舒服,徐景面露微笑。 念旧情才好啊!若徐锐今天有了徐蔓菁就忽视了邬梦瑶,那明日就会因为周梦瑶胡梦瑶而忽视他的女儿。 对贤婿那是越看越满意,徐景道: “近日情况凶险,我叫青壮和女人们都住在庄子门口附近,只留老人和孩童居于庄子内部……” “不过你的家人我肯定要照顾,所以小邬和你那两个嫂嫂我都没有征召,就让她们待在自家。” “好,多谢岳丈了!” 得知娇妻就在家,徐锐归心似箭。 不过一路上多的时间都花了,也不赶这一下。 他揽过徐景环顾身后一众属下,快速道:“穿军袍的,是我的兵。另一些没穿军袍的,要么是匠人,要么就是军属,也全都奉我为主。” “今天刚到,就挑些边上的房屋给他们落脚,过几天我在庄外划块地方搭建军营,不会打扰太久的。” “……” “啊?” “咱不直接驻军在庄子里吗?” 显然不怕被打扰,徐景巴不得军队就常驻在庄子里。 “不了,咱徐家庄也是要发展的,不能搞成军镇。最多让匠人和军属搬进来,军队还是驻外边好。” 瞥了眼低矮的庄墙,徐锐摇头。 其实他也想过直接驻军庄子内部,只是稍加思索,便否决了这想法。 首先徐家庄终究是民众聚居地,混杂军兵进来同住,非但可能产生军民矛盾,还不利于培养军风。 其次,庄子本身也没啥防御设施,最多隔绝野兽的庄墙只能算聊胜于无。反正手下有专业匠人,随便花几天搭个小型军营都要比庄子坚固。 而且将军队驻在庄外,还能在外敌来犯时互为犄角相互支援,毕竟聚一块太容易被围住一窝端了。 第28章 夫君,还是把蔓菁姐姐娶进门吧! 在徐景的全力配合下,徐锐很快便将手下安置妥当。 他们就先暂住在靠近庄门的房区,军汉住外侧,匠人靠里边。 已在县里领了不少粮食,所以除了住,吃饭这块不需要徐家庄支援。随便搭个灶台,架上锅就能做饭。 留彭大宝在房区暂管军队,徐锐又给围观道喜的庄人们散了点铜钱,这才在众人的欢呼雀跃中,领着两个亲卫朝自家赶去。 徐景说了,晚上为他设筵庆功,各种事宜也就到时再谈。 …… “这,这是我家?” 刚回到家门口,徐锐面露恍惚,不禁揉了揉眼睛。 若非周围环境都对得上,他还真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才多久,自家就变大了数倍! 篱笆被全盘外移,院落占地起码是之前的三四倍有余! 非但如此,原本空空荡荡的院子里还多了许多物件。 什么鸡笼、兔屋、羊舍那是一应俱全,里头都还关着对应的牲畜! 呃,石磨也就罢了,这咋……咋还多出一口井来!? 这些都不算啥,最夸张的是那小木屋,竟被直接拆掉重建。原本进门就是床的狭小木屋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漂亮的大房子! 从外头一眼望去,就知里边空间绝对不小。抛去厅堂,余下空间分七八个房间都绰绰有余! 当然这房子也是木制,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短时间就搭出来…… “这照顾的……” “还真是全力以赴啊。” 转念一想便知这是徐景的手笔,徐锐面露微笑,心情也是极好。 他回头看了眼两个卫士,后者顿时站到院子门口,一左一右宛若门将。 瞧见此幕徐锐颔首致意,大步就朝院内走去。 —————— 噔噔蹬—— 吱嘎—— 敲门声刚刚响起,厚重的木门很快便被打开一半。 坐在门口编织平安吊坠,听见门被叩响,邬梦瑶当即放下手中物件,连忙起身开门。 她心中满是期许,却又强行按捺下去,毕竟越期望就越失望。 自打夫君离家而去,小女子便整日在家翘首以盼。 近期来人不少,要么是两位嫂嫂,要么就是宗主的老婆,反正就是嘘寒问暖送东西。后者更是趁她去嫂子家暂住时,直接喊人把她房子给拆了。后来回到堪称豪华的新房,邬梦瑶都呆了。 不过,尽管近期的拜访者们,带来的都是帮助都是好处,小女子心中还是空落落的。 她希望叩响大门的是自家夫君,而不是那些别的面孔。 她只要徐锐,只要夫君徐锐平安,就是退回所有好处,住回那破烂漏风的小屋里,她也愿意啊! “谁呀?东西已经够多了,真不需要了,还请拿回……” “梦瑶。” 一声熟悉的轻呼,瞬间便叫女子呆住,这是她日思夜想的声音。 意识到什么,邬梦瑶连忙推开半开的大门,就见那魂牵梦绕的身影就站在自己身前,正微笑着看向她。 “夫君……” 望着披戴铠甲,浑身散发着英武之气的徐锐,邬梦瑶顿时扑入对方怀中。这一下泪珠也如断了线般滚落,顷刻便沾湿了徐锐的裙甲。 “乖乖,莫哭,我回来了。” 轻抚邬梦瑶单薄的后背,徐锐面露心疼。他反手一把揽住小媳妇,就将其怀抱进屋。 …… 久别胜新婚,何况新婚就久别? 干柴烈火,情意绵绵。 一番激情过后,呼吸都还未平复,邬梦瑶便从床上爬起,为夫君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姣好脸蛋上的嫣红还没消退,小女子就乖乖坐在徐锐身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夫君吃饭。 “几日不见,小妮子厨艺倒是长进了不少。还有,你不吃点么?” “我刚才吃过,不饿。放心……是真吃了啦!” “最近常去嫂嫂家串门,她们时常教我,做着做着就好吃了。” 一边啃着红彤彤的秋枣,一边夹着大片大片嫩滑入味的辣椒炒肉,徐锐大快朵颐,吃的好不痛快。 虽说还没到中午,但这不妨碍他大口吃肉。 行军很耗费体力,连着赶了一夜的路,此刻他是又困又饿。 “嗯,比之前你是要健康多了,但还是瘦,还是要多吃。” 刚才仔细检查过小媳妇,每一寸都没有落下,徐锐自然知道邬梦瑶虽然看着瘦,但实际上已经比最初的模样要好上太多。 虽清瘦,但起码不算营养不良了,看来这段时间,也有在好好吃饭。 “不要吝啬花钱,花在自己身上的每一文钱都是值得的。” “为夫已经做官了,可是郡守特封的游击都统,就常驻在我徐家庄,当然以后肯定还能再升……别的不说,供你吃喝是够的。” 一边吃着,徐锐一边碎碎念叨。 邬梦瑶一如既往的乖巧,就乖乖的坐在旁边认真听着。 听到夫君做官,尽管她不清楚游击都统究竟是什么样的官,但也是立刻崇拜的惊呼出声。 “哇!当官啦!” “夫君……你真是太厉害啦!!” 该说不说,如此一副迷妹样,实在让徐锐很有成就感。 “屋子是宗主喊人来整的吧?” “是,不过是宗主夫人出面,应该就是宗主大人叮嘱的。” 提及宗主夫人,邬梦瑶立刻道: “近期宗主夫人来得可勤,不仅趁我去嫂嫂家把咱房子拆了重建,后边还托仆役送来许多牲畜……” “嗯。” 徐锐闻言点头,听见仆役二字,也是就着话题道:“现在房子大了,你一个人也打整不来,再者,我也不忍心见你天天为了琐事憔悴,徒耗精力……过几天就去买几个丫头回来吧!” “好,那就买。” 没有拒绝,也没说什么自己还能对付,邬梦瑶大大方方应了下来。 且不说房子大了,她一人打理起来确实劳累,就单从脸面的角度来看,如今徐锐当官…… 家里也确实该有几个仆人。 都不说宗主,庄里的大户,那家里哪个不是有好几个仆役。 “对了,夫君……” 忽然想到什么,邬梦瑶面露迟疑,犹豫几息还是开口: “宗主一家对我们帮助甚多,您又说往后要常驻在徐家庄,如此就更免不了要与宗主打交道……若能得到宗主全力支持,您做事会方便许多吧!要不,还是把蔓菁姐姐娶进门吧!” “我一定不会跟她吵架的……” 听闻此话,徐锐不禁对小媳妇更加喜爱。 为了自己好,这件事邬梦瑶已经提过一次,这是第二次了。 没有一个女人希望丈夫多娶,就算是这大环境下必然多娶,但大多也都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同意。 邬梦瑶能为他考虑,能主动提及两次,实在是贤妻啊! “好,过两天就娶她。” “梦瑶……你真好。” 轻轻点头,看着娇妻绝美的脸蛋,徐锐顿时热血上涌。 正好吃饱了,就做点消化运动再睡吧!猛然伸开双手,青年一把搂住娇呼出声的小媳妇,就朝卧室走去。 第29章 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不服他就是不服我! 做完一番运动,徐锐沉沉睡去。 待至醒来时,天色已然黑沉下来。想起今夜还得赴宴,青年匆匆洗了把脸便带着邬梦瑶一同出了门。 在女多男少的大乾朝,女子地位虽不高,却也担着相当重要的责任,怎么都比记忆中那些朝代强些。 故此她们也能出席正式场合,与自己的丈夫坐在一起。 …… “贤婿,从今往后,咱们徐家庄可就仰仗你照顾了!” 戌时黄昏,徐家堡议事堂。 小庄子没什么较为正式的场地,唯一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议事堂。考虑到是给徐锐设宴,徐景也是不顾花销,硬是点上好几盏多枝灯。 不是他只愿点这几盏,而是整个庄子就只有这几盏。 议事堂远不如聚春园的大堂大,故此灯火虽少,倒也照得敞亮。 “来,都随我把酒斟上!” 此刻徐景手持酒盏,领着仅剩的几个族老一同朝徐锐敬酒。 他们神情认真,相当郑重。 “岳丈,您这是……” 左侧坐着邬梦瑶,右侧则坐着徐蔓菁,徐锐才刚入座,跟周围的庄人点头打完招呼,就见到如此庄重的一幕。 “夫君,酒。” “好。” 见众长辈除了敬酒似乎还要躬身,徐锐哪能坐着受下?当即也是接过邬梦瑶适时递来的酒盏,起身与徐景等人相互对敬。 看到这,徐蔓菁顿时懊恼的拍了拍自个光洁的脑门。 笨!这呆瓜脑袋转得也太慢了! 她跟邬梦瑶,咋比啊! …… “我生于徐家庄,长于徐家庄,无论庄子还是宗族,都是我的根。” 举起酒盏,徐锐望向徐景和几位族老,沉吟几息就开口道: “岳丈大可放心,只要在能力范围内,我一定会照拂庄子……” “那就好,那就好!” 饮下一盏酒,徐景也是痛快至极。 只见他环顾在场众人,深吸一口气就悠悠开口: “诸位,徐景无德,徐家庄在我手上十几年就从未停止过衰落……” 然而没等男人继续,在场的一众庄人便是纷纷皱眉,许多人竟直接摇头,大声打断道: “诶!宗主此言差矣!您多年来公正无私,整日为我徐家庄奔波操劳,岂曰无德?” “庄子没落,并非人的过错,而是当今世道愈发崩坏!” “是极!早些年天下太平,日子自然好过。如今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土匪寇盗遍地横行,加之乌桓鲜卑等异族狼子野心,屡屡犯境……” “世道如此艰辛,我等草民如何能好过?徐家庄都算好了,隔壁小黄庄去年直接被土匪给屠了!” “宗主不必自责,您怎样我们都看在眼里!真不怪您!” “……” 见庄人如此拥戴自己,徐景老脸上也颇为欣慰。 却见他还是摇头,抬手平息众人激动的言语后,便道: “多谢诸位认可,只是我什么斤两,我自己再清楚不过。若是盛世,或许我还能无愧于宗主一职,只是现在是乱世,事实就是以我的能力无法带领庄子走向富强……” “现在这世道,不是求稳就能平安无事,我们必须锐进,必须奋起!” 言至于此,徐景刚刚有些低沉的脸色又是一下振奋起来,他望向徐锐,朗声道: “近年我愈发感到力不从心,想择一继承人来领导我徐家庄,只是直系无男丁,旁系也没合适人选。” “不过……今天有了!” 听闻此话,众庄人自然知道徐景说的是谁,也皆是望向徐锐。 这些目光有艳羡有尊敬,有认可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但唯独没有不服。 曾经的徐锐只是个烂赌徒,但到了今日,一切也都随着青年的改头换面而彻底翻篇。 没人有异议,更没人重提旧事。 “现在我宣布,我女蔓菁,将在两日后嫁给徐锐!从今往后,徐锐就是我徐家庄的庄主,他与蔓菁生下的孩子也就是我徐家下任直系宗主!!” “任何庄人都要听从徐锐的命令,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谁不服他,就是不服我!” 既然决定就不要婆婆妈妈,徐景一锤定音,直接做出宣告。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庄人,包括几个族老在内,也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给震到了…… 可徐景压根没给他们反驳乃至反应的时间。他快速扫过一张张脸庞,步步紧逼,肃声道:“你等……” “还不见过新任庄主!?” “……” 猝不及防下众人只得齐齐起身,面向徐锐躬身抱拳,大声道: “我等见过庄主!!” …… 同样没料到徐景会来这么一出,徐锐怔了怔,旋即轻轻点头。 这样也好,早些掌权,他做事也会方便许多。 没有扭捏不受,徐锐淡定的望向众人,坦然承下了他们的礼。 “既是宗主执意为之,庄主之位,我也不过多推辞了。” 望向徐景,这回徐锐没喊岳丈,他认真道:“不过我还要治军剿匪、制货经商,时间实在是紧……最多只能引领大方向,庄中各种琐事和具体细节,还是要劳烦宗主。” “这是自然。” 徐景连忙应答,他微笑道: “贤婿能应下庄主,不时帮我徐家庄把把关,老夫已是分外欣喜!” “至于庄中事务,你想管就管,忙的时候老夫就代劳。” “好。” 徐景做到这步,可谓尽最大程度支持自己,徐锐哪会有异议。 一时心中很是满意,青年回头望向仍保持着躬身姿态的众庄人,抬手道:“诸位,免礼吧!” “为了让我徐家庄走向繁荣富强,为了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利益,从今往后希望诸君能与我齐心,我等众志成城,必能开辟出兴盛之路!” “在此,我也多说一句。谁功勋卓着谁吃苦耐劳,我都重重有赏,但同样谁若吃里扒外……” 说到这徐锐顿了顿,其实他一直怀疑庄子没有表面上那般团结。 若非如此,前段时日民兵演习可不只有徐家庄一家参与,比自家弱小的村庄还有好几家! 为何土匪偏偏盯上徐家庄? 或许是巧合,是他多想了,但只要有内鬼存在的可能,就不得不防!何况接下来,自己还要靠发明靠经商赚钱,若有吃里扒外的人存在,把他的秘方偷出去了咋办? 想到这里徐锐眯起眼睛,冷冷扫过每个人的脸庞。 防肯定要防,但警告也必不可少。莫要觉得警告无用,很多内奸都是胆小如鼠之人,被警告吓到,相当一部分就会缩起不敢搞事了。 “谁若吃里扒外,勾结外人……” “我都不说通匪,就是把已经明确说了需要保密的东西泄露出去,就是传给什么县吏、县丞县尉之类的官,坏我大事,我必杀之!” “这年头官与匪没有分别,你们记住,出了事只有宗族会想办法捞你,徐家庄就是你们的根。” “谁连自己的根本都要背弃,也就别怪本庄主心狠手辣了!” 第30章 安营搭寨,尝试制糖 次日清晨,徐锐一早便来到庄子口的房区。 他喊来工匠头领跟随自己,便在几个亲兵的护卫下出了庄子。 就近寻找着合适的扎营地点,徐锐也是顺带问道:“夏老,给我说说你们的情况。” “回主家,我们现有工匠47人。” 走在徐锐身侧,匠人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夏瓯立刻回应。 他六十一岁,身子却依旧硬朗,乃是一众匠人中的领头者。 “现有铁匠12人,皮匠9人,烧砖匠7人,木匠7人,瓦匠4人,毡匠4人,篾匠4人。” 担心徐锐听不懂,夏瓯解释道: “铁匠能铸锻铁器,如刀剑。皮匠则能剥皮制革,制做皮甲。” “烧砖匠最擅烧制砖块,还能兼带些泥瓦匠的活。木匠可做木质用具如桌椅床,手法精巧的还能制弓弩,配合其他匠人亦能打造大型军械。” “泥瓦匠专擅搭桥铺路,也能为屋顶铺砖。毡匠可做毡帽、毡靴、毡鞋等毡制用品……咱的毡匠还能兼带裁缝,手艺都相当不错!” 想来是对情况相当了解,老匠人完全不假思索,连连开口: “篾匠则擅编制,可制筲箕、箩、筐,不过寻常篾匠可无法在胡儿那活下来,咱的篾匠还有绝活……” 没卖关子,夏瓯直接揭开谜题:“那便是编织藤甲。” “噢?藤甲?不错不错!”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徐锐笑了。不过当下还有正事,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谈,直接抛出最关心的问题。 “若让你们迅速搭建一个小军营,大概需要多久?” “牢固些需要十日……有材料,赶时间的话三五日也行。” “这么快?” 徐锐有些惊喜,按夏瓯所言匠人们各有分工,单个方面最多也就十来人,那如此速度就实在惊人了! “回主家,我等虽有专长,可在需要时也都能齐齐上阵。” 面露苦笑,夏瓯道:“或许还要谢谢胡儿了,他们可不管专长,需要时做不了的匠人就得死。所以无论哪种匠,都已经磨练出来了……” “非要硬上,咱毡匠都能做铁匠的活计,还有家属们也都能帮忙!” “当然做是能做,但肯定不如专职这块的匠人技艺好就是了。” “行,只要够用就可以。” 知悉众匠人如此给力,徐锐当即也就不再多说。 他带着夏瓯在庄外走了一阵,终于挑出一处地势较高的小土丘。 这小土丘,还倚靠着一条小河。 乃是当下最合适的扎营地。 “你们就在这里搭一座小型军营,要求是可容纳两三百人,还得有存放军械和粮草的地方。” “虽不赶时间,但也尽量快些,不过质量还是最重要的。” “遵命!” …… 从庄外归来,天色依旧很早。 徐锐给彭大宝下达命令,叫他率领军汉们跟随匠人行动。 既是保护,又是协助。 军兵虽然不通工匠之道,却可以出一把力气。不需要的时候,在旁边日常操练就好了。 做完一系列简单的布置,徐锐便径直前往徐家堡。 那日买的粗糖,可就放在坞堡里。闲杂人等也无法进入坞堡,那里可以说是非常保密。 —————— “郎君,这样能行吗?” 徐家堡,偏屋。 不大的屋子里,徐锐和徐蔓菁并肩而立。 就见灶台上有一铁锅,此刻在火焰的炙烤下,锅里的粗糖已然融化为一大锅咕噜噜冒泡的黏稠糖浆。 只是这糖浆很黑,也不甚顺滑,表层看起极其粗糙。 “应该能行。” “不过也不要抱太大期望。” 见火候差不多了,徐锐便取来那几个事先经过特殊处理的陶罐,将糖浆分别舀入其中。 接着他又往罐子里倒了些黄泥水,不过刻意准备过,这泥水很是清澈,并非那种浑浊的。 “等个几天,应该就能析出杂质,分离出白色的细糖了。” “一次搞个五罐,现有的糖大概能搞个六七次。” “方法没问题,也有试错的空间,要是还整不出来,往后就不必再往这个方向探索了。” 望着盛有糖浆的特制陶罐,徐锐喃喃自语。 他用的这套方法,类似名声极响的黄泥水淋脱色法,却并不相同。 实际上或是因为年代久远,记载又不够详实,天工开物上的这套脱色法并无效果。徐锐前世试过,却发现这听着玄乎,实则无法制出白糖。 现在他用的也是古方,不过这法子鲜为人知,是前世在杂货市场淘到的一本古籍上记载的。 效率低,却实实在在能制出白糖。 “就希望能成吧……” “好了,去酒坊看看!不必关注这边了,静待即可。” 没在这方面纠结,徐锐便带着徐蔓菁走出了屋子。 实际上他也没有底。 毕竟是古方,效率很低,前世用玻璃器皿是能整出来,但这会用陶罐……就有点说不准了。徐锐不能打包票,只能试一试。 不过就算这边失败了也无妨,前世作为赏金猎人,长期缺乏补给是常态。徐锐既是出于兴趣,也出于实用,就自学了许多手艺。 糖在其中只是成功率最低的,能成最好,不行也无伤大雅,他还有更多更好的赚钱法子。 精盐,青霉素,整出来价值必然远比白糖更高。而这些物品的方子还远比白糖更加靠谱! …… 徐家庄曾经阔过,故此坞堡中也有一个现成的酒作坊。 只是近年来兵荒马乱,天情不利粮食也在逐年减产,就没有多的粮食可以用来酿酒。 唤来几个仆役将作坊打扫干净,徐锐一边检查设备,一边思考着如何整个简单的蒸馏器出来。 乾人好酒,幽州人更是无酒不欢。相比其他产物,酒水肯定不愁卖。 事实上仅凭徐家庄的现有条件,要想要搞出什么佳酿来那是不可能的。徐锐能整的就是高度酒,也不必在意什么口感绵不绵柔…… 度数高,几杯倒就行。 而其中关键,就是蒸馏器。 “酒精沸点比水低,无论什么酒,蒸一蒸都能把酒精分离出来。只要达到酒精沸点,不到水的沸点即可。” “酒蒸汽遇冷,变化成的液体就是我要的高度酒。” “虽然受限于工艺,这简易的蒸馏器必不如后世,度数也不可能达到五六十度……但只要多蒸几道,能到二三十度就足够了。” 稍加思索,徐锐便有了思路。高度这个概念,也是分人的…… 对后世喝惯了白酒,喝惯威士忌伏特加的现代人而言,二三十度就是比小麦口服液高那么一点罢了。 但在古代,这个度数就绝对算高度酒了! 只要能搞出来,便是独领风骚,绝对能够卖爆。 第31章 整日奔走诸事毕,星夜梦瑶献良计 “贤婿,你需要会酿酒的人?” “是。” 有了思路,徐锐立刻便找到徐景,向对方要人。 尽管自己也会酿酒,但他不可能天天守在作坊里,最多十天半个月去视察一道,于此就必须要人手。 “可有什么要求?” “没啥要求,会做醪糟米酒就行。口味也不挑,只要酿出来的酒能喝醉人就可以。” 听闻此话,徐景顿时眉头舒展。如果只是这样,那不难。 “这好办,几位族老年少时,庄子还算富裕也酿得起酒,醪糟米酒嘛,他们都会的。” 面露微笑,徐景道:“族老们年纪大了,做不了力气活,正嫌没事干呢!你若需要,只管差遣就是!” 得知忠心耿耿的族老们都会酿酒,徐锐大喜。 他告别徐景,便派人将几位族老唤来,让他们先酿几坛试试。 “庄主,这酿酒……可耗粮食!” “若只是嘴馋,在县里酒肆随便买几盏吃就是,没必要自酿啊……” 听完要求,四个族老忧心忡忡。 年纪大了难免多想,他们生怕徐锐是沉迷上酒水,是为了自己喝个够,这才叫他们酿酒…… 听见族老们的话,徐锐莞尔一笑:“诶,几位前辈莫要忧虑!我酿酒是为了卖而不是嘴馋。” “安心,我有妙方,可叫寻常米酒更加醉人,定能卖个好价!” 听闻此话,四位族老总算心安了。 酿造米酒不需要花费很多时日,四人向徐锐许诺,最多七八日,就能先交付几坛样品出来。 …… 一番事毕,时间也来到中午。 徐锐回到家中,小媳妇已经做好了可口的饭菜。与娇妻吃完饭,徐锐再度出门,他的事情还有很多。 在亲卫伴随下,青年出了庄子,来到军营的选址地。 就见此刻,军汉与匠人们正如火如荼的忙碌着。 徐家庄生态极好,周围到处都是树木。大树挺粗,砍来稍稍处理一下,就可以拿来搭建营寨。 唤来夏瓯,徐锐向他要了两个口风最严的巧匠,便领两人回到徐家堡。 “本官需要一器。” “此器下端煮水,上端密封却有管道,热气顺着管道而出,来到另一个单独的箱体……” 与两位巧匠述说需求,徐锐手持木棍,还不断在地上画着图案,尽可能将思路清晰的表述出来。 倒无愧巧匠之名,两个匠人也是聪颖,很快便理解了徐锐的需求。 “大人放心,我等这就尝试,最多三日,便可造出样品来!” “好,事成之后本官重重有赏,不过此物乃是机密……” “大人放心!我等绝不外传!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 “好,我相信你们,不过你们就在这坞堡中打造吧。需要什么告诉卫士,自会有人去给你们取来。” —————— 一日忙碌下来,徐锐总算将各种事务都安排上进程。 不过军队是安身立命之本,尽快招到满编,才是最紧要的事。 于是下午,徐锐又找到徐景,大致弄清了徐家庄的情况。 庄子确实不大,只有青壮一百一十人,女子两百二十多人。其余孩童、老者则有六十几人,总共加起来近四百号人,大头完全是女子。 “夫君,可是在为军兵发愁?” 入夜,月明星稀。 见徐锐坐在院落中,眉头紧锁似在沉思,邬梦瑶便猜到夫君正在为招不到兵而犯难。 这点在吃晚饭时,徐锐就曾与她提及。 “是,我正为此事犯愁。” 也没藏着,徐锐大大方方承认。 他伸手招来小媳妇,将她搂抱在怀中,轻声道:“庄人倒愿意做我的兵,只是徐家庄青壮不多,光是农活,人都不够用……招几个还好说,招收太多,只怕会严重影响庄子。” “而如今世道艰辛,每个村庄都常为微小利益斗争,相互间谁都不信谁,贸然去别处招兵……也难。” 有一点徐锐没说。 其实他不想招徐家庄的青壮还有一层原因,便是打仗就会死人。 如今他为庄主,岳父又是宗主,庄人们就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在必要时男女老少都会为他上阵,这嫡系力量,可不能随意消耗掉! 总而言之就是可以用,但这是后备力量,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轻用。 “外边的事妾身帮不了夫君太多,但是在这件事上……” “妾身或许有办法。” 邬梦瑶忽然开口,顿时引起徐锐的注意。 “噢?梦瑶你有办法?” “嗯,应该能行。” 沉吟几息,邬梦瑶软软道:“我邬家屯很穷,男女老少却都不愿踏踏实实的谋求生计,也没人务农。女儿还好,成年嫁出去就是,男丁则不同,成年后要么从戎要么为匪……” “虽然邬家屯极度排外,但夫君娶了我也算半个屯人,想来由我家出面,您能招到许多兵……” 听到这徐锐双眼一亮,想到这茬,原身的记忆也涌了上来。 这邬家屯,还真是凶名远扬啊! 邬梦瑶都是往保守了说,近年来邬家屯哪有从戎的啊,基本全是匪! 这屯子位于清昌县最北面,也是县里最穷的村落。 他们以排外和团结出名,在发现种地没出路后,这屯索性就全员为匪了。毕竟勤恳种田,一年下来的劳动果实也要被官吏以赋税为由搜刮去大半,还不如直接抢别人。 于是大名鼎鼎的邬家匪帮诞生了,不过与别的匪帮不一样,邬家帮不抢穷人,虽谈不上劫富济贫,但也只挑当官的和世家大族动手…… “这个提议确实不错。” “只是当匪当惯了,他们愿意来我这当官兵么?” “官兵和匪有差别嘛?” “……” 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徐锐忍俊不禁,还是摇头笑道: “大部分官兵确实与匪徒无异,不过主要还是以地方军为主……很多时候人们也把衙役和军兵搞混了,也有相当一部分乾军是好的。” “再者不提别的军队,为夫的军队必定是与民秋毫不犯,不说绝对,起码不至于去抢老百姓。” “嗯呢,夫君肯定不会这样做。” 乖乖靠在徐锐怀里,邬梦瑶想了想,旋即小声道:“不过,邬家匪帮本身也不抢老百姓呀……” “夫君您是担心,他们散漫惯了,不听话是吧?” “嗯,是有这层考量。” 与徐锐对视着,小媳妇认真开口:“其实除了一些真正的坏种,也有很多人是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如果可以,谁又愿意背负匪寇之名。跟着您能有饭吃,也不用违心去做坏事,他们哪有不听话的道理?” “岂不闻我邬家祖训……” “侍奉君子,当奉命惟谨,前蒙矢石,不避汤火,虽九死而无悔也!” 第32章 听哥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侍奉君子,当奉命惟谨,前蒙矢石,不避汤火,虽九死而无悔也。” 低吟一声,徐锐眉头轻佻,只感到有些奇怪。 这是邬家的祖训? 换别家都好理解,偏偏是这出了匪帮的邬家,竟有这等祖训…… “梦瑶,邬家祖上侍奉于谁?” “这妾身也不清楚,不过我家祖先好像是某位大将军的亲卫……” 徐锐闻言点头,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又是一番询问。 得知邬梦瑶的兄长还是邬家屯新生一代的领头人,徐锐不由大喜。有这层关系在,招募屯人也就不是难事了。 …… 次日,徐锐寻了几个丫鬟。 徐家庄男丁稀少,女子却有很多。 许多穷苦人家的姑娘嫁不出去,而长期未嫁又会被官府征取高额的税收,故此卖给富贵人家做丫鬟,基本就是这些女子的出路。 与其卖到外地去,侍奉一个毫不知情的主家,能留本地追随同姓的大户,自是最好不过。 于是徐锐刚散出消息,便有许多妇女领着女儿前来自荐。 她们不要钱,只求女儿能吃饱饭,不饿死便足够了。 徐锐在其中挑了四个机灵懂事、家境也最为寒苦的丫头,作为邬梦瑶的贴身侍女。做完这些,他便命徐云为主,徐安徐全为副,领一队亲卫护送邬梦瑶归往邬家屯探亲。 当然此番携礼探亲,说是让妻子回家看看,实际还是为招兵。邬梦瑶的行李中,便有徐锐的亲笔书信。 …… 烛光摇曳,喜乐长鸣。 又一个星光璀璨的夜,窗外一轮圆月高悬,洒下温柔的银辉。 在老岳丈徐景的主持下,婚宴举行的相当顺利。徐锐先与一众前来祝贺的庄人们敬过一轮酒,便将现场交由徐景打理。 “徐锐!” 大步就要朝婚房走去,就在这时,一声有些熟悉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徐锐回头一看,就见两男一女正一脸感慨的望着自己。 这是……对应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来,徐锐眉头一挑,得知了这三人便是原身的哥哥姐姐。 大哥徐哲,二哥徐休,以及三姐徐霞飞。 望着这三人,徐锐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毕竟就连原身,其实都跟家里人不太熟,何况是他? 而顶着烂赌徒的名头好不容易改头换面,他也不情愿再为原身,去低声下气的为过往道歉。这也是回庄几天来,徐锐并未拜访原身家人的原因。 终究是原身的亲人,不是他的,能处就处,实在不行也就罢了。 “大哥二哥三姐,你们好。” “嗯,你也好。” 冲动之下叫住徐锐,可青年真的驻足望来,三兄妹又不知说啥好了。 毕竟双方也是很多年没有交流过,虽是亲兄弟,可过往的记忆确实也都不怎么美好。 “四弟,恭喜你啊!” 徐哲率先打破了沉默。 作为大哥,徐哲的气质最为沉稳,他望着徐锐,微笑道:“父亲若知你今日这副模样,必会感到欣慰。” “哈。”也是面露笑容,倒不急着赶去洞房,徐锐顺着话茬道:“不知父亲现今何在?没看到他老人家。” “父亲在护镖呢!” 三姐徐霞飞接过话茬。这是位高挑的女子,她笑着打量着徐锐,道: “最近辽东匪患严重,父亲接了个大单,便是协助李家护送生辰纲。我三人原也一同去了,只是庄中突发剧变,父亲便叫我们回来守卫庄子……” 听闻此话徐锐轻轻点头。 这倒符合他记忆中的徐海,一个非常重诺守信的走镖人。 只要接下单子,莫说家中有危险,就是天塌下来徐海也得先完成委托,这才会顾及其他。 “实在没想到,如此一场灭顶之灾居然被四弟你给化解了!你还当了官,还当上庄主,迎娶宗主女儿……” 看着一脸感慨的徐霞飞,徐锐微微一笑,倒觉得自己多虑了。 看来原身这一家还都不错,没对旧事耿耿于怀,可以多来往下…… 就在徐锐想到这时,二哥徐休忽然踉跄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徐锐身后的四个亲卫对视一眼,都没制止。 毕竟是主家的兄弟,这还谈得有说有笑…… “哎呀,我说四弟啊!” “那徐云有啥本事?不就骑术好些吗?值得你如此看重?我听人说,你封他……当啥骑督了?” 今日婚宴,前来参加筵席之人,或多或少都饮了几盏水酒。 而像徐休这般,饮得醉醺醺的倒是极少。此刻徐休刚刚张嘴,一大股酒气和肉味蒜味混杂的气息顿时弥散开来,立刻叫徐锐皱紧眉头。 不过好歹是原身兄长,徐锐并没将徐休推开。 “不是哥哥吹嘘,跟你讲,二哥骑术不知比徐云好上多少!听哥一句劝,快把他撤了吧!” “那蠢货,还敢笑话我……” 喝得是有点神魂颠倒,徐休眼神迷离,一想起徐锐那天归来时的威风劲,他就是嘿嘿笑着。 呆子徐云,那日竟敢当众打趣他!说他认不得徐锐……哼!就徐锐本人,也不过是自己的弟弟而已! 呵,什么都统,什么庄主,再是厉害,也只是他的小弟!! 不成器的弟弟开窍了,徐休欣慰,但弟弟愚蠢的布置,也不由令他嗤之以鼻。用人,是这样用的吗? 当官了,就该福泽自家人才对!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唉,小锐你还是太年轻了!不懂这世道的弯弯绕绕,只有自家人啊,才会向着你好……” 拍了拍徐锐的肩膀,徐休道:“听哥的准没错,以后就让二哥替你把关,你把那啥……赶紧把徐云撤了,骑督交给二哥来当!俸禄嘛,我也不要多,一个月二三十两银子就够了。” “对了,还有那亲卫队长,又岂能交给彭大宝来做?” “一个在县城里倍受排挤的都头,我们都替他窝囊!这种软汉……都不知道你怎么把他整过来的。赶紧撤了,让大哥来担任此职!” 此话一出,徐锐身后的四个亲卫顿时怒不可遏。 他们跟随彭大宝多年,岂会不知上官只是没有背景,又心系家人这才忍辱负重,并非什么窝囊软汉!! 不过念及这是主家的兄弟,亲卫们只是默默攥紧双拳,什么都没说。 “对了!还有霞飞她,军职不太合适啊!不如……” “就让你三姐来管粮草吧!” 一席话道出,徐休越说越亢奋。他一副为了你好的模样,根本没注意到徐锐的眼神正逐渐变得冰冷。 没理会徐休,徐锐扫过徐哲和徐霞飞,却发现两人脸上除了不好意思外,都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似乎他们只觉得徐休说的太直白,除此没有任何不妥…… 第33章 任人不唯亲,新婚夜无眠 “哈哈,二哥这是喝醉了。” “不过胡话,什么时候都还是少说为好。” 轻轻撇开徐休的手,直视着对方呆怔的脸庞,徐锐淡淡道:“无论云哥儿还是彭队长,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二哥虽是我的亲兄弟……” “也不可折辱他们。” 环顾三位哥哥姐姐,徐锐难以察觉的轻轻摇头。 所谓打虎亲兄弟,每一个希望成就大业者,都期盼能像曹操那般,拥有一帮英勇忠诚的家将。 只可惜,亲族之中得力的虽有,拖后腿的却是更多。 原身这三个兄妹武艺都算不错,倘若心性尚可,自可成为助力,真对他们委以重任又有何不可? 只是半点力气没出,就堂而皇之的索要职务,非但如此竟还对他的布置指手画脚,这叫徐锐如何容忍?职务他可以给,但绝不能被索取! “小锐,你这是何意?” “难不成我等亲兄弟,在你心中还比不上彭大宝他们吗!?” 皱紧眉头,徐休醉眼朦胧的脸上有些怒意。 “你宁愿给外人重要的职务,也不愿给自己的哥哥姐姐一个差事?” 徐休声音不小,很快便引起注意。 不远处的筵席上,不少庄人站起身来,有些诧异的朝此处望来。 “二哥,不要再说了!” “小休,还不住嘴!你非要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么!?” 见有人看来,徐哲和徐霞飞顿时都有些慌了。 其实他们最早,就没想着向徐锐索取职务,更没插手其决策的意思。 只是徐休提及这茬,两人寻思着也确实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才没有出声制止。眼下有人注意过来,他们自然知道自己没理,一旦被外人知情,自家可就没脸见人了啊! 更别说,今夜徐锐还在结婚…… “今日是我大喜,你们做为我的兄长,却来此与我胡搅蛮缠?” “那我还就告诉你,在本官心中,汝等攀附关系之辈,还真就远远不如我忠诚得力的下属!” “道不同不相为谋,少来往吧。” 没有多扯,徐锐转身就走。 “你!你是要翻天了?我是你哥,你走一个试试!?” 徐休闻言一时羞恼不堪,他伸手就朝徐锐抓去,可这次……披甲亲卫们又岂会让他如愿? 听到徐锐的话,四个亲卫只感到扬眉吐气,也感到自己和彭大宝没有跟错人。他们在暗爽的同时,也不禁对主家满是感激! 见徐休居然还敢上手,亲卫们立刻上前一步…… “哎哟!” 一下与健壮的卫兵撞了个满怀,徐休登时摔倒在地。 他愤恨的抬起头,立刻就瞅见那几个神情冰冷的军汉……又不禁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常年走镖,徐休武艺确实不错,在庄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好手。 但军民完全是两回事,无论战技还是气场,他都远不是边军的对手。 对方不过寒光凌冽的一个眼神,就把他的酒都差不多吓醒了…… …… “唉!没想你等眼界竟如此之低,非得是至亲才算自己人?同庄就不算?同县就不算?” “往后若能做大,莫说县,就是放眼整个北平郡,都算我的乡党!” “自己就把自己与助力隔绝开来,又如何成事?失道者寡助啊!” 大步来至婚房外,徐锐低声叹息,随即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刚刚是把话说重了些,不过……倒也无妨。 徐休等人其实并不坏,很多时候甚至还能算得上好人。若非如此,他们岂会默许妻子救济原身? 其中固有亲情,也有善念。只是性格对应成就,格局决定上限…… 无论他们再好,但心中只有小家这个观念,就让他们注定与自己无缘。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徐家庄只是个村庄,要求乡里人拥有超脱自身阶级的觉悟,这并不现实。 “重用彭大宝,是获得那六十几个军汉忠诚的关键。而那些军汉,就是接下来我游击兵的骨干……” “重用云哥儿,则更是在释放我会重用乡党的信号。” “再者徐云得到重用,其余庄人岂不眼红?为成为下一个徐云,他们都会竭尽全力替我办事。” “枉你们追随父亲走南闯北,就这点见识,竟拿这两人来说事……” 在心中自语,徐锐神情稍缓。 用自家人,他只能收获几个忠诚的武夫,却会留下巨大的隐患。与其让他们在关键时刻祸事,不如直接就不要招来。是要重用自己人…… 却绝不能任人唯亲! 经这么一番自我梳理,徐锐确定了自己没有做错。 前世毕竟只是个赏金猎人,徐锐虽有战力,也带过小队,可终究还是没真正领导过一方势力。他必须不断复盘,才能避免出错。 “好了,这破事就到此为止。” “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进去时还是要欢喜些,可不能影响到蔓菁……” 深吸一口气,徐锐开始调整情绪。 很快他便抛去一切杂念,露出由衷的笑意。 …… 宽大的婚房,龙凤双烛噼啪作响。 几个侍女低垂着头,远远靠在边侧随时等候吩咐。 中心处的大床上,盖着盖头的大姑娘羞红了脸,喜滋滋的等待着郎君来揭开她的盖头。从此…… 称谓也将变为夫君。 徐景也算下了血本,竟给女儿搞来一件绣满金线的漂亮嫁衣。 这大红嫁衣缎绣金纹,宽袖窄腰,将徐蔓菁高挑的身姿衬得更加婀娜。 吱嘎—— 推开房门,徐锐轻轻迈进婚房。他抬手一摆,侍女们便识相散去。 “蔓菁~” 来至徐蔓菁身旁坐下,徐锐面露微笑。他先是搂住佳人,陶醉的深吸了一口那幽蓝花一般的香气,这才满足的揭开了姑娘家的红盖头。 “蔓菁,你好香~” “郎,郎……” 终是没有依照习惯说错话,徐蔓菁俏脸羞红,娇滴滴的开口道: “夫君!” “诶!我的好蔓菁!” “……” “夫君,以后你要想闻,随时都可以闻个够啦……” 看着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酡红的大姑娘,徐锐面露幸福的微笑。 青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洞房花烛夜,本就无需多言。 搂抱佳人上了婚床,徐锐轻轻吹灭灯盏,便拉下大红色的帷幔。 嘤咛声渐起…… 今夜,注定无眠。 第34章 邬家人抵达,首批酒水酿造完毕! 时光荏苒,眨眼已过六七日。 在两位巧匠的不断改良下,简易的蒸馏器已经落地。 尽管谈不上有多精良,但能完成基本的提纯,就已经够了。 除此,大老婆邬梦瑶也已归来。 此行非常顺利。 见女儿被官差带走还没多久,就在一众护卫的伴随下回到邬家屯,邬梦瑶的父亲邬元兴很是意外。得知女婿竟得祖先点拨,先击杀名匪后又受封官职,这位长者更是喜笑颜开。 其实在女儿回来前,邬元兴都不知道姑爷是谁。 碍于朝廷的狗屁律法,女子到适婚年龄就会被官差带走,前去依律分配给适龄的男丁为妻。 故此邬元兴虽然疼爱女儿,却不知她去往了何处。 此番女儿归来探亲,又带回这么多好消息,顿时叫邬元兴开怀不已。收下女儿带回的礼物,摩挲着那二三十两白银,又见徐锐的书信,得知姑爷缺人手使唤,邬元兴又岂能坐视不管? 这位邬家族老大手一挥,就叫儿子们去想办法补满这空缺。 于是邬梦瑶不仅回来了,还带来了两个兄长。 而她的两个兄长,又带来了五十多个邬家屯的青年! —————— “二哥,三哥,这就是我的夫君,也是郡爷特封的游击都统!” 徐家庄,庄外军营。 历时将近十日,在匠人和军汉们的努力下,一座坚固的营寨终于建成。 军寨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墙面搭得挺高,也很厚实。并且还考虑到往后可能扩建,工匠在许多区域都有预留。倘若需要,就能以现有军寨为中心,向外继续搭设营寨。 中午,徐锐得知第一批醪糟米酒已经酿好,正要去酒坊验收,就有亲兵前来汇报……他的正妻回来了! 毫无犹豫,徐锐立刻赶往庄外,终是在军营门口见到了归来的妻子。 “夫君,这位是我的二哥邬鸿!” “这位是我三哥邬战!” 虽只是暂别,但自离别以来,邬梦瑶就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徐锐。 这会带队归来,见到夫君女子立刻上前,水盈盈的眸眼中满是爱慕…… “梦瑶,你可回来了!” “为夫想死你了!” 也不在乎旁边有没有人,徐锐先紧紧抱住小媳妇转了两圈这才停下。 旋即他牵着俏脸羞红的娇妻,转头便朝两位舅子微笑致意。 “鸿哥,战哥,你们好。” “妹夫,你也好!” 邬梦瑶的两位兄长都很魁梧,相貌也挺相近,皆是五官端正,眉毛粗黑。 这会见妹夫如此疼爱妹妹,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也都是大松一口气。 他们冷峻的脸庞上,也由衷的流露出一丝亲近。 “哈哈,梦瑶倒是跟对人了。” 邬战微笑,而邬鸿却依旧严肃。 “妹夫,这些都是我邬家屯的好小伙,只要不亏待他们……” “斗起狠来都是舍生忘死!” 手指身后左顾右盼、却又安安静静的五十来个邬家青年,邬鸿道:“父亲说姑爷缺人,就叫我们来帮忙。” 言至于此,邬鸿邬战对视一眼,便齐齐朝徐锐抱拳:“愿为徐君效劳!” 此话一出,瞬间引发连锁反应。 五十来个邬家青年都是纷纷转身,随邬鸿邬战一起,朝徐锐躬身抱拳: “愿为徐君效劳!!” 都是年轻汉子,青年们整齐的呐喊声可谓穿云裂石,惊得路过的飞鸟都哆嗦了一下,险些掉下来…… “……” 看着一众生涩而又硬朗的邬家人,徐锐眉头轻挑,心中莫名萌生了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坦白说,邬家这边他只是尝试,起先并没抱有多大期望。 谁曾想不过一封书信,二三十两的薄礼,老婆家就直接给他补齐了人手的缺口,并且素质还都挺高! 别的不说,就这邬鸿邬战,一开口就完胜自家的三兄妹啊。 先说妹夫那是亲近,而在宣誓效力时却喊徐君,并没攀附关系,这点细节就已经说明了太多东西…… “诶,都是一家人,鸿哥战哥不必多礼!” “你们能够率众前来,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啊!” 连忙扶起邬鸿邬战,徐锐便笑容满面的将众人迎进军营。 同时,他也没忘了为自己奔波的徐云、徐安徐全等心腹,勉励一番后便叫亲兵带他们去好吃好喝了。 当然,接下来他们还有一两日的带薪休假! …… 得到邬家人补充,徐锐的游击兵已然满编。 依大乾制,五十人为队,设队率。 徐锐将彭大宝的军汉分为甲队,挑了一个名唤杜维的寡言好手做队率。至于乙队就全是邬家人,队率则是邬鸿,副手是邬战。 与两位妹夫约好晚上一同吃饭,徐锐便让彭大宝领军操演。 他自己则在亲卫的伴随下,火速赶往徐家堡内的制酒坊。 手下人数越多,财政这块也就显得愈发紧迫。 虽说县里会发军饷,但那头终究还是不靠谱。他必须做好即便断绝官方的供应,依旧能养活军队的准备! —————— “庄主,您来了!” “嗯,当下情况如何?” 大步走进制酒坊,即刻就有族老迎上前来。 这位族老叫做徐京,其德高望重,也正是此番酿酒的负责人。 “得祖宗保佑,虽多年未酿,老朽们的手艺还没有落下。” 引着徐锐走进院落,徐京手指竹棚下的十坛酒水,道:“就目前而言,一斤粮食可出三四两酒水,不过这次是小量尝试颇有损耗。倘若大规模量产,出酒应该能多出一些……” “但最多,也就一斤粮半斤酒。” 随手取来一坛酒水,徐京有些感慨道:“此番足足用了粗米百斤,就酿出这三十七斤酒来,浪费不少啊!” “已经很不错了。” 接过另一个族老递来的打酒勺,徐锐舀了一勺酒。 他轻轻嗅动,便发觉这米酒香气馥郁,且酒味还不算稀薄! 这度数,肯定比啤酒高…… 直接就超过了最低预期,徐锐心中大石落地,一时面带笑意。 而徐京见状,却是提醒道:“老朽们酿的酒水虽然不赖,但想要卖钱……着实是难啊!” “一石粮240钱,一石则为27斤,折合一斤粗粮要9钱左右,但这只是牌价。如今兵荒马乱,粮价早不知翻了几番,实则一斤粮起码要十几钱!” “虽然同样受到兵荒马乱影响,酒价也是颇高,但半斤酒顶破天也就四十多钱。算上运输和损耗,到了地方还要搞店铺,还要打点衙役……” “这生意……稳赔不赚啊!” 听闻此话徐锐点头。 倘若只是酿造寻常米酒,那肯定是赚不到钱的。 就算他利用身份,免去打点地方衙役的费用,又直接跟县里的酒楼、青楼对接上,送到就结账再省去店铺费,也最多赚点蝇头小利。 粮食和运输的成本是压缩不了的。 不过徐锐也就从来没想过,要靠卖低度米酒来赚钱! “走走走!” “带几坛酒,随我去蒸馏器那边!” 第35章 这酒这么厉害的吗!? 来到安置蒸馏器的院落,徐锐就见两个巧匠正在忙碌着。 这两个匠人是一对亲兄弟,他们天性聪颖,虽是铁匠却没什么短板,就连制革编毡都会,可谓全能。 就见院落中摆放着两台蒸馏器,其中一台为初代,而另一台则是改进版。这会两个匠人就在摆弄着改进版,一边冥思苦想,一边不断微调。 “姚薪,姚烈,酒来了。” 还没给两兄弟提要求,他们就自发的开始钻研起改进款,甚至连主体都已经整出来了…… 瞧见这幕,徐锐轻轻点头,决定要好好培养这两人。 “主家,您来了!” 听见人声响起,姚薪姚烈这才发现有人来了。 从狂热的研发状态中脱出,两兄弟就快步朝徐锐迎来。 “主家,俺觉得多做几个冷却水箱安上去,可以大大提升效率……” “俺们打算多搞些铁箱,完全包住凝液箱,如果还能包住管道就更好了!酒气顺管道进入凝液箱,凝液箱四周都贴着装满凉水的水箱,酒气就会迅速变为酒液,减少溢散损耗……” “……” “好,想到就去做!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会全力支持你们的。” 即便急不可捺,徐锐还是耐心听完了姚家兄弟的话。 见两人被自己认可,露出非常高兴的笑容,徐锐这才重复道:“我把酒带来了,试试蒸馏效果吧!” 说罢,徐锐摆手。 他身后的几个亲兵即刻上前,将几坛子酒水放在蒸馏器旁。 此刻两个工匠这才瞅见酒水,他们先是一怔,然后连忙点头,便是满怀感激的操作起来。 刚忙着改进,他们还没听清,原来主家不是视察而是有正事。 可就是这样,他依旧先认认真真的听完了自己两兄弟的话,在认可后这才重提正事……一时间两个工匠无不感到被尊重、被重视,不由眼眶泛红,暗暗发誓要为徐锐效犬马之劳! 匠人卑贱,被喝来唤去是常态,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尊重! …… 哗啦啦—— 坛坛酒水被揭开盖子,尽数倒入宽大的桶箱之中。 咕噜噜—— 被中等程度的柴火烘烤,桶箱里的米酒很快便响起咕噜噜的冒泡声。 毕竟是赶时间整出来的简易版,密封还是不够严实。蒸馏器上,不断有稀薄的酒蒸气寻着微小缝隙溢散而出,顿时让整个庭院满是酒香…… “呃,这……” “主家放心,我们一定会改进的!” 嗅着味儿,瞅着那疯狂往外冒白气的蒸馏器,姚薪姚烈面露尴尬,而徐锐倒是神色如常。 几天时间赶出来的初代,还能要求什么呢? 好在整体思路是对的,虽有不少酒蒸气溢了出来,但大部分气体还是顺着管道进入了凝液箱。 热气接触到这单独的冰凉箱体,顷刻就变成液态,一颗颗晶莹透亮的凝结在箱壁上。 然后酒液聚少成多,待至成为一大溜时,重力终于战胜液体的张力,它们便悉数滑落下来…… 汇成了醉人的蒸馏酒! “一斤粮食,只能出半斤米酒,小量甚至还出不了半斤。” “而这样五坛米酒,最终才蒸出大半坛蒸馏酒来……这确实糟蹋粮食,只是为了搞钱也没别的办法。” 不算漫长的等待过去,凝液箱已被取了下来。 而其中酒液,也都被尽数舀出,灌装进了酒坛。 掂量了下还算沉甸甸的蒸馏酒,徐锐脸上终是露出了笑容。 其实,已经很可以了! 且不说初代器具太过粗糙,平白浪费了许多酒蒸气,就算真的只有这个效率,那也勉强够了。 “谁来尝尝……” 话音未落,徐锐就见自己的亲兵们双眼冒光,一个个就跟野狼一般,积极到有些亢奋的举起手来: “主家,俺来尝!俺来尝!!” “我焦行愿为主家上刀山下火海,这艰难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滚一边去!老焦你能不能要点脸嗷!主家,让咱老陈来!” “咱年少时无酒不欢,最能品鉴出酒的好坏!” 幽州人无不好酒,只是近年来光景不好,收入愈发微薄而酒价则是在疯狂上涨……一众军汉已经记不得上回喝酒是啥时候了。 刚闻着味儿,就叫他们心痒难耐,这会主家问谁愿品酒…… 开玩笑!这奉旨喝酒的美差,就是自己贴点那也干啊!! “哈,你们啊……” “不过幽州湿气重,喝点酒也好,但切不可贪恋,就这一回。” 望着连连点头的亲兵们,徐锐大手一挥,将酒坛递给姚薪,让他给每个亲兵都盛上一碗。 既然亲兵们都觉得喝酒是得好处,那就均分,谁都不落下咯! 从姚家兄弟手中,接过那仅仅盛了大半碗的酒水,几个亲兵还有点嫌少。其中一人为显豪勇,当即举碗,一口直接就把酒水全闷了。 酒水下肚,这个亲兵咂巴着嘴,暗道自己犯蠢了。主家是叫他们尝味道,这一口干了还尝个屁啊! 正当他懊恼之际,一股热流顿时涌上头来,叫这亲兵神魂颠倒,双眼睁得溜圆! “……” 大意了!! 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这亲兵晕晕乎乎的晃荡几下,便摔倒昏睡过去。 “啊!?” “大张,你……” 刚要学着豪饮,几个亲兵就见张姓同袍醉倒在地,不由也都是一脸错愕,震惊的望向碗中酒水。 眨眼入睡…… 这酒,这么厉害的吗!? “咳。” 看着瞬间上头,直接醉昏了的健壮军汉,徐锐一时大喜过望。 成了!大成功! 不过这会亲兵昏倒,自己狂笑似乎影响不好,徐锐只得咬紧牙关。他咳嗽一声强行冷冽着脸,肃声道:“这酒醉人,你们小口点饮!” 说罢,青年望向毫不掩饰欣喜的姚家两兄弟:“天气冷,你俩赶紧把他抬进屋去,别着凉了。” “诺!” …… “主家,这酒口感醇厚,还,还辣得紧……爽!爽啊!” “小人也算酒中老饕,这些年饷钱全拿来买酒了,啥酒我没喝过?可此等佳酿,还真是前所未闻……” “这酒液清澈,就跟泉水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掺了水。嗝,可不过一口入喉,这劲头就上来了,直让人浑身发热,好不痛快啊!” “主家,就这么一碗酒,要个几百钱,我也干啊!” “好,那就收你几百钱好了。” “啊!?” 看着一脸呆滞的亲兵,徐锐乐了,旋即摇头道:“说笑呢!自己人,还收个什么钱……” 扫过几个上头晕脸的亲兵,徐锐默默颔首。 不错!这次真算是大成功了! 自己的亲卫,无不是精壮的汉子,可就是他们,都没人能撑过这么一碗蒸馏酒。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蒸馏器,纵使简易粗糙,蒸这么一道莫谈二十度,三四十度差不多都有了。 这种度数,到时再简单调个味,面对当代的低度水酒,简直是降维打击!说乱杀也不为过。 不过自己走的还是高端路线,目标群体不是穷苦,而是土豪地主和那些贪官污吏们…… 他们有的是钱为享乐买单! 第36章 调整方针,与贼势不两立! 蒸馏器大获成功,生产线也就可以全面铺开了。 徐锐立刻带着蒸馏酒找到徐京等族老,几个老者小口品鉴完酒水,无不大为震惊。 他们连连询问徐锐是如何做到的,然而青年仅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就让族老们彻底心服口服。 年纪越大越信命,徐锐已经表现出太多的非同寻常,纵使他自称是徐家老祖,大抵都不会产生质疑。 徐锐说此乃天机,几个老者当场就信了,于此他们再无疑虑…… 开始全力以赴的酿造起米酒来。 …… “从今往后,姚薪姚烈和蒸馏器那边都是绝密!安排几个好手盯着,护好姚家兄弟,随时保持警惕。” “若有可疑人员无端接近,不管是谁,都给本官就地拿下,然后立刻汇报给我。” “诺!” 走出制酒坊,徐锐立刻做出部署。 他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亲卫脱离出去,跑往蒸馏器那边了。 望着几人的背影,徐锐默默颔首,心知自己没有做错。 纵使徐家庄都是自己人,但一些措施还是必不可免! 好比此次蒸馏酒,就是族老这等忠心耿耿的老人,他都不会让对方全程参与。徐锐的设想,是将往后的每一个机密都分为不同的环节,专人专事,绝不让同一批人掌握所有的流程! 这并非是不信任,将分工细化,将责任细化,对所有人都好。 —————— 秋末的风已经带了些刺骨的寒,太阳落山后的夜里,气温更是低到微风拂过,就叫人绽起鸡皮疙瘩的地步。 酉时,外界已是乌漆墨黑。 而徐锐刚刚翻新过的屋子里,则是温暖明亮,相当怡人。 “噼啪、噼啪……” 壁炉里木柴在熊熊燃烧,不断释放着光与热。壁炉旁,四人围坐在一张圆桌上,边吃烙锅边畅所欲言。 邬鸿邬战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过心中欢喜又有醪糟做伴,两人也是慢慢打开话匣子,与徐锐畅聊。 邬梦瑶则一如既往的乖巧,就这么坐在徐锐身旁少有出声,静静的听着夫君与兄长们论事。 至于徐蔓菁,徐锐是喊了她的。只是大姑娘觉得这次算夫君款待邬家人,她在的话,或许会让邬家兄弟放不开。于是便懂事的没出来,打了点饭菜自己在房间里乖乖吃着。 “两位兄长,可知何处有价格公道的粮食出售?” “我有意大批量收购!” 闲聊一会,徐锐终于抛出正题。 “粮食?这年头粮食可精贵着,少量的话,还可以派人去周围村庄一家家收购,若要大批量……” “大概只能从世家大族那买了。” 邬鸿邬战也是本地通,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回复。 稍稍想了想,邬鸿忽然双眼一亮,笑道:“上月我邬家帮劫了一个土豪的车队,那土豪勾结官府强买强卖,竟强行兼并了所在屯子的所有田地,并逼屯民签下卖身契,沦为他的佃户。” “此等恶豪就是我邬家帮的目标,不过我们只劫到他半个车队,收获稻谷数千石。妹夫若需要,我家可以牵头,该能低价出给你……” 徐锐闻言大喜,当即敬酒。 “如此甚好,那就谢过鸿哥了!” “诶,自家人,无需客气。” 邬鸿摆了摆手,见徐锐敬酒过来,他也是连忙端起酒盏,与之对敬。 饮下一杯酒,徐锐又道:“常闻我幽州匪患猖獗,就是不知,到底是猖獗到了何等地步?” “……” 邬鸿邬战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邬家屯本就是匪,虽不劫贫苦专劫恶豪,但终究还是匪,对道上的事情哪能不了解。 “妹夫,你有所不知,其实我幽州境内的大多数匪帮……” “背地都跟官府有着勾结。” “官匪勾结?” “嗯,就是这样。” 迎着徐锐的目光,邬鸿这位魁梧的汉子面露感慨,轻叹道:“唉,官匪一家啊!” “据我所知,就在我清昌县,便有六伙寇盗与县尉眉来眼去,他们每月都会上供,以此换取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 轻抿一口米酒,徐锐眉头轻挑。 别的不说,自己这俩舅子倒是消息灵通,随便聊聊就让他收获颇丰。 “对,就是消息!一般是剿匪军的行踪,以至于他们的去向!” 邬战接过话茬,有些不齿道:“清昌县尉就是鼠辈!他从不敢带兵出来剿匪!只是县里不出手,郡里则不然。咱北平的张郡爷倒确实是个好官,他心知百姓饱受匪寇蹂躏……” “于是往往每隔月余,就会调遣几队剿匪军出来!” “这些官军都是精锐,不仅武器优良素质也过硬,寻常匪寇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打不过可以躲,郡里财政是紧张的。” “只消躲个半月,待剿匪军那不多的辎重耗完,自然就撤回去了。” 说到这邬战叹息一声:“可叹张郡爷心系于民,下边却有无数衣冠禽兽暗地通匪,他的苦心也只得付诸东流。” 听闻此话,徐锐双眼微眯,若真如此,清昌县尉还确实是禽兽。 自己不敢带县兵剿匪也就算了,竟还把郡里派来剿匪的郡兵给卖了!消息二字听着轻飘飘,可往往就是泄露了一点行踪,便会功败垂成…… 不过,这是自己的机会啊!! 等等,这……一时眉头微皱,徐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起初他消息闭塞,虽知匪寇猖獗,却没想到局势竟糜烂如斯。 他只将胡三屠视作偶然,谁知这竟是常态!想想也正常,既然县尉如此纵容,匪寇又如何不猖狂? 面对猖狂的匪寇,深知民生之艰的张诚屡屡派出精锐官军,却在县尉告密下大多无功而返。也正因如此他堂堂一个郡守,才会因自己杀了一个匪寇头子就亲自接见,并封下官职! 毕竟以往,精锐的剿匪军连一个土匪头子都杀不到…… 如此看来,张诚并非是想培养嫡系而是看重自己的能力,提他也没私心,就是要让他在清昌县剿匪! “尸位素餐是不行了,到底不是买的官职,想做下去还真得干活……” “手下这一百多人虽形同私兵,但如今势力尚小,脱了这身官皮还是会有诸多不便。” “原本只想得个官职领点兵,守好这一亩三分地就好,不过世道就这样,不进则退……” 心中思绪万千,徐锐深吸一口气,即刻调整方针。 一穿越就得到娇妻,其实从始至终徐锐就不愿再像前世那般涉足险境。可世事不会顺着他,他不走,各种突发事件也在推着他继续往前走。 看来想稳稳当当,慢慢的发展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无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都得拼! 不猛,就要被淘汰掉!不过这又如何?他才不怕! “机遇与风险并存,县尉的不作为也是我的机会,与其对比,只要稍稍做出点成绩就能得到重用……” “虽然真的履行官职,就注定要与匪寇不死不休,也将彻底告别安乐闲暇,但只有不断斗争……生命才有趣味,筋骨才不会生锈啊!” 一口便将杯中酒水饮尽,徐锐身上已然有些松懒的气息顿时不再。 他双眼闪亮,挺直腰板,朝邬鸿邬战敬酒道: “鸿哥,战哥,我有意荡平匪患,叫那些打家劫舍、迫害贫苦的恶匪不敢冒头,还我清昌一个朗朗乾坤!” “不知二位,可有良策教我!?” 第37章 决定就去做,除恶要尽早! 不愧是出了匪帮的邬家屯。 邬鸿邬战对清昌的时局,要远比徐家庄人更加了解。 经过一宿彻夜长谈,徐锐也算彻底搞懂了清昌县的局势。 清昌不算小县,人口过万。其中两千人居住在县城,其余八千多人则分布在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村庄里。 这二十几个村庄,又为四乡。像徐家庄和邬家屯位处北面,便属于怀安乡境内。只是大乾不像前朝那般设有乡级行政区,故此县下便是村,乡只是笼统的范围划分。 经邬鸿详细解说,徐锐得知每个乡子最少都有两伙匪帮。怀安除了邬家帮之外,便还有一伙劫匪…… 名唤王家帮! —————— “杀杀杀!” “杀杀杀!!” 军营校场,百余军汉吼声震天。 在彭大宝的带领下,军兵们每日先要负重跑圈,而后以各自专长进行针对性训练。最后则随机分为两队,用木刀木枪进行实战演练。 毫无疑问,这种程度的操演非常消耗体能,也使士兵进步神速。 在此等高强度的训练下,得到提升的不只是邬家屯的青年,就是一众从边军退下来的老兵也是如此。 甭管往昔岁月再是峥嵘,几年没上阵就是没上阵。纵是老兵,要恢复水平也需要好一段时日。 …… “王家帮战力不强,不过凭借人数不少,抢劫过路的老百姓还是可以的。他们武具低劣,大多用的还是木棍草叉,行事却极其残暴……” “就是听从要求,将身上财物全部奉上,可只要一个不顺眼,他们便会将苦主活活打死。” “这几年来,王家帮在怀安乡可谓臭名昭着!不过徐家庄靠得远,应该没怎么受其侵扰。” 大帐中,徐锐正与邬鸿商量着除匪一事。 邬战人如其名,擅长作战,一把链锤耍的虎虎生风,论战力远比邬鸿强,甚至能与彭大宝过过招。 只是他头脑较为简单,故此这会也就没有参与论事,而是在校场上与众军汉一同操演。 “就如前夜跟您说的那样,王家帮原本也是良民,可前年颗粒无收后他们就尝试着当了一回劫匪,尝到甜头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该匪帮以氏族行动,每次出手皆是男女老少一拥而上。先以声势震慑过路者,使之不敢妄动,而后被他们围住也就只能任由宰割了。” 望着桌上简单的手绘地图,邬鸿手指图上一处河流: “这清月河延绵近百里,越过我整个怀安乡,其水势汹涌难以泅渡,近处却只有三处桥梁。” “王家帮就盘踞在这必经之桥上,随机出没于各处桥梁进行抢劫。” 听到这徐锐双眼一眯,冷冷道: “他们是不是每次只会劫取一处,放过另两处?” “是也。” 邬鸿点头,挑眉道:“或许也是知道竭泽而渔的典故,尽管七十多个匪徒足以分成几路直接堵死三处桥梁,但王家帮没有这样做。” “于此,顺利通过的可能性要大于被抢劫,过路的百姓虽知其凶恶,也只得硬着头皮赌一把运气。毕竟……绕路实在要走太远。” “嗯,就他们了!” 稍加思索,徐锐便重重拍板。 王家帮不仅距离最近,也确实是最适合自己练手的匪帮! 七十几人,无马无甲,无弓无弩。仅凭木棍草叉,最多算上几柄单刀,是如何都战不过他的。 敲定想法,徐锐直接高呼:“传我军令,全军立刻集结!” “叫众军士做好准备,随本官出征讨贼!” “诺!” 帐口的亲兵听闻此话,立马大声应诺,登时便快步传令去了。 而瞧见此幕,邬鸿不由双眼圆睁,暗道这也太快了吧! 前天他才领邬家人抵达徐家庄,当夜就与徐锐秉烛夜谈。接着昨日好好补觉歇息了一番,今儿这才论出个目标,徐锐就准备直接动手了!? 实在没想到,自己这妹夫看起温文尔雅,做事竟如此雷厉风行! “都统,这是否有点太快……” “诶,一点也不快!”看着面露迟疑的邬鸿,徐锐微笑摇头。 “王家帮男女老少齐上阵,也不过才七十几号人,我军占据人数优势还全是青壮,仅此一点都足够。” “何况以有心算无心,我军还有绝对的装备优势,此战必胜!” “可是……”邬鸿眉头微皱,踌躇几息还是道:“也不急这一会,我们完全可以再准备充分些,等军兵磨合到相互配合融洽,再动手也不迟……” 没听邬鸿的建议,徐锐伸展双臂,一旁从始至终都没出声的徐蔓菁顿时持甲上前,为夫君着甲。 “既然必胜就没有迟疑的道理!非要等到每一项都达到完美,黄花菜都凉了。以往没决定也就罢了,如今我志在扫清匪患,自无拖延的道理!” “需知本官拖上一日,就又有一日的无辜惨遭劫匪残害!” “决定就去做,除恶要尽早!” —————— 鼓声擂响,军士列阵。 站在百余军汉前方,望着大步走来的徐锐,彭大宝当即躬身抱拳。 “参见都统!” 此话一出,其身后百名游击兵也是齐齐抱拳,大声道:“参见都统!” “无需多礼。” 望着一众全副武装的士兵,徐锐在他们脸上看到了紧张、兴奋、焦虑等多种情绪,不过唯独没有恐惧。 察觉到这点,徐锐很是满意。 “此战就是练手,目标劫匪很弱,是软柿子!” “战死者,家眷我照养,伤残者,我也会安排合适的差事绝对不让你饿着。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此战得胜后,本官会拿出部分战利品犒劳你等。若缴获太少,我就自贴腰包,每人最少500钱!” 没扯任何大义,徐锐每句话都紧贴士兵们的切实利益。 不过几息功夫,就叫众军汉呼吸加快,一个个都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待遇优厚,本官也有要求。” “你们必须谨记,谁若不从号令,或怯或逃,立杀之!” “谁若杀良冒功,也是必杀!” “……” “都统放心!” 此话一出,站甲队中的徐云和站乙队中的邬战,都是立刻开口配合。 “都统,您如此厚待我等,谁若不从军令,都无需您开口,小人便会将其立刻砍杀!” “大人安心!我等乃是剿匪游击军,如果杀良冒功,又与匪徒有何异也?倘若谁如此丧心病狂,就直接将其视作匪徒当场斩杀好了!” “……” 在徐云和邬战几乎异口同声的助攻下,队伍的情绪瞬间就被调动起来。 众军士们倍受感染,也是无不高举手中武器,齐呼: “都统放心,您如此厚待我等,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何况是听从军令?” “我们也绝不会做杀良冒功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好!” 对两位心腹的满分配合非常满意,徐锐神情却是依旧严肃。 就见他一把抽出腰间长剑,高举于天,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替天行道,除恶扬善!” “正义之师,战无不胜!” 众军士闻言也是脸庞涨红,无不拔剑响应。 雄壮的高呼声,顷刻便响彻云霄! 只听那狂热的呼喊: “替天行道,除恶扬善!” “正义之师,战无不胜!!” 第38章 贼藏于林乌泱泱,兵伏于厢箭如蝗 军队出击,并未引起注意。 徐家庄不算富庶,总共只有六辆运货马车,不过还好都有厢体,且单车足以容纳五人。 徐锐将货车全部征来,让全副武装的精锐藏在车内。 车厢口子没有盖布,直接用装满粮食的麻袋掩上一层。让人一眼望去,只觉得这是运输粮食的货车。 战略藐视敌人,战术则必须重视! 之前在路上遭遇胡虏颇有缴获,徐锐并没把战利品抛售掉。 用于犒劳和抚恤的另一半,他是在清昌县城领到军饷后,直接拿大半军饷分给了蔺浑他们。 这样徐锐眼下便有劲弩十具,短弓三十张,皮甲三十多件。 于此,运货马车中的三十个精兵就皆是人人披甲。他们十人持劲弩,二十人持短弓,除远程手段,还各自装备有优良的近战武器! …… 做戏要做全套,既示敌以弱,就要装得像。 徐锐让三十个出自邬家屯的新兵换上平民打扮,护送‘粮车’前行。 没有为了诱人就让新兵赤手空拳,徐锐让他们每人都拿着棍棒,领队的徐安徐全更是骑马在前,腰间还有佩剑。 太过唾手可得,那是败笔。 至于徐锐自己,则率彭大宝等二十亲兵骑跨骏马,远远游弋在车队后方。 当然,是无法目视到的。 “都统大才,此战必胜也!” 先从徐家庄以安全的路线出发抵达县城附近,又从县城再开往王家帮活跃的区域,邬鸿已是心服口服。 “如此细致的布置,就凭王家帮那群乌合之众,又拿什么抵挡。” “只怕发现中计,他们顷刻便会作鸟兽散……” “确实,干就是了。” 也是骑着一匹骏马,邬鸿缓行在徐锐马侧,感到自己还是太过求稳。 这几天徐锐的种种布置,完全是不给王家帮半点活路,这让邬鸿在充满信心的同时,也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这位妹夫完全不像初次领兵的新官,倒似是在疆场鏖战多年的将领一般…… 计不复杂,但却实用而缜密。 “话虽如此,也不可掉以轻心。” “需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即便徐云早就探过路,徐锐仍是在不断观察着周围环境。他看得仔细,极力将每一处地形都印入脑海。 “此地已临近清月河,最近的桥梁不过十几里,希望能撞见吧。” 说着,徐锐看了眼身后的彭大宝,后者立刻意会,当即就吩咐一众骑马亲兵做好战斗准备。 又行了没多久,众骑士就见打头的徐云从前方疾驰而来! 只见这青年脸庞涨红,神情很是激动! “主家,贼人上钩了!!” —————— “丢下武器,滚到边上去,就留你们一条性命!” “跪地者活,顽抗者死!” “兄弟们冲啊!车上的粮袋都他妈冒出来了!干完这一票,几个月都不愁吃的了!” 黄昏时分,清月河畔。 距离前方的渡河桥梁不过三百步,徐家车队两侧便传来吼叫声。 众人惊慌望去,就见道路两侧的密林中猛然窜出七八十个劫匪,乌泱泱就从两侧包夹而来! 劫匪有男有女,老少俱全,皆是满脸戾气,凶煞非常! 他们或是双持棍棒草叉,或单握锋利快刀。一个个边跑边叫,狰狞的面容再配上那嘶哑的吼叫,实在是声势浩大令人不由心生恐惧! “抵抗者死!!” “还不快快放下手中棍棒!” “杂碎们是不是没见过狠的!?还不给爷滚到一边,速速跪下!” 劫匪皆是轻装,跑得都很快,不过眨眼间便逼近过来。 “……” 瞧见此幕,二十多个邬家新兵都有些惊慌失措。即便自家有计,可真的位处战团中心谁能不怕? 只是邬家也无怂人,虽忐忑不安,却也被激起狠性。没人放下棍棒,而是激动到颤抖,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来了……” 眼中欣喜一闪而过,带队的徐安徐全却是满脸惊恐,凄厉大喊:“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 大喊过后,高矮兄弟又翻身下马,朝劫匪们躬身抱拳,苦苦哀求: “现临近冬日,没了粮食俺们全村都要饿死啊!” “各位大爷行行好吧,别劫粮食,俺们愿意给钱啊!” “……” “哼!你等死不死,与爷何干!?若要顽抗……” “现在就让你不得好死!!” 见护粮的青壮们本欲死战,却被自家领头的骑士给喝退,众劫匪满脸讥笑不屑,也是一下放松了警惕。 那俩骑马的当真是孬种,腰间还配着铁剑…… “哈哈,这就怂了?呸!” “枉你们如此健壮,真是废物!” 眼见这一票已是十拿九稳,步步逼近过来的劫匪们满脸笑意。 他们放缓脚步,每个人都在扭着身子装腔作势,在肆意的享受着,给他人带来恐惧的快感…… 领头的匪寇更直接收刀入鞘,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走了过来。 “枉你俩骑马佩剑,就这怂卵样,还远不如那些拿棍子的!” “这就是银样镴枪头?可笑!” “要我说,你们不如……” 似乎已经吓傻了,徐安徐全的表情都恐惧到了扭曲,实则却是在默默估量着距离。 待到劫匪们靠近到三十步时,两人顿时抬手,一众邬家新兵见状也是立马敲响身旁的马车。 “你们在干啥!?” 瞧见此幕,一众劫匪刚有些诧异,就见粮车忽然有了动静。 砰砰砰—— 就见一口口粮袋全被踢飞出来,紧接着一个个披戴甲胄的官军就从车厢里跳出!他们人人手持弓弩,刚一落地便是抬手就射!! 咻咻咻—— 咻咻咻咻咻—— 军弩在两百步都有准头,至于主要为骑弓的短弓,五十步内也很精准,何况距离不过三十来步? 如此靠近,就是初练弓弩,也绝无失手的可能! 霎时间箭如飞蝗,箭箭必杀! 噗哧—— 箭矢扎入血肉的声响接连响起,不过瞬间,就有十来个劫匪倒地身亡。 至于没被命中要害的匪徒们,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惨叫,第二轮利箭便是再度射来! “啊!我肚子中箭了!!” “该死!有埋伏!!” “跑,快跑啊!” “不能跑,都跟我杀上去!” 场中一系列变化来的太快,劫匪们刚刚反应过来,便有半数人中箭,或死或失去了战斗能力! 该死,中计了!县尉也没传消息来啊!这是哪来的剿匪军!? 瞅见官军装扮的伏兵,众匪寇哪不知道中计了?但不过就这么一眨眼,他们便已经无力回天。 草寇的本质,在此刻彰显的淋漓尽致。有的劫匪悍勇,虽被迎头重击,仍是咬紧牙关捉刀向前。有的劫匪则是怯懦,转身就朝林子逃去。还有的劫匪被这惨烈的场景吓傻了,直接尿崩裤子,傻傻站在原地…… “哼,一帮乌合之众!” 射出一箭,邬战便将手上军弩丢给旁边的邬家新兵,旋即就拎起自己的链锤,大步朝前方杀去! 似他这般的军士很多,几乎每一个持弩军士都将劲弩丢给新兵,而后拿起惯用武器朝敌人冲去。 弩很准,但装填很慢,射击频率远远不如轻巧的短弓。 丢给新兵,他们基本也不会射偏,却可以解放自己前去杀敌! “就你喊自己大爷啊!?” “来,让我瞧瞧你有多狠啊!!” 先前透过粮袋之间的缝隙,邬战看得真切,已是盯上了那劫匪头子。 这会大步出阵,壮汉抡动链锤,就朝此人快步杀去! “你,你,你别过来啊!!” 看着直奔自己杀来的魁梧军汉,心知大局已定,正要转身逃遁的劫匪头子顿时脸色煞白。 可这官军健步如飞,他注定是跑不过的…… “该死!不给活路……老子就跟你拼了!!” 一时咬牙,匪头攥紧手中单刀,就举刀朝邬战快步冲去! 双方眨眼便撞到一块,匪头子高举快刀,准备全力一击定出胜负。 可这举动在邬战看来满是破绽,简直形同幼儿斗殴…… 当这是武术表演呢?前摇这么大? “会打架吗?” 面露蔑笑,邬战那叫一个快准狠。他探出左手,一把就捉住匪头子的手腕令其无法将刀抡下,旋即右手一链锤重重砸出,瞬间就给对方爆了头! 噗嗤—— 只听一声脆响,那脑袋就如西瓜轰爆,浆液横飞!! “还有谁!” 单手擒举劫匪头子的无头尸身,邬战浑身都是脑浆,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朝周围匪寇怒吼咆哮。 “还有谁!?” “……” “啊!?” “家,家主被锤死了!?” 众匪循声望来,顿时惊呼出声。他们无不两股战战,几人承受能力差,见这魁梧的官军如此残暴,一个腿软竟是瘫坐在地,嚎啕痛哭起来。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这帮在贫苦百姓眼中如同魔鬼一般的恶匪,竟大多被吓崩溃了…… 第39章 全歼恶匪,鬼斧神工的天然藏兵洞! “跑啊,跑!!” 再无任何想法,残存的劫匪们就朝四面疯狂逃窜。 已是慌不择路,几人甚是跌跌撞撞就朝清月河跑去,该是想跳进河里,游水逃走。 噔噔噔—— 马蹄踏响,徐锐也领着二十多个亲兵杀了过来。 刚刚靠近战场附近,徐锐就见劫匪已被己方步卒打得落花流水,当即也是面露大喜! 可以,够给力! 而瞧见官军竟还有一队骑军,一众逃亡的匪徒更是肝胆俱颤,些许自认无法逃脱的索性直接跪地讨饶。 “军爷,饶了我们吧!” “小的们也是被逼无奈啊!若是有的选,谁又愿意为匪啊!” “您就当我们是个屁,大发慈悲把我们给放了吧!!” “……” “主家,如何处置这些跪地者?是放过他们还是直接……” 骑行在徐锐身侧,彭大宝问道。 “当被劫的苦主跪地讨饶时,他们又会手下留情么?” “留两个活口审问窝点,其余……全部就地处决!” 徐锐神情冰冷,没有半点犹豫,直接下达了命令。 这世道没有一个人不是被逼无奈,谁都有自己的理由!若这王家帮跟邬家帮差不多,都只劫取贪官污吏、恶豪地主,那自己还敬他们是条汉子,或许会网开一面。 但这帮人只劫贫苦滥杀无辜,那无论从职责还是从感情,徐锐都断然没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诺!” 得到命令,彭大宝登时领着一半亲兵脱队而出。他们挺起手中骑枪,将撞见的所有劫匪尽数灭杀! 很快,场中便安静下来。 无人逃脱,除了三人被刻意留下问话,其余劫匪则被尽数全歼! …… “都统!” 见徐锐到来,邬战、徐安、徐全三人顿时就迎了上来。 他们笑容满面,开怀道:“大胜,大胜啊!此战我军未伤一人,便将这伙劫匪尽数歼灭!” “不错,干得漂亮!” 徐锐闻言也是面露微笑。 打仗就会死人,全歼敌人而己方不伤一人,这听着梦幻却并非不可能。 事实上官军打匪寇往往就是碾压。即便打法粗陋毫无战术,只要没内鬼搞事,基本便不会有多少损伤……更何况他还耍了伎俩? 虽未目睹全程,但徐锐已能想到,大概还没怎么短兵相接,劫匪那就崩溃了,己方自然便没有伤亡。 “打得好!人人有赏!” 环顾一众朝自己望来的兵卒,徐锐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敬仰,也从他们眼里瞧见了自信。 不错!有苗头了!! 再多打几场胜仗,锐气就出来了! 朝自己的士兵点头致意,徐锐勉励一番后,便叫他们去清点战利品了。 而他,则亲自去审那几个活口。 ……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只要您能饶我们一命,我们什么都愿意干啊!” 伏跪在徐锐面前,三个早已尿湿裤裆的劫匪连连磕头讨饶。 就在他们身旁,便有手持长剑的披甲卫士时刻准备。只要徐锐一个眼神,或是匪徒胆敢妄动,众卫士便会手起刀落将其瞬间斩杀! “尔等每日抢劫,必敛财不少,财物都藏在哪里?” 没有废话,也没答应任何请求,徐锐淡淡开口。 “我等若说,大人可放我等一条生路?”三个劫匪胆颤心惊,还是硬着头皮道:“不会说了……” “您就把我们给砍了吧?” 你们猜对了,但没有奖励。 神情毫无变化,徐锐不过眉头轻挑,便有心腹意会上前。 “呸!阶下之囚,还敢谈条件!” 邬鸿邬战快步上前,对着三个劫匪就是一顿暴揍。 徐云也是目光冷冽,拔出长剑,怒曰:“恶匪,可想被剐!?” 无需多言,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楚斩草需得除根! 这伙劫匪是以氏族犯案,每个都有血缘关系。今日留得一口气,谁知往后会不会来报复?纵使不惧,但天底下从来就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说!” “我们说还不行吗……” 终是挨不住皮肉之苦,三个劫匪很快就交代了。 原来王家帮的老巢就在前方桥梁之下!该窝点看似被河水淹没,实则入口与水线齐平……就跟水帘洞一般隐秘,无论远望近观都难以发现! 意识到王家老巢可以利用,徐锐也就没有声张此事。 他命徐云和邬鸿暂管军队,搜寻战场上的战利品,便自己率领着一众心腹前往桥下探查。 此洞确实隐秘,在三个活口的指引下,众人都寻了好久才找到口子。 彭大宝当即率领十人下洞探查,没多久,便归来汇报。 “主家,那小洞之内是个很大的空间,足以容纳数百人!” “洞里没多少曲绕弯折,就是一个宽敞的大溶洞,空气较为清新,应该还有别的风道……” “这真是一个绝佳的天然藏兵洞!需要时,其价值难以言喻!” 不禁为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感慨,彭大宝便说起其余发现来。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众人也是欢喜,听得非常认真。 “我们在里头寻到了大量稻谷和粟米,保存的都相当完好!这也与此洞独特的地势有关。虽紧贴河面,但洞里还有许多天然的泄水口,使洞内并不潮湿还挺干燥的。” “风干肉倒是也有不少,只是……我们不知这肉的来源是什么……” “除此洞里还有大量廉价衣物和各种农具,衣物大多沾染血迹,该是畜生们从苦主身上剥下来的。” 冷冷瞥了眼瑟瑟发抖的三个劫匪,彭大海脸上满是杀意。 而劫匪们也是心虚的低下脑袋,他们汗流浃背,全害怕到了极点。 瞧见此幕,众人又不傻,哪还不知晓那肉来自何处?顿时众人无不怒目圆睁,纷纷拔剑,怒喝着就将三个匪徒当场砍杀,剁成碎烂! 徐锐没有制止。 此等禽兽猪狗不如,好死! 见恶匪毙命,彭大宝也是痛快,说话都快了不少,但总体而言还是慢。 这位亲卫队长表述能力不算弱,但总要带点看法,由此就大大拉长了讲说的时间。不过眼下不赶紧,徐锐反而更喜欢这种详细的叙述。 他耐心听着,不过片刻功夫,便完全搞清了情况。 首先,洞里没有太多财物。这也正常,王家帮专劫贫苦百姓,百姓能有个什么钱? 整个洞里没有一块金子,碎银加起来倒是有个二十两,主要还是铜钱。装满铜钱的箱子足有七八口,随便清点下该有八万钱多一点。 总计下来,货币的价值在一百两银子出头,不会有太大出入。 主要收获还是粮食,各种粮食足够一百人使用三四个月,应该是王家帮为过冬而储备的。 “这次车少,能带多少带多少吧!剩下的下次来拉。” “首先装取钱财和农具,其次便是粮食。至于肉和衣物,没沾血的衣物带走,沾了血的……就和肉一起,刨个坑埋了吧!下次来带点火烛,简单祭祀下聊表心意就行了。” 第40章 能有徐都统,真乃我清昌之福! 入夜,队伍踏上归途。 此番收获颇丰,得现钱百两,单刀二十三把、草叉四十多根,农具、粮食若干,总价值在五百两银子左右。 徐锐允诺给每个士兵最低500钱的犒劳,算下来也就50两银子。就算多给一些再减去各种支出,收益也整整达到四百两银子! “徐家祖上也曾阔过,鼎盛时期堪为清昌县豪,可就是此等土豪留下的遗藏也不过千两白银。” “还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王家帮在土匪中仅是最弱的一档,就给我带来四百两的收益……” 骑行在队伍中心,徐锐在心中稍作盘算,便感到剿匪还真是肥差! 若他能解决清昌的匪患,往远看可以得到郡守赏识,仕途一片顺利,往近看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而大多数时候,钱就代表实力。 有钱就可以招兵买马,就可以买更多精良的装备……一时双眼微眯,徐锐便是望向邬鸿。 “邬队长,附近还有哪些匪帮?” “有一家算一家,可都不能放过!” …… 来时遮掩,归时雄壮。 当然车厢已经装满战利品,没法再装人了,想遮掩也做不到。 于此,徐锐索性叫士兵们大大方方的排成队列,就这么拱卫着车队,堂而皇之的朝徐家庄归去。 在这几日路途里,军队每天都能撞见民众。 在野外遇见官军,放别处倒正常,可在清昌县则是稀罕事。 徐锐的游击兵,军袍还是寻常县兵的款式,与郡里偶尔派来的剿匪军完全不同,更引得民众诧异。 清昌县兵,居然会出城!? “军爷,不知……” “你们是何处的兵?” 临近冬日,采办必需品便是各个聚居地的首要大事。又一日中午,徐锐的队伍就再度撞见一群民众。 这群平民人数不少,有四十多人。 不像大多百姓那般瘦削,这群人都较为壮实,且皆有武器傍身。甚至还有三人手持短弩,显然来头不小。 此刻武装民众们正护送十辆大车缓缓前行,瞅见道路另一头行来的官军队伍,众人也是无不惊诧,同时暗暗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这年头,官军很多时候……比匪寇还要残暴! “小人杨辰!家父乃是杨家庄庄主杨沛,在此见过军爷们了!” 不像沿途所遇百姓那样远远避让,这群民众在短暂的骚乱后,竟分出几人主动靠近过来。 走最前方的是个俊朗的青年,他身穿劲装,领着几个手持褡裢的汉子,就是双手抱拳,边走边道: “这大冷天的,军爷们可是在公干?真是辛苦了!” “小人深知军爷辛苦,这几个褡裢里有三千钱,还望爷们笑纳!” “对了,不知……爷们是何处的兵?” “……” 本欲喝退来人,但见对方态度谦卑又是送钱示好,打头的徐云拿捏不准,不由回头望向徐锐。 而徐锐也早就发现前方动静,停下了与邬鸿的谈话。 听见来者道出杨家庄三字,徐锐眉头轻挑,顿时了然。 杨家庄是怀安乡最大的庄子,论实力在整个清昌都排得上号。杨家也算是县豪,不知要强过徐家多少,这支运输队既然是由杨家公子带队,装备不好那都说不过去…… 对应的记忆刚刚涌现,徐锐就见徐云望来,便是微笑点头。 此等县豪,没有平白交恶的道理。 再者,交好对方……说不准还能趁机敲上一笔! 瞧见此幕,徐云顿时意会,也是面露微笑,朝那杨辰道:“我等乃是徐游击的兵!徐游击知道吧?” “我家徐爷,就是郡爷新委派的清昌游击都统,专在本县剿匪!” “如你所见,我等便是刚刚得胜归来,那盘踞在清月河作恶的王家帮,已经被我军全歼了!” “……” “啊!?王家帮被剿灭了?” “正是!” 得到确定,杨辰双眼圆睁,一时错愕不已。若非骑士所言很是清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官军剿匪了?还成功了? 那伙依桥劫掠,臭名昭着的王家匪帮,已经被全歼了!? “军爷们为民除害,小人敬佩不已!愿再奉钱三千,以壮军威!” 心中惊疑不妨碍嘴上谈吐,杨辰满脸敬佩,余光则不断扫过官军队伍。 眼下双方相距不过十来步,他看得真切,也逐渐信了骑士的话。 还真是一队精兵!若是他们的话,灭掉王家匪帮还真不是难事…… 只见这队官军约莫有百人,尽管军袍是县兵款式,可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其装备远比县兵要好。非但人人持枪佩刀,竟还有相当一部分军士穿戴皮甲,配有精良的弓弩! 而且他们还有骑兵!总体的精气神也要远远强过县军!此下虽无刻意,都流散着一股杀气…… 队伍中心那面生的骑将,更披戴着一身锃亮的札甲,该就是骑士口中的游击都统,还正朝自己笑着。 朝自己笑着…… “啊!” “小人不该乱瞟,还望大人恕罪!” 反应过来,杨辰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他立马躬身致歉。可这才弯腰,就听温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杨公子不必惊慌,本都统及麾下军兵不是噬人猛虎……纵使是,也只是扑杀恶匪的猛虎。” “于良民,我们秋毫不犯,更不会因你看几眼就觉得被冒犯。” “快快起来吧!” 听闻此话,杨辰顿时松了口气。 他有些忐忑的抬起头,就见那骑将摆了摆手,肃声道:“本官确实缺钱,军械、粮草,犒劳、抚恤,无一处不要花钱。可本官再是缺钱,也不会从平民百姓身上搜刮……” “我知你心中忧虑,不过大可不必。不管别部官军如何,我这一部就是为民做主,保一方太平!” 言至于此,徐锐义正言辞道: “把钱拿走吧!不用按惯例来孝敬我,我也不会对你的货物出手。” 说罢,徐锐甩动马鞭。 众军士见状,当即再度启程。 而杨辰已是听的呆若木鸡,见官军走来,他就是怔怔的避让开来…… 此刻这位杨家庄的少主神情恍惚,大为震撼……这世道还有这等官?与民秋毫无犯,主动奉上的孝敬都不收,志向只在保一方太平!? 就是素有贤名之称的张郡守,也没到这地步啊!张诚爱民,但对乡绅奉上的钱款也会收下,毕竟为民做事也是要花钱的…… 这徐游击,未免也太刚直了吧! 一时思绪万千,杨辰眉宇却是逐渐舒展,流露出敬重之色。 “驾!” 没看杨辰一眼,徐锐只是扬鞭,他目视前方,脸色很是庄严。 而在这郑重的姿态里,徐锐心中却是在默默倒数着。 几千钱能抵什么用?这点孝敬都收的话只会给自己跌份,倒不如做足圣人姿态,捞笔大的。 五…… 四…… 三…… 二…… “还请大人留步!!” 不出所料,不过倒数四声,杨辰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这次,这声音里少去了逢场作戏的虚伪,多出了由衷而发的敬仰! “你还有何事?” 轻拉缰绳,徐锐微微皱眉,故作不耐的朝杨辰望去。 这一转头,他就见杨辰咬紧牙关,朝自己紧紧抱起双拳,诚恳道: “大人高风亮节,能有您这样的好官,真乃我清昌之福!” “只是大人,除匪并非一人之事,您已为战事劳神费心,我等又岂忍心见您还要再为钱财操劳!?” “我杨家庄也没啥能帮到大人的,但些许钱财还是可以提供的……还望大人勿要推辞,让我家为清昌县的太平,也尽点绵薄之力!” 第41章 满载而归回乡去,施恩于众得人心 “我杨家庄愿奉白银百两、稻谷三百石,外加蜜枣百筐干果百篮,还望上官能够收下,切莫推辞!” “……” 不错,这就是将近两个月的军饷! 这才够格,三千钱打发谁啊! 一时心中满意,徐锐却皱紧眉头。他神情挣扎没有说话,脸上明显的流露出迟疑之色。 “本官与民秋毫不犯……” “诶!自愿奉上,岂能曰犯?” 察觉到徐锐犹豫了,杨辰大喜,立刻追击道:“难道只有大人想要太平?我等连出力都不可以吗?” “可你们也不容易……” “诶!大人您更不容易!” 听徐锐说自家也不容易,杨辰感动坏了,也更加坚定了心中想法。 看来这位徐游击就是个刚正为民、毫无私心的朴实武官! 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让这样的老实人流血流汗又流泪啊! 激动之下,杨辰差点跪了。 “我知大人品格高贵,体恤民情不愿加重百姓负担!但还望大人能够多想想,倘若因为缺乏军资,您最终……到那时,换来个贪官污吏……” “苦的不还是老百姓吗!?” 说罢,杨辰深深作揖。 就听他大声道:“大人不收,小人就一头闷死在路旁那棵老树上!” “……” “唉!既然公子如此大义,本官也只得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见火候已到,徐锐摇头叹息,终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大人,您终于想通了!” 杨辰大喜,立刻招呼手下将此行携带的所有银两全部拿来。 一共有四十几两。 双手将钱奉上,杨辰猛拍胸脯,保证会将尾款和粮食等物尽早送到驻地徐家庄,同时也会不留余力的帮助徐锐宣扬威名…… 接着,这位少主便喝令自家车队让开道路,夹道恭送徐锐一军离去。 而得到好处徐锐自然也有表示,从今往后杨家庄算是被他罩了。起码治安上的事情,他会出手。 —————— “庄主!你可算是回来啦!” “庄主,您去哪了呀?” “这几天没见到您,俺们可是担忧的紧!这还带着军队,您可是……外出作战去了?” “需要人手吗?咱徐家庄上下一心,只要庄主一声令下,大伙都可以为您助阵,随您出去拼杀!” 与杨辰分别后,又赶了一日路,徐锐一军回到了徐家庄。 这登时就引发了轰动。 历经近期这么多事,徐锐已经成为庄子的灵魂人物。近十日没见到他,庄人们都感到很不安心。 有庄民在外头瞅见归来的军队,立刻就赶回庄子汇报。徐景欣喜若狂,连忙带领大批庄人出来迎接。 一时间,庄外不算平整的道路上人头汹涌,欢呼震天。 “贤婿,你可算回来了!” “这是去哪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可把老夫担心坏了!” “还有蔓菁这丫头,你也得替老夫教训一下!她明知你的去向,可我怎么问她就是不说!保密,保密……还保到她爹我头上来了!!” 望见领着一大群庄人迎出来的徐景父女,徐锐也是心头一热。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同族人,徐家庄一直是他最忠诚的支持者! “我剿匪去了,身为游击都统,也总要履行职责不是。” “那盘踞在清月河畔劫掠百姓的王家匪帮,已被我军尽数剿灭!” 翻身下马,徐锐在亲兵们的护卫下快步上前,就朝众庄人走去。 望着被徐蔓菁气到吹胡子的徐景,徐锐忍俊不禁,笑道:“嗐!岳父莫怪蔓菁,是我叫她保密的……” “常言事成于密,事败于疏嘛!” 说罢,徐锐又道:“此次剿匪缴获了许多农具,钉耙锄头、草叉镰刀那都有,就劳烦岳父把这些器具都分给庄人们吧!一家一件该是够了。” 听闻此话,众庄人无不喜上眉梢。他们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而且还是家家有份! 一时众人无不感恩戴德,一个个喜笑颜开,大喊道: “庄主万岁!庄主万岁!!” “所有敌人都将匍匐在您脚下!” “庄主,可还有意再娶?俺家大闺女也是亭亭玉立……” “庄主别信他,咱家姑娘才水灵!” 徐锐闻言只是微笑,他不断挥手,与热情的庄民们致意着。 幽州盛产铁矿,铁器并不算贵,何况主体还是木制,只是顶上带了点粗铁的农具?一把草叉不过百钱,至于镰刀之类的则更为廉价。这点小利便收拢来人心……他稳赚不赔! “岳丈先分农具,我且率队归回军营布下犒赏,晚间我们吃饭再聊。” 看着身前满脸爱意的徐蔓菁,徐锐就忍不住抚了把大姑娘的秀发。 他探头到好老婆耳边,低声道: “蔓菁,你也先回家去,告诉梦瑶我回来了,再让厨娘们做些好菜!为夫可想死你们俩了,咱三今夜……那必要战个痛快!” “嗯呢。” 听闻此话,大姑娘顿时羞红了脸。她情意绵绵的看了郎君好几眼,这才转身朝家归去。 徐锐家很靠里边,刚才报信的庄人没跑那么深,故此邬姐还不知情,是要早点回去说一声好。 “……” 虽不知贤婿跟女儿说了什么,不过想必也是虎狼之词,徐景摇头轻笑,却没有在意。 贤婿这年纪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铁板都能钻个洞。新婚夫妻间怎么玩,他一老头子才不去管呢! “好,好!贤婿你先去忙!!” “不用在意我这边!” 此刻徐景只感到欢喜。 可叹他做了十几年的庄主,庄人们拥戴他听从他,他却从来没给大家发过什么福利。而徐锐这才上任几天,就给每家每户分发农具…… 心中感慨,也是笑个不停,徐景很高兴自己的决策没错。 自己这位贤婿,确实能带领庄子走向兴盛! …… “此战乃是大胜,人人有赏!不过具体怎样赏,赏多少,还是要依照出力的大小。” 率领军队回到庄外军营,徐锐率众来到校场,直接开始分钱。 刚在王家老巢搜获八万多的现钱,这会正好用得上。 “此战出力最多者,当为以邬战为首的披甲锐士!他们成天憋在车厢内,身子都坐僵了,战时又大显神威,于此当为大赏,一人千钱。” “其次便是外头的新兵,虽未杀敌,但这只因劫匪溃败得太快。” “新兵临危不惧,已做好血战的准备,这一路步行也都任劳任怨,表现可谓相当出色!如此……当为二赏,一人六百钱。” “至于本官的亲卫虽杀敌不少,却是在劫匪溃败后才加入战场,所以赏钱也最少,一人五百钱。” “如此安排,诸位可有异议?” 一席话道出,徐锐环顾众军士。 就见士兵们全都面露笑容,连连高呼绝无异议,显然都对这公允的安排感到满意。 徐锐见状点头,他命令邬鸿杜维两个队率维持秩序,便打开装满铜钱的箱子,亲手将赏钱分给士兵。 仅仅一百人,一个个亲自发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徐锐自然亲力亲为。 派人发钱和作为主将亲手递去,产生的影响是截然不同的。 “来,这是你的六百钱,别乱花,往后成家可耗钱。” “多谢都统!!” “这是你的一千文,好好干,望你再接再厉,再创新功。” “将军,您……小人,小人誓为将军效死!!” 给排队而来的士兵们发着钱,徐锐不仅是递钱,基本还会笑笑,或勉励一句或拍拍对方的肩膀…… 如此亲和的做派,顿时令众军士心绪激荡,也都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们必要为徐锐效尽犬马之劳,纵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第42章 收拢分支,聚则成事散为沙! 给士兵按编队排了两天假,徐锐便离开军营,回到了家中。 夜里,他请来徐景一同吃饭,也正好商讨些事务。 “岳丈,我徐家庄每年营收如何?还有……宗族在外可有分支?” “唉,也就挣扎在温饱线。” 听闻此问徐景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碗筷,认真回答道: “庄民基本都以种地为生,只有极少数人从事其它行当。而种地嘛,现在赋税你也知道,一年下来能吃饱就不错了,别的也就别想了。” “本来按照族规,族人受宗族庇护,当将每年收入的一成奉给直系。这钱既是孝敬,也是他们犯事时,主家用于打点的花耗……” “但我见光景愈发艰难,近些年也都没有收过这钱了。” 言至于此,徐景倒是笑了笑,望向徐锐的目光也更加柔和。 托贤婿的福,县令免了徐家庄一年赋税,接下来一年庄子不用缴税,明年家家户户多少能存点钱。 “在外的分支倒是有,不过都是在别的郡。他们过得也很艰难,恐怕帮不到贤婿你多少……” 一席话传入耳中,徐锐却是摇头。 他不需要分支有多富贵,他要的就是人,只要能做事就行了。 如此,其实过得艰难些还好。倘若都衣食无忧人人小康,那对方肯定也懒得折腾,岂会为了同样的生活千里迢迢赶来帮忙? “不瞒岳丈,近日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带我徐家庄走向兴盛!” “有从仕途出发,有从经商考虑,但我最终发觉无论走哪条路都需要人,需要忠诚听话的自己人!” “虽近期得到邬家力助,但现在我手下的人还是太少了。” 抿了口鲜榨的果汁,徐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种田是要种,不过只要保证在不上赋税的情况下有饭吃就行了,这些事也完全可以买农奴来做,我们宝贵的自家人不能浪费在田里……” “而是要将他们培养起来,在日常中就要开始培养!” 徐景闻言怔住了,没想到贤婿要么不提,一提就是要搞大动仗…… 沉吟几息,徐锐又道:“庄子不就依靠大山么?其中资源何其丰富,何故持有金山而不用?” “徐家庄附近的自然环境,足以养活几百猎手!我们可将青壮转业为猎人,平日狩猎,需要时还可以直接视作精兵,于此庄子更加安全,收入也比种地高出太多!” 一席话道出,徐景都听愣了。 他想了想,旋即面露苦笑。 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头羊,男人什么法子没想过?只是想法虽好,能否顺利实施就是另一回事了。 “贤婿,其实你说的老夫也想过,只是真的不好落实。” 摇头叹息一声,徐景道:“一个猎人起码要有短弓和刀剑,装备支出就是一笔很大的数额……再者山上资源虽多,新手也无法短时获利,他们需要时间来提升经验。” “而人是要吃饭的,每天都要吃,庄子供不到他们能盈利的时候。” “还有打猎毕竟是靠运气吃饭,一旦时运不济……” “嗐,大规模就不是靠运气了。” 微微一笑,徐锐开口道:“几百人结队上山横扫过去,只要山上还有野兽,就没空手而归的道理。” “至于上手的这段时间,这部分花销由我来解决就是了!” “总而言之打猎不行也还能经商,只要有人手,方法总比困难多!岳丈只管写信,将分支们都尽量召来便是!这年头聚能成事,分则为一盘散沙,只要追随我,徐家必能兴盛!” 没过多辩述,徐锐直接让徐景写信给外郡的分支,告诉他们直系这边发达了,只要来就有差事。 不谈富贵,但怎么都比他们留在原地好! 不过虽然重视此事,徐锐却并没有干涉徐景怎样去写信。 尽管由他操刀,必能拉来更多的族人,但那样也将让事情变质。 徐景是个实诚人,无论说话还是写信也都实诚,能被他喊来的人基本便是心系宗族的那一档。 至于只看利益,完全被重利蛊惑才跑过来,这样的人徐锐也不需要。既然不同心,还不如直接在本地招募,同族也不是说都是自己人。 …… 吃完一顿基本以谈事为主的饭,徐景便匆匆离去。 虽然他对徐锐的安排一时也看不出是对是错,但这段时间已经养成言听计从的习惯,他也就无条件支持女婿,连夜便去斟酌如何写信了。 “夫君……” 仍坐在桌前沉思,徐锐忽然瞧见正含情脉脉望着自己的两个娇妻,倒也是歉意一笑,即刻甩去杂念。 一口吃不成胖子,事要一步步做,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冷落身边人才是! “梦瑶,蔓菁~” 笑着起身,徐锐搂住两位佳人,便大步朝寝房走去。 “今夜,咱三必须战个痛快!” —————— 鏖战一夜,鸡鸣后徐锐这才入睡。 在自家睡觉就是香甜,大睡一场下午才堪堪醒来,徐锐精神抖擞。 用过一碗糖粥,又与妻子们闲谈了一会体己话,他这才离家出门。 首先去的自然是徐家堡。 遵从自己的命令,几个族老早就开始全力酿酒。 毕竟身子骨不利索了,搬运、挪移这些重活,族老们还是有点坚持不住。于是徐京喊来不少子侄帮忙,几个老者则转为在旁把关。 不过酿酒主要是时间,增派人手对产量有提升,但不大。 自上次取酒之后当天便开始酿造,再算上徐锐这回出门剿匪,制酒坊这边出了两批酒。一次耗粮37石,算下来也就是一千斤粮食。 两次共计耗粮两千斤,共出酒九百一十二斤,损耗远比上回少。 这两百多坛米酒刚刚灌装,徐京便将其交由徐锐留下的亲卫,至于后边的事他就不管了。 而姚家兄弟那边得此米酒,又蒸馏出来四十六坛蒸馏酒。 “不错,二百二十坛蒸出四十六坛来,均算五比一……” “比上回提升了不少。” 身处隐秘的庭院内,徐锐望着酒窖里的一坛坛蒸馏酒,感到很满意。 他已让亲卫抽样尝过,酒的纯度与上次无异,还是一碗倒。 至于口味,烈酒的味道基本没差。 “启禀主家,经改良的二代蒸馏器,效率要远胜初代!” 指向身旁的蒸馏器,姚家兄弟都是满脸笑意,姚薪道:“此次我们着重于密封,取了些洗干净的皮子,烧软黏在各个接口上,有效阻止了酒气溢散。不过这也带来了新的问题……” “由于过于密封,气散不出来,蒸馏器会发胀,冷凝箱那也……” “但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认真听完两位巧匠的讲说,徐锐也不能给出多少帮助。 他并非全能,很多东西最多知道个原理,大部分也是基于后世的条件下。在古代就地取材捣腾出来的玩意,他的观点还真未必比姚家兄弟强。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自己只用把持好大方向就是了。 “好,我相信你们!只要肯认真钻研下去,就一定能做好的!” 没在技术上多扯,徐锐微笑勉励二人,又问他们有无婚配。 两个大汉顿时红了脸庞。 第43章 拜会柳家,巧儿姐莫忧,下个就娶你回家! “没,还没结婚呢……” “当年刚满二十,县里正要给俺们兄弟解决婚配,胡虏就来了。” “这几年在胡贼那,俺们乾人都是奴隶,自然就更是……” 听到这里,徐锐已经了然。 他当即拍了拍姚家兄弟的肩膀,笑道:“那就在徐家庄择两个适龄女子结婚吧!我为你们主持。” 说罢,没等两个满怀感激的匠人出声,徐锐又道:“钱我来出,你们不用担心!对了,既然有了家庭,也就要养家了……我就再给你们一份月俸。” “每月,一人千钱。” “这!多谢主家,多谢主家!!” “俺们兄弟何德何能,竟得主家如此厚待……啥都别说,就是不眠不休,我们也定要为主家献尽全力!” 起先追随徐锐,匠人只想着能吃饱就行了,哪有月俸的奢望? 一个月一千钱,放城里也是很高的收入。那些县兵衙役看着威风,实际上一个月也就六七百钱…… 这会得此厚待,姚薪姚烈无不感激涕零,直接跪地谢恩! 徐锐见状没有制止,他先是望向身旁的亲兵,交代道:“去通知夏瓯,让他带匠人们先行造两座新房出来,给姚薪姚烈做为婚房。” “就先按五口之家的规格建造,用料好些,家具也给他们打全。” 一番吩咐过后徐锐这才转身,将姚家兄弟亲手扶了起来。 经这么一套恩典组合拳,姚薪姚烈两个汉子也是感激到无可复加。他们身躯震颤,泛红的眼眶也已经湿润,若非强行克制…… 只怕这会已是泣不成声! “我不要你们不眠不休,那不直接累死了?这可不行,你们还要为我创造更多的价值才是。” “好好做事,我从不亏待自己人。” “对了,如果在蒸馏器上暂时没有进展,也可以钻研一下其他方向。我这有几张新画的图纸……” 徐锐朝两人笑了笑,又温声勉励几句,最后给出几张闲暇时画下的草图,这才大步离去。 那几张图上有曲辕犁、纺车之类的简笔画,若能整出来,价值比起蒸馏器只高不低! 只是徐锐前世酿过酒,却没耕过地也没织过布。 穿越前他是在网上见过曲辕犁和纺车的照片,但也就是随便几眼,没过多钻研。如今绞尽脑汁,能想起外形并画出来已经是极限。要像蒸馏器那样,详细讲说个道道来…… 那绝无可能,因为他也不会。 反正试试嘛!能整出来最好,失败了也无妨。 “……” 而望着徐锐离去的背影,姚薪姚烈也是久久无言。 直至青年离去片刻,两兄弟这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瞧见了狂热! 他们也不多话,直接盘坐在地,研究起徐锐留下的图纸。两人誓要将东西给整出来,不负主家恩典! —————— 离开徐家堡,徐锐便带着一坛蒸馏酒前往庄子西边。 柳家府邸,便坐落在那里。 柳漫天是个商贾。与名字不同,传言此人做生意从不漫天要价,甚是常常让利,非常公道。 也不知这位敦厚的商贾为何选择在壮年就收手不干,反正二十多年前柳漫天便携家人来到庄子定居……这一落脚就是待到了今天。 要说柳家还跟徐锐家有点交情,徐锐之父徐海就曾接过柳漫天的委托,替其护送商队。 也由此,自柳家定居徐家庄以来,就跟徐锐家来往密切。柳漫天的女儿柳巧儿,更是与原身从小玩到大,可谓是青梅竹马! 在徐锐穿越过来时,柳巧儿还强塞给他两个大馒头…… “贤侄,我还正打算哪天去拜访你,竟是让你先来了我这……” “真是失敬失敬!” 得知徐锐到来,柳漫天立刻领着三个女儿来到府前迎接。 “锐哥儿来了啊~听说你最近强得可怕,姐姐倒真想试试呢!” 其大女儿柳嫣儿二十五六,正是最为娇艳之时,见到徐锐便直勾勾的望过来,毫不掩饰眸中兴趣。 “二蛋,咋和梦瑶新婚没多久,就又娶了一个啊!非要娶,也该娶……” 二女儿柳巧儿二十三出头,与徐蔓菁同岁,个头要小些,身材却更是丰满火辣。她这会也盯着徐锐看,端庄的脸庞上神情很是复杂。 这位豪迈的女子多少有点愤懑。 可恶啊!吃了她的大馒头,二蛋竟去娶别的女人!! 那徐蔓菁比自己强哪了?那啥没她大,就比她高了点嘛!高顶个啥用! “锐哥哥,你好呀~” 至于三女儿柳蕊儿不过十五岁,是个白嫩的呆萌小丫头。 这会见一个大帅哥来拜访自己的父亲,小女孩只是看了一眼……就羞怯的低下了小脑袋。 “……” “嫣儿姐想试,弟弟随时奉陪。巧儿姐莫忧,下个就娶你回家!至于小蕊妹妹……真是好久不见呀!” “下次哥哥给你带点糖来!” 徐锐见招拆招,毫不露怯。 犀利的话语,叫耍流氓的柳嫣儿顿时红了脸,转头就望向别处。叫柳巧儿也是捂住脸庞,心中却是窃喜不已。 至于坦坦荡荡的也就柳蕊儿了。 听到下次有糖吃,小姑娘喜笑颜开,咯咯笑个不停。 与三个女眷打完招呼,徐锐便望向神态恭恭敬敬的柳漫天,笑道:“嗐!柳叔还跟小侄生分起来了?” “……” 这说笑之言,却让柳漫天神情更是紧张。徐锐见状眉头轻挑,旋即也是收起笑容,正色道:“柳叔往后莫要再说什么失不失敬,咱两家是故交,无论门楣有何变化,那都是故交!” “难不成有天柳家兴盛了,柳叔就会对我闭门不见?” “不不不,这哪会!”柳漫天闻言连连摆手,心中也大松一口气。 终究是徐锐,友人之子,他看着长大的!到底是跟那些官不一样,是自己着相了! 这段时间,徐锐的名声可谓如日中天。即便柳漫天深居在家,可家人或是家丁也总要出门……他又岂会不知自己这位友人之子已是改头换面,成为了徐家庄的领袖人物? 两家本就有交情,无论为了巩固旧情还是为了往后的日子好过一点,柳漫天都该去拜访徐锐。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这种打算,可无数次临近出门,礼品都已经包装好了,他却又退了回来。 柳漫天对官员,尤其是武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见到官,他总会想起那一夜…… “……” “咳咳,柳叔,柳叔?” 望着神情稍缓,却又莫名呆滞的柳漫天,徐锐眉头轻挑,感到奇怪。 原身听父亲说过,这位柳叔很擅长接人待物,可眼下表现咋有些痴怔?难道在府里待太久…… 精神失常了?? 那自己来找他商讨定价,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 回想起过往,柳漫天神情恍惚,甚至都没听见徐锐的话。 不过他的女儿们反应很快,瞧见徐锐脸色变化,她们顿时心头一紧。 一时三女全都揪扯起父亲的袖子,其中柳蕊儿最是用力。 要是锐哥哥嫌弃父亲这傻样,下回不来了咋办……她的糖就没了! 然而老父亲却是陷入沉思,没啥反应。 三女无语之下齐齐用力拉扯,柳漫天的两条袖子左右受力,一个晃荡,人都差点如陀螺般转了起来…… “啊,啊?啊!” 男人踉跄几步,这才回过神来。 “哦哦!昨夜没睡好,实在是让贤侄看笑话了!” “来来来,请进,请进!” 意识到出糗,柳漫天面露尴尬,他没好气的瞪了眼三个抬头望天的女儿,便迎着徐锐朝府中走去。 男人边走边对左右丫鬟吩咐道:“晴雪,孤菱,快去煮茶,拿我珍藏的那盒龙井……” “还有,把我早就准备好的那些礼物,也全都拿过来!” 第44章 惊现寒意,深藏不露的柳家 在柳漫天的引领下,徐锐来到府中正堂。 柳家确实低调,府邸外部看起平平无奇,内里装潢却非常不错,无论用料还是设计,都远超徐家议事堂。 甚至比那郡守府,还要上档次…… 看来柳漫天过往绝非寻常商贾,那他为何要来徐家庄定居? 即便心中疑惑,徐锐却没有发问,别人的秘密与他无关。 “柳叔,小侄近期得祖先托梦,收获一仙酿秘方。” “这便是按照秘方制出的酒。” 闲聊一番后,徐锐拿出蒸馏酒,开始谈起正事。 “此酿非常醉人,只需一盏便可叫人飘飘欲仙,纵使酒量惊人,也不过是两三碗就能醉倒。” “小侄有意卖酒赚取军资,只是从未经商不知如何定价,也不知以何种方式售卖,柳叔可能教我?” “……” 接过徐锐递来的那坛酒,柳漫天眉头轻挑,顿时进入状态。 霎时间,他还有惶恐不安?神态极其清明,再无半点痴怔。 噗——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一把揭开酒坛上的封盖,然后拿打酒勺舀了一碗酒,轻轻闻嗅起来。 “酒味很浓,不错。” 闻了酒气之后,柳漫天这才真的来了兴致。他端起酒碗轻抿一口,顿时双眼圆睁,脸也很快红润起来。 察觉到此酒确实醉人,男人没有多饮。他将还留有大半碗的酒水放下,旋即靠在那梨木制成的椅上眯着双眼,细细品味了片刻。 “不错,真是好酒!” 沉吟好一会,柳漫天坐直身体,才朝徐锐缓缓道:“市面上的酒水大多都不怎么醉人,各种酒商更是酷爱掺水,十几盏下肚都没啥感觉,喝都喝饱了却才微醺的比比皆是。” “当然,醉人的酒倒也有。” 深吸一口气,回味着口中醇厚的酒味,柳漫天道:“但你这个酒,与那些醉人的酒完全不一样。” “那些酒虽然醉人,却满口异味,几碗下肚人是醉了,但头也晕痛。次日醒来也如受重击,昏昏噩噩浑身不适。” “你的酒会不会这样,具体明日我才知道,只是凭感觉而言……” “我觉得不会。” 徐锐闻言颔首,杂醇多的酒是这样的,各种副作用相当惊人。 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古代的酒虽然大多是低度,但在杂七杂八的秘方之中,肯定也有催人醉的。 只是那些使人飘飘然的成分,未必是酒精罢了。 杂醇是酿酒过程中的副产物,在体内分解的较慢,容易引起头疼头晕,也会让酒水产生苦涩怪味。 蒸馏酒也有杂醇,但只要蒸馏时把温度控制好,含量还是极低的,完全在可承受范围内。那些秘酿就不同了,其中杂醇含量堪称恐怖。 “我早已让人试过了,一般来说饮下一碗,次日不会头疼。” 想了想,徐锐还是补充道:“还是因人而异吧!但基本不会痛就是了。” “嗯。” 没感到意外,柳漫天点点头,直言道:“坛子太大了,这种酒不是平民百姓能消费的,既是卖给权贵,就不能拿这种寻常的酒坛来装。” “你这一坛大概在四斤,依我看来一斤装的小坛就够了。在坛上雕刻些龙凤之类的精巧图案,再编造一个好故事,即可高价售出。” 摸了摸句胡子,柳漫天几乎不假思索,张口就来: “若你产量极少,就说这批佳酿乃是仙人所赐,是以天宫琼浆!饮之即可延年益寿,亡后还能羽化升仙,魂至仙界,笑蔑凡夫俗子……” “此为登仙酿,当一坛千金。” “此类说法,对权贵们,尤其是对部分王公贵族和京城里的太监们最为有效!但只能卖一次,不过一次就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唯一的问题就是还要造势,得统一口径,所有人都说见到了异象……如井出黄龙、山现麒麟,湖腾银蛟、云落仙凰,难度有点大。” 徐锐闻言眼角抽搐,摇了摇头。 柳漫天见状,当即再度摸向他的山羊胡,又是张口就来: “若产量较多,又想源源不断的赚取钱财,则当以珍贵为噱头。” “如千斤粮食,只可酿出这么一小坛酒水,并且酿造过程只能由百里挑一的芳华少女来执行。莫说其它人,就是少女不够倾国倾城都会污染此酒,使其再无法起到醉人之效。” “此为美人酿,一坛当百两银子。” 似曾相识,似曾相识啊! 一时徐锐眉头微皱,虽觉得柳漫天有水平,甚至达到了后世商人的高度,但未免也有点不切实际。 “定价百两,有人会买么?” “再者如此巨利,我也保不住。” 十斤粮出四斤米酒,五斤米酒即可出一斤蒸馏酒,算下来一石粮食就能出两斤蒸馏酒。 蒸馏酒虽然成本颇高,但说到底也就那样。算上各种开支,一斤装的蒸馏酒成本也最多四百钱,连半两银子都不到……要卖一百两一坛,那一坛就要净赚99.5两白银?? 如此巨利,自己必定保不住。 虽然别人不知他的成本,但酿酒的同行哪里估算不出来?就算别人高估,算他一坛成本要十两,那九十两的利润也值得别人对自己动手了! “柳叔,小侄是要赚钱,而不是要给自己找祸患啊!” 听闻此话,柳漫天怔了怔,旋即如遭雷击,脸色的神采瞬间黯淡下来。 就见他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 “是!是叔胡言了……” “我以前在州牧手下办事,习惯按背靠州牧的情况来想事……徐家庄,确实保不住这样的价格。” 一席话传入耳中,徐锐也是一怔,实在没想到柳漫天竟有这等背景! 州牧!?那可是幽州的天!! 自己在积极靠拢张诚,而就是张诚这样的郡守,幽州就有十一个。 这十一个郡守,在州牧面前都是服服帖帖的,因为边关的州牧不仅是地方上的最高长官,还拥有在紧急状态下的人事任命权! 只要他想,只要他不顾忌得罪人,就连郡守这类直接由朝廷委任的封疆大吏,也可罢免! “不知柳叔竟手腕通天!” “是小侄疏礼了。” 一时心脏狂跳,徐锐却是很快便冷静下来。 以前是以前,过去是过去,无论柳漫天往昔再是辉煌,但就眼下而言,他肯定是落魄了。 都不说其态度,就只看他潜居于徐家庄便能推断出来。若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只怕那夜庄子都被土匪夷平了,徐家自然不能幸免。 等等……胡三屠出动手的前一天,柳巧儿恰好出门探亲去了…… ? 有蹊跷啊!! 一时心中惊现寒意,徐锐眯起双眼试探道:“既有此等人脉,不知柳叔可愿参与进来?只要能震慑觊觎者,叔可独占六成,小侄只要四成利。” 第45章 惊人的内幕,不利用真是可惜 “唉,我等商贾地位卑微,又能有什么人脉?” “往昔倚仗州牧,自是顺风顺水,如今失去这层虎皮再无靠山,谁又还会搭理我呢?” 柳漫天摇头,一脸苦涩。 就见他端起酒水,又饮了一口。 “甚是我知晓太多隐秘,如今只得潜居于徐家庄,就连出庄都不行,自不用说什么参与进来了。” “原来如此。” “那胡三屠来袭的那晚,柳叔跟前来征召的族卫说自己病了无法参战,也是真的吗?” “什么??” “贤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叔不明白?” 看着一下就慌乱起来的柳漫天,徐锐叹了口气,旋即望向侍立在门口的四个亲兵,比划了个手势。 亲兵们见状登时双眼圆睁,全都打起了精神。 其中三人大步踏进堂内,按着腰间快刀直接侍卫在徐锐身侧。 而另一人则快步离去,去召唤等候在府外的亲兵们了。 “贤侄……你这是!?” “二蛋,你要干什么??” “不是,锐哥,你这是要干啥?” 瞧见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柳漫天惊恐不已,连忙站起,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柳家三女也是惶恐不已。在惊愕的同时,也感到很是慌乱! 柳巧儿起身,震怖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徐锐,张口就要说话。 徐锐却是直接摆手。 “巧儿姐,你应该是被抛出来的,这事跟你无关,别掺和。” 说罢,徐锐望向柳漫天:“柳叔可是帮州牧大人处理赃物的?还有,在门口时我注意到您对我虽然恭敬,却无有惧怕,可见到后边的亲兵又明显流露出恐慌,或许……是我没穿军袍的缘故?您对军袍有阴影?” 柳漫天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徐锐见状,已经有了推断。 想来柳漫天大概是州牧的白手套,不过虽是白的,跟黑手套那边也靠得很近,有不少接触。 某段时间可能做的过火,事发了,州牧便将处理脏活的黑手套都灭了口。柳漫天这白手套目睹惨状,心有余悸留下了阴影……他应该没处理过脏活,还有点鱼死网破的手段。 也不知怎么交涉的,反正成功脱身了。只是脱身归脱身,也被盯着,只能龟缩乡下,不能有异动。 此人挺有手段,就是不知,他是知道胡三屠来了,准备借机假死脱身,还是……胡三屠就是他召来的? “柳叔,您跟州牧那边怎么样,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只是如果您为了自身利益,就打算卖掉我整个徐家庄……” “也就别怪小侄手下无情了。” 说话间,前去摇人的亲兵也领着二十多个披甲亲兵冲进府来。 他们分出四人守住门户,又分出几人控制住柳家的家丁和丫鬟们,便一窝蜂涌进厅堂。 “主家,人都已经控制住了!”彭大宝手按腰刀,朝徐锐大声汇报。 “嗯,给我搜。” “主要是地道和书信,对了,再去丫鬟和家丁里看看,有没有身材和柳漫天、柳嫣儿、柳蕊儿相近的。” “诺!” 彭大宝抱拳领命,他留下四个军士侍卫徐锐,便领众亲兵前去搜查。 而瞧见此幕,柳漫天腿脚一软就是瘫倒在地。 “……” 看到这柳巧儿也察觉到不对,登时望向自己的父亲,大声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三屠真是你喊来的!?” 柳漫天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他才摇头叹息。 “匪不是我喊来的……” “贤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交代,可以先让我女儿们出去么?” “当然可以。” 轻轻点头,徐锐望向已泣不成声的柳嫣儿和柳巧儿,还有吓傻的柳蕊儿,也是叹息着摆了摆手。 而经历刚才那一幕,柳巧儿很清楚徐锐不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了,他下手果决、毫不顾忌情面…… 一时间女子不敢纠缠,只得牵起妹妹,拉着大姐出去了。 …… 三女离去,偌大个厅堂只剩徐锐、柳漫天和几个亲兵。 靠着椅子,徐锐也没想到来商量个定价,竟能扯出这么多破事。 “唉。” 青年摇了摇头,望向柳漫天道:“好好交代,看在你我两家的情面上,不严重我就揭过了,真严重……也不会牵连到你女儿。” “嗯。” 深吸一口气,柳漫天道:“我确实是给州牧处理赃物的,只是我处理的都是些过得去的。” “超出底线的货,要出境跟异族接触的货,我从来不接。” “琳琅二十一年,京都御史张儒弹劾京军八营校尉倒卖军械,致使朝堂震动。然后就拔萝卜带出泥,一个咬一个,最终数百权贵都牵涉此案,皇帝大怒,严查此案。并派出十四名钦差前往七州,查处此类大案。” “虽未参与军械倒卖,但我们的州牧也甚不干净,担心其余事发,就将麾下一众商贾尽数灭口……” 说到这,柳漫天就是瑟瑟发抖。 这不是装的,是真的提到就害怕,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反应。 那一夜他的十几个好友,几十个同僚,尽数被州牧的标营灭去满门…… 而徐锐则听得皱眉,怒道:“你跟我讲这个干啥?在吓我么?” “别去搬什么朝堂之事,州郡之事!我只要知道胡三屠是不是你喊过来的就够了,我只在乎徐家庄!” “不必给我展示你知道多少隐秘,州牧的污点吓不到我,他忌惮你捅出去我不忌惮。你信不信我砍了你,州牧也只会拍手叫好?” “……” “胡三屠不是我喊的。” 小心思被戳穿,柳漫天的脸色倒也没有变化。 此刻他也察觉到徐锐不像初得官位的毛头小子,玩这些伎俩也没啥意义,索性直接坦言道: “我在徐家庄外有心腹耳目,得知有伙土匪盘踞在山上准备对庄子动手,我就打算借此机会脱身。土匪进来我就携家眷从密道出庄,留几具身材相仿的尸体,从此远遁他乡恢复自由。” “嗯,全死固然也可以,只是以我的实力,一伙土匪就灭了我全家未免太假。再者几具死尸全部面容皆毁也不符合常理,但我也真不想让家人死去。” “我确实是准备苦了巧儿,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届时州牧的人见我家有死有活,活者从亲戚家归来见全家被灭,哭天喊地孤苦伶仃,也就不会太较真了。” 言至于此,早已重回座上的柳漫天双手抱拳,朝徐锐道: “你父与我有交情,如果他在,考虑到你家,这个事情我会告诉景宗主。但你父正好带着几个儿子出门了,庄里就没有跟我有交情的人了,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错失良机。” “至于你,其实我也派人准备知会一声的,但我的人瞧见你已经发现了山上的劫匪,也就没有现身了。谁曾想你竟没跑,还回来死战了……” 徐锐闻言沉默,一时也有些无语。 如果只是这样,其实柳漫天倒也没有太大的错。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道德肯定是不道德,但在古代讲啥道德。 徐家庄对柳漫天确实是外人没错,土匪也不是他喊过来的,借此机会脱身完全是顺应时势。 甚至他还准备告知自己一声,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他准备牺牲自己的女儿……这种做法无情归无情,但这在这个年代很正常,甚至柳巧儿只是不知情,真知道了大概也愿意主动牺牲。 以一人之苦换全家逃出生天,大部分人都会愿意的。 只要柳家不是搞事的内鬼就行了,硬要追究给他套个罪名当然可以,但没这必要。倒是这柳家在庄子隐居多年,在外边居然还有死心塌地的心腹,柳漫天有本事啊! 这不利用起来怪可惜的,当务之急是壮大势力,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柳漫天心系家人……这好啊! 干脆把他三个女儿全部强娶了,逼他踏上自己的战车好了! 第46章 强力的眼线!岳父,您叫我什么呢? 心中有了想法,徐锐神情稍缓。 就见他坐正身姿,朗声道:“柳叔不必惊慌,小侄不会放过一个敌人,也不会冤枉一个朋友。” “只要柳家与匪寇无有勾结,这事我就替你揭过了。” 听闻此话,柳漫天终于松了口气。若只是这样,那他家就没事了。 他是想活在光明之下,却从没想过为了自己的自由,主动去害死一个庄子的百姓。 胡三屠的到来,纯粹是巧合。 “主家,已经搜遍整个府邸,共搜得书信三十七封,至于密道……暂且还没有搜出来。如果真有,应该的设计很隐秘,还需多花些时间。” “至于身材相仿之人确实有,是一个小厮和两个丫鬟,他三人体态跟柳家家主及两位小姐极其相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彭大宝便回到厅堂来汇报情况。 没让亲兵再继续搜查下去,既然柳漫天都招了,确认了地道的存在,那此刻它究竟在哪已经不重要了。 关键还是在书信上。 接过信件,徐锐一封封看着。他不赶时间,看的也极细致。 一行行看去,就见这基本都是柳漫天手下发来的汇报。上边有近期市面上各种商品的行情,有幽州最近发生的各种大事,还有关于州牧…… 柯抚柯州牧的各种细致调查。 这是真的细致,就连柯抚最近爱吃啥菜,和谁秘密前往哪里,干了什么,信上都有详情概述。 信全是今年的,每月都有几封。最近的两封,一封汇报了庄外发现土匪,一封则汇报了任务失败,原因便是徐锐先一步遇见了土匪。 “小侄还真没说错……柳叔当真是手腕通天啊!” “这足不出户,也能悉知天下事。此等手段,小侄佩服!” “暗王……叔你这代号,噗哧,咳咳,我没笑,叔,我真没笑。” 拿着最近的那封书信晃了晃,徐锐又惊又喜,神情也彻底缓和下来,只是多少有点绷不住就是了。 他惊的是柳漫天的眼线实力非凡,喜的是这实力非凡的眼线很可能即将成为自己的,至于缓和…… 则在于柳漫天没说假。 他确实看重与自己父亲的交情,也想着在强敌来临时提醒自己。 “呃,我一直想着重新经商,肯定得做好准备……若长期都消息闭塞,就算有朝一日能重得自由,为叔也肯定跟不上时代了。” 看着那一大摞书信,想着自己那少年感十足的绰号终是暴露了,柳漫天就是尴尬一笑。 没想到他的暗子身处漩涡中心,多年来也未曾暴露。 最终竟是他这里掉链子了…… 唉!还真是多年平安无事,再机警的人都会变得大意。这阴沟里翻船,他竟在徐锐这少年郎面前失蹄了! 若放以前,他自是看完信便当场烧掉的,又岂会留存下来? “贤侄,既然如此,你看……” “诶!岳父您看,您这又说错话了,您叫我什么呢?” “啊??” 实在没想到徐锐开口就是惊雷,柳漫天怔了怔,就见青年收敛笑容,正色道:“小婿与巧儿姐从小一起长大,乃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小婿自幼也就觉得岳父您气度不凡,对您的仰慕也如同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 “其实小婿也觉得嫣儿姐很不错,还有蕊儿妹妹也很好。” “……” “不如小婿先娶嫣儿和巧儿姐,待蕊儿妹成年后,也将她一并娶来……” “……” 不是,这咋回事啊? 这一眨眼过去又不是一个月过去,自己咋就跟不上节奏了? 不是刚还杀气腾腾的准备抄家吗?这咋转瞬之间,徐锐就打算把自己三个女儿全娶了?? 一时柳漫天神情恍惚,饶是走南闯北这些年见惯了各种人,像徐锐这一号他也是头一回见。 别的不说,这脸皮确实是挺厚的。 “啊,贤婿,咳,贤侄,此事未免太过突然了吧!要不还是先……” “诶!一点也不突然!” 徐锐连连摆手,义正言辞道:“这些年随您潜隐庄子,巧儿姐她们都见不着外人,闷傻了才出门走走,都多大了还没嫁人!嫣儿姐都快二十六了还未婚配,您忍心见她如此孤单么?” 此话入耳,柳漫天顿时神情一沉。 虽说徐锐讲这话完全是想骗走他的女儿,但事实也确实如此。 尽管在他打点下,他的女儿不至于被官差带走,随运气分配给那些糙汉。可也因他的缘故女儿们很少出门,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人。 做为父亲,他是自责的。 “您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好,大宝何在?速速去拉两车聘礼过来!” “诺!” 彭大宝闻言,当即重重行礼,快若闪电般眨眼就冲出去了。 “且……” 柳漫天刚刚伸手,都还没来得及道出且慢二字,就见魁梧军汉已如一阵清风般跑出厅堂,还在外边大声朝自己的三个女儿高呼主母…… “……” “还真是流氓将军流氓兵啊!” 捂脸叹息一声,柳漫天认命了,低声道:“贤侄,州牧那边可是一直记着我的,你真要娶了我的女儿,到底是谁上了谁的贼船,还说不准呢!” “你确定要这样吗?” “我确定,而且岳父你真多虑了。这么多年过去,要搞你早就搞了,你还掌握他这么多隐秘……我直接把话说明白,我娶了你女儿,收拢你的眼线,从此就一定罩好柳家!” 甭管鱼肉带不带刺,对一个饥肠辘辘随时可能饿死的人而言,当务之急还是先吃下去再说! 现在自己最缺的就是情报。 柳漫天的暗子如此强力,若能收拢过来,起到的效果完全不亚于一个郡守的鼎力相助! 州牧……呵呵,要是起不来,一个县令都能把自己恶心死。 先把势力做起来,再想别的。做事前畏手畏脚,担心得罪人就不敢干,那就啥都别干了,因为世上就从来没有不得罪人的事! “行吧,既然你如此坚决,只希望你不要后悔就是。” 深吸一口气,柳漫天的神情也是逐渐松缓下来。 徐锐虽油滑,但人品确实有保证。就从明知恶匪来犯,他仍愿意留下来守卫庄子保护族人,便能看出。 级别低但能力出众,年纪又很轻,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方人物。 届时,说不准还真能无惧州牧! “这几日先把婚事办了,过两天我把耳目队长召来,你与他谈便是了。” “只是我的人专擅渗透探查,不通刺杀投毒,且就算是前者,也大多是往官衙往市场,做不到潜入敌军刺探军情。若你是图谋后者,还是……” “贪心不足蛇吞象,您说的这前者,对我而言就已经足够!” 第47章 速援,张公危矣! 入夜徐锐回到家中,两位娇妻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他。 “夫君可真忙,出庄办事就罢了,在庄里也是一天都见不到人。” 给夫君夹去精心卤制的鸡腿,邬梦瑶有些心疼的望着徐锐。 她这话倒没别的意思,纯粹只是觉得丈夫太过辛苦。好不容易当上了官,却没享受几天安逸日子,整天不是训练军队出去剿匪…… 就是搁庄里到处跑,潜心于各种赚钱的产业。 “嗐!当今世道就是这样,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也是饿了,徐锐大口刨着饭,同时一样在为两个妻子夹菜:“如今摊子刚刚铺起来,各方面都还没走上正轨,自然是要忙些。” “就是苦了你们……” “妾身不苦!” 近乎异口同声,邬梦瑶和徐蔓菁同时开口,旋即两个女子对视一眼,都是莞尔一笑。 起先两个美人都担心后宅不宁,可真的接触起来,便发觉多虑了。 无论邬梦瑶还是徐蔓菁,都是胸襟宽广之人。邬梦瑶性情温婉,却不失当家风度,徐蔓菁品行刚烈,做事也从不鲁莽,内心还很细腻温柔。 无论是圆房还是日常,两个女子都未曾碰撞出火花,柔软对柔软,只是白波荡漾,生出了姐妹之情。 “郎君,我和梦瑶一点都不苦,倒是您啊!事是忙不完的,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切莫太操劳了……” “嗯。” 大口吃完饭,徐锐接过丫鬟递来的湿毛巾擦拭完双手,便搂过两位娇妻,沉吟了会还是没有隐瞒。 “我给柳家下聘礼了,几日后就要将柳嫣儿柳巧儿娶过来。” 听闻此话,怀中两女都愣了愣。 她们都没说话,邬梦瑶神情如常,徐蔓菁则嘟起小嘴。不过大姑娘神色虽是不善,倒也无有异议。 “我与巧儿姐从小玩到大,以往她曾接济过我,我本就想娶她的。至于柳嫣儿,原本倒没这个想法。” 说话间,丫鬟递来饭后水果。 徐锐拿起削好的雪梨,就是亲手喂给两位娇妻。 她们都是绝对的自己人,就是背叛她们自己,都不会背叛他徐锐,故此心中想法也就没必要藏着。 摆手挥退丫鬟,徐锐沉吟几息,直言道:“柳家曾为州牧做事,麾下有极强力的眼线队伍,如今这些暗子都还对柳家持有忠诚。他们遍迹各处,若能收下对为夫大有裨益。” “非但如此,柳家经商多年家产也极为丰厚。柳漫天只有三个女儿,我全收下,家产自然便是嫁妆。” “得此巨款,财政将大为缓解。” “不过……如果你们介意,为夫可以只娶巧儿,柳嫣儿算了也行。” 一席话道出,邬梦瑶和徐蔓菁无不动容。在乾朝,丈夫就是妻的天,何况徐锐现在还是整个徐家庄的天? 他做什么决定都无需解释,无论是作为徐家庄体系内的人,还是作为徐锐的妻子,二女都只能听从。 但徐锐没有乾坤独断,而是晓以利害,直接将自己为何这样做的原因全盘抛出,甚至还能顾及她们的情绪改变部分抉择,如何不令两女动容? “不必,一切全听郎君的!” 徐蔓菁反搂住徐锐就是热吻,直至喘不过气来,她这才松了嘴,情意绵绵道:“只要您心里有我们,莫说将柳家三女全部娶来,就是再娶三十个三百个那又有何妨?” “啊!?” “蔓菁姐你住嘴嗷!三百个也真敢说,你是真想把我夫君累死啊!” “要是在榻上都跟你一样猛,三十个那都不行!最多十个……不,七个,不不不……最多五个!” 气鼓鼓的瞪了眼徐蔓菁,邬梦瑶心中也很是甜蜜。 但她作为大老婆,自该多多考虑,才不会像蔓菁那样一欢喜就胡乱说话,坚决不会呢! 开玩笑,自幼练武,徐蔓菁的战力已经堪称恐怖。虽然对付她俩,夫君还是游刃有余,可要是再来一堆辣妹,那又如何招架得住? 一想到徐锐骨瘦如柴脚步虚浮,甚至是气若游丝的模样,邬梦瑶就很是心疼。她连忙也是反抱住徐锐,紧紧的,一点也不敢松开…… 这可是她最重要的宝贝! “嘻嘻。” 意识到自己说话是有点生猛,徐蔓菁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 感受着小媳妇炽热的爱意,又看着大姑娘俏皮的模样,徐锐满脸笑容,只感到浑身疲惫都消散了。 温暖的家,真是能治愈人的地方! “好啦好啦,不要纠结这个了。” “我给你们说说军里的事儿……” 刚要聊些工作上的闲暇趣事,徐锐就见一个丫鬟小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您的亲兵叩门,说有要事汇报!!” …… “大张,老焦,怎么了?” 听到有事,徐锐当即便走出屋子。 而等候在外的几个亲兵见状,立马大步迎了上来。 “主家,刚有一轻骑朝庄子狂奔而来,军营外的哨兵看到他就上前问话。那骑士瞧见军兵欣喜若狂,递来一封书信便累昏了过去……” “主家,这便是那封信!” 徐锐闻言皱眉,心知事态严重,立刻接过亲兵递来的信件。 这信的漆印很薄,该是匆忙之下盖上的,轻轻一揭便碎裂开来。 从封中取出信纸,徐锐扫视过去,这一看,眉头就是瞬间紧拧。 这信是郡守张诚的亲卫牙将周胜所写,字迹潦草至极,可谓龙飞凤舞,其中内容却是字字惊人…… ‘徐兄速援,张公危矣!’ ‘那日徐兄前来汇报,言曰武谷县令通匪,张公重视此事,于是亲率一营郡兵前往武谷县处理此事。’ ‘公率军抵达,领兵进驻县城,先拿县令,而后命随行众官火速严查,短短三日便搜得铁证如山。张公大怒,将县令押至菜市当众斩首。’ ‘此事本已结束,奈何张公嫉恶如仇,心知百姓平日饱受压迫,既亲临武谷,自要为当地民众做主。于是在县衙开设郡守明堂,亲自审理所有冤案错案,并广贴告示……’ ‘若有官员贪污索贿、残虐百姓、勾结匪寇之罪证,大可前往明堂告知郡守,即报即查,即查即惩。’ 看到这徐锐双眼圆睁,也不由暗叹一声张公威猛! 只是施展雷霆手段,也得倚靠重兵才是!一营两千兵,怕是不够啊…… 果不其然,就见信上文风一转,从推崇变为了焦躁。 ‘本将心知不妙,特请再召一营郡兵前来。张公还在考虑,千余县军就忽然暴动,原来他们人人皆有犯事,经不得查。在县令胞弟的撺掇下,县尉率领县兵狗急跳墙了。’ ‘非但如此,县城内竟藏有千余匪寇、千余胡贼!数千贼军来势汹汹,郡军不敌,只得退守县衙所在之南城区,依托街巷勉强支撑……’ ‘我已派轻骑突围,数面求援。清昌距离武谷最近,我知徐兄组建新军不久尚未形成战力,只是十万火急迫在眉睫,多一人则张公多一分生机。’ ‘还望徐兄率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随同清昌县军速速来援!’ 第48章 可如果再加上清昌县军呢? “一县官军竟然都反了,县城还藏有匪寇、胡贼……” 放下信件,徐锐神情难看。 看来幽州局势之糜烂,还要远超他的想象! 好比武谷县,便绝不只是县令一人有问题。瞅这架势,整个县上上下下肯定都被腐蚀透了。 不过大局如何并非当务之急……实在是难搞,自己的官职源于张诚,于情于理他都必须保下这位郡守。只是张诚此刻被数千贼军围住,自己这一百多人抵个什么用!? 是的,转瞬之间徐锐就明白张诚最近的援军只有自己。清昌县军?不用太指望他们。 咱县尉本就是通匪的。 “召集全军,做好出征准备!” “且速速去唤醒那个骑士,本官随后就到。” …… 表情管理是基本功,回到家里,徐锐脸上已看不出半点忧虑。 说自己被郡守召见,得带兵去一趟郡城,又婉拒了徐蔓菁随行的提议,徐锐便大步离去。 徐蔓菁其实是个好手,只是此行必定腥风血雨,徐锐不想让老婆有战死的风险,再者徐家庄是他的基本盘,也必须要留人驻守。 只有后方安定,徐锐才能放心在前方作战。 除了马术出众、擅长侦查的徐云他要带走,其余族卫包括徐安徐全,都得留守在家。眼下青壮皆在,寻常规模的袭击,庄子能够应对。 起码像上回胡三屠那种程度,只要男人在家,徐家庄根本不惧。 —————— “徐游击呢?徐游击何在??” 被人强行摇醒,报信骑士先是恍惚一阵,旋即便是满脸焦急。 不过也没等多久,就一碗米粥下肚的功夫,精神好转了许多的骑士便见到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在数位甲士的伴随下大步走进军帐。 瞧见此幕,骑士哪不知道这位便是正主?立刻放下粥碗,连滚带爬的跑跪到徐锐身前。 “小人韩赤,是张郡守帐下亲卫,见过徐游击了!” 骑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快速道:“都统看过书信没有?眼下郡爷危在旦夕,还望都统速速出兵!” “你别急,赶这一下也没用,先把事情交代清楚才是。” 张诚很重要,他的事徐锐不可能端着,但也绝不会失了分寸。 一把扶起韩赤,示意亲兵把椅子拿过来,徐锐就道:“如今情况如何?你既来我徐家庄,肯定先去了县城,县里怎么说?发兵没有?” “没发!县里没发!” 即便急得双眼通红,韩赤倒也是强行按捺住焦急,顺从徐锐将自己给按到椅子上。 对方没有说错,再赶也不赶交代的这一会功夫。 “县尉说徐游击你把县里的精锐都要走了,他都没来得及招募新兵,剩下的县军连守城都难。一旦出兵援助,随便一伙匪寇就能拿下县城……县尉叫我找你,让你领兵救援。” “……” 听闻此话,全帐哑然。 徐锐身后的一众亲兵面面相觑,暗道他们是精兵不假,可昔日在县军时,县尉何曾将他们视作精兵? 最低的俸钱最差的装备,整日让他们守城门抓小偷,这是精锐的待遇? 而徐锐闻言也是皱眉。 好家伙!狗东西还真会找借口!竟还咬上自己了!不过非要这么说,似乎也没毛病。 一时眉头微皱,徐锐道:“数日前本官确实向县尉要了五十人,但这些县兵连把刀都没有,何谈精锐?况且清昌县军足有六百多号人,我连一成都没要走,他就守城都难了?” “再者本官早就听说,不过次日,县尉便将空缺招满了。” 韩赤闻言迅速点头。 “是!是这理没错!可县尉找借口,小人也奈何不了他。” 此刻韩赤双眼布满血丝,他直勾勾盯着徐锐,哀声道:“徐游击,小人算是看明白了……众县明面上都听从郡爷调遣,可实际上都巴不得我家老爷早点去死!到时就可以换个贪财的郡守来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徐游击,瞧这架势……” “各县只怕都不会出兵了!可郡城距离武谷县甚远,郡爷他怕是,怕是等不到郡尉率部来援啊!如今周围唯一的自己人……就只有您了!” 徐锐沉默,没有说话。 当下形势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进入了最糟糕的情况。 能将两千郡兵困住围杀,贼军那边起码有三四千人,他这一百号人再精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一时间,徐锐连出兵的想法都有些消退。 不是他无情无义,是真没胜算。倘若张诚必定要死,自己这边的牺牲便是无谓的,还不如保全实力。 “你且歇歇……郡爷那边我会尽力营救,但也得先议出可行的方案,我就一百人,硬上纯粹是送死。” —————— 离开军营,徐锐立刻赶往柳家。 此刻深夜,柳漫天还没入睡,面对去而复返的徐锐他一时疑惑,却很快便陷入惊愕之中。 “什么?张郡守他身陷重围,已是危在旦夕??” “什么?你还真打算去救他!?” 内室之中,眼下只有柳漫天和徐锐两人。 听徐锐道完情况,柳漫天神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 “张郡守对小婿有提携之恩,刚才来时我再三思虑……” “还是觉得不能袖手旁观。” 拱了拱手,徐锐认真道:“不知岳父在武谷县可有眼线?” “眼线自然是有的。” 叹息一声,柳漫天的神情也从震惊中逐渐缓和下来。他看着徐锐,心中也真正萌生了认可之情。 没人不喜欢有情有义的人,即便年轻人的想法是多么不切实际。但他此刻确实想着以卵击石也要去救张诚,能有这份心意……便够了。 将女儿交给他,自己能够安心。 “贤婿,不是老夫教唆你忘恩负义。张郡守是个好官,只要是心怀正念之人,都不会希望他出事。” “只是真的,别去了……” “你这一百人,剿匪或许还行,可放到真正的战场上,不是我看不起你,是真的一眨眼就没了。” 徐锐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神色依旧坚定。 他已经想到一个不太成熟的方法,虽然风险极大,但只要操作得当,并非没有救活这盘死棋的可能! “唉!” 见徐锐坚决,柳漫天摇了摇头,沉吟几息道:“我的眼线遍布幽州,不过重点是在州府和郡府,郡城这类重城眼线多些,寻常县城则屈指可数。” “武谷县……若我没记错,就只有碟探三人。虽都在城里,可城池被围,他们很难传出情报来。” “……” “是很难,还是完全不行?” 徐锐眯起双眼,低声道:“一百人确实不够,可再加上清昌县军呢?” 第49章 假传上令,详密部署 “清昌县军?” “贤婿你是糊涂了,凭本县那个通匪的县尉,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会派兵去救援张郡守?” 柳漫天摇头叹息,只觉得徐锐关心则乱,已经失了分寸。 然而徐锐也是摇头,淡淡道: “县尉自然不会发兵,但死人也无法阻止我发兵。” “我有意假传郡守之令,立杀通匪县尉,接管清昌县军!” “只是诸多方面都需要钱,不知岳父这有多少钱款?我全都要!” 迎着男人震惊到不可置信的目光,徐锐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刚才来时他已经想清楚了,作为他目前唯一接触到的朝廷大员,张诚不只是自己的恩主,更是自己在官场唯一的晋升渠道。 这人不能死!否则换个新郡守来,自己作为老郡守留下的人莫说得不到重用,甚至还要被一撸到底! 前途,有时就争这么一两个时刻。 干!豁出去了!! “张郡守虽是文人,却是个猛的,不死板不遵循常规,这点从他一到地方就设立明堂便能看出。此人不迂腐,能理解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于此就给小婿出格的行为,提供了保障。” “不妥,不妥!切不可如此!” “县尉一级已是朝廷命官,擅杀之必将酿成大患!贤婿三思啊!” 哪能想到徐锐竟胆大到这个地步,柳漫天身子哆嗦,是真失了分寸,说话都带有颤音。 然徐锐却是躬身抱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当今世道人命如同草芥,手中无权便要任人宰割!难得张郡守赏识,这是机遇,此次若能救下张诚,更是势必能走入其核心……” “云泥之别,就在此刻!小小县尉既通贼匪,杀之何妨?” “小婿心意已决,还望岳父不要有所收敛,全力助我!” “……” 看着一揖到底的徐锐,柳漫天攥紧双拳,老脸也是逐渐涨红。 他张口就要再劝,可这话到了嗓子眼,却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徐锐看着温文尔雅,实际却是个硬到骨子里的,是不会被劝动的…… 可叹,可叹啊! 行商一辈子,他素来稳健为先,从来都瞧不起那些弄险的商贾。可谁能想到……他老柳也还是被逼着弄险了,而且这险还要远超那些同行! “罢了罢了!就随你赌一次,我府上有现银数千两,全拿去吧!我的所有眼线,也都会全力配合你!” “真败了,就当我识人不明吧!” —————— 走出柳家,徐锐立刻做出部署。 他命人去通知徐景,召集所有庄人卷着所有财物准备随他出发。 接着徐锐便迅速归回军营,来到大帐找到韩赤。 “韩赤!本官有意出兵,竭尽全力不顾代价也要救出郡爷。” “但仅凭我还远远不够,县尉通匪人尽皆知,既然他不肯出兵,我有意杀他掌握军权,领县军出援!” “不知你可愿配合我?” 原本见徐锐踌躇犹豫了,韩赤已是心如死灰。 可没多久,他就见到青年小校去而复返,并开口便扬言要出兵,这顿时令韩赤大喜过望。 可谓是在漆黑的深夜中,陡然看见了曙光! 而徐锐后边的话,却让他一下呆若木鸡,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都统要杀县尉??” “不这样做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县尉从中作梗,县军如何出动?” “可是,可是……” 虽作为张诚的亲兵,韩赤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郡守的脸面,可脸面归脸面,他却没有半点实权。 县尉或许确实通匪,但杀不杀他,完全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啊! 犹豫再三,韩赤道:“都统,您可有县尉通匪的实证?” “人尽皆知,还需证据?你要证据我现在没有,不过花上个十天半个月,或许可以给你找出来。要不……你就先耐住性子等等?” “啊!?不,不不不!” 看着神情严肃,没有半点说笑的徐锐,韩赤疯狂摇头。半月过去只怕老爷尸体都凉了,等不了,等不了! 不过一时也算被点醒了,韩赤心知只要县尉活着,县军就不会出动,而这主力不出,徐锐那一百多人全部压上也无济于事。 徐锐只是被老爷新委派的军校,都能为老爷抛出擅杀县尉的计划,而他做为张诚的亲兵,这种时候岂能犹豫?难道他的忠诚还不如徐锐吗!? “徐都统,就按此计行事吧!” “当速速为之,切不可拖延啊!老爷那边撑不住多久了!” 一时面露狠辣之色,韩赤也是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妈的,自己真是犯蠢了!不怕徐锐敢干,就怕徐锐啥都不敢干啊! 只要能救出老爷,随他怎么搞,就算搅得天翻地覆,也算他本事! “徐都统放心,只要能成,功劳全是你的!若是不成,就是我假传上意,绝不会拖累到你!” 双手抱拳,韩赤双膝跪地,吼道: “还望都统相信我等郡守亲卫的人格!您只管放心去做,任何责任都由我们来承担!若事后要查惩,那任何乱命都是我等假传的!” “您只是被蒙蔽,这才执行罢了!” “诶!都是一片赤诚,都是为了郡爷为了正道倾尽所有,韩兄就不要再谈什么你的我的了!” “若有责任,我等兄弟一并承担!” 见韩赤很快便上道,徐锐也是非常满意。他立刻扶起韩赤,开始交代起自己的计划来。 韩赤听得很认真,全都铭记于心。 —————— 韩赤这边告一段落,徐锐又书信一封,唤来了邬鸿邬战。 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简单叙说一番后,两位舅子都知事关重大,虽然他们无法代表邬家屯给出徐锐什么答复,却都表明心志,一定会全力而为。 没有多说,邬鸿邬战便骑着快马,奔往邬家屯摇人去了。 “云哥儿,你是我麾下最能言善辩的人,同时也是我最得力的心腹!所以我给你安排了最艰巨的任务。” “主家放心!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您就说吧,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属下皱一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都还不知道任务是什么,徐云已将胸脯拍得震天响。 不说别的,光凭主家这份信任,光凭徐锐说自己是他最得力的心腹,徐云就已经热血沸腾!恨不得直接骑马……不,直接扛起战马跑他个两圈! “我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就要你利用好你这张嘴。” 看着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徐云,徐锐由衷一笑,道:“你速速赶往清昌各个村庄,就说游击都统徐锐得郡守亲令,需在几日内召集千余乡间勇士聚众剿匪!当然乡勇只是在旁壮声势,无需他们真的动刀动枪……” “反正一切往轻了说,唬他们也好骗他们也罢,反正就是拉人头!” “光靠嘴肯定不够,我再给你千金,你晓以利诱,告诉他们只要出人壮壮声势,就直接发钱!” 听闻此话徐云连连点头,大声道:“这有何难?主家放心!” “这么多村庄,若不能拉一千个男儿过来,属下提头来见!” …… 邬鸿邬战还有徐云都派出去了,徐锐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深夜,他望着聚集在庄子门口的几百号人,深吸一口气便下令出击。 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全力以赴,尽可能将事做成! 既然兵力最重要,徐家庄的百余青壮就不能置身事外。而没青壮守家,庄中的老弱妇孺又该怎样?就凭低矮的庄墙根本形同虚设!即便让他们躲在军营躲进坞堡,也不安全。 那索性倾巢而出好了!家不安全就直接把家给带走! 就算非得留下老弱妇孺,守县城怎么都比守庄子安全吧。 至于一些无法带走的不动产,那实在没办法。不过只要这次事成,肯定能赚多的回来! 第50章 顺利进城,真是好生热闹啊! “诸位,可都做好准备了?” “愿为主家效死!” 清昌县城,城外密林。 历经两日赶路,徐锐一行人终是抵达了县城之外。 到城外时恰是天黑,没急着动手,徐锐先让众人好生歇息养精蓄锐,待至次日清晨,才做好出击的准备。 “最后说一遍,动手时要快要狠!不能给县尉那边半点反应的时间。” “要的就是猝不及防,就是突然!若因手软没能将其瞬杀,一旦县兵被调动起来,死的就是我们!” “诺!” …… 卯时,朝阳刚从天际线探出头来。 “咯咯咯~” 听闻公鸡报晓,城门这块的守兵们皱眉翻身,准备再多睡一会。然而这时城外却传来嘈杂的呼喊声,扰得人无法入睡。即便满心不愿,守兵们也只得打着哈欠出房查看。 妈的,是帮平民! 领头的那老鳖,还笑得像朵菊花! “大清早的叫唤个什么?集市这会还没开摊!都且闭嘴!再扰爷们清梦,休怪我等不客气!” 在城墙上啐骂几声,出来查看的守兵们揉着惺忪的双眼,就准备回房续上美梦。可下一瞬他们的动作却是僵住,双眼也睁得溜圆…… “几位军爷,我乃徐家庄主徐景,张郡爷新任的清昌游击都统徐锐,便是小老儿的女婿!” 手举几锭白银,徐景面带微笑,不无骄傲道:“我婿刚剿灭一伙土匪,收获颇丰!特让我领族人前来县城买房,从此我等便再不是乡下人!” “小老儿想早点进城,能否请军爷们行个方便早点开门?这十两银子,便是孝敬爷们的。” “……” 啧,这暴发户的嘴脸! 现在距离惯例的开门时间,不过就差一个时辰。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为此甚至豪掷十两银子出来……看来这徐家,是真发达了。 一时众守兵对视一眼,脸上的不爽尽数消散,也都立马堆出笑容来。 历经彭大宝率部集体辞职一事,县兵们自然知道了徐锐的大名。虽然对方管不到他们这边,但毕竟是官,多少还是要给点薄面才是。何况对方还出手阔绰,抬手就是十两银子? 彭大宝那帮苦哈哈走了,守门这苦差就落到他们头上。清昌县穷苦,守门刮不到多少油水,这不过提前开下门就能捞来十两银…… 妈诶!这美事要是天天有就好了! “老丈稍等,小的们这就开门!” “老先生一路远来真是辛苦!咱这就给您打几壶茶来……” “不知老丈可熟县城?要不要我们派个人,带您去看房?” —————— 见百余青壮在徐景的带领下顺利入城,远处的徐锐轻轻颔首。 若由他出面,倒也可以一下就带所有人进城,但这势必会引起注意。 而分两次,外加塞钱,守兵也就不会想到这层了。毕竟他们也只是应付差事,没几个真有警惕之心。 不过就算是这样,徐锐都是慎之又慎,做好自己进城就立马动手、不给对方过多思量的准备。并将进城时机,也挑在这没多少防备的清早。 “走吧!我们也进去!” 徐景一行人进城不过片刻,徐锐也领着一众军汉朝城门行去。 …… “徐都统,还真是巧了!” “听下边人说,您老丈人刚刚才进城呢!哈哈,他这前脚刚进,您这后脚就来了!” 笑着迎上前来,说话的都头倒也没有深意。 毕竟徐锐此前跟县军毫无矛盾,前段时日他来县城,也与县令、县尉一众主官谈笑甚欢。此刻都头虽感到凑巧,却也不可能无端乱想。 “嗐!前几日剿了伙土匪,收获还算不错。这世道,有钱还是得来城里住,外头太乱了……” 同样满脸笑容,徐锐就摸出几两银子来,笑道:“不知都头贵姓?本官职责为剿匪,要常来县里出货、补充物资,往后少不了打交道……而本官也不可能次次都亲自过来,下边人来时,还望兄台能行个方便!” “啊,卑职李北,都统言重了!” “您这边,只要在卑职职权范围内,那必定是大行方便之门!” 虽不在同个系统,但徐锐级别肯定比自己高,眼下对方如此客气,实在叫李北有些受宠若惊。 没接徐锐递来的银子,李北双手抱拳,肃声道:“都统上任没多久,就能剿除匪寇为民除害,卑职佩服的紧!钱就不要了,能为您这样的好官行使方便,是卑职的荣幸!” 说罢,李北还望向身后的县兵们,怒道:“刚刚你们是不是收了都统丈人的银子?真是疯了!” “谁的钱都敢收!?” “还愣着干啥?快快把钱还回来!” 听闻此话众守兵面面相觑,虽是万般不情愿,却也不可能忤逆上官,只得苦着脸摸向怀里掏钱。 “不必,兄弟们守门也很辛苦,我丈人若给了银两,就当犒劳吧!” 未曾想到竟会遇到个不贪的都头,徐锐有点意外,大手一挥就叫县兵们不必还钱了。 “啊!那就多谢徐都统了!” “徐都统万岁,徐都统万岁啊!” 听到不用还钱,众兵士大喜,也连忙千恩万谢。而李北见状只是皱眉,叹息一声后也没有多说。 刚才他在睡觉,是下边兵丁见到有军队过来,才将他唤醒。 若他在,一开始就不会让士兵们收下徐景的银两。 “本官有进程在,抛售完战利品补些粮草,还要赶着去剿匪。” “李兄你看……” “好,都统只管去忙!” 看都没看游击兵中的那几辆大车,李北抬手就是放行。 他其实有意与徐锐身后的彭大宝聊上几句,可一想到可能会引起不好的影响,也还是强行按捺住了。 县尉多疑,自己虽敬佩徐锐,也跟彭大宝有着隐秘的交情,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得注意。 望着鸟枪换炮、一身精良甲胄的彭大宝,李北心中感慨万分。 这大宝兄,还真是时来运转了! 能得徐锐重用,跟着出去剿匪,虽是危险了点,还降了点职,但怎么都比在这破县城蹉跎岁月要好啊! 彭大宝是翻身了……可他呢?他又何时才能实现心中抱负啊! 还没感慨多久,也就在徐锐进城不过片刻,城外又有一骑飞奔而来。 正要回屋去洗漱一番的李北定睛一看,就见来骑披挂着郡府红甲,头戴尖顶翎羽盔,显然与前几日到来的郡守亲骑一个装束。 这才几天,张郡爷就又来令了!? 一时眉头微皱,李北只感到今儿这早上,真是好生热闹啊…… —————— “大宝,这李都头,是怎样的人?” 进入县城,此刻刚过宵禁,街道上瞧不见几个人。 领着百余游击兵径直朝县衙行去,徐锐边走边朝彭大宝问询。 “回主家,李都头少为游侠,青年时曾独战恶匪七人,并以轻伤将七匪尽数斩杀,从此名声大噪,也被县尉特意征召过来,准备好好培养。” “只是此人品性不坏,虽懂得为人处世,却总和县尉与其余几个都头尿不到一壶。” “县尉由此越来越不亲近他……眼下派他去守城门,看来除了我以外,县尉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低声回应,彭大宝说着说着,脸上也流露出感激之色。 “李都头也是唯一没有刁难过我的同僚,还曾在我母患病时,秘密托人送来银两,帮我度过难关……” 听闻此话徐锐点头,世事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即便是在清昌这黑暗的官场中,多少还是有些好官的。 当然全部以恶官之名斩杀,肯定会错杀忠良,但杀一个放一个,也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第51章 替天替国替民,千刀万剐难抵其罪! 噔噔噔—— 逐渐靠近县衙,徐锐命令全军暂且放缓速度。 不过一小会功夫,他便听见后方传来阵阵马蹄声……是韩赤来了! 一时心跳加速,徐锐环顾四周,很快便在街巷里瞟见刻意露出身子的徐家青壮们,也不由顿感安定。 事是冒险了点,但有数百忠心耿耿的自己人鼎力支持,他又有何惧! 隐秘的朝青壮的方向比了个手势,徐锐便命令全军就地停下,在县衙隔壁的街巷静观其变。 如果韩赤能诱出县尉自然最好,实在不行,也就只能杀进县衙了! 噔噔噔—— 马蹄阵阵,韩赤策马疾行,很快便掠过徐锐一军,径直冲到了县衙所在的大街。 就听他大喊:“张郡守有令!十万火急!速速让县令县尉出来接令!” 躲在转角处,徐锐眯眼远望。 就见韩赤骑在马上,左手持假信,右手则持印信,正朝着县衙门口的卫兵厉喝高呼。 瞧见一身郡守亲卫打扮的韩赤,衙口卫兵倒是不敢怠慢,立刻分出几人冲进县衙里去汇报了。 只是这一去,就是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待至韩赤愈发焦躁,才有官吏慢吞吞的从衙门里走出来。 “敢问这位传信官,这次还是来催派援军么?” “上回县尉大人就说了,咱清昌的精锐都被那徐游击要走了。你要援军就去找徐游击,再把剩下的兵都派出去了,咱县城怎么办?” 官吏满脸笑容,说话来抑扬顿挫,官腔官调,看起相当从容不迫。 “废话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出来推辞?速速让县令县尉出来!” 见县尉不如上次一般直接出来,韩赤焦躁不已。 他双眼血红,怒视着马前官吏,大吼道:“你是何人?可能代表清昌县?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本官乃是清昌县丞朱浦,虽代表不了清昌,倒也有点话语权。” 官吏皮笑肉不笑,脸上毫无顾忌,更无半点畏惧。 开玩笑,发兵去救张诚? 他们全县上下,都巴不得张诚早点去死!如果张诚死了,他们就可以更加大肆的敛财,就可以一脚踹走张诚委任的那个狗屁都统,将所有财政全都卷入自家的腰包! “这样跟你说吧!咱家县令病了,县尉嘛……也病了,见不了你。” 说着说着,朱浦忽然眉头一挑,发现了什么,顿时就乐笑了。 “我说怎么怪眼熟,你不就几天前那个传信的吗?哈哈!还不死心,装作第二道信骑来诓我县出兵啊?” “你可死心吧!不管你怎么说,清昌都没有兵可以调动……” …… “都出来吧,准备动手。” 观察了小一会,徐锐便清楚县里是要彻底做乌龟了。反正就一副死狗样绝不出来,看韩赤又能怎样。 倒也无妨,无非就是杀进去罢了! “遵命!” 听闻主家命令,躲藏在大车里的弓弩手们纷纷下车。他们每人都披戴着皮甲,皆为徐锐的亲卫。 先前要进城,徐锐自然要尽最大程度隐藏实力,避免引起注意。 故此直接表露在外的,就只有自己和彭大宝披戴有甲胄,其余游击兵则全是无甲轻装。 下一刻就要动手,也无需再藏了! 噔噔噔—— 一时披甲军士鱼贯而出,隐藏在街巷里的一百多个徐家庄人也尽数现身。庄民人手一柄单刀,平日也有训练,论战力丝毫不逊色于县兵。 “先射一轮,就齐齐冲杀!” “杀进县衙,直取县尉……算了,你们也认不得县尉,就把所有穿官袍的全抓了,反抗者直接斩杀!” 冷冷望着县衙门口还在跟韩赤打太极拳的朱浦,徐锐端起宝雕弓,稍加瞄准便射出响箭! 嘤嘤嘤—— 迎风飞掠,响箭飙射而出,发出尖锐刺耳的鸣音,瞬间便横着扎穿了朱浦的脖颈! 而听闻此声,早已瞄准就绪的数十弓弩手也是纷纷放箭! 咻咻咻—— 咻咻咻咻—— 不过眨眼,几十支羽箭紧随响箭飞射而出,转瞬便将衙口的十来个守兵射杀大半,仅留下三个活口。 之所以这三人未被射杀,也只是因为他们身处射击死角! “唔唔……” 死死捂住脖子,朱浦面露惊怖,他挣扎着就要转身,想在临死前知道是谁放的暗箭。可没等他转过来,便是腿脚一软栽倒在地…… 意识消失前,这位县中权贵听见了震天的喊杀声,只感到不可思议! 县城……哪来的敌人!? “杀!!” 射出响箭,徐锐便一把丢掉长弓,拔剑就朝县衙大步杀去。 “杀!!” 而瞧见主家如此悍勇,竟是身先士卒,百余游击兵也是士气大振,因冲击官衙产生的恐慌荡然无存…… 一时众军士纷纷拔剑,大吼咆哮,紧随徐锐就朝县衙疯狂杀去! “杀!!” “抵抗者死!!” “……” 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见几百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军兵,正一窝蜂乌泱泱的杀过来!衙口那仅存的三个守兵都是浑身战栗,一人拔腿就朝衙门里跑去,另两人则腿软到不听使唤,吓得一屁股摔倒在地…… 几息便冲上前来,徐锐一眼扫去,顿感眼熟。这不正是上回一见面,就给自己扣帽子的县令亲兵? 不过那看起就知武艺不凡的门将第一轮就被射杀了,腿软的这两个只是普通亲兵罢了。 呼呼—— 没有犹豫,徐锐左劈右砍,便将两人就地砍杀。 非常时刻,顾不得对方到底有没有罪了,心慈手软要不得! 而经这么一下停顿,徐锐的站位也从前排第一个,变作成较为靠后。 无数狂热的军兵、庄人已从两侧越过他,嘶吼咆哮着冲进了衙门里! 甚是受到这种热情感染,郡守亲卫韩赤也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剑,就要随徐锐的人并肩作战…… “韩兄切莫上头!” 一把拽住韩赤,徐锐又岂能让这关键人物亲临战阵去厮杀? 韩赤是他出格行为的合法保障,接下来的各种措施,也都需要他配合。 “唉!好,我全听都统的!” 心痒难耐却不得上阵,实在是叫人难受。但也知晓当以大局为重,韩赤便是手持利剑,如同彭大宝那般,紧紧拱卫在徐锐身侧。 几人跟随大部队冲进衙门,就见一队驻守在内部的卫兵反冲了出来,瞬间就与己方战成一团! “誓死扞卫县爷!” “我等吃县爷的,用县爷的,报效之日就在今天!!” 这队卫兵气势如虹,相当悍勇。只是素质较低,虽有心死战,却很快便被徐锐的精锐亲兵给凿穿打散…… 一边是披甲的退伍边军,另一边尽管叫做县令亲兵,可非但无甲,大多也都只懂得欺压百姓,武艺稀松的跟普通县兵没有区别。如此,即便双方都心存死志,差距也还是太过明显。 “徐锐!你这是要干什么!?” “冲击县衙,还残杀本官亲兵,你是要造反吗!?” “逆贼!当真是狗胆包天!竟敢率部冲击县衙!程县令不要与他多言,快随本尉逃往军营!!” 得知有敌军杀来,一众县官立马开溜,不过还是很快便被追上。 回头瞅见敌军竟大半都披着大乾军袍,县令等人双眼圆睁只感不可置信。他们扫过人群,很快便寻见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是清昌游击都统,徐锐!! “徐锐,你要钱还是要粮,本官都给了你,甚至本官还免除了你徐家庄一年的赋税!你不思回报本官也就罢了,竟还想加害本官!” 此刻程慈双眼圆睁,怒斥徐锐道:“你的良心是被狗叼走了吗?” “讲个笑话……” “拿钱买的贪官怒斥别人没良心!程县令,你也配与本官说良心!?” 冷笑一声,徐锐大声道:“你给钱给粮还是减免赋税,都是看在张郡守的面子!说白了,我得到的一切资源本质都源于张郡守!如今你等狗官对郡守见死不救,还问我要干什么?” “本官不是造反,而是替天、替国、替民,铲除你们这些狗官败类!汝等通匪虐民、横征暴敛,纵使千刀万剐也难抵其罪,还敢在此与我狺狺狂吠!” 看着面色铁青、一时说不出话来的程慈,徐锐打算先抓捕他们,再事后由张诚定夺的想法也顿时消散了。 既然都已经得罪死了,就没有留他们一命的道理! 万一张诚不杀他们,岂不是给自己留几个不死不休的仇家!? 瞥了眼彭大宝,徐锐用力挥手。 后者见状当即意会,立刻便命令弩手放箭!霎时弩矢齐飞,乱箭转瞬就将一众县官尽数覆盖! 第52章 踏平县衙,威压县军! “啊啊啊!” “徐锐你造反谋逆,必不得好死!” 利箭呼啸而出,立刻便将一众县官尽数射倒。 后身中箭,大多官员当场横死,但多少还剩些一息尚存的。他们艰难的回过头,朝徐锐就是破口大骂。 然而没有回声,回应他们的……只有第二轮激射而来的利箭! “启禀都统,通匪之县令、县尉、县丞皆已伏诛,其余佐吏也有二十余人中箭身亡,无一人走脱!” “目前衙中尚存佐吏七八人,皆已跪地乞饶,不知如何处置?” 听完亲兵汇报,徐锐立刻道: “就地拷问!他们整日与县令县尉朝夕共处,又岂会不知暗中猫腻?老实交代就签字画押留下一命,还想隐瞒那便就地斩杀!” “诺!” 得到命令,一众军士当即就要严刑拷问。然而没等他们动手,这几个跪地讨饶的佐吏便大声开口: “招招招,我等全都招了!” “小人毛颖,有县令贪腐之实证!还有县令搜刮民脂民膏,甚至为敛财而逼死贫苦百姓的罪证!” “卑职蒲丹,有县尉贪墨军饷,纵容心腹抢掠民间、欺民霸市之罪证!我愿全部交代,都统饶命啊!” “我知县尉通匪,匪寇每月供奉的钱款就是我去取的!我愿全说,还望都统饶我一命!都统可要接管县兵?我还有三个都头的罪证,得此罪证必对大人的谋划大有帮助……” 刚留下几个士兵拷问,徐锐就要率部赶往军营,可几个佐吏的嘶声呼叫,还是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就全交代了?竟还有意外之喜!若能得到几个都头的罪证,对自己确实有帮助。 “蒲丹你速速交代!只要属实,本官不仅饶你,还可保你不被清算!” 毫无犹豫,徐锐直接开出优厚到了极点的保证。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已吓到屁滚尿流,蒲姓佐吏哪敢挑战徐锐的耐心,迅速开口: “卑职为辅军小吏,参与军款记账!每月军饷一旦到账,都会被县尉直接抽走一半,由头各式各样,借口都是由我来帮他找。小人任职四年,每一笔账款都有暗中记下。” “县尉觉得小人好用,还叫我去接收匪寇献来的赃款!小人不愿但也不敢得罪县尉,只得被迫从之……但每月也有暗中记账!送钱的是哪伙匪寇,送了多少,账上都有一一标注!” 叙述的清晰详实,蒲丹语速却是极快,不过几息就一口气说完县尉这边的情况。 一席话道出,这位佐吏不敢有半点停顿,换气后又连忙开口: “至于梅、邵、卢三位都头,平日也都朝县尉积极靠拢,领兵替其敛财,甘为鹰犬爪牙。这三人收受的赃款,我知道的每一笔也都记下了……” “虽不可能全记下,但就我账上他们每人都起码从民间掠来千两白银,依律都能杀十回了!” “……” “就这些吗?” 眉头微皱,徐锐有些失望。 贪污虽是重罪,但实际在当下的大环境里,也算不得什么。 何况还是在军中。 说军官贪污,军兵肯定会说这官该死,但不会产生太过强烈的情绪,因为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了。 “你就没有更炸裂的罪证吗?我不要民间动容,我只要军中将士动容!比如军士战死,本该有抚恤,但这抚恤却被上面的都头给贪了。” 轻挑眉头,徐锐引导道:“再比如某个军兵的妻女貌美,被上级都头盯上,给玷污了。” “只是迫于压力,不敢声张出来。” “这……” 听闻此话蒲丹双眼圆睁,就要连连摇头。 开玩笑,再贪再坏的人,也不会不择手段去搞自己的手下啊! 据他所知,三个都头虽贪赃枉法,却从没在军饷上动过手,县尉给他们多少,他们就给下边发多少。缺钱就去民间搜刮好了,没必要搞下属。至于玷污麾下妻子,更没人会做了…… 那种大概率会引起哗变的蠢事,哪个领兵的会去干!? 要女人,青楼不到处都是?硬要强弄民间的良家,披着官袍,百姓也无力抵抗,何必要整自己的士兵? 一时就要摇头,蒲丹却福至心灵,连忙顿住脖子:“有!但以前没记,这些罪状只能现在编写!” “好。” 见佐吏上道,徐锐轻轻点头。 “你可愿在将士面前作证?” “这是自然,小人愿为都统效尽犬马之劳!” —————— 尽管没放走一人,但县衙遭受袭击之事,还是很快便传了出去。 这很正常,县衙就在县城中心,又是清早,不说百姓,也时刻都有赶来上班的差役。远远瞅见不对,他们自是第一时间便去通知县军…… 得知消息,几个县兵都头都很是震惊,连忙领着县军就浩浩荡荡的朝县衙救援过来。 也就在半道上,撞见了徐锐一军。 “徐锐,你竟敢冲击县衙!” “徐都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程县爷呢?你把县令县尉他们怎么样了?你这是谋逆!” 似是察觉到不对,街道上瞧不见一个百姓,沿街店面也都紧闭。只有少许窗檐微微漏缝,其后藏着满脸惊惧的窥视者,哆哆嗦嗦胆颤心惊。 空荡的街道上,望着迎面而来的几百号人,几个都头也是惊惧非常。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 徐锐能出现在这,就说明县衙已经被端掉了! “徐锐!你身为清昌游击都统,职责便是在外剿匪,为何率军潜入县城冲击县衙!?县爷县尉如今何在?” 望着对面的银甲军校,一个都头就是大声厉喝,只是…… 多少有些色厉内荏就是了。 对面同样是乌泱泱一大片,放眼望去还全都披坚执锐。真打起来,己方怕占不到优势啊! “你是何人?也敢与我大呼小叫!” 怒目望着出声的都头,徐锐挥了挥手,身旁军士即刻就朝县军那边抛出几颗狰狞的头颅…… 噔噔噔—— 脑袋落地,咕噜噜滚了几圈。 看到这,几个都头全都暗道不好。定睛望去,顿时如遭雷击! 果然,这是县令县尉的人头!! 朱县丞的首级,也在其中…… 好家伙!整个县衙三个主官,居然全被徐锐杀了!? 一时惊怖交加,县军中惊叫连连,不少士兵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好机会!” 瞧见此幕,徐锐顿时轻夹马腹,就是策马向前。 身后一众军士见状,也立刻跟上,就这么缓缓朝县军前压过去! 而刚刚后退还没止步,就见对面那一大片肃杀的军兵全都压了上来,众县兵也是吞咽唾沫一退再退,根本不敢迎上前去…… 不过瞬间,他们在气势上就被彻底压倒! 第53章 万幸,还好是唬住了! “程慈横征暴敛,对百姓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还连通县尉等一众县官暗地通匪,罪不容诛!” “本官得郡守密令,率部前来调查本案!县令县尉见阴谋败露,鱼死网破与我血拼,现已尽数伏诛!” 带着气势汹汹的军兵们向前挺进,徐锐满脸杀意,凛冽道: “如今县衙诸多佐吏皆已认罪,并将程慈等人的罪行供述清楚!各种铁证皆已记录在案,已用飞鸽送往郡府!你等县军持械而来,口口声声皆是心系程慈等一众罪官……” “莫非尔等皆是其同党,来此是要造反么!?” 徐锐之言铿锵有力,这声音近乎怒吼,穿云裂石,刚硬到了极点! 他话音刚落,身侧的彭大宝便一把拔出腰刀,高呼:“杀杀杀!” 战吼声起,气氛瞬间就被点燃。数百军兵、庄民皆是高举手中武器,一边大步向前一边怒吼咆哮: “杀杀杀!” “杀杀杀!!” “……” “啊!?徐都统,徐都统明察啊!我等,我等从没想过造反啊!” “我等只是听闻县衙被袭,这才率部援驰,怎就跟造反沾边了?” 气势已被彻底压倒,四个领兵前来的县军都头无不面露惊惶,领着本部县兵就是一退再退。 此刻他们不知所措,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眼下县令、县尉、县丞皆死,他们想找个主心骨都找不到…… 而诸多县兵也是士气低迷,一个个心惊肉跳,连兵器都有些握不稳。 他们久居县城多年未战,平日居高临下蔑视平民那是在行,这会与规模相当、杀气腾腾的军队面对面对峙着,随时都可能爆发血战…… 在这种高压之下,县军们愈发惊慌怯惧,很快便几近溃散! 想着自己还莫名其妙背上了造反的名头,又见上官们也全都面露惊惶,县军本就低迷的士气更加涣散,队伍末尾都已经开始出现逃兵。 “徐都统……说话要讲证据!” 瞧见己方濒临崩溃,一个都头心知不能这样下去,咬牙就颤声开口: “你说的都是一家之言!” “你说县令等人通匪,郡守叫你来查此案,凭证何在!?” “凭证在此!” 都头话音未落,徐锐身旁的韩赤便是脱阵而出! 壮汉骑跨高头大马,身披郡府红甲头戴翎羽尖盔,在徐锐这边一众县兵装扮的游击兵里甚为显眼。此刻脱阵,更是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被无数双眼睛聚焦,就见这位郡守亲兵摸出一封书信,高举呼曰: “我乃张郡守帐下旗官周平,手中书信即为郡爷的亲笔信!” “郡爷命清昌游击都统徐锐暂代清昌县尉一职,暂行县令县尉之权,直至新任县令上位!” 言至于此,韩赤怒目圆睁,扫视前方一众县军,大呼: “尔等既未造反,还不速速见过徐县尉!?” 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四个都头已是彻底慌了神。事先他们只想着尽快带兵救援县衙,哪里想过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一步? 基本的眼力劲肯定是有的,都头们如何看不出眼前骑士如假包换,定是张诚帐下的亲卫? 张诚是京都调来的,背后有关系,如此,才能以郡守身份僭越拥有红甲亲兵……一般来说,只有达到州牧这个级别的朝廷大员,其亲兵才能披戴鲜红的甲胄! 徐锐只是个特别委任的游击都统,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仿制红甲!所以骑士不可能是假的…… “卑职梅平,见过徐县尉!” “卑职邵远,见过徐县尉!” “卑职卢林,见过徐县尉!” “卑职杨杏,见过徐县尉!” 转瞬便想清楚抵抗没有出路,四个县兵都头就连忙翻身下马,连滚带爬便朝徐锐冲来。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刚还质疑县尉大人,还望大人恕罪!” 临近十来步时四人齐齐跪地,毫不在乎是否狼狈,纳头就拜! 不管如何,他们刚才都算是有点得罪到了徐锐。既然对方已经成为他们新的上官,众都头自然赶着跪舔。否则就凭他们人人那一屁股的屎,徐锐只要动了清算这个念头…… 他们就没一个跑得了! “……” 瞧见上官们服软,数百县兵也是大松一口气。他们哪里敢打?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最好不过! 紧随上官,众县兵全都单膝跪地,朝徐锐高呼道:“我等参见县尉!” “……” “呼~” 与对面相同,徐锐也大松一口气。别看他从容不迫,其实盔甲里的内衬也早就被冷汗浸湿! 说到底他这边只是看着威武,真打起来最多跟县军五五开。 毕竟他只有两百多人,纯粹是一窝蜂挤在街道上,所以看起人数与县军相当,真算起来对面兵力是他两倍。 而游击兵这边,也只有最前排的三十来个精锐披着皮甲,营造出了一种人人披甲的假象。实际上,挤在后边的徐家青壮们连件军袍都没有,浑身上下仅有一把单刀傍身。 并且自己的图谋是在接管军权,凭此去救张诚。一旦打起来,无论是输是赢,战略层面都将彻底失败! 万幸……还好是唬住了!! “……” 望着跪倒在马前的几个都头,徐锐眯眼,迅速思量着是杀是留。 整个县衙班子都差不多被他杀光,多砍几个都头已经算不上什么了。再者还有对方的罪状在手,砍掉他们,火线提拔几个副手成为新都头,能让自己更好的掌控县军。 只是,动辄就是砍头……不太好。杀伐果断虽能立威,却不能随意用在已经俯首称臣的人身上,不然以后还有谁会妥协,谁会投降? 这几人看起都很识相,留着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是擅作主张,能不杀还是尽量避免,最好别留下嗜杀的标签。 “诸位且起来吧!所谓不知者无罪!既然你等率部前来不是为了造反,纯粹只是出于职责……” “本尉又岂会苛责你们呢?” 不过几个呼吸,徐锐心中已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还是收敛杀意,下马亲手将几个都头扶了起来。 “此次郡爷给了本尉两个命令,一是杀通匪恶官,二是领县兵除贼!” 死死盯着四个都头,徐锐道: “武谷县令通匪,领当地县兵造反,贼军现已滚到数千余人,郡爷亲率郡军前往镇压,唤我领县兵前去助阵,几位可愿随我出征?” 韩赤上次前来求援,是直接与县衙班子交涉的,并没接触到县军。 想来这种事情,县令县尉也不会无端知会下边都头一声,故此这几个县军都头应该还不知道实情。 “我等愿随徐县尉出征!” “大人只管下令,我等必定追随!” “大人,是现在就出发吗?” 果不其然,几个都头并不知晓其中内幕。 他们想着主力是郡军,己方县军只是去壮声势,又哪会有什么顾虑。再加此刻交好新上官、避免被清算才是重中之重,也全都立刻答应下来。 “嗯,今天就出发。” 扫过几个都头的脸庞,徐锐轻轻点头,旋即道:“刚有佐吏检举你们。” “什么!?” “大人!我等冤枉啊!!” 听到这,四个都头全都脸色煞白,跪地就朝徐锐连连叩首! 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不冤枉,也都明白自己犯下的事虽然在军队体系中很常见,可一旦摆上台面…… 就必定是人头落地! 几人也不蠢,眨眼便明白徐锐若要搞他们,直接动手就好了……此刻之所以提出来,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我等愿为大人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大人切勿听信谗言!那帮佐吏整日与县令县尉等罪大恶极之人同流合污,十张嘴里也说不出一句真话!定是为了活命,胡乱攀咬!” “我等从今往后必当以大人为主!您指哪我们就打哪!我等忠贞……日月可鉴啊!” 恶官的走狗确实可恨,但有时也确实好用,一点就透。 看着连忙表忠心的四人,徐锐淡淡道:“此次我不是去摆摆样子,我是真想获取军功,所以县军极有可能是真要亲临一线作战,你等敢战?” “敢!” “都是县军,有什么不敢!” “大人指哪我们打哪!” “好。” 望着双眼泛红,已然豁出去了的四个都头,徐锐笑了。 他分别拍了拍四人的肩膀,温声道:“诸位与本官同心,本官也就一定会保全你们。” “此战,你等只要敢打敢杀,唯我军令是从,无论成败,我都将大大有赏并既往不咎。所有流言蜚语也都再也威胁不到你们,甚至,我还可以为你们将那几个佐吏给……” 没有多说,徐锐比了个眼色,几个都头又哪里看不懂其中意思? 不过没等他们流露喜色,就听徐锐继续道:“但你等若畏缩不前,那也就别怪本官了。” “……” “大人放心!您就看着好了!” “贼军也不过只是叛变的县军,我等又有何惧!指不定谁怕谁呢!” 第54章 筹齐粮草,主家,幸不辱命! 收拢县军,徐锐即刻开始了解情况。 原来清昌共有县兵六百八十多人,分为五个都头掌管,除此还有衙役、捕快七十几人。 得知清昌县军编制为一千,实际还被县令县尉吃了三百多人的空饷,徐锐就暗道自己没有杀错! 不过虽得到军权,他却无法立刻发兵。一是粮草辎重必须准备,二是县军常年未战,想拉出来不能只靠命令,还得发钱、做演讲调动士气。 但这些对掌握了整个清昌县军权政权的徐锐而言,都不是问题。 “徐县尉,4000石粮食都运来了!共计一千六百多两银子……” “大人一心剿匪,是为民除害的顶顶好官!六百多两我就给您抹去了,只收您一千两银子。” “三十七辆马车和驽马,我,我也借给您了!只是一定要还啊!” 军营外,郝德海满脸踌躇,最终还是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今早,清昌变天了。 作为本县最大的商行掌柜,郝德海的消息自是灵通的,起码在县城就没有能瞒得过他的事。 徐锐奉郡守之令杀官夺权,仅事发不过半个时辰,还在睡梦中的掌柜便被摇醒,从心腹口中得知了此事。 那自然是惶恐的。 甭管做什么生意,想在地方扎根立足,就必然要与地方官纠缠到一起。郝德海做为本地商行的领头人,这些年不知为县衙里的老爷抛出多少赃物,自然害怕被徐锐给一起端掉。 于是得到徐锐的口信,这位掌柜可以说是拼尽全力,甚至把自家府上的口粮都给搬来了,硬是在一日之内凑齐了四千石粮食。 “一人一日耗粮三斤,这4000石粮食足够维持两千大军半月有余!民夫我也替您招来百人,还有伙夫、马夫若干,都是我商行里的老手。” “善哉!郝掌柜真帮本官大忙了!此战之后本官定为你请功!” 黄昏,天色将黑。 望着营外载满粮食的长长车队,徐锐满意的同时也感到意外。 这郝掌柜还真是不赖,效率未免也太高了! “诶,能为徐县尉这样的好官做事,小人不求功劳,只求把事做好!” 见徐锐面露笑容,郝德海也终于松了口气。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 只要徐锐满意了,不对自己郝家动手,那怎样都是值得的! “大宝,给郝掌柜结钱。” 朝胖掌柜微笑示意,徐锐就望向身侧的彭大宝,肃声道: “一千两,一钱都不能少。” “诺!” 虽然看这架势,就算不给钱……郝德海大概也不敢说啥,但徐锐还是选择把货款现场结清。 若手上有兵有权就仗势欺人,那自己又与程慈那等恶官有什么区别?现在手头是紧,但原则就是原则! 一石粮食220钱,可这是牌价。当今世道兵荒马乱,实际一石粮起码要价近500钱,四千石那就是两千两。商行有自己的渠道,价格低些虽也正常,但只收他一千两还外借车辆驽马、民夫马夫,甚至连伙夫都配齐了…… 毫无疑问,郝德海肯定是倒贴,而且倒贴的数额还不少! “郝掌柜,本官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过你不用再忧虑了。” 拍了拍郝德海的肩膀,徐锐认真开口:“今天你把事情办得很好,往后只要这样尽心尽力为本官办事,本官必定保你郝家周全!” “这次也只是事发突然,我手上没多少现钱,就占你便宜了。往后你给个公道价就行,不必倒贴。” “本官虽也贪财,但绝不会去吸民间的血。你等商贾能赚到钱是本事,只要不恶性竞争,不扰乱市场,在我治下就是安全的。” “当然,税绝不可逃。” “……” “大人放心!多谢大人!!” 听见徐锐将话说得如此直白,郝德海顿感心安。 心安的同时,又不免心绪激荡! 怎么感觉……这位徐大人,他并不歧视商贾啊!一时郝德海拱起双手连连行礼,也是由衷希望徐锐能站稳脚跟,长期在清昌执政! 只要官员有底线,地方就一定能太平,而只要地方太平,商贾又如何赚不到钱?更别说徐锐似乎还没有打压商贾的想法,若此人能成为清昌的天,自家商行也势必将随之兴盛! 怦然心动,郝德海咬紧牙关,犹豫了几息还是选择低声开口: “大人,我郝家藏有甲胄五十副、弓弩五十具,还有……床弩三台!我愿献给大人,助大人一臂之力!” “什么!?” ——————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徐锐喜笑颜开,只感到郝德海相当顺眼。 虽然听起都是五十五十似乎不多,可甲胄何其稀有?他现在手上也只有三十多件罢了,一下得到五十件,完全能给麾下精锐全装备上。 一时神情大悦,徐锐刚要开口夸夸掌柜,就有亲兵前来汇报…… 城外来了一大批人! 是徐云来了! 他带着上千个乡人赶来了! …… “主家,幸不辱命!” 城门处,徐云带着密密麻麻的青壮男丁走进城来。 而闻讯后便第一时间赶到的徐锐也是笑容满面,大步迎了上去! 云哥儿,给力啊! “徐都统,我们又见面了!哈哈,我杨家庄的东西都还没发出,就得您召唤了!没事,东西我直接带来了……” “在下秦晟,是秦家屯长,得知都统需要,特领百余屯民前来助阵!” “小人孔峙,是北风村的民兵队长,得村长之令,率青壮八十二人前来助徐都统一臂之力!” “俺叫索进,是隆望村的,领六十七名村民来帮大人壮声势!” “小人燕牙,是燕家庄……” 徐云身后,乃是一大票村庄头领,其中还有杨辰这样的熟人。 这会见到徐锐,这些地方头目纷纷上前,一边抱拳行礼,一边大声的报出自家来历。 “多谢诸位施以援手!此战之后,我必向郡爷为诸位请功!” “啊,请功?” “我等,我等不过是收钱办事,实在当不上有啥功劳啊!” 面对这些前来助阵的村庄头领,徐锐自是笑脸相迎,他朝头领们一一抱拳回礼,没漏下任何一人。 而众人也都是受宠若惊。 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己其实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过是拿人钱财,应该做的罢了! 毕竟此番出面他们又不作战,且家家都拿到了不菲的出场费……刚才什么前来助阵、助一臂之力的话语,纯粹是场面话罢了。而徐锐却给予他们如此礼遇,实在太过客气! 这就搞得像是……他们真要上战场一样! 第55章 大军出征,集思广益! 将千余青壮迎进城来,徐锐把他们暂且安置在军营内。 在大乾境内,从县开始的聚居地都设有军营,且最少都能容纳一营兵马,完全装得下这些人。 在安置好青壮后,徐锐便召来徐云详谈。 “云哥儿,你做得很好,此次你帮我大忙,可立下大功了!” “嗐!小人也没做什么,全靠主家给的钱和说辞,换谁都能拉来的!” 徐云倒没有居功,只是实话实说:“此行这般顺利,诚非我之功!” “县军平日不管事,各村庄都只能靠自己来守卫自己,所以每家基本闲暇时都会自行演练,所以男人不仅能打,而且敢打!此番出人就能拿钱,名义还只是帮忙壮声势,自不会有人拒绝,基本当场就同意出派人手。” 说着,徐云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主家……您给的钱我花了大半。” “诶,只要能搞来人手,就是全部花去又能如何?千金散尽还复来!不管怎样,你都立下了大功……” “我记着!” 自不会苛责徐云花钱,徐锐勉励一番后,便让他退下了。 此番徐云确实花销不小,带去的千金只剩下五百金。他基本给每个青壮都发了三四两银子,如此重利猛砸,才叫各个村庄愿意出人。 不过这钱花得值,青壮们大多都自带武器,可以说人手一把单刀。尽管说是不上阵,但真要上阵时,他们又岂能置身事外? —————— 次日清晨,徐锐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部署。 早在凌晨时,邬鸿邬战也领着一百武装土匪抵达县城。 是的,武装土匪。 携重金和书信归往邬家屯,两个舅子在父亲的帮助下,终是说动了固执的邬家屯长,从邬家匪帮里抽选了百余精锐前来助阵。 这百人可谓悍匪,各个披戴皮甲,装备有刀剑弓弩。一眼望去就是杀气凛然,定是常年游走在战场之上! 接收了这最后一波精锐,做完各种准备的徐锐,也再无等待的道理。 天一亮,他便领大军出征。 徐家庄的老弱妇孺都留在了清昌,与衙役、捕快还有新从城里招募的百余民兵一起守卫县城。 留城里主事的是徐景。 这位中年男人颇有能力,不说别的只守一个县城那是绰绰有余。尽管徐景手上人数不多,但依托守城优势,抵挡个千余匪寇完全没问题。 毕竟真到十万火急的地步,城中百姓也得帮忙守城。而整个清昌县内,就没几伙超过两百人的匪寇,就全加在一起,也无法威胁到县城。 至于徐锐这边,就是声势浩大了。 他的核心力量有120人的本部游击兵,150人的徐家青壮,100人的邬家匪寇,以及倾巢而出的600县军。 次要的后备力量,则是各村庄派来助阵的1200个男丁。 这两千二百人,再加民夫、马夫、伙夫等一众辅助人员,共计达到了两千五百人。这支东拼西凑出来的军队,打着五千精兵的惊人旗号,就这么浩浩荡荡朝邻县武谷开去! —————— “徐都统,您真是太厉害了……” “收拢来这么多人,我们一定能救出郡爷的!” 历经三日,军队离开了清昌县,踏入邻居武谷县的地盘。 骑马在徐锐身侧,望着后方那蜿蜒数里的长长队伍,韩赤就是由衷而发的感到钦佩。 事先他想着,徐锐顶破天也就能掌控县军,领不到千人前去救援……谁曾想对方竟能整来这么多人! 甭管是不是骗,能骗到也是本事。真的都跟队伍跑到战场上了,打不打就不是下边人能决定的了。身边人都冲上去,不跟就是违抗军令,那些武装平民还能怎样?只得被裹挟! 其实乾军大半都是这样被官府骗来的,起先也都说不打,可被骗着打了一次又一次,也就真成军队了…… “不要悲观,也不能盲目乐观。” “我们这边毕竟主要是民众,顶破天算作民兵。能不打还是别打,若非形势所迫,我不想让他们折损太多。” “对了,韩兄可知叛军人数?” 不断观察着周围地形,徐锐并没因为队伍庞大而忘乎所以。 说到底他这边就是个杂牌军,硬上也能上,但最好别上。 伤亡一旦超过限度,那必定是要崩溃的,届时说啥都没用了。再者,乡人们来帮他,他于良心于自身信誉,都要尽量避免死伤才是! “叛军大概在三千五百人左右,不过都是老手,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压着我北平郡兵打……” 谈及叛军,韩赤的脸色一下就严肃起来。 “相比之下,叛变的武谷县军反而是最弱的力量。藏在县里的一千匪寇一千胡贼,才是威胁所在!” “这一千匪寇应该都是莲花崖匪帮的中坚力量,擅长远射、步战,攻势也主要是他们和县军一同展开的!至于一千胡贼则在旁配合,同时游弋城外,避免求援的信骑逃遁出城……” 说到这,韩赤流露出强烈的恨意。 “我们一百精骑突围求援,可真正突破重围的……仅有不到十骑!” 听闻此话徐锐默然,几乎不用问,他便能想到当时有多惨烈! 不过一百骑兵能在一千骑兵的围堵下逃出十骑,真是非常厉害了。 没有多说,此刻已临近武谷县城,徐锐召来一众心腹,一同商议对策。 —————— “主家,您就说怎么打吧!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打!” 徐安徐全这高矮两兄弟不通战略,只是猛拍胸脯,表示会绝对听令。 “其实我官军才是势大,张郡守的两千郡兵是被围了,但又不是被灭了!若知援军前来,必会全力配合!不如一至城外就发起猛攻,内外夹击,使贼腹背受敌,如此战必胜也!” 摸着八字胡,邬战如此说道。 “不可,县城现被贼军占据,我等一到就猛攻……岂不要攻城?莫说无有攻城器械,就是有,临时凑出的军队也达不到攻城需要的士气标准!” “强行猛攻,只会徒增伤亡而毫无所获,如此必让士气更加低迷,届时连野战都战不了了!” 邬鸿摇头,直接反驳兄弟的提议。 冥思苦想的妙计被瞬间推翻,邬战倒也没受影响,又瓮声瓮气道: “那我部百余悍匪擅长钩索,可趁夜摸进城内,暗开城门……” “不可!一路前来,你们难道没注意到,我们已被少许胡骑所发现了么?渗透在于密,贼军已有防备,怕是你们刚刚摸上城头,就被伏兵全歼!” 极擅马术、侦查的徐云忽然开口,提醒己方已被贼军哨骑所发现。 邬战闻言眉头紧锁,却无力反驳。 这不行,那不行,那他是真没办法了。毕竟他只是个武夫,问一个只爱抡锤子砸脑袋的莽汉有何妙计,也确实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一时众心腹沉默,只感到这队伍是拉起来了,但仗还是难打啊! “大宝,你有何看法?我只是集思广益,你但说无妨。” 即便心中已有个不太成熟的计划,但徐锐还是望向一直沉默的彭大宝。 实际上,徐锐自己也没领过上千人的队伍。没人生来就全知全能,他对这种规模的战役,是真的没有底。 集思广益,是必须要做的。 “主家,都头李北是个正人君子,平日也最爱苦读兵书,是县军中才略最强之人,既要集思广益……” “何不问问李都头?” 彭大宝开口了,只是他没有抛出自己的看法,而是说出了一个他觉得能有好看法的人来。 “……” 徐锐闻言沉吟片刻,道:“大宝,要看法,就得告知实情,不知这李北得知实情后,可能与我等同心?” “能。” 彭大宝毫无犹豫,重重点头。 “若说整个队伍里,最能与我们同心之人,大概也就这李都头了!” “好!” 其实亲自接触过,徐锐早就觉得李北可以一用,眼下心腹爱将也是如此看法,顿时叫他再无犹豫。 彭大宝与其共事多年,自然知根知底。他能做保,肯定就没问题。 于是徐锐当即点头,便朝身后亲卫道:“速速去请李都头前来议事!” 第56章 去而遁返,返之再去,虚虚实实,以势退敌 “徐县尉,您找我……” 得到召唤,都头李北很快就骑着骏马从后方赶了上来。 “不知大人找卑职何事?”望着徐锐,这位县军都头神情复杂。 他策马跟随着徐锐缓缓前行,满心惭愧,感到自己太过失职! 县尉做尽坏事确实该死,但李北更希望对方是受到不可阻挡的审判而死。譬如大票宪军奉上命前来,直接光明正大的拿下县尉,然后该咋样咋样,而不是被徐锐这样取巧灭杀。 取巧其实没啥,毕竟徐锐有郡守密令,只是他杀死县尉前并未透漏消息,守门的又正是自己! 这就相当于,县尉是在自己正常行使职能时,被渗透进城之人所杀。 尽管严格说来也不怪他……毕竟徐锐以往跟县里毫无仇隙,谁能想到对方会行此疯狂之事? 可即便不怪他,结局也是好的,自己还如愿离开了那小县城踏上新征程,可李北心理上就是过不去。感到渎职,感到自己……与那些平日被他瞧不起的官员没啥区别! 都是玩忽职守罢了。 “李都头,你来了。” 瞧见兴致不高的李北,徐锐微微一笑,也没过多在意。 他稍加思索,便以一种相对好接受的说法将实情道出。 “武谷叛变,叛军暴虐、残害黎民。张郡爷心怀百姓,于是稍有冒进,不慎被贼军包围,困于县城之中。” “如今两千郡军依靠街巷抵挡,三千余精锐贼军占据县城,誓要杀死郡爷这才罢休……我听大宝说都头你腹有乾坤,不知可有破敌良策?” 此话入耳,李北顿时怔住。 这实际情况,怎么跟出发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而且听着虽然是合乎情理,但他却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一时眉头微皱,李北倒也没往深处去想,稍加思索便开口道:“郡军既然受困,也就指望不上他们了,咱们这一部人马便从策应偏师变为主力之军。可形势虽转变,我军战力却依旧是乌合之众,诚担不上主力。” “如此最好避战,以威势逼迫贼军自行撤去……大人可率部抵近县城就地扎营,趁夜色再领军队离营,于次日清早再度从另一面开至县城……” “于此营造出官军浩大、四面来援之假象,贼军心知不敌,自会撤去。” “……” “去而遁返,返之再去,虚虚实实,以势退敌。好计,好计!” 徐锐闻言双眼一亮,轻声呢喃后也不由心生感慨。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愧是看兵书的,是真专业啊! 自己的一众心腹,热火朝天商讨了大半天,都没能论出个所以然来,这李北呢?一听情况,竟眨眼就道出个可行的方案来! 还正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时轻轻颔首,徐锐补充道:“不过贼军还有千余胡骑,我军趁夜出营,瞒得过他们吗?” “什么?还有千余胡骑!?” 此话入耳,李北眼角一抽,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轻拉缰绳减缓马速,这位都头沉吟几息,更坚定了自身计略。 “贼有千骑,我军更是不敌!大人不要想着作战,这断无胜算!” “莫说郡军受困,就是两千郡兵行动自如,我方也无法大胜贼军……因为稍有不对贼骑就可以骑马跑路,而此番我乾军又大多为步卒,根本追不上。反观敌骑还能随时通过机动来反制我军,被动!全军皆为步卒……” “实在是太被动了!” “若非县城已近在咫尺,我们目的又仅是救出固定位置上的张郡爷,只要前进就行……在一定程度上也化解了被动,卑职都想劝大人撤军了!” 言至于此,李北叹息一声。 千骑听着没啥,可只要知兵之人,就知道一千骑兵哪怕放到大型会战上都可能改变战局,何况还是同等规模的小型战役? 他倒想战个痛快,但战争不是名为热血的儿戏。远不是脑壳一热,乌泱泱冲上去就能赢的。 只有胆气不动脑子,根本无法在战场上活过几天。 人也并非只是数字,每死一人就是一个家庭的支离破碎!徐锐既然问他,他就得慎重考虑,为言论负责! “郡军在,我们都没主动权。” “更别说当下郡军受困,我们这边主体又是武装平民,并无死战之决心。就是能逼迫胡骑不利用其机动性,就正面与我方对撞,也只怕这千余骑兵硬冲上一两轮,即可让我军溃败。” “故此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采取虚张声势来吓退敌人!” 说到这,李北倒是面露自信。 望着马侧神情凝重的徐锐等人,就见李北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小人看过地图,武谷县城周围密林环绕,于此我们就有地势相助!” “只要结成战阵,在林中缓慢推进,贼骑也不敢靠近过来。毕竟林里战马跑不快,冲击力不强,硬上冲来突袭等于将机动优势拱手相让,胡贼虽愚笨但也不会行此不智之举。” “而他们的骑弓也不如我方步弓射得远……所以骑射骚扰同样不可行,我们目的又只在近处的县城,辎重并没拉得很长,他们连偷袭后勤打消耗都做不到,故此只要我军不想战……” “这千余胡骑也奈何不了我们!” “……” “善!” 李北越说越顺畅,徐锐望向对方的眼神也是愈发炽热。 人才,这是人才啊! 啥都不说了,这位知兵的将才,自己必要收入縠中! “就这么做吧!李都头,我任你为此番军事行动的副指挥,你大可随心所欲施展才华!不会有人限制你,只要关键行动前通报于我就行。” “这……” “卑职遵命!多谢大人赏识!!” 本以为徐锐只是问询,谁曾想对方竟直接给出副指挥的要职!? 一时李北双眼圆睁错愕不已,内心也激动的砰砰直跳。 他在县军多年,一直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却从未受到上层赏识。甚至只因不愿与众官同流合污,就在彭大宝辞职后被派去守城门…… 本已心灰意冷,决定认命摆烂,从此当个摆样子的守门咸鱼,谁知就时来运转,遇到徐锐这位贵人!? 徐锐没在意他守城门时的不严谨,甚是因为眼下这一番分析就对他委以重任,真是,真是…… 啊,士为知己者死啊!! “蒙大人厚爱,卑职从今往后必为大人效尽犬马之劳!” 李北眸眼泛红,他控制战马停止前进,翻身下马就朝徐锐抱拳到底、大声道:“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您一个命令……” “卑职必定从之!” “诶,怎一个个都想着闯刀山?我可不会下这种蠢命令。只有活着,才能实现你们最大的价值啊!” 徐锐也是下马,他扶起李北,微笑道:“好好干!只要忠诚、有才华,我这就一定不会埋没你!” 第57章 形势危急,当今之计唯有一战! 愈靠近县城,沿途所遇的胡骑也就愈发多了起来。 不过在副指挥李北的布置下,大军宁愿在林子里多绕一点路,也不走较为平坦的官道。这使得所遇胡骑虽有心骚扰,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骑兵是强,但绝非全能。 当然胡虏生性暴戾,也有犯险上来尝试者,可还未临近骑弓射程范围,打头阵的徐云便下令放箭。 六七十把军弩疯狂激射,霎时就让冒险的胡虏小队丢下二十多具尸体,魂不附体仓惶遁去! 一路列阵缓行,徐锐一军自县城西面而来,打着北平郡军的旗号,终是赶在天黑前抵达城外。 没有任何进攻的架势,大军抵达武谷县城后便依靠一处林地,就地伐木砍树,搭建起临时营寨…… —————— “小人甲七,见过徐大人!” 黄昏,今儿的夕阳格外赤红,照得天地仿佛只剩这一个颜色。当真是落日余晖似火燃,残阳如血染山川。 站在临时营寨的寨墙上,徐锐遥望不远处的武谷县城,只叹城高池宽,绝非自己这点人可以强攻也。 “甲七,如今县中情况如何?” “三个内应又都是何种身份?可能暗中打开城门?” 没感慨多久,徐锐仔细观察了一会县城,便打量起身侧之人。 在大乾甲姓极为罕见,放眼天下也寻不出几百人来。身前这名唤甲七之人大概并非姓甲,只是一个代号罢了。不过徐锐并不关心这些,他只在乎对方能起到什么作用。 甲七是今早汇入军中来的,其手持一块半缺印信,临行前柳漫天也给了自己这样一块半缺印信。 两块印,正好能拼凑成一块整的! 此人身份无疑,便是柳家在北平郡的情报负责人。 “启禀大人,三个内应一为屠户,二为衙役,三为县兵。” “屠户探取民间消息,衙役套取衙中政情,县兵则了解本地军情。” 甲七个子不高,是个相貌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此刻汇报起情况,他神情平静,清晰开口: “如今衙役、县兵两个暗子,已随本县之大势叛变……当然,他二人只是随波逐流,依旧忠于我暗网。通过两人传回的消息可以得知,郡军已折损大半,现龟缩于县衙一带苟延残喘,不过在本县民众的冒死支援下……” “郡军那虽艰难,但起码还能顽抗两日,但最多也就两日。” “什么?仅能支持两日?你说郡军已经死伤大半了!?” “那可是两千郡兵,其战力要远远超过县军……” 听闻情况徐锐眉头紧皱,张诚爱民如子乃是官中清流,即便深陷重围,亦能得到来自民间的冒死支援,对这点徐锐早有预料。 这很正常,如果他是武谷县民,大抵也愿意竭力帮助张诚。 只是郡军死伤大半,最多再坚持两天就要完犊子,这未免也太…… “启禀大人,早在首日,郡军就在猝不及防下折损了三四百人。” 似是看出徐锐的疑惑,甲七道: “首日贼军突然来袭,张郡守的一营兵马便付出惨烈伤亡。后又分出百名精锐拼死突围,前去报信。以千五之兵苦撑到今天,还能剩下四五百人,郡军已是相当强韧了……” 徐锐闻言沉默,也是轻轻颔首。 莫说古代就是放到后世,一支军队能在战死75%的士兵后仍没放下武器,都绝对算得上王牌之师! 张诚能率领封建王朝的军队挺到现在,都可以说是靠极高的个人魅力缔造的传奇,实在没有苛责的道理。 若换成自己这支杂牌军,战死25%只怕都得崩溃了。 “那贼军呢?” “死伤同样不少。” 近乎不假思索,甲七就道:“双方基本就是一人换一人,战斗一天都没有消止过……因战事太过血腥惨烈,叛变的武谷县兵都已经崩溃,任县尉如何紧逼都无法再发起攻势。但莲花崖的那千余匪寇确实悍勇……” “如今伤亡过半,悍匪还保持着较高士气,该是铁了心要弄死张郡爷。” “嗯,张郡守一日不死,其治下的匪寇就一日无法安睡,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我一开始的问题呢?你的内应能否暗开城门?” 望着不远处的县城,徐锐就不由深深叹息。 战争就是这样瞬息万变。 任他事先将计划思虑的再是周密,可说用不上那就用不上了。 李北的虚实之策非常不错,可眼下情况就是张诚顶不住了。虚张声势是要时间的,来回搞几次起码得三四天,待营造出四面来援的假象时,张郡爷大概也已经抵达天国了…… “很难。” “但硬要开,也不是做不到。” 迟疑几息,甲七咬牙道:“今早有飞鸽来报,昨夜就有胡虏哨骑归往县城,告知了贼军主将您这一路援军即将到来的消息。于是贼军加大进攻力度,甚至让胡骑下马步战,而城门这边也就交由崩溃的县军来防守。” “丙四他虽为县卒,但平日出手大方笼络了不少同袍,或许能趁夜开启一面城门,但我无法保证。” 听到这,徐锐毫无犹豫,直接道: “试试吧!告诉那位丙四,让他跟同袍晓以利害……郡守已是朝廷大员,若横死在此必会引得朝廷震怒,届时真正的精锐之师奉命杀来,所有参与者一个都逃不了!千刀万剐、腰斩弃市都是轻的了,大概还要株连亲族。” “但只要协助丙四开启城门,弃暗投明戴罪立功,本官就一并赦免其罪,还将大大有赏!” “诺!” 没有发表什么意见,甲七得到命令便抱拳应诺,即刻去执行了。 “唉~” 望着愈发黑沉的天空,徐锐眉头紧皱,手也不禁按到腰间佩剑上。 没办法了,当今之计,唯有一战! 世事不会随着他的心意发展,有时就是这么意外,就是这么突如其来,就是这样迫不得已! 但只要奋力搏杀,也未必……就不能杀出一条生路来! “大宝,速速召集所有县兵都头、村庄头领前来议事……” “再把钱也拿来!” —————— “诸位,事就是这么个事。我欲与贼死战,救出张郡爷……” “谁赞同,谁反对?” “赞同的就留下,今后我们便是好兄弟,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徐锐的事!有好事我也一定会想着你们,并且因此战而战死者,其家眷我也一定照顾,你们没有后顾之忧。” “不愿与本官做兄弟,不愿意出力救下郡爷的,出帐便是。” 天色已黑,大帐中鸦雀无声。 听徐锐将实情道出,一众都头、村庄头领都是双眼圆睁,一个个嘴巴都张的老大,足以塞下鸡蛋。 当然这实情只对战局,徐锐绝无道出杀掉一众县官是擅作主张的道理。但他仅仅只是说出真实的战场情况,就令满帐皆惊,令众人惶恐不安。 “县尉大人,不是兄弟们不挺您,您是咱们的上官,只要在能力范围内咱们肯定会全力支持您……” “只是,只是说好的,是以郡军来打主力,我等县军只是策应!好吧,卑职们也确实说过敢打正面,但那也是对同样的县级叛军,这敌人里有悍匪,还有胡虏!我等又如何是对手啊!” 率先反对的是两个县兵都头。 此二人面露惊惧,完全不敢与胡人作战,其实前两天遇到胡人的侦查骑兵他们就心生不安了。 此刻听到贼军竟有上千胡骑,两个都头更是直接被吓破了胆! “行,那两位就离去吧。” 徐锐微笑,并无怒意。 虽不想说开,但他还是说开了。好歹前世也是赏金猎人,徐锐深知战斗准备阶段可以隐瞒实情,可战前不能。 不怕打之前怎样,就怕打起来之后怎样! 火拼起来方知被骗,必会有人惊慌而逃。一旦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溃败,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大人,这……” 见徐锐没有动怒,两个都头都是松了一口气,可听见上官叫他们离去,他们又不禁心生忐忑。 “没事,既然不与本官齐心,留着又有什么意义?去吧,没事。” “这,好,好吧!” “那就祝大人战之必胜了!” 抱拳客套一声,两个都头当即快步出帐。而一名都头犹豫了下,也还是选择跟了出去。 五个县兵都头,就只剩下李北和一个名叫邵远的还留在帐中。 “真没想到……” “邵兄你居然会留下。” 看着留在身旁没有动身的邵远,李北怔了怔,他还以为五个都头里,仅有自己会与徐锐共同进退! 别人不说,他既得徐锐赏识重用,就不可能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抽身而退!他起先为游侠,最为重诺,之前说的上刀山下火海可不是虚言! 且不说当下并非必败,就算真是死局,他也愿为恩主赴汤蹈火! “呵呵,我邵远也是忠义人,李兄可别看扁我了……” “我虽未如你一般得到重用,但也愿为徐县尉鞍前马后,效尽绵薄之力!又岂会临阵脱逃,行那等不义之事?” 微微一笑,邵姓都头心中却是苦涩无比。 他妈的,要真能走,他会不走?问题是真的走得了吗? 怕是出帐……就没命了吧!那几个同僚也是低能,还真敢出去啊! 第58章 满帐齐心共生死,绝境逢生喜若狂 “两位都头之悍勇,本官记下了,此战之后必有重赏!” 略过李北,徐锐深深看了眼连忙抱拳的邵远,就将目光转向正踌躇不决的村庄头人们。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 本职即为保家卫国的军人,五个县军都头却走了三个,实际该是四个……只是这姓邵的都头聪明,大概猜到出帐就是死,所以才无奈留下。 可其余十几个民间头人虽犹豫,但直至此刻也无一人挪步,甚至都没一人开口试探着要退出。 怎么这民众比起正规军兵……似乎还更有种一些? 没催促,徐锐静静候着。 县军领着军饷,这种时候不敢战,他必杀之!但民众则不然。 起先徐锐确实萌生过裹挟这千余男丁随他死战的想法,但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不逼迫。倘若真不愿战,最多就是让他们把收下的银子给吐出来,但绝不会杀,而是真放他们离去! 毕竟……人家只是老百姓。 “大人敢战,我等就愿意追随!” “大不了就是死!贼人有卵我杨辰就没有?死便埋就是,有何不敢?” “再者张郡爷一心为民,这才身陷险境,我等虽为草民亦该知恩图报,断无坐视此等好官惨死的道理!” 杨辰率先开口,一番豪情壮志的话语,顷刻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就见这位杨家庄的少主抱紧双拳,先是规规矩矩朝徐锐行了一礼,而后又环顾满帐头人,呼曰: “诸君,徐大人任为清昌游击都统不过半月,就将那伙盘踞在清月河畔的王家匪帮给灭了!而王家虽不过百人,却是县军数年都没剿灭的恶贼!每年惨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路人……” “又何止百人?” 双眼一眯,杨辰冷冷道:“不过王家帮虽是恶贼,却并非悍匪!县军是真的剿不灭,还是压根就没想过去剿……这就尚可未知了。” “徐大人的游击兵刚组建就能为民除贼,而县军驻于清昌多年,却从未为百姓办过一件事,高下立判也!” 听闻此话,众头人无不心生感慨,望向徐锐的目光也都是愈发亲近。 是啊,都是乾军,可徐游击这边不知比县里那帮杂种好多少! “于此,我们可以看出……从来就没有无法解决的事,只是很少有愿意去解决事情的人!也正因如此,我们才必须要帮助张郡守、徐县尉这等愿意帮我等民众办事的好官啊!” 声音愈发洪亮,杨辰攥紧双拳: “可以说徐大人来了,我们清昌县就有青天了!距离匪盗匿迹、再不敢出来作恶,也只是时间问题!” “而徐大人,又是咱张郡爷特任的好官!虽说徐大人很好,但实话实说,倘若没有张郡爷,我们也就确实得不到徐大人这样的好官!” “如果郡爷今天死在武谷县,下个北平郡守大概就是个贪官,届时徐大人都很可能要被撤换掉……” “这样一来,咱清昌好不容易盼来的青天,就又没了!!” 深吸一口气,望着陷入沉思的众多村庄头人,杨辰肃声道:“所以我们出手并不只是为了公道、为了一个好官,更是……为了我们自己啊!” 杨辰的一番话语抑扬顿挫,顿时就将众人的情绪调动起来。就见青年高举右手,铿锵有力的振臂高呼: “追随小青天,救出大青天!” “……” 被有理有据的一席话所彻底说服,众头人再无犹豫,也是纷纷举起右臂,跟随杨辰一同高呼:“追随小青天,救出大青天!” “杨家少主说得好!我秦家屯愿随徐大人死战到底!”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坐视此等好官惨死,往后换了贪官来,那我等再苦都是活该!我北风村跟了!” “俺隆望村愿随大人死战!!” 一声声高呼接连响起,一个个头领皆是心意已决。而望着这些生猛又坚决的可爱乡人,徐锐同样是脸庞泛红,只感到胸中豪气沸腾! 他将选择交给了民众自己,而民众们却是坚定的选择了他! 军心可用,军心可用啊! 虽然己方主力仅为武装民众,但只要敢打敢杀,如何不能一战!? 贼军是人我军是人,克服恐惧敢打敢杀,就算素质有不小差距,也不再是完全一边倒了。 战意在很多时候,远比素质、装备这些外因,更能决定战斗的输赢! “呵呵,我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此战必胜也!” 瞧见此幕,李北也是喜不自胜,他呵呵笑着,只感到热血沸腾。 而另一个都头邵远,则面露羞愧低下脑袋,眸中也闪过些许异色。 从何时起,他邵英雄竟然也从乡间猛士变为了一个胆小如鼠、只会贪污受贿的庸碌之徒?跟这些豪气冲天的平民百姓比起来,他这有军职在身的县军都头,甚至感到了无地自容! 新上官徐锐跟老县尉截然不同,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吧! 一时攥紧双拳,邵远心中那熄灭已久的斗志,也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大好男儿就该怀揣热血,为国为民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以往是大环境就那样没得选,但在今天…… 他的梦死灰复燃,又想做英雄了! —————— “大人,贼兵又来了!” “看到了,别叫。” 武谷县城,城内,定安巷。 潜身于一座残破的砖房内,周胜满脸疲惫。 他胡子杂乱,翎盔不知掉哪去了,如今额头上就只缠有一根红带子。甲胄倒是还在,不过这带袖玄甲上也是星星点点沾满了早已干涸的血迹…… “唉!再这样下去,人还没死,弦都要磨断了……” 持握重弓,周胜从腰间箭袋掐出一支羽箭,他小心的将箭搭在弓弦靠上方的位置上,这才猛然探出身子,近乎瞬息之间就完成了瞄准与射击。 咻—— 利箭呼啸而出,眨眼就扎进了一个胡人的肚子。 其实周胜是能射中脑袋的。 只是眼下杀死一个敌人,倒不如重创一人。于此除却丧失一个战斗力,敌方还要分人照顾…… “哈拉!呼啦辖!!” 这个七八人的胡虏小队也是反应迅速,见同伴中箭,当即就有人大呼,有人摸向腰间,更有人齐齐举弓、就朝着小屋一阵猛射! “啊!啊啊啊……” 在惨叫响起的前一息,周胜便收回身子,而比叫喊还要晚一步的箭矢,自然也全都射了个空。 “快走!他们腰间挂着火油罐!” 朝屋内的三个持剑士兵摇了摇头,周胜便迅速从后门走出,冲进了附近的一座房子内。 几个士兵毫无犹豫,立刻紧随牙将转移阵地。 砰砰砰—— 也就在他们刚刚离去还没几息,四五罐火油便接连从窗口砸进屋来,紧接着一支火箭斜射进屋,眨眼就让砖房内烧成一片火海! “……” 望着先前藏身的屋子被大火吞噬,周胜神情也很是难看。 他丢掉手中的长弓,接过了属下递来的大戟。 不是他不想继续用弓,而是经过十几日的高烈度作战,即便他后边已经刻意避开磨损最重的弓弦中端,将箭搭在上下两侧,可在放完刚刚那一箭后……早已伤痕累累的弓弦终是再难坚持,噼啪一声便断裂开来。 若非他反应迅速,胳膊都还有被弹伤的风险。 “我军深陷重围已是兵粮寸断,而贼军却能不断搜刮县城得以补充,援军究竟何时才能抵达?难道……” “难道我真要亡于此城吗?” 望着漆黑的夜空,周胜只感到深深的绝望。 前几天贼军攻势虽猛烈,可到夜晚基本也就消停了。但从昨天开始,贼军便连晚上都在不断进攻,如此下去已是残军的己方,怕是撑不过两天啊! 心生感慨还没几息,周胜就听屋子后方传来低呼: “周牙将!云宝巷那边来人告急!说是有数百贼军正在猛攻该巷,还请速速前去支援!” 周胜闻言眉头紧拧,咬牙道:“定安巷这边已经没人了,我几人若走,这条巷子就彻底失守了!” “没办法,失守就失守吧!” 那声音焦急。 “黄校尉说了,云宝巷若失,郡爷所在之县衙正门就将直面贼军兵锋……定安这边失守,靠近的是没有门户的县衙后墙,此面好守些……” “没法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清楚,我这就来!” 听到郡爷二字,周胜立马动身。 他是张诚的亲卫牙将,自然一切当以张诚的安危为主。 快步就跟着前来报信的军士朝云宝巷冲去,周胜面无表情,已经在思索怎样才能保全张诚一命…… 这段日子,郡军先是掌控着县衙所在的整个南城区,然后一点一点的被贼军蚕食逼退。到这一会,更是已经被逼到绝路,再是退无可退! 可以预见,即便自己第一时间赶去支援,云宝巷也挺不到天亮。而丢失此巷,县衙就将彻底暴露出来…… “妈的!各县援军究竟何时能到?这样下去是真完犊子了!” “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 “贼匪恨不得生吃郡爷的肉,连投降都不能投……啊,该死!” 边跑边骂,周胜神情阴郁。其实他也心知肚明,各县都巴不得张诚早点去死,又如何会派援军前来?而郡城距离武谷太远,郡军定是赶不及的。 他们一军,已陷入必死之局! 但即便知道没有援军,周胜依旧不时提起,毕竟人总要给自己一点希望不是?若不自我暗示自我麻醉……怕是连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大人,左侧有个平民冲过来了!” “啊?” 听闻士兵提醒,正焦躁不安的魁梧牙将便转头望去。就见一个袒胸露乳的黑汉正操着一把尖刀跑来,看样子很像杀猪匠一类的屠户…… 瞧见此幕,周胜终于感到些宽慰。就像此刻,这些天总会有勇敢的平民带着家伙自发前来帮忙,即便他们明知这样会死,却仍是三五成群源源不绝,若非得民众相助,己方…… 根本就撑不到今天! 不过之前接受平民,是因为还有挣扎的余地。可眼下都到这地步了,也着实没必要再害死人家。 “那边的,不必过来了!” 叹息一声,周胜压制住满心烦躁,强行挤出笑容,就朝那屠户温声开口:“老兄回去吧,谢了。” “只是不必了,真不必了。” 而那屠户闻言却是摇头,旋即低呼道:“什么必不必的?快带我去见郡爷,徐大人率部来援了。” “数千大军已经抵至城外!” “什么!?” 周胜怔住了,他双眼圆睁,劝告屠户别来送死的话语也是卡在喉咙里。 “徐,徐大人……率部来援!?” 浑身剧颤,魁梧牙将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那糙黑糙黑的屠户,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徐大人?郡军肯定是没姓徐的,这北平郡有姓徐的县尉吗?好像也没,难道是某个县令亲自领兵来了?? “啊呀!你这人怎呆头呆脑的!徐大人就是徐锐啊!郡爷刚委任的清昌游击都统徐锐啊!!” “啊!?” 望着更加惊愕的牙将,屠户不由抬手抚额,边跑边吼:“徐游击不是奉郡爷之令缴了清昌县的军权吗!?他带着县军、乡勇还有本部兵马来援了!这可不就是几千人吗?” “你踏马的傻站着干啥啊?还不快快带我去见郡爷!” “啊?我家老爷有让他缴军权么?我咋不知此事……算了,管这算逑!人来了就行!” “壮士且随我来!” 虽然不知道主家到底啥时候命令徐锐缴了清昌的军权,但这些都不重要!援军来了就是了! 一时欣喜若狂,周胜亢奋的胡乱怪叫,嚎了两声就连忙跑起来,火急火燎的在前带路。 “对了,你有无凭证?没凭证,我们是肯定没法让来路不明的人面见郡爷,哪怕你说得再好听。” “这自然有,我有徐大人的信!郡爷亲兵韩赤的信也有一封!” “哈哈哈,好好好!好啊!” “……” 看着癫狂的军汉,屠户已经确定,对方这脑袋指定是有点毛病…… 第59章 骤然开战倾巢出,一马当先似子龙 “允诚,趁云宝巷还未失守,速速换上此衣从侧门逃去吧!” 县衙,偏堂。 手持一件破烂不堪的平民布衣,柴进神情凝重,快速道:“由我换上你的郡守官袍,在卫士遮挡下出面在外,贼军远远望见必不起疑。” “如今大乾势衰,却如何都还没到失城陷地的地步!援军只是来的慢,却无论如何都会收复武谷,贼军也只为杀你,目的达成就会退去……” “你都无需出城,只消躲在不易发现之处暂且隐匿,待贼去援来,自可现身重掌大局。” “不可。” 听闻挚友之言,张诚想都没想就是断然摇头。 柴进的才华毫不逊色于他,其家世同样不凡,来当他的师爷只是因为‘讽诗案’避避风头罢了。待此事过去,挚友即可出仕为官,亦将成为一方地界的青天老爷,他张诚又岂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友人替他去死? “允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如此固执么!?” “非我固执,只是文优你才华不逊于我,也同样心怀正道,处事更是比我圆滑,往后必能登临高位。你能为天下黎民做更多的事,换我……” “不值得。” 坚决摇头,张诚肃声道:“若听你与周牙将之言,早早再调一营郡兵前来,又岂有眼下之危局?由此便能看出你比我更强……倒是你,快快换上布衣遁去吧!记得替我报仇便是。” “……” 见挚友固执己见,柴进攥紧双拳却也无可奈何。 唉—— 深吸一口气,文士只得朝张诚一揖到底,便准备换衣逃走。 他虽然不惧死,却绝不会无意义的寻死。既张诚心意已决他自然要走,就为了一腔孤勇,两人都折在这里未免太过愚蠢! 然而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却从屋外传来,两人抬头望去,就见一脸狂喜的周胜冲了进来。 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屠夫打扮的黑糙壮汉…… “主家!师爷!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啊!!” “主家,徐游击奉您密令,斩了清昌县的一众恶官,缴得县中军权,已率领数千大军抵至城外!!” “什么!?” 听闻此话,张诚两人也是狂喜,同时感到阵阵疑惑…… 不是,他们啥时候给徐锐下过这样的命令?呃,是这几天太紧张了?咋,咋都记不起来了? —————— “当今之计唯有如此,还望主家以大局为重,休要怜惜我等!” 夜色已深,数千勇士皆已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 县城外,临时军营,辕门内。 徐锐眉头紧皱,他望着李北、徐云等一众心腹,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甲七那边已经传回消息,虽职责只是探查情报,暗网从组建之初就没有让成员去抛头颅洒热血的要求,可城内的三个内应都还是选择将生死置身事外,决意不顾一切配合徐锐。 这不只是因为他们忠诚,更是因为他们也不愿见到张诚死去。 探子们见惯了腌臜事,由此比常人更清楚好官的可贵…… 为此,屠户内应冒险潜入战场,已顺利将消息带到县衙,另两个内应则分别拉拢同僚,意在倒戈暗开城门。 县兵内应成功了,他拉拢了八名同袍随时可以开启东城门。而衙役内应却是失败,被贼人乱刀砍死,首级悬挂在城门上以儆效尤…… 事情从不会一帆风顺,虽在县兵内应的帮助下进城已不是问题,但一直游弋在营外的侦查胡骑,却使徐锐一军绝无悄悄进入城里的可能。 “贼骑无畏,纵使会被床弩射杀,仍能硬着头皮抵近侦查,我军一旦出营就必定会被发现。” “军营位处城西,被诸多哨骑死死盯着……若还有时间,大可少量多次的从营后遁出,再绕远路兜个圈子摸到县城北面,那里没几个哨骑,军队大可悄无声息的潜入城内。” “但问题就是没时间了!” 此刻李北已经披挂齐全,他朝徐锐重重抱拳,肃声道:“当今之计唯有猛攻硬攻,死战血战!” “内应开门,我等快骑先至城门,死死守住,待步卒赶到,即事成也!” “还望大人以大局为重,莫要怜惜我等,需知做大事……必有牺牲。” “唉!也只能如此了。” 也没犹豫,徐锐走上前去,一一拍了拍众骑士的肩膀。他心中虽有不舍,却知道必须如此! 乡间青壮哪骑过马?寻常县兵也全是步卒,故此骑术能勉强行使此策者,还真就只有地位较高之人。 例如李北、邵远两个都头,杨辰这类村庄头人,还有徐云、徐安徐全这些保全乡里的各家族卫。 这些人都很重要,若非迫不得已,徐锐真不想把他们放到最危险的地方,但眼下就是迫不得已! 全力凑了凑,两千多人的大军里也就凑出这百余人来。 当然人这块硬要再凑还能凑,只是马匹同样不够。拉车用的驽马不能上战场,不仅跑不快,也没那胆子…… “此战之后,诸君当为头功!” “若有不幸遇难者,其家眷就由本官养之!不过话虽如此,也还请诸位尽力保全可用之身,日后我还有重用!” “主家放心,我等必会小心,我们也想继续追随您呢!” “蒙大人如此重视,我等必不负您之重望!交给我们您就放心吧!” …… 钪钪钪—— 又一轮床弩激射! 在郝家家丁的操纵下,安设在寨墙上的三台床弩发出轰鸣,登时便有十二根如同长枪般的巨箭飞掠而出! 这巨箭势大力沉,眨眼就射杀了好几个胡虏! “嘶……” 即便类似的场景已经看过数次,幸存的胡骑仍是心惊胆颤。 他们都没敢靠得太近,可就是隔着足足两百多步,这巨箭依旧拥有着恐怖的杀伤力。一箭就能将人从马背上射翻下来,中箭就是必死! “哈啦撒!席卡呀!” 没理会那七八个凄声惨叫、还在垂死挣扎的同伴,几十个胡骑便是立刻甩鞭,策马前去追寻因失去主人而四散奔逃的马匹…… 对乌桓人而言,马可比人命重要多了,何况还是奄奄一息的重伤者? 战时受伤便是死,虽残酷,但这就是惯来的规矩。 也就在众胡骑刚准备再分一骑归往县城,调几个哨骑出来补充人手时,那乾军大营……却是动了! “杀!!” 只听阵阵喊杀骤然响起,官军辕门猛地开启。 就见百余快骑率先冲出军营,密密麻麻的步卒则紧随其后,汹涌杀出! “杀尽贼寇,杀尽贼寇!” “杀啊!杀杀杀!!” “徐县尉说了,此战之后,人人有赏啊!兄弟们冲啊!!” 喊杀声震天。 大批大批的乾军步卒手持火把和刀剑,一下乌泱泱的倾巢而出,边跑还边大声吼叫,声势极为浩大。 瞧见此幕,众胡骑虽是天性残暴,也不由心生怯惧。 “呼里克,拔西拔西!” “琼西嘛啦哈!呼茬吧呲!” 快速交流一阵,众胡骑顿时分出几骑就朝城内冲回报信,其余骑兵虽怯惧却还是咬紧牙关,抽出马刀就朝那百余乾军骑士冲杀而去! 尽管不清楚乾军意欲何为,但不能让他们得逞。 “休管贼骑,只管杀向北城门!” “靠过来,打便是。” 余光瞟见嘶吼杀来的胡虏哨骑,李北就是大声厉喝。 夜间可视度低,在马上骑射根本射不准,这些搁城外游弋的贼骑最多只能探查情报,却无法阻碍他们! 近距离骑战,胡虏虽也擅长,但己方难道就不擅长么? 失去骑射骚扰这最强力的手段,胡儿就相当于鬣狗无法掏肠。虽还可以用爪牙伤敌,但也就那样。 “杀!!” 胡马跑得快,四十几骑胡虏很快就从侧边杀过来。 李北刚要下令迎战,却听身侧的徐云大吼道:“汝等速速抵至城门,这伙胡儿由我徐家族卫挡下!” 说罢徐云毫无畏惧直接调转马头,十来个徐家族卫也紧随其后。这段日子他们已被徐云这‘骑督’调教的很好,尽管还远远谈不上专业骑兵,倒也勉强能在马上作战。 “这……好罢!” 也无有迟疑,李北率领着余下的八十来骑就是继续前冲。 他这边,是最重要的一环。 有勇士主动去挡,他自不会拒绝。 “狗贼,吃你云爷爷一枪!” 而徐云也深知族卫们的骑战能力很是一般,挡下敌人还得靠自己,当即心一横便一马当先,就是狂舞手中大枪! 一时枪头红缨绽如花,寒芒如星似点疯狂扎刺而出! 杀来的胡骑们原见徐家众骑士马术不精,刚有小觑之意,就见迎面杀来的俊面小将枪出如龙,顿时一个个都不由大惊失色。 乾军之中,竟有此等骁将!? 眼见大枪横扫而来,首当其冲的三个胡骑连忙挥出细窄的马刀,却哪里抵挡得住? “啊啊啊!” 霎时三人便被挑翻下马,一人凄厉惨叫两人却直接再无声息……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徐云常年苦练战技,却鲜有作战的机会。他不清楚自己算个什么水平,一开始心中还有点打鼓,这一下连杀三人,也叫他心中有底,当即肆意狂笑。 “来来来,战个痛快!!” 徐云夹紧马腹不断加速,就是狂甩大枪,他使尽刺、砸、抡、甩等各种技巧。那一丈有余的白蜡大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起来,或直击杀敌,或有韧性的甩出刁钻弧度令人防不胜防! 这实在叫一众胡骑……完全没有一战之力! 他们手中那短短的马刀虽是锋利,但在这长于马刀数倍有余的白蜡大枪面前,就显得格外可笑。 就见银芒闪动,不断搅出殷红! “啊啊啊啊!” 都没等后方的徐家骑士杀到,徐云一马当先便是大开杀戒,短短十来息他就连杀十数人!而见来者一息杀一人,神勇似战神,众胡虏哨骑直接崩溃了,调转马头就是四散而逃。 草原部族虽暴戾彪悍,但只要是人就会惜命,白白送死谁都会怕。 “……” “好啊!云哥儿!” “不想,你竟是吾之子龙!” 率领着主力步卒全速前进,徐锐亲眼目睹了徐云大显神威,顿时感到大喜过望。 他以往只知徐云骑术精湛,又何曾想到对方枪术,竟还不逊色于骑术?此等马上战力,怕是放眼整个幽州都排得上号了吧!? “瞧见没!胡虏也不过如此!” “吾之家将,即可乱杀!!” “诸君,此战必胜也!!” 绝不会放过此等振奋人心的良机,徐锐拔剑高呼,登时引得全军士气大振。 众步卒热血沸腾,也全都跟着纷纷举剑,边跑边喊: “此战必胜,此战必胜!!” 第60章 杀入城中,鏖战不退 夜色黑沉,徐锐的心在砰砰直跳! 他手持长剑回首望去,就见铺天盖地的士兵正随他前冲,到处都是火把,到处都是激动的脸庞! 当真是人过一千彻地连天,己方不过两千余人,一同浩荡杀出就叫大地震颤,火炬照得深夜如昼。 在披甲卫士们的伴随下,徐锐很快便亲临东城门。此刻这里门户大开正在激战,不过短短片刻,派出的快骑就已经折损过半,却也牢牢守住了这无比关键的入城通道! “快,快将他们赶出去!” “不好,他们主力过来了!快啊,快快关上城门啊!!” 瞧见密密麻麻的步卒贴近过来,把守此处城门的叛军全都惊慌不已。他们不顾一切的疯狂冲杀,想将死守在入城甬道里的官军骑兵给赶出去。 然而……却是来不及了。 “速速支援李都头他们!” “放箭!给我放箭!” 率部赶到,徐锐当即高举长剑,就朝前方重重空砍! 他一声令下,身侧的大批军士立刻做出反应。随身携带有弓箭的士兵挽弓搭箭,就朝甬道深处抛射箭矢。己方骑军只把守在城门一侧,靠内那侧则全是敌人,只要力度大就不会误伤。 “冲冲冲,冲冲冲!!” 而没有弓箭的士兵皆是快步前冲,眨眼便汇入前方战团,很快就稳住了岌岌可危的防线。 主力步卒抵达,战局瞬间逆转。拼命想夺回城门控制权的叛军再无法寸进半步,很快便开始由攻转守…… 又变至节节败退。 “大人,幸不辱命!” “徐县尉,我们,我们做到了!” 从一线撤下,李北脸上已多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想来这短短片刻,他已历经数次生死危机。 而在李北身侧,都头邵远更是缺失了一条臂膀,需被人搀扶才能站立。 “两位都头无需多礼!” 连忙翻身下马,徐锐一把扶住准备躬身行礼的两人,望着脸色惨白的邵姓都头这副惨状,他也不由深吸一口气,连忙高呼道:“来人,还不快快带邵都头下去包扎!” 听闻呼喊,不远处立刻就有辅兵快步跑来。他们战前是民夫,这会虽参战却不作战,只负责运送伤者。 “大人,此番能够守住城门,邵都头功不可没!” 见徐锐将注意放到邵远身上,李北也迅速道:“危急关头邵都头孤身杀入敌群,不顾自身安危连斩数人,方使我部守住城门……” 听闻此话,徐锐是有感慨的。 之前听县衙佐吏叙说罪状,这邵远犯下的错恶可一点不少,本以为此人纯粹是个奸猾小人,谁想关键时刻竟还真能顶上去…… 人确实都是复杂的。 “该赏!都头悍勇,吾必重用!” “且先退下,好生疗养!” 毫无迟疑,徐锐就朝邵远再度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旋即也没有再在此处花费时间,他便领着众亲卫就随士兵们继续朝城内杀去。 强攻是个持续不断的过程,绝不可在任何一处地方过多逗留。 “唉!” 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袖口,邵远就不由叹息一声。此刻剧痛还在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是该为此感到悲怆么?毕竟他已是个残废了…… 可回想起徐锐赞赏的目光,可感到周围过路士兵望来的钦佩眼神,邵远就发觉奇怪,好生奇怪! 他竟不觉得悲哀!即便他痛失了一条臂膀!! “难道在我心中,残疾的英雄也比健全的狗官更好么?呵呵。”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邵远笑了,他放声大笑,此刻他感到分外满足,那是贪污再多钱都无法生出的满足!不过失血过多,男人笑着笑着就脑壳一歪昏迷了过去…… 但周围士兵不会坐视他摔倒,他们一把将这位断臂英雄给揽住,交由辅兵送往了后方营地。 不过大乾医师的水准人人都清楚,邵远究竟是生是死,还得看命。 —————— “一路向西,直援县衙!” “勇者当赏,怯者立斩!” 失去守城优势,把守城门的叛军根本不是徐锐一军的对手。他们士气本就低迷,这会见情况不对更是军心瓦解,眨眼就被士气如虹的军兵冲垮。 遵从徐锐之令,军士们没去追击仓惶而逃的溃兵。而是目标明确,直指张诚所在的武谷县衙。 “大宝,传令下去,救出张郡守,人人有赏!!” “全军当奋勇向前,凡怯战避战者立杀之,绝无宽赦之理!” “诺!” 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策马向前,徐锐及本部军旗稳稳处于军势前列。虽不是最前,但也相差不远。 虽未打过大仗,但前世打遍小仗,徐锐很清楚将是兵胆。只要主将勇往直前,士兵就不会怯懦! 而司令、指挥官都跑了,也就不必期望下边人能打出什么战绩。 眼下所有伎俩都已用尽,再无取巧的余地。他要做的,他能做的,就是率部冲杀在前,击溃所有的拦路虎! “姑爷就在身后,凡我邬家屯人谁敢后退半步,全家除去族籍!” 顶在最前列的,是邬家悍匪和徐锐的本部游击兵。这两百人装备最好,素养也最佳,也就负责为大军开路。 望着就在他们身后、可谓近在咫尺的徐锐等人,邬鸿邬战就是高举武器,边跑边发出阵阵战吼! 他二人愿意顶在最前面,为自家妹夫碾碎任何敌人! 虽不会被除籍所威胁,百余游击兵也是勇往直前。他们追随徐锐最久,也都诚心希望能助主家成就大事。 “杀!” “县衙将破,这次绝不能让张老狗逃出生天,兄弟们拼了!” “官军就是狗屁,打不过我们的!” 大步前行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拦路虎也很快便出现在大军前方。 这是五六百个匪寇,以及同样规模但气势明显不如前者的叛变县军。 贼军共计千人,也是全副武装。 “谁若敢退,寨里家小尽数杀之!” “杀敌一人赏千钱!若斩敌将,赏百金,连升三级!” 贼军领队者是个光头大汉,他披着宽大的兽皮袍子,手持一把长柄大刀,一眼看去就是杀气凛然。 也没废话,大汉咆哮一声,就亲率众贼军冲杀过来。 “放箭,放箭!” “射死这帮狗娘养的乱臣贼子!” “快,把官军都给老子射成刺猬!” 双方步卒同时大步前压,双方弓手也在同时放箭,霎时惨叫声也从两边队伍接连响起。 不过徐锐一军配有大量军弩,火力明显占优,几十个弩士一轮齐射,就将对面最前排的贼兵尽数射杀! “保护主家!” “保护主家!!” 见两方对射,早已回到徐锐身旁的家将徐云立刻大喊,徐家族卫们也是反应迅速,当即与众亲卫同时举起盾牌,死死将徐锐护在中心。 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 支支利箭飞掠而来,扎到盾牌上,不断发出沉闷声响。 “杀啊!” “让这帮莲花崖的狗贼知道咱邬家匪帮的厉害!!” 不顾流矢,邬家两兄弟就率领着先锋部队迎上前去,眨眼便狠狠与贼军战成一团! 咔嚓咔嚓—— 邬战冲锋在前,他不断猛甩链锤,将前方的贼军一一爆头。 无数脑浆迸飞到他脸上,只使得魁梧壮汉愈发亢奋! 呼呼呼—— 光头贼将亦是武艺精湛,杀入阵中就是狂舞大刀。锋利的长柄大刀锐不可当,短短几息就接连劈杀数人。徐锐一军的数百先锋,一时间…… 竟无一人能挡住贼将一刀! “该死!取本将的宝雕弓来!” “主家,我且去也!必为主家斩下敌将首级!!” 瞧见光头如此善战,徐锐徐云都眉头紧皱,都想立刻出手将其拿下。 然而就在这时,正甩动链锤、迈开大步就要去解决光头贼将的邬战,其身后却是忽然冲出一个小匪兵! “忒那光头休要猖狂!” “吃小爷一枪!!” 这小匪兵连件残破的皮甲都没有,想来在邬家这帮悍匪里都只是打杂的存在。可他前冲几步就是一把投出手中的锐利短枪,一击就精准命中了光头贼将的背心,将他打翻在地! “啊啊啊!” 后背中枪,魁梧的光头凄厉惨叫,他甚至都没看到偷袭自己的是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咽气了。 “哼!都是匪,装个毛的上将!” 瞧见目标暴毙,邬战蔑笑一声,转身就继续朝前杀去。 武艺再高,搁战场上都别狂。哪怕只是个被强行拉进战斗的民夫,那射出的箭、丢出的矛,也同样致命! “啊!三当家死了!” “死就死了,狗叫什么!?” “我海老四不是还在这么?继续给老子放箭!给老子冲杀!” “谁退……谁死!” 光头贼将的暴毙,还是在贼军中引起一阵波澜,不过转瞬便有头目接过指挥权,继续率领众贼冲杀。 莲花崖匪帮不愧是有名的匪帮,其战力远胜叛变的县军,硬是顶着浩荡杀来的官军,死伤惨重也没退却。 徐锐一军损伤同样不小,不过不断有生力军从后方涌到一线,撤下精疲力尽或是受伤的先锋,使其军无论看起来还是真实伤亡,都远比贼军要少。 噔噔噔—— 噔噔噔噔—— 贼军后方忽然传来马蹄声,徐锐闻声心脏猛跳,顿时攥紧了双拳…… 胡骑来了! 此战最强的敌人,来了! 第61章 身先士卒军不溃,贼匪胆寒胡骑畏,狭路勇胜 “枪兵何在?速速列阵!” 听闻马蹄声,徐锐当即高呼。 而从城门汇合后便跟随在徐锐马侧的李北也是高举长刀,大喝道:“枪卒速速列阵,先锋撤回阵中策应!胡骑是贼军最后的手段,只要挺住这一轮,此战便尘埃落定再无悬念!” 两位指挥官同时下达相同的命令,霎时全军便动了起来。 中阵的数百县兵冲上前来,他们挺架出手中长枪,在军旗之前快速列出了一个横跨街道的长枪战阵。 而后方的武装青壮也没愣着,持有长杆武器者亦是纷纷向前,即刻汇入枪阵中,加强了各个薄弱之处。 “驾驾驾!” “杀杀杀!!” 胡虏策马驰骋,很快便从远方露出身形……这是一个足有数百骑的大队,所过之处皆是烟尘滚滚。 双方相距还有足足数百步,胡骑们便是高举手中马刀,看样子都无试探之意,直接就要驾马冲击! “快!先锋速速归阵!!” “诺!” 听闻本阵将令,邬鸿邬战便率领一众精锐先锋脱战后撤。 他们虽是徐锐一军的王牌,武器却五花八门并不统一,还尤为缺乏长杆兵器,根本不具备抗骑兵的能力。 而贼军见状也是纷纷收手,不是他们想放任官军撤走,只是这些该死的胡儿性情狠辣。双方虽因共同的利益暂时联手,却也是互不顺眼。 胡骑冲来,绝不会因为盟友挡路而停下攻势。若他们不立刻避让,大概是要被一同冲杀的…… “主家,您太过靠前了,要不还是先往后撤撤?大伙知您心意……” “没有人会退却的!” “不必。” 摇头拒绝了李北的低声劝谏,徐锐就是翻身下马,向身旁亲卫要来了一杆长枪。 开玩笑,此战最关键的节点……就在此刻!! 若挡不住贼骑被一波冲垮,那就万事休矣!先暂避锋芒,躲进附近房区其实是个不错的应对方法。只是对于主体为乡勇的己方,这不可行。 精锐老兵大可因地制宜化整为零,但新兵,这样做就是自寻死路! 徐锐很清楚,他这东拼西凑出来的部队,可以说毫无组织度。 大伙聚在一起,大可凭一腔豪勇奋勇直前。可一旦分散开来,再想把人找回来那就难了!如今大局未定就贸然分散,实属不智……索性就众志成城死战到底,看你马快,还是我枪锐利! “诸位,本将与你们同在!” 大步来至最前列,徐锐架起长枪,死死盯着飞速逼近过来的胡骑! 而瞧见此幕,全军都大为震撼。 他们知道徐锐很勇,却没想到他居然勇到了这个地步!身先士卒,这是真正的身先士卒啊!身为全军地位最高之人,纵使徐锐一溜烟躲到最后面去,也没人会指责他,可他非但没有这样……竟还来到了最前列!! “大,大人!您这是……” “将军!不必如此啊!” “大人速退,这有小人们顶着,我等就是尽数战死也绝不后退半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您大可相信我们,撤去吧!” 原本见胡骑浩荡冲来,前列枪卒虽做好迎战准备,却无一不是咬紧牙关硬顶着,其实心中都害怕到了极点。开玩笑,骑兵冲击是那么好防的吗?这可绝非有杆长枪就能行的…… 可此刻全军主将徐锐,他竟操着长枪,就这么大步来到前列与士兵们并肩架枪,这如何不让人错愕!又如何不让人激动!?尊贵如大人都不怕…… 那他们怕个啥!! 一时众军士眼眶泛红,全都下定决心要死战到底。 其中,当以县兵感官最为强烈。 他们大声催促徐锐立刻退去,心念对方就算是装的也认了。毕竟老县尉爱兵如屁,那是装都不装……新上官徐锐能摆出这姿态,就已经够了! “本将说了,要与你们同在!这绝非一句空话虚言!” “诸君勿要再说,专心对敌!” 面对麾下兵卒的声声劝说,徐锐却是脚底扎根,未动分毫。 而瞧见主将并非做戏,一干军官及头人也无不动容! 他们不是基层士兵,平日也都曾装腔作势,本以为徐锐也只是装一装,可谁能想对方竟是玩真的! “将军与兵卒同在,那我等……就与将军同在!!” 李北率先大吼,也操起一根长枪就大步上前,来到徐锐身旁站定! 紧随其后的,是一群队率、什长之类的基层军官。他们原本都躲在小兵后边,可此刻尽数受到感染,心绪激荡就是大步来至前列。 军中如此,乡勇中亦如此! 站后排的头人们也是向前,挺枪站到了青壮们的前列。 “大人们啊,您们这是……” “让我们,让我们站到前排吧!” “别他妈挤!汝等小辈,休管大人之事,在后边守好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徐锐一军,近乎绝大多数的军官、头人都来到了最前方,而地位较低的士兵乡勇,则被挤到了后边…… 此情此景,没有士兵不动容,而后大家都莫名笑了起来。 没有人再心怀畏惧,没有人再害怕死亡!所有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战斗,绝不后退的战斗下去! 噔噔噔—— 噔噔噔噔噔—— 马蹄踏踏,胡骑转瞬即至。 望着前方挺枪大笑的乾军,众胡骑只感到莫名其妙,这帮乾军是疯了吗?何故战时发笑!? 没有疑惑多久,战斗……打响! 砰砰砰—— 高速奔驰的战马冲撞而来,宣告着决战正式开始。一个个持枪军兵被战马撞飞,死前也同样给战马、给马上胡儿送去了几个窟窿眼儿…… “哼!” 徐锐挺枪,精准的将前方冲来的胡儿挑下战马。紧接着他迅速闪身,躲开了无主战马的冲撞。 然而下一刻,又是数骑朝他冲来! “主家小心!” “保护主家!!” 见徐锐有危险,聚在他身后的数十个亲兵当即挺枪上前,竟吼叫着就朝胡骑反冲过去!然而眨眼便有近十人倒飞而出,被战马活活冲撞而死!不过他们也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暂且顶住了这一小块的骑军冲势! 徐锐见状咬紧牙关,却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牺牲。 哪有不死人的战争?再是难受,也只能接受! “顶住!顶住!!” 徐锐这块有大量卫兵拼死保护,而其余地区却没有。前列各处,不断都有持枪军士被胡骑活活冲撞而死,长枪阵列,也被硬生生凿出无数个缺口! 可是,这满是豁口的枪阵,却并未被凿穿!即便它随时都是岌岌可危的样子,却又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顶住!顶住!!” “大人还在,我们就在!!” 尽管心知上前必死,可只要望见那仍旧屹立在最前沿的银甲主将,就没有士兵感到害怕! 一个个士兵,一个个青壮,大吼着奋勇上前!随时都在补齐着不断出现缺口的阵列!这使枪阵虽缺口不断,却永远无法形成真正能够裂阵的大缺口! 每一息都有数人死去,但每一息又都有无畏的勇士挺枪上前! “啊啊啊!!” 胡人们也是惧了! 已有两百骑折在阵上,可这由一帮明显是乌合之众组成的枪阵,就如顽石一般坚硬!任由浪涛一波波冲刷而来,它自巍然不动,稳若泰山! “啊啊啊啊!!” 瞧见一个个同伴惨死在眼前,忽有胡虏崩溃,拉动缰绳就要调转马头。 这很正常,没有人不惧死。 打头阵的胡人都是最为彪悍者,眼下他们已是尽数战死,中间的胡虏意志远不如前者强韧,目睹此等惨景,自然都畏战怯战了! 后排的胡虏却是不干! 前排勇者皆死,中列素养虽低,但乾军想必也是强弩之末,只要保持顺序继续冲击,到他们后排时乾军必定溃散而逃,届时他们就将大获全胜! 后排只顾后排事,哪管前方同伴死! “哈啦莎!” “惜卡巫吓拉!!” 就见后方的胡虏们纷纷怪叫着,解下腰间刀鞘就朝前骑砸去!他们以胡语威胁,若中列不敢战,就休怪他们将自己人也一起杀了! 更有甚者直接挥刀,以刀背狠狠敲砸在前方骑兵的背上,催促逼迫前骑冲锋,不然下一击就不是刀背! 前骑无奈,只得咬牙冲锋。 而乾军无畏,仍在沉默硬抗。 “狗日的胡贼!!” 着实没想到胡儿竟也这般顽强,徐锐丢掉手中不堪重负断成两节的长枪,他接过亲卫递来的新枪,就是咬紧牙关继续顶在前列! 现在,拼的就是一口气! 不过亲卫已经不剩下几个,再这样下去,他这边也危险了…… “杀杀杀!!” 咆哮声起,又是七八个胡骑杀来。 徐锐挺枪而出,先后扎下两骑,而左右四把马刀,也是迅速朝他斩来! “狗贼休想!!” “保护主家!” 拱卫在徐锐身侧,李北、徐云、彭大宝、徐安徐全也是纷纷刺枪,就将余下贼骑尽数挑翻下马。 只是接连作战,人难免迟钝,一个胡儿坠马途中竟有余力再度抡刀,徐全躲闪不及,就被直接斩过脖颈! 刀锋锐利,绽起殷红。 被切到脖子近乎眨眼间,徐全的头颅便与身躯分离。 脑袋飞旋而起,粗糙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还有深深的不甘…… “不!全弟!!” “啊啊啊!!” 眼见兄弟竟是瞬息身死,徐安目眦欲裂。他丢下长枪拔出腰刀,就是一阵疯狂乱砍,将那坠马还没咽气的胡儿生生斩成了一摊肉泥…… 可贼人死得再惨又有何用?他的亲兄弟,终究是没了!! “该死!” 眼见从穿越一开始,就跟自己跑往四方的徐全命陨,徐锐也是痛心疾首,但没办法,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穿越者不是神。 世间也从来就没有神。 动辄就打全歼仗,己方不折一个人,那他妈韩信都做不到啊!他已经用尽一切办法了,他已经尽力了!! 连安慰徐安一句都来不及,望着再度冲来的新一轮敌骑,徐锐就是面目狰狞的举起长枪,再度迎战…… …… 胡骑溃了。 终究只有六百骑杀来,面对数倍于己的持枪步卒,只是轻装无甲的胡骑想要得胜,就只有靠声势夺人,将徐锐一军彻底冲击到溃散才行。 当然,这也不是难事。 骑兵之所以被誉为最强兵种,就是平常能利用机动骚扰,必要时,即便轻装也能爆发极强的冲击力! 大队胡骑没把徐锐一军放在眼里,他们原想着最多折掉前队两百人,就能将这群乾军冲垮,旋即开始屠杀。谁想枪阵固若磐石,直至中列两百骑也尽数战死,枪阵还依旧坚挺! 战死四百骑,乾军仍旧死战不退,后边的两百骑哪敢再冲? 而他们后边又没有骑兵督促逼迫,自不会来白白送死。 眼见叛军皆溃,匪军已残,己方也差不多都折光了,这伙胡骑知晓杀死张诚已是不可能。当即毫无留恋,便朝城门飞遁而去…… 徐锐没有下令阻拦。 甚至,他都没有对已经吓傻的匪军与叛军出手。 这些人只是被吓傻不敢主动来战,却并没失去战力。再打下去,己方固能得胜,可早已精疲力竭的部下们大概也将十不存一。 如今麾下士卒已经过高烈度血战的洗礼,从新兵升格为老兵,而大家同生共死,忠诚也有保障。 徐锐是真的打傻了,才会拿这些班底继续去拼。 他只是冷冷看了眼主动避让开的贼军,便领着残部,缓缓朝县衙行去。 此刻公鸡鸣啼,天际露出了一抹鱼肚白。历经一夜鏖战,天都快亮了。 第62章 天生的将才!郡守亲自等候! “徐兄!!” 没走多久,前方便传来呼唤。 是那叫做周胜的牙将。 徐锐按剑望去,就见周胜正带着一票全副武装的甲士从对面跑来。 这批甲士大概在七十人左右。他们披戴着满是血污的袖筒铠,手中持有长戈战戟等精良兵器,一个个满脸颓倦,想来皆是久战之疲兵。 “周牙将,张郡守怎样了?” 这队军士大概是来支援的,就是来得未免也太晚了。 没在这方面纠结,徐锐当即抛出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张诚那出问题了,自己这回可就是血本无归了。 “托徐兄的福,郡爷无恙!” 大步就朝徐锐冲来,周胜姿态放得极低,即便他起码大徐锐十来岁,此刻也硬是以兄来相称。 啥都不说,在己方陷入死局时,只有徐锐这位小英雄前来支援,并还成功破局救下他们的命。莫说称兄,下限稍低点喊句爹都不为过…… “徐兄真如及时雨!您要是再晚来两日,不,哪怕再晚来一日,县衙肯定就守不住了!” 跑到徐锐身前,周胜很激动。他扫过青年身后那大片大片的军卒,一时也不由猛挑眉头,感到意外。 徐锐身后起码有千余人,一眼望去近乎人人带伤,想必经历了极凶险的恶战。此刻战事已毕,士兵却无人哀嚎,一个个倚着武器哪怕步履蹒跚,也咬紧牙关紧随徐锐前行! 嘶……这不是临时缴来的军队么!为何会如此拥戴徐锐?徐游击这统率能力,未免也,也太强了吧! “这些都是我的兄弟。” 见牙将望过自己身后的军兵,徐锐眸中的光彩霎时黯淡下来。 “出来时,我军足有两千多人。可现在,最少折去了千余人……” 徐锐情绪不高。尽管此战得胜,他也顺利完成核心战略救下张诚。但说实话,喜悦是有,却不多…… 此战虽胜,可伤亡近乎过半! “这……”周胜更是惊愕。 徐锐是说其身后这千余兵马,就是剩下的所有人了!? 他可是带了数千人来啊! 此战竟惨烈至此! 惊愕的同时,周胜也是震撼不已,对徐锐充满敬佩之情。 他们两千郡兵,能战到仅剩三百多人还未崩溃,只因这营兵马就是最忠于张诚的一部。他主家平日里经常慰问军兵,好生笼络了数年,才得到军士如此拥戴。而徐锐这临时拼凑的军队,竟伤亡过半还未崩溃!? 将才!这是天生的将才! “徐兄高义!诸位将士高义!” 心中感慨,周胜也不由眼眶泛红。就见他抱举双拳,朝徐锐及其身后的军兵躬身行礼。 这位铁塔般的汉子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大声开口道: “诸君不顾凶险来援,郡爷必不会亏待大家!周某仅为牙将并无实权,却一定会将诸位勇士的壮举如实上报,想必郡爷一定会好好犒赏你们!” “郡里,一定会重赏大家的!” 众军士闻言,倒没有太激动。 他们又不是为了赏赐才来卖命的。 众军成分复杂,起初跟着徐锐聚众而来,都各有各的原因。虽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之所以愿意出战,确实是考虑到了张诚,可真正使所有人死战到底的原因,却是徐锐的人格魅力! 若非主将身先士卒死战不退,若非有这如军旗一般、一直屹立在最前沿的军魂人物,他们哪有勇气战到现在? 此刻全军已视徐锐为主,张郡守的奖赏虽好,但……也就那样了。 “好!那就多谢周将军了。” 也朝周胜抱了抱拳,徐锐便转身环顾诸多士兵,立刻下达就地休整、等待治疗的命令。 军兵大多负伤,既然张诚那边是安全的,徐锐自不会再让军队负伤前行。那样很可能轻伤转重伤,重伤变残疾,这些人可是他霸业的班底…… 每一个,都是宝贵的财富。 “大宝,速速召来城中所有郎中,要多少诊金我都给!务必让他们用最好的药,全力医治兄弟们!” “你亲自去,一定办好此事!记住就是让我倾家荡产打下借条,也绝不能让本可以痊愈的兄弟落下残疾!” “一个都不可以!” “诺!主家您就放心吧!”彭大宝躬身领命,立刻赶去办差。 而听闻两人对话,诸多刚刚原地坐下的军士也都眼眶泛红,庆幸自己跟了个好将军。 大乾四面接敌,每年皆是战火纷飞没一刻太平。值此背景,无论诊金还是药物都贵得惊人。许多军人受伤后明明可以治好,却因负担不起高昂的药费,从而落下一辈子的残疾。 至于重伤者更不必多说,基本就是硬挺。命硬就活,命软就死罢。 一条命的价值……很多时候,还抵不过一株紧俏的草药! “徐兄,你……” “你是真的仗义啊!!” 周胜也是动容,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士兵们为何会拥戴徐锐。 大乾没有朝廷必须治疗受伤士兵的条律,所以下边官府、将领也基本都把士兵视作消耗品。莫说倾家荡产去治疗伤兵,就连不黑掉其死后的抚恤,都算是大乾好上官了! 实话实说,就把他周胜换作徐锐,此刻大概都只想着怎样多捞功勋,又岂会揽下全军的医药费? 这可是一千多人,不是几个人! “诶!将士们为我卖命,我为他们负责乃天经地义,何谈仗义?” 徐锐闻言只是摇头,并非作态,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话虽如此,可当今世道,又有几个将领能做到这步呢?” 言至于此,周胜心绪激荡,竟心一横就咬牙道:“你们是为了救郡爷这才杀来,这药费,我就代郡爷……” “不必多说!周将军,还是快快带我去面见郡爷吧!” 摆手就打断了周胜的话语,徐锐没让对方将这僭越的话说出来。 虽说自己刻意将话当众喊出,本就有让周胜上报的意思,但对方只要如实汇报就行,僭越……还是别了。 周胜周平两兄弟,都算亲近自己的人脉,一定要保住。尽管张诚品性端正大概不会在意这些小节,但周家兄弟未免也太直了。当弟弟的嘴上没门,动辄就透露老大的行踪,当哥哥的要好些,但也总代老大做出承诺…… 张诚今日不在意,可难免某一日就会在意。 眨了眨眼睛,徐锐还是低声道:“有些话,还是让对的人来宣布好,即便你没有别的意思……” “这世上从不缺少进献谗言之人,不是么?再圣明的人也可能被蒙蔽,从而对好人下手啊!” 听闻此话周胜一怔,旋即心中也是一惊。他连连点头,看向徐锐的目光也是愈发亲近,充满好感! 徐锐刚刚率军来救下他们的命,说这话自然不可能是离间自己和主家的关系,完全是在为自己考虑啊! 自家两兄弟的嘴,是该掌掌了。也就是张诚,若换成别的官…… “多谢徐兄提醒!我这嘴,唉,我会改的!” —————— 在周胜的带领下,徐锐很快便来到武谷县衙。 该是历经高烈度血战,县衙可谓残破不堪。涂有黑漆的大门已然倒塌,石制围墙上到处都是血泽,还有火油燃烧留下的黑色痕迹。尽管此刻战事已毕,但还未来得及打扫,官军与贼兵的尸体铺满地面,或交错或堆叠…… 腥臭味随风飘散,极为浓郁。 两世都算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的人物,瞧见此幕徐锐面不改色。他捂住口鼻就从残肢断臂中迈开大步,跟随周胜走进了衙门。 县衙里情况较好。虽杂乱,但起码没有战斗的痕迹,更无尸体。 想来战事虽凶险,可直至最后一刻贼兵也没能杀进来。 “参见徐游击!” “小人见过徐大人了!” “徐游击,救命之恩小人记下了!” “拜见徐大人!” 衙中防守森严,各处都有披坚执锐的甲士在站岗,不过他们大多都带着伤势,纯粹是硬挺着罢。 瞅见跟随周胜进来的徐锐,众甲士顿时知晓来人是谁,无不躬身行礼,望向徐锐的目光里也满是感激! 上百精骑前去求援,杀出重围者仅有十骑。十骑又分往十路,可最后率军前来的……只有徐锐。 本来深陷重围都绝望了,但在报信屠户来后,心灰意冷的郡军别提有多欢喜。这意想不到的援军,令张诚残部再度燃起斗志,这才坚持了下来! 可以说如同曙光般到来的徐锐,是如今县衙里所有幸存者的救命恩人! “徐锐,你来了。” “徐游击,咱们又见面了!” 跟着牙将一路前行毫无停顿,徐锐很快便来到衙内正堂。 抵达目的地,青年一眼就瞧见了郡守张诚和他那位师爷。此刻两人正站在正堂门口,亲自等着自己! 第63章 是想来郡里当校尉,还是留清昌做县尉? “徐锐,你来了。” “徐游击,咱们又见面了!” 见到徐锐前来,等候在正堂门口的张诚和师爷柴进登时迎了上来,可谓礼遇至极。 此刻这位字为文优的师爷笑容满面热切到了极点,而张诚虽然只是微笑,却也是春风和蔼,竟还拱手朝徐锐行了个相见礼。 “卑职徐锐,参见郡爷还有师爷!” 瞧见两人如此姿态,徐锐虽感到了倍受重视,同时心中也暗暗打鼓,不由想到另一种可能。 尽管这种可能,放张诚身上来说概率不大。但只要有风险存在……就令徐锐警惕暴增,不敢不防! 毕竟他可没接到命令,就擅自冲击县衙,屠了包括县令县丞县尉在内的一众县官!虽说这群狗官都是一屁股污点活该被杀,但没命令就这样做,还言语是得了上官密令……倘若只就事论事,自己这做法肯定是大逆不道的。 只要定性的官员稍加迂腐,就定会判他个造反谋逆。 “前段时日,卑职走马上任,草创之初,苦于无人手可用……” 毫无半点倨傲,徐锐先是躬身抱拳参见两人,旋即便保持着参见的姿势,肃声开口:“恰时在清昌县城巧遇县军都头彭大宝,结识之后,此人便与我诉苦,言语其原为边军,本以军功可升任新缺屯将,奈何家父重病……” “大宝纯孝,建功后知父病重,于是以军功相换,归老家清昌做了个县军都头。怎料归至本县,其父便逝,处理完后事,大宝有意再回边军,怎料屯将之空缺却已配与他人。” 徐锐一番话道出,张诚和柴进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如今他们很重视徐锐,对方刚刚率部来援,救了他们的命。这一见面无论说些什么,两人都没有半点不耐,只是站原地静静听着。 虽说话题来得突然奇怪,不过这县军都头彭大宝倒确实倒霉得紧。 在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边关战场,好不容易立下军功可升屯将,却因心系父亲转至地方,可一到地方父亲又没了,大概都没能见到面……想再回军队,可屯将的职务又已经给别人了。 真是个可怜的孝子啊! 见两人认真听着,徐锐松了口气,继续道:“大宝无法归回军队,只得走马上任进入县军。” “奈何县尉见他又臭又硬,不愿与众獠同流合污,还不愿为爪牙鹰犬搜刮于民,便厌其恶其,派他领近百个同样出自边军的县兵,整日干些捉猫逮犬连衙役都不干的破事。卑职缺人,也怜惜为国尽忠、为家尽孝之人才……” “便收其部众,为麾下游击兵。” “善!” 听闻此话,张诚及柴进都是微笑点头。通过徐锐一番叙述,彭大宝一副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形象,便已然在他们心中定了性。 又臭又硬?屁!这种人才是国家栋梁啊!倒是那狗屁县尉,竟不重用这等人才,放其去捉猫逮狗?? 想到这张诚都气笑了,他摇头叹息道:“你一下拉去近百县军,正常来说县尉必然不干,不过这清昌县尉,应该是情愿的很吧!” “上官英明,还确实如此。” 徐锐颔首,道:“卑职本来都做好受训的准备,谁曾想县尉知情后非但没有不满,还很高兴……” “他次日就招满了空缺。” “呸!”张诚就知如此,当即再度摇头叹息。 大乾,就是被这等狗官搞垮的! 明明各地都有人才,可只要这人才不愿为鹰犬爪牙,就必定不受重用!该死,只要做好本职不就行了?还要拿本职以外的东西去考量人,不愿跟着为非作歹,就被冷落疏远!? 一时张诚只暗道好死,这等狗官,被刨出来再砍几回都是合该! “卑职得彭大宝及一众从边军退下的县兵,本部游击兵很快就搭起架子,初步具备作战能力。” 没盯着县官们的腐败一直去点,徐锐旁敲侧击后就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像汇报工作般开口: “我知郡爷用我,就是要我剿匪,我也确实悲哀清昌民生之艰、知晓百姓苦匪患久矣!于是很快出军,剿灭了盘踞在清月河畔的王家匪帮,却挖掘出一个惊人的消息。” 说到这徐锐眯起双眼,声音也变得冰冷。 “你说。”张诚面带笑意,非常满意徐锐的行动力。 算算时间,那时徐锐从北平郡城归回清昌县也不过半个月吧!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拉起队伍行使职能,实在不错!匪寇随时都在危害民间安全,剿匪刻不容缓啊! 他用徐锐,还真没用错。 然而下一刻徐锐开口,霎时就叫张诚怒发冲冠,身子都止不住颤抖! “原来这不过百人的小匪帮,之所以能为恶多年不被剿灭,就是因每月都按时上供!匪徒每月会将部分赃款上供给清昌县尉,以此换取安全。” “这些在后面也得到印证。县衙内有数位佐吏都参与其中,有佐吏甚至直接去为县尉接收赃款,他都记了账,一笔笔极其详实。” “我想王家匪帮不是个例,而是清昌每一股贼匪,都是这样做的。” “什么!?” 张诚柴进闻言都是怒目圆睁,前者更是气到胸口剧烈起伏。 狗官!安敢如此!? “卑职知此隐秘,气愤不已,也心知匪寇的靠山既是县尉,再剿下去必然会受到县里的阻碍。于是率部归往驻地后即刻提笔书信,想将此事汇报于您,由大人来定夺我部该如何行事。” “岂料卑职之信还未发出,就有您的亲卫信骑深夜来报。信骑持有周牙将之求援信,言曰大人深陷重围,被数千贼兵团团包围,危在旦夕。” 仍抱着拳,徐锐肃声道: “我问信骑韩赤,县中可曾出兵?韩赤说没有,县中不愿出一人。县令县丞县尉等官沆瀣一气,就是希望您死,他们按住县军不愿派出一兵一卒。” “卑职不愿见您这样的好官枉死,于是擅作主张假传上令,杀进那县衙斩了那一众狗官!强行控住县军!又聚民间勇士千余人,聚成大势浩荡开来!卑职心知麾下军卒皆为临时拼凑,于是身先士卒激起全军死战之志。” 双眼明亮如炬,徐锐的声音铿锵有力,就见他挺直腰杆,大声道: “我部上下皆是大好男儿,骗开城门后兵锋直指县衙,与敌酣战血战死战!我部先破叛变之县军,又溃亡命之悍匪,最后死战硬顶住胡骑冲势,终突破层层阻碍,使众贼仓惶退去!” “此次卑职擅作主张,又擅杀朝廷命官,无论大人是杀是罚卑职都认!但还望大人怜惜我麾下兵卒……我们出征时足有两千多人,此战之后仅剩千人!折损过半且人人带伤,他们无罪,只有天大的功勋!!” 言至于此,徐锐深吸一口气,就是闭嘴噤声抱拳到底! 而张诚柴进已是听得攥紧双拳。 他们本以为徐锐只是虚张声势,以庞大军众吓退贼兵。又岂料徐锐竟是真刀真枪…… 硬是玩命将敌军给杀退的!? 折损过半,折损过半!还是一帮临时拼凑出来的军队,甚至大部分主力还是民间青壮! 这两者都是难得之壮举,何况还一同做到!?伤亡过半而不溃或是临时需要可以强行凑出大军,都已是寻常校官难以做成的事。而要让一支赶时间东拼西凑拉出来的部队,鏖战到折损过半还不崩溃,更是难于上青天! 徐锐,真乃虎将也! “将军何错之有?快快起身!!” 一时心绪激荡,张诚双眼泛红,连忙就将徐锐扶起。 其身旁师爷也是大步上前,激动开口:“我要上表朝廷,为将军表功!此等壮举,当为天下武官之楷模!” “朝廷若不封赏你,我就……我就写诗骂他们!!” 张诚闻言重重点头,他一边拍着徐锐的肩膀,一边感慨道: “将军之忠贞悍勇,真有古将之风!杀那一衙狗官的破事切莫再提,这算什么事?若有人提……” “你就说是我让你杀的!” 经屠户传递,张诚早看过韩赤的书信,也知晓了大概脉络。 当时他就觉得没啥,一帮狗官杀就杀了,反而徐锐能有这魄力非常不错,当委以重任才是。 至于罪?都莫说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就这对自己见死不救,徐锐作为自己亲手提拔的嫡系,无论是出于大义怒杀狗官,还是出于私情愤而为恩主出手,那砍了县令等人都是合情合理啊!这能有什么罪啊! 从始至终,张诚就没有愤恼,没有忌惮,只觉得徐锐知恩图报,只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用错人! 这会得知这么多曲折弯转,他更是震撼的无可复加!得此虎将,真是老天见他独木难支,天赐英杰也! “……” “多谢郡爷赏识!” 见张诚果然不在乎这事,徐锐心中也不由大松一口气。 虽说他一直觉得张诚并不迂腐,不过毕竟两人接触的太少,仅有短短一面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的性格。 此次是赌,万幸,他赌赢了! “游击太小,远远配不上你,若我为州牧,定任你为一州主将!” 叹息一声,张诚不禁愤恼自己怎么只是个郡守! 像徐锐这等人才在他眼里,就是任职一郡主将,都是埋没屈才了! “郡爷!您……” 实在没想到张诚竟如此看重自己,徐锐也是心绪激荡,刚刚放下的手又是抱了起来。 “郡尉虽才华浅薄,但任劳任怨也无过错,我不好为了抽你上来就莫名把他免职……也只能先苦了你。” “不过你这边我记着,只要有合适的好差事,我会为你全力争取。” “至于朝廷那边,我也会为你上奏表功,只是别抱太大希望就是……如今朝堂上党争不止,已是一片乌烟瘴气。宰相及诸位尚书各怀鬼胎,提拔的都是各党中人,我无派系,你是我的人,故此实在难得重用。” 张诚由衷而发的感到自责,就朝徐锐认真道:“你是想来郡里,任为一营校尉,还是继续留在清昌当个县尉?我由你自己选择。” “你若留清昌,我就提升县军规格为2000人大营。你虽为县尉,但麾下兵马与郡里一营校尉没有区别。” “不过一个县,配两千县军实在有些奢侈……你若选留在清昌,我就索性再给你些战马,组成半营步卒半营骑军,如此你的县军非但要保卫本县,时不时还要出来为本郡剿匪。” 第64章 县尉兼游击参将,赐字定山! 张诚一番话传入耳中,徐锐心中就有了计较。张诚看似给他选择的空间,实际却还是有偏向的…… 去北平郡城,虽然郡里的校尉听着响亮,可实际连武官中的一把手都算不上。处处受制,毫无自主。 留清昌做县尉,他就是军事上的老大!麾下县军也将扩充成两千人大营,还是半营步卒半营骑军,配置放眼整个幽州都堪称豪华。 毫无疑问,县尉最符合当下利益,张诚大概也希望他这样选。不过就算选择去郡城,张诚肯定也欢迎,而且在郡里靠近上官也更容易得到提拔,只能说各有各的好。 “郡爷,卑职想留在清昌。” 徐锐双手抱拳,几乎都没考虑几息便做出决断。 “好。” 张诚答应的很爽快,他望向身旁的师爷,就道:“文优,你速速写封公文,任命徐游击为清昌县尉……兼任北平游击参将。其本部两千县军,即为守土卫军又为剿匪军,除本郡可调遣,其余一切行动皆由徐参将自主行事。” “清昌县里,不得过问!” “好,我这就去写。” 没有半点迟疑,柴进当即就冲进正堂之中,去写公文了。 而徐锐也是非常欢喜,暗道跟着张诚混,确实还挺爽的。 这位郡守别的不说,有一点非常不错,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一旦决定要用某人,就给予其绝对的自主权,不会过多干涉。 此番又是自主行事,又是不受县里管辖!虽说县尉名义上要听县令指示,可张诚后给的游击参将,却让徐锐能越过地方管辖,不受县里干涉! 县令是能命令县尉和县军,可当对方开口的那刻,自己已换成参将身份,麾下兵卒也皆在行使剿匪军之职能,县令自然也就调派不动了…… “多谢大人重用!末将必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诶!不说这些。” 握住徐锐的手,张诚就是轻轻拍着这位年轻虎将的手背,旋即亲近道:“不知将军可有字?” “末将尚且无字,可请大人赐之?” 哪听不出上官言下之意,徐锐马上顺竿儿爬,请张诚赐字。 古人的字大多都由德高望重的前辈或师长赐取,张诚无论德行还是地位都绝对有资格给自己赐字。甚是就目前而言,还是他徐锐高攀了。 “不如就叫定山?” 张诚忽然开口,沉吟几息便道: “当今社稷危如累卵,我大乾内有奸佞之臣祸乱朝堂,贪官污吏肆意攫取民脂民膏,致使民生凋零、匪盗横行。外北有五胡袭边屡屡犯境,南有姜、越年年必犯,西有周、金虎视眈眈,东之海外……亦有倭寇袭扰海岸。” “值此内忧外患,国祚倾颓之际,非猛药无法医,非烈火难以涤。望将军能如古之上将横扫强敌,安定江山!故而赐字为定山,如何?” 您倒是真看得起我。 一时徐锐挑眉,多少是感到这字有些太重。不过既然张诚都这样相信他,他又哪有不自信的道理? “多谢郡爷赐字!末将虽无法保证真能安定江山,却会尽力为之!” 双手抱拳,徐锐大声应下。 而见青年将军如此豪迈,张诚也是哈哈大笑,心中甚为满意。 其实他准备了两个字,一大一小,一猛一柔,便是‘定山’和‘履善’。 不过徐锐能自信应下前者,自然也就用不着后者了。 “定山啊,你当真有古将之风!” 望着挺拔而立的年轻虎将,张诚是越看越满意。他拉着徐锐就走进正堂,既谈公事,也聊起家常。 —————— 告别张诚和柴进,徐锐走出县衙时天色已经黑沉下来。 一想到怀中揣有盖着郡守大印的委任状,徐锐就是心绪激荡。 这份特殊的任命,使他已然成为清昌的天!即便是品阶更高的县令,也最多只跟他平起平坐。 从此,自己也算个人物了。 而看似历经许多曲折,但自他穿越以来,实际也不过短短数月时间。 “主家,您出来了!” 徐锐刚踏出县衙,在外等候的彭大宝便带着几个亲卫迎了上来。 历经血战,一众亲卫死伤惨重,也就剩这么几个了。 “恭喜主家,恭喜主家!” 在主家脸上看到了意气风发,这位魁梧的亲兵队长也是喜笑颜开。 他猜到徐锐这必定是受到重用,从此将一飞冲天! “哈哈!都自己人,不必贺喜!” “对了,大宝……医师可曾请来?现今军中如何?” 没有过多感慨,见属下迎来,徐锐立刻抛出最关心的问题。 “都请来了,全城七十六名郎中无一人推辞,能来的都来了!” 提及正事,彭大宝很快严肃起来,不过眉宇间还是带着喜意。 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顺利。他没用军人身份威逼,甚至都还没掏钱,全城医师便利索的来帮忙了! 北平全郡,民间无不拥戴张诚。此番武谷城中激战数日,不知有多少热血民众挺身而出,即便豁出一条性命也无怨无悔。 相比抛头颅洒热血的民间勇士,医师们只是付出一些身外之物。得知是前来救援郡爷的官军需要,这些郎中便唤学徒带上所有药材,一个个只字不提诊金,火急火燎就赶来帮忙。 “善!” 听完彭大宝叙述,徐锐略有感慨,旋即道:“不过尽管人家愿意,我们也不能真的毫无表示……诊金可免,但药费还是多少结点。” “万不可让这些好人血本无归。” “这您就放心吧!” 彭大宝点头,笑道:“就算人家不要钱,我们肯定还是要给些。不过周牙将却是中途又来了,他奉郡爷之命,把药费全部当场结清了。” “虽说众郎中坚决不受,但周将军还是硬塞了市价的半数过去。想必肯定够本……不至于叫人赔了。” “哦?还有此事?”徐锐闻言怔了怔,心中也不由暖呼呼的。 他就说刚才在县衙待了几个时辰,后边就完全没瞅见周胜了。 原来对方已不知何时得到命令,携带钱款去给自己结账了。 张诚还真是个讲究人,从头到尾从民间聊到朝堂,又从皇宫扯到乡下,愣是没提此事,哪怕半个字。 “……” “嗯,走吧!咱们率军回清昌!” 并未过多纠结,自己已成为张诚的嫡系心腹,不需要分的太清。再者也只是世道太黑、大乾律法不健全,严格说来张诚付这个钱也是应该的。 骑上亲兵牵来的战马,徐锐便在亲卫的伴随下快速朝城外军营行去。 这一路他也在与彭大宝交谈。得知军队情况尚好,大多伤者皆已无恙,徐锐便是彻底放下心来。 甭管什么县军匪帮还是乡间勇士,一同并肩作战到了现在,剩下的士兵全是他忠诚的自己人! 这些人不能有事,多保住一个,他的根基就强上一分! 第65章 说给保障就是真给,说是厚待就言出必践! 回至军营,徐锐第一时间便召来邬鸿邬战、李北、杨辰等头目。 同时,他也从怀中摸出那封盖有郡守大印的委任状,交由亲卫队长彭大宝当场宣读。 “兹任清昌游击都统徐锐为清昌县尉,兼任北平游击参将。其本部两千军马除有守土之职,还……” 彭大宝抑扬顿挫的念着,而听此任命,帐中众人也都欢呼雀跃。 毫无疑问,他们已是徐锐最忠诚的拥趸。双方一荣俱荣,主家能登临高位对众人只是好事。 “恭贺主家荣升参将!” “恭贺大人荣升参将!!” “恭喜将军,将军武运昌隆!必定节节高升,再登高位!!” 与彭大宝这从始至终都跟随在徐锐身旁的近卫不同,众头目虽亲近徐锐,却不知晓事情的真相。 此刻见老大展现委任状,听到其上内容,众人并没为徐锐得到县尉一职而欢呼,只为参将这新职务出声祝贺。毕竟在他们看来自家老大早就是县尉了,只是先前乃是密令,这会才正式委任。而徐锐……自不会捅破此事。 “从今往后,本官将主导清昌的一切军事,还望诸君继续支持本将、追随本将,我必不会亏待你们。” 告知众人自己的正式任命后,徐锐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随便聊上几句便略过这个话题。 接着,他向众人问询起自己最在乎的问题,也便是军中伤亡一事,这瞬间就使帐中氛围低沉下来。 “启禀主家,此战伤亡不小。” “就目前统计来看……” 具体数据传入耳中,即便徐锐早有预料,也不禁心生阴郁,刚得晋升的喜悦都消散了大半。 此战当真惨烈!来时战兵足有两千二百人,竟战死九百多人! 战后便做出细致清点,故此李北汇报的极详细。尽管最终肯定还有出入,但这出入绝不会大。 在这位副指挥小心翼翼的讲说下,徐锐得知剩下的一千三百人多半负伤,其中可痊愈如初者,加上本就未伤者只有一千一百。剩下两百人大多重伤,纵能保住性命大概也得残疾。 “主家,战争就是这般惨烈……我们还是顶住了,若最后被胡骑冲溃,只怕要被屠到十不存一。” 叹息一声,李北道: “在此等激战之下,最终能保全一千三百多人,已是难得。” “还请主家……勿要太过挂怀。” “嗯。” 不挂怀,怎可能不挂怀? 只是作为主将作为主心骨,哪怕心中再感伤,面上也还是得收住才是。可以真情流露……但也得克制! 呼—— 缓缓吐出一口气,徐锐道:“张郡守允诺此战抚恤由郡府来出,每个死者赔三千钱,伤残者赔两千钱,至于参战者每人则赏一千钱。” “我有意增加抚恤,在郡府给予的基础上,给战死者家属多发两千钱,伤残者同样多发两千钱,至于每个参战者本将这边也多发一千钱。” 一番话说的很是坚决。 虽然这样会大出血,但现在的徐锐出得起!今日在县衙之中详谈甚久,张诚允许徐锐将此次整治清昌县,从贪官那里抄来的钱财,都归他用于治军。 几千两银子是很多,估计都要耗去大部分抄没所得,但徐锐虽是心痛,却不为自己的决定而后悔。 兄弟们为他卖命,他只是多花一些钱而已,真算不得什么! 而听闻此话,满帐无不动容! “这,这未免多了些吧……” “主家仁慈!能追随于您,真是我等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时间,众人真可谓心悦诚服。 说实话,光是张诚那边给的抚恤就已经非常高了。 即便是边军,只怕战死者都拿不到三两抚恤银!至于伤残者,那更是最多给个一两银子意思一下…… 参战者的一两银子,倒是在哪都拿的到。毕竟活人远比死人重要,基础的犒赏任何地方都不会少。 就郡府这边,抚恤已算丰厚。而徐锐再加这么一道,每个参战者就可领二两银子!叠加下战死者家属足足可领七两白银,伤残者也有六两! 这是何等的宽厚,何等的仁慈!? “主家仁慈!” “将军爱兵如子,卑职敬佩!” “主家宽厚至此,卑职感激涕零!卑职替兄弟们谢过主家了!!” 咬紧牙关,众头目皆双眼泛红,忠诚也都飙升到了极点。 其实徐锐的军队,也就只有本部游击兵和徐家人、邬家人算是绝对嫡系,这些人加起只占很小的数额。大部分主力还是以乡勇、县兵为主。 此番战死者,也多半是后两者。 在场诸如杨辰一类的村庄头人,本都情绪消沉,正想着死了这么多人回去如何交差。而徐锐这优厚的抚恤,顿时让他们大松一口气。 尽管嘴上肯定是再多钱都没有人命重要,但实际上大多时候……人命却是有标价的。 如今兵荒马乱,一个普通乡下人,一条命还真卖不到六七两银子。能带这么多抚恤回去,肯定是能交代了。 “不必说这些,兄弟们为我卖命,本将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若不是眼下各处都要用钱,本将恨不得再多给一些……” 叹息一声,徐锐并非惺惺作态,他是真感觉自己还远远谈不上仁慈。 人家跟自己赴汤蹈火,命都搭上了才换个六七两银子,这真不多…… 失去了顶梁柱,往后其家属,那日子是真难过啊! 想了想,徐锐还是道: “你等下去后,也跟兄弟们好好说说,本官往后会置办许多产业,其中都需要人手。我会优选挑选战死者的家属以及因战事伤残的军士来做事,这差事不会太累,待遇不说丰厚起码够活,逢年过节也有福利。” “兄弟们与我出生入死,本将说了要给保障就是真给。这不是一笔买卖,抚恤款只是其中最大的一笔而已,但还会有小的,长久的供给下去。只要我还在,这份恩情就不会断……” 此话一出,众人是真惊了。 没人想到徐锐是真把抚恤这事给当真了,最初他讲的照顾战死者家属,还真的不是一句虚言! 好话人人会说,几乎每个将领开战前都会言语厚待伤亡者,可真正能像徐锐这般言出必践者实在少之又少。众人庆幸,能遇到这样的主家! “将军大义!您品格高贵,敢问谁不愿为您效尽犬马之劳!?” “卑职李北,愿毕生追随将军!” 李北心绪激荡,率先跪地抱拳。 众头目见状,也纷纷单膝跪地,抱拳激动道:“明公大义!卑职皆愿毕生追随您,效尽犬马之劳!!” 徐锐见状也是笑了。 虽然此举不是为了笼络人心,但他似乎……顺带着彻底收服了所有部下? 看这样子,莫说清昌县军,就是那些民间乡勇,对自己的忠诚度也跟徐家庄、邬家屯人没什么两样了。 若先前是九十的忠诚,现在就是百分之百。到顶、爆表了! 第66章 归清昌,散众去,英名随口传乡里 即便想立刻踏上归程,徐锐一军还是在县城滞留了三日。 经短暂休整,军队这才恢复行动能力,缓缓朝着清昌归去。 张诚已允诺,组建新军的装备与战马会尽快运来,肯定比县令赴任更快。一路没耽搁,徐锐一军终是在冬天刚到之际,赶回了清昌。 —————— 初冬,小雪漫漫。 又一轮朝阳初起,金光自天际喷薄而出。漫天雪片沾染光彩,洋洋洒洒如金点降下,天地美不胜收。 在这鸡鸣时分,大军正好抵至清昌城外,远远已能望见城池的轮廓。杨辰等村庄头人归心似箭,当即齐齐来至队伍前头,试探着向徐锐辞行。 “我等已对将军心悦诚服,愿毕生追随于您之左右!只是此番离家已久,最初也只是说出来做个策应助助阵,这归乡还是先回去一趟好……” “还请将军放心,我等告知乡里、宽慰家眷后,便立马回来报到!” “而且战死者的抚恤,也还是尽快交予其家眷手中好些……” 见众头人从后方赶来,徐锐拉紧缰绳停下马步。 静静听完众多头人的请求,他沉吟几息便微笑点头。 硬将乡勇扣在军中,当然可以。只是没这必要,乡党既已齐心,其实怎样都无所谓,就是放在乡里……需要时派个信骑过去一样能招来。 其实仔细想想,完全没必要把这些忠于自己的乡勇拉来当兵! 张诚给自己两千兵士的编制,军饷是县里和郡里供应,他完全可以慢慢招齐人马。这些忠诚的乡勇就视作民兵放在乡下,平日继续务农好了,必要时一纸召集信,便是自己…… 在明面统辖之外的额外力量! ‘有编制在手,大可以从零开始打造一支忠诚的部队。已经忠诚的人填进来是可以,但未免太过浪费。’ ‘放回乡里还不用发军饷,这不就是编外私军么?’ 心中呢喃,徐锐顿时有了计较。 他温和一笑,便朝大喜过望的杨辰等人开口:“诸君与我齐心,我自当为诸君考虑!汝等皆为本庄主要劳力,都抽来当兵,固然军饷也可养活家小,但田地岂不荒废?再者庄里一下抽走大半青壮,各方面都会受影响。” “果园、织坊、酒坊等产业,都是你们各村庄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特色支柱,别轻易停下才是……” “乡党有助我之心,本将亦有怜爱乡党之心!这样,汝等暂且归乡,继续在乡中该干啥干啥……若遇到难关,还可派人来请我帮忙。只要能帮,本将必不会袖手旁观!” “同样在需要时,我一信发来,想必诸位也不会作壁上观吧!” 听闻此话,杨辰等人愣住了。 他们预想中,徐锐能放他们暂且离去,都已是宽厚至极。 这下徐锐直接放他们自由,甚至言语他们哪家有事,都会出面帮忙,这如何不叫他们感激涕零!? 当兵是苦差,但凡还有活计,肯定没人愿意当兵的。纵使折服于徐锐的人格魅力,众人愿追随于他,可若能留在自家,自然最好不过。 眼下徐锐主动放人走,态度还依旧亲近,实在叫众人铭感五内! “将军,不,主家!” 杨辰双眼泛红,就是单膝跪地,行了个本地最为庄严的礼仪。 便听他道:“主家仁义与天同高,主家宽厚,与古之圣贤无异。” “今日我等虽归,但仍心系主家!您若有召,必倾巢而来鼎力相助!若违此誓,人神共愤,毁宗夷族!” 一众头人也是如此。 他们心意已决,绝不更改! “诸君何须如此?快快请起!不必立誓,我信得过你们。” 徐锐见状也很感动,翻身下马就将众人一一扶起。此番军粮还有剩余,考虑到乡勇们临时随他出征,都还没来得及为乡里采办过冬的必备粮,徐锐当即命辅兵分来大半粮食,叫一众头人携带着粮食归去…… 权且作为采办之前的应急粮。 “主家,这……” “主家,您,呜呜呜……” 众人见徐锐连这种小事都为他们考虑到了,一个个都是心绪激荡,还有几人忍不住恸哭起来。 徐锐只是温和宽慰着,说自己人之间就不要见外。 乡下人哪里见过如此春风细雨的大官?都说当了官就要变坏,可观徐锐,便觉这种说法未免太武断。直至最后众头人率部离去时,真可谓一步三回头,拜了之后又是再拜…… “……” “主家宽仁堪比圣贤,卑职佩服!” “此番过后,乡里必定归心!” 作为副手,李北大多时候都跟在徐锐身旁。全程目睹了主家的做法,这位县军都头只感到心惊肉跳。 好手段!好手段啊! 至于粮食和兵员,倒没啥可惜的。 此番激战乡勇伤亡惨重,已不剩下几百人,留下也起不到太大作用。余下的军粮更是不到千石,分下去一家也带不走多少。 关键的就是这种做法!就这给钱给粮、厚待之后还放人走的做法,那起到的作用可就大了! 需要时乡勇们不仅可以去而复返,平日他们更是几百张不断游荡在各乡为徐锐宣传的嘴啊!可以预想,距离全县归心,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而只要得到人心……又还会缺什么? 还真是人和人不能比,原本的那个老县尉只知敛财,在水平上,真连给徐锐提鞋都不够格…… “大家为我,我自然也该为大家,都是应该的罢!不说这些……” “走,进城!” 看着一下就变得单薄的队伍,徐锐只是笑了笑,便领军队朝县城行去。 有官位在身,招兵买马不是难事。甚至等自己的名声传起来,届时参军之人只怕是络绎不绝…… 有官职有美名,根本不可能缺兵。毕竟想在疆场上建功立业的男儿还是很多的,只是寻不到去处而已。自己这招牌打起来,要多少有多少。 没多想,徐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此番刀尖舔血,他也精力交瘁。这下终于回到老巢,一看到这座往后就差不多属于他的县城,徐锐便感身心放松,也想念起自己的老婆们。 对了,此番柳家探子也起到相当大的作用,自己和柳漫天的女儿们都还没来得及完婚呢!也得赶紧提上日程,不然未免显得太无耻。 “唉……” 想到这徐锐不由叹息,他真不想娶太多老婆,不管对方再美,但又能强于邬梦瑶和徐蔓菁多少?他已感觉够了,并不再贪恋外边的花朵。 只是古代就这样,联姻是相当重要的结盟手段。 为达成目的,苦女儿苦儿子的案例比比皆是。他没孩子,与兄弟也算不上亲密,也只能苦苦自己了。 小徐锐,你得坚持住啊! —————— “贤婿!!” 军队刚刚开至城门处,徐景就领着徐蔓菁和一众民兵迎了上来。 见对方这么快就闻讯而来,倒也叫徐锐暗暗点头。 自己这位岳父确实可靠,这架势,大概这段时间就住在城门这块……亲力亲为的确保城防无碍。 “贤婿!你终于回来了!你身子可还好?有没有伤到哪?” “郎君,妾身好想你……” 望着朝自己飞奔而来的徐景父女,徐锐也是立刻翻身下马,迈开大步就朝两人行去。 这一靠近,他就见徐景一脸沧桑,双眼泛红布满血丝,想来很久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而徐蔓菁相比父亲气色要好一些,但也是气息疲惫,俏脸除了欢喜,还有深深的倦意。 这会女子都还披着皮甲,腰间别有快刀,想必随时做好为郎君死守县城、亲身上阵搏杀的准备! “岳父,蔓菁,我身子很好,没伤到任何一处!此战堪为大胜,郡爷已正式封我为清昌县尉,兼北平参将!” “……” “好好好!贤婿啊,老夫就知道你行的!老夫从不走眼!” “哈哈,县尉,参将!?我徐家庄总算又出了个大官了!!” “哈,是也,是也。” 双方很快便抵至近前。 徐锐笑容满面,他一把搂住高挑的娇妻,就朝闻言便笑个不停的徐景道:“这次真是辛苦您老人家了!” “诶!为自家人做事,何谈辛苦?” 徐景摆了摆手,笑道:“就是不知战损如何?庄人们……” 徐锐听声心中一沉。 为将者,最怕的就是父老乡亲围上来问自家孩子是否安在。 哪怕再是尽量避免,战争都必定会死人! 徐家庄人既然跟着他出征,也自然如此。绝无因为跟他关系亲密,阎王爷那边就不收的道理…… “唉,岳父,此番随我出征之百余庄人……折掉了半数。” 沉吟几息,徐锐还是坦然开口。 以彼时战局来看,他若偏袒自家人把他们放最后面,其余乡勇必定寒心,只怕全军早就崩溃了。他连自己都亲临一线,徐家人自然也如此。 从始至终,徐锐就没刻意安排过徐家人,这使得他们的伤亡在寻常标准,就是刚好一半差不多。 “什么?”听闻此话徐景心中绞痛,却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深吸一口气,终是轻轻点头。 男人攥紧双拳,感慨: “犹记我年少气壮时,曾进山猎到一头獐子……那日高兴,归乡路遇一瘦弱孩童,怜他便割肉二两赠之,孩童却不受,说没东西回报我。” “是啊!想要得到,就得想付出,这是连孩童都明白的道理,老夫更该知道才是……贤婿你莫要多想,战死青壮的家眷那里,由我去说。” 徐锐闻言沉默,旋即点头。 “说的时候,我随您一起去。” “嗯,不讲这个了。对了,郡爷呢?郡爷他老人家还好吧?”徐景抛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在他看来,女婿虽有本事,但千里马跑的再快也需伯乐的慧眼。毫无疑问张郡爷就是女婿的伯乐,又还是顶头上官,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尽管以徐锐之言,张诚大概是没问题的,但徐景就是怕,万一赢是赢了但郡爷却中了一箭遭了一刀…… “张郡守好着呢!未伤分毫。” 徐锐微笑,轻松道:“郡爷他还给小婿赐字为‘定山’,无论精神还是身子骨都非常不错。” “什么!郡爷给你赐字了!?” 此话入耳徐景狂喜,而徐蔓菁这大姑娘也把脑袋从郎君怀中直起,一脸爱恋敬佩的看着徐锐。 任谁都知道,只有亲近的长辈才会给后辈赐字!郡爷能给徐锐赐字,说明他已将徐锐视作子侄后辈! 背靠一个郡守……徐家又焉有不兴盛发达的道理!? 第67章 提审犯官抄府邸,入主县衙见娇妻 进入清昌县城,徐锐立刻出手。 先前赶时间,他杀官夺权后都没来得及开展下一步,便火急火燎领着军队前去武谷县救援张诚。此番归来,首要自是清算旧账。 首先,徐锐命令彭大宝和徐云带人去查抄罪官府邸。 接着他又让邬鸿、李北去提审一众早已收监羁押的县衙佐吏。 至于军队这边,则在邬战、邵远的统率下先归军营,随时准备调动。 做完这些,徐锐便在一众心腹的护卫下入主县衙,把控全局。 尽管现在才动手是慢了一些,不过这段时间清昌县城在徐景的掌管下进入了全面封锁的状态。在徐锐到来前无一人出城,罪官亲眷也早被逮捕,就算真有少数几人卷着钱财逃脱,大部分赃款也仍留于原地等待查抄。 …… “夫君,您总算回来了!” 得知徐锐归来,邬梦瑶便是第一时间赶往县衙。 来至正堂,瞅见迎来的夫君,小媳妇便眼眶一红快步跑了过来。 最近事儿真是一件连着一件! 同蔓菁姐姐一起在家与夫君好好吃着饭,张郡守那边突然就出事了。夫君不想让她们担心,刚开始还想瞒着……可后边需要全庄鼎力相助,也只得将实情道了出来。 大家跟夫君抵达县城,男儿随同进城夺权,老弱妇孺则在城外密林等候,那时她别提有多担心。 万幸,她的夫君是英雄,没有事情能难倒这位浪子回头的好男儿! 徐锐突袭得胜,成功控制了县城,可是……他接着就要带县军及一众临时招来的乡勇,奔赴外县救援郡守! 邬梦瑶只恨自己不通武艺,不能跟徐锐并肩作战。她除了担忧,再无任何别的情绪,纵使万般不愿夫君犯险,她却也从始至终没有半点阻拦。 好男儿,是要出去闯的。 她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夫君不会出事!眼下得知徐锐凯旋归来,小女子喜上眉梢,旋即又湿润了美眸,远远瞧见徐锐便张开双手,乖乖跑了过来。 “梦瑶,为夫可想死你了!” “来,抱抱!” 作为自己的首个女人,又是穿越以来首个见到并且就坚定不移支持自己的人,邬梦瑶在徐锐心中是最重要的,也是最牵挂的。 这会见娇妻奔来,徐锐也快步冲去。他一把就揽住小媳妇,将她高高抱起转了两圈,旋即紧紧搂入怀中! 没有多说,两人就是深情热吻。 依照惯例,又是吻到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夫妇这才住嘴。 “夫君,你瘦了……” “正事再是紧迫,也不能亏待了自个的身体呐……” 抱着夫君,邬梦瑶探索一阵,开口便叫徐锐心中暖洋洋的。 “行军打仗哪能不瘦,倒是你,在家还清瘦了,这才不可饶恕!不行,为夫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捏了捏邬梦瑶的脸蛋,徐锐就扛起娇妻,大步朝厅堂内走去。 听着什么‘看俺老孙棒打妖精’、‘必鞭挞一夜不眠不休’之类的浑话,邬梦瑶便羞到极点,俏脸绯红一片。 而立于堂前的心腹守卫们,瞧见此幕也是面面相觑,识相的撤了出去。 —————— 入夜,用过丰盛的晚膳后,徐锐便搂着娇妻看星星。 如今县衙,已等同他的个人居所。 不似现代,大乾的夜空很干净,可以清晰瞧见明亮的月与星儿。 今晚的月很圆,裹着大衣躺靠在铺了厚实兽皮的摇椅上,晃荡晃荡的观赏夜空,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事情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下属们也都能干,徐锐大可忙里偷闲,好好歇个几日。 “梦瑶,你两位兄长这回可都帮了大忙!邬家屯人真是彪悍,可惜此番打头阵折损了不少……为夫打算过段时间亲自去邬家屯拜访一下你父亲。” 晃荡着椅儿,徐锐对那素未谋面的岳父还是挺感激的。 邬家屯算是个大屯,不过再大也只是个村庄级别的聚居地。邬家先后抽调了将近两百青壮来帮他站台,如何都算是倾尽全力了。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去拜访一番。 “夫君如今是堂堂县尉,是参将!我邬家屯名声不好,您去的话,可能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听闻丈夫打算亲自去拜访父亲,邬梦瑶先是一喜,旋即又是摇头。 “上战场,难免就是要死人的,我邬家屯人既然来了,自然也都做好了马革裹尸的觉悟,夫君不必挂怀。真想补偿一下,派人往屯里送些钱财略作抚恤即可,这倒也是应该的。” “只是亲自拜访就算了吧!我邬家匪帮虽从不伤害黎民百姓,却劫过不少世家大族。而那些大族在官府往往都有不小的势力,您靠得太近……” “对您影响不好。” “夫君若真想见我父亲,倒也不是难事,妾身书信一封讲清楚前因后果,请父亲亲自来县城一趟便是。” 此话入耳,徐锐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小媳妇当真是贤妻,能如此为自己考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不过邬梦瑶说的虽然有理,却还是想简单了些。 自己娶了她,又已经得到邬家人的鼎力相助……不管去不去这么一趟,在别人心中,都已经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还在意那么多干啥?妻族有恩自己,该去道谢那就去! 而且,自己还有另一层考量。 “梦瑶,你真是我的好老婆。不过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拿你的好当做应该的,这邬家屯我还就必须去。” 紧紧握住娇妻的手,徐锐坦言道: “不只是要当面谢过岳父,为夫也还有别的打算……” “此战激烈,我身边的勇士们折损不少,亲信这块很需要补充。不过像杨辰一类的乡勇,却是把他们放在乡里,远比招募过来对为夫更有用。他们已是我忠诚的乡党,在外能替我宣传,也可以暗地里替我办很多事。” “但邬家屯则不然。” 沉吟几息,徐锐也没藏着掖着。 跟自己人,尤其是好老婆,把话说开真没啥。 “大部分村庄都有自己的产业,需要时乡勇可为我之兵,不需要时他们也可继续从事生产,使本县更加繁荣。” “而邬家屯不事生产,专门为匪,追随我是把好手,留在民间……却是一股不安定的因素。” 听闻此话,邬梦瑶心中一颤,却也知道夫君没有说错。 哪怕她邬家祖训再是严厉,要求每个后人都不得为害民间,大部分人也都是遵从祖训这样做的。可是……可是都落草为寇了,又怎可能所有人都那么讲规矩? 虽说邬家主要以劫掠恶豪为主,基本不伤害贫苦百姓,可凡事都有例外。某段时间实在劫不到地主土豪,自家为了吃喝,也难免对平民出手。 如此邬家是活下去了,可被抢去财物的贫苦百姓就算被留下一条性命,但被抢干净了,也跟死了没差。 虽出身邬家,但邬梦瑶还是很反感自家有时迫不得已做出的腌臜事,再是迫不得已非得做,可土匪坏就是坏。 这没得洗。 “为夫既为县尉,又为剿匪参将,得郡爷器重又得民间拥戴,自然是要履行职责!起码在我清昌,我定会横扫众匪,不留任何一个匪帮……不管是绿林好汉还是没有下限的劫匪,只要是匪,就坚决不能留下。” 直视着好老婆,徐锐斟酌片刻,温声开口道:“为夫有意全面收编邬家,精锐为我亲兵,普通点的则替我守卫产业。如此我得到忠诚的自己人,人手够用了,邬家也不必再为草莽,摇身一变就从匪寇变为官军。” “追随我待遇优厚有保障,岂不远比刀尖舔血更好?” 第68章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夫君,您就放心吧!” “只要能为官军,又有谁愿意在江湖上做匪呢,妾身这就书信一封。” “诶,不急这一下。” 搂住立刻就要准备书信的小媳妇,徐锐笑道:“我对邬家帮不太熟悉,你且跟为夫说说帮里的人员架构……嗯,就是大概情况是啥样。” “嗯呢!不过妾身毕竟是女儿家,对帮里情况只能算一知半解,具体的夫君还是问问两个哥哥好。” 乖乖躺靠在徐锐怀中,邬梦瑶想了想,便毫无保留道: “邬家屯有近千人,其中男丁大部分都进了匪帮,人数在六百左右。新一轮青壮本来到了年龄该进帮了,不过大部分又随两个哥哥前来投靠夫君,此番帮里还抽调了百人来助战……” “现在大概只剩五百匪众。” 徐锐听得仔细,也不由暗自感慨。邬家帮原来足足有六百匪众,还真不算弱!实力完全秒杀王家帮。 也好在邬家帮主要是盯着世家大族动手,若毫无忌讳见谁抢谁,那清昌的世道起码还要乱上数倍…… “我邬家族长即为匪帮大统领,下有六个小统领,每人领一百人左右。我家一脉,基本世代都领着两个统领的名额,更与其余统领来往密切。” “故此,由妾身父亲来穿针引线,夫君之事必成也。” “善!” 怀抱着温软佳人,徐锐心情愉悦,忽感寒风袭来,他连忙裹紧媳妇,就怀抱娇妻朝屋内行去。 能得此贤妻,真是福分。今日久别重逢,他心炽热滚烫,自当好好联络下感情,不眠不休才是! —————— 一夜夫唱妇随,相濡以沫。次日三竿时分,徐锐这才起床。 今儿雪停阳光灿烂,是个好日子。 与娇妻用过早饭,徐锐容光焕发,精神抖擞的便来至县衙正堂,处理起一桩桩事务来。 如今他身份摆在这,在这小小的清昌县城里,一举一动都代表至高上意。眼下又逢权柄交替之际,当真是一刻都难以闲暇。 休歇还未到一天,众下属传来的信报便有数封,封封皆为急奏。 “徐安,你且念吧。” “诺!” 没有半点不耐,徐锐端坐高堂,在徐安的协助下开始理事。 徐安新死了亲弟弟,徐锐怜惜他,本给了半月休假。奈何此人恪尽职守,素来皆以大局为重。他知主家身旁正缺心腹,死活不受假期,昨儿给兄弟烧了一夜纸钱后,便立刻前来报到。 “主家,彭队长和徐骑督兵分两路,已将众罪官之府邸连夜查抄。” “现抄得现银九千七百八十四两,房屋地契八百余封。” “除此之外,还有文玩古画、玛瑙玉器、金制器皿若干,具体价值还当由专人前去评估。但其价值……预测最少不会低于一万两白银!” 此话入耳,徐锐眉头就是抽了抽。 真就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啊!这赃款……比他预想的多了太多! 自己以超高规格抚恤全军,可就是自己这道再加上郡府的那道,两道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一万两。 本以为此番查抄,抄出来的赃款最多平掉抚恤,可谁能想到,那巨额抚恤竟连一半赃款都没达到! 清昌不是小县,但极其贫穷,能在此处搜刮出这么多钱财……可想众县官有多贪婪,有多不择手段! “把账目做好,抄家的人,我会单独予以重赏!但谁要敢对赃款下手,也莫怪本官手下无情!” 虽说前去查抄的人,都是自己最忠诚的部下,但徐锐也还是出言警告。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面对近在咫尺的巨额财富,没有人会不心动。但有人虽心动却能强行克制下来,有人却不能。 “诺!” 徐安立刻记下此令,同时打开下一封奏报,看着说道:“邬头领和徐都头那边一切顺利。看了您的委任状,众佐吏心知大局已定,更是知无不言,争先举报!他们只求能将功补过减少惩罚,如今第一批认罪书已快装订完成,预计下午就能送到县衙这边。” “好,叫邬鸿他们好生审问,绝不可遗漏半点。对了,再问问众佐吏……他们的上官可有与哪些势力暗连?若有书信来往,就统统搜来!” “诺!” “军营那边一切尚好,邵都头传信而来,说有县军兵士感恩主家厚德,愿招亲朋好友前来当兵……” “善。” “城中众县豪乡绅携礼而来……” “统统收下,今夜组筵,请他们前来赴筵罢!” …… 才刚刚入主县城,各种事务便是一件连着一件。处理起来,也远比徐锐预想中更为消耗脑力。 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徐锐这才将诸多事务尽数解决。 此刻也到中午,回到后堂与两位娇妻共进午膳,徐锐也在琢磨着,是该去请个师爷来协助自己了。 他麾下人才其实不少,甚至有许多都能独当一面,只是大多出身寒微从未接触过官面这块。纵使刻意抽上来好好培养,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速通。 师爷,绝不只是出谋划策,时不时提个思路来个点子,实际上这是一种专业人才。虽无官衔职称,却是精通官场弯弯绕绕的佐治人才。 可以理解为处理官方琐事的助手。 “若书信一封,张公必会为我寻觅师爷。只是师爷身处核心中枢,难免接触到各种隐秘,张公虽为我的恩主,往后也无多少撕破脸皮的可能,但人选还是不要经他之手要好……” “还得是由我亲自寻觅稳妥。” 喃喃自语,徐锐就准备暂且先将此事搁置。 谁曾想,旁边的徐蔓菁听闻郎君低语,竟放下碗筷,含含糊糊道:“唔,夫君可是要寻师爷?” “哈哈,是也。” 亲昵的拍了拍大姑娘的后背,徐锐笑道:“蔓菁,先把东西吞下去再说,吃饭莫讲话可别噎着!” “噢!” 是有点被噎到…… 就了口菜汤,徐蔓菁将食物吞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这才继续道:“我徐家有一远支在渔阳郡,那支家主便原为徐家的笔墨先生,世代皆以文墨传之,最擅处理官事。” “噢?” 徐锐闻言,登时便来了兴致。 就听徐蔓菁娓娓道来:“徐家自百年前那场大旱彻底破落,就凭本庄无法供养这么多族人,于是各支纷纷携众出走谋取活计。笔墨先生这支也是如此,他们最终落户于渔阳,并在渔阳某县谋到了个县令师爷的差事。” “只是渔阳乃边关,虽有诸多天险隔绝外敌,但胡虏依旧时常犯境骚扰,那支颠沛流离,日子很不好过。” 徐锐闻言默然颔首。 边关日子确实难捱,尤其是大乾这边只能被动防守,那就更难了。 笔墨先生这支听着攀上县官,算是出头。可实际上边关的小县政权极不稳固,面对席卷而来的外敌,时常要弃城逃跑,待贼退去才能归来。而县令都跑了,师爷可不得跟着跑么? 听着风光,日子甭提有多难了。 第69章 聚春楼夜筵 “当代的笔墨先生徐阳,即为渔阳郡小林县县令的师爷。不过前年胡虏袭边犯境,小林县令不幸遇害,新上任的县令便罢免了徐阳。” “如今他们一支失去师爷一职,下边做营生也大多亏损,可谓举步维艰。前年还来信想着能不能归回庄子,前段时日父亲发信招揽,想必该分支一定会全数归来,算算时间……” “也就这几天了。” 徐蔓菁一席话传入耳中,登时叫徐锐连连点头。 他还正想着去哪找个师爷,没想自家宗族里就有现成的。 师爷这差事,不需对方有多敏捷的思维,也无需多聪颖,只要熟悉官场能处理琐碎事务,并足够忠诚就行了。 本家有,自然是最好。 “行,待徐阳一支抵达后,就速速唤他来见我罢!” —————— 入夜,聚春楼。 灯盏通明,丝竹瑟瑟。 得徐锐召唤,今夜几乎整个清昌县城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无一人敢推脱不来。 尽管已经掌握大权,徐锐仍是春风和熙,没有半点拿大。 他端起酒盏,先朝诸多县豪一一敬酒,就是认真开口道: “诸位都是我清昌的乡绅县豪,掌握着本县大大小小方方面面,本将初为县尉,还望诸位多多照顾啊!” “我听人说,如果恶了乡绅,就是县令的政令都传不出县城。诸位啊,可千万别这样对本官才是……” “来,我敬你们一杯!” “……” “啊?这是谣言,这是谣言!” “我等只是草民而已,就算有点钱有点小生意,也只是平民百姓,又哪敢干扰政令?大人太看得起我们了!您放心,我等必会全力配合您!” 徐锐这一开口就叫人摸不着头脑,说是阴阳怪气,他又一本正经,说没点深意,却也是不可能。 众宾客也是怕了,哪敢坦然受下。 “诶,诸君莫怕,我们好好聊事!” “好……我等全听大人的!” “不过还望大人真不要折煞我等,我等是真没那能力啊……” “哈哈,那就是本官胡言了,切莫挂怀,切莫挂怀啊,哈哈!” 看着主位上那张皮笑肉不笑,似乎亲近又似乎含有凛冽杀意的年轻脸庞,一时间众人只感心惊肉跳,纷纷连道不敢,表明会全力配合徐锐执政。 是的,就是配合徐锐执政……尽管对方是县尉而非县令。 县尉?呵呵。 众人已将徐锐视作比县令还要显赫的权贵,并且还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很正常,毕竟此人半月前屠了整个县衙的景象还历历在目,他是那样心狠手辣是那样肆无忌惮!寻常县尉哪个敢这么整?就是有上命在身…… 也绝不会如此行事! 这活脱脱就是个笑面虎。 依稀记着其刚刚得官时,就与老县令程慈等县官谈笑甚欢……若非如此,自己等人起初又岂会攀附徐锐,向他送礼示好?虽说有给新官上任的面子,但更多还是看在程慈的份上。 谁曾想徐锐看着和程慈亲近,没几天竟就带兵把县衙屠了! ‘此人当真是不讲情感,冷血无情还肆无忌惮!’ ‘我等已是接连送礼,百般示好,他何故还要如此言语?难不成打算对我等动手?不,这应该是敲打。’ ‘该死,我清昌怎么被这么个混世魔头来执掌大权了!最可悲的是他还背靠郡守,动也动不得……’ 一时众宾客如此想着。 他们心绪复杂,不知该如何应对徐锐是好。此人不按套路出牌,背景还大的离谱,不知是不是郡爷的私生子。 想想徐锐还为游击都统时,郡爷就派遣亲卫为其站台,这才多久?他就杀官夺权,站到清昌的最高点,还兼任了郡里的参将一职。 多少官吏一辈子都没走完的路,眼前青年一两个月就走完了。要说他跟张诚没点勾当,众人万万不信。 “徐县尉,小人敬您一盏!” “啥都别说了,往后只要您需要,我郝记商行必定全力支持!” “千万别把自己当外人,有事来说一声就是了……” 一众宾客中,最为安心最为快活的当属郝记商行的掌柜郝德海。 这位商行掌柜全力投资了徐锐,可谓是不留余力,如今见这果真是一匹黑马一下就跑出了成绩,又如何叫他不感到喜悦? 虽说投资是无偿的,但徐锐往后只要稍稍开启方便之门,就有得他赚了! 至于别的,哈……郝德海还真没多想。被迫帮着出了那么多赃物,他比谁都清楚原本县衙里坐着的是帮怎样的衣冠禽兽,死得好,死得该啊! “哈哈,好!那就谢过郝掌柜了!” “郝掌柜真乃民间之楷模,你也大可放心!本官就算要用你,也绝对会让你有的赚!绝不会让民吃亏……” “来,本官敬你一盏!” “行,那小人就不客气了。” 郝德海大大方方,与徐锐对敬。 瞧见此幕,徐锐轻轻点头,只觉得这位掌柜确实可用。 不说别的就谈气度,不知甩在场其余乡绅县豪多少! 火候也差不多到了,徐锐深吸一口气,便是环顾众人,肃声开口: “诸君,往后清昌由我执掌,我必要让本县海晏河清,一片朗朗乾坤!” “诸位都是一方县豪,往后肯定免不了要打交道,还望诸位全力相助,本将必有厚报!” 说完场面话,徐锐直切主题: “现在,本将可以给你们透漏一个消息,那就是接下来县里最重要的方针便是剿匪!” “此事,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环顾微微发怔的众多宾客,徐锐就是极为认真道: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匪帮,谁有消息都可以来秘密告诉我!只要是对剿匪有利,灭掉该匪帮后,就会按一定比例将所得的战利品奖赏给举报人。同时我也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与匪寇暗中勾结者,这也正常……” 望着神情凛然、顿时如坐针毡的众乡绅,徐锐眯起双眼一字一句道: “本官理解你们,你们在城内城外大多都有产业,肯定不能恶了匪帮,否则被贼人盯上必定没好果子吃。毕竟以往的县令县尉尸位素餐……你们这样做是为自保,迫于无奈。” 此话一出,众乡绅连忙点头。 不管是不是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就听徐锐继续道: “不过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无论以往如何,从今夜开始你们必须断掉与匪帮之间的联系。” “过去我既往不咎,哪怕其中曲折再是触目惊心,我都绝不会去翻旧账!但从我说完这些话开始,谁要是再敢与匪寇勾结,继续往来……” “就休怪我踏平其家,荡平其族!在剿匪这事上,本将是认真的。” 一番话可谓杀气凛然,徐锐心中清楚,在座乡绅没几人屁股干净,大多都与匪寇有着来往。不过他事先已做过衡量,最终还是决定放过。 毕竟县豪乡绅并不简单,单个拉出来看似乎不咋地,但聚在一起,却是相当强大的势力! 他们每家都有私兵,也可称为‘武装家丁’。这些私兵无论装备还是素养都超过寻常官兵,尽管连根拔起不是做不到,代价却绝对不小。 好比此番赴筵的几十个乡绅,回到自家振臂一呼,加一块起码能拉出千余人的队伍。徐锐虽说不惧,但就目前而言没这必要。 而让他们断掉与匪帮的联系,也是必须的。内部还在与贼寇往来,又如何能平定匪患?所以不能太温,也不能太硬,要把持好度,敲打威慑恐吓都可以用上,但要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将罪责全丢到死去的众县官头上,恐吓乡绅后又宣布他们是被逼无奈都是无罪,方为眼下破局良策。 第70章 满座衣冠皆禽兽,引蛇出洞在今夜 走出酒楼,一众宾客噤若寒蝉,无人交谈,全都匆匆朝家归去。 此刻他们心绪复杂,又惊又惧,有人浑身颤抖,有人则眼冒凶光。 此番筵席,众人本想着向徐锐示好就是了。谁曾想对方刚上位,就要整个大动作出来! 全局而言剿匪肯定是好事。 但以往官府不作为,清昌全县匪盗横行,就只从个人利益出发,乡绅也必须与匪帮勾结。 不这么做,若被那帮搞一票就钻林子里的匪寇盯上,他们的产业如何能保全?匪帮每月都要给县衙孝敬银,而他们每月又得给匪帮孝敬银……从这角度来看灭掉匪寇似乎对县豪们是好事,可实际却并非如此。 一些东西要么别接触,一旦接触到就难免深陷其中! —————— “郝掌柜,为何提及剿匪,众宾皆惊皆惧,唯你笑容依旧?” “回大人,因为我与恶匪无有勾结,自然也就没有怕的道理。” 晚筵结束,众宾散去,此刻酒楼宽大的厅堂里只剩徐锐和郝德海两人。 有心要用这位掌柜,徐锐也就将他留下,笑着问话。 “噢?掌柜的意思是……众宾皆与匪寇有勾结?” “大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倒是无惧,郝德海道:“以往我清昌的官员都与匪寇有来往,上行下效,县豪乡绅们自然也如此。” “经常有来往,许多乡绅就逐渐开始与匪寇做生意,借他们之手帮自己处理明面上不好解决的事。” 酒气上涌,胆气也是大了起来,何况郝德海本就是胆大之人?既然都把话说开了,他索性直言: “专注田产之乡绅,最厌恶不愿卖地给他的平民,可如果强买强卖,以恶仆威逼良民、强行兼并民间土地,那事情一旦闹大,告到官府里就是贿赂县官也是一桩麻烦事……” “毕竟一些东西私下怎么整都无所谓,可上称就千斤都压不住!” “当今风气是不好,但郡里州里还是有监察的。一旦进入衙门走上流程,乡绅就是能赢也得大出血。” “而交给土匪就简单了,直接杀其满门,再从土地司将无主之地低价买来,不会有半点麻烦。” 徐锐闻言眉头微皱,心中对众乡绅厌恶到了极点。 这帮人是先后给自己送了很多礼,面上也百般示好,但厌恶就是厌恶,道不同真的难以同谋! 听这些腌臜事,他都觉得恶心! 就听郝德海继续道: “其余类型的县豪也都差不多,他们大多都有产业都有店铺,垄断了清昌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有的小民做生意实惠,于是回头客络绎不绝,将自家小店打理的红红火火……地主强买其店若是不成,就通知土匪……” “直接把人杀了就是。” “店能收来就收来继续赚钱,收不来也铲除了竞争对手。” “此番前来赴筵的乡绅县豪,就大多都喊土匪做过这一类的事情。” 一席话传入耳中,徐锐揉了揉太阳穴,实在没想到这会留下郝德海,竟还有意外收获。 原本他只是确信众乡绅肯定与土匪有勾结,却没想人家哪是勾结,这直接就是勾肩搭背! 妈的,真是一帮禽兽!相比土匪,这帮县豪甚至更恶! 只是即便知晓这些,自己暂且也只能按原计划行事。 饭要一口口吃,乡绅阶级,现在确实还动不了。 “那你呢?你跟土匪如何?” “我?我就交点保护费。” 耸耸肩,郝德海道:“我郝家已经近百年来没收过新的田产了,这点大人可以去查……讲真,种田能赚几个钱?与其费尽心思从苦哈哈身上攥点油出来,不如把精力放别处。” “我郝家只走商,没有其余产业,也就用不上匪寇。” 郝德海豪爽一笑,当真是落落大方毫无畏惧。 他家只经商,一不开店二不买田,跟民间完全没有冲突点,自然就用不上什么土匪。甚至对逐利的商贾而言他还希望百姓过得好点,毕竟只有民间富庶了,才有消费力来购买商品。 某种角度来讲,郝德海反而是整个清昌最支持徐锐剿匪的县豪。 甚至他还希望徐锐能一锅把其余县豪都给端了,他这类新锐派的县豪,本就与传统派的乡绅水火不容。 不过深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郝德海还是道:“小人希望大人能将匪寇尽数剿灭,这不仅是为了我家商行不必再交高昂的过路费,也是由衷的悲哀民生之艰!不过还请大人不要操之过急,那些乡绅是可恶,但现在动不得。” “嗯,本官知得。” “在此事上,我说是既往不咎,那就真是既往不咎。” 徐锐颔首,他知晓其中利害。 就目前而言,只谈剿匪,已经不再是什么难事,关键就在于与匪寇勾结太深的地方大户。 这些大户最初是迫于无奈,大环境就这样,只能与匪寇来往。可随着双方来往逐渐密切,乡绅们愈发觉得土匪是把好用的刀,也心生恶念用起他们。双方越缠越深,一起做了无数恶事。 可以预想,自己若荡平匪患,必会在过程中搜出无数乡绅的罪状,他们犯下的恶行也会慢慢暴露在阳光之下。 如何妥善处理,也得好好计较。 “好,先不说这个了。” “我有一酒,堪为仙酿,有意交予郝掌柜前去售卖……” —————— 刻意又与郝德海谈了一个时辰,待到深夜,徐锐这才将欣喜若狂的掌柜给打发走。 从聚春楼走出,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便叫徐锐不由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在二三十名卫士的伴随下,他策马便朝县衙归去。 不过徐锐看似毫不设防,却是在出门之前,就在衣袍里换上了甲胄。 而此番出行,除却明面上的三十卫兵以外,暗中还有一票精兵随行! 那票精兵由邬战率领,全员配有甲胄,携带着军弩及重弓! 这是一次尝试。 在徐云徐安的护卫下,徐锐望着黑沉的夜空,心中呢喃道:“这才短短一段时间,我已得罪无数群体,像刺杀这等付出极小却收益巨大的手段,敌人也总该用上了吧!” “与其不知何时爆发,倒不如刻意营造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在防备充分时先将隐患给提前引爆。” “我的精锐亲卫都死得差不多了,这几天亲卫队长彭大宝又奉命前去查抄罪官府邸,我身侧都是些寻常护卫,今夜又是如此的月黑风高……” “胆大点,果决些!你们可不能错过这天赐良机啊!” 心中低语,徐锐脸上神情如常,实际却是小心到了极点。 依他推敲,今夜乡绅应该是不会急于动手的,毕竟他们才刚刚与自己见完面,这下动手太过明显。真有人胆敢行刺,大概就是土匪和罪官余孽。但也说不准,世上从不缺乏愣头青。 不过能动手就好,他倒是希望所有隐患能够一齐引爆…… 自己之所以刻意在酒楼里又逗留了一个多时辰,就是给可能存在的,不理智的部分乡绅而准备。 第71章 深夜杀机 一路缓缓归回,直至路途过半都平安无事。 就在徐锐都觉得今夜不会再发生意外之时,惊变陡生! “杀!!” “杀徐贼,卫苍生!!” 只听一声怒吼炸响,街道两侧的摊铺皆被掀翻,就见三四十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刺客露出身形。 刚刚现身,这群刺客便拔出腰刀,朝徐锐快步杀来! 后边还有五六人手持短弓,二话不说就是接连放箭! 咻咻咻—— 只是短弓力道绵软,抛射出的箭矢也颇为无力,徐锐马侧的徐云不过轻舞手中长枪,便将箭矢尽数格挡下来。 “……” 瞧见前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徐锐眉头微皱,顿感奇怪。 不错,还真有刺客杀来!就是手段未免太过粗糙了吧!己方都还没发现他们,自己就主动暴露身形…… 待队伍离得近些再动手,成功的概率不也大一些么? “保护大人!” “保护大人!!” 见刺客杀来,徐锐马侧的三十个卫兵也是立刻动了起来。他们当机立断,留下二十人紧紧拱卫在主家周围,就要分出十人朝前杀去。 “主家,我去迎敌!” “等等,全都留在本将旁边。” 没顾前方那乱哄哄杀来的众刺客,徐锐狐疑的望向街道左右那几个毫不起眼的摊位,眉头轻挑便是摆手。 “朝左右那肉摊布摊放箭!” “诺!” 听闻此话,众人皆是心中一紧,也一下就对左右小摊升起警惕之心。六个配备军弩的卫兵即刻抬弩,就朝两侧不远处的摊子一阵激射。 咻咻咻—— “啊啊啊!” 六支弩矢射入摊内,其中顿时就传来惨叫声。 紧接着左右摊子就被一脚踹翻,各露出六七名穿戴皮甲的刺客来,他们全都手持长剑,两边还各有一名弩手! 本来是还要多出几人的,不过两人直接被弩箭射死,还有一人被利箭射中裤裆,正捂裆打鼓,凄声哀嚎。 “果然。” 瞧见此幕,徐锐轻轻点头。 前边那几十人只是吸引注意力,分散护卫的幌子,两侧这十来个精锐才是真正的杀招! 不过,也就这样了…… “不好!快快保护大人!” 哪想到近在咫尺就藏有刺客?一时众护卫大惊失色,再无人敢离开徐锐半步,死死将其护在中心。 “杀!!” 没想到徐锐这般奸滑,竟一眼就看破关键之处,众刺客也是心中一横,齐齐就朝徐锐这边冲杀而来! 咻咻—— 两支刚猛弩矢一左一右极速飞掠,直直就朝徐锐射去,然而猝不及防或能得手,如今已然暴露,徐锐的护卫又岂会连两支箭都抵挡不住? “举盾,举盾!!” “保护姑爷!” 都不用徐云徐安出手,靠里侧的邬家卫士便高举盾牌,将箭挡下。 “奸贼!看枪!!” 想到自己还差点中了贼人的算计,险些被调虎离山的徐云大怒,他脱阵而出,策马就朝左边快速杀来的贼人飞速冲去,左右狂抡长枪,就将几个贼人横扫的歪歪扭扭,站都站不稳了。 呼呼呼—— 先乱敌势,徐云紧接着疯狂刺枪,便将左侧七名刺客一一扎死,接着猛夹马腹,就转朝右侧的刺客们杀去! “不好!消息有误!” “该死啊!那亲卫队长彭大宝不是奉命离去了吗?这又是何人?” 见骑将如此晓勇,众刺客两股战战几欲遁逃。 该死啊,消息有误!徐锐身旁的得力护卫不是都不在吗?那这人又是谁?他妈的,这人武艺非凡,一个就能战他们全部啊!! “……” 望着仅有两把硬弩、几把短弓,总人数不超过六十人的业余刺杀小队,徐锐有些无语。 就这,刺杀谁啊? 能杀得了谁啊? 都用不着暗中的伏兵杀来,只怕光是徐云一骑那都够了。 “杀!!”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战斗打响还没多久,邬战便率众杀到!他本来就领军暗自跟随在徐锐队伍的隔壁街道,一听闻杀声连道不好,立刻就率众横插过来。 这一至战场,军士们就高举军弩,一箭箭将场中刺客精准射杀! “慢点,慢点!” “一定留几个活口!” “诺!” 还好徐锐喊的快,再晚上个几息,只怕这伙刺客顷刻就要被歼灭了。 他们虽然布置的还算有章法,甚至掺杂了一点计策在其中,可无论装备还是战技,都只能算稀松平常。 面对骑马猛将再加上持弩军士,当真是毫无抵抗能力…… “卑职来晚了,请主家责罚!” “主家,您没伤到哪吧!” 逮了几个活口,舅子邬战便是火速朝徐锐奔来,脸上满是自责。 “诶,我没事,战哥切莫自责,你已经很快了。” 倒不是宽慰,邬战速度确实很快,徐锐翻身下马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就朝徐云那边望去。 此刻徐云正率领卫兵将五六个活口给绑缚起来,通过士兵手上火把提供的光亮,可以清晰瞧见那几个俘虏满脸震惊,还有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大人,我们是周海的属下,快活林二当家周海的属下……” “我心知必死,若全部交代,可否给小人一个痛快?” 想来是太害怕,都还没开始拷问,就有俘虏承受不住压力,主动交代。 这人的声音颤颤巍巍,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该死!钱磊你该死啊!你这叛徒忘了二当家是怎么对我们……” 那俘虏刚刚出声,就又有俘虏激动开口,不过后者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云一脚踹爆了裤裆,紧接着惨叫都还没道出,就又被一枪杆砸昏过去。 “那个谁,钱磊是吧?” “你只管说,交代清楚,饶你一命也不是不行。” 徐锐招手,示意那俘虏继续。 而听闻此话,原本只想着不要被折磨至死的俘虏顿时狂喜,连忙开口:“明公宽仁,小人不敢有半点隐瞒!” “前段时日,那胡三屠不是去搞徐家庄吗?被您打败,正义处决掉了!胡三屠是我们二当,咳,是周海那天杀败类的结拜兄弟,周海素来标榜自己最重情义,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只是快活林近期很忙,在为劫取军械做准备,窝点也不在清昌,隔得太远,于是周海便派我们来刺杀明公!” “哦。” 徐锐点头,诧异道:“怎么装备如此粗劣?几把破弓两把弩就想杀我?” 听闻此话,钱磊就是欲哭无泪。 “胡三屠被杀的消息传到渔阳时,我们只知您是平民。都已经往高了算,把您当做庄主,按县豪乡绅的规格来刺杀……谁曾想我们这才刚刚赶到清昌,您就已经高升为县尉了!” “哦!” 这倒是说得过去。 徐锐点头,又问:“那如果早知道我是县尉了,你们又该如何刺杀呢?是什么样的规格?” “倘若早知您是县尉,周海根本不会派人来刺杀了!” 这匪寇眼睛都红了,悲戚道:“如果只是个衙役什么,那是随便杀,就我们这种程度就可以了。如果是都头,就得很慎重……非要杀,起码也得是十张硬弩才能动手。至于县尉……” “我们是不会去刺杀县尉的!这已是朝廷命官,死贼寇手里,传出去朝廷脸上无光,要派大军来围剿的!” “哦,可你们刚才就已经动手了不是么?而且县尉一级就不杀,为何前段时间张郡守都被匪寇袭了?” 此话入耳,喽啰痛哭。 他一脸悲哀,抽泣道: “若知您是县尉,周海就不会安派此次行动,可差事已经下达,我们都出来了,不管后面发生什么,完不成差事就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您说的什么张郡守,他那边的事小人不知情啊!!” “……” 望着痛哭流涕的俘虏,望着一众跟着抽泣起来的活口,徐锐顿感无语。 这怎么说着说着还哭了? 刺客不该冷酷一点?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当什么刺客。 到底只是匪寇啊……若是世家大族派出的刺客,先不说水平不会这么低,就是事败,大抵也会立刻自尽。 一时也没啥要赶着问了,再看几个俘虏状态极差,徐锐便摆了摆手。 “把他们押进监牢,好生看管,日后本官还有用。” “诺!” 第72章 募兵提审送信,召见安抚归心 深夜被袭,虽力度太小让徐锐挺失望,不过也印证了有人想要自己死,于是徐锐次日便加强了安保力量。 他从徐家人和邬家人中,挑选了最为悍勇的五十人,并配发精良装备,当做自己的新卫队。 至于老亲兵中仅存的那几人,则抽调至军中,任为新都头。 “当务之急,还是把军队拉起来,无论剿匪还是守卫本县,最需要的都是强力的军队。云哥儿,你无论战技还是口才都是一流,实为我之左膀右臂,此番最重要的差事还是交由你去办。” 临近正午,外边又下起小雪。 披着宽大的袍子,徐锐站在县衙正堂中,与徐云商谈着事务。 县衙厅堂没有门户,直接与庭院相连,望着已铺满一层浅浅积雪的院落,徐锐道:“我给你十来个好手,随你前去办事,此番你可先去乡党所在村庄,喊些话事人随你同去募兵,有他们在旁策应想必事情会顺利许多。” “怀安乡人已经归心,是坚定支持我们的自己人,又因武谷一战死伤惨重,故此你主要募集其余三乡之人。” “诺!” 又被主家委以重任,徐云没感到多少压力,只觉得振奋欣喜。 他双手抱拳,肃声道:“还请主家放心,卑职定会完成使命!” “好,将事交给你做,我自是信得过你……我也给你透个底,此番郡爷还要让我组建半营骑军,待募齐人手,你这骑督也就不是空架子了。” 微微一笑,徐锐拍了拍徐云肩膀,而后者听闻此话更是欣喜。 他从小除了骑马练武之外,最是酷爱阅览战争画本,那些画册上的骑马大将各个领军作战威风凛凛,令徐云从小便心驰向往。 从近期来看自己武艺是有了,称为晓勇骑将毫不为过。可将嘛……总得有兵才是,这番徐锐组建骑军由他统率,从小的心愿也就达成了! “……” “能得云哥儿,真是幸运啊!” 送走神采奕奕的徐云,徐锐不免感慨。自己确实幸运,一穿越过来就得到了乖巧懂事的小媳妇,而后自家宗族和妻族也都人才倍出,虽比不得那历史上的曹操,他也已经心满意足。 “大宝,准备下,去监牢一趟。” “诺!” —————— “快活林之窝点坐落何处?” “汝等昨夜还提到,近期快活林正在为劫取军械一事做准备……具体是什么情况,速速招来。” 监牢距县衙不远,其中潮湿阴冷,尽管大多监室皆有小窗,空气却也是相当混浊,臭味弥散。 来至关押钱磊等刺客的牢房之外,徐锐神情如常。 些许屎尿味罢了,前世他曾随着队伍被困在一座小堡垒半年之久。其内部环境,远比这牢房更为不堪。 “快活林乃渔阳第一匪帮,窝点坐落在大梁县的青云山脉。此山脉密林环绕人迹罕至,具体的小人也叫不出个地名来,但如果官军要去围剿,小人愿意在前领路……”被关一日,钱磊等人的精神状态还算良好。 衙役做事不算太糙,活口共有七人其中四人怯软三个则是硬骨头,衙役便将他们分开关押。 不过说是分开,实际就是面对面两个监室,双方各能瞅见对面情况。 钱磊一室虽也阴冷,但多少还算干净,且四人都被解开绳索,可自由调整姿势。而硬骨头那边就惨了,三人被沉重枷锁束缚四肢,十二时辰不间断的以站立姿势定死在墙上,以臭袜子封口,面上也被糊了一层肮脏之物。 他三人湿漉漉的,浑身血痕,此刻虽是清醒,却也都气息奄奄,想必已被酷刑折磨了整整一夜。 而望见对边如此凄惨,钱磊四人又惊恐又庆幸,一个个就如倒豆子般知无不言,问啥说啥。 “至于劫军械一事,小人地位卑微不甚清楚,但也知晓快活林已经整整一月都没有出山抢劫了。不知大当家从哪请来一位教头,整日都在操练匪众,匪帮的战力也随之提升许多。” “哦?还操练……你们有多少匪众,都在练些什么?你直接把知道的所有东西全都讲出来罢!” 想到啥问啥效率实在太低,徐锐大手一摆,就让钱磊自己交代。 后者也连忙点头,开口道:“是,我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沉吟几息,钱磊就道:“快活林有两千余人,最近在教头指挥下,操练的都是些军阵之术。快活林与境外胡虏来往甚密,小人就见过胡人使者……” 徐锐认真听着,同时示意身旁随同而来的佐吏将消息记下。 等会他还要派衙役将俘虏一一拉出来单独提审,只要确定供述并无虚假,便会派人送往郡里,交由张诚过目。 尽管挺想亲自动手,奈何确实鞭长莫及。渔阳距离清昌颇远,他就是把新县军拉起来之后,都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跨越数郡前去围剿快活林。 不对……不是等会,现在就该先把其余活口拉出来,否则钱磊的供述都被另三人听到了。 虽大概率是没事的,但保不齐啊!细节千万不可忽视。 感慨自己还是得寻个审讯专家来,徐锐便是立刻抬手:“把其余三人全都拉出来,分开押去提审,而后对照四人口供,有无差别冲突。” “诺!” 徐锐一声令下,当即就有衙役打开钱磊所在的监牢,将另三个活口分别押去别处审问了。 而钱磊见状倒也面不改色,他们确实没别的想法,真是实话实说。 …… 从监牢出来,徐锐回到县衙用过午膳,便召见了一众心急如焚的乡绅。 在他有意为之下,昨夜遇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县城。于此,昨夜刚与自己会过面的县豪们便是焦急万分,毕竟从目前看来,他们嫌疑最大。 眼下众县豪只暗道晦气,不知是哪个乡绅如此低能,竟在闹了不愉快的当夜就派刺客,可把整个群体都害惨了!你说要刺就刺……偏偏事情还没整成,实在是愚蠢至极! 为撇清关系,众县豪只得备下重礼第一时间赶来对徐锐寒嘘问暖。 对此徐锐欣然受下,他安抚众人,只言刺客是土匪所派,当众再度立誓要将匪患彻底根除。 见徐锐没将屎盆子扣在己方头上,众乡绅也算彻底搞清楚了这位年轻权贵的态度。他真没打算动县豪……不然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既然如此,双方也就没有冲突了。众乡绅索性声泪俱下的主动认错,将昔日罪行供述而出,并表明愿为徐锐剿匪提供帮助。 徐锐也是温和如旧,他再次重申了既往不咎的方针,彻底令本县大户全体安心,由此收获了巨量的情报。 土匪有乡绅的罪证,而乡绅们也早摸清楚了土匪的底细。 得县豪相助,徐锐如虎添翼。只待新军组建完毕,便可出兵荡平匪患,还清昌一个朗朗乾坤! 第73章 抵达邬家,路遇枫树林! 眨眼便是归回清昌的第五日,诸多事务都慢慢走上正轨,徐锐也让徐家人归回庄里,只留下少数好手。 其实岳父徐景是个人才,徐锐有意将其留在身边。 只是宗族那边的俊杰基本都被自己吸纳,徐景暂且分不开身。若把这位主心骨都抽走,庄子那边就混乱了,徐家庄是自己的根,不能如此。 考虑到摊子很快就将铺开,届时自己再没有过多闲暇时间,徐锐便让李北邵远坐镇县城,自己则在两位舅子的陪伴下亲自赶往邬家屯。 —————— 有点赶时间,徐锐只挑选了二三十个好手组成快速马队。队伍一路轻装简行,仅仅花耗两日就已走完大半路途,临近邬家屯。 徐锐原本只想着亲自前来,最能表现出自己的诚意,谁料途中竟还有意外收获……若真是那个种类的话,其价值甚至比整个邬家帮还要大! “这是……枫树??” 行过一座瀑布,徐锐就见眼前一片火红,路边竟是一大片枫树林! “枫树?主家可是说这红树?我们这儿管它叫五角红叶树。” 见徐锐忽然拉紧缰绳停了下来,整个马队也随之立即停下。 顺着徐锐的视线望去,邬鸿有些疑惑,这毫无作用的五角红叶树,为何会让妹夫大人如此喜悦? 没有多想,邬鸿便开口讲解: “主家,此树虽能结果,但其果实远不如苹果、梨子一类。形似杨梅,却难以下咽,硬着吃下去尽管无毒,可也毫无饱腹之效。” “而且还得除刺,颇为麻烦!” “嗯。” 听闻此话,徐锐颔首。 从果腹的角度来看,枫树果的价值是很低,但从药物的角度来看,其价值就高了。不过不管这些……如果只从果子来看根本不足以令他驻足,他之所以停下,完全是为了枫树液啊! 枫树液经过蒸馏,可出枫糖! 就是不知,这是寻常枫树,还是盛产糖汁的枫糖树? 没有多想,徐锐直接策马朝枫树林行去,骑众见状也立刻跟了过来。 马蹄踏踏,很快就来至树林中。徐锐翻身下马,指着一颗大树就道:“将其拦腰砍断,我要看看中心。” “诺!” 听闻命令,一名随从取来斧子,他一斧一斧重力砸砍,很快便将大树砍倒在地,露出粗糙的横截面来。 徐锐一眼望去,就在树墩的截面上发现了大量淀粉状的棕黄粉末,一时大喜心知有戏,徐锐就快速道:“速速煮上一锅水,把这些粉状物撒进去,看看水会不会变甜!” 一席话道出,众随从登时就忙碌起来。还好此番虽是轻装简行,队伍也带上了一口小锅。这就地便有柴火,倒点水烧上一会就是了。 “主家,这是要……” 邬鸿颇为不解。 徐锐没有解释,只是静待水开。 枫糖树的树干里含有大量糖分,冬天就呈淀粉状的蔗糖,可一旦天气转暖这些糖粉就会变作香甜的树液。 届时在枫树中间打个孔,接糖汁来熬煮蒸馏就是了。 倘若这片树林真是枫糖树,自己可就赚大了!大乾朝糖很贵,不然他最初也不会想着制作白糖来卖钱,只是那次尝试却是失败了。 虽说是搞了一点白糖出来,但卖相着实不好,自己吃都膈应,就更不用说拿出去售卖。不过枫糖就没这问题,熬就是了,逼干水分就成了。 “咕噜噜……” 小火慢慢烧煮,一小锅水花了好一会才沸腾起来。邬战将树墩上的棕黄粉末全丢进锅里,旋即关火开搅。 那粉倒也入水即融,搅着搅着就不见了。待到水凉,邬战便舀来一小碗水浅浅抿了一口,顿时双眼圆睁不可置信道:“主家,这是甜的!” “什么?甜的!?” 邬鸿不信,要过小碗就是一大口将水饮尽,亦是睁大双眼,大为诧异。 这,这怎么可能!? 如此甜蜜……真跟那精糖熬制的蜜水无异!! 回味着口中的甘甜,邬鸿望向这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火红树林,就不由吞咽了口唾沫。这哪是毫无作用的五角红叶树啊!这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砍上几斧子,钱就来了! “主家,我立刻喊人来,把这些树全给砍了!哈哈,发达了!!” “诶!休要做那等竭泽而渔的蠢事!这完全是可持续发展的产业!” 确定这就是枫糖树无疑,徐锐也是喜笑颜开,在场皆为与他出生入死的心腹之人,倒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一时微笑,徐锐指向树林就道: “此树产糖,春夏为糖汁,秋冬则为糖粉,我之所以砍开此树,只是为了确定其种类!既已确定,自当好好爱惜保护,又岂有滥伐破坏之理?” “竭泽而渔……可持续发展……” “主家的意思是,这树就如能下金蛋的母鸡一般,源源不断的产糖?” 邬鸿惊了,他从未听说过此等神奇的植物。 大乾有蔗糖,也是出自于植物,但那也是将甘蔗或甜菜采取过来,捣碎后收取糖汁,再熬煮制成! 而此树产糖,竟能不破坏其本身,一颗便可源源不断的获取? “是也!不过具体怎么做,待至春暖花开我再来指导便是。” “现在不要去动这片树林,还可派人时不时来巡逻,保护好它们。” 没有过多讲解,徐锐在地图上标注好此地,便率众再度踏上行程。 而经此一事,早就对自己这位妹夫死心塌地的邬鸿邬战,更是将徐锐惊为天人。 这片五角红叶树林,距离邬家屯不远,可以说邬家人进进出出都要路过此地。但就是这摆在家门口的金山,他们却愣是弃之如敝履。非但不知其用,还嫌弃其烧火都不好使,真是废物! 而主家呢?一眼就看出其不凡,一眼就指出其价值所在! 如果没记错的话,徐锐以往好像只是个没出过乡间的赌徒吧!当真是得祖先托梦得天人点拨,若非如此,无法解释其全知全能啊! 能追随这样一位‘天眷之人’,邬鸿邬战只感到自己幸运了。 或许,卑贱如他们,都能因追随徐锐而在这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 “主家,前边就是我邬家屯了!” “刚才已经派遣快骑前来报信,屯里肯定备好了酒肉菜肴为您接风!” 离开枫树林不久,徐锐马队便抵至邬家屯外。 此刻天色将黑,远望便可瞅见屯里升起的缕缕炊烟。初冬小雪漫漫,黄昏又印染有橘红暮光,风景当真是美。 距离屯子还有几里路,邬鸿邬战便是喜笑颜开。他们离家也有一段时日,此番能回来看看自然高兴。 听闻马侧邬鸿之言,徐锐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就见前方乡道两侧忽然窜出十来个壮汉…… 这些壮汉各个目光凌厉甚是魁梧,捉刀在手可谓杀气腾腾! 第74章 见过岳父,热情的邬家人! “来者何……” 一语还未道完,众壮汉就瞧见了骑队前头邬战的脸庞。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众人顿时杀意散去,一个个收刀入鞘露出笑容。 “哈!战哥!是你们啊!” “嗯!小平子,今儿是你们哥几个放哨啊?真是辛苦了!” 瞧见大步走来的哨卫们,邬战登时抬手致意。而徐锐马侧的邬鸿也是开口道:“主家,咱屯毕竟出了匪帮,所以戒备也比寻常村庄森严些,自此处开始后边还有三道暗哨。” “不错。” 徐锐闻言颔首,只感到满意。 他既要收下邬家屯,对方能机警些素养高些,自然是件好事。 没在此处逗留,有邬战在前引路,一行马队很快便畅通无阻的进入屯子。 相较大多数村级聚居地,邬家屯显然要破落许多,无论道路还是房屋,看着都多年未经修缮。主体为石制小屋的建筑群满是斑驳痕迹,墙面坑坑洼洼,冷色调中透出一种清冷肃杀的气息。 不过邬家人倒是不少,事先经过安排,此刻大多数屯民都出门前来迎接,热热闹闹的形似过年。 “欢迎姑爷!欢迎姑爷!” “姑爷好,姑爷吉祥!” “嘿!俺就说这冬日早上咋还有喜鹊叫,原来是姑爷要驾到!” 大批屯民围在土路两侧,就朝骑跨高头大马的徐锐连连抱拳。 至于是咋认出来的……嗐,自打进庄后,邬鸿邬战便一左一右伴行在徐锐马侧,那谁是正主一眼便知。 “哈哈,大家伙也好啊!” 抱起双拳,徐锐也朝热情的屯民们不断拱手,旋即他便望向邬鸿:“撒些钱吧!事先不是让你备了几千铜板么?都分给屯人吧!” “不必留,全撒了。” “这……”邬鸿愣了愣,之前从清昌出发前,徐锐曾叫他备了五千现钱,自己当时还纳闷,这次出门都追求轻装简行了,又何故还要带上几大吊沉重的铜币?就是真要花钱笼络一干主事人,那也是用金子银子啊! 原来主家之意,是发给普通屯人! 他竟如此注重细节,连屯民这边都考虑到了。 一时心绪复杂,邬鸿重重点头,就叫随从们取钱来撒。 “听主家的,把见面礼撒出去。” “诺!” 哗啦啦—— 叮叮当当—— 就见十来个骑众纷纷撒币,大把大把的铜钱就这么抛洒出去,顿时就引得路边人群喜笑颜开,一边弯腰捡钱,一边道出的欢迎之语也更为热切。 “姑爷豪爽!姑爷大方!” “姑爷,俺家也有俩女儿,相貌都挺不错,不比梦瑶那姑娘差多少!要不您一并收了,也算她们的福分!” “哈哈,谢姑爷,谢姑爷赏!” 要说邬家屯也算个准军事组织,即便忙着捡钱也没产生混乱。甚是他们大概估算了下赏钱总数,每人便有了一人该拿多少的算计,前边的捡得多,还会塞给后边没捡到的老弱妇孺。 倒不是谦让,邬家不讲这套。纯粹是这并非卖命的犒赏,而是姑爷分发给全体屯人的见面礼,一人拿点就是了。见者有份,人人皆有才符合规矩。 在屯民的夹道欢迎下,徐锐一行人很快便抵至邬家祠堂。 不是要举行什么仪式,纯粹是村庄都穷,似如徐家庄还有些产业,可体面之地也只有议事堂一处。这邬家屯也一样,除了祠堂修得漂亮,其它地方实在没脸拿来招待贵客。 于是一众主事的略作商议,便是大手一挥直接拍板,就在这华丽大方的祠堂里招待姑爷。至于什么忌讳倒是不存在,平日诚心祭祖、香火连绵不绝,再是艰难宁愿饿死,邬家人也没断过这块的孝敬,平日至诚至善…… 祖先又岂会在乎这些繁冗虚节? 一锅锅大菜炖的那叫一个香,一张张木桌上摆满量大管饱的菜肴和酒水。几个主事人也早就静静来到祠堂门口,等待着姑爷的到来。 “主家,这位便是我邬家族长。” “大伯,这便是姑爷!也就是我清昌的新任县尉,兼郡游击参将!” 来至招待处,徐锐虽诧异为何要在此处吃饭,倒也是百无禁忌,当即翻身下马就在邬鸿邬战的引领下朝前走去。瞧见迎出来的一众邬家头领,徐锐就朝最前方的老者拱手行礼。 “见过邬家族长!” 邬家和徐家一样,屯长也都由族长兼任,现任族长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见到徐锐,老者便面露微笑打算颔首致意,可听闻邬鸿之言…… 邬宁就是双眼圆睁,多少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这位姑爷,不是县游击都统,领一百多号游击兵么?怎就成县尉了?还兼领个郡参将的官衔?? 升得这么快吗!? “鸿儿,你刚刚是说……县尉?” “正是!” 见大伯一脸惊讶,邬鸿笑道:“前段时日武谷叛变,将张郡爷围困于县城之中。十万火急下,全郡仅有姑爷一人率部前去救援!姑爷大显神通,一下就从各方聚来两三千号勇士,硬生生杀退强敌,救下了张郡爷他们。” “郡爷感动非常,自然也就……” “什么?你说的就是上次那回吗?你两兄弟不是说拉人是去剿匪吗?” “呃,这个……” 听闻问话,邬鸿邬战便面露尴尬,求援般的望向自己的老爹。 ‘真是俊杰啊!’ ‘梦瑶她运气不错,能嫁给……’ 就在邬宁身侧,邬元兴满脸笑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家女婿。不错,贤婿这身子骨结实啊!就是有点瘦,还得多吃些东西补补。 等等,这焦灼的感觉…… 忽感两道视线望来,邬元兴转头看去,就见自家两个儿子正神情窘迫的望着自己……呸!两个没用的,这多大点事儿?还要找老子求援! 微微一笑,邬元兴也没坐视儿子们尴尬,当即无赖一笑,就朝邬宁道: “族长,是弟弟我叫鸿儿战儿这样说的!要真讲是去救援张郡守,那你肯定不干啊,所以就只能骗你咯!” “你甭管过程,就问你结局是不是好的?是好的,那就别问细节!” “……” 邬宁闻言气得直吹胡子,却也拿自家幺弟毫无办法。 论身份弟弟也是族老,真要教训也不是不行,但请家法就是当众将邬元兴光屁股胖揍,这肯定不行……他老了,平日事务都是交由弟弟来处理,把对方威信搞没了咋整? 而且,从情感上他也下不了手啊! 不过邬宁也承认这个事实,倘若真知姑爷求援是去抢救张诚,他是万万不会同意屯里出人的。 开玩笑,匪去救官,天底下有这说法吗?再者救到还好,要是失败了呢?啥都没捞到还折人手…… 还遭另一方记恨! 但实际上结局显然是好的,这也让邬宁更没有发作的道理了。 “小老儿见过姑爷!” “此番是我邬家怠慢了,还望姑爷不要计较……” 忽然想起徐锐还在旁边站着,邬宁又连忙转身行礼。 以邬家的体量,如果只是一个游击都统,倒是可以不用太在意。可倘若换作一县之尉,还兼代郡里的剿匪参将,就不能不重视了。 “诶!长者何须多礼!” 连忙扶起邬宁,徐锐接着就朝邬元兴抱拳道:“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哈哈,自家人,就莫谈什么大人不大人了!不然你唤我岳丈大人,我唤你贤婿大人……这叫什么事啊!” 相比邬宁,邬元兴就要大方多了。 男人一把扶起女婿,就是赞许的拍了拍后者肩膀,旋即便将其拉入堂中。 “来来来!一路远来定是饿了吧!今夜我们翁婿定要不醉不归!” “梦瑶嫁给你,老夫可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呢!对了……” “鸿儿战儿愣着干啥!跟进来啊!还有族长大人,唉!谁去扶一把……走得也太慢了吧!直接背进来!” 第75章 过往秘辛,跟你混了怎样? “来,贤婿尝尝这林蛙炖豆腐!” “林蛙?” “对,就是林蛙!此蛙又称雪蛤,相当稀罕,其肉质鲜嫩甚是养人,熬出的汤汁又渗进了豆腐,味道绝了!” “唔,确实美味……” “哈哈!来,咱翁婿干上一碗!” 夜色降临,小雪依旧飘个不停。 不过大口吃着热菜,大碗豪饮着热酒,周围又有许多火盏正持续不停的释放着光与热,徐锐非但不感到寒冷,甚至还浑身发热,想要脱衣。 族长邬宁确实年纪大了,虽有心作陪,但饮上两碗酒就头重脚轻,直接被青壮们抬回屋里睡觉去了。于是在场主事这一任务,就落到了邬元兴身上。 邬元兴豪爽硬朗,都五十来岁了,依旧一身都是精壮的肌肉。 丝毫没有半点长者的觉悟,也不懂得什么叫做族老的矜持。与女婿对饮几碗,男人便脱去衣袍袒露出满是刀疤的上身,重重拍桌,叫堂中众人肆意饮酒大口吃肉,休要在乎甚么鸟规矩…… 霎时间众人也不再拘谨,纷纷大笑着唠嗑饮酒,堂中不过三四十人,愣是唠出了百来人的声势。 徐锐也笑着,不觉得这有啥不妥。事实上除非在正事,他也是个相当随和的人,大家尽兴就好! “贤婿,你骤然升为县尉,又是什么参将,手下一定缺人吧!” 那自然是缺的,这次亲自来邬家屯一趟,可不就是为了收编邬家么? 面露微笑,徐锐点头。 “那你……” “那你看我邬家人怎么样?你若是缺人,我邬家直接跟你混了如何?” “不求什么富贵,就按正常的来,该什么待遇就什么待遇。” 豪饮一碗,邬元兴就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徐锐。 男人攥紧双拳,显然很期盼女婿能够答应他这个请求。 而后者闻言一怔,内心虽说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 “岳丈,为官军,可远没有做匪寇那般自在……” “邬家若有意随我,过往的匪气那可就再也要不得了。” “嗐,如果是担忧这个,你大可放一万个心,我邬家绝不可能是拖累!至于自在……做匪自在个什么啊。” 捂着额头叹息一声,邬元兴就道: “世人都觉得落草为寇就是自由自在的,不事生产,缺吃的缺穿的,出去抢一票就是,秤砣分金、恣意洒脱,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做匪极不稳定,干一票后就大半年没进账,实在再正常不过。” “若有得选,我邬家也不愿如此!” 说罢,邬元兴面露挣扎,一口就将碗中酒水饮尽。接着男人又盛上一碗,便朝对面的女婿碰去。 徐锐见状,亦是立刻端起酒碗,与邬元兴碰了碰。 就见对方又是咕噜噜将酒饮干,这才面露舒坦,喷出一大口热气:“唉,贤婿你有所不知,我邬家祖先曾追随飞将军项暨南征北战,数次杀出境外,兵锋直指诸虏老巢!还一度打到北方草原上的凌水江畔。” 听闻此话,徐锐双眼圆睁,多少是有些震惊。 邬家,竟有此等光辉过往! 在大乾朝,飞将军项暨是家喻户晓的帝国英雄。就如前世历史里的岳飞一般抗击胡虏凯歌连连,只可惜其命途多舛亦与岳飞相似…… “只叹飞将军外战无敌,却被帝国内部奸佞所害!当年将军被十八道金牌召回京都之后,便被朝廷问罪下狱,时任宰相秦为民暗通胡虏,联合六部尚书齐名上奏蒙蔽圣听,终使得帝国第一冤案生成。” “虽在十五年后,锦衣卫从宰相府中抄得秦为民与胡虏暗通之罪证,又深掘挖出飞将军一案的诸多线索,终使得将军昭雪。可人都死了……” “平反又有何用!?” 言至于此,邬元兴双眼通红。大口喘息着,他愤懑至极,狠狠一拳砸击在桌旁的立柱上,顿时就叫这厚木大柱寸寸龟裂,几近断开! 徐锐瞧见此幕,眼睛都突了…… 不想,岳父竟是猛将兄!! 他本以为爱玩链锤的邬战已是骁勇善战,可跟其父比起,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啊!徒手一拳把腰粗的大柱子差点打断,这是什么概念?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邬元兴接连深呼吸,终是缓缓道:“我家祖先连同另十一位牙将奉从飞将军遗愿,就在这边疆之地安家落户,尽自身全力保我大乾国土!但人活着就要吃饭,起先倒还能支撑,可一年年过来……” “赋税是真他娘的高!!” 爆了句粗口,就见邬元兴不断摇着头:“税越来越高,只有增,没有降!逐渐我们发现……一年忙活到头,种出来的粮食基本全是给贪官污吏种的,累死累活结果自己都吃不饱。” “活不下去,就只能当匪了。” 抿了口酒润润喉咙,邬元兴多少有些消沉,意兴阑珊道:“虽说我们主要抢世家大族,还专门列了个名单,上边全是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恶豪,就专盯他们动手。可做匪终究与保家卫国这理念背道而驰……” “再者习惯了抢,总有些族人正在变坏,甚至小队小队的,会背着大伙对平民百姓出手。” “这是不容允许的,我平日虽宽容不严厉,但只要发现这种事,就是族长求情,我也必会主持家法,将那等禽兽败类当众惩杀!” 轻揉太阳穴,邬元兴不无忧虑道: “只是我担心啊,这世上哪有什么狗屁的绿林好汉,匪就是匪!才当几十年我邬家家风就在逐渐歪曲,再继续为匪下去,只怕都会忘了留守在这边疆的初衷了吧!” “届时一族都是恶匪,我又该如何?全杀了?呵呵,不过崩坏到那样也需要时间,那时我应该都不在了。” 一席话传入耳中,徐锐也是动容,彻底陷入了沉默。 良久,徐锐举起酒碗,就朝邬元兴认真的敬了敬,接着便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而瞧见此幕,后者也连忙举碗,回了徐锐一满碗。 “邬家大义,岳丈大义,小婿实在佩服不已!您若有意领邬家为官军,我这边自是热烈欢迎,只是平日里说说笑笑怎样都可以……” “可一旦进入军营中,一旦开始办差,大伙就必须收敛好性子,服从军规完全听从命令!” 提及正事,徐锐一下严肃起来。 邬元兴闻言狂喜,他刚刚还在担心女婿不愿收下邬家匪帮,谁曾想对方竟这般给他面子,自己一开口,居然就直接同意下来! 好女婿,好女婿啊!! “这是自然,贤婿大可放心!谁若胆敢不从军令,在营里还嬉皮笑脸,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哈哈哈,还是我女婿好啊!!这么爽快,就是干大事的人啊!” “鸿儿战儿,还傻坐着干啥?就这点眼力劲?还不快给姑爷倒酒!” 连连拍着胸脯,邬元兴就是哈哈大笑,接着他瞪了眼神情复杂的两儿子,就暗道自己一世英明,咋就他娘的生了这两个憨包。 “啊,啊,好,好好好!” 坐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邬鸿邬战瞧见此幕,都只得强颜欢笑,端起酒坛就给主家倒酒,也不禁心中暗叹。爹啊!亲爹啊!咱沉住点气不行吗? 本来等会两兄弟就要将此番前来的目的告知父亲,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装傻充愣好了……普通随从不知情,他俩作为徐锐的心腹还能不知情吗? 此番他们跟随主家回屯里,就是想竭尽全力收下邬家! 父亲这事搞得……倒不说主动变被动少了好处,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多的计较。就是这样,显得有点…… 多少是有点傻。 两兄弟吞咽了口唾沫,对视一眼后就心有灵犀的端起酒碗,笑呵呵的朝主家敬去。而看到这,邬元兴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好,两个憨包不算太傻! 咱邬家占了大便宜,能跟前途无亮的姑爷混,那不比当匪好?两个傻儿子可得跟他好好谢过徐锐才是! 第76章 不计前嫌,兄弟齐心 在邬家屯待了三日,徐锐归往清昌县城时,已聚得匪众四百人。 其实硬要强募,还可再带两百青壮走。只是徐锐已与邬家达成共识,往后邬家由匪转民开始重事农耕,而县里也将对邬家征税减半,确保该屯足以在温饱的情况下还有余粮。 当然前提是屯子的大半青壮都归徐锐,否则以邬家现有之耕地,纵使减税也无法养活这么多人。 从今往后该屯便是徐锐的定点募兵地,每年适龄的青壮大半都要来徐锐这边参军,少数则留于屯中耕作。 —————— 又花数日,徐锐率众回到县城。 此际已有三百余人响应徐云号召,从各村庄赶来县城应募,不过他们多半都来自除怀安以外的另三乡。 采纳了主家的建议,徐云先去本乡请来一众德高望重的乡老,有他们在旁策应,另三乡很快就接受了徐锐这爱兵如子至诚至善的人设。于是各乡各庄纷纷出人,每天都有三三两两的青壮从四面赶来清昌县城从军。 邬家四百人加三乡三百多人,再加剩下的三百来个老县兵和零零散散的其余部队,徐锐现麾下便有1200多人,新县军已然招满半数有余。 “以往是我两兄弟眼界浅薄,不知兄弟竟是真龙!还望兄弟能不计前嫌,重新给我二兄弟一次机会!” 是夜,大雪纷飞。 县衙之中,徐锐身穿湛青色虎补县尉袍,端坐于厅堂之中款待两位兄弟。 此番骤得二千军马之编制,除却兵员之外,徐锐还需要大量的低级军官。这些军官不仅要忠诚,还得勇敢,并具备一定水准的武艺。 于是自家那两兄弟,倒是可以用上了。他们虽然眼界窄格局也较低,但却从没害过自己,也念及亲情。非凡如此两位兄长自幼亦是舞刀弄枪,无论忠诚还是武艺都有保障。 “大哥说的是!之前那回是二哥犯蠢了,二哥给兄弟你道歉!” “还望兄弟千万别往心里去!” 县城不大,徐锐大肆扩军一事可谓人尽皆知。在这节骨眼上被徐锐召唤而来,徐哲徐休自然猜到了兄弟的打算,他二人全都欢欣雀跃,徐休更是酒过三巡便开始主动认错。 倒不只是为了前途,这段时间反复琢磨,他也觉得自己那夜确实错了。 只见男人端酒起身,尴尬道:“二哥我一辈子都在乡野间蹉跎,说实话虽算走南闯北,可也确实没见过多少世面,想法也就简单,便是自家好处自家占,只觉外人都是信不过的……” “今日我也知道自己是错的,成大事者,哪个不需要外人相助?” “从古至今,王侯将相皆是上下齐心方能成就一番大业,那夜婚筵上的荒唐话,是哥哥肤浅了。” 将酒水一饮而尽,徐休脸庞泛红,说话却是利索了许多。 “兄弟你是有本事的,是做大事的!所以哥哥们的拙见对你毫无帮助,这说来也惭愧啊!不过不管怎样,都是自家兄弟,还当齐心才是……” “兄弟千万别往心里去,往后你指东边二哥就绝不往西去,任你指挥生死无惧,还望兄弟能不计前……” “诶!二哥这是什么话?” 也是饮了一盏,徐锐起身便将徐休扶回座上,旋即自己也回到位子,沉吟几息便缓缓开口道: “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又能有什么前不前嫌的?只是下边兄弟们为我卖力效死,甚是云哥儿还出自同宗,就论血缘那也是绝对的自己人。那日大庭广众之下,我若认可兄长之言,一传出去岂不叫兄弟们寒心?” “两位哥哥能想通这些自是好的,往后就再不提此事,就此揭过罢!” 徐休闻言连连点头,惭愧至极。 那段时日兄弟浪子回头又是大婚,喜悦之下他也就多吃了几碗水酒。这酒喝多了人便飘忽,说话也不经头脑,胡乱瞎嚷嚷毫不顾忌影响…… 现在想来,当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徐休也是喜悦,兄弟今夜筵请他们,又能将话说开,显然是已经不再生气。到底是一家人…… 没有隔夜怨啊! 那夜徐锐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往后少来往吧’,可叫他难受无比,数日都憋着未能睡个好觉。 “那大哥二哥,你们便来我帐下步军之中,各领一个都头军衔吧!” 望着诚心知错的两位兄弟,徐锐如此开口道。 徐哲徐休毕竟是自家亲兄弟,在武谷一战也随军出征,并顶在一线毫无怨言。现既已知错,缺人大可用上。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纵使性格上有些缺陷,但如何用人便是自己的事了。知晓他二人忠诚还略有武艺,只是格局较低,便不要委以太重的职责,放合适的位置就是了。 缺兵少将不可挑挑拣拣,小小一县哪能寻出那么多各方面都趋近完美的英杰?能用够用就行,物尽其用方为真! “谢过兄弟,谢过兄弟!!” “哥哥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尽管早有预料,但真被徐锐任为步军都头,徐哲徐休都是大喜过望。 两人深知当今世道,有本事真的还远远不够,何况他们这点武艺虽算是不错,但放到军中,也就比县军、新兵强些。或连……一个从边军退下来的寻常步卒都比他们强? 兄弟能念及情分,真是太好了! 一时间两兄弟纷纷起身,就朝徐锐躬身抱拳,由衷呼曰: “我们必为兄弟赴汤蹈火,哪怕万死亦是不辞!” “哈哈,好!” 也没有多说,徐锐将两人扶起,便叫侍者上酒,继续痛快对饮起来。 当然他这边筵席所用酒,都是低度水酒,并非自己特产的蒸馏酒。 倒不是心疼钱……开玩笑,那要是高度酒哪能经得起这样喝?几盏下肚事还没谈人就倒了,都不说显不出豪迈,也耽误正事不是? —————— 军事是最为首要之事,既然军兵已募齐大半,当下紧要自是编练军队。 训练绝不能懈怠分毫,不可能每次都靠身先士卒来强行提振士气,那不仅犯险,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徐锐以百人为队,设12步军都头。除此外,还任李北为步军司马,岳父邬元兴则为步军假司马。 数日接触下来,徐锐发觉自己这位老岳父当真不凡。其天生神力还武艺高强,只是不擅骑马,马战或不如徐云,可步战便为全军第一人。 除两位副手外,十二都头分别为舅子邬鸿邬战、族卫徐安、单臂老都头邵远、兄弟徐哲徐休,以及三位在武谷一战中表现出色而得以升职的县兵,还有三个自己的老亲卫。 军官一层部署完毕,军队很快便步入正轨,日夜操练,逐成军势。 第77章 装备抵达,收蔺浑 一连半月过去,每日都有投军青壮从各乡赶来,徐锐的新县军终是达至满编,自身亲卫队也扩充到百余人。 而就在徐云归来的次日,郡里的装备也终于送到了。 “蔺兄!竟是你来了!” 听闻战马送到,徐锐便立即唤来徐云,点齐众亲卫出城接收。 不曾想,此番负责押运之人居然还是老熟人蔺浑! “徐君!别来无恙啊!” 率领浩大的队伍缓慢开来,骑在最前头的蔺浑望见徐锐,也是激动不已,抽甩马鞭便朝来骑迎了上去。 “君之事迹,已从郡府传至州府,张郡守还上奏朝廷,为您表功呢!” 两骑对冲,很快便抵至面前。 徐锐和蔺浑齐齐翻身下马,就是相互抱拳问好。 相比徐锐的随性洒脱不同,蔺浑明显要拘谨了许多,他的动作十分规矩,神色也有些局促。这副姿态印入徐锐眼帘,顿时就让他哑然失笑,旋即上前直接揽住蔺浑,笑道:“兄为我之旧友,何故生疏?莫是忘了旧情?” “这怎可能!?徐君说笑了!” 一时连忙摇头,望着挑眉大笑的徐锐,蔺浑也忍俊不禁,跟着笑了起来。这一下,那股若有若无的敬畏感顿时消失,两人又是热络起来。 “徐君此番可是威名远扬了!不过也得开始注重防卫,你已被标上郡爷嫡系的标签,成为了许多势力的眼中刺,往后刺杀绝不会少。” 与徐锐一同来到官道边侧,望着不断前行的庞大车队,两人说笑闲谈着,蔺浑就不由面露感慨。 遥想先前,大概也就是在这个位置上,他与徐锐分别。没想到再度重逢竟来得如此之快,而他地位未变,徐锐却已是执掌两千兵马的县尉了。 “嗯,就在前几日,刚被刺呢。” 微笑摇头徐锐并未在意,自打他出来闯荡,就必定会得罪人。不过只要能不断往前走,得罪也就得罪了。 什么刺杀之类的,有心防备,中招的概率便是微乎其微。 “什么?已经被刺过了!?” 蔺浑闻言眉头紧皱,他连忙绕着徐锐转了一圈,确定对方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无事实在万幸,防备这块还是要不断加码才是。” 没在这话题上多讲,蔺浑指向官道上那缓缓向前的庞大队伍,开口道: “此番郡爷给你划来战马一千一百七十三匹,全是好马,尽管比不得胡虏的草原马那般快捷,却也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百件袖筒铠及配套翎盔,以及军弩百具、长戈及阔盾各百具。这些军械全是新的,用油纸包好,封装在木箱里。” 说着,蔺浑就望向运输队最后方的那一辆辆大型马车。 这些大车压地很深,想来其中装载之物极为沉重。 “不错,不错……” 听闻此话徐锐大喜,他本想着张诚再是大方,能给他凑齐千匹战马都算不错了。谁曾想光是战马就给了将近一千二百多匹,除此还有大量军械? 袖筒铠可不是皮甲,而是货真价实的精制铁甲!此甲能避刀剑,距离隔远些甚至能抵住流矢! 至于直接挡箭那是不可能的,古代的甲胄基本都不能挡箭。除非是极厚重的板甲,其余铠甲无论是皮革制成还是铁,最多都只能减伤。 不过挡箭,拿盾牌就是了。 “战马、甲胄、军弩都是我所急需的,阔盾也不错。只是那百具长戈……呃,戈是用来破甲的吧?寻常匪军都是轻装无甲,郡爷何故与我发戈?” 徐锐有些疑惑。 长戈很像长枪,不过还要多出一个破甲结构。这种兵器相当古老,制作成本也远比刀枪更高,适用正规军之间的作战,往往不会用于剿匪。 面对青壮步兵,戈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也未必比刀枪好用。 “徐君这两千兵马不单是县军,也不只是剿匪军这么简单。” 蔺浑陡然严肃起来:“当今时局动荡,我大乾四面接敌,正规军一直不怎么够用。若只是小股部队都还好说,可兵力一旦超过千数,便不可能常驻某个地方放着不用……” “君之部曲,或许某日就会被抽调往某面战场救急。届时敌人或将装备有重甲,破甲军械也就不可或缺。” 徐锐沉默了。 他是真不想被卷入正面战场,毕竟在那种烈度的战争中,他这两千人或许一战就会拼光。 不过即便百般不愿,徐锐也知只在地方打打治安战是不可能的,张诚给他拨划千余战马,又把编制调到两千,需要时他这一部也一定会被顶上去。 “嗯,身处动荡之幽州,这些也是不可避免的。” 沉吟几息,徐锐便露出笑容:“蔺兄此次能在我清昌逗留多久?我好安排一下,也尽尽地主之谊。” “我这次来了,就不回去了……” 蔺浑一开口就叫徐瑞怔了怔,只见这位冷峻的男人面露微笑:“郡爷担心徐君没有率领过大军,特让卑职带着几十号精兵前来辅佐徐君。我们都是从边军退下来的老兵,混入军中,必能协助徐君尽快将军队操练起来!” 说罢,蔺浑躬身抱拳。 “从今往后,我和下边兄弟就将奉徐君为新主,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好!好好好!” 徐锐大喜,连忙将蔺浑扶起。 虽说到现在这地步,他已经不缺几十个好手。不过从边军里退下来的精锐又岂能按照寻常锐士视之?收拢这批精兵,对自己的军队快速成型只有好处! 至于这些人……是不是张诚派来暗中盯着军队的眼线? 那大抵是有这么层意思的。不过无伤大雅,毕竟是两千多人的军队,张诚一点手段都不设那才奇怪。 而麾下士卒基本都与自己齐心,也不是几十个人就能怎样的。最多只是眼线而已,起不到什么负面影响。 “我得蔺兄,真是如虎添翼也!” 紧紧握住蔺浑之手,徐锐笑着,也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清昌一众县官被斩久矣,佐吏等小官倒也无伤大雅,随便提几个上来就是。可县令县丞乃是地方政务之首……为何这么久过去,都无新官上任?” “嗐!此事是郡爷亲自压着,就是为了让主家您早点控制住清昌,彻底架空地方政权啊!” 第78章 大军初成,标枪显威! “架空地方政权?” 徐锐闻言一怔,就见蔺浑点头,小声道:“县令乃是地方主官,这一级开始的任命都是由朝廷直接委派的。郡守虽能指挥县令,却无委任之资格。所以新县令是谁,是好是坏全看运气。” “不过多半都是坏的。” 此话入耳,徐锐默然颔首。 大乾历年来财政都很紧张,逐渐也就施行了卖官鬻爵之策。郡级州级还多少要看点才能,可县令这最低阶的地方主官,完全是给钱就能上。 像之前那位程县令的官职,便是靠钱买来的。听小道消息说,程慈以往从未当过官,只是家里经商有钱,花了几百万钱就买到这清昌县令一职。 不过官职是有任期的,三五年一任到了时间还得花钱,无论是为回本还是续任,在位都得大肆敛财才是。 “新官上任或为祸害,故此郡爷先压着此事。待主家您将整个清昌都给彻底掌控之后,新县令再来,就是想胡作非为也掀不起浪花了。” “善!” —————— 接收完大批战马及装备,徐锐当日便将东西发配到军中。 现在新县军足有2300多人,设12步军都头,10个骑军都头。 这一营兵马划为一千二百步军,一千骑军,剩下的一百多人则为诸多小军官和其各自的亲兵。 其中步军部有两支特色的百人队,分别由徐安和邬战统率。徐安的那一百人全员配备军弩,邬战统率的一百人则尽数配备数支标枪。 在武谷一战中,徐锐从那标枪匪兵身上看到了投掷武器的厉害。 甭管敌将再强,杀至跟前后,数百支标枪齐齐丢过去,就是吕布再世项羽重生,也得被扎成刺猬。 “全体都有,随我冲锋!” 一晃数日过去,军队已颇具水准。 徐锐亲临军营视察,就听营中杀声阵阵,马蹄踏踏! 宽阔的骑军校场上,摆放有数百个杂草编织而成的人形标靶,骑督徐云一马当先,领着众骑军就朝那标靶群冲杀而去! 骑群很快就杀入假想敌中,虽说标靶堆成了一大片,但在其中也预留了一条可供前行的道路。只消水准足够,便能片叶不沾身的穿过去。 对徐云而言,这等训练没啥作用,他也就只象征意义的挑飞两个标靶,将试炼的机会都交给麾下骑卒。 而骑卒的表现却只能算马马虎虎。一轮乌泱泱的冲杀下来,众标靶确实是倒了,不过大半都是因为骑兵们骑术不精,直接偏离原定路线给硬生生撞倒。挑飞刺翻的,仅只有小半。 瞧见此幕,徐云倒也不气馁,他下令让辅兵们迅速将标靶扶起,便带领骑军再度冲杀上去…… 就这样一轮轮的,骑军不断在慢慢进步着。虽说这进步很微小,但确实也是在进步。 骑队愈发工整,不慎脱开队伍、直接撞到标靶里的骑卒也越来越少。 “……” 观察了好一阵,徐锐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就目前而言,自己这千余骑兵,只能算是会骑马的步兵。真要视作骑军使用,他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不过也很正常,骑马可绝不是一件易事,这么短的时间能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预备……” “投!” “稳住军阵,随我前压!” “瞄准,齐射!” 相比徐云的半营骑军,李北的另半营步军,训练方式可就多样化了。 有寻常步军在练习军阵冲杀,有弩士在练习一字齐射,有投枪手在演练先投后冲。 其中最为吸睛者,当为邬战一部。 邬战的一百投掷步军,有单独的一小块训练场地,他们除了要练习短兵厮杀,还要练习投掷标枪和飞斧。甚至为了保证能随身携带这么多兵器,这一百人还得高强度跑圈来提升体能,可谓是徐锐这边的特种兵了。 这一百步军都是邬家人,也是几百邬家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因为操练最重,待遇也最为优厚。 “瞄准,投!” 此刻随邬战一声大吼,百余步军纷纷前冲几步,同时丢出手中的标枪。霎时间枪如飞蝗,眨眼便将不远处的百来具草靶射倒了大半…… “预备,再投!” 相比标枪,投斧就要快捷多了。 投完标枪还没几息过去,百来把短斧又是乌泱泱的抛投而出,瞬间就将前方的标靶尽数投倒…… “若说徐家本宗为我左膀,妻族邬家实为右臂也!” 邬战一队不过区区百人,却是全营除却骑军以外,声势最为浩大者。看完这震撼人心的演练,徐锐神情大悦,便朝该队大步走去。 早就发现了银甲将领的身影,这会瞅见主家走来,邬战也是立马迎上来,其身后还跟随着一个身穿皮甲的副手。徐锐定睛一看,嘿!这不正是武谷一战中一枪投杀敌将的那个小匪兵吗? “卑职参见将军!” 甭管私交再是亲密,邬家人一向在正事上都相当郑重。 来到徐锐面前,邬战即刻躬身抱拳肃声开口:“不知将军可有训示?” “没,就是看你们练得挺好,走进来看看。” 徐锐微笑,拍了拍邬战的肩膀,旋即望向其身后那位副手,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上回可立大功了。” “小人,小人叫做邬有!!” 显然没想到主家竟会主动跟自己交谈,邬有一时激动极了,说话都有些不甚利索。 “回,回将军!为您做事,谈不上什么功劳,都是我们该做的!” “诶,有功就要赏才是!” 脸上带笑,徐锐望向旁边同样笑呵呵的邬战,就道:“战哥,这邬有上回立功,可有奖励下发?” “奖励自然是有的。” 邬战连连点头,不假思索道:“主家不是犒赏每个参战者两千钱吗?战后他也领了这2两银子……” “就这些吗?” “嗯,不过还有军衔也提升了,从一个小匪兵提成了队率,领50人。” 听闻此话,徐锐轻轻颔首。 倒是他疏忽了,当时只琢磨着抚恤一事,立功者这块反而没想到。 邬有好歹是杀了贼将,如果只是参战者标配的2两银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好在是给了军衔…… “大宝,等会取十两银子来,邬有杀贼有功,不只是职务,钱也要赏!” “诺!” “将军,这……” 实在没想到这一出,邬有怔了怔,也是大为感动。这个有些瘦削的汉子双目泛红,就是躬身抱拳:“邬有愿为将军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既有功,就该赏,不说这些。” 没嫌弃小军头刚刚练完浑身是汗,徐锐就是亲手将其扶起,旋即示意围观而来的众军士继续操演。 “邬有,你擅用标枪之类的武器,也算是这块的专家了吧?” “专,专家?敢问将军……专家一称是啥意思?” “呃,就是大师,精通的意思。” “原来如此,大师不敢当,不过放在这全军之中,我抛投肯定是第一,或许不是最远,却最精最远,最懂!” “哈哈,好气魄!那本将就问问你,这抛投之术可否普及全军,就是接敌之前让每个士兵都投上一轮?若真能如此的话,全军杀伤能力必将大幅提升,如若不能,你也说说原因。” 徐锐对这个问题是真感兴趣。 刚刚看邬战的部队训练完一轮,他便大为震撼。 毫无疑问,这样一支百人队,在面对同等规模的普通步卒时,完全就是压倒性的乱杀! 甚至敌人受下一轮抛投,或许就将濒临崩溃了。 好像西方历史上,就曾有大量标枪手组成的正规军团,还曾显赫一时! “普及全军?” 邬有闻言愣了愣,沉吟几息便道:“普及全军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有利有弊,也不尽为好处……” 第79章 扩充标枪队,一坛三百五十两 “详细说说。” “诺!” 望着重新开始操演的众多同袍,邬有便道:“首先投掷武器看着简单,实际想要精通,练习起来不比弓弩要轻松多少,我邬家人之所以上手这么快,是因为以往或多或少都玩过标枪。” “可如果叫一个从未投过兵器的新兵来练,那可能数月才可达标。” 听闻此话徐锐颔首,投掷武器确实是看着简单实操难,他前世也曾试过,却是练几天就放弃了。 “其次,标枪成本也比箭矢高。” “箭矢价格低廉,标枪则不然,铸一根枪头,都可以铸十支箭了!而真论伤敌,哪个更强还真说不准。”虽说擅长投掷作战,但邬有还是比较客观的,并没一味的推崇这种方式。 “最重要的是标枪沉重,一根标枪就等同于多带一把武器,而每次作战我们起码要投三次……这相当于一个士兵就要多带三把武器,对行军速度还有后勤,都有极大的负面影响!” 一席话道出,顿时就叫徐锐打消了在军中全面普及投掷物的想法。 标枪手更适合作为辅助兵种使用,而不能作用于主战! “至于优点那也很明显,大量装备标枪,全军就都具备远程杀敌的手段。战前投上几轮,破阵简直轻轻松松,不过卑职还是不建议这么做。” “大人若喜爱远投,组两支精锐的作为奇招杀手锏即可。” 将自身看法道完,邬有便是躬身抱拳。从小他就喜欢丢石头,长大进入匪帮后更是喜欢丢枪掷斧,这使得邬有对投掷物有远超常人的理解。 他认为这种手段固然强力,也有极大的局限性。 标枪、飞斧对装备重甲及大盾牌的敌人非常有效,而且看起来也十分的震撼人心,但毕竟是抛投,射程不远也很耗体力,更别说还影响后勤…… 这么多的限制在身,就使得这种手段注定只能作为奇招,不可全面普及。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作为奇招,一百人还是太少了。” “这样吧……” 望向邬战,徐锐就道:“战哥,我再给你一百人!这招猝不及防下或将起到大用处,好生练着。” “诺!” 手下骤然平添一倍,邬战那是喜不自胜。两百人,也是在县军编制里还算个都头,放边军里可是领两个屯将的曲长了!魁梧大汉满脸喜悦,当即轰然领命,保证一定会将部队练好。 又在这块观察了一会,徐锐发现邬有确实是有本事的。 标枪的投掷距离在五六十步左右,接敌前最多来得及投掷两轮,而飞斧投不远,速度却能极快,邬有便传授经验不断让本部练习着抛投节奏,使该部接敌前可极限抛投出三轮来! 两轮标枪,还有额外的一轮飞斧! 平静的来高兴的走,离开邬战这块后,徐锐又视察了其余各部。 徐安的一百弩手没啥说的,军弩的价值就摆在那,自然差不了。不过弩玩不出花来,虽说齐射看着壮观,但也就中规中矩很难让人感到震撼。 徐锐勉励了徐安和众弩手一番,便离去接着视察。 徐哲徐休的两百士兵,则主要是弓箭手。莫要小看弓,其价值虽远不如军弩,却也比刀剑这类近战武器贵的多,徐锐麾下也就这两百弓手了。 两位兄弟发誓不会让弟弟失望,于是勤勉练军,尽管没有太亮眼的地方,倒也是可圈可点。 除了这四百带有远程手段的士兵,其余的八百兵卒就是纯步兵了。 其中两百为刀盾手,装备单刀和圆盾,需要时也可换上阔盾,其余四百枪兵,两百则是单刀轻步兵。 至于郡里拨来的那一百件袖筒铠和长戈,徐锐自然是优先配给了自己的亲卫队。 八百步兵的演练就是军阵之术,要么合在一起练习配合,要么分成两派,一方由李北指挥一方由蔺浑指挥,进行实战模拟。 要说蔺浑还真是个人才,其马术与徐云相当,调度与李北无异,并且对骑军或是步军之术,都略有见解。故此时常被李北和徐云相互要去,强化训练。 一次视察,愣是从中午搞到天黑,徐锐从军营出来时,已是满意至极。 他麾下虽无顶级人才,可小才却是到处都是,有这些人帮助他,就是十日半月不去一次军营,军中事务也能极顺利的展开。 —————— “参见大人!” 夜里,徐锐刚刚回到衙门,就有亲卫来报,郝记商行的掌柜求见。 徐锐当即将其召来,也让侍者准备晚膳,与郝德海共进晚餐。 “大人,大卖,大卖啊!” 迈进大堂,郝德海先是拱手行礼,旋即便是哈哈大笑,激动不已。 “我之佳酿赛似琼浆,自然没有卖不出去的道理。” 见郝德海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再结合其话语,徐锐便知第一批蒸馏酒肯定是热销出去了,当即也是心中大喜,不过面上还是怡然自得,平静如水。 说实话,尽管他一直觉得自己的酒肯定吊打同时代,但未经市场的检验,心中多少还是忐忑没底,这一下就能大卖出去,自是大喜过望。 势力越做越大,徐锐愈发感到钱的紧缺。仅凭官府那点军饷和俸钱抵不了事,真要赚钱还得靠营生! 咕噜噜—— 大步上前,接过徐锐递来的水酒,郝德海一口就将酒给干了。 接着他哈哈大笑,道:“第一批醉仙酿共计五十坛,我亲自带着它们去了州府一趟,您猜怎么着?” “你说。” “我先取一坛,以雕龙画凤之小玉瓶封装,拜会了州府第一世家张家,说此酒为仙人所赐!张家员外自然不信,不过饮下一盏便是如痴如醉,说从未尝过此等滋味!他愿花银百两买下那瓶!而就那小瓶的分量……” “您一坛酒,就足以封装十瓶!” 听闻此话,徐锐也是笑了。 “一小瓶卖百两银子,确实不错!不过也是仗了物以稀为贵,若把真实数量说出去,定然卖不上百两。” “是也!大人真知灼见!” 竖起一根大拇指,郝德海就道: “张家把持州府市场,若得不到其帮助,纵使东西再好,也难以大批量的卖出去。而五十坛虽说不多,但这毕竟只是尝试的第一批,往后还要源源不断的供货,于是我就找张家合作。” 徐锐闻言颔首。 他倒是不想有人来分占利润,但这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舍得舍得,在商场上想要赚钱,就必须要先学会舍利。 “得知我有货源,张家愿意由他们负责售酒,以一瓶三十七两银子收购,我们只用把酒送到州府领钱即可,后边的所有事情都交由他们。” “而那种酒瓶的成本,大概一瓶在二两银子左右……” 一番话传入耳中,纵使徐锐再有养气功夫,也不禁攥紧双拳欣喜若狂。 一瓶酒赚三十五两,那一坛就是三百五十两,这可比柳漫天先前给的方案还要赚钱!在此等巨利之下,酿酒所需的那点成本,基本都可以忽略不算了! 尽管张家敢开这么高的收价,肯定是有出得掉的底气,于此他们一定还有得赚,不过徐锐不关心这些,那种市场不是他现在能上桌的,能吃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就跟他先前交代郝德海的一般,他不在乎郝德海用什么手段找谁合作,只要能确保一坛酒的售价不低于百两银子即可。 眼下一坛就能卖三百五十两,又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80章 兵分四路横扫四乡 “大人,这是首批钱款,共计一万七千五百两白银……” 面露笑容,郝德海双手奉上一大摞银票。这些银票虽是纸质,却是极其厚实,上边除却印有大乾的龙阳图腾,还盖着一头翱翔的火凤凰。 毫无疑问,这些银票都出自于大乾银庄。此银庄背靠皇室,可以说是帝国存在它就存在,虽是轻飘飘一张纸票,效力却基本与实物无异。 接过票据徐锐仔细清点,发现这是十七张千两大票以及五张百两票。做工细致,绝无仿造的可能。 “不是说了你可抽取一成么?”微微一笑,徐锐便抽出两张千两大票递给郝德海,道:“为我办事,就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拿去罢!” 郝德海闻言嘿嘿一笑,倒是没有推辞便将分成收下。 大人多给了些,不过如今双方算是自己人,他也就却之不恭了。 “之所以此番全为银票,主要是因为事发突然,那张家虽是大族,手上也没这么多现银可以取给我……” 望着徐锐手上的银票,郝德海道: “我知银票虽好,但终究还是不如现银来的稳妥。小人已与张家说好,往后交易一半为现银一半为银票。不知如此处置,大人可还满意?” “善。” 徐锐颔首,也挑不出错来。 在这个时代,没什么是靠得住的。纵使银庄背后是皇室,说实话也有破产的风险,即便这种概率比较微小,但只要有他就会极力避免。 可有时候,还真就避免不了。 现银虽好,但毕竟实物沉重,运输颇为不便。何况从州府过来路途遥远,一路匪盗横行,大车大车的银两势必会引起劫匪眼红,他们又岂会放任这泼天的富贵渐行渐远?就是冒着千刀万剐的风险,只怕都要搏上一搏! 而银票便携,揣兜里就行,安全性不知吊打现银多少。只是全拿银票也不保险,万一钱庄真倒了,自己岂不是要血本无归? 一半票一半银,看起是个笨方法,却是当下最有效的。不过即便运输规模大大减小,也还是一定会被盯上,安保这块绝对不能忽视。 “下回便是首次运银,大概有险,得好好布置下才是!对了,那甚么张家,就没问你东家是谁么?” “问了,这自是问了!” 还在回味徐锐话中的意思,突然被问,郝德海就道:“若只是寻常商贾,张家岂可能跟我和和气气的谈话?只怕当场就寻思着怎么将我吃了……” “早在拜帖上,我就标注了大人您是我的东家!而在现场谈事时,张家员外不断旁敲侧击您与张郡守的关系,我也就道出郡爷还给您赐字了。” 言至于此,郝德海有些不太自信,他小心翼翼的望着徐锐,生怕对方忽然勃然大怒。 毕竟徐锐先前跟他交代时,并没让他去扯到张诚这一层。 “不错,还懂得扯虎皮。” 面露微笑,徐锐毫无半点责怪的意思。看来那张家还真不愧是盘踞州府的第一大族,之所以要不断确认张诚那边的关系,就说明他们并没有被自己一个县尉给吓到。 县尉虽然也能算作地头蛇了,但出了所在地界,不买账也没什么。可郡守则不同,张家再强也不会不给一个郡守面子,于此郝德海这张虎皮还拉对了。不靠张诚的面子,这笔生意绝不会这么顺利就能谈成。 不过尽管交易达成,但看张家这试探的样子,还是不得不防啊! 沉吟几息,徐锐就道:“下次交货时本官派些好手随你前去,若无事最好,真有情况……” “哼。” 郝德海闻言一怔,旋即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呼吸加快重重点头。 “还是大人考虑的稳妥!” …… 得此进账,财政一下宽裕起来。 酿酒很耗粮食,徐锐令郝德海全力收购粮食,除此也尽力购买兵器。 徐锐自己是拥有一批工匠,但人数太少,尽管每日都在不停打造武器,可终究还是不够。 至于制酒这块,倒是不能再增加产量了。定期售去五十坛正处于一个临界值,就是产量可以大幅提升,也只能抛出去这么多。再多的话州府那边恶从贪念生,难保不会有大动作。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推进。徐锐已寻来全县地图,依照各方面得来的情报,标注出十来个大小匪窝,准备一开春就动手。 然而这帮畜牲或是知道命不久矣,或是不如王家匪帮那样,没备齐过冬需要的粮食,竟是蹦跶得欢快。 短短三日,就有数封来自各乡各庄的求援信,接连送至清昌城。 信件基本都由村长、庄主所写,他们恳请徐锐出兵,征剿恶匪! 徐锐高度重视此事,他有意动兵,即刻便召来邬元兴和李北及两位舅子,一同商讨出军之事。 “事情就是这样,岳父,徐司马,还有鸿哥战哥,你们意下如何?” “贤婿,可以动手!” “大人只管下令。” “主家,我等觉得可战!” 李北可堪重用,乃是自己的副手。而邬家做过匪帮,也对本县江湖上的情况了若指掌。有他们在旁参谋,自己基本就不会做错决策。 “本乡匪寇都是些土鸡瓦狗,大军虽建成不久,剿他们却也是砍瓜切菜。既然如此,何必让百姓多受一段日子的愁苦?大可不必等到春暖花开!”邬元兴话音刚落,李北便是重重点头。 “是也!以我军素养,剿匪简直轻而易举,正好当做练手!” 言至于此,李北面露笑容,就朝徐锐拱手笑道: “还要恭喜主家了!百姓之求援信如雪花飘来,这并非是今年匪患格外严重,而是以往大家都知县尉是个坏的县里不会出兵,所以受灾连求援都懒得求了!这会各村都发来信件,说明民间都认您是好官,不会见死不救……” “恭喜大人,尽得民心啊!!” “……” “是也,是也!” 正副两位司马的话,基本就将邬鸿邬战想说的都给说了。于是两位壮汉都只是点头,连连附和。 瞧见此幕,徐锐也是心意已决,当即颔首拍板:“那就出兵!” “百姓既信我,本官就绝不会辜负他们!我要叫草长莺飞之时,在我清昌境内再寻不出一伙匪寇!” “本县匪帮多为小帮,便抽调半营军士,兵分四路横扫四乡罢!” 第81章 风气清朗,接见甲一 四路剿匪军出征不过短短数日,便是捷报连连。 这年头当匪是没有门槛的,随便抄根棍棒,喊上三五同乡躲在路旁,便可为一伙小匪,劫掠过路之人。 放眼整个清昌县内,似如清月河畔之王家匪帮,便算是名号响亮的大匪。与其一等规模者,不过寥寥几家也。大多匪寇都是三四十人,随便寻处山头找片密林,便可自称为‘山大王’。 这些欺压民众勉强还行的匪寇,一旦撞上官军的围剿,就完全顶不住了。何况如今老一批县官皆被斩杀,而一众乡绅县豪也与他们划清界线了? 失去内鬼传递消息,武力本就处于绝对劣势的匪众,在县军的围剿下几乎是碰到就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四路剿匪军,一路尽管只有两三百号军士,却也弓马齐全。面对单股匪寇更是拥有绝对的人数优势…… 半营军士出征剿匪,仅耗半月便灭去百人匪帮五家,小型匪帮若干。 随着这些匪盗覆灭,整个清昌县之风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朗起来。 —————— “小人甲一,见过大人!” 如今县令等地方政务官还没上任,徐锐虽抽调了几个心腹为佐吏,却也得坐镇于县衙把控大方向。 这会他虽为县尉,却与县令无异。 不过政务再是繁忙,听闻甲一抵达县城后,徐锐还是抛开所有琐事,第一时间接待了这位眼线头目。 甲一,即为柳漫天之‘暗网’的实际负责人。这些年柳漫天缩在徐家庄里,外边的事务基本都交由甲一来打理。武谷一战中,若无城中暗子拼死相助,只怕这会张诚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而张诚死了,也就自然没有后边这一系列任命了。 故此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徐锐都必须重视这个情报组织。 “快快请起!” 将迈入大堂便单膝跪地的头目一把扶起,徐锐一眼望去就不由感慨……真是好模样啊! 只见这甲一身长八尺,仪表堂堂,身姿矫健五官端正。其神态,还神似那电视剧中的赵子龙! 若不知其底细,或将其认为白面书生,或认为俊面战将,都绝无可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竟是个情报头目。 “武谷一战,暗子们可都起到了大作用!不知是否犒赏了?还有那位不幸遇难的衙役暗子,可有抚恤?” “大人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没想到徐锐一开口就是关心暗子们的处境,甲一心中一暖,当即笑道: “屠户和县兵两位暗子都已暴露,已调往别的县治重新安排了身份。至于衙役暗子,其家人已得到丰厚抚恤,纵使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做,也够活了。” “善!” 听闻此话徐锐轻轻点头,旋即温声开口道:“甲一,与我介绍下暗网吧!我不甚了解这组织,你且详细说说!” “诺!” 没有半点迟疑,甲一开口: “我暗网是柳掌柜在二十年前创建的,主要活动在幽州,不过已有少许探子渗透进了冀州、青州。” “当然,他们尽管成功渗透,但都在些无关紧要的位置上,暂且是用不上的……核心还是我幽州本部。” “幽州共有11郡,127个县,我们在每个县都安排有人手。” “一般来说一个不甚重要的小县,就在县城有个两三人,而重城例如郡府州府,则往往有二三十个暗子。至于村庄一级,倒是基本没有安派人手。” 要是村庄一级都有暗子,那暗网得成什么样的存在了? 徐锐呵呵一笑,已是甚为满意。 柳漫天巅峰时期,也不过只是州牧的商人,能在整个幽州所有郡县都安插几个暗子已经相当不错。要把触手都蔓延到乡下,不说没这么多心腹之人,那财力也肯定不够啊! 这些暗子,可都领着钱呢! “就上次统计来看,我暗网现有正式暗子687人,预备暗子54人。如今奉主家之命,我暗网全体上下,都将为大人效力!” 言至于此,甲一躬身抱拳。 “甲九和甲十不日便会赶到,从今往后他们便将侍奉在大人左右。您有任何差遣,只管告诉他二人,他们自有法子将消息传到总部。” “至于总部,就设在我幽州州府。” “什么,竟总计有七百多人?”徐锐皱眉,只感到震撼。 即便早预想到暗网是个庞然大物,但事先徐锐如何都没想到这个组织竟有这么多人! 七百多人放在军中不算多,可放到一个情报组织,那可就夸张了! “人手如此之多,寻常暗子月俸多少?柳家有这么多钱供给你们么?” “回大人,普通暗子月俸在二两银子左右。关键位子上的暗子风险更高,故此月钱也高些,在三两到四两之间。总计一月算下来……整个组织的俸钱在一千八百两银子左右。” 说到这,甲一顿了顿,才道: “不过这是十几年前的月钱标准,自打主家退隐庄园后,这些年组织就没足额发过月俸了。” 徐锐颔首,这才觉得正常。 开玩笑,一个月一千八百两,一年就是两万二千两,十几年那就是二三十万两白银……柳漫天以往再是有钱,也经不住这等花销啊! “主家在外边还有不少产业,凭借这些产业的收益,倒是勉强可以维持住组织。不过这些年来俸钱都是减半,或是按三分之一来发放……” “具体发多少钱,还得看当月这些产业的收益如何。” “赚得多些就发的多些,行情不好赚得少,就发的少些。” 听到这里,徐锐算是弄懂了。 没有思虑,他直接道:“既然从今往后暗网为我所用,自然就不可能再少了你们的俸钱。从这个月开始,以往多少钱就发多少钱,先用产业收益,缺的从我这边来补!” 此话一出,甲一顿时大喜过望。 说一千道一万,啥都没有钱好使。新主家能给组织补齐俸钱,比说什么烫贴话都管用! “多谢主家!从今往后,我暗网全员必为您的命令竭尽全力!” 第82章 民非鱼肉,而是王朝之基石也 凛冬,寒风呼啸,似鹅毛的大雪纷纷,天际白皑皑。 幽州即为北地,本就是大乾之中最为寒冷之地,在这冬日,更是万里银装素裹,俨然成为一片‘雪国’。 自徐锐上任以来,便是横扫污浊,眼下更是连匪患都已根除,风气渐清,这使得时节虽是寒冬,清昌境内也满是欣欣向荣之景。 然世事无常,事物的发展从不会受人心所愿的影响。即便全县上下都期望将来的新县令是个好官,可终究是事与愿违,随一支张扬的车队驾到,新县令胡围终是走马上任。 “徐县尉,汝之大名可真是如雷贯耳啊,这一路上……” “本官可都听出茧子来了!” 胡围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徐锐召来,开场就是皮笑肉不笑的一番话。 而听闻此话,徐锐只是面无表情。 今早得知新县令驾到,他亲自领了一票军兵前去迎接,谁曾想对方竟连马车都没走出,听徐锐通禀完后,便命他护卫在车队左右…… 这般拿大,倒是与张诚发来的书信相吻合。 就在几日之前,事情终究是压不下去了,朝廷得知武谷缺了县令,当即就委任了人选前来赴职。 张诚得知新县令是这胡围后,当即便书信一封发来,告知了徐锐此人的底细。原来这胡围乃是青州东莱郡太守之子,花了五百万买县令,已排了大半年都还没任上。此番得知武谷缺出个空额来,便又加钱百万,插队得到任命…… 这就是个背景不小的二世祖,跟程慈一样,赴任前都还没当过官。 “徐县尉,本官是你的上官,我开口说话,你为何不应?” “近染风寒,说不了话。” 望着胡围,徐锐微微一笑,并没有太过在意。 青州一个太守的儿子,讲真也就那样,势力虽然不小,但还无法左右到幽州这边来。 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倘若新县令是个好的,那自己配合一下也无伤大雅,可若是个恶的……除非真就背景滔天,不然他也是不买账的。 尽管县令是县尉的上官,可真不给面子对方又能如何?县尉也是朝廷命官,不是县令一人就可以罢免的,对方要动手必须上报郡里,而张诚自然不会批准。故此,他徐锐完全有不理会胡围的资本。 县尉是地方辅官,其任命不由朝廷管辖,所以就是胡围发动关系,也还是动不了他。 “既然病了,大可好好休息几日,不必如此辛劳。” 尽管不像徐锐那般,在事前已经思虑到了最坏的打算,但胡围也没有想着一上任就跟副手把脸皮撕破。 听到徐锐说是染了风寒,他还假模假样的宽慰了一句,这才继续道: “徐县尉,往后你我共事,一些东西还是提前说清好……以后本官敛财,你配合我,收益我们七三分账,如何?” “……” 实在没想到胡围竟会如此直白,徐锐眉头紧皱,道:“县君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么?” 胡围也是皱眉。 虽然来前,他听风声都说徐锐是个好官,可却从没有放在心上过。 这世道还有好官么?真与民秋毫不犯可能么?光凭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活,只怕连仆从都雇不起。 不过这徐锐好像也是刚刚从民间爬上来的……这样想想,他还真有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可能。 “身为朝廷官员,连这些东西都不懂,往后遇到其他官吏,可是要闹笑话的!嗐……本官耐心好,也就跟你解释下吧!” 望着一脸错愕的徐锐,胡围深吸一口气,道:“朝廷每年分派下来的苛捐杂税可谓无数,我们便在其中加上一些,名头与当年税项相近,不细查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你我没有得罪过别人,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来查我们。” “譬如京里要修宫殿,要从民间每人身上征收30修宫钱,我们就收40钱,在此基础外,再加上一道10文的修楼钱。” “朝廷要从民间每人身上征收40钱的助军费,我们就收50,在此基础外,再加收一道20文的练兵费。” 见胡围对这些苛捐杂税可谓是了如指掌信手拈来,徐锐心中便是暗叹一口气,旋即道: “可万一呢?万一被查怎么办?” “真被查也无妨。” 胡围淡淡一笑,自信道:“首先各个地方都是这么做的,且不说没有不查别人单查你的道理,就是真被查了又能怎样?” “需知办法永远比困难多!” “我们修楼钱是用在修缮城楼上了,我们练兵费是用在操练县军身上了,虽是私自征收的但只要合乎情理,朝廷也不会怎样……最多不过就是把这笔钱重新缴上去就是了,再者我官职本就是买的,牟点利又有什么错?” 徐锐沉默了。 他是真被干沉默了。 他原先觉得贪官污吏大肆攫取民脂民膏,都是见不得光的,都是胆大包天才如此为之。 不过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虽说遮掩一下最好,可就算演都不演直接横征暴敛,大概也是没事的。腐朽的朝堂,早就默许了这些污浊事! 想想也是,官职都是直接明码标价拿出来卖的,还有什么法纪可言? “如何啊,徐县尉?” 望着从始至终都显得寡言少语的徐锐,胡围多少是有些不耐烦了。 “不,我拒绝。”轻轻摇头,徐锐自然是没有答应的道理。 在他看来从民间吸血,是最为愚蠢的敛财方式。都不说这些,现在光是靠售卖蒸馏酒,他一月就起码有一万五千多两白银的收入。 而以往那群县官呢?尽管都做到敲骨吸髓的份上了,可这么多年下来,总共也就搞到了几万两银子…… 赚钱要从富人身上赚,而不是死死盯着穷苦百姓仅剩的那碗稀粥! 再者,眼下清昌全县归心,已是他徐锐的基本盘。他还琢磨着怎么把本县搞富裕起来,若还跟着胡围去横征暴敛,那可真就是愚不可及了! “什么?你说什么!?” 胡围哪预想过徐锐竟会拒绝? 一时间,这位气色虚浮的年轻县令面露怒意,就道:“你为何拒绝?难道还嫌钱财太多了么?” “非也!诚不愿为恶于民罢了!” 也没有再跟胡围废话的心思,徐锐直接拂袖起身。 “大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你做得到就是,本官不会参与。不过下官诚心劝告您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民非鱼肉,而是王朝之基石也。” 说罢,徐锐再不看面色铁青的胡围一眼,当即大步离去。 而望着青年县尉的背影,胡围也是勃然大怒,他一把将桌案掀翻,起身怒指徐锐道: “停下,本官命令你停下!!” “……” “噢?除了压榨百姓的算计,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徐锐驻足,一句话就叫胡围彻底失控。 “竖子!你一小小县尉,安敢如此放肆!?” “呵呵,大人上任前,也没打听过上任程县令去哪了吗?” 胡围闻言一怔,不明白徐锐在说什么。 清昌上任县令程慈,不是因为勾结匪寇,被郡守派人擒拿,而其狗急跳墙武装抗拒,终在拼杀中被流矢射杀了么? 难不成,还跟这徐锐有关系? “上任县令县丞县尉,皆是为害于民之恶官,皆为本官所杀!” 按剑回头,徐锐面露冷笑。 而瞧见此幕,徐锐的随员们也是纷纷按剑,眯眼望向胡围。 好似只消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齐齐上前,乱刀就将这新县令砍成碎末! “什,什么!?” 感到氛围突然肃杀,再结合徐锐的话,胡围顿感心惊肉跳。 尽管他的几个亲随发现情况不对,也是全都上前拱卫在他左右,可他却能清晰的感到,只要徐锐想杀他,他就一定无法活着离开县衙! 他带来的这些随从,根本就连片刻都无法抵挡! “徐,徐,徐锐!你要干什么?你难道是要造反吗!?” 藐视着色厉内荏、额头上全是冷汗的胡围,徐锐毫不在乎对方扣来的帽子。 “哈哈,真是好生耳熟啊!” “上次本将攻破县衙时,那一众贪官污吏在临死前,也问本将是不是要造反……可最后呢?他们勾结匪寇被抄家灭族,而本将却得以升职。” 望着一下就变了颜色的胡围,徐锐冷冷道:“你放心,不管你怎么做,本将此次都不会动手的,当然……你若逼得民间造反,有良民被迫起义冲击县衙,本将也不会来援的,届时看看是暴民的刀快,还是你县太爷的脖子硬。” “不过,你想怎么做,那也得做的了才是。” 出言震慑一番后,徐锐率众就走。 刚出大堂,他便吩咐守卫们严防死守,直接将胡围软禁在这县衙。 在张诚的帮助下,徐锐有足够的时间用来做准备。如今清昌县城,上上下下所有官吏全是他的人,自己还手握军权,尽掌民心,完全能做到圈禁胡围、代其理政。 当然,即便全面占优,这种做法也是挺冒险的。 别说京畿一带,就是放到王朝腹地中原地区,也是断不可行的。 只是幽州为边关所在,清昌更是毗邻边境,偏僻到了极点,在这里徐锐完全就是一方土皇帝。 只要有种、敢做,胡围就连跟他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第83章 正月出兵高句丽 北风吹雪四更初,嘉瑞天教及岁除。 正月,瑞雪纷纷。 徐锐本已在准备过年,谁曾想张诚那边发来的一马快骑,顿时打破了他的所有计划。 高句丽来犯边了! 贼军来势浩大,幽东四郡疏于防备或将有失,于是张诚奉州牧之命,调遣新编的清昌一部,火速赶往辽东支援! 至于幽州军,此番正驻扎于北面关隘防备胡虏趁冬来袭,也就没有调动。 …… “什么,夫君您要去辽东讨贼?” 正午,邬梦瑶和徐蔓菁正在家中编织着平安节,在为几天后的大年做着准备。此际忽然得知夫君又要领军出征,两个女子都甚为不舍。 “就不能过几天再去嘛?张郡守也真是的,这马上就过年了,非得在这两天来令……” 相比邬梦瑶那温婉的性子,徐蔓菁一向是想到啥说啥,这会一想到大过年的,郎君却还要领军出征,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哈哈,蔓菁莫要这样说。” 轻轻抚过大姑娘的秀发,徐锐微微一笑:“若是可以,张郡守也不会想在这种时候来调遣我……” “只是战场如火场,片刻耽误不得。肯定还有来自州里的压力,州牧一旦有这个意思,就是郡守也只得听从。” 虽说也想陪着家人好好过节,但徐锐知道军令不可违背。 不过倒还好,高句丽并非什么虎狼之师,其实他不去,贼军劫掠一番后也会自行遁去,他走这么一趟,纯粹是为大乾挽回一点面子罢了。 这一战主要是走个过场,能打出点战绩自然最好,打不出也无妨,只是为了告诉幽东四郡,他们若是遇到危险,大乾还是会派援军来的。 “夫君,妾身小时就听说过,东边的高丽人都是山妖化形,擅弄毒瘴,此番前去征讨,务必要小心才是啊!” “好的,梦瑶你就放心吧!” “倒是你们,也要好好吃饭,为夫回来可是要检查身体的哦!” 一把搂住两位娇妻,徐锐深深嗅了口那甜美的芬香,再度叮嘱一番后,便大步离去。 在他看来高句丽也就那样,幽东四郡之所以如此紧急,还是因为地处偏远多年未战,军备废弛的结果。 不过好打归好打,距离倒是有点远,想要早些归来,是要早点动身才行。 —————— 早就储备了大量粮食,故此这次出征来的相当迅捷。 几乎都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收到军令的次日,清昌县军便开拔出征,兵锋直指辽东。 “李司马,你对高丽可有了解?” “回禀将军,卑职略知一二。” “那就说说。” 行军路上,徐锐忽然发问。 大乾虽是异世王朝,但有一点却很奇怪。 就以目前已知的信息来看,这大乾的幽州,竟与汉朝的幽州无二!尽管在许多地方上小有差异,但大方面却是没什么出入…… 在最东边,还都有个邻居高句丽…… “高丽原为我大乾之附属国,年年上贡,谄媚至极。不过在百年前那场巨变之后,我大乾开始衰落,高丽也就不甚安分了。” “直至十几年前开始,高丽新王更是不服大乾宣布独立,并不时率军犯境,掳掠物资。只因其体量较小,每次又不犯境过深,抢了就走,故此朝廷也就从未派大军征讨过他们。” 徐锐闻言皱眉,诧异道: “单次损失虽然不多,但也经不住他们经常来啊,朝廷为何不下决心,彻底将这跳反的小国给灭掉?” 李北苦笑,摇了摇头。 大乾哪有这魄力啊! 再者真的下定决心,也是难打。 “将军,我大乾四面接敌,没有任何一面的敌人,会坐视我们彻底根除其他地方的威胁,往往一方有难,其余外敌皆会全力猛攻,迫使我大军回援……” “高句丽所在之半岛虽小,却是山林密布,毒瘴遍地,这小国羸弱,境内连座像样点的城池都没有,也使得他们大可化整为零。” “一旦形势不对,就立刻遁入山林,再难寻也。” 徐锐颔首,大概也是弄清楚了。 得了,这高丽虽然号称为国,但实际上就是帮匪寇,不过人数多些罢了,无论其行事手法还是作风备案,都与土匪无异。 “其实虽未派遣大军,我乾朝也是派遣过几支军队去教训高丽的,只是最终都难敌环境之艰苦,铩羽而归罢!” “嗯,若是一片好地界,早就被我们老祖宗并入疆土了,之所以紧贴着却没有划入疆域,就是因为其地势恶劣。” 抬手向亲卫要来地图,徐锐反复观察一会,便道: “这高丽棒子威胁不大,却像癣疾一般去而复返,实在是膈应人。此番若能将其直接根除,自是最好。” 李北怔住了,没想到自家大人竟然一开口就想解决这幽东顽疾! “将军,高丽军虽人数不多,但也有六七千之众,我们就两千兵马,如何根除?”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微微一笑,就见徐锐眸中闪过自信的光彩。 区区异族,纵使人多一些,又有何惧哉? 况且自己这一营兵马装备精良,无论饮食还是军饷都非常丰厚,近期又接连打了这么多个胜仗,放眼整个大乾朝,那都可以称之为中坚精锐了。 打点高丽棒子,并不难。 “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勇而在谋。” 喃喃重复着徐锐的话语,李北神情一愣,只感到此话精辟,堪为至理真言。 真不愧是将军大人啊!总结的简直太棒了! 盯着地图沉吟几息,徐锐双眼一眯心中便有了计策。 要说多绝妙也谈不上。 不过够用就行了。 “高丽不过为偏居一隅之弹丸小国,举国上下,可战之兵不过六七千,此番纵使出来劫掠,也绝无可能倾巢而出,能来个四五千就算不错了。” “贼敌不过两倍,以我军之悍勇,大可轻易破之!” “只需从辽水而出,兵行险招,以奇兵之势截断贼敌退路!将他们与高丽分割,围困在我大乾境内……如此,无论是一鼓作气直接歼敌,还是紧咬着他们,等待地方军赶来合战,这伙犯境贼军,都必将交代在我大乾境内!” 第84章 绕道而行,贴长城自草原向北奔袭 大乾有长城,自辽东郡之连山关开始,一路向西延绵数千里,直至并州花池城为终段。 其实在西凉没有脱离乾帝国叛变为金国之前,长城是一直建到了凉州金城一带的。作为中原王朝抵御北方胡虏的坚盾,长城的功绩毋庸置疑。 而徐锐此番的计略,正是开出长城之外,从草原奔袭,由后直插高丽贼军的屁股! “我们这是出关了?” “多少年了,我乾军都未曾迈出这雄伟长城一步……” 还未脱离北平郡,徐锐一军在即将抵达东之辽西郡的前一日,改变行进方向由东转北,贴着榆关脱出长城,来到了胡虏大草原上。 望着这一望无垠的漫漫草原,徐锐登时便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苍凉感涌上心头。 眼下正是凛冬,在大乾境内还好,可就是这么神奇,代表边境线的长城就宛若一条神奇的边界线,直直划开了两个世界。 在长城以南的大乾境内,此际虽然在降雪,但规模却是微渺,就如祥瑞一般点缀了风景,寒倒是寒,可一切都还在能够接受的限度中。 而长城以北的胡虏草原呢?真可谓雪虐风饕! 大片大片的冰雪洋洋洒洒的降下,凛冽的寒风呜呜呜的吹刮着,若不是此番出征,每个军士都披戴了宽厚的大衣,只怕还真就招架不住这恶劣的天气! 难怪!难怪胡虏一心盯着大乾! 这草原,实在难活…… “既然难活,那就别活了吧,等着,本将迟早送你们解脱……” 对于草原异族,徐锐没有半点悲悯之心。愈是深刻体会到域外的艰难,他也就越能理解外敌为何如此执着于侵略大乾。 可理解,不代表能接受! 他理解这些外族的苦,所以秉持高尚的情操,他决意要全力变强,尽早送这些胡虏归往西天寻得解脱。 “走罢!快些……” 没有浪费半点时间,一踏入长城之外,徐锐就领着军队迅速朝东面奔赴而去。 大乾内鬼太多,高丽谋划多年,谁知他们在幽东安插了多少暗子?若从境内走官道开赴前线战场,虽是能少受些罪,可也必将失去先机。 而脱出长城就不一样了。 高丽敢侵略大乾却不敢得罪胡虏,两个异族这么多年来几乎秋毫不犯,高丽不会在草原浪费耳目。而眼下冰雪封天,胡人也都缩在部族之中,平坦的草原就宛若一条高速公路,虽风雪浩荡环境恶劣,却能大幅提升速度。 并且徐锐一军也没脱出太远,几乎就是贴靠着长城外沿,真的运气不好撞上敌人,大可以快速遁入关内。 …… 是夜,寒风呼啸。 连赶五六日,大军已越过古营州,来到了辽东中段这个位置上。 “将军,按这速度推算,我军最多两天就能越过华表城,抵近连山关。” “善。” 几日下来,风雪愈发狂暴。 还好只是短暂借道,若是长期游弋在这草原上,军队只怕还真就受不了。 不是说乾人耐寒能力就比胡人差,在此等时节,不管是什么人都抵不住草原如此残酷的天气。就是在此土生土长的草原胡虏,近期也全都缩在自家部族之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徐锐一军愣是一个草原人都没撞见。 此刻天黑,寒风迎面刮在脸上,连呼吸都甚为艰难。 没有赶这么一刻的道理,徐锐下令倚靠长城就地扎营,休整到天亮再出发。 任外界如何森寒,此刻羊皮帐篷里温暖如春。 “噼啪噼啪……” 一堆篝火热烈的烧着,其上有一锅肉汤,这会正在咕噜噜冒泡,不断飘散出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 “倘若没有推算出错,现在高丽贼军就在我们南面,甚至还要更深。” 回想着那日郡府发来的军报,李北喃喃道:“贼势浩大,在贼王高勇德的率领下,兵锋直指我古营州……” “如果贼王没有改势,那贼军眼下就该在古营州,甚至在更西的医巫关,就是我军即刻杀入境内,也将完成包抄之势!” 听闻此话,徐锐沉吟几息,还是摇头。 都已经走到这了,不妨再走几日再往南行。虽说大概率不会这么巧,可万一呢? 万一贼军路上耽搁了,还没到这一段来,己方岂不是自现身形,白白算计一场? “小不忍则乱大谋,继续走罢!先跨过辽水,抵至长白山,再一路疾行向南,彻底截断贼军撤回半岛的退路!” “诺!” “好了,羊汤也差不多炖煮好了,先用过汤后再论兵事吧!”微微一笑,徐锐朝篝火那边轻轻抬起下巴。 瞧见此幕,顿时就有心腹侍从开始夹肉舀汤。 “羊汤可驱寒暖身,唤都头们过来,一人一碗分食了吧。” “遵命!” 听闻命令,几个近侍当即就分出一人,准备出帐去唤来都头们。可就在他掀开帐帘之际,便见徐云恰好到来,其身后还有军士正押着一个草原人。 这下倒好,连通禀都给省了。 瞧见心腹爱将到来,徐锐当即起身,就朝前迎去。 而徐云见状也是连忙躬身抱拳,肃声道:“启禀主家,刚才骑哨在外边巡逻,发现此人正步行从北边而来,却是体力不支栽倒昏厥。” “骑哨不知其底细,便将其带回营中喂了一碗热水,谁曾想此人醒来,竟口吐乾语,言曰是什么单于之子,说自己还是个王储……” “我等不敢擅作主张,就把人带了过来,由您定夺。” “什么?” 徐锐闻言一怔,倒是有些意外。 他重回大案之后,便是抬手:“将人带进来罢!” “是!” 徐云当即摆手:“带进来!” “诺!” 几个军士得到命令,立刻就将那草原人给押了进来。 只见此人长得很高,看骨架子,原本应该也是个魁梧壮汉。只是或许很久未曾进食,整个人都饿的瘦削,虽谈不上嶙峋,却也面无血色脚步虚浮。 “你是何人?会说乾语?为何出现在我营外?” 倚靠着兽皮大座,徐锐其实已将这草原人的身份猜出几分。 八九不离十,这大概就是个权斗失败的流亡贵族。 第85章 流亡贵族,笼络后结誓言永不背离 “小人辛楼,见过将军大人。” “不知将军是哪的将军,为何会出现在草原上?您的救命之恩小人永生难忘,往后必会全力回报……” 高瘦草原人自称辛楼,说起话来文绉绉的,虽是一副粗鲁的胡人打扮,气质却很像大乾的文人。 徐锐见状挑眉,没有说话。 未得到回应,辛楼仍是面不改色,他从始至终都是热切的,望向徐锐的眼神里也满是尊崇之色。 这倒奇怪。 草原人和乾人素来互不对眼,相互对对方都瞧不起,可这辛楼神色不似作伪,不像是为了活命而刻意伪装,这点从他极其流利的乾语也能看出。 倘若不是平日经常练习,绝对不能如此流利、宛若母语一般将话道出…… “本将是谁不重要,说清楚你的来历,不要有半点隐瞒。” “是。” 沉吟几息,辛楼便道: “小人是上谷郡外乌桓大人难楼之子,我父病重,将单于之位传承于我,奈何我叔父骨赟谋权篡位,私通四位王帐千夫长,准备将我斩杀。” “不过他们私通阴谋时,被我的心腹所听见,可我虽然知情,却没有半点反抗的力量,于是只得先逃出本部,投奔母族鲜卑伽科西部。” 说到这里,辛楼便是神情黯淡,就见他摇头叹息: “我本以为我母族会助我一臂之力夺回王位,谁曾想他们虽是一口答应,却在想着如何借助这次事件,大力削弱乌桓,为鲜卑夺取地盘……左为我父族右为我母族,我不想见他们厮杀,多次与伽科西族长交谈,却是无用。” “甚是触怒族长,终被软禁。” 言至于此,辛楼没有再说。 当然也不用再说了。 在场都没有蠢人,听到这哪里还不明白?结合先前景象,定是这辛楼逃出圈禁一路向南,可终究还是体力不支昏厥在了长城之外。 若不是遇上己方一军,这位单于之子大概是要活活冻死了。 “……” “给他盛碗羊汤。” “诺!” 听闻主家下令,当即就有近侍舀了一碗羊汤,递给了辛楼。 而这草原人显然也是饿极了,先是大喜过望对着徐锐跪地磕头后,就双手接过肉汤,不顾烫嘴,便是大口大口的喝下肚去。 望着这位流亡贵族,徐锐双眼微眯心中思绪万千。 还真是出门必有收获啊! 流亡贵族,一直都是很好用的。不管东方还是西方,在封建王朝时期,一般流亡贵族只要能逃到敌人的地盘上,基本都会受到厚待,甚至敌人还会出兵帮其夺回头衔。 倒不是啥道义,这完全不沾边,也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只为了什么道义。 纯粹是好用罢了。 在古时出兵,很多时候都需要名正言顺,而帮公道出头,就是个很好的出兵借口。再者不能成功也就罢了,真能成功,能扶流亡贵族夺回地位,对方还不也只是个傀儡?并且在行动过程中,敌国也必然有着该贵族的拥趸,这股力量会在暗中全力帮助主家成事。 收下流亡者,付出的微不足道,却能得到出兵借口,并在战时受到敌国内部流亡者势力的协助,且在事成后还可得到傀儡国,完全是百利无一害。 尽管在谋划中,徐锐是要直接灭掉草原异族,这却不妨碍他使用流亡者。 只要他不说,谁知道他的想法? “李司马,你可知那乌桓大人难楼那边的情况?” “略知一二。” 李北一直就站在徐锐身侧,这会听闻主家问话,他当即俯身回答道: “无论乌桓还是鲜卑,这些胡人都是由一部一部组合而成。那难楼共有部众九千余人,是乌桓人中最大的一部,实力强大自可为所欲为,难楼原本只是乌桓几个大人其中的一个,却是自立为王,自号为乌桓单于。” “对于该部,卑职就只知晓这些,不过以前曾听流言……说是这乌桓单于的儿子,竟是个亲乾的胡奸,若是此言不假,或许帐中这位辛楼,便是那传言中的单于之子。” “噢?还有这种说法?” “卑职也只是道听途说。” 徐锐颔首,愈发觉得这位逃亡者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一时他望向辛楼,就见对方也正好饮完羊汤,却还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瞧见此幕徐锐微笑,温声开口: “再给他盛上两碗,多舀些肉罢!” 此话一出,却登时有了别的声音。 就见一个近侍面露挣扎,不知是诚心实意,还是猜到了主家要拉拢人心,就听他道: “主家,此番出军匆忙,大军也没带多少肉食,这一锅汤就几块肉,舀给他了您就没了,异族时常犯境,残害我大乾百姓,又何故要如此厚待他?还是留着您自己吃罢!” 听闻此话,辛楼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其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惭愧,只是不好意思。 “小人已经吃饱,不用再……” “诶!饿就吃!” 猛然摆手打断辛楼的话语,徐锐望向那近侍,勃然大怒道:“既然施救,自然就要救到底,休要再说此等荒谬之言!况且来者是客,又岂有让客人饿着肚子的道理?” “犯境胡虏,本将自会征讨,绝不手下留情!可他只是个被逼无奈到处流离的可怜人,杀民犯边不是他做的,就不要把账算到他的头上!” 一番怒吼下,那近侍连连道错,利索的就给辛楼盛了一大碗肉汤。 而辛楼见状也是感动非常,他眼眶泛红,朝着徐锐就是一拜再拜。 “将军大恩,辛楼没齿难忘!只恨我被篡去王位,也没什么能够回报将军的……若将军愿意,辛楼愿为帐前一个持戟郎,以性命扞卫将军!” “持戟郎?哈哈,这是古时的叫法吧!你竟知晓这等典故?” “小人平日酷爱大乾文化,也最爱读乾书,并希望我胡人与乾人友好相处成为友邦,或许正因如此,部众们才大多都不服我,被叔父一撺掇就反了。” 言至于此,辛楼神情落寞。 而徐锐却是微笑,道:“汝既心怀诚谊之心,就先在我这落脚吧!” “往后若是时机成熟,本将不准还能助你夺回王位,继承单于。” 听闻此话辛楼双眼圆睁,旋即欣喜若狂,连忙跪地磕头。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若小人能为乌桓王,必当率部归附于乾帝国,即便为附属亦是可以!双方将世代结为至善友邦、攻守同盟,从此互帮互助,永不背离!” 第86章 兵临马訾水,骑军援黄庄 没有因为插曲而影响到正事,让人将辛楼给带下去后,徐锐即刻开始谋划战术,继续商议起讨贼一事。 次日清早,大军便再度启程。 一天天过去,徐锐一军渡过辽水,终是来到松花江上。 自此开始大军转向,一路朝南面疾行而去,再不担忧暴露。 很快,军队便来到了马訾水旁。 马訾水发源于长白山南麓,直至南面半岛这块,该水横截半岛直通大海,也是高丽通往大乾的必经之路。 只要截断此处,犯境之贼军便将受困,再无法朝老巢逃遁。 “将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望着波涛汹涌的江面,李北面上带笑。能如此顺利的抵达贼军后方,是他真没想到的。 到了这预定位置还没被发现,己方便拥有了绝对的主动权! 这段日子的苦总算没有白吃! “贼军主力正在我幽州境内,后方必然空虚,不如我们就杀进半岛……” 言至于此,李北望向徐锐。 而后者闻言沉吟几息,还是缓缓摇头:“此番我军的任务在于救援,协助幽东四郡驱逐敌贼,这会绕后包抄,有心人都可以做文章了,说我们自作聪明贻误时机,致使郡县损失惨重……” “不过只要能来场大胜,全歼犯境之贼,这等谗言便站不住脚,我们只会得到丰厚的犒赏。” “而放任犯境贼军不管,直接杀入高丽端取老巢,那性质就变了。绕后包抄终究还是在执行命令,可直取高丽却是擅作主张、违背军令。” “如此纵使能大获全胜,也难保传来的是封赏还是责罚。” 说到这,徐锐就不由深深叹息。 从大战略来看,现在直取高丽是最好的做法,但这过不了庙堂上老爷们的那一关。 再者如此行事也不甚稳妥,不只是政治方面,就只是军事这块,也是相当冒险的。操作好了,那就是效仿冠军侯得大功绩。可凡事不能只往好处去想,万一操作不当呢? 倘若没能速破贼巢,反而走漏了风声,让犯境贼军撤回来给整个反包围,那被困敌国疆土的就不是高丽人了,而是自己一军! 若真如此,放眼偌大个幽州,谁能来救? 幽东四郡的地方军?呵呵,但凡有点本事,他们就不至于被比自己规模小的贼军给打到龟缩不出。或许能来支援的就只有张诚那边,可北平离得太远,真到军情紧急时,定是指望不上的。 战局瞬息万变,当先谋败而后谋胜!眼下直接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一场传报京都的大胜是一定能成的,那又何苦去冒别的风险? 不是不行,而是没这必要! “传我将令,以骑军在前步军在后,迅速杀往连山关!” “此战不要俘虏,见到高丽贼军便下死手!” “诺!” —————— 辽东郡,武次县,大黄庄。 此刻,惨烈的战斗正在进行。 还算宽厚的土质庄墙上,一个个青壮男丁正手持短弓,不断朝着外边杀来的高丽人放箭。 而庄门后方,两三百个庄民也是攥紧了手中农具,准备殊死一搏。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大的胡子花白老态龙钟,最小的才十二三岁,个头还没手中的草叉高。 没有办法,异族对待乾人素来是斩尽杀绝。庄子若是破了,大伙一样得死。既然如此,不如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若能杀三个,那也当真算是个英雄!” “都别怕!再怕也是死!左右都他娘的一样,不如打出咱的血性来!” “是!” 听着门外愈来愈近的密麻脚步,众庄人已是视死如归。 咻咻咻—— 庄外忽然抛投进来一阵箭雨,顿时就将三四十个庄民射倒在地。 高丽人的弓不算强劲,可百姓连件厚点的衣服都没有,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够抵挡箭簇? “啊啊啊!!” 中箭庄民大多没有被一击毙命,他们捂住中箭的部位大声哀嚎,求援一般的望着附近的亲朋好友,可大伙又能怎样?只是一个个红了眼睛,更加坚定了死战到底的决心。 咻咻咻—— 一轮轮箭雨抛射进来,一个又一个庄民就这么还未作战便横死庄内,在此主持的大黄庄主双目赤红咬紧牙关,却也只得暗骂匠人无智。 在百年前,大黄庄也曾阔过。 那时匪盗横行,于是当时的庄主便斥巨资请来许多匠人,大大加固了大黄庄,这使得庄子虽然仅是个村庄级别的聚居地,却宛若小县城一般,四面都有着夯实的土墙。 也正凭借着这强力的防御,多年来庄子曾遇数股贼匪侵袭,却都安然无事的挺了过来。 可这一旦面对上正规军,各种布置就显得相当不足了。 “当初给了那么多钱,匠人们完全可以在这庄门后方修建一个挡箭棚!该死啊,就少这么一个棚户,让庄子枉死多少人啊!” 低声咒骂着,黄陶怒不可遏,却也是没有办法。 整个庄子最为薄弱之处,就是这庄门所在,若不死守这里,庄子很快便会失陷! 咚咚咚—— 没给众庄人喘息的时间,庄门便开始被剧烈撞击,每一下都会发出沉闷的巨响,每一下,大门也都会随之形变! 此刻每个人的心都在猛烈跳动着,他们死死地盯着大门,做好了破门后便立刻杀上前去的准备。 咚咚咚—— 咚咚—— 随着吱嘎一声,用来固定庄门的铁销竟是迸裂一根,心知就是几息的事,众庄人对视一眼,纷纷举起武器就要前冲。 可就在下一刻,一阵苍茫的军号忽然从远方传来。 “呜呜呜呜~” “怎么回事!?这号声是……” “莫不是官军来了!” 听见号音,众庄人神情一怔,就见外边的撞击也登时停了下来。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在历经猛击后仍还立着…… “上边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一时又惊又喜,黄陶连忙朝土墙上的持弓猎户们发问。 他迫切的想要个答案,生怕这是高丽人在戏耍自己,给他们生的希望,再忽然撞开大门将他们乱刀斩死。 虽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庄主,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听闻问话,愣在墙上的猎户们回过神来,就疯狂朝外抛投箭矢,同时欣喜若狂地高呼道: “是骑军!几百几百的骑军冲杀过来了!高丽贼跑了,全被吓跑了!” 第87章 骁骑踏敌阵,顷刻溃千兵 “杀杀杀!” “杀杀杀!!” 战吼响彻云霄,大军气势如虹。 戎旃烈烈,无数旌旗迎风招展,随同骑军一起前压,势头极其浩大。 徐云一马当先,领着密密麻麻的骑军就朝前方的高丽贼兵杀去。一千新编骑军形影相依的跟随着青年骁将,宏壮的骑阵袭卷向前,踏得大地震颤。其势排山倒海,令人心惊肉跳! 乾军?这是哪来的乾军!!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精锐骑手…… 他们,为何会从东方而来!? 一时间,大黄庄外的所有高丽贼兵无不胆寒,在惊恐的同时也甚为不解! 这里是辽东郡,大乾朝的边陲!乾帝国就是派兵来征,那也是该从西边而来啊!东面就是高句丽,这群乾军是从哪来的!? “御敌,御敌!” “结阵,快快结阵!!” 即便双腿发软,领队在此掳掠乾民的高丽小将还是咬紧牙关,声嘶力竭的命令着军队结阵。 他这有千余兵士,还有许多运输大车,以车辆作为障碍物结成战阵,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再者,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么?乾军突然袭来,这场战斗又不是己方开启的。 “快快结阵,将车辆铺摆开来!” “刀枪手在外,弓手爬车上放箭!” 高丽小将不断大声疾呼,然而响应者却是寥寥无几。 不比传承正统、建国已有数百年的乾帝国,与其说高句丽是国,倒不如说他们就是个大些的山地部族。 高丽军队的体系极不完善,各方面都有巨大缺陷。好比传令便没有一套标准的做法,他们不通旗令鼓令,平日传达命令基本全靠喊,打小规模顺风仗时倒还好,可一旦在混乱的大战场…… 那可真就是将不闻帅令,兵不知将令了! 眼见大批乾骑杀来,本在攻打庄子的高丽军顿时乱了。有人瞎跑奔逃有人惊恐大叫,在这乱糟糟一大团下,任由高丽小将如何呼喊,都难以喊动几人。 “蠢货!蠢货啊!!” “现在跑又有何用?两条腿还跑得过战马四条蹄子吗?” 眼见敌骑杀来已不过百步,而己方本阵这才堪堪聚来二百多号人,高丽小将便知败局已定。 一时他怒火攻心,竟是直接吐血栽倒,当场昏死过去! “将军,将军!” 瞧见己方主将战前昏厥,本阵这两百多人更是绝望,他们面面相觑,旋即纷纷跪倒,直接开始乞降。 “大人们,我等愿降!” “大人们快快停下,小的们愿降啊!” 而看到这幕,徐云只是冷笑一声。 无论高丽还是胡虏,个个都他娘的心狠手辣。每每犯边,那都是一路烧杀抢掠,砍杀手无寸铁的乾民时,可未曾见他们手软过! 这会跪地讨饶,还想留得一条性命,未免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无论从执行军令还是遵从本心而言,徐云都绝不会手软。 “将军战前已有军令,此战不收俘虏,见到高丽贼军就下死手!” “杀杀杀!” 众骑军闻言,也是纷纷举刀,眸中闪过凶狠的寒芒。 “杀杀杀!” “杀杀杀!!” “……” 发现乾军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跪在地上的那两百多个高丽兵也是全慌了,他们连忙爬起就要逃走,却已是晚了! 马蹄踏踏,乾军眨眼便杀至身前! “给我死!” 怒吼一声,徐云就是疯狂出枪,他直接挑飞三人,在杀穿敌阵的最后一息,更是横抡长枪,以枪头靠下的部位,生生锤爆了一个高丽贼的脑袋! 也历经了好一段时日的训练,新编骑军亦是表现亮眼。他们或是挺出骑矛,或是向前挑枪,千余人的庞大骑阵浩荡碾来,近乎只在顷刻间,便将这两百余人的高丽本阵瞬间撞碎! 不过三四个呼吸,两百多人就全倒在地上,纵使有那么零星几个活口,也是出气比进气多,根本活不过片刻了。 “啊啊啊!” “跑啊!快跑啊!!” 望到将军那边几乎眨眼就被踏平,场中的高丽贼无不面色惨白,直接丢掉手中武器,玩命朝四处狂奔。 辽东一带皆为平坦旷野,就凭他们这些轻装步兵,骤然与同等规模的精锐骑兵展开遭遇战,那又岂可能打得过? “杂碎休跑!” 贼军四散而逃,追击对于徐云而言并非难事。 他当即高举长枪,下令道:“兵分四路,每个方向三个都头,各带本部骑军迅速追杀,不要放走一个贼敌!” “诺!” 得到命令,偌大个骑阵顿时便分散开来,千余骑兵在各自都头的率领下杀向各面,决心不放走任何一个贼人! —————— “徐骑督真是悍勇……” 听闻前方信骑来报,徐锐得知一伙千人规模的高丽贼正在攻打一个较为坚固的大型村庄,当即也是下令出击,将其就地歼灭。 徐云所部之新编骑军速度较快,自为先遣。 徐锐给这位家将的命令,只是缠住贼军、协助本地百姓进行防守,等待主力步军赶到,再一同将其合围全歼。 谁曾想,徐云那边直接就把贼军收拾了。 待徐锐率步军赶到庄外时,就见满地残尸,小股小股的骑军正远在视线尽头若隐若现,不断追杀着剩下的高丽残军…… 放眼望去,就见庄外尸横遍野,却没有几具来自骑兵,看来此战完全是一边倒的碾压…… “同等规模下,若是步军要想全歼这伙贼敌,不说多的,起码要付出两三百人的伤亡。” 李北面露感慨,震撼道:“徐骑督所部不过新编,竟能打出这样漂亮的战绩来,当真是有名将之风也!” 徐锐闻言只是微笑。 徐云是他的心腹爱将,不过此番打出这样的战况虽是不错,倒也没有令他太过意外。 平原上,骑兵打步兵,就是这样的。 李北只是见得少罢了。 两人正在交谈,就见不远处那庄子的残破大门轰然打开,密密麻麻的武装庄民正在一个老者的带领下,乌泱泱涌了出来。 望见披戴银甲翎盔的徐锐,又见对方被众多甲士拥簇,众平民瞬间便知道了谁是领军者,当即纷纷跪地,就朝徐锐一拜再拜。 只听那领头老者道: “小老儿黄陶,拜见诸位军爷!” “军爷们的救命之恩,我大黄庄记下了!往后若有需要尽管前来,只要我庄办得到,就绝无推辞之理!” 第88章 转进平郭县,恶贼筑京观 “老丈且先起来罢!” 伸手虚扶,徐锐示意那黄陶起来说话。而瞧见此幕,老者先是连道不敢,可抬头看到将领眉头微皱似是不悦,他又一下子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真是奇怪,这世上竟还有不爱见人朝自己下跪的权贵! 一时心中诧异,黄陶仍旧保持着毕恭毕敬的姿态。若是这队官军不来,自家大黄庄必定是要被高丽贼子给夷平,军爷们救了他全庄的命,黄陶对此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的承诺也没有半点虚假,只要这队官军有要求…… 他就是砸锅卖铁,就是将全部身家全给丢进去,他也心甘情愿啊! 有什么,能比得过救命之恩呢? 感激的朝前望去,黄陶忽然发现这队官军居然打着‘徐’字旌旗,而在辽东郡内,根本就没有姓徐的将领! 于此,这队官军的身份显而易见,他们必定不是本郡的军队,而是奉命前来征讨高丽贼的援军! 难怪,难怪啊!他就说本郡的地方军哪里敢出城,原来这是外地客军!那就正常了,那就可以理解了! “敢问将军名号?是哪来的强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老儿只得传颂将军之名,为您壮壮名气!” “诶,不必如此!百姓纳税,税钱养国,而我等军队又由国家供养……保卫你们实在是天经地义,乃是职责所在,老丈大可不必挂怀。” 微微一笑,徐锐诚心道: “本将乃是北平游击参将徐锐,也兼任着清昌县尉一职。此番奉命,率部前来讨伐犯境之高丽贼军,定要将他们尽数灭杀在此,为幽东根除此祸患!” 听闻此话,黄陶神情一怔,旋即顿生敬重之情。 他本以为这支军队来自幽州军,要么就是司隶的京畿卫军,谁曾想对方竟然出自地方…… 地方军,居然还有敢战的。 “将军辎重可还充裕?要不要在小庄补给一番?” “可以,不过这些暂且不说,我且问你,刚刚袭庄的不过千余人……高丽主力现今何在?” “贼军主力现在西边。” 黄陶一开口,便道出徐锐想听的答案。只见这位老者沉吟几息,便道: “贼军共有五千多人,犯入境来见无乾军抵挡,便分化为数股。刚才这群袭庄之贼,就是最靠后的一股。” “噢?如此说来,贼军主力目前仍在我大乾境内,甚至都出了辽东,抵至了辽西一带?” “正是。” 黄陶颔首,轻声道:“贼军主力现在具体在哪,小老儿不清楚。但似如刚才这样千余人的贼军,倒还有一股……现就在不远处的平郭县。” “平郭县?” 徐锐闻言眉头轻挑,他一招手,立刻就有近侍打开地图,很快便在辽东郡内找到了这平郭县。 平郭便是武次的邻县,两县离的很近。不过这黄陶只是一个小小庄主,又是如何知晓这么多情报的? “贼军从未想过隐蔽踪迹!” 似是看出了徐锐的疑虑,黄陶连忙道:“贼军犯境声势浩大,其主力数千人直进西面,留下两股千人贼群在后方劫掠钱粮,这点在我郡可谓人尽皆知。贼子猖獗,也没想着隐蔽行踪,关于他们在哪,只要有心探查都能寻到。” “在今日贼军到来前,小老儿曾多次派遣族卫骑马离开庄子去探查,这些消息都是族卫探回来的!” “原来如此。”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徐锐命令全军就地休整,稍微补充了一下物资后,便率军直接朝平郭县开进。 —————— 寻到平郭贼军时,就与在武次县一般,这帮贼兵也正在攻占村庄。 只是此次来的倒不甚凑巧,待到徐锐率军赶到之际,贼兵进攻的村庄已然不幸失守。 就见火光漫天,低矮的庄墙多面都已经倒塌。一颗颗狰狞的庄民头颅被贼人砍下,堆放在了村庄门口。 此刻,高丽贼兵正在搜刮钱粮。不断有零零散散的贼兵从村庄中走出,他们往往都挑着大担大担的物资,将其放到了停在庄外的运输车上。 “该死,这帮畜牲,竟还将无辜百姓筑成京观?” 率部自东而来,徐锐远远望见这惨绝人寰的场景,登时便是眉头紧皱,拔剑下令道:“一个不留!” “诺!” 得到命令,大军登时动了起来。 徐云的千余骑军仍是冲锋在最前,紧随其后的便是乌泱泱的步军。 看到同胞被异族如此残害,此际军兵们也无不怒火中烧。他们一边向前冲锋,一边怒吼咆哮着,一登场就爆发出了极其惊人的声势。 “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看那边,快看东方!” “那是,那是乾军?这方向……这是哪来的乾军!?” 发现这突如其来的大乾军队,高丽贼军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这支乾军是从东面杀来的,看方向是武次县那边没错了。可己方明明在武次就有一支偏师,为何发现乾军,友军方面却没有派人来报信? 高丽人素来团结,不存在知情不报坑害友军的可能。 难道说,武次偏师已经…… 一时间,高丽贼军军心动摇,不过好在先前的战斗已经结束,这会贼军本阵并不混乱。发现那浩荡杀来的乾军,该偏师的高丽将军即刻高呼下令,他的命令也立刻就得到了执行。 “列阵!迎敌!!” “速速列阵,抗拒骑兵!!” 随着一道道声嘶力竭的高呼,高丽军很快便结成了一个不算严谨的战阵。不过尽管松散,却怎么都比大黄庄外那支贼军强多了。 短短几十息,就有七八百贼兵倚靠着一段还算完整的庄墙,列成了一个方阵,并且还将辎重马车抵在前方,如此可大幅避免被骑军冲击带来的损伤。 除此之外,庄里无时无刻都还有闻讯而来的贼兵汇入阵列。少许弓箭手更是从庄里登上了那段庄墙,居高临下做好了放箭的准备。 “停。” “不要强攻。” 没想到这股贼军的素质竟还不错,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结成战阵。徐锐双眼一眯当即叫停,消去了突袭猛攻的想法。 他的士兵,可不能随便折损! “将军有令,停下,不要强攻!” “将军有令,停下,不要强攻!” “将军有令……” 随徐锐一声令下,他身旁的百余亲兵们即刻大声传令。同时部分佩戴有号角的亲卫,也是第一时间取下牛角号,吹响了停止进攻的角音。 霎时号音响彻全场,刚刚抵近贼阵的千余骑军迅速转向,分成两股自一左一右立刻转向,眨眼便撤至贼阵不远处暂作观望。 而紧随其后的千余步军也是放缓脚步,列成了一个极其扎实的军阵。此阵恰好停于高丽弓手的射程之外,与对面的贼军遥相对峙着。 “不错,能迅速结阵,也当得上一声贼中精锐了。不过你们能避免被一波冲垮,又能避得开我的箭么?” “就是不被一轮冲锋击溃,你们的结局也早已注定!就凭那几把软弓,你们拿什么守?” “血债血偿,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策马缓缓来至步军大阵中,徐锐面无表情,当即抬手道: “弩手何在?长弓手何在?攒射敌军,给我狠狠的射!” “骑卒步卒做好准备,贼军一旦后撤破阵,就顶上去冲死他们!” “诺!” 听闻命令,弓弩手当即开始激射。 近年来大乾虽在日益衰落,但论装备精良程度,还是要远胜异族的。 都是短弓,大乾的也射得比异族远,何况徐锐这边主要还是步射长弓?至于军弩那就更不用说了,射程足是高丽弓手的数倍有余。 第89章 利箭破敌阵,灭贼又一师 咻咻咻—— 咻咻咻咻—— 徐锐一声令下,霎时间箭如飞蝗,三百弓弩手不断放箭,顷刻就叫贼阵中惨叫连连。 “啊!我的腿!!” “我腰子中箭了,谁来救我,谁行行好,救救我啊!” “要害中箭活不了,你认命吧!” 平郭、武次两县的贼军,应该是专门用来烧杀抢掠的轻装步兵,他们无一人披甲,就是连盾牌都没有装备几面。此刻被强弓劲弩疯狂射击,贼军登时便毫无招架之力,哀嚎不止死伤惨重! “不好!” “撤!速速撤进庄里!” 原本很快便列出阵势,高丽贼将大松了一口气。谁曾想这伙乾军如此不讲武德,见突袭不成,直接就改变打法。 此刻他们哪还有半点冲阵的姿态?就搁那原地不断放箭! “狗娘养的,竟如此卑鄙!” “你等乾人,永远都是这么令人作呕,没有半点英雄风度!” “撤,快速速与本将撤回庄里!” 怒骂一声,高丽将军便带领着士兵们朝庄内遁去。 可就在这时,乾军又动了!那千余骑军当即就乌泱泱地冲杀过来…… 规模同样浩大的步军,也在同一时间向前挺进! “该死!该死啊!!” “乾人打仗,就是这么龌蹉的吗?” 何曾打过这种仗?高丽贼将郁闷得想要吐血。 近些年来高句丽虽是经常动兵,可实际上作战经验却并不丰富,这与他们的战斗风格有着巨大的关联。 在这代‘高丽雄主’的设定下,高丽军素来讲究‘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游击战术。 简单说来就是只捏软柿子,敌人只要强一点,他们就不接招。 大乾的地方军羸弱不堪,最重要的是往往还没有作战的勇气,高丽人就喜欢跟地方军斗智斗勇。不过真正打起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主要还是以数量为优势欺负欺负底层百姓。 而一旦真正触怒乾帝国,当对方派出精锐征讨军来时,高丽军又立刻遁回本土,藏在密林毒瘴中。 于此,其实高丽军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作战经验。 先遇乾军袭来,高丽将下令结阵。旋即乾军远射消耗,高丽将无奈下令后撤。这时自己给自己破阵了,乾军又再度冲锋而来,瞬间就叫高丽将领气得攥紧双拳,却也实在没招…… 明明他每一步都没做错,怎么就是被这支乾军吃得死死的? “狗贼受死!” “今日小爷就要替天行道!!” “杂碎们,血债血偿啊!” 本就贴的很近,这下一冲锋起来,徐云的骑军很快便杀入贼军之中。 经过长期训练,前几日又经血的淬炼,新编骑军已然再不是连战马都控制不好的新手。尽管还比不得胡骑,但在大乾之中也算精锐了。 这会突入敌阵,千余骑军就宛若虎狼闯入羊群。 一柄柄尖锐的骑矛扎刺而出,轻而易举便洞穿了高丽贼毫无防护的躯体。一场一边倒的屠杀,开始了! “妈啊!快跑!” “快跑啊!!” “别怕啊,挡住他们啊……” “你不怕你来啊!” 恐惧,难以言喻的恐惧! 骑兵冲锋的场面相当震撼人心。严格算起来,其实三四百骑都可以冲垮一个千人军阵,何况是千余骑,去冲一个只有四五百人的小阵? 高丽贼兵全都吓坏了,不少人直接尿崩,丢下武器就开始四散而逃。 即便很多人心里都清楚,面对骑兵跑是跑不掉的。 可就是从背后被一击刺杀,贼兵们也不愿意直面这群杀气腾腾的骑士! “懦夫!懦夫!!” “跑?你们跑的掉吗!?” “反正都是死,何必堕了我高丽威名?悍勇者,皆随本将死战!” 眼见大势已去,贼将心如死灰,不过就是在这最后时刻,他依旧满心想着手刃两个乾军给自己垫背。 大声下令,却没听到半点回应,贼将怒骂一声,当即便抄起自己的大刀,就是快步朝那杀来的乾军迎去! 高丽王厚待于他,他也愿为王上倾尽所有!即便是死,即便对方看不到! “哼!” “匹夫还妄想做个英雄?” 早早盯上了贼将,徐云策马就直直朝他杀去。而单骑一路疯狂刺杀,也早就引起了贼将的注意。 “来的好!” “就让本将试试你的本事!” 也是无有畏惧,贼将高举大刀,就要对准徐云全力斩去。 而徐云却没有硬接的打算,一个斜刺上撩,直接利用骑枪的长度优势,以枪尖撕裂了贼将的咽喉! 如游莺舞动,徐云一击得手毫无逗留,他当即转向,直直就朝别处杀去! …… “李司马,我观这些高丽人不似胡虏,皆是口吐乾语,这是何故?” 在百来持戈甲士的护卫下,徐锐与李北静待在战团之外。 望着这完全是单方面碾压的战斗,徐锐很是放松。 是他把高丽人想的太厉害了,就凭这两场战斗,便已经说明了高丽贼军真的很一般。其战力,还未必比大乾境内的一些匪帮强。 就好比上次在武谷一战中,莲花崖匪帮便给徐锐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尽管他们身份是匪,但无论素养还是战斗意志,都已经超越了许多正规军。而这些高丽人呢?跟那匪帮比起来差远了。除了数量不少之外,还真就是一无是处。 能被这种乌合之众欺负成这样,幽东四郡也真是差的可以。 “回禀主家,高句丽又称高氏高丽,其祖先高扩便是我中原人,高扩乃是前朝西林党人,党争失败后便携家产及家兵家将远遁幽东,并在马訾水以南的半岛上创建了高丽国。” “高丽之祖便是我中原人,而乾语与前朝语言无异,故此高丽人基本都是用乾语交流,不过时日太久,他们的语言已发生了一些变化。” 听闻此话,徐锐颔首。 在此之前,他还真不知道高丽竟有这么一段历史。 就在两人说话间,前方的战斗也差不多临近结束。被徐锐一军以绝对的实力碾压,这伙高丽贼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被尽数歼灭。 不过多少是打了一下,己方这边还是有点损失的。不过也不多,就个小几十人,还多半都只是轻伤。 “休整一下,顺便看看这庄里还有没有人。若是能救,就救一下。” “还有,速速清点高丽贼的辎重车,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便启程。” “诺!” 第90章 追迹寻之,遇贼主力 再度踏上征程,大军一路向西。 一连两日过去,都没遇见大规模的贼军,最多就是几十几十的运输小队。他们载满了劫掠得来的物资,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官道上,一路朝东边的高丽半岛行去。而后撞见徐锐一军,便被迅速灭杀,物资也全被缴获。 “该死的高丽贼,还真就胆大包天,竟出了辽东,都杀到辽西去了!” 大规模的军队行进,不可避免的会留下许多痕迹。 而高丽贼军的主力,显然也没有半点隐去痕迹的想法。故此徐锐一军追踪起来毫不费力,而路上各种迹象也是愈发清晰,看来距离贼军已然不远。 “各郡县皆有可战之兵,然全都怯战避战,任由辖境遭受贼兵袭掠,却是捂住双耳不管不顾。” “如此,贼军又岂可能不猖獗?” “要俺看来,这边郡的地方官要比高丽贼更加可恶,更加该死!他们领着朝廷俸禄,平日不能治理好地方,战时也不能守卫好疆土,那要他们何用?真就是吃干饭的吗?” 行军路上,众都头们都忿忿不平。 要说高丽贼有多凶悍那都算了,可几番交手下来,众人只觉这些贼人实在一般,就连大乾境内的本土匪寇或许都还要不如。 倘若地方军敢战,纵使不敌,这边地的损失也绝不会如此惨重! 一路行来,当真是触目惊心。 一个个大好村庄被贼军攻陷,民众的尸骸到处都是,更有不少聚集地被劫后直接被一把火给烧了,百姓的头颅被残忍斩下,堆放在庄子门口,筑成了可怖的京观。 而高丽贼也并非没有损失! 被攻破的村庄外,往往都会留有几十具贼兵的尸首! 光靠民间自发的抵抗,到目前为止,基本都已经杀去上千贼人,若是地方军有勇气出来奋战,高丽贼大概连辽东都打不下! “该死的官!” “就该把他们全都活剐了!” 听闻麾下都头们的愤慨之言,徐锐没有制止,实际上他也愤怒。 倘若有朝一日能够登临高位,他必定要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吏尽数清算! 非如此,对不起这满目疮痍的国土,对不起这些无辜惨死的亡魂! 这几日,军队行过了不少安然无恙的城池。这些县城全都未经战火,城楼上依旧飘扬着崭新的大乾旗帜。 考虑到兵力终究太少,徐锐曾尝试向地方借兵。谁曾想这些县城全都紧闭城门,莫说借兵,连信使都不见。只有在路过郡城时,辽东郡守站在城楼上与下边的徐锐聊了两句。 不过根本上还是一样,要兵没有,托词就是守城需要调动不得。 当然作为郡守,对援军要是一毛不拔,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于是这位辽东的康郡守大手一挥,叫人以吊篮送下了军弩百具,支援徐锐作战。 军弩虽然价值很高,但一百把弩就是整个郡的所有帮助,确实就太少了。但少归少又能怎样,能要一点算一点,徐锐将弩收下,配发到了军中。 “剐是该剐,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莫要多想,专注对敌吧。” “贼军主力应该就在不远,莫要再说这些,做好战斗准备!” “诺!” 得到命令,众都头登时归回本部,督令麾下兵卒做好战斗准备。 到了此刻已经无需激励,一路而来,亲眼目睹了这沿途的种种惨状,全军上下早就憋着一股气,急需杀敌来释放!至于畏战?这是不可能的。 徐锐的军队自从建立开始,就一直在打,而且一直都在打胜仗,这几日所遇到的高丽贼,又近乎都是被己方碾压虐杀,此刻没有一个士兵心生畏惧,敌人只是乌合之众罢了…… 纵使兵力是己方的几倍,但这又如何?垃圾再多也只是垃圾罢了! “将军,前方发现贼军踪影!” —————— 只按地图来看,倒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界。 毕竟古代的地图粗滥不堪,纵使是较为细致的军用地图,也只详细标注了山峦、江河以及重要城镇。 徐锐看着地图,却没在其中收获什么有用讯息。 他只知道前方是一片山林,而数千高丽贼兵,正在林中暂做休息。 “将军,地势不利,不能强攻啊!” 李北抱拳劝谏,他是真怕将军大人脑壳一热,直接就发动强袭。 己方最强的战力,当乃骑督徐云的千余骑军无疑。 而在山林之中,骑兵将大大受限,再无法施展出其应有的威能来。 “我军兵力本就不如高丽贼军,况且高丽本土即为密林环绕,在山林之中作战,高丽人是要强于我乾人的。” “此番强攻,实属不智,纵使能胜,那也是惨胜!” 此刻,蔺浑也是出声,随同李北一起,朝徐锐出声劝谏。 “哈哈,难道在两位眼里,本将就是个鲁莽之人么?” 摇头轻笑,徐锐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不能打。 沿途看到的惨景确实让他怒火中烧,但是如果被个人情感所左右,那注定就是个失败的将军。 这段时间几度征战,徐锐的领兵能力也在迅速提升着,就见他微微一笑,肃声道:“方圆数十里,就这一处是林木环绕,就暂且先等等吧!” “无论贼敌是进是退,只要等他们脱出这块林地,我军便稳操胜券。” 听闻此话,蔺浑李北都顿感轻松。 主家能不被情感左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要能够稳住,在合适的时候再动手,敌贼败亡便是必然。 …… 也没有等上太久,便见高丽贼军开始后撤。 倒也正常,此番袭掠,贼军已然搜刮到了足够的钱粮,就此撤去,也已经赚翻了。 再打下去,待到乾军精锐来援,那只要恶战一场,无论是胜是败,对于他们而言那都是亏的,倒不如见好就收。 只见高丽贼军喜笑颜开,数千人散漫说笑着,就这么护着百来辆运输大车毫无防备的朝来路归去。其大旗之下,那身披金亮铠甲的高丽王更是如浴春风,满脸皆是得意的笑容。 “瞧见那贼酋没有?可能一箭将其射下马来?” “这,这可能有些难……贼王位处贼军中央,不在军弩射程之内。” “不过,我们可以尝试一下。” “好,那就且试试吧!射不中也无伤大雅,但只要能够将其射杀,使敌军大乱,本将重重有赏! 第91章 先骑后步,主力交战 得闻主将之令,四百弓弩手齐齐瞄向贼王,旋即也无犹豫,直接开射。 咻咻咻—— 咻咻咻咻—— 霎时箭雨浩大,直射敌之中心。 听闻此箭之音,徐云也当即率领千余骑军发起猛攻,徐锐亦是高举长剑,指挥步军开启全面攻势。 其实打仗也没太多伎俩可使,一切准备充分之后,干就是了! “杀贼之日,就在今天!” 自小丘陵后冲杀而出,徐云一边一骑当先,一边舞枪厉喝。 军旅生涯最是能锻炼人,不过领军数月,徐云之气质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此际他勇往直前,真真颇有古将之风! “杀贼之日,就在今天!” 历经数场激战,新编骑军也是磨练出来了。此刻千余骑兵紧随徐云冲锋,一个个锐不可当,杀气逼人! 就在骑军之后,千余步军亦是声势浩大。 近期之战,基本步军都还没杀上前去,骑马的同袍们便将敌军给杀溃了,这让步军上下胸中都憋着一股气。 都是将军的部下,凭什么骑军表现亮眼,而他们就平平无奇!? 今日主力交战,他们必要大显神威,将骑军的风头压下去,叫主家知道,己方步军,才是真正的中坚力量! “啊!?” “这,这是乾军!?” “乾军为何会出现在东面!” 猝不及防下,高丽贼军发出徐锐一军早已听过无数次的惊呼。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一轮箭雨便是纷纷落下,直射贼王所在!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好歹也是个贼王,高丽王身旁还是有些好手的。 见箭雨射来,百来个王庭卫士立刻上前,他们高举手中盾牌,就将自家大王死死护在其中。 哪怕暴露自己,也要严严实实将高丽王彻底掩住。 由此,数百支利箭落下,射杀卫士几十人,却未伤到高丽王分毫。 “该死!哪来的乾军!” 突然受袭,高文武先是一惊,旋即面露暴怒之色。 他一把推开身旁的卫士,就放眼朝前望去,看到冲锋而来的千余骑军他神情难看,而发现后边仅有千余步卒相随,又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列阵迎敌!” “来犯乾军兵力不多,稳住阵势,此战必胜也!” “枪兵何在?还不速速列于前阵,抵抗敌骑!” 此话一出,登时便得到百来名卫士的口口相传,在响亮的吼叫下,高丽王的命令很快就传遍全军。 偌大个贼军一开始倒是慌乱,不过得到王令后,就很快便安定下来。 倒也不愧是高句丽的主力部队,短暂的惊慌过后,贼军很快便列成通用的方阵,做好了迎战骑兵的准备。 只是贼兵们的装备五花八门,同一队列中,有人持弓有人握刀,没个统一的兵种分类。此刻配备长枪的贼兵混杂在整个大军各处,就算是得到命令后便立刻往前方赶去,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杀!” 不过眨眼间,徐云便率领骑军杀入高丽军中。 一千铁骑挺出骑矛,近乎一接触便挑翻大片大片的贼军。 在平地上,步兵对付骑兵,唯有挺立长枪排列成紧密战阵,如此死战不退方有一线生机。 可高丽军呢?尽管在短暂时间里便列出方阵,可阵势却是松散无比,前排也严重缺乏枪矛。就凭那单刀短剑的……又如何挡得住骑军冲锋? 只一霎那,便是哀嚎四起,惨叫连连! “紧随本将,斜着杀他个对穿!” 尽管满心都想着直取敌贼本阵,直接弄死那狗屁高丽王,但徐云很清楚这并不现实。 他麾下终究只是轻装骑兵,游弋骚扰才是主业,纵使能客串一把冲击骑兵,也最好不要恋战,打杀出去再寻机会钻进来才是正道。 既然不是重骑兵,也就甭想一股脑冲到底!硬要不顾后果这么搞,未必能达成目的不说,却一定会死伤惨重! “哈!” 怒喝一声,徐云狂甩长枪,精准点杀数个挡路贼兵,他控马斜冲,领着一众骑军斜斜的就杀出阵去。 双方接触不过几十息功夫,徐云所部就趁着冲击之势仍在,杀死六七百人后便潇洒脱出,斜着杀出高丽军阵百步之外,而后放缓速度,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找寻着再度杀来的机会。 也就在这时,步军杀到了! “预备……” “投!!” 邬战的两百投掷步卒行在步军首列。抵至射程之内,在上官的命令下,两百步卒纷纷前冲投矛,霎时间两百支标枪抛投而出,就朝前方的高丽大阵汹涌落去! “啊!” 看到这飞投而来的标枪雨,刚被骑军冲乱阵型的高丽贼兵们面色大变,然而还没等这大片大片的投掷物掉落下来,乾军后方的四百弓弩手已经上箭完毕,激射出第二轮箭矢来! 咻咻咻—— 呼呼呼—— 一时间,大矛小箭疯狂落下。 不比本阵王上那边,王庭卫士们个个右手持枪左手持盾,在这前军,普通的高丽贼兵根本没有盾牌,也就拿这攻势毫无办法。 当然就算有盾也是无用,标枪……本来就是破盾的! “啊啊啊!” “啊啊,我中箭了!” “不好!我……唔唔……” 相比先前被骑军冲阵,此番被投掷物抛射,哀嚎声却是小了许多。 无它,被什么标枪飞斧之类的武器,从天而降扎入胸膛还是劈到脑门,基本都是立刻身死,连叫都叫不出来。 眼见着都还没有正式交手,己方就已经折损了千余人,高丽军中便是斗志涣散,军阵边缘地带,甚至都开始出现了逃兵。 “杀!!” “随我杀啊!!” 丢出最后一把飞斧,邬战便感到浑身一轻。他甩动着手中的长柄链锤,几个大步便率部杀进近在咫尺的贼军之中,壮汉一阵左抡右甩,就使得脑浆四溅血花飞舞…… “杀啊!!” “杀贼之日,就在今天!” 在各自都头的率领下,千余步军排列着紧密的阵势,就宛若一把尖锐的快刀,轻易便扎入了高丽贼军那松垮的方阵之中! 第92章 两军鏖战,阵前斗将 “杀!” 步军们排列着严密的阵列,轻松便突进入高丽军中,贼兵平日欺压惯了普通民众,又哪里有正规作战的经验? 不过眨眼间,高丽前阵便被硬生生撞碎,尽管贼兵还算悍勇,却根本抵挡不住这猛烈的冲击! 而这时徐云的骑军也是再度袭来,徐云选择的角度极其刁钻,直直就率领骑军杀进高丽军中段。在骑步配合下,庞大的高丽军瞬间就被切分为两段,靠前的贼军一下腹背受敌,本就低迷的士气受此重创彻底崩溃…… 霎时间惊叫连连,大批大批的贼兵四面逃窜,根本就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稳住,稳住啊!” 位处后段军阵中的高丽王也是慌乱不已,瞧见大事不妙他心急如焚,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队乾军并未取巧,靠得完全是硬实力的碾压! “本阵锐士,随本王冲杀!” 倒也是当机立断,高文武并非怯懦之人,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数次领军侵犯大乾。 深知此刻自己若惧,大军可就彻底完了……一时间将生死度之事外,高文武拔出腰间长剑,就领着后段大军疯狂朝前军援去。 而望见大王如此悍勇的杀来救援,高丽前军本已溃散的士气稍稍回暖,贼兵们不再逃窜,而是硬着头皮回身厮杀,虽是凶险,却暂且缓住了即将崩溃的战局。 “哼,倒是有几分胆色!” 双眼微眯,徐锐也是拔剑,率领本部亲兵加入战斗。 身披袖筒铠手持长戈的百余精锐,不仅是战力强大,给双方带来的视觉冲击也是巨大的。 瞧见主家又一次身先士卒,骑步两军也是士气倍增,一时尽显锐气,杀得贼军连连后退。 在徐锐的率领下,百余持戈甲士很快就取代邬战一部,顶到了步军最前列。 长戈做为从远古时期一直保留到当代的武器,就已经说明了在正规作战中它的实用性。它不只是破甲好使,对付无甲步兵亦是好用,都无需具备多精湛的战技,面对着密集的敌群,胡乱横抡便可大杀四方! 一横一竖两个杀伤部,使得它极具杀伤效率,无论怎样使用,出击必见血,猛凿必杀敌! “啊啊啊!” “后边的,快顶上来!!” 不过短短十来息,贼军便是胆寒。 近距离搏杀下,乾军的长戈随便一挥就能杀人,而他们却受限于单刀的有效距离太短,往往都还没有进入攻击范围,就被对面的甲士无情劈杀。 纵使有个把悍勇之士,不顾及自身安危以命搏杀,也鲜有成效。 往往冒着被乱戈劈杀的风险抵近前去,那死前的亡命一斩,却只能在那精良的袖筒铁铠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这怎么打,这如何打!? 以命搏命做不到,以命换伤那都做不到啊! “贼王倒是有气魄……” 刚刚率部再度从乱军之中突杀出来,徐云就见那贼王一马当先,就领着高丽后军拼命朝前阵救援而去。 瞧见此幕,徐云面露冷笑,当即调转马头,直直朝那高丽王杀去! “蔺副将,你领骑军继续配合步军蚕食贼之前军。” “卞都头,凌都头,且率本部二百骑军随本督一同擒杀贼王!” “诺!” 听闻徐云之令,骑军当即兵分两路,蔺浑率领八百多骑继续朝贼军前段冲杀而去,而徐云则率领卞流、凌统两位都头,领二百精骑朝那贼王杀去! “大王,敌骑来势汹汹,且暂避锋芒,由小的们先去抵挡!” 望见那汹涌杀来的两百乾骑,高丽王身旁的一个千夫长立刻开口。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句话放到军队中也同样适用。 尽管两军交战仅才片刻功夫,但一众高丽将校已然清楚……己方这是撞上硬茬了!虽然不知道这队乾军是乾帝国中的哪支精锐,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后方,可众贼皆知…… 一个搞不好,高句丽的国运便将就此衰落! 来骑虽然只有二百之众,却个个皆有虎狼之势,大王一马当先,万一出点闪失……那可就全完了啊! “不必!” “前方还在苦战,本王岂能退避!” 高文武倒确实有雄主之势,望见目标直指自己的乾军精骑,他心中咯噔一下,却是没有半点退避。 甩手便将长剑丢下,高丽王抬手就道: “本王大戟何在!?” “大王,大戟在此!” 瞧见大王心意已决,其左右也无人再劝,同时也不由感到豪气冲天。 王上既敢战,臣等何惧之有!? 立刻就有王庭卫士递来大戟,紧随高文武朝前冲杀! “好气魄!” 见到高丽王竟然换戟杀来,徐云也不禁暗自赞叹。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在大乾的各种记载中,异族酋王皆是粗鄙胆小,之所以能接连战胜帝国,全是因为各种不可抗力…… 今日看来,却诚非如此! 一时策马大吼,徐云狂舞手中长枪。 既然敌酋胆敢杀来,自然是对马上武艺有着百般自信,半点大意不得! “贼酋受死!” “哼,不自量力!” 两相骑马对冲,很快便交接对杀! 徐云先是一记直刺,却被那贼王挑戟格开,没有半点犹豫,徐云就是变招横抡!那贼王同样反应迅速,眨眼便猛挥大戟,就将这势大力沉的抡杀再度挡下! 呼呼呼—— 斗将并非各种演义中记载的一般,动辄就是斗个几十回合,战场局势瞬息万变,骑马冲杀也是一触即过。两骑交锋不过短短瞬息便是脱开,分别顺势杀向了对方的一众骑从! “好力!” 不过激战几息,徐云便感到虎口发麻,而高文武这边也好不到哪去,他看起面无表情,其实心中却是震撼不已。 长枪对大戟,谁占优势并不好说,长枪轻盈千变万化,而大戟势大力沉难以招架,但就仅刚才那一两招,高文武深知,是自己占了优势。 可就是硬拼,他也差点抓不住手中长戟,险些被打飞了手上武器。 从此看来,这乾军骑将当真是晓勇!实力要远在他上! 不过还好,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 “受死!” 大吼咆哮着,高文武狂舞手中大戟,就将几个迎面而来的乾骑抡杀下马,其中三人直接毙命,另两人虽及时变招并未受创,不过在乱军之中坠下马来,其结局也已然注定! “贼酋休狂!!” “吃爷爷一刀!!” 紧随徐云之后,两个骑军都头也是纷纷朝高丽王发动攻势! 卞流用的是一把偃月刀,而凌统操着一把狼牙棒,皆是重量级的武器,这一齐齐出手,顿时就叫高文武面色煞白,暗道不好! “啊啊啊啊!!” 即便有心退避,但已是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这位高丽大王只得举戟硬挡,霎时间一棒一重刀狠狠劈砸在大戟之上,瞬息就让高文武狂喷鲜血,几近坠马…… 不过还好,终究是挡下了! 气血上涌,甚至都无法开口说话,高文武策马转向,再不敢效仿猛将身先士卒,他对自身武艺那是自信的,奈何这伙乾军也不是软柿子啊! 硬要顶上去,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保护大王,保护大王!!” 瞧见大王不敌,紧紧跟在高文武后方的王帐卫士们也是急眼了,他们夹紧马腹冲上前来,死死护在王上左右,硬生生护卫着大王改变方向,朝本阵后方迅速遁回。 第93章 远射贼王,大局已定 而相比高文武这边,徐云的处境则更加危险。 斗将稍纵即逝,两个王牌接触掠过后便杀向各自的随从,高文武面对的仅仅是两百精骑,而他徐云…… 前方则是密密麻麻的高丽贼军! “干你娘!!” 即便武艺超群,但人力有极限,纵使是项羽吕布,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一人战胜千军万马,何况徐云前方贼军,还不只一千!? 望着前方乌泱泱的贼军,即便晓勇如徐云,一时也只感到头皮发麻! 不过既然尝试着来擒杀贼王,他也早就做好了身陷重围的准备! 一时咬紧牙关狂舞大枪,徐云对准贼军较为薄弱之处,就要强行突围出去。当然,在两千多人的大阵中,再薄弱的方向也有着好几百人,先已鏖战数回,此番无论人力还是马力都已不足…… 能否冲杀出去,还真就是个未知数! “将军!!” 望见徐云陷入危险,本想转向紧追贼王的两百骑军没有犹豫,当即就在两个都头的率领下继续前冲。 即便贼王已受重创,即便再追一下,或许就能将其斩杀立下大功…… 可自家将军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在唾手可得的巨大功勋下,两百精骑选择了突入敌阵,就算这样将失去功勋,将大概率死在数倍于己的贼军之中,他们也无怨无悔! 徐锐素来在乎自己人,也极其讲究同生共死这一套。 在主将的引领下,这支新编的军队与大多数乾军不同,风气就有本质上的区别。全军上下不在乎什么狗屁帝国什么狗屁功劳,只想紧随主家共享富贵!主将徐锐是徐云邬鸿邬战等一众小军头的兄弟…… 而似如徐云这类小军头,又是下边士兵们的兄弟! 眼下兄弟有难,自当为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将军莫忧,我等来也!!” “愿与将军同生共死!” 听闻后方愈发响亮的高呼声,刚有些慌乱的徐云顿感安心,他狂舞长枪双眼泛红,一边大笑,一边埋怨道: “你等可真是不知轻重!贼王受创力竭,何不趁机杀之?” “呵呵!”率部策马杀至徐云后方,卞流及凌统不断横抡手中兵器,大笑道:“什么狗屁贼王,不及将军一根汗毛!” 说说笑笑,小小的骑军不断朝外突围,随时都有骑卒被贼兵砍杀,骑队也是越来越小…… “杀了他们!杀光他们!!” 经此耽误,前军基本已经完蛋,望见前军那两千部众已被乾军主力完全打散,此刻仅剩的几百人已是哭爹喊娘四散而逃,高文武就是心如死灰,也不由勃然大怒! 而瞧见那阻碍自己的敌将,竟还与其部下在己方后阵中说笑冲杀,一股巨大的挫败感顿时涌上心头,叫高文武浑身颤抖,气到双眼血红。 败就败了,哪个领兵的还没败过? 但这个敌将必须要死!! “切不可放走敌将!!” “杀敌将者,连升三级,赏千金!!” 随着高丽王丰厚的犒赏道出,高丽后阵的兵卒们也顿时呼吸加快,不管不顾就朝徐云骑队围杀而去。 一时人挤着人,战马根本没有钻空子前冲的空间,骑队突围的也愈发慢了起来。 终是在几个长枪手的齐刺之下,徐云的坐骑发出一声哀嚎,彻底栽倒在地…… “将军!” 望见上官坠马,已然只剩下不到一百骑的队伍顿时停下,卞流凌统毫无犹豫,当即翻身下马,就领着一百骑军由骑转步,将徐云死死护卫在其中。 “好啊!好啊!!” 望见敌将坠马,高文武大喜过望,他满脸亢奋,激动的攥紧了拳头。 “不好!大王,乾军杀过来了!” 刚刚感到得意,身旁卫士的大呼声又立刻将高文武拉回现实。 一时脸色剧变,高文武心知败局已定。 前军被分割歼灭,就凭后军这两千人,又如何与同等规模的乾军精锐作战?对方虽战过一轮,体力已消耗许多,却是士气正盛势如破竹,反观己方后阵虽是以逸待劳…… 但亲眼目睹了一半友军被乾军灭杀,这士气不说冰点,也差不多了。 “打吧,打不过也得打……” 哀叹一声,高文武转头望去,就见密密麻麻的乾军步卒正排列着严密的阵型,齐整的朝己方逼来。 而六七百骑军已是先行,在一个银甲将军的率领下,就朝己方杀来。 那将军还持着一把弓,正是一副射完箭放下的姿态…… “嗯?” 一时意识到什么,高文武双眼圆睁就要躲避,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咻—— 就见一支利箭呼啸而来,转瞬便掠过数百步的距离,直直就扎入了高文武的右眼之中! “啊!!” 惨叫一声,高文武便坠下马来…… “哼。” 见贼王坠马,徐锐也不管对方是死是活,就权当他死了。 没有半点迟疑,徐锐便拔剑高呼:“贼王已死,一鼓作气,歼灭贼军!” 此话一出,青年将军身旁的数百骑兵纷纷随之高呼。 那后方的主力步军亦是连忙出声,跟着大喊: “贼王已死,一鼓作气,歼灭贼军啊!” “贼王……” 这呐喊声眨眼便传了过来,正忙着围杀徐云的高丽后军顿时一愣,数千贼兵连忙望向王旗,就见自家大王那匹宝马上空空荡荡,旁边则是一阵混乱,王帐卫士们死死围着一处,不知在搞些什么。 一时间惊呼四起,高丽全军都认定了大王已死,霎时便士气崩溃,转身就跑。 即便徐云这边已是岌岌可危的强弩之末,也没有一个贼兵再往这边看上一眼。 开玩笑,大王都死了,就是成功斩杀贼将,又能找谁去领赏呢? “呼呼呼……” 望着旁边四散而逃的高丽兵,徐云及身旁的几十人全都面露狂喜,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也没有主动攻击,就是身旁的高丽贼们甚至都蹭到了自己的衣角,也都放任他们离去。 毕竟这会众人都已是累到极点,要是再战触怒了这些亡命徒,对方再来冲杀一轮,只怕己方就顶不住了。 “本王没死,本王没死……” “跑什么!跑什么啊!” 隔的很远,箭矢早已失去了力道。 即便被精准的射中了右眼,但高文武却并没有死去,他被一众连忙扑上来的卫士给小心扶起,就见己方已然溃败。 这败的是如此猛烈,纵使他厉声咆哮疯狂大呼,可除了身旁的亲卫们,也再无一人听从指挥…… “该死啊……” “大王,我们该怎么办啊!?” “撤吧,也只能这样了……” 第94章 酣畅大胜,奏报如潮 当真是兵败如山倒,数千人溃败而逃,这场面混乱的难以形容。 不时回头望向那浩荡杀来的乾军,高丽贼兵们神色仓惶,为了尽量能跑快些,众贼兵大多都丢弃了手中武器,疯狂朝东南北三面慌乱逃去。 瞧见此幕,高文武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己这只在幽东四郡纵横数年的精锐之师,居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败给了眼下这队乾军。 若说对方占据兵力优势,他都还能接受。可这队乾军人数并不多,还没有他大军的一半。 被这样干脆利落的正面击败,顿时叫他心灰意冷,不由产生怀疑。 难道乾帝国腐朽至此,仍不是高丽可以面对的么?这支乾军固然是精锐,但打到现在,高文武也发现对方并没有配备特殊军旗。这就是说,这么厉害的乾军,在大乾朝中都还排不上号……老天,你为何要如此残忍! “这队乾军能从我军后方出现,也就是说,本王留在后方劫掠的三千大军也已被尽数荡平?” “三千大军,三千大军!打不过也就罢了,居然连个传信的都没能逃出来么?呵呵,呵呵呵……” 一时间气血上涌,高文武仅剩的左眼也是一片血红。 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 “可怜我高丽近百年筹谋积蓄,数代明主累势谋国,直至本王当代,终聚得雄兵上万!本想着趁乾内忧外患之际向西扩张,谁曾想真是瘦死的马儿比狗大啊,大乾啊大乾……” 满心憋屈,高文武只感到头晕胸闷,霎时间他哇的一声呕出一口心血,就是浑身剧颤,坠下马来。 “不好!大王!!” “大王啊!您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倒下啊!大王快醒醒啊!” …… “哼,败上一场就直接昏死了?” “终究不过是弹丸小国,诚难出雄主矣。”远远望见前方吐血昏死的高丽贼王,徐锐轻轻摇头,觉得对方作为一国君主,竟在十万火急之际气到昏迷,这水准实在是太差。 果真只有危难关头才能检验一个人的本质,莫管其平日再是英姿勃发,紧要时刻顶不住那都是废的。 眼下高丽溃军还有数千人,就是士气崩溃不能再战,但只要高丽王手段齐出,倒或许还是能够做到保全主力侥幸撤走的。 毕竟己方虽得大胜,却也是精疲力竭,为了避免伤亡,只要高丽军表现出困兽犹斗的姿态,他徐锐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无它,战略目的已经达成。 可贼王阵中昏死,便叫贼军彻底失去反扑的可能,也让徐锐大可以毫无顾虑的乘胜追击! “杀!不要走脱一个贼人!” “斩杀贼王者,升官赏钱!” 举剑高呼,徐锐下达命令后便策马转向,领着一众骑从,就朝徐云那边快速奔去。 “末将徐云,拜见主家!” 看到徐锐奔来,已是站都站不稳、坐在地上的徐云连忙起身,他不顾浑身酸痛,就朝主家大步迎去。 靠近之时,便见这位骁将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轻率冲阵,害死骑卒百余人,还望主家赐罪!” “将军孤骑骁勇,力挡敌酋及数千贼军,终使得我军酣畅大胜,论功都还来不及呢,你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骑至徐云身前,徐锐便翻身下马,一把就将前者扶起。 望见心腹爱将浑身浴血,精良的皮甲上满是划痕,徐锐又岂会不知爱将刚才经历了何等的凶险!? 一时间也是后怕不已,徐锐紧紧攥住徐云的胳膊,就道:“不过有功归有功,轻率也确实轻率了!将军乃我之左膀右臂,岂能轻易涉足险境?倘若你有个半点闪失,此战就是大胜,对本将而言也是大亏特亏!” 听闻此话徐云双目泛红,心中非常感动。 原来自己在主家眼中,是如此的重要! “还望将军往后多多保重自己!” 倒不是什么笼络人心的虚言,在徐锐眼中,徐云确实比这场胜仗还重要。 对方武艺精湛乃是猛将,非但如此还颇为具备练兵才能,更重要的是他出自本宗,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心腹家将,可谓自己最忠诚的属下。 说徐云是左膀右臂,还真的半点都不为过。 “此番随你阻敌的两百骑士都是好样的,活者重重有赏,战死者,也会有最为丰厚的抚恤……” 言至于此,徐锐望向徐云身后的两个骑兵都头,就是赞许的点了点头。 “卞流、凌统是吧?” “卑职在!” 被点到名字,与徐锐不太熟悉的两个骑兵都头连忙躬身抱拳。 他二人都是由徐云亲自从骑兵中挑选上位的小军头,此番竟能被主将精准的道出姓名,使得他们很是激动。 作为率领百人的都头,名字被徐锐知晓那是再正常不过。 可半营骑军足有十位都头,能被精准点出,只能说明主将是对他们上了心的,虽说平日没有接触,但暗中的密切观察肯定是少不了。 “你二人之忠勇,本将刚才都看到了,好好干,前途无量。” 朝两位大喜过望的都头微微一笑,徐锐便唤来随军郎中,立刻开始为徐云等人疗伤。 杀入乱军之中,要说一点伤势都不受那是不可能的,能保住一条性命都是不错了。 虽有甲胄护体,但徐云亦可谓遍体鳞伤,还好都不算深,敷药包扎一下,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 追杀持续了整整两日。 高丽溃兵毕竟有着数千人,纵使失去指挥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想要一一追上将其斩杀,也颇费工夫。 此战前后共计斩杀贼兵三千七百多人,贼王高文武也没能逃脱一劫。 事实上从他坠马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注定要死。 即便有百余彪悍的卫士拼死保护,但在猛将邬元兴的强攻下,这些近卫连片刻都没能撑到便被斩杀殆尽。 严格说来,高文武是被活捉的。 不过他右眼本就中了一箭,徐锐放箭时还刻意在箭头上涂抹了一些污秽之物,再加上此贼先前与徐云一众激战时本就受了内伤,一时内火攻心更是神仙难救。 生擒贼王的功劳肯定比阵斩更高,但救不回来也没办法。 大抵也就是捉来的半天后,高文武咽气了。 此番出征,阵斩贼王,共计杀敌将近七千。徐锐快马上报,于报表中虚报斩敌三万。对此,幽东四郡的一众地方官吏全都上奏,附和佐证。 毕竟他们被高丽贼吓得连城池都不敢出来,那上奏朝廷,自然是把敌贼夸的越强越好。高丽人越强,就越不会显得他们无能…… 于是在一种古怪的默契中,一封封足以震撼朝堂的报表接连发出,先往州府,再送京都! 第95章 张诚请援,捷报惊心 北平距离州府蓟城并不算远。 话说那日派遣徐锐一军前去幽东四郡抵御高丽贼军,自打信件发出的那一刻起,张诚就一直心神不宁。 高丽贼军他是知道的,在大乾的诸多外敌之中,高丽贼算是最弱的一档,可弱归弱,毕竟数量摆在那,也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威胁。 爱将徐锐只有一营人马,而且还是新编的军队,纵使主将正经,士兵就绝不会差,可终究是新编,充其量也就超越县军达到郡军的水准。 两千郡军,抵御两三倍的高丽贼,确实很难。 是的,张诚也就没指望过幽东四郡的地方军。倘若他们靠得住,也就不至于要向州里求援了。 那四郡虽然都不甚重要,单郡规格也就只有一营郡兵,可四营加起来再算上县兵,就单从军力而言,是还要超越高丽贼的。之所以避不交战,大抵是空饷吃的很严重。 都这样了,哪能指望他们帮徐锐? “柯公,高丽贼子来势汹汹,仅凭徐参将的一营兵马恐难抵挡……还望明公调遣几营州军,前去剿贼!” 思来想去,张诚还是亲自来到了州府蓟城,请求州牧柯抚出兵。 端坐高堂之上,柯抚放下手中的文书,他无奈的望向桌案前躬身行礼的张诚,摇头道:“允诚,并非是我不愿发兵助你,你且想想,我手上哪里还有可供调遣的兵马?” 叹息一声,柯抚起身,他手指背后的墙板,那上面挂着一张巨大的幽州舆图。此图详细至甚,着重标注了本州的各处防区。 “时逢寒冬,草原异族最为窘迫,人无食粮,马无草料。” “穷途末路最能激起劫掠之心,胡虏物资紧缺,就想着来我大乾搞一票,在他们看来,战死远比饿死好……眼下数万州军皆已派出,驻守在长城各段,防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贼军。” “相比这动辄就屠郡烧县的胡虏,东边的高丽贼真就算不得什么。再者幽东四郡本就穷苦至极,一年到头也收不上几个钱来,就是随高丽去劫,对我幽州整体而言也无甚影响。反观州军重点部署的这些防区就不同了……” 盯向地图,柯抚眉头微皱,肃声开口道:“上谷、渔阳、广阳还有涿,这四郡都是富庶民稠的关键地区,一旦有失对我全州都将带来巨大的打击。” 言至于此,柯抚坚定摇头。 他斩钉截铁道:“无论是幽东四郡还是一营兵马,都不值得我抽兵去援,什么都没有大局重要。” 听闻此话,张诚沉默了。 实话实说柯抚是有道理的,只是虽然占据道理,他就真的没有军队可以调动了么? 倘若州里真的困窘到了这个地步,他张诚也就不会来这一遭。 光是他所了解,便知这蓟城里还有三营州军,一营州牧亲卫! 开玩笑,边陲之地还能缺兵? 幽州虽然财政紧张,但只从兵力而言,还是相当充裕的。二十几营兵,就是搁长城全线都部署上,那也是绰绰有余。 现在防线已经严到密不透风,蓟城里的军队完全可以调动,就是要留下些守城和应对突发情况,那光靠柯抚的一营亲卫也足够了! 那两千兵马,人人披戴袖筒铠,半营配备劲弩半营装备枪盾,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就是卫戍京畿的京军也就这样了……另三营又何故闲置? “幽东四郡再是穷苦,再是听调不听宣,那也是幽州疆土,其中百姓也是我大乾子民。” 张诚一语道出,顿时叫柯抚勃然大怒。是的,他是有能力调动军队过去抵御贼人,但他就是不想而已! 幽东偏僻穷苦,任命到那里的地方官,也大多是背景最差的那一等,这些官吏花钱买了官职,却得此苦差,自然满心不服。 于是他们只顾闷头捞钱,想着先回本再说,根本就不来孝敬他这位州牧,这叫柯抚如何能够舒心? 他巴不得高丽贼能够破城,杀光这些不听话的官,换些听话的来上任,这会还想要他发兵去救援?想屁吃! 至于当地百姓,是否由此受到牵连?呵呵,百姓算个什么? “张诚,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身份。” “你一个郡守,没资格来指点州牧!” 想起张诚的背景,柯抚终于是强行压制住怒气,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 而张诚见状也只得叹息。 州牧铁了心不愿出兵,他也没办法。 借口这种东西,只要想找,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重重摇头,张诚转身就走,准备立刻归回北平,就是冒着触犯规矩,也要调动一营北平郡兵前去支援。 也就在这时,便见堂外跑来一个翎盔传信兵。 这信兵面露狂喜,他高举着一封奏报,就是不断大声高呼: “捷报捷报!幽东捷报!!” “北平游击参将徐锐,率部大胜高丽贼军!阵斩贼王!灭贼兵三万!” 此话传入堂中,顿时就叫张诚双眼圆睁,不由一阵恍惚。 而那州牧柯抚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了出来,他一把夺过信兵递来的奏报,便详细观看起来。 这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奏报很是详实,记载了徐锐兵出长城借道草原,潜行至贼敌大后方,然后以东转西,从屁股摸来将高丽兵逐个击破的事迹。关于最后决战,更是把战斗过程都全程记录…… “隔着数百步,骑射一箭中贼王右眼?这徐参将竟有此等箭术……” “借道草原,借道草原,他还真是敢啊!不怕撞到胡虏主力么?” 一行一行的观阅着,柯抚不断轻轻颔首,只觉得这徐锐还当真是个虎将! 武谷那一战他是知晓的,不过知道归知道,那场战斗却并未给他带来多少震撼。 毕竟从纸面看来,双方兵力是差不多的,纵使徐锐是以主体为武装平民的民兵战胜了精锐,听起来也就那样。 可此战就完全不同了! 柯抚也知兵事,自然知道这份奏报肯定有所夸大,贼兵不会有三万,实际上应该在一万左右。不过就是一万,这份战绩也相当亮眼了! 虎将,还真是个虎将!不仅箭术出众,竟还胸怀此等韬略……不行,这人才既出自他幽州,又岂能让张诚这外地任来的官员捡了便宜? 一时柯抚双眼微眯,动了念头。 第96章 允诚可否忍痛割爱 “徐将军真乃我幽州飞将也!” 手持信报,柯抚满脸赞赏之情,接着他看向那回头望来的张诚,就道: “允诚实在多虑了!你看徐将军需要援军么?阵斩贼王,杀敌三万有余,别说不派援军了,就是再给他少些兵马只怕都够了……” 听闻此话张诚沉默,此刻他既是大喜,又对上官感到了深深的鄙夷。 瞧见此幕柯抚毫不在意,直言道: “此等上将,留在小小的北平郡里未免太过可惜,州里正缺能战之将,不知允诚可否顾全大局,忍痛割爱呢?” “不能。” 也没有给柯抚半点面子,张诚断然摇头。这种要求,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答应。 徐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岂能凭柯抚一句话就拱手相让?再者州里污浊不堪,将徐锐放到那种环境下,对其本身也未必是件好事。 大局大局?何处是大局,何处是小局?只要是能造福百姓,州里和郡里又有什么分别? “允诚,你这是何意?” 想过张诚会拒绝,柯抚却没想到对方拒绝的如此生硬,如此斩钉截铁,真是半点不给他这个州牧面子! “此番大捷,自当上奏朝廷,朝廷怎样安排,那就怎样去行事。” 轻轻摇头,张诚的态度很是坚定。 柯抚见状气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张诚的家族在京都有很大的背景,张家在朝堂上拥有不小的话语权,纵使自己强行施展能量,确实能够压住张家把徐锐要来,但这值得么? 作为堂堂一州长官,柯抚在京都自然也有深厚的人脉。只是并非亲族,要人办事自然也要付出,徐锐是很不错,可人才常有,强行要过来对方也未必就与自己齐心。于此付出巨大…… 当真是划不着。 一时心绪复杂,柯抚沉吟几息,终是摇头叹息道:“望你还是不要埋没人才,郡里又岂可能比得过州里?” “且罢,不过此番大胜,不仅朝廷要赏,我州里也要赏!” “徐将归来后,先让他来州里接受犒赏吧!” “好。” 听闻此话张诚颔首。 都是封疆大吏,莫管甚么脾性如何,谁心里又会没点算计? 就是刚直如张诚,也是料想到了柯抚的算盘,什么来州里接受犒赏,不过是想借机拉拢罢了!只不过这种做法符合规矩,他也没有代徐锐拒绝的理由,再者张诚倒有这个自信。 自己的心腹爱将徐锐,不可能会被如此轻易的拉拢而去! “若无它事,下官告退!”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不用再拉援军,张诚当即拂袖离去。 看到这,本还想客套几句的柯抚也是瞬间脸色阴沉。他怒哼一声,却还是无可奈何,只得狠狠一脚踹翻桌案,聊解心中愤懑。 狗屁张诚!一个全靠家族显赫的二世祖,居然还跟他装起来了! 一屁股坐在楠木大椅上,柯抚大口呼吸着,只感到世道不公。 没有人生来就爱满腹算计,若他也有个好家世,大可如张诚这般洒脱,看谁不爽无论身份直接拂袖而去。 但他没有。 听说张诚是以文采出众,从而由布衣之身被破格招募入相府,出仕为佐官半年后,便被安排到这北平地方担任郡守……呵呵,想当初自己先为边军一小卒,脑袋别裤腰带上搏杀数载,这才转任地方一个小小县军都头! 张诚半年就走完的路,他足足走了近二十年! 若不是毫无底线、耍尽各种伎俩,只怕他现在都还只是个最低级的县城小都头。跟他装清高,真是笑死个人! —————— 辽东,华表城。 郡守府中灯烛辉煌,一个个技艺精湛的乐师正在演奏佳曲。 康健坐在主位上,对上座之首的徐锐不吝赞词。 “将军真是神勇,一战定乾坤啊!此番贼王惨死,近万高丽精锐折在我辽东,自此,我辽东起码将迎来数十年的安宁啊!本官在此替我辽东百姓谢过将军了!将军神武,冠绝天下!” 郡守举杯,一众佐吏及各处赶来的县令们也纷纷跟着举起杯盏,就朝徐锐倾尽赞美之词。 然而徐锐却是面不改色,稍稍抬了抬手中的酒樽,就算回应了。 他如今也是一方参将校尉,大可不必对外郡官吏赔笑脸。 再者,他对这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官僚,也没什么好感。 此番剿贼,辽东地方就跟透明无异,从始至终都没有搭把手,地方军就龟缩在本城驻地。唯一给予的支持,就是郡守碍于面子赠予了他一百把劲弩。除此之外,辽东再无任何帮助。 这种情况下,自己露个笑脸,那都是平白跌份。 “诸位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辽东这边关,敌人可不只有东边的高丽,没了高丽,北边的胡虏一样会来犯境。” “诶,胡虏看不上我辽东。” 面露苦笑,康健道:“辽东本是富庶地,奈何近百年来累遭战火摧残,已是破烂不堪,要抢也没什么可抢的了。” “就我们这点残砖烂瓦,也就只有更为不堪的高丽贼看得上,胡虏虽残暴但每次犯境都是求利,侵袭我辽东,带来的收益最多只能抵得上其出军消耗,自然就犯不着走这么一遭了。” 听闻此话徐锐摇头。 民间是没什么抢的了,但你们这些贪官污吏还不是富得流油? 胡虏可不比高丽贼,他们是会攻城的,倘若哪段时日,幽西富庶地打不进去,辽东这些近乎不设防的地区,自然也就将变为胡虏的目标。 不过毫无交情,徐锐也不可能交浅言深,他只是吃饭饮酒,没有多言。 而看到这,康健自然知道这位骁将心中还憋着怨气。这很正常,将心比心,若是把他换成徐锐,肯定也不会给辽东地方好脸色。 沉吟几息,这位郡守赔着笑,举杯道:“我知将军心中愤懑,此战我辽东地方确实对不起将军,在此本郡向您赔罪了。” “但本官实话实说,实际上也并非是我们想要袖手旁观,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实在是无可奈何啊!” 言至于此,康健叹息一声,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虽说很是厌恶这帮毫无作为的地方官,但康健毕竟是郡守,级别摆在这了。堂堂一个封疆大吏给自己敬酒赔罪,徐锐自然也不好托大。再者他此番受邀赴宴,自身目的也就是在率部离开前,尽量再多捞些好处…… 一时深吸一口气,徐锐举起酒盏,也向康健敬了一杯。 接着他端正心态,道: “噢?难言之隐?愿闻其详。” 第97章 幽东四郡难言之隐 “唉。” 再度深深叹息,康健就道: “我等皆为富家子,都是向那阉宦交了巨款,采买官职。在座诸官,哪个不是散尽家财动辄千万?如此巨款,买个膏腴之地的主官都够了。” “奈何阉宦无德,收了钱却把事情给办砸了。原本我等赴任之地皆为富饶之青州地界,太监们告诉我们,都无需太贪,只用按最低标准敛财,一两年即可回了本钱。” “谁曾想那掌玺大太监竟然忽的倒台!新的阉党魁首不认前账,要我们再补半数钱款,才给安排到原处任职。” 听闻此话徐锐一怔,对大乾帝国的腐败有了更为深刻的认知。 他本以为卖官鬻爵虽是潜规则,却是隐于暗处进行。 可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 皇帝的掌玺大太监公然卖官,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难怪无官不贪,职务都是明码标价花钱买来的,甚至在买官时太监们还会贴心的给个回本时间的事先预估,如此官吏岂能不贪? 这样说来……还怪不得他们? “我等虽为豪商,富甲一方,但眼见这次宦官好像吃定我们了,自然是不干,纵使能够负担加钱,但也不能干啊!” “开了这个头,保不齐后面还有什么要钱的地方……这还没上任就被吃干抹净了,如何能行?” 说到这里,康建可谓愁容满面。 席间一众官吏闻言,也都是唉声叹气,只感到时运不济。 可以说大乾八成以上的官都是买来的,可像他们这么背的,还真就没有几批。 “我等拒不交钱,阉党那边恼羞成怒,但也不好真的收钱不办事,索性那段时间这辽东被高丽和胡虏联合洗劫,本地官吏基本都死绝了,他们便将我们这一批人全给打发到这辽东来……” “妈的,那时辽东已是块烂地,想敛财都没法敛。我等带着妻儿老小、家仆佃户共计数千人赶来辽东任职,反而是靠我们这批富商拉动了本地经济……这他娘的叫个什么事啊!” 徐锐闻言也是哑然失笑。 就听康健道:“人有时也只能认命,贪污也得账上有钱才能贪,就是为了以后敛财,我们也不得不自己出钱出力重建辽东。” “可我们逐渐发现,这边关之地,压根就重建不起来!” 深深叹息,康健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喂酒,悲戚道: “我们一在外边建个庄子,高丽贼就闻风而来洗劫一空。” “请求州里出兵,州里基本也没重视过。要么就找借口不发兵,要么就慢吞吞的,待到贼人都走了,援军都还在半路上。后边才知道,原来是我们上任后没给州牧大人奉上孝敬钱,所以州里就不会管我辽东的死活……” “他娘的,老子们是真的命苦!这花钱上任,税收不上来一厘钱没贪到,甚至公款还不够给小吏们发俸钱,这两年下边小吏的俸禄还是我们贴的……我们这帮官啥没捞到还要自己出钱重建郡县!贼子来犯,州里不给发兵救援,搞半天原因还是没给孝敬钱!”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能把官当成这样的,也真没几个了!” 言至于此康健沉默,他眼睛都红了,里头甚至隐隐泛着泪花。 而徐锐也是沉默。 论迹不论心,无论康健等人从始至终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敛财,但如果他们没有说假的话……那对于辽东而言,这帮人反而是青天大老爷。 没有他们,只怕辽东早就垮了。 “既然如此困顿,为何还要坚持?你等大可以辞官不做。” “眼下辞官,岂不是前功尽弃?我等半生心血,就在此处!我们哪也不走哪也不去!” 康健双眼泛红,咬牙道:“高丽贼擅野战不擅攻城,在城外搞产业就是给他们送钱,那我们就在城内搞产业!什么布坊酒坊之类的营生,我们全部设在城池内部!于此只要死守城池,贼人就伤害不到我们的根本!” “民众那边我们也下发过通告,叫他们来城里居住,这样安全有保障,也能叫各种营生不缺人手。只是许多人不愿背井离乡,怎么都要扎根在那祖地,这我们也没办法啊……” “贼人来犯时,本官有心救援,但本郡之命脉就在城中,实在是不敢分兵出去啊!派出去的人少了打不过,派的人多了,城镇又不安全了。” “……” “也是苦了你们了。” 徐锐颔首,大概是搞清楚了辽东的体系。 难怪外头基本都是一片荒凉,而在今日受邀进城时,他却发现城中较为繁华,虽然也好不到哪去,但怎么都与外界不相匹配。 原来辽东的重心,就在城池内部。 怪不得贼军犯境,地方上就死守城池,即便援军到来也是完全不信任,甚至连交谈几句都不愿意。 该郡早就和州里闹翻了。 “此战之后,高丽贼虽是焉巴了,可是北面胡虏仍在,你们切莫觉得胡贼看不上辽东……” 得知本地之实情,徐锐也散去了蔑视之意,诚心劝告道: “现在是因为幽西富庶地还有空子可钻,胡贼才将重心放在渔阳等地。哪段时日他们接连碰壁,也就会转而盯上你辽东,不可不防啊!” “是也,多谢将军提醒!可是……可是我们也有心无力啊。” 康健已经醉了,他摇摇晃晃,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捶胸时而砸桌。 “高句丽位居极东半岛,幽州军还可以说是鞭长莫及,真要我们幽东自行应对我们也认了……可他娘的胡贼,那是整个幽州的宿敌,这个大患应该交由州军来解决,而不是我们!我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应对!” “柯抚该死!四处拉帮结派,只重点布防于服从他的幽西富庶地!我东面四郡其实都差不多,辽西、玄菟、乐浪三郡官吏,大多也都是自掏腰包维持地方官府,哪还有闲钱孝敬他?于此幽州军就忽视我东面四郡,这一块的外段长城几乎毫不设防!” 听闻此话,徐锐没有发表看法。 不过听到这里,他基本已经相信康健所言属实。 纵使其中掺杂着部分虚假,但主体肯定是真的。 因为此番自己率部来时,走的就是长城外段,自打进入辽西一带,还真就没有在长城上看到一个守兵! 如此看来,那州牧柯抚,当真是该死啊!幽东四郡的苍凉,主要是因为贼兵掳掠。而贼兵能肆意横行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州牧不作为! 边关防线,州军不去布防,难道还要郡兵县兵乃至衙役去驻守吗? 第98章 不以小利失人心,年纪虽轻志高远 “往后若有贼匪来犯,康郡守可第一时间派信骑来报,若在能力范围内,本将可酌情发兵,尽量来救。” 沉吟几息,徐锐如此说道。 这一番话道出,顿时就让康健等官吏大喜过望。此次他们宴请徐锐,除了款待这支替幽东解决高丽祸患的英雄部队外,就是想要拉拢这位骁将,为往后遇难时求得一支援军。 虽说徐锐说的含蓄,也并未承诺会绝对怎样,但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足够了。 毕竟其部也只是北平郡的地方军,会受到当地郡守的节制,并非完全自主自由,倘若对方开口就是绝对来援,反而还没有可信度。 一时康健面露潮红,起身就朝徐锐躬身行礼,拱手道:“将军大义!本官替我幽东数十万百姓谢过将军了!” 说罢,康健又道:“我幽东贫瘠,也没什么可以赠予将军,不过本地盛产药材及铁矿,往后将军只要需要尽管开口便是,要多少,我们就送多少!”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一众地方官眉头微皱,只感到上官实在是有些喝多了。 铁矿也就算了,那玩意价值不高,要变成优质精铁,还需要数道复杂的冶炼工序,单是矿石卖不了几个钱。至于再制成刀剑或是甲胄,更是需要大批的良匠参与。 可是草药则是不然,大乾数面受敌战火不歇,草药可以救命,其价值自然无需多言。可以说幽东四郡主要的财政收入,就来自于出口的草药。 徐锐要多少给多少……不是他们吝啬啊,可这未免有些…… “嗐!幽东如此困窘,本将又如何能够再从你们身上吸血?” 摇头微笑,徐锐断然拒绝。 此刻他对康健颇有好感,此人倒是好气魄,为了换危难关头可得援军,两大经济支柱说给就给。 只是这对于现阶段的自己而言,吸引力却没有那么大。 草药的价值是高,但人们总是忽略其中的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草药毕竟是植物,有相当一部分药材是存在保质期这个问题的。 就是掌握了整个幽东四郡的药材,徐锐也只能确保经他之手,这些药材能卖的比幽东自己售卖获利要高一些,但也高不到哪去。像是徐州豫州那些南方地界,药材能卖得很贵,但幽东的草药根本就运不到那里去。 受限于保质期,这些药终究只能在幽州本地售卖,除非能打通海运,直接从幽东运往青州,不然就甭想靠卖药获取多大的利润。而自己卖酒呢?随便一次就是几万两白银进账。 相比这听着满是诱惑,实则却形同鸡肋的实惠,幽东四郡的人心,才是徐锐更想获得的宝物。 他就是真的收下矿石和药材,想必其余官吏虽是满心不愿却也不会忤逆上官之意。但这却是舍本逐末,为了小利而失去人心,实在是不智。 “铁矿和药材,乃是幽东命脉,本将拿了,只会使你们的处境更加艰难。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本将爱财,却更希望民间能够吃饱穿暖衣食无忧。” “况且诸位与我交心,将各种辛秘隐情与我诉说,也就是没拿我当外人,如此……我如何能受?” 环顾大受震撼的众人,徐锐悠悠道:“钱财,我所欲也,道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钱财而取道义也!我意已决,诸君无需多言!” “倘若需要铁矿和草药,本将直接买便是,想必诸位也会给我一个公道的价格,不是么?” 此话一出,众官眼眶泛红,纷纷站起躬身行礼。 “将军大义,我等叹服!” “若您需要矿石与药,我等愿以成本之价供给,不赚分毫。” “诶,无需如此!你们多少也要赚些才是,不然如何维序下去?” 摆了摆手,徐锐就叹息道: “真是不来不知道,不曾想这幽东四郡竟还有此等隐情,若我为牧,定会派遣州军驻防外部,绝不会叫你等如此困窘!” 听闻此话,众官皆惊,没人想到这位青年将军竟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而此话,也无形之中在他们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是啊,徐锐如此仁义,若他为州牧大家伙的好日子不就到来了?仔细想想这么年轻就能立下这般赫赫战功,如果时运再好些,也未必就是不可能! 一时心中思绪万千,康健忽然道: “此番将军斩贼王诛万军,立下盖世大功,必将受到朝廷封赏,也将成为诸多权贵拉拢的对象,其中最近者,便为我幽州牧柯抚。” “不过还望将军做出任何决定前,都还是先调查一下张郡守的底细。” “噢?此话怎讲?” 听出康健似有提点之意,徐锐当即拱手,请对方直言。 既然开口,也就没有把话说一半的想法,康健沉吟几息,索性讲个清楚。 “我之郡守,乃是花了三千七百九十二万所买,治下诸多县官,起步也是七八百万钱,而据我所知,张郡守之官位未花分毫,还无上任费用。” “对了,将军赴任时,可曾交钱?” “没有,我官位又不是买的,如何需要交钱?”徐锐有些疑惑。 就见康健微笑摇头。 “大乾腐朽,何处不要钱?将军莫要以为不买官,就不要钱。” 言至于此,康健道了个典故。 “青州以南,有一小县名为赤眉,赤眉之县丞是个极好的清官,真可谓爱民如子,从不贪墨账上分毫,甚至常常用那微薄的俸禄,赈济贫苦。” 徐锐闻言挑眉,如果康健所言不假的话,那小县丞岂是一个极好可以形容?放在当下官场,这简直就是清流中的极品,堪为百官之楷模! “赤眉所在郡治,有一豪族心善,得知该县丞之事迹,赠其千金。县丞没有推脱当场收受,旋即将钱换为米油,赠予治下所有贫苦,未留分毫……其之贤名由此散出,惊动州府。青州牧为其上奏朝廷,三公皆赞其品德,高升其为当地郡丞。” “善!” 徐锐颔首,只感到此人品格之高,当真算得上圣贤。此等好官能够得以高升,实在是万民之福,也不失为一段足以远扬的佳话。 谁曾想康健微微一笑,就道:“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三公钦点的贤良,最终却没能走马上任,就连原本的县丞都没能做下去。” “嗯?此话怎讲?” “只因他交不起上任费。” “……” 第99章 官字一事皆荒唐,上官竟似汉袁氏 “交不起上任费?” “正是!” 摇头苦笑,康健道:“我大乾卖官鬻爵,不仅是官职采取拍卖制度,价高者得,就是升迁,也要交钱。” “价目表,是皇帝亲自定的。” 听闻此话,徐锐沉默了。 “那位县丞清廉,交不起升任郡丞所需的五百万钱,只得告病在家,从此再不出门。” “而顶他职务的新赤眉县丞,则是个扒皮抽筋的大贪官,仅仅两年就靠职务之便牟利数百万,很快就升上去了。如今那位县丞,便是青州的州别驾,乃是青州牧的第一佐官!” “他可怜那位老县丞,替其交了上任费,结果老县丞觉得受到侮辱,于是便悬梁自尽了。” 一席话传入耳中,只叫徐锐觉得光怪陆离,甚是荒唐! 而叹息一声后,康健又道:“相比这位赤眉县丞,近年来还有一个更令人心寒的典故,就出自京畿司隶。” “话说那司州曾有一个名士,名为杨正直,此人人如其名,就是个刚正不阿、满腹才华的良士!” “当今圣上听闻其贤名,于是便颁布圣旨,任命其为亢龙之郡守。” 徐锐闻言没有说话,也没有为这位一步登天,即将可以大展才华、让学有所用的名士感到庆幸。 结合当下情景,这康郡守道出来的典故,那多半就是个悲剧。 果不其然,就听康健话音一转,摇头叹息道:“按照规矩,杨正直出仕升任为一郡之守,需向皇帝内库缴纳两千万钱……然而杨正直是个清廉之士,他能从哪里凑来这么一笔巨款?” 徐锐惊愕。 若说先前赤眉县丞的典故是荒唐,那这位司州名士的故事,则更是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 颁布圣旨征辟对方,然后就堂而皇之的索要上任费,当今皇帝未免也太离谱了!这大乾要亡啊! “郡守的年收入是两千石,换算下来若不贪污,杨正直仅凭俸禄光是这笔上任费就要凑一千五百多年……不过咱皇帝圣贤,哈哈,看在杨正直清廉有德不愿鱼肉百姓,于是还给他减免了三百万!只用付一千七百万就行了。” 显然也是喝多了,即便提及皇帝,康健亦是满脸嘲弄之色。 而满堂官吏也都差不多,一个个摇头叹息,更有甚者直接开始破口大骂。 “狗皇帝,放纵阉党大肆敛财,任由外戚干权弄政,如此我大乾如何不衰弱?这样的帝国如何不被外敌欺凌?” “想当年,我大乾威震海外,域外诸国,但凡提及我大乾之名,就是国主国王,那也得抱手举天,那是何等的风光!怎么,怎么就落到今天这步了?” 徐锐无言,就听康健道: “杨正直想要结清上任费,唯一的办法就是搜刮百姓,但他不愿这么做,于是便如本官先前说的那位赤眉县丞一般告病不出,可他是名士,名声在这,被皇帝给惦记上了,跑不脱!” “皇帝命令宦官带着圣旨去逼他上任,无可奈何下,杨正直只得启程,可在路上他悲痛欲绝,忍受不了良心的拷问,道德的煎熬,于是留下一封痛斥卖官鬻爵的遗书后,便服毒自尽了。” 沉默,只有沉默。 徐锐忽然觉得乾帝国该亡。 有这样的皇帝,众官又岂会不贪?不是没有贤良啊!是有贤良也无用,是有贤良也会被活活逼死! “所以啊,被三公征辟的圣贤,也会因交不起上任费而离职,被皇帝亲自征辟的名士,甚至会因交不起钱而服毒自尽……于此,将军您从布衣升为参将校尉,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缴纳过一厘钱的费用,全是因为张郡守啊!” 不无感慨,康健道: “张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可谓无数,在朝堂中具有相当恐怖的能量。面对这股力量,就是皇权有时都得退避!宦官不敢收张家人的钱,也连带着不会收张家下属的钱。” “张郡守他只是德行深厚,素来不倚仗自家权势,所以显得平平无奇了些,可不用不代表没有……” “当今张家新生一代,只有三个人物,张诚便是其中之一,这位郡爷未来必定是要节节高升的。将军既然与张诚于微末之际结下深缘,不如抓紧这条船绝不下来,未来张郡爷高升……” “您自然也是前途无量啊!” 一席话传入耳中,顿时就叫徐锐连连颔首。 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不过对于张诚的底细,他也一直都没有太过关注。今日康健这些话,还真算是提点他了! 真没想到,上官竟是深藏不露的顶级大佬!徐锐本就觉得张诚背景肯定不小,却没想到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 四世三公……这放三国里,那直接就是袁绍袁术家了! 倚靠此等大能,自己即便安分守己,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在清昌慢慢发展,往后也必定能跻身上流! 当个州牧,还真有可能! —————— 从郡守府出来,已是深夜。 徐锐来到城中军营,就见营里仍是热闹非凡。 既然犒劳,那就犒个彻底,康健安排的还是很不错的。他没有吝啬钱粮,盛情款待了徐锐一军。 酒水、米面、猪羊,大批大批的犒军物资都送到了临时营地,任徐锐麾下的军士们吃个够。 现在是子时,军队仍在狂欢,在各自都头们的带领下,士卒们把酒言欢,高声歌唱着,整个营地到处都飘散着烤肉炖肉的诱人香气。 瞧见此幕,徐锐没有制止,而是任由士兵们好好放纵一回。 近期这弦是绷得有些太紧了,领军打仗也不是一味强硬的,一张一弛劳逸结合,方为正道。 听到那悠扬的歌声,徐锐在面露微笑的同时,心中也不禁有些感伤。 此番是得大胜,可部队的伤亡也一点都不小。在最后的决战里,千余骑军战死近五百人,步军折损则在三百人左右。一场鏖战下来,他的新军就差不多去了半数,不可谓不惨烈。 万幸是打赢了。 功名在身,官职提升,招兵买马绝不是难事。折损掉的,会成倍成倍的补充回来! 第100章 归回北平抵郡城,再见周胜论旧事 归心似箭,徐锐没有在辽东浪费时间,次日天亮他便向康健告辞离去。 回去走的是官道,军队行进速度提升的不止一星半点,不到十日便跨越数郡临近北平。 进入本郡,大军很快就在路上遇到一队早已等候多时的信骑。这队骑士是郡守张诚所派,叫徐锐一归回本郡,就火速赶往郡城议事。 既是张诚召唤,自然就没啥说的,徐锐把军队暂且交由李北和邬元兴两个副手来统率,让他们领兵归回清昌后就大力募兵,补齐编制勤加训练。 做完这些部署,徐锐便带着徐云、彭大宝等百余快骑,即刻赶往北平城。 不过几日功夫,骑队就抵至郡城。 —————— “徐兄弟,来啦?” 进入城池,徐锐等人便下马步行。 还没走到郡守府,就见到了闻讯而来的牙将周胜。 故人相见,难免要一阵寒暄。何况又都是郡守下边的同僚,先前几次还结下了不菲的交情? 远远望见徐锐,周胜就满脸笑意,姿态也放的很低。 “周兄,好见不见,近来可好?” 看到周胜,徐锐也即刻露出笑容,朝着对方就是拱了拱手。 “自武谷之后,一直未临战事,身子嘛,自是好的很,可这心啊……却是痒痒的紧!” 连忙回礼,周胜望向徐锐的目光不无羡慕。既是武人,自是盼望着打仗,不然凭什么调动?可跟在张诚旁边,想作战也是一种奢望。 在武谷一战前,他都近十年未曾见过血了!而经此一战,张诚也愈发重视自身安全。他能派上用场的概率……自然也就更小了。 “哈哈,既然周兄如此期盼作战,不如兄弟我向郡爷求求情,把兄长要来我这边,如何?” 看到周胜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徐锐心念一动,当即半是打趣、半是真心的开口试探。 而听闻此话,周胜也是双眼一亮,吞咽了一口唾沫。 说心里话,他要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徐锐近期的种种表现,已经说明了对方前途无量……这小兄弟才能够用,关键是运气也好,常常能有通过战斗来露脸的机会,也基本都是赢。 跟他混,这功勋定是蹭蹭上涨…… 当然如果换成别人,想都不用想,周胜必定是断然拒绝。 开玩笑,权贵的亲卫就是熬资历。资历够了,刚好也有合适的调动机会,便会苦尽甘来,被安排出去从此一飞冲天!他周胜已经跟了张诚这么多年,这会要是跟别人走了,那过往的苦岂不是都白吃了? 而徐锐这边却是不一样,徐锐就是张诚一手培养的心腹嫡系,被他要走,依旧还算是在张诚下边混,可跟徐锐那露脸的机会就多了……这才多久?对方就从白身走到了参将校尉?而且这还没算近期那场大胜的功劳…… “依稀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徐兄弟抬举我,称我为将军,那是我就说区区牙将,何谈将军?” “眼下转瞬半年过去,我还是那门牙将,而兄弟你却已是真正的将军。” 部校尉,即可在正式场合自称将,就连一句谦词‘末将’,也是只有达到校尉等级,才能在正式场合道出。 一时间周胜面露感慨,沉吟许久终是揽过徐锐,轻声道:“此番莫提,不过往后若是有合适良机……就全靠徐兄弟提携了。” “好,兄长放心!” 也算是成功拉拢来周胜,徐锐霎时间心中顿感大喜。 虽然就目前而言,他帐下倒也算人才济济,但人才这东西,永远都是不会嫌多的。 周胜与蔺浑一样出自边军,而蔺浑这么多年来,也只在张诚的亲卫队里混到个旗官副手的职务,由此即可见周胜之才干。 若在别处,还存在有明珠蒙尘的说法,但张诚已算当今官员之楷模。其看重才能,蔺浑只能做到旗官副手大概是真的只能到这步,张诚识人不明的可能微乎其微…… 几句话下来,两人又已热络。 并肩朝郡守府走去,周胜不断问询着辽东一战的大小细节。徐锐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当即有啥说啥,听得牙将脸庞涨红,不断点头赞叹。 “借道草原包抄敌后……好啊,真是好啊!” “上个这么做的,好像便是我朝那位青史留名的飞将军!” “这么多年来,我大乾被诸多外敌打的节节败退,说是死守某地、坚守不出,那是个个擅长,个个会打!可一谈起兵出险招、勇猛锐进,那就全都焉巴了,没一个能打,也没一个敢打!” 听闻此话,徐锐眉头轻挑,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郡爷麾下的亲兵,好像都是从边军退下来的精锐,我知蔺浑就出自我幽州边军,却不知兄长是哪路的边军?” “哈哈,我出自凉州边军!” 微微一笑,周胜就道:“不似幽州这边,犯境的主要都是些骑马异族,在凉州那,敌人只有两个,便是周国和金国!” “周国擅使弓弩,其天射、蔽日二军,皆是远射之精锐!天射全员装配特制劲弩,射程极远,仿佛能射穿天穹云霄。蔽日军则由万余长弓手组成,齐射起来当真是箭如雨下,遮天蔽日!” 徐锐闻言心中一紧。 打仗都爱说万箭齐发,可实际上万箭齐发的场景真的很少。他全盛时拥有两三千人的部队,可其中弓弩手加在一起也就三四百号人。即便是这样,他们都起到了相当强劲的作用…… 真正意义上的万箭齐发,又该是怎么样个场面!? “相比胡虏、周国这种侧重明显的外敌,金国则更像一个完善的国家,也是我大乾最强大的劲敌!” 提及金国,周胜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就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金军如我乾军,主力为步军,但也有规模可观的骑军和弓弩部队,除此他们也是一众外敌中,唯一大批量正规装备有攻城器械的。” “跟那些号称为‘国’,实际上和游牧部族一样抢一票就走的诸国不同,金国的行事手段已经脱离匪寇,他们攻下的城,也将真正划入金国版图。故此金军很少烧杀抢掠,甚至在乾奸军师们的建议下,还采取怀柔政策……” 听到这徐锐眯眼,淡淡道:“如此一来,百姓必不抵抗。” “是也。” 周胜摇头叹息。 大乾官吏已经腐败到了骨髓深处,在民间敛财的手段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而这种现象,越是在偏远的边关就越发严重。 百姓都被本国官吏给残害到活都活不下去了,又如何会抵抗外敌?尤其是对方还采取怀柔政策? “不过金国由蛮夷转化尚且不久,真正能落实此策的金军并不算多,大部分金军虽说不烧杀抢掠,但奸淫妇女、殴打百姓之事还是屡屡发生,再加上现任凉州刺史体恤民众严惩恶官,这才使得凉州局势并未崩烂……” “双方你来我往倒也是僵持着,不过总体我大乾还是处于劣势,主要是依城坚守,勉强才能维持现有形势。” 徐锐颔首,谈兴也逐渐消退。 虽说他并非土生土长的乾人,而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穿越客,不过以乾帝国的地理位置而言,这就相当于他原本所在位面的中原王朝。 再加上现在的妻子们也都是乾人,徐锐也就不由先天亲近乾帝国,将其视为当下情景里的祖国。 而见自身国度如此羸弱、各方面的问题如此严重,还饱受着各种残暴异族的欺凌,他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不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国事也不该是他一个小小参将校尉该去担忧的。他需要考虑的只是守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叫身边人不受侵害,能够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就行了。 第101章 明公转瞬便调离,我剑未尝也不利 来到郡守府,徐锐很快便见到了张诚。 到底是看重自己,这个地位高贵的超级权贵,竟然亲自等候在府衙门口,当然……是在内部里侧。 不过就算这样,也很令人感动了。 试想一下,东汉末年的袁绍或者袁术,会为了手下某个参将而亲自等候在大门口么? 就算是心腹大将,只怕他们都不会这样去做。 “张公,您怎么亲自等在这……” 心中感动,徐锐脸上却是刻意表露出些许惶恐。而瞧见此幕,张诚只是摇头轻笑,旋即摆了摆手。 “无妨,不必拘于小节!” “来,陪我走走。” 说罢,张诚便朝议事厅堂反方向的庭院走去。 看到这徐锐双眼微眯,立刻就快步跟了上去。 张诚身旁没有近侍,唤自己单独随行……看来这是要交代些什么关键的东西啊!进入衙门之前,徐锐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料到这一种。 毕竟这位上官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严肃,即便亲和,但也确实正经,不是在处理政务,也是在处理政务的地方。闲暇的漫步散心,这不是他的作风。 “这场仗,你打的很漂亮。” “以两千之众诛贼三万,还阵斩高丽王……这种程度的大胜,都足以记载到史书上,为后人所敬仰。” 行走到一片花园,却没什么美景可供欣赏。 耐寒的花卉不多,眼下凛冬未过,花园一片光秃秃的,土地上还凝结出了道道白霜。 在此驻足,见左右无有闲人,张诚微微一笑,就朝徐锐道: “我原本调你前去救援幽东四郡,纯粹只是迫于州里的命令,我觉得你这一营兵马是刚才编成,并不具备作战能力,何况还是面对数倍之敌?谁曾想,你竟以寡胜众,打出这么一场漂亮仗,我没走眼啊……” “你真是有古之名将的风范!” 听闻此话,徐锐也是笑了。 他拱手抱拳,诚恳道:“千里马常有,而识马者却是罕见!末将能取得再大的成就,也全赖张公于微末中的赏识提携。没有您,我现在还是乡下的一个草民,更谈不上大胜敌贼了。” “哈哈哈哈哈!” 张诚大笑,也颇为自豪。 他不喜欢毫无依据的吹捧,但如果确实是自己的功劳,他也喜欢被夸。 仅从提拔徐锐上来这件事上,他确实是慧眼识人,这点没毛病! “哈哈,不说这个。” 收敛笑意,张诚道:“你刚刚作战归来,肯定甚是想念家中亲眷。我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原本虽要召你,却是没有这么急的……起码能让你先回本县待上个十天半月,与亲人们见见面。” 徐锐闻言也是认真起来。 张诚这么急找他,肯定有事。 “我估计要调离幽州了。” 张诚这一语道出,瞬间就叫徐锐双眼圆睁。 “啊?张公,您要去哪?” “可能是去京里任职,也可能是去南方担任州牧……” 也是神情复杂,张诚道:“你这次辽东大胜,你的封赏都还没开始论,而我的却已经开始了。” “作为你的引荐人,把你从白身提到参将还不到半年,你就得此大胜,我张家自然不可能错过此等良机,现已发动关系开始造势。已有近百京官联名上奏为我请功,距离任命下来……” “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 “……” 听闻此话,徐锐哑口无言。 这还真是有关系就是硬啊! 自己打了个大胜仗,关于他徐锐的封赏都还没进入程序,张诚却已经马上要动了…… “张公,你走了,那我……” “你有三条路可以走。” 伸出三根手指,张诚道:“似如你这种功勋,一般也就三种情况,你倾向哪一种,我就给你安排哪一种。” 豪气! 徐锐闻言大喜,差点就给上官竖起大拇指了。 瞧瞧这气派!自己倾向哪种就安排哪种……我张公大气,我张公威武啊! “第一种,就是给你个杂号将军,要么进入州里,要么去镇守边疆。” “第二种,就是拔升到京畿,在天子脚下当个将校。” “第三种,就是转任地方官,当然也领有一定的军队。” 说得详细,张诚认真道:“虽说是有这三种走向,不过一般没有外力介入的话,都是以第一种居多。” “当下荆、凉二州战事吃紧,凶险远胜幽州,如果我不掺和,庙堂大概会给你个称号,再让你征募五营兵马,委派往荆州或凉州抵御外敌。” 徐锐闻言皱眉。 这种封赏对他而言是最不好的。 将军有重号跟杂号两种,前者四征四镇之类,如征东将军镇东将军,都是极其稀有,各个手握重兵,乃是帝国的顶梁柱!至于杂号将军那就多了,水路的可以叫楼船将军,领骑兵的可以叫骁骑将军,常常剿匪的就破虏将军。 杂号的称号是随便定的,没有一个标准的规章制度。 由此便能看出,杂号将军的地位比重号将军低,领的兵马也要少得多。重号动辄十来万,杂号就领一两万。不过再杂也是有称号的,肯定比什么参将校尉之类的渣渣将军强。 自己能成杂号将军,徐家祖坟肯定是可以冒青烟了。但是去了那种正面战场,风险也高太多,又远离自身根基所在,与自己的大方针相悖。 “我认为,你还是不要去荆凉好。那两州太乱,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也不一定买我张家的账……” “你去了,很有可能都还没开始建功立业,就被自己后方捅刀子。” 摇头叹息,张诚道:“我倒是可以安排你留幽州镇守,只是柯抚不是个好东西。他掌控欲太强,酷爱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你是我的人,如果在州里领军,却又不怎么听他的话……” “他忌惮我,不会明里对你怎样,但耍阴招,甚至勾结外敌搞死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个人,没有底线。” 听闻此话,徐锐颔首。 对本州这位柯州牧的大名,他还真听过不少。 而且都是负面。 “我倾向于后两种,主要还是第三种,当然怎么选,还是看你自己。” “京畿待遇高,清闲,资历提升的也很快,最重要的是你还能结识许多权贵名士,对长期发展很有利。” “但与之对应的,就是复杂……一不小心站错队,就会卷入漩涡,难以脱身,甚至问罪下狱。不过你有我这层关系在,这些倒还好。” 徐锐认真听着,张诚则侃侃而谈。 “至于最后一种转任地方官,就是你继任我的北平郡守,领两营郡兵。因你擅长领兵,该能破格再领一营亲兵,这营亲兵就是你现在那支新编县军。算下来你总计统率三营兵马,六千人。” “怎样?你自己选吧!” 一时间呼吸加促,徐锐只感到这三种方向,都极具诱惑。 是的,三种,包括第一种。 第一种起初觉得不好,那纯粹是因为要调派到荆州凉州去。既然张诚后边又补充了,说他可以领军留在幽州,这条路自然也就又恢复了吸引力。 自己的根基是在幽州。 东边转一转,西边跑一跑,那肯定是没前途的,深耕一个区域发展势力才是王道。如今清昌完全服从自己,并且随着时间,扩散到整个北平那是必然。 而幽东四郡,经过辽东一战后,也都与自己齐心。 如此算算,整个幽州十郡已有一半支持自己!放弃故土跑去外地,就算是京都,就算再有前途,那也是犯蠢! “北平郡守虽好,但三营兵马未免太少……若选第一种得个杂号将军,就镇守在我幽州,敢问张公……” “我大概能领多少军?” “什么?” 张诚闻言一怔,颇为不解道: “我不是说了,柯抚此人无有底线乃是败类!你并非他的人,在幽州领有大军,他必会排除异己对你下手……” “哈哈。” 徐锐微笑摇头,旋即面露凌厉,眸中闪过寒芒。 “张公放心!他柯抚剑利,我剑也未尝不利!他若要斗,末将奉陪便是!败的……未必是我!” 此话入耳,张诚顿时瞳孔微缩,旋即双眼圆睁,倒是豁然开朗。 自己终究是文人啊!思虑起事来,总是忽略了武斗这块…… 是也!真斗起来,他柯抚就一定斗得过有自己张家扶持的徐锐么? 要是真能斗垮柯抚,由自己这位心腹爱将掌权,幽州不准还能拨云见日,真正迎来朗朗乾坤!如此,乃大善也! “杂号将军最低也能领五营兵马,有我张家奋力争取,你不可能按最低来算,少说也能让你领两万人。” “幽州军也就五万多人,还都分布在各处,你的军队就将近半数州军,还集中在一点,倒确实不惧柯抚……” “柯抚太爱拉帮结派,打压异己也极明显,做事不敞亮,缺乏上位者该有的最基本的格局和素养,于是虽有强权却不得人心。幽州军里许多校尉只是假意奉承,实则对其离心离德,真正服他的,也本就不足半数……” 沉吟几息,张诚越寻思越是觉得可行,他轻抚胡须,缓缓道: “他要敢咬你,你也可以给他扣帽子,只要出手就是瞬杀,不给他事后做舆论的机会。善后的事我能帮你摆平,无非就是给阉党塞些银子罢了。” “不过不急一时,你眼下实在太年轻了,也最好先再立点功,待到搞死他,你就能上位的时候再出手。不然功勋不够不足以继任州牧,那样就算扳倒柯抚,也是给别人做嫁衣罢了。” “而新任来的幽州牧,因老州牧被你所杀,肯定忌惮你,要对你出手。你又已经杀了一个州牧,也不能再对新州牧动手……所以机会只有一次,不成,你就与掌权幽州无缘了。” 第102章 借势做营生,搬空武库吧 张诚没有寻常文人那股酸腐味,说话也极明白,不会叫人去猜去悟。 得对方悉心讲说,徐锐受益匪浅,也很快便做好了决定。 “张公,末将还是想留在幽州,当然只要您需要,只消一封书信,末将便会领军前来助您!” 听闻此话,张诚沉吟几息,终究是尊重徐锐的意愿,没有再劝。 “你既决意扎根幽州,就必然会与柯抚斗争……你手下之人虽擅作战,但在官场斗争里,却未必能够帮得了你多少,这样吧……” “我之卫队牙将周胜是个人杰,不仅能领兵打仗,这么多年跟在我身边,对许多弯弯绕绕也是耳闻目睹,我就把他留给你了,希望能帮到你一些。” 听到这徐锐大喜,也是感动非常。 他当即躬身抱拳,肃声道:“张公对末将恩眷甚重,末将必将终生铭记!就此一别,也望明公多加保重!” “锐仅有一言,那便是只要张公需要,就是反了这大乾,只消一封书信前来,末将也必定相随!” “定山,休要胡言!” 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语,张诚即刻严厉制止,神情却是大为欣慰,望向徐锐的目光亦是愈发柔和。 好好好,他没有提错人! 好生培养的属下,不仅要有能力,最为重要的还是忠心。 甚至与忠诚相比,什么能力什么天资,都要远远靠边站! “此番你鏖战一场,虽得大胜,定也损失不小吧!你如今声望不小,兵员肯定是不愁的,就是缺些装备……嗯,趁我还没卸任,你且去郡武库里转转,想拿啥拿啥,直接搬空也行。” “钱财的话,我先支你一千万两,若是以后缺钱,只管发信……” 大手一挥,张诚非常慷慨,直接就允出了一千万两白银。 徐锐大喜,当即欣然接受。 他是张诚绝对的自己人,对于大哥的支持,该拿就拿,半点不需生分。 同时,徐锐也道:“张公,我有一赚钱营生,想借明公之势……” “赚得银钱,您抽六成,我取剩下四成即可,成本也从我这出。” 以往不知张诚背景如此之大,再者虽为心腹,两者来往却也不甚密切。如此,徐锐才一直没跟张诚提及蒸馏酒一事,而现在则是不然。 既然恩主背景滔天,又对自己恩宠至甚,徐锐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与其让自己产生的效益被毫不熟悉的外人分去,不如直接拉张家入局!就是孝敬给张诚,也总比让那些巴不得连自己这份都吃掉的豪族获利好! “噢?赚钱营生?” 显然没想到徐锐会来这一出,张诚怔了怔,旋即微笑点头。 “你详细说说。” “是。” 没有半点犹豫,除了没将制作方法道出,徐锐把能说的都说了。 而张诚也从起先的不以为意变得认真起来。倘若爱将没有说假的话,那这蒸馏酒的利润空间还真的很大! 不过虽然确定了这真是个能赚大钱的营生,张诚却也未起贪念。 尽管张家算不上大乾第一世家,但也相差不远,各种营生数不胜数,哪怕只是本族商队的一个分部,说是日进斗金也毫不为过。蒸馏酒收益再高,但在他眼里,也就那样。 “我不分你的利,不过既然要拉我张家进来,酬劳也是该给的……” “这样吧,你只需产酒,运输还有销售,全由我张家包了,总收益就如你说的四六分账,不过你六,我张家拿四成就行了,如何?” 张诚微微一笑,和蔼如春。 “多谢明公相助!” 一时间徐锐大喜过望,却也未被巨利冲昏头脑,还是坚持道:“那就五五分账!张家拿四成,明公拿一成!” “您为末将的事操劳甚重,哪怕是象征意义的拿一点,末将心里也要好受些啊!” “哈哈,行!那就依你吧!” 也没有过多纠缠,既然徐锐诚心要给,张诚也就收下了。 讲完正事,两人又闲谈了好一会。跟张诚交谈,徐锐的收获相当大,对大乾各个方面的理解,都在飞速提升。 可惜离任在即,张诚事务繁忙,没有多久便有佐吏到来,请张诚前往正堂处理政事。 从不会搞什么要走就开始敷衍这一套,张诚也不是这样的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当即便与徐锐道别,赶去处理政务了。 “莫要感伤,这只是短暂的分别,往后遇事拿不定主意,可以与我来信,我会认真阅览,好生回复你的。” “州里不比郡县,那里各种势力盘之错杂,很多问题不是无法处理,而是沾染到了多方利益……在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不要急着掺和进去。” “你既是领军的武人,就一定要抓好手上的军队。需知你的根本就是在军事上,只要这点不出问题,便没有人能够轻易动得了你。到了州府募了新军,不必掺和各种破事,好好练兵,多立军功,待到时机成熟,大事可谋也!” —————— 从郡守府出来,徐锐便直奔武库。 他已经派人去招募脚夫、力士,还有运输车队。 张诚说了,就算自己把郡武库都给搬空也没问题。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把这些物资留给别人呢? 真的给它搬空好了! 怀揣此等想法,徐锐赶得挺急。 而在队伍中,也多出了两人。 那便是周胜、周平两兄弟。 虽然动了跟徐锐混的念头,但周胜如何都没想到,竟能实现的如此之快。 他喜悦,他斗志昂扬,却又有些恍惚,不知所措。 “我听兄长之言,并没有赶着跟张公提及此事……这是张公主动提的。” “张公,要高升了。” “什么?” 前往武库的路上,徐锐与周胜边走边聊。 显然对张诚即将调任一事不知情,周胜闻言一怔,旋即神色复杂。 他想跟徐锐混,原因是在张诚身边没有用武之地。可张公即将高升,情况就又完全不同了。 郡守再上一级,要么就去京都,要么就进州里。而以张诚的背景而言,他不可能只任个别驾副手,所以一旦留任地方,那就是一方州牧没跑了。 作为心腹嫡系的亲卫队长,他周胜必将得到重用,要么调往州军的关键位置,要么就继续留在张诚身边,组建一营亲卫来。 反正不管怎么说,张诚只要动了,他就绝不会再是牙将,最低……那都得是个校尉! 可在这节骨眼上,张公居然主动将他调到徐兄弟帐下做事…… 一时间心绪复杂,周胜竟不知说些什么是好。要说怨恨,那肯定是没有,但不甘,但彷徨,却是少不了的。 瞧见此幕,徐锐双眼微眯。 周胜往后就是他的人了,而自己的部下,自然是只对自己忠诚就好了。眼下便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都不需要调拨撺掇,只消稍稍引导,便能让周胜对张诚的印象由好变差…… 不过只在转瞬间,徐锐就否决了这个念想,当即微微一笑,道: “兄长勿忧,你任劳任怨追随张公数载,公又如何会不记得你的功劳?” “倘若我还只是个校尉,张公就算有心让你帮我,想必也断不会如此决策。之所以叫你跟我,是因辽东一战后,只要不出意外,兄弟我最低也是个杂号将军,你跟我,也不会差。” 看着双眼骤然圆睁起来的周胜,徐锐微笑道:“就凭兄长与我的关系,我这么说,只要我当上将军,便一定会任你为一营校尉,放心好了!” 一席话传入耳中,周胜顿时狂喜。 所谓忧虑,其实根本还是在于前途无亮。跟着徐锐混,也能当校尉,丝毫不比继续跟着张诚要差,周胜自然不会再愁眉苦脸! 一时由忧转喜,周胜就朝徐锐抱拳。 “往后就多靠徐兄弟提携了!您放心,职下还是有些本事的,绝不会叫您失望,同时……以往我怎样追随张公,往后便是怎样追随兄弟!” “一些忧虑完全没有必要,我周胜在何处,谋何职!绝无贰心!” 第103章 满库优良装备,喜得辎重凤雏 不愧是郡武库,东西就是多! 严格说来,也不是每个郡武库都有这么多的装备。 毕竟像张诚这样的清流,整个乾帝国估计都没几个。 大乾贪官横行,而军事这块又是贪污的重灾区,连吃空饷都比比皆是,至于什么倒卖军械,自然更是小菜一碟。虽然也没见过别的郡武库,但徐锐亲自进入过县武库。 两者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与这北平武库相比,说清昌武库就是垃圾堆,也丝毫不为过。 北平武库是个相当大的库房群,一座座库房加起来,其空间大概有后世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每个库房存放有不同的兵器,在库官的勤加维护下,每件东西仅从外观看来,都与崭新无异。 手执张诚的盖印公文,徐锐立刻受到了库官的绝对支持。 老库官紧紧跟随着青年将军,随其检视,答其所问。 “咱北平武库,都有些什么装备?可有清单?” “清单自然有,不过将军所问,下官这就可以给出回答。” 随徐锐行走在一间储存刀剑的库房里,老库官近乎是不假思索,开口便回答道:“武库现有单刀一千九百七十二把,长枪两千一百三十四杆,盾牌七百六十五面,阔盾一百面,长弓九百一十二把,劲弩三百一十七具。” “袖筒铠一百二十三具,全身札甲三十六具,皮甲三百二十九件,这些甲胄全都有配套的头盔,皮甲的头盔也是皮制,但比皮帽坚固。” “除此还有大戟十四把,长戈六十五把,战锤二十六把,长柄大刀七十四把,马槊四十四把,对了……马槊有三把的杆子有裂纹,暂时寻不到合适的柄来替换。” 尴尬一笑,老库官感到自己有些失职,认真解释道: “马槊是贵族武器,很讲究,杆子也是如此,不是随便砍棵树,就能重做其枪杆的……” “我已经安排小吏们仿造古法,准备重新炮制三根杆来。” “很好,已经很好了!” 实在没想到武库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宝贝,徐锐非常满意。 同时,他也对老库官有了想法。 自打穿越过来,认真办差的人他不是没有见过,可能认真到这个地步的,那实在是罕见。身旁老头虽然只是个库官,但他确实是将本职工作做的很好。清昌武库里不是没有武具,却因缺乏维护修缮,大多连主体都烂了。 而北平武库里装备这么多,坏掉的却屈指可数,没修好的原因还是因为武器本身很讲究,步骤繁琐而已。 人才啊,这真是人才! “赏,该赏!” “老库官如此认真办差,当为天下库官之楷模!来人,赏银十两!” 徐锐开口,登时就有随从上前,从怀中摸出十两银子递给库官。 而那老库官见状一怔,旋即多少是有些受宠若惊。他望着那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一时喉结微微蠕动,不禁吞咽了口唾沫。 库官的俸禄和它的身份一样低微,他一年下来,都不一定能挣到这么十两银子。 咬紧牙关,老库官却是摇头,低声道:“多谢将军抬爱,只是认真办差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我已经领过库官的俸钱了,勤加维护库中军械,是我的本职,我又凭什么拿这赏钱呢?” 徐锐闻言笑了,当即拿过亲随手中的银两,硬塞给了老库官。 “本职本职,当今天下,又有多少官吏能够做到自身的本职?若官员们都能完成本职工作,天下早就太平了,海晏河清也毫不为过。” “就凭你这么一番话,这份赏钱你便有资格受下。” 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老库官愣在原地,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银两,收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在徐锐也没叫他呆愣太久,青年将校微微一笑,很快便问道: “不知老丈贵姓?可是本地人?” “家中可有孩子?” “……” “呃,小人庞统,是我北平人,有两儿子,大儿在郡军中当军士,小儿在民间做点营生养家糊口。” 被徐锐这奇怪的问话给搞懵了,老库官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问话。 “庞统?哈哈,当真是好名字!” 徐锐乐了,当即表明意图。 “本将军中,一直空缺着专业的辎重官,一是因为之前兵少,也没有很急缺辎重官,二是因为也没遇到合适的专业人才,寻常人我是看不上的。” 言至于此,徐锐抛出橄榄枝: “如今本将打了胜仗即将高升,麾下军队规模会大幅提升,就急缺辎重官了,不知庞老伯可愿来我这里办差?” “每月给你二两银子,你两儿子也都可以来你下边做事,我各自开他们一两月俸,放心,辎重营一般不上战场,你们一家会很安全。” “而且我也跟你透个底,张郡爷也要高升了,往后换个新郡守来,你这武库大概也要大变样了。” 此话一出,庞统顿时变色。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竟还能被一位年轻的将军给看上。 这位将军他还真的知道。 不到半年前,张郡爷的亲卫曾经来过武库,为一个叫做徐锐的游击都统领了二十多套甲胄。而今天,这位拿着公文来随意取用的校尉参将,也叫徐锐。 虽说并非军人,但家里毕竟有当兵的,庞统深知要升军职有多难,徐锐短时间内节节高升,已说明很多东西。 一家人都跟他混,即便只是辎重官那也有前途啊! 再者张郡爷要是走了,这郡武库还真就要大变样!想都不用想,新来的郡守大概率就是个贪官,而贪官必定会对军械动手,届时他又该怎样? 无论从情感还是从前途而言,他都该追随这位慷慨大方,又前途无量的青年将军! 近乎毫无犹豫,庞统便躬身抱拳。 “蒙得将军如此厚爱,庞统愿为将军效尽死力!” “我这就书信辞官,随将军而去!” “诶!无需效死,只要替我保管调度好辎重粮草,就足够了!” 平白收拢一个专业人才,徐锐欣喜大笑。 也没有浪费时间,他当即下令搬空武库,将这库房里的所有军械装备,全部运往自己的老巢清昌县城。 这些军械是张诚在职权范围内送给他的,不算别的。在封赏下来后,自己会得到将号和新军编制,而新军的武器装备,又会单独下发。 也就是说,北平的这些武器,虽走的是公账,却相当于是他私人的…… 第104章 调任之前先剿匪,归回青昌诸事毕 携带着大批物资,徐锐踏上归途。 这条路在几个月前就曾走过,那时的自己还仅仅只是个新任的游击都统,谁能想到这还不到半年,再度踏上这条路时,他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将军。 “距离调令和封赏下来,应该还有一段时日,抓紧时间,先把整个北平郡的匪寇全部荡平,尽量为老百姓们多做些实事……” 路上,徐锐研究着除贼一事。 如果他顺利被调到州府任职,自然也就再无暇顾及地方匪患。故此除恶要尽早,趁着还没离任,赶紧先将大本营的贼寇尽数剿灭才是。 此番出军辽东之前,他已将清昌县的匪患平定。可北平其余县,仍处于匪患猖獗的困境中。除去贼寇,不仅能得声望能得民心,更是徐锐本就想这么去做。就是啥都得不到,他也会剿。 “北平不算大郡,仅有八县,贼寇分布也较为集中,若是分兵齐出,倒是可以赶在春季到来前,平定匪患!” 策马伴行在徐锐身侧,周胜一边扫视着手中地图,一边不断回想。 “宝炉县全是小匪,一盘散沙不足惧也!只消两三百军,花些时日即可平定。大鼎县有两股大匪,需要四五百军兵,武海县有一股大匪,不过那匪头章独目无德无智,三百军便能解决,至于武谷县的话……” 张诚任职北平郡守的这些时间,一直都想要平定治下的匪患,各种剿匪军也都没停过。 尽管大多剿匪军都因为种种原因无功而返,不过长期交锋下来,本郡内有哪些匪,他们的数量大概是多少,主要活动在哪一块,却也是早就被摸清楚了的。 昔日作为张诚的心腹牙将,周胜对于这些信息,自然也知晓。 就见他不断沉吟,缓缓言说。 徐锐听得仔细,当得知本县清昌的匪患,在全郡中已经算是严重时,他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清昌匪患已算严重,而清昌的匪帮们在他清剿下也很快便被连根拔起,如此看来,自己的目标并不艰难。 “剿贼其实不难,毕竟大多贼寇,充其量也就是个武装农夫,寻常匪帮三五成群,最多也不过百人,一旦撞上正规军,即便那军队再是疏于训练,也基本都是一边倒的碾压。” “问题的关键,还是要逮得到他们才是。” 言至于此,周胜深深吸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大多劫匪,基本都与地方官和本地豪族有着勾结,这点将军您是知道的。” “我们以往剿匪,之所以大部分都失败了,究其原因,还是有内鬼通风报信!军队才出城不久,便有快骑先一步去通知目标匪寇迅速逃离……如此一来,事又如何能成?” “诶,杜绝报信者并不困难。” 眼见周胜似乎还有些忧心这种情况会再度重演,徐锐摆手失笑,同时也感到有些好奇。 张诚背景如此之大,他决心要做某事,地方小族又胆敢唱反调? 一时眉头轻挑,徐锐道:“张公就没有唤来众豪族主事,叫他们不要去通风报信吗?” “自是叫过,但别人也不听啊!” “嗯,哪里都肯定有刺头不听,那么这些刺头的下场呢?” “下场?什么下场?” 周胜闻言一怔,旋即道:“张公说了,虽然凭借张家的权势,倒也能将一郡豪族尽数除去……只是通匪一事太过普遍,若是因为这种事,就杀光一郡的世族,传出去必会对张家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杀光?为何要杀光?灭个几家树立个典型不就是了?” 徐锐摇头,这倒确实像是张诚会做出来的事。 这位刚正的清流有些两极分化,做事要么重如雷霆全力出击,要么就完全避让,直接不想着起冲突。对于清流文人而言,是很容易犯这种错。 需知世事不是非黑即白,做事也往往不能剑走偏锋,居中调节才是真啊!就像这豪族通风报信,无非就是担心匪寇被端,过往一起犯下的阴暗勾当暴露到明面中来罢了。 既然目的仅是除贼,那大可言明既往不咎。给了活路之后,再对屡教不改者施以雷霆手段,得了证据后直接抄家灭族,作以震慑。 如此,自然不会再有胆敢冒犯威严者。毕竟活路都给了,谁还满门心思去想着自寻死路呢? 张诚只说教不动手,甚至连威胁恐吓估计都没有,那能办的成事才怪,即便他背景滔天有一手好牌。 可一手就能秒掉的牌,还要拆分开来慢慢去打,那自然是不行。 —————— 尽管一路都在追求提速,但因大雪漫天道路不畅,徐锐的队伍终究是赶了足足五六日,这才抵达清昌县城。 没啥好说,队伍第一时间便受到了最热烈的欢迎。 “主家,您回来了!” “贤婿,这可算是回来了!” “将军,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嗯,一切顺遂。” 还没进入县城,李北、邬元兴、徐哲徐休等心腹手下便已迎来。 他们人人带笑,热切不已。 徐锐也是微笑,他先与众属下一一问好,这才肃声开口道:“军队可否整备完毕?犒劳、抚恤、补员等工作,是否皆已完成?” “若要用军,能不能即刻出兵?” 此话一出,众属下的神情也是立刻认真起来。 瞅主家这般姿态,该是又得到什么命令了……不过投身从戎,肯定是能作战最好,如此才有功勋啊! “主家放心,军队归回已近十日,基本的准备都做好了。” “只是刚刚补员,新兵的训练这才开始不久,战力定是不如先前出征辽东那般,不过主干未损,寻常战斗,还是有稳操胜券的把握!” 没有半点迟疑,军司马李北便给出肯定的答复。 主家信任自己,把军队交到了他手上,他自然就不会辜负这份信赖。 自打归回清昌以来,李北就未曾歇过,整日亲力亲为的处理着诸多事务,于此,刚刚鏖战一场的军队,才能这么快便恢复基本的战力。 “噢?已经处理完了?” 徐锐闻言倒是有些意外。 在他预想中,有一干得力手下把控局势,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军队这边肯定没有松弛。但也正因为时间太短,就是领头羊都认真办事,只怕也无法在短短十天解决完这么多琐事。 “是也,都处理完了。” 李北重重点头,便道:“此战算是惨烈,全军上下伤亡近千,不过因为医治的及时,当时辽东郡守也运来大批药材任我们取用,所以很多伤兵都没有近一步恶化。普通伤者,包扎好用了药,又好生歇养了一段日子……” “虽还没彻底好利索,但就主体而言,已是不妨碍。” “如此算来,真正折损的就只有战死的六百多人,以及残疾的百来人,两千多人的编制还剩一千五百左右。只是几百人并不难招,就在县城本地还有周围的村庄,便将人手补齐了。” 言至于此,李北面露肉痛之色。 人是能补齐,但战马可没那么好补齐!幽州马匹不罕见,但战争用马绝非随便拉一匹就能顶上去的。就跟人有胆大胆小的一样,这点在马匹身上也相当适用。 胆小的马,莫说听见声嘶力竭的咆哮战吼,光是一阵鼓鸣,或许便会吓软腿脚,不顾一切转身就跑…… “此战,徐骑督的骑军当为首功,损伤也最为严重,千余骑军战死将近五百人,是步军的数倍。” “非但是骑士战死,同样战死、伤残的战马,便有三百匹。职下已将全城符合标准的好马尽数买来,可也只有六七十匹,而且价格高昂。” “嗯,不要吝啬钱,在买马一事上可以不计代价,只要不是被宰,纵使有些溢价,也可以接受。” 若说过往战斗中,骑兵的作用还不算明显,但经过辽东一战后,所有人都被骑军起到的作用给惊到了。 莫看骑兵战损高,可它参战率同样高,甚至决战前的数场遭遇战,都还没轮到步兵上前,骑兵就已经仅凭一己之力便把战斗给解决了。 那些遭遇战虽然是小打小闹,但规模也都近千,其实已经不算小战斗了。 至于决战,骑军更是亮眼。冲击敌阵,分割敌军!阻断敌援,直抵敌王!可以说倘若徐锐率领的是两千纯步兵,那就悬了,且不说鹿死谁手尚可未知,就是能胜,也大抵是惨胜险胜! “往后每至一处,便把当地市场上的战马横扫一空,不要在乎钱,只要不离谱我都会报……” “骑军,是可以左右大局的奇军!在他们身上花多少钱都不为过!” “诺!” 聊了几句,众人便迅速进入县城。 军事再急,也是要论个章程才能出兵的。绝非在门口说上两句,就直接大军出动。那完全不现实…… 军粮这些也得现做准备。 至于犒赏和抚恤,徐锐没有多提。 相比补员,这两个工作就要简单多了。赏多少,怎么抚恤,事先自己都已经定过了。 在辽东作战时,大军也缴获了巨量的物资,这些多半都是高丽贼搜刮来的财物。帮幽东四郡抵御外敌,自然没有还把战利品给交出去的道理。不管其性质如何来自哪里,都该收下。 仁义之师也不是那种仁义法。 而这些钱财,便足以支付全军的犒赏和抚恤,甚至还有不少余留。 第105章 兵分五路备激战,撇清关系往不咎 尽管满心想着与妻子们相见,不过正事要紧,再赶也不赶这一会了。 领着众位属下来到军营,徐锐就闻杀声阵阵。他放眼望去,就见即便天降霜雪,士兵们仍在苦练着战技以及军阵之术。 主体是极好的,闻鼓而进,闻金则停,闻金鸣三声则缓步而退。 当然还是有不少地方存在着许多破绽,而造成这些破绽之人,自然便是新补进不久的新兵了。 不过问题不大,军队主体都保全下来了。新兵左右皆是有经验的老兵,在手把手的教学下,他们进步明显,这才几日便已经算是有模有样了。 “嗯,不错。” “虽还是有待进步,不过仅是跟着老兵一起剿匪的话,那倒是够了。” “什么,剿匪?” 听闻此番是要去剿匪,一众属下都是大松一口气。剿匪好啊,剿匪在众多军事行动中,算是最简单的那一档了。 只要能堵到人,就不存在失败这种说法。 “嗯,就是剿匪。” 领着众人来到帅帐。 徐锐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有解释太多,这不需要。 军队打仗,服从命令便是。 “邬鸿,你率三个百人队,先后平定宝炉、武海二县匪患。” “诺!” “邬战,你率本部两百标枪步军,嗯……我再派给你二百骑兵,你给我啃下大鼎、雄章二县的匪寇。” “诺!” “岳父,你率三个百人队……” “李司马,你也亲率三个百人队,去解决阳春、休云二县的匪患。” “徐骑督,你率四百骑军,直取武谷县,灭掉当地匪寇后先不用急着归回本县。你且静待,另外四路哪边需要支援,你就领兵去帮一把……” “谨遵主家号令!” 下达完命令,徐锐没急着叫军队即刻出征,而是让将领们先好好研究一下地图,做足各方面准备,一是等粮草筹备完毕,二是还有别的考虑,总而言之便是待到三日后再出发。 众将领命离去,徐锐让周胜列了一张清单,上边是整个北平郡,所有有名有姓的豪族及官吏。 接着徐锐即刻唤来几位一手提拔的佐吏,叫他们当场写信。照自己之意写完信件后,便即刻遣快骑送往诸家…… 信上有提背靠张诚张家,有提自身即将获得将号得到高升,反正就是以问候交好的形式,在表明愿意结下交情的同时,顺带提到剿匪之事。 原则和方针还是老一套,就是匪寇必须除,没有任何协调的余地! 不过迅速撇清关系,甚是举报,便可既往不咎。但如果执迷不悟,誓要与贼共同进退,也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发此信,有通匪之人暗中破坏,那就是把军队全派出去也无济于事,大抵将如张诚先前所派的数路剿匪军一般无功而返。而只要此信起到作用,那剿匪就是水到渠成,轻轻松松的事了。 —————— 处理完正事,徐锐即刻赶往城东。 自打新县令上任以来,他便不能再将县衙视作私人府邸,家眷这些自然也该得有地方安置。 于是徐锐便在东城区购置了一座宽大的府邸,作为自家所在。 在乾帝国,每个城市或许小节上各有不同,但在城区划分上,基本还是遵从东权西贵、南富北贫这个基调的。 徐锐的府邸,便是东城最好的几座府邸之一。当然,以他现在清昌土皇帝的身份,要住最好的肯定没问题。 只是最好的那座府,原先便属于老县令程慈。尽管素来百无禁忌,但徐锐还是不想住在那里。 现在的府衙虽然逊色一点,但也辉煌大气,还胜在干净。 “夫君!您回来了!” “郎君!!” 早已有随从回来报信,故此邬梦瑶和徐蔓菁就一直候着,这会听丫鬟来报老爷归来,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即刻迎了出来。 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邬梦瑶望向徐锐的眸里满是心疼。 夫君这官当的……真累! 本来十天前,出征的大军终于回到了县城。听闻这个消息,邬梦瑶和徐蔓菁都是欣喜若狂。 这段时日,她们从各方面打听,得知那东边半岛上的高丽贼很是凶残,虽比不得胡虏,但个体战力,却是远胜乾军……高丽贼来势汹汹,天杀的朝廷不派州军御敌也就罢了,居然还派她们的夫君去抵挡贼人! 夫君再是神武,可也架不住兵少将寡啊!手下兵马本就是新编新招募的,数量还没贼军多,这如何打? 这些日子,两女日夜祈祷,偶尔也会做梦,并不只是团聚,还有些噩梦。故此,能见到军队平安归来,而且还谈不上损失惨重,她们自然欣喜若狂! 士兵都没折损多少,又哪还能伤了将军?可是左看右看,那日出城迎接的两女,却是没能寻到夫君的身影。 就在她们万念俱灰之际,好在骑在队伍首列的邬元兴眼尖,即刻纵马过来说清楚情况,两女方知夫君没出闪失,只是凯旋归来,就又被郡守召去了。 “夫君,您……” “您还没吃饭吧!” 邬梦瑶本想说,要是太凶险的话,要不您就辞官吧!毕竟以夫君现在的势力,就算脱去这身官袍,返回徐家庄照样能过上好日子! 只是话都到嗓子眼里,邬梦瑶却终是将其咽了下去。 她终究是个识大体的人,知晓这种小家子话说出来,非但没实现的可能,或许还会挫伤夫君的斗志。 家是温馨港湾,别没抚愈伤痛,还给夫君增添负担了! “嗯,梦瑶体贴,为夫是还没吃。” 眼下已过午膳时分,而赶得急,徐锐也确实没吃午饭。 这会他腹中空空,正感饥饿。 朝贴心的小媳妇笑了笑,徐锐举碗就饮。许是也考虑到了即食填肚,邬梦瑶准备的粥挺稀挺甜,一口就能饮尽,但也不至于完全无物…… “郎君!!” 相比温婉内敛的邬梦瑶,徐蔓菁就要热烈多了。 日思夜想的郎君就在眼前,这叫忍耐已久的她,如何再能压抑心中那近乎是喷薄而出的绵绵情意!? 霎时间大姑娘快步上前,一把搂住徐锐就是热情拥吻。 徐锐见状嘴角上扬,当即反搂住徐蔓菁的柳腰,也是深情回应。 待到两人喘不过气来,这才住嘴。 看着阔别已久的郎君,徐蔓菁就红了眼眶,旋即无比认真道: “郎君,往后出征带上我吧!妾身武艺不差,是真不差!步战,徐哥儿必定不是我的对手……至于马战,真玩命搏杀起来,妾身也未必会输给他!” 徐锐闻言一怔,倒是没想到徐蔓菁会以自己的上将徐云做比照物,而且还如此自信,口口声声就是丝毫不输…… 第106章 斗不过,咱真斗不过 “哈哈,也行,再说罢!” 微微一笑,徐锐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当即揽住二女,就朝府内走去。 如今自己已经翻身,吃穿用度自然不可能再与从前一般。早在第一批酒水获利时,徐锐就为二女置办了全新的衣物。这会邬梦瑶身着一袭二色红紫宽袖袍,腰间还缠着一根淡蓝色的系带,上别有淡绿流苏,简单中满是大气。 徐蔓菁则穿着一条绣红长裙,耳吊金坠,装扮同样简单,却也已经足够,叫她在英武中又平添了几分娇艳色彩。 进入府邸,徐锐先是在娇妻们的陪同下用了午膳,接着又唤人拿来礼物。 阔别数日,自当买些漂亮的小把件赠予亲眷。于是在北平郡城时,即便时间挺赶,徐锐还是抽出了一个多时辰,亲自在市场中采办礼物。 邬梦瑶的礼物是一只玉兔,就是一只由美玉雕琢而成的浑圆兔儿,体态还不是很小,虽比真正的兔子小些,却也需要双手握持。 “哇,是兔!” 很是欢喜的接过玉兔,邬梦瑶笑靥如花。这只兔子,叫她回想起了当初那段艰难的日子。 原本困苦无光的生活,就在有一天夫君上山打猎、猎来兔儿与狐后,这才发生了改变。 这改变是那样迅猛,是那样强烈! 怀抱着沉甸甸的玉兔,邬梦瑶忽然感到有些恍惚。仿佛上一刻,她还在原本那残破的小木屋里照顾着昏迷不醒的夫君,而下一刻,她就搬进了这全县最奢华的敞亮府邸,过上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贵族生活…… “夫君这份礼物,妾身很喜欢。” 不断摩挲着玉兔儿光滑的身子,邬梦瑶笑了,笑得很是晴朗。 就听她道:“这玉不仅是个极好的把玩之物,还满是纪念意义,妾身一定会将其保管好的……” “哈哈!” 徐锐微笑颔首。 他起先买礼物时,只发觉这玉兔质量最好,倒没思量到什么纪念意义,不过小媳妇满意,那就好了。 她开心,他便开心。 刚要顺势说上几句,徐锐就忽然感到一阵灼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他回头一望,就见徐蔓菁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修长的双手都摊了开来,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哈哈,肯定少不了蔓菁你的!” 微微一笑,徐锐当即就拿出一个精巧的匣子。打开一看,在里头的锦垫之上,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金镯子。 只论实物价值,那金镯在大多时候都是绝对比不过玉兔的,只是这金镯非同寻常,其上雕有飞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就这堪为大师的雕功,甚是比玉兔雕得还要好些。 能在郡城买到这种品质的镯子,实在是运气好。以其这成色及技术,怕是州府所在之地都难以买到,京都倒是还差不多。 “这镯子好漂亮!” 徐蔓菁也是真喜欢这镯子。 相比于温婉内敛的邬梦瑶,徐蔓菁这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反而更加火爆活泼。她可不会像邬姐那样,端着一本书就着一盏茶,就能悠然自得的待在书房里坐上一整天。 天呐,若强要她这么去做,那可真是一种折磨! 如此,郎君这礼物就真是恰到好处了!姐姐喜静,就送她玉兔摆件,反正每天都是定点坐着,看书看累了,喝喝茶玩玩摆件也是极好,那礼物基本也能常常相伴,不至于冷落落了灰。 而自己呢,喜欢蹦蹦跳跳,练武耍刀枪,时不时还会出门办点差,于此可以随身携带的手镯,就是再好不过了! 真出意外遭了难,还能打成金锭来当盘缠顶上一段时日……是的,徐蔓菁百无禁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郎君爱的是她,这个镯子是郎君的爱而并非是郎君本身。 如果有一天遇险,此镯可以物尽其用叫她化险为夷,想来郎君也会很高兴的。她知道他不讲究那么多,只要她平安就好。 “多谢郎君,您的两件礼物,姐姐和妾身都很是喜欢!” “这一路历经艰难险阻,想必郎君心也乏了,今晚就让妾身和姐姐,好好抚慰一下您~” “哈哈哈,好说!” —————— 次日清晨,从自家府邸中走出,徐锐已是神清气爽。 今儿没有降雪,还出了大太阳,是寒冬里罕见的好天气。 果然家是避风港,操劳许久,归家不过短短一日,通过闲暇谈心以及深入交流,徐锐已是疲乏尽去,恢复了最佳状态。 没在温柔乡里沉浸太久,徐锐便开始处理诸多琐事。 真要调任州府,妻子亲眷肯定也是要跟着过去的。故此交流感情,也不必急于一时。 此番调任,也就意味着离去,自己不能亲自坐镇在老巢清昌,为避免根基被掘,很多事就必须提前安排好。 最重要的自然是县令那边。 县令手掌一县大权,是地方上的土皇帝,纵使现在被自己的威势给压倒软禁,但之所以他可以做事这么暴力,纯粹是因为自己在本县拥有巨大的人心,无论民间还是军队,都绝对支持自己。 并且最主要的是,两者的顶头上官张诚,那是绝对支持他徐锐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自己和张诚双双调任,这种背景下还要再软禁胡围顶替他做决策显然不现实…… 尽管麾下都挺得力,但要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得好好与其谈谈。 “唉,人生真是悲戚如雪……” 县衙庭院里,县令胡围正与心腹们喝着闷酒。 今天无雪又有大太阳,几人又是吃着辣味煮锅,倒是露天也不嫌冷。 就着还算可口的荤菜,胡围几盏水酒滚入肚中,顿感悲戚至极,竟是双眼泛红便嚎啕大哭。 “主家,您……” “主家莫哭,一切都会好的……” “主家,唉!” 四个心腹家丁瞧见胡围痛哭流涕,那都是攥紧双拳,可也不知该当如何宽慰。当下困局……当真是难! 来之前还不觉得,真到地方,他们才方知狗县尉竟权势滔天!在这清昌县里里外外,居然全是他的人,上到县衙里的佐官小吏,县军中的各个都头及士兵,以至于下边的黎民百姓,全都是徐锐的死党鹰犬。 如此,己方就算空有一个地方主官的名头,又拿什么去跟徐锐斗? 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上官介入,而他娘的,上官郡守,那张诚居然也是支持徐锐,而且听外边流传的故事里,徐锐还曾冒险救过张诚的命! 所有的力量全部倾向徐锐,而且是无法拉拢的那种倾向,而他们连人都被囚禁在这县衙之中,门都出不去…… “主家,斗不过,咱真斗不过……” “忍忍吧!任期就个五年,权当守孝了!过了五年,他定会放我们走,届时俺们就自由……唉哟!” “主家您打俺干啥?” “你特娘的不会说话就别说,权当守孝?给我自己掌嘴!还守孝……给你守,还是给那县尉守!?” “哦,俺错了,主家勿怒……” 第107章 我给你一千万钱,如何? 看着一脸憨样的家丁就开始狂扇自己的糙脸,胡围咬紧牙关,旋即无力的抚额摆手。 “算了算了,别打了……” “就靠你们几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棒槌,我确实斗不过人家。” 深吸一口气,胡围决定认命。 不过认归认,他确实是憋着一肚子火气的。 他可是堂堂青州东莱太守胡作的儿子!虽非嫡子,又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但受就受了,他家世虽强,却不会为他出头。倘若他在家里受到重视,那出仕必然是在青州本地,而绝非是这鸟不拉屎的幽州,并且就是这穷乡僻壤的边地县令,他都排了大半年的队! 家里若知他之处境,多半不会施以援手,就算要施,也会被那身为嫡长子的兄长给破坏! 青州世家个个家大业大,故此继承者之间的斗争,也绝非外州可以相比!他买官这五百万钱,甚至都被兄长给破坏了,这笔买官费不是族里出的,而是他那可怜的母亲,变卖所有首饰给硬生生凑出来的! “天下为官者,几个不贪?几个不以权谋私?若不贪,若不以权谋私,我又为什么还要花钱买官呢?” “就因为我准备捞钱,所以徐锐就软禁我?” 愁苦之余,胡围也开始反思自己。 可他思来想去,都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是一上任就言语剥削百姓,但这是整个官场都默认的潜规则啊!他甚至都不算贪,一咬牙关,就允出了与徐锐三七分账!要知道,寻常县令与县尉之间都是二八分,他已是宽厚! “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就不信真有分文不取者!满口仁义道德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只是最黑罢!想要以强权将利独占,全部吃下罢!” 恶狠狠的咀嚼着肉丸,胡围发誓,倘若徐锐此刻在他身前,他定要将其痛殴一顿,旋即高声呵斥他! 一不留神,酒又喝了好几盏,正当胡围神魂颠倒,看东西都有些影影绰绰之际,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时诧异回头…… “呃,徐,徐将军,您怎来了?” 揉了揉眼睛,确定那是徐锐不假,再扫过其身后的百来个披甲别刀的凶悍卫士,胡围登时吓得酒都醒了。 先前入喉的酒水,顷刻之间都化作冷汗冒出。 胡围心脏狂跳,说话都变得磕绊不利索。他连忙起身行礼,极不自然的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试图缓和气氛,生怕这位残暴的将军大手一挥,便有刀斧手上前将自己给劈成两半…… “徐将军,哪个徐将军?是那个狗屁县尉吗!?” 几个心腹家丁喝得比胡围还昏,听闻主家那怯生生的话语,他们连理解话中的意思都没来得及,当即一个个用力拍桌,嗷嗷叫着,张口就来: “常言道,主辱臣死!主家既如此害怕那狗县尉,那我们就跟他拼了!只待您一声令下,我们操刀就杀过去,以死报效您!” “是啊!本还想着忍,可如果您听到他的名字就吓成这样,那俺们就跟他拼了,就算全部战死都杀不到他跟前,也替您出口气!” “……” “闭嘴!闭嘴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 在家丁们的反向助攻下,胡围只感到两眼一黑,几近昏死过去。 他先是怒喝四个心腹,旋即满脸堆笑,差点就给徐锐直接跪了! “徐,徐将军,我们被关的久了,今天又多喝几碗酒,下边人这才胡言,请您,请您千万不要跟他们计较啊!” 而听闻此话,众家丁这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登时他们猛然回头,就见徐锐竟不知何时已率大批甲士来到他们身后! 霎时间众人双眼圆睁,心知祸事。 不过祸是嘴巴大自己闯的,主家胡围平日待他们也是极好,自己都没几个钱,也从未少过他们的俸钱…… 一时四个家丁咬紧牙关,纷纷跪地叩首。 “话是我们自己讲的,主家从未教唆过我们,无论是打是杀,还请将军对我们来,千万不要牵连了我们主家才是……” “你们,你们……” 胡围见状感动至极,手下这几个心腹虽然是棒槌了点,但其忠心还是日月可鉴啊!不禁深吸一口气,胡围就要跪下。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为了保住手下人,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诶,无妨。” “说真心话,从来不会是有罪的,当然,如果要将话语付诸于现实,那也定要承担对应的后果。” “不过仅仅是几句话,本将不会计较。” 瞧见胡围居然准备为祸事的属下跪地,徐锐对其的感官不由好了许多。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怒。 其实最初软禁胡围,说实话是有点粗糙了,尽管当时一下子也没想到什么更好的点子,但其实贪污,还真怪不得官。 大环境就是这样,花钱当官就是为了赚钱,贪不到足够的钱随时准备着孝敬上层,甚至还会有被逼杀的风险,君不见那不愿贪污交不起上任费,被皇帝逼到自尽的刚正名士杨正直? 可以说经历了辽东一行,叫徐锐对官场有了更深厚的理解。一刀切以贪不贪来评定一个人并不妥当,天下之罪在众官,更在皇帝! 也没有挥退甲士,也没有叫跪地的四个家丁起身,徐锐就这么坐到胡围的对面,同时摆手示意对方也坐下来。 “将,将军,您这是要……” “你别怕,我就是来与你说说话……也给你透个底,这次之后,你的软禁也将取消。” 听闻此话,胡围错愕不解,也不由感到狂喜。 他连忙坐下,慌忙就给徐锐倒酒。 而见主家有就地吃点喝点的意思,彭大宝也适时端来一套己方携带的干净餐具。 倒也没有故作姿态,徐锐就看着胡围给自己倒酒,旋即缓缓道: “你的官是五百万钱买的吧?如果按寻常标准来说,为官五年,你在回本之后,还能牟利多少?” “大概就是三四百万。” 胡围不假思索,立刻回应。 “买的官职,基本开价多少,就能在任期内赚上一倍,倘若能狠下心不顾一切,两倍也有可能……不过这清昌太过贫穷,我起先预想着,能在回本之后再赚个三四百万,就可以了。” 这样算下来就是一年七十万钱,也就是七百两白银。 这钱不少,但也没有很多。 胡围在众官中其实已经算是比较有底线了,老县令程慈的那套班子,可比他下手狠多了。 沉吟几息,徐锐就道:“这样,五年我总计给你一千万,不叫你赔本,也让你按寻常标准赚到钱,县令依旧是你,但实际上处理政务、掌权的是我的人,如此安排,你可满意?” 听闻此话,胡围顿时狂喜。 以现在这种情况,徐锐就是软禁他五年分文不给,也完全能做到。 毕竟已经几个月了,他就是名为县令实则却被架空,甭说掌权处理政务,就连县衙都出不去! 本想着认栽了,只要能还他自由就行了,可徐锐不仅给他自由,还给他绞尽脑汁才能贪到的钱款! 这完全是天大的美事啊! “您的意思是,小人啥都不用做,整日游山玩水,游手好闲,甚至是躺在家里呼呼大睡,五年下来,也给我一千万钱?” “嗯。” 看着狂喜的胡围,徐锐颔首。 事实上,这听起来是对胡围优厚至甚,但实际上他也不亏什么。 买个边地县令,那是五百万钱,可这是随机的,你若要指定某地,宦官就知道这里对你很重要,便会拿捏你坐地起价,搞来搞去八九百万钱少不了。 关键是位置已经被胡围顶了,也就不能这样算成本了。 至于搞死他,空出位置再买? 做是做得到,但没必要。 动辄就是杀杀杀,会留下很不好的名声,而且在诸多手段中,杀也是最低劣的做法。切不要以为杀掉对方就能一劳永逸,这年头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是拖家带口成群成族的,杀得了一个,还能将其灭族么? 由此结下不死不休的梁子,还省不了多少钱,完全没这必要。 如今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他徐锐也不是很缺钱。能和平解决争端,完成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多花点钱又如何? 第108章 天下竟有此等爱民之人! “清昌贫穷,就是把所有所获之利全给将军……五年下来怕是也赚不回这一千万,不知将军何至于此?” 惊闻此等喜讯,一时胡围喜笑颜开,同时也感到甚为不解。 常人当官,就是为了捞钱敛财,在任上背负骂名使尽各种手段,这才可以达成牟利的目的。 如此看来,徐锐的做法简直离奇! 他给了自己大肆贪污才能勉强敛到的巨款,却把行政的苦差给揽下了,这就相当于什么……把甜头全部拱手相让,把苦头全给自己吃下! 此等行事做法,实在匪夷所思! 借着气氛热络,胡围也就趁着酒劲直接发问。 “为黎民罢。” 微微一笑,徐锐给出了初见时的回答。 就见他开口道:“民非鱼肉,而是王朝之基石!天下黎民苦暴政久矣,我改变不了大环境,但自家故土,还是能帮到一点的。” 说罢,徐锐感慨道:“我先前囚你,只因你上任就言语剥削百姓,为自身之利而对民间敲骨吸髓,而我现在放你,厚待你,只是因为我往辽东走了一遭,与当地众官相谈,方知贪官虽恶,却也有苦衷。” “若你是推选上来的官,却不思本职,只想捞钱,莫说囚,我甚至要斩你,可你既是花钱上任,本质就是随波逐流的只为敛财,倒也怪不得你,要怪就只能怪这荒诞的世道……” 听闻此话,胡围彻底怔住了。 以徐锐的身份,与两者之间的强势程度,胡围深知徐锐根本没有必要跟他说假。 这人,竟是真的爱民,竟是真的体恤民间疾苦! 为此,甚至自掏腰包拿出一千万钱给他,只为故乡的老百姓过得好些,不必再受贪官污吏的剥削! 此等情操,真的…… 看着面无表情的徐锐,一时间胡围居然隐隐生出了……自觉形秽的愧疚感!与身旁这位年轻的县尉相比,他简直就是个败类…… 心中思绪万千,这位县令竟是大声开口: “我知民间水深火热、百姓哀苦,我亦知当今世道,平民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我也知道鱼肉他们是错的,但我却一直将错就错,只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今日得知将军如此高尚,我……我愿少拿三百万,您总计给个七百万就是了。” 话说出口,胡围就感到肉痛后悔,可话已出口,也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他索性露笑,权当洒脱。 “对了,县尉近期去过辽东?” “嗯。” 胡围一直处于被软禁的状态,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不知道自己出兵很正常。 出征一事没有任何遮掩的必要,甚至说出来,会对自己更加有利。 徐锐直接开口:“月前高句丽发贼兵数万,侵掠我幽东四郡,本将奉命率领本部两千兵马前去御敌,历经大小十余战,最终阵斩贼王,杀敌三万有余,距离封赏下来,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什么!?” 此话入耳,胡围大惊。 两千对阵数万,最终杀贼王,斩敌三万!? 这是在说神话故事么? 不过军事乃是国家大事,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说假,徐锐纵使有夸大之嫌,但肯定是得了一场酣畅大胜,杀贼王应该是真的,不过杀贼众……最多就是一万左右吧! 但就算如此,也是相当了不得! 一时面露惊愕,胡围整个人都懵了。 原本就听说徐锐能打,可谁曾想对方竟这般能打?放眼整个大乾,这么多年也没有一场如此振奋人心的大胜吧!如此,此番赏赐必不会轻! “将军善战,犹如飞将!这次立下盖世战功,该是要拜将封爵了!” 既是佩服又是艳羡,胡围的姿态再度变得极低。 只是这一次并非出于被强权所迫,纯粹是由心而发的感到尊崇。 青年俊杰!当真是青年俊杰啊!如此年轻就能封爵,真是羡煞他人!要知自己老爹,那位在东莱当了十几年郡守的老官吏,政绩造了无数,这么多年下来也才讨了个最低等的男爵! 尽管最终裁定还没下来,但胡围心知,徐锐只怕最低都能拿个子爵,甚至还可能得封为伯! 至于侯爵公爵倒是不太可能,可是就以对方表现出来的才能而言,往后得封公侯也只是时间问题…… “将军身怀此等惊天之才,却仍旧心系百姓,围实在佩服!这清昌之权就完全由您来行使吧!围愿分文不取!” 近乎只在转瞬间,胡围便打好了算盘。 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一回事,而知道了,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徐锐前途无量,那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现在还只是封赏没下来,倘若赏赐下来,徐锐说不准直接就是他的上官!向比自己官位高的权贵收钱?对方愿给,他也不敢收啊!! “哈哈,既然胡县令也心怀百姓,那本官也就不再坚持了,不过总不能让你赔本不是?我就给你五百万钱,抵掉成本如何?” “好!就这样罢!” 胡围喜笑颜开。 虽说只是收回了本钱,但他知道,自己在徐锐那边已经留下了一份人情,尽管这份情微不足道,但在某些时刻,或许就是他富贵的关键所在! …… 走出县衙,徐锐脸上带笑。 搞定了胡围这边,老巢这边的问题就基本都解决了。 胡围倒也是识相,只收五百万的本钱,倒也在徐锐可接受的范畴里。 当然,就是一千万他也会给,只是如此一来,便会按势来看。倘若这五年职务都没能提升,那就算胡围幸运,该给多少给他多少,可如果自己半途晋升,完全到了可以碾压对方及其家族的地步,那这帐自然也就不认了,甚至还要让他吐出来。 这没什么,这年代本就是弱肉强食。虽说在大环境下贪污腐败有时也是迫不得已,但仅凭这点,并不能为恶官完全开脱。 他们无奈,被鱼肉的百姓就活该吗? 别看胡围说得好听,他真动起手来,是绝对不会对贫苦百姓留情的。故此就是凡事两面,需要哪一面时就用哪一面。 自己现在还没有碾压对方的能力,那他就是被迫贪污的可怜官,可以以此为由头与他化干戈为玉帛,而有碾压对方的实力,又看对方不爽时,那他就是十足的贪官污吏,千刀万剐也难恕其罪! 不过五百万的本钱倒是刚好,徐锐就是再得提升,也不会为了这点钱去违背承诺,会给他依诺发足。 第109章 剿贼事毕郡县海晏河清,豪族之罪罄竹难书 知晓时间紧迫,数路讨贼军都在以最快速度讨伐着地方贼寇。 徐锐的信件也起到了预料之中的作用。若说仅是一个地方县尉,还不足以叫同郡其余县治的豪族重视,那再加上张诚支持,与自身即将高升的说法,就令诸多县豪无法再淡定了。 豪族之所以是豪族,就是实力强大手段颇多,大多县豪虽然主体扎根于郡县,但在州府之中,也还是存有一二耳目。而徐锐大胜高丽贼军一事,也早已在州府蓟城中传开。 心知徐锐没有说假,地方豪族自然不会为了本地的匪帮而得罪这位明摆着的明日权贵。 徐锐在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他愿与清昌诸多豪族结下至诚友谊,只要大族们不包庇土匪,及时与对方撇清关系,那无论过往一同犯下之罪行再是触目惊心,亦是既往不咎。 在此等大前提下,还要与贼为伍,那简直是蠢的不可救药。 故此,除了极少数实在有不可告人勾当的恶族以外,大部分豪族都是旗帜鲜明的表示支持徐锐平定匪患。 他们不仅给徐锐派来的剿匪军提供粮草补给,还向军队提供了大量有用线索,狠狠的背刺了过往曾一起狼狈为奸的各个匪帮。 徐锐的军队虽成立不久,但也算是打惯了恶仗,虽说参杂了部分新兵使得战力多少有些下滑,但精锐主体仍在,这些如狼似虎的精锐军兵,纵使面对敌国的正规部队都尚有一战之力,又何况是土匪? 一时间,只要能够逮到匪帮,剿匪军就没有打不赢的说法,战局也完全都是一边倒,碾压到贼匪毫无抵抗之力的地步。 兵分五路,效率极高,不过短短半月功夫,整个北平就变得海晏河清,再难寻觅贼寇踪影。 纵使还有个别幸存,但也是夹紧尾巴,再不敢出来犯事。 经此除贼,徐锐在北平郡的声望如日中天,各县百姓无不感激其为民除害,甚至有乡里私自为其建立生祠,每隔一段时间,乡间德高之长者,便会带领民众前往祠堂,歌颂徐锐之英名。 —————— “这些豪强,当真都是衣冠禽兽!” “甚至相比土匪,他们还要更恶!很多时候,众豪强不是助纣为虐,而是本身就是始作俑者!” 麾下诸将没有一个是拖沓之人,完成了剿贼任务,便都即刻领兵归来。 今儿最后一路剿匪军也凯旋而归,徐锐召集众将,就开始问询此番讨贼的种种情况。 战事自然不必多说,占据素养和装备上的绝对优势,战事就是横扫,徐锐主要询问的是收获。 面对此问,诸将全都欣然答复,无论哪一路,此番都是收获颇丰。 缴来的赃款,足以在抹去犒赏和抚恤之外,再给徐锐带来三千多两白银的收益!换算成铜钱那就是三百万钱,再多一点,都可以买个县令了。 至于罪证,那更是多到数不清。 贼匪也不是蠢的,和地方豪族做生意时,也基本都会保留一份证据,由此威胁豪族们必须给他们通风报信,不然贼寇被端,恶豪们做的阴暗勾当也会暴露在阳光之下。 从以往看来,土匪们的这种措施,确实是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全郡豪强,无一不在为贼人打着掩护。不过也是遇到徐锐这种离奇的狠人,他既是嫉恶如仇,要打掉所有贼匪,却又网开一面,完全不对世族动手,于此土匪被连根拔起,灭亡的极快。而剿匪军,也在诸多巢穴窝点中,搜到了海量的罪证。 通过这些书信、票据可以看出,几乎整个北平郡的豪强,都跟土匪流寇有着勾结,其中来往密切,甚至称兄道弟者也是比比皆是。 更有甚者,一个月要请土匪动几次手,对待不愿贱卖自己土地的良民,豪族们给土匪的指令就是斩尽杀绝,灭掉满门…… “往后若有机会,还是要将他们尽数灭掉才是!” 所谓上行下效,徐锐不说多伟岸多正人君子,起码总体还是向善的,偏向黎民百姓的,故此,在他领导下的诸多小将,也都在潜移默化的跟着徐锐改变。 眼下提及搜出的罪证,众将都是怒目圆睁,恨不得现在就出兵,将这些地方豪强尽数灭杀! 真是天杀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土匪所犯之罪行,竟有半数都来源于地方豪族的指使!与其说这些匪寇是无主的恶狼,倒不如说他们就是豪族阴养的鹰犬走狗! “嗯,这些暂且不提。” 见众将都有些激愤,徐锐微微摆手,示意众人平静。 他也憎恶恶豪,但这并非一个单独的敌人,而是一个强大的阶级,现在冒然动手,他肯定是搞不过的。 还真不是自轻自贱,就好比徐家庄,在自己发迹前,就连最低等的县豪都算不上,可就是没落至此,都养有几十个族卫,更有徐云这类武艺精湛的家将。 一个县往往有豪族三四家,每家养有一两百个精锐私兵,还基本都有甲胄护身,算下来一个郡的地方大族就有五六千的精兵。对一两家出手还好,可若将矛头对准这个群体惹恼了阶级,叫他们联合起来…… 就凭现在的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的。 “恭喜主家,尽得北平之民心!” 见氛围骤然有些僵冷,司马李北当即拱手道喜,就见他满面笑容,喜笑颜开道: “从此往后,北平郡姓徐不姓刘!” 而徐锐闻言,也是由衷大笑。 大乾的皇室姓刘,故此乾帝国也称之为刘氏天下。 不过李北没有说错,乾刘没有为北平做任何事,只是一直对民间剥削再剥削,如今自己为民做主,除去了为祸地方多年的诸多匪帮,声望自然也是节节攀升到了最高点! 说一句从此北平姓徐,还真的一点都不为过! 毕竟就是爱民如张诚,搞了这么多年也没能解决匪患,而自己刚刚发迹就大显神威,自然也将得到最显赫的声望! “我等能步步向前,诸君功不可没。” 环顾众将,徐锐就道:“待到朝廷封赏下来,我就……” 一席话还没说到半截,就见外边冲来一个亲兵,其满面喜悦,瞧见徐锐就是大声开口:“主家,天使来了!” “京城的天使来了!” 第110章 天使驾到宣读圣旨,封爵赐号任为将军 “天使……天使来了?” 听闻此话,满堂皆是欢喜。 天使顾名思义,就是天子派来传达旨意的使者,在前朝也唤作钦差。 此刻天使驾到,便意味着徐锐的封赏到了! 司隶京都虽与幽州并不接壤,但实际上相隔也不甚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 “走,咱们去见见这天使!” 徐锐也是面露笑意,当即便领着诸多心腹就朝县衙外边走去。 来到衙门之外,此刻正对衙口的这条宽阔大街上已经围满了人,无论是民众还是县城各方势力的耳目,都被这大乾皇帝派来的使者所吸引,只要离得近些没有要紧事,全都赶来旁观这极为罕见的一幕。 毕竟在此之前,清昌县城就从来没有迎来过天使! 可得好好见见世面! 来到衙口,徐锐就见一身穿宽大蟒袍的微胖宦官正手持明黄圣旨,在十几个瘦削的小太监簇拥下,面带微笑的望着县衙大门。 在旁不远处,还有几十个身穿黄色侍卫服的步军正在维持秩序。 除了大宦官以外,此番传旨的其余人等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眉宇间尽是高人一等的傲然。 “这位郎君,便是徐将军吧!” 虽未见过面,但大宦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徐锐。 尽管后者并未披甲,也无穿戴官袍,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肃杀刚正之气,以及从被诸多武人所围绕看来,这必然就是那位声名鹊起的徐小将军! 深知这位小将军与张家渊源甚深,又在近期入了皇帝的龙眼,大宦官态度极好,没有半点拿大。 实际上只是传个圣旨,根本不必由他这位常侍出面,作为十常侍之一,他此番亲自前来,便是为了亲近拉拢徐锐! “清昌游击参将,兼清昌县尉徐锐,见过公公!” 望见宦官的服饰,徐锐双眼微眯,当即也是躬身抱拳,姿态放得很是尊重。 虽说两世为人都没有研究过宦官群体,但显然,普通的小太监绝对没有资格穿着蟒袍。故此,眼前这位宦官之身份,必然非同寻常! 他就算不是皇帝的身边人,那也一定在西园阉党中占据较为重要的职务。 尽管不喜欢这个群体,但徐锐是不可能将心中喜恶表现出来的。 在封建王朝,太监的存在感可一直都不低,他们或许无法为你办成什么事,但倘若有心要恶心你,那破坏起事情来,却是一把好手! “哈哈,将军当真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不必多礼,咱家戎姚,也是耳闻将军大名久矣!” 自古以来,宦官都是被百官所厌恶的对象,大家都嫌他们做不了正事还又腌臜,简直就是该被废掉的职务。 而相比起文官而言,武将则更是讨厌宦官群体。毕竟历朝历代,许多立下赫赫战功的上将,最终都没死于战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而这大部分的作使俑者,便是太监! 到来之前,戎姚预想过徐锐年少立功,眼高于顶,都做好稍稍忍让的准备。谁曾想这位主竟如此亲善,一见面就未曾丝毫摆架,姿态放得极为尊敬。 一时间戎姚笑意更加浓烈,对徐锐也是颇有好感。 这才对嘛,相比徐锐,其余那些立过大功的将军,还真是傲气凌人,见了自家也不行礼,鄙夷之色直接摆在表面上…… 装个屁啊! “将军这般年轻,就立下如此战功,真是前途无量啊!” 礼尚往来,戎姚也是开口称赞。 不过此地人多眼杂,他并未过多言语,而是执起圣旨,微笑道:“徐将军,接旨吧!” “好!” 徐锐单膝跪地,抱拳于顶。 霎时间,围观众人也是纷纷双膝跪地,并将脑袋低下,不敢直视这个场景。 大乾有规定,颁布圣旨时,所有围观者都必须跪地,以头叩地,非如此无法显示出皇权威仪。 若有不从者,当场斩杀! 此刻,那几十个御前侍卫就是手握腰刀,虎视眈眈的环顾着场中众人,围观者可不敢去以身试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清昌有忠良徐锐,为游击都统,敢自募千余乡勇镇压叛军力救上官,为游击参将,敢效飞将之事借道草原包夹贼后,孤军深入以寡敌众以弱胜强,连战连捷阵斩贼王,杀敌三万级。” “得此骁将,朕心甚悦,特封爱卿为怀安乡伯,食邑本乡,赏千金,赐将号破虏,募军两万镇守幽州,驻于蓟城一带,协防州郡,抵御胡虏,清剿地方匪患。” 此刻,戎姚阴柔的嗓音是那么的悦耳,徐锐大喜过望,在前者宣读完旨意后,当即大声开口: “吾皇隆恩,末将必恪忠职守,不负皇恩。” 徐锐是真的喜悦,这段时间不算安定的内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不管张诚背景有多大,无论他的保证有多高的含金量,但世事无常,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此番真正得到任命,确实是让徐锐大松一口气。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怀安伯,怀安乡便是他的封地,此处的赋税再无需上缴朝廷,而是完全归于他!甚至,他可以自由的调整收税政策,无论是提高还是调低,都由他一手掌控! 并且在大乾律条里有明文规定,封地的一切都将归属于封地掌控者,眼下徐锐不仅掌握了本乡的税收,还对封地上的所有人,都有生杀夺予的大权! 不过这毕竟只是个伯爵,封地也只有小小一乡,实际能带来的收益并不多,主要还是个荣誉。 真正令徐锐喜悦的,还是将号和军职! 他真的得到了将号,并手掌两万兵马!圣旨上还没提到他要受州郡节制,仅是要起到协防的作用即可。 他的职责就是抵御胡虏,以及清剿地方匪患! 当真是个美差! “公公一路车劳舟顿,且进衙里先喝碗茶水,晚上末将做东,就在这本县最好的酒楼,好好为公公接风洗尘!” 按照规定,读完圣旨便要将其交给受旨人保管。 接过那副材质精良的圣旨,徐锐就面露微笑,出言就要款待戎姚。 而这宦官也是呵呵笑着,当即轻轻颔首,笑道:“众官都瞧不起我宦官,嫌弃我等污浊,哈哈,难得将军如此盛情,我再拒绝,倒也是没这个理了。” “行,那今晚咱家就破例一次,与将军不醉不归了!” 第111章 奉千两得千金,封赏曲折道隐秘 将戎姚引进偏堂,徐锐立刻叫侍者奉上最好的茶水。 清昌破落,也没盛产茶叶,不过前任县令程慈颇爱享受,在家中囤积了不少好茶,虽在戎姚眼里可谓平平无奇,倒也勉强可用,谈不上漱口水。 “公公一路车劳舟顿,还望您能收下这千两银子。” 用过一盏茶,徐锐微微拍手,当即就有侍从将刚刚准备好的几口大箱子抬了过来。 箱子都没有关闭,其中装满了白花花的银子。 其实徐锐手上是有好几张千两银票的,若为方便,早就塞给戎姚了。只是在自己地盘上,调度银钱不过就是几刻的功夫,自然是给实物现银较好。 别的都不说,就这视觉效果,那是要完全远胜那轻飘飘的票据。 “怀安伯有心了。” 倒是没想到这么一出,戎姚望向徐锐的目光不禁更加亲善。 虽说这只是意思一下,但徐锐有这份心,令他很是受用,他连自身职务都还没报出,对方就能奉银千两,看来是真的不厌恶宦官群体。 一千两不少,大概是这徐锐的全部身家,虽说对自己而言,这点钱真的无足轻重,不过对方既然有此心意如此舍得,他倒是也可以大力扶持一下。 对于普通人而言,莫说千两,手上能有个十两都算富裕了,终其一生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可对于宦官而言,这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毕竟,一个县令就可以要价五六千两,虽说大部分归于皇帝内库,但卖去一个县令,他们至少也能分润一二千。 由此,这些钱对戎姚真的不多。 “此番赶得急,你的赏金也就没有带来,不过无妨,回去后我咱家给你安排一下,派人把钱给你送来。” “咱家会给你把关,无需担忧。” 沉吟几息,戎姚决定直接投桃报李。 宦官贪墨赏金,这是大乾的潜规则。基本上每逢皇帝封赏,阉党就会借此捞上一笔,赐锦绣换作美布,赐金换作黄铜,赐银换作精铁,反正东西会发,只是质量会跌落不止一个档次。 往往价值,也就不到原本的三成。 不过即便吃亏,也鲜有苦主会上奏皇帝怒斥宦官,毕竟阉党就扎根在皇帝身旁……向皇帝告他们的状? 且不说这状会不会被直接拦截,就是历经千辛万苦突破层层阻碍,最终成功送到了皇帝手上,那你一封不会说话的信,还比得过十几个大太监的满口谗言么? 不认哑巴亏,往往就是亏仍旧吃了,还得罪上了阉党,被惦记着整日捅刀子,哪天皇帝降下责罚,那就不是钱能摆平的事了。故此,宦官贪墨赏金已是规则,基本没有例外者。 徐锐也知晓这一点,故此顿感喜出望外。 戎姚这话,已经等同于明说,他的千两赏金不会被贪,有戎姚从中把关,金子会完完整整的送过来! 这笔钱,对徐锐而言也已经不少了! 一千两金,就等同于万两白银。以一千换一万,这波赚大了! “那就多谢公公了!” “诶,你既没把咱家当外人,也就无需如此客套。” 微笑摆手,感到气氛热络,戎姚双眼微眯,顿时觉得可以谈谈正事了。 他当即望向端坐在徐锐偏侧的一众小将,旋即又一言不发的转头望向徐锐。 瞧见此幕,后者如何不知其意?立刻摆手,朝下属们温声道: “诸君,我与公公谈事,你等先去忙吧!” “诺!” 听闻此话众将齐齐起身,躬身抱拳行礼之后,便面朝徐锐,倒退着走了出去。 看到这里,戎姚颔首赞叹: “不愧是能大败高句丽的精锐之师,这些小将真是规矩!这人啊,只有规矩了,那才能成就大事!” 规矩很重要,但若是太守规矩,便不可能成就大事。 心中摇头,徐锐自然知道戎姚是在顺势点自己,他也是面露受教之色,点头道:“公公说得是!” “嗯,你年纪虽轻,却是听得进劝,没有寻常青年将校的那股莽夫气息,很好,这点很好!”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戎姚沉吟几息,就道: “关于你的任命,其实还有些波折。那日你的捷报传回,朝野震动,上下都大受鼓舞,也开始议论该如何赏赐你……” “以宰相为首的一派,觉得把你放在幽州太过屈才,幽州虽然胡患猖獗,但终究只是小打小闹,很多年都没有打过大规模的战争了。既然你军事才能极佳,就该放到凉州去才是。” “太傅一派,则认为京畿卫军常年未战,武备松弛,正需良将统率,如此方能恢复战力。太傅想将你提到京军中担任一个副将,虽是副的,但也有实权,皇帝原本也偏向这个提议。” 不想其中还有如此插曲,戎姚讲的细致,徐锐也听得认真。 就见这宦官放下茶盏,缓缓道: “不过你的恩主张诚,却是上书朝廷,希望能把你留任在幽州地方,就扎根镇守在这熟悉的乡土……这其实是不太符合规矩的,就跟地方官往往不能出自本地一般,领军将领,基本也都是在异地领军,若在本地,就有叛乱的风险。” “但张家势大,在张诚上奏后,就有许多大臣改变意见,支持你留任幽州,最终皇帝也就采纳这个意见。” “可你虽留任,原本却要受限。有大臣认为,你领军两万已经不算少了,不能放在地方上还不受节制,要让你听命于幽州刺史柯抚,完全归他调度。” “而这,却被我西园宦官给出面否决了。如此,你现在才能拥有这么大的自主权。” 此话入耳,徐锐顿感诧异。 他以往跟西园阉党毫无瓜葛,西园对自己应该是漠不关心才对!据他所知,张家跟宦官群体也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太监们不会破坏自己的好事,也不该帮他才对! 帮自己说话,这是意欲何为? “原来还有此等曲折,真是谢过公公们了!” 拱手举了举,徐锐并没有多说。 他知道,戎姚不会莫名其妙提起这茬,他这么说肯定有目的。 自己不用问,对方也会道出缘由。 果不其然,就见戎姚双眼微眯,冷冷道:“那柯抚无德,为一州刺史多年,竟不懂得孝敬我西园!” “到他这等官职,不会不懂这些,他不主动孝敬,就是看不起我们!哼……” “那我西园又岂会看着他做大?他再得两万军,岂不更加膨胀!?” 第112章 乾帝国,积重难返 “不过,我西园虽不想见到柯抚做大,一般却也不会如此行事。” “之所以帮你说话,也有一层别的考量,不知将军可否为我西园做事?” 戎姚话音一转,忽然直视徐锐:“当今天下,各种派系错综复杂,若背后无有强大的势力撑腰,就算是天纵之才,也难以成就一番伟业,总会因各种各样的原由而夭折。” 徐锐闻言眉头微皱。 “我之恩主为张公。” “是的,这咱家自然知道。” 戎姚颔首,淡淡道:“你为张诚之心腹,这没什么关系,你同样也可以为我西园做事。” “或许你不知,咱家乃是十常侍之一,咱家的意思,也就代表了西园的意思。” 徐锐闻言一怔,立刻抱拳道:“不知公公竟是常侍,失礼,失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常侍是可以视同于皇帝的,徐锐之前已经甚为重视戎姚,认为其官职必定不小,谁曾想还是低估了对方,此人竟是常侍! 乃是可以改变大乾国策的顶层人物之一! “无须多礼。” 虽表明了身份,戎姚却没有以身份压人的想法,而是认认真真为徐锐权衡利弊道: “咱家知道你是张诚的心腹嫡系,知道你是张诚一把从民间提携上来的,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当今权贵,有许多都是被各自的恩主所提拔上来,但这不妨碍他们往后的抉择,只消不背叛恩主,不背信弃义便是。” 徐锐闻言沉默,没有说话。 此刻他倒是满腹好奇,还真想看看这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见青年将军没有反驳,戎姚微微一笑,也是松了口气。就见他端起侍者重新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润了下嗓子。 “张家势大,虽比不得我西园,倒也相差不多,咱家知晓你为何要紧紧抱着张诚,既是为了报恩,又是为了前途,可是你是否知晓,张诚已经最多帮你到这了。” “噢?” 徐锐眉头轻挑,道: “愿闻其详。” “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 戎姚轻轻摇头:“张诚虽是张家当代的才俊,却代表不了张家,甚至他因为性格刚硬,已经明摆着不是嫡长子一派的对手,随着张家老族长日益苍老,张家之权以及各种资源,也会逐渐偏向嫡长子一派……” “因为嫡长子那边,才是真正的继承者。” “故此随着时间过去,张诚能给将军的助力只会愈来愈少,倒不是说他不看重将军,张诚此人咱家也敬佩,只是他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还顾得上你?” “而我西园则不同。” 言至于此,戎姚得意的笑了。 “皇帝称我西园为家人,唤周常侍‘阿父’,称吴常侍‘阿母’,而我西园素来齐心,可以说只要乾帝国还存在一天,我们的大权就一日不会动摇。” 此话入耳,徐锐没有说话。 他知道戎姚并无说假。 一个人的成就往往与其性格相互绑定,张诚本就不是嫡长子,德行还极为刚正见不得污浊,在当今世道下,越来越不受宠此乃必然,戎姚倒没有贬低他。 自己已是一方将军,随着级别提升,张诚能给自己的帮助确实会逐渐减小。 但这又如何呢? 提携于微末,报效于忧患!他徐锐,绝不会因为恩主权势的衰弱,而行背信弃义之事! 不过倒是可以听听这阉宦的提议,若是不违背原则还有不小的利益,各取所需也不是不可以,倘若实在过分做不到,那就虚与委蛇,慢慢拉扯打太极拳就是了。 反正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明面上得罪了宦官集团。 “况且将军为我西园做事,并不代表就要背离张诚啊!” 见徐锐沉吟,面露思索之色,戎姚心觉有戏,当即趁热打铁,快速道:“张诚再衰弱,他也是你的恩主,你该怎么对他怎么对他,孝敬不用少,我西园和他又没有仇怨,让将军做事也不是针对张诚的事!” “我们也不会经常用到将军,只是在关键时刻,需要将军领兵助阵罢了!” “领兵助阵?” 徐锐眉头微皱,又很快便舒展开来。 “嗯,只要不影响张公,那就可以商谈,公公说吧,什么时候西园需要军队助阵?” “唉,自是皇帝……” 深吸一口气,戎姚摇头,悲戚道:“天下人皆恨宦官,认为当今世道黑暗,全是我西园的罪过,许多誉享天下的名士也都常言,是我宦官献上卖官鬻爵的谗言,才使得大乾奸臣当道,日益衰落。” “毕竟当官就要花钱,那赴任之后,可不就得使劲捞钱收回成本么?” 原来你们也知道啊! 徐锐沉默,保持多听少说的原则。 “不知将军是否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要告诉你,早在我十常侍谏言陛下卖官鬻爵之前,天下就已经腐败不堪!这是前几代君主留下的烂摊子,实在难挽。” 重重将背倚靠在椅子靠背上,戎姚面无表情,淡漠道: “将军出自地方民间,该知地方世族豪强有多贪婪吧!” “这是知得。” 徐锐颔首。 他当然知道豪强有多贪有多坏,毕竟土匪窝里便满是豪族的书信,匪寇残害的黎民百姓,大部分都是不愿遵从大族们豪取强夺之人。 为其侵占其家财,为了兼并其田地,豪强便勾结匪寇,直接把人给杀了,再通过各种手段达成目的,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那就好。” 叹息一声,戎姚道:“在卖官鬻爵前,我朝采取的任官制度乃是察举制,便是由现任官吏,在民间寻找有识之士,推荐为官。此制在帝国早年,起到了极佳的作用,各种隐于乡野的人才都被官吏寻到推举,国家也日益强盛。” “可终究是少了监察,几百年后,我朝官吏,居然大部分都是豪族子弟!” “而世家中人,推举的自然也就是世家子弟,不知从何时起,官员们察举官吏不再是以才能为主,而是以家世为主,只要出自豪门就能进官衙,而整个官场全是豪族子弟,自然也就百般包庇豪族。” “众官坐视家族兼并土地,甚至以手中强权镇压良民,各种贪污腐败屡见不鲜,朝廷纲纪已然不存。” “待到当今天子即位时,局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第113章 委虚与蛇,漫天要价 “皇帝尝试过整肃吏治,但天下百官皆出自一脉,自是同进同退,忠于自身豪族阶级。于此,皇帝数度以惨败收场,慢慢也被磨平了斗志。” “那时,朝廷收不上税款,各地方都有各的推辞,什么天灾人祸,什么仓库失火,反正就是不给朝廷上税。” “国库空空如也,偌大个国家,每年进账几十亿钱,呵呵……算下来才几百万两银子,莫说给军队发饷,甚是维持皇室的日常威仪都不太够。” 听闻此话,徐锐沉默。 尽管对这些旧事不太感兴趣,但戎姚既想说,那他听便是了。 正好借这机会了解一下帝国背景,倒也不错。如此身份的讲师,基本也再遇不到第二个了。 这样说来,帝国上层确实无奈。 几百万两银子听起很多,而对象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国家时,这点钱就实在是太少了。 大乾四面接敌,可是养着数十万常备军队,士兵要发饷,将军更不能少,还有武器辎重,粮草花耗……再者,难道一个国家的支出就只有军事么? 其他地方也要花钱。 “可以说,地方官吏做到这一步,已经是连脸都不要了,他们已然丧心病狂……既然如此,你说,与其让豪族官吏把天下之财全部贪去,何不直接卖官鬻爵呢?” 戎姚面露无奈之色。 “反正察举选官制已经等同于失效,现任官推上来的全是自家子弟,还不如就向他们收取一笔买官费、上任费,至于波及到的个别清官好官,那也没办法。” “……” 以往,徐锐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茬。 这样说来的话,卖官鬻爵还当真也是无奈,虽是饮鸠止渴,但不这么做,直接就给渴死了! “别的咱家不知,但我知道,卖官鬻爵之后,天下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国库却是充盈了起来,在发足各州军饷的同时,甚至还有多的钱把拖欠的都给发了,皇帝还有余钱修筑宫殿,大肆享乐。” “在此之前,世道一样黑暗,官吏一样贪婪,可军队没军饷吃不饱,皇宫也是多年未经修缮。” 徐锐无话可说。 按戎姚这么说来,卖官鬻爵还是对的,起码缓解了乾帝国经济上的困顿,使其还能再挣扎个几年。 这叫个什么事? 起先觉得贪官都该死,后经辽东一行,发觉怪不得官,而是制度问题,而此刻,又知当下制度,又是迫于大环境而不得不如此…… 一时徐锐心绪复杂,只感到乾帝国就是一团烂麻,是个根本无法理清的烂摊子! “我懂公公的意思了,您想要我做些什么?” 见徐锐从始至终都没有反驳,戎姚脸上也露出了由衷而发的笑意。 还得是这种寒门子弟好啊!当今世道,无论文官还是武将,基本都出自豪强,听闻此等解说,纵使心中知晓这是实情,嘴上却绝不会承认。 自己这一趟没有来错! 要为西园获取军事支援,还真就只能从徐锐这类刚刚发迹的寒门小将身上着手! “当今天子,甚为宠爱我西园宦官,只要陛下还在一日,我西园便一日高枕无忧,只是近年来陛下耽于享乐,太过纸醉金迷,身子骨已经不太康泰……” 想起皇帝那苍白的脸庞,戎姚就是满面忧愁。 现任皇帝育有三子,只有最小的皇子亲近宦官,其余两子一个亲近百官,一个亲近外戚,而百官与外戚,都恨不得将阉党斩尽杀绝! 可以说皇帝驾崩之日,西园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就眼下而言,西园仍处于鼎盛,没有任何势力敢与之公然叫板。 “我等有意扶持将军,给西园留条退路!” 沉吟几息,戎姚直言道:“倘若皇帝濒危,到了十万火急的关键时刻,期望将军能响应我西园号召,领军队前来助阵!” 生怕吓到徐锐,戎姚连忙补充道: “安心,无论如何,都不需要将军真的动手,只消把军队开至京外作以震慑即可!” “……” 徐锐没有说话,而认真思索起来。 想都不用想,要是真到了那种时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救太监的,只不过可否吃掉好处不做事呢? 沉默片刻,徐锐道:“西园能给本将什么?” “将军还是再好好考虑……什么?我们可以给你很多东西!” 本想着徐锐开口该是拒绝,却是没想到对方的胆子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大!难怪是敢借道草原的狠人啊! 一时间欣喜若狂,戎姚迅速道:“将军虽得将号,得编制,可武器装备却只会配发一些最普通寻常的,有我西园出面,将军可得优良装备,大量战马!” “除此,将军难道就只有意从戎,不想牧领一方么?与我西园合作,待到时机成熟,我们就帮你做掉柯抚,扶持你为幽州牧!” 徐锐心动了。 虽说什么时机成熟,很可能只是一个空头支票,但他所言发兵相助,又何尝不是空头支票? 本就想着空手套白狼,幽州牧是最大的收益,虽说太虚很飘渺,但真的拿不到也无所谓,只要能顺利吃下大批武器装备就行,更别提还有打量战马! 经过这段时间的领兵作战,徐锐深知武器装备何其重要。 配备劲弩,就是可以轻而易举的打掉轻装步兵,穿戴铠甲,就是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骑着战马,就是碾压寻常步卒! 战斗意志是很重要,但武器装备,才是一支军队战力来源的根本!他需要装备,有多少要多少! “还不够,我还很缺钱,并且帮你们那事,一个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光是一支孤军,再强也无济于事,本将需要有足够的势力才能掺和其中!” “西园不是掌管着官员任命之权么?我需要你们帮忙,将我的心腹安插到幽州各地,担任地方主官!” 其实戎姚给的,早就已经达到了徐锐的心理预期。 只是商量事情,可不就是要拉扯,要多争取些好处么?漫天要价才是王道!就算对方不能给满,但能给个一半,能给个三成,那也很不错了。 能要为啥不要? “这……” 听徐锐要钱,戎姚脸色未变,宦官集团别的没有,钱那是有的是。 可听闻徐锐还想将自己的手下插满幽州,到处去担任地方主官,他终是神情一变,摇头道:“西园虽掌管官员任命,但还是有章程的,不可能随便乱来。” “随意委任官员,就是皇帝都不能做到这点,更何况是我们?” “再者,地方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今幽州官场基本满员,也没法把你的人强行安派上去啊!” 第114章 军队编制,因敌调整 在一番讨价还价下,徐锐终于与戎姚达成了协定。 西园会给徐锐一军配送来大量的优质装备,同时每段时间都会运来银钱,支援徐锐,并且在时机合适时,会抽调徐锐的心腹上位,在幽州境内担任县级主官。 至于郡,那是不可能的。 郡守这个级别已是封疆大吏,关于郡守的任用,皇帝是一定会过目的。任郡守,买官费必须要给不能少,而且就算是给了,放到哪去也基本都是由皇帝说了算。 好比那辽东郡守康健,其被乱任到边关地带,虽始作俑者是宦官,可若不是皇帝听信谗言遵从了太监之意,康健也不会被上任到辽东去。 对于这笔交易,西园已经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徐锐也表示,只要需要,在关键时刻他便会率领本部兵马南下,前往京畿一带为西园助阵。 同时若在平日里就有需要,他也会酌情出手,尽管帮宦官解决一些地方上的麻烦。 一笔邪恶的交易就此达成。 而完成目的,戎姚喜笑颜开,当即便急匆匆的归回京都了,连晚饭都没有留下来享用。想想也是,京都的顶层权贵天天锦衣玉食,什么珍馐没有吃过?正事谈完,自不会在县里过多停留。 一路送对方到县城门口,望着戎姚马车的背部,徐锐双眼微眯,心中轻轻摇头。 到底是太监,平日糊弄皇帝糊弄惯了,想事也想得太过简单。 太监倚仗的就是皇帝,待到当今天子驾崩后,西园也就彻底失了权势,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这帮阉党,在皇帝尚在时便开始谋划退路,这很不错。可如果只是一条退路,自己倒也不是不可以帮他们一把,看在那么多利益的份上,在幽州偏远的地带安排一个县,专门修建奢华建筑,什么酒楼之类的给他们备齐…… 大可保他们下半辈子享乐无碍。 这帮阉人蠢就蠢在还想谋权! 得了大甜头,随便帮一把无所谓,可若要犯天下之大不韪,领兵去冒犯京畿这种事,徐锐如何都做不来。 何况只为了一帮失势的太监? “恭喜主家,从此一飞冲天!” 侧立于徐锐身旁,一众部将都是面上带笑。徐锐对下边人素来爽快,只要可以提拔,就不会慢慢考量。 眼下主家升任两万人将,他们的职务自然也都会得到提升。 这可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 “哈哈,诸君同喜!” “今夜设宴,自当不醉不归才是!” 回过头来望向诸将,徐锐面无表情的脸上已满是笑容。 —————— “回顾来路,总叫人心生感慨。” 入夜,聚春楼。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待至酒过三巡,众将忽然齐齐望向主位上的徐锐,请他起来讲上两句。 今晚虽是庆祝,但肯定也不能只是庆祝,徐锐也要借机宣布些事情,他当即站起,举杯环顾全场。 “半载前,我等要么是平民,要么是都头,要么是匪寇,要么是牙将,身份虽有不同,但大抵却都是一致的……那便都是对于这天下而言,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时至今日,我们虽还无法搅动风云,但也将从此自成一方势力,再无人可以小觑我们!莫说什么郡守,就是州牧,就是宰相,就是皇帝,都知道我们的名号,都不会看轻我们!” 饮尽杯中酒水,徐锐脸色红润。 望着一众满脸笑意,神采飞扬的诸多将领,徐锐顿了顿,继续道: “我等之所以这么快就能发迹,在于英勇无畏,在于舍生忘死,在于精诚协作,在于众志成城,希望诸君能不忘这些,继续保持下去!” 此话一出,众将齐齐颔首,纷纷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旋即大声回复道: “主家放心,我等必坚守如初!” “好!” 徐锐大笑,便径直结束了开场白,直接步入正题。 “圣旨上说的笼统,没有规定我军受谁节制,也没规定我军人员配比,也就是说我军自由,大可随心所欲。” “只要我想,这两万的编制全是骑兵也是可以……哈哈,只要本将能搞来这么多战马。”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笑了。 战马难寻,组建两万骑军完全是天方夜谭。 而朝廷没有规定人员配比,其实也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若是规定了五千骑兵五千弓弩手一万步军这类,那么自然于情于理,也便该为徐锐这边提供对应的物资。 不配比的话,随便运个两万套装备来就可以了,纵使全是最为廉价的长枪单刀,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毕竟你要求几千弓弩手几千骑军,你却不提供战马和弓弩,那肯定是没有这个道理的。 主家诙谐,硬是将朝廷这偷奸耍滑的做法给形容成对自己有利的说法…… 与众将想法不同,徐锐还真就喜欢这种不设限的任命,于此他可以组建出最适合他本身打法的军队。至于武器装备,就算没有西园这一茬,他也能慢慢凑出来,反正又不急于一时。 “编制共有两万,而两千为一营,那便是可以组建十营兵马。” “本将有意组建五营步军,三营弓弩手,两营骑军……” 徐锐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 在古代战争中,步兵虽然是军队的中坚力量,可主要是在于无论什么情况步军基本都可以强行顶上去。 但真论战力而言,步军其实是偏低的,何况还是在主要面对胡虏的幽州战场。 “三营弓弩手?就是六千人……” “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依末将看来,两营较为合适。” 听闻此话,登时就有将领出声。 即便是率领弓弩手的徐安、徐哲徐休三人,此刻也都感到有些多了。 “不多。” “就跟打仗要因地制宜一般,编制军队也要按照敌方的具体情况来进行调整才是!胡虏大多都骑着马,基本不会面对面的进行军阵冲杀。” “真到了不得不战,双方开展大规模会战的时候,贼骑大概也会倚仗机动优势,不断游弋在左右骑射骚扰……” “若我军纯为移动缓慢、又无远程杀伤的步兵,岂不是活靶子,任胡人远远射杀?” 徐锐开口便是有理有据,一席话顿时就叫在场众将哑口无言,沉思过后只发现确实是这个理。 他们没想到这点很正常,毕竟以往在徐锐帐下,本军的敌人基本都是些地方上的贼寇,至于后边的辽东一战,高丽军人数虽多,却也基本都纯是轻装步兵,只有敌方被拉扯,没有己方被拉扯的情况发生过。 胡虏兵锋,其实本军在武谷县城也是领教过的。只是那时是在城里,街道狭窄,胡人根本无法施展擅长的骑射骚扰之术,要战只得硬生生冲击过来。 那一战胡骑的彪悍深入人心,敌骑冲锋时的可怖景象实在难忘。 但也就是因为铭记这一点,使得全军诸将一时间竟忽略了胡骑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采用冲击战术。 骑射骚扰,才是他们最常用的。 想以大量前线步兵抵御骑兵冲击,若真落实下去,反而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115章 升任将校 “主家考虑的妥当!” 想清楚要害关系,众将顿时神情一肃,望向徐锐的目光里满是敬佩。 到底是主家啊!考虑的就是比他们这些属下更为妥善缜密! “这没什么,只是最基本的兵种克制罢了。诸君皆为我之臂膀,无论今日还是往后,都将委以重任,学习不可一日落下啊!就是武将,亦要不断学习才是,你们不用读什么文书,但兵书还是要看的……” “明日我就安排人去搜集兵书,抄录汇整后发予诸君,一定要抽时间好生去学习。” 环顾满堂将领,徐锐认真开口。 随着他的事业越做越大,面对的各种困难也在大幅提升。 可以预见,跟着职务提升,往后自己征战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强,现在麾下这帮心腹,忠诚度那肯定是够,但光有忠诚没有能力也不行。 两者必须兼全。 领军打仗不是儿戏,绝非仅凭一腔血勇嗷嗷叫着冲上去就行。 需知一将无能,害死三军啊! “主家放心,我等必定会好好研读兵书,学以致用!” 刚刚闹了个大笑话,众将一时也是惭愧不已。好在大家都是爽利之人,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并不会下意识就去辩解回避,而是直面困难,然后解决它! 瞧见此幕,徐锐欣慰一笑,也没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结。 他饮了口甜美的冰镇雪梨汁,顿感精神一振,旋即便继续道: “骑军设两营,一营为骁骑营,现任骑军都头卞流升任为该营校尉。另一营则为勇骑营,由骑都头凌统升任该部校尉。” “再升骑督徐云为骑督将,统辖这两营骑军。” 此话一出,徐云和卞流、凌统三人大喜过望,他三人连忙起身,朝着徐锐便是躬身抱拳,肃声道: “蒙主家隆恩,无比信任,云得任骑督将……诚惶诚恐,感激不尽,往后云必将为主家冲锋陷阵,纵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感谢将军信任,我等必不辜负您之厚望!” 卞流和凌统二人,属实是欣喜若狂。 上官徐云骁勇善战,立下赫赫战功,又是将军大人的宗族本家,他得高升重用,此乃板上钉钉之事! 可他二人,又有何德何能,任为一营校尉!? 深知这是盘子瞬间做大,徐锐这才会如此豪迈,挥手就给出校尉来,但卞流凌统也是无比感恩。再是豪迈,那也可以把这位置给别人啊!之所以给他们,全是信任! 一时两位新晋校尉满腔感激,同时也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徐锐能抽他们上来,是给机会了,但随着新军开始大肆募招,聚来的人才越来越多也是必然。自己两人若是把握不住机会,不能把军队管好,想必也会被撤下…… 届时,还有何面目见人!? 这是巨大的挑战,但他们也有这个自信! “三位将军不必多礼,望你们往后再接再厉,再创新功!” 朝着三人微笑举杯,徐锐饮了一盏,旋即便将目光望向其余满是期盼的小将们,就道: “步军五营,三营长枪手,一营刀盾手,一营为特别营。” “李司马,你性格较为稳重,就升任校尉,领那一营刀盾手,旗号山字营吧!” “诺!末将领命!” 军司马的上一级就是校尉。 按照眼下这发展来看,一众百人都头中的佼佼者,往往都能升任校尉。而李北这千人军司马副将,本就是其余诸将的上官,他虽无独自立下大的战功,可立下的苦劳却是最多,并且每次大功背后,也都有他的身影。 只升他为校尉,其实是低了一点。 不过好在刀盾手一般都是精锐,培养一营刀盾兵,各方面的付出都远比培养一营长枪兵更多,故此虽为校尉,李北的地位还是要隐隐高于其余步军校尉的。 当然,那个特别营除外。 就听名字,便知这营兵马绝对不同凡响! “特别营是本将的一个设想。” “相比其余营,主要是由某个兵种单体编成,在大型会战中起到某个职责的部队,特别营便是一个完整的体系,擅长独立作战,但也能参与大型会战。” 沉吟几息,徐锐把心中想法娓娓道来: “特别营就像我军过往那般,有多种兵种构成,可执行奔袭、支援、突破、渗透等特别任务,主要是轻装散兵,有百人斥候骑兵队,有大量标枪手,弩手,同规模下火力绝对占优。近身搏杀,也比寻常步军强。” 此话一出,众将都是怔了怔。 还没得封的将领们,也都是一脸期待的望着徐锐。 显然,这特别营也受到了主家的特别关注,也将被倾斜大量的优质装备!并且该营性质,那就是不出则已,一出必立大功! 在众人的注视下,徐锐近乎不假思索,便道出了早已想好的人选。 “邬战,就升你为该营校尉吧!这特别营就叫战字营,具体怎么练,你私下来与我商议……” “对了,你麾下那副手邬有不错,我有印象,就先升他为你部下军司马,能干就干,当段时间要是不行,就撤换了罢!” “诺!” 听闻此话,邬战大喜,连忙起身抱拳谢恩。 至于那由小匪兵后来升成的队率邬有,则因级别太低,未能出席此次晚筵。 “至于其余三营长枪兵……邬元兴,蔺混,周平,本将升你三人皆为校尉,各领一营枪兵。” “诺!” 此话一出,邬元兴三人即刻起身抱拳,都是喜不自胜,蔺混和周平更是无比意外。 相较于前边任下的校尉们,除了李北以外,基本没有任何一人在领军上,能够比得过蔺混和周平。 毕竟就连蔺混这个旗官副手,过往在边军中也是百人屯将,周平更是曲长,甚至一度差点当上军司马。 要论领军,他们才是行家。 不过官职的任用,却往往都与才能无关,更重要的还是关系。 虽说在场众将,基本每个都是徐锐的心腹,但是嫡系之中也有亲疏的说法。蔺混与周平,相较其余人等,显然是要淡了些。 “感谢主家赏识重用,我等必将为主家赴汤蹈火,踏平一切难关!” “善!” 徐锐微笑,朝三位长枪校尉投去赞赏的目光,便将视线转向徐安和徐哲徐休。 “弓弩手三营,其中弩手一营,旗号‘远射’,远射营校尉便由徐安担任。另两营皆为长弓手,就由徐哲徐休担任校尉吧!” 第116章 你有更重要的使命,新清昌县尉 短短片刻功夫,徐锐就已经任命完了一个骑督将,以及十个校尉。 而从始至终都没听到关于自己的任命,邬战神情低落,却也理解。 虽说他算是从最早开始,就带着族人前来支援妹夫的功勋元老,可前边已经连封了两个邬家人……自己的父亲以及弟弟,都做上了两千人校尉。 倘若再给他也封个校尉,岂不是将近半数军队,都由邬家掌管? 虽是妻族值得信赖,但没有任何一个权贵会这样去做。邬鸿素来就爱多思考,他完全能够理解徐锐的做法。 可理解归理解,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不过邬鸿没有出声,只是强颜欢笑着,跟着诸多同僚一起祝贺得到晋升的佼佼者们。 关于这点,观察力极强的徐锐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出声。 自己这两位舅子都是人才,邬战人如其名,擅长作战。而邬鸿比起邬战,却是更加好用,其战力及领军能力并不逊色邬战多少,却还性格稳重,善于思考,徐锐要把他放在关键的位置上。 至于提防妻族坐大? 哈,就算自己得了个将号,执掌两万军队算是得到点势力,但就这种程度的话,还没到该去考虑那些的时候。再者就以现阶段自己的掌控能力而言,麾下任何人背叛,都掀不起风浪。 何况自己正妻就是邬梦瑶,徐家与邬家早已经绑到了一块,同进同退,利益完全相连,而己家则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可以说脱离了邬家,他徐锐该怎样怎样,可脱离了自己…… 邬家则会迅速没落下去! 邬家众人不是傻子,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有紧紧抱着自己,才有前路才有前途! …… 任命完将校之后,晚筵上也没有再谈什么正事。 徐锐叫众人放开了吃喝,主臣之间一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一边闲谈畅聊着传言趣事,还时不时提到关于美好未来的憧憬。众人说着笑着,逐渐都慢慢有了醉意。 适时也不早了,众将接连起身告辞离去,徐锐没有阻拦,亲自一个个将他们送出厅堂。 而轮到邬鸿时,徐锐却是将其留了下来。 “主家,您还有事吩咐吗?” 被单独留下,邬鸿颇感意外。 紧接着,他便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满心期待,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万一猜错,那可就尴尬了! “诶,留你自然有事。” 此刻已是深夜,厅堂中已经不剩几个将领,徐锐便将邬鸿拉到屏风后,并唤侍者上来一壶清茶。 与邬鸿各自饮了一盏醒醒酒,徐锐便道:“刚才任命之所以没有你,不是因为我忘了你的功勋,而是你这边……有更为重要的职责!” “……” 听闻此话,邬鸿狂喜。 主家没有忘记自己,主家未曾忘记过自己! 一时双眼泛红,邬鸿的心脏砰砰直跳,就见他躬身抱拳,肃声道: “鸿誓死追随主家!您就说吧!无论是任何任务,我邬鸿都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嗯,我自是信得过你,才将如此关键的位置交由你去做。” “这差事只从权势而言,是比一营校尉低了点,但对我们整体而言,这个位置却远比校尉重要的多!” 抿了口茶水,徐锐直言道: “我领军前往州府一带,家这边就没人看管了……就目前而言,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清昌都是我们的根基,这里绝不能有失,只要这块地盘仍在掌控,就是在外边败了,也可以撤回本县休整,卷土重来!” “主家的意思是……” 邬鸿听得连连点头。 他已经明白了徐锐的意思。 守家,那自然是交给最信任的人来守。此刻邬鸿已是脸上带笑,心中暖洋洋的一片火热。 原来主家是这般看重自己! “县令虽不是我们的人,不过他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在本县,胡县令就是个象征物,清昌的实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以县令的公文任你为新任清昌县尉,领县兵一千,守卫本县。” 沉吟几息,徐锐道: “我岳父徐景,将代胡县令行使本县政权,你领县兵配合协同他,当然主要职责还是保卫本县。对了,我虽信得过岳父他老人家……不过也还是给你直接书信的权力。” “如果你觉得徐景这边,有乱命乱政的嫌疑,你不要跟他正面起冲突,直接书信给我,由我来亲自处理。” “诺!” 邬鸿抱拳领命,旋即微笑道:“不过主家,这应该是用不着的,我虽与徐叔未曾见过几面,却也知晓他是个正直亲善的君子,最多是下手不够果决不够狠,至于乱命乱政……应该不可能。” “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但监管可以用不着,却是绝对不能没有。” 轻轻颔首,徐锐自是信得过徐景。 可以说整个己方集团中,最为淡薄对名利最不在意之人,便是自己的这位宗主兼岳父了。 不过就如刚才所说的一般,信赖可以有,但监管也必不能少。 待见过徐景之后,徐锐同样也会叮嘱对方监管邬鸿,同样是发现不对不起冲突,直接报信给自己,由他徐锐亲自来处理解决。 而自己留在本县的军事力量,也绝不会只有邬鸿这一千县兵。 自家徐家,也要组建一支起码千人规模的私兵! 倒不是为了制衡邬鸿,若是不信任此人,徐锐根本就不会将对方放在这么关键的位置上。 只是清昌,必须最少常驻着一营兵马!一是要防备随时都可能越郡袭来的北方胡虏,毕竟隔壁那个毗邻边疆线的郡治基本已经被幽州放弃,各种防备形同虚设,胡骑每次一来就能打穿。 过往胡虏没有再多深入,可保不齐哪天就会越过邻郡,直掠北平!那时仅仅一千县军,可完全没有抵挡的能力! 两千多人虽然也很少,但起码已经能做到守住县城,固守待援了。 至于其二嘛,便是如果自己这边失利,随时都可以迅速再拉出一营兵马,也不至于在某个时间段彻底失去抵抗能力……这也算是一条退路。 “你领的虽是县兵,却不能真按寻常县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如今整个北平匪患已除,暂时也没有要动兵的地方,你平日就好好操练军队,以最严格的方式来操演他们。只要不拖饷不欠饷,加之待遇优厚,以身作则,士兵们是不会有异议的。” “我不要乌合之众,要的是可战之兵,是敢打敢杀,能打能胜的精锐!” “我会给你拨划上等的武器装备,尽管甲胄或许还是配备不上,但起码能达到寻常郡军的标准。” 听闻此话,邬鸿顿时明白主家对自己这一千人是真的上心,当即神色更是认真,抱拳肃声道: “还请主家放心!给职下一点时日,我必定为您练出一支精兵来!” “我会与将士们同吃同睡,同练同歇!一定叫全军上下齐心,众志成城!” 第117章 徐景到来,笔墨先生徐阳 历经前几次大战,徐锐已在清昌本县招了好几轮士兵。 此番不说是一个人都再也征募不过来,却也是不必抱有太大期望。 强行招募,非但会影响声望降低民心,还会大大影响本地的繁荣度,徐锐自然不可能会去做这等傻事。 他索性直接忽略清昌,派遣一众校尉先各自前往北平郡内的各个县治。 就在前几日,自己刚刚出军,帮助各县除掉了为害地方多年的匪患。此际自己无论声望还是民心都在最高点,就在北平本地,招募几千兵马不成问题。 至于剩下的一万多人,那幽州还有这么多郡县呢!只怕光是往幽东四郡走一趟,编制都能立刻拉满! 不过徐锐却不打算往辽东那边走一遭……既然自己有恩于那块地界,幽东也已经支持自己,那就先在别处慢慢招兵好了。东面四郡就作为紧要关头的特殊募兵地,先不要轻易将那里的人力抽干才是! 反正圣旨上又没有注明时间,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花耗一两个月才招满军队,再慢悠悠的赶去州府赴任,也完全没问题! 州牧柯抚就是想发难,也不会从这个方面来着手。何况两人还未见过面,短时间内未必就是敌对。 —————— “贤婿,可有何要事?” “对了,这位就是我族的笔墨先生徐阳,前几日才刚刚率领其分支返回我徐家庄!” “之前你与蔓菁说,待他回来后,便速速唤他来见你,于是老夫此次便顺道把他也带来了……” 在正事上,徐景从不含糊。 自打前几天收到徐锐召唤的书信,当天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县城,此刻其风尘仆仆,也是入城后的第一时间,便径直在城门卫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徐锐的府邸。 此刻,徐景身旁还站在一个身披文人衣袍的中年男子。 见到徐锐望来,男子立刻拱手行礼,文质彬彬道:“徐家笔墨先生徐阳,见过我徐家中兴之主!” “嗯,也见过先生了。” 徐锐也不搞过分谦虚的那一套,而是坦然受下了徐阳一礼。 或许对方在族谱上,也算得上自己的长辈,但也已经隔得太远。这个分支早在百年前就离开庄子去谋求生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以徐锐现在的身份,自然不会再去行什么晚辈之礼,能尊敬的喊对方一句先生…… 都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先朝徐阳微微抬手回了一礼,徐锐便将视线聚焦到徐景身上,旋即关切道:“岳父一路奔波,还是先去歇歇再来论事吧!” “哈,不必!” 徐景立刻摇头,即便他已经累到双眼满是血丝,却仍是坚持要议完正事再去歇息。 就听他道:“贤婿久未唤我,突然召唤,必是有大事正事,老夫残烛之躯,能再燃烧一下已是万幸,又岂能贪恋睡梦,耽误了贤婿的事情?你的时间,可比我的宝贵多了!” 听闻此话,徐锐颇有感慨,却是摇头。若是十万火急,那他就根本不会提议让徐景先去休息,而是直接商谈。 眼下众将都已经派出去募兵了,在他们回来之前,自己还有好几天的功夫可以慢慢安排,真的不急这一会。 不过徐景坚持,那就这样吧! “行,那就先论正事。” 说着,徐锐望向站在一旁的笔墨先生徐阳,微微一笑道:“先生且去偏房喝盏茶,待会再与你说话。” “好。” 徐阳笑着颔首,他没有半点不耐,立刻就在侍从的带领下前往偏堂。事实上,他也没有资格摆谱。 他这一支混得极差,原本攀上一位县令,日子刚刚要有起色,谁曾想胡虏犯境本县不敌,在逃亡中,县尊居然被乱兵给砍杀了……于是徐阳又只得带着自己这支的百余族人过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 因为举步维艰,这几年他曾数度给清昌本宗发送信件,想要带领自己这支归回徐家庄。 奈何年景太差,本庄这里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不至于饱一顿饿一顿,却也是没有余粮没有多的田地……简而言之就是救济几天可以,常住的话,房子可以给他们解决,但吃穿用度,还是得靠自己。 本宗给不了讨口饭吃的差事,那徐阳自然也就没有归回的道理。 混迹四方这些年里,他全靠着帮人写字、绘图来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 在幽州最繁华的西边地界都是入不敷出,回了较为偏僻落后的故乡,岂不是更接不到活计? 于是徐阳这支就在温饱线上长期徘徊着,然而前段时间本宗发来的一封书信,却是叫他欣喜若狂,立刻率着族人们火速奔回。 这么多年过去,徐家总算又出了个有出息的!此人名唤徐锐,被郡守大人所看重,先任游击都统,后屡立战功,甚至还冒着兵败身死的风险,领着临时召集而来的两千多个乡勇,硬生生击败了同等规模的精锐贼军…… 救下了郡爷的性命! 由此,徐锐得任北平游击参将,领一营兵马,官衔等同于校尉,同时还兼任清昌县尉! 参将兼校尉…… 当时看到这里,徐阳就直接呼唤儿女们前去喊族人们收拾行囊。 一个被郡守重视的参将校尉,其地位就已经不低于寻常县令,何况徐锐还兼带了县尉一职?只要不犯傻,往后高升那是必然,再者就是原地不动,这也已经是顶天的大人物了!能追随对方得到庇护,不说混口饭吃…… 那甚至是能讨个一官半职! 而在归回徐家庄,得知徐锐竟孤军深入借道草原,以寡敌众还大胜一场,甚至杀了高丽王时,徐阳就不禁捶胸顿足,只感到自己还是动作慢了! 此际的徐锐,只怕马上就要节节高升,他这时再来投效,已经有些晚了,错过了最佳的黄金时机。 不过话虽如此,还是要争取才是!对于自己的才能,徐阳还是自信的。就算当不了什么首席谋士,做个末席幕僚那也行啊! 第118章 徐家翻身,请岳父主持大局 “贤婿,究竟是有什么要紧事?” 跟随徐锐来到正堂,徐景就着茶汤用了几块糕饼,便是开口问道。 “岳父,朝廷的封赏已经下来了,我不日之后便要领军前往州府蓟城一带进行长期驻扎,故此就想请您来这清昌城里主持大局……” 徐锐这一开口,顿时就叫徐景喜上眉梢。女婿要去州里领兵,那自然是得到了高升,好啊,真是好啊! 不过在喜悦的同时,徐景也感到有些疑惑。 来县城里主持大局?县衙里可还高高坐着县太爷呢!他一个布衣平民,来城里主持什么大局? “贤婿,你说的话,老夫有些不明白,主持大局……是何意思?” “对了,朝廷给你了什么封赏?既然都要去州府了,该是不低吧!” “是不算低。” 徐锐微微一笑,开口就道:“朝廷封我为怀安乡伯,赐将号破虏,领军两万,负责抵御胡虏和清剿本州匪患。” “……” “什么!?” 徐景都懵了,他思绪停滞,一时都差点没能反应过来! 怀安乡伯,破虏将军…… 领两万大军!? 霎时间徐景双眼泛红,眸子里甚至转瞬便生出了泪花! 翻身了,翻身了!徐家从此彻底翻身了!!贤婿今日的成就,甚至还要远远超越了数百年前的那位族长!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封号将军,完全不是什么参将什么县尉可以比拟的! 放到郡县地方上,那就是真正的说一不二,无有任何势力胆敢有半点忤逆!至于乡伯,则更是叫徐景欢喜到痴狂! 什么将都只是军衔,就算是顶尖的四镇将军,那职务也只管他一人,待到其死后,什么都留不下来。 可是爵位则不同,这是可以代代相传的无价之宝! 虽说乾帝国的爵位不如前朝那般可以世袭罔替,基本上都是每隔一代就降下一级,可伯爵已不算是低级爵位,从伯降为子、男,再从贵族掉到普通人,那足足就是三代! 后辈子孙得此优厚资源,总不至于三代都不成器吧!可以说一个伯爵,就足以让一个家族富贵百余年! “岳父,莫要激动。” “这还只是开始,往后我会挣得更多的封赏,就是国公,也未尝不可。” 微微一笑,徐锐完全能够理解徐景的心态。 封建王朝时代的古人,往往都非常看重家族,徐家作为一个早已落魄的小豪门,如今重回巅峰甚至突破旧日达到更高的高度,徐景作为亲眼目睹了家族由衰变盛的宗主族长,又如何不会激动到热泪盈眶? 要知道,为了家族,这位宗主大可以心甘情愿的慷慨赴死! “哈哈,贤婿,你不知,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 以袖抹去热泪,徐景不无感慨道:“在我大乾,侯爵即可立国,侯国有国相。在封地内,侯爵已能被称之为国主!而贤婿你,距离这一步也仅仅只差一级而已。” “你还这么年轻,未来……” 深吸一口气,徐景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高兴他自然是高兴的,往后他有的是时间去高兴。贤婿既然找他论事,还是先将正事处理完了再想别的。 千万不能因为喜悦而耽误了正事! “贤婿,主持大局是何意啊?” “就是字面意思。” 饮了口茶,徐锐直言道:“清昌县令已被我架空,虽还将其尊为县令,可他实则却是我的傀儡,其手上毫无实权。” “清昌作为我之根基所在,自不能由外人掌控,我想请岳父入主县衙,代掌县令之权,替我管理本县。” “啊!?” 徐景闻言大为震惊。 不过已有前边的封赏作为铺垫,此刻无论他听到什么,都能快速接受。 本县的县太爷被架空了,沦为了提线木偶,这听起来确实令人惊愕,可如果是女婿出手的话,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自己的贤婿! 一时间,徐景已对徐锐萌生了一股绝对的信任。 “行,只要你需要,那老夫就替你管!” 短暂的惊诧过后,徐景毫无犹豫,便是一口答应下来。 不过在应下之后,他又有些忧虑道:“我毕竟从未为官,这一下子就掌管一县,我怕做不好,误了你的事……” “诶!岳父多虑了!” 徐锐摇头淡笑:“当今天下,大小官吏之职务,基本都是靠钱买来的,许多郡守赴任之前,都还只是个地主土豪,花钱当官,那对各种政务也是一窍不通,全是为了以权势大肆敛财。” “岳丈只消不剥削民众,不对民间百姓敲骨吸髓,都已经可以算是青天大老爷。如果再听听民间疾苦,派官差衙役们为百姓稍微办点实事,您就超越了九成以上的官员……” 此话入耳,徐景顿时自信起来了。 听贤婿说话,总是这么令他安心! 是啊,大乾的官基本都是买来的,官员们对政务一窍不通,满门心思就是奔着捞钱来的。 自己虽也是初次手掌政权,但怎么也不会比他们更差! 徐景忽然笑了,他望向徐锐认真道:“贤婿你放心吧!老夫定将清昌给你治理好,绝不会叫你失望!” “善!” 徐锐微笑颔首。 他不求徐景能把本县治理成啥样,就是维持现状都没事,不过对方既然有这份决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岳父,不知那笔墨先生徐阳,品性如何?” “还好吧。” 听闻徐锐之问,徐景不假思索便回应道: “我与徐阳接触的不多,在此之前,就是十几年前曾经见过几面,后边便是相隔半州,偶尔有书信往来罢了。” “不过此人肚子里到底是有些墨水,凭借其才能,不说富贵,混个衣食无忧,康乐富足的生活还是能做到的,他之所以混成这样,一年到头就穿着那件差点浆洗到破开的文士袍……” “就是因为他把赚来的钱财,大部分都用来资助困顿的族人们了。这光景……若是没他接济,他这一支的族人早就饿死大半了。” 言至于此,徐景抚了把胡子,缓缓道: “接触虽少,但仅凭借事迹,往往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来,这徐阳大概是个实诚心善的……” “当然,也不能以此就确定。” 一番话说完,徐景就是连打呵欠。 赶了好几天的路,这会谈话又是强打精神无比认真,早就令这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子疲倦不堪。 瞧见此幕,徐锐当即道: “既然正事已经交代完了,岳父还是先去歇息吧!晚些时候,我们一起用膳,再聊聊别的琐事。” “好。” 大事已经谈妥,精疲力竭的徐景没有再坚持。 他拍了拍贤婿的肩膀略作鼓励后,便在侍者的带领下前往客房去了。 第119章 行千里,知百县,熟知地理的笔墨先生 “徐阳……” 徐景离去,此刻宽敞的正堂里只剩徐锐一人。 想到自家宗族这位笔墨先生,徐锐双眼微眯,思量着将其放到哪里才合适。 用是肯定要用的,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徐阳作为本宗之人,只要有一点才能存在,就没有弃之不用的道理。 不过放在哪里,却还是需要考究一下的。原本急召他前来,目的是在于县衙中缺个师爷。 可随着经历一件件事情,徐锐逐渐发觉这师爷有没有都一样,毕竟就是官员自己,那大多都是半吊子水平,又何况这在旁辅佐的狗头军师? “我徐家已尽得清昌民心,本地匪患也除,县里基本不会再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务,岳父完全能够搞定,何况还有邬鸿在旁参谋?” “这徐阳若是个人才,还是跟在我旁边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先见一见吧,有才能就带着,实在没本事,就留县里……” 眨眼间便敲定了主意,徐锐立刻派侍从前去召唤徐景。 也没等多久,徐景便赶至大堂,其神色相比刚来时,亦是更为尊崇。 刚刚在偏堂饮茶等候,他朝侍从旁敲侧击的套着话,目标无非就是为了摸清徐锐的真实身份。 其指向如此明确,就是沏茶侍奉的小厮都能猜出其意思,不过无伤大雅,毕竟这并非什么需要保密的紧要事。主家得封怀安伯、赐号破虏将军,这是公开的,甚至就连发下圣旨的过程,都在衙口举行,有无数平民百姓都在旁边亲眼目睹了全程。 不遂徐阳的意思可以,那就是口风严,遂他的意也行,因为主家绝不会在意这种无需保密的事情。想到这位先生大抵是来求职的,又是主家本宗之人,还是尽量不要得罪是好,于是送茶的仆从便透露了这公开的消息…… 也在霎时间,惊得徐阳膛目结舌! “徐阳,参见将……” “诶,先生无需多礼,起来吧!” 徐阳一见面就要端正行礼,徐锐当即便制止住了对方。 在他这里,礼节虽然也要讲,但也无需太过繁文缛节。刚才进府的时候已经行过礼了,后边就不用再行了。 “先生请坐吧!” 随手指向身旁一颗凳子,徐锐便开口道:“我们闲话不说就谈正事,不知先生会些什么……或者说,你追随我,能帮到我什么?” 听闻此话,徐阳立刻道:“我会写公文,精通官场之道,除此因为这些年浪迹幽州西部,我对西边的地理环境,以及各种情况都甚为了解,若跟随将军,必能起到作用。” “噢?你且举个例子。” “就从地理环境,和你知道的各种情况里举例。” 会不会写公文,还有什么官场之道,对于徐锐已经毫无吸引力了。 前者本就可有可无,公文这玩意让佐吏去写就是了,当然,自己的心腹会写自然最好,不过这仅仅只是个附加项,并不重要。 至于官场之道,那更是没啥说的。历经辽东谈话,还有与常侍戎姚的交谈,徐锐对官场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深厚的地步,莫说这半吊子徐阳,就是比起一些为官多年的老官,他也毫不逊色。 “好。” 见徐锐毫不在意自己说的前两者,徐阳心中一紧,还是硬着头皮道:“好比那上谷郡西的瑞林县,无论在哪版地图上,是州里还是郡里亦或是它本县的地图,那都记载着县城之外,围绕着大片大片茂密的林木。” “然而现实情况是,在大前年的一场山火侵袭下……那环绕县城的大片林木也遭了殃。” “不说全部烧完,但与以往记载的葱葱郁郁、遮天蔽日之景,已大不相同!现在残存的稀疏林地,莫说葱郁,连藏个人都难。” “善!” 听闻此话,徐锐登时来了兴趣。 接下来他便要前往靠州郡西边的蓟城领军,倘若徐阳真的这般了解当地环境,对他来说完全是如有臂助! 行军打仗,除了兵力、装备、素质这些因素外,地势也是相当重要的一环。 “徐阳,你所举的这个例子,是你亲自游历到那里过,还是人尽皆知?毕竟虽未在地图上记载,或许只是那瑞林县太不重要,其地理环境的变更,并不会影响什么,故此也没有必要大规模更迭现有地图。” 沉吟几息,徐锐如此说道。 而听闻此话,徐阳立刻回复: “瑞林毗邻边关,虽非直接就是边境所在,但也靠的极近,其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只因那瑞林乃是百年前,某个大族为邯郸豪门杨氏所种下的祈福林,而在今日,邯郸杨氏仍在,并相比百年前还要更加昌盛。” “当地县令是顾及到政治因素,担心上报林木被烧,会为自己引来杨氏的报复,故而才隐秘不报。” “时至今日,虽说瑞林县令一直在竭力种树想要恢复瑞林,却是成效甚小……” 显然是对那边的情况非常了解,徐阳说着说着,还能带些其中的深幕,听得徐锐那是不断颔首。 “这个消息,只有瑞林本地人知晓,莫说州里,就是上谷郡,该县都没有上报过去。” “原来如此。” 徐锐点头。 若是在瑞林县一带领军作战,那这个情报差,或许还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就是不知,这是个例,还是徐阳知道很多类似这样的消息? 一时面露微笑,徐锐道:“像这瑞林县一类的情况,不知先生还知晓多少?” 见徐锐似乎对地理环境很是重视,徐阳顿时大松一口气,连忙开口道:“还有很多。” 言至于此,徐阳惭愧一笑。 “我一直想寻个县令做其幕僚师爷,而应聘此职,往往都需要面对面聊过,于是我基本去过了幽州西部的所有县城,对地方上的各种环境,大多都有深刻的印象。” “就拿这刚刚提到的上谷郡来说吧!瑞林县没有林,山环县早在数百年前就开始逐渐没有山丘了,如今更是与平原无异。小丘县却有数座大山,麦稻县山地众多,却有山无木一片荒芜……” “大多县郡的地理环境,还是与舆图上无异的,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小的差别,放整体而言或影响不大,可对那某个小节而言,或许就有巨大的影响!” “终究还是看执行什么任务吧!” 第120章 随军幕僚,下达聘礼 徐锐闻言颔首。 看样子徐阳确实熟知地理,于此便足够了,已经算是个人才了。 “善。” “先前先生说,你对西边的地理环境和各种情况都甚为了解,不知除了这地理之外,你还知晓哪些情况?” “我知晓胡虏各部的大体情况,细节比官府能提供的消息更加全面,我还知晓官场与坊间之中的各种密闻,都是这些年走南闯北慢慢听来的。” “嗯。” 徐锐颔首,决定了就将徐阳带在身边好了。 就算不需要对方帮忙参谋,可仅凭其对幽西局势的了解,也已能对自己起到不小的帮助。 “既然如此,先生就在我军中当个幕僚吧,月俸十两银子,若立下功劳,我还有重赏……如何?” 说着,徐锐还道:“眼下徐家正是壮大之时,各方面都欠缺人手,先生带回来的族人们,宗主都会妥善安排个差事的,谈不上富贵,但混个温饱,年底留点余钱,却是绝对能做到的。” “只要勤快不偷懒的话。” “好!” 徐阳大喜过望,立刻点头应下。 他分支下的族人们,一直都是他最忧心的群体,眼下百余族人都能被宗族接纳并委以差事,真是再好不过了。 非但如此,徐锐也给了他极为丰厚的待遇。月俸十两银子真不算少了,就算是族人们没得到安置,那光靠他的收入,也足以叫大家都吃饱穿暖。 当下兵荒马乱,粮价是很高,但白银的购买力就从未消退过,十两银不知可以买多少稻谷,省着点吃真可以维系住百余人一个月的花耗。 “呼……” 一时狂喜袭来,徐阳心中却也是感慨万千,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这叫个什么事啊? 作为徐家当代的笔墨先生,他徐阳以文采着称,才华虽比不得那些风流名士,可也算是饱读经书,文化程度远比那些寻常的师爷强悍的多。 当年从父亲那里接过重任,徐阳满心壮志,想着凭借自身才能,接个衙门里的师爷好好当当,说不准为主子屡屡出谋划策后便被赏识,也得任个官职做做……谁曾想,现实竟这般残酷。 师爷之间的竞争,也相当激烈! 才华什么的都靠边站,主要还是看家世,其次便是敛财的手段! 主官都是为了搜刮民脂民膏这才买来官位,其招聘幕僚,寻的自然也是帮助他敛财的狼狈。 自己往日苦读的那些经书,居然在他求职时,半点也起不到作用! 也就渔阳那个小县的县令罕见,竟心怀黎民百姓,与他一拍即合,收他为师爷。本以为能就此苦尽甘来,可造化弄人,那位亲善的恩主竟被乱兵砍杀,新来的县爷又是个贪腐之辈,给了他几两银子便将他遣散…… 他徐阳师爷的位子都还没能捂热,便再次被迫踏上颠沛流离的生涯。 如今能被本宗族的权贵所招揽,该喜悦么?那自然是该大喜,可为什么他会感到忧伤呢? 啊!自家这位将军大人,看重的也不是他的文学才能,而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闻……毫不客气的说,就是个徐家农民,若是走了这么多路,知悉幽西的地理环境和各种情况,亦能被徐锐给委以重任…… 换句话说,他苦苦习来的才学,还是没能派上用场…… 不过也无所谓了,斗米折腰啊,眼下待遇如此丰厚,他还能要求什么呢? 已经足够了。 “好,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就且先去歇息吧!待到大军前往州府时,你便一同跟随着去。” “遵命!” 论完琐事,辞别了徐阳,徐锐便第一时间带着聘礼前往柳家。 在此之前,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他完全没有时间处理私事。 眼下赴任在即,和柳漫天女儿们结婚一事,不能再拖了。 毕竟结婚还是要岳父在场比较好,而以柳漫天与州牧柯抚的特殊关系,对方暂且还是留在北平,不要前往州府蓟城较好,故此再赶也得现在娶。 “贤侄,你真是……” 柳家府邸是徐锐安排的,也在清昌城最核心的东城区。 此刻看着府外大车小车的聘礼,柳漫天双眼泛红,只感到颇为意外。 随着一件又一件事情的打岔,徐锐与他女儿们的婚事也被强行搁置下来。而在此期间,徐锐的地位也是在水涨船高,身份一日比一日高贵,而到了现在更是贵为怀安乡伯,任为破虏将军。 可以说就目前而言,自己这位后辈已是整个幽州,除了州牧柯抚以外地位最高的权贵。 而且就算是身份比不过柯抚,两相之间却也没有隶属关系,可以说徐锐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在这幽州横着走。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柳漫天已经做好了被退婚的准备。实话实说,他的门第已经完全配不上徐家了。 自己的底牌暗网,早就被徐锐给收下了,除此以外他再也给不出什么了。 “诶,都这个时候了,岳丈还这么生份,您该叫我什么呢?” “贤,贤婿……” “哈哈,这就对了。” 柳漫天确实是有些官员恐惧症,即便此刻欣喜若狂,脸上却依旧有些生涩拘谨。不过徐锐并不在意这些,每个人各有各的境遇,各有各的过往,处事姿态各不相同,实在太正常不过。 他娶的是柳漫天的女儿,至于岳丈怎样,怯不怯场,这毫不重要。 “岳丈您就放心吧!我取了巧儿姐她们,从今往后柳家就是我罩的了,您想经商就经商,想出去游山玩水那就去玩,州牧不敢对您怎样的。” “好,好!” 听闻此话,柳漫天终是露出了浓烈的笑意。 他知徐锐没有说假。 无论过往如何,就凭他这强势的女婿在后,在这幽州地界,便再无人能够威胁到他! 多年的胆战心惊、苦心隐忍,终究是在今日烟消云散,满腔皆是苦尽甘来的狂喜,柳漫天哈哈大笑,他拍着徐锐的肩膀,那是越看越满意。 别的都不说了,就凭贤婿这富贵不相忘,他的女儿们嫁过去就绝对不会受苦!好啊,好啊!! “时间有点急,明日就成婚吧!” 看着微笑点头的岳丈,徐锐也是满脸笑意。虽说就目前而言,只从利益来看,是没有太大必要赶着娶下柳巧儿她们的,毕竟柳家的所有助力,他都已经吃下了。 但只从利益出发,只从利益来看,那人还是人么? 便宜占尽了,却不履行该履行的职责,这不是徐锐的作风。 第121章 大军开拔,边行边练 接下来的几日里,徐锐一直都在忙碌着。 下达聘礼的次日,他便高规格的将柳嫣儿和柳巧儿都给娶进门来。 此两女都是性格外向之人,却并不泼辣,与邬梦瑶和徐蔓菁相处的很好,没有半点冲突发生。 除了娶妻之外,徐锐还包下了一小片城区,专门来生产蒸馏酒。 有了张家这个手腕通天的渠道商,他大可以开足马力生产蒸馏酒,不用担心销售不出去。张家负责运输及售卖,完全能将市场铺至整个帝国。 数日过后,派出去募兵的诸多校尉也纷纷归回。此番成效不低,毕竟是刚刚为民除害,剿匪过后徐锐在北平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得知是他缺少士兵,民间百姓也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来,反正到了年岁,躲兵役也是难事…… 倒不如直接投入爱戴的将军麾下。 在整个北平郡,徐锐招到了三千多个新兵,勉强拉起了新军的基本架子。 于此,也就再也没有继续留在清昌的理由了。 可惜寒冬还没有过去,虽已临近末尾,但没过去就是没过去,邬家屯外的那片枫树林,只能等下次有机会再来布置了。 告别徐景与邬鸿,徐锐领着五千大军就浩浩荡荡朝州府蓟城缓慢开进。 虽是踏上了赴任的道路,不过军队走的却是很慢,一路走走停停,一时在沿途招募新兵,一时就地操演上个大半天,甚是打听打听当地有哪些匪帮,以绝对碾压的大势,帮助过路地方直接把匪患给平定了。 …… “主家,按这势头下去,在抵达蓟城之前,我们定能将军队招满!” 十几日过去,军队已开至广阳郡一带。离开故土,招募的效率略有降低,这很正常,外地的官员可不会无偿为你扬名,纵使打了几场大胜仗,徐锐的名声却也只在胜仗所在地流传着,并未波及到幽州西部。 不过在这幽州,越往西边越富足,人口也愈发稠密,虽然愿意投军的比例降低了,但这些郡县人口基数大了,招来的新兵反而要比在北平郡还要多。 眼下仅仅走完两郡,徐锐就又招得七千人,军队规模已然超过万数,当真是风风火火,声势浩大! 没有学着很多练兵手段那般,将原有精锐拆分开来,分散到一众新兵中去。徐锐深知精锐只有聚在一起才有效用,就是再王牌的单位拆分开来,也将失去作用。 一大群乌合之众,不会因为往里边掺杂几个好手就具备战力,如今行径,反而会叫自己丢失最强力的杀手锏。 原有的两千清昌旧部,已被徐锐升为自己的将军亲卫营,达到封号将军这个级别,已有资格拥有一营亲兵,这也是在编制以外的额外力量,也就是说,徐锐实际上拥有十一个营。 这个亲卫营的校尉军衔,他给了牙将周胜。 亲卫营与自己一起同生共死,从微末之中厮杀过来,是他徐锐的死忠力量。而该营也基本跟着自己,大抵是接受将令最频繁的一营,故此周胜这个校尉,主要还是监管日常军务,并无太多真正意义上的指挥权,说是荣誉称号也不为过。 至于彭大宝的百来持戈甲士,则是独立在亲卫营之外的近卫,说是帅旗旗卫队也好,说是徐锐的近侍也罢…… 反正他们就是紧随徐锐,寸步不离的保卫着他。 “嗯,招满这是必然,不过光是满编还远远不够,要尽量在抵达州府之前,就具备一定战力才是。” “忠诚宣传也不能少……” 即便被提成校尉,李北还是经常跟随在徐锐身侧,一起议事。 毕竟其余校尉,大多都比较木,不是很善于言辞。骑督将徐云倒是例外,不但武艺超群,也很健谈。 只是如今徐云乃是全军之中,除徐锐以外最高级的将领,其军务繁忙,没法经常跟着徐锐。 “不管有无隶属关系,无论是不是事出必然,此番从接到圣旨再到抵达蓟城赴任,过渡的时间都还是长了些……” “州牧柯抚在名义上,是我之上官,保不齐会借此刁难。” “尽管发生极坏情况的概率微乎其微,但只要存在,就不得不防,一定要严加操练军士。速度既然已经慢了,那再慢些也无所谓,重要的就是迅速将战力拉上来!” “诺!” 听闻指示,李北立刻抱拳应诺。 得主家抬爱重视,他的山字营最先得到满编。通过各种渠道获取装备,眼下山字营不只是兵员,就连刀盾也都准备齐全了。 可以说外在已足,接下来这营刀盾手的战力表现,就全看自己了。 “相较于长枪而言,双手刀盾尤为难练,故此本将才会优先补足将军之编制,还望你勤加练兵,尽快为本将铸出一营可战之兵来!” 骑跨骏马,徐锐环顾着沿途景象,只暗道还真是越往西走越富庶啊!这一路随着不断前进,道路也愈发平整,就连官道旁边的杂草,都没东边那么狰狞带刺。 与心腹校尉李北并马而行,徐锐对于后者的训诫并非只是勉励,也确实有着话语本身的意思。 近段时间战事不停,他的精力基本都放到了军队里,也发觉兵种之间的各种差别真是巨大! 好比那长枪兵,只要胆大不怯懦,哪怕是刚刚招募过来的新兵,那排成严密的长枪阵,一样能对精锐骑兵产生不小的威胁。即便是步军对垒中,也能起到不错的作用。 可这刀盾手就不一样了,这还真得勤练,半点松驰不得。 单手武器和双手武器,其操控性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单刀本就没有长枪好使,何况一手还持着沉甸甸的盾牌?更何况往往士兵的惯用手都是右手,而右手持刀,较为羸弱且不灵活的左手,却拎着远比刀剑更加沉重的盾牌? 刀盾手的第一道难关,就是克服不协调,习惯持握姿态…… 不过有付出就有回报,对于步军而言,虽然刀盾远比长枪难练,可一旦练成,刀盾兵便是精锐王牌,其在激烈战斗中,存活率要远比长枪手高,且在部分需要坚守的位置,也远比长枪好使。 当然,战局千变万化,军事上从来说不准什么比什么好使。但对这刀盾山字营,徐锐还是抱有了极高的期望。 第122章 抵达蓟城,张诚得任并州牧 既然已经耽误了,那索性就慢慢行进,无需半点着急。 一路走走停停,大军又耗时将近十日,这才开赴至蓟城附近。不过慢慢来就有慢慢来的好处,此际军队已经达到满编状态,且已进行过基础训练。 不说战力几何,起码列队行进不是问题。两万余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在官道上,谈不上雄赳赳气昂昂,倒也是声势浩大令人震撼,如此景象,一路都引起了各方势力的重视。 黎民百姓只是转身就走,权把这支官军认作了幽州军,自然避之不及。 幽州军的风评并不好。 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幽州军独一家不好,而是整个大乾的军事体制就有巨大的问题。 大乾的军事补给是兵站制。 和平时期还好,军队基本就在自家驻地,一般不会出来霍霍百姓,补给也由驻地所在区域的官方粮仓调拨。可一旦到了战时,那军队每每出征,大多就只带着十天半个月的口粮,吃完了便前往就近的兵站进行补充。 可大乾已经贪腐成什么样子了?大多兵站都毫无存粮,军队无法在此得到任何补充,于是就地解决便是唯一的办法了。何为就地解决?就是苦一苦老百姓了呗!索要不成那就直接抢。 风气一贯如此,故此发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沿途之百姓无不胆寒,莫说在旁围观,甚是连忙跑回家中,将那为数不多的救命粮给迅速藏匿起来。 要命,现在可是寒冬腊月!粮食一旦被官军给强征走,那他们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官军过路,所遇百姓并没有感到安定,反而个个胆颤心惊、惶恐不安,作为三军统帅的徐锐,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问询周胜得知缘由后,他深深叹息,并没有做出什么应对措施。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种奇景是大乾的腐败所造就,绝非他一人便可以挽回,就是真做得到,他也不想为乾帝国挽回声誉。 就在形如龟速的大军即将抵至蓟城时,徐锐也终于收到了张诚的书信。 “并州州牧么?” “还真是令人意外啊!” 刚刚率军来到州府城郊,徐锐收到快马来信,便是第一时间开启查阅,然而信上的内容,却是叫他大为意外。 张诚没被调派往南方担任州牧,也没有被任为京城的高官,反是被调往与幽州接壤的边地并州,担任州牧一职。 “相比幽州,并州战事更急,也更为荒芜,若非作为京畿一带抵御北方异族的屏障,只怕早就被取缔了。” 喃喃自语着,徐锐眉头微皱。 张诚是他的恩主,可以说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与张诚之间的利益便是绑定的,虽说谈不上荣辱与共,但老上官被任往并州,对自己而言肯定是不利的消息。 并州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 该州地广人稀,比辽东四郡还要贫瘠,整个州加起来人口不达百万,甚至还抵不上中原地区的一个郡……当然,好歹版图那么大,并州刺史肯定比寻常郡守地位更高,但这主要是因为其军事上的重要性特殊性,从经济从名声而言…… 它一个州,或许还真比不上中原一个郡。 “在朝堂商议调任之际,并州忽然传来消息……并州牧丁布,在上月与鲜卑的激战中,不幸被流矢所杀……” 又翻了两页信,徐锐大概是搞清楚了。张诚纯粹是运气不好,点子背,在这节骨眼上碰到了。 本身以举荐良将之功,要想从郡守一级直接升任州牧,说实话就已经有些勉强。就算张家发力,也要调动各种关系,在庙堂上层层商议,最终让出合适的利益,才能推张诚顺利上位。 毕竟南方的一众州牧,可都活得好好的,推张诚一人,实际上却是两个人的调动。老州牧没犯错,能做到那个级别也有自己的能量,不可能为了给张诚挪位子,强行给别人扣个罪名。 没有这么做的,也做不到。 故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上调,先给老州牧升职,一般是调往京都做个高官,然后再把张诚给调过去任职。 谁曾想,在这关键时刻,并州又出事了! “委任一个州牧,要经过方方面面各种利益权衡,纵使有强大背景,也是颇为复杂……” “正好并州牧战死,空出个恰到好处的位置来。并州特殊,其州牧不如别地的州牧,只比郡守强一些……” “而又正好,张诚之功要当上正经的州牧也很勉强,可当并州牧就是相当合适了,任谁也不会有异议。何况他的功勋本就是推举良将?并州战火纷飞,缺的就是军事人才。推他过去,还能多抽点实干的将校上来,倒也不算是胡乱任命,还称得上物尽其用。” 很快便看完书信,徐锐也彻底搞清楚了情况。 这就是命啊!无论再是不愿,可时机到了,各种因素都倾向于这一点时,便是强势的张家也得捏着鼻子认。 并州牧可不算好差事,这点从上任州牧怎么死的就能看出来。 同样是马背上的敌人,可胡虏之间的战力也是有差别的。鲜卑人的战力,要远远强于幽州面对的乌桓部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张公得任此职,对他对我,也未必是祸。” 不断朝宏伟的城池开进,徐锐沉思着,忽然感到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 并幽二州相互接壤,而幽州州府蓟城,距离这接壤的本州西面边境也不算远。快马加鞭之下,要不了半月功夫,就能从蓟城抵达并州州府太原城,于此,自己也算是与张诚遥相呼应。 一方有难,另一方大可率部来援,双方都得到了强大的后手。 张诚若去了富庶的南方,其实还要更加孤立无援一些。 那些地区门阀横行,任你什么世族,都管不到他的一亩三分地,地方豪族从上到下,将整个官方都给渗透完了,非但如此,甚是连军队里的大小军职,也是豪强的人…… 如果张诚去了那边,必定会被架空。虽说自由无碍,安全无碍,也会倍受礼遇,却宛若深陷泥潭,无法发出任何不利于当地豪强的政令。 相比之下,并州虽烂,却是个听从上级的地方,当地豪强少,还都豪爽大方,满怀侠义心肠,乃是字面意义上的豪族。 “不管想好想坏,也都已经这样,没有半点折转的余地……既然如此,就好好接受。” “我二者遥相对应相互支援,在这破落偏僻地上,也未必就不能立下一番大成就来!” 第123章 夹道欢迎,别驾溥遂 “将军,距离蓟城仅剩十里。” “嗯,传我将令,全军停于原地暂做休整,派信骑进入城中报信。” “诺!” 大乾军律中有明文规定,外军前往某城行使差事时,最多靠近到十里就必须停下,否则将视为谋逆叛乱。 尽管当下本职就是来常驻在蓟城一带,可在见过州牧之前,己方都还算是外军,行为还是符合章程较好。 没有在原地等待太久,实际上大规模的军队靠近过来,早就引起了蓟城外围哨卫的注意。 毕竟是州府所在,该城不仅修得巍峨宏伟,外部也能时常瞧见巡逻骑兵的身影。徐锐一军早就被哨骑所发现,并经层层上报,传往了城内官衙。 “州牧大人有令,请破虏将军进城议事,军队则暂且安置在东军营。” “将军大人,东军营就在不远处,小人在前带路……” 回报的骑士很客气,徐锐也没有违抗的意思。 没有必要,也没有违抗的道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按照规章,除了本城驻军以外,其余军队本就不能随便进城。 自己这支新军,并不隶属于幽州,就是见过柯抚之后,按照规矩来说,他依旧不能驻军于城内,只能常驻在外部。 至于进城议事,危险是不存在的,除非柯抚立刻就要谋反,否则绝不可能初次见面就对自己动手。真当朝廷全是傻子啊,皇帝下圣旨封的新官还没上任就被搞死了,皇家威严何在? 相反,这首次会面,柯抚定会将戒备上调到顶点,不留余力也要确保他徐锐的安全。 “大宝,你率旗卫随我去。” “徐云,李北,我不在的时候,暂且由你们来掌管大军。嗯,就先随这位去那东军营吧……” “诺!” —————— 果不其然,刚刚进城,徐锐就受到了严密的保护。 军兵倒也不多,拢共也就两三百号人,却是个个凶悍,浑身流散着肃杀之气,一看便知是百战精锐。 这些精兵配备着圆盾,左右侍行在徐锐旗卫的外侧,边走,边小心翼翼的提防着道路两边的楼房。 莫说弩手现身,就是瞧见半个影子感到丝毫不对,他们便会迅速组成严密的盾阵,将徐锐完全保护起来。 在精兵们的伴随下,徐锐骑跨高头大马,缓缓就朝州衙的方向行去。 要说这州牧柯抚,面子倒是给自己给足了。从东城门开始,便有军兵专门清空了一条直往州衙的大道,路上无有闲杂人等,左右皆有站得笔直的兵卒在把守,徐锐过路时,这些士兵还会微微躬身,尊敬的行礼致意…… 瞧见此幕,那是个人都会产生些许快意,徐锐自然也是如此。 “柯大人,倒是讲究。” 稍一思量,便发觉从城门到州衙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就这么一大截路,每隔几步便有锐士站岗,为了这花哨的欢迎仪式,柯抚起码调动了千余军士…… 一时徐锐眉头轻挑,虽还未曾见过面,但对此人,他印象已经较为深刻。 “将军,可还满意……” “嗯,不错。” “此楼雄伟,叫什么名字?” “回将军,此楼名为远征楼,是百年前平北将军盛雄所建……” “嗯,对了,这些军兵看起来甚是不凡,是哪支军队里的?” “回将军,伴随您前行的这些勇士,都来自于州牧大人的亲卫营。至于道路两侧的军兵则是本城卫军,也有部分来自灭寇营、定胡营、均山营……” 除了护卫之外,州里还贴心的派来了几个美女向导。 这几个女向导容貌姣好,身材凹凸有致,穿着类似官袍却又不是的特制服饰,给人一种奇异的感官。 此刻,女向导们步行在徐锐马侧,认认真真的为他讲解着蓟城特色。 而且这些女向导好像还各有侧重,高挑点的一个擅长军事,丰满些的了解经济,妖艳些的最懂风土人情。反正就是徐锐不说话,她们就滔滔不绝,徐锐一开口,她们便是立刻回答,绝无答不上来的话题。 当然,这也与徐锐没有去提敏感话题有关。她们不会知道关键的消息,纵使知道,也不会告诉徐锐。 就这样,在热烈的夹道欢迎下,徐锐很快便来到州衙门口。 这是他首次来到州府蓟城,沿途他也在仔细观察着。尽管因自己的缘故,这条路线上的行人被尽数清空,但一路上,徐锐依旧能够听见来自隔壁街巷传过来的嘈杂人声。 还真不愧是州府所在,这蓟城很是繁荣,莫拿清昌来比,就是穿越以来自己见过最繁华的城市北平城,那也无论是在任何方面,都被蓟城甩的远远的。 这是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大城,本城居民,该是有十几万打底……而整个清昌县下辖内的民众全加起来,也未必能凑出个几万人来…… “在下溥遂,任为幽州别驾,早闻将军之名,今日得见果真是气宇轩昂,能得将军,真是天佑我大乾啊!” 在衙门口迎接的,乃是幽州别驾溥遂。大乾官制中,别驾原先仅是个不入流的小官,相当于州牧的师爷幕僚,不过随着时代更迭,别驾一职之地位也是在不断水涨船高,如今更是达到了州郡第二的高位,乃是州牧的副手。 直接安排州里的二号人物在衙门外边等候自己,柯抚在礼节上,已经可以说是无可挑剔。 “溥大人之贤名,本将也素有耳闻,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在此之前,徐锐从未关注过州府班子,关于这州别驾溥遂,好像还真是连名字都没听过。 但这并不重要,一点也不妨碍他笑容满面的说起场面话。 “哈哈哈!在将军面前,遂如何称得上一个‘贤’字?将军少年英雄,这般年轻就立下赫赫战功,往后必将再创佳绩,青史留名!” 听闻徐锐之言,溥遂喜不自胜。 虽然他觉得这大概只是一句客套的场面话,但能被近期风头正盛的破虏将军称赞为贤良,他便止不住面上笑意。 看来大人说的没错,徐锐虽是被张诚提拔上来的,却绝非张诚那类人! 这不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而是一块大可以拉拢过来的洁白美玉!年轻人嘛!就是要在好上级的指导雕琢下,才能够做成一番大成就啊! 第124章 罢免这无法无纪之狂徒! 打过照面,溥遂便直接领着徐锐进了府衙之中。 当真不愧是幽州的最高权力中枢,这州衙修得极为气派,远胜徐锐先前所见过的任何衙门。 其布局宽敞大气,装潢也极厚重,没有什么奢侈的布设,可每一块砖每一节木那都是顶好的材料,朴实无华正经造就的官衙,便自有一股恢宏大气。 这很正常,幽州其余郡县,筑城之初目的便是在关键位置迅速搭建起一个聚居地,也是地方权力的落脚点。而州府乃是一州权力枢纽,无论是拟定还是落实,都经过了层层道道的审核,如此即便不刻意安排,就按寻常标准来建,其大气程度也要远胜郡衙。 至于县衙就甭提了,根本没法比。 “呵呵,吾之韩遥来也!” 跟随溥遂来到议事堂外,早已收到侍从通知的州牧柯抚已然率领一众属官迎了出来。 徐锐定睛望去,便见这是个长脸长须的中年人,其身穿华贵官袍,神态温和,不像是传言里酷爱拉山头争权夺势的阴险豺狼,反似是一位敦厚的长者一般。 然而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说走到今天这步,就是刚刚穿越过来之时,徐锐便知道以貌取人是错误的。 “破虏将军徐锐,见过州牧大人!” 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徐锐并未自称末将。 在这个时空里,韩遥是类似于前世历史中韩信一般的兵仙人物,其胆大爱行险兵,却偏偏戎马一生都未尝一败。柯抚以此来比喻自己固然有抬高的意思,可前面‘吾之’二字,却也有着别样意思。 自己及麾下两万新军,乃是由圣旨钦点的独立部队,行事自主不受地方管辖限制。本就不隶属幽州,徐锐自然不会自称末将,哪怕这词在大多数语境下,都仅仅只是一个谦词。 “……” 很多时候,一句看似毫无关联的话语,便已经说明了当事人对此的态度,柯抚又哪里听不出徐锐的意思? 一时间男人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凌冽之色,不过很快就又隐去,恢复了寻常的和蔼。 “北平虽位处州郡中央,可清昌却是靠向东面,将军此番率军前来,等同于横跨整个幽州,一路车马劳驾,着实辛苦……” “不过辛苦归辛苦,这耗时未免也太久了,从收到任命到抵达蓟城赴任,这可花了足足月余时间啊……” “州里诸官,对此可都有不满。” 平静的道完一番话,都无需柯抚去使眼色,其身后当即便有官吏勃然大怒,怒视徐锐愤慨道: “将军虽立大功,却不可因此娇纵才是!既然都接到了圣旨,自当第一时间走马上任,将军如此缓顿,形如游山玩水,可是蔑视皇威,蔑视我们州牧大人!?” 此话一出,顿时就如导火索一般,彻底引炸了火药桶。 当即众官皆怒,个个手指徐锐,言语也是愈发激烈。 “幽东四郡,其主官皆为尸位素餐之辈,衙门上下,满是渎职之徒!这方才致使郡县武备松弛,被小小高丽贼屡屡侵犯却毫无还手之力!高丽贼是什么货色?刀满缺口,囊不齐箭,车上无粮,兵无轮高,将军领我州郡精锐之师,去碾压这群宵小乱贼,打了胜仗岂不是理所应当,难道还因此平白生出了傲气,还藐视起上官来了?” “呵呵,我看这徐锐以为背靠张家,便可以无视圣旨无视皇威,无视法度无视君长!” “谁说不是呢?” “州牧大人,卑职恳请您上奏朝廷,罢免了这无君无父,无法无纪之狂徒!” 随着众官吏的讨伐声,堂外氛围顿时大变,彭大宝及十余个跟随着进来的徐锐亲卫眉头紧皱,手也不自禁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而瞧见此幕,州别驾溥遂也是懵了。 他出身于并州大族溥氏,虽是州牧柯抚的佐官,虽大致也被架空完全听从于柯抚的意见,却并非是柯抚的人,而在之前,众官商议如何见徐锐时,也是一派和和气气,根本就没提到这茬啊! 什么州里诸官对此颇为不满,完全就是假话,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徐锐又不隶属幽州,说句实话,甚至他来不来都对蓟城行政毫无影响,如此,又谈何不满呢? 不过瞧见柯抚脸上带笑,就这么温和平静的看着徐锐,溥遂眉头微皱,刚想说出的话又顿时咽了下去。 在短暂的失神后,他便已然领会了上官的意思,却是摇头苦笑,对此实在是难以评价。 疯了,真是疯了!徐锐又不是地方军队的主官,他的职务乃是京都安排的,甚至连其任命,都是由圣旨下达的!该军队不像幽州军那般,无论补给还是军饷都要看州里脸色,虽然具体尚不清楚,但溥遂觉得徐锐一军应该是直接由京畿拨款供养…… 于此,对方又如何会妥协?贪恋权势也不是这个贪恋法啊!柯抚这是拿捏人拿捏惯了,根本没去深思细节啊! “那柯大人以为呢?” 突如其来的口诛笔伐,多少是在徐锐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急促,甚至还想笑。 这样看来,这位柯大人的水平未免太低,着实谈不上强敌。 神色同样平静,徐锐直视着面前的柯抚,反问道:“下边人见识浅,这么觉得无伤大雅,那大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 一时眉头紧皱,柯抚有些错愕。 眼下这一出,乃是他不满徐锐的态度,临时改变计划出的招数。经过这么多年的配合,已经连眼神都不需要了,仅凭他几句话,下边人便能揣测上意,配合他重拳出击。 辽东一战可谓大胜,虽说对于整个乾帝国四面的战事而言,此等规模此等烈度的战役,实际上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一个常年都在吃败仗、多年未得一次凯旋,甚至就连出城野战都不敢的王朝来说,这次大捷的宣传意义,还要远高于它的实际意义。 毕竟在开阔平原野战,而又以寡敌众取得酣畅大胜,并阵斩贼王,无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太适合宣传了。 故此,早在得知徐锐战绩的那一刻,柯抚便清楚,这位年轻人很快就会得到高官厚禄,手掌重兵! 既对方是幽州人,那必然是要拉拢的!于是柯抚便立刻遣人去调查徐锐的底细。 看到汇报的那一刻,他笑了。 第125章 既然无事,本将便告退了 看到手下搜集来的汇报时,柯抚当场就笑了。 早知这徐锐出身寒微,却不知竟寒微到了这般地步! 其往日乃是赌徒,也从未进入过私塾念书,甚至还被一群青皮无赖殴成过重伤,一度昏迷不醒险些毙命。 可以说在半年前,此人都一直饱一顿饿一顿,家中无米下锅那都是常态!只是这后半年,徐锐却仿佛开了窍一般,屡屡行险却屡屡得胜,又得时运,被时任北平郡守的张诚看重,也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看完汇报时,柯抚对于拿捏徐锐,已然感到十拿九稳。 毕竟军事可以说是天赋,可人际和权斗,却是要一点点的从世俗中磨练出来! 君不见那昔日的飞将军,也是一天书都未尝读过,但架不住天赋异禀,一从戎就立下赫赫战功,职位也是一路水涨船高?可其不擅权斗及为人处世,得罪了一众权贵也只得落个被自己人暗算而死的下场! 不过从汇报来看,这徐锐并非飞将军那种刚直性格,其为人和善,较为圆滑,这也令柯抚更有自信。 他相信众官齐齐出声,在被愤然指责之下落入众矢之的,徐锐这个初出茅庐的官场新人必会手足无措,从而求助于他。 届时自己都无需怎样,只消在徐锐祈求之际,帮他平息众官,便可施恩于此将,将其收入麾下! 可徐锐这一句大人你怎么看,却是叫柯抚进退两难,错愕之余也不禁有些恍惚……一句话就破了他的开场招,这真是个从微末中刚刚爬起来的新人? “我,我觉得将军必有苦衷。” 尽管很想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那样等同于直接与徐锐撕破脸皮,柯抚到了这个位置,断然不可能如此冲动。 他眉头轻挑,索性便直接转身,怒斥一众官吏。 “汝等真是不知是非就在这狺狺狂吠!大军调动,又哪有你等想象的那么简单?况且将军之部曲也才刚刚组建,一路也要招募兵将,定然是要多耗些时间!这又怎的了?” “怎就目无君长了!?” 此话一出,众官哑然。 多数思维活络的,已经发觉己方的首招已被徐锐破解,当即也是立刻躬身拱手,就朝徐锐赔罪。 而少数粗莽些的,却只觉得莫名其妙。 州牧大人这是吃错药了吧!自己开口讨伐徐锐,不就是得到了你的暗示么?这下可好,既得罪徐锐,又还被作使俑者手指怒斥,这叫个什么事? 不过利益早就捆绑到了一起,这部分官吏虽是不满,却也只得强行压抑,随大流朝徐锐拱手赔罪。 “我等文官,不通军事,故此才有刚才这番啼笑皆非之言,现得州牧大人纠正,我等已知过错,还望将军不要在意!” “是极,我等刚刚是昏了头,将军德高望重,尊君爱国,乃是我朝良将啊!” “……” “哈,诸位言过了。” 并未咋舌众官变脸之快,徐锐轻轻颔首,便将此事揭过。 不说什么先前的欢迎仪式礼遇至极,就只看往后大抵要常驻在这州府蓟城,就没有平白恶了众官的道理。 毕竟与他们管不着自己一样,他徐锐,也一样插手不到州府之中,同地不同属的官员间,能尽量保持个友善自然最好。 但也就如此了。 要他靠向柯抚,哪怕只是在名义上,那对方也得给东西啊!也得给出实打实的利益啊! 这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不能商讨的,只要开得出合适的价码。这柯州牧倒好,什么都没给出,就想收下自己?想屁吃呢!就凭个排场大点的欢迎仪式?这算什么? 一时也算摸清此人斤两,徐锐谈兴大减,当即抱拳道:“这见也见了,本将便去军营安排军务了。” “啊?将军何故这般着急?” 一招失效,正在柯抚微笑着谋划第二招时,徐锐这忽然请辞,却是叫他猝不及防,大为意外。 这初来乍到,不是该与众官先聊上一整个白日,然后夜里自己做东,大家再喝个宿醉……明日便回军营,都算他匆忙急切了,可这刚见面就走,未免就有些…… “那柯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没有事啊!” “既然无事,本将便告退了。” 拱了拱手,徐锐转身就走。 原本看柯抚给面子,他也打算走完这整个惯例中的流程。 可眼下不过一句话不对路数,对方就开始玩那套低级权斗的下作手段,已是叫徐锐彻底看轻,连交谈熟络下的打算都没了。 好处没给甜头没提,就想空手套白狼收拢自己,一句试探无效,就暗示众官讨伐,这样的小人,徐锐连接触都懒得接触,反正互不隶属,何必要给他这个脸面?耐着性子陪对方扮家家? 虽说就目前看来,以这柯抚的水平,大抵也为难不到自己,可见招拆招也是很累的,既然对方是这种德行,道不同迟早会撕破脸皮,那又何须委屈了自己? “徐将军,你……” 望着徐锐决绝的背影,柯抚脸色铁青,只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脸面都被这年轻人甩在地上,用鞋底来回摩擦。 在这幽州,竟还有人敢不给他柯抚面子? 一时间,柯抚只感到身后众官都在讥他笑他,于是他大怒转身,恶狠狠的瞪了眼众人,便满腔郁气的朝厅堂内走去。 而众官见状,都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可再奇怪又能如何?鹰犬就要有鹰犬的觉悟,即便一肚子憋屈,官员们还是紧步跟随着柯抚进了厅堂。 只有那州别驾溥遂没有立刻动身。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幕,溥遂只感到阵阵快意。 在行政上他虽完全支持州牧柯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州别驾的权柄,早就已经被上官给强势架空了。 堂堂州郡的二号人物,放到其他州里,那个个都能呼风唤雨,可在幽州呢?他非但毫无威名,甚是些郡守乃至县令,面上虽尊敬,但心里却没把他当回事。 若非如此,为何刚才柯抚和一众大小官吏都在衙门里坐着,却独独派他一人在衙门外边等候? 作为并州豪门子弟,混成这样,溥遂常常感到憋屈,也觉得自己是家门的耻辱,可他无法,他无法对抗柯抚! 此人盘踞幽州多年,权力已是根深蒂固,常人莫说对抗他,就连拒绝对方的要求都做不到。 可今天将军徐锐的做法,却是叫溥遂眼前一亮,那颗早已死寂的内心中,也生出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第126章 帐中论事,未雨绸缪 回到军营,徐锐便开始操练军士。 军队是他的立足之本,什么事,也都没有练兵重要。只要军队具备战力并足够忠诚,他就无需对任何势力卑躬屈膝,乱世里拳头才是王道。 倘若他只有两千兵马,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小校尉,那毫无疑问,纵使互不隶属,但他胆敢对州牧放肆,那也只有死路一条,可他有两万兵,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首次相见,那柯抚就如此行事,想要拿捏将军??” 军队正在训练,因是刚刚组建,要练太复杂的演练那也不现实,当下最核心的还是先提升组织度。 何为组织度?便是能否听从号令,去执行各个战术行动。 而排列成队,随着旗号不断改变阵型,便是眼下提升组织度最好的方式。 简易营帐中,徐锐正与李北、徐云等心腹爱将议论着今日见闻。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徐锐自认不算天资聪颖,于此要想做出正确的抉择,就必须要集思广益。 “是也。” 想起在州衙里的景象,徐锐眉头微皱,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在他最初的构想中,自己初来乍到,肯定不会答应柯抚什么要求,但也不会平白恶了对方。奈何此人大概是在州里当土皇帝当惯了,这见面便是敲打加威慑的做法,实在叫徐锐不愿屈从。 张诚当真是大乾好上官,以往没有对比还不算明显,可眼下见过柯抚再来看,张诚真可谓顶级贤良…… “主家,圣旨上说的,咱们有两个职责,一是镇守边关,二是征剿地方贼寇,二者并无轻重。” “不如先以剿贼为重,待到彻底剿灭州郡之贼后,再去边关严加防守?” 邬战如此说道。 他虽是粗人,却是一早就猜到了今日主家可能遇到的遭遇。 以为身为只抢世家大族以及贪官污吏的绿林好汉,邬家人都深刻的知道,大族相比寻常百姓,是富裕到了何种程度,而相比这些大族,官员又更是富裕。 而仅凭俸禄,是断然做不到这一点的。 于此,形式就很明朗了,豪族坏,而官员更坏! 坚守这简单的道理,在邬战眼中,那什么柯抚作为一州州牧,幽州百官之首,自然是坏中之坏,恶中最恶! 此等败类,做出什么事来,他邬战都能理解。 “今日主家恶了柯抚,其必定要弄阴谋,若现在就去驻守边关,保不齐会被他背后捅刀子给卖了,届时纵使主家有两万大军,可若被乌桓主力包上,也难逃一劫……” “倒不如先剿贼练兵,将军队水平提上来后,再观局势行事,那时候无论他玩不玩阴的,我们也有抗衡的力量!” 邬战一席话道出,满帐皆是颔首。 而徐锐闻言,也觉得有道理。 尽管圣旨上虽然没有明言说清楚,究竟是抵御胡虏重要还是清剿贼寇重要,但仅凭先后顺序,潜意思也是御胡为先。 不过不能仅看命令,还要结合当下实际情况才是。 柯抚如此一个阴险小人,自己还真不能随意派兵去协防边关。 就目前而言,在幽州西部这块集政治、经济所在的命脉区域,其外段的长城防线上,可以说每一节都有大量的幽州军在驻守。虽说幽州战事不绝,但也从未听说过在这西部地区,有哪个郡失陷了,最多就是边关上的小县来回易主。 于此便已经说明,以幽州军之力,不说保卫全线边境,但是就只守卫上谷、蓟、渔阳、北平这四郡,那完全是绰绰有余,不说什么铜墙铁壁,但也确实能抵挡胡虏入侵。 这样一来,自己派兵去协防,反而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驻守边关其实没有什么,这也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只是柯抚看起来毫无底线……本将只怕,我将军队派往长城协防,他却直接顺势把原本的驻军给抽调走了,并且再也不派人来,于此,我军就从协防变成了驻防……” 倒也没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徐锐直接将最大的忧虑直接道出。 而听闻此话,众将全都一怔,旋即细思极恐,一个个连连咋舌,只觉这种情况,还真的极有可能发生! 以柯抚的德行,做出什么事来都很正常,他若整这招釜底抽薪,那己方还真是进退两难! “若真遇到这种情况,即便再是不愿,我军也都被捆绑住了!柯抚他有理由,他大可以说是此段有我破虏军驻守,其余战线形式危急,不得已而抽调走这块的驻军前去支援。而他有理,我军却没有……” 李北眉头紧皱,喃喃道: “不管起因如何,那种情况下,我军只要撤离,无论是战时难以抵挡而后撤休整,致使疆土沦陷,还是在平日里愤然离去,致使关键的防线无人驻守,那说起来我们都有大罪,都有大过失。” “毕竟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渎职。” 考虑问题,从来不能只看眼下的,还得考虑到将来的。 这会还身处蓟城,可营帐里已经谈论到了边关战事,这不提倒还不觉得,可一说起来,众人便全都眉头紧皱,只觉得己方看似逍遥自在,但只要一个不小心踏入陷阱,便会从此受困,深陷囫囵。 “圣旨上终究还是提到了抵御胡虏,倘若完全不管,应该还是不行的。” “将军,末将建议,既然我军不隶属于州里管辖,那就完全不要与州郡往来,少跟州牧他们啰嗦。” 邬元兴忽然开口了。 作为在场众将中年级最大、武艺最高之人,他还又是徐锐的泰山岳父,身份很是特殊。故此,邬元兴很少说话,在各种问题上,也鲜有表明态度,也因此常常被人忽视。 不过忽视仅是因为他不说话而言,此刻男人刚一开口,顿时就引起了满帐注视。 “噢?将军请讲。” 在军中,徐锐素来不会称呼什么私下的名头,无论什么关系,也只称职务。 这位年轻将军望着自己这位魁梧的岳父,面上带笑,认真聆听。 “有来往就有交锋,交锋多了,迟早会中一次套,可直接不与州里往来,也就从根本上杜绝了这种风险。” 邬元兴说话不快,颇给人一种从容不迫的感官。 就听他道:“既然圣旨上给了将军超脱于地方的地位,那又为何不利用起来呢?无论是在地方上剿贼,还是战事危急,前往边关帮忙协防一下,那都是我们自主的行为,根本不需要与州里交涉,完全不要与他们有沟通,打完就走,并向京都发去战报……” “如此,柯抚又岂能奈何得了我们?” 第127章 浩大车队,物资抵达 徐锐采用了邬元兴的建议。 要说还真是真人不露相,邬元兴平日里沉默寡言,可这偶尔一出手,就帮徐锐解决了大问题。 是也,既然互不隶属,那就大可不必有半点牵连。 而没有牵连,柯抚就是贵为一州州牧,也奈何不了徐锐分毫。 就这样一连封营将近半月,徐锐每日都在好生操练着麾下军士,军队的各项指标,也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提升。 这段时日,蓟城也常常来人,基本都是柯抚所派,请徐锐进入州衙去商议要事。不过徐锐对此只是无视,每次都是一样的推辞,那便是不在同个编制里,无需共同论事。 疏离之意,已形于表面。 柯抚对此愤慨至极,甚至动用州牧官印,以公文催派徐锐进城,而后者仍是那态度,管你州牧官位再大,不隶属就是不隶属。 几次三番下来,柯抚终于悲哀的发现,他权柄再大,却是奈何不了徐锐分毫,对方说不给面子,那就真可以半点面子都不给。 柯抚只感到后悔,悔自己敲打的太早,直接就激变了徐锐,这下可好,双方直接再无接触,他想使手段都使不了。 对于州牧大人的心路变化,徐锐并不知情,或者说也不在乎。 现在他已发现,自己只要时不时去履行一下职责,那在这幽州地界,他还真就可以肆无忌惮,不用在乎任何人的脸色。 也就在封营操练的第十六天,一支浩大的巨型车队从南边缓缓开赴而来,车队左右,还有数千精锐步卒随行护卫。看卫军之旗帜及军袍款式,便知其绝非来自地方,而是京畿一带的禁军京军之流。这队伍沿途问路,最终停靠在了徐锐军营的正门口。 “咱家寿彬,任为戎常侍之贴身小宦,此番奉命前来运送物资,一路颇有波折,耽误了些时间,让将军大人久等了……” 军营外,一个身穿锦绣宦官袍的年轻太监站在徐锐面前,他长相阴柔,态度极为恭敬,朝徐锐郑重行礼。 “诶!有何久不久等的,倒是公公为我之事一路车劳舟顿,真是辛苦了!” 常言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来给自己送东西的? 徐锐面露微笑,直接亲手将寿彬扶了起来,同时顺势极为自然的将几锭沉甸甸的金锭滚入了对方那宽大的袖中。 “……”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可是旁人看不出来,身为当事人的寿彬又如何感受不到? 一时脸上笑容瞬间更热烈几分,寿彬亦是宛若弹灰一般,极为自然的理了理袖袍,实则却是难以察觉的掂量了一把这赏钱。 共有四锭,每锭都在二十两左右,可这大小却是寻常,如此看来绝不是银,这等大小的银子绝对没有这么重,那就只能是金了,同等大小的金,每块都要重白银将近一倍。 八十两金就是八百两银,这对大宦官而言算不了什么,出门逛一圈都能搞来更多的,可对寿彬这等中层宦官来说,这份赏就着实不轻了! 霎时间寿彬满脸堆笑,便是阿谀道:“将军风姿,小人早在京都就常常听到,可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那传言中,您已是神勇无比,可今日得见,方知将军远胜流言何止千百倍?” “哈哈,不说这些。” 徐锐微笑颔首,也没跟寿彬扯犊子,当即提起正事。 “不知公公,此番带来了些什么好货?” “都是顶好的,您放心!” 提及正事,寿彬也一下严肃了不少,就见他微笑道:“戎常侍非常在意将军,小人从未见过戎父他老人家这般认真,此次他叫小人送来了将军的赏金,一千两黄金,一两不少,除此还有破虏军半年的军饷,以及部分武器装备。” “车上有轻皮甲五千件,顶尖皮甲两千件,袖筒铠两千套,全装扎甲一千套,长弓两千把,短弓三千把,军弩一千具,戈、戟各两千把,除此还有蛮刀三百把,其余单刀、长枪、盾牌之物则若干,但每项起码都有千数以上。” “不错,不错!” 听闻此话,徐锐顿时大喜过望。 阉党别的不说,这手笔是真的大! 一万套甲胄,这是个什么概念?算是自己之前积攒的甲装,相当于整支破虏军,能有半数以上披戴铠甲,上万甲士…… 更别提这一万套铠甲,寻常的轻皮甲只有半数,另五千套不是精良皮甲就直接是铁铠! 精良皮甲虽然顶着个皮字,但实际防护能力并不比铁胄要弱,而且还轻,不会拖累行动能力。 优质皮甲往往是由犀牛这类皮硬且厚的动物皮革制成,其工序繁琐,经过褪毛、硬化、刷漆等多道特殊处理,不仅能抵御刀剑劈砍,甚至还能硬扛箭矢射击…… 至于铁甲自然不必多说,袖筒铠已算是顶尖,至于札甲,更是在防御力惊人的同时,还看起极为森然威严,一般都是配给低级军校使用的,这一给就给一千套,都能组建一支成编制的扎甲部队,也是极为阔气了。 武器这块也很不错,只是相比惊人的铠甲数量而言,已然再不值得说道。 “寿公公,不知那蛮刀是何物?” “哈,蛮刀前车就有……” “来人,还不速速取几把蛮刀过来给将军过目!?” 许是觉得干说也说不明白,寿彬看了眼随从,后者中立刻分出几人跑往存放蛮刀的大车,很快便取来几柄,交由徐锐与寿彬。 接过蛮刀,徐锐顿觉轻盈。 相较其余刀剑,这蛮刀连刀带鞘也没有多重,无论刀体还是刀鞘都由金属制成,银亮银亮的,每把鞘上都还雕刻有看不太懂的美观纹路,看起是很漂亮。 只可惜此刀稍稍有些短,甚是比单刀还要短上一小节,不太适合作为主战武器。 “这蛮刀又名为大理刀,锋利无比,吹毛透风!” 听着寿彬解说,徐锐蹭的一声拔出刀来,就见这刀刃闪亮,却是太过细薄……快肯定快,就是难以在激烈战场中长久使用。 精致是精致,但和寻常单刀砍到一块,那不得直接崩出豁口来? 不过倒也无伤大雅,本身就短也最多是个副武器,何况总共才三百把,大抵就是要当做奖励一般赏下去的,实用性倒也无所谓了。 第128章 中原腹地匪寇横行,群山湖泊动辄十万 “不错,确实是好刀。” 虽说不太实用,但确实是好刀。 将刀收回鞘中,徐锐随手便将其递给了身侧的彭大宝。 旋即他就示意寿彬领着车队先进军营,到了营里再说话。 后者对此自然遵从。 …… “此番是来的慢了些,不过也是因为京都距离蓟城着实不近,而一路也并非太平,有各方势力都盯上了车队……在各种阻碍影响下,这才来的慢了。我须说清楚,好教将军知道,我西园是把您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戎常侍可以说是刚刚回京,就第一时间开始为您准备物资。” 来到军营内里隐蔽处,寿彬便开始解释为何来晚了。 徐锐只是认真听着,待对方说完话后,这才顺势问道:“各方势力都盯上了运输车队?” “有数千禁军随行护卫,哪方势力如此狂悖,竟敢盯上你们!?” 其实寿彬来的远远算不得晚,自己的破虏军刚刚编成,还未完成最基础的训练,对于优良装备也还没有那么的渴求。在徐锐的预想中,西园那边,只要能在三个月内将物资给送过来,都可以视为极有效率了。 司幽两州不接壤,还要横跨别州,仅仅一个月功夫便将东西运达,已经是非常快捷。 本想顺心而言,不过话都挤到了嗓子,徐锐还是硬生生将其给咽了下去。 刻薄的人,往往比宽厚的人更加吃香。既然宦官觉得慢了,那就慢了呗,自己说不慢,那往后他们做事便不会再有此次这般认真,何必呢? 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要从有利于自己的方面出发才行。 “就是如此狂悖,还有好几伙。” 提及沿途那虎视眈眈的数方势力,寿彬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甭管当今圣上是不是命不久矣,但只要他还活着,西园宦官便是天下第一的权力集团。牢牢掌握着决策中枢,在天子脚下的京畿地方都可以横行无忌,出来却被下边的土鳖们给盯上,寿彬心中自然是极度愤懑。 还好对方终是顾忌,没有动手。倘若真是狂暴之徒,完全不考虑后果,那仅凭这随行的几千禁军,还真就未必抵挡得住,毕竟禁军多年未战,早已沦落为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真就是银样镴枪头。 可以预想,倘若贼人发难,寿彬大概不能逃脱一劫。纵使勉强苟得一条性命,但东西没送到就丢了,回到西园,他的下场也是显而易见。 “司隶来蓟,必先借道冀州,而过路冀州,太行山脉也是绕不过的天险。魏国无能,竟在治下养出一伙数十万人的贼寇来,被他们盯上,咱家此番还能全身而退,当真是托上天保佑了……除此以外,还有那常山国内的大定湖,同样盘踞有十余万贼军,也与太行山贼一般盯上了运输车队……” “待车队行过易水一带的恒山时,又遇一伙名号为安民的乱军,这伙贼军胆大猖獗,几番蠢蠢欲动,就是兵力较少仅与卫士相当。权衡之下,最终还是没敢出手。但如果他们似前边那些贼寇一般拥有人数优势,那必会出手!” “哼,贼胆竟大到这般地步,此番回去我定要求上边出手,发兵剿灭这伙安民乱军!” 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任谁都不会好受,何况是睚眦必报的宦官? 寿彬越说记忆越是清楚,而记忆越清楚……他便越愤怒!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 自打他进了西园开始,就再无人能够威胁到他,平日里肆意妄为的都是自己,此次吃瘪还险些丧命,实在叫他怒火中烧。 “这些藩王,仗着有半点血脉在身,便在封国里逍遥自在,本身这也没错,谁叫他们投了个好胎?只是身在其位,就该谋划其政!竟放任治下贼寇做大成这般地步,他们难辞其咎!” 基本无视了寿彬的愤怒之言,徐锐多少有些吃惊。 几十万规模的匪寇!? 这是怎么搞的? 在整个幽州,只怕连上万规模的匪寇都没有一伙,何况是十几万几十万?冀州乃是声名远扬的中原富庶地,怎会有如此多的贼匪? “太行山贼,竟有几十万?” “是也。” 见徐锐错愕,寿彬便开口解释道: “中原不比边关,其人口稠密,郡县动辄便是几十万人乃至上百万人,人口如此之多,匪寇自然也就不会少。” “当然,寻常贼匪也就数千规模,不是他们招不到人手,只是人多也没地方藏匿,无天险可守,也只有被剿灭的结局。” “但太行山脉、大定泊一带却是不同,太行山脉到处是山,高山密林层层叠叠,都不说什么易守难攻,光是想在那里寻觅到贼人之踪迹,便已是一件难于登天之事。且仅是找到又有什么用?要想彻底剿灭他们,不叫他们逃走,只能以重兵包抄。” 言至于此,寿彬无奈叹息。 “而要把此山脉包围起来,少说也要好几十万大军,当今我大乾又能从哪里调来这么多兵马?” “大定湖泊也是如此,大定湖是由一个大湖和无数小水泽组成的地名,其遍地都是芦苇青纱帐,贼人都通水性,挑着小船在那横行快活,官军非出动水师不可剿灭……而水师都是海船,停靠于沿海诸州,虽冀州也有,但关键是大定湖大,却不通海路,水师根本就无法开赴此地……” “无论是新挖一条可供水师通行的大河道,还是直接就在大定湖边侧修大型战船,都是不可为的,其成本太大花耗太高,就为一伙地域性的贼匪,无论是朝廷还是陛下,都绝不会同意。” 这也是寿彬没有言语报复的根本原因。恒山虽高虽大,但仅是一座孤山,地势再险,可只要包围的森严,迟早能困死那几千贼军,朝廷调动万余兵马差不多就够了。 故此,那伙‘安民’乱军,已是被他给盯上了。 可太行山脉的那几十万贼寇,以及大定湖那十几万人,就截然不同了。就是恨得牙痒痒,寿彬也实在无能为力,只得作罢。 “寿公公所言之数十万,是算上了贼寇的家眷吧!” “是也,就是与贼有关之人的总数。” “原来如此。” 徐锐颔首,这才觉得正常。 开玩笑,要是贼寇那几十万人都是战兵,这对整个帝国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不过眼下看来,就是太行山,也最多只有六七万贼兵,如此只要别太跳,朝廷基本就不会费钱费力的去征讨。 其最后结局,徐锐大概也能预估,那便是在某个关键节点,被朝廷招安,匪头子得个将军或是郡守的职衔,也不要求他做事,只消约束部曲不再胡作非为,做个名义上的臣子便是了。 “真不曾想运输些物件,路上竟能有这般多的波折,真是辛苦公公了!” “诶,其实这倒也正常。” “毕竟车队规模如此之大,光是伴随在旁的护卫军兵就有数千,岂不是已在宣示正运送着珍宝?” “这年头,无论是军械还是钱粮,都足以令各方势力奋不顾身,肥羊过境他们半点表示都没有,那才不正常。” 说到这里,寿彬眸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不如下次我就轻装简行,明面上不派军兵护卫,只叫少数精锐装扮成民夫模样,袒胸露乳,肩背挑担,这样把军饷给您送来?” 第129章 演兵练武,静待天时 “不必,就像这次这般,以大军护送着过来就行了。” 听见寿彬之言,徐锐想都没想便断然摇头。此人想效仿那水浒中的青面兽杨志?这份突发奇想简直可笑。 这年头,就连寻常客商运送些不值钱的货物,那都得将护卫安排齐全这才敢上路。 轻装简行并不能起到多少隐蔽行踪的作用,反而是自取祸患。 没有与寿彬交谈太久,徐锐与其拉拢了一下关系后,便派心腹领其去蓟城中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至于徐锐自己则没有去。 如今以他的身份,能对这类中层宦官能表达热情已是足够,根本无需亲自去怎样怎样。 作陪这种事,交下边人去干就是。 …… 新得武器装备,徐锐稍加清点后,便将东西安排了下去。 全军上下,最为忠诚最为可靠的,自然是他的老清昌县军,如今这两千多人已被编为他的亲卫营,肯定要配发最好的装备才是。 全员佩戴甲胄这是必然。 因为骑督徐云的调动,之前老县兵里剩下的精锐骑兵也都被抽调走了,前往骑军两营里担任骨干,于此徐锐亲卫营的编制,也就随之做出了稍稍调整。 眼下亲卫营共有两千两百兵,分为一千两百步卒,以及一千弓弩手,徐锐给步卒每人都装配了精良札甲,配大戟或长戈,将其武装成了标准的精锐重步兵。至于一千弓弩手,也是人人披戴轻皮甲,手持优良劲弩,腰别快刀,背负阔盾。 这种阔盾弩手,是徐锐前世在纪录片上看到的,言曰,弓弩装填缓慢,空当正是脆弱之际,而在战时先将阔盾插在身前的土地里,便将形成一道自带的屏障,可叫弩手从容上箭。 传言这种配备的弩手,在古代是相当强劲的,还曾在西方历史上风靡一时。 徐锐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这样,不过眼下装备正好有盈余,且先这样武装试试,不适用的话调整回来便是。 除亲卫营之外,其余的装备分配也就很明朗了。 最重要的便是徐云的两营骑兵,其次是邬战的特别战字营,再后是李北的刀盾营,最后才是其余各营。 没啥说的,剩下的四千件轻皮甲,正好给徐云的骑兵,保证他们人手一件,李北的刀盾营则全员披戴袖筒铠,两千件顶尖皮甲则落到了邬战手里。 而这几只精锐部队的成员,也基本都是来自北平郡,以及邻郡较为亲近的地区,至于后边在幽州西部这块招募的士兵,则大多填充进了长枪营和弓箭营里。 不是徐锐想玩区别对待、地域亲疏分别这套,纯粹是这年代还真就这样。 新兵是没有忠诚度可言的,也无需给他们配备什么好的装备,因为在某些情况下他们甚至还会逃跑,那可就亏大了。 只有同生共死,一起历经数次战斗,并在其中凝聚出了战友之情,也展现出自己的人格魅力,最关键的是还要叫他们看得到前途,觉得追随自己是明智的抉择,是光明的,如此,士兵才会忠心耿耿。 还未经历过这些阶段,现在就只能先重视较为忠诚的乡党,在外地新兵身上投注太多,往往便会亏的更多。 武装下发,接下来就是日复一日的操演。 在这不短的时间里,州牧柯抚的心思似乎死灰复燃了,先以犒军之名,遣官差送来酒肉钱粮,接着又唤人来请徐锐进城议事,甚至连州边驾溥遂,都被他安排着来了一次。 然而徐锐只是坚守原则,不与州里过多来往。 眼下他年纪太轻,战功虽卓着,但奖赏也已经落到了实处,再谋求什么,在短期内都不可能实现。 既然在几年内,都不可能扳倒柯抚,或是说扳倒了这位子也轮不到他来坐,那他自然也就没有与州郡过多来往的必要了。 牵涉太多,反而扰了清明。 故此,徐锐东西不收人也不见,当然别驾溥遂来时,他还是给面子接见了一会。哪想这位别驾也只是来应付差事,象征意义的传达完上官委托的话语后,便在私密的营帐里与徐锐闲聊起来。 徐锐开始还摸不清此人路数,不过聊着聊着,便发现这是个壮志未酬便被架空的人才。溥遂极擅治理民生,对如何提振地方经济,有着独到的见解,甚至就从接地气来看,他的思路想法,从财政而言,还要比徐锐更强。 可惜当年刚刚欢喜着走马上任,他便悲哀的发现,州牧柯抚权欲太强,根本不愿分出哪怕威胁不到其自身的半点权力,溥遂就如胡围一般,刚赴任便被架空。 只是他没被软禁,并且自身也有才华就是了。 “徐兄,你我虽相识不久,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平常看不到的东西,你是个刚正之人啊,敢反抗强权……” “听你过往事迹,我知你是顶好的贤良,唉,要是这幽州是由你这样的人来做主,那该多好。” 溥遂走时,留下这样的话。 其中意思,已是直接露骨,极其直白的表明了他的态度。 无论是何种处境,做到这个级别的大官,其一举一动本就代表着立场态度,倘若不是刻意使然,又岂会在私下里来莫名感慨这一声? 徐锐当时闻言没有说话,他也想立刻顶掉柯抚,只是时机还未成熟。 就是非要动手,只怕最合适的时机,也便是皇帝崩殂的那一日了。 当今天子耽于享乐,年纪虽轻,身子骨却早已被酒色掏空,又常服所谓仙师所炼之金丹,正可谓一日不如一日,距离驾崩,大概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而乾帝国四面接敌,又内忧外患贪腐严重,各地百姓苦于贪官污吏苦于匪盗横行,已是极为不满。在这积重难返之际,帝国却连再微小的反制政策都未曾发过,就这么任由局势不断恶化着。 眼下皇帝尚在,一切都还勉强趋于稳定,可徐锐知道,现在距离大规模起义出现,已是只差一个契机。只消一个导火索,各个火药便会纷纷轰爆,将乾帝国轰个分崩离析! 还有什么契机,能比皇帝驾崩更合适呢? 常言乱世出英雄,自己手上有兵有将,那时才是他登场的时候! 但深知时机再好,也得有能力才可以把握得住,徐锐抓紧练兵,只求在这两年内多立些战功,于此,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抓住机会,被委以重用! 毕竟再是撞上,那提拔也需要名头才是。光一个辽东之战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第130章 军队初成,意取快活林 约莫着过去了整整一月,徐锐的破虏军都没有执行任何军事任务。 说起来倒也是宽松,在地方上没有直属的上官,也就意味着没有监管和各种约束,只要别做得太过,徐锐大可以随心所欲自由部署。 他是渴望立功的,只是这事真急不来,待到军队操演初成,届时再去作战也说不上拖沓。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度过,很快寒冬便过,冰雪消融,迎来了初春。 至于这段时日,家眷何在? 那自然是在军中了。 很多兵书军诫上都常讲,将帅要以身作则,不要把妻妾带进营中,但这也是看情况而言的。倘若就是一部校尉,全军拢共也就两千来号人,那自然是不能如此,徐锐以往身为参将县尉时,也便是如此行事的。 但当军队规模达到数万,其中的影响便是微乎其微了。 整整十一个主战营,家眷仅仅只是安置在帅帐旁边的新建两层房屋里,平日也不怎么会在军士面前露面,能影响个啥? 当然,如果可以还是分离开最好。 起先在徐锐的预想中,便是赴任后在临近的州府蓟城里买一处府邸,暂且安置妻子们。只是州牧柯抚的水平实在难以恭维,首次见面就近乎与自己撕破脸皮,如此一来,徐锐自要调整计划。 君子都不立于危墙之下,何况他还算不上君子,又岂会把家眷放到险境之中?即便大乾有条律在,领兵将军的家眷得留在大型城镇中起到人质的作用,不过到了今天,已经没有谁会去遵守这种条例,就是柯抚近期颇有动静,也未曾拿过此事来做文章。 “此番剿贼,首要在于扬名,一定不能让民众误会,要叫他们知道为民除害的是我破虏军,而并非幽州军。” 在与房屋近乎无异的帅帐中,徐锐交代着战前的各种注意事项。 时至今日,破虏军已经经过层层训练,虽还谈不上什么精锐之师,但也具备了基本的战力,再加上精良的武装,抵个寻常的悍勇军队也是勉强可以抵一抵的。 此际,再通过常规的训练,军队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有提升,要想叫凝聚力、组织度、战斗力快速进一步提升,最好的方法就是实战,就是叫他们见见血。 正好天气转暖,春季已到,于是一场大规模的剿贼会战,也就由此拉开了帷幕。 “幽西几郡,乃是州郡命脉所在,也因此常驻有大量军队,可即便驻军不少,这些地方仍是匪患猖獗,是该管管了……我有意平定这幽西众多匪帮。” “且还有密报传来,那渔阳第一大匪快活林,近期正在迅速做大,在贼酋的大肆招募下,匪众已从两千滚至五千余人,翻了一倍有余!本将职责在于剿匪,岂能见此等虫豸发展下去,此番动兵,首要便是要除去这快活林!” “诸君,可有高见?” “……” 听完主家一番开场白,众将当即畅所欲言,提出各种看法。 “与别的贼寇不同,那号称快活林的匪帮名声不小,盘踞于茂密山林之中,其踪影难以寻觅。若要征剿,还是要找些当地山民在旁协助才是……” “诶,此言差矣!与其去山林里苦苦寻找,将军不如引蛇出洞,派人佯装富商过路,却是缺失防备……当然,不是没有护卫,护卫肯定要有,不然就太假了,只是相比于运送的货物而言,护卫稍稍少一些而已。” “哪用这么麻烦,而且依你之意,实行起来也忒难了。快活林足有几千匪众,野战要灭掉他们,最少也得出动两三营兵,如此大规模的军队调动,岂会不被贼之耳目所查?想要随意引蛇出洞断不能成。而我军足有两万大军,先派好手前去探查,确定了贼寇栖身在哪座山哪片林,直接将其围死便是!” “以我们现有的兵力,完全可以做到这点!” “哈,这话说的,杀鸡焉用牛刀?” 众将观点各不相同。 有校尉认为,不需要搞那么多华丽花哨的伎俩,搞了也未必能够奏效,若是被贼寇识破,便是白耗精力了。 索性直接大军围山步步蚕食,远胜贼寇的数倍兵力,大可以将它们包围起来,一口吞下。 此类观点较为稳妥,符合堂堂正正的战策,基本如此布置,那灭掉快活林便是板上钉钉。 不过另一种观点,也有它的道理。 那就是只要动兵,就一定会产生损耗,尤其是在山林地区,损耗也是最大的。调集这么多人马,贼寇是能灭掉,可付出的成本也很高昂,虽谈不上赔本的买卖,但性价比确实不高。 “诸君所言皆有道理……” 徐锐颔首,倏尔转头一直没有发表看法的骑督将徐云。 作为自己的头号心腹爱将,肯定是要随时随地都培养对方才是。 面露微笑,徐锐道:“徐骑将可有高见?” “回主家,高见不敢当,但云也确实有些看法。” “噢?现就在商论,既有观点就要表达才是,快快说来吧!” “诺!” 自上回徐锐提及,叫众将私底下都去好好学习多读点书,徐云便是真正听进去了,近期除了练兵和磨练个人武技之外,他基本将所有的闲暇时光,全部投入了阅读兵书上。 有付出就会有回报,何况还是全力以赴的挑灯夜读? 徐云的谋略在快速提升着,近乎是在主家发问的后一刻,他脑中便浮现出了对应的方案,只是又考虑到自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将身份,他这才没有出声罢了。 作为徐锐最亲近的心腹,兼军中第二人,他一表态,也会从其他方面影响到别的将领。主家的意思很明显,既是想集思广益,肯定也还抱着让大家多交流多进步的想法。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不能太早表态才是。 “主家,此番景遇,叫末将想到了当初在清月河畔的那次剿匪,虽然规模要大多了,但仍可以依此计行事。” “至于有同袍说到,大规模的军队调动,那确实是会打草惊蛇,从而使贼猜到我军意图,龟缩不出。” “可这是对于步军而言,若换成我部骑军而言,就没这个问题了。” 论起战策,徐云滔滔不绝,他很是从容不迫,看起满腹韬略。 “虽说到目前为止,骑军这边只凑齐三千多匹战马,但只是清剿一帮乌合之众罢了,这点兵力便足够了!” 第131章 出征开拔,淳朴并地 “噢?三千骑便足以平定,不需要其余军兵在旁配合?” “是也!” “当然配合多少还是要一些,但却是从侧面,从别处来配合。” “哈,你且说。” 一时也是被勾起了兴趣,徐锐面露微笑,示意徐云畅所欲言。 而徐云见状当即自信点头,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主家且率大军出征,声势浩大的开往涿郡、代郡、上谷郡等郡县剿伐贼寇,此三郡皆是渔阳的反方向,大军浩荡远去,必会使得渔阳之快活林掉以轻心!” “适时再派人运送着大量钱财粮食,过路快活林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护卫是要少些,但也不必太少,可姿态一定要做足,就是小心翼翼避免遇到贼寇。” “然后在商队将近的前几日,再放出风声,说破虏军解决掉涿、代、上谷三郡后,下一步便是灭掉快活林。于此,贼人必会想着干上一票大的之后便就此暂且收手,而待其行动时,早已设伏于不远处的三千骑军,就会将这伙匪帮尽数灭杀!” 一席话娓娓道完,徐云躬身抱拳。 而帐中众将闻言,也无不连连点头。 虽说此计,有不少细节尚还值得推敲,但依此行事,那快活林大抵还是真要中招的。 代入贼匪视角,这一切布置都显得是那么的自然不突兀。 首先大军初成,先把较为难缠的敌人放到一边,优先去碾压一些小贼给军队树立信心,这很正常,而且这一步还没有掺假,破虏军主力是将随着徐锐去上谷三郡剿贼。 然后大车队过路,运送有大批钱粮,可因护卫稍有不足,便绕远路,避免被贼寇察觉,这也合情合理。 而听闻破虏军下一步就是灭掉自己,快活林必会恐慌,也会开始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龟缩不出做好准备。 这准备,自然也就是钱粮了。 于此,他们又岂会放过这送上门来的肥肉?反正最大的敌人徐锐那时正带着大军远在外地剿贼,根本顾不到他们! “善,那就依此计行事吧!” 徐锐如此说到。 尽管在他看来,徐云的计策还是稚嫩了些,许多地方大可以改进完善,但眼下也没有再进一步去细化休整的必要。 战局瞬息万变,耳目探听到的情报再是详实,也定然与着实际情况有区别,在差异的信息下做出的决策,如何更改都不会特别贴近实况。 徐云能道出这样的计谋,便已说明他现在具备了一定的策略,如此大可放心的交给他去做。 自己无需过多干涉。 敲定大方针,早已准备就绪的破虏大军,留下一营长枪兵镇守军营后,便浩浩荡荡的开拔出征。 当然,白日仅有徐锐带着大军汹涌出发,至于徐云这边,则是在深夜无人时,这才悄无声息的摸出军营。 军营本就设在渺无人烟的郊外,故此只要有心隐蔽,进出就都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 “将军,前边就是上谷郡了。” “如果再一直往西边走,要不了半月功夫,便将离开我幽州抵达并州,最近的并州边郡唤作云中郡。” 亲率大军出征剿贼,徐锐的第一站便是蓟郡西边的上谷郡。 传言在古时候,该郡盛产稻谷,不仅产量大,而且质量极佳,故而被特赐上谷一名。只是近百年来,又因天情不利,又因兵灾频繁,上谷郡的粮食产量已然大幅缩水,可就是这样,只论生产粮食,它仍是一郡可抵外地两三个郡。 此番策马伴随在徐锐身侧的,不是心腹战将,也并非忠诚亲卫,而是那被特别聘为随军幕僚的笔墨先生徐阳。 徐阳多年来走南闯北,虽其行迹主要在于幽州西部,可对周围州郡的情况也是知晓不少。 赶路时将其安排在身边,既能闲聊解闷,还常常能为徐锐带来不少的新讯息。 “噢?上谷由来是靠盛产稻谷,那云中郡呢?” “这个卑职不知,该是没有特殊含义。” 沉吟几息,确定云中郡的名字没什么典故后,徐阳便是摇头,旋即道:“倒是奇怪,云中和上谷虽不同属一州,却是接壤的邻郡,但就论产粮而言,还就有着天壤之别。” “云中是非常典型的并州地质,其土地贫瘠,产粮极少,每年都有人饿死,每年也都有流民逃到幽州来……” “怎会如此?” 放眼整个大乾,幽州已是偏僻破落地,竟还会有流民逃难逃到幽州来,当真是奇怪。 “我幽州虽贫弱,但就西部诸郡,起码还是达到了寻常郡县的标准,民间不宽裕,可也有口饭吃,不至于活活饿死。” “而并州就不同了,并州疆域虽大,官吏虽算作尽忠职守鲜有鱼肉百姓之恶徒,但受限于环境实在太差,鲜卑贼子又时常犯境,那里的人再是不愿离开故土,可迫于生存,也只得如此。” “敬忠职守?此话怎讲?” 行军路上也是无聊,徐锐索性便趁机多了解下邻州情况。 听闻此问,徐阳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知晓的消息全给说了出来。 “历朝历代,并地都当属贫弱首列,作为边关,它是中原地区抵挡胡虏的屏障盾牌,素以军事强力而得以闻名……也不是没有主官尝试过发展民生,只是多战之地,倾注的心血再多,可一朝不慎被异族犯入,数十年之努力便将化为泡影。” “再加其地质贫瘠,再怎么发展也发展不起来,在几人主官试图提振经济无果后,后来的执政者便再没有往这方向尝试过了。现整个并州,唯一热闹的地方就只有太原城了。” “常年荒灾,又常见刀兵,可困苦的环境没有压垮并州人,反叫他们愈发团结,并州地方,无论豪族还是官吏,基本都不会欺压百姓,还常常自掏腰包去扶持民生……” “此等景象,别处断然是见不到的。” 此话入耳,徐锐便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他心中也不禁萌生了别样的想法。 如此看来,这并州当真是风气淳朴,只是环境太过恶劣这才沦落至此,但这并不妨碍其上下皆是可用之人!若能收拢此地人心,当得一大助力也! 毕竟边关之民见惯杀伐,手持锄头便是民,拿起刀来就是兵!这可是顶好的兵员啊! 有新并州牧张诚的这道关系在,自己是不是就可以…… 徐锐从不会局限自己,他是在幽州,他的根基也同样在幽州,但这不影响他放眼天下。 乱世即将到来,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切不可自我设限,只看幽州,那又与井底之蛙有何分别? 第132章 灭上谷、涿之贼匪,代郡之贼望风而逃 一路浩荡前行,大军很快便抵至上谷郡。 没有顺道去郡府下落城拜会当地郡守,通过徐阳这位百事通徐锐得知,在这幽西繁华地带,其郡县主官,基本全员投效于州牧柯抚,并忠心耿耿,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自己此番出征,贸然的去与这些官员公开会面,且不说会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也会叫部分可拉拢的官吏难做。毕竟文官不比武将,更要受州里节制,何况他们本就隶属于州牧? 徐锐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便是剿匪。 每至一处,他便就近询问百姓,当地有哪些匪帮作祟,旋即便派大军征剿该贼。 此番也无需再去过问豪族,幽西的豪族与州牧没有一点勾结,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一带算是柯抚的直辖地带,还是不要像在幽东那块随心所欲好,反正军队规模摆在这里,便是贼子得到豪族的报信示警,也难逃覆灭。 毕竟地方就那么大,万余大军直接全面铺开,将目标贼匪的活动区域完全覆盖,他们再是想打游击,可在破虏军绝对的数量优势下,也没有操作空间。 不过短短十余日功夫,上谷郡之贼匪尽数被剿灭,其中还包括三个盘踞在本地数十年的老牌匪帮。 毫无疑问,就与北平如出一辙,在这上谷贼匪的老巢里,破虏军也搜到了数量惊人的豪强信件。 果然,无论是在何处,强盗和地主那是必然有着勾结。 剿匪尘埃落定,就在本郡众豪族惶惶难安之际,徐锐便派出使者以他的名义亲自登门,也立刻就受到了豪强们的热情接待。毕竟罪证被人拿捏,众地主哪里敢嚣张?徐锐可是连州牧的面子都不给,谁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谁曾想,徐锐的使者没有趁机索要好处,态度也是彬彬有礼。 众使者面见众豪强家主后,便当其面摸出通匪信件来,又在对方神情大变后,当场取出火折子,将这些把柄就地焚烧一空。此等做法,还真是叫上谷众多豪强的内心忽紧忽松,面上表情也是忽惊忽喜。 烧完信件,使者们便告辞离去,然而面对此等示好,众族要是没有半点表示,那就实在不会做人了。 他们紧急会面,一同商议过后,便每家都出一点,凑了十几万石粮食送给破虏军,言曰犒军。 这份回馈礼物谈不上多,只能供两万大军两月耗用,但也谈不上少,毕竟这可是两万大军…… 相比于官员,豪族的立场倾向一向较为模糊,虽说现在是站柯抚,可站的也不坚定,他们做起事来,也不会过多考虑州郡里的影响。 何况是整个阶级同进同退?单家或许还有些忌惮,可全郡豪强一起亲近徐锐,柯抚再是愤懑,也无可奈何。铁板一块的豪族,任谁都感觉难搞。 徐锐欣然收下这份礼,并与众豪族派来的使者相谈甚欢,给对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徐锐固然是厌恶豪族的,虽然他自己勉强也算作出自豪族,但这不妨碍他厌恶这个阶级。 眼下虽是乱世,可民生如此凋零,豪族之罪必然是大头。不过徐锐也很清楚,在自己真正起势前,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这个阶级敌对的。再是厌恶,他也不可表现分毫,反而要与他们亲善,尽量争取对方的支持才是。 解决完该郡匪寇,徐锐一军也受到了本地民众的竭诚拥戴。 “徐将军慢走!” “众位军爷之大恩,我等草民感激不尽……” “想那黑崖山匪帮,平日是何等的猖獗?沿途抢劫,掳掠民女,甚至一度还公然在官道上设卡抢钱!明知治下有此等狂徒恶贼,官府却是不管不顾,纵使偶尔抵不住万民请愿,象征般派遣个百余官军,大多也是连战都未战,丢下一句查无此贼后便草草离去……” “而破虏将军呢?直接大军围山,一寸一寸的搜!不过耗时两日便将该匪帮尽数寻出,杀的人头滚滚,真是大快人心啊!” “呜呜,我的儿,你看到了吗?害死你的贼人,终于被剿灭了……” “要是破虏将军当上州牧就好了,从此我等只认破虏将军和破虏军!” 比豪族还要无所顾忌,民众的情感就是这么朴实,谁为他们做事,谁就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 徐锐大军开到,为民除害,当即便收获了不加掩饰的民心,更有甚者,还出言期盼徐锐能当上皇帝…… 与当地豪族一般,上谷郡的百姓不管再是困苦,每家每户也是硬生生分出些许存粮想要犒军,愣是凑出了几万石粮草来。然而徐锐却没收,开玩笑,他现在并不困顿,又岂能收下这点稻米叫百姓自己捱饿? 然而他不收,却是更叫民情沸腾,在更得民心的同时,也落下了高风亮节圣贤将军的名头。 想要投军,从此追随徐锐的乡间勇士也是不计其数。不过眼下军队早已满编,无论从条例还是从管理能力而言,都暂且达到了极限。 徐锐没有轻率的收下乡勇,仅是择其最为晓勇凶悍者补充到军队里。 毕竟古时候的军队除了弓弩远射便是近身搏杀,而只要近身搏杀,那就必定会出现伤亡。即便此番剿匪再是轻松拿捏,军队也难免出现了折损,正好拿这些乡间勇士填补进来。 剿贼事毕,徐锐没有再在上谷郡过多逗留。 他直接领军南下,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上谷之邻郡代郡。 然而预想不到的景象却是发生了,因为贴靠的极近,破虏军彻底剿灭了上谷贼匪的消息也很快便传到代郡这块。心知此军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代郡众匪无不仓惶,望风而逃。 赶在军队抵达的前一日,代郡本地的匪寇便已经逃窜的差不多了,大多都一路向南,溜进了相邻的冀州地区。 再往南行便是冀州常山国,若是不经层层通禀,贸然领兵越境去追,不仅犯制,还会开罪冀州牧,并会一同得罪常山王,徐锐自然不会如此不智。 知晓一时间在代郡纵使掘地三尺也灭不掉几个匪帮,徐锐便立刻领军转向代郡东边的涿郡,赶在风声传过去前,先一步杀到了地方上。 只要贼人没跑,那就简单了。 如同在上谷郡一般,徐锐把军队全面铺开,层层搜查,在这等无死角的追杀下,也不过耗费十几日功夫,涿郡之贼,便如上谷郡一样尽数被歼。 一月功夫,徐锐便杀贼数千,缴获无数。他又命随军工匠在贼匪窝点就近的官道边侧搭立高杆及木牌,枭贼首级悬挂于高杆之上,至于木牌上,则以本地惯语书写着贼人的来历及罪行。 第133章 杀他个回马枪 还是那套做法,徐锐在剿灭涿郡匪帮后,照样派使者将勾结书信送至对应的豪族府上,当场将其烧成灰烬。 事实上,这些证据也就在当下具备一点效力,远远谈不上什么把柄。 豪族没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倘若真到了可以动手的那一天,随便搜搜便能寻来无数由头。 而时机尚未成熟时,哪怕有天大的罪证在手又能如何?故此,直接把书信丢还给他们作以示好,是当下最好的做法,不然还会引起该阶级忌惮。 得了恩惠,涿郡豪强如同上谷豪强一般,很快便给徐锐回馈善意。 只是相较盛产粮食的上谷郡而言,涿郡粮产较少,当地豪强送的不是粮,而是白银千两,以及五百匹好马。对此徐锐欣然接受,他缺的就是战马! “此番行过三郡,在当地市场购得战马三百多匹,外加涿之豪强送来的五百匹……恭喜主家,两营骑军之战马问题,已然是彻底解决了!” 破虏军,临时军营。 刚刚送走众豪强的使者和主事人们,李北站在徐锐身侧,爱抚着马圈里精神极好的战马,脸上也带着喜意。 在主家徐锐的亲和管制下,在一场场胜仗的洗礼中,在团结一致的风气熏陶里,全军上下早是铁板一块,无论骑军利好还是步军利好,对于诸将而言都是好事。 “嗯,这涿郡盛产马匹,还是要多多留意才是。” 望着马圈里质量极佳的诸多马匹,徐锐亦是面上带笑。 在上谷郡的市场里,他只买到了四十多匹还算不错的战马,而在代郡,因为太过匆忙,去采买的人也只带回二十来匹,当然,这也已经是将代郡本地的市场横扫而空的结果了。 纵使花费时间慢慢去寻慢慢去买,最多也就再来二十匹。可这涿郡却是不然,随便一个小城市场都有许多战马售卖,绕一圈就总共得来二百三十多匹,再加上涿郡豪族所送的五百匹,他麾下骑军营,便从此不会缺少马匹使用了。 当然,暂时不缺不代表往后不缺,而且许多战术想要执行,都需要一人双马,买马这件事一日不可停歇,当一直坚持着贯彻下去才是。 “徐骑将那边应该也快出结果了吧……对了主家,我们现在是该返回军营还是……” “若要继续往东剿匪,倒也未尝不可,上谷豪强才送来粮草不久,如今连我军原先所带之粮草都还未吃完,再加这新补充的,继续征战个两三月也不成问题!” “实战是最好的练兵。”听闻徐北之问,徐锐缓缓开口道: “基础训练早就完成了,常驻在军营里,军队最多就是维持着现状,只有不断搏杀,才能练就强军,如今出征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军兵执行各种战术任务,也逐渐从生疏变得极有效率,如此下去,要不了多久便能抵近边军的水准。” “既然有粮,也有战斗可打,自然也就没有归回的道理,要说思乡……我军就在幽州本地作战,也没有这方面的担忧。” 有粮还有战斗可打,且战则必胜,谁还返回驻地? 几乎想都没想,徐锐便断然摇头。 至于接下来去哪…… 沉吟几息,徐锐双眼微眯,便道:“连战一月,将士们多少也都乏累了,传令下去,且先在涿郡休整几日,便一路向东,开赴广阳郡除贼,此番休息,可叫士兵前往郡城里逛逛……” “同时,除了通过他们的嘴,你也去放出消息。” “什么?” 听闻此话,李北愣了愣。 关于军队的战略走向,应该严加保密才是,又如何还能刻意的散布出去?难道主家就不怕那涿郡东边的广阳郡听到风声,其当地匪众就又如代郡匪帮那样,拔腿开溜了? “主家,您的意思是……” 到底是读过不少书,李北一时眉头轻挑,想到了一种可能。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本就在绝对忠诚的军营之中,眼下左右又皆是心腹,没有旁人外人,徐锐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便见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悠悠道:“冀州素有天下第一州的美称,其财政第一,文化第一,人口第一,军事虽不是第一,但其战力也属上成。” “冀州匪患同样猖獗,但那或是因为匪寇占据着天险要地难以攻伐,或是与地方豪族及官吏勾结,以此得到官面庇护,但无论如何,能在冀州混下去的贼匪,不是有关系就是得地利。” “代郡贼匪,本就是亡命轻装而逃,长年累月敛来的财富大抵都藏在某处,并未随之带走,没有足够的钱财,根本打不通冀州的关系,而好地方都被冀之本地贼寇所占据,对方自然不可能将要地拱手相让出来。” “故此我可推断,代之逃贼此去冀州,必没有好果子吃,心心念念只会想着返回代郡,或取钱,或重操旧业。” 一席话道出,李北已是彻底明悟。 他仔细一想,便发觉那些逃亡的贼寇去了冀州,还真是凄惨! 冀州富饶至极,而通常富贵的地方,其花销物价也很高,轻装简行的匪寇就是想就此从良,也没那资本,随行那点盘缠根本经不起几日花销。 可在冀州为匪,其难度远胜幽州,其实官府并非是对贼寇置若罔闻,纯是对交了孝敬钱的匪寇如此。 没有打通关系,还没占据易守难攻的天险要地,代郡贼寇若想在冀州继续为匪,便是自寻死路,冀州军轻松便能将其剿灭! “将军之意,是对外放出假消息,叫那帮逃亡的贼匪误以为我军已将注意从代郡移开,然后待到他们回来后,我军再杀他个回马枪?” “知我者,李校尉也,本将所想正是如此。” 徐锐颔首,他的意思就是杀贼人一个回马枪! 除恶务尽,不是他徐锐非要搞死这帮人,双方又没仇怨,倘若这伙人从此就真的从良了,其实放过也没啥。 但徐锐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习惯了劫掠他人,又如何能再去做一个良民?只怕自己大军一离开此处,这群逃去的贼寇便会卷土重来,继续在代郡称王称霸。 既然来了,那自然要将他们根除解决才是。 赶走又让他们回来继续作恶,这可不是徐锐的作风! 第134章 平代郡匪患,将人心尽收之 通过军士之口、碟探之嘴,徐锐在明里暗里都放出了破虏军下一站便要攻往涿郡东面广阳郡的风声。 接着,在涿郡本地足足休整了将近十日后,徐锐这才带着大军开赴东方,然而却是一路缓行,至夜深人静时即刻转向,绕荒无人烟之野外,暗中绕道奔往西面之代郡。 此番行军的路线,是在前几日里便悉心规划好的,且徐锐早已派遣精锐哨骑轻装简行过去站点,他基本把后搞来的八百多匹战马全用上了。骑马的步兵也无所谓,主要是确保路线妥当,在此处暗行不会被闲杂人等所发现便是了。 “主家,不出您的预料,历经一月多的功夫,已有大部分代郡之贼悄悄归返了代郡,更有几伙胆大之狂徒,已然开始重操旧业,劫掠于民间。” 一路暗中行军,经过几日快赶,破虏军已经临近代郡。 此际黄昏,暗网头目甲一策马伴行在徐锐左右,向后者传达着暗子们飞鸽送来的情报。 “嗯,这世道,纵使是有名有望的富豪,一时间贸然前往外州,只怕都是难以立足,何况是帮粗劣的贼人?” 听闻甲一之言,徐锐没半点意外。 事情就如他所预想的一般。 想想也是,习惯了劫掠为生的匪徒哪里还能回头?历史上是有出自匪帮后改头换面成就大业之人,但其数量何其之少?只是因为成功了才有名气被大众所知,可有更多的匪寇,一旦落了草,到死那都还是肆虐民间的恶贼。 去了冀州打不通关系当不了贼,从良又做不到,腰包也不允许,留给代郡贼寇的选择,也就只剩下暂避风头后便重回代郡了。 当然,倘若他们真能苟且于现实,从此改头换面做个良民,徐锐自是拍手叫好,大可以给他们一条生路。 不过这基本不可能,就如甲一所汇报的那般,逃回郡里后,明明距离被大军征剿还没多久,便已有不止一伙的贼人开始重事劫掠了。 “你且去吧,好好准备一下情报,着重在于贼寇的藏匿点。” “诺!” 听闻命令,甲一立刻退去。 而徐锐也唤来李北邬战等校尉,交代安排道:“此番暗回代郡,就是为了除恶务尽,故此绝不可拖沓,如果这次再放跑贼人,下回就难捉他们了。” “抵达郡边界后,本将会下发情报,各营分别前往对应的窝点,给我全面铺开大肆搜查,绝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贼子!” “诺!” …… 没过几日,徐锐的破虏军便再度来到代郡境内。 此番做足了准备,大军一开过郡边界后,便立刻分散开来,每营每部都有确切的目标,一动身便是直指要害。 而到了这时,已经又过了几日,大部分贼寇已然确定破虏军开向了远在东方的广阳郡,也是将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逐渐开始恢复了日常的劫掠。 哪知徐锐却杀了个回马枪! 官军去而复返,一出场便是铺天盖地声势浩大,密密麻麻的披甲军卒仿佛一眼都望不到头,他们分工有序,一营一营的分散开来,将代郡各大区域分割开来,封锁开来,搜查起来! 瞧见此幕,刚刚再受贼害的代郡百姓欣喜若狂,而隐匿在各处的匪盗却是惊恐非常! 怎么回事!? 徐锐不是领着军队杀往广阳郡剿匪了么?他怎么又回来了?该死啊,江湖传言不保真啊!! 怀揣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大抵是惊恐与憋屈,一伙又一伙多年盘踞在代郡作恶的匪帮接连覆灭,在士气如虹、装备精良,人数还占据绝对优势的破虏军面前,他们连垂死挣扎都做不到,干脆利落的就被一一剿灭。 他们的项上人头,被斩下悬挂在官道边侧,用于警醒过路世人,他们多年积攒的财物,则被尽数收缴,成为了破虏军的军费。 “将军为我代郡除贼,不惜劳神费心,去而复返,如此厚恩,我等草民感激不尽!” “往后您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管托人来知会一声,只要小人们能够做得到,便绝无推诿的道理!” 此番准备充分,破虏军仅仅耗时十日,便将整个代郡之贼清扫一空,令地方风气为之焕然一新。 这种改变是肉眼可见的,民众的拥戴热忱,也是看得见的。 得知破虏将军为了帮自己这等草民除去地方匪患,竟然还用上了声东击西这类计谋战策,代郡民间的百姓们便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到了今天,官府在民间早没了可信力,在许多眼中,当官的除了征税和捞钱之外,几乎就什么都不会了,当然事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若是放在以前,说是能有一伙官军,为了给他们除贼而计略频出,那民间便是断然不信的。 开玩笑,大乾官府和大乾官军,会心系百姓,会为民间做事? 可在眼下,这一幕却是真的发生了。 民众们当然不会将徐锐的功记在大乾头上,他们都深深的知道,不是官军有意来帮他们,而是由徐锐领导的官军,这才做出了如此行为。 一时间,大批大批的百姓,纵是不远数百里,也要赶来这建在代城旁边的临时军营,只为一睹将军神采,送上自己的犒劳品。 民生困苦,代郡百姓自己都吃不饱,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财物可以进献,所带之犒劳慰问品,无非就是些自制米糕、干枣、果子一类的吃食儿。 这次徐锐没有拒绝。 这些物件价值没有很高,既是民众们的一片心意,他就接受好了。正好,多样性的粮草,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振奋士气。 此番除却收获代郡民心,徐锐也从当地世族手上,获利不小。 就与上谷和涿一般,这代郡匪帮的背后,也频频有豪强的大手在暗中操控。灭掉众贼,徐锐亦从其窝点中,搜出了大量的来往书信。 依照惯例,他将这些罪证都送到了豪族们的府上,当面将其焚毁,也由此交好了当地豪强。 不过这回剿贼,与以往那些剿灭战有着本质区别。 以往是堂而皇之,就是抵达后便全面铺开,以绝对的硬实力灭去贼人,而这回却用上了算计。 对付寻常贼寇,都要声东击西去而复返,阳走阴回满腹算计,那若是对上强力的敌人呢?岂不更是计策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