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驴在手，我追着空间逃荒》 第1章 穿越 苗新雨穿越了。 缺德系统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她脑壳里。 【叮咚。恭喜宿主！当前已成功登录“逃荒游戏”！叮咚。系统已为您解锁量子空间，请自行探索并尽情使用！】 魆黑的薄云，蓬松的苎麻，她瑟缩着身体挪向漏风的墙底下。无人的破庙，空荡的原野，就只剩她一个人癫狂暴起。 陌生的空间让苗新雨彻底崩溃，引颈仰天长啸，嚎声凄惨无比。 “啊→啊↑啊→啊↓啊~~~———就当是一场梦～～醒来很久还是不敢动～～哦哦哦～～”歌声呕哑嘲哳，感情属引凄异，但不是巫山大马骝也不是人猿泰山哈。 明明只是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既没车祸也没人害她，凭啥她就这么穿越了？缺德系统问过她意见了吗！？？ 【宿主不要这样，小系统有点害怕。】 黑暗中不远处人影晃动，不甚丰茂的草木影影绰绰，如同鬼影。 “什么声音！！？” 惊颤的叫声划破夜空，吓得庙里的苗新雨立刻闭麦。 有个同伴声音颤抖，“莫非此地有……鬼？” “你个读书人还怕鬼？叫你平时不锻炼，你瞅瞅，人家狐仙鬼怪咋不吃那张飞李逵？”一个粗犷的声音朗声嘲笑道。 “嘿！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小生这是、这是紧张！！” 此时的苗新雨已经有点汗流浃背，小生，这年头哪个好人还自称小生？而且口音也怪怪的，但奇妙的是，她居然能听懂。 如果她没猜错，她不仅穿越了，而且穿越的是古代。 再看自己这一身衣服，乖乖，长袖卫衣配休闲裤和拖鞋！按理说这个点儿她该冲个凉换好睡衣，盖上香香的小被子，待在二十四度的空调房里美美睡个午觉。否则大热天的谁遭得住！ 但她今天因为某个ddl磨蹭了一小会儿，对着电脑不知不觉睡着了。 该不该庆幸现在是长袖长裤免得一身蚊子包呢？ 刚刚那几人稀稀拉拉的互相推搡，嘴上说着害怕 ，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苗新雨甚至可以透过窗缝，看到他们晃动的身形。 坏了，还是先担心穿着这身衣服会不会被古人当成敌国奸细抓起来吧。 她收回思绪，赶紧向系统询问解决方案。 【亲，小系统会全程为宿主保驾护航，游戏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和我咨询哦～】 “客服是吧？告诉我外面是什么人。” 【现在是新手保护期，系统才可以替宿主探查琐碎问题哦，后面查询非服务外业务是要收费的。】 【叮。查询到屋外三人自镇上而来，前往郊外替族中老人寻求隐世名医，按照出声顺序分别是米行伙计、书生、力夫。】 距离三人走到庙前还有一点时间，苗新雨继续问道：“计算对方敌意和武力值。” 【敌意有一点，但暂时不足以激发他们的攻击行为。武力方面，反正你打不过哦。】 那她就要快点儿做出决断了。 此地庙小，墙面都漏风，屋子里的设施只有结满蛛网的土地像和几张烂木桌子烂木板凳，地板也是黄泥夯实的，地上潦草铺陈着几副脏得不成样的草席。灯油耗尽，连老鼠都不稀罕这儿。 庙外她刚刚观察过，比较空旷 ，不说来不来得及跑路，跑出去会不会被人家联合抓住，又是另外一个剧情走向。 此地无银三百两，两险相权取其轻，她决定暂留屋内钓鱼。 武力值关乎她能不能活过今晚，不管对方有无敌意，只要她打得过或者能逃脱，那都不是事儿。敌意与武力结合计算，可以为她明天的计划铺路。 苗新雨：“继续说说周围三公里的大环境，自然环境社会环境都要。” 系统默默报告着，这次它没讨价还价， 因为这一项咨询属于刚刚说到到“服务内业务”。 苗新雨此刻脑子也没闲着，通过识海在空间里寻摸了套亚麻新中式套装——这百十来件现代服装都是新手礼包里的。 她心念微动，衣服“欻”的一下被意念换好。 “嗯？真的可以这样啊。”省得她亲自动手，情况还不算坏。 美中不足的是，她匆忙之下找到的这套衣服上衣是件短袖。 忽而她灵机一动，将没有图案的米白色卫衣套在身上，把裤子团吧团吧和厚底拖鞋一起丢进空间，然后光着脚缩在土地像背后，手里紧握着空间掏出来的剔骨刀，辣椒水揣在衣兜里。 这套亚麻衣服的款式就是没有款式，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服装形制，穿身上让她看起来有点像洗干净的乞丐，而苗新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系统刚说这里很像古代华夏，这个朝代更是遇上灾年，对外贸易和文化交流都免了，反而更加保守封闭。 她不知这里的社会风气具体如何封闭保守，反正小说里的古代总是很封建，漏胳膊是万万不能的。于是她在地上滚了一圈，爬起来套上脏兮兮的卫衣，既是防蚊防风也是防人起歹心。 那三人行至门口，其他两人拦着力夫不让进，“大林，可否谨慎些好？听小生一言，老话说啊，一人不进庙，我们虽是三个人，但也势单力薄……” 米行伙计也劝道：“是啊林大哥，咱是出来替姑奶奶寻药的，如今药没寻到，可不能冒失耽误了老人家的身体！” “说啥子什么薄啊单的，哥哥我听不懂，你们不就是胆小怕事！”林大自小不爱读书，只爱听些打打杀杀的故事，崇拜各种武林高手的他当然看不得两人这般没有气性！ 书生道：“此言差矣，小心驶得万年船。小生认为，我们可以来一招投石问路！” 这土地庙本就没有门，在月光的映照下，土地像的下半截清晰可见。 林大和米行伙计两人眼睁睁看着这半吊子读书人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子，然后朝屋里丢了进去。 小石子斜斜落在烂木桌子上，因为缺半条腿本就站立不稳的木结构哐啷一声散架了，砸在地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整个土地庙一时烟尘滚滚。 “你就是这么投石问路的？”林大嗤笑一声，迈开腿正准备进去。 可是，那土地像的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惨白的手。 第2章 女鬼 饶是林大这种粗神经也被吓了一跳，其他俩胆小的绷着精神顿松，哇呀哇呀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鬼啊——” 苗新雨适时地从神像背后走了出来，态度自然，仿佛在庙里已经待了许久，实际上却不超过十分钟。 “你们两个吓死老子了！滚一边儿去！”林大转向庙里的方向，咽了口口水，颤声道，“姑、姑娘？” “我是人。如果你们信的话。” 书生心想，此处鬼气森森，又是荒原古庙的，纵使真有女鬼也不为过。 也许是对方的情绪就写在脸上，苗新雨咧开嘴露出惨白的牙齿邀请道：“各位，不妨进来一叙？” 她刚走到这个位置就不走了，光线从窗子照进来，令手里的剔骨刀寒芒尽显。 没有一个人迈开步子。 计划有变，那几人比她想的要无害一些，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苗新雨也不等，又转身回土地像背后待着。她从空间的新手大礼包里挑出来一个颜色素净的帆布包，挎背两用的那种，容量大还可以装作古代褡裢。然后往里面塞上矿泉水、面包、泡面、压缩饼干、维生素片、防狼喷雾、备用登山鞋和隔热毯。 最后将电棍和战术手电筒各塞到布包侧袋里，用搭扣扣紧。这样敌人稍有异动，她可以迅速作出反应。 帆布包空间有限，先塞这几样吧。 她长舒了一口气，等待外边那几人下定决心进来，或者离开。 那米行伙计倍感压力，主动向前一步道：“里边的姑娘，深夜叨扰多有不便，在、在下一行人想要进庙投宿一夜，天亮便走。在下愿意以两块饼子换一席之地，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他学着以前跟客官打交道时的话术，反正示好的态度要先摆出来。 “可。”但苗新雨没要饼子，反而问起外边的世道如何。逃荒嘛，总要了解民间的反应。 系统却在她脑子里叽叽喳喳，【宿主宿主，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懂的可多了，而且现在免收积分哦！】 苗新雨没理它，静静等来人的说辞。 三人轻手轻脚地进屋，为首的力夫林大道：“小子从清溪镇上来，最近外边不太平，族中老人被个兵痞子砍伤了，如今寻医不得，只好在此地耽搁一晚！” 隐居山中的医婆遍寻不见，可偏偏县里坐馆的大夫说这伤口最多能抵二十四个时辰，也就是两天。如今已经过去四个时辰，碍于夜路艰险才就此作罢。他们是分头找寻，如今也只能祈愿其他人能找到人。 米行伙计面色最焦急，??消息最初是他跑来告知族中长老，传言南方水患、西部蝗灾，东边的情况，知道内情的人都讳莫如深…… 如今他本家的大姑奶奶为了保护几个小辈和兵痞子动了武，却被兵痞子砍伤，伤口已经化脓，县里的大夫看了都直摇头，这叫他怎么不急！ 动乱虽未波及到清溪镇，但米行的价格骗不了人。经过几位老人彻夜商谈，族中决定逃去北方，投奔另一位藩王治下。 但这些话不会直接告诉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系统的反应立刻出卖了他们隐藏的信息：??【恭喜宿主成功触发新手任务，目标：加入一个逃荒队伍，时间限制为三天！完成后奖励三十积分哦～】 抠抠搜搜的。 苗新雨刚刚看过商城里的货，光是一瓶矿泉水都要花两积分，其他货品也大致按照现代市价而定。 三十积分什么概念，合着她忙活三天日薪十块钱呗。 还不如继续薅新手大礼包里的东西：上百件四季衣裳、十箱补给食物、二十桶桶装纯净水，蜡烛、手电筒、防身武器和一些简单的药品，甚至还有一辆小电驴。 这些东西都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赖以生存的物质保障。 【宿主放心，虽然积分难挣，但是咱后期有随机任务掉落，奖励的物品可能价值很高哦！】 【还有还有，每日零点可以上线签到，每签到一次可以获得三十积分。而且连续签到七天可以开出礼物哦！】 苗新雨心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三个来客看着苗新雨异于常人的装扮，不由得好奇对方的身份。 “听姑娘口音，好似并非本地人？”书生颤颤巍巍问道。 林大白了他一眼。废话，这外表看着就不像啊！ 在说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和落难的千金之间，苗新雨选择了其他答案。 “外地的旅人。” 然后偷偷从背后，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掏出一双新运动鞋，当着众人的面穿上。 她若无其事得拍拍身上，哗啦啦抖出一层沙。露出的脚，镇定的神色，还算整洁的外衣，处处彰显着她的不同。 现代人大多细皮嫩肉，苗新雨也不例外。外貌已经和可能会在此地出现的农女相去甚远，索性不再掩盖。 她尽量放松身体不做多余的动作，衣着朴素，身上更无珠翠首饰。忽略她手里银光闪闪的大刀和毫不避讳外男的行为，综合来大致是一个小有家底的江湖女子。 长时间形成的肢体动作和语言声调是大雷，人家没见过细作，难道还没见过纯血古代人吗？多说多做便是多错。 她这不是魂穿也不是胎穿，比起装古代人，做自己的自由度更高，她甚至可以赌对方会因为未知所以敬畏。 油盐不进就剔骨刀跟辣椒水伺候，再不济还有电棍，到时候这女鬼就装定了。 林大的视线不合时宜地被她手里的刀吸引，好漂亮的刀，用起来定是削铁如泥！ 他知道没有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会孤身流落至此，心底猜测苗新雨可能与镖局的人沾亲带故，甚至就是镖师本身。 江湖保命法则，遇到独行的老弱要以礼相待，谁知道其中有没有隐藏高手呢。 不说别人，他们林家本家的大姑奶奶年轻时，就是个镖师。裹脚上马行天下，谁言巾帼逊须眉①。 联想到他们刚刚说的，苗新雨顺势问道：“你们方才说要寻医？县城这般大的地方，难不成无人可医从症。” 第3章 寻医 “嗨呀，姑娘有所不知。小的族里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乡绅，那兵痞子跟随胜天大将军南下，四处侵门踏户，对老弱妇孺毫不留手。我家姑奶奶便是被他们手里生了锈的兵器砍伤的！” 一说起这个，米行伙计林十三便口若悬河，激扬文字，大有不把这个什么什么将军九族往死里骂的架势。 这般严重的风邪入体，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只有隐居山中的医婆会一手清创刀法，先刮去腐肉，再配以特制的药汁才有可能疗愈。 虽然林十三只是出自家族旁支，可他受大姑奶奶照拂却一点儿也不小。她老人家面对旁支小辈与对待本家孩子一般无二，从不因身份轻贱人。 米行伙计这份工，也是动了姑奶奶的面子才找上的。如今他终于站稳了跟脚，岂有承恩不报的道理？ 都是那天杀的什么大将军！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的玩意儿！害得他们好好的日子不得安生！ 林大同样骂骂咧咧：“呸！什么将军！那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兵痞子，不过是借着营啸起势，整得跟山大王似的！” 书生孙文叹息道：“可不就是山大王嘛……” 这里就是山大王的前尘往事了，搭上贪官，明面上都是二皇子一方的人，想混个从龙之功。实际上却与地方藩王勾结，借着营啸闹事，如今隐约有些出来单干的势头。 而且此人行事莽撞，全靠在军营里学得本事的兵士，靠着他们一身蛮力，一路打到隔壁县城。清溪镇如今已是唇亡齿寒。 “哎——”苗新雨禁不住开始长吁短叹。书生问她叹的什么气，她却只是摇摇头。 这地方不行啊。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何况此处是真的不如。 空调wifi西瓜一个也没有，炸鸡奶茶冰淇淋无处寻觅，出行大多要靠一双脚硬走，如厕靠竹片刮…… 此时此刻，连呼吸都带着蜘蛛和老鼠的气味！ 林大以为她也在哀叹民不聊生，正要开口安慰，却不料她陡然开口。 “你们带我走吧，我会治病。” “？？？” 林大第一反应便是不信，“姑娘在说笑吧！那可是风邪入体，伤口都化脓了，我们这地界儿，唯有医婆能尝试一治！” “唉唉，怎么对人家说话呢！”林十三急道，“姑娘你别理他！他这人说话不动脑子，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说来……” 他艰难地抑制住自己激动的眼神，艰涩道：“你，不，您！您真的能治好姑奶奶的病吗？” “可以啊。”苗新雨答得出乎意料地爽快。 这伤口，往严重了猜就是破伤风，往轻了猜就是普通伤口化脓。 她不会治病，也没有针可以给伤患打。但，她可以从系统商城里买呀！ 前面只需要用手头的普通药品压制病情就好，简单的伤口清创她还是会的。新手大礼包里有消毒酒精、碘伏和绷带，以及家庭药箱里常备地各种药。不多，但应当能应付现下。 苗新雨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再质疑，互相交换了称谓后，他们才能肯定，苗新雨绝对不是寻常女子。 本朝对待女子虽然趋于严苛，但几十年前还是宽松过的。时过境迁，能对外男毫不避讳地报上自己闺名的女子，可谓少之又少。 力夫林大、米行伙计林十三是族兄弟。书生孙文自小与他们一同长大，感情十分亲厚。这三人都来自于日子比较过得去的家庭。 不用系统提示她也能猜到，这三人虽然穿得灰扑扑的，却很干净，没有补丁。看得出来应该是小市民，甚至乡绅。 但在她眼里依旧不够看——和现代优渥的物质生活比，大多数古代人的生活比不上一个最普通的现代人。 而且她们不在同一位面，没必要互相比较，自然也不会因为生活条件鄙薄古代人。 然而她的消息眼神讯息忘了隐藏，导致暗暗观察的几人更能确定，苗新雨来历不一般，惹不起！惹不起！ 此人若不是出身富贵，便是性情通达。 互换完姓名，林十三心内火急火燎，巴不得即刻动身赶夜路回去。 “这黑灯瞎火的，我们没有火把，还是在此安顿一夜吧！这周围外边的野兽可不少。”孙文无奈扶额。 夜路难走啊！ 然而苗新雨伸手往土地像后面一捞，将帆布背包背上，将手一背，摸向侧袋，抽出里面的手电筒。 然后别有用心地按下开关为他们示范用法，战术手电筒在她的操作下高频闪动，所照到之处可以惊动野兽蛇虫，不怕它们偷袭。 “走吧。” 有了高强度照明设备，其余人就可以分心注意预防野兽的袭击了。 三个古代人顿时目瞪口呆，惊得舌头差点掉出来。 “这！？？这、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照明用的。”苗新雨向土地神挥手告别，然后自顾自往外走去，将手里的手电筒亮度调到最高档，“喏，这样看得清路吧。” 见她又从背后拿出那个会发光的物件，还一闪一闪的，亮得人险些睁不开眼。那书生更坚信她是个女鬼，只是还没开始索命罢了。 不然哪家好人能拿出那种怪东西，定是女鬼的术法！??他早猜到，这荒郊古庙，哪儿来的好心人突然要帮她们治病！ 定是妖孽居心不良！ “你想什么呢！还不快跟上！”林大大手冲着孙文后脑勺咵了个巴掌，催促道。自小一起长大，他还能不知道对方想的啥吗！ “都说了，平时读书就好好读书，少看点这种话本子！” 林十三倒是心大，满心满眼都是解救姑奶奶，很快解释了现状，而且对苗新雨感恩万分。一溜烟儿跑前面带路去了。 见状，林大和书生只好跟上。 外头夜色幽黑，蝉鸣声响彻山野。林十三和苗新雨一前一后，已经走出好一段路。 第4章 积分 三个古代人第一次见到手电筒。此物小巧玲珑，被苗新雨握在掌心，几乎能完全隐匿器形。 只见年轻女子手指轻轻一动，光芒竟然直射出半里地开外！ 其实它最高射程是五百米内，也就是古人所说的一里地。看都看不了这么远。反正走夜路用不着这样。 苗新雨如愿听到他们惊诧的抽气声，待到时机差不多便见好就收，把亮度又调低了一档，射程又短了一截。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问起手电筒到底是何方宝物。 “传家宝。不可言说。” 七个字，把三人的嘴全部堵上，随便他们回去怎么抓耳挠腮，再如何心痒，也不能在这般不知进退——再问就不礼貌了喂！ 几人只得走在前头，用木棍打草，一面小心翼翼地走。虽然天黑，山路更加难走，有手电筒照明行进，却比用寻常火把走得更快。 苗新雨虽然叫林十三带路，却不是因为她不识路。系统的显示板面里是有地图的，虽然其他未探索区域还被白色烟雾笼罩着，目前她所处的这个县的地图却是有的。 路上，林大惊走了七、八条蛇，在苗新雨的指点下，又摘走了一些大青叶、车前草之类的疗伤草药。 “姑娘，摘这些草药是为何？”这几种药草他认得，清热解毒用的，林家颇有家业，家中自然备得起这些寻常草药。 “当然是给你家姑奶奶做药引子用呀。”苗新雨又在胡说八道，一会儿的医治工作肯定是交给人家专业大夫来干，她只负责出药便是。 贸然取出陌生的药品给人家服用，未免可疑，因此，她挑了几种药性温和的草药混淆视听。 其中真正原因不足为人道之，于是她催促道：“走快些吧。” 几人连忙应声，加快了脚步，怕苗新雨跟不上，连连回头看了几次，却见她脚步轻盈，堪称健步如飞，丝毫没有跟不上的样子。 其实苗新雨并没有很好的体力或者速度，全靠脚下的登山鞋。专业走山路，比起古人的老布鞋更适宜罢了。 大约半个时辰，一行四人终于回到镇上。林家派出来的小厮早已等在城门前，一见林大他们安然无恙 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哎哟我的哥哥们， 怎的回来这般晚！若要老爷知道你们因为寻医，把自己丢山里了，小的可担待不起哟！” 林家旺挥手招来车夫，提着灯笼上前引他们上车回去，却见的他们身后还有一个面生的女子。 “这位是？” 孙文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在山间遇到的旅人，如今正与我们回家医治林大姑奶奶。” “是了，苗姑娘有家传宝药，一定可以治好姑奶奶！”林十三激动道，欢天喜地地邀请苗新雨上蓝布马车。 苗新雨对小厮略微点头示意，便撩起车帘子坐了上去。其余疑问，自有林十三等人解释。 她解下背包，稍微修整了一会儿，又重新亮起手电筒。 车子给客人搭乘，林大等人便不上车，与小厮一同在下边走。又见手电筒亮起，几人已经不再大惊小怪，跟小厮讲起山间的奇遇。 在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中，车夫动作显得兴奋异常，车子还算平稳，半柱香后终于到林家大宅院门前。 林家是当地乡绅大户，今夜特殊，为了等待寻医的林家青年们归来，夜里依然灯火通明。 建造精良、形制考究、砖块齐整的三进院落，几个丫鬟小厮穿梭在灯笼下忙里忙外。透过漏窗，能隐隐听见几个大夫的讨论声。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宅院啊——”苗新雨略一抬头，目之所及都是深灰色的青砖，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的院子，提醒她真的穿越了的事实。 灰衣小门房引他们几人进入外院，林老爷已经等候多时。 “总算回来了。”他转头询问老管家，“所有出去的族人里，还差几个没回来。” 老管家躬身道：“回老爷，如今外出为大姑奶奶寻医的后生都已到齐。待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归家，明日便可动身。” 动身去哪儿？都是背井离乡，百姓逃荒，他们是躲避兵祸。 南方自古富庶，难得今年没发水患，偏偏藩王要造反。连累他们这些已经回乡颐养天年的老东西又要奔波。 “老爷，有客人来了，旁支的小十三言说是能救姑奶奶的江湖奇人。”林老爷的长随小跑进来通报。 “请人进来。” 一见苗新雨落落大方的姿态，和平静到有些肆意的眼神，林老爷压下眼底的惊奇，隐退之后就不常见到独自在外跑的女子了，而且对方还这般年轻，果真后生可畏。 他赶忙拱手道：“原来是贵客，老夫有失远迎！” 亲妹子重伤，他对上门救治者几乎是来者不拒，管对方是打哪儿来的，将人治好的，就是他们老林家的恩人！ 几句寒暄后，他亲自带着苗新雨几人来到林大姑奶奶所在的内院，与另外几位大夫互相引荐。 一个白胡子老头拧紧眉心道：“老夫倒是会这清除腐肉的刀法，可此法凶险异常，伤口又靠近心窝。这般情境，哎！” 要是救治再晚一步，怕是就要见阎王了！ “老张，我知晓你的难处，哎！疡医本就不被医界待见，你能继承师父的接肉绝学七成，已是难得。” “张大夫！黄大夫！”林大的大嗓门差点把两个老头子耳膜震碎，“我带了位贵客回来，你们兴许能商讨出个新的医法来！” 苗新雨不疾不徐上前道：“我有一方独家秘方，只需服下这味药，就可清除体内邪毒。” 两个老头子当然要先问问是何种药品，他们做大夫的，最忌讳的便是乱开药方草菅人命。 但林老爷颇有豪气地一挥手，“既然是秘方，一定有其不凡之处，家传宝药，不向我们这群外人展示也是平常。疑人不用，老夫相信姑娘！请！” 苗新雨却道：“我这药并无见不得人之处，两位大夫大可一观。谨记，只此一味，失不复得。”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搞坏了后果自负，哪怕是碰了一下导致药品失了疗效，也是自作自受哦。 苗新雨撂下话头，保持着笑嘻嘻的表情，仿佛刚刚的话里并无威胁之意，“晚辈才疏学浅，病人还需两位大夫多加照看。病不待人，在下就先失陪了。” 林老爷面露尴尬，好声好气在中间和稀泥，让这逐渐焦灼的气氛就此打住。他想不到苗新雨这般强势，依言屏退丫鬟小厮，带苗新雨去见林家大姑奶奶。 后者不会望闻问切，但系统几乎全知全能：【破伤风。疫苗原价两百积分一支，现在新手期折扣，三十积分一支哦～】 第5章 点题 苗新雨撇了撇嘴，用意念点击【签到】，脑海中瞬间响起积分到账的电子音：【系统到账——30 积分。】 音调熟悉又陌生。 她吩咐道：“我要一间干净的屋子，里面各个角落都有用艾草熏过。还有热水烫过的刀片、干净的捣药物件。” 林老爷应声，交给底下人去准备。 苗新雨火速向商场提交购买，积分余额瞬间空了。 【滴，破伤风疫苗×1成功到账，现已投放至系统空间内，请宿主注意查收。】 苗新雨能感觉到一支管状的物体凭空出现在空间里，被系统投放至装着新手大礼包的9*9*9米的空间里。 与整个空间相比，新手大礼包就小了许多，胜在取用方便，可以充当游戏背包使用。众所周知，游戏里的“背包”容量成谜，里边总放着些奇形怪状的，无限保质期的东西。 除了玩家不能放，什么死的活的都能往里头搁。 苗新雨原本以为空间就是小说里的无限保鲜空间。但当她看到疫苗上标注的使用时效时，表情瞬间就裂开来。 “三十分钟？？？” 看着数字一秒一秒地流失，苗新雨质问系统：“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宿主，疫苗本来就是有使用时效的呀。本系统的人工智能识别出宿主近期有使用疫苗的意图，就顺手把它投放在小空间里了。如果你想要无限保鲜，可以将它转移到大空间里。】 所谓大空间，是一整座庄园。与小空间数据化的计算方式不同，大空间只算占地面积，不算体积。 这里有水有电，有湖有田。有一栋小别墅，和各式配套的工具设备，本来可以让苗新雨一来就拎包入住——新手福利嘛！开服送别墅什么的都是基操啦！ 但，就在她用意念进入她的新家时，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她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连人带疫苗都被弹出了屋内。 “你最好给老娘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般是不会出现程序错误的，但是，123456号空间是第一次运行，人家是新手呢。】 “嗯？所以呢？？忽悠我？？？” 【呃，等小系统查一查……莫慌莫慌！！】 三分钟后，系统回来，叽里呱啦给她说了一大堆。大概是空间因为这个时空的资源太过匮乏，逃！荒！了！ 新游戏程序运行不稳定，加上空间在这一周边的星系吸取到的能量太少，底层程序崩溃，如今已经逃去其他平行时空。 要想将其寻回，要等程序员修复好bug才行。在此之前，苗新雨只能一边做任务一边拼凑空间碎片。解锁了对应的成就，可以无视bug，直接修补漏洞强制空间继续运行。 【总之，小系统的意思是，空间要逃荒，现在只有我陪你了呢~】 “什么？你们这是虚假营销！我要去12315投诉你们！” 【……欸，怎么办，宿主的脑子好像不太好使。】 “我听得到！” 【对不起嘛QAQ！！】 苗新雨抓狂不已，空间逃荒！多么熟悉又陌生的四个字，组合起来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缺德系统！！ 她不死心，用意念探入装着新手大礼包的9*9*9米的小空间。 “诶？！！”她惊喜地发现里面的东西都还在！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她这些天不会饿死冻死。 【系统已经发放的奖励是不会手回去的哦～】 苗新雨气恼道：“策划！我想要点补偿还是可以的吧！！我要小空间无限保质期、人身进入小空间权限和五万积分补偿！” 系统的语气肉耳可闻的有些卑微，【小系统这就为您处理……】 这次缺德系列是真心想弥补苗新雨的损失，十几秒间便处理完毕：【叮，已为宿主争取到小空间无限保质期、人身进入小空间权限和五万积分补偿，以及防身武器十字弩×1，并为小空间扩容至12*12*12m。】 “嗯，算你识相。”讨价还价果然有用。 话说，小空间既然是无限保鲜，那她进去一直不出来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呀。算了，光想想就没劲。 能玩的东西太少，还是搞小别墅有挑战性。 这时，林家姑奶奶的大丫头踏雪来叫她。 “苗姑娘，家主已经准备好姑娘吩咐的器具，请随我来。” 踏雪屈身行了一礼，抬眼见到对方尤带薄怒的脸色，顿时惶恐，问她们林家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苗新雨松了绷紧的脸皮，咔嚓咔嚓的磨牙声戛然而止，强行扯了扯嘴角道，“没有，没有。不是你的错。”说完还冲她比了个“OK”。 没见过的手势。 但踏雪奇异地看懂了，也许这就是苦命打工人的心意相通。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西厢房屋外头，外面已经围满了人。 所谓拿艾叶消毒过的屋子，就是这一间。林大姑奶奶已经被丫头们移来了这里，如今正半昏迷着。 苗新雨：“刚进屋的人身上都拿艾叶熏过了吗？手脚可有不干净之处？” “回姑娘，都干净。连带院子也是熏过的。”踏雪道。 “很好，我医治的过程中，不准有任何人进屋窥视，也不用任何人帮忙。”苗新雨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衣裳，进入隔壁的耳房换上，也是艾叶熏过的。 她想了想，取出空间内的消毒酒精，往身上也喷了点儿。出来时，还带了医用手套，在这医疗落后的古代，可谓全副武装。 林老爷、两个重要的大夫，和踏雪、试灯两个大丫鬟留在院中待命，其余人都被遣散出。 不多时，苗新雨从屋里便出来了。先前摘回的草药残渣已经被她收进空间，全当已经被加进“祖传秘方”里消耗掉。 从她到此问话，再到医治完毕，前前后后不过两炷香。 两个老大夫正欲质疑，却听到屋内之人窸窸窣窣的行动声。 试灯、踏雪看苗新雨点了头，一溜烟儿就冲进屋里照看她们家主子。 林大姑奶奶，林环此时已经幽幽转醒。 她年轻时便身康体健，生猛无比，若不是砍她的破刀锈了，她也不至于高烧不退，生生在床上卧了接近一天一夜。 林老爷也在后面缓缓走入，“环妹，你可还有不适？” “我无事，哈哈，咱俩从小到大，老娘什么身体你还不知道嘛。”林环精神矍铄，红光满面，“阿兄，你先回吧。我跟恩人有话要说。” 第6章 荒年 林老爷与林环一母同胞，在庶母手底下一同长大。庶母虽待他们真如亲子，不曾苛待，甚至对他们比对亲子更好，但他们与其他兄弟姊妹到底隔了一层。 是以，两兄妹感情深厚，外人不可及。林环的夫婿死后，林环也不顾礼法不礼法，毅然决然搬回娘家住，儿女孙辈无一敢拦。 他感觉地出庶母的怨恨和对林家子嗣毫无保留的付出，当家后，便一直对族中后辈关爱有加，不计较庶出嫡出，均是一视同仁。 林家原本家大业大，子弟出息。林老爷和林环这一辈是随父干镖师行当的武人，一生波澜壮阔，有惊无险。本该安享晚年，可这一代大少爷在京城做了官儿，却不幸得罪了更大的官儿。 朝廷也不太平，趁着被罢官的机会，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退居老家，今夜应当入城了，明日便到家门口。 “那你好生休养，老夫去外面和大夫们谈谈。”林老爷观察林环的脸色确实红润不少，也不说胡话了，便退出去交代事情。 林环已经是将近六十，在身边的圈层里还算高寿。岁月仿佛洗去了她身上的肃杀，只留下温柔的痕迹。 老者满脸的皱纹仿佛在诉说着她年轻时的峥嵘岁月，此刻她笑眯眯的，将脸上的沟壑挤压得更深，似大地之母一般仁爱。 苗新雨感受到一双蒲扇大的温热手掌，正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脑勺。 林环满眼爱怜地抚摸着苗新雨的头发，轻声问道：“好姑娘哦，你可是受了什么欺负？你救过老婆子一命，涌泉相报这些屁话我们就免了。在林家，我们只讲实在的。你跟婆子我说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 这女娃娃的头发才不过肩膀长，发尾毛燥枯黄还分叉，要知道在大周，这般披头散发的，不是疯子便是乞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发岂是轻易能变得如此的！这姑娘，定是受了什么欺负！ 苗新雨不知她心内是何想法，只是感叹眼前的老婆婆身体真好，壮实地如同一头牛似的。古人道，病去如抽丝，她倒好，一醒来说话声中气十足，感觉能邦邦给人两拳。 “不必了，晚辈初来此地，行一善事，就当结个善缘罢了。”她话锋一转，“若说有什么需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安身之所而已。” 她没把话说满，留给对方思考合适的方案。是有意将她收为幕僚，还是捎带上离开此地呢？ 刚刚偷听人家讲话，林家可能要趁逃荒大潮前去投奔某人，她便在此抛下话头，就是不能加入林家的逃荒队伍，也能借他们的关系找到别家的逃荒队。 系统设置的新手任务是固定要做完才能进行下面的操作，因此她此时只好先把加入逃荒队的任务做了，才能开始下一步。 林环：“姑娘想要安身之地，老身如今便可满足。不知姑娘可愿随我等离开？明人不说暗话，林家这次行动是要奔走避祸，路途中上不了危险。可姑娘若要留着南方，怕也不能太平。” 苗新雨等地就是她这一句话。 “可容我回去想想。” 林环慈爱道：“当然可以。” 紧接着又开始关怀她的一头黄毛，苗新雨尬笑，“这是我家乡那边流行的装扮，此地应当不曾有过。” 头发不长是嫌难打理剪了，披头散发是她穿越之前准备睡了。年少跟风，漂拉染烫一应俱全，现在一脑袋受损发质，黄棕黄棕地，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爱，说多了都是泪。 又与老太太聊了一会儿，踏雪来催病人早点入睡，林环才依依不舍地放开苗新雨，约定了明日给出答复。 林家老主母是个人人称道的贤妻，老了照样干事利索，在众人都围着病患转之时，便默默将后勤招待事务处理好。 苗新雨回厢房休息时，得到了一间收拾好了顶配客房，既僻静又物件俱全。 此外，还配了两个年轻丫头供苗新雨使唤——年纪大的太犀利，让客人有压迫感，太小也不行，伺候不周到。 唯有和试灯、踏雪同一批，又没她们这般严肃呆板的二等丫鬟，方可胜任。 浣溪和采桑并肩而来，言语中却暗暗较劲，明里暗里抢着干活，保证让客人宾至如归。 “姑娘？这床铺可够软和？” “姑娘？这热茶可要再添？” “姑娘……” “打住，斯到普！不用各位姐姐妹妹忙活，我自己来。” 饶是苗新雨这粗神经也感觉到了，这林家的用人用物规格，怕是早已超出普通乡绅人家的水准。不过林家人都挺低调，并无张扬露富之意，甘愿在这镇上平静度日。 浣溪：“这怎么好意思呢，姑娘是客人，怎有做奴婢的轻省，做客人反要劳动的理儿。” 这可是姑奶奶的恩人，更是整个林家的恩人，无论如何都怠慢不起的！更何况，她们是真心想要替姑奶奶报答对方的恩德。 “浣溪、采桑是吧？叫我新雨就可以，我们应当年纪差不多的。”苗新雨忽然正色道，“如今，我有一事相问，不知二位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不敢，姑娘请讲。”浣溪为她添了一杯花茶，俯身倾耳，礼节不差分毫。 采桑颇有些笨手笨脚，嘴皮子也不如其他同期的姐妹利索，如今只能瘪着嘴听着。她知道，全赖姑奶奶抬爱，不然自己是做不成二等丫鬟的，最多就是个粗使丫鬟，每日在外院洒扫。 苗新雨从背包里，实际上是从小空间里取出一包五香瓜子，撕开包装将其倒在桌上的瓷盘里，“都来吃，别客气。听我慢慢问。” 她也不管两个丫鬟都没有动手，自顾自地就边嗑瓜子，边分享她刚编的故事。 讲得人潸然泪下，一会儿气，一会儿笑。编了，不，讲了半个小时自己的身世来历，她终于图穷匕见，问道：“总之，小妹初来乍到，还不知此地竟然如此凶险，可问两位姐姐，为何外头这般凶险？” 第7章 自由 按照系统所言，此处是一个名叫大周的国家，这几年朝廷内忧外患，又适逢天时不顺，南西北三方都有藩属国虎视眈眈。怎一个乱字了得！ 果然，采桑一提起这个就来劲，“是呀是呀，这两个月外头可不太平！好些流民涌进来了隔壁县，怕是再过不久就来清溪县了！” 她们做丫鬟的，不懂什么朝堂斗争，藩王之乱什么的，只知道流民一旦进城，铁定对城中的百姓有害无利。 “奴婢一家原本就是因为流民之乱才与家人失散的，哼 ，那些乱民可没一个好东西！”采桑愤慨道。 浣纱摇摇头，“这世道总是要乱，大人物怎么斗，与我们这种小丫头没关系，到哪儿活不是活，有口饭吃，饿不死了事。” “嗯？为何要说世道总是会乱，我来时，观着镇上街道的百姓日子还算和乐，并无灾乱呀。”苗新雨回忆起清溪镇的景象，一派风平浪静。 此地百姓的风俗，似乎习惯夜不闭户，青壮劳力甚至还在街上游荡。不过苗新雨不知道的是，他们老往的方向，是米行和当铺。 “姑娘有所不知，”浣纱解释道，“府城今年虽未发水灾、蝗灾，是个难得的丰年。但在江南西道以南，就有连发一月的涝灾，哎。” 她目光渺远，道：“如今，安王之乱才刚平定不久，那边百姓错过了夏收，粮食被糟蹋得太多，南方百姓又于是涝灾……安王手底下的溃兵逃脱后，就四散到周边各地，包括咱这里。” 这是她从姑奶奶身边听来的，实际上她对具体情形并不清楚。 但也可想而知，今后的日子肯定不太平。就连姑奶奶这样勇猛的女子，也被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乱兵砍伤。 “噢噢，所以你才说，世道肯定会乱嘛。”苗新雨嘴里附和道。心里却悄悄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乱归乱，可林家人却没一个慌的。 这便是有恃无恐了。支持他们心安的，是什么呢。 苗新雨这么问了出来。 浣纱只是略微惆怅，语气却坚定，“老爷已经决定带人北上。更具体的事宜，奴婢便不知道了。” 她们相信林老爷，更相信姑奶奶。主子们做出的决定，当下人的只需听令便是。 苗新雨却隐约猜出来一丝丝原因，忽悠着两个丫鬟一边磕瓜子一边骂乱军，从自己的身世讲到平日吃穿，互相比惨，痛苦减半，不多时，三个女人就抱成一团，那叫一个相见恨晚！ 聊至深夜，她才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按理说，地主家有余粮，那么他们这些底层农户就无需逃荒，这是千百年土地兼并的的惯例。地主愿意出粮买走农户手里的地，农人有了粮食，有了生存的希望就开始新一轮的煎熬。 从她们刚刚的话里可知，村里剩下的地尽是些下等田，难怪一个普通的荒年也这般难熬。加上苛捐杂税，可不就得跑吗。 离开前，浣纱与采桑俩丫鬟还问苗新雨的去向，又是一番嘘寒问暖的过度照顾。 苗新雨对这些封建习俗适应不良，找了个理由把浣溪两人打发走，只道明日可见分晓，转头好送了她们一人一包抹茶瓜子。 然后自己躺在林家厢房铺得柔软的胡床上，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复盘现在的世界观设定。 【宿主宿主，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居然不直接咨询本系统 ，是不是看不起我！ 苗新雨翻了个白眼，“??你是人工智能。有主程序影响，看问题相当于上帝视角。这和真正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系统计算机脑有些没转过来。 “有人在引导百姓，某某地方乱了，要他们逃去另一些地方。”苗新雨解释道，“如果我一开始就问你，容易被你的答案带跑，从而错失土着老百姓看问题的角度。” 【啥意思啊？】 “我问你，你最开始所说的游戏世界观设定，是不是这里兵乱那里涝灾什么的。然后百姓粮食欠收，又要躲避灾荒和兵乱 就要跑去另一个所在谋求生路。” 【对呀，游戏是这样设定的，只不过因为是测试版，每个世界观的数据略有不同。】 苗新雨：“所以我说了，系统是上帝视角看问题。但支撑这个世界运行的，是游戏npc。他们也有七情六欲，会哭会笑，会忧会恼。是人就有欲望，那，这个世界的权利阶层呢——” “他们，也许正在利用天灾人祸，谋求权利，甚至扩充地盘。”她合上眼皮，“古往今来的上位者，总爱这么玩儿。” 而且，坊间的流言似有若无地将解决方案推向特定的某几个方向……岭南、东部的第二国都临安，再差一点的选择，还有西部大漠和安北都护府。 它们热情似火地向流民招手：来呀，快来我这里呀。 这几乎是个各方势力不约而同搞出来的阳谋，林家此等大户尚被裹挟其中，普通人更加无力反抗——如今的境况，各人各有各的无奈。 系统正欲反驳，却在此时接收到主系统传来的数据，【呃，好吧，你说得对。这几个可以接纳流民的地点，都是人为刻意宣扬的。】 但是系统很好奇她是从哪里开始怀疑的。 像是读懂了系统的沉默，苗新雨开口道：“如果流言中的几个地方，有哪怕一个没有在大兴徭役或是招兵买马的话，我都不会多想。” 【那新手任务咋办，宿主！你快起来，不许摆烂！！】距离任务发布已经过去大半天了，进度为零。 “急什么，明天就知道了。” 一夜无话，除了认床有点难受。 第二日一早，浣溪和采桑口中的林家大少爷的大少奶奶带着仆从，随着车马浩浩荡荡地回来了。 下车的时候一对穿着低调的壮年夫妇，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郎君。 苗新雨将目光投向一脸胡须的林大少爷身上，全场就他一人穿得比较正式。观其衣裳形制，有点类似唐代，又不完全相同。看来真是架空。 林环的神识又清醒了许多，于是将手底下的丫鬟小厮都召集起来，命身边大丫头踏雪将她们的身契还回去。 林家要举家北逃，旁支本就人员众多，本家的存粮决定了他们带不了太多奴仆，行李和车架也该轻车简行，否则目标太大，反成了流匪乱兵的靶子。只留一些自愿留下的心腹即可，其余不愿跟随的，正好放他们自由。 这随行队伍的结构也有讲究，人数不能多，也不能少。里头要有护卫，要有车夫 后勤也得要人洗衣做饭，还有有人走在前头探路等等……总之，是个麻烦。 要舍弃的，是一些用不上的底层奴仆，给点银子和粗粮就放出去，任其另外谋生。 第8章 回村 “姑奶奶，您这是做什么……这、奴婢不愿离开姑奶奶独自离开，请主子收回成命吧！” 底下的丫鬟小厮一脸惶恐，乌泱泱跪倒一片，哐哐哐往地下磕头，张大了嘴放声哭嚎。 “我们的命都是姑奶奶救下的，小的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您！！” “请姑奶奶让奴婢继续跟随！！” 踏雪和试灯双双红了眼眶，她们也被姑奶奶私底下问过此事，说她们大好年纪，如今已经在林家学了些本事，正好趁此机会自由去。 她们明知主家是遭了难才欲北逃，却都不愿意走。家都没了，又能去哪儿呢？ 林家老主母徐夫人负手站在，早料到这种情况，随即下令，即使被放了身契，也可以跟随她们的队伍一齐北上，只是其余事务就需要自理，死生自负。 下人间虽有流传主家要做的事有许多风险，但直至今日都不曾相信这是真的。也有人当机立断，趁机应下，拿了身契便跑。 出来伺候人讨生活，没必要为了所谓的忠仆牌坊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浣溪和采桑同样收到了自己的身契。 负责分发契书的婆子低声劝道：“我知你二人是同村的，姑奶奶与老夫人已经为你们寻到了失散的亲人，可莫要辜负了主子们的好意。” 采桑骤然抬起头，双目圆瞪，“嬷嬷，你讲的可是真的？我的亲人真的找到了吗？” 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 “哎，老婆子还骗你不成。” 林家生意还未衰败时，人脉遍地都是，要想为奴仆寻亲，只要肯费功夫便容易做成。 浣溪满脸犹豫，她的亲人倒不是失散的，而是主动丢弃了她，才令她流落街头后，又被林大姑奶奶捡了回去。 从那一天起，她就无所谓什么亲人不亲人的，谁待她好，她便跟谁跑。唯有家中守寡的嫂嫂与侄儿值得她惦念，但是……不知她们还在不在人世。 她对婆子说：“嬷嬷，我……” 此时，苗新雨已经悄咪咪凑到采桑鼻尖前，轻声道：“你可以把我带上吗？我没有地方去了……” 浣溪话锋一转，“嬷嬷，我今日只先回家看看可好？” “也行，但你还需早日做决定。” 嬷嬷走了，苗新雨还在巴拉巴拉说服采桑，“你看我多可怜巴拉巴拉……” 林家队伍虽然比较安全，但是系统却判定他们的队伍不算逃荒队，气发财了！如今，寻一个有交情的队伍比随便加入野队安全不少。起码与采桑这个人相处起来，感觉人家不坏。 日头渐渐升起，浣溪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我和姑娘一道回去，如何？” 怕苗新雨拒绝，她连忙解释，“奴婢家原住的村子就在城西郊，走上两柱香便到，如若姑娘不嫌，我们可以结伴同行。村里长老兴许已在集结村人准备逃荒，届时姑娘可加入他们！” 村子离镇上不算远，但她从没回去过，只因不面对刻薄势利的叔婶。可如今是千载难逢重获自由身的机会，如果回去既能全了见一见嫂嫂侄儿的心愿，又能回来继续侍奉姑奶奶，那…… “好啊！”苗新雨略一思索便答应了，随即一手抓一个冲去找林环辞行。 “什么？！恩人你，你为何不留在我林家，就算我们没落了，也能给你留一处所在，让你不受外人侵扰。” 林环惊讶不已，没想到对方离开地这般突然，“可是老身有何照料不周之处？” “不曾。”苗新雨笑道，“承蒙贵府照料，我才不至于露宿街头。只是我有一处请求，希望夫人可以应允。” “恩人请讲。” “那我可不客气啦。那就是，若我等决定好的去处与林家相同 ，便让我们带着一小队人跟随在林家的队伍后边走。” 林环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恩人只管直说便是！” 苗新雨笑眯眯的，“那便后会有期咯！“ 浣溪和采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龙卷风一样迅速的操作，这就解决好了？这也太快了吧！ 她们恍恍惚惚地告别林家，恍恍惚惚地收拾行李，又恍恍惚惚地走回村。到那时，夕阳还未落山，村口聚集了一大堆人。 那是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榕树下，老少村民或坐或立，围在一个村长模样的老人面前谈论着什么。 村人见到三张生面孔，陡然一惊。有个年长妇人钻出人群，颤声叫道：“萍儿？” 采桑耳中忽闻熟悉的声音，抬首望去，竟然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母亲！ “阿娘——” 母女两人阔别重逢，双双红了眼眶，喉头哽咽，抱成一团哇哇大哭。 “萍儿，真是你！你让阿娘好找！”芹娘未料想到，时隔十来年还能寻到自己的亲生闺女，这让她怎能不激动。 她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抚摸着女儿青春稚嫩的脸，呜咽道：“好啊，真好……林大姑奶奶真是好人，她将你照顾得很好，还叫你学得一身本事。萍儿，林大姑奶奶是你的恩人，你将来可一定要好好报答她，知道吗？” 采桑回抱她，眼里蓄满了泪水，“一定的！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姑奶奶！现在，我不想再离开阿娘了！” 这村人还算通情达理，让母女二人好生叙旧，这边悄悄把苗新雨和浣溪团团围住，开启了查户口模式。 “我们是采……哦不，现在她叫做萍儿，我们是萍儿的朋友。听闻村中来了一群外客，不知可否真有此事？”浣溪上前屈膝行了一礼，问道。 她看得出大榕树下的都是些乡里乡亲，举手投足间满是朴实的气息，但本村人与外来借宿的，一眼便可分明。 热心的村头胖大婶朗声道：“你们便是林家的丫鬟吧，现在村里来了一批投宿的人，都是原来大湾村的乡亲。我们祖上也和你们沾亲带故的，如今这世道不好，如今撞到一起，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婶婶好，不知方才你们谈论的可是逃荒事宜？”苗新雨出声问道，“逃荒是要紧事，为何不见大伙一丝着急的样子？” 第9章 南北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开始倚老卖老，口若悬河，指点江山。霎时，榕树底下宛如清晨的菜市场。 “嗨呀，一看姑娘你便是太年轻，没吃过苦头。我们村里有好些经历过逃荒的老人啊，这么些年过来，什么场面没见过！” “就是，你们小娃娃到底是没经历过事，这才哪儿到哪儿，用不着慌乱。” 村人们倒不是完全不紧张，全赖他们这儿不是闹旱灾洪灾的地方，家家户户的储备粮食都还算过得去，心里多少有些底。 不像西部老家，常年风沙干旱，庄稼都种不活。如今人也活够了岁数，没什么遗憾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辈。 跑呗，跑去哪儿不是活。 苗新雨连连点头，跟她想象中的逃荒不一样。 “我们也不是多舍得如今攒下的家业，哎，还不是倒楣惯了！” 小时候跟祖辈逃过荒，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段日子。苍天不开眼，几十年了又撞上一回！可如今小辈都在场，他们便不能表现出哪怕一丝怯弱和慌乱。 就算是天塌了也得嘴硬顶着。 “那不知村里何时启程？逃往哪一处？”苗新雨好奇道。她并不太关心目的地，但还是要走流程问一嘴。 老村长用拐杖指了指一个方向，“南边。老夫打算带领乡亲们去岭南讨生活。” 浣溪眉头微皱，“为何是南边？那里最近可是在发大水，别人都往外跑，老丈为何偏生往那里走呢？” “嘿嘿，”老村长端得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老头子我虽然没读过书，却是听过一个道理——苛政猛如虎。” 他们，躲的是乱兵，是繁重的徭役，是苛政杂税！ 南方的雨季顶一顶就过去了，哪怕它下个一年半载，带来的损害都不如乱兵闹上一回。遑论还有贪官污吏手底下日渐加重的赋税。 正巧，岭南如今的父母官，是一位有名的清官。他年少成名，为官后，一生不是被贬，就是在被贬的路上。而被贬到的荒凉之地，在他的治理下都逐渐百废俱兴。 每当他任满离去时，百姓无不挽留。可他刚做出点成绩，总被立刻贬去更远的地方。 如今，正是便宜了他们。位处大周西南的清溪镇距离岭南并不算太远，正是近水楼台。你说他们是选它呢，还是选它呢？ “但是……”采桑脸色为难，与母亲芹娘和两个伙伴悄声道，“姑奶奶她们要去的，是北边呀。”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北到什么程度。 长安也是北，幽州也是北，平北都护府更北。再北，就是契丹人的领地了。 “啊！！”浣溪忽然打通了关窍，惊叫出声，又连忙捂住了嘴。 难怪姑奶奶要赶她们走呢！原来，林家要投奔是势力这般危险。 林家是靠走镖起家的，一代过后就没落了。大少爷虽是官场失意，却仍正值壮年，有建功立业之心在所难免。如此一来，林家将前程押在哪一方，就显得十分重要了。 “怎么了？”采桑被浣溪的惊叫吓了一跳，问她原由，对方却闭口不谈了。 “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她拉起芹娘的手道，“娘，我们走！苗姑娘，你也来吧！” “等等！”苗新雨做了个停止手势，如今浣溪和采桑对她的“家乡特产手语”已经见怪不怪了。 “待我请示一下家仙！”问就是封建迷信。 实际上她根本不是请示家仙，而是用意念叫系统帮她识别，南北两方哪个队伍才是逃荒队。 【亲，两方都是哦。但林家的队伍不算逃荒队，加入无效。】系统声音雀跃，【小系统这边推荐您加入北方逃荒队呢，这一段路线长，而且路上有许多经济发达地带，可以收集到的异世界能量更多，更利于修补空间漏洞哦～】 苗新雨一生追求刺激，“行，那就北边吧。”北方一看就很危险，又是灾荒区又是战乱区，值得她去挑战！ 这一下把浣溪和采桑两人都震傻了，前者想随乡亲们去南方投奔传说中的大清官， 后者想说服母亲与她追随姑奶奶北上。 但两人都还在犹豫不决，不料苗新雨这么莽。 “苗姑娘，你真要去北边吗？”浣溪出言挽留，“如今的世道时局动荡，从清溪镇前往北地一定会经过江南道，那可是叛军与朝廷两军交战之地呀！如今虽是平了乱，可乱兵还未清理完毕呢。” 东安王原本割据在临安，现在叛军已经被太子镇压招安，但周边仍有逃兵溃兵四处作乱。他们是真正的穷途末路，被抓了就是死路一条，索性占据山头落草为寇，逼得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哈哈，不必劝我。”苗新雨神秘一笑，“我不要命。” 她是真没什么强烈的诉求，反正在现代她也是这般得过且过地过日子。甚至，由于人生地不熟，她反而觉得这里别有一番趣味。 浣溪见劝不动，也只能由对方去了。 她将目光投向村内来来往往的村人，那她的亲人呢？她们又是打算去哪一处？ 在村子里待到太阳快被地平线淹没，空中挂上小小的一弯银月时，村口终于回来人了。 “是先生！是先生回来了！” 树下玩耍的小孩童最为激动，丢下手里的豆撅子，三五成群地拥向回村的一行人。 为首的俊秀女子是个瘦高个子，一袭烟青色的圆领袍，洗得发白，不显眼处打着顺色的布丁，但衣摆齐整，处处干净。 那人面容清逸，修眉俊眼的模样，十分惹眼。苗新雨此时就一动不动地将她看在眼里。 “是萧先生啊？可算回来了。”老村长眯着老花眼，拄拐上前问道，“咱村子里的路引办得如何，可有被官爷刁难？” “不曾。村长放心，路引都办好了。” 萧鸣玉在孩子堆里，众星拱月一般，默默将书箱从背上放下来。掀开盖子，先是取出来几包盐巴和红糖，再取出从药铺里买来的寻常伤药，最后才是压箱底的路引。 “可千万要将契书收好，丢了可就没有了！”村长接过这叠薄薄的文书，逐一将此分发给村内户主人，再嘱咐他们一定要好好好生保管。 第10章 先生 “哎， 是、是。”村人拥上来分掉各自的路引，比巴掌还大一圈的纸张上，抄录了姓名、住址籍贯、身形外貌，以及从哪儿来到哪儿去等等信息。 过了关，被城门守卫盖了章，这张路引就报废，像电影票一样不能重复使用。 官府没有强制要求逃荒的百姓办路引，一是人数太多，吏员怠工不愿操烦；二是百姓们的去向，有些是无需路引的，办了也用不上。 比如临江南西道的岭南道，那儿离得近，可以即刻动身。过关时，只需给守卫的军士一些孝敬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但在老村长一力主张下，全村都办了，他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就是人家说了不要，咱也要准备好！这种文书上的东西尤甚！” 他年轻时，路引这东西还不流行。这些年，外头的乱匪渐渐多了起来，百姓才开始需要这玩意儿证明自己是个良民，不是那等犯上作乱的草寇。 有匪就有官，若是路上遇上剿匪的官兵，你拿不出证明自己是良民的凭证，对方是把你当匪一起剿了，还是把你当逃奴黑户？ 官府允许逃荒百姓不办路引，还有一条原因。那就是衙门内斗，有的老爷压根不希望百姓离开，路引自然用不上。 但那与普通百姓无关。只要清溪镇所属衙门这边肯放人就行。其他州县，他们管不着。 萧鸣玉分好了路引，一一应答将她团团围住的孩子们，“大竹，今日的课业温习过了吗？《论语》随便背一篇给我偷偷。嗯，不错。二黑，你又皮了……” 不知不觉，日落西山。地面暑气未退，乡野间的知了吱呀吱呀叫着，声音响彻田间。农人伴随着这种嘈杂的声音，走在田埂上，挑着最后一批粮食回归家里。 村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是家家户户的主妇带着孩子在后厨忙活了起来。 逃荒要准备吃食，生的米面耐储存，却不能直接入口，否则要闹肚子，到时又是另一番折腾。 于是村人便烙起大饼，白面混着粗面揉成饼子，加少许油盐，刚出锅时这饼子味道还是不错叫，晾干了就变得硬邦邦，咬也咬不动。 苗新雨跟风尝了一口，热乎乎的饼子，入口还算有弹嫩嚼劲，不是想象中死面疙瘩的口感。 她中肯道：“能吃。”不仅不甜不咸，简直无色无味。 “哈，姑娘吃不惯？”萧鸣玉靠了过来，掰下手中微凉的饼子，放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对正在揉面的芹娘等人道，“芹姨，劳烦再少放些油。” 人要吃油盐才有力气。但油多了，容易馊。 农家伙食本就少油少盐，烙个大饼还要放油盐，换在平时她们是万般不愿的。于是大娘们一听这话，纷纷依言照做。 “嗐，我就说方才抹猪油的时候还是下手重了，待会儿少用些油，省下来路上用！” 在后厨忙活了几十年的妇人们，对节省食材可是颇有心得，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如何快速将家里的食物都料理掉，既要耐放，又要压缩储物空间，处理完的味道也要尽量小。 家禽家畜现杀现熏，腌制好做成肉干，路上可以随时掏出来啃两口。鸡蛋这些农家倒是比较多，多数水煮熟了放在篮子里，最多能保存五天呢。有些放水里就浮起来的坏蛋，大娘们也没放弃，敲了现煎，给孩子们补补。 蔬菜是最难处理的，一来水分大，二来营养低。管家的老太太有经验，有种子带种子，没种子就当晚吃进肚子里。酸菜咸菜这些腌菜能带则带，里面可是有切切实实的盐呐，自然不能放过。 小孩子和青壮男人被妇女们投喂了许多边角料，“来，使劲吃，车子装不下的太多，别浪费了！” 行囊已经应收尽收，明日便要动身。农人是什么都舍不得放下的，左右平日无福消受，今日就苦中作乐大吃大喝一番。 发芽的豆子、菜头、腌肉剩的鸡骨头定是不会被带上路，须趁现在赶快消耗掉……她们这儿虽不算多么缺粮，但到底不是殷实人家，一粒米都是不愿浪费的。 苗新雨见到她们这般节俭的模样，心中罪恶感顿生，可她实在是吃不下没滋没味的大饼了。于是只能将饼子用油纸包起来盖好，留着下次忆苦思甜。 “姑娘是来客，不必拘谨。”萧鸣玉目光清明，此时大大方方地打量起苗新雨，“敢问客人来自何处，南方？” 从苗新雨进屋起，除了手中这张被芹娘硬塞给她的饼子，她就没有动过一口其他食物，哪怕屋主看在对方拿出的食物的份上对她盛情邀请。 细面混粗面制成的饼子，并不难入口，对一般百姓来说甚至是顿美味。此地是江南西道，百姓餐桌上的主食是米饭和米粉。同样吃不惯面食的他们却吃得津津有味。 对方评价“能吃”，除了挑食以外，明显是吃不惯面食。 她微微眯起眼睛。比这还南的南方可不多了。 苗新雨心知不小心漏了底，皮笑肉不笑道：“彩云之南。”借用一下。 如果说不清，那就赖给菌子。 对方很好奇，倒是听闻大周南方边境有个这么个的地方，至于有没有归顺我朝嘛…… “苗姑娘所言，可是南诏国与大周的接壤之地？” “哈，在下家乡本是隐世之地，此次出行又迷了路。恐怕不能为先生解惑了。在下只知家中长辈管那地界儿叫这般名姓便罢。” “那应当就在我大周境内。我观姑娘言语虽然奇特，亦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 言语间，苗新雨恍然注意到，对方是在场的人里面唯一一个北方口音的人。 在互联网应用广泛的现代社会，一日之内就算不刻意也能听到至少三种口音。最常见的是爱上网的北方E人呱呱讲，久而久之，人们就习惯了，苗新雨亦然。 加上身边来着五湖四海的同事，学得的口音更是区域大混血，五花八门！ 苗新雨反应过来后瞪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心里也有鬼！ 谁知对方好似全然不心虚，嘴角依然勾着得体又使人目眩的弧度。 萧鸣玉又与苗新雨闲扯了几番话，期间又套出了苗新雨各自刚编的故事，半真半假，真伪自证。达成目的后，她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就放过了对方，转去指挥后厨。 第11章 心眼 看着忙作一团的后厨，萧鸣玉想了想又补充道：“用死面也烙几个，耐放。路上不好开火。” 南方此时阴雨多，在路上捡干柴生火造饭太费劲，不如省下力气走路。不好吃不要紧，重要的是能救命。 苗新雨被放过，赶紧退出对方的视线范围，躲在墙后偷偷舒了一口气。坏了，差点儿真成了细作。 缺德系统，给她安排的什么npc！如果个个都像刚刚那人一样，岂不是衬托得她很呆！ 【哎呀，相逢即是缘！说明宿主你很有吸引聪明人的潜质嘛！】 “就你会说是不是，如果是孽缘怎么办！” 【咳咳，咱换个话题。宿主你今天是不是忘签到了？】 还真是差点忘了。 每日签到的三十积分如约到账，苗新雨暂时不打算将它们用掉，而是先存起来，观望观望商场里有什么物美价廉的东西。 要知道，商场的货和现实一个价，三十积分相当于三十块钱。想薅羊毛需要拼人品蹲折扣，不做任务就是每日领低保过日子。总之，距离她的核弹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她用意念打开签到页面，讶异的发现，这里新解锁了一个【天气预报】的板块，往下划拉划拉可以看到未来八小时的天气预报。如果有降雨，还可以查询降雨范围，不过只限已解锁区域，也就是她亲自走过地区的半径十公里内。 “这么大方？” 【嘿嘿，主系统正在努力修复嘛。给点维修补偿是应该的。请用完后给小系统一些使用反馈哦。】 “晴雨、风向风级、空气质量、温度湿度、紫外线、能见度……极端天气预警！哈！这个好！” 苗新雨对这个补偿十分满意。有了天气预报，不仅可以给赶路提供信息便利 ，必要时对调动群众、运输物资什么的也很有帮助，还能顺道在古人面前客串一下天桥半仙。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她乐得见牙不见眼， 萧鸣玉从后厨食物补给，到被褥车子牲畜，再到人员安排都忙活了个遍，回来看到苗新雨手里多了一杯花花绿绿的饮子，不禁眉头一挑。 果真是没吃过苦，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娇小姐。 “你要来一口吗？补充……呃，元气。”苗新雨把“电解质”三字咽回嘴边，弥补道，“喝起来味道还不错？”西柚味的，又酸又甜。 然而对方不瞎，已经看见了。 这饮子只是包装得花哨，内中液体倒是和普通的水看起来一般无二。 看到瓶身是上熟悉又陌生的汉字，她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世界还有许多她也不曾了解的地方，如此观来，先前是自己傲慢了。 于是拱手向苗新雨掬了一礼，“先前在下先入为主，以己度人。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后者懵了一会儿，没想到自己突然嘴馋想喝小甜水儿居然还能化解嫌疑？ “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原谅你吧。” 呵，还真是小孩子心性。 小孩儿虽然自称无家可归，如今却该吃该喝一派乐天，毫无准备逃荒的自觉。 萧鸣玉：“为何这水叫做‘电解质’？” “呃，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喝了对身体好，”苗新雨犹豫道，“就是一种高配版的盐水，好像还能缓解腹痛经痛？” 她眼神有些犹疑，这回长教训了，以后拿东西出来要记得撕包装。 什么平衡酸碱，维持渗透压，补充电解质。萧鸣玉和苗新雨对此的理解程度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区别 ，反正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但盐水的功用，萧鸣玉是知道的。无外乎补充盐分，维持体力。农人干重活儿，知道逃荒路上缺不得盐，所以拜托她去县里寻榷盐商买盐，交了不少“盐税”。 她已经适应了苗新雨奇奇怪怪的用词，问道：“你这可还有其他什么水，最好喝了能包治百病。” 这个贵族盐水就算了，她不感兴趣。又重又花哨，不如真真切切的盐巴实在。 虽然苗新雨此时大可以顺着杆子往上爬，花点儿积分从商场买几包2积分五百克的食用盐，稳赚不亏。但她人怂怕事，这时代倒卖私盐是要闹麻烦的，等发育完毕再浪不迟。 她托着下巴假装思索，“嗯……好像还真有，不过不到包治百病的程度。” 这下轮到萧鸣玉惊了，“我也就随口一说。” “哈，没想到我真的有？”苗新雨嘿嘿笑，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消毒酒精，“这些药品都是我家乡特产。不过，你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古代人不知这是何物，但看到盛放此物的是一只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色的琉璃瓶，便知里面的东西应当同样不简单。 她伸出手，狮子大开口，“我要高价，毕竟这些药品用一点少一点。如果你们不能让我满意，我还不如留下来和有钱人家换好处。” 萧鸣玉：“你直说吧。” 苗新雨比了个数字，“十两银子。” “你为什么不直接卖给林家？”十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是一笔巨款，但对林家那种大户来说就是洒洒水。 “恩是恩，商是商。”利益介入了恩义，那后者就掉价了。 再说，苗新雨看着眼前一身补丁却周身全无穷酸气的青年，心道，这人绝对出的起价。 有点脑子，不算完全没心眼。 萧鸣玉弯了弯眉毛，十两银子足够此时一户平民五口之家消耗大半年。但对她来说，只是寻常消耗。 “拿去。”她从袖子里取出两块碎银子，而苗新雨也不称量，直接接了下来收进裤兜里。 随即将手里的医用消毒酒精交给她，钱货两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眼前书生模样的女子大叹一口气，“嗐，你可真不长心眼。当心被人骗。” 刚刚的内心独白要再斟酌斟酌用词，有点心眼，但只限一点点。 苗新雨横眉竖眼，哼哼道：“你才是，当心有骗子卖假药给你。”连用途都不问就确认收货，其实两人半斤八两。 第12章 救世 然而萧鸣玉好似并不关心这个问题，“那个是干什么用的，还有吗？” 在她的注视下，一身古怪素色衣裳的姑娘将双手横叉在身前，厉声拒绝：“没有！有也不卖了！” 苗新雨只是将医用消毒酒精的使用方法简单告诉了她，便避开不言。怀璧其罪。而且她还没傻到把自己的存货抖空，否则传家宝药的身价也要降一降。 她特意选了一种外包装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有，而且客户绝对用得上的药品，已经很良心了好不好！ 不纠结钱货了，萧鸣玉问起她往北方走的原由。 她神色看起来十分诚恳，“为何你非要往北方去呢，林家要走的最近也是河北道，那儿不仅条件苦寒，更是临近突厥的边境之地。你若只是想要安身之地，不如随我去岭南如何？” 苗新雨摇摇头，没办法，她穿越后绑定的是逃荒游戏系统，往南走的路程太短，给出的奖励不多。起码没法让她回归在现代的生活水平，遑论想在兵乱之下挣任务积分，搞出热武器来保障自己的安全。 别以为她不知道，岭南也正在征兵拱卫边境，即使没被征去，也难逃徭役。 不如走北边，才有徐徐图之的可能。 但这些她不会跟萧鸣玉讲，只换了种说法，却不算欺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听闻大周北部边境有为骁勇善战的大都督，如果投奔到人家的地盘，即使种个地，做做手艺活也能养活自己。” “好过留在南边，忍受腐朽的南边官场的吸血？你初来乍到，知道的却不少 。”萧鸣玉垂眸掩盖思绪，坐下为她倒了一杯农家苦茶。 苛政猛如虎。不止是南边，整个大周的角角落落都藏污纳垢。 她远走他乡同样是为此。 苗新雨不扭捏，接过来喝了一口，算是打定主意与对方促膝长谈，“我救的是林家人。” 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是她选择北边的原由之一，到了目的地再视情况看需不需要分开。 “如果你是奔着投奔某位大人物而去，或许能得到你想要的安宁。但这天下一乱百乱，哪有什么地方能幸免。我甚至怀疑，你为何要从你的故乡出来，你的家人不管吗？老实说，你不适合这世道。” 苗新雨无所谓道：“哈哈，你不知道无牵无挂的感觉有多美妙。人生如戏，这是属于我的游戏。” 来此一场，世外逍遥。她本就不是为了庸庸碌碌度此一生，这场异世之旅全当游戏一场，也本就是游戏一场。 她继续道：“再说了，我要的未必是安宁。遥山远水也罢，搅动风云也罢，这浊世，就是我的道场。” “这世道污浊不堪，姑娘难道甘愿屈身苟且，又谈何游戏人间？”萧鸣玉目光紧紧锁定对方澄澈的眼睛，“我观姑娘举止气度，应当有挽救浊世之能，不知苗姑娘可有救世之心？“ 一语听罢，苗新雨的插科打诨戛然而止，闭上嘴，垂着眸，不笑了。 她想救世吗？她也曾做过这样的梦，但很快就再也不敢想了。自己曾经在法学院沾了一身正气，到了社会上却目睹了太多不公，以及无能为力。 可她救不了，她面对一张又一张仓惶绝望的脸，面对恳切的求助，她无能为力。 现在，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摆在她眼前，而且——她还受到了那么多帮助。 系统的电子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叮，恭喜宿主解锁隐藏任务：救苍生。占领一个城池作为领地，成为领主 ，拯救该领地的百姓。完成奖励：无限电力。】 “救世？哈——” 对方的鞭策真是步步紧逼，系统给的台阶也恰到好处。 苗新雨缓缓抬头，“我与你做一次约定如何？你我定个一年之约，若是一年后，我们谁能安定的城池区域越多，另一方就要无条件将领地拱手相让。” 萧鸣玉神清骨秀的脸上扬起笑意，“豪气！县级太小，我们以州作赌如何？” 要做，便做个大的！ 苗新雨：“既然如此，我顺道送你一条消息。云……六诏国有一味药材，名叫田七，形似人参，是难得的止血神药。” 剩下的无需多言。该如何寻找，怎么使用，对方自然有章程。 萧鸣玉眉眼弯弯，“那在下也不好白白听了这消息。平北大都督裴将军，是一个相对可信之人，如果遇事，可以争取他的助力。” 说完也不多了，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萧珊萧鸣玉，谨祝姑娘百运昌隆！” 叮。 陶制的茶杯在空中相碰。 苗新雨：“我也祝你，一路青云。”于是举杯以茶代酒，同样一饮而尽。 月上梢头。 待原定份额的伙食都准备好后，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各家各户都在风风火火地收拾行囊。 浣溪当初见到失散多年的嫂子和侄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远远地望着两人，眼神中充满了犹豫和不安。 她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家族遭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年近八岁的她原本要被爹娘偷偷插上草标，带到人市卖掉。是哥嫂给她通风报信，她才逃过一劫。 这些年过去，哥哥从军战死，朝廷似乎没有给下层军士的家眷发抚恤金，她心中充满了对嫂子侄儿的思念和牵挂，但一直不敢寻来。唯恐又给嫂嫂增添负担。 如今，她终于见到了他们，却又不敢轻易相认。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出现会有怎样的反应。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渴望与他们相认，一方面又害怕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浣溪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手心已经渗出了汗水。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但心中的紧张却丝毫没有减轻。 在嫂嫂蓉娘一把抱住她时，泪水终究模糊了她的双眼。 油灯照亮了村里的土屋，蓉娘的面颊贴着浣溪的，比世间任何贵重的美玉都要温热柔软。 “芙蕖，你平安就好。” 采桑也回归她的大家庭，等待林家启程一起上路逃荒。 次日一大早，无雨，空气都带着沉闷。 天空才露鱼肚白，大部分榕树村和大湾村村民各带行囊，有车坐车，大多数无车的人仅凭一双脚，陆陆续续向南而去。 车轮滚滚，碾着尘土骨碌碌向前，苗新雨依旧穿着一身形制奇怪的素衣裳，消瘦的身影逐渐淡出视野。 萧鸣玉坐在牛车上挥动鞭子，胸中豪情万丈，再与她相见，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第13章 电驴 清晨的露水刚被日光蒸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的气息，仿佛整个村落都被一层无形的压抑所笼罩。 芹娘正端着一碗什么东西，在鸡窝前喂鸡。 家里原本有三只鸡，两只昨日刚宰了腌肉，只留了这一只母鸡。村里老人说，公鸡要打鸣，容易被歹人盯上。母鸡稍微消停点 ，还能下蛋。 她想着把活鸡在上路，万一能养得活呢？再养养，就算没有蛋了，还能杀来吃。 村里的牲畜家禽大致都宰完了，其实原本也没多少。今日村长他们已经走了，衬得村子更加冷清。 天气让人感到格外闷热。没有风的搅动，树叶也无精打采地低垂着。远处的山峦也被这沉闷的气氛所笼罩，看起来灰蒙蒙的一片，毫无生气。 逃荒在即，闻一萍心头躁动，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难以喘息。在家坐不住，跟屋里头报备了一声，随即跑出来找苗新雨闲聊。 刚到她们借住的屋门前，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先她而至。 浣溪，如今的叶芙蕖已经打包好了包袱，来到苗新雨跟前屈身行了一礼，“苗姑娘，今后就要同路了。” 这是决定与林家一道，往北方去。 苗新雨很意外，“我原以为你会和村里人一同往南。” 那位萧先生在村里教了几年书，学识高，知进退，为村民解决了不少实际问题，在榕树村和周边几个村子都是有威信的。因此，大多数村民都随她去了岭南。 少数村民知道林家心善，又有采桑和浣溪两个丫头的关系在，想蹭林家的势力保护自己行路。明日一早随林家一同上路。 闻一萍双眼满是好奇，“你咋不和她们走呢？” 叶芙蕖的语调平稳，却透着一股坚定，“我有预感，跟随姑娘，会有好的前程。” “？？？” “前程？跟我？“苗新雨不可置信道，这话说得不亚于现在要她去打宿傩，责任重大，压力更大啊！ 她还以为对方是因为林姑奶奶才选的北边。 但对方都这么说了，她也懒得纠结，反正她肯定不会为别人的选择负责。 换平时，叶芙蕖此人最是谨慎小心，断然不会如此莽撞做选择。 闻一萍瞪大了眼睛，看鬼一样看着她，“你没事吧？真的没事吧？” “多谢，我意已决。芙蕖自知势单力薄，如今腆颜投报，日后仰赖二位照拂了。”叶芙蕖照例屈身行礼，表完话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 凌晨。 【叮，三十积分成功到账。】 苗新雨没睡着，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界面签到。然后一边逛着刷新了的商城，一边窝在农舍的木床上与系统谈论明日出行之事。 “从西南小县城逃荒逃到东北平原，而且还要绕开东边最乱的敌方，开车去？！！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 刚刚新手任务【加入一支逃荒队伍】已经完成，系统奖励了又三十积分，加上之前两天的签到奖励，一共是九十积分。她正欣赏着上涨的余额数字，谁知缺德系统再次语出惊人。 【呃，也可以开车去。】 村里的仅有的牛车都用来装粮食被褥，哪里能坐人，就算能坐人，也轮不到她这个外乡人挤占。 她是可以坐车去，但那是一辆小电驴啊！这像话吗！又不是高铁！而且把车掏出来就不能随便放回去，到了刮风下雨的时候还得给它找避雨的地方。甚至不好随便充电。 最重要的是，怎么解释车的来源。她暂时还没有演女鬼的资本——当别人要以她是女鬼为由处死她时，她该期盼自己真的是。 可惜现在能保护自己的资源还是太少，单靠空间还不足以给她带来足够的安全感。 核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猎枪却可以觊觎。两万五千积分，防身火力依旧遥遥无期。 嗐，受限制的地方太多，没有玩家覆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乐趣在，哎—— 【其实也不要这么悲观嘛，小系统可以协助宿主修改npc的潜意识，让他们不怀疑小电驴的可疑之处。】 “但是？”苗新雨眼皮子都懒得抬。 【收取宿主每天十积分可以不？有限范围是半径十公里内。】 “一积分。” 【蛤？我小系统也是有尊严的！士可杀！不可辱！不准这么砍价！】 “那就三积分，不能再多了。” 系统的声音虽然依旧冰冷而机械，但可以听出背后咋啦滋啦的电流声，代表着它此刻的咬牙切齿。 【成交！】 第二天。逃荒队众人就看到苗新雨不知从那个旮旯推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是电驴。”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可这长的怎么看也不是驴呀！ 芹娘旁边的小团子说：“我见过驴的，驴要吃草料，可是这头‘驴’没有嘴呀！？” “这不是普通的驴，用途却和驴子一般无二。只不过它食用的是电，而非平常的草料罢了。”不慌，老娘早有预料。 林大脑子里浮现了“电驴”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停在荒芜的野外，被雷轰隆轰隆电击的画面。 “想什么呢。”苗新雨掀起车坐垫，取出里面崭新的头盔带在头上，咔哒一声扣好，“我车子小，可以帮你们带的货不多。友情价，带三十斤，替我收拾一日的伙食和住宿事宜。” 她一人一背包，加上花了二十积分从商场买来的户外防水布，算下来占不了多少地方，不如腾出来换劳动力。 现余额：67积分。痛，痛彻心扉，痛得她瞬间化身葛朗台和严监生。 叶芙蕖又一次比闻一萍快一点点，“我来！！！” 后者气极，通红的小脸写满了愤怒和憋屈，张嘴正准备开骂。 苗新雨安抚道：“可以轮流呀！” 她无所谓帮谁的忙，但为了队伍和谐，能端水就端水。 林大实心眼，两条粗眉毛拧成一团，纠结道：“这电驴是从哪儿牵出来的，榕树村有这般奇物吗？” “我早先藏山里的。”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孙文毕竟读过书，比其他人略有些许见识，“姑娘刚说是驴，这会儿又说是不是车。小生在书中读到失传已久地墨家机关术，不知姑娘的车子是否也与墨家系出同源？” “算是吧。墨家机关术应该是这电驴技艺的祖师。但别问我怎么做啊，我只会骑。”苗新雨低着头，状似苦恼地回忆着。 但也许永远不会“记起”制造电驴的方法。省得人惦记。 第14章 争论 叶芙蕖被闻一萍瞪了一眼，面上却没有多少愧疚，只是绷着脸意思了句，“对不住。” 大湾村举村逃荒，虽然一大半人去了岭南，但其中剩下的闻家人还有老少三十来口。闻一萍家中也有父母、祖母、一兄一嫂一弟一侄女，连带她自己共八口人。 幼弟虽小，也有七岁了。帮大人拎着轻点儿的包袱还能支撑。 比起自己家姑嫂和一个小侄子的组合，要人有人，要粮有粮，有什么可心软的，不如有空可怜可怜自己。所以叶芙蕖对自己抢了这个“托运行李”的机会，并不多惭愧。 闻一萍竞标失败后，气哼哼走一路，回到她的大家庭，几个亲人就开始批评她的莽撞。 “萍儿，你方才不该跟别人这样争，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是咱是乡下人，怎好跟县城的姑娘争口气呢。”母亲方小芹劝道。 “对呀姐姐，那个叫做芙蕖的姐姐衣裳好漂亮好干净，一看就比我们有钱。我们争不过的。”她七岁的小弟阿虎如是说。 闻嫂子在一旁道：“虽然大家现在都要逃荒了，但咱乡下人要看清和别个的差距。有些人在城里待久了，翅膀硬了，便以为自己能争个高低！” 闻一萍不听还好，一听更来气，“什么呀！她原先和我一样是姑奶奶身边的二等丫头，现在大家都是良民，有什么谁比谁高贵的！凭什么她就能大大方方撇下面子为自家争点利益，我就必须得憋着气！凭什么！” 灼热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紧了牙根不让眼泪掉下来，愤愤道：“我不就是输了一场而已！” 从她回到家的那一刻起，家中的氛围便像待点燃的火药桶，矛盾一触即发。只有母亲和小弟同她亲近，祖母说话还算软和，其他人对她却很冷淡，也很尴尬。 其实叶芙蕖此时穿得并不光鲜，只是林家丫头的衣服本来就要比农家劳作的衣裳干净许多罢了。 自己的衣裳破旧是因为去当铺当了换银子，不然穿的和叶芙蕖也是同样。她气的是自家人的软弱，气他们躲在后面唯唯诺诺的样子，完了还要阴阳怪气刺她几句，这怎么让她不生气！ 闻家老太看不下去，“好了好了，都别说了，都给我省着点口水，有心思在这吵嘴不如多歇歇，一会儿路上有你们受的！萍儿来，阿奶教你认几样野菜，以前在城里认不得不要紧，现在开始要好好学……” 阿虎把双手高高举起，“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可以教阿姐！” 闻父和闻家大哥对视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茫然，只一眼便分离了目光，仿佛刚刚那场纷争从没发生过。 而闻嫂子扭过头哼了一声，独自去做她的事了。 …… 苗新雨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电驴插上钥匙，轻轻一扭，车子便缓缓动了起来，保持着和大队伍基本同频。 她的随身行李里有一捆薄被子，是林家给的，和叶家的那一大捆齐齐摞在车后座，用绳子捆起来固定住。给叶家省了不少力气。 帆布背包里都是重要的东西，被放在车前搭脚的台子上。她取出战术手电、剔骨刀和辣椒水三件套。两小的揣兜里，剔骨刀插在背包侧袋，遇到威胁可以马上取用。 队里的小孩子看她满身奇奇怪怪的装备，一时间艳羡不已，哇哇叫道：“哇哦，娘亲，这就是电驴啊！娘亲你会骑电驴吗？” “……没，娘亲只骑过村里的黄牛。” 她也很想骑一下电驴，坐起来应该比骑牛舒坦。 原本众人还对着她的坐骑指指点点，走了一路，累得口干舌燥了才消停。 过了正午，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出了清溪镇，又路过了另一个镇子，再往前差不多七里地，终于寻到一处有林荫的平地。 林家的家丁从队伍前头跑过来，通知村民们就地歇息。 午饭就简单对付。 农人当然吃的是自家烙的大饼，咸菜腌肉是舍不得动的。于是他们三五成团 ，走去林子外围采些野菜和识得的菌子。 现在离熟悉的土地还近些，开火做饭没这么多顾忌，不少人家想省干粮，这顿吃的是加了点儿盐巴的野菜糊糊。干粮留着后边吃，现下能剩则省。 小孩子们大概是第一次出远门，午饭时还有些兴奋，吃野菜也吃得喷香。饭后又跑去林子里撒野，家里人骂骂咧咧让他们休息，熬过最毒辣的日头，下午可是要接着赶路的。 可孩子们哪听，非得吃一顿竹笋炒肉片才闭嘴。 苗新雨不跟农人一个吃法。她直接啃新手大礼包里的面包，配上水果汁，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吃味道很奇怪，但她还是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至于从乡亲们那儿得的大烙饼，她先不为难自己的胃了，留着以后一片一片饼掰着吃，对自个儿脆弱的南方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徐徐图之。 中途，叶芙蕖来给她送了一碗水煮野菜她检查过，是她认识的野菜——龙葵。 触觉上，老得梗系邦硬，嚼起来腮帮子酸，仿佛老牛嚼树叶。七月份的龙葵怎么老成这样！ 味觉上，更是令她痛苦难当。 她狰狞的面孔更让叶芙蕖等人确定了，她是个娇生惯养的。 “苗姑娘，你可还吃得下？”蓉娘捏紧了手，担忧地问道。 苗新雨艰难地摆摆手道：“无事，我还能忍！！” 其实野菜汤很好吃，味道纯天然的鲜美，除了苦，什么都好 ，又绿色又健康。只是她刚好不是吃苦选手罢了。 喝完野菜汤 ，她把陶碗还给蓉娘，毕竟她现在穷得连一只碗都没有！ 午休睡不着的人是最痛苦的，干等着熬日头，平白耗费不少力气，心也疲惫了。 下午两点半，前边林家的马车又重新启程，队伍后缀着的农人们也纷纷起身，扛起行李，互相呼唤着迈出脚步。 第15章 安营 榕树村、大湾村两个村剩余的总共六、七十口人，背着他们的大包小包，不远不近地跟在林家的大队伍后面，或推车，或行走。 林家靠押镖起家，虽是家道中落，车子骡子还是不缺的。但大多都用来放行李，等级次一些的丫头小厮偶尔也能上车坐坐。 最前头的几辆甚至是高头大马负责拉车，孔武有力的家丁拱卫四周，车夫只需安心驾车。 他们行进得比村人快，并不刻意放慢脚步，也不忽然加快速度拉开距离，农人须以林家的动作为标准。 布鞋踏在未经修整的黄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汗水滴到土地上，溅起一道小小的沙尘，然而无人在意。 如果说上午像小学生郊游 ，那下午，才像是一场真正的逃荒之旅，因为，夜里他们要露宿野外。 上午还有力气闹腾的小孩，此时大多都坐在车架子上，在锅碗瓢盆的行囊间蜷成一团，眼看着大人推着自己和行李。 即使是有车的人家，一辆板车上也只能坐一个孩子，没轮到自己歇息的孩子，就要在车旁边拎着行李慢慢前进。 再大一点儿的孩子便与大人等同待遇，只能闷声走着，不能叫苦叫累，一路上几乎没有休息。 叶家三人没有车，全靠一双脚硬走。占地方的被褥委托了一部分给苗新雨，加上叶芙蕖从镇上带回去的几双还算柔软的鞋垫，姑嫂三人走得不算太艰难。 小侄子阿知拎着唯一的一口铜锅。蓉娘将锅的两耳用布条子串起来，让阿知拿着不那么勒手。 蓉娘和叶芙蕖分担了食物和水、菜刀、柴刀、厚薄衣裳、鞋袜和剩下的被褥，遮雨用的油布等等。还有必备的碗筷，很少，逃荒路上主要是吃胡饼，但蓉娘舍不得丢下家当。于是就咬牙背着。 虽是农人，但没人手里拿着农具。民间起义太多了，铁质农具变成了衙门专管 ，只在农忙时期发给农民，用完了又派管理农事的小吏收缴清点，少一个铁皮都是不行的。 因此，如今的民间农具多由木、骨、竹制成，只有村正里正负责保管极少数的铁犁、锄头。 然而清溪镇的基层吏员也是懒政怠政的，明知衙门放他们逃荒，却全然忘了收缴剩余的农具。 至于那些农具去了哪里呢？至少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背篓、被褥夹层里是不是藏有 就不得而知了。 走着走着，大伙儿都走出经验来了。队伍里渐渐人手一根拐杖，腿累了换手，手累了换腿，一天下来，胳膊和腿都麻木了。 隔壁闻家七口，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失序。 闻家老太是个精明灵醒的，学着林家的队形弄了个家庭精简版：让儿子和大孙子一个走前一个走后，中间夹着她们几个老弱妇孺。 闻父和闻大哥都是村中会打猎的，看他们亮出长矛和弓箭，村人渐渐以闻家为中心，有样学样，默默将手里的拐杖削成尖头，一路无人掉队。 红日西移，林家在城郊选了个开阔之地停了下来。 众人解下行李，在靠近河边的地方留宿。 大多数人带的东西也遵循“水火刀绳毯”原则，水火自不必说，一般是家中做主的女人在管。 水杯用了一天已经空了，趁着傍晚霞光未散，赶紧去河边汲水。不能去得晚了，否则到时候水都被人弄浑。 老少男人们用柴刀砍断周边横七竖八的杂枝，小孩子跟着他们后面捡。 等打水的人端着锅回到营地，用来烧水的柴火差不多也捡够了。野外生水喝了要拉肚子，如今能多烧一些是一些。等再走一路，怕是难遇干净的水源，更不好烧水擦洗。 “想洗澡。我已经两天没洗了。”苗新雨绝望地望望天，再望望不远处为她扎“帐篷”的芹娘。 商城里性价比最高的帐篷要五百积分，不是她这个日入三十的穷鬼消费得起的。于是乎，她在野外的第一晚，睡的是用防水布和树杈子搭建起来的“帐篷”。 防水布不大，外层是迷彩的，近几日无雨，所以这主要是用于给她遮风用的，顺便也能隔绝一些窥视的视线。 古代虽讲究穷家富路，但逃荒路上带不了什么“富”的东西，唯有粮草不能省下。 清溪镇的情况比之其他受灾地 ，已是千幸万幸，路上还有得肉吃。 粮是大饼、咸菜和腌肉，草不是真草，是难民所携带的被褥。若他们是要行军的，这草便是给战马吃的苜蓿，以及草编的席子被子①。 苗新雨交了粮食，本来也分到一包被褥。可洗干净了布面，却洗不干净上面淡淡的霉味。 后来林家给了她一包新的被褥，于是她将村人的被子还了回去，转而拿到的是村里老太太做的皮蛋，味道还不错。 她现在一身粘腻，从穿越到现在，已经两天没好好洗过澡了，在林家的时候有点心理负担，只简单擦洗过。 好想念家里的浴霸，想念香喷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 此时已是傍晚，霞光漫天。 “苗姐姐——”芹娘八岁的儿子背着霞光而来，蹦蹦跳跳跑过来唤她，“你来看看，这样扎可以吗？” “嗯？我看看。”苗新雨双手撑着地起来，刚起身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出所料，获得了系统的嘲笑。 【嘻嘻嘻，这就是家里蹲的后果。】 “滚滚滚，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老娘业务繁忙……啊！！” 突然间，一个灰色的东西冲过来绊了她一下，原本就没站稳的她瞬间倒地，视角骤然变成了红霞漫漫的天空。 “呜——喔！” 那小东西冲她扑过来，温热的小舌头呼哧呼哧地舔舐她的脸。 【恭喜宿主！虽然你现在不能洗澡，但是起码能把脸洗了。】 借着晚霞的光，苗新雨揪住这团毛茸茸地东西一打量，好家伙，竟是只瞧起来刚断奶的幼犬。 第16章 小灰 它的毛既不是全灰，也算不上灰白均匀相间，苗新雨一时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狗。 “串串？” 小东西面对她粗暴的摸狗手法龇牙咧嘴的，可看在邪恶的两脚兽眼里，简直萌得不行。 “领养代替购买，绑架代替领养！这样吧，我叫你一声，你应一句你就跟我走，怎么样？” 苗新雨：“小灰！” “哇——呜？”小东西语调犹疑，小尾巴确实摇得起劲。 也是，这小东西原本就是主动扑过来的，想必是天然对她感到亲近。苗新雨换了个思路，直接用它抗拒不了的东西诱惑它。 “铛铛铛！”她从兜里拿出一根肉干引诱它，“嗯——真香，跟我走，有肉吃哦——” 纯天然农家肉干，是她用900军用压缩饼干跟农户换的，比系统新手大礼包里面的科技合成肉香多了。 小奶汪果然经不起诱惑，眼泪不争气得从嘴角流下来。 “呜呜呜——哇呜！！” 苗新雨将它放下来，肉干也递到狗子嘴边，“给你！” 阿知眼睛扑闪扑闪的，兴奋道：“苗姐姐！是小灰狗诶！！我可以摸摸吗？” “不可以。”说完感觉有些冷漠，又找补了一句，“你明天再来和它交朋友，好不好？” 先不说狗子身上有什么细菌啊跳蚤之类的东西，她怕真有个万一，一会儿孩子亲妈杀过来跟她拼命。 小灰正在吭哧吭哧地啃肉干，根本没空理他。看它吃得这么费劲的样子，苗新雨开始考虑要不要给它弄点羊奶补充营养。 这体型看着是断奶了，不过她没养过宠物，对狗的生长情况不太了解。 她正愁夜间没有个帮助她警醒的东西，这小奶狗来得正好。搭建警报设备也要费一番功夫的。 阿知听到苗新雨的答复，兴冲冲地道了谢，然后一蹦一跳地跑开了。可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差点忘记了，他是来叫苗姐姐去看帐篷的。 苗新雨随他去营地里，见到“帐篷”被蓉娘搭成了一个低矮的锥形。三根长短相当的木棍充当了帐篷骨架，防雨布的四角用石块压住固定，移开其中一块石头可以从中进入。 而且里面被包地严严实实的同时，还被留了一个出气的小孔，足见搭建者的细心。 天才蓉娘，用一块防雨布和几根大树叉子，加上几根充当捆绳的布条子，零基础速通户外帐篷。 “这样就可以了。”苗新雨为什么不搭，因为她不会，只要比她搭地牢固的都算好。 她将一包拆了封的泡面交给叶芙蕖，“这是泡面，待会儿你们往锅里放点野菜，将它用水煮开，再撒点这个调料。” 白天吃得冷就算了，夜里还是要吃点热乎的，泡面就泡面吧，好歹有汤能喝。 她们之间约定的是“收拾食宿”，不是“全权负责食宿”的意思。不然人家也太亏了，因此苗新雨除了要吃野菜和菌子的时候，会在饭前将食材交给对方。 “苗姑娘，这香料是要全放完吗？”蓉娘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调料包，不禁一阵犹疑。 她未嫁人时，也曾随父亲在外游学了一段时日，虽然日子不长，不过已足够她见识一番。要知道，香料之昂贵，就连住在城里的殷实之家也不能每日都用。这几小包，怕是就值一贯钱。 苗新雨摆了摆手，“不要紧。全放了吧。还要劳烦娘子多加些水，我想喝点热汤呢！” 叶芙蕖看着手里的东西若有所思片刻，随后应声是，便与蓉娘一同去收拾晚饭了。 方才蓉娘的表现偶然间打开了苗新雨的思路。既然现代的廉价工业调味品在大周这么显眼，那为什么不把泡面的调味包拆出来散卖呢？ 大周的生产力水平介于唐代和宋代之间，那时的香料多从藩属国运来，来到长安卖出天价。确实贵得要命。 趁叶芙蕖等人为她张罗晚饭，她在一旁打了一套八段锦。她回忆着以前上学的时候体育课老师教的，也不知道做的够不够标准。 不过锻炼效果达到了，打完一套，身上渗出薄薄一层细汗，仿佛身上的筋脉都通了。累是累点，可做完运动莫名感觉自己能一个打八个。 【这是你的幻觉，别太自信了宿主。咱们副本是日常本，不是武侠本。】 苗新雨懒得理会系统的嘲笑，这时，小狗子终于啃下了肉干，乐癫癫地跑在苗新雨身边汪呜汪呜叫唤。 “没吃够？不行， 你不能这么小就依赖我。”她指着河边，“去那儿，那儿有小螃蟹，还有路过的大老鼠。”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灰居然听了进去，扑腾着小短腿就往河边跑， 吓得苗新雨赶紧跟上，免得狗子被人抓起来宰了。 小灰貌似是一条天生的馋狗，闻到泡面香，原本快跑河里去的小短腿瞬间拐了个弯 冲着泡面锅而去。 那一头，村人们正就这么河边起火烧水做饭，叶家姑嫂也不例外。阿知见到小狗子冲过来，正想起身去和它玩耍，可想到苗新雨方才的嘱托，强行按捺自己又坐了回去。 “苗姑娘来了！”蓉娘起身相迎，“这泡面熟得好快，我不敢煮太久，怕把面条煮碎了！” 苗新雨一手先把狗子按住，骂了一声“欠调教”才答蓉娘的话，“辛苦娘子了，这些面我一人也吃不完，你们也分一点儿吧。今后还要多仰赖你们的照拂！” 她端起属于她的那一碗，用新鲜树枝削的筷条夹起面，放在嘴边吹了吹才尝了一口，“唔，好吃。” 泡面煮龙葵，诡异的美味。 阿知到底年幼，见到母亲点头后，利索地向苗新雨道了谢，然后也用他的小碗将泡面捞起，吃得喷香。 让小孩子吃泡面 ，她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一旁的小灰又在叫唤，吵得她心烦，“叫什么叫，你不许吃，你的伙食是这个！” 她从兜里，实际上是从新手大礼包里拿出一个熟鸡蛋，剥了蛋壳，掰开递到狗子面前。果不其然，小灰吭哧吭哧吃完了鸡蛋，嫌渴，又一溜烟儿跑去河边喝水。 叶芙蕖笑弯了眉眼，“这狗子能吃，将来一定是个有力气的，能看家护院！” 蓉娘：“苗姑娘，我方才煮面时注意到这几味调料包里，有一包干菜，煮开来时与平日所吃的菜看起来也有所区别 ，不知这是什么菜？” 第17章 进城 苗新雨知道蓉娘心细，没想到她心细成这样！ “这些只是普通蔬菜，切的那样碎，我也看不出都是些什么菜。连带泡面一起，它们都是我家乡的特产。” 她们这儿泡面的香味十分霸道。四周的村人纷纷转头看过来，再瞅瞅手中的粗面疙瘩汤，一边香味扑鼻，一边没滋没味，顿时感觉人生无望。 苗新雨见此，打算下一次不煮这玩意儿了，招人恨！ 蓉娘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阿知，若有所思道：“我听说，北边不如我们南边多雨，如今又是荒年，相比北边的蔬果更加难得……如果，把这些干菜包留下来，到了北边，姑娘会不会好过一些。” 苗新雨暗叹对方的巧思，道：“这干菜包我手里也不多了，用来支应每日所消耗的蔬菜怕是不够。若能研究出来蔬菜脱水的技艺，方能长久。” 如今还没出江南西道，再往北是淮南道，都是不缺蔬果的南方地带。现在野外的野菜虽然老，但还能吃下肚子，过了淮南道，可能就该啃树皮了。 “这样啊，可惜了。”蓉娘希望落空，不禁惋惜道，“若我……哎，不可能的。” “哈哈，有什么不能的。”苗新雨笑着鼓励她，“我听闻这蔬菜脱水的技艺只是麻烦，实际上并不困难，只需挑选想要脱水保存的蔬菜自然晒干即可。” “真的吗？”阿知摇头晃脑，“为何从前没有见过有人晒出这样干的菜呢？”他是在村里见过老婆婆腌咸菜，那也是要晒的，还有放很多很多的盐！ 叶芙蕖：“笨阿知，也许是因为别人没有选对菜的种类，或是没有晒够时间呢。再说我们这里是多水的南方，绿叶蔬菜一年四季都吃不完，晒菜干做什么！” 见蓉娘是对此真上了心，苗新雨扒拉了一下碗里的泡面，胡萝卜、白萝卜，这个好像是白菜，这个是豌豆…… 除了白菜和白萝卜是中国原产的，其他两个个都是舶来品。而白菜在如今好像叫菘菜…… 她低头观察片刻 ，斟酌道：“这里面用的菜应当是菘菜和莱菔（白萝卜），其他几种我认不出来。也许，脱水蔬菜用的是叶肉或是果实汁肉丰满的品类……我说的不一定对，娘子若有心，还需多加尝试。” 蓉娘狠狠点头，“嗯嗯！” 一包泡面混着野菜煮，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分着吃，只有苗新雨吃饱了，其他人又将一个胡饼掰成小块做宵夜，才堪堪吃饱。 也许是有调味料的热汤热水敷贴了胃，今夜姑嫂三人睡得特别香。 苗新雨回去自己的小窝时，朝小灰招手，“小灰来，给你好喝的！” 她将狗子招进帐篷，悄咪咪拿出一盒牛奶，撕开包装放在地上，一只手扶着盒子推给它，“喝吧！” 新手大礼包里的食物大多是“开袋即食”款，蛋是熟的，盒装奶却不是热乎的。羊奶这种小众产品更是没有。 喝完了整整一盒奶，又吃了一个鸡蛋，狗子便心甘情愿地睡在帐篷外的电驴脚踏板上，替她看门，顺便看车。 过了零点，按照惯例失眠的苗新雨按照惯例签到。 【叮，签到成功，累计签到三天，奖励三十积分！扣除今日修改NPC潜意识的积分，账户总余额：94。】 距离她的防水、防风、防蚊虫叮咬、能在帐篷内点火的帐篷，还有四百积分的距离。 单靠签到是不可能的，所以要赶紧完成第二个任务。 【宿主请稍等，系统正在刷新。叮，刷新成功，新手任务2：自主完成一顿饭食，并搭建临时住所。任务奖励：30积分。】 “蛤？那我只能今天完成了。” 白天的食宿被叶芙蕖姑嫂包了，美美享受服务的同时，也错过了任务。 【哎呀，任务刷新要加载资源的嘛。固定任务一天只能完成一样哦，颁布新任务需要等待零点以后！】其实就是游戏策划习惯性卡资源，但系统不敢说。 苗新雨这次长教训了，新任务务必在今日内完成，省得系统又卡顿什么的。 做饭方面，首先要解决的是锅碗瓢盆。 傍晚做饭时，叶家是用一口铜锅煮的面。 她看中了商城里一款多功能德式军用饭盒，它可以是锅碗瓢盆中的任何一样，闲置时可以拿来放打火机和蜡烛什么的。收纳起来也不怎么占空间。价值四十积分。 但，她暂时不打算买。 临时住所的搭建不一定非得是帐篷，像是蓉娘给她搭的“帐篷”应该也是可以的。所以她打算学着蓉娘的样子自己搭一个糊弄任务。买正经帐篷就先免了。 她也有想过降低标准，买斗篷式军帐，白天能穿起来遮风避雨——缺点是穿着有点热，夜里能解下来做帐篷布，防寒保暖。 但实际上她夜里睡觉是连人带装备躲进新手大礼包自带的空间里的。所以说，狗子守的是一个空帐篷。 待她盘算完事情，躲进空间准备睡大觉时，小灰忽然惊醒，冲进帐篷查看。 “好狗狗，不错，很警惕。”苗新雨夸赞几句，奖励了它一根肉干，顺手把狗子提溜到空间里和自己一起睡。 “我警告你啊，旁边的那些东西，一个也不准动，更不准偷吃！” 小灰委屈巴巴地叫了两声，抱着它的小肉干，蜷缩在苗新雨身边，呼吸逐渐均匀。 次日，日头刚刚升起，露水还未被蒸干时，大伙儿终于来到了州府。 大理石建造的城门牌坊上，烫金匾额题写了两个大字“抚州”。这便是清溪镇直属的州府。 昨日林家派来踏雪告诉苗新雨，林家原定要走的路线最少要穿过三道：山南东道、堵畿道和河东道；或是走淮南道，过河南、河北两道，总之最终好到达突厥人的旧地盘。 林家的目标：东北平原！ 那儿刚被镇守边关的将士们打下来不久，正是底层民众与军士交往暗潮汹涌的时候。再观如今朝堂变化，林家怕是有偏安一隅，或是向哪位镇守边关的武将投诚的打算。 林家将车马停下，给百姓在城中交易物资的时间。林家的家丁丫头们除了负责采买的，都待在城外没进去，安安分分地守着主人与车马行李。 苗新雨观察了一番，也没进去，小电驴离不开她半步，只拜托了叶芙蕖和闻一萍替她带一下糙米粗面等物。 除此之外她还特意嘱咐了，最好弄到羊奶和轻便的锅，再不济，陶锅也行。 叶芙蕖并不奇怪，苗姑娘出门在外带的粮食应当要见底了。 面对林家伸出的援手，她居然还回绝了。再加上之前为了换取住宿，拿出的一块泡面之外，苗姑娘更是没有食物度日， 需要进购物资在所难免。 第18章 学医 “一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闻一萍捏着钱， 感觉掌心都在流汗，她这辈子除了姑奶奶放她们自由，还没有一次拿过这么多钱。 大周的奴仆地位低下，月例梗是低得可怕。连人权保障都要靠主家良心，正因如此才显得林家待遇优厚。所以，她们才对林姑奶奶这样忠诚。 却不知苗新雨根本不太在意银子不银子的，毕竟她的调料包倒卖计划已经提上日程，等遇到大一点儿的城池，再进去卖给有钱人，或是卖给路边的行商就是了。 这年头流行走商，其中不乏识货之人。 于是苗新雨道：“拿着吧，如今城里米价高了，趁着粮价没有涨到飞起，赶紧多攒点！” 叶芙蕖手中也捏着一两银子，她的任务也是同样的，“苗姑娘，粮食可要挑上等的买？” 苗新雨向她投去赞许的眼神，“懂我！” 而实际情况呢，除了自己真的啃不动粗米之外，主要是担心买到的粗粮太多，她们两人搬不动，回来的路上还招人惦记，如此岂不是平添麻烦？ 买粮食一是为在众人眼前过明路，一是糊弄任务。赚积分不容易，能花银子她就不花积分！而因为价格而小而精的白米白面，在她糊弄完任务之后再悄悄收进空间里，不会有人发现。 叶芙蕖苦笑着应下。照往日的米价算，一斗米约十二文，，也就是一文钱换差不多一斤米。一两银子能买到一千斤，吃都吃不完！ 可州府的物价本就比小镇要略高一些，奈何遇上荒年，听林十三说，米价已经涨到了三十文一斤！再往后，恐怕有钱也难买！ 原先的米行伙计林十三进了城，名曰籴米，实际上是进去观察形势，买米只是顺带。 林大从队伍前头骑驴过来问苗新雨要不要帮带东西。 “不用了，多谢。我已经托浣溪和采桑两位姐姐去了。” 若是不出意外，她与叶芙蕖、闻一萍两人需要同路很长一段时间，借代购一事，正好观察观察她们的人品能力。 二两银子能让一个五口之家生活数月，对自己而言却是两块疙瘩。一两银子买三十斤米，二两能买六十斤，这样一来目标太大，惹人眼。不如商城里二十五积分两斤的900压缩饼干容易收纳。 奈何积分实在太难攒啦！所以遇到集市，苗新雨还是想要囤积一些日常消耗的米面。她的日常伙食来源需要过明路，重就重吧！ 省得缺德系统模糊npc潜意识又扣她的积分！ 她将闻一萍几人的行李都与电驴堆在一起，退至树荫底下，站在一旁看守。日头渐高，苗新雨把头巾摘下来，用手扇风散热。 林大挠挠后脑勺，奇道：“苗姑娘，您之前不是这发型吧，说来奇怪，这发型是你们那儿的女儿家专有的吗？在下之前从未见过！” 他们仨在土地庙初见苗新雨时，对方披头散发，身上衣着虽然没有违背礼制，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也就是当时粗心没留意这些细节。 孙文那小子回去之后倒是偷偷谈起这些事情，并坚持认为苗姑娘是山里来的孤魂野鬼。但林大和林十三都对此嗤之以鼻， 还骂他不识好歹。 “这是丸子头。只是个发包罢了，男子亦能扎得。扎起来还清爽。”苗新雨轻轻捋了一把鬓角的碎发，一面用手扇风一边答道。 不怪林大对发型好奇。大周的男子习惯束发，戴上幞头，将头发全部包裹住。也有不戴帽子纯束发的，但那一般会被世人认为是轻浮的举动。 女子的发型更多样些，像蓉娘，用一根木簪子给自己束了个清清凉凉的单螺髻。她不放心留孩子在队里，虽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但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于是便和阿知一起留下看行李。 阿知不用进城，悄咪咪地凑过来，“苗姐姐，我今天可以摸摸小狗吗？” 小灰甩着它的小尾巴，那模样，活跃极了。 苗新雨不忍阻挡狗子的小孩的友谊，但还是斟酌道：“嗯……你得问问你娘亲让不让。”皮球踢给小孩儿妈。 蓉娘：“小狗的意见也很重要。你想跟小狗交朋友，也要考虑对方愿不愿意。” 阿知闻言，慢慢蹲下身，双手放在膝盖上，轻轻问：“那，小灰小灰，你能让我摸摸吗？” “汪汪！哇呜——”小灰团子已经兴冲冲得冲过来，一个猪突猛进扑到阿知怀里，尾巴甩出螺旋桨的样子，用行动表明一切。 “哈哈哈，这狗子亲人！”林大指着小灰哈哈大笑 ，“嗯，脚板也大，长大了绝对是只威风凛凛的猛物！” 苗新雨静静看着他们玩儿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小灰！回来！” 正玩耍在兴头上的狗子听到熟悉的声音，瞬间惊醒，但是，它还想再玩儿一会儿诶！ “回——来。”苗新雨的脸色灰下来，声音也压低了。 感应到主人的声音里的不悦，小灰一个激灵从阿知怀里蹦起，啪嗒啪嗒跑到铲屎官脚边翻肚皮，一副请君随意的样子。 “哼，”苗新雨挑眉，“还会撒娇认怂？这次先原谅你了，下不为例。”看来这狗子还得多调教，人话是能理解的， 就是自控力不够。 阿知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出一身冷汗，“苗姐姐……” “没你的事，放心和小灰玩儿吧。”苗新雨摸了摸小孩儿的头顶，转头对蓉娘道：“娘子，我先离开一下 ，劳烦你帮忙看着小灰。” “诶，好！”蓉娘颔首答应。 而苗新雨独自走到人群三五米开外，找了个树荫底下盘腿坐起，“我要买书。” 系统：【？？？这不像你啊？之前你连碗都不舍得买，现在怎么突然要买那玩意儿？】 “《赤脚医生手册》全套影印版，怎么便宜给我来哪套。” 第19章 为母 她学医，与昨日开始习武一样，都是为了自保。初来异世界，她靠的是“医”立住跟脚，后面可顺理成章地继续利用这一样。但不能把人医坏了，这样一来便必须有基本的医药知识。 还有就是新养的狗子，迟早也要绝育，不如趁它没长大，还能提前磨练一下绝育技术。 【好吧。商城里最便宜的版本是pdf格式的，买下后想要使用只需要用意识翻阅即可。电子版五积分，纸质版三十积分。请问宿主需愿纸质版还是电子版？】 “当然是电子版！！”苗新雨眼前一亮，“这功能好啊！给你们策划加鸡腿！！必须加鸡腿！！” 没想到系统商城里还有这种逆天买书方法！原先在分类区查找书籍类商品时，跳出来的都是纸质版，她便先入为主地以为商场只贩卖纸质资料。 【叮 ，购买成功，《赤脚医生手册》pdf文件*1。扣除五积分，账户总余额：89。】 扣款后的数字成功让苗新雨刚扬起的嘴角重新下撇，“呵呵。” 她心痛完不禁埋怨道：“老娘什么时候能涨工资，摆脱日入三十的命运！！” 【宿主莫慌，在签到满七天以后，将来的每日签到奖励会提高到五十积分哒！所有新手任务完成后，正式任务的奖励等级也会有所提高！】 “那所有的新手任务一共有多少，该不会是一百零八个吧？？” 【亲，新手任务一共三个，宿主已经完成了第一个，第二个任务完成后，第三个任务才能刷新出来呢。】 “那第三个任务是啥？”苗新雨快急上火了，这缺德系统颁发任务跟挤牙膏似的 就不能多任务并行嘛！ 她已经签到了三天，再坚持坚持就能涨工资！ 【第三个任务是累计走完一百公里路程，目前宿主已经累计了三十六公里。】 苗新雨点点头，这个速度算快的，以前她无负重徒步走一公里要花二十分钟，算下来一百公里要走三十几个小时。逃荒队前面林家是乘车的，多数时候，奴仆与后面的普通百姓靠走。 如今过去一整天，能行进三十几公里已然十分难得。这还是林家选择修整过的官道做主路线的情况，后面可能会越走越慢。 闻一萍的嫂子见苗新雨此时落单，悄悄凑上来想与她搭话。 “汪汪汪！！汪！汪汪！！” 小灰闻到陌生人的气味，冲来人的方向汪汪狂吠。 苗新雨无语，这个距离只要她眼睛没问题还是看得见有人过来的，“小灰乖，先别叫了，我听得到。” 只不过对方打搅她看书，确实很不爽呢。 闻嫂子笑脸迎人，开口便是八颗亮闪闪的牙齿，“苗姑娘，怎的一个人待在这里呀。” “……娘子有话直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这位看起来三十不到的妇人脸色只僵了一瞬，便不再扭捏，直抒来意。 “我听闻姑娘有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救了林家姑奶奶于水火之中。如今都在这逃荒路上，姑娘忙于赶路也许没留意，小妇人有一个五岁的闺女，虽然如今看着活泼健康，却是个从未出过远门的……” “传言北地苦寒，逃荒路上又常有事故突发，小孩子难免遇上些小病小痛……小妇人如今腆颜求助，如果真有这一日，希望姑娘能伸以援手！” 闻嫂子面色郑重，对她深深福了福身——这是这个村野妇人能学到的最合适的礼节，虽然做出来远不如大家奴婢标准。 苗新雨没想到自己刚打算学医——甚至医书都没翻完目录，就有人开始惦记自己那三脚猫功夫。 古代果真是人情社会！这硬贴上来的劲，都让她这个轻度社恐感到了一丝恐惧！ 她沉默着听完这番话，心中对这个古代女人稍微高看了一眼，一个母亲能豁的出去面子，帮自己孩子多拉一点助力，又这般行事果断—— 看来，游戏里的古代土着人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刻板。 此时找她搭话，言语间尽是卖惨博同情，只为预先为女儿阿宝讨好一个大夫。顺带沾沾林家的势力。 求人的话术不算好，学得尽可能文邹邹得，起码态度是传达到位了。 “嗯，我明白。”苗新雨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你先回吧。” 对方显然松了一口气，抬起脸时眼眸微亮，又福了福身，“多谢！那小妇人先告辞了！”随即脚步轻盈地离开了。 今时不同往日，逃荒已经够苦的，家中本就有个年幼的小叔子分家产，偏偏又中途回来一个小姑子，脾气还这样硬！丈夫又是个锯嘴的葫芦，不会来事儿！想让他主动为他们的小家庭谋点利益简直难如登天，所以她只好自己出马。 最重要的是，她与丈夫结婚七年，还没有一个儿子。婆婆虽然嘴上不说，平日里却没少暗示她们夫妻补身体。 逃荒和突然回归的小姑子更是加剧了她心中的焦急——她已经二十七了， 还有几个春秋经得起熬！ 临近正午，林十三等人才回来，一回来便向姑奶奶禀报，说遇到逆流逃荒的熟人，队伍里又走了一小波人，临时起意要换个队伍去往岭南。 林姑奶奶大手一挥 “随他们去吧。” 正合心意。 她们林家不是那热脸贴冷屁股做慈善的，虽言天下没有全然太平之地，可往北逃的危险却是实实在在能料到的。 干旱、兵乱、前线打仗征兵……哪一个不是致命的。若说北境有那一点好，那就是没有苛政杂税。对林家而言，北境那一片辽阔无垠的土地，本身就值得一去！ 还有平北大都督这般武胆英魄的盖世英才。 投奔新的势力，甚至是欲取从龙之功，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此时，叶芙蕖和闻一萍结伴回来，还带回一个小推车，“苗姑娘，这是你托我们买的物什，你清点一下。” 木制的小推车里，装有二十斤米、二十斤面粉，以及苗新雨特意交代的羊奶、锅碗瓢盆、火折子等物。 “嗯，多谢，就是这些。”她将早已备好的维生素片递给叶芙蕖和闻一萍两人，一人一小瓶，一瓶才十几片。都是新手大礼包里面便宜又实用的药品。 “这个可以在缺蔬菜水果的时候服用，有缓解溃疡的效果。不过不如真的蔬果，胜在方便携带，有效期是两年。” 这回两人都没推脱，只是在心中默默记下。 苗新雨看到逃荒队伍里的人渐渐多起来，人声也变得嘈杂，便问已经回来的闻一萍：“这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闻一萍将城中遇到熟人逆流逃荒的事情说了一通，最后补充道，“我们还听说，淮南道的兵乱被太子殿下平定以后，淮南道指挥使就以休生养息的名义开始接纳流民呢！” 第20章 打渔 队伍里的村人们与新来者拉拉扯扯，神态十分熟稔，叽叽喳喳地似是在争论什么。 苗新雨仔细听了一会儿，原来他们是在争论究竟要去哪儿。很多人往往在小事挑挑拣拣，慎重无比，但在真正重大的决定前，乱选一气。 这不，原来他们信任林家的人品能力，要随之北行，如今又听了老乡、熟人、亲戚的话，于是再次动摇。 有些人甚至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还有一些是为了去淮南道，为了蹭林家的庇护而加入进来的，最终仍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叶芙蕖无奈地摇摇头，其实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没什么可选的。外面的世界谁也不了解，选哪一个不是一场豪赌呢？ 苗新雨隐隐能感觉到背后有推手在争夺人力的民心，也能理解百姓们心中的纠结和苦楚。 北境冬季苦寒，却是新打下的地盘，土地还算肥沃，去了便能分到切切实实的土地，只要辛勤开荒，迟早能好日子。 岭南有个能干的领头人，对待百姓亲厚。要防的是边境战事与洪水猛兽。 去淮南更是富贵险中求——现在那里算是太子的地盘。皇储的龙兴之地，百姓待遇能差到哪里去？就看自己是不是真正站对队了。 然而大人物表面上操作如此，背后有什么算盘，小老百姓不得而知。 如今已是正午，林家不打算冒着大太阳继续行进，而是就地歇息。 身穿素色武服的护卫骑着大马来通知，“今天半日都在歇息，主家打算下午加快脚步，另需多走一个时辰，还望各位做好准备！” 村人并不意外，以后，这种不规律地前进方式也许才是家常便饭。 那骑着大马的护卫传完话，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人群中待了一小会儿，对村人的去留情况有了大致了解，方才悠悠回归主家。 现在是逃荒第二天，苗新雨打算赶紧完成第二个新手任务，然后去商城给自己买点新装备。 先是午饭，新买的锅碗瓢盆要派上用场。苗新雨将防晒衣脱了，去河边舀起一碗水，但这水不能直接用。 她把水倒入洗净的陶锅里，先用明矾过滤了一遍，再加入净水片杀菌消毒，这个时间比较漫长，要等半小时。因此她把陶锅装满了，尽可能多净化一些水。然后趁这段时间把“帐篷”搭了。 闻一萍打算过来帮忙却被苗新雨拒绝了，“今天我自己先试试，明日再请你们帮忙！” 不就是大树叉子固定防雨布嘛，她一定行的！ 闻一萍两眼顿时瞪大了，本来大中午的休息还搭帐篷已经很奇怪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苗姑娘居然还拒绝了她的帮忙？！ 也许这就是外乡人的脑回路吧！ 最后苗新雨哼哧哼哧摆弄了半个小时，搭出一个四面漏风的破雨棚子，好在此时无雨。 小灰迈开小短腿儿跑进去待了一会儿，很快就被热出来了，吐着舌头趴在苗新雨脚边喘息。 “帐篷”虽然漏风，然而闷热不改。果然只能在相对寒凉的夜里适合使用。小灰昨天晚上睡在小空间里，享受了二十六摄氏度恒温待遇，再出来接受现实的捶打，颇有些不适应。 【。。。。。。】系统不知道说什么，这破破烂烂的玩意儿居然通过了主系统的合格检测，没天理啊！ 苗新雨替狗子掀开防雨布，让树林间偶尔吹来的风彻底进入小棚子里，然后把狗子提溜进去避暑。狗子吹了凉风，不多时便满意地待在里面翻肚皮。 可铲屎官懒得摸它，而是拍拍身上的灰尘，又跑去河边洗了一趟手，回来将陶锅架起来，用火折子点燃了枯树枝。 这是最后一步，煮沸。 待水完全烧开，她往里面下了一把挂面，传说中北方人宁愿吃泡面都不愿意吃的挂面。 但她吃不出面的好坏，也许是一直没吃过啥正经面食，反正能吃下肚子就是好面。来了异世界，还是要适当融入当地人的习惯。 又过了大概八分钟，面条终于煮软了，她才往里面加了一点点盐和鸡精，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搅碎了蛋花，又放了一根火腿肠。厨房杀手煮出来的最高规格食品，大抵如此。 “汪汪汪！！哇呜——” 一条灰白色的影子欻的一下从角落里飞出，是小灰踮着它的四条短腿儿飞奔而来。 “呵呵，馋狗！”苗新雨取了一只陶碗，匀了一点儿面条给它，“喏，吃吧。” “汪呜——” 她没养过宠物，不知道狗吃不吃得惯人食。见狗子不顾刚出锅的面条还烫，张嘴就是嘎嘎狂炫的劲，应该能吃的吧…… 希望狗子别光吃不干活，就是不知道它能起作用的时候是猴年马月了。 【宿主你完全不用担心，小灰长得很快的，毕竟它是……】 “嘘，”苗新雨在嘴唇前竖起一根食指，“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现在说它是狗 那它就是狗。” 反正还没长大看不太出来，等它长大了，别人再想阻止也来不及了。而自己喜得一只猛宠，任谁也要忌惮几分。 【好吧，你开心就好。】 【叮，恭喜宿主！新手任务2已完成，奖励30积分，目前账户总余额为：119。】 这时，闻一萍拎着一张破渔网兜走近，“苗姑娘——大伙儿准备去河边捞点儿鱼做鱼干， 你去不去？” 她将网兜往上举了举，向苗新雨提出邀请。 闻家父兄都是熟悉渔猎的，渔网有一张大的与两个小网兜，加起来虽重，却被祖母坚持要带上路。现下逃荒队未出多水的南方，尚能打水产的主意，待走出淮南道北部，不，也许不用到淮南道，就是旱区了。 她们家不像林家一般有充足的屯粮，也没有苗新雨二两银子买三十斤白米白面的魄力，只好自己想办法在路上补充点儿吃的。 “好啊！”苗新雨稍加思索便答应了，她正愁没有鲜肉鲜鱼，来为新手大礼包里的肉食做掩护呢。 小灰似乎已经开了智，听到要打渔比谁都兴奋，围着苗新雨汪汪汪叫个不停。 第21章 机关 闻一萍见她答应了，不禁喜形于色。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苗姑娘我跟你说，我别的可能不擅长，但是我力气还是很大的，这一网兜下去绝对能捞上了至少两三斤！” 她没听过钓鱼佬绝不空军的梗，但刚摸上渔网时那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十分上头啊有没有！总之先定一个小目标，先捞它个三斤！ 两三斤是多少斤这种哲学问题，苗新雨这个没生活常识的外卖党是不知道的，只能嗯嗯啊啊的点头。 今日轮到闻家的行李托给苗新雨帮忙运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用什么方法把这么一大坨东西都塞起来的，但她们家的行李都在看得见的地方，一个锅盖都没少。 而且苗姑娘不仅愿意帮她们载最重的锅碗瓢盆，甚至收拾行囊的时候也从不要她们帮忙，这让她们怎么不感动！ 闻一萍兴冲冲地给苗新雨比划，“如今是七月，正是河中虾蟹鱼最多的时候，趁乱兵还没把它们捞走，我们赶紧捞上来吃掉！” “还有哦，我爹说，这河中有高低落差之处最容易有小鱼聚集，只要找准时机，肯定能网住不少！” 苗新雨跟她走到远一些的河岸边，果然看到村人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挽上了裤脚，慢慢往河中央摸过去。 说实话这河中的水不太深，下水的乡亲们大多还露了半截身子在水面，可底下的淤泥深不可测，贸然下水恐怕会踩到尖锐的石头、树枝，甚至带毒性的蛇骨头。更倒楣一点，会遇到吸血蚂蝗和蛇，若被咬伤，这逃荒路上可难寻医！ 因此，胆小的在近岸边挖泥鳅，胆大的，如闻家父子，便给整个小腿缠上粗布条子，慢慢得朝他们的目标靠近。 年轻力壮的男人们，一人扯着渔网的一角往水里按，打上浮标之后便回到岸边等待。 “这真能捞上鱼啊老闻，从前也没见你下河捞过啊。嗐，也是！你还晓得打猎的本事，换了钱就能吃上肥猪肉，哪看得上这些个小鱼小虾！” “闻九叔，为啥你不让俺们直接下河去抓，俺水性可好了！” “莫急莫急，等我做好机关。” 此时，众村人已经放好渔网，淌水回到岸边的树荫底下歇息着。 只见闻父弓着身子，挥刀劈砍这一节一节的木棍，用就地薅来的野草藤藤将这些木棍编起来。 村里的小子们上前光明正大地偷师学艺，见到已现雏形的木排，不由的惊道：“闻叔，为啥要编一个木筏，难不成您要乘这木筏到水中央捞鱼？可这眼瞅着也不能下水呀！” 粗制滥造的木筏，或者说是木席子，被草绳随意地缠起来，大小长度相似的细木棍并排列着，期间间隙疏漏无比。绝不是能下水的样子。 “小子们，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闻父拖着木排，走到河水支流处，寻了个水浅而湍急的所在，光着脚站在浅浅的水中，把木排大喇喇地铺在河水高低落差处。又在水中摸了几个粗粝的石头压在上面。 水浅，堪堪淹过一点点木排。而斜倚着河床阶梯的木排下首摆着一个水桶，便是闻父用来装战利品的。 他挽起裤脚，静静守在木排旁边。不一会儿，顺着水流往低处游的小鱼儿，因为这凭空出现的木排，没能混着半清半浊的河水顺流而下，而是被迫垫着木排，扑腾扑腾几下才跌入下一阶梯的水中。 可挣扎的小鱼儿没能如愿游走，便被眼疾手快的闻父用水桶兜住。 “快看，这这这， 真能抓到鱼啊！” 乡亲们热烈欢呼了起来，纷纷涌过来围观这条中招的小鱼，鱼不大，差不多就半个巴掌，想来是这浅水区没有什么大鱼愿意过来。 他们家中虽还有些许余粮，可这年头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少说有六七口人，没分家、有了娃儿的更是十几人一户。众人分吃几袋米，纵使有百十来斤，又能顶到几时？ 看到水桶中活蹦乱跳的小鱼儿，谁能不心动！于是乎立刻有人撸起袖子，小麦色的脸上憋出兴奋的红晕，提议道：“趁林家的人没来催人启程，咱去林子里的水潭，岂不是能捞到更大更多的鱼！！” 有人看着水桶中奋力挣扎的小鱼儿，站在一旁一声不吭，可心中的希望却止不住生长。 南方似乎并不是活不下去啊。真要往北方去吗，也许，在当地忍受一些苛政杂税也无不可。反正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了， 还不是就这么过来了？ 他家的粮食也不多了。此时不禁暗暗后悔，不该脑子一热随着林家走，那可是北境！就算有优待政策那又如何？到底不如南方湿润好种地！ 瞧瞧，这小鱼儿，北境那地方怕是见不到的。 “呵，小伙子，你以前怕是没观察过，这河鱼虽肥美，可若我们人人都来捞鱼，怕是不够分。”村长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道。 如是存心想吃鱼， 应当费点粮食打窝垂钓，哪用着到像如今这般把主意打到未长成的小鱼儿身上。可这不是舍不得粮嘛！耐放的粮食拿去打窝？谁这么干他笑谁！ 闻父摇摇头，考虑的却不是够不够分的问题，“你们不要想着去深水区冒险，这一片水域不是清溪镇那种小溪小河，水里头不知有什么大蛇潜伏！” 捞鱼解解今日的荒便可，哪能指望几块鱼肉养活一家老小！ “闻叔教训的是！” 闻一萍领着苗新雨在岸边踱步，没有下水，也寻了一处有高低落差的地带停了下来。 她瞄准了往来翕忽的鱼影子，待几条小鱼凑到跟前时，立马伸出渔网往水下舀动。 结果，就捞上来一条手指粗的鱼苗。 “怎么会这样！”闻一萍大失所望，举着网兜上上下下检查，“也没漏呀！怎么只有一条，还这么小！” 苗新雨眉头一挑，对结果倒不是太意外。 江南西道远远算不上穷山恶水，反而水产丰富，许多州府当地人甚至以打渔为生。恐怕是这条河上游已经被打捞了个遍。 闻一萍看着手中的“漏网之鱼”，一双秀气的眉毛拧作一团，深呼了几口气才下定决心，把这条鱼苗丢进小鱼篓里。 她没与家人走失之前，便是自小在乡野间玩耍，自然知道竭泽而渔的下场。以往打渔、打猎或是采山货，碰上了幼崽和怀孕的母体，都是要放生回去的。 可现在…… “哎！别怪我，我也是要穿衣吃饭的。”拇指大小，也是一口肉，她舍不得放走了去。 第22章 鱼咬 苗新雨语气不疾不徐，问道：“咱们还捞吗？” 人生第一次捞鱼，还没有空军，已经能被钓鱼佬们羡慕好一阵子咯。 “捞！当然要捞！谁也不能阻挡我吃饱饭！”闻一萍举着网兜，“苗姑娘，等我再捞一会儿你要不要也试试？” “好呀好呀！我先看你捞！”她抱着小灰，在河边找了个阴凉处蹲下来。 太阳依旧毒辣非常，烤得大地滚烫，即使在树荫底下，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闷热。她百无聊赖地撸着狗头，寻思着要不要伸手进河里玩水，但想想还是算了。 万一失足掉下去的不好了。就算小灰会游泳，她也不会。闻一萍看着也不像是会水的，到时候可没人捞她。 “啊！！” 闻一萍正专注捞鱼，忽闻后头传来苗新雨的尖叫声，循声望去，竟是她被两条大鱼齐齐咬住了衣裳！ 见鬼！ 苗新雨吃痛，把两条膘肥体壮的大黑鱼甩在石子地上，她撩起裤腿一瞧，刚刚被咬住的小腿处已经出现了两个浅浅的红印。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流血，也没有破皮。好在两条大黑鱼牙齿不在唇边，没咬破皮，不然这会儿她还得找个消炎药出来。 不过她不敢大意，从裤兜里，实际上是从新手大礼包里摸出一支消肿清毒的药膏，用指尖粘上，轻轻涂抹在红印处。 闻一萍跟她待了几天，对她这个“非常能装”的外乡人衣兜已经见怪不怪，见她无事，便转去关心起躺在地上仰卧起坐的两条大黑鱼。 “咦？是鲫鱼。” 大黑鱼颜色虽黑，却不是真正的黑鱼。两条鱼都有小手臂长，黑棕色的鳞片在热辣的阳光下形成耀眼的反光。 此时，在河另一头捞鱼的乡亲们已经收网回来，见到俩丫头围着两条黑魆魆的肥鱼，不由得惊道：“怎么可能？！！” “都一边去！让老夫瞅瞅……”村长平日里酷爱钓鱼，见到两条目测足足有五六斤的肥鱼，哪里还能坐得住！ 五斤！那可是五斤！两条加起来就是十斤！十斤呐—— 他们忙活了半个时辰，一个鱼篓里的收获拢共就五六斤，而且几乎全是小鱼仔，哪像这种一条就要五六斤的。别说荒年了，就是平日里也难见！ 他一凑近，可地上确确实实就有两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鱼，那尾巴甩的，仿佛正在啪啪打他的老脸。 还有没有天理了！ “苗丫头，这鱼是你钓的还是捞的呀？”村长颤声问道。 “都不是，是它们突然跳出来咬我的！”苗新雨愤愤不平 ，她只是在河边蹲着而已，那俩鱼冷不丁就跳出水面咬住她的裤腿。 简直没天理！ 村长看着两条大黑鱼，除了馋之外，更重要的是内心深处来自钓鱼佬的艳羡，那可是足足五六斤的肥鱼啊，拿出去多有面子！ 他正想跟苗新雨讨教，为何那鱼儿只咬她，不咬自己？却见小灰晃晃悠悠，摇着小尾巴靠近其中一条，张嘴就想咬。 还是苗新雨见状赶紧制止了它，拎着狗子后颈肉将它提溜起来，训道：“老娘让你吃了吗？以后没我的允许，什么东西都不准下嘴，听到没有？嗯？” 她估摸着狗子可能到了磨牙期，想着什么时候弄根磨牙棒零食给它啃啃。 “汪！呜——汪！！” “不准犟嘴，否则我扣你的伙食。”压制馋狗自有一番妙法。 果然，听到要克扣吃的，狗子的耳朵的耷拉下来，乌溜乌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苗新雨，那神情委屈极了。 它还在长身体呢，这个年纪，吃得多点怎么了？ 苗新雨一脸嫌弃地捂住它的眼睛，避开来自狗子的道德审判，“小灰乖，咱煮熟了再吃行不？” 不过这两条大鲫鱼她们一人一狗消耗不了，宰一条鱼，分成两顿吃都有剩的。 于是乎分了一条给村长——他坚持要蹭这一波好运气，顺便给家里的孩子们补补身体。 就算手中有粮，这的时间他们也只敢吃六、七分饱，可把大家伙儿饿坏了。 村长家不吝啬，知道苗新雨暂时不缺米面粮食，便给了她半扇腊鸡作为交换。腊鸡用重盐腌过，拿到手里便能闻到齁咸齁咸的气息。 苗新雨看着这重盐制品，放弃了将它给狗子打牙祭的想法。这半只农家土鸡只好自己一个人吃咯。 日头又西斜了一点点，乡亲们聚在树荫底下清点战利品。 最开始下的渔网里收获不多，整张渔网里才二十来斤，乡亲们分一分也分不到多少。看点在用木排拦截的鱼，这项各家各户是各抓各的，因此收益不一。 运气好，或是技术熟练，如同闻父一般螚抓到三五斤。运气不好，便是几条小鱼小螃蟹，囫囵也能煮一顿清汤解解馋。 然而村人们此时来不及处理这些鱼虾，林家家丁从队伍前头打马过来，吆喝着动身。 赶路奔命，时间就变得度日如年。 苗新雨感到有些惘然，这才是逃荒的第二天，虽然骑着车，却感觉腰都快坐断了。 晚饭到戌时才吃上，对应现代就是晚上八点左右。 白天送上门的鱼被闻家嫂子宰了。 她用苗新雨给的小药片兑水泡开，惊奇的看到药品溶水之后成了紫红色。两条鱼被药水泡了超过一柱香时间才捞出，而它们身体里的寄生虫也被闻嫂子一根根挑出…… 往常吃鱼只用盐水泡，没想到鱼身体里还有这么多恶心的东西，想到这，她不禁交代闺女阿宝：“以后咱不要乱吃野外的东西，要拿给苗姑娘帮忙看看，知道不？” “嗯嗯！我知道了娘亲！” 内脏剖得干干净净，鱼肉被切了花刀，撒上点盐巴腌入味，用村里带出来的姜片去了腥，再从路边弄了点野葱野紫苏丢进锅里，与鱼肉一同煮开。 浓浓的鱼香味在野葱和紫苏的刺激下，霸道地在营地间荡漾开，香飘十里。 夜里生火造饭本就显眼，许是白天疲惫，今夜人们尤其放松。在篝火的映衬下，村人和林家的奴仆混在一起喝汤，一起闲聊，队伍里吵吵嚷嚷的，难得的热闹。 第23章 落雨 诱人的香气够得人馋虫大起，苗新雨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端起碗，就是一顿狂炫，吐鱼骨头的熟练程度仿佛上辈子当过猫。 闻嫂子手艺很不错，鱼有鱼味，没有被后世味道浓烈的工业调味品盖住水产本身特有的鲜香。 她一不小心就吃了好多，连米饭都吃了一大碗。边吃边感慨，“还是原汁原味的食物香！” 用来炖汤的鱼有半条，她特意留了几块骨头少的没吃，饭后细细地给狗子挑出鱼肉里的骨头，又用调羹碾了一遍确认一根小刺也没有了，才把鱼糜喂给它。 小灰三两下干完了一碗鱼糜，又被两脚兽投喂了一个鸡蛋和一点稀粥。做夜宵的小半碗羊奶被架在火上滚，热熟后，待不那么烫嘴才让狗子喝。 苗新雨捏了捏狗子的大脚掌，估摸着它长大了应该是个大个子，嗯……打猎技能也准备提上日程。 还有半边鱼被串起来炙烤，烤得干干的，外表见不到一丝水分。随后将鱼肉用油纸包了起来，明日饿了可以直接掏出来吃。 一夜无话。 第三日，林家转了方向，走上一条开阔平整的官道。 虽然没有铺上柏油沥青或是水泥，但也被锄头铲子仔细地清理过，黄泥路上没有多少杂草，即使有一些，也被车辙和牛马骡子的蹄子压扁了。 苗新雨来到古代后，第一次走上这么平坦的路。小电驴开得顺畅无比，搞得她都有点不习惯了。 但厚实的衣料抵御不了炎热，每到休息时，她就趁机把帽子摘掉散热。车子上的行李越挂越多，平时开车也逐渐晃晃悠悠起来——看来，还得偷偷往小空间里再塞一些。 【签到成功，奖励30积分，目前已累计签到四天，连续签到七天有好礼哦～另，扣除模糊潜意识损耗的3积分，系统账户余额为：146。宿主再接再厉哦！】 逃荒的第四、第五天都在路上安安稳稳地走着，没有什么意外。 村子里的人显而易见地疲惫不堪，脚步也慢了许多，队伍里闹腾的小孩子渐渐消停了，乖乖坐在板车上让大人推着走。年纪大些的，主动走下来，提着一些轻的行李，为家中长辈分担重量。 期间有两个小孩子被热晕过去，长辈请苗新雨过去看了几眼，是中暑了。 她按照书里的内容，就地找起了苏合香，然而野外似乎没有这种值钱的草药，只能换了一种朴实无华的——金银花。 村子里民风淳朴，两个小孩晕倒，全村几十个大人都帮忙找草药。最后，闻家的祖母出来说她年轻时尝试种过这药，半日过去，果然替两个孩子挖来了一大捧金银花。 “这么多草药，干脆趁着煮饭的功夫一起煎了吧。”她说，“我看路上，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多草药，可如今暑气重，指不定以后还有用到药的地方！” “闻阿婆说得是，可草药这般多，会不会煎完放坏了。” 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抬首望着天，道：“不必那么麻烦，这天，只会闷热。不管有没有热晕过去，大伙儿都喝点儿防备着。” 能预防，当然不能干等着病来。 苗新雨道：“都喝点儿吧，这一热晕过去，对身体的损坏是不可逆转的，以后吃再多补药都养不回来，指不定还会伤到脑子。每天喝点儿水，记得喝水前要烧开。” 她补充道：“这两个孩子要是没有治好，你们尽管来找我，我会尽我所能。” 村人大多善良纯朴，平日里没少互相扶持。她想，这大概是旧时代模范邻居了吧。所以他们遇到什么事，她也是能帮就帮。 到第六天，天空中飘起了细雨。 天地如蒸笼，地下的暑气仿佛被蒸了起来，闷得人一身粘腻的汗。 但气温却比昨日稍稍低了一点点，雨丝滴在脸上，有些冰凉凉的。 林大匆匆骑驴找过来，“苗姑娘，你可要上马车去避雨？” “多谢好意，不必了。”苗新雨已经将雨衣穿戴整齐，狗子被她安置在车前改装的小篮子里，上头也盖上了一小角防水布。 雨不大，但接下来几天怕是要变天。 “告诉你家姑奶奶和老爷，注意一下天气，这几天恐怕不好赶路。” 林大微愣，“苗姑娘你还会看天色？”不应该啊！ 除了看天吃饭的农人，只有诸葛孔明那种谋士会夜观天象预测天时，可苗姑娘嘛，显然两者都不像。 苗新雨甩了个冷冰冰的眼神给他，“让你传话就好好传，问那么多干嘛。” “嘿嘿，知道了！”林大憨憨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这就去通报他们。” 苗新雨看了看此时积分余额：227。 怎么办，破碎感没有，但有种淡淡的破产感是怎么回事？一想到积分和现实钞票面值汇率是一比一的， 她就浑身难受！ 好在到了第七天，签到终于凑够天数，系统又奖励了30积分，余额增长到了254。再过一天，就是每日50积分了。 前两日被热晕过去的孩子已经能活蹦乱跳了，其他人也许是提前喝了药汤的缘故，都没有病倒，唯有一个老媪老寒腿犯了，膝盖疼走不了路。 苗新雨不会针灸或者推拿，只是拿出大礼包里的药酒，结合书里的手法按摩，一会儿捻、一会儿推、一会儿摩，对着图谱找几个穴位。 她不敢乱按，怕把人医坏了，按摩完只能叫老婆婆的家人平时让她多休息。 于婆婆：“苗丫头，太谢谢你了，哈哈，想我老婆子一世人没见过大世面，没想到老了还能享受一边推拿，这是城里的富太太才能享用的吧？” “无事，您老人家多保重身体！”苗新雨摆摆手道。 于老婆婆道：“还有啊，多亏了你，因为你我们才有机会近身跟在林家的车队后头，不然呐这逃荒路上不知道多难熬呢！还好我们出发早，现在清溪镇那边，怕是已经被水淹了！” “嗯？”苗新雨有些不解，“您是怎么知道那里被淹了的？” “嗐，看天吃饭是每一个农民的绝活儿！老婆子我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这不懂也得懂了。”她指了指天，“你别看现在咱这是滴星小雨，再往南数七、八十公里，绝对是刮风打雷的暴雨。如今又是夏季，每年这个时候东南边要吹大风过来，风一刮，这雨便越下越大……” 她自小有点看天色的天赋，预测得比旁的农人还要准些。照她以往的经验，岭南不光要暴雨 ，还要遭滑坡和涝灾。 小时候与长辈从黄土高原上逃荒到江南西道，别人没见过黄河决堤，难不成她还没见过嘛！每逢暴雨，一些年久失修的堤坝就要被洪水冲垮……到时伤亡难计。 第24章 主线 于婆婆不由得为选择了往岭南跑的乡亲们担忧，“你说，他们能活得下来嘛？你也是，这几日宁可多费些劲烧热水热饭吃，雨淋了身子，又吃了致病的食物可是要出大事道！” 苗新雨点点头，“婆婆说得有理，我会注意的。” 对方没有大周地图，更不是手握天气预报的玩家，能推测降雨范围已经很不容易了。 空间的纯净水是用来喝的，擦洗身体的水自然要另外自备。 她怕在空间内点火会不小心引燃里边的东西，所以平时烧热水的活儿都是让闻家或是叶家姑嫂做的。 下半晌雨势渐大，林家那边又来了人看她，瞧她这车子被行李塞得满满当当，防雨布一盖上去竟然能遮得严严实实，连那捡来的小狗儿也没淋到雨。 苗新雨一如既往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在林家家丁离开前还提醒道：“未来三个时辰内，这雨会更大，兴许今夜都不会停。还有， 注意东边。” 家丁会意，向她颔首道：“谢姑娘提点！” 说完话，“驾——”的一声骑马走了，半点不拖泥带水。 苗新雨暗自庆幸自己早买了这块大防雨布，够厚实，不透光。虽然她对行李偷摸着暗箱操作了一番，从外头看来却不奇怪。 话说林家这户人也着实有趣，从主子的奴仆几乎没有扭捏作态的。不知是家风如此，还是大周的乡绅都是这般行事。 他们家说是走镖起家，手里的马匹却多达十八匹，而且个个膘肥体壮。要知道，大周本地产的马匹都是些矮马，品相远不如北境突厥人的高头大马——这也是大周虽贵为帝国，边境却屡屡遭到冒犯的原因。 能搞到将近二十匹的好马，可见其家中底蕴。 又走了一小段路，系统雀跃的机械音在苗新雨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新手任务3完成，奖励500积分！】 “芜湖——真的？五百？？”苗新雨欢呼道，“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那她现在就有854积分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此时她心潮澎湃，没出息的出现了暴富的幻觉。 她嘴上不饶系统：“夸你两句你还羞涩上了，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哼。统子啊，你要再接再厉知道吗？身为一个好系统，你要始终为玩家谋权利、谋福祉，知道不？” 系统：……简直倒反天罡！懒得跟她计较！ 不多时。 林家的车头调了个方向，又行进了半个时辰不到，队伍果然被加大的雨势绊住脚，好在避雨的山洞已经近在眼前。 搬行李、推车上山是最麻烦也最费力的。林家家丁一身劲儿，又有跑江湖的经验，对这些活儿熟练无比，仿佛做过无数次。山不高，半柱香时间，林家的车驾行李、驴马人口都安置完毕。 但村人对此没有太多经验。征得了当家人许可后，家丁和林家旁支子带们纷纷下山搭把手。 所有人都安然进来山洞，可身上的衣衫被雨水浇得湿淋淋，粘在皮肤上又冷又闷。一进山洞，发现林家已为他们预留出一块空地，不多不少，刚好能容纳他们起居以及堆放火堆和行囊。 不愧是靠跑江湖起家的家族，对外事务应付满分。 雨水逐渐模糊了眼前，山林间的景致淹没在水气蒙蒙里。 因为知道今日走得不多，天还没黑就能歇息，村人今日几乎不进晚食，只是借着烧火烘衣服的功夫烧水，喝了点热水骗骗肚子就算过了。 顶多再啃两口胡饼。 【叮，由于三个新手任务全部完成，主系统承诺的五万积分补偿款成功到账。请宿主查收。】 苗新雨欢呼起来，“呜呼！！！我真发财啦哈哈哈哈哈———” 有了这五万积分，她顿时不吝啬了。立刻把模糊npc潜意识的消耗提升到了10积分。然后光明正大地把小电驴收进空间，无人发觉异常。 系统无语了，继续道：【接下来是主线任务，任务1：到达下一个州府。完成后奖励一个定时自动补给的药房，每日自动刷新（只有常用药）。】 “好嘞！” 苗新雨笑眯眯地应下，主线任务奖励就是高！ 村人和林家的子弟、奴仆各自划分地盘，山洞不算太大，这么多人连带行李挤在一起，竟也不乱。 她亲眼见到蓉娘和叶芙蕖忙里偷闲，趁着不赶路，竟在点火烘野菜干。不由得深感这个世界的剧情和人物的真实。 这让她心中的疑窦油然而生。 “统子，为什么你们主创没多给我安排点金手指，比如包治百病的灵泉水、加速农作物生长顺带驱虫的营养液、万能大药房、手术室、兵器铺、武功速成、知识瞬间载入……明明别的小说主角都有啊！” 【你都是从哪里看的小说！我们是正经游戏好不好，给玩家开外挂不能太天马行空，不然主系统收集到的数据是要崩溃的！】 好吧，也是。主系统把她分配到了逃荒日常副本，能基本让她保持现代生活水平的一半，就够用了。 “那其它副本怎么样？” 【别了吧，其他副本你可能都活不过三天。】经过这几天朝夕相处，系统它家宿主有一点点缺心眼。 苗新雨不死心道：“你展开说说。” 【你能在大宅里斗恶主母恶姐妹和恶丫鬟吗？你能进宫攻略邪魅王爷吗？或者参与谋反，扶持一个势力称帝、还是自己坐龙椅？】 都是比较经典的套路，苗新雨听说过一些，感觉每一条都又狗血又刻板，还很可怕。 “呃，这些太耗费脑力，有没有轻松愉快点儿的，咱玩游戏主打就是一个高兴！” 【也有种田、经营、基建副本。这些大概率是你逃荒结束之后进入的线路，这个稍微没那么费脑子。最重要的是存活率高。】 苗新雨欲哭无泪，“我不会种田，也不会治病，更不会盖房子做生意，呜呜呜。” 她只是一个预备裸辞的小白领，二十几年靠着祖国的庇护一直没吃过什么大苦。每天承受一点微不足道的烦恼得过且过，虽然工作糟心得过分，感觉世界总是不断刷新不同品类的垃圾，但总体上还能吃饱穿暖。 除了身体因为缺乏锻炼而稍微有点亚健康，最大的烦恼就是买不起车和房。 这不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小人物嘛！ 怎么就是她穿越了呢？ 苗新雨垂下眼皮，罢了。反正在现代，她因为前工作容易被大佬追杀，存活率指不定还没有这又是洪水又是兵乱的古代高呢。 在这噶了是随大流的倒霉，回去可是会被精准锁定的。 第25章 饥饿 山洞里点起了火堆。 叶芙蕖用从村里带出来的竹篮装着半干不湿的野菜，将篮子架地高高的，放在火上烤。 阿知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包袱，里头鼓鼓囊囊，胡饼自带的麦香气十分诱人。 “想吃就吃吧。”蓉娘温柔地摸着儿子的脑袋，温声道，“不够吃再喝点野菜汤。” 省着吃，家里的粮食还能撑一段路。多给孩子吃这一口没什么。 “娘，你也吃。姑姑也吃。”阿知左看右看，见没人动，自己也不好意思吃独食。 叶芙蕖：“不用管我，我白日吃多了，现在不饿。” 这几日有雨，家里停炊，连苗姑娘也是靠啃干饼子顶着，没有要求她们另外帮忙准备三餐。 而大周的习俗是一日二食，不管贵族还是平民皆如此。只有和苗姑娘待在一起时受了影响，试过了三餐制，身体上感觉好多了，精神头比以往要足。 但耐不住家中少粮，今日，又恢复了一日二食。大人还能顶住，阿知在长身体，倒是迅速适应了一日三餐。突然没了晚饭，他一时有些适应不良。 蓉娘不知该不该庆幸，儿子还不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人小胃口小，又怕他吃不饱以后长不高。 苗新雨在角落里静默地观察了一会儿，站起身子，走到阿知旁边，问道：“想不想听故事？” 她拿出一袋子花花绿绿的坚果棒，“我们一边讲故事一边吃好吃的。” 这时，闻家的阿虎牵着阿宝从角落里冲出来。他两眼冒光地问：“苗姐姐，我们也可以听吗？” “对，村子里的孩子都有了可以来听。” “太好了！！”阿虎高高跳起来，敦实的身板在原地震起一阵灰。 蓉娘皱起一对秀眉，奋力摆手，“苗姑娘，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受你的帮助已经够多的了。” 她深深知晓，逃荒路上最缺不得的就是粮食。人家苗姑娘身上的粮食都是到了城里现买的，存粮比她们家孤儿寡母还少些。 “娘子莫急，我有分寸。”苗新雨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而打开了手电筒，一霎时，大半个山洞都亮如白昼。 叶芙蕖看对方要来真的，拉着嫂嫂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苗姑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此时村里的大小孩子们已经渐渐围了过来，顾不得爹娘劝阻，一个个都盯着苗新雨手里的食物包装袋。甚至林家旁支的几个孩子也来了，混在人群里探头探脑。 【宿主，你这是起了恻隐之心吗？也对，你原来就是……】 “不，我要开始收买人心，别把我想得那么好。”她问道，“这些孩子有对坚果过敏的吗？” 坚果棒热量高，营养丰富，在现代是办公室常备充饥零嘴。但古代人未必吃的惯，还要以防过敏。有些坚果是舶来品，古人见都没见过，过敏不过敏的只能问系统。 【嗯……没有，都能吃。】 “好，孩子们，都围过来。”她把手电筒固定在准备搭帐篷用的木架上，“我要讲的故事是，白雪公主传奇……” 围上来听故事小孩子各自搬了一块石头过来，一一坐好。一双双乌黑澄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或是好奇或是渴望的光——主要是冲着小零食。 苗新雨将一根坚果棒拆了包装，塞到蓉娘嘴里，道：“劳烦娘子和芙蕖姐姐帮我分一分剩下的。” “这……”蓉娘含着一节坚果棒，感叹对方的霸道，认命地将袋子接下。 小灰挨着她的脚边，控诉她的偏心，只给其他两脚兽，却不给分给它。 围了三层的孩子都分到了两根，有些当场吃了，有些只是揣兜里等回去交给迪恩，然后静静等待苗新雨要讲的故事。 他们的爹娘祖辈此时也没什么事干，干脆也围过来听。 苗新雨无所谓他们怎么处理食物，开口悠悠道来，“从前，有一个美丽的白雪公主，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乌黑的头发将她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娇俏可人……” “可她出生时，母亲就去世了。她的国王父亲很快又为她娶了一个年轻美艳的后妈。这位新王后十分爱美，她有一面只会说真话的魔镜，每天问它：‘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 小孩子们躁动了起来，“天下真有这般神奇的琉璃镜吗？” 大人知晓这当然是编的。主妇们的关注点集中在国王陛下疑似宠妾灭妻上，先王后前脚刚走他就急忙续弦，小白雪以后的日子可就要在继母手下过了，哎。 果不其然，苗新雨继续道：“魔镜总说：‘王后娘娘，您就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可好景不长……有一天，王后终于按捺不住嫉妒，召见了白雪公主。” 这一段都按部就班，听得大伙儿长吁短叹。皇室八卦，还集齐了嫡嫡道道、后妈、法术元素，想不爆炸都难。 “那王后竟然是一位通晓术法的女巫！？？简直难以置信！”闻一萍轻掩着张大的嘴，“那她要谋害白雪公主吗？” 苗新雨：“王后召见了白雪公主，准备给你她一个下马威。可白雪公主一拳头打碎了魔镜，对王后说，别理这妖言惑众的镜子，父王老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继承王位，到时候你可以当太后，咱们俩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她又问重新修补好自己道魔镜，现在谁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子。魔镜回答，是王后。王后顿时软了脾气，屈服于白雪公主之下。公主出征为王后搜罗美丽的女人宝石前，王后送了她一麻袋毒苹果……” 村长捶胸顿足，“这公主、这公主大逆不道啊！怎么能盼着自己父王死呢？” 另一个村民：“女人就是目光短浅，只看重华服珠宝，半点不得忠义礼孝。哼，这王后待会儿肯定要毒死公主！” 孩子们被这一百八十度逆转的剧情震呆了，一脸惘然。 苗新雨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王后说，带上这毒苹果吧，我在上面施了法术，你一定用得到。白雪公主依言带走了苹果，前往沉睡国度，那里有数不尽的财宝，因为整个国家的子民都陷入了沉睡，包括他们美丽的公主殿下——睡美人。” 第26章 流匪 夜色渐深。 故事讲到白雪公主结交了长发公主莴苣就中止了。苗新雨说明日继续，然后不顾孩子们央求，一头钻进了帐篷看医书去了。 现在她有充足的积分，下一个任务奖励又是药房，自然不能辜负。 阿虎吃完了坚果棒就没耐心听了，早早溜去找其他玩伴。 回来时，看到侄女阿宝正叽叽喳喳地与她娘亲讨论刚刚的故事。闻嫂子只是笑笑，阿宝却兴奋得睡不着觉，“娘亲，我也要当白雪公主那样的人，我要征服巨龙！我要征服很多很多国家！！“ “哈，傻孩子。那是故事，打仗哪有那么容易。”闻嫂子心道，那不过是苗姑娘编出来哄孩子的罢了。阿宝才五岁，正是爱做梦的年纪。 对方的用意她大致能猜到一些，大概是想顺带让孩子们学点儿东西吧。比方说白雪公主出征时，没有司南，便靠观察树木和太阳来辨认方向。 苗姑娘仁善，她们目前却没有条件回报，教训道：“阿宝，阿虎，苗姑娘帮过我们许多，以后你们要报答她，知道吗？” “嗯嗯！”阿宝点头如捣蒜。 阿虎撇撇嘴，在他心里，只有好吃的最重要。但坚果棒真的很美味，所以他明天还去听。 不远处的叶家那边，阿知看了一眼烤衣服的娘亲，又看了一眼清点行李的姑姑，低下头若有所思。 娘亲回来时便说羡慕白雪公主，然后就自顾自干活去了。但他见到了娘亲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姑姑倒是面色如常。 他跑过去，与叶芙蕖悄悄道：“姑姑，我想读书！” “嗯？”叶芙蕖转身，看着侄子稚嫩的小脸，“怎么突然想读书？” 阿知怕姑姑误会，连忙道：“我想跟苗姐姐学东西，她说她知道很多，虽然她手里头好像一本书都没有。但，娘亲说，学知识就是读书，那跟苗姐姐学东西也是读书吧？” 他眼神坚定，“学东西能长本事，长本事就能保护娘亲和姑姑！还有苗姐姐，我长大了要报答苗姐姐，给她做牛做马！” 叶芙蕖噗嗤一笑，又是心酸又是感动，“你娘亲不是已经在教你读《论语》了吗，你还学不够？” 蓉娘的爹是个读书人，朝廷科举不兴，他年轻时苦于没有人脉，找不到干谒投卷的门路而落第。回乡后就在村子里教书，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倾囊相授。 因此，蓉娘也格外注重对后辈的教育。不求建立一个书香门第，只求孩子懂事明理。 阿知嘟着嘴，“《论语》李都是现在用不上的东西。我想学现在就能用上的！” 母亲只讲了其中几则给他，他对这几则早已倒背如流，难的是其中经义。可经义又不能在逃荒路上当饭吃。 “是这个理。但你不要心急，学东西贵在持之以恒。”叶芙蕖点头。 侄子能有这份心当然要鼓励一下。她是没机会读书了，在林家时，她便看清了自己道定位，一心把庶务劳动做到最好，不奢求其它。 夜里，众人熄灭大多数火堆，只留下几窝照明警示。一夜安眠。 次日，雨势已不如昨夜大，但苍白色的空中依然淅淅沥沥下着细雨。 林家老爷一早起来，见到他们来时经过道一座大山滑了坡，雨水混着泥水一股一股往山下流，形成一道道浑黄的水分叉。山脚道黄泥路已然泥泞一片，从山上滚下的大石头挡住了来路。 来时路被山体滑坡损毁最严重的，正是东侧。 “还好有苗姑娘提醒！”林大也起来了，此时他已经打完了一套拳，“若我们昨日恰好站在那山底下，还不知如何危险！” 林环掀开马车的帘子走出来，笑咪咪道：“苗丫头自称打小没出过远门，却总是显露出一些过人的见识本领。” 她款款踱步来到栓马柱前，解开绳子，轻轻一跃跨上了马背，“这些天在车里闷着，今日我骑马溜溜。踏雪、试灯，你们俩替我去车上歇着吧。” “是！姑奶奶对我们真好!”两个贴身丫鬟欢天喜地地拍打衣摆，抖下上面的灰尘，乐颠颠地上了马车。 “诶！你真是太惯着她们了！”林老爷担心道，“环妹，你的脚……不碍事吧。” 他妹子年轻时被迫裹小脚，但那时她一心要接管父亲的镖局的事务，即使裹了小脚，也坚持同他这个长兄一同走南闯北。可她最终还是受限于女儿身，二十岁嫁人后林环便在后宅生儿育女，此后都很少上马了。 虽说夫君死后她就回娘家住，家中没人能拦着她舞刀弄枪，但到那时，她已经不再年轻。 “无事，这么多年，我都忍习惯了。”林环声线悠悠，光听她讲话很难想象她年轻时是个豪气的侠女，“我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天杀的畜生皇帝，若不是这昏君就爱三寸金莲，她小时候也不必被父亲逼着裹小脚。她们那地界儿的女子都算受害轻的，淮南水乡的姑娘更可怜，遍地寻不出一个大脚板的老妇。多亏了老女官段大人，比她们晚生二十年的姑娘好运气，没遭这茬罪。 可那位段大人后来因为贪污受贿，被皇帝处死了。 林环迎着晨风，雨丝打在她满脸皱纹的脸上，凉得她一激灵。 罢了，不想了。 “阿兄，我有预感，今日后半段路程不太太安定。” 林老爷捋了捋胡须，“按我们的脚程，后半段刚好能进入饶州。”那里靠近鄱阳湖，原计划是要去湖中汲水。 林环摇摇头，“咱们避开那里。鄱阳湖东边原本是东安王的地盘，就算太子殿下已经清剿过，也保不准有逃兵流窜在山间为寇。鄱阳湖那处是水源的补给地，也是青黄不接时打渔做军粮的地方。” “嗯，就算乱兵没有占据那里，替太子殿下坐镇临安的钟大人也要出兵剿灭余匪。”顺带搜刮一波民脂民膏。 商定好不去触这个霉头，林家人便纷纷背好行李纷纷启程。百姓们陆续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下山。 第27章 衣裳 这日启程前，来叫苗新雨的不是林大，而是孙文。 “苗姑娘，再走两日便能再进一次城，你可有需要带的东西？我和林大哥给你一同买回来！”孙文兴致勃勃道。 他不姓林，按理说不该出现在林家的队伍里，但他母族与林家有些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关系。因为自幼失孤，又和林大、林十三等人一同长大，林家宗族便自然而然地把他当做半个子嗣。 苗新雨：“还真有！我需要一辆马车和一匹马或是驴子，反正能拉车就行。” 铁腚开了几天车，还是电驴，就算是系统改良过的软垫龟车，坐起来也没比其他电驴舒服到哪里去。这几日又是风吹日晒加雨淋的，她早受够了！！ 疲劳驾驶要不得，所以她决定弄一辆马车来。平日躲进去躲避风雨，还能腾出时间多看看医书。 如今账户里抹了零头也有五万积分，她当然也可以花五六千买一辆三轮车回来改装，这样还开得稳些。古代马车抗震做得不如现代工业流水线出来的好，但，直接买一辆三轮车太不划算。不如把主意打到土着马车上，反正倒买倒卖差价巨大，对车子不满意还可以改装。 苗新雨想了想，拿出了新手大礼包里用不上“破烂”，道：“这些衣裳你先看看，都是新的。全卖出去能不能买到一辆马车？” 空间里上百套衣服，她一个人根本穿不过来，而且多是些不实用的。她只留了一批超级现代款自己穿，毕竟短裙短裤应该没古人会买，吊带背心倒是可以一卖。 除却自留的三四十件四季衣裳，其余的不管是什么款式都通通发卖——镶水钻的长裙、蕾丝工艺的披肩、仿真皮革大风衣等等。 谁爱穿谁穿，反正她忙着逃荒肯定没法穿。 这几件尤其华丽繁琐的，应当是富贵人家才消费得起，剩余还有一些正常款式的长袖长裤。 苗新雨舒了一口气，收拾收拾，空间里整洁多了。 孙文一看都是年轻女人的衣裳，暗道苗新雨怎么一个小包裹怎么这么能塞，但这丝疑虑只在他脑子里存留了一瞬，神识再次清醒时，便不记得刚刚在想什么。 他踌躇道：“这年景，很难卖出去吧！而且这些衣裳形制也十分怪异，要不我问问姑奶奶身边的丫鬟有没有门路，里边有些衣服像是胡服样式，适合习武穿着，也许会有大户人家习武的姑娘会要。” 这些衣服款式复杂，全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样式。难道他真的读书读傻了，对时下女子流行的衣裳一窍不通？不过还挺好看的就是了。 大周的纺织品还是相当贵的，别说全新的，就算是旧的，也多的是人买。端看这批衣裳的工艺，精细程度堪比林家押送过的顶级货。撇去款式诡异，应当还是会有人看中的，就是要与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多费些口舌。 孙文斟酌道：“这几件打包卖，估摸着最少有二百两银子，买一匹突厥血统的名马都足够，一匹一百两出头，本地产的草马更便宜，一匹三五千钱。” 名马可遇不可求，但这么多钱，替苗新雨弄一匹上等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衣裳居然这般贵？”苗新雨奇道，“别是你诓我吧，莫非你想请林家帮我消耗掉，正好还了这人情？” 孙文连连摆手道：“怎么会！林家要还人情决不会这般偷偷摸摸，恐惹了姑娘不快！我们大周重视桑麻纺织，这衣裳昂贵，才能鼓励百姓种桑养蚕。就连宫里的娘娘们，平日里都得织布绣花儿呢！” 再说了，布匹衣裳什么时候便宜过。 皇帝奢靡，好大喜功，什么都要最好的，后宫用度也日渐奢靡。他平日里写书作画要用绢布，底下人为了讨好他，便源源不断的进贡上等的布料。既然要给天家用，当然不能便宜到哪里去。 再后来，上行下效。布匹价格越炒越高，苦的是换不起新衣裳的普通百姓。自己辛勤劳作做出的布匹，卖出后的差价不知都被什么人赚了去！ 大周的祖皇帝注重节俭，设下了天家亲事桑麻的规矩。时移世易，这规矩怕是也守不住了。不知如今，宫里的娘娘们还织布吗？ 苗新雨对内情并不全然知晓，只能确定，大周的布匹衣裳的确昂贵。 “那就交给你了，来，先把这几件拿给你家姑奶奶过目，如果能内销当然是好的，你也省得麻烦。” “好嘞！” 不多时，孙文便回来了，说是那批衣裳被林大少奶奶和姑奶奶等人一同截了下来。 他回来如数家珍，掰着手指头道：“少奶奶选了几件最精美的，说是以后穿着应酬用；姑奶奶要走了宽松款的运动服；还有旁支的三伯母，她和其他几个伯母婶母分走其他的；几位妹妹要走了花色最鲜艳的。噢，她们还让我问你，还有没有别的？” 孙文也没忘了带回报酬，“这是三百两银子，姑娘要是不满意我再去与几位婶婶讲讲价。” 苗新雨没想到林家一个乡绅之家这么有钱。三百两，买完马匹和车子还能剩好多呢。 林家没有多的马车马匹给她，否则就直接给车马了。只能到下一个城池再买。 她对此很满意，道：“劳烦了，你的谢礼。” 【宿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价值三百积分的手电筒，拿去犒劳给自己拉了三百两银子的中间人，这不太好吧？！ 孙文接过这个叫做“手电筒”的东西，心中隐隐有些激动，道：“真的给我吗？” 初遇时，他们一行人就注意到了苗新雨手里的这东西。小玩意精巧，不仅能照明，还能起到一定的防身效果。 苗新雨见他爱不释手，玩笑道：“你哪天万一找不到火折子，还可以把它拆了引火。呜，下雨天估计点不着，得有大太阳才行。” 这是她另外花了三百积分买的战术手电筒，它最大的功能不是照明，而是爆闪警戒。 用得好可以眩晕敌人 ，争取逃脱或是攻击的时机。 第28章 乱匪 孙文当场便试了试，哀叹白天效果不好，等入夜再看看效果。 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苗新雨没说，但凭这坚硬如板砖的手感，想必对方终有一日能悟到。 她忽而问起一个问题，“你们平日行进，靠的是什么辨认方向？纯靠走镖的经验吗？” 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大周类似唐山时期，但大周的具体情况比资料写的更乱。生产力水平是唐宋的，行政区划分是类似唐朝的。 可唐承隋制，唐灭亡后的五代十国又混乱了很长一段时间，光到这，加起来可已经是四百年了啊！ 人事方面，边关保留了秦汉时期的羁縻制度，到这里还是合理的。除此之外还有锦衣卫、前朝有野心勃勃的摄政皇太后，边关有十六岁的少年将军，他哥还是当朝独揽大权的小阁老。 在有内阁的同时未废宰相，冗官冗得大宋都想笑。 哦，还有丢失在外的混血皇子，没错，是和突厥混的。 前朝官制、后宫内政全都乱作一团。 读完系统给的文字，苗新雨当时满脸写着“6”。联想到那脑子发昏的老皇帝，感觉上述人员和大周王朝通通命不久矣。 突然有点理解她的空间为什么要逃荒了。 可孙文并不知道苗新雨此时在想什么，拿到手电筒的兴奋未消，对方马上给他寻到一个死装的机会。 “嘿嘿！”他昂了昂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不瞒你说，林家有一祖传秘技。将一根经过特殊处理的针放入水中，静置片刻，针便能指出南边。无论后续再如何拨弄，针的指向最终都只定在南北两向。” 他说完，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苗新雨，等待她露出惊奇的表情。 “嗯嗯，水罗盘啊！”苗新雨点点头应道。 “你一定没……呃，等一下，你怎么这个也知道啊？”孙文顿时傻眼，“不应该啊？难道是其他人和您讲过这事……也对！姑奶奶她们对您没有隐瞒，对一定是这样！” 苗新雨轻笑，不置可否。 司南自战国便有，但人家是用在打仗时的，而且个头太大，不好携带。到了与唐宋相似七成的大周，就是没有指南针，也该发明出水罗盘了。 她不知水罗盘在原世界线的历史上是否被大众化，或是依照惯例被把握在世家大族手中。 “不过您问这个是做什么？”孙文搓了搓僵硬的脸，狐疑道。 苗新雨无语望天。她只是想进一步了解大周朝的生产力水平，系统给的信息写得玩儿似的，她不敢全信。毕竟她家系统这个老六出岔子可不是第一次了。 她嘴上却说：“我从前没有涉世，这几日观察到林家队伍作风利落，比之传说中有过之而无不如，便对镖师押运出行之事好奇罢了。” 林家家丁和其他子弟不全是武人，但上了路，才显出林家的家学来。老少男女，皆可列阵持兵。 “哦，这样。”孙文呼了一口气，道，“林家与小生祖上沾亲带故，小生从长辈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其实往前数三十年，我们大周对外大开商路，林家与其他镖局、票号、武馆乃至其他私人情报组织，都是在那段时间兴起的。一时间，跑商的宗族风光无限，大周也得到了异邦的奇珍异宝……” “但事情发展总是好坏参半，突厥与吐蕃经过几十年的修生养息，渐渐有了不臣之心。”孙文伸手指了指林家某一匹高头大马，“那样品相的好马，市值一百五十两上下，开销更大的，不是买马，而是养马。大周出产的马大多低矮，耐力体力不足，与突厥的马天上地下。” 苗新雨点点头，与唐朝情况很像。 孙文两手各伸出一指，两两相击，“我军在兵器和粮草上没有明显优势，而且战马远不如突厥人，当然屡战屡败。直到一年前，镇守边境的裴将军率兵将突厥东部收复，接手平北都护府。” “羁縻制度原是用异邦人自治，那个什么将军一个汉人，要如何震慑突厥百姓？”苗新雨听得龇牙咧嘴，说句不好听的，老皇帝也不放心吧！ “裴将军用兵如神呐！他带领兵士不断向突厥深入，”孙文讲得起劲，一拍大腿，激动道，“不仅如此，将军还有一半胡人血统，当地百姓碍于种种原因，只能就这么接受了。反正到现在没闹出什么大事。” 林家便是看中他这一点，要不远万里投奔这位裴将军麾下。 苗新雨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冒昧地问一句，这位裴将军多大年纪了？” “二十又八！”孙文想了想又补充道，“裴将军长得一表人才，人品持重，这般年纪又战功赫赫，却至今没有娶妻。不出意外，回京后应该会被赐婚吧！” “呃……”苗新雨眼皮跳了跳，这什么玛丽苏设定！ 但这不关她的事，如果这个什么将军作死威胁到她，那她不介意到时候送对方一粒花生米。 路途还远，她有的是时间准备。 午间，细雨渐消。 天穹中有一抹彩虹出现，金灿灿的太阳光从云层射下，为车马行人镀上了一层金辉。 午休时间，苗新雨注意到，林家的人没有生火做饭，也没有服用带汤水的食物。后头的村人有样学样，同样就着粗盐啃胡饼，实在遭不住了就喝点凉白开。 下半晌，苗新雨便看到林环已经换上了一整套迷彩运动服。林家其余人没有分到正经迷彩服，却也找地方换了暗色衣裳。 “哈，好眼光！” 林环不愧是镖师出身，一见那套衣服，便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林家众人的行为也在她心中拉响警钟——守卫加强，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路可能不太平。 小灰在她怀里汪汪汪狂叫，支起尾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苗新雨一把捏住它的嘴筒子，“安静。” 果然，后半晌行至半途，众人便被山匪拦下了去路。 手举破口大刀的独眼山匪斜着眼，喊出那句经典台词：“此山是我……” “杀——”林老爷挥手一声令下，身后的家丁们便各自排好阵列，一拥而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山匪一个接一个倒下，林家的家丁子弟们身上渐渐也挂了彩。 第29章 开杀 山麓下的众人乍然哗变，马匹受了惊，嘶鸣间掀翻了几架马车。 林家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几下子就稳住了，没有因为惊马而受伤。但队伍后头的村人却压抑不住恐惧，扯开嗓子就是叫。 一霎时，队伍后头人挤着人，推推搡搡，不知伤亡几何。 山匪头子挥动他手中的大刀，大喝道：“弟兄们，给老子冲——” 小喽喽从四面八方窜出来，张牙舞爪地一通乱砍，顶在队列外围的林家家丁首当其冲，很快见了血。 叶芙蕖姑嫂护着阿知退到了人群中间，与闻家的老少女人人把村中的孩子们围在中间，死死护住。 “苗姑娘……”闻一萍低声唤她。 苗新雨额头落下一滴汗，右手悄悄向身后摸去，如果有人从旁边冲过来，她就用电棍上前和对方拼火力。 飙升的肾上腺素激得她心潮澎湃，一抹兴奋的笑悄然爬到她脸上。 呵，她多久没碰上这么刺激的场景了。 电棍被她从腰间抽出，配合上头盔和厚重的皮制护具，足以与匪一搏。 “保重你们自己。” 说着，苗新雨迈开步子冲向呼啸而来的山匪，一棍子下去，对方瞬间被电晕过去。 “啊呃呃啊啊呃呃呃——” 砰的一声闷响，这个倒楣催的山匪倒在了水滋滋的石子路上，他手中的破刀脱手落地，掉在地上与石子相撞，摩擦声有些刺耳。 “啊——妖女！！是妖女啊！！” 同行的山匪见到同伴被这古怪的棍子打晕，倒下去时面目又这般狰狞可怖，顿时吓软了双腿，竟然弃刀而逃。 苗新雨哪能让对方跑掉，追了他一段路，终于电晕了他。 她喘着粗气，暗道自己退步不少，原本就比同期差的体能让战斗情况愈发雪上加霜。 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从前的近战技巧被捡了起来，尚能应付。 小灰在她脚边，叉开四只小短腿冲四周狂吠。苗新雨呼出一口气，不错，小家伙应当可以自保。 她抬头望向遮天蔽日的两侧山峰。 这里是一处弧形山谷，两面都是高耸的山，土匪从上头冲下来，百姓两面受敌。刚刚那俩想捏软柿子的小喽喽是偷偷摸过来的，想来应当是充当的哨探。 棘手的不是这些明面上看得见的对手。是潜伏在高山中，借着草木隐蔽身形的弓箭手。 “乖乖哟，这鸟不拉屎的山头，应该不会有弓箭手吧……” 苗新雨喃喃道，这年头的兵器哪是这么好弄到手的，前边还是大周禁铁来着…… “嗖——” 一根竹箭擦着她的头盔射过去，直挺挺地插在她身后的树干上，箭尾因为受力而嗡嗡晃动。 【宿主乌鸦嘴哦！】 “给老娘爬！”苗新雨心中气极，干脆不装了，直接上她拿得出手的最高火力。这劳什子的修改潜意识，谁爱改谁改吧！ “汪汪汪！！” “嗖——” 又一支箭与她擦肩而过。 是一支铁箭，若她有时间细看， 还能发现箭羽上的朝廷印记。 “该死！敢惹老娘！”苗新雨怒上心头，端起刚从商城里买来的土猎枪就是一阵突突。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 打不准不要紧，反正子弹落不到她身上，子弹没了还可以再做。但这个敢对她动手的土匪，她必须即刻铲除！ 砰砰砰，砰—— 有一声响声与之前的不太一样。 她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哈，打中了。” 土猎枪的用法她早已熟记于心，虽然才开始用，准头不好。但也不至于伤到自己。她闭上眼睛回忆了一瞬间那击中对方的手感，又开出几枪。 砰砰砰，砰砰砰—— 这次中弹的土匪，更多了。 山林中痛苦的抽气声、惨叫声顿时不绝如缕，苗新雨却觉得那是此刻最悦耳的乐章。 “女侠！！别打了，别打了，我们认输！！求求你别打了——” “是呀是呀，求求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回去以后我们一定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不杀之恩！” 这时，林家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林环亲自策马赶来，她手中的长兵器还滴着鲜红的血，“丫头！你没受伤吧！这是？！” 对方远远地向她抛过来一支箭，她接过一看，不由得面色大变，“怎会！老身明白了。林家旺，率众人随吾向东南方包抄，动作要快！” “是！”林家旺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下了主人的指示，转头打马去招呼众人。 策马离开前，林环诚恳地向苗新雨道谢，“多谢你！又帮我我们一回！” 她实在没想到，苗新雨不仅通晓医术，面对穷凶极恶的歹人也似乎不带怕的，还能瞬息间做出正确的战场判断。要是她的几个子嗣能有这本事，她也不至于一怒之下从婆家跑出来过日子！ “不是帮。”苗新雨摆摆手示意对方快走，“我也要保命的。” 林环本还想问她，她手里的棕色杆子是何物件，竟能有如此爆烈的威力。但山中是土匪的地盘，战斗情况更是瞬息万变，耽误不得。 于是她只好挥动马鞭，驾着马儿，与其他林家人一同奔向了东南方。 那是上下山的必经之路，小路两侧山坡陡峭，唯有东南方可作出入口。此时从东南方包抄过去，定能堵住人。但要动作迅速，否则山匪也不是吃素的，人家也会借着山势向他们发动新一波攻击。 滚石、弓箭、陷阱都是要重点留意的。 苗新雨累了，把火力都丢进空间里，便挺尸般的躺在行李堆上，自顾自地歇着。没人敢来叫她。 直到傍晚，落日最红的那一段时间，林环和林老爷终于率人从山上回来了。 林大少爷是个文弱的，不便亲自上山灭匪，便留守山下。此时也已令子弟和家丁们处理好下山的小喽喽们，一切都井井有条。 林老爷命令道：“林七，清点伤员！” “是！大伯公！” 苗新雨一眼望过去，没有人不幸被乱刀砍死。 残阳如血。 山脚下雨迹未干，草丛和黄泥路上沾满了水汽，湿漉漉的粘着鞋底。余晖下，山匪残尸上的血迹更加艳红。 苗新雨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握着电棍迈步上前，小灰跟在她身后颠颠跑。 “苗姑娘，您怎么过来了？”踏雪原本正强忍着恐惧去帮忙搬尸体，谁知余光里忽然出现了苗新雨的身影。 第30章 占山 试灯也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这边很危险，您还是不要过来了。” 她们俩虽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大丫鬟，一样要动手做收尸这样的粗活儿。林环交代过，今后这种事情只多不少，只能趁早习惯。 今天，还是她们第一次直面死尸。 “无事，我也是队伍里的一员，自然也要来帮忙。”苗新雨缓缓摇头，问道，“这些是何处来的山匪，你们主子调查好了吗？” 踏雪比试灯胆大些，“嗯，应当是东安王麾下的余孽，落草为寇已有一段时间了。” 小灰忽然在一个死尸前停下狂吠，然后张嘴死死咬住对方裸露出来的破肚皮。那个伪装成尸体的山匪疼得哇哇乱叫，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准备一巴掌把狗子拍飞。 但苗新雨不瞎，“小灰起开！” 一电棍过去，让那山匪这种昏了过去。 试灯两腿直发抖，早被这突然跳起来的男人吓得魂飞魄散，她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啊！该不会，该不会还有……” 踏雪也抖着声音，强行安慰道：“不会的 ，就算有，我们就给他一刀！” 她握紧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除了庖厨的菜刀，平时姑奶奶不让她们用铁制器具，出门在外，更是不能拿刀用。 也就是此地荒郊野岭见不到人影，才敢遮遮掩掩得用。 不检查不知道，一查起来，果真让她们找到一个狡猾的。 苗新雨以前也没怎么捅过人，但现在不得不下手狠一点，一刀插在对方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小灰，咬住他！” 狗子不是真狗子，野性被鲜血激发，但它还听得见主人的命令，汪呜一声，便一口死死咬在那人不断挣扎乱动的手臂上。 “不错，会找地方。” 小灰的尖牙没入那人手臂，伤痕有一个指甲盖深，足够麻痹山匪的手臂神经，让他的手在战斗中灵敏度大大削减。 苗新雨夸赞一声，然后一脚踹在哇哇乱叫的山匪伤口处，“老实点，说不定你还能多活几个时辰。” 【呃，宿主，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呐。】 明明它家宿主以前干的工作可是又红又专的呀！ 苗新雨矫揉造作道：“哎，以前我有得选择，现在我只能做个坏人。” 说着，又奋力踩了一脚躺地不起的山匪，直到他痛晕过去。 【……好吧。】它家宿主是个戏精。 入了夜，林家人风风火火地将战场收拾地差不多了。今夜就在山里留宿，可这样，脚程又被拖延了。 文文弱弱的林大少爷急得嘴角冒泡，“爹！” “莫急，这都是正常的。”林老爷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不就是几个逃兵变的小山贼，厉害的还多着呢！” 嗐，大儿子已过不惑之年，写得一手好文章，却没有继承林家世代相传的武学，可惜！罢了，反正镖局也开不下去了，家业就让远在边关的小儿子来挣吧。 苗新雨问道：“俘虏怎么处理？” 刚刚那几个求苗新雨放过他们的山匪齐刷刷地以头抢地，大喊着饶命。 她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由着林家人处理。 “全杀。”林环坐在山大王的宝座上，慢悠悠地接过踏雪奉上来的热茶，转头笑道，“留你们有什么用呢。” “不要啊——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二十来个活下来的山匪用脑袋哐哐哐地撞地板，“饶命啊——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我们只想讨口饭吃，我们的日子也不容易啊，请各位饶命，请各位饶命啊——” “哼 ，不老实。”林老爷捋着花白的胡须。他是不打算放过这些匪类的。 “只想讨口饭吃，但下得了手去杀人是吗？”林环冷了脸色，慈爱的神情在她苍老的面皮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容易？难道过路的人就过得很容易？你们，真是罪该万死！” 这些山匪，原本是吃军饷的兵，吃的每一口都是老百姓的血和汗。现在好了，兵干不成了，又落草为寇，换一种方式继续吃老百姓的肉，喝老百姓的血。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才是老百姓熟悉的情景。 苗新雨打着手电筒，刺眼的光打在俘虏的脸上，爆闪模式闪得对方眼晕，跪都跪不稳，一下子也不磕头了。纷纷捂着脑袋，面色痛苦。 终于清净了。 林大站在一旁，两眼亮晶晶的。苗姑娘手里的东西都好奇异，尤其是这个“手电筒”和她那把削铁如泥的剔骨刀。 孙文暗暗戳了戳他的胳膊肘，悄悄道：“看看这是什么？” “啥子，你怎么会有手电筒？”林大虎目圆瞪，“是苗姑娘送你的？”这种好事怎么轮不到他呢？ “嘿嘿，是我帮苗姑娘谈成了一单生意，她为了感谢我才送我的，厉害吧！”虽然是在林家内部消耗掉的。 但中介费着实喜人。谁能拒绝一个能照明一里地的小玩意呢？就连他们大周的皇帝陛下都不一定见过这么精巧的东西吧！ 林大现在很想把东西抢过来仔细看看，但姑奶奶和大伯公正在处理俘虏，他不敢在底下闹腾。 林大少爷在官场被坑得很惨，担忧道：“这些山匪背景干净吗？姑姑，我们将他们尽数剿灭，真的不会惹事？” 大周官场颇有些“优良传统”，山匪要一直剿，但一直不能剿灭。否则无法向朝廷申请军费，要不到钱粮，为官者怎么中饱私囊？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林环铁了心要灭匪，“我们今日碰上他们，就已经退无可退。” 她一挥手，下令道：“全部诛杀，务必不留活口！” 第31章 矿产 夜里，杀得个人头滚滚。 俘虏尽数被屠尽，山里的财物被林家收入了囊中，跟在后头的百姓们也捡了一些林家看不上的。 林家带不走全部，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吝啬，便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闻家捡到了一袋被藏得很隐蔽的粮食，全家人乐得见牙不见眼。 其他人捡到什么，她们不知道，但谁也没有向外张扬。 捡漏时，小灰又立了一件大功。 苗新雨看着埋藏在土匪窝深处的铜矿，大喜过望道：“干得好，宝贝，今晚给你加餐哦！” “汪汪汪！” 【恭喜宿主！系统检查到异世界铜矿，是否要将其售卖兑换积分？】 “换换换！”这种事情还犹豫啥？ “但我要怎么把它弄出来？”苗新雨看着露出一角的黄铜矿，犯了难，“诶，等等，我们开采铜矿不会间接引发什么自然灾害吧？” 她对地质方面的知识如同一张白纸。但是矿产不能随便开采她还是知道的。 【宿主不用担心，主系统采集异世界物品是通过异分子技术扫描采集，只提取物品的信息，不会对物品本身或者周围的环境产生不良影响。因为真实世界的物质资料只能向游戏世界单向流动，反过来是不行的。】 简而言之，就只是采集物品信息而已。要应用到真实世界，需要再进行一番复杂的科技操作。 “等一下，我有问题。”苗新雨道，“你之前说过，我的任务是借着逃荒，搜集异世界的各方面信息，触发npc事件，用来构建新的游戏世界。可是两个世界的物质是单向流通的，这样一来，你们就不怕玩家稍有不慎把世界毁掉吗？” 今天白天她冲动消费了一波。可商城刷新出来的枪械，最便宜的居然只要2000积分！虽然枪械那一栏都是未解锁的板块，但土猎枪却是可以购买的，价格仅仅是1500积分，杀伤力却大打折扣。 可谁让她没解锁呢？ 总之，枪械比她想象的便宜太多。 高维度世界的事情，苗新雨理解不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所谓的“真实世界”某些物资格外匮乏，而某些物资又有些泛滥。端看商城的价格，便可见一斑。 这等危险产品限制购买是合理的，但总归能买不是吗？ 【高危险性武器虽然可以购买，但要解锁相应的板块，需要达成相应的条件。具体是什么，我是不能主动说的哦。而且，能完成条件的人，大概率是不会对异世界造成超额的危害。如果造成，就会被主系统立刻抹杀。 】 懂了，意思是要苗新雨自己悟。 系统补充道：【这里虽然是游戏世界，但世界运行的逻辑与真实世界一致。玩家需要规律行事，否则就会处处碰壁。想当然的应对事件是行不通的。】 苗新雨：“所以，这才是你们游戏主创的根本用意。” 强化世界运行的逻辑性，让玩家自行修补bug，顺带采集世界信息。只能说这游戏策划打得一手好算盘。 “汪汪汪！汪汪！” 小灰看主人一个人在那儿自言自语好久，等得急了，用爪子扒拉苗新雨的鞋面。 苗新雨回过神来，丢了一块肉干给它，继续问系统，“要如何扫描采集？” 【交给我吧！叮！恭喜宿主成功采集两吨黄铜矿，奖励两千积分！】 “这么方便！” 她检查了一下，矿的位置上一块石头渣子都没少，模样照旧。那可是两吨啊！果真是只采集信息，没有动过铜矿本身，这下苗新雨放心了。 不过放着矿不挖，有点对不起自己的钱包，“有什么方法可以把这些矿带走？” 【完成主线任务3，主系统会奖励一个锚点工具，对这个世界的物资资料使用锚点工具可以一键采集。宿主现在可以选择提前标记，完成主线3之后再进行采集。】 苗新雨：“那我本人不需要到场吗？” 主线任务1是到达下一个州府，天知道完成主线3时她又在哪个犄角旮旯。 【不需要哦～本系统是很智能的！】潜台词就是 ：快夸我快夸我！ “算你识相！”苗新雨依言标记，随即立刻发现被标记过的铜矿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浮标，是一个禁止符号。她尝试再去触碰铜矿，却寸步不得靠近。 她满意地露出笑容，“哈哈，这个功能不错！”她也是有矿的人啦！ 夜色更深，一轮银月挂上了树梢时，大家伙儿都捡得差不多了。他们看苗新雨手中也拿了一麻袋东西，知趣地什么也没问，继续各自说说笑笑。 众人在山中点起了篝火，半数负责值守的人员一夜未眠，保众人安然度过了一宿。 今夜没有白雪公主的童话故事，孩子们甚至有些大人都来催促，苗新雨只好承诺，下次休息一定会讲。 叶家姑嫂不愿浪费柴火，趁着时候好早，借着火的热气继续烘干她们的蔬菜干。还别说，做得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就是菜干样子有些年薄，卖相不佳。 林家今日白天负责打头阵的家丁与子弟们，甚至是村里的乡亲们也多少挂了彩，得到了林环赏赐的那一小瓶消毒酒精。 “多谢姑奶奶！” 林环知道东西珍贵，却也不吝啬，“分着用，都别给我省着，你们自个儿小命要紧。” 此举一出，不仅是分到药品的人感动得热泪盈眶。苗新雨也将此看在眼里。 难怪林家的家仆如此死心塌地，原来是平日里便被人家好好照顾着。再观林家旁支子弟与嫁来的媳妇子，竟全都一脸与有荣焉，毫无吝惜财物的神情。 受伤的人都相互包扎过，即使他们做过简单的处理，空气中仍然有一缕淡淡的血腥气。 次日，人们伴着朝露起行，若走得晚一会儿，就要热得受不了。因此，大家都宁可起来早一些、再早一些。 走到正午，日头越来越大，喉头就越发渴水。 第32章 干涸 此行说好了要绕开鄱阳湖，却没想到，他们会直接遇到从鄱阳湖往外逃的人。 如今，鄱阳湖湖水很浅很浅，露出来底下的水草。原本绿油油的水草也被晒得很蔫巴。路过百姓说，刚下雨没多久，若是没下，城里死得更惨。 “老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被派去交涉的林十三惊讶道。 “嗐，我就是刚从那儿跑出来的，还能骗你！” 他们小老百姓去亲王私有的湖边能做什么，那些大官儿叫他们服徭役呗！能全须全尾地离开本就不易，谁知主事的吏员实在不做人，那他们底下人索性也不装了，直接跑路！ 还扯什么官不官的，活都活不下去了！ “不说了，我媳妇娃子都在等我回屋呢！家里男人不在，指不定娘几个怎么被村霸欺负！”那人提起鄱阳湖边的事就扼腕叹息，说罢，重重地摇了摇头，走了。 林大少爷林翚跨坐在马背上，手牵着缰绳，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语。 罢了，自己已经不再年轻。这世道的腐坏，也不是自己一个没有根基的小官儿能救起来的。 他也不是什么轩冕之才，若才势二字，他能有其中一样拔尖，就不至于被贬官，然后灰溜溜地回老家。 “呵，绕过洪区，穿过旱区，避开乱兵流匪，方可到达目的地。”林环勾起一抹冷笑，牵动的肌肉压得她脸上的沟壑更深一层。 她琥珀色的眼珠里，透着一丝一闪而过的憎恶，但很快就被隐藏了起来。 天灾也就罢了，人祸是怎么一回事。年年有不同光景，却年年土地兼并，差别仅在程度深浅。要想得到水和田，不一定非要向苍天求助。求地主效果也差不多，甚至求地主，东西来得还快一些。 皇权不下乡，改田埂、挖沟渠甚至分田地都可由一方村霸做主，开源节流未必就熬不过荒年。但他们愿意吗？只怕在幸灾乐祸吧。 大周的国运又还有几何？ “环妹！” 林老爷出声制止她，“你我出门在外，不可表现得太明显！” 他知道自己这妹子对腐坏的朝廷心有不忿，他又何尝不是呢！！可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林环微微颔首，“阿兄，我懂。”她就是懂才愈发憎恨。 最终，一行人还是绕开了鄱阳湖。虽兜来好大一个圈子，走了许多不好走的山路，但也避开了山下巡逻的府兵。 林环在山上观察了好一阵，瞧着行军作风，应当是淮南道指挥使钟大人手下的兵，手伸得有够长的。兴许临安还满足不了他。 因为绕路，苗新雨心心念念得主线任务2进度相当缓慢。昨天距离下一个州府只差五十里地，今日距离下一个州府，还有五百里路。超级加倍。 也就是二百五十公里。哈哈，数着数着自己都气笑了，这逃荒路线咋还越走越长咧！ 午间歇息，林十三骑着小毛驴上前，“苗姑娘！你的马车恐怕一时半会买不了啦，可要上马车坐坐？” 苗新雨挑眉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嘿嘿一笑，递了一个礼物过来，“嘿嘿，其实是小郎君想试一下你的‘电驴’，他怕少奶奶责难他调皮，于是才偷偷谴我来当说客 。这是小郎君精心准备的见面礼。” 里面是一些制作精巧的点心，观样式 颇有南方色彩。甜咸兼备，闻香气，甜点也不过分甜腻。 【这些都是江南西道的特色点心，九江茶饼、灯芯糕、冻米糕……可以放心吃。】 “你家嬷嬷们做的吗？”苗新雨捻起一块麻糕放在嘴里尝了尝，滋滋冒油，咸香喜人。 她垂下眼睫，即使在奔逃，林家这等豪民家族的境遇也与一般百姓天差地别。 嗯，枣泥馅儿的，她不喜欢吃枣泥，但这个居然还挺好吃。 林十三看她三口两口吃完，顿时笑开了脸，“姑娘爱吃就好！” “换车给他玩儿可以，但注意别弄丢了叶家和闻家的行李。我正愁累呢，刚好能上车歇歇。”苗新雨爽快答应了，她是真的累。她的腰和腚都不是铁做的OK？ 这些天光开车就已经累地不行，还有面对突发事件，比如土匪。又不能安心洗澡，只能躲空间里用热水擦身体，一天下来实在是又累又困，倒头就睡。 每天都是小灰来叫醒她。很难想象用脚硬走的乡亲们是如何感受，但她帮不了。 一个十二岁模样的少年从角落里探头探脑出来，见林十三交涉好，才冲过来打招呼：“苗姐姐！” 他站定后，正式向苗新雨行了个拱手礼 苗新雨也还了他一个不伦不类的。 “在下林玄宰，时年一十三岁。家中做镖局生意，我阿爹是军器监弩坊属主簿。拜见苗姐姐！” 苗新雨：“嗯……你好，在下苗新雨。”她不知道古人怎么打招呼 ，只是感觉林玄宰这套流程好像也不是特别正式，有些小孩子的不着调在。 她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交代了骑驴事项后，便任对方上车尝试。林玄宰不像他武艺不精的爹，遗传到了林家的武学基因，与骑马相比，电驴可容易多了，他理所应当地没几下就学会了。 待林玄宰的母亲恽夫人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提着衣裙跑来，恼自家孩子先斩后奏，暗暗瞪了林玄宰和助纣为虐的林十三一眼：小样儿，给老娘耍心眼子是吧！ 顽皮的儿子略略略作鬼脸，林十三移开眼神，笑嘻嘻事了拂衣去。 恽夫人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我家孩子年少顽皮，给姑娘添麻烦了！” 苗新雨站在树荫底下看着不远处的林玄宰，没把她的车给摔坏都好说，“没什么，让他玩儿去。我昨日没给孩子们讲白雪公主吧？” 恽夫人捂嘴笑着称是，这小子光顾着骑驴怕是要错过，“不用管他！” 午间的日光依旧毒辣方才，众人聚在树荫下，各自盘腿坐着，手中拿着苗新雨送的青梅，说是她路上摘的，生津止渴。 他们怎会不知这是对方刻意照顾，便懒得细究这些青梅果子的来历，卡巴卡巴啃得带劲，吃过以后确实好受不少。 苗姑娘给的饼干更是奇怪，明明一人只吃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刚吃下肚子没什么感觉，不知不觉的，竟不再感到饥饿。 第33章 鄙夷 苗新雨继续讲白雪公主的故事。 讲到白雪公主正式登基为帝，随即又再次踏上征程，遇见了小美人鱼。 “哇——世上真的有红头发的人鱼公主吗？” “那肯定没有，哪有人鱼那种东西，要真有也肯定被渔民捞起来吃了。”大人不解风情，三言两语让孩子的梦碎一地。 “爹！一定是你没见识！！” “就是就是，叔没见识！” 苗新雨也不知道有没有，但她不愿扼制新一代的想象力，“万一世上真有呢？反正大家都没见过不是？故事里，小美人鱼其实是食人鲨，一口吞掉了想要入侵海国的邪恶王子……“ …… 叶芙蕖等人从近乎干涸的小河边汲水，过滤澄清后，只剩下一点点能用的。她盖上竹筒的盖子拧紧，用麻绳捆好——以后更要省着喝。 河里没水。这点水还是这几日的雨水沉积的。 赣北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还要糟糕。 好在，她们应该是早一批逃荒的，路上的野菜没有被原住民或者先行者啃光。仔细些还能挖到，不算多，聊以充饥。 闻家人丁兴旺的缺点就体现出来了，力量大，饭量也大。 除了负责推车的闻父与闻大哥，其他老少成员都主动缩减了口粮——不是没得吃，是怕以后没得吃。 今后喝水也用抿的，喝一口少一口。 闻一萍这个卡在中间的，被嫂子理直气壮地克扣了最多的吃食。奶奶和娘都知道，却没说什么。她自己也没说什么，她懂事，她理解，就是有些委屈。好像被针对了，但她没有证据。 家里的粮食确实不多了。 上要敬老，下要护小，中间贴补壮劳力，每家每户皆如此。 现在，已经是他们逃荒第十天，鞋底早被山路土路磨平，脚底板仿佛直贴地面。滚烫的路面灼烧着已经起泡的双脚，到了夜里，他们才能互相挑破水泡，再忍受着痛等茧子长好。 再破，再长。 承载着一整个人的重量的双脚，如同它的主人一样隐忍、温良。 到了洪州，情况貌似好了一些。依旧无雨，但眼前的湖还水波荡漾。 村人当然想上前的接水回来用， 却被守卫的家丁赶走并告知，这片湖是私人所有，不准外人觊觎。 “呸，天大地大，打你点儿水怎么了？我们一人一瓢还能喝空了不成！”前去探路的闻三叔脾气最火爆，遭拒后立马骂开来。 老村长拉下他，鞠手道歉道：“大爷，家中子侄不晓得事，您多担待、您多担待……” “哼，滚滚滚，都给大爷滚远点，泥腿子！”守卫舞动着手里的长枪，虎着脸驱赶，“什么人也能来我家老爷的地盘撒野，呵！” 闻三叔拳头顿时硬了，“你说什么！？” “老三，快走吧——”老村长心中怒意更盛，捏住了拳头又很快松开了，紧接着不由分说地把闻三叔拽走。 这片湖实乃当地豪族所有，不许缺水的百姓引水灌溉，也不许生人靠近。但周边处处是衣着光鲜的郎君和小姐在骑马乘车出游，夕阳灿灿，少年人意气风发，好不快活。 贵族出游，青衣罗裙，载歌载舞。哪有荒年的气象？ 老村长在心中算算日子，惊觉今日竟是立秋，快出伏了，难怪大家公子小姐们耐不住性子出来游山玩水。 在众人不知道的角落，一个游魂悄然降临。 柳昭睁开眼，便见到一片浅粉色的纱帘，在自己的视角上空随风而动。 她刚从古色古香的绣床上醒来时，粉色的纱帘遮挡住了丫鬟的视线。 丫鬟桃夭看不清自家小姐的脸，轻声唤道：“小姐？三小姐？小姐你别吓我呀……” “现在是什么年岁了？”柳昭扶着脑袋坐起身。 桃夭一愣，“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您的身子还没好？不行，快躺回去再歇一会儿！” “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是哪儿，我不是在家午睡吗？” 【叮！恭喜宿主绑定成功！小系统007号竭诚为您服务！欢迎您穿越到游戏世界，请选择：身穿/魂穿？】 柳昭，不对，现在这具身体应该叫做柳非雾。 她隐约意识到情况不对，三两句把丫鬟打发走。 柳非雾脑袋晕晕乎乎还没搞清情况，“我穿越了？臭系统，我不管什么游戏不游戏的，放老娘回去，否则我杀了这具身体，呵，反正也不是我的命——让你一起魂飞魄散！” 【啊啊啊宿主不要啊——我还是第一天上班！我还是个孩子啊——】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在异次元里恐惧地扭曲。 柳非雾心中冷哼一声，虽然这系统叫做007不叫006，但本质还是个老六，诈一诈就露怯了。 “什么游戏？现在还能选穿越方式啦，不赖嘛——” 系统见到台阶急忙顺坡下驴，【当然啦！宿主您是活体，活体都是可以选的，只有已故的宿主才是直接身穿哦！魂穿可以继承原主人的记忆、身份和技能，绑定双核系统和一个可选金手指；身穿是困难模式，技能全靠自己，但会有一个新手大礼包和随赠空间的补贴。】 【请选择您的副本类型：逃荒日常、宫斗宅斗、权谋斗争、基建种田、美食经营、悬疑探案～】 柳非雾：“也就是说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回去？” 【啊，那你不想玩儿吗，可是这具身体的灵魂已经代替你去玩你那个世界的副本了。不过你想换回来也是可以的，要跟原主人协商后可以就申通交换回来。】 007的声音有些失望，这可是它的第一个业务呢。 宿主好像不满意。但它不敢说，这个版本还是主系统抢修几次后的改良版， 之前穿越的宿主可没有这么多福利呢。虽然说它家宿主也是被投放来这里修补bug的因素之一啦。 柳非雾心想，我才不还回来呢，回去工作多累，不如在这里当大小姐享福。原主可是柳府尹家的嫡女，荣华富贵享不尽。 她原本的世界线能玩儿什么？好像就是普普通通地上班而已吧！ 但她还是谨慎地问一句：“你刚刚说的补贴空间和金手指又是什么？” 【选择身穿会补贴一个9*9*9大小的储物空间，活人包括宿主都不能进去。里面装有新手大礼包，涵盖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每个宿主会因副本不同，拿到的东西略有差别。后续可以通过完成游戏任务解释更大的空间，解锁更多功能。通过完成任务、采集游戏信息获取积分，可以用积分在系统商城购买货物。】 然后007又为自家宿主各自解释了各副本的玩法和特性。比如逃荒，以她的身份不可能逃荒，但系统可以临时给她抄家流放三千里 ，效果也是一样的。 柳非雾蹙起漂亮的眉毛，这空间这么小，等升级要等到猴年马月？ 【金手指是新版本福利，根据宿主选择的副本，主系统会为您绑定一个对应的金手指。注意：选择魂穿只能依靠完成任务获取积分和奖励！采集游戏信息无法获取积分和奖励，也不能在商城购买任何货物！】 柳非雾即刻答道：“我选魂穿！绑定宫斗宅斗系统、美食经商系统和神医金手指！” 买不了商城里的现代商品不要紧，有经商系统在，一样能靠她自己的本事赚大钱！ 第34章 渡劫 柳非雾心中算盘打得清清楚楚，自己前期宅斗，赢了就有积分奖励，顺手去拿便宜爹的铺子做各种生意，赚大钱！ 便宜爹是大周二京——临安府的府尹，而临安又是比长安还要富庶几分的地方，所以柳家应该很有权势。自己的生活不会比在现代差到哪里去。 临安人杰地灵，大家子弟多如牛毛，那宅斗线的内核——钓优质男人，也就容易完成多了。但这些男人她都看不上，要勾搭，就勾搭九五之尊！她要的，是母仪天下！ 现在这个糟老头子就算了，至于底下几个皇子，她可要好好挑挑…… 【哇咔咔，宿主好聪明啊！！】007自觉它家宿主有规划，于是喜滋滋地吹出一堆彩虹屁。 “哼，少贫！” …… 苗新雨在算积分。 自从拿了那五万积分的补偿款，她就不怎么关注签到给的那点三瓜两枣。但今天，是签到又满七天的日子。 她买了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偶尔大发善心请乡亲们吃水果、或是买别的小东西笼络人心又花了一点。天气不冷，她和小灰住空间里睡睡袋，因此没有买正经帐篷。最大的花销是那把土猎枪。 如今余额还剩四万多。 【叮，恭喜宿主又坚持签到七天╰(*??︶`*)╯！！系统我呀～跟主系统申请了福利哦 这次宿主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围提一些要求！】 006在虚空中旋转跳跃，它兴高采烈的语气透着欢欣。因为宿主完成了采集信息的支线任务，主系统夸自己监督有力呢！所以它也要给自家宿主搞点优待才是！ 苗新雨思索片刻，“我的大别墅空间追回了多少？我能先解锁厨房吗？” 呃，还真可以。 换平时，主系统修复bug肯定是没这么快的，就算有宿主协助采集信息也找不到这样迅速。但这不是上头出了点意外嘛！ 【可以哦～这就为宿主解锁——叮！恭喜宿主成功解锁厨房，该区域功能有：每日三吨自来水（冷热总数）、每日主食一斤、肉类、蔬菜、蛋类、河鲜海鲜各五斤（可存储至大礼包空间内），须自己料理。以及每日下午茶或夜宵一份（随机刷新，到手即可食用）！】 这个份量对自己来说相当丰盛，但她现在的目标不单单是自己吃好喝好，“消耗不掉的食材不能存放在厨房里吗？” 【可以，但是……算了，宿主你随意。】006头皮一紧 ，感觉厨房那窗明几净的地方也要被宿主给嚯嚯了。 别墅配套的厨房，面积是12*10*3，除去灶台、冰箱、微波炉、洗手池、洗碗机这些东西占的位置，还有不少剩余空间。但谁家厨房是用来堆东西的呀！ 【宿主， 厨房区域只有冰箱可以为食材正常保鲜，其余地方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一致哦！】 苗新雨点点头，“那我还是把他们放到大礼包里吧！” 委屈自己和小灰睡的地方挤一点。 她原以为自己收买人心还要经历很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机会来得这样快。 …… 【宿主小心！！！】 一支箭擦着她的鼻尖而过， 险些划伤她的脸。 杀机毕露啊。 苗新雨摸摸鼻子，箭上的铁味儿尤在鼻尖。 “是谁——全员戒备——苗姑娘呢？她怎么不见了？！” 林大虎目圆瞪，四处搜寻，却遍寻不得。难不成，放冷箭的那伙人还能带着苗姑娘飞天遁地不成？！ “不用找了，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那树上站着的，不正是大庭广众之下消失的苗新雨嘛！？ 她此时还换了一身更干净的衣裳，抱着小灰站在树干上。打眼儿看去，见她难得的面无表情，不似平时和善可人，或者说还带有一丝无语。 苗新雨也没想到， 自己竟然被几日前那伙山贼的同伙给报复了。要不是她闪得快，今日就要破相。 叶芙蕖/闻一萍急道：“苗姑娘——” “我没事，”苗新雨放下狗子，让它灵巧地从树上滑下来，自己仍然站在树上，“剿灭敌人要紧——” “汪汪！” 小灰明显不情不愿的，离不得主人半步路。 不等众人反应，只见苗新雨又凭空掏出那把消失了几天的土猎枪，举起来对着远方砰砰砰一顿扫射。五六声哀嚎惨叫乍然惊起。 弓弩手就有不止六名。还有其他人吗？ 她茶色的眼珠缓缓一动，瞥向了某一角落，又是一弹打下去。果不其然又听到扑通一声，看来这次偶然打中了要害。 土猎枪用不顺手。还是以前意外接触过的AKM更好用些。 不过现在只能用土猎枪凑合凑合。 砰砰砰，砰，砰砰。 不是每发子弹都命中，但这骇人的声响足够震慑宵小。 “啊啊啊——鬼、是鬼啊——” 朴素的村民们失声嚎叫起来，不明白为什么相处几日的苗姑娘怎会凭空消失又出现，又怎会是这般凶残模样。 他们不知道的是，修改潜意识的功能，就在刚刚被苗新雨悄悄关闭。 凭空消失、电驴、猎枪、手电筒……一切都是那么的突兀。他们此时一身冷汗，当初怎么就被迷了眼，竟全然无知无觉呢！？ 林环皱着眉毛，她自然看到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远处的尸体还倒在地上，他们的同伴正偷摸着弃他们而去。这些人，由林家的子弟与家丁处理。 她下了马，一步步走上前道：“苗姑娘？” 苗新雨向她转头看去，眸色深深， “其实，我是神仙，来渡劫的神仙。” 第35章 立木 荒谬！ 这是林环的第一感。 可林环见她神情不似说谎，否则这势如惊雷的暗器、凭空消失的本事、这一切的一切，都该怎么解释呢？ “信不信随你们，攫取你们的信任， 甚至是虔诚，也是我的修行课业之一。”苗新雨依旧神色冷然，“本仙，有的是时间。” 盛夏时分，他们竟觉得脊髓中有些冷。 可方才偷袭的山匪余孽来势汹汹，出手迅猛，又人数众多。这么多人，却在转眼间被苗姑娘消灭了一大半。 再说，对方有什么动机要骗自己呢？何况苗姑娘平时对他们那么好…… 细细一想，苗新雨的来历确实相当古怪，荒山破庙，莫不成真是投身尘世间修行的谪仙。 苗新雨：“奈何吾现在是俗胎凡体，偏偏天尊命我来挽救大周大厦将倾……这一道考验，便是护送你们到北地。尔等可还有疑问？” 孙文揪着一颗心，暗道自己当初的第一感果然没错，苗姑娘真的不是人。他提出心中的疑问：“那这手电筒、电驴等物可否都是您的神通或是法宝？” 如果是，那他还能接受一些。毕竟没有哪头驴不吃草料吃雷霆霹雳。 谁知苗新雨缓缓摇头，“不是。” “那是……” “你们还无权知晓。”苗新雨合上眼皮，复睁开前，再次扫向你推我搡的群众们。 她取出一个大喇叭按开开关，声音透过喇叭洪亮无比，“乡亲们，吾是奉天尊之令，来带领你们建立新的家园、护佑你们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仙。吾要令你们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使天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谷仓粮满、书香遍地！天下——大同！” 短短一段话，掷地有声。 砸在村人心中，激起一阵阵浪花。 他们基本没读过书，听不懂所有词句的意思。但听话听话音，苗新雨口中的话音，他们能听懂。 天下大同。库房有粮食，老人有人赡养，小孩子都能读书，无贼无盗无匪无寇，轻徭薄赋，天下太平……是这个意思吧？ 林家旁支也是普通百姓，怎会不对天下大同的理想心动？ “真有这样的天下吗？”有人不小心问了出来。 苗新雨却道：“我不知。但你们连试都不肯去试，这样的天下，你们配吗——” 林大少爷林翚却拉下了脸，暗道对方在妖言惑众。怎么可能？哈哈，天下大同要这样容易实现，孔圣人还不乐得掀开棺材蹦起来！ 孔孟二圣的救世理论，他们年轻时读书都读过。入了官场还不是被碾得粉碎？ 他按这腰间的剑，待对方稍有异动就冲上去砍了她，却又不得不忌惮苗新雨手里那古怪的暗器。 林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命令道：“都静一静——” 山林间，万籁俱寂。众人屏住了呼吸，唯有倒地的山匪余孽口中不时吐出几声微弱的哀吟。 “苗姑娘，老身敬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自当为您结草衔环， 涌泉相报。您的来历，老身虽心中存疑，却愿将信将疑——然，您可听一听老身心中的疑问？” “说。”苗新雨微微颔首。 林环苍老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山林，“我大周高祖自建朝以来，轻徭薄赋，修生养息，举国上下将近两千万户百姓。今圣上亲小人，远贤臣，任人唯亲、重用酷吏。老身请问，我大周国祚还剩几何？吾之明主何在？” “国祚？有吾在，吾能令它在二十年间覆灭，不，兴许不用二十年，五年六年就足够了。现如今，你还需要问——你的明主在何处吗？”苗新雨抬起下巴，睥睨树下芸芸众生。 他们穿着朴素，蓬头垢面，有些家底空寥寥的百姓甚至瘦得有些脱相。但他们一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只因出身不好而尽受欺压。孩子们没有书读，大人面朝黄土背朝天，向土地里聊谋生计。 恍惚间，人们好似看见苗新雨背后有紫色霞光普照，层层光晕随着她铿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他们身边。不知不觉的，众人都被一股无言的力量所感染—— 林环解下腰间的环首刀，跪在地上将刀托举起来，“九江林氏，林环林润真在此，拜见上神！” “姑姑！” “环妹！” 林家两个主事的男人时隔这么些年再次听到林环报上自己的字号，无不感慨万千。可林氏镖局做大做强，这位林家姑奶奶功不可没，作为亲人，他们一不忍明珠蒙尘，二实难阻拦。三是……他们也难以遏制地心动了！于是纷纷跪下：“林璧、林翚在此，拜见上神！” 随后的林家人与乡亲扑通扑通跪了一地，“拜见上神！” “都起来。吾的子民，通通不准跪——”苗新雨也顺着树干滑下，来到众人身前将他们一一扶起。 “我来这里，只为护佑天下百姓平安喜乐，如此方可渡过我的劫难。今后，吾仍以外乡旅人的身份示人，与尔等一同赶路。队内大小事宜由林家所管，吾不过多干涉。明白吗？” “是！” 还有一件事就是立木为信。 苗新雨拿山匪余孽立了威，杀鸡儆猴后，还差一步徙木立信。进一步落实自己的人设。 “既然身份暴露，那么吾便对你们开诚布公一些。”她伸出三根手指，“三日内为众人立下功劳者，吾便为他向天尊讨赏，赐盛宴一餐——” 苗新雨这些天吃的东西他们大多都认识，都是叶家和闻老九家的人为她料理的家常菜，甚至因为逃荒而比平日还几分。但她偶尔会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来与村里的孩子们分享，好让她口中的“花骨朵儿”们肚子里添点油水。 他们老大不小的，虽然不会多么馋小孩子的零嘴，更多的是好奇。 林十三：“苗姑娘，啊不上神，上神！您说的一餐盛宴可是天上的食物？” “还是按你们原来的叫法叫我吧。”苗新雨撑着头道，“只有饭食，你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过算你们运气好，接受吾指引的好处来了，这几日，尔等可以放心饮水。” 众人见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瞬间炸开了锅。这下还有什么不信邪的？ “真正有水喝了？” “当然。”苗新雨从厨房的水龙头里引出一注水流，让它在众人眼前过来一圈，又将它收回了空间内，“至少供你们平日吃喝是不成问题。” 林十三果真是在镇上迎来送往的伙计，见此，忽然福至心灵，“多谢姑娘！拜谢姑娘！我等一定对您的事情守口如瓶！” “聪明。” 第36章 玩家 林家子弟被林环指挥去收拾现场。倒了一地的尸体死则死矣，剩下的五六个伤员在鞭子底下，渐渐被抽掉了他们的软骨头。 原来，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山匪。 “饶命啊。饶命啊！小的们有眼无珠，请大爷们饶命啊——” “俺们不是匪，是兵、是兵啊——” “对对对，俺们是钟大人手底下的府兵！”一个瘦巴巴的男子颤颤巍巍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令牌，是平日办差遣时表明身份的凭证。 府兵在无战期间种地休养，自给自足，农闲时举起武器练兵。战时才被将领召集起来集体练兵。这种制度在大周相当完备，连年老昏庸的老皇帝也对此十分重视。 按理说，府兵不该被克扣军饷，至少皇帝不会克扣——大周尚未藩镇割据，统治者需要地方府兵替自己守卫疆土。但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武器倒是精良。 林翚抓起一把机关弩，捻须沉吟道：“可比军器监库藏的中等档次。” 但他毕竟在京中任职，长安军器监的库藏与地方府兵管辖的兵器，或许不能一概而论。所以他也不能断定这批弓弩在他们这儿是个什么档次。 “你们都是洪州人？” “回大爷，俺们确实都是洪州来的兵。现在钟大人手底下当差。小的们都在猪油蒙了心，被恶人所逼才对您下手的呀！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林老爷背过手，心道棘手，拧眉问道：“环妹，你认为该如何处理呢？” “我们已经惹了人家，现在后悔也来不及。”林环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全杀了。 得罪了姓钟的不算什么大事。那山寨只是他们这些高官的万千白手套之一，今日追来报复，不过是为了泄愤。 要把他们的武器全扒了，尸首都要处理得干干净净。为那姓钟的摆平官兵私用的后事，是他们能做的最体面的行动。 希望对方不要不识抬举。 “林家旺。” “属下在。” “全杀。” “是！” 后半天的路照常走，但有了苗新雨画的大饼，众人饮水不再抠抠搜搜，虽然还是喝得很克制，但唇色红润了不少，整个人精气神也提了上来。 众人还是有意无意地用余光觑苗新雨，但对方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到了夜里，孩子们不再被家中拘着，朝苗新雨涌上来，叽叽喳喳地问白天的事情。 现在知道了苗姐姐是一个神仙，会带领他们吃饱穿暖，他们便心满意足地照往日一般相处。 小孩子只关心一个问题：“那白雪公主的故事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由后世人编写传说，”苗新雨道，“不是我。”她只是传话筒。 阿宝眨巴着大眼睛，没心没肺道：“那今晚还讲吗？” “讲呀，今晚要讲到白雪大帝与海国签署商业协议，然后乘船出海，开拓新大陆……” ………… 临安。 柳府内院。 “救不了。”杜如归眼皮都不抬，缓缓道，“老身说过了，救不了。” 照那忽然昏迷的小丫头的脉象，已是油尽灯枯、神魂俱灭之相。小丫头虽走得匆忙，脸上却没有半分痛苦。 守床的婆子听了杜如归的话，正思索着，要不要勉强向老爷夫人上报一句：小姐喜丧。 可另一头，柳非雾已经从床上起来，原主的记忆、技能全部加载完毕。 此时此刻，真正的柳非雾欣然接受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走出内宅，迎面向着她的，是一栋栋高耸的写字楼， 楼下车水马龙，老老少少的人们都自由地行走。 阳光照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血都仿佛热了起来…… 柳府的丫鬟行色匆匆地跑来，向杜如归喊道：“杜大夫、杜大夫，小姐、小姐醒了！！” “什么？桃夭，你再说一遍！”柳嬷嬷老脸一横，骂道，“你个小蹄子胡咧咧什么？你方才说三小姐醒了？！” 怎么可能，三小姐绝食昏迷，原先来的大夫说是病患体虚，要温养许多时日才能好转。 后来病情严重，三小姐昏迷不醒，府内又请了名声在外的医婆杜如归，人家杜大夫却说，救不活了。 这下把老爷夫人给急的！赖死赖活求人家出手救人，好容易才将杜大夫挽留下来，说什么也要死马当作活马医。 可如今，三小姐竟然醒了？！ 桃夭是贴身丫鬟，自家小姐活不成，她也落不到好处，于是急道：“千真万确！柳嬷嬷 奴婢真的没有胡说！三小姐自己走下床了！兰猗（读一）姐姐正给小姐梳妆呢！” 柳嬷嬷顿时有些不高兴，柳非雾活蹦乱跳 ，只会败坏柳家的名声。这小主子平日上蹿下跳，丢尽了柳家的脸面，着实不是个省心的！半点不如她家二小姐知趣。 “呵呵，有趣，让老身再去看一眼。”杜如归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砖，自顾自地走向院中。 柳家豪气，府内丫鬟小厮成群，柳家姊妹各自的院子里处处是当值的丫鬟们。行走处，无一不是整个临安手艺最精巧的园艺师傅雕凿的好山好水。 桃夭提着衣裙在前头引路，带着杜如归七弯八拐地走了老远，穿过一道又一道小门，终于来到自家小姐居住的小院前。 这时兰猗从垂花门内迎出来，“是杜大夫！我家小姐刚梳洗完，如今正喊着用膳，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让小姐进食，还请您前去一看再做定夺。这边请。” 第37章 入城 柳非雾端坐在铮亮的铜镜前，细细地欣赏兰猗方才为自己梳的发髻。 原来铜镜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模糊不清，反而因为打磨得当，竟然比玻璃镜还清晰几分。眼前的妆容也十分娇俏可人，三分魅，三分纯，剩下四分凛然气，衬得她像一株天山上的雪莲，生人勿近。 灵蛇髻上插了一根雕花木簪，簪子末尾梨花白色的珠玉吊坠与额头的花钿相得益彰，底下如玉的小脸愈发勾魂。 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具躯壳的皮相与自己原本有八分像，只是原主的眉眼气质更清冷，身量也要矮一些。 柳非雾对此非常满意。 但她对柳家四姐妹的名字有很多意见。 “蛤？柳家给孩子取的什么破名字，生怕自己闺女不够红颜薄命是吧。” 原主的记忆中，柳家有四个女儿和三个儿子，分开排辈。柳非雾是三小姐。 柳家庶出的大女儿叫柳轻云。柳家女儿都丑不到哪儿去，这位大姐虽然长得不比其他姊妹出挑，却有咏絮之才，又知书达礼，待人温和， 占了个才女的名声。 原配夫人生的老二柳如烟更不得了，一听这名儿就知道她人啥样了。 柳非雾只好安慰自己，自己的雾字前好歹有个“非”呢，听着没两个姐姐这样短寿。小妹最悲催，她是婢女生的，出身更差一筹，直接叫柳絮儿，被养在一个无子的姨娘膝下，过着仰人鼻息的苦日子。 这些人，就是她以后的一部分对手。 …… 到了江州。 【叮，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1，奖励自动补给的常用药大药房*1。要再接再厉哦～】 【检测到主线任务1完成，现发布主线任务2：扩充逃荒队队伍人员到八百人次。完成后奖励：10000积分！】 “啥？？” 还没系统出bug给的赔偿款多。苗新雨隐隐有些期待系统什么时候再出一个bug。 林家宗族、家丁奴仆总共有三百多人，乡亲们只有八十人上下，剩下那四百人要她去哪里凑。 不管了，先看看这次任务的奖励。 苗新雨闪身今日刚刚奖励的大药房内，里面的空间如药店一般无二，所有药品分门别类摆在货架上。隔间处还附带一个可以煎药的中药房。 逃荒游戏最终的走向是基建，或者说称霸。这些药品可以从前期用到后期。 接下来，她的药理知识也需要跟上。在队伍里出现正经大夫之前，只有自己充当那个庸医了。 待队伍入了城，苗新雨终于得偿所愿，花了八十两银子买到了一辆制作精良的马车。 但她却没有买马匹，而是另外花了一贯钱买了一头毛驴。 “毛驴呀毛驴，你走着可要悠着点，我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你了哦。” 她悠哉悠哉地抱着狗子，坐在马车里半躺着歇息。 林十三百思不得其解，“苗姑娘，为何方才您不让我买马？” 马的档次可比驴子高多了。在他看来，方才集市上那匹白得发光的宝马，才配得上苗姑娘这等谪仙人。 “我不会骑马呀。” 将来也许还有只身深入敌营的时候，骑电驴太招摇，骑马又不会，现下只好退而求其次学骑毛驴。 林家人学骑马都是天赋派，当不了她的马术师傅。骑马的事，还得往后推推。 她嗦了一口珍珠奶茶，将黑珍珠在嘴里嚼嚼嚼咽下去，“哎，这才叫人过的日子嘛。” 才来古代半个月，苗新雨已经开始想家了。 林十三：“那您的车子……交给叶家和闻家开，真的没问题吗？” 小电驴是系统改良过的，能放行李的地方很大。叶家和闻家抢着开，轮到谁家，谁家就能少背一些行囊，多一个人蹭车。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物尽其用。”苗新雨又呷了一口奶茶，美滋滋。 小灰看了嘴馋，作势要起来抢，被苗新雨一掌挥开，“小狗狗不能喝这个。” “呜呜呜，汪！” “大狗狗也不行。”里面的成分会让狗子内脏受损，她只好丢了一块半熟的牛肉给狗子撕咬，顺带锻炼它的咬合力。 时间过去十多天，小灰比被她捡那会儿大了一圈，虽然还不是成年体，但把它抱在怀里已经相当有分量。 再走两天，就要出江西，步入淮南道境内。林环告诉她，那里是她们刚刚惹上的仇家的地盘。 两道边境本就山地多，这一路的官道多年未经修整，众人的车马渐渐慢下来。走到山路，所有人都下车下马步行。 沉重的车架与行囊很不好处理。正当林老爷犹豫着要不要绕路时，苗新雨道：“我来。你们将包裹塞满车架，先挑最重的那些放。车里头不要坐人，不可以有活物。”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老婶家没板车？嗐，多大点事，先垒我家车上，反正姑娘说了，只要车子塌不了就往死里塞！” “哎、哎，多谢！那可就麻烦你们啦……” 在林家家丁娴熟的协助下，村人们各自的板车都被垒砌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空隙。最占地方、最重的，如煮饭用锅、被褥在最上边，底下压着粮食。 苗新雨装模作样地念叨了几句佶屈聱牙的“咒语，“哇啦乌拉咋哇古拉嘻——”” 说着，她轻轻一挥手就将大半的马车、板车收入新手大礼包12×12×12的空间内，与她的物品放在了一起。剩下实在塞不下的，被投放进刚得的厨房与药房里，哪儿有间隙往哪儿放。 其中几架马车沉甸甸的，涌意念往里头一看，竟是满满当当的兵器，刀枪剑戟样样俱全。 在场的人一看这，登时都吓得不轻，纷纷两股战战，眼珠子险些要瞪出来。 几个年纪大的村中老人作势要跪拜，却被苗新雨避开，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值得跪拜，九五之尊如此，神明泥胎亦然，甚至你们的生身父母也配不上你们屈膝。我知你们对神明有所求，对贵人不得不奴颜婢膝，但，加入我的手下，便没有向人下跪的规矩！” “——站起来，不准跪！” 林环目不转睛地盯着苗新雨稚气未脱的小脸。 那是一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孔，上面没有任何老练沉着的神态，目光清明，城府尚浅，却有一缕令人心神激荡的豪壮和不易察觉的悲悯神情。 是什么呢？ 是意气，属于书生的“意气”！或许也是意气用事的意气。 对了，苗新雨看着不像参与劳作的人。她的手没有长期拿兵器或是农人握锄而形成的老茧。可她的手指某些关节处却有执笔留下的茧子。除了位置有些奇怪，与书生的手茧别无二致。 她也是书生吗？林环垂下眼皮，静默思索。 第38章 平等 不准跪。 多响亮的三个字。落下来，狠狠砸在所有人心中。 林家的仆人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就要跳出来。“不必跪拜”，恰恰是林家的规矩，平日里，主家对他们这些奴仆也是关照有加，衬得其他高门大户的奴婢小厮更是生活凄惨。 若他们被卖到别家，屈膝下跪已经不算什么。深宅大院里多的是犯了一点小错就被杖责，甚至发卖出去的奴仆。 在大周，入了奴籍只能算半个人。昆仑奴甚至不算人，照《大周律》，以奇珍异兽论处。但什么奴都是奴，是主家的私有财产。正如子女是父母的财产，百姓是君王的财产。 可同样天生地养，谁又甘愿成为某人的财产！ “屈辱吗？不甘吗？你们同样生而为人，难道却要低人一等？愤懑吗，难堪吗？感到不公就对了！” 苗新雨目光灼灼，扫视着乌泱乌泱聚在一起的人群，声音平直却有力，“没有谁可以凌驾在他人之上！贵族不行、皇帝不行，若你们之中有谁哪天发达了，做官了，同样还是不行！” “我要你们生活在人人平等的世界，要你们放弃陈规陋习，拥抱自由和人权——我要你们，跟随我，实现天下大同。你们，可愿？” 他们遇见的“上神”真是奇特呢，竟然拒绝他们的跪拜，甚至教他们什么是平等。 短短几句话，重重地敲打着他们的心。 叛逆的种子已经悄然生根。 不，不行不行，实在太离经叛道了！这简直是谋逆！父母君王岂容忤逆？ 众人甩甩头，这不行，这可是要砍头的！但苗姑娘说的那些又…… 有几个心中已经松动，清醒最迅速。他们偷偷觑了觑旁人的神情，各自庆幸：还好，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应该没被别人发现吧…… 林环见此勾唇一笑，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扬声道：“我林环，誓死追随。如有违逆，自愿受千刀万剐之苦，死无全尸！” 林家众人紧随其后，“林家誓死追随！违逆者自当千刀万剐！死无全尸——” “我们愿意——”有胆大的率先振臂高呼。 “俺也愿意！” “拼了！算我一个！” “呜……我也……” 苗新雨看着这一切，满意得笑了出来。 这就是演讲的威力吗。 虽然有演的成分，甚至借助了系统帮忙修改潜意识。但，她是真心的。 林环举步上前，问道：“姑娘，您打算怎样处理这三百多号人。” 苗新雨：“哈哈，你们原本不就是打算吸纳流民，甚至招兵买马。” “哈，没错。您思虑周到，就按您说的做。” 林家原本是要借逃荒的名义，穿过大半河山去往北地，也就是东北平原 甚至更北的地方。投奔平北都护府势力。 这就涉及到向新主投诚。一要带人口，用于劳动生产与再生产；二要带士兵，这些人，半数都能充当士兵，林家子弟与家丁更是舞刀弄枪的好手。 ——举国各地势力暗自招兵买马，与系统最初给的信息一致 ，至此达成闭环。 现在好了，他们现在全成反贼了。 林环：“那接下来……“ 苗新雨：“照你们原来安排的路线走，到了地方，我们自己划地为王！” “哈哈，是！” …… 柳府。 杜如归丢下一句“借尸还魂”，随即便被柳府的家丁打了出去。 桃夭哀叹道：“这也不能怪杜大夫呀！” 三小姐缶没气儿大半天了！虽然自家小姐活过来，她肯定是很开心的。 可怜杜大夫只拿了一半的诊金 ，还被家丁拿棍子打。杜大夫这么大年纪，要是被打坏了可怎么办！ 柳嬷嬷冷哼一声，“不过是个游方郎中！装什么神医呢！” 现在杜如归都走远了，柳老爷柳夫人也懒得追究，反正自家女儿已经没事了。就是……就是性情变得有些奇怪，人还是那个人没错。 府中不乏经常接触柳非雾的奴仆，想到杜大夫那个借尸还魂的说法，顿时感觉府内鬼气森森……流言就此产生。 “哎，你说三小姐会不会是鬼上身？”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三小姐这几日用餐口味也变了……” “还有还有，小姐脾气也变大了许多，三小姐平日虽主意多，可对我们奴婢最好了！” “哼，她找理由还罚了一个粗使丫鬟，分明是嫉恨人家身段儿好！” “咦惹，所以那上身的，会不会是厉鬼？” 兰猗提着食盒从垂花门路过，见到几个小丫鬟聚在一起偷懒，横了眉毛训斥道：“你们几个偷闲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议论主子！皮痒了是不是！” “哟，我当是谁～”里面一个穿着最体面的丫鬟捏着嗓子道，“原来是兰猗姐姐呀，怎么，你还当自己是被老爷赏识的才女呀，到现在还不是和我们一样端茶倒水，哈哈～” “哼哼，爬床没成功呗，现在又装起清高来了～” 她和兰猗、桃夭都是一等丫鬟。后头二等三等的小丫鬟不敢吱声，自己可不怵她！ 被一同卖进府那天，兰猗还没有如今这般稳重，一时嘴快，不经意间压了其他人一头——到现在还是受人冷眼。 兰猗是少数进府前就读过书的丫鬟，这原本还没多稀奇，如今圣上尚文抑武，全天下读过书的人多了起来。 可就因为读过书，兰猗进府时就顶着现在这个名字。姓兰，名猗。是全府上下唯一不用再取一个名字，来展现主人家风雅意趣的奴婢。 第39章 兰猗 亲民如林家，也会在一定程度将自己的理念加之于奴仆身上。那时，林家的镖局关了，林老爷与林环闭门不出修身养性，试灯、踏雪是家生子，自小没做过粗活，取名就风雅些。 而浣溪、采桑是农人出身。浣溪沙—采桑子，原本不是对仗的，但又有所暗合。 初读诗书时 ，林环总误将“浣溪沙”当做是“浣溪纱”，便将它与“采桑子”凑成一对对子。浣溪一开始叫浣纱，与采桑同样是农人的劳作活动。与试灯、踏雪两个家生子区分开，符合她们农家子的出身。当时林环又爱附庸风雅，好狠狠过一把文艺的瘾。 是浣溪，也就是叶芙蕖曾读过书，出言提醒她，才改叫浣溪。那一年，那一批丫鬟才十二三岁，其中就有人觉得浣溪太“出挑”，惹了不少人不快。 没想到，世间还有另一个丫鬟也有相似的遭遇，而她们的命运又那么的不同。 兰猗入府时，柳老爷就留意到她这个名字，随口问了句：“你可知你这名儿有什么典？“ “回老爷，奴婢之名兰猗，出自孔圣琴曲《幽兰操》，‘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一句。” “嗯，小小年纪口齿伶俐，不急不躁，又读过诗文，识得琴曲，倒是个可造之材。”柳老爷捻须赞叹。 年幼的小兰猗惶恐地屈膝行礼，“不敢，奴婢只是略识几个字，老爷赞谬。” 随后，柳老爷特意恩准她不必改换姓名，依然可用这个名字行走，且一来便跳过扫撒粗活，直升为二等丫鬟，成为小姐伴读。 此等殊荣，像一根刺一般，扎在与兰猗同期的奴婢小厮心中，也同样扎在她自己身上。 柳老爷贵人多忘事，承诺另为兰猗寻人教导学识的事，转眼就抛在脑后。 但丫头小厮们却还记得，她们不敢对老爷阴阳怪气，就揪着这件事欺负兰猗，说她“心比天高”、“想爬老爷床”、“攀高枝儿”…… 可她那年也才十二三岁。 这些年过来，兰猗读的书，都是在学堂里陪着小姐学的，死命学，学得比做小姐的还认真。但她那时已经学乖顺了，知道藏着掖着，不显山露水免得惹公子小姐们不快。 避嫌只对君子有效，小人历来直接贴脸开大。 “哎哟喂，兰猗姐姐这是勾搭老爷不成 ，又转去勾搭府里的少爷啦～” “你也就过过嘴瘾，现在造口业，当心死了下拔舌地狱。”兰猗懒得与她们一般见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你！你还敢回嘴！” 兰猗手里提着的食盒里装的饭菜 ，是从大少爷院里的小厨房提来的，但那是三小姐最近突然爱吃的菜色，才特意差遣她去别的院子里借。 有心人想泼她脏水，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你们若是有胆子就去老爷面前说嘴，只敢挤兑我算什么本事？是不敢？哦，也对，两片嘴唇上下一碰，费不了你们一分银子。” 她撂完话头就要走，这些人这样闹腾，被府中最严厉的柳嬷嬷知道了，一准吃不了兜着走。 “慢着——都不准走。”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她们的争吵。 丫头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见过三小姐！” 柳非雾提着款式繁复华丽衣裙悠悠而来。古人的裙子太长了，好看是好看，但她还不太习惯。 她一打眼儿看见刚刚那副情景，不由得冷哼一声，“本小姐的人你们也敢动，桃夭。” “奴婢在！” “给我赏她们两耳光，让她们长长记性，记得柳府的规矩！” 桃夭喜笑颜开：“好咧！” 啪—— 啪—— 啪…… 一人一记大耳刮子，不多不少，都是她用了全力去打的。一掌下去，丫鬟们白净的脸颊上忽的隆起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扇完，桃夭还偷偷对兰猗眨了眨眼：我这样够不够用力？ 兰猗：我的小姑奶奶！ 柳非雾出来护短，“记好了，本小姐的人，不是想欺负就能欺负的。桃夭，报告柳嬷嬷，让府里的管事扣她们两月的工钱，教她们长长记性，别光长舌头。” 把手伸到她眼皮底下，就是冒犯她的权威。 桃夭甩了甩酸软的手臂，手掌火辣辣的疼，但此刻她心中暗爽，抬了抬下巴道：“别杵在这儿碍小姐的眼，还不快滚，！” “是，谢小姐恩典……”丫鬟们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才敢灰溜溜地离开。 小姐没有让她起，兰猗便没有起身。她一路膝行到柳非雾身前，再次跪拜，“多谢小姐为奴婢撑腰！” “哼，起来吧。” “谢小姐。” 柳非雾打完一巴掌还要给一颗甜枣，所以觉得将现下最要紧的任务交给她。 “还有半个月，爹爹要为祖母做寿。即日起本小姐要为祖母好生准备寿礼，你替我打下手。” “小姐信任，奴婢必定全力以赴。”兰猗低眉顺眼道。 若是主母做寿，家中姊妹兄弟还不必争着抢着讨好。 现在的夫人是老爷的续弦，前头原配夫人生的孩子与她相处尴尬，自然不会到她面前自讨没趣。只需准备些体面的礼物，意思意思聊表孝心便可。 可现在是老夫人过寿，无论哪个孙辈都是她的亲孙子亲孙女。不论嫡庶儿孙，都得使出老鼻子劲哄老夫人开心。 且老夫人慈祥得很，又对小辈出手大方，因而柳家小辈都乐意与她相处。 柳非雾对自己来到古代的第一役十分重视，将两个丫鬟拉入房中交代完寿礼事宜，又重复道：“你可明白？” “奴婢晓得。” 柳非雾摆摆手，“都退下吧。” “是。” 两人回到耳房后，桃夭将兰猗拉近，上上下下的检查，“兰猗，你没事吧？” 兰猗捏了捏她的手 ，回道：“习惯了。还有。” 她伸出手指在桃夭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下次不可做得这样明显，省得人家记恨。” 这丫头今日笑得嘴角咧到耳朵根，生怕别人光顾着恨自己这个“假清高”，忘了恨她这个负责扇巴掌的。 “略略略，”桃夭做了个鬼脸，“她们都造谣生事了，哪还管咱们清白不清白。”恨上她们是迟早的事。 “哎，你呀……” 第40章 流民 行李减轻，上山，变得轻轻松松。 大伙儿有的牵着马或是驴子，有的背着一些不太重的行李徒步走着。 “小心！” 林大一把拉住脚滑的老丈，没让他跌进坡底。 “哎，谢谢啊大小伙子，哎呀，老啦，这点路都走得腿软……” 其实不怪老丈走路不小心，“大伯公，这段路似乎被人走过！” 林老爷有心考察晚辈，“哦？你说说你的分析。” “是！”林大道，“小路右边是断崖，泥土松软，稍有不慎就容易踩空。闻三叔刚刚不小心滑倒，恰好让我发觉，从这儿到这儿一小节路段的泥土比前后都湿润些——” “也许有什么人倒在这儿的擦身体的水，细闻，能闻到些许皂角味。” 江西北已经挨着旱区边缘，能用来洗漱的，也就那点儿水。但一线之隔的淮南不缺水，普通人想要弄来水源也是轻而易举的。 所以他判断这群人是同他们一样的流民。再观察料理食物剩余的垃圾残渣，像是打西边来的。 为了避免山匪或者其他流民的觊觎，倒水的人选择将污水倒在了崖边。可连存水都不敢暴露，他们所防备之人很可能就是闹过龃龉的同行者。 林十三：“嚯，原来是一伙乌合之众。” 水浸湿了草根，被人老眼花闻三叔一脚踩到才暴露出来。 林老爷点点头，“嗯，不细看确实难以发觉。” 至少能排除是土匪的可能，人家有寨子，不用出来另寻地方处理生活污水，还费劲巴拉地利用草木山石隐藏踪迹。 闻三叔顿时绷紧了身子，“哎哟！那咱们可得小心了！” 撞上另一批流民可不是开玩笑的，谁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可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山路并不好走，弯弯绕绕陡峭不平。但，没了大部分行李，一家老小都好松快呀！ “多亏了苗姑娘呀，否则咱们上山哪有这般轻松！” 林家人在前头挥刀劈开杂草横枝，为后面的人开路。马儿身上负担轻了，脚步也跟着轻快不少。 众人手中、背上除了一些粮食，就是木棍刀具之类的武器。没有沉重的包袱，人人都轻装上阵。 苗新雨却不打算让车驾行李一直放在空间里，否则他们这一行人就不够像普通流民，而更像四处流窜的匪类了。 托管行李只是暂时的，等下了山得找个机会把车子放出来，用不上的行李仍可以在空间里存着，需要时再拿出来。 二十多米开外，某片草丛动了。 “汪、汪汪、汪汪汪狂——” 小灰忽然从苗新雨怀里探出头，不安地叫了起来。 “小心！周围有异动——” 林家家丁向后嚎了一嗓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武器的人默默将手伸向了刀柄。 话音刚落，是一只浑身黝黑的大野猪哼哧哼哧地冲出来，横冲直撞下，几乎将遇到的人和马都掀翻。 霎时，马和驴的嘶叫声充斥了树林。板车被掀翻，脆弱的木板经不起野猪随随便便一顶，咔崩一声闷响，碎成好几节。 “它发狂了！” 野猪冲击的速度太快，林环正欲抽刀与它搏斗，却不想，她瞥到了角落里的苗新雨。 她又掏出了那把黑棕色的土猎枪，举起来瞄准。而那野猪仿佛有灵性一般，见到苗新雨露面，立刻不再针对他人，直直地奔着她一人而来。 “小灰闪开！” 苗新雨举枪对准那野猪的脖子，可它摆动着身躯扭来扭去不好瞄准。 她抿着嘴，不敢大意。 准头稍稍偏移，对准了野猪的左耳朵，如果能打中头最好，打不中也没关系。枪声一响，野猪就有七成概率往枪鸣的反方向躲闪，又有一两成概率打上野猪外皮，制造它的慌乱。 时机转瞬即逝，第一发尤其重要。 砰—— 没中。 苗新雨将枪杆子微微一偏。 砰、砰、砰砰砰砰砰—— 野猪果然下意识往枪鸣的另一侧躲闪，雷霆般的声响在它耳边炸开，随后它的身躯传来尖锐而剧烈的痛感。 它向周边突突猛进，四条蹄子将地上的荒草踏得稀烂，挣扎逃窜间，它居然一头撞在了树上。 一人抱粗的树干被野猪撞成两节，好家伙，这玩意儿都受伤了。树有事，它居然没事。 又一发子弹打中了它的脖子，接着是脑袋。 砰，砰砰砰。 苗新雨看着野猪晃晃悠悠终于快要伏倒，放下了滚烫的枪管，向林家的家丁示意可以收尾了。 众人从连绵的枪响中醒过神，喊道：“是！！！” 三个家丁搭配迅速，合力将野猪制服，又给它补了数刀。利刃划了数刀才破开野猪脖子上的皮，热乎乎的血从它的脖颈中流下，终于让在场的乡亲们安心了些。 “嗬、嗬，太好了……” 小心脏都要被吓坏了。野猪是其一，苗新雨突然开枪是其二。他们再次深刻地感受到，苗新雨手中那一杆黑洞洞的“暗器”有多么恐怖。 苗新雨立刻呼叫系统006，“统子啊，这是我第三次被动物袭击了吧。”事不过三啊。 第一次是小灰，突然出现又扑倒她，虽然是友好的，勉勉强强算一次。第二次是和闻一萍钓鱼，被俩大黑鱼跳起来咬。第三次就是现在。 【谁让你是游戏主角嘛！宿主遇到特殊事件的概率大大提升，俗称风波命，以后这种事不会少哦～】 “我咧个乖乖，你还有理了。野猪多少斤你知道不，要不是有枪在我都不敢靠近，你们主系统居然要我在这种环境下存活，我心里苦，心里苦啊！” 林环：“还没完。” 她将刀束在腰间，翻身上马，向林大等人打了个手势。林家的子弟与家丁护卫立刻放下手上的活计，将乡亲们团团围住。 “注意了！” 蓉娘缩着肩膀发抖，紧紧搂着儿子与小姑子，将他们护住。 叶芙蕖宽慰道：“嫂子别怕，有苗姑娘在。” 她相信苗姑娘，不止是对绝对火力的信任，更是对她这个人有种莫名的仰赖，甚至是希冀。她总觉得，对方不像表面上这样简单。 众人目光炯炯，盯着不远处松动的草垛子屏住了呼吸。 当看到三五个同他们一样蓬头垢面的脸颊时，还有什么不明白。 怪不得那野猪一出现就是狂躁状态，原来是有人追赶。 第41章 淮南 这里应该算是东宫太子的地盘。 因为刚经历兵乱不久，造反的东安王依然伏诛，淮南官场和地方府兵都大换血。此时，文武官员都忙着讨好太子，可其中总有不服的。 如今淮南的水浑得很。是官，是民，是匪，是兵，皆不能全信。 苗新雨眯起眼睛，睨了一眼从草丛里钻出的那几人，没有开口。 几架伪装用的马车和板车被她悄悄放了出来，除了离得近的林十三几人 ，谁都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只见苗新雨慢悠悠地坐回了车轼上，曲起一条腿开始擦枪。 树林里，两拨人面面相觑，彼此静默无言，空气出奇的寂静。 林环率先打破，眸子一眯，沉着声音喊道：“尔等何人——”她的手摸上了刀柄。 这几人穿着破破烂烂，面上尘土未祛，竟比她们这群风餐露宿的更加落魄。 “流民、我们是流民！是好人呐！！”那几个人抖如筛糠，看着林家众人手中寒光闪闪的武器，两腿发软。 “对、对！俺们是陇西的流民，俺们走了一月有余，家中老小早已饿得两眼发昏，这才进山想猎点野鸡野兔充饥……” 方才他们在追赶野猪不假，是流民也不假，但林家不可能任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 林大：“哼，不是你说是就是的。你们领头的呢？” 那人见他身量高大雄壮，心中畏惧更深，“回大爷，俺们就是一伙流民，何来的领头呢？” 林十三冷哼一声，“流民，普通流民胆敢放你们几人追逐野猪？定是背后有人坐镇，说！” 方才，这头野猪是在苗姑娘连番射击下才被重伤，否则按照一般狩猎的流程，即使是自幼习武的林家子弟，也要花至少半个时辰与它缠斗。哪有对方这样，派几个瘦猴一样的村民来打猎？ 要么有人给他们胆，要么有人给他们钱。 那几人见瞒不下去，只好老实交代道：“俺们确实是流民，不过前日，村长收留了一位衣着朴素，气度却十分华贵的老者……他给了我们许多钱财，令我等护送他离开下江三道，并允诺事成之后在给我们五百两银票。” 另一人接着道：“俺们不敢下山用银子买吃食，只好在山中狩猎充饥。方才这头野猪，就是我们盯上的猎物之一。” 胆子挺大。 “有人教你们狩猎？”林大皱起眉。 “是，与这老者同行的是一位手持利剑的壮士，应当是他的贴身护卫。” 林环眸光一凛，“带我去见见。苗姑娘认为呢？” 苗新雨自无不可：“你们自己安排。” 她又认不出真假流民，还是别上去碍手碍脚了。再说了，林环亲自出动，其中定有她不清楚的内情。 片刻后，林环带着人回来。 对方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流民，自陇西而来躲避旱灾。而淮南道不缺水，缺兵，其中就有人动了入伍的心思。想着这里的太子殿下的地盘，总不会像老家一般欺压百姓如此明目张胆。 林环当时没有出言提醒。天底下乌鸦一般黑。但侥幸心理人人都有，劝是劝不动的 ，等撞了南墙就老实了。 那位他们口中的老者似乎身体不大好，拄着拐棍出来与她见面，双方一个照面便猜出了对方的来历，却不当面点破。 林环：“那是半月前被使君大人私自下了狱的谢秉谢大人，带来家中护卫和金银细软跑山中避难来了。如果消息没错，他们应当要回京。” 淮南道的官场也黑，谢秉为朝廷奔走一生，所任职地方的百姓无不真心爱戴他。一朝失利，被乱腾的淮南官场牵连，使他倒楣。 谢秉此行应当是掩人耳目回京，向皇帝打小报告去。 但这与她们无关。林环对他也颇为敬重，但此时也不愿沾上麻烦。现在自个儿都当上反贼了，该吃吃该喝喝，哪有精力操他人的闲心。 那另一伙流民安扎在距离他们这大致半里地的位置，井水不犯河水。方才遮挡视线的草丛被刻意劈开，但有树木遮掩，彼此做什么都看得见。 属于你怕我攻击，我也怕你攻击的状况，现在这样互相监视刚刚好。 营地里，众人已经忙活了起来。 大伙儿半个月没有洗澡，看起来磕碜只是其次，要紧的是容易生病，尤其是妇人。 林家主家作为富户，还能进马车里擦拭身体。旁支与村里人只能忍受，口头上宽慰自己出马在外不都是这样。 苗新雨特意从商城买了四个卫生间帐篷，搭建拆卸简单，收纳空间小，可以充当洗浴间。 帐篷被有经验的蓉娘三两下搭建好，又顺手把搭建方法教给了其他人，以后用的到。 进了淮南不缺河水，虽然不比刚路过的江西西北部多多少，但舀上了的水是清的。苗新雨又补贴了点纯净水，交给负责做饭的人，用来料理今日伙食。 水烧开，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的大野猪宰了。两三百斤呢，不吃白不吃。 十来个做杀猪菜的熟手大叔负责合力杀猪，妇人小孩烧水，杀猪用的、与洗澡用的分开来烧。林家不愧是大户，贡献了三口大铁锅，原来是藏在马车里。 出门在外更不能少了防人之心。几十个林家子弟负责护卫，以防今日偶遇的流民靠近。 剩下半数人继续去挑水回来，半数人去去洗澡，留几个在帐篷外看守。 四个帐篷分给队里将近四百人，人人都得排着队洗，洗完换一套里衣，外头穿得还是脏兮兮的那套。不是没有水洗，是没必要。 另一伙流民见到苗新雨这边的一通操作行云流水，两眼瞪得老大。一群人按耐不住，派了个嘴利索的过来交涉。 “小兄弟，你们这个小房子是从何处淘来的？可否为兄弟我透露一下？” 林十三的口才也不遑多让，拉着对方没一会儿就开始称兄道弟，只说这是老家小地方的特产，其他信息是半个字都不说。 第42章 雪糕 那人灰溜溜地回去，和其他流民一起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这边的热闹。 一头两三百斤的大肥猪啊，差一点就是自己的了。 再看对面，他们居然能洗上热水澡！？这谁心里能平衡？要知道西北老家的水多稀缺，他们一路逃荒，已经一个月没洗过。 只有村长收留的那个老掉牙的老头子可以洗，因为人家有马车，还有钱驱使他们。他们这些泥腿子只有脸皮厚的男人们可以去河里搓一搓，女人可拉不下那脸。 有时候，身上太干净了，反而会惹麻烦。尤其是家中弱小，和那些有姿色的年轻姑娘。 对面显然也知晓这个道理，洗完了都没换外衣，就这么将就穿着。 这一头，杀猪菜已经被小孩子们流水一般端上席。其实也说不上是什么正经席面，就是些大叶子铺在地上，大伙儿把吃的喝的放在上面。 林家与村民们团团坐在一起，不分你我，说说笑笑。荤菜的香味飘到流民那出，又惹得人家眼热，酸得抓心挠肝。 谢秉见他们人心浮动，叹气道：“谢义，你说说该怎么办。” “哈哈，您问我，我哪儿知道？”谢义擦拭着他的剑，其实上面根本没有灰尘，“您就看不到他们受一点苦吗？” 草根百姓，自古如此。大周的国运兴衰，其实与他们没有多大干系，可上头斗得厉害，遭殃的都是百姓。 “哎，老夫虽出身名门望族，却不敢忘却圣人教诲的民本之理。如今的圣上，啊，罢了，罢了……”谢秉垂头不语，放下马车的帘子假寐。 谢义见到他不再过问，自己反而对对面之人起了兴趣。 对面营地还是很热闹。 叶子席面上摆着十几二十道菜，份量按盆算，猪五花、黄豆炖猪脚、煎猪肝、猪肺汤、卤猪下水……最大盆的，当数猪肉，厨子们没太在意是什么部位的肉，切成块下在锅里一同煮了，加了些家中带出了卤料，做出来有种不讲道理的美味。 苗新雨见大伙儿难得吃的高兴、畅快。于是从商城批发了几大箱子雪糕出来，给大家解解暑。 老人孩子不能太贪凉，所以只吃了一点点，怕闹肚子。虽然过了立秋时节，仍是酷热难耐。他们没想到苗新雨的“术法”还能变出冰凉凉的点心来。 反正小孩子吃得尤其开心就是了，因为甜。此时的糖制品都很贵，民间的果子点心大多以咸为主，能常常吃甜口点心的都是殷实之家。 这一次，连以林玄宰为首的富家少年都称赞，“苗姐姐，这点心是什么做的？为何我从来没见过？” 巧克力他当然没见过。这小子眼尖，什么红豆绿豆牛奶口味的他多多少少认得，就这个黑乎乎的他不认得，说什么也要尝尝。 闻家有阿虎阿宝两个小孩，都是嘴最馋的，两人把手中的雪糕各分一半换着吃，一塞进嘴里，纷纷眼前一亮，“好好吃！” 其他孩子们都眨巴着眼睛，眼巴巴地等苗新雨解答。好吃是好吃，但他们还没吃够，虽然他们也换这口味吃，可这么多雪糕，大多都是没见过的味道。 恽夫人骂林玄宰贪心，他反驳道：“娘亲，我这叫学无止境！” “好好好！就你多嘴，嘴馋还有理了！” 不过她也很好奇，苗姑娘怎么掏出这么几大箱子冰凉冰凉的点心的。她方才吃到的是水果味的，自觉这点心味道有些像江南街头卖的冰饮子，只不过这个更冰，直接冻成块儿了。 难得的是放到现在居然还没化开。不过想想苗姑娘的身份来历，倒也就不奇怪了。 “哎，这叫雪糕。拿出来给你们解解暑可以，吃多了可不好。”苗新雨不想太惯着他们，“若你们足够得力，有生之年还能自己做出来。” 今天晚上她打算用厨房的冰箱冻一些冰块，白天放出来给大家降温。 “真的吗？”恽夫人掩着嘴惊奇道。 她很快领会到苗新雨话中未尽之意，苗姑娘这是在敲打他们呢。北地只是冬日苦寒，其他季节的物产却十分丰饶。苗新雨这是希望她们将来能自给自足，而不是百分百地依赖她。 只是苦了那位原本要被她们投奔的平北大都督，莫名其妙对上了苗姑娘这样的敌手。北地幅员辽阔，若是真被抢到了他们自己的手上…… 苗新雨勾唇笑道：“那当然，童叟无欺。” 他们在山上滞留了两个日夜，到第三日下午，终于走出山路，见到了稍微宽阔平坦的官道。 一条延绵数里的大路通向淮南道。 江南两道富庶，连着北边的淮南道，在舆图上呈现一个类似“丌”的形状，合称下江三道，是大周除了长安外最富庶的地方。 其中淮南道的府城扬州，与处于江南东道的二京临安通了大运河，又有陆路相佐，天下好物有超过半数在此流通，富商云集。 苗新雨一路走来，总听闻一萍说江西多么多么热闹，现在看来，还是淮南更胜一筹。 走到郊外农田遍布的地方，无论是官道还是村人自发修缮的田间小路，都被夯得严整平实。 苗新雨也是在这段路又悄悄将八架马车、和剩下的板车放了出来。她们这伙儿准备去和北境守将抢地盘的“乱臣贼子”队伍摇身一变，又成了普通流民。 宣州。两个烫金大字被写在城门口的匾额上。此处已经是实打实的淮南境内。 一行人给守城的官兵验过了路引，平安无事地进了城。 其中一个领班模样的官兵见到苗新雨，伸手将她拦下，却没有刁难的意思，反而从衣襟中取出一张画像辨认，问道：“姑娘可是姓苗，从江西方向而来？” 居然没问她要路引。 苗新雨：“是我没错。” “那就是了，”官兵将手里的活计交给同伴，转向苗新雨道，“在下受人之托，劳烦姑娘耽误片刻，还望见谅。” 苗新雨见对方并无刻薄刁难之意，问道：“是受何人之托？” 官兵：“萧珊萧鸣玉，萧先生应当算是您的故交，特意拜托我等为她寻人。先生交代，如果见到这张画像中的人，务必要请她移步城中陈氏杂货铺，想来应当是有东西要交给您。” 第43章 酒精 “萧鸣玉？” 估摸着时间，她应当才到岭南不久才是，怎的就这么快就把东西送到淮南来了？她们两人相识也就是这大半月的时间，不可能是提前有所准备。 苗新雨将心中所想直接问了出来 。 官兵挺起胸脯，自豪道：“陇西白骏八百里加急，我老家的特产！虽然算不上千里马，但也是大周难得的好马了！” 哦，那确实四、五天就能从岭南到宣州。驿站用的是马不会太差，只是，萧鸣玉的本事有大到让千里之外的官兵替自己办事吗？ 苗新雨顺势抬了他几句，又随手给他递了一根雪糕，边吃边聊。 “你们为何都称她为先生？”而且语气中多有尊敬，这让苗新雨不禁对萧鸣玉的来历有些好奇。 在江西时，村里人也这样称呼她。 官兵脸色晒得像小麦一般黄，他摘下头盔与苗新雨两人走到城墙底下的茶水摊躲荫。他看看手里那冰凉凉的物什，又看看苗新雨略带稚气的脸。 老实说，他也想不通萧鸣玉为什么会认识这么怪的人。没有户口 ，没有路引，没有背景站队，又不是谁家的隐户。直溜溜就一个名字 ，光棍得很，就像从天而降一般。而且又是这样年轻。 他撕开雪糕的包装，咬了一口，嘶，秦凉，味道甜滋滋的，于是放着店家孝敬过来的茶水也不喝了，道：“萧先生乃是咱陇西出了名的，她幼时入宫为贵人们做伴读，如今又是贵人们的半个老师，自然当的起一声‘先生’。她有事请托，我等没有拒绝的道理。” 在村子里时，苗新雨就能看得出来这人很聪明。只是她又是入宫伴读又是做老师的，怎么如今沦落到山村里当教书先生？她没问，怕官兵对此并不知情 ，不想抖露人家的隐私之事。 官兵又舔了一口雪糕，暗道这姑娘给的东西实在，比那些个给铜板银子还得他心意，正好解暑！ 他继续道：“萧鸣玉淡泊名利，为咱陇西老百姓修过一条水渠引水灌田，不图回报。我家中也受过先生恩惠，传话这种小事，当然是应帮尽帮的。” “还有啊，这是陈氏杂货铺的位置，姑娘跟随上面的指示走便可到达，在街上问人也可，那铺子大得很。”官兵交给她一张纸 什么写着从城门到达铺子的路线，“姑娘日后与先生再会，还请替我等向她问好！” 全是用字写的，不能给地图。差点忘了，这年头乱画地图也是要杀头的。 苗新雨给他塞了一串铜板，又递给他半箱雪糕，各色口味都有，一共十二根，“多谢老哥，这些小心意，算我答谢各位的，还请不要嫌弃。” “嘿嘿，那问就不客气啦！”官兵笑着收下，他怎么会嫌弃呢，“姑娘一路顺风！在这城中，有什么事来可以找我！” “多谢啦！” 她挥别了官兵，回头见到林环向她走来。 “姑娘可要入城？”林环怕有人要刁难苗新雨。 “无事，榕树村结识的那位萧先生有事找我，我一个人去便可。婆婆若是不放心可借我一个护卫。” “那是应该的，林大，林家旺，你俩护好苗姑娘。”虽然在她心里，苗新雨有“术法”护身，但对方总归还是个初入俗世的孩子。 苗新雨不知对方把自己当做十几岁的小姑娘，其实她早已二十五六，被社会毒打好几年了。是这张脸显小。 众人寻了个驿站稍作修整，给驿丞一点银子，让小吏帮忙喂马喂驴。又请后厨烧点饼子，路上带着吃。 驿站很大，足够容纳上千号人，不过此时这里只有他们一行是成群结队的。其余只是些来歇脚几天的散客。 苗新雨换了一身不显眼的古代衣服，“这样可以吗？” 淡黄色齐胸襦裙，外套相似色系大袖衫，再配一个柳绿色丝制披帛作点缀，现代最刻板印象的汉服穿搭。 大周也有服装形制要求，乱穿衣服还是要杀头。在自己人面前随便穿穿可以， 进了城可要谨慎些。 淮南，已经不是林家能罩着他们得范围了。 恽夫人将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我再给您梳个发髻。” 在这以乌黑油亮的长发为美的时代，苗新雨头发比一般姑娘短一节，颜色也怪怪的。她怕进了城，那些人会给苗新雨看脸色。 于是又花了一点时间给她梳了个改良版单螺髻，簪上簪子，衬得她的脸愈发娇俏可人。 “哎呀，苗姑娘长得水，打扮一下更漂亮了！” 其实就是个最简单的发髻，是苗新雨平时穿得太狂放不羁，稍微打扮起来反差就巨大。 “嗯！苗姐姐好看！”阿宝年纪小，夸不出花儿来，问她娘亲，“娘，你也给我梳个发髻好不好？” 闻嫂子给了她一记爆栗，“想什么呢？咱是在逃荒。” “嗐，我走了。”苗新雨无心听她们闲聊 交代了句，“去听你们蓉姨讲白雪公主吧，我们入夜之前肯定会回来。” 从驿站到陈氏杂货铺的路有老远 ，又有一大段是不让跑马的，费时不少。 恽夫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一路上确实有不少人盯着她的头发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蓄发，是为不孝。像苗新雨这般专门折腾头发的，大不孝。 林大一个一个瞪了回去：看啥看！还有你 ！你瞅啥呢？！ 林家旺到底年长些，“苗姑娘不必将这些人的看法放在心上。” “哈，当然。”如果不是不想惹事，她甚至想穿原谅道现代衣服。大热天的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就算再薄也受不住呀。 不过修改潜意识的功能已经关了，她准备适应一下真实的古代环境。 终于到了陈氏杂货铺，迈过门槛走进铺子，一个小伙计笑脸相迎，“客官可是苗新雨苗姑娘？我家先生交代过，如果您走到宣州，定要将东西交给您。” 小伙计又赠送二百两银子称是苗应得的，附书一封。 “见字如晤。……酒精已经提炼出来，应用效果不如原版。在下也曾对盛放酒精的无色琉璃瓶起过制造的心思，奈何未果。但吾猜想，在下已经实现了姑娘对吾的期待……” 书信字迹工整俊逸，力透纸背，可见书写之人确实有相当高的文化造诣。不过…… “这人果然在偷偷搞盗版……哎！”虽然这是她有意暗示和纵容的，没想到对方接茬接得这样顺手，怎么不叫她又爱又恨呢！ 第44章 薯藤 萧鸣玉当初铁了心要去往岭南，除却拉拢人才之外，还是为了亲自迎接从吕宋国漂洋过海来的红薯藤。 拿到手培育一番后，派人快马加鞭去追苗新雨，分了两根红薯藤给她。也就是那小伙计要转交给她的东西。 打开罩着红薯藤根茎的纸皮，可以看到里面的两根绿油油的青藤。 苗新雨眉头一挑，“她就这么肯定我能接得住。” 小伙计作揖笑道：“先生做事 一定有她的道理。姑娘您是我家先生的友人，想来一定是一位有才识的，定不会辜负先生的寄望。” 他们接到红薯藤时也很惊讶，不知这绿油油的野菜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到主人家这般重视。况且只有两根，这两根一直被家中最忠心的老仆好生养着，这才坚持到苗新雨来。 “她怎知我一定会在宣州入城？我若不来呢？” “先生说，姑娘一行人的路线，一定会经过洪州、宣州、临安。看来姑娘没拿到洪州的那一份青藤，临安还有一份同样得，姑娘可要前去带走？“ 小伙计解释道。他们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几根青藤没有多的，一定要将至少一份交到苗新雨手里。 后者冷哼一声，“拿我玩儿制衡呢。”虽然还不知道对方具体如何谋划，但总归是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苗新雨有些气闷，聪明人真难搞！ 信中提到酒精提纯，说明当初交给萧鸣玉的酒精在市场上出现了盗版。萧鸣玉在她眼皮底下明晃晃地卖盗版！ 具体情形，萧鸣玉一并在来信中交代：“时间有限，在下手里得工匠学会了蒸馏之法，却只足够提炼成如此，却不知如何才能将酒水提纯至原版的效果……若好友肯割爱，吾愿以千金换取秘方，造福我大周数万守边将士！” 脸皮厚如城墙，居然还问她要配方！ 苗新雨三两眼扫完信的内容就把信撕了，问伙计：“她可还有别的交代？” “没有了。先生说姑娘拿到东西后会知道如何处置。” 透过伙计含笑的眼睛，苗新雨问道：“你们也是通过画像认出我的？” “是，先生善画，只是从前在宫里常画山水花鸟，不曾见她画过人。” 对方带她进入店铺偏厅，里头竟挂着一幅巨幅挂画。 整幅画以墨线勾勒，施以淡彩，笔才一二，象已应焉①。人物形神兼备，栩栩如生。而画中之人正是苗新雨，衣服却不是初遇时所穿，而是大周流行的衣服样式。不细看，会以为这就是一幅风格独特的仕女图。 “哼，画得还挺像的。” 没想到萧鸣玉还有这丹青妙手。 伙计笑眯眯道：“先生说姑娘一日不见她，这幅画像就在店里挂一日。说来有些不好意思，承蒙各位客官照拂，小店生意颇佳。每日进店消费之人少说也有两三百。” “什么？？？不许挂！给我拆掉！”苗新雨顿时炸毛，被挂墙上已经很奇怪了， 还要被围观！这谁能忍！？ “啊，这样，先生说姑娘不会在意这等小事呢。” “拆、掉。” “是、是、是。小的这就拆，这就拆……“ 事情已毕，苗新雨不再多留，拿了东西气哼哼地迈出门槛离开铺子。 林大与林家旺迎上来问道：“怎的这般气恼模样，店里得伙计可有刁难您？” “哼，没什么！”苗新雨有苦说不出呀，“走，回去了！” 【叮，恭喜宿主！检测到游戏世界线剧情有所进展，空间碎片寻回*1，宿主可选择解锁以下区域之一：卧室、衣帽间、书房、浴室。】 解锁卧室没什么大用，就是多一个比其他房间大的储物空间，晚上睡觉睡得舒服些。但她这段时间已经习惯睡睡袋里，一时半会儿吃不了细糠。 衣帽间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衣服和配饰，清一色的现代制作的女装，汉服和少数民族服饰也有，都刷新得比较慢，三天一件。不过如今已经有三个大衣柜的量了。 书房里没有电脑，只有纸质藏书。解锁书房可以获得上万本纸质书，但没解释，不知道具体能获得哪些书。这样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不需要额外花积分在商城买资料了。 解锁浴室，可以获得一个现代化的洗浴、如厕环境。以及比厨房份额更大的水源。 “因为这两根红薯藤？”她从商城买的土豆咋没这个效果。 【对哦！宿主再次触发可以推动世界发展得事件，就能再解锁一个房间啦！提示：只有土着npc推动的才算哦，玩家不可干预，具体解释权归主系统所有！】 好吧，刚刚的气，消了一点点。 “那……我选浴室！” 洗澡问题刻不容缓。每日刷新的净水也可以用来补贴乡亲们。出了下江三道就正式进入了旱区，用水得地方有很多。 “姑娘，可要现在就回去？”林家旺问她。 “不，我们先去城里逛逛。” 时候还早，多逛逛也无妨。只要是她的气没劝消，至少要花花萧鸣玉给的钱。 宣州是大州，它一个州的占地顶得上是三个小州。虽然这里不是江南最繁华的地带，却别有一番雅致轻巧的风味。 其中最出名的物产，非宣纸莫属。 “姑娘要买纸？您要生宣是还是熟宣？小店是老字号，断不会店大欺客。您看这一批，一刀只要十两银子！” “嘶，这么贵？你们改当土匪得厉害！”林大惊道，“这又不是临安，怎的纸价涨幅如此厉害？” “诶～秋闱在即！府城里学子多了 纸价当然贵 ，再说我家这么纸，这品质， 难道不值得十两银子？” 第45章 宴席 算算时间，距离秋闱确实没多少时间了，怪不得街上穿学生装的这样多。 书肆里的生员亦是来来往往，出入间总偷偷用余光打量起一袭浅色衣裙的苗新雨。 “看什么看？非礼勿视懂不懂？”林大强硬地遮住对方的视线。不懂也没关系，自己和家旺叔都略懂些拳脚。 这是林家的恩人，更是天上的仙人，岂能容得下这些凡夫俗子随意打量！？ 在两个身高八尺的大汉的死亡凝视下，胆子再大的书生也该吓跑了。 苗新雨被书肆掌柜领进内厅，里边满是铺陈开来的各色纸张。大周的造纸工艺已然十分精湛，此地又是宣州，天下好纸尽集于此。 她摩挲着平滑细腻的纸张，又放下，摇摇头道：“掌柜的，还是太贵了。” 十两银子，折合RMB也有一万元了，若是在系统商城买，就要花一万积分。普通宣纸尚且如此，澄心堂出产的只会更贵、品质更上一层楼，即便是在现代，这玩意儿还是很贵。不如去买A4打印纸，八积分一摞，便宜耐用还不渗墨。 探路完毕，她暂时放弃了在造纸上打主意。这个造纸工艺已经足够成熟，想要超越谈何容易。人家是闻名几世纪的名品，经得起群众审视的目光——和它打擂台死路一条。 掌柜的哪能“不贵了，真不贵。姑娘不要宣纸，可还需要看看其他的？我家也卖草纸，孩童习字用的羊毛毡也有。” “草纸就不需要了，孩童启蒙的用具倒是可以一看。” “得咧！” 林大和林家旺两人各自抱了一大摞除了纸之外的文房四宝走出书肆，那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想不到今日能开出大单子。 苗新雨付钱的时候只觉得牙疼。 要不是练毛笔字对人有清心定性的作用，她甚至都不愿意买毛笔。不管小孩还是大人，都需要扫盲教育。 她打算让蓉娘充当启蒙先生，先教孩子们把字给认了。现阶段的文具也优先给蓉娘这个识文断字的纯血古代人使用。 可惜没把林十三带出来，否则还能把价钱再谈便宜些。 三人慢悠悠回到了驿站，驿丞与值守的小吏已经烧好了晚饭。小厨房里亮着微微火光，是几个大娘在里边忙活着，准备第二日要带上路的饭食。 林大和林十三将新买的文房四宝交到蓉娘手里，郑重道：“恭喜恭喜！蓉嫂子，这是苗姑给你准备的惊喜！” “什么？”蓉娘接过两摞一看就是读书人房里才用得上的器具，道，“这是？” “当然是苗姑娘承诺你的东西呀！” 昨日午休时，蓉娘与叶芙蕖坚持制作的脱水蔬菜已经顺利落成，于是便兴冲冲地找苗新雨分享这份欢喜。当时苗新雨便许诺了她们两人那一顿“丰盛的宴席”。也算完成立木为信这一步。 除此之外，还有额外的奖励，便是这摞文房用品。 林家旺憨厚地笑道：“大妹子，你不是跟苗姑娘提过，想继续读书嘛？这不，这一趟出门，便让我等将东西买回来了！喏，姑娘说，里面有八成是给学生的，剩下的随你怎么用！” 苗新雨笑眯眯地看向蓉娘，“你做得很好。今后，你可以继续读书，甚至在村中给孩子们教书、给不识字的大人教书。让他们学字、学诗、读史明智……” “这……这是真的吗？”蓉娘还是不敢相信，苗新雨真的切切实实兑现了承诺。 古来上位者就常常以“贵人多忘事”，来掩盖自己的言而无信。对方赖账，她们底下人难道还能讨公道不成？可，苗新雨做到了。 泪水在顷刻间蓄满了眼眶，蓉娘哽咽道：“不，姑娘，我只是比旁人略识得几个字。对、况且我很少出远门 ，见识也不如林家的镖师师傅们广……我，真的能当先生吗？” 她的语气溢满对自己的不自信，但手中的动作却骗不过外人。蓉娘紧紧攥着包裹文具的油纸袋子，一丝也不肯撒手。 苗新雨抚上她温热的双手，道：“那是自然。你才三十几岁，人生还余下不知多少个日月，难道，你想就此荒废光阴吗。” 蓉娘头一次在比自己小的人面前露怯，她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不敢直视苗新雨坚定的眼神，指尖微动，道：“是啊，我才三十几岁……” 在大周，女子这个年纪都不年轻了，生养最快的那一批，有的甚至已经当上了祖母。可她年轻时，便跟在秀才父亲身边读书习字，一朝嫁人，便什么圣贤书都抛在脑后。 她不是不想怀念闺中读书的时光，反而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甚至，她还梦想有朝一日，能以女子之身进入朝堂…… 苗新雨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慢慢来，你若想再考虑一阵，我也愿意等你。” 反正新买的笔墨都搁在蓉娘身边，让她保管。里面有八成是给她未来道学生们用的，至于剩下的，便是给蓉娘的福利。 东西交与她保管，是要在无形之中建立蓉娘对这件事的责任感。她出岔子，便是对苗新雨的辜负，更是对自己心中文人梦的辜负。 蓉娘连忙疯狂摇头，“不、不，我愿意！” 苗新雨勾唇笑道：“那便最好！恭喜你，愿从今日起，你能得文星眷顾，百运亨通！” 叶家姑嫂两人如约得到了一顿丰盛的宴席。苗新雨在其中整了点小巧思。 古代大户人家的席面，她们以后或许有机会吃上，所以她没有把这顿饭与古人心中的盛宴一一对标。 但在现代能吃到的菜色，品类囊括天地山海。每道菜份量都很小， 主菜三道是江西菜：三杯鸡、四星望月、韭黄牛肉，汤是瓦罐汤。另有海鲜与各色外邦菜，着实让围观群众惊了一把。 有些菜肴长得奇形怪状，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林家人都没见识过。 叶芙蕖敏锐地觉察到，苗新雨意在激励，更是意在激发好奇——白雪公主开拓新大陆的故事，没有一个字白讲。 这些菜色，十有八 九她们没见过，脸那几道觉醒菜叶不是平日里日日能吃到的。她们不是每一样都吃得惯或者爱吃，但总有吃得惯与爱吃的——因为菜色实在是太多了。 而且， 苗新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酒水饮料畅饮，不过姑嫂两人只喝椰奶和果汁。 旁人只能眼巴巴看着，连蓉娘亲生的阿知都只能干看着。但苗新雨显然没有替别人招人恨的意思。 “今儿我高兴，请你们吃冰淇淋和小蛋糕吧！” 说着，有散财童子一般，让闻一萍帮忙分出去几大箱子小零食。霎时间，驿站里热闹非凡，两相得宜。 闻一萍再次暗恨自己不争气，又争不过叶芙蕖。但在小零食面前，这点气闷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 苗新雨有留意到，偷偷笑她小孩子心性。 菜干完成，自己不仅不必忧心以后养兵时要投入的维生素开销，还多了一道买卖可做。 虽然她可以从商城购买维生素片甚至新鲜蔬果，但脱水蔬菜结项，让她有了新的点子。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实践的最好时机。 第46章 百寿 临安，柳府。 柳非雾时常觉得，自己真是好运。 她一来就继承了原主高贵的身份，还接收了原主从小在高门大户中学得的琴棋书画技艺，尤其是弹得一手好琴。 除此之外，还有双核系统的外挂。哪个穿越女能得到两个系统？而且还附带了一个神医金手指，救个皇子王爷回来还不是分分钟得事。 闺房熏香袅袅间，装潢无不华贵非常。她唤来桃夭，“你去将兰猗叫来，让她看看本小姐的字。” 桃夭屈膝行礼，温声应下便出了屋子寻人。 柳非雾这几日大致了解过，大周虽然是个内忧外患的国度，民间的经济水平却十分发达。 她初来乍到时，便从自己房中那面清晰得能照到毛孔的铜镜中可窥视一丝。比玻璃镜还清晰的铜镜，狠狠地给了她一记下马威。 这个时代，没有她想的那样落后。 但她说到底还是一个见多识广的现代人。想要从技艺中找到一个能讨好封建高门老太太的玩意儿，也只是需多费些心思罢了。 “小姐。” 兰猗款款踱步而来，柳府一等丫鬟的制服也比市井普通人光鲜亮丽，她行走间衣带飘飘，动若流霞，竟有一丝藏不住的才女书卷气。 柳非雾拧眉，暗道家中丫鬟们穿得是不是太好了些，心中略微不悦，嘴上道：“你来看看本小姐为祖母准备的百寿图，图中字体可有不妥？” 原主识字，她也识字。但两者都不是在书法上有造诣的人。她本不想向身为下人的兰猗索求帮助，可除了兰猗，除了百寿图，她一时真找不出更合适的寿礼了。 兰猗低眉顺眼的跟在她身后，目光匆匆过了一眼，仿佛不敢多看。 书房的梨花木案牍上，那铺陈开来的巨幅红纸占据了整个台面。纸上用上好的松烟墨写满了不同字体的“寿”字，整整一百个，不多不少。 这是老人最不能拒绝的寓意。即使柳老夫人心中知晓柳非雾刻意讨好她，也不会感到不悦。反而还会感到十分熨帖，何况老夫人本就有些偏爱原主。 兰猗眼眸微动，这字迹……似乎与小姐之前的不太一样。 “兰猗。” “奴婢在。” “你有什么想法。” “小姐冰雪聪明，于书法一道自然一样有天赋，深得老爷特意为少爷小姐们重金请来的葛先生赞赏。奴婢认为，小姐的墨宝风格较之以往更加精巧俊秀，当是您今日又有所突破了。” 兰猗答完垂着头静默地站着，小姐还尚未叫她起身免礼。 “哦，你的意思是说本小姐的笔力有所长进？”柳非雾敛住罗裙长长的衣袖，随手捻起笔架上一支紫毫笔，没有看她，而是自顾自地挥毫写字。 兰猗的头更低了，“奴婢不敢妄议主子。” “哼。”身着浅紫色轻纱罗裙的少女用鼻尖发出一声冷哼。 柳非雾斜着眼睨着兰猗越来越低的发旋，见到她发髻上那朵清新秀丽的小珠花，心中恼怒更甚。 她忽然撂下笔架，一把将手中沾了墨汁的紫毫笔丢到兰猗脸上，沾污了对方一头一脸，和满身衣裳的黑墨。 “记住了，我是你的主子。” “……小姐！”桃夭面对两人突然间的冲突，心中又是不明所以又是焦急，万语千言却被柳非雾寒霜般的眼神逼了回去。 兰猗脸上肌肉动了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羞愤恼怒，只是头垂得更低，“是。兰猗明白。” 她低着头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但仿佛能感觉到对方越走越近，就站在她的跟前。但她仿佛能看到，对方似乎倨傲地抬着下巴，浅紫色的衣袖高高抬起—— 桃夭紧紧捂着嘴，抖着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向自己的好友走去，僵在原地手足无措。 噗。 叮铃铛铛。 兰猗头皮一凉，紧接着眼角受到鞭挞般的疼痛。名贵的紫毫笔抽在她脸上 落下一个不显眼的印子。 乌黑的墨汁顺着头发流到脸颊，因为姿势的原因甚至流入了耳朵里，渗进雪白的衣领中。 松烟墨特有的气息忽然充斥着她的鼻腔。这点笔墨，比她全身上下加上整个人都要昂贵。 不用看，今日的发髻已经不能看了。府中老太太做主赏给丫头们的珠花儿亦然。 柳非雾声线如黄莺出谷般清脆好听。她恩赐般得开口道：“哎呀，母亲给我的梨花木笔架坏啦，这可怎么办，真是麻烦。只好……从你们俩的月例里扣咯。” “是，一切谨听小姐吩咐。” “再问你一遍，兰猗，你认为本小姐的字写得如何？” 兰猗依旧没有抬头，更没有直起身子，声音中没有一丝不悦，“回小姐，奴婢认为小姐的字已经十分奇巧精湛。但，想要让老夫人更加满意，应当再写得圆润饱满一些，更讨老人家欢喜。” 第47章 乌墨·不教污淖陷沟渠 见对方终于说了真话，不比恭维中听，但柳非雾反而这样才满意，“那还等什么？起来吧，把地上的东西收一收，莫脏了本小姐的眼。” “是，小姐。” 柳非雾用帕子细细地擦拭着指尖，仿佛方才碰了兰猗的那一下，沾染上了什么浊臭不堪的下人气息一样。 她又睨了一眼在旁边僵住的桃夭，“还有你，桃夭，过来为我磨墨。” “啊、是！” 桃夭回过神，匆匆去书架上取出另一个崭新而名贵的砚台，不敢看半跪在地上收拾残局的兰猗一眼，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唯恐惹怒了小姐，再给兰猗带来麻烦。 饶是她再粗神经，也该知道，小姐正在对兰猗发难。 这段时日，小姐好像格外敏感，对待下人们也是动辄打骂，或是寻各由头扣月钱。要不是身契在夫人那里，桃夭甚至怀疑，小姐会将她们发卖出去。 小姐不如往日一样热爱偷溜出去玩儿，反而将自己关在小院里面，除了向长辈请安外，半步不出房门。也不去见以前的狐朋狗友，而是在家吟诗作赋。 夫人知道了很高兴，说这丫头终于有了点闺秀的样子，还赏了一套成色颇佳的文房四宝给她。不巧，刚刚摔坏了大半。 桃夭低眉顺眼地侍奉左右磨墨。 兰猗一言不发地将书房整理干净，又退到一边，用最低声下气的话语，教导她们的小姐要如何运笔、如何排布文字让百寿图更加赏心悦目…… 柳非雾见这两人乖顺的样子，心中怒火不得发泄，反而越烧越旺。 有兰猗一个长得狐媚的也就罢了！仔细看，桃夭这丫头也是容色喜人。柳府上上下下的丫鬟，就没有长得太过歪瓜裂枣的，但为何就她身边的这两个品相最好？ 还有她的便宜嫡姐柳如烟，更是号称冠绝临安的第一美人！连这具身体的亲妈柳夫人，都因为对方一手清香四溢的茶艺而对她赞美有加。若不是血浓于水，柳府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姐就是柳如烟了，光环竟是更甚原主！ 但没办法，人家是原配夫人生的，与自己这个续弦夫人生的，一样是柳家嫡女，身份地位天然对等。就连在临安城的公子小姐们口中，她们两姐妹也被常常拉出来比较。 说柳如烟多才多艺，温柔可人；说柳非雾却是上蹿下跳，不守贞静妇道，色艺略逊其姐一筹。 明明是原主爱闹腾，却是她一来就遭人白眼。再说，她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凭什么让这群没有名字的龙套像挑花魁一样议论！ 迟早有一天，她柳非雾要做自己的主！ 两个丫鬟不约而同地态度愈发恭顺，各司其职，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 柳非雾横眉竖眼左看右看，想以她刁钻的现代人的眼光肆意评判一顿，但偏偏挑不出疏漏来。 自己对封建末期流行过的百寿图印象不太深，要想凭记忆完善它还需借助在书法一道上有造诣的古人。身边就这两个大丫头直接属于自己，不像外院的丫头婆子们各有各的差遣。 罢了，等今后站稳跟脚，再慢慢将她们换掉。 直到柳非雾放她们离开，桃夭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真是太吓人了！小姐为何突然为难你呀？” 兰猗也感到莫名其妙，小姐今日冲她发难的手段也不似一般闺秀们教训手底下的婢女小厮，至少，不会亲手泼墨给她。 其他地方她没去过，但临安的闺秀们想教训下人，都是借助身边亲信丫鬟的手。亲自动手不合身份。柳非雾方才要折腾自己，也应该让桃夭来动手才是。 “不知，”兰猗背过身子去解外衣，用帕子细细擦拭脸上的污墨，“今日小厨房可是王婆子当值？” 桃夭心想，确实该先好好清洗，“应当是她，王婆子虽然凶了些，人却是好的！我替你去要点儿热水，铁定能成！” 因为此时不是洗澡的时辰，只好去小厨房跟粗使婆子借水。 “哎，不必！”兰猗匆匆把她唤回，“我自己去！桃夭，你一个人在耳房里好生待着等我回来。” 桃夭蹙着秀眉十分不解，“你现在这个样子……那些指定又要给你脸色看！” 可兰猗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见到好友天真的眼神，心中感到一阵无力。敛去眉目间晦暗的神色，道：“哎，你呀，就是不长心眼。” 她撇下桃夭，顶着这副尊容就一路走到小厨房，果不其然被王婆子嫌弃。 “真是个麻烦精！给给给 ，你自己打，别拿多了，你们就算是一等丫鬟，每月吃的用的也有定例，当心拿多了要被管家发现！” 兰猗施施然行了一礼，“多谢王妈妈。” “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可别让柳嬷嬷见了，又要说你们几个小丫头做什么妖！” 兰猗垂头不语，默默用木瓢从锅中舀热水，小厨房氤氲着白色的水雾。她怎么可能会亲口说出来呢，但总会有明眼人看得见的。 路过的几个丫鬟见到形容狼狈的兰猗，纷纷捂住嘴偷偷取笑，声音却大得生怕人家听不见似的：“瞧瞧她，一头黑墨是不小心扎到洗墨池里了嘛，哈哈，好当自己真是识文断字的才女呢？不过是个下人，哼。” 这不是先前出言讽刺兰猗的丫鬟，是另外几个。毕竟她的名声在整个柳府的下人里一直不怎么样，又有人从中作梗，名声更是烂上加烂。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从众的生物。兰猗甚至没见过这几个丫鬟，却不妨碍对方出口成脏。 柳非雾得宠，她住的紫竹苑是柳府中最热闹的几个位置，周边人来人往，兰猗浑身脏污，又不避着人。 背着手来回巡值的柳嬷嬷见到前头热闹，板着脸上前查看。 “几个小贱蹄子，有空在这儿嚼人舌根不如把手头的活儿干了。这几日夫人管得紧，仔细你们的皮！一个个都给我绷紧了，你们几个，都给我扣半月的月钱长长记性，哼！” 柳嬷嬷资历深，底下的粗使婆子粗使丫鬟们见她开口，瞬间都消了声。 她虽然看不惯这些丫鬟不够安分，但夫人却要她以教训为主——少爷们要参与秋闱，上下打点都要银子，可不能在府中用人上破费。 “还有你，兰猗，穿成这样算什么样子，有辱柳府的门楣，还不快下去把衣裳换了！” “是，奴婢这就去，多谢嬷嬷。”兰猗谢过柳嬷嬷，从善如流地端盆走了。 柳嬷嬷依旧板着脸，心道，底下的丫鬟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欺辱其他下人，那兰猗这身……不，不该妄自揣测主子。 她一双锐利的吊眼一个个扫过抖如筛糠的丫鬟们，训斥道：“今日之事，我希望不能不要再谈论，如果让我听见……” “是、是！奴婢谨遵教诲！” 第48章 抄家 兰猗一路堪称大摇大摆地回到耳房，放下热水便对桃夭道：“对不住，今日，是我连累了你。” “什么？”桃夭放下手中的针线，柳府丫鬟月钱不低，但在妇人遍地的临安城，日子过得也不算宽裕，于是就要做女红补贴用度。 “且听我讲，你趁这一回好生长长心眼。”兰猗与桃夭四目相对。 “怎么了？”桃夭不安道，“事情很严重吗？” 兰猗看着她懵懂的双眼，面容苦涩地摇头道：“你可知，小姐今日为何要连你一起罚。” 这位新来的“小姐”，恐怕不好伺候呀…… …… 次日，众人仍在驿站中滞留。 林家人自认可苗新雨的引领以来，便不再将族中暗地里的计划瞒着她。 林环与苗新雨寻了驿站中最偏僻的屋子，两人各自围着古旧的桌子两侧坐下。 “这是林家与北地守将的信件来往。”整整一摞，一张纸片都没少，从最初搭上线，到朝堂政局变化与北地局势，无一不全。 苗新雨一目十行地浏览，“哈，原来你们当真的铁了心要反。” 看来她当初如此轻易就煽动了群众，除了系统的外挂加持之外，林家人原本的想法也功不可没。 林环却直言不讳：“这是命中注定。”大周王朝本就时日无多。 苗新雨笑道：“说明你我有缘。” 林环若是没被乱兵砍成破伤风，就不会费劲寻医问药，也不会遇到自己。如今，更不会拖家带口地一脚踏进她的贼船。 “嗯……北地守将，平北大都督裴昉裴修远，又是出身陇西的世家大族吗？” 大周皇族独孤氏也说自己出身陇西，可系统却说他们祖上是游牧民族，来到陇西后才与汉人融合。到了这一代，早就分不清你我了。 林环点头，“没错，大周北边最核心的戍边守将大多出身陇西贵族，再次便是从中原世家中遴选。” 苗新雨翻看这些人物履历，有些无语，老皇帝确实昏庸无道，竟让这么年轻的将领去守卫居庸关，不过人家确实把疆土为大周了回来就是了。 自打确定要造反以后，系统给了她其他几位重量级的人物资料，一个比一个玛丽苏。美其名曰：增加游戏丰富度。没有才子佳人的狗血故事就没人来玩，这样游戏主创怎么赚钱。 苗新雨对此不置可否，“等地方守将搞割据他就老实了。” “如果是裴将军，情况确实有些复杂。裴家世代纯臣，裴昉嫡亲的大哥在朝中做吏部尚书，他在北地做大都督，这个搭配实在是……” 不说不知道，一听就觉得老皇帝更昏庸了。 裴家两兄弟想反岂不是就反了。 “你们原来的计划是投奔他本人，还是仅仅将力气使在东北边？”苗新雨比较在意这个，两者千差万别。 林环：“自然是投奔裴将军，他年少有为，文韬武略又宅心仁厚。林家之前甚至抱着拿从龙之功的想法。”现在被苗新雨收了，改去和他抢地盘。 苗新雨摇摇头：“先走着，暂时不要与北地守将其冲突。” 她可以轻易拿出足量的土炸药或是枪支，即使在人数和火力上不能完全碾压，也可以打游击战。 但血腥镇压不符合她的理念。抢个空地盘，葬送数万无辜性命，后面又能如何呢？ 想到蓉娘整出来的脱水蔬菜，她不由得勾唇。古有羊吃马间接消耗敌方军事实力，她未必不能照葫芦画瓢打开北地与突厥的商道。 “您想向突厥人兜售脱水蔬菜？这行不通的。”林环不赞成道，“突厥常年大旱，人们缺新鲜蔬果，却不一定会为干巴巴的脱水蔬菜买单。” 整个大周凡是冬日会下雪的地方，一旱起来都缺菜吃。可既然缺水，又去哪里取水将菜泡开？ “哈哈，当然不是这样。” 普通突厥人当然不会蠢到拿真金白银买这玩意儿，但突厥的军士可不一定。 脱水蔬菜只是一个引子，重头戏是跟在后头的压缩饼干。二者结合，就是能量爆炸又便于携带的军粮。 “哈哈，这就要动用林氏镖局的力量了。”苗新雨将开商路的方法写在纸上，“半月之内，脱水菜的名号可否能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 林环接过一看，一拍大腿便立了个军令状，“好！老身这就让您见识一下，我们林氏镖局的实力！” …… 今日正午，城门附近人头攒动，格外热闹。 “那是……被判抄家流放的永宁侯府。” “我出去看看。”苗新雨放下手中的油光锃亮的猎枪，蹬了鞋子就跑了出去。 惨白刺目的日光下，永宁侯府的女眷与未成人的小辈们都身穿粗布麻衣，双脚戴着镣铐，拖着长长的铁链缓缓移动。 府中成年的男丁身上布满了暗红色的伤痕，除了镣铐，他们还戴着束缚双手的桎梏。 听闻前几日已经在菜市口斩了一批，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彼时，她们的造反大队还没到，刚好错过了。 令林翚在意的是，永宁侯段家的当家人与谢秉关系匪浅。谢秉本人如今自身难保 了，不过与他相熟的永宁侯段家却不是受他牵连。 段家被抄家，可不一定是因为他们犯了什么大事。 是国库……空虚至此？还是说，下令抄家的不是皇帝，而是另有其人？那会是太子吗？还是那位年轻的摄政皇太后？ 第49章 家产 “认识？” 苗新雨看向林翚。 “啊，是苗姑娘。”林翚见她出了屋子，连忙拱手行礼，“这是永宁侯府段家，与谢秉谢大人是故交。” 闻一萍看到苗新雨这一身，叫道：“哎呀——姑娘，你怎的就这样出来了！？” 苗新雨换掉了昨日那身被恽夫人搭配好的襦裙，而是穿着现代夏日的休闲服就出来了。只是，她还戴了一个很大的帷帽将自己半个身子都罩住。 这一看就是恽夫人给的，款式雅致精巧，对比苗新雨之前的穿戴，风格上也对不上。 “没事儿，就一小会儿。戴这个看不见脸的。”她实在穿不惯古装，漂亮是真漂亮，但不方便行动。不过现在这套休闲服的下装有类似裙摆的结构，戴着帷帽远看着也不会看出异常。 闻一萍见她不以为意，急道：“姑娘，这里是……总之，不能像你在故乡一样行事了！” “哈哈，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苗新雨俏皮地眨眨眼。其实她又将潜意识修复打开了，免得有坏人盯上自己。 穿得利索点，正好方便今日的行动。 “这永宁侯府……很有钱吗？” 古代王朝如果出现财政赤字，除了开源节流这些能见光的手段之外，统治者有时还会随机挑选一位幸运高官，抄家流放一条龙，财产充公。 每抄一家，朝廷又能坚持好久，地方财政也能拨款下去，将士们也能拿到军饷。朝中大臣的俸禄有了着落，更不会多说什么。况且这些官宦家庭里边，又很少真正清白。 皇帝一抄一个准，何乐而不为呢？只有被抄家的官员家族受到伤害，勉强算皆大欢喜吧。 林翚拱手道：“嗯，段家是淮南当地的大族，土地庄园遍布，族中旁支经营得宜，家财早已不止万贯。” 苗新雨更确定今日一举势在必行，“那被抄的家产呢？” “回姑娘，应该已经被执掌淮南的节度使大人收拢装箱，收归都督府。”林翚从善如流地答着，莫名感到头皮一紧，“您是想……” “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萍儿知，等我回来便是。”苗新雨将食指放着唇边作嘘声。 冥冥之中，她有种的预感，仿佛今日错过了这一步棋，会再错过许多许多…… 闻一萍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压低声音劝道：“这太危险了！” 林翚也不赞成，小姑奶奶是真能折腾。 那可是都督府呀！全淮南最精锐的兵都在那里。 “让你们姑奶奶收拾收拾，最迟明日，等我回来后就去街上盘个铺子，挂你林家的名字。”她现在要去都督府弄点启动资金。 苗新雨宽慰道：“有术法在，我不会轻易被人抓住。”说罢，她继续遮头掩面着潜行，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林翚只好答应下来，热闹也不看了，带着围观群众回去寻老爹与姑母拿主意。 “系统，导航到淮南都督府。” 【好咧！006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苗新雨一面跟着导航走，一面揶揄道：“咋了，你比我还高兴？” 【抢钱嘛，谁不高兴呢！但是宿主你真的要把银子都搬走，淮南节度使会不会迁怒段家？】毕竟家产的人段家的。 到了都督府周边，苗新雨便不再大摇大摆地前进，而是闪进空间内，利用空间的覆盖面积，一格一格的跳转。 只有跳转时出现在现世的间隙，才有被外人发现的风险。 速度不算太快，比瞬移差远了，最多是个八百里冲刺的速度，但也够用了。 此时正是饭点换班的时辰，守卫最为松懈。 苗新雨助跑潜行的间隙，抽空瞄了几眼这些守卫的状态。这批士兵没有林环说的那么草包，应当内部已经经历了大换血，换上来的“品相”好上不少。 但有空间这个外挂在，他们仍然发现不了异常。所到之处，守卫的士兵只能感觉到一阵风吹过。 不错，以前卧底黑恶势力据点时练出来的功夫还没退步。战五渣，但溜得够快。 她用空间穿墙，三蹦两跳，一步步从都督府大门口进入，穿过一道道墙，躲开巡逻的士兵，终于来到了库房附近。 此地负责守卫的军士更多了，带头的是一个中级将领模样的壮年男子。 库房的钥匙如果不在淮南节度使身上，就是交由他们这些邻班的副将保管。 但苗新雨会穿墙呀，根本不用钥匙。 她一进到库房便差点被金闪闪的珠宝闪瞎了眼。我咧个乖乖，说好的段家是清流官宦的呢？保不准他们被抄得不冤。 看着库房里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苗新雨问系统：“收集这些可以跟主系统换积分吗？”就像山贼窝里的黄铜矿一样。 【嗯……银子不行，金子可以，稀有的古董摆件之类的也行。后世纪已经不认可银子的货币资质，而且已开采加工过的，不能算异世界矿产。最重要的是，它们达不到最低采集份额。】言下之意就是不能领保底家里。 虽然奖励少了一大半，苗新雨整体还是满意的。还是那句话，反正这原本就不是他的钱。 【叮，检测到采集周围有大额金子与名贵古玩，请问是否采集？】 “确认采集。” 【叮，恭喜宿主采集成功，系统奖励10万积分！(????ω`??)】 苗新雨惊了，嘴巴张得老大：“不愧是黄金，这么值钱呐！”好吧，高维世界的物价，她此等凡人搞不懂。上次两吨黄铜矿才两千积分呢。 此时，系统余额里还剩十四万多积分，够她好好花一阵的。 天呐！怎么偷感越来越重了？ ！一不做二不休，全部搬空！ 金银珠宝、雕花家具、瓶瓶罐罐、名家字画、古书孤本、奇形怪状的摆件…通通被她收入囊中。 不得不感叹，永宁侯府真有钱呀！ “呼——还好前阵子解锁了浴室和厨房 ，否则这些东西要怎么塞进去还是个问题。” 她想了想，选择在库房墙上留点儿字。于是临时从商城里选了一个毛笔字字体，用彩色喷枪在墙上摹写下来，保管刑狱司的人查不出笔迹来。 ——大盗独孤氏到此一游。 独孤是大周皇室的姓氏。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外面守卫没有被惊动的迹象，苗新雨再次穿墙而出， 事了拂衣去。 收工得比她料想的早，还有点时间可以做点别的。 第50章 段家 银子毕竟是段家的银子。 即使段家当家的人真犯了什么事，跟在后头的女眷大概率是不知情的。不过她现在不是单纯可怜她们，而是—— 趁着月色，苗新雨终于追到了已经出了城的流放押送队。押送罪臣家眷段家的官兵此时已经酒足饭饱，摸着浑圆的大肚皮，互相凑在一起赌钱。 段家的家眷缩在押车旁，互相擦拭着眼泪。昔日里穿金戴银的富家小姐太太与老爷少爷们，此时一个个麻衣素履，形容枯槁。 苗新雨再次怀疑，永宁侯府段家被抄，究竟冤不冤？ 说它冤吧，人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已经超出了一个勋贵家庭该有的份额；可说它不冤吧，既然担了抄家流放的罪名，段家主家已成年的男丁却没有被尽数斩首示众。 大周皇帝有这等良心吗？还是他实在缺心眼偏要养虎为患。 清冷的月色下，淮南的山水幽静恬淡，与押车旁抱着一起痛哭流涕的段家人对比惨烈。 有个年纪小的憋不住，站起来去找官兵，支支吾吾地说要小解。 那官兵骂骂咧咧地给他解了镣铐，带着他起身离开。 牌桌上酒气冲天，得亏这时的人不抽烟，否则卫生环境还能更差一层楼。 一个头头模样的官兵嚷嚷道：“哎，快去快回，等你回来接着玩儿呢——” “你去了我顶上啊，赢了归我，哎哈哈，这牌不错！” 趁着对方的注意力被暂时吸引，苗新雨瞅准时机，三步化作两步跳转到段家的老主母身边，朝她手边丢下了布袋子便飞身走人。 段老夫人感觉手边一重，有硬物硌到她了，还以为是小孙子玩闹。 可她借着月光将那东西捧到手心仔细一看—— “啊！” 仅仅发出短促的一声，她便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负责押送她们的官兵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段家的大孙子已经成人，见祖母忽然惊叫一声，想着家中没有长辈，只有自己能挑大梁，于是立刻挨过来，担忧道：“祖母！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段老夫人微微摇摇头，心脏依旧紧张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拉着大孙子，与他凑到一起示意对方不要声张。 她悄悄将布袋子拉开一个小口子，袋中赫然放着一团亮闪闪的物什，可在最上面的确是暗色的圆形片状物。 取出一看，正是：乾元通宝。 祖孙两人避人耳目将布袋子里的银子与铜板粗略地数过。总共二十多两银子，能让她们一家在流放好过不少。 “这……要告诉母亲与婶母她们吗？”一家人总不该遮遮掩掩。 “好孙儿，此事不要再议。这，”段老夫人束紧了布袋子，将它揣进了衣襟里，“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许说。” 打点关系处处要钱。有了这笔银子，段家就不是一穷二白的人家。 是有人在帮段家吗？那，这笔钱，可要好好用在刀刃上。 “你去将你几个堂弟找来，你们几人趁下次路过驿站时溜出去，想办法和谢大人取得联系。就用这笔银子疏通驿站的关系。” …… 临安，柳府。 柳非雾借着百寿图的由头，给了兰猗一个恶狠狠的下马威。其他服侍她的丫头婆子一个个静如鹌鹑，平时神色态度又顺从不少。 宅斗系统奖励了她五百积分。因为她选择的模式不能在系统商城购买现代货物，所以只能用积分兑换一些很抽象的东西。 “初级祛疤丸？初级美颜丸？初级美声丸？身材窈窕丸？大力丸？？？！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没错呀，宿主完成的是宅斗系统的任务，系统提供的奖励当然是能帮助您宅斗的东西呀～】 乖乖，这上面最便宜的初级祛疤丸标价都在五千以上，根本不是她买得起的。 “老娘要这些玩意儿干什么？我现在还不够漂亮嘛！我要银子！银子！” 【柳如烟就比你漂亮呀！】人家是全临安城公认的第一美人。 “闭嘴，会不会说话！天底下没有绝对的美你知道不知道？！” 肤浅！如果光凭美貌就能攻略九五之尊，那天底下最该当皇后的人一般不是高门贵女，而是秦楼楚馆的官伎！人家不光美貌，而且大多出身高贵，能唱能跳还温柔小意，比现役高门贵女的性价比不知高多少。 可那不是皇帝想要的皇后，柳非雾也不想这样标价自己。 要想母仪天下，不仅要得到皇帝的心，还要有成为对皇帝有所助力的人。 将才相才她自认先天不足，高贵的身份、过人的美貌她已经有了但不够突出。现阶段只有从钱财上下手—— 可这几日无论她怎么向母亲央求，母亲都不肯给她银子或者家中的铺子让她打理。经营系统的任务停滞不前。 【可是我所在的星云已经不使用白银来流通了哦～您想要获得这个世界的货币，可以自己赚嘛！】 反正系统是不会将直接将钱财做为奖励发放的，否则这世界还不通货膨胀了呀。 柳非雾焦急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哎，不行，我要怎么弄个铺子到手呢……” 【宿主宿主，你可以问问呀！我懂的可多啦！】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小姐准你将功补过， 说吧！” 【您的大哥就要回临安参加秋闱了，您可以找他要钱呀～】 嫡长子和其他小辈，在家中长辈心里的份量到底是不一样的。嫡长子开口要铺子管，那叫历练本事，可不是闺中女儿胡闹。 柳非雾眼眸一亮，“对呀，我那便宜哥哥游学了好一阵，这段时间也该回来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位大哥对每个弟弟妹妹都不错，和原来的柳非雾相处也还算融洽。 又一个点子涌上心头，她对屋外唤道：“桃夭——” 第51章 香皂 桃夭听见屋内人的声音，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她想起那日，兰猗对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事——现在的小姐，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姐了。 兰猗：“今后，不要再在小姐面前戴花儿了。” 前事犹在眼前。那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有人将自己的风头压过去。 桃夭压抑住心中的恐惧应答：“好，我听你的。” …… “桃夭——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柳非雾又唤了一声，哎，这没养熟的丫鬟，终究不能当心腹。等铺子做起来，再提拔几个心腹上来势在必行。 “来了！！！” 眼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匆匆进来，却又瑟缩在一边，柳非雾眼睛一斜，讥讽道：“怎么，怕我？” 这个还算懂事，知道换一身素净的衣裳。 “啊、不是……奴婢不是怕，不对……”桃夭在脑中换了几个说辞，却发觉怎样说都不对劲。 兰猗说得对，如若对方有意为难，无论多殚精竭力地伺候都不成样子。 柳非雾只想给她紧一紧皮，现在没必要将对方逼得太紧，“过来吧，照着这张方子写的，替我去库房里将东西找来，没有就去外头买。” “这是……”桃夭接过一看，“月桂、草木灰、山茶油……小姐，您要煲汤可以找王妈妈帮忙，不用亲自动手呀。”就是煲汤材料有些怪怪的。 柳非雾无语扶额，跟她说了也没用——这个乖顺是乖顺，但心大如斗不着四六。她一时不知该不该后悔当初二选一选了留下她。 “照做便是。” “噢噢，是！” 这是制造香皂的方子。柳非雾知道配方是油和碱，但具体究竟如何做却是不清楚的。只能将材料采买回来一个一个慢慢试。等东西做成了，母亲和兄长总有一个会为她弄来铺子。 销路也想好了。做得好的呢卖给夫人小姐，稍次一些的卖给风尘女子——这些人都不缺钱。 下江三道里，江东、淮南两道都格外盛行狎妓文化。别个地方当然也能狎妓，但只有这两个地方的风尘女子间流行裹小脚。民间裹脚陋习大致是消除了，除非有人家要将自己女儿养成瘦马。 在大周，狎妓虽不违背律法，但总归算不得什么好事。 受皇帝宠信的官僚阶级就不一样了，他们以狎妓为风雅之事，热衷于在秦楼楚馆吟诗作赋。并以此证明自己品味高雅，和那些五大三粗的世家武将不一样。 这些文人士大夫又是南方一系占多数，净爱寻些三寸金莲的小脚女子，在香风十里的画舫上让青官人弹琴唱曲儿，在靡靡之音中细细把玩品味姑娘们的小脚。 柳非雾扯了扯唇角，“什么士大夫，都是伪君子。” 穿越以来，她对古代的滤镜逐渐碎了一地。光看她便宜爹后院的姨娘通房就够恶心一回的。姨娘们出身清白人家，平日没有但是献媚之态，她虽是嫡女，平日里也必须拿她们当长辈对待。 姨娘是主子，她敬着也就敬着。但那些妖妖娆娆的通房丫鬟又算什么东西！年纪都与她一般大了，亏她老爹下得去手。 柳非雾觉得房中气闷，不由得叹息一声：“哎，是该出去会一会我的‘狐朋狗友’了。” 【好喔，宿主快出去！不要宅在家里嘛～出门触发剧情的概率会大大提升哦～】 柳非雾翻了个白眼，宅斗系统和经营系统不能通过签到领取积分奖励。经营系统也就不说了，铺子还没个影儿。 前者是通过“获得异性的喜爱和称赞”来换取积分，根据她家系统所言，每个男人身上能掉落的积分不太一样。优质男掉的积分比普男高出非常非常非常多。 所谓“喜爱与称赞”不限定于男女之情，任何正向的感情都可以算在内。但她在柳府宅了小半个月，见到的男人不是管事就是小厮，连她的便宜爹和兄弟都没见几面。 比对五千积分一粒的初级祛疤丸，她得到了积分约等于无。 “说得轻巧，官宦人家的女儿不可随便出去，待我去向母亲打声招呼。”南方一系的文官就爱在这些细节上折腾，才好显出与武将的不同来。 对内，儿女须出必告反必面，女儿平日无事更是外院的门都不得出；对外，闺秀间互相串门，还得驱使下人去递帖子。 “哎，古代真是麻烦。”怪不得原主三天两头翻墙出去玩儿，换作她，她也想。 …… 深夜，苗新雨终于回到驿站。 “苗姐姐，今晚还讲白雪公主吗？” 好家伙， 她刚要从窗户翻进去，却不想立马被屋内的小孩子团团围了起来。 “汪汪！” “是你小子出卖我？”苗新雨想把小灰提溜起来，却发现拎不动，“这段时间又长胖了呀。” 小灰远远闻到了她的气味，就嗖的一下冲到窗边等着。它的体型比之以前又大了一圈，再过不久就要和成年体一般大了。每一口粮都没白吃 ，全长身上了。 犬类嗅觉灵敏，看来以后还是要将它带在身边出行。留在别处反而容易暴露主人的行踪，针对这方面，苗新雨还得费点心思训一训。 她按了按狗子圆滚滚的肚皮，蓉娘应该已经喂过它了，于是凭空取出一根磨牙棒给狗子啃。 苗新雨转向孩子们道：“白雪公主的故事不是已经完结了吗？”人家白雪公主已经打通了大洋彼岸，制霸全球，和海国通商倡导物种大和谐——现在孩子们要尊称她一声：白雪大帝。 “不要嘛，我们还没听够——” 主要是以阿宝为首的几个小妞，她们就爱听白雪一路挥动宝剑砍砍砍，白雪王后驱动黑法术辅助白雪进行魔法攻击。 但苗新雨讲起故事跟她开车一样快，她们听得囫囵吞枣，根本不过瘾。 “不行，我要休息了。”她拒绝后不忘好生鸡了一把娃，“好好跟蓉姨学认字，以后这些故事你们想读多少读多少。乖，去睡觉吧～” 阿宝：“可是蓉姨教的字都好难——” 林玄宰也道：“蓉姨让我们学的已经是最简单的《千字文》和《百家姓》，连这些都学不会怎么行呢？” 阿知眨眨眼没有说话，这些书他都倒背如流，但说出来就有些拉仇恨了不是。 简体字教学，苗新雨不是没考虑过。也正是因为考虑过才毅然决然没有采用——简体字丢掉的东西太多了，现代人多是认字的文盲。时间久了提笔忘字，连“的得地”都分不清，到了要工作的时候说话颠三倒四交代模糊，那时候再想弥补小学语文已经晚了。 “无妨，如果你们能先背下来也是好的。”短时间记住太多字形对小孩子还是太难了。 林家的孩子们有族学，多少读过一点书，但他们也不敢说自己真正能读会写。 苗新雨打算让明日再找蓉娘聊聊，小学语文课本数学课本在她这里多的是。从书里抠出一些朗朗上口的诗句，先让孩子们把嘴打开，再慢慢学认字。 实在不是写文章的料子，还可以学学数理化。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她回到自己的铺子边，一面盘点的今日刚搜罗来的金银珠宝，一面筹谋今后的打算，不知不觉的睁着眼睛到天亮。 第52章 铺子 一早起来，林环已经上下打点好，带着苗新雨出门盘铺子。 林家人雷厉风行，在昨天日落时给牙行的人加了塞，夜里便勾出几间合适的屋子，就等着林环上门画押定下来。 “这个、这个和那个。我全要了。”苗新雨用毛笔笔尾轻轻点了点图上几处。 牙人：“啊？这，姑娘，您这是要做的什么生意？我们宣州虽不如临安富裕，可也是寸土寸金的。这几个铺子全要盘下来，价钱可不低。” 这小姑娘，只看了一间铺子，其他两间愣是看都没看直接要直接盘下。哪有这样看房子的？ 该不会是哪家贵女玩闹，他现在要真把铺子给了苗新雨，事后人家中长辈追出来要退银子，可就麻烦了。 况且，他真不认为对方能一下子拿出上千两银子。 林环扯扯嘴角，现在谁都可能缺钱，就苗新雨不会缺。 在牙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下，苗新雨掏出了两根金叶子，“这些够不够？” 说着她好像真怕不够的样子，掌心一翻，开扇似的指尖一动，金叶子底下又出金叶子，八条金叶子晃得人晕乎乎的。 那牙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咋那么多金灿灿的东西呢？ 牙行掌柜一把推开牙人，没眼色的东西，能拿出这么多钱的，家中怎会在意区区一千两银子呢。 他呲着镶金的大牙笑歪了眼，“哎呀，好说好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以后还想在何处盘铺子还来找我。我们王氏牙行的生意遍布江东淮南，只要您用得到我们，小的一定不推辞！” 掌柜的偷偷觑了一眼一旁身穿锦衣的林环，“那这铺子何时过户？” “挂我的名字。择日不如撞日。”林环道。 见林环是能做主的，掌柜的彻底放下心来。既然苗新雨不是偷跑出来玩闹的千金，想来身边这个就是她家中长辈。 “哎，哎！小的这就安排人去衙门跑一趟，劳烦您这边也出个人来画押，今日晌午，不，今儿一早便能给您安排好！” 一早上接来一个大单子，这种好事上哪儿求去！干活儿当然得积极些！于是掌柜的立马差遣手底下的人去跑腿，自己留下继续接待林环等人。 衙门过户有林大林十三等人帮忙跑腿，带着林环的印信与牙行伙计走了，商铺也挂在林家名下。 孙文无所事事，陪着林环与苗新雨一同留在铺子里安排生意。 “苗姑娘，您是要做何种买卖，小生熟读《大周律》和市井各类杂书，可愿为姑娘参详一二！” 林环呷了一口清茶，与他调笑道：“哈，文哥儿，据老身所知，你读的书可不是太正经。” 孙文是正经考过功名的秀才不假，可怜投卷无门，圣贤书也渐渐抛在脑后，做了替人抄书写信的活计谋生。不过他并未像其他屡试不第的学子一般郁郁寡欢，反而醉心于研究市井杂书。 到现在，光是书生女鬼的话本子就看了不下二十本。 苗新雨也挑眉怀疑地看着他，眼中仿佛写着：你那些书正经吗。 她还不想从《大周律》里挣银子。 “怎么会呢！”孙文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为苗新雨盘点出各色各样能赚钱方子，可对方心中却已有定势。 “等等，餐饮吃食、杂货百物肯定是好做的。但，若我要做书肆生意，又该注意哪些？” 孙文兴奋道：“诶！这您可问对人了，您想卖书，当然要先有雕版，老字号书肆都有固定对接的印厂，或是自印。这又要与官府打交道，不可印制违规的内容。不过您选对了地方，江东淮南两道文业兴隆，对出版印刷的规定比别处宽松。” 他左看右看，压低声音道：“当然，除了理论经义注解这些，其他印本要避免与几家大的书肆相撞。” 苗新雨点点头，商战避嫌嘛，她懂。 但她意不在印制科举教材，“你可听闻过书肆有卖过小报？卖给市井普通百姓的。” “什么小报？小生只听说过邸报。”孙文挠挠头道，“那是记录圣上上朝时颁布的政令与百官言行，发放给外朝官员相互讨论。一般百姓是见不到的。” 不过本朝圣上已有三十几年未上朝，天下大小事务都是太后负责批阅。 掌柜的见她们三人低头蛐蛐，正想过去凑上去偷听，没想到却听见“汪呜”一声怒吼，紧接着他的衣摆便被什么东西咬住—— “呃！！哪儿来的狗！！”他奋力挣扎大叫，屋内三人循声而出，便见到一人一狗打得火热。 小灰见到主人，嘴一偏松开了掌柜的，摇着尾巴回到了苗新雨身边。 “小灰，干得……”在人家面前还是给点面子，没只说干得漂亮。但她狠狠地撸了一把狗头，奖励一块小肉干。 “汪汪汪！！” “嗐，这馋狗！” 比之苗新雨的慈祥，林环的神色也很“和蔼”，“掌柜的，非礼勿听的规矩，你们生意人应当是懂的。” “是是是，您说得对！！” 那掌柜灰溜溜地躬身道歉，发誓再也不瞎凑合，林环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回到屋中锁紧了门户，小灰蜷着身子在门后，边啃肉干边看门。 苗新雨托着下巴思索道：“你们说，若想打开大众市场，诗集、美人画像、四书五经注解、避火图，用哪个好些？” 托上面那位重文抑武的皇帝陛下的福，大周百姓的识字率比较可观。民间造纸印刷技术也相对成熟，印点不那么敏感的内容还是很容易的。 “噗——”孙文满脸通红，“避、避、避火图！咳咳，怎么会印避火图呢！！” 苗姑娘不愧是天庭中人，对声色之事也百无禁忌。 第53章 书肆 林环清咳一声，“食色性也，避火图虽受众广泛，但终归是太超前了，还是用美人图吧。” 此地毕竟是男女大防比较严密的南方地带，在那群老古板文官眼皮底下卖避火图，怕不是要翻天。 不识字总能看得见美人的芙蓉面，在林环看来，卖图像比卖教材肯定更容易。但…… “印制画像雕麻烦些，可要老身派人先去找一些画工？” 苗新雨摆摆脑袋：“不用，我自有办法。” 江南书画产业相当兴盛，光靠彩印这点小创意不足以疏通市场，她也不打算单纯靠雕版彩印来攻克技术难关。如今自己资金充足，小玩意儿随便买，完全可以选择在系统商城购入几台打印机。 只见她咧嘴一笑，孙文瞬间感到背后阴风阵阵。 苗新雨：“孙文，有没有听说过饥饿营销？” 划分稀有度、收集图鉴、盲盒抽卡、制造需求、凝聚圈子，互相攀比……她将这一套组合拳与两人细细说来，现代商人运行这一套路已十分纯熟，快刀割韭菜，割得比长得快。 不仅不担心盲盒抽卡会流失手气黑的客户，而且对方只要吃这套就会买得更加起劲。只须时不时哄一哄，搞搞福利，他们还得谢谢你。 林环听完，嘴巴微张，两眼瞪得老圆。怎的年轻时押镖跑商也没遇见过这么精的商贾！做生意就做生意，咋还连吃带拿的！ 孙文也倒吸一口凉气，“这般运作，咱就是倒闭了，也有的是顾客着急！” “关键是，如今要先有精美的美人图。”苗新雨拿出一本老照片写真集，“你们挑一挑，看看哪些比较受欢迎。” 其实就是老版四大名着的定妆照图册，书中演员涵盖男女老少，形貌气质各有千秋。服化道也在造型老师的妙手之下百花齐放，各美其美。 两人对她凭空取物的本事早一些见怪不怪，凑上去打眼儿一看，眼中压不下惊艳之色。 “这是由何种笔墨绘成？竟能做到栩栩如生！？”孙文恨不得眼睛粘在上面，激动道，“这一定是隐士名家所绘！太精妙了，简直像人活过来一样！” 林环也点点头，深以为然。她在苗新雨这里见过的新奇事物太多太多，不由感叹：“这纸与涂料也与大周民间的大有不同。” “这里有些是铜版纸，有些是哑粉纸，与书画用的宣纸不是一路的。”苗新雨道，“这些‘画像’也并非手工绘制而来，而是摄影作品。” 孙文：“摄影？唔……弃神取形，摄取其影，摄影摄影……难怪这些画像都与真人一般，原来是经过特殊手段留下影像，又是您的术法吗？” “不，若是发展得快，今后你们都能体验一把摄影。”运气好的话，也许这他们真能发明出相机来。 “什么？！”孙文眼眸一亮，他抱着书册，浑身激动得发抖，“那就是说，凡人可以做出来！？” “当然了。” 林环转头看了一眼苗新雨，见她神色坦然，没有隐瞒之意，心中对她有敬佩几分。 后者先前敢夸口十年颠覆大周，所谓摄影，背后所需工艺对她来说想必也是雕虫小技。可对寻常人来说却难以望其项背。 她明明可以说这是某种仙法，借此为自己增添威势，却坦然告知，毫不遮掩。 林环心中忽然有股似欣慰、似豪迈的感情升起——自己和林家，果真没有选错人。能做到有福同享，对作为支持者的他们来说，已经足够。 孙文谨慎道：“要不回去给大家伙儿也看看。”审美这事，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美不美还真没个定式。 书册中的美女俊男，美是无可挑剔，但数目实在太多，一不小心就看花了眼。 “可以。” 三人与掌柜的协商好后续交接事宜，便回了驿站。 因为队伍的体量，以及林家携带的物资相当敏感，他们不能在淮南多待。 大半月过去，不知太子清缴东安王余孽清得怎么样了，左右他们这群过路的不会完全放心。 晚食过后，苗新雨召集众人，“诸位，未来一段时间里，我会暂时待在这里打理铺子的生意，不与你们一同前行。” “但，我要留几个帮手来替我做事，各位今晚回去考虑一下，是随大队伍一起去北地还是留下，都随你们。明日，我再送你们一段路。” 空间里的车驾和行李要找个地方偷偷取出来。 苗新雨要用人可以现买，全宣州牙行里的待售奴仆都在等她救风尘。但临时买的还要上手教一教规矩，不如相处日久的乡亲们熟悉。 无论是乡亲们还是林家人，都大致知晓，苗新雨见不得手底下人恶性竞争，更容不得背叛。 林环与她对上眼神，见对方点头，于是趁此机会补充道：“我知道各位都是无意搭上了林家这艘船，眼看我们正奔着……而去。我林环在此发誓，诸位如果不愿再跟随，现在便可自行离去，林家决不阻拦！” “这……”底下的乡亲们有些躁动不安。 上了贼船，哪还有下去的道理？ 这段时日，苗新雨对他们的好都是看得见的。他们如今只是普通的流民，却仰赖她和林家的帮助，一路穿过，不是其他，光是遇见山匪的那一次，便够全村人死伤大半，甚至全灭。 可，他们也就是普通的流民，机缘巧合下，半只脚踏入了造反之路。“大同理想”的宣言落地以后，激情褪去，还有几人有信心坚持？ 宣州比老家繁华不少，若是就在此安居，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不，兵乱刚过不久，还是待在林家人身边安全。苗姑娘本事再大，此时也是肉体凡胎，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时时护住他们？ 苗新雨愿意给他们时间考虑，林环亦然。 闻一萍不禁攥紧了拳头，不能再错过了。 亲人们这段时间虽待自己不薄，可她终究是“半途”加进来的，难免有吃闲饭的嫌疑，惹得嫂子心里不舒服。就连母亲，也渐渐起了早日把她嫁出去的心思。 可她不想嫁人，她有许多本领可以养活自己，不须依附丈夫或者父亲。 织布、刺绣乃至插花园艺她都会，但在林家时，便样样做得不如叶芙蕖。 她想，只是种地不能再输了吧，结果人家开始和嫂嫂晒起了野菜干，还得到了苗新雨的给予的奖励。 蓉嫂子在教书，叶芙蕖善于操持庶务。可她自己呢—— “苗姑娘，我愿意留下。” 叶芙蕖施施然上前行了一礼，神色坚定。 第54章 八百 “可以。”谁来都一样，不过这次苗新雨有些佩服这个行事果决的妹子。 闻一萍目眦欲裂，怎么又慢了一步！ 蓉娘没想到小姑子下决心这样快，忧心道：“芙蕖，你可要考虑清楚，千万不要冲动——” “对呀姑姑！苗姐姐给了咱们一晚上时间呢！”阿知握紧了拳，着急道。 “不必。”叶芙蕖抿着唇轻轻摇头，看到嫂子和侄儿恳切的神色，柔声宽慰道：“我知道我要什么。” 她一向对自己认知明确，自己真正追求什么只有自己知道。所以当初才毅然决然地跟苗新雨走。 “萍儿，那你呢。”她看向闻一萍，静静等待对方答复。 “我——我当然要留下！”闻一萍心中有些气，却是瞬间明白了叶芙蕖的用意。 如果再不明白、再不抓住，才是真正对不起叶芙蕖一片好心托举，更对不起她自己。 “萍儿！！不可！”她的母亲芹娘险些昏过去，被儿媳妇扶住才没倒下，“萍儿，我们母女相聚才多久？你怎么忍心离开娘亲？！” 闻嫂子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愧疚来——她确实看小姑子不顺眼，但也没想用这种方式逼她走呀！ “萍儿——”闻父沉着脸幽幽开口，“作为父亲，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不要后悔。” 闻一萍眼睫轻颤，吐出一口浊气，愈发坚定心中所想—— “所有后果我一力承担。”好过要回去等着嫁人。 “你！！”闻父气极，偏偏这个女儿离家日久，和自己不亲，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女儿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 “好，好一个不后悔！”他气冲冲地走了。却不想，父女俩这一争执，便再也没机会和好。 “好了，时辰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苗新雨站出来，敷衍地打了圆场，后头就不管了。林环会处理好一切。 次日清晨启程前，闻嫂子悄悄给闻一萍塞了一包东西。 她眼含歉意，“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你，罢了，我不求你不怨我。” 小姑子再次离家，最直接的导火索就是嫁娶之事。家中余粮不多，只要把她嫁出去就能节省好大一笔钱粮，甚至还能换取一份礼金。自己虽没有直接逼她走，可也没少在婆婆身旁吹耳边风。 说没有愧意是假的，但她根本做不到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别人。 闻一萍将袋子放在手里一掂，便知道里边少说有一贯钱，垂眉道：“嫂子，我真不怪你。” 自古以来，外嫁女没有不难做的。 自家大哥人还不错，待嫂子侄女都好，祖母和母亲也都是和善人，不曾为难嫂子一分。可即便如此，闻嫂子还是要受委屈。 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将压力加诸彼身。区区一个“无子”之名便能令闻嫂子抬不起头。如今年景不好，家中更是拮据……闻一萍这段时间吃的、用的，多多少少是从哥嫂的小家里匀出来的。 她都还没嫁人，就感受到了这种艰难。也好在她还没嫁，还有得选。 “怎么会？你真不怪我？”闻嫂子抬头看她。 “嫂子，我既然还叫你嫂嫂，便是还珍惜这段情义。”闻一萍在她眼前挥了挥钱袋子道，“嫂子的心意我就收下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贯钱不多，但那也是钱呐！ 闻嫂子破涕为笑，“你呀——” …… 再启程。 造反，不是，逃荒大队陆陆续续从马厩里牵走马匹和驴子，在晨光熹微中缓缓前进。 车辙转动的声音在官道上响起。空气间仍有雾气。 选择留下的人里，除了叶芙蕖和闻一萍，还有林大、林十三、林家旺，以及无牵无挂的孙文。还有三个奴仆，每家店一个。 男人们在牙行，为新开的铺子招打杂伙计，如今都在城里。林环本要做主多加几个自愿留下的奴仆，苗新雨却说这些就够了。 她也注意到其他动心的人。比风吹草低的北地，江南显然更加安逸。不过她却选择性忽视了这一部分——考虑安逸是人之本性，但他们往往难堪大任，留在时局不稳的江南更是送死。 去往北地也许要上战场搏军功，选择留下的，何尝不是有了另一种搏命的觉悟。 队伍拖着长长的尾巴缓慢行进。这次，小孩子不哭不闹，反在蓉娘的教导下朗声背诵着新学的《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书声朗朗，载道以文，远远听来，不似逃荒。 闻一萍和叶芙蕖说什么也要再跟家人们一起多走一段，送行送到了外城。 “前头那辆马车……好似在何处见过。”林环眼眸一眯，挥手差遣了一个机灵的子弟上前查看。 “姑奶奶！”林家子弟没一会儿便回来，请示道，“前头那辆车子是谢大人的车驾，如今谢大人主仆已经弃车而去，车子留给了流民。 林环拧眉，谢秉主仆原计划是要混在流民堆里，至少要在关中一带方能和谢家的势力交接。是永宁侯段家突遭变故刺激了他吗。 苗新雨可不管其中的弯弯绕绕，她眼前一亮，“追上去！” 系统颁布的主线任务2要求将逃荒队的人次提高到800，她们这儿还差将近四百。而对面这群流民，估摸着有五六百人！ “您想将他们收编？未来怕是不好管理。”林翚在官场被坑惨了，不敢相信外人。 没成想，苗新雨嘿嘿一笑，“谁说要真正收编他们了？只要说服对方同行一路便是。” 这就是系统bug出了太多，为玩家做的一点弥补。任务难度大大降低，甚至可以找统子讨价还价。一通砍价后，达成任务的标准更是一降再降。 林翚：“……好吧！听您安排。” 这回林翚与老爹一同去和村长交涉，大致过了一柱香时间，任务2终于在谢秉主仆脱队以后阴差阳错地完成。 系统如约奖励了10000积分。 苗新雨也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目光紧紧盯着上涨的余额，心里忒甜。 “哈哈，什么bug不bug的，可以多来点，本姑娘还受得住！”她笑弯了眼睛，“哎，也不对，不能把我给玩死了。” 【真——的——嘛～】 第55章 戏剧 苗新雨笑容一敛，“你和你家主系统可别整太超前的花活儿。” 【宿主你的风波命——一把双刃剑，要理性看待哟～】 “好好好，走在路上被狗扑， 钓鱼被鱼要，杀山贼杀不干净差点被射死，这就是你说的风波命。” 如今活得四角俱全算她命大。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不是得到了一只修狗、两条鱼和一条黄铜矿嘛！】 说起来，苗新雨认为最近触发的剧情有些过于戏剧化了。她刚来时，是出现在破庙里，遇到的npc也就是林大他们几个小镇青年。 第一段剧情，走的是普普通通的帮助富户路线，到这里还很寻常，许多游戏进新手村都是这样的套路。此时世界观也接收得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冒险。 第二段剧情是遇到萧鸣玉和逃荒队。显然，对方身上有个叫主线的东西，令苗新雨不得不在意。于是顺势和对方立下誓约，建立城池 ，平王荡寇，争霸天下。 但，到了淮南，她却感受到，连呼吸的空气仿佛都变了个样。过路的npc也有些……假，像是按照某种既定程序写出来的纸片人，与她面对闻嫂子这个为女弯腰的“绿叶”大不相同。 补丁更新后，大周的主要文武百官的设定更是往玛丽苏的方向愈演愈烈。 答案呼之欲出。 “你……不，也许是你们，还有事情瞒我。” 【不可能！！绝不可能！！】系统眼看瞒不住，但仍是嘴硬。 猜到内情，苗新雨再次喜上眉梢，喜形于色，喜气洋洋道：“让我找到证据，可就不只是现在这个价了哟～” 上一个补偿，给了她整整五万积分的巨款，以及小空间各个方面功能的升级。 006系统拿她没办法，只好悄咪咪联系主系统，果不其然被主系统狠狠喷了一顿。 “我怎么教你们的，要为公司节省开支，出了bug能瞒就瞒。你知道发一个补偿要写多少代码吗？可你们一个两个一点儿都不知道体谅领导，这个项目结项，都给我回去重新培训！” 它没说的是，没发现猫腻的玩家还是得不到赔偿款的。毕竟要给公司节省开支不是。 骂归骂，主系统老老实实地给苗新雨打了一笔巨款，二十万积分，以及无条件解锁了小别墅外边的大片空地。 006捂着脸回来，抖着声音问她：【宿主，你看这样可以了吗？】 苗新雨满意地点点头，二十万积分加上之前的，总共有三十五万左右，足够她在商城里买一个动力滑翔翼，飞行自由，犹有结余。若要批发武器，只会更加便宜。准备热兵器建军的进度前进了一大步。 空地可以开发来种地屯粮，也可以拿来堆放物资。但她却打算用这片空旷之地来充当靶场。没办法，在现世测试动静太大。 奖励很丰厚，不过她没高兴太早，“所以你们瞒着我的事情是？” 【呃……其实，主系统为了迎合大众审美，在新的补丁里添加了很多玛丽苏故事线。部分内容涉及剧透所以我不能说，但公开部分都在公告里写了的！】 也就是那长达五页的玛丽苏设定集 ，光有设定没有详细剧情。 006的声音更小了，【而且，呃，以我的权限 ，可以检测到这个世界线有另一个穿越者，也就是玩家的介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生者，她是本土npc，不算玩家。】 这他爹的确实问题很他爹的巨大无比啊！！难怪主系统给了这么多补偿！！ 苗新雨咬着牙，额头青筋毕露，她懒得猜猜猜，还是放了006一马，“这次就原谅你们！下一个主线任务呢？” 【呜呜呜太好了QAQ。】006委委屈屈咽下苦果，转而发布了新任务。 【叮！主线任务3：威望值达到十万人次。目前进度：5610/100000，完成后将奖励两百万积分！请宿主继续努力哦。】 她眉尾轻轻一挑，逃荒队就算算上今日的加入者，林林总总也就不到一千人。那多出来的这些又是哪儿来的呢？ 【有人在无意间替你宣传了呀！萧鸣玉的团队、山匪的背后势力，甚至谢秉主仆和你刚窃取的都督府库房，即使他们的核心人物都有意缩小知情范围，可凡是发生，就必留踪迹。】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传十，十传百，越是神秘越是令人畏惧。 可即便如此，还有九万多人次的空缺。 整个大周有两亿左右的人口，宣州占了其中两万，这还是经济强盛的州才能达到的人口水准。补齐空缺谈何容易！ “唔……我回去再想想。” 系统自己捅的娄子太大，衍生的巨额赔偿款让进度像开了火车一样快。那么，她也不介意人为再加把劲。 …… 车轮滚滚，不知不觉地，一千人的“逃荒大队”浩浩荡荡地，就走出了宣州地界儿。 护卫长林锵骑马在前头开路，恍然间，他发觉，队伍的前进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再看后头车轮印记的深浅，便更能确信。 是马车轻了。 林翚见他神色有异，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低声道：“确实轻了。” 沉重的粮食被苗新雨收走了半数，换上了军用压缩干粮、精盐、白糖等物。能不轻嘛！ 林锵听他的话音，“又是苗姑娘的安排？” 后者道：“明日用饭时，你就什么都懂了。” 马车里。 林环护着苗新雨交给自己的两根红薯藤，心中担忧不已：“也不知道那丫头在淮南怎么样了。她身边也没几个能打的，自己能支起来嘛。” “姑母何必忧心，苗姑娘心中定是有成算的！”恽夫人道，“咱们只管照她的安排行事，为她清扫北地的势力，才是最要紧的！” 不怪林环担心苗新雨的武力值，实在是她先天体术废柴，久站、起立都头晕，妥妥的现代病。 不管握刀或是打拳时，苗新雨的四肢都有自己的想法，各动各的，只有溜得还算快。后来林环就放弃将林家的祖传刀法传给她。不过她在射击一道上却很有天赋。 此时的宣城里。 苗新雨刚打完一套拳，出了一身热汗。她确实不是练武的料子，稍微动一下就像废了半条命。 运动完，她钻进空间的浴室里美美地洗了个澡，又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 古代在洗浴方面非常不方便。洗冷水容易生病，烧热水要花银子买薪柴，没有淋浴，洗不干净。好不容易洗完了，还要绞干头发，再手搓换洗衣服。 在现代，这些都有机器解决。 她想着，狗子够大了，等哪天闲下来也该给它洗一洗。 眼看日头升高，估摸着应当要到饭点了，苗新雨抱起狗子道：“走！今天吃好吃的去！！” 第56章 饮食 男人们都去牙行买小厮，叶芙蕖在另一间铺子教训新买的奴婢，此时都不在这里。 空落落的书肆里只有闻一萍看守。 苗新雨想把店门关了，两人一狗下馆子去。 闻一萍却没空理她。 此时她一手捧着《新华字典》，一手捧着《大周律》看得如痴如醉，头也不抬道：“我不饿！” 林家的奴仆，包括她在内都略读过一点书，通过偏旁部首查字典，连蒙带猜很容易再学会更多字。她二十年都没发现自己对大周的律法有兴趣，昨日拜托孙文买了书回来，到现在都没舍得放下。 “好吧～”苗新雨有些遗憾，也不好扑灭人家的学习热情，“哎——狗子，现在只有我俩能去咯。” “汪汪！”小灰口水直流，尽显馋狗本色。 她怕闻一萍看书忘了神，便从空间厨房里拿出一份新鲜热乎的饭菜，留在了书肆正厅的小茶几上。随即戴上帷帽，两手抱着狗子欢欢喜喜出了门。 宣州城的大街是分外热闹。 “卖果子咧——新鲜的果子——水灵灵的果子咧——” 叮咚叮咚。走街串巷的货郎摇动手中的拨浪鼓，惹得街上的小孩儿纷纷侧目。这时节的江南有太多物产可贩，货郎的挑子上挂满了各色吃食与玩具，任哪个孩子来了都走不动道。 苗新雨站在夹道上避开行人，眼看着小孩儿向他母亲撒娇，又眼看着他们完成了一场交易，踏着歌声与吆喝声兴高采烈地走远。 这就是大周最富饶的两个区域之一呀，一个是长安周边，另一个就是这儿——二京临安的周边。有运河水网在，淮南大半地方都属于临安的辐射区，都是令人魂牵梦绕的温柔水乡。 街上的行人、叫卖的小贩们虽受了兵乱冲击，可看面色，日子应当不是太难过。 “姑娘——姑娘——” “姑娘可要买花儿，我们这儿荷花开得晚，这时节正新鲜着！您瞧瞧——都是我儿媳妇今早刚摘的，都水灵鲜嫩着！” 躲在墙角的卖花儿老太太见她是个年轻女子，便热情地开口招揽生意，“美人当戴好花儿，您瞧瞧，这颜色最衬你，您要的话我多送您几朵——” 苗新雨不知道对方怎么隔着帷帽看得见她是个美人的。不过她看着花儿确实漂亮，便顺势买了三支，回去以后分给叶芙蕖和闻一萍一人一支。 本是隔着坐摊的卖花老太太们见此，瞬间都围了过来。 苗新雨是个好孩子，她不想再买了，可架不住整整一排的老奶奶热情招待。 于是她狗子也不抱了，散财般地走过每个摊子。一人给了两枚铜钱，每个摊子都买了几朵嫩生生的荷花，还是不同颜色的，各有各的可爱。 老太太们也不嫌收入微薄，来者是客。且两文钱足够她们回到村头找屠户，割上那么一点点廉价猪肉，也是一顿油水。 卖花儿的老太太手艺纯熟，伸手轻轻在花苞上一弹一撸，花苞就“噗”的一下乍然绽放。淡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炸开，刹那间，清香袭来。 大概是小灰长得毛茸茸惹人喜爱，老太太们拿莲蓬逗它。这馋狗不出意料地一口啃上去，然后呸的一下又吐出来。苦，不如肉香。 苗新雨抱着满满一怀的荷花不知所措，乖乖，一会儿走在路上别人会不会把她也当卖花儿的。 老太太可不管这些，开张了都高兴，“哎呦，老婆子就说这个颜色衬你，姑娘你低头，我给你插帽子上！” “哎——对，就这样好看，一朵一朵凑成堆儿，热闹！” 苗新雨只好蹲下身子，任由她们往帷帽的竹缝处插满了花枝，虽然她看不见，但是，头上真的好重啊！ 还有一把实在插不下的，只好带回去装瓶。不知道林大和家旺叔会不会喜欢花儿呢…… 对街的茶楼上，有人正巧目睹了全程。 “柳兄，柳兄！回神啦！你看不腻吗？街头巷尾哪儿没有卖花儿的，回临安让你看个够。”一个学子随窗望去，不禁腹诽，一群老太婆摆摊卖花儿有什么好看的。 柳绥停下抚扇的手，眉眼带笑，“花不同，人亦不同。” 他清澈的眼眸中，映着方才那一抹低头买花的浅色倩影。虽看不见帷帽下的脸，但他就是莫名觉得，这花儿的颜色真的很衬她呢。 太子独孤旻唰的一下打开折扇，“柳公子雅兴。” “哈哈，殿下天潢贵胄，定然更是品味不俗。”底下有学子恭维道。 “哎，今时今景，有好茶好酒，可惜没有一首看得过眼的诗，本太子实在难有兴致啊——” 宣州偌大一个城，自誉地灵人杰，号称此地学子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如今一看，连首像样的诗都作不出来，还想找考官投卷，呵。 “哎嗨嗨，您这话说的……”那人一席恭维之语被堵在腹中，顿时脸色涨红，难堪不已。 可独孤旻低着头喝闷酒，不理任何人。再转头看看柳绥，只见那人耳根微红，神色迷离，又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理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苗新雨从乱洋洋的集市上穿过，又在骑楼老街上淘到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儿。 骑楼下店上宿，一楼是铺面，楼上是店主住宿之地。店中卖的多是自家妇人做的小手艺，和各家传下来的营生。依旧是文房用品居多，也有不少手抄画本子，内容恶俗，情节老套。 另有各式手串、编绳、女工刺绣、布匹、炒货……价钱比刚才得集市贵些。偶尔会在街角遇到摆摊算命的假瞎子和给人画像的画师。最热闹处，是一个猴戏团在耍猴儿，赢得阵阵喝彩。 随意考察了一下宣州城的物价，热闹也看够了。现在肚子是真饿。 出了骑楼老街，便是城中心的正经商业区，也就是宣州城的CBD。 第57章 餐馆 苗新雨终于走到一家一看装修就气势恢宏，整个外墙每一道屋檐都洋溢着铜臭味的酒楼。 就它了！ 三家铺子之一，准备要做的是饮食生意，今日正好来采采风。 “客官您几位？” “就我。” 店门口的迎宾有些为难，“您这爱宠……”吃饭的地方肯定不能随便让狗进去，否则掌柜的还不撕了他。 小灰听出来这人不待见它，立刻汪汪汪大叫起来。它已经受过严格训练，不咬人不扑人，就坐在原地张嘴开骂。 迎宾听不懂狗话，但就是莫名觉得它骂得很难听。 但苗新雨铁了心要带狗子吃顿好的，只见她甩出两个银疙瘩，“够不够？” 俩银疙瘩目测有二十两，足够他们家一桌最好的菜了，“可是……” 苗新雨一看，“还不够？那这些？”她又亮出一张金叶子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此时迎宾知道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客户，咬咬牙道：“您稍等，小的去寻掌柜的通融通融！” 没一会儿，掌柜的扶着他的大肚子急匆匆走出来相迎，“原来是贵客，小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这边请！” 迎宾小二走在前面，引着苗新雨和狗子大摇大摆地进入酒楼。 一进门，先见到的不是食案与围在一起吃喝的客人，而是一面巨大的高墙。上边提满了各方过路的文人笔墨。 店内食客不少，许是秋闱将近，食客们即便不是学子，也在兴致勃勃地斗诗，斗酒，斗书画。偶尔出一两句惊艳之语，店内便满是喝彩声。 上到二楼雅间。 “客官，这是小店最好的包间！”掌柜的替她撩起雅间珠帘请她进去，又准备用热茶为她涮一遍餐具时却被苗新雨拦下，“啊，那您慢用，我这边就先不打扰了！” 临走前还给了刚才跟来的小二一个凛冽的眼神：给我伺候好了！ 雅间临窗，方便客人把酒临风，远眺观江景。清风袭来，吹起珠帘，珠子撞在一起啪嗒啪嗒作响。 苗新雨这才摘下这顶存在感极强的帷帽，露出不施粉黛的脸。 店小二瞬间看呆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不懂诗，在大周也读不到这首诗。不过这位姑娘的脸确实与荷花相称，清丽脱俗，洗尽脂粉气。 肚子饿得咕咕叫，见小二还不给菜单，苗新雨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什么玩意儿，看呆了？ 今天是怎么回事，老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是这顶插满花的帽子太怪异？可她已经摘掉了呀。 她知道知道长得不难看，气质也有那么一些，否则找第一份工作时，也进不了新闻台。但，自己的颜值应该也没这么夸张才对。 苗新雨暗道不对劲，马上在脑中质问系统怎么回事。 【很正常的啦。补丁，都是补丁的原因！剧情正在往玛丽苏的方向进行！价值二十万积分的补丁啊呜呜呜，有一半都是从我的薪资里扣的呜呜呜——】 “小二，上菜！” 店小二终于回过神，应道：“噢噢，姑娘您要什么菜……我们家有……” 苗新雨抬手打断，“直接全部来一份，要小份的。去吧。” 终于把小二支走，她开始接着心中方才一闪而过的想法继续推理。 她家系统是个老六，每次脱线都给她带来点麻烦。不能指望它。 前脚刚暴露剧情玛丽苏化，后脚统子又说……赔偿款有半数出自它的工资。还有半数，是主系统贴补的，还是，从另一个可能存在的系统手里扣…… 成为变数的是什么呢？另一个玩家，还是那个重生者？亦或是她不知道的存在？ 店小二离开没一会儿，又带上来八个侍者上来布菜。 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软兜长鱼、清蒸鲈鱼、糯米藕、煮干丝、糟熏鲫鱼、荷香鸡、清炒虾仁、酒酿元宵……十几碟荤素菜色流水般地摆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超过半数都是水产，不愧是靠江而建的酒楼。 一个侍者取来一个软垫，给了小灰一个食盆，让它躺在软垫上慢慢啃烧鸭，也不会弄脏地方。 “小二，再给我家狗子弄点半生的肉来。”是时候激一激狗子的本性了。 “是！” 不出所料，小二取来的是一盆羊肉。大周以吃牛羊为贵，贫者才吃味道腥膻的猪肉。但牛要用来犁地，哪是想宰就宰的？ 苗新雨低头扒了一口饭，再看看桌边的狗子啃鸭子啃得开心，不禁哑然失笑。 对窗吹着江风，品味河鲜，这感觉不赖。 小二道：“客官，可要琴师来为您弹琴助兴？” 掌柜的说，这位姑娘接下来一年都可以来他们临风楼随意吃喝。面对一出手就是一张金叶子的大客户，当然要以最高规格对待。 带宠物上来算什么，以后苗新雨来了都那能直达最好的包厢。 苗新雨想了想，“算了，还是下次吧。” 实在是留下的文人学子太过吵闹，如今听琴还要忍受杂音，那可就不美了。 “是。” 大周食面为主，尤其以胡饼为最常见得主食。鱼米之乡更爱食稻米，不光主食是米饭，点心也做得糯叽叽的。 苗新雨各咬了几口就不吃了，让店小二包起来。 饭菜和点心剩了很多，正好苗新雨晚饭也懒得让人煮，随即写了个地址，让店小二安排跑腿送到她们的店里。 没错，大周已经出现了外卖跑腿服务。就是没有在现代这样方便。 回店里时叶芙蕖和闻一萍都在，林大等人也都回来了。 几人见苗新雨摘了帷帽露出脸，眼中纷纷闪过惊艳之色。 闻一萍是个嘴快的，直接道：“苗姑娘，你今天特别特别漂亮！” 孙文在一旁狠狠点头，“对对对，特别漂亮！比天仙还美！”说完感觉不太对劲，苗好像就是一位谪仙来着。 “姑娘今日似乎稍做了些打扮。”叶芙蕖道。 她心思到底比其他几位敏感些，此时也很纳闷。虽说苗姑娘今日也就换了一身寻常衣服，但似乎也没有刻意装点什么。 苗新雨看着他们诚恳的神色，不知此时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梅开二度以后，还有个梅花三弄。 救命，突然感觉心好累。 第58章 滤镜 此时不得不得揽镜自顾一下。 “真的很美吗？”苗新雨对着镜子照照左脸 ，再照照右脸，怎么看都是她原来那张脸。好看是好看的，但应该不能自比娥仙。 “当然美！”孙文最激动，“比话本子插图里的狐仙还美！”螓首蛾眉，香腮似雪 ，盖是如此。 苗新雨把镜子转向叶芙蕖与闻一萍，“我方才留心看过，你们俩似乎也变了些。”好像所有长得不赖的人都被蒙上了一层玛丽苏滤镜。 这两位林府的前丫鬟，长得也比一般人端正秀气，又是二十啷当的年纪，脸上都是软乎乎的胶原蛋白。两人对镜一照，确实更美三分。 “真的诶！”闻一萍一手摸着脸，扯了扯自己的脸皮，不是她自恋吧，可镜中的自己确实比以往更上相些。 叶芙蕖皱着眉毛，“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文见状觉得甚是有趣，凑上来也照了照，“为什么我看自己也有这种感觉？”看久了差点爱上自己。 林家旺一把年纪，见几个小姑娘围在一起照镜子玩儿，不禁老脸一红。自己咋陪着几个小娃娃耍。 但闻一萍没放过他，“家旺叔，您也来照照，还有林大哥十三哥也来试一试！” 然而这几位容色平平，滤镜没落在他们身上。 苗新雨打断几人，再不阻止就要往全员水仙的方向而去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讲了网上听来的魔改版白雪公主，现在遭到了来自魔镜的报应。 总之，2.0版本带给她的“惊喜”又多了一层。 …… 此时，柳非雾身着一套浅碧轻纱罗裙——款式与衣料都是时新的。她满头珠翠，妆容精致，每一抹脂粉都透着象征高贵的香。 她坐在雕花檀木的椅子上，摇着团扇静静看着兰猗和桃夭忙活。 香皂几乎是每一位穿越者都要做一遍的物件，然后将香皂、自制胭脂水粉、甚至香水等物卖给高门贵妇们。一面打通人脉关系，一面大赚一笔。 柳非雾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但制造香皂要经过皂化反应。在没有搅拌机的古代，把碱和油混在一起搅和成膏状，要费上好一两个时辰，搅得人手酸。 也不知道那些种田文女主怎么忍过来的。 桃夭负责碾碎花瓣，提取其中的香气。由于没有蒸馏法，这些鲜艳的花瓣被融合进香皂中后，其实留不下多少香气。更多的是充当天然染色剂。 好在如今是秋季，临安的桂花开了。第一批香皂中，最香的就是桂花皂。 兰猗被派发来打发皂基，她已经搅了三天，所有凝结成膏状的皂基几乎都是她负责搅和的。 草木灰与油脂混在一起会散发热量，可搅拌皂基不能停太久，她只好一边忍着闷热一边搅拌。背后的衣衫早就被汗水浸湿，可柳非雾没让她停，她只好不断地搅。 于这“香皂”一事，小姐不愿用除了她的桃夭以外的人，于是所有的活计都落到她们两人头上。 兰猗搅到后面实在搅不动，便放下木棍撂到缸中。挨骂就挨骂吧，到时候，只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柳非雾见她不动，停了扇，睨了一眼一旁想去接力的桃夭。后者感受到目光，不禁脖子一缩。 得，两个小姐妹真是拆不散。 她自觉无趣，也不愿在闷热的屋中多留，随手丢下手中的绣金团花扇，悠悠出了屋子。 秋风潇潇，柳府小院里的树还存着最后一丝属于夏季的气息，白色的小花苞含羞带怯地绽开一些。 风一吹，花儿便落到她头上。抬眸向上望去，是橙黄色的天被框在了四四方方的院墙内，以及她的眼眶里。 呼—— 柳非雾吐出一口浊气。 她那位只活在下人们传说中的嫡亲大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 入了夜。 宣州城某个小铺子里，灯火通明。 三家铺面，有一家拿来卖百货，另一家用来做酒肆。 而书肆不需要另作装修，明日便能开张。 为此，苗新雨从骑楼老街那儿淘来一块空匾额，夜里拿回来亲自题字：壹贰书肆。 孙文吐槽道：“这也太随意了！”他们的目标受众都是些读圣贤书的文士，这大白话书肆真的能受欢迎嘛！ “你就说这个名儿好不好记吧！”1234，朗朗上口，还方便后面大搞数理化。 叶芙蕖将装订好的诗集一一陈列在书肆大堂，最显眼的地方，眼睛没问题的都看得见。这一大批原是打算放到书肆里当核心产品的，卖给广大文人学子。 苗新雨想到今天白天的玛丽苏事件，叹息道：“我改主意了。这些《杂诗选》不卖，而是作为消费高的老客人的礼品送出去。” 炸一炸未知的另一个穿越者。 如果对方发现了另一个穿越者的存在，很可能会亲自前来书肆查验。一招先发制人，届时，自己在暗，对方在明。黑户就是这么方便。 叶芙蕖翻过里边的诗词，不由得为此惋惜，“可惜了，佳词妙语竟不能光明正大地见天日。” 《杂诗选》里收录了三百首诗词，作者全署名为佚名。不过诗词风格各异，有的清丽婉约，有的沉郁顿挫，有的浑厚磅礴，有的浪漫飘逸。很容易猜出作者并非同一人。 但这些诗词无一不精妙非凡，文采飞扬，令人读罢后，恨不得立刻飞去见一见背后的作者。只可惜他们的希望注定落空。 “酒香不怕巷子深。卖肯定要卖，但要保神神秘感。”苗新雨笑道，“大周既然以诗选官，文人学子即便没有诗瘾，平日也是不得不作诗、读诗。秋闱未过，城中尽是学子，咱们趁机办个活动如何？” “活动？” 苗新雨已列好了各项事宜，道：“飞花令。我已熟读这三百首诗，明日开张，便由我来用里面的诗对答，谁最先将我对下去，谁便能拿到第一本《杂诗选》。” 这样既能在文人学子中获得名声，又能在暗流涌动中，缩小另一个穿越者的所在范围。 叶芙蕖眼眸一亮，拊掌期待道：“此法甚好！” 除了诗集，还有孙文正在赶制的美人图。 众人选出了俊男美女各四位，分别是影视剧里的杨戬、展昭、许仙、吕布、貂蝉、嫦娥、女儿国国王、杨玉环。尽可能照顾到更多人的审美。第一批只能先做这么多。 彩印海报为一档，只印了各十张；再由孙文用毛笔写生一遍，到此已经有些走样，但普罗大众更习惯欣赏这类风格，此为二档；第三档为雕版墨印，只有寥寥几笔，足以窥见几分风情，但到底显得潦草，此为三档。 一档、三档全部由机器完成，只等孙文画完二档，再放进打印机打印。 此三档每张美人画像都有编号，不能直接购买，而是盲盒抽卡模式。第一抽免钱，十抽不出二档，便直接送一幅。 噱头拉满。 余下的书册，大多是由林大与林十三外出采买回来的寻常书籍，用来充当一个平凡书肆里该有的书册。实际上，这些都是苗新雨用来铺路的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