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抛夫,后弃子,转身我再嫁权贵》 第一章 不是纳妾,是娶平妻 春雨绵绵,一连下了十几日。 江慈坐在梨木雕花椅上,柳眉轻蹙,侧头看窗外的雨。 与江慈对立而坐的是她的丈夫赵怀安。 赵怀安朝服未换,俊美的脸上是耐性磨尽后强行压制下来的怒意,“江慈,你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是锦绣在帮你操持家务,教导孩子,照顾婆母,若是没有她,你如何能在庄子上安心养病?我以为你回来会感激她,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与我闹!” 江慈收回目光,垂下眼睑,声音带着些冷意,“夫君觉得纳妾是小事?” 赵怀安有些压制不住怒火,声音也高了不少,“什么纳妾?是娶平妻,锦绣进门后,是平妻,与你平起平坐。” 江慈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自古以来,根本没有平妻一说,尤其是高门大户,若非要说有,也不过是商贾人家想出来的宠妾灭妻之道罢了!” 赵怀安眸光发冷,剑眉紧紧皱起,“江慈,你说话非要这么难听么?你要知道,不管你同不同意,锦绣都一定会入我赵家的门!” “所以夫君并不是来与我商议的?” 赵怀安一噎。 江慈眼中讥讽更甚,“夫君可记得半年前曾与我说过什么?” 半年前,赵怀安带着全家回乡祭祖,半道遇上山匪,她为救婆母,以柔弱之躯与山匪缠斗,不慎滚落山坡,伤的极重。 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来。 她醒来后,赵怀安红着眼守在她床前,紧握她的手,说此生都会记住江慈的大恩大德,更指天发誓,他这一世定一心一意待她,绝不纳妾。 可仅仅过了半年,那誓言便不作数了。 赵怀安自知理亏,言语中已没有了方才的底气,他道,“江慈,她进门后并不会妨碍你什么,你还是赵家的当家主母,两个孩子的母亲,是我赵怀安明媒正娶的妻,我待你也会像从前一样好,不会有什么改变。” “况且,锦绣性情温和,不争不抢,只要和她相处过的人,都会觉得温暖舒服!” 江慈抬头看赵怀安,瞧见他说起周锦绣时,眼中满是浓情蜜意,仿佛声音再大一些,便会亵渎她的好。 江慈扯着衣角,紧紧的攥了攥。 “所以是我不好,对吗?” 赵怀安有些恼怒的瞪了江慈一眼,“江慈,你非要曲解我的意思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从什么时候起,你竟变得如此蛮不讲理!” 江慈红了眼眶。 沉默了一会儿问,“雪儿和腾儿同意吗?” 他们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叫赵凝雪,儿子叫赵瑾腾,一个八岁,一个七岁,是一对姐弟。 江慈含辛茹苦的将他们养大,赵家穷困潦倒的时候,江慈吃糠咽菜,却从未短过两个孩子一口吃食。 两个孩子也乖巧听话,平日里最是粘着江慈。 赵怀安点头,“雪儿和腾儿都希望锦绣早些进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是锦绣教他们读书认字,腾儿还说锦绣教的比书塾里的先生教的还好,也不再逃学了,相信在锦绣的教导下,腾儿往后定能有出息!对了,雪儿和腾儿已经提前改口叫锦绣娘了。” 江慈听了,心里涩涩的,指尖透过衣角的布料,几乎掐进了肉里。 那可是她生养的一双儿女! 怎么可以叫一个来抢她丈夫的女人作娘! 江慈死死咬着下唇,想装的坚强一些,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泪眼模糊的看着赵怀安,心中还残存着最后一丝期望,“那母亲呢?” 她救过老夫人一命,老夫人若是知恩图报,定会阻止。 “这半年来,你不在府上,母亲全凭锦绣在照顾,若是没有她,母亲的身子骨怕是早就垮了。” “所以,母亲也同意了?” 见赵怀安点头,江慈只觉得讽刺至极。 嫁进赵家九年,她尽心尽力的照顾婆母的起居,夏天怕她热了,冬天怕她冷了,可谓是无微不至。 甚至在危难关头,舍命护住婆母。 她以为她和婆母的感情,会比一般的婆媳亲厚。 可事实却不是! 赵怀安说道,“自打半年前路遇山匪,受了惊吓,母亲的身子便不太好,但好在有锦绣悉心照顾,母亲才渐渐恢复康健,母亲很喜欢她!” “呵……”江慈捂着胸口,“母亲会恢复康健,难道不是因为有韩神医的医治么?我不曾想,周锦绣竟也懂医!” 她去庄子上养伤之际,赵母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她得知后,便拖着重伤的身子,亲自去了一趟仁安堂,将从不对外看诊的韩神医请到了赵府,为赵母看病。 这一看就是半年,半年过去,赵母的身体康健,可功劳却成了周锦绣的。 赵怀安也想起母亲身体能康健是韩神医的功劳,他面色稍有尴尬,却很快缓和下来,他抓住江慈的手,如往常和她亲密时那般柔情蜜意,却是劝道,“江慈,你就体谅体谅我,体谅体谅腾儿、雪儿和母亲,他们已经离不开锦绣了。” “我保证你还是赵家的当家主母,锦绣也不会动你的掌家权,她只是单纯的爱我,想陪在我身边而已!就这么个小小的请求,你就成全她吧!” “你觉得我是怕她抢我的掌家权?” 江慈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赵怀安出身寒门,少年时立功成了将军。 她嫁进来的时候,赵家一贫如洗。 这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用自己的嫁妆堆起来的。 若不是娶了她,赵府到现在都只是个空壳子。 他竟觉得她贪恋掌家权! “难道不是?”赵怀安问的理所当然。 江慈泪眼婆娑,颤着声说道,“我嫁你九年,相夫教子,孝顺婆母,为你赵家倾尽所有,婆母遇难,我舍命相救,婆母受惊夜不能寐,我拖着重伤的身子用我江家的脸面请来韩神医替婆母医治,你在朝堂遭同僚排挤,我厚着脸皮,求父兄为你周旋,赵怀安,我自问没有一处对不起你,对不起赵家,可你,背弃誓言,欺我辱我,你当真对得起我?” 一番话,说的赵怀安没了脸,也彻底没了耐性。 他恼羞成怒的指着江慈,“明明是你自己善妒不容人,却还指责起我来了,江慈,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罢,拂袖转身离去! 第二章 锦绣娘 江慈想追上去,可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翠儿赶紧上前将人扶住,“姑娘,您这是何苦呢?” 江慈再也忍不住,大哭出声,“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实在想不明白,半年前,明明还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半年后,怎会变成这样? 翠儿也哭了起来,“姑娘,姑爷太薄情了,若不是姑娘您,赵家哪有今日,他竟还逼着您给别的女人腾位置,您太苦了!” 谁能想到堂堂江尚书家的嫡女,下嫁给寒门将军,竟是个这样的结果。 九年前,江慈刚满十六,父母对外放出择婿的消息后,京城中求娶的人便络绎不绝。 甚至还有王孙贵族。 可三挑四拣,却怎么也拣不出合适的人选。 最后,赵怀安在江府门前跪足了三天三夜,并指天发誓,若是能娶到她江慈,那他便一辈子不纳妾,只守着她一人。 江家人都为之动容。 尤其是江慈。 可后来一家人思量过后。 母亲说人心难测,即便今日有这样的决心,来日说不定又因别的事,会改变。 父亲觉得女子不该下嫁。 三个哥哥和长姐亦都觉得这桩婚事不妥。 可她却像是鬼迷了心窍一般,认定了赵怀安。 并坚信赵怀安一定会遵守誓言。 因为这事,她和父母兄姐都闹的不太愉快。 最后,她以绝食威胁,最终让父母兄姐妥协,出嫁那日,她对父母兄姐放话,“你们瞧着吧,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赵怀安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初成亲时,赵怀安确实待她不错。 但凡有时间都在家中陪她。 婆母刁难她,赵怀安也总是站在她这边。 生下雪姐儿和腾哥儿后,他们夫妻感情更浓。 京城中的官眷但凡见着她,无不羡慕的说上几句,“江慈,你的命可真好!” “江慈,若我也能有一个这般专情又体贴的夫君,我便是每天吃糠咽菜,都会笑出声来!” 她每每都笑的甜蜜。 如今再想想,却觉得这些话,嘲讽至极。 “夫人,腾哥儿和雪姐儿来了!” 江慈听到外头丫环的传报,赶紧擦干脸上的泪珠,又拢了拢发丝,“快让他们进来!” 她离府半年,刚一回府便听说了赵怀安要娶平妻的事,还没来得及见自己的一双儿女,便与赵怀安吵起来了。 眼下听着她的一双儿女来见她。 心里的难受冲淡了一些。 毕竟是自己生养长大的孩子,就算被别的女人哄骗了几句,她便不信,那女人真能将他们从自己身边抢走。 她不信她的孩子会叫别的女人娘! “娘!” “娘!” 两孩子一进来,便争先恐后的扑进了江慈的怀里。 江慈搂着他们,眼眶再次泛红。 “雪儿、腾儿,这半年你们过的可好?娘在庄子里天天都想你们,你们在府中,可有想念娘?” 两孩子立马点头。 江慈又连忙捧着两个孩子的脸看,瞧着他们并没有因为她不在府中而消瘦,心中总算欣慰不少,“半年不见,你们都长高了,再过几年,雪儿都该比娘高了,腾儿也该比爹高了!” 赵瑾腾微微仰着头,圆润的脸上有些得意,“那是,这半年锦绣娘将我们照顾得很好,锦绣娘每天都让厨房给我们做好吃的,娘回来了,也能吃到好吃的了!” 江慈浑身一僵,“锦绣娘?” 赵凝雪兴奋的解释道,“娘,你还不认识锦绣娘吧?她人可好了,她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像黄莺唱歌似的,她还教我们读书认字,她教的可好了,我和弟弟的学业都进步不少,爹爹都夸我们有长进!” 江慈整个人如遭雷劈。 赵怀安说的竟都是真的! 两个孩子不仅接受了周锦绣,还喊她作娘! “娘,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赵瑾腾见江慈愣住了,疑惑的问道。 赵瑾腾是男孩子,心思没那么细腻。 赵凝雪是女孩子,心思比赵瑾腾细腻得多。 她立马察觉了江慈的不高兴。 赵凝雪的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原本搂着江慈手臂的手也松开了,“娘,你是不是不喜欢锦绣娘?” 前几天,她见锦绣娘总是走神,便问锦绣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锦绣娘告诉她,她娘要回来了。 锦绣娘说她娘回来后,一定容不下自己。 她当时还跟锦绣娘说,她娘宽容大度,不是小气善嫉之人。 江慈回过神来,咬牙告诉赵凝雪,“雪儿,你不能叫她娘,她是个来抢你父亲的女人,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她对你们好,是有目的的,你相信娘,不要与她亲近,远离她,你想要什么,娘自会满足你……” “够了!” 江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赵凝雪冷冷打断。 赵凝雪和赵瑾腾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两个明明该与她最亲的孩子,此时却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她。 赵凝雪冷冷说道,“锦绣娘说的一点没错,你真的容不下她!” 江慈心里‘咯噔’一下,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个孩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孩子,竟会不信自己。 不过短短半年,他们对周锦绣的信任已胜过她这个亲娘! 周锦绣的手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 “雪儿,你不信娘?” 江慈伸手想去拉赵凝雪和赵瑾腾,可赵凝雪却拉着赵瑾腾又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江慈的手。 江慈抓了个空。 “我已经长大了,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锦绣娘是好是坏,不用娘告诉我,我自会分辨!” 纵使今天已经被赵怀安伤了一次。 可眼下听着赵凝雪冷漠疏离的话,江慈的心仍旧钝痛不止! 她强忍着泪水,“雪儿,你当真不信娘?” 赵凝雪见江慈红了眼眶,心中也有那么一瞬间的难受。 但想到锦绣娘因为娘要回府,愁的吃不下,睡不着,她心中对娘的那一丝残存的心痛也消失了。 她想不明白。 一家人开开心心不好么? 为何非要将锦绣娘赶走,闹的所有人都不高兴? 她娘就是善妒、小心眼、不容人! 难怪刚才听下人说爹发了好大的火。 爹娶了娘这样的妻子,也很头痛吧! 第三章 只有她过的不好 赵凝雪失望的看着江慈,“娘,你非要这样吗?” 江慈纵使痛的心都在滴血,但不得不做一回严母。 赵凝雪和赵瑾腾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都是极容易走偏的年龄。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放任她们走偏,那便是害他们一辈子。 倘若那周锦绣是个好的,她兴许就真的不管了,可周锦绣偏不是! 周锦绣趁着她不在府内,用尽心机手段,笼络全府上下的心,为的只是做个好人么? 自然不是! 想到这里,江慈冷下脸来,严肃的看着赵凝雪,“是,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娘,就不能再叫周锦绣娘,也不要再理会她!” 赵凝雪抿唇,而后脱口而出,“娘这是要让我和弟弟做选择么?娘可真狠心,锦绣娘就从来不会让我们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她明知道娘不会容她,她还告诫我和弟弟要敬重娘,不可因为她和娘起冲突,相比之下,娘的心胸就太狭窄了!” “雪姐儿!”翠儿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喝住赵凝雪。 “夫人往日对你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伤夫人的心?” 看着江慈难受的惨白的脸,翠儿心痛极了。 赵凝雪冷哼一声,“我说错了么?我竟不知,我说几句真心话,竟能伤了娘的心,娘就这么听不得真话,非要我和弟弟说假话哄你么?娘,我是你的女儿,我希望你好,我劝你别闹了,锦绣娘进了门,也不会和你争抢什么,我和弟弟一样是你的儿女,一切都不会变,可若是你非要执迷不悟,一味的闹腾,那就别怪我和弟弟不认你!” 江慈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凝雪。 八岁的赵凝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那么一丝闪烁,似乎也在衡量这话会不会太过份。 可最后,她还是说了,并且坚定的看着江慈,并没有收回这话的打算。 翠儿气的浑身发抖。 赵凝雪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闭嘴!你这是要逼死你娘么?” “我又没说错!”赵凝雪梗着脖子反驳,话是这样说,可语气明显弱了不少。 江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 将目光从赵凝雪的身上移开,她看向赵瑾腾,“腾儿,你也不听娘的话么?” 赵瑾腾没有赵凝雪那般坚定,他看了看江慈,又看了看赵凝雪,烦躁道,“我不知道,娘别问我了,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姐姐的!” 他想不明白,娘一回来,怎么全家人都变得怪怪的。 虽然他很想娘,但他不喜欢这样。 听了赵瑾腾的话,江慈微松一口气。 以前,她总嫌儿子性格太软,将来难成大事。 眼下瞧着,腾儿性格软,也不见得是坏事。 性格软,耳根子也就软,兴许多教育教育,就能拉回来。 待他走上正轨,再教他要坚定心性。 江慈正要和赵瑾腾说道理,却听外头有人通传,“夫人,老夫人唤您过去!” 赵凝雪听了,赶紧说道,“既然祖母找娘有事,那我们就不打扰娘了!” 说罢,拉着赵瑾腾跑了。 翠儿也顾不得去追两个孩子,只忧心忡忡的看着江慈,“姑娘,老夫人这个时候找您过去,怕是要说服你同意姑爷娶平妻!” 江慈垂下眼睑,起身,“早晚都会找来!” 和赵怀安吵了一架,又和雪儿、腾儿闹的不愉快之后,江慈的心反倒平静了一些。 她带着翠儿出了院子,走在布置的极为雅致的内道上。 记起九年前,她嫁进赵家时,这府中除却基本的建筑,桌椅板凳都没多几件。 更别说亭台游廊、假山流水了。 眼前的雅致,都是她用自己的嫁妆一点一点布置起来的。 之前赵怀安待她专情,她多付出些,并不觉得委屈。 可如今来了个周锦绣。 周锦绣不单止要和她抢丈夫,还要与她平起平坐。 她费尽心思装点起来的府邸,她一心一意扶持起来的丈夫,她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要分一半给另一个女人。 若是个妾氏也就算了。 可他张口就要平妻之位! 他怎可如此伤她? 江慈不忍多看,快步去到赵老夫人院子里。 屋里除了赵老夫人,还有赵家大哥赵怀忠的妻子庄氏,以及赵家三妹赵怀素。 赵怀忠也是个武将,不过,他没有赵怀安好运,他在军营里一直没什么建树,回到京城,也就做了个小小的守门将。 妻子庄氏则是小门小户的女儿,性格温和,甚至有些软弱。 赵怀素今年十六,正在相看人家。 江慈没进来之前,两人正陪着赵老夫人说话,似乎说到什么有趣的事,脸上带着笑意。 江慈进来后,三人都不约而同的闭了嘴。 “母亲、大嫂。” 江慈如平常一样,和长辈打招呼。 赵怀素也起身唤了一声,“二嫂!” “江慈,快来母亲身边坐。”赵老夫人笑着朝江慈招手,待她走过来,便亲厚的拉住她的手,“你在庄子里呆了半年,我着实是不习惯,这家里没有你可不行!” “是吗?”江慈淡淡道。 她倒是瞧不出她不在府里,有谁不习惯。 赵老夫人倒是比半年前更圆润了一些。 赵怀素也娇美不少。 甚至连庄氏都似乎白净了一些。 想来这半年,只有她自己过的不好! 赵老夫人笑道,“见过雪姐儿和腾哥儿了吧?这两孩子皮得很,你不在的这半年,可把府里的人折腾坏了,不过好在也懂事不少,也没将他们喂瘦,不然你回来,我都不知如何向你交待!” 庄氏和赵怀素都跟着一块笑。 庄氏道,“母亲日日说雪姐儿和腾哥儿皮,可心里却最是疼爱他们,怎舍得将他们喂瘦?” 赵老夫人嗔怪的瞪了庄氏一眼,“就你嘴多,雪姐儿和腾哥儿是我的孙儿,我怎会不疼?再说了,你的兰姐儿和鸿哥儿我便不疼了?” 三人笑作一团。 只有江慈听着这些话,觉得心里如针扎一般疼。 赵老夫人这话分明是在警示她,她生下雪儿和腾儿,为人妇、为人母,她没有退路和选择。 只能任他们摆布。 若是她乖乖接受,那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若是不接受,便是自讨苦吃。 江慈没有笑,只是淡淡的将手从赵老夫人的手中抽回,“母亲也同意周锦绣进门?” 第四章 她不同意 说到周锦绣,屋子里的笑声瞬间打住。 如同被一把锋利的切割刀突兀的切断。 赵老夫人眼神闪了闪,语气悲悯,“锦绣也是个可怜人,家中父母皆亡,原本许了人家,可那未婚夫又是没良心的,见她父母双亡,便毁了亲,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在澄州时常遭人欺负,上次我们回澄州祭祖,正巧遇上她被族中叔伯欺负,你可知那些叔伯想做什么?” 赵老夫人顿了顿,义愤填膺道,“他们居然想将她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做填房,怀安一气之下便与她那些叔伯理论,结果她那些叔伯却反咬一口,说她与怀安有染,当时在大街上,围观之人众多,锦绣羞愤欲自尽,万般无奈之下,怀安只得向她那些叔伯求娶她!” 江慈看着赵老夫人,“所以,半年前你们是迫不得已才接周锦绣进府的?” 她为救赵老夫人重伤昏迷,赵怀安守了她几日,待她醒来,她被送往庄子医治,而他们则继续前往澄州老家祭祖。 之后,赵怀安也曾去庄子上看望她。 可他却没有提过接周锦绣进府的事。 因此,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赵老夫人的眼神闪了闪,但立马笑着道,“当时那情况,我们若是不接锦绣回府,那她便只有死路一条,锦绣的母亲与我是手帕交,我没有理由见死不救!” “那种情况下,确实该救!”江慈点头,微微一笑,“既然当时是权宜之计,那求娶之事便作不得数,如今来到京城,我定会为周姑娘寻一户好人家,再给她添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也算对得起母亲那手帕交了。” 赵老夫人没料到江慈会这样说,愣了一下,而后解释道,“这怎么行?当日怀安求娶锦绣,许多人都瞧见了,若是如今又让锦绣改嫁他人,岂不是坏了锦绣的名声?” “所以周姑娘那些叔伯也愿意周姑娘给人做妾?” 赵老夫人笑的一派和气,“傻孩子,是平妻,不是妾,锦绣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举人,家中还有长辈在朝为官,她的身份是做不得妾的,往后在府中,与你平起平坐,倒也两全其美。” 江慈垂下眼睑,神色冷淡,“倘若我不答应呢?” 赵老夫人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住,“江慈,你平日里最是体贴懂事,你何必为了一个周锦绣闹的家中不睦?若是传了出去,世人都该说你心胸狭窄、不容人,于你的名声有损。” “再说锦绣进门,于你来说,并无半点损失,她自幼饱读诗书,教导孩子极有一套,不过短短半年,雪姐儿和腾哥儿的功课便长进不少,假以时日,待腾哥儿考取功名,荣耀还不全都是你的?” 江慈面容越发的冷淡,“那我呢?我往后在府中做些什么?” 她的丈夫和一双儿女都交给了别人。 她反倒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赵老夫人拍了拍江慈的手,面带不悦,“你不照样掌着府中的中馈,做赵府的当家主母么?” 江慈轻嗤了一声,站了起来,“我离府半年,对府中事务早已不熟,这半年既是大嫂在掌中馈,那母亲便继续让大嫂掌,总不好因为我回府,便剥夺了大嫂的掌家权吧?” 庄氏听了江慈的话,急忙说道,“二弟妹,你别误会,这半年是因为你不在府中,我才暂代你掌家,你一回来,这掌家权是要交还给你的!” 江慈只觉嘲讽至极。 她嫁入赵家九年,掌家八年。 赵家除却九年前赵怀安立功后,圣上赐下一箱黄金以及几间铺子和百亩良田外,一贫如洗。 她嫁进赵家的第一年,那箱黄金便消磨用尽,铺子也因经营不善,陆续卖出,百亩良田倒是还在。 只不过因地处偏僻,光靠租赁,收入并不多。 到了第二年,赵府入不敷出,赵老夫人便找了个理由,将掌家权交给了她。 这些年,说是她在掌家。 其实是她用自己的嫁妆在养着全府上下。 连赵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环,都是她陪嫁的人。 庄氏、赵怀素身上穿的衣裳,头上戴的首饰,皆是她置办的。 她陪嫁的铺子里,便有首饰、布匹铺子。 之前她觉得赵怀安待她一心一意,因此,她并不吝啬府中众人花销。 可如今,赵怀安变心,赵老夫人等人看似在为她说话,实则,每一句话都是在敲打她。 她不曾想到,自己多年的付出,竟连一颗真心都换不来。 “不必,赵府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江慈转身要走,赵老夫人急忙叫住她,“江慈,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你好好想想,京城中的达官显贵,谁不是三妻四妾,就连他大哥都纳了两房小妾,你嫁进赵家九年,怀安可有纳过一个妾?他如今不过是想娶个平妻,为你分担家事,教导孩子,你怎么就这般不容人?” “你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可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对男人使小性子需有个度,真把男人的心闹凉了,往后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江慈突然有些明白他们为何敢这样欺她辱她。 一是因为她这些年太过乖顺,二是因为她有两个孩子。 所以,他们觉得,只要假以辞色,便能轻易拿捏她。 他们想的也没错,她虽对赵怀安的变心不甘心,但更多的是放不下自己的一双孩儿。 恐他们走歪走偏。 江慈冷漠的看着赵老夫人,“母亲是不是忘了,半年前,我在山匪手中救下母亲,自己却摔成重伤,赵怀安在我床前指天发誓,这辈子绝不纳妾!可他转身就忘了,是他赵怀安对不起我在先,为何我不同意反倒成了我的错?” 一番话,问的赵老夫人哑口无言。 江慈见她不说话,快步离开。 赵怀素气鼓鼓的追了出去,“站住!” “你凭什么对母亲发脾气?你真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尚书府的嫡小姐么?你如今已是赵家妇,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若真惹大家不高兴,小心我二哥以善妒的名义将你休出府去,到时候我便要看看尚书府会不会接纳你这个弃妇,京城中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赵怀素早就看不惯江慈周身的大家贵女气派。 每每有江慈在,她都显得十分上不得台面。 与江慈一比,自幼相识的周锦绣便显得平和许多。 更符合她心目中二嫂的形象。 第五章 早有牵扯 江慈冷眼看着赵怀素。 看着她头上那支水仙金簪,看着她耳垂上那对水滴翡翠耳坠,看着她身上那身云纹绯色长裙,以及她脚下那对嵌宝珠绣花鞋。 她从上到下,全都是江慈替她置办的。 可她却戴着江慈送给她的首饰,穿着江慈送给她的衣裳,目光灼灼的对江慈兴师问罪。 江慈冷笑,“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那就别戴我的首饰,别穿我的衣裳,也别再问我要银钱!” 赵怀素这才想起,今天穿的这一身,都是江慈置办的。 她越发恼羞成怒。 觉得江慈就是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羞辱她,“你真当我稀罕你的东西?不要就不要,我二哥是将军,往后他立了军功,我赵家还会缺一件首饰、一身衣裳不成?” “好,有志气,希望你说到做到!” 江慈说罢,转身离去。 屋子里,赵老夫人气的脸色发白。 庄氏替她顺着气。 任谁都没想到,一向乖顺、温和的江慈竟会这般强硬。 她不仅不同意周锦绣进门。 就连掌家权都不要了。 庄氏心里苦啊。 这个家,她掌了半年,已是不容易。 她出身小门小户,原本就没多少嫁妆傍身。 又因这半年掌家,贴补中馈,手中银钱用去了大半。 若是再这么管下去,只怕她那点微薄的存银,都要散尽了。 也难为江慈掌家掌了八年之久!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庄氏问道。 赵老夫人冷声道,“她会同意的!” 女子处世艰难。 更何况江慈还是个为人妇、为人母的女子。 她就算舍得下赵怀安,可她舍得下一双儿女吗? 江家虽势大,可江尚书已辞官退隐,江家几位男儿还未能建功立业。 江慈若是闹起来,于江家的名声也有损。 江家迫于几个男儿的前程,也不会接纳她这个妒妇! 离开赵老夫人的院子,江慈一个人走在偌大的将军府中,以前,她总觉得这府里的一草一木皆温馨,可今日再看,她却觉得这些花草树木皆冰冷无情。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翠儿来寻她。 她才发现,天色已晚。 回到院子里,江慈屏退了下人,单独将翠儿留下。 “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 翠儿疑惑道,“姑娘,您要嫁妆单子做什么?” 江慈笑了笑,“人总要为自己打算!” 翠儿先是一愣,但很快明白过来江慈的意思。 “那雪姐儿和腾哥儿呢?” 江慈淡淡道,“我若是要走,雪姐儿和腾哥儿自是要带走的!” 翠儿又震惊又心疼,眼眶泛红道,”姑娘,您可知道这是一条怎样的路?” 女子艰难。 即便和离,依旧是弃妇。 将来怕是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人淹死。 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两个家族。 江慈拍了拍翠儿的手,“去吧!” 没过多久,翠儿便将江慈的嫁妆单子取来了。 两人对照单子上的物件、房契、地契,认真比对过后,翠儿道,“姑娘,您这九年,一共贴补了赵家三万两白银,首饰头面三十三件,盆栽摆件十八件,这些还不加上您陪嫁商铺送来的布料、吃食、面粮。” “我知道了!” 当年她嫁入赵家,父母皆不同意。 可出嫁时,母亲还是为她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唯恐她在夫家过的不好。 可惜,那样疼她爱她的母亲,却在三年前病逝了。 想到这里,江慈心中疼痛不已。 她悔恨自己当年因不满父母不同意她嫁入赵家,与父母心生隔阂,交往甚少。 母亲过世后,父亲辞官归隐。 她与江家的来往便更少了。 翠儿见江慈久久不作声,心疼问道,“姑娘,您往后打算如何?您真打算离开赵家吗?” “嗯!”江慈轻轻点头。 在赵怀安开口说娶平妻之时,她便有了离开赵家的打算。 “凭什么呀?这赵府,可是姑娘您一手布置起来的,赵家上上下下百余口人,都是吃您的,用您的,凭什么离开的却是姑娘您?” 翠儿哭了起来。 这九年有多艰难只有她们主仆知道。 当年,赵老夫人将掌家权交给她家姑娘时,库房竟拼凑不出一百两银子。 可全府上下百余口人,睁开眼就要吃饭。 江慈纵使嫁妆不少,可件件都是父母精心为她准备的,她不舍得卖。 现银花光后,在最艰难的时候,还卖了一处庄子! 翠儿替江慈委屈。 江慈手指轻抚嫁妆单子,声音淡淡,“你可知那周锦绣不是寻常姑娘,她和赵怀安青梅竹马,两家曾议过亲!” 九年前,赵怀安曾与她说过这事。 只不过,她并没有想到,事情过去九年,周锦绣竟还没有嫁人! 她究竟是不愿嫁人,还是在等赵怀安? 这次他们回乡祭祖又发生了什么? 她不得而知。 若赵怀安只是想给周锦绣一个安身之所,哪怕是纳周锦绣为妾,她都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可他却坚持要抬她做平妻。 可见,赵怀安的心里藏着周锦绣。 不忍周锦绣屈居她之下。 九年了! 他藏的够深! “姑娘,你说什么?”翠儿震惊的看着江慈,“那他们岂不是……早有牵扯?” 见江慈点头,翠儿的震惊慢慢转化为愤怒,“姑娘,那你离开,岂不是还成全了他们?” “他们未必过得好!” 赵府不比功勋世家,有家族百年基业支撑。 除了九年前皇上赏赐下来的那些许东西。 赵家并无其他产业。 赵怀安混到如今也只是个四品武将,俸禄不高。 若是再无建树军功,赵府连表面的体面都难以维持。 周锦绣以为攀上了高枝,实则只是从一个泥坑跌进了另一个泥坑而已。 次日一早,江慈带着翠儿去了一趟平西王府。 她的姨母苏行知便是平西王妃。 平西王谢渊,是异姓王。 当年带着三十万大军出征平西,对抗西凉上百万大军,一去不回。 虽死,却抵挡了西凉百万大军。 皇上念其功劳,追封他为平西王。 兴许是天不亡谢家,苏行知在谢渊出征不久便诞下一子,取名谢天赐。 皇帝念其功劳,封了苏行知诰命,谢天赐一生下来,便被封为平西王世子。 表面看着,风光无限。 可任谁都能想到,苏家式微,平西王去,苏行知孤儿寡母,除了身份尊贵些,实则并无实权。 第六章 她想和离 苏行知听闻江慈来了,赶忙丢下手中的绣品,前去迎她。 “姨母!” 苏行知拉着江慈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眶有些发红,“你的身子都好利索了吗?赵家有没有派人去庄子上照顾你?如今可还有哪处不舒服?” 知道江慈出事的时候,苏行知急的吃不好、睡不着。 派人去打探,才知道江慈被送去了庄子。 她原本是要亲自去一趟的,却又碰上婆母病了,她只得留下来照顾婆母,只吩咐人送了些补品去庄子上。 之后,派去的人来报说江慈已无碍,她又被府中事务缠身,便没有去庄子上探视。 如今瞧见江慈完好的回来,苏行知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江慈也红了眼眶。 她从庄子上回来后,还没有人问过她,她的伤好没好,身上还有哪处不舒服。 姨母是第一个关心她的人。 江慈轻声道,“都好了!” 瞧着江慈神情不对,苏行知立马禀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下人,“你今天怎会来平西王府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有关赵家还是江家?” 苏行知处境尴尬,她是个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 因此,在唯一的姐姐病逝后,她与江家也断了往来。 今儿个见到江慈,亦很是意外。 算起来,江慈已有七、八年没有来过平西王府了。 江慈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姨母,是赵怀安,她要娶平妻!” 苏行知一怔,而后激动的站了起来,“什么?他要娶平妻?” 江慈含着泪点了点头。 苏行知脸色一沉,“他凭什么?他怎么敢?” “当年她可是当着姐姐的面发过誓的,说是江家若肯将你下嫁,他此生绝不纳妾,如今才过去九年,他便要毁誓弃约了么?” “慈儿,你别怕,我平西王府就算没人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姨母在一天,就不会任他欺负你,我这就去一趟赵家为你撑腰!” 江慈摇了摇头,拉住苏行知,“姨母,我今日来,并不是来求你阻止赵怀安娶平妻的。” 苏行知疑惑,“那你是为了什么?” 江慈抬头看着苏行知,眼中有泪,却异常坚定,“姨母,九年前我嫁与赵怀安是请您做见证人,如今,我想与他和离,希望姨母再帮我一回!” “什么?你要与赵怀安和离?” 苏行知震惊的看着江慈。 她以为江慈是来请她出面阻止赵怀安娶平妻的。 竟不曾想,江慈竟是动了和离的念头。 江慈点头,“赵怀安与那周锦绣是自幼相识,早前又曾议过亲,我自问比不上他们之间的情谊!既比不过,离开便是!” 苏行知在江慈的脑门上戳了戳,恨铁不成钢,“傻孩子,和离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再说了,你和赵怀安还生有一双儿女,你们若是和离了,你的那双儿女往后该如何自处?” “况且,纵使是和离,可外头的人也只会说你是弃妇,你这辈子就完了!” 江慈轻道,“姨母,这些我都知道。” 可若是她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她心中绝不会甘心。 与其每日忍受背叛和虚情假意,她还不如忍受几句外头的风言风语。 只要自己不介意,那些风言风语,便伤不到她。 苏行知还是觉得不妥,“这事确实是赵怀安的不对,但你也没必要与他和离,平妻说好听了是妻,说不好听了,也就是个妾,就算进了门,她也撼动不了你的位置,你仍旧是赵家主母,她也得尊称你一声‘姐姐’。” “再说了,你嫁进赵家九年,你真舍得下,你和赵怀安九年的感情?他日和离出府后,见赵怀安与别的女子恩爱缠绵,就不会后悔哭泣?” 江慈笑了笑,“在他不顾我意愿决定要娶周锦绣为平妻时,我便已经做好了舍他的打算,姨母,我已经决定了。” “那腾哥儿和雪姐儿呢?” “我想带他们走!” 送走江慈,苏行知独自坐了许久。 之后命贴身的丫环思九取来诰命服。 思九将衣裳取来后问,“王妃许久不曾进宫了,为何今日突然进宫,是出了什么事么?” 思九跟了苏行知二十几年,自她在苏家时,便在身边伺候。 算是最信得过的人。 因此,苏行知并没有瞒她,“我要进宫面见太后,请太后为江慈作主!” 思九一愣,一边伺候苏行知换上诰命服,一边忧心忡忡问道,“太后会答应么?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这事始终是赵将军的家事,即便有错,也轮不到太后来责罚!” “我知道!” 苏行知还知道,平西王府空有王爵头衔,其实只是个空架子。 但皇上和太后却不敢不见她。 因为,她的夫君是当年平西的大功臣。 太后若是不见她,就是忘本。 “王妃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 苏行知淡淡一笑,“太后虽不会为江慈作主,但定会卖我一个面子,敲打敲打赵怀安,也是好的,若是赵怀安能迷途知返,那我便全当今日江慈没来过,可若是赵怀安仍旧执迷不悟,那便依江慈所想吧!” 次日一早,立于承安殿外的赵怀安,突然被皇帝点了名。 而后莫名其妙的批评了几句,大抵是说他行为散漫、人品有缺。 散朝之后,赵怀安仍旧跪趴在承安殿中,直到朝中大臣皆已离开,仍旧无人喊他起来。 这一跪,就直接跪到了下午。 赵怀安被吓的不轻。 罚跪途中,他将自己近几年做的事,事无巨细的想了一遍。 就连偷摸多吃了两口军粮也没放过。 可愣是没想到自己错在何处。 好在天黑之前,皇帝身边的李公公瞧见了他,上前喊他起来。 赵怀安神情恍惚的从地上爬起来,问李公公,“请问公公,今日是有人告了我的状,还是参了我本?” 李公公笑的一派和气,“奴才不知。” 赵怀安不死心,又连忙问道,“公公可否告知是公事还是私事?” 行为散漫、人品有缺。 这八个大字,可形容公事,也可形容私事。 他实在揣摸不出来。 李公公仍旧笑着,“奴才只是个伺候人的,实在不知赵将军所问之事!” 赵怀安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恭敬道了声‘多谢’,便一瘸一拐的朝着宫门走去。 他刚走没多久,便听身后的李公公与身旁的小太监说了句,“今日太后娘娘似乎提过赵将军……” 赵怀安回头时,李公公已走远。 第七章 是江慈告状 赵怀安一身疲惫的回到赵府。 脑海中反复思考李公公的那句话。 难不成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向来不理朝政,若是太后的意思,那皇上今日敲打他的那八个大字,大抵是私事。 可若是私事的话,他也只有一件可令人诟病。 那就是娶周锦绣做平妻的事。 这事赵家并没有传播出去,太后又是如何知道的? 正当赵怀安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听见府中下人在窃窃私语,“府中的马车坏了,今日老夫人和三小姐出门都没去成。” “府中的马车怎会坏?” “听闻昨日夫人去了一趟平西王府回来时,磕撞了。” 赵怀安脚步一怔,朝着那两名窃窃私语的下人走过去,面色冷沉,“昨日夫人去了平西王府?” 两人点头,“平西王妃还赏赐了夫人许多东西,是我们帮着搬回夫人院子的。” 赵怀安瞬间醍醐灌顶! 这些年,他处处谨小慎微,从不得罪人。 朝中官员没有理由参他。 眼下,他明白了。 参他的根本不是朝中官员,而是平西王妃。 江慈昨日定是跑到平西王府向平西王妃哭诉他要娶平妻的事。 平西王妃位高权重,又向来护短。 她若是向太后说些什么,太后定会卖她几分薄面。 由此,也就有了自己今日早朝被皇帝敲打之事! 他没想到江慈竟如此不懂事! 竟将赵家的家事,宣扬出去,还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她这是要毁了他的前程,毁了整个赵家。 为了一己私欲,江慈竟卑劣至此! 亏得锦绣昨日还为她说好话,说任哪个女子知道丈夫要娶平妻,都会心里难过,还劝他多体谅她。 可她呢? 都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赵怀安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冷沉着脸,大步朝着江慈的院子走去。 此时,江慈正拿着本书在院中的葡萄藤下翻阅,翠儿沏了茶端上来。 赵怀安大步进了院子,气势汹汹的朝着江慈走过去。 翠儿瞧着赵怀安这满身的杀气,本能的放下茶盏,上前拦人,“将,将军……” 赵怀安看也没看翠儿,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江慈瞧见翠儿被踹倒,想上前扶她,却被赵怀安捏住手腕。 而后用力一带,江慈便被掀翻在地。 “姑娘!” 翠儿爬起来就要上前护江慈,却被江慈一个眼神制止,“你先退下,我有话与将军说!” 说罢,江慈缓缓爬起来,目光清冷的看着赵怀安。 赵怀安指着江慈。 想到自己今天在朝堂之上,被皇帝点名批评,又被罚跪了整整一天。 到现在,一双膝盖还酸痛难忍。 他便觉得心头的火是压也压不住。 若不是极力忍着,他已经一巴掌扇在了江慈的脸上。 枉他昨日竟还觉得对不住她。 想着往后周锦绣进了门,要加倍对她好。 却没想到,江慈根本不识好歹! “江慈,我竟不知你心机如此深重!” 江慈冷声道,“将军请说清楚!” 赵怀安冷笑一声,“你昨日去了平西王府,你让平西王妃进宫向太后告状,太后又令皇上在早朝之时,对我批评指责,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锦绣进门?你休想!” 江慈微微蹙眉。 她并不知道姨母会进宫。 姨母为人,她还算了解几分,她相信姨母不会将赵家内宅之事告之太后,顶多是言语几句对赵怀安的不满,意在敲打。 皇上是九五之尊,怎会因为太后的几句后宅之言,就拿到朝堂上去说? 皇上指责赵怀安必另有隐情。 这样简单的道理,赵怀安不该不知。 可他第一反应,就是将责任全推在自己身上。 江慈看着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了九年的男人,一时之间,竟觉得讥讽至极,“我并没有让姨母去太后面前告状,也没有让姨母阻止周锦绣进门!” “江慈,我知你不满我娶别人,可你也不该背后使刀子,只有小人才会背后使刀子,你这行为分明就是小人行为!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慈看着赵怀安因为愤怒,额头的青筋鼓起,原本俊朗的模样变得异常的可怕。 她只觉得通体发寒。 同床共枕了九年。 她从没发现赵怀安竟还有这一面。 她也竟不知,九年的相处,赵怀安竟如此不了解她。 她江慈,出身清流世家。 父亲是尚书大人,母亲则是已故苏太傅之女。 她自问教养极好。 除却当年执意要嫁赵怀安一事曾忤逆过父母,这一生,她从未做过半点有违伦理道德之事。 可今天,她视为天的夫君,却口口声声说她是‘小人’! 江慈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红了眼眶,“你若非要给我安罪名,我也无话可说!” 赵怀安见她没有反驳,越发肯定江慈去平西王府,就是借势阻止锦绣进门,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她甚至不惜毁了他的前程。 “无话可说,就是承认,江慈,你告诉我,平西王妃都与太后说了些什么?” 赵怀安紧紧捏住江慈的肩膀,双眼愤怒鼓起。 远远看去,两人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仇人。 江慈突然笑了。 她原本还想争辩几句,可看见赵怀安这模样,她只觉得争辩是多余的,“放心,太后管不到赵府后宅,皇上也不会插手一个臣子的家事,你娶平妻的事,并不会有所改变!” 听到这话,赵怀安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放开江慈,想到江慈会变成这样,也是爱他至极,心生嫉妒,“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我不好,赵家不好,于你来说,并不是好事,你若有这个闲功夫,多些在母亲身边孝顺,赵家总归不会亏待你。” “待他日锦绣将腾哥儿教导成材,考取功名,你也脸上有光,往后见到你江家的人,也不会抬不起头来。” 对于当年,江家全体反对江慈嫁给赵怀安的事。 赵怀安这九年来,一直耿耿于怀。 这也是江慈与江家疏远的原因之一。 赵怀安离去之时,翠儿已是泪流满面。 江慈抬手替翠儿拭泪,却被翠儿抓住了手,“姑娘,您的手流血了!” 江慈才发现,手心竟擦破了皮,渗出血来,染红了大半个手掌。 方才,她竟丝毫不觉得痛。 这会赵怀安走了,痛意才袭来。 “一点小伤而已,没事,你可有受伤?” 翠儿含着泪摇头,“方才将军踹我时,我躲了,并没有伤到要害,我只是替姑娘难过,姑娘是什么人,将军怎会不知?可他却将气都撒到姑娘的身上,姑娘太憋屈了!” 第八章 云片糕比不上莲子糕和果酥糖 翠儿为江慈小心处理了伤口后,上了药,用纱布包扎,她一边包扎,一边掉泪,“将军从前不是这样的,他现在是有了别人,就事事都觉得姑娘不对,将军这是忘恩负义!” 她之前还不明白为何江慈想和离。 现在总算懂了。 娶平妻、纳小妾并没什么。 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心已不在了。 不仅不在了,而且处处隔应人! 她看着都觉得心里针扎似的痛。 难以想象江慈什么感受。 越是这么想,翠儿就越是替江慈委屈。 眼泪是止也止不住。 江慈瞧着她哭的像个泪人似的,反倒替她抹泪安慰她,“傻丫头,既然知道他是忘恩负义之人,便不值得咱们哭,这赵家,亦不是咱们真正的归属地。” 翠儿委屈巴巴的抬起头来,心中仍旧忐忑不安,“那雪姐儿和腾哥儿呢?” 仅是和离,已是将女子扒下一层皮了。 更何况,还有一双儿女。 江慈抿了抿唇,“赵怀安见议思迁,老太太小人心性,那周锦绣更是不知怀揣什么阴谋进府,他日,周锦绣诞下孩儿,他们一家和和美美,雪儿和腾儿定会被冷落!” 周锦绣在澄州苦等赵怀安九年。 这份心性,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将来她诞下孩儿,要除去雪儿和腾儿这两块拌脚石,易如反掌。 她不愿在赵家被磋磨,雪儿和腾儿若是跟她一块离开,顶多会受些闲言碎语,往后的前程一定会比在赵家强。 可两孩子毕竟年岁不小,未必会依她所想行事。 用过晚饭后,江慈亲自下厨做了些云片糕,让翠儿叫了赵凝雪和赵瑾腾来吃。 她想过了,昨儿个是她太心急了。 孩子们还小,一时之间分不清真假好坏。 她这个做娘的,不能着急。 也无需惺惺作态。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赵凝雪和赵瑾腾刚在赵老太太院子里用了晚膳。 翠儿去叫的时候,他们原本是不想过来的,可赵瑾腾听说有云片糕吃,便嚷嚷着要吃,赵凝雪也只得跟着他一块来了。 “娘,我要吃云片糕!” 赵瑾腾一进江慈的院子就嚷了起来。 赵凝雪因为前日和江慈闹的有些不愉快,脸色不是太好。 进门后,也没和江慈打招呼,只跟在赵瑾腾身后,慢吞吞的挪着步子。 直到江慈拿了一块云片糕塞到赵凝雪手里,赵凝雪才小声喊了句,“娘!” 又偷偷观察江慈的脸色。 见江慈并没有不高兴,这才放下心来吃。 心道,她娘应该是想通了。 “娘,你做的云片糕真好吃!”赵瑾腾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 江慈摸了摸赵瑾腾的头,嘱咐,“慢些吃,即便好吃也不能多吃,夜里吃多了容易积食!” 翠儿煮了壶菊花茶,给江慈和两位小主子一人倒了一杯。 江慈喝着菊花茶,看着赵凝雪和越瑾腾吃东西。 心中暖暖的。 仿佛昔日的时光又回来了。 “娘,你会做桃花酥吗?”赵瑾腾突然问道。 江慈摇摇头。 这些年,她掌家繁忙,抽空学会做云片糕,已是不易,哪还有时间去学其他? 赵瑾腾道,“锦绣娘就会做桃花酥,她不仅会做桃花酥,她还会做杏仁糕、糖片糕,做的可好吃了!” 江慈脸上的笑容僵住。 她知道孩子最是天真无邪,可听着赵瑾腾说这话,她心里还是针扎一样痛。 “是吗?” 赵瑾腾点了点头,“锦绣娘不仅会做好吃的,还会做风筝,锦绣娘做的风筝飞的可高了,上回爹带我们去放的风筝,就是锦绣娘做的!” 江慈愣了愣,神情有些恍惚,“她会的可真多!” 心里却明镜似的,周锦绣为了笼络赵家众人的心,怕是下了不少功夫。 赵瑾腾没发现江慈的异样,赵凝雪发现了。 她眉头皱了皱。 她还以为娘想通了,原来没有! 娘打心底里还是不接受锦绣娘,弟弟一说到锦绣娘,娘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赵凝雪放下手中的云片糕,脸色冷了冷,一本正经,“人活着各凭本事,锦绣娘会的东西多,那是她勤奋,不像娘,每天悠闲惯了,多算一会帐,都说腰酸背痛,娘真应该好好跟锦绣娘学学!” 江慈看向赵凝雪。 她今天根本没打算插嘴有关周锦绣的任何事。 可她的沉默,在赵凝雪看来,就是犯了忌。 就成了嫉妒。 她看着赵凝雪疾言厉色教训她的模样,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疲惫。 疲惫到无力。 赵凝雪见江慈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梗了梗脖子,“娘不必这么看着我,我说的话,娘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和弟弟。” 说罢,赵凝雪拉起赵瑾腾,“我们走!” 赵瑾腾原本还不愿意走。 正巧这时,院子外头有人喊,“雪姐儿、腾哥儿可在里面?” 赵凝雪应了一声。 外头的人说道,“锦绣夫人命人送了些莲子糕和果酥糖来,请雪姐儿和腾哥儿去吃!” 赵瑾腾一听有莲子糕和果酥糖,双眼一亮,立马丢了手中的云片糕,两腿一蹬,就一溜烟的跑出了江慈的院子。 赵凝雪也跟着走了。 翠儿气的满面通红。 “那贱蹄子,分明就是见不得哥儿和姐儿来姑娘这里,哥儿和姐儿都是姑娘的孩子,她难不成还想抢不成?” 赵凝雪和赵瑾腾也真是的。 怎么能被那贱蹄子的人一叫,就丢下姑娘走了? 这不是戳姑娘的心窝子么? “算了,别说了!” 江慈看着乱七八糕丢在桌上的云片糕,那是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亲手做的。 以前,她每次做云片糕,雪儿和腾儿都不舍得浪费半分,如今,这些往日被他们视作珍宝的云片糕,却比不上那人的莲子糕和果酥糖。 江慈默默的喝了一口菊花茶,眼底有些疲色,“翠儿,赵怀安呢?” 赵怀安知道周锦绣将孩子从她院子里叫走吗? 翠儿眼神闪了闪,她方才去老太太院子里叫雪姐儿和腾哥儿,并没有瞧见赵怀安在,之后问了一嘴老太太院子里的下人,他们说…… 见翠儿半天不说话,江慈隐隐猜到了什么,“赵怀安不在府中?” “是!” 江慈嗤笑一声,“是周锦绣的娘家人来了,赵怀安出府招待去了吧?” 翠儿见江慈已经猜到了,也不再瞒她,“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说,周家叔伯来了,说是来谈聘礼的事,这几日都住在外头的客栈中,周锦绣也暂时搬出去了!” 第九章 赵瑾腾退学 江慈点点头。 女子出嫁前,不能与新郎见面,这是规矩。 周锦绣这个时候搬出去,却也意味着,她与赵怀安的婚事已定。 换句话说,或许他们连日子都已经选好了。 翠儿担忧的看着江慈,“姑娘,您没事吧?” 江慈笑道,“你放心,你姑娘我没那么脆弱。” 初得知赵怀安要娶平妻,她确实伤心欲绝过,可在见识过赵家人的冷漠后,她想通不少。 “翠儿,你去将我陪嫁的那些房屋、铺子、庄子的地契拿来!”江慈道。 “姑娘,您是要……” 江慈淡淡道,“我是以防万一,赵家不一定会同意和离!” 赵家什么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赵怀安之所以敢娶平妻。 其实不过是仗着她已为赵家生了一儿一女,往后余生,离不开赵家而已。 他们以为已经拿捏住她了。 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翠儿取来装地契的匣子。 匣子上了锁,翠儿用钥匙打开,便见里头整齐叠放着十几张地契。 江慈将地契一一取出。 眼眶微微发红。 想起出嫁前,母亲怕她嫁进赵家受委屈,给她的嫁妆是添了又添,最后不仅陪嫁了十几处庄子、房子、铺子,金银首饰、珠宝玉器、盘栽摆件,还陪嫁了三十几个下人。 母亲说赵家是新贵,家中人手少,她多带些人去,也好快速的掌控赵家,将权力捏在自己手里。 如今,老夫人房里的两个大丫环、赵怀素房里的两个贴身婢女,都是江慈从江家带来的人。 除此之外,各院的管事、厨房里的掌厨、采买,以及外院的几个小厮,都是江慈的人。 翠儿指着叠放在地契下面的一堆下人的卖身契道,“姑娘,从前跟着您陪嫁过来的人,您如何安置?” “真到了那一天,我会询问过她们的意思,让她们决定是去是留!” 翠儿信心满满道,“江家出来的人,都不会留在赵府,咱们可是江家的家生子,世代都受江家恩惠,赵府欺负姑娘您,他们断不会再为赵家卖命!” 其实江慈倒不担心下人会不会跟她走。 而是担心若将他们留下来,赵家不会善待他们。 这些年,他们表面是在给赵家做事,可实际拿的还是江家的工钱。 她一旦走了,赵家未必肯付他们工钱。 到时候,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 江慈将下人的卖身契拿出来,将地契重新放回匣子里,锁上。 她将匣子交给翠儿,“你把这些东西送到姨母那儿,请姨母暂代我保管,必要的时候可变卖!” 翠儿立马明白了江慈的意思。 这些铺子、庄子,每年都盈利不少。 不说养活整个赵家,但也能抵消大半开销。 府中众人的首饰、衣服,也全是来自江慈陪嫁的铺子。 翠儿又问,“姑娘,那些放在库房里的摆件、珠宝玉器呢?” 那些东西可都是老爷和夫人为姑娘精心挑选的,有些甚至是独一件,可不能便宜了赵家。 翠儿想到了,江慈又何尝想不到。 但和离尚且艰难,全身而退,就难上加难了。 “若他们肯好聚好散,那我散些钱财,也无碍!” 次日一早,江慈早早起床梳洗。 她回来也有几日了,也该去拜访齐家。 齐家是她江家二嫂的娘家,是京城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家中有族学。 且族学一直办的很好。 出过不少有能之人。 世家贵族都争相将家中孩儿送过去。 当初赵瑾腾要开蒙,她厚着脸皮去了一趟江家,求了二嫂将赵凝雪和越瑾腾放到了齐家的族学中去。 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去齐家送些礼物,以表重视和感激。 可因之前受伤,在庄子上养了半年的伤,因此,她已有好些时日不曾去过齐家拜访了。 昨夜让人送了贴子,今日一早前去拜访也不算唐突。 江慈正要出门,却收到齐家送来的一封信。 她打开信一看,方知,赵凝雪和赵瑾腾早在半年前,便退出了齐家族学。 信件上说的客气有礼,可字字却透着疏离。 能入齐家族学之人,极少有人中途退出。 除非迫不得已。 如若不然,便是打先生的脸,打齐家的脸。 江慈脸色骤变。 退出齐家族学,不仅得罪了齐家,还意味着,再也进不去了!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翠儿见江慈看了信之后脸色极差,她忙接过信看了看。 这一看,她的反应比江慈更大,“这是谁的意思?这不是要毁了腾哥儿吗?” 腾哥儿之前在齐家学的一直不错,齐家那位先生还说若是腾哥儿肯努力些,将来考取功名不是难事。 江慈大步便朝着赵怀安的院子走去。 刚走了几步,想起赵怀安这会还在上朝,没回来,便又转道去了赵瑾腾的院子。 一进院子,便见贴身伺候赵瑾腾的小厮换了人。 一个陌生的男孩,正坐在廊下打盹,赵瑾腾的房间房门紧闭。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那小男孩瞧见江慈来了,先是一愣,而后立马爬起来行礼,“夫,夫人……” “你是谁?金豆呢?”江慈冷声问道。 金豆是她原先配给赵瑾腾的贴身小厮,比赵瑾腾年长两岁,从江家下人的子嗣中千挑万选出来的。 她深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 一个贴身的小厮,对一个孩子的影响,远比亲人长辈还要大。 小厮见江慈声色俱厉,吓的缩了一下,而后赶紧道,“奴才叫石桥,半年前便跟着腾哥儿,从未见过什么金豆……” 江慈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竟没想到,赵瑾腾身边的人,半年前就换掉了。 这么大的事,竟无一人与她商量! 江慈没再理会石桥,而是一把拉开房门。 果然,赵瑾腾还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觉。 屋子里有些乱。 之前上学用的书匣子被随意的扔在一边,上前一摸,便能摸到一层淡淡的粉尘,已是许久不曾用过。 江慈已是气极,可更让她气极的便是,那书匣子里竟有声音,她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个小笼子。 小笼子里关着一只蛐蛐! 第十章 他们真敢比! “姑娘,这……” 翠儿跟着一块进来,也瞧见了那只蛐蛐。 这般油光壮实,铁定不会是外头跑进来的,定是用心养出来的。 腾哥儿从前虽性子软了些,但从不沾这些东西。 这半年来,府里的人都是怎么教导他的? 照这么下去,腾哥儿迟早要废。 江慈一把掀开赵瑾腾的被子,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赵瑾腾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人拽下床,十分不满,“谁敢扰小爷的好梦,石桥,你赶紧将人打出去!” 翠儿赶紧上前推醒赵瑾腾,“腾哥儿,你睁开眼看看眼前的人是谁!” 赵瑾腾这才揉着睡眼惺松的眼睛看了看。 发现是江慈,赵瑾腾不满道,“娘,这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呀?” 江慈冷着脸训赵瑾腾,“娘从前是怎么教你的?谁准你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床?你这样,将来还如何考取功名,如何建功立业?” 赵瑾腾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才七岁多,离考取功名、建功立业还早呢,娘不在府里的时候,也没人管我,怎么娘一回来,便不让我好过,你还是我娘么?” “正因为我是你娘,我才要管你!” “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去齐家族学的?又是为何不去?” 赵瑾腾不满的嘟哝,“齐家族学有什么好的?夫子讲课枯燥无味,我从前就不想去了,只不过是娘逼着我去,如今府里有锦绣娘,她的才学不比夫子差,由锦绣娘教我和姐姐,比去齐家族学强多了,齐家族学的夫子只会罚我,可锦绣娘却时常夸我,我不想去齐家族学,我就想跟着锦绣娘学!” 江慈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好在翠儿在身后扶了她一把,“姑娘,你没事吧!” 江慈摇摇头。 她前两日便知道周锦绣教两个孩子功课。 可她以为不过是课后辅导罢了。 却没想到,赵怀安竟是直接将两个孩子从齐家的族学中退出来,交给周锦绣来教。 江慈知道此时跟赵瑾腾讲什么道理都讲不通。 他年岁不大,她讲的,他也未必能听懂。 因此,江慈上前一步,用力拽住赵瑾腾的手腕,“走,随娘去齐家,向齐家和族学的先生们磕头认错!” 赵瑾腾一听要去齐家,还要去磕头认错。 他连忙挣扎起来,被养的圆润的小脸皱成一团,写满了抗拒,“我不去,我不要去齐家,族学里一点也不好玩,背不出书夫子还会打手心,娘,你放开我,我要去找爹爹!” “你爹来了也没用!” 江慈没打算惯着他。 让翠儿给赵瑾腾换了衣裳,又洗漱过后,便强行将他拽出了院子。 赵瑾腾又哭又闹,胖乎乎的小手上都被抓出了一道勒痕。 石桥见状,急忙跑到赵老夫人的院子去告状。 没过多久,赵老夫人便来了。 “这是做什么呀?” 赵老夫人一上来,便推开江慈,将赵瑾腾护在怀里,瞧见赵瑾腾的手腕被拽红了,心疼的真给他呼气。 “哎呦,怎么对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疼不疼?” 赵瑾腾见有了保护伞,立马委屈起来,“祖母,母亲拽得我好疼啊,我的手是不是要断了?呜呜呜……” 赵老夫人心疼的将他搂怀里,又叫了贴身的刘嬷嬷取来药膏给赵瑾腾涂抹。 江慈严厉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一点小事就哭闹,赵瑾腾,你过来,随我去齐家!” 赵瑾腾赶紧往赵老夫人的身后躲,“祖母,救我,救我,娘让我去齐家磕头认错,我不要去齐家,我不要去齐家……” 瞧着赵瑾腾这副模样,江慈只觉得心被针扎似的痛。 她教导了七年的孩子,别人却仅用了半年,就几乎将他毁了! 若是再继续错下去,赵瑾腾会是什么心性,难以想象!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儿,她怎能看着他被毁? 想到这里,江慈心一狠,再次去拉拽赵瑾腾,“今天,你求谁都没用,你若是不肯去齐家磕头认错,那我便打断你的腿!” “够了!” 赵老夫人一把挥开江慈的手, 她看着江慈,没好气道,“我知你心里有气,可你也不能往一个孩子的身上撒呀,腾哥儿到底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能这样对他?” 在赵老夫人看来,江慈就是对怀安娶平妻之事不满。 拿孩子撒气。 枉她从前还觉得江慈是个好的。 眼下看来,江慈除了出身高些,其他方面,确实不如锦绣。 怀安娶锦绣做平妻,是对的! 江慈强压下心头怒火,“母亲可知雪儿和腾儿从齐家族学退学的事?” 赵老夫人冷声道,“这事我知道,雪儿和腾儿在齐家族学中学的并不好,齐家定是看不上我们赵家,便对两个孩子多加疏忽,与其这样,还不如在府中跟着锦绣学。” 江慈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以为只有赵怀安糊涂,却没想到,赵老夫人也一样糊涂。 齐家族学,那是王公贵族都挤破了头想进的地方,她竟认为两个孩子在齐家族学学的并不好! 周锦绣有多少能耐她不清楚,但她却知道,周锦绣的爹也不过是个举人! 周锦绣何德何能去和齐家族学先生比? 齐家族学的先生,可是师从当朝太傅! 他们真敢比! “母亲真认为周锦绣能将腾儿培养成材?”江慈冷声问道。 赵老夫人眼神闪了闪,她出身乡野,又是一介妇人,哪知道怎样将孩子培养成材,她只知道怀安经常夸锦绣有学问。 而雪儿和腾儿也说锦绣比齐家族学的先生教的好。 他们说的总不会错。 见赵老夫人不说话,江慈语气缓了几分,欲与赵老夫人讲道理,“母亲,我是腾儿的亲娘,我比谁都希望他好,齐家族学学堂里出过许多能人,状元也有过,腾儿即便将来考不上功名,但外头的人知道他是从齐家族学里出来的,也会高看他一眼,于他的仕途有益无害!” 赵老夫人虽不曾读过书,但入京许多年,却也知道世家大族重名声。 一个好名声,兴许就是一条路。 她有些犹豫不定,要不要听江慈的。 可就在这时,赵凝雪领着赵怀安过来了。 赵凝雪一过来,便冲到了江慈的面前,她愤愤的瞪着江慈,“娘,你要将我和弟弟送去齐家族学,不是为了弟弟的前程,而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欲吧?你就是看不惯锦绣娘教我和弟弟读书,你怕将来弟弟考取功名,锦绣娘就是大功臣,盖了你的风头吧?” 第十一章 赵凝雪被打 江慈冷着脸看赵凝雪。 那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和失望。 赵凝雪见江慈看着自己,只觉得那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莫名其妙的发虚。 却又不想在江慈面前丢脸,装出一副强硬的样子,“娘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什么,娘之前还让我们不要理锦绣娘,远离她,娘就是嫉妒、自私!” ‘啪!’ 江慈没忍住,一个巴掌重重扇在赵凝雪的脸上。 打的赵凝雪整个人愣在当场。 不止是赵凝雪,整个赵家的人都愣住了。 江慈嫁进赵家九年。 谁都知道,江慈最是好脾气,待人和善、宽容大度。 从不摆当家主母的架子。 下人犯错,也是小惩大戒。 教育孩子虽严厉了些,但从不曾责骂拷打。 赵府中,没有人觉得江慈不好。 可眼下,江慈却因为赵凝雪帮着周锦绣说了几句话,动手打她! 这还是之前那个宽容大度的江慈吗? 赵凝雪反应过来之后,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 自小到大,她都是被人宠着的,别说是被打巴掌,就算是在人前挨训,也没有过。 八岁的女孩子,自尊心已极强。 她只觉得恨意汹涌,如潮水般向她扑来。 她指着江慈,声嘶力竭,“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就是不如锦绣娘,锦绣娘比你好多了!” 落下这句,赵凝雪便捂着脸跑了。 “雪姐儿,雪姐儿!” 赵老夫人喊住赵凝雪,可赵凝雪却充耳不闻,飞快的跑不见踪影了。 赵老夫人气的直跺脚,推了一把杵在原地的小桃、小青,“还不赶紧去追,若是雪姐儿出了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们!” 小桃和小青原先是江慈身边伺候的。 江慈嫁进赵家后,体恤赵老夫人身边无人,便将小桃和小青给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这是指槡骂槐。 将对江慈的气,撒在江慈带来的人身上。 两丫头心里替江慈委屈。 却也不敢不听赵老夫人的命令,只得赶紧寻着赵凝雪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怀安恼怒的看着这一幕,可他看到的却不是赵凝雪顶撞江慈,戳江慈的心窝子,而是看到江慈因为嫉妒两个孩子和锦绣亲,便对孩子非打即骂。 “江慈,我竟不知你心胸狭窄到这个地步!”赵怀安看着江慈的眼神满是失望。 江慈也缓缓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竟打了赵凝雪一巴掌。 她有悔,却知这一巴掌不得不打! 打完之后,赵凝雪痛,其实她更痛! 赵凝雪是她第一个孩子。 她如珠如宝的养着。 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视为眼珠子似的女儿,竟会为了一个要抢她丈夫的女人,与她针锋相对、反目成仇! 江慈没有因为赵怀安的冷言冷语,就与他吵闹,虽说赵怀安的话仍旧会刺痛她,但她眼下更关心的是赵瑾腾的前程。 她稳住心神,耐着性子问赵怀安,“腾儿从齐家族家退学,是你的意思?” 赵怀安满目厌恶,对江慈的问话很是不耐烦,“是,齐家族学虽好,但并不适合腾儿!” “所以你就让周锦绣教他?” 赵怀安冷声道,“锦绣出身书香门第,自小饱读诗书,学问并不比书塾里的那些先生差,况且她性情温和,十分有耐心,又懂得因材施教,教腾儿有何不可?” “她竟这般好!” “是,我与你说过多次,她不是那种会争风吃醋的女子,她嫁入赵家,只会令赵家更好,你无需担心她会威胁你的地位,可你却不信!” 江慈笑了笑,笑的满目心酸。 事到如今,赵怀安竟还以为她是因为争风吃醋才不许周锦绣进门的。 翠儿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姑娘……” 江慈轻摇头,告诉翠儿,她没事。 她收起心酸,定定看着赵怀安,知道多说无用,“我不想与你吵,我只问你一句,我现在要带腾儿去齐家磕头认错,求齐家让他重进齐家族学学堂,你可答应?” 赵瑾腾立马摇头,嚷了起来,“爹,我不要去齐家族学,齐家族学的先生偏心,他对齐家的子弟颇好,对我和姐姐却十分苛刻,一有不顺他的心意,他便对我们非打即骂!” 这半年,赵瑾腾在家中悠闲惯了。 周锦绣的教学又是以鼓励夸赞为主。 这令赵瑾腾越发的反感齐家族学学堂。 七岁的孩子,哪里分得清真正的好坏,他只知道周锦绣每天都和颜悦色,就算做错了事,也从不打罚他,只温声细语的教导。 而齐家族学的先生,却整日板着一张脸,严励至极。 他自然是选择周锦绣。 赵瑾腾的话,立即惹得赵老夫人一阵心疼,“齐家人太过份了,怎能这样对我的孙儿孙女?好好好,咱们以后都不去齐家族学了,咱们不受那份罪!” 江慈看着赵瑾腾,目光严厉,“你说齐家族学的先生对你和雪儿非打即骂?” 赵瑾腾点头,“是!” “先生只对你们非打即骂,对其他人便和颜悦色了?” 赵瑾腾的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咬牙道,“是,他对别人都好,只对我和姐姐不好!” 江慈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撒谎,她上前一步,“腾儿,你看着娘的眼睛,再说一遍,齐家族学的先生只对你和雪儿非打即骂?” 赵瑾腾看着江慈的眼睛。 记起江慈自小教导他不可撒谎,不可妄言。 他心里发虚,却又不想再去齐家族学上学,最后只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便哭到了赵老夫人的心坎里。 赵老夫人连忙将赵瑾腾护在怀里,冷下脸来训斥江慈,“你这是做什么?非将他吓哭你才甘心么?腾哥儿才七岁,难不成你还怀疑他会说谎?腾哥儿打小就敦厚老实,从不说谎,他说齐家那先生苛待他,便是苛待他,我赵家虽没有齐家势大,但我赵家的孙儿也不是生来给齐家苛待的,这事不必再说,腾哥儿不会再去齐家族学!” 说罢,赵老夫人拉着赵瑾腾,“腾哥儿,走,去祖母屋子里,祖母护着你!” 赵瑾腾被赵老夫人牵着往松鹤堂走。 他一边哭一边回头看江慈。 娘应该不会生气太久。 虽说他今天说谎了,但娘也有错。 娘为何就不能像锦绣娘一样,凡事顺着他呢? 第十二章 他都知道 赵老夫人带着赵瑾腾走后,赵怀安才冷冷说道,“江慈,你若是再闹下去,于你没有好处,方才雪儿说的话虽重了些,却也不无道理,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江慈叫住他,“你果真要将雪儿和腾儿交给周锦绣教养?” 赵怀安定住脚步,语气很是不耐烦,“江慈,不要再闹了!” 江慈笑了,“赵怀安,我与你成亲九载,彼此应该是了解彼此的,你扪心自问,我真是那种拈酸吃醋,胡搅蛮缠的人?” 赵怀安愣了一下,眼神复杂的看着江慈。 想起这九年间的点点滴滴。 大多是江慈孝顺婆母、勤俭持家、宽厚待人的情景。 可是…… 人都是会装的,不是吗? 她如果不是装的,怎会容不下锦绣? 锦绣还说她若不同意,做妾也行。 可锦绣苦等他九年,对他痴心一片,怎能做妾? 江慈见赵怀安不说话,内心又冷了几分。 她竟没想到,九年的付出,竟换不来一句公道话。 她不再奢望什么,只淡淡道,“你随我来!” 赵怀安原不想跟去的,但见江慈已经转身,他只得迈开步子跟上。 一路走到赵瑾腾的院子。 赵瑾腾被赵老夫人带去了松鹤堂,石桥也不知所踪,院子里只有几个洒扫的下人在,江慈推开赵瑾腾的屋子,走到那个落满灰尘的书匣子前,打开。 便见一个小笼子里,关着一只养的油光壮实的蛐蛐。 “腾儿从什么时候开始玩这些东西的,你知道吗?” 赵怀安看了一眼那蛐蛐,眼中并没有惊讶。 江慈一看赵怀安的表情,便知,他是知晓此事的。 她失望至极,语气越发的冷淡,“你怎能让他玩这些东西?你可知玩物丧志的道理?你是要毁了腾了吗?” 赵怀安不悦道,“腾儿年岁尚小,适当的玩乐,并不是坏事,你一味的管着他,拘着他的天性,才是毁了他!” “这也是周锦绣说的?” 赵怀安恼怒的瞪着江慈,只觉得她简直是无理取闹。 江慈又瞧见赵瑾腾散落在案台上的字贴,她拿起看了一眼,便甩在了赵怀安的身上,“这就是你说的进步?” 赵怀安接过字贴,瞧见上头歪歪扭扭的字,脸色亦有些不好看。 但是,就凭着几张字贴,并不能说明什么。 腾儿最近明明是进步了,时不时便能出口成章,锦绣也说腾儿聪明,比一般的孩子学的快。 况且,现在东盛国也不提倡死读书。 一味的拘着孩子,反而适得其反。 “你若是觉得他字不好,我下回跟锦绣说,让她多给腾儿寻些字贴练练就是!” 江慈垂下眼睑,明白她现在说什么赵怀安都听不进去。 “那金豆呢?金豆从小跟在腾儿身边,最是能督促提点他,你将他送到哪儿去了?” 金豆是她千挑万选的人,品性是极好的。 如果有金豆在身边,腾儿是绝不会玩物丧志的。 赵怀安道,“他不适合做腾儿的书童,我命人将他送到庄子上去了!” 江慈的手在袖子里紧紧的握了起来。 即便觉得金豆不适合腾儿,但金豆总归是她从江家带来的人,赵怀安总该与她商量过后,再将人发落吧? 可他却丝毫不管她的感受。 “所以,我现在连管腾儿的权力也没了,是吗?” 赵怀安耐性耗尽,只觉得江慈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烦躁至极。 相比之下,锦绣就不会这样。 锦绣凡事都顺着他,多为他考虑,和锦绣在一起,他是放松的,愉悦的。 难怪妹妹总说江慈身上有一股子世家千金高高在上的架子。 早前他没觉得,今天,他也总算有了这种感觉。 怀素说的一点没错。 江慈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名门,不将赵家人放在眼里,不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赵怀安恼怒道,“雪儿和腾儿自有我和锦绣教导,你往后做好你的赵夫人便足够,其余事,不必你操心!” 说罢,拂袖大步离去。 即便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江慈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翠儿先委屈的哭了,“姑娘,奴婢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将军竟是个忘恩负义的混帐!” 她家姑娘操持赵家内务九年。 用自己的嫁妆养活赵家上下数百口人。 可到头来,却落个夫离子散的下场。 她替姑娘不甘! 赵凝雪被江慈打了一巴掌后,便跑出了府,一路朝着周锦绣所在的往来客栈跑去。 因周家人前来商量议亲的事,赵怀安便包下了往来客栈,供周家人暂住。 周锦绣暂搬出赵府,也是住在往来客栈中。 一来是等待出嫁,二来是暂时避开江慈。 赵凝雪哭着跑进去的时候,周锦绣正与叔伯说话。 赵凝雪也顾不得还有旁人,便委屈的扑进了周锦绣的怀中,“锦绣娘,你什么时候回去?你不回去,那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周锦绣见状,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凝雪一边哭一边说,“还不是我娘,她非要我弟弟去齐家族学上学,一大早就拉着我弟弟要去齐家磕头认错,我看不过,便上前说了她几句,她便恼羞成怒的打了我!” “什么?她对你动手了?” 周锦绣看着赵凝雪的脸,瞧见确实有五个淡淡的手指印。 她连忙拉着赵凝雪进屋子,又找出药膏来给赵凝雪涂抹,一边涂抹一边轻声道,“女孩子的脸是最要紧的,往后万不能让人打你的脸了,知道吗?” 赵凝雪瞬间觉得心里温暖极了。 果然,只有锦绣娘才是最关心她的。 她娘打她脸的时候,可没有想过女孩子的脸最要紧。 赵凝雪点点头,又拉着周锦绣问,“锦绣娘,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和弟弟都好想你,你不知道你不在府里,府里都乱成啥样了,我娘还……” 赵凝雪犹豫着要不要将娘说的那些话告诉锦绣娘。 毕竟那些话可伤人了。 她听了都十分不舒服,更何况锦绣娘这么温柔善良的女子。 “你娘还说什么?”周锦绣笑着问。 已是二十有四的周锦绣,因没有生养过孩子,看起来如同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其实论样貌,她是不如江慈的,可她身上自带着一股子让人温柔舒服的感觉,这一点,是江慈比不了的。 赵凝雪一咬牙道,“我娘说让我和弟弟不要再理你,离你远些,还说你不是好人!” 第十三章 首次交锋 赵凝雪说完之后,便后悔了,她定定的看着周锦绣。 锦绣娘听到这些一定会很扎心。 周锦绣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安抚道,“雪儿,你娘说这些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万不可因为这些话便记恨你娘,知道吗?” 赵凝雪瞪圆了双眼,“锦绣娘,你不生我娘的气?” 周锦绣温柔的笑了笑,“我不生姐姐的气,这事本就是我不对,我不该随你父亲来到京城,更不该答应你父亲嫁入赵家,如今姐姐恼我,我也认了,只不过,你们万不可因为我的缘固和姐姐疏离了,若真是那样,我便更觉得对不住姐姐了!” 赵凝雪听了这话,连忙反驳,“锦绣娘,你千万别这样想,你随爹爹来京城本就是迫不得已,是你那些叔伯硬逼着你嫁给七十岁的老翁,爹爹出手相助,本没有错,而你嫁给爹爹也是为了两家的名声,你没有错,爹爹也没有错,错的是娘!” 周锦绣摇摇头,“我若是不同意嫁进赵家,你娘也就不恼了!” “可是,你若是不嫁进赵家,你能去哪儿?” “我剪了头发做姑子,或是寻个偏远的地方默默过一生,也好过如今这样的局面!” 没等周锦绣说完,赵凝雪便使劲的摇头,“不,我不让你做姑子,不管娘怎么说,我就是喜欢锦绣娘,我恨,我恨我不是锦绣娘的亲生孩子,若我是你的亲生孩子那该多好!” 周锦绣将赵凝雪抱进怀里,“傻孩子,我又何偿不希望自己是你亲娘?” 赵凝雪哭累了,就在周锦绣这里睡下了。 次日一早,周锦绣领着赵凝雪回了赵家。 江慈正在屋中看书,自打昨日被赵凝雪和赵瑾腾气了之后,她便一直心神不宁。 因此,屋子里点了让人安神的香。 江慈好不容易平静了心神,周锦绣就带着赵凝雪进来了。 这还是江慈第一次见周锦绣。 周锦绣着一身淡青色百褶长裙,袖口和领口上绣着淡枝细叶,很是雅致。 她长相算是秀气,但要说美,还差了一些。 江慈放下手中书本,面色淡淡,“请坐!” 周锦绣并没有坐下,而是先向江慈行了一礼,“夫人!” 又将赵凝雪往前推了推,温声细语道,“雪儿,快向你娘道歉,昨日是你言语冲撞你娘在先,你理应先行道歉!” 赵凝雪撇了撇嘴,很是不满,“凭什么,我没错,错的是她!” 想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扇的那一巴掌,赵凝雪便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说什么也不肯向江慈道歉。 只气鼓鼓的看着江慈。 江慈的心思根本不在赵凝雪身上,自然不会与赵凝雪计较什么,她只想知道周锦绣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周锦绣抬眸看向江慈,目光沉静,却又带着一丝为人师者的严厉,“夫人也该向雪儿道歉!” 江慈挑眉看她。 周锦绣继续说道,“雪儿纵使言语不当,夫人大可与雪儿讲道理,雪儿读书识字,不是外头那些市井野丫头,只要夫人耐心教导,她自会明白,可夫人却选择了最下等的教育方式——打!还请夫人向雪儿道歉!” 赵凝雪一听,立马挺直了背脊。 锦绣娘说的一点没错。 打人是最下等的教育方式。 锦绣娘就从来不会打她,即便她说错、做错,锦绣娘也只会温声细语的教导。 这才是一个做娘的该有的风度。 江慈笑了,刚回来的时候,她确实对周锦绣有着几分好奇,她也在想,到底是个怎样的奇女子,能让赵怀安如此珍爱。 能哄得赵家所有人都向着她。 能让赵瑾腾和赵凝雪对她惟命是从。 可眼下,她见到周锦绣却是失望的。 不是失望于她的外貌,而是失望于她刻意给自己树立的形象。 一个一身正气、看似对谁都公道讲理的当世女先生。 江慈道,“周姑娘今日来此,是来向我说教的吗?” 周锦绣一怔,她没想到江慈没有跟着她的话题走,而是反口就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江慈若是跟着她的话题走,不管江慈肯不肯道歉,江慈的形象都会在赵凝雪的心中大打折扣。 若是道歉,便显得江慈式微、不够风骨。 若是不道歉,便显得江慈心胸狭窄,蛮不讲理。 可江慈却没有中她的套。 相反,江慈的问题也是在给她下套。 她若答是,那她便有欺压尊长的嫌疑。 她若答不是,那她便弱了三分,助长了江慈的气焰。 周锦绣眼神闪了闪道,“若你是因为我的缘固,才对雪儿、腾儿多加刁难,那我劝你理智些,我教导他们于你并没有坏处,将来他们成材,你仍旧是他们的亲娘,你的生育之恩,谁也抢不走!” 赵凝雪满是崇拜的看着周锦绣。 自己和弟弟明明不是锦绣娘的亲生孩子,可锦绣娘却不求回报的教导他们。 再反观娘,除了拈酸吃醋,给锦绣娘找麻烦,还会什么? 江慈看着周锦绣,不过是交锋了几句,她已然看出了周锦绣的技俩。 她冷声道,“我竟不知,你比齐家族学学堂里的先生还有学问,齐家族学的先生尚不敢说能将学生培养成材,而你竟能一语定论,周姑娘好大的能耐!” 周锦绣蹙了蹙眉,迎上江慈目光时,竟有种招架不住的错觉。 她自问这些年已将心性磨的极好。 一般的女人,在她手上过不了三招。 她原以为,江慈不过是个后宅妇人,她和江慈交锋,定是她单方面的吊打江慈,让江慈痛哭流涕,或是发疯发狂。 却没想到,江慈竟比她想象中的要厉害得多。 江慈看着周锦绣的反应,嘲讽的嗤笑了一声,“周姑娘,你若是能保证将腾儿教育成材,那我自不会反对你来教导两个孩子!” “这要如何保证?圣人的弟子都不能百分百成材,何况我一介女子!” “对啊,何况周姑娘一介女子!” 周锦绣骇然,自知入了江慈的圈套,她懊恼的沉下脸来。 正当周锦绣招架不住之时,赵怀安来了。 赵怀安一进来,便本能的护在了周锦绣的面前。 他防备的看着江慈,“你想做什么?” 江慈笑了,“将军,这是我的院子!” 她好好在自己的院子看书,周锦绣闯了进来,可赵怀安竟问她想做什么。 这不可笑么? 第十四章 又当又立 赵怀安自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面色微沉,回头问周锦绣,“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了成亲前不能再来府里么?” 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到底是年少就心动,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即便做错了,也舍不得责备。 周锦绣也一改方才和江慈交锋时的犀利,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温言细语,“我只是想来跟夫人讲讲道理,雪儿纵使有错,夫人也不该动手打她,大人有自尊,孩子也有,希望夫人往后能记住我的话!” 赵凝雪也立马帮着周锦绣说话,“爹,锦绣娘不是故意来找娘的,锦绣娘是让我来向娘道歉的,她说即便娘打我有错,但我顶撞长辈也是不对的,您别误会锦绣娘!” 赵怀安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眼中流露出赞赏和爱慕之情。 锦绣有才有德,又岂是江慈能比的? 那日江慈闹过之后,他便将锦绣安排在了外面住。 一来,不希望府中闹的鸡犬不宁。 二来,家宅不宁,也影响他的仕途,若被文官知道,参他一本,虽不至于丢官,但面子上也不好过。 眼下,他知道周锦绣竟是带着赵凝雪来向江慈道歉的,心里一阵温暖。 锦绣善良大度。 他就不明白江慈怎么就不能和锦绣和平相处? 赵怀安眼神还停留在周锦绣的身上,大手却摸了摸赵凝雪的头,“你锦绣娘做的对!” 江慈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画面,心再一次像针扎似的痛。 想起周锦绣没出现之前,赵怀安对她也是极好的,两个孩子也乖巧听话。 越是想起那些,她便越发觉得嘲讽。 不想再看着他们在她面前恩爱,江慈侧过头,冷声道,“翠儿,送客!” 翠儿早就看不下去了,沉着一张脸冲到赵怀安面前,“将军、周姑娘,你们走吧!” 赵怀安恼怒的瞪了江慈一眼。 锦绣只是来与她讲道理,她竟还恨上了。 他早前竟不知,她的心竟比针尖还小! 也难怪两个孩子都不愿亲近她了。 着实活该! 周锦绣已是目的达到,临走前,不忘再立一下她良师益友的人设,“夫人,我今天来,确实唐突了,我也向你道歉,往后我若再登门,定会递上拜帖,但我也希望夫人不要因为我的事,迁怒两个孩子,更不要动手打他们,他们幼小无辜!” 江慈强忍住怒火没说话。 翠儿却忍不了了,她冲到周锦绣面前,红着眼眶质问道,“将军说你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举子,家中还有长辈做官,而你自己也饱读诗书,你还做了腾哥儿和雪姐儿的女先生,你处处对人说教,可你怎就不反省反省你自己,你嫁什么样的人家不是嫁,为何非要来勾搭我家姑娘的夫君,闹的别人家宅不宁,你这样与外头那些婊子娼妇有什么区别?” 周锦绣听了,瞬间脸色惨白。 赵怀安立马朝着翠儿的腹部踹了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江慈,你平日里就是这样编排锦绣的?”赵怀安愤怒的瞪着江慈,像是要将江慈生吞活剥似的。 赵凝雪也不满道,“娘太过份了,锦绣娘才不是婊子娼妇,锦绣娘是最好的人!” 江慈快步上前将翠儿扶起,见翠儿脸色发白,她顾不上赵怀安和周锦绣,连忙唤了院中扫洒的下人去请大夫。 赵怀安拉住她,“江慈,我要你向锦绣道歉!” 江慈这才发觉,周锦绣竟含泪站着没走,一脸委屈,又装作坚强的模样,着实是让人看着心疼。 周锦绣这是在等着看赵怀安对她发难呢! 江慈甩开赵怀安,她像是头一次看清这个同床共枕了九年的男人,眸中冰冷似寒霜,“翠儿虽有逾矩,却并没说错,周姑娘若是品性高洁,当初被逼着嫁给七十岁老翁的时候,便该一头撞死,即便被你赵怀安救了,也该为保名节立即剪了头发做姑子,可她却没有这样做,她明知你早已娶妻,却还答应你的求亲,随你来京,她来京便罢了,却非要装作一副圣人模样,将我踩入泥里才罢休!” “赵怀安,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垫高枕头好好想想,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抑或是你明知,却甘之如怡!既然你们两情相悦,她又甚得你们赵家老老小小的心,那便请你们锁死、绑死,不要再到我面前来恶心我!” 说到这里,江慈又看向一心护着周锦绣的赵凝雪。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至于你,我怀胎十月生下你,生你之时,赵家正处于饥寒交迫之时,我险些难产丧命,我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一分,苦心教养你到八岁,竟不曾想,不过半年光景,你便为了一个假心假意拉拢你的人,戳我的心窝子,赵凝雪,从今天起,你不必再来向我请安,就当我们母女情份已尽!” 江慈说完,便扶着翠儿离开了。 留下怔愣的赵怀安、一脸茫然的赵凝雪和眼中闪着慌乱的周锦绣。 赵怀安看着江慈决绝离去的背影。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追上去。 那次回乡祭祖,正巧遇上锦绣被家中叔伯逼迫嫁给七十岁老翁,难道真是有人刻意为之? 赵凝雪也有了悔意。 江慈说的那句‘我们母已情份已尽’,反复在赵凝雪的脑海中回荡。 戳的她心窝子好痛。 她只是觉得母亲不够大度,心胸狭窄了些,她只是想骂醒母亲,可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 周锦绣此时已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今天来,原本是立威的,可竟不知,竟踩了个硬钉子。 早知江慈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好对付,她便该慢慢谋划,徐徐图之,不该急于一时。 看着赵怀安的脸上明显有了动容之色,周锦绣连忙整理好情绪,微微抽泣,“安哥哥,澄州的事都是巧合,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至于我为何没有剪去头发做姑子,反而答应随你回京,我如今也是悔的,若是我知道我随你回京会闹成这样,那我就是去做姑子,也不会连累你!” “至于方才夫人所说的什么刻意安排,我可以指天发誓,你我偶遇之事,若是有一分算计,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赵怀安原本也有了一丝疑心,但听着周锦绣如此恶毒的誓言,他心中生起的那丝疑心瞬间掐灭了。 他拉着周锦绣的手道,“锦绣,我从未怀疑过你,你不必发誓,况且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事情会闹成这样,要怪也是怪江慈她心胸狭窄不容人!” 赵凝雪也连忙说道,“锦绣娘别多想,我和爹都信你!” 娘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吓她的吧? 娘生养她这么大,怎可能不认她? 再说了,锦绣娘都发了这么狠的誓,她说的总不会有假。 说到底,一切还是她娘的错! 第十五章 淮王高承佑 江慈带着翠儿出了府,去到仁安堂找韩神医。 路上,翠儿又哭了起来。 “你再忍忍,仁安堂很快就到了!”江慈以为翠儿是疼痛难忍,急忙去揉她的肚子。 翠儿抓住江慈的手,眼泪掉在江慈的手背上,有些灼热。 “姑娘,我不疼,我只是气,他们怎么可以那样欺负人,姑娘为了赵家,倾尽所有,他们都看不见么?还有腾哥儿和雪姐儿,他们可是姑娘您的亲生骨肉,姑娘往日是怎么教导他们的,他们都忘了么?” 江慈垂下眼睑。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赵怀安与她同床共枕了九年,赵凝雪和赵瑾腾是她的亲生骨肉。 他们却合起伙来对付她。 这是一种怎样钻心的痛,也只有江慈自己知道。 她笑了笑,笑的异常凄苦,“既然赵家容不下我,那我便离开,至于雪儿和腾儿,我原是不想舍弃的,但他们若是与我离了心,我强求也没意义!” 她也想过留下来看顾两个孩子。 可一想到,自己要在赵府,亲眼看着两个孩子被周锦绣毁了,却无能为力,她便心如刀割。 与其这样,不如眼不见为净。 兴许,她走后,他们反而会知道她的用心良苦。 人往往都是欺负最疼自己的那个人!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江慈轻声道,“快了!” 到了仁安堂,并不见韩神医,坐诊的是韩神医的几个徒弟,江慈原本想叫人去通传,但翠儿说伤的不重,坚持不让,江慈见她面色也缓过来了,知道她并没有说谎,便让韩神医的徒弟替她瞧。 把过脉,又大抵问了被踹的位置后,大夫说问题不大。 开了几副药,江慈正要付银子,一摸腰间,才想起今天出门太急,荷包没带。 问翠儿,翠儿亦是尴尬的摇头。 早上闹了那么一出,主仆两只顾着走,哪里想的起来要带银子? 江慈只得硬着头皮问仁安堂的伙计,“小哥,我叫江慈,我夫家是赵家,今天出门急,忘带银子了,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们先将药带回去,回头我再让人将药钱送过来?” 伙计一边拔着算盘,一边不耐烦道,“仁安堂不赊账。” 仁安堂不赊帐,江慈自然是知道,但今天事出有因,她也只能再继续和伙计磨,“小哥,不然你去请示一下韩神医,他与我父亲江致是旧交,定会通融!” 小伙计抬头看了江慈一眼,没什么表情道,“赵夫人,你的父亲是江尚书,我是知道的,但也不能因为你的父亲是江尚书,便破了咱们仁安堂的规矩,若每个人都仗着家中有人与韩神医有旧交,便赊帐不给银子,那仁安堂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翠儿见伙计丝毫不给江慈面子,立马与伙计理论起来,“我家夫人好声好气的与你商量,你竟这样无礼,再说了,我家夫人也是仁安堂的常客,何时短过你们银子?今儿个实在是出门太急,才会忘带了,回头让人送来便是,你用得着这样呛人么?” 小伙计也不是好惹的,抬头瞪翠儿,“你们看病不给银子还有理了?” “不就是一两银子的事么,也犯得着你这样说?” 小伙计一点不示弱,“一两银子便不是银子?你倒是拿出来呀!” 翠儿气的一张脸通红,拉着江慈的手,“姑娘,这药我不吃了,咱们走!” 江慈赶紧拉住她。 仁安堂在早年间便立过不赊不欠的规矩,整个京城都是知道的。 便是皇亲国戚来了,也得结清了银子,才能走。 这小伙计说的并无毛病。 江慈自知理亏,向小伙计道了歉,便要回府去取银子。 “小哥,这位夫人的药钱!” 一两碎银子丢到小伙计的面前。 小伙计收了银子,将抓好的药递给江慈,“夫人,你的药钱结清了,药您拿着!” 江慈这才意识到,竟有人帮自己付了药钱。 她连忙道谢,“多谢公子,不知公子姓甚名甚,家住何方,回头我让人将银子还给公子!” 青松挠了挠头,指向不远处,“夫人误会了,替夫人给药钱的不是我,而是我家主子!” 江慈顺着青松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百无聊赖的等在仁安堂门口处。 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长的俊美极了,皮肤是男子中少见的冷白,还生了一对撩拔人的桃花眼,周身穿戴都极为贵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贵公子,明明有着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却无端生出一丝傲冷之气。 似是不好相处之人。 江慈只得朝着男子走了过去,在离他两米处停下,恭敬道了声谢,又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甚,家住何方,回头我让人将银子还给公子!” 男子看着江慈,不甚在意,“不过是一两银子的事,不必了!” 江慈连忙道,“无功不受??,我没有白拿人银钱的道理。” 男子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好笑,“你真想知道我是谁?” 江慈点头,她素来不喜欠人东西。 尤其是银钱。 男子没说话,青松走了过来,“我家主子便是当今淮王殿下,夫人要还银子,便命人送去淮王府便是!” 江慈愣了一下,她属实没想到眼前的男子竟是淮王高承佑。 她虽没见过高承佑,但却听过不少关于高承佑的传闻。 传闻高承佑克妻。 但凡与他议过亲的女子,不出三月,或病死,或意外死亡。 久而久之,整个京城的女子都怕了他。 就连太后,都极少召见这个儿子,坊间有一个流传的笑话。 传闻有一回高承佑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太后竟让宫人搬来三尺高的屏障,将其隔开,以免克到自己…… 翠儿听清男子身份,第一反应就是将江慈拉至离男子十米远的距离。 江慈被她的举动搞的哭笑不得。 青松见翠儿如此无礼,不禁恼怒道,“你这个小丫头,竟如此不知礼数,方才若不是我家主子帮了你们,你们眼下还在与那伙计争吵!” 翠儿自知理亏,底气明显不足,小声嘟哝道,“这京城中谁不知道淮王克妻,以前都不知道克死了多少……连太后娘娘都不敢靠近淮王,我不过是以防万一,怎就不知礼数了?” “翠儿,不得无礼!”江慈喝住翠儿。 可话到底已经说出去了。 青松急忙为自家王爷正名,“什么叫不知道克死了多少,我家王爷明明就只克死了一、二、三、四、五……个而已……” 第十六章 道歉与谢礼 青松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他小心翼翼去看高承佑的脸色,好在高承佑并没有放在心上。 高承佑越是不在意,青松就越是觉得他家王爷可怜。 他家王爷生的花容月貌,却因为克死了几任未婚妻,至今二十五了,还是个单身汉。 想想早前少年时就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那几名副将,如今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青松就忍不住替他家王爷急。 可急有啥用? 但凡他家王爷有个什么心思,或是提了一嘴谁家的闺女。 第二天,那闺女铁定就已经火速嫁人。 还有更离谱的,直接去做姑子。 太后因为他家王爷的婚事,都急出了几根白头发。 这不,今日便差了他家王爷来仁安堂买雪露丸。 江慈尴尬的上前两步,朝着高承佑福了福,“婢女失礼,还望王爷莫怪,王爷人中龙凤,尊贵无比,又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世人敬佩王爷的居多,何况,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养天地浩然正气,王爷不必介怀那显少的流言!” 高承佑挑眉看向江慈,有些意外,她竟会这样评价他。 这世间评价他的人多了去了,有谄媚奉承的、也有背后诋毁的,听着皆甚是无趣。 眼下瞧着江慈言语诚恳,并无讨好或嫌弃的意思。 他便知她这话是有着几分真诚的。 他嗤笑一声,“本王不会与一个小丫头计较的。” 江慈赶紧拉着翠儿给高承佑道谢,“王爷仁慈,臣妇一定铭记于心!” 江慈和翠儿离开后不久,高承佑也买好了雪露丸,与青松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路上,青松忍不住问道,“王爷可认得那妇人是谁?” 高承佑没说话。 青松又道,“她便是前吏部尚书江致之女江慈,王爷可还记得,当年江慈招婿,王爷还曾上门求过亲!” 只可惜江致婉言拒绝了,没过多久,便传来江慈已经订亲的消息。 一晃九年过去,人江慈的孩子都八岁了。 可他家王爷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青松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感伤,“若是当年江大人应了这门亲事,兴许王爷已经儿女成群了!” 高承佑冷笑一声,“也有可能多克死一个!” 江慈回到院子,便取了一两碎银子,准备差人送去淮王府,但想想,又觉得不妥,便又加了一方新的砚台。 翠儿不解道,“姑娘,咱们不过是借了淮王一两银子,您为何要搭上一方砚台,这砚台是您半年前在墨宝斋买的,可不便宜,花了十两银子呢!” 借一两,还十一两,这利息都顶天了。 江慈戳了戳翠儿的额头,“一两银子是借款,一方砚台是谢礼。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能让人知道我们道谢的诚心,礼多人不怪。” 淮王何等身份? 这一方十两银子的砚台,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兴许收到后,转身就扔了。 他自是不会在乎这微乎其微的礼物,可她出于礼仪必须送。 况且,这砚台不仅是谢礼,也为今日翠儿出言不逊表示歉意。 日后若是再有机会相见,也不至于被记恨。 翠儿自然不懂这些道理,只是心疼道,“奴婢这两副药,抓的可真贵,早知道奴婢便不看了!” 江慈脸色微微紧了紧,看向翠儿,“往后出门在外,切不可胡言乱语,今日若不是淮王仁厚,你兴许就性命不保了。” 翠儿急忙点头,“奴婢知道,奴婢下回一定谨言慎行!” 江慈知道翠儿的忠心,也明白她当时是情急说错话,便也没有再过多责备,只是将一两碎银子和那方砚台包装好,再附上一行道谢的小字,便让人送去了淮王府。 下午,周锦绣的叔伯来了。 江慈猜到是赵怀安和周锦绣的婚事要定下来了,接下来便是筹办婚礼的各项流程。 周家叔伯的根基在澄州,在京城也不会久待。 但他们作为周锦绣的娘家人,自然是要喝周锦绣的这杯喜酒,因此,大概会等到婚礼结束才离开。 江慈猜测,赵怀安和周锦绣的婚事会办的很急。 果然,晚上赵老夫人便召赵家所有人去了松鹤堂。 江慈本不想去,但赵老夫人铁了心要叫她去,一遍一遍的让人来请。 翠儿气的话都说不利嗦了,“他们也太恶心人了,这样欺辱姑娘,却还想要姑娘去操持他们的婚事,姑娘,咱不去,难不成他们还能将姑娘绑去不成?” 江慈没说话。 只是静静在沉思。 又过了片刻,赵凝雪领着赵瑾腾来了。 赵凝雪昨天挨了江慈一巴掌,此时眼中满是怨气,她气恼的瞪着江慈。 赵瑾腾则是低着头,身子悄悄往赵凝雪的身后躲。 一副心虚见不得人的模样。 翠儿看着两个孩子,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压低声音冷声道,“他们竟利用两个孩子!他们做的那些腌臜事,也不怕日后让孩子知道!” 江慈垂下眼睑,脸色微沉,他们若是怕,便不会这样做了。 冷声道,“你们来做什么?” 赵凝雪眼神越发不善。 她以为今天锦绣娘教育了娘,娘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却不曾想,娘竟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 “祖母请你过去!”赵凝雪连称呼都不带了,直接冷冷说道。 翠儿气道,“雪姐儿,你怎么能这样与你娘说话?” 赵凝雪冷哼一声,没好气,“她不是我娘,我娘才不会打我,我娘也不会处处为难别人,若是想要我叫她娘,除非她向锦绣娘道歉,并且发誓以后都不会为难锦绣娘!” 娘就是个搅事精。 明明可以一家和乐的事,却被娘搅得鸡飞狗跳。 爹爹不高兴、祖母不高兴、锦绣娘更是整天忧心忡忡。 就连弟弟也被娘逼的躲在了祖母院子里,不敢出来。 她若是再放纵她娘胡闹,那这个家,便永无宁日了。 “雪姐儿!”翠儿气的大喊。 赵凝雪将头昂的高高的,摆着一副主家的模样,“你一个奴婢,谁准你这样同我说话?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才!” “赵凝雪!”江慈面色冷沉,看着赵凝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你若是再出言不逊,我定不饶你!” 江慈的眼神太过骇人,以至于赵凝雪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自打她懂事来,还从未见过江慈用这种眼神瞧她。 赵凝雪有些害怕。 却又不想在江慈面前失了脸面,只强装出一副昂头挺胸的强势模样。 “姐姐,娘好可怕,咱们走吧!”赵瑾腾躲在赵凝雪的身后,瞧见江慈那杀人般的目光,吓的缩了缩脑袋,拉着赵凝雪便要走。 赵凝雪却扯住他,“你怕什么?这里是赵府,自有祖母和父亲作主,她不敢对我们怎样!” 第十七章 赵家贫穷 赵凝雪硬着头皮,又问了江慈一遍,“祖母让你去松鹤堂,你到底去不去?” 江慈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甚至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想起赵凝雪刚出生那会,小小的一团,自己抱在手里,都怕会捏疼她。 夜里更是不敢睡,就怕她饿着、冻着、渴着。 再大一些,赵凝雪蹒跚学步,她已怀上赵瑾腾,却也不敢对女儿放松,视线是一刻都不敢离开女儿的身上,就怕她摔着、磕着、碰着。 后来赵瑾腾出生,两个孩子大一些,她便抱着他们讲故事。 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到赵凝雪五岁了,她不顾婆母的反对,给她开蒙。 赵凝雪聪慧,学的很快。 字也写的好。 到赵凝雪七岁,赵瑾腾六岁时,她硬着头皮去求了娘家二嫂,将他们送进齐家族学。 起先,齐家是不肯同时收两个孩子的,婆母也说女孩子将来长大嫁人,认识字就够了,不必学太多学问。 可她坚持。 最后还是磨得齐家收了她。 江慈看着这个被她苦心教养长大的孩子,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她心痛,却也深深的失望。 沉默了片刻,她冷声道,“好,我随你去!” 翠儿拉住江慈,“姑娘,他们定是要……” 江慈打断翠儿的话,“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有多无耻!” 去松鹤堂的路上,江慈走在前面,赵凝雪和赵瑾腾跟在后面。 明明是最亲密的母子三人,如今在外人瞧着,却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过半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松鹤堂中,赵家所有人都到齐了。 老大赵怀忠、老大媳妇庄氏、赵怀安以及赵怀素都在。 庄氏手里拿着周锦绣叔伯列出的聘礼单子,眉头紧皱。 她属实没想到周家会要这么多东西。 光是那一万两现银,就叫庄氏很是头疼。 赵怀忠也脸色沉重,他在城门当差,一个月只有六两银子的月例。 一年也不过七十二两。 周家开口就要一万两现银,那是他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赵怀安有个四品头衔,起初立功之后是分了实职的,可他其间并没有建树,之后渐渐就沦为了闲职。 份例照着四品官员每月二十两的俸禄,却没有一丝油水可捞。 之前求娶江慈的时候,赵家一贫如洗,只有一座皇上赐的空宅子,江家体恤赵怀安,又担心得罪赵家,会让江慈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因此,并没有在聘礼上较劲。 赵家随意给了一百两银子和一些普通物件,江家收下,就算是下了聘了。 后来江慈出嫁,江家又怕江慈在赵家受委屈,便给江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也是这些丰厚的嫁妆,将原本空荡荡的赵将军府装点起来了。 让赵家有了表面的风光和荣耀。 赵怀安见大家都不说话,有些恼怒道,“不过是一万现银,并不多,若是公中帐上不够,变卖些产业便是!” 庄氏忍不住嘲讽,“这府里哪还有产业?” 赵怀安皱眉,“之前我立过战功,皇上御赐了一箱黄金,一些田产和铺子,也该值不少钱才是!” 庄氏冷笑一声,“二叔莫不是忘了,咱们赵家上下上百口人,都是要吃喝的,二叔那箱黄金,早就用完了,几间铺子也迫于生计变卖了!” 赵怀安吃惊的看着庄氏。 他是个男子,一向不管内宅之事,便也不知道自己战功换来的铺子,竟卖掉了。 “那田产呢?”赵怀安又问。 庄氏此时只觉得心中憋屈得紧,自然没有给赵怀安留脸面,“那些田产地处偏僻,租赁出去,价钱并不好,一年有个百余两的收入,已是不错了!” 她嘲讽的看着赵怀安。 想到自己嫁进赵家,赵家不过给了十两银子的聘金。 如今赵怀安娶个平妻而已,竟开口就要一万两。 平妻、平妻,说好听了是平妻,说不好听了,就是个妾! 一个妾而已,竟还摆起了正牌娘子的谱。 其实,她之前并不讨厌周锦绣。 相反,甚至还有些期待周锦绣进门。 她的一双儿女可没有江慈的一双儿女好运,她的孩子进不了齐家族学。 之前江慈掌家的时候,她的一双儿女还能由公中出钱,送去外头的私塾念书,可自打她管家之后,她方知赵家有多贫寒。 送去私塾已是极限,日后若要拜师,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周锦绣真有这个才能,能在府中教导几个孩子成材,那最好不过了。 也省了在外头求学的钱。 可眼下,看着这张聘礼单子,庄氏气愤不已。 赵家真有一万两现银,请个厉害的先生,给几个孩子在家中开教,也比花在一个妾氏身上强! 周锦绣怎么敢! 赵怀安愣住,“怎么可能?若真是这样,那家中这些年的开销都从何处来?” 他仍旧不相信。 以为赵家的风光,都是靠着之前皇帝赏赐给他的那几间铺子和田产而来。 庄氏讥讽的扬了扬唇角,看向赵怀安,“是啊,家中这些年的开销都是从何处而来?” 赵怀安看向母亲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也只是尴尬的咳嗽了两声,缓声解释,“皇上赏赐的那几间铺子,确实在你立功的第二年,就变卖了。” 赵怀安不可置信,竟是在他立功的第二年就卖了,“那后来呢?” 距如今,已有八年了。 得来的钱银早就用光了。 赵老夫人没好意思说。 倒是庄氏说了,“你和你大哥每月的月俸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两,尽数上交,一年也就三百一十二两,这府里里里外外数百人,光是下人,每个月的月钱就要发几十两银子,还不算他们吃喝。” 庄氏不好意思花江慈的钱,便私下里接些绣活贴补。 再加上江慈经常会送些衣物、布料之类的过来,大房算是勉强有个安稳日子过。 赵怀安还是不愿相信,“府中竟已如此艰难?” 庄氏继续道,“你瞧瞧你自己身上穿的这身锦缎衣裳,头上戴的那支白玉宝簪,哪样不是江慈自掏腰包置办的?” 不仅是赵怀安。 这府里所有人的衣物,都是江慈陪嫁铺子送来的。 虽说是自家的铺子,可这些东西哪样不要钱? 赵怀安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裳。 确实是极好的料子。 穿出去,便和京城中那些贵家公子无异。 可是,作为妻子,为丈夫置办些衣物,不是应该的吗? 赵怀安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更没必要拿出来当面说。 他失了脸面,江慈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十八章 让她掏银子 庄氏深吸了一口气,“半年前,母亲受惊病了一场,总说夜不能寐,韩神医开了药方子,那方子里有一味百年人参,二叔可知百年人参多少银钱一株?” 赵怀安呆愣的摇了摇头。 “三十两!母亲一吃便是数日,这些银钱府里根本拿不出来,都是江慈她自己掏的!二叔到现在还觉得一万两聘礼不算多么?” 庄氏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全都吐了出来,觉得胸口舒畅不少。 她早就看不惯这一家人。 可她出身平民,家中贫寒,身后无所依。 她尽管心中不愤,也不敢得罪婆家。 如若不然,往后几十年,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可今天,借着周锦绣聘礼一事,她总算吐出了一口恶气。 即便被婆母怪罪,她也有借口说是为了赵家好。 婆母总不能平白无故给她扣下什么罪名。 “不,我不信,定是你们觉得一万两银子太多了,不想出,可这银子关乎锦绣的脸面,况且,锦绣说了,这些银子,她会当作嫁妆一并带回来,只是走个过场而已,难道这样,也不行么?” 庄氏张了张嘴。 她想说,什么走过场? 嫁妆是女子的私产,周锦绣将这一万两银子当作嫁妆带进来,便不是赵家公中财产,既是她的私产,只有她同意,才能拿出来用。 若是她不肯,那谁也动不了。 庄氏想到这半年,周锦绣在赵家确实尽心尽力,她亲自为赵老夫人熬药,亲力亲为的伺候,可,若是没有江慈掏银子买来的百年人参,她拿什么熬药? 她也会做许多美食。 可哪一回不是让厨房去采买了食材回来,她才去做的? 她何时为赵家掏过钱? 打着算盘算计的时候,她都不愿意掏钱,更何况盘算成功之后呢? 庄氏到底没说,她并不想做的太绝。 毕竟她余生还要在赵家过。 赵怀安的问题,没有人回答他。 赵老夫人轻咳了两声,转移话题,朝着江慈招了招手,“江慈,你来了?” 似是这会才瞧见江慈。 江慈往前走了两步,如往常一般打招呼,“母亲、大哥、大嫂!” 赵怀素权衡之后,亦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二嫂!” 上次和江慈吵过之后,她便没和江慈说过话。 她以为江慈会来哄她,却不曾想,江慈没来。 赵老夫人见江慈面色如常,以为她是想通了。 一个嫁了人、生了子的女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难不成,她还敢走? 真离开赵家,她就是弃妇,连娘家都不敢收留她。 往后也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找棵歪脖子树,上吊勒死,要么剪了头发做姑子。 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待在赵家过日子! “江慈,我知你对怀安情意深重,怀安对你又何尝不是?如今横插一个人进来,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但这事总归是没法子的,你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妹妹,府里多了一个吃闲饭的便是!” 江慈低垂眉眼,没有接话。 心里却嘲讽,妹妹可不会爬姐夫的床。 赵老夫人只当她是答应了。 毕竟从前的江慈极好说话,无论是待人接物,都宽容大度。 这次闹一场,也是因为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待想通了,也就同意了。 赵老夫人笑着将江慈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怀安与你总归是夫妻,都说夫妻一体,怀安的事,便是你的事。” 江慈轻嗤一声,“母亲是想让我为他们操持婚事?” 赵老夫人拍了拍江慈的手,点头,“你若能为他们操持婚事,传扬出去,定能博个贤能的好名声,怀安也会感激你,锦绣进门后定会更加敬重你,往后你是大,她是小,你贤能的名声摆在这里,她总不敢越到你前面去,你说是不是?” 江慈被赵老夫人的无耻给逗笑了,她挑眉,“要我替他们操办婚事,也行!” 一听这话,赵老夫人便忍不住眉开眼笑。 赵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庄氏也松了一口气,只是看向江慈的眼神带着几丝复杂。 她着实没想到江慈会同意。 若是知道江慈竟是个软骨头,她方才就不会说那些话。 到头来,得罪人的,就只有她一个。 赵老夫人拉着江慈的手越发的亲昵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放心,我们赵家所有人都会记着你的好,尤其是怀安,往后他若是敢对你不好,或是冷落你,你告诉母亲,母亲定不会饶他!” 庄氏气的将周家送来的聘礼单直接塞给了江慈,“既然这婚事你来操办,那这单子便交给你了!” 江慈接过单子,仔细看了一遍,倒是没多大意见。 她指着上头的物件,淡淡说道,“其余东西都简单,只是这一万两现银,母亲可有准备好?” 赵老夫人一愣。 她以为江慈明白她的意思。 没想到,竟是个榆木脑袋。 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对江慈说教,只得耐着性子解释,“说到底,这终究是你们二房的事,这一万两银子给出去,之后还是要带回来的,既然如此,你们二房自己决定就好!” 江慈点头,“母亲说的是!” 赵老夫人很是满意今天江慈的表现,正要夸她几句,便听江慈对赵怀安说道,“夫君将一万两银子拿给我,我定会帮夫君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赵老夫人急忙说道,“江慈,你怎能问怀安要钱?” 江慈笑着道,“母亲,这银钱我不问他要,那该问谁要?” 赵老夫人见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她方才还以为江慈想通了,这会看来,并没有! “这一万两银子你掏了,往后锦绣带回来,又回到你们二房,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你怎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母亲的意思是这聘礼钱,让我掏?”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刺耳。 夫君娶平妻,聘礼钱却让原配妻子出,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赵家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但赵老夫人也无法,毕竟这一万两银子,就算是搜遍整个赵家,也是不可能搜出来的。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江慈出这个钱。 赵怀素听着江慈阴阳怪气的话,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再也忍不住,站出来指着江慈,“你平日里逛个街买个首饰都要上百两银子,花钱跟流水似的,到如今家中短缺,让你拿一万两银子出来救急,你就这态度,有你这么做人的么?” 赵老夫人急忙喝住赵怀素,“怀素,你胡说什么?” 赵怀素仍不解气,“母亲,我又没有说错,她嫁进咱们赵家,就是咱们赵家的人,带进来的银钱自然也是赵家的东西,既然是赵家的东西,她凭什么不拿出来?” 第十九章 买一张和离书,可行? “闭嘴!”赵老夫人急急打断赵怀素,又对江慈说道,“江慈,你别理怀素,她年轻不懂事,胡言乱语,其实她打心底里是喜欢和尊敬你的,这九年你对她的好,她都知道,我们赵家也都知道,都念着你的好呢!” 江慈笑笑没说话。 赵老夫人见江慈没再说什么,又打起了感情牌,“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嫁进赵家,我是最高兴的,我打心底把你当女儿看待,你就当帮我这个母亲一回,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江慈若是不答应,便是不孝。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着江慈。 包括赵怀安。 赵怀安这个当事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话。 心里是怎么盘算的,江慈一清二楚。 合着他们全都统一战线来坑自己呢。 合着这九年,她都不过是赵家的提款机而已。 江慈淡笑,眼中含着讥讽,“可母亲刚才还说,这是我们二房的事,让我们二房自己解决!” 赵老夫人一噎,也明白了江慈不愿意出这个钱,她也不再和江慈绕弯子了,“江慈,婚事你若是不想筹备,便交给你大嫂去办,可这一万两银子,你先拿出来,日后等锦绣进门,我再让她还你便是,这总行了吧?” 赵怀安脸色阴沉的看着江慈。 成婚九年。 他从不知江慈竟如此尖酸刻薄。 为了一万两银子,搞的全家都不得安宁。 江慈这回没反驳赵老夫人,只是面色平常的看向赵怀安,“夫君,你说呢?” 赵怀安自是说不出让江慈掏钱给他娶平妻的话,只是面色冰冷的看着江慈,在江慈眼神的注视下,赵怀安正要开口。 赵老夫人却抢先道,“江慈,这事你作主就行了,怀安是男子,你作为她的妻,当顾及他的脸面才是!” 江慈点头,“母亲说的是!” 赵老夫人心头微微放松下来。 丈夫要娶别的女人做平妻,放在哪个女身上,都是不愿意的。 江慈不过是闹脾气。 她喜欢闹,就让她闹吧。 闹过之后,总归还是赵家的人,日子还是要过的。 她是名门闺秀,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赵老夫人道,“婚事紧迫,你回头便让人将一万两银子送来吧!”想了想,赵老夫人还是觉得不妥,“你现在就差人去取,下午便可以去周家那边下聘了!” 江慈这次倒答应的爽快,“行,我立马让人取来!” 这话,终于让赵老夫人再次眉开眼笑,“江慈啊,你永远都是我们赵家的好儿媳,我们赵家能娶到你这们的儿媳,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怀安,你瞧瞧你媳妇多体贴懂事?” 赵怀安眼神复杂的看着江慈。 这段时间一次次的争吵,让他拉不下脸和江慈说感谢的话。 但他想着,来日方长,江慈体贴他,他往后也多体贴她便是。 夫妻本是一体,没什么好计较的。 庄氏轻哼了一声,低下头,面色嘲讽。 江慈有钱又大度,将进门的周锦绣又是个大才女,往后她这个无才无德无钱的儿媳妇,更不知会被人踩的多扁。 赵怀忠虽松了一口气,却也想到大房的处境,眼神亦暗淡了下去。 江慈招来翠儿,“你去取一万两银子来!” 翠儿方才一直守在门外,里头众人的话,她自然都听到了,她没想到江慈会答应,一时之间,竟有些目瞪口呆,“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慈点头,“我知道!” 翠儿还想说什么,江慈却没给她机会,“叫你去,你便去,不要多说!” 翠儿这才气鼓鼓的去取钱了。 赵老夫人这下是完全放心了。 拉着江慈的手,是笑的合不拢嘴。 赵怀安看江慈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约摸半柱香时间过去,翠儿回来了,手里捏着一叠银票。 粗略看那厚度,便知有一万两银子。 翠儿不情不愿的将银票交到江慈手里,还不忘提醒江慈一句,“姑娘,这银子给出去,可就丢水里了!” 什么嫁进门就将银子还给她家姑娘,那些话都是狗屁。 她才不信! 江慈点头,“我知道!” 接过银票,她递给赵怀安,“夫君,这里是一万两银子,你数数!” 赵怀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一万两银票,又看了看江慈的眼睛,一时之间,竟觉得有些羞愧难当。 仿佛这一万两银票有千斤重一般。 他久久没有伸手去接。 这可把赵老夫人急坏了。 赵老夫人自然知道赵怀安要风骨,可眼下这境况,风骨能当饭吃么? “怀安,你接银票呀!” 赵怀安这才心情复杂的伸出手,艰难开口,吐出三个字,“谢谢你!”终究还是弯了腰。 江慈原本以为,赵怀安多少会推拒一下。 毕竟他曾经是个武将,功绩都是靠真刀实枪拼杀出来的。 不比那些靠着祖上荫户过日子的世家子弟。 却不曾想,竟也不过如此! 江慈失笑,她淡淡道,“夫君也不必谢我,毕竟母亲都说了,这银子不过是走个过场,等周锦绣过了门之后,还是要还回来的,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赵怀安伸出去的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慈,“你要锦绣过门后还给你?” “方才咱们不是这样约定的么?” 赵怀安瞬间像是受到羞辱一般,快速的收回手,脸上的羞愧也瞬间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对江慈深深的痛恶。 江慈嘲讽道,“难不成你是想拿我的钱,送给周锦绣?这天底下也没有男人拿妻子的钱,送给妾氏的道理吧?” 顿了顿,江慈接着道,“其实这一万两银子,我也不是非让你还不可!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赵怀安抿唇不语。 赵老夫人却急切道,“江慈,只要你肯出这一万两银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江慈一介妇人,能有什么要求? 无非是让赵怀安发个誓一辈子待她好,或是让赵怀安保证周锦绣不会越到她头上去。 这些个保证,又有什么要紧? 日后若是做不到,她还能离开赵府不成? 江慈没去看赵怀安此时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一万两,买一张和离书,可行?” 第二十章 借银 “一万两,买一张和离书,可行?” 江慈说完,便转身离开,离开前,她留下一句,“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什么时候便拿着和离书,来与我换这一万两银票。” 回去的路上,翠儿一边走,一边咬牙切齿,“赵家人也太无耻了,居然还想让姑娘您掏银子给他们纳妾!他们怎么不去抢?” 江慈这会反倒不气了。 人生在世,必有许多难关要过,但最难过的还是自己这一关。 若是自己都想通了,这世间,便没有什么事能阻拦她的脚步。 她既已决定和离,其他人什么心思,她便不必在意了。 江慈安慰翠儿,“若是能用一万两银子换余生自由,倒也不亏!” 翠儿仍旧觉得气闷,“姑娘这些年为赵家付出许多,如今想和离,竟还要花一万两银子去买,我气不过!” 江慈幽幽道,“若是真能用一万两银子解决这事,倒也没什么好气,怕只怕,赵家不肯!” 松鹤堂。 江慈离开后,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谁都没料到,江慈竟会提出和离。 尤其是赵怀安。 屋子里的气氛诡异的可怕。 还是赵怀素率先反应过来,她脸色略带着几分惨白,却是高声说道,“她竟用和离来威胁二哥,江慈她怎么敢?” 被赵怀素这么一说,大家也都反应过来了。 怀素说的没错。 江慈就是威胁他们。 她一个嫁过人、生过子的妇人,哪有底气和离? 不过是拈酸吃醋的技俩罢了。 想到这些,众人又齐齐松了一口气。 赵怀忠皱着眉头对着赵怀安说了一句,“二弟,你好好管管你媳妇吧,这也太不像话了,家中不过是多添个人,便要死要活,她也不去看看,外头哪个男人只守着一个妻,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尚书府的千金,便比旁人金贵,便能拿捏咱们,如今竟连和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真是够了!” 赵怀安的脸色越发的不好。 江慈这次的确是过份了。 都这么些日子了,她仍旧不知错。 赵家哪个人,不是放低姿态哄着她,劝着她,连母亲都好话说尽。 可她愣是谁的情面也不给。 或许真如大哥所说,江慈就是仗着自己尚书府千金的身份,根本不将赵家人放在眼里。 “大哥说的是,我回头一定好好管教她!” 赵老夫人也轻叹了一口气,“江慈这次闹的属实有些过了!” 倒是没想到,江慈竟能闹这么久。 连和离这样的话,都搬出来了。 她就不怕怀安一气之下,真与她和离了么? 庄氏愣愣的看着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不知怎的,她竟生出几丝害怕来。 若江慈真铁了心要与赵怀安和离。 那这个家,往后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光是这全府上下的开支,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若是老太太将这个担子强压在她的身上,那她还不知道要接多少绣活,才能养活这一大家! 光是想想那场面,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她又转念一想,江慈和离后能去哪里? 她舍得下赵怀安,舍得下两个孩子么? 她出身高贵又如何? 和离之后,还不是弃妇。 这世上不会再有男人娶她,她注定孤苦一生不说,还要遭人唾弃。 江慈不会和离的! 这么想着,庄氏的心才微微安了一些。 她目光定在赵怀安的身上,“那一万两银子的聘金,该怎么办?” 周家催的紧。 说是这两天便要将聘礼送到。 赵怀安捏了捏拳头,很是难堪,“聘金我会想办法,大嫂尽管操办其他事宜便是!” 说罢,赵怀安便出了松鹤堂。 庄氏拿起江慈留在桌子上的那张聘礼单子。 看着上头白纸黑字写的密密麻麻的东西,只觉得头痛欲裂。 虽说这些东西不值钱,可到底也要好几百两银子,还有酒席呢? 赵怀安作为当朝四品将军,酒席定不能办的太寒酸。 如此一来,人手或许也不够…… 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办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晚上,赵怀安硬着头皮去找了平日里要好的一些知己好友借钱,可这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关系好的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友,在这个时候,却借口诛多。 有家中妻子生产的,有母亲办寿的,甚至还有突然破产的,借口是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叫的惨。 他忙活了一个晚上,却只借到了三百多两银子。 赵怀安看着好不容易借来的银子,想到江慈嫁进赵家的这九年,他还从来没有为了银子这样奔波过。 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 这样的事,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捧着银子回了赵家,庄氏迎上前,“钱借到了吗?” 赵怀安将借来的三百多两银子交给庄氏。 庄氏数了数,“怎么只有三百七十八两?” 赵怀安脸色沉了沉,不好意思将借钱的经过告诉大家,只道,“今日不凑巧,好些好友并不在府上!” 赵家众人自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只是大家都不敢揭穿他。 这世道就是这样,有好处时,大家都与你称兄道弟,可需要帮忙时,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大家也都能理解。 最后还是庄氏提议,“二叔,周姑娘等了你九年,对你情意深重,我想,她也不想为难你,不如你去一趟客栈,将家中情况告知,让周家少收些聘金,这事便也算解决了!” 庄氏这话,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尤其是赵老夫人。 当初,她以为问江慈拿一万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便想也没想,在周家人面前答应了。 可不曾想,江慈竟胡搅蛮缠起来。 周锦绣比江慈懂事,只要怀安和她说了家中情况,锦绣一定会体谅。 赵怀安脸色发沉,他气恼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这事若是传出去,他往后还怎么做人? 赵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苦心劝道,“怀安,母亲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要怪就怪江慈那个不懂事的,若是她乖乖掏了银子,一桩好好的喜事,何至于搞成这样?” 赵怀忠也点头,“二弟,你就试试吧!” 第二十一章 重情重义 庄氏嘲讽的看着赵怀安。 有骨气? 未必吧! 早前江慈为他打点一切的时候,他怎么没拿出这骨气来? 如今江慈不干了,他便有骨气了,真是可笑! 但这些话,庄氏没敢说。 她可没有江慈那底气,敢和夫君提和离。 她若是和赵怀忠提和离,赵怀忠没准就应了。 她娘家是贫苦人家,又是重男亲女的,定不会收留她,她出了赵家,便只有死的份。 因此,她就算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赵怀安到底还是采纳了庄氏的提议。 这天夜里,他便去了客栈找周锦绣。 周锦绣见赵怀安来,很是惊讶,“你怎么来了?” 她上次去了一趟赵家,已是不吉利。 不过那次是不得已。 她要提前给江慈立威,要给赵凝雪树立她刚正不阿的形象。 给往后进门后的日子打好基础。 赵怀安面对周锦绣,想到她在澄州等了自己九年,一时之间,竟有些开不了口。 当年,他确实和周锦绣议过亲,可后来周锦绣的爹娘看中了澄州县太爷的儿子,中途反口了,他去找锦绣的时候,锦绣哭成了泪人,说即便嫁给了县太爷的儿子,她的心里,也只有他一个! 他知锦绣的心意,也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无法改变。 他一气之下便去从了军。 待他立了军功归来,第一时间就是求娶江慈,想狠狠打周锦绣父母的脸。 可和江慈成亲后,他才知道,周锦绣当年竟没能嫁成县太爷的儿子,而她的父母也在不久后因病过世。 周锦绣跟了叔伯生活。 直到今年回乡祭祖,周锦绣被叔伯强逼嫁给七旬老头,他们才再次相见。 在澄州,赵家的小破房子里,周锦绣哭成了泪人。 她说她心里一直爱着赵怀安,这九年来,不管叔伯如何逼迫她,她都不嫁,只为等赵怀安回来。 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他怎可为了一万两银子,便折辱她? 想到这里,赵怀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有些想你了!” 周锦绣柔情蜜意的依在赵怀安的怀里,“我也想你,待我们成亲后,便能日日在一起了,所以,这些日子,还需再忍忍,切不可坏了规矩!” 赵怀安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等不及了!” 周锦绣笑了笑,心中很是满意赵怀安的这句话,“九年咱们都等了,不差这几天了。乖,你先回去,别让人瞧见了!” 赵怀安恋恋不舍的放开周锦绣。 想说聘金的事,几度张口,还是没能说出来。 周锦绣瞧着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到今天下午叔伯说赵家并没有将聘金送过来,寻思着是不是要太多了。 一万两确实太多。 这要放在澄州那小地方,一万两银子,都够好几家人舒舒服服的过几辈子了。 也就只有京城这些富贵人家,才能不假思索的答应下来。 周锦绣是真心喜欢赵怀安,也是迫切想嫁入赵家。 毕竟她如今已经二十五了。 除了赵怀安,这世上不会有人娶她。 即便有人娶,那也是做妾,做通房。 哪可能给她正妻之位? 她嫁给赵怀安虽说只是个平妻,但地位也与正妻无异,她相信以她的才能和手段,进了赵家,便能将江慈那个绣花枕头挤到一边。 日后再生下赵家嫡子,好生教导成材,便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她想了想,转身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左三层右三层的揭开包袱里包着的布巾,竟露出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来。 周锦绣将银子塞到赵怀安的怀里,“怀安,这三百两银子是我这九年教人读书、给人做绣活攒下来的,虽然不多,但也能帮你一些,你拿回去凑聘金,我也会和叔伯再商议商议,让他们减少一些,总之,我不想你为难!” 赵怀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银子。 想起江慈今天拿一万两银票羞辱他的场面。 一时之间,他竟感动的红了眼眶。 再忍不住,一手扣住周锦绣的后脑勺,动情的吻上周锦绣的唇。 周锦绣起先是抗拒的,但实在推不开,便也慢慢接受了,还主动攀上赵怀安的脖子。 两人吻的忘情。 吻的今夕不知何年。 吻的地动山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怀安放开周锦绣,将她紧紧拥入怀中,“锦绣,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负你!” 周锦绣娇喘着在赵怀安怀中点头,“我信你!” 赵怀安回到赵家,便将周锦绣给他的三百两银子如数给了庄氏。 并将人全都叫到了赵老夫人的屋子里。 庄氏瞧着赵怀安一脸凝重的表情,知道他是去了客栈和周家商议,便问,“二叔,周家那边怎么说?” 赵怀安面色冰冷严肃,冷声道,“方才给你的三百两银子,是锦绣九年教书、做绣活攒下来的!” 庄氏愣了一下,不知道赵怀安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道,“没想到锦绣竟这般重情重义!” 赵怀安冷哼一声,“锦绣对我如此重情重义,我怎能因为一万两银子折辱她?” “二叔这话什么意思?”庄氏皱眉。 赵怀安原本就没打算与大家商议,在从客栈回来的路上,他便做了一个决定,“皇上赐下的百亩良田,我打算都卖了!” 众人齐齐愣住。 赵老夫人坐直了身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安,你说什么?” 赵怀安解释道,“母亲,我知道你舍不得卖,可那百亩良田不是说地处偏僻,即便租赁出去,价钱也不好么?与其这样,还不如卖了,凑够一万两银子将聘金给周家,周家不是说了吗?这些聘金只是走个过场,充个场面,锦绣嫁进来,是会带回来的!” “等锦绣进门,将这一万两银子拿出来,咱们在京城中置办两间铺子,用来出租,租钱肯定比田租要高,咱们一家人的生计也就不用愁了!” 乍一听赵怀安说要卖良田,赵老夫人内心是抗拒的。 但听了赵怀安的解释,她又觉得有道理。 那百亩良田地处偏僻,不好打理,遇上天灾人祸,租钱都难收齐。 与其这样,还真不如像赵怀安说的那样,卖了换铺子。 京城中好的铺子,一个月月租都得几十两银子呢。 置办两间,一家人的生计,也就解决了。 赵怀素立马表示赞同,“我觉得二哥分析的有道理,与其求江慈施舍还不如自力更生,说不定往后还能自己做些营生呢。” 赵怀忠也觉得有理,他没说话,却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十二章 周锦绣的后台 赵老夫人见赵怀安心意已决,也就没说什么,只是让赵怀安找个靠谱的人去办。 庄氏就更没意见了。 左右那百亩良田也不是他们大房的。 赵怀安要卖,卖了便是。 并不能影响她什么。 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次日一早,赵怀安便让人去找买家了。 三天后,那些良田便卖出去了。 银子拿到手,赵怀安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 这些良田,按理来说值上万两银子的,可因为急着出手,只卖了八千两。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良田若是租出去,租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收回八千两银子,心里也就释然了。 良田卖出去了,加上赵怀安借的,周锦绣给的,总共也才凑了八千六百七十八两银子。 还差一千三百多两银子。 赵老夫人咬了咬牙,将之前江慈送给她的首饰都卖了。 总算是凑够了一万两。 聘金送到周锦绣叔伯手上时,周锦绣叔伯眼睛都大了。 那一万两不过是他们随口说的,他们哪里想到,赵家真的会送一万两聘金过来。 他们当下看赵怀安的眼神都变了。 觉得这些年没将周锦绣嫁出去,是万幸。 在澄州那种小地方,几百两聘金已是顶天了。 多养了周锦绣几年,便养出了一万两银子。 他们想想,都觉得值了! 当下便和赵怀安敲定了婚期,为免夜长梦多,婚事就定在当月的月末,也就是十天之后。 赵怀安原本觉得仓促了,但周家叔伯口口声声说出门在外许久,澄州老家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他们回去处理,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赵老夫人也觉得尽快办为妙。 她有自己的打算。 办的快些,银子便快些带回去,再加上仓促之间,婚礼上的事,也就没那么讲究了,这里面可是能省了不少银两。 双方一拍即合,便将日子定下了。 赵家人走后,周锦绣看着叔伯贪婪的嘴脸,有些不放心,“大伯、三叔,这些聘金当初我们可是商量好的,三七分,我七,你们三!” “记得记得!” 周家叔伯嘴上这么说,可一双眼睛却一瞬都不舍得离开那些银票。 周锦绣抿了抿唇,虽看不惯叔伯这嘴脸,但心道,他们到底是自己的亲叔伯,总不至于连她这个侄女的银钱都贪吧。 再说了,一万两银子,他们拿三成,也有三千两了。 这三千两足够他们回澄州做点小生意,一家人吃穿不愁了。 想到这里,周锦绣收起那一万两银票,“待我出嫁那日,自会将三千两银票赠与叔伯!” 说罢,周锦绣转身就回了房。 余下一脸不满的周家叔伯。 “什么玩意,若不是有我们,她能这么好命么?”周家大伯撇着嘴道。 周家三叔也很是不满,“当年老二夫妻病故,县太爷的儿子又不要她,若不是咱们收留她,她早就饿死了!” “可不是吗?养在家里,何时短过她一口吃食,当年让她嫁人,她还三挑四拣!” “真当自己还是举人的千金呢!” 周锦绣的父亲虽中了举,可到底没有官途,只是在澄州那个小地方有些名气罢了。 却仗着自己举人的身份,瞧不上他们兄弟二人! “也就赵家那些瞎子拿她当宝!” “大哥,算了,别说了,反正我们过几天也回去了,往后她若是混得好,咱们也好上京城讨些好处,若是混不好,咱们就全当不认识她得了!” 下了聘之后,整个赵家可谓是被掏空了。 赵老夫人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了。 就连赵怀素的首饰也被卖了几件。 赵怀素很是不满,抱怨道,“要我看,这事都怪江慈那个贱人,若不是她不肯出钱下聘,我们何需变卖家产,闹的这般难堪!” 赵老夫人皱了皱眉,她心里也对江慈诛多怨气,可到底是长辈,不好像赵怀素这般口出狂言罢了。 “怀素,不可这样说你二嫂,你二嫂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往后想通了,咱们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赵怀素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谁和她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就她那小肚鸡肠的性子,连锦绣姐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往后锦绣姐进了这个家门,帮扶着二哥建功立业,我看她江慈还有什么脸面在我们赵家作威作福!” 周锦绣能得到大家的认可,自然不仅凭她的才能。 更重要的是因为周锦绣家有个了不得的四叔,叫周文新。 这个周文新据说早前读书走火入魔,之后从家中跑了出去,一晃十年不见人。 后来也不知道谁打听到,平章政事大人也叫周文新,祖籍亦是澄州人士。 他们这次上京便去平章政事府找过,可凑巧的是,周文新正巧被派去南朝做使臣,商谈两国政事去了。 没有几个月,怕是回不来。 因此,他们只得暂时将认亲的事搁置。 同名同姓,又是出自澄州,是周锦绣的四叔跑不了了。 所以,也不乎等他回来再认。 赵怀素能想到的,赵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 思及他们很快就能和平章政事大人搭上亲了,皆是满脸得意。 只有庄氏在一旁看的嘲讽至极。 平章政事大人究竟是不是周锦绣那跑出去的四叔,还不知道。 就算是,人家跑出去十年,也不曾回乡认亲,他们找上门,周大人认不认他们,还不得而知。 认,便是亲戚。 不认,便是陌生人。 平章政事,当朝一品大员,真正的天子近臣,他们怎么敢想? 赵老夫人轻轻训斥了赵怀素几句,转头看庄氏在发呆,便问道,“老大媳妇,婚事筹备的如何了?” 庄氏淡淡道,“都按规矩准备着!” “酒席备了几桌?” “二十桌!” 一听只备了二十桌酒席,赵老夫人和赵怀素立马皱了眉头。 赵怀素道,“大嫂,二十桌酒席不够,贴子我们都下了一百多张,那天朝中是要来很多官家贵人的,还包括他们的家眷、孩子,除却这些,四周邻居也是要请的,澄州老家那边便算了,乡下亲戚,穿的土里土地,到府里只会丢人,便不必预算他们了!” 庄氏愣住,“澄州老家的亲戚都不请?” 赵怀素傲娇的点头,“对,他们来也是添乱,让朝中官员瞧见,还以为咱们赵家多寒酸,我们赵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第二十三章 姨母来了 庄氏心中一阵恶寒。 当初她嫁给赵怀忠的时候,赵家一贫如洗,家中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娘家虽说也不富裕,却也帮了她一些。 她原本想着趁这次赵怀安娶平妻,邀娘家人来京城看看,走动走动。 却不曾想,赵家竟觉得丢人! 且不说她娘家人,还有赵家的那些叔伯亲戚,他们可都是赵怀安正正经经的长辈,赵父死的早,赵家贫困潦倒之际,都是这些亲戚,你一口饭,我一口菜的省出来,将他们兄弟拉扯大的。眼下赵怀安有出息了,他们便连祖宗都不要了么? 庄氏心中寒凉,嘴上却没有多说,只道,“母亲也是这个意思吗?” 赵老夫人轻点头,“按怀素说的办吧!” 庄氏垂下头,道了声,“是!” 便借口说去筹备婚礼之事,离开了。 出了松鹤堂的院子,庄氏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 她是一刻都不想和这些恶心的玩意待在一起! 下午,江慈正在屋子里归整嫁妆单子上的物件,翠儿急匆匆来报,说是平西王妃来了。 “姨母来了?” 江慈双眼一亮。 定是今日赵家下聘的事传了出去,姨母收到消息,知道赵怀安不知悔改,才会登门的。 也是时候该来商议了。 江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带着翠儿去了前厅。 前厅中,平西王妃苏行知正与赵老夫人喝着茶。 若是放在从前,堂堂平西王妃来访,她自是诚惶诚恐的。 可自打赵怀安娶了江慈,她便觉得平西王妃也不过如此。 因此,与平西王妃平起平坐的喝着茶,她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苏行知淡淡瞧了赵老夫人一眼,嘴角扬起一丝鄙夷。 这老妇,不过是个四品将军的母亲,竟与她摆起了长辈的谱。 真真是好笑! 虽觉好笑,苏行知却也没说什么。 她性子向来直爽,也不屑与赵老夫人这等没有见识的老妇拐弯抹角,“听说赵怀安要娶平妻?” 赵老夫人一愣,没料到苏行知连句客套的话都不说,一来便直入主题。 她面色微沉,心中有些不高兴。 苏行知只是江慈的姨母,她可是江慈的婆婆。 按理说,苏行知应该当她长辈一般的敬着才对。 赵老夫人呵呵一笑,“什么平妻不平妻的,不过是说的好听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妾,进门也是来服侍江慈的,江慈只当府里多了个使唤的人便是!” 苏行知冷笑一声,“这么说,便是个不重要的人?” 赵老夫人连忙点头,“自然没有江慈重要!” 平西王妃今日上门来所为何事,赵老夫人心里一清二楚。 因此,她每一句话,说的虽客气,却是将苏行知的话堵死了。 她倒要看看苏行知要怎么驳她。 苏行知又岂会不知赵老夫人的算计?她抬头看赵老夫人,淡淡道,“既然是个不重要的人,那也不必去各大世家下贴子了,一顶小粉轿抬进门便是,何必闹的人尽皆知!” 赵老夫人一噎。 立马被自己方才的话打了嘴巴。 她面色越发不好看,却装的温良大度,“话是这样说,可坏就坏在之前答应了周家叔伯,要以正妻之礼迎入门,如今若是反悔,岂不是失信于人?” “呵……正妻之礼?她是正妻,那慈儿是什么?你们就是这般欺辱慈儿的么?” 苏行知耐着性子和赵老夫人周旋了几句,可听着赵老夫人说什么‘以正妻之礼迎入门’,她再也听不下去了。 一拍桌子,便怒斥起来。 她听着这话,都气的头顶冒烟了。 难以想象,江慈每日生活在赵家,听着与自己同床共枕了九年的夫君日日念着别的女人,听着她敬重的婆母,口口声声的折辱她,她心中得有多痛。 来之前,她还在想,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 眼下,见识到赵老夫人,她才明白为何江慈会想和离! 这样的人家,不和离还留着过年么? 赵老夫人见苏行知发怒。 心中微悚。 到底是平西王妃,身上的那股子气势,绝不是赵老夫人这种从山野爬上来的村妇所能比的。 她气势上立马矮了一截。 但一想到,平西王府如今也不过是个空壳子,府中老的老、小的小,除了这个好听的头衔,实则并没有任何实权。 这么一想,她竟觉得平西王府连赵家都不如。 更何况平西王妃还是江慈的姨母。 她做姨母的怎敢和她这个婆母叫板。 她就不怕,江慈得罪了婆家,日后在赵家会受蹉磨么? 赵老夫人想了一通之后,腰杆立马挺直了。 她脸上那点勉强的笑容也不装了,面色不悦,“我还以为王妃上门来是道贺来了,却不曾想,竟是来找茬的!” 苏行知哪里想到赵老夫人竟这样不要脸,她怒道,“我就是见不得你们这般折辱慈儿,我这个做姨母的自是要为她做主!” “王妃想如何给江慈做主?” 苏行知冷声道,“要么,你们打消娶平妻的念头,要么,你们便写封和离书,放慈儿离开赵家!”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 又是和离! 江慈为了阻止锦绣进门,还真是够下本的。 不仅自己威胁他们,还怂勇平西王妃来威胁他们! 和离?她敢吗? “贴子已经下了,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江慈不懂事胡闹,难不成王妃也不懂事么?” 苏行知大怒,“赵老夫人慎言!” 平西王府虽然大不如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就算是进宫,皇上、太后都会给她三分薄面。 一个小小的武将老夫人,竟敢对她出言不逊。 苏行知对赵家的印象瞬间差到极致。 眼下,就算江慈不想和离,她也会劝江慈和离。 这赵府,根本就没有一个知情懂礼之人! 苏行知强大的气场,瞬间让赵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心中气恼,却又不敢真正直面苏行知。 只得咬着牙强压怒火。 正在这时,江慈来了。 赵老夫人见到江慈,立马将对苏行知的怒火,全数发在了江慈的身上,她冷声训斥江慈,“你到底是怀安明媒正娶的妻子,赵家的脸面,也就是你的脸面,可你竟唆使你姨母来赵家发难,你这样子,还像是赵家的当家主母么?” 第二十四章 她是真的想和离 苏行知立马护在江慈面前,“赵老夫人,慈儿并没有唆使我,是我这个做姨母的看不惯你们欺负她,这才上门来讨说法的,你不要冤枉慈儿!” 赵老夫人冷声道,“若不是江慈与你说了什么,你怎会知道平妻之事?” 江慈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平西王府,她已经知道了。 现在看来,江慈那日去平西王府,就是向苏行知告状的,想借苏行知的手,阻止这门亲事! 尚书府的千金,教养不过如此! 苏行知冷笑一声,“赵家下聘娶平妻的贴子都散遍整个京城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赵老夫人一噎,脸色有些尴尬。 这次娶平妻会闹的这般张扬,自是有原因的。 可这个原因,赵老夫人却不能告诉苏行知和江慈。 她只想先瞒着,等日后真相大白后,再好好打江慈的脸。 让江慈知道,赵家并不是靠着她。 赵家有比她娘家更强的靠山。 赵老夫人稳了稳心神,强行将怒火压住,她说不过苏行知,也不敢真和苏行知吵,因此,只得将目标转移到江慈身上。 她看着江慈道,“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你也要为了两个孩子,你再这么闹下去,若让外人知道,往后让两个孩子如何做人?他们出门都得被人指着脊梁骨笑话,笑话他们有个善嫉的娘,江慈,听我一句劝,别再闹了,行吗?” 苏行知的火再一次被挑的老高。 这老虔婆,自己没理,竟还要将脏水泼到江慈的身上。 拿孩子威胁她。 他们赵家哪来的底气这么欺负人? “你!” 苏行知正要怼回去,却被江慈拉住,“姨母,我来说!” 苏行知见江慈面色平静,便知她已做好了准备。 再说了,她还在这里呢,赵老夫人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对江慈怎么样。 江慈看向赵老夫人,“想必姨母已经与老夫人说明了来意,她今天来,并不是与老夫人争吵什么,她只是前来商议我和赵怀安和离一事!” 已是连句‘母亲’,她都不愿意唤了。 赵老夫人听到‘和离’两个字,已是烦不胜烦。 想到江慈不止一次提过和离。 怀素说的对,江慈就是想用和离来威胁赵家。 她仗着自己是尚书府千金的身份,料定了赵家不敢休了她,便可劲的闹。 江慈除了用‘和离’来威胁他们,她还会什么? 赵老夫人紧皱着眉头,脸上极为不耐,“和离?就因为丈夫要纳个妾,你便要和离?这要是传了出去,世人皆会说你心胸狭窄、善妒成性,你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况且,善妒一条,便足以让怀安休了你,谈何和离?” 苏行知心头一紧。 他们竟想休了江慈! 若是真被休,那江慈不仅名声毁了,就连嫁妆都要留在赵家。 被休的女子,便意味着犯错。 犯了错,夫家有权力不退还她当初进门时的嫁妆。 江慈的嫁妆有多少,苏行知大概是知道的。 光是她,就为江慈添了不少妆。 虽说前几日江慈派人送了些庄子、铺子、房屋的地契给她保管。 但其余东西还在赵家呢。 想到这里,苏行知有些急了,她怒道,“你们凭什么休了慈儿,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 赵老夫人见苏行知有些乱了方寸,心里便越发的笃定江慈说出和离,就是为了威胁怀安,威胁赵家。 她哼笑一声,“就凭江慈善妒,王妃不会不知七出之条有哪些吧?” 苏行知气的咬牙切齿,却又没法反驳她。 毕竟江慈确实是因为赵怀安娶平妻才和离的。 说是善妒也不为过。 真要掰扯,江慈未必能占上风。 江慈面上没什么表情,抬头看此时与苏行知吵过之后,占了上风的赵老夫人,她道,“九年前,赵怀安跪在江府大门前求娶我时,曾向我父母发誓,若是能求娶我,此生绝不纳妾;半年前,回乡祭祖途中,山匪挟持了老夫人作威胁,我不顾自己安危,以身替你,之后与山匪缠斗中,我滚下山坡,摔成重伤,险些丧命,醒来后,赵怀安指天发誓,此生绝不负我,可有此事?” 江慈并不是要追讨什么。 只是赵凝雪和赵瑾腾始终是她的亲生骨肉,即便他们如今心性大变,她也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这件事如果能悄无声息的和平解决,那便是对两个孩子最好的保护。 往后,京城中的人即便知道了,也不过是玩笑几句。 苏行知震惊的看着江慈。 她只知道半年前赵家回乡祭祖,江慈被山匪所伤,却不知,她竟是为救赵老夫人所伤。 还险些丧命! 照这么说,江慈还是赵老夫人的救命恩人。 赵家怎么可以这样欺辱救命恩人? 苏行知红了眼眶。 满是心疼的看着江慈,难以想象江慈此时是什么心情。 赵老夫人愣了一下,原本还得意的脸上,瞬间有些尴尬,“你提这事做什么?” 江慈冷声道,“赵怀安的誓言,已是不作数了,可我毕竟救过您一命,希望您念着这份恩情,放我离开!” 若是赵家肯好聚好散,那她也不会亏待赵家。 她当年嫁进赵家,除了房屋、铺子、庄子,还有许多物件。 都是顶顶值钱的。 她会留一部分下来,当作补偿。 也当作往后两个孩子的嫁娶资金。 若是赵家省着点花,她留下来的银钱也足够他们一世无忧了。 赵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看着江慈,见江慈面色平静,眸中有着平日里少见的冷漠和决绝。 江慈是真的想和离? 她并不是以此作要挟? 赵老夫人只觉得江慈疯了。 她连丈夫和孩子都不要了,再说了,女人不管是和离还是被休,都是弃妇。 她一个弃妇,名声都臭了,往后别说是嫁人,便是生存都艰难。 她就不怕? 想到这里,赵老夫人缓了几分脸色相劝,“江慈,你对我的恩情,我心里都记着,所以,我不会让怀安休你,也不会让你成为弃妇,被世人唾弃,除了这次娶平妻的事,我不能依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不是想让腾哥儿回到齐家族学念书吗?我这就去和怀安说,让他同意,还有雪儿,我也会教导她多孝顺你,不让她再出言顶撞你了,至于怀安,他若是敢轻待你,我便以孝道压他,你觉得如何?” 赵老夫人说完,便静静等着江慈的回应。 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江慈还不依不饶,就是真的不懂事了。 第二十五章 装病 苏行知看着江慈。 若是没来这一趟之前,赵老夫人说这些话,兴许她会劝江慈答应。 可是,来了这一趟,知道赵家人有多恶心,想到江慈为救赵老夫人险些丧命,可赵家人转身就不记得,并还要娶平妻来恶心江慈,苏行知便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 她冲着江慈眨了眨眼,暗示江慈别被赵老夫人骗了。 江慈听完赵老夫人的言辞,只觉得讥刺至极,她想也没想,说道,“谢老夫人为我着想,可我心意已决,还请老夫人成全!” 赵老夫人立马沉下脸,“你当真想和离?” 江慈点头,十分肯定,“当真!” 赵老夫人终于信了江慈的的话,她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抿着唇,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九年来,她享受惯了江慈对她的照顾,享受惯了江慈带给赵家的一切。 冬日有各种滋补药膳养着、夏天有燕窝银耳的伺候。 院子里有大小丫环,各司其职。 和那些高门大户无异。 她早已被养的娇贵,再受不了苦日子。 江慈若是真和怀安和离,女子的嫁妆属私物,江慈定会带走一切。 江慈竟想让赵家恢复一贫如洗的日子! 这是要逼死她的节奏啊! 江慈好狠的心! 江慈见赵老夫人不说话,心中已然猜到赵老夫人在担心些什么,她温和开口,“若是老夫人能成全,便择个吉日,将两族族老和四邻八舍,以及成亲时的见证人请来,当着大家的面,将和离书拟好。老夫人放心,我会留下一部分嫁妆,供养两个孩子,断不会让赵家陷入两难境地!” 赵老夫人整个人如被雷劈,江慈竟连这些都已经想好了。 可见并不是一时的气话。 赵老夫人看着江慈,内心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害怕,“那腾哥儿和雪姐儿呢?你是他们的母亲,你就忍心与他们分离?” 她就不信,这世上真有女人能舍弃自己的孩儿。 赵老夫人说罢,定定的看着江慈的反应。 江慈却反问赵老夫人,“你们会让我带雪儿和腾儿走吗?” 赵老夫人想也未想,“这不可能,腾哥儿和雪姐儿是赵家的人,怎么可能跟着你走?” 江慈竟这般恶毒,想要带走她的孙子孙女! 江慈自己作死就算,还想害死她的孙子孙女。 江慈就是不满怀安娶平妻,想让赵家所有人都不好过。 好毒的心! 江慈早料到赵老夫人不会答应,但即便赵老夫人答应了,赵凝雪和赵瑾腾也不会跟她走。 半年的时间,足以动摇两个孩子的心性。 在两个孩子心目中,她早已不是当初最亲的母亲,而是一个心胸狭窄,只懂拈酸吃醋的恶毒女人。 两个孩子即使跟她走了,也不会感激她。 相反,他们若是出息了,兴许还会觉得是赵家和周锦绣的功劳。 若是过的不好,便会将一切都怪罪到她的头上。 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 “你放心,雪儿和腾儿,我不会带走!” 听了这话,赵老夫人不仅没有半分高兴,反而有种气血攻心的感觉。 若是连孩子都牵制不了江慈了,那便意味着江慈去意已决! 一个女人,怎可如此狠心? 江慈怎么敢? “你!你!” 赵老夫人指着江慈,嘴唇动了动,突然身体一僵,歪倒在了圈椅中。 刘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喊,“老夫人,老夫人!” 可赵老夫人只颤着身体,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吓到了赵家的下人,也吓到了苏行知和江慈。 两人连忙站起来,苏行知脸色发白,她今天来是来谈判的,怎就变成了这样。 若是这事传出去,外人岂不是都要以为她仗势欺人,将赵家的老太太气到倒地? 还有江慈。 江慈原本就艰难,岂不是要担上一个恶毒、不孝的罪名? 若真走到那一步,那只有被休的份了! “来人,去请韩神医!”江慈立马吩咐下人将赵老夫人抬回院子,又让人去将韩神医请来。 她回头看到苏行知脸色惨白,连忙安抚,“姨母不必担心,姨母并没有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这事怪不到姨母头上!” 话虽如此,但苏行知还是有些慌乱。 直到松鹤院那边传来消息,说赵老夫人已无碍,苏行知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江慈送走苏行知后,立马让人备了马车,去了一趟仁安堂。 韩神医替赵老夫人医治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走的时候也没和自己打声招呼。 这很反常。 江慈觉得这事不对,便打算亲自去问一问。 江慈一去到仁安堂,一名小厮便上前问道,“请问您是江姑娘吗?” 江慈一愣,已有许多年没人唤她‘江姑娘’了。 也不知这小哥是不认识她,还是不清楚少女与妇人的发髻区别,看错了。 但她没纠正,兴许很快,她就真的只是‘江姑娘’了。 “我是!” “请随我来,韩神医正等着您呢!” 江慈又是一愣,韩神医知道她会来? 小厮引着江慈去了仁安堂的后院,后院中,韩神医正在晒草药,瞧见江慈来了,他看了江慈一眼,脸色不太好,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似是不太想搭理江慈。 “韩伯父!”江慈唤了一声。 韩神医与江尚书是旧交,早前会去江府找江尚书下棋,因此,江家的儿女都习惯性的唤韩神医一声伯父。 听到江慈唤自己伯父,韩神医冷哼一声,“以后不必再来请我了,我不会再去赵家!” 江慈点了点头,“我以后不会再请伯父去赵家了!” 之前韩神医会亲自出诊替赵老夫人医治,那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如今自己要与赵怀安和离,她没有理由再继续用父亲的名义去请韩神医。 韩神医这才停下手中的活计,正眼看了江慈一眼,“我是医者,有些话不便多说,但帮着骗人的勾当,老夫是绝对不会做的,这样的人,不配让老夫亲自去医治!” 韩神医虽没有将事情说明白,但江慈已听出了门道,“伯父是说,赵老夫人她今天是装病?” 第二十六章 江慈疯了? 韩神医没有正面回答她,只上前戳了戳她的脑门,“蠢丫头,你长点心吧,人家是不是真心待你,你怎就看不出来呢?” 想到今天,赵老夫人冲着他挤眉弄眼,还暗中塞银子给他,让他帮忙隐瞒装病的事情,韩神医便一阵恶心。 之后又听说了赵怀安要娶平妻的事,韩神医便气的当场甩袖就走,就连医箱还是回到仁安堂后,小厮又返回去取的。 江慈解释道,“韩伯父,今天赵老夫人会气倒,也是因为我请了姨母上门谈与赵怀安和离的事,让伯父白跑一趟了,还请伯父见谅!” 听到江慈要与赵怀安和离,韩神医虽有些惊讶,却宽慰了不少,“半年前,你救那赵老夫人一命,可赵家转身就恩将仇报,赵怀安娶平妻羞辱你,赵老夫人更是装病要挟你,这样的人家没什么好留恋的!” 回到赵家,天色已不早了,翠儿端来饭菜。 江慈正准备用膳,便见赵怀安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江慈皱眉,已然猜到赵怀安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放下筷子,正打算与赵怀安好好谈谈,便见赵怀安大步上前,一手将桌面上的饭菜全都扫落在地。 赵怀安怒不可揭,指着江慈的鼻子,表情像是要吃人,“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用饭,母亲都被你气的卧床不起了,江慈,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翠儿急忙上前想护住江慈,却被江慈喝退。 江慈神色淡淡的看着赵怀安,“母亲并没有病!” 赵怀安冷笑一声,看江慈的眼神满是厌恶,“江慈,成亲九年,我竟不知,你不仅心胸狭窄,还是个满口谎言、不仁不孝的恶毒女人!” 江慈忽的笑了,她原本生的貌美,这一笑璀璨夺目,却又给人一种高冷不可亵渎的错觉,面对赵怀安的指责,江慈丝毫没有心虚退让。 “成亲九年,我竟也不知你会弃誓毁约、见异思迁!” 赵怀安一噎,“你休要扯开话题,我问你,平西王妃可是你叫来府上的?” 江慈点头,“平西王妃是我的姨母,她来府上,并无不妥!” “既然你承认,那我也没有冤枉你,就是你伙同平西王妃将母亲气病,你可认?” 江慈定定看着赵怀安的眼睛,“你不如去问问韩神医,你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有多严重,为何今日韩神医会发火,连医箱都没有拿,便气冲冲的出了府!” 赵怀安的眼神闪了闪。 这事,他听下人说起过。 说韩神医今日替母亲诊过脉之后,大发雷霆,最后拂袖而去。 但他没有深想。 母亲虽然是乡野出身,但到底心性纯朴,定不会昧良心做出栽赃陷害之事来。 定是江慈气病母亲心虚,故意这样说的! 想到这里,赵怀安面色发沉,语气恶劣到了极点,“你休要污蔑母亲,她一向待你不错,可你却利用母亲对你的好,耍尽心机手段,你以为请来了平西王妃,便能阻止锦绣入门么?我告诉你,没用,就算你去请皇上作主,皇上也只当你是无理取闹,毕竟,这天底下会如你这般无理取闹的女人,属实不多!” “江慈,你就是个妒妇,你不配做我赵怀安的妻子,不配做雪儿和腾儿的母亲,你若是再不知悔改,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江慈冷笑,迎着赵怀安那指着她鼻尖的手指,往前一步,“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翻脸无情!” 赵怀安一愣,但随即一咬牙,怒道,“你这种不仁不孝、又善妒的小人,就算是休弃出府,也不为过!” 江慈是想也未想,脱口而出,“好啊!” 简单的两个字,却叫赵怀安怔了一下。 他没料到江慈会答应的这般爽快。 毕竟她闹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独占他,阻止别的女人进门么? 她若是被休弃出府,便永远别想回到他身边。 江慈怎么舍得? 江慈定是又在玩弄心机,便是看准了他不会休她,不能休她,所以故意这般说的! 见赵怀安不说话,江慈冷声道,“今日我请姨母上门,本是来谈和离之事,如今你也说要休我出府,那我们的打算便是一致的,既然一致,那便好商谈,夫妻一场,何必闹成仇人?” 赵怀安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慈。 一时之间竟有些不明白,江慈究竟是以此威胁,还是真生了离去之心? 可是,她嫁入赵家九年,为人妇,为人母,她怎么舍得,又怎么敢离开赵家? 江慈疯了? 其实他并不想休妻。 且不说江慈嫁进赵家的这九年,生儿育女、孝顺婆母,与妯娌相处并无矛盾,便说江慈是前吏部尚书江致之女,是已故苏太傅的外孙女,这个身份对赵怀安来说,有百益而无一害。 他若是真和江慈和离了。 那早前对他礼遇有加的那些同僚又会如何看他? 朝中文官大多是苏太傅的门生。 保不准那些人为维护江慈,会参他一本。 他立下战功已是九年前的事了,难保皇上会不会念及旧情,若是不念,那他岂不是要乌纱帽不保? 一朝打回解放前? 思及此处,赵怀安心中发悚,却言语凿凿,“江慈,你放心,即便你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好,我也不会休弃你,毕竟,你为我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雪儿和腾儿也不能有一个德行有失的娘。我只是警告你,你要吵要闹,不要去母亲面前闹,你尽管冲我来,这事要说错,也仅是我一人的错,不管你怎么怨我、恨我,我都认了!” 江慈失望的看着赵怀安。 看着这个她当年义无反顾要嫁的男人。 她那会觉得他以一介平民之身,英勇杀敌,立下战功,定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她以为他敢在自己父母面前发誓,定是个有担当的人。 可眼下,看着他明明心虚,却还装的深明大义的虚假模样,江慈有那么一瞬间的想作呕。 她淡淡看着赵怀安,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赵将军果真是为你母亲,为了一双儿女?” 赵怀安被江慈说中心思,瞬间恼羞成怒,“江慈,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既知道我不可理喻,何不答应和离?” 赵怀安被江慈刺激的失了理智,他本能的抬起手来,想要狠狠扇江慈一巴掌,好让江慈知道痛之后,长长记性。 可江慈却丝毫不惧他,反倒仰起脸来让他打。 赵怀安却又不敢了。 若是这一巴掌打下去,江慈就更有理由闹了。 他烦不胜烦,最后只得踹翻了屋中的桌椅,恼怒丢下一句,“江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我当真会休了你!” 第二十七章 有人打公子 赵怀安走后,江慈失力的坐在圈椅上,重重呼吸。 她本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却在赵家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 她厌恶极了。 厌恶赵怀安,也厌恶如今这样争吵不休的自己。 翠儿清扫了地面,又端了清热下火的菊花茶进来。 方才赵怀安说的那些话,她在门外都听到了。 翠儿红着眼眶看江慈,“姑娘,明明是他们赵家对不起您,姑爷怎么还好意思说要休了您?姑爷他还是人吗?” 江慈笑了笑,“我如今只想早些离开!” 江慈此时只觉得累,再没有了恨。 如今周锦绣还未进门,赵家便已当她是洪水猛兽,但凡有一星半点的不如意,便认为是她在作妖。 他日周锦绣进门,又是个什么场面,她不敢想。 也无需想。 江慈喝了一口菊花茶,觉得心口舒服多了,她看向翠儿,“你私下问问我从江家带来的那些人,他们是愿意跟我离开,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有,我带来的那些嫁妆,清点归整清楚,离开时,便不至于手忙脚乱!” 翠儿连忙应下。 想了想,翠儿又担忧的问道,“姑娘,赵家真会同意您和离吗?” 赵家人的嘴脸,她算是看清了。 什么武将之家,铁骨铮铮? 狗屁! 全都是些贪婪、自私的小人! 女子和离,嫁妆要全部带走,赵家人又岂会舍得她家姑娘那堆积如山的嫁妆? 到时候他们死咬不放,姑娘也不能自己写封和离书,自行离去呀! 翠儿想到的问题,江慈自然也想到了,她侧头看向窗外,近几日又开始下起了雨,空气湿漉漉的,虽已是春末,却仍不见半分暖意。 “赵家自然不会同意,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况且,她并不想做的太绝。 就当是为雪儿和腾儿留后路。 沉默了片刻后,江慈问道,“腾儿还在老夫人院子里么?” 翠儿点头,“腾哥儿怕姑娘您送他去齐家族学,这几日都待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不出来,好几次奴婢去寻他,可他见到奴婢就溜,根本碰不到面!” 说到这个,翠儿就有些生气。 她虽是个下人,但好歹也带了腾哥儿和雪姐儿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总比一般人要亲近些吧? 可两个孩子如今见着她就像是见着仇人似的。 怎不叫人扎心? 江慈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有些不死心,她思量过后,说道,“你想个办法,将腾儿找来见我,我有话与他说!” 无论如何,她都要再努力一把。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儿被赵家毁了! “好,我这就去找腾哥儿!” 赵凝雪和赵瑾腾是她看着长大的,比起亲娘,她只差喂他们一口奶喝了。 可这些日子瞧着,赵凝雪已是拉不回来了。 只赵瑾腾兴许还有救。 若是可以的话,姑娘将腾哥儿带走,也不是坏事。 腾哥儿有姑娘为他盘算安排,往后定能有出息。 而姑娘,离开了赵家,有腾哥儿在身边,往后余生,也算有个依靠。 毕竟,这世道对女子不公。 更何况姑娘已经嫁过人,生过子,这辈子只怕再无望寻到好人家。 腾哥儿便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翠儿去到松鹤堂的时候,赵瑾腾正和石桥蹲在一处玩。 翠儿走近一看,两人竟是在斗蛐蛐。 她皱眉,瞪一石桥一眼,身为贴身小厮,不仅不提点腾哥儿,还带着腾哥儿玩这些东西,长久下去,定会玩物丧志。 “腾哥儿!”翠儿喊了一声。 赵瑾腾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的斗着蛐蛐,“别吵,吵到小爷的蛐蛐,让小爷斗输了,小爷定饶不了你!” 翠儿耐着性子去拉赵瑾腾的胳膊。 赵瑾腾十分不耐的甩开翠儿的手,也正在这时,石桥抬起头来看到翠儿。 他知道翠儿是江慈的贴身女婢,连忙站起来对赵瑾腾挤眉弄眼,“公,公子,是夫人身边的翠儿姑娘!” 赵瑾腾一听说是翠儿,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 他娘最烦了。 连带着他娘身边的人也烦! 这一跳,好巧不巧,踢到了斗蛐蛐的笼子。 两只被养的油光锃亮的蛐蛐被倒了出来,两只小东西一出来,也不打架了,立马朝着草丛中跳去,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赵瑾腾傻眼了,“我的蛐蛐!” 石桥也慌了,赶紧去找,可旁边就是草丛,蛐蛐又那么小一只,石桥拼命扒开草丛,也愣是连个影子也没找着。 赵瑾腾气的‘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指着翠儿,“你赔我的蛐蛐,你赔我的蛐蛐!” 翠儿哪里知道赵瑾腾看这两只蛐蛐,看的比命还重要。 她只道,“别哭了,夫人要见你,你随我去见夫人!” 赵瑾腾一听是江慈要见他,哭的更大声了。 娘只会对他说教,见他也只会叫他去齐家族学上学,他不要去。 锦绣娘每日教他功课就挺好。 学的轻松不说,每天还有石桥陪他斗蛐蛐。 这日子可比去齐家族学枯坐一整天要好太多了! 翠儿见他哭的没完没了,怕引来松鹤堂的下人,若是被人瞧见,腾哥儿定是带不走了。 她一咬牙,干脆抓住赵瑾腾的手腕,便往外拖。 赵瑾腾又急又怕,还有点心虚。 上次娘问他齐家族学的先生是不是只对他和姐姐严励,他说了谎。 其实齐家族学的先生对谁都严厉。 就连在齐家族学求学的候府公子,都挨过先生的板子。 算起来,齐家族学的先生对他还算好的。 想到这里,赵瑾腾更不肯去,拼命的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翠儿自然不依他。 赵瑾腾情急之下,低头在翠儿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翠儿吃痛,松了手。 赵瑾腾趁机转身就跑。 谁知他身后有块凸起的石块挡路,他跑的急,又没有留神,便被石块绊了一下,“哎呦”一声,栽倒在地。 膝盖和手掌瞬间就蹭出了血。 石桥上前一看,整个人吓傻。 他可是赵瑾腾的贴身小厮。 赵瑾腾受伤,第一个受罚的便是他,因此,他急忙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打公子!” 第二十八章 我相信你 石桥这么一喊,在院子里干活的人便都跑了过来。 赵老夫人原本在屋子里装病,听到这喊声,也顾不得装了,立马让刘嬷嬷将她扶出去一看究竟。 翠儿又急又气,慌忙去捂石桥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松鹤堂的人都过来了。 赵老夫人一眼就瞧见自己的宝贝孙子摔趴在地上,手心和膝盖全是血。 她急忙上前将赵瑾腾扶起,心疼的直叫唤,“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摔成这样?可心疼死祖母了!” 赵瑾腾正要说话,石桥连忙抢先道,“老夫人,是她,她推公子摔倒的!” 顺着石桥手指的方向,大家齐齐看向翠儿。 翠儿气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指着石桥大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推过腾哥儿?”说罢,她又连忙向赵老夫人解释,“老夫人,腾哥儿是自己绊在石头上摔倒的,我没有推他!” 赵老夫人恼怒的瞪了翠儿一眼,“难不成石桥还会冤枉你不成?”赵老夫人又低头问赵瑾腾,“腾哥儿,你说,是不是翠儿推你摔倒的?” 赵瑾腾看了看翠儿,又看了看石桥。 只见石桥正对他挤眉弄眼。 他想起石桥说的话,石桥说他娘不仅想将他送到齐家族学去,还想控制他,不让他见锦绣娘,不让他吃锦绣娘做的好吃的,也不让他放锦绣娘做的风筝。 他最喜欢吃锦绣娘做的那些美食了,也最爱和爹爹、姐姐去放风筝了。 他才不要被娘控制。 想到这里,赵瑾腾突然看向翠儿,大声说道,“对,就是翠儿推我摔倒的,她还把我的蛐蛐弄丢了,祖母快赶她走!” 翠儿整个人愣住。 她做梦也没想到,从前敦厚老实的赵瑾腾,竟会说谎,不仅说谎,还说的理直气壮。 赵老夫人听到孙儿都这样说,立即吩咐下人,“把她抓起来,狠狠的打!一个下人,居然也敢推主子,反了天了?” 她原本就对江慈有气。 但江慈怎么说也是主子,不能打! 翠儿就不同了,翠儿只是个下人。 她打翠儿,一是为孙儿报仇,二是给江慈一个警告。 让江慈知道这是在赵府。 凡事还轮不到她来作主! 两名仆妇立马上前将翠儿按住,翠儿不服,喊道,“我没有推腾哥儿,是腾哥儿自己绊倒的。腾哥儿,你为什么要撒谎,你可记得夫人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你可还记得?” 赵瑾腾心虚的低下头去。 他自然都记得! 可是…… 娘对他太严厉了,锦绣娘说他还小,不能死读书,死读书会拘着他的天性,长大后便不如旁人聪明。 换句话说,娘就是害他! “腾哥儿,你说话呀!你说到底是不是我推你摔倒的?” 赵瑾腾不敢说,可石桥却打定了主意要将黑锅推到翠儿的身上,他连忙道,“老夫人,我亲眼看见的,就是她推的公子,她还拉公子去见夫人,公子不肯,她就强行拉,她,她根本就不将府里的主子放在眼里!” 这话,彻底的激怒了赵老夫人。 江慈不将赵家人放在眼里,现在连江慈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都敢无视赵家人。 “打,给我狠狠的打!” 两名嬷嬷立马将翠儿按在地上,对她拳打脚踢。 赵瑾腾吓坏了。 他并不想打翠儿,只是觉得翠儿烦,想寻个借口将她赶走。 却没想到,祖母竟会罚的这般重。 他想开口求饶,可石桥却压低了声音告诉他,“你不能求饶,你若是求饶,老夫人定会知道你说谎,知道你说谎后,这府里,谁也不会相信你了!” 赵瑾腾只得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他不能让人知道他说谎。 小桃和小青见形势不对,立马去通知了江慈。 江慈赶到的时候,翠儿已被打的浑身是伤,爬都爬不起来了。 她目睚欲裂,冲上前将打翠儿的那两名婆子撞开,“住手!” 两名婆子被推的一踉跄,摔在地上,爬起来正要骂人,见来人是江慈,只得住了口。 江慈将翠儿扶起来,看着她被打的浑身是伤,嘴角还逸出血来。 她又气愤又心疼,慌忙用袖子去帮翠儿擦嘴角的血,嘴唇颤抖着问道,“疼不疼?” 翠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摇头,“姑娘,我不疼!” “好丫头,我带你去看大夫!”江慈红着眼眶道。 说罢,她便要扶翠儿离开。 赵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上前将她们拦住,“夫人,翠儿还在受罚,老夫人没让她离开,您没权力……” 话未说完,江慈已经扬手。 ‘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刘嬷嬷的脸上。 江慈冷笑一声,目光冷若寒霜,“我从不知道,一个奴才也能对主子指手划脚!” 刘嬷嬷被江慈的眼神吓的愣在原地。 在她的印象中,江慈从来都是和颜悦色,宽容大度的。 下人即便犯错,江慈也都以罚为主,极少动手。 可见江慈是真的动了怒。 刘嬷嬷即便觉得丢脸恼怒,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倒是赵老夫人,见江慈不仅不问她便要将翠儿带走,还出手打了她最贴身的嬷嬷,瞬间恼怒的不行。 “站住!”赵老夫人喝住江慈。 江慈缓缓回头看赵老夫人,一字一顿,“有何指教?” 赵老夫人见她这态度,气的胸口发闷,咬着牙道,“我许你将人带走了吗?” 江慈冷笑一声,“敢问老夫人,翠儿她犯了什么错?” “她推腾哥儿摔倒,让腾哥儿受伤,这还不是错吗?” 赵老夫人指着赵瑾腾手掌和膝盖上的伤,说的理直气壮,“你看看你教出来的下人,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要我看,这样的下人,直接乱棍打死或者发卖出去算了!” 翠儿连忙向江慈解释,“姑娘,我没有推腾哥儿,我方才来松鹤堂找腾哥儿,便瞧见他和石桥蹲在地上斗蛐蛐,我便叫他去见您,可腾哥儿不去,我想拉他,他咬了我一口,转身跑开的时候绊上石头摔了一跤,那石桥便赖我推了腾哥儿,真的不是我!” 翠儿是什么心性,江慈最是清楚。 翠儿不可能撒谎。 江慈立马看向石桥。 石桥见江慈看向自己,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纵使再厉害,也逃不过人性的压迫。 只一眼,江慈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定是石桥怕受责罚,便将罪名推到翠儿的身上。 而赵瑾腾受石桥的唆使,两人便一口同声的将这祸事栽赃到了翠儿的头上。 江慈轻道,“我相信你!” 翠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不怕别人误会栽赃她,她只怕江慈不信她。 如今听了江慈这句话,她只觉得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痛了。 第二十九章 不可理喻 赵老夫人冷声道,“你说没推便没推么,我看撒谎的分明就是你,来人,将她拿下,继续打!” 两名仆妇上前便要按住翠儿。 江慈冷笑一声,“我看谁敢!” 江慈明白,赵老夫人这是杀鸡儆猴,将对她的气,都撒在翠儿的身上。 这也让她越发的恶心赵家人。 仆妇到底惧怕江慈,被她这么一喝,不敢再上前。 赵老夫人见状,气的咬牙切齿,“反了天了,一个下人,敢打主子,我还没有权力教训了,我今天就偏要打,我看谁敢拦!” 江慈这是半分颜面都不给她。 既然如此,她也要让江慈知道,这是赵府,是赵家,不是在她江家! 江慈出身再高,也是赵家媳妇。 做媳妇的若是敢越到婆母的头上,就是不孝。 这罪名传出去,江慈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到时候,再将江慈休弃出府,扣下她所有嫁妆,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翠儿见状,连忙抓住江慈的手,“姑娘,算了,不过是挨几下打,养几日便好了,您别为了这点小事,得罪老夫人,让他们抓住你的把柄!” 她不能让赵老夫人给姑娘扣下一顶顶撞婆母的帽子! 翠儿打定了主意,正要出去继续受罚。 江慈拉住她,“你可还撑得住?” 翠儿点头,“姑娘放心,我没事!” 见翠儿头脑清晰,精神还算不错,江慈便知道,她只是受了些外伤,并没有伤到内里。 她方才没有与赵老夫人据理以争,是因为担心翠儿的伤势,想尽早为她医治。 眼下确定翠儿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便放心了。 她拍了拍翠儿的手背,目光坚定,“你等着,我替你讨回公道!” 今天平西王妃来这一趟之后,他们该知道她是真心想和离,并不是耍脾气。 既然都撕破了脸。 赵老夫人定是恨透了她。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顾念旧情。 江慈上前一步,看着赵老夫人,“老夫人,翠儿所犯何错,你要将她打成这样?” 赵老夫人怨毒的看着江慈,“她推腾哥儿摔倒,这还不是错?” 江慈冷笑一声,“真是翠儿将腾儿推倒的么?” 赵老夫人指着石桥,眼神却仍旧落在江慈的身上,冰冷如霜。 这个女人居然要跟她儿子和离! 眼下连她这个婆母的面子都不给。 江慈怎么敢? “石桥亲眼看见,还会有错?” 江慈冷冷看向石桥,“你站出来再说一遍,真是翠儿将腾儿推倒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若是让我发现你在撒谎,那可不是打几下就了事的!” 奴仆欺主,罪大恶极。 石桥纵使年岁不大,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见过府里犯了错的下人被打的皮开肉绽,再发卖出去。 那些人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不用言说! 石桥接触到江慈冰冷的眼神,瞬间打了个寒颤,他低下头去,脸色十分苍白,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若是说了真话,那他方才信誓旦旦指责翠儿,便是撒谎,别说是江慈,便是赵老夫人兴许都不会饶过他。 可他若是继续撒谎,万一真让夫人查出来,或许会罚的更重。 石桥瞬间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即便心机深了些,可应对的手段还没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我……我……” 正在石桥不知如何应答之时,赵怀安来了。 赵怀安方才与江慈争吵后,原本要去外头喝酒解愁的,可刚出门,下人便喊住了他,说是松鹤堂这边出事了。 他立马折返了回来。 他一进松鹤堂便瞧见赵瑾腾受了伤,脸色立马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赵怀安到底是个将军,上过真正的战场,杀过敌。 他脸色一冷,便给人一种强烈的威压。 使得原本正要说出真相的石桥更是不敢说了。 石桥左右权衡过后,一咬牙,“就是翠儿将公子推倒的,我没有说谎!” 赵老夫人听了,立马向赵怀安告状,“怀安,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她宁愿包庇一个下人,也不愿帮自己的儿子,翠儿将腾哥儿推倒摔成这样,她还不许我处置翠儿,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啊,这是要将我们赵家赶尽杀绝才甘心吗?” 赵瑾腾见这事连父亲都惊动了,瞬间有些害怕。 他连忙说道,“祖母,我好疼,快让人给我上点药吧!”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事快点了结,也就没人知道他有没有说谎了。 至于翠儿。 一个下贱的婢女,挨几下打,又不会死。 大不了,他以后都不冤枉她了。 赵老夫人瞬间心疼的不行,搂着赵瑾腾又是心肝,又是宝贝的叫,拉着他便要离开,“走走走,祖母这就去给你上药!” 江慈面露寒霜。 赵瑾腾是她的儿子,她怎会不了解赵瑾腾的心性? 若是这事赵瑾腾占理,他绝不会罢休。 他这会吵着要走,便是因为他心虚! “慢着!” 江慈上前将人拦下,“事情没有说清楚,谁都不许走!” 赵老夫人瞪江慈,“你不心疼腾哥儿,我还心疼呢,没听见腾哥儿叫疼吗,要是落下什么后遗症,可是要害他一辈子的!” 江慈早就观察过赵瑾腾手心和膝盖上的伤,确实流血了,看着也有些吓人,可仔细瞧就发现,不过是蹭破了些皮,渗出来的血让人误以为很严重罢了。 她说道,“你若真为腾儿好,便更应该教好他的心性,他若撒谎成性,长大后必会闯出大祸,害人害己!” 赵老夫人听着江慈这般严厉的话,脸色越发的难看,“腾哥儿自小就敦厚老实,从不撒谎,我看就是你那婢女撒谎,你赶紧将人打出府去,如若不然,我与你没完!” 江慈知道赵老夫人是说不通的。 她也顾不得礼仪教养,一把将赵瑾腾从赵老夫人的怀里扯了出来。 “你做什么?”赵老夫人急忙去拉。 两人一左一右的拉住赵瑾腾的两只手,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谁也不肯相让。 赵老夫人气的脸都变形了,忍不住露出了往日在乡野时的真面目,“贱人,贱人,我赵家是造了什么孽,竟会娶一个如此不贤不孝的贱妇入门,忤逆夫君、顶撞婆母、苛待孩儿,简直不可理喻!” 第三十章 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赵老夫人的话说的极难听。 就连翠儿听了,都气的浑身发抖。 赵怀安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虽然气江慈的不懂事,但江慈也不至于如母亲说的那般可恶。 可母亲既已说出口,他没有理由驳母亲的面子。 江慈脸色如寒冰,被这一家人的无理给气笑了,“忤逆夫君?你们是不是忘了,半年前赵怀安跪在我面前发誓,说他这辈子绝不纳妾,究竟是我忤逆他,还是他弃誓毁约?” “顶撞婆母?我为救婆母摔成重伤,可婆母转身就同意我夫君娶平妻来辱我,究竟是我顶撞婆母,还是婆母恩将仇报?” “至于苛待孩儿,我更不认,你们作为他的尊长,毁他学业、纵他玩乐,这才是真正的苛待!” 赵老夫人被怼的面色通红,心中气愤难平,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江慈。 只是用怨毒的目光瞪着她。 江慈也不惧她。 与赵老夫人对视,气势丝毫不输她。 赵老夫人这才发现,在自己身边伺候了九年,看起来温润的像只兔子的儿媳妇,竟从来都不是守油的灯。 往日里她有多温顺,眼下便有多厉害。 “你!”赵老夫人指着江慈,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江慈冷笑一声,“老夫人,麻烦你仔细看看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脸上抹的,哪一样不是我这个不贤不孝的‘贱妇’为你置办的,你给我安罪名之前,麻烦将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全都如数归还!” 赵老夫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剩干瞪眼的份。 赵怀安见母亲被气的不轻,怒声道,“江慈,你够了!” 江慈侧头看向赵怀安,看着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了九年的男人,她冷笑讥讽,“赵将军这是讲理讲不过,便要以强凌弱吗?” 赵怀安被江慈的话激的怒火中烧,他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慈大吼出声,“我只想要一个公道!” 赵怀安被她这一声,吼的愣住。 他与江慈成亲九载,从未见过江慈这般强势的模样。 她目光凶狠、眼底深处的冰冷和强硬,让赵怀安突然就没了底气。 他竟生出些许害怕。 害怕江慈是真的会决绝的离开。 “你不就是不让处治翠儿吗?依你便是!” 江慈并不领赵怀安的情,她冷声说道,“不仅是翠儿,还有腾儿,你可想过,他今日会撒谎,他日,他便会闯下塌天大祸,到时候你再来教导他,便为时已晚!” 赵怀安皱眉,“难道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信!” 江慈直视赵怀安,“正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才知道他在说谎!” 赵怀安冷笑一声。 只觉得江慈的话可笑至极。 她明明就是因为他要娶平妻,而将气撒在孩子身上,竟还大言不惭的说腾儿说谎。 他竟不知,江慈骨子里竟卑劣至此。 既然如此,那他今天便要狠狠的打江慈的脸。 赵怀安看向躲在赵老夫人身后的赵瑾腾,“腾儿,你老老实实交待,究竟是不是翠儿推你摔倒!”为了让江慈心服口服,赵怀安还恐吓性的加了一句,“你若敢撒谎,我绝不饶你!” 赵怀安到底是上阵杀敌的将军,身上的那股威严,又岂是七岁的赵瑾腾能招架得住的。 赵瑾腾原本就悚赵怀安,此时见赵怀安用严厉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心中害怕,双眼不住的看身后的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想上前护他,却被赵怀安挡了回去。 赵瑾腾见靠山没了,也不敢哭闹了,只低着头小声道,“是,是我自己……我自己绊到石头摔的……” 赵怀安愣住,他没料到赵瑾腾会撒谎。 但反应过来之后,他举起手掌,便要往赵瑾腾的脸上扇去,“小小年纪,你便敢撒谎,我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他日,必酿成大祸!” 赵瑾腾吓的大哭,“祖母救我,祖母救我……” 赵老夫人心疼极了,没好气道,“若不是江慈那婢女强硬拉他去见江慈,他又怎会摔倒?他没有摔倒,便不会撒谎了,归根究竟,就是那婢女的错!” 赵老夫人怨毒的瞪着江慈。 若不是江慈作天作地,这个家,应该是一团和气的。 闹成这样,归根究底,都是江慈的错。 是江慈小肚鸡肠,不够大度。 “母亲!” 赵怀安道,“你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袒护他,这样只会教坏他,今日既是他的错,他便该接受处罚!” “腾儿,你现在去书房,抄一百遍道德经!” 虽知道了整件事都是赵瑾腾在撒谎,错的是赵瑾腾,但赵怀安的心里却很是不爽。 这种不爽,来自江慈。 就算腾儿撒了谎,她也不该为了个婢女,与母亲针锋相对。 说到底,江慈也有不对之处。 赵瑾腾虽委屈,但却不敢忤逆赵怀安,只含着泪,小声道,“是!” 说罢,便要朝书房走去,石桥赶紧跟上。 江慈看着石桥,冷声道,“慢着!” 赵怀安只觉烦不胜烦,“你还想怎样?” “腾儿撒谎,可石桥也同样撒了谎,他栽赃陷害翠儿,主子有错,他不仅不知提点,还专将主子往坏处引,这样的人,绝不能留在腾儿身边!” 石桥吓的脸色发白,他连忙跪下求饶,“我知道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老爷和夫人饶了我!” 赵怀安想说,石桥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并没有江慈说的那般严重。 可江慈已经抢先道,“来人,将石桥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送去庄子!” 石桥听了,吓的‘哇哇’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朝着几位主子磕头,嘴里哽咽,“我再也不敢了,求求老爷夫人饶了小人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 赵瑾腾也连忙求饶,“娘,你不要送石桥走,我就要石桥跟着我,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石桥从不督促他念书,平日里净找些好玩的玩意给他。 他和石桥在一起玩,可开心了。 石桥已经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 赵老夫人也道,“不过是一点小事,便要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 第三十一章 休了她 江慈嘲讽道,“对啊,不过是一点小事,何至于打打杀杀,你们方才冤枉翠儿的时候,便能打,眼下真相大白,轮到石桥,便不能打了么?” 赵老夫人一噎。 赵怀安也垮下脸,却无言以对。 小桃和小青招呼着两个嬷嬷将石桥拖了下去,没过一会,不远处便传来打板子的声音和石桥的惨叫声。 赵瑾腾听了,吓的连忙躲进赵老夫人的怀里。 赵老夫人气的咬牙切齿,却又偏偏不占理,只得嘴里咒道,“作孽啊,我赵家这是作了什么孽,竟会闹的家宅不宁!” 说罢,便要带着赵瑾腾离开。 以免吓着她的孙儿。 江慈上前一步,将赵瑾腾从赵老夫人的怀里扯出来。 赵老夫人急忙抢人,却没抢到,只急道,“江慈,你要做什么?” 江慈冷声道,“腾儿是我的儿子,他这个做儿子的犯错,我这个亲娘,教育他几句,不犯法吧?” 说罢,也不管赵老夫人是什么反应,拉着赵瑾腾便走。 赵瑾腾自是不肯,哭天抢地的向赵老夫人求救,“祖母救我,祖母救我……呜呜呜……” 他上次就撒了谎,这次又撒谎,娘一定会罚他。 说不定还会打他。 他最怕疼了,他不想挨打! 可江慈却不管不顾,拖着他,脚步不停的离开,翠儿也赶紧跟上。 赵老夫人看着孙儿哭的撕心裂肺,又气愤又心疼,忍不住捶胸顿足原地咒骂,“贱人,贱人,怀安,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就仗着自己尚书府千金的身份,连我这个婆母都不放在眼里,她这是要将我活活气死!好好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死,全了她的心愿好了!” 小青和小桃在一旁看着,只差没翻白眼。 她们是江家的家生子,江慈嫁入赵家之后,她们便被安排伺候赵老夫人。 她们这些年在赵老夫人跟前伺候,早就看透了赵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这些年,这老太婆搜刮了她们家姑娘多少好东西? 如今,这老太婆居然还要给儿子娶平妻来羞辱她们家姑娘。 真是狼心狗肺的黑心玩意! “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呀?”只有刘嬷嬷上前拉住赵老夫人。 赵怀安听着赵老夫人的话,心里越发的气愤。 就算这次的事是腾儿和石桥的不对,但江慈这做法,也太过了。 丝毫不给母亲和他面子。 说到底,还是为他要娶平妻之事闹呢。 赵老夫人被刘嬷嬷搀着回了屋子。 似是气病了。 刘嬷嬷见赵老夫人一个劲的喊胸口疼,急忙差了人去请大夫,“来人,去仁安堂将韩神医请来!” 这半年来,都是韩神医在为赵老夫人医治。 下人领命而去,可很快就回来了。 却没有带来韩神医,只带来韩神医让人传的一句话,说是以后都不会再来赵府了。 赵怀素气的摔了屋子里的杯盏,“这半年,韩神医替母亲医病医的好好的,怎么会说不来就不来了,定是江慈搞的鬼,江家向来与韩神医交好,江慈为了威胁我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这何止是品行问题,她已经是黑了心了,真不知当初二哥怎会看上她,还跪在她江府大门口三天三夜求娶她,竟不曾想到,竟娶回来这么一个毒妇!” 赵怀忠也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对于娶平妻这件事,他一直没怎么发表意见,可今日,他听说江慈竟为了一点小事,与母亲针锋相对,如今还不让韩神医上门来为母亲治病。 这就闹的太过了! 他忍不住说了一句,“若她真如此不知分寸,那我们赵家也没必要容她!” 庄氏看着丈夫咬牙切齿蹦出这么一句,略微吃惊,而后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她与赵怀忠成亲十几载,赵怀忠向来少言寡语,看着一副敦厚老实的模样。 却不知,他骨子里竟也与赵家那些人无异。 若今天闹的人是她,那赵怀忠铁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休弃出府。 想到这里,庄氏只觉得心里一阵发寒。 她冷眼看了赵怀忠一眼。 却没有多言。 她一向很清楚自己的站位,也明白江慈能闹,那是江慈有娘家背景,有钱银。 可她呢? 她身后无权无势无银,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她这辈子注定要耗在赵家这个黑心窝里。 因此,无论怎么恶心赵家人,她都不能和赵家翻脸,更不能让他们抓住她什么把柄,否则出了赵家,她便只有死路一条! 赵老夫人气的面色通红,“怀安,怀安!” 赵怀安上前。 赵老夫人怒道,“江慈不是想和离吗?你便休了她,让她滚出我们赵家,她有错在先,嫁妆她一分也别想带走,还有她带来的那些下人,也全都不许带走,我倒要看看,她出了我们赵家,会落个什么下场!” 她也总算看明白了。 江慈是留不住了。 既然留不住人,那便留住江慈带来的财。 光靠着江慈带来的那些嫁妆,她们赵家,也能风风光光过几十年。 往后赵怀安再立些功绩,赵家照样如之前那般风光。 反倒是她江慈。 被休出府,德行有失。 即便是娘家,也不敢收留她。 她便只有流落街头的份。 到时候,她身无分文,旁无下人伺候,总有一天,会跪在赵府门前,求赵家重新接纳她! 赵怀安脸色凝重。 虽说江慈近来做的过份了些。 但他从未想过要休妻。 毕竟,江慈的父亲曾是吏部尚书,她的外祖苏太傅生前又是肱骨大臣,不仅如此,平西王妃还是江慈的亲姨母。 若不是有这层层关系在,他四品将军的头衔,只怕早就没了。 他内心如明镜似的。 若是真将江慈狠狠休弃出府,便是和江家、苏家以及平西王府结仇。 见赵怀安不说话,赵老夫人急切道,“傻儿子,你休她只是权宜之计,她若被休弃出府,就是弃妇,没有人会容她,到她走投无路之时,她便会哭着喊着求着回我们赵家,到时候,我们也让她在赵府门前跪足三天三夜,以血你九年前求娶她之耻!” 这话! 说到了赵怀安的心坎里。 这九年,他虽和江慈琴瑟和鸣,可九年前跪求江慈一事,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一直很反感江家,也不愿江慈与江家多作往来。 若是真能让江慈在赵府门前跪足三天三夜,那他心头的那根刺,便能拔去。 赵怀安道,“母亲说的对,我这就去写休书!” 第三十二章 是非对错 赵怀素也很是赞成,“二哥,你明天就让她走,不,今晚!我看她还如何嚣张!” 江慈嫁进赵家,她的嫁妆就该是赵家的东西。 这么一推算,江慈送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是用赵家的银钱买的。 根本不算送。 江慈凭什么问自己要回去? 赵怀忠这会听到赵怀安要休了江慈,有些犹豫了。 他和赵怀安不同,赵怀安有功勋在身,他之前在军队,也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兵,杀过的敌人寥寥可数。 像他这样的人,即便退出军队,也不会有任何的职业。 他能分配去守城门,是得了江慈父亲的帮扶。 赵怀忠道,“二弟,这事你可要想清楚,江慈是小,可她背后的关系可不能小看,尤其是江家,江尚书虽辞官引退,可江家那三兄弟,可不是庸碌无能之辈,总有一日,他们会势起,还有苏太傅的那些门生,如今大多在朝中做官,听说御史陈大人,便是苏太傅的门生,你就不怕陈大人参你一本?” 关于这些,赵怀安自然有顾忌。 可方才赵老夫人说了,江慈被休出府,定是无处可去,最后走投无路,她还是会回赵家。 他让江慈在赵府门前跪足三天三夜,再宽容大度的接纳她。 到时候不管是江家,还是苏太傅的门生,都只会感激他,感激赵家不计前嫌! 想到这里,赵怀安道,“大哥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赵老夫人也连忙向赵怀忠解释,“江慈她一定会回来的,她就算不念和怀安的夫妻之情,她也会念着两个孩子,再说了,弃妇艰难,她去外头吃过苦头,她会知道还是赵家好!” 赵怀忠点头,他明白了。 赵家并不是真的要休了江慈,是让江慈低头! 庄氏听着他们的话,恶心的险些吐了出来。 若她是江慈,她走出赵家的这个大门,以后就算在大街上乞讨,也不会再回来赵家这个黑心窝! 这事敲定,赵怀安转身要去写休书。 赵老夫人唤住他,“怀安,休书过几日再写!” 赵怀安一愣,“为何?” “等锦绣过了门,你再休,这样一来,便可给她安下善嫉,不容人的罪名,你若现在就休她,难免会有人不信!说你始乱终弃、有了新人忘旧人!” 赵怀安点头,“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那一头,江慈将赵瑾腾带回了院子。 “跪下!”江慈冷声道。 没了赵老夫人的庇护,赵瑾腾这会一点也不闹,似是又恢复了以前那虚心受教的模样。 他在江慈面前乖乖跪下。 脊背挺的笔直,认真听教。 江慈看着赵瑾腾,“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跪?” 赵瑾腾乖顺的点了点头,“知道,我撒谎了,娘从前教我‘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我给忘了!” 见赵瑾腾知错,江慈心中宽慰了一些。 赵瑾腾毕竟才七岁,即使一时学坏,还是能掰回来,只要没有旁人在他身边做妖,他坏不到哪里去。 “我现在要罚你,你认不认?” 赵瑾腾虽然觉得委屈,却还是乖乖的伸出手来。 让江慈打他的手心。 他虽然只有七岁,可他也懂得察言观色,亦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娘罚他是必然的。 江慈也不手软,拿着板子,照着赵瑾腾的手心,重重打了三下。 打的他手心发红,印出板子的边痕来。 赵瑾腾撇了撇嘴,想哭,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江慈见他这模样,也不禁有些心软。 毕竟,她还从来没有对赵瑾腾罚过这般重。 早前也有打赵瑾腾板子,却也只是轻轻几下,微痛了事。 今天,她是下了力气的。 “往后,你还撒不撒谎?” 赵瑾腾摇头,似是真的认识到了错误,“孩儿记住了,往后都不会再撒谎!” 江慈这才放下板子,将赵瑾腾拉起来,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她拉着赵瑾腾被打红的手,“腾儿,你虽年纪小,却也该明白是非对错了,娘今天打你,是因为你犯了错,娘若是不管教你,将来你长大,必会怨怪娘,你可懂?” 赵瑾腾点头,很是乖顺,“我懂!” 江慈面色缓和许多,“你还要记住,不是每个对你好的人,都是好人!” 赵瑾腾似懂非懂,问道,“娘是说锦绣娘吗?” 江慈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耐心道,“真正为你好的人,会在你做对的时候给你肯定和鼓励,亦会在你做错的时候,给你否定和惩罚,如果有一个人,无论你是对是错,都包庇你,帮你隐瞒,那这个人大抵不是真正对你好,明白吗?” 赵瑾腾想了想,“是像锦绣娘那样吗?” 锦绣娘就对他很好,他犯了错,锦绣娘都会帮着他向爹爹隐瞒。 他有些不明白。 锦绣娘明明看着很好,不仅会给他好吃的,还会给他做风筝。 怎么就不是真的对他好了? “腾儿,你别怕,姐姐来救你了!” 正当江慈跟赵瑾腾讲道理的时候,赵凝雪闯了进来。 她一闯进来,便立马拉过赵瑾腾,将他护在身后,仿佛面前的江慈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赵凝雪看着江慈,张口便没有好话,“听说你今天又闹了,不仅将祖母气病了,还将弟弟强行拉来了你的院子,你究竟想做什么?” 今天江慈闹的时候,她正好去了锦绣娘那边。 锦绣娘留她用了晚饭。 晚饭是锦绣娘亲手做的,可好吃了。 她吃了锦绣娘做的饭菜,心情原本是极好的。 但一回府,便听说了娘闹的事。 好心情瞬间没了。 她只恨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娘,恨她不是锦绣娘的亲生女儿。 江慈对赵凝雪已是死了心了,也知道只要有赵怀安和周锦绣在的一天,赵凝雪都不可能掰正。 因此,她也不打算浪费功夫在赵凝雪的身上了。 她只看着赵瑾腾,“腾儿,娘的话还没说完,你到娘身边来!” 赵瑾腾看了看江慈,又看了看赵凝雪,一时之间,不知该站在哪一边。 赵凝雪见江慈不理她,只顾着喊弟弟,心中更是气愤,还隐隐夹杂着一丝嫉妒。 锦绣娘说娘重男轻女,偏心弟弟。 她之前还有些不信,今日瞧见娘对她的态度和对弟弟的态度,她信了。 娘不在乎她,也不能在乎弟弟! 她处处为娘着想,处处提点娘,可娘就是不领她的情。 相反,什么都没做的弟弟,反倒还比她更得娘的心。 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想到这里,赵凝雪拉住赵瑾腾,“不许去,她没安好心,你年纪小,不分是非对错,可别被她骗了!” 第三十三章 断亲吧 江慈怒视着赵凝雪,若不是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女儿,听到这些话,她定会狠狠再给她一巴掌。 可既然放弃了,便轮不到她来教训了。 江慈冷声道,“赵凝雪,你目无尊长,顶撞母亲,这就是你嘴里所说的分是非辩对错么?这半年来,你就学了这些?真是好得很啊!” 赵凝雪的眼神闪了闪,明显底气不足,“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并不是要顶撞你,我是在提点你,希望你走上正道,不要一错再错,真闹出事来,传出去,于你的名声也不好!” “我的名声用不着你操心!”江慈冷声道。 赵凝雪据理以争,“你的名声,怎么不用我操心?你是我和弟弟的亲娘,你的名声不好,于我和弟弟都不利,往后我嫁人,婆家知道我有个品行有失的娘,也定会看不起我,而弟弟,得了你这么个不好的娘,往后考功名,或是娶妻,都会受到影响,你就算为我和弟弟着想,别再闹了,行吗?” 江慈冷笑一声,“那便断亲好了,断亲书一签,你便与我没有丝毫关系,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影响不到你的头上去!” 赵凝雪愣住。 她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看着江慈。 娘要与她断亲? 就因为她帮理不帮亲,娘便要与她断绝关系? 她有些慌乱,但更多的是羞愤! 虎毒不食子! 更何况是人! 做父母的,不应该处处为子女着想,必要时候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她娘却口口声声要与她断亲! 这种行为,还配为人母么? 不配! 她娘就是禽兽,不,比禽兽都不如! 赵凝雪气的一张脸通红,眼睛里满是怨毒,她恶狠狠的瞪着江慈,“你真要与我断亲!” 江慈不假思索,“是!” “断亲了,我们可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生老病死,我都不会看你一眼,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慈没有多废话,“不需要!” 赵凝雪咬着牙道,“好,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江慈也毫不客气的回敬,“你也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他日若是受到赵家苛待,不要指望我替你出头,受了委屈更不要告诉我,在我面前哭诉!” 赵凝雪大声道,“你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 “那就好!” 赵凝雪气的浑身发抖,再不想和江慈多说一个字,她拉着赵瑾腾便要走。 江慈拦住她。 “你走可以,腾儿留下!” “凭什么?弟弟是赵家的人,而你刚才也说了,你要与我断亲!” 江慈冷笑,“我是与你断亲,并没有与腾儿断亲,他仍旧是我的儿子!” 赵凝雪气的胸腔都在颤抖。 心口像是扎针似的,又痛又恨! 她在娘心中,果然没有弟弟重要! 不像锦绣娘,有好吃的、好喝的,第一个想到的是她,而不是弟弟。 锦绣娘就不会重男轻女! 锦绣娘就对她比对弟弟好! 娘永远都比不上锦绣娘! 赵凝雪侧头看赵瑾腾,“你自己选,是留下来,还是跟我走!你若是留下来,那你从今天起,便不是我弟弟,你往后就跟着她离开赵家出去乞讨,赵家也不会再管你,你好好想想!” 江慈从来不知道,半年时间,能将一个人的心性,改变这么多!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凝雪。 她自然清楚赵凝雪心思。 赵凝雪无非就是自己没讨到好,也要拉着赵瑾腾一块讨不到好。 八岁的孩子,心性已经扭曲成这样。 一时之间,江慈竟觉得有些可怕! 不得不说,周锦绣的手段,真的高! 赵瑾腾看了看江慈,又看了看赵凝雪,犹豫半天,没说话。 赵凝雪可没这个耐心等他,一把甩开赵瑾腾的手,怒道,“你既然要跟她,那就当没我这个姐姐好了!” 说完,转身便走。 赵瑾腾慌了,赶紧去追赵凝雪,“姐姐,姐姐,我没有,我没有……” 赵凝雪却不理她,飞快的往外跑。 江慈上前拉赵瑾腾。 可此时的赵瑾腾,看着赵凝雪离去的背影,整个人急的不行,他只知道他姐姐不要他了,完了忘了江慈方才是怎么教导他的。 “腾儿,娘只与你说几句,说完,娘便放你去找姐姐!” 赵瑾腾却红了眼,转过身,拼命的拍打江慈,“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姐姐,我要姐姐,你好坏,你是坏人,你不让锦绣娘进门,惹姐姐不高兴,你还打我的手心,我不喜欢你,你放开我!” 江慈一愣,手指一松,赵瑾腾立马头也不回的跑了。 翠儿走了进来,“姑娘,腾哥儿怎么跑了?” 她受了伤,方才一回来,江慈便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又让下面的丫环为她上药。 因此,刚才赵凝雪闹的时候,她并不在。 江慈脸色十分不好,她失力般的跌坐在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只觉得整个人疲惫的不行。 翠儿见她不说话,心里很是担心,“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她跟在江慈身边多年,知道江慈的心性。 江慈虽表面看着柔弱,可心性却很坚强。 如若不然,这么多年也撑不过来。 眼下江慈这样子,让她心中很是不安。 江慈闭着眼睛,“腾儿怕是不会跟我走!” 翠儿道,“腾哥儿向来听话,姑娘您与他好好说,他会听的!” 江慈笑了笑,“他已经不是从前的腾儿了!” 她原本也以为好好说,便能将腾儿掰正。 事实却并非如此。 赵瑾腾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像尖针似的扎进她的心里,她方才知道,这半年,赵府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包括她的孩子! 翠儿急了,“奴婢再去找腾哥儿,奴婢去说!” 江慈拉住她,“别白费心机了。” 如今赵家人已视她们主仆二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她要接近腾儿都难,更何况是翠儿,即便真让翠儿逮着机会与腾儿说话,以腾儿如今的心性,也未必会听! “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江慈深吸一口气,“不算又能怎样呢?就当我这九年从没进过赵家的门!” 她想说,就当她没生过赵凝雪和赵瑾腾。 但到底狠不下心说这话! 第三十四章 人手和钱都不够 自打江慈和赵瑾腾说过话,不欢而散之后,江慈便再也没有找过他。 因为赵怀安和周锦绣的婚期办的急,因此,赵家人都忙碌了起来,也没人再理会江慈了。 府里上上下下的装点,以及宴席、宴请宾客,都需要人张罗准备。 很快,庄氏便发现了问题。 一是人手不够。 二是资金不够。 赵怀素一咬牙,将江慈送给她的部分首饰卖了,换了一千两银子,交到庄氏手上,这才勉强解决了钱银的问题。 赵怀素道,“我就不信,我们赵家没了她江慈,就不行了,我偏要让她看看,没了她,我们也能风光将锦绣姐迎进门,府里也并不会有什么变化!” 庄氏暗自冷笑一声,垂下眼敛,懒的看赵怀素。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赵怀素说这话,真是天真的不行。 以为出了一千两银子,便能万事大吉。 却不知,这一千两银子,连酒席钱都不够。 偏他们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订最好的酒席。 庄氏烦闷的不行,却又无处诉说,只得死咬牙关挺着。 谁让她是赵家的儿媳,活该被赵家这些黑心肝的使唤。 “大嫂,还有什么问题,你今日一并说出来,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赵怀素得意洋洋道。 庄氏冷笑一声,说道,“下人不够!” 赵怀素扬唇一笑,大嫂就是没见过世面,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让大嫂紧张成这样,原来只是下人不够。 “下人不够,便去买几个回来就是!” 庄氏心里满是讥讽,她看向赵怀素,“不是缺几个,而是几十个!” 赵怀素皱起眉头,“这怎么可能?府里不是有百余人吗?” 庄氏道,“府里确实有百余人,除却主子,能用的下人也有八十余人,但是这些人中,大多是二弟妹的人,如今二弟妹与家中闹成这样,我们总不好再用她的人吧?” 有些事,庄氏没有说。 她不想给江慈招黑。 那就是江慈带过来的那些下人,大部分都罢工了,少数干活的,也都懒散得紧。 想必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江慈离开。 不愿意再为赵家做事了。 庄氏怕说出来,他们又要往江慈的头上扣黑帽子。 索性就不说了。 赵怀素无语的看着庄氏,“我说大嫂,你是不是傻?江慈既然嫁进赵家,就是赵家的人,她带来的人,怎么就不能用?你尽管用就是,若是江慈不肯,就叫二哥去教训她!” 庄氏无言以对。 抬头看赵老夫人,可赵老夫人却只管低着头喝茶,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庄氏心里又是一阵恶寒。 即便是在乡下,也没听说即将和离的夫家,还会用女方的人和物件的。 虽然乡下百年也难遇一次和离的事。 但总归是听说过的。 庄氏没与赵怀素解释太多,只皱着眉头冷声道,“总之,人手不够!” 赵怀素见她坚持,只得松口,“那你便去买几个人回来,十个,够吗?” 庄氏想说不够,但她心里清楚,她即便说不够,赵家也不会再多出些银钱让她买人,只点了点头,话都懒得说。 赵怀素见庄氏点头了,“那你便去买吧!” 庄氏瞧着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完全没有掏银子的意思,便也直接问了,“买人的银钱呢?” 赵怀素没好气道,“大嫂莫不是糊涂了,我方才不是才给了一千两银子给你吗?买人的银钱自然是从那一千两银子里拿!“ 庄氏冷声道,“那一千两银子,连酒席钱都不够付,哪里还有剩余银钱去买人?” 说起这个庄氏便一肚子火。 办这婚宴,她将自己的那些私房钱全都掏光了。 吃力不讨好不说,赵老夫人和赵怀素,还总疑心她贪污。 不仅如此,赵怀忠也意见颇多。 埋怨她没将两个孩子照顾好。 她不禁有些佩服江慈了。 从前的江慈,也是一手持家,一手管教孩子。 从未出过差错。 怎么到了她手上,就手忙脚乱了? 她突然觉得害怕极了。 江慈若是真和离出府,那这个家,便会落到她一人的头上。 她既没有江慈的才情能力,又没有江慈的财力。 她无法想象,真到了那一天,自己要怎么过! 赵怀素皱眉,“之前江慈管家的时候,也不见银子不够,怎么到了你这里,便这也不够,那也不够!” 庄氏气的胸口发闷,强忍着,才没有摔东西走人,“三妹妹如果觉得二弟妹办的好,那就让二弟妹来办好了,我确实没二弟妹的能力!” 赵怀素见庄氏面色不好,语气也十分冲,心里很不爽,“我不过是说句实话,你发什么火?” 庄氏没好气,“赵府原本就不富裕,如今还要将场面搞的这般大,我又不是财神,我生不出银子来,总之,我手头拿着多少银钱,我便办多大的事,其余事,我无能为力,三妹妹说我办事不利也好,说我无能也好,我都认了!” “你!” 赵怀素气的站起来便要与庄氏吵。 “好了,都是一家人,吵什么?”赵老夫人及时开了口,“怀素,你大嫂忙前忙后也够累了,你就少说两句!” 赵怀素不满道,“什么叫大嫂忙前忙后够累了?我就没有帮忙吗?我连自己最喜欢的首饰都拿去当了,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帮二哥!” 庄氏在心中冷笑。 赵怀素也不想想,她的那些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都是江慈给的。 那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她赵怀素的,她有什么好心疼的? 更何况,娶个平妻而已,他们用得着搞的像死了全家一样隆重吗? 那些请贴派出去,还指不定会笑死多少人! “好了!你少说两句!” 赵老夫人打断赵怀素,看向庄氏。 庄氏平日里看着乖顺听话,今天竟敢跟怀素吵起来,这是吃枪药了? 不过想想如今府里的情况,赵老夫人只得将心中不悦按压下去。 “老大媳妇,买人那边差了多少钱?” 庄氏想了想道,“大约要买二三十人,百来两银子是要的!” 她去牙行问过了,差一点的下人,三两银子能买一个,如果要买身强体壮的,好的要去到十两银子一个。 她根本不敢考虑那种上等的。 只打算买些下等的奴才,应付应付。 赵老夫人皱眉,“竟要买这么多人?” 第三十五章 齐家的贴子 庄氏道,“如今府里只有八十余个下人,这还是带着各房主子贴身伺候的人,若是减去这些贴身的下人,减去厨房和外院的小厮,真正能用的,也不过五十来人,筵席咱们安排了五十桌,每桌总得有三五个人在看顾着吧?别到时候客人想上个茅房都无人领路,那就真闹笑话了!” 赵老夫人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可是,赵家这会是真拿不出银钱了,她看着庄氏,“这些银钱,你先垫着,等喜事办完了,我再贴补给你吧!” 庄氏平日里省吃俭用,想来藏了不少私己。 这些私己她存着也没用,正好拿出来,解赵家的燃眉之急。 想来庄氏也不会不同意。 赵老夫人的如意算盘打的‘哐当’作响。 庄氏看着赵老夫人那恶心的嘴脸,便知她这是要坑自己的私己。 她心中恶寒,却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母亲,给周家下聘的时候,我已经将手头上的银子全都贴进去了,眼下,我真的再拿不出银钱,还请母亲体谅儿媳!” 又想让她干活,又想榨干她的银钱。 这种黑心肝的事,也就只有赵家能做的出来。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下聘的时候不是给了银子你么?哪还用你自己贴?” 下聘那一万两银子,可是她卖了首饰才凑齐的。 庄氏不想拿银子出来,竟编出这样的谎话来。 赵老夫人心中有火,但在这个时候却不好对着庄氏发。 毕竟,赵家如今已经够乱了。 若是庄氏也像江慈那样撒手不干了,那赵家这里里外外,就真没有人操持了。 “下聘的一万两现银,确实是没差,可下聘还有些旁的东西,虽琐碎,也是要银钱的,我前前后后采买花了一百三十两银子,全是我自己掏的!” 说到这个,庄氏心都在滴血。 这一百三十两银子都是她平日里省吃节用,以及帮人做绣品赚的,存了数十年,才存了一百三十两银子。 兰姐儿今年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要议亲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总要为她准备些嫁妆吧。 还有鸿哥儿,今年也十岁了,若不是家中贫穷,也到了该拜师的年纪了。 这些钱她原本想留给两个孩子的。 可赵家办场喜事,便将她辛苦存了十年的银钱,全都挥豁完了。 挥豁完了还不止,他们还不满意,觉得她这没办好,那没办好。 她是满肚子委屈,无处诉说。 只能烂在肚子里! 赵怀素没好气道,“不过是一百三十两银子而已,你用得着这样斤斤计较吗?我给了一千两银子,都没你声大!” 庄氏看着赵怀素,气的手指微微发抖,“一百三十两银子,三妹妹自然是看不上,但这一百三十两银子对于我来说,便是全部,是我大房的吃饭钱!” 赵怀素冷笑,“说的好像我们赵家没给你吃似的!” 庄氏想说,赵家确实没给她吃。 毕竟她丈夫赵怀忠每月的月钱,可是如数上交给公中的。 若不是上交,赵怀忠每月那六两银子的月钱,也足够他们大房好吃好喝,还有剩余! 可她到底没说出口。 毕竟,现在说这些,并无意义。 分家也是不现实的。 赵怀忠愚孝。 不可能会同意分家。 “好了,都别吵了,不就是一百两银子的事吗?我出!”赵老夫人冷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让刘嬷嬷取了一百两银子交给庄氏。 庄氏接过银子,起身,“谢母亲体谅,儿媳这就去牙行!” 说罢,也不等赵老夫人说话,转身就走。 赵怀素见状,指着庄氏的背影,怒道,“母亲,你看看她,居然还敢给咱们甩脸子,她以为她是谁?不过是个农家出身的穷酸女而已,如今进了咱们将军府,她便以为自己高贵了?若不是不想在二哥婚前闹出事端,我今儿个便叫大哥将她休弃出府,看她还怎么给咱们甩脸子?” 赵怀素气的将手中的茶盏都摔了,却仍旧不解气,“母亲,等喜事办完之后,你一定要好好教训她,如若不然,她迟早要骑到您的头上去!” 赵老夫人又怎不生气? 只不过江慈已经撂挑子不干了,若是庄氏也不干,那这场婚事,便会成为一个笑话。 毕竟,他们可是发了一百多张贴子出去。 婚礼当天,整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要来。 包括平章政事府的人! 赵家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幺蛾子,闹出事端! “老夫人,齐家送来贴子!”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正生着气,刘嬷嬷走了进来。 赵怀素一听是齐家送来的贴子,立马变了一副脸。 欢喜的从刘嬷嬷手里接过信,眼中的欣喜是藏也藏不住。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这齐家的架子也真够大的,咱们送贴子过去都一月有余了,他们到今日才回贴!” 一个月前,赵家便送了贴子去齐家。 这事起因还是一个多月前赵老夫人带着赵怀素去云隐寺上香,正巧遇上齐老夫人带着家眷去云隐寺。 齐家和江家是姻亲,江慈二嫂便是齐家女。 赵怀安和江慈成亲的时候,齐家也来了人。 两家算起来也是隔着几层关系的亲戚了。 两家碰上,自然是要说上几句话的。 却不知,就在长辈说话的时候,赵怀素却一眼相中了齐家的小公子齐商。 回来之后,她就央着母亲和哥哥为她说亲。 可哪有女方主动去男方家说亲的? 不合理数。 但赵老夫人又经不住赵怀素不依不饶的纠缠,只得让赵怀安先给齐家下个贴子,暗示一下。 原以为齐家收到贴子,定会登门拜访,主动提亲。 毕竟,齐家的姑娘嫁去了江家,是要看江家脸色的。 江慈又嫁进了赵家,自然也要看赵家脸色。 以此类推,齐家也该多讨好赵家。 毕竟江慈可是齐家姑娘正正经经的小姑子。 却不知,齐家是个不知好歹的,不仅没人登门,连张贴子也没回。 今儿个总算是回贴了。 赵老夫人拿着架子,脸色不太好,“若是他们要上门拜访,便回他们说咱们这几天不得空,让她们过段时日再来!” 赵老夫人的话刚说完,便见赵怀素脸色骤变,手中的信掉在地上。 第三十六章 让江慈去 赵老夫人见赵怀素脸色难看,便让刘嬷嬷将信拣了起来。 她原先是不识字的。 但自打赵怀安做了将军,赵府开始结交京城权贵之后,她便也学着认了一些字。 勉强能看信。 刘嬷嬷将信拣起来,递到赵老夫人手上。 赵老夫人看完信上的内容之后,脸色比赵怀素好不到哪里去。 她气的将信揉成一团,用力扔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我女儿年芳十六,又长的好,还配不上他齐家的小公子了?” 没错,齐家送来的是拒贴。 言语婉转的拒了赵家欲结亲的想法。 并表示七日之后,赵家办的喜宴也不会来参加。 赵老夫人恼的不行,“怀素,那齐家小公子算什么东西,娘一定给你找个更好的人家,让你做个伯爵或是候爵家的夫人!” 齐家不过是个书香世家,家中也不过出了个大理寺卿,便如此嚣张。 待他日,怀安立下大功,让齐家哭着喊着后悔去。 可赵怀素却不依,“不,我就是喜欢齐商,我就要嫁给齐商,什么伯爵、候爵我统统不要!” “母亲,定是你没有与他们说清楚,你让二哥去说,让二哥亲自登门去说!” 赵老夫人脸色一沉。 虽说她出身乡野,但来京城也有九年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京城的规矩。 哪有女方去求男方结亲的? 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叫人笑掉大牙! 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那怀素就成了京城的笑话了。 往后再要寻个好人家,就难了! 赵老夫人为难道,“怀素,那齐商有什么好的?也就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却是连个官职也没有!” 赵怀素红着眼眶怒道,“你懂什么,他就是好,我就是要嫁给他,再说了,他现在没有官职,不代表以后没有官职,他以后科考中了之后,便能腾云直上,定是个有出息的!” 赵怀素这话说的不假。 齐家族学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厉害。 从齐家族学出来的学子,大多前程都不会差。 甚至还有高中状元的。 齐商在家中长辈的熏陶下,自幼就饱读诗书,在京城中也是出了名的才子。 入仕不过是早晚的事。 赵老夫人被赵怀素怼的一噎,“就算齐商是个好的,又有什么用,齐家眼下不同意这门婚事,难不成咱们还能强求不成?” 赵怀素又哭又闹,“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齐商,你们去说!” 赵老夫人叹气,“齐家清高,就算你二哥去说,也未必能成!” “那就让江慈去,齐家有女嫁给了江家,由江慈出面去说,齐家一定会给她脸面!” 赵老夫人震惊的看着赵怀素,“你忘了?不日,我们便要将江慈休弃出府了!” 赵怀素道,“这不是还没休弃出府吗?只要她还在咱们赵家,便是咱们赵家的人,她吃我们赵家的,喝我们赵家的,为我们赵家办点事,又怎么了?” “这……”赵老夫人虽觉得赵怀素说的有理,但又有些犹豫,毕竟江慈已经没有从前那般听话了。 她肯吗? 赵怀素道,“她若是不肯,那就让二哥立马写休书,她不是要体面吗?那咱们就让她无地自容!” 这话连刘嬷嬷听了,都忍不住撇了撇嘴。 可赵老夫人却觉得她说的对。 晚上,赵家人都聚在松鹤堂用膳,赵老夫人将江慈也喊来了。 翠儿道,“姑娘,不能去,他们定是又想坑害您!” 江慈却不以为然,“去,我为什么不去?他们赵家人的无耻,我已经见惯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无耻到什么程度!” 再说了,她就算不去,赵家那些人也会上门。 毕竟这里是赵家。 他们真要找麻烦,她是躲不掉的。 与其躲着,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迎上他们。 人家做鬼的都不怕,她做人的,怕什么? 去到松鹤堂,江慈唤道,“母亲、大哥、大嫂”。 唤完,她便准备坐下。 赵怀素却站了起来,唤了一声,“二嫂!” 江慈讶异的看了她一眼,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心里却明白,今儿个这场鸿门宴是赵怀素安排的,赵怀素有求于她! 这倒让江慈有些意外。 毕竟,赵怀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猜不到能有什么事是赵家人办不了的,要求到她头上的。 赵瑾腾原本想喊一声‘娘’,但赵凝雪一个眼神瞪过去,赵瑾腾瞬间不敢了。 对于他们二人的小动作,江慈尽收眼底。 心里虽仍旧会痛,却没啥意外了。 她面色如常的坐下。 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像是完全没注意到饭桌上的气氛。 庄氏看江慈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心里是又气又叹。 气的是,江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明知今晚是鸿门宴,还要来趟这趟浑水。 叹的是,女子艰难,世事不公。 江慈能吃得下饭,赵怀素可吃不下。 她蹭了蹭赵老夫人的胳膊。 赵老夫人立马放下筷子,看向正低着头吃饭的江慈,“老二媳妇,你有空去齐家走一趟,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江慈没吱声。 饭桌上所有人都看向江慈。 赵怀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母亲与江慈说话,江慈竟连头都没抬,他从前怎不知道,江慈竟如此不知礼数。 赵怀安忍不住冷声道,“江慈,母亲与你说话!” 江慈这才抬头,却是疑惑的看着赵怀安,“母亲叫的是老二媳妇,赵家的二媳妇不是周锦绣么?我只是你赵怀安即将休弃出府的弃妇,并不是老夫人口里的老二媳妇,老夫人又怎会是与我说话?” 这话! 让赵怀安一噎。 他倒是忘了,他们一家人已经商量好,待锦绣进门后,便以善妒、不敬尊长之名,将江慈休弃出府。 而江慈也表明了态度。 请了平西王妃上门来谈和离之事。 理论上来说,江慈还是赵家儿媳。可从实际出发,她又不是了! 江慈的话,并无毛病。 庄氏抿了抿嘴,不着痕迹的冷笑了一声。 太畅快了! 赵怀素原本是压着火气,但听了江慈的话,她再也压不住,‘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江慈道,“江慈,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们对你客客气气的,你真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江慈抬头,冷眼看着赵怀素,全然没了往日里的姑嫂情份,“说吧,你们让我去齐府做什么?” 第三十七章 让江慈去说媒 赵怀素见江慈软下语气,心中暗自得意。 看吧,江慈之前的强势都是装出来的,她还是怕,怕赵家不容她。 赵怀素向赵老夫人使了个眼色。 赵老夫人这才道,“齐家小公子齐商与怀素年纪相仿,江家与齐家又是姻亲,你去齐家说一说,看能不能促成这桩好姻缘!” 江慈有些吃惊的看着赵老夫人。 若不是瞧见赵老夫人满怀期待的样子,她还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赵怀素与齐家小公子齐商! 赵家人怎么敢想? 齐家簪缨世家,祖上出过不知多少能人。 如今的家主位大理寺卿,除却这些,齐家在朝为官的后人数不胜数。 齐商虽还未有功名,却也极为出色。 相信再过不久,便能考取功名,一朝入仕。 前程可谓是不可限量! “你们让我去齐府为赵怀素说亲?” 赵老夫人道,“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为怀素说亲,是为他们二人做媒,往后怀素嫁进齐家,他们夫妻和美,也会念着你的好!” 江慈真是个没眼见的。 连话都不会说。 什么叫为怀素说亲?这不是拉低怀素的地位吗?往后嫁进齐家,岂不是让人低看了一头? 做媒便不一样。 是双方有意愿,便也不存在哪一方主动。 江慈听了赵老夫人的话,险些笑出声来。 且不说齐家是什么门户,就说赵怀素这品行,怎么配得上齐家?她似是猜到了什么,看向赵老夫人,“你们该不会是给齐家上贴,被齐家拒了吧?” 她和赵家这些人都撕破了脸,若不是没有法子,只怕也不会找到她的头上来。 赵老夫人脸色骤变。 赵怀素也立马咬紧了牙关。 江慈瞬间便明白,自己猜中了! 赵怀素恼羞成怒,“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 江慈冷声道,“这就是你求人办事的态度?” “你!” 赵老夫人急忙缓和气氛,暗中拍了一下赵怀素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冲动,而后笑着对江慈道,“江慈,怀素年纪小不懂事,你别与她一般见识,这件事就当我们赵家求你,你去齐家走一趟,事情办成了,我们都会感激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慈若是个聪明的,便会顺势而下。 这些日子吵也吵了,闹也闹了,江慈心里的那点气,也该消了。 虽说私底下已经决定休了江慈。 可若是江慈真能办成怀素和齐家小公子的事,那她也会念着江慈的人情,劝怀安向江慈低头。 抬高她的地位。 总比被休弃出府,一生遭人唾弃强。 赵老夫人笃定江慈一定会答应。 却不曾想,江慈一口便回绝了,“我不去!” 赵怀素先是一愣,而后直接摔了碗筷,“江慈,你为什么不去?你凭什么不去?” 江慈神色淡淡,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为什么要去,我又凭什么要去?” 赵怀素被她问的一噎。 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江慈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起身,“我吃饱了,各位慢用!” 赵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江慈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 到底的赵家的儿媳妇。 她怎么敢? 赵怀安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憎恶的看着江慈。 原本还打算在江慈办了这桩事后,他便主动向江慈低头,再哄她两句,只要她不再闹事,他可以不休妻。 可眼下看来,江慈根本不识抬举! 母亲都说出了‘求’字,已经将姿态放的够低了。 可她却半分好脸色都不给母亲! 这样不仁不孝的女人,怎配做他赵怀安的妻子? 赵凝雪亦是怨毒的看着江慈。 她今天才知道娘竟如此坏。 不仅不给锦绣娘进门,重男轻女,如今还要毁了小姑的幸福。 这样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做她娘。 唯有庄氏,暗暗勾了勾唇角,神色愉悦的继续用餐。 赵怀素平日里对她大呼小喝,明里暗里的看不起她这个乡野出身的大嫂。 她早就受够赵怀素了。 眼下听到江慈不肯帮忙,她心里一阵畅快。 赵怀素这种人,根本不配嫁进齐家。 眼看着江慈起身就要离开,赵怀素急了,赶紧上前将人拦住,“你不许走,今天你不答应去齐家,哪也不许去!” 江慈只觉好笑,“我不去齐家,你还要押着我去不成?” 赵怀素急红了眼,“对,你若是不去,我便让人押着你去,总之,你今天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齐家你必须去!” 江慈直接笑出声来,看赵怀素的眼神满是嘲讽,“你真觉得,齐家不同意与你结亲,是缺少个媒人?” “那不然呢?”赵怀素理直气壮。 她自认长的不错,况且二哥都能娶江慈这样的高门贵女,她身为赵家嫡女,嫁给齐小公子,又有什么不对? 江慈压根没惯着她。 毕竟,她很快就和赵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她无须给任何人脸。 她冷笑道,“齐家不同意与你结亲,根本不是因为无媒,而是单纯的看不上你,人齐家小公子可是京城中颇有名气的才子,而你呢?你算什么东西?尖酸刻薄、无礼无德,若是齐家能看得上你,那才真是请神请到鬼——瞎了眼了!” 赵怀素气的整个人都快爆炸了,她指着江慈的鼻子,“你敢骂我!” ‘啪’ 江慈直接一个巴掌甩在了赵怀素的脸上,“我不单止要骂你,我还要打你,没人教过你指人不指脸,骂人不骂娘吗?既然你欠管教,那我只能自己替自己找公道!” 赵怀素捂着被打的火辣辣的半边脸,一双眼睛瞪的滚圆。 看着江慈像是看怪物一般。 江慈嫁进赵家九年,从来都是温顺和气。 她从来不知,江慈竟还口舌伶俐,胆大妄为! 赵怀素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疯狂的朝着江慈扑过去,“贱人,你敢打我,我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江慈早就料到赵怀素有这招,她赶紧往旁边一让,赵怀素扑了个空。 因用力过猛,摔了个狗吃屎。 “怀素!” “三妹妹!” “三妹妹!” 赵老夫人和赵怀忠、赵怀安连忙起身去扶她。 只见赵怀素被摔的鼻青脸肿,那模样甚是可笑。 赵怀安再忍不住,怒视着江慈,“怀素年纪小,你非要与她计较么?” 江慈冷哼一声,别过头,没搭理赵怀安。 对于赵家这些人的嘴脸,她这些日子,已经见识多了。 与他们讲道理,等同于对牛弹琴。 她懒的讲。 第三十八章 要么和离,要么鱼死网破 赵老夫人心疼的又哭又喊,“哎呦,天杀的,咋有这么狠心的嫂子,这样对小姑子,我赵家是作了什么孽,才会娶进来一个这么黑心肝的玩意!” 赵怀素又痛又委屈。 爬起来便拽着赵怀安的手臂,“二哥,你休了她,现在就写休书休了她,让她立即滚出我们赵家!” 赵怀安愣住。 他着实没想到,今晚会搞成这样。 不过是让江慈去齐家替怀素说个亲,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 赵怀素见赵怀安不说话,她催促道,“二哥,你还在等什么?你看看我的脸,她把我伤成这样,难不成你还要留她在赵府?我是你亲妹妹呀,这个恶毒的女人伤了你的亲妹妹,你怎能容她?” 赵怀安看向赵怀素。 怀素说的没错。 怀素是他的亲妹妹。江慈不过是个外人。 一个外人,也敢伤他的亲妹妹。 他若是再容江慈,那他就不是男人! 想到这里,赵怀安面色冰冷,他看向江慈,“你我夫妻九年,我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现在立即向怀素跪下道歉,再去齐家将事办了,今晚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什么?”江慈冷笑,“休了我吗?赵怀安,你若是现在休了我,世人只会说你始乱终弃、为了美色抛弃糟糠,以你如今在朝的地位,只要言官参你一本,你以为你的官位还能保得住吗?” 赵怀安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说,“江慈,你敢威胁我?”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我之前与你说过的,我要的只是好聚好散!可你若是真惹急了我,那也别怪我翻脸无情!我今儿个就把话放这里了,要么和离,要么鱼死网破!赵怀安,你看着办吧!” 说罢,江慈懒的看赵家这一群人的脸色,带着翠儿,转身就走。 赵怀素还在后面喊,“二哥,你休了她,休了她……” 可赵怀安却愣着没动。 他看着江慈离去的身影,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内心是气恼还是害怕的。 江慈说的没错,他如今在朝的地位十分危险,若是没有一份助力,兴许真有一天会官位不保。 赵老夫人也说道,“江慈还不能休,若是现在休她再娶,那你二哥便是始乱终弃,你且再忍她几天,等锦绣进了门,咱们还怕她能翻出浪来不成?” 赵怀素很是委屈,“可是,可是我的婚事怎么办?” 江慈不肯帮忙去齐家说媒,那这桩婚事,便要黄了! 赵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怀素,齐家你就别想了,娘一定为你找个比齐商更好的郎君,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赵怀素哭着摇头,“不,我就要齐商,我就要他!” 很快,月底到了。 赵家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就等着迎周锦绣进门。 而那一边的往来客栈,情况却与赵家截然相反。 周锦绣一觉醒来,她屋子里的东西被搬空了。 周家叔伯以及从澄州随行来的人,全部不见了。 她赶紧打开藏在枕头下的匣子。 匣子还在,可是装在匣子里的一万两银票,不见了! 周锦绣疯了一样在客栈找,可愣是什么也没找到。 直到天色大亮,赵凝雪带着几个赵家的下人上门来,她才意识到,叔伯卷款跑路了! 她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如遭雷劈。 “锦绣娘,锦绣娘,你怎么了?” 赵凝雪看着周锦绣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忧的挽住她的胳膊。 周锦绣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抚赵凝雪,“我没事,只是想到要嫁给你爹,心里有些担忧!” 说到担忧,赵凝雪立马懂了,“你是不是担心我娘不喜欢你?” 周锦绣笑笑没说话。 赵凝雪便默认她就是担心这个,“你放心,我会站在你这边的,若是我娘欺负你,就算爹不为你作主,我也会为你作主的!” “在我心里,你比我娘更重要,不,你就是我的亲娘,最最亲的娘!” 周锦绣强行装出一副温和的模样,抱了赵凝雪一下,“我早就将你当成了我亲生女儿看待!” 另一头,周家叔伯天未亮便雇了马车,将赵家送来的那些聘礼,一件不落的搬上了车,一路往澄州方向赶。 马车上,周家三叔一边数着昨夜从周锦绣房里偷来的银钱,一边说道,“大哥,锦绣不会有事吧?” 周老大道,“不会,不过是给她下了点迷药,她这会也该醒了!” 周老三又道,“大哥,咱们真就这样走了?不去平章政事府了?” 他们会来京城,一是为了办赵怀安和周锦绣的婚事,二则是为了走失的周家老四周文新。 他们听说周文新在京城做了大官。 结果一打听,才知这官竟大到让人不敢想的地步。 平章政事大人。 那可是内阁大臣,从一品天子近臣! 若真巴结上,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指不定子孙后代都能跟着享福。 周家老三还想再等等。 可周老大却不愿等了。 周老大道,“说你傻,你还不信,那平章政事府是这么好进的么?再说了,老四都离家这么多年了,你怎知那平章政事大人就是老四?” 周老三抬头看向周老大,“怎会有错?来自澄州,又叫周文新,不是老四会是谁?” 周老大不以为然,“澄州就没有第二个周文新?再说了,一万两银子在手,你还管他什么平章政事大人,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这一万两银子管用!” 这话倒是不假! 周老三‘嘿嘿’一笑,之后又担忧起来,“大哥,万一锦绣找我们要回去呢?” 周老大一拍他脑袋,“要回去?要什么回去?” “银票啊!” “银票?什么银票,我压根没见过,谁说银票被我们拿了,有证据吗?有人瞧见吗?” 无人瞧见,便是子虚乌有。 要是周锦绣找回来,他不介意反咬周锦绣一口! 第三十九章 迎亲 这日天还未亮,赵老夫人便起床梳妆,小青和小桃为赵老夫人梳了个贵妇髻,又穿上暗金祥纹衫。 赵老夫人在铜镜前照来照去,总觉得还少了点什么。 将首饰盒里唯一一串值钱的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之后,她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串珍珠项链是江慈刚嫁进来不久,从那堆值钱的嫁妆里,万里挑一挑出来的,珍珠粒粒莹润饱满,一看就是值钱之物。 戴在脖子上,十分气派。 赵老夫人想到今日有不少名门贵家、高门显贵要来,便十分得意。 吩咐小青和小桃,“去看看前面准备的怎么样了?让他们都仔细着点,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若是怠慢了贵客,我饶不了你们!” 小青和小桃道了声,“是”,便结伴去了前厅。 两丫头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在冷笑。 娶个平妻搞这么大阵仗,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出了松鹤堂,小青问小桃,“听说,他们请了许多贵客,连平章政事大人一家也请了,你说,那些贵客会来吗?” 小桃撇了撇嘴,“就算会来,兴许也是看在咱们姑娘的面子上!” 说到这里,两丫头都低落的垂下头去。 她们家姑娘太苦了! 堂堂尚书府千金,下嫁给赵怀安,为赵家倾尽所有。 可到头来,赵怀安竟娶平妻羞辱她们家姑娘。 别说是她们家姑娘,就是她们这些家生子,都个个怄着一肚子气。 好在她家姑娘想通了,要和赵怀安和离。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她们家姑娘这婚,毁了也罢! 外面,赵家忙的热火朝天,可江慈的院子里,却在忙着收拾东西。 翠儿挑了几个得力的人,开始收拾江慈的嫁妆。 “这些东西,全都打包好,还有那个摆件、桌子上的花瓶也是,都装好……” 赵家如此苛待她家姑娘,如今要和离,自是连根针也不能留下。 江慈自也没闲着。 她洋洋洒洒写了一份状纸,状告赵怀安违背誓言、状告赵老夫人恩将仇报,状告赵怀素谋取她的嫁妆。 写好之后,她便令人送去了衙门。 之后,对着铜镜略微整理了仪容,便出了院子。 今日可是赵家的大喜日子,她这个弃妇,怎能不出去露露脸? 那一头,赵老夫人带着赵怀素、庄氏守在赵府大门口。 可左等右等,都无人上门来。 赵老夫人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让他们早些来吗?怎么到这个时辰了,还不见一个人影?” 赵怀素道,“时辰还早呢,说不定都在来时的路上!” 庄氏却忍不住撇了撇嘴。 哪家的正经夫人,会希望自己的夫君娶平妻? 更别说来参加别人娶平妻的喜宴了! 说不好听了,这是对正妻的羞辱。 往后京城的男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了。 她们不来,自然也不会让自家夫君来。 再说了,赵家是什么门第? 无根基、无背景的三流人家。 若不是赵怀安娶了江尚书的千金江慈,只怕这京城中没几人知道赵家的存在。 今日若是有人上门来,兴许也只是看在江慈的面子上。 还真当赵家有脸? 庄氏低着头,站在一边,看都懒得往外头看。 赵老夫人有些担心,“请贴都送到了吧?中间有没有出岔子?你还是去问问送请贴的下人,别闹出什么误会来!” 赵老夫人总觉得定是请贴出了问题,才会导致今日无人来。 请贴是赵怀素写的,她自信满满道,“母亲放心,绝不会出错,宾客定是在来时的路上,兴许人太多了,有些堵车,行的慢了些!” 赵老夫人一听,觉得有理。 今天赵家办喜宴,请了一百多户人。 若是他们都在同一时间出门,可不得堵车么? 庄氏却觉得甚是可笑。 京城的路这般宽,就算是王府办喜事,也没听说过堵车的,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的赵家。 这对母女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此时的往来客栈中,周锦绣穿着喜服坐在铜镜前,赵凝雪不停的夸赞她。 “锦绣娘可真美,爹爹见了锦绣娘一定会高兴的合不拢嘴!” “锦绣娘人美心善,还有才情,能嫁进赵家,是我们赵家的福气!” “锦绣娘,你往后就是我的亲娘!” “……” 周锦绣听着这些话,脸上挂着和善、温暖的笑容,可心里却是乱成一团麻。 叔伯不仅带走了那一万两银票,还将赵家送来的几箱聘礼,也全都带走了! 她眼下,一无所有! 门外喜婆在喊,“新郎接亲了!” 赵凝雪自然不知周家发生的这些事,只笑着拍手道,“锦绣娘,爹爹来了,爹爹来接你去赵家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周锦绣深吸了一口气,拉住赵凝雪的手,“雪儿,锦绣娘再补个妆,你能不能代锦绣娘去跟你爹爹说一声,让他稍等片刻?” 赵凝雪不疑有他,立马就跑了出去。 赵凝雪一跑出去,周锦绣立刻将房门关死。 周锦绣搬出几个红木空箱子出来,正要锁上,又想到什么,连忙将房中的几个花盆打碎,而后将碎瓷和着泥土一块倒进几个箱子里,再死死锁上。 片刻之后,周锦绣盖上盖头出门,上了花轿。 赵怀安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那个等了自己九年的女子上了花轿,眼中满是柔情。 从今天起,锦绣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马车打道回府。 下人抬起周锦绣的嫁妆箱子。 一路吹吹打打的往赵府去。 沿街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这是哪家娶亲?” 知情的人满脸嫌弃,“呸,什么娶亲?是娶平妻!” “平妻?什么叫平妻?” “还不就是个妾!” “娶妾也这么大阵仗,这得是什么人家啊?” 王公贵族纳妾,也没见过这么大排场的? 难不成,这妾,大有来头? 那人又呸了一声,“不过是个小官,乡野出身,早前立过功,封了个四品官,若不是娶了江尚书的千金,谁还知道他赵家,娶了高门大户的小姐,居然还要娶平妻,这不是侮辱人吗?” 第四十章 宾客稀少 随着花轿进门,赵府也终于迎来了几名宾客。 却都是五品、六品官员的家眷。 赵老夫人将人请进府后,便交给了下人去招呼,一转身,她脸上的笑容立即收住。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请了许多朝中重臣吗?怎的一个也没来?来的尽是这些阿猫阿狗!平章政事府呢?有派人去催吗?” 庄氏道,“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派人去了,可门房不让进,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赵老夫人狠狠瞪了庄氏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不知道说是周大人的亲戚么?” “说了,可门房还是不让进!” 赵老夫人气的想抽庄氏,“不让进,不让进,你就知道不让进,也不会想想办法,真不知道你有啥用!” 庄氏咬着牙受着。 赵老夫人是婆母,是长辈。 她可不敢像江慈那般开罪赵老夫人。 一个不好,被休弃出府。 她只有死路一条。 她只得耐着性子说道,“我再让人去催!” 赵老夫人没好气,“还不快去!” 那边,新娘子迎进了门,拜堂的时辰也差不多了。 赵老夫人只得先过去,吩咐赵怀素和庄氏好好在门口守着,若是平章政事府来人了,务必要第一时间通知她。 赵怀安看着清冷至极的喜堂。 眉头微微蹙起。 赵家明明下了一百多份贴子,可眼下在喜堂的人,除了赵家人,便只有几名稀疏的宾客,还都是平日里他看不上的小官。 连周家也无人跟来。 赵怀安不禁疑惑问周锦绣,“你叔伯呢?怎不见你叔伯?” 今儿个一早去迎亲的时候,因看热闹的人多,因此,他没留意,这会安静下来,他才发现,周家叔伯似乎并没有送周锦绣出嫁。 大红盖头下的周锦绣被问及此事,瞬间脸色苍白。 她强自镇定道,“叔伯一早便回澄州了!” 赵怀安皱眉,“不是说好办完喜事再走吗?” “是,可澄州那边来了信,说是家中有急事,叔伯才迫不得已离开,不过今早我梳妆的时候,他们还在,也算是送我出嫁了!” 赵怀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锦绣也不可能骗他。 大抵是真有事。 赵老夫人上坐之后,便拜了天地。 礼成后,赵怀安送周锦绣回房,他则是返回招呼宾客。 好在宾客陆续到来,朝中重臣来的虽不多,却也来了几个三品官眷,也算是给赵家撑了场面。 再晚些时候,平西王妃带着十岁的平西王世子谢天赐来了。 赵老夫人急忙将人迎进府中。 苏行知瞧着赵老夫人这副嘴脸,皮笑肉不笑,“恭喜老夫人了!” 赵老夫人也不知道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道,“多谢王妃光临,招待不周,还请王妃见谅!” 苏行知哼笑一声,带着谢天赐进了府。 苏行知一走,赵怀素便冷声道,“她来做什么?她上次将母亲气的发病,居然还好意思上门来,再说了,我们可没给平西王府下贴!” 平西王妃和江家,以及两方直属亲戚,赵家都没下贴邀请。 毕竟是江慈的人。 如今江慈又和赵家闹成这样,难保江慈不会扇动娘家人闹事。 只要过了今天,礼成之后,江慈再翻不起风浪。 不管她愿不愿意,她就只有被休的份。 江家又如何? 平西王妃又如何? 只要他们咬定江慈善妒、不孝,即便是告到皇上那儿去,也奈何不了赵家。 赵老夫人道,“进门就是客,你千万别去招惹她就是!” 赵怀素撇了撇嘴,“我没事去招惹她做什么?只要她不惹事,我都懒得凑到她跟前去!” 苏行知一进了府,众人纷纷上前与她打招呼。 她耐着性子应酬了一番,便借口要去如厕,躲开了。 找到江慈时,江慈独坐一角。 她从江慈背后看去,只觉江慈的背影孤独极了。 苏行知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姐姐死时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江慈,如今瞧着江慈过成这样,她也替姐姐难受。 “表姐!” 谢天赐不知母亲心中所想,瞧见江慈的身影,便欢快的喊了一声。 江慈闻言起身走了过来。 “姨母、小表弟!” 苏行知嫁进平西王府久久未能有孕,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才生下谢天赐。 她生下谢天赐的时候已经三十了。 算是高龄产妇。 好在谢天赐并无任何先天缺陷,人聪明,身体也健壮。 因此,这两表姐弟年龄差才会这般喜人! 江慈瞧着十岁的谢天赐,身量已到自己下颚,虽小小年纪,相貌却极为英俊,隐隐能看出长大后定是个美男子。 既遗传了父亲的阳刚之气,又遗传了母亲的美貌。 十分讨喜。 “姨母,你怎么把天赐带来了?” 今天注定不是好日子,她不想吓着天赐。 苏行知却笑了笑,“这几日夫子请假,他在府中也无聊,我便将他带出来玩玩,不碍事!” 正巧这时,一群孩子跑着经过,谢天赐立马被吸引了目光,羡慕的看向他们。 苏行知瞧着谢天赐的目光,问道,“你想同他们玩么?” 谢天赐立马点头,双眼里满是期待。 他出身特殊,母亲对他管教甚严,长大些,他隐隐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 也知道他是平西王府唯一的希望了。 因此,他刻苦读书、积极练功,从不让母亲操心。 可他再懂事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也希望有小伙伴可以一起玩。 苏行知摸了摸他的头,松开他的手,“去吧,去找他们玩!” 谢天赐立马笑了,“谢谢母亲!” 撒腿便朝着那群孩子的方向跑去。 苏行知看着谢天赐跑开的身影,摇了摇头,“看着稳重,其实也是个坐不住的!” 江慈笑道,“天赐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想到赵凝雪和赵瑾腾。 心里免不了难受。 苏行知并不知江慈和两个孩子闹翻了,问道,“雪儿和腾儿呢?” 江慈道,“大抵在新房陪着新娘子吧!” 苏行知震惊,“怎么回事?他们不陪着你这个亲娘,竟陪着个后母?” 这才注意到江慈的表情似乎不太对。 而且她上次来赵家,江慈也只字未提两个孩子的去处,大抵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四十一章 不养白眼狼 江慈长叹了一口气,“早前我也不愿接受,可这半年,他们已经与我离了心,他们已经不认我这个娘了,我强留他们在身边,只会让他们更憎恶我!” 苏行知站了起来,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那你就亲眼看着他们投入那个女人的怀抱,喊那个女人做母亲?” 江慈苦笑,“我不想看,所以我才要和离!” 苏行知没忍住朝着江慈的头上用力戳了戳。 她是恨铁不成钢啊! “人家抢你丈夫,抢你孩子,抢你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你就这么让出去?” “那不然呢?耗死在赵家?” 苏行知咬牙道,“耗死在赵家不值得,但孩子必须抢,生养这么大,凭什么让给她!” “我记得你之前说要带孩子走的,怎么才过了没多久,你又改变主意了?” 江慈不知道怎么跟苏行知解释。 她若是告诉苏行知,她打算与赵凝雪断亲。 怕是苏行知今天能骂死她。 江慈想了想,诚实却又不诚实的说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孩子确实与我离了心,不肯跟我走;第二,就算是和离,我也是弃妇,孩子跟着我会受许多流言蜚语!” “谁敢非议你,老娘跟他拼命!”苏行知叉腰道。 江慈拉住苏行知,“姨母,你放心,我这段时日已经想清楚了,我不会后悔!” 她知道苏行知是为她好,怕她往后没个依靠。 若是能将两个孩子带走,那她也算老有所依了。 毕竟,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在世人看来,都是弃妇。 德行有失。 这样的妇人,几乎不可能再嫁! 苏行知瞧着江慈不像是冲动说出口,心中微微放心了一些,却仍旧担忧,“慈儿,你果真想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和离后会面临什么?” 江慈点头,“知道,弃妇嘛,往后孤独终老!” “那你还……” “姨母,孤独终老也比养两白眼狼强呀!” 苏行知说不过江慈,只得作罢。 她拉着江慈起身,“走,我们也别躲在这处了,也该去前面露露脸了!” 两人一路朝着前厅走去。 走的近了,便听到不少人磕着瓜子,正在议论江慈。 说闲话的大多是些五、六品官的夫人、家眷。 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 “赵家也太欺负人了,纳妾就纳妾,还娶什么平妻,这不是打江尚书的脸么?” “可不是,江氏好歹也出身名门,竟同意丈夫娶平妻,这也太没骨气了!” 一名妇人压低声音道,“江氏不会是犯了什么错,惹得赵家要娶平妻来羞辱她吧?” “……” 苏行知听着,掀桌子的心都有了。 她正要上前敲打她们,却被江慈拉住,“一些无聊妇人罢了,姨母不必自降身份与她们一般见识!” 有些事,越是争辩,便越是黑! 苏行知这才强压下这口气,却是故意踢翻了一张椅子,弄出大动静。 那几名妇人抬头一瞧,见平西王妃和江慈从她们身边经过,立马吓出了一身冷汗。 恭敬站起来,待到苏行知和江慈走后,一名妇人这才抹了额头上的冷汗问,“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没听到咱们说的话吧?” 另一人惨白着脸摇头,“不知!” 她们只是些小官的家眷,若是得罪了平西王妃,家中男人知道了,还不将她们休了? 此时的新房里,赵凝雪和赵瑾腾一左一右的坐在周锦绣的身旁。 赵凝雪手里端着个点心碟子,她捏起一块桃花酥就要喂进周锦绣嘴里,“锦绣娘,你吃点吧,你从昨晚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再不吃点,会饿坏身子的!” 赵瑾腾可没赵凝雪这么懂事,他自顾自的端着一碟点心吃着。 他并不想待在这里,他看到外头好多孩子在跑,他想出去和那些孩子一起玩。 可姐姐不给他去,非要他在这里陪着锦绣娘。 锦绣娘好好的,哪用得着他陪。 姐姐也太奇怪了,一个劲的让锦绣娘吃东西,锦绣娘自己有手有脚,若是饿了,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拿东西吃? 盖头下,周锦绣的柳眉紧紧蹙起。 心里很是厌烦赵凝雪的举动。 她这会烦的快爆炸了。 一觉醒来,银票没了,嫁妆没了。 她这会还得好好想想怎么应对赵家人。 当初她为了嫁进赵家做平妻,说过那一万两银子会当作嫁妆带回来的。 眼下,她除了自己这个人,身上一无所有! 赵凝雪一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吵的她心烦。 若不是顾着自己的形象,她恨不得将赵凝雪扔出去。 耐着性子,周锦绣装出一副温柔的口吻,“雪儿最乖,锦绣娘知道雪儿是心疼锦绣娘,但是锦绣娘真的不饿,你们吃吧!” 赵凝雪听了,心中越发感动。 锦绣娘一定是担心她和弟弟饿坏了,所以自己不吃,将桌上的点心都留给他们姐弟吃。 锦绣娘就是心善。 委屈自己,照亮别人。 这么好的锦绣娘,也不知道娘为何非要和她过不去。 娘就是个妒妇。 “锦绣娘,你就吃一口吧,你若是不吃,我和弟弟也不吃!” 赵凝雪说罢,便抢过赵瑾腾手中的点心,不许他吃。 赵瑾腾委屈巴巴,“姐姐,我饿!” 周锦绣此时已经烦透了。 只得耐着性子咬了一口赵凝雪递过来的桃花酥,只盼着赵凝雪赶紧滚出去。 可赵凝雪见周锦绣吃了,立马高兴的笑了起来,“锦绣娘吃了,锦绣娘吃了,锦绣娘还想吃什么?莲子糕吃吗?还有糖酥饼,我都拿来!” 说罢,赵凝雪又捧了几碟点心过来。 拿起便要喂给周锦绣吃。 周锦绣已是忍无可忍,‘啪’的一下将赵凝雪手上的点心打落在地。 点心被打落,赵凝雪愣住。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锦绣。 锦绣娘冲她发火? 就因为她担心锦绣娘的身体,劝锦绣娘吃东西? 锦绣娘便恼了? 可是,平日里的锦绣娘不是最宽容大度、温柔和善的吗? 怎会因这么一点小事就恼了? 赵瑾腾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吓了一跳。 嘴里的点心都忘记咽了。 只是定定的看着周锦绣。 第四十二章 一定不是故意的 周锦绣回过神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急忙去拣地上的点心,嘴里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盖着盖头看不清楚,其实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头,不曾想,竟将点心打落了,雪儿,我吃,我这就拣起来吃!” 说罢,周锦绣便要将从地上拣起来的点心往嘴里送。 赵凝雪赶紧扯住她的手,“锦绣娘,你别吃,那块点心脏了!” “不行,我一定要吃,这是雪儿拿给我的点心,就算脏了也要吃!” 赵凝雪原本还有些生周锦绣的气。 她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陪在周锦绣的身边,担心周锦绣饿了,拿块点心给周锦绣吃,可周锦绣却将点心打落在地。 这怎能叫她不生气。 可眼下瞧着周锦绣慌忙去拾地上的点心,还要往嘴里送。 她心里瞬间感动了。 锦绣娘一定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摸自己的头,不小心将点心打落了。 再说了,锦绣娘对她这么好。 她怎可以怀疑锦绣娘的居心呢? 想到这里,赵凝雪再不疑有他,连忙抢过周锦绣手里的点心,“锦绣娘,我信你,你别吃了!” “这事是我不好,你今天大婚心里定是又紧张又期待,吃不下东西的,我却还要强逼着你吃,你不仅没有恼我,还向我道歉,你对我太好了!” 说罢,赵凝雪扑进周锦绣怀里。 周锦绣在她的背上拍了拍,尽量用温柔的语气道,“傻孩子,我是你娘,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赵凝雪动情的喊了一声,“娘!” 外头,宾客来的差不多了。 赵家原本宴请了不少朝中重臣。 大多没来。 除了三家三品官员家眷是看在江慈和江家面子上来的,其余全都是五、六品的小官。 但场面也算热闹了。 眼看着即将开席,赵老夫人仍旧不死心,在门口张望了又张望。 仍旧不见平章政事府来人。 赵怀安走到赵老夫人跟前,神色也有些失望,“母亲,别等了,周大人兴许不在府上!” 赵老夫人点头,也觉得定是不在府上,如若不然,亲侄女大婚,怎可能缺席? 赵怀安又道,“听闻周大人刚和南国谈好了两国互市,这几日怕是忙的不可开交,皇上定有许多事交待他去做!” 赵老夫人这才彻底放心,“国事要紧,待过些时日,他看到拜贴,定会上门来!” 宴席开始。 赵家准备的五十桌,空出来了近二十桌,其中有十桌,都是零零散散的坐。 但这宴席是订做的,一早就交了钱,即便没有客人,菜也是照上。 赵老夫人看着心疼,叫庄氏,“你去厨房说说,叫他们不用做太多,做三十桌就行了,剩下的二十桌问问他们能不能退?” 庄氏撇了撇嘴。 当时她便觉得二十桌足够。 可赵老夫人和赵怀素硬是让她准备五十桌。 这会多出来了,又让她去退。 她越发觉得掌家这活吃力不讨好。 办了好事,功劳是别人的。 办了坏事,责任全是你的。 尤其是赵家这样的黑心人家,就更不用提了! 虽觉得不可能,但庄氏还是道了声,“是!” 依照赵老夫人的吩咐,跑去厨房问了。 这五十桌酒席是从京城有名的长枫楼订的,食材都是长枫楼准备的,然后派了厨子现场来做。 长枫楼主事人一听庄氏的话,想也不想便回绝了,“夫人,你若是订个物件,不要了想退,那是可以的,可咱们这是食材,食材哪有可能退的,我做了这么多年主事,还从未见过有人家办喜事,要退筵席的,你们赵家还真是稀奇得很!” 庄氏被长枫楼主事说了一通之后,也觉得十分羞愧。 况且下订的时候,人家也确认过好几回,还跟她讲,大户人家办宴席,三十桌便够了。 是赵家坚持要订五十桌。 人家已经算是良心了。 这会开席才来退,确实不地道。 庄氏自知理亏,并没有多说,便去回赵老夫人了。 赵老夫人一听这话,立马又是一顿数落。 正在这时,‘哐当’一声,汤盅摔在地上,汤盅的食材随着汤盅全撒在了地上,滚烫的汤水还溅了礼部侍郎夫人一脚。 礼部侍郎夫人尖叫了一声,痛的额头冷汗直冒。 众人瞧着地上那冒着热气的汤汁,便知礼部侍郎夫人这是被烫伤了。 犯事的丫环,不过十三、四岁,刚从外头买回来,浑浑噩噩的就被人叫来送烫,眼下见闯了祸,吓的浑身发抖,直接就瘫在了地上。 旁边的游骑将军夫人‘呀’了一声,道,“侍郎夫人被烫伤了,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去请大夫,再寻两个婆子将侍郎夫人扶去厢房包扎?” 赵老夫人这才如梦如醒,急忙吩咐人将侍郎夫人扶去厢房。 但是,赵府原本就人手不够,丫环、下人匆匆来去,根本叫不到人。 侍郎夫人已是疼的有些受不了了,整个人顾不得礼仪,半趴在桌子上。 游骑将军夫人见状,一边扶着侍郎夫人,一边焦急道,“你们快些呀,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你能担待得起吗?” 赵老夫人被吓的一愣。 礼部侍郎可是朝中三品大官。 得罪不起。 她又急又怕,条件反射的问身边的刘嬷嬷,“江慈,江慈呢?” 往日府里出了什么事,都是江慈处理。 江慈一定知道怎么应对侍郎夫人。 刘嬷嬷有些哭笑不得。 都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人居然还想着江慈会帮忙。 江慈只怕恨不得赵家今日便倒台。 但她不能这么说,只得道,“二夫人陪着平西王妃呢,眼下不知去了何处!” 赵老夫人气的咬牙,“我们在这忙的团团转,她竟还有闲心陪人说话,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刘嬷嬷没再接话。 倒是庄氏主动上前扶着侍郎夫人,“夫人,真是对不住,还能走吗?若是走不了,我背您!” 说罢,便弯下身子要将侍郎夫人背起。 赵怀素见庄氏这模样,嫌恶的皱起了眉。 乡野村妇就是乡野村妇。 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背人。 丢脸! 游骑将军夫人抬头看了庄氏一眼。 见她是真的打算背侍郎夫人,便也顾不得那么多,将侍郎夫人扶到庄氏的背上。 庄氏背起侍郎夫人便去了厢房。 没过多久,大夫来了。 大夫替侍郎夫人看了伤,又上了药道,“伤的这般重,好在及时处理了,如若不然,这伤怕是要化脓,往后走路都难!” 第四十三章 天打雷劈 庄氏送走大夫,十分愧疚的向侍郎夫人道歉,“真是对不住,都怪我们招待不周,害夫人受罪了!” 侍郎夫人这会缓过来了,心中确实有气。 但这气却不是针对庄氏的。 她那会虽痛的说不出话来,却也知道是庄氏将她背到厢房。 若不是庄氏,怕是她这伤,真要影响走路。 “这事虽不全是你的错,但始终是你赵家管教下人不利,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宴席,我也不吃了!” 侍郎夫人说罢,便起身要走。 庄氏连忙蹲下背她。 她向来嘴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话,只得用行动表示。 侍郎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趴上了庄氏的背。 庄氏原本打算直接将她背到赵府大门口,可路过前厅的时候,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叫住了她们。 “邹夫人,实在对不住,都是我这儿媳妇办事不利,没管教好下人,这才让您受伤,您大人有大量,便别同我这儿媳妇计较,她乡野出身,不懂京中的规矩礼仪,害邹夫人受罪了,我代我这儿媳妇向夫人道歉!” 字里话间,全将责任推给了庄氏。 侍郎夫人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赵老夫人。 只觉得赵老夫人真是可笑。 明明是她自己的错,她却将责任全推到儿媳身上。 还在外人面前如此贬低儿媳。 真是世间少见。 赵老夫人见侍郎夫人仍旧摆着一副冷脸,又急忙解释道,“还有我那老二媳妇,今天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也不知道出来帮忙招呼客人,还是出身名门呢,大抵是被惯坏了,不知礼数,侍郎夫人见谅!” 侍郎夫人听着这话,再也没忍住,冷声道,“你那二媳妇不是在新房吗?新娘子如何出来见客?” 赵老夫人一愣,而后立马说道,“我说的是江氏,江尚书家的千金,九年前便嫁入了我们赵家,到底是千金,我这个老婆子是管教不了的!” 话里话外,全是委屈。 这话是说给侍郎夫人听的,却也是说给现场其他人听的。 立马便有几位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竖起耳朵来听这八卦! 侍郎夫人一阵恶寒,也不急着走了,让庄氏将自己放下来。 庄氏令人搬了椅子给侍郎夫人坐。 侍郎夫人坐着,冷眼看着赵老夫人,她今日来,是冲着赵怀安是个将军,为国立过功,便给了赵家这个面子。 可进府之后,她才发现竟是娶平妻,不仅如此,赵家众人的作派,她全都看在眼里。 除了庄氏品性尚佳,其余人皆下品。 当然,江慈没算进去。 “哦?江慈怎么你了?” 一听侍郎夫人对这话题有兴趣,赵老夫人立马来了精神。 她正愁找不到借口败坏江慈的名声,这会正好借着侍郎夫人的口,坐实了江慈不仁不孝、善妒成性的坏名声。 到时候再将其休弃,便是名正言顺。 世人断没有话说。 赵老夫人苦着一张脸道,“江慈仗着自己出身高,在我赵家作威作福,根本不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她不仅对我不敬,还欺负小姑子,你瞧着怀素脸上的伤,便是江慈打的!” 赵怀素前几日摔花了脸,这会虽好了许多,但还是能看出印子。 周围的妇人都好奇的去看。 赵怀素也立马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附和着母亲控诉,“二嫂向来跋扈,只要不如她心意,她便非打即骂,我都习惯了,不碍事的!” 这般委屈的模样,惹的周围人十分同情。 纷纷指责起江慈。 “这还了得?虽说是尚书家的千金,可嫁作人妇,便要孝顺公婆、礼待妯娌,怎可如此蛮横无礼?” “你们怎如此纵容她行事?” 赵老夫人一脸委屈,“她是尚书千金,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尚书千金怎么了?尚书千金就可以目无王法了吗?” “当今圣上最讲孝道,连圣上都不敢对太后不敬,她难不成还想越过圣上不成?” “这般毒妇,休了也不为过!” “江慈呢?她人在何处?把她叫过来,我们倒要看看,她有多高贵!” 赵怀素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还是算了吧,我二嫂这会正陪平西王妃说话呢,平西王妃位高权重,又极护着二嫂,我们可不敢得罪!” 这是将平西王妃都一块拉下水了。 赵老夫人很是满意赵怀素的机灵应对。 说到平西王妃,许多人都闭了嘴。 虽替赵怀素不平,但平西王妃到底不是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可以议论的。 一个搞不好,连累全家。 但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站出来申张‘正义’。 “平西王妃就可以无视律法了么?若真这样,那咱们东盛国岂不是乱套了!” “不孝婆母、苛待小姑子,这是重罪,江慈这行为是为江家抹黑,怕是江家都不敢维护她吧!” “难怪赵将军要娶平妻,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赵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娶平妻这事,确实是我们赵家对不起她,但我们也是有苦忠的,如若不然,怀安是万万不敢娶的,你们瞧着我儿怀安与她成亲九载,可有纳过妾?” 众人一想,纷纷摇头。 赵怀安确实没纳过妾。 是京城男子中,少见的专情。 世人皆知。 赵老夫人继续道,“我儿怀安对她情深意重,最是专情,这次娶平妻,其实是迫不得已,只因我那新儿媳妇是我手帕交之女,父母双亡,又被家中叔伯逼迫嫁给七十岁老翁,情非得己的情况下,我儿怀安才会提出迎她进门,保她一口饭吃,一方庇护,仅此而已!” 众人听了,感概良多,“原来竟是这样!” “这女子也太可怜了,父母双亡,还要被叔伯逼迫嫁给七十岁老翁,确实该帮她!” “赵将军仁厚!” 赵老夫人见收效甚好,哪能放过这个机会,又哭诉了起来,“原本是好事一桩,可江慈却不依不饶,天天闹的家中鸡犬不宁,还扬言要与我儿和离来威胁,还屡次让平西王妃上门找我们麻烦,我如今只希望她不要再闹了,若是她能不闹,便是让我给她跪下,我都毫无怨言!” 立马有人怒斥,“这天底下哪有婆母给儿媳下跪的道理?她也不怕天打雷劈!” “婆母给儿媳下跪,定是要天打雷劈的!” 这般说着,那天打雷劈的江慈便与平西王妃一道走了过来。 第四十四章 讨伐江慈 赵老夫人瞧见江慈和平西王妃一块过来,心中微微一虚,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迎着方才那‘天打雷劈’的话题,便冲到江慈的面前。 “江慈,婆母给你跪下了,你别再闹了行不行?” 说罢,便要向江慈下跪。 众人纷纷去拦。 皆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十分的愤概。 “江慈,你怎可如此对待婆母?” “即便婆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也毕竟是你婆母,你怎能仗着自己尚书府千金的身份仗势欺人?” “还有你那小姑子,你瞧瞧,她都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 “赵家是作了什么孽,才会娶到你这样的儿媳妇!” 赵老夫人压根就不可能给江慈下跪,被众人一拉,顺势就起来了,她装腔作势的用帕子擦眼泪,装出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庄氏瞧着赵老夫人那嘴脸,恶心的险些吐出来。 苏行知听着众人对江慈的讨伐,气的脸色通红,“你们胡说什么?江慈何时欺负过她婆母和小姑子?” 赵老夫人急忙假意为江慈辩解,“是是是,王妃说的对,江慈没有欺负我们,是我们自作自受,不关江慈的事,大家千万别误会她!” 赵怀素也配合着道,“大家别说了,如若不然,二嫂生气,我们又要遭殃了!” 这些欲盖弥彰的话,更是将群愤都激起来了。 大家被这份激愤冲昏了头脑。 也顾不得会得罪平西王妃,联合起来便要讨伐江慈。 江慈这做派,简直丢了女人的脸。 她们夫家都官小人微,若是他日儿子娶了媳妇,儿媳出身高些,都学江慈这般苛待婆母,那她们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们不能放任江慈如此嚣张! “赵老夫人、赵姑娘,你们别怕,今日大家都在,她不敢对你们如何!“ “是啊,我们都会为你们撑腰!” “若今日不给她一点教训,只怕她往后会变本加励的对你们,你们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 苏行知气的胸口发胀。 她狠狠瞪了赵老夫人和赵怀素一眼。 知道定是这两个妖怪搞的鬼。 竟是没想到,她们竟这般恶毒,不仅不感念江慈为赵家的付出,竟还要毁江慈的名声。 她再也忍不了了,怒道,“究竟是江慈对不起她们,还是她们赵家对不起江慈?江慈嫁进赵家九年,为赵家倾尽所有,从无对婆母不敬,亦从无欺负过小姑子,她们所言皆非,我敢对天发誓,江慈从未做过这些!” 庄氏在一旁看着,原本也想帮江慈说几句。 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又闭了嘴。 若是今天处在众矢之的的人是她,她背后可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平西王妃姨母。 她只会遭人唾弃,最后如丧家之犬般的被赶出家门。 而江慈不同。 江慈离了赵家,断不会饿死。 就算娘家不收留她,她还有平西王妃姨母。 平西王妃即便不会将她接入府中,也会给她银钱。 她起码不会挨冻受饿。 赵怀素不满道,“王妃是江慈的姨母,自然是帮着江慈说话,王妃只听江慈的片面之词,怎可肯定江慈就不会骗你,王妃可千万别被江慈迷惑了,做了那助纣为虐之人!” 众人立马觉得有理。 平西王妃定是被江慈迷惑了,分不清是非黑白! “王妃,您千万别相信她,她满口谎言,定全都是骗您的!” “王妃千万别被她蒙骗,做了她的帮凶!亦毁了自己的名声呀!” 苏行知冷声道,“你们都看不见吗?赵家娶平妻羞辱江慈,是赵家不做人!” 但凡有点德行的女子,都知道娶平妻是羞辱。 也都该帮着女子讨回公道才对。 就算赵老夫人和赵怀素说了什么,她们也不该全信。 应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才是! 她们就凭着赵老夫人和赵怀素的几句话,便对江慈恶言相向。 这世间的人果真大多眼瞎! 礼部员外郎夫人咬了咬牙上前道,“王妃大抵是不知道,赵将军娶平妻实属迫不得已,是那女子身世太过可怜,父母双亡,又被叔伯逼迫嫁给七十岁老翁,赵将军为救她,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求娶的,这是善举!” 有人附和,“对,这般可怜的女子,世人见了都会帮一把,可偏偏赵二夫人不仅不帮,还为了这事闹的鸡犬不宁,实属不该!” 苏行知听完,气的头都有些发晕,正要上前与之理论。 江慈却扯住她。 江慈生的美貌,又自幼教养极好,她往前走一步,便叫众人都暗然失然。 许多与江慈年岁相当的夫人瞬间觉得矮了一截。 不管她品行如何,但她的模样和身段都是极好的。 江慈看着方才说赵怀安娶平妻是善举的两位夫人,她淡淡道,“若两位夫人觉得此乃善举,不若我也送两位身世凄惨的女子进二位府中,让二位的夫君抬那两位女子为平妻,也好让两位夫人也做做善事,行行善举,如何?” 两位夫人想也没想,怒道,“我家那位若是敢娶平妻羞辱我,我撕了他!” 江慈也太毒了,自己的夫君娶了平妻,还想祸害别人! 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赶紧捂嘴,可为时已晚。 江慈冷笑,“是啊,你们都知道娶平妻是羞辱,却口口声声来这里指责讨伐我,是何道理?” 两位夫人瞬间哑口无言。 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也瞬间静了下来。 赵老夫人见形势不对,赶紧道,“你不敬婆母,欺负小姑子,难道不该被指责么?” 众人似是又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帮腔,“对,你看看你小姑子那脸,都是被你打的!” “你小姑子今年才十六,正是议亲的时候,这脸若是毁了,你叫她怎么嫁人?你不该被指责讨伐么?” 江慈道,“谁说她的脸是我打的?” 礼部员外郎夫人道,“是你婆母和你小姑子亲口说的,难道还会有假?” 庄氏的胸口起伏难平。 那日她也在场。 她自然知道赵怀素的脸是自己摔成那样的,根本不关江慈的事。 她思量再三,决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可她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人拽住了手腕。 一回头便瞧见赵怀忠正恼怒的瞪着她,赵怀忠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许添乱!” 一句话,瞬间将庄氏的那点正义感击的粉碎。 她无力的低下头,再说不出一个字。 第四十五章 她求和离 就在大家群起指责江慈不敬婆母、欺负小姑子之时,一群衙差突然闯进赵府。 “赵家老夫人王氏、将军赵怀安、赵怀素,都是何人?” 大喜之日衙差上门。 赵老夫人愣了一下,问身旁的赵怀素,“你怎么连衙差都请了?” 赵怀素赶紧摇头,“不是我请的!” 衙差什么身份? 怎配来赵家喝喜酒。 她下贴的全是京官,最低的也有六品。 衙差根本不够格。 赵老夫人疑惑道,“我便是赵家老夫人王氏,不知各位差大哥有何指教?” 若是想蹭杯喜酒喝,倒是正好。 眼下空了三十桌出来。 虽说衙差的身份低了些,但来都来了,上门也是客。 赵家也不会吝啬几杯酒。 陈捕头面色严肃道,“我们上门来,自然是有人状告几位,还请几位随我们去一趟京兆府衙门!” 这下,赵老夫人和赵家所有人都懵逼了。 连带着在场的宾客。 也不知道赵家犯了什么事,惹得京兆府要在赵家大喜之日上门抓人? 赵怀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急忙走了过来,客气问道,“几位大哥可否告知发生了何事,是何人状告我们?状告名目是什么?” 陈捕头冷眼看了赵怀安一眼。 那状纸他看过了。 赵怀安曾为国立过功,陈捕头是知道的,他身为捕头,最是敬仰铁骨铮铮的将军,可眼下的赵怀安,却不配! 哪有铁骨铮铮的汉子会恩将仇报,还会谋取媳妇的嫁妆,这种人别说是英雄,说他是狗熊都侮辱了狗熊! 陈捕头冷声道,“有人状告你们谋取他人嫁妆、弃誓毁约、恩将仇报!” 陈捕头顺势将江慈写的那张状纸拿了出来,展开,让众人看个清楚。 众人看的一阵唏嘘。 赵怀安一看那字迹,便知是出自江慈的手笔。 他面色铁青,看向江慈,“是你!” 江慈上前一步,丝毫没打算隐瞒,“没错,这状纸就是我写的!” 赵怀安怒道,“我竟不知你的心胸竟狭窄到这个地步,为了不让别的女人进门,竟闹到衙门,江慈,你太让我失望了!” 赵怀安看着江慈的眼神,满目伤痛。 仿佛他真的是那个受害者。 赵老夫人也立马捶胸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说罢,赵老夫人又去拉江慈的手,苦口婆心,“江慈,我知道你不满怀安娶平妻,可你也不能编些子虚乌有的谎话,来污蔑我们呀,算我求你,你别再闹了行吗?” 众人听着赵老夫人的话。 原来江慈状纸上写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赵怀安也道,“江慈,看在我们夫妻九年的份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撤回状纸,再向大家澄清此事,我和母亲就当今日的事没发生过,你还是赵家的儿媳,是我赵怀安的妻子,我绝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苛待你,如何?” 这话。 说的真是大义凛然。 不少妇人都被赵怀安的话感动的不行。 江慈犯了这么大的错,赵怀安还说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可见他对江慈有多好。 而江慈却不知好歹,竟还要状告他们! 平西王妃气的牙痒痒,若不是极力忍着,以她的暴脾气,已经上前狠扇了赵怀安一巴掌。 但她今天不能这样做。 若是她打了赵怀安,那她便会落个仗势欺人的下场,只会给江慈添乱。 女子不易。 更何况江慈今日求的还是和离。 就更不易了。 江慈看着赵怀安,满眼嘲讽,“赵将军不知我心胸狭窄,巧了,我也不知赵将军如此厚颜无耻!” “不止是赵将军,你们赵家所有人都是厚颜无耻、背信弃议、恩将仇报的小人!” 江慈高声道,“九年前,你去江家求娶我,曾在我父母面前起誓,只要我肯嫁你,你便终身不纳妾,可有此事?” 赵怀安想说没有。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听侍郎夫人道,“此事,我曾耳闻!” 赵怀安只得闭嘴。 这事经不得考究,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是有的! 况且,一句誓言而已,就算他没遵守,也顶多是背信弃义,犯不了法。 侍郎夫人在京城中向来颇有威名。 她说出来的话,众人自然深信不疑。 有人小声说了起来,“如此说来,赵将军也有错!” “若这事是真的,那赵将军岂不是背信弃义?他怎对得起江家,对得起江尚书,对得起死去的岳母呀?” 江家可是高门大户。 当年江慈嫁进赵家是下嫁。 以江慈的身份,就算配个王公贵族,也不算高攀。 若江慈那状纸上写的都是真的。 那赵家,还真是天打雷劈! 赵怀安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赵老夫人亦气的胸闷难平。 赵怀素更是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江慈。 江慈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半年前,赵家回澄州祭祖,半路遇上山匪,婆母被山匪劫持,是我舍命换下婆母,令婆母免于危难,可我却因此被山匪推下山坡摔成重伤,昏迷了三天三夜方才醒来,赵怀安当时在我床头指天发誓,此生绝不纳妾,赵老夫人也说会念着我的好,绝不让赵怀安欺负我,可有此事?” 赵家无人回应。 众人瞧着赵家这些人的嘴脸,心中总算明白了,江慈说的都是真的。 游骑将军夫人听的一肚子火,“赵家竟还娶平妻羞辱江氏,简直是忘恩负义,该天打雷劈呀!” “赵老夫人方才还控诉江氏不敬婆母、欺负小姑子!” “她还想让人如何敬她?江氏为了护她连命都险些丢了,还不够敬她吗?” “真是欺人太甚!” “……” 赵怀素急了,她冲出来道,“胡说,胡说,全都是胡说,根本没有这回事,这一切都是江慈胡说八道,她就是个心胸狭窄、不仁不孝的贱人!” “江慈,你坏我赵家名声,辱我母亲,你不就是想和离吗?我告诉你,你这种卑鄙无耻、心思恶毒的女人,不配和离,你只有被休的份!你等着收休书吧!” 赵怀素语不惊人死不休。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江慈写状纸去衙门,是为了和离! 若是状纸上写的都是真的,那赵家就是个黑窝,摊上赵家这种人家,搁谁都会想和离。 赵老夫人想捂赵怀素的嘴,可惜话已出口,收不回了。 第四十六章 不能和离,只能休弃 江慈冷眼看着赵怀素,“你说我卑鄙无耻、心思恶毒,可你身上穿的、头上戴的、脸上抹的,却全都是我这个卑鄙无耻、心思恶毒的女人的东西,赵怀素,你要指责我之前,麻烦你将我的东西还回来,你吃着别人的,用着别人的,竟还有脸指责别人,卑鄙无耻、心思恶毒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你!” 赵怀素瞬间脸色惨白。 江慈竟当众说这些! 她气的咬牙切齿。 尽管心里发虚,但赵怀素仍旧死不承认,“你胡说,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江慈冷笑,“是吗?你头上戴的那支珠叉是我的嫁妆,我当年嫁进赵家的时候,所有嫁妆都有登记在册,若是你不承认,我不介意让官府去查一查当年的备案,还有你身上穿的这身衣裳,难道不是出自我江氏衣坊?” 江氏衣坊的衣裳在京城极有名气。 不用赵怀素去捂,便有不少妇人已经认出来了。 确实就是江氏衣坊的衣裳,上头还有江氏的标记。 赵怀素此时又窘又气,双眼通红。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这一切都是江慈害的。 江慈就是个贱人! 她气的大吼,“是又怎么样?这些东西都是你送我的,你送给我了,那这些东西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让我还回去?” 赵老夫人立马喝住赵怀素,“别再说了!” 再说下去,赵家的脸都要丢尽了! 原本站在赵家人身旁的一众宾客在听完赵怀素的这些话后,十分默契的往后退了几步,和赵家人保持距离。 孰是孰非,已十分明显。 江慈平静道,“我用嫁妆供养赵家九年,贴补赵家无数,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我今日,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和离,赵怀安,你若是个男人,便立刻与我签下和离书,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用嫁妆供养赵家九年! 一石惊起千层浪。 “难怪赵家这些年能如此风光,原来竟是用的江氏的嫁妆!” “受着江氏的恩、花着江氏的钱,可一转眼,竟要娶平妻来羞辱江氏,这是猪狗不如的行为啊!” “难怪江氏宁愿舍弃一双儿女也要和离,搁谁谁不想和离?” 赵怀素傻了。 她明明是给江慈泼脏水,可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赵老夫人也已被众人指的抬不起头来。 平西王妃看着赵家这些人狼狈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 赵怀安脸上火辣辣的,此时的他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裳,拉去游街,面子、里子全都丢光丢尽了! 他恨极江慈。 却不得不强压怒火,上前与江慈商议,“娶平妻的事是我不对,但你能不能不要闹了,至少不要在今天闹!” 平西王妃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想将罪名强加在我慈儿身上,可想而知,你们赵家这些年是怎么欺负她的,她也是傻,竟被你们赵家吸血吸了九年,如今你既要娶平妻,就请你大发慈悲,给她一纸和离书,放她离开,从此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娶你的美娇娘,她走她的阳光道,各不相干!” 平西王妃的一番话,更是将赵怀安原本就所剩不多的脸面,按在地上磨擦。 他心中是又恨又恼。 还夹杂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面对众人嘲讽的目光,他连脊背都挺不直了。 沉默半晌后,他开口,“江慈,我不会与你和离!” 今天这样的场面,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之前他决定要休了江慈,可心里却认为江慈不是真心要走。 直到这一刻,他才彻底的信了。 江慈一愣,而后冷笑起来,“好啊,你不与我和离,那你便将我这么多年花在赵家的钱归还给我!女子嫁妆是私物,赠送出去的物件,我可以不计较,但花在赵家公中的,还烦请赵将军归还!” 一个大男人,被人当众逼着还钱。 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赵怀安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因为隐忍,额头涨起了青筋,好半晌,他才冷声道,“你明知道赵家如今的境况……” “所以,你是既不和离,又不还钱,对吗?” 赵怀安没说话。 江慈眼中满是讥讽,“赵将军这作派,与做了婊子又要立牌坊,有何区别?” 这话是又毒又狠。 瞬间戳进了赵怀安的心窝里。 他愤恨的看着江慈,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言语来反驳她。 平西王妃再次开口,“赵将军,请写下和离书吧!” 围观众人也都纷纷要求赵怀安写下和离书。 侍郎夫人更是提出要做见证人。 眼看着赵怀安就要经不住众人的压迫,赵怀素大喊道,“二哥,不能和离,她辱我赵府名声、不敬婆母、忤逆夫君,早已犯了七出之条,你休了她,休了她!” 赵老夫人也如梦初醒。 眼下赵家的名声已经没了。 若是真与江慈和离,那赵家便一无所有了! 横竖名声都没了,休了江慈,便能留下她那些丰厚的嫁妆。 有了这些嫁妆,赵家再做些善事,仔细经营,名声说不定还能挽回来! 想到这里,赵老夫人突然眉目清明起来,她对赵怀安道,“怀素说的对,江慈她不敬婆母,忤逆夫君,无论哪一条,都足以将她休弃出府!” 平西王妃被赵家这些人的无耻给气笑,“你们还要不要脸?一大家子欺负慈儿一人,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可赵家此时哪顾得上这些? 他们一心只想要江慈的那些嫁妆。 赵怀安自然也明白母亲和妹妹的意思,他也想硬气起来,将和离书甩在江慈的脸上,放下狠话,让江慈以后别后悔。 可是,一两银子压垮英雄背! 赵家已穷困潦倒。 他若要骨气,就注定要挨饿! 因此,思量再三过后,赵怀安看向江慈,眼神阴沉,“江慈,我本不想与你闹成这样,可你非要逼我,你今日若坚持要走,那我只能给你一纸休书!” 第四十七章 世子落水 平西王妃气的大喊,“无耻之徒,简直是无耻之徒!” 侍郎夫人也忍不住冷声道,“想不到堂堂将军,竟贪恋一介妇人的嫁妆,看来我之前是太高看赵将军了!” 众人亦都冷眼看着赵家人。 甚至有些人看不下去,直接甩袖走人。 可又如何? 只要赵家坚持要休,旁人亦是奈何不了他们的。 江慈狠抽了一口气。 不得不承认,她高估了赵怀安的脸皮。 原以为今天闹成这样,赵怀安起码会为了自己的脸面,答应和离。 可他却选择了嫁妆! 这就是她当年义无反顾要嫁的人! 这就是她倾尽所有,付出了九年的郎君。 此时想来,她竟觉得自己甚是可笑。 “既赵将军不要脸面,那我也只当那些嫁妆喂狗了!” 平西王妃急忙扯住江慈,“慈儿不可!你的嫁妆就算是丢进河里,也比喂这些狼心狗肺的禽兽强啊!” 庄氏抿了抿唇。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的是,赵家不会穷困潦倒了,她也不用为公中无银而烦恼了;坏的是江慈的那些东西确实喂了狗! “怀安,快去写休书!”赵老夫人急道。 休书一写,江慈只能净身离府。 若是再拖一日,难免夜长梦多! 赵怀安点了点头,正要去写,却见下人匆匆来报,“老夫人、将军,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赵怀安心下一惊,立马带着众人前往落水点。 赵府只有一处莲花池,若是落水,便只有那处。 众人也都纷纷前往。 平西王妃拉着江慈一块去看。 落水点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还没走近便听有人在哭诉,“快,快救我家世子上来,快些救我家世子上来……” 几名家丁跳下水去救人。 赵怀安大步走在最前面,听到‘世子’二字,心下猛的一紧。 没过一会,便捞上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孩子。 孩子面色惨白,眉眼紧闭,看似有生命危险,丫环连忙将孩子抱在怀里,颤抖道,“来人啊,来人啊,快请大夫!” 赵怀安走近一看,一眼便认出那孩子就是平西王世子谢天赐! 而此时,紧跟赵怀安身后的平西王妃和江慈也瞧见了。 平西王妃立马扑了上去,从丫环手里抢过人,“天赐,天赐,这是怎么回事?” 丫环颤抖着解释,“是他,是他将世子推下水的!” 顺着丫环手指的方向,赵瑾鸿呆若木鸡般的站着。 其余几个一块玩耍的孩子亦都指向赵瑾鸿,证实就是他推的。 十岁的孩子,吓的六神无主,见丫环指向他,只傻了一样重复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我没想到他竟会摔下去,我不是故意的……” 赵怀安走向赵瑾鸿,想也未想,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赵瑾鸿的脸上,“你这个孽障,你知不知道你闯下怎样的大祸?” 平西王当年立下奇功,又战死杀场。 平西王府是皇上和太后都敬畏的存在。 谢天赐是平西王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血脉! 若是平西王世子在赵家出事,还是由赵家的孩子推下水的,那赵家就彻底完了! 赵瑾鸿被打翻在地,却一滴泪不敢掉。 就在赵怀安还要打赵瑾鸿的时候,庄氏跑了过来,上前替赵瑾鸿挡了赵怀安一脚。 庄氏抱着赵瑾鸿,眼泪直流,也不知道该心痛他还是该骂他,最后只颤抖着道,“你知不知道你闯下大祸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赵瑾腾害怕的缩在庄氏的怀里,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知道重复方才的话,“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可他是不是故意的,根本无人关心。 赵老夫人也气的直捶胸口,她狠狠的瞪了庄氏一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教出来的儿子,亦是一样蠢! 若平西王世子真出事,那整个赵家估摸着都要陪葬! 今天明明是办喜事,可经过了江慈谈和离,以及平西王世子落水一事,哪还有一点喜庆的气氛。 赵老夫人急忙让人去请大夫。 可平西王妃却冷声道,“不必了!我自会带我儿回府医治!” 江慈瞧见谢天赐脸白唇白的模样,也担心的不行,她上前拦住平西王妃,“姨母,救表弟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 平西王妃却一把推开江慈,看向赵老夫人和赵怀安,“若是我儿今天出事,我定让你们赵家陪葬!” 平西王妃说完,看向亦跟上来的陈捕头,“赵家谋害我儿性命,你们也亲眼瞧见了,还请你们禀公办案!” 陈捕头抱拳,“是!” 他今天来查赵家谋儿媳嫁妆一案,却没想到查到最后,竟查出了人命。 陈捕头此时心情复杂。 平西王妃抱起谢天赐,与府中下人一块大步离开了赵府。 江慈不放心,跟了上去,却在上马车之时,被平西王妃推了一把。 江慈一愣,“姨母,你就让我去吧,表弟毕竟是在赵府出事,我难辞其咎!” 平西王妃不着痕迹的敲了敲她的脑门,示意她往马车里面看。 江慈看过去。 只见躺在软榻上,原本了无生气的谢天赐,竟冲着她眨了眨眼。 江慈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行知。 苏行知压低了声音道,“姨母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江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苏行知推出了马车,又冷声喝斥了一句,“滚,若是天赐有什么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江慈被苏行知推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待她反应过来之后,平西王府的马车已经走了。 一回头,赵家人正匆匆赶来,正好瞧见她被平西王妃推倒的一幕! 赵家人也不是傻子,原本还有些怀疑谢天赐落水一事,会不会有诈,此时见江慈也被苏行知憎恶了,心里那一点猜测也就灭了。 经过这一闹,宾客全走了。 赵瑾鸿被陈捕头带回了衙门。 庄氏哭天喊地,赵怀忠傻了一样的呆站着。 庄氏哭了一顿之后,看着傻了一样的赵怀忠,心里一阵气恨。 她扯住赵怀忠的衣领,“鸿哥儿平日里最是胆小,他不可能会推世子下水的,你是他的父亲,你得去想办法!” 赵怀忠却茫然的看着庄氏,“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人微言轻! 人家可是堂堂平西王府! 他怕是连求都没个地方求。 庄氏咬牙道,“你没有办法,你不会去求你弟弟么?他至少是个将军,他多少有些情面,他平日里不是一直说你是他的好大哥吗?眼下你出事了,他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第四十八章 赵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赵怀忠有些拉不下脸。 可事关自己儿子的性命,他也只能去求赵怀安。 赵怀安看着瞬间像老了十岁的哥哥,一口答应下来,“鸿哥儿是我的侄子,我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眼下怎么救,却是个难题。 赵老夫人一脸菜色,手紧紧按着发疼的胸口,只觉得此时哭都哭不出眼泪来。 赵怀素坐在她身旁,脸色有些惨白。 她看着赵怀安,希望赵怀安能想出办法来。 她不想死。 她才十六,正是大好年华,若是被赵瑾鸿连累,那她就算不死,这辈子也毁了。 想到这里,赵怀素咬牙切齿道,“鸿哥儿就是个灾星,自己闯了祸还要连累全家,他怎么不当场去死,他若是当场跳下池塘死了,兴许平西王府就不会追究咱们了!” 她这话说的恶毒,别说是赵怀忠了,就连赵怀安和赵老夫人都皱起了眉头。 庄氏原本正哭着,听了赵怀素的话,气的浑身打颤。 赵怀安可是鸿儿的亲姑姑,可她却咒鸿儿去死。 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恶毒的人? 庄氏平日里极能忍气吞声。 可眼下,她听着赵怀素咒她的儿子,新仇旧恨,像是泉水一样从脚底直往她脑门上涌。 涌的她完全失了理智。 便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庄氏猛的朝着赵怀素扑了过去,抓着她的头发,‘啪啪啪’扬手便狠狠打了她几巴掌。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 以至于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赵怀素也是一脸懵逼的模样。 待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两边脸颊火辣辣的痛。 她才意识到自己竟被庄氏这个乡野贱妇打了! 她哪能罢休,嘴里大骂一声,“贱妇!”,便奋起去抓庄氏的脸,丝毫不留情,不过几下,便将庄氏的脸抓花了。 满脸的血痕甚是吓人。 赵老夫人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直拍大腿,“造孽啊,造孽啊,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们拉开!” 赵怀忠和赵怀安这才手忙脚乱的将庄氏和赵怀素拉开。 赵怀素被拉开,只觉得自己吃亏了,仍不解气,指着庄氏破口大骂,“你发什么疯?难道我说错了吗?明明就是你儿子闯的祸,如今要连累我们全家,他不该去死吗?他死了才好,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就能保住我们全家!” 庄氏被拉开,原本已经平复了一些情绪,但听到赵怀素更恶毒的话后,她又止不住气血翻涌。 就连赵怀忠都气的双眼通红。 他虽没什么出息,却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 如今他儿子出事了,他妹妹却第一时间让他儿子去死! 这就是他疼了十几年的亲妹妹! 一时之间,赵怀忠只觉得心凉至极。 庄氏还想冲上去与赵怀素打,却被赵怀忠拉住了。 赵怀忠道,“算了,相信怀素也是无心之过!” 庄氏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怀忠,看着这个懦弱无能,只会在自己的小家中逞威风的男人! 她从没有这样看不起赵怀忠。 她甚至在想,但凡她有那么一点能力,她都会像江慈一样,立即提出和离,远离赵家这些黑心肝的禽兽! “赵怀忠,鸿儿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赵怀素咒他死,你听到了吗?” 赵怀忠点头,“我听到了,我也生气,但眼下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救鸿儿!” 庄氏虽仍气愤,却也明白赵怀忠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她只得将心中的那口怨气狠狠压下。 赵怀安皱着眉,他也觉得方才赵怀素说的那些话不妥。 因此,出言训斥了赵怀素几句。 赵怀素却不服气,“二哥,连你也帮着她说话?好好好,你们要为了个灾星送上全家的性命,你们真是伟大,就我是小人,我是坏人,那我走好了!” 说罢,赵怀素便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怀素,怀素!” 赵老夫人唤了她几声,可赵怀素连头也没回。 赵老夫人不由的怨起了庄氏,“你也真是的,怀素说那些不过是气话,她又不是存心的,你作为大嫂,就非要和她计较么?” 庄氏委屈道,“她咒鸿儿!” 赵老夫人不悦,“咒几句就真的会死么?若真咒几句就会死,那这天底下哪还有仇怨?” 庄氏被赵老夫人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心里却恶寒到了极点。 她忍着! 忍的全身颤抖。 赵怀忠看向赵怀安,“二弟,平西王妃到底是江慈的亲姨母,算起来,你也喊她一声姨母,你能不能去一趟平西王府,为鸿儿求求情?” 赵老夫人也道,“怀安,你便去一趟平西王府吧,若是世子无碍,便求求平西王妃,对鸿哥儿网开一面,说到底,我们两家也算是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 庄氏总算平静了一些,亦满怀期待的看向赵怀安,“二叔,算我们求你了!” 庄氏说罢,便要朝赵怀安跪下磕头。 赵怀安赶紧将她扶起,“大嫂不必如此,我亲自去一趟便是!” 当下,赵怀安便备了厚礼,亲自去了一趟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大门紧闭。 赵怀安报上姓名,门房一听说是赵府的人,立马变了脸,只说了句,“赵家人与狗不得入内!” 赵怀安只觉受了奇耻大辱,拳头紧紧的握起。 可他知,他不能发作。 因此,只能强忍着气,再去求了一次,“大哥,麻烦您帮我通报一声,我内子是平西王妃的亲侄女,王妃平日里最疼她这个侄女,她一定会见我的!” 门房烦不胜烦,推了赵怀安一把,“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听不懂人话吗?” 赵怀安被门房推的一个踉跄,再也忍不住怒火,“你敢推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门房冷笑,“知道,赵怀安赵将军,吃妻子嫁妆的软蛋,如今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赵怀安瞬间没了底气。 在门房的讥笑声中,灰溜溜的回去了。 一回到赵家,赵怀忠和庄氏便迎上前,“二弟,王妃怎么说?” 赵怀安道,“平西王妃不肯见我!” 顿了顿,他又道,“但也没怎么为难我,瞧着目前的情况来看,世子应该还在!” 后一句,他说的异常艰难。 想到离开时,瞧见宫中来了几辆马车,几名太医行色匆匆的进了平西王府,他的心便一阵发悚。 这么说来,这事已经惊动了皇上! 第四十九章 求江慈 赵怀安光是想想,便觉得自己前程无望。 他实在想不通,今天明明是大喜之日,怎就搞成了这样? 江慈当众逼他和离,赵瑾鸿将平西王世子推下水。 所有的倒霉事,似乎都赶在一起了! 可这些还不是最倒霉的。 下午,禁军竟将赵府封了! 赵怀安一问才知,竟是平西王府老夫人进宫去告了御状! 赵老夫人双眼一抹黑,直接晕了过去。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赵怀素听完之后,直接哭了起来。 她这辈子也别想嫁给齐商了! 赵怀安亦是面色惨白,心里惶恐得可怕。 他出身不好,好不容易闯出一片天地,如今就要毁于一旦。 他的官位,他的荣耀,都要化为乌有了! 赵怀素哭过之后,突然抓住赵怀安的袖口,“二哥,你去求江慈,江慈与你夫妻九年,她对你情深意重,她若是肯帮你,我们赵这一定会有救!” 可赵怀安怎拉的下脸去求她? 赵怀安只道,“妹妹,你该不会忘了,江慈一心想与我和离!” 赵怀素摇头,“不会的,她只是不满你娶平妻,她心里一定还对你有感情,只要你诚心求她,再对她动之以情,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赵怀忠也觉得赵怀素说的有理。 女子最看中的不就是丈夫的爱么? 若是赵怀安肯伏低做小的求她,她定会动摇。 “怀安,你便去试试吧!” 庄氏虽觉得江慈不会心软,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她也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赵怀安。 希望他为了赵家,为了鸿儿,哄得江慈回心转意。 赵怀安虽不情愿,但为了赵家,他也只得一试。 赵怀安来到江慈的院子。 便瞧见院子里的下人正在收拾东西。 他瞬间皱起了眉头。 赵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慈不闻不问不止,居然还有心情收拾东西。 江慈也太不懂事了! 翠儿率先瞧见赵怀安,上前一步将人拦住,“你来做什么?” 竟是连个称呼都懒得加。 江慈一愣,抬头就看见赵怀安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活计,神情冷淡,“将军有何指教?” 赵怀安见满屋的下人在,他不好开口,只得看了一下周围,示意江慈让下人都退下。 可江慈却像是没瞧见一般,毫无反应。 赵怀安只得开口道,“我有话想同你说,你让她们都下去!” 江慈道,“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她们都是我的人,没什么话是听不得的!” 赵怀安一噎,心中很是不悦。 可眼下,他有事要求江慈,不得不向江慈低头。 知道江慈是不会将人遣出去了,他艰难开口,“江慈,娶平妻的事,是我不对,我没有遵守承诺,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深感惭愧,对于这件事,我可以向你道歉,也可以向你保证,锦绣绝不会越到你的头上,往后这府里还是你作主,雪儿和腾儿的事,锦绣亦不会再插手,一切都依你!” 江慈面色平静,“所以呢?” 赵怀安以为江慈听了这些话,定会感动,却不曾想,她竟一丝反应也没有。 他瞬间觉得心间极不舒服。 他都已经低眉顺目到这个地步了。 江慈还想让他怎样? 跪下来求她么? “所以,江慈,咱们能不能不和离,还像从前一样过日子,这个家不能没有你,我和雪儿、腾儿也不能没有你,你留下来好不好?” 翠儿和一众江家的家仆听着是既气愤又反胃。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更何况赵怀安还不是真心的。 若不是赵家遭难,只怕这些话,江慈是一辈子也听不到。 江慈没说话。 赵怀安看着江慈的眼睛,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深情感动了,便上前一步,试图去握江慈的手,“江慈,我的心里是有你的,我是爱你的,我不能没有你!” 江慈迅速将双手反在身后,避过了赵怀安的触碰。 这些话,她如今听着,只觉得恶心。 为免赵怀安再说更恶心的话,江慈直接道,“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赵怀安见江慈的语气有所松动,还以为是自己的深情告白起了作用,便如往常一般在圈椅中坐下。 脸色也放松不少。 他叹了一口气道,“平西王妃到底是你的亲姨母,你去一趟平西王府,为鸿哥儿说说情,鸿哥儿到底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是故意的!” 江慈冷笑了一声,“你们也瞧见了,平西王妃连我都恼上了,这个忙只怕我帮不上!” 赵怀安只当她是愿意的,但怕办不好,便又道,“平西王妃平日里最是疼你,她今儿个恼你,也只是一时气愤,这会想必已经平静下来了,她不会不见你的!” 江慈看着赵怀安,眼底有讥讽,“将军别忘了,今儿个被推下水的是王妃的亲儿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比她的亲儿子还重要?” “亲儿子都要性命不保了,我这个已嫁人的侄女,又算个什么东西!” 赵怀安皱了皱眉。 江慈就是在推辞。 他都如此低声下气了,江慈竟还不知好歹。 实在不懂事。 但眼下,除了江慈,也无旁人可帮忙,赵怀安只得耐着性子道,“你不去试试怎知道不行?也顺便去看看世子,若是世子醒了,这事也没必要闹上衙门,闹到皇上跟前,太过大惊小怪了!” 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 平西王妃竟闹到皇上跟前。 想想,赵怀安都觉得太小题大做了。 江慈心头一阵恶寒,甚至反胃想吐。 他是有多天真,才会觉得平西王世子落水是小事! 若这事是真的,只怕整个赵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赵怀安就是个不明事理,不辩是非的无耻小人! 过去,自己是得有多瞎,才会和这种人同床共枕九年。 她强忍着恶心,似是妥协一般道,“那我明日去一趟平西王府吧!” 赵怀安一听她同意了,哪等得及明天,立马就道,“你现在就去,若是世子没事,你便让王妃向皇上说明情况,务必让皇上知道,这只是一场误会,也好早日将鸿哥儿放出来!” 江慈垂下眼睑,根本一眼都不想看赵怀安,“知道了!” 当下,江慈便坐上马车去了平西王府。 马车上,翠儿问道,“姑娘,您真要为赵家求情?” 江慈一手戳在翠儿的额头上,“傻丫头,我若不做做样子,别人怎能相信我出了力气,再说了,我也是真担心表弟!” 虽知道谢天赐无碍,但她还是不放心。 她没想到姨母为了帮她,竟让天赐做这么危险的事。 若是一个不留情,可就性命不保了。 她越想下去,心里便越发的后怕。 她原本就想去平西王府看看。 又怕赵家人怀疑。 赵怀安来找她,正好给了她去平西王府的理由。 第五十章 不可胡乱玩笑 平西王府的大门紧闭,江慈让人去通传了几回,门房这才开门让她进去。 她刚一进去,便撞上了背着医药箱从里头出来的刘太医。 便问了谢天赐的情况。 刘太医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世子呛水严重,至今还昏迷不醒,情况十分不好!” 江慈皱眉,“怎会这样?” 刘太医一本正经道,“能保住性命都已是奇迹了,往后的事,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江慈来时的路上,心情还没这么沉重,如今听了刘太医的话,她瞬间觉得心口发闷,浑身发软。 若为了帮她,让天赐出事,那她这辈子只怕都良心难安。 怀着这种心情,江慈急步朝着谢天赐的院子走去。 她心里装着事,脚下又走的急,一个不留神,绊了一下,险些栽倒。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扶了江慈一把。 江慈急忙稳住身子,道了声,“多谢!” 一抬头,才发现方才扶她的人竟是淮王高承佑。 她急忙向高承佑行礼。 高承佑挥了挥手道,“这里是平西王府,不是朝堂,不必多礼。” 江慈‘嗯’了一声,仍旧依照礼数,朝着高承佑福了福,行完礼,她便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几步,江慈发现高承佑还定在原处,问道,“淮王殿下是来看世子的么?” 高承佑点头。 江慈又道,“既是来看世子,淮王殿下为何不走?” 高承佑哼笑一声,目光落在江慈的身上,似乎在探究她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你真敢与本王同行?” 江慈一愣,这才想起高承佑克妻的传闻。 她坦然道,“生死自有天定,淮王不必被几句流言困住脚步!” 说罢,江慈不再停留,快步朝着谢天赐的院子走去。 高承佑看着江慈的背影,嘴里重复着她方才的话,“不必被几句流言困住脚步!” 呵! 当真以为他会受世间流言所困? 这女子未免太看得起他了,他若真在乎那些,他就直接出家做和尚了。 去到谢天赐的院子,苏行知刚帮谢天赐擦了脸,正将毛巾递给下人,一抬头瞧见江慈竟和高承佑一块进来。 颇有些惊奇,“你们竟碰上了?” 江慈解释,“进府才遇上。” 江慈说完便立马来到谢天赐的床边,瞧见谢天赐一副唇白脸白,奄奄一息的模样,似乎真如太医所说‘情况十分不好’。 她心里一阵难受,连忙问道,“姨母,表弟他……” 今天在马车上,谢天赐明明还向她眨眼的。 她以为谢天赐并无大碍。 话刚说了一半,想到高承佑还在,又急忙打住。 苏行知自然知道她要问什么,挥手屏退了房中伺候的下人,这才说道,“就是看着可怕,其实并无大碍!” 江慈瞪圆了双眼看苏行知。 苏行知瞧她一脸谨慎的模样,知她心中顾忌,指向高承佑,“没事,不必防他,这小子是自己人,他曾拜你姨父为师,平日里也喊我一声师母,平西王府的事,没什么可瞒他的。” 江慈震惊不已。 她竟不知高承佑是姨父的徒弟。 可转念一想,姨父是东盛最厉害的将军,高承佑拜姨父为师,也是理所当然。 江慈这才放心的问道,“表弟为何还没有醒?” 苏行知淡淡道,“不过是吃了些贪睡的药,多睡一会罢了。” 江慈皱眉,对苏行知这做法十分不赞同,“无论如何,姨母不该让表弟卷进这件事中,更不该让表弟冒险!” 谢天赐是姨母唯一的孩子。 是平西王府将来的希望。 若今天为了帮她,让谢天赐有损,那她就太对不起姨母,对不起平西王府了。 苏行知道,“你放心,天赐识水性,今日的事万无一失!” 纵使这样,江慈仍觉不妥。 “若真和离不成,被休也不过是损失些钱银罢了,姨母糊涂!” 苏行知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一想到赵家那些人的嘴脸,她便气不过。 江慈的嫁妆凭什么要便宜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便是掉了一根汗毛在赵家,她都要拣起来带走。 绝不能留给赵家那些人! “好了,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妥,我下回绝不会再拿天赐的性命开玩笑,这样总行了吧?” 江慈这才作罢,又问,“谢老夫人呢?” 按理来说,谢天赐出事,谢老夫人这会也该陪在身边才是。 毕竟是谢家唯一的孙儿。 谢老夫人也是视作心头肉的。 苏行知满不在乎道,“她进宫告御状还没回来,兴许又去太后那哭诉了吧!” 苏行知说的风清云淡,可江慈却听的胆战心惊,“谢老夫人真去告了御状?” 苏行知道,“那可不?不告御状,赵家人怎会怕?” “还惊动了太后?” 苏行知撇了撇嘴,“没事,她之前三天两头就会去太后跟前哭诉,哭着哭着,太后已经习惯了,兴许她哪天不去哭,太后还觉得少了点什么!” 高承佑也附和道,“前些日子谢老夫人没去慈宁宫,母后深感无聊!” 苏行知看向高承佑,“太后她如今见你还要隔着屏障吗?” 高承佑挑眉,“倒是不隔了,只不过仍旧要离十米以上!” 江慈目瞪口呆。 她一直以为太后见淮王隔着屏障的事,不过是个传闻。 却不知,竟是真的! 她想到雪儿和腾儿。 纵使雪儿和腾儿已经与她离了心,可要她将两孩子视作洪水猛兽,她还是做不到。 江慈看了高承佑一眼,见他俊颜并无不妥,脸上也并无悲伤之色。 看似并不放在心上。 可越是这样,江慈便越发觉得他可怜。 背负克妻骂名,连自己的亲母都不待见他。 不知在夜深人静之时,淮王会不会关起门来哭。 苏行知又道,“皇上近来可有给你赐婚的打算?” 高承佑年岁不小了。 一般男儿二十五岁,早就做爹了。 高承佑点头,“有是有,只是还没找着合适的人选,毕竟这是要出人命的事,谁家都不愿意将养这么大的闺女往火坑里推!” 这话! 怎么听怎么心酸。 偏苏行知还点头,表示赞同,“确实,若我有女儿,我也必定不会让她嫁你!” 江慈扯了扯苏行知的袖口,“姨母!” 到底是当今淮王。 纵使叫姨母一声师母,也不能乱了身份,胡乱开玩笑。 第五十一章 只有江慈能救赵家 苏行知笑道,“你放心,我可不敢得罪他,我只是看他对自己的事一点也不上心,激他几句罢了!” 江慈这才松了一口气。 高承佑似乎早就习惯了苏行知的作派,哼笑一声道,“如此还有劳师母为我忧心了!” “忧心算不上,左右我也不会帮忙,你自己好自为之,别到了七老八十身边连个陪伴的人都没有!” 江慈倒觉得苏行知多虑了。 淮王才二十五,虽说这个年纪还未成婚的男儿较少,但也不是没有。 更何况淮王生的一表人才,还位高权重。 纵使眼下名声狼籍了些,但他总不会一世困在当下的。 但是这些话,不该由江慈来说,因此,她并未多嘴。 高承佑满不在乎道,“这不是还有谢天赐在吗?他早就答应要给本王养老送终!” 苏行知瞪了高承佑一眼,“天赐才十岁,你便与他说这些,有你这么做兄长的么?” 高承佑也丝毫不相让,立马怼了回去,“师母不也让天赐落水装病骗人么?有师母这样做母亲的么?” 江慈有些哭笑不得。 甚是同情的看了一眼还昏睡着的谢天赐。 难怪天赐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有个总进宫哭诉的祖母,还有个不靠谱的娘,外加一个坑他的兄长,他想不老成都难呀。 赵家 赵怀安在江慈走后不久,也跟着出了门。 他不放心江慈,总觉得江慈不是真心帮他。 他要亲自去平西王府门口等着。 赵怀安刚到平西王府大门口,便见一名太医从府里出来。 “太医请留步!” 赵怀安大步上前。 刘太医眯着眼看向赵怀安,常进宫的大臣他是识得的,但眼前这位,他没见过,“你是?” 赵怀安道,“将军赵怀安!” 一听这个名字,刘太医的脸立马阴沉了下来。 他知道赵怀安这个人,还是因为赵怀安娶了江尚书家千金的原固。 江尚书江致一生清廉,是朝中的一股清流。 刘太医极为赏识他。 因此,对江家的人,也都有几分了解。 赵怀安身为江家的女婿,不仅娶了平妻,竟还在大婚当日与正妻江慈闹和离,最后赵家人还将平西王世子推下水的事,刘太医自然知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负心薄幸之人,娶平妻,羞辱正妻,家中侄儿还将平西王世子推下水,你赵家真是好能耐啊!” 赵怀安被刘太医一翻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急忙道,“太医误会了,我娶平妻并非要羞辱江慈,而是……” 未等他将话说完,刘太医便冷哼一声打断了他,“你不必向老夫解释,老夫与你并无干系,也不想了解你的苦衷!” 赵怀安尴尬不已,硬着头皮道,“请问太医,平西王世子现下情况如何?” 刘太医冷哼一声,“世子呛水严重,至今昏迷不醒,情况十分不好!” 赵怀安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心里,只要平西王世子醒来,这事兴许便能揭过,可眼下听太医说的如此严重。 他不禁有些发愣,嘴里喃喃,“太医说的都是真的?” 刘太医听言,气的一甩袖,怒道,“老夫行医三十余年,从未有人质疑过老夫所言,赵将军若是不信,何必来问!” 赵怀安赶紧解释,“太医勿怪,赵某并非质疑太医的意思,赵某是想求太医务必要将世子治好!” 刘太医冷声道,“老夫受皇上所托,用不着将军在这指手划脚!” 说罢,也懒理赵怀安,转身就上了马车。 赵怀安愣在原地。 受皇上所托? 这么说来,太医是要将平西王世子的情况汇报给皇上? 赵怀安看着太医的马车离去,只觉得整个人如遭雷劈,站都有些站不住。 他不敢想若是平西王世子出事,赵家会面临怎样的境况! 想到这里,赵怀安也没等江慈出来,他便上了马车,立即回了府。 赵怀安回到赵府,便心情沉重的将太医说的那句话,如实转告给了赵家的众人。 赵家众人听了,皆吓的说不出话来。 庄氏更是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若是世子真出事,那她的鸿儿必定活不成! 赵怀忠也懊恼的抱头蹲在一角,“你就不该娶什么平妻!” 若是赵怀安没有娶平妻,今日也没有办喜宴。 那平西王世子便不会来,如此,鸿儿也就不会闯下大祸! 这哪是什么喜宴,就是丧宴啊! 赵怀素惨白着一张脸,一屁股跌坐在圈椅上,嘴里喃喃,“我就说让鸿哥儿偿命,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我们全家都要因为鸿哥儿遭殃!” 赵老夫人紧紧的抓住赵怀安的手,双眼定定看着他,“怀安,江慈呢?她不是去了平西王府吗?她怎没有同你一块回来?” 话刚说完,便听外头的下人来报,说是江慈回府了。 赵老夫人急道,“快,去江慈的院子,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帮我们赵家这个忙!” 眼下,能救赵家的只有江慈! 江慈一回到赵家,便问翠儿,“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翠儿站在江慈身边,背脊挺的直直的,“姑娘,都收拾好了!” “准备好笔墨纸砚!” “是!” 翠儿知道事情就要结束了,眼里的兴奋是压也压不住。 待她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时,赵怀安便带着赵家的众人来了。 江慈坐在梨木圈椅上品茶,神情淡定。 赵老夫人瞧着她这副模样,满心不悦。 赵家都大难临头了,她居然还有闲心喝茶。 若是赵家出事,她的两孩子也一样跟着遭殃。 江慈作为母亲,也不知道为两个孩子着想,也难怪两个孩子都与她离心! 赵怀安道,“你去平西王府看过小世子,小世子的情况如何?” “呛水严重,至今昏迷不醒,情况十分不好! 这些情况赵家人都知道了。 因此,再从江慈嘴里听到,也没有觉得太惊讶。 赵怀安心里慌乱,急忙去拉江慈的手。 他已经哄过江慈了。 也向江慈深情告白了。 江慈并没有拒绝他。 没有拒绝,便是接受。 江慈这会定是与他夫妻一心。 因此,赵怀安满怀期待的问道,“平西王妃怎么说?她可肯放过鸿哥儿,放过咱们赵家?” 江慈冷眼看了赵怀安一眼,起身,拂开赵怀安伸过来的手,冷声道,“不知!” 赵怀安一噎,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但一想到赵家如今的境况,他生生忍了下来,“我不是让你去向平西王妃说情么?她是你的亲姨母,她定会给你这个面子!” 旁人说或许无用。 但江慈说一定有用。 第五十二章 离开 “将军这是在求我办事么?” 一个‘求’字,立马压的赵怀安的背脊都弯了几分。 他定定看着江慈。 他以为她之前与江慈说的那些话,江慈都懂了。 眼下看来,江慈并没有懂。 赵怀安心中对江慈失望至极,好脾气也磨的差不多了,声音也冷了下来,“是,就当我求你!” 江慈道,“既然是求我,那便拿出你的诚意来,将军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赵怀安看着江慈,许久才艰难道,“你若能平息此事,我便同意和离!” “同意还不算,烦请将军写下和离书,并签字画押!” 江慈指向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 赵怀安一愣。 这才明白,江慈今日是有备而来。 是铁了心要离开赵家,与他一刀两断。 赵老夫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赵怀安,“不能和离,她若要离开赵家,只能得一纸休书!” 赵怀素也急道,“二哥,你千万别犯傻,若是写下和离书,咱们赵家便什么都没了!” 说罢,赵怀素又看向江慈,怒道,“你不敬婆母、善妒成性,要走,就只能被休,你可要想清楚,一旦被休,你就是弃妇,如今我们赵家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平息今天的事,我们可继续容你在赵家,做你的当家主母,你若是有脑子,便知该怎么选!” 被休还是继续留在赵家。 这根本不用选! 江慈压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赏给赵老夫人和赵怀素。 和离这件事,她从始至终都坚定不移。 旁人的废话,她是一句也不想再听了。 她只问赵怀安,“和离书,你是写还是不写!” 赵怀安对上江慈的双眼,江慈眼睛里的强硬,让他生不出一丝侥幸的心里,他无来由的想逃,可眼下的情况,却不容许他逃。 双方对峙,最后还是赵怀安败下阵来,他缓慢开口,“非和离不可吗?” 江慈想也未想,“是!” 赵怀安看着已经摆在案台上的笔墨纸砚。 心中是五味陈杂。 和离书不写,赵瑾鸿必没命。 赵家也必受牵连。 可写下这封和离书,那他和江慈便一别两宽了! 不是不舍,而是明明可以两全的事,最后竟闹成了这样。 他把江慈想的太过大度仁慈了。 可转念一想,江慈即便和离了,也是弃妇,终受世人唾弃,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只有赵家才能容纳她,才是她的安身之所。 她会回来的。 赵怀安这才痛下决心,“好,我写!” 赵老夫人长叹一声,只得接受。 赵怀素则是想上前阻止,却被庄氏一把扯住,狠扇了两个巴掌。 赵怀素被打的一愣。 待反应过来,便见庄氏用吃人般的目光瞪着她。 庄氏冷声道,“赵怀素,你最好给我安份点,若是我的鸿儿因为你而丢了性命,我定让你血债血偿!” 赵怀素哪里见过庄氏这般凶狠的模样。 她一时之间也吓愣了,竟忘了反击。 很快,和离书便写好了,赵怀安签上大名盖上印章,交给江慈。 江慈接过之后,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和离书没有任何问题,她这才吩咐翠儿,“你去一趟平西王府,告诉姨母,就说我晚些过去,请她务必等我!” “是!” 江慈又看向赵怀安,“如今和离书已签,我即刻离府,请将军放行!” 赵怀安一愣。 江慈竟马上要走! 他道,“和离书我已经写了,若是你没有保住鸿儿和赵家,又当如何?” 江慈冷笑,“赵将军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若是将军不信我,也大可不必与我做这笔交易!” 对于江慈的人品,赵怀安还是相信的。 毕竟这九年,她相夫教子,孝敬婆母,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只是,眼下两人已和离,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可江慈既然这么说了,赵怀安也就只能选择相信。 赵老夫人瞧着江慈将和离书收好,只觉得胸口气闷难忍,拉住赵怀素的手,灰溜溜的走了。 庄氏倒是站了一会,却不知该和江慈说什么好。 她知江慈无辜,但出事的是她的儿子,她不得不和赵家人站在一起逼她。 她想对江慈说几句祝福的话,最终还是没脸说,亦转身离去。 赵怀安倒是没走。 他看着江慈,看着她吩咐下人准备马车,搬运东西。 原本堆的满满当当的屋子,不出一会便搬空了。 小青道,“姑娘,我记得老夫人院子里也有不少东西是姑娘的陪嫁!” 小桃急忙附和,“对,老夫人房里那盏水晶灯,外间还有好些琉璃盆栽,好似那扇五谷丰登屏风也是姑娘的陪嫁,都得搬走!” 江慈没有说话。 丫环们都是人精,见江慈不说话,便知是默认。 众人齐刷刷的朝着赵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没过一会,便搬出来不少东西。 赵老夫人一边追一边喊,“放下,你们全都给我放下,我就剩这么点东西了,你们非要赶尽杀绝吗?” 可丫环、婆子们压根不理她。 赵老夫人气的指着江慈的院子方向痛骂,“江慈,你不得好死,和离又如何?还不是弃妇!你这辈子就等着孤独终老吧,几十年后,你死了也无子送终,雪儿和腾儿也不会认你这个娘,我们赵家与你势不两立……” 小青和小桃听了,都气的胸口发闷。 江慈却不以为意,只叫大家手脚麻利点。 因为东西早就打包好了,因此,这会只需搬上车就行,也没费多少时间,约摸一个时辰后,东西便收拾的差不多了。 剩下几张桌子椅子,江慈也没手软,让人直接砸了。 姨母说的对,便是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留在赵家! 江慈带着原本江家的三十余名家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她住了九年的院子。 赵怀安看着被搬空的院子,追了出去,只瞧见江慈决绝离开的背影,他这才相信江慈是真的要走。 一时之间,心里竟觉得空落落的,难受的紧。 他想追上前,可脚下却像是灌了铅似的,怎么也走不动。 只眼睁睁的看着江慈上了马车,绝尘离去。 赵怀安缓缓转身,抬头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想起新房里,周锦绣还在等他。 没错,今天是他和周锦绣的新婚之夜。 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他和周锦绣在一起。 他们青梅竹马,相识二十余年。 周锦绣又在澄州苦苦等了他九年。 江慈前前后后,与他在一起也不过九年,怎及得上他和锦绣的情谊? 想到这里,赵怀安加快了脚步朝着新房走去。 第五十三章 你娘走了 新房里,赵瑾腾无聊的已经睡了过去。 赵凝雪怕周锦绣闷,仍强撑着陪她。 周锦绣则是强忍着不耐烦,听着赵凝雪絮絮叨叨的话语,心头烦躁的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凝雪终于道,“天色也不早了,爹爹很快就会来了,我和弟弟先回去了,就不陪锦绣娘了!” 盖头下,周锦绣的神情厌烦极了,可嘴上却说,“雪儿,辛苦你陪了我一天,若是没有你的陪伴,我一个人在此,定无聊烦闷!” 赵凝雪满心欢喜道,“从今天起,我就真的是锦绣娘的女儿了,女儿陪娘,应该的!” 说罢, 赵凝雪便拉起赵瑾腾要走。 可她还没走,房门便被人用力推开了。 来的却不是赵怀安。 而是赵老夫人和赵怀素!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皆面色阴冷,目光不善。 赵怀素上前就将周锦绣的盖头揭了。 赵凝雪想阻止已经晚了。 只得上前护着周锦绣,“小姑,你这是做什么?” 赵怀素却不管她,一把将赵凝雪推开,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周锦绣,“你的嫁妆呢?为什么你的嫁妆箱子里装的全是碎瓦和土?” 周锦绣一愣。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她不知赵家人居然会去开她的箱子。 面色也有些不好,但这事到底是她理亏,她不得不压住怒火,装作委屈道,“是我叔伯他们,他们将我的东西卷走了,我今早醒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说罢,周锦绣掉下泪来。 这次是真的委屈。 她以为叔伯养她九年,多多少少会对她有些感情。 再加上四叔周文新就在京城做官,他们就算对她没有感情,也会生出巴结四叔的心,定不会为了一万两银子和一些不值钱的聘礼,放过巴结平章政事大人的大好机会。 却不曾想,他们的眼界竟如此之浅。 连朝中一品大员都不巴结了,便这么卷款逃跑了! 赵怀素的双眼瞪的滚圆,“你说什么?你叔伯将你的嫁妆卷走了?” “那一万两银票呢?一万两银票也被他们拿了?” 周锦绣点头。 赵怀素还是不信。 周锦绣早上进门的时候,她瞧见周锦绣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那木匣子小巧精致,定是用来装银票的。 赵怀素也不管周锦绣同不同意,便在她的新床上一阵翻,将床上的被子枕头全都扔到了地上。 周锦绣气的面色通红,却碍于自己眼下的处境,并不敢多说什么。 赵怀素也终于在周锦绣床头的最里层找到了她早上抱在怀里的那个木匣子。 可匣子打开,里头却空空如也! 赵怀素傻了眼。 赵老夫人也急忙上前查看。 空的! 赵老夫人也傻了眼,看向周锦绣,“银票呢?” 周锦绣只管哭,哭的凄惨委屈,哭的肝肠寸断,哭的伤心欲绝! 可赵老夫人这会听见她的哭声,却丝毫没有同情,她关心的只有银票! 那一万两银子是赵家所有的家产,是赵家砸锅卖铁凑来的。 如今就这么没了。 叫她如何接受得了? 赵老夫人又问了一遍,“银票呢?当初不是说好的,你嫁进门之后,便将那一万两银子带回来吗?” 周锦绣抽泣道,“那一万两银子,也被我叔伯卷走了!” 赵老夫人只觉双眼一黑,整个人往后栽去。 好在刘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将她扶到椅了上坐下。 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赵怀素只觉得天塌下来了,她完全忘了她之前有多喜爱周锦绣,有多期待周锦绣早些进门,此时,她只想掐死周锦绣,逼她将那一万两银子交出来。 没有那一万两银子,赵家就垮了。 将来她出嫁,便是连份像样的嫁妆都凑不出来。 这么想着,赵怀素便也这么做了。 她跳起来就去掐周锦绣的脖子,“你还我一万两银子!” 赵凝雪听着他们的对话,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赵家给周家的一万两银子聘礼,被锦绣娘的叔伯给卷走了。 可这一万两银子是锦绣娘的叔伯卷走的呀! 与锦绣娘何干? 他们却都来逼锦绣娘。 锦绣娘太可怜了。 赵凝雪急忙护在周锦绣面前,“小姑,你讲讲道理好不好?银子又不是锦绣娘拿的,你们要怪也该怪锦绣娘的叔伯才对,再说了,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你们去问我娘拿,她有的是银子,区区一万两,她定拿的出来!” 赵怀素自然知道一万两银子在江慈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 江慈走了! 江慈和离,彻底离开了赵家! 她上哪里去问江慈要钱? 赵怀素气的朝赵凝雪吼,“你娘走了,你娘与你爹签下和离书,她如今已不是赵家人了,她将她的嫁妆全都带走了,她之前住的那个院子,便是连桌椅都没留下!” 赵凝雪一愣,“我娘和我爹和离了?” 赵凝雪在新房里待了一整天,自然不知道外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不知道赵家垮了! 她愣神的看着赵怀素。 可赵怀素却丝毫不同情她,声嘶力竭道,“对,你娘和你爹和离了,要不是你这个好锦绣娘要嫁进来做平妻,你娘怎会和你爹和离离府,还有鸿哥儿,他也不会不小心将平西王世子推落水,我们赵家便不会遭此劫难!” 这下,赵凝雪都有些怕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赵怀素因为气恼而扭曲变形的脸,“鸿哥哥推平西王世子落水?” “对,眼下平西王妃要让鸿哥儿偿命,要让我们赵家付出代价,平西王府老夫人还去宫里告了御状,眼下我们府门上还贴着封条,说不定明日皇上便要收回这座府邸,我们赵家所有人都要流落街头了,你们满意了吗?” 灾星,灾星! 周锦绣就是个灾星! 赵怀素越说越激动,连带着护着周锦绣的赵凝雪,她都横竖看不顺眼了。 赵凝雪一听说要流落街头,整个人都慌了。 “怎么会这样?平西王妃不是我娘的亲姨母吗?就算是看在我娘的份 ,她也不该这样对赵家才是……” 赵怀素打断她,“你娘走了!和离了!你娘都走了,平西王妃哪还会顾及这些!” 第五十四章 嫁妆没了 赵凝雪有些傻眼,她一直觉得娘做的不对,她只是希望娘走上正道。 眼下娘走了,按理说,这府里就无人会为难锦绣娘了。 可她却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难受得紧。 赵瑾腾也听到了这些话,撇了撇嘴,扯住赵凝雪的袖口,“姐姐,娘真的走了吗?娘不要我们了吗?” 娘虽打了他,可不知为何,听到娘走了,他心里很难过。 他不想娘走。 赵凝雪拉住赵瑾腾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腾儿不怕,她走就走了,咱们不稀罕她,反正她也不在乎咱们,往后咱们就跟着锦绣娘,锦绣娘比娘好多了,她定会比娘更疼我们的!” 赵凝雪话虽这样说。 可心里却又恨又怨。 娘果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娘不要爹,不要祖母就算了,便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 娘以为离开了赵家,她就能过上好日子么? 并不是! 祖母说了,不管是被休还是和离,都是弃妇。 娘顶着弃妇的身份,在外头定会受尽白眼。 她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到时候她便要问问娘,知不知错! 赵瑾腾却一丝都没觉得被安慰到。 之前娘教训他的时候,他厌烦极了,可如今娘走了,他又想起娘温声教他读书,给他讲为人之道时的模样。 虽严厉,却是为他好。 赵瑾腾低下头,没再说话。 这一刻,他心间有那么一丝悔意,他那天不该说讨厌娘的话! 周锦绣见状,急忙抱住赵凝雪和赵瑾腾,发挥她的特长,“别怕,你们还有锦绣娘,从今天起,锦绣娘就是你们的亲娘,锦绣娘定会将你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疼!” 周锦绣也没料到江慈竟然会和离! 这么一来,她这个平妻,便成了正妻。 她心中悲喜交加,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高兴的是,她成了赵怀安的正妻。 担忧的是,和离便意味着江慈带走了所有嫁妆,赵家还能像从前那样锦衣玉食吗? 赵瑾腾再忍不住,趴在周锦绣的怀里大哭出声。 娘走了! 娘走了! 娘不要他了! 赵怀安一进新房,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哭声。 赵瑾腾的,还有赵怀素的! 赵怀素与其说是哭,还不如说是嚎! 她嚎的天崩地裂,像是死了全家一样伤心欲绝! 赵老夫人则是坐在椅子上直喘气。 她一把年纪了,哭不出来,只剩拼命喘气的份。 见赵怀安进来,赵老夫人深喘了一口气,上前抓住赵怀安的胳膊,“怀安,完了,全完了!” 赵怀安刚送了江慈离开,心神俱伤。 眼下又听到赵老夫人说这种话,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 他忙问,“怎么了?” 赵老夫人指着周锦绣,“她的嫁妆没了,什么都没了!” “嫁妆没了?”赵怀安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也同样在流泪的周锦绣,“那一万两银票呢?” 周锦绣抽泣道,“怀安,我对不起你,那些银票被我叔伯卷走了,我也不知道我叔伯竟会这样对我,若是我知道,我定不会要你的银票!” 可眼下说这些,为时已晚。 赵怀安踉跄了一步,靠在门背上。 江慈走了,府里仅剩的一万两银票也被周锦绣的叔伯卷走了。 赵家如今什么都没了。 他看着这一屋子哭的哭、喊的喊的家人,一时之间竟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赵老夫人摇着赵怀安的胳膊,“怀安,怀安,你说咱们赵家该怎么办呀?” 这九年,她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无法想象,没有银钱后,她要怎样过日子! 她不想过回之前澄州那样的苦日子! 若真要回到从前,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赵怀素嚎过之后,指着周锦绣恶毒道,“是她,这一切都是她害的,若不是她勾引二哥,二嫂便不会和离,这个家也不会散,鸿哥儿更不会推平西王世子落水,那些田产和首饰也都还在,我们赵家还是风光的武将世家,是她害的,她是个灾星!” 赵怀安也看向周锦绣。 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他竟觉得赵怀素说的有几分道理。 若是半年前,周锦绣没有向自己诉衷肠,那一切都还是原样! 周锦绣害他不浅! 他想说什么,可到底说不出口,毕竟,整件事,他也有错! 周锦绣接收到赵怀安的目光,心头一颤。 赵怀安竟也怨上她了? 她如今已嫁进了赵家,无退路可走。 她必须在赵家立住脚。 更何况,赵怀安是个将军,虽说一时被银子困住脚步,但他终究是有大好前程的,只要将来再立下功劳,兴许就一步登天了。 再不济,一个四品武将,也总比澄州那些粗鄙的山野村夫强。 想到这里,周锦绣突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她满脸悔恨,泪如雨下,“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随你们来到京城,我不该同意嫁进赵府,若是没有我,江氏便不会和离出府,赵家的家财也不会被卷走,我这就一死了之,用我的命来赎罪!” 赵凝雪急忙拉住周锦绣,“锦绣娘,你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又没有怪你,我娘和离是她自己善妒不容人,与你何干?你叔伯卷走银钱,那也是他们卑劣,又与你何干?为何别人犯的错,要你来赎罪,锦绣娘,这都不是你的错,该赎罪的人不是你,而是我娘和你那叔伯才对呀!” 周锦绣哭着想推开赵凝雪,“雪儿,你别拦我,就让我死了吧!反正也无人信我!” 赵凝雪急的不行,回头喊人,“你们还站着做什么?快来拉住锦绣娘呀!” 赵怀素冷哼一声。 她眼下恨不得周锦绣去死! 怎会上前拉人? 赵老夫人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周锦绣害赵家落到这步田地,死有余辜! 赵凝雪瞧着大家都不动,只得喊赵怀安,“爹,你快过来呀!” 赵怀安这才朝着周锦绣走去。 毕竟是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人。 到底舍不得她真去死。 他拉住周锦绣,“好了,事情既已经发生了,你就算死了,也无济于事,咱们还是想想往后该怎么办才是!” 周锦绣含着泪看着赵怀安,“怀安,你不怪我?” 赵怀安摇头,艰难开口,“不是你的错!” 谈不上怪不怪,但赵怀素有一句话说对了,若不是周锦绣的突然出现,江慈不会和离出府,鸿哥儿便不会推平西王世子落水,赵家不会落难! 但眼下说这些已无用。 他怪周锦绣也无用。 周锦绣感动的落下泪来,扑进赵怀安怀里,“怀安,谢谢你,我就知道我嫁给你是对的!” 赵怀安搂着周锦绣,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第五十五章 认错 江慈的嫁妆一共装了十辆马车,能搬走的全都搬走了。 去处她早就想好了。 她的嫁妆中有一处别苑,就在京郊,地方虽不大,但要容纳三十几人,还是足够的。 梁嬷嬷率先带了人过去打扫。 江慈过去基本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马车刚行了不久,翠儿带着一行平西王府的侍卫来了。 翠儿道,“姑娘,东西都搬完了吗?王妃让我带人来,帮忙搬东西,顺便打架,王妃说若是赵家不肯放人,便和他们打,咱们的侍卫都是练过的,以一敌十,包赢!” 江慈瞧着跟在翠儿身后那群孔武有力的侍卫,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就放开了。 她‘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和离而已,又不是打仗,我让你传的话传到了么?” 翠儿欢快道,“姑娘放心,你让我传的话,我都传到了,我还将姑娘已拿到和离书的好消息告诉了王妃,王妃说让你出了赵府便搬去平西王府,别去什么别苑了!” 江慈一愣。 姨母竟还猜到她要搬去别苑的事。 她想了想,吩咐下人将东西都搬去别苑,而她则与翠儿一块先去一趟平西王府。 她若不去,姨母定会等门,她不能让姨母久等。 更何况,这件事,她也要给谢老夫人一个交待。 但她是万万不会搬去平西王府住的。 姨母帮她,她不能害姨母。 她如今到底是和离之身,说难听了就是弃妇,她不能给姨母添乱。 此时的平西王府,谢天赐的小院子里。 下人都被遣散在院外守着。 谢老夫人坐在上座,平西王妃苏行知和已经醒来的谢天赐则是跪在地上。 谢老夫人脸色发沉,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老夫人出身武将世家,自幼习武,力气比旁人大,这一拍,立马震的案几晃了晃。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欺上瞒下之事,还诓的老身去皇上跟前告御状!” 想到她今天还在太后面前哭了好半天,谢老夫人便觉得头皮发麻。 虽说她从前也去太后面前哭,可她哭的是她那死去的儿。 太后自是无话可说。 可今儿个,她哭的是孙! 可这孙,眼下却生龙活虎的在她面前跪着,这叫她如何向皇上交待,向太后交待! 往轻了说,她这是胆大妄为。 往重了说,便是欺君! 要杀头的,搞不好还要诛九族! 苏行知怎么敢如此诓她? 苏行知连忙认错,“婆母息怒,儿媳知道错了,儿媳下次再也不敢欺瞒婆母了!” 谢老夫人指着苏行知,“你竟还想有下次?你知不知道你闯下了多大的祸?就为了帮你那侄女和离,你便让天赐装落水,假死,还诓的老身敲了登闻鼓,如今整个皇宫都知道了此事,若是明儿个天赐活泼乱跳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你真觉得咱们平西王府能全身而退吗?” “若皇上真追究下来,咱们平西王府可是要诛九族的!” 苏行知撇了撇嘴,“婆母放心,诛不了!” 谢老夫人见苏行知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越发的生气,“什么诛不了?” 苏行知道,“这事淮王和长公主也参与了,真要诛九族的话,他们也脱不了干系,皇上不会那么傻,连自己的九族都诛,婆母放心!” 放心? 谢老夫人听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说什么?淮王和长公主也参与了这事?” 苏行知点头,“天赐之所以会昏迷不醒,其实是吃了淮王送来的药,而长公主则是帮忙买通了太医……” 话未说完。 “胡闹,胡闹,简直是胡闹!” 谢老夫人重重拍着桌子,上头的茶盏被震的哐哐作响。 她哪里想到,这事竟还牵扯了淮王和长公主? 苏行知简直是胆大妄为! 见谢老夫人气的不轻,苏行知赶忙起身帮她顺气,顺便安慰一下她,“婆母,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差错的,明日一早,刘太医就会来,他来之后便会给天赐扎几针,然后说一句,这孩子命大……” 谢老夫人定定的看着苏行知。 苏行知哪是安慰她,分明就是嫌她命长! “你以为皇上和太后会被几句话便蒙蔽了?” 苏行知笑了笑,“自然不会,但是由长公主去说,便会了!” 谢老夫人这会只觉得死了三十年的老爹正朝她招手,她捂着胸口好半天才顺过一口气来,“你,你……我平西王府,迟早要毁在你的手上!我也迟早要被你气死!” 苏行知笑道,“婆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平西王府只会越来越好,婆母也定会长命百岁,婆母还要看着天赐建功立业,将来继承他爹的王位,娶个美娇娘,再为您生一窝曾孙,让您每天都乐的合不拢嘴呢!” 谢老夫人听言,心里是又气,又觉得好笑。 瞪苏行知,“就你会说话!” 苏行知瞧着谢老夫人脸色已有好转,忙又补了一句,“儿媳哪会说话?都是婆母您宽容大度,才叫儿媳有恃无恐,说到底,儿媳就是有个好婆母,您就放眼整个京城看看,有哪家的婆母比我家婆母好的?我这是托了婆母的福啊!” 谢老夫人是彻底崩不住了。 看着苏行知,一个没忍住,噗的就笑出声来,“罢了罢了,我是拿你没办法了,这事你处理妥当,千万别叫人抓住把柄,不然,就算我这老婆子豁出命去,也保不住你!” “婆母说的是,婆母说的最是了!” 谢老夫人苦笑摇头。 这哪是儿媳,这分明就是来镇她的神兽啊。 那一头,谢天赐也是个人精,见谢老夫人已经不气了,立马爬起来认错,“祖母,孙儿知错了,孙儿以后定会记住祖母的教诲,凡事谨言慎行,绝不再让祖母担忧!” 谢老夫人看着孙儿这懂事知礼的模样,哪里还忍责罚他,拉住谢天赐的手道,“行了,下不为例!” 这边刚冰释前嫌,那边,下人便来传,说是江慈来了。 谢老夫人一听江慈的名字,原本笑着的脸,立马垮了下去。 这事,她可以不怪苏行知,也可以不怪谢天赐。 但不能不怪江慈。 更何况,女子和离,本就是丑事,江慈不仅和离,还将她平西王府拉下水,她怎能不气? 她不想见江慈,起身就要走。 苏行知拉住她,“婆母稍等,这事我们有错,江慈也有错,她向您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谢老夫人看了苏行知一眼。 见苏行知面色诚恳。 便点头道,“确实,她该向我磕头认错!” 将整个平西王府置于险境之地,江慈确实该磕这个头! 第五十六章 她有自己的打算 江慈进来之后,便瞧见高位上的谢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似是要问罪的架势。 江慈赶忙看了一眼苏行知,便见苏行知朝她眨了眨眼,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她便知,苏行知已经搞定了谢老夫人。 而谢老夫人这会的怒火,大概只针对自己一个人。 她连忙向谢老夫人跪下,磕了个响头,“老夫人,江慈来向您请罪了!”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请什么罪?老身可受不起!” 江慈自然知道谢老夫人这是气话,她道,“因我和离一事,牵连了平西王府,还让世子落水受了罪,我罪大恶极,特来向老夫人请罪!” “那是他们糊涂,为了帮你,竟拿整个平西王府来冒险,老身年岁大了,管不了这么多事,你也不必请什么罪了,老身受不起!” 说罢,谢老夫人冷哼一声,便要离开。 苏行知急忙挽住谢老夫人的胳膊,“婆母说的对,咱们全是为了帮她,所以,您不能走,不受她几个响头,怎么对得起咱们给她的恩情!” 说罢,苏行知又对着江慈道,“赶紧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就算磕破脑袋,也是你该受的!” 江慈立马会意,又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谢老夫人对苏行知是彻底没辙了。 这个儿媳妇,是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非常严肃的一件事,被她这么一搅和,竟成了儿戏。 可偏谢老夫人又拿她毫无办法。 江慈实打实的磕了几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红了,这才作罢,她又招来翠儿,从翠儿手中接过一卷画卷,恭敬递到谢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江慈受老夫人大恩,无以为报,只得献上欧阳宗的画卷一则,还请老夫人笑纳!” 谢老夫人原本想说,平西王府冒了这么大的险,为此,她还敲了登闻鼓,告了御状,一则画卷便想打发她。 但听到欧阳宗三个字时,谢老夫人到嘴的话,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武将出身,对书画并不太了解。 可她的孙儿谢天赐,却更喜文。 谢天赐不止一次向她提起过欧阳宗,说若能得此人一幅画,便是散尽千金也愿意。 由此说来,这欧阳宗的画卷是极为难得的。 她抬头瞧了一眼谢天赐。 只见谢天赐正眼巴巴的看着江慈手中的那卷画。 谢老夫人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嘴上说的强硬,可双眼已无怒意,“拿来给我看看!” 江慈立马将画卷奉上。 谢老夫人小心接过,小心打开。 谢天赐上前一看,不禁满眼崇拜,“这就是欧阳先生的画作,这孤江垂钓图,可有名了,据闻千金难求!” 听见孙儿都这么说了,谢老夫人的怒火是彻底维持不下去了。 对江慈道了句,“你有心了,这次的事老身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江慈长呼了一口气,再次行礼谢过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见她知情识礼,便知苏行知没有骗她。 江慈并不是那种拈酸吃醋,小肚心肠之人。 会和离,定是有原由。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借口说自己乏了,便起身离去了。 谢老夫人前脚一走,苏行知便拍了拍江慈的胳膊,冲江慈竖了个大姆指,“你去哪里搞来这幅画?画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我虽对书画一窍不通,可天赐略懂一些,他都没有瞧出假像来,看来,这画花了不少银钱!” 说罢,苏行知伸手扯了一下画。 谢天赐急忙拉开苏行知的手,“母亲,您别扯坏了!” 苏行知撇了撇嘴,“这画就是赝品,是假的,坏了就坏了,坏了再让你表姐寻人给你画一幅便是!” 谢天赐看着苏行知,叹了一口气,懒的解释,继续研究他的画。 江慈道,“姨母,这幅画是真迹,并不是赝品。” 这下,轮到苏行知手抖了。 她虽对书画一窍不通,可也听过欧阳宗的大名,知道欧阳宗的画作是千金难求,有市无价! “你说这画是真的?若是真的,你可知这画值多少银子?” 江慈笑道,“值多少银子,也不及姨母今日帮我之情!” 苏行知点头。 这话倒是不假。 虽说想的是万无一失之计。 但万一有失,便是丢性命的事。 得江慈一幅价值千金的画,也不为过。 谢天赐也忍不住训了苏行知几句,“母亲,你不能拿钱银来衡量欧阳先生的画,欧阳先生的画,岂是金钱能买到的?” 传闻欧阳宗此人极为古怪。 他虽享有盛名,却从不靠卖画为生。 他的画大多不流传于世。 仅有几幅流传于世的,也是因为他喝醉了酒所作,被人诓骗卖出去的。 这幅孤江垂钓图便是其中的一幅。 他越是吝啬售画,他的画,便越是受世人追捧。 就连当今圣上,也曾因得了他一幅画,得意不已! 苏行知被儿子训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行了行了,我记住了,你回房去欣赏你的画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这孩子,少年老成。 嘴里大道理多多。 她说不过他。 谢天赐正有此意,小心收起画卷,他知这画其实不是给谢老夫人的,是给他的,因此,他又郑重向江慈道了谢,这才离去。 送走谢天赐,苏行知这才拉着江慈坐下,问起了她今后的打算。 江慈道,“我已让人将东西都搬去了别苑!” 苏行知拍她的手,“去别苑做什么?那地方偏僻得很,平日里想寻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如你搬来平西王府,与我同住,反正这平西王府大得很,如今只有我们祖孙三人住着,总觉得空落落的,你若是搬进来,也热闹一些!” 其次,苏行知还有一个打算。 江慈年岁不小了,脱离了赵家,往后不一定能嫁人。 江慈若是住进平西王府,一来是和她作伴,二来,天赐也能给江慈养老。 养老这事,虽说还长远着,但总归也要打算起来。 江慈自然明白苏行知的好意。 但她不愿再拖累苏行知。 毕竟为了她和离的事,苏行知已经出过不少力了。 她既和离出来,便有自己的路要走。 一味依靠旁人,是不会长久的。 对于这事,江慈早就打定了主意,“谢姨母好意,但我主意已定!” 苏行知见她神情坚定,知她已经做好了打算,便也不强求,“行了,既然这样,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姨母,姨母能帮的,绝不会推辞,遇上事,切不可自己窝在心里,没有了赵家,姨母就是你的靠山!” 第五十七章 赵怀安被贬职 江慈告别了苏行知,便回到了别苑。 别苑中已收拾妥当。 小桃和小青十分贴心的烧了火盆,让江慈跨过去。 去了晦气。 一切重新开始。 此时的赵府,赵老夫人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痛欲裂,她下意识的喊,“小桃,快过来,给我按按头!” 小桃没进来,进来的却是刘嬷嬷。 刘嬷嬷道,“老夫人,您可是头又痛了?” 赵老夫人抬头看了刘嬷嬷一眼,“怎么是你?小桃呢?” 刘嬷嬷有些哭笑不得,“老夫人,小桃是江家的家奴,江氏和离出府,小桃自然是跟着江氏一同离开了!” 赵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 小桃和小青都走了。 这府里走了一大半的下人。 不仅如此,她最爱拿出来显摆的那架五谷丰登屏风也都搬走了,还有那些名贵的琉璃摆件。 全都被搬走了。 她的院子没了那些东西装点,显得空落落的,寒酸极了。 赵老夫人心中一阵酸楚,问刘嬷嬷,“那江氏走的时候可有不舍?” 刘嬷嬷如实道,“并没有!” 次日一早,赵家门口的封条撕了。 赵瑾鸿也回来了。 但赵怀安却被贬职了。 由原先的四品武将,贬为了五品武将,并调去了兵马司,任副指挥史一职。 负责起了京城的治安巡防工作。 这一变动,让赵怀安如桑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赵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如遭雷劈。 最重要的是! 赵怀安的月例从原先的每月二十两,降至了每月十六两!并且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这等于说,赵家在原本就已经贫困潦倒的基础上,又雪上加霜了! 赵老夫人跌坐在了圈椅上。 赵怀素的脸一片惨白。 庄氏抿着唇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往后得多接绣活做才行。 赵家是指望不上了。 正当赵家所有人一筹莫展之时。 周锦绣适时的站了出来。 周锦绣道,“不若我去求求我四叔,有他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夫君兴许就能官复原职,说不定还能被重用!” 周锦绣这么一说,大家这才记起。 周锦绣的四叔是平章政事大人。 那可是日日都能见着皇上的人。 若是他能提携赵怀安,赵怀安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待日后立些功劳,赵家还愁没有好日子过么? 江慈真以为她离开了赵家,便能叫赵家倒台么? 不会! 赵家还有周锦绣在呢! 赵老夫人双眼发亮,立马握住了周锦绣的手,“我就知道怀安娶你没娶错人,只有你是一心为怀安好,一心为赵家好!” 周锦绣回握住赵老夫人的手,俨然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样。 “我是赵家媳,自然得为赵家好,还有怀素,她不是看上了齐家的小公子么?若是让我四叔去说媒,相信齐家一定会给面子!” 赵怀素愣了一下。 似是猛然惊醒。 是啊,若是由平章政事大人亲自去为她说这门亲事,那齐家必然不会拒绝。 她之前只想到江慈,未想到平章政事府的这层关系。 这般一想,赵怀素瞬间就喜笑颜开起来。 她欢喜道,“那我便先谢过二嫂了!” 丝毫不记得她昨日是怎么骂周锦绣的,“还是二嫂好,不像那个江慈,小肚鸡肠不说,还心思歹毒,她哪是不肯帮忙,她分明就是见不得我好,怕我日后有出息了,压她一头,可她不帮我,自然有二嫂你帮我!” 周锦绣也十分配合的说道,“一家人,谁有出息都是好事,我希望三妹妹好!” 赵怀素立马道,“二嫂最是宽容大度,我二哥娶了你,是我们全家的福气!” 赵怀安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又惆怅起来。 他好不容易混成四品武将,若是再立些功劳,便能升上三品。 可一桩破事,便将他打落泥坛,他不甘心。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江慈的错。 若不是江慈善妒成性,非要与他和离,还将平西王妃扯了进来,平西王妃怎会恨上赵家?若是没有恨上赵家,平西王府老夫人也不至于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但好在,江慈这个扫把心走了。 锦绣自会代替江慈,管好赵家的一切,不仅如此,锦绣还能帮助他的事业。 指不定,有平章政事大人的引路,他往后也不必辛苦打拼了。 想到这里,赵怀安深情款款的看着周锦绣,“锦绣,这些事,便麻烦你了!” 周锦绣亦深情款款的回望赵怀安,“我是赵家妇,为赵家办事,是我应该做的!” 原本以为赵怀安和周锦绣大婚那日,平章政事周大人是因为有事,所以来不了。 但事后见到赵家送去的贴子,以及听到门房的传话,定会回过神来,亲自登门到赵家来恭贺。 可赵家人和周锦绣左等右等,等了足足三日,平章政事府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这让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周锦绣提议,“我带上厚礼亲自去一趟吧,毕竟是长辈,兴许是摆长辈的架子呢,等着咱们上门去!” 赵怀安一听,觉得有理。 哪有让长辈来小辈家拜访的道理。 该他们亲自去平章政事府才是。 因此,两人备了厚礼,亲自去了一趟平章政事府。 门房听说又是赵家的人,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我家大人不在府上,你们若有事,直接下拜贴就行,大人看了,自然会给你们回贴!” 赵怀安耐着性子解释道,“拜贴我们早就下了,可大人至今还未给我们回贴。” 门房这会看赵怀安的眼神都带着些鄙夷。 还是将军呢! 不知道递贴不回是什么意思吗? 是拒见! 可门房自然不能直接说出来,只道,“你们回去等着吧,兴许哪天大人想起来,就给你回贴了!” 赵怀安自然不能走。 这平章政事府,赵家都过来许多趟了。 可每回都卡在门房这里。 他到底是个将军,也是有脾气的,见与门房说不通,脸色也有些不好起来,“今日,我们若是见不到周大人,是绝不会走的!” “还有你们,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门房的,你们可知道她是谁?她可是周大人的亲侄女,若是让周大人知道你们将他的亲侄女拦在府外,他定会降罪于你们!” 门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一脸疑惑。 他们在平章政事府当差多年,从不曾听说周大人有一个亲侄女! 但瞧着赵怀安义正言辞的模样,又不像在说谎。 这倒叫几位门房犯难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门房眼前一亮,立马说道,“巧了,周大人回府了!” 第五十八章 成了笑话 赵怀安和周锦绣双眼一亮,立马提起礼物迎了上去。 门房对着还在马车中的周文新道,“周大人,赵将军又来了,还说今日不见到您,便不走,周大人,您看……” 周文新从马车中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赵怀安和周锦绣。 而周锦绣自然也一眼就瞧见了周文新。 她脸上的笑意像是风化一般,一吹就散掉了。 一双眼睛定在了周文新的脸上。 她企图找到一丝十年前四叔的痕迹。 她记得四叔十年前离家的时候有些疯颠,身量很高,很瘦,颧骨略高,是典型的读书走火入魔型。 可眼前这个中年男子,脸型却是富态的圆,体型也略肥胖,身量只能算是中等,比赵怀安矮了半个头。 “四叔,我们终于见到您了!” 没等周锦绣反应过来,赵怀安已经快一步上前,朝着周文新喊了一声‘四叔’。 周文新愣了一下。 门房说近日赵家派了不少人上门来,又是送贴,又是传话。 贴子他也看过了,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早前也时常有人来府上攀关系,但大多是客客气气的,像赵家这样强攀亲戚的,还真是少见。 周文新的眉头皱了皱,不悦,“你是何人?” 赵怀安急忙道,“四叔,我是赵怀安,这位是您的亲侄女周锦绣,您还记得她吗?” 赵怀安拉了周锦绣一下,周锦绣走上前来,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周文新。 眼前这个男子,与她记忆中的四叔完全不像。 何止是不像,就是两个完全相反的类型。 人都是会变的,四叔兴许是长胖了,样子便跟从前不一样了。 周锦绣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可周文新却道,“我并没有一个侄女叫周锦绣!” 赵怀安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发慌,“四叔,您是澄州人士,本名又叫周文新,这没错吧?” 周文新点头,“没错!” 赵怀安定了定心神,又道,“这就对了,您离家十年,或许有些事不记得了,但锦绣却时常提起,说您从前最是照顾她,您离家这十年,她也时常牵挂着您,知道您在京城,她便第一时间来拜访您了,可惜,前些日子您去了南国,没能见上,今日总算相见,锦绣也安心了!” 周文新听了赵怀安的话,并不言语。 倒是周文新身边的随从冷声道,“赵将军,我家老爷乃家中独子,无兄弟姐妹,更无侄女,且我家老爷离家时,父母皆已过世,如今整个家族只剩我家老爷一人,若非要说有什么亲戚的话,倒是有个舅家,可舅家表哥膝下只有三子,并无女!” 赵怀安不信,“这怎么可能?周大人明明有四兄弟……” 没等赵怀安说完,随从便打断了他,“赵将军慎言,我家老爷是家中独子,赵大人若非要胡说八道,那我们便只好报官!” 赵怀安愣在当场。 周文新也不欲与赵怀安过多纠缠,大步离开。 赵怀安欲上前再言说,随从回过头来,严厉道,“我只当赵将军是认错人,若是赵将军再作纠缠,那便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便不再停留。 周文新入府后,门房鄙夷的看了赵怀安和周锦绣一眼,而后‘哐当’一声,便将大门合上了。 赵怀安这才回过神来,抓着周锦绣问道,“锦绣,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说我是认错人?你之前不是说已经确认过了吗?周大人就是你那失踪了十年的四叔,他从前不是最疼你吗?今日你站到他面前了,他为何不认你?” 周锦绣看着赵怀安,艰难开口,“怀安,我可能认错人了……” 平章政事周大人不是她四叔。 她也想努力找出周大人和她四叔的相似处。 可她努力了一圈,却发现,那人连发丝都不像。 周锦绣也很慌。 她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局面。 更没想到,世上会有这般凑巧的事。 同名同姓,出自同一个地方,且年岁相当,竟会是两个人! 赵怀安如遭雷劈。 他身子晃了一下。 “怀安,你别急,就算他不是我四叔也没关系,我满腹经纶,我定能帮到你的!”周锦绣见赵怀安失魂了一般,赶紧去拉他的手。 赵怀安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只听了周锦绣的一面之辞,便巴巴的上门认亲。 结果,竟认错了人! 他瞧着从他身旁经过的过路人,瞧着平章政事府的门房,瞧着周围的摊贩走卒。 仿佛全天下人都在笑话他。 笑他攀附权贵! 赵怀安再忍不住,一把甩开周锦绣的手,大步离去。 他没有回赵家,而是跑去了烟花楼买醉。 这烟花楼,他从前也来过几回,却从未点过姑娘。 可今天,他一连点了两个。 姑娘不断给赵怀安倒酒,倒一杯,赵怀安便喝一杯,直到喝的不醒人世。 周锦绣独自回了赵家。 硬着头皮将认错亲的事,告诉赵家人之后。 如她所料,赵家所有人都接受不了。 尤其是赵怀素。 赵怀素抓着周锦绣的胳膊,长长的指甲几乎挠进她的肉里。 赵怀素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周锦绣,“你不是说,你已经确定了周大人就是你四叔么?你不是说让周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二哥便能官复原职,你不是说让周大人去齐家为我说亲么?” 之前承诺的种种,在这会看来,都成了笑话。 周锦绣无言以对。 赵怀素吼道,“你说话呀,你说呀!” 庄氏讥讽的哼了一声,带着一双儿女,转身回了院子。 她有想过平章政事大人不会认周锦绣这个亲,却没想到是直接认错了人。 可不管是认错了人,还是不认她,庄氏都没有太大的惊讶。 毕竟,这件事,从始至终,她都没期待过! 江慈走后,她便知这个家不会再有一天太平的日子。 她如今只想远离赵家所有人,关起门来,好好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抚养长大。 赵怀忠见庄氏走了,赶紧追上去。 回到院子,打发两个孩子回房后,赵怀忠忍不住抱怨,“真不知老二是怎么想的,为了娶周锦绣竟将家都闹散了,这下好了,钱也没了,人也没了,往后咱们赵家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庄氏在心中冷笑。 早前赵怀安要娶周锦绣做平妻的时候,赵怀忠可没说过反对。 如今得知周锦绣并不是平章政事大人的侄女了,他便觉得赵怀安做的不对了。 这事若是落到他赵怀忠的头上。 指不定,他做的会比赵怀安更绝。 说到底,赵家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庄氏越发的在心里看不起赵怀忠,可嘴上却一句也没说。 她只道,“不若分家吧!” 第五十九章 祖传的不要脸 庄氏道,“不若分家吧!” 赵怀忠一愣,“你说什么?” 庄氏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分家!” 赵怀忠每月有六两银子的月例,拿着这六两银子,他们可以去租一处小宅子,赵瑾鸿也可以去外头的学堂念书,不请下人,一家人一月的开销不会超过三两银子。 她再接些绣活。 每月至少可以存个三到五两银子。 一年便能存下三十至五十两,若是再节省些,说不定能存更多。 她也不求女儿赵芳兰能嫁进豪门贵家,她只求女儿寻一个待她好的人,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过一生。 赵瑾鸿若是能念书念出些名堂来自然是好,若是念不出来,便可做些小生意。 往后再娶一房勤劳朴实的媳妇过日子。 这样的生活,庄氏想想,都觉得挺美。 可是! 赵怀忠听清楚之后,愤怒的跳了起来,照着庄氏便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你这个贱人,胡说八道什么?我娘还健在,你提什么分家?再说了若不是有我兄弟在,你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能有下人伺候?你两个孩子能被人高看一眼?往后兰姐儿嫁人还得让我兄弟帮忙!” “分家?要分你自己分,我可不分!” 庄氏被赵怀忠打的面皮发麻。 其实她心里清楚,赵怀忠是不可能分家的,她刚才提出来,不过就是试探,这一试,便试出了赵怀忠的龌龊心思。 庄氏捂着被打的有些红肿的半边脸,眼眶微红,怒道,“什么为两个孩子着想,我看你就是舍不得你那两房小妾,赵怀忠,你这个贪图享乐的小人,你见利忘义,比你那兄弟好不了多少,你最好别将主意打到兰姐儿头上,你若是为了钱财将兰姐儿嫁给什么不堪之人,我就与你同归于尽!” 赵怀安娶平妻,赵怀忠便纳妾。 赵家这两兄弟,就是人渣,败类! 赵怀忠自打纳妾后,便日日宿在小妾屋子里,对她和两个孩子不闻不问。 他倒好意思说为了两个孩子。 赵家人的脸皮,比那皇城的城墙还要厚上几分! 祖传的不要脸! “你胡说什么,兰姐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会害她,你别胡说!”赵怀忠被庄氏戳中心事,底气明显不足了起来,只梗着脖子瞪庄氏。 “会不会,你心里清楚!” 庄氏这会也不怕他,咬着牙与他对视。 赵怀忠最终心虚败下阵来,不耐烦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分家的事,你若是再提,我绝不饶你!” 说罢,便转身去了小妾的院子。 庄氏看着赵怀忠出了院子,背影消失不见,眼中强忍的泪,这才流了下来。 她想起没来京城之前,赵怀忠也不是这样的。 他们一家缩在那小破房子里,赵怀忠的话虽不多,却也懂得体贴她。 那会赵瑾鸿还没出生,有好吃的,好喝的,赵怀忠都会留给她和女儿吃。 虽苦,却是温馨快乐的。 可自打来到京城,一切都变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回到从前。 她根本不想住什么将军府,也不稀罕有下人伺候,她只想简简单单,安安份份的过日子! 京郊别苑。 江慈正整理衣物,江家三嫂邹氏来了。 她和离的事,没有通知江家。 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况且那日赵怀安和周锦绣大婚时,她当众和赵家撕破脸,并且写了状纸状告赵家人,惊动了衙门。 她和离的事,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这几日,她缩在京郊这别苑中,虽听不见外头的闲言碎语,但只需用脑子想想,便知她的事怕是已经传遍京城。 毕竟,京城的高门大户,显少有和离的事迹。 她也算是赶了一回新鲜! 邹氏一见到江慈,便热切的上前握住江慈的手,一脸心疼,“五妹妹,你受苦了,赵家所作所为,我与你三哥都已知晓,父亲也知道了,他原本要亲自来接你,又恐有不妥,便差我前来!” 江慈喊了声三嫂,歉疚道,“我给江家惹麻烦了,我对不住三嫂,对不住江家人!” 邹氏道,“快别说这话了,大家都是一家人,有困难理应一起扛,只是,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也没有事先支会我们一声,这一点我确实要说你,若不是听了外头的流言,指不定我们到现在还不知你与赵怀安和离之事!” “流言竟已传得这般厉害?” 邹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打嘴巴,“你看我,净胡说,不过是街头巷尾几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婆子多了几句嘴而已,算不得什么流言,你别放在心上!” 江慈知道邹氏不过是安慰自己,“父亲可有生气?” 邹氏道,“父亲只心疼你有没有受苦,有没有被赵家人欺负,做父母的,哪能跟自己的孩子生气?” 邹氏身旁的丫环环翠忍不住补了一句,“老爷怎能不生气?更何况,因为这事,咱们公子的婚事都黄了……” 邹氏急忙喝斥她,“闭嘴,你胡说什么?” 说罢,便要将环翠赶出去。 江慈急忙阻止,她看向环翠,“你方才说什么?” 环翠看了看邹氏,又看了看江慈,最后似是下决定心道,“大公子原本在和永昌伯爵府的三姑娘说亲,永昌伯爵府听说了您与赵家和离之事,次日便派人上门拒了这门婚事!” 江慈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和离竟连累了大侄子。 心中瞬间愧疚不已 邹氏急忙道,“五妹妹,你别听环翠瞎说,你大侄子和永昌伯爵府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的,再说了,你大侄子也没看上那三姑娘,也就不存在什么拒不拒的!” 环翠辩驳道,“谁说大公子没看上永昌伯爵府的三姑娘?大公子因这事,都好几日没出过屋子了,可见他是心悦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 邹氏恼了,怒道,“环翠,你再胡说,我决不轻饶你,五妹妹刚和离,心情原本就不好,你是非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么?” 环翠这才怯怯退到一边,“奴婢不敢!” 邹氏这才对江慈道,“五妹妹,你让人将东西收拾一下,这就跟我回江家吧,你父亲和你三哥都在家等着你!你的院子我也命人收拾干净了,还和你未出嫁前一样,谁都没曾动过你的东西。” 说罢,邹氏看向翠儿,“还不快给你家姑娘收拾东西?” 第六十章 归家 翠儿看了看江慈,见江慈点头,她这才道了声,“是”,与小桃、小青去收拾衣物了。 其他东西,江慈没让动,只收拾了些衣物和首饰,便与邹氏回了江家。 回江家的路上,江慈的双手一直搅着衣角,心中惶惶不安。 她和离之后,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江家告知父亲,一是没脸,二是怕父亲生气。 更何况,如今又听说大侄儿因她和离,婚事都黄了。 她更是心怀愧疚。 已是想好一回到江家,便在祖宗面前先跪三天三夜再说。 可回到江家,等待她的,却不是一家子的冷脸,而是一桌子的热菜热饭。 三哥江沇上前迎她,“怎这么久才回?父亲都等你多时了!” 江慈唤了一声,“三兄!” 声音已带哽咽。 她许久不曾回江家,即便偶尔上门,也是有求于父亲和兄长。 光是想想这些年的疏远与淡漠,江慈便愧疚难当。 江沇瞧着江慈这副犯了罪似的样子,心中发疼。 江慈是江家最小的孩子,自幼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们几个兄长更是如兄如父的疼着她,生怕她受丁点儿的委屈。 却不曾想,他们捧在手心的宝,却被赵家蹉磨成了这副模样。 江沇光是想想,就恨不得杀了赵怀安。 “回来就好!”原本在江慈未归家之前,江沇还打算责备她几句,毕竟和离这么大的事,她竟瞒着江家人。 再何况,女子艰难。 和离之后,纵使有娘家可以接纳江慈,可江慈还年轻,还有大半辈子的路要走,她往后真能面对世人的流言蜚语,或是看着身边人儿孙满堂,她就不会后悔当日和离的决定吗? 可眼下,看着江慈满怀愧疚的模样,江沇责备的话语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只将她拉到父亲面前。 江慈小声唤了一声,“父亲!” 江致今年已有六十,头发已见花白,面容也显苍老,他看了江慈一眼,只点了点头,道了声,“坐!” 江慈不敢坐,却‘扑通’一声,朝着父亲跪了下去。 忍了多日的眼泪,终究是掉了下来,“女儿愧对父亲,愧对江家,女儿让江家蒙羞了,还请父亲责罚女儿!” 江致看向江慈,几次欲张嘴说些什么,可最终什么也没说。 邹氏瞧着场面有些尴尬,上前将江慈扶起,“五妹妹,什么都别说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吃饭,想来大家都饿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这话一出。 众人或心酸或沉重的脸色瞬间挂不住了,纷纷笑了起来。 江慈也破涕为笑,感激的冲着邹氏点了点头。 吃完饭,江致去了书房,江沇领着江慈去了她原先居住的院子。 两兄妹已许多年没有一起说过话了。 两人心中都有些感概。 走了一段路后,江沇道,“你的院子,你三嫂已让人收拾干净,往后你便安心住在家中,不必理会外头的流言蜚语。” 想了想,江沇又解释道,“父亲向来不善言语,他并非不喜你回府,相反,他比任何人都记挂你,只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你别多想!” 江慈点头,“我知道!” 父亲的性子,她是清楚的。 父亲向来重家族颜面,不恼她,是不可能的。 但兄长既这样安慰她,她自然不能拂了兄长的好意。 又走了一段,江慈问道,“听闻钦阳和永昌伯爵府的婚事因我而黄,此事可是真的?” 钦阳是江沇和邹氏的儿子,也是江家的大长孙。 虽只是邹氏身边丫环的一句愤言,江慈还是记在了心上。 她如今虽式微,却也不想连累旁人。 江沇眉头皱了皱,脚步停了下来,“谁说的?” 江慈道,“无人说,我在外打听而来!” 想了想,江慈又道,“若此事是真的,钦阳又心仪永昌伯爵府的那位三姑娘,可以请姨母去周旋……” 话未说完,江沇已冷下脸来,“不必了!” 江慈急忙解释道,“三兄不必担心,此事只当我欠姨母人情,与江家无关!” 江沇看向江慈,“我并非安慰你,这件事真与你无关,而是永昌伯爵府欺人太甚,这门亲事原先已经谈好了,可到了正式走流程的时候,永昌伯爵府竟和程家来往密切,更是传出永昌伯爵府欲和程家结亲的消息,父亲几次上门确认,都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推拒,最后,我们江家只得放弃这门亲事!” “钦阳这几日也正为这事气愤,所以今日才没能出门迎你,你不必放在心上!” 江慈定定看着兄长,见他言辞诚恳,眼神坚定,不似在说谎。 这才信了他的话。 回到院子里,翠儿问江慈,“姑娘,大公子的婚事既不是因姑娘您而毁的,三夫人不该那样指责您!” 翠儿心中有些不满。 江慈刚和离,正是伤心之时,可三夫人却说大公子与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亲事没成是因为江慈和离的原因。 别说是江慈了,便是她当时听了,都觉得心中愧疚,不好受。 可方才亲耳听到三爷说的那些话,翠儿方知,大公子与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婚事没成,根本不关她家姑娘的事。 是永昌伯爵府看不上江家。 她瞬间就觉得心里不舒服了,替江慈不舒服。 江慈道,“三嫂并没有指责我,那些话也不是三嫂说的!” 翠儿忍不住道,“虽是环翠说的,但若不是三夫人的意思,环翠哪敢说那些,三夫人分明就是有意的!” 江慈不想在这件事上多想,便让翠儿继续收拾衣物,而她则是去了江家祠堂给母亲上香。 母亲过世后,她更少来江家,因此,也不曾给母亲上过香。 她点燃香后,诚心跪拜,将香插入香炉中,而后在蒲团上盘腿坐下。 不禁在想,若是母亲还在,知道她如今和离归家,不知会骂她,还是会为她高兴。 第六十一章 在府中开课 赵家。 赵怀安一连三日都宿在了外头。 白天上衙,晚上便在烟花楼留宿。 赵老夫人拍着胸口直喊,“作孽啊,我们赵家是作了什么孽,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自打江慈走后,这府里就再没有燕窝鱼翅供应。 府中无银,伙食是一减再减。 原先因办喜宴而买来的三十个下人,也都遣散了。 院子里只余一两个伺候的。 与之前的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 赵怀素满脸怨恨,“周锦绣就是个扫把星,若不是因为她,我们赵家还有田有地,我的那些首饰也还在,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想起被周锦绣叔伯卷走的那一万两银子,赵家所有人都心疼的不行。 那可是赵家卖了百亩良田换来的。 是赵家所有的家产! 就因为娶周锦绣,什么都没了! 连带着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屋子里那些精美值钱的首饰也全都当了。 这些没了就没了,也没啥好说的。 可是,一想到周锦绣平章政事大人侄女的身份竟是假的,赵怀素便觉得胸腔怒火中烧。 恨不得撕了周锦绣。 当初若不是因为周锦绣口口声声说,能说动平章政事大人去为她和齐商说亲,她怎会如此支持她? 周锦绣就是个骗子! 彻彻底底的骗子! 赵怀忠气恼的一拍大腿,“老二也是糊涂,怎能为了周锦绣,就弃了江慈,眼下好了,好好的一个家,弄成如今这副田地,属实不值!” 庄氏冷眼看了赵怀忠一眼。 她可没忘记,赵家人针对江慈的时候,他亦说过,赵家容不下江慈。 如今知道周锦绣不如江慈了,他便又换了一副嘴脸。 赵家人还真是祖传的不要脸呢。 庄氏说道,“江慈原本就比周锦绣好,她入门九年,为赵家开枝散叶不说,咱们赵家谁没有得过江慈的好处,你们好好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手上戴的,头上簪的,哪一样不是江慈为你们置办的?若是没有江慈,你们怕是连燕窝鱼翅是什么味,都不会知道!” 这话,再一次戳了赵家所有人的心窝子。 赵老夫人气的狠狠瞪了庄氏一眼,“这些话,你为何不早说?眼下江慈已经和离出府了,你再来说,是为了给我们添堵吗?” 庄氏想说是。 可她不敢。 她出身低微,不敢得罪婆母。 万一赵家像是弃了江慈一样,将她也弃了。 她可没有一个做尚书的父亲,亦没有一个做平西王妃的姨母。 她就只有流落街头的份。 因此,庄氏虽心有不甘,却还是乖乖闭了嘴。 赵怀素道,“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咱们还是想想,往后该如何过日子吧!” 赵怀素这句话,倒是说到了点上。 赵家眼下最忧愁的还是无银! 没有银子,这日子该如何过? 赵府虽不大,却也养着三十几个下人,光是这些下人的吃穿月钱,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主子。 赵怀安原先每月还有二十两银子的月钱。 可自打降职之后,便只有十六两了。 他们两兄弟的月钱加起来,也就只有二十二两银子。 这若是放在从前,二十二两银子,他们压根不放在眼里。 毕竟,公中开支,都有江慈一力承担。 他们只需知道自己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穿什么就行。 赵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问道,“怀安还没回府吗?” 自打新婚次日,和周锦绣去了一趟平章政事府之后,赵怀安便没有回府了,便是夜里,都是宿在外头。 赵怀素摇头,“没有!” 若她是二哥,她兴许也不会想回府。 毕竟,回府也没好日子过。 赵怀素满腔愤恨,又补了一句,“江慈嫁进赵家九年,二哥从未宿在外头!” 庄氏冷哼了一声。 江慈嫁进赵家九年,也从未得罪过赵家任何人。 可他们赵家却背信弃义、恩将仇报。 赶江慈走的时候,她们可没念着江慈的好,如今瞧着周锦绣是个不中用的,便都个个记起江慈的好了。 真是可笑极了! 赵老夫人道,“找人将怀安寻回来吧,他总宿在外头,也不是办法,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这天夜里,赵怀安回来了。 赵怀安一回来,便直接朝书房走去,压根没往新房的方向望一眼。 这几日,他终日浑浑噩噩。 今日巡防的时候,还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众人都笑他是娶了新妇,夜里太卖力了,腿软。 他有苦不能言。 “夫君!” 刚走到书房门口,周锦绣来了。 往日听到周锦绣的声音,赵怀安都会觉得心中热切。 可不知为何,今日再听到,却觉得有些烦燥。 “有事?” 周锦绣似是没瞧见赵怀安的冷漠,笑的一脸温柔,拉着他的手带着一丝讨好的味道,“夫君,我有事与你相商!” 赵怀安皱眉。 若是关于赵家的事,他不想听。 却还是耐着性子将周锦绣带进书房。 毕竟是他自小就爱慕的女人。 纵使她的叔伯卷走了赵家所有银钱,纵使她口口声声说的在朝为官的四叔是假的,他也不能对她无情。 毕竟,她已经嫁给自己做妻了,他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 周锦绣随赵怀安走进书房,挨着他坐下,“夫君,我想在府中开课!” “开课?” 周锦绣点头,“对,我父亲是举子,我自幼便跟着父亲读书,我虽不是男子,可学问却也不比男子差,在澄州之时,我便开过课,教过不少学生,甚至有些学生还考取了功名,入了仕,我在澄州能教出栋梁之才,相信在京城也能!” “你的学生当真考取了功名?” 赵怀安半信半疑。 科考入仕那是何等艰难之事。 京城世家颇多,却也只有齐家族学能出人才。 除却齐家族学,其余家族也有不少在家中开课的,请的亦都是赫赫有名的先生,可能考取功名的却是万中选一。 京城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一个小小的澄州。 周锦绣的眼神闪了闪,却坚定道,“是,夫君可听过翰林院卢大人?” “你是说上一届高中探花的卢明哲?” “对,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学生!” 赵怀安震惊的看着周锦绣。 卢明哲当年可是高中探花,便是当今圣上都曾夸赞过他,说他少年有成,将来必成大嚣。 若他真是周锦绣的学生,那可是活招牌! “此话当真?” 第六十二章 教训庄氏 “此话当真?” 赵怀安不敢全信。 毕竟周锦绣有过前科。 周锦绣说周文新是她四叔,可他们去了周府才发现,只是认错了人。 若是这位卢明哲也只是同名同姓,那到时候他们该如何收场? 周锦绣却拍着胸口道,“你放心,我已经打听过了,卢明哲是澄州人士,年方十九,家住澄州花口巷,家中父亲于一年前过世,只余一位老母亲,如今随他在京城居住!” 听周锦绣说的这般详细,赵怀安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京中不比澄州,你一介女子,即使开课,也未必会有学生上门!” 对于这个问题,这几日周锦绣已经想过了。 周锦绣道,“夫君尽管去宣传,只要将人招进门,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满意!” 见周锦绣信心满满的样子,赵怀安也不疑有他。 认错亲的事,只是意外。 并不是锦绣有意欺骗他。 他自幼与锦绣相识,锦绣至善至诚,他是知道的。 想到如今赵家落难,周锦绣非但没有嫌弃他,还主动承担家中重担,为他分忧。 他心中感动不已。 江慈待他,根本不及锦绣待他的十分之一。 江慈只会为难他,害他降职,让赵家难堪。 可锦绣不同,锦绣是真心为他好,掏心掏肺的对他。 按理说,女子嫁人后不该抛头露面,可锦绣为了他,却要在家中开课。 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赵怀安伸手将周锦绣搂进怀中,“锦绣,对不起,这几日委屈你了!” 周锦绣见赵怀安眉目中满是柔情,顺势便扑进了赵怀安的怀里,“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受多少委屈都值得!” 她是真心爱赵怀安。 再加上她如今是真的再没有退路。 赵家落魄,赵怀安落魄,于她来说,没有一丝好处。 还有一点。 自打江慈走后,赵家那些人,全都记起江慈的好,日日在她面前阴阳怪气。 她要让那些人瞧瞧,她并不比江慈差。 赵怀安娶她,比娶江慈要强一百倍。 男人,都是好面子。 赵怀安听了周锦绣的话,心中越发动容。 想到新婚之夜也未能与周锦绣圆房,他瞬间便觉愧疚。 拉起周锦绣的手,“夜深了,我们早些歇下吧!” 周锦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娇羞的点了点头,与赵怀安手拉手回了新房。 次日一早,赵怀安便和赵家人说了周锦绣要开课的事。 赵老夫人虽觉得女子抛头露面不妥。 但想到眼下赵家的情况,也就只有点头。 赵怀素嫌弃的皱着眉。 她觉得丢脸极了。 在京城待了九年,她还没见过哪家的家学是由女子开设。 这要是传了出去,赵家就成笑话了。 赵怀安道,“正好兰姐儿、鸿哥儿也可以在家上学,就不必去外头求学了!” 庄氏想也没想就拒了,“兰儿和鸿儿在外头上学,花不了几个钱,既学开了,我也不好中途退学,便让他们继续在外头学吧!” 她可不想掺和到赵家的这些事中。 她之前确实觉得周锦绣有几分本事,可经过了这么多事之后,她也看明白了。 周锦绣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家好人家的女儿会上赶着跟人来京城。 在没成亲的情况下,住进男方家中,挤走男方正妻。 还骗人说家中四叔是平章政事大人。 赵家人信周锦绣是认错了人。 她可不信。 她觉得周锦绣一早就知道平章政事大人根本不是她四叔,她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赖上赵家,赖上赵怀安。 这样的品性,就算真能教出个探花郎来,她也不屑! 赵老夫人的眉头皱了皱,只觉得庄氏不懂事。 “都是自家人,兰姐儿和鸿哥儿在家中上学,锦绣总会多加照顾,总比在外头强,更何况雪姐儿和腾哥儿也要在家上学,他们四姐弟一块也有个伴!也不用再花钱了。” 若是以往,赵老夫人说什么,庄氏定不会反驳。 但今天,庄氏却很是坚持,“母亲放心,兰儿和鸿儿在外求学的钱银,都是我自己攒的,不会拿公中一文钱!” 说罢,庄氏起身,道了声,“我院中还有些绣活要做,我先回去了!” 转身就走。 赵怀安面色有些难看。 庄氏哪是觉得在外学习惯了,分明就是不信锦绣能教好她的一双儿女。 赵怀忠也有些尴尬。 庄氏是他的媳妇,虽说没什么本事,但向来乖顺听话,孝顺婆母。 今儿个竟敢公然发脾气走人。 赵怀素气的指着庄氏的背影,对着赵怀忠道,“大哥,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她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就算了,她连母亲的面子都敢不给,你若是不好好教训她,咱们赵家日后不得出第二个江慈!” 庄氏之前打在她脸上的巴掌,似乎到现在还火辣辣的。 她怨毒的看着庄氏的背影,“大哥,你若还是个男人,你现在就去教训她,让她知道不敬婆母的下场!” 赵老夫人也对庄氏近段时日的表现很是不满。 不止今天,前几次庄氏也曾冲撞过她。 只不过,那会江慈正在闹和离,她没空理会庄氏,也就没计较。 可今天,庄氏再一次不给她脸。 她心里也很是不舒服。 帮着赵怀素说了一句,“是该好好管管了!” 赵怀忠向来孝顺,听到母亲都这样说了,他的火气也一下子窜了起来,‘腾’的一下站起来,“好,我这就去好好教训她!” 赵怀安见赵怀忠气势汹汹的样子,怕他没个轻重。 连忙将人拉住,“大哥,不过是点小事,你说大嫂几句就行了,没必要闹大!” 赵怀素却不赞同,“二哥,你就是太好说话,太惯着媳妇了,才让江慈骑到我们一家头上来,若是当初,你便对江慈严厉些,她也不至于为了你娶个平妻的事,就闹到和离,你这般软弱,你难道还想劝大哥也软弱吗?” 一说到江慈,赵怀安立马败下阵来,无话可说。 赵怀忠听了,火气更盛。 是,江慈和离之事,丢尽了赵家脸面。 她敢闹,不就是因为怀安之前对她太好了吗? 他若是今天容忍了庄氏,指不定哪天庄氏也会像江慈那般闹。 他可不能像怀安那样,由着一个妇人搅的赵家家犬不宁! 怀揣这样的心思,赵怀忠一把甩开赵怀安,大步便朝着院子走去! 第六十三章 翻脸 庄氏刚回到院子,便见赵怀忠也回来了,她迎上去想和赵怀忠商量让两个孩子继续在外求学的事,却不曾想,赵怀忠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庄氏被打的踉跄了几步,抬头震惊的看着赵怀忠。 正巧这时,赵芳兰、赵瑾鸿带着赵凝雪和赵瑾腾进院子玩,四个孩子正巧看见这一幕。 “娘!”赵芳兰立马跑到庄氏身边。 赵瑾鸿也赶紧护住庄氏。 两孩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是第一时间护住母亲。 赵芳兰看见庄氏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气愤的问赵怀忠,“你为什么要打娘?” 赵怀忠冷哼一声,指着庄氏道,“她不敬婆母,不仁不孝,该打!” 庄氏心中恶寒! 赵怀忠就是个黑心肝的。 她嫁进赵家时,赵家穷困潦倒,家中连件像样的家具都不曾有,可她并未有半分嫌弃。 在那漏风的房子里,为他赵怀忠生儿育女,更在赵怀忠上战场打仗的时候,独自操持家务,照顾婆母,抚养幼儿,从未有过半句怨言。 可如今,他不过听了婆母和小姑的几句挑唆,便给她安下这样的罪名。 他怎么说的出口! 赵芳兰却不信,她怒视着赵怀忠,“父亲慎言,父亲说母亲不敬婆母、不仁不孝,可有证据?若是无证据,还请父亲休要胡说,免得污了母亲的名声!” 她今年已十三岁。 再过两年便要议亲嫁人。 原本这个年纪的女子都已待字闺中,准备出嫁。 可她娘却执意让她与弟弟继续求学。 在她看来,母亲虽出身乡野,心胸却极为宽广,不比那些世家女子差! 她不允许父亲用这样恶劣的词来形容她的母亲! 赵瑾鸿也点头附议,“父亲莫胡言!” 庄氏瞧着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倍感欣慰。 她虽穷,可这一双儿女却让她觉得心中富足。 赵怀忠见赵芳兰和赵瑾鸿竟敢和他作对,心中怒火更甚,又想起赵怀素说的,若不好好管教庄氏,兴许就会成为第二个江慈。 江慈让赵家丢尽了脸。 他不允许庄氏也给赵家丢脸。 因此,他怒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一双好儿女?如今都知道顶撞父亲了!你将他们送去外头求学,他们学到的就是忤逆不孝么?从今儿个起,兰儿和鸿儿都不许再外出上学,便在家中与雪姐儿和腾哥儿一块,由二弟妹管教,二弟妹教的定比你在外头找的那些书塾先生要教的好!” 庄氏立马反对,“不行!” 赵芳兰和赵瑾鸿虽不知道母亲为何反对,但他们相信母亲。 也肯定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好。 因此,在庄氏说不行之后,两姐弟也一口同声道,“我们也不同意!” 赵凝雪见状,拉住赵芳兰,“大姐,大伯始终是你的父亲,你怎能顶撞父亲?再说了,锦绣娘为人温柔和善,又很有学问,她教的定比外头的先生好,你和二哥便听大伯的话,同我们一起在家中上学吧!” 赵芳兰虽不讨厌周锦绣。 但她是个记恩的。 她记得江慈对她好,记得江慈给她做新衣裳,送她好看的首饰。 江慈虽没有周锦绣说话温柔,但她能看清江慈对她的好是真心的。 她一直不耻周锦绣嫁给二叔做平妻,害二叔和二婶和离。 但母亲说,这是大人的事,让她不可议论大人是非。 她也就没有在外说过周锦绣一句不好。 但今天,她听见赵凝雪如此夸赞周锦绣。 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她看向赵凝雪,“你别忘了,若不是你的锦绣娘,你的亲娘怎会和离?” 赵凝雪一愣,却很笃定道,“我娘和离,是她自己善嫉不容人,与锦绣娘无关,锦绣娘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你休要拿锦绣娘和我娘比,我娘她不配!” 赵芳兰简直是目瞪口呆。 她属实没想到,赵凝雪竟会为了一个周锦绣,如此贬低自己亲娘。 她欲说什么,却被庄氏扯住袖口。 赵芳兰只得闭嘴。 赵凝雪见她不说话,继续道,“大姐,你年岁不小了,也该懂些事了,大伯说的没错,锦绣娘比外头的先生教的好,大伯是为你好,至于你娘,她不过是个在深宅的妇人,毫无见识,她的话,你听听就好,切不可当真!” 赵芳兰神色骤变,想也未想,“三妹妹,请你慎言,不管我娘是什么人,她都是我娘,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就算她没有见识,我也绝不会因为外人几句话,而对她恶言相向!” 赵凝雪看着赵芳兰愤怒的脸,十分不解,“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我也不是针对大伯母,我是对事不对人,她们错了,我才会说,若是她们做的对,我自然不会说什么!” 赵芳兰冷声道,“你锦绣娘就做的对吗?” 赵凝雪点头,“那是自然,锦绣娘读书多,她说的,做的,断不会有错!” 赵芳兰无言以对。 也总算明白,为何二婶婶会和二叔和离。 不仅是有二叔这样的糊涂夫君,有祖母那样不辩是非的婆母,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双狼心狗肺的儿女! “大姐,你也该多和锦绣娘亲近亲近,你多接触锦绣娘,你就会知道她有多好,她不仅满腹经纶,她还温柔善良,比你娘和我娘都强多了……” “够了!三妹妹,我念你年幼不懂事,我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我便不认你这个妹妹!” 赵芳兰严厉打断赵凝雪。 赵瑾鸿也道,“你觉得你的锦绣娘好,是你的事,但是,在我们的眼里,谁都比不上我娘好!” “三妹妹,我也劝你一句,你若是还有一点良知的话,你便该好好想想你娘的好,而不是一味的拿你娘和你的锦绣娘做比较,戳你娘的心窝子!” 赵凝雪气恼的瞪着赵芳兰和赵瑾鸿。 她从不知道大姐和二哥竟如此不讲理。 锦绣娘明明那么好,可他们却偏偏要认为自己的亲娘好。 简直是不可理喻! 赵凝雪也恼了,拉着赵瑾腾便出了大房的院子。 赵凝雪问赵瑾腾,“弟弟,你说,我方才的话错了吗?” 赵瑾腾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哪知道谁对谁错。 他只知道谁不逼他读书,谁不强迫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谁就是好! “他们分明就是嫉妒锦绣娘比他们的娘好,才会那样说,你等着瞧吧,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赵凝雪和赵瑾腾走后,赵芳兰和赵瑾鸿便拉着庄氏回了屋子。 赵怀忠见他们不理会自己,正想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来,赵芳兰和赵瑾鸿同时回头,狠狠的瞪了赵怀忠一眼。 赵瑾鸿冷声道,“父亲,你非要和我们翻脸吗?” 赵怀忠一愣。 赵瑾鸿定定看着赵怀忠,“你若是非要和我们翻脸,那我们只好和你鱼死网破,我和姐姐也不会再认你这个父亲,你若是希望将来老了,无人给你养老,百年之后,无子送终,你就尽管试试!” 说罢,赵瑾鸿和赵兰芳再不理会赵怀忠,一左一右护着庄氏走了。 “孽障,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也不知道外头的先生怎么教的,竟敢这么和老子说话!” 赵怀忠嘴里虽这样说,可心里还是被赵瑾鸿悚到了。 他虽有两房妾氏,可不知为何,却迟迟育不出子嗣。 前些日子,他偷偷去看了大夫,大夫说他纵欲过度,身子发虚,再难有子嗣。 因此,赵瑾鸿很有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儿子了。 赵瑾鸿今年十岁了,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糊弄的小娃娃了。 他若真和赵瑾鸿翻脸。 恐赵瑾鸿记恨在心,往后真不给他养老送终! 想到这里,赵怀忠一阵后怕,也不敢去教训庄氏了。 第六十四章 偏心的太后 江慈顺利拿到和离书后,谢天赐也被太医的‘妙手医术’给救活了。 平西王府老夫人次日便去宫中谢恩,顺便撤了对赵家的控诉,只道是为孙儿积福,不与赵家计较。 太后那边,谢老夫人也没忘过去又哭诉了一番。 太后被她哭的有些烦了,忍不住问道,“天赐已经醒过来了,身子也并无大碍,你今儿个又哭个什么劲?” 谢老夫人抹着眼泪道,“太后不知,老身这是高兴啊,老身以为我平西王府就要断子绝孙了,好在上苍垂怜,又将我孙儿送回来了,老身也没人可诉说心中喜悦,只得将这个好消息与太后您分享,太后可是嫌老身烦了?” 太后的嘴角抽了抽。 她确实是嫌谢老夫人烦了。 这老妇,高兴也哭,伤心也哭、激动还哭。 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眼泪。 她有时候都在怀疑,平西王兴许不是战死杀场的,而是被谢老夫人给哭死的! “哀家怎会嫌你?哀家只是觉得这是桩高兴的事,不该哭,这一哭,倒显得丧气了!” 被太后这么一说,谢老夫人急忙抹干净眼泪。 平西王府已经够倒霉了,她可不能再给平西王府添丧气! 送走谢老夫人,太后忍不住揉了揉突突直跳的脑门。 韩嬷嬷轻手轻脚的替太后按摩,轻道,“太后若是不想见谢老夫人,找个理由推了便是!” 太后摇头,“不可,她是平西王的母亲,若是哀家不见她,免不了被朝中议论,说咱们皇家卸磨杀驴,平西王为国立功,他死后,连他的母亲都不肯见,于皇帝的威望有损,哀家断不会因为她的几句唠叨便损了皇家颜面!” 韩嬷嬷道,“太后仁厚!” 说到这里,太后叹了一口气,“淮王最近可有过来?” 她已有一段时日不曾见过高承佑了。 “前些日子来过一回,送了雪露丸便走了,说是不想碍太后您的眼,免得您又要搬屏障,劳师动众!” 太后冷哼一声,“他竟还记着这件事!但这能怪哀家吗?要怪就怪他的命不好,谁让他天生克妻命,哀家搬屏障挡他,也是为他好,万一他将哀家克死了,他岂不是要背上个弑母的罪名?” 韩嬷嬷苦笑,“太后说的是!” 淮王可是她看着长大的,若淮王是她的孩子,她可舍不得用屏障将淮王隔到十米开外。 命再不好,也是亲生的。 这天底下哪有母亲会嫌弃儿子的? 可偏太后就是! 不仅嫌弃,还偏心。 太后的一颗心,全偏向了当今圣上,偏心程度就差没偏到大海里去了。 谢老夫人从宫里出来,将今日面见皇帝和太后的事与苏行知说了,苏行知仔细揣摩过后,知道这事是真的过去了,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她立马让思九给江慈送了信过去,告知此事已了,顺便邀江慈次日一早前去云隐寺上香。 这次的事,长公主也帮了大忙。 虽说她与长公主关系好。 但也理应让江慈当面向长公主道个谢。 以表敬意。 江慈收到苏行知给她的信之后,便立马让翠儿备了份厚礼。 姨母不信佛,平日里也极少去寺庙那些地方,明日邀她前往,必定是有什么人要为她引见。 她方才和离,姨母自是不会让她见外人。 那此人,必定是恩人。 既是见恩人,备份厚礼总不会有错。 次日一早,江慈让人准备了马车,报备了父亲,便要出门。 出门前,她想了想,亲自去和三嫂邹氏支会了一声。 二哥和四哥如今都外调,并不在京中。 母亲又于三年前过世。 江府如今是由三嫂掌家。 都说长嫂如母。 三嫂也算是她的长辈,她理应尊敬。 邹氏一听江慈要出门,立马道,“不行!” 她解释,“五妹妹,这些日子你待在府中,不知外头的情况,你和离的事,已传遍了整个京城,我不让你出门,并不是怕影响江府名声,而是怕你听了外头的流言蜚语心里不舒服!” 江慈笑道,“三嫂为我着想,我心里都知道,我原本也不愿出去,只是今日实在有事,非去不可。至于外头的流言蜚语,三嫂不必担心,旁人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我并不在意!” 说罢,江慈便要转身离开。 邹氏上前将她拦住,面色有些不悦,“五妹妹,你非要我说明白吗?” 江慈挑眉,“三嫂请明说!” 邹氏道,“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你也总该为江家着想,因为你和离之事,你三哥已被同僚笑话多日,钦阳的婚事也因你而毁,你若是乖乖待在府中,兴许过些时日,外头的人,便忘了此事,可你和离不过几日,便要出去掀头露面,这不是给江家招黑,惹人笑话么?” 初听说江慈和离,她只觉得匪夷所思。 世间女子哪有因为丈夫娶个平妻、纳个妾就闹到和离的地步的? 况且江慈和赵怀安还生有一双儿女。 就算是为了一双儿女,她也该忍着受着。 说到底,江慈就是任性、自私,全然不顾旁人感受。 就像如今,她和离归家,可曾想过江家的名声? 她原本是不愿接江慈回江家的,可江家人却执意要接,她也只好顺着长辈,顺着丈夫。 以免闹出家庭不睦的事来。 影响了儿女的前程和婚事。 江慈眉头轻皱,“三嫂,三哥被谁笑话多日?姓甚名甚?我亲自去找那人解释!” 邹氏没料到江慈竟会这样说,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具体人名。 江慈见她不语,便知这事是子虚乌有,又道,“至于钦阳的婚事,我已打听过,并非因我和离而毁,而是永昌伯爵府攀上了程家,才会屡次将江家拒之门外。” 邹氏谎言被揭穿,面上瞬间难看极了。 她恼怒的看着江慈,强辞夺理,“你和离总归于名声不好,我只是让你不要出门,以免给江家招黑,我错了吗?” 江慈冷声道,“三嫂,女子不易,我知你在江家也不易,但这并不是你刻意为难我的理由!” “我没有……” 邹氏还欲争辩。 江慈打断她,“今日的事,我只当没有发生过,若是还有下次,后果自负!” 说罢,江慈转身就走。 邹氏看着江慈离去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 一个和离女,竟如此嚣张。 她身为江家的当家主母,身为江慈的三嫂,不过是说道她几句,她竟半点脸面也不给她! 当真是可恶至极。 也不知道江家那两父子是怎么想的,家中出了个这样品性的女儿和妹妹,他们不仅不觉得羞辱,竟还捧着疼着! 可笑极了! 第六十五章 江慈竟和长公主认识? 马车上,翠儿心疼的看着江慈,“姑娘,三夫人的话,您别放在心上,您回江家并没有碍着谁,也没有给江家招黑,老爷和三爷都是向着您的!” 江慈点头。 早在未出嫁前,她便知这位三嫂不是好相处的人。 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与邹氏并没有利益冲突。 邹氏便也言语客气。 如今,她和离归家,确实名声不好,也等于是触碰了邹氏的利益。 她知道邹氏心里肯定是有介蒂的。 只不过没料到邹氏竟会与她撕破脸。 说完全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三兄的妻子。 是江家的儿媳! 江慈到云隐寺的时候,苏行知已经到了。 如她所料,苏行知除了约她,还约了别人。 没想到的是,这位别人,竟是长公主。 “见过长公主!”江慈向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只比江慈大了两岁。 样貌端庄,看表面是个性情沉稳之人。 长公主会和苏行知玩在一块,江慈并不意外。 长公主的夫君威远大将军,便是当年平西大军中的一员,与平西王一样,战死杀场。 两人同样失去夫君,却又同样为战死的夫君留下了一个孩子。 苏行知生下的是男孩,而长公主生下的则是女孩。 两孩子也年岁相当。 算起来,两人的遭遇竟出奇的相似。 皆是那场大战的受害人。 亦是朝廷抚慰良将的棋子。 表面看着光鲜,可这光鲜的背后,却是牢笼枷锁,终其一生! 长公主道,“不必多礼,快坐吧!” 江慈也不客气,大方的坐下。 苏行知道,“慈儿,你能顺利和赵怀安和离,还得多谢长公主,若不是长公主在皇宫替你周旋,只怕你和离一事,并不会这般顺利!” 苏行知说的隐晦。 并没有道出长公主是如何帮忙。 江慈也不多问,立马向长公主道谢。 长公主笑道,“行知,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我哪有帮什么忙?不过是说了几句嘴而已,担不起江姑娘的感谢!” 长公主虽比苏行知小了不少,但因两人关系好,私下里,都是直呼对方名讳的。 江慈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给长公主,“公主看看,可喜欢这些东西!” 长公主原本想推辞,但瞧见不过是幅画,便打开来看了看。 这一看,她直接傻眼。 抬头震惊的看着江慈,“这是欧阳宗先生的寒梅图?” 苏行知一愣。 前几日江慈也送了天赐一幅欧阳宗的画。 今日又送? 她虽不喜字画这些文雅的东西,但多少也听说过欧阳宗的大名。 知道欧阳宗的字画是千金难求。 她狐疑的看了江慈一眼,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欧阳宗的字画。 若说送给天赐的那副是真品,那今天送给长公主的这副,怕不是赝品吧? 这般想着,苏行知便凑了个头过去看。 她瞧着那画,也不过是画了一株寒梅,没什么特别之处,便上手准备摸一摸。 只不过,手还没摸到画,就被长公主重重拍开。 苏行知吃痛,不满道,“公主拍我做什么?” 长公主赶紧避开苏行知,“你手脚太重,我怕你摸坏了这副画!” 苏行知无语道,“不过是一幅画,哪有这么娇贵,你若是喜欢这样的画,我差人送个十幅八幅给你!” 长公主白了苏行知一眼,“那能一样吗?这画可是欧阳先生所绘,你便是送一百幅这样的画给我,也及不上欧阳先生这一幅!” 苏行知撇嘴,“你怎就断定这幅画是真的?说不定就是仿品!” 长公主听苏行知说欧阳先生的画是仿品,立马严肃起来,“本宫自幼喜爱字画,又研究名人字画多年,断不会认错,你瞧瞧这下笔,每一笔都恰到好处,既能体现寒梅的坚韧,又能绘出它的柔美,还有这盖印,欧阳先生的盖印大多是用小楷字体,还附加了他的字,断不会有假!” 苏行知左看看,右看看。 看了好半天,实在没看出来这寒梅图和她府上挂着的那几幅在外头墨斋中随意买的有何不同。 但长公主说是真的,这幅画大抵是真迹无疑了。 长公主向苏行知解释完,便将画小心卷起,递回给江慈,“江姑娘,这幅画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江慈又推了回去,“长公主是懂画之人,比我更懂它的价值!” “这……” 长公主内心纠结为难。 她做梦都想收藏一副欧阳宗的画,可是,江慈和离的事,她只是帮了一点小忙,收江慈这么大的礼,她实在受之有愧。 苏行知见她们二人推来推去,干脆接过画,“你们都不要的话,那给我好了!” 长公主见画落到了苏行知的手里,自然不肯,急忙小心从她手中拿回来,“若这画落到你手里,那还不如给我,江姑娘,这画我收了,但我也不能白收你的东西,你日后若是有什么办不成的事,尽管来找我,若是我能办到,我定会帮忙!” 江慈笑道,“江慈先谢过长公主了!” “是我要谢谢你才是!” 苏行知一手挽住一人的胳膊,“好了,你们也别谢来谢去了,咱们还没去上香呢!” 三人一同朝着大佛宝殿走去。 “那不是江慈吗?” 赵怀素刚上完香从殿中出来,一抬头就瞧见江慈与苏行知一同朝着宝殿走去。 赵家接连不顺,赵老夫人便让赵怀素带着赵凝雪来云隐寺上香。 赵怀素也正想来求姻缘,因此,便来了。 赵凝雪听言,朝着赵怀素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便见江慈满脸笑容,与苏行知和另一名打扮雍荣华贵的妇人有说有笑。 全然没有和离后的落魄相。 她皱眉。 娘和离后,竟一点也不记挂她和弟弟。 她不仅没在家反思自己的过错,竟还有闲心与人上云隐寺拜佛来了。 她娘果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那妇人是谁?”赵怀素问道。 与江慈同行的两名妇人中,其中一人是平西王妃苏行知,她是认识的。 可另一位,却比苏行知更显端庄贵气,赵怀素没有见过。 今日与赵怀素一块来的,还有兵部郎中之女孙心怡。 孙心怡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人,立马面带恭敬的往后退了退,说道,“那是长公主殿下!” 赵怀素和赵凝雪皆是一脸震惊。 江慈竟和长公主认识? 别说是赵怀素了,便是赵凝雪也不知道此事。 两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三人进了佛殿。 第六十六章 三菜一汤 回程路上,赵怀素一脸阴沉。 赵凝雪也满脸不快。 赵怀素冷声道,“你不是她的女儿吗?连她与长公主交好,你都不知,你这个女儿是怎么当的?” 江慈就是个贱人! 有长公主这层关系竟捂着。 当日齐家会拒绝她,就是因为没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媒人,若是长公主肯为她做媒,那齐家断不会拒绝。 说到底,她与齐商的婚事没成,都是江慈的错。 赵凝雪也满肚子气,被赵怀素这么一说,她也没好气,“你还是她小姑呢,你不也不知道吗?” 赵怀素被赵凝雪怼的一噎。 气恼的握紧了拳头,“那如何相同?她向来是个冷血的,我与她又没有血缘关系,自然在她身上求不到好处,可你不同,你是她亲生女儿,她是你亲娘,你若是要什么,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理应给你,这是她应该做的!” 赵凝雪的眼神闪了闪。 前些日子,她与娘吵的厉害的那次,娘说过要与她断亲。 她当时一口答应。 可直到娘和离出府,也没有提过断亲之事。 娘对她应该还是有感情的。 小姑说的没错,江慈是她的亲娘,做娘的就该为孩子打算。 赵府 赵家将原先江慈住的院子打扫了出来,用作讲学。 周锦绣让赵怀安对外宣传,招学生。 可赵怀安好面子,开不了这个口。 最后还是周锦绣自己想办法,招来了一批学生。 虽说都是小官和商人家的儿女,但至少人招到了。 收了拜师礼和束修,解了赵家的燃眉之急。 赵老夫人对周锦绣也总算有了几分好颜色。 赵怀素见着周锦绣也不再恶言相向了。 周锦绣的处境也好了不少,至少如今的她,是赵家的支柱,是养着赵家这群人的衣食父母。 赵家人就算对她有意见,也不敢明面找她麻烦了。 有了银子,赵家一切都恢复如常。 似乎和原先一样。 但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府中的下人不用遣散了。 不一样的是,衣食住行,都大不如从前了。 赵老夫人看着摆在桌上的三菜一汤。 三菜是小炒牛肉、清蒸鱼和一碟炒白菜,一汤则是西红柿鸡蛋汤…… 尤其是那碗西红柿鸡蛋汤,赵老夫人看着有些出神。 自打江慈嫁进赵家,她每日喝的汤不是人参汤便是鹿茸汤,汤里的料都足足的,喝着滋补又鲜美。 她何时喝过这般廉价的西红柿鸡蛋汤? 赵老夫人执起筷子,又放下。 一点食欲也没有。 刘嬷嬷劝道,“老夫人,您就吃点吧,若是日日不吃不喝,您的身子要垮的!” 赵老夫人哪是不吃,是实在看不上这些食材。 那小炒牛肉,用的都是边角肉,与她之前吃的口感天差地别。 那清蒸鱼也只是市面上寻常的草鱼,她从前吃的都是新鲜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鱼,肉质鲜美,口感嫩滑,一点腥味都没有。 可这草鱼,她动了几下筷子,还没送进嘴里,便闻到了浓浓的腥味。 她吃不下。 赵老夫人道,“不是说了吗?买鱼要买海鱼,怎又忘了?” 刘嬷嬷苦笑,“不是忘了,是海鱼难买且价钱贵,府中如今的情况,实在是吃不起!” 京城不靠近海。 若要吃上新鲜的海鱼,便得让人去海边收,收了之后,再加上冰块保鲜,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才能保证鱼不会坏。 因此,京城中卖海鱼的地方并不多,且价钱奇贵。 之前江慈不差钱,自是每日都能买得起新鲜的海鱼。 可如今江慈已和离出府,并带走了她所有的嫁妆。 赵府如今虽还能维持表面风光,但内里已是穷困潦倒了。 这三菜一汤,已是赵家最好的伙食了。 赵府的下人,如今连顿肉都吃不上。 赵老夫人叹气,“原本以为周锦绣进门,是为我赵家添彩,却不曾想,竟是这种局面!” 刘嬷嬷想了想,忍不住说道,“老夫人,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赵老夫人看了刘嬷嬷一眼,“你说!” “二爷不该为了周夫人休妻,周夫人虽有些本事在,但人活一世,靠的可不止是这点本事,还需银钱!” 刘嬷嬷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她只知道,若是没有银钱,便是连饭都吃不上。 就像如今赵家的处境。 赵老夫人此时也有了悔意,但她不能自打嘴巴,只瞪了刘嬷嬷一眼,“江慈忤逆不孝,屡次冲撞我,她该被休,只是最后却是和离了,太便宜她了。” 刘嬷嬷没再说话,只默默将饭菜都撤了下去。 赵老夫人满肚子火,却也不觉得饿。 差人将庄氏叫了过来。 自打江慈和离走了之后,她便觉得不能对儿媳妇太过仁慈。 江慈之所以会这般忤逆她,就是她对江慈太过仁慈了。 因此,她开始给庄氏立规矩。 不仅每日晨昏定省不能少,还时不时叫过来各种磋磨。 至于周锦绣。 她倒是想蹉磨,可周锦绣每日不是给学生上课,就是在屋里备课。 她若是将周锦绣叫来,影响了她上课,岂不是砸了赵家的饭碗? 因此,她只能蹉磨庄氏了。 “娘,今天别去了!”赵芳兰叫住庄氏。 娘虽然没说,但她都看在眼里。 祖母将娘叫过去,就是站规矩,并且一站就是半天,每回娘从祖母那里回来,便不停的揉脚。 她见了都心疼。 庄氏摸了摸赵芳兰的头,知道女儿懂事为她好。 可女儿越是懂事,她就越不能给女儿招黑。 再过两年,赵芳兰就要说亲了。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有损名声的事,定会影响女儿说亲。 她虽不求女儿嫁进达官显贵,大富大贵的家族,但起码要嫁一家名事理,知礼数的人家。 这样的人家,最重名声。 所以,在这两年内,她断不可坏了名声。 误女儿前程。 “没事,你祖母也不过是让我过去说说话,我去去就回,你无事便绣绣东西,写写字,断不可懈怠这些技能,知道吗?” 赵芳兰乖顺的点头,“娘,我知道!” 庄氏走后,赵芳兰便叫来了赵瑾鸿,“我们偷偷去祖母院子里看看,看看祖母究竟每日叫娘去做什么!” 赵瑾鸿不解,“娘不是说祖母让娘陪说话吗?” 赵芳兰道,“若只是陪说话,娘怎会每次回来都揉腿?我看事情定没有这么简单,我们是娘的儿女,若是赵家有人欺负娘,我们可不能袖手旁观,你忘了二婶是怎么被逼出府的么?” 赵芳兰说的二婶是江慈。 虽说眼下江慈已经和离走了,但她还是改不过来这个称呼。 赵瑾鸿心下一惊。 虽然大家都说二婶忤逆不孝,但他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二婶明明很好,是祖母、二叔和小姑太过份了。 二叔娶平妻羞辱二婶,祖母不仅不阻止这事,还极力赞成,小姑更是对二婶出言不逊。 还有赵凝雪和赵瑾腾…… 总之,二婶是被逼走的。 有了二婶的前车之鉴,他可不能让娘也被逼走。 两姐弟一拍即合,立马偷偷朝着赵老夫人的松鹤院去了。 第六十七章 一片孝心 此时松鹤院中,赵老夫人对庄氏一通说教。 庄氏低眉顺目的听着,不敢反驳半句。 她明白赵老夫人心气不顺。 赵家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先是江慈和离、再是周锦绣那四叔是假的,再然后赵怀安被降职。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足够糟心。 赵老夫人自然气不过。 既有气,她便要找人撒。 周锦绣如今收了学生,在府中教学,供养赵家。 赵老夫人即便对周锦绣有气,也不敢冲着她撒。 若将周锦绣给撒跑了,那赵府谁来养? “你瞧瞧你,笨手笨手的,让你沏个茶也沏不好,你如今可是赵将军府的长媳,是赵家的门面,若是有客上门,瞧见你这般粗俗的模样,岂不是要笑话我们赵家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山野人家?” “婆母说的是!”庄氏心中恶寒,可嘴上却不敢反驳。 赵老夫人见庄氏八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更觉无趣。 嫌恶的指向门外,“你去外头站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庄氏只得忍着怒意,站在了门外。 好巧不巧,天公不作美,没过一会便下起雨来。 雨下的有些大。 狭窄的檐下根本躲不了雨。 很快,庄氏便淋了满头满身的雨。 衣服、鞋子全都湿透了。 松鹤院的下人已是见怪不怪,从庄氏面前走过时,稍作行礼,便匆匆走开,根本不敢给庄氏拿伞挡雨。 赵芳兰和赵瑾鸿一进松鹤院便瞧见庄氏站在门外。 “姐姐,下这么大雨,娘站在外头做什么?”赵瑾鸿问。 赵瑾鸿不懂,赵芳兰懂。 原来娘每天来松鹤院,都是来受罚的! 她气恼的看着赵老夫人的屋子,拉住正要上前的赵瑾鸿,“走,我们回去!” 赵瑾鸿不解,“娘还在淋雨呢!” 赵芳兰道,“你想不想帮娘,让娘以后都不用来松鹤院受气了?” 赵瑾鸿点头,“当然想!” “那你就听我的!” 次日一早,赵芳兰便差人去学堂告了一天假,在家陪着庄氏。 庄氏问起,他们便说是常假。 学堂每十天放一天常假。 庄氏也没细数日子,不疑有他。 娘三用过早饭,松鹤院那边便来请了。 赵芳兰挽起庄氏的胳膊,“娘,您又去陪祖母说话么?” 庄氏点头,并不告诉赵芳兰实情。 赵芳兰道,“我和娘一道去,算起来,我也好些时日没陪祖母说话了,今日正好我和弟弟都休假,便也陪陪祖母说话,尽尽孝道!” 赵瑾鸿也立马道,“是啊,娘和祖母有啥好说的,祖母定更喜欢与我和姐姐说话,祖母若是知道我近来学业有进步,定很高兴!” 庄氏扭不过赵芳兰和赵瑾鸿,只得带着他们一块去了松鹤院。 赵老夫人在松鹤院等着,不满,“不是让人去请了么?怎还没来?” 刘嬷嬷道,“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大夫人不会不来的,老夫人且耐心再等等!” 刘嬷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摊上赵老夫人这样的恶婆婆,庄氏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庄氏不仅要掌家,还要伺候丈夫、孩子,眼看着孩子都大了,却不曾想,婆母又来蹉磨她了。 也就庄氏脾气好能忍着。 若是换了旁人,兴许早就不干了。 没过多久,庄氏就来了。 只不过,庄氏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三个人。 庄氏将赵芳兰和赵瑾腾也带来了。 赵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脸色沉了下来。 自打庄氏拒绝让赵芳兰和赵瑾腾在家中随周锦绣念书后,赵老夫人便连带着这两孩子都怨上了。 赵瑾鸿就算了。 赵芳兰一个姑娘家,过两年就要嫁人了。 还跑到外头交学费念书。 这不是浪费银钱吗? 她念好了能干啥? 还能考状元? 庄氏不懂事,赵芳兰也同样不懂事。 明知道赵家如今情况不好了,她也该主动提出不去了,可她却还听庄氏的话,每日与赵瑾腾去学堂。 “祖母!” “祖母!” 赵芳兰和赵瑾鸿向赵老夫人请安。 赵老夫人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便抬眼看向庄氏,“我让你过来说话,你怎还将孩子带上了?” 庄氏刚想说话,便被赵芳兰抢了先。 赵芳兰坐到赵老夫人身边,笑道,“祖母,不是母亲要带我们过来,是我们想祖母了,想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听言,赵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到底是她的亲孙子、孙女。 虽说没有赵凝雪和赵瑾腾与她亲近,但她心里也是疼爱的。 如若不然,她就不会在出事后,不舍得将赵瑾鸿推出去。 白白舍了江慈的嫁妆。 赵芳兰朝着赵瑾鸿使了个眼色。 赵瑾鸿接收到信号,立马说道,“祖母,我近来功课有进步,我读书给祖母听可好?” 赵老夫人自然说好。 赵瑾鸿便张口读了起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与观其妙……” 赵老夫人起初听着,觉得十分悦耳动听。 可听了一会,她便有些不耐烦了。 可偏赵瑾鸿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瞧着赵瑾鸿读的极为陶醉,又不忍打断他,因此,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 又听了一会,赵老夫人实在没忍住,问坐在她身旁的赵芳兰,“兰姐儿,这书还要念多久?” 赵芳兰笑道,“还早着呢,这书共五千多字,念完祖母正好用午膳,用完午膳,让弟弟继续给祖母念!” “弟弟说了,他好好念书,以后要光宗耀祖,必定让祖母脸上有光,弟弟他是一片孝心呢!” 赵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 她原本想斥责赵芳兰和赵瑾鸿几句。 但听了赵芳兰的话,她又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赵瑾鸿是一片孝心。 若是她因为孙儿要给她念书,而斥责孙儿,那岂不是寒了儿孙的心? 对于赵芳兰和赵瑾鸿两姐弟的心思,庄氏并不知情。 赵瑾鸿这一读,便读到了中午。 赵芳兰提出要陪赵老夫人用膳,用完膳之后,让弟弟继续为赵老夫人读书,赵老夫人一听还要继续听赵瑾鸿念书,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人都不好了。 慌忙找了个借口,将庄氏母子三人支走了。 庄氏领着一双儿女回到院子。 庄氏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赵芳兰和赵瑾腾平日里都与赵老夫人不亲,今日瞧着他们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了。 庄氏忍不住斥道,“你们今天是故意的吧?” 第六十八章 闹事 赵芳兰立马大方承认了,“对,我们就是故意的!” 庄氏道,“你们为何要这样做!” 赵瑾鸿恼道,“昨儿个祖母罚娘站在檐下,害娘淋了一身雨,我们都瞧见了,祖母分明就是故意为难娘,娘每天去祖母院子里,并不是陪祖母说话,而是被祖母蹉磨!” 赵芳兰点头,接过弟弟的话,继续说道,“从今日起,祖母蹉磨娘一回,那我们便去给祖母念一回书!” 祖母是乡野出身,根本不懂四书五经。 她既听不懂,那听着便是折磨。 祖母折磨娘,那他们便折磨祖母。 以牙还牙! 再说了,他与弟弟这是尽孝,算起来,还得被赞扬。 因此,根本不用担心会影响名声。 庄氏没想到自己昨天被赵老夫人罚站淋雨的场面竟被儿女看见了。 愣了一下,庄氏问道,“那你们今日是常假,还是刻意请假的?” 赵芳兰有些心虚的小声道,“请假!” 赵瑾鸿也不作声。 他知道娘最在意他的学业。 娘也不是让他考取功名,娘希望他明事理,识对错,将来不要做糊涂人,干糊涂事。 庄氏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们竟如此不听话,为了这点小事,便不去上学,再说了,你们祖母是长辈,纵使她再不对,你们作为她的孙儿,不该对她使坏!” 赵芳兰不服气,“若祖母心善,我们也断不会对她使坏,是她先对娘使坏的!” “赵芳兰!” 庄氏冷声喝道。 她从未对女儿发过脾气。 但今天,儿女做出这种事,她不得不发脾气。 她今天若是纵容了儿女,那么,他们下回便敢做更出格的事,再一次次的纵容下去,品德必定败坏! 赵芳兰见庄氏发火了。 她吓的一愣,立马认错,“娘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下回再也不会了!” 赵瑾鸿也道,“娘,我也错了!” 庄氏的气这才消了一些,她缓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要责怪你们,我是不希望你们走歪,娘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娘只希望你们做个品行端正的孩子!” “娘,我们知道了!” 两姐弟一口同声道。 经过赵芳兰和赵瑾鸿这么一闹,赵老夫人好几日都不叫庄氏过去说话了。 庄氏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才有空在外接些绣活做。 前段时间天天被赵老夫人叫去站规矩,许多绣活都落下了。 庄氏这边刚消停了下来。 可另一边又出事了。 赵老夫人听着吵嚷声,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问刘嬷嬷,“外头在吵什么?这一天天的,还能不能让我消停会!” 刘嬷嬷出去外头问了之后道,“是二夫人和刘员外的小妾在吵!” 赵老夫人一听什么员外,什么小妾,便嫌恶的皱起了眉头,“一个员外的小妾也敢上咱们赵家来吵,这是反了天么?让人将她轰出去便是!” 刘嬷嬷道,“不能轰啊,那刘员外的小妾生的儿子,送来了咱们赵家念书,若是轰走了,是要退拜师钱的!” 赵老夫人一听,自然明白是轰不得。 只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说老爷怎么会将孩子送来什么赵家的家学学堂,原来这里竟藏了个狐媚子!”刘员外的小妾杨氏指着周锦绣,唾沫星子喷了周锦绣一脸。 周锦绣原本正上着课,突然闯进来一个打扮妖艳的少妇,指着她便破口大骂。 起先她还不知道此人是谁,直到一个学生站出来喊了声姨娘,她这才知道这个少妇是刘员外家的小妾。 便是那个孩子的亲娘。 周锦绣是读书人,大道理她不缺,但是面对杨氏这种市井泼妇,她还是略输一筹。 被人指着鼻子骂狐媚子,周锦绣也只是气恼道,“这位夫人,这里是赵家,我是赵家的二夫人,亦是这些孩子的女先生,你若是再诋毁我的名声,小心我报官!” 杨氏可不怕周锦绣,跳起来便吼,“你报啊,我看官差来了,是抓你还是抓我,什么女先生,我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过哪里有女先生,你能教啥?教人房中之术?还是教人怎么勾搭男人?” “我就说我家老爷怎会无端端的给孩子转学堂,原来是为了你这个狐狸精,怎么?赵将军满足不了你,需要我家老爷双管齐下?” 杨氏越说越不堪入耳。 周锦绣又羞又恼,气的一张脸通红,“来人,来人,将她赶出去!” “赶我出去是吧?那我就在你们赵府大门口喊,赵家二夫人就是个专勾引男人的贱货、狐媚子,打着开学堂的名义,其实是行淫贱之事……” 赵老夫人刚赶过来便听到这么一句。 她双眼发黑,险些晕了过去。 “住嘴,快住嘴!” 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赵家哪还有脸见人! 赵老夫人急步走了过去,狠狠瞪了周锦绣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锦绣平白无故的被杨氏泼了一身脏水,也委屈的不行,红着眼解释道,“我上课上的好好的,她突然闯进来,张口闭口便骂我是狐媚子!” 杨氏接口,“你就是狐媚子!” 周锦绣正要反驳,杨氏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拉过赵老夫人便唾沫横飞,“老夫人,你可要好好查查这个女人,我听说她是你们赵家娶进来的平妻,平妻是啥?不就是妾吗?一个妾还当自己是什么高尚的货色,指不定就是哪个勾栏里出来的,千人骑万人压的烂货!” 周锦绣什么时候听过这种混帐话?气的浑身发抖。 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便和杨氏扭打起来。 赵老夫人先是一愣,而后瞧见两人扯头发的扯头发,抓脸的抓脸,场面简直是不忍直视。 她连忙喊道,“快,快把她们分开!” 下人这才七手八脚的将杨氏和周锦绣分开了。 杨氏被抓破了脸,周锦绣也被杨氏扯掉了一大搓头发。 两人的样子与市井泼妇根本没区别。 赵老夫人这会只觉得祖坟冒黑烟。 她见杨氏还要冲上去和周锦绣打,冷声喝道,“你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 打坏了周锦绣事小。 败坏了赵家的名声事大! 万一将这些好不容易收回来的学生都吓跑了,那她怕是连西红柿鸡蛋汤都没得喝了。 第六十九章 长公主送来请贴 杨氏摸了一把脸上被抓出来的血。 她原以为周锦绣是读书人,铁定不会与她动手,却不曾想,周锦绣竟比她这个市井泼妇还凶狠。 竟将她的脸给抓破了好几道口子。 她狠瞪了周锦绣一眼,朝着赵老夫人伸出一个手指,“一百两,你们赔我一百两,不然今天的事没完!” 赵老夫人刚想说你怎么不去抢。 杨氏却像是摸透了赵老夫人的心思,冷哼一声,“你们不给也行,今天我在这里说的话,明天我铁定让全京城的人都听到!” 周锦绣怒道,“你以为你说,便有人信么?” 杨氏仰起下巴,“信不信无所谓,反正你的名声肯定是毁了!” “你!” 赵老夫人连忙扯住周锦绣,“行了,别说了!” 看杨氏这架势,赵老夫人就知道她是什么人。 市井泼妇,什么事做不出来? 杨氏若真到外头去宣扬,那赵家的名声就真的毁了。 怀安有个狐媚子的夫人,以后还怎么做人? 想到这里,赵老夫人只得一咬牙,“刘嬷嬷,去取一百两银子给她!” 谁能想到,这么大个府邸,公中帐上却只有三百两银子。 这三百两还是周锦绣前几日收学生的拜师钱。 眼下取了一百两出来,便只剩下两百两了! 赵老夫人的心都在滴血。 可为了赵家的名声,她只能忍了。 好不容易将杨氏这尊瘟神送走了,赵老夫人冲着周锦绣,没好气道,“你瞧瞧,你招回来的都些什么人,一个员外小妾生的孩子,你也教,若是传了出去,我们赵家的脸都丢尽了!” 周锦绣委屈。 当初将这些学生招进来的时候,赵老夫人可没说这话。 她还记得赵老夫人数银子数的双眼放光的样子。 眼下,出了事,赵老夫人便全怪在她头上。 有这么做人的么? 但周锦绣知道自己今时不同往日,断不能和赵家闹翻。 赵家人原先对她各种好,是因为忌惮她有个做平章政事大人的四叔,眼下知道是认错了人,她背后无所依仗。 若是与赵家闹翻,她无处可去。 即便舔着脸回到澄州,以叔伯的品性,是断不会再收留她。 她就只有流落街头的份! “母亲,这次是我识人不清,往后再招学生,我定会注意!”周锦绣压着心头的火,小声向赵老夫人认错。 赵老夫人走后,赵凝雪上前拉住周锦绣的手,“锦绣娘,这事不是你的错!” 方才杨氏闹的时候,赵凝雪吓愣了,杨氏那嘴,就像是吃了粪似的,说话难听极了,到后面还打了起来。 她亲眼瞧见锦绣娘被杨氏揪了一大搓头发下来。 锦绣娘的衣裳也被扯破了。 赵家虽不是什么清流世家,可府里人还是讲些礼仪的。 她从未见过杨氏那样的人,亦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之间吓愣住了。 更何况,她才八岁。 人小力微。 她就算冲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因此,方才她才杵着没动。 这会杨氏走了,赵凝雪瞧见周锦绣情绪低落,便上前安慰她。 周锦绣此时胸口怒意未消,听到赵凝雪的安慰,非但没有觉得心情好点,相反,她的心情更恶劣了。 想到方才自己被杨氏打的时候,赵凝雪就站在一旁看,根本没有上前帮忙,她便憎恶赵凝雪到了极点。 到底是别人的孩子,嘴上说着对她好,可真到了危难关头。 却躲的远远的。 说到底就是个白眼狼! 枉她之前还对她那么好,给她做好吃的,买东西讨好她。 心里虽憎恶赵凝雪,但周锦绣面上却换上了平日里温柔的笑容,“我没事,刚才有没有吓着你?” 赵凝雪瞬间觉得温暖极了。 锦绣娘不仅不怪她没上前帮忙,还反倒担心她被吓到。 锦绣娘对她真好! “没有,我刚才想上前帮忙的,但是弟弟拉住了我,所以我才没去,锦绣娘,对不起,我应该推开弟弟的!” 赵凝雪将锅都甩在了赵瑾腾的身上。 赵瑾腾一愣。 他何时拉住了姐姐? 刚想反驳,但接收到赵凝雪的眼神后,他果断闭了嘴。 周锦绣温柔的笑了笑,“锦绣娘不会怪你的,哪有娘会怪自己的孩子的!” 这话,一语双关! 赵凝雪立马就想到了江慈。 谁说娘不会怪自己的孩子。 她娘就要与她断亲! 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狠心,可见她娘是坏到骨子里了! 江府。 自打那日在云隐寺与苏行知和长公主碰过面之后,江慈便没再出门了。 她带着翠儿、小桃、小青等人,在院子里绣绣花、做做胭脂水粉,日子倒也过的清闲。 翠儿将新做好的口脂拿给江慈看。 是个桃粉色,抹在嘴唇上粉粉的、嫩嫩的,显得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江慈抹好之后,翠儿、小桃、小青都惊艳了。 “姑娘,您抹了这口脂走出去,外头的人定要以为您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呢!”小桃道。 小桃这话倒也不假。 江慈今年二十五了,可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 稍加打扮一下,如同未出阁的姑娘一样。 江慈被她逗笑了,“你们少恭维我,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 翠儿道,“姑娘,你整日研究这些东西是有用处吗?” 江慈点头,“是有些想法!” 她不可能待在江家一辈子。 父亲和兄长能容她,几位嫂子和侄儿呢? 与其看别人的脸色生活,她倒不如自谋生路。 堂堂正正的活。 正说着,下人来报,说是长公主送来了请贴。 江慈愣了一下。 她倒是知道长公主每年都会办春宴。 只是,长公主此人最重礼教。 她是和离之人,虽说和离有原由,但总归是名声坏了。 按理来说,长公主不该请她。 思来想去,江慈觉得长公主大概是看在欧阳宗先生的那副寒梅图的份上才请的她。 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去抛头露面。 但是,长公主身份尊贵,长公主的面子,她不能不给。 长公主送请贴,自然不止送给江慈一人,还有一张送到了邹氏手上。 邹氏知道长公主也给江慈送了请贴后,立马皱起了眉头。 “长公主这是糊涂了吗?一个弃妇她也请,也不怕被人笑话!”邹氏冷声道。 环翠被邹氏这话吓了一跳,赶紧跑到门口去看,好在外头并无人经过,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门合上,“夫人慎言,长公主可不是咱们能随意议论!” 邹氏自然知道长公主位高权重,不是她能议论的。 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从前也没觉得江慈多讨厌,不知为何,这次江慈和离归家之后,她怎么看江慈都不顺眼。 想到府里多了一个和离妇,她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心情差到了极点! 第七十章 不许再找江慈麻烦 尽管邹氏明白这层道理,但她还是觉得心里极不舒服,“不行,江慈不能去长公主府赴宴,她出去只会惹人笑话,败坏咱们江家的名声!” 说罢,邹氏起身便要去江慈的院子。 环翠急忙拉住她,“夫人,您不能去,若是让老爷和三爷知道,定要闹出矛盾来!” 环翠不明白夫人。 江慈和离归家,其实并没有碍着夫人什么。 可夫人却每日都找江慈的麻烦。 夫人好几次在三爷面前说江慈的坏话,被三爷严厉警告过。 她以为三爷警告了夫人,夫人定会收敛,却不曾想,夫人还不知悔改。 环翠自幼跟着邹氏。 她怕邹氏有一天会作茧自缚! 邹氏一把甩开环翠,“我现在不去,难道等她将江家的名声都败的一干二净了,才去阻止么?” “他们不在意江家的名声,我在意,我的钦阳在意,若不是因为江慈和离归家,钦阳和永昌伯府三姑娘的婚事怎会不成……” “夫人!” 环翠打断邹氏的话,“您明知道大公子的婚事不成,不是因为五姑奶奶,而是永昌伯府他们看上了程家……” 邹氏仍旧不承认,“那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我不能让她去长公主府丢人现眼,影响钦阳,影响江家!” 环翠拉也拉不住。 邹氏大步便往外走。 只不过还没走出门口,便被江沇堵了回来。 江沇面色阴沉的看着邹氏,“你要去哪里?” 邹氏没料到江沇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她有些措手不及,“我……我……” 江沇冷声道,“你是不是要去找江慈?” 邹氏被江沇的气势吓的直往后退。 她嫁进江家近二十年。 与江沇虽算不上恩爱,却也相敬如宾,江沇从未对她发过脾气。 眼下,她看着江沇阴沉沉的脸色,心中生出几丝害怕来。 环翠见状,连忙为邹氏开脱,“三爷,三夫人约了侍郎夫人去迎芳楼看戏饮茶呢,这会正准备要出门!” 江沇冷哼一声,“是吗?” 面对江沇的咄咄相逼,邹氏既害怕又心虚,还有一丝不甘。 她嫁给江沇近二十年,为江沇生儿育女,如今又操持着整个江家。 江沇应该念着她的好。 遇事,应该站在她这边。 可江沇不仅不向着她,还屡次帮着江慈打压自己。 她才是江沇的妻子。 江慈不过是个外人! 还是个名声败坏的外人! 江沇怎可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而与自己作对。 江沇太不尊重她了! 想到这里,邹氏一把推开拉住她的环翠,仰头看着江沇,“对,没错,我就是要去找江慈,她一个弃妇,本就不该掀头露面,如今她竟还要去长公主府,你可知长公主的春宴去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京城中的显贵,江慈去了,不过是给江家丢人,我是为她好,也是为江家好!” 环翠想捂邹氏的嘴,可为时已晚。 话已出口! 她劝告过邹氏多次。 她告诉邹氏,江慈不会一辈子住在江家,她迟早会搬出去,碍不了邹氏什么事,也坏不了江家的名声。 可邹氏就是不信。 江沇听言,脸色越发阴沉,“江慈是和离回来,她并不是弃妇,她去长公主府,是长公主亲自写请帖相邀,并不是她主动要去!还有,她从未给江家丢过脸!” 这些话,江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若是邹氏尚有理智在,便该知江沇在给她机会,给她台阶下。 可惜,邹氏不懂。 她只觉得江沇为了江慈,弃他们夫妻多年感情于不顾。 她厌恶江慈。 凭什么一个弃妇,却被人捧着。 而她作为江家的当家主母,为江家做牛做马,却要被江家嫌弃,还要被丈夫警告。 她不甘心,也不服气! “我就不明白了,赵怀安不过娶个平妻而已,她怎就闹到和离的地步,说到底,就是因为她善妒成性,心胸狭窄,容不得她人,才会落到如此地步!她为妻善妒,为母无情,她做的哪件事,没给江家丢脸?她如今回来江家,就是给江家招黑,她若是要点脸的话,她就该走的远远的,或是直接剪了头发做姑子,免得连累他人……啊!” “夫人!” 邹氏话未说完,江沇已是忍无可忍,一个巴掌重重甩在邹氏的脸上。 邹氏被打翻在地,捂着半边脸,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沇。 江沇此时已是气的双眼通红,他指着邹氏,“我若是再在你的嘴里听到半句对江慈不敬的话,休怪我不顾夫妻多年的情份!” 说罢,江沇一甩袖,大步离去。 邹氏见江沇走了,这才哭出声来。 环翠急忙将她扶起。 邹氏抓着环翠的袖口,“环翠,他什么意思?他难不成还想为了一个江慈,把我休了?我可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子,我为他生儿育女,我为这个家劳心劳力,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让江慈去长公主府,也是为江慈好,为江家好,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环翠对邹氏是既心疼又无奈,“夫人,奴婢劝您一句,五姑奶奶的事,您别管了,为了一个五姑奶奶伤了您和三爷的和气,值得吗?”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江家,为了钦阳!” 环翠摇头,“夫人,您好好想想,您针对五姑奶奶,真的是为了江家,为了大公子么?” 邹氏一愣,“环翠,连你都要站在我的对立面吗?” “夫人,我没有,我只是不希望夫人和三爷生嫌隙,夫人和三爷向来和睦,夫人切莫为了他人,而断送了自己的幸福呀!” 邹氏却一点都听不进去,“我和三爷之所以会生嫌隙,不是我的原因,是江慈,都是因为她,三爷才会误会我!” 环翠叹了一口,知道此时与邹氏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只得闭了嘴。 邹氏被江沇打了之后,虽没去找江慈,可心里却是不甘的。 她正烦闷着,江碟来了。 江碟是邹氏的女儿,在江府孙女辈中排行老二。 刚满十五,近来在相看人家,为来年议亲做准备。 “碟姐儿来了!”环翠喊了一声,招呼江碟坐下。 江碟一进来,便瞧见邹氏的脸色不对,脸上还有泪痕,她忙问,“娘,你怎么了?” 第七十一章 赶走江慈 邹氏见女儿进来,赶紧背过身将眼泪擦干净,“碟儿,你怎么来了?” 江碟道,“我听说爹和娘吵架了,便过来瞧瞧!” “到底是怎么回事?爹一向好脾气,娘怎会与爹吵架?”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爹发过火。 方才小果说爹和娘吵架了,她还不信,眼下瞧见娘这模样,她才信了。 “没什么,一点小事而已!”邹氏遮掩道。 她心里虽有怨气,却不想将这怨气过到女儿的身上。 江碟不信,“让爹发火的事,怎可能是小事,娘就告诉我吧,没准我还能帮娘!” 江碟最近在学治家。 可江家太平静了,她所学的东西,压根派不上用场。 因此,她一听说爹娘吵架就急忙赶过来了。 她此时脑子里众多猜测翻涌。 猜爹在外头养了外室,猜爹为了外室,要将娘休了赶出府去。 这些猜测非但没让她担忧,反倒让她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若是她能帮娘赶走爹的外室,那她往后便能赶走夫君的外室。 这般想着,江碟越发的不肯罢休,摇着邹氏的手臂,“娘,您快说嘛!快说嘛!” 邹氏原本心里就憋着气,这会又被江碟纠缠,一时脑热,就将江慈和离的事,添油加醋的说给了江碟听。 “爹竟为了小姑姑对你动手?” 江碟听完邹氏的话,声音瞬间就拔高了八度,叉腰站了起来。 虽说爹娘吵架的原由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起码这府里是有风波了。 既然有风波,那她所学的治家之道,就有用处了。 邹氏似是找到了知音。 自打江慈回来,江家所有人都帮着江慈。 连自己最贴心的丫环环翠,都时不时为江慈说话。 她感觉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 邹氏道,“可不是吗?你爹还说,若是我再敢对江慈出言不逊,便不顾夫妻的情份要处治我!” 江碟皱眉,“爹真是糊涂,小姑姑为了点小事就闹和离,原本就不对,爹不仅不教训她,竟还惯着她,这事,就是爹不对!” 关于江慈的事,江碟也听说了一些。 她和江慈的关系,原本就不亲厚,因此,江慈回来之后,她也就没有多加打听。 知道的也只有大概。 这会听了邹氏的话,她瞬间就将江慈代入了那些话本子里的白莲花小妾身上。 拈酸吃醋,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她磨拳擦掌,想拿江慈练手。 邹氏听言,越发的觉得只有江碟理解她,她哭诉,“可不是吗?若不是因为江慈和离回府,坏了名声,你大哥和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婚事怎会黄?” “你说什么?大哥和永昌伯爵府的婚事黄了?” 江碟震惊! 大哥和永昌伯爵府在议亲,她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她还听说准备过礼了。 江府虽也不差,但对比永昌伯爵府还是差了一点。 江家等于是高攀。 她还盼着借大哥和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婚事,提升身份。 相看人家,也有好处。 却不曾想,这么好的婚事,竟被江慈搅黄了。 邹氏见江碟反应很大,心里有些发虚,却还是点了点头,“对,永昌伯爵府听说咱们江家有个和离的姑娘,便拒了咱们,转头与程家议上了!” 江碟怒了,“这还了得,因为一个弃妇,坏了大哥的婚事,就算江家能容她,我也不能容她!” 江碟起身就走。 邹氏赶紧拉住她,“你上哪里去?” “我去找江慈!” 邹氏心情复杂。 她确实想收拾江慈,可方才江沇已经放了话,若她再去找江慈的麻烦,怕是江沇不会放过她。 她想到自己嫁进江家二十年,一直平安喜顺。 和江沇的关系也还不错。 若真因为一个江慈将这一切都毁了。 还真有些不值! “可是,你爹方才还说了,不许我们去找江慈麻烦!” 江碟一手甩开邹氏,“娘,你也太没用了,这里是江家,是我们的家,我们想让江慈住,她便能住,我们若是不想让江慈住,她就得走!” “可是你爹……” “爹他再糊涂,也能分得清轻重,我是爹的女儿,爹总不会因为一个江慈,将我赶出府去!” 邹氏一愣。 江碟说的没错。 江碟是江沇的亲生女儿,而江慈不过是个外人。 若是这事由江碟去说,即便做的过了,江沇也不能拿江碟如何。 江碟是他的女儿。 在他心中,肯定比一个和离归家的江慈重要。 这么一想,邹氏也就没有再拉着江碟,任江碟带着人去了江慈的院子。 江慈的院子里。 翠儿正带着小桃、小青在浇花。 这院子里久不住人,虽打扫过了,可到底缺少些生机。 她们便种了些绿植。 每日悉心照料着。 见江碟带人闯了进来,翠儿赶紧上前阻拦,“碟姐儿,您来看五姑奶奶么?” 江碟看着江慈的院子。 自打江慈和离归家之后,江碟还未来过她的院子。 今日一来才知道,江慈的院子远比她的院子好多了,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包括里面的花草树木,都比她院子里精贵! 祖父和爹果然偏心! 难怪娘会气成那样! 江碟一把推开翠儿,冷声道,“搬!将她的东西全都搬出去!” 几个婆子卷起袖子就去搬院子里的东西。 小桃、小青急忙上前阻止。 翠儿见来者不善,连忙去请江慈。 江慈听言,眉头微微皱起。 她以为来的会是邹氏。 却不曾想竟是江碟。 这让江滋对邹氏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江碟今年才十五,还不曾议亲,近来正在相看人家。 且不说江碟是小辈,一个未出闺的姑娘家,嚣张跋扈,多管闲事,若是传了出去,名声就毁了。 再想找个好人家,便难了。 她没想到,邹氏眼皮子竟如此浅,就因为看不起她和离的身份,不惜毁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我去看看!” 江慈起身走了出去。 外头搬东西的婆子见江慈出来,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到底是江家的五姑奶奶。 不是她们这做下人的能得罪得起的。 “姑娘,你看看她们!” 小青和小桃红着眼,委屈的向江慈告状。 江慈看了一眼搬东西的婆子,冷声道,“谁让你们来我院子里搬东西?” 婆子们不敢答。 江碟站出来,“是我,我让她们搬的!” 江慈自然知道是江碟让这些人搬的,她是故意这么问的。 江慈看向江碟,“你为什么到我院子里来搬东西?” 江碟理直气壮,“小姑姑,我为何来,你不知道吗?” “不知!” 江碟上前一步,冷哼,拿出她自以为的气势来,“我敬你是长辈,叫你一声小姑姑,江家收留你,也是看你可怜,可你却尽给我们江家招黑,不仅坏了我大哥的婚事,如今还要去长公主的春宴上丢人现眼,你可有廉耻之心?” 第七十二章 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江慈冷笑,“你娘就是这么同你说的?” 江碟道,“对,我大哥与永昌伯爵府的三姑娘议亲议的好好的,若不是因为你和离回府,坏了我们江家的名声,这桩婚事怎会毁?” “你之前在赵家时祸害赵家,就因为夫君娶个平妻,闹的要死要活,你的礼仪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光是想到咱们身上同样流着江家的血,我都觉得丢人。如今回了江家,你又闹得我们江家家宅不宁,依我看,你就是个灾星,是祸害,谁挨着你谁倒霉!” 翠儿气的浑身发抖,“碟姐儿,你快闭嘴!” 江碟却越说越兴奋,“怎么?不让我说?你们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就是个灾星,祖父和父亲是昏了头才会将你接回江家,依我看,你这种人,就该找根绳子吊死,或是剪了头发去做姑子!” 江碟得意极了。 说完便定定的看着江慈的脸。 猜想江慈听完这些话后,定要痛哭流涕,就像话本上写的那样。 江慈也看着江碟,江碟眼里的兴奋,她尽收眼底。 她突然觉得江碟幼稚的有些好笑。 尖酸刻薄的模样,竟和邹氏如出一辙。 她没有将邹氏放在眼里,江碟就更入不了她的眼。 江慈缓声道,“钦阳和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婚事没成,并不是因为我,而是永昌伯爵府早就看上了程家,这事你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还有,我和离是我的事,与江家没有任何关系,即便有,也不该由你来指责我,我上有父兄,我的过错自有他们定议,轮不到你这个小辈来说!” 江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目光越发的不善,“你胡说,我大哥就是因为你才会被永昌伯爵府退婚的,你这么说,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 江慈懒理她,“信不信由你!” 说罢,江慈也不再理会江碟,吩咐小青和小桃,“将东西放回原处,若是再有人闯进来,便用大棍子打出去便是,江家没有不知礼数的主子,更没有无矩规的家奴,若是有,也是败类,活该被打!” “是!” 小青和小桃立马将东西从婆子们的手上抢回来,放回原位。 江碟见江慈不仅不知悔改,还对她恶言相向,心中的那把火烧的更旺了。 她就不信,一个弃妇,她都收拾不了。 江碟拦住江慈,怒道,“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说大道理的,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安安份份待在这个院子里,哪也不许去;第二,搬出去,从此与江家脱离关系!你自己选吧!” 一个弃妇,能苟活一世,已是不错了。 难不成,她还想再度嫁人? 就算有人要她,江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江慈不想与她多废话,正要吩咐小青和小桃将她打出去,便见一人急匆匆的走来。 是江家的大公子江钦阳。 江钦阳今年十七,长相俊美儒雅,带着一股子书卷气。 他先是向江慈行礼,“小姑姑!” 江慈点头。 归家之后,虽见过江钦阳几次,可并不熟络。 江钦阳道了声,“碟儿自幼被母亲养的骄纵,胡闹了些,还望小姑姑别与碟儿计较,我这就领她回去,好好罚她!” 说罢,江钦阳拉着江碟便要离开。 江碟却是一把甩开江钦阳的手,“你这个蠢货,你知不知道你和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婚事没成,是因为她,我今日就是帮你讨公道来了,你不仅不帮我,还要罚我,你脑子坏了吗?” 江钦阳沉下脸来,“这些话,谁说的?” 江碟道,“是娘说的,娘总不会骗我!” 江钦阳皱眉。 母亲不仅骗了江碟,还利用了江碟。 近来母亲针对小姑姑的事,他也听闻了一些,只是没想到母亲为了对付小姑姑,连江碟的名声都不顾了。 江碟这般闹,若是传了出去,江碟就贯上了一个不尊长辈、性情骄纵的名声。 议亲时,定要受阻。 母亲属实是太糊涂了! 江钦阳道,“你若是还当我是你大哥,你便随我回去,我与永昌伯爵府的婚事没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自会与你解释!” 江钦阳给江碟留颜面。 毕竟是他的亲妹妹。 他不想看着妹妹被母亲带歪。 可在江碟看来,江钦阳就是帮着江慈。 江碟冷笑,“大哥非要在私底下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江钦阳道,“我行得正,坐得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既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就在这里说!” 江钦阳没辙,只好说道,“我与永昌伯爵府的婚事之所以没成,是永昌伯爵府看上了比咱们江家更有权势的程家,想与程家结亲!” 江碟一愣,“大哥,你不会是为了帮小姑姑,故意骗我的吧?” 江钦阳冷声,“你说呢?” 江碟看着江钦阳那坚定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便知道是真的。 这些事,她不知道。 她是待家闺中的女子,家中人不想她在出嫁前惹上是非,因此,没有告知她。 眼下知道大哥与永昌伯爵府的婚事没成,并不是江慈造成的。 江碟仍旧不服气。 她眼神闪了闪,而后看向江慈,“即便我大哥的事与你无关,但你和离回江家,总归是坏了名声,我娘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弃妇,就该一辈子关在院子里,哪也不许去,免得让家族蒙羞!” 说罢,江碟转身就跑出了江慈的院子。 江钦阳面色沉冷的看着江碟的背影,心中失望极了。 他一早就同母亲说过,教育子女,应以纯善为先。 可母亲却始终记不住。 江钦阳回过头,歉疚的朝着江慈一拜,“小姑姑,对不住,江碟今日所作所为,我一定会告知父亲,这事,必定会给小姑姑一个交待!” 江慈原本想说不用。 毕竟,她从未将江碟放在眼里。 但江钦阳却没给江慈说话的机会,转身就朝着父亲江沇的院子去了。 没过一会,便传来了江沇开祠堂,令江碟罚跪三日的消息。 翠儿听了,直呼解气。 “江家世代清流,老爷最是明事理,老夫人生前也最是和善,大姑奶奶和几位爷都是品性极好之人,偏三爷娶了邹氏这朵奇葩,真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恶心!” 小桃道,“这下好了,有三爷为姑娘您撑腰,三夫人和碟姐儿定是不敢再向您发难了!” 江慈想的却是相反。 三兄为她出了这个头。 邹氏和江碟自是不会怨三兄,她们怨的只会是她江慈! 第七十三章 赵凝雪来了 江碟被罚跪祠堂后,邹氏母女总算消停了下来。 次日,江慈正在挑赴长公主府春宴的衣裳,下人来报,说是赵凝雪来了。 “姑娘,您若是不想见,我去打发她走就是!” 翠儿见江慈不说话,转身便要出去打发赵凝雪。 江慈拉住她,“让她进来吧!”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真要断情绝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也好奇赵凝雪今天来找她所为何事。 毕竟,当日在赵家,赵凝雪可是为了周锦绣,头一个要与她决裂之人。 赵凝雪被下人领着,进了江府大门,朝着江慈的院子走去。 她一路走,一路看。 只觉得江府大的离谱,处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游廊画壁。 雅致的像是画出来的似的。 江府的下人也好多。 奴婢们身上穿的衣裳比她这个赵府的小姐还要好。 爹总说江家式微,她以为江家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内里也穷酸狭窄。 却不曾想,江家比赵家豪华了不知道多少倍。 娘也真是的。 江家这么大,这么豪华有钱,娘居然不告诉她。 还从不曾带她来江家走动。 她若是知道江家又大又有钱,定不会听爹的话,不来江家。 这般想着,赵凝雪来到了江慈的院子。 江慈原本是江家最小,也是最得宠的孩子,自小就锦衣玉食,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极好的。 因此,江慈的院子也极大极好。 比起赵家的那个小院子,江慈如今住的院子可谓是奢华。 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都是稀有品种。 赵凝雪连见都不曾见过。 只知道花美、草美,连树都美。 “赵三姑娘,你在小厅中稍等,我家姑娘马上过来!” 翠儿不再叫赵凝雪为雪姐儿,而是改叫赵三姑娘。 关系拉的远远的。 她让人备了几样茶点上来。 赵凝雪看着那几叠精美的点心,捏起吃了一个,入口香甜,比周锦绣做的那些糕点好吃多了。 她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正当赵凝雪又伸手去拿的时候,江慈来了。 她急忙将手收了回去,生怕江慈觉得她在赵家过的不好,来江家讨食了。 赵凝雪起身唤了一声,“娘!” 偷偷打量。 发现娘非但没有憔悴,反倒比在赵家时脸色更好,人也更美了。 连带着穿衣打扮都更有贵家女的气质。 她瞧着娘身上穿的那身衣裳,虽素雅,但瞧着高档又美丽。 再反观自己。 一身旧衣! 自打娘离府后,她便再没有添过一件衣裳、一个首饰。 不止没添,之前娘为她置办的首饰还被小姑姑拿了不少去。 如今哪里还像个贵家千金? 看着连江家的奴婢都不如。 江慈淡淡的应了一声,“你找我有事?” 赵凝雪挤出一个笑脸,“我就是想来看看娘,知道娘过的好不好,眼下瞧着,娘过的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江慈听言,垂下眼睑。 赵凝雪是她的孩子,她怎会不知道赵凝雪心中所想? 赵凝雪不会有这般好心。 但江慈没有戳穿她,“你有心了!” 赵凝雪瞧着江慈的脸色,见她脸色柔和,并没有当初要和自己断亲时的冷漠,她总算是放心不少。 毕竟是她的亲娘。 心里定然还是有她的。 即便没有,娘也不会蠢到与她为敌吧。 娘是弃妇,年岁也不小了。 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嫁人了。 说到底,娘还要靠她和弟弟养老送终呢。 若真和她断亲了,娘就等着孤独终老,无子送终吧! 想到这里,赵凝雪多了几分底气。 原本难以启齿的话,似乎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赵凝雪道,“听说你与长公主关系不错!” 江慈邹眉,“你听谁说的?” 赵凝雪见江慈没有直接承认,心中有些不悦。 “我前几日亲眼瞧见你和长公主一同去云隐寺上香,你们有说有笑,很是要好!” 江慈脸色微沉。 她看着赵凝雪,似乎猜到了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所以呢?” 赵凝雪不满道,“你与长公主认识,为何之前不与我说?” 小姑说的没错,做父母的都该为自己的儿女打算。 既然娘与长公主交好,就该帮她和长公主的女儿婉宁郡主搭上线。 锦绣娘说,若是她能和婉宁郡主做朋友。 那她便比一般的千金要高贵。 京城中,谁也不能看不起她。 江慈解释,“我之前与长公主并不认识,自然没什么好说!” 可赵凝雪却不信。 只觉得江慈是不肯帮她,才故意这样说。 “我那天都亲眼看见了,娘就别骗我了!” 赵凝雪道,“你明知道我想与长公主的女儿婉宁郡主交朋友,却从不告诉我你和长公主认识,有你这么做娘的么?” 江慈低头喝了一口茶。 记起赵凝雪曾在一次宴会上有幸见过婉宁郡主一次。 过后,赵凝雪便说,若是能与婉宁郡主做朋友该多好。 她问赵凝雪为何想与婉宁郡主做朋友。 赵凝雪却道,婉宁郡主身份高贵,与之做朋友,很是风光。 若赵凝雪心思单纯点,她自然会帮。 可她分明就是为攀附权贵。 她怎能帮? 帮她便是害她! 江慈道,“我与长公主并不熟,你找错人了!” 这话,也并不是骗赵凝雪。 她与长公主只见过一次,长公主这次邀她参加春宴,也是看在欧阳宗的那幅寒梅图的面子上。 若非要说有什么交情的话。 也只能算是泛泛之交。 说罢,江慈起身便要离开,“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赵凝雪见江慈不仅不帮她,竟还赶她走。 她心中怨念横生。 急忙道,“你骗人,我那天见你们手挽着手,有说有笑,你分明就与长公主交好,你不过是不肯帮我,不愿见我好罢了!” 若是与长公主交好的是锦绣娘,锦绣娘一定会帮她! 说到底,娘就是对她不好,不疼她! 江慈懒的与她废话,“随你怎么想!” 赵凝雪见说不动江慈,急忙换了一个说法,“你不肯帮我与婉宁郡主交朋友就算了,三日后长公主府的春宴,你带我去总行了吧?” “不行!”江慈想也未想,脱口而出。 江慈看着赵凝雪。 不过短短半年,赵凝雪已不是当初的赵凝雪。 如今的她,将贪婪和爱慕虚荣都写在了脸上。 一切都回不去了! “你!” 赵凝雪被江慈气的不轻,“你凭什么不帮我?你可是我娘,都说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可见你的心肠有多毒,比老虎还毒!” 这话,说的难听。 江慈虽早有准备,却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她冷声道,“你别忘了,你当日可是口口声声说要与我断亲,既然已断亲,那我们便是陌路人,我凭什么帮你!” 第七十四章 赴宴被拦 赵凝雪哑然。 她当日说那些话,不过是吓唬江慈。 却不曾想到,江慈竟记在了心上。 赵凝雪只觉得难堪极了。 她今日就不该来江府。 更不该期望她娘会变好! 赵凝雪怨毒的瞪了江慈一眼,“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喊着求我认你!” 等着瞧吧。 娘一个弃妇,江家不会收留她一辈子。 她始终还是要靠自己和弟弟。 到时候,她便要问问娘,当初不肯帮她之时,可曾想到今日的下场! 赵凝雪从江慈的院子里跑了出去。 翠儿想去追。 江慈却道,“由她去吧!” 翠儿叹了一口气,想起赵凝雪之前乖巧的模样,不由的婉惜,“雪姐儿之前一直乖巧听话,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我心里难受!” 江慈听言,也叹了一口气。 翠儿难受,她又何偿不难受? 可赵凝雪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会听她左右的小孩了。 她说的越多,赵凝雪便越发憎恶她。 往后赵凝雪会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一头,赵凝雪跑出了江慈的院子,便被一名丫环拦了去路。 “赵三姑娘,我家姑娘有请!” 赵凝雪被人拦了去路,自然没好气,恼道,“你家姑娘又是谁?” 丫环道,“江碟,江家二姑娘!” 赵凝雪这会对江家所有人都没有好感。 她只道江家所有人都和江慈一个德性,必是来训斥她的。 因此,她没有理会丫环,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丫环却道,“赵三姑娘不是想去长公主的春宴么?若是我家二姑娘能帮忙呢?” 赵凝雪的脚步顿住。 思索片刻,便随丫环去了江碟的院子。 …… 三月二十九,春日宴。 “姑娘,不是我吹,就您这容貌,去到长公主府的春宴上,定艳压群芳,叫京城的一众贵女们都暗然失色!” 翠儿一边给江慈梳发髻,一边感叹。 说着说着,她又觉心酸。 姑娘大好年华嫁进赵家,为赵怀安生儿育女,丝毫没有因为赵怀安农户出身而有所嫌弃,可赵怀安一朝得势,便卸磨杀驴。 眼下虽从赵家脱身出来。 可姑娘却担上一个弃妇的名声。 光是想想,翠儿都替江慈难受。 江慈笑道,“我今日去长公主府,可不是为了艳压群芳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江慈将头上的几个名贵的珠钗摘了下来,只斜插了一支梅花钗在发髻上。 “太素了!”翠儿哭笑不得。 姑娘选的衣裳已经够素了,头上若是不多簪几支珠钗,哪里像是一府贵女? 江慈却不以为意,“就这样!” 翠儿犹豫了一下道,“姑娘,长公主府的春宴,定很多人参加,若是有人说三道四,姑娘千万别放在心上,就当是猫叫狗叫!” 江慈自然知道翠儿指的是什么,笑道,“总要出去见人的,好听的话,我听着,不好听的,我便全听耳聋了!” 翠儿瞧着江慈神情轻松,便知江慈是真的看开了。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咱们出发吧!” 今日的长公主府可谓是热闹非凡,一辆接一辆的马车接踵而来,各路官员皆携妻带子相继入内。 虽说这春宴,长公主每年都办。 可来参加的人却是一年比一年多。 京城名门贵族削尖了脑袋也想要挤进来的地方。 赵怀素扶着赵老夫人下了马车,问随后下来的赵凝雪,“你确定我们真能进去?” 赵凝雪信心满满的点头,“你放心吧,不会有差错!” 赵怀素虽不信赵凝雪。 但她太想来参加长公主府的春宴了。 自打被齐家拒了之后,她的婚事便搁置了。 早前还有几家不起眼的人家上门提亲。 可江慈和离后,便再无人上门。 娘也托了媒人去找,可媒人找的不是歪瓜裂枣型,就是家中穷酸型。 偶尔有一两个还算顺眼的,最后男方听说是赵家的姑娘,都避之不及。 她自诩相貌出众。 那些人凭什么看不上她? 她偏要嫁个家世显赫的夫君,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啪啪打脸。 长公主府的春宴,便是最好的相看机会。 来此赴宴的,非富即贵。 就算闭着眼睛抓一个,都比她相看的那些歪瓜裂枣强。 赵老夫人看着长公主府高大的朱漆大门,看着一个个打扮贵气的官眷命妇,忽的,心生自卑,脚下犯了怯。 她本不想来,是赵怀素硬拉着她来的。 说是若有合适的男子,也好现场相看。 赵老夫人这才来了。 赵怀素的亲事不顺,她也很是头痛。 若是今日能在长公主的春宴上觅得良婿,那是最好不过了。 “母亲,咱们快些进去吧!”赵怀素道。 赵老夫人这才忍着强烈的不适,随着众人一块进了公主府。 其余人,门房都是瞧上一眼便放行。 可轮到赵家人时,门房直接将人拦了下来,“你们是哪家的?受何人相邀?” 赵怀素忙道,“我们是赵府的,受长公主相邀前来!” 门房不信,“可有请贴?” 赵怀素自然没有。 低头去看赵凝雪。 赵凝雪也没料到门房会拦下她们,这会也是傻了眼了。 门房瞧着她们的表情便知她们并没有请贴,原本还客气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没有请贴不得入内!” 赵怀素不死心,“可我们真的是受长公主相邀,你就放我们进去吧!” 门房冷眼看着赵怀素。 像赵怀素这种,千方百计想混进春宴的人,多了去了。 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赵怀素算老几? 长公主府的门房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见赵怀素三人不依不饶,立马拿起了家伙事,“你们走不走?再不走,休怪我们不客气!” 这边的动静,立马引吸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纷纷停下看热闹。 有人认出了赵家祖孙三人。 “这不是前些日子为了娶平妻,而与正妻和离的赵怀安赵将军的母亲、妹妹和女儿么?” “赵老夫人这是花儿媳的嫁妆花的不过瘾,这会又来蹭长公主的春宴么?” “什么?花儿媳的嫁妆?” “可不是吗?你们瞧瞧她们几人身上穿的,还是江氏衣坊的衣裳呢,可见平日里尽占江氏的便宜了!” “啧啧啧,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听言,急忙去捂衣裳上的标志,可为时已晚。 赵怀素觉得丢人极了。 不仅进府被拦,还要被人笑话。 她狠瞪了赵凝雪一眼,“都是你干的好事!” 赵凝雪也很委屈。 江二姑娘明明说万无一失的…… 果然,江家的人都是坏种! 和她娘一样! 她是脑子坏了,才会信江家人的话! 祖孙三人被人指的抬不起头来。 赵老夫人哪还有脸待下去? 她一把年纪了,竟被长公主府的门房赶了出来。 面子、里子可谓是丢尽了。 “还站着做什么?等着被人打么?回府!” 赵怀素虽不甘,却也知道长公主府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低下头,挽起赵老夫人的胳膊就准备离开。 正在这时,江碟挽着母亲邹氏走了过来。 第七十五章 唱戏 邹氏一过来,便亲昵的拉住了赵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您可还记得我?” 赵老夫人抬头看着邹氏。 并没有认出邹氏是谁来。 赵凝雪弱弱的喊了一声,“三舅母,二表姐!” 可眼神看向江碟时,却满是怨毒! 若不是江碟说长公主府的门房不会拦她,她是断不会叫上祖母和小姑一块来的。 还被人赶出来。 害他们丢人现眼! 江碟是存心想看她笑话吧? 赵老夫人听了赵凝雪的称呼,这才回过神来。 认出眼前人是江家的三夫人邹氏。 江慈的三嫂。 赵老夫人瞬间觉得尴尬不已。 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邹氏,十分热情,“老夫人也来长公主府赴宴?那咱们一同进去吧!” 说罢,便挽起赵老夫人的胳膊往长公主府走。 赵老夫人想说不是,可邹氏已经挽着她走到了府门口。 门房拦人。 邹氏道,“赵老夫人是跟我一道的,你们若是要拦,把我也拦在门外好了!” 门房立马退到一边,“不敢!” 邹氏是平西王妃的侄媳妇,平西王妃又是长公主的至交,他们可不敢拦邹氏。 邹氏料定了他们不敢拦,拉着赵老夫人,带着赵怀素和赵凝雪,大摇大摆了进了长公主府。 赵老夫人狐疑的看了邹氏一眼。 江慈与怀安和离。 按理说,江家人应该是恨赵家人才是。 可邹氏却满面笑容,还带她们进了长公主府。 在不知邹氏有什么企图之前,赵老夫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以免被对方抓住把柄,好处没占着,却惹一身骚! 邹氏又岂会不知赵老夫人的想法? 她拉着赵老夫人在一处凉亭中坐下。 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邹氏便提起了江慈。 一听到江慈的名字,赵老夫人和赵怀素都忍不住僵了僵身子。 她们今天来长公主府是来相看郎君的,可不是来和江家人掰扯是非对错的。 更何况,江慈和离一事,原本就是赵家理亏。 若是在这里被揭穿。 那赵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赵怀素也休想再嫁入好人家! 赵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起身,“江三夫人,老身突然想起约了人,就先行告辞了!” 邹氏哼笑一声。 她还以为赵家人有多蛮横,逼得江慈连一对儿女都不要了,也要离开赵家。 却没想到,竟都是些纸老虎。 邹氏道,“赵老夫人也太过仁厚了,儿子娶个平妻,儿媳便要和离,也就只有赵老夫人能咽得下这口气,若是换了是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赵老夫人愣了一下,回头去看邹氏的神情。 见邹氏对她并没有怨恨,眼中藏着一丝嘲讽之色。 她突然明白了! 邹氏与江慈不和! 说来,自古姑嫂便不和。 更何况,江慈还是和离归家的弃妇。 邹氏怎能容她? 赵老夫人似是突然找到了知音,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赵老夫人瞬间将邹氏当成了至交好友。 赵老夫人也不急着走了,坐下叹了一口气,满面哀伤,“江慈嫁入赵家九年,我待她比亲生女儿还亲,我怀安也对她极好,九年来,除了她,身边连个丫环都没有,试问哪个男人能做到?这次怀安娶平妻也是迫不得已,是为救人!” “我那新儿媳也是个命苦的,被叔伯卖给七十岁老翁做续房,我儿看不下去,出手相救,这才被迫娶了她!可江慈不仅不理解,竟还闹的我赵家家宅不宁,最后竟抛下一双儿女,和离出府,江三夫人,你为我评评理,究竟是谁对谁错?” 邹氏故作震惊,“事情竟是这样!老夫人,这些话,你为何不早说?” 赵老夫人抹了抹眼角,满目心酸。 这表情却也不是装的。 她如今是真的心酸。 自打江慈离府后,她便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吃,吃不饱;穿,穿不暖。 出门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赵老夫人道,“江慈巧舌如簧,我说不过她,谁叫她是尚书府千金,而我们赵家只是小门小户,她欺负我们,我们都习惯了!” 邹氏拍桌子,“江家向来最讲规矩礼仪,却不曾想,竟教出个这样的孽障来!” 赵怀素眼珠子转了转,插嘴道,“江慈平日里对我们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她的所作所为,便是连她的儿女都看不过眼。” 赵凝雪想起江慈对她的态度。 她都亲自跑到江府求她了。 可江慈却丝毫没顾念母女之情,一口就回绝了带她去长公主府赴宴的请求。 赵凝雪心中怨念横生。 咬着牙道,“对,我娘不仅不敬婆母,欧打小姑,还因为一点小事,要与我和弟弟断亲,她只要有一丁点不如意,便要闹的全府不得安宁,我娘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江氏竟这般可恶?” 旁边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问道。 赵老夫人抬头一看,发现,原本只有她们五人的凉亭,此时竟聚满了人。 她心下一惊。 那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让许多人听见了? “上回赵怀安娶平妻之时,我也去了,我瞧着江氏,也不似这般蛮不讲理之人!”有人提出了质疑。 赵老夫人立马矮了一截。 上次的事,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也让赵家丢尽了脸面。 她恨不得全世界都忘了周锦绣进门的那一天。 况且,她方才说的那些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只要一、两个知情人站出来一说,便能揭穿她的谎言。 但是! 邹氏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嫁进江家的时候,我那小姑子还小,人看着也不坏,我也断是没想到她嫁进赵家竟会如此跋扈,我作为她的三嫂,也没有好好管教她,让她做了那么多错事,如今还和离回府,给我江家招黑,真是家门不幸啊!” 江碟赶紧补上,“可不是吗?就因为丈夫要娶个平妻,便闹到和离的地步,也没谁了!她不仅抛夫弃子,她回到我江家,还搅黄了我大哥的婚事,我和我娘看不过去,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便闹到祖父和爹的面前去,爹也不问原由,便将事情怪到我和我娘的头上,我和我娘真是有苦难言啊!” 第七十六章 打死这个白眼狼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的话,大家都不信。 但是邹氏和江碟可是江家人。 邹氏是江慈的三嫂,江碟可是江慈的亲侄女。 她们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再说了,便是江慈的亲生女儿赵凝雪,都指责她自私自利。 这般说来,江慈是真的坏。 “那天在赵家,我见她说的有理有据,我竟还信以为真!”刘夫人道。 赵老夫人擦了一下眼角,“她向来能说会道,我们赵家都是老实人,没有她那花花肠子,编不出什么惊世骇言来,但我们赵家人都对得起天地良心,也从未亏待过她半分,我们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 站在人群后头的侍郎夫人冷眼看着满脸哀戚的赵老夫人以及邹氏! 邹氏是她的大姑子。 她平日里喊邹氏一声大姐。 若不是看在邹氏是丈夫的亲大姐的份上,她是绝不会与邹氏来往的。 邹氏的品行,她厌恶得很。 邹氏作为出嫁女,经常回娘家。 每次回来,都搞的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对待娘家尚且如此。 何况是江慈这个和离归家的小姑子! 侍郎夫人心中恶寒,却又不知如何帮江慈说话。 毕竟,她与江慈非亲非故,即便说了,也没有信服力。 有人道,“难怪之前听说江家的大公子和永昌伯府三姑娘在议亲,近来又没有消息了,竟是黄了!” “家中有个德行有失的小姑,永昌伯府怎放心将姑娘嫁进来?” “说起来,这江慈还真是害人不浅啊!”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在心中暗笑。 江慈和离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 她们倒要看看,江慈的名声坏了之后,往后还怎么做人! 江慈总有一天会痛哭流涕的求着她们让她进赵家的大门! 是的! 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五人五张嘴,唾沫横飞、添油加醋的搬弄是非。 在赵家三祖孙以及邹氏母女的合力推动下,江慈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什么自私自利、嚣张跋扈、冷血无情、恩将仇报……几乎所有不好的词都在江慈的身上过了一遍。 几名原本观望着,想给江慈牵线搭桥的妇人,听完后便打了退堂鼓。 若江慈真如赵家和邹氏母女所说的这般。 那她们是万万不敢牵线的。 世家大族,最重礼仪。 是断容不下不仁不孝,又善妒自私之人。 免得娶回去,害人害己。 长公主和苏行知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一些。 苏行知气的脸色通红。 也顾不得这里是长公主府,拔开人群便冲上前与五人理论。 “你们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了你们的嘴!” 苏行知上前才看到,赵凝雪竟也在其中,并且和赵老夫人、赵怀素站在一块! 由此可见,她是站赵家那一队的。 苏行知瞬间明白了江慈和离时为何没有争取带走两孩子。 原来竟是两白眼狼! 尤其是赵凝雪! 还有邹氏母女。 她们身为江家人,不维护江慈就算了,竟还帮着赵家这群败类诋毁江慈。 简直不是人! 苏行知的目光落在赵凝雪的身上,瞪赵凝雪,“你受你母亲的生养之恩,却在人前如此诋毁她,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江慈之前有多疼赵凝雪,苏行知怎会不知? 却不曾想,八年的生养之恩,却敌不上一个只认识半年的介入者。 光是这般想想,苏行知都替江慈痛心! 她似乎到这会才明白江慈为何坚决要和离! 赵凝雪被苏行知的气势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但一想到江慈偏心弟弟,并且拒绝带她来长公主府的春宴,她便怨念横生。 娘确实生养了她。 但天底下的娘,不都该如此么? 算什么恩? 再说了,她也没有诋毁娘。 她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娘确实是自私自利的人,为了独占爹,容不下锦绣娘,与祖母和小姑闹的天翻地覆,和离之后,更是将所有嫁妆都带走了。 害赵家每日吃糠咽菜。 祖母因此都消瘦了不少。 自己和弟弟正在长身体,每日也吃不上什么营养。 锦绣娘还得收学生,教书。 她瞧见锦绣娘房里的灯到半夜都没熄。 有几次端了糖水过去,都瞧见锦绣娘在备课。 锦绣娘为了赵家,身子都快累垮了。 这一切,不都是娘的错吗? 若是娘肯宽容大度点,赵家何至于此? 想到这里,赵凝雪仰起了下巴,“我没错,错的是娘,娘心胸狭窄,善妒成性,自私自利,她和离出府倒是快乐了,她可曾想过我和弟弟的名声和处境?有个德性有失的娘,我将来定说不上好人家,弟弟将来考取功名,定也有影响,这一切都怪谁?都怪娘!” 苏行知愣住。 她属实没想到,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说出这些话来。 她气的想撕了赵凝雪的嘴。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赵凝雪却道,“无人教我,但我长了眼睛,我会看,我看到的就是这样,是娘坏,是娘自私,我没错!祖母和小姑也没错!锦绣娘更没错!” 苏行知气的胸口都要胀开了! 若这是她的孩子,她直接打死! “赵凝雪,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娘不舍得打你,我舍得,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赵凝雪吓的直往赵老夫人和赵怀素身后躲,“祖母、小姑,快救我!”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立马将赵凝雪护在身后。 赵老夫人道,“王妃,雪姐儿年幼,即便说了什么得罪了王妃,还请王妃看在她年幼的份上,别与她计较!” 嘴上虽这样说。 但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心里却乐开了花。 赵凝雪不愧是赵家的人,说的太好了。 句句诛心。 她们倒要看看,旁人听了赵凝雪的这番话后,还会不会帮着平西王妃,帮着江慈! 江慈不是很清高么? 宁愿抛夫弃子,也不肯让丈夫娶平妻。 她们倒要看看,江慈被全京城的人当成过街老鼠后,她会是什么个下场! 光是想想,赵老夫人和赵怀素便兴奋不已。 邹氏和江碟也在心中偷着乐。 有了这一遭,江家还有什么理由将江慈留在府上! 老太爷江致最重名声,江沇也是个守礼的读书人。 定不会为了一个江慈,坏了江家的百年清誉。 还有江慈! 若她还有一丝廉耻之心,便该主动搬离江家,走的越远越好! 第七十七章 江慈来了 “让开,我今天非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可!” 苏行知气急败坏,已然失了理智,上前便要推开赵老夫人去打赵凝雪。 长公主见状,连忙拉住她,“行知,你冷静点,别冲动!” 苏行知道,“你叫我怎么冷静?她们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空口白话,便要坏江慈的名声,我断不会容她们这样做!” 长公主很理解苏行知此时的心情。 别说是苏行知了,便是她听了她们说的那些话,心里都极度不舒服。 她虽和江慈只见过一面,可却对江慈颇有好感。 江慈知书达理,无论是谈吐还是礼仪,都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她不相信那样的人,会做出有违常理之事。 长公主拍了拍苏行知的手背,冷眼看着邹氏母女和赵家祖孙,“本宫办春宴,是为了开心,并不是让你们来诋毁她人清白,你们在本宫的春宴上闹事,意欲何为?” 长公主到底是长公主。 身上的气势,不是常人能比的。 一句‘意欲何为’,立马将众人震慑住了。 赵家祖孙惶恐的低下头去。 她们再愚蠢也懂这句话的含意。 长公主这是维护江慈。 她们若是再继续说下去,就是与长公主作对。 以赵家如今的处境,是万万不敢得罪长公主的! 邹氏母女虽也悚长公主,可江家到底是百年世家,家主江致未辞官之前是正三品尚书,再加上有个做太傅的外祖父。 邹氏母女便显得有底气多了。 江碟道,“公主误会了,我们并没有闹事,更没有诋毁他人清白,我们不过是就事论事,长公主不会是连句真话都不让我们说吧,若是这样,那我们闭嘴好了!” 长公主被江碟的话气笑了。 一个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但凡是个人都该明白。 可江碟却不知,她在诋毁江慈的同时,亦是在诋毁她自己。 她已到相看的年纪。 但凡有点脑子,都恨不得将家中丑事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可她倒好。 不仅不藏,还要大肆宣扬。 怕是今日过后,京城中但凡讲点礼仪廉耻的人家,都不会与她相看了。 长公主哼笑一声,并不被江碟的话左右,“本宫给你个机会澄清方才所言事实,若你肯澄清,本宫可保证,你今日所作所为,并不会传出去;可若你仍旧胡言乱语,搬弄是非,本宫也不会阻止你,只希望你日后不会后悔今日行径!” 邹氏已听出了些眉目。 她们母女的目的只是要坏江慈的名声。 可坏江慈名声的方法却不止这一种。 若是因此,也将江碟的名声搞坏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江碟未出嫁,名声坏了,那可是毁一辈子的事! 邹氏惶惶然,想阻止江碟继续下去。 却不曾想,江碟丝毫没将长公主的话听进去,她道,“谢长公主提醒,我所言句句属实,没什么要澄清的,江慈之所以会和赵怀安和离,是她善妒不容人,就连赵家老夫人和赵姑娘都被江慈欺负怕了,我们江家人,从来都是帮理不帮亲,我绝不会因为江慈姓江,便不分青红皂白的坦护她,我不会,我娘不会,我相信我爹和祖父亦都不会!” 众人听的江碟说的大义凛然。 皆信以为真。 江家原本就是清流世家。 在京城中的名声极好。 至今为止,除了江慈,还未听过江家任何流言。 江碟是江慈的亲侄女。 同是一家人。 又没有深仇大恨,江碟没有理由诋毁江慈的名声。 “若江二姑娘所言是真的,那江慈便不该留在江家!”刘夫人道。 今日来赴长公主府春宴的人,大多都是朝廷命官及其家眷,骨子里都带着傲气,最是看不起那些品德败坏之人。 听了江碟的话。 大家也顾不得长公主是站在哪一边的,皆指责起江慈。 “先是和离,之后又害娘家大侄子没了婚事,若世家妇都学她那般作为,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江家都是读书人,出了江慈这样的孽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江三夫人,你该将此事禀告江尚书,请江尚书将她逐出府去!” 邹氏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江家的女儿,我的小姑子,若要将她赶出府去,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只盼着她能安分守己,少些出门,不给家中添乱,我就满足了!” 刘夫人道,“江三夫人,你也太仁慈了,她只要一日在江家,便会给江家添一日乱,你若是顾念亲情不好说,我们都愿意帮你去说!” “京城就这么大,江慈起了和离的先例,若是世家女都一一效仿,那岂不是家家自危?” 谁家府里没点糟心事? 谁家的老爷们不纳个妾,养个通房啥的? 若是人人都像江慈这般,丈夫纳个妾,便闹和离,和离后,又回到娘家,祸害娘家,那岂不是家家都不得安宁? 刘夫人也是有儿有女的人。 她主张儿子多纳妾。 替家族开枝散叶。 因此,最是痛恨江慈这般小肚心肠的女子。 被刘夫人这么一说,其余夫人也都醍醐灌顶。 是啊,可不能让家中儿媳学江慈这般作为。 因此,不少人都表示愿意帮邹氏向江尚书说明情况,让江尚书将江慈赶出江家! 眼看着目的达成。 邹氏表面装着为难,“如此,那便多谢几位夫人了……” 心里却乐开了花。 赵家祖孙三人也是一阵畅快。 江慈就要被江家扫地出门了。 这正是她们做梦都想看到的场面。 等江慈被赶出江家的那一天,她们一定要亲眼看看江慈的下场。 看看江慈在她们面前还能不能直得起腰,抬得起头! 长公主没料到江碟竟如此不知好歹,但眼下,众人都一边倒的指责江慈,还扬言要去江家向江尚书说明情况。 她是一国公主,代表的是皇家颜面。 在无理无据的情况下,也不好多言。 长公主歉疚的看了苏行知一眼。 苏行知自然明白长公主的处境。 长公主方才肯出面为江慈出头,她已十分感激。 但这事与长公主无关。 她也不愿将长公主牵扯进来。 苏行知此时是又气又怕。 怕众位夫人真的跑去江府,向江致施压。 她对江致这个姐夫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江致最重家族颜面。 若真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难保他不会弃了江慈,保全江家! 毕竟江家几位男儿皆在官场,老二和老四已外调几年,他日回京,前程不可限量,他不会为了一个和离归家的江慈,而断了几个儿子的前程! 苏行知越想越担忧。 正无计可施之时,有人喊道,“江慈来了!” 第七十八章 众矢之的 众人似乎没料到江慈竟会来参加长公主的春宴,皆愣了愣。 邹氏道,“我劝过她,让她不要出门,可她不听!” “江三夫人,你对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是她不知感恩,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江慈。 只见她着湖蓝色撒花月华裙,淡妆粉唇,头上只简单梳了个单髻,斜插一支点金梅花钗,打扮很是素雅。 原本这样素雅的打扮,定会显得寒酸,但架不住她容貌好。 愣是将这么素雅的装扮,穿出了清新脱俗感。 与她一比,那些浓妆艳抹,珠翠满头的夫人和贵女们,倒显得艳俗了。 江慈上前向长公主行礼。 眼神却落在了坐在凉亭中的邹氏母女和赵家祖孙身上。 再结合众人看她时愤怒的眼神,不用猜,江慈也已经知道刚才她们议论的事,定然与自己有关。 刘夫人道,“江氏,你作为世家女,不敬婆母,苛待小姑,抛弃儿女,还因善妒与夫君和离,如今回归江家,又搅黄了江家大公子的婚事,你做了这么多错事,怎还有脸出门?” 江慈看向刘夫人。 她与刘夫人素不相识。 可刘夫人看她的眼神,却满是憎恶。 苏行知护住江慈,气恼,“刘夫人,请你慎言,江慈没有做过这些事!” 刘夫人劝苏行知,“王妃,江慈是你的侄女,你疼她,我们都知道,但你千万要擦亮眼睛,别被她蒙蔽了,做了那助纣为虐之人,江赵两家都容不下她,定是有原由的!” 苏行知冷声道,“江慈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用不着刘夫人来教我辨别是非,我看需要擦亮眼睛的是刘夫人你!” 刘夫人没想到苏行知会怼她。 刘夫人位份虽不及苏行知高,但也不是软柿子,可随意任人责骂。 况且,她是好心提醒苏行知,并没有恶意。 可苏行知却丝毫不给她颜面。 果然,私德败坏之人,都是一窝的! 苏行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夫人火气更大了,脸色也冷了下来,“王妃好大的威风,这是要以权压人么?” “我什么时候以权压人了?刘夫人休要血口喷人!” “王妃若不是以权压人,为何不让我们说出真相?” 苏行知简直是火大,“你们说的那些,根本就不是真相!” “我们所言不是真相,那真相是什么呢?王妃倒是与我们说说!” “你!” 苏行知气的咬牙,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夫人瞧着苏行知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舒爽不已。 她早就看不惯苏行知。 苏行知就仗着嫁给了平西的大功臣,又仗着和长公主交好,一直不将她们这些世家夫人放在眼里。 眼下,苏行知被她怼的说不出话来,她怎能不得意? 刘夫人道,“既然王妃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请王妃不要再插嘴!” 众人见状,纷纷帮腔,“是啊,王妃便别再管这事了!” 邹氏母女内心一片舒爽。 江碟摸了摸前几日被罚跪祠堂跪痛的膝盖。 似乎都立马好全了。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忍不住低着头闷笑。 平西王妃不是要给江慈撑腰吗? 她们倒要看看,在这种局面下,平西王妃还怎么给江慈撑腰! 赵凝雪则是定定的看着江慈。 娘会有这样的下场,是娘自找的。 若是娘能宽容大度点,接纳了锦绣娘。 那娘也不必和离出府。 不和离,便不会担上妒妇之名。 更不会以弃妇的身份回归江家,害江家表哥的婚事黄了。 走到这个地步。 娘总该后悔了吧? 听了刘夫人和苏行知的一番话,江慈也总算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赵家祖孙这是联合邹氏母女,想搞臭她的名声。 她来长公主府,原本只是来走个过场。 却不曾想,又遇上了这些糟心事。 便是她今日宽容大度,不与她们计较。 只怕她们也不会放过自己。 江慈拉住还欲上前与刘夫人理论的苏行知,“姨母,这事还是让我来说吧!” 苏行知只得强压了怒火,背过身去生闷气。 江慈看着刘夫人,“请问刘夫人,我不敬婆母、苛待小姑,这些罪名是从何而来?” 刘夫人冷哼一声,“世人皆知!” “哦?刘夫人倒是说说,我是如何不敬婆母,苛待小姑的!” “这……”刘夫人自然不知,赵家祖孙尽管哭诉,却没有说实质事。 江慈这一问,倒将她问倒了。 赵老夫人见形势不对,连忙说道,“江慈,做人不能不讲良心啊,你嫁入我赵家九年,试问,我赵家可曾亏待过你?但你却因为怀安娶平妻一事,闹的家中鸡犬不宁,你先是对我这个婆母不敬,屡次让平西王妃上门来镇压我,还将我气出了病,事后又不许韩神医替我医治,害我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 “怀素看不过眼,说了你几句,你便将她推倒,摔的脸都花了。你这德性,原本被休都不为过,我们怜惜你,允你和离,可你和离时,更是过份,将家中物件尽数搬走,连我房里的那扇屏风你都要抢!” 赵老夫人越说越激动。 最后竟捂着胸口‘呜呜’的哭了起来。 似是真有这样的事一般。 赵怀素赶忙安抚赵老夫人,“母亲,您别难过了,人在做,天在看,她做了恶事,定会有报应的!” 一石惊起千层浪! 赵老夫人的话如炸弹一样在现场炸开。 就连一些不爱管闲事的夫人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和离竟还搬走婆家的东西,江氏也太过份了!” “赵老夫人,你也太仁慈了,她这品性,你竟还答应和离,和离后,竟还让她搬走赵家的东西,我听着都为你们赵家不值!” “江尚书一生磊落,却不曾想,竟教养出一个如此德行的女儿,我真替江尚书难过!” 江碟也不甘示弱,补上一句,“她还搅黄了我大哥的婚事!” 在赵家祖孙和邹氏母女的推动下,江慈瞬间站在了众矢之的,在场的夫人们义愤填膺,感同身受。 似乎恨不得将江慈碎尸万断。 说到激动处,甚至有人提出立马去江家,让江致将江慈逐出江家。 长公主邹眉。 担忧的看着江慈。 她倒是想帮江慈,可这情况,她实在插不上嘴。 若是强行插嘴,只会落得一个偏帮包庇的罪名。 苏行知已是气的头昏眼花,说不出话来。 “五妹妹,我虽是你三嫂,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一错再错,今日有各位夫人为你作主,我也不好再为你遮掩了,你便随大家一同回江家,再由你父亲做作,决定你的去向吧!”邹氏装作无可奈何道。 第七十九章 仓皇而逃 邹氏深知公公江致最是看中脸面。 若是这些贵家夫人一同上门讨伐江慈,那江致即便疼爱江慈,也定会为了家族颜面,将江慈扫地出门的。 她得意的起身,“五妹妹,走吧!” 江慈却是定定看着邹氏,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忽的,江慈勾唇一笑。 这一笑,灿若桃花,让她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艳色,她道,“急什么?你们要去江家向我父亲告状,随时可去,但去之前,不防先将负责官媒的袁大人和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请过来,让他们来说道说道,我是如何强搬婆家的东西,又是如何搅黄江三夫人儿子的婚事的!” 江慈回头看向长公主,“公主,今日春宴,可有邀请袁大人与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 长公主立马点头,“他们都在府上,本宫立马让人去请!” 东盛国,嫁妆事宜都是由官媒衙门负责,两家结亲,婚书要经过官媒衙门盖印才算正式生效,和离也同等道理。 因女方嫁妆为私产,因此,在嫁入男方家之前,女方的嫁妆都会抄送一份给官媒衙门保留。 因此,江慈有没有搬走赵家的东西,只需官媒衙门拿出当年江慈抄送的嫁妆单子比对一番便知。 而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则是与江钦阳定亲的那位三姑娘的母亲。 江钦阳和永昌伯爵府三姑娘的婚事到底是不是江慈搅黄的,请这位四夫人过来一问便知。 赵老夫人一听要请官媒来,立马慌了神,“你请袁大人来做什么?” 江慈笑道,“老夫人莫非是糊涂了?我请袁大人来自是来为您主持公道,让袁大人好好清点清点我当日和离出府搬去了赵家什么东西,我好如数归还!” 赵老夫人连忙道,“不必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就当我们赵家送给你的!” “这怎么行呢?我江慈品行败坏,和离出府已是活该,怎还能拿你们赵家的东西?就算是多拿了一张纸,我也定要归还!” 赵老夫人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官媒衙门有江慈嫁妆的抄写版。 若是真拿出来比对。 发现嫁妆少了许多,依照律法,赵家是要归还的! 但赵家如今这光景,怎么还得出来? 赵老夫人又慌又气。 江慈这个毒妇,分明就是想害死她,害死赵家。 可她偏偏又有苦难言。 眼看着长公主真叫了人去请袁大人和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赵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气急败坏道,“我说不必就不必,你非要与我作对吗?” 赵怀素紧咬下唇,抬头怨毒的瞪了江慈一眼。 她房中如今还有不少江慈送她的东西。 保不齐官媒会让她尽数归还。 若那些东西都还给了江慈。 那她往后,岂不是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了? 江慈只冷笑一声,并没有回应赵老夫人。 倒是众夫人们,似是看出了些门道。 “赵老夫人,你说江慈拿了你们赵家的东西,今日袁大人在此,正好为你主持公道,何乐而不为?” “是啊,赵老夫人,你这般激动做什么?莫非你方才所言全都是假的?” 赵老夫人哪会承认? “不,我说的都是真的,但我赵家大度,不欲与江慈计较,我们也绝不会去清点她当日搬走的东西!” 江慈冷笑,“你们不是不去清点我当日搬走的东西,而是不敢!因为我的嫁妆,有许多都贴补了赵家,若是清点,只怕你们房中那仅剩的衣裳首饰都要归还,哦,对了,还有老夫人如今睡的那张梨木雕花大床,亦是我用嫁妆银子所购,不知老夫人记不记得!” 赵老夫人此时已是方寸大乱,拼命摇头,“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记不记得没有关系,我还保留着之前的购票,只需袁大人过来比对一番便可!” 赵老夫人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扶着额,紧紧抓着赵怀素的手。 赵怀素此时也一脸灰败之色。 她又气又窘。 长公主的春宴,是她做梦都想来的宴会。 她今日来,原本是想相看人家的。 眼下发展成这样,就算她有脸留下来相看,只怕也无人会让她相看了。 大家看着赵家祖孙害怕慌张的模样,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什么不敬婆母、苛待小姑,抛弃儿女,甚至善妒和离。 全都是赵家人编造出来的谎言。 真相是江慈嫁入赵家九年,为赵家倾尽所有! 贴人贴钱,最后还要被赵家污蔑! 一些知道真相,但方才不曾出过声的夫人,这会终于吐出了一口恶气。 “我就说嘛,江家的女儿,品性定不会差,赵家祖孙也太不要脸了,吸了人家的血,还要跑出来败坏人家的名声!” “你们听说了吗?江慈半年前还救过赵老夫人的命呢!赵老夫人就算不念婆媳之情,也总该念着救命之恩吧,这得是多丧尽天良的人,才会去败坏救命恩人的名声,这简直是恩将仇报呀!” “那赵怀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纳妾就纳妾,却非要娶平妻来恶心人,江慈可是世家女,嫁给赵怀安原本就是下嫁,不堪受辱和离,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们瞧瞧赵家那未出嫁的女儿,小小年纪,便到处搬弄是非,可见心思有多歹毒,往后谁娶她谁倒霉……” 赵怀素紧紧的咬着下唇,听着大家的指责。 心中绝望极了。 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休想再嫁入好人家。 她恨江慈。 恨所有对她指指点点的人。 她的人生毁了。 就毁在了今天! 转身,一跺脚,赵怀素哭着跑出了长公主府。 “怀素,怀素!”赵老夫人连忙去追。 赵凝雪看了江慈一眼。 眼中满是不甘,却还是随着赵老夫人一块走了。 赵家人走了。 仓皇而逃。 眼下,便只剩下邹氏两母女了。 江碟听着江慈要将永昌伯爵府四夫人请来,心里亦是七上八下。 上回,大哥已经告知她真相。 永昌伯爵府四夫人一来,她和母亲方才的话,便会尽数拆穿。 对母亲倒是没多大影响,顶多得个搬弄是非的名声。 但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她要议亲! 若是坏了名声,怎有好人家会要她? 江碟轻扯了扯邹氏的袖口,“母亲,这事算了吧!江慈毕竟是我的小姑姑,她与我们母女也无怨无仇,即便将她赶出江家,于我们也没有好处,何必因为她而闹出这么多事来?” 到这个时候江碟才想起,她与江慈其实并无仇怨。 邹氏却不肯,“你怕什么?永昌伯爵府与我们江家的婚事不成,是他永昌伯爵府的错,四夫人即便来了,也不敢说什么,指不定还要感激我将错都推到了江慈的身上,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第八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没过多久,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秦氏便被请了过来。 去请秦氏的人,只说长公主有请。 却没告诉秦氏这边的情况。 以至于秦氏过来的时候,愣了一下。 但毕竟是世家夫人,很快就回过神来,也知道长公主请她来,并不是说说话那般简单。 “长公主安好!” 长公主免了秦氏的礼之后,便将她叫到跟前。 “四夫人,近来可好?” 秦氏笑道,“托公主的福,我好得很!” 长公主点了点头,拉着秦氏坐下,似是诉起了家常,“听闻湘姐儿最近在和程家议亲,可是真的?” 湘姐儿就是方才邹氏母女所说的永昌伯爵府的三姑娘,之前和江钦阳议亲的那位。 秦氏下意识的抬眼看了一眼邹氏。 议亲有关颜面,本不该提到明面上来说。 她虽不知道长公主问这话的意思。 但她向来通透,知道长公主定不是随口问的,定是有原由的。 既长公主没有事先交待,那就是要一个真相。 她如实相告便可。 秦氏道,“是,马上要过礼了!” “这么说,这门亲事已经说成了?” 秦氏点头。 长公主道了声恭喜。 秦氏道了谢。 其实明眼人都已经明白过来,永昌伯爵府是中意程家的。 程家儿郎定是让他们满意,他们才敢在明面上公布这桩婚事。 大家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但是,邹氏不懂! 与其说她不懂,还不如说她不甘心。 邹氏见她们说了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急道,“四夫人,要怪就怪我儿钦阳与贵府三姑娘没有缘份,原本两人是在议亲的,可奈何家中出了个弃妇,永昌伯爵府毕竟是高门大户,不肯再与我江家议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并无怨言!” 邹氏的话刚说完,秦氏便惊讶的看向了她,“江三夫人在说什么?” 邹氏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我江府出了个弃妇,家门不幸,伯府不肯再与我江家议亲,我是理解的!” 秦氏更惊讶了,“弃妇?江慈是与赵怀安和离,并不是休弃,何来的弃妇一说?况且,我永昌伯爵府又不是那等糊涂的人家,怎会因为江慈和离,就不与你江家议亲?” 邹氏的脸色变了变。 她没想到秦氏竟会不接她的话! 她给永昌伯爵府和江家都找了个台阶下,秦氏该感激她才对。 况且,她还说了,她是理解的! 邹氏道,“虽是和离,但和弃妇也并没有区别,四夫人大度,维持我江家体面,我是感激的,但这事,确实影响了两家的议亲,我深感遗憾……” “江三夫人,慎言!” 邹氏的话还没说完,秦氏便厉声打断了她。 秦氏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回去,看着邹氏,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我永昌伯府之所以不与江家议亲,与江慈没有半点关系!” 邹氏还想说什么。 可秦氏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继续道,“之前,我的确有意将湘儿许配给江家大公子,江尚书人品贵重,江家大公子品性亦是上佳的,我后来之所以不肯再继续这门婚事,是因为江三夫人,江三夫人是江家大公子的亲母,我原以为江家大公子出色是因为有一位好母亲,之后去了一趟江家我才发现不是!江三夫人心胸狭窄,为人刻薄,我担忧湘儿嫁进江家会受婆母磋磨,几番思虑之后,这才断了与江家议亲的念想!” “江三夫人休要再将责任推到旁人的头上!” 这些话,秦氏原本是不想说的。 她给江家留了颜面。 可邹氏却拿她的大度,当成了筹码,不断的构陷他人。 邹氏方才对她说的那番话的目的,她很清楚。 她也知道,若是她能肯定邹氏的话,那便可将污水全部泼向江慈。 可她自幼便熟读圣贤书。 断是做不出将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污人清白的事来。 不仅做不出来,她还最恨这种在背后使坏的小人! 说完这些,秦氏再不想看到邹氏,起身,朝着长公主一拜,“公主,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未处理,先行告辞!” 长公主点了点头。 秦氏再没有多看邹氏一眼,转身就走! 秦氏走了。 邹氏却傻愣当场。 脸色是青白交错,霎是好看。 她未想到秦氏竟如此不知好歹。 她都给秦氏找了台阶下,可秦氏这个蠢货,不仅不下,竟不惜自揽过错,都不肯与她站在同一条船上。 秦氏装什么清高! 清高能当饭吃吗? 秦氏可知道,她说的那番话,会给永昌伯爵府招黑,毕竟秦氏也说了曾有意将三姑娘许配给钦阳。 若是程家计较起来,兴许两家的婚事就黄了! 江碟此时也傻了眼了。 她心中又慌又气。 秦氏走后,大家看她们母女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异类。 她受不了! 最重要的是,方才永昌伯爵府四夫人居然说不与大哥议亲,是因为母亲! 并当众嘲讽母亲心胸狭窄、为人刻薄。 今日来长公主府赴宴的全都是京城中的权贵。 永昌伯爵府四夫人的话,定会传出去。 母亲的名声毁了! 她有一个恶母,接下来说亲,必定会受阻。 况且! 这桩事,她也参与其中。 母亲的名声毁了,她的名声也同样会毁! 江碟此时悔的肠子都青了。 方才赵家人走了之后,她便劝说母亲收手。 可母亲愣是不肯。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各位夫人还要去江家,请江尚书将江慈赶出府去么?”苏行知这会爽了,很是得意的看了一圈已是目瞪口呆的众位夫人。 眼神最后落到邹氏母女的身上。 瞧着邹氏母女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她内心别提多解气。 她早就看不惯邹氏所作所为。 但碍于邹氏是她的侄媳妇,她只能忍了。 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刘夫人面容尴尬的站了出来,“王妃、江五姑娘,对不住,我方才只听了赵家和江三夫人的一面之辞,并没有去了解真相,便对江五姑娘恶言相向,我郑重向江五姑娘道歉,还望江五姑娘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人! 江慈原本就没与刘夫人计较,眼下刘夫人主动认错,她顺势便道,“刘夫人言重了,我并未将刘夫人所言放在心上,刘夫人也不必介怀!” 刘夫人抬头看江慈。 发现江慈目光澄清,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便知她并不是与自己虚与委蛇。 是真的没有怪她。 她想到自己方才那非要将人家置于死地的样子,越发觉得羞愧难当。 有了刘夫人开头,其余人也纷纷向江慈表示了歉意。 第八十一章 不知悔改 “娘,我们走吧!” 邹氏母女被晾到了一边,所有人都仿佛看不见她们一般。 就连平日里和她们交好的几位夫人和贵女们,也离的远远的,生怕和她们扯上一点关系,而沾染了晦气。 江碟知道,自己和母亲是被世家夫人和贵女们孤立了。 她窘迫极了。 扯了扯邹氏的衣袖,欲逃离此地。 邹氏也坐不下去了,连忙起身。 两母女正要离开,长公主却上前,将人拦住。 “江三夫人、江二姑娘,今日之事,本宫定会如实告知江尚书,还望江三夫人和江二姑娘以后好自为之!” 邹氏身子抖了抖,心如死灰。 江碟亦是面白如纸。 她前几日才因为找江慈的麻烦,被父亲罚跪了祠堂。 今日又在长公主府闹出这么大的事。 若是再由长公主亲自去江家告状。 她无法想象,祖父和父亲会如何罚她。 长公主冷冷看了邹氏母女一眼,“慢走不送!” 已是下了逐客令! 邹氏窘的头都抬不起来了。 拉着女儿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侍郎夫人站在人群后面,冷眼看着邹氏母女惨淡收场,嘴里发出一声冷哼。 这事,她一定会告知丈夫。 以免他日这位大姑子惹出不可收场的祸事,被休弃回家后,婆母和丈夫还要胡乱为她撑腰! 长公主冷眼看着邹氏母女离开。 面上不显,心里却鄙夷的不行。 邹氏乃邹侍郎的姐姐,邹侍郎为官清廉,名声极好。 却不曾想,为人极好的邹侍郎,竟有一个如此不堪的姐姐,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公主,江慈给您惹麻烦了!”邹氏母女走后,江慈歉疚道。 长公主拉住江慈的手,脸色缓和了下来,“这不是你的错!” 江慈道,“却是因我而起!” 长公主虽不怪她,但她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苏行知也走了过来,一手挽起江慈,一手挽起长公主,“那边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咱们一同去看戏吧!” 她这会心情十分舒畅。 作妖的全都走了。 剩下的时光,便只有开心了! 长公主拿她没办法,只得随她一同去了戏园 内宅女眷大多爱看戏,因此,每年春宴,长公主都会请来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子,唱时下最流行的戏曲。 江慈只看了一会,便借口离开了。 虽说方才她揭穿了赵家祖孙三人的谎言,又啪啪打了邹氏母女的脸。 她是胜利者。 可这世道,对女子不公。 无论她多有理。 终究还是有人时不时用异常的眼光看她。 她倒是不介意,只是不想因为自己,给长公主和姨母招黑。 此时的江家。 邹氏母女灰溜溜的回到府中。 她们前脚刚回到,长公主府后脚就派人来传了口信。 没过多久,邹氏和江碟便被请到了江家祠堂。 江碟这会知道怕了,忍不住‘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想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她怨死了邹氏。 若不是娘向她诉苦,她怎会去找小姑姑的麻烦? 还做出这等出格的行为。 人家的娘都是为儿女好,可她的娘倒好,尽给她和大哥招黑。 “娘,你这回害死我了,我的名声全毁了,往后定嫁不进好人家,呜呜呜,我的人生全毁了,全毁了!” 邹氏这会也悔。 她哪里想到江慈竟会将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请来。 更没想到永昌伯爵府的四夫人竟如此不懂变通。 “碟儿,你别哭了,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定会想办法弥补的……” “弥补?怎么弥补?今天在长公主府,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出丑,今天之后,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给小姑姑泼脏水,知道我们母女搬弄是非,尖酸刻薄,我的名声毁了,彻彻底底的毁了!” 邹氏心痛不已,想伸手去抱江碟,可江碟却转过身去,不让邹氏碰。 邹氏道,“要怪就怪你小姑姑,她一个弃妇,怎么有脸回江家?娘若不是怕她会坏了江家名声,坏了你的亲事,何至于出此下策?” “娘会跟你爹说,让江慈出面澄清今天的事只是误会,你爹平日里最疼你,为了你的前程,他定也会妥协的,你放心,你一定能嫁个好人家……” “说的好啊!” 邹氏的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回头,便见江沇带着江钦阳站在祠堂门口,江沇定定的看着她。 江沇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 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无药可救之人。 江钦阳则是满面失望。 邹氏浑身一颤。 自己方才和碟儿说的话,他们都听到了? 可听到又如何? 江沇是碟儿的爹,做爹的不应该为女儿着想么? 牺牲一个江慈,能挽回女儿的名声,他有什么理由反对? 同理,钦阳是碟儿的亲哥哥。 他更没有理由为了江慈,而毁了妹妹的前程。 想到这里,邹氏道,“三爷,江慈回来了吗?她若是回来了,麻烦你叫她立即去一趟长公主府,告诉长公主和今日赴春宴的宾客,就说今天发生的那些事都是误会,与碟儿无关,她是碟儿的亲姑姑,她定不想看着碟儿毁了前程!” 江沇听言,对邹氏失望至极。 方才长公主府派人来传话。 那传话之人,将今日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详详细细的说了三遍。 邹氏品性欠佳。 但近年因家中叔伯姑嫂都离京了,邹氏掌家后,性子收敛了不少。 他以为邹氏已有所改变。 前几回说道江慈,并不是有心之过。 却不曾想,她今日竟闹到了长公主府! 并联手赵家祖孙,欲坏江慈的名声。 世间女子,名声最为重要。 甚至有世家妇因名声被毁,而悬梁自尽的。 邹氏这行为,与逼死江慈有何区别? 邹氏见江沇不说话,催促道,“三爷,你快去呀,若是去晚了,春宴结束了,可就澄清不了了!” 江钦阳看着母亲。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母亲竟带着妹妹做出这等有辱家门的事。 不仅如此。 母亲至今还未有半丝悔改之心。 “钦阳,你快劝劝你爹呀,碟儿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就忍心看着你亲妹妹毁了吗?”邹氏见江沇不说话,便又急切的对着江钦阳说道。 第八十二章 被休还是和离,你选吧 江钦阳没有说话,默默的背过身去,不再看邹氏。 邹氏见丈夫和儿子都不理她。 她气的指着他们道,“你们清高,你们不肯去说,那我去,我去求江慈,我去向江慈下跪,只要她肯去长公主府告知大家今天的事只是误会,我以后再也不找她麻烦了,她总该满意了吧?” 江慈一个弃妇。 她若是能同意容江慈在江家长住。 江慈该感恩戴德才对。 江慈没有理由不帮她! 邹氏说罢,便起身,要去江慈的院子。 江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甩。 邹氏被狠狠甩在地上,手心擦在地面,火辣辣的痛。 她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沇。 为了江慈,这是江沇第二次对她动手了! 江沇指着邹氏,浑身都在颤抖,“当年,我就不该娶你进门!我江家百年清誉,全毁在了你的手上!我愧对江家列祖列宗,愧对父母对我的期望,如今还因为你,险些毁了江慈的名声。做儿子,我对不起父母;做兄长,我对不起妹妹!我若是再纵容你这个毒妇祸害我江家,那我便不配姓江!” 邹氏愣住,“你什么意思?你后悔娶了我?” 江沇想也未想,“对,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便是为了保全两家的名声,娶你进门!” 邹氏心中如被钝刀割肉般痛疼。 好! 好得很! 江沇的后悔,怕不只是因为这一件事而起。 而是自他们成亲那日便有! 邹氏冷笑,双眼通红,“江沇,你后悔娶我,并不是因为今天这件事,而是你一直放不下你的那位唐宁表妹吧!” 唐宁是江家的远亲,曾在江府借住过一段时日。 唐宁在江府时,很得江家人喜爱。 尤其是江沇。 可江家早在江沇儿时,便帮他与邹家订了亲。 江沇因为心悦唐宁,曾亲自去邹家说明情况,并且负荆请罪。 可邹家长辈却极力反对。 无奈之下,江家将唐宁送走。 江沇与邹氏完了婚! 婚后,江家再无人提起唐宁这个人,但这个人却永远是邹氏心头的一根刺。 这会,邹氏听到江沇要休她。 便下意识的将唐宁代入了进去。 听到唐宁的名字,江沇眸色一暗,神情变得痛苦起来,却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如常。 “你休要扯其他人,今日之事,与旁人无关!” 邹氏见江沇的反应。 便知他心中有鬼。 毕竟是同床共枕了十八年的人,就算藏的再深,也能猜到一二。 江沇的心中果然还藏着唐宁! 她嫉妒的发疯发狂,不依不饶,“江沇,你这个伪君子,我同你成亲十八载,为你生儿育女,可你的心中却藏着别人,你对得起我吗?” 江沇冷道,“我与你成亲十八载,我从无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反倒是你,猜忌多疑,心胸狭窄,如今连自己的小姑子都容不下,你还让我怎么敬你,爱你?” “呵……我猜忌多疑、心胸狭窄,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儿女吗?可你呢?你心中藏着你的唐宁表妹,对我不忠,明面上却又帮着你的好妹妹江慈,处处与我作对,她们都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只有我不是,我的一双儿女不是……” “母亲,够了!” 江钦阳再听不下去,忍不住出言打断邹氏。 “父亲心中藏着谁,孩儿不知,但孩儿看到的是,父亲恪守礼仪,对母亲从无不妥不敬之处,对我和妹妹,父亲亦是悉心教导。至于小姑姑,她在赵家受尽委屈,和离归家,她本无错,可母亲却将所有过错都强加在她身上,甚至给她扣莫须有的罪名,母亲这做派,真的是为了父亲,为了我和江碟吗?” 邹氏知道江钦阳说的都是实话,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她听到的是指责。 来自丈夫和儿子的指责。 邹氏指着江钦阳,目睚欲裂,“江钦阳,你敢指责你的母亲!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江钦阳道,“身败名裂,前程尽毁!” 东盛重孝道,尤其是文人。 但凡品德败坏者,一律不得入朝为官。 邹氏冷笑,“你既知道后果,就不要与我作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钦阳是你的儿子,你想毁了他?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江沇大怒。 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小凳。 江碟吓的往后缩了缩。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父亲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扯了扯母亲的袖口,想让母亲不要再说了。 可邹氏却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我没疯,疯的是你们,你们父子俩真是好得很,一个心中藏着人,打骂发妻;一个忤逆亲母,胳膊肘往外拐,江沇,别说你后悔了,我也后悔当年嫁给你!” 江沇深吸了一口凉气,“既如此,不如一别两宽!” 邹氏震惊,双眼瞪的滚圆的看着江沇,“你要休我?” 江沇思量片刻,“你人品欠佳,心思歹毒,陷害小姑,教坏儿女,我江家容不下你这样的毒妇!” “无论是哪一条罪行,都足以将你休弃,可我念在江邹两家的情份上,可允你和离出府!” “不,不,我是你江沇明媒正娶的妻,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你不能休我!” 江沇冷道,“我意已决,你是选被休还是和离,你思量过后,给我一个答复!” 邹氏疯狂摇头,爬起来大吼,“我不选,我全都不选,江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般对我,就是为了你的唐宁表妹,你想舍了我,娶她进门,是不是?” “事到如今,你还要将责任推到旁人的头上,我对你失望至极!” 邹氏双目赤红,形同疯癫,“我没错,错的是你们,我只是想维护江家的名声,不想让我的一双儿女被江慈所累。你休想因为这件事休了我,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让你娶你的唐宁表妹,她这辈子也别想进江家的大门!” 江沇看着已似疯妇的邹氏。 知道多说无益,转身走了出去。 邹氏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泪如泉涌。 江碟上前抱住邹氏,“娘,怎么办?怎么办?爹要休了你!” 第八十三章 他想休妻 邹氏一边流泪,一边咬着牙道,“他敢!我弟弟乃吏部侍郎,他若敢休我,我定让他一生不得安宁!” 江碟身子一抖,“娘,可我和大哥还在江家,你真的要不顾我们的名声和前程么?” 邹氏这才清醒了过来。 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江碟,瞬间嚎哭出声,将江碟抱进怀里,“这一切都是江慈害的,若不是她,你爹断没有休我的理由,咱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江钦阳原本想上前安慰邹氏两句。 可听了邹氏的话,他叹了一口气,转身,随着父亲一同离开了。 江致的屋子里。 两父子难得坐在一起,还喝了两杯小酒。 江沇满面灰败。 想到自己和邹氏成亲后的十八年。 他原也是想好好和邹氏过日子的。 可邹氏人品堪忧,平日里不是打骂下人,便是与妯娌不和。 前些年,二哥和四弟都被外调。 家中这才安宁了下来。 原本以为邹氏过了几年安宁日子,性子也会平和一些。 却不曾想,江慈一回来,她又犯病了! 他悔极。 若当年,他能再坚持一下,兴许就能和邹家解除婚约。 他和唐宁,就不会有缘无份。 他有时甚至在想,若是当年他娶的是唐宁,兴许就不会闹的家宅不宁。 “爹,我想休妻!” 江沇看着江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这话他从前也说过几次。 可却从没有今日这般坚定。 江致执起酒杯,默默饮下一口。 今日,长公主派人来府上传话,事情的来胧去脉,他也是清楚的。 若邹氏是他女儿,他一定二话不说,直接将她从族谱上除名。 可邹氏是邹家人,是江沇的妻子。 他不好将邹氏当作女儿看待。 亦不可用教育女儿的手段来教育邹氏。 因此,这件事,他选择了沉默。 交由江沇自行处理。 江致道,“你休妻名正言顺,邹氏也该休,只是,你可有想过钦阳和碟姐儿?钦阳正在议亲,来年还要科考,若是这个时候将邹氏休弃出府,钦阳的亲事,怕是不好议,再就是科考,若是邹氏不甘心,以她的性子,或许真的会毁了钦阳!” 旁人定不会。 但邹氏却有这个可能。 江沇握紧了拳头,“父亲的意思是不能休?” “可是,她如此可恶,不仅处处针对五妹妹,还要毁五妹妹名声,竟还带着碟儿,她连碟儿的名声都不顾,她不配为人母!” 江致道,“我知你气愤,但眼下确实不是休邹氏的最好时机!”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等钦阳娶妻生子,并且科考入仕,碟儿嫁人之后吗?可到了那个时候,再休她,照样会影响钦阳和碟儿,钦阳倒还好,只要自己争气些,女方总不至于因为邹氏同他闹,可碟儿呢?夫家若是知道她有一个被休的母亲,定会看不起她,父亲,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七尺男儿,红了眼眶! 江致拍了拍江沇的肩膀。 他虽为人父,却也不好帮江沇做决定。 他虽重名声,却也不会因为名声,便将子女绑定。 …… 江慈回到江家,小青和小桃便将今日府里发生的事,告知了江慈。 “活该,三爷就该休了她!”翠儿咬牙切齿道。 她虽没有亲耳听到邹氏和江碟是如何污蔑姑娘,却也从长公府的下人嘴里听到了大概。 光是听传言,她都快气疯了。 姑娘的心得有多痛。 翠儿气过这后,又心酸起来。 原以为脱离赵家,回到江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江家却又出了个邹氏。 姑娘的命也太苦了! 小桃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道三夫人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竟会想到坑害自己人,这下好了,怕是大公子和碟姐儿的婚事也难了!” “三爷将她关了祠堂,这会她还在里头嚎叫呢,我听前院的小红姐姐说,三爷气的喝了酒呢!” 江慈愣了一下。 她记得她这位三兄,最是温文儒雅,从不碰酒色之物。 想来这次是真的对邹氏失望透顶了。 “翠儿,你一会去收拾东西,明儿个我便与父亲说,咱们去一趟湖州老家,给祖父、祖母上柱香!” 翠儿不明所以,“姑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回老家?” 江慈道,“三兄要处理家务事,我在府中,他反倒束手束脚,等他将家务事处理好了,我再回京也不迟!” 江慈垂下眼睑。 回湖州老家给祖父、祖母上香,是孝道,却也是借口。 当时,邹氏去接她,她原本就没打算回江家长住。 眼下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过,她暂时没将这些想法告知翠儿和小桃等人。 来日方长,从湖州回来再说也不迟。 翠儿立即明白了,“姑娘是说,三爷要处治三夫人?” 江慈点头。 邹氏这品性,今日能污她清白,他日便能污别人清白。 有邹氏在,钦阳的婚事,也不会顺利。 她之前倒不知永昌伯爵府推了与钦阳的婚事是因为邹氏的缘固,今日知道了,她更不愿防碍三兄处理家务事。 次日一早,江慈便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父亲江致。 江致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去一趟老家也好,只是路上要小心些!” 江慈道,“父亲放心,三兄已给我安排了几名得力的护卫,不会出差错!” 江致没再说什么,只差人给江慈拿了些银两。 便将她送出了门。 赵家。 从长公主府出来后,赵家祖孙便灰溜溜的回了家。 她们前脚刚回去,后脚衙差就上门来了。 赵怀安看着来者不善的衙差,问赵老夫人和赵怀素是怎么回事。 赵怀素不敢说。 赵老夫人只得吱吱唔唔将今天在长公主府发生的事告知了赵怀安。 赵怀安气的脸色通红,“糊涂,我早就说过,让你们不要再去招惹江慈,你们怎就不听?” 赵老夫人这会知道错了,“怀安,我也没想到江慈她真的会报官,况且她都和离了,该搬的东西,那天都搬走了,若是搬不干净,也是她的问题,与我们有何干系?” 赵怀素也委屈道,“是啊,那些东西是她送咱们的,送给咱们了,就是咱们的东西,她怎么这么不要脸,竟还报官要拿回去!” 赵凝雪此时也愣住了。 娘做的也太绝了。 不仅抛夫弃子,竟还要将赵家所有人赶尽杀绝! 年幼的赵瑾腾并不知道来胧去脉,只知道衙差今天来是来搬东西的,他听下人说,赵家往后要吃土了! 他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不要吃土,我要吃肉,我要吃大鸡腿,你们去将娘请回来,呜呜呜……” 被赵瑾腾这么一说,赵家所有人都一脸灰败。 自打江慈走后。 府里连顿好饭好菜都没有吃过。 赵瑾腾闹了几天脾气,原本胖嘟嘟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第八十四章 搬床 “赵将军,麻烦将东西都交出来,如若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 衙差见赵家人站着不动,都有些不耐烦。 陈捕头上回就来过一回,但因为平西王世子落水,江慈所状告之事,就不了了之了,今日,江慈第二次状告,并且由官媒那边亲自送了嫁妆单子过来。 他定是要将这桩差事办好的。 赵怀安脸色难看,“江慈已和离出府,她的嫁妆,她也都全数带走了,并不曾遗留在我府中!” 陈捕头冷笑一声,“有没有,我们一搜便知!” 说罢,陈捕头便要带人进去。 赵老夫人急忙将人拦下,“大胆,我儿乃是当朝将军,朝廷命官,你们有什么资格搜查一个朝廷命官的府邸,信不信我去敲登闻鼓告你们!” 陈捕头被赵老夫人的话给逗笑了,“老夫人,我只是奉命办事,您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去敲什么登闻鼓、登问鼓告我便是,我奉陪到底!” “搜!” 随着一声令下,衙差大步走进赵府。 赵老夫人立马跟了上去。 “放下,快放下,那东西是我的!” 赵老夫人瞧见衙差开始搬东西,立马上前去抢。 陈捕头道,“老夫人,这个白玉水仙瓶是江氏的陪嫁之物,她的嫁妆单子上写的清清楚楚的!” “不是,不是,这是我买的!”赵老夫人急忙否认。 陈捕头将瓶子翻过来给赵老夫人看,“老夫人,您认字吧?这底下印着一个大大的‘江’字,只要不瞎的人,应该都能看见!” “不不不,我不认识,我只知道这东西是我的,你们谁也休想拿走!” 可这些衙差却并不理会她。 照着嫁妆单子上一一查找。 赵老夫人像是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抢回了瓶子,又丢了匣子,抢回了盆栽又丢了摆件。 直到几名衙差进她房中,抬起了那架梨木雕花大床。 赵老夫人再顾不得其他。 “哎呦”的喊了一声,便扑了过去。 “放下,放下,这是我的床,你们要是敢搬,我和你们拼了!” 衙差道,“老夫人,这床是江氏所购,单据已送来衙门,还请老夫人不要防碍我们办差!” 赵老夫人自然知道这张大床是江氏买的。 亦知道这张大床花了不少银子。 她睡的可舒服了。 但是,这是江氏送给她的,怀素说的对,江氏送给她的东西,就是她的,凭什么让她归还? “我不管,这床就是我的,你们要是敢搬,就连我一块搬出去!” 赵老夫人说罢,便爬上床去,盘腿坐着。 见状,几名衙差都皱起了眉头。 赵怀安好歹也是个将军。 可赵家人这作派,便是连小门小户都比不上。 纯属就是市井泼妇! “赵老夫人,您若是再不让开,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赵怀安赶紧走了过来,“差大哥,我母亲年纪大了,认物,还请差大哥别与她一般见识!” “我们只管办差!” 赵怀安舔着脸道,“其余东西,你们皆可搬走,但这张床,可否留下,她老人家睡了许多年,若是没有这张床,怕是夜里都要睡不安稳!” 陈捕头冷哼一声,“这个我管不着,东西也不是我的,你若是想留下这张床,问我没用,你该去问床的主人!” 赵怀安一噎! 问江慈? 他没这个脸! 说罢,陈捕头再不与赵怀安废话,“搬!” 赵怀安气的脸色发青。 他为国立过功,任四品将军,如今虽降为了五品,可比一个小小的京兆衙门的捕头,还是高上许多。 可这些人,却丝毫不给他脸面! 但尽管生气,他却毫无办法。 自打他降职之后,原本交好的兄弟朋友,皆与他疏远。 如今虽在兵马司任副指挥使一职,可却被人架空了实权。 他每日上衙不过是闲逛。 领不到半点差事。 再这样下去,他的人生怕是就要废了。 赵怀安见衙差丝毫不讲情面,他只好去拉赵老夫人,“母亲,算了,让他们搬吧!” 赵老夫人却死活不肯,坐在床上哭天抢地,“我不,这床就是我的,他们要是敢将我的床搬走,我就跟他们拼了!” “天杀的,江慈,你这个毒妇,搅得我们赵家鸡犬不宁不说,竟连我的床都要搬走,你怎么不去死,你这种人就该去死,老娘就看着你这辈子孤独终老,无子送终,看着你流落街头,乞讨要饭,贱人,贱人,贱人……” 赵老夫人越喊越激动。 就连衙差都听不下去了,“老夫人,积点口德吧!” “我偏要骂,怎么?你们衙差办公,还管人说话吗?若是说话犯法的话,那你把我抓进大牢吧!抓啊,你们抓我啊!” 衙差皆无语至极。 几人对视一眼,也不管赵老夫人还坐在床上,抬起床就走。 赵老夫人起初还以为他们不过是吓唬她。 可直到大床被抬出了赵府,抬到了街上,她这才慌了神。 赵家众人也都慌了神。 不少路过的百姓皆驻足观看。 瞧着一件件从赵府搬出来的东西,有人问道,“赵家发生什么事了?” 知情人道,“能有什么事?前些日子赵将军为了娶平妻,和发妻和离,和离后,听说赵家竟扣了人家不少嫁妆,眼下女方定是请官府来要回东西!” “什么?赵将军可是七尺男儿,怎会扣妻子的嫁妆?这得多大的脸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可不是吗?别说是赵家这种官户,便是咱们寻常百姓家,也没听说哪个男人贪妻子嫁妆的!” “真不要脸!” 赵怀安听着百姓们议论,窘的头都抬不起来。 赵怀素见外头的百姓都在骂,赶紧转身溜回了府。 大家要骂就骂娘和二哥。 这事与她无关。 江慈也不是她赶出府去的。 她想清楚了,赵家如今是落魄了,她不能困死在赵家,她要尽快找一门好亲事将自己嫁了。 嫁人之后,她便和赵家撇清关系。 往后,赵家的这些糟心事,也就算不到她头上。 万一旁人问起,她就说之前的事,都是娘逼她做的! 赵老夫人还坐在床上哭。 赵怀安实在没脸,冷冷上前,将赵老夫人一把从床上拉下来,没好气,“行了,这床是江慈买的,她既然要拿回去,就让她拿吧,咱们赵家不稀罕她的东西!” “怀安,你糊涂啊,这张床你知不知道值多少银子?” “一千两啊!” 其实赵老夫人不说,赵怀安也能猜到大概。 江慈之前出手极为阔绰,但凡给娘和妹妹的东西,都价值不菲。 这一千两,他从前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眼下,赵家窘迫。 别说是一千两,便是一百两,他都拿不出来! “娘放心,我还年轻,我还能上战场,总有一天,我会再立功的,到时候你想睡什么床,儿子都给你买回来!” 赵老夫人知道赵怀安的话,不过是安慰她,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咬牙,“怀安,你一定要争口气,咱们定不能让江慈那小贱人比咱们过得好!” “娘放心,她往后只会越过越惨,而咱们,定会越过越好!”赵怀安坚定道。 赵老夫人这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一点。 第八十五章 皇上对淮王好 赵怀安扶着赵老夫人回到松鹤院。 赵老夫人看着被搬空的房间,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怀安,我今晚怎么睡啊?” 赵怀安想说,去买张好床回来。 可话到嘴边,他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赵家如今的情况,别说是一张梨木雕花大床了,便是连张普通的酸木床,都买不起。 他艰难开口,“我记得府中还有一间客房,先将客房的床搬来,母亲将就睡几天,等过几天,儿子再为母亲买张好床!” 赵老夫人是一百个不愿意。 客房的床又硬又窄,能给她睡? 可她也知道眼下赵家的境况,无奈的点了点头。 庄氏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子里看书、绣花。 赵怀忠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脸上写满了烦躁。 他看庄氏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忍不住冷声道,“亏你还坐得住,衙差都上门了,你作为赵家的长媳,却躲在屋子里不出去,若是让外人知道,定要说你没规矩!” 庄氏不理他 连头都没抬。 赵芳兰见母亲没理,她也装作听不见,继续随母亲绣花。 这绣品过几天就要交货了,她多帮母亲绣一些,母亲就能少做一些。 坐在窗边读书的赵瑾鸿,眉头皱了皱。 母亲让他们不要管外头的事,他听母亲的。 赵怀忠见庄氏不理自己,瞬间火了,“你聋了吗?我叫你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若是需要帮忙,你就帮一把!” 庄氏这才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帮什么忙?倒不如大爷出去,大爷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力气大,若真要帮忙,大爷比我有用多了!” 赵怀忠一噎。 今天衙差来是搬回江慈的嫁妆的,这种事,大老爷们怎么拦? 他若是出去拦,岂不是被人笑话贪女人的东西? 要拦也该是女人去拦。 女人又不需要抛头露面,就算落个坏名声,也没多大点事。 更何况那些衙差,总不好跟女人计较! “你是赵家的当家主母,如今赵家是你在掌家,府中出事,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庄氏道,“大爷说的是,我这当家主母,确实做的不好!” “知道就好!” “不若我把这掌家权让出来,看看谁想接?” 赵怀忠狠狠瞪了庄氏一眼。 赵家如今这情况,谁会愿意掌家? 谁不知道掌家就是贴钱,还不讨好。 周锦绣会掌吗? 她忙着上课,自然不会! 怀素呢? 就更不会了! 除了庄氏,这府里还真没有能管家之人。 想到这里,赵怀忠不禁有些怀念起江慈在赵家的日子。 江慈出手阔绰,将一家人的吃穿住行安排的妥妥当当,每季都会让江氏衣坊送来最新最好的衣裳。 每日的饭菜绝不会少于四菜一汤。 天冷有银碳。 天热有冰。 银碳和冰都是稀有之物,都是高门显贵才能用上的东西。 可赵家却从来不缺。 如今江慈走了。 新衣裳没了,好饭好菜没了。 这一年的冬夏,也再没有了银碳和冰! 赵怀忠闷声道,“行了,你不想去,不去就是!”,气恼的走了出去。 庄氏白了赵怀忠一眼,继续低头做针线活。 她自然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也明白赵怀忠叫她出去干什么。 他们想要江慈的东西,又拉不下脸来跟衙差周旋,便让她去,横竖她的脸就不是脸! 她才不去! 江慈就算留下了金山银山,也不会落到她手里。 更何况,别人的东西她也不要。 她只想简简单单过日子。 过几年给兰儿找一个好婆家。 再将鸿儿培养成材。 等到儿女都大了,她便从赵家分出去。 到时候有儿女为她撑腰,赵家奈她不何! …… 长公主府春宴上的事,在贵圈里传的极快,次日便传进了皇宫。 “江家那最小的丫头竟和离了?什么时候的事?” 太后喝着茶,磕着瓜子,歪坐在软榻上,与韩嬷嬷闲话家常。 韩嬷嬷道,“有大半个月了,听说就在平西王世子落水后的当天!” “哦?这么凑巧?” “凑巧却也不凑巧,听说江家那丫头闹和离已经闹了好一段时间了,不过赵家一直不同意,凑巧在赵将军娶平妻那日,平西王妃带着小世子去喝喜酒,小世子和几个孩子玩,被赵家的长孙推下了水,赵家求到江家那丫头头上,江家那丫头便要求和离才肯救人,这不,当日就签了和离书!” 韩嬷嬷一次性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她伺候太后几十年,最是了解太后的性子。 太后在人前喜欢端着个架子。 可私底下最是八卦。 自己若是说不清楚,太后定会让她去问。 不问个明明白白,不会罢休。 因此,但凡哪里发生点八卦事,她都着人事先打听好了,就等太后这么一问。 太后点了点头,叹气,“这赵家也太过份了,纳妾不好么?娶什么平妻,江家那丫头也是个倔性子,怎就闹到和离的地步了呢?” “可不是吗?女子和离后,多艰难,回到江家,日子也不好过!” 太后点头,突然想起高承佑,“江家那丫头及笄时,哀家还有意将她许给承佑,但最终没成,若是当年她嫁给了承佑,兴许就没这么多事了!” 韩嬷嬷哭笑不得。 太后这张嘴啊! 真是碎的可以! 什么都敢往外说。 上回听闻杨家的六姑娘出嫁了,竟问是不是嫁给御史陈大人家的大公子。 这事传了出去,害得杨家六姑娘险些和夫君和离! 这种事,是断不能乱说的。 太后方才那话若是传出去,世人还以为淮王殿下与江家那丫头之前有过什么。 是说也说不清呀。 韩嬷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太后是真一点不为淮王着想呀! 可韩嬷嬷又不能指责太后,只道,“淮王殿下身份尊贵,并不是江家那丫头能配得起的!” 太后很是赞同,“自然,哀家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此时,御书房中。 文治帝将手中奏章重重摔在地上,因疾病缠身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因为怒气,而有了丝丝红晕。 “周文新胆大妄为,实在可恶!” 李公公赶紧拣起奏章,“皇上息怒!” 文治帝指着李公公手中的奏章,“你看看周文新奏章上写的什么?你叫朕如何息怒?” 李公公自然不敢看。 但他伺候文治帝多年,最是熟悉文治帝的脾气,大概猜出奏章所写内容,只避重就轻道,“平章政事大人有错皇上罚他便是,万不可因他而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呀,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比皇上的身子重要?” 文治帝轻咳了几声,看向李公公,“你说说,朕真的对淮王不好么?” 李公公连忙道,“皇上与淮王乃亲兄弟,皇上为了淮王可谓是操碎了心!” “既如此,朝中大臣还是时不时上奏,虽未直说,可言语间却尽是影射朕对淮王不好,朕倒想问问,朕要如何对淮王好?是不是要朕将这皇位拱手相让,才叫对他好?” 李公公吓的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第八十六章 太后选朕还是选淮王 李公公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家大事,岂是他能随意议论的? 文治帝见李公公吓的头都不敢抬,便知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罢了,问你也是多余,不若,朕去找太后问问!” 说罢,文治帝已起身,朝着慈宁宫而去。 李公公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跟了上去。 伴君几十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皇上虽信任他,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懂! 太后正与韩嬷嬷闲聊的起劲,便听皇上来了。 韩嬷嬷赶紧闭了嘴,差人去上茶。 待皇帝向太后行礼后,太后道,“皇帝怎这个时候来见哀家?可是有什么要事?” 文治帝面色难看,将周文新新递上来的奏折递给太后。 太后打开一看,表情亦同文治帝无异。 “好大的胆子,竟敢非议皇家事,他是不想要脑袋了么?” 文治帝道,“母后怎么看待周大人所上奏之事?” 太后丢了手中的奏折,“依哀家看,就该重重责罚这周文新,让他再不敢胡言乱语!” “哦?母后觉得该怎么罚?” 太后冷声道,“罚他闭门思过,若是不知悔改,再处以重刑,如若不然,他定不知悔改!” 文治帝面色稍缓,定定看着太后,“母后也觉得周文新很是过份?” “自然过份,皇帝对淮王如何,旁人不知,哀家怎会不知?吃的穿的用的,皇帝都是赐最好的给他,就连现在住的府邸也是京城最大的一处宅院,试问历代的亲王,有哪一个有淮王这样的待遇?” 文治帝这才缓下语气,轻叹了一口气,“朕何曾轻待过他,可朝中众臣却总质疑朕对淮王的居心,朕深感痛心。” “自打淮王成年后,朕便不断为他物色王妃人选,这些王妃人选全都是从世家大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十分出众,可天不如人愿,每回都不成,朕也深感无力啊!” 太后十分赞同这话,“这怎么能是皇帝的错呢?明明是淮王他克妻,之前觉悟大师不是说了吗?淮王天煞孤星的命,克妻克子,但凡与他扯上关系的女子,必被克死,这是他的命呀!” 文治帝抚额,叹气,“可朕就是不甘心啊,淮王是朕的亲弟,朕不忍看着他年岁渐长,枕边也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旁的男子二十四五,孩儿都已入学堂,可淮王却仍旧孤身一人,只懂行军打仗,朕看着揪心呀!” 太后也叹气,“皇帝的心情,哀家十分理解,可理解也没用,皇帝和哀家都没有逆天改命的能力,帮不了他!” “这周文新也真是老糊涂了,竟觉得淮王不娶妻是皇帝所为,还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淮王,且不说这合不合适,就说若是淮王克死了周姑娘,他岂能罢休?” “母后的意思是……” “这桩婚事不能行,周文新毕竟是朝中重臣,若周家姑娘被淮王克出个好歹来,怕是要引起动荡。” 文治帝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就怕旁人不理解!” 近来上奏要为高承佑娶亲的折子是一日比一日多。 今日,周文新竟上奏若是京城世家无女子合适,他可将唯一的女儿嫁给淮王。 周文新年近五十,与妻子田氏成婚多年,膝下无子,只育有一女。 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周文新夫妻将这一女看成眼珠子一般疼着。 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眼下,他竟为了让淮王娶亲,不惜将自己的女儿推出来。 真是,可恶得很! “你不必理会他们,往后这样的折子不看也罢!” 文治帝恼道,“他们这是怕朕死了,这江山无人继承,才着急让淮王早日娶亲生子……咳咳咳!” 话未说完,文治帝便觉胸口一痛,咳嗽了起来。 “快,拿养心丸来!”太后急忙道。 李公公赶紧递上养心丸,用温水伺候文治帝服下。 没过一会,文治帝便缓了过来。 太后瞧着皇帝这模样,心痛极了,拿了手帕亲自给皇帝擦额头上的冷汗,“依哀家看,那些大臣就是闲的,皇帝还年轻,今年不过三十,太医不也说了吗?皇帝的身子,只要小心调理,总会有好转,届时,还怕没有子嗣传人么?” “母后说的是!” 文治帝嘴上虽这样说,可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当年父皇驾崩,若不是高承佑还年幼,这皇位,根本就轮不到自己。 他继位这些年,除却未有子嗣,他自问,做的并不比父皇差。 可朝中那群老匹夫,却仍旧隔三差五的找他麻烦。 太后道,“况且没有子嗣也不是皇帝你一个人的错,后宫那些嫔妃也不争气,定是她们没伺候好你,一会儿,哀家将她们全都叫过来,一个个的教训!” 文治帝眼神微闪,“母后别为难她们!” “你就是太仁慈,才让她们有恃无恐!后宫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尽管对付朝中那些老匹夫,哀家替你管教后宫!” “谢谢母后!” 太后嗔怪道,“谢什么,你是哀家最疼爱的儿子,哀家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文治帝定定看着太后,“母后是更疼朕还是更疼淮王?若是有一天,让母后在朕和淮王之中选一人,母后会选谁?” 太后道,“皇帝和淮王都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两个都选!” “若是只能选一人呢?” 太后思索道,“那自然是选皇帝你,你自幼便体弱,哀家疼你居多,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发烧,哀家不放心旁人照顾,常常守你到天亮,你是哀家的第一个孩子,亦是哀家的心头肉,在哀家心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 说起小时候。 文治帝触动颇深。 他自幼便身体不好,隔三差五的发烧生病,母后总是温柔的抱着他,哄着他。 为了照顾他,母后经常彻夜不眠。 母后对他的爱是无人能及的。 甚至在父皇驾崩,朝中大臣主张立高承佑为太子时,母后亦站在他身后,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想到这里,文治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是自己多心了。 竟会因为朝臣的一张奏折便怀疑母后。 实属不该! “儿臣想起还有奏折未批完,先行告辞,晚些再来陪母后用晚膳!” 太后笑道,“好,哀家让韩嬷嬷亲自做你最爱吃的桂花鱼!” “好,谢谢母后!” 太后面带微笑的目送文治帝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太后脸上笑容骤然退去,“全部出去!” 第八十七章 都是假的 “全都滚出去!” 慈宁宫中所有太监、宫女立马退出了殿外。 太后看着方才文治帝喝过的茶盏,挥手,用力打翻在地。 她目光冰冷,胸口因气愤,上下起伏。 皇帝今天来所为何事,她心知肚明。 皇帝是在试探她,看她是站承佑,还是站他! 这些年来,若不是她表现的对承佑极度嫌弃,只怕承佑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想到这里,太后重重一拍桌面。 承佑今年已二十五了,皇帝竟还不肯让他娶妻! 怕的就是承佑先他一步有子! 什么觉悟大师批命,天煞孤星,全是假的! 这一切都不过是皇帝忌惮承佑,不让承佑与他争那宝座罢了! 可这江山是高家的江山,岂是他文治帝一人的江山! 周文新所言极是! “太后,杯盏怎的摔了?” 韩嬷嬷端着刚煮好的茶盏进来,瞧见满地的碎片,赶忙将茶盏放下,蹲下身子一片一片的拾起碎片。 太后立马收起心思,换上平日里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兴许是没放稳!” 韩嬷嬷伺候太后几十年,怎会不了解太后的心性,知道定不是没放稳,而是太后摔的。 她收拾好杯盏碎片,为太后砌了杯热茶,递到太后手上,小心翼翼道,“太后这是与谁生气呢?” 太后喝了一口,放下茶盏,没好气道,“还不是后宫那些嫔妃,也不知道每天都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竟没一个有用的,这么多年了,也无人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你去将后宫的嫔妃都叫过来,哀家要好好问问她们平日里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韩嬷嬷哭笑不得。 她以为太后在与皇上置气,却不曾想,太后是气后宫的嫔妃。 只是这事,后宫嫔妃也急不来呀。 想劝几句,但又怕惹太后更生气,只得道了声,“是!”便吩咐人去请各宫嫔妃了。 各宫嫔妃被叫来,莫名其妙的挨了太后一顿训,个个都一脸冤枉。 “明明是皇上他不来,怎还怪到我们头上了……” 回去的路上,明妃不满道。 陆贵妃心中也有气,但她是个贵妃,断不能像明妃那样将抱怨的话挂在嘴边,“明妃妹妹说话注意些,太后娘娘今日训咱们,自是有她的理由,咱们受着就是!” “那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训啊,再说了,这三天两头的将气撒在咱们头上,凭什么呀?咱们是进宫来伺候皇上的,又不是进宫来给人做出气筒的!” 听了明妃这话,众人都纷纷低下头去。 她们这些人中,年长些的已有三十,年幼些的才十六、七岁。 但真正伺候过皇帝的人,却屈指可数。 “明妃姐姐,你是见过皇上的,皇上长什么样?” 最晚进宫的孙答应,连皇上的面都不曾见过,今天也莫名其妙被叫来训了一顿。 明妃张了张嘴,想形容一下,却发现自己因太久没见过皇帝,竟连皇帝的模样都有些想不起来,“你去问魏嫔吧,她伺候过皇上,定比我更清楚皇上的长相!” 魏嫔前不久被皇上翻过牌子。 众人齐齐羡慕的看向魏嫔。 魏嫔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听到明妃点自己的名,整个人一愣,而后面露尴尬,“其实,其实我也只伺候过皇上一回……天家威严,我不敢看!” 只那一回,已经够魏嫔噩梦一生了! 魏嫔说完这句,忽的抬头,似是瞧见了什么,身子一僵,借口说自己身子不适,快步离开了。 “主子,您没事吧?” 丫环银珠见魏嫔越走越快,就像是后面有鬼追似的,额头和鼻尖全渗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魏嫔走到一个无人地,这才敢停下脚步。 魏嫔面色苍白如纸,惊恐道,“银珠,我看见他了,我刚才又看见他了!” 银珠也吓了一跳,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安抚魏嫔,“主子,那人不在,他不会再出现了,姑娘别自己吓自己!” “我真的看见了,他就在皇宫,他想杀了我……” 银珠赶紧抱住浑身发抖的魏嫔,“主子,有奴婢在,谁也不能杀您,别怕,奴婢会保护您的!” 她是魏嫔的陪嫁丫环,自七岁就跟在魏嫔身边。 她与魏嫔的感情深厚,远超一般的主仆。 因此,见魏嫔这副模样,银珠心疼不已。 她知道魏嫔会吓成这样,定与皇上有关。 那晚皇上翻了魏嫔的牌子,夜里皇上来到霜华宫,不久之后,魏嫔的房里便传出惨叫声。 次日一早,银珠进去伺候的时候,便见魏嫔浑身是伤,整个人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她问魏嫔发生了什么事,可魏嫔只咬牙流泪,却什么也不肯说。 这晚之后,魏嫔养了足足一个月,才养好伤。 却落下了惊吓之症,时常说有人要杀她。 …… 江慈从江家离开之后,便一路往湖州的方向去。 翠儿坐在马车上,不停的撩开帘子瞧外面,“姑娘,这京城外的风景也太好看了,到处都是花草树木,连头顶上的天都比京城的蓝,舒畅啊!” 江慈也忍不住往外瞧。 虽说蓝天白云,花草树木与京城并无不同,只是……她似乎也觉得心情好了许多,便应翠儿的话,“是啊,风景真好!” “姑娘,咱们早该出来走走了!” 江慈笑着点头。 想起困在赵府的九年,以及和离归家在江家的那些日子,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 似乎那些不愉快的过往,都被外头的蓝天白云给洗刷掉了。 因去湖州路途遥远,马车缓慢行走,起码要三日才能抵达,因此,临近天黑的时候,江慈便吩咐护卫找地方落脚。 可护卫去问了几间客栈都说客满了。 翠儿皱眉,“眼下既不是春节,也不是中秋,怎会客满?” 护卫想了想,“应该是清明的缘固吧!” 江慈这才想起,再过几日,便是清明节。 每年到这个时候,便会有许多京城的马车,往各州各县,而她们眼下经过的这处桐县,便是往北的必经之路。 县城长住的人其实并不多。 可每每遇上时节,便会热闹起来。 因此,订不到客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慈道,“去问问附近有没有庵堂,可供女子借住一宿的地方!” 翠儿正发愁,听了江慈的话,瞬间双眼一亮,“对啊,若是有庵堂,咱们添些香油钱,便可借住一宿,庵堂不比客栈舒服,但胜在清静,往来贵人,定不会和咱们抢!咱们就住庵堂去!” 江慈失笑。 她倒也不是为了清静。 而是想到这个时候,桐县定没有客栈容下他们这一行人,若是继续赶路到下一个县,怕已是深夜。 即便到了,也不能确定能不能寻到落脚的客栈。 因此,还不如寻一处庵堂暂歇一晚。 很快,护卫便打听到,出了桐县不出十里,便有一处庵堂,叫明月庵。 江慈朝着那方向看了看,猜测是一处寂静的小庵堂。 “就去明月庵!” 一行人便朝着那处而去。 第八十八章 不该问的别问 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明月庵。 如江慈所料,果然只是一个小庵堂,江慈带着翠儿进去的时候,还有一些百姓穿着的女香客在上香。 江慈也如普通香客那般,上了香,添了一串香油钱。 之后又取来二十两银子,单独交到庵主的手上。 一是添香油,二是借住。 庵主接过银子,眼中笑意一闪,嘴里却一本正经,“施主慈悲为怀,将来一定福禄无边!” 这明月庵来来往往都是平民百姓,一年到头也收不到几个香油钱。 难得有这么一位贵客。 庵主自然要好好接待。 明月庵有一排普通的厢房。 都是给普通女香客住的。 庵主收了江慈二十两的香油钱,自然不能带她住普通厢房。 绕过这排普通的厢房,便见一个小院子,小院子里只有两间房间。 两间房间虽相邻,却隔了十来米的距离。 十分安静。 庵主打开左边的厢房,请江慈和翠儿进去。 两人进去一瞧,房间宽敞干净。 江慈很满意。 庵主走后,翠儿打趣道,“这老尼,也太贪心了,姑娘可瞧见她收银子时,眼中的贪婪?依我看,姑娘就不该给那么多银子,给个三五两就好了。” 原本是来借宿的,可这借宿费,却比住客栈还贵。 不值! 江慈笑道,“我今天高兴!” 被江慈这么一说,翠儿也笑了起来。 不仅江慈高兴,她也高兴。 从京城出来后,仿佛之前的糟心事都抛到了脑后。 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二十两银子给多了。 江慈问,“护卫们都安顿好了么?” 翠儿道,“安顿好了,我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在附近找一处寺庙借住,但他们说三爷交待他们务必要保护好姑娘,不敢离姑娘太远,便到山脚下的农户家借宿去了。” 江慈点头,三兄的人,都很靠谱。 两主仆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便有小尼姑来敲门,说是请她们过去用斋饭。 翠儿应了一声,前去开门。 两人随着小尼姑一块去了小食堂用斋。 简单吃了一些,两人便往回走。 “姑娘,我还是第一回吃庵里的斋饭,没想到斋饭竟是这个味道的!”翠儿一边走,一边说。 江慈问道,“什么味道?” “我也说不上来,但肯定没有府里的饭菜好吃!青菜炒的太老了,青瓜也不够咸,还有那碗红薯粥也没啥味道,总之,我吃不习惯,姑娘觉得如何?” “我觉得还好……”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走到院子口。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两名丫环打扮的女子上前将江慈和翠儿拦下。 江慈望进院子里,发现与自己厢房相邻的那间房间不知何时竟亮起了灯。 院子里多了两个老尼姑在扫地。 江慈皱了皱眉。 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进庵的时候,便问过庵主这里有多少尼姑。 庵主告知她有十八人。 方才在小食堂吃饭的时候,她听坐在旁边的小尼姑说了一嘴,除了两名下山采买的尼姑,其余十六人都在。 若是庵里的尼姑都在,那院子里这两名打扫的尼姑又是哪里来的? 翠儿只当是新住进来的香客,“你们怎这般没有礼貌?我家姑娘是香客,今晚借宿在庵里,就住那间房!” 手指了指未亮灯的那一间。 两名丫环对视一眼,却仍旧没让江慈和翠儿进去,只道,“你们稍等,我请示一下我家姑娘!” 翠儿生气道,“这明月庵是你家姑娘开的吗?我们借住还得请教你家姑娘?我偏不等!”说罢,翠儿挽起江慈的胳膊,“姑娘,我们进去!” 那丫环很是蛮横,“不行!你们若是不服气,便将庵主叫过来,看她是赶你们走,还是赶我们走!” “你!” 翠儿气的不行,上前便要硬闯。 江慈拉住她,“就容她们请示一下吧,我们在此等等!” “可是,是我们先来的,凭什么我们回自己的房间,还要她家姑娘批准?” 江慈见翠儿气的脸红脖子粗,只好将她拉到一边,细细解释,“你瞧见了吗?院子里多了两个洒扫的老尼!” 翠儿点头,“瞧见了,兴许是庵主派来的,姑娘可是捐了二十两香油钱呢,当然要将院子打扫干净些!” 江慈道,“这两人鬓角有黑发,可见并不是真的尼姑!” 翠儿定睛一瞧,还真是…… “或许是带发修行呢?” 江慈摇头,“你好好看看她们,她们是真的在扫地吗?” 翠儿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两个老尼姑拿着扫帚东拔一下,西拔一下,地上的树叶一片都没扫起来。 两人表面在扫地,可却时不时抬头张望,显然是在防人靠近那间亮灯的房间。 翠儿这才发现不对劲。 方才还宁静的小院,这会看起来,似乎有些诡异。 翠儿也不傻,此时亦猜到小院里来了个不一般的人。 可是,身份再贵重,也没有不许人进房间的道理吧? 好在,那名去请示的丫环很快就回来了。 “进去吧,进了房间晚上别出来,免得吵着我家姑娘休息!” 翠儿想说你家姑娘是公主吗?一点声音都听不得。 但江慈抢先道,“姑娘放心,我们夜里都睡的沉,不到天亮不会起床!” 两丫环听言,这才放了江慈和翠儿进屋。 关起门来,翠儿便不满道,“也不知道隔壁住着什么人,这作派也太嚣张了,既然不喜与人同住,她干嘛要来庵堂?直接包下一间客栈不是更好?” “姑娘,你说会不会是京城的贵女或是夫人?” 江慈想也未想,“不会!” “女子重名声,若是京城哪家未出嫁的姑娘,家中是断不会让其独行的。夫人就更不可能了,若是哪家的贵夫人,出行前定都会定好住处,就算遇到客栈客满的情况,借宿庵堂,也定是大大方方的,捂着反倒惹人闲话。” “可那屋子里的人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倒像是……来偷情的! 最后一句,江慈没敢和翠儿说。 不管人家是出于什么情况隐瞒,都与她无关。 翠儿撇了撇嘴,“不是姑娘,也不是夫人,那是什么人?” 江慈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该问的别问,今晚别睡的太死就是!” “哦!” 第八十九章 运气太背了 听了江慈的嘱咐,翠儿躺下后就没敢闭眼。 一直认真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听了两三个时辰,外头都静悄悄的,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正要闭上双眼,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你们是什么人?快滚出去!” 是刚才拦着江慈和翠儿的那两名丫环。 两丫环声音尖锐,带着恐慌。 “大哥,那老尼说,就在这个院子里!” “滚开!” 似是出了什么事。 翠儿刚闭上的双眼立马睁圆,想摇醒江慈,却见江慈比她反应还快,已经坐起来了。 “姑娘,有人!” 江慈自然也听到了。 她对着翠儿比了个‘嘘’的手势,两人快速穿戴整齐,正要贴近门口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砰’的一声,原本紧闭的房门却被人用力踹开了。 进来的竟是方才拦着她们的那两名丫环。 两名丫环身后跟着数十个身穿粗布短打的粗壮汉子。 那些人手里拿着刀,露出胳膊和小腿来,面容狞狰,一看就不是好人。 两丫环闯了进来,眼神复杂的看了江慈一眼,而后咬牙护在江慈身前,“不准伤害我家姑娘,你们若是敢动我家姑娘,我们与你拼命!” 翠儿愣了,“你家姑娘?两位姐姐,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你家姑娘住在隔壁,我们压根不认识你们!” 两丫环却死死咬定,“我们又没瞎,怎会连自家姑娘都不认得?” “胡说八道,我们刚才进院子的时候,你们还拦了我们,说怕我们会吵到你家姑娘休息,如今怎又说我家姑娘,是你们的姑娘?哦,我明白了,你们这是想李代桃僵!” 翠儿虽害怕,却更气愤,看向两丫环身后的人,“各位好汉,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隔壁房间,这两死丫头是骗你们的,你们不信的话,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丫环生怕这些人跑到隔壁去,立马道,“想李代桃僵的是你吧?我知你忠心护主,可你怎能为了自己,陷害无辜之人?” 说罢又冲着这群恶人道,“我身后的这位就是我家姑娘,你们要干什么,就冲我们来,不要伤害他人!” 翠儿气的不行。 “你们这些黑了心的,为了保你们主子,想陷害我家姑娘,我打死你们!” 说罢,翠儿便和两丫环扭打了起来。 三人扭作一团。 为首的粗壮大汉无心看女人打架。 扬手,‘砰’的一声,一拳砸坏了屋内的小桌,扭打的三人吓了一跳,再不敢打了。 粗壮大汉道,“你们放心,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来人,将隔壁房间也围了!” 几名大汉立马提刀去了隔壁。 两个丫环吓的脸色惨白,想追上去,可一名尖嘴猴腮的瘦小男人跳到两丫环面前,伸手就在其中一名丫环的脸上摸了一把,“嘿嘿,大哥,这几个可都是好货色呀,咱们虽求财,但顺便劫几个人也不错!” 粗壮大汉的目光在屋子里的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江慈的身上。 他先是一愣,而后一阵狂喜。 何止是不错! 简直是美若天仙! 粗壮大汉一时之间看呆了。 翠儿见粗壮大汉一直盯着江慈看,她赶紧护在江慈面前,挡住粗壮大汉的视线。 粗壮大汉的视线被挡了,这才回过神来,“说的对,弟兄们好久都不曾开过荤了,正好今天开开荤!” 身后的一群男人立马笑了起来。 “我们跟着那辆马车一路到了这,原本不过是想劫些财物,却没想到这小破庵里,还有美人,咱们兄弟今晚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哈!” “若不是官府那群狗东西咬着咱们不放,咱们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就是,不多犯一桩案,都对不起咱们东躲西藏这么多天!” “开荤!开荤!” 江慈的心砰砰直跳。 她这是刚从京城出来,就遇上了劫匪? 还是一群亡命之徒?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他们是跟着隔壁那辆马车来的,本意是劫隔壁那人! 而她,却好巧不巧的和这群劫匪的目标人物住到了一个院子! 她这运气,也太背了! 立马有人找来了绳子,一手便抓过挡在江慈身前的丫环,想绑起。 丫环吓的大声尖叫,拼命挣扎。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皮糙肉厚的,长的还不好看,你们不若去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肤白人美,定比我这小丫头更能让各位大爷开心!” 说着,便指向江慈。 翠儿气的浑身发抖。 无怨无仇的,这两丫环竟这样陷害她家姑娘。 江慈的眉头也紧紧蹙起。 眼看着粗壮大汉朝她走来,她一咬牙道,“大哥,你们意在求财,你们瞧瞧我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粗鄙之物,我这屋子里,啥也没有,几位大哥捞不着好。” “但我方才瞧见隔壁住着的那位姑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贵重得很,她还搬了好些箱子进屋子,大哥不若先去把财劫了再来绑我们也不迟,我们几个都是弱女子,跑不掉的!” 江慈自然没见过隔壁的人,但人家能胡掐乱造,她为何不能? 两丫环听言,气恼的瞪着江慈,“你也太坏了!” 江慈立马瞪回去,“是你们先对我使坏的!” 她会落到这些劫匪的手里,完全是拜这两个丫环所赐,若不是她们栽赃陷害,兴许她和翠儿听到动静,已经逃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们想护主子,却不该拿她的命去换。 她虽不是恶人,却也不会处处为善! 这两丫环的主子也不无辜。 没有主子的授意,丫环又怎敢随意拿主意害人? 翠儿也气道,“你们既然说是我家姑娘的人,那你们就该替我家姑娘挡灾!”说罢,翠儿对劫匪道,“各位大哥,这两位婢子送你们了,你们想怎么处置随你们!” 几名劫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想,还有这种好事? 不用抢,直接送? 瘦小男人瞬间坐不住了,上前去扯其中一名丫环。 劫匪有劫匪的规矩。 长的最美的,自然是留给大哥。 他们这群小弟,懂事点的都不会与大哥争。 因此,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在江慈的身上。 另一人见瘦小男人动了手,也大起胆子来,一把抱住另一名丫环。 “啊啊啊!” “放开我,放开我!” 两名丫环吓的花容失色,惊恐大叫。 可这群是什么人? 是劫匪! 哪怕这两丫环喊破了喉咙,他们也生不出半分同情之心。 相反,他们只会更兴奋。 两丫环瞬间被人按在了桌面上,‘撕拉’一声,便撕了外衣,露出里头的小衣和圆润的肩膀。 “你们,你们最好立马放了我们,如若不然……我家主子,定不会饶了你们!” 瘦小男人觉得好笑,“你家姑娘不是在这么?放心,她也跑不了!” 丫环连忙道,“她不是,我家主子可比她高贵多了……” 第九十章 有男人 ‘啪!’ 丫环话未说完,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丫环的脸上,直抽的她嘴角咧开,吐了一大口鲜血,再说不出话来。 “老子管你家主子是谁,你家主子便是皇后娘娘,也阻止不了老子快活!” 翠儿看着这场面,吓的脸色发白。 江慈也慌!但她知道,她不能心软。 她若是心软,那被劫匪糟蹋的就会是她和翠儿!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报,“大哥,不好了,隔壁竟有个男人,还让他跑了!” 劫匪们瞬间愣住。 瘦小男人也顾不得快活,将丫环一把甩在地上,上前,“大哥,这里是庵堂,哪来的男人?” 另一人推了瘦小男人一把,“你管他哪来的男人,若是让人跑了,下山报官,我们就全完了!” 劫匪们听言,都慌了神。 最近朝廷大力剿匪。 他们已经有好些弟兄被抓进去了。 听说进去的,没几个能活下来。 他们这群人,原本有七八十人,逃到如今,就只剩十七人了。 他们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子! 粗壮大汉到底是大哥,还算镇定,“留下两人看着她们,其余人跟我去追!” 随着粗壮大汉的一声令下,劫匪们都跑了出去。 两名丫环逃过一劫,狼狈的整理被撕开的衣裳,抬头狠狠的瞪了江慈和翠儿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余下看人的两名劫匪这会也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情。 其中一人道,“我们在这里等着不会有事吧?万一那男人跑的快,去报了官,官兵上来,咱们两个不是坐着等死?” 另一人听言,眼中也闪过一丝恐慌。 是啊,其他人都去追那个男人了。 留在庵里的只有他们二人。 万一那个男人报了官,官兵上来抓人。 第一个抓的就是他们俩! 那人又道,“你说大哥若是没抓到那男人,还会回来吗?” 另一人整个僵住! 如果那男人真跑了,傻子才会再回来。 回来岂不是等着被抓?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慌。 江慈听到他们说话,心思一动。 她垂下头,低声对翠儿道,“一会看准时机,你就往外跑,什么都不要管,拼命往山下跑,知道吗?” “我不能丢下姑娘你!” “不是让你丢下我,是让你去找护卫,只有找到护卫,再报了官,将他们抓起来,我们才能真正安全!” “可是,不是说有个男人逃出去了吗?” “那个男人不会去报官的,其他事和人你都别管,只管找到咱们的护卫,明白吗?” 那个逃出去的男人,八成是与哪家贵女,甚至是夫人偷情的。 他就算真逃出去,也绝不会去报官。 不报官,他还有一条生路,若是报了官,奸情败露,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明白!” 江慈看向那两名留下来的劫匪,“两位大哥说的对,一会官兵来了,你们想逃也无处逃,与其等着被抓,还不如现在就走,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一名劫匪看了江慈一眼,“这娘们说的对,一会官兵上来了,咱们是插翅难飞啊,咱们走吧!” 另一人犹豫,“可若是大哥回来……” 他们虽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但到底没做过背主的事。 两人都举棋不定。 江慈道,“两位大哥,你们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万一运气不好,等来的不是你们大哥,而是官兵,你们这辈子就完了。不若这样,我将我身上的银子全都给你们,你们赶紧逃命去,我虽不是什么富家小姐,但几百两银子,身上还是有的,你们拿了这些银钱,寻一处小镇做生意,再娶一房媳妇,生两个孩子,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总比跟着你们大哥,在刀尖上讨生活强呀!” 江慈的话,简直说到了两人的心坎里。 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做劫匪? 谁不想娶个贤妻,生几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是,我们连书都不曾读过,哪懂做生意?” 江慈又道,“两位大哥此言差矣,做生意讲究的是头脑和运气,我看两位大哥都是聪明人,学做生意,定不是难事。至于运气,你们想想,你们逃亡至此,还能留着一条命,不就是运气好吗?两位大哥是既有头脑又有运气,何愁不能成事?” 两名劫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觉得江慈说的有道理。 “是啊,咱们兄弟七八十人,最后只剩下十七人,咱们兄弟不也活着吗?这不就是运气吗?” “哥,咱们不如听她的,拿了银钱跑吧!” 另一人犹豫了一下,点头,却是垂下眼敛,压低声音,“银钱拿到手,将人杀了!” 那人不解,“为什么呀?” “保不齐她就是胡弄咱们,咱们一走,她们就跑下山报官了,官兵有马,可比咱们兄弟两条腿跑的快,咱们就这一条命,不能冒险!” “哥说的对!” 两人商量了一番后,走到江慈面前,“把你身上的银钱都拿出来,我们可以放了你们!” 翠儿心中一喜,“当真?” “当真!” 若是真能用些银钱便换她和姑娘的命,那给出去也值了。 翠儿欣喜的看向江慈。 两名丫环也看向江慈。 期待江慈能救她们。 她们虽是下人,却也想活命。 江慈悄悄扯了扯翠儿的袖口,而后笑道,“稍等,我带的银票都在包袱里,我这就取来给两位大哥!” 两人不疑有他,看着江慈转身去柜子里取出包袱。 包袱打开,果然有一叠银票。 两人瞬间双眼放光。 这哪是几百两,目测都有上千两了。 想不到,这个女子穿戴这般寒酸,竟是个有钱的主! 他们今天真是拣到宝了。 这女子方才说的没错。 人不仅要聪明,还要有运气。 看吧,他们哥俩的运气就是好! 其余人都冒着生命危险追人去了,而他们留下来,竟坐享其成。 白白就拣了上千两银子! 赚大发了! 江慈拿出银票,“两位大哥,这些银票是我身上所有钱财了,足够两位大哥做点小生意,娶一房媳妇,过上好日子,我相信凭着两位大哥的聪明才智,生意一定能做的红红火火,搞不好将来还能成为一方富豪,到时候两位大哥可别忘了我这个出钱人!” 两人哪还听的进去江慈说什么,眼睛里只看到那一叠银票。 “记得,记得!” 江慈将银票往前一递! 第九十一章 被活捉 两名劫匪争先恐后的上前接。 可就在他们争抢的同时,江慈的手一松,银票飘落,再加上夜风一吹,银票撒了一地。 两人也没深想,弯下腰就去拣。 就在他们弯下腰的时候,江慈面色骤变,冲着翠儿大喊道,“快跑!” 说罢,主仆二人拉起手,就冲出了房间。 两名丫环后知后觉。 这才意识到江慈并不是真的要拿银钱收买这两个劫匪,而是要让这两个劫匪分心,抓准时机逃跑。 两人气的咬牙。 这女人,太坏了。 想好了计策逃命,竟一点也不告知她们。 但好在她们反应也够快,江慈和翠儿冲出去之后,两人也立马冲出了房间。 “贱人,敢耍老子,看老子抓到你,不把你剁了!” 一名劫匪见人都跑了,意识到被耍了。 一把抓起另一个还在拣银票的劫匪,“还拣什么?赶紧去追,要是让她们跑下山报官,我们就算拿了钱,也没命花!” 两人赶紧拿起大刀朝着四人逃窜的方向追了出去。 没过多久,跑在后面的两名丫环就被追上了。 劫匪一刀一个,直接将两名丫环杀了。 翠儿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两名丫环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那两名劫匪满脸杀气,提着的大刀上还滴着鲜血。 她吓的脸色发白,拉着江慈拼命的跑。 “姑娘,要是他们追上来,我来挡,你只管跑!”翠儿边跑边说。 夜里的山路不好走。 再加上心情紧张,后面又有人追魂。 两人绊了几下,好在没摔。 江慈拉住翠儿的手用力,“别说话,跑快些!” 只要跑到山下,护卫就会接应她们。 翠儿听着后面的脚步声。 知道山匪离她们越来越近。 她看了江慈一眼,咬牙,把心一横,“姑娘,我们分开跑,你往山下,我往右跑,你和护卫接应上,便让护卫来救我!” 往山下跑才有活路。 她只有引开一名劫匪,江慈才有机会活。 说罢,翠儿便挣脱了江慈的手。 头也不回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翠儿,翠儿!” 江慈想阻止,但眼见着后面的劫匪已经追上来了,她只得继续往山下跑。 后面追着的两名劫匪见她们兵分两路,自然也就兵分两路的去追了。 “啊!” 江慈跑了一段路后,脚下也不知绊着什么,整个人扑在地上,脚踝处火辣辣的痛。 她再想爬起来,已是艰难。 身后的劫匪此时已经追到她跟前了。 “贱人!跑啊,怎么不跑了?敢耍老子,老子这就剁了你!” 劫匪满面狞狰,举起大刀便要朝江慈的身上砍去。 江慈慌的不行,本能的往后躲。 可这一躲,却躲空了。 “啊!” 身子顺着山坡往下滚。 好在被两棵小树卡了一下,险险的保住了一条命。 滚下山坡后,她也不敢松懈,拖着受伤的右脚,想爬起来。 可刚一起来,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匕首。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篷头盖面,满身是伤的女人,正防备的看着她,那匕首就是女人架在她脖子上的。 直觉告诉江慈,这个女人就是方才在明月庵里,住在她隔壁的神秘女子! 这女人虽狼狈了些,但江慈看出来了,她是个妇人,约摸二十六七。 她不敢猜女人的身份。 但大抵知道,这个女人想杀她灭口。 再结合那名出逃的男子,也就证实了两人偷情的关系! 女子二话不说,举起匕首就要杀江慈。 江慈急忙将她推开。 女子也受了重伤,被江慈这么一推,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半天都爬不起来,却还不忘捏紧手上的匕首,蓄力再次进攻。 江慈道,“我并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今晚就当我们没见过,我也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今晚的事,毕竟我也是要名声的!” 听到江慈说要名声。 女子这才住了手,上下打量江慈,猜测她已嫁人,也怕夫家知道今晚的事。 女子冷哼,“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杀江慈,并不是因为江慈承诺会保密,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杀不了江慈。 她伤的比江慈重。 若不是在这坡底歇了半天,她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两人达成一致之时。 头顶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大哥,那贱人就是从这里滚下去的!” “下去搜!” 江慈和女子都吓的一愣。 江慈听出来了,是之前粗壮大汉的声音。 他们汇合了? 若是他们汇合了,十几个人要找她们两个女人,轻而易举。 江慈看向女子,“你还能走吗?再不走,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女子已是筋疲力尽,却咬着牙拼命站稳,“能走!” 江慈知道,她是怕死在这里会坏了名声。 世家女,向来看待名声,比命还重! 两人便这般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倒也走了一段路。 只是离下山,还差的远。 江慈不禁有些担忧翠儿。 也不知道翠儿怎么样了。 她不敢深想。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下山,与护卫汇合,再让人回头救翠儿。 可天不遂人愿! “大哥,她们在那里!” 劫匪已经追上来了。 也不知道谁脱了只鞋子飞过去,‘啪’的一声,打在女子的背上,女子原本走路就吃力,被鞋子一打,瞬间趴倒在地。 待江慈将她扶起来的时候,劫匪已经将她俩围住了。 粗壮大汉上前照着那女子腹部就是一脚,直将人踹出了好几米远。 女子痛的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了。 粗壮男子上前,一把揪起女子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 男子似乎还不解气,照着女子的脸上就吐了一口唾沫,“臭表子,那男人藏哪里了?杀了我兄弟,还敢给老子下黑手,你最好老实交待,不然老子折磨死你!” 女子显然已没了任何反抗的能力,却仍不屈服,颤着声道,“你,你们有本事,有本事杀了我,我是不会说的……” 粗壮男子火了,抡起大拳头就要朝她脸上狠砸,“你不说是吧,老子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身后小弟赶紧拦住他,“大哥,别打了,再打人真的要死了,还是赶紧让她说出那男人的藏身处,咱们好几个兄弟都死在那男人手里,这个仇不能不报!” 想到为了抓他们俩,竟死了好几个兄弟。 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亲弟弟。 粗壮大汉就心痛不已。 抡起的拳头‘砰’的一下,砸在了地面上,地面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坑。 女人吓的浑身发抖。 却还是死咬嘴唇,不肯说。 第九十二章 伤哪里了? “你不说是吧?行!来人,把她的衣裳扒了,绑了丢到大街上去!” 劫匪也不傻,一看这女人就知道不是寻常百姓。 只要她有身份,她就要名声。 若真被人扒光了衣裳丢大街上,丢的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名声,而是整个家族。 到时候她的下场可就不止是被杀这么简单。 怕是要连累家族所有人! 几名劫匪上前就要扯女子的衣裳。 女子惊恐极了,哭喊起来,“不,不,求求你们,杀了我,杀了我吧!” 粗壮大汉恶狠狠道,“想死?老子偏不让,老子就是要你比死了还难受!” 女子虽伤的很重,但一想到要被人扒了衣裳丢到大街上。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爬了起来。 她慌乱的往后退,正不知所措之时,看到了江慈。 女子的目光定定落在江慈的脸上。 她指向江慈,“她知道,方才就是她将那男人藏起来的,她和我们是一伙的!你们也看见了,刚才我们是一起逃的,若不是一伙的,她哪能顾得上我?” 她也不想冤枉江慈。 但是,她没有办法。 她不能害徐哥哥,更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她的身份一旦暴露。 整个家族都要跟着她遭殃! 所以,她只能将祸引到江慈的身上。 劫匪想了想,也都看向江慈。 在庵里,那两婢女,口口声声称江慈为自家姑娘。 出了庵,江慈又和这女子在一起。 前后联想起来。 兴许还真是一伙的! 这么一想,劫匪们瞬间将目标对准了江慈。 江慈看着指着自己的女人,气笑了,“夫人,你说我们是一伙的,你知道我姓什么吗?又或者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人自然不知,却一口咬定,“你姓什么,对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你藏起来的!” “各位大哥,你们看看我,我都伤成这样了,我还怎么藏人?人真的是她藏的,你们问她,她一定知道!” 江慈冷声道,“那男人长的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你说人是我藏的,你倒是告诉我,他是圆是扁?” “何况人是从你屋子里跑出去的,你们关系亲密无间,你才愿意帮他躲藏,我与他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他躲藏?” 女人虽无法圆说,但还是坚持,“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帮他?人就是你藏的!” 江慈反驳,“你以为你将脏水泼到我身上就会有人信吗?谁和谁一伙的,大家都有眼睛看!” 女人见劫匪们又看向了自己,急了,“你们快审她,人真的是她藏的!” 劫匪看看女人,又看看江慈。 被她们两人的话搅的头脑发晕。 “娘的,一起扒了,管她谁藏的,一起扒了衣裳扔大街上去,我就不信她们真能为了个男人,啥都不要了!” 说罢,两名劫匪就上前按住了女人。 女人大叫着挣扎,“不要动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若是动了我,你们绝对会后悔,我是……”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甩在女人的脸上。 “娘的,老子管你是谁,要么老实交待那男人藏哪了,要么就等着被扒光了丢大街上,那男人都不管你了,你何苦为了他,把自己搞死?” 女子不再说话,只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默默流泪。 劫匪见状,骂了一声‘娘的!’,一把就扯掉了女子的外衣。 “啊!” 女子半个身子露出来,拼命的抱着胸口,无力的挣扎着。 江慈被劫匪抓住。 面对十几个穷凶极恶的劫匪,江慈也知道自己没有逃脱的机会,她心里害怕的要死,但也只能说服自己保持镇定。 能拖一会是一会。 万一有人偷偷下山报了官呢? 万一有官兵经过这里呢? 万一…… 尽管这个万一的机会非常渺茫。 “大哥,这事与我无关,你们也该看出来了,我是被冤枉的,我和他们根本不认识,你们不是求财吗?我家中是富商,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保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有劫匪心动了,“大哥,你看……” 粗壮大汉却不以为然,用力一拍那名劫匪的后脑勺,“你要信了她的鬼话,你明天就得死!” “你们还等什么,动作快点!” 劫匪们再不迟疑,抓着江慈,便要去扯她的衣裳。 江慈情急之下,趁劫匪不注意,一脚踹在劫匪的裤档部,趁对方吃痛,转身就逃。 “废物!” 另一名劫匪见状,立马追上去,飞起一脚将江慈踹翻在地。 江慈只觉得背部火辣辣的痛,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喉头一热,嘴里一股血腥味。 今晚,是必死无疑了! 正当劫匪抓着江慈的衣裳要扯下来之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精准的将那名劫匪的心脏射穿。 那名劫匪双目一瞪,便僵硬倒地。 死了! 紧接着,马蹄声骤起。 数支利箭破空而来。 “不好,有官兵!” 劫匪们瞬间吓的四散逃窜起来。 江慈被人拉住胳膊翻了个身,而后落入一个结实的臂弯中。 她痛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嘴里的腥甜味也更重了。 “江姑娘?” 高承佑没料到会在这里遇上江慈。 他行军打仗,手脚没个轻重,刚才翻那一下,他可没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思。 眼下瞧着江慈痛的惨白的小脸,他有些后悔刚才手脚没有轻一些。 江慈痛的浑身发抖,却在听到高承佑的声音时,愣了一下。 一睁眼,便看见高承佑那张俊美的脸。 她有些不敢置信。 “淮,淮王殿下……” 命弦一线,遇上熟人。 江慈觉得不真实。 也分不清是喜悦还是痛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以为她今天要被扒了衣裳丢大街上,死无葬身之地不止,还得名声尽毁。 方才劫匪过来的时候,她都想撞上劫匪的刀口,直接死了算了。 却没想到,她真的等来了那渺茫的万一! 见江慈流泪,高承佑以为是自己方才翻那一下弄痛她了,他急忙问道,“伤哪里了?哪里痛?” 江慈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几丝残乱的秀发裹着汗水、血水和泪水,贴在她的两颊。 显得格外的娇弱可怜。 高承佑的心猛的一颤。 抱着江慈的手臂,更加小心。 江慈大口的喘息着。 她怕自己不喘重一点,便要断气。 “背,背和脚……” 第九十三章 比打仗还惨 江慈道,“背,背和脚……” 知道伤处,高承佑急忙在她背部摸了摸,摸到脊椎骨的时候,江慈痛呼了一声。 高承佑立马知道是伤到了脊椎。 再查看她的脚踝,发现被擦伤了一大片,并且肿的老高。 高承佑轻皱眉头。 伤的确实不轻。 若不及时治疗,虽不至于小命不保,但很可能会成为废人。 “你忍着点,我带你下山医治!” 江慈抓住高承佑的衣襟,“翠,翠儿……” 翠儿还在山上。 高承佑立马明白了江慈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丫环!” 江慈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支撑不住,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高承佑不敢耽搁,抱起江慈就走。 身后侍卫兴奋上前,“王爷,劫匪尽数抓获,已押送进京!” 他们追这群劫匪已经追了近一个月,今日总算将人全都抓获。 高承佑淡淡‘嗯’了一声,问道,“可有见到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子?” 侍卫摇头,“不曾见到!” “派一队人马在山上搜,若是找到人,立马带下山!” “是!” 另一侍卫将高承佑的坐骑追风牵了过来,“王爷请上马!” 高承佑看了一眼怀里已痛晕过去的江慈,又看了看追风,“不必,本王走下山,你立即安排大夫在山下等!” “是!” 侍卫转身要去,高承佑又叫住他,“再找个懂照顾人的女使来!” “是!” 高承佑抱着江慈,便急步往山下赶。 青松见状过来帮忙,“王爷,让我来吧,下山还有一段路,您骑马在山下等我就好!” 说罢,便要从高承佑的怀里接过江慈。 高承佑侧身一让,青松接了个空。 “王爷,属下只是想替王爷分忧!” 高承佑冷声道,“江姑娘伤了脊椎,不宜移动!” 青松十分贴心,“放心吧,属下定会小心!” 高承佑懒的与他多说,一脚将青松踹开,“你要是觉得闲,便去将本王的追风刷洗干净,若是追风有一根毛没洗干净,本王便扣你三个月俸禄!” 青松一愣。 他替主子分忧错了吗? 还是主子觉得他力气不够大,抱不起江姑娘? 主子想多了,他扛百斤重的铁锤都不是事,江姑娘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铁定没有百斤。 主子也太小看他了! 高承佑一路将江慈抱下山,虽跑的极快,可手臂却始终保持平稳。 他下到山下,侍卫已找来了大夫和女使,几人直接去了高承佑在附近的庄子上。 大夫替江慈把了脉,又看了伤之后,开了方子,安排好事宜,便让女使帮忙处理和包扎伤口。 高承佑将人放下之后,才发现自己双臂又酸又僵。 他从未抱过女子,因此,方才抱着江慈的时候,他本能的用力僵着手臂,以免两人过多触碰。 这一路跑下山,他都未觉得吃力。 反倒将人放下之后,他的胳膊便抬不起来了。 青松见状,忙问,“主子,怎么了?” 高承佑问他,“抱着女子久了,胳膊会酸痛怎么回事?之前咱们打仗提大刀,一打就是好几日,却也不至于抬不起胳膊!” 况且战场上那大刀比江慈轻不了多少。 青松挠头,“王爷,属下也没抱过女子呀!” 这得抱一回才知道。 青松又道,“莫非是拉伤?属下让大夫给王爷瞧瞧!” 高承佑喊住他,“不必,倒也不至于看大夫!” 拉伤和酸痛,他还分得清。 次日一早,江慈醒了。 “姑娘,您醒了!” 一名十七、八岁的小丫环凑了个脸到江慈面前。 江慈刚脱了险,这会还带着防备之心,“你是……” 小丫环道,“姑娘别怕,我是淮王殿下庄子上的粗使丫环,我叫荷香,是淮王殿下让我来照顾姑娘的,姑娘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尽管告诉我,我去请大夫来!” 江慈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她被安置在了淮王的庄子上。 既是淮王的人,那她便放心了。 “荷香,淮王殿下可在庄子上?” 荷香道,“在,我这就去将姑娘醒来的消息告诉淮王,请淮王过来!” 江慈点了点头。 她记挂着翠儿,也不知道高承佑找到翠儿没有。 没过一会,高承佑便来了。 江慈想坐起来,但她稍一动,后背便火辣辣的痛。 高承佑见她想起来,脚步一跨,上前将人按住,“别动,你伤了脊椎,起码要卧床七日!” 江慈只得放弃行礼,“多谢王爷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江慈一定会报答王爷。” 高承佑道,“江姑娘严重了,本王受命剿匪,恰巧遇上姑娘,也算不得什么救命之恩!” 这般说着,高承佑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胳膊。 休息了一晚上,虽没有昨日那般酸痛,但还是使不上力。 只叹昨晚那一遭,比他打几个月的仗还惨! 何止是救命之恩啊! 可江慈却并不知晓这些,“王爷,翠儿找到了吗?” 高承佑道,“并没有,本王已派人去了各大衙门和京城询问,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江慈垂下眼睑。 心中一阵难受。 她明白高承佑不过是安慰她。 劫匪尽数抓获,翠儿便只有两个下场,一是逃了,二则是死了。 可若是京城和衙门那边都没有消息传来,那后者居多。 翠儿与她相伴十几年,亲如姐妹。 若翠儿真出事…… 看出江慈的难受,高承佑安抚她,“本王的人在山中搜寻一夜,都未寻到翠儿姑娘的足迹,可见她并不在山中,既不在山中,已逃脱的机会便大。” 江慈这才好受了一些,轻‘嗯’了一声,又问道,“与我一块被抓的那位夫人可救下了?” “夫人?什么夫人?” 江慈解释,“当时与我在一块的还有一位夫人,他们说,他们说要将我们扒光了衣裳丢到大街上……那位夫人可还好?” 她记得当时,那位夫人已被人扒了外衣。 况且,那位夫人伤的极重,恐难逃脱。 高承佑却皱眉,“本王并未见过什么夫人,本王赶到的时候,便只见你一人而已!” 江慈震惊的看着高承佑,“真有一位夫人在,她二十六、七的年纪,长的极美,当时她就在那儿,是不是你们没注意她?” 高承佑也疑惑,“侍卫已经将山中都搜遍了,确实不见什么夫人!” 江慈还想说什么。 但想到那位夫人身份神秘,又似在山中会情郎,似是见不得人。 便也没再开口。 世家女子,最重名声,她兴许是怕丢了名声,便自己藏起来了。 便也没再多问了,只道是名女香客,兴许已逃脱。 两人正说着话,房间被人用力推开。 “姑娘!” 第九十四章 落下腿疾 “姑娘!” 翠儿由荷香引着进来,她一进来,就看见江慈躺在床上。 方才荷香已经将江慈的情况告知她。 她这会见到江慈,眼眶立马红了。 扑到江慈床边。 江慈一愣,随即是欣喜,“翠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激动的又想爬起来,刚一动,便疼的直抽气,把翠儿吓的脸都白了。 青松也随着翠儿一块进来。 青松道,“翠儿姑娘昨晚摔下山,摔折了腿,又拖着摔折的腿跑了一夜才跑到桐县的县衙,她刚到,我们的人便遇上了,将人带了回来!” 翠儿赶忙道,“我没事,不打紧,养几日便好了!” 青松气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腿摔断了,若不是我按着你先让大夫瞧了伤,只怕你以后就成瘸子了,你一个姑娘家,就不知道痛么?腿都断了,居然还能跑到县衙门,我真是服了你了!” 江慈愣住。 翠儿瞪了青松一点,急忙安慰江慈,“姑娘,您别听他胡说,也就是摔折了,大夫说了,养几日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青松哼了一声,这回不敢大声,只敢小声说,“什么养几日就会好,大夫明明是说,你这腿就算好了,也会落下腿疾,往后走路都不会如从前那般利索了!” 江慈看着翠儿,心里难受极了。 眼眶发红,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瞧着江慈这样,翠儿心里也难受,她气恼的回头瞪青松,“姑娘,您别信青松,他就是夸大其词,我的腿好着呢,等我好了,我定跑的比从前更快!” 江慈越听越难受,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无法想象,翠儿这一夜遭了多大的罪。 拖着一条断腿,跑了一夜到衙门。 光是听着,她便觉得心尖在颤。 “你怎不知道爱惜自己?” 翠儿也心疼江慈,“姑娘,您还为我难过,您自己不也伤成这样,好了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定后福无穷!” 江慈这才破涕为笑。 翠儿找到了,江慈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 江慈想起昨夜借宿在山下的江府护卫,请求高承佑,“王爷能否派人通知一下江府的护卫,他们就借宿在明月山山脚的农户家,我怕他们今日不见我们下山会着急!” 高承佑点头,“好,本王这就派人去!” 江慈因伤到脊椎,因此,只能继续在高承佑的庄子上养伤。 但高承佑却有公事要办,这日下午便回京了。 回京的路上,青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主子,我怎么觉得您好像对我有意见?我这几天做了什么惹主子不高兴了?” 高承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青松一眼。 青松瞬间觉得浑身上下都凉嗖嗖的。 王爷这一眼意味深长啊。 高承佑淡淡道,“自己想!” 可青松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回京之后,他还去请教了王爷身边的几名侍卫,几名侍卫帮他分析了一下,觉得他大抵是刷马没刷干净。 于是,青松又去将王爷的追风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连尾巴上的毛,都一根一根的洗的发光,这才满意叹了一声,“王爷这回总该没意见了吧!” …… 江慈在桐县的明月庵出事,护卫知道后,立马回京通知了江家人。 江致和江沇一收到消息,便去了高承佑的庄子。 江致也不知道这边什么情况,因此,便将小桃和小青也一块带上了,以便照顾江慈。 虽然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看到江慈伤的竟比他们想象中的还重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桃和小青扑在床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江致只看了江慈一眼,便不敢看了。 儿女受伤,做父母的比割自己的肉还难受。 江致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冲进刑部大牢,将那些劫匪都杀了。 江沇也难受极了。 他气自己这个做兄长的,没能保护好江慈。 江慈归家后。 前有邹氏和江碟败坏江慈的名声,后有护卫护人不当。 瞧着江慈狼狈憔悴的模样,他红了眼眶,咬牙,“你放心,那些伤你的人,兄长绝不会放过他们!” 江慈一愣。 看向江沇。 见江沇咬着牙,红着眼。 她这位兄长最是温文儒雅,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她知道兄长疼她。 见不得她受伤。 她心中温暖极了,尽管昨夜遭了难,可这会见到父兄,她已然忘了昨夜的痛。 兄长疼她,她自然不能给兄长招黑惹麻烦。 江慈笑了笑,“父亲、三兄,你们不必担心我,我伤的其实并不重,大夫说了,养个几日便能恢复好,身体也不会有碍,至于那些劫匪,他们已被淮王抓了,往后定不会出来作乱害人了,也算是为我报了仇!” 话是这样说。 但江沇仍旧咽不下这口气。 江慈可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 他怎能任旁人伤自己的亲妹妹? 即便那人是死刑犯,也不行! 江沇并没有反驳江慈,只暗暗将手指握成了拳头。 江致和江沇并没有在高承佑的庄子上待很久,虽说是父兄,但也需避人口舌,因此,两人将伺候的人留下,又仔仔细细的交待了一番,并留下一批护卫守护,嘱咐她伤一好,便立马回京,两人便离开了。 “姑娘,咱们还回湖州吗?” 江致和江沇走后,翠儿问道。 翠儿的腿已被包扎固定好,江慈让她休息,可她睡了一会,便闲不住了,便是坐,也要坐在江慈房中看着江慈。 在江慈身边待了十几年,即便如今有小桃和小青,她还是不放心。 小桃坐在床边给江慈喂药。 江慈咽下一口苦苦的药汁,眉头紧紧皱起,含糊不清道,“回京吧!” 她和翠儿都受伤了,翠儿的腿短时间内经不起折腾。 已不适合行远路。 翠儿又问,“那咱们是回江家还是回别苑?” 江慈想了想,“先回江家向父兄交待清楚,再回别苑!” 她没有理由不辞而别。 父兄尊重她,她自然也要尊重父兄。 以往她总让父兄失望,如今和离归家,总不能再做那不孝之人。 “可老爷若是舍不得姑娘怎么办?” 江慈笑笑,“父亲最是明事理,我只需告诉他,江家吵闹,我想在别苑清静一段时间,他便能理解!” 第九十五章 全死了 七日后,江慈的伤势好转,已能下床走路。 便差人给淮王庄子里的下人,每人赏了五两银子,便起程回了京。 可她一回京,便听说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那就是当日从明月山抓回去的那十三名劫匪,全都死在了牢里,并且死状惨烈,听闻那名劫匪头目甚至被人挖了眼、割了舌、挑了手脚筋骨,还将大腿的骨头剔了下来,他是活活痛死的! 当日闯入明月山的劫匪有十七人,有四人死在明月山,因此,抓回去的只有十三人。 不仅如此,明月庵也突然着火。 庵里十八名尼姑全都被烧死,无一人生还! 江慈听后,面色大变,她想起江沇当日在淮王庄子上说的那些话,虽不相信三兄会做这般残忍之事,但还是有些担忧。 因此她赶到江家,第一时间便去问了江沇。 江沇也正好想告知江慈这件事。 听江慈问了,他立马道,“我那日从淮王庄子上回来,越想越气,便想买通狱卒好好教训教训那群劫匪,可我还没来得及行动,他们便全都死在了牢里,且死状惨死,那杀他们的人,似是与他们有着血海深仇!” 江慈松了一口气,不是三兄干的。 还好三兄没来得及做什么,如若不然,调查起来,三兄定要惹上麻烦。 江慈道,“刑部衙门,守卫森严,那些人是如何进到牢里杀人的?” 这个问题江沇也满是疑惑,“据闻那日刑部因一桩案件被调走了大部分人,那群杀手便是趁着这漏洞,打伤了狱卒,这才进到牢里杀了人!” “杀人者,可有线索?” 江沇摇头,“并无,刑部只猜测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杀手!” 来无影,去无踪。 这样顶尖的杀手,只怕也只有高门权贵有这本事训养出来。 “那明月庵的大火呢?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意外?” 江沇道,“官衙去查探过,说是一名小尼夜里点着灯睡觉,那夜正好风大,便将灯吹倒了,这才引起的大火,是意外!” 劫匪被杀,明月庵起火。 这两件事看起来并无关联,可细细一想,便又觉得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江慈想起那日那名女子。 她那日被辱,定是恨极了那些劫匪。 至于明月庵的尼姑,江慈虽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常客,但定有人看过她的容貌。 这些事,该不会都是那女子所为吧? 江沇见江慈呆愣了半天也没说话,问道,“五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江慈急忙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替明月庵的尼姑难过!” 江沇叹了一口气,“天灾人祸,无法改变!” 江慈点头,没再说什么。 不管这两桩事是不是那女子所为,她都要烂在肚子里。 她一旦说出来,不仅惹祸上身,还会害了江家。 那女子若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那她的身份定是常人不敢想的! 见了江沇之后,江慈又去了江致的书房。 与父亲说了要去庄子上静养的打算。 江致起初不同意,但见江慈坚持,便也猜到江慈不愿拖累江家的心思,只得暂时由她离去。 江慈回府,邹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上回从长公主府回来之后,她先是被江沇罚跪了几天祠堂,之后又被禁足,并且剥夺了掌家权。 如今的江家是由常嬷嬷暂代管家。 常嬷嬷是江慈的母亲,也就是苏行知当年的陪嫁丫环,苏行知过世后,常嬷嬷一直留在江家做事。 江致爱重苏行知,对常嬷嬷也极为看重。 但看中归看中,常嬷嬷确实是个极有能力之人。 “什么?那贱人又回来?” 邹氏一听到江慈的名字,便气血上涌,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跪了几天的祠堂,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清静,似乎在这一刻前功尽弃。 环翠瞧着邹氏的反应,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她实在想不明白,夫人究竟和五姑奶奶有什么深仇大恨。 夫人竟憎恶五姑奶奶至此! 不管有什么仇怨,她以为五姑奶奶离开已是让步,夫人也该消气了。 然而,却没有! 环翠劝道,“夫人,您别再管五姑奶奶了,五姑奶奶是去是留,自有老爷和三爷定夺,夫人只需管好江家,便是江家的功臣,将来大爷和三爷回来,夫人手握掌家权,也无人能撼动夫人的位置,这才是最打紧的!” 大爷和三爷只是外调,往后还会回京的。 大夫人和三夫人的本事,皆比夫人强。 夫人该担忧的是自己在江家的地位才是! 邹氏却像是走火入魔一般,对于环翠的规劝,她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懂什么?若不是江慈,三爷怎会对我如此狠心,又怎会剥夺我的掌家权,交给一个下人,定是江慈在三爷面前扇风点火,江慈害我至此,你让我如何不管?” 环翠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却还是压着声音道,“夫人,三爷并不是因为五姑奶奶才罚夫人的,是因为夫人在外诋毁五姑奶奶的名声,夫人要明白,五姑奶奶她无论如何都是姓江,她与江家是一体的,五姑奶奶的名声坏了,同样会影响江家,会影响大公子和碟姐儿的前程和婚事,三爷是在为大公子和碟姐儿打算呀!” 邹氏怒道,“不是,不是,他就是偏心江慈,不仅偏心江慈,他心里还藏着一个唐宁,所以,他才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他对不起我!” 环翠只剩叹气的份。 邹氏抓住环翠的手,面容扭曲,“你去打听打听,江慈怎么会突然回来,她不是说要去湖州老家给老祖宗上香吗?” 从京城出发去湖州,就算是紧赶慢赶,也得三日的时间。 来回就需六日。 而江慈离开不过七日。 怎就这么快回来了? 或许,江慈根本就没去湖州,而是奈不住寂寞去了哪里鬼混! 江慈抛夫弃子,她就不想再寻个男人嫁了? 或许去湖州只是一个借口。 她其实是私会男人! 越想下去,邹氏就越兴奋,恨不得马上就给江慈扣上一个与人私通的罪名,将她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环翠苦笑,“夫人不必费心了,五姑奶奶已经走了!” “走了?她走去哪里?跟人跑了?” 环翠见邹氏越说越离谱,立马解释道,“五姑奶奶这次出门受了伤,她说江府吵闹,便与老爷说要去别苑养伤,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邹氏惊叫,“江慈受伤了?她是怎么伤的?” 翠儿摇头,“奴婢不知!” 她不愿打听太多,恐邹氏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又要惹起事端。 第九十六章 再遇赵怀安 那一头,江慈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带着翠儿、小青、小桃等人离开了江家。 翠儿道,“难怪姑娘当日只让我们收拾几件衣裳,原来并没有打算在江府长住!” 江慈点头,“我虽是和离,但到底名声不好听,我那日答应随邹氏回江家,是要给父亲一个交待,我若不交待,父兄定会担心,眼下父兄知道我是真的看开了,便也不会时时记挂我,他们也安心了!” “再说了,钦阳到了议亲的年纪,若真因为我,而影响了钦阳议亲,总归是过意不去的!” 父亲和兄长虽不会怪她,但她自己得有自知之明。 况,她有自己的打算,不可能在江家待一辈子。 马车路过闹市,江慈突然想吃飘香斋的点心,便让马车夫在路边停车。 别苑在京郊,离闹市有些远,真想吃点什么,买起来也麻烦。 因此,江慈想带一些回去慢慢吃。 翠儿和小青、小桃一听江慈要去买飘香斋的点心,皆咽了一口唾沫。 自打进了赵家,她们便再没吃过飘香斋的点心了。 记得以前在江家,江慈隔三差五的买。 可江慈嫁进赵家后,虽也有嫁妆傍身,但赵老夫人不喜江慈乱买东西,江慈不想因这点小事与婆母闹的不愉快,便再也没买过了。 因翠儿的腿脚还没好全,因此,江慈带了小青和小桃去,让翠儿在马车上等。 “姑娘想买些什么?这桃花酥是新做出来的,还热呼着,姑娘要不要来一些?还有这红枣糕,果糖,鲜花饼,都是今儿个做出来的,姑娘看看想吃点什么!” 伙计热情的招呼着。 江慈想了想道,“一样来两斤吧!” 伙计一愣,不确定的问道,“这些一样来两斤?” 江慈手指指过的东西,有足足八样。 一样两斤,便是十六斤了。 飘香斋的生意虽好,但这样的大主顾一天下来,也没几个。 江慈点头,“是!” “好嘞,姑娘稍等,我这就给姑娘称!” 小伙计手脚麻利的给江慈一样称了两斤,小青、小桃接过东西。 三人正要离开,小伙计又叫住江慈,“姑娘,这一斤枣泥糕是送给姑娘的,姑娘若是觉得好吃,下回再来!” 倒是个会做生意的。 知道留住大客户。 江慈接过枣泥糕,谢过小伙计,便与小桃和小青出了飘香斋。 三人高高兴兴的从飘香斋出去,可一出去,江慈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她没想到会遇见赵怀安。 她看向正站在街对面的赵怀安。 与此同时,赵怀安也看向了她。 虽说江慈知道和离并不代表永不相见。 但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让她坦然面对赵怀安,她还是做不到。 憎恶和恨意,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恶心的想吐。 小桃和小青也愤怒的瞪着赵怀安。 小桃道,“姑娘,我们走吧!” 是一眼也不想让姑娘多看这个人渣。 赵怀安看到江慈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不快的皱起了眉头。 江慈居然在笑! 一个和离妇,有什么好开心的! 没了丈夫和儿女,她以为她下半辈子会好过吗? 想到这里,赵怀安上前拦住江慈。 “赵将军,你和我家姑娘已经和离了,麻烦将军不要挡我家姑娘的路!”小桃没好气道。 小青也气呼呼的挡在江慈面前。 两丫环直接将江慈挡了个严严实实。 若是赵怀安敢对江慈做什么,她们便跟赵怀安拼命。 赵怀安冷声道,“让开!” 江慈不像话。 教出来的婢女也同样不像话。 小小婢女敢管他这个将军,一点规矩也没有! 小桃道,“该让开的是赵将军你!” 赵怀安怒了,“再不让开,别怪本将军不客气!” “好啊,我们倒要瞧瞧,赵将军要怎么对我们不客气!” 小青气的胸口发胀。 赵怀安娶平妻羞辱她家姑娘不止,如今和离了,赵怀安还要摆一家之主的架子,可笑的很呢! 也不知道他这一家之主,是谁的主! 江慈这会已经平静下来,拉开小桃和小青,问赵怀安,“赵将军有何指教?” 其实赵怀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拦住江慈。 他只是觉得江慈离开赵家该悔该恨! 可刚才却看见江慈满面笑容,容貌似乎比从前更娇艳了。 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和离后,赵家鸡飞狗跳,他还被降了职,如今虽在兵马司,可却被人刻意打压,根本看不到出头之日。 可江慈却过的这般肆意。 江慈若不是装的,就是天生冷血! 想到这里,赵怀安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江慈的手腕,“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你明知道母亲睡惯了那张梨木雕花床,你却报官,让官府将那张床搬走了,还有怀素,你连她房中的梳妆台都没留给她,你可知她最爱美?你总说我娶平妻是羞辱你,可你做这些的时候,你可曾念过我们过去半分夫妻情谊!” “你可曾记得你是雪儿和腾儿的母亲,你就算不为赵家其他人着想,你就不该为雪儿和腾儿着想吗?” 两人的争执很快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小桃和小青急了,上前想拉开赵怀安。 “你快放手,放手,光天化日之下,赵将军就不怕被人非议吗?” 赵怀安这会已是怒上心头,他不仅没有放开江慈,反倒怒道,“我不怕,谁要非议尽管冲我来,总之,我无愧于心!” 江慈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 好一个无愧于心! 江慈咬牙,看着赵怀安,而后扬起那只未被抓住的手,朝着赵怀安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江慈用了十成的力道,直打的自己手心发麻。 赵怀安也被江慈这一下打愣住了。 本能的就松了手,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慈,“你敢打我?” 江慈冷冷道,“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卑鄙无耻的小人!” “我本不想对你赶尽杀绝,可你赵家却得寸进尺,你的母亲和你的妹妹多次在人前诋毁我的名声,给我扣莫须有的罪名,你敢说你不知道?赵怀安,和离本不是绝路,可你偏偏走成了绝路!你既对我做绝了,我为何还要给你留情面?你不配!” “我警告你,若是下回,你再敢拦我,就绝不会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我定让你将牢底坐穿!” 说罢,江慈转身就走。 马车离去,赵怀安却愣愣站在原地。 周围人指指点点,他却浑然未觉。 直到马车消失不见,赵怀安这才像是丢了魂似的走回赵府,周锦绣见他回来,忙迎上前,“夫君!” 第九十七章 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赵怀安看向周锦绣。 不知为何,这会看到周锦绣,看到这个他从小就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似乎已没了之前的悸动。 他淡淡应了一声,大步往书房走。 周锦绣追了上去,“夫君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怎的脸色如此之差!” 明明是关心的话,赵怀安却觉得烦躁。 “我没事,你不必管我!” 周锦绣不知他今天的遭遇,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又追上前两步,拉住赵怀安的袖口,小意温柔,“夫君定是在外当差累坏了,我给夫君按按,保证夫君一会便神清气爽!” 说罢,周锦绣便与赵怀安一块进了书房,她将赵怀安按在圈椅上,伸手去帮赵怀安按肩膀。 若是以往,赵怀安的心早就软了。 可他今天见了江慈。 确切的说。 他今天见到江慈似乎过的比在赵家的时候好。 母亲明明说,女子和离,等同于弃妇。 江慈定无处可去,最后会哭着喊着求着,要回到赵家。 他原本也觉得母亲说的对。 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赵怀安不愿往下想。 正巧周锦绣的手指无意中划到他的皮肤,赵怀安吃痛,脸色发冷,一手推开周锦绣,“滚出去!” 赵怀安这一下没控制力道。 他是武夫,上过战场,力气比一般人大。 这一推,直接将周锦绣推倒在地。 周锦绣被推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也没感觉到痛,只愣神看着赵怀安,“怀安,你对我动手?” 赵怀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将周锦绣推倒在地。 若是平常,他定会伸手拉周锦绣起来,再向周锦绣道歉。 可方才见了江慈之后,他正心烦意乱。 他这会没有心情哄任何人。 因此,赵怀安只冷声道,“你出去,有事晚些说!” 周锦绣见赵怀安神情冷漠,不仅没有道歉,连向自己伸手,拉自己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她先是心中一酸。 再细看赵怀安,便意识到赵怀安神情不对。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赵怀安心中有事。 而眼下,能让赵怀安心神不宁的事,只有两桩。 一桩是事业。 一桩是感情。 论事业,赵怀安已降职有一段时间。 早就过了低迷期。 论感情,近来家中并无纷争。 家中没有,那只有外头了。 若说赵怀安与谁还有感情牵扯,非江慈莫属。 周锦绣立马就意识到赵怀安今天的反常是因为江慈。 她心中嫉妒一闪而过。 江慈不过是家世好,赵怀安也同她说过,他娶江慈,不过是为了江慈尚书千金的身份。 他爱的人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她原本想着,她嫁给赵怀安做平妻,与江慈平起平坐。 不出一段时日,她便能将江慈衬托成无知妇人。 可哪知,江慈那般刚烈,竟和离出府。 若是被休弃还好,至少江慈那丰厚的嫁妆能留下来。 东盛有规定,女子被休,嫁妆不能带走。 如此一来,赵家仍旧是从前那个内里富足,不愁吃穿的人家。 可江慈和离了! 她带走了所有嫁妆。 一日之间将赵家挖了个底朝天。 赵老夫人每日哀声叹气。 赵怀素亦是阴阳怪气。 她若不是收了学生在府中开课,只怕赵家人早就将她磋磨死了。 要说赵怀安对她没有半句怨言,周锦绣是不信的。 但她没有退路了。 她不仅嫁给了赵怀安,身子也给了他。 她傍着赵怀安,起码还是将军夫人。 可她若是离开赵家,她便什么都不是。 再退一步讲,回到澄州,叔伯即便肯接纳她,也定不会如从前那般对她好。 他们不会念着从她身上夺走的一万两银子。 即便她回去问他们要。 叔伯也会以一句,长辈代收聘礼天经地义,将她呛了回去。 她的父母皆不在。 叔伯代收聘礼,于情于理都是能说的通的。 再者。 那一万两银子是叔伯夜里偷走的。 他们若是一口咬定没拿,她一样拿他们毫无办法。 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因此,无论赵怀安怎么对她,她都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就是死赖在赵家,做她的赵二夫人! 想到这里,周锦绣‘嘤嘤’的哭了起来。 赵怀安原本就烦,听到这像苍蝇般的哭声,心里更烦了,若不是极力克制,他已然一脚将周锦绣踹了出去。 这个女人,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他都说了让她出去,她不仅不走,竟还哭起来了。 她这行为与当初江慈的无理取闹有何区别? 赵怀安不理她。 周锦绣一边哭一边低声诉说,“怀安,对不起,我明知道你心情不好,还是忍不住在你面前哭,我这就走,定不让你心烦!” 周锦绣说罢,踉踉跄跄的起身,装作站不稳,身子眼看着又要倒下去。 赵怀安见状,急忙拉了她一把。 周锦绣顺势倒进了赵怀安怀里。 她扑倒在赵怀安怀里,眼泪流的更哀戚。 赵怀安见状,皱眉问道,“摔疼了?” 周锦绣摇头,“不疼,是心疼,我心疼夫君这段时日的遭遇,夫君雄才武略,若是给夫君一个机会,夫君定能平步青云,将来便是做天子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可如今,却因一点后宅小事,被构陷,被埋没,即便夫君不觉得委屈,我都替夫君委屈。” 赵怀安一愣,“你真这么想?” 从前,江慈从未这样夸过他。 周锦绣抬头看着赵怀安,眼神中满是柔情蜜意,“我从小便知夫君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天能一飞冲天,自打我懂事起,我的心里便装着夫君,我日日爱着夫君,仰慕夫君,到我长大了,父母却告知我不能嫁给夫君,你可知我当时心中有多痛?我想死,但是我又怕死了会连累父母,好在后来,我与那家退了亲,退亲后,叔伯也替我寻过不少好人家,可我心里装着夫君,我宁死不嫁。” 顿了顿,周锦绣动情的说道,“我便暗暗发誓,即便我这辈子等不来夫君,那我宁愿孤独一生,好在,夫君你来了,你娶了我,我们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看着周锦绣满怀深情的眼睛,赵怀安心中触动不已。 他没想到锦绣竟爱他如此之深。 竟为了他,宁愿孤独终老! 他瞬间涌起一股愧疚之感。 想到方才自己还推了锦绣,害她摔倒。 赵怀安便很是自责。 他连忙用力抱住周锦绣,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赵怀安道,“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冲你发脾气,我……” 第九十八章 正好遇上,随手一救 周锦绣捂住赵怀安的嘴,“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是夫君的错,不管夫君如何待我,我待夫君的心,都永远不变!” 赵怀安感动不已。 这世上也就只有锦绣能爱他至此。 而江慈呢? 江慈只会给他找不痛快,惹麻烦。 江慈连锦绣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赵怀安看着周锦绣那满含深情的眼睛,再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大手也撕开了她的衣裳。 周锦绣配合的勾住赵怀安的脖子。 两人瞬间如烈火般的缠绵在了一起。 外头艳阳高照,屋内娇喘连连。 赵凝雪去周锦绣的院子里找周锦绣,没找着,便猜想周锦绣是在书房陪爹爹办公。 她找到书房,刚要敲门,便听到里头传来露骨而淫荡的声音。 赵凝雪一愣。 这是锦绣娘的声音? 她从未听过锦绣娘发出这种声音。 她如今已经八岁了,知晓不少事,立马便意识到里面在做什么。 赵凝雪的一张小脸瞬间羞的通红。 青天白日的,怎可在书房做这种事? 简直是恬不知耻。 但一想到里头的人是周锦绣。 赵凝雪又拼命给自己洗脑。 锦绣娘不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今日定是意外,或是爹爹逼迫她。 毕竟锦绣娘那么温柔体贴,爹爹定爱她至深。 不像娘,刻板无趣,爹爹才不会像爱锦绣娘一样爱娘。 她长大后,定不能像娘那样,留不住男人。 她也要像锦绣娘一样,温柔体贴,往后的夫君才能如爹爹爱锦绣娘这般爱她! 赵凝雪这般想着,却也不觉得屋子里两人正在做的是丑事。 反倒为他们高兴。 另一头,江慈愤怒甩了赵怀安一巴掌后,便上了马车。 马车上气氛十分不好。 几个丫头都气的不行。 翠儿虽没有下马车,但也瞧见了刚才那一幕。 她原本想拖着瘸腿下去帮忙的,但见姑娘甩了赵怀安一巴掌,她这才没有下去。 翠儿拉起江慈的手,瞬间看到江慈的手心红通通一片,她心疼的吹了吹,“姑娘,你打疼了吧?” 闺阁女子大多娇贵。 江慈虽曾嫁作人妇,却也没做过什么粗重的活计。 手仍旧是娇娇嫩嫩的。 赵怀安是武夫,皮糙肉厚的。 江慈这一巴掌打下去,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划算。 江慈道,“不疼!” 就是有点麻。 太过用力,整个手都麻了。 虽麻,但她高兴。 这一巴掌她早就想打了。 之前未和离,她还在赵家,若是公然对赵怀安动手,那赵家还不知道要给她扣上什么帽子。 如今和离了,她与赵怀安没有半丝关系。 也就不必顾忌那些了。 翠儿的小脸都眉成了团,“手心都红了,怎会不疼?姑娘这是打他还是打自己呀,若再有下回,姑娘便叫我,我去打,我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想起赵怀安那嘴脸,翠儿就气的胸口发胀。 以前在赵府,她忍了。 可如今姑娘都和离了,他竟还敢当街拦姑娘。 简直是无耻到了极点。 江慈道,“好,再有下回,我们一起打!” 小青和小桃也连忙道,“还有我们!” 她们真后悔方才没有补两巴掌。 主仆四人这才觉得心情好了些。 …… 皇宫 散朝后,高承佑与刑部尚书李大人以及大理寺卿齐大人一块随文治帝去了御书房,单独议事。 近来东盛盗匪猖獗,刑部和大理寺联合淮王一同剿匪,却也算是小有成就。 可就在最后收网之际,出了意外。 这意外无外乎是关押在刑部大牢的十三名劫匪尽数被杀,以及明月庵深夜着火,至十八名尼姑烧死庵中之事。 李大人道,“皇上,臣以为这两桩事,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事情发生之后,两部人马便展开了追查。 目前虽无线索,但结合整件事来看,就是同一人所为。 齐大人也道,“臣派人走访明月山山脚的农户人家,寻到两名近日曾去明月庵上香且留宿的女香客,据那两名女香客说,劫匪被抓那日,庵中来了两名贵客,其中一名贵客甚是神秘,除了庵主谁也没见过,臣查不出其身份,而另一名贵客臣查出,便是江尚书最小的女儿江慈!” 但凡出手阔绰者,皆被奉为贵客。 庵中会另待,所以留宿的女香客也会知道一二。 “出事那日,劫匪入寺,将她们所有人都绑了,只逼问贵女住于何处,臣猜测劫匪所问的贵女,要么是江五姑娘,要么是那名神秘的贵客。” 李大人接过齐大人的话,继续道,“这么说来,那日劫匪上山,要么是冲着江五姑娘去的,要么是冲着那位神秘的贵女!” 文治帝用手帕捂着嘴,发出轻微的咳嗽声,狭长的凤目微眯,疑惑,“江五姑娘?” 李大人耐心解释,“皇上有所不知,江五姑娘原本嫁给了将军赵怀安,近日因赵将军娶平妻之举,她与赵将军和离,现已归家!” 这事,文治帝是听说过的。 只不过,听闻是后宅之事,他没有过多打听。 眼下听这事竟与江慈有关,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江慈,也够事多的。 先是和离,之后又卷进明月山一案。 也不知道是该叹她运气不好,还是叹她命运不好。 说到江慈,齐大人看向正坐在圈椅中的高承佑,“淮王殿下,听闻那日是您救了江五姑娘,江五姑娘可有受伤?伤的重不重?” 高承佑这才懒洋洋道,“确实伤了,也就险些断了脊椎骨,脚踝脱臼,脸上、身上擦伤了几十处,须卧床数日就会好了!” 齐大人听了倒抽一口气。 而已? 淮王殿下至今未娶妻,是完全不知女子有多娇贵。 竟觉伤成这样叫而已! 齐家和江家是姻亲,知道江慈受伤,齐家理应上门探视。 可江慈是女子,又是在明月庵那样的地方被劫匪所伤。 因此,这事是瞒着的。 女子重声誉。 这事不宜暴露。 齐家怕上门探望,反而会给江家添麻烦。 因此,一直不曾过问。 今日正好借着文治帝问话,多问了淮王一嘴。 文治帝也看向高承佑,“承佑,江五姑娘是你救下的?” 高承佑点头,“正好遇上,随手一救!” 文治帝意味深长的看了高承佑一眼。 不管高承佑是随手一救,还是刻意去救,江家都算是欠了高承佑一个天大的人情。 好在如今江家式微。 江尚书早几年已辞官,如今江家在朝堂上并无实权。 因此,就算江家感恩高承佑,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若是放在当年…… 当年江致任吏部尚书,掌实权,江夫人的妹妹苏行知又嫁给了平西王谢渊,江谢两家鼎力一时。 一个掌文,一个掌武。 甚至有人开玩笑说,苏太傅的两个女儿,占据了东盛的半壁江山。 而最让文治帝忌惮的是,高承佑竟拜了谢渊为师! 好在,如今已不是当年,如若不然,高承佑这举动,便是收买江家,拉拢谢家。 是大忌! 第九十九章 话里藏针 谈论完明月山一案后,李大人和齐大人相继告退,文治帝叫住高承佑。 “皇兄还有事交待?” 文治帝令高承佑坐下,并让人沏了茶,又上了点心,“承佑,咱们兄弟已有一段时间没坐下来聊天了!” 高承佑点头,“是有一段时间了!” 文治帝叹了一口气道,“朕只有你这一个亲弟弟,朕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你,然人活于世,有许多事身不由己,如今东盛动荡,朕身边能信任的人便只有你,因此,遇上战事,朕能指望的人也就只有你,你打从十六岁起,朕便时常派你行军打仗,吃了不少苦头,你可曾怨朕不够疼你?” 高承佑诚恳道,“皇兄对臣弟用心良苦,臣弟又岂会不知?皇兄多虑了!” 文治帝拍了拍高承佑的肩膀,“好弟弟,朕便知道你不会怪朕,其实朕今天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议!” “皇兄请讲!” 文治帝将周文新今日新递上来的折子丢给高承佑。 近日,朝中催促高承佑成婚的折子是越来越多。 其中以周文新最为积极,几乎是每日一奏。 他不好当众发作。 若是在早朝发作,正好给了朝臣一个集体进谏的机会。 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他不仅给不了满朝文武交待,还会得罪高承佑,即便母后会站在他这边,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万一…… 万一高承佑存了异心,他不保证满朝文武都会站在他身后。 毕竟,他至今都未有子嗣! “你看看!” 高承佑虽疑惑,却也听令打开奏折看了看。 看完后,高承佑轻哼了一声,将奏折扔回桌面上。 文治帝定定的看着高承佑,没有错过他拿到奏折后的任何一个反应。 “承佑,周大人乃朝中重臣,其女想必也出类拔萃,若是你真能与周大人的爱女喜结良缘,却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况且,周大人一片诚心,朕觉得这桩婚事可成,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 高承佑道,“周大人那女儿,臣弟见过,一个字形容,丑!两个字形容,很丑!皇兄只看到周大人的一片诚心,是不知周大人真正的心思啊,臣弟以为周大人那爱女定是嫁不出去,想硬塞给臣弟?” 文治帝一愣。 高承佑恼道,“皇兄就别费心了,臣弟就算名声不好,却也不会娶一个丑女为妻!若皇兄执意让臣弟娶丑女,那臣弟宁愿出家当和尚去!” 说罢,高承佑起身,便要出去。 文治帝赶紧拉住他,“承佑,你这是做什么呀?朕又没说让你非娶不可!” 文治帝看着高承佑的表情,见他说的并不像是违心之话,这才稍微放心,“是皇兄疏忽了,皇兄只考虑了周姑娘的身份,未曾想到长相问题,既然她长相不行,那朕便依你的意思,拒了周大人吧。” 以高承佑的身份拒了周文新。 让周文新无话可说。 这正是文治帝的意思。 周文新之女的相貌确实不出众,但不得不说,周文新却是一国栋梁之才。 若是高承佑真有异心,迎娶周文新之女,对他来说,无非是一大助力。 可他却因为相貌问题,拒了这门婚事。 等同于拒了一大助力。 可见其还未有野心 高承佑感激道,“谢皇兄!” 心中却清楚,周文新之女只是试探。 若他真看上哪家贵女,那便是哪家抄家灭门之日。 就如当年的江家! 若不是他提出要娶江慈,江尚书何至于被针对? 以至于几年后便辞官隐退。 江家众男儿至今都郁郁不得志。 文治帝道,“承佑,你今年已二十五了,朕每每想到别的男子十七、八岁已成婚,而你的婚事至今还未有着落,朕便日夜忧思,睡也睡不安稳,原本想着周姑娘是良配,可如今又不合适……” 文治帝面带哀戚的捂嘴轻咳了几声。 高承佑挑眉,配合着他演戏,亦叹一声,“皇兄的好意,臣弟都明白,臣弟也想早已成婚,有温香软玉在怀,也不至于孤枕难眠!” 文治帝眉头微蹙,眼含担忧,“承佑,当年觉悟大师所言,当不得真,你切莫放在心上,总有一日,朕会为你觅得良缘,让你也如寻常男子那般有良妻美妾在旁,为你生儿育女,享世间之福!” 高承佑一脸感动,“臣弟都听皇兄的!” 文治帝欣慰的拍了拍高承佑的臂膀,“你是朕的亲弟弟,朕能为你做的,皆会为你做,甚至……朕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若是哪天朕不在了,这东盛的江山,就是你的,朕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高承佑惶恐起身,“皇兄!” 文治帝笑笑示意他坐下,“朕知道自己的身体,能撑这么多年已是不易,朕今日与你说这些话,并非是开玩笑,而是朕的心里话,你我是亲兄弟,这江山原本就是咱们高家的,除了你,无人能继位!” 高承佑立即道,“皇兄正值壮年,即便身子偶有不适,也有太医随时医治,相信皇兄定能康健,长命百岁!” 文治帝摇了摇手,“承佑,朕知你没有异心,但朕也是真心想将皇位传给你!” “皇兄……” “好了,你也有段时间没去看过母后了,你去看看母后吧,她心里定记挂你!” 文治帝打断高承佑的话,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高承佑只得告退。 高承佑一出了书房的大门,文治帝脸上的笑意骤然退去,冷声朝着暗处道,“跟着他,打听清楚,他见母后都说些什么!” “是!” 一个身着太监服的暗卫自暗处走出来,领命而去。 暗卫刚走,李公公便来报,说是孟丞相来了。 文治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急忙道,“快让他进来!” 孟渊面容英俊,一身官服,显得身材挺拔如松,虽已过三十,却保养极好,丝毫不显岁月。 他进到书房,朝着文治帝行礼,“臣见过皇上!” 文治帝立马起身,上前亲自扶了孟渊一把,“不必多礼,快坐下!” 一旁的李公公已经识趣的退了下去,将御书房的门关上,并将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一并遣退。 孟渊道,“皇上,您让臣寻的人,臣已寻到!” 文治帝激动的抓住孟渊的手,“阿渊,你办事,我放心!那人现在何处?” “就在臣的府上,过几日,臣便将他带进宫中见皇上!” 文治帝高兴的笑了起来,“太好了,他倘若真能炼出让朕长生不老之药,朕定重重赏他,还有你!” 孟渊道,“臣为皇上办事,职责所在,臣不求赏赐!” 文治帝瞪了孟渊一眼,“眼下又无旁人,你怎还是一口一个皇上,一口一个臣的叫,我不是说过了吗?你私底下喊我承佐就好,我们之间,无须见外!” 孟渊笑了笑,看向文治帝,眼含深情,“是,我记住了!” 第一百章 荒唐 高承佑从御书房出来,眉目瞬间冰冷,嘴里发出一声轻嗤,朝着慈宁宫走去。 韩嬷嬷见高承佑来了,立马去通知了太后。 太后正与宫女一块制香消遣,正做到重要的一步。 听闻高承佑来了,太后的脸色立马垮了下去,没好气,“他来做什么?哀家不是说了吗?无事不必来见哀家,哀家可不想被他克死!” 韩嬷嬷是哭笑不得,“太后,淮王殿下始终是您的亲儿子,他来见您,定是想念您,记挂您了!” 太后不耐烦道,“他有心了,你去告诉他,哀家好得很,不必他记挂!” “可淮王殿下已经在殿外等着了!” “他喜欢等便让他等,哀家这会没空见他!” 说罢,太后继续与宫女们制香,“咱们做到哪一步了?” 韩嬷嬷瞧着太后半分没有要见高承佑的意思,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传话。 高承佑在慈宁宫的宫门口站了一会,便见韩嬷嬷单独走来。 韩嬷嬷满脸疚意,“王爷,太后这会正在忙,兴许是没空见王爷了,不若王爷改日再来?” 高承佑无所谓道,“行,那本王就先走了!” 这不是太后第一次不见他。 相反,太后若是爽快的见了他,那才是见鬼了。 对于母后的疏远与冷漠,他早就习以为常,便也没太大触动。 倒是韩嬷嬷,颇感心痛。 韩嬷嬷看着高承佑离去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 感叹太后对淮王太过无情。 感叹太后偏心当今皇上偏的太厉害了。 那一头,韩嬷嬷走后,太后也不与宫女们制香了,转身就回了寝宫。 一名暗卫从暗处走出来。 “见过太后!” 太后冷声道,“说正事!” 暗卫道,“皇上将周大人递上来的奏折给了淮王殿下看,淮王殿下嫌周大人之女丑陋,并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太后松了一口气,“算他机灵!” 只是,皇帝的疑心病是越来越重了。 不仅跑到慈宁宫来试探,如今竟还公然试探承佑。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承佑今天在御书房说的那些话,必定会传出去。 如此一来,承佑便得罪了周文新。 不仅得罪周文新,只怕朝中一些老臣,亦会对承佑的不当言语有意见。 承佑在他们眼中,便会是个口出狂言,自命清高之人。 皇帝这盘棋下的可真毒! 暗卫又道,“周大人那边……” 太后道,“你转告周文新,让他继续上奏折,接下来,哀家自有打算!” 文治帝心机再深,也是她的亲儿子。 知子莫若母。 文治帝惜才,虽恼周文新,却舍不得杀他。 毕竟周文新才谈成了两国互市。 为东盛做了巨大的贡献。 文治帝既要权,又要名。 他断不会在这个时候除掉周文新。 因此,也就给了她很大机会。 “是!” 太后扬手,暗卫行了一礼,隐去身影。 这次借朝臣之手,逼迫皇帝让承佑娶妻,其实并不是她的本意。 她知道承佑的婚事是皇帝的一大心病。 一旦承佑娶了高门贵女,皇帝必下杀心。 但是,若朝堂众臣都逼迫皇帝给承佑指婚高门贵女的情况下,承佑退而求其次,看上了一名声名狼藉,无权无势,亦或是身有残缺之女呢? 两方对比。 皇帝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自会选其轻。 毕竟东盛国,还未曾有声名狼藉之女做皇后的先例。 承佑娶了这样的女子,便也意味着与皇位无缘。 如此,不仅能打消皇帝的疑心,还能让承佑娶上媳妇。 想到这里,太后痛心无比。 她没想到,自己身为东盛太后,竟连给小儿子娶妻的能力都没有。 而这一切,都是拜大儿子所赐。 真是荒唐! …… 赵家 小花厅中,张媒婆将赵老夫人之前给她的银子都尽数还了回去。 赵老夫人接过银子,不解道,“这是何意?” 张媒婆尴尬的笑笑。 她从业三十余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京中人家,一听说是赵家的女儿,皆避之不及,似是赵家有瘟疫一般。 连带着之前有意的那两家,竟也连夜反悔,甚至不惜塞银子给她作赔偿,也不肯再与赵家议亲。 张媒婆道,“老夫人,我已经尽力了,可这京中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不若老夫人再找找别的媒婆,或许她们的路子比我多!” 说罢,张媒婆起身就走。 赵老夫人连忙拉住她,“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你出手,别说是门当户对,便是高门大户,侯爵、伯爵家的公子都能拿下吗?” 张媒婆这会真想自打嘴巴。 她哪知道赵家会出这么多事? 之前是想着赵家有个尚书府嫡女做二夫人,赵将军虽不是什么大官,但也借着江家的名头,水涨船高。 她出去说媒的时候,也都打着江家姻亲的名号。 哪知,赵怀安作死,非要娶什么平妻,愣是将尚书府的嫡女作跑了。 不仅如此,赵怀安也被降了职。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还在长公主府的春宴上毁江慈名声,她们说的是真的,倒也罢了,问题是,当场被江慈打脸。 事后,江慈还报了官,官府真在赵家搜出了不少江慈的嫁妆之物。 当日官衙上门的时候,整条街的百姓都前来围观。 如今,赵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别说伯爵、侯爵府了,就算是小门小户,一听到是赵家女儿,都立即闭门不谈。 说是宁愿娶个平民妻,都不娶赵家这种烂透了的官门女。 张媒婆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我也不知道赵家是这样呀……” 张媒婆虽没明说是哪样。 但赵老夫人心知肚明。 赵老夫人又气又急。 一个小小的媒婆也敢不给她这个将军母亲面子。 若是放在从前,她定不屑一顾。 但现在…… 自打江慈和离出府之后,赵怀素的婚事便一直没有着落。 前前后后请了七、八个媒婆,都不曾成事。 如今她已经降低标准了,也不求什么伯爵府、侯爵府,只求能寻个门当户对,至少是五品以上的人家。 可这小小的要求,这些媒婆都办不到。 没点本事,竟还怪到她赵家头上了。 但赵老夫人却不敢嚣张了,毕竟赵怀素年岁不小了,今年一过,便十七了。 女儿家,经不起等。 “林家和王家呢?虽门户低了些,但若是他们肯多出些聘礼,我们赵家也是可以考虑的……” 张媒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断赵老夫人,“老夫人,如今不是你考不考虑,是人家不考虑你们赵家,我能力有限,这门婚事我是说不成了,银子我全数退回给你们,老夫人另找他人吧!” 说罢,张媒婆一手挣开赵老夫人的手,鬼追似的离开了赵家。 第一百零一章 赵怀素说亲不成 赵老夫人瞧着张媒婆的背影,气的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东西,也敢给我甩脸色,也不怕出门被马车撞死!” 赵老夫人骂过之后,又愁了起来。 “京城的媒婆都寻遍了,再无人可寻,怀素的婚事可怎么办才好?” 刘嬷嬷刚想说话,便见赵怀素愣愣的从外头走进来。 赵老夫人一愣,而后意识到方才张媒婆说话的时候怀素就在外头,她全都听到了。 赵老夫人赶紧安慰赵怀素,“怀素,你别急,娘一定为你找一门最好的婚事,那张媒婆没本事,娘已经将她打发走了,娘这就去寻其他媒婆,我就不信咱们找不到好人家!” 赵怀素咬牙问,“张媒婆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什么话?” “张媒婆说连林家和王家都拒了和我议亲!” 赵老夫人一噎,脸色有些不好,“你别听她胡说,林家和王家小门小户的,定是觉得配不上你,不敢高攀!” 赵怀素道,“真是这样吗?” 赵老夫人点头,“你相信娘,真是这样,娘明儿个就寻更好的媒婆,让她给你寻高门大户去说,林家和王家算什么东西,将来给你提鞋都不配!” 赵怀素愣愣的看着赵老夫人。 直看的赵老夫人头皮发麻。 “怀素,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赵怀素突然哭了起来,“是你们,都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你们把我害惨了!” 赵老夫人拉住赵怀素,想帮她擦眼泪,“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怀素却一把推开赵老夫人,“我原本可以嫁给齐商的,是你们为了撺掇二哥娶周锦绣,把江慈气走了,若是,若是江慈还是我二嫂,以她的性子,她一定会帮我,齐家也定会给她面子,我这会说不定已经嫁进了齐家,你们害了江慈,如今又害了我,我恨死你们了!” 赵老夫人急了,“怀素,娘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时周锦绣信誓旦旦说平章政事大人是她的四叔,还说她四叔最是疼爱她,若是她找上门,必对她有求必应,平章政事大人可是天子近臣,朝廷一品大官,比江家可有权有势多了,娘自然想攀上平章政事府,娘想着若是攀上了平章政事府,你必定能嫁个好人家,可谁曾想……”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赵怀素打断赵老夫人,捂着耳朵疯魔了一般。 赵老夫人见她这样,心疼极了,却忍不住道,“当时,你也是赞同的呀!” 赵怀素却不认帐,“我赞同什么?我一个十六岁的闺中女子,我能懂什么?就算我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身为我的长辈,你就不会好好教导我吗?如今,你是不是想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怀素,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娘是什么意思?娘觉得我嫁不出去是谁的错?” “娘的错,都是娘的错!” “够了,我恨你们,我恨死你们了!” 赵怀素说完,大哭着便跑了出去。 “怀素,怀素!” 赵老夫人想去追,可压根没有赵怀素跑的快,她还没追两步,赵怀素已不见了踪影。 赵老夫人跌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捶着胸口,“作孽啊,我赵家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怀素这么好一个孩子,如今竟说不到好人家,这是要逼死她呀!” 刘嬷嬷安慰道,“老夫人别着急,三姑娘年岁还小,婚事不急于一时,咱们只需等个一年半载,人都是健忘了,到时候无人再记起咱们赵家发生了什么事,再给三姑娘寻人家也不迟!” 赵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等?等到何时?若是一年半载后,仍旧是这局面,那我怀素岂不是成老姑娘了?依我看,这事全怪江慈,好好的非要闹和离,她自己的名声坏了不说,还把我们赵家的名声也搞坏了,她就是个扫把星、灾星,我倒要看看她离开我们赵家之后,会落个什么下场!” “对了,我不是让你找人打听江慈的消息吗?可有打听回来?她离开赵家之后,是不是被江家嫌弃,每日以泪洗面?” 刘嬷嬷哭笑不得。 对于这个事,她原本是不想说的,但赵老夫人问,她也只好说了,“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可却不是老夫人您想的这样,江慈回到江家,江老爷和江三爷都很是疼爱她,前两日民顺家的还在外头看见了江五姑娘,说是在飘香斋买点心,与丫环有说有笑,看起来不像是日日以泪洗面的样子……” 赵老夫人却不信,“她就是装的!一个弃妇,怎笑得出来?总有一天,她会哭着求赵家收留她!” 刘嬷嬷觉得并不会有这么一天。 但她没敢吱声。 赵怀素一边哭一边跑,竟不知不觉跑到了齐府大门口。 她愣了一下。 有些恍惚的看着齐府的大门。 那次在云隐寺相遇,她记得齐商一直面带笑意,看她的时候眼神很是温柔。 齐商明明对她有好感才是啊。 她心悦齐商,齐商知道吗? 赵家送的贴子,齐商看过了吗? 他一定没看过。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齐商兴许压根不知道赵家想与齐家结亲。 齐家父母定没有告知他。 如此一来,齐商兴许都不知道自己心悦他。 想到这里,赵怀素越发觉得自己和齐商之间还有机会。 一想到齐商兴许也心悦自己,她便觉得兴奋不已。 阴郁心情一扫而空。 她静静躲在一旁等着。 黄天不负有心人,她等了约摸一个时辰,便见一车马车缓缓驶来。 下来的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齐商。 齐商今日着了身月牙锦袍,配上他清秀俊美的容貌,真真是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风流才子。 赵怀素只觉得齐商比她上回在云隐寺见到时,更俊美,更引人注目了。 她连忙小跑了过去,“齐公子!” 齐商转过头来看向赵怀素,“赵姑娘!” 依稀记得上回在云隐寺曾有一面之缘。 见齐商竟记得自己是谁,赵怀素心中狂喜。 她就说齐商心中是有她的。 如若无她,怎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齐公子,我有几句话,想与公子说!” 齐商看了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又看了看家中大门。 他虽不知道赵怀素找他有何事。 但自古男女有别。 孤男寡妇私下说话,总归是不合礼数的。 因此,齐商思索后道,“赵姑娘若是有事与在下说,还烦请赵姑娘进府,我命人沏上茶水,再请父母在旁,以免坏了赵姑娘的名声!” 赵怀素一愣。 进府? 请父母? 齐商这是邀她见家长? 第一百零二章 苏行知来了 赵怀素今日跑来找齐商,其实是一时冲动。 她并没有想的太过长远,只是想告知齐商她的心意,再问问齐商对她的心意,其他的并未多想。 这会齐商邀她进府见父母。 她一半高兴,一半发愁。 高兴的是,这么快就要发展成见父母了。 发愁的是,她毫无准备。 甚至是双手空空而来。 早知如此,她便该带上礼物上门才对。 她想到齐家世代清流,最是重礼节。 若是自己两手空空就上门。 那齐家父母会不会觉得她不知礼数? 她和齐商只要两情相悦,喜结连理是迟早的事。 但万不能因为她没有礼数,而将这门婚事搅黄了呀! 思来想去,赵怀素觉得今天不是进齐家大门,见齐商父母的好时机。 赵怀素道,“齐公子,我只是想与你说几句话,待说完这几句话,我下回定带上礼物上门拜访伯父、伯母。” “这……” 单独说话,不合礼数。 齐商为难的看着赵怀素。 可赵怀素却不以为然,转身往偏僻处走去。 齐商虽觉不合礼数,又不好当街拂了姑娘家的面子,只得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但始终保持距离,以免被人瞧见,伤了女儿家的名节。 两人走到一旁,赵怀素定住脚步,回头看齐商。 齐商行了一个君子之礼,“赵姑娘请说!” 赵怀素含情脉脉的看着齐商,鼓足了勇气道,“齐公子,自打那回在云隐寺见到你,我便喜欢上你了,不知齐公子可对我有意?” 齐商一愣。 而后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曾听父母说过,赵家送来拜贴,欲上门说亲。 父母觉得赵家家风不正,不是良配,因此,婉言拒绝。 他以为这事父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却没想到,赵怀素竟还会上门来问。 赵怀素见齐商面容尴尬,好半天也没答她。 她也知道自己这般问很是唐突。 但她实在不想错过和齐商的这段姻缘。 只得厚着脸皮问了。 赵怀素有些心急,上前一步,“齐公子可是有什么顾虑?齐公子若是有难处,尽管同我说,我会理解齐公子的!” “赵姑娘请自重!” 齐商急忙后退一步,与赵怀素保持距离。 眉头却紧紧皱起。 世家大族,谈婚论嫁,虽有男女婚前有意的前例,却也是止乎情,合乎理。 断没有像赵怀素这样,一口一个,我喜欢你,你喜欢我的做法。 齐商本不想回答赵怀素。 毕竟赵怀素是个女儿家,他想给赵怀素留点颜面。 但赵怀素咄咄相逼,他也只好一次与她说个明白。 “赵姑娘的心意,齐某心领了,齐某对赵姑娘并无半点意思,这事家父已向赵家回贴说清楚了,若赵姑娘还有疑问,可问家中长辈,告辞!” 说罢,齐商转身,大步离去。 赵怀素先是一愣。 而后听明白齐商的意思。 齐商拒绝了她! 齐商怎敢拒绝她? 她只觉羞愤欲死。 尤其是齐商的小厮竟还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更让她无地自容。 骗子! 齐商也是个骗子! 那日在云隐寺,齐商还对她笑呢。 齐商既不喜欢她,为何要对她笑? 害她误会 不仅让兄长写了贴子说这门亲事。 今天还跑到他面前来自取其辱。 她又羞又恨,一张脸涨的通红,气愤的瞪着齐商的背影。 母亲说的对,齐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吗? 齐商看不上她。 那她便偏要嫁个高门大户。 让齐商后悔去吧。 想到这里,赵怀素气恼的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 江慈搬去别苑后,江沇不放心,隔天都会来一次,问问江慈缺了什么。 江慈虽说什么都不缺,但江沇每次去,还是会带些女儿家的日常用品,如胭脂、香粉、头花之类的。 “这别苑虽好,但到底地处偏僻,你住几日便搬回家中吧!” 小桃沏了茶,江慈和江沇坐在院中边喝茶,边聊天。 江沇早些年不得志,近来在官场上有了些起色,看起来也较之前有斗志了。 江慈道,“我在这住的挺好的,兄长不必为我挂心!” 江沇轻笑一声,“你以为是我挂心你么?是父亲,他虽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挂心你,希望你能回去!” “烦请兄长转告父亲,过些时日,我去看他!” 江沇见江慈怎么都说不通,联想到现在家中情况,他看着江慈,“你三嫂糊涂,做了些不当的事,我已剥夺了她的掌家权,还有江碟,我亦惩罚了她……” “你三嫂在长公主府做出那般不当之事,原本我是可以将她休弃的,可是,钦阳正在议亲,来年便要科考,还有江碟,她也已经十五了,我不得不为钦阳和江碟考虑,但兄长可以向你保证,若是她再做出伤害你,伤害江家的事,我定不会再饶恕她!” 江沇说的这些江慈早就知道了。 也知道兄长将江家的掌家权暂时交给了常嬷嬷。 如今江府是由常嬷嬷在掌家。 也算是给了邹氏一个教训。 只是她不回江家,并不是完全因为邹氏,而是有自己的打算。 “兄长误会了,我是真的想清静几日!” 江沇见她怎么也说不通,也只好作罢。 待过几日,江慈心情好些,他再提。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传来敲门声。 “谁啊?” 翠儿嘀咕了一句,走去开门。 她腿上的木板已经拆了,如今腿虽还不是很利索,但是已经能走了。 大夫说了,一直坐着也不行,适当的运动,反而助于康复。 于是,她便如从前一般伺候在江慈左右了。 江慈搬来这个别苑,除了江家人,并无别人知晓。 江家如今在京的便只有江三爷。 眼下,三爷已经在这儿了,除了三爷,还有谁会上门? 翠儿拉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个巴掌扒拉到了一边,“慈儿,慈儿……” 苏行知焦急的冲了进来。 和苏行知一块来的,还有长公主高淑惠。 翠儿、小青、小桃及院子里的下人急忙向两人行礼。 “起来起来,慈儿呢?” 苏行知四下张望,不见人。 翠儿道,“回王妃,姑娘正和三爷在小花园中喝茶呢!” “老三也在?” 翠儿点头,“是,三爷来了好一会儿了!” 苏行知立马不高兴了。 这么说来,江慈受伤,江家人都知道,只有她这个姨母被蒙在鼓里了。 若不是她今日派人上江家请江慈去平西王府说话,她兴许到现在还不知道江慈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已经搬出了江家,住到别苑来了。 她之前就和江慈说过,有什么困难记得找她。 可江慈却愣是将她的话当耳边风。 第一百零三章 抱下山的 苏行知带着长公主,立马去了小花园。 她原本是自己来找江慈的,和长公主是半道遇上的,她素来与长公主交好,因此,便将长公主也带来了。 而此时,小青也已经通知了江慈。 江慈和江沇正要迎出去,便见苏行知大步走了过来。 “长公主、姨母!” “长公主、姨母!” 两人向长公主和苏行知行礼。 长公主笑着道,“免礼!” 苏行知一个健步上前,握住了江慈的手,将她好好打量了一番,“伤哪儿了?你也真是的,没事回湖州做什么?半路还遇上劫匪,幸好被救下了,若是没救下,你这辈子就完了!” 虽说江致那老家伙说的模棱两可,但苏行知只需用脑子想想,便能想到有多凶险。 江慈道,“姨母放心,只是一点小伤,如今休养多日,已经全好了!” 苏行知看着江慈,嗔怪,“全好了?你倒是说的轻巧,你可知女儿家的身子有多精贵?你现在是好了,可若是落下什么后遗症,往后还有的你受的!” 江慈挽住苏行知的胳膊,“姨母教训得是,我往后定会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再也不让姨母操心了!” “这还差不多!” 苏行知这才消了点气,拉着长公主在桌前坐下。 长公主对苏行知的行事作风早就见怪不怪了,她笑看着江慈,“你姨母是关心你,关心则乱,你别误会她!” 江慈连忙道,“我明白!” 三人相视一笑。 江沇见状,也不好久留。 长公主毕竟是外人,他于长公主来说,便是外男。 虽说这里是江慈的别苑,但还是避着些好。 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因此,苏行知和长公主坐下后,江沇便起身告辞,打算离开。 可就在这时,大门又被敲响了。 小青和小桃都不敢开。 若说苏行知和长公主来,是问过江家人,那门外那位是谁? 江慈也有些疑惑。 她这小别苑,地处偏僻。 她搬过来,除了江家人知道,也未曾告知任何人。 究竟还有谁会上门来? 犹豫片刻,江慈吩咐小桃,“你去看看,若是不认识的,便说主人不在!” “是!” 小桃去了,但很快就回来了。 “姑娘,外头的人是,是……淮王殿下!” 这下,几个人都惊讶了。 苏行知道,“他来干什么?” 长公主摇头,“本宫也不知!” 两人齐齐看向江慈。 江慈一脸尴尬。 淮王在明月山救她一命,按理说,她应该亲自登门道谢。 可是,她刚和离不久,若是去淮王府致谢的话,免不了又要惹人闲话。 她原本想拜托苏行知帮她走一趟的。 毕竟苏行知也算是淮王殿下的师母。 由她代自己向淮王殿下道谢,也不算是攀附关系,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和苏行知说,淮王便亲自来了。 “姑娘,那这门是开还是不开呀?”小桃问道。 外头的人若是旁人,等一时半会,不打紧。 可,淮王身份贵重。 她不敢疏忽。 江慈有些哭笑不得,“快开门,让淮王殿下进来!” 虽说高承佑来她的别苑有些不合礼数。 但高承佑到底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的命都是高承佑救下的。 那点礼数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眼下三兄、姨母和长公主都在。 高承佑来访,便也算是光明正大,不属于私下见面。 就算传出去,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长公主和苏行知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江慈。 像是江慈脸上长了花似的。 相比之下,知道事情始末的江沇便淡定多了。 很快,高承佑便进来了。 江慈、江沇向高承佑行礼。 苏行知和长公主立马将投在江慈身上的目光又投向了高承佑。 “皇姐、王妃!” 高承佑的剑眉皱了皱。 他是打听到江沇在江慈的别苑,才选在个时间来,有江沇在中间挡着,他来找江慈,便不算是逾矩。 就算被人知道,也可拿江沇做挡箭牌。 不至于伤江慈的名声。 长公主道,“承佑,这可是江五姑娘的别苑,你来这里做什么?” 关于明月山一事,朝廷暂时并未对外声张。 外头的人也只知道劫匪在牢中被杀和明月庵起火的事。 长公主和苏行知都是内宅妇人,消息自然不算灵通。 江沇解释道,“回长公主,舍妹在明月山遇险,是淮王殿下及时相救,按理来说,理应是我们江家登门向澄王殿下致谢才对!” 虽江慈没有交待,但他这个做兄长的理应代她向淮王致谢。 高承佑淡声道,“江大人严重了,不过是随手罢了!” “你救了江慈?” 苏行知到这会才知道明月山一事竟还有这些隐情,她急切道,“你怎么救的?可有旁人在场?救了之后,又将她安置在何处?是有旁人照顾她,还是你亲自照顾她?” “姨母……” 江慈尴尬不已。 她没想到姨母竟会问这些问题。 她想解释,可苏行知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刚叫了一声‘姨母’,苏行知便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 “你闭嘴,我问淮王呢,又没问你!” 江慈只得闭嘴。 长公主也定定看着高承佑。 据她所知,她这位弟弟是个粗人,这些年又得了个克妻的名声,以他的性情,是不会主动接近女子的。 想到这里,长公主的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高承佑该不会是将江慈交给他手下的那些侍卫吧? 若那些侍卫抱了江慈,又给江慈治伤,那江慈岂不是…… 长公主心中一阵害怕。 若真如她想的这样。 那高承佑岂不是害了江慈? 高承佑自然不知道这两妇人心中的弯弯绕绕,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我救她的时候,青松和几名随侍都在场,之后便将人安置在了我的庄子上,派了名得力的丫环伺候!” 但这回答并不是苏行知和长公主想要的。 高承佑刚说完,苏行知又急切问道,“那她怎么下的山?是坐马车,还是骑马,亦或是走下山的?” 这问题一问出来,高承佑愣住。 江慈则是无语又尴尬的看着苏行知。 她想说当时那情况,怎么下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命保住了。 但是苏行知却不想听她说,只瞪了她一眼,又定定的看向高承佑,是逼着高承佑一定要回答。 高承佑此时也犯了难。 不知该不该回答苏行知的问题。 但他没回答,跟在他身后的青松却抢先帮他答了,“明月山那荒郊野岭的,哪来的马车?” 苏行知一口气直往上提,“慈儿伤成那样,你们竟让她走下山?” 青松连忙道,“不是,不是,王妃别误会,江五姑娘是王爷亲自抱下山的,王爷抱着江五姑娘跑了十多里路呢,下到山下,胳膊都酸了,属下原本想代劳,但王爷不让!” 第一百零四章 又是画 青松连忙道,“不是,不是,王妃别误会,江五姑娘是王爷亲自抱下山的,王爷抱着江五姑娘跑了十多里路呢,下到山下,胳膊都酸了,属下原本想代劳,但王爷不让!” 王爷小瞧他,嫌他力气不够大。 这话青松觉得说出来丢人,因此,便没说。 “什么,你竟抱着慈儿下山?” 苏行知听言,几乎跳了起来。 反应巨大! 长公主亦是震惊不已。 抱下山! 即便没有马车,也可做个简易担架将人抬下去,他亲自抱下山,意欲何为啊! 若无旁人也就算了,可他身边还带着一群人。 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断了江慈再嫁之路? 想到这里,长公主亦瞪向高承佑。 觉得他抱人这事,十分不妥。 高承佑回头瞪了青松一眼。 青松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他连忙捂嘴,随即又急忙解释起来,“王妃、长公主,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江五姑娘当时伤的严重,王爷替江五姑娘检查伤处,发现江五姑娘脊椎骨受了伤,脚踝也伤了,说是不能挪动……” 话未说完,苏行知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他还替慈儿检查了伤处?” 脊椎骨那是什么地方? 是背部。 这么说来,别说是抱了,连摸都摸过了! 长公主也整个不好了。 两人都心情复杂。 无疑,青松又收到了自家王爷一记冰冷目光。 他赶紧缩了缩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他自问句句实话,而且句句在歌颂王爷的功劳。 江家如今虽没有位高权重之人在朝,但蚊子血也是血,江家知道了王爷救江五姑娘一命,不得感激王爷? 王爷也算是江家的恩人。 往后若是江家势起,定也会帮助王爷。 这不是好事吗? 江沇倒是没想到这么深的一层。 听完苏行知和青松的对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将这‘救命之恩’想的太浅了。 他所以为的救命之恩,不过是救和命! 谁曾想到,竟还有这些弯弯道道。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江慈的脸色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以免苏行知再问下去,江慈急忙挽住苏行知的胳膊,“姨母,明月山一遭,若不是有王爷相救,只怕我已经小命不保了,王爷是我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理当答谢,我特意准备了一份谢礼赠与王爷,答谢王爷的救命之恩!正好姨母、长公主和三兄都在,也都帮我看看我准备的这份谢礼够不够份量。” 说罢,江慈吩咐翠儿,“去将我准备的谢礼拿出来!” “是!” 被江慈这么一搅,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分散了。 救命之恩大过天。 自当答谢! 而当翠儿将谢礼拿出来后,大家就愣了! 江慈之前给平西王府送的谢礼是画。 给长公主送的也是画。 如今,她赠予淮王的还是画! 苏行知兴致缺缺,“你就没点别的东西送人么?怎么每次都是画?你别告诉我,这幅又是欧阳宗画的,你说实话,你这些画究竟是从何处来的?到底是真是假,是偷还是买?” 上回天赐收到江慈赠与的那幅《孤江垂钓》图后,与她说了一大堆。 说什么欧阳宗的画极为稀有。 便是皇上,都只觅得一幅。 这么稀有的东西,怎放到江慈这里,就跟那烂大街的白菜似的,随手就是一幅呢? 苏行知很是怀疑这东西的真假和来历! 长公主见了画,虽也有疑惑,但到底是欧阳宗的头号画迷,仔细观赏过后道,“这幅《高山流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是欧阳先生九年前的大作,据闻他是喝了酒之后画的,因醉酒的缘固,这山顶无端多出一点墨,原本是败笔,可世人却将这败笔奉作点睛之作,这幅画绝对是真的,若不是真的,我平乐长公主的名号倒过来写!” 长公主越看越喜爱。 若不是江慈已经告知这幅画是赠予高承佑的谢礼,她都想厚着脸皮向江慈买。 能买下欧阳先生的一幅画,她便是散尽千金也乐意。 苏行知撇了撇嘴,她虽看不懂,但看长公主那兴奋的模样,便知这画真迹无疑了。 江慈道,“姨母放心,这些画都是我从正规渠道得来的,绝不是偷抢而来!” 长公主突然看向江慈,眼神热切,“江姑娘,你是不是与欧阳先生认识?” 若不是认识,她不相信江慈能买到这么多欧阳宗的画。 要知道,欧阳宗的画,有市无价,千金难求。 更何况,看江慈,也不是行家。 如若不然,她得了欧阳宗的画,也不会拿来随意送人。 因此,长公主才冒昧的问了这么一句。 被长公主这么一问,江慈是想说又不想说,只是模棱两可道,“算认识……” 长公主突然握住江慈的手,热切的请求,“江姑娘,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长公主请说!” 江慈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有些打鼓。 难保长公主会不会提什么过份要求。 其实这赠礼,她也挑了好几日,却都挑不出合适的物件来。 正好在杂物堆里瞧见了这幅画。 便将其翻了出来。 长公主道,“江姑娘能不能请欧阳宗他老人家,帮我签个名?” 江慈一愣! 老人家? 欧阳宗是老人家? 这谣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长公主见江慈愣住,以为这事不好办,“你要是觉得为难便当我没说,总之,我能得一幅欧阳先生的画作,已经很满足了!” 江慈道,“不为难,过几日我拿到签名,便让人送到公主的府上!” 她还以为长公主想见欧阳宗本人,只要不是见欧阳宗本人,其他的都好办。 欧阳宗的画多,签名就更多了,她去翻翻库房,别说是一个,便是十个八个,应该也能翻出来。 长公主感激道,“谢谢你!” 苏行知是哭笑不得,“那签名能当饭吃么?要来有何用?” 长公主瞪她,“你懂什么?能得欧阳先生的签名,我此生无憾!” 苏行知自是无法理解她。 她虽是苏太傅之女。 但她和姐姐苏行意,却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姐姐苏行意随父,自幼饱读诗书,尤其爱作画,当年在京城也极盛名气。 而她,似母,自幼不学无术,若不是父母逼着她读书认字,兴许她如今连文章都读不全。 因此,她至今对这些诗词画作,毫无兴致。 江沇听着长公主点评欧阳宗的画作,甚至还向江慈讨要欧阳宗的签名,面上一阵羞躁,急忙走到一边。 长公主却叫住他,“江大人不喜欧阳先生的画作?” 江沇尴尬道,“我学艺不精,不敢点评欧阳先生笔墨!” 说罢,江沇瞪了江慈一眼,将她拉到一旁。 第一百零五章 还簪子 江沇沉下脸,“这些画,你是何时拿走的?怎可随意拿出来送人?” 他并不是心疼这些画,而是因为,这些画都是败笔,就拿方才江慈拿出来的那副《高山流水》来说,什么醉酒多出一点墨,都是无稽之谈,那就是败笔,是画的不满意,刻意点上去的。 却不曾想到,外界竟传的如此离谱。 听方才苏行知所言,江慈送出去的还不止这一幅,这么说来,大概平西王府有,长公主手里也有! 一想到自己的败笔,竟被流传于世。 江沇便觉生无可恋。 江慈笑道,“兄长爱作画,可画出来之后又随意乱丢,我看见那些画都画的极好,便捡了回去,想着兴许哪天能派上用场,结果还真让我想对了,这不,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她实在不知道能用什么答谢。 金银珠宝太过俗气。 盆栽玉嚣又太过肤浅。 思来想去,兄长画作最合适不过。 华贵且不俗气。 最重要的是,值钱! “胡闹,既赠人,兄长可再画,何必赠人败笔之作!” 江慈却道,“兄长这些画,兄长觉得是败笔,外头可是价值千金呢,我拣来送人,既省事,又让收者高兴,两全其美!” 长公主和天赐就极高兴。 江沇深深叹了一口气。 拿江慈没办法。 眼下送出去的这几幅已经没办法收回来了。 他问,“你手里还有多少幅我丢弃的画?” 江慈想了想,拿出手指数了一遍,“大概还有七、八、九、十……几十幅吧!” 其实她也没认真数过。 总之,兄长画了不满意的,她全都收了! 江沇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说来,我所丢弃的画,全被你拣了!” 江慈点头,“差不多吧,但也有两幅我没拣!” 没拣的那两幅是因为她拿起的时候不小心揉烂了。 当时也没觉得多可惜。 这会想来,自己不小心揉烂的岂是画? 那是上千两黄金呀! 心中不免有些心痛。 “江慈!” 江沇几乎是咬着牙叫着江慈的名字。 见兄长是真的动了怒了,江慈赶忙安抚,“兄长莫生气,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我若还想拿兄长的画送人,一定会问过兄长,可好?” “下不为例!” 江沇原本就没有真的与江慈生气,只不过是觉得拿败笔之作送人,太过敷衍。 若是知道江慈要赠高承佑画作,那他定会认真再画一幅,再恭恭敬敬送上。 江慈立马甜甜说道,“谢谢三兄,三兄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江沇摇头。 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他想起十三年前,自己第一次用‘欧阳宗’的名字,以画会友,竟没想到,那画竟被流传出去,自此欧阳宗的大名便流传于世。 之后几年皇上处处打压江家。 他便知,自己不能太过显露光芒,因此,即便痴爱作画,也不敢随意将自己暴露。 两人说了几句,便回到队伍之中。 江慈让翠儿将画收起,交到高承佑的手中。 高承佑接过画,道了句,“本王便多谢江五姑娘了!” 倒也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江慈瞧不出他神色好坏,只得客气道,“淮王殿下救命之恩,江慈无以为报,小小画作,淮王殿下不必挂怀!” 几人坐下又聊了几句,苏行知突然想起正事。 看向高承佑,“你今天来找江慈有事?” 长公主也立马来了精神。 救命之恩。 抱下山。 检查伤处。 再加上亲自登门。 这不得不叫人多想呀。 高承佑点头,“确实有事!” 说罢,便从袖口拿出一枚水仙簪递给江慈,“这物件江五姑娘可认得?” 江慈接过簪子,点头,“这是我那日掉在明月山的簪子,我原以为寻不到了!” “是本王的属下在明月山搜寻时拾到的,本王想着应该是江五姑娘之物,便带来还予江五姑娘!” “多谢王爷!” 苏行知瞧着他们一人一句。 又看了看那支不值钱的簪子。 若说是金的便算了。 可那支簪子不过是支银簪,真要拿到市面上去卖,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个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的物件,也值得高承佑亲自跑一趟? 这事有些可疑。 但高承佑还的东西又确实是江慈的。 倒也说不出什么错处。 苏行知不死心,又问,“淮王,你今天跑这一趟就只是为还一支银簪?” 高承佑挑眉,“那师母以为本王来做什么?” 苏行知一噎。 长公主却很理解高承佑。 长公主对苏行知道,“行知,你是不是糊涂了,这簪子虽不值钱,但若是被有心人捡了去,便可随意污蔑江慈,那人有信物在手,江慈可就百口莫辩了。” 苏行知似恍然大悟。 心下一阵庆幸,好在这簪子是在高承佑手里。 若真被别人捡了,后果不堪设想。 倒是她想漏了。 长公主见时候不早了,拉着苏行知离开。 江沇也急忙告辞。 高承佑跟着众人一同离去。 江慈将人送至门外,见苏行知从马车内探个头出来,叮嘱,“你独自住在别苑,一定要小心,若有什么事,定要去寻姨母,记住了吗?” 江慈笑着点头,“姨母放心,我记住了!” 马车离去,江慈回到别苑,翠儿正要将大门合上,一只大手扣住手板,稍一用力,翠儿便被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一抬头,便见高承佑去而复返。 “王爷,您……” 翠儿刚想说话,江慈便捂住了翠儿的嘴,“全都下去,我与淮王殿下单独说几句话,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翠儿想说孤男寡女,有碍名声。 但小桃已经识趣的将翠儿拉了下去。 小桃让小青重新沏了茶去小花园,之后便命所有下人都去休息了。 这别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顷刻间,便静的似乎只剩下江慈和高承佑二人了。 仍旧是方才喝茶的那处小花园。 两人面对面坐着。 江慈道,“王爷有话请说!” 高承佑看着江慈,轻嗤了一声,“你知道本王会返回?” 江慈点头,“猜到了,王爷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有事,才会寻到我这处穷乡僻壤的别苑来!” 高承佑笑了笑。 倒是个聪明的。 “出事那夜宿在明月庵的女香客,全死了!” 第一百零六章 邹氏求原谅 高承佑道,“出事那夜宿在明月庵的女香客,全死了!” 江慈震惊,握着杯盏的手骤然用力,“怎么死的?” 高承佑道,“有两人是失足摔下山死的,还有四人是在河边洗衣时溺水而亡!” 江慈突然觉得头皮发麻。 一股怒意掺杂着恐惧感涌上心头。 摔下山? 溺死? 这世上哪有这般凑巧之事。 分明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那些女香客何其无辜。 她们都是普通百姓,什么都不知,只因在明月庵逗留了一晚,便遭此横祸。 那杀她们的人,可有良知? 高承佑见江慈面色十分不好,继续说道,“据本王所知,明月庵有一本记录香客的名册,册中清楚的记下了每一位留宿的香客。” 江慈问道,“王爷可有查到什么?” 高承佑摇头,“并未!” 默了默,高承佑道,“本王今日来,是想问问你可知道些什么?” 江慈想了想,突然抬头定定看着高承佑,“王爷可还记得我与王爷说过,与我一同被劫匪追杀的还有一名夫人?” 高承佑点头,“记得!” 当时江慈确实问过他,可有见过一名夫人。 他当时只以为是一名普通香客。 直到查访数日,方得知除了江慈外,那日明月庵还来了一名贵人。 据他们得到的名册上记录。 那名贵人每隔三个月便会去一次明月庵。 而明月庵也有登记名字。 只不过,他们顺着登记的名字查过去之后才发现,那名字竟是假的。 况,出事第二日,他们查访明月山山脚下的香客,都说不曾见过那名贵人。 由此推断,那名贵人是有意隐瞒身份。 但她为何要隐瞒,高承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她去明月庵不只是上香那般简单;二,她的身份不能出现在人前。 江慈定定看着高承佑,“若我说,那名贵夫人并不是一个人去明月庵的,与她同去的还有一名男子呢?” 高承佑皱眉,“你的意思是……” 江慈点头,“对,我怀疑那名夫人是在明月庵与人私会!还有就是,劫匪追杀我们之时,那名夫人曾被人剥下衣裳,我想她对劫匪是恨之入骨的。” 高承佑眼中厉色一闪,“杀人虐尸,如此便能说的通了!” 那些劫匪死状惨烈。 若只有仇怨,杀了便是,为何要生生将人折磨至死。 无非就是出气。 若事情真如江慈所说,那凶手极有可能就是那名贵夫人。 而明月庵的那些尼姑和香客,纯属被牵连。 高承佑问道,“这事你可与人说过?” 江慈摇头,“不曾,我尚不知那女子身份,因此,不敢与任何人说,包括父亲和兄长!” 想了想,江慈又道,“若凶手是那位夫人,她既有通天本事能入刑部杀人,我想她早已知道我的身份,至于她为何没有杀我,我想也是因为我的身份!” 到底是官家的小姐。 不是说杀就能杀的。 江家如今虽不得势,但父亲在朝中到底还是有些人脉。 再加上外祖父生前曾任太傅一职。 她的命,并不是如平民百姓那般好取的。 高承佑见她十分通透,心中稍安,“你放心,大理寺和刑部都不会传你,只要你不动,她定不会冒险先对你动手。” 他今天来这一趟,也是想与江慈提个醒。 刑部和大理寺他都瞒下了。 除了他,无人知道江慈曾见过那名贵人。 因此,刑部和大理寺也都没有提审过江慈。 不曾提审,便代表江慈不曾透露任何事。 明月山山脚下那几名死的香客,便是因为刑部的提审。 所以,只要江慈什么也不说,那人暂时不会出手。 她一旦出手,也等同于暴露自己。 高承佑走后,江慈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虽嘴上说的淡定,可心里却惶恐难安。 到底还是害怕。 这夜,她睡的极不安稳。 次日一早,她正考虑要不要让三兄多派几名护卫过来时,邹氏竟带着江碟敲开了别苑的大门。 翠儿看着门外的邹氏和江碟,没好气,“你们来做什么?我家姑娘已经躲到这别苑来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么?” “你……” 江碟正要怒斥翠儿,却被邹氏拦住了。 邹氏脸上挂着笑,耐心道,“翠儿,你去通知一下五妹妹,就说三嫂来看她了,我知道她前些日子在去湖州的路上遭了难,还受了重伤,我思来想去,若不是因为我处处针对她,她怎会离京?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呀,三爷已经责罚过我了,如今我也知错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五妹妹,没有别的意思!” “你说的是真的?”翠儿不太相信。 邹氏点头,“真的,我只与五妹妹说几句话就走,不会给五妹妹添麻烦的!” 翠儿还是将信将疑。 几个丫环都拿不定主意。 邹氏再坏,也是江家的三夫人,江慈的三嫂。 而她们都是江家的家奴。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有权力赶主子走。 小桃道,“请三夫人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邹氏也不恼,道了句,“有劳你了!” 便与江碟站在一旁候着。 江碟见邹氏如此低声下气,不禁有些恼怒,“娘,你可是江家正正经经的主子,她们这些奴才凭什么让你等,你这些日子关了禁闭,难不成真将骨气也关没了?” 邹氏瞪她,“你懂什么!” 江碟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小桃便回来了,让邹氏和江碟进去。 邹氏急忙让下人将带来的补品都搬了进去。 翠儿看着搬进院子的东西,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些东西谁敢吃,万一下毒了呢?” 小厅中,江慈已让人沏了茶水。 见邹氏带着江碟进来,江慈淡淡唤了一声,“三嫂!” 江碟原本不想叫江慈,但邹氏瞪了她一眼,她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小姑姑!” 邹氏上前握住江慈的手,满脸心疼,“五妹妹,我听说你在回湖州的路上遇了险,还受了伤,伤到哪里了?如今可恢复了?” 江慈淡淡从邹氏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谢三嫂关心,我已无碍!” 丝毫不想多说。 邹氏见她如此冷漠,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擦眼角,“我知道我之前做了许多错事,让五妹妹心寒了,三爷也已经罚了我,并且……并且还想休了我,五妹妹,我不想被休,你是和离之人,定知道被休有多苦,如今钦阳也在议亲,碟儿年岁也不小了,五妹妹便看在钦阳和碟儿的份上,原谅三嫂吧!” 江碟也低下头去,一脸悔悟的模样。 第一百零七章 接江慈回家 江慈看着这二人。 虽不知道她们今日来又想做什么,但她还是客气道,“我不曾记恨三嫂!” 邹氏听言,立马展颜,“我就知道五妹妹是个大度的人,不会与我一般见识,三嫂今日来,除了向五妹妹赔礼道歉,还有一桩事!” “三嫂请说!” “你父亲和你三兄都希望你归家,我如今也想通了,你是江家女,和离之后理应归家,我是来接你归家的!” 江慈有些震惊。 不仅江慈震惊,连江碟都不曾想到邹氏竟会提出让江慈归家。 娘是疯了吗? 好不容易将江慈赶出了府。 如今又要接回去?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江慈挑眉,“三嫂就不怕我坏了江家的名声?” 邹氏‘哎’了一声道,“从前的事,五妹妹就忘了吧,从前都是我不对,是我小人心性,不仅害了五妹妹,害了我自己,还险些害了钦阳和碟儿,我今儿个来,是真心诚意请五妹妹回家,五妹妹若是肯原谅我,便跟我回去吧!” 邹氏说的情真意切。 便是连翠儿都觉得有些动容了。 巴巴的看着江慈。 若是能回到江家,自是最好不过。 姑娘还年轻,总不能独自过一辈子。 若是能回到江家,兴许往后还能寻个门户低点的好人家。 江慈却一口回绝了,“谢三嫂的好意,我目前并未有回江家的打算,三嫂若是怕父亲与兄长责罚,我自会与他们说清楚!” “这……” 邹氏见江慈说不通,也只好放弃。 又叮嘱了几句让江慈好好养身体,这才离开。 邹氏和江碟离开后,翠儿忍不住道,“姑娘,三夫人看起来似是真的知错了,姑娘为何不与她回去?” 江慈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管邹氏是真变好,还是假变好。 都与她没有太大的干系。 她只希望父亲和兄长好,江家好。 至于邹氏好不好,并不是她所关心的。 而那一头,邹氏和江碟坐上马车回江家。 “娘,你为什么要请她回去?你不是说她是弃妇,回去只会坏了我和哥哥的婚事么?” 江碟不解。 邹氏伸手戳了戳江碟的额头,“你不必管!” 她昨天回了一趟邹家。 向母亲哭诉了在江家的遭遇。 母亲告诉她,要彻底赶走江慈,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将江慈嫁出去。 只要将江慈嫁出去,便永远都影响不了江家,影响不了她的一双儿女了。 她回家一想,母亲说的对。 至于将江慈嫁给谁。 她心中已有人选。 想到这里,邹氏笑了起来。 江碟看着处处透着古怪的邹氏,“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自打爹夺了娘的掌家权,又将她关了小半个月的禁闭之后,娘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许多事也不与她说了。 就像今天,娘说要接江慈回江家,也不曾与她商量过。 邹氏道,“我瞒着你是为你好,你只管做好你的江家二姑娘,明年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出嫁,其余事,娘都会帮你打点好!” 回到江家。 邹氏母女刚进门,迎头便撞见了江沇。 江沇面色难看的上前,“你们是不是又去找江慈了?” 他一回府便听说了邹氏带着江碟去了江慈的别苑,正要寻过去,便见邹氏带着江碟回来了。 他前些日子已经警告了邹氏。 邹氏今天若是再找江慈麻烦,那他绝不会心软。 定送她一封休书。 邹氏瞧着江沇这急红了眼的模样。 心里一阵嫉妒。 不过是个妹妹,竟让江沇急成这样。 她这个发妻有什么事,也不见江沇这般护着她。 说到底,在江沇的心里,便只有他那个见不得人的青梅竹马和江慈这个妹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 她嫁给江沇十八年。 为江沇生儿育女。 她劳苦功高。 江沇凭什么不重视她? 尽管心里嫉妒的发狂,但邹氏这会还是强忍了下来,她记住了之前的教训,在江沇面前伏低做小。 “三爷误会了,我确实去找了五妹妹,但我并不是去找五妹妹麻烦的,相反,我是去接五妹妹回家的!” 江沇冷笑一声,“你会有这般好心?” 邹氏满脸委屈,“三爷若是不信,问问碟儿和环翠,或是去问问五妹妹也行!” 江沇看向江碟和环翠。 江碟没说话。 环翠道,“三爷,夫人今天真的只是去看望五姑奶奶,没有与五姑奶奶闹出不愉快!” 江沇这才松了一口气。 邹氏见江沇信了,更是委屈的不行,“三爷前段时间教训我,我已经知错了,我想悔改,可没有机会呀,正好前几日无意中听府中下人说五妹妹在回湖州的路上遭了难,受了伤,我到底是她的三嫂,理应前去探望,我真的只是好心!” 江碟也连忙道,“爹,娘还买了好多补品送过去,娘是真的想和小姑姑和睦相处,爹就信娘一回吧!” 到底是自己结发十八年的妻,是自己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 进门之后,邹氏虽有许多不妥之处,但为自己生了一儿一女。 这些年虽不算恩爱,却也没到相处不了的地步。 但愿邹氏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江沇面色缓和下来,“真是如此?” 邹氏点头,“真的!” 江沇道,“你若是早些能想通,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如今,你能悔改,也为时不晚,只要你安守本份,我保证不会休你,你仍旧是江家的三夫人,和以前并不会有所改变!” 这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 经过这些事,他对邹氏已失望至极。 短时间内,感情无法修复。 邹氏也不傻,立马听出了江沇话中的意思。 她心中气的要发疯,但面上却装作温顺,“我明白!” 回到屋子里,邹氏便将桌上的茶盏全砸了。 环翠吓了一跳。 “凭什么?我为他生儿育女,在他心中竟连一个江慈都比不上,更可笑的是,我如今只有对江慈好,才能讨得他欢心!” “环翠,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他的脸色?知道我不是去找江慈麻烦,他才温柔了些,他怎可如此对我?” 环翠摇头,苦劝,“夫人,不是这样的,三爷不是说了吗?只要夫人安守本份,他还会如从前那般待夫人……” “骗人,他骗我,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怎么可能还会如从前那般对我好?我不信!” 邹氏打断环翠,面容扭曲,“这一切都是江慈害的,若不是江慈,他怎会如此待我,但没关系,江慈很快就会彻底离开江家!” 第一百零八章 一个妾而已 江慈的别苑外。 邹氏两母女走后不久,便有两个婆子在门口绕来绕去。 “这地方这么偏僻,江氏真会住在这里?” 民顺家的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处临近村庄,周围也有几处别苑,但看起来似乎是无人居住。 显得很是荒凉。 康婆子道,“江家三夫人给的地址就是这处,错不了!” 民顺家的蹑手蹑脚走上前,透过大门的缝隙往里看,隐隐约约瞧见里头有人影在走动,她压低声音道,“看到了看到了,好像是小青和小桃!” 既然小青和小桃都在这处,那江慈定是住在这里无疑了。 康婆子赶紧将民顺家的拉开,“你嚷什么?要是让里头的人听见了,可就不得了了!” 民顺家的急忙捂嘴,“走走走,咱们回去禀报老夫人去!” 两个婆子转身往回走。 “你说老夫人总盯着江氏做什么?江氏都和离出府了,和赵家也没啥关系了,江氏过的怎样,关赵家什么事?” 民顺家的很是不解。 康婆子跟着赵老夫人的日子长些,对赵老夫人的性格自然比民顺家的更了解。 康婆子道,“不该你管的,最好别管,总之,老夫人吩咐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就对了,不然,小心工钱都拿不到手。” 民顺家的缩了缩脖子。 想到上个月在外院扫洒的刘老婆子因为一点小事被扣了工钱,她便觉得一阵后怕。 “自打二夫人走后,这赵家是越来越不像样了,咱们这些做下人的,迟早要被主子们磋磨死!” “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不如祈祷二夫人能早日回来!” 民顺家的惊讶的看着康婆子,“二夫人不是和离出府了吗?她怎还会回来?” 康婆子道,“虽是和离,但在世人眼中,一样是弃妇,更何况二夫人还生下了雪姐儿和腾哥儿,试问这世间,有哪个做母亲的能放得下自己的孩子,二夫人如今离家,不过是气二爷娶了平妻,等哪天二夫人气消了,迟早会为了孩子回去!” 民顺家的听了,听中闪过一抹欣喜,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老天保佑,保佑二夫人早点回去!” 自打江慈走后,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便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赵老夫人又发卖了不少下人,偌大的将军府,如今只剩下二十几个下人。 他们每日起早摸黑的,却仍旧有干不完的活。 下人们心里苦,可卖身契捏在赵家人手里,再苦也要扛着。 如今他们唯一的期望就是江慈能回到赵家。 两人回到赵家,便将江慈住在别苑的事告知了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听了,心里痛快不已,冷哼一声,“到底是弃妇,江家不容她,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就说江慈出了赵家怎可能过上好日子。 原来是在人前笑,人后哭呀! 一想到江慈此时窝在那小破别苑里,以泪洗面,赵老夫人便觉得畅快极了。 便是连平日里最看不顺眼的庄氏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赵怀素道,“我看她就是犯贱,有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什么和离,这下好了,将自己作到别苑去了,咱们便等着吧,她很快就会哭着喊着求着要回咱们赵家,到时候,咱们可不能轻易让她进门,定要她在咱们赵府门前跪足三日,再向我们磕头认错,才许她进来!” 自打那日去见了齐商,被齐商拒了之后,赵怀素便安份了。 娘说的对,齐商算什么东西,竟敢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定会寻到一门比齐家好十倍、百倍的婚事。 到时候让齐商后悔去。 庄氏轻哼一声。 感叹这对母女痴心妄想。 江慈再不济也是江家的女儿,苏太傅的外孙女。 她们哪来的自信觉得江慈非回来赵家不可? 真是可笑极了!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什么不妥。 赵怀素继续道,“娘,若是江慈回来,那她是做正妻还是平妻?” 说到这个问题,赵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垮了下去,“你说什么胡话?江慈若是回来,自然是你二哥的正妻!” 赵怀素道,“那周锦绣那贱人呢?” 赵老夫人轻哼。 虽说周锦绣这段时日也为赵家尽了不少力。 但却远远不如江慈在赵家的时候。 江慈能经常给她买三十一支的人参,周锦绣能吗? 江慈能每日燕窝鱼翅的伺候她,周锦绣能吗? 还有那些华贵的衣裳和首饰。 周锦绣都能给得了她吗? 想到那些东西如今都被江慈收回去了,赵老夫人的心都在滴血。 “她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你二哥的平妻,平妻说好听了是妻,说不好听,就是个妾,一个妾而已,有什么好提的!” 赵怀素点头,“娘说的对,更何况,咱们赵家会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因为她,且不说她乱攀亲戚的事,就说她那叔伯卷走了咱们赵家一万银子,她就罪该万死,别说是开课教几个学生了,她便是为咱们赵家当牛做马,也是应该的。” 说到那一万两银子,赵老夫人的心又痛了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去将银子追回来。 怀安派人去了一趟澄州,周锦绣的叔伯却死不承认,并且还反咬怀安一口,说那些银子指不定是赵家偷回去了,反诬蔑他们。 还扬言要报官,告赵家不给聘礼。 派去的人哪敢再说什么,只得灰溜溜的回来了。 后来,她去报官。 但官府说,聘礼由女方长辈收,天经地义。 这事本就无错。 折腾了一顿之后,赵家也只得作罢。 “锦绣娘,祖母和小姑定是胡说的,你放心,我娘她不会再回来,她即便回来,爹也不会要她,还有那一万两银子,不是你的错,祖母和小姑只是一时想不开,等过段时日她们想开了,定不会再说这些话了!” 赵凝雪陪着周锦绣前来给赵老夫人请安。 还没进门,便听到赵老夫人和赵怀素一通对话。 赵凝雪看着怔愣住的周锦绣。 又看了一眼里头坐着的祖母和小姑。 祖母和小姑也真是的,锦绣娘这么好,她们怎还盼着娘回来? 什么乱攀亲戚? 那根本就是误会。 同名同姓,锦绣娘误会也是正常的。 还有那一万两银子,是锦绣娘的叔伯卷走的,又不是锦绣娘的错。 赵凝雪急忙拉着周锦绣的手安慰,“更何况,你还有我,我只认你这个娘,我不会让别人抢你的位置,若是我娘真敢回来抢,那我便将她打出去!” 周锦绣低头冲着赵凝雪笑了笑,“锦绣娘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将你祖母和小姑的话放在心上,在这个家里,有你陪着锦绣娘,锦绣娘便是受些委屈都无所谓!” 周锦绣脸上在笑,眼中却盛满了冷意。 赵凝雪这个蠢货。 没了万贯家财,她做正妻与做平妻有何区别? 还有赵家这些豺狼虎豹。 当初以为她四叔是平章政事大人的时候,天天捧着她,如今发现认错人了,她们便一口一个贱人的喊她。 她们也不想想,如今的赵家是谁在养着。 一群逢高踩低的狗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天价点心 赵凝雪讨好的冲着周锦绣笑了笑,拉着周锦绣的手紧了紧,“锦绣娘,咱们不去给祖母请安了,咱们去飘香斋买好吃的!听说飘香斋出了新品,咱们去尝尝!” 锦绣娘听到祖母和小姑的话,心里肯定难受。 这时候进去,不仅锦绣娘尴尬。 祖母和小姑也尴尬。 她是祖母的孙女,祖母平时疼她,她不能让祖母难堪。 锦绣娘对她好,她就更不能让锦绣娘受委屈了。 她相信,日子久了,祖母和小姑都会知道锦绣娘的好。 而锦绣娘也会彻底融入到赵家。 娘不是觉得锦绣娘坏吗?盼着锦绣娘过不好。 她偏要让娘看看,这个家没了娘搅事,定比从前更和睦。 她和弟弟也会比从前过的更好。 周锦绣自然不会再进去。 她只是没想到她们竟还巴望着江慈回来。 若是放在从前,她自然不会将江慈放在眼里。 但如今不同了。 她以为的做大官的四叔,不过是认错了人。 再加上江慈是在她与赵怀安新婚之日和离。 江慈不仅和离,还带走了所有的嫁妆。 兴许是走的那天觉得没走干净。 事后江慈竟还报了官,重新在赵家搜罗了一遍。 就连赵老夫人的床都搬走了。 如今的赵家,与一贫如洗并无区别。 赵老夫人和赵怀素将这一切都归到了她的头上,明里暗里的嘲讽辱骂她。 但辱骂归辱骂。 她只是没料到,在她们的心里,江慈仍旧是赵怀安的正妻。 而她,不过是个小妾!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为赵家做牛做马。 周锦绣便觉不值。 但不值她也没有退路。 她已经是赵怀安的人了。 她若是离开赵家,只能回到澄州那个小地方。 再嫁只能给人做续弦。 况,澄州那小地方,哪有什么富贵人家? 就算有,也不会要她这种嫁过人,且年岁不小的妇人。 因此,赵怀安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 赵怀安如今是个五品官,虽说降了职,但赵怀安毕竟立过功,若是哪天起了战事,皇帝又念起他的功劳。 一朝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里,周锦绣握了握手指。 她不能放过赵怀安。 她一定要死死的巴着赵怀安。 等到赵怀安重新立功的那一天,她至少有名有利! “走,咱们去飘香斋!” 周锦绣拉着赵凝雪出了赵府。 两人去了飘香斋。 “锦绣娘,这是桃花酥呀,还有果糖,你平时最喜欢吃桃花酥了,咱们买些回去慢慢吃!” 赵凝雪装作兴高采烈的样子逗周锦绣开心。 指着桃花酥道,“老板,给我们称两斤!” 周锦绣温柔的看着赵凝雪,“你别光顾着买我爱吃的,你爱吃的也要买一些!” 赵凝雪瞬间觉得心里暖暖的。 锦绣娘对她最好了。 明明心里还在难过,却还记着要给她买好吃的。 不像娘,和离之后,连一句问候都不曾捎回来。 上回她去江家看娘,娘还对她恶言相向。 锦绣娘就是比娘好,好一百倍,一千倍! 赵凝雪高兴的指着果糖,正准备让老板称一斤,便听周锦绣道,“枣泥糕来一斤!” 赵凝雪一愣。 周锦绣笑着摸了摸赵凝雪的头,“我记得雪儿最爱吃枣泥糕了!” 赵凝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周锦绣温柔的笑脸,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 周锦绣见赵凝雪没说话,立马意识到是自己记错了,一拍脑袋,“你看锦绣娘这脑子,都糊涂了,雪儿最爱吃的明明是莲子酥才对!” 赵凝雪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很快,她就笑着回应周锦绣,“锦绣娘对我真好!” 周锦绣见她笑了,以为是自己猜到了,连忙让老板称了一斤莲子酥。 赵凝雪接过包好的莲子酥,眼神闪了闪。 她并不爱吃莲子酥。 而且,她对莲子过敏,吃多了会长红疹。 几个月前,锦绣娘便做过一回,结果她吃了之后,身上长了不少红疹。 大夫说是过敏。 自那之后,她便不吃了。 可锦绣娘竟一点也不记得。 但很快,赵凝雪便替周锦绣找到了借口。 这段时日锦绣娘忙着开课教书,没日没夜的忙,定是忙忘了。 锦绣娘这般操劳,还不是为了赵家,为了她和弟弟。 所以,她不能怪锦绣娘。 老板将两样东西都包好,笑盈盈道,“三两银子!” 飘香斋的东西是出了名的贵。 同样的糕点,其他点心铺子只需几十文钱一斤,而飘香斋却要卖到一两银子一斤。 平常能光顾飘香斋的大多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对于有钱人来说,只管味道好不好,哪管价钱贵不贵! 再说了,几两银子的事,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小事。 赵凝雪从前也经常光顾飘香斋,她虽是个孩子,但江慈对她从不吝啬,知道她要去飘香斋买点心,都是十两银子,十两银子的给她。 因此,她并没有觉得飘香斋和外头的那些普通点心铺子有什么不同。 听老板说三两银子,赵凝雪并没有觉得惊讶,而是一脸平静的看着周锦绣,示意周锦绣付钱。 但周锦绣不是赵凝雪。 她从前并没有来过飘香斋,也不知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点心,竟这般贵。 她震惊道,“什么?三两银子?你是讹人吧?” 老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夫人,我们飘香斋的点心向来都是一两银子一斤,夫人若是不信,可出去外头打听打听。” 周锦绣还是不信。 她虽在京城生活不久,但她在澄州也是去过最好的点心铺子买东西的。 澄州最贵的点心铺子里的点心,也不过一百文钱一斤。 京城就算比澄州要贵一些,但也不可能卖到一两银子一斤这么离谱吧! 这三斤点心,就要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都够一户普通百姓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飘香斋的老板怎么不去抢? 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现在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三两银子。 她收学生,学生交的束修和送的厚礼,全都被赵老夫人拿去填补公中了。 她眼下身上仅剩的二两银子,也是当初她自己从澄州带过来的。 若是全用来买这些点心,她就真成穷光蛋了! 因此,周锦绣气的将点心丢回给飘香斋的老板,“你们分明就是欺人,这点心我们不要了,雪儿,咱们走!” 可飘香斋的老板既敢做这种富贵生意,又岂是能任人搓圆捏扁的? 当即便垮下脸,冷声道,“这三斤点心,若是你没有让我包好,你说不要,我能理解,但你既已让我包好,我没有理由再倒回去,这位夫人,我劝你乖乖放下银子,带上你的点心走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一百一十章 问江家要 飘香斋老板说罢,便有几名高大的壮汉走了出来。 周锦绣吓的缩了缩身子。 她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赵凝雪也有些怕,但更多的是觉得丢人。 “锦绣娘,你快将银子给他们吧,三两银子而已!” 周锦绣听了赵凝雪的话,一阵无语。 三两银子而已? 她在澄州攒了三百多两银子。 但那三百多两银子是怎么攒出来的,谁又知道? 父母过世的时候留给了她八十两。 母亲又将一生的首饰全给了她。 那些首饰她不敢放在屋子里,更不敢戴在头上,怕叔伯和堂姐妹会抢。 因此,她便将首饰卖了。 她清楚的记得,那满满一大盒的首饰,却只换来了一张百两的银票。 之后的九年,她为了不让叔伯嫌弃她,便提出在家中开学。 起初是收些闺阁小姑娘。 但叔伯觉得不满意,便又让她教些男童。 只因教男童的束修要比女童高。 她与叔伯商议,收的束修银钱,她与叔伯一人一半。 她苦苦教学九年,每月攒一两半银子,日攒月攒,才攒了一百多两银子。 加上父母留给她的银钱和首饰换来的银子,一共才凑到三百余两。 这三百多两银子,她原是拿来傍身的。 但出嫁前赵怀安找上她,她不忍看着赵怀安为了银钱发愁,更怕赵家因为聘礼太多而不娶她过门。 因此,才狠心的将那三百余两银子全给了赵怀安。 想到这里,周锦绣说什么也不肯将身上的二两银子拿出来。 赵凝雪这会是又气又窘,她指着自己的脸,冲着飘香斋的老板道,“你好好看看我,我是赵家的三姑娘,我娘是江尚书的女儿,我曾外祖父生前还曾做过太傅,我来你们家买点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们就算不认得我,也该认得我娘江慈吧?不就是三两银子吗?我今天出门急,没带,改明儿个,我差人送过来便是!” 飘香斋老板冷眼看了赵凝雪一眼,皮笑肉不笑,“每日来飘香斋买点心的贵客多了去了,我可不记得什么赵家、江家,你们若是没有银钱给,那我只好报官!” 说罢,飘香斋老板一扬手,“去报官!” 一名伙计立马小跑着要出去。 赵凝雪赶紧将人拦下,“不能报官,不能报官!” 赵家的情况,她也知道。 她只是没想到锦绣娘身上连三两银子都没有。 若是飘香斋的老板真去报了官,官衙去赵家要钱,那爹定会打死她的。 指不定还会连累锦绣娘。 思来想去,赵凝雪一咬牙,“你们去江家要,我娘是江慈,我外祖父是江致江尚书,江家有的是银钱!” 光是想想上回她去江家瞧见的景象,赵凝雪便嫉妒的发狂。 凭什么赵家吃糠咽菜,可江家却富的流油。 她娘住的那个院子又大又宽敞,屋子里的东西也精致的不行。 比起赵家,好了十倍都不止。 江家这么有钱,区区三两银子,总不会吝啬吧。 都说父母为了子女连命都可以不要。 她不要娘的命,她只要娘为她付这三两银子。 不过份吧? 飘香斋老板挑眉看着赵凝雪,“你是江尚书的外孙女?” 提起江尚书,赵凝雪无来由的仰了仰下巴,“对,江尚书就是我外祖父,江家家大业大,你难道还怕没银子给你们不成?” 飘香斋老板犹豫了一下。 正考虑这事要不要算了。 身边伙计提醒了他一句,“掌柜,江尚书的女儿已和赵将军和离了,按理说江家和赵家已没有关系了,江尚书便也算不得是她外祖父!” 赵凝雪却不服气,“和离又怎么了?我爹虽和我娘和离了,但我还是我娘的女儿,我既是她的女儿,她就不可能不管我,你们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叫你们去江家要银子,你们去就是了!” “这……” 正在这时,江慈带着翠儿走了进来。 “姑娘,老爷最爱吃飘香斋的酥糖了,咱们多买一些,还有三爷和大公子,也都爱吃飘香斋的东西,咱们一样买几斤,顺便再买些带回去,放着慢慢吃,您上回一口气买了十六斤,小青和小桃贪吃,没几日便吃完了,这次可要再多买些!” 江慈笑道,“我看是你想吃,不是小青和小桃想吃!” 翠儿吐了吐舌头,笑嘻嘻道,“姑娘就不能不拆穿我吗?” 江慈嗔怪的瞪她一眼,“不能!” 今儿个一早,江府派人来传话,说后日是爹的生辰,江府要办寿宴。 爹的生辰,江慈自然记得。 即便江家不来传消息,她也是要回江府一趟的。 回去自然不能空手回,她便去珠宝铺子里买了支发簪作为爹爹的生辰寿礼。 买好东西,她见天色还早,便想着再买些酥糖、点心,一部分带回江家,一部分自己吃。 两人笑着走进飘香斋。 赵凝雪一眼就看见了江慈。 她瞧着娘一身的锦衣华服,身上的首饰虽不多,却件件名贵,尤其是斜插在发髻上的那支步摇。 金灿灿的,上头还有宝石。 不用问都知道有多名贵。 娘和翠儿有说有笑的走进来。 心情似是极好。 娘的脸色红润极了。 像是未出阁的姑娘一样娇艳。 就连翠儿似乎都圆润了不少。 她看的愣住,心里怨念横生。 赵家如今人人吃糠咽菜。 她来飘香斋买几斤点心都无钱支付。 可娘却一买就是十六斤。 娘吃好穿好用好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和弟弟? 赵凝雪嫉妒的发狂,指着江慈的方向对伙计道,“你们去问她要,她就是我娘!” 第一百一十一章 学好难,学坏容易 “你们去问她要,她就是我娘!” 江慈闻声,转过头来,便瞧见赵凝雪一脸怒意的看着她。 赵凝雪的身边还站着周锦绣。 周锦绣也看到了江慈。 周锦绣和赵凝雪的想法一样。 她以为江慈离开了赵府,定会受尽外头的流言蜚语,虽不至于过的不好,但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今日见到江慈。 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 江慈较之前更美了。 最重要的是,江慈满面春风,眉眼间尽是笑意,竟看不出一丝弃妇的模样。 她有些不理解。 和离,不也是弃妇吗? 更何况,江慈还育有一儿一女。 她离开了赵家,该日日思念儿女,以泪洗面。 容颜憔悴! 而不该是如今这副娇艳动人的模样啊。 飘香斋老板朝江慈走去,“夫人,这……” 江慈和离的事,京城中知道的人不少。 飘香斋老板自然也听说了。 他这会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江慈,称赵夫人自然是不对的,称江夫人也不对,最后只低低的喊了声‘夫人’。 江慈看到赵凝雪和周锦绣,原本愉悦的心情,一下子就转阴了。 面上的笑容也骤然收了起来。 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抢自己丈夫的女人,她没办法短时间内做到心淡如水。 她看到她们,心里仍旧会痛,会反胃,会犯恶心。 赵凝雪见江慈不说话,怒气冲冲上前,再次指着江慈,“她就是我娘,她有的是钱,我们刚才买的那些点心,你问她付,另外你再帮我们称五斤枣泥糕,我祖母和小姑爱吃,全叫她付!” 飘香斋老板的眉头皱了皱。 脚步没动。 赵凝雪不满道,“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去称,如今我娘都在这里了,你还怕收不到银子么?” 赵家如今成这样,全是拜娘所赐。 她再买几斤枣泥糕回去孝敬祖母,娘总不至于说什么吧? 就算她不买,娘也该主动买给她才是。 父母疼孩子天经地义! 翠儿早就被赵凝雪的话气的不行。 她上前一步道,“你别忘了,你娘已经和你爹和离了,你姓赵,你是赵家的人,你要做什么,买什么,应该去问赵家要,而不是问你娘要!” 赵凝雪瞪翠儿,“我和我娘说话,你一个贱婢插什么嘴?我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下人的么?我再怎么说,也是我娘的女儿,是你的主子,而你不过是个下人,就凭你也配教育我?” 翠儿怒道,“我是下人,下人怎么了?下人也比你懂事,下人也比你有礼貌,知分寸!” “你!” 赵凝雪说不过翠儿,便又怒瞪着江慈,“你快付银子给他们,加上五斤枣泥糕,一共八两!” 江慈定定的看着赵凝雪。 她离开赵家已经一月有余了。 属实没想到,赵凝雪的恶劣程度又上了一层楼。 她心里气愤的同样,更多的是痛心。 痛心她苦心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竟被旁人仅用半年便扭转了心性。 然,她明白,一个人学好难,学坏却极易。 有时候只需几句花言巧语,一点好处,便能将一个人带向深渊。 而此时的赵凝雪,已经被人带入了深渊。 拉不回来了。 除非,她栽下一个大跟头,才有机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可真栽了一个大跟头,意识到自己错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回头的机会。 她冷声道,“赵凝雪,我再说一遍,我和赵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不是你娘,你若是健忘的话,我可以提醒你一句,你说过要与我断亲的,既断亲,便不再是母女,你无需喊我娘,我也不会认你这个女儿,你要买什么东西,要做什么事,都与我无关,我既不会为你买单,也不会为你所做的事负责!” “从此之后,你见着我,就当是陌路人,不,最好绕路走,当看不见!” 说罢,江慈看向飘香斋老板,“替我称十斤酥糖、其余东西一样称两斤,直接送到江府就好!” 说罢,江慈付了银子,带着翠儿转身就走。 赵凝雪看着江慈从那鼓鼓的钱袋子里抓出一把白花花的银子,双眼都瞪出眼眶了。 她上前拦住江慈,“这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娘吗?你明明有钱,可八两银子也不愿帮我付,你的心眼怎就这么小,我之前不过是说了你几句,我也是为了你好,不希望你成为弃妇,你竟记恨我到这个时候!” 周锦绣逮着机会,不忘给自己树立公正严明的女先生形象,也上前道,“江氏,雪儿到底是你的女儿,她就算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也应该好好与她说,可你竟要与她断亲,你可知这样她有多受伤?” “雪儿的话,你或许不爱听,可她出发点却是好的,她希望你不要行差踏错,可你不仅曲解了她的意思,还要重伤她,你就是这样做人父母的吗?” 周锦绣说罢,便定定看着江慈,眼神坚毅,似乎在教育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飘香斋的伙计和客人都齐齐看了过来,似乎都赞同周锦绣的这席话。 有人小声道,“这女人也太绝情了,竟说要与自己的女儿断亲,孩子不过是想买些点心,她竟狠心不替孩子付钱,这都什么人呀?” 赵凝雪和周锦绣听了,越发的得意。 赵凝雪道,“你听见了吗?连旁人都看不过眼了,你还不知错吗?” 翠儿气的浑身发抖,“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断亲是她提出来的,不是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从未曲解她的意思,你们,你们休要含血喷人!” 周锦绣却义正言辞道,“我是不是含血喷人,旁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试问,这天底下有与自己孩子断亲的母亲么?” 一名妇人道,“这倒是没有!” 另一人也附和道,“只听过孩子不孝顺的,却还没听说过要和孩子断亲的母亲,若这事是真的,那也太狠了!” 周锦绣看着面无表情的江慈。 心里一阵畅快。 江慈不是很有骨气吗?为了不让她进门,竟和赵怀安和离。 她倒要看看,面对大家的指责,江慈要如何收场。 江慈也看向周锦绣。 看着周锦绣自顾自的在表演她的绝技,江慈的心反倒平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周锦绣这一招,确实比一般女子的手段高明。 也最能蛊惑人心。 在无凭无据无人证的情况,确实能空口白话的随意污蔑人。 但周锦绣可以,她为何不能? 江慈冷笑一声,“没错,我确实要与她断亲!”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大肆操办 “没错,我确实要与她断亲!” 赵凝雪咬牙,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慈。 她以为娘不会当众说出来。 毕竟一旦公诛于众了,便等于没有回转的余地。 她心里一阵刺痛。 娘果然冷血无情,一点也不念骨肉亲情。 亏她还想着娘若是能回头,向她认错,她便原谅娘。 看来,娘是不会悔改了。 江慈定定看着周锦绣,眼神并无半丝退让羞愧之色,她道,“你用什么身份指责我?半年前,你以闺阁女子的身份跟随赵怀安回京,我们世家称这种行为叫淫奔,如今,你虽嫁与赵怀安做了平妻,但你始终有淫奔的前科,我江慈虽是和离妇,但还轮不到一个淫奔女来教训我!” 淫奔! 这两个字极其侮辱人。 周锦绣的脸刷的一下惨白一片,她急切解释,“你胡说,我与怀安并非淫奔,我们只是两情相悦……” 江慈哼笑一声,“所谓的两情相悦,不就是无媒苟合吗,你倒是会给自己找新鲜词,叫两情相悦,我们世家妇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了亲,踏入男家,才是合规合矩,并未听过只要两情相悦,便能苟且淫奔的事!” “你年岁也不小了,就算再不懂事,也不该以淫奔妇的身份去教训旁人,毕竟,淫奔妇连青楼女子都不如,青楼女子还尚知廉耻,可能与人淫奔的女子,定是连礼仪廉耻都不知!怎有资格教训人?” 有妇人听言,附和,“闹了半天,竟是个淫奔的贱货!”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淫奔女竟还敢当街教训人,真是可笑极了!” “这要是放在世家大族,早拉去浸猪笼了,丢人!” 众人皆对周锦绣指指点点起来。 周锦绣看着众人嘲讽的眼神,慌乱的解释,“不是,不是这样的,当时我被叔伯逼迫嫁给七十岁的老翁,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跟怀安进京的,我没有淫奔!” 江慈冷笑,“你既不愿嫁给七十岁的老翁,就该以死明志,或是剪了头去做姑子,你既没去死,也没去做姑子,竟还在无媒无聘的情况下跟着一个男人上京,说什么被逼?自己都不要脸,竟还有脸教训别人,你说出那些大道理的时候,你就没觉得羞愧么?” 翠儿看着周锦绣那张被怼的通红的脸,瞬间爽快了。 翠儿道,“对,你指责我家姑娘不会做母亲,你便会做?你能教人什么?教人怎么与男人淫奔,还是教人怎么逼原配妻子让位?” “你,你!” 周锦绣气的心肝疼。 纵使她拼命让自己保持理智,却还是被江慈两主仆气的快发狂。 赵凝雪见状,赶紧护在周锦绣的面前。 娘太恶毒了! 竟说锦绣娘和爹是淫奔。 锦绣娘和爹明明是两情相悦,彼此相爱。 两个彼此相爱的人不顾世俗的眼光在一起,能有什么错? “锦绣娘,你别怕,我不会任她欺负你的,她若是再诋毁你的名声,我就,我就与她决裂!” 到底只是个孩子,并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有多不妥。 周锦绣想捂赵凝雪的嘴,可已经迟了。 赵凝雪的话已出。 “什么?这孩子竟叫一个淫奔女叫娘?还要为了这个淫奔女和自己的亲娘决裂?” “娘呦,我气的心肝疼!这要是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认她!” “断亲,断亲,不与她断亲,还等着过年吗?” 赵凝雪一愣。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她是又气又窘。 江慈冷眼看着赵凝雪,也没打算放过她,“还有你!你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断亲书我回头就让人送到赵府,我江慈生不出你这样不知好歹,不辩是非,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翠儿,我们走!” 赵凝雪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慈。 断亲书? 娘竟要写断亲书! 娘怎么这么狠心? 她见江慈要走,赶紧追上前扯住江慈的袖口,“断亲就断亲,我还怕你不成?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你如今年岁不小了,你若是与我断了亲,弟弟也不会认你,你往后就是个无夫无儿无女的人,这辈子注定孤独终老! 江慈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就是她疼在心尖上的女儿! 竟咒她孤独终老! 她只觉心中那仅存的一丝期望都破灭了。 江慈用力甩开赵凝雪的手,冷声道,“我往后如何,不劳你操心!” 赵凝雪被江慈甩的后退了两步,对上江慈那又冰又冷的双眼时,心中翻江倒海,也不知道是何种滋味,一顿咀嚼下来,便只剩下恨! 涛天的恨意! 她恨娘搅的赵家家犬不宁。 她恨娘无知、无德、无良! 她为有这样的娘而羞耻,“好,咱们走着瞧!我等着你后悔的那一天!” 这句话,让江慈觉得甚是好笑,她最后再看了赵凝雪一眼,“我后不后悔无需你管,你眼下只需管好你的荷包,看它够不够付你买的那些糕点钱!” 说罢,江慈再不理会气的发狂的赵凝雪,大步离开了飘香斋。 赵凝雪气的跺脚,想跑出去,却被飘香斋的老板拦了下来。 “两位,麻烦付一下银子!” 赵凝雪窘迫的站在原地,想说让他去江家要。 可飘香斋老板已率先将她的路堵死了,“什么江家、赵家,我都不认识,我只知道你们二人在我这里买了东西不付钱,要么,你们放下银钱拿着糕点出去,要么,我们报官,你们选吧!”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赵凝雪只觉得面子、里子丢尽了。 她只得将头上唯一一支珠钗拔了下来,“这个总值三两银子吧?” 飘香斋老板收到东西,大概看了一眼,不是好货,但三两银子还是值的,“二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赵凝雪怨毒的瞪了飘香斋老板一眼,拿起点心,揣着一肚子火出了飘香斋。 周锦绣的样子比赵凝雪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一路走回赵府,一路无话。 两日后,江致寿宴。 江慈早早便到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父亲今年的寿宴,竟是大肆操办,请了江家的族人不说,还请了许多京中权贵。 她眉头皱了皱。 “爹今年五十九,按理说,应该明年才是大寿才对!” 更何况爹不喜吵闹,每年的寿辰不过是家中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她嫁给赵怀安后,虽与家中联系不多,但爹每年寿辰她都会来,即便不吃饭,也会亲自送上寿礼。 这么多年来,爹从未办过这么隆重的寿宴。 爹说身在京城,当谨言慎行。 翠儿也觉得奇怪,“可不是吗?老爷喜静,最烦吵闹,也不知道今年是谁操办的,竟请了这么多人!” 江慈正疑惑。 “五妹妹,你总算回来了!”邹氏热情的迎上前,亲昵的挽住江慈的胳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作妖 “五妹妹,你总算回来了!” 邹氏热情的迎上前,亲昵的挽住江慈的胳膊。 江慈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胳膊从邹氏的手里抽出来,“我记得父亲明年才到六十,这次寿宴怎搞的这么大?” 邹氏笑道,“我是想着家中好久不曾办过喜宴了,便办大一些,热闹热闹!” “大姐、二哥、四哥也回了?” 邹氏道,“办的急,没来得及通知他们!只请了在京城的亲戚。” 江慈没再多问,随着邹氏一块进了江府。 进府后,江慈向父亲贺了寿之后,便去给族中叔伯请安。 江致已将江慈的情况告知,因此,叔伯并未多加盘问,只嘱咐江慈想开些。 之后,江慈便去了女眷的屋子。 江家的女眷都聚在此处。 她理当前来向长辈请安。 邹氏拉着江慈进来,笑呵呵道,“各位伯母、婶婶,五妹妹来向你们请安了!” 江慈朝着众长辈一一行礼。 江家世代清流,家规是极好的。 因此,长辈们都刻意避开江慈和离的事不谈。 只拉着她聊了些家常。 族中年纪相仿的姐妹更是将话题转移到了穿衣打扮上。 江慈虽不感兴趣,但知道大家都在圆她的脸,因此,也配合着说了起来。 “慈姐姐,你这身衣裳也太好看了吧?在哪买的?”大伯家的小女儿江芸问道。 旁边的少妇撞了江芸一下,“芸妹妹,你这问的什么话呀?慈姐姐的衣裳不就是江氏衣坊出的么?上头还有江氏的标记呢!” 少妇是江芸的嫂子,比江慈大几年,名叫林宝儿,长的圆圆润润的,很有福气的样子。 她笑看着江慈,“慈妹妹,你别怪她,她向来喜欢大惊小怪,见着别人的好东西,总是要问上一问!” 江慈笑,“没关系,都是自家人,芸妹妹若是喜欢的话,改日得了空去一趟江氏衣坊,我让人也给芸妹妹做一套!” “真的?” 江家几兄弟中,属江致最有出息,做官做到了二品尚书之位。 其余的兄弟大多止步六、七品小官。 尤其是大哥江简,混了一世,只混上七品。 再加上家中产物并不多,算是几兄弟中最贫寒的一个。 因此,江芸身上并无几件值钱之物,才会对江慈的衣裳十分羡慕。 江慈点头,“真的,哪天芸妹妹有空了告诉我一声便可!” 这个年纪的少女,最是爱美。 江芸瞬间高兴的不得了,抱着江慈道,“慈姐姐真好,我最喜欢慈姐姐了!” 邹氏听着她们说了好半天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简直无语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妇人坐在一起,不聊八卦,聊什么衣裳首饰。 衣裳首饰有八卦有意思么? 江慈和离归家这么大的事。 叔伯不指责江慈就算了,就连伯母、婶婶这些,竟也丝毫没有责骂江慈的意思。 江家这些人,也真是奇了怪了! 还有江芸那个傻子,竟还和江慈有说有笑。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和一个弃妇要好,她就不怕传出去,惹人笑话! 想到这里,邹氏道,“五妹妹,你也真是的,和离这么大的事,竟瞒了我们所有人,今儿个趁着大家都在,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长辈们都会为你作主!” 原本欢乐的场面,被邹氏这么一搅,瞬间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大伯母吕氏,忍不住瞪了邹氏一眼。 江慈和赵怀安已和离多日,事后江致也向族人说明了情况。 和离书都已经过了衙门,盖了印了。 即便有什么委屈,也不可能再去讨了。 邹氏这话,很是不妥。 但邹氏话已出,再要转移话题,反而显得更尴尬。 吕氏轻咳了一声,看向江慈,“孩子,你受委屈了,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大伯母,大伯母为你作主!” 江慈乖顺点头,“谢谢大伯母!” 三婶也急忙说道,“慈儿,你三叔虽没什么本事,但若是能帮上忙的,我们也一定会帮,你千万别与我们客气!” 江慈笑着道谢。 邹氏看向三婶李氏,“三婶,听说你今天来,将你弟弟也带来了!” 李氏点头,“是跟我一块来了,他从湖州老家过来玩几日,我想着既要来赴宴,便也带上他一块转转!”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也算是连着亲的人。 邹氏又问道,“听说你那弟弟前几年死了正妻,这会正单着呢?” 李氏一愣,不知道邹氏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却还是笑笑点头,“是啊,我那弟媳没福气,年纪轻轻就患病走了,这几年湖州老家那边也为他物色了不少好姑娘,可他愣是一个也没看上眼!” “一个也没看上?你那弟弟眼光也太高了?” 李氏摇头,“却也不是,他失了妻,心情郁闷,并不想再寻什么黄花大闺女,只想寻一个志同道合,能与他说上话的女子相伴一生,可千金易寻,知己难求啊!” 说罢,李氏叹了一口气。 邹氏拉住李氏的手,“三婶怎知知己难求?三婶寻来寻去,怎么就没想到身边人呢!” 李氏疑惑,“身边人?” 邹氏朝着江慈看了一眼,意思已是不言而喻,“三婶,你看看我家五妹妹呀,这不就是现成的好人选么?” 李氏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江家最有出息的就是江致。 江致未辞官之前,可是官拜正二品尚书。 江慈作为江致的嫡幺女,身份尊贵无比。 李氏出身商家,位低人卑。 嫁给江远已是高攀,如何还能让自己的弟弟去求娶江慈? 她即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脸说出口! 邹氏却道,“有什么使不得的,男未婚,女未嫁,我看他俩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李氏的这位弟弟是她最小的弟弟,今年也不过三十,确实比江慈大不了多少。 “三嫂!” 江慈冷声打断邹氏接下来的话,用眼神警告她适可而止。 可邹氏却完全没将江慈的警告当一回事,笑道,“瞧,我家五妹妹害羞了,虽说曾嫁过人,但这面皮还是薄的,五妹妹,你害羞我也要说,你还年轻,总不能就这么孤苦过一辈子吧?我是你三嫂,都说长嫂如母,你母亲不在了,二嫂又随你二哥在外,这次也没能赶回来,我便代行长嫂之责,为你作一回主!” 第一百一十四章 江慈生气了 邹氏对着李氏道,“三婶,你那位弟弟这会在何处?我让人将他叫进来,也好让他们互相了解了解!” “这……” 李氏为难的看着邹氏。 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弟弟叫进来。 邹氏到底是江家的当家主母。 按理说,尚书府也算是高门大户,邹氏作为当家主母不会没有分寸。 难道是二伯江致的意思? 李氏拿不准。 若这事是江致的意思,李家自是求之不得。 可若不是…… 邹氏却不管李氏怎么想的,招手便吩咐人去将李氏的弟弟李泉找过来。 屋里的一众女眷皆看向邹氏和江慈。 大家虽觉这提议有些不妥。 但邹氏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 江慈和离已有一段时日,且江慈如今不过二十五。 往后还有漫长的岁月要走。 若是真能和李氏的弟弟喜结良缘,倒也是一桩美事。 李家虽是商户。 但李氏的教养并不比官家的姑娘差。 况前面李氏也说了,其弟因失妻,心情郁闷,多年未娶。 可见是个品行好的,专情的! 虽出身低些,可贵在人品尚! 就连吕氏也忍不住开口说道,“三弟妹的弟弟,我虽未接触过,却也听说过是个不错的!” 邹氏笑道,“连大伯母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屋中众人虽觉邹氏在江致寿宴上说这些有些不妥,但若这是江家的意思,有意要为江慈选婿,那她们自然不好说什么。 毕竟,这场寿宴办的有些莫名其妙。 江致今年不过五十九,并不是整寿。 显少有人将小寿宴办的如此隆重。 若是为了给江慈选婿,那就说的通了。 江慈面色沉了下来。 她属实没想到邹氏竟会做出这种荒唐之事。 江慈看着邹氏道,“三嫂当真要在今日说这些?” 邹氏全当江慈的警告是放屁。 她看着江慈冷冰冰的脸,语重心长,“五妹妹,你和离不是你的错,是赵家对不住你,我作为你的三嫂,我不能看着你这辈子就这么毁了呀,你母亲去的早,不能为你操办婚事,你二哥二嫂又外调去了偏远之地,我作为你在京城唯一的嫂子,你的事,我不操办谁操办?五妹妹,你就听嫂子一回,选个好人家,往后也好有个依靠,嫂子都是为你好呀!” 一番话说的旁人都感动了。 可江慈知道,邹氏根本没安好心。 江慈冷声道,“你要为我操办婚事,我爹知道吗?我三兄知道吗?” 邹氏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放心,若是你肯同意,我回头就告知你父亲和兄长,他们是你最亲的人,自然更希望你能幸福!” 到时候只需告诉江致和江沇是江慈看上了李泉。 将这顶帽子往江慈的头上一扣。 一切责任自然就归到江慈的身上了。 “如今这李家公子的人品,大家都是认可的,李家虽不及江家势大,但你嫁过去,便是正妻,总好过给高门大户做妾,对吧?” 江慈定定的看着邹氏,目光冰冷。 邹氏被江慈的眼神看的一悚。 但她很快就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她是江慈的三嫂。 三嫂为和离的小姑子操心婚事,天经地义! 就算传出去,旁人也只会说她疼爱小姑子,是为小姑子好! 想到这里,邹氏立马挺直了腰杆,“五妹妹,我是真的为你好呀!” 江慈微叹一口气。 今日是父亲的寿宴,她原本不想闹。 她也已经给了邹氏机会,可邹氏不要。 “三嫂,我问你,三婶是我们的什么人?” “自然是长辈!” “你既知道三婶是我们的长辈,那三婶的弟弟理当也是我们的长辈,按理说,我们应该称呼三婶的弟弟一声叔,而不是称呼他为李公子,我说的没错吧?” 邹氏愣了一下,“没,没错!” 江慈继续道,“既没错,那叔叔的的婚事,又岂是你这个做小辈的能议的!” 邹氏急忙想解释,“我没有,我只是……” 江慈却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你作为世家妇,竟非议长辈的婚事,简直是荒唐!” “好在今日在这屋子里的都是江家人,大家都知你是开玩笑。可若是这屋子里有外人在,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传了出去,世人定要说我们江家的子女没有教养,不知礼数,你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你也该考虑你自己的一双儿女,若是我们江家的名声不好了,钦阳和碟姐儿将来又该如何自处?” 一番话,说的邹氏无言以对。 她张着嘴,只愣愣的看着江慈。 她没想这么多。 她只是想到三婶的娘家长年盘踞湖州,若是江慈能嫁给三婶的弟弟,便能远离京城,从此再不出现在她眼前。 江慈懒看她这副嘴脸,向众长辈行了一礼,“各位伯母、婶婶,江慈先行告退,失礼了!” 说罢,江慈便大步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江沇领着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迎面走来。 “三兄!” 江慈冲江沇微点头,面色不太好。 唤了江沇后,江慈也没再停留,径自离开,回了自己在江家的院子。 翠儿听说屋子里发生的事之后,气的不行,要去向江致告状,被江慈拦了下来。 “今晚散席,我亲自去跟爹和兄长说!” 她知邹氏心胸狭隘,也正因为邹氏容不下她,她才没有选择回江家。 只是不曾想到,邹氏的心胸竟狭隘到了这种程度。 以往小打小闹,她可以不计较。 可邹氏今日竟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婚事上。 她没有理由再容忍。 那一头,江沇见江慈气冲冲的离开,便知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方才正在前厅招呼宾客,见环翠领着李泉要去哪里,便上前盘问了一番。 环翠被逼问之下,便将事情说了出来,说是邹氏要为江慈和李泉作媒! 他听了只觉得荒唐。 便立马跟了过来。 结果一过来,便见江慈气的不行的样子。 江慈的脾气他最是清楚。 若不是邹氏做的太过份,江慈定不会气成这样。 想到这里,江沇冷眼瞪了邹氏一眼。 邹氏接触到江沇的目光,身子微微一颤。 立马心虚的低下头去。 她此时心里是又气又恨! 江慈这个贱人。 她好心为江慈说媒,怕她孤独终老。 江慈竟怼她。 最后还甩脸子走人。 这屋子里坐着的可全是长辈,她有什么资格走? 江沇瞧着邹氏心虚的样子,便知环翠说的都是真的。 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进屋向众长辈一一问安。 江沇是江家最温润知礼的人。 江家的长辈没有不称赞他的。 “各位伯母、婶婶,对不住,方才内人胡言乱语,闹了些笑话,还望伯母和婶婶别见怪!”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知悔改 江沇温声道,“各位伯母、婶婶,对不住,方才内人胡言乱语,闹了些笑话,还望伯母和婶婶别见怪!” 李氏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道,“不过是些妇人的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哎呀,你看我,净顾着在这喝茶聊天了,竟忘了今儿个家中还有事,沇哥儿,你代我向二伯说一声,我便先走了。” 江沇也不挽留,只恭敬道,“三婶慢走!” 李氏招呼着还愣在原处的李泉,两人急急出了江府。 邹氏见李氏和李泉都走了,赶忙追上去,江沇拦住她,“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说罢,江沇便向众长辈告退,转身出了屋子。 邹氏此时心里是又气又怕。 气的是江沇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丝毫不给她脸面。 怕的是,江沇这次怕是不会放过她。 在这之前,她都计划的好好的。 也打听清楚了李泉的情况。 她在伯母、婶婶面前提议李泉和江慈的婚事。 伯母和婶婶们定会以为这是江家的意思。 既是江家的意思,她们也就不会有意见,相反,还会大力支持。 如此,江慈就算无意和李家结亲,被大家这么一劝,也就说不清了。 她再让人将这事传播出去。 江慈想不嫁都难! 但是,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李泉和江慈差着辈份。 更没想到江慈当场就怼的她哑口无言。 再加上江沇适时出现。 瞬间将她的计划打断了。 邹氏只觉得面子、里子全都丢尽了。 她压根不敢抬头。 只感觉到一双双眼睛都在看着她,让她无地自容。 邹氏强撑起一丝笑颜,“各位伯母和婶婶先坐,我去去就来!” 说罢,跟着江沇走了出去。 邹氏走了之后,屋子里一片寂静。 之后,大伯母吕氏率先带头请辞,其余人也都跟着一块前去向江致辞行。 好好的一桩小寿宴,只办了半日,便散了。 回去的路上,江芸问嫂嫂林宝儿,“嫂嫂,我过两日还能去找慈姐姐么?慈姐姐答应要送我一身衣裳呢!” 她还年幼,只知道二叔的小寿宴办的不开心。 并不太理解到底是哪个环节闹出了问题。 林宝儿轻敲了敲她的脑袋,语气却带着宠溺,“你若是想要衣裳,我改明儿得了空带你去做,最近可千万别再去麻烦你慈姐姐了,你慈姐姐命苦呀!” 想到邹氏那嘴脸,林宝儿叹了一口气。 江慈和离本就不易。 可邹氏作为她的亲嫂子,不仅不同情她,还明里暗里的将她的丑事在人前宣扬,不仅如此,竟还想当众为她说亲。 她当时听了,只觉得不可思议。 邹氏那行事,就像是上赶着让江慈去贴李家一般。 做人嫂子,竟将小姑子的脸面按在地上踩。 这成何体统。 江芸道,“慈姐姐和离,确实不易,我明白了!” 林宝儿看了看身边天真的江芸,“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像你慈姐姐那般苦,你往后就算嫁错了人,回到娘家,嫂子亦会如珠如宝的疼着你!” 江芸笑着扑进林宝儿的怀里,“嫂子最好了,我最喜欢嫂子!” 林宝儿看向窗外,夫君待她好,她自然不能亏待小姑子! 午后,席面结束,宾客便陆续告辞。 “姑娘,人都散了,三爷请姑娘到祠堂去!” 江慈到江家祠堂时,父亲、兄长都已经到了。 邹氏跪在祖宗的牌位前,泣不成声。 “我没错,我只是好心为江慈做媒,希望她能嫁一个好人家,我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江家,你们冤枉我!” 邹氏仍不知悔改,撕心裂肺的冲着江沇喊,“你就是偏心,在你的心里,江慈这个妹妹,比我这个妻子重要,江沇,我为你生儿育女,你怎可为了一个江慈这样对我?” 江沇看着几近疯颠的邹氏,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失望。 他本想给邹氏一个机会。 哪知,邹氏不仅不知悔改,竟还变本加励的闹。 他冷声道,“你说你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江家,是吗?” 邹氏想也未想,“对,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江沇道,“那日你突然转了性说去探望江慈,还带了许多礼品过去,我以为你是变好了,却不曾想到,你竟是做戏给我看,让我对你失了防备。” “你这几日都在打听京城哪家男儿丧妻,抑或是哪家在找填房,今日的事,亦是你精心安排的,你想毁了江慈,是与不是?” 邹氏一愣,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否认,“胡说,我没有,今日的事只是巧合,我没有想毁江慈,你休要污蔑我!” 江沇看着不知悔改的邹氏,怒极反笑。 “我有没有冤枉你,你去问环翠!” 环翠缓缓朝着邹氏走去,‘扑通’一声,跪在了邹氏面前,“夫人,您不能一错再错了,若是再错下去,你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环翠哭着劝邹氏。 她跟着邹氏多年。 看着邹氏做了许多错事,她是真心希望邹氏能悔改。 她跟在邹氏身边,自然也对江沇有了解。 她知道江沇为人温润且心软。 邹氏只要及时回头,真心悔改,以江沇的为人,虽不能与邹氏恩恩爱爱,但定能做到互相尊重、相敬如宾。 人活一世,求的不就是夫妻和睦、子女孝顺么? 这些东西于旁人来说或许不易,但于邹氏来说,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她不明白邹氏为何要亲手去毁了它! 邹氏震惊的看着环翠,“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出卖我!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出卖我!” 环翠哽咽道,“夫人,奴婢跟随您多年,奴婢是真心为您好,您听奴婢一句劝,您快向三爷认个错,往后切莫再做傻事了,三爷慈悲心肠,定会原谅您的,还有五姑奶奶,她也不是惹事的人,您若是肯认错,她定不会与您计较,您往后还有许多好日子要过,您还要看着大公子成家立业,还要为碟姐儿寻一门好婚事,您……啊!” 话未说完,邹氏已扬手狠狠打了环翠一巴掌,“贱人,吃里扒外的贱人,江慈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帮着她?我告诉你,我没错,错的是她江慈,该认错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性的扭曲来源于嫉妒 江沇看着邹氏发疯发狂,冷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邹氏仰头瞪着江沇。 她不甘心。 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江慈。 就连环翠都出卖她! 定是江慈收买了环翠。 如若不然,环翠怎会做出卖主之事? 邹氏冷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毁了江慈,但又如何?她不过是个弃妇!一个弃妇也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真是可笑!” “况且,我没做错,她一个低贱的弃妇,我为她寻一户人家嫁了,有什么错?难不成她还想一辈子赖在江家,让我儿为她养老么?我钦阳是状元之才,将来是要有大作为的,他日入仕,让人知晓家中有个弃妇的小姑姑,岂不惹人笑话?她在江家,只会给江家招黑,只会让钦阳难堪!我不能让她毁了钦阳,所以,她必须走!” 江沇道,“可五妹妹,她已经搬离了江家!” “搬离并不代表脱离,万一有一天,她又回来呢?只有将她嫁出去,她才能永远离开江家,永远不出现在我面前!” 不仅要嫁出去,还要嫁的远远的。 李家远在湖州,江慈若是能嫁给李泉,兴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京城。 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 环翠闭上了双眼。 她明白,夫人说出这些话之后,这辈子就是真的毁了! 三爷不会原谅她了。 江慈走了进来。 她缓步走到邹氏面前。 邹氏见江慈进来,立马擦干脸上的泪,仰起头来看江慈。 就算她再狼狈,她也不能在江慈面前低头。 一个弃妇,凭什么比她过的好? 她才是江家的当家主母,是江沇明媒正娶的妻,是江家最尊贵的女人! 江慈冷眼看着邹氏,“第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并不是为了江家,为了钦阳,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填补你自己那颗嫉妒的心!第二,你说三兄偏爱我,但三兄这些年对你并不薄,试问一句,三兄可曾让你受过一丝委屈?” 邹氏一愣。 她和江沇自幼便有婚约。 她自打十岁那年见过江沇一次,便倾心于江沇。 可就在两人要谈婚论嫁之际,江沇却亲自登门,向邹家负荆请罪,希望与邹家退婚,并且愿意接受邹家任何惩罚。 爹娘也曾劝过她,让她放弃江沇,重新择一户好人家。 可凭什么? 她早就将江沇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凭什么江沇说娶就娶,说退就退? 明明是江沇对不住她,凭什么让她退出? 她不好过,她也不能让江沇得偿所愿! 好在公婆都是明理之人,她嫁进江家之后,公婆对她极好,江沇和唐宁也没了交集,江沇亦尽心尽力的做好丈夫的角色。 可是! 她能感觉到江沇的心并不在她的身上。 人人都羡慕她,说她嫁了个好夫君,不仅人品贵重,且不纳妾。 可真实真是这样吗? 不是,不是,全都不是! 江沇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了她。 江沇不爱她! 可不爱她的江沇,却能偏爱江慈,对江慈的事,事事上心! 即便江慈是江沇的亲妹妹。 她也受不了! 她得不到江沇的偏爱,凭什么让她亲眼看着江沇偏爱别人? 她不能恨江沇,便只能恨江慈! 因此,只要江慈离开江家,离开京城,一切都能恢复如从前,江沇还是那个淡如水的君子! 她也就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江慈的错! 想到这里,邹氏只觉撕心裂肺,恨意盈满双眼,她指着江慈,“是你害我们夫妻反目,是你闹的江家家宅不宁,江慈,你就是个灾星,难怪赵怀安会宁愿与你和离,也非要娶平妻,有你这样的灾星在,谁也别想好过……” “够了!” 一向好脾气的江沇再听不下去,冷喝一声。 邹氏被江沇这声冷哼吓的一愣。 虽说近来江沇没少与她发过脾气。 但却没有像眼下这般失控过。 她抬头看江沇,发现江沇的脸色冷的厉害,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盈满血丝。 手指紧紧握成拳头,如同一头即将发怒的困兽。 她有些后悔了。 但是,江沇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 “邹宛,你听清楚,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江沇的妻子,亦不再是钦阳和碟儿的母亲,我会给你一封休书,让你离开江家!” 休书! 离开江家! 江沇这回是说真的! 江沇继续道,“我虽休你,但我江家男儿绝不贪图妇人的嫁妆,你的嫁妆,你可如数带走,若是有缺,你只需上报,我会让人补齐给你!” “不,不,三爷,你不能休我,我是钦阳和碟儿的母亲,钦阳来年就要科考了,他眼下还在议亲,若是你休了我,钦阳不仅议亲不成,明年的科考也要受到影响……” 话未说完,江沇已冷声打断了她。 “钦阳的事,我自有主张,无需劳你费心,况,你做出那些有违常理道德之事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钦阳正在议亲,可曾想过钦阳来年便要科考?” 邹氏愣住! 她确实没想过。 她以为只要江慈离开了江家,一切都会好起来。 见邹氏这模样,江沇便知她不曾想过。 他冷笑一声,“你既不曾为钦阳考虑过,你又凭什么拿钦阳作筹码?你品性恶劣,根本不配做钦阳的母亲!” 他当年不让邹氏教导钦阳,眼下看来,是对的! 邹氏不知所措,她上前去扯江沇的袍摆,“我考虑过的,我真的考虑过,我还想好了要为钦阳说一门好亲事,沁阳候府,沁阳候府的嫡三姑娘贤良淑德,配钦阳正好。永昌伯爵府不是拒了咱们的提亲吗?那咱们就寻一门更高的门户,好好打永昌伯爵府的脸!” 事到如今,邹氏想的竟还是这些。 江沇只觉得可笑。 江慈更是无语到了极点。 沁阳候府虽贵重,却不是结亲的良配,沁阳候与章亲王交好,章亲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叔,当今圣上近年很是看重章亲王,使得章亲王越发的有恃无恐。 月满则缺,水满则溢。 章亲王即便一时风光,也难保一世风光。 章亲王一旦有事,与其交好的沁阳候府,定不会有好结果。 若钦阳真娶了沁阳候府的姑娘,难保不会卷进其中。 反害了钦阳! 可邹氏却半点不懂。 “休书,我即刻会送到你手上,我也会亲自登门,告知邹氏二老此事,你现在就差人整理你的东西,明日一早,你便离府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太蠢了 邹氏吼道,“江沇,你别忘了,我兄弟是礼部侍郎,官拜三品,比你江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若休我,我必不会让你在官场上好过!” 江沇少年入翰林,可十几年过去,却郁郁不得志。 混到至今,仍旧只是个六品小官。 直到近期写的一篇策论入了文治帝的眼,这才稍有起色。 邹氏知道江沇胸怀大志,却不得一展才华,始终是他心中的痛。 她懂江沇的痛。 也懂怎样才能让江沇更痛。 江沇若是真敢休她,那她就与江沇鱼死网破。 邹氏以为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沇定会为了前程有所考量。 却不曾想,江沇想也未想,“请便!” 邹氏不可置信,“你真不在乎你的官位和前程?” 江沇道,“若我的官位和前程需要我违背良心道德去维持,那我宁愿不要!” “那钦阳呢?你就不考虑他的前程?” 江沇冷声,“我相信钦阳定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而不讲良心道理!” 邹氏跌坐在地上。 她不想被休。 更不想离开江家。 但要她拉下面子去向江沇道歉是不可能的,向江慈这个弃妇低头就更不可能了。 环翠赶紧向江沇跪下,拼命的朝着江沇磕头,“三爷,奴婢求您原谅夫人一回吧,夫人已经知错了,她不会再犯了,求三爷看在大公子和碟姐儿的份上给夫人一个机会,三爷要罚就罚奴婢,就当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三爷开恩啊……” 可江沇心意已决,“你不必为她求情,我心意已决!” 一句‘心意已决’让邹氏彻底绝望。 她哭了起来,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声嘶力竭。 可不管她眼下有多难过,都再激不起旁人一丝的同情。 环翠见江沇无动于忠,便又跪爬向江慈,“五姑奶奶,奴婢代夫人向您道歉,求求您,放夫人一条生路吧,只要五姑奶奶肯放夫人一条生路,奴婢愿为五姑奶奶做牛做马!” 江慈冷声道,“你不该求我放她一条生路,而是该求她放我一条生路才是。况,这是兄长的意思,与我无关,她的路是生路还是死路,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并不是我画出来的!我无能为力。” 她不是圣人,更不会为一个一心要伤害自己的人求情。 邹氏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 她无法同情。 环翠又连忙跪爬到江致面前,“老爷,您是一家之主,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奴婢向您保证,我家夫人往后绝不会再犯,若是她再犯,那老爷随时可以拿了奴婢这条命去,老爷开恩啊……” 江致伸手将环翠扶起来。 他看了一眼江沇,又看了一眼邹氏。 他对儿子的决定没有意见。 他年岁已高,江家迟早要交到江沇的手上。 江沇当有决断权。 “这事,我会告知族人,择日将邹氏从江家族谱上除名!” “至于邹家,老夫会亲自向邹氏二老说明情况,若是要闹到请族老谈判,老夫亦奉陪!” 江致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他尊重江家每一个人。 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他的女儿。 这一次,无论江家要面临什么。 他都决定奉陪到底。 为江慈撑腰! 哪怕会毁了江家的百年声誉,他也义不容辞! 环翠听言,知道邹氏被休已是定局。 她转身扶起瘫软在地的邹氏,“夫人,我们回院子清点物品吧,三爷念您的劳功,许您将嫁妆如数带走,您拿着嫁妆,离开江家,不管是回邹家还是自己单独立户,您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差!” 可邹氏却一把推开环翠,“滚,滚,给我滚开,我不要离开江家,我不要离开我的一双儿女,要我走,除非我死了!”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听奴婢一句劝,您现在暂且离开,待老爷和三爷的气消了,您再让邹侍郎前来游说,兴许这件事还有转环的余地……” 眼下,所有人都在气头上。 相信不管邹氏怎么闹,三爷都不会改变主意。 唯有等事情淡化了,大家都心平气和下来。 再由邹侍郎前来游说。 相信江家会给邹侍郎一个面子。 邹氏却完全听不进去,“我不走,我不走……” 邹氏赖在江家祠堂,死活不肯离开。 可即便她不走,江沇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没过多久,江沇便将写好的休书递到了邹氏的手上。 邹氏接过休书,看也未看,立马就撕的粉碎,“我不接受,江沇,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江沇冷声,“你不接受,那我只好将休书送至邹家!来人,扶邹氏回院子,并为邹氏清点嫁妆,明日一早,将邹氏,连同其嫁妆全数送回邹家!” “是!” 两名身强体壮的嬷嬷立马上前,将邹氏架走就往外走。 邹氏大叫,“放开,你们放开我,我是江家的当家主母,你们若是敢对我不敬,我便将你们发卖出府,放开……” 可嬷嬷却丝毫不理她。 眼看着邹氏就要被架回院子。 江钦阳和江碟匆匆赶来。 邹氏一看见江钦阳,便用力挣开了嬷嬷的手,扑向江钦阳,“钦阳,你救我,你快救我!” 今天发生的事,江钦阳和江碟并不知道,直到方才江碟听下人说,她才知道母亲干了什么蠢事,她又连忙去找了哥哥。 两人一路赶过来,便瞧见两名嬷嬷架着母亲走。 毕竟是生养自己的亲母,江钦阳扶住哭的双眼红肿的邹氏,心中难免难受。 江钦阳看向江沇,“爹,这是怎么回事?” 江碟说的不清不楚。 他只大概知道母亲要为小姑姑作媒。 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对,他并不清楚。 江沇便将邹氏如何在众人面前为江慈作媒,并意图将她嫁去偏远之地给人做填房的事都告知了江钦阳。 江钦阳听后,震惊,“母亲,你怎可做这种糊涂事?小姑姑已经搬出江家,她碍不着你的眼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再说了,祖父还在,没经过祖父的允许,你怎可越俎代庖的为小姑姑做媒?母亲,你这次做的太过份了!” 邹氏眼下是真的有些怕了。 若是放在从前,江钦阳说这些话,她定会骂江钦阳吃里扒外。 可现在,她知道江钦阳说的没错。 她也悔啊。 可江沇却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江碟也没想到母亲竟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她那天跟着母亲去看小姑姑,便觉得母亲有些不对劲,她只是没想到母亲竟是打了将小姑姑嫁出去的心思。 “娘,你真是太蠢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提亲 邹氏平日里最是疼爱江碟。 世家大族虽都是以儿子为重,但江钦阳并不是邹氏教养长大的,因此,她对江钦阳的感情,并不如她对江碟的感情。 她看着江碟,面容哀戚,“碟儿,娘不能离开江家,不能离开你们,你去求求你爹,让你爹不要休了我!” 江碟为难的看着邹氏。 娘也真是的,发生这么大的事,怎就让她去跟爹说。 大哥明明就站在娘面前,娘也不叫大哥。 娘明知道她不讨爹的喜欢,还让她得罪爹。 娘平日里口口声声说最疼她。 但在危难时候,娘不还是护着大哥,将她推出去么? 娘分明就是偏心,重男轻女! 江碟扭捏着,“娘,你自己做错事,怎可让我去说?你眼下得罪了爹,你让我去说,岂不是让我也得罪爹?你被赶出江家,还可以回邹家,可若是我也被赶出去,那我去哪儿?邹氏是你的娘家,可不是我的娘家,就算邹家肯收留我,他们也定不会真心对我好,待我往后嫁人,婆家知道我是被父亲赶出去的,你觉得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才没那么傻。 上赶着被人赶出府。 弃妇难当。 更何况是没有娘家的弃妇! 江家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祖父到底做过尚书,曾外祖父苏太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江家不比邹家差。 与其指望邹家,还不如指望江家。 若是真要让她在娘和父亲之间选一个,她肯定是选父亲。 父亲能带给她的利益远超母亲! 邹氏听着女儿这般绝情的话,气的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这就是她疼在心尖尖上的女儿! 到危难关头,竟只考虑自己,丝毫不为她这个做娘的考虑。 “碟儿,我平日里最疼你,现在我有难,你就是这般对我的?” 江碟撇嘴,“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做父母的不都希望子女好吗?你断不会希望我被父亲赶出家门才是,再说了,你又不止有我一个女儿,你还有儿子呢,你为何不喊大哥?” 邹氏气的指着江碟,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江钦阳,不忍母亲受此磨难,跪在江沇面前,“爹,孩儿知娘做了许多错事,可娘到底是孩儿的亲母,孩儿求爹再给娘一次机会,若是爹肯退后一步,孩儿愿意陪娘去三清观带发修行,直到祖父和爹应允再回江家!” 邹氏愣住。 江钦阳是她亲生儿,却不是由她教导长大。 她自问与钦阳并不算太亲近。 却没想到,在危难关头,竟是钦阳出面保她。 并且还愿意陪她去三清观修行。 带发修行,说好听了是修行,说不好听了,便是半个出家人。 钦阳若真陪她去了,那议亲的事便要放下,明年的科考也要搁置。 “钦阳,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钦阳看向邹氏,“母亲,你犯错,孩儿不能包庇,但为人子女,理当代父母受过,儿子不过是尽自己的一点孝心而已!” “钦阳!” 邹氏感动落泪。 这一晚,邹氏彻夜未眠。 次日一早,她去找了江沇。 这大概是她近段时日与江沇最心平气和的一次对话。 她接了江沇的休书,并且恳求江沇将此事隐瞒一年。 之后便带着环翠及府中两名嬷嬷启程去了三清观。 到底是做人母亲的。 她纵使心胸再陕隘也不忍心真的毁了儿子。 钦阳能为她丢掉婚事和前程。 她又怎能不为钦阳考虑? 还有碟儿…… 她若在这个时候被休,钦阳和碟儿都不好议亲,待一年之后,钦阳和碟儿都议了亲,江家再公布她被休的事,便也不算给她的一双儿女招黑了。 马车上,环翠看着默不作声的邹氏,“夫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的确出卖了邹氏。 但她是真心希望邹氏能醒悟。 邹氏点头,“我知道!” 环翠没想到邹氏竟能理解她,一时之间心头发涩,哽咽,“夫人放心,无论夫人去到哪里,我都会跟着夫人,不会让夫人吃苦的!” 江致小寿宴结束,邹氏也去了三清观。 江慈在江家留宿了一晚,次日一早,向父亲和兄长辞行。 江沇挽留她。 江沇道,“邹氏已经接了休书离家,只不过为了钦阳和碟儿,这事我答应她暂且瞒下,待一年后,钦阳科考过后再公布,如今这个家已经太平了,你无需离开!” “三兄不必留我,我在别苑一切都好,况别苑离京城也不远,我随时都会上门叨扰,三兄别嫌我烦便好!” 江沇叹了一口气,知她去意已决,便没有多劝。 只让人多备些东西让江慈带回去。 “老爷、三爷,王家来人了!” 江沇正要送江慈出门,下人来报。 “王家?哪个王家?” 下人道,“就是国子监祭酒王家。” 江沇皱眉,江家与王家向来无交情,不知王家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江沇道,“父亲,我去看看。” 江致点头,“若是有事,你再差人唤我!” “好!” 江慈离开时,撞见了王家下人,并瞧见一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她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次日一早,江沇便登门了。 “五妹妹,这事我已禀告父亲,父亲也不好为你作主,我只得来征求你的意见!” 竟是邹氏之前四处打听有无丧妻或是大龄未娶之人。 打听到了王家。 王家斟酌了几日,以表诚意,这才带了媒婆亲自上门提亲。 最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 这王祭酒的儿子王伦今年已近三十,竟还未曾婚配过。 不仅不曾婚配,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 江沇虽气邹氏的行径。 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门好婚事。 王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盛在家中世代清流。 王伦少年中探花,如今在大理寺任职。 他着人打听过,王伦为人知情识礼,性情温厚,只是思想有些迂腐。 倒也算不上什么大缺点。 他和父亲都认为这是一门好亲事,因此,他才会亲自来问一问江慈,与江慈商议。 江慈认真听完。 默了一会道,“三兄,这事请容我好好想想!” 她明白,若这不是一门好亲事,兄长定会直接拒了,更不会亲自跑这一趟来与她说明情况。 况,兄长做事向来稳妥。 兄长定是打听清楚了那王伦的为人,觉得嫁过去,并不会有亏,才会来征求她的意见。 兄长是为她好。 江沇走后,翠儿忍不住道,“姑娘,您还犹豫什么呀?三爷不是说了吗?那王家公子不曾娶过妻,且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向来是个洁身自爱的,何况王家是清流人家,内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腌臜事,您若是嫁过去,只需做好自己的本份事就好,这是一门好婚事呀!” 翠儿说的,江慈又岂会不明白? 但她是二嫁妇,即便王家门第不高,也没有理由寻一个二嫁妇为正妻。 她已经历过一回风霜,不得不比旁人多想些!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克毁容了 次日一早,京城街头发生了一桩事。 周文新周大人的掌上明珠,与母亲出门采买之时,马儿受惊,在街道狂奔,正坐在马车中的周姑娘被甩出了马车。 半边脸擦在地面上,毁容了。 但奇怪的是,其母却未受丁点伤。 不出半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说周姑娘是被淮王高承佑所克。 只因周大人屡次上奏要将其女嫁与淮王高承佑,不曾想,竟害了其女。 皇上听闻此事,发出一声叹息。 “周姑娘的事,可有派人去调查?” 李公公道,“回皇上,老奴听闻京兆衙门已经派人去了!” 毕竟是朝廷命官家眷。 不得不重视。 文治帝道,“可有查出是什么原因?” 李公公摇头,“京兆衙门并未查出异常,只说是马儿受惊!” “竟有这种怪事?” “可不就是怪事吗?周夫人与周姑娘同坐在马车中,周姑娘受了重伤,听闻脸毁了,但周夫人却毫发无伤……” 李公公看文治帝的脸色,试探道,“老奴大胆猜测,周姑娘是不是被淮王殿下克了?” 文治帝皱眉,重重一拍御案,“简直是胡言乱语,你若再敢非议承佑,朕绝不饶你!” 李公公赶紧跪下磕头,“老奴失言了,老奴该死!” “行了,念你也是无心之言,朕姑且饶你一回,但下不为例!” “谢皇上隆恩!” 文治帝叹了一口气,“连你都这般说,想来外头的人定也是这样想的,朕作为东盛皇帝,却不能替承佑挡灾,朕深感惭愧啊!” 李公公连忙道,“皇上与淮王殿下兄弟情深,这一切都是淮王殿下的命,皇上切莫因为淮王殿下而伤神,淮王殿下若是知道,定也心不安啊!” 文治帝点头,“你说的有理,这一切都是承佑的命,朕也得认命才是!” 文治帝想了想,突然起身,“走,随朕去一趟慈宁宫!” 李公公道,“皇上这个时候去慈宁宫做什么?” 太后每日午后都会去小佛堂理佛,通常不见任何人。 文治帝知道太后这个习惯,自是不会去打扰。 李公公想提醒文治帝。 却听文治帝道,“周姑娘的事,朕听闻了,母后定也听闻了,承佑毕竟是朕的皇弟,母后的亲儿子,朕都甚感伤心,母后知道了,定也会伤心难过,朕要去安慰安慰母后!” 李公公哭笑不得,“皇上忘了?太后最是不喜淮王殿下,怎会为淮王殿下的事伤神?” 文治帝冷声,“小李子,你又失言了!” 李公公赶紧自打嘴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此时的慈宁宫。 “什么?周家姑娘坠车,毁容了?” 韩嬷嬷道,“奴婢特意让人打听的,定不会有错!” 韩嬷嬷还想说,如今外头都传周姑娘毁容是被淮王殿下克的。 但又实在说不出口。 淮王殿下如今已经二十五了,别说是娶妻,身边连个雌性生物都没有。 哪像是尊贵的王爷? 照这么下去,淮王殿下会孤独终老也不一定。 淮王殿下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心里难受呀。 太后听言,连忙道,“快,告诉慈宁宫所有人,近日若是淮王来请安,一律不见,不,派人守着慈宁宫门口,远远瞧见淮王就赶他走!” “难怪哀家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定是被他克的,哀家命苦啊,竟生了这么个克星!” 韩嬷嬷是哭笑不得,她以为太后多多少少会心疼这个儿子。 结果并没有! 韩嬷嬷看着太后夸张的捂心口的位置。 太后近日心神不宁,明明是吃多了积食,夜里腹部难受。 根本不关淮王殿下的事。 可她偏又赖到了淮王殿下的头上。 淮王殿下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文治帝踏进慈宁宫,便听到太后这句话。 “母后!” 太后抬头瞧见文治帝进来,连忙拉住他的手,“皇帝,你快救救哀家!” 文治帝道,“母后这是怎么了?” 太后急道,“哀家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哀家听说承佑将周姑娘克毁容了,哀家想着,会不会是因为上次他来向哀家请安,克到了哀家,皇帝,你快下旨,不许他来慈宁宫,哀家年岁大了,受不住他身上的煞气呀!” “母后放心,母后身份尊贵,一般人是冲撞不了母后的!” 太后不依,“万一冲撞了呢?觉悟大师不是说了吗?但凡是女的,他都有可能会冲撞,哀家也是女的呀!” 文治帝看着太后焦急又害怕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母后向来是个头脑简单,又贪生怕死的。 若不是当年母后的娘家袁家势大,母后怎可能坐上一国之母的位置? 早就不知道被父皇的嫔妃杀了多少回了。 他竟还觉得母后会有异心。 他真是想太多了! “母后放心,有朕保护母后,谁也冲撞不了母后,要是母后再不放心,朕这就去下一道圣旨,不许承佑靠近慈宁宫半步!” 太后的面色这才好转了一些。 “皇帝,要不,你派承佑去打仗吧,去个三、五年,别让他回来!” 文治帝是哭笑不得,拉着太后坐下,耐着性子向太后解释,“母后,近来边疆太平,各国都在谈互市,暂且无仗可打,再说了,边疆有章亲王的人在守着,用不上承佑!” 最重要的是,高承佑手握三十万兵权。 他不能轻易放他去边疆。 一旦他有谋逆之心,光凭手上这三十万兵权,便只够动摇他半壁江山。 更何况…… 东盛缺武将。 目前朝中能担大任的武将,便只有皇叔章亲王和高承佑。 章亲王又杖着曾在他登基之初时,辅政监国有功。 极为嚣张。 甚至敢在朝堂上公然与他作对。 目前能与章亲王抗衡之人,便只有高承佑。 他要用高承佑来制衡章亲王。 因此,在他未培养出更出色的武将人才之前,承佑无非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 他纵使忌惮承佑,却也不能没有他。 太后哭丧着脸,“那怎么办?你就忍心看着哀家被他克死么?哀家平日里最疼你,想不到你也不管哀家的死活!” 文治帝是无言以对。 韩嬷嬷见状,赶紧劝道,“太后,奴婢听闻觉悟大师近几日游历到京城,不如请觉悟大师到宫中为太后祈福如何?” 觉悟大师游历到京城的事,文治帝也听说了。 他本没有请觉悟大师进宫的打算,但见太后如此害怕,只得点头,“韩嬷嬷提议甚好!” 太后这才勉强同意,“既然皇帝觉得这提议好,那便请吧!” 第一百二十章 断亲书 那日在飘香斋与赵凝雪吵过之后,江慈回去便写好了断亲书。 父亲寿宴一过,她便差人送去了赵府。 赵凝雪接到断亲书时,整个人都傻了。 娘竟真的要与她断亲! 娘凭什么? 她不过是多说了娘几句。 可她说娘,也是为了娘好。 娘竟记恨到要与她断亲。 娘的心胸怎就这般狭窄? “不,我不签!” 赵凝雪看着断亲书,连连后退,不肯在上头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旦签了,便意味着她和江慈真的毫无关系了。 再说了,娘的断亲书上就只有她的名字,并没有弟弟赵瑾腾。 弟弟不也不喜欢娘吗? 娘凭什么只记恨她,不记恨弟弟? 娘就是重男轻女,嫌她是女儿,便将她抛之弃之。 一旦断亲,她将来嫁人了,娘便有理由不为她添妆。 娘好阴毒的心。 她绝不会让娘如愿的。 赵老夫人也被江慈的所作所为气的够呛。 江慈不仅和怀安和离,带走了所有嫁妆,之后还告官将剩余的东西全都搬走了,就连她睡的那张床都没放过,至今,她都没有凑齐银子重新买一张,江慈做了这么多缺德事不止,如今竟还要与雪姐儿断亲。 这天底下怎有这种毒妇? 赵老夫人道,“对,我们不签,不能签!” 一个弃妇,整这么多幺蛾子有意思么? 赵怀安冷着脸坐着。 他已被降职,可朝中那些言官却仍不放过他,时不时参他一本,就连他当职时因为吃坏了肚子,多上了一趟茅房,都被人记录在册,告到上头去。 他一个立过战功的将军,如今三天两头被人数落。 最可恶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居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这叫他情何以堪? 翠儿冷眼看着赵家人,冷哼,“你们若是不签,那我们就只好报官了!” 赵老夫人一愣,“报官?报什么官?以什么由头报官?” 翠儿道,“赵凝雪当街辱骂亲母,当时飘香斋的老板、伙计以及往客,都听的一清二楚,我问过飘香斋的人,他们都愿意出来作证,所以,这罪名是跑不掉的!” “我劝你们爽快签下这份断亲书,若真闹到衙门,那赵凝雪辱骂亲母不仁不孝的罪名可就逃不掉了,到时候整个上京都会知道,我家姑娘就算想为她兜,只怕也兜不住呀,她今年八岁,来年九岁,再过个三五年,也到了议亲相看的年纪,这罪名一扣下来,怕是整个上京都无人敢娶了!” 一番话说完。 赵凝雪吓的脸都白了。 赵老夫人心疼欲裂,搂着赵凝雪,“我可怜的孙女,怎就摊上个这么个毒妇做娘,这毒妇是要害死你,害死咱们赵家呀,老天爷,你管管这个毒妇吧!” 翠儿懒听她胡言乱语,将断亲书递到赵怀安面前,“赵将军,你是赵家的主,亦是赵凝雪的爹,你代她签了吧!” 赵怀安面色复杂的看着翠儿递上来的断亲书。 他和江慈和离已有一段时日。 虽说江慈从未有回头的迹像,但这世间弃妇艰难。 他以为江慈终有一日会回头。 却不曾想,他没有等来江慈的回头,却等来了她的断亲书! 但断亲也需要理由。 江慈想无缘无故与雪儿断亲。 他不答应。 他也不信翠儿的话。 凝雪向来知书识礼,怎会做出这种事? 想到这里,赵怀安抬头看向赵凝雪,“雪儿,你果真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你亲母?” 赵凝雪怯怯抬起头来,她看着爹阴沉的脸,总算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想狡辩,但想到那日在飘香斋,许多人都听到了。 即便她不承认,也遮掩不了什么。 “爹,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不惯娘欺负锦绣娘,你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娘把锦绣说的难堪极了,当着众人的面说锦绣娘跟着爹来京城是淫奔,飘香斋的人都骂锦绣娘,我才忍不住说了娘几句……” 赵怀安并不关心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打断赵凝雪,再一次重复,“你果真辱骂你亲母?” 赵凝雪只得点头,心虚又委屈,“确实说了几句,但也不至于是辱骂……” 赵怀安看着赵凝雪那心虚的表情,便知道她确实说了。 他指着赵凝雪怒道,“你这个逆女,她可是你的亲娘,你怎可辱骂你亲娘?你可知这事若是传出去,你这辈子就毁了!” 他虽觉得江慈过份,但赵凝雪毕竟是他的女儿。 他是父亲,做父亲的绝不会希望自己的孩儿走歪。 赵凝雪见赵怀安发怒,吓的直往赵老夫人怀里缩。 赵老夫人心疼道,“你吼她做什么?她才八岁,还是个孩子,都说孩童言语百无禁忌,一个孩子的话,能当真么?要怪就怪江慈,心胸狭窄,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计较,不过是说了她几句罢了,她竟还要闹的断亲,也不怕说出去惹人笑话!” 赵怀素也帮腔,“对,不过是孩子家的几句玩笑话,当不得真,这断亲书我们不签!” 翠儿也总算看出来了,这家人就是无赖! 事到如今,他们还没打算放过江慈。 还想利用赵凝雪和赵瑾腾这对兄妹在江慈的身上吸血吃肉呢。 “既然你们不签,那我们只好报官了!” 赵老夫人和赵怀安听到报官,都不作声。 可赵怀素却道,“娘,二哥,让她去报,她去报官,江慈也讨不到好,一个要和自己孩子断亲的母亲,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江慈不是觉得自己出身高,和二哥和离后还能再嫁吗?她若是报了官,名声传出去,整个京城谁家还敢娶她,她这是自取其辱!” 赵老夫人和赵怀安听了,虽没说话,但两人心里都安定不少。 怀素说的对。 江慈若是为了和女儿断亲闹上衙门。 她定也不会好过。 江慈就是吓唬他们。 她根本不敢报官。 翠儿见他们都不吱声了,知道这断亲书他们是不会签了,她恨的咬牙切齿,忍不住怒斥道,“什么上过战场、立过功的将军?就是个软饭硬吃的阴险小人,我家姑娘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嫁到你们赵家,生下这双白眼狼的儿女,还有你们,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们都会遭报应!” 说罢,翠儿大步离开了赵家。 赵老夫人被骂了一通,气的脸都青了,指着翠儿的背影,“贱婢!贱婢!江慈那贱人教出来的贱婢!去找人将她拦住,狠狠的打一顿再放她离开!” 庄氏坐在一旁,忍不住撇了撇嘴。 她觉得翠儿说的没错。 江慈和赵凝雪断亲更没错。 这一家子的黑心货,江慈若是此时不与赵凝雪断亲,怕是往后还要被缠住。 自打江慈走后,她已经不许自己的一双儿女与赵凝雪两姐弟玩在一块了。 她不想成为第二个江慈。 更不想有人毁了她的一双儿女。 赵怀素赶紧拦住赵老夫人,“母亲,一个贱婢而已,她爱说什么让她去说就是,咱们眼下最要紧的是好好商量怎样才能不断这个亲!”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外男 赵怀素看向赵怀安,“二哥,你去找江慈,让她不要和雪姐儿断亲!” 赵怀安皱眉,“你让我去找江慈?” 他去找江慈,岂不是向江慈低头的意思?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向一介妇人低头? 赵怀素点头,“对,你去,你和江慈九年夫妻,之前的九年,你待江慈一直不错,我就不信江慈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她离开赵家之后,未必过的好,兴许她一直在等着你求她回来,这封断亲书,兴许不是写给雪姐儿看的,而是写给你看的,她暗示你去找她!” “和离也有一段时间了,她的气也该消了,江家至今都未给她寻人家,我猜江家定是寻不到比二哥你更好的人!” 赵老夫人很是赞同。 “怀安年轻有为,还生的高大俊朗,江慈离了赵家,确实不可能寻到比怀安更好的夫婿,我看怀素说的没错,她兴许早就知道错了,只是好面子,想让你亲自去求她罢了!” 赵怀忠点头,“怀素说的有理!” 一个弃妇,还真当自己是宝了。 离了赵家她哪还有人要? 庄氏嘲讽的看了赵怀忠一眼。 对于赵家这些人的奇葩脑回路,她已经不想再吐槽了。 如今外头谁不知道赵家的这些丑事。 只有他们自己天天异想天开,觉得赵家是个金窝银窝。 若她是江慈,她便是嫁个寻常百姓,都不可能再进来这个黑心窝。 但这些话,她不会告诉赵家人。 一是懒的说。 二是说了也无人信。 她只需管好自己和两个孩子就行。 其余事,她都装聋作哑。 待盼到儿女都长大,她便从赵家搬出去。 赵怀素见赵怀安不说话,急道,“二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呀?趁着她现在还住在京郊的别苑里,你现在就上门去,若是等她搬回了江家,可就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赵怀安僵了一下。 江慈住在别苑? 想起上回遇见江慈,江慈笑靥如花的样子,他心下一痛。 江慈还打了他一巴掌。 看起来并不像是对他还有旧情的样子。 难道江慈真如怀素所说,口是心非,等着他上门去求她吗? 赵老夫人也道,“怀安,你就去吧,你与她好好说说,雪姐儿毕竟是她的亲女儿,哪有做娘的和亲生孩子断亲的道理?若是可以……你顺便把她接回来!” “她如今住在别苑,定是江家人容不下她,既无处可去,咱们赵家也不是那般绝情的人家,她好好认个错,我们也不是不能接纳她!” 赵怀忠也道,“接回来吧,再过几年,家中的这些孩子也要议亲了,江家毕竟有些人脉,由江慈出面为几个孩子议亲,是最好不过了!” 最重要的是,江慈有钱。 嫁妆、聘礼,都是要花钱的。 如今的赵家一贫如洗。 即便能寻到什么好人家,赵家也给不出像样的聘礼和嫁妆。 赵凝雪和赵瑾腾还能等几年。 赵芳兰和赵瑾鸿都已经大了。 尤其是赵芳兰,今年十三了,这一两年也要相看人家了。 他好不容易混到京城。 总得给赵芳兰寻一高门大户,往后他走出去,也有面子。 说不定还能帮扶他,给他捞个有油水的官职做做。 赵怀忠的话直戳众人的心窝子! 尤其是赵怀素。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击,她深知江慈的用处。 也明白,这个家若没了江慈,就什么都不是。 “二哥,你还在犹豫什么?你想想我,想想母亲,想想家中的这些孩子,自打江慈走后,伙食都差成啥样了,连碗像样的汤水都没有,母亲都瘦了一大圈,腾哥儿也日日哭闹,吵着要吃端楼的烤鸭,可你知道那端楼的烤鸭多少钱一只吗?三两银子!我们根本吃不起!你当初就不该为了周锦绣那个扫把星与江慈和离,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庄氏听着赵怀素的这些话,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她可记得当时赵怀素叫赵怀安休了江慈,是叫的最大声的。 这会觉得江慈有用了,又想把人叫回来。 她凭什么就觉得江慈能任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还有赵怀忠。 她怎会不明白赵怀忠打的什么鬼主意? 赵怀忠就是想让江慈回来,为赵芳兰寻一门高门显贵,好让他风光! 她才不稀罕将女儿嫁进什么高门大户,她只想给女儿寻一户老实本份的人家,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赵芳兰的婚事,她已有打算。 但她不能和赵怀忠说。 “好吧,那我就去一趟!” 赵怀安当即就去了江慈的别苑。 翠儿刚回到别苑。 将断亲书丢到桌面上,“姑娘,您说的对,赵家就是黑心窝,他们不肯签断亲书,我看他们就是想利用两个孩子来牵制您!亏得还是武将之家,都与您和离了,竟还想从您的身上挖肉喝血,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赵家不签这份断亲书,江慈早就料到了。 因此,也没多大惊讶。 “将这断亲书送去衙门吧,请证人,开堂!” 翠儿又有些担心,“可是,一旦上了衙门,外头的人都该知道姑娘您要与亲生女儿断亲了,于您的名声也不好听呀!” 江慈道,“外头的人喜欢议论便让他们议论去吧,人活一辈子,哪能面面俱到,圣人都能被人诟病,何况是咱们这种普通人。” 翠儿点头,“好,我这就送去衙门!” 可翠儿还没来得及去衙门,小桃便匆匆来报,说赵怀安来了。 翠儿怒道,“他来做什么?他怎么还有脸来找姑娘,姑娘,您别理他,我带几个人出去,大棍子将他打走!” 江慈点头,“把断亲书带上!” 她不打算见赵怀安。 也不想见赵怀安。 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想听到‘赵怀安’三个字! 赵怀安在门外等着。 等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便见大门打开了。 可出来的人却不是江慈,而是翠儿。 翠儿的身后还跟着四名面色不善的婆子。 皆是之前在赵府的人。 算是熟人。 几人一出来,便‘砰’的一声,将大门合上了,丝毫没有请赵怀安进别苑的意思。 赵怀安见翠儿如此无礼,心中很是不悦,冷声道,“江慈呢?让江慈出来与我说话!” 翠儿道,“赵将军有什么话,直接与我说便是,我家姑娘到底是未嫁之身,不便见外男!” 她刻意咬重了‘外男’二字。 赵怀安皱眉。 江慈一个弃妇,竟还摆起了架子! 她和离后,还真当自己是当年被人踏破门槛求娶的千金小姐了? 除了他赵怀安,这世上还有谁会愿意要她? 真是可笑至极! 赵怀安道,“雪儿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即便言语对她有冲撞,她为人母,也不该这般绝情,竟给孩子送断亲书,今日之事,我只当她是无心之过,这断亲书我也只当没看过,你去告诉她,若她再做蠢事,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赵怀安转身就要走。 翠儿气的不行,上前拦住赵怀安,“赵将军,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要对我家姑娘怎样不客气?” “我家姑娘已不是你赵家的人了,你若是敢对她做什么,就是犯罪,听闻赵将军被降了职,若是再担上什么罪名,怕是乌纱帽都要飞了,赵将军说这话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的处境!” 第一百二十二章 江慈要成亲了 翠儿字字句句,直戳赵怀安的心窝子。 直把赵怀安说的火冒三丈! 一个贱婢,居然敢这样与他说话。 这就是江慈教出来的好奴婢!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他扬手便要对翠儿动手。 翠儿身后的四名婆子立马走上前。 不仅这四名婆子,还有数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护卫,将赵怀安团团围住。 赵怀安心下一惊。 这别苑附近竟安插了护卫! 这些护卫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府卫,想来是江家派过来的。 母亲说江家容不下江慈。 眼下看来,未必! 翠儿冷眼看着赵怀安,“赵将军既然来了,便将断亲书签了吧,如若不然,他日闹到公堂,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赵怀安震惊,“江慈真的打算闹上公堂!” 翠儿扬了扬下巴,语气坚定,“对,若是你今日没来,兴许这份断亲书,已经在公堂了!” 赵怀安突然觉得心头翻涌的厉害。 江慈这是真的要和赵家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江慈她怎么敢? 她就不怕雪儿和腾儿往后都不认她这个娘。 将来她老了之后,无人给她养老送终吗? 翠儿见他怔住,吩咐人,“去取笔墨给赵将军!” 很快,就有人取了笔墨来。 翠儿将笔墨塞进赵怀安的手里,“赵将军快签了吧,反正早晚都要签的,现在签,好过上了公堂,丢了脸再签!” 赵怀安握着翠儿塞给他的笔,不知怎的,心间一阵刺痛! 这字要是签下去。 江慈就真的和赵家毫无瓜葛了。 他和江慈,便真的形同陌路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不过是娶了个平妻,江慈不仅闹到和离的地步,如今竟还要与儿女断亲! 这天底下怎有江慈这样心狠之人? 翠儿见他不下笔,心急的催促,“赵将军,天色不早了,快些签吧!” 签了一了百了。 往后赵家再没有什么可以要挟姑娘了! 赵怀安抬头看向翠儿。 许久,他咬牙吐出一句,“断亲书,我不能签!江慈是雪儿的亲娘,她怎能不认自己的孩子?” 翠儿呵呵了。 “你是顾念她们母女情,还是顾念我家姑娘的家财,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怀安脸色发冷,“我自然是顾念她们的母女之情!我是为江慈好!” 翠儿嘲讽道,“得了吧,赵将军,你忘了不打紧,可我还记得你娶平妻那日,是怎样不要脸面的谋我家姑娘嫁妆的,你做这一切的时候,你可有顾念过我家姑娘的感受,顾念过我家姑娘是两个孩子的亲娘,是你的结发妻?如今说这些也无意义,你若是还存有一丝良知,你就签了这份断亲书,放过我家姑娘,便是对我家姑娘最大的好!” 赵怀安羞愤难忍。 握着笔的手发力,几乎要将笔折断。 他怎会不记得那日? 那日是他毕生耻辱! 江慈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提出与他和离,竟还写了状纸告上衙门。 再加上平西王世子落水,他被降职。 以及锦绣叔伯卷聘礼出逃。 就是那一日,赵家败落! “你不必再说了,总之,这份断亲书我是不会签的!” “好一个不会签,赵将军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赵怀安回头看过去,便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一名打扮优雅的中年妇人正从马车下来,她看着赵怀安,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讽。 赵怀安认得她。 正是祭酒王大人的夫人,王夫人! 王夫人上前,“赵将军之女当街辱骂亲母,此事我也有耳闻,江氏以此断亲,合情合理,不知赵将军为何不肯签断亲书?” 赵怀安道,“王夫人有所不知,这江氏是因我娶平妻之事,多加记恨,这才要与亲女断亲……” 王夫人哼笑一声,“赵将军娶平妻之日,我虽没能到场,却有亲眷去了赵府,亲眷同我说的,却和赵将军所说不同,我听闻的是江氏供养赵府九年,以性命救婆母,可赵将军却娶平妻羞辱她,其女更是多次顶撞亲母,对亲母犹如仇敌,照我说,江氏早该与这逆女断亲!” 赵怀安面色难看。 但王夫人毕竟是长者,王家又是清流之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王大人的学子却遍布京城。 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赵怀安虽心中不悦,却不敢说什么,只道了声,“清官难断家务事,王夫人所听未必是真!” 可王夫人却道,“赵将军说外头那些传言是假的,不知哪句是假?江慈供养赵府九年是假,还是赵将军娶平妻羞辱正妻是假,抑或是其女辱骂亲母是假?” 一连串的发问,直问的赵怀安无言以对。 他张嘴想辩解。 却发现辩无可辩。 王夫人瞧他那吃瘪的模样,便知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对赵怀安,以至于整个赵家亦越发的鄙夷。 亏得赵怀安还上过战场,立过战功。 她之前还不信亲眷所言,眼下真见其人,便知亲眷所说,兴许还保守了些。 想必赵家对江慈做的比外头传闻的还要过份。 王夫人冷声道,“赵将军,这断亲书签了吧,免得闹上公堂麻烦,左右这上头写的都是事实,又不是编出来的假话,赵将军若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我可请我家老爷梳理一二!” 竟是将祭酒王大人都抬出来了。 赵怀安心下一惊。 若真闹大了,颜面不保不说,兴许真如翠儿所说,会被言官一参再参。 他眼下所任之职,原本就是闲散职。 再降的话,与罢官有何区别? 赵怀安虽不服,却不得不分析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握笔,看向王夫人,“不知王夫人与江家是何关系,为何要如此帮江家!” 王夫人撇嘴,“错,我与江家不熟,只是单独的看不上你罢了!” 被王夫人这样一说,赵怀安越发的没脸。 只得快速在断亲书上签上大名,盖上手印。 翠儿见状,长长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向王夫人道谢。 王夫人却摆摆手,“我找江五姑娘,你家姑娘可在家中!” “在的,快去报姑娘,请王夫人进去,准备上好的茶水!” 翠儿欢快的叫来小青和小桃,招呼王夫人。 今日若不是王夫人相助,只怕断亲这事,还不知道要闹到何时,王夫人帮了姑娘,也等于是帮了她。 是她的恩人。 是顶好的人! 王夫人进去后,翠儿接过赵怀安已签好字的断亲书,转身就走。 赵怀安却叫住翠儿,“王夫人来找江慈做什么?” 他与江慈成亲多年,不知江慈竟与王家有往来。 翠儿赏了他一个白眼,原本这事翠儿是不想说的,但她想看着赵怀安吃瘪难受,便干脆说出来,“赵将军还不知么?王家有意向我家姑娘提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开诚布公的谈 “提亲?提什么亲?王大人要纳妾?”赵怀安第一反应就是王大人要纳江慈为妾。 毕竟是个和离妇。 哪家有头有脸的人会求娶江慈做正妻? 王家世代清流,更不可能迎一和离妇进门。 翠儿气的瞪他,“什么纳妾?你胡说八道什么?王家是为其子王伦王大人向我家姑娘提亲!” 赵怀安不可置信,“王伦虽年岁不小,却是王大人唯一的儿子,王家怎允许儿子娶一弃妇,简直是无稽之谈!” 赵怀安不信。 翠儿怒道,“什么弃妇,我家姑娘是与你和离,又不是被你休弃,你休要一口一个弃妇的喊她,王家提亲是事实,王夫人亲自登门,你不是也瞧见了吗?能让王夫人亲自登门的,难道会是个妾?总之,我家姑娘离了你们赵家,好得很,上门提亲的可不止王家,我们还在挑着拣着,劳烦赵将军往后没事不要往这别苑跑,若是让人瞧见,误会就大了!” 说罢,翠儿转身就进了别苑。 赵怀安傻愣的看着翠儿进了别苑,再‘砰’的一声,大力将门关上。 江慈要嫁人了? 竟还是嫁给王家做正妻! 他光是想到江慈穿着大红嫁衣与别的男人拜堂,夜里将与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抓着一样,闷痛难忍。 可他知道翠儿说的不假。 若是纳妾,王夫人不会亲自登门! 赵怀安浑浑噩噩的回了赵家。 “怀安,江慈呢?她没与你一同回来?” 赵老夫人朝赵怀安身后看,并无看见江慈的身影。 赵怀安头脑发胀,将断亲书递给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看过之后,震惊,“怀安,你怎能签下这断亲书?你糊涂啊!” 赵怀安自然知道自己糊涂! 他若是不糊涂,便不会为了娶周锦绣而弃了江慈。 让赵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赵怀素见状,立马接过赵老夫人手中的断亲书,定定一看,竟签字盖印了。 她忍不住数落赵怀安,“二哥,你怎可签这断亲书?你可知道,你签下这个,江慈就真的和咱们赵家没有关系了!” 江慈不回来,她的婚事怎么办? 她在京城的名声已经坏了。 便是小门小户都看不上她。 如今能救她的便只有江慈。 二哥怎能在这个时候签这份断亲书? 二哥这是毁了她的前程啊! 她气的要死。 赵凝雪也愣住。 她看着那份断亲书。 从今天起,江慈再不是她的娘! 她往后的前程,婚嫁,娘都不会再管了! 赵凝雪跺脚,“我恨娘,我恨死她了!” 哭着跑了出去。 可屋子里的人,此时却没有心情去追她。 赵怀安面对众人的指责,只觉得好笑,他抬头看向屋子里的人,“江慈她要嫁人了!” “什么?” 赵怀素反应巨大。 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赵怀安苦笑,再重复了一遍,“江慈她要嫁人了!” 赵怀素立马摇头,“这不可能,江慈是弃妇,就算要嫁,也是给人做小,以江家的家风,怎么让她给人做妾,她不可能嫁人!” 赵怀安道,“我亲眼所见,王家已向江家提亲!” 赵老夫人也不可置信,忙问,“王家?哪个王家?” 这京城中姓王的多了去了。 指不定是哪个小门小户,兴许还是平民百姓呢。 “祭酒王大人王家!” 这下,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祭酒虽只是四品官,可却是实打实的清流文臣,在京中也颇有些名气,再加上王夫人出身富商之家,嫁给王大人时,带来的嫁妆极丰,因此,王家不仅是官户,还是个富足之家! 江慈怎么配? 赵怀素嫉妒的快要发狂。 江慈一介弃妇再嫁都能嫁的如此之好。 她一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却无人上门提亲。 老天对她不公平! “这不可能,王家怎会娶一个弃妇为妻,二哥,定是你听错了,江慈她凭什么?” 赵怀安也想问江慈凭什么! 可王夫人今天处处帮着江慈,还带了许多礼物去别苑,若不是为儿子提亲,又是所为何事? 赵老夫人哭喊起来,“我的天啊,这都什么事?和离不过数月,她竟就着急嫁人,她还要脸吗?” 赵怀素道,“二哥,不能让她嫁人,你快去将她劝回来,你带着雪姐儿和腾哥儿去,不,她已经和雪姐儿断亲了,你带着腾哥儿去,让腾哥儿跪在别苑门口,若是她不开门,你就让腾哥儿哭,使劲哭,最好把嗓子哭哑,我就不信她狠得下这个心不见腾哥儿!” 自古做父母的不都重男轻女吗? 江慈定也是。 她不喜欢赵凝雪,她总喜欢赵瑾腾吧。 那他们便用赵瑾腾将她绑住。 赵怀安一脸菜色,“没用了,她不会回头了,她若是肯回头,就不会和雪儿断亲!” 直到这一刻,赵怀安才真正后悔了。 他后悔为娶周锦绣,丢了原本和睦、美满的家。 后悔去了澄州。 后悔撞见了周锦绣被叔伯逼迫嫁人,亦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出手相助!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悔不当初! 只因江慈要嫁人! 那一头,江慈的别苑中。 江慈与王夫人在小厅中喝茶聊天。 “我今日去了江家,你兄长说你近几日都在别苑静养,我便死皮赖脸的要了地址过来了,我来的唐突,也没通知一声,你别见怪!”王夫人一边喝茶,一边笑道。 江慈客气道,“夫人这是哪的话,夫人能来,是江慈的荣幸,再者,夫人刚帮了江慈一个大忙,江慈还没感谢夫人呢!” 王夫人放下茶盏,“这点小事,无足挂齿,我向来看不惯那些无耻小人,便是在街头瞧见,我也要上去说上一说,今日让我遇见了,我自然要管,往后他若是再上门纠缠,你尽管让人去找我,我来替你赶人!” 江慈被王夫人这话逗笑了,干脆顺着王夫人的话道,“好,若还有下回,我定去寻夫人帮忙!” 王夫人爽快道,“一言为定!”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王夫人这才入了主题。 “江五姑娘,我已替我儿向贵府提亲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江慈点头,“知道!” 这事没什么可隐瞒的。 其实她这几天也都在考虑这门婚事。 三兄说的没错,王家确实是个好人家。 王大人一生未纳妾,府中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迹关系。 两人只育有王伦一子。 家族关系,可以说是简单到一目了然。 她若要嫁人,无疑,王家是首选。 王夫人道,“我今天来是来说说我家的情况,你一定好奇为何王伦已年近三十,还未曾议亲吧?” 王夫人一针见血,说到了江慈的心坎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去看王公子 江慈点头,“我确实有这个疑惑。” 王夫人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是王伦自小就体弱多病,七岁那年,更是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连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我们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剑走偏锋,去问了高僧,高僧说是他自小订的娃娃亲冲撞了他的命格,让我们将娃娃亲解除,并且三十岁前都不得议亲,三十岁后议亲也只能寻二婚女,不能寻头婚,经那高僧一提点,解除了娃娃亲后,王伦的病便好了!” “这些年,我们一直牢记高僧的话,所以至今未给他议亲!” 听言,江慈道,“原来如此!” 若事实真如王夫人所言,倒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虽不信这些,但能理解王夫人的爱子心切,事情发生在自己最亲的人身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夫人拉过江慈的手,“你放心,他如今生龙活虎的,身子绝对没问题!往后你若是嫁过来,我们也定会将你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疼着爱着,不会因为你是二嫁女,便看轻你,我们王家不介意那些虚的东西,若外头有人说,我便大棍子打过去,打到你解气为止!” 王夫人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慈也没有理由逃避。 她思索片刻后道,“王夫人,请容我再想想!” 王夫人十分理解,“我明白,你毕竟嫁错一次人,这一回,定是深思熟虑,你放心,我今天来绝不是来逼你,我只是来告知你我们王家的态度,我家老爷也是明理之人,王伦自小,我们便教他明事理,你容我自卖自夸一句,我那儿子,虽木纳了些,但品性绝对是好的,你若是嫁过来,不仅没有婆媳矛盾,也绝不会有夫妻不睦!” 江慈捂嘴笑。 王夫人以为她不信,急忙道,“你别不信,我们王家是不许纳妾的,王伦绝不会纳妾,你和他相处,若是不快,定是他的错,纵使不是他的错,也该是他认错,他若不认,我和他爹便打到他认为止,总之一句话,咱们女人绝没错!” 翠儿正好端了点心上来,听到王夫人的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翠儿道,“夫人,光是您和王大人护着我家姑娘可不行,主要得看王公子啥态度!” 就像赵家。 若只是赵老夫人和赵怀素作妖。 那铁定是作不起来的。 主要原因还是赵怀安不做人。 婆母好固然重要,可夫君好,却更重要。 王夫人倒也不介意翠儿插嘴,笑道,“我那儿子自然是同意的,他若不同意,我能来么?你的顾忌我都懂,你若是还不放心,改日我办场宴会,你亲自来瞧瞧他便是!” 江慈也不矫情,点头道,“好!” 既然自己都在考虑了,便没必要藏着捂着不见人。 若是王家真这般好,王伦也没有品性问题,再嫁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事。 再说,她一天不嫁,爹和兄长便会担心她一天。 虽说她已搬出江家,也明确告诉爹和兄长,她能照顾好自己。 可做长辈的,总是不放心。 送王夫人离开后,翠儿道,“姑娘,您真要去王家看那王公子?” 江慈点头。 不得不说,王夫人考虑周全。 眼下这桩婚事还没谈成,王夫人并没有直接邀请她去王家,而是以办宴会的形式,邀她前去。 到时候,即便两家谈不成,也不会损了哪家的名声。 江慈将这事告知了江致和江沇。 两人皆觉得王夫人这作法合情合理。 江碟知道了,也想去。 自打母亲走后,这家里就没人理她了。 大哥每天都冷着个脸,父亲也不搭理她。 祖父就更不用说了。 她已经十五了。 再过几个月便到十六了,许多姑娘在这个年龄已经开始相看夫婿了。 可她娘走后,家里便无人提了。 她想去求江慈,却又拉不下脸。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江慈道,“父亲,兄长,王家的小宴,我想请姨母与我同去!” 江致点头,“你姨母向来与你亲,由她陪着你,我也放心!” 江沇也点头。 觉得由姨母代行母职,合情合理。 江慈交待完事,便与父亲和兄长告辞离开。 江碟见状,赶紧追上去,拦住江慈。 “小,小姑姑,你等一等!” 江慈道,“有事?” 江碟看着江慈。 想着自己之前和母亲多次找江慈的麻烦。 一时之间,竟有些开不了口。 “小姑姑,你要去王家赴宴吗?” 江慈点头。 江碟道,“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江慈想也未想,直接拒了,“不行!” 绕过江碟就走。 江碟没想到江慈会拒的这么直接,她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面色已不太好,“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你是我的小姑姑,是我的长辈,如今我娘已经离家了,你就该代替我娘,帮我相看人家,总之,王家的宴会,我一定要去!” 王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她听父亲说过,王家清流,结交的亦都是京中的清流世家,王家办宴,请的定然都是文臣清流官眷。 说不定会有一些才子前去,就比如齐家的那位小公子齐商! 翠儿气不过,忍不住上前怼江碟,“你这会知道我家姑娘是你的长辈了?你之前和你娘一起陷害我家姑娘的时候,你怎不知道她是你的长辈?你在长公主府说我家姑娘坏话的时候,怎不知道她是你的长辈?” 江碟被翠儿怼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不甘心,但她眼下有求江慈,只能不情不愿的服软,“我,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我错了还不行吗?” 翠儿道,“不行,你可以认错,但我家姑娘也可以选择不原谅!” “姑娘,我们走!” 翠儿挽起江慈的胳膊,推开江碟,两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江碟气的在原地直跺脚,“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王家吗?你不带我去,我还不稀罕呢!” 嘴上说着不稀罕,可江碟心里却嫉妒的发狂。 回到院子更是抓着小果一通好骂。 王夫人办事向来利索,不出两日,便派出了请贴。 翠儿一边替江慈梳妆,一边说道,“姑娘,我觉得王夫人人不错,不仅帮姑娘赶跑了赵怀安那渣男,还细心周到,是个不错的婆婆!” 江慈点头,“确实不错!” 虽没有深入了解过,但她对王夫人的印象不错。 虽不错,但真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还需再考量。 她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了。 脚下自然要比从前走的更稳些!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救了个仇人 梳好妆,江慈便带着翠儿前往王家。 马车行到一半,正撩开帘子看外头的翠儿突然指着一辆与他们背道而驰的马车叫了起来,“姑娘,那不是王家的马车么?我好像瞧见王夫人就坐在马车中!” 江慈探头看了一眼,可马车行的飞快,她只看到王家的标志,却并未看见马车上坐着什么人。 江慈道,“今儿个王家办宴,王夫人不可能外出,你定是看错了!” 翠儿急道,“不可能,王家人口简单,除了王夫人,再无女眷,就算我没看清楚王夫人的脸,却也看清楚了里头的人分明是个妇人,不是王夫人,还有谁?” 被翠儿这么一说,江慈也觉得有些奇怪,“我们跟上去看看!” 按理说,王家不会这般不讲礼数。 除非是出事了。 马车调转了方向,跟着王家的马车,来到了一处巷子。 江慈下了马车,便见巷子中一处人家的大门开着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翠儿走了进去。 一进去,她便瞧见了王夫人的身影。 除了王夫人,王伦居然也在! “你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是做什么?这些年你害的我儿还不够惨么?你如今还想拖他一辈子?” 王夫人指着倒在地上哭泣的一名女子,神情愤怒。 女子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形削瘦、面容有些憔悴,此时正趴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丫环跪在地上试图将她扶起来,可她死活不起。 王伦站在一旁,干着急。 王夫人见女子只顾着哭,压根不回话,更气了,“你给我闭嘴,当年我王家与你肖家解除娃娃亲,是我王家不对,可那也是情非得已,王伦当时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娃娃亲,再说了,我们王家为此还给了你们肖家一笔不小的补偿,你们认不认?” 女子仍旧不说话。 丫环却道,“王夫人,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家姑娘莫名其妙被退了亲,外头的人说尽了闲话,以至于一直没说上人家,你们王家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么?” 话落,王夫人气的‘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你家姑娘没说上亲是因为我王家吗?明明就是你们肖家犯了事,这才无人上门说亲,怎转头就赖到我王家头上来了?” 当年王肖两家退亲后过了几年,肖大人便被查出贪污,肖家抄了家,肖大人也入了狱,肖夫人没多久就病死了,肖家那小儿子也没了,整个家便只剩了肖怡君一人。 王家寻到肖怡君的时候,她已被亲戚卖入了青楼,还因逃跑,被打断了一条腿。 王家可怜她,给她买了一处宅子,安置下来。 这一安置就是十年。 原本来说,王家算是对肖怡君有恩。 可肖怡君倒好,仗着王家的恩,赖上了王伦。 这些年,但凡王家传出一点风吹草动,要为王伦说亲,肖怡君便使劲的作。 每回不是闹上吊,就是闹绝食。 王夫人原本还想着王伦娶了正妻后,若是正妻同意,便将肖怡君迎进门做个妾,也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可瞧着她这德性。 王夫人实在不敢让她进王家的大门。 有她在,王家迟早要败落。 丫环被王夫人怼的无话可说,只得羞愧的低下头去。 这些年她伴在肖怡君的身边,很是不易。 她也希望肖怡君能早日嫁进王家,肖怡君好,她自然也会好。 可一晃十年过去了,王家却丝毫没有娶肖怡君进门的意思。 王伦道,“怡君妹妹,该说的,我和我娘都已经与你说过了,以后我不会再来这处了,但你放心,我每月都会让人送银钱过来,绝不会让你缺衣短食,至于其他,对不住,我实在给不了你!” 两人退亲时,年纪还小,哪有什么感情? 后来知道肖家落难,他帮扶照顾肖怡君,也仅是因为父母教导他要以人为善。 当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王家退亲,都是不对的。 他想弥补一二。 却不曾想,肖怡君却一心想嫁给他。 若肖怡君是因为他才落到这个地步,不管肖家犯了罪,还是肖怡君被卖入过青楼,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娶了肖怡君。 可事实却不是。 他实在没有义务娶肖怡君。 听言,肖怡君抬头看着王伦。 她眼中含泪,满脸凄苦,“伦哥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要将我一脚踢开吗?我就这么招你讨厌么?若真如此,你为何还要来?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丫环抱住肖怡君,哭道,“姑娘,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呀?老爷夫人都去了,如今王家都不肯管你了,你一个姑娘家,往后还怎么活呀?” “王夫人、王公子,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家姑娘呀!” 王夫人简直被这丫环的话给气笑了。 “到底是我们要逼死她,还是她要逼死我们?” 王夫人看着肖怡君,“你父亲是罪臣,当年皇上虽言明不祸及家人,但按理说,你也算是罪臣之女,再加之,你还曾被卖入青楼,你说说,你要真进了我王家的大门,我如何向王家的列祖列宗交待?更何况,当年我们王家为何与你肖家退亲,你忘了吗?你要忘了,我再提醒你一遍,高僧说的明明白白,是两家八字相冲!若强行结亲,必死一方!” 当年高僧批命,是事实。 可肖怡君却不这么认为。 肖怡君哭道,“什么八字相冲,必死一方,分明就是你们找的借口,我不承认,我娘临死前说了,是你们王家对不起我,我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们王家害的,若不是你们退婚,我怎会因为未嫁被牵连,更不会被亲戚卖入青楼被打断腿,我这辈子是毁了,但我毁了,你们也别想好过!” 王夫人气的不行,指着肖怡君,“真是好得很啊,我们将你从青楼救出来,竟救出个仇人,肖怡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从今天起,我们王家不会顾你的死活!伦儿,我们走!” 王夫人说罢,便要拉王伦离开。 肖怡君咬牙道,“你们不是想娶江家那弃妇进门么?我若是跑到江家去闹一闹……” “肖怡君!”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哭二闹三上吊 “肖怡君!” 王伦冷声打断肖怡君接下来的话,“请你尊重江五姑娘,江五姑娘并不是弃妇,她是与非良人和离,还有,这事是我们王家主动,至于婚事,尚未有定论,你休要胡言乱语,坏人名声!” “呵……”肖怡君冷笑一声。 她死死咬着下唇看着王伦。 这些年,她都让人盯着王家,但凡王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马上知道。 前几日王夫人带着厚礼去过一趟江家。 今日又大张旗鼓的办宴会。 这摆明了就是为王伦相看,不是议亲是什么? 她虽入过青楼,却为了王伦拼死护住了清白,虽瘸了一条腿,也总比一个弃妇强! 她对王伦情深意重,可王伦呢?却急着要与她撇清关系。 她不过是说江慈是弃妇,王伦便恼了。 王伦宁愿要一个弃妇也不要她。 她不甘心! 她嫉妒的快要发疯发狂。 “和离与休弃有什么区别?总归都是二嫁妇,你们王家口口声声嫌弃我是罪臣之女,嫌弃我入过青楼,可你们还不是要娶一个弃妇进门吗?那弃妇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如此重视……” “简直是不可理喻!” 王伦实在听不下去,面色沉了下来,“肖姑娘,我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你,请你自重,往后不要再纠缠下去,我说过只要我王家不倒,我定会保你衣食无忧,我定会说到做到,其他的,恕我不能满足你,我们两家的恩情,至此结束!” 说罢,王伦便要走。 肖怡君见状,连忙拖着一条瘸腿跪爬到王伦脚边,拽着他的袍摆,“伦哥哥,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闹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王伦道,“肖姑娘,你放手吧!” 肖怡君使劲摇头,哭道,“我不,我不放你走,我退一步,我可以做妾,我给你做妾好不好?再不行,我给你做下人,做丫环,伺候你洗脚,只要让我日日能见到你,便是没有名份,我也愿意,伦哥哥,你别不要我……你若不要我,我真的会去死!”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 肖怡君的手段,她算是看明白了。 无非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都十年了,她闹过多少回,怕是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可回回都死不成。 若一个人真有心寻死,是不会到处说自己要寻死的! 肖怡君分明就是以此要挟。 她不会真正去寻死! 王夫人道,“我王家没有纳妾的规矩,王伦娶了正妻后,绝不会纳妾,至于做什么下人,我王家也不需要,你若真为我儿好,便不要再纠缠,让他安心娶妻生子吧!” “不,不,我不同意,伦哥哥,是不是那江家五姑娘不同意我进门?我去求她,我给她磕头,我给她做牛做马,只要她能容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我……” 翠儿看着死死抱着王伦小腿,哭的肝肠寸断的女子。 心中是五味陈杂。 “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原本以为王家是好的,却不曾想,王伦竟还有这一层孽缘。 虽说是肖怡君在作怪。 可这怪也作了十年。 十年都未能摆脱肖怡君。 姑娘若嫁进王家,王家就能摆脱吗? 未必! 江慈此时也有些懵了。 她属实没想到王家竟是这情况。 江慈觉得眼下这情况,她不好露面,便拉着翠儿准备离开,王家的情形,她还需好好理一理,或是找父兄和姨母商量商量。 “谁,你们是谁?” 两人正要离开,那肖怡君的小丫头竟眼尖的瞧见了她们。 “江慈?你怎会在此?” 王夫人震惊的看向江慈。 王伦也看了过去。 他没见过江慈,只听父母说,江家五姑娘虽与赵怀安和离,却是个不错的姑娘。 他与父母的想法一致。 并不介意江慈是二嫁妇,只求品行好、性情好,与人为善,便足够。 眼下,他瞧见江慈,有些愣住。 只因,他从未想过,江慈竟生的如此娇美! “江,江五姑娘!” 王伦后知后觉的朝着江慈行君子礼之时,竟有些手足无措,面色发红。 想到前几日母亲前去江家为他向面前的女子提亲,若是江慈答应,他们往后会结为夫妻,还会生儿育女,他心里便一阵紧张, 连话都说不太利索了。 江慈眼含歉意,向王夫人行礼,又向王伦回以一礼,这才缓言道,“王夫人、王公子,江慈并不是有意跟随,而是路上瞧见王家马车,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急事,便跟来瞧瞧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却不曾想……” “江慈冒犯了,还望王夫人和王公子莫怪,江慈告辞!” 王伦见江慈要走,有些着急,忙上前两步,“江五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我可向江五姑娘细细解释,绝不敢有半丝隐瞒!” 他的急切,王夫人全然看在眼里。 她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她选对了人,忧的是江慈是二嫁妇,定比头婚的姑娘想的更多更远。 江慈见到今日这情形,未必会同意这门婚事。 江慈笑了笑,礼貌客气,“告辞!” 并没有答应听王伦解释,也没有拒绝。 王伦越发的着急,正要追出去,那原本倒在地上的肖怡君,却快他一步,拖着瘸腿追到江慈面前,扑通一声,就朝着江慈跪了下去,一边哭一边向江慈磕头,“江五姑娘,我求求你,就容我给伦哥哥做妾吧,只要江五姑娘能容我,我这辈子甘愿给江五姑娘做牛做马,任江五姑娘打骂,绝不还嘴还手!” 江慈无语极了。 肖怡君这话,看似在示弱,其实是将她往坑里带。 不管她答不答应,她都落不到好。 江慈退后两步道,“肖姑娘,我非你长辈亲属,你给谁做妾,进谁家的大门,我属实管不着,你求错人了!” 肖怡君一愣。 她以为江慈要么答好,要么答不好。 江慈若是答好,就是与王家人作对,王夫人和伦哥哥定会对她失望。 而她若是答不好,便给人尖酸刻薄,心胸狭窄的印象。 因此,不管江慈怎么答都是错。 可江慈却偏偏绕了过去,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她挖下的坑。 肖怡君自然不会这般轻易放过江慈,她连忙说道,“江五姑娘是伦哥哥将来的正妻,自是有权力为伦哥哥纳妾的,江五姑娘就容我进王家吧!” 江慈道,“肖姑娘慎言,所谓的正妻,是两家已商定婚事,并且交换庚贴,在官媒登记过,方能喊一声,谁是谁的正妻,而眼下,我与王家公子并未过这些手绪,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暂无半点关系,我无权替他纳妾。” 肖怡君属实没料到江慈竟这般不好对付。 几句话,已是怼的她无言以对。 她无计可施,却又不肯放过今天的大好机会,肖怡君咬牙,看向江慈,“江五姑娘这是不肯接纳我?若你不肯接纳我,那我就只有去死!” 说罢,她看准一个方向,快速爬起来,朝着那处撞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来的正好 “姑娘!” 丫环红杏赶紧跑过去拉住肖怡君,再加上肖怡君原本就是个瘸子,跑也跑不快,因此,她撞上墙的时候,冲击力便很小了。 轻轻磕了一下,额头蹭破了点皮,渗了点血出来。 可肖怡君却无力的滑倒在地。 红杏抱住她,哭的像是死了人似的,“姑娘,姑娘,您别吓我,来人,快来人啊,请大夫!” 王夫人所站的位置正好被红杏挡了,以至于她根本看不到肖怡君撞的有多重。 她有些傻眼。 她虽气肖怡君,却从未想过要肖怡君的命,毕竟是世交之女,若肖怡君真死在他们面前,别说是她家老爷了,就算是她,只怕也会良心难安。 肖怡君死不得! 王伦也愣住。 肖怡君之前也寻过许多次死,可每回都是挂了绳子要上吊,人还没吊上去,就被红杏发现,之后便将他找来了。 今日这种实打实的撞,还是第一次。 江慈拉着翠儿,趁着大家都没回过神来,快步离开了。 马车上,翠儿不解道,“姑娘,那肖怡君明明就只是撞破了点皮,根本无大碍,姑娘为何要匆匆离去?” 肖怡君撞墙之前,口口声声说是江慈逼她去死。 江慈这般一走,岂不是坐实了这话? 江慈道,“傻丫头,肖怡君自然无大碍,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寻死,而是想将事情闹大,她那丫环又喊又叫,你以为她真是想请大夫么?” 翠儿不解,“她不是想请大夫,是想做什么?” “她是故意将人引来!周围的邻居听到了,定有人前来看热闹,我若是不走,被人瞧见,卷进这件事中,便摘不出来了!” 被江慈这么一说,翠儿一阵后怕。 她们刚才离开的时候,便有好几户人家开了门。 八成都是去那宅子看热闹的。 她们若是走慢一些,被人堵在那宅子里,这桩事,便成了主母欺负小妾了。 到时候即便江家拒了和王家的婚事,只怕外头也都传开了。 一旦传开,江慈不仅非王伦不嫁,还得将肖怡君迎进门,生啃了这只死猫呀。 如若不然,只怕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江慈淹死。 想到这里,翠儿拍了拍胸口。 好险! “姑娘,那肖怡君真是坏透了!” 江慈道,“谈不上坏不坏,她家没了,又被亲戚卖进过青楼,之后王家救她,她便认定了王伦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不过是利用了人的良善和同情心罢了!” 翠儿撇了撇嘴,“那姑娘您和王公子的事可怎么办?我瞧着王家人都不错,王公子也是个明理之人,他本也不愿管肖怡君,是肖怡君纠缠他,姑娘若是错过了这门婚事,不一定能遇到更好的!” 翠儿说的是事实。 如王家这般,长辈都好相处,家中只有一个独子,且这独子还是个品性极好的男子的人家,确实少之又少。 发生了这种事,江慈自然不会再去王家了。 她回了江家。 派人给苏行知传话后,江慈便与父兄说了今日所发生之事。 父兄听了之后,除了沉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王家不好。 可王家收留肖怡君也是出于好心。 算是做好事。 可说王家好。 江慈若是嫁进去,肖怡君这个祸害不除,江慈岂不是要跟着王家人一块糟心? 两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了好半天,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半个时辰后,苏行知来了。 “慈儿,王家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要办小宴吗?却不见主人家,你也没去,若不是你派人来通知我,我这会还坐在王家干等呢……” 话说到一半,苏行知才发现屋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太对。 苏行知看了江致父子一眼,又看向江慈,这才意识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她连忙问江慈,“王家欺负你了?” 江慈摇头,“没有,王家人都很好!” 今天虽发生了肖怡君一事,但她不会因为一个肖怡君就去否定王家人的人品。 江沇道,“是五妹妹今天发现王家收留了一个孤女,而那孤女却嚷着要给王伦做妾,五妹妹正好跟了过去,那孤女逼迫五妹妹答应,见不成,就撞墙寻死,我们正在商议,这王家到底能不能嫁!” “什么?” 苏行知‘腾’的站了起来,看向江慈,“孤女?什么孤女?王家为何要收留那孤女?她又为何要赖上王伦?” 江慈有些尴尬道,“那孤女叫肖怡君,是王家世交肖大人之女,肖大人犯了事,被抄了家,家中人都相继病逝,唯独剩下肖怡君一人,肖怡君还被亲戚卖进了青楼,好在王家相救,肖怡君这才免于受难,之后的十年,由王家出钱,将肖怡君家置在一处宅子里……” “王伦居然敢在外藏人!” 没等江慈把话说完,苏行知便气的不行,“我这就去问问王家人,到底要做什么?” 王家向江慈提亲的事,江慈已在书信中告知了她。 这几日,她也差人打听了王家。 王家在外风评都极好,尤其是王伦。 众人对他的评论,皆是端方君子,温良如玉。 她还以为是个好的。 却不曾想到,又是个虚有其表的货! 江慈赶忙拉住苏行知,“姨母,倒也不是藏人,是王家为帮旧友,收留而已!” 苏行知用力戳了下江慈的额头,恨铁不成钢,“这还不叫藏人,叫什么?若是收留,大可以为她寻一处家乡之地,或是帮她寻一门好婚事,将其嫁出去,为何要养她十年,还养在京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还有这孤女,她这是赖上了王家呀,王家与此人的关系若是不斩断,你嫁去王家,有你苦受的!” 江慈点头,“姨母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所以我才要重新考量这桩婚事!” 尤其是今日瞧见肖怡君的疯狂。 她有预感,肖怡君是打定了赖王伦一辈子的主意。 苏行知听江慈说要考量这桩婚事,这会也冷静了下来。 她想了想道,“撇去这个肖怡君不说,王伦是个不错的男儿,王家也是个家风纯正,且内里没有弯弯道道的人家!” 她怕江慈错过了王伦,之后再寻不到好姻缘。 这下,连苏行知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正在大家都对这事举棋不定之时,下人来报,说是王夫人带着王公子来了。 苏行知一拍圈椅扶手,“来的正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受邀进宫赴宴 苏行知一拍圈椅扶手,“来的正好!” 她正想问问,王家人到底准备如何安置肖怡君。 江慈若是进门,王家又会不会逼江慈迎肖怡君进门做妾。 江致和江沇也瞬间脸色发沉。 他们也想听听王家人是怎么解释今日之事! 若王家真藏了什么污垢,他们是绝不会让江慈嫁过去的! 不出一会,王夫人带着王伦急匆匆前来。 王伦朝着众人一一行礼。 王夫人此时已顾不得与江致等人互相问安,便急切上前拉住江慈的手,“江慈,我是特意来向你解释今日之事的,方才大夫已来看过,肖怡君并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江慈道,“嗯,我知道肖姑娘不会有事!” 王夫人一愣。 江慈解释,“肖姑娘腿脚不便,跑的并不快,再加上被丫环拉了一把,我便猜她不会有事!” 她并未告知王夫人她亲眼瞧见肖怡君只是轻轻磕了一下。 她与王家是否有缘份,还是个未知数。 在未有定论之前,她不便多说。 王夫人听言,一阵尴尬。 江慈说的没错,倒是她只顾着害怕,未曾深想。 直到后来大夫来了,她才发觉,肖怡君不过是磕破了一点皮而已。 她再回头去寻江慈,江慈已不见了踪影。 她便带着王伦,赶紧来江家解释。 王伦也开口道,“我王家收留肖怡君,仅出自两家世交之情,绝没有其他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绝不会有,还请诸位长辈明鉴!” 苏行知冷哼一声,“你们空口白话,说的倒是轻巧,将来的事,谁知道?” 就如赵怀安,不也曾指天发誓,只要江慈下嫁,一辈子都不会纳妾吗。 可不过九年,他便弃誓毁约,迎平妻进门。 谁知道王家会不会是第二个赵家! 王伦急道,“王妃若是不信,晚辈可写下保证书,保证此生绝不纳妾,若是晚辈没有遵守承诺,任诸位长辈处置!” 王夫人也道,“王妃若是再不信,此承诺我们亦可写进婚书,交由官媒保管,若是有违承诺,我们王家愿承担所有责任!” 王夫人和王伦都说的情真意切。 江致、江沇及苏行知一时之间倒挑不出错处。 若真写进婚书,交由官媒,那等同于是绝了后路。 王伦再想纳妾或是有其他想法,便是自毁前程。 不得不说,王家诚意十足! 苏行知看向江慈,“慈儿,若是王家真能将承诺写进婚书,公诸于众,倒是可行,有了这承诺,那肖怡君也不可能进王家的大门,倒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靠着寻死觅活博得男人的一点同情心。 还能蹦哒多久? 江沇看向王伦,“你当真能保证此生不纳妾,也绝不会有负我五妹妹?” 王伦毫不犹豫,“是,我能保证!” 在这之前,他只是想着遵守家规,可今日见到江慈之后,他是真心保证。 江沇点头。 算是信了他。 王伦的为人,他还是了解几分的,再加上王家家风纯正,他不信一个家风纯正的人家,会教出一个道貌岸然之人来。 眼下,大家虽都没有提婚事二字。 可一言一行中,已是将此事商量了个大概。 江致和江沇都缓和了脸色。 苏行知也眉眼舒展,觉得这桩婚事可行。 眼下,只剩江慈的意见了。 王夫人着急,问江慈,“江姑娘觉得如何?” 江慈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肖怡君,你们打算如何安置?” 王夫人连忙道,“与她断绝联系,我王家再不管她!” “若是她下回再闹自杀呢?” 王夫人一噎,却也马上应道,“那便派个人去打发,总之,我王家不会再与她有牵扯!” “下人打发不了呢?” “这……” 江慈抿了抿唇。 若是真能派个下人打发,那肖怡君怎能蹦哒十年之久? 王家重门风,重情谊! 王家不可能不管肖怡君。 江慈道,“王夫人和王公子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两位请容我再好好想想!” 王夫人还想说什么,被王伦拉住。 王伦拉着王夫人向江家众人告辞。 临走前,王伦再次向江慈保证,“江五姑娘,我知你顾虑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不是拎不清之人,若真娶妻,我绝不会再见她,亦不会给她留任何念想,方才来江府的路上,我已经想好了,我会给肖怡君一笔钱,过几日,我便差人将她送回老家,从此再无瓜葛!” 顿了顿,王伦鼓足勇气道,“江五姑娘,我厚着脸皮说一句,我是真心想求娶你,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等你的答复!” 说完这句,王伦已是面红耳赤,转身就走。 苏行知愣了一下,回神。 “慈儿,他说什么?他说过几日将肖怡君送回老家,再不相见?若真是这样,姨母是赞同这桩婚事的!” 江致也点头,“王家倒是有诚意!” 江沇虽没说话,可从他的神色能看出,他对王伦这个妹夫还是极满意的。 两家都是文臣世家,倒也算是般配。 有了王伦临走前的保证,江慈的考虑也多了几分真心。 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为父兄添麻烦。 若是能解决肖怡君这个大麻烦,王家确实是个不错的归宿。 可就在江家人一致觉得王伦不错,准备为江慈将这门亲事订下来之时,宫里来了旨意。 邀江慈进宫参宴。 这次办宴会的是陆贵妃。 江慈接到旨意的时候,愣了愣。 不明白陆贵妃的旨意怎会落到她的身上。 次日一早,翠儿从外头采买回来。 一回来,便不高兴的撅着个嘴。 江慈见她这副模样,问道,“你这是和谁生气呢?” 翠儿道,“姑娘,你可知道陆贵妃除了邀请京中贵女前去宫中参宴,还邀请了谁?” 江慈兴致缺缺,随口问,“谁?” “赵家那个搅事精,赵怀素!” 她采买的时候,遇到赵家的下人也在采买,赵家的那几个下人,平日里是在赵老夫人院子里伺候。 也不知怎会跑到外头去干采买的活。 几人说的热火朝天,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家姑娘要进宫赴宴似的。 江慈愣了一下。 赵怀安近来风评极差,又连续降职,虽顶着个五品武官的头衔,可实际却没有任何实权。 按理说,宫中办宴,是不会请赵家这样的人家。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和离妇都被请进宫了,赵怀素受到邀请,便不觉得奇怪了。 “姑娘,您说陆贵妃这是要做什么呀?” 江慈戳了戳她的额头,“宫中贵人的心思,咱们少猜,咱们只需做好自己的本份就行!” 翠儿撇了撇嘴,“知道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皇家颜面大过一切 赵家 赵怀素穿着新做好的华丽衣裳,坐在铜镜前梳妆。 赵老夫人站在她身后瞧着她,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和喜色。 只因今天赵怀素要进宫赴宴了。 因为赵怀安和江慈和离一事,赵家已闹的人仰马翻,赵家人出门总被人指指点点,赵怀素更是因此说不上亲。 即便是小门小户,一听说是赵家女说亲,也是避之不及。 赵老夫人道,“我就说我家怀素是天生富贵命,那些阿猫阿狗根本配不上,什么林家王家,连给怀素提鞋都不配,我家怀素是要嫁贵人的,今日进宫,说不定被哪家王公贵族看上,往后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夫人了!” 赵老夫人越说赵得意。 最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怀素瞧着镜中打扮娇艳的自己,下巴不自觉的扬了起来,仿佛自己的身价一夜暴涨,“母亲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之前那些不肯与她议亲的人,都是瞎了眼了。 像她这般好的姿色,又这般好的家世,她配谁配不上? 看吧,如今连陆贵妃都邀她进宫了。 他日,她嫁进高门大户,做了贵夫人,就让那些不肯与她议亲的人,后悔去吧! 尤其是齐商! 她可忘不了那日在齐家大门外,齐商是怎么羞辱她的! 有朝一日,她要再问问齐商,当日那般对她,可有后悔? 赵老夫人笑的见眉不见眼。 她就知道怀素是个有出息的。 老天不让怀素嫁,一定是让怀素一朝升天呀! “怀素,你一定要争气,我们赵家就靠你了!” 赵怀素再往原本就琳琅满目的头饰上添了一大朵花,这才起身,拉着赵老夫人的手,“娘,我可不是二哥那软蛋,连个女人都压不住,若是让我得势,我一定将我上头的人全都踩死,娘你就等着我带你享福吧!” 赵老夫人听的满心欢喜,“好,好,好,还是我怀素最有出息!” 刘嬷嬷站在一旁,想提醒几句。 进宫可不是闹着玩的,宫里规矩多,贵人更多。 以赵家这种身份,若是冲撞了贵人,可讨不到好。 亦无人能去保她。 但她看着赵老夫人和赵怀素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模样,这些话,愣是没说出来。 她怕说出来,不仅不讨好,反而会遭他们的骂。 赵怀素便顶着满头的珠钗进了宫。 一进宫才发现,之前与她交好的兵部郎中之女孙心怡竟也来了。 赵怀素一愣,“你怎么也来了?” 一个四品小官家的女儿,也配来宫中赴宴? 她问这话的时候,没想到自己兄长已被降为了五品,而自己之前经常与人吹嘘的尚书千金的嫂子,也已经和离了。 她如今的身份,比孙心怡可低多了。 孙心怡瞧着赵怀素那满头的珠钗,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又瞧着赵怀素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便知赵怀素是看不起自己。 孙心怡声音微冷,“我应邀前来!” 她也是第一次进宫。 按惯例,宫中办宴,邀请的大多是三品以上的官眷,孙家收到旨意的时候,也颇为惊讶。 虽觉不妥,但是陆贵妃的旨意,不敢不从。 她只得来了。 赵怀素皱眉,“连你这种身份都受到邀请,可见今日来的这些人,怕是都不怎么样!” 她还以为,能进宫赴宴的,大多是王公贵族和重臣家眷。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兵部郎中之女,也来了! 简直是拉低了她的身份。 孙心怡对赵怀素的话很是不悦。 但她并未反驳赵怀素。 父母教她,凡事多忍让。 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尤其今日进宫,若是因言行无状冲撞了贵人,害的可不只是自己,而是整个家族。 她之前也不是真心与赵怀素交好,只不过不想得罪人罢了。 那一头,江慈也入了宫。 只是,她一入宫,便有宫女上前引路。 “江五姑娘,请随奴婢来!” 江慈抬头看引路的宫女。 只见她穿着翠绿色宫女服饰,头上插着一支海棠金簪,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种水极好的翠绿镯子。 江慈已有许多年不曾入过宫。 却也知道,这引路的宫女,怕是身份不简单。 想必是哪位贵人身边的贴身之人。 “有劳姐姐了,不知姐姐是哪位贵人宫里的?” 宫女冲着江慈福了福,笑道,“看我,尽顾着办事,连家门都忘了报,奴婢是伺候玉华宫陆贵妃的宫女。” 玉华宫陆贵妃? 江慈愣了一下。 这场宴会是陆贵妃办的,但她以为,陆贵妃会请她进宫,不过是陪衬。 她不记得自己何时与陆贵妃认得。 更想不起江家与陆家有何交情。 心里虽满是疑惑,但宫中贵人有请,江慈自然推拖不掉,“原来是陆贵妃身边的姐姐,有劳了!” 宫女道,“江五姑娘不必客气,快随奴婢过去吧,去晚了,怕是贵妃娘娘要等急了!” “好!” 江慈随着宫女一路往玉华宫去。 到了玉华宫,宫女让江慈在外等候,而她,则是先进去通传。 没过一会,宫女便出来请江慈进去。 江慈走进玉华宫,只见四处都布置的精致奢华,远远望去,高位上,坐着一名穿着金丝掐边水纹长裙的华贵妇人。 妇人朝着江慈望过来。 “江慈见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金安!” 江慈急忙行礼,不敢多看。 妇人轻道,“免礼,赐坐!” 江慈愣住。 仅四字,让她浑身一颤。 这声音,她认得! 江慈震惊抬头,看向主位的陆贵妇,竟是那日在明月山上的那名妇人! 江慈震惊之余,脱口而出,“娘娘是……” 陆贵妃噗哧一笑,似乎对江慈的震惊很是满意,眼底藏着一丝戏弄人般的恶趣味,“对,就是本宫!” 说话间,殿中下人尽数退去,只余江慈与陆贵妃说话。 陆贵妃招手示意江慈在她身边坐下。 待江慈走过去,陆贵妃便抓住江慈的手,“那日在明月山,若不是你帮忙周旋,兴许本宫那日已经死了!” 江慈赶忙道,“娘娘洪福齐天,不管遇上什么祸事都能逢凶化吉,江慈得以脱险,也是托了娘娘了福。” 陆贵妃笑了起来,眼神中多了几分柔和,“你别怕,本宫今日找你来,并没有存什么心思,本宫若是想对你如何,早在你回京的时候,本宫就能对你下手!” 陆贵妃这话不假。 陆贵妃位高权重,想悄无声息的灭口,并不是什么难事。 江慈这才微松了一口气,“娘娘仁慈!” 陆贵妃道,“那日在明月山上本宫之所以会想杀你,纯属是为保全家族,本宫死不足惜,只怕本宫不明不白的死在明月山,会连累家人,你可理解本宫?” 江慈点头,“江慈理解!” 身为贵妃,被山匪劫持,本就是大忌。 这事一旦传出,陆贵妃必名声尽毁,陆家定也脱不了干系。 皇上震怒之余,可就不止是要了陆贵妃的命那般简单。 兴许整个陆家,都要为这件事陪葬! 皇家颜面,大过一切! 第一百三十章 敲打 陆贵妃又道,“你可还在怪我?” 江慈想了想道,“曾怪过,但此时知道了娘娘的身份,江慈已然明白了娘娘的苦衷,江慈不怪娘娘!” 陆贵妃欣慰一笑,“本宫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 江慈也笑了笑。 陆贵妃看着江慈,“本宫希望明月山之事,你能烂在肚子里,不要与任何人说起,你可能办到?” 江慈点头,“即便娘娘不说,江慈也不愿向任何人提起,我虽是和离妇,但总归也是要名声的!” 陆贵妃点头。 江慈说的没错。 女人最要紧的就是名声。 江慈若是说出去,她自己的名声也毁了。 她犯不着这样做。 陆贵妃亲自沏了一杯花茶递到江慈的手里,状似随意的问道,“那日在明月山,除了本宫,你可还曾见到什么人?” 江慈一愣,接过陆贵妃的花茶,又赶紧放下,而后‘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陆贵妃面前,“娘娘恕罪,臣女那日除了娘娘确实还见到了其他人!” 陆贵妃眉目一冷,眼中杀意一闪,“你见到何人,细细说来!” 江慈道,“臣女还见到了娘娘身边的两名丫环,那两名丫环……还被臣女牵连而死,臣女当时不知其身份,若臣女知道那两位姐姐是娘娘的人,臣女定会拼死保护,求娘娘恕罪!” 陆贵妃听完,松了一口气。 江尚书辞官多年,江家如今式微,江慈已不是什么尚书千金。 她身边的人,自然比江慈精贵。 也难怪江慈会因为两个女婢的死,而吓成这样。 陆贵妃道,“她们就算不死在明月山,本宫也不会留她们性命,你不必自责。” 江慈微愣。 陆贵妃看着江慈疑惑的表情,轻轻一笑,“本宫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那些山匪和明月庵的姑子、香客们,便是最好的例子!” 江慈瞬间觉得后背发凉。 牢狱里的山匪、明月庵的姑子和香客们,都是被陆贵妃所杀。 陆贵妃这是在敲打她! 一旦她有异心,那她的下场便会如同那些山匪、姑子和香客们一般! 江慈看着陆贵妃笑意盈盈的面容。 这才明白过来,今天这场宫宴是为她而办! 陆贵妃见江慈果然被她吓住,她又道,“本宫也不是冷血无情之人,那日危难之迹,你没有抛下本宫独自逃命,本宫是记在心里的,所以,本宫不会杀你!” 江慈回神,“娘娘说反了,应该是江慈托了娘娘的福才保下一命,娘娘气运加身,是天选之人,老天定是看在娘娘的份上,才连带着也饶下我,按理说是江慈应该感激娘娘才对!” 天选之人! 气运加身! 江慈虽说的不是很明白,但陆贵妃立马明白了江慈的意思。 不得不说,江慈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瞬间笑出声来,“你这张嘴,本宫喜欢,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还要见其他人,你暂且退下吧!” 江慈连忙起身告辞。 偏陆贵妃又叫住她。 江慈上前。 陆贵妃拉过江慈的手,将原本戴在她手腕的镯子褪到江慈的手上。 江慈惶恐,“娘娘……” 陆贵妃和颜悦色,“这个镯子是本宫进宫那年,皇上赏给本宫的,本宫戴在手上十年未摘,本宫和你有缘,今日便将这镯子赠予你了!” “娘娘,这镯子太贵重了,江慈不能收!” 陆贵妃却不容她拒绝,“本宫既给了你,你收下便是,好了,你去吧!” 江慈只得谢恩退下。 江慈刚出了玉华宫,陆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烟柳便从外头进来。 陆贵妃扬手示意她上前,“事情都办妥了吗?” 烟柳点头,“娘娘放心,保证万无一失!” 陆贵妃点头。 烟柳又道,“娘娘为何不在宫外杀她?要费这么多心思,将她召进宫来,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更招人怀疑?” 陆贵妃冷笑一声,“你可知她姨母是谁?” 烟柳摇头,“奴婢不知!” “她的姨母是平西王妃,平西王妃素来与长公主交好,听闻近来她也与长公主交好,江家倒是不足为惧,可若是惹恼了平西王妃和长公主,真要较真去查,难保不会查到本宫头上,本宫何必为了她这只小小蝼蚁,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烟柳点头,“娘娘考虑周全!” 江慈不比外头的那些平民百姓,死便死了,无依无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江慈背靠的是平西王府和长公主府。 更何况,还有一个在背后支持这两家的淮王! 她赌不起。 陆贵妃道,“今日本宫特意请了不少身份低微的官眷,这些人大多没进过宫,不懂礼仪,若是江慈出点什么事,世人也只会说她出身低微,想攀高枝,怪不到本宫头上来。” 烟柳笑,“章亲王位高权重,确实是枝高枝,说到底江慈还得感激娘娘!若没有娘娘,章亲王这枝高枝,江慈怕是一辈子也攀不上!” 陆贵妃饮下一口花茶,面容靥足。 章亲王是陛下皇叔,年近五旬,手握重兵,风光无限。 可世人不知的是,章亲王有个特殊癖好,喜人,妻! 尤其是生过孩子的人,妻! 章亲王在边疆便做过不少抢人妻之事,但因山高皇帝远,无人管束。 纵使有人看不过去,上奏皇帝。 可奈何章亲王手握重兵,又曾做过天子辅臣,文治帝知晓后,也只能轻轻训斥几句,根本拿他没办法。 近年,他回京,自然不敢如在边疆那般放肆。 可在私底下,却也干过不少这等丑事。 那些被他抢进府,或是玩弄过后丢弃的女子,不是被折磨至死,就是羞愤自尽! 她倒要看看,江慈会选择哪种死法! 而她将镯子给江慈,则是为了向章亲王示好,让章亲王知道这份礼是她陆贵妃送过去的。 文治帝身子向来不好,她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 想到这里,陆贵妃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江慈出了玉华宫。 走到一处偏僻处,站定。 感觉浑身凉凉的,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稍冷静了一些之后,她扯了扯衣袖,将陆贵妃赐给她的镯子遮住,这才往人群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送你了 江慈一边走,一边平复心情。 方才,她明显感觉到了陆贵妃身上的杀气。 只需说错一句,她方才兴许就死在了玉华宫! 她知道陆贵妃想问什么。 陆贵妃想问她有没有见过那名与陆贵妃在明月山私会的男子! 她只能装聋作哑,用两名丫环的死挡过去。 好在陆贵妃没有再深究。 但陆贵妃定不可能放过她。 之前在宫外,陆贵妃不好动手。 而今日,宫中办宴,宫中是陆贵妃的地盘,陆贵妃要办点什么事,可比在宫外容易多了…… 想到这里,江慈心中一阵害怕。 她不是神人,无法预测即将发生的事,她只能本能的去寻求一个庇护。 明月山一事,她只告诉过高承佑。 若她真要寻一人庇护,那此人必定是高承佑! 江慈不敢耽搁,立马开始寻人。 赵怀素看着在人群中游走的江慈,很是震惊。 今天的宫宴,江慈竟也来了! 她一个弃妇,有什么资格进宫? 瞧着江慈如今面色红润的模样,赵怀素越发的不爽! 赵家被搅的人仰马翻。 她的婚事都屡屡受挫,凭什么江慈却过的比从前更好,还进宫赴宴。 不公平! 想到这里,赵怀素已经拦在了江慈面前。 赵怀素道,“江慈,你要不要脸,被我二哥休了,还有脸出门,若我是你,我就找根绳子上吊,或是剪了头发去做姑子,免得走出去让人笑话!” 江慈这会没有心思理赵怀素,绕开她便继续前行。 赵怀素见江慈根本不理自己,更是气的不行。 一把拽住江慈的袖口,“我知道你过的并不好,江家容不下你,你被赶到小别苑去住了,我今天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肯向我认错,我会在我娘和二哥面前为你求情,让你重新回赵家!” 江慈听了这话,只觉得好笑。 但她这会是真不想和赵怀素掰扯,她在赵家生活了九年,十分清楚赵怀素是什么人,她越和赵怀素吵,赵怀素越会扯着她不放。 江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速从手腕上褪下方才陆贵妃赏给她的镯子,塞到赵怀素的手里,“这个送你!” 赵怀素一愣,低头去看手中的镯子。 镯子种水极好,色泽饱满,一看就是上等之物。 她瞬间欣喜不已。 又有些不可置信,“送我?” “对,送你!” 赵怀素握紧镯子! 转念一想,江慈这是在讨好她呀! 江慈表面看着过的不错,可指不定夜夜抱着被子哭呢。 一个弃妇,能过的有多好! 赵怀素觉得底气十足! 想到今日为了来赴宫宴,她几乎将整个赵家的首饰都戴在了头上。 可如今的赵家今非夕比,即便她戴上所有头饰,也及不上江慈此时塞给她的这只镯子十分之一。 她心中喜的发狂,可面上却装的高高在上,“这东西可是你送我的,你别想要回去!” 她就知道江慈还惦记着二哥。 江慈不舍得赵家二夫人的位置。 这只镯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慈道,“放心,不会要回去!” 赵怀素满意道,“看在你送我镯子的份上,之前的事,我便既往不咎了……” 赵怀素的话还没说完,江慈已经走了。 赵怀素得了这么一只好镯子,心情大好,也不计较江慈的无礼,随手就将镯子往手腕上套。 还刻意显露出来。 方才她被几位世家千金嘲笑了。 那几人嘲笑她头上的头饰都是廉价品。 她这会有了这只镯子,怎能不去打那些世家千金的脸? 让她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江慈在皇宫中找了一圈,并未找到高承佑的身影。 正当她以为高承佑今日没来,心中又惊又怕之际。 两名宫女说着话从她身边经过。 “你瞧见了吗?淮王殿下来了!” “啊?淮王殿下不是不喜这种宫宴吗?” “确实不喜,但听说今日觉悟大师为太后祈福,觉悟大师指明了要让淮王进宫,如若不然,这祈福怕是祈不了!” “原来如此,淮王如今何处?” “就在荷花池边……” “……” 两宫女说着已走远。 江慈虽疑惑怎么听到这些,但还是朝着荷花池那边走去。 若这场宫宴真是为她而办,那陆贵妃一定在皇宫布蜀了什么,她不能心怀侥幸,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高承佑,先保住自己这条命。 好在那两名宫女并没有骗她,高承佑果真在荷花池边。 江慈正要走过去,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用力推了江慈一把。 江慈一个踉跄险些栽进荷花池,好在她努力稳住了身型。 她转身想看清是何人推她,不曾想,背后那人又补了一下,这下江慈是避无可避,‘扑通’一声,便栽下了荷花池。 却不知岸上推她的人并没有走。 “哀家没给饭你吃么?推个人也推不动,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小宫女哭丧着脸,“您不是说要轻推,不能伤了她么?” 太后瞪她,“轻推也得推下去啊,你一个练武之人,竟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都推不动,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小宫女也不示弱,“谁说我推不动?我若是用力推,她这会得内伤了!” 太后就是麻烦,每回差她做事,都叽叽歪歪,净挑错处。 她虽是个半吊子暗卫,但起码也经过专业训练的,好不好? 哪有她办不成的事? 太后懒与她再争论。 因为,她们争论之时,江慈已然半沉了下去…… “救,救命……” 皇宫的荷花池,不比宅院里的荷花池。 这池水极深。 江慈一掉下去,水就没过了她的头顶,她不识水性,便是连求救都喊不出来。 只凭着求生的本能,用力扑腾出水花。 窒息感传来。 池水将她整个人淹没的恐惧感,让她身体越发的僵硬。 很快,她的手已经伸不出水面了。 江慈想哭,但哭不出来。 她以为陆贵妃要她死,至少是要使些手段的,却不曾想,只这么轻轻一推…… “有人来了!” 小宫女耳尖,立马将太后扯到一边。 两人定睛一看,竟是在荷花池边当值的小太监发现江慈落水,正卷起袖口要下水救人。 太后的脸色立马垮了下去,“多管闲事的东西,正经事不做,净坏哀家的好事!” 说罢,随手拾起一根木棍,照着小太监的后脑勺就是一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小宫女翻了个白眼,“您确定要让淮王去救那个女人?” 太后很是笃定,“没错,觉悟大师已经算过了,今天第十三个经过这里的女人,就是淮王的王妃,若是错过了,哀家今天的祈福就毁了!” 小宫女翻了个白眼,“太后这话说的跟真的一样,唬唬韩嬷嬷就算了,少来唬我!” 太后道,“哀家这次说的是真的!” 小宫女切了一声,“太后您老人家真是健忘呀,您当年拣我回来的时候,还说要收我做义女,让我享尽荣华富贵,结果?荣华富贵我没见着,天天让我蹲屋顶,蛇虫鼠蚁我倒是见了不少!” 说起这事,太后的嘴角抽了抽。 这死丫头,为这事都怼了她十八年了,还没怼够呢。 “哀家这不是情非得已吗……” 话未说完,小宫女惊叫一声,“呀,人呢?那女人不见了!” 太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快,去把淮王叫过来!” 江慈哪是不见了? 是沉下荷花池了。 她有一句话确实没骗人,那就是觉悟大师算出今日经过荷花池附近的第十三个女人,当是高承佑的王妃。 她虽不满江慈是个和离妇。 但仔细一想,江慈这身份刚刚好。 一个和离妇对文治帝没什么威胁。 再加上江家如今式微,算不上助力。 前有周家作对比,文治帝应该会更属意江家与承佑结亲。 太后的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可高承佑愣是没瞧见这边的情况。 太后情急之下,朝小宫女喊道,“去,把他踹下水!” 小宫女正要行动,就见高承佑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没过多久,高承佑将江慈救起,抱上岸来。 太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她急忙吩咐人,“去将今天参宴的人都叫来!” 那一头,高承佑将江慈救起。 高承佑看着江慈眼眸紧闭,面色惨白,知道她是呛水晕迷了。 “江慈,你醒醒!” 江慈没有反应。 高承佑伸手在她鼻间一探,呼吸微弱。 他正要唤人去请太医,只见呼啦啦一群人朝这边围了过来。 其中便包括太后! 太后上前指着高承佑,“你,你,你,你个混帐东西,你做了什么?” 高承佑一愣。 意识到江慈还躺在自己怀里。 他解释道,“母后息怒,是江五姑娘忽然落水,儿臣救人心切,未想太多,这才冒犯了江五姑娘,还请母后请太医为江五姑娘医治!” 太后怒道,“这荷花池旁有人把守,即便有人落水,也自有宫人去救,哪轮得到你亲自动手?哀家看你分明就是色胆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刻意辱人清白,来人,来人,请皇帝,让皇帝好好处治这个孽障!” 众人纷纷相劝。 可太后却不管不听。 太后不喜淮王,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没料到,太后竟对淮王厌恶至此。 不仅在大庭广众之下坏淮王的名声,还要让皇帝处治他。 淮王到底是个王爷! 他就算对哪位女子欲行不轨,也不过是件风流小事,收了房便是,哪犯得着劳师动众? 况,眼下这情况,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淮王是为救人! 高承佑定定看着太后,“母后当真觉得儿子品行如此不堪?” 太后呼吸一窒。 没有人知道她此时心里有多痛。 但她必须忍着。 她很清楚文治帝暂时不会对承佑痛下杀手的原因,并不是出于骨肉亲情,而是因为承佑是制衡章亲王的一枚棋子。 万一哪天章亲王被制服。 文治帝又培养出自己的武将,那承佑便会被他一脚踢开。 到时候承佑的下场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让承佑娶妻生子,利用朝臣的压力,让文治帝下台! 哪怕今天正好出现的这个女子是个瘸子、傻子,她都必须让承佑娶了。 只有承佑娶妻生子,东盛的江山才能延续。 她百年之后,才有脸面去地下见先皇。 想到这里,太后神色坚定道,“是,你克妻克母,这是不争的事实,哀家容忍你多年,早就忍不下去了!” 高承佑咬牙。 握成拳的手背因怒火青筋暴跳。 他忍着! 怒极反笑,“那儿臣还要多谢母后忍的如此辛苦!” 一句话,引得众人心碎神伤。 但皇家秘辛,并不是他们可议论的。 唯一不争的是,江慈此时的确躺在淮王的怀里! 自来男女有别。 更何况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若江慈是个闺阁千金,这事倒好办,指婚便是。 可江慈偏是个和离妇! 她如何配得起天人之姿的淮王殿下? 京中贵女虽惧怕淮王克妻之名。 但今日得见淮王真颜。 不得不说,她们甚至有些嫉妒起江慈。 谁能想到,克妻妻死,克水水干的淮王殿下,竟生的如此俊美养眼! 很快,文治帝便被请来了。 与文治帝一同到的还有太医。 太医急忙为江慈把脉,又为她施针,折腾了小片刻,江慈吐出一口污水,醒了过来。 太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急忙拉住文治帝的袖口,“皇帝,淮王公然辱江家姑娘清白,欲对江家姑娘不轨,你快处死他……” 话说到一半,似是觉得不妥,又急忙改口,“抓进天牢,严刑拷打!” 在场众人纷纷无语。 都说虎毒不食子。 太后这是比虎还毒呀! 更何况,就算淮王真辱了江慈清白,也罪不至死! 太后分明就是借题发挥。 文治帝也被太后的话弄的哭笑不得,他连忙安抚太后,“母后慎言,承佑并未做错什么,若真有错,也是出于救人心切,只是……” 文治帝的目光落在江慈的身上。 今天正好宫中办宴。 来的人不少。 若高承佑救人是悄无声息,那这事压下便算了。 可偏偏,众眼所见,江慈被高承佑抱在怀里! 他想将此事压下去怕也行不通! 太后连忙追问,“只是什么?” 文治帝看向太后,“只是承佑抱了江五姑娘,正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又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事传出去,江五姑娘往后要如何做人?” 太后冷声,“她要如何做人,关哀家什么事?” 文治帝不是太后,自然不能说出这般任性的话。 他看向高承佑。 今日这事真是巧合? 还是有人逼他为高承佑赐婚? 第一百三十三章 相守一生 今日这事是巧合? 还是有人逼他为高承佑赐婚? 文治帝暗暗思索。 太后口口声声让自己处死高承佑,喊的情真意切,倒不像是太后所为。 至于高承佑…… 他若是真有异心,也不会选一个背后无权无势的二嫁妇。 若问谁的嫌疑最大。 非江慈莫属! 自古女子贪慕虚荣居多。 高承佑虽有克妻之名,但架不住他位高权重,真做了淮王妃,便是飞上枝头。 想到这里,文治帝道,“江五姑娘,朕命人送你回江府,此事,朕定会给你,给江家一个交待!” 至于什么交待,文治帝没说。 江慈也不敢问。 只强撑着身子,朝着文治帝磕头谢恩。 但在场众人都听的真真切切的,太后口口声声说高承佑辱了江慈的清白。 天子虽大,却也大不过天下苍生。 更何况,文治帝素来有贤君之称。 他既要一个贤名,便该为淮王和江慈赐婚! 目前唯一有争议的就是,一旦赐婚,江慈会得个什么位份! 很快,宫人将江慈扶起,送出了宫。 太后也怨载连连的回了慈宁宫。 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宫人看着高承佑,指定要让高承佑跪足一晚,反省认错! 文治帝劝了几句,劝说无果,便令众人离宫,唯留下丞相孟渊前往御书房议事。 孟渊进到御书房,李公公上了茶,便识趣的将伺候的一众宫人遣退,合上御书房的门,亲自守在外头。 御书房里便只剩文治帝和孟渊二人。 “臣参见陛下……” 孟渊欲行礼,文治帝一个健步上前,将他扶起,“咳咳,阿渊,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你我二人独处之时,不必行礼!” 因走的急,文治帝心口有些不舒服,轻咳了几声。 孟渊看着文治帝,眼神温柔,“好,我下回一定记住!” 文治帝拉着孟渊坐下,“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孟渊道,“你是指淮王殿下救江家五姑娘之事?” 文治帝点头,“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今日办宴,荷花池旁理当有宫人把守,即便有人不小心落水,也该有宫人及时相救才是!” 出事时,他以为是江慈攀附权贵,可转念一想,事情兴许没有那般简单。 孟渊觉得文治帝说的有理。 “陛下觉得是何人所为,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文治帝面色微沉,“近日,朝中那群老臣又开始旧事重提,逼我为淮王娶妻,阿渊,你说会不会是朝臣所为?” 孟渊想了想,摇头,“朝臣的手伸不到皇宫,若真要怀疑,我倒怀疑是太后所为,你别忘了,淮王也是太后的亲儿子,更何况,太后与先皇夫妻情深,你登基多年,未有子嗣,太后就真的不急么?” 这话,说到了文治帝的疑点上。 他没少怀疑太后。 但是,他安插在太后身边的人,日日跟着太后,却从不见其有异常。 再加上,太后信鬼神之说,对觉悟大师的话,深信不疑。 自觉悟大师为高承佑批命之后,太后便对高承佑避之不及。 今日甚至说出要当众处死高承佑的话。 文治帝觉得,今日之事,大抵不是太后所为。 一个人要骗过所有人,要么她蠢的明明白白。 要么,她藏的深不见底。 文治帝以为太后是前者。 文治帝道,“母后不会这样做,我信她!” 孟渊倒也没有坚持,而是将话题引到了别处,“皇上明天给淮王和江五姑娘赐婚,打算赐江五姑娘一个什么位份?” 史上并无二嫁女做王妃的先例! 文治帝皱眉,“前些日子周文新上奏要将其女嫁与淮王,可不久之后,其女便坠车毁容,有周姑娘出事在先,我也不好再动手……” 接连出事,难免惹人怀疑。 更何况,江慈是个二嫁女,将其嫁给高承佑,也算是绝了高承佑的野心。 毕竟,东盛国不会容一个二嫁女做皇后! 对他,也构不成威胁! 想到这里,文治帝道,“赐她正妃之位,以显皇恩,也好堵了朝中那群老臣的口!省的再找我麻烦。” 孟渊轻笑。 他怎会不知文治帝的想法? 文治帝分明就是用江慈二嫁女的身份,压制淮王! 看破不说破,孟渊拉住文治帝的手,“承佐,你还是如从前那般淘气!” 文治帝顺势将头靠在孟渊的肩膀。 只有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是放松的,是幸福的。 “阿渊,这天下是我们二人的,我绝不会让旁人抢走!” 孟渊搂住文治帝的肩膀,“我从来不稀罕这天下,我只想像现在这样陪在你身边,便知足了!” 文治帝欣慰的叹了一声,“我又何尝不是?” 他恨不得将孟渊接到后宫,日日与孟渊厮守。 可是,不行! 他若真这样做,定会引起众怒,到时候史官会在史书上写上浓厚的一笔,他的名字将遗臭万年! 而这皇位,怕是也要拱手让人。 他和孟渊都得死! 想到这里,文治帝抬头看着孟渊,“阿渊,今晚你留下吧!” 孟渊为难道,“这……我是怕你的身子……” 文治帝轻笑,“金道长练的丹药极好,我吃了之后觉得神清气爽,你瞧,我这身子是不是好了许多?” 孟渊打量着文治帝的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相信有金道长在,你的身子很快就能恢复,我们定能相守一生!” 文治帝很是高兴,“一定可以!” 另一头,玉华宫。 烟柳将外头的事禀报给陆贵妃。 陆贵妃面色一沉,手中的茶盏被她用力摔在地上,“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怎会这样?” 烟柳连忙跪下,“娘娘息怒,奴婢确实安排好了,却不曾想,那江五姑娘竟落了水,竟还被淮王所救,再之后,陛下也来了,奴婢再想动手,已是没有机会了呀!” 陆贵妃冷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本宫要你何用?” 烟柳立马求情,“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求娘娘看在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往后定不会再出岔子!” 陆贵妃却丝毫未心软。 扬手,正要让人将烟柳拖下去,便听另一心腹宫人来报,说是章亲王派人来传话。 “娘娘送的礼物已收到,章亲王很满意!” 陆贵妃一愣,“什么礼物?” 江慈都要被赐给淮王做王妃了,她哪还送了什么礼物给章亲王?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赵怀素进了章亲王府 赵家 赵怀素入宫赴宴,一夜未归,赵家所有人都急疯了,尤其是赵老夫人。 赵怀安派人去宫门口打听了几回,也问了不少人,都说不曾见过赵怀素。 他就不明白了,那么大一个人,难道还能平空消失不成? “娘,您别急,我去孙家问问!” 赵怀素向来与孙心怡交好,兴许孙心怡知道赵怀素去了哪里。 抱着一丝侥幸,赵怀安起身便要出门。 却不曾想,他还没来得及出去,下人来报,“老夫人、大爷、二爷,章亲王府来人了!” 章亲王府? 三人皆是一愣。 赵家和章亲王府从无交情。 更何况,章亲王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京城中攀附之人数不胜数,赵家就是想攀附,也无门路。 大家虽不知道章亲王府派人来所为何事,但谁都不敢怠慢。 赶紧起身相迎。 来人是个五旬的老太监。 老太监神情冷淡,扫了赵家人一眼,说道,“王爷命老奴前来传话!” 赵怀安急忙道,“公公请上座,来人,奉茶!” 老太监看了看赵家的装潢,眼中鄙夷的不行。 赵怀安怎么说也是个将军。 可这府中,却寒酸得很。 方才他一路走来,府中下人都不见多几个。 这正厅中,更是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这般穷酸的人家,能有什么好茶? “不必了,老奴传个话,传完就走!” 说罢,老太监看向赵怀安,“赵将军,昨日宫宴,王爷见舍妹乖巧喜人,便将她带回了章亲王府,往后她便是章亲王府的人了!” 赵老夫人一愣,抓住赵怀安的袖口,“怀安,他这话什么意思?怀素怎就成章亲王府的人了?你快问问他,怀素什么时候会回来?”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老夫人,赵姑娘进了章亲王府,是她的福气,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回娘家的道理?” 赵老夫人还是不明白,“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我怀素还未说亲呢!王爷怎能将怀素带进王府,这不是辱怀素的名声吗?怀素往后还怎么嫁人?” “不行,我要去章亲王府将怀素接回来!” 赵老夫人说罢便要出门。 赵怀安拉住她,“娘,您别去了,公公说的对,怀素做了章亲王的女人,是她的福气!” 赵老夫人没听懂老太监的话,赵怀安却听懂了。 章亲王这分明就是强抢民女! 赵老夫人不知,他岂会不知? 章亲王这是看上了赵怀素,将人强行带进府中。 且,看这架势,是连名份都不想给。 章亲王的名声赵怀安还是有所耳闻的。 章亲王最喜虐人。 且喜好人,妻,但凡被他抢进府中的女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这些年,从章亲王府抬出来的尸体,都不知道有多少具了。 赵怀素进了章亲王府,等同于是九死一生! 但是! 赵家无权无势,即便不同意,又能怎样? 难道还能跑到章亲王府去向章亲王要人? 赵老夫人更懵了,“什么章亲王的女人?怀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况且,即便要娶,也要先上门提亲才是!” 她是想让赵怀素攀附权贵。 但也不是这个攀法呀! 赵怀素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自然不能像对付江慈那样,指着怀素往火坑里跳。 章亲王是什么人,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章亲王年岁与她相近,都可以做怀素的爹了。 怀素青春年少,怎能给一个老头子做妾? 她不同意! 再说了,这事怀素愿意吗? 赵怀安道,“娘,那些都是虚礼,咱们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赵老夫人不依,“可是……” 老太监见他们母子没完没了了,表情十分不耐。 哼笑一声,袖口一挥,“将东西呈上来!” “赵将军,这些东西是王爷给赵家的赏赐,将军收好!” 老太监身后的几人,立马捧着礼品上前。 待一件件精美华贵的礼品捧到赵家人眼前时,赵家所有人都惊呆了。 之前,他们便在江慈那里见过不少好东西。 可章亲王赏赐的这些,无疑,比江慈嫁妆里的物品还要好。 赵怀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面前的玉如意,“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玉如意,都有我手腕粗了,若是真的,得值多少钱?” 老太监鄙夷的看了赵怀忠一眼。 之前听闻赵家人穷的花媳妇的嫁妆。 他还不信。 眼下,来赵家一趟,他才真信了。 赵家就是个穷酸窝! 老太监道,“王爷赏的东西,怎可能有假?这东西可值好几千两银子,你小心着点,别碰坏了!” 赵怀忠听说仅一柄玉如意便值好几千两银子。 心中瞬间狂喜! 有了这些东西,他便再不用吃糠咽菜了! 从此以后,赵家又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庄氏立在一旁,一直未曾说话。 此时瞧着赵怀忠那贪婪的遮都遮不住的嘴脸。 她不由抿了抿唇。 赵怀忠也不想想,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这可是用他亲妹妹换来的! 他真敢花? 她虽不喜赵怀素,却也不想花用赵怀素换来的钱! 不仅她不会花,她的一双儿女也不会花。 不得不说,章亲王赏赐的东西确实不少,也足以让赵家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 赵老夫人看着这些东西,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待老太监走后,赵老夫人抓住赵怀安的胳膊,“你去跟那个章亲王说,这些东西我们不要,让他将怀素送回来!怀素还年轻,怎能给一个老头做妾?这会毁了她呀!” 赵怀安又何尝不知? 可他也无能为力。 章亲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能得罪得起的! 赵怀安道,“娘,怀素怕是……回不来了!” 赵老夫人身子一僵,晕死了过去! “娘!” “娘!” 赵家发生了大事! 江家同样也发生了大事! 江慈被送回了江家。 将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告知了父兄。 江沇道,“爹,五妹妹是被人推下水的,有人要害五妹妹!” 但这人是谁?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江沇一头雾水! 江慈垂下眼眸。 她原本以为要害她的是陆贵妃。 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陆贵妃若真要她死,也不会选在荷花池那样一个显眼之处。 今日宫宴,荷花池旁有人当值。 即便淮王没有及时相救,也定会有当值的宫人发现她。 她死不了! 因此,这事,八成不是陆贵妃所为。 既不是陆贵妃,那又会是何人? 江慈实在理不出头绪。 江致道,“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查何人要害你五妹妹,而是皇上会如何安置你五妹妹!” 一针见血! 江沇猛然回神。 淮王众目睽睽之下救人。 即便是出于好心,却也逃不过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愿意 江沇看着江慈,“五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皇上既然说了要给江家一个交待,就一定会给淮王和江慈赐婚。 父亲说的对,目前最要紧的是江慈心中所想。 淮王素来有克妻之名。 若是这婚赐下来,江慈会不会有事? 再换句话说,江慈愿意嫁给淮王吗? 江致也很想知道江慈心中所想。 他已数年未踏入朝堂。 但是,若江慈不愿嫁给淮王,他愿拼了自己这条老命,进宫面圣,请求皇帝另作安排! 江慈与赵怀安和离之时,未告知江家,以至于,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江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缺席了。 他心中一直有愧。 因此,今日这事,无论如何,他都会护着江慈! 江慈此时心乱如麻。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江沇的问题。 她从未想过要嫁进皇室。 其实在这之前,她有考虑王家。 若不是王家有个肖怡君在作乱,兴许,她已经答应了。 但今日进宫发生了这种事,便意味着她与王家无缘。 她不会再和王家有任何牵扯。 江慈道,“父亲、兄长,不必为我的事忧心,嫁去哪里都是嫁,我无所谓!” 皇命难违。 她不可为了自己的意愿,让父兄违抗圣令。 若真触怒圣颜,惹出祸事,那她一辈子也不会安心。 江沇皱眉,“这怎么行?五妹妹,你不必担心,只要你不愿意,兄长自会去想办法,兄长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江慈嫁进赵家,已经受了很多委屈。 他不想江慈在接下来的岁月,还要继续受委屈。 他从前没有保护好江慈。 往后,他定会拼尽全力护好她! 江致也开口,“慈儿,父亲与你兄长想法一致,只要你不愿意,父亲亦会想办法,父亲眼下虽没有官职在身,但到底曾两朝为官,皇上不会不给父亲这个面子,你只需告诉我们你的想法便可!” 江慈抬头看向江致。 父亲自打辞官后,便变得寡言少语。 这些年,她虽少归家,却也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上门一趟。 可每回见到父亲,父亲都是神色寡淡,不肯与她多说一句。 她原以为父亲心中怨她。 可眼下,她才明白,父亲从不曾怨过她! 父亲的爱,埋在心里。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与小时候无异,从未变过。 江慈心中发酸,眼眶情不自禁的红了。 江沇见状,以为她是委屈了,连忙安抚,“五妹妹,你别急,我这就进宫面圣,定不会让你嫁给淮王!” 说罢,便要起身离去。 江慈赶紧上前拉住他,“三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江沇叹气,“五妹妹,我知道你不想因为你的事拖累我们,但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兄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过的不好,我心里亦不会好受,所以,在我面前,你不必说些违心的话!” 江慈有些哭笑不得。 她确实不想拖累父兄。 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让江家陷入险境。 但也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高承佑曾救过她。 她不能一味的只考虑自己。 她也要为高承佑考虑。 若是她嫁过去,能打破高承佑克妻的传言,那她愿意以此来报答高承佑的救命之恩。 只要传言打破,高承佑或娶妻,或纳妾,都是她乐见其成的! 江慈急切道,“三兄,你真的误会了,我愿意嫁给淮王,真心愿意!” 江致和江沇都愣了一下。 江沇道,“淮王殿下素来有克妻的传闻……” “三兄,那只是传闻!” 江沇见江慈眼神真诚,并不像是在说违心话,“你当真愿意嫁给淮王?” 江慈点头,“我愿意!” 次日一早,宫里便派了李公公来江家传旨。 江慈被赐婚给淮王为正妃! 旨意一传。 江家所有人都震惊了。 连带着江致和江沇。 大家以为,以江慈二嫁女的身份,顶多会是侧妃,再不济,亦有可能是妾! 却没想到,皇上竟赐了个正妃之位。 江慈与父兄的想法一样。 亦没想到,她竟要嫁给淮王做正妃! 江碟知道这个消息后,嫉妒的发狂! 更何况江慈这个淮王妃的位置还是落水被淮王所救得来的。 这更让她接受不了! 明明她才是爹的女儿,祖父的孙女,可他们都偏帮江慈。 就像这次的宫宴。 也只邀请了江慈,没有邀请她! 若是换她进宫,指不定落水的就是她,嫁给淮王,做王妃的就是她! 是江慈抢了她的机会! 想到这里,江碟气的不行。 内心也有了想法。 江慈一个二嫁女都能做王妃。 她是名门闺秀,她应该嫁的比江慈好。 因此,在父亲问她对崔大人家的公子印象如何时,她果断拒了! 催大人不过是个四品小官。 其公子,哪里配得上她? …… 江慈被赐婚淮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自然也传到了赵家人的耳中。 赵老夫人因赵怀素被章亲王强抢入府,晕迷了一次,醒来时,又听说江慈被赐婚给了淮王做正妃。 气的又昏死了过去。 不单止赵老夫人。 赵家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尤其是赵怀安。 赵怀安原本就因为赵怀素的事心烦意乱。 这会又听言皇帝给江慈和淮王赐婚。 一时之间,只觉得头脑发昏。 他以为江慈要嫁也顶多是给人做续弦,再不济,做妾也是有可能的。 却不曾想,江慈竟一跃成了王妃! 他脸色发白,身子晃了一下,有些重心不稳的往后退了两步这才站稳脚跟。 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的明白,江慈不会再回赵家了! 江慈尖酸刻薄、小肚鸡肠! 按理来说,他应该庆幸。 庆幸江慈不会再回来烦他了。 可是,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却难受的紧! 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抓住,痛的呼吸都不顺了。 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爱的明明是锦绣才是! 江慈论德论行,哪一样比得上锦绣? 赵怀安心中酸痛的快要发狂,嘴上却强硬道,“淮王素来克妻,江慈不会有好下场!” 赵凝雪傻愣了一会,怔怔问赵怀安,“爹,娘真的要做王妃了吗?” 娘何德何能?竟然能做王妃! 娘这么个抛夫弃子的恶毒女人,竟然能做王妃! 老天不公! 娘做了王妃,可赵家呢? 她听祖母说,小姑被章亲王强抢进府了。 娘不去救小姑,竟还有心思勾搭淮王殿下! 娘还要脸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换回赵怀素 赵怀安不知该如何回答赵凝雪。 尤其是‘王妃’二字,他听的甚是刺耳! 赵瑾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扯着赵凝雪问,“姐姐,娘做王妃后,还会回来吗?我想娘了!” 想娘做的云片糕! 想娘为他添置的漂亮衣裳。 甚至想娘教他读书时温柔的样子! 自打娘走后,他再也没吃过云片糕,也没添过漂亮的衣裳了。 锦绣娘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温柔耐心的教他念书。 他以前讨厌去齐家学堂。 但他不去齐家学堂后,连朋友都没了。 大姐和二哥也不同他玩。 他很孤独! 赵凝雪其实和赵瑾腾有同样的想法,但是,她不能承认! 娘都不要她了,还和她断了亲。 娘凭什么还能得到她的想念? 娘不配! “你个蠢货,娘她要嫁人了,怎还会回来?她往后还会生孩子,做别人的娘,她不要你了,你还想她做什么?你应该恨她,恨死她!” 赵瑾腾听言,只觉心里难受极了。 他心里难受,自然也藏不住,‘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赵凝雪又气又恨,凶赵瑾腾,“你哭什么?不许哭,是她对不起我们,该哭的是她!” 可赵瑾腾哪里懂这么多? 他只知道娘不要他了! 看着两孩子争吵,庄氏拉着一双儿女往后退了一步。 她心里一面为江慈高兴,又一面为江慈担忧。 高兴的是,江慈嫁人了,嫁的还是当朝王爷,往后赵家再不敢缠上她! 担忧的是,淮王殿下素来有克妻之名,江慈真能顺利嫁过去? 但不管这事成不成,都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和赵家所有人保持距离。 不管赵家往后是辉煌腾达还是穷途落魄,都与她无关。 “兰儿、鸿儿,我们走!” 赵芳兰和赵瑾鸿立马听话的跟着庄氏离开。 赵怀忠将他们三人拦下。 赵怀忠嫌恶的瞪庄氏,“家里都乱成一团了,你不在这照顾母亲,你要去哪里?有你这么做儿媳的吗?果然是乡野村妇,一点教养都没有!” 庄氏冷眼看着赵怀忠,“母亲身边有人照顾,用不着我,我接了绣活,还赶着交差,就不在这里添乱了!” 呵…… 赵怀忠冷笑一声,“你那绣活,赶紧停了,让人知道我赵怀忠的妻子竟还从外头接绣活,你让我出去怎么见人?况且,现在家中已不缺银,用不着你接绣活赚钱,日后自有你好吃好喝,你等着享福就是!” 章亲王赏的那些东西,他盘算了下,折合下来,得有二万多两白银。 有了这二万多两白银,赵家以后的日子完全不用愁! 他又可以过回以前那种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想到这里,他并不觉得赵怀素进了章亲王府是什么坏事。 一个妹妹,换二万两白银,值了! 庄氏看着赵怀忠这恶心的嘴脸,胃里一阵翻腾。 从前章亲王没有赐下东西的时候,赵怀忠可不是这样说的。 赵怀忠日日催她接绣活。 还说要将府里那两名小妾送走。 可眼下,一朝得势,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嘴脸。 不! 比之前更甚! 庄氏冷声道,“章亲王府赐下来的东西,我无福消受,大爷自己用吧!” 她可没脸花用妹妹换来的钱! 说罢,庄氏便领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赵怀忠哼笑一声,啐道,“不知好歹,山野出来的村妇就是上不得台面,教出来的一双儿女也傻愣愣,将来有你们好受的!” 赵怀忠懒理庄氏,走进屋子。 便见赵怀安愁容满面。 他自然听说了江慈要嫁给淮王做王妃的事。 但他却不觉的这是坏事。 相反,他还觉得这是好事! 赵怀忠拍了拍赵怀安的肩膀道,“二弟,你怎这般看不开?江慈即便做了王妃,但也是你两个孩子的娘呀,她和你的关系能断,和孩子的关系能断吗?” “就算她和雪姐儿断了亲,可腾哥儿呢?这不还有腾哥儿吗?你应该用腾哥儿去向她要好处,混个好职位,若是可以的话,也帮大哥我讨个油水肥的差事,嘿嘿!” 赵怀安到底不是赵怀忠。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而不是像赵怀忠那般,仅在后勤队里做过伙夫。 他见过血,受过伤。 他有自己的底线。 之前想贪江慈的嫁妆,是为母亲孩子,是为赵家。 和离后,他去找江慈,也不曾向江慈低过头。 如今,要他为了攀附淮王,向江慈低头。 不可能! 他做不到! 更何况,淮王还是江慈未来的夫婿,换句话说,与他便是仇敌! 他就算一辈子无出头之日,也不会求到淮王头上! 他没那么大的脸! 赵怀安怒道,“闭嘴!往后谁让我去找江慈讨好处,我就与谁翻脸,即便是亲兄弟也不行!” 赵怀忠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面上也不好看,“你冲我发什么火?江慈嫁给淮王殿下,又不是我下的旨,你有本事去骂皇上,有本事去找淮王,你斗得过他们吗?斗不过还不如在他们身上捞些好处,我又没说错什么……” 赵怀安忍无可忍,一把揪起赵怀忠的衣襟,朝着他的面部狠狠挥了一拳! 赵怀忠被打倒在地,知道赵怀安是动了真怒,不敢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赵老夫人醒了。 赵老夫人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赵怀安的袖口,“怀安,你去章亲王府告诉章亲王,他赏的那些东西,我们都不要,你把东西还给他,让他放了怀素,放了你妹妹!” 赵怀安想也未想,便应允下来,“好!” 到底是他自小疼到大的亲妹妹。 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怀素毁了。 章亲王赏赐的那些东西确实贵重。 但与怀素相比,他还是更偏向于怀素。 赵老夫人见赵怀安答应,松了一口气,催促他快些去。 怀安晚去一刻,怀素便要多受一刻的苦。 她舍不得! 赵怀安也心系赵怀素,立马便起身要去章亲王府。 赵怀忠听言,急忙上前阻止,“二弟,你是不是疯了?那可是章亲王,你去章亲王府要人,岂不是与章亲王作对?咱们赵家人还要不要活了?” 最重要的是,那么多金银珠宝,就这么还回去! 他怎能甘心? 可赵怀安懒理他,一脚便将赵怀忠踹开,差人将章亲王送来的东西带上,便往章亲王府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卖妹求荣 赵怀安来到章亲王府,向门房说明了来意,便有人前去通报,没过一会,之前的那位老太监将他带进了府。 章亲王坐在上位。 赵怀安不是没见过章亲王。 但今日再见,却觉其身型庞大,面相带恶,与他从前在军营中见过的章亲王大不相同。 人的心境不同,看人的眼光便也不同。 赵怀安没来由的弯了弯脊背。 上前朝着章亲王跪了下去,“微臣求王爷放过舍妹,舍妹年岁还小,若是有冲撞王爷之处,微臣愿代妹受罚!” 章亲王哼笑一声。 像赵怀安这样上门来要人的人,他不知应付了多少。 区区一个赵怀安,他压根没放在眼中。 章亲王道,“怎么?赵将军是觉得本王的赠礼不够贵重?” 赵怀安连忙否认,“王爷误会了,王爷所赠之物,皆是好物,只是微臣不能接受,微臣已悉数带回,还望王爷看在微臣的面子上,放了舍妹,微臣当感激不尽!” 呵…… 章亲王嘲讽的笑了一声。 赵怀安于他来说,就是一只蝼蚁。 赵怀安的感激,值几个钱? 他根本不稀罕。 他自然也不怕赵怀安。 他抢个女人而已,又不是抢了皇位。 赵怀安即便告到文治帝那里去,文治帝也拿他没办法。 要知道,先帝离世时,文治帝不过十五,先帝命他辅政。 是他,攘内平外。 没有他,哪来文治帝的今天? 换句话说,他即便是将文治帝踹下皇位,自己取而代之,也不为过。 可他没有! 这是他对文治帝最大的恩! 如今文治帝坐稳皇位,他当是第一功臣。 谁敢管他? 章亲王压根没将赵怀安放在眼里,“听闻赵将军如今在兵马司郁郁不得志,连差事都领不到,不知真假!” 说到这个,赵怀安心中满是不甘! 他原本任职兵卫营,手下有精兵三千,可如今,却得了个闲散差事。 还处处被人打压。 光是想想,他便满腔愤懑。 章亲王见他这模样,便知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他笑道,“本王倒是可以帮赵将军重回兵卫营,或是取代兵马司指挥使的职位,若是赵将军还不满意,兵部郎中之职,不知意下如何?” 章亲王说的随意。 可赵怀安却听的震惊不已。 兵部郎中,是正四品官,且握有实权。 是他做梦都想要的职位! 他内心纠结不已。 若他接受了这个职位,那他就果真是卖妹求荣的小人了! 想到怀素这辈子都要毁在章亲王手里,他不知如何作答。 可章亲王却没有耐心等他想清楚。 章亲王起身,上前一步,“赵将军,你是明白人,你妹妹已是本王的人了,你即便带回去,又有何用?还不如用她换你的锦绣前程。” “本王提醒你,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罢,重重在赵怀安的肩膀上一拍。 赵怀安被章亲王拍的身子往下一沉。 他抬头看向章亲王。 章亲王的意思,他很清楚。 怀素被他糟蹋了。 已经毁了。 即便他不要这个四品官职,怀素也回不到从前! 这样一想,赵怀安脑子清醒了一些。 虽然仍旧心疼怀素,舍不得怀素,但他确实没有能力和章亲王抗衡。 他深知,即便自己不要这个四品官职,他也带不走怀素! 与其人财两空,他何不接受? 想到这里,赵怀安艰难开口,“舍妹能得王爷垂怜,是她的福气,微臣往后愿追随王爷,唯王爷马首是瞻!” 章亲王听完,仰头大笑。 这笑声,听在赵怀安的耳中,嘲讽至极。 他羞愧难忍,只得低下头,装成鸵鸟。 得了个四品官职,他丝毫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深深的愧疚! 章亲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赵将军,本王就知道你是个通透之人!” “谢王爷抬爱!” 送走赵怀安,章亲王并没有离开,而是道了声,“出来!” 便有两名嬷嬷将赵怀素推了出来。 赵怀素还穿着昨日进宫赴宴的衣裳,可衣裳却已被撕的衣不遮体,祼露在外的肌肤,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光是看着,便知她曾受过怎样的虐待。 若说她浑身上下还有什么是完好的,那便是那只仍旧戴在手腕上的碧绿镯子。 赵怀素看着赵怀安离去的背影,她唤道,“二哥,二哥……” 她想去追。 可身体被折磨了一夜,早已疲惫不堪。 没跑两步,便摔倒在地。 即便摔倒,一双眼睛却仍旧不死心的追着赵怀安的背影,“二哥,救我,救我……” 希望赵怀安回头看到她的惨状。 可惜,赵怀安直至出了章亲王府,也不曾回头。 赵怀素绝望的瘫在地上。 可章亲王却没打算放过她。 章亲王抓住赵怀素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看看你的好哥哥,他不仅不救你,还用你换了他的锦绣前程,你伤心吗?绝望吗?” “不,不……” 方才章亲王和赵怀安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不相信从小就疼她爱她的哥哥,竟会为了一个四品官职,而将她舍弃。 她恨赵怀安! 恨赵家所有人! 恨这个世界! 章亲王看着赵怀素痛苦流泪,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瞪圆双眼,面目狞狰,“哭,给本王哭大声点,本王就喜欢看你哭!” 赵怀素越是痛苦求饶,他就越是兴奋。 想想昨夜,章亲王瞬间觉得意犹未尽! 干脆直接撕开赵怀素的衣衫。 赵怀素拼命挣扎,“不,不要,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她昨夜在皇宫,莫名其妙便被人打晕,醒来后,人已经在章亲王府了。 她不仅被章亲王糟蹋了,还被打的体无完肤。 任她喊的嗓子都哑了,章亲王也不肯放过她。 娘明明为她算过命。 大师说她是富贵命,将来一定能嫁入高门显贵,富贵荣华一辈子。 骗人! 全都是骗人的! 章亲王却充耳不闻。 他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么动听的声音了。 以往那些女人,不过是被他折磨一晚,便死的死,疯的疯。 难得还有一个女人,能坚持这么久。 不得不说,赵怀素是朵奇葩。 而他,又怎能放过这朵奇葩? 章亲王正玩的高兴,下人来报,“王爷,三公子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都是命 章亲王兴致被打断,满脸不悦。 却还是放开了被弄的半死不活的赵怀素,吩咐下人,“把她带下去!” 赵怀素被带走之后,章亲王三子高云彻走了进来。 高云彻是妾氏所生,原本身份低微,年幼时丧母,后在打压和虐待下长大。 他原本活不到成年。 直到后来,他将长年虐待打压他的亲兄长杀了,也就是章亲王妃所出的嫡子。 章亲王不仅没有追责,相反,还将此事压了下去。 自那以后,章亲王便将他带在了身边,并委以重任。 只因,他行事最像自己! 够狠辣! “儿臣见过父王!” 高云彻虽行事像极了章亲王,可他的容貌却与章亲王没有半分相似。 章亲王生的虎背熊腰,面容粗犷可怖,而他却生的长身玉立,面容俊美的雌雄难辨,乍一看上去,俨然有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之感。 饶是章亲王见到他,也都忍不住晃了晃神。 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如玉般的公子,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徒。 章亲王挥手,“免礼,你这次去西凉可有寻到本王要的东西?” 高云彻立即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儿臣不负父王所托,东西已寻到!” 章亲王一喜,看高云彻的眼神越发的欣赏。 高云彻行事从未让他失望过! 章亲王接过盒子,打开。 便见一颗漆黑药丸置于盒中。 高云彻道,“这颗药丸乃西凉神医所制,定能让父王恢复雄风,乐不思蜀!” 章亲王大笑。 这几年,随着年岁增长,他常常力不从心。 尤其是兴致高涨之时,特别明显。 宫中太医只会让他修身养性。 调制出来的医方,根本无用。 好在高云彻愿意为他去西凉寻神药。 章亲王拿起药丸,正欲一口吞下,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高云彻,“彻儿,你今年也有十九了,可有喜欢的女子?” 高云彻道,“回父王,未有!” 章亲王道,“彻儿想不想体会一把鱼水之欢?” 高云彻面无表情,“儿臣只想为父王效力!” 章亲王冷哼,“是吗?若是本王命你与女子行鱼水之欢呢?” 高云彻一愣。 章亲王起身,将手中的药丸一分为二,一半递到高云彻面前,“吃了它!” “父王,这药丸珍贵,儿臣……” “吃了它!” 没等高云彻把话说完,章亲王便打断了他,这次的语气是不容拒绝。 已然带了怒意。 高云彻看着章亲王。 他在章亲王的眼中看到了杀气。 他跟在章亲王身边多年,早已了解章亲王的性格。 章亲王多疑、狠辣。 翻脸无情。 如若不然,他当年杀了兄长之后,怎会有活路? 章亲王对待嫡亲之子尚且无情,对待他这个妾生之子,怎会留情? 跟随章亲王多年,他从不敢抱有侥幸之心。 章亲王之所以让他服下一半的药丸。 是对他不放心! 他明白,若是自己不吃,今日必死无疑。 因此,高云彻没再多言,接过药丸,一口吞下。 章亲王看着高云彻将药丸吞下,并吞咽下腹,这才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彻儿,父王这就给你安排几个美人,让你好好体会一把做男人的乐趣,哈哈哈!” “谢父王!” 皇宫 太后跪在佛象前,面上满是泪痕。 她是听闻皇上为淮王和江慈赐婚的消息后,喜极而泣! 她盼了近十年,总算盼来了承佑娶妻! “先帝,是你在保佑承佑对不对?你放心,我一定会守好这东盛的江山,绝不会让任何人混淆高家的血脉,在不久的将来,咱们会有皇孙,东盛也定会兴盛不衰!” 小半日,太后出了佛堂。 韩嬷嬷上前,“太后,淮王殿下还在荷花池边跪着,已跪了整整一夜了,奴婢瞧着甚是可怜……” 韩嬷嬷在小佛堂外守了许久。 就是想和太后说这事。 昨夜,她虽没有跟着太后出去看热闹,却也听说了大概。 淮王殿下救人有功,不仅被罚跪荷花池边,竟还被皇上赐了婚。 原本赐婚是好事。 坏就坏在,这赐婚对象竟是个二嫁女! 淮王身份何等尊贵!一个二嫁女怎配得上淮王? 她想让太后去劝皇上收回成命。 太后不耐烦道,“不过是跪一跪,又死不了,有什么好可怜的?” 韩嬷嬷哭笑不得,“可眼下已是夏末了,夜里风大,淮王纵使身子健壮,只怕也吃不消啊,不如就让他回府思过……” 太后没吱声。 韩嬷嬷看着太后脸色没有很臭,这才敢大着胆子继续道,“奴婢听闻皇上竟将江家五姑娘赐给淮王殿下做王妃,这……欠妥当呀!” 太后不悦,“哪里欠妥当?” 韩嬷嬷道,“淮王殿下身份尊贵,可江五姑娘却是二嫁女,实不相配呀!” 太后冷哼一声,“那也是便宜他了,觉悟大师说了,他就是天煞孤星的命,觉悟大师还说了,那江慈克他!” 韩嬷嬷,“……” 已是无言以对! 这天底下能给儿子娶个相克的媳妇,太后绝对是独一个! “母后在说谁?” 太后抬头一看,只见文治帝正朝她走来。 她面上一喜,“皇帝怎这个时辰过来?用过午膳了吗?” 文治帝道,“还未,朕今日想陪母后用午膳!” 太后急忙吩咐韩嬷嬷,“快,让厨房加菜,做一道皇帝爱吃的桂花鱼!” 韩嬷嬷看着太后和文治帝站在一块,俨然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心里忍不住替淮王发酸。 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怎能做到如此偏心? 韩嬷嬷走后,文治帝又问,“母后方才说谁克谁?” 他昨夜便见过觉悟大师。 若不是觉悟大师提点,他也不会这般轻易为高承佑和江慈赐婚。 他今日来,只是想看看太后听闻此事后,会有何反应。 果然,太后与他的看法一至! 太后满不在乎道,“昨日觉悟大师为哀家祈福被淮王破坏,觉悟大师便为淮王算了一卦,说那江慈亦是个克星,和淮王八字相克!” 文治帝皱眉,“哦?竟有这事?这么说来,朕办了件错事,朕不该急着为他们赐婚,可是圣旨已出,这可如何是好?” 文治帝一脸悔恨。 太后道嗔怪道,“圣旨已出,哪有收回的道理?这事也怪不得皇帝,要怪就怪淮王,若不是他辱人清白,皇帝怎能赐下这桩婚事,他即便被克死,也是他自找的!” “母后……” “好了,快陪哀家用午膳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婆媳首战 江慈被陛下赐婚给淮王高承佑的事,很快在京城传开了。 京城中,街头巷尾都在传江慈和淮王的事。 有人说是江慈在宫宴上勾引淮王,江慈想攀高枝。 也有人说,江慈被人陷害,迫不得已才会嫁给淮王。 总之,有好有坏。 但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淮王克妻之说。 甚至有江湖术士预言江慈会在三个月内被克死。 翠儿气鼓鼓的端着茶水进门。 因皇上赐婚,江慈被接回江家等待出嫁。 淮王妃的身份太过尊贵。 不宜住在别苑。 江慈瞧着翠儿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翠儿道,“姑娘,你是不知道外头的人都在说什么!” 不仅外头,如今连府中都有下人在议论。 她虽没有亲耳听到,但总有些下人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说的热火朝天,她一走近,他们便闭口不言。 不是说江慈又是说什么? 她想去告发他们。 可惜,没有证据。 她替江慈委屈。 之前和赵怀安和离,已经够难受了,如今又被赐婚给克妻王爷,这还不止,满京城的人还要以为是江慈使了什么手段。 她气呀! 又不能一个个的找人解释。 只得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江慈轻笑一声。 她又岂会不知外头的那些传言? 她就算不出门,坐在屋中想想,也能猜到。 江慈白了翠儿一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为了这点事,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翠儿跺了跺脚,“我自然不止是为了这点流言生气,而是为了姑娘您的以后啊,姑娘难道不知淮王殿下克妻吗?且不说之前的那些,就前些日子,周大人上奏要将其女许给淮王殿下,可没过多久,他那女儿便坠车毁容了,周姑娘和淮王的事,八字都没一撇,周姑娘便被克的毁容了,姑娘您可是被赐了婚呀!” “还有太后,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后极厌恶淮王殿下,平日更是连见都不肯见淮王一面,姑娘即便顺利嫁给淮王殿下,太后能善待姑娘吗?” 光是想想,翠儿就想哭。 姑娘刚从赵家那个狼窝出来,这是又要进虎穴了呀! 姑娘的命怎就这么苦呀! 翠儿的话刚说完,小桃急匆匆来报,“姑娘,太后派人来接姑娘进宫……” 翠儿先是一愣,而后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她这乌鸦嘴啊,说什么来什么。 翠儿、小桃、小青一脸菜色,江慈反而很平静。 早在皇上赐婚的那天,她便做好了随时被太后刁难的准备。 经历了许多事后。 她反倒觉得这种明着的不喜,比绵里藏刀的表面好,更容易接受。 慈宁宫中,太后冷着脸等江慈。 韩嬷嬷给太后沏茶,忍不住提醒,“太后,江五姑娘要午后才能入宫,此时还未到午时,您还是先用了午膳再等吧!” 太后皱眉,“怎么这么久?” 江家又不是坐落在天边,进一趟宫,哪用这么长时间! 韩嬷嬷道,“女子进宫,当先沐浴更衣,自然要些时间!” 太后冷哼一声,“沐浴更衣用得着多少时间?哀家看她分明就是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一会她若是来了,你便让她跪着,跪到她知错为止!” 韩嬷嬷傻眼。 她怕太后等久了生气,才提醒的。 却不曾想,竟给江慈招来了一顿罚! 早知如此,她便不说了。 但话已出,她要收回去也不可能了。 只得应下。 午后,江慈进宫。 只不过,她还没见着太后,就被罚跪了。 罚跪的理由很奇葩,说她沐浴时间过长…… 江慈哭笑不得。 但转念一想,若是跪一跪能逃过与太后的交锋,那她宁愿选择跪一跪。 跪着跪着,她想起高承佑。 高承佑向来不受太后待见。 想来,每回来慈宁宫,也都讨不到好。 江慈正想着,手臂被人用力一拽,她不设防,就这么直愣愣的站了起来。 待反应过来时,就看见了高承佑的那张冷脸。 “淮王殿下……” 江慈欲行礼。 可高承佑此时却没有功夫听她行礼。 他冷着脸,“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江慈看着高承佑。 心中一悚。 高承佑在战场上历练多年,身上自带一股杀气,他平日里的模样,虽清冷了一些,却还不至于叫人害怕。 可此时,高承佑眉眼发冷,身上的那股肃杀之气便尤其明显。 几名小宫女吓的立马跪在了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 江慈从未见过这样的高承佑。 心中自然也害怕。 她强作镇定道,“我来向太后请安!” 高承佑见江慈的小脸发白,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过骇人,他稍缓了情绪,刻意放低了声音,这才说道,“既是来请安的,坐着等便是,不必下跪!” 江慈正要应是,便听殿内一道怒音响起,“是哀家让她跪的,怎么?你有意见?” 太后向来不见高承佑。 与高承佑说话,也要隔上老远。 因此,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高承佑倒也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早已无所谓。 只是! 今日听闻太后派人去江家接江慈进宫,他担心江慈会被他牵连,所以才会来这一趟。 却不曾想。 他一来,就看见江慈跪在慈宁宫的门口! 高承佑只觉心中烧起了一把火。 并不是说他对江慈有多少感情。 而是明白,母后这是通过羞辱江慈在羞辱他! 母后竟厌恶他至此! 高承佑道,“儿臣不敢有意见!” 太后冷哼,“既然没意见,就退下!” 高承佑站着没动。 太后见状,重重一拍桌面,指着殿外的高承佑,“你什么意思?连哀家的话都敢不听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冲撞哀家,依照律法,哀家可对你行杖责!” 高承佑只觉可笑,“母后若是想打儿臣,儿臣只能受着!” 太后咬牙,“好,好,好,你想挨打,那哀家就成全你,来人,上刑!” 韩嬷嬷见事态竟发展成这样,赶紧相劝,“太后,您的身子要紧,何必跟淮王殿下动气,不想见他,打发他走便是!” 说罢,韩嬷嬷又看向高承佑,“王爷,您还愣着做什么?惹太后生气么?还不快快离去!” 若是放在平时,高承佑根本不在乎太后对他什么态度。 也不会与太后起冲突。 可今日,他却少见的倔了起来。 愣是一动不动。 江慈愣住。 她未曾想到,她第一次太后,竟是这样的情形! 第一百四十章 打错了地方 江慈未曾想到,她第一次见太后,竟是这样的情形。 太后见高承佑未动,瞬间怒火中烧,推韩嬷嬷去拿棍子。 韩嬷嬷道,“太后息怒啊,打不得,打不得呀……” 太后看了韩嬷嬷一眼,“好,好,好,哀家如今连你都使不动了,你不拿,哀家自己去拿!” 说罢,太后在殿中一阵好找,竟真让她找来了一根木棍。 她上前照着高承佑就打。 韩嬷嬷急道,“王爷,您快躲呀!” 太后这会正在气头上,若打到脑袋,或是其他要害处,可如何是好? 可高承佑却置若未闻,一动不动。 江慈此时也急了,连忙拉高承佑,“王爷,此时不是斗气的时候,您还是先行离开吧,您放心,太后不会拿我如何的,我自会应付!” 高承佑仍旧没说话。 可太后的棍子已经挥到面前了。 韩嬷嬷尽管在拦,可她毕竟是个奴婢,再怎么护着高承佑,也不敢真的去拦太后。 眼看着棍子就要朝着高承佑的脑门打过去。 江慈急了,顾不得眼前的人是太后,赶紧阻拦。 太后被江慈拦了一下,这一棍子便打偏了。 太后气急败坏,“走开,你若是再敢拦哀家,哀家连你一起打!” 说罢,太后又挥动木棍。 江慈闪躲不及,手臂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疼的她眉头都拧成了结。 高承佑见状,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大手将人扶住,眼神落在江慈被打的手臂上,“伤到哪里了?” 江慈摇头,“我没事!” 高承佑咬牙。 他想起那日在明月山见到江慈,江慈伤的很重,躺在他怀里小声哭泣,委屈的不行。 她明明就很怕痛。 高承佑道,“怎会没事?我带你去看太医!” 高承佑拉着江慈离开,回头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心中一虚,嘴里嘟哝道,“哀家又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撞上来,伤了自己,怪得了谁……” 这话很没底气。 就连韩嬷嬷都替太后捏了一把冷汗。 淮王殿下平日里看着不计较。 可他若真发起火来,只怕太后招架不住! 还记得淮王十六岁那年从战场回来,也不知因何事,与太后起了争执,最后淮王竟砸了大半个慈宁宫,她进去的时候,太后的脸都吓白了。 太后是看着不好相处。 可淮王是真的不好相处呀! 纸老虎哪能和真老虎相撞? 高承佑没再说什么,带着江慈转身走了。 韩嬷嬷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太后。 却不曾想,竟见太后嘴角含着一抹笑…… 韩嬷嬷瞬间觉得自己眼花,揉了揉双眼,再看太后,果然,太后的脸色便十分不好。 方才太后脸上的那抹笑,定是她看错了! 太后对着淮王,哪笑得出来? 太后指高承佑和江慈的背影,怒道,“你瞧瞧他们,眼里哪还有哀家?哀家是江慈的婆母,婆母刁难儿媳,不是天经地义吗?况且哀家也没怎么刁难她,不过是罚她跪一跪,她倒好,竟怂勇承佑与哀家为敌,哀家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哀家要去问问菩萨……” 韩嬷嬷心道,江慈何时怂勇淮王与您为敌了? 明明是您做的太过了呀! 可她不敢说。 便见太后哭哭啼啼的跑进了小佛堂。 这小佛堂是太后念经打座之地,平日里不许任何人进去。 因此,韩嬷嬷止步于佛堂外。 小佛堂的门一关,太后骤然变脸,眉目舒展,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今日怎么这般开心,您老人家有喜了?” 佛像后,小宫女正盘腿而坐,身子靠在佛像架上,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桃,嘴里说着话,却还不忘再咬上一口桃。 太后对她这行径,早就见怪不怪了,上前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佛像擦了吗?地板可打扫干净了?哀家让你在小佛堂,可不是让你来偷懒的!” 怜月白了太后一眼,“我哪有时间偷懒?每日上午陪您念经,下午练功,晚上还得去蹲屋顶,太后您老人家拣我回来,一点也不亏!我拿着一个人的月俸,做着十个人的活呢!” 端茶倒水、洗衣拖地,外加杀人放火、收集情报,最重要的是……还得帮她那看似不得宠的儿子牵红线! 她容易吗? 太后一噎。 被怜月的话堵的死死的。 瞬间没了气势。 怜月见太后不说话,又凑了个头过去,“您又推江家五姑娘下水了?” 太后瞪她,“胡说什么?” 她又没有推人下水的习惯。 怜月道,“那您为何事高兴?” 太后立马想到承佑瞧见江慈受了伤,神情紧张的模样,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但转念一想,她似乎打错了地方。 她应该打江慈的腿呀! 腿受伤了,便不能行走了,那承佑不正好可以将人抱起? 失策呀! 太后在怜月身边坐下,“不告诉你!” 江慈被高承佑带离了慈宁宫,一路往太医院的方向走。 “王爷,王爷!” 江慈唤了高承佑几声,这才唤回高承佑的神智。 高承佑停下脚步,看向江慈,皱眉,“我弄到你伤处了?” 江慈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点小伤,不必劳烦太医,待我回去,抹些药便可!” 刚被打的时候,伤处确实痛,但不知为何,缓了一会,竟不痛了。 高承佑道,“虽是小伤,却不可忽视!” “王爷,我真的没事!” 高承佑见江慈眼神诚恳,并不像是在逞强,便也没有勉强她,只道,“本王送你回府!” 话说出口,高承佑便有些后悔了。 他素来有克妻之名。 京中女子大多对他敬而远之。 眼下,虽阴差阳错和江慈定下亲事,但却不知道江慈是否愿意与他挨近。 可话已出,他也不好出尔反尔。 只等着江慈拒绝。 却不曾想,江慈竟想也未想,“好!” 高承佑心中震惊,面上却不显。 将江慈带上他的马车。 他常年行军,府中马车形同虚设。 因此,这马车外表看着奢华,其实内里简陋如寒舍。 高承佑瞧着连个软垫都没有的内里,再一次后悔提出送江慈回府。 但好在江慈也没多问,只挨着窗边坐下。 两人先是各自沉默,待路程行了一半,江慈突然开口,“王爷今日鲁莽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女人口是心非 江慈突然开口,“王爷今日鲁莽了!” 高承佑抬头看江慈,“往后太后若是宣你进宫,你可派人通知本王,本王自会处理!” 江慈抿了抿唇。 她原想告诉高承佑,太后那点手段,并不算什么,只要她循规蹈矩,太后不会拿她如何。 太后就算再想刁难她,也不会拿皇家的名声开玩笑。 至少,不会让她在皇宫里伤着出去。 可高承佑一句话就将她堵的死死的。 他似乎并不想让她插手有关他的事。 她知高承佑娶她是情非得己。 她原本也是想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不给高承佑添麻烦。 可即便是这样,高承佑似乎也不想。 江慈的眼神淡淡,半低下头,“我知道了!” 既然高承佑想与她划清界线,那她照做便是。 接下来,两人再无言语,直到马车行到江府门前,江慈这才再次开口,“王爷的意思,我都明白,王爷放心,我不会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待到他日,时机成熟,我可与王爷和离!” 说完这句,江慈立即下了马车。 唯留下一脸茫然的高承佑。 待高承佑反应过来,想追上前问问江慈这话什么意思,江慈已经进了江府。 他只得作罢。 但江慈的话,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抓了青松来问,“方才江五姑娘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是吧?” 青松是高承佑的随身侍卫,即便高承佑坐着马车,青松离他亦不能超过三步之遥。 再加上,他是习武之人,耳力向来较一般人好。 因此,江慈说的那句话,他是想不听都难呀。 青松点头,“确实听到了!” 他不能欺骗王爷。 高承佑看着青松,“她还未嫁给本王,就有了和离的打算,你说说,江五姑娘是什么意思?” 青松冥思苦想。 瞬间觉得自己肩上的任务巨大。 王爷这是有多信任他,才会将自己的私事拿来与他分享。 并且征求他的意思。 他若是不给王爷想个答案出来,实在对不起王爷的信任呀。 因此,想了好半天之后,青松正色道,“王爷,我认为,江五姑娘大抵是害羞!” “什么意思?” “我听说,女人大多是口是心非,她嘴上说着不喜欢你,可心里却不知多爱你,江五姑娘说想和王爷和离,意思大抵就是想嫁给王爷,但她又说不出口,因此,便说反话引王爷您的注意!” 高承佑一愣。 乍一听,觉得青松说的毫无根据可言。 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对于哄女人,他毫无经验。 “你确定?” 青松点头,“确定!” 赵家 赵怀安从章亲王府回来,并没有带回赵怀素,反而带回了一个四品官职。 赵老夫人躺在床上,满脸绝望,丝毫没有因为儿子升职,而喜悦。 赵怀素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对赵怀素的疼爱,绝不亚于赵怀安和赵怀忠。 甚至更甚! 自这天起,赵老夫人便病倒了。 请了几个大夫,吃了好几天的药,一点也不见起色。 精气神,也肉眼所见的差了许多。 又躺了几天,赵老夫人意识到事情无回转的余地,渐渐接受。 就在众人都以为赵老夫人已经接受赵怀素无法回来的事时,赵老夫人突然拉着赵怀安,“怀安,怀素到底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看着她被章亲王折磨虐待至死呀!” 她已经打听过了,那章亲王就是个变态。 怀素在他手里,会没命的。 赵怀安为难,“这事,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 “不,不,你有办法的!” 赵老夫人面色颓败,可双眼却透出希翼之光,“你如今已是四品大官,你可去求娶高门女,若是能攀上有力的外家,便有机会救怀素!” 赵怀忠哧笑一声,“娘,您是不是老糊涂了?二弟已经有正妻,还如何求娶高门之女?” 江慈虽走了。 可还有周锦绣在。 赵怀安当时和周锦绣成亲时,许的可是平妻。 赵老夫人摇头,“周锦绣一个贱人,哪配做怀安的正妻,她无品无德,做个小妾都便宜她了,你去对外宣称,周锦绣只是你的小妾,并非正妻!” 赵怀安震惊,“娘,这怎么可以?” 虽说因为周锦绣,赵家一落千丈。 但他对周锦绣到底还有些感情,再加上周锦绣一直在为赵家努力付出。 赵家这几个月的开销,都是靠着周锦绣在苦苦支撑。 锦绣就算有错,也已经弥补了。 赵怀忠却不以为然,“怎么不可以?如今有了章亲王的赏赐,再加上你的升迁,咱们赵家哪还用得着她周锦绣教书开课?一个女人,整日抛头露面,我早就觉得不妥了,你赶紧让她将课停了,免得给咱们赵家丢人现眼!” 庄氏只在心中冷笑一声,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想赏给赵怀忠了。 自江慈走后,她便有意无意的避开赵怀忠。 多看赵怀忠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她不喜周锦绣。 但虽不喜,却也知道,周锦绣为赵家付出不少。 赵家人,不仅不要脸,还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一窝的黑心货! 赵老夫人连忙道,“怀安,你还在考虑什么?你若是能娶一高门千金,不仅能救怀素,兴许还能让你步步高升呀,你何必为了一个周锦绣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这话! 瞬间说到了赵怀安的心坎里。 他想起江慈嫁他之时,他一无所有。 是江家为他助力,才做上了四品武将。 他虽上战场立了功,可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功劳,他深知没有江家的助力,他顶多是个五品小将。 娘说的没错! 他要往上爬,就要有助力! 更何况! 与他和离的江慈,如今已是准淮王妃! 江慈一个弃妇,都能做王妃! 他赵怀安又为什么不能往上爬? 想到这里,赵怀安眼神变得坚定,“娘说的对,儿子听娘的安排!” 此时,在屋外,周锦绣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心凉到了极点。 她的手指在袖口里紧紧握了起来。 她看着屋里赵怀安的侧脸。 这就是她想尽办法要嫁的男人! 这就是她卑躬屈膝讨好的男人! 为了养活赵家这一大家子,她不顾脸面开课收学生,为了教好他们,她更是没日没夜的钻研! 可如今,他们三言两语就想将她一脚踢开? 门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二章 都变了 从松鹤院出来,赵怀安原本是不想去周锦绣的院子。 但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娶正妻,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脚步就不由自主的朝着周锦绣的院子走去。 自打江慈被赐婚给了淮王,他就对周锦绣提不起兴趣了。 也再没去过周锦绣的房里。 他一直以为江慈之所以会与他和离,是吃醋,小心眼,不愿见他与别的女人恩爱。 直到赐婚圣旨下来,赵怀安才知道,之前他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 江慈早已不爱他。 这种认知,让赵怀安很失落。 回想之前的种种,似乎都成了笑话。 甚至周锦绣苦等他的那九年,如今都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不想面对周锦绣。 因为,每每面对周锦绣,就会让他想起江慈。 想起之前一家人和睦安乐的日子。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怀安!” 周锦绣从屋子里出来,欣喜的挽住赵怀安的胳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赵怀安挤出一个笑脸,“怎么会?我心中一直有你!” 周锦绣道,“你心中有我,为何这么长时间不来我房中?” 赵怀安安慰她,“我刚上任兵部郎中一职,难免会忙一些!” “真的?” 赵怀安点头。 周锦绣挽着赵怀安进屋,小鸟依人般的靠在他的怀里,“怀安,我在澄州受尽人白眼,还被伯母、婶娘及姐妹们嘲笑欺负,只因我坚信,你一定会来娶我,如今,我真的嫁给你了,我从前受的那些苦,都值得!” 赵怀安的眉头皱了皱。 若是从前,他听周锦绣说这些,定会有所感动。 可如今,他听着这些话,只觉得烦躁,刺耳。 甚至排斥! 赵怀安道,“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还提那些做什么?” 周锦绣抬头看赵怀安。 见他眉眼不悦。 便知他并不想听。 她心里发凉! 虽说在澄州苦等九年,并不全是为了赵怀安,但她心里是真的爱赵怀安。 她想和赵怀安好好过日子。 哪怕让她养着整个赵家,她也愿意。 可是! 赵怀安,甚至整个赵家,却不是这样想的。 周锦绣委屈道,“从前的事,我可以不提,但现在呢?赵家落难,公中无银,是我教书育人,解了赵家的燃眉之急……” “够了!” 话未说完,赵怀安已一把推开周锦绣,站了起来。 赵怀安面色发冷,“我在外已经够累了,回到家中,还要听你说这些无聊的小事,我烦了,你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不再开课,没有人强迫你!” 他来周锦绣房里,并不是为了来听她发牢骚的。 早知道周锦绣这般烦,他便不来了。 如今一对比,他更是悔青了肠子! 周锦绣一介平民,无钱无权,他之前怎会觉得周锦绣比江慈好? 如今清醒过来,他越发的觉得自己当初是鬼迷心窍! 周锦绣眼中含泪,“赵怀安,你说的是人话吗?当初赵家无银的时候,你怎不说这些?如今有了章亲王的赏赐,你不需要我了,便想将我一脚踢开了,是吗?” 赵怀安烦不胜烦。 落下一句,“随你怎么想!” 转身大步离开。 周锦绣看着赵怀安离开的背影,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她原本还怀着一丝希望。 希望赵怀安会念着一丝旧情,放弃娶正妻的想法。 如今想来,还是她太过天真! 赵怀安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仁慈,更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爱她! “呵……” 周锦绣跌坐在了椅子上,又哭又笑,“赵怀安,你休想摆脱我!” “锦绣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爹欺负你了?” 周锦绣抬头,便见赵凝雪愣愣的站在门口。 周锦绣冷笑。 赵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包括赵凝雪! 她还记得她之前被刘员外的小妾欺负的时候,赵凝雪可是躲的最远! 说什么亲如母女,都是骗人的! 既然如此,她还做什么戏? 想到这里,周锦绣上前狠狠推了赵凝雪一把,“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赵凝雪被周锦绣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锦绣,“锦绣娘,我怎会看你笑话,我心里最敬最爱的就是你呀!” 为了锦绣娘,她和亲娘都断亲了。 她如今只有一个娘了! 周锦绣却不信,她冷眼看着赵凝雪,“你少骗我,你以为我是江慈,会相信你所说的鬼话么?你滚,滚出去!” 赵凝雪被周锦绣无情的推了出去。 门‘砰’的一声,关起,将她彻底隔绝在外。 赵凝雪只觉得心痛极了。 不断的安慰自己。 锦绣娘一定是心情不好,才会这样待她。 锦绣娘向来最温柔、善良! 待锦绣娘心情好了,就会变回之前那个疼她、爱她的锦绣娘了。 赵凝雪眼含热泪,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周锦绣的院子。 其实周锦绣已经对她冷淡很久了。 自打娘走后,锦绣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也不再做好吃的讨好她和弟弟。 亦不像从前那般对自己温柔细心了。 她好几次去找锦绣娘,锦绣娘都不耐烦的打发她走。 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 为了锦绣娘,她不要自己的亲娘。 大姐、二哥都说她糊涂,认贼作母。 都不与她玩了。 她如今在府里,除了弟弟,再无玩伴。 锦绣娘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姐姐!” 赵瑾腾迎面走来。 赵凝雪见到赵瑾腾,再忍不住,抱住赵瑾腾就大哭了起来,“弟弟,锦绣娘不爱我们了,你说锦绣娘为什么会不爱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赵瑾腾出乎意料的没太大反应。 赵凝雪哭了好一会,这才止住声,“弟弟,你为何不说话?” 赵瑾腾撇了撇嘴,“姐姐,锦绣娘本来就不爱我们!” 赵凝雪一愣,“你胡说什么?” 赵瑾腾道,“姐姐,我没有胡说,锦绣娘很久都不理咱们了,她上回做了桃花糕,也不给咱们吃!” 赵凝雪摇头,“不会的,锦绣娘一定是最近太忙了,待过段时间她闲下来,就会像从前那样对咱们好!” 赵瑾腾耸耸肩。 锦绣娘对不对他好,他无所谓。 如今府中乱成一团,根本无人管他。 他乐的自在。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十年的毒瘤 王家 王伦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王夫人看着他这模样,很是心痛,“伦儿,江五姑娘已被许给了淮王殿下,已经没有转环的余地了,你就看开些吧!” 王夫人的心里又何尝不觉得可惜。 王伦和江慈的婚事,只差一步之遥了。 若不是因为肖怡君,兴许两人已经交换了庚贴,定好了良辰吉日。 若是婚事定下来,江慈那日定不会进宫,亦不会发生落水之事,更不会和淮王扯上关系。 王伦紧紧握着拳头,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下人来报,“夫人、公子,肖姑娘她又自杀了……” 王伦原本已经将肖怡君送回了老家,可没过几日,肖怡君竟又自己回来了。 回来后,便差人告知了王家。 却不曾想,才过了几日,又闹起了自杀。 以往,听到这个消息,王家人都会害怕、担忧。 可自打肖怡君毁了王伦和江慈的婚事之后,王家人都清醒了。 包括王大人和王伦。 谁都知道肖怡君不过是打着自杀的幌子,拿捏着王家的每一个人。 王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若是真想死,就应该死在老家,跑到京城来寻死,是做给谁看?我看她就是要毁了我们王家呀!” 王大人难得也说了一句气话,“恩将仇报啊!” 王夫人怕王伦又心软,正想拉住他,不让他去。 却见王伦起身,“走吧,我随你去!”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 王家世代清流,最重名声。 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世交情谊而收留肖怡君。 但收留了这么多年,不仅没给王家攒出好名声,相反,还将王家逼到了死胡同。 王夫人是悔不当初啊。 但她知道,王伦今天不去,还有明天,明天不去,还有后天。 无尽循环! 王伦去到肖怡君所住的那处宅子。 与他以往所见一样,肖怡君正在院子里要死要活,哭的泣不成声。 丫环红杏见王伦来了,连忙跑过去求救,“王公子,您可算是来了,姑娘她说她连累了您,你不愿见她,她只有以死谢罪,您快拉住她呀!” 肖怡君哭道,“红杏,你不要求伦哥哥,我欠伦哥哥的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他,你就让我去死吧!” “姑娘,老爷和夫人都去了,您若是再出什么事,您叫老爷和夫人在九泉之下怎能安心呀?” 肖怡君道,“正好,我死了就能和爹娘团聚,也好过如今这样,过的人不人,鬼不鬼,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说罢,肖怡君又是一顿哭。 红杏赶忙上前抱住肖怡君,“姑娘,您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呀!” 说完,红杏见王伦站着不动,又急道,“王公子,您还站着做什么?快劝劝我家姑娘呀,我家姑娘会这般伤心,都是为了您呀!您怎能弃她于不顾?” 王伦面无表情的上前几步。 他看着肖怡君。 看着肖怡君哭的好似个泪人。 好不凄惨。 可他却纳闷了。 肖怡君究竟受了什么委屈?需要哭的这般凄惨,还要寻死觅活。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多年,没想通。 今日,他总算想通了。 肖怡君的委屈是,她没能得偿所愿! 王伦道,“肖姑娘,我最后与你说一次,你若是愿意,我可请母亲为你择一门好亲事,并为你置办丰厚嫁妆,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王家任何一个人,我王家永远不会接纳你!” 肖怡君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不,不,我不要,除了你,我谁都不嫁,伦哥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吗?” 王伦面上没有任何波动,“肖姑娘,恕王某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肖怡君拖着瘸腿扑到王伦面前,双手死死的抱着王伦的裤腿,“伦哥哥,求求你,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我也心甘情愿,你若是不同意,那我……那我只好去死……” 话落。 王伦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哐当一声扔在了肖怡君的面前。 王伦冷声道,“那你就去死吧!” 肖怡君不可置信的看着王伦。 看着这个素有君子美名的男子! 她像是不认识他。 她认识的王伦,最是心慈手软,怎会让她去死? 红杏跑了过来,怒声质问,“王公子,您怎能这样对我家姑娘?您若是逼死了我家姑娘,您的名声也必定不好听,王公子就不怕前程尽毁么?” 王伦冷笑一声,可怜又可悲,“为了这可笑的名声,我被拖累十年,为了这可笑的名声,我的婚事也黄了,你说我要这可笑的名声做什么?” 他想起江慈。 想起那个曾说会认真考虑的女子!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时候,是肖怡君毁了这一切! 他就是顾忌太多,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才会被肖怡君拿捏数十年。 想到这里,王伦竟仰头大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竟落了泪。 红杏被吓住了。 肖怡君也慌乱的松开了王伦的裤腿,绝望跌坐在地上。 次日一早。 肖怡君收拾行装离开了京城,走的无声无息。 王家人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是五味陈杂。 长了十年的毒瘤,总算是割了! 可割下这颗毒瘤的代价却太大了。 与此同时,钦天监也用高承佑和江慈的生辰八字,算出了两人的婚期,就在下月初六。 紧接着,礼部送来了聘礼。 江沇看着摆满庭院的聘礼,喃喃道,“怎这么快?我还没来得及通知二哥和四弟!” 江慈道,“二哥和四哥怕是赶不过来了,蜀州和青州都离京城太远,就算紧赶慢赶也要一个月有余!” 眼下离婚期只剩二十天。 就算派人快马加鞭送信过去,也迟了。 江沇眼中满是失望,“二哥和四弟没能参加你的婚宴,定会怪我!” 江慈想起高承佑与她说的那些话。 她与高承佑的这段婚姻,兴许不会走太久。 江慈道,“两位兄长不来是对的,兴许再过不久,我又不是淮王妃了,免得两位兄长白跑一趟……” 江沇正在清点聘礼,没听太清,“你说什么?” 江慈笑笑,“没说什么,只是在想,我已经好久不曾见过大姐了!” 大姐江舒大江慈足足十五岁,江慈小时候最是粘着江舒。 江舒也最是疼爱江慈。 江舒的婆家陈家,离京不过百里。 但江舒嫁人之后,就极少回娘家。 如今想想,两姐妹已有数十年未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江舒 江沇听着江慈的话,觉得好笑,“你若是想念大姐,便去信,让大姐早些来便是!” 江慈也是这么想的。 陈家离京不过百里,若是快的话,一日时间足矣。 干脆给江舒去了一封信,邀江舒早些来京。 可是,信发出去,却没有回音。 江慈很是失望,问江沇,“大姐平日里也不写信回家吗?” 江沇道,“写倒是写,只是字不多……” 江舒的来信,大多是给父亲的。 父亲看完后,便收起来了。 他也只见过一回。 还是偷偷看的。 却见那信上只写了一行字:望父安康,勿念女儿,一切安好! 又等了三天,仍不见江舒的回信,江慈坐不住了,她拉着江沇,“三兄,我们去陈家接大姐吧!” 江沇听言,连忙摇头,“胡闹,再过十几日,便是你的婚期,虽说皇上和太后都主张简办,但到底是嫁入皇家,怎可轻待?” 皇上和太后可以不重视。 但江家不可以! 江慈道,“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无人知道我们离京。三兄,你就依我一回吧!” 江沇听着江慈撒娇般的语气,心里发软。 还记得小时候,江慈功课没念好,被母亲罚抄书,江慈总是来找他,央着他帮忙抄。 抄着抄着。 被罚的人,反而睡着了,他这个帮忙的人,却成了主力军。 自小到大,他不知道帮江慈抄了多少书。 江沇苦笑。 面对江慈的撒娇,他无力招架,只得同意。 直到坐上马车,江沇都不可置信,自己居然会陪着江慈做这般荒唐之事。 因时间紧迫,两人一路都未停歇,只在马车上用了些饼子充机,总算在黄昏时候到了陈家。 江舒嫁进陈家的时候,正是陈家最鼎盛之时。 那时,陈家太祖爷有伯爵封号在身,只不过,爵位只世袭到陈父这一代,就已经断了,陈父一死,陈家再无荫护。 再之后,便一年比一年落魄。 到如今,陈家已无能人。 江舒所嫁之人,乃陈家大爷陈炳。 马车到达陈家,江沇让小厮前去通传。 江沇则和江慈在马车内等待。 可两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小厮来请。 江沇道,“你已去信给大姐,大姐理应在家中准备上京之事!” 江慈点头,也觉得这陈家有些反常。 就算大姐碰巧不在家中,其余人也应该回应一声才对。 两人正疑惑,便见陈炳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江沇下车,与陈炳见礼。 江慈原本打算悄无声息接人就走,可事与愿违,她也不好缩在马车中,只得也下来,向陈炳见了礼。 陈炳见到江慈,很是惊讶。 江慈和赵怀安和离,之后又被赐婚给淮王的事,太过匪夷所思,陈炳自然也听说了。 “实在不凑巧呀,夫人大前日去清月庵上香了,怕是要过两日才会回来!” 江沇道,“原来如此!” 难怪一直不见大姐回信,原来是去上香了,怕是还没看到江慈写给她的信。 陈炳道,“三弟和五妹不如进府,我让人备下酒菜,住一晚再回去?” 陈炳话说的好听,可言语中却并无邀请之意。 甚至身形都未动。 江沇和江慈都不蠢,怎会不明白陈炳所言,就是客套之意。 江沇也没生气。 今日前来,原本就是一时兴起,连拜帖都没递上,陈家无邀,自然也说的过去。 他抱拳,正要推托告辞,却听江慈道,“好啊,那就多谢姐夫了!” 江沇一愣,“五妹妹,不可胡闹!” 江慈婚期将至。 不宜在外久留。 江慈却道,“三兄,大姐夫可是盛情相邀,咱们都来到家门口了,若是就这么回去,日后传出去,外人岂不是要说陈家薄情寡义,亲人过门不入吗?” 江沇觉得江慈说的虽有理,但不多。 江慈分明就是为难陈炳。 但想到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江慈兴许是累了,江沇也没坚持。 只得歉意道,“叨扰了。” 陈炳的嘴角抽了抽,“客,客气了……” 这江慈莫不是个傻子? 听不出他的逐客之意? 他若早知道江慈是个傻子,他便不说那些客套话了。 陈炳朝着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立马跑到角门,率先入了府。 江沇和江慈随陈炳入府。 两人刚坐下不久,小厮来报,说是大夫人,也就是江舒回来了。 江沇欣喜道,“太好了!” 江慈心间一颤,刚站起来,便见一个人影快步走来。 十年未见,江舒的容颜苍老了许多,但脸上的笑容,仍旧如记忆中那般温暖。 江慈唤了一声,“大姐!” 便再忍不住扑进了江舒的怀里。 姐妹重逢,明明是高兴的事。 可江慈却忍不住心酸,哭了起来。 江舒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替江慈擦眼泪,一边红了眼眶,“慈儿,你如今都二十五了,怎还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哭,也不怕被人笑话!” 江慈道,“别人爱笑话,就让他笑好了,只要大姐对我好就行了!” 江舒破涕为笑,拉着江慈坐下。 江沇这才有机会上前唤上一句,“大姐!” 江舒看着江沇,“慈儿胡闹,你怎也跟着胡闹?她过几日便要大婚了,这时候出来,成何体统?” 虽是责备,可语气中却没有半点责备之意。 江慈道,“大姐,你别怪三兄,是我求他来的,我想念大姐了!” 说到这个,江慈继续道,“我前几日派人给大姐送了信,大姐可有收到?” 江舒眼神闪了闪,点头,“收到了!” 江慈委屈,“既收到了信,大姐为何不去京城?也不给我回信!” 江舒正要开口,陈炳抢先道,“你大姐前几天去清月庵上香,没来得及给你回信!” 江慈看着江舒。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姐怪怪的。 虽说十年未见,容貌会改变,可人的性情却变不了。 她自小与大姐最亲,不会看不出大姐的不对劲。 想到这里,江慈的语气稍冷,正色道,“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或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你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 不止江舒怪。 陈炳也怪! 她知道陈炳在向她和三兄下逐客令。 她是故意要进府一瞧。 她和三兄前脚进府,大姐后脚就回来了。 事情怎会如此凑巧? 江舒笑了笑,“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家中琐事罢了!” 江慈半信半疑,“真的?” 江舒点头,“真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避而不见 用完晚膳,江慈提出晚上要与江舒同睡。 两姐妹十年未见,江慈见到江舒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不仅是叙旧,她还想和江舒说些女儿家的私密话。 陈炳立即温声道,“五妹妹,你有所不知,荣儿如今离不开你大姐,尤其是晚上睡觉,你大姐若是不陪着,他保准要哭上一晚!” 荣儿是江舒的第一个孙儿。 眼下才一岁。 江慈这才惊觉,大姐已经四十了,连孙儿都有了。 但她还是期待大姐能陪陪她。 江慈看着江舒,让江舒做决定。 江舒犹豫了一会道,“慈儿,我和你姐夫,过几日便会去京城,到时候咱们姐妹再好好说话,可好?” 这不仅是拒绝与江慈同睡。 还拒绝了与江慈同回江家。 江慈很是失望。 但想到江舒也有自己的难处,便也没太计较。 送走陈炳和江舒,江慈问江沇,“三兄,你可有觉得大姐和大姐夫之间怪怪的!” 她虽没有刻意观察。 但陈炳一直陪在江舒身边,想叫人不注意他都难。 外人看来,似是陪伴,夫妻恩爱。 可江慈却觉得,陈炳似乎在监视江舒。 似乎怕江舒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事情。 江慈看着江沇。 江沇向来是他们几兄妹中最聪明的一个。 若真有什么,江沇应该能看出来。 江沇道,“大姐和大姐夫两人的感情似乎极好!” 形影不离。 江沇心中有些触动。 他原本也想和邹氏如普通夫妻般过日子。 可邹氏却屡屡触他的底线。 不仅迫害家人,还对当年唐宁的事,耿耿于怀。 走到如今和离的地步,他心中亦不好受。 想到唐宁。 江沇叹了一声。 自打唐宁离京,他便没有再过问唐宁的任何消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唐宁过的如何。 丈夫可待她好? 但这些,都不该是他关心的。 他能做的,就是撇清两人的关系,不给对方添麻烦。 这便是对自己,也是对唐宁最好的交待。 次日一早,江沇和江慈回京。 两人坐在小厅中等。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江舒,只等来江舒身边的婢子来传话。 婢子道,“江三爷,江五姑娘,我家夫人让我来向二位传个话,我家夫人昨夜照顾荣哥儿,结果染了风寒,怕是不能来送二位了,还请二位别怪!” 江慈担忧道,“大姐染了风寒?昨夜说话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婢子道,“昨夜起风了,夫人因照顾荣哥儿,怕荣哥儿受凉,结果自己没顾得上盖被子,今儿个一早,便喊头疼!” 江慈有些激动,“你们陈家就让我大姐一人照顾孩子?连个帮忙的下人都没有么?” “这……主子们的安排,奴婢不知!” 江慈自然知道奴婢没有话语权,便也不再多问什么,只道,“大姐如今在何处,我去看看大姐!” 就算心疼孙儿,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呀。 她要好好说道说道大姐。 免得她总是委屈自己。 江慈抬步便要与婢子一道去看江舒。 可婢子却拦住她,“江五姑娘,夫人说了,让二位不必挂心,她休息休息就会好,二位快些回京,若是晚了,怕是赶不上关城门!” 这倒也是。 可江慈还是不放心,“我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婢子为难道,“江五姑娘,夫人已经睡下了,不便打扰!” “可是……” 江慈还想坚持一下,江沇拉住她,“五妹妹,算了,咱们这趟来陈家,原本就唐突,大姐眼下又染了风寒,实在不便打扰,咱们还是快些回京吧!” 江慈虽不情愿,也只得点头。 两人上了马车,往京城去。 路上,江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三兄,你说大姐在陈家,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我昨儿个看她就有些怪异,今日,她更是连面都不露,这实在不符合她的性子!” 江家五兄妹,感情都极好。 若不是万不得已,江舒怎会连面都不露? 被江慈这么一说,江沇也总算发现了端倪。 “那依你说,大姐是怎么了?” 江慈咬了咬牙。 想起赵怀安。 赵怀安厌恶她时,她但凡说句话,赵怀安都觉得她是话中带刺。 虽与陈炳有所不同。 但一个人冰冷的眼神,却是藏不住的。 没错! 陈炳看大姐的眼神,像极了和离前,赵怀安看她的眼神。 江慈瞬间觉得脊背发凉,“三兄,大姐出嫁后,便极少回家,你说有没有可能是陈家人不让她回?” 就连她这个江家最不孝的女儿,逢年过节,都知道回江家看望父母。 江舒那般孝顺,怎会十年都不归家,只偶尔送书信。 且书信内容也是反复几句话,未有半点家常琐事交待。 越想下去,江慈心中便越发的不安。 江沇皱眉,“这……不太可能吧?陈家为何要这样做?” 当年,江陈两家之所以会结成亲家。 是因为两家的老太爷交好。 父辈也有往来,也算是世交。 陈家虽不是鼎盛之家,可父亲说过,陈老太爷人品贵重,陈家子弟,在陈老太爷的教导下,定不会太差。 这才让江舒嫁给了陈炳。 江慈道,“陈家祖上确实不错,但大姐嫁进陈家已有二十年,陈家早已不是当年的陈家了!” 江沇点头。 江慈这话没错。 自打陈老太爷过世后,陈家便一代不如一代。 江慈见江沇点头,立马道,“三兄,我们立即返回,今日便将大姐接回京城,到了京城,再慢慢盘问!” 江慈正要吩咐马车夫调头,江沇却拉住她,“不妥,且不说你如今的身份,就说大姐肯不肯跟我们走还是个问题,若是大姐真能走得掉,她也不至于避而不见!” 江慈这才恢复了些理智。 她之所以会冲动,实在是太过担心大姐。 江沇继续道,“一切等大姐入京再说,只要她入了京,陈家人总不能处处看着她,咱们总有机会问出真相!” 可令江沇和江慈没料到的是。 江舒并没有在江慈大婚前赶到京城,而是卡着点,在江慈大婚这日才到! 第一百四十六章 添妆 江慈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梳妆镜前。 看着镜子里那个画着美艳新娘妆的自己,有些恍惚。 脑子里过了无数个画面,从她受伤到回府,再到与赵怀安和离,以及今日的再嫁。 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姑娘,姑娘,长公主和平西王妃来了!” 翠儿连唤了江慈几声,江慈这才回神。 她急忙起身想向长公主和姨母请安。 肩膀却被平西王妃按住。 平西王妃笑道,“傻丫头,你如今可是淮王妃,姨母可当不起你的礼!” 按理说,平西王是异姓王,论身份,自然是比不上淮王尊贵。 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苏行知多了一层诰命的身份。 江慈道,“姨母惯会取笑我!” 平西王妃今日来,也不是来和江慈斗嘴的。 她是来为江慈添妆的。 思九将一个精致盒子递到平西王妃的手里,平西王妃打开给江慈看,“喜欢吗?” 里头竟是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还是纯金打造,只一看,便能看出其有多贵重。 江慈的眼眶突然就红了,“姨母,这太贵重了……” 姨母待她好,她一向都知道,只不过,这红宝石头面,是苏行知出嫁时,外祖母为姨母置办的嫁妆之一,是用来压箱底的。 她以为姨母会传给未来的儿媳,却不曾想到,姨母竟拿给她添妆。 光是这份心意,就让江慈感动不已。 苏行知见她不肯收,干脆硬塞进她的怀里,“一套头面而已,姨母多的是,你若是不收,外头的人岂不是都要以为我平西王妃很穷?” 江慈被苏行知的话逗笑了,只得将东西收下。 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将来天赐娶妻之时,她再将这套头面送给天赐的媳妇。 长公主也上前为江慈添妆,长公主所赠之物,虽没有苏行知的贵重,却也十分拿的出手。 是一对用玉雕成的小人儿,玉晶莹剔透,摸起来冰冰凉的。 是上等货色。 江慈心中一颤,急忙起身道谢。 长公主却握住江慈的手,“你同本宫客气什么?你别忘了,你要嫁之人,可是本宫的亲弟弟,你往后还得喊本宫一声皇姐,咱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其实按理来说,长公主应该去淮王府的。 她是男方的人。 可她却跑到江家来给江慈添妆,可见她是真拿江慈当好朋友。 江慈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喊了声,“皇姐说的是!” 这句皇姐,可把苏行知给喊酸了。 苏行知立马觉得她和江慈的这层关系,比不上长公主和江慈的关系了。 苏行知道,“你们成一家人了,我倒成外人了!” 说罢,作势就要走。 江慈和长公主一左一右的挽住她的胳膊。 长公主道,“行了,你也是一家人,还不成么?” 三人对视一眼,抱作一团,乐的不行。 翠儿见状,连忙道,“长公主、王妃,时辰快到了,我家姑娘该准备出门了……” 三人这才惊觉时候不早了。 长公主和苏行知都收起脸上的嘻闹。 苏行知将江慈按回梳妆镜前,语重心长,“慈儿,刚得知你被赐婚给淮王的时候,姨母是既高兴又忧心,如今看到你穿着嫁衣的模样,姨母心里也总算安心了几分,姨母自小不爱念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姨母希望你和淮王能夫妻和睦,往后平安,顺遂!” 苏行知不傻。 她早就猜到高承佑所谓的克妻,不过是人为。 她担忧的是,高承佑被皇帝忌惮,又被太后厌弃。 江慈往后的日子会不好过。 江慈心中原本就感动,听了苏行知这句,她再忍不住眼泪。 苏行知也红了眼眶,拍了拍江慈的肩膀,“行了,姨母先出去了,过段时日姨母再去淮王府看你!” 江慈无声的点了点头。 苏行知和长公主出去后,江致差人送来了一份嫁妆单子。 江慈一愣,而后急忙喊住送东西来的嬷嬷,“嬷嬷,这是什么?” 嬷嬷道,“五姑奶奶,这是老爷给五姑奶奶置办的嫁妆!” 江慈将嫁妆单子往嬷嬷的手里塞,“你去回我爹,就说我的嫁妆已经置办好了,这些东西他且留着!” 江慈再嫁,自然不能用原先的嫁妆,因此,她便将原先的那些嫁妆卖了折成了现银,她再用这些现银,采买了一些东西。 再加之,三兄也为她置办了一些东西。 她如今的嫁妆,虽不算丰厚,却也中规中矩,并不会引人注目,也不至于寒酸。 况,嫁给高承佑,只是走过场。 她不想太过高调,更劳师动众。 眼下瞧着父亲给她的这张嫁妆单子。 东西虽不多,却样样名贵。 她更不能收! 嬷嬷为难道,“五姑奶奶,我只是来送东西,其他事的事,我一概不知,五姑奶奶若是有什么问题,下回再问老爷就是!” 说罢,嬷嬷急忙跑了。 老爷可是交待她,一定要将东西送到。 她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岂不是很没用? 江慈见嬷嬷跑了,又唤翠儿,“翠儿,你将东西还给我爹,这些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江家还有众多儿女没有出嫁。 父亲的心意,她已收到,但是她不能不为其他人着想。 翠儿捏着这份嫁妆单子,犹豫道,“姑娘,这些东西都是老爷给您的,您若是还回去,老爷会不高兴的,再说了,老爷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将东西给您,就是不让您有拒绝的余地呀!” 江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可是…… 思索片刻后,江慈让翠儿从箱子里取了三万两银票出来。 “你将这些银票交给我三兄,让三兄转交给我爹,就当是……我给侄儿和侄女们的一点心意!” 钦阳最近在议亲,她是知道的。 若是成了,便要置办聘礼了。 江家不是大富之家,父亲为她置办了嫁妆,手中定不宽裕。 翠儿点头,立马去办了。 银票虽俗气,却是最实用的东西。 没过多久,喜婆来喊,说是吉时已到。 外头响起了鞭炮声,以及敲锣打鼓的声音。 江慈心头一紧,有些惶惶不安,似乎这才有了成亲的感觉。 小桃连忙将盖头给江慈盖上。 喜婆进来将江慈扶了出去。 此时,在江府大门外,高承佑身穿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正前来迎亲。 百姓将马路两旁围的水泄不通。 个个都想看看淮王的风彩。 “不是说淮王长的五大三粗,满面络腮胡么?”有百姓问道。 另一人道,“可不是?我之前还听说淮王会吃人呢!如今瞧着,这俊美的模样,哪会吃人?迷死人还差不多!” 说话的是个妇人。 妇人间说话,总是比小姑娘家放的开。 这话一出,立马引来一阵哄笑。 又有人问道,“那克妻呢?江家五姑娘这不是好好的么?也不见被淮王殿下克死呀!” “你没听说吗?江五姑娘是扫把星的命,和淮王殿下正好相配,这才没事……” “这话听谁说的?” “茶楼这几日都在说呢,人人皆知!” 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无语的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忍不住替江慈和高承佑辩解道,“什么扫把星和克妻,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传闻岂能信?” 众人瞧向她,“你是谁?”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将江舒绑回来 小姑娘原本也是听不下去才反驳的,这会被大家看着,瞬间脸红了起来,却还不忘争辩,“人的名声,何其重要,君子不议他人之短!” 尤其是女子名声。 中伤人只需一张嘴,可受害者却有可能毁了一生。 几名议论的正起劲的妇人,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什么君子不君子的,我们又不是君子,你一个小姑娘家懂什么,一边去,别吵着我们看热闹!” 说罢,妇人一把将小姑娘推开。 小姑娘遂不及防,被推的一踉跄,险些栽倒,好在身后有一只大手及时将她扶住。 “小心!” “谢谢!” 小姑娘连忙道谢,一回头,就对上一张俊美的让人雌雄难辨的脸。 “姑娘,姑娘……” 小姑娘微微失神,直到与其走散的婢女找过来,她才回神,却立即红了脸,不敢再与男子对视。 婢女并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拉着小姑娘急急离开。 婢女一边走一边道,“今儿个是淮王殿下娶妻的日子,看热闹的百姓将整条街都堵了,咱们的马车过不去,我只是下车看个路的功夫,姑娘就走散了,姑娘可有被碰着撞着?” 陆双儿摇头,神情还有些恍惚,“没有!” 婢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陆双儿一块上了马车,并吩咐马车夫绕道而行。 那一头,江慈被喜婆扶了出去,走到一半,她脚步顿住。 喜婆道,“江五姑娘怎么了?” 江慈并不答她,而是微微侧头,盖头下的脸转向送她出府的江沇的身上,“三兄,大姐呢?她怎不来见我?” 按理说,江舒是要来给她添妆的。 可江舒不仅没来,连差个人过来问候一声也没有。 虽说今日是她的大喜之日,她不该多想。 但她就是放心不下大姐。 听到‘大姐’二字,江沇脸色也沉了下去。 江舒今日确实来了,是和陈炳一同来的,只不过,进了家门不久,两人就离开了。 这事他没有告诉江慈,怕江慈在大喜之日伤心。 但既然江慈问了,他也不好瞒着捂着。 江沇道,“大姐已经走了!” 江慈讶异:“大姐是何时来的,又是何时走的?” “来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江沇说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些生气。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成亲,大姐怎可如此冷待? 不送祝福也就算了,可她却连面都不和江慈见。 太过份了。 江慈的想法却和江沇相反,她并不认为江舒不顾念姐妹之情,对她冷待。 相反,她觉得江舒似是在刻意隐瞒什么,不想让她担忧。 江慈急道,“三兄,你帮我一个忙,你立即去追大姐的马车,务必要将她追回来!” “若大姐不愿回来呢?” 江慈道,“那你便将她绑回来!” “好!” 江沇虽想不到深处,但江慈发了话,他只得去做。 出了府,依照规矩上了花轿,迎亲队伍便朝着淮王府而去。 高承佑坐在高头大马上,目睹了方才人群里发生了一切。 他目光落到那名男子的身上。 与此同时,男子也看向高承佑。 两人无声一笑,各自移开目光。 花轿绕城一圈,到达淮王府后,又发生了一件尴尬之事。 太后称身子不适,未能亲自前来,只差了随身侍候的韩嬷嬷代替她接受高承佑和江慈的拜礼。 前来观礼的官员皆小声议论起来。 “淮王殿下到底是太后的亲儿子,淮王大婚,太后怎能不到场?” “太后不到场,不是意料之中的事么?这么多年,太后何时待见过淮王殿下?” “那眼下是几个意思?让淮王和王妃拜一个宫中的嬷嬷?” “这成何体统!” 韩嬷嬷也是又惊又恐。 今日接到这个差事,她也是哭笑不得。 但太后的旨意,她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淮王府! 因太后的缺席,拜堂时的气氛诡异极了。 拜完堂后,也无人上前恭贺。 以至于江慈在被人送进洞房后,竟有种参加丧礼的感觉…… “姑娘,您想吃糕点还是想吃果仁?” 翠儿见四下无人,神秘兮兮的凑到江慈的耳边问道。 红盖头下,江慈挑眉,“你能弄来?” 打从昨晚起,她就没吃过东西,今天又折腾了一整天,早就饿的不行。 翠儿在袖口一顿掏,竟掏出两大包东西,“姑娘,我一早就让小桃去厨房做了糕点,又让小青去装了些果仁带在身上,我是不是很聪明?” 原本今天的心情是复杂的。 这场赐婚,并不是她的意思,亦绝不可能是高承佑的意愿。 再加上江舒的事,让她心中惶惶不安。 她心绪难平。 眼下,听着翠儿的话,她心情好了不少。 “就你聪明,回头我好好赏你!” 翠儿也不推辞,“姑娘可要说话算话!” 说罢,便将糕点递到江慈的手上。 外头,高承佑无心应付宾客,早早就离了场,可他离场,却没有来到新房,而是去了淮王府的后院。 后院中,一男子,正倒好酒水等着他。 男子长相俊美无双,坐在石桌前,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石桌面。 见高承佑来了,他也不起来,只淡淡说了一句,“来了!” 高承佑与他对面而坐。 执起酒杯,饮了一口,“怎么?计划提前?” 男子呵的笑了一声,这一笑,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既凉薄又阴冷。 他点头,“忍不了了!” 高承佑道,“是因为那半颗丹药?” 没错,这男子便是章亲王三子高云彻。 说起那半颗丹药,高云彻恶心的几乎想吐。 他亲母因貌美被章亲王抢进府,又在章亲王的百般折磨下生下他。 他长至六岁,曾亲眼瞧见章亲王虐杀他亲母。 记忆中,他忘记了害怕,只不断的呕吐。 以至于,他至今都不能与女子同处。 上回,他被迫服下那半颗丹药后,险些爆体而亡。 高云彻点头,“我不仅要他死,我还要他身败名裂而死!” 高承佑道,“沁阳候确实是个不错的垫脚石!” 沁阳候一直是章亲王的左膀右臂,要除掉章亲王,从沁阳候身上下手,是最合适不过。 沁阳候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却是个宠女狂魔。 陆双儿便是沁阳候那宠上天的独女! 高承佑看了高云彻一眼,“你要娶陆双儿?”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都懂 高云彻道,“利用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娶她!” 高承佑哼笑一声,“若是本王没记错,陆姑娘早已被许给了高云琤,按理说,她是你二嫂!” 高云琤是章亲王二子,是章亲王妃所出的嫡系,亦是章亲王世子的最佳人选。 章亲王与沁阳候交好。 两家早已定了婚约。 高云彻满不在乎,“那又如何?你没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高云彻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却不达眼底,他道,“好吃不过饺子……” 这接下来的一句,即便高云彻没说出口,高承佑也已经知道了。 高承佑挑眉,“所以你今天来……” 高云彻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扔到高承佑的手里,“刚从西凉回来,给你带了点好东西,恭祝你新婚愉快!” 说罢,高云彻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高承佑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装着一枚褐色药丸。 凑近一闻,就闻到一股奇香。 紧接着,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他立马合上盒子,同时也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 高承佑咬了咬牙。 他只是克妻! 又不是不行! 此时,皇宫。 太后与怜月坐在慈宁宫的屋顶,太后眼望着淮王府的方向。 怜月坐在她身边,不停的拍蚊子。 都到了夏末初秋了,这蚊子是一点也没少啊。 她忍不住抱怨,“太后,您老人家还要在这里坐多久?再坐下去,咱们都要被蚊子吃了!” 太后正伤感,听到怜月的抱怨,瞬间被打断了情绪。 连眼睛里的泪花都被憋了回去。 太后瞪了怜月一眼,“你这丫头,怎么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没瞧见哀家在伤感吗?今天是哀家儿子大婚之日,哀家却不能亲去,你明不明白哀家此时的心情?” 怜月偷偷翻了个白眼。 太后啥心情,她怎会懂? 这皇家的人也真是奇了怪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看着兄友弟恭的亲兄弟,背后却处处忌惮。 表面看着你嫌我,我嫌你的母子,背后却最是牵挂。 皇家的人,都是疯子吧? 她不懂! 她只想知道太后还要在屋顶坐到什么时候。 怜月道,“太后,您若真想去看看,出宫一趟便是!” 太后摇头。 她何尝不想亲眼看着承佑成亲? 可她若是真这样做了,怕再过不久,承佑就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只想护着承佑,早日诞下高家血脉。 延续东盛的江山! “罢了,回吧,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半晌,太后终是妥协了。 两人偷摸着从屋顶下来,便见韩嬷嬷回来了。 韩嬷嬷瞧见太后,立马前来汇报,“太后,淮王殿下的婚事,一切顺利,相信再过不久,太后便能抱上孙儿了!” 太后喜的抓着怜月的手不放。 怜月被太后抓的直皱眉头,却不敢声张。 心中虽喜的不行,可太后面色却十分不好,“胡说什么?哀家的孙儿该是皇帝所出,他一个克妻之人,能不能圆房还不知,哪来的孙儿?” 韩嬷嬷叹了一口气。 知太后一向不喜淮王。 她原本还想为淮王说几句好话,但瞧见太后眉头紧皱,一副完全不想知道淮王新婚之日的事的样子,便也识趣的闭了嘴。 淮王府。 高承佑自拜堂后,就不知去向。 再加上太后的不待见。 这顿喜宴,宾客吃的是胆颤心惊。 连个说闲话的人都没有。 不过片刻,便散了席。 高承佑欲往书房走,青松拦住他,“王爷,今晚是您的新婚之夜,新房在这边呢!” 王爷大抵是喝多了,连新房的位置都不知道。 好在有他这个随从在,不然,岂不是要错过今晚的洞房花烛。 说到洞房花烛,青松比高承佑还要激动。 这偌大的王府,总算有个女人了。 在江慈嫁进来之前,王府里连只母蚊子都没有。 端茶倒水的,全都是小厮。 虽说他还没想过要成家,但起码也给他一点希望呀。 高承佑看了青松一眼,“你倒是记得清楚!” 他可没忘在明月山时,青松上赶着要抱江慈下山。 青松完全不知道高承佑的心思,只当高承佑这话在夸他。 他拍了拍胸口,“王爷夸赞了,替王爷办事,本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高承佑冷笑一声,“本王看你今晚挺高兴的,不如去将本王的追风洗干净!” 青松,“……” 高承佑最终还是踏进了新房。 他原本只是打算过来交待几句就走的,可看见江慈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正乖巧坐在床边。 他心中微微一颤。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也会娶妻。 亦未想过,有一人会在房中等他。 尽管只是迫于皇帝赐婚。 这画面,也让他感受极深。 高承佑上前,挑起江慈的盖头,便见一张如出水芙蓉般的脸。 他不是没见过江慈。 可今日瞧见她,却让他生出许多不自在来。 江慈被挑了红盖头,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眼前人说话,她忍不住抬头看高承佑,“王爷,可是有话与我说?” 高承佑这才发现自己失态,立马回神。 他原本是来交待一声,说今夜睡书房的,可面对江慈的目光,他竟脱口而出,“本王确实有话与你说!” 江慈点头。 心中已然猜到高承佑所想,也做好了准备。 江慈道,“王爷请说!” 高承佑道,“本王未想过娶妻,但这场婚事是皇兄所赐,本王……” 高承佑想说,他定会尽好一个丈夫的本份。 但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口。 江慈却曲解了他的意思,“王爷放心,我与王爷,只是挂名夫妻,我只是在淮王府借住数日,亦绝不会给王爷惹麻烦,我都懂!” 高承佑张了张嘴,“如此最好!” 说罢,便转身出了新房。 高承佑一出去,翠儿便从外头走了进来。 方才她瞧见高承佑来了,便急忙跑到外头,为高承佑腾地方。 今儿个毕竟是王爷和姑娘的新婚之夜。 姑娘虽早就说过,进淮王府不过是走过场。 但她还是盼着姑娘能有个好归宿,却不曾想,竟听到这么一段对话。 她气的眼眶发红。 翠儿道,“姑娘,您的命怎么这么苦?淮王也……” 江慈伸手在翠儿的额头重重戳了一下,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小桃回来了么?” 她让小桃去江家打听消息。 这会该回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淮王巨有钱 江慈的话刚问完,便见小桃回来了。 江慈连忙道,“小桃,可接到我大姐了?” 小桃点头,“人是接到了,只是……” 江慈急了,“只是什么?你快说!” “只是在接人途中出了点意外,大姑奶奶她受了点轻伤!” 江慈皱眉。 三兄一向温和,断不会用什么暴力行为抢人。 由三兄前去接人,怎会受伤? 小桃也看出了江慈的疑虑,“姑娘,至于大姑奶奶为何会受伤,我并不清楚,姑娘若是想知道,只能问三爷!” 今日虽是江慈的大婚之日。 但她一整日都在惦念江舒。 此时又听说江舒受了伤,她顾不得其他,便让翠儿替她更衣。 翠儿听言,连忙阻止,“姑娘,不可,今日是姑娘与王爷的大婚之日,就算王爷今夜不宿在新房,姑娘也切不可出府呀!” 新婚之日,新郎不与新娘同房,已经够晦气了。 若是姑娘再回一趟娘家…… 江慈已经和赵怀安和离了,不能再与淮王殿下出什么幺蛾子。 若是再出状况。 江慈的名声,就真的臭了,这辈子也只会受到世人的指责。 所以,如今的淮王府,是江慈最好的庇护。 她不愿有人破坏江慈好不容易得来的庇护。 因此,翠儿狠瞪了小桃一眼。 小桃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低着头不言语。 江慈瞧着屋子里几个小丫头的低迷气息,心中一软。 知道她们都是为自己好。 便也没有坚持,只道,“那便传信给三兄,让她务必将大姐留在江府,等我三日回门后再走!” 翠儿和小桃、小青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桃立马道,“我这就去传话!” 这一晚,江慈睡的并不好,不仅江慈,翠儿、小桃、小青几人皆睡的不好。 江慈是在担心江舒。 而三个丫头则是在想,淮王殿下新婚之夜便让姑娘留守空房,这事传出去,怕是淮王府的下人都要看不起江慈。 想到这里,三个丫头同时叹气。 次日一早。 按理说,淮王和江慈是要进宫面见皇帝和太后。 但是,她们还没来得及给江慈梳妆,太后便派人来传了旨,说是免了二人的进宫之礼。 翠儿拿着刚准备好的衣裳,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以为姑娘做了王妃,就扬眉吐气了。 怎知! 仍旧是受气。 小桃也忍不住道,“天刚亮便派人来传旨,太后是怕王爷和王妃起的太早,进宫了不好赶出来……” “小桃!” 小青急忙制止小桃。 小桃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会伤江慈的心,急忙捂嘴。 可话已出,她想收回,已经收不回了,只得愧疚的去看江慈的脸色。 小桃愧疚的不行,江慈却不以为意。 她原本就不想进宫。 眼下太后传旨免去进宫之礼,她乐得自在。 却也不急着梳妆。 正要再去床上躺一会,便听见敲声门。 翠儿打开门,高承佑走了进来。 三个丫头急忙行礼。 江慈一愣。 她没想到高承佑会在这个时候来。 毕竟昨晚洞房花烛他不在。 待反应过来之后,江慈欲上前行礼,可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未更衣,她立马定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高承佑自然也发现江慈未曾更衣。 他尴尬的看了江慈一眼,便立马移开了视线。 好在翠儿机灵,立马拉着小桃和小青出去,顺便将房门合上了。 两人这才显得不那么尴尬。 江慈赶紧披上外衣,问道,“王爷有事?” 高承佑点头,将带来的一个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江慈瞧着那个木盒子,体积不小,看上去有些沉重,“这是什么?” 高承佑道,“这里头是本王的家财!” 江慈,“……” 高承佑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你既做了本王的王妃,理应打理本王府中的庶务!” 江慈这才懂了高承佑的意思。 她嫁进淮王府,吃淮王府的,喝淮王府的,总不能什么也不干。 总得为淮王府做些贡献。 倒也于情于理。 江慈点头,“王爷说的是!” 江慈原以为像高承佑这样的武将,又不受太后的待见,定不会有多少家财,就算有,也大多来源于皇帝的赏赐。 可她清点完毕后,才发现,事情与她想的恰恰相反。 高承佑不仅有钱,还巨有钱! 她的那点嫁妆,在高承佑的家财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高承佑似是看出了江慈的心思,道了句,“往后便有劳王妃了!” 第一百五十章 去求江慈 关于淮王府的消息,次日一早,就传进了皇宫。 太后听言,先是恨铁不成钢。 而后便坐下开始叹气。 她心知承佑不和江慈洞房是对的。 一旦洞房,表现出夫妻恩爱的景象,江慈兴许就会有危险。 但是,她又盼着承佑和江慈能早日诞下孩儿。 总之,心里矛盾的不行。 此时,御书房中,皇帝听完李公公的汇报,眉头微微皱起,“承佑怎可如此对新婚妻子?明日让他进宫,朕要好好说说他!” 李公公急忙道,“是!” 正要去传旨,又听皇帝叹息道,“承佑难道是在生朕的气?气朕给他指了一个二婚妇作妻子?可那天是形势所逼,当着众大臣的面,朕若是不指下这门婚事,世人岂不是要说朕纵容皇弟欺压朝臣之女?” 李公公揣测皇帝心思,附和,“皇上说的极是,皇上都是为了淮王殿下好,淮王殿下不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呀!” 文治帝点头,又是一声轻叹,“罢了,承佑还年幼,不知朕的苦,待他再成长几年,兴许就知道朕的不易了!” “皇上仁慈,淮王殿下日后定会感念隆恩的!” 赵家 赵老夫人气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的桌上的茶水晃了晃。 赵老夫人怒道,“居然没死?我的怀素被毁了,她江慈凭什么还能做王妃,安安稳稳的活?” 一个被赵家赶出去的弃妇,也配嫁入皇家做王妃。 真是荒谬。 赵怀忠点头,“是啊,我也没想到江慈居然有这么好的命!” 皇上赐婚后,大多数人都在等江慈何时被克死。 却不曾想到,她不仅没被克死,还顺利和淮王拜了堂,如今已正式入了玉碟,是正正经经的皇家人了。 赵凝雪坐在屋子里,脸上表情木木的,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她算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 自打那日被周锦绣赶出院子后,周锦绣便再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算是彻底与她撕破脸。 甚至在人前都不装了。 父亲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早出晚归,一点也不关心她。 祖母因为小姑的事,日日魂不守舍,根本不管她和弟弟的死活。 赵芳兰和赵瑾鸿也不和他们姐弟玩。 她和弟弟如今在赵家,就如同透明人。 眼下,听着大家在议论娘嫁给淮王做王妃的事,赵凝雪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娘离开赵家,倒是飞上枝头了。 却狠心将她和弟弟留在赵家吃苦。 她过去确实有些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母女哪有隔夜仇? 娘竟狠心与她断亲不说,真就当没生过她这个女儿了。 她每每看着大伯母对赵芳兰和赵瑾鸿呵护有加的场景,她便难受的紧。 大伯不也纳了两房小妾吗? 也不见大伯母闹过。 娘就不能像大伯母那样,为了孩子,凡事忍让大度一些吗? 若是娘当初肯忍让,没有与爹和离,她和弟弟也不至于落到无人管的地步。 想到这里,赵凝雪的心里充满了恨意,她突然说道,“祖母,你这么想救小姑,为何不去求求我娘,我娘如今是淮王妃,位高权重,从章亲王手里要个人,定不会太难!” 赵凝雪这话,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老夫人定定看着赵凝雪。 双眼慢慢由灰暗变得精亮。 赵凝雪这话,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江慈那贱人,如今可是王妃! 堂堂一个王妃,从章亲王手里要个人,有什么难的? 可赵老夫人又犯愁了,“江慈她恨我赵家入骨,肯帮忙吗?” 赵凝雪道,“小姑到底也喊娘一声二嫂,娘若是连这点小忙也不帮,就太不近人情了!” 赵怀忠也道,“是啊,她会与二弟和离,是因为她心胸狭窄,与怀素无关,怀素到底喊了她九年嫂子,她若是要眼睁睁看着怀素死,那她得多黑心?” 赵老夫人越听越觉得有理。 立马便让人备车,准备去一趟淮王府。 正要下床,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坐回了床上。 赵老夫人道,“不行,我从前是她的婆婆,也就是她的长辈,哪有我去求她的道理,就算要去,也要找个平辈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她不能向江慈卑躬屈膝。 因此,赵老夫人指向庄氏,“你去!” 自打江慈和离出府后,庄氏便显少说话。 也不怎么参加赵家的小会议。 今日若不是赵怀忠让她来给赵老夫人侍疾,她请过安便会走。 庄氏被赵老夫人点名,先是一愣,而后连忙拒绝,“母亲,江慈与我向来无交情,我去找她,她也未必会见我!” 庄氏性子木纳。 在赵家最是不讨人喜欢。 以前江慈在的时候,江慈一个人便能将整个赵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庄氏这个乡野出身的村妇,毫无存在感。 若不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孩子。 兴许赵家人都记不起她是谁。 眼下,庄氏说与江慈无交情,自然也说的通。 但赵老夫人又岂会放过她? 赵家如今无人,也就只有庄氏能供她使唤了。 赵老夫人瞪庄氏一眼,没好气,“妯娌九年,你连点交情都攀不上,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用!” 庄氏立马道,“母亲说的是,儿媳确实无用!” 只盼着赵老夫人赶紧打消让她去淮王府的念头。 赵老夫人见她低眉顺目的模样,便知她是不想去,心里更来气,“怀素到底是你的小姑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在章亲王府受苦?怎么?你和怀素有仇?让你为她跑一趟,会要你的命?” 庄氏心中气的不行。 嘴上却不敢言,“母亲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自己人微言轻,求不动淮王妃!” 赵家这些人敢一口一个江慈的叫。 她可不敢! 她没那么高的身份,敢对王妃不敬。 “你就是不愿意帮怀素,我告诉你,你今天愿意也得去,不愿意也得去,若是你求不到江慈救人,那你也滚出我们赵家!” 赵老夫人气的指着庄氏的鼻子。 江慈她拿捏不了,一个小小的庄氏,她也拿捏不了了? 庄氏是不是有江慈这个先例,她也能硬气起来? 休想! 赵怀忠也附和道,“母亲叫你去,你去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这事你若是办不好,信不信我真的休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离开赵家能去哪里?往后只怕只有死路一条!” 庄氏气的胸口发胀。 手指在袖子里紧紧握了起来。 她真想抽赵怀忠一巴掌。 像江慈那样,潇洒与赵家划清界线。 可是,她毕竟不是江慈! 就如赵怀忠所说,她无处可去! 并且,她还有一双儿女。 她断不能让赵家像毁了赵凝雪和赵瑾腾一样,毁了她的一双儿女。 思及此处,庄氏低下头,咬牙,“好,我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往日情份已断 淮王府。 “姑娘,明日才回门,您着什么急呀?” 翠儿一边整理回门礼,一边和江慈说话。 江慈道,“今日准备好,明日出门时,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小桃端了茶水进来,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我瞧姑娘是归心似箭呢!” 江慈抿了抿唇。 可不是归心似箭吗? 新婚日,她连大姐的面都没见着。 也不知道三兄能不能留得住大姐。 她本想新婚第二日便回门,但碍于如今的身份,不得不忍着。 翠儿说的没错。 她可以不顾及自己,但不能不顾及高承佑。 高承佑救她不止,还被迫娶她。 已经够难为高承佑了。 她不能再给高承佑添麻烦。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便听外头有下人来报,说是赵家来人了。 “赵家?哪个赵家?” 翠儿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桃撇嘴,轻敲了一下翠儿的头,“还有哪个赵家?不就是那个赵家吗?” 这下,大家都懂了。 翠儿的脸立即沉了下去。 小青也满脸不悦。 翠儿挽起袖口,大步就要走出去,“姑娘,你不用理会,我去教训他们!” 以往姑娘没出嫁,赵怀安就屡次骚扰。 如今姑娘都是淮王妃了,他们还敢上门来。 不仅不要脸,还不要命! 江慈拉住气的不行的翠儿,问前来传话的下人,“来的是谁?” 下人道,“是一个妇人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江慈嗯了一声。 是庄氏和赵凝雪。 翠儿也猜出是谁,立马道,“姑娘,她们过来准没好事,您别去!” 江慈默了一会,让下人将庄氏和赵凝雪带去小花厅中候着。 她想知道庄氏和赵凝雪今日来找她,所为何事。 除此之外。 她与庄氏向来无仇。 从前在赵家,她虽和庄氏的关系不亲近,但两人不曾有过矛盾。 更何况,她和赵怀安和离之时,姨母还利用了庄氏的儿子赵瑾鸿。 鸿哥儿为此还在牢里关了一日。 这件事,她虽没有说过,但她心里一直记着。 她欠庄氏一个人情。 所以,不得不见! 至于赵凝雪。 断亲书已签,她对赵凝雪那最后一丝亲情,也斩断了! 无须理会! 庄氏和赵凝雪跟着下人进了淮王府。 赵凝雪进府后,便不断四处张望。 她之前去过江府,只知江府很大,比赵府大了好几倍,亭台楼阁处处皆是,小桥流水仿如画师画出来的一般。 今日来了淮王府。 赵凝雪一对比,只觉江府都显得寒酸了。 淮王府极大。 若不是有下人领着,她和大伯母根本找不到路。 她和大伯母明明是一府的主子,可在淮王府的下人面前,却显得渺小卑微。 她瞧了一眼领路的婢女。 那婢女身上穿的衣裳,是顶好的料子,比她这个赵府的主子还好。 瞧着淮王府的精美奢华。 赵凝雪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了起来。 老天真是不公平。 娘抛夫弃子,竟还能嫁的如此之好! 身份也越发的高。 而她,在赵家,却成了无人问津的孩子! 凭什么? 赵凝雪正嫉妒的发狂,便听淮王府的下人道,“赵大夫人和赵姑娘请在此等候,王妃一会就来!” 一句王妃,将地位悬殊交待的明明白白。 庄氏急忙道谢,“多谢姑娘!”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也清楚江慈已不是她这种人能高攀得起的。 她今日前来不过是来找羞辱。 她也不想来。 是赵家人逼她。 她的一双儿女还未长成,她没有能力和赵家反目。 赵凝雪见庄氏一副乡下村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鄙夷。 赵凝雪道,“大伯母,你对着一个下人道什么谢?让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赵家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破落户!” 庄氏冷着脸。 她想说,赵家可不就是破落户吗? 赵家有谁能上得了台面? 赵家人不仅上不了台面,还总觉得自己优越。 她实在想不明白,赵家人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怎么有底气让自己来找江慈救赵怀素! 江慈不仅和赵怀安和离了,还和赵凝雪断亲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江慈都和赵家没有一丁点的牵扯了。 赵家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但庄氏懒的和赵凝雪争辩。 赵凝雪毕竟不是她的女儿。 她没有权力教训赵凝雪。 若是将来,她和赵家分家了,她和赵凝雪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赵凝雪的好坏,与她无关。 赵凝雪见庄氏不说话,越发觉得庄氏就是个乡野村妇,她道,“大伯母,你不用一直站着,按理说,你还是我娘的大嫂,也算是她的长辈,你站在那里,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哪府的下人!” 庄氏听言,实在没忍住。 庄氏冷声道,“赵凝雪,你要说胡话,就回赵府去说,这里是淮王府,你若是再敢乱说话,小心小命不保!” 赵凝雪不服气,“我说错什么了?” 庄氏道,“淮王是皇上的亲弟,太后的亲子,淮王妃的大嫂是皇后,不是我,你非议的不仅是淮王妃,而是整个皇家,你若是想死的话,你尽管胡说,传出去,别说是你,整个赵家都要死!” 庄氏这话说的极重。 却也是事实。 赵凝雪已经快九岁了。 懂的东西不少。 她怎会不知庄氏所说的都是事实。 可她就是接受不了。 娘不要她,明明就是心肠歹毒之人。 可为何娘还能嫁给当朝王爷,做高贵的王妃! 她想不通! 赵凝雪尽管不服,却也不敢说什么了。 只咬着牙,愤愤不平的坐着。 庄氏冷哼一声,不理她,仍旧恭恭敬敬的站着等。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江慈便来了。 庄氏连忙行礼,“民妇见过王妃!” 江慈扶了庄氏一把,“赵大夫人免礼!” 一来一往,两人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地位,以及从前的情份关系,摆的端端正正。 两人相视一笑,皆知对方是明白人。 庄氏道,“民妇恭贺王妃和王爷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庄氏说罢,便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江慈的手里,“这是民妇的一点小心意,王妃别嫌弃!” 这个礼是她早前就准备好的。 江慈大婚时,她原本想差人送来。 但又怕江慈不收,因此,想来想去,还是没送。 庄氏怕江慈误会,急忙又补了一句,“这礼物本来早就该送来的,但民妇没脸送,因此,才放到今日才拿出来!” 江慈立马就明白了庄氏的意思。 她大方收下。 打开一看,竟是一对金吊坠耳环。 耳环份量不大。 但江慈知道,这大概是庄氏省吃节俭许久才换来的东西。 对庄氏来说,很是贵重。 江慈心中明镜似的,可却没有当场拆穿庄氏,“赵大夫人有心了!” 庄氏又道,“见王妃如今气色不错,民妇便知王妃过的好,外头若是有些什么闲言碎语,王妃千万别往心里去,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江慈点头,“赵大夫人也要多为自己着想,对了,赵大夫人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庄氏尴尬的笑了笑。 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倒是赵凝雪,抢过话题便脱口而出,“对,我们来找你,就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