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踹掉男主和高冷知青he了》 第一章 穿书 周幺幺清醒过来的时机不太妙，恰好赶在了屋内气氛最为僵硬的时候。 “许彦呢？许彦在哪儿？” “他一句天热想吃莲子，我家幺幺就巴巴去湖里摘，船漏了水，人掉进去喝了一肚子水不说，脑袋上还破了一个大洞，回来的时候咕噜咕噜往外冒血。” “要不是新来的姚知青刚好路过把人给救了，幺幺这会子早去地底下见她妈了！”看着平时闹腾不已的闺女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脑袋上缠着的白绷带被血浸的通红，巴掌大的小脸上也是一片惨白，没有半分血色。 在十里八村素有“硬汉村支书”之称的周有民蓦得心疼到红了眼圈，连带着对床边站着的杨春兰都多了几分怨气。 “你家到底怎么个意思？从出事到现在，你儿子连个面都没露。要是不想娶我家幺幺就直接说，我周有民的闺女不愁嫁！现在出点事都指望不上，往后我家幺幺要真的嫁过去，还不得被你儿子给欺负死？” “亲家，你别动气，他爹已经寻去了，马上就来。” 一旁的周老大听着，那一肚子火更旺了。 他是真不明白许彦那个小白脸到底哪里好，怎么就给他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天天追着人屁股后边跑，随便说一句就给成圣旨一样。 现在好了，直接给自己霍霍得受伤了。 因为长得颇为魁梧，面相又凶，周老大每每说起话来，两条浓厚的眉毛都会竖起来，让人感觉下一秒就要挥起拳头打过来，瞧着都发怵。 他心思简单，话更简单，甩了甩膀子，粗暴道：“爹，说那么多做什么，许彦那小子明显就是没有把妹妹放在心上，干脆退亲算了！” “什么！退亲！！！”见周有民没出声反驳，一直当着透明人的杨春兰顿时慌张了起来，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她儿子要想去城里买工位可都指望着那笔陪嫁呢，要是没了…… 不行，绝对不行！ 想到这里，杨春兰再也坐不住了。 赶紧小心赔笑，“亲家啊，这种玩笑可是万万开不得的，两个孩子都定亲了，哪有再……” 周老大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当即粗声打断道：“定了亲又怎么样，又不是结婚！就是结了婚，只要我妹妹不愿意，我随时都能让她俩离！村里那么多死了男人的寡妇带着孩子改嫁，我看也没人多嘴说什么！” “不是，老大啊，你别冲动，婶子不是那个意思……” ………… 许彦、周幺幺、周有民…… 随着一个接一个分外熟悉的名字冒出来，周幺幺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就是自家小表妹才安利给她的一本小说里的人物？ 她怎么会…… 随即脑袋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她悄悄蜷缩住颤抖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掌心。 待清晰的疼痛感传来，周幺幺才真正清醒意识到，之前那些濒死的呛水感是真的。 所看到的一个模糊虚影跟自己微笑，挥手道别大概率也不是幻觉。 她是真的穿书了！ 第二章 原着剧情 穿成了百塘村村支书周有民的小闺女周幺幺。 原着里她生得极为貌美，却脑袋空空，毫无学识，性子也极差，为人刁蛮任性，不讲道理。 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能跟自己喜欢多年的竹马哥哥许彦结婚，两人在一起一辈子。 可随着新一批知青的到来，许彦身边慢慢多了一位名叫林烟的女知青，两人性情相投，学识对等，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相互对视一个眼神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他们之间的默契与亲近宛若一根鱼刺深深扎在周幺幺的喉咙里，不上不下，疼痛异常。 周幺幺想不明白，为什么呢？ 明明从前都好好的，为什么林烟一来就什么都变了呢？ 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开始厌恶她，骂她恶毒，明明知道她每一次都痛苦难过，却还是每一次都坚定了选择林烟。 说只认她当儿媳妇的叔叔婶婶也开始嫌恶她，认为她只会莽撞行事，拖累了自己的儿子，远不如林烟聪慧体贴。 村里人也都开始指责她倒贴不要脸，可明明先前嘱咐她，让她看好许彦的也是他们。 所有的根源都在林烟那里，是她造成了一切。 她要把许彦抢过来，要一切恢复如常，最直接的手段就是让林烟消失。 原着里周幺幺用了很多恶毒手段，可惜她被周有民保护得太好了，智商不够，每次都是自己暴露马脚，洋相百出，不仅没有拆开两人，反而惹来许彦的厌恶，进一步推动他和林烟的感情。 直到许彦上门退亲那一天，悲痛欲绝的周幺幺彻底失去了所有理智，她发誓她一定要让林烟付出代价，可换来的结果却是林烟安然无恙，而自己的哥哥周老大失去了性命。 在这样的打击之下，她爹周有民一病不起，抑郁而终。至于她自己，也因为抱着想和林烟同归于尽的态度，最后被许彦打断腿，扔在街上乞讨流浪为生。 死的时候也不过才21岁。 周幺幺的存在只占全书极小一部分篇幅，后边大多就是男女主感情生活，不过她也没还来得及看，想来也大概是经历重重困难，最后以he结尾。 或许是跟自己同名同姓的缘故，周幺幺看的时候就对这个人物有滤镜，并不像很多读者一样认为，她是单纯一个阻碍男女主感情的恶毒女配。 她也有自己悲情的部分在，若是换成自己被抢走了一切，恐怕会比原主还要发疯。 周幺幺想得有些认真，连周围的争执声什么时候停止了都没发觉。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声且温和的“幺幺，别玩了，我知道你醒了~~” 头一次被异性靠那么近，周幺幺浑身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刚缓慢睁开眼睛，就对上一群人关切的眼神，其中最灼热的当属趴在床边，大汗淋漓的斯文男人。 因着有接收原主的记忆，周幺幺认出他就是原着男主——许彦。 人穿着一身白衬衫，斯斯文文的，身上有股书生气，五官一般般吧。 还没有在水里救她的那个冷眸男人来得惊艳。 第三章 首次打脸 见人醒了，杨春兰眼珠一动，赶紧双手合十往四周拜了拜，夸张道：“哎哟，幺幺，你醒了，可太好了。你真是把婶婶吓坏了，你要再不醒过来，我们家阿彦可就要被你大哥给狠揍一顿了。” 周老大一听，忙道不好，赶紧出口解释，生怕自家妹妹误会什么。 “你瞎说什么，妹妹，我没有……” “哦，不应该吗？” 意料中的袒护没有出现，周幺幺掀了掀眼皮，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眼神看向表情有些凝固的杨春兰。 就是面前个看着温柔又和善的女人，原着里哄着原主为许彦掏心掏肺，拿钱拿物资，最后眼瞧着林烟的助力更大，更是不顾多年情分让许彦下定决心甩掉她。 周幺幺单手撑着床板，沙哑着嗓音，冷冷道：“他是我哥哥，自然是要向着我，为我撑腰做主的。就算他今天把许彦打一顿又怎么样？我不是因为他受伤的吗？他要是不说，我会去吗？所以，负责任有什么问题？” 杨春兰被怼得语结：“………” 另一边，莫名被袒护的周老大激动得想掉眼泪：“呜呜呜~~妹妹~~~” 周有民和许父瞧出气氛不大对，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出面把话题岔开。 纷纷杂杂中，只有许彦注意到了面前的小姑娘对他的称呼换了。 不是平时的彦哥哥，也不是生气时的臭阿彦，是直接连名带姓的许彦。 他下颌紧紧绷着，没有开口说话，似是心情不太好。 周幺幺也懒得搭理他，她可不是原主，满心满眼喜欢他，而且喜欢他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他那样的主角，谁靠近谁倒霉。 这样想着，周幺幺又嫌恶得往床里面挪动了少许位置。 “幺幺，你是生气了吗？” 听到这么问，周幺幺只觉莫名其妙，她摊摊手，无所谓道：“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彦抿了抿嘴唇，眉头微微蹙着，执着道：“幺幺，你不用这样说违心话，我知道你生气了。没能及时赶回来，确实是我不对，我……” “停停停！打住！”周幺幺生怕他在说出什么恶寒话来，赶紧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紧急叫停。 严肃道，“许彦，我觉着我刚刚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了。如果你没有听明白，我不介意再重复一次。” “我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生气！” “一点都没有！” “我们只是定了亲，并不是卖身给了对方，各自都有各自的自由，你没有必要这么诚惶诚恐！”说着，她似是突然想到一点，又赶紧补充道，“还有，我刚刚那样说，虽说是不希望我大哥被骂。但在我看来，他袒护我，为我出气的的确确没什么错！” 听到这样云淡风轻的话，许彦再也绷不住了。 冷静的神情慢慢开始龟裂，嘴角深深往下耷拉着，明显着一副心情不佳的模样。 若是原主，早就巴巴过去哄了，可周幺幺只觉着面前这男人戏多的很，恨不能直接翻个白眼。 第四章 惹众怨 她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他迟来就是因为被林烟绊住了腿脚。 原着里周幺幺对他的迟来完全不知情，甚至还挺身而出为他说话。 大渣男，真是给他脸了。 越想越觉着他面目可憎，周幺幺故意造作地打个哈欠。 摆摆手，眨巴眨巴大眼睛，无辜驱赶道：“不好意思啊，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好好睡一觉。你要是有事情的话，可以先去忙，我爹我和我哥都在，不用你特意在这里陪着。一会儿出去时记得让我哥帮我关上门，谢谢哈。” 去吧，赶紧去吧，快去和女主发展感情，谈诗谈词谈人生谈理想，最好乘上火箭炮，睡一觉起来就能等到主动上门退婚。 “幺幺，我………”许彦还想再说点什么。 可周幺幺已经先一步背过身躺着了，他能看到的只有一个缠着绷带的后脑勺。 站在旁边看似没有注意，实业竖起耳朵偷听的周老大见妹妹袒护自己，还让许彦吃了瘪，雀跃地恨不能立马冲出去，围着村子跑个几十圈！ 哦耶，妹妹真好！ 他就知道他在妹妹心里是有地位的！ 在看到小白脸还想打扰妹妹，坚决不能忍！ 他几步冲过去，单手拎起许彦的后衣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拖拽着就往外走，“走走走，别打扰我家幺幺睡觉！” 周有民听到动静，快速往床上瞥了眼，看人确实睡了，也跟着开始赶人，“孩子累了，咱们去移步去堂屋说话！” 踏过门槛时，一抬眸，冷不丁瞅见自家大儿子没有回堂屋，反而跟个门神似得杵在旁边，差点给他吓个好歹。 周有民气得拿起自己的烟杆就往他头上敲，“你在这儿干嘛！你妹妹要睡觉，不许吵她，赶紧走！” 周老大一点也不怕疼，挺直脊梁，昂起波子，骄傲得跟只大公鸡似得，“妹妹说了，让我替她关门！” 哼，这是妹妹对他的信赖，独一份，其他人都没有！ 周有民：没眼看，完全没眼看！ 嫌弃归嫌弃，可目光在瞥见堂屋门口失魂落魄，毫无作为的许彦时，周有民那点不满更多了，心里也跟着多了几分计较！ 不知道老许怎么教儿子的。 光有一肚子学识，办事半点不讲究。 连新来的姚知青都不如，人虽然瞧着冷了点，心却是火热的，该出手时就出手，半点不含糊。 哪像这个…… 哎……也是他家幺幺眼神不好，要是能把心放在姚知青身上……那就美了。 趁着男人们说话的空隙，杨春兰三两步走过去将自家儿子扯到外边院子角落，急促数落道：“你今天怎么回事？事是一件没办好，我平时怎么跟你交代得，周幺幺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只要把她的心拢住，往后你的前程差不了！结果呢？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做是半点没做！不跟着一块就算了，人出了事还半天不来！” 听着那些老生常谈的话，许彦身心俱疲，垂下头，低声道：“妈，今天是我没做好，往后不会了！” 第五章 许家算计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要跟周家人说！”杨春兰急得音调都拔高几分，紧跟着目光也锐利了起来，咄咄问，“儿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你不是又跟那个叫林烟的知青扯到一块了！” “妈，我都说了，我跟她只是朋友，就是普普通通得聊到一块，除此之外，别的再没有了！到底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能相信！”许彦绝望闭上眼，低声嘶吼。 似是后知后觉到自己说得太过，杨春兰又赶紧换了语气，温声道：“阿彦，妈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你是我儿子，我绝对不可能害你，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能更好。” “那个林知青，看着就是有个心眼的，女人心海底针，你自己觉着没什么，怎么能保证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就算你们真的是光明磊落，我相信你们清清白白，但周幺幺知道后能相信吗？他爹，他大哥也能相信吗？” “从小你就是个省心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关键时候没有一次选择错。如今怎得在临门一脚的时候犯糊涂？万一周家人生气找茬……” “她现在都不在乎我了，怎么还会……”许彦失落地低声喃喃道。 声音太小，导致杨春兰并没有听清楚，她侧了侧耳朵，“你刚刚说什么？” 许彦抬起头，抿了抿嘴唇，迟疑道：“妈，你有没有……觉着幺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杨春兰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个。 当即摆摆手，笃定道：“不会，你想多了，她一个小姑娘遇到那样的事被吓到了，一时没回神而已，等过几天缓过来就好了。” “你们俩十几年的感情，她又打小喜欢你，心眼还实，跟她那个死了的妈一样，好哄得很！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可是……”许彦还想说点什么，一想到他妈估计也不会信，最后还是选择默默闭上嘴巴，什么都没说。 “行了，事情过去了就算了，你后面几天跑勤点，多过来说点好听的话哄哄她。那丫头脾气坏归坏，其实心肠软的很，到时候你姿态放低一点，随便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说着，她流露出疼惜的神情，叹息道：“阿彦，妈知道要你娶周幺幺那个草包是委屈你了。但是，没办法，咱们家条件就那样，要是不借助周家的力，你得跟我和你爹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所以，听话，再忍忍，等以后领证结了婚，你要怎么样，妈都不干涉……” 许彦闻言，心内一阵反感，急切反驳道：“妈，我跟你说过，我是真的喜欢幺幺，不是为了……” “是是是，你是真的喜欢！但你就是再喜欢，这会儿也得先去跟周家父子解释赔罪………” 被推着去跟周有民赔罪寒暄时，许彦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周幺幺醒过来看他第一眼的陌生感和排斥感。 真的没有变吗？ 为什么他心里突然好慌，总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六章 陈云英出场 “大哥，求你了，让我进去看看幺幺吧！她头伤成那个样子，我不看一眼，真的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我和我爹在，谁敢伤害幺幺？行了，赶紧走，别再门口嚷嚷，村里人瞧着像什么话？你要心里有幺幺，就赶紧走，别吵着她休息，人家医生说了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大哥，求你了，我绝对保持安静，就悄悄看一眼，只要知道幺幺好好的，我绝不多待，立马就走！” “许彦，你这人怎么回事？都说了不能放你进去，怎么？好赖话听不懂是吧？我跟你讲，现在是看在许叔的份上，我才跟你在这儿废话！要不然，就凭你自己的面子，我早给你扔出八丈远了！你有这功夫，还不如抓紧时间去上工，多挣点公分，不要到了年底家里口粮不够了，又让我家幺幺从自己……” …… 几团明光的光团透过木窗落在放置针线的小竹篓里，坐在方桌左侧的少女扎着两条粗粗的麻花辫，上身着蓝色碎花的衬衣，一边将线头往嘴里抿了抿。 而后麻利地对着针眼穿了进去，一针接一针地纳着鞋底，一边又不断用余光偷偷瞄坐在对面的好姐妹。 眼瞅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人还是没有半点反应，她憋不住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问：“幺幺，许彦在外头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 感受到对方话里的戏谑意味，周幺幺忙着剥核桃壳的手顿了顿，缓缓抬起头，一本正经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心疼？” “啊？”对方满脸不可置信，“这……” 周幺幺理直气壮道：“早几天我就让我大哥跟他转达了，专心做他自己的事情，不用刻意上门关注我的休养。他自己都没听进去，这能怪谁？还有，你不觉着他这种关心人的方式一点都不恰当吗？他在门口嚷嚷，村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那些婶子们的嘴有多厉害，你也是清楚的，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编排我刁蛮任性呢！要真是为我好，就不能按照对我好的方式来？” “还是说，他上门求着闹着要看我一眼，只是为了博名声，走形式？要真是那样，我为什么要给他搭台子，陪他演下去？” “英子，你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陈云英呆呆看了好友几秒，咬着白线细细忖度，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她话里的意思，“你这么想也不错，他这几天上门这事，确实做的有失水准，你要不提，我还真没出来。” 随即，人又晃了晃脑袋，困惑道：“好奇怪，许彦要真是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以前没看出来呢？是我太笨了？还是他太会装了？” 跟你可没关系，有原主那样一个恋爱脑姐妹，你接收到的都是许彦好的一面，怎么看得穿？ 就在周幺幺暗自叹息时，耳边传来了陈云英关切的叮嘱声。 第七章 不喜欢许彦了 “幺幺，许彦如果真的对你耍心眼，你可要当心一点！” 对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周幺幺知道她的担忧与真诚并不作伪，心里随即趟过一阵暖流。 在原着里，陈云英是原主在村里唯一的好朋友，也是除了她爹周有民和她哥周老大外唯一真正对她好的人。 陈云英温婉善良，勤快能干。那些在别人眼中的刁蛮任性，肆意妄为，到了陈云英眼中通通都变成了热烈真诚，勇敢无畏，可以说周幺幺所有不能宣之于口的少女心事，她都知道。 后期，哪怕周幺幺做了很多错事，陈云英也没有放弃嫌弃过她。 只是，这么好的姑娘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付出了真心却被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给…… 周幺幺细细咀嚼着核桃，在吞下后抬起头，乍然开口道：“英子，如果我说我以后再不喜欢许彦了，你会相信吗？” 这些话在当下无疑是冒险的，一个不好都能招惹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要是等许彦和林烟修成正果后再撇清关系，太慢了，她可没有几年时间陪他们耗下去。要放出风声，扭转村里人的印象，最好的传声筒莫过于面前的陈云英。 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连周幺幺自己都觉着诧异，不过才同陈云英相处了几个小时，她就莫名很喜欢对方，天然对她有种信赖感，心里十分笃定她不会伤害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陈云英愣了好一会儿都没出声，就那样呆呆盯着周幺幺。 时间一长，周幺幺坐不住了，就在她思考着怎么用合理的理由去说服对方时，一声不吭的陈云英红着眼眶，颤声开口了。 “幺幺，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说罢，她背过身擦了擦眼睛，心疼叹息：“幺幺，我总觉着你这回伤了以后变化好大，就像突然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我相信这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许彦伤透了你的心，所以你才决定放弃他。” 周幺幺闻言心内陡然一惊。 惊恐之余，不免又对许彦多了几分厌恶，那家伙果然就是她的克星。 每次一提到他还有他家的人，都如同走在钢丝绳上，稍有不慎，都能把自己给暴露了。 为了以防万一，周幺幺还是决定把戏做全。 放在桌下的左手当即悄悄狠掐一下大腿内侧，疼痛感溢散开，眼泪花几乎是瞬间就盈满眶中。 周幺幺抬手擦了擦，故作悲痛道：“英子，在生死关走一趟，我真的看透了很多事情，不是自己的勉强不来！” “你知道的，我落水那天是姚知青路过救了我，当时正赶上中午放工，我爹和我哥带我回家时，村里将近大半的人都看见了，全村传得沸沸扬扬，许彦不可能不知道。那既然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卫生室医生都给我看完病离开了，他还没出现？” “中间将近两个多小时，他在哪里？又是跟谁在一起？被他爹急匆匆带回来时，为什么衣服上有女孩子的香味？裤子口袋里透出来的格子手帕又是谁的？” 第八章 暗示陈云英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身体所遗留下的潜意识反应，周幺幺在讲那些话时，话虽然是她自己说，那些滔天的难过也是的的确确的存在。 心脏一抽一抽疼得厉害，眼泪控制不住得簌簌往下落。 “幺幺……你……”陈云英眼圈跟着迅速通红一片，担忧不已。 周幺幺倔强地抹了抹眼泪，竭力轻松道：“我没事，能讲出来的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幺幺……哎……我……其实你能放下他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看着好友满脸纠结，吞吞吐吐，周幺幺主动开口道，“英子，你有话直接说，我没事！” 陈云英犹豫几秒，才斟酌道：“幺幺，其实在你落水之前，杨霖就跟我说过，他看到过好几次许彦……和一个长头发的女知青走在一起，两人关系很有些亲密。我也想过跟你说，又怕是弄错了给你俩增加矛盾，所以就………” “幺幺，对不起啊。” 周幺幺点点头，一脸平静，“没事，我都知道的，那个女知青叫林烟。” “什么？？你知道！！”这下轮到陈云英不淡定了，她猛得站起身，双目瞳孔睁得老大。 随即想到什么，她眼眶里迅速积满泪水，成线般得往下落，“幺幺，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嗨呀，都过去了。”周幺幺无所谓得摆摆手，“英子，或许我曾经是喜欢过许彦，也想过同他好一辈子。但此刻，在我心里最重要的是我自己。至于许彦，他跟谁好，跟谁过一辈子，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对我爹和大哥好一点，再好一点。”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无论你对他再好都靠不住，东西只有抓在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拥有的。” 周幺幺承认，这些话她刻意说给陈云英听的。 看着好友眼眸中的情绪一变再变，陈云英下意识觉着可能跟自己有关，她紧张咬了咬嘴唇，忐忑问：“幺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英子，你……”周幺幺刚开口，院子里就乍然传来周老大粗旷的说话声，“杨霖，你来了！” “嗯，周大哥，我来接英子回去吃饭！” ……… “幺幺，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陈云英已经站起来，开始麻利地收拾针线了，余光还不忘偷偷，透过窗外瞥向院子里坐着的精壮男人，周幺幺看着她双颊绯红，眼眸泛光，面上尽是洋溢着满满的少女欢喜与羞怯。 有些话，突然就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她勾起唇角，佯装无事地笑了笑，“没有，过几天不是要开知青欢迎大会嘛，我想跟你坐一块，到时候你提前给我占个座。” 听到是这事，陈云英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捂着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嗔怪道：“嗨，就这点小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做的好吧？你刚刚那严肃样子真的吓坏我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杨霖在外面等着我呢！” 第九章 见面 说罢，便再也按奈不住，像着急回家的小燕子，拎着自己的小布包飞快奔向坐着的那个人。 “你来接什么呀~这么近的距离，我自己很快就回去了。” “你走得太慢，怕婶婶他们等的饿肚子。” “哦，这样啊，那你赶紧回去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先吃，自己慢慢走回去就是。” “那不行，我也担心你会饿肚子！” “你……算了，原谅你了……” ……… 看着自家妹妹死死盯着并肩走出去的那俩人，周老大面带疑惑地凑过去，好奇道：“妹妹，你看什么呢？” “哥，你觉着杨霖这个人怎么样？”周幺幺突然扭头问。 “杨霖………”周老大发愁地挠了挠脑袋，“还好吧，小伙子挺不错的，很踏实，肯吃苦，肯下力，做事也稳妥，每年秋收都跟我一样天天拿10个工分。就是吧……” 周幺幺赶紧催促道：“就是什么？” 周老大为难道：“哎呀，妹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英子相互喜欢，你又是英子的好朋友，那杨霖长得一般般。虽说我不喜欢许彦，可于情于理，杨霖都更不行啊。” “你……谁跟你说我喜欢杨霖了？”周幺幺被气到心梗，“我只是……哎哟……真是跟你说不明白！” 人已经走到房间门口了，还是觉着气不过，又折返回去，喷火道：“哥，我跟你最后讲一遍哈，我不可能跟我的好朋友喜欢同一个人，而且，我喜欢的人一定要长得精致好看，肤色还必须得很白，特别白！” 气呼呼讲完，周幺幺转过身闷头往前冲，忽然“砰”得一声，鼻子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墙。 还是一堵白色的墙。 “谁啊，谁……”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周幺幺愤懑抬起头，踉跄往后开些。 逆着光看过去，猝不及防就对上了一道淡漠的视线。 熟悉的冷眸，精致的脸，白得发亮的肤色…… 是那天跳进湖里救她的那个人。 脑海里蓦地冒出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亲密画面。 脸烧得慌，心脏也是不由自主加速跳动，双腿紧跟着发虚，周幺幺嚣张的气焰莫名软了下来。 她低下头，摸着鼻子，局促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看见，你还好吧？” 大概是觉着还靠得有些近，男人又主动往后退了几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彻底拉开，面色平静道：“没事，我也有责任！” 而后，谁都没有再开口往下接话。 现场尴尬氛围蔓延。 偏偏周老大半点没察觉到，在一旁嘿嘿嘿得笑得像个傻子。 直到周幺幺气恼地暗暗掐了好几下他的胳膊，人疼得呲牙咧嘴，才想起要招呼客人。 赶紧搬椅子又是殷勤倒茶水，招手道：“堇年，别站着了，天气热，快过来喝碗凉茶！我跟你讲，这都是我们本地才有的，你之前肯定没尝过，驱暑效果好的很。” 讲真，这还是周幺幺穿书以来，头一次见她大哥待人这么热情，像极了李逵头顶一朵小花。 可爱是可爱，就是有点违和。 第十章 真实周老大 姚堇年恭谨接过茶杯，在周老大旁边的椅子坐下了：“周哥，我过来找周叔有点事，现在方便吗？” “方便，方便，我爹去隔壁劝架去了，马上就回来。” 说罢，就见自家妹妹转身准备往屋里走，周老大还以为她是不认识对方，赶紧拽着她走过去介绍道，“幺幺，这就是那天救你的姚知青，姚堇年。” “堇年，这是我妹妹，幺幺，周幺幺，那天托你的福，人侥幸保住一条命。” 说罢，低下头，见平时上蹿下跳的妹妹缩着脑袋不动，安静得像个鹌鹑，他以为人没听见。 又赶紧轻轻碰了碰周幺幺的胳膊，低声提醒道，“妹妹，人家可是大恩人，别愣着了，打招呼啊~” 周幺幺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就是浑身不自在得很。 眼瞅着是躲不过去了，咬咬牙。 终于，她抬起头，勾起唇角，露出极为灿烂的标准式笑容，主动伸出手，“你好，姚知青，我是周幺幺，感谢你之前的救命之恩。” 男人只是站起来，点了点头，并没有伸出手，神色和声音仍旧一如既往得淡漠：“姚瑾年，顺手而为，不必放在心上。” 意思就是无论是谁都会救，别觉着自己有多特殊，周幺幺碰了一鼻子灰，讪讪收回了手，暗忖这哥们性子有些高冷啊。 周老大像是完全没有听出潜台词里的疏离意思。 反而越发觉着姚堇年这个人正派，讲义气，值得来往，态度更热络了。 “什么叫不必放在心上，那是必须得放在心上。瑾年，你不知道，我家幺幺就是我和我爹的命根子，你救了她，相当于我们全家的大恩人。这也就是放在现在，那是以前的旧社会……” 说着说着，似是察觉到不对，周老大赶紧改口，拍着胸脯，豪气保证，“堇年，你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周老大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好力气，往后要谁要敢在村里为难你，你直接报我名号！一准没有人敢为难你！” “好，那就麻烦你了，周哥！” “麻烦什么，都是自家兄弟！我跟你讲，你别觉着我在说大话，咱这身肉都是实打实的！想我家幺幺小时候也好看，村子里那些狗东西特别喜欢欺负她。我知道了从来都是一家一家找过去，一个不落，全给收拾一顿！一次不行就两次，次数多了，给他们收拾得卑服！那名望打那时候就传出来了，直到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敢随便惹我。你就放心吧，绝对好使的很！” “不过，你放心，堇年，哥虽然有力气，但不是哥那种随便欺负别人的人，我要是乱来犯浑，我爹头一个收拾我！” ………… 恍惚中，周幺幺仿佛真的看到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牵着缺了门牙的小姑娘，满村子，一家一家敲门。 进门后，多的话也不说，揪起犯事的小男孩儿就打，谁也劝不住。 一共六家，一家不少。 等所有人收拾完回家时，小男孩儿穿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看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更是肿胀得只剩一条缝。 就这样了，小男孩儿一边狼狈擦着鼻血，一边还不忘咧起嘴，傻傻朝着小女孩儿笑着安慰说：“幺幺，你别怕，哥哥没事，不疼的。有哥哥在，谁都别想欺负你！” 原来这就是原着里周老大为什么会是“百塘村第一恶霸”。 不过是哥哥为了保护妹妹而已，一时之间，周幺幺心里五味杂陈。 第十一章 父母爱情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星期，刚一放工，周有民就催着周老大带周幺幺去村卫生室复查。 一直到夕阳快要完全落下时，两人才急匆匆赶回来。 “咋样？医生咋说的？用不用再去镇上卫生院瞧瞧？”周有民一边给两人递晾凉的玉米糊，一边焦急问。 周老大饿得很了，接过碗一连疯狂扒了好几口，才含糊不清道：“放心吧，爹，医生都看过了，说妹妹恢复的很好，没啥大问题。就是破的地方会留疤，不过妹妹头发多，辫个麻花辫挡一挡，脑袋后边也没人会注意到。” 说着，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碗筷，紧紧盯着欣慰点头的周有民，幽怨道：“爹，为啥妹妹头发那么厚，我却少得都快秃了？” 周有民被说的一噎，无语看过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老大撇撇嘴，抱怨道：“爹，这都是你的原因，我要是能跟妹妹一样像妈就好了，头发多得掉不完。”说着，他意有所指得瞥了眼周有民锃亮的脑门，语气越发委屈了，“结果倒霉，随了你，才二十多就被人说成快四十了！” 周幺幺瞅着确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俩，低下头狠狠憋笑。 “合着都是我的错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那头发浓密得跟幺幺差不多，也就是后来当了村支书，操心操多了才掉的，你自己不注意别赖在我头上。”周有民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要随我，怎么光长个头，不长脑子？” “一个个得眼看着都这么大了，还天天让我操心。”说罢，人长长叹了口气。 周幺幺秉承多说多错的原则，能不开口绝不开口，像只小仓鼠，疯狂埋头干饭。 “爹，说句你不愿意听的话，脑子这块，我和幺幺可能确实随妈。”周老大说着，顿了顿，等嘴里东西咽下去后才又继续道，“但是吧，幺幺要真是跟妈一个模样。爹，凭你这个长相，我妈要不是脑子不好，也不会愿意嫁给你！” 话音刚落，人就被周有民狠狠用筷子敲了一下。 “瞎说什么呢，我跟你妈就是天生一对，到哪儿都是。”他呼吸急促，言语却极为郑重，“现在我活着就守着你们兄妹俩，以后下去了我就去找你妈去，早就说好了，她在下面等着我！你妈是不聪明，但她心里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丈夫好不好看是其次，用不用心才是最要紧的！” 周幺幺记得原着里曾经隐晦提过，周母是小时候流浪到百塘村后被周家收养的。 而后长大了又当作童养媳嫁给了周父，并不是纯本地人。 现在看来，童养媳一词并不准确，应当是两情相悦更为妥帖。 “爹，这么多年，有妈的亲人过来寻过吗？”周幺幺随口问。 许是提到了亡妻，周有民的情绪这会儿并不是太高，他摇摇头，叹息道：“没有，她当年来的时候岁数小，记不清事，又一路流浪被吓狠了，问什么都说不上来。唯一的线索，就是身上带了枚小银锁。” 第十二章 小银片内情 说着，他视线在周幺幺和周老大脖颈处挂着的红绳，来回停留数秒，“那枚银锁上面都是最普通的图案，唯一特别的就是可以一分为二。你们兄妹俩从出生后，就各戴一半。这也是你们妈妈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你们一定要保存好。” “对于亲人这个事情，你妈妈其实并没有看的太重，对她来说，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还不如咱们村里人来的亲近。就是临走之前，她唯一放不下的也是咱们爷仨。” 气氛忽得有些压抑，三人都闷闷吃着饭，没再吭声。 许是心里飘忽不定，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周幺幺的双手颤抖得险些握不住碗筷。 她脖子上戴的小银片居然是从周母那里得来的。 在原着里，她记得有一个很隐晦的片段。 是周幺幺为了能挽回自己和许彦的感情，得知他要进城买工位，毅然决然地将自己从小到大戴着的银片以生日礼物的方式送了过去。 可在后边的章节里，等许家终于凑够了钱财时，原本的工位早就高价卖给了别人。至于小银片，并没有明确讲述后边落到了谁手里。 突然，周幺幺脑袋里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原主能为了讨许彦欢心送出小银片，那许彦会不会也为了讨林烟欢心，也送了出去？ 毕竟在那次买工位失败后，许彦很是颓败了一段时间，是林烟一直陪着他，鼓励他，两人的感情也是在相处中逐步加深。 如果一切真的是她猜测的那样，林烟是因为机缘巧合下得了小银片，才从一个家境拮据窘迫的女知青，陡然咸鱼翻身，成了杨春兰口中的“金凤凰”。 那……原文里周老大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另外一半小银片最后是不是也…… 周幺幺突然不敢想了。 心内的恐慌宛如滔天巨浪，不断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妹妹~~”坐在对面的周老大见她呆愣愣的，安静得过分，还以为她有什么心事，遂想问问她。 没想到刚出来两个字，就听见“啪”得一声，周幺幺手里的碗摔地上碎了。 “妹妹，我………”周老大无措极了。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幺幺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说了句，“你们先吃，我去拿扫把过来扫一下。”而后惨白着脸跑开了。 速度快得周有民那句“你别动，爹去拿扫把。”都没机会说出口。 她一走，桌上两个男人脸色瞬间都难看了下来。 周有民两条浓眉紧紧蹙着，沉声问：“你妹妹休养这几天，许彦有没有上门来看过？” “没有。”顿了顿，周老大又补充道，“前面一两天有来过，幺幺说不想见他，我就没给人放进来，后边几天就完全没有再出现过了。” 周有民听完，手里的筷子狠狠一把拍在桌面上，腮帮子鼓得紧紧的，呼吸急促，“什么狗屁玩意儿，这还没结婚呢，就没把你妹妹放在眼里，要是等结了婚，指不定是什么混账样！” 第十三章 委曲求全 “连姚知青一个陌生人都不如，人家碰见我了，还知道顺嘴问一句幺幺情况怎么样，要是进城，他可以帮忙找医生！就算只是客套，那也好歹人家有一份心，哪像他！” “有半点定过亲的样子嘛！” 既然说到这里了，周老大也是有话直说，“爹，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许彦那个人对幺幺不上心，当初为什么要同意咱们两家人定下亲事。就因为幺幺喜欢许彦？万一选错了，可是耽误幺幺一辈子啊！” 周有民如今想起来，何偿不是肠子都毁青了？ 他颓丧道：“当初那会儿觉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又一表人才有文化。对幺幺也好，能包容她的坏脾气，他还有个表姑姑嫁到了县里，听说对方家里条件很是不错。往后努努力，有那点关系在，说不定也能带着你妹妹进城。就这样，我才同意了。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多久，人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你瞅瞅你妹妹，从前多闹腾的性子，遭了这么一遭，人也安静了，开始往心里藏事。” 周老大闻言，刷得一声站起来，双拳紧握得关节咔咔作响，怒道：：“我现在就去找许彦，王八蛋，敢欺负我妹妹，我一定让他好看！” “行了，行了，你就别掺和了，坐下，快坐下。”周有民眼疾手快将人按在座位上，想了想，道，“厨房还还有两只新打的兔子吗？你去拿一只送去许家，别的什么都不用说，送了就回来。” 周老大不干，“凭什么？他们许家人欺负幺幺，我还上赶着给他们送吃的，爹，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才老糊涂了！你糊涂了，我都不会糊涂！”周有民知道他是什么性子，若不是不解释清楚，铁定不答应跑这一趟，他只能耐下心道，“老大，想想你妹妹，这婚已经定了，要是找不到合理的由头退货，幺幺将来是要嫁到许家的。你过去不管不顾给人打了，人许彦心里没意见？到时候这笔账算在谁头上？还不是你妹妹？你许叔不是糊涂人，他看了就明白了。” “去跑这一趟，就当为了你妹妹，行不？” “许叔就算不是糊涂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就不信他不知道他儿子做了什么！他们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呸！”说罢，气呼呼转身就走。 周有民见状，心里松了口气，“拿灰的那只，重一点。” “行了，行了，知道了，烦死了。” 背靠墙的周幺幺听着这一切，心里燃起滔天的怒火，双手紧握成拳，死死扣着手掌心。 不能忍，一点都不能忍！ 就在周有民看过没问题，催促着周老大赶紧送过去时，周幺幺拿着扫把冲了出来，冷声喝道：“哥，不准送！” 他一贯听妹妹的话，妹妹说不让，周老大真的毫不犹豫就往回走。 周有民又是欣慰他心里有妹妹，又是生气他太没主见，“听我的，赶紧去送，送完赶紧回来吃饭。” 第十四章 杨春兰登门 周幺幺紧跟其后，一张脸冷得可怕，周身气势更是逼人，“我说不准送，就不准送！” 两方催促下，周老大犹豫了，“妹妹，你……” “你现在放回去，这个事我当没有发生过，你依然是我心里最亲最爱的哥哥。”说着，她侧过身，单手指向厨房方向，声音却陡然冷了好几个度，“但你今天若是踏出了这个门半步，往后我不会再喊你一句哥。” “还有，从现在开始，我们家，无论是谁，都不许再往许家拿一点东西。” “谁要是敢偷偷给，那就是打算跟我翻脸！” 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对周有民说的。 “你这孩子，我都是……” 周有民还想再解释解释，周幺幺压根不给他机会，她的注意力现在全放到了明显已经倒向自己的周老大身上，催道，“哥，你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兔子放回去啊。” “两只兔子，少一只，我就绝食把自己饿死，反正这个家也没人把我当回事。” 狗腿子周老大当即表态：“妹妹，你放心，我都听你的。” 至于周有民：好嘛，孩子大了，有主意了，他里外不是人了。 就在这时，木栅栏“吱呀”一声猛然从外面被推开，众人听到动静齐齐扭头看过去，是杨春兰。 “哎哟，这是怎么了？怎么都站着说话呢？” 周有民起身解释：“碗太烫了，幺幺没拿稳掉地上摔了。亲家，你这么晚过来有事？” 杨春兰笑着解释：“我听说幺幺今儿去复查，不太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周幺幺现在心里对她烦的很，完全不想搭理，哪怕话是对自己说的，她也装作听不懂，拿着扫把专心清理地上的碎片。 还是周有民看不下去，主动开口解释：“多谢你们的关心，没什么大碍，后边多注意一点就行。” “那就好，那就好。”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毕竟人家这边还在吃饭呢，杨春兰但凡有点眼力见，就该自行离开。 没想到她直接让周幺幺见识了什么叫“究极不要脸”。 只见杨春兰为难地搓了搓手，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干笑了几声，才讲明了今天这趟真正的来意，“那个，亲家，有个事可能还要麻烦你一下……就是……许彦那个嫁进城里的表姑姑，明天要过来一趟。她那人挑剔的很，没有七八个荤菜，人家连桌都不上。但是家里情况你也了解，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思来想去，实在是没办法了。听人说昨儿晚上老大运气好，逮了几只兔子，我……就想厚着老脸……过来借一只……” “当然，你放心，我们只是借，一定会还的，确实是周围都借遍了，这才……” “如果说，你们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再去村里其他人家问问。”说着，杨春兰就面带窘迫地看向周有民。 若是没有先前周幺幺那顿脾气，周有民这会别说是一只兔子了，就是家里所有荤菜都舍得双手奉上。 第十五章 周幺幺翻脸（一） 这会儿，他只能尴尬搓了搓手，歉疚笑道：“那个，亲家啊，对不住。我们家现在是幺幺做主，所有人都得听她的，我的话不算数。” 杨春兰没听出他话里的真实意思，当即眉开眼笑，仿佛那兔子已经是囊中之物，“对对对，孩子大了，确实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那贪婪的眼神惹得周老大赶紧将兔子往怀里揣了揣，周幺幺见状暗暗骂了一声没出息，转头就对着势在必得得杨春兰，冷漠道：“抱歉，杨婶，你来的晚了，这几只兔子都已经定好了去处。” “趁天还没黑，你赶紧去村里其他人家借借看吧。” 杨春兰没预料到她会拒绝，当即脸色垮了下来，“幺幺，亲家，老大，你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同那些人商量商量，我多借，就只要一只就行。而且，以后有了，我们一定会还的。” 眼看着周家众人无动于衷，杨春兰只能继续往外放底牌，含泪无助求道：”亲家，真的，求你们了。明天那顿饭关乎到阿彦往后的前程。幺幺，你们已经定亲了，大家之后就是一家人，阿彦能起来，你的日子也不会差的啊。求求你们了，想想办法了，只能答应，我做什么都能行……” 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不说周有民，就连之前信誓旦旦不喜欢许家人的周老大都开始动摇了。 目睹一切的周幺幺，后脊背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杨婶，你今天来我家，许彦知道吗？”她猛得提高音调打断道。 “自然是……”话已经到嘴边，杨春兰一个回神，赶紧改口哭诉道，“他在外面忙，还不知道的。阿彦那孩子有原则，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想麻烦你们，是我实在没办法了，自作主张过来找你们的。” 这么假的话都能说出口，合着在她心里，是不是周家人都很蠢？ 周幺幺嘴角斜了斜，轻嗤道：“既然是为他借的，就该他来开口。” 杨春兰也拿不准她话里什么意思，讪讪笑道：“幺幺，我借和阿彦借不都是一个意思吗？没有差别的，天已经快黑了，还是赶紧让我把兔子拿回去处理了吧。” “杨婶，你觉着我头大吗？”周幺幺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不带一丝温度。 “当然不大，你头围小的很，幺幺啊，我……” 周幺幺猛得抬起头，眸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射过去，“那你凭什么觉着我们家是冤大头呢？” 杨春兰赶紧解释，“没有，我们从来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那个意思？”周幺幺磨了磨牙，冷道，“我看你们一家人脸皮挺厚，过去十几年老的小的在我家连吃带拿。要不我提个建议，你们全家都改姓周吧，给我们周家当看门狗。别说一只兔子了，只要干得好，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你…………”杨春兰气得浑身哆嗦，到了这会儿，她也算是彻底明白今天是借不到兔子了。 可以空手而回，但是活到这个岁数，竟然还会被一个自己看不上黄毛丫头羞辱，这是杨春兰怎么都咽不下去的…… 第十六章 周幺幺翻脸（二） 遂即抬眸望向周有民，言语间颇为不忿，“亲家，孩子不懂事，我一个做长辈的，可以不多计较。但我现在就问一句，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 周有民刚出声，就被周幺幺从旁强势打断，“你别看我爹，现在周家是我做主，我爹和我哥全都听我的。杨婶，说实话，你那点小算计，我看得明明白白。我爹这人重情义，宁愿为难自己，也不愿意让朋友犯难。” “但我不一样，我这人务实的很，凡事都是要把我家考虑在最前面。我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但谁也别想从我家白拿一分一厘。刚才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信不过你，要借兔子，可以，让许彦自己上门来借！”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写欠条，拨手印，什么时候借的，预备什么时候还，逾期不还准备怎么处理……一条一条全都白纸黑字写清楚。” “你………你们一家人太羞辱人了，不就是一只兔子，有必要整得那么兴师动众？完全没有一点女孩子该有教养……我真后悔跟你们结亲家。”杨春兰愤愤说罢，抬步就要走，被周幺幺从后喊住，“站住，等会儿。” 杨春兰抹了抹眼泪，恨恨道：“你现在后悔也晚了，我……” “谁说我后悔了，不借你兔子我不知道心里多畅快。我周家养了你们许家十多年，如今不过一只兔子没给，你们就开始骂爹骂娘，妥妥的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既然如此那么有骨气，那就把那些东西还回来。” 杨春兰气得结巴，“周幺幺……你目无尊长………我……” “目无尊长？你也好意思称长？你哪门子长？你们许家生我养我了吗？是我们周家多年贴补你们，要称长，也是我们称长！”周幺幺懒得同她掰扯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是我们周家东西不是好拿的。” “考虑到都是老交情了，也不好把你们往死里逼，省得你们在外面造我家谣。现在识相点，把没用完的东西交出来，我既往不咎。但要敢装傻耍赖，我不介意和我哥亲自动手去你家搜，中间会不会把其他不相关东西碰倒摔碎，那就不敢保证了！当然，最近休养了一段时间，我精力也特别好，就想跟村里那些老嫂子，老婶婶们聊聊天。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透露出去这些事，往后许叔和许彦出门出门会不会被唾沫淹死？” 周幺幺故意造作夹着声音道：“那情形，想想都可怜得很呢？是吧？杨婶？” “啊！！！！”杨春兰直接被刺激当场尖叫了出来，再无往常的温柔和善，眼神里沁出满满的恨意，咬牙切齿道，“还，我还，现在就还！” 对此，周幺幺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早这样不就好了？别跟我比不要脸，因为我永远比你更不要脸！” “你会后悔的！”杨春兰恨不能生吞了她。 “那你放心好了，我永远不会。”耀武扬威玩，周幺幺反手对着后面呆若木鸡的周老大打了个响指，故意道，“走，哥，咱们提前置办年货去！” 第十七章 不是生气，是心疼 别看周幺幺面对杨春兰，活脱脱一个不好惹的刺头。但真的将所有东西搬了回来，周有民没有发话前，她内心还是忐忑的。 忐忑什么呢？ 忐忑万一他们觉察到自己不是真正的周幺幺，会不会被送去切片。 忐忑周父责怪她办事莽撞，不懂圆滑，破坏了两家交情。 ……… 周老大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多少话语权，遂安安份份当个执行者，一直忙着清点归置东西。 真正的心里较量从来都是在周有民和周幺幺之间。 眼瞅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有民还是没有吭声，始终闷闷抽着旱烟，提心吊胆的周幺幺终是忍不住了，主动开口喊了声，“爹———” “不早了，我先去睡了。”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很平，也分辨不出来说话人是什么情绪。 周幺幺闻言，更紧张了，她一鼓作气，直接将问题问了出来，“爹，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闹得周许两家多年情分没有了，也闹得他们家面子过不去？” “爹，你要是生气，你可以狠狠骂我几句，但你别不理我行吗？你不说话，我害怕。”说到最后，周幺幺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哭腔。 她明明不是一个很爱哭的人，可此时此刻，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眼泪也是控制不住得往下掉。 良久后，周有民长长叹了一口气，走下台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感慨道：“我没有生你气，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周幺幺抬起头，“？？？” “你是我的女儿，作为父亲，我一直自诩我和你哥哥将你保护得很好。可直到今天事情发生了，我才觉着我很失败。因为我的失职，我的闺女不得不以她自己为饵，逼得许家主动跟我们断亲。”周有民喉咙微哽，“女孩子的名声多重要啊，但凡我做的好一点，我及时了解你内心的不愿意，大可以将退亲拿到桌上谈，何至于让你像今天那么拼。” “幺幺啊，你很好，甚至比我预料得还要好。爹很欣慰，你能这么勇敢。” 说着，他伸手抹了抹克制不住落下的泪水，嘶哑道：“看着如今的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几十年前的你妈妈。遇到她那天我才七岁，上午帮地主去放牛，刚走到落水崖，她那么小小的一个，突然就从草丛里窜出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张口就说，“哥哥，我好饿，你有吃的吗？”。” “那你给了吗？”周幺幺笑着带泪问。 周有民怀念道：“当然给了，不仅给了，还把她带回家了。”大概是回忆太过美好，他不敢再回忆下去，赶紧晃了晃脑袋，打断思绪，朝着周幺幺笑了笑，“所以，幺幺，没事的，一辈子长的很，大胆往前走，别害怕，我和你哥在后边给你撑着呢！” 一旁的周老大听到他爹这么说，也赶紧放下手头东西，安慰她道：“对啊，妹妹，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在陌生的年代，莫生的地方，周幺幺先前所有的恐慌与迷茫在一刻消散得干干净净，她想她会很有勇气继续生活下去。 第十八章 翻脸后续 “那许家的亲事？”她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会不会……” 周有民已经先一步从她眼睛里知道她要问什么，摇摇头打断道：“不会，老许他们两口子最重名声，今天这件事情，不亚于狠狠朝他们脸上抽了几耳光。亲事或早或晚都会退的。他们要是心存报复想拖延你，那我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你年纪还是太小了，勇气可嘉，手段还是嫩了点，容易落人口实，往后还要多学习。”说着说着，他忽然就笑出了声，“但比你哥哥那个实心眼要好，以后你们两兄妹相互扶持，我就是到了地下也跟你们妈好交代了。” 寻常人听到这话都会觉着煽情感动得很，但周老大的关注点很不一样，只见他梗着脖子问：“爹，你是在骂我蠢吗？” 周有民无辜否认，“那没有，我只说你在某方面还是很像你妈妈。” 周老大瞬间满目惊喜：“真的？” “嗯。” 周幺幺想了想，还是道：“爹，你和……许叔……” 对于这个问题，周有民表现得很坦然：“你们两兄妹是我的底线，谁都不能越过你们去。幺幺受了委屈，老许未必不清楚，不过都是更偏向自己的孩子。各自都有各自的立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次日就是知青欢迎大会，周有民早早就出了门，去村委会安排检查一应事项去了。 周幺幺和周老大则是在家慢慢悠悠，一直晃到开会前半个小时，俩人才从家里出发。 全村二百多人，密密麻麻地全挤在面积不太大的小广场上，三三两两扎成一堆，聊天的聊天，嬉闹的嬉闹，哄孩子的哄孩子…… 声音异常嘈杂。 再加上又是夏天，温度升得快，刚和周老大分别，周幺幺就切身体会到了这幅身子的体虚，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还恶心想吐。 幸好，关键时刻，陈云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把拽住她往旁边拖，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刻，周幺幺才真切地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弯下腰身，双臂撑着膝盖，一个劲儿的大喘气，“英子，你出现的太及时了。” “你身体也太虚了，往后要跟着一块上工，你能吃得消吗？”陈云英拍着她的后背，担忧问。 “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对了，咱们位置在哪儿？” 提到这个，陈云英大眼睛里顿时盛满了骄傲，“绝对的好位置，第一排，看人绝对清楚。” 说着，也不给周幺幺开口的功夫，忙不迭兴奋道：“幺幺，你知道吗？昨儿晚上许彦家可热闹了，噼里啪啦闹腾了大半夜，听说许彦爸妈还动了手。” 周幺幺闻言，心内一惊，也顾不上难受，忙不迭问：“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和我妈，对，还有杨霖，我们三个去他家外头偷听了呀。”陈云英咋舌道，“具体为啥不知道，反正昨天我们听到消息赶过去时，他家一片乱，两口子打得正厉害。估摸着不是啥小事，早上我看许彦来的时候，状态也不是很好，脸一直黑着……” 第十九章 揭露渣男面目（一） 她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就见主人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前方，正目光沉沉地盯着周幺幺，大步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陈云英见他那瘆人的架势，心肝颤了又颤，紧张地一连往下咽了好几口口水。 虽然很害怕，真等人到了面前，她还是英勇就义般伸手将周幺幺挡在自己身后，梗着脖子警告道：“我跟你讲，大庭广众之下，你别胡来。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家杨霖一定不会放过你，你……你……自己……考虑办吧……” 许彦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直接略过她，直勾勾盯着周幺幺，沙哑道：“幺幺，我们谈谈。” 周幺幺问：“可以拒绝吗？” “不行，就算现在你不答应，我还会在其他时候找到机会，你躲不掉的。”许彦偏执道。 陈云英听着他的话，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噌噌噌往上涨，也顾不得什么怕不怕了，直接喷：“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幺幺都说了她不想跟你谈，你……” 周幺幺舌尖舔了舔上颚，突然开口道：“你觉着问清楚有意义吗？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有意义，对我来说有意义。”遍布血丝的眼眶突然涌上晶莹的泪水，许彦双肩陡然塌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周幺幺的错觉，总觉着他此刻像是天塌了一般。 转瞬，又觉着不太可能，怎么会呢？他怎么会为失去她而难过？ 退亲，扔掉她这个包袱，不是他一直渴望的事情吗？ “行，那就谈谈，但今天聊完，我也希望你不要再纠缠。” 周幺幺说罢，侧过身给了担忧的陈云英一个放心的微笑，“别害怕，我没事，你先去位置上坐着，我很快就回来找你。” “你………”陈云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许彦，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点，“最迟要在开会前，到了时候，你要还没回来，我就带人来找你。” “嗯。” 两人便离人群往广场旁侧走了走，在即将进入视野盲区时，周幺幺先开了口：“就在这儿说罢。” “你害怕……我伤害你？幺幺，我怎么可能会舍得伤害你？我……”许彦的声音在发颤，他满目忧伤地看着周幺幺，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涩然道，“幺幺，我们不是一直很好吗？不是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吗？为什么就不能忍忍我妈？为什么要闹得一团遭？为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或许实在太过痛苦，许彦终于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头痛哭，“幺幺，我们怎么……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一步呢？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要问就问你自己。怎么就守不住自己的心，变得那么快呢？”周幺幺深深呼出一口气，竭力平静道，“许彦，你们全家是不是一直拿我还有我的家人当傻子看呢？承认变心很难吗？为什么要那么贪心，既要又要呢？” “说实话，你要是主动承认你喜欢上林烟，我还会敬你几分，但你没有。你是既舍不得我家的好处，又贪恋和林烟情感精神上的共鸣。很多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真的没数。” 第二十章 揭露渣男面目（二） “许彦，咱们不是一路人，你有文化有理想。不像我，脑袋空空，除了一张脸外，什么都没有。现在分开，对你我都好。既然在我们定亲期间，你都能被林烟吸引去目光，那就说明，你是真的喜欢她，所以，坚定一点，别再摇摆了。” “不是的，幺幺，不是这样的，我心里是有你的，真的只有你。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旁的人共度余生。”许彦急的几乎要落下泪来，“我和林烟只是………只是……” 周幺幺接了话头，整张脸绷着，肃声质问：“只是什么？只是朋友？宁愿抛下未婚妻也要去见的朋友？还是亲密无间，会脸红，会悸动的朋友？许彦，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如果说我身边也有另外一个男人，你能允许我和他也做着你们做过的事吗？”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许彦比吞了苍蝇还难受，抗拒的话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行，绝对不行！ 过了一瞬，待看见面前人嘲讽的笑容时，许彦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片惨白。 “幺幺，我……”他想解释，突然可悲发现自己根本辩无可辩。 有些事情的的就是确确是做了。 这一刻，周幺幺并没有因为堵得对方哑口无言而畅快，反而，满心悲戚。 为原文付出巨大代价的周家人。 为原主的一颗真心。 为一去不复返的十几年真挚青梅竹马情谊。 为一切的一切…… 原主残存的感情还在身体里作祟，搅弄她五脏六腑都疼，周幺幺手指死死抠住掌心，才勉强让自己没有落下泪来，“许彦，真的，就到这里吧！” “你现在所有的感觉都不是真实的，你只是在不甘心，不甘心一个受你掌控的人突然挣脱开了你。等你冷静下来，你就会庆幸我们退了亲。舍了我，你的未来会更加光明！” 周幺幺不是没想过将他和林烟的纠葛闹得全村都知道，让他们名誉扫地，死死定在耻辱柱上，可再三思索，她还是放弃了。 毕竟人家是男女主，万一自带光环气运，最后弄得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就得不偿失了。 所有该说的都说清楚了，按照原着里许彦的性格，既是撕破脸，不可能再上赶着纠缠，接下来大概率就是果断抽离，彻底分道扬镳。 想到这里，周幺幺暗暗松了一口气。 终于能甩干净了，往后的一切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那暗自欢喜雀跃的一幕宛如把利剑，深深扎在许彦心里，疼得他生生落下两行血泪。 “幺幺，离开我，你就那么开心吗？”他满目绝望凝望过去，一只手捂着胸口，沙哑道，“可是，幺幺我好疼，我心脏疼！” 周幺幺先是愣怔了一瞬，而后沉声讲出了原着里许彦曾对原主说过的话，“你知道你如今表现出这副自以为伤心欲绝的模样，其实我看了，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看着许彦脸上破碎的神情，周幺幺暗自冷嘲，许彦，原来你也知道这样的话很伤人吗？ 第二十一章 大型混乱现场 静默之余，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温婉的女声，“阿彦，你怎么捂着胸口？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我请假送你去卫生室看看？” 随着脚步声的逐步靠近，周幺幺也戏谑地抬起眼眸，看向面前身材高挑，长发飘飘，浑身散发着文艺气息的林烟。 确实，相比于原主那种前凸后翘，身材傲人的浓颜系美女，林烟要温婉知性的多，一颦一笑都格外惹人怜惜。 “阿彦~阿彦~~”林烟像是走近了，才发现周幺幺的存在般，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刹时惶恐无辜极了，当即捂住嘴巴，歉疚道，“额……不好意思……你是……” 不认识她？这可就怪了，且不说她爹是村支书，就说刚刚那眼神里暗戳戳透露出的挑衅与傲慢，啧啧啧…… 周幺幺懒得拆穿她的小把戏，谁要当推动剧情的炮灰谁去，她可不干这活！ 遂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解释道：“别看我，我就是单纯路过，其实和他不太熟。刚好，既然你们认识，那我就把人交给你了。” “好，那多谢你帮忙照看我的朋友。”林烟浅浅笑了下，弯下腰就想将地上的许彦扶起来，“阿彦，你脸色很难看……” 周幺幺余光快速瞥了几眼，确实，无论哪个角度都清丽可人。 就不知道内里是不是也同样一片纯白了。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 周幺幺想着，往前走的脚步都欢快了几分，就当走出一段距离后，身后许彦突然如困兽般，爆出一声巨吼，“我说滚，你听不懂吗？离我远一点！” “许彦，你怎么这样？我是拿你当朋友，看你不舒服才多问了几句……” “你要发善心就对别人发去，求你离我远一点，别祸害我了。我已经被你害得够惨了！” “许彦，你太过分了，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 听着断断续续的对话，不用回头看，周幺幺也知道那是一场热闹的大戏，得赶紧回去跟英子描述一下，她肯定喜欢。 突然，她的耳边刮过一阵风，碎发被尽数拂起。 紧跟着，右臂毫无防备地就被人从后一把拽住，钳制得紧紧的。 周幺幺惶恐转过头，刚抬眼，就对上了许彦那双通红的血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着这会儿的许彦状态不太对，浑身散发着骇人得戾气。 周幺幺直觉性得感觉到了一种威胁感，她咽了咽口水，轻声道：“许彦……你……” 话还没说完，许彦就在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声泪俱下道：“幺幺，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你，求你看在过去十几年的感情上……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 “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犯一丁点错误。” ………… 看着他一边反省，一边抽自己耳光，周幺幺非但没有任何感动，反而心里涌入一阵恐慌，下意识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许彦，你别这样，我们不合适，我们……” “为什么不合适？我们就是最合适的！小时候我不喜欢你，是你天天跟在我后边，一声一声阿彦叫着，叫得我心软，叫得我心里只有你，十几年的感情，凭什么说断就断？” 眼瞅着面前的小姑娘毫无犹豫，有的只有害怕，许彦的目光陡然变得偏执凶狠，“周幺幺，你怎么这么狠心绝情？为什么我都要痛心地死掉了，你却能做到无动于衷？” “我只是短暂的游移了一下，但心还是在你这里的呀！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我？为什么要把我们过去的所有都磨灭掉？” “到底是我变心了，还是你变心了？” “还是说，只有我帮你锁起来，你才会乖乖听话！” ……… 周幺幺被吓得一连往后踉跄好几步，可许彦步步紧逼。 就在周幺幺察觉危险，想高声求救时，许彦已经先一步伸出大手迅速捂住她的嘴巴。 刹那间，她宛若失声了般，所有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唔唔唔~~” 许彦双手并用，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将人往偏僻处拖，自顾自道：“幺幺，你多看看我，多看看你的阿彦哥哥。” 说着，他脸上不觉浮现出一抹笑意，“幺幺，相信我，我对你好的，就像从小到大那样。你如今只是忘记了，等我们多待一段时间，你一定能想起我们过去在一起有多开心……” 周幺幺无助流着眼泪，到底怎么回事？ 原着里许彦不是自尊心特别强吗？她都说了那么多打他脸的话，为什么许彦不仅没有松口，反而还……… 救命啊，她后悔了…… 眼瞅着就要离开小广场，进入一条小路，周幺幺绝望的快要认命了，连带着挣扎都少了些力度。 许彦自然是感受到了，语气轻快道：“幺幺，你乖一点，别做无谓的抵抗了，我……” 突然。 “砰！”强劲得拳风袭来，毫无防备的许彦被狠狠打倒外地，疼得蜷缩成虾米抱成一团。 周幺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带着被推出了好些距离。 “渣滓！”姚堇年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腕，嫌恶得看了眼地上呻吟着的男人，想了想，还是气得不行，抬脚补了几下后，而后才抬步往还在发愣的周幺幺走去。 小姑娘似是吓坏了，双目无神，瞳孔如铜铃般瞪得老大，他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周幺幺，周幺幺~~你还好吗？” “嗯？”听到自己的名字，周幺幺如木偶般，磕磕巴巴转头望去。 在盯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后，她似是才回过神，含着泪，不敢置信地轻喊一声，“姚堇年？” 身穿白色衬衣的男人点了点头，“是我，姚堇年。” 似是想缓和气氛，他故意打趣道：“周幺幺，你运气怎么这么差？每回撞见你时，你都在倒霉！” 看人还呆呆愣愣地，还毫无反应，他想了想，只得又道：“我刚刚路过救了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安……” 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原本乖乖蹲在对面的小姑娘，“砰”地一声直愣愣扑进他怀里。 双手紧紧环抱在他身体两侧，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姚堇年，我好害怕啊，我差一点点就死掉了，呜呜呜~~~” “你……我………”姚堇年看着胸前埋得死死的小人，整个人僵硬得一动不敢动，好几次都想伸手把人拽出来。 可感受到身前那一大滩濡湿后，他犹豫了。 终于，在感觉到哭的程度轻了一点后，姚堇年控制着角度轻轻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竭力将语气放温和一点，“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距离，声音又恢复了最初的淡漠，甚至还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周幺幺，男女有别，你自己起来。” 结果，怀里的人也像没有骨头似得，跟着他一个方向倒。 在看到那紧闭的双眼时，姚堇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又晕了，得，周幺幺，我上辈子可能真是欠你的！” 第二十二章 退亲 “老哥啊，咱们两家可是几十年的交情。真的……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许父殷切看着坐在对面的老兄弟，喉头微哽，低声哀求道，“能不能……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就是啊，亲家，再给我们阿彦一次机会吧！孩子年纪还小，莽撞不懂事，一时做下错事，往后我和老许一定好好教，务必让他改！” 杨春兰顿了顿，抹着泪，继续哀求道：“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两个孩子打小都是搁一块长大的，十几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这么多年，你待阿彦掏心掏肺好，我和老许也是一直将幺幺看作亲闺女。突然说退就退，让我们……两口子……怎么受得了？” ………… 周有民原本想体面点结束，顾全两家的面子。 可如今，见他们两口子话里话外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许彦。 丝毫没有一句提及到他家幺幺的情况，伤得怎么样了？醒没醒？ 也是，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想清楚的周有民自嘲一笑，迅速收起手里把玩的烟斗，抬起头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杨春兰，沉声道：“老许，弟妹，咱们也相识多年了，一块从孩童时候走到如今半截身子入土！若是旁的事情，我周有民敢打保票说，可以酌情原谅退让！” “但唯独有一点，那就是，不能牵涉到我的孩子们！” “亲家………”杨春兰见状不好，连忙出口想把话题岔过去，可周有民已经下定了决心，坚决要把话说清楚。 他沉着脸看过去，挥手肃声道，“弟妹，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明明话是对着妻子说的，可许父却觉着那耳光是落在自己脸上，又烧又烫，臊得慌！ 当即扭过头，冷脸教训道：“我们老爷们说话，你插什么嘴！要听就安静听，做不到，趁早回家做饭去！” 心急如焚的杨春兰恨不能当场呕出一口老血来，“我………” 眼瞅着气氛不对，饶是再不情不愿，也只能先留下来观察，及时应变。 可生吞下去的那口闷气，在五脏六腑内横冲直撞，难受得杨春兰暗地里又将林烟拖出来狠狠骂了一通。 “上午那什么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大庭广众之下，你家许彦都敢为了那个女知青……对我家幺幺动手！也得亏云英机警，眼瞅着不对就去喊人，还有姚知青的仗义出手，要不然……距离上次好了才刚一个星期，现又被折腾得躺在床上昏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你们也是做爹妈的，换作你们家阿彦几次三番受伤，你们不伤心？不难过？” 说到这里，周有民已经克制不住膨胀的怒火。 气到胸口起伏，舌尖抵着上颚，手紧握成拳，在桌面上“砰砰砰”一连砸了好几下。 才又慢慢缓和过来，他扭过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沉声道：“都是老交情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两个孩子没缘分，算了吧！” 话语一句接一句，不间断往耳朵里钻，活生生把最后一张遮羞布扯下来。 许父听得羞愧直抬不起头，恨不能当场刨个洞把脑袋埋进去。 哪里还敢像之前一样还盼着，看在两家的情分上，对方能回心转意。 就如今这场面，周家能不找他们茬儿，已经是很仁厚了。 过了几秒，他咬咬牙，硬着头皮抬起头，歉疚接话道：“老哥，对不住，是我们两口子没把孩子教育好，既然………” 要见后面的话就要说出口，杨春兰彻底坐不住了，她儿子可就指着周幺幺的嫁妆进城买工位。 若是退了亲，过去十几年的布局不全都打水漂了？ 不行，绝对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种局面出现！ 情急之下，杨春兰砰地一声站起来，径直打断了丈夫的话，含着泪，言辞恳切道：“老哥，原本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两口子应该顺着台阶下的。只是，就像你刚刚说的，都是为人父母，这一辈子，直到闭眼之前都在为孩子操心！” 她哽咽道：“阿彦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他什么性格，心里想什么，喜欢什么，没有人比我这个当妈的更清楚。”说着，她任泪水肆意在脸颊流下，目光婆娑看向周有民，发誓般道： “阿彦他跟那位女知青确实有来往，但我可以保证，两个人之间一定是清清白白。他心里喜欢的，唯一想娶的就只有幺幺一个人！” “两个孩子过去十几年如何相处，我们几个都是看在眼里的。若幺幺说往东，阿彦决计不敢往西，有了什么好东西，就是自己不吃，他也要留给幺幺。弄成如今的局面，中间一定哪里出了问题。” 说着，她顿了顿，有所指向道，“若是我家阿彦真的德行有亏，变了心，就是你们不退，我也不会委屈幺幺，可就怕……有人见不得我们两家好，在里面故意挑拨是非！” 此话一出，许父当即变了神色，惊恐道：“你是说……那个女知青？” 杨春兰说完就低下头，安安静静坐着，没吭声。 许父见状，更觉自己是猜对了，狠狠一拍大腿，怒道：“我就说，怎么两个孩子之前好了那么多年，突然就开始闹别扭，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坐在对面的周有民尽管面色依旧保持着镇定，心里却似翻江倒海了般。 怎么之前没发现老许媳妇如此厉害？ 瞧着宽厚仁善，三两句话就把自家孩子身上的锅扔给了别人！ 自己的孩子是孩子，旁人的就不是？ 幺幺那样的性格，若真的进了许家门，只怕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 如此一想，周有民额头不觉出了一层冷汗。 他抬手拍了拍情绪激动的许父，随后，在对面疑惑的眼神中，将自家闺女清醒后交的杀器亮了出来。 皮笑肉不笑道：“弟妹，你对孩子用心，这点我佩服！只是，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咱们当父母知道的，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表现给我们的。心里真实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顺便多嘴说一句，上次的莲子，并不是许彦要吃，其实是那位女知青想尝尝！你们应当比我更清楚，你们的儿子从小就不喜欢莲子的味道，饶是最苦的那几年，他宁可饿得昏过去，也坚决不肯吃一口。也就我家幺幺傻，别人说什么都信！” 许父和杨春兰听到此处，俱是抽了一口冷气。 周有民看着那两张呆滞到凝固的脸，心里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些。 他没有停顿，继续道：“你家许彦同那位女知青是不是有多余的来往，脚踏两条船，那是你们为人父母该操心的，同我家无关！我家退亲从始至终都是因为许彦保护不了幺幺，在他身上，说实话，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看不到他曾经对待幺幺的那份真诚的心！” “当初幺幺她妈定下娃娃亲，就是觉着两家知根知底，能对幺幺好。如今你家许彦的心不在了，光是你们老人说好是没有用的，日子终归还是两口子自己过！” “看在过往两家情分上，亲事退了后，我不往外说一句许彦的不好！” 说着，周有民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目光也跟着锐利了几分，威胁道：但……你们要是还继续……那也别怪我撕破脸，让你们被村里人的唾沫淹死！” ………… 等到两人出了栅栏外好远，周老大才大摇大摆晃进堂屋，寻着距离周有民最近的位置，一屁股坐下，“退成功了？” 周有民端起搪瓷杯喝了好几口茶，才用手敲了敲放在手边的红纸，斜着眼睨道：“你爹我出马，能不成功？” 说着，他忽然长长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退亲是对，还是不对！哎~~~” “爹，你要不要想想你在说什么！”周老大没克制住，直白翻了一个白眼，“妹妹醒过来第一件事，可就是说要退亲，许彦那小子，瞧着就不太行，退亲完全就是避免跳火坑！” “你懂什么！”周有民抬手给他一个暴栗，“那湖里已经很久没荷花了，最困难那几年都被挖赶紧吃了。也就是去年有人随手扔了几把，今年这才能吃到！十几年前的一桩小事，你妹妹都记得这么清楚，难保她心里还有许彦那小子啊！” 周老大撇撇嘴，无所谓道：“妹妹那么漂亮，再介绍一个不就好了？” 周有民顿时一亮：“！！！！” 第二十三章 新成员（一） “我不去，我跟他不熟，让大哥去！” “你大哥忙着做饭，腾不出手，你得自己去，这样显得咱们家有诚意！再说，人家姚知青连续救了你两回，恩情很重。光是我跟你哥跟人家道谢还不够，你自己也得郑重其事感谢人家一下，不然旁人会觉着咱们家没有家教，不识礼数。” “爹………”周幺幺一双大眼睛，委屈瞪了周有民数秒，后者始终不为所动，摆摆手，轻飘飘道：“行了，赶紧去，再磨下去，天都要黑了！” “哼！”周幺幺幽怨瞪着人，又负气踢了几脚小石头。 转身快速冲向门口，摔得木门“砰”得一声闷响。 周有民微微叹了一口气，刚转身就对上了人高马大的大儿子。 同样一张幽怨十足的凶脸，大概是出来得比较急，人手里还拿着锅铲，“爹，你也是，妹妹都说了她不愿意！为什么还硬逼着她去？” “哎呀，你不懂，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掺和。”丢下这句话，周有民就动手将人往旁边拨。 若是平时轻轻松松，可这会儿，周老大心里不舒服，愣是跟堵硬墙似得跟着移动，就是不让他进屋，“我不是小孩子，而且跟妹妹有关的事情，我必须知道！” 周有民被他弄得没办法，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见确实没人，这才放下心，微微勾掌，示意他弯腰侧过来。 周老大将信将疑做了，只听得他欣喜道：“你觉着姚知青做你妹夫怎么样？” “！！！”周老大几乎是瞬间，宛若惊弓之鸟般惊吓得弹出一丈远，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极为抗拒道：“不好，非常不好，特别不好！” 周有民没想过他会如此反对，不解问：“哪里不好？你之前不是拿人家当兄弟，天天在家夸他有男子气概，为人讲义气，做事靠谱，不骄不躁，还有文化，通身气派也好………” 说着，他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大儿子，直把人看得浑身不自在，“合着，你之前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了！我对你和妹妹从来不撒谎的！”周老大着急辩解。 周有民眉毛一挑，继续道：“这不就得了？人品是你亲自认证的，没啥大毛病！人也有学识，比那谁读的书还要多，字也很好看，人长得也不错，长得还白！无论哪方面都能给那谁压制得死死的！完全符合你妹妹的所有要求，你还有啥不同意的？” “我………”周老大烦躁得挠了挠头，整个人来来回回走，“哎呀，我不知道怎么讲，反正就是当兄弟可以，当妹夫不可以。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说着，他埋怨得看向自家老爹，“爹，你可真烦！妹妹这才退亲多久？村里人的闲话还没过去，你就又想着给人张罗！怎么？妹妹就一定要嫁出去吗？就是一辈子在家又怎么样？只要妹妹愿意，我可以养她一辈子，给她做一辈子饭！” 周老大讲得极为认真笃定，周有民听着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他故意绷着脸，打趣道：“你现在说的好听？等以后时间长了，你觉着烦了怎么办？” “那不会，我喜欢给人做饭，还开心别人喜欢我做的饭。之前妹妹对我不亲近的时候，我都没有生气过，更何况，妹妹现在同我天下第一好了？妹妹很喜欢我做的饭，每次吃，她都能夸出一堆话，还吃得开心！用姚知青的话来讲，就是知音！”周老大当即挺直腰板道，骄傲道，“所以，我永远不会烦妹妹，最好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周有民原本听着前一句还挺感动的，直到后面一句话出现。 一盆凉水迎头而下，浇得他透心凉！ 磨了磨牙，终究还是没忍住，踮起脚尖给周老大一个暴栗，冷声教训道：“你可盼你妹妹一点好吧！成天在黄泥里打转有什么出息？你妹妹就该过上好日子！” 说着，他愤愤从旁绕远往堂屋里走去，大概几米远后，还是觉着气不顺，当即又绕了回去，“你妹妹得嫁出去，还有，你也必须得娶媳妇儿！村里同龄的小伙子，哪个不是孩子都好几岁了，只有你！” 说着，周有民越想越气，伸出手指头戳了人好几下脑门。 “接下来几天，我都找人给你安排好了相亲！同村的，邻村的，还有大山里的……反正十里八村的，各样的姑娘全都有，一天两个，一个个都得给我老老实实见完！” “爹………”周老大顿时雪上加霜，面如死灰，“我………” 周有民强势开口：“别喊我爹，就是天上下刀子，下大雪，你都得给我去！为了给你相亲，别人给媒婆塞一份，我给塞两份，咱家家底都薄了！” 说着他长叹一口气，柔声劝说道：“儿子，咱资质不太行，所以，人家拼质量，咱们必须得拼数量！原先你妹妹定着亲，有孩子是迟早的事。爹是不是从来没催过你，但那现在不是黄了吗？咱也不敢多问什么，所以你辛苦点，万一运气好，能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周老大：我好气，可我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知青宿舍距离周家约莫二十分钟的路程。 像周幺幺这种脚程快些的，差不多10分钟就到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过来这里，跟曾经在图册上见过一排低矮房子不同。 面前的知青宿舍是四面都有房子围绕起来，类似于四合院的形状！ 正中间是扇双开的大木门，踏过去以后，看到的就是一小方天井。最里面的角落里搭建着一口灶，旁边堆着满满一墙壁木柴，周幺幺正好奇打量着，突然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女孩子吵架声： 只见着东边一间房间里，有个娃娃头的小姑娘看着门口被扔得满地的行李，哭着控诉：“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要去找姚堇年，我……呜呜呜……” 一高挑女生闻言，当即露出怒色。 上前几步动手，将小姑娘推得踉跄往后退，见人哭得更凶了，眼里顿时流露出几抹明晃晃的厌恶：“顾雪儿，这里都是女孩子，你还有必要装柔弱吗？你心里那点心机，男人可能觉着受用，但我们都看得明明白白！整天张嘴姚堇年，闭嘴姚堇年，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你就是故意让我们知道你们关系好？特地跟我们炫耀？你们要真那么亲密，你就让他再给你找住处呗！跟我们挤在一块做什么？” “就是，整天动不动就跑去找他，要不你直接挂他身上算了？”另一人怒着质问，语气神色都有些凶。 娃娃头女孩子直接吓得浑身一颤，弱弱道：“不是，不是那样的……” 剩下几个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也纷纷逼近，恐吓道： “什么不是？明明就是！看你年纪小，姐姐我好心劝你一句，姚堇年是我们倩姐的，聪明点就离远一些！谁要是不怕死，觉着自己是例外，故意勾引，那就是打算跟我们倩姐做对。我保证她会过的生不如死！” “说实话，早就看你顺眼了，搞得自己真跟什么小公主似得，天天装死了，恶心！” ………… 随着周围人的恶意越来越大，小姑娘脸色憋得通红，眼泪哗哗往下落，偏偏越急越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得打嗝，“我…………不是………嗝嗝嗝嗝~~~~” 第二十四章 新成员（二） 这种集体内部的矛盾，看看热闹还行，参与是绝对不能行的。 眼瞅着那块气氛越来越僵硬，为了避免波及自身，周幺幺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身后传来“砰”得一声闷响。 周幺幺几乎是瞬间下意识扭头。 只见那个娃娃头女孩子歪歪斜斜横倒在天井边缘。 外面裸露出来手腕，脖颈等处，遍布又长又红的划痕，瞧着令人惊心不已。 大概是疼得很了，小姑娘整个人宛若破碎的布娃娃般，蜷缩成虾米状，久久没有爬起来，只一直倒在地上疼得抽噎哈气。 偏偏屋里那些人丝毫不觉着自己做得太过，继续趾高气扬奚落道： “顾雪儿，今儿的事儿只是一道开胃菜。你要是识时务，往后自觉离姚堇年远一点。要是还继续跟个狐狸精似得，天天往跟他面前晃荡，别怪我们几个对你下狠手，往死里整！” “就是，老老实实做人不好吗？非要扮柔弱，耍心眼！真是看着就倒胃口！” ……… 其中也不乏有人瞧着情况不太对，轻声提出质疑：“倩姐，咱们下手是不是太重了？她躺在那儿一直不起来，不会真的把哪里撞出问题了吧？” “对啊，听说她家里条件还挺好的，万一出什么大问题，咱们不得…………” 此话一出，当即在场许多人心里都打鼓起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眼瞅着气氛变了味道，为首的高个子女孩子当即不悦扭头瞪了那两人一眼，高声凶道：“都在胡说八道什么？不过就是巴掌大点距离，能出什么大事？就是出了大事，我王倩一人担着！” 话音刚落罢，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声。 只见地上的顾雪儿双手撑地，挣扎着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穿堂风一阵接一阵拂过，吹得那些细碎的头发纷纷后扬。 长相甜美的小脸瞬间完全显露了出来，躲在暗处的周幺幺在看清楚的那一刻。 忍不住抽了口冷气，眼睛瞪大如铜铃，目光紧紧追随着，不舍得挪开半秒。 在看到人脑门上鼓起的那个大包时，她双手无意识紧握成拳，浑身止不住得发抖。 不远处的顾雪儿虽是艰难爬起来了。 可她仍是没有什么威慑力的柔弱小白兔，只会红着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王倩那群人，连句狠话都不会说。 “瞧见没有？我说什么来着？人这不是好好的？”王倩居高临下现在台阶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玩味朝下面的顾雪儿一笑。 而后，撇撇嘴角，得意扬扬得扭头对身后的同伴炫耀道，“早就跟你们说了，这小妮子鬼心眼多的很，惯会演戏！也就是你们心肠软，容易被她骗！” 说罢，她的目光再次回落到狼狈不堪得顾雪儿身上，轻佻嘴角，眯了眯眼睛，陡然冷厉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姚堇年只能是我王倩的，你最好别在背后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否则……” “我一定让你有来无回！” 最后四个字被王倩咬得格外重，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就在周幺幺心疼的不行，觉着小姑娘要忍不住哭的时候，只见她一反常态的开了口：“王倩，我用性命发誓，你和姚堇年绝对不可能！” “你！！！！！”王倩闻言，气得咬牙切齿。 她身边的小跟班们见状不对，也是纷纷跳出来，“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命很值钱吗？还用性命发誓，太可笑了！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倩姐从小就跟姚堇年认识，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家里门当户对，知根知底，她不可能？难不成你个野鸡可能？” “就是，就是，你家里条件是好，但有我们倩姐家里好吗？也就是倩姐人美心善，体谅你是个小姑娘，一时被迷花了眼，不懂事。否则，你现在早就……” “好了，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王倩拨开那两人，从台阶上稳稳走了下来，在顾雪儿面前站定，盯着人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几秒，“我不可能？” 说罢，神色骤然冷了下来，一秒收起嘴角，露出阴狠状，抬起手就要狠狠抽过去。 眼瞅着巴掌就要落下来了，顾雪儿仰头惊恐看过去。 一瞬间，似是受了什么刺激般，嘴巴微微长开，紧跟着双目陡然空洞麻木。 整个人似钉在原地般，完全无法动弹，身体止不住地抽搐发抖。 周幺幺躲在暗处，急得打转。 情急之下，只能自己跟个炮弹似的冲过去，一把将人撞出一段距离。 “嘶~~~”周幺幺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又恰好顶在肋骨，疼得王倩捂住痛处直抽气。 待缓和点后，一把甩开关心询问的那些人，宛若杀红眼的公牛。 怒气冲冲朝着周幺幺走过去，抬起胳膊又要故技重施。 才刚抬起来，就被周幺幺眼疾手快用胳膊给顶住了，看着王倩脸上快速划过的惊讶与失神。 她一鼓作气，抓住空隙，猛地用力拽住王倩胳膊往旁撇。 在冲力作用下，王倩被甩开，往旁踉跄窜了好几步，气得她原地发疯尖叫：“啊！！！！” “你是谁？竟敢管我的事？不知道我王家在京市什么地位吗？信不信我捏死你，就像捏死只蚂蚁一般简单？”她呼吸急促地讲着，眼里怒火熊熊灼烧，恨不能当场将周幺幺生吞了。 顾雪儿抽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四肢，开始蔓延到了嘴角，甚至还有点点白沫溢出。 周幺幺暗道不妙，赶紧脱下身上的薄外套盖在人头顶。 而后又紧紧将她扶住，待快速做完一切才扭头正视王倩。 看着面前长得攻击性极强的王倩，周幺幺心内厌恶极了，目光直直射过去，冷厉道：“你家在京市有多厉害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亲眼看见你们这么多人合伙欺负一个小姑娘！更明白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的道理！” “你可以试试，到底是我一个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的本地人，摇人速度快？还是一个外来的小姑娘通知家里来人的速度快！” “你…………”王倩舌尖紧紧抵住上颌，鼻腔内直喷气。 站在王倩身后的一麻花辫女孩子见状，为了讨好，忙不迭站出来，笑道：“谁说我们欺负她了？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我们怕她年纪小误入歧路，帮着管教她而已。” 此话一出，瞬间招来多人附和，连带着王倩的脸色都好看了些。 她下巴扬起，倨傲站在那儿，目光不善得盯着对面。 周幺幺丝毫不慌，她勾起嘴角，冷嗤道：“你们是她什么人？父母？长辈？还是供她吃喝，将养她长大了？” 见没人吭声，她继续道：“既然都不是，哪里来的大脸信誓旦旦说管教她？有资格动手吗？不过就是打着幌子霸凌而已！” 那位麻花辫女孩脑子反应也快，立马道：“什么霸凌不霸凌，是她不讲道德，品德败坏。被打是活该！我们知青宿舍里谁不知道姚堇年跟倩姐是一对？她顾雪儿几次三番往人面前凑什么意思？勾引人，耍心眼！哪样不值得被教训？” 顾雪儿这会儿已经晕晕乎乎有了意识，听到诬赖自己的话，又气又急，只能含含糊糊道：“不———是———” 周幺幺看她那懦弱模样，叹了口气，赶紧将人按了回去，自己继续道：“一对是你们自己认为的，还是姚堇年公开承认的？还有，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对于他们来往过密不喜欢，那为什么不找姚堇年，而是这么多人围绕着她一个小姑娘？” “你管我？我愿意找谁就找谁！”王倩压不住火，再次怒喷。 周幺幺被这话逗笑出了声，毫不客气道：“你不是愿意找她，你是只敢挑软柿子捏！” 她话音刚落，忽得大门处就传来一道冷洌又低沉的男声：“王倩，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是一对了？” 第二十五章 新成员（三） 众人忙寻着声音望去，只见门口扎堆站着七八个大汗淋漓的男知青，个个背着满满一大筐柴火。 其中姚堇年和一个戴着黑色镜框的站在最前面。 将柴火交给旁人看管后，姚堇年和那人就铁青着脸，三两步走了过来。 “你说说你们，怎么搞得哟！我这才走开一会儿，你们就拼了命闹腾！”黑色镜框男人气得右手食指在空中直点，快速扫了眼后，他径直问道，“林烟呢？林烟在哪儿？有人都受伤了，她这个女生负责人都不出面管管的吗？” 眼见没人吭声，他随便点了最近的一个女孩子，“来，你来说！她人呢？” “有事出去了。” 周幺幺闻言，瞬间了然。 得，肯定又是去找许彦增进感情了，果然，没有了这个恶毒女配，一切都进展顺利了呢！ ”这………真是……我……你们……”黑色镜框男人叉腰为难原地转了好几圈。 猛得抬头，眼见着姚堇年和王倩之间气氛越来越僵硬，他心内暗不好，连忙搓了搓手，上前几步，将危险的姚堇年往旁边拉了拉。 “从来知青宿舍第一天开始，我就跟你们讲过，大家都初来乍到，背井离乡，要互帮互助，不要起内讧！你们可倒好，嘴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一点没听进心里去！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天就当给我谢阳一个面子，都相互退让一步，该道歉的道歉，该赔偿的赔偿，这事就当翻篇过去了，行不？” 说罢，他将视线落在低着头不吭声的王倩身上，催促道：“王倩，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人顾雪儿和堇年道个歉，还有许芳，赵韵……你们几个也都是，哪有小姑娘跟你们一样厉害的？上工就喊累，天天想摸鱼，休息了开始浑身有力气了！看给人打的，道歉，说不对啊，这都还要我教吗……” “还有，堇年，你也是，收着点，别那么吓唬她们！她们几个道个歉，这事就………”谢阳自顾自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姚堇年的脸色有多冷酷。 直到他被姚堇年一把扒拉开。 “王倩，我说话不喜欢重复第二遍！”他下颌紧紧绷着，眼里浓墨翻滚，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就那样直勾勾盯着王倩，气势骇人道，“是你自己讲，还是我帮你回忆起来，再讲？” “我………我………” 见王倩低着头默默掉眼泪，宛若落败的公鸡颓丧极了，谢阳有所不忍，拉了拉胳膊，低声劝道：“堇年，算了…………” 不劝还好，一劝，姚堇年的怒火彻底憋不住了，转头对着谢阳就是一顿喷，“谢阳，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活稀泥？” “什么叫………我……”谢阳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好几秒，他才稍稍平复呼吸，愤愤质问，“那你要怎么样？闹翻天？然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你以为我谢阳想当负责人，天天不空闲得调解些鸡毛蒜皮的纠纷？我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说着，他气得往旁退好几步，“来，闹，使劲闹，最好闹得整个集体四分五裂！被村里人排挤欺负关我什么事？吃不饱，住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这个负责人谁爱干，谁干！我谢阳不管了！”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身后几个男知青见状不妙，连忙上前将人拉住劝解。 姚堇年依旧灼灼盯着王倩，“看在都是知青的份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当着大家的面解释清楚。” 王倩也不知道是哪根反骨犯了，猛得抬起头，一把抹干净未干涸的泪水，红着眼眶回望过去，“解释什么？我说的有错吗？她顾雪儿就是一个狐狸精！整个知青集体里，谁不知道我王倩喜欢你！除了她以外，你看到哪个女孩子往你跟前凑？只有她，她几次三番在你面前卖乖！她不讲道德，蓄意勾引，就是我亲眼看到的，哪里有错？” 她声嘶力竭讲着，双手紧握成拳，眼泪从眶中哗啦哗啦往下落，“没下乡之前，你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人，我知道我比不过，所以我一直都是默默喜欢，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打扰你的生活。可从你要下乡开始，那些说喜欢你的女孩子不是跑得影儿都没有？” “只有我！”王倩含泪戳着自己的心口，沙哑着嗓音嘶吼道，“只有我，哭着求了家里好久好久，义无反顾追着你来了！谁能做到我王倩这一步？她顾雪儿可以吗？甚至连你爷爷都说我很好，凭什么我们不可能？”说着她起来，恨恨看过去。 “我王家要是不够，她顾雪儿的顾家更不够！” 姚堇年冷冷扫了一眼，“说够了嘛？” 王倩哽着脖子没吭声。 “第一，我下乡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任何人无关，更没有要求你王倩为我做什么！你做的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自我感动而已，甚至对我来说都是负担与打扰。其次，你戏很多，下乡之前我爷爷如何评价你我不知情，但我一定是不认识你的，现在跟你也不熟！不要打着我的幌子去伤害旁人！最后，顾雪儿就是我的逆鳞，往后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一定拿王家开刀！”说着，他不顾王倩脸色惨白如纸，又补充一句，“你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做到！” 整个知青宿舍里分外安静，只有他一人的余音在不断回绕。 就连周周幺幺这个才来的热心群众，都能惊讶得嘴巴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更别提那些朝夕相处的知青们，心里更是翻江倒海。 有的咋舌感叹原来姚堇年真是喜欢顾雪儿，有的因为想讨好王倩结果得罪了姚堇年后悔不已，还有………… 周幺幺看看怀里柔柔弱弱的甜美小姑娘，再看看冷若冰霜的姚堇年，心内接连叹气。 这样两个怎么看都不协调的两个人，真的是官配吗？ 可惜了，原着里姚堇年也不是啥重要人物，没有详细介绍！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了顾雪儿虚弱的声音：“姚………表哥，我不要你。都是因为你，我才被她们打的！我就要这个姐姐！” 姚堇年自知理亏，无奈低头叹气：“行，只要她答应！” 据他观察，周幺幺这个人对他排斥的很，只要有机会，恨不能跟他完全撇清楚关系。 周幺幺：哪个姐姐那么倒霉，哈哈哈~~~ 众人：什么？表哥？！不是处对象吗？这怎么……成表兄妹了？ “表哥？你……你是他妹妹？”王倩惊慌之下，整个嗓音都在颤抖。 其余几人这会儿也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齐齐抽了口冷气。 这可真是踢到铁板了。 顾雪儿喘着粗气从周幺幺怀里起身站直，抿了抿嘴唇，红着眼眶恨恨看向王倩：“是，我是姚堇年他表妹！所以，你永远永远………都不可能跟他有一点可能性！” 想了想，她又道：“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情，以你的品性，你的家世，都不可能入得了姚家的眼。我外公喜欢鼓励式教育，每天夸过的人数不胜数，多到连他自己个儿都记不住，可那么多人里，偏偏只有你拿玩笑话当了真。” “真是可悲！” 说着，她又恢复成柔柔弱弱的模样，重新躺靠到周幺幺肩膀上，像是好欺负的小白兔般，无措可怜得问：“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惩罚她？” 周幺幺不敢置信地一愣，“哈？我？不是我只是请你哥去我家吃饭的，别的不懂……” 说着，她求助般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姚堇年，不断眨眼暗示。兄弟，你在搞什么？说句话啊！这是你妹妹，你赶紧接过去处理啊？ 后者完全看不懂她想表达什么，只觉着她眼睛眨动那么厉害，多半是出了问题。 想了想，道：“你眼睛不舒服？我有眼药水！” 周幺幺：卒。 见她生无可恋，顾雪儿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只是淡淡看向姚堇年：“我身上受的伤，她们参与的每一个都要经历一遍，还有我的东西，坏的她们赔。另外，我不想再看到王倩，让她走，去哪里都好，就是别在跟前出现就行！” 说罢，又成了小白兔，紧紧扒拉着周幺幺。 而后者，心里很有点复杂，这小姑娘，长得跟她现实中的堂妹一模一样，柔柔弱弱的，就是周雪儿那死丫头是真的缺心眼，而这位………… 感觉不太对哦！ 第二十六章 新成员（三） 趁着周有民和姚堇年兄妹俩相谈甚欢的时侯，周老大悄悄给周幺幺拉到了厨房里。 “哥，咋了？有事啊？”闹了那么一通，又将顾雪儿那缠人的小妮子扶回来，消耗的元气着实有些多，这会儿周幺幺说着说着话就开始忍不住打哈欠。 周老大鬼头鬼脑得往外探了几下，眼瞅着确实不会有人来。 这才小心翼翼地扒开柜门，快速从里取出装着一根鸡腿的瓷碗，推到她跟前，呶呶嘴催促道：“妹妹，快吃，这是单独给你留的一个整鸡腿！” 说着，他颇为骄傲地挺直胸脯，得意道：“另外那个，我给剁碎了。不过我能认出来，刚刚在桌上，大部分都给你夹回来了。哥是不是超级厉害？” 周幺幺抬头看着面前高大壮实的汉子，心口酸涩发堵，“你……光留给我做什么？你也是吃啊！” 说罢，她赶紧将碗推了回去，“你做饭这么辛苦，热得满身汗，刚刚都没怎么吃，现在正好，我给你看着，你快吃！” 周老大看都没看，直接又给推了回去，眼神不断地往外瞟，心不在焉道：“哥不吃，哥现在有正事忙着呢！都给你，你吃多多的，往后谁也别想随随便便给你骗……” “啊？？”周幺幺不明所以，“骗什………” 话才刚说一个字，就见身旁的周老大突然眼睛一亮，将手里的蒲扇塞给自己后，迫不及待地拔腿往外跑。 留下周幺幺一人在原地莫名其妙，“什么鬼？” 姚堇年觉着世界上恐怕没有人，能够描述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毕竟，哪个正常人能刚上完厕所一出来，冷不丁就见有人在旁边蹲守着，心里不觉着怪怪得？ 尤其，那眼神还跟探照灯似得，上上下下在身上来回扫射好几遍。 他忍着毛躁，想了想，还是主动走过去打招呼，道：“哥，你有事啊？” 周老大听到这个称呼，几乎是一秒变脸，两蹙野草似得眉毛尾部朝上，整个人看起来不情愿极了，“你……叫我哥？！” 姚堇年有点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斟酌少许，谨慎道：“有什么不对吗？之前，我一直都喊你周哥，你说都是自己家兄弟，那样喊太生疏了，所以………” 好了，被遗忘的记忆死灰复燃。 周老大已经想起来了，这事确实他自己主动要求提起了，但那时候……现在………哎呀……情况不一样嘛！ 想起他爹在饭桌上对面前人殷勤的模样，周老大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虽然他也不知道周老大这会儿在发什么疯，但考虑这人确实还不错，莽撞是莽撞了点，好在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为人耿直，待人真诚。 主动递个台阶也未尝不可。 遂，试探道：“那要不……还是跟以前一样，继续喊周哥？毕竟一个名称代表不了什么，重要的还是看人如何做。” “那怎么能行？周哥是周哥，哥是哥，隔一个字，两个称呼之间天差地别！再说，是我让你换的，当时还有好多人在场。这突然说改就改，传出去，我周老大还怎么做人！”他气恼地说着，忽然，又似是想到什么成功安慰到自己，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都是小事，没关系，都不重要！” 而后，他猛地拉着人往院子更偏僻的地方走了走，认真看着姚堇年，一本正经问：“老弟，你觉着我妹妹幺幺怎么样？” “啊？！！！”姚堇年瞬间头都大了，他为难道，“哥，我和你妹妹不太熟，你这突然让我评价她，我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周老大闻言，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就在姚堇年以为这茬儿过去，他能顺利回去的时候，突然又听得他道：“确实，你们没见几次。那这样吧，你觉着我妹妹好看吗？” “一定要回答吗？”姚堇年无奈了。 周老大点头，“嗯，必须，不然不让走！” “………”姚堇年长长吸了口气，“那回答完了，我就能走了？” “可以！” 得了确切答案的姚堇年心终于落到实处了，他仔细想了想周幺幺的面容。 原以为起来会很费劲，却不想，不过才几面就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 他甚至都能回忆起她耳垂上的那颗小痣。 “确实很好看！”姚堇年颇为诚实讲。 这个答案，在他认为既顺从本心，又全了面前这个极度妹控人的心，应当是再合适不过的。 可谁能想到，就在他抬步准备离开时，周老大直接情绪炸了，死死抓着他胳膊不让人走，“等会儿，你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你有很大可能喜欢我妹妹？不说清楚，那都不让去！” 姚堇年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如鲠在喉，百口莫辩。 他冷漠看着周老大发疯，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问：“那你妹妹不好看？” “什么？我妹妹不好看？我的天啊，你眼光到底是有多不好？还我家幺幺不好看？不是我自夸，附近十里八村，能找出比幺幺更好看的女孩子，我跟你姓！就是去了镇上，县里，我妹妹也属于是顶顶漂亮的姑娘………” 姚堇年已经懒得同他掰扯了，默默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冷漠看着周老大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空气发疯。 差不多过了十几的分钟，周老大所有的情绪终于宣泄完。 他摸了摸鼻子，默默在姚堇年旁边空着的地方坐下了。 在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里，夏风浮动，两个男人很默契，相互对视一眼。 “来一根？”姚堇年问。 周老大点头，“来。” 姚堇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干瘪瘪的烟盒，往里倒出最后两根烟，将其中一根递给了周老大。 周老大接过后别在耳旁，掏出火柴，先给他点上，而后又给自己点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直到烟燃烧到只剩一半的时候，姚堇年开口了：“哥，你说妹妹怎么这么难带呢？要是个弟弟，几句话不对，我就能狠狠给上几脚！偏偏是个小姑娘，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凶不得。” “天天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怕她被人欺负，想着法儿的对她好，人就是不领情，性子还倔得很。平时说话吧，声音稍微大一点，她就觉着你是在故意凶她。眼泪说来就来，跟下雨一样哗哗哗往下落。” “我真是………没法儿了。”说着，他掸了掸烟灰，惆怅道，“哥，你有经验，我从你这儿取取经吧。” “我有什么经验？我要是不愁，就不至于刚刚跟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现在跟你一块抽闷烟了。”周老大幽幽道，“小时候怕她被欺负，大了怕她被人骗，操不完的心。” “你妹妹还好一点，不像我家幺幺，打小就长得好看。喜欢她的小子们就跟韭菜似得，一茬儿接一茬儿，从来没断过。之前为了那个小白脸，你都不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心里憋屈得跟什么似得，也不舍得说她本句，就怕她为了那个狗东西，跟我断了关系。好在，苦心没白费，小丫头慢慢的看清了人家真面目，直接给人甩了，现在跟我亲得不行。”周老大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除了忍外，我想不到其他方法。” 姚堇年闻言，心梗到直接狠狠呼出一大口烟雾。 他想事想的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周老大一直在偷偷盯着他看。 “你经常抽？”周老大装作不经意问。 姚堇年：“不是，头一回，心里不舒服。” “哦哦哦，那就好。”周老大满意地点了点头。 姚堇年斟酌少许，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哥，能让我妹妹在你家接住一段时间吗？等我把那边的事情处理……” 他话还没说完，周老大就已经摆手，满口答应了下来，“可以，怎么不可以？就是多双筷子而已，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用急着搬。今天先让她跟幺幺睡一晚，明儿一早我就给其他空房间收拾出来。” “哥，我……”姚堇年感激道，“太谢谢了。” “不说那客气话，你救了幺幺两次。不说住下，就是把家给你，我都愿意。都是当哥的，我明白你的心思。今天换做是我家幺幺伤那么严重，我能冲过去把人家家给砸了！” 第二十七章 交易 姚堇年和周老大回到前院的时候，周幺幺她们已经都将饭桌，厨房等收拾干净了，几人正坐在那儿乘凉聊天。 “小丫头，你今年多大来着？有没有16？”周有民摇着蒲扇笑着问。 顾雪儿倚在周幺幺身边，软糯地像只小兔子，听到询问，当即做坐直身体，乖巧回道：“伯伯，我今年都17。” “哦哟，都17了啊，瞧着还真不太像，跟个小娃娃亲似得。”周有民听了一惊，随后又快速看了眼她旁边的周幺幺，感慨道，“不像我家幺幺，明明就比你大一岁，看着跟个20多岁人似得！” 正在喝水的周幺幺冷不丁被刺一剑，当即抬头，幽怨看过去，“爹，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显老，就是长得成熟点而已！” 见自家妹妹不乐意，周老大也是赶紧帮腔道：“就是，就是，爹，你不懂！妹妹这样的长相，年轻时是吃点亏，等年纪大了，别人都老了，她还这个模样！” “行行行，你们人多你们有理！我不讨嫌跟你们掰扯，我洗洗睡去的，你们年轻人多沟通多交流。”说着，周有民就摇着蒲扇站起来，就在转身准备走的时候。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又赶紧回过头，对着姚堇年道：“堇年啊，今天太晚了，你跟你妹妹就别回去了，就搁在我家睡！” 姚堇年想了想，还是婉言谢绝道：“叔，雪儿在这儿就行，我还是回去一趟。今儿闹那么一通，多少还有点尾巴要处理……” “诶，话可不是那么说的！今天的事情虽然你们几个没有详细说，但我多少也能猜到什么情况。你跟我家老大一样，一般事情只要讲道理都好商量，可一旦是涉及到妹妹，那就是浑身带刺要吃人的！” 周有民说着，长长叹一口气，又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谢阳那孩子比你们早来几年，为人忠厚朴实，乐于助人，工作尽职尽责，唯一有欠缺的地方就是不会变通。白天，你把他的面子扫在地上，虽说有你不得已的地方，但确实做的不太妥，有伤害到人家。你就是现在急着回去给人道歉，人要是在气头上不接受怎么办？” “还不如先好好睡一晚，给他，给你自己，都一个冷静时间。等明天一早，脑袋清醒了，该咋做还咋做。”说着，他顿了顿。 “另外，出了这个事情，从我这个老眼光看，你妹妹肯定是不能继续在知青宿舍待了。要是不嫌我家简陋，就让她跟我家幺幺一块做个伴儿，你觉着呢？” 姚堇年本来还想着怎么找机会开口，却没想到周有民竟然主动提出来了，一时之间，连忙感激道：“周叔，真的是太感谢您了！” 一旁的顾雪儿也赶紧出声道：“伯伯，谢谢您。” 周有民不在意地摆摆手，“嗐，都是小事情。堇年你救了我家幺幺好几回，那就是我家的大恩人，大功臣，我早拿你当自己家孩子看待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周有民说罢，就借口年纪大熬不住，起身洗漱休息去了。 一时之间，院子里就只剩下周幺幺她们四人。 姚堇年看着周有民平常睡的那间房间，亮了又熄灭，心中感慨道：“还是周叔细心，凡事都替我想周全了。” “这还得感谢我家幺幺。”周老大接话道。 “感谢我？感谢我什么？”不只周幺幺本人觉着莫名其妙，剩下的顾雪儿和姚堇年也是满脸呆懵，不明他话里的意思。 周老大见她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如此。 只得赶紧解释：“我可没说假话，确实是沾了我家幺幺的光。”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家幺幺打小就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臭小子们都喜欢，可同龄的小姑娘却是多半都不喜欢同她待一块，认为我家幺幺抢了她们的风头，把她们衬得跟鲜花旁边的绿叶一样。” “小时候，我妹妹没少因为她们的排挤回家委屈哭，直到后面出现了云英，情况这才好了起来。因为我妹妹受过委屈，所以不止我爹那个大老粗，包括我都知道女孩子之间要是打起仗来，比男孩子还狠。”说着，周老大还煞有其事地搓了搓胳膊，“男孩子之间看不惯，顶多打一架，谁赢了谁是老大。女孩子之间真的想排挤一个人，小手段可多了！” 说着，他转头将视线落在顾雪儿身上，安慰道：“你别管那些人怎么说，她们就是嫉妒你，不如你，但又干不过你，所以才想方设法排挤你。” 顾雪儿很是意外像周老大这样，长相粗犷甚至有些凶狠的人，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抠住，而后，猛地抬起头问：“那我就没有一点错吗？毕竟不是一个人讨厌我，是大部分都讨厌我！” “为什么要这么想？你可是受害者诶？是她们合伙欺负你，是她们不对，为什么你还要想你自己的问题？” ………… 趁着他们两人说话的功夫，周幺幺给了姚堇年一个暗示的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单独聊聊。 两人前后脚悄声离开，大概是顾雪儿和周老大担心。 他们没有走多远，就在院子外面被南瓜藤爬满的栅栏旁。 尽管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周幺幺还是谨慎地看了四周，确定了没人才斟酌问：“你知道……雪儿……她……就是……有点……”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用合适的词来形容时，姚堇年率先开口了：“我知道。” “？！！！！！！”周幺幺一惊，随后又觉着这样才是正常的。 就凭姚堇年那关心妹妹的态度，要是他不清楚，那才是坏事。 顺便又暗暗将自己的大惊小怪给骂了一通。 “哦，你知道就好。”说罢，她觉着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再继续跟面前的男人待下去，冷，实在冷了，稍微靠近一点，都觉着冻得慌！ 周幺幺右手两根手指，指了指里面，打哈哈笑道：“既然你都知道，那我就先进去了哈。哦，还有，你放心，我这个人嘴特别严实，不会透露出去的！” 说罢，也不管姚堇年如何反应，转身就要往屋里溜。 却不想，脚刚迈出去一步，人就被从后紧紧拽住。 她下意识挣扎拽了一下，没拽动。 周幺幺愤然转过身，视线先是跟带了刀子般狠狠落在“罪魁祸首”——姚堇年身上，然后撇撇嘴，朝着被紧紧拽住的手腕处呶呶嘴。 后者也是如梦初醒般，连忙公开手，“对不住，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不行，帮不了。”周幺幺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姚堇年：“…………” “还有话没？没有的话，我就进去了！”眼瞅着她是真的没有开玩笑，姚堇年急中生智喊道：“我救了你两回！” 周幺幺抬眼望去，“所以呢？” “我知道我提出这个要求有挟恩以报的意思，或者，在你看来之前说什么都不图，只是顺手而为是假话，你可以骂我，鄙夷我，只要你能多看顾一点我妹妹！”姚堇年的声音很低沉，甚至细细听，还有点祈求的卑微味道。 这跟周幺幺之前看过的，听说的，别人口中的冷傲疏离，近乎高岭之花完全不一样。 似是反差太大，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无奈道：“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这个忙，实在是……哎………你也知道我的，一身麻烦，平常我爹和我哥都得为了我折腾得满头包。现在你让我看着你妹妹，这不是为难我吗？再说，她连你这个亲哥的话都不听，还能听我一个才见了几面的陌生人？” “我真觉着你高看我了！” “不会，她喜欢你，只要你说的她肯定能听！”姚堇年听她如此说，当即保证道。 周幺幺咬牙，深呼吸：“我…………” 大概是看她实在太苦大仇深，姚堇年很快又恢复成从前那副镇定自如的疏离冷漠形象，淡淡道：“你多看顾一点她，先前的救命之恩一笔勾销外，我还在能力范围内给你一个承诺。” 周幺幺眼眸转了转，赶紧接话道：“什么时候都有效？” “对，任何时候都有效！”姚堇年点头，郑重承诺。 对于他的背景和来历，周幺幺知道的并不确切，不过从那么多表现中想也知道肯定不会小。 这桩交易，应当还是很值得。 如此一想，周幺幺的心情瞬间晴朗，连带着对姚堇年的态度都好了几分：“嗐，我爹都说了往后是一家人，你放心，有你这话在，我一定看好咱妹妹！” 对于她这幅变化极快的嘴脸，姚堇年嘴角不觉抽了抽：“呵呵~~~” 心情一好，周幺幺也没在这种小事上同他较劲儿，撕了撕嘴角的皮，她忽然开口道：“冒昧问一下哈，她那种状况再出现时需不需要服用什么药物？或者特殊处理？” 周幺幺发誓，她说这话来绝对没有什么窥探她人秘密的意思，只是想着怎么把工作做好而已。 可明显姚堇年不是那般想的，眼神几乎是瞬间扫射过去，冷厉得不像是在活物。有那么一瞬间，周幺幺甚至觉着自己的小命都要丢了。 就在周幺幺心脏快要跳出心口时，姚堇年收回了视线，疏离道：“不用，像今天那样，让她舒缓情绪就好！” 说罢，再不看人，抬步就往院子里走。 留下周幺幺捂着胸口，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就在她准备也进院子时，冥冥中总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她咬牙，猛得转过身，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第二十八章 初见缝隙（陈云英与杨霖） 陈云英看了眼房间里勤勤恳恳叠被子的顾雪儿，伸出胳膊肘轻轻捅咕了下正在趴着补眠的好友，轻声问道：“她以后……真就长期住下了？” “嗯。”周幺幺懒洋洋起身，打着哈欠应了声，“而且，不出意外是一直到离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云英才看到她眼底那极为明显的黑眼圈，惊讶得道：“幺幺，你……昨晚是干什么去了？怎么……” “被人缠得完全没法儿睡！”说到这里，周幺幺就想起昨天晚上如噩梦一般的人生。顾雪儿那丫头，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做事也挺规矩的，不该的东西一概不碰。 就是上床睡觉时，也是先问她习惯睡哪天，然后自己乖乖去另一边睡。 谁能想到？这人一睡着，能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就跟张狗皮膏药似得，愣是手脚并用，拿她当娃娃似得抱着睡。 周幺幺费力掰扯开，不出三分钟再度缠上。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夜，没一点效果不说，人反倒出了满身汗！ 见陈云英眼里露出兴奋的探索光芒，周幺幺及时打住了，转头提起了旁的事情，“哦，对了，你前几天不说这段时间忙得很吗？今儿咋抽空过来了。” 她一说，陈云英也想起了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连忙懊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迫不及待道：“我妈不是快要过生日了吗？原本是打算给她在镇上做件新衣裳的。但杨霖说妈操劳了大半辈子，还是去县里买件好的，让老人家高兴高兴。往后回我姥姥家，跟几个舅妈们在一块时，也有面子。” 说着，她叹气道：“也怪不得我妈喜欢杨霖，可不是处处都比我这个亲闺女细心？就是他手里那点钱放在荷包里还没热乎，就又没了！往后真到了什么用钱的大地方，可怎么办？” 周幺幺闻言，单手撑在桌面上，挑了挑眉，故意道：“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帮你去跟杨霖说，还是去镇上做一件！” “啊———”陈云英气得伸手捏她脸，“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得！哼！” 周幺幺耸肩：“那不就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这就是典型得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挣了钱又不是乱花了，总归是用来对你们好的！” “也是那个理，但就是………”陈云英欲言又止道，“幺幺，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踏实！” 此话一出，周幺幺顿时一惊，再没有了先前懒散的姿态。 原着里连原主都是配角，更不用说陈云英和杨霖的戏份了。 难道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杨霖就已经有外心了？ 周幺幺再也等不得，赶紧搬过椅子，紧紧贴在好友身旁坐着，凛着一张脸，低声严肃问：“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哪里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陈云英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大反应，连忙摆手解释。 周幺幺不肯放过她，继续追问：“那你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陈云英往不远处看了眼，见顾雪儿正忙着和周老大打扫卫生，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靠近，咬了咬唇，犹豫了一小会儿才道。 “幺幺，这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在看到好姐妹郑重点了头以后，陈云英才咬咬牙，忧心讲了出来。 “就你晕倒那天，我白天动的多，晚饭一吃就去睡了。睡到半夜吧，就觉着渴得很，想去堂屋倒水喝。刚打开房间门，就见我爹和杨霖两人在院子里做着。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没有出声，打算偷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结果………”说着，陈云英忽然停了下来，喉咙哽了哽，才又继续道。 “结果，听见我爹说我和杨霖今年虚岁都20了，村里同龄的小年轻们好多上半年都结了婚，快一点的下半年就能抱娃娃当爹妈了。他问杨霖是怎么想的？” 说到这里，陈云英眼圈已经通红一片，“幺幺，你知道吗？在没有听到他的答案之前，我笃定他一定会答应的，就是任何人同我讲，我都不会相信会有其他的答案。可他竟然拒绝了，他说我们年纪还小，他还什么都没有，想再努力多挣点，想我们的未来能获得更好一点。” 周幺幺长长叹了一口气，而后抓住她无助的手，目光直愣愣看过去，问：“你信吗？” “我………”陈云英哽咽道，“若是没有许彦这桩事，我肯定是信的，他说什么我都信。但……你和许彦十几年的感情，都可能说变就变，我和杨霖还没有你们那么长……” “而且，我又不是那种需要很好生活的人，两个人结婚了慢慢一起挣也可以的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周幺幺心里也堵得难受。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同陈云英讲，你的直觉是对的，杨霖他就是一个骗子，他会在未来突然不告而别，然后留下你一个人苦苦等待。 可是她所有讲的话都没有根据，更为可悲的是，不同于自己，只是假装对许彦情根深种。 此刻的陈云英是确确实实得爱着杨霖，甚至将他放置在顶顶重要的位置。 贸贸然说出来，非但可能不会让她相信，甚至还容易起到反效果。 “幺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云英有些崩溃得捂报着自己头，沙哑道。 周幺幺想了想，斟酌道：“云英，接下来对你说的这些话，是我冒险讲出来的。因为如果一旦你的猜测不准，或者中间你没有隐藏好，被杨霖发现了，他三言两语哄骗之下，我可能就是里外不是人。” 陈云英惶然抬起头。 周幺幺又道：“但你是我最重要最在乎的朋友，所以我还是决定说出来。如果你觉着你能拿捏住他，甚至是十分了解他，那你可以选择当面直接问。” 此话一出，就见陈云英的目光黯然了下去，显然，她做不到。 甚至于，她清楚知道，自己才是被拿捏的那一方。 周幺幺暗暗叹了一口气，果然，和原主一样，全是栽在男人身上。 她只得又道：“另外一种方法，就是你将这个事情埋在心里。因为男女考虑问题的方面确实不同，有可能是真的同他讲的那样，也有可能那只是他拖延婚期的借口与说辞。所以，你不要看他如何说，要看他如何做！” “爱你的人永远不会舍得伤害你，你要是想不出来标准，就将对象换成你爹妈，设想一下如果是那种环境下，她们会如何做。” “…………”陈云英若有所思想了想，默默擦去泪水，坚定道，“幺幺，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着，她又亲密得抓住周幺幺的手，感动道：“幺幺，看来许彦的事情一定让你伤的很重。” “我……还好………都过去了。”周幺幺轻描淡写道。 陈云英却是半分不信，认为她在强颜欢笑，越发开始心疼她的好姐妹，“幺幺，你不用掩饰，我都懂的。” 周幺幺：姐啊，你是真的不懂，我是真的不在乎他，能跟他退婚，我恨不能在村里敲锣打鼓绕一圈！ “你自己心里有章程就成，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世上好男人多的是，这个不听话，你就踹了，往后我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他们要死要活。我跟你讲，不值得的……”周幺幺说得正兴奋，忽然就发现坐在旁边的陈云英一个劲儿得晃自己胳膊。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后就突然传来一道即为不悦的男人声：“周大哥，我家还有事，就先带着英子回去了！” 周幺幺：！！！！！ 陈云英：我给你暗示了，你给明白呀！ 尴尬之际，还是周老大反应快，勾起僵硬的嘴角，道：“好好好，那我就不送了哈，你们有空常来玩。”待说完，额头早已出了一层冷汗，人不禁咋舌道，“果然，就是不能虚，一虚就容易出事！” 见人走了，顾雪儿立马跟只兔子似得三两步窜过去，紧紧挨着周幺幺坐下，满脸崇拜道：“幺幺姐，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我太喜欢你了！” 周幺幺心虚得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茶，竭力忽视后一步坐在在对面阴沉着脸的某人。 过了一会儿，见人没有收敛，周幺幺也烦了，直接怒道：“瞪什么瞪，我说的有错吗？” “你觉着没有错？”姚堇年气得狠狠一拍，“你天天说这样的话，雪儿迟早给你带坏！” 周幺幺懒得多看他一眼，迅速转头看向顾雪儿，呶呶嘴道：“你哥骂我呢，说我不好，不让你在这儿住了，你什么想法？” 顾雪儿更直接，毫不留情冲对面的姚堇年翻了个白眼，“幺幺姐，他那人神经病，你别理他！我就喜欢你，我就跟你好！” 姚堇年：“…………” 第二十九章 许彦变了 趁着吃早饭的功夫，周幺幺在观察了老爹周有民和周老大的心情还不错后，清了清嗓子道：“爹，大哥，今天我和雪儿打算跟着你们一块去上工？” “不行，身体才刚好没几天，万一再折腾病了怎么办？从前是为了贴补许家，你拼了命的干，我和爹没办法。现在……反正我和爹赚得工分够养你了，就在家安安心心休息！”周老大对此强烈反对。 甚至是越说越气，连带着又将许家人拖出来给骂了一顿。 周有民倒是好一点，没把话说死，他温声问：“闺女啊，在家玩的不开心吗？这咋突然想到要去上工了？上工很累，你这小身板扛不住啊！要不，你在家再休养一段时间，等……” “爹，我是真的想去上工，在家躺得是挺舒服，但人太颓废了，也憋得慌。另外，从前是真的病了，请假不去没人说什么，现在都过去了这么久，再找借口不去，村里人会有想法。风言风语多了，对爹你也不好……”周幺幺想着借口，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老大气愤打断了。 “有我在，我看谁敢乱嚼舌根！你不去，那是我和爹有能力养你，又没沾谁一点便宜，更没做对村上不好的事情，他们凭什么说？有本事，他们也让自己家的人休息呗！”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往下压点事？跟个爆竹似得，一点就炸！”周有民横了周老大好几眼后，才又转眸看向自己家闺女，叹息问：“真的想去？” “嗯，真的想去！”不去怎么抓杨霖有外心的把柄？ 周有民想了想，道：“你上工的话，不可避免地会碰见许家人，尤其是许彦！”见自家闺女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他摇摇头，解释道：“从前想着两家是姻亲，家里没少贴补他们，你哥上山套的野鸡，野兔，咱们家多余的粮食，所以只你许叔一个人上工，生活也能维持下去，现在么………” 现在当然是捉襟见肘了，不然就杨春兰那个病秧子，还有许彦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文化人怎么可能会上工下田？ 周幺幺心里正想着那些时，一旁默默吃着饭的顾雪儿先坐不住了，她看着身旁的周幺幺，不敢置信道：“幺幺姐啊，你从前竟然能为了男人要死要活啊？真看不出来！那个许彦我也见过，人也不怎么样啊。长得还不如我哥好看，文化程度也不如我哥，就是一个妥妥吃软饭…………” 眼瞅着自家妹妹的脸越来越黑，手指头掰得咔咔作响，偏偏说话得小丫头还毫无知觉。 周老大终于看不下去了，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单手捂住她的嘴巴，从后连人带椅子往自己方向拖。 慢慢的，顾雪儿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头恨不能低到土里去。 周幺幺舌尖抵着上颚，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道：“今天上工，我必须去！” 其余众人大气不敢出：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姐啊，我早上不是说你眼光不好的意思，纯纯是骂………” 听了一早上的道歉，周幺幺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她疲惫摆手示意道：“好了，别解释了，我明白你要表达什么意思，就此打住，这个事情翻篇了，懂？” “那……晚上还能跟你一起睡吗？”顾雪儿小心翼翼问。 周幺幺咬牙：“行！” “好耶！”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运气不大好，早上才提到许家人，这会儿特意绕远没想到还是同许家三口碰上了。 面面相对，杨春兰自是没有了从前温和的态度，挂着个脸，哼唧一声扭头先走了。一旁的许父有些不好意思，但两家如今的关系又不似从前，他只能憨憨笑了笑，问了些不痛不痒的话。 看在老爹周有民的份上，周幺幺都端着笑一作答了。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许彦，按道理来说，他们相互都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关系了，应当同杨春兰早早走了才是，可没想到。 他愣是安安静静陪在许父旁边，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模样。 周幺幺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的目光经常若有若无落在自己身上，反正就………很不舒服。 “你爹最近身体还好吧？” “好，挺好的，心情好的时候还能跟我哥一块喝几杯！”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许父几句话来回说，眼里似有怅惘，但要说别的，好像也不合适。 恰好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杨春兰一回头，见他们父子俩还在聊，顿时怒上心头，扯起嗓子喊：“还在那儿聊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多赚几个工分！你把人家放心上，人家给你留脸了吗？非要做一些上赶着倒贴的丢人事！”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毕竟谁不知道，周幺幺曾为了许彦可以说是掏心掏肺，甘心付出所有？ 许父气的脸色涨红，当即扭头狠狠瞪了几眼，“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老老实实闭紧嘴巴！没有人要求你一定要说！” 而后又转头看向周幺幺，“幺幺，你婶婶她……”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周幺幺并不打算给杨春兰留脸，毕竟许父是许父，杨春兰是杨春兰，总不能让她受了气不发出来吧。 她朝着杨春兰的方向，故意扯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是，论倒贴，论讨好人，论厚脸皮，村里谁能敌得过婶婶？可惜啊，就是没机会装下去！你说，对吧，婶婶？”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是杨春兰能听到的地步。 周幺幺说罢，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许父淡淡笑了笑，礼貌道：“许父，我和雪儿还要去报道，就先走了！” 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争吵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幺幺好歹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你非要说话那么刻薄吗？” “你到底跟谁是一家人？那个小贱人都要骑到我头上了，你还帮她说话！” …………… 一直走出好远之后，顾雪儿才轻轻扯了扯周幺幺的衣袖，呼吸急促道：“幺幺姐，你刚刚注意到没那个许彦一直在偷看你！而且，他的眼神好吓人！” “没事！有我哥在，他不敢轻易下手。”周幺幺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也不太确定。 顾雪儿说的那些，她何曾没有注意到，许彦变了，跟从前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尤其是眼神，给人一种极为阴鸷偏执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焦躁，林烟呢？他的官配哪里去了？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第三十章 祸水 太阳出来才没多大一会儿，地面上的温度就蹭蹭往上涨，没一会儿所有的露水都被蒸发殆尽。 周幺幺和顾雪儿两人赶到田里报道时，额头、脖颈、后背俱是出了一层热汗，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在水里浸过一遍般。 相比较之下，几米开外的姚堇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一点要干活的模样，竟然穿了一身白衬衣。 他本身长得就白，容貌出众，现如今又如小白杨一般挺拔站着。 在一众灰不溜秋中越发显得耀眼，惹得村里一众女孩子们连连侧目。 饶是隔着一段距离，周幺幺都能感受到姑娘们眼神里的灼热与火辣。 “你哥会不会太嚣张了点？”周幺幺摘下头顶的草帽，一边大力扇着风，一边同顾雪儿小声咋舌道。 “嚣张？？”顾雪儿闻言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理解周幺幺要表达的是他哥行事太别具一格，只是……怎么会用上这个词来形容？ “还好的吧，他是计分员，只需要做些写写算算的活儿，又不像咱们一样需要出苦力。再说，幺幺姐，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有洁癖，除非没办法……” 见她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周幺幺赶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说着，她呶呶嘴示意顾雪儿往左前方看。 顾雪儿虽然不是很理解，不过犹豫一两秒，还是乖乖照办了。 视线刚一挪过去，她就被现场画面吓得哆嗦了好几下，“这……” 只见村里一众小伙都扎堆聚集在那儿，都黑沉着一张脸，周身杀气四溢。 眼神里燃烧着愤怒的小火苗，那温度灼热得，恨不能要将罪魁祸首姚堇年身上烧出几个洞。 周幺幺单手撑起胳膊靠在已经呆住的顾雪儿的身上，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现在明白了吧？你哥……哎……不知道该咋形容，平时挺聪明一人，结果竟然在这种时候犯众怒。” “要不，你去给他提个醒？否则，我真怕他以后走在路上，会被人套上麻袋狠揍一顿！”周幺幺真诚建议道。 顾雪儿眼里明显闪过几分纠结与担心，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还是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 她傲娇扭过头，倔强道：“不去，就是被别人打也是他自己活该！那么大一个人难道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吗？不管他，随他倒霉去！” 负气的话音刚落罢，就见当事人正大步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周幺幺也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气直愣愣朝自己席卷而来。 直到姚堇年最后停在顾雪儿面前，似是察觉到她没有什么威慑力，顷刻之间一切又重新回归风平浪静。 周幺幺也不傻，自然知道那些都是来自于姚堇年的倾慕者们。 看着那张分外精致又毫不知情的脸，周幺幺还是没忍住，暗暗骂了句“祸水”！ “我等会上午要帮周叔取些东西回来，你有什么要带的吗？吃的？穿的？用的？还是………” “不用，不用，你怎么天天跟个小老头似得唠叨个不停！我要是缺东西了，肯定会主动找你！不找你就是不想要，你……有空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别到处沾花惹草……”眼瞅着两人之间气氛越来越僵硬，周幺幺连忙拽了拽顾雪儿的胳膊。 后者撇撇嘴，到底还是改了语气，“东西我都有，不用带，多谢你惦记我！” 姚堇年点了点头。 看样子是要准备离开了，周幺幺这样想着，拽着顾雪儿的胳膊就准备换个阴凉地方站站。 谁料想，脚还没迈出去，一大片阴影就先投了下来。 熟悉的清洌气息一个劲儿得往鼻子里钻，同他本人一样看着冷漠疏离，实则很有侵略性。 周幺幺不动声色地往旁挪了挪，小心问：“还有事？” “你有要带的吗？”姚堇年发誓他说话的语气就是平时用的正常语气。 可他话音刚落罢，就见面前的小姑娘跟见了鬼似得，吓得往旁边一连挪动好几步。那样子就是完全不想同他沾染上一点关系。 姚堇年微微心梗，克制问：“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那是没有的事情！”他的目光里带着极具压迫的审视意味，周幺幺忙不迭摆手，几乎是瞬间端上狗腿子般谄媚的笑容，打着哈哈解释道，“你那都是错觉，主要是我才刚退亲，怕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影响不太好！” 你自己什么情况不了解吗？村里那么多姑娘喜欢你，跟你走得近？我是不要命了吗？周幺幺一想到刚刚那再次席卷席卷而来的强大杀气，又暗暗骂了几句“祸水”。 “那行吧。”似是那理由还有几分可信度，姚堇年也没有再纠结什么，淡淡应了声，随即抬步离开了。 他一走开，周幺幺瞬间活了过来，如释重负般长长呼出一开口气。 “幺幺姐，是不是跟他对话挺有压力的？”顾雪儿面带同情问。 周幺幺摇摇头，感慨道：“压力但不至于，就是小命难保！” 说着，她附到顾雪儿耳旁，一连给她指了十好几个人，悄咪咪道：“看见没？那些都是相当你嫂子的潜力选手，刚刚你哥就跟我多说了几句话，她们都恨不能冲过来把我撕扯着吃了！” “啊？不至于吧！”顾雪儿不太相信。 “不信？好，你仔细看看，她们是不是到现在目光都若有若无得扫过我？” 顾雪儿定睛望去，果不其然，那些个女孩子虽说是在跟同伴们讲话，可目光来回飘移后最终都会在她们这个方向停一下。 她捂着胸口，惊讶道：“我的个天啊，我哥果然到哪儿都不消停！” 周幺幺颇为赞同得点了点头，“所以啊，为了避免等会儿被人使绊子，咱们得赶紧去找英子，不然一会儿跟她们分一个小队去了，姐姐我性命不保啊！” 十几分钟过后。 周幺幺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蓝色竹签，再抬眸看了看已经完全不要脸的某人，恶狠狠瞪了他吼道：“许彦，是不是你在里面搞鬼了？” “没有，我没那么大能力！”许彦紧紧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目光不舍得错开一秒。 “你觉着我会信？”周幺幺气得跺脚，“抽签之前，我就跟我爹说好了，让我和雪儿分到英子她那组。可结果呢？所有人都对，就我不对？” “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想整我！”周幺幺说着，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聘婷身影，心里的火更大了，也不管是不是公众场合，对着许彦就是一顿喷。 “许彦，你是不是觉着退亲扫了你家的面子，或者伤害到了你家的人，所以非要整回来？我……我之前都说清楚了，不想再有牵扯了，也祝福你和林烟佳偶天成，你们自己培养感情就行，把我拉扯进来做什么？是嫌村里人的嘴不够碎吗？” 第三十一章 反常 “我没有。”许彦低垂着脑袋，默默忍受着，除了这一句辩解，其他什么都没有再说。 看着这幅唯唯诺诺的忍受模样，周幺幺气得在原地叉腰暴走转圈。 “你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被你随便几句话就哄骗住的周幺幺吗？许彦，你露出如今这幅模样给谁看？还有，你以为你的演技很好吗？下次撒谎之前，能不能编得像一点！” 说着，她突然停了下来，目光铮铮看向许彦。 面对他通红一片的眼眶，周幺幺心里如死水一般平静，冷硬着声音道：“别装着装着连自己都骗过去了，我们之间，受尽委屈，被骗得团团转得一直都是我！” “你但凡对我抱有一点忏悔愧疚心，往后就请自觉离我远一点，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说罢，周幺幺便不再看他一眼，抬步准备走。 她真的发现许彦这个人克她，只要靠得太近，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都已经尽可能地撇清同他们男女主的关系了，为什么还要一再将她拉扯进去，真是阴魂不散啊！ 只是没走多远，就有一股力道强势拽住了她的胳膊，如铁钳般紧紧钳制着，周幺幺饶是用尽全力都无法挣脱不开。 她烦躁得闭了闭眼睛，最后警告道：“许彦，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上次，已经是我爹看在你爹和两家十几年的交情的份上，顾全你的面子，没有把真实情况将出来！你要是再敢来一次，我保证让你们全家在百塘村没有立足之地！” “幺幺，我知道我错了，我错的很厉害，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你，更没有想过同你之外的人过一辈子。只要你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求你别不见我。”他的声音沙哑着，带着浓厚的卑微与渴求。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遗留下来的影响，周幺幺甚至都不用回头，脑海里便自动浮现出此刻许彦脸上的表情。 可惜，她终究不是原主！ 来自里书外的周幺幺永远不会被他迟来的懊悔所感动，有的只有无尽得不耐烦。 “何必呢？你会有你的光明前程，锦绣良缘！许彦，求你放过我吧！”眼看着林烟就要走过来了，为了避免造成误会，周幺幺趁着他分神的功夫，狠狠一拽，将胳膊抽了出来。 “幺幺，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 周幺幺已经抬步准备离开了，在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停了几瞬，冷笑道：“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若真是心智坚定，苍蝇会叮无缝的蛋？” 说罢，她再也不注意身后什么动静，大步往前冲。 没走多远就同林烟正面碰到了。 也不是什么维护的关系，周幺幺装作没看到，抬步就准备略过去。 不曾想，她不想找事，对方却不愿意放过她。 “幺幺，好巧啊，我们………”语气温和亲昵，好似她们真是什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周幺幺不知道她是怎么装得下去的，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一点都不想配合演下去。 看了看拦在自己身前的胳膊，而后缓缓抬起头，视线跟着落在了林烟那张带着浅浅微笑的清纯脸上，轻轻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林知青，我们很熟吗？” “据我所知，打你下乡开始算起，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个多月吧！我们面都没见几次，你怎么好意思喊我“幺幺”的？” “我……只是………”女主就是女主，人设立得稳稳地，一秒变委屈，眼中带泪，哽咽解释道：“幺……周同志，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喊。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所以……特别想同你亲近，做朋友……所以……真的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许彦就急匆匆追了过来，急切道：“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受委屈了？” 周幺幺闻言，当即没忍住大大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林烟听他这么说，当即眼泪流得更凶了，一边抹一边断断续续讲：“阿彦，是……是我不好……是我太心急了……不知道周同志的忌讳……她没说错……是我自己心理素质……太差了……” “听到没？许彦，她都承认了是自己的问题，跟我可没关系！你们呢，爱干嘛就干嘛去，可千万别同我……”周幺幺话还没说完，就听得许彦嫌弃谴责道： “林烟，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出现在幺幺面前！你是不是故意的？还有，你哭什么哭？既然是你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还有脸哭？识趣点就我们远一点，害人精！” “阿彦，你………”似是太过惊诧，林烟整个人摇摇欲坠。 许彦非但没有心疼地上前安慰，反而眼神里堆砌了满满的嫌弃与厌恶，“我跟你不熟，别那么亲近的叫我阿彦，我恶心！” “好，许彦，你……你这么对我……以后会后悔的！”林烟哭着吼完，捂着嘴悲痛跑开了。 许彦完全不在乎，只是急着上下打量周幺幺，“幺幺，你有没有受伤？林烟那个人很有些邪……” “许彦，我看不懂你。”周幺幺看着他，疑惑道，“你现在不应该是谴责我为什么胡搅蛮缠，度量小不容人吗？不应该骂我任性，脾气坏吗？你很奇怪！” “可我必须还是要告诉你，无论你如何弥补，如何做，都不能回到从前了。镜子碎了就是碎了，就是圆了，也还会有一道痕！所以，别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真的很没必要，也会给我带来困扰！” “我知道！”许彦眼睛又红了，他像只落水狗般，低垂着脑袋，沙哑着道，“幺幺，我知道错的很厉害，每天晚上睡觉躺在床上，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我都恨不能了结了自己。” “咱们是一块长大了，十几年的感情，你是什么人我怎么会不清楚呢？你明明在我心里那么重要，为什么我还会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去伤害你，放弃你呢？幺幺，我知道我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我同林烟真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 “随你，不关我的事！”说着，周幺幺转身往前快步走，越走越快，将许彦远远甩在后头。 恰好在此时，陈云英因为担心她，着急赶了过来，“幺幺，我都搞清楚了，是杨霖那个狗东西调换的。他说怕你给我带坏了，故意给了你一支蓝色签！但你放心，我已经狠狠教训他了，还找人换了过来，你还是跟我一组！” “是吗？”周幺幺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她鬼使神差地侧过身，快速往后扫了眼，只见许彦还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似是注视着她。 周幺幺一瞬间心乱了，她掩饰般的快速转过头，拽着陈云英就往前闷头往前冲。 “幺幺，怎么了？出事了吗？” “是，后边有狼？” “狼？我的天啊，不会吧？你会不会弄错了？” “没有，就是会吃人心的大尾巴狼！” 第三十二章 怒其不争 “怎么还没来？现在就已经热得不得了，等再过一会儿，太阳会晒得地都在发烫，我还指望着中午能早点放工呢！现在看，怕是不行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抽中哪块地！要是运气好，上午努努力干完，下午就可以在家休息了。要是运气差，跟上次李洋他们一样，抽中最东边那片沙石地，那可就栽了，估计得埋头苦干三四天！” “现在就看杨霖那小子手气好不好了？哎……” ………… 听着组内另外几人发牢骚，顾雪儿蹙着眉，轻轻拍了拍周幺幺的胳膊，疑惑道：“幺幺姐，为什么咱们村的上工，跟我来之前听说的那种不太一样呢？” “…………这个……”周幺幺也很想回答，问题是自己和原主都没有了解过，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眼瞅着要尴尬了，幸好这时陈云英上完厕所回来了。 周幺幺想看到了救星般，两眼放光，赶紧将人扒拉了过来，急切道：“问她！她知道！” 陈云英满脸莫名其妙：“哈？？” 顾雪儿见状，只得又将原本的问题又描述一遍，陈云英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待听罢，摇摇头，没好气得看了好姐妹好几眼，“她才来不知道就算了，你可是土生土长的，竟然也说不出来！真是……” 说着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陈云英紧急闭上嘴巴，佯装无事地迅速将话题掰扯回去，“我们村的情况确实不一样。你一路走过来应该就有发现，上好的水田非常少，绝大多数都是在边边角角，一些崎岖不平的地方。为了提高产量，咱们村的开荒任务是十里八村最重的……” 对于她那副遮遮掩掩的模样，周幺幺多少也能想到原因。 还能为了什么，都是为了许彦那个王八蛋呗！ 起初刚来的那天，她就好奇过原主一个千宠万爱长大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得，为何手上却有一层薄茧。 等脑子清醒，完全接受了原主的记忆后，她才知道那都是为了能多贴补许家一点，原主拼了命在田里劳作赚工分，被镰刀、锄头等磨出来的。 防晒尚且可以通过衣服，帽子等做到，唯独手上的皮肤不可以。 偏偏每次周有民和周老大心疼原主，让她少干一点时，明明手掌心疼得起水泡，却还要装成没事人的模样。 简而言之，原主所有关心关注的一切全都围绕着许彦！ 结果那个负心汉……… 一想到他，周幺幺的心绪都会不由自主起伏起来，她闭了闭眼，竭力将胸口那股郁气压了下去。 幸好，其他人都聊得很投入，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只是，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顾雪儿其实一直在偷看她的变化，目光里露出几抹若有所思的光芒。 没有杨霖便拎着一堆工具从不远处走来了。 陈云英见状，拍了拍腿上的灰，似是起身要获取，周幺幺赶紧眼疾手快将人拽住，“你干什么去？不是说好了要以静制动，不弄清楚前不投入？你现在干什么？” “我………”陈云英顿了顿，不自然解释道，“我不做别的，就是去问问情况而已！再说，都是一个组的，都让他弄也不太好，我…….” 周幺幺看着她衣角处不自觉联动的两根手指，心里跟塞了团棉花般，堵得难受。 “幺幺，我………” 听着话语里的祈求，周幺幺撇过脸，郁闷得摆摆手，“去去去，赶紧去！” 得了赦令的陈云英一刻都没有犹豫，立即眉开眼笑地小跑着过去了。 周幺幺见状，气得心梗，捂着胸口，一个劲儿得深呼吸：“别气，别气，气死了正中他下怀……” 这一幕自然落进了看热闹的顾雪儿眼里，她跟只好奇的小仓鼠似得，小心凑过去，轻声道：“幺幺姐，你似乎并不太想云英姐……和那位杨同志走得……近哦。” “那不然呢？那个杨霖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她气得上头，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讲了出来，待说罢，心里又后悔的不行，赶紧往回找补： “我可不是空口无凭，你看看你英子姐，人人长得白白嫩嫩，性格还温柔善良，纯白得跟朵栀子似得！你再看看杨霖，一身腱子肉，皮肤晒得跟锅底似得，完全就是一个糙汉子的！还有那面相，看起来就是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样！你觉着她俩配？” 顾雪儿从语气里都能感受到她对杨霖的不待见，突然有些话，就说不出口了。 周幺幺气得呼吸急促，一抬头见她嗫嚅着嘴唇，满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撇撇嘴，凶道：“别吞吞吐吐，赶紧说！”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哈！”顾雪儿谨慎道。 周幺幺点了点头。 见她确实是没开玩笑，顾雪儿这才观察着周幺幺的神色，犹豫开口：“姐，杨霖也没说你的那么恐怖吧！他哪黑得跟锅底似得，就一般的小麦色啊，周大哥也不是那个肤色吗？我瞧着还行吧，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要真是的话，云英姐……夹在中间得多难受啊！” “………”此话一出，周幺幺立即幽幽看向她，“你觉着我是那种人？” 意识到危险气息靠近的顾雪儿低下头，坚决不肯再说一个字！ 周幺幺：“…………” 目光平视前方，在看到那些锄头镰刀什么的被陈云英抢过去一半，周幺幺恨不能呕出一口老血来。 她咬着牙，恨恨瞪着杨霖，对顾雪儿警告道：“看到没？这就是你认为还不错的人？他一个身强力壮的拿不动吗？非要云英帮着一块分担？都不会心疼人，还说什么喜欢！呸………” 顾雪儿快速瞥了眼，又迅速低下头，打死不掺和进去。 其实，她很想道，保不准是云英姐自己要求的呢？ “这次，你没解释了？”周幺幺戏谑的话在耳边响起，顾雪儿只是沉默着摇摇头。 见人连连叹气，周幺幺只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说话，遂也没有强逼着她回答。 暗自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拆穿杨霖的真面目。 至于顾雪儿，她的注意力早就转移开了。 满心满眼都在她哥和周幺幺的事情上，暗自道：要是按照这个要求，她哥怕是没戏了！ 哎，她还指望着她哥能给力一点，拿下幺幺姐呢！这样，她们往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毕竟幺幺姐的要求，她哥都刚刚好符合，没想到竟然败在……… 第三十三章 我会紧紧盯着你 待两人走近了，坐在树荫下等待的人都一溜烟围了上去，纷纷问道： “杨霖啊，那块地？咱们去哪块地开荒？” “对啊？应该不是那块沙石地，对不？” ………… 在杨霖被围得脱不开身时，陈云英抱着几把锄头，小跑着凑到了周幺幺身边，跟献宝似得递了过去，眨巴眨巴眼睛讨好道：“别生气了，幺幺，我给你和雪儿挑了里面最好用的锄头。等会儿刨地时，保证省力！” 周幺幺双臂交叉抱着，傲娇扭过头，“我不要，我的话你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你给你的杨霖送去，他需要！” “那不行，我就给你，只给他，让他用那些不好的去！”陈云英忙不迭表着忠心，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将最好的那把主动塞进周幺幺手里，“好幺幺，别气了，我刚刚就是有些心急，往后不会了，你监督我，可以不？” 周幺幺郁闷归郁闷，倒不至于真生陈云英的气。 看着面前人真诚清澈的眼神，周幺幺不由自主想起原着里，原主一次又一次被村里人唾弃时，只有陈云英始终坚定站在她那一边心疼她，想尽了方法帮助她，劝说她放下！ 若说原主在陈云英心里不重要，周幺幺打死都不相信。 情之一字最为磨人，若是放下那么容易，原着里原主就不会搞成那个悲惨模样了。 一时间，百般滋味齐聚心头，周幺幺抿了抿嘴唇，紧紧扣住那把锄头，傲娇道：“别动嘴说，要用实际行动表明！还有，只有这一次，下次，我不会这么轻易消气的！” “别一天到晚傻乎乎的，觉着别人对你好就是真心的，说什么就信什么，说不定是个伪装的大骗子！” “别人我不知道，但咱们俩是打小一块长大的，你肯定不会伤害我！”陈云英笑着笃定道。 “你………”周幺幺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偏过头哼唧几声，什么都没说。 虽然这个事情在她和陈云英之间是已经翻篇了，不代表她会放过杨霖。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雪儿和陈云英都能听到周幺幺对杨霖的阴阳怪气。 “我家英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人长得好看，温柔还善良，以后指定得嫁给顶顶优秀的人，你说，对吧？杨霖？” “杨霖啊，你好歹也是英子的青梅竹马，往后英子相看对象时可得帮忙好好把关。毕竟呐，男人都是一张嘴会说，追求的时候，就是一朵花都能夸出天来了，真得到了人心，很多人就开始原形毕露，三心二意，你说，对吧？” ………… 顾雪儿原以为这样近乎明晃晃的针对，两人会吵起来的，谁知道杨霖就是无动于衷，完全没有回击一句。 眼瞅着就要到荒地了，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引来旁人的注意。 顾雪儿和陈云英两人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双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意思。 遂趁着拐弯的功夫，一左一右眼疾手快得挽住周幺幺的胳膊，刻意落后众人，留在最后边。 周幺幺扫了扫自己胳膊上的两只爪子，叹了口气，无奈问：“你们到底想干嘛？” 顾雪儿率先道：“姐，等会儿人就多了，你就是再看不惯杨霖，也不急于一时……” “对啊，幺幺。”陈云英跟着附和，“刚才你也帮我出气了，他一句嘴都没还，算了吧……” “…………”周幺幺不敢置信地来回她们两人之间扫视，郁闷道，“你们哪只眼睛看都我出气了？杨霖那个闷葫芦，无论说什么，愣是不开口。搞得我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愤慨吐槽完，她又扭头看向陈云英，郑重其事道：“姐妹，我只说一句，除非他真的不在乎，要么就是真的能忍。” “如果是后者，他一定是个狠角色！许彦那点把戏，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你自己要小心！” “好了，好了，我记住了，但他真的只是性子闷了一点，不是像你说的…………”陈云英话还没说完，周幺幺就已经先一步抽出胳膊，捂住了她的嘴，“呜呜呜呜…………” 周幺幺：“我不喜欢杨霖，你说他的好话，我不想听！” 陈云英闻言瞬间安静了。 在一旁看热闹的顾雪儿：这日子太有意思了，多来点，再多来掉……… 不得不说，杨霖的运气确实可以，抽中的这块荒地位于村里红薯田的斜上方，虽说上面长了不少带刺的野草，但胜在土质松软。 一锄头下去，就能刨到底，速度快一点，不出一上午，整片土地都能被开垦出来。 组里除了杨霖外，还有两三个小伙子。 几个男人拿起镰刀和木棍率先在前面砍野草，剩下的所有女性则是在空出来的地方开始刨地。 这个活计看起来是没什么难度，可等周幺幺亲自试过之后才晓得其中的艰难。 扬起锄头，下落弯腰，锄头入土，周而复始。 整套动作都在考验腰力和腕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周幺幺才知道原主的腰不太好，大概率是过去高强度劳作造成的。 工作了不到10分钟，她就因为腰受不住而频频停下来休息。 然而，这时候，报应开始了！ “你要这样下去，就算今天这片荒地开垦出来了，你也只能拿一个工分！”杨霖冷不丁出现在她面前，冷硬着声音道。 周幺幺双手搭在锄头把顶端，轻轻掀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装不下去了，想公报私仇？” “只是公事公办而已！”杨霖语气里没有一点情绪。 周幺幺被这话给逗笑了，当然她也没掩饰，直愣愣笑了出来，旋即眼睛眯了眯，声音冷厉道：“好啊，那就公事公办，给出你的考核细则来。你要能证明，你确实不偏不倚我今天只能拿一个工分，我欣然接受，可要是拿不出来，或者不合理，我周幺幺也不是任谁都能欺负的人！” 话音刚落罢，不远处的陈云英和顾雪儿注意到他们那处情况不对，赶紧丢下锄头，跑了过来。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怎么闹起来了？”陈云英说罢，见两人都不说话，遂即看向杨霖，“来，你来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同她过不去？” 杨霖垂下头，敛了敛睫毛，“我只是公事公办！” “你觉着我会信？我告诉你，杨霖，幺幺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欺负她就是在欺负我，往后不准………” 说着，突然从斜坡上又上来两个人，是周老大和姚堇年。 “你们在那干什么呢？”周老大边走边道，“今天幺幺和雪儿第一天上工，我和堇年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 姚堇年也淡淡道：“打扰了！” 周老大如何护短，陈云英是再清楚不过的，若是幺幺此刻喊一句，杨霖估计是逃不过一顿揍了。 想到这里，她央求着看过去，小声道：“幺幺………” 周幺幺咬咬牙，到底还是应了下来，但抬眸对上杨霖的视线，她依旧丝毫不让，直接放话道：“往后我会牢牢盯紧你，但凡你敢做一点伤害云英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她也不管他如何想，抬步就朝周老大走去，“哥，你不用上工吗？” “我们那一组全是小伙子，抽中的那块土还可以，大家加了把劲儿刚刚已经开垦完了！我就过来给你帮帮忙，行了，你赶紧去歇着，我来弄！” 说着，他突然小声附在周幺幺耳边道：“妹妹啊，我来的时候碰上许彦了，他那会儿好像也朝着这个方向来的，但是看到我和堇年后，突然就又掉头走了，可能也是想来找你的！” 周幺幺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道：“不相关的人，别管他！” “好嘞，有你这句话，哥就放心了！” ………… 树荫下，陈云英捧着罐头瓶子，看着跟上了发条般的不遑多让的三人，惊叹道：“杨霖和周大哥的实力我是知道的，怎么姚知青干起农活来也那么厉害？” “我哥也就是看着斯文，有书生气，其实体力了好了，会得东西也多，我小时候…………”说着，顾雪儿骤然停了下来，转口道，“反正，什么事情放在他身上都别太惊讶！” “幺幺姐，你真的跟杨同志杠上了？要不要缓和一下关系？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老僵着也不太好……”顾雪儿斟酌着建议。 对于这个事情，周幺幺看的挺开的，“没必要，只要他对的起英子，我可以当他不存在，不会主动找茬儿！” 陈云英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看到好姐妹那坚决的神情，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三十四章 着相 虽说有周老大和姚堇年的加入，周幺幺和顾雪儿并没有受到太多摧残。 可长久没下力，猛得去田里走一趟，两人回到家后都身体都疲乏得不想动弹。 遂连晚饭都没吃，全早早倒床睡了。 一直到深夜，周幺幺迷迷糊糊醒过来，想去堂屋倒杯水喝。 刚打开门就见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周老大右手拎着秤杆，左手不停地往前面铁钩上挂兔子，嘴里还时不时催促着老爹周有民赶紧放秤砣，“爹，咋样了，一共到底多少斤？” “你那么大嗓门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在干什么？再说，我这正看着嘛！等会儿啊……31，32，33…………”蜡烛光有些昏暗，周有民凑近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秤杆上的刻度线，“34斤多一点点，就当34斤，到时候碰到好说话的，少算一点也行！” 说着，见儿子打了个哈欠，周有民赶紧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边推边催促道：“行了，剩下的我来弄，你别管了，赶紧回屋去睡，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周老大闻言，垂眸瞧了下地上那散乱一地的野菜，再看看他爹那明显憔悴的脸。 抿抿嘴，当作没听到般，自顾自地坐在小板凳上，捞起片棕树叶子一一掰开撕成碎条，手指灵活地捆绑起一把又一把野菜，闷闷道：“我还不困，等明儿卖完回来我再睡！你一大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晚上熬个夜，身体都能虚好几天，跟我还逞什么能？” “哪有那么虚，我…….”周有民沙哑着嗓音刚想解释几句，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吱呀”一声门响。 两人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周幺幺顶着一头鸡窝头，跟个小炮弹似得，从屋里快步走了过来。 “幺幺，你怎么………”似是怕惊吓到她，周有民问得极为小声，“是我们吵醒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醒过来的。”解释罢，周幺幺便在周老大身旁的小板凳上坐下，而后在周老大和周有民震惊的眼神中，开始笨拙得帮忙捆绑野菜。 率先回过味来的周老大赶紧动手去阻拦她，“妹妹，你快去睡觉，这有我就行……” “都是为了家里，为什么你和爹可以，我却不可以？”周幺幺抬起头，一双大眼睛清清亮亮得看过去，异常认真问。 看着她，周老大眼神瞬间柔和了，想伸手去揉揉她的脑袋，伸到半空，突然又想起手上碰了那么多东西，脏得很。 傻傻笑了一下，又赶紧收了回去，“妹妹，真不用你帮忙，我手脚快得很，一会儿功夫就干完了。” “对啊，闺女，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味道吗？说闻着就心里犯恶心。”说着，周有民欣慰笑了下，安慰道，“幺幺啊，爹知道你现在开始懂事了，想为家里分担。我和你哥，我们都心领了，但是呢，真的用不上你。” “你之前从来都没干过，弄完了以后我和你哥还得再检查一遍，到时候花的时间可能会更长！再说，现在我和你哥还能干，你就踏踏实实在后边休息，等哪天我们干不了，你再顶上来，爹绝对不拦你，怎么样？” 周老大闻言，立马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妹妹，听话，快去睡觉。” 听完他们的话，再看着那两张明明已经疲惫至极，却仍竭力装作无事，并挤出笑容的脸。 周幺幺只觉着一颗心像浸泡在盐水里般，涩得厉害，喉咙也似堵了一般，哽的难受。 好了好几秒，她才坚定摇摇头，哑着嗓子道：“不行，我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我也要帮忙！” “而且，我可以慢一点，做仔细一点，但是我必须从现在开始学着做！凭什么，养家的重担就必须你们承担，而我什么都没付出却能享福？这不公平！” 说罢，她双臂紧紧抱着板凳，倔强望着周有民。 大有他不答应，她准备在这里坐一晚上的意思。 周老大在一旁瞧着，急得不行，“爹，不行的，妹妹身体才刚好，怎么能……” “幺幺，你想好了？哪怕顶着你不喜欢的味道，也能坚持？”周有民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口问道。 周幺幺郑重点头，“嗯，我可以！” 原主有没有说假话，她无从判断，更无从考证。 但作为她自己，一个来自于书外的灵魂，此刻非常清醒明白，她不仅仅只想单方向收到关心和在乎。 她也想对等的付出和承担责任，哪怕是用原主的身份，也没关系。 十分钟后，尽管周幺幺和周老大再三劝说周有民去睡，他们两个负责收尾就好。 可周有民都充耳不闻，愣是固执得在一旁陪着一块。 “你们都别劝我了，我年纪大了觉少，更不缺这么一天按时睡觉。看到你们兄妹俩都这么懂事团结，我心里高兴。你们不让我跟着干，我在一边看着总行吧？咱们一家人必须得在一块，齐齐整整的！” 周老大听了连连点头，“对，咱们三个人得永远都在一块，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看你说得那傻气话，爹都老了，还能活几年？重要的是你们兄妹两个，要相互扶持，相互体谅，搞好团结。遇到困难了你拉我一把，我拉你一把，有啥事也能有个人一块出主意！”周有民看了看他们两个，忽得又不由自主想到亡妻，心里跟着一片怅然。 眼下气氛正好，他不忍破坏，自己默默转到烛光昏暗的地方，仰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强行将泪水憋了回去。 另外一边，周老大为了鼓励妹妹，一直不断地找话夸她。 “幺幺，你现在可真厉害，随便教几下就学会了……” 前面几句还很正常，待到后边越来越离谱，周幺幺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抬起头满脸无语看过去，“哥，你正常点行不行？我不是三岁的小朋友了，做不好还会哭鼻子，现在就是抱着学习练习的心态，不会就重复做就好！” 周老大闻言，赶紧无辜解释：“妹妹，我没有说假话，那些全都是我的心里话。你现在真的比以前成长了好多，就是世界上最优秀最贴心最最最……好的妹妹！” “………”周幺幺也不明白她自己怎么想的，突然鬼使神差问，“那你觉着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我好？” 周老大：“！！！！！这！！！！！” “怎么？很难回答吗？”周幺幺漫不经心问。 周老大为难的抓了抓耳朵，“也不是，就是………感觉……怎么回答都不好！” “你说实话，心里最真最真的话就行，无论你说什么，我保证都不会生气！”似是感觉他心里的担忧，周幺幺竖起手指，保证道。 “…………”眼瞅着是躲不过去了，周老大想了又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妹妹，我真的回答不出来。” “因为，你是我妹妹，无论你是什么样子，都是我妹妹，在我心里就是一样的。就算别人都说你不好，在我心里还是很好。不信你问爹！”说着，也不管周幺幺如何着急忙慌得阻拦他，人顺手就拍了过去，“爹，你来说，妹妹是之前的好，还是现在的好？” 周幺幺顿时心里懊悔得都要咬舌头了，一张破嘴，问什么问？ 这下好了，捅出篓子来了！ 要是让人发觉……..天呐，她都完全不敢想！ 就在周幺幺忐忑得心乱如麻时，耳旁突然响起周有民温和的声音： “这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幺幺确实同之前不一样了，以前任性，倔脾气，还一根死脑筋，傻乎乎的，但胜在活得开心，无忧无虑。现在嘛，人脑袋清醒些，果决些，心里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整个人都成长了不少。我有时候觉着，就算没有人护着也能过得很好，反正总归不会吃亏。但………就是感觉活得有些太紧绷了！” “从家人的角度，我宁愿你妹妹任性一点，也不想她受了伤害以后被迫成长，小姑娘家家的一辈子开开心心最好了。但要是理智一点，人还是需要有自立能力，任何时候碰到任何问题，都要有勇气一往直前，就像你们的妈妈一样。”说着，他突然怀念得笑了笑，“所以，老大其实说的也没错，都很好，没有必要比。” 这个小插曲过后，周幺幺没再怎么开口，多是低着头，边帮忙捆绑野菜，边听周有民讲从前的事情。 以此掩饰她心内的不平静。 是的，她突然发现她好像比自己想象得，更为在乎周有民和周刊大。 哪怕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可是很多时候，周幺幺都会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成真正的周幺幺。 而面前的这两个人就是自己真正的血缘至亲。 她开始在意，周老大和周有民是更看中周幺幺这个身份，还是朝夕相处并且做出改变的那个异世灵魂。 只是，在忍不住问出口，着相的那一刻，她已经后悔了。 因为无论是或者不是，都会有人受到伤害。 第三十五章 黑市（一） 院子角落里鸡刚发出第一声啼叫时，外面整片天都还浸透着黑，只有地上洒落着些朦胧的月光。 没过几分钟，周老大屋里的窗户就透出点点亮光，紧跟着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门开了。 周老大习惯性地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而后右手开始往窗台那里摸葫芦做的水瓢，准备舀点冷水洗脸。 只是，跟平时不一样的是，手才伸过去一半。 远远没到能够到窗台的距离，水瓢竟然主动被递到了自己手里。 这一切，就很诡异反常。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周老大，顿时浑身上下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心砰砰砰得狂跳。 身体僵硬得不能动，直到好几秒过去。 手才似触电了般往后缩，脚也同时迅速一连往后挪了好几步，正对着那片暗处，大吼一声：“谁在哪儿搞鬼，赶紧出来！！” 说罢，似是觉着没甚底气，他手颤抖着在靠墙壁那块摸到一块木柴，迅速拿起来，对着那块暗处，咬紧颤抖的牙关继续呵斥：“赶紧滚出来，不然我一榔头劈死你，在我家里还敢这么嚣张，一会儿不给你收拾得卑服，我就不姓周！” 话音刚落，只见那暗处渐渐往外走出一个黑影。 待黑影靠近窗台边时，借着泛出来的烛光，周老大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妹妹，周幺幺。 “妹妹，你？！怎么会是你？不对，这个点你不好好在屋里睡觉，躲我屋外头干什么？”说着说着，周老大又觉着哪里似乎不太对，挠了挠脑袋，试探性问，“还是你……一直守在外头，都没睡？” 周幺幺晃了晃胳膊，明显不愿多谈，过了几秒后，似是脑袋清醒了些，沉着声音道：“哥，我在这里等着，就是打算跟你一块去！”说着，她不觉张嘴打了个哈欠。 周老大见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什么去哪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东西都是为了跟旁人交换的！不用你操心，赶紧回去睡觉。你看看你眼睛那一圈黑的，村里那些婶婶们，经常说的小姑娘熬夜容易变丑！你都没听进去吗？” 周幺幺可不信他这副鬼话。 虽说她穿过来没多久，可经过昨天白天上工时，大家伙聚集在大树底下吃的那顿午饭。 很明显村里大家伙的伙食，都比她曾经看过的回忆录要好。 条件好些的都有准备肉，就是稍微差一点的，里面也有鸡蛋。 村里每年根据工分发的粮食可达不到那个标准。 虽说她看到的只是极小一部分，可能不具有什么代表性，但是有一群出现了这种情况，那就代表这种状况的存在不是偶然性。 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大家都在私底下偷偷去黑市交易，补贴家用。 就是不清楚具体规模多少，大家偷偷拿去卖的又都是些什么。 最好的方式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 昨天晚上接近凌晨才睡，早上又担心错过了，周幺幺统共只睡了3个多小时，然后就一直窝在周老大门外。 她没有多的精力去同周老大争辩，眼看着周老大长开嘴巴，周幺幺抢先一步道：“哥，你要不带我去，我就偷偷跟在你后边去！到时候你走小路，万一我不小心走丢了…………” “反正，你要是觉着没有我这个妹妹也可以，那就你不带我，否则，我一定是紧紧跟在你屁股后边的。” 一想到那种情况，周老大整个头都大了。 他弯下腰，好言好语哄道：“妹妹啊，哥不是去玩的，是要去做正式。你听话，就在家好好和雪儿玩，哥到时候回来给你带花布，带好吃的。” “或者，你想要什么，你说！哥都尽量给你弄回来，行不？” 周幺幺也是倔得很：“哥，不是我选，是你选，要么主动带我去，要么我偷偷跟着你去，然后在林子里走丢！” 周幺幺耸了耸肩，不甚在乎讲。 周老大：“…………” “不是，妹妹，你去了干什么呢？那儿又不好玩，大家浑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交易完赶紧走，最怕被熟人认出来。”周老大真得掰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眼瞅着他态度松动了，周幺幺忙不迭举起右手发誓道：“哥，我保证，只要你带我去，我肯定做到让谁都认不出来是我。而且，绝对不拖后腿！” 半个小时后。 觉少的周有民在醒过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着儿子辛苦去县里，睡不着还有累，一些力气活自己能做，就不要麻烦他了。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刚提着斧头打开房门，打算去后院将那些干木头给劈了。 结果，刚打开门，就见自家儿子跟中了邪一样，围绕着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子转圈研究，时不时还惊叹几声。 而且，那伙子人脸生得很，个字还矮，貌似以前从来没有在村里见过。 是约好了一块去黑市的朋友？看样子也不像啊？谁会那么傻？ 莫不是，莫不是………… 周有民越想心里越慌。 他思考的认真，行动得果决，整个人走过去的时候，完全没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一把斧头。 “小伙子，你是哪个村的？姓什么？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家？”他心里着急，问题也是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周身气势十分逼人。 黑不溜秋的小伙子不仅没有回答周有民的话，反而朝着身旁的老大得意地昂起下巴。 周有民见状，越发觉着自家儿子交的朋友不靠谱。 八成是半路上碰到，人家装装可怜，卖卖惨，三两句话就套到了近乎。 然后又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老底给炸了出来，这个傻瓜………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回事？怎么问你都不说话？我跟你讲，你要是再不说话，信不信………” 眼瞅着动静越闹越大，周老大在一旁急得不行，赶紧伸手去拽周有民胳膊，“爹，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后者本来就在气头上，被这么一拽，心里的怒火更大了，当即扭头对人喷道：“你看看你交得什么朋友？都跟你说了，不靠谱的人，不要来往！你全都听哪里去了！还有刚刚也是，别以为我没看见一个劲儿得在旁边使眼神！” 说着，尤不解气，干脆直接伸手给了周老大一个暴栗，继续教训道：“你是不是当你爹我眼神不好，所以好糊弄呢？我跟你讲，就是你眼神不好了，我这双眼睛都不会被蒙蔽！” 周老大无缘无故挨了那么一下，委屈极了，捂着头哭丧着脸道：“爹，你难道真的瞧不出他是谁吗？” “谁？要是我们村里的人，我难道还不认识？”周有民说着，又给了周老大一个暴栗，“你爹我这么多年村支书都是白当的？咱们村，谁家什么情况，就是再往上数三代，我都门清！你这小子，越长大越嘴硬………” 周幺幺看不下去了，赶紧出口道：“好啦，爹，别打哥哥了，是我，幺幺。” 随着这一句话出口，周有民伸在半空的手特下了，整个人不可思议得看过去，“幺幺？你是我闺女……幺幺？” 周幺幺将脸上黑乎乎的锅底抹了抹，勾起唇角浅笑道：“对啊，爹，就是我！没认出来吧，看来我的伪装技术还是很可以的！” 她转头看向周老大，得意道：“哥哥，说好了哦，要是爹没有认出来，你就得带我一块去！” 一听到这话，周老大瞬间转眸幽怨瞪了周有民好几眼，“爹，你看你干的好事！中间给你使了那么多眼色，你一个都没领会不说，还打我！” “我………”周有民闻言，心虚摸了摸鼻子，而后突然想到什么，猛得抬起头，严肃道，“幺幺，这事不是开玩笑的。你哥是去的多了有经验，那地方很危险，弄不好………所以你还是……” “不，爹，就是因为太危险了，所以才不能一直让哥哥去！”说着，周幺幺顿了顿，“哥哥的身材在我们十里八村都是有名的壮硕，无论他怎么掩藏，碰到熟悉的人总会发现点苗头。” “但我就不同了，只要脸上糊弄好，身上再特意穿些脏衣服，几乎很难有人认出来！而且，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也想为家里出一份力。” “这………”不得不说，她说的第一个原因确实打动了周有民。 而一旁的周老大，这会儿已经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哽咽道：“妹妹，没想到我在心里这么有分量，你对我……真好……不枉……哥哥平时那么疼你……” “嗐，咱们都相互的嘛！”周幺幺踮起脚，安慰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时，突然传来周有民的声音：“老大，这事你怎么看？” “我？我当然都听妹妹的，妹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周老大抹了抹眼泪，理所当然道。 周有民：……… 周幺幺：今天是个日子~~~~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周有民拍板道：“那行，幺幺就先跟着一块去看看，但是，你们兄妹必须记住，任何时候都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三十六章 黑市（二） 为了怕妹妹周幺幺累着，周老大几乎将所有货物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故而不仅两首不空，就连脖子上都挂了一个小包袱。 做好一切准备，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瞅着明亮了些，赶紧回头喊人，“该走了，妹妹，不然等会儿去就没有高位一个！” 周幺幺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一直往院子后边瞟，语气狐疑问：“咱们去县里，都不用爹开介绍信吗？” 周老大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这个。 当即憨憨笑了起来，“傻妹妹，咱们平时正常坐车去当然是要开介绍信，但如今这不是……咱们是从林子里穿小路走过去，压根就碰不上什么人。就算路上有碰到，也都要守规矩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个人干个人的！” 看他说得那么轻松和坦然，完全没有半点防备人的警惕心，周幺幺不禁为他捏了把汗，“哥，你都不怕有人存心报复吗？” “怕，当然怕，不过一般不会出现！”说罢，瞧着自家妹妹那满脸的表情，周老大就知道她不相信。 但眼下出发迫在眉睫，他只能先一边带着她往后山走，一边再喘气解释，“妹妹，说来你别害怕，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已经掉河里淹死了！” 周幺幺顿时心神一震，所有瞌睡都没了，语气凝重问：“怎么回事？” 原来，好几年前隔壁豹子岭，有个叫郭道富的男人，他的小儿子生了病，一连高烧好几天不退，村里卫生室各种办法都试了，温度就是降不下来。 眼看着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郭道富愁得头发都要白时，他猛得想起，小时候曾听村里老人们说过，从前为了逃难不敢走大路，都是走林子小路，所有的山都连在一块，路是通的，抄小路能节省一大半时间。 传言之所以是传言，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都只听过，但没有确切见过哪一个人真的干过。 在郭道富提出要去试试时，毫无疑问其他郭家人都持反对意思。 毕竟那林子里野草都比半人高，树木紧紧挨着密不透风，就是大白天贸然进去都怵得慌，更何况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 一边是拿自己的命去搏，尚能有半分生机，一边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作为父亲的郭道富毫无犹豫的选择了前者，在家人的痛哭流涕与万般担忧中，他提着一把斧头就闷头冲了进去。 几乎所有人都觉着他傻，会命丧在林子里时，郭道富趁着露水还没干时，满身狼狈得带着退烧药回来了。 周老大欷歔道：“没有人知道那一晚郭道富经历了什么，有好事者问起来时，他也都是闭口不说。不过就算他不说，大家也都能想象到肯定非常凶险。好在，他儿子得命保住了。” “只是，退烧药来的太晚，孩子身体很弱，需要一直吃药。郭道富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再次冒险，开始去林子里找东西去县里黑市卖。一来二去，有眼尖的人见能得好，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沿着这条路去县里偷摸做点小买卖，补贴补贴家用。这事本就见不得光，再说要不是被迫无奈，谁能拿着命区冒险？所以大家都默许了个人凭本事赚钱，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互不打扰，谁都不能把桌掀开。偏偏有那眼红别人，自己又不肯冒险的人坏规矩，估计是惹了众怒，在去县里的路上莫名出事没了。他的家人应该也知道一点内情，灰溜溜的把丧事办了，一点没敢声张。也就是出了这个事以后，周围十里八村的人全都安分了，再没一个敢坏规矩的人！” 周老大说着，长叹一口气，“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咱可不干那蠢事！” 说罢，似是觉着这样说不太好，又赶紧改口道：“妹妹，我的意思是在林子里遇到人，你只当作没看到，不声张就行。但出了林子，还是要小心，有些人可坏了！” 他话音刚落下，就见斜前方岔路口，猛得窜出个拎着两大篓子的黑影。 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迅速扭过头。 双方的视线在半空中碰撞。 周老大几乎是下意识地挺身挡在前面，气势丝毫不输。 周幺幺站在后方，悄悄打量过去几眼，引入眼帘的就是除了眼睛露在外，其他全都从头蒙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黑影。 稍微多看几秒，恰又逢林间刮起风，吹得心哇凉哇凉，周幺幺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似是意识到都不想惹事，那黑影稍作停留，而后加快速度先一步离去。 一直等人走远了，周老大才又带着周幺幺往前走，想到她之前都没遇到过，他还是不放心地安慰道：，“妹妹，你别怕，碰到人都是正常的。一般不会有人主动惹事，就是有不长眼的犯蠢，只要有哥在，谁都别想伤害你！” “没事，我还好。”周幺幺说着，脑袋里突然想起另外一桩事，“哥，有时候碰到人，你能认出来他们是谁吗？” “…………”周老大闻言，脚步都慢了下来，在四周来回谨慎望了好几下，确认没有人会再乍然出来后，他才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声道，“说实话，咱们村干这个的，我全都能认出来。” “当然，他们也能认出来我！” 周幺幺摩挲了几下下巴，继而又问，“那别村的呢？” “别的村………”周老大思索着挠了挠头，“不好说，反正经常碰到的那几个，哪怕身上换了身假皮子，我也能认出来。就像刚刚出来那个，他之前一直都是戴帽子，然后在脸上糊泥巴的！” 大概是周幺幺脸上的诧异的表情太过明显，周老大赶紧解释，“伪装能变，卖的东西不会变。像他，一年到头都在卖辣椒面，稍微靠近一点，鼻子就呛得直打喷嚏！还有咱们村那些个，用这个方法，也都好猜得很！” 两人脚程很快，没走多久就看到两侧的树木明显稀疏，光亮也越来越强，周老大赶紧从怀里掏出两顶破帽子，快速给周幺幺扣上后，又麻利给自己戴上。 “幺幺，做好准备，咱们准备下坡出林子了。”说着，他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小栋土屋，“看到那个没，咱们等会儿下去了，先去那里把衣服和脸再弄一下，确定没问题了再进城。” 周幺幺：“那是……专门建的？” “对，郭道富弄得，不仅是这里，还包括我们进程的路线，都是他特意选取得最能避开人的。所以眼红那人想背后搞事情，才有那么多人想收拾他！所以，妹妹，你别害怕，这条路我可熟了，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你跟着我就行！”周老大拍着胸脯保证。 周幺幺点了点头，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开始思索另外一桩事，“这个郭道富很厉害呀！” “那可不！反正他把能想得都想了，在黑市威望很高的。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记住哈，从现在开始，一定要牢牢跟紧我！” 周幺幺闻言，心里暗叹，这条产业链相对来说，已经很完整了，这时候再想分一杯羹比较难。 如今只能从源头和市场方向，看看有没有可能了！ 第三十七章 黑市之陌生男人（三） 从土屋整理完着装出来后，周老大和周幺幺先是顺着大路走了半个多小时，而后在分岔路口那里，摒弃了原有的沙石路，掉头往左侧的黄土坡上走去。 一连走了将近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周幺幺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水氤湿，嘴巴微微张开辅助鼻腔呼吸。 眼瞅着前方的黄泥路没有尽头，她转头，喘息着问道：“哥……咱们……还有多远到？” 周老大一直专注于四周动静，直到听到周幺幺开口询问，这才注意到自家妹妹已经累得不行。 他神色凛了凛，忙不迭将两个大篮子合并放在左手上。 而后蹲下来，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朝着周幺幺呶嘴示意道：“幺幺，快上来，我背你！” “不用，哥，我还能坚持！”周幺幺双手撑在膝盖上，深呼吸几口气，果断拒绝了，“你就直接告诉我，还要走多久就是……” 周老大平时挺听从指挥的，但就是碰到周幺幺身体及安全时，比谁都轴。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过去，抿了抿唇，仍旧固执得蹲在地上，坚定道：“不行，我必须得背你，等回来的时候你可以自己走，但现在就是不行。” 见人没有动的意思，他只得继续道：“咱们得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到能看到河的地方，再沿着河进到县城里，估计还得大半个时候，幺幺，你听话，赶紧上来。” 说话间，两行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脖颈止不住得往下流，身上的蓝色大褂几乎已经完全湿透，拎着菜篮子的手上清晰可见磨出的厚茧。 饶是如此，周老大也没有对她说过半句辛苦，反而憨憨傻傻地朝她笑着。 周幺幺顿时心里又酸又涩，还有种想哭的冲动。 原主体力一般，从出门到现在，确实走得一点都不轻松。 她也没想过能立马为家里做点什么贡献，但唯独不可以成为旁人的负累。 脸上抹了满满的锅底灰，周幺幺的表情被掩盖得很好，她哽了哽喉咙，竭力压制着嗓音里的颤抖感，“哥，真不用，我能行，等真的受不住了，我一定主动讲……” 她话音刚落，忽得右手边的斜坡上面似乎有什么大石头滚了下来。 伴随着“咚咚咚”一声接一声的碰撞声响起，那一面的半人高野草挨着倒了一大片。 周老大几乎是瞬间爬起来，撇开手里的篮子，就飞速往周幺幺的方向冲，一把将人拉着护在自己身后。 一直到彻底没动静了，周老大抄起地上的树枝，在地上压着试了试，确认还算结实。 似是不太放心，一只脚已经迈出去了，还不忘回头叮嘱，“幺幺，等会儿是个什么大石头也就算了，要是头会攻击的野物，你就赶紧躲远一点……” 周老大絮絮叨叨地说着时，他身后的周幺幺已经率先瞥见了深蓝色的一小片衣角。 “哥，好像是个人。”周幺幺道。 周老大当即怔愣住了，惊讶问：“人？你怎么知道？” “是或不是，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周幺幺说罢，伸出手一把抽出周老大手中的树枝，小跑着过去将边缘的野草拨开。 果不其然，里面躺着的是个身穿蓝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男人。 他脸正面朝地，衣服上沾满了黄泥，整个人大概率是一路从山上面滚下来的。 不知身份，也不知道具体伤情如何。 周幺幺蹲下身，刚想将人翻过来，手还没伸出来，就被眼疾手快的周老大揪住后衣领子，像老鹰拎小鸡一样给拎开了。 “我来，你去后边！” 见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周幺幺也没敢反驳，乖乖退到了后边。 周老大见状，心里顿时好受了几分，但嘴里还是忍不住教育：“幺幺，你是个女娃娃，还是个长得好看的女娃娃，今天是有我在，你可以胆子大一点。平时，若是只有你一个人，碰到这种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心坏起来特别坏，你知道吗？” 周幺幺点点头，“嗯，我记住了，以后会离陌生男人远远的。” “对，就是这个理，像嫁人什么的，有什么好？婆家再好，都没有咱们自己家舒服………”周老大接话之余，顺带夹带了一番自己的私货。 毕竟，他可是门清，他爹这段时间表面是安安分分，其实背地里一直在悄悄打听十里八村的好青年。 可恶，折腾他去相亲就算了，竟然还想把妹妹嫁出去！ 想到这里，周老大的语气都不自觉重了几分，“幺幺啊，男人都会花言巧语，为了能达到结婚的目的，什么鬼话都敢说。等你真的相信了，那可算完了，已经一只脚踏进火坑里了。世界上，没有人比我和爹待你更好的人了！” “这点我相信，放心吧，哥，我不会轻易嫁人得。”周幺幺全应承下来，掉头保证。 说罢，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挑了挑眉，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故作苦恼道:：“可是，爹那儿……” 周老大闻言，心里怒火蹭蹭往上涨，连带着手上的劲儿也大了不少，他咬牙，闷闷道：“只要你不愿意，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嘶~~~疼~~~~”微弱的男声响起，周老大冷不丁被吓了一下，手下意识甩出去。 那男人在力的作用下，身体腾空，不过几秒“嗵”得一声狠狠砸在地上，紧跟着，就响起一阵撕心裂肺得爆哭声： “哇~~~好疼啊——我要跟我爹说，你们………欺负我…………” 周老大气得狠了，撸起袖子，双手紧握成拳，气势汹汹怒吼过去，“你瞎说什么，谁欺负你了？是你自己从那上面滚下来，我们心地善良，怕你出事，所以才过来看看你。你可倒好，不感谢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是你，就是你，呜呜呜~~~~” ………… 也就是这会儿，周幺幺才看清楚男人的长相，五官端正，年龄应该同她不相上下，但哭成这幅模样，感觉智力方面……… 天光见晓，他们却迟迟没有进程，周幺幺赶紧拉住吵得描红脖子粗的周老大，劝慰道：“哥，好了，消消气。既然他没什么事，咱们还是赶紧走吧，再迟下去，这趟估计就白跑了。” 周老大一听，立马也想起黑市里，还有好几家也跟自己卖一样东西的事情，若是去的晚了…… “对，这才是正事，我刚刚都被气糊涂了。”他懊恼得拍了拍脑袋，而后又朝着周幺幺笑了笑，“妹妹，还好，有你！” 快速捡起地上的东西，临走前狠狠瞪了眼正在小心翼翼偷看他的男人，“我懒得跟你吵，以后最好也永远别遇上。” 说罢，抬步就拉着周幺幺往前走。 身后那男人见他们真的不管自己走了，顿时急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像委屈的小狗，大喊：“大块头，你等等我，我一个人在这儿害怕，我脚疼，动不了，会有野猪吃掉我的，呜呜呜~~~” 第三十八章 黑市之救人（四） 周老大和周幺幺行进的速度很快。 没走几分钟，身后那道哭声就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明明是最好的明哲保身，周幺幺心里却始终有种说不上来的忐忑感。 好似就这么轻易走了，会连带着失去很多重要的东西。 这般想着，她悄悄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周老大，只见他腮帮子咬得紧紧的，时不时微微偏头往原来的地方瞧，目光里满是纠结。 明显心不在焉。 “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那人瞧着智力不太正常，万一，真的像他所说，脚伤了起不来。他的家人又没能及时发现他，到最后出了点意外，咱们良心上也过不去……”周幺幺从后拉住他，主动开口道。 此话一出，当即招来周老大的同意，他猛点头道：“是这个理，是假的也就罢了，真是出了事，咱们也算见死不救，是大罪过哩！” 说着，说着，他似乎又觉着这样面子上挂不住。 连忙尴尬清咳几声，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嘴硬道：“当然，妹妹，我可不是那么胆小的人，主要还不是怕你一直担心，心里不踏实。既然你想回去看看，那我赔你去就是。” 那副傲娇的小模样，逗得周幺幺嘴角一直没下来。 不过，她也没拆穿他，而是顺着话道：“是，我哥胆子特别大，都是为了陪我，谢谢哥哥！” 周老大昂着头，矜持得应了声，“嗯，你知道就好。” 周幺幺看着他，心里忽然涌起一抹酸涩。 原着里他是村里的恶霸，不讲道理，只会袒护妹妹，挥舞拳头揍人，但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原主不受欺负。 更没有人了解，类似张飞般粗狂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比谁都细腻的心。 这样的人，最后在原着里却落得那样一个凄凉的结局。 不，不行，她绝对不允许！ 往回走了一段路，周老大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抓耳挠腮想了想，才发现是妹妹一直没说话，太安静了。 他忙扭过头，小心翼翼询问：“妹妹，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不开心？” “没有，都没有。”周幺幺迅速收敛起心思，勾起唇角，笑道，“就是觉着哥哥是个很好的人，为你感到骄傲。” 得了表扬的周老大先是呆滞了几秒，随后像中了什么大奖般，整个人咧起嘴角憨憨傻傻地笑，头顶冒出了一堆蓬勃绽放的小花。 他害羞得挠了挠头，“也……也……还好啦！毕竟要是敢干坏事，爹能给我腿打断，不过，妹妹你能这么说，我好开心哦，嘿嘿嘿~~~” “好了，快走吧！” 大概是心内着急，两人行进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快。 才下坡，就看到那个傻乎乎的男人还停留在原地，周老大和周幺幺都松了口气。 “大块头，你们回来了，我好害怕，呜呜呜~~~”那男人哭丧着还没说完，周幺幺眼一抬，忽得眼尖瞥到紧挨着他的野草发出“沙沙沙”的细碎声响。 几乎是瞬间，动作比大脑更快，周幺幺乍然抽过绑在周老大腰上的砍刀，高高举过头顶，目光狠戾如炬，咬紧牙关，男人的方向狠狠砍了下去。 一片黑影投射下来，戾气四溢，坐在地上那男人吓得闭上眼睛，撕心裂肺喊道：“啊，别杀我————” 一旁的周老大也没料到这个变故，惊道：“妹妹———————” “嘶——嘶——嘶———” 伴随着一小阵挣扎声音的停止，周老大和那男人这才发现就在他右手边约莫10cm的位置处，躺着条被截断成两半的花蛇。 红色得血液顺着坡度往下淌，很快染红了一大片地。 男人已然是吓到结巴，“蛇………” 周幺幺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刚刚太着急，所以忘记了恐惧。 如今看着那场面，心脏砰砰砰得狂跳，五脏六腑都跟着胆寒，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结果双腿一软，直接往旁倒去。 幸好，周老大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这才避免了一场摔伤。 扶着周幺幺在空地坐下后，周老大找了根树枝，先将蛇头拨得远远得，避免再次弹跳起来咬伤人，而后才找了布袋子将蛇身装起来，准备一会儿拿去黑市卖掉。 “能起来吗？”周老大看着地上面色惨白的男人，伸手出手问。 男人瘪着嘴，呆呆摇了摇头，“脚痛痛，起不来！” 周老大闻言，无奈叹了口气后蹲在地上，拨开他裤腿，果然脚踝已经高高肿起，跟发起来的馒头似得。 “你叫什么名字？”他手覆在脚上，漫不经心问。 经历了刚刚那一遭，男人这会儿儿格外老实，哽咽道：“郭……豆豆，我叫豆豆。” “嗯，郭豆豆，你住哪儿，是跟家里人走散了？还是自己跑出来的？”周老大盯着脚，继续问。 郭豆豆：“我………” 刚吐出这一字，忽然“咔”得一声响，紧跟着得便是杀猪般的嚎叫，“哇——好疼啊———” 周老大烦躁得捂住耳朵，露出凶狠模样，狠狠瞪住他，“不准哭，再哭就让蛇咬你！” “你……呜呜呜——”似是觉着周老大真会那样干，郭豆豆手紧紧捂住嘴巴，两眼幽怨地看着他，无声地往下落泪。 “行了，一个大男人，整天哭唧唧地丢不丢人！赶紧起来试试，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周老大说罢，就不再管他，转头去看正在平复心情的周幺幺。 “怎么样？好点没？要不，一会儿我背着你走，反正也没多远了。” “没事，就是那会儿没缓过来，现在已经好多了。”说着，周幺幺转头将视线落在了郭豆豆身上，“哥，你问清楚他情况没？是跟着咱们去县里，还是他等会儿就自己离开？” 她话音刚落罢，那头一直悄悄竖起耳朵的郭豆豆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含着眼泪强烈要求，“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在一块，这里有蛇，我怕怕！” “你家在哪儿？”见人抿着嘴唇不说话，周幺幺眼眸一转，“你不说，我们可不敢随便带你，万一别人怀疑我们拐带人口，让公安抓我们怎么办？算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们带不了你！” “不…………”郭豆豆连连抗拒摆手，急得眼泪直掉，“我……是家里偷偷跑出来的。我哥哥欺负我，还骂我是傻子，但是我爹说我不是，我要去县里找他。天太黑，我没看清楚，就从上面滚……了下来…….:” “呜呜呜，你们别不要我……我害怕……” 周老大闻言，小声诽腹道：“现在知道害怕，从家里跑出来时就不知道危险？” “哼，我都听到了！”郭豆豆谴责般得瞪着周老大，瘪嘴道，“我爹说了我不是傻子，我只是反应慢一点点，我是好孩子！他们都欺负我，我不喜欢他们！我要去找我爹，我爹会保护我！” 周老大闻言，似是想到什么，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得转移眼神。 周幺幺见状，赶紧岔开话题，“好了，那就带你去县里，不过，去了县里你就得自己找人了，我们还有事，没空帮你！” “嗯，我不傻，我认识路的！”郭豆豆乖乖点了点头。 周老大正准备将两个篮子都提起来时，周幺幺已经先一步将其中一个塞进了郭豆豆怀里，认真嘱咐道：“拎好，不要让里面的东西洒了。” 见他嘴唇微张，周幺幺抢先一步道：“你不是好孩子吗？好孩子懂知恩图报吧？我大哥帮你治好了脚，我帮你砍了蛇，你帮我们拎东西不过分吧？” “嗯，不过分，应该的。”郭豆豆想了想，掉头应是。 一旁原本原本还想劝劝的周老大见状，果断闭上嘴巴。 转头又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小包袱塞进郭豆豆怀里，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那个……一看你……就知道很能干，能者多劳哈！” 似是被那四个字取悦了，郭豆豆不仅没有抗拒，反而兴奋得眼睛都亮了，“嗯嗯，我爹也说我很能干的！” 第三十九章 捷径 下了坡，又顺着河流持续走了十几分钟，周老大在一个分叉路口停了下来。 他先是从郭豆豆手里拿过东西，而后指着中间那条最为宽阔的路道：“我们还有其他事，接下来就不一块走了。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过不了多久就能到县里的车站，你要是不认识招牌，总认识供销社吧！它们两个都是挨在一块得。” 周老大一边说一边将竹篓，包袱往自己身上放。 也就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郭豆豆瘪着嘴，整个人像被抛弃的小狗，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啪嗒啪哒往下落。 一直到周幺幺看不下去，扯了扯他的胳膊，呶嘴示意他转头看看，周老大这才发现他的异常。 “不是，你哭什么啊！咱们之前又相互不认识，带你走这一程路，还是因为我妹妹心地善良。你自己也说了要去县里，怎么？你难道还想我们放下自己的活儿不干，就顾着你？” 且不说中间折返回去花了些时间，就是一路走过来。 怕他跟不上，周老大和周幺幺也是刻意压低了速度，导致现在天光已经完全大亮了，她们还没有开始摆摊。 这般想着，周老大的语气不由自主急促了些，凶了些，整个人看起来更为凶悍。 相比较之下，周幺幺提刀砍蛇的带来的恐惧也没那么大了，郭豆豆拽着衣角连忙往她身后躲。 周老大见状，心里怒火嘭得一下爆炸了，赶紧伸手将他往外拽，“你干什么？马上给我滚出来！你爹没教你男女有别，不能随便靠近女孩子吗？再不撒手，我揍你满头包！” 此话一出，郭豆豆再也克制不住，当场开始大哭起来，“呜呜呜，你凶我，你是坏人，大块头，我再也不喜欢你了………” “谁稀得你的喜欢！”周老大烦恼得挠了挠头，臭着脸，负气踢了好多小石头。 他后悔了，他就是纯纯给自己找麻烦！ 再来一回，他绝对绝对不会招惹这么一个傻子，什么人命关天？关他什么事………… 相比之下，周幺幺的情绪要更稳定一些，她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递过去，又拍了拍他因哭得太过厉害而一抽一抽的后背。 待郭豆豆整个人平静些后，她才开始讲道理，“豆豆，我知道你想我们陪着一块去找你爹，但是我们确实是有要紧事走不开。你看，那条路往前一点点，就能看到居住的人家，后边会越来越多。大路上面，一般都不会再出现蛇………” 周幺幺的语气温和得像哄孩子一般，郭豆豆也确实听进去了，不过他这人也轴得很。 饶是周幺幺好话说尽，他都不想自己一个人走。 “豆豆，我们真的已经迟了，你听话，自己一个人往前走，行吗？” 话音落下，郭豆豆没有吭声，他抿着嘴唇，目光一直在周老大拎着的竹篓和包袱上。 察觉到他的注视，周老大警惕心陡起，下意识转过身，扭过头凶道：“看什么看？再看，信不信给你揍成猪头脸！” “大块头，就知道打我，我不要跟你好了！”郭豆豆闻言，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倔强得偏过脸，一个劲儿得往外哼气。 周幺幺头疼般得捂脸，“哥，你同他计较什么！” 周老大：“我…………” 就在兄妹俩打眉眼官司时，一旁的郭豆豆咬了咬嘴唇，冷不丁开口道：“你们……是不是………要去黑市？” 周幺幺和周老大：“！！！！！” 两人快速对视一眼，几乎是瞬间，齐齐往后退开了些距离。 周幺幺拦住想要冲动行事的周老大，目光冷冷直射过去，冷厉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们终归是救了你，你要是想恩将仇报，破坏规矩，这里荒郊野岭的，就是消失一两个人，也是………” 郭豆豆可能听不明白她话里的警告意思，但他知道周幺幺此刻的表情就是他爹教过的很危险的意思。 他连忙缩了缩了脖子，眼神小心翼翼觑过去，小声道：“我没想干坏事，我知道有更近的路可以走，就是………你们事完了，能不能陪我去找我爹？我一个人害怕！” “你有更近的路？”周老大完全不相信，“怎么可能呢？这就是最近的路，你撒谎也要编得像一点……” 郭豆豆最讨厌别人不相信他，连忙抬起脑袋，高声认真反驳道：“我是好孩子，我从来不撒谎的！” 周幺幺也觉着一个脑袋有问题的人能撒谎，但她也没立刻相信。 思索几许，她谨慎道：“你怎么知道有更近的路？你要是认识路，为什么自己不走，非要我们陪你？还有……”周幺幺顿了顿，眼神眯着，一瞬不改得紧盯着对面，“你真的是叫郭豆豆吗？” “我………”郭豆豆低下头，紧张得搅动着手指，扭扭捏捏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我爹以前带我走过……一次………我记性好，记住了！” 说着说着，他眼圈蓦得又红了，“我是跑出来的，我怕我爹担心，有其他人在，我爹不会发脾气！而且，我只有过那条路，其他路没有走过。” “那名字呢？”周幺幺不肯遗漏值这个问题，单独拎出来问。 郭豆豆似是有些生气她的怀疑，梗着脖子，郑重强调：“我就是叫豆豆，没有骗人！” 周幺幺没有吭声，只是沉默得点了点头，而后转过头，看着犹豫不定的周老大道：“哥，这事你怎么看？” “…………”周老大挠了挠头，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实话，我从开始一直都是走这条路，不但是我，去黑市的其他人也是。但那个傻子……也不像是在说谎，难不成还有捷径？” “哥，你有能力制服他吗？”周幺幺沉思了几秒，忽得问出个不相关的问题来。 周老大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那当然，就他那个小身板，我一掌就能给人撂翻！”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试试，如果真的有捷径，就当赚了，往后也能更省力！若是他撒谎，那咱们也别手软，直接给狠狠收拾一顿。” 周老大点头，“行，都听你的。” 两人商量好后，周幺幺转过头，带着笑走过去道：“豆豆，那就麻烦你帮我们带路了。” “你们真的愿意相信我吗？”郭豆豆竭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问。 周老大懒得听他继续啰嗦下去，出面打断道：“废什么话，赶紧带路，等会儿迟了你自己去找你爹去！” 第四十章 是福还是祸（一） 眼瞅着路越走越偏，甚至是直愣愣地往死路的方向走，周老大再也克制不住，连忙紧急喊停，“等会儿，你到底认不认识路？” 郭豆豆呆呆愣愣转过头，满脸莫名其妙，“认识啊，我走过的。” “…………”周老大咬了咬腮帮子，竭力压制住想要发脾气的冲动，憋闷道，“你认识？那你知不知道从这儿下去后除了河，就是石墙？哪里来的路？” 说着，他越想越觉着自己是受骗了，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怒火，撸起袖子就要揍过去，“瞧着你傻乎乎的，还有点老实，我们这才相信了你。合着你是故意拿我们开涮，是不是想挨打？” “没有，没有。”郭豆豆见状，赶紧瑟缩着脑袋，伸手抱住自己，小声解释道，“我没有撒谎，那前面真的走路，我都看到我爹做的记号了。” 原主身子有些弱，长途跋涉这么久，心口一直有些难受。 故而，刚刚一直在旁边抖着领口喘气，并没有参与进去。 如今听到郭豆豆如此说，当即来了几分精神，快步走过去，“记号？什么记号？你指给我看看？” 虽然周幺幺在他心里也凶，不过相比较于周老大，郭豆豆还是知道前者要好很多。 他抿了抿嘴唇，乖巧得带着周幺幺往河岸与石壁的交叉部分走去。 到了尽头后，只见他蹲下身，先是在一簇野草里面找到那株唯一开着红花的，而后手指顺着90度直线，一直往上，依次数了三个大凹槽后，郭豆豆起身，踮起脚尖，伸手往悬空的地方狠狠推了下。 就在周幺幺担心他会掉下河里，想要伸手去将他往回拽时，忽得从陡峭的石壁处传来“嘭”的一声撞击声。 大功告成的郭豆豆在听到动静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转过头对着已经完全惊呆的两兄妹，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周幺幺还好，毕竟是没走过，捷径虽然有些出乎意料，到底也很快接受了。 唯独周老大，他完全不敢相信有比之前那条路还更快的通道，尤其还是在一个不太可能的地方。 他探出身子，伸手摸了摸石壁上的空洞，摇摇头，惊叹道：“怎么可能呢？这也……太………”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这是我爹单独专用的，除了他和我外，谁都不知道。”郭豆豆昂着脑袋，腰板挺得笔直，一双澄澈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满是希冀得看着周老大。 可后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惊讶中，哪怕郭豆豆都委屈得憋着嘴了，都还没发觉。 周幺幺见状，无奈得扯了扯自家哥哥的衣袖，示意他赶紧处理一下。 “干嘛？”奈何周老大完全没看明白，“你眼睛抽抽了？” “………”郭豆豆气得眶里眼泪翻滚，“哼哼哼~~~” 周老大撇撇嘴，小声嘀咕道：“神经病！”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几人也没多磨蹭，一个接一个得从边缘处爬进洞口。 进去以后，内里就宽阔了起来，可以直立行走。 总体来说，很像一个天然矿洞，除了到处滴着水，很是潮湿外，光线等都同外部没有什么区别。 周老大像个好奇宝宝似得东瞄瞄，西看看，一个劲儿得咋舌感叹，”我滴个乖乖，这么隐蔽的路到底是咋找到的？不是一般人儿啊！” “那当然了，我爹可厉害了，谁都比不上他。”郭豆豆骄傲接话。 周幺幺确实由此想得更多一点，她装作随口一问：“豆豆，这条路出去后是哪儿啊？” “emmm………出去后，我想想……”郭豆豆撑着脑袋，犹豫了几十秒，缓缓道，“我也说不明白，反正出去后能看到一棵很粗很粗的大树……” “大树……”周老大问，“那树下面是不是还有个坏掉的石磨？” “对对对，是的，我爹说那个石什么的要是没坏，可以用来做豆腐，等冬天的时候再从河里捞上一尾鲜鱼，把它们炒好了放在炉子上炖，可香了………”郭豆豆说着，馋劲儿上头，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 趁着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毫无防备，周幺幺眼神眯了眯密抓住机会赶紧问：“豆豆，你爹叫郭什么啊？” “我爹叫………”眼瞅着名字就要出来，郭豆豆似是如梦初醒一般，紧急闭上嘴巴，咬了咬嘴唇，等再开口时，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收敛了些。 他低着头，小声道：“我爹………叫郭谷雨。” “郭谷雨……”周幺幺细细咀嚼了几下，随后像是没有注意到郭豆豆一直用余光不断往后觑，对着还处在兴奋中的周老大问，“哥，你认识这个人吗？” 周老大：“谁？？？” “…………”周幺幺嘴角抽了抽，“豆豆他爹，郭谷雨。” “不认识，完全没有听说过。” 待最后一个字说罢，周幺幺明显注意到前方的小傻子悄悄松了口气。 整个矿洞没有多长，不过一两分钟后，前方的光线就越来越明亮强烈，又走了两分多钟后，几人就彻底走了出来。 不过出口并不像是郭豆豆说的那般刚好就是大树，大概是豆豆他爹刻意维护过，洞口处覆盖满了青苔和野草。 只在边缘位置约莫有一脚宽的，被清理过的落脚地。 误打误撞知道了这条捷径，周幺幺她们也没想过再暴露出去，几人都是沿着现在遗留的空隙，小心撇出来。 周老大甚至还在临走之前，将不小心歪斜的植物给贴心拨回去，要不是周幺幺阻拦，说做的太多反而暴露了，他甚至还想搬几块大木头挡住。 做完一切以后，几人才真正放心离开。 见郭豆豆像陡然换了性子般，从之前跟自己距离得远远的，到如今反常跟自己贴着走，周老大挑了挑眉，淡淡斜了他，“怎么？有事？” “你们会陪我去找我爹的，对不？”郭豆豆有些紧张问。 周老大嘴巴才刚刚张开，准备逗他玩一下，没想到周幺幺就已经先一步，极为认真严肃得回答了，“嗯，我们会陪你弄好了，再去弄我们的活儿。” “那真是太好了！”郭豆豆雀跃道。 一旁的周老大闻言，顿时眼睛瞪大如铜铃般。 颇为不理解得看过去，妹妹怎么突然就…… 周幺幺当然知道他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不先将这个傻乎乎的郭豆豆送回去，他们兄妹俩怕是一进黑市就要被人给拿下。 如果她的预感没错的话。 招惹了这么个祖宗，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周老大原本还想再劝劝妹妹，可一转眸，见人满脸忧愁，他顿时没有了开口的欲望。 算了，大不了今天白跑一趟就是，坚决不能让妹妹为难！ 第四十一章 是福还是祸（二） 从进到了县里，郭豆豆就像鱼儿找到了海洋。 身上那股小心翼翼的拘束消散得干干净净，转而是满心的雀跃与跃跃欲试。 “大块头，那家国营饭店的油条可酥脆了，我请你们吃吧！” “啊，那家供销社也开门了，太好了，我还想吃黄桃罐头！” ………… 眼瞅着人就要跟匹脱缰般的野马冲出去时，周幺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薅住，郭豆豆当即转过头，不理解得看向她，委屈道：“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先去找你爹，等找到了你爹，你就是把供销社里所有的副食都搬回去，我们都没意见！”周幺幺说这话时，小脸紧紧绷着，一双大眼睛平静无波得看着他，语气也极为严肃。 “真的………不可以吗？”郭豆豆瘪着嘴，不死心地小声问了句。 周老大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有些动容，想着去劝劝自家妹妹以下，毕竟都已经迟了，也不差去买个吃的时间。 “幺幺，要不…………”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周幺幺挥手，强势打断，“大哥，你别劝我，这事必须现在马上去办！” 说罢，她再不看周老大，整个视线完全落在对面的郭豆豆身上，面无表情道：“听我的，我们就陪你去。不听话，那就在这里分道扬镳，你找你爹，我们忙我们的活计！” “我不逼你，自己选！” 饶是郭豆豆这样一个小孩儿心性的人，此刻也能察觉到她话里没有丝毫回旋得余地。 他一边气得眼泪直掉，一边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得点点头。 不过，嘴上虽然屈服了，行动上还是难掩小孩儿脾气，气冲冲对着周幺幺放狠话道：“我不喜欢了，大漂亮！” 周幺幺看他那架势，还以为他一气之下会冲过来咬自己一口。 再不济，跟之前对待周老大般，会骂人。 谁知道会是这个状况，当即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挑道：“那我谢谢你夸我咯。” 郭豆豆被她那抹似玫瑰盛放般的笑容惊花了眼，呆呆愣愣了几秒，脸颊不自觉变红，紧跟着整个人害羞得低下头，小声道：“不客气。” “…………”一旁的周老大笑到一半，嘴角慢慢收了起来，越看越觉着刺眼。 他三两步走过去，伸出胳膊，搭在郭豆豆肩膀上，一把将人揽住，脸凑近过去，小声威胁道：“小子，虽然你眼光确实不错，但那是我妹妹，再敢多脸红一下，我就揍得你脸跟个猴屁股似得！” “可是………我控制不住。”郭豆豆仰起头，委屈辩解。 周老大闻言，气得心梗，恶狠狠凶道：“控制不住也得控制！” “………”郭豆豆看了看周老大贴在自己脸旁的大拳头，咽了咽口水，这次没再反驳，乖乖应下了，“哦————” 周老大见状，重重哼了几下，嗤道：“都是些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我不是狗东西，我是好孩子！”郭豆豆正着急辩解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豆豆？你怎么在这儿？” 周老大肩膀还搭在郭豆豆身上，故而，话音落罢的时候，他清晰感觉到了郭豆豆身体猛得颤抖了一下。 “怎么？来人你认识？”周老大头低了低，暗暗问。 郭豆豆没吭声，只是紧张得点了点头。 周老大想了想，又问：“难道……你们之间有仇……” 因为说话，两个人的脑袋挨得颇近，正面看当然是知道他们在说悄悄话，可问题时，他们一直都没转过身。 落在身后那人眼里就是郭豆豆被威胁欺负了，孩子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那壮汉长得极为壮硕，整个身高体型都同周老大差不多，年纪上虽然没占什么有事，但他双臂上的肌肉被锻炼得很是发达。 哪怕笼罩在长袖底下，都能看出其鼓鼓囊囊的强有力形状。 最令周幺幺防备的是他五官所透露出的戾气和杀气。 周老大虽然长得也凶。 但他眉眼澄澈清明，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一种类似于大学生的清澈的愚蠢感。 不似面前这人，眼睛浑浊，内里浓墨翻滚，整个面相像极了周幺幺曾在电视剧里见过的亡命之徒。 眼瞅着那人咬紧腮帮子，气势汹汹冲过来，周幺幺赶紧动手将毫不知情的周老大和郭豆豆拉转了过来。 而后又端起一张笑脸，提着心，打着哈哈主动同那壮汉打招呼，“大叔，我们………”中间可能存在一点误会。 那壮汉就像没有看到周幺幺似的，径直略过她，快速冲到周老大和郭豆豆跟前，咬了咬腮帮子，一句话都不多说，右手快准狠地揪住周老大的衣领，眼神狠狠瞪着他，气息不断从鼻腔内涌出。 “是你在欺负我们家豆豆？想找死？嗯？”说着，他手上的劲儿又加大几分，周老大被拎得都垫起了脚尖。 郭豆豆一看事儿闹大了，连忙着急摆手解释，“邱叔，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大块头是好人，是他们救了豆豆，还愿意带我去找我爹。” 本着不闹事的意思，周幺幺也忙不迭冲过去，跟着解释，“是啊，大叔，这都是误会，我们可从来都没有伤害豆豆，刚刚也只是他们讲话而已，不信的话，你可以检查一下豆豆没受伤的。” “哪有骗子会主动承认自己是骗子的？”这话是冲周老大和周幺幺来的，就在周幺幺暗自吐槽时，就又听到他讲，“豆豆啊，你心思单纯，不知道有很多人会撒谎，会伪装，是披着羊皮的狼。他们可能暂时没有表现出什么企图，往后………” 周老大被这话气得直磨牙，这个被威胁，被教训的动作从来只有他对别人，没想到今天还能轮到自己。 舌头舔了舔后槽牙，在那壮汉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他双手紧握成拳，积蓄力量趁着那壮汉分心的时候，一把狠狠推在他的胸膛上。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壮汉当即猝不及防得往后退了几步，他扭头，眼睛眯了眯，皮笑肉不笑地道：“有几下啊，这就装不下去，要暴露了？” 周幺幺原本是不想惹事的，可面前这人说话实在太难听了，再忍下去，她怕她的乳腺迟早会出问题。 遂在周老大出口之前，她先怼了回去，“装装装，装什么装？你以为你是谁？年纪是上去了，心眼还跟着指甲盖一样大。你问清楚了吗？我们什么时候欺负他了？口口声声说的我们不怀好意似得！” “是他自己从山上跌下来，我们刚好路过，给他把错位的关节给正了回去，又帮他砍死了一条蛇。听你说话的意思，你应该是他家长辈吧，你家人都被我们救了两回，一句感谢话不说，就开始凭自己的臆想胡乱猜测。由此可见，你们家的家风真够可以的！” 说罢，她也不看那位壮汉气得如何脸红脖子粗，对着无措的郭豆豆继续喷，“你是脑子笨一点，但你长得有嘴吧！你家里人误会我们，你为什么不帮忙解释清楚？” “我………”郭豆豆焦急开口。 “停，你别说话！”周幺幺心里怒火还没消，她伸手一只手挡在身前，强势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地道，“我不想听，而且现在解释也晚了。” “从碰到你就没有好事，也就证明我们八字不合。所以以后，无论是在哪里在看到我们，都不要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不想被人误会，更不想被人骂心机深沉。” 眼看着郭豆豆委屈的眼睛红了一圈，眶里晶莹流动。 周幺幺都始终不为所动，转过身，冷着脸拉起周老大就走。 那名姓邱的壮汉见郭豆豆难过地快要碎掉了，无措地挠了挠头，小声试探道，“豆豆，我………” 郭豆豆这会儿压根不想听他解释，像小朋友发脾气一般，流着泪恨恨道：“邱叔，你为什么要……那样？明明你……” 说着说着，他看前方的周老大和周幺幺已经失去了踪影，着急地就要跟着去追，幸好那位壮汉眼疾手快给抓住了。 “邱叔，我生你气了，不跟你好了。我要去找他们道歉，他们是我朋友。” 那壮汉无奈叹了口气，朝着后方呶嘴示意道：“豆豆，刚刚是邱叔不对，但人心难测，没查清楚前，还是不要同他们多来往。再说，你爹很担心你！” “豆豆，过来——” 第四十二章 怀疑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郭豆豆赶紧小跑着过去，不情不愿地喊了声，“爹。” “怎么？还生气呢？”见他不吭声，男人主动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垂下的脑袋。 无奈叹了口气，温声轻哄道，“好了，爹知道你在家受了委屈，已经将你大哥狠狠教训了一顿，往后他不敢再那样欺负你了。你自己一生气，招呼都没打就跑了出来，给你妈吓得魂都没了，一个劲儿得在家哭。” “你是男子汉，肚子里能撑船，不同他们一般见识，行不？” 先前的壮汉这会儿也走了过来，跟着一块帮腔道：“是啊，豆豆，邱叔可以作证的，你爹知道你大哥做的事情，用皮带抽得他下不了床，估计得躺个把月才行。还有你妈，我们出来寻你时，她哭着求我们一定要将你寻你回去。” 郭豆豆就像是失聪了般，愣是低着头，咬紧嘴唇，坚决不吭声。 男人可以容忍儿子对自己耍小性子，但是绝对不允许他做对其他长辈不礼貌的实情，随即冷下脸，低沉道：“你邱叔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我在家怎么跟你交代的？” “我………”郭豆豆心里本来就委屈，听他用严重带着训斥的严肃语气，情绪一下子憋不住，完全爆炸了，“都凶我，你们都凶我，我不要理你们了！” 说吧，他幽怨看了男人一眼，红着眼睛转身跑开了。 男人没有出口阻拦，只是余光微微往后撇了眼，原本站在他身后呈保护姿态的年轻人朝着他点了点头，迅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先前的壮汉见此情况，不由得为郭豆豆抱屈，“富哥，你说你，哎，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豆豆本来就是受了委屈才出来，刚刚我又故意为难那两个年轻人，他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黄了，那心里不得更难过吗？你可倒好，我真是……” “老五，一码归一码，不能混在一块谈。”郭道富说着，目光却还是仍旧停留在前方抱走的儿子身影上，他语气极为郑重，“咱们兄弟都是当年一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要是没有你们，豆豆哪儿还能有如今？只怕坟头的青草比咱们都还高了！你们对他而言不仅仅是叔父，更是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大恩人。他脑子反应慢了些，我很多地方都不强求，可唯独有一点，那就是做人的道义和教养绝对不能丢。” 邱五听完，心里又酸又涩，连带着整个嗓音都沙哑了几分，“富哥，啥也不说了，我邱五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我，就是刀山火海，我邱五也绝无二话。” “行了行了，咱一块处这么多年，你啥性格我还能不清楚？大老爷们的，别那么肉麻！”郭道富边说，边嫌弃睨了他几眼，“你要有那功夫，就去那边把刚刚那两个人给我盯住，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底细。” 邱五闻言，立即秒变正经，“你是说………” 郭道富对视过去一眼，而后点了点头，“嗯，我怕他们是故意接近豆豆，进而想同我套上关系。如果我猜错了，他们真只是偶然救了豆豆，你看着帮他们一把。如果真是我怀疑的………”他突然停顿了炸开，整个语气骤然变冷，“记得处理干净一点，别留下什么尾巴。” “好，我知道了。” 因为记挂着这事，邱五也没有多待，说了声，抬步就要走。 可是刚走没多远，他就突然想起桩重要事来，连忙扭过头，不满问：“我去忙这事，那你这个当爹得干什么呢？” “我还能干什么？”郭道富满心憋屈呼出一口气，“家里都已经闹翻天了，可不得赶紧去把小祖宗给哄回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说到这里，他又郁闷得连连深呼出好几口气，“家里一共就四个人，三个人是犟种，都觉着自己是对的，我天天都在跟他们磨嘴皮子！” 听他这么说，邱五顿时觉着心里平衡了，“果然，成家立业这种事不太适合我！” 郭道富：………… 却说周幺幺和周老大那边。 周幺幺几乎是拉着周老大一路狂奔，一直完全感觉不到那种灼人的视线后，她才放心得停了下来。 全程跑下来，连周老大气息都有些不稳。 更不用说周幺幺，这会儿双臂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妹妹，你刚刚为什么………” “哥，我们从那个洞口出来开始，就被人暗中盯上了，应该是豆豆他爸的人。”周幺幺断断续续道，“为了避免造成误会，我才临时改主意，准备先送完他然后再过来………谁曾想，那个姓邱的人………先出来了……” “他出现……只是……赶我们……走的幌子……大概率就是怕……我们图谋不轨……所以我借着……发脾气……主动撇清关系了……” 她要不说，周老大还真没注意到这茬儿。 如今说穿了，心里就像吞了口苍蝇般难受，周老大脾气不好，也不管是不是旁边还有人在，当众就开始吐槽起来，“什么人嘛，自己心脏，看别人都觉着脏。就那个大傻子，身上能得到什么好？还怀疑我们………” 周老大骂得认真，周幺幺正在平复呼吸，故而，两人谁都不知道那些骂人的话语，全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 “要是再有下一回，就让他死在荒郊野外，救什么救？一句感谢话没有，还惹得一身骚！” 那会儿出面说难听的话，本就不是邱五的真心话。 如今得知确实是被误会了，被这么劈头盖脸骂一顿，他也没什么好反驳的，甚至还有点心虚。 “行了，不说他们了，咱们赶紧去，今天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周老大道。 又多了一点遮掩后，周老大和周幺幺东拐西拐，最后从一条胡同里进入到了所谓得黑市。 不知道是不是受气氛的影响，前一秒还是热闹沸腾的大街，一脚踏进来后，仿佛瞬间置身于另一个截然不同得世界。 周幺幺能想到的形容词就是压抑，灰暗，沉闷。 无论是买家，还是卖家，在这样的盛夏都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或是在脸上涂抹上东西，或是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布帘，且身上穿得都是清一色的黑，蓝二色衣服。 周老大拎着东西走在前方带路，没几分钟，就在一个四通八达的胡同交叉口停了下来。 只是这里已经有了好几户人家将干净地方占领了，剩下的那块地方几乎是卡在最角落里。 周幺幺快速扫视了一下他们卖的东西，巧合的是，大家竟然撞了。 “哥，你确定要在这儿吗？”她试探性问。 周老大不是第一天摆摊，自然明白妹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边摆放东西，一边解释道：“我一直都在这里，有一些老顾客，如果突然换了位置，我担心他们会不知道，以后就不找我了。” 虽然他说得有理，可周幺幺还是觉着不太妥，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然，下一秒。 第四十三章 小风波 盛夏的温度升得很快，太阳才刚刚浮出地平线没多久，周幺幺就被晒得热出一身汗。 从天不亮出门，到此刻彻底定下来，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 怕篓子里的野菜被闷坏，周幺幺和周老大赶紧采取了措施。 又是洒水，又是拿刀将野菜最下面不新鲜的根茎部分剁掉，两人配合着，忙忙碌碌了将近十五分钟，才终于处理完一切。 周幺幺这会儿已经累得瘫靠在墙面上大喘气，休息了几分钟，她刚问问周老大东西如何定价，就见后者捂着肚子，似是不太舒服。 她忙不迭爬起来，凑过去焦急询问：“是饿得胃疼了吗？还是……” 见妹妹似是吓着了，周老大赶紧摆手解释，“没有那么严重，估计就是凉了肚子。” 说着，他快速从竹篓最里面摸出一把砍刀，在周幺幺诧异的眼神里，塞进了她手里，担忧问：“妹妹，我现在要去上个厕所，你一个人在这儿会害怕吗？要是你害怕……” 周幺幺赶紧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把价格告诉我，赶紧去就行。” 似是疼得更厉害了，豆大的汗珠从周老大额头接连滚落，他的声音也变得更为艰涩起来，“野菜是2分钱一斤，那一把刚好就是一斤。鸡和野兔都是带毛称，6毛一斤。” 说罢，都起身准备走了，忽得又开始不放心起来，赶紧又转回去，蹲下身小声叮嘱，“等会儿我走了，你就把刀放在外面，有它在，一般人不敢来找茬儿。万一有啥你不懂的，就去斜对面卖葛粉的那家和从右手变从卖梅干菜那家开始，一直到街尾。这里面任何一家，只要你开口，他们不会拒绝的。” 周幺幺不解：“啊？？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咱们村的。” “………”周幺幺闻言，悄悄咽了咽口水，“这么多………” 将周老大千催万催地催走之后，周幺幺开始认真观察出现在这条街上的人。 当然，尤其是周老大刚刚提起的那些。 首当其冲的就是斜对面卖葛粉那家，借着遮光，周幺幺双手搁挡在眉眼处。 悄悄打量着那位带着大草帽，脸上除了露出眼睛和嘴巴，其他地方都被蒙住的守摊人。 初初几眼，她还真没看出来是谁。 直到，那人东瞄瞄，西瞄瞄，在确认没有什么目标客户后，麻利地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南瓜子，熟练往嘴里一丢，咔咔咔地开始嗑起来。 每吐完一次皮，中间都能不带停顿地继续下一颗。 这门绝技，整个百塘村，周幺幺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陈云英她妈。 说起这位婶婶，在百塘村也是颇负盛名，尤其在打探全村八卦这件事情上。 光是陈云英讲过的什么连续在别家门口蹲守三天三夜，什么半夜翻墙，差点被当作小偷抓起来…………反正这位婶婶每天操持完家务，最大的爱好就是听各家的八卦事，越热闹越喜欢。 周幺幺想得认真，完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盯了对方很久。 直到旁边的摊子有人过来问价，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才回过神，发现对方已经不自在得偏过身躲避了。 周幺幺暗暗骂了声自己莽撞，随后不露痕迹得转移自己的视线。 有了之前的教训，在看向右手边那一列时，周幺幺都是快速打量几眼，然后想一想，再转回去，装作不经意，重新瞥几眼。 很快，她就将那些人都给认了出来，依次是卖梅干菜的阿发叔，卖咸鱼的柳婶，卖桑葚的小红……… 妈耶，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在，怪不得…… 不过，她也没有很多时间唏嘘感叹，因为她的摊位很快就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人，大概是熟悉摆摊方式，来的那些主顾都没多问什么，直接报自己要什么。 没几分钟，带来的鸡和野兔就被全部售卖完，野菜搭配着卖出去了两把。 相比较于旁边两个大摊位连张都没开，周幺幺对目前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只是，有人的地方通常都会存在竞争。 就在周幺幺小心地二次洒水之时，左手边的那家摊主借着不小心溅落在她手上的水滴，故意发难了。 “你这人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长眼睛？没看到我在这里坐着那？还非要故意把水弄我身上，大早上得来晦气，你故意找茬儿？” 她刚说完，跟坐在一块得男人也开始跟着附和起来，“也不知道家里爹妈怎么教的，完全没有一点规矩。整条街摊位那么多，就得要挤在那里头！我家的东西从来都是受欢迎的，今天就是因为有你们在，占了我们的财气，克得我们开不了张！” “话我都不多说了，识相得赶紧带上你们的东西滚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出手太狠，揍得你们连自己爹妈都不认识！” 那男人站起来高高壮壮的，说话语气很凶，唾沫星子横飞。 似是觉着周幺幺一个人势单力薄好欺负，三两步走过来，就要推推搡搡。 只是他还没碰到，周幺幺就已经先一步抄起那把磨得在阳光底下反光的大砍刀，舌尖抵着上颚，双手高高举起，而后神色平静得将刀落在那男人的脖子上。 “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她的声音似是浸润着千年寒潭里的冰冷，明明大夏天，寒气都能透过砍刀传递给另一头的男人。 刀片紧贴脖颈，他清晰感觉到了那股冰凉感，甚至每一寸都察觉到了锋利感在不断靠近，压缩。 身上控制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喉头滚动，一连恐惧着咽了好几口口水，偏偏动手那人完全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周幺幺是真的不怕，她完全就是一个疯批。 在听到自己女人还在一旁说难听的话刺激时，男人的情绪完全崩溃了，狠狠就是一吼，“你给我闭嘴，想害死我吗？” 说罢，迅速转过头，对着周幺幺满脸讨好道：“对不住，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错话了，您别放在心上。” 第四十四章 挑拨离间 面对他的求饶讨好，周幺幺纹丝未动，只冷眼看着。 过了小会儿，见人实在想不出来，她薄唇轻启，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你是谁？随随便便一句道歉，我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瞅瞅你旁边那人，现在恨不能将我剥皮拆股给吃了，要不还是见点血，大家都冷静冷静？” 说着，她握砍刀，眼睛危险眯了眯，继续往男人的脖颈逼近。 滔天的恐惧袭来，先前还十分嚣张跋扈的男人这会儿已经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不，不，求您手下留情，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往后绝对不敢犯第二次。” “我觉着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代替不了你的同伙。”周幺幺冷酷道。 男人闻言，当即闷声嘶吼道：“死娘们，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道歉啊！” 那女人也是倔得很，明明担心得眼睛都红了，偏偏嘴硬得很，梗着脖子道：“当家的，你放心，她不敢。真伤了你，我一定让她进去吃花生米。” 在她说这话之前，周幺幺还担心自己控制不好力度，万一给人逼很了，他们两个合起来往死里对抗。 可这会儿，她心里笑开了花，这完全都不用自己出力挑拨，两人就已经离心了嘛！ “送我进局子？”周幺幺呢喃着，忽得笑了出声，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有胆子就去呗！到时候警察问你当时在干什么，你就说自己在黑市卖东西，正好再把自己给送进去！” “……”女人明显愣了一下，“我………” 周幺幺懒得搭理她，转过头，朝着男人，嘲讽一笑，“说实话，我挺同情你的。招惹谁不好，非要踢到我这块铁板。还有你的同伙，是你媳妇儿？还是妹妹？或是其他家人朋友？正常人见到我这么做，早就吓得求我别伤你了。可她倒好，一个劲儿得刺激我，骂我，好像就怕我不对你做点什么。” “你说你平时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然，她会这么恨你，恨到关键时候，巴不得你去死？” “既然你这么坏，那我玩不玩替天行道，成全你呢？反正这里警察也不会来，突然出现点意外，或者消失一两个人也是正常事嘛，对吧？” 不知道是周幺幺的表演太成功，还是那男人心里素质太差。 周幺幺话音刚落罢，他双腿一软，直接如丧家之犬般，扑通一声跪下了。 紧跟着男人的裤腿里流出一片黄色液体，扑鼻的骚气在太阳的蒸腾挥发下，迅速弥漫开来。 周幺幺实在受不了，当即收了砍刀，捂住鼻子，连连嫌弃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这点出息，还敢在这里闹事！赶紧滚吧，往后别再出现我面前！” 男人屈辱爬起来，先是低头道了谢。 周幺幺摆摆手，转头重新给野菜浇水。 就在她纳闷隔壁怎么那么安静时，忽得耳边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她赶紧转过头，只见那女人捂着见一个劲儿得掉眼泪哭，可那男人丝毫没有动容，我平时什么事都先想着你，怕你吃不好，穿不暖，对你的娘家人都比对我自己爹妈还好！你一句不满意，我就拼了老命往前冲，替你去得罪人。可结果呢？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我要出了事，你恨不能我去死？” “不是的，当家的，你听我说………” ………… 周老大拎着一堆吃的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他赶紧加速跑了过去，像只老母鸡般，将周幺幺严实护在身后，关心道：“离他们远一点，别伤着你。” 周幺幺躲在身后，像个小宝宝般，十足乖巧道：“有你在，没事的。” 一旁的女人见状，气得嘴直抽抽，转过头，幽怨吼道：“你装什么装？我们夫妻两个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你害的？真是人前人后，两套皮子。” 说着，她捂着发疼的脸颊，越想越气，目光不经意撇过周老大时，当即计上心头，得意得勾了勾唇角，学着周幺幺之前那般，阴阳怪气挑拨道：“哎哟，这位小伙子，看你长得老实，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旁边这位可是心眼深着哩！在你面前柔柔弱弱，在我们面前不知道多厉害，她啊，估计悄悄瞒了你不少事情……” 女人越说越得意，尤其在看到周老大眼里喷火时，越发觉着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而同她一起的男人虽然安静站在一旁没说话，可就凭他不阻拦的态度，还是透露出他认可了女人的挑衅，甚至能最好成功。 让周幺幺也尝尝他受辱的滋味。 只是那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周老大就已经忍不住，抬起脚狠狠朝着男人的大腿直踹过去。 由于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冲击力过于强大，那男人又丝毫没有防备，被冲撞着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而后扑通一声倒在那滩黄色液体的地面上。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整条裤子都被浸润湿，温度这会儿已经完全上升起来，饶是隔着街面的对面摊位，都能闻到那股明显的尿骚味。 “搞什么？有没有点公德心，都尿裤子了还不回家……” “就是，多大人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真是丢人现眼！” “赶紧走，臭死了！” ………… “你………你们……”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牙齿只哆嗦，“我好心……提醒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打人？” 周老大活动活动手腕，磨了磨牙，凶狠道：“你该庆幸你是女人，不然，这一脚就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在你！” 说罢，他朝着地上挣扎着想爬起来得男人，居高临下恐吓道：“小黑鬼，老子其实忍你很久了。从你来这里开始，就一直不守规矩，摊位一变再变不说，都是谁家东西卖得好，你就学着跟人抢生意！本来嘛，凭能力吃饭，我也不想搭理你，但谁能想你媳妇儿不懂事，那就别怪我拿你出气了。”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往后，我再发现你在我跟前晃悠，我还是一脚踹过去，懂？” 他话音刚落罢，就见四周忽得熙熙攘攘围上来一群人，就当他担心他们是上来谴责自己，警惕得护着妹妹时，那些人说话了。 “就是，两根搅屎棍，把这里的规矩都给搞坏了！” “可不是，自己缺斤少两，不讲信用，还要学着人卖一样的东西，搞得我无缘无故背了好几次黑锅！” “本来就是走钢丝的事情，有这样的人在，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把大家拖下水？最好就是驱逐出去，永远不许进来！” “对，早看他不顺眼了，小小年纪，心思不正的很！” …………… 第四十五章 不要别人，就要他们（一） 在大家的群情激愤之下，那两人被堵得哑口无言，没一会儿就灰头土脸地拎着东西落荒而逃。 “呸，早该让他们滚的！” “没错，就是一颗老鼠屎，搅得大家都不安宁！” ………… 平常在黑市上都是各自卖各自的，相互不来往，如今这会儿为着同一桩事团结在一块。 喧闹的时候还好，突然安静下来。 大家伙你瞅瞅我，我瞄瞄你，一时间，摸了摸鼻子，或是偏过头，都不太自在。 还不等周老大出言感谢，一个两个得都纷纷找借口溜走了： “那个，虽然相互都不认识，但是呢，毕竟在这里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有几分情意在。往后大家还是继续相互扶持，有啥消息都透个风，我那儿摊子没人看，就先走了哈。” 看着面前的阿发叔，明明下巴处那撮经典的白胡子都已经露出来了，还要刻意咳嗽几声，说些欲盖弥彰的话。 周幺幺心里笑出了声，只是面上仍旧装出一副全无所知，颇为认同的模样。 “是这个理，能在这儿碰见就是缘分，往后有啥事招呼下就成。我现在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哈。”开口的是陈云英她妈，估计是心里清楚自己被周幺幺认出来了，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好几分。 “对对对，我也还有点事！” ………… 周幺幺看着他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感慨道：“大家都还挺好的。” 起码比原着里描写的那些要好的多。 “那可不？村里那些人虽然说有时候嘴碎了点，甚至闹起来还会动手打架，但是只要遇到了事，大家伙心特别齐。” 说着，周老大顺道想起一桩往事来，“就你小时候，有一次不知道是想要什么东西，爹没给买，还是为了什么其他事情，爹对你发了脾气。那会儿，别看你没几岁，气性可大了。我们都出去干活时，你一个人偷摸跑上山，想去妈的坟地里告状。结果，地方没找着，反倒把自己给搞丢了。” “等我们晚上回来，看到的就是家里大门敞开着，你不见了。问了隔壁那几家，都说没看到过你，爹当时吓得直接腿软倒在地上了。村里人不知道咋听说了这个事，大家伙辛苦了一天，完全没有一点犹豫，通通聚集到一块，准备分派几路去寻你。也算你运气好，在山上累得睡着时，刚好碰到了打猎的老严叔，人顺道就给你带了下来。反正折腾了大半夜，看到你没事，大家也没有一个抱怨，反而都替咱们家高兴。” 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周幺幺听着这段经历还是觉着陌生的很，她想了想，有些疑惑问道：“可是不是说我小时候一直跟那谁待一块吗？我跑上山时，那谁就没一点……” “嗐，那都是后来的事，别听杨春兰忽悠什么青梅竹马。你从小就生得好看，软软糯糯的。不像那谁，他家条件不好，日子过得紧巴巴得，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要来咱们家借。所以那谁小时候生得可丑了，又黑又瘦，你看不上他。也就是后来………” 想到妹妹还有周家过去那么多年的憋屈，周老大一阵心梗，越发觉着晦气，赶紧挥挥手转移话题道，“算了，都过去了，不说他们了。” 而后，他的视线不经意困在空得蛇皮袋上，挠了挠头，惊讶道：“诶，今天的鸡和兔子这么好卖吗？” 周幺幺没明白他的意思，“卖得快不好吗？” “不是不好，就是吧………相比鸡和兔子，一般人更喜欢猪肉，肥肉能煸油，瘦得吃起来也更香。”周老大摇摇头，困惑道，“平时都是差不多得快到中午……才卖完，今天本来就迟了些，没想到竟然这么好卖。” 说着，他指了指空了一半的野菜篮子，继续道：“这是最后一茬儿了，后边的就老了，吃起来味道不好。之前都卖不动，好多买了肉后当送的。妹妹，你也太能干了！”周老大不觉朝周幺幺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 说着无心，周幺幺却从其中敏锐察觉到一点不大对。 她称着下巴，在脑海里细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好像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来了以后也没问价格，直说剩下的那一堆他全都包了。 “哥，你之前的老客户里……有那种特别大手笔的吗？”周幺幺试探性问。 周老大：“大手笔？多大的手笔是大手笔？” “就是……能买一半那种。”周幺幺道。 周老大闻言，几乎是瞬间，想都没想笑着摇头，反驳道：“那不可能，来这儿的都是县里的小老百姓，因为手里缺肉票，粮票，这才冒险来这儿。多是一只一只买，偶尔有那瞧着胆子就小的人，会一次拿2只，3只。” 他话音刚落，摊位前就来了一两个妇人询问野菜的价格。 大概是想买，又觉着不划算，那几人一直在压价格，周老大又不好还嘴，没办法，只能周幺幺顶上。 一来二去的，也就忘记了先前那茬儿。 却说郭豆豆那头。 自从被他爹郭道富强势带回去后，人就一直在生闷气，无论旁人同他说什么都不理。 直到屋子外突然进来一人，大步走到郭道富身边，恭敬喊了声：“富哥。” 郭道富点了点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男人道：“我们调查过确实是偶然碰上，不存在故意接近。”说着，他顿了顿，“考虑到他们救了豆豆，五哥特地将他们手里的鸡和兔子都买了，又另外交代黑市那边的兄弟们往后多看顾他们一点。” “好，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去休息下。” 待那人完全退出去后，郭道富才摇摇头，无奈道：“知道你在偷听，行了，想说什么赶紧说。” 郭豆豆当即撅着嘴转过身，幽怨道：“爹，都怪你，大块头和大漂亮以后肯定不和我一块玩了，你得负责！” “家里那么多人陪你玩还不够，非得要他们？”郭道富说着，长叹口气。 郭豆豆固执道：“我不要其他人，就要他们！” “为什么？你给爹一个理由，要是有道理，我就帮你解决，怎么样？” 郭豆豆闻言，缓慢低下头，低沉道：“因为其他人都拿我当傻子，只有他们不会。” 第四十六章 不要别人，就要他们（二） “我都来了好多回，是老主顾了，便宜点呗！”妇人头上裹着条丝巾，整个头部只往外露出一双眼睛，似是有些担心后怕，整个过程一直不断地往两侧扭头回望。 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经验，估计才来这里不久，周幺幺思忖着没说话。 那妇人见状，也有些拿不准她什么意思，连忙又道：“这样，今儿我带得钱不够了，你给我便宜点。等回头，我再带人过来照顾你生意，保准你吃不了亏！” 说话抬手间，周幺幺眼尖得瞥见她笼罩上袖口里的那块女士手表。 类似款式的，她曾在顾雪儿那里见过，据说货非常紧俏不说，在有票的情况下都还要两三百块。 思及至此，周幺幺点头答应了，“行，那就便宜点给你，往后你再来，还来这个位置找我。”说罢，她抬手将两把野菜装进对方篮子，眼瞅着里面只剩下最后一把小的，她没有犹豫，将其拿起来径直递给对方。 那妇人以为周幺幺是想强卖，连忙捂紧篮子往后退，防备道：“你想干什么？我买两把就只买两把，你就是再塞，我也不会有多的钱给你了。” 周幺幺闻言，当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误会了，我们在这里守了一上午，如今就剩这么最后一把，你也是我们老主顾，就当送给你的，不收钱。” 正常人在听到这么说后，多半都会手下，但那妇人也固执得很，依旧抬手拒绝，“不用了，你们也都不容易，我本来就占了便宜，再多收说不过去。” “那就当你吃的觉着好，往后再带人来照顾我们生意的谢礼。”周幺幺说罢，也不等她拒绝，强势塞进了篮子里。 而后就敦促着周老大赶紧收拾摊子。 那妇人见状，抿了抿唇，到底没再拒绝，只干巴巴道了一句，“行，要是好吃，下次我还来！”而后，捂着头巾快步离开了。 等她走后，周老大这才将疑惑问出口：“妹妹，那人不要，咱们还给她做什么？” 周幺幺闻言，正收着东西的手顿了顿，起身抬眼看过去道：“哥，你觉着刚刚那人是干什么的？” “啊？？？”周老大想了想，完全没有头绪，“不知道，她捂得严严实实，这哪儿能看的出来？” 周幺幺无奈叹了口气，只得掰碎了一点一点同他讲：“你想想她脚上穿的是什么鞋？是布鞋吗？不是，是皮鞋，还是擦得油亮的小皮鞋！再就是她穿的衣服，虽然说是旧了点，可来这儿的人谁会穿平时常穿的衣服？衣服被熨得没有一点褶皱，包括她拿菜的手都不是很粗糙那种！” 在说完这些后，她特地给了周老大一些缓冲时间，等他似乎反应过来一点后，周幺幺才继续往下道：“另外就是她的性格，是不是非常讲原则？一码归一码分得非常清？” “…………”周老大呆呆点了点头。 周幺幺看他还糊里糊涂地，摇摇头，干脆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所以我推测，她家里条件应该很不错，至少是双职工家庭。至于她本人，我更偏向于会计一类，有底线有原则一类的工作。总而言之一句话，她那样的群体若真能成了我们的老主顾，以后东西也不愁卖不出去。” 温度这会儿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周老大和周幺幺卸掉伪装后，随便找了片阴凉地，一遍乘凉一边吃买来的包子油条。 两人正闲聊着，忽得周幺幺眼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许彦。 原本已经退婚结束，不该再对他关注的，可是他这会儿的动作实在很引人怀疑。 明明正儿八经地进城，偏偏头戴大草帽，浑身上下裹得严实，每走几步都要扭头望望，而后越走越快，而后一闪钻入条小街，整个人完全失去了踪影。 周幺幺沉思少许，转眸看向身旁正在整理东西的周老大，问：“哥，你知道许家最近什么情况吗？” “………”在听到那两个敏感的字眼后，周老大几乎是瞬间停开手，紧张巴巴看过去，“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他那副模样，周幺幺便知他是担心自己吃回头草，赶紧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着从退婚后，许彦整个人怪怪得，杨春兰对咱们家也是一肚子意见，我有点担心他们在背后对我们使坏！” 一听是这个缘由，周老大当即整个人都放松了。 “没了咱们家的贴补，他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据我所知，现在全家都在上工。尤其是许叔，最近在村里接了好些私活，哎，那么大一把年纪，有时候看着也挺让人难受的。”周老大感慨道。 见他没说到点子上，周幺幺只得再次提醒道：“那许彦和杨春兰呢？她们一心想进城，如今就没一点谋划？” “这个………”周老大挠了挠脑袋，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确定该不该说，偷偷觑了自家妹妹好几眼，见人满脸坚定得看着自己。 他才道：“也有个消息吧，但不知道准不准，不过你听着别生气哈。就是咱们两家不是退婚了吗？虽然对外说是大家觉着不合适，和平退了，但是背地里还是有好多人说到这个地步，一定是许彦出了问题。杨春兰听说后，气得在家里狠狠发了一通脾气，没多久，就有人看到许彦频繁往县里来。” “他们……他们……都说，许彦是走通了路子，马上要到县里工作了，所以这才觉着咱们……”大概是怕后边的话太难听刺激到周幺幺，周老大赶紧停下来，安慰道，“村里那些人嘴长，又爱嚼是非，就是一分，他们都可以吹成十分。你别听他们瞎胡说，许彦就是进城来，咱们也不稀罕他，幺幺，退货没错的。” 周幺幺压根没关注村里的流言，她整个注意力都在许彦频繁到县里来这个点上。 不对啊，根据原着里，他这会儿还在颓丧呢，怎么可能会…… 紧跟着，她大脑迅速转动，思维发散，换了另外一个角度思考，难不成是为了其他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继续思考下去，这短暂的宁静，就被某人的到来给搅和得荡然无存。 “大块头，大漂亮，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第四十七章 小道消息 一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周老大瞬间变了脸色，猛得几口将剩下那点包子囫囵咽了下去，就开始站起来板着脸赶人，“你来做什么？还嫌给我们带来的麻烦不够多？赶紧走，别等会儿你家里人又来嚷嚷着我们不怀好意！” “不是的，大块头，不是的，我………”郭豆豆很想告诉他们，自己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他们，自己也不想惹他们生气的，可是他越急越说不出来。 就好像喉咙被针线缝住了一般，哪怕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嘴巴里也只能勉强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对……不死……我……呜呜呜~~~”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欺负你！”周老大见郭豆豆这副模样，胸腔内无端生出一股郁结之气，四处冲撞得他郁闷不已。 “我……呜呜呜~~~~” 大庭广众之下，又正是上班上学的高峰期，路过的行人听到动静都或多或少地瞥过来几眼。 周幺幺无法，只得一边给周老大递眼色，示意他冷静下来少说话，一边拉着哭得伤心的郭豆豆在空着的石凳上坐下，细心安抚了好一会儿。 等哭声渐渐平静下来时，周幺幺将装满凉白开的罐头瓶递给了郭豆豆，人估计也渴得不行，咕噜咕噜下去竟喝了一大半。 周老大不由得阴阳怪气哼道：“怎么，你回家了就没喝水？” “行了，哥，少说几句。”周幺幺暗暗推了推他。 这郭豆豆明显来头大得很，不求能得到一点提携和帮助，只求别给人得罪了，惹来麻烦就好。 周老大虽然气不顺，可妹妹那样说了，他也就没有再刻意挤兑，哼唧一声，偏过头不理人了。 这一幕若是放在一般人眼里，早就觉着尴尬，自己找理由离开了。 可郭豆豆不同，他比普通人就是缺一根筋，听周老大那么说，越发觉着对方是在关心自己，对自己好。 原本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一激动，愣是强行把剩下半瓶水也喝得精光，甚至还撑到一连打了几个嗝儿。 “对啊，我回去后一直没有喝水。”说着，郭豆豆蓦得想起之前那会儿的不愉快，他无措得低下头，闷闷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给你们惹麻烦的，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同你们做朋友，你们别赶我走，行吗？” 周老大刚想习惯性回怼，一转头冷不丁对上周幺幺警告的眼神，他讪讪笑了笑，到底还是闭紧了嘴巴。 “豆豆，你跑过来找我们，有跟你家人讲过吗？” 郭豆豆紧张捏着衣角，不敢看她，“我………” 周幺幺见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长长叹了口气，想了想，温和道：“豆豆，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肯定不能陪你太久，一会儿是你自己回去，还是我们送你回去？” “我………”郭豆豆猛得抬起头，整个脸不知是晒得，还是急得通红一片，他着急忙慌摆手，极为抗拒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在一块玩，我………” 说到最后，整个人又成了委屈巴巴的小金毛，晶莹的泪珠在眶里疯狂涌动。 周幺幺真是怕极了他哭，眼瞅着泪水就要落下来，她赶紧转移话题道：“你特地过来找我们，就是为了同我们道歉吗？” 郭豆豆闻言先是乖巧点了点头，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随机又跟个拨浪鼓似得摇了摇头。 周幺幺：“？？？” “你们是好人，跟你们在一起，我很开心，我想同你们交朋友。”郭豆豆一边偷偷打量着周幺幺和周老大的神色，一边郑重讲，待说完，发现两人都没有直接反对，他顿时心情好极了。 连带着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还有，我听我爹还有那些叔叔们说，要涨摊位费，而且最近检查很多，你们不要去了，很危险。” “摊位费？”周幺幺几乎是瞬间抓住了这个词，见郭豆豆呆呆萌萌的估计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她当即扭头看向周老大，“哥，我们现在是按多少交的？” 周老大连忙解释道：“看位置，位置好一点的每个月5块，中等一点的每个月3块，最最角落的每个月1块，咱们一直都是3块那种。” 说着，他摩挲着下巴，喃喃道：“现在的费用都有不少人嫌高，真把价格提起来了，还有人愿意去吗？” 说罢，他目光下意识落在乖巧的郭豆豆身上，后者完全没看懂周老大的深意，只傻傻憨憨得咧嘴笑了一下。 周老大：“…………” “提价这事，只要不是太离谱，但凡有得赚，肯定不会缺人。没正式出来前，咱们只用把嘴捂紧，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说着，周幺幺的神情陡然凝重了起来，“只是最近检查多这个事，最好还是想办法同村里人说一下。” “没得，到时候真有人出了事，就咱们安然无恙，就不太好了。” “是这个理。”周老大附和般得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忽得想起一道极为违和的“咕噜~~~”声。 周老大当即没好气看过去，“你回去就没吃点东西？” “没有。”大概是之前周老大的态度不太好，郭豆豆一直以为他还在生气，遂也不敢像最初那样厚着脸皮凑过去了，只低着头，弱弱应了声，“嗯，我爹不让我出去，但是我怕你们生气，就想办法偷溜了出来。” “你………算了，我同一个……计较什么。”周老大嘴唇蠕动几下，到底还是将话咽了下去，随后弯腰从竹篮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给扔了过去，“赶紧吃，万一饿出毛病来，你家里人，又要来找茬儿。” 郭豆豆光是闻味道，就猜到里面是什么，两只大眼睛顿时明亮得如灯泡一般，迫不及待拆开，兴奋咬了好几口，“啊，是那家最好吃的油条……大块头……你真好………” “没出息。”周老大虽是抱怨几句，却还是忍不住让他吃慢一点，别噎着了。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他们还要赶着回家这件事，连忙转头看向周幺幺：“妹妹，他怎么弄？” “………”周幺幺闻言，颇为无奈得朝他指了指斜后方站着的那个穿着常服的彪形大汉，“放心，他家里已经来人了，丢不了。” 话音刚落，正兴致勃勃吃着油条的郭豆豆瞬间没有胃口了，嘴巴一瘪，眼瞅着就要落下泪来，周幺幺眼疾手快道：“我的个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哭，你要是这会儿哭了，往后可就真见不到我们了！” “可是，我好难过。”郭豆豆委屈道。 “………” 周幺幺深深呼出一口气，好声好气道，“那这样，你回去后问问你爹，如果他允许你跟我们交朋友，那以后就可以常来找我们，如果不可以，那我们就去找你，怎么样？” “真的吗？”郭豆豆瞬间坐直身体，认真问。 周幺幺端起笑容，“当然了。” 郭豆豆得了确切的答案，顿时又高兴了，继续在周老大的唠叨声中，跟只小仓鼠般啃油条。 就在这时，周幺幺再次瞥见了许彦的身影，不同于之前，这会儿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老头。 两人形色匆匆，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周老大还要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就先离开了，这会儿就只有郭豆豆和周幺幺在场。 见周幺幺看得那么认真，郭豆豆也好奇看了过去，在瞥见老头时，郭豆豆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马爷爷。” “你认识？”这下轮到周幺幺震惊了，她紧紧抓住郭豆豆的衣袖，着急问，“他是谁，你知道吗？” “是马爷爷，我爹让我喊他马爷爷。”郭豆豆想了想道，“马爷爷说豆豆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运气好，有贵人运，不会吃苦。豆豆觉着他是好人。” 周幺幺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越想越觉着奇怪，这怎么像是算命先生会说的？ 第四十八章 许彦再作妖，周幺幺当吉祥物 周幺幺和周老大紧赶慢赶回到家，差不多已经快11点。 两人刚一踏进院子，顾雪儿就焦急忙慌得迎了上来，将周幺幺拉到一旁。 周幺幺被她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逗到发笑，故意打趣道：“怎么了？我不就一会儿没回来，你就担心成这样？” “不是的，我………”说着，顾雪儿忽得停顿下来，谨慎往四周看了看，再三确定人，她才凑过去压低声音，小心道：“幺幺姐，你知道吗？许彦上午来了。” 周幺幺有些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好笑道：“他来就来呗，反正婚已经退了，任凭他磨破嘴皮子都没有。” “哎呀！”小丫头见她一点没懂，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姐，你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 周幺幺一听，顿时也反应过来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了，遂歇了说笑的心思，立马问：“出什么事情了？” “没出，但是就差一点点。”说罢，顾雪儿觉着语言并不太能代表事情的严重性，撅着嘴将两根手指抿着凑过去，语气严肃道，“许彦如今真的不太正常，具体哪儿不对，我也说不上来，但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危险。” 紧跟着她就将早上的事情讲了出来。 “我是在后院公鸡打鸣声中醒过来的，那会儿天已经有些亮了，院子里非常安静。我有些害怕就没敢睡，悄悄走出去就发现我哥坐在院子里，其他人都不在了。后来才知道你和周大哥一早去县里了，周叔因为要急着去山里砍树，就早早把我哥给叫了过来。原本到这里都是很正常的，可是后面我哥嫌我吃饭太慢，他看不下去，干脆就去后院帮忙劈柴去了。但是他走了没几分钟，许彦就来了。” 说到这里时，周幺幺甚至感觉到了顾雪儿嗓音里的颤抖感，“他很奇怪，进了门，我问他来做什么，他什么话都不说。就像知道你们出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直愣愣地往我们睡觉的屋子里去。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当时给我的感觉，反正就是很不对劲儿。虽然我以前也没有多了解他，但是他黑着一张脸，眼睛红了一片，浑身都散发着那种冷飕飕的气息。我瞧着不太对，一边冲过去阻止他，一边大声喊我哥。最后还是我哥给他揍了一顿，赶出去了。” 顾雪儿说着，突然小心翼翼地觑了好几眼周幺幺，似是在犹豫着什么。 周幺幺心里复杂归复杂，但在她面前，情绪还是可以稳住的。 遂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平和道：“有话直说。” “………”顾雪儿抿着嘴唇，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哥身手你也是见识过的，收拾许彦很轻松，可那会儿的许彦就跟失去了理智地野兽一般，不要命地跟我哥打。我哥自己也吃了几拳才给他放倒，就在我哥活动手腕时，那许彦竟然看着看着我哥哭了，而且他当时看我哥的目光很复杂，更诡异的是临走时还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周幺幺迫不及待追问。 “他说，“姚堇年，你运气不会一直那么好的。”，然后说完，爬起来就走了。” 说完，顾雪儿总觉着哪里怪怪的，下意识抱住胳膊搓了搓，大胆猜测道：“幺幺姐，你说我哥不会跟那许彦真的有什么前世地仇恨吧？” 她这话一出口，周幺幺手忙不迭捂了上去，警惕看了看四周，警告到：“瞎说什么有的没的？现在一切讲究科学，这话跟我说说也就 算了，对外不能透出去一个字，懂？” 这是周幺幺第一次如此严肃同她讲话，顾雪儿也知道内里轻重，双手交叉盖在周幺幺的手上，像只小仓鼠般乖乖点了点头。 恰好这时，周老大正在喊她过去看新买的东西，很快将这茬儿略了过去。 等顾雪儿走后，周幺幺就像失去了全身力气般，整个身体靠着墙角堆放的木柴滑瘫在地。 奇怪，太奇怪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许彦不应该去和林烟欢欢喜喜培养感情，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往自己这儿跑？ 她卧房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需要的？ 还有，他最后对姚堇年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原着里周家人都是配角，姚堇年和顾雪儿更是都没出现过，不，不对，自己只看了前面一小部分，如果他们后面出现了呢？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就更说明问题了。许彦不过就是一个纸片人，就算原着里有，他又为什么对姚堇年态度复杂？ 还是说，她整个猜想方向都不对？ …………… 思绪又多又乱，纠缠复杂，周幺幺一时竟不知该从何抓起，她正烦躁地挠着脑袋，忽得头顶投下来一片阴影。 有了许彦的反常在先，周幺幺这会儿心情不好，对谁态度都躁得很，头都没抬，直接道：“谁啊？有话快说，没话赶紧走，别打扰我清净。” “有正事，说完我就走。” 略显疏离得声音一传来，周幺幺立刻意识到来人是谁，她忙不迭仰起头看过去。 待见到姚堇年的脸后，周幺幺觉着顾雪儿的描述还是过于含蓄了些，想到他这般，也有自己一部分原因在。 周幺幺不自在轻咳几声，而后手虚虚指了指，“你……还好……吧？” “哦，没事。”姚堇年显然不太愿意提起，简短说了这么一句，就将自己手里拿的东西递了过去。 “给我的？”周幺幺不确定得指了指自己。 “嗯。” 周幺幺接过本子后，通篇粗略扫下来，发现就是一项文艺汇演策划。 “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这又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这人没特长没才艺，不会跳舞，唱歌更不行，你还是赶紧去找别人吧。”说罢，周幺幺就跟扔烫手山芋一般，将本子扔进他怀里，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走。 可是走出没两步，身后就传来某人气定神闲的声音，“周叔已经给你报了名。” 周幺幺脚顿了一秒，双手紧握，然后依旧往前走。 身后人又继续道：“周叔还说要是赢了比赛，拿到好名次，今年年底申请全村通电时把握大一点！” “而且，到时候你可以只当个吉祥物充当门面，不用唱出声。” “…………”周幺幺再次顿下来，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咔嘣响。 三秒以后，她闭上眼，转身了，“为了集体，我可以努力一把的！” 姚堇年嘴角不觉抽了抽：………… 忽得就想起半个小时前同周有民的对话。 “周叔，你自己闺女都不沟通，我这个外人能行吗？” 周有民拍着胸脯保证，“行，保证行，我去她肯定赖，旁人去，她会抹不开脸。而且，你按我说的来，保准没问题。” 果然，还是亲爹了解亲闺女。 第四十九章 杨霖，你变了（一） 送走姚堇年没多久，陈云英就拎着一篮子新摘的豌豆登门了。 “你来就来，还带东西做什么？”周幺幺一边接过篮子，一边亲昵地挽住好友胳膊往堂屋走去。 陈云英笑着解释：“你家今年不没种吗？刚好第一茬儿熟了，我妈记得你爱吃，就赶紧吩咐我摘了给你送过来。” “还是婶婶细心，一会儿回去了，记得帮我说声谢谢。” “行，肯定的。” ………………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往里走。 进了堂屋以后，四周打量了一下，见周老大和顾雪儿都不在后，陈云英着急问道：“就你在？他们呢？” 周幺幺忙着给她倒凉茶，故而也就没听出她话里多余的意思，随口回答道：“我爹和姚堇年去村委商量表演节目的事了，我哥一直惦记着上回在山上偶然看到的那棵樱桃树，趁着今天有机会打算去给挖回来，把院子里那块空地给填上。雪儿那丫头一听，感兴趣得不得了，就跟着一起去了。” 说罢，浅黄色的凉茶刚好快要到达搪瓷杯表面。 周幺幺停手，转过身，凉茶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就见陈云英跟做贼似得，快步走到门口，警惕性地往外面瞄了几眼，随后“砰”得一声将木门合上。 周幺幺看得目瞪口呆，“英子，你干啥？大白天的，搞得我浑身瘆得慌。”说罢，她放下茶杯，赶紧伸手搓了搓已经起鸡皮疙瘩的双臂。 “幺幺，你别害怕，主要是这事必须得背着人说。”陈云英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继续道，“幺幺，你今天是不是同周大哥去黑市了？” 她一提起这个事，周幺幺顿时整个逻辑思维都清晰了，她将搪瓷杯再次推到陈云英手边，试探性问：“是不是婶婶觉着后怕，担心我嘴不严会说出去？” 说罢，周幺幺越想越觉着就是这么回事，没给陈云英回答的机会，就自顾自地道：“哎呀，你放心，这事我知道轻重，再说，婶婶是自己人，我保准管住自己嘴，不透出去一个字！” “你说什么呢？谁跟你说这个了？咱们俩什么关系，我还能担心你会害我妈？”陈云英听完，急得差点没翻白眼。 她撇撇嘴，瞪了周幺幺好一会儿，还是觉着气得很，一个没忍住，伸出手指连戳了周幺幺脑门好几下，“你这脑袋也不知道咋回事，先前我还觉着长进了些，如今一看，倒还很是原来那颗。” 一连深呼吸好几口，才勉强止住继续吐槽的冲动，似是怕好友会耍宝卖乖，她清了清嗓子，正色警告：“你别闹啊，咱俩现在是在说正事呢！” “行，行，你说，我保证认认真真！”周幺幺乖乖点头。 得了她得保证后，陈云英这才阐述自己的来意。 “应该是周大哥跟我妈提的醒，说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黑市检查多，不太安全，让她暂时避避风头，少去。我妈当时答应了，可她自己闲下来，坐那儿越想越后怕，担心会翻老底抓人。”说着，陈云英摊摊手，无奈叹气，“所以，我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她就催着我赶紧过来问问。” “不过，幺幺，你们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可靠吗？” 说起这个，周幺幺不免想起缠人的郭豆豆，当时为了哄他先回去，松口答应可以让他上门玩，万一…… 哎呀，头疼啊，头疼。 见好友烦躁得抓着头发，陈云英脑袋微微前倾，弱弱问：“幺幺，是不方便讲吗？” “不是，就是说起来一言难尽。”周幺幺颓丧道，“反正，这个消息大概率是真的，再说宁可信起有，不可信其无，多点谨慎总是没错的。而且，你放心，要是有啥变动，我随时通知你们。” “嗯，行。” 大概是为了转换好友心情，陈云英双手托着下巴，两眼亮晶晶地望过去，无比艳羡道：“幺幺，真羡慕你，都能去黑市长长见识，哪像我，长这么大，只听说有那么个地方，实际走哪条道进去都不知道。” “行了，行了，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周幺幺嗔道，“你家四个人，每个人都在下力干活，可以说都是正儿八经的劳力。我家呢，我爹年纪大了，又一身病痛，我呢又是个不争气的，全靠我哥一人撑着。从前是我不懂事，只知道胡闹。” “如今既然知道家里不容易，往后肯定是要帮着一块分担。其实，谁都用不着羡慕谁，家家都有本难秒的经。” 话音落罢，周幺幺注意到好友的眸光明显暗淡了下去，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搪瓷杯，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你咋啦？蔫蔫地，没一点精神。” 对上关切的眼神，陈云英艰难扯了下嘴角，“还不是为着杨霖的事？” “为了杨霖？你俩怎么了？吵架了？还是？”周幺幺想象不出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毕竟距离原着里俩人决裂还有一段时间，而且之前她对杨霖态度不好时，陈云英还是很袒护他的。 这才过去了多久，怎么就又出问题了？ 陈云英趴在桌面上，不知是想到什么，喉咙不由自住哽了哽，过了好几秒才缓和了点，“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也没抓到什么，但就是感觉他不对劲儿，有事瞒着我。” 说着，一滴泪无声从眼角划过，“我跟我爹妈说，他们都觉着是我多想了，说婚姻这个事急不来，杨霖是他们看着长大了，不可能有二心，还让我趁早打消那种想法，别说出来，寒了他的心。幺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我，但我真没有撒谎。” 看她无助得哭着，周幺幺心里跟压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她伸手过去，紧紧抓住陈云英，“英子，我相信你。” “幺幺——”一瞬间，陈云英崩溃到大哭。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等人完全平静下来，周幺幺才开始抓着她做复盘。 “英子，你好好想想，都是哪些时候你觉着他不对劲儿的。别说不知道，你肯定清楚的，人有直觉没问题，但直觉也是基于事实。你肯定是感知到了一些很小的细节，所以才觉着他变了，好好回忆回忆，我们一起分析。” 第五十章 杨霖，你变了（二） “微小的细节变化……”陈云英抿了抿唇，扶着桌子一边坐一边低头喃喃道，“幺幺，你让我好好想想。” 周幺幺点了点头没吭声。 感情的事情，旁人就是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自己想得清楚。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陈云英似是有了些头绪。 她咬着唇，缓缓抬起头，迟疑道：“是有………一些，但我不知道算不算。” “你先讲，讲了我们一块分析。” “好。”陈云英双手紧紧拽着衣角，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只是嗓音一出来就暴露了其中混杂的颤抖。 “他身上的味道不对。”许是周幺幺脸上疑惑的情绪太过明显，陈云英顿了顿，继续补充解释道，“幺幺，你知道的，我爷爷有些医术在身上，从前还在的时候经常上山挖草药帮村里人看病。我爹虽然没学到那门手艺，但我却是有学到不少的。也得益于这一点吧，所以，我对气味特别敏感。” “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无论你躲得有多隐蔽，我都能凭借你身上的栀子花香味找到你。”说着，似是心里难受，她喉咙突然哽了哽，整个嗓音都变得晦涩起来。 “三四天之前吧，我妈想趁着行情好，再去一趟黑市补贴补贴家用。所以，从天黑下来以后，我们全家都在帮忙收拾。大概8.9点钟得样子吧，杨霖突然借口说村上组织了巡查水沟就提前离开了。这原本是一件很平常得事情，往年这个时节也都是有的，怕水沟塌了，一些田灌不到水。我爹也证实确实有这个事情。” 说罢，她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落。 周幺幺没太明白，“既然都正常，那你……” “可回来的时候不对。”陈云英猛得抬起头，双手掩面，情绪崩溃道，“他爱干净，所以那天是冲过澡出去的，夜间巡查这种事情都只会安排男人们去干，为什么回来时，身上会有女人的香水味。” “还是只有百货大楼里才有的那种顶顶顶贵的香水，虽然只闻过一回，可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种味道！”后面这句话，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 “！！！！”周幺幺闻言，一瞬间头皮发麻。 她甚至都不敢往下接话。 若陈云英没有撒谎，真是杨霖特意见了人不小心沾染上的，那会是谁用的？ 不，准确来说，整个村子有谁的家庭条件能消费得起？ 唯有那个王倩和顾……雪儿，可王倩早就被姚堇年想办法调去别的地方了。 想到这里，周幺幺整个人都坐不住了，她不觉紧张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道：“英子，你不会是……怀疑雪儿吧？她……” “不是她！”陈云英突然一把抹掉眼泪，红着眼眶，目光铮铮看过去，“雪儿不喜欢也不用那种带味道的东西，我之前就求证过。因为经常喝奶粉，她身上都是一股奶味。我很确定不是她。” 听她这么说，周幺幺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当下了。 陈云英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辜负的朋友，顾雪儿是刚认识的可爱小妹妹，虽然说非要论个轻重，肯定前者比较重要。 但如今大家来往颇多，最好还是都能和平相处，别闹出什么大矛盾。 毕竟是旁观者，松了口气的同时，周幺幺整个敏锐的神经都被调动了。 “你确定他那天身上的味道不对？”她最后确认问道。 陈云英坚定点头，“我的鼻子不会出错，那天晚上他绝对见了什么人。” “好，这是一个点，后边我们上工时找机会问问那晚上一起去巡查的人，看看杨霖有没有单独行动的时间短。”说着，周幺幺又继续道，“除这之外呢？他回来后，身上有多什么或者少什么东西吗？再就是，有心事重重或者魂不守舍吗？后边几天，有无缘无故加倍对你好吗？” “………”她一次性抛出来的问题有些多，陈云英很是想了一下才道，“没多也没少，但是他左边袖口那里好像多了一条划痕，我洗衣服问他怎么弄的，他说是没注意山上的刺，可那个切口不太像。” “该有………就是………”陈云英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始终没讲出来。 急得周幺幺没办法，主动张口催促，“我的个姐姐哎，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说啊。” “他………”陈云英一闭眼，“他把他这么些年……所有攒得私房钱都给我了，还说，让我好好存着，留着不得已得时候用。” “好好存着……不得已的时候……正常情况下，一般不应该都是遇到困难了，他要在旁边一块陪着你面对解决吗？难不成他要离开？” 周幺幺承认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故意夹带私货。 如果杨霖真的就像原着里那样，一声不吭地抛下人，消失得个干干净净，祸害了陈云英大半辈子，根本没有半点反转。 那还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 哪怕陈云英事后会怨恨她，那也总比被渣男骗一辈子好。 如若是自己多心了，做了坏人，后面该低头就低头，该道歉就道歉，该弥补就弥补，所有的一切因果，她通通都受着。 果不其然，这会儿的陈云英脸色惨白一片，呆呆坐在那儿，整个人呈现出放空神情。 不管是真还是假，起码预防针已经在起效果了。 “幺幺，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杨霖会骗我，离开我……你说他怎么能那么狠呢？我，我爹，我妈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忍心……” “英子，一切都没有定论，目前只是我们的猜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心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尽快去将那天晚上的情况弄清楚。”周幺幺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英子，你别怕，就是一个男人而已，就算没了他，天不会塌，生活不会停止，一切都会继续。” 陈云英愣愣听着，而后道：“幺幺，当时你发现许彦背着你和今晚纠缠不清时，是不是也这么难受？” 难受吗？周幺幺想，原主的确是难受的，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希望了般，完全笼罩在绝望里，身体里的每一寸骨头都害怕得作响。 良久后，周幺幺缓缓点了点头，“嗯。” 得了这个回答，才止住眼泪的陈云英再也憋不住，猛得扑进好友怀里嚎啕大哭，“幺幺，我们怎么都这么……惨……到底我们哪里不够好……他们男的才会……狠心践踏……我们的真心……” “呜呜呜……幺幺………我好难过……我从……5岁的时候就喜欢……他了……他怎么可以……” ………… 两人在屋里聊了很久很久，一直快到正午，杨霖主动来接了，陈云英才决定离开。 周幺幺快速瞥了眼在院子里等候的某人，再看看眼睛红肿得不能看得好友，她长长叹了口气，建议道：“你现在这么出去，是个人都能发现你情绪不对，要不，先在我家住几天？” “不，逃避不是办法，他若没有骗我还好，一旦真的脚踏两条船………”陈云英勉强道，“我也不是那种下贱人，等着被挑选，大不了嫁不出去，在家做一辈子老姑娘。” “你这么好的人，生活和命运不会亏待你。”见她意志坚决，周幺幺也没坚持，只道，“要回去也可以，等我出去打盆冷水，你洗把脸，把眼睛敷一敷，不然回去了叔叔婶婶看到，肯定会担心。” “嗯。”陈云英说着，紧紧抓住她得手，感激道，“幺幺，谢谢你。” 周幺幺摇摇头，“英子，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谢谢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想过放弃周幺幺。 似是怕她深究下去，周幺幺很快就出去打水去了。 周老大和顾雪儿没回来，她同杨霖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聊，索性双方都不是多熟悉的情分，两人不约而同得当作没有看到对方。 等做完一切，周幺幺送着陈云英他们离开。 看着两人之间隔得能再塞进好几个人的距离，她总得事情不会像陈云英保证得那般平静和顺利。 “你怎么了？”杨霖终是受不了她故意落后几步，主动停下来等人。 陈云英懒得搭理他，淡淡扫了一眼，“没怎么。走吧，回去吃饭。”而后，就大步略过往前走了。 第五十一章 杨霖，你变了（三） 看着那前方那道倔强的身影迈出的步子越来越快，杨霖没敢耽搁太久，无奈叹了口气后，就跑着追了过去。 “英子，咱们好好说，别闹脾气成吗？我要是有哪里不对，你出来，我改。” 陈云英闻言，当即扭过头了冷冷一笑，“你哪里有错？错的一直都是我，是我自己蠢，被你………算了，没什么好说的，杨霖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跟我在这儿废话，多反思反思自己。” “反思自己？”杨霖满头雾水，“我……到底反思什么？你给我提个醒，成吗？” 见他还在装，陈云英气得心口都疼，她磨着后槽牙，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勉强忍住没有冲过去狠狠咬上一口。 “我给你提醒？你……..杨霖你真的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似是怕她等会儿情绪激动跑了，杨霖先一步抓住陈云英的手腕，语气无奈道，“英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哪里生气。你想想，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你还没起，一直到刚刚我才回来，整个上午，我都没有见过你。就是死刑犯在正式判罪之前，也有个解释审理的机会啊。咱们不都说好了，有事不能瞒着对方吗？” “你这样，我真的…………” 陈云英胳膊往外一搏，想甩开他的钳制。 可那只大手抓得实在太紧了，如同镣铐一般，陈云英几次挣扎无果后，她索性放弃了。 她咬了咬发酸的腮帮子，抬起头缓缓看了看对面还没想明白的某人，红着眼睛，哽咽道：“你也知道我们约定好了要相互坦诚？杨霖，我可以对天对地发誓自己做到了，你呢？你敢吗？” 她没有明确问他昨天晚上到底去了哪里，又见了谁。 也就是到这一刻，陈云英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同好姐妹说起时那般勇敢，而杨霖也占据着比预想更重要的位置。 她开始害怕，害怕杨霖同许彦那般背叛自己，也更害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连自己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她终究是不如幺幺那般果决。 陈云英紧紧掐着掌心，想将眼眶中那些积蓄的泪水通通憋回去。 可眼泪积涨的速度实在快了，没几秒钟，一滴泪就率先滑落了下来。 直愣愣地砸在杨霖的手腕上。 滚烫的热度灼烧的他皮肤痛，心也似被火燎过般，疼得厉害。 杨霖下意识得想伸手去帮她抹掉，就像从前的每一次那样。 可这回，他手刚伸过去，陈云英就防备性得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杨霖突然无措起来，“英子……” 他眼眸里的那抹受伤，陈云英并没有错过。 她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可是，如果这个问题眼下不解决，往后还有无数次，她接受不了。 她咬咬牙，自己扭头快速抹掉后，冷着脸，强硬道：“别喊我，杨霖，这一次，我没有跟你闹。” “你什么时候决定同我说清楚，咱们什么时候再和好。” 说罢，她轻轻一抽，手竟然轻松出来了，当场愣了几秒后，陈云英背过身深呼吸几口，大步往家的方向跑去了。 这一次，杨霖没有再去追，他停留在原地，呆愣愣看着那道倩丽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视线中。 一直到半个小时后，见他还没有回来，陈父都忍不住要出门去寻时，杨霖才回来。 不同于陈云英的沉默，刚刚那段争吵似乎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依旧是按部就班，应对自如。 “阿霖啊，你到哪儿去了？怎得回来这么晚？”陈母一边给他舀丝瓜汤，一边担忧询问。 杨霖接过后，平静道：“今年水库里放出来的水多，我担心给沟冲塌了，就转道去田里看了看。” 陈母听了满脸的不赞同，“你说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太老实。一个巡查队里那么多人，又不止你一个，怎得就非得你去？现在日头毒得很，尤其是正午时候，脚底板踩在地上都觉着烫得慌。每天就拿那几个死工分，万一中了暑人给搞病了，多不值当？” “哎呀，老婆子少说几句吧，阿霖都多大的孩子了，天天唠唠叨叨也不嫌烦。再说，他又不是去做坏事，还不是为了村里，人肯负责任，肯吃苦，是好事！” 陈父开了口，陈母虽然不太情愿，到底也没再深究下去，只白了他几眼道：“你懂什么！我们阿霖当然是好孩子，不是我自夸，整个百塘村，论孝心，论能干，论德性，就没有比我们阿霖还好的男娃，我就是心疼孩子………” “行行行，你有道理。”眼瞅着她还要说更多，陈父赶紧截断了她的话头，转头对杨霖道，“孩子，别听她瞎指挥。你心里咋想得就咋做，有些事看起来不讨好，吃了亏，但福气在后头。有些事上看似得了利，其实从长远看不一定真就是好事。村里这么多双眼睛，虽然嘴上平时都不说，可谁是啥样，心里都有杆秤。” “嗯，我知道。”杨霖点了点头，“对我好才会心疼我，唠叨我，我永远不会烦。” 陈母闻言，顿时高兴了，得意道：“我就说了阿霖这孩子是个好的，人心里有谱的。” ………… 陈云英坐在靠门的位置，默默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同欢声笑语的那三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爹妈争相夸赞杨霖时，若是往常，她一定觉着很高兴，然后跟着一块夸。 可此刻，她突然觉着很讽刺，甚至还有种后脊背发凉的感觉。 杨霖，多厉害，多淡定的人啊。 明明是她的家，是她的爹妈，却好像弄成了他才是亲生的一般。 两个人吵完架，自己在这边难受得什么话都不想说，胃口也不好，人家呢？人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陈云英啊，陈云英，你真是蠢！ 刚在心里自嘲完，话头就被陈母转了过来，“哎哟，我们家平日里饭桌上最热闹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陈父闻言，也扭过头跟着打趣道：“对啊，英子，你咋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从回来开始，人就好像没什么精气神，闷闷的，也不说话。” 第五十二章 杨霖，你变了（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尤其来自斜对面某人那束，滚烫得似是要在自己烧出个洞。 陈云英突然觉着好压抑，压抑到自己喘不过气。 甚至还想爆哭。 几秒钟后，她紧紧掐住掌心，砰得一声从板凳上站起来，低着头嘶哑道：“爹，妈，我上午跟幺幺说了太多话累着了，想去睡一会儿。” 而后也不等其他人说什么，自顾自下桌跑了。 她一走，杨霖习惯性地放下碗筷，站起身准备去追，被陈母眼疾手快按住了，“你干了一上午的力气活儿，晚上还要去巡查，本身就辛苦得很，要是再吃不好，身体怎么扛得住？听话，你坐下吃饭！” “可…………”杨霖还想再说点什么，陈母径直道，“你吃你的，我去看看，女孩子在这个年纪，都心思多。就是你去，你能保证把她哄好？” 杨霖沉默了。 “那不就得了，行了，你们爷俩好好吃，我去跟她聊聊。”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往陈云英的房间去了。 见人还呆呆愣在原地，陈父摇摇头，主动伸手将人拉着坐下了，“好了，别再想了，有啥事，她们娘俩好说。你去，将柜子里那瓶山参酒拿出来，今儿咱们爷俩好好喝喝。” 杨霖闻言，闷闷道：“叔，我不想喝，没心情。” “怎么没心情？你有，趁你婶不在，赶紧去。不然，一会儿她们娘俩出来了，再想找机会就难了。”陈父大力劝说着，“再说，你就不想听听我这个过来人的看法吗？英子可是我闺女，我能不了解她？听话，快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一小杯，最舒服了。” “等人醒了，什么解决办法都有了。” “这都是我过了半辈子的宝贵经验。” ……… 杨霖原本还很坚决，但在陈父一句接一句的蛊惑劝说下，到底还是屈服了。 两人就着一盘凉拌黄瓜和半盘花生米，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陈父率先尝了一口，待第一杯杯底见空时，他脸上露出极为满足的神情，也有了想要说话的欲望。 “你这孩子啊，从小哪哪都好，孝顺，懂事，听话，能干，可靠………优点真是说都说不完。可是呢，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你了那么多好，自然也让你有了欠缺的地方。那就是你嘴笨，性子闷，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人。女孩子，无论她们多大年纪，天生就跟咱们男人不一样，她们重感情，想听好听的话。像你婶，像英子，幺幺……哪一个不是这样？有时候是不是真的错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态度。” 杨霖听着，闷闷干了一杯，委屈道：“我认错了，她不听。” “那就是没认到点子上。”陈父拿起酒瓶，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别看英子平时斯斯文文的，什么都好商量，其实那丫头骨子里倔得很。不然，你觉着她为什么跟村里其他姑娘都玩不到一起，唯独跟幺幺好？那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是幺幺外向，藏不住，咱家英子会藏！” 杨霖道：“不是那么简单。” 见他如此，陈父急得动手直戳杨霖脑门，“傻小子，怎么不简单？你要想哄好英子，你就想想从前许家那小子怎么哄幺幺的，还有周家老大和你有民叔怎么哄的，照葫芦画瓢就行！” 杨霖：“…………” ………… 房间里。 陈母进去时，陈云英正对着墙壁躺着。 “怎么了？饭都不吃，直接跑了。” 听到动静，陈云英赶紧做起来，拨了拨杂乱的头发，佯装无事笑道：“妈，我没事，就是累了，想睡觉。” “行了，你是我生的，你有没有事，我能不清楚？在别人面前，为了避免被看笑话，可以这样，但我是你妈，在我面前不需要。”陈母说着，就近在床边坐下，紧紧握住陈云英的手，叹了口气，笃定道，“是为了杨霖那孩子吧！” 陈云英眼圈顿时红了，随后在关切的眼神中，沉闷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陈母闻言，了然道：“我就知道你们出问题了，平时去哪儿都是两人一块，好得跟一个人似得。今天就你一个人先回来了，也不跟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还有吃饭也是。吃了半天，连一小半都没吃到。” “说说吧，到底为了啥。” “…………”陈云英闷头了好一会儿，才道，“妈，如果我和杨霖之间出了问题，你和爹是选我，还是选他？” “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你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陈母急促说着，突然停顿下来，怔怔看了自家闺女好一会儿，才伸手温柔摸了摸她的头，叹息道，“从前我觉着幺幺那孩子傻，如今看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云英：“…………” “你别不信，真还就是那样。”陈母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在你眼里，我和你爹就那么蠢，自己的孩子不喜欢，去偏心别人的孩子。虽然杨霖也很好，我和你爹这么多年，也拿他当自己人看，但十个手指头有长有短，手心手背也是不一样的啊。”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和你爹为什么要收养杨霖？而且还是在当时我们都吃不饱的情况下？” “因为可怜杨婶婶，你们心好。”陈云英想都没想，直接道。 陈母叹气，“这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你杨婶婶在的时候，帮了我们不少忙，杨霖也懂事，真看着他被别人家收养，万一碰到个心肠坏的，我们也担心舍不得。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啊？？”陈云英惊了几秒，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吞了吞口水，试探性问，“不会是……因为我吧？” 陈母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为了你。” “你爷爷只有你爹你一个孩子，我娘家那边……自从我跟你爹结婚后，就权当他们都死了的，不说指望的上，能不给我们家增加负担都是好的了。村里你们同年龄的年轻人，当年差不多都是几个小时都生了，就是幺幺她妈，平时身体虽然弱，可也只折腾了一上午。唯有我，体格子看起来好，愣是生了一天一夜，吃尽了苦头，连带着你从小身体都虚。后面断断续续吃了几年药，虽说也养过来，只是我不能再生孩子了。英子，我和你爹没有觉着过女娃比男娃差，但凡你有个堂哥，或者堂弟，我都不愁你的将来。所以，小时候幺幺活得张扬自在时，我都让你凡事收敛点，尽量往心里藏。”陈母说到这里，语气里已经有哽咽感。 陈云英不傻，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她妈的意思。 “所以，当年杨婶婶走了以后，你们才………” “没错，你杨婶婶当年是外地逃难过来的。说是杨霖他爸走得早，夫家没给他们留活路，这才一路艰难逃了过来。她原本的口音，我听过，家乡肯定隔得远。所以，我和你爹商量后，才打算养了杨霖给你当哥哥，虽说没有血缘关系，好歹也是个哥哥，你往后嫁人了，也有个依仗。” 第五十三章 杨霖，你变了（五） “按照我和你爹原本的规划，最好是嫁个通情达理又相熟的人家，这样你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点。”陈母说着，摇摇头长叹一口气，“但没预料到的是.………你们两个会走到一块。” “当然，也不是说阿霖那孩子不好，从小看着长大的，品行什么的都了解。可选择了这样的孩子，过日子时肯定是要辛苦一些的。” 陈云英不知道从来都是叫好的她妈，竟然心里会是如此想，她抿了抿唇，问：“妈，为什么你们会觉着辛苦呢？虽说杨婶婶不在了，但你和爹在啊，也一样会帮衬啊。” 看着她那完全没明白过来的模样，陈母一时心里颇为复杂，她没好气道：“你这孩子……我什么时候说是那个意思了。” “那不然呢？” “…………”陈母咬牙，“幺幺是个傻姑娘不假，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所有的话完全都不过脑子，往后杨霖那孩子要是一直对你真心还好，要真是人家变了心，有什么花花肠子，能给你耍得团团转。” “实话告诉你，最初我和爹想的，最好的就是嫁给幺幺她哥哥。老大那孩子长得虽说是凶了点，可人家细心，也没什么坏心眼，会知道疼人。”她说着顿了顿，目光一瞬不改得盯着陈云英，见对方已经开始慢慢回过味来，才心满意足地继续往下说。 “老大和杨霖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就是周家人相处时轻松和睦，你有民叔为人坦荡，所以他养出来的老大和幺幺都不是那种心眼多的人。有什么都直接表现在脸上了，你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开心，还是生气。这也就是为什么从前村里那么多人觉着他们跋扈，我却坚持让你和幺幺一块玩的原因。” “至于……杨霖……这孩子也好，就是小时候过得太苦了，所以他从小会把心事藏在心里。好的，坏的，就是受了委屈，也从不说，都是一个人躲起来默默掉眼泪。” 听到这里，陈云英忽得想起多年前，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杨霖，紧张无措得找她妈倾诉时。 当时的第一反应似乎并不是欣喜，而是微微的困惑与排斥。 原来一直以来的症结都是在这里。 “杨霖那样的孩子，结婚之前你可以仗着从小的情分耍脾气，甩脸子。但两个人真的开始开始支应门庭过日子，一定要学会用眼睛看，用心看，认真去了解他，否则，时间长了，一定会出大问题。”陈母道，“好了，跟你也说了这么多了，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儿闹的？” 陈云英低头不吭声。 准确说，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说她怀疑杨霖背着她偷人？ 可真这么如实说，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整个家都会跟着一块被炸掉。 可是她妈这架势，如果不给个说法，估计也不会轻易就撒手。 过了里几分钟后，她想了想，道：“没什么，就是为了一点小事。天气热，心里烦得很就多说了几句。后来有点后悔，就自己跑回来了。妈，放心吧，真的没啥事儿。” 陈母见她笑的不是很勉强，也就当了真，拍了拍她的手道：“英子，你要记得，你在爹妈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谁都赶不上你。” “嗯，我知道的。” “那行，多的话妈就不说了，你也大了，自己看着办。但是不吃饭肯定不行，我去给你煎两个鸡蛋，你吃完了再睡。”说罢，也不等陈云英拒绝，就快步走了出去。 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了下来，陈云英双手枕在脑后，双眼凝望着头顶的蚊帐发呆。 过了没多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煎鸡蛋的香味止不住得往鼻腔里钻。 “这么快！”陈云英快速从床上坐起来，又伸手往后拢了拢散乱糊住眼睛的头发，对着门口的方向道，“妈，你直接放桌上就行，我等会儿就吃，你也赶紧………”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略显喑哑的男声打断，“英子，是我………” 陈云英三两下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刷得一下，鞋都没穿直接从床上冲了下来，“你来做什么？赶紧出去！” “我………”杨霖语结，嘴唇紧紧抿着，大脑呆愣了几秒才会想起来之前陈父对自己的谆谆教诲，他咽了咽口水，紧张道，“英子，对不起，我错了。” 陈云英闻言，当即冷哼一声，“你知道错了？既然知道错的，为什么还要干呢？” “我……都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样惩罚我，骂我，打我都行，但就是别不理我。英子，你这样………我心里难受。”杨霖忍着脸上的臊意，吞吞吐吐道。 陈云英闻言，脸上快速闪过不自然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冲过去将人咬几口，而后心里的那些憋屈和难过全部讲出来。 可是她妈的话给她提了一个醒，那就是，如果杨霖真的有事想瞒着她，她可能真的很难发现。 而且，感情都是一点一点消耗的，贸贸然说了，能收回吗？ 思及至此，她想了想，谨慎问：“你刚刚说你错了，那你觉着你错在哪儿？人都是意识到了自己问题，才会道歉。” 杨霖：“…………” “………”看他那副沉默样子，陈云英心里的怒火砰砰砰一下比一下窜得高，腮帮子的牙全都被咬的发酸，“为什么不讲话？难不成，你刚刚的道歉只是随随便便敷衍我？或者，你觉着我好骗，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其实你完全都没有觉着自己有问题？” “我………”杨霖嘴唇嗫嚅着，似是想到什么，他整个头都耷拉了下去，再抬起时，眼睛铮铮望过去。 良久之后，他突然轻声道：“英子，你相信我吗？” “你问我相不相信你？”陈云英眼眶微热，说着说着，她含泪突然笑了起来，眼泪一滴一滴不间断地往下落。“杨霖，这句话应当我问你才对，你从始至终有信任过我吗？” 而后，似是觉着这样太过脆弱，她快速侧过身抹泪，再回头时，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笃定，“已经不用确认什么了，你就是在骗我。” “杨霖，你变了。” 第五十四章 扇巴掌 “所以，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个鬼模样，想想都愁得慌。”陈云英颓丧说完，整个人就要往后直接躺在草地上。 陈云英怕那上面虫子多，一会儿没注意到给爬身上去了，眼疾手快一把给人薅住，抿了抿唇，道：“你们这样算是完全摊牌了吧，那平时怎么相处呢？都在一个屋檐底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叔叔婶婶他们都没发觉？”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陈云英叹气道，“生气归生气，但总不能把他们老两口也弄得一块担心，所以他们在场的时候，我都表现的跟从前一样，等他们一不在，我都对……没什么好脸色。” “怪不得呢！”周幺幺闻言，轻啧出声。 陈云英诧异道：“什么怪不得？” 周幺幺只得解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天吃晚饭时，我爹说他看了一下大家伙的工分，发现杨霖竟然排在第一位。从前不一直都是我哥和村里的铁牛俩人轮流吗？结果，这次杨霖的工分不仅超过了他俩，还跟后边的远远拉开一大截。我哥也说，杨霖不知道咋回事，这些日子天天跟发了疯一样，村里啥下力气的重活都抢着去做，他好几次劝他别那么拼命，休息休息再干，人就是一根筋，非得去。” 虽然有些话没有明说出来，可周幺幺潜在的意思，陈云英心里是明白的。 “随他去，自己不知轻重，累死得了。”咬牙负气说完这句话，陈云英突然情绪崩了，她压抑着哭腔，哽咽道，“幺幺，我真的……过不去……那个坎！” 紧跟着她就讲述了另一件更为介怀的事情。 原来，就在那天两人在屋里谈崩以后，杨霖似是完全明白了她不是简单的闹脾气，而是真正得得知了他一直想隐瞒的事情。 故而，当天的晚饭桌上，当陈母突然问起陈云英有关黑市的消息时，一向沉默谨慎的杨霖竟然主动接了话茬儿，语气极为笃定地讲确实如此。 “幺幺，你看，他就是一直把我当傻子一样骗，觉着我好糊弄，随便找说个理由都会傻乎乎相信。如今知道骗不下去了，自然也就觉着没必要了，什么话都肯如实说了。”说着，她的眼圈又红了几分。 周幺幺很想告诉这个傻姑娘，如今还只是开始呢，越往后类似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可是，她说了，对方就能信吗？ 而且，虽然句句都在谴责杨霖，可如果心里若是没有他，她又怎会如此痛苦？ 安慰这件事情，周幺幺确实不太擅长，她能做的只有默默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她不只是一个人，她所有的情绪她都明白。 不过，很快这种压抑悲伤的气氛就被冲淡了。 因为报名参加合唱的其他青年男女都到场了。 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平时关系还可以的熟人，如果其中没有许彦和林烟的话，那就更好了。 说到这里，周幺幺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人怎么就那么阴魂不散。 她报名这件事，可以说，被她爹和她哥嚷嚷得全村都知道了。几乎已经是撕破脸的关系了，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远远避开吗？这怎么还上赶着……… “幺幺，你还好吧？”陈云英见她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赶紧凑过去担忧问。 周幺幺心里虽然膈应得很，不过嘴倒是硬得很，“好，怎么不好？又不是我做错事情，我才不心虚呢！不挥到我面前还好，要是敢出一点幺蛾子，我一定出手弄死他们。” 陈云英：………… 不过，很快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杨霖这个闷葫芦竟然也参加了。 看到杨霖的那一瞬间，周幺幺惊得额头前面的碎发都立起来了。 无外乎其他，主要是杨霖这人是村里有名的硬汉，平时就是对着熟悉的人话都不多，真要他来合唱………… 看来，估计也是急得没办法，病急乱投医了。 周幺幺伸手捅了捅好友的胳膊，轻声问：“你怎么样？还好吧？” “………”陈云英气得脸颊通红，咬牙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幺幺，一会儿点名的时候如果我还没回来，你记得帮我解释一下。” 丢下这句话后，整个人怒气冲冲得朝着某人的方向去了。 事实证明，有主角存在的地方，幺蛾子一定不会少。 “姚同志，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领唱，后边在学校里也参加过很多唱歌比赛，取得过不少好成绩。我听说这次比赛很重要，作为村里的一份子，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找我！”或是知道姚堇年的为人，林烟这次语气没有像之前那般柔柔弱弱，听起来颇为诚恳。 只是，那微微侧过的温婉脸颊与恰到好处的羞红，还是暴露出了她的精心设计。 哎，周幺幺见状，不免在心中诽腹，哎，上一个许彦就是这么倒下的~~~~ 谁知下一秒，某人就主动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一定距离后才开口道：“林同志，你有毛遂自荐的勇气很好，只是，我需要跟你强调一下，我们报上去的项目是大合唱。合唱是什么意思，我想你这么专业，应当要比我更加清楚了解。那就是不需要队伍里有特别突出的存在，我们追求的是大家整体的一致性与配合性。” “你有表现的想法，我很理解，但是这不是个人的表演场合。” 冷冰冰说完，姚堇年就再不看她一眼，主动抬步离开了。 不得不说，若不是这个场合不合适，周幺幺恨不能跳起来给他鼓掌，说得实在太好了，瞧瞧林烟那一变再变的脸色。 啧啧啧，这还是来村里这么久，她头一回见过气如此狠呢？ 看够了热闹，周幺幺抬步就准备离开，只是，恼羞成怒的林烟并不打算放过她，小跑着冲到她跟前，凶狠道：“你是不是再看我的笑话？” 周幺幺当然不会承认，她无辜摇头，“没有啊，怎么会？”才怪。 “你别装了，我刚刚都看到了！”林烟气愤道，“周幺幺，你凭什么取笑我？你只不过有个好爸爸和好哥哥，不然，你以为你一个一无是处的花瓶凭什么过的好？我没有，我努力争取有什么问题？ 这一通没头没尾的埋怨彻底给周幺幺逗笑了，“是，我是沾了我爹和我哥的光，那又怎么样？谁让我有呢？谁让他们就是对我好呢？有本事，你也让你家人对你好啊！还有，我刚刚确实是笑了，那又怎么样呢？你自己干了事，还不让人说，这是什么道理？再说，是姚堇年骂了你，偷笑的人也不止我一个，但你为什么就单找我茬儿？” “觉着我软柿子，好欺负？” 周幺幺冷笑着说罢，突然抬起胳膊，狠狠就是一巴掌抽过去，“我告诉你，林烟，我不欠你什么，更没有对不起你什么！许彦的事情，他是有错，经不过诱惑变了心。但你没有吗？你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老娘看得清清楚楚，我不去找你麻烦，你反而还要蹬鼻子上脸！” “许彦那种垃圾，你要就拿去，别天天逮着我不放。往后，再敢霍霍到我跟前，我一定要你竖着来村里，横着出去！” 说罢，她刚转过身，就对上了脸崩得紧紧得许彦。 身后的林烟这会儿已经捂住脸，无助哭了起来，“阿彦，对不起，是我给你惹了麻烦，破坏了你和周同志的婚事，是我不对。周同志，她只是一时气不过，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她气，只要你们能好，我怎么样都可以的………” 许彦紧紧盯着面前的周幺幺，喑哑着声音道：“你……介意吗？” “是，我介意！”周幺幺供认不讳道，“但不是介意你们之间如何，说实话，我巴不得你们两个人赶紧结婚生娃锁死，别再出来招摇祸害人了。同时，也恳请你们能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跟你们沾上一点关系，更不想成为村里大娘们的八卦中心。” 说着，她摊摊手，无所谓道：“还有，她脸上的印迹，确实是我打的。你要是想为她撑腰打回来，那我劝你要想清楚，因为我哥已经来了。” “我没想过，我………”许彦还想解释什么，可周幺幺已经懒得再听下去了，她丢下句，“随便你们，但往后别出现在我跟前。” 而后，大步走开了。 她走后，林烟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可怜巴巴走过去，“阿彦，我……” “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许彦嫌恶说罢，就准备转身，突然，似是又想起什么，他冷冰冰道，“退出合唱，不然你家里……” 随后，也不等她什么反应，大步离开了。 看着身影越走越远，林烟双手紧握，恨得差点咬碎牙，“凭什么要我退让？我就不！” 第五十五章 内情 不过半小时，陆陆续续所有报名的人都齐了，可始终没有人出面主持工作。 盛夏的日头最为毒辣，稍微晒一会儿就受不住，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纷纷走到最近的大槐树底下，三三两两扎堆，或是聊天，或是假寐……… 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幺幺才发现报名的人里，竟然还有之前闹得不太愉快的许芳和赵韵。 见好友的目光直愣愣落在她们身上，陈云英赶紧伸手拽了拽她，小声提示道：“幺幺，你好歹收敛着点啊，看得那么直接，人家就是个傻瓜也都发现了。” “她们为什么在？”周幺幺撤回视线，疑惑发问。 陈云英不太明白道：“你这话倒是奇怪了，她们为什么不能来？村委会通知了啊，谁愿意，谁报名呗！有啥………”说着说着，她似是慢慢回过神来，想起了什么，谨慎往四周瞅了瞅，而后又将周幺幺往没人的地方拉了拉。 才道：“我跟你讲，你就是心里有意见，看不惯她们，也得把面子给维持住，否则，你就不是在帮雪儿，是害了她。”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周幺幺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我猜你就不知道。”陈云英了然道，“算了，估计整个村，除了那群知青，也就只有我和我妈知道这事了。” 她目光铮铮看向周幺幺道：“你就没有好奇过雪儿那事，姚堇年是怎么处理的？那王倩又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村里的？该有，为什么雪儿住你家，那些知青们没有一个人敢提出质疑反对？” 眼瞅着好友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好嘛，不用说了，肯定都没有。 说了那么多，还没有进入正题，周幺幺的耐心完全售罄，她急忙催促道：“你赶紧说呀，我都等得急死了。” “是是是，我赶紧讲。”陈云英想了想，还是觉着此处人多，不放心讲出来，遂拉着周幺幺直接去了一个完全没人的地方，才道，“这事，我也就跟你讲了，你可千万要保守秘密，绝对不能透出去半点。” 周幺幺点头，“你放心，我嘴巴可严实了。” “但愿吧！”陈云英悄悄诽腹完这么一句，才彻底进入正题，“也不知道我妈是走什么运气，每回村里但凡发生点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总能给她撞个正着。” “平时劳作了一天，她都是吃完晚饭，然后在院子里乘会儿凉就睡。可那天，她突然吃撑了，不停地打嗝儿。没办法，我只能陪着她在村里遛弯消食，真的就是随便走走。谁能想到，一不小心就到了知青宿舍。然后又一不小心，看了一场大戏。” 略略回想起当时那场面，陈云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那个王知青，平时看着挺嚣张跋扈的吧。可那天晚上，我和我妈看得分明，她一张脸两边全都肿着，都是巴掌印。不单单是她，还有那个赵韵和许芳，两个人脸上都有。听她们话里那意思，是姚堇年给她们家里人施压，让她们三个相互扇，扇到满意为止。你是没看到哟，当时那个王知青家里人都来了，扇到吐血了，人也没敢上去劝一句。直到晕过去了才肯放着离开，不然你以为那个赵韵和许芳为什么一连好几天请了病假没上工？就是因为脸肿了，不能出门。” “就这样？没了？”周幺幺觉着也还好吧，虽然以其人之道报复回去了，可也不是听起来的那种绝望的很。 听她这么说，陈云英语调陡然拔高了几分，“当然不是，如果只是这样，我和我妈也不会吓得谁都不敢说。” 周幺幺：“？？？” “当时，王家人带王知青走时，姚堇年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他们做选择，然后人就进宿舍了。我和我妈一直没明白，可就要走的时候，跟着一起来的那个年龄大一点的。好像是王知青叔叔吧，他说，王知青已经废了，不能让她一个人祸害了整个家族。等回去养好病以后，随便找一个贫苦的地方下放，然后盯着她嫁在当地，永远别回去京市！他旁边还有个年纪小的，应该是王知青哥哥，听完以后，连反驳都没有，竟然是一样的想法。” 陈云英搓着胳膊道：“平时那么厉害的人，惹了姚堇年以后，自己的家人说舍弃就舍弃，可见姚堇年他们来头有多大。你以为那些知青们为什么那么老实？那都是亲眼看到过王知青她们的下场的，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所以，你是觉着事儿已经翻篇了，她们也有了惩罚，知道害怕了。若是把最后一道面皮掀开，指不定会不会心里起恶，破罐子破摔，报复雪儿？对不？”周幺幺问。 “嗯，就是这样。”紧跟着，她突然想起件重要事，紧张兮兮道：“幺幺，说到这里，我还是要多嘴劝你一两句。姚堇年那样的人物，别看平时挺懂礼貌，待人挺和气的，那是没惹到他头上，但凡是碰到底线了，动起手来肯定狠。” “可不是。”周幺幺赞同点点头，“他是会杀人诛心的，给王知青留了一条活路，再让她被自己的家人放弃，还绝了下半辈子的路，狠，太狠了。” 陈云英心有余悸道：“可不是，我妈都说了，以后让我看见他绕道走。” 见她怕成那样，周幺幺又是好笑又是感慨，“那也不至于，他虽然出身了得，手段通天，但也不是不讲理的那种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些人惹到了雪儿，不然他应该不会下死手，同几个女孩子计较。” “你怎么知道？”陈云英疑惑道，“听起来，你很了解他的样子。” 原本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不知怎得，周幺幺听着耳热异常，她急急解释道：“我跟他也不熟，主要是他跟我爹他们来往多，听他们说得多了，就有一点了解。再就是雪儿，一个人到底怎么样，或许第一面可以伪装，可长时间相处下来，心里和感觉一定会给出一个答案。” “………”陈云英紧紧盯着她，疑惑吐槽道，“我又没多说什么，你急什么？搞得好像心里有鬼似得！” 周幺幺：“…………” 恰好此时，有人过来寻她们，说是要点名集合。 这才将周幺幺从不自在的境地里给解救了出来。 不得不说，她着实松了一口气。 也真是怪了，救命之恩归救命之恩，怎么说起他，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 肯定还是八字不合！ 第五十六章 袒护（一） 参加合唱的人总共有24位，男女分别各占一半。按照预想，应该是排列好队形后，直接练习歌曲。 可使姚堇年并没有如此做，在点完名，确认所有人都到齐后，他开始询问道：“有觉着自己唱歌还不错的，或者是曾经参加过唱歌比赛的，请举手！” 周幺幺扭过头来回扫了一下，约莫只有四五个，而且还都是女孩子。 连一半都没有，那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人都是从0开始，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很显然，姚堇年也意识到了，他紧接着又问道：“大家踊跃参加比赛的的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开口的是站在最后一排的高个字男孩儿，看模样隐隐有些眼熟，但要是问具体名字，周幺幺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他高声道：“还能为啥，村里的事就是大事，身为村里的一份子，当然不能落下！” 姚堇年闻言，点了点头。 似是觉着他没有看起来那般冷漠，随后又有一个男生开了口：“我就没有大头那么高尚了。我参加完全就是因为我妈说，要是好好表现，到时候如果能侥幸去县里比赛，不仅能给家里张脸，也给自己长脸。等过几年娶媳妇的时候，人家媒人一问，就把这事儿拿出来，多光荣啊。” 此话一出，现场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气氛，瞬间土崩瓦解，或是觉着他天真，或是觉着有意思…… 反正一时间大家伙儿都笑了。 有了他们两个开头，后边还有几个女孩子也陆陆续续鼓起勇气讲了出来。 她们或是从前没有经历过，想来见见世面。 或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若是能去县里比赛，幸运点再得个什么奖，往后说出去也好听，再嫁人时是加分项。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同周幺幺一般，被家人朋友恶搞，偷偷帮自己报了名。 听完五花八门的理由，姚堇年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支完全没有经验的队伍，再加上一个不会唱歌指导的他，怎么想想都觉着头大得很。 从开始集合点名，到这会儿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可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要唱哪几首歌，比赛又分为几轮。 看着姚堇年的眉头紧紧蹙着，始终沉默着没说话，有几个性子急的男生开口催促道： “姚知青，咱们啥时候开始啊，我听说附近十里八村，都练习一个多星期了。咱们再不抓紧，会不会落后太多啊！” “对啊，对啊，你要是有啥急事，就先去忙呗。先教几遍，咱们搁这儿自己练习就成！” ………… 就在大家七嘴八舌说时，陈云英暗暗拽了拽周幺幺的胳膊，意有所指道：“我怎么觉着……这事不太好弄呢？” “不是不太好弄，是一定不好处理，而且很大可能还远远超过了那谁的预期。”周幺幺想了想，大胆猜测道，“我怀疑他可能是我爹他们下套了。” 陈云英一听，赶紧道：“什么意思？” 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还在姚堇年身上，周幺幺附身在好友耳侧，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之前好像听我爹同他讲过，说咱们村的人绝大多数嗓子都好，尤其是每年采茶的时候，还会隔着山头唱歌。我只是其中一个特例，而且还是由于我小时候身体弱，气体不匀，所以不适合。我爹说完，其他几个村委，当时也不知道咋想的，一个比一个会吹，搞得好像真的跟说的那样。” 周幺幺说着，满脸一言难尽，“一般人听着就知道是在忽悠，但我………现在怀疑他可能是真信了。” “………”陈云英闻言，心里也颇为复杂，“可怜的姚知青，到底还是太年轻，如果现在让他知道。所谓的对唱，只是村里小学组织得活动，他会不会崩溃？” “不用等一会儿了，现在已经开始了。”周幺幺说着，朝姚堇年的方向呶呶嘴，示意她往过去看。 “大家先安静下来！”姚堇年清了清嗓子，竭力压制着无奈，肃声道，“很抱歉诸位，是我准备工作没做好，没有了解清楚大家的唱歌水平。现在需要大家分别唱一句歌，为了统一一点，就唱国歌吧！从第一排右边第一个开始，依次开始。然后咱们再根据情况，适当调整站位。” 一个挺小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当下最合理的解决方法。 不知道是日头毒辣，燥热得大家伙儿心绪浮动，还是因为觉着他在小题大做，将简单事情复杂化，从而起逆反心理。 总而言之，右边第一个女孩子才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后边好几个不耐烦的男生打断，“姚知青，走必要这样吗？老话说得好，熟能生巧，咱们基础是差了点，但只要练习多了，总会有改善。” 他旁边那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干就完了！从早上通知集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大家也不是都没事干，都是为了村里的荣誉才来的。你要这样弄，真的，我觉着就是浪费大家时间！” “可不是，热得浑身都是汗，这要是身体弱点的，估摸着再站会儿就中暑了！” ………… 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原本只是一个两个，后来变得越来越多。 见到这种局面，林烟不由得暗暗发笑，让姚堇年看不起她，她不过随便装装可怜，随便挑拨几句，就冤大头上当。甘心给她作筏子，主动刺过去。 呵，还真以为她林烟是好欺负的？ 不过，真让局面无法收拾，怎么可能？她要得从来都是在村里露面，然后在县里大会上露面。许彦那个人，从前看着潜力还行，如今多观察一段时间，满身都是穷酸相，远不如面前的这个姚堇年。 若真是入了他的眼，往后一切都能顺利了。就算没能坐上他那辆车，也能借借东风去县里接触更多的优质人才。 合唱最中心的位置，凭什么属于周幺幺那个草包？合该是她的才对。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僵硬，她清了清嗓子，刚准备站出来打圆场，可声音还没发出来，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女声先给打乱了： “叭叭叭，嘴怎么那么碎呢！一个个老爷们的，太阳晒几下就开始受不住，身体这么差。今年秋收干脆也别参与了，趁早请假，没得到时候晕田了到处埋怨！尤其那几个准备要说亲的，跟个病秧子一样，就别到处祸害姑娘了。我真的害怕你们结婚后，三天两头不舒服，要人家姑娘下地挣工分养你们！说真的，以后实诚点，改名叫小白脸吧！” 周幺幺一通输出后，心理那口气总算消了些，“村里既然将这事交给了姚知青负责，大家就应该相信他，配合他。事儿还没开始，你们就开始瞎起哄，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受别的村指使，故意来搞破坏的。” “周幺幺，你这话什么意思？别以为你爹是村支书，你就能站着说话不腰疼，咋滴，当谁家都能浪费时间耗得起？”一男的颇为不忿道。 周幺幺冷笑：“我说这话跟爹是谁，有什么关系？我说的哪句话不对？浪费时间的根本原因在哪儿？还不是因为你基础差，唱不准？你要是一遍都能唱准，人家还用费心测试？我现在让你唱句高音，你能飙得出来？白眼狼一只，无知自大，人家为你好还不知道！就这，还说自己不是卧底来捣乱的，谁信啊？” “我周幺幺以往脾气是不太好，大家伙也都清楚，但我从不说假话。你们只觉着他这样麻烦，但更麻烦的他都自己处理了。一沓沓的材料，他写了，申报，他自己去了。就这样，大头事情他弄完了，你不过吼几嗓子，还有什么好嚎丧的！自己要是干不来，怕苦怕累，趁早退出。我就不相信整个村里，还找不到一个替补的人！” 第五十七章 袒护（二） “我的天啊，幺幺，你刚刚可是太厉害了。脑子反应好快，一句话接一句话得往外蹦，完全不带停歇的，给那几个人怼得脸涨通红，半句话讲不出来！”陈云英挽着周幺幺胳膊，夸赞的话一句接一句，两只眼睛里都盛满了小星星，“幺幺，你太伟大了，我现在对你真是……”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对对，就是刮目相看！” 那些话是说出去了，可实际上，被姚堇年折腾那么一通，周幺幺热得后背全被汗水浸湿，整个人蔫蔫得，像是落汤鸡一般，身上黏腻得难受。 那还有说话的心思？ 再看看好姐妹那眉飞色舞，精神十足甚至还期待下一次练习的欢乐模样，周幺幺觉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着实有点大。 “哎呀，幺幺，我跟你讲。就你都没发现，你帮姚知青讲话时，我都偷偷看了好几人的脸色，首先就是姚知青，人家特别意外，随后那个眼神哟，啧啧啧啧，不好描述！” “还有就是许彦和林烟，你是没注意到他俩的脸色，那个难看的哟，我可太高兴了。两个黑心肠的人，之前那么欺负你，祸害他们不如意。” 她舔了舔已经开始发白的嘴唇，有气无力道：“英子，你太夸张了！我哪有那么大公无私？就是单纯看不惯他们那么多人抱团欺负姚堇年，而且姚堇年还救过我两次，人总得知道感恩。再者，这是全村的大事，能不能申请通电，就看这一回了。办好了，全村受益，丢脸了，第一责任人就是我爹。” “说白了，我爹还有村委那些人，现在就跟姚堇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顿了顿，郑重强调，“那些话，你跟我说说就得了，对其他人，可千万别啊。没得又惹出一群乱子来，好不容易村里那些谣言平息了，我可不想一出门又被那些婶子大娘盯着瞅。” “放心吧，她们现在没空管你！”陈云英安慰着，笃定道。 周幺幺听着好奇，“咋啦，村里又出新热闹了？不对吧，我最近可是一点风声没听到呢！” “幺幺，不是我看不起你，连我都是今早上才听到的消息，你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快？”知道好姐妹喜欢听，陈云英也没多卖关子，谨慎看了看四周，再三确认没人才道，“你知道村里小学教语文的那位老古董王老师吗？就是在他的班级里，要求男孩子必须阳刚坚强，不允许掉半滴眼泪，然后女孩子不允许扎头花，一率要剪成短头发。而且，有背不出课文的，就是天黑家长来接都不放人，必须得背完了才能走！” 说起这个人，周幺幺确实想起一点事情，不过，不是关于他，而是关于他的儿子王恒志。 在原着里，曾经简单提起过这位老师一生正派古板。 几乎倾尽全力将独生儿子供养进了大学，并且毕业后成功留在了城里教书，也同样教授语文。 村里人每每提起他儿子王恒志，都夸赞那位王老师会养孩子，儿子有出息，光宗耀祖等等。 可其实他的儿子王恒志活得并不快乐，他一点都不喜欢教书，他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喜欢他父亲所认为不务正业的那些东西。 更为要紧得是，他的儿子当初上大学时并没有选择中文专业，而是偷偷选择了学习音乐，后来进了学校也是一名音乐老师。一次回乡后，那位王老师发现了儿子苦苦隐藏的秘密，从而大发雷霆，觉着儿子丢人现眼，勒令他赶紧换回去，否则就断绝父子关系。 孝道压头，血缘关系如同一根套在脖颈上的绳子，压抑得王恒志喘不过气。 满心绝望之下，王恒志越想越痛苦，感觉自己的人生没有希望了他永远只能活在控制之下，没有半点属于他作为一个人的自由。 当最后一点负面情绪压上心头时，王恒志冲动之下跳了河。 原着里笔墨并不多，只是借用了路人甲的嘴讲出来。 儿子死后，那位老师自然是追悔莫及，他开始反思自己一直坚持得东西到底对不对，而后身体如同朽木般快速垮了下去。 父子两人前后脚，相差不过一个月。 学校有了空出来的位置，自然给了有主角光环的许彦，也是他事业开始的第一小步。 陈云英没看出来周幺幺是在想事情，只以为她是太累了，没什么精神，故而自顾自地道：“那位王老师的儿子王恒志是昨天下午回来的，虽说都是一个村的，可平时除了过年那几天都没回来。他这突然回来，一进村，就被我妈撞上了！我妈当时就觉着奇怪，然后就悄咪咪跟了上去。” “我妈其实跟到门口原本就打算走的，毕竟平时也不熟，人爷俩性子都冷，估计也没啥好看热闹的。可谁知道，就在她准备转身时，突然发现，那王恒志竟然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没敢进去。你说怪不怪，我妈当即就改了主意，一直在门口等着。果然没过多久，屋里就开始吵架，特别凶！” “那村里现在啥情况？过了一夜，就都知道了？”周幺幺问。 陈云英道：“那也不是，就消息最灵通那几家。主要是今儿早上我和我妈过去时，被她们不小心撞见了，然后就………” 周幺幺从来觉着自己是什么救世之人，只是明明有那么一点机会，却放任那对无辜的父子死去，她心里过不去。 再者，许彦事业的起步就是从老师开始，他们是主角，自己是早死的炮灰配角，注定是不能共存的。 要救周家，要救自己，王恒志和他父亲就必须得活着。 思及至此，周幺幺再也坐不住，她停住脚步道：“英子，我现在要去村委找姚堇年，你要不先回去吧！” “…………”陈云英抿了抿嘴唇，略略纠结几秒后，道，“那……我还是跟你一块，我不想回去。说实话，自从知道杨霖对我有所隐瞒后，一看见他，我就心里发堵！也就跟你在一块，不想着那些事，心里会舒服一点！” 十五分钟后，村委办公室。 “那个王恒志真的可靠吗？” “可不可靠，你现在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我知道你的备选是雪儿，或者你也可以从城里请来更加专业的老师。可是，你别忘了，村里那些刺头他们不服你，也不会服你请来的老师。”周幺幺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又专业又能让他们心服口服的。” “除了王恒志，我目前找不到其他人选。他父亲古板归古板，在村里很有些威望。” 说罢，她朝着陈云英递眼色，后者接受到暗示，忙不迭附和道：“对，幺幺说得都对，王恒志特别专业！”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突然鬼使神差道：“姚知青，你放心吧，我么了幺幺不会害你的。刚刚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为你担心，想着怎么样能把目前的麻烦解决掉，她………” “好了，英子，咱们该说得都说了，剩下的让姚知青自己决定。”说着，她暗暗瞪了好姐妹几眼，而后拉着人匆匆告辞，“你别多想，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爹！” 姚堇年闻言，愣了愣，随后浅笑道：“我知道，尽管如此，还是很感谢你们！” 出了村委办公室没多远，周幺幺就先一步刹停了下来，扭头气愤道：“英子！” “哎，怎么了？”陈云英佯装无辜道。 周幺幺气得直哼气，“你说怎么了？刚刚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奇怪的话？搞得好像我都是为了他似得！” “幺幺，你有你的考虑，没问题。但我还觉着做了好事，付出了就要让对方知道，难道在许彦那里吃过的亏，你还要再吃第二次吗？” 周幺幺：………… 第五十八章 王恒志（一） 和陈云英在路口分别后，周幺幺魂不守舍得往家里走，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可真要说具体地方，她又讲不出来。 因为心里藏着事，一直到中午吃饭，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在状态。 先是没看清，将一大串花椒放成黄瓜夹了放进嘴里嚼，整个口腔都被麻得失去直觉。随后又是手忙脚乱给自己倒凉茶，手没拿稳，搪瓷杯里的水全撒了。 而后胳膊又不小心碰到桌沿边的碗，连粥带碗全跌地上碎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所有人都看呆了，直到周幺幺收拾好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讲话。 “幺幺，你是上午累着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这咋……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一样！”周有民控制着语气，小心问。 都是自己能信任的人，周幺幺便将上午的事情讲了出来，当然在王恒志的问题上，她说得很有策略，只是说有这个想法，但没提及王家原着里的走向。 可周有民到底是多年的老支书，在听完以后，当即建议道：“幺幺啊，你们要是打定了主意请王恒志，速度尽可能放快一点！” “为啥？”开口的是周老大。 周有民当下碗筷，凝重讲：“老王那个人虽说当了多年老师，可我知道他最是固执，很难听进去旁人的话。这么多年，他是教出来了不少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你们见没见过有哪个学生后来主动登门感谢过的？他把人逼得太狠了，不管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是旁人的孩子，都是！” 顾雪儿听到这里，掰手指大概算了算，开口问：“周叔，按照年纪来说，幺幺姐和周大哥那会儿应该也被他教过，对吗？” “不，我没有，幺幺也没有！”周老大忙不迭摆手否认，可紧跟着，他就觉出不太对了，转头看向周有民，“不对啊，爹，为啥我和妹妹不是他教的？” “按照原本来说是有的，但是你们上一年级之前，我特地跑学校看了下。刚好就看见老王在罚学生，就是板子打手心。打得那小丫头哭得差点断过去，我瞧着心里害怕。后来等你们兄妹俩再上学时，哪怕村里说老王如何如何严格教学，我都死活不进他的班。”周有民说着，没好气瞪了一眼自家儿子，“不然，就凭你那烂到没眼看的分数，还能天天乐呵呵地长大？”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说起来，恒志那孩子也着实不容易，摊上那么个爹。也不是说老王不心疼孩子，就是管得太严了，几点睡觉，几点起床，起床以后做什么，跟谁交朋友，成绩必须达到什么标准…………就不像养孩子，像看管犯人。” “那会儿我就跟他说过，压得太狠了，以后总会有一个时候会反弹的。他听不进去了，反而还觉着我多管闲事，不该当着他孩子的面说这个。都说恒志那孩子出息，我瞅着他们爷俩之间关系也就那样。或早或晚，迟早要出问题的。” 周幺幺心跳如密集的鼓点般，一个劲儿得狂跳，她紧张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问：“爹，你为什么会笃定他们之间会出问题？” “这还用啥，就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孩子又不是畜生，越长大越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那王恒志，人家还是正儿八经凭自己能力考上的大学生。咱们远得不说，就说堇年那孩子，人家文化程度高，见识广，说起啥来都知道。旁人说啥都不会被随便牵着走。王恒志先在大学里，后来又在县里，早就不是他爹能掌控的了。可惜，老王自己看不出来，还觉着自己是老大，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 周幺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佩服她爹，老一辈的人真的识人太厉害了。 见她傻愣愣的，周有民知道这事不解决，他闺女估计也安不下心。 遂起身，从屋檐底下取了一只风干的兔子递过去，催促道：“行了，知道你操心些事，赶紧过去。带上这只兔子，就说我代表村委请恒志那孩子帮忙。” “有些事必须尽快做，等到变动就来不及了，往后要牢牢记在心里。” “爹，你……”周幺幺看着递过来的兔子，眼前一片模糊，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酸酸涩涩的。 周有民倒比她情绪稳定些，“你是我闺女，小脑袋瓜里想啥，我瞅一眼就知道。你不就是想给恒志那孩子松口气吗？赶紧去，记得，到了以后，把态度放低一点，忽悠的时候把高帽子哐哐哐往上摞。” “恩！”周幺幺重重点了点头。 除了她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就在刚刚，她突然脑海里冒出一小段文字，隐晦提示，原着里王恒志离开前曾经偶遇过林烟。 而后，出村没多久，王恒志就想不开，跳河了。 所以，一直以来的不安全感原来是来自这里。 在去王家的路上，周幺幺几乎是一路狂奔。 一直到快到王家门口了，她才放缓脚步，平复呼吸。为了能给那位王老师留个好印象，她甚至还刻意着理了理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点。 只是，意外永远比想象得要来得更为猝不及防。 就差最后一个分岔路口，走过去，就是王家了。 可就在那里，周幺幺再次看到了晦气的林烟，而同她并排而走，甚至相谈甚欢的赫然就是王恒志。 一道霹雳横空而出，炸得周幺幺外焦里嫩。 她忍住想爆粗口的冲动，深呼吸几口气，活动活动嘴角，然后浅笑着走过去，主动打招呼道：“王大哥，你好，我是周幺幺。” 对于主动出现在面前的周幺幺，王恒志并没有觉着很突兀，反而还很高兴，“哎呀，是幺幺啊，好久不见。你都从一个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你大哥如今怕是更不放心，天天走哪儿都跟着你吧！” 对于他的熟稔，周幺幺有些疑惑，“你和我大哥……” “我和你大哥是同学，小时候有人欺负我时，你大哥还救过我好几回。”王恒志道，“对了，你哥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好，特别好，每顿都能吃好几碗。”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真好，能吃是福。”王恒志说着，突然想起林烟还在旁边带着，连忙歉疚道，“抱歉，林同志，我一时过去兴奋，忘记介绍你了。” 林烟温婉一笑，“没关系的，我和周同志早就认识了。对吧？周同志。” “对啊，可不早就认识了吗？也多亏了林同志，让我在村里婶子大娘嘴里很是挂了一段时间。不过还是需要林同志的，要不是你和许彦牵扯不清，我也不至于这么快看清他的真面目，及时抽身。”周幺幺笑着道。 对于周幺幺和许彦的婚事，王恒志多少还是了解几分的，猛得听说退掉了，他的音调都高了几分，“退了！你们……不是，这事跟林同志也有关系吗？” “你问她咯！”周幺幺耸耸肩，无所谓道。 林烟自然不可能接那口黑锅，当即拿出她的绝招，泫然欲泣道：“事情不是那样的……真的什么事都没有………我……都是……有人挑拨……周同志，你要不相信……我愿意……以死明志。” 说着，似是绝望得就要去撞树。 这一动作成功吓到了王恒志，赶紧眼疾手快将人拉住，“林同志，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啊！” “我………”林烟哭得眼泪都要断了。 周幺幺看着作呕，但是她今天的正题是王恒志。 而且听他刚刚那话意思，也不像是个会想不开做傻事的人，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逼得王恒志走上绝路呢？ “哎呀，林同志，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就是随便开开玩笑的，你不会放在心上吧！” 那带着嘲讽的眼神，林烟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刚准备阴阳怪气回去，那头王恒志就率先开口了，“幺幺你放心吧，林同志心胸宽广，她不会同你计较的，再说，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你打小就是这样，喜欢同人闹腾，爱开玩笑。越是熟悉的人，越皮。对吧，林同志？” 说罢，他扭头看向林烟，脸上没有一点故意算计的模样。 目前还不能得罪他，这个人有学历，有工作，模样虽说一般，也值得撒网。 如此评估一番，林烟到底还是将这口气人下去了。 她露出自己端庄温柔的招牌笑容，亲切得抓住周幺幺的手，就像感情极好的大姐姐一般，亲昵道：“王同志说得对，这点事我没放在心上，周同志，你也是，千万别多想。” “我当然不会，毕竟我心眼少，一般事情过了就是过了。不像林同志，旁人一句话都能给品出千百种意思，我学不来啊。”周幺幺说着，顺势将自己的手抽回去。 一般这种情况下，换做姚堇年那种人精，早就发觉她和林烟不对付了。 可身边的王恒志，好像真的过分单纯。 不仅没看出来，反而觉着她们关系好，颇为欣慰道：“你们能相互理解就好，都在一个村住着，大家更要相互照应，守望相助才是！” 周幺幺：呕~~~ 林烟：呕~~~ 第五十九章 王恒志（二） “王大哥，你跟林同志很熟悉吗？”周幺幺佯装随口一问。 大概是有了先前那出在，王恒志也没过多怀疑什么，一边领着周幺幺往回走，一边道：“其实也不是很熟，是我刚刚在路上碰见的。那会儿她碰见村里那条大黄狗了，估摸是有点怕，一直瑟缩着往后退。我瞧着不对，就过去帮了一把。后面闲聊的时候，就发现她很有才华，懂诗词，也懂音乐。我们甚至在很多方面的见解都差不多，就是因为聊过，我才觉着她应当不是那种人，再加上对你的见解，就猜出你们是在开玩笑。” 听他那笃定中又夹杂着得意的小语气，周幺幺不觉嘴角抽了抽，暗暗在心里诽腹，好清奇的眼睛。 明明她和林烟交谈的时候，空中都要擦出火花了。 愣是给看成关系感情好的意思。 厉害，这哥真不是一般人。 见周幺幺低着头不说话，王恒志越发觉着是说中了，毕竟是同学的妹妹，再加上姑娘家心思又细。 他想了想，还是道：“幺幺啊，你放心吧，林同志不会介意的。再说，我那会儿都帮你解释了，你喜欢谁就喜欢同谁开玩笑，林同志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周幺幺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哥，谢谢你哈。” “嗐，没关系，你哥哥是我同学。那会儿，我被很多人欺负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站了出来，死死把我护在后边。我一直都很感激他，可惜，我小时候我爸管我管的很严。我就是想同你哥哥交朋友都没有机会，再者，你哥哥喜欢同活泼的人玩，我太沉闷了，所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想想，还是觉着很遗憾。”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周幺幺敏锐抓住其中一个关键点，“其他人欺负你？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你爸爸都没有………” 说着，她突然后知后觉这么直接问，对当事人很不礼貌，遂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 “没事，你和你哥一样，从小就善良，我知道你们不会伤害我。”说着，王恒志落寞笑了笑，“再者，这么多年过去，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爸人生一直奉行“严师出高徒”。他不仅对他自己严格，对我更为严格。他以为是为了我好，却不知道，在那会儿表现太过突出，也会被认为格格不入。所以虽然说是老师的孩子，其实我很难交到朋友，大家都觉着我会偷偷告状。另外就是被他苛刻要求的学生，他们会把怒气都撒在我身上。” “我很小的时候也同他讲过，希望他能像其他人的爸爸一样为我挺身而出。可我等来的，不是保护，而是严厉的批评教育！因为我是男孩子，所以我不允许哭，不能有懦弱。为什么他们不欺负别人，就欺负我？我就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 说着说着，王恒志眼圈不觉红了一圈，“没办法，我只能忍。唯有你哥哥，唯有他，他告诉我，我没错，错的都是那些欺负我的人！” “幺幺，你知道你哥哥那会儿有多厉害吗？人家都说他浑，他打架，可只有我知道他比所有人都善良。” 周幺幺越听越不对味，她抿了抿唇，缓缓抬起头，迟疑问：“王大哥，你………怎么……会同我讲……这么多？” “说实话，我自己也想不明白。可能你跟你哥哥长得很像，我看着就觉着很亲近，不自然就多了些。”说着，王恒志顿了顿，“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 周幺幺点了点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对谁都不讲。” “那就谢谢你咯。”王恒志不打算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结，他主动道：“对了，之前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村里准备参加县里的合唱比赛，我代我爹过来请你当指导老师。”周幺幺一边说，一边小心觑着他的神色。 她也说不明白原因，可就是觉着王恒志给了她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一会儿很单纯，不谙世事；一会儿又对所有人和事了然于心，洞察一切。 “你都知道了？”王恒志轻笑。 周幺幺有些拿不准他什么想法，只能打着哈哈，干笑道：“我……专业人干专业事……” “好了，不逗你了。如果答应了，能对你们有帮助的话，那就可以。”说罢，他眼眸突然快速眨动了一下，随后眼神里多了抹熟悉的清澈感。 “那个，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家了。”而后，说罢，整个人抱着双臂，像受了什么刺激的小鹿般，丢下周幺幺，自顾自地先往家的方向跑了。 到了这个时候，周幺幺就是再蠢，也意识到了某些不对。 而与此同时，原着里王恒志的死亡也越发变得扑朔迷离。 眼看着被甩开的距离越来越远，周幺幺没有迟疑，赶紧追了上去。 来到木栅栏外，她刚准备伸手敲门，就眼尖瞥见院子里坐着的姚堇年，哦豁，这人速度也很快啊。 “周家丫头，你来做什么？”看着周幺幺在外头垫脚往里瞅，老王头黑着脸，三两步冲到门口，打开了木门，颇为冷硬问道。 那目光如剑一般直直射过来，周幺幺立刻想起了曾经极为严厉某一任教导主任，身体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她吞了吞口水，竭力让表情做的讨喜一点，“王叔，我爹让我过来送点干货。另外，村里不是最近在准备比赛吗？我……” “你也是来请我家恒志的，对吧？”老王头堵在门口，冷声质问。 周幺幺谨记周有民的叮嘱，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讨好笑道：“对，王叔消息还真是灵通，主要是村里……” 她话刚说到这里，就被老王头粗暴打断，“我儿子在城里学校是教语文的，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什么鬼音乐。你们想要指导教师，就去找别人，我们爱莫能助。” 说罢，直接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赶紧回吧，恕不远送。” 而后，对着里面一直站着的姚堇年，道：“你也是，赶紧离开我家！” 第六十章 王恒志（三） “王叔，你看，都是为了村里。回头要真是能拿回个什么重要奖项，到时候王大哥就是最大的功臣。村里人再说起时，谁都会竖起大拇指。” “王叔，咱们再考虑考虑，行吗？” ………… 周幺幺真的已经说到口水都快干了，可老王头仍是无动于衷。 见周幺幺和姚堇年死皮赖脸的不肯走，人也气得很了。 快步冲到院子里的角落里，顺手抄起一把竹扫帚，像清扫垃圾一般，将两人往外赶。 漫天的灰尘扬起，呛得周幺幺和姚堇年被迫连连往后退。眼瞅着，他们出了木门，老王头冷着脸，眼疾手快从从里“啪”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王叔，王叔，咱们再………” “不用多说了，没什么好谈的。我儿子是正儿八经的中文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在学校里也是有威望的老师。在我们老王家，就不允许出现那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我们只是小老百姓，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正道。至于什么比赛，那都是村委们该管的事情，与我无关！该说的都说了，你们不用白费口舌，守在这儿没用，赶紧回家去！” 周幺幺看着手里他爹费了好大功夫才做好的干鸭，刚刚被驱赶出来时，竟然不经意沾染上了好多灰尘。 再加上王恒志那会儿那番剖析，在姚堇年建议她先回去，而后再从长计议时。周幺幺头脑一热，直接对着院子里大喊：“王叔，你是在害怕吗？” 院子里正上着台阶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老王头缓缓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周幺幺，“我害怕什么？这辈子，我行的正坐得直，从未做过亏心事，有什么好害怕的？小丫头，不要仗着年纪小，嘴上不积德！” “到底是没做过，还是你做过了，却自己不觉着！”周幺幺完全不怯场得对视回去，“你有同你周围的人确认过自己是否伤害过他们吗？是否有因为你的一句话，或者你的一个行为，而感到生活的绝望与可悲？你没有吧？” “你肯定没有，你多骄傲啊！你比同龄人文化都要多，可知识多，就代表做人一定对吗？论学识，你有孔子孟子多吗？他们都不敢说自己百分百对，你又哪里来的勇气？这本身不是一种错误吗？王叔，说实话，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能不能让王大哥去做指导已经不重要了！我就是单纯的想跟你掰扯掰扯！哪怕我其实也没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说罢，周幺幺再不看所有人，心疼拍了拍干兔子上沾染的灰尘，抬步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我去，都答应好了的，不能失信！” 短短一句话，如同火上浇油般，老王头彻底崩溃了，如同野兽般嘶吼：“去什么去？我说不行就不行！” “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我说行就行！”王恒志的眼神淡淡的，语气没有一点起伏。 与刚刚那会儿进屋，瑟缩着如同一只小白兔般的王恒志截然不同。 就好似，是两个人一般。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姚堇年的眼神瞬间变了。 再想到什么，他几乎是下意识将周幺幺往自己身后拽着护住，“你……这是？” “没什么，这个王恒志不太对，很危险！你不要靠太近，尽可能跟在我后边！” 周幺幺闻言，有些心惊姚堇年的观察细致入微，想她都是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反应过来王恒志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 可他不过仅仅一面，就断定是两个人格！ 周幺幺来不及往下细想，就被院子里父子俩的对话吸引去了注意力。 “我是你父亲，我说不可以就不可以，除非你想跟我断绝关系！”老王头脸急得通红，厉声嘶吼道。 王恒志闻言，先是冷笑几声，随后眼神如寒冰般冷漠，“那就断绝关系，我求之不得！我可不是那个傻子，为了得到你的认可，为了你的一句所谓的夸奖，哪怕忍受了那么多也丝毫不敢反抗！” “你以为你是合格的父亲，优秀的老师？这些通通不过都是假象，其实都是他们在骗你！你自诩桃李满天下，倍受尊重，可我问你，这么多年为甚么没有一个感谢你的？” “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我不需要他们的感谢，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王恒志仿佛是听到了天大般的笑话，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你问心无愧？？那是因为所有的报应都在我身上！你打给他们的板子，他们不是不计较，不是感恩，那是因为我都替你承受了！你不准女孩子留长头发，不准她们扎头花，她们全都会偷摸报复在我身上。撕我作业，在我课桌里放东西………” “如今你竟然跟我说你问心无愧，好笑，好笑，着实好笑！” “你为什么不同我讲？是没长……”老王头脸色变了又变，喑哑着嗓音开口。 “是不是又是那句你没长嘴吗？跟你讲，你肯听吗？哪次不是让我找自己的问题，哪次不是狠狠踹一脚？指望你？？我就是指望山上的狼，都不可能是你！”王恒志眼睛里不断往下落着血泪，“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成为了你的儿子，活着的每一天，我都觉着生不如死！” “你！！！！”老王头气得浑身哆嗦，可又怕真的刺激到王恒志，真的激动下做什么事来，他只能咬牙忍耐，“我给你道歉，给你弥补行吗？” “道歉？弥补？过去十几年的灰暗日子，我凭什么要给你机会原谅你？我们就该老死不相往来，当一辈子的仇人！反正，你不是也觉着音乐就是上不得的台面的东西，所以天天指桑骂槐吗？我死了，你就可以不用了？”王恒志情绪激动地说着，忽得脖颈一痛，整个人双腿酸软，紧跟着往后倒了下去。 直到这时，周幺幺才和老王头快步冲过去，帮忙将人抬进屋里去。 不过短短二十多分钟，几人再面对面时，老王头已经完全没有了精气神，彻底颓丧了下来，整个人好似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第六十一章 王恒志（四） “王叔，我下手时控制着力道，王哥估计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就会醒！没什么事的话，我和周同志就先走了，要是有什么情况，你都可以随时来找我！”姚堇年说罢，给周幺幺递了个往外走的眼神，就准备起身离开。 老王头没回答，只双目怔怔凝望着桌面那扇木窗，整个房间一时之间就只剩下几道平稳的呼吸声。 就在周幺幺和姚堇年以为他不可能说话，安静离开，脚步刚塌过卧室门槛，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 “我是不是……错得一塌糊涂？” “王叔，这个问题，我们没法儿讲。毕竟我们不是当事人，伤害也不是我们承受，能准确回答你的只有王哥！”姚堇年不疾不徐讲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寡淡的神情，怎么看都是一副局外人的冷静与克制。 可周幺幺却总觉着他在生气，而且每一句话都裹狭着愤恨与嘲讽。 不是，听看老爹说他原生态家庭很幸福的啊，差不多就是那种满分家庭。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笼罩在袖口里的手紧抠着掌心到差点破皮，额头青筋直冒，出处都显示出他的不平静，就好像他这么大亲身经历过一般！ 奇怪，太奇怪了！ 周幺幺在现实社会里是真有见过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人命的事情，怕给老王头刺激很了，她赶紧开口道：“王叔，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更改。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弥补，减轻王大哥的伤害。” “还有………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过王大哥的性格情绪变化特别大。有时候，就感觉好像身体里住了两个人。我有次去县里的时候，有听人说起过，这好像也是一种病。”周幺幺斟酌着道，“那个……最好还是……带他去大医院检查一下，或是拿药，或是注意下日常的保养情况，怎么都好，你说对吧？” “另外也请王叔放心，我们知道轻重，这件事绝对不会外传！” 周幺幺这话几乎已经直接是明示了。 但老王头没有接话，不知道是刻意回避装傻，还是因为打击太大，一时说不出话来， 毕竟他俩也算外人，再待下去也不太合适，周幺幺和姚堇年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离开。 这一次，两人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静悄悄出了屋子。 一直到院子里，周幺幺才感觉又重新活了过来，压在心坎上的那种沉闷稍稍散了些。 “走吧，我送你回去！”姚堇年主动开口。 周幺幺这会儿心情复杂，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我没事，多走一会儿就完全缓过来了。” “…………”见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姚堇年只得再次解释，“我的意思是我需要去找周叔商量点事，顺道送你回去。” 周幺幺脸色顿时一红，“对不住啊，自作多情了。” 或许是上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姚堇年不似平时寡言少语，开始有了几分说话的欲望：“你觉着王叔会悔改吗？” “听真话，还是听假话？”周幺幺边走，脚边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头。 姚堇年：“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王大哥醒过来以后，父子俩抱头痛哭，然后和好如初，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至于真话………”周幺幺顿了好几秒，才接着往下道，“两个人相互折磨，看谁毅力更好！” 姚堇年听完，没有任何评论，只是浅浅挑了挑眉，就又恢复成原来的那副安静疏离模样。 “怎么？你不信？”周幺幺突然来了几分气性，追问道。 “没有不信！” “有，你绝对有，姚堇年，你每次敷衍人的时候都是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认得的！”或是为了劝说对方认可自己的观点，周幺幺继续补充道，“我不否认世间父子亲情血缘，像我爹之于我和我哥，但王家状况明显不同。我就不相信这么多年，王大哥受得委屈他一点都不知道，连我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真的眼瞎到完全不能视物？” “说白了，不过就是有其他东西比孩子更重要罢了！不好就是不好，果断利落点道歉就是，可千万别东扯西扯！好一点，干涸多年的父爱觉醒了，陪着一块做康复，弥补过去的一切。差一点的，付出没几天，开始耐心售罄，而后觉着孩子丢脸，一事无成，从而脾气更坏！最后恶性循环，大家伙一起完蛋！” “那………如果你是王大哥呢？如果对方真心忏悔，你是原谅还是不原谅？”姚堇年似真似假问。 周幺幺心里顿时一个咯噔，她先是转眸，快速打量了他几眼，而后笑着试探道：“你怎么如此在意这个问题？怎么？你经历过？” 姚堇年的嘴角几乎是瞬间就耷拉了下来，见人情绪不对，周幺幺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找补道：“对不起，我跟你说笑呢，你大人有大量，别同我一般见识！” 紧接着她从地上捡起块干净的鹅卵石，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原谅，就是后续做得太好，我都不原谅！” 说罢，她扭过头，铮铮看向姚堇年，手不断的将鹅卵石高高抛起又再次落下。循环往复，竟没有一次是失过手的！ “你别这么看我，这确实就是我的实话。绝对不原谅，孩子都快饿死了才想起来奶，凭什么就能抹平一切？那过去受得伤害算什么？过去苦苦挣扎得自己又算什么？说原谅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真的让那些痛苦落在自己身上试试，估摸着一个比一个骂得很！所以，我就是这么狠心的人，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姚堇年忽得笑了起来，“为什么要远离，我跟你一样的想法，就是绝对不能原谅！” “周幺幺，我突然发现，原来救了你其实还算是一件挺幸运的事情！” 对此，周幺幺完全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直接一律按胡言乱语处置，“要发癫，请自觉离我远一点，我害怕！” “………“姚堇年顿时那点文学与浪漫的泡泡消散得干干净净，“周幺幺，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耿直得让人很扫兴！” 周幺幺无所谓耸肩，“以前没有，刚才有了，你！” 第六十二章 雪儿的怪异 “怎么了？垂头丧气的。”周有民看着从进院子开始，就兴致不太高的周幺幺，小心试探着问，“是不是……事情进展……不太顺利？” 大概是见过老王头对王恒志的无视与压抑，如今再看她爹的小心翼翼，周幺幺猛得鼻头发酸。 她咬着嘴唇，竭力压制着眼眶里汹涌澎湃的泪意，可是通红的眼眶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哎哟，闺女啊，你别哭，别哭！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跟爹说，爹给你撑腰！”见周幺幺忍不住哭了起来，周有民整个人都急躁起来了，自顾自道，“我就知道，就知道，老王头那么倔的老古板，说起话来又不好听！早知道，我就不让你去了……” 眼瞅着在自家闺女身上问不出什么，周有民当即将注意力转到了姚堇年身来，“堇年，你们都是跟着一块回来的，来，你来说！到底王家那儿是怎么回事？老王头是不是说了什么很难听的话，你说！” 要想将整件事讲清楚，必然涉及到王恒志的病情。 姚堇年想了想，斟酌道：“周叔，对于合唱队想请王恒志同志当指导老师的邀请，王叔本人非常抗拒。但是王同志本身是有这个意向的，父子俩意见不统一，后面有些争执………” 似是看出他有些为难，又是自己惹出的事情，周幺幺赶紧擦干眼泪，主动将话头接了回去，沙哑着嗓音解释道：“爹，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哭不是为别的，就是突然觉着自己幸运，有这么好的爹和哥哥。” 她竭力想忍住，可是眼泪就是如决堤的洪水般一行接一行得往下落，周幺幺抬起自己的眼眸，铮铮看向周有民，一字一顿道：“爹，我过去做事任性，不管不顾，一切全凭自己的心意，给你和哥哥惹了很多麻烦，也让你们受了很多委屈。若是换做旁人，只怕早就不耐烦，想把我早早给嫁出去，一了白了！” ”可是你和哥哥没有，你们始终都站在我的角度替我考虑，总是对我包容爱护，害怕我被人欺负，害怕我受伤害，甚至是哪怕你们愿意自己受委屈，都不愿意让我难过。对比王大哥，我一事无成，可是我得到的一切却比他要多千倍百倍，我就觉着……我真的像是掉进了一个福窝里。” 周有民刚硬了一辈子，年轻时为了保护村里人的权益，就是脖子上架了一把大刀，也丝毫不退让半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自家闺女面前，在听到这样滚烫的话后，心肠软得一塌糊涂，眼泪迅速充盈眼眶，“幺幺……” 似是觉着自己一大把年纪了，哭不太好，他先是转过身擦了擦，才又道：“幺幺，你很好的，真的！可能在旁人眼里，你和你哥哥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在我眼里，你们兄妹俩就是最好的。” “傻闺女，别想那么多，你不用跟旁人比，就是你哪哪哪都不好，爹和大哥都还是会对你好。从你妈走后，咱们仨就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开谁！” 哭了那么一通，周幺幺这会儿也平静下来了，在点了点头后，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姚堇年。 明知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心里就是觉着别扭得慌，抹了抹眼泪，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往自己的房间跑去了。 她一走，周有民也立刻就收起了那副泪眼汪汪的模样，转眸看向姚堇年，平静解释道：“小姑娘家脸皮薄，想一出是一出，你别见怪。” “没有，她这样很好，有情绪不往心里藏，总是很有生命力。”姚堇年道。 对于夸自己闺女的话，周有民颇为受用，他点头道：“堇年啊，你这话算是说到我心坎上了。” “我家幺幺打小就漂亮，说是整个百塘村最漂亮的小姑娘也不为过。村子里的小孩儿都跟那蜜蜂一样，止不住得围着她转，百般讨好。说难听一点，就是把他们当狗玩，都是可以的。若是换成个品性不好的小姑娘，还有可能那样干了，但是我家幺幺就没有。她从小就跟老陈家的英子一块玩，旁的小男孩儿越是讨好她，她越是不喜欢。我当时还怀疑过，是不是有男孩子欺负过她，给她吓到了。后来，有次找机会问才知道原因。” 周有民感慨道：“那会儿才多大，上小学二年级吧。小丫头讲，“爹，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块玩呢？我知道他们都喜欢我，只要我跟他们一块玩，就会有人帮我写作业，有人给我带好吃的，还有人帮我擦黑板……我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帮我代劳。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呀，既然我不能回报给他们同样的喜欢，那收人东西多不好？” 至于后面那段，“爹，我就只喜欢阿彦哥哥。阿彦哥哥也只喜欢我，村里的花奶奶说，只有相互喜欢的两个人才能永远在一起，我只想和阿彦哥哥在一起。而且，我要是跟其他男孩子一块玩了，阿彦哥哥会不高兴的。他不高兴，那我也不会高兴！”周有民自动忽略了。 真的是想想，都容易心梗！ 他那么好的闺女，又漂亮又有原则，还专一，论哪点配不上许彦那个狗东西？ 竟然还脚踏两条船，见异思迁，呸！ 等着吧，等以后我家幺幺找个更优秀的，我不阴阳怪气死你们！ 周有民如此想着，对着姚堇年又继续道：“我当时都给听愣了，这话我没教过，她哥哥更没教过，我后来又试探问了一下，小丫头就说这话还要人教吗？自己想想都能想出来！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我家幺幺是个秉性纯良的！” 姚堇年笑了笑，表示自己赞同。 趁着两人开始商量起合唱队的后续事情，在厨房门口躲着的顾雪儿看着旁边明明哭得泪流满面，又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某人，无奈长叹一口气，而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给递了过去。 “喏，擦擦吧，别哭了！” 周老大看了眼跟自己肤色有明显反差的帕子，想了想，还是动手推拒了回去，“这是好帕子，给我用太糟蹋了。你拿回去，我用袖子擦擦就行！” 说罢，他就抬起手，开始准备用袖口擦眼泪。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顾雪儿给强势重新塞进他手里，“不就是一块帕子？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给你用怎么就糟蹋了？再说，你平时给我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还带我去玩了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我一直都没感谢呢！” “你………”看着小姑娘倔强的眼神，周老大想了想，到底还是接下了，“谢谢啊，等我洗干净了还你！” 对此，顾雪儿表现得并不是很上心，不，准确来说，她此刻有些心不在意。 只见她抿着嘴唇，用脚碾压了门边的碎屑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颇为突兀问：“周大哥，世界上究竟是喜欢自己孩子的父母多，还是觉着孩子是累赘，是麻烦的父母比较多？” “当然是喜欢自己孩子的多了。”周老大想都没想，几乎是脱口而出道，“你看看咱们村，谁家添丁不是当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而且，咱们村，也就除了几户，其他大部分都不是把孩子当眼珠子一样看待的？” “那也就是说，虽然少，确实还有不喜欢孩子的父母存在，对吧？”顾雪儿问。 周老大听着这话，怎么觉着怎么奇怪，他挠挠头，不解道：“雪儿，我怎么跟你讲不通呢？那样的人少啊，就是一个村子最多才两三户！” “没有，我听进去了，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在意。”顾雪儿说着，两侧唇角勾起，咧出一个大大的招牌纯洁笑容，搓了搓手，十分期待道，“周大哥，突然好想好想吃你做的油盐锅巴哦~” 一听到说喜欢自己的手艺，周老大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拍着自己的胸脯：“行，我给你做！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我的厨艺，果然，我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些天赋的。” 顾雪儿笑道：“对啊，你很有天赋，每次吃完你做的东西，都会变得很开心。” “喜欢就好，想吃什么随时说，我都给做。”周老大坐在灶前，往灶膛里快速添了几块柴火，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过头叮嘱道，“哦，对了，雪儿，你去问问幺幺，看看她要不要吃什么。” “恩，好。”顾雪儿笑吟吟应下了，像只小兔子般欢欢喜喜往外去了。 直到跟某个高大的身影对上，脸上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收了起来。 “还是连哥哥，都不肯喊？”姚堇年无奈叹息道。 顾雪儿脸撇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傲娇道：“你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喊！” “…………”姚堇年也懒得多计较，从自己荷包里掏出好封信递过去，“这是家里寄过来的，有想回的信赶紧写，明天一早我去镇上寄掉。” 顾雪儿没接，她大概略了一下信封上的名字，只抽过了最下面两封，而后脸色是从来没有显露出来的冷硬与严寒，“我说过的话算话，以后再有他们的信拿来，所有人的信我都不收，这是最后一次例外。” 第六十三章 病因真相 “幺幺姐，水热了，你要不要洗澡？”顾雪儿站在厨房门口大喊。 周幺幺被惊得从自己思绪里脱离出来，侧过身摆手道：“不用，你快去洗，我先坐着乘会儿凉。” 等着顾雪儿进屋以后，周有民这才摇着蒲扇，走到了自家闺女身边随手扯了个椅子坐下了，叹气道：“跟我说说吧，今儿到底咋回事？那会儿人多，你吞吞吐吐，堇年那孩子也是犹犹豫豫，我也没好意思追问。现在他们都去洗澡了，你跟爹说说，老王头跟恒志那孩子究竟在闹什么？” 因为涉及到王恒志的隐私，一向对周有民很少有隐瞒的周幺幺犹豫了，她为难得挠了挠头，“爹，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咋说，就……很复杂……” 正当周幺幺思考着如何措辞，能避开王恒志精神分裂的事实讲出来时，谁知道周有民直接开口道：“是不是老王将恒志那孩子逼出问题来了？” “！！！”周幺幺闻言，顿时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猛得窜起来，嗓音里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爹，你咋知道！你是不是从哪儿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 “什么我咋知道？我可不像你英子她妈一样，为了听热闹，啥事都能做的出来！”周有民没好气得撇了自家闺女，见她满眼惊呆得抽着自己，叹口气，只得赶紧解释道，“知道老王是啥样的人，多多少少都能猜到！” “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还小，就是你哥哥也才刚上小学没多久，估计说起来他自己都没多少印象。” 紧跟着他久从另外一个视角讲起了当年的事情，“小时候你长得粉雕玉琢，白净得跟个雪娃娃似得。那会儿年纪的小孩儿啥都不懂，皮得很，明明都想跟你一块玩，结果全都给弄成了欺负你。我才刚接手村支书，大事小事一堆，每天忙的团团转。你受了欺负，见我事多，也没敢告诉我，怕给我增加麻烦。幸好你哥管事，发现了以后把那些兔崽子们都给揍了一顿，最严重的牙都给揍掉了。我虽然欣慰他保护了你，可也担心从此以后没人跟他一块玩。谁料想，你哥那傻小子，傻人有傻福，非但没有被排斥孤立，反而人缘越来越好。” 周有民顿了顿，继续回忆道：“可以说，那个时候整个村的男娃娃，除了一个人以外，剩下的都喜欢跟在他屁股后边跑。” “那个人是……王恒志？”周幺幺试探性问。 周有民凝重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那个年纪的男娃，真是天天不着家，到处跑着疯玩，就你哥每天晚上喊回家吃饭都要催三四次。可只有王恒志，每天放学后从不乱跑，径直回家写作业，就这么乖的孩子，我却好多时候都能听到他爹在院子里教训他，惩罚他。有几次，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就去劝了几句，可那老王非但不领情，还给我臭骂一顿。都是当爹的，我哪能看不出来那孩子被折磨得没有一点生气了，就想办法偷偷告诉他，可以悄悄来家里找你哥玩。但那孩子一次都没进来过，都是远远躲在那个柴草垛后边，羡慕看几眼。” “我最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就主动走过去说你哥特别喜欢有小朋友找他玩，放心去。你知道那孩子说什么吗？他说他喜欢你哥哥，但是他知道有很多同学不喜欢自己，如果他跟你哥哥走一块，担心你哥哥也会被讨厌。我当时听着，真的是心疼啊！后来，我回家后就跟你哥交代，在学校里多护着点王恒志，有人要欺负他，你一定要站出来。” “后来，哥哥真的做到了。”周幺幺叹息道，“今天我去见王恒志时，他也主动跟我讲了，他一直都记得哥哥那时候保护了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周有民点头，“恒志那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惜这样好的孩子，老王没接住。” 紧跟着他问：“他只跟你说了这个，没讲后面的事吧？” “后面？后面还有什么事？”周幺幺觉着奇怪。 周有民解释道：“你哥听话，记着我给他说的事，那天在学校里保护了他以后，怕他在回家的路上被欺负，就一路给那孩子护送回去，后来我们在路上偶然碰到了。我从来没见过那孩子那么高兴过，虽然没怎么笑，但是眼睛里有光。那会儿，我要急着做饭，就没跟着一块去王家。原本以为只是一件简单的事，谁知道你哥带着一肚子气回来。说王恒志他爸不讲道理，完全都不管王恒志在学校有没有欺负，只关心他为什么不快点回家做作业。” “说实话，我当时听到后，心都凉了半截。从那以后，我就跟你哥说尽可能离王家人远一点。” 周幺幺道：“是因为你觉着王叔这么折腾下去，王恒志肯定会被逼得出问题。万一哪天真出了事情，你担心大哥跟他走太近，会被牵连拖下水对吗？” “没错，事实确实如我所料，那件事过后我明显感觉到恒志那孩子有哪里不一样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好像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但是眼神，性格不一样。”周有民咋舌道，“我虽说是村支书，可有些事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干预太多不好。从那事起，我就猜到王家迟早要出事！” 周幺幺闻言，不觉竖起自己的大拇指，真心夸赞道：“爹，你可真有远见，全都让你猜对了。王家父子如今算是撕破脸了，而且王恒志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 “弄不好，怕是要出人命。” “幺幺啊，你莫是在吓唬爹吧？”周有民双眼瞪得老大，半试探问。 既然事情已经说穿得差不多了，周幺幺索性全部摊牌了，“爹，以你的角度来看，王家父子关系如何？”见人没吭声，她自顾自的将话头接了下去，“反正我觉着除非王叔真心赎罪弥补，任王恒志发泄，否则，爷俩就是不死不休。” 周有民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他凝重的脸色，还是暴露了他将闺女的话听了进去。 “那你希望我咋做？”他径直问。 周幺幺缓缓呼出口气，“如果王叔再来找你，只要不是太不合理的事，你都答应！” 周有民听完后，有些纳闷：“你咋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老王那家伙傲了一辈子，我从来都没见过他主动求过谁！” “不，他一定会来的！”周幺幺极为笃定道，“你等着就是。” “行，我知道了。”周有民满口应下，只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闺女，王家跟咱家关系也一般，你为啥非得管他家的闲事呢？” 周幺幺无法对他讲，王家父子的存在就是一个拐点，他们的存在直接关系到配角能否改变自己的命定的轨迹。 所以，她要护住他们，她要为自己，为周家人，为陈云英………为原定的那么多炮灰配角挣出一条活路来。 “爹，我现在不能讲，但是等有一天时机到了，我一定讲，行吗？”周幺幺犹豫再三，还是觉着她不能对面前这个真心爱护她的人撒谎。 索性，周有民也没多想，只认为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十分爽快道：“行，爹不逼你，啥时候说都成。” “但是，有一点，你掺和进王家的事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第六十四章 王家惊梦 与此同时，王家。 一片漆黑与寂静之中，王恒志晕晕乎乎醒了过来，他微微翻动身体，刚坐起来就发现自己床尾暗处隐藏个人影。 逆着光，只能模糊看个轮廓。 王恒志当即吓了个哆嗦，连连往里缩了好几步。 “谁？谁在那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惊恐与稚气，丝毫不见下午那会儿的咄咄逼人与成熟气势。 那人连忙掐灭了手中的烟，闷闷道：“别害怕，是我！” “爹！！”震惊了一两秒后，王恒志又小心翼翼凑过去看了看，在确认无疑后，他惊恐的心这才完全放了下来。 “爹，天都黑了，为啥你不点蜡烛啊，现在我也有工作了，不缺那点钱。”说着，他赶紧跟着感觉摸下床，在靠近房门旁边的大柜子里找到了一盒火柴和蜡烛。 随着“嚓”得一声，烛芯被火焰点燃，整个房间充斥着淡黄色的光芒，王恒志将灼烧得黢黑的火柴梗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或许是动作幅度过大，很快他就发现了脖颈处牵扯的疼痛感。 “好奇怪啊，我这儿怎么这么疼？就像被谁打过一样……”他说着说着，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整个人浑身都紧绷了起来，背对着老王头一连咽了好几口口水以后，他小心翼翼问，“爹，我……有没有做什么事……给你惹麻烦了……” 被周幺幺质问的时候，老王头觉着自己没错，被“王恒志”当场谴责的时候，他觉着自己自然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是他们不懂自己的苦心，不懂得锻炼与十年如一日的严要求对一个人能否成才的重要性。 可此刻，看着被自己忽略且压抑多年的孩子如此小心翼翼得面对自己，害怕给自己添麻烦，老王头突然觉着自己真的错得可怕。 这是自己的儿子啊，这是他和妻子当年满心欢喜盼来的孩子。 初为父母，他们也曾有过美好的盼望，不求孩子大富大贵，出人头地，只求一生平安幸福，顺遂无忧。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将那些都遗忘了？ 他为什么变得那么偏执，那么不可理喻？ 将自己所有的，未曾完成达到的一切，全都变相加注在孩子身上？又为什么亲手压迫的自己的孩子精神不正常？他怎么可以将孩子逼迫到那个地步………… 老王头痛苦得抱住自己的头，情绪激动之下，他胸口一痛，从嘴里猛得喷出一大口鲜血，紧跟着整个人径直往后倒了过去。 而那边，王恒志还在想着如何将另外一个人所有的行为给合理圆过去，就在这时，随着“扑通”一声响，他才发现自己老爹竟然吐了血还昏了过去，“爹—————”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 “毕竟上了岁数，身体各方面肯定不如从前，再加上他受了刺激，一时没缓过来。我先开几副中药，先给他吃着，要是吃完了都还不见好，那就去县里的大医院看看。” “好，医生，麻烦您了。”王恒志极有礼貌地鞠了一躬，老医生连忙摆手拒绝，“受不起，受不起，你爹在咱村教了这么多年书，可以说最有出息的几个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再说，我们医生本身的职责就是救命治病，恒志啊，你不必那么客气。” 王恒志似乎很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眼瞅着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话时，周有民见状赶紧将话头接了过来，“老耿，这么晚还麻烦你过来一趟，真是辛苦你了。孩子们估计也是头一回遇着这事，没啥经验，走，咱们两个老家伙去堂屋里说。” “行！” 待他们走之后，王恒志瞬间颓丧了起来，整个人可怜巴巴守在床边，眼里满是担忧。 周老大看得心里难受，三两步走过去，伸手碰了碰王恒志的胳膊，“哎，振作点，没事的，耿叔他为人谨慎，从来不把话说满。但是呢，说是那样说，其实他的医术好的，我们村里除非是那种不得了的大病，否则，都是他给治好得。你要实在觉着不安心，害怕出啥事，等天一亮，我帮着你把王叔去送去县里大医院，行不？” “大虎，多谢你！”王恒志忍住眼中的涩意，哑着嗓音道了谢。 猛得听到别人这么喊，周老大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自己，他颇为不自在得活动活动脖子，才道：“嗐，都是一个村的，别那么客气，以后有啥事，你直接吱声就成。” 嘴上是这样说，其实心里一直悄悄在诽腹，哎，你跟你爹可千万别有事，不然，我妹妹都能给急得蹦三丈高！就是不知道妹妹为啥这么关注你家的事了，幺幺她也不是个无缘无故爱管闲事的人啊，莫非…… 不会吧，幺幺不会真的看上了王恒志吧！ 也是啊，这小伙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又是在城里有工作，不会吧，不会吧！ 天呐，这才把狗东西许彦赶走多久，怎么就又给旁人钻了空子？ 毕竟没有真凭实据，而且人家爹如今又这个模样，周老大哪怕心里再哇凉哇凉得想骂人，此刻也竭力压制着。 他双手紧握，背过身不停得深呼吸，一直到能稳住气息后，才转过身，试探性问：“那个，恒志啊，你跟我妹妹幺幺熟不？” “你妹妹幺幺……”王恒志想了想，随后点头道，“还好，下午我们才见过一面。大虎，他不愧是你妹妹，眉眼跟你长得像，而且也跟你一样很真诚很善良………” 王恒志说着说着，就惊讶发现，明明他说的都是夸人的好话。 可随着每个词的出来，周虎的脸色就跟涂了锅底灰一般，越来越黑。 黑到最后，他完全都不敢讲话了，“………” “讲啊，怎么不讲了？”周虎绷着一张脸，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声问。 “我………”王恒志下意识瑟缩了下脖子，鼓起勇气，紧张问，“大……虎………是不是我刚刚有哪里……说错话……惹你……生气了？” “你是我………朋友………只要你说………我改……可以吗？” 周老大一听这么说，就是心里有再大的火气，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发了。 他咬咬牙，撇过脸，气不顺道：“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有话直接说了哈。你大我妹妹很多岁，而且你也不符合我妹妹喜欢的特点，所以，你们之间没可能的。你要是有什么小心思，趁早收起来，不然………到时候后悔的还是你，明白不？” “………… ”王恒志越听越糊涂，整个脸上透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大虎，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我不喜欢你妹妹啊，谁说我喜欢你妹妹了？你是我朋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怎么会………” 看他说得那么真诚，周老大虽是将信将疑，但好歹没再扯这茬儿了，“算了，相信你一回，但我已经提前跟你打过招呼了哈，你要是敢说一套，做一套。跟你讲，我的拳头不饶人！” 话音落罢，突然躺在床上一直处在昏迷中的老王头开始说起迷糊话来： “你是谁？你快出去！我告诉你，不准伤害我儿子！你已祸害了他二十多年，还让他那么年轻就早早去了！这一次我就是拼了一切，也会把你赶出去，你快滚出去，不然咱们一起消失！”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都要听话？凭什么不能自己选择？你以为你是谁？我已经身不由己了二十多年，你休想再干涉我……” ………… 第六十五章 偷听（一） 床上的人在大力挣扎了几下后，仿佛耗尽了全部精力，重新陷入昏迷。 整个室内再次恢复寂静，静得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般。 “大虎，我爹他………”王恒志整个嗓音都在颤抖，他惶恐无助得转头看向周老大，好似他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绳索，期待对方能帮忙拿个主意。 周老大之所以大名被定为周虎，除了他生肖是虎外，剩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出生时，村子里有懂看面相的老人曾断言这孩子老大后性格虎得很，不过好在傻人有傻福，若遇贵人，一生顺遂无忧，逢凶化吉。 故而，周有民在最后定下名字时，将之前所有选得那些文绉绉的字都舍弃了，直接选择了“虎”字。 王恒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周老大抿着嘴唇，满脸凝重地动身去将房间门“砰”得一声给关上了。 “大虎……” “刚刚那个事，你……我……哎呀……”似是觉着那样说还不足以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周老大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知道你们读书人都信科学，但是我爹常跟我说，世上啥事都可能发生，人一定要有敬畏之心。不过，只要自己立身正，不做害人事，半夜也不怕鬼敲门。” “你要是信得过我，等会儿可以问问我爹，看看后面要不要偷偷找个人看看。然后今晚，你要害怕，我可以留下来陪你。如果王叔喝完药后，还不见好，我就帮你送他去县里的大医院，你看这样，行不？” 王恒志看着周老大真诚的眼神，感动得几乎快要落下泪来，他紧紧抓住周老大的手，嘶哑着嗓音道：“大虎，真的太感谢你了。没有你，我真的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 说到后面，似是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整个身体都弯了下去，眼泪簌簌往下落。 对于村里的男娃，周老大相处时多是上手揍或者直接发话，这还是头一回碰见个在自己面前哭的，一时间他整个头都大了，完全不知道该咋处理。 眼瞅着人越哭越凶，避免等会儿他爹进来以后误会他欺负人。 周老大只能像哄周幺幺一样，伸出手笨拙得在王恒志肩膀上拍了拍，“没事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有啥事村里都会给你想办法的………” 周有民送走卫生室的医生后再进卧房时，已经是半个多小时后，这会儿王恒志已经完全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态。 “到现在人一直都没醒的迹象吗？”周有民够着身子往床上躺着的身影看了眼，轻声问。 王恒志摇摇头，落寞道：“没有。” “哎，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各种毛病陆陆续续都来了，避免不了的。”周有民叹气道，“老耿怕你不会弄，走之前将药已经煎上了，你看着点时间，约莫再过一个小时，就给你爹喂下去。还有你爹这情况，估计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要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工作。” “恩，周叔，我都知道的。我年轻没经验，劳烦你们帮忙操心了。” “都是小事，一个村子住了这么多年，本就是要相互搭把手的………” ………… 眼瞅着话题越扯越远，迟迟没有说到关键问题上。 周老大实在等不下去了，直接寻了个空隙插进去，拉住他爹的胳膊边往出去走边道：“爹，你出来，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你这死小子，慢点啊，慢点，我腿脚跟不上……” ……… 王恒志一直注视着他们走到院子里的僻静角落处，才将视线收回。 他背过身，三两步走过去，将房间的木门给重新关上，而后迅速收起脸上的单纯与懵懂，缓慢走到床上坐下，深深凝视着躺着的老王头，悠悠道：“爹，我真羡慕他们啊，在我的记忆里，我们永远都没有那样亲近过。充斥着的永远都是指责，斥骂，惩罚，打手心，冷脸………这样的你，真的配当父亲吗？” “不，你一点都不配！你以为你迷迷糊糊说些所谓的胡话，我就能原谅你？凭什么呢？要是原料你，我那么多年所有受的委屈又算什么？你这样的人就该像现在这样永远昏迷沉睡！”说着说着，“王恒志“突然脸上露出恨意十足的表情，狰狞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要不是那个小白痴一直压制着我，你早就没了！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为了怕我伤害你，那个傻子竟然不惜用性命来威胁我！甚至为了保护你，大学，工作，他都走得远远的！可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领情的，你这样的人永远只会在乎名声，别人的看法。果不其然，那些时候你写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们了，今天我就要终结所有的一切！”说罢，他伸出双手，刚碰到老王头的脖颈，忽然，砰地一声木门沉闷地从外面被推开。 “王恒志”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在他思索着如何圆回去时，一旁的周老大就已经率先了然开口了。 只见他颇为得意地看向周有民，“爹，你刚刚还担心恒志照顾人没啥经验。现在放心了吧，人很细心的，知道现在天气热，主动给王叔换衣服。怎么样，我说的对不？” “那是恒志有孝心，跟你有啥关系？”周有民虽是嫌弃说着，了眼里的笑意却是丝毫没有掩饰，“好了，人家恒志斯斯文文的，估计搬不动，你赶紧过去搭把手。” 说罢，又转眸看向“王恒志”，“现在温度高，容易出汗，你爹又爱干净，即是要换衣服，干脆把身上也一块擦擦！这样，你们先帮忙把衣服找出来，我去厨房锅里打盆热水来。” “周叔，哪能让你去，我自己去就行！”“王恒志”连忙收回手，说着就要急切往外走，被周有民眼疾手快给拦住了，“你这孩子，听话，照顾人是很累人的。今天我在这儿，你就轻松点，回头我要没空了，一切都得看你自己。” “我……” “好了，听话！” 等着周有民走后，周老大碰了碰还没怎么回过神来的“王恒志”，小声道：“你在想啥呢？魂不守舍的？” “没想什么，就是觉着爹与爹之间的差距真大。”“王恒志”自嘲一笑，“可能我这样的人生来就没有父母缘吧？” “你瞎说啥呢？跟你有啥关系？你又没做错什么！你有文化，有学历，还有城里工作，村里人都说你有出息，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这样的儿子呢？”周老大道，“虽然有些话你估计不太认同，我还是觉着绝大多数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不然，为啥要生？” 似是不愿意再说这个话题，“王恒志”主动问道：“刚刚周叔……有说什么吗？” 被他一提醒，周老大也想起来了这事，忙不迭道：“你放心吧，我刚都跟我爹说了。他的意思是先别声张，先让王叔吃药看看效果，如果人后面能恢复过来，那就看王叔自己定夺。如果一直不见好，那就悄悄请人看看，然后尽快去县里。” “反正，有啥事你就直接去我家找我就是！” “大虎，我真的觉着说什么都不能表达自己的感谢……” 两人在屋里聊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王家院子里花丛里，陈云英实在忍受不住蚊虫的叮咬，轻轻扯了扯周幺幺的胳膊，在对方转过来时，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 重要的信息差不多都收集到了，再者看样子她爹估摸着也要回去了，周幺幺这么一思索，就点了点头。 第六十六章 偷听（二） 为了不惊动厨房里的周有民，周幺幺和陈云英几乎是秉着呼吸，猫着身子悄悄从王家墙角的狗洞钻了出去。 一直到走出去好远距离，陈云英才敢捂住砰砰砰狂跳的心口，快速回头望了一眼被远远甩在后边的王家房屋，喘气道：“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偷摸进别人家打听消息，之前最多都是在外面蹲守着，真的太紧张了，下回你就是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绝对不干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发现好姐妹今天似乎格外安静，一点都没接茬儿，太反常了。 陈云英抿了抿嘴唇，借着月光偷偷觑了她几眼，试探性问道：“幺幺，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对于询问，周幺幺听完，心里也是一堆疑惑，颇为纳闷问：“英子，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害怕？我为什么要害怕？不就是人生了病，然后糊糊涂涂地发了癔症？”陈云英无所谓地摆摆手，“幺幺，说实话，这都不算啥。我小时候跟着我爷爷还见过更离奇，更血腥的东西，最开始也不习惯。后来看的多了，也跟着爷爷上手，慢慢的就不足为奇了。” 周幺幺看着她恬静温柔的笑容，突然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幅反差极大的画面。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开始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原着，努力思索着里面有没有提及过陈云英最后的职业。 可惜，她穿过来的太早，而且原着还有一大半没有看完，所以，对于好姐妹最后的结局，她也不知道。 陈云英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周幺幺脑袋里就想了那么多东西。 她自顾自地往下道：“看不出来那个王恒志还是个大孝子！出门前，我妈还在说他们父子俩属相相冲，这辈子相处起来不会多太平。谁能想到王叔这突然倒下了，两个人倒是……” 周幺幺越听越不对，她满脸疑惑截断道：“不是，等会儿，英子你在说啥啊！那父子俩之间都形同水火，剑拔弩张了，你咋还说俩人相亲相爱呢？” “有么？可是刚刚他俩不……”陈云英困惑得挠了挠头，“难道我错过了什么？不至于吧？咱俩看的都是一样的啊，那王恒志都愿意给他爹擦身子，换衣服……” 说着说着，她猛得意识到什么，当即紧紧捂住嘴巴，径直冷抽了一口气，良久后才呆愣愣转过身，边用手作势掐住自己脖子，边道：“幺幺，你别告诉我，他不是准备……那啥……他是准备那啥吧？” 在陈云英几乎颤抖的尾音中，周幺幺沉默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她大概也猜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隔着那么一段距离，一般人约莫只能看到王恒志嘴形，可声音是模模糊糊的，例如陈云英就是。 周幺幺不同，从穿书来这里没多久，她就惊奇发现原主的身体虽然比常人要虚弱，多走几步就喘得慌。或许老天爷是公平的，为了弥补缺憾，原主的听力格外灵敏，只要不是距离太远和周围环境不那么嘈杂，她一般都能听清。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知道“王恒志”的真实意图，而陈云英像其他人一样被迷惑其中。 “我的个老天爷啊，他……他……胆子也太大了吧！那……那可是他亲爹啊！！我……不行……幺幺，这事太大了，咱们得赶紧跟周叔说，万一到时候真闹出人命了，咱们可就……”陈云英也是头一回碰见这样的事，整个人急得团团转，说话都紧张结巴。 “不行，不能说，绝对不能让我爹知道。”周幺幺严肃打断了她。 猛得来那么一下，陈云英声音都弱了下去，“幺幺……” “英子，我知道我这样做，你或许不理解，但我真的必须要这样做，我………”周幺幺焦急解释着，她脑子里不断想着措辞，希望能最大程度的劝说陈云英能听从自己。 可是越紧张就越办不好，嘴巴不受控制地瓢了起来，正当她无奈烦躁时。陈云英忽得抓住她的手，一双大眼眸真诚得对视过来，一瞬不改道：“幺幺，你别激动，我相信你！” “真的，幺幺，你别害怕，无论你做啥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她一字一顿说得郑重，若是可以，周幺幺相信她可以此刻把心剖出来给自己。 “英子，你……”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哭，可鼻子就是控制不住发酸，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簌簌往下落，声音一出来就夹着委屈感软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好啊……” “因为幺幺你也好啊。”陈云英一边伸手替她抹泪，一边温柔道，“咱们虽说不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这么多年下来，我知道你拿我当亲姐妹。有啥好东西，好事都想着我。我有啥困难，你从来二话不说，直接上。周叔家教严，不准你和周大哥在村里随便惹事，仗势欺人。那么多婶子就是当面嚼舌根，你都不屑过去争几句。可前些日子，听到有人说我可怜，要被吃绝户，你想都没想，冲过去跟人吵了起来。我妈听说后回家边跟我哭边讲，说我这辈子运气好，碰见你，往后她跟我爹就是不在了，也不担心我没人依靠。” 周幺幺抽噎着道：“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有我在，绝对不让人欺负你。” 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尤其有些部分还涉及她和杨霖。 周幺幺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一部分给陈云英讲出来。 她左右回顾望了望，再三确认没人后，将人快速拉到最近的一个大草垛背后，压低声音道：“英子，我知道我接下来讲的事情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请你务必要相信。” 在陈云英凝重点了点头后，她继续肃声道：“英子，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自从退婚后许彦就变了。整个人阴沉沉的不说，还经常出现在我周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还有林烟，我明明已经退了出去，她却一直视我为眼中钉，无论大小事，莫名其妙得对我有敌意。” “我从来不想去招惹任何人，只想安生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阴魂不散，那我也绝对不会客气。所以，我不能让他们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如今是有周叔在，他们有所忌讳没办法，若是真让……”说着，陈云英的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幺幺，我听说许彦她妈最近频繁进城，好多人都说是活动去了，若真是被她弄到了门路，许彦可就真的不简单了。” “好，我会留心的。”周幺幺随即又将话题拉了回去，道，“暂且不论城里如何，起码村里老师这个位置不能给他钻到了空子。” “你是说………”一经点拨，陈云英立马想通了环节。 周幺幺咬牙道：“没错，王恒志若是出了问题，王叔指定活不下去，到时候位置空出来。凭杨春兰那手段，绝对给许彦弄到手。我知道我自私挡了他的路，可没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能让我爹，我哥跟着我一块受到波及。他们什么都没做错，不应该那样。” 陈云英闻言，想了数秒，眯了眯眼道：“幺幺，你的考虑是对的，但王叔年纪毕竟大了，他迟早要退下来。我的意思是，不如………” 第六十七章 出策 周幺幺眼角余光偷偷觑了几眼坐在她对面的周有民，见人心情还可以后，她赶紧三两口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爹，王叔目前身体咋样？有醒过来吗？” “我半夜走的时候人还昏迷着，看看今天情况咋样吧。”周有民说着， 脑海不觉浮现出老王头躺在床上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有些闷了起来，他郁郁感慨道，“哎，当真是世事无常，今天不知明天事，意外说来就来。老王那身子骨其实比我还强些，跟人说话时中气十足，谁能想到呢？这倒下就倒下了。” 见他情绪不高，周幺幺估摸着他大概率是代入自己了，赶紧放下碗筷安慰道：“哎呀，爹，没事的，你别自己吓唬自己。耿叔月初给你还把过脉，说你身体没啥大毛病，只要平时少喝一点酒，活到八九十岁完全没有问题。” 说着，周幺幺敛住眼眉，右手扒住放在她爹面前的小酒瓶，快速往自己的方向拖，全程完全无视她爹眼里的着急和抗拒，小嘴故意叭叭道：“爹啊，其实你适当有这种危机意识还挺好的。毕竟你也上了年纪，身体肯定不如年轻时候好，对不？” “不…………”周有民有苦难言道，“我………” 可惜周幺幺完全没给他发挥的机会，才吐出一两个字，就被径直打断，抢了话头，“哎呀，爹，你放心，闺女懂你的。我知道，你就是怕你万一出点啥事，我和哥哥没人护着，会被别人欺负对不？爹，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你就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争取活到保底九十岁，冲击一百。最好，等我和哥哥到了八九十岁，你都还在。” “爹，你放心吧，你就好好活着，安安心心活着，不要觉着自己年纪大了。什么行动不方便了，牙齿掉光了等等，认为那样会拖累我们。放心吧，爹，我保证我和哥哥永远不会嫌弃你。只要有我们在，哪怕你就是神智不清，瘫痪在床，我们也不会让你饿着脏着，天天给你整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爹，活得久一点吧，只要有你在，我们才会觉着自己是有家的孩子。” 周幺幺说罢，现场寂静一片，等再抬起眼眸时，周有民已经两眼通红。 “爹————”周幺幺弱弱喊了声，周有民赶紧回过神狼狈得侧过身，快速抹了抹眼泪。 这一次，他没有再同往常一般倔强。 只是低下头，垂下眼眸，一边动手给周幺幺夹炒鸡蛋一边沙哑着嗓音道：“你们的意思爹都知道了。” “酒，以后除了逢年过节都不喝了。我争取活久一点，多陪你们兄妹几年。你们两个不省心，我害怕我万一哪天走了，你们受人欺负！” “恩。”周幺幺眼睛酸涩的厉害，低低应了声后就一直疯狂得往嘴里扒着红薯稀饭，好似这样就能将心头的万千情绪给压下去。 周有民，周老大，陈云英，陈母………他们不再是书里一个个单纯的纸片人。 他们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生命。 他们对自己的付出与真心是切切实实存在，所以有好多时候，她都会莫名觉着自己不是一个穿书者。 更像就是周幺幺本人，是书里的周幺幺，是生活在70年代的周幺幺，她接受了所有的社会关系与记忆，拥有着来自于身体的感知。 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她也会动容，也会感动，也会受到情感的羁绊。 周幺幺想他们在自己心里的重量好像一天比一天在增加，她真的很在乎她们。 顾雪儿早就在早饭做好时，就自告奋勇去给周老大他们送饭了。 到了这会儿一直没回来，估摸着就是在王家一块吃了。 周幺幺幸而没忘记自己的打算，缓了几分钟，待那些走心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她试探性道：“爹，王叔如今还代着课，他如今这个状况，学校那边是不是得赶紧通知一下啊？”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学校那边确实要多做一层准备。”周有民说着，眉头紧紧蹙着想了数秒，似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赶紧加快了吃饭速度，趁着夹菜的空档，他快速道：“幺幺啊，爹等会儿得赶紧去找一下校长。你吃完以后，辛苦点，把厨房给收拾一下。你哥如今还在王家，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中午饭你和雪儿不用管，等着我回来做就行。” 周幺幺点点头，定定看着他道：“爹，你打算去和校长怎么商量啊？给王叔请假吗？” 紧跟着她停顿几秒，故作担忧地自顾自道：“请假倒是也行，可王叔目前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恢复，就是恢复了也不一定还能受得住代课的强度，毕竟当时都吐血了！” 周幺幺一直用余光密切关注着周有民的变化，果不其然，在听完那些以后，他咀嚼的速度明显慢了几拍，大概率是听进去了。 “幺幺啊，村里那些知青，你了解多少？”周有民快速吃完最后一口，边放下碗筷边问道。 周幺幺姑作不解问：“什么意思？爹，你是打算……让那些知青顶替王叔的位置吗？” “没错。”周有民擦了擦嘴，“从知青们来村里以后，就只有介绍大会那一天跟村里人有接触。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互相不咋来往，就跟两个小团体似得，长此以往不利于和谐啊！我是想着，既然有这么个机会，就从知青们里选一个去当老师。有了这么一个突破口，知青们慢慢的也能知道村里人没那么排外，虽说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其实相处起来也没那么难。而村里人呢，若是孩子们真能学好，自然而然也不会敌对他们，觉着他们有距离。” “你觉着咋样？” “我觉着不妥。”周幺幺停下筷子，说得果决，“爹，你初衷是好的，想促进两方面融合。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名额直接给知青，村里人会咋想？那些心思活络得闹腾起来，估计都能给选出来的知青用唾沫淹死！还有，那么多知青从中怎么选？是推荐？还是别的方式？会不会因为利益分崩离析，最后闹腾得知青内部，村里全都乌烟瘴气？” 周有民闻言，脸色瞬间凝重下来，他沉思少许道：“那你的意思是？” “全村范围内公平竞争，成绩优异者得。”周幺幺铮铮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爹，你别忘了，不止知青们有文化，咱们村也有好几个高中毕业回来的。” 就比如在学校里就一直压许彦那位！ 她倒要看看有这么一位作者亲自设置的克星在，男主的光环还能不能扛过去。 第六十八章 吃瓜群众围击杨春兰 “哎，你听说了没？就是小学里王老师的事！” “这哪能不知道呢？村里现在都传遍了哩！你说那王老师平时瞧着精神头挺好的啊，这咋说倒下就倒下了？看来，这世上的事儿还真说不好！” “哎哟，谁跟你说这个啊！我说的是另外一桩事，那王老师如今不是病了吗？据说他儿子王恒志担心会影响到学生们的功课，一大早就主动找到学校和村上。说是他爹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往后估摸着带不来课。你说，他要是不干了，这个位置空出来给谁呢？” “给谁？你这话说的好笑，总归不就是村里有文化的年轻人，难不成还能轮到你我个大字不识的？不过……热闹还是有的看的，对吧？” 说罢，几个妇人停下手里择菜的手，抬起头，相互对视一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一刻都在对方看到了同一种戏谑的味道。 最开始张口的妇人咧起嘴角，颇为幸灾乐祸道：“你们说杨春兰如今是不是……肠子都要毁青了？啊？哈哈哈哈~~~” “旁人我不清楚，可我要是她，要是知道这事，估计都能呕得想一头撞树！”坐在她左边的妇人接话道，嘴角明晃晃露出嘲讽的意味，“想从前孩子们还在学校时，她杨春兰多趾高气昂啊。觉着跟周家定了亲就高人一等似得，处处看不起咱们，也不想想连周家平日里都低调再低调，她哪里来的大脸。我这辈子都记得她说我家大壮读书不行，往后一辈子都废了时的嘴脸！如今，她那有出息的儿子也不在村里待着？而且每天挣得工分还不如我家大壮多呢！” 那妇人说着说着，刚一抬头，就眼尖瞅见杨春兰正小跑着往这个方向来。 她勾了勾唇角，当即将手里的菜往菜篮子里一扔，猛得从木墩子上站了起来，主动笑着打招呼道：“哎哟，是春兰啊。这么急过来是为着小学老师的事吧？” 杨春兰原本打算当作没看到径直走过的，可脑袋一转，突然想到什么，她改主意停了下来，“怎么？你知道消息？” “他们还在办公室里谈呢，一直没出来。”一听到说没确定，杨春兰顿时一秒都不想同她多打交道，抬步就准备离开。 大招还没出人就跑了，这哪儿行？ 那妇人见状，赶紧出言挽留道：“春兰，你多坐会儿呗，跟大家伙多聊聊，走啥啊！你就是为着你家许彦吗？不是我李莺说大话，村里的消息论灵通，也就英子她妈能跟我们比比。你回去也是闲待着，还不如跟我们玩会儿，说不定坐着坐着就提前知道了哩！” 说罢，她赶紧转过身，对着其他妇人挤眉弄眼道：“姐妹们，你们说，对吧？” 且不说几人平时玩得好，形影不离，就是杨春兰从前仗着跟周家走的近，或多或少都有得罪过她们。 故而有了李莺开口，其他一个个得没有不应得，纷纷开口劝道： “是啊，春兰，这些日子一直没咋见到你，我们都老想你了。” “对啊，春兰，你说你家许彦咋教的那么优秀，不像我家那个皮小子，倔头驴一个。给我们传授传授方法呗！” “春兰，来嘛，来嘛，你给我们讲讲，我们保证好好学。” …………… 或是出于想早点得到准确消息，或是她们几人的吹捧极大地填补了那些虚荣的空虚。 总而言之，杨春兰在犹豫纠结过后，还是娇矜地点了点头高傲的头颅，“行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要是再不留下，那就太不给大家伙面子了。” “不过，我还是要提前跟你们打打预防针，有些孩子天生就是来报恩的，还有些真的就是来……讨债的。一切都得看缘分，强求不来。” “嗯嗯嗯，对，你说得都对！” 杨春兰所有心思都集中学校老师这件事上，压根就没有到她落座时，李莺她们齐齐都在翻白眼。 “春兰啊，看你这段时间一直往城里跑，是不是你家许彦的工作快要成了啊？要真是那样，可千万别瞒着大家伙啊，都是一个村住着，也让我们都沾沾喜气啊！”李莺抛出来这个话头，就好像真的只是好奇一般。 说着，还故意求认同般，环视一圈道，“姐妹们，你说对吧？” “对啊，春兰，这种大喜事你可不能瞒！” “我得个乖乖，许彦那孩子恁有出息啊，春兰啊，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啊。” “到底还是要多读书，这说进城就进城。不像我家柱子似得，天天就知道砍树做家具，全是辛苦活儿！” ………… 大家的彩虹屁一句接一句，说得杨春兰嘴角一个劲儿不自然都懂。 她佯装镇定得笑了笑，隐晦道：“大家都别瞎猜了，八字没一撇的事，我是为着别的事去的。” “哎哟，春兰，这事就别瞒着我们了。说句不好听的，村里就是就是两条狗打架，我们都门清！你说你家，自从跟周家丫头退亲后，日子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 终于到了正题，李莺兴奋得恨不能仰天长啸，这么多年的怨气和怒火，可算有机会还回去了。 她紧紧抠住掌心，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没有的事，你别乱说！”杨春兰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冷声反驳。 李莺可不在乎，她巴不得杨春兰能破防得更厉害。 装作没看出来对方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凑过去到身边，直接手指着杨春兰的脸色，扭过头同其他妇人们毫不掩饰道：“春兰还不信，我李莺说话一向诚实可信。不信，姐妹们，你们都看看，看看春兰的脸同之前相比是不是黑了好多？而且，那眼睛下面出现了一群斑点？多的不说，起码一下子老了三四岁吧？” 而后，她也不给杨春兰反应的机会，几乎是紧接着尾音，一把抓住杨春兰的手就往其他人面前带，“还有这手，你们看看，是不是短短几天就磨出了老茧？” “哎哟，李莺你也是口无遮拦，咋这么虎呢！大家伙都到了这个年纪，就是孩子们都要娶媳妇儿成家了，咱们能不老吗？”一人赶紧故意接话，看似是帮着打圆场。 有了这话，杨春兰心里也稍微好受点了。 刚想开口还击几句，那头李莺就又抢先一步讲话了，“那是咱们，可不是春兰。咱们就是老黄牛命，一辈子辛辛苦苦，没个休息享福的时候。不像咱们春兰命好，之前许彦同幺幺定了婚事，那就跟坐了小车一样。压根都不用下力，村支书他们哐哐哐把自己家的东西往过去搬，哪还用得着春兰他们自己挣啊！” “哦，原来如此啊~~”另外一妇人露出恍然大悟得神情，长叹道，“怪不得之前村里总有传言，说许彦是倒插门女婿！” “你放屁！”杨春兰闻言，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猛得从木墩子上窜起来，怒声吼道！ 李莺没心没肺笑道：“春兰，那话又是我们说的，是村里听来的。 你冲我们发什么脾气，有本事找说的人去啊！” “再说，你家要是不从周家白拿那么多东西，能有闲话传出来吗？” “我们退亲时都还回去了，谁占她家便宜了！”杨春兰死死盯过去，眼神里直冒冷气。 李莺完全不怂，“还？既然是还，那不还是拿了？” “哎哟，好了，李莺你快别扎春兰的心了！如今把幺幺那个金疙瘩放跑了，我要是春兰心里都快呕死了。”一妇人道，“这要是没退亲，哪还用在这儿眼巴巴等啊，村支书自己主动就过去说情况了。到底还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说罢，她呶呶嘴，颇为理解得看向杨春兰，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道：“春兰，你别听她们的，真的，我理解你！但没事的，谁家都能遇到事，咬咬牙，放宽心，慢慢的也就过去了哈！幺幺那种有福气的好孩子，确实，如果祖上没积德确实留不住，不怪你们。真的，都是命！” 第六十九章 当年内幕 瞧着杨春兰那身影越走越快，李莺不觉啐了口，冷笑道：“切，真没意思，我还没完全使力呢，这就受不住跑了！” “咋回事？”一妇人仰起头，朝着她呶呶嘴，疑惑问。 李莺假装糊涂道：“什么咋回事？” 那妇人闻言没好气得白了她一眼，“行了，这会儿其他人都回去了，要不然我能问你？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旁人不知道你的性子，我难道还不知道？说说吧，到底是为啥？我可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地给杨春兰臊那么很，人走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再说，你也不想想刚刚我可是也出了力的。都帮着你把人给得罪狠了，你要还想瞒着我，那就太对不住我了！” “没没没，咱俩什么交情，我怎么可能瞒着你？”李莺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而且，我能瞒得住你？我啥事你不全都知道？” 眼瞅着老姐妹也笑了，她这才凑了过去跟着一块坐下，压低声音，恨恨道：“我也不是为着我自己，红啊，就是替我家建民委屈。” “建民？”杨红越听越迷糊，赶紧问道，“这老娘们之间的事，咋个又牵扯上了建民？” 李莺抹了抹眼睛，又过了好几秒才道：“你还记得几年前差点错过考试那件事不？” “记得啊，咋不记得？你家建民心疼你们做哥哥嫂子的，觉着自己去城里上学会给家里增加负担，临到考试了，自己偷摸给放弃了。”杨红回忆道，“说实话，你男人脾气一直是村里公认的好，说话斯斯文文的，从不轻易跟人红脸。小时候你家老大宏远性子皮，经常闯祸，这要是换个暴躁脾气的爹，估摸着棍棒都能打断好几根。可你男人就没有，一直都是跟孩子讲道理。一遍不行就两遍，好多人看着都觉着累得慌，说孩子不听话狠狠打一顿就知道厉害了。你家男人嘴上答应得好好的，一回头还是那样教孩子。说实话，那会儿我都担心会不会给孩子惯坏了。” “可日子一天接一天过去，孩子们越长越大，你家宏远完全变了个模样。小小年纪说起话来条条是道，嘴皮子利索得不得了。办起事儿来也是有模有样，还知道心疼照顾人，跟个小大人似得。反而是当初孩子一不听话就狠命打得那几家，如今天天家里不消停！但就是这么一个人，我看到的唯一一次狠发脾气就是为着你家建民考学。”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都想起了那一天。 “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去还是不去？”刘建国一路狂奔过来，整个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软趴趴得黏糊在额头上，喘着粗气吼道。 面前的少年一言不发，始终倔强低着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那么对峙着。 最终，还是刘建国忍不下去，上前几步拖拽住弟弟的胳膊强势就要往大路的方向拖，“看来怎么说都有用了，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你也得去给我考试！” “不去，我不去………”刘建民挣扎得想要甩脱哥哥的桎梏，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那双紧抓着他大手的手腕就像铁钳般，完全撼动得不得。刘建民被拖拽着行走了几十米，磨得布鞋底破了，也幸而小侄子刘宏远及时将大嫂李莺带来，这才没让脚受伤。 “干啥啊这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李莺冲上去快速将两人分开，“现在闹得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你们兄弟要打架，等着一会儿看热闹！” “媳妇儿，不是我要发脾气。你问问这个臭小子，问问看他干了啥事。”刘建国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气息不稳道，“你要是知道你也会跟我一样生气！” 李莺一听当即感觉到情况不对，可目前这状况，她要是再一乱，只怕整个场面都控制不住了。 她深呼吸几口气，拉着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刘建民，沉声道：“建民，你跟嫂子说实话，到底咋回事？” “你要是有理，就算你哥再怎么发脾气我都支持你，可你若是没理，那起码也得让嫂子知情，对不？” “嫂子，我………”刘建民嗫嚅着嘴唇，犹豫再三，才吞吞吐吐道，“嫂子，我不想去考试了。我……觉着……我考不上……我想在家帮……“ 在刘建民心里李莺既是嫂子也是母亲的存在，在外她可能泼辣厉害，可回了家，对他和侄子宏远，一直都是温和关爱。 他以为只要他表现得哀求一点，李莺就会同意的。 可谁料，话还没说完，李莺就高声打断了他，“你说啥？你不去考试了？你那么好的学习，为啥不去考试？” “媳妇儿，别跟他扯那么多，那小子如今胆子大得不得了。故意瞒着今天考试的事儿，要不是我在路上碰到村支书，听他偶然提起，到现在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刘建国越说越气，又想上前伸手去拽。 被李莺眼疾手快拦住了，“建民，你为啥要这样做。这事儿，要是放在宏远身上，我还能想得通，可换做你这么做，嫂子真的想不到理由！” 一旁的莫名被提及的刘宏远闻言，气得直跺脚：“妈，你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放在我身上，就是正常的？” “难道不是吗？天天考倒数第一，你要有你小叔一半聪明，我天天去给刘家祖宗烧香！”李莺没好气说完，也不顾自家儿子那幽怨的眼神，再次转眸看向刘建民，“建民，你是我带大的，啥样的性格品性，可以说没人比我更了解。咱们家祖祖辈辈都在地里刨食，头一回，祖上冒青烟出了你这么个学习好的。我和大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你和宏远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我………明白的，可是嫂子，我如今都16岁了。我的同学们都已经在帮家里干活，能分担责任了，就连宏远都……可我还在……”刘建民说着，缓缓抬起头，一双红眼睛直愣愣看过去，“嫂子，我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一直需要你和大哥为我们遮风挡雨。我认真想过了，去上学负担太重，而且还不一定有回报，所以……” “没有所以，你安安心心上你的学，其他事有我们。也不用觉着对不住宏远，他确实不是那块材料，逼着他去读，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痛苦！”李莺抹着眼泪道，“建民，你有这个天赋，不去读的话，太可惜了。” “就是啊，小叔，你就去考呗，有我在，家里不会那么辛苦的！” “建民，去吧，我和你嫂子这么多年给你和宏远攒得有点东西，咱家没那么困难！” ………… 一想起当时刘建民可怜倔强的模样，李莺心里对杨春兰的恨意就又加深一层，“当初所有人都觉着是建民那孩子怕给家里增加负担，所以不想去，谁知道那杨春兰还在里面掺和了一脚！我要是不还回去，就太窝囊了！” ………… 另外一边，周家。 “李婶子真的……会找许彦他妈的碴儿？”陈云英坐在堂屋靠近门方向的长板凳上，手摩挲着搪瓷杯，不确定问。 周幺幺勾起唇角，小口抿了口茶水，笃定道：“一定会！” “刘建民和刘宏远这对叔侄年龄只差一岁。我问过我爹了，说是当年李婶子嫁过去没多久，她婆婆就意外高龄怀上了刘建民。儿媳妇儿没怀上，当婆婆的却怀上了，而且两个儿子还相差几十岁，在十几年前，这可还是村里的津津乐道的事儿呢！那会儿好多人等着看热闹，说的人一多，刘建民她妈心里承受不住，就不想要刘建民，还是李婶子给劝住了。”说着，周幺幺唏嘘了起来，“可谁成想，生的时候难产，还是你爷爷和接生的人一块出手，这才幸运保住了刘建民。” “所以，刘叔和李婶名义上是哥嫂，其实对刘建民完全就是跟刘宏远一样当儿子看的。要是她知道当年考试前一天，杨春兰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以为一个村只能录取一个，所以故意跟刘建民说读书很贵，会把整个家里吸干，从而让他放弃考试…….”周幺幺斜眼看过去，“你说会怎么样？” “肯定要撕起来啊！”陈云英感慨道，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她问，“不过，这么隐晦的事情你咋知道的？” 还能咋知道？就是当年杨春兰拦住刘建民时，不小心被原主看到了呗！ 说来也是奇怪，近来，大脑里那些曾经模模糊糊的记忆如今越来越清晰。 见好友没说话，陈云英后知后觉也想到了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道：“咋回事，怎么没看到雪儿？她从前不是很黏你吗？近来过来时都没看到她！” 周幺幺笑道：“她啊，最近跟我哥到处跑，觉着咱们这里哪哪都有意思，像个小猴子一样不着家！” 第七十章 爹，你要帮我 另外一头，杨春兰在李莺那吃了那么大一顿瘪，回家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看许父和许彦他们父子俩哪哪都不顺眼。 先是进院子的时候责怪许父不管事，明明木门都已经朽了，都不知道赶紧换掉。 而后看到院子里有几片落下的树叶，随即又开始吐槽许彦，说他那么大一个孩子，完全没有一点眼力劲儿，不爱干净。事情非要她说出口了，才知道去做。 从一只脚踏进院门开始，到走进堂屋，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杨春兰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不是嫌东就是嫌西。 知道她这是没事找茬儿，再加上过去一段时间又一直生着病，许父和许彦哪怕听着再不舒服，也咬牙忍了下来。 等着人进了堂屋以后，爷俩借着做饭的功夫都跑去了厨房躲着。 “哎，你妈也不容易，估摸着就是在外面被气着了。”许父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叹气道，“你稍微忍忍，别同她顶着来。一会儿等她把气撒完了，自然就好了。” 许彦闻言，切菜的手顿了顿，而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其实爷俩心里都明白，杨春兰从一个对谁都笑脸相迎，生活轻松的妇人变成如今的模样。 其最大的导火索就是同周家退了亲，失去了这么一大助力，影响最直接的就是许彦的前程与命运。 这么些日子以来，她的脾气就像炮仗，稍有不如意，都能原地爆炸。 一小勺猪油下锅后，在高温的作用下迅速融化成液体，许彦看着差不多了，随手抓起一把苋菜扔出锅中，热油遇水随即发出“兹啦兹啦”的作响声。 趁着烟雾弥漫之时，他忽然开口问：“爹，你也后悔……退亲吗？” “………”许父闻言，懵懵抬起头，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他嗫嚅着嘴唇，在触及儿子那双透着疲惫与忧伤的眼神时，又很快将头低下，装作很忙的样子一个劲儿得往灶膛里加柴，“什么后悔不后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回头多想也是无用，只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你小小年纪，往后人生还长着，凡事朝前看。不要把你妈那些话放在心上，姻缘都是前世定。有缘份的话兜兜转转还能走到一块，若是没缘分，哪怕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终究还是会出岔子！” 似是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许父缓缓抬头，认真看向许彦道：“儿子，别执着幺幺了，放过她，也放过自己行吗？” “…………”良久后，许彦红着眼睛，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许父听的，“爹，旁的事都可以，唯有幺幺不行！” “你……这孩子……咋恁个倔呢！”许父闻言，猛得从椅子上窜了起来，手里烧得通红的火钳径直对过去，腮帮子绷得紧紧的，“你周叔啥样人不清楚吗？幺幺就是他的命根子，你当初那些事，完全就是把幺幺的脸面和真心踩在地上！要不是顾着两家人多年的交情，就不止退婚这么简单了！” “是，我做错了，我没有管好自己跟别人的边界感，没有顾及幺幺的感受。爹，所有做错的我都认！可我真的不能没有幺幺，我也没有喜欢过除她以外的人！我们在一块了十几年，没有幺幺，后面半辈子我会活不下去！”许彦压抑着声音吼出来，紧跟着眼眶里竟直直流出两行血泪。 许父见状大惊，连忙动身过去，急切地给他擦眼泪，“你这孩子，这眼睛………疼不疼？看东西呢？清楚吗？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没有，我都习惯了！”相比于许父的急切，许彦要显得漫不经心，他淡定得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爹，你跟周叔那么多年的朋友，如今不来往了，真的没有遗憾吗？” “你…………”许父就是再迟钝，听到这里也渐渐明白了儿子的想法，“你是想……” “爹，你要帮我！这一辈子我谁不要，只要幺幺！”许彦说着，眼里不觉流露出势在必得的偏执意味。 看得许父心惊不已，他竭力劝说道：“儿子，你这样……哎……亲是幺幺主动退的，她那么喜欢你，若非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怎么可能走到那一步？” 那一句句话如同利剑般狠狠扎在许彦心里，刺得他发狂，“我不相信这么多年的感情，她能说抛下就抛下！” “可……若是幺幺不愿意呢？万一，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呢？”许父小心道。 “那就从一厢情愿变成两厢情愿，要不是出了那些意外，我和幺幺原本不是这么个结局。从前是我没办法，如今既然有了机会，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说罢，他转眸看向许父，意味深长道，“爹，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我和周叔之间，你自己看着选一个！” 许父怔怔看着面前的儿子，心里如刀割般的难受，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良久后，他闭上眼，缓缓道：“帮你可以，但你一定得保证幺幺是心甘情愿的，不能使用下三滥的手短。而且，如果能重新在一块，这辈子永远要对幺幺好，绝对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她受一点委屈！若是有一点做不到，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让她离开！”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后，随着最后一盘凉拌黄瓜被端上桌，整个午饭算是正式开始了。 杨春兰拿起筷子盯着看了几眼，瞬间眉毛蹙了起来，“啪”得一声狠狠拍在桌面上，“现在不比从前，什么东西都要省着用。家里总共就剩那么一小瓶香油，还是……要是没了，还不知道，去哪里弄。你们爷俩倒好，哐哐哐往菜里倒！” “好了，消消气，总归是咱们自己吃了，又没有浪费！”许父赶紧出面打圆场道，“你是担心家里不够吃得，这几天我再跟着老杨多去几趟山里。” 杨春兰嗫嚅着嘴唇，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还是因为太操心了。”许父深知她的脾气，为了尽快让她消火，极为熟练得顺着往下说。 果不其然，杨春兰气归气，脸上的表情倒是瞧着和顺多了，“你们知道就好，操心多了，嘴碎了，你们也就烦了！” “哦，对了，你上午急匆匆出去干啥了？”许父偷偷看了她几眼，装作不在意问。 一说起这个，杨春兰才略略平复的心情，瞬间又激荡起来，“一会儿吃完饭，你去找老周聊聊！村里王老师的位置如今空出来了，怎么选还不知道，可论学识，谁能比得过咱们家儿子？你们哥俩这么多年交情，求求他，说说软话，他是村支书一句推荐顶咱们十句！” 许彦闻言当即表态道：“我不用，该怎么选拔就怎么选拔！” “孩子说得对，这事不能走后门。一个名额，村里有文化得也不止咱们儿子一个，到时候肯定很多人盯着。没得让孩子和老周都难办，别给弄得没走成关系，还平白惹一身臊，到时候两家关系更不好……” 许父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杨春兰已经气得听不下去，猛得站起来，径直打断道：“合着就你们清高？我这样还不都是为了儿子，为了我们全家？阿彦一个高中生，如今憋屈窝在村里，天天跟着去下力赚工分。手糙了，脸黑了，脚下全是水泡！你再看看人家王恒志，人家多轻松多快活！反正你这个当爹的不心疼，我心疼！” 说着，见人还没有动弹的意思，杨春兰甩下一句，“你不去是吧？那我去！”而后，快速冲向门外。 许父一瞧她窜得那么快，不过一眨眼功夫，人都快瞧不见了。 急得赶紧去催许彦，“快快快，快去拦住你妈，这万一真去了周家，人家觉着你品性有问题，更看不上你了！” 第七十一章 女婿，不可能（一） “选拔考试在一个星期后，一共有三场。”周幺幺说着，将放在脚边的蓝色大布兜提了起来，当着刘家人的打开，里面高高的一摞全都是从初中到高中的课本。 “我的个老天爷啊，恁多呢！”瞧着那摞起来比自己坐着还高的高度，她忍不住惊叹出了声，刹那间似是又怕这样周幺幺会多想，她赶紧摆手解释，“幺幺啊，婶子不是那个意思，婶子是太感动了。你说这么多书，找起来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我们全家感谢都来不及，那个，你千万别想岔了哈………” “是啊，是啊，幺幺，你婶子她平时虽然咋咋呼呼的，可心里一直都拎得清。你……” 见他们夫妻两个都这么紧张，周幺幺赶紧解释道：“你们放心，我都知道的。” 说着，她伸手推向刘建民面前，“小学老师这个位置如今来说就是一块大肥肉，很多人都盯着在，所以能否拿下，全看你自己。城里新来知青们和许彦的实力都不容小觑，所以接下来几天，你一定要加倍努力，切勿掉以轻心。” 周幺幺生的好看，一双大眼睛尤为会说话，特别是她专注看着别人讲话时。 刘建民本就性格温和内敛，短短几秒的对视，竟让他脸红了个彻底，低着头，呆愣好几秒都讲不出话来。 还是侄子刘宏远暗暗捅了他胳膊肘好几下，人这才猛得回过神，结结巴巴保证道：“我一定好好努力，尽量不辜负你的期望。” “不是辜负我的期望，是你家里人的期望。”周幺幺纠正完，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眼瞅着已经移动到了正头顶。 周幺幺不觉想起出门前周有民让她早点回家吃饭的叮嘱，遂也没耽误下去，起身告辞了。 “啊？这就回去了？幺幺啊，你说你帮我家建民这么大一个忙，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留下来一顿便饭吧？行不？婶子我做饭可快了，你稍微坐一会儿就能吃饭了……”李莺如今对周幺幺是真的喜欢，拉着她一个劲儿的挽留。 周幺幺婉言推辞道：“婶子，多谢你的好意。只是出门前就和我爹说好了，现在家里人都在等我回去开饭。再说，都是一个村住着，建民成绩好，性格好，还有耐心，他如果不做老师实在太过可惜了。我也没有做太多，最后结过怎么样，还得看他自己发挥。” 见她确实是要走，李莺也没有再刻意勉强。 只是亲昵拉着周幺幺的手，一直送到门口，真诚感谢道：“不不不，话不能那么说。好孩子，我眼睛不瞎，你为我们家做的，婶子都记在心里了。无论建民最后成功与否，往后但凡有需要婶子的，你直接开口！” “好，我记住了！”周幺幺笑着应下了，“婶子，就送到这儿吧，你们也赶紧忙你们的去。” “好，往后常来玩啊。”李莺说着，忽然一把将身后腼腆的刘建民给扯了出来，吩咐道，“幺幺如此费尽心力帮你，你不能不知道感恩，帮着去送送。” 周幺幺当即面露拒绝，“不用了，婶子，我……” “诶，不行的，今天也是我们没有提前准备好，本就过意不去，你要再不让建民去送送，那就真的让婶子脸都臊得没地搁了。”李莺说着，见刘建民还跟个木头桩子似得，急得暗暗在背后推了一把，而后又装作没事人一般，拉着周幺幺的手道，“幺幺，我知道你们一家人都是低调的性子，不喜欢出什么风头，平时也忙。那婶子今天就提前跟你约好了，等选拔考试结束，无论结果怎么样，你都要来婶子这里吃顿饭。” “婶子，心意我领了，吃饭这事到时候咱们再看情况。”周幺幺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毕竟如果真的中了，我若是再来，难免村里不会有人嚼舌根。”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由于李莺的强烈要求，哪怕周幺幺再三强调真的没必要送，刘建民还是跟着一块出来了。 说实话，虽说都是一个村的，年纪又差不多，但无论是原主还是周幺幺都对他印象不多。 两个人可以说是完全不熟。 刘建民性格内敛，说是送，真的就像保镖一般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一路沉默着，眼瞅着就要到分岔路口，周幺幺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转过头笑道：“刘同志，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就行。” 似是没想过她会说这样的话，刘建民藏在厚重黑镜框后的眼睛明显愣了几秒，而后抿了抿嘴唇，颇为落寞地点了点头，“好。” 周幺幺客气说了声“再见”就准备转身离开，可刚走出去一步，背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略显紧张的声音，“周同志，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吗？” 那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周幺幺转过身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双手紧握成拳，低着头满脸涨红的刘建民，整个人无措得像只小白兔。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不图谋，只是看你埋没才华太过可惜，那一定是假话。”周幺幺耸了耸肩膀，直言不讳道，“我和许彦退亲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刘建民闻言，弱弱点了点头。 周幺幺笑得坦荡，“我这人呢，就不是一个好人，讨厌谁就一定要把谁踩在脚底下，最好永远都不要有咸鱼翻身的那天！而你呢，据我所知，是我们村里唯一能够压住他成绩的人，所以，我这么帮你一点都不奇怪。不过，你应该也明白，这是一桩不亏的买卖。一旦你能当上学校的老师，对你家里是莫大的一件好事。你之前所有因为上学而带来的亏欠与愧疚都能得到解决。” “所以，刘同志，你不用多感谢我，只用将那个位置牢牢拿住，然后当一名对学生好的老师就行！” 说罢，周幺幺朝他咧嘴灿烂一笑，而后转身离开，留下刘建民一人呆愣在原地。 “你才不是说的那样呢！”刘建民就那样看着周幺幺的身影，直到完全彻底消失不见。 回去以后，李莺也做好了饭，刚准备喊他洗手吃饭，就见刘建民抱着那一大堆书，径直略过饭桌往自己卧房去了。 “看书重要，吃饭也重要啊，你吃完再看也来得及啊，这万一给身体饿坏了咋办？”李莺急得在背后大喊，可刘建民完全不为所动，只丢下去，“我不饿，你们先吃！”而后，就“砰”得一声关上房门。 李莺：“这孩子，也太用功了！” “好了，他心里有谱的，既然要学就让他学，等会儿给他留点饭在锅里，饿了就会吃的。”刘建国说着，朝她招手，“你别管他了，赶紧过来吃饭。” 而后又对坐在左手边的刘宏远道：“你赶紧给你二叔留出来一份。哦，对了，怕他看书容易困，记得给他舀一大勺腌得红辣椒，那玩意儿提神得很。” “好嘞！”刘宏远站起身，拿了个空碗一边装饭一边戏谑道，“爹，妈，你说那周幺幺费这么多功夫帮二叔，是不是对二叔有意思啊！” 他话音刚落罢，脑袋就被李莺莫名敲了个爆栗，“你这死孩子，可千万不敢胡说！没得到时候害了你二叔的前程！” 说着，她谨慎往门外看了眼，确认没人后，才对着自家儿子肃声道：“不管你二叔的事儿成没成，幺幺就是咱们家的恩人，除此之外，啥其他关系都不可能有！你一定要管住你的自己嘴，可不能在外头胡说！” “有那么严重吗？”刘宏远捂着头，不服气道。 刘建国也是觉着她有些小题大做，跟着帮腔道：“别说儿子了，就是我刚刚都想过，要是建民能当周家的女婿………” 李莺完全听不下去，直接皱眉打断道：“不要有那样的想法，完全不可能！” “为啥？”刘宏远问。 刘建国同款一脸问号：“对啊，为啥？” 第七十二章 女婿，不可能（二） 李莺原本是想就此打住的，可架不住他们父子俩一个劲儿得追问。 被缠得实在没办法，她只得放下碗筷，叹气道：“真不知道咋个说你们，天天都跟村支书在一块打交道，连那点东西都没瞧出来。” 这话听得刘建国父子俩越来越迷糊，“媳妇儿啊，你这到底是，啊意思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就是啊，妈，你说的瞅是瞅出来啥玩意儿？”刘宏远说着，无助得往他爹同样迷惘的脸看了眼，“我们天天在田里忙得不是排水就是施肥，哪有功夫管其他的？再说，人家村支书也没表现出来啊，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李莺闻言，当即毫不掩饰得朝他们两个翻了个白眼，“还能是啥，就是你们眼瞎不管事呗！” 紧跟着她吩咐刘宏远去把大门关了，才解释道：“这话也就咱们在家里说说，自己做到有数就行，出了这门可一定千万把自己的嘴巴闭紧！特别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没得给建民添麻烦。” 说着，她不放心得朝兴奋的刘宏远投去警告性的一眼，“特别是你，一定不可以在外头胡说，就是往后有人说，也别瞎跟着附和。” “知道了，知道了，都记住了，妈，你赶紧说，成吗？我真的都快要急死了！”刘宏远心里跟有小虫子在抓一般难受，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跟个小朋友似得抓着李莺的胳膊一个劲儿得摇晃催促。 李莺烦归烦，到底也开始将自己的猜测跟观察讲了出来。 “你们就没有觉着村支书同新来的姚知青走的太近了吗？”她刚一出口，马上就招来刘建国的不认同，只见他连连摆手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啥呢，没想到是这个。你肯定是想多了，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村支书同他走得近，纯粹就是因为姚知青能干，稳重，有文化，会办事！” 刘宏远闻言，也跟着犹疑不定道：“妈，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话音刚落罢，他头顶就招来了李莺的一个爆栗，“你妈我是谁？就凭我这双眼睛，这么多年在村里从来就没看错过！” 说着，她颇为不服气得对着刘建国道：“我承认那姚知青是像你说得那么好，又能干又稳妥，但是，咱们村里能干的小伙子就他一个吗？” 见父子俩不说话了，李莺继续道：“别的知青咱们不咋熟悉，那个来了好几年的谢知青，你们总认识吧？人家如今可是知青负责人，几十个知青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在管！要真是没点能力，能压得住？再说，人家来得时间更长，按道理来说应该对村里情况更熟悉吧？那为啥村支书没有选他，反而是事事带着姚知青？” “还有，村支书家里住着的那个知青小姑娘，就乖巧得跟只小兔子一样，跟在周幺幺和老陈家英子后边那个。大家伙都弄清楚了，那是姚知青的妹妹！”李莺喘着粗气讲着，并不屑得朝已经傻眼的父子俩翻了个白眼，“咱们村支书那等聪明的人，要真是没点缘故，能对人那么好？” “可………周家同许家不是才退亲吗？会不会……太快了点……”刘建国迟疑着问。 “快什么快？”李莺急切反驳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成不了，那就该早早说清楚，别耽误了别人。婚都已经退了，难不成还要等个三五年成老姑娘？凭什么啊？” “再说，你们真觉着他们两家真是和平退婚？” “那不然呢？村里不都………”似是知道自己这方面不够敏锐，刘建国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了下来，主动看向李莺，笑着讨好问道，“媳妇儿，这个事儿你是怎么看的？” “你们都没觉着过他们两家退亲退得很突然，还太快了一点吗？周许两家可是十几年的交情，周幺幺同许彦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好得可以说全村人都知道。这咋说不合适就不合适呢？”李莺说着，目光从父子俩一一环过，“依我看，肯定是有一方发生了什么不可原谅的错误，这一方还必须是许家，而后周家才火急火燎把婚退了。之前我都是猜测，一直到如今周幺幺这么帮建民，我才彻底确定许家绝对是干了什么不厚道的事，甚至说两家现在就是结了仇。” “既然退了亲，那就要相看新人，满村小伙子能不比许彦差，甚至还强一点的，除了姚知青外还有谁？我要是村支书，我也选他！” “…………”刘宏远听完后，整个小脑袋都低垂了下去，叹息道，“这么说，二叔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咯。” “不是没机会，是压根从开始就不在考虑范围内！”李莺道，“反正，根据我的观察，周幺幺最后就算同姚知青没成，也绝对不可能嫁给咱们村里的小伙子。” “所以，你平时也不要在你二叔旁边瞎说话，没得让他起了心思，最后又落一场空！至于周许两家之间事，咱们不搀和，不管周幺幺是抱着什么心思来帮咱们的。只要咱们得了好，那就得记住这份恩情。” “是这个理！”刘建国点头应是。 另外急着回家的周幺幺可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刘家的讨论中心，她就记着出门前周老大讲得中午有好吃的，要知道在吃这块，没有谁能比他还有发言权了。 带着满心的期待，她刚伸出手准备去开门，碰巧这时候，门竟然从里面被打开了。 只见姚堇年像是主人般，自来熟得道：“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周幺幺几乎是没过脑子，话直接说出了口。 正在院子里坐着的周有民听到这句话，当即脸转过去批评道：“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堇年咋个不能来，他是咱们自己人，只要他愿意，我巴不得他天天吃住在咱们家。” 周幺幺回过神，也知道自己口误了，赶紧挤着笑解释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刚刚冷不丁被吓了一下。” 而后又转头对姚堇年笑道：“姚同志，其实我特别欢迎你来我家，真的！” “我知道。”看着她拙劣且虚伪却又不得不进行的表演，姚堇年心里默默发笑，面上也露出同样弧度的微笑客气道。 “这样和平相处多好。”周有民假装看不懂他们眼里的眉眼官司，在催促着周幺幺赶紧去洗手后，立马朝姚堇年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堇年，你过来，咱们再商量商量考试的事情！” 第七十三章 杨春兰的算计 “女娃娃脸皮都薄，其实心里可欢迎你来家里，就是嘴上不饶人。堇年啊，你别同她多计较。” “放心吧，周叔，我心里都明白的。” “哎，哎，那就好，那就好！” 刚准备踏过门槛的周幺幺在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后，想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脚下就直接一个趔趄，若不是顾雪儿眼疾手快给拉住了，她整个人都得狠狠跌一跤。 瞧着她那想吃人得表情，顾雪儿关心的话语都变得迟疑不定，“幺幺姐，你………还……好吧？” “好，特别好！”周幺幺幽怨瞪着不远处那相谈甚欢的俩人，咬牙道，“要是他们能别胡说，我能更好！” 话音刚落下不到一秒，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拍门声。 姚堇年距离得最近，他刚准备站起身去开门，就被一旁凝着眉的周有民给伸手按着制止了，“堇年，你坐着喝些凉茶，我去瞧瞧。” 见他如此，顾雪儿单手撑着下巴，纳闷不已，“周叔瞧着不太对啊，幺幺姐，是不是来的人不太对啊？” “不好说，等门开了就知道了。”话虽是如此，可周幺幺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定，边说边警惕性地将她往门后拉了拉。 隔着一段距离，两人竭力踮起脚尖想看清来人是谁。 可周有民不知为何，在看了眼门外以后，并不像从前那般双门大开。反而是略略开了一个缝隙，而后自己钻了出去，并且还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一切都显得极为不寻常。 周幺幺顿时坐不住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偷摸溜过去听一耳朵时，突然就耳尖听到从门口传来的争执声。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 周有民警惕性得往旁边退开些距离，见杨春兰还想继续之前的动作，他赶紧大声呵斥道：“大白天的，你给我钱做甚，快快快收回去，一会儿来回路过的人瞧见了，大家都说不明白。” “周大哥啊，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杨春兰悻悻将钱收了回去，转头就开始抹泪哭诉道，“阿彦自从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家里，我和老许尽了所有能做的努力，想给他在城里谋个位子，每回都是差那么一点。他若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也就认命了。可他是你看着长大的，孩子读书这么多年，学识和文化都绝对不作假，如今就差一个机会。周大哥，求你看在两家过去那么多年的交情上，看在老许的份上，帮帮我们阿彦吧。” 要不是顾及着最后一层面子，周有民都想直接骂出口了，这都什么破事！ 他竭力压制着火气，好言好语解释：“嗐，弟妹，你这话从何说起。选老师是全村的大事，村里人和村委会都在监督，选拔一道道来，能不能过全凭个人能力。我一个老头子能做啥？你如今是年龄越大越糊涂，这种事非但帮不到许彦，反而还会给他抹黑，往后可千万别干了啊。” 周有民不清楚杨春兰是如何昏了头，找过来干这出的，但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同他们家纠缠下去。 “周大哥，我………” 眼瞅着她还要说更多的话来，周有民直接冷脸强硬打断了，“好了，别再说了。看在老许的份上，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可你如果还要纠缠，那我立马上报村委，取消许彦的参选！” 就在这时，许彦大汗淋漓得追了过来，看见周有民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后，顿时眉眼跳了跳，心里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周叔，妈，你们………” “许彦啊，你来的正好。赶紧的，快给你妈带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太热中暑了，你妈脑袋糊里糊涂得，快回去歇着！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力毋庸置疑，思想品德也不能放松啊！” 说着，他不顾许彦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的表情，抬步就往里走。 刚迈出去几步，周有民突然又开始后悔自己话说得有些重。 刚刚那模样明显就是杨春兰自作主张跑过来的，他无端迁怒，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太好。 如此想着，在最后踏门那一步时，周有民转身了，他目光平静看向母子俩，“这次选拔考试关系到咱们村下一代的教育，不容有任何人有关系。所有参加选拔的人都凭实力说话，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安心回家备考就是，别的不用多管。” 院子里听得津津有味的顾雪儿，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咋舌感叹道：“幺幺姐，那杨春兰怎么想的啊，就是走关系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吧？之前听你的描述，她不是挺不好对付的人吗？怎么会………” “怎么会出这种昏招，对不？”周幺幺主动接过她的话，意味深长往门口看了眼，冷笑解释道，“这可不是昏招，杨春兰一直都厉害着呢！” 顾雪儿闻言，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似是完全都没想明白。 周幺幺只得解释道：“周许两家退亲，可以说是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皮。学校老师那么一块大肥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谁敢直接内定？” 说着，她眼睛眯了眯，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往上推不可能，不代表不能往下拉。” “杨春兰这是怕我爹为了给我出气，故意在选拔时使绊子，所以才来这么一出。明知道我们全家不待见他家人，还故意上赶着凑？她可不傻呢，她就是为了要个承诺的。你信不信，她那会儿拿出来的所谓的钱不超过一块？” “我的个天啊，她那么厉害呢！”顾雪儿闻言，一个劲儿得惊叹，“看着温温柔柔的，原来心眼这么多，真可是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紧跟着，似是到什么，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满脸真诚得对周幺幺安慰道：“幺幺姐，幸好，幸好你没有真的嫁过去。有杨春兰那么一个厉害的在，日子一定会过的不消停，恭喜你没有踏进火坑。” “可不是呢，一个大火坑。”想到原主的一腔真心，周幺幺不觉有些落寞。 一旁的顾雪儿这会儿可没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她完全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幺幺姐，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周幺幺原本不想回答的，可架不住小丫头一直磨。 为了能让她消停，周幺幺只得想了想，道：“感觉对，然后家里好相处。” “就这？感觉……这个词太笼统了，你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 不远处的姚堇年在听完回答后，若有所思地朝那个方向看了眼。 第七十四章 惊艳（一） 夹着咸菜的功夫，周有民突然抬起头，对着坐在左侧的姚堇年，提议道：“堇年啊，一会儿吃完饭，你带上你写得那些东西，咱们去村委办公室给其他人瞧瞧。” 姚堇年闻言咀嚼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他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思忖少许才开口道：“那些目前还只是初步的大纲，有很多细节没有完善。贸贸然拿过去，大家认同还好，若是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到时候防不胜防。” 此话一出，周有民的脸色也瞬间凝重了下来。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姚堇年眼眸对视过去，肃声道：“叔，为了以防万一，我认为最好还是等咱们把具体的章程都列好了再拿过去。” “是这个理。”周有民鼻腔内沉沉哼出一口气，目光悠远道，“一块大肥肉放那儿，谁都想找机会狠狠咬上一口。” 而后，他转眸看向姚堇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堇年，还是你脑子灵活考虑得周到，那后面的得事就辛苦你了。” “叔，别这么说。”姚堇年道，“从下乡以来我和雪儿深受村里照顾，尤其是您一家人。蹭吃蹭喝不说，还有人际关系、生活等等方面说实话，要是没有您和周大哥保驾护航，我估计得吃不少暗亏。所有种种，要说感激，也该是我和雪儿说才是。如今村里遇到事情，作为村里的一份子，能出上一点力气帮着排忧解难，说实话我心里特别满足。” 饭桌上的顾雪儿和周老大像两只小仓鼠一般完全沉迷在吃吃喝喝的事情里，压根没有注意到姚堇年说了什么。 唯有默默看热闹的周幺幺，在听到他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时，前面吃进去的那些东西差点都快呕了出来。 yue~~~ 装，太……会装了。 别人她不知道，但是姚堇年，他可太了解了。 瞧着跟谁都温温和和好相处，没有什么架子。 其实心里竖着一堵厚厚的墙，同谁都不会轻易交心。 也对，他那样的家世，若真是傻呼呼得，随随便便相信人，只怕早就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不过，就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瞅瞅给她爹说得，眼睛都给感动得红了。 学不来啊，学不来，也怪不得人家能混得好呢？ 周幺幺撇撇嘴，刚准备低下头夹碗里的菜，突然耳边就听到某人看似谦逊实则暗戳戳透出戏谑意味得声音： “周叔，整个章程若想全面草拟出来，光咱们两个人想肯定不够。最好还是要集思广益，您看能不能安排几个信任的人，了解一下如果从他们的角度还有哪些欠缺的地方？” “信任的人………你说的有道理，多几个人出主意也是好的，不过这个事目前得保密………” 周有民喃喃几秒，随后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大手一挥，转头将椅子上放置着得草稿纸一把塞进周幺幺怀里，道：“闺女，咱们家就数你脑子最灵活。来，你来瞅瞅，那里面还有啥需要补充的。” “我？？？”触及到姚堇年眼底戏谑的笑意，周幺幺下意识不想掺和进去。 不在乎其他，主要每回同这个人走太近，浑身都会不自在。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哪里不对劲儿，看自己的眼神里总是怪怪的，还喜欢给自己挖坑。 如此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在没有绝对制衡他的能力之前，周幺幺是不希望正面对上的。 她将草稿纸重新推了回去，打着哈哈装傻推拒道：“爹，你说什么呢！怎么就叫我是全家脑子最灵活的，我顶多就是有点小聪明。小事还行，这种村里的大事上面，我怎么………好提出意见呢？” “哈哈哈哈，你们快别闹了，赶紧拿回去……” “诶，你这孩子，我也没说让你一定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呗！”周有民还想再劝劝，可架不住周幺幺铁了心得不接茬儿。 最后只能咬着牙，用颇为不争气得瞪了几眼正嬉皮笑脸赔笑得某人。 看着周幺幺抿着嘴唇，朝着自己眨巴着无辜大眼睛，实则满脸小得意的表情。 姚堇年垂了垂眸，搭在膝盖的右手轻轻一摩挲。 短短几秒后，只听得他道：“你把东西看完，关于黑市目前最新的消息我告诉你！” 他说这话时并不没有避开其他人。 青天白日得，就那么光明正大将那两个字给讲了出来。 以至于在场所有人，包括之前一直不在线的周老大和顾雪儿都惊得回过神呆愣住了。 现场一片寂静。 周幺幺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她目光铮铮直射过去同姚堇年对视数秒。 再确认他确实没有开玩笑后，周幺幺率先挪开视线见好就收。 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她拿起那一本稿纸开始浏览起来。 纸页翻动的速度很快，约莫是每几十秒就要过一张。 旁人不知道那上面字数有多少，姚堇年确实再清楚不过了，凹陷那个速度，不难推断出她大概是一目十行。 想到这里，他突然微微勾起唇角笑了下。 果然，他的预感没错，周幺幺果然一直都在藏拙。 她就是一个像迷雾般的人，每次往里探索都能给出不一样的惊喜。 他倒是开心了，可另外一边的周幺幺却恨不能暗暗将他给骂死。 那家伙绝对是看穿她爱钱了。 所以才拿黑市的消息要挟她。 现在好了，她头脑一冲动应下了。 但原主就是不学无术啊，如今这么大的反差，万一周有民他们父子俩……… 想到这里，她额头出的汗都多了几层，手也开始不自主颤抖，正思索着怎么把这个错处给圆过去时。 谁料到。 “我闺女可真厉害，你瞧那看东西的神情，认真的就跟学校里的老师们似得。也不枉他们兄妹小时候，我逼着他们念书识字了。” 周有民这边刚感叹完，那边周老大就忍不住开始反驳道：“爹，你现在说得轻飘飘，好像小时候被气得发脾气，说再也不教我们的不是你一样。” “哇，周大哥，你们文化都是周叔教得吗？”顾雪儿惊奇问。 周老大脸上划过几抹不自然，他嗫嚅着嘴唇。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边周有民就抢先一步解释道：“可不是，他们兄妹两个小时候在学校一个就知道玩，一个就知道……反正俩人成绩都不好，每到期末考试都考不及格。那会儿我给愁得不行，后来要看课程越落越多，没办法只能每天放学了手把手逼着他们学。” “想想那会儿的日子，真是用鸡飞狗跳形容都浅了。”说着，周有民突然笑道，“不过坚持了几年也不是没效果，虽然发挥不稳定，每次一到期末考俩人还是垫底。但起码平日里读书，识字，算数都没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会儿逼狠了，他们兄妹两个都不喜欢在人前露。” “露什么露，反正我就觉着当个简单点的人，过着平淡的生活就挺好。你要让别人盯着我夸我，我还觉着烦得不得了。”周老大气呼呼讲。 一直提心吊胆的周幺幺在听到这些话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刚心里有多慌张，手只顾着习惯性翻页，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第七十五章 惊艳（二） 随着最后一张纸页被扫完，周幺幺缓缓抬起头颅，目光沉静看向坐在对面的姚堇年，“正如你自己所说，总体章程没什么问题，部分细节尚待完善。” 听她如此说，姚堇年脸上瞬间多了几分凝重的神情，“怎么说？” “这次选拔得小学老师人数为1，参加报名的人员却有将近40多名，其中知青们所占比例约为60%。”说着，周幺幺停顿了下来，铮铮看向姚堇年。 见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动手将纸页翻到了所预备的试题那几页。 用手指了指，道：“你出的试题很用心，几乎每一道的原理都能在课本里找到。意图在了解参选人的基础能力，这很好。” 紧跟着，她话锋一转，“但你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咱们这次设置比赛的初衷就是为了选拔。既为选拔，本质上就是择优录取。那在分数上应该拉开众人的差距，有高有低，能顺利排出名次。” 姚堇年闻言，眼眸瞬间被点亮。 他点点头，迫不及待问：“这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还有么？” 若是他听不进去，态度不好，周幺幺也就到此为止，不再掺和进去。 可对方满脸谦逊，目光专注真诚，再搭配上那张精致的脸。 若不是此刻现场气氛不合适，周幺幺还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晃神，溺毙其中。 哎，男人长得太好看，也是一种祸害。 他姿态摆得那么低，又有众人在场，周幺幺就是想藏拙都不行。 “老师不仅仅是纯粹的传道授业解惑，有很多时候一名好的老师甚至能改变学生的人生。”周幺幺环视众人一圈道，“我建议除了分数之外，还应该要加一项测试。其测试内容多为学校里经常出现的各种学生问题，参选人需要回答出，如若他们是老师该如何处理。” 姚堇年听着听着，突然也来了灵感，他补充接话道：“答在纸上的东西能作假，下意识地行为是不可以的。除了笔试之外，还需要再增加一道现场即时测试。” “到时候找几个靠谱的学生表演一下，到底谁是真的会对学生好，谁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就一目了然了。” “两个建议都特别好，给了我特别大的惊喜。” 姚堇年眼里的惊喜做不得假，看的周幺幺心脏砰砰砰狂跳。 不过短短一秒，她就迅速挪开了。 周有民没注意到那点小插曲，此刻的他又是骄傲又是满意。 一边鼓掌，一边夸赞道：“不错，不错，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愧是年轻人，脑子就是灵活！” “听你们两个说得这么全面，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事会出岔子了。到时候事情结束，我给你们都狠狠记一功。” 周幺幺听得心里颇为无奈，微微叹气道：“爹，我只是随便说了点，真正费心费神策划的是姚知青。你到时候在村里提他就行，可千万别带上我。” “为啥？为啥不带你？”周老大疑惑问。 周幺幺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只想多赚点钱，这种露面的事不适合掺和太多。” 更重要的是，这事牵扯进了太多人的利益。 且如今难度设置又增高。 被选中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剩下那么多人万一有怨气，全都冲她来怎么办？ 她可不像姚堇年，来头大一般人都不敢招惹。 再说，他是替村委办事，凡事都有村委会挡在他前头。 而她迟早是要再去黑市做生意的，这万一得罪人多，冷不丁的暗中使个绊子，到时候她想哭都没地儿哭。 见闺女如此推拒，周有民也没有多想。 认为她单纯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村里露脸，遂也没有多做勉强，“行，村里到时候再说。但你们两个的功劳我记在心里了，等事情结束，我亲自下厨好好犒劳你们。”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大家伙都吃得差不多时。 周有民突然看向周老大问道：“对了，都过了这么几天了，恒志他爹情况怎么样了？”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周老大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头，一言难道，“人目前是醒过来了，就是精神方面不太好。” 周有民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叫精神方面不太好？” “王叔有时候清醒，有时候糊涂。”周老大想了想，“有好几次了，我和雪儿都看见他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还说的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就感觉他脑袋可能出了些问题。” 顾雪儿在一旁也跟着补充道：“王老师的状态感觉真的不太好，有时候我去给周大哥送饭。那位王老师甚至将我错认成了他去世很久的妻子，关键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反正冷不丁来那么一下，就很吓人。” 说着，顾雪儿心有余悸地搓了搓胳膊。 “那恒志怎么说？他爹这个情况是继续在家修养，还是准备去县里大医院瞧瞧？”周有民问。 周老大道：“不知道，我最近在忙田里排水的事，王家那边没顾得上都好久没去了。” 听他这么说，周有民冷下的脸色渐渐回暖，不过语气还是比平时要严肃凝重，“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咱们也不好掺和太多，帮到这个程度差不多了。恒志那孩子心里有谱，要是需要搭把手，他会主动开口的。” “后边你该干啥就干啥，别总往那儿跑。”说着，见人周老大撇撇嘴，满脸不服气。 他顺手拿起筷子就往周老大脑袋上敲了一下，“往后，就是有必须得去的情况，你自己一个人去就行，别带上你妹妹和雪儿！” “为啥？”周老大捂着脑袋，满脸不理解看过去，“为啥妹妹和雪儿不能去？她们又没做啥亏心事，凭啥不能去？” 周有民闻言狠狠白了他一眼，缓了几秒，仍是觉着一口气读得慌。 抬手就揪住他耳朵，不顾周老大的求饶，狠狠给拧了一下。 “你说为啥？你妹妹和雪儿两个小姑娘，没事去人家两个老爷们家里做什么？老王头糊里糊涂的，恒志那孩子压力也大，万一真出点啥事，你能负责？” 说着，又给给给拧了一下，疼得周老大吱呀叫唤。 “平时怎么给你说的，对人要有点戒备心，别把人都想那么好。她们两个大姑娘，村里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 一旁的顾雪儿见周老大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赶紧出面劝，“周书，不是周大哥的问题。是我，是我自己喜欢跑………” …………… 眼瞅着吗局面还得再闹一会儿，周幺幺果断放下碗筷，偷溜离开了。 只是刚到后院，衣服都还没来得及取。 就先迎面看见了提前一步等着的某人。 周幺幺淡淡瞥了他一眼，沉沉呼出一口气。 而后，假装没有看见他般，泰然自若地走去竹竿旁边收拾衣服。 见周幺幺是打定主意无视自己到底，姚堇年也没有继续沉默着。 他主动走过去，在周幺幺抬步离开前，伸手阻拦住，以极为平淡的语气陈述道：“周幺幺同志，你是一个很神秘的人！” “是吗？”周幺幺放置在衣服下的手紧了紧。 随后视线从脚尖往上移动，最后坦然自若地同姚堇年对视。 只见她勾了勾唇角，落落大方道：“那就谢谢你的夸奖了，往后我会继续努力。” “也请姚知青做个守信的人，记得自己刚刚承诺了我什么。我这人向来不喜欢吃亏，谁要敢给我画大饼，我一定会让他后悔。” 姚堇年看着面前少女狠狠亮出来的爪子，突然觉着无趣得生命里多了几分粲然的活力与趣味。 “放心吧，我这人向来说得出做的到，该给的一点不会少。“他笑了笑，似是试探又似是怀疑，“真实的你似乎并不像你所展示给别人的那样。” “是或不是，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周幺幺皮笑肉不笑道，“姚知青，我想我们并没有很熟。你充其量不过只是我好姐妹的哥哥，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关系！” 说罢，她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所以，别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大路朝天，大家各走一边！” 看着气呼呼抱着衣服离开的身影，姚堇年先是摸着自己的鼻子无奈笑了笑。 随后整个神情慢慢寡淡下来，听得他小声道：“好不容易出现个有意思的，就那么放手，好像真的做不到呢！” 第七十六章 村里露脸（一） “哎哟，阵仗闹这么大哩！” “可不是，村里多少年都没热闹了。” “看来村里这回是动真格的了，竞争这么激烈，也不知道最后谁能当上老师。” “无论是谁当上，都不关我什么事！我这辈子是没那个福气了，家里那浑小子从小什么方法都使了，愣是学不进去半点。哎，算了，算了，不说了。” “也别那么说，你家小子虽说读书不成，可要是论孝顺，能甩别人几条街呢！” 就在大家伙讨论得热火朝天时，突然一个长得混不吝的年轻男人突然站高起来，挥手大声吆喝道：“好了，言归正传，大家伙也别磨蹭了，还是老规矩，最低1毛。你们自己觉着谁最后能胜出，就为谁下注！” 村里活动不像城里那么丰富。 有农活的时候还好，时间被排得满满的。 大家伙下工之后，精力都消耗在了日常生活里。 可一到休息日，藏在骨子里的躁动因子总是隔三差五的作祟跳动，蛊惑引诱着大家伙儿自己找乐子。 故而，稍微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放大好几倍，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有那样的前提在，更别说如今还是村委会立办的选拔考试。 从公告出来第一天，就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 到了正式考试的这一天，热度居高不下。 整个小广场到处充斥着人，有纯粹看热闹的，有报名参加选拔的，还有送行的家属。 总而言之，毫不夸张地说整个百塘村的人差不多全出动了。 本就嘈杂的环境，那句下注的话出现后。 其造成的效果不亚于一滴冷水掉入将近沸腾的油锅，迅速炸裂开来，招致不少人应和： “我，我也要下注，我投许彦。” ”我要投知青谢阳。” “还有我，我也要投。” ………… 现场的气氛一瞬间被拉到高潮，甚至还隐隐有失控的架势。 周有民瞅着，眼皮止不住地狂跳，脑海里也不由自主浮现出各种意外事故。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握着钢笔的手也越发大力，有那么一瞬间，旁边的人都觉着那钢笔要被捏折了。 终于，再有一次人群挤压，其中有人摔倒在地时，周有民没有再忍耐下去。 他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由于太过激动，整个腰瞬间疼得直不起来。 一旁的周幺幺见状，赶紧扶着他重新坐下。 可周有民倔强的很，满心满眼都怕村里出事故，坚持要上去稳住局面，“幺幺，别闹，其他村委干部都在忙其他事，这边目前只有我。这情况要是不处理，弄不好是要死人的，你快…………” 见他疼的脸色惨白，额头汗水直冒，周幺幺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眼瞅着劝不动，情急之下，她一咬牙，“你好好待着，我去给你处理。” 说罢，她顺手抄起箩筐里的响锣，三两步冲到台下，从旁侧翻上高台。 什么话都没说，只一个劲儿得敲击着手里的响锣，一声接一声刺耳的响声传递下去。 没过几秒，台下众人就开始受不了，纷纷老实安静了下来。 “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子，以及各位同辈的朋友们和小朋友们，打扰了。现场人员众多，还希望大家伙能够分散站开，不要扎堆聚集，以免发生踩踏事故。另外，下注赌钱是村里明令禁止的，还请大家伙只要知错犯错。百塘村的维护靠咱们全体成员，还请大家共同遵守规则。” 周幺幺知道她上台来名不正言不顺，可能会有人不服刁难。 果不其然，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 就有一个穿的浑身破烂的年轻男人手插在兜里，两条腿一直抖，满脸不怀好意。 “周幺幺，你是村委干部吗？我记得你好像不是吧，既然不是，你凭什么上台来讲话。” “我………”周幺幺嗫嚅着嘴唇，刚想还击回去，身后就率先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我让她上来的，怎么？不行？” 是她爹，周幺幺赶紧转过身。 果不其然，只见他扶着腰艰难走了上来。 “爹，你………”周幺幺赶紧迎了上去，满脸担忧。 周有民知道她担心，赶紧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爹撑的住。” 说罢之后，他转眸看向台下闹事的刺头三娃子，肃声道：“从公告贴出来那天起，村里就一直在宣传强调，不要扎堆聚集，不要聚众闹事，不要下注赌钱。这是每一个百塘村人都该牢牢记在心里，并且需要做到的。不应该是村委会出面提醒了才不做，是要大家伙发自内心的不准做。” “就算今天不是我让她上来制止的，就是任何一个百塘村人主动站出来制止，那都是再正常不过，挑不出一点毛病的。” “三娃子，你在城里混得如何好，我不多问也不关心。可你要敢把那些坏风气带回咱们村，那我头一个不饶你！” 周有民的眼神太过凌厉，看得三娃子不自然地吞咽口水，“支书………要按你这么说，以后村里有啥大事，我们连跟着一块高兴的资格都没有咯！” 周幺幺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爹的情况，见人双腿隐隐发抖，似是随时都要倒下来。 周幺幺赶紧搬过一个椅子，眼疾手快得扶着周有民坐下。 而后冷脸看向台下挑衅的三娃子，厉声道：“我爹可没有说不准大家伙跟着一块热闹高兴，想热闹可以，但一定要有秩序注意安全。” “大家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都还用提醒？”那刺头颇为不屑道，“想不愿意就直说，别……” 见台上周有民和周幺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旁边的人赶紧碰了碰三娃子胳膊肘。 似是顾虑到什么，三娃子撇撇嘴，到底还是悻悻然闭上了嘴。 “这样的想法估计不止三娃子一个有，肯定还有好多人觉着我爹老生常谈，唠叨得大家都烦了。但我爹做事向来是有缘由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给大家添麻烦。” 说着，周幺幺扫视下去，在觑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后。 她挑了挑眉，蹲下身，俯视看向刚刚的刺头“三娃子”沉声道：“你现在去签到桌旁边看看。” “我为什么………”似是周幺幺眼神里戏谑意味太过明显，三娃子说到一半，忽然改了主意。 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动身了。 第七十七章 村里露脸（二）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 不仅台下看热闹的村民们看不明白周幺幺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周有民都不免暗自为自家闺女捏把汗。 担心她没控制好力度，最后给玩脱了没法收场。 有些念头一旦起了，就会随着情绪的起伏而野蛮生长，最后盘旋整个心头。 周有民越想越觉着不靠谱。 趁着三娃子在人群里艰难行进的功夫，他赶紧将周幺幺喊到自己身边，小心觑着她的神色，低声试探性道：“幺幺啊，你………有把握吗？要是没有的话，爹………” 一早料到他要说什么的周幺幺压根就没让他把话说完，微微叹了口气后，径直丢下句。 “行了，别操心了，你闺女不但能平了这桩事，还能把村里风气给掰过来。你就老实歇会儿，别瞎掺和了。” “…………”周有民看着她直直愣了好几秒，见人一点都不发怵，满脸信誓旦旦。 他瞬间将先前的满腹草稿全都吞咽下去，老实改口道：“那就辛苦你了。” 周幺幺矜持地点了点头，“嗯。” 而后平静转过身，眯了眯眼，双手紧握成拳，竭力克制着看向撒三娃子眼神里恨意与寒意的外露。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稳定好现场秩序就隐身消失的。 可就在三娃子出言挑衅的时候，一段原着里颇为隐晦的内容如晴空霹雳般，乍然在周幺幺脑海里浮现。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通了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三娃子。 却对他有种克制不住的生理性厌恶。 并且还有种数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原来，三娃子就是原主香消玉殒前，给了她最后致命一击的那个路人甲。 准确来讲，他的出场应当更早一点。 早在原着里周老大名声开始败坏时，他大概就已经存在并在暗地里操作了。 怪不得，周幺幺从穿书过来就一直纳闷。 周老大莽归莽，倔归倔，却是十足的大孝子 哪怕是心里再不情愿，但只要周有民开口吩咐了，他最后都还是骂骂咧咧去干了。 对于聚众赌博和带坏村里风气这种高压线。 哪怕周有民没有明令禁止，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周幺幺相信周老大也绝对不会触碰半点。 如果说“百塘村第一恶霸”的来源是小时候为了保护妹妹才得来的。 那原着里周老大意外去世后。 那一顶接一顶恶臭的帽子是哪里来的？ 完全没有一点接触机会的情况下，除了恶意栽赃陷害外，周幺幺暂时想不到别的缘由。 那这里面究竟是只有三娃子的甩锅，还是女主为了打击原主，也在其中参与了？ 周幺幺目前尚不能确定。 只是一想到待自己好上天的周老大在原着里是那么个悲惨遭遇。 无形中好像有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她心脏，拽得生疼。 源头不就是在三娃子这里吗？ 好，那她就把源头消灭掉，看谁还能再把这盆脏水给泼过去！ 此时距离三娃子离开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大家伙东等西等始终不见人回来。 就在有人待不住，准备动身跟去看看时。 突然人群左后边传来一阵动静不小的骚动，顿时引得所有人关注过去。 只见刚刚还一口一个不服气的三娃子，这会儿正满脸愤然得拉着一个满身是灰的瘦弱小男孩儿同旁边的壮汉争吵： “什么叫你没看见，不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孩子都到你腰那里了，你能看不见？” “年纪没上去，眼睛倒是瞎得早！瞎了就赶紧去治，别天天跟着祸害旁人！” “刚刚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一脚踩下去，把我小弟踩坏了，就是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 那壮汉原本还诚恳地赔礼道歉。 可随着三娃子骂人的话一句接一句，丝毫不停一点。 到最后甚至难听到他全家都带上时，那壮汉也来了脾气，铁青着脸还击道： “行了吧，可别得理不饶人了！以为自己在外头混了几年，就多了不起似得，我告诉你，我郑成还真就看不起你！一口一个喷粪，满嘴脏字。” “从回村开始，不是拉着这个就是那个下注赌钱！支书说得没错，村里风气就被你这样的人带坏的！” “你也别不服气，不小心碰倒你弟弟确实是我不对，我也已经虚心道歉了，人没出啥毛病，你还想咋个样子！再说，你弟弟这样都是我们站在旁边人的责任，你就没有一点问题？知道自己家孩子小，为什么不自己注意带在身边看管？”说着，郑成突然咧嘴冷笑一下。 “哦，我想起来了。刚刚人一下子挤起来，还是你到处要喝着人下注引起来的呢！究其根本，你弟弟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也就是你这个始作俑者负最大责任！” “你再说一遍！”三娃子一听，当即炸了，挥舞着拳头就要揍过去。 郑成挺直胸膛，丝毫不想让：“说一遍就说一遍，还以为老子怕你哩！” 大战一触即发，空气里火药味浓郁蔓延。 幸而看热闹归看热闹，还是有人拎得清轻重。 一个眼神对视之下，五六个年轻男人赶紧涌过去，一边扯一个，将两人给强势分开。 台上的周有民看着那边的动静，再看看正一步一步悄咪咪往外退的顾雪儿。 他微微转眸看向自家闺女，“什么时候安排的？” 周幺幺没正面回答，她目光依旧盯着下面，沉声道：“爹，这场戏还没完呢，你接着往下看！” 周有民闻言，静静看了看她，到底没再说什么。 果不其然，过了不到一分钟。 才恢复的平静局面，再次因为一声接一声震天的哭嚎声被打破： “我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为了让你上学，我和你爹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拼了命得赚工分，就盼着你以后不吃没有文化的亏！你可倒好，半点不懂我们的苦心，竟然躲在这里偷摸下赌注！”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妈，你轻点，我疼，我真的好疼！” ………… 在场几百号人，总有那么几个耳聪目明的。 果然，不出两秒，就有人认出挨打的那几个孩子是谁家的。 “哎，那是柱子他媳妇和天宝吧！” “是，是他们！还有得贵和桂花嫂子！” ………… 压根不用周幺幺出手，很快，人群里就开始响起各种找自家孩子和教训自家男人的声音。 直到这一刻，压在周幺幺心头的沉重感终于退去了些。 她就不相信有了这一出，那个三娃子还能在村里兴风作浪。 周老大这一世应该不用在背负那些莫须有的骂名了吧！ 看着周幺幺眼神里情绪的变化，说实话，周有民内心是复杂的。 这个孩子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更为聪明，也更会隐忍。 周幺幺一直在等周有民像之前那样主动开口。 可不知道为什么，下面原本看热闹的人都快要走干净了。 他都始终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就好像她所做的这些，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时之间，轮到周幺幺困惑了。 想了想，遂主动开口道：“爹，你就不说点什么吗？” “问你什么？”周有民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周幺幺理所当然地道：“就问问我咋做到的啊？然后再夸夸我什么的。” 听她诚恳讲出来，周有民的心一下子就轻松，直接轻笑出声。 而后，他盯着蹲在跟前的周幺幺看了好几秒，突然红着眼睛，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哽咽道：“还是孩子气点好，不然，爹都怕你不需要我了！” 当时的周幺幺太粗心，没看懂他眼里的深意。 直到好久好久以后，她才反应过来。 那句话既是对她说，也是透过她对原主所说。 “那不会，你是我爹，我永远需要你，最好一辈子待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你！” 周幺幺亲昵地挽住他胳膊，孩子气道，“爹，你猜不到吧，后边那出是姚堇年安排的！他那人确实鬼精鬼精的，我在上边比划了好久，哥，英子和雪儿他们三个，竟然没有一个看懂。我当时急得都要找机会溜下去了，谁能想到，姚堇年不过跟我对视了一眼，竟然就能明白我的意思，真是不可思议。” “他是个聪明人，往后你要多跟他学习。”周有民道。 周幺幺摇头，“不，正因为他聪明，我才要离他更远一点。” “这是个啥道理？” “他这样的人心眼子忒深，我怕玩不过，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见她说得那么认真，似是不像开玩笑，周有民顿时急了起来，“幺幺啊，你听爹说，道理不是这么论的。你想啊，堇年那孩子人品过关，长相过关，能力过关，跟他走近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 另外一边，随着大半人群离开，整片考场终于恢复了平静。 周老大怀里抱着一筐杂物，同姚堇年往村委办公室走。 想到那会儿姚堇年的机智，哪怕都过去好一会儿了，他内心仍是无法平静。 “堇年啊，你真的太厉害了，真的，哥就没见过比你还聪明的人！”他顿了顿，又道，“但是，你到底是怎么看懂的呢？说实话，幺幺比划的那些，我当时是一点没看明白！还好当时有你在，不然………” 关于这个问题，说实话姚堇年也无法回答，只能含糊道：“估计就是想到一块去了。” 话虽如此，他内心却是清楚意外对视的那秒。 冥冥中好像有一缕意识，从她眼神里如闪电般朝他涌现过来。 一阵颤栗后，脑海里莫名其妙多出那个念头。 想到这里，姚堇年不觉轻笑一声。 这个周幺幺，还真是让他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体验。 第七十八章 原来后续还有戏份 眼瞅着现场秩序恢复稳定，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周幺幺毫不犹豫选择了掉头走人，回家补觉。 她现在真的已经困到，就算躺在地上都能立马睡着的地步。 刚好，这会儿陈云英也忙完手头的事情过来了。 逆着光，再加上头晕晕乎乎的，周幺幺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不间断翻涌而来的哈欠上。 故而，也就及时注意到好姐妹同平时不太一样，整张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一直到她像树袋熊那般，亲昵挽住陈云英胳膊，闭上眼撒娇道：“英子，我真的熬不住了，先借我靠会儿啊，记得到家时喊我！” 若是平时，陈云英一定会先像个大姐姐般，语重心长得教育她要稳定作息。 而后见着人眼底的乌青，瞬间又心软下来，给予一连串的体贴照顾。 可今天，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耳边始终没有传来一点回应。 刹那间。 意识到不对，周幺幺困意顿消，赶紧睁开眼转眸过去。 果不其然，陈云英整个状态都不对。 此刻的她，周身充斥着一股强烈的破碎感与绝望感，双眼空洞无神。 就那样安安静静坐着，紧咬到嘴唇破皮出血。 仿佛脆弱的玻璃娃娃，稍微碰碰，都可能会碎。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周幺幺却感觉不到陈云英灵魂的存在。 她抿了抿唇，竭力控制着音量。 一边觑着陈云英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道：“英子，是我，幺幺。” 见人眼睫明显颤动一下，周幺幺知道她还是对外界有反应。 能听进去就好，起码是一个好的开始。 暗暗松了口气后，周幺幺继续温声道：“英子，你别害怕，我在旁边陪着你呢。咱们说好了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彼此信任，相互依靠。” “你跟我讲讲你这是怎么了，好吗？是遇到困难事儿了？还是谁给你委屈受了，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事儿？你跟我讲好不好？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 不怪周幺幺小题大做，关注得过度了。 实在是，无论原着里还是实际生活里，陈云英的性格都偏向于稳重成熟。 除非遇到了什么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否则她不会随便失魂落魄。 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陈云英始终一言不发得盯着前方那片大草地，眼神里空洞得没有一点光泽。 周幺幺也尝试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可除了一片绿油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沉思少许，似是想到什么，周幺幺转眸若有所思得看了她一眼。 而后，将临近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学着陈云英的模样，安安静静得在她身边陪着。 一直到半个多小时后，周幺幺坐得腰疼，打算站起身活动活动时。 “幺幺———”陈云英乍然开口了，嗓音里含着浓浓的沙哑感。 有那么一瞬间，周幺幺都曾怀疑过是不是可能是别说的。 见好姐妹呆愣得，没有什么反应。 陈云英缓缓转眸，怔怔看过去，又重新喊了一边，“幺幺——” 周幺幺如梦初醒般，忙不迭抓住她手回应道：“哎，哎，我在呢！” 周幺幺大脑飞速转动，正思索着如何顺利询问出原因时。 旁边的陈云英就已经先一步侧过身，一头埋进周幺幺脖颈，而后紧紧抱着她嚎啕大哭。 “幺幺———” 周幺幺吓得一动不敢动，任她僵硬抱着，“在呢，英子，你还有我呢。” “我好……蠢啊……我怎么能……那么蠢呢……” “呜呜呜……幺幺……我该……怎么办……” ………… 似是要将心里的负面情绪全都哭干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不一会儿就将周幺幺整个衣领打湿，粘在身上难受得紧。 刚打算悄摸抽出右手整理下，一个没注意，两个脑袋毫无准备得撞到了一块。 疼也不是很疼，就是刹那间，周幺幺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 快速浏览下来，她确认那是后面自己还没看到的剧情。 杨霖不告而别后音讯全无，陈父陈母年纪日益增大，身体也越发不好起来。 为了维持家里的生计，陈云英上工之余，还选择了在村里当赤脚医生，补贴家用。 与此同时，男女主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倍受瞩目。 作为主角团的经典对照组，反派周家坏事做尽，名声扫地，堪称百塘村的污点。 人人避而不及，可陈云英一直都还惦记着好姐妹的下落与安全。 在打听到疑似原主去世的消息后，陈云英一刻都没有犹豫，立马带上她所有的积蓄往城里赶。 中间被骗过被威胁过……她都未有一秒放弃过。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认领回了那具已经认不出面容的尸体。 带尸骨回乡，对大部分人来讲都是一件极为晦气且排斥的事情。 有人担心会沾上霉运，远远瞧着就嫌弃躲开。 也有人借题发挥，对她破口大骂。 还有人好心劝她不用那么执着，作为朋友已经做得很可以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 ………… 对此，陈云英通通不予理会，满心满眼就想带原主回家，落叶归根。 为了能顺利带原主回去，陈云英想尽了办法。 可每每都要谈成了，许彦都会出面给搅黄一次，甚至公开放话谁敢帮忙就是公然同自己作对。 原着里原主最后还是被安葬在百塘村，墓地就在周有民和周老大，这两个最爱她的人旁边。 怎么回去的呢？ 是被陈云英一步一步走山路拉回去的！ 陈母一直不允许她掺和黑市的事情。 更没有带她走过山里那条小路。 所以她是买了厚厚的冰块将原主裹住，而后放在板车上一步一个脚印得走完了所有山路。 周幺幺不知道那条山路具体有多长。 但她曾听周老大讲过从县城里买票坐车到镇上最快是两个半小时。 从镇上走到村里抄近路最快也需要一个多小时。 那么瘦瘦弱弱的身体，怎么坚持下来的呢，周幺幺不敢想。 文字描述里，陈云英就像一个不知道疲倦的机器，背回来以后马不停蹄就开始操办葬礼，全程稳重得没有一点错漏。 村里人都说她怪得很，若是感情不好也不会帮忙操办，可若是感情好，又不见她有一点难过。 对于外界那些质疑，原着里陈云英没有解释一点。 一直到即将下葬的前一晚，许彦在许父的逼迫下不情不愿来了，没有具体描写两人交谈了什么。 原着里只道，许彦临走之前，陈云英进屋取了一样东西塞给他，红着眼睛，讽刺问道：“有一天你会不会后悔……不该那么对她？” “绝对不可能，她有如今的局面，全都是她自己作恶多端造成得！” 陈云英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就笑出了声，“这话究竟是说给我听的，还是给你自己？” 这一次，许彦没有再接话，只是紧紧捏着陈云英塞给他的东西，落荒而逃。 陈云英见状。 先是解气笑了笑，随后笑着笑着又开始哭。 一边哭一边骂原主傻。 说实话，从穿过以后，周幺幺不是没有想过原主去世后尸骨会如何。 可是最爱她的周老大和周有民已经先一步离开，她以为属于她的剧情会完全结束。 却不想，后边竟然还有她的戏份。 而且……陈云英竟然还未她做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除了周老大和周有民，这个世上真的还有第三个人在全心全意，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思及至此，周幺幺眼睛忽然酸涩的厉害，她一边轻轻拍着陈云英的肩膀，安慰着她不要哭。 一边自己又控制不住的眼泪哗哗往下落。 两个人就像傻瓜般，也不知道触动了哪里。 就那样相互将头埋在对方肩膀上，不管不顾得嚎啕大哭。 “呜呜呜，英子，你怎么这么好啊~~” “呜呜呜，幺幺，我好难过啊~~” ……… 两个各哭各得，因为动静有点大，惹得在不远处排队登记的参赛者频频举目，以为她们两个遭遇了什么不得了事情。 中间顾雪儿有好几次，都担心得想过去问问情况。 但都被周老大给拦住了。 眼神瞥了瞥，顾雪儿还是有点迟疑，“真的不问问吗？她们真的哭得好厉害。” “不用，让她们哭，把心里东西哭出来就舒服多了。”周老大笃定道，“你现在要贸贸然过去，非但起不了好效果，还会容易当倒霉蛋！” 顾雪儿听得一愣一愣，几秒后，两眼崇拜道：“周大哥你心真细，知道的也多，好厉害！” 周老大闻言，顿时心虚得不行。 想当初他没经验时，被幺幺折腾了多少回？ 哎，全是泪。 可面上对顾雪儿，他还是佯装镇定道：“也还好，主演经历得多。” 直到半个多小时以后，周幺幺她们彻底哭够了，眼睛全都肿得大灯泡一样。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周幺幺抹着眼泪，没好气问：“你笑什么？” 陈云英反问回去：“那你笑什么？” 周幺幺毫不犹豫诚实道：“我笑你。” “我也笑你！” 见她情绪已经缓和了过来，周幺幺这才斟酌着问：“你到底……怎么了？” 陈云英闻言，几乎是一瞬间收敛起了笑意。 她抿了抿唇，又深呼吸一口才抬起头，铮铮望过去，沉声道：“幺幺，我这次真的要放弃杨霖了。” 第七十九章 分开内情（一） 周幺幺闻言没有立马接话。 她盯着陈云英认真看了三四秒，确定从脸上找不出半分开玩笑的迹象后，才犹疑着开口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相比较于周幺幺的小心翼翼，身为主人公的陈云英这会儿看起来似乎要更洒脱一点。 “不是突然，是过去存在的问题还没解决，然后……又给了我新的致命一击！” 作为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姐妹，哪怕陈云英已经竭力在控制。 可周幺幺还是从第一句，就听出了声音里的颤抖感和哽咽感。 她担忧得看过去，“英子，你……” 周幺幺了解陈云英，陈云英自然也了解她，光是看她那神情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可此刻的她不敢听，她害怕自己才止住的眼泪等下会再次决堤。 她舍不得周幺幺同自己一起难过。 遂打断了她的话，勾起唇角，摊摊手，故意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哎呀，幺幺，别这么样嘛！我真的还好，难过和舍不得是有，但只有一点点，就像指甲盖那么一点大。毕竟十几年的感情，如今突然舍弃，肯定不会完全没反应。” “再说，你平时不一直都很讨厌他，说他表里不一，城府深吗？” “如今我把那些话都听进去了，主动跟他撇清关系，避免了以后狠狠摔一跤的风险。长远看就是一件大好事啊，你要为我感到高兴的啊！” 说着，见人还是两眼泪汪汪，陈云英凑到跟前，主动拉起她的两臂像荡秋千那般晃了晃。 似是为了安慰周幺幺，也为了说服自己，笑中带泪道：“幺幺，你同许彦那么多年的感情，如今分开后越过越好，我觉着我也一样可以的。” 周幺幺原本竭力克制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夺目而出。 这个傻丫头，怎么可能一样？ 她不是原主，没有从两小无猜到心心相印的深刻感情。 对方对她来说，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会克自己及家人的陌生人。 她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有半分留恋？ 可杨霖不一样啊，杨霖同这个傻丫头之间是实打实的十几年。 按照周幺幺的计划，平日里她多给陈云说些杨霖的坏话，让她心里自动有个准备心理。 然后按照原着里的时间线，两个人的感情一点一点断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过山车一般说断就断，痛得不亚于从身体里剜下一块肉。 万一没承受住……… 思及至此，周幺幺越想越不好。 她突然用力稳住了陈云英的手，而后极为郑重道：“英子，你给我讲讲到底出了啥事！” 陈云英被周幺幺的严肃震惊到了，她不理解好姐妹怎么会这个反应，“幺幺，你不应该是最支持我的人吗？怎么还想着帮他说话？” “我不是帮他说话，英子，我对杨霖的讨厌从来都没断过。”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彻底的，无所谓的，像甩开包袱一样甩开他，我甚至都能开心的在村里放几挂鞭炮庆祝！” 周幺幺说着，顿了顿。 紧跟着话锋一转，无奈叹息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无所谓，其实心里难受得快要死去了。” “英子，哪怕你现在嘴上说你要同他彻底断了，可你的心里还在爱他。我甚至敢说，如果不是那种无法挽回的原则性错误，只要他坦白，他道歉，你最后还是会给他一个机会。” “我不喜欢他，但我更害怕你难过！” 陈云英眼里的泪水蓄积得越来越多。 尤其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她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溃，哭得不能自已，“幺幺———” 周幺幺像安慰小朋友那般，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在呢，英子，我在的。咱们是最好的姐妹，要好一辈子的………” 半个多小时后，两人结伴去洗了一把脸后，陈云英这才开始同幺幺讲起原因。 时间要倒回三个多小时前。 陈云英背上个小背篓，打算去将之前看到的野菜给折回来。 右脚刚迈出去，左脚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她被陈母从后一把给拽住了。 陈云英当即扭过头无奈道：“妈，你干啥呀？我这儿急着出门呢！真要是去晚了，那一堆野菜要是给旁人先摘了，到时候你可别哭！” “你把背篓给我，我去就行！” 陈云英百思不得其解，“你去干啥？我自己去就行，你………” 她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身上的背篓就已经先一步被陈母给强硬取了下来，“野菜的事儿你别管了，现在赶紧去换套干净的衣服，再把头发梳一梳。收拾好以后，赶紧出门去村里的小广场！” “哈？？”陈云英越听越迷糊，“妈，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去小广场干嘛？我又不参加考试，再说那么多人都去，又挤又热，我才懒得跟着去凑热闹。等会儿摘要野菜，我就直接去找幺幺玩……” “你别天天幺幺，幺幺的，这么大的姑娘了，好歹也为自己的事情操操心！” 说着，见人目光躲闪，陈母没好气横了她一眼，索性把话挑开，“你跟杨霖之间到底咋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陈云英故意装傻，“我们之间挺好的呀，每天……” 陈母懒得听她继续编，抬手冷声打断道：“这话你糊弄糊弄你爹还行，能骗得了我吗？先前我还以为是闹点小矛盾，杨霖哄哄，你顺坡下，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最近我越看越觉着你俩不对头，不一块走路了，也不笑了………” “这样下去，时间长了绝对不是一个好兆头。” 陈母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道：“英子，妈也从你这个年纪走过来的。年轻那会儿，我和你爹感情好时比你们之前还黏糊，吵架最严重时两个人也动过手。但无论什么情况，我们都没有像你们一样把话憋在心里，然后冷着对方。” “不用说杨霖如何，我有眼睛。他一直都想跟你和好，是你心里有坎没过，故意对他甩脸子。” “当然，我不是说他就是一点错没有。只是，如果你还想同他继续走下去，就不能再这么下去。” 说着，见陈云英脸上有松动，陈母赶紧推着她往房间里走，“今天他帮村委帮忙，一上午都在那里。你主动点，去跟他把话讲清楚。如果能和好，那就不要再闹脾气了。” “如果……确实解决不了，那就趁早断开，往后就把他当哥哥看！” 陈云英还想再挣扎挣扎，刚一扭头，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先瞥见她妈已经湿润的眼角。 刹那间，她突然想到什么，敛下眼眸，喑哑答应了，“妈，你别担心了，我去就是！” 那时候的陈云英真的是抱着解决的心去的，可她没想到她会撞见那一幕。 第八十章 分开内情（二） 过了约莫20分钟，陈云英终于收拾妥当了。 原以为陈母早就已经出门，却不想刚一走出来，就看见她一直都在堂屋里等着。 “英子，来，赶紧过来，让妈好好看看！” 陈云英闻言赶紧快步走过去。 陈母拉着她，四周认认真真打量一番。 在帮她拨了拨耳边的碎发后，满意点了点头，“不错，这身浅色衣服穿得正正好，衬整个人温柔大气，就是同幺幺站到一块，你也不会输太多。” 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没想到又拿自己同好姐妹放在一块对比。 陈云英听着就刺耳，赶紧从后推着她往外走。 “哎哟，妈，这话往后可别说了啊，我不乐意听！” “你啊，还是赶紧去摘野菜吧。再迟下去，万一那那几个婶子上山打松毛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人家提前下手了………” 说着，她乍然停了下来，给陈母留足了想象空间。 果不其然，两三秒过后，压根不用再催促，陈母自己火急火燎地拎着背篓出门去了。 一直到人走出老远了，陈云英才感觉松了口气。 她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想起陈母刚刚说的话，不觉有些好笑。 到小广场的时候已经是15分钟以后的事情，陈云英原想先去同好姐妹周幺幺打个招呼。 可见她和姚堇年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人正斗嘴斗得热火朝天。 看到好姐妹被气得脸颊通红直跺脚，再看看一旁的姚堇年，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寡淡的神情。 细看之下，还是可以从他清冷的眼神里，发现星星点点的光芒与笑意。 突然意识到什么，陈云英勾起唇角若有所思笑了笑。 而后转了方向，准备去考场那边先去找杨霖。 可找了一圈，几乎参加帮忙的人都遇见了，唯独就是没有找到杨霖。 要不是陈云英极为确定他百分百报名了来帮忙，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幸而周老大抱着一张书桌从旁经过。 见她满脸焦急得四周张望，遂主动走过去打招呼道：“英子，你在这儿站着？多晒啊，幺幺她在村委办公室，那边还有位子坐，你……” “周大哥，我等会儿再去找幺幺。”陈云英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切道，“现在有急事要跟杨霖商量，大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周老大点点头道：“那些房间太脏了，直接扫不干净，杨霖就主动挑水去了。” “哦，好的，谢谢大哥。”说着，陈云英转头就跑。 速度快得周老大还想说些什么都没机会，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 他挠挠头，颇为苦恼道：“这丫头，走得太快了，我还没说清楚是皂荚树旁边那口井呢。再说，杨霖都去了好一会儿，按道理早就该回来了。” “哎，真不知道她们在搞些什么，不过，就是扑一场空也不能怪我啊。我是想说的，可谁让没给我机会呢…………” 周老大一边絮絮叨叨讲着，一边往前走。 而另外一边，陈云英起初也没有多想，只是加速跑着。 可到了分叉路口，就在准备选择一条走时。 她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村里有好几口井，分别在三个不同的方向。 看着面前的三条路，陈云英犹豫少许，最终还是选择了路最好走的那条，“对了更好，若是错了大不了再多跑一趟就是。” 幸而上天还是眷顾她的，沿着最右边那条路走了不到几分钟，就碰到有认识的婶子主动停下来打趣道： “哎哟，英子，跑这么着急，是来找你家杨霖的吧？” 陈云英闻言一喜，“婶子看到他了？在哪儿？” “看到了，看到了。你家杨霖心善，见小二狗他们兄弟两个年纪小，肩膀受不住，就主动帮忙给人挑水送过去了。”妇人笑道，“现在估摸着已经差不多已经回到水井那了，你要是现在过去，应该刚好在。” “哎，好嘞，谢谢婶子。” 看着陈云英如风一般奔跑的身影，那妇人笑着感慨，“还是年轻好啊，要见喜欢的人都是用跑的，哪像现在在一块生活久了，多瞅一眼都觉着烦。” 临近水井还剩下几百米距离时，陈云英想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用手拨了拨头发，又将自己的衣服认真理了理，在确定没问题后才又抬步往那个方向走。 大概是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讲过话了，想到等会儿的任务与目的，陈云英心脏竟然止不住得狂跳起来。 她只能一边捂着胸口深呼吸，一边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 “陈云英，你怎么这么没用？紧张什么？是他要坦白，要道歉，又不是你，你要振作起来，你………” 可声音在瞥见杨霖生拽着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同志，去旁边小路里时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陈云英甚至忘记了呼吸，一股寒气从头到脚肆意蔓延，冻得她浑身僵硬发麻。 一直到过去了数十秒，她才慢慢恢复知觉，反应过来要跟上去看看。 “放开我，放开我，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放开我，我自己能好好走！” 前方的杨霖始终冷着一张脸，置若罔闻。 一直到树木较为茂盛的地方，他才狠狠一把甩开对方的手，两眼冷冷看过去，厉声警告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你再来先我？” “你不准我来，我就不能来？”那位女同志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冷笑道，“杨霖，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知好歹！我告诉你，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把我惹毛了，我就让那个村姑知道我是谁。你不是一直都瞒着她吗？正好，咱们一块完蛋！” “疯子，你就是一个疯子！”杨霖毫不留情骂道。 那位女同志不但不生气，反而大声笑了起来，“知道我是疯子就好。也不怕告诉你，我这个人什么都做的出来！所以，你最好别逼我走到那一步！” 说着，她顿了顿，突然主动上前几步，如同毒舌般邪魅得笑了笑。而后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强势点在杨霖下巴上，“不就是一个村姑，能有我好吗？能有我带给你的东西多吗？” “杨霖，她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她做不到的，我还可以，比如！”说着，她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而后侧身贴在他耳侧低语一阵。 躲在不远处草丛里陈云英听不见她们说了多少，她能看到的就是那个女同志亲了杨霖，而杨霖并没有推开！ 第八十一章 质问（一） 看着好姐妹眼底隐忍的泪水，周幺幺舌尖抵住上颚，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那你……当时有没有冲上去问清楚？” 陈云英落寞得摇了摇头，哑声道：“没有……那一瞬间我整个脑子都像被狠狠砸了一下，嗡嗡嗡地作响。等反应过来时，突然没有了质问的勇气，就想着赶紧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其实，有什么好问的呢？”陈云英说着，缓缓抬起头，怔怔看向周幺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亲眼看到的，他有机会可以推开的，可为什么最后还是亲到了呢？最根本的原因不过就是他允许了！” “那……如果有误会呢？”周幺幺试探性问。 陈云英闻言，喉咙哽了哽，眼角不觉溢出几滴泪水。 她抬手快速抹掉，而后深呼吸几口，佯装镇定道：“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周幺幺抿紧嘴唇，静静看了陈云英几秒。 在发现陈云英的眼眸里再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全然如同一潭死水。 她咬咬牙，猛地从地上窜起来。 不容分说得将人拖拽住，往村委办公室的方向拉。 陈云英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一个劲儿得挣扎反抗，“幺幺，我不去，我再也不想见他，你放开我，行吗………” 可周幺幺的心极为坚定，手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愣是拖着陈云英得往前走了好几米距离，“不行，必须的去！” “为什么？我就不要，我已经很没有面子了，难道我连………最后一点……尊严……都要失去吗………” 陈云英说到最后，整个人情绪再次完全崩溃，她摆烂似得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幺幺没办法只得停下来，安静陪在她身旁，一边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一边解释道：“英子，你知道，我不喜欢杨霖。你如果和他分开，我开心到能跳舞。” “可你扪心自问如果就这么草率结束，你心里憋得那口气能出吗？” “你能彻底忘了杨霖吗？” “甚至再说远一点。如果以后你同其他人在一块，你会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从此心里有阴影。当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控制不住得去怀疑对方？” ………… 随着周幺幺一个接一个的问句抛出来，陈云英整个人如同泥般瘫在地上。 周幺幺见状，也没有立即催促着她下决定，只道：“无论是感情还是其他事情都要有始有终，不给自己留遐想和怀疑的空白，更不要给对方伤害自己的机会。” 她紧紧握住陈云英的手，“我陪你去问清楚。如果是最坏的结果，那就干脆一点，彻底一刀两断！如果是误会了，你自己考虑要不要给对方机会。” “英子，不要像他变成扎在你心里的一根刺！” 良久过后，陈云英终是含泪点了点头。 一路上周幺幺都在关注着陈云英的状态，竭力说着一些让她放松的话语：“放轻松，英子，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世界上的男人也不止杨霖一个………” “没关系的，幺幺！”陈云英扭过头，安慰拍了拍她的手，“我都懂的。” 周幺幺自然是不信，“你………” 陈云英吸了吸鼻子，目光转向正前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哭过了，这会儿她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平和了不少，“你说的对我不该逃避的。” “我又没有没错什么，凭什么哭的伤心的是我？” 听她这么说，周幺幺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些，她紧紧抓住陈云英的手，希望能以此给她力量。 “是这个道理，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有疑惑，咱们就去问，有气，咱们直接就去出！” “退一万步讲，就算杨霖真的脚踏两条船，咱们也要狠狠扇他一巴掌，把气出完了再走！” 见她有模有样得比划着，陈云英扑哧一声一声笑了出来，而后红着眼眶感谢道：“幺幺，还好有你。” 两人路上说得好好的，可真等快到村委办公室时，周幺幺还是敏锐地发现陈云英浑身在发抖。 一瞬间，她突然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她觉着需要那样做，可对陈云英来讲，也同样是吗？ 或许是看穿了她此刻的犹疑，陈云英咬咬牙，颤抖着声音喊住了刚忙完的姚堇年，“姚知青，能麻烦你帮忙喊一下杨霖吗？” 姚堇年闻言，在快速扫了她一眼后，视线就落在了她旁边的周幺幺上。 见平时习惯性跟自己对着干的小姑娘此刻心不在焉，他愣了几秒才点了点头，“好，你稍微等一会儿。” 而后转身进朝最角落的一间杂物房走去。 周幺幺整个注意力都在思索着，等会儿见了杨霖该如何往下谈，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姚堇年刚刚的小动作。 不过，她一只万年单身狗，就算看到了也只会觉着姚堇年是想给自己挖坑。 可陈云英不同，她太了解一个男人关心一个女人时的眼神了，比如刚刚姚堇年眼里那个就是。 想了想，她还是碰了碰周幺幺的胳膊，轻声道：“幺幺，你觉着姚知青……怎么样？” 周幺幺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样，随口道：“男狐狸精！” “什么？”陈云英不敢置信地挠了挠耳朵，再看到好姐妹脸上不像是在开玩笑后。 她赶紧警惕地往四周瞧了瞧，在确认没人后才松了口气，“你嘴上怎么没个把门，啥都敢往外说？” “再说，人家姚知青看起来挺正经的，怎么能跟……扯上关系？你…………” “我可没有瞎胡说，就是男狐狸精！”周幺幺抬起头，一本正经地掰着手指头同她数，“人聪明能干，心眼子多吧？想的好看，村里暗暗喜欢他的姑娘一大堆吧？还有，看着正人君子，其实心黑的很，喜欢给别人下套………” 周幺幺说得正兴奋，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了人，直到某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黑？周同志，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嗯？” 周幺幺及陈云英：尴尬………… 趁着周幺幺和姚堇年掰扯的功夫，陈云英和杨霖也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 相比于陈云英的冷漠，杨霖要显得兴奋的多，两眼都在闪烁着光芒，“英子，你找我？” “嗯，我们谈谈！”陈云英冷冷道。 杨霖几乎是一瞬间发现了她情绪不对，赶紧小心翼翼问：“英子，你咋了？为什么不开心？是有人欺负你了吗？还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儿了？你给我说，我…………” “我给你说，你会怎么样？你能去给人揍一顿吗？”陈云英突然抬起头，大声嘶吼回去，眼里一片通红。 杨霖铮铮看一着她，保证道：“是，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一定狠狠揍回去。” “是吗？”陈云英闻言，快速抹掉自己眼角的泪水，讽刺笑道，“好啊，那你赶紧先把自己给打一顿，因为欺负我，让我伤心难过的就是你！” 杨霖一瞬间呆滞住。 见他没动，陈云英胸腔里积攒的火气更盛，直接怒喷道：“杨霖，你在装什么呢？做了就是做了，现在跟我装傻有意思吗？你跟她见面很开心吧？你瞧我问了什么，肯定是很个开心啊。要是不开心，能凑那么近，能亲在一起吗？” 说到这里，她所有的怒火，委屈等等似乎在一瞬间全都找到了发泄口。 陈云英指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戳着，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杨霖，我把你放在心上，你把我当什么？啊？我问你，你有真的爱过我吗？你说啊？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我陈云英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吗？所以，你才来这么折磨我，把我的感情，我的尊严通通踩在脚而下…………”说到最后，陈云英抱头蹲在地上，“杨霖，我们怎么会成今天这样呢？怎么……” 第八十二章 质问（二） “英子，我………”杨霖颤抖着手想去扶她。 可还没靠近，就被陈云英尖锐着声音避开了，“你别碰我！！” 杨霖也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之大。 呆愣看着她眼底的那一抹明显的排斥与决绝，片刻后，他才无措地收回自己的手，喉咙哽咽道：“英子，你别………害怕，我不碰你，你……” 听着他来来回回说那些没用的话，陈云英满心疲惫，她突然不想再继续这么绕圈子了。 打定主意以后，她快速抹掉眼角的泪水，从地上站起来与杨霖对视。 “杨霖，咱们认识多少年了呢？快二十年了吧！说实话，在发现你对我撒谎之前，我一直都无比相信……你和幺幺是除了爹妈以外，永远不会伤害我的人。” 她的声音不觉哑然，“你这个人嘴巴笨，无论我如何求你逼你，都不像别人一样说好听的话。脾气也倔，但凡有一点觉得对我不好，就是谁来劝都不肯松口，好多时候都能给我气得直跺脚……” “尽管如此，我始终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好。你将你所有的积蓄毫不犹豫给了我，我喜欢的，我需要的，我甚至都不用开口，你自己就能主动捧到我跟前。我不开心了，你总是能第一个发现………” “很多时候，比爹妈还要宠我………” “这么多年下来，我一颗心被你拴得死死得。每天就盼着能快快长大，这样等够了年纪，咱们就能够结婚，然后永远在一块了。” “可是……”陈云英微微抬眸望过去，任泪水肆意从脸颊滑过，“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我隐瞒事情，在我发现后对我撒谎，甚至还能跟其他女人举止亲密……” 说到这里，她的手已经开始不自主颤抖，“杨霖啊，你真的是知道刀子从哪里插进去最疼。” 杨霖闻言，喉咙微动，垂在裤腿两侧的双手不觉紧握成拳。 他太了解面前的姑娘了，甚至比了解自己还要了解她。 他宁可她能像之前每次生气时闹脾气一样，絮絮叨叨地骂他一顿，或者气极了冲上去泄愤般地咬他胳膊几口。 而不是，如今这般，平静，太平静了。 平静得如同是在告别，而后下一秒就要说出彻底一拍两散的话来。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杨霖整个心都像被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抓了下，疼得他想原地打滚。 “你如今都这么善良了吗？”身后某人乍然开口，气得周幺幺差点直接动手，“偷听就该有偷听的自觉，你声音那么大做什么？” 说着，她狠狠瞪了一眼，颇为不悦道：“再说，你那话里什么意思？我一直都心地纯良好吧？”跟你似得，黑得跟块墨一样。 后边那句话，她当然没有胆子说。 不过姚堇年还是从她的表情里自动领会到了，遂意味深长道：“又在心里骂我呢？” “没，绝对没，无缘无故怎么会骂人呢？对吧？”周幺幺打着哈哈，装傻充愣。 姚堇年也没有跟她多计较，只是又将话题拉回到了最初，淡淡道：“我以为你那么杨霖，会在这时候介入进去帮忙补一刀的。” 或是此刻的气氛所致，周幺幺也没像平时那般忽悠，认真回答道：“没错，我是讨厌他，但我更在乎英子。真要是没头没尾得断了，这事能在她心里扎一辈子。” “与其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让那块腐肉烂得更狠一点，等没那么疼了，再下刀彻底剜干净！” 姚堇年闻言，神色微微动了下，“你对自己也是如此？” “什么意思？”周幺幺敛住神色问。 明知道她此刻已经开始介意，姚堇年还是执意问出了口，“你和许彦当初………” “我想这并不关你的事！”周幺幺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对旁人的私事这么好奇，可不像你的平时的作风。” 姚堇年刚准备开口道歉，另外一边始终沉默挨骂的杨霖终于开口了，瞬间吸引走了周幺幺的注意力。 “英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唯一珍惜在乎的你就是你，我怎么会背叛你？” “好，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她是谁？你们在哪里，什么时候认识的？为什么她几次三番得来找你？为着什么事？又为什么她靠近时，你没有推开………” “我…………”一句接一句逼问接连而来，杨霖整个头脑都是乱得。 “还是不肯说，对吗？”陈云英勾起唇角，连连冷笑，“杨霖，我不是幺幺，我绝对不会让你像许彦那样，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 “做人有始有终，感情也是，什么时候你愿意同我讲了，咱们再好好掰扯清楚。” “在此之前，请你自觉离我远点！” 说罢，陈云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就跑。 担心她会出状况，周幺幺赶紧准备去追她，可脚刚迈出去，就被姚堇年从旁拽住了。 周幺幺先是盯着自己胳膊看了一眼，而后视线逐步转移到了姚堇年脸上，“你干啥？松手！” “你要去找她？”姚堇年好脾气问。 “那不然呢？刚刚谈成那样，心里肯定难受来着！这种时候一个人待着很容易胡思乱想，我当然得去陪着去！” 说着，周幺幺就想将胳膊抽出来，谁料到对方竟然抓得更紧了。 一来二去，前前后后所有事情加在一块。 任是他有多少不能惹的理由，此刻周幺幺都压制不住心里的火气。 直接怒喷道：“姚知青，姚同志，请问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所以，你才要这么得折磨我？你天天不是忙得很吗？那就去忙你的事情啊，跟在我后边做什么？阴魂不散的！你知道我现在被村里多少姑娘们嫉恨吗？” “本来我的日子就已经够艰难了，真的，你行行好，高抬贵手放我一码，离我远点行吗？” 话音刚落，对方的手就松了下来，一张脸虽然还是平时那副寡淡的神情，可周身都在往外冒冷气。 说实话，讲出来的那一瞬间没啥感觉。 如今说完了，周幺幺总觉着心里毛毛得。 大不了，挨一顿骂就是。 可姚堇年甚至都没有发脾气，只是像最初见面那样，疏离道：“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但我始终都觉着，无论多亲密的关系，人始终都需要在某些时候独自舔舐伤口。” “打扰了。” 而后在周幺幺的欲言又止了，姚堇年转身离开了。 第八十三章 哄人（一）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周有民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下意识往门口望去。 见周老大独自进来，且已经在转身关门了，他疑惑问道：“不是让你去喊堇年过来吃饭，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我去了啊，怎么没去？” 周有民拍拍手上的灰，边走边解释，“主要人堇年太负责任，想尽快把试卷批改出来，好赶紧开始第二轮筛选！所以不止今天他过来不了，估摸着老师正式选出来之前，他都忙很。” 一旁的周幺幺闻言，微微垂下眼眸，脸上迅速闪过一抹不自然。 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她心里始终觉着这事，同先前那桩脾气脱不开关系。 事后想想，她也后悔了。 确实态度不该那般过于尖锐，她也说不明白当时怎么就冲他发脾气了。 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肯定从来只有冲别人发伙的份。 她当头狠狠浇下那么一盆冷水，可不得把人搞得罪了？ 周有民可不知道周幺幺心里如何想。 听完周老大的描述后，暗自在心里认定，姚堇年是个各方面都极为难得的好孩子。 “哎……这孩子，那么拼命做什么？村里又没有催着他把分数赶紧统计出来，按正常进度就行。还是太上心，太负责任了，年轻的时候不把身体当回事，等老得时候就知道厉害了。” 说着，他赶紧从手边拿起一份干净的碗筷，特意往里夹了些肉菜进去。 压了满满一大碗，实在装不下后，周有民才停下手，抬手眼眸去寻周老大的身影。 顾雪儿见状，手指了指屋里，提醒道：“周大哥刚刚说太热了，进屋里洗澡去了。” “这样啊………” 就在周幺幺以为他会自己去送时，谁料到转头就提到了她的名字。 “幺幺，你辛苦点帮着跑一趟，快去快回。” “我？？”周幺幺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在得到确认后，满脸抗拒道，“爹，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我如今再送过去……” “诶，不是那个道理。他们几十个人一块搭伙，为了照顾所有人，饭菜都是往最简单的弄，轻易看不到荤腥。有条件的就自己私底下开小灶，没条件的只有忍着的份。” 说着，他偷偷觑着周幺幺的神色，意有所指道：“虽说堇年每个月家里都有寄东西过来，但他这个月的副食可大部分都来了咱们家，还被……” 经这么一提醒，周幺幺自然想起那些罐头，肉干什么的都进了自己和顾雪儿的嘴。 顿时心也虚了几分，做不到之前那般理直气壮。 可是要让她这会儿去碰姚堇年的壁，那更做不到。 眼珠快速一转悠，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死皮赖脸撒娇。 “爹，不是我偷懒不想去，也不是不理解他的辛苦。只是吧……你看这外头天色都快黑了，我又长得太好看，万一………” 周有民嗫嚅着嘴唇，刚想开口，旁边的顾雪儿就先一步道：“还是我去吧，我……” “让你幺幺姐去！” “那还是我去吧！” 周有民和周幺幺几乎是同时坚决反驳了。 顾雪儿以为他们是把自己当客，不好意思开口让做事。 遂赶紧又重新强调解释了一番：“周叔，幺幺姐，我真的可以的。我坐了一整天了，浑身都难受的紧，就想出去转转。” “雪儿啊，你有这份心是好的，叔也没拿当外人。若是旁得事，你就是不主动开口，叔可能都得让你帮忙。”他顿了顿，严肃道，“只有这事不行。” 顾雪儿满心不理解，“为什么？距离很近，而且我认识路啊！” 随即她想到什么，赶紧道：“你们是担心之前的事吗？没关系的，都过去了那么久，而且王倩早就离开，我都没放在心上了。” “那是其中一方面！”周幺幺说着长叹一口气，而后认命得从周有民手里接过碗筷。 解释道：“主要你长得跟只小白兔似得，真要碰到个心怀不轨的，难保会不会出啥事！” “相反，我就不同了！” 顾雪儿：“？？？” 周幺幺耸耸肩，颇为骄傲道：“因为我大哥啊！” “从小时候开始所有敢动我的人，他一个都没放过，通通往死里揍！一回不长记性，那就两回。” “次数多了，总有打服的时候！” “所以，不止咱们村，就是周围几个村子都没人敢动我一根汗毛！” “哇哦~~~~”顾雪儿闻言，流下了羡慕的泪水，“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 周幺幺听着觉着好笑，“姚堇年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吧？你这话让他听见，估计得呕死。” “他才不会呢，而且他………”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顾雪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道，“反正，他也就那样吧！还是周大哥比较好！” 垂眸看了看那满满一肚兜的东西，周幺幺头一次清晰认识到她爹对姚堇年的看重。 “挺厉害啊，连老头儿那么精明的人如今都向着他了！” 吐槽归吐槽，一想到等会儿要同人面对面，周幺幺不免一阵头痛！ 尤其是想起自己当时说的那些话，她后悔得直锤自己脑门。 “怎么就那么蠢，啥话都不过脑子往外说。” “现在好了，自己主动把脸凑过去，烦死了。” …………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等回过神时已经到了知青宿舍大门口。 周幺幺捂着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道：“没事，都是命！大不了等会儿被他熊一顿还回来……” 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那只脚却始终迈不进去。 直到身后传到一道较为熟悉的男声： “周同志？” “嗯？”周幺幺慌张转过身，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自然是主动上前一步，跟自己打招呼的知青负责人谢阳。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温和问道：“周同志，你这么晚过来有事？” “我找人！”周幺幺言简意赅解释。 就当她准备让他帮忙将姚堇年喊出来时，对方似乎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了然笑了笑，而后朝着身后聚集的那堆人方向招手，高声喊道：“堇年，别窝在那后面了，赶紧过来！” 见人慢腾腾走过来，他忍不住低声吐槽，“咋想的啊？早说了是来他的，非不信，非要躲在最后面……” 第八十四章 哄人（二） 姚堇年不紧不慢走出来，最后在距离周幺幺一步左右的位置站定。 他薄唇轻启，温和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晃晃的疏离，“有事？” 好嘛，就是给人得罪了。 周幺幺暗自诽腹完，面上还是装作一副无事的乖巧模样，轻轻点了点头，“嗯，我……” 说着，她刚准备抬起手，想按照先前计划的那样，趁着有旁人在场的时候，快快将烫手山芋给递过去。 她就不相信，大庭广众之下，姚堇年会撕破脸拒绝。 可动作还没做完，周幺幺就先一步瞥见身后那群人，一个两个眼神里全都流露出等着看热闹的揶揄感。 明明什么都没有，她突然心里就是觉着不自在的很。 低垂着脑袋，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什么来。 而她这幅模样自然也落进了姚堇年眼里，只听得他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就对谢阳他们直接下了驱逐令。 “麻烦你们先回避一下，我们有些私事要谈。”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人此起彼伏的怪声应和： “哦，回避啊~~~” “需要回避吗？懂，懂，懂，我们都懂~~~” “什么私事啊，我们也想听听~~~” ………… 眼瞅着周幺幺尴尬得脸都红了，姚堇年赶紧对着他们一顿笑骂，“行了，别等着起哄了，什么事都没有，她是代替村支书来的，有正事！” “哦，正事啊，既然是正事我们听听也没关系吧！” “行了，没看到堇年都急了吗？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们都识趣着呢！” “就是，就是，我们这就走的，绝对不多打扰你们了！” ………… “一个个的，德性！”等着那群知青们都进去以后，姚堇年这才转过身，重新对着周幺幺疏离询问，“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语气里的陡然转变，周幺幺不是没有听出来。 可没办法呀，谁让之前脑子犯抽，说了不该说的话呢？ 她缓缓抬起头，尴尬笑了笑，而后将手里的布兜递到他跟前，“我爹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为村里的事情太过操劳，担心你身体扛不住，就让我赶紧过来给你送点东西。” “也不是什么名贵东西，就是些吃食！” 见人没动，周幺幺也犹豫，平静得动手往他手里塞，“现在天气热，碗里的吃食放不住，今天晚上不吃，明天早上也必须吃完，否则就馊了。” “至于其他的那些，你………” “为什么要过来？”姚堇年冷不丁打断她的话。 周幺幺低垂着眼眸，没看他，“我爹让我来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姚堇年目光如鹰隼捕猎般，牢牢盯着她，“不是说让我以后离你远一点吗？即使如此，你又过来做什么？” “我说了是我爹让我来的。”周幺幺抬起头，无奈解释。 她怎么从前没发现这人这么小心眼？ “是吗？”也不知道哪里刺激了姚堇年的神经，只听得他冷冷一笑，而后动手将布兜又给重新推了回去。 “我也是村里的一份子，为村里办事是我自愿的，从始至终没有谁强迫我什么。至于强度，完全在能承受的范围里。周叔的关心我心领了，宿舍里有饭吃，这些吃食就不用了。劳烦你回去以后帮我同周叔道下谢，并解释一下。” 说罢，他抬腿就要往宿舍里走。 周幺幺见状，恨不能当场抓头发脚叫！！ 这个狗东西绝对是知道她爹如今看中他，若是没有收东西就这么灰溜溜回去，自己铁定不好交差！ 他就是故意为难她，这个心机男！！ 骂归骂，周幺幺还是在姚堇年临上台阶前服了软，将人从后给拉住了，“你先别走，咱们好好谈……” 正思考着后边还要再说点什么时，那人竟然良心发现，主动往后走了几步。 问：“怎么谈？谈什么？” “…………”看着他那张满脸无辜的模样，周幺幺咬了咬腮帮子，若是可以，她现在真的想一巴掌给人拍飞！ 或许是她眼神太过明显，姚堇年玩味笑了笑，“看来你此刻并没有做好同我交谈的准备，要不，还是算了吧！” “诶，诶，诶，别啊！”生怕人又跑了，这次周幺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焦急道，“谈，好好谈，行不？” 似是怕他不信，周幺幺发誓般举起自己的手指，“我绝对是带着百份百的真心，比真金还真！” 说罢，又颇为狗腿得朝对方讨好笑了笑。 要不是看在他能在黑市上起点作用，她绝对不会这么卑躬屈膝！ 心里那般想着，周幺幺面上还是端着一副求和的姿态。 这次不用姚堇年再开口，她就已经先一步主动道了歉，“对不起啊。” “无缘无故地说对不起做什么？”姚堇年装作满脸懵懂。 明知故问，狗东西！ 周幺幺只得忽略他的嘴脸，不断对自己心理暗示，之前发脾气确实不对。 不论他怎么不当人，确实还是要同他道个歉。 几秒后，她整理完心态，抬起眼眸，颇为诚恳地同姚堇年对视，“为上次我胡乱说话的事情同你道歉。说出去的话无法收回，可我还是想同你解释一下，那些都不是出自于我真心。” “当时英子状态不对，我担心她会出事，连带着整个情绪都不对。一时情急，将火发在无辜的你身上。其实你没错，最后说的话也是对的。饶是再亲密的关系，有时候对方也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 “所以，很抱歉当时说的话太刻薄，从而伤害到了你！” 说罢，周幺幺笼罩在衣袖下面的手悄悄摸到大腿旁侧，揪住一小块肉，狠狠掐了下。 瞬间疼痛袭来，周幺幺眼眶里泪花泛滥。 她没有动手去擦，任其自由划落，沙哑着声音，再次郑重道了歉，“对不起，我真的后悔对你说那些话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后悔，但我又拉不下面子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脑子不好，你别同我计较，好不好？” 姚堇年也没想到她能到这个地步，顿时手足无措得浑身翻找手帕。 “不用了，我带的有！”周幺幺赶紧拿出自己的，擦到一半，她突然小心翼翼看向他，道，“那你原谅我没？” 看着她哭得眼睛，鼻头都红了，姚堇年满心酸软，无奈道：“早就原谅了，也没想过真生你气。” “就是当时你的话听着很受伤。” 周幺幺问：“那……现在呢？” 姚堇年道：“自然是都翻篇了！” “那太好了！”周幺幺立马破涕为笑，而后连忙将布兜递过去，“你每天那么忙，太辛苦了。这些吃食你拿去，好好补补，自己吃不完也可以分给其他人，要是喜欢，以后我还给你送！” 看着笑容灿烂的周幺幺，一瞬间，姚堇年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他感觉到迷茫，还有些惶恐，却又清楚明白自己阻止不了。 而且，他似乎也不大想阻止。 良久后，才听得他喑哑着声音道：“好！” 第八十五章 都偏向他 “周叔———” 听到背后传来动静，周有民忙不迭收起烟袋，转过身对着姚堇年亲切招手。 ”堇年来了，快过来坐。饭马上就好，等会儿一块吃啊！” “周叔，不用了，我吃过了才来的………”姚堇年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那头周有民就已经在吆喝着周老大再加几个菜了。 见他如此，姚堇年默默将原来的话吞咽回去，乖巧安静坐着。 一直到周有民重新坐下时，他才讲明自己过来的本意，”周叔，第一轮的试卷已经批改完毕，所有人的分数都统计出来了，您看看。” 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厚厚一沓文件递了过去，解释道：“最上面那张是分数从高到低的排名，那下面的是所有人的试卷。” “为了以防万一，最好还是封档保存。若是有人对结果存疑，也方便证明选拔的公正性。” “堇年啊，不错不错，考虑周全。”周有民赞同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不住得夸赞道，“得亏你来了，要是没有你在中间出力，只怕我们几个老头子两眼一黑，现在四处撞墙碰壁呢！” 姚堇年赶紧谦逊道：“周叔，您太过奖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换做旁的人折腾折腾也可以做好，而且这是大家伙共同的努力……” “诶，不能这么说。”周有民径直打断他的话，严肃道，“出了力就是出了力，没出就是没出，平时谦虚点可以，这种时候该接下就坦坦荡荡接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再说，村里人都不傻，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算嘴上能忍住不说，心里那杆秤都明明白白哩！” 他顿了顿，手在姚堇年肩膀上拍了拍，问：“堇年，你知道你身上最让我觉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吗？” 从小到大，有人羡慕他的家世，有人嫉妒他的能力，有人倾慕他的长相……… 可唯独没有人同他讲过他身上最宝贵的东西。 姚堇年垂眸愣了会儿，在始终没有什么头绪后。 他果断选择了倾听，浅笑着摇了摇头，“还真不知道。” 周有民铮铮看着他，郑重道：“是你的责任心。” “怎么……会是这个？”姚堇年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颇为诧异。 周有民解释道：“说实话，村里不缺聪明人。这事换做旁人来操办，虽说可能没有你这么熟练全面，到最后磕磕绊绊也能下来。” 紧跟着，他话锋一转，“但他们不会在自身没有得益的情况下，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尤其，还是一个处理不好，会得罪人的情况下！” “典型的吃力不讨好！” 姚堇年想了想，诚实道：“叔，其实我当时……还真没想那么多……就觉着能出一份力也挺好的……” 听他如此说，周有民不觉想起之前。 郁闷之下，一个没忍住，吐槽道：“所以，这越发看到你身上的可贵之处。哪像那个许彦，无利不起早……” 说着，见周幺幺等人端着吃食从厨房走出来了，他赶紧停止说话，埋头装作认真看文件的模样。 姚堇年愣了愣，而后强压着嘴角站起来，上前去帮忙接东西。 眼瞅着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周幺幺心里忽得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暗自祈祷着，别过来，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大家没有那么熟，帮你自己妹妹就好！ ………… 几秒过后，瞅着最后还是停在自己面前的某人。 周幺幺整个小脸都皱巴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路的。 感觉其他所有人得目光，都若有若无地在往她们这块瞟。 偏偏某人还没有察觉到一点，伸出手要接过来。 周幺幺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一个闪躲避开了。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更多的异样，周幺幺压低声音警告道：“去帮雪儿，别管我！” “可是你这个很重，你……能行吗？”姚堇年看着她怀里抱着的那一大盆整红薯，怀疑问。 周幺幺闻言，感觉整个头脑气血都在翻涌。 她紧紧咬得腮帮子发酸，“可以，我能行。去帮雪儿，她那个刚出锅，很烫！” 说罢，见人还没动，她克制得闭了闭眼。 说出口的话里颇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赶！紧！去！” “我不用你，自己能行！你别一天天的只会把我当成小孩一样！” “在别的地方，你怎么努力坚强，我都不干涉！但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个长不大的小屁孩！” “你好烦啊！” ……………… 趁着俩人在后边争执的功夫，周老大赶紧将手里的几盘菜放在桌上。 而后小跑着去接周幺幺抱着的东西。 那一盆蒸红薯确实重，周幺幺也没再推辞。 想起刚刚那会儿的小插曲，她一边甩着手腕，一边偷偷觑着周老大的神色，试探性问：“哥，你刚刚……是不是盯着我看了？” “啊，对啊！”说到这里，周老大迅速想起些事情。 他快速往周幺幺那边靠了靠，微微低着头，压低声音劝道：“妹妹啊，堇年那人其实挺不错的，跟爹跟我关系都比较亲。” “当然………哥肯定还是偏着你的哈。但是呢，咱有时候脾气稍微控制这点。真要是……闹太僵……就不太好……” 说着，他腾出一只手，烦恼得挠挠头，“你知道我……啥意思不？” “………”周幺幺闻言，抿了抿嘴唇，而后抬起头满脸不理解问，“你们啥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周老大立即反驳，“我们一直都很好！从他救了你开始，我就拿他当自己人，当兄弟看待了！” 这套说辞对周幺幺可没用，她讥诮笑了笑，“哦？是吗？那是谁之前经常在我耳边说他坏话来着？嗯？是不是你？” 眼瞅着他心虚低头，周幺幺更起劲儿了，“当我好糊弄，不知道呢？明明就是有人抵抗不住糖衣炮弹，被腐蚀了！果然，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大哥，你的立场变得可真快！” “那………那………东西你也吃了呀。”周老大还在竭力说服她，“再说，你凭良心讲，他对我们是不是很大方，很舍得？有啥副食品都往咱家提？” “妹妹，你吃的也不少呢！” “我………”周幺幺没想到竟然还能有一天，被她大哥说得毫无还击之力的。 她一挥手，加速往前冲，“不跟你掰扯了，我饿了要吃饭！” 刚走到桌边，不止周幺幺，就连一向迟钝的周老大都发现周有民的脸色不太好看。 “爹，你……”周幺幺轻轻问了句，周有民听到声音，视线这才从纸张上转移起来。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而后转眸看向后边的姚堇年，肃声问：“堇年，这是最后确定的名单，对吧？” “对，试卷分数和排名都是再三检查后，确认无误才整理上去的！”姚堇年自然听出他话里的不对，随即又问，“周叔，是哪里有问题吗？” 第八十六章 闹事（一） 周有民此刻心情很有些复杂，微微低头蹙眉沉默。 似是在思索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周幺幺和姚堇年，顾雪儿也不是什么莽撞性子。 见人没有主动往下说的意思，也就一个两个安静等着。 不过，这可苦了好奇心旺盛，耐性又不大好的周老大，人急得抓耳挠腮。 在老实坐了几分钟后，见都还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了。 刷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迅速抽出那张纸，一边浏览一边吐槽。 “我是真佩服你们，明明都要好奇死了，还一个个跟泥人似得，脸上看不出来一点。不想我，就是个俗人！” “来吧，让我看看到底有什么，能让我们老爹变了脸！” 听他如此说，一旁的周有民赶紧不满纠正：“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什么叫变脸？我就是有一点意外而已！” “行行行，我懂你，年纪大了要面子………”周老大漫不经心回复着。 突然，视线从上往下落到某一处时。 他先是不可置信得愣了几秒，随后瞳孔睁得老大，惊叹道：“我的个乖乖……真怨不得老爹那么大反应……就是我都觉着不可思议………” 所有资料都是姚堇年整理的，上面写了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如今，见周家父子两个都是这般反应，一直被忽略的某处记忆开始苏醒，顿时心下一片了然。 故而，原本准备站起来的身体又慢慢落坐了回去。 只是周老大那般的反应，倒是给原本淡定的周幺幺和顾雪儿折腾得满头雾水，心也跟着有些急躁了。 周幺幺催促道：“哥，你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成吗？” 顾雪儿闻言，也跟着附和：“就是啊，周大哥，那上面到底写了什么啊？我都好奇死了。” “我跟你们讲，等会儿要说了，你们绝对………” 正当他比划着往下铺垫时，旁边的周幺幺耐心彻底售罄。 眼疾手快一把将纸张抽了过去，和顾雪儿埋头看了起来，留下周老大一个人尴尬停在那儿，“…………” 索性他也是敞亮性子，不过几秒就自己安慰好了自己，重新坐下来，道：“看吧，看吧，一看一个大惊喜！” “还是老话说的对，报应不是不到，而是时候未到……” 周幺幺和顾雪儿两人浏览速度都不慢，一个一个名字扫下来，很快视线就落在了中偏后的某个名字上。 果然，还真是有些意外呢！ 对于他，周幺幺是多看一眼都厌恶不已。 略过那个名字，继续往下扫，将所有的人排名都通读了一遍。 而旁边的顾雪儿显然是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只见她兴奋抬起头看向周老大，故作不解问：“周大哥，你之前不是说那个谁成绩很好吗？为啥他这次排名这么落后？” “试卷出来的第一版我做过，难度也不是很大。如果那个谁真的有大家说的那么厉害，怎么………” 说着，她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道：“该不会那个谁………能力一直都这样……只是大家传的神乎其乎吧？” “这个………”周老大一时被问得难住了。 他烦恼得挠了挠头很想含糊混过去，可顾雪儿的眼神实在太澄澈了。 澄澈到他说不出口。 故而，磨蹭好一会儿，只能支支吾吾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排名这么靠后，但他之前读书时，真的在咱们村都是排在最前面的………” 说着，他又抬手将放在桌上的名单拿了过去，再次扫视一遍。 “其实也不是太那啥，你看，那排在前面的大多数都是知青们，从前都是在村里比。如今来了几个厉害的………” “这样吗？”顾雪儿搬着椅子凑了过去，随手又一连指了好几个名字道，“可是，这个刘建民，郭良，姜维………好像不是知青哦~~~~” 周老大闻言，瞬间感觉整个头大了，恨不能抱头仰天长啸。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咋聪明的人。 为啥还想不知死活得给自己揽这么一个事儿？ 难啊，太难了~~~ 幸好周幺幺这会儿心情还不错，借着开饭的幌子，及时给他解救了出来。 考虑到那会儿周有民的反应，姚堇年想了想，还是问道：”叔，您是对结果有什么看法吗？” 周有民长叹一口气，“我只是担心这么个结果贴出去，到时候会生出一些事端来。” “试卷在那儿放着，分数也是他们自己一笔一画写出来的，被刷下去全是自己原因，这还能怪谁？” 周老大说着，放下碗筷，撸起袖子道：“爹，你放心，到时候我拿把铁锹站在村委门口。看看谁到时候不怕死得敢闹事！” “………”周有民闻言，当场没好气得给他脑袋来了几个暴栗，“平时咋跟你说的？凡事不要随随便便动手，多用脑子想想！” “来几个小伙子，你这么干能行！真去几个老人，孩子，妇人，你也打算这么办？到时候，你拳头还没出去，人家就先一步躺在地上说你给他们打伤了！” “我………”周老大被激得语气都激烈了，“那你说怎么办嘛！” 周有民思忖了一会儿，而后转眸看向周幺幺，郑重叮嘱道：“幺幺啊，这段时间你别到处跑，尽量待在家里。要是真有啥出门的事，就让你哥去办，或者，让他跟着你一块去。” “爹，你是担心杨春兰……”周幺幺问。 周有民沉重点了点头，“她那个人可不好对付，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许彦这个排名，就是侥幸进了下一轮到后边也会被淘汰。” “我担心她在我这儿碰了壁，回头找你麻烦！” 周幺幺点点头，而后看着姚堇年问，“原本定得是多少名进入下一轮？” “第一轮淘汰率是50%，换算下来就是21名。”姚堇年目不转睛得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许彦是第22名！” 周幺幺颇为玩味得挑了挑眉，“这么巧？那还真是可惜哦~~” “可不是？你很在意吗？”姚堇年意有所指问。 周幺幺抬起眼睫，似笑非笑道：“你猜！” ”好了，都赶紧吃饭。”周有民道，“堇年，这事儿就得趁热打铁，一会儿吃完饭你直接跟我去办公室………” 周幺幺静静扒着碗里的吃食，挑了挑眉。 暗笑这么快贴出去，今天怕是有得热闹看了。 第八十七章 闹事（二） 为了能悄悄溜出去看热闹，周幺幺假意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 眼瞅着周老大抱着一堆东西进厨房了，她抬步就往门口走。 可手刚碰到木门，身后冷不丁就传来了周老大低沉的询问声：“妹妹，你要去哪儿？” “……”周幺幺慢慢转过身，打着哈哈尴尬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觉着门口空气好，场地大，想活动活动~~~” “真的？”周老大将信将疑问。 周幺幺连忙走过去，拍着胸脯保证，“绝对真的不能再真了！” 说着，她目光往厨房里瞟，见案板上切了满满的蔬菜，锅里也还放了油。 顿时计上心来，假装好奇凑过去瞄了几眼，而后径直在灶前的椅子上坐下，熟练拿起铁钳往灶膛里添柴。 “大哥，你接着忙你的，我帮忙看火！” 周幺幺在心里数着数。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的第三秒，她整个人就被周老大拽着胳膊给拖拽了起来，一直到厨房门口才放松。 “去去去，自己要去！我自己能行，不要你帮忙！厨房里这么热，你看看你自己，不过在那儿待了一会儿整个脸都红了！赶紧的，自己去堂屋待着，或者去找雪儿玩………” 周幺幺假意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不好？哪里不好了？”周老大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周幺幺解释道：“就是……大哥，你看哈！咱们家如今常住四口人，但是呢，人家雪儿自己有口粮，她就暂且不说了。” “主要就是我，上工断断续续的，还隔三差五生病。整个家里全靠你和爹顶着，我什么忙都没帮上。你就让我帮着做饭吧，不然我心里真的很愧疚……” “放屁，是不是哪个狗东西在你面前嚼舌根了？”周老大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周身怒气腾腾，“你是我妹妹，我说行就行，关别人什么事？” “别说现在了，只要你愿意，哥哥就是养你一辈子都行！” “还有小姑娘家家的，那么辛苦做什么？天天跟烟打交道，你看看村里那些婶子们，哪个不是脸上被熏得黄黄的？幺幺，我跟你说，让你学做饭的人都是别有用心，你千万别信！” “哥哥是老爷们，不怕那个，再说，我就喜欢做饭！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自己也不要多想，什么愧疚不愧疚的？咱们一家人，你是我妹妹，我就乐意对你好！” 一大通话砸下来，周幺幺整个心像浸泡在酸水里一般，涩得想掉眼泪，“大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给刺激很了，她刚吐出两个字，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多说。 就听周老大犹犹豫豫开口问：“幺幺，你跟哥说实话哈……就是………做饭那话不是堇年……给你说的吧？” “哈？？”如此莫名其妙的话一出来，当即让周幺幺的眼泪憋了回去，“哥，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又扯上了姚堇年？” 周老大闻言，很是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他这反常的模样，自然没有逃过周幺幺的眼睛，她三两步凑过去，眯了眯眼睛，试探性道：“哥，你有点奇怪哦？” “我……”周老大急匆匆挪开眼，欲盖弥彰道，“我……哪里……胡说了？你……快点出去……别在这儿妨碍我……” 周幺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停留在原地没动，“哥，你真的很奇怪！不止刚刚的话奇怪，就连现在做的事也奇怪！” “哪里有？”周老大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声音陡然提高，“你别瞎说。” “是吗？”周幺幺继续道，“我们才刚吃完早饭，你这又是切菜，又是热锅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了喜欢的姑娘，想给她送吃的？” “不会吧，大哥，我不会真的说中了吧！是哪家的姐姐啊？你给我说说呗！嗯？” “走来，走来，我说不过你！”周老大快速将人推到门口，而后又遮掩般得背过身去继续切菜，“没有什么女孩子，一个都没有，你别胡说！” “要是回头爹听见了给我找事，我头一个找你！” “那你说说啊，这会儿起锅做什么？”周幺幺问。 眼瞅着她没有结果是不会罢休了，周老大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热得，亦或者是其他。 涨红着一张脸，幽怨道：“雪儿不是要过生日了吗？前几天她说想吃那个王婶家摊的那个菜饼子，我又没做过，这不趁有时间赶紧试试吗？” “就这，你还冤枉我！” “哦，她要过生日了啊，这事确实得上心！”眼瞅着将人惹烦得差不多了，周幺幺象征性地顺着他安慰了几句。 而后随便借着去堂屋休息的功夫就往外走。 只是一步一步倒退着，却不是真的去堂屋，直接去向了院门口。 出去以后，周幺幺整个人就像脱了僵的野马，拔腿就跑。 直到第一个分岔路口，才看到等候已久的陈云英。 不过短短几天，她整个人瘦削得厉害，大概是提前知道有热闹看，精神头却还好！ “哎哟，你咋个来这么晚？我妈一听说村里放榜了，都走了好一会儿了！”说着，也不给周幺幺开口的机会，拉着她急匆匆往村委会赶。 “我跟你说，根据我妈的小道消息，今儿热闹怕是一出接着一出！” “啥意思？”周幺幺闻言，当即扭过头看向她。 陈云英警惕性地往四周看了看，再三确认没人后，她才道：“你知道咱们村的那个姜维吗？” 毕竟是几个小时前才看到的名字，周幺幺多少还是有几分熟悉得，遂缓缓点了点头，“他怎么了？” “他定亲了，几个月前！”陈云英提示道。 周幺幺：“哦，那恭喜他，但跟今天放榜这事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好不！”陈云英激动得提高音量，说出口后又觉着太引人注目了，赶紧捂住嘴巴。 过了好几秒，见好姐妹满脸呆蒙，她无奈叹气道：“看你之前那么兴奋，我一直以为你是知道的，现在看来……你在看热闹这件事情上，消息更新速度真的远不及我！” 第八十八章 闹事（三） 两人脚程较快，仅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了过去。 原以为她们算迟的，大家伙应该早都看完结果了。 谁料到红榜一直没贴出来，现如今整个小广场被堵得水泄不通。 “好险，幸好还是赶上了。”陈云英说着扭过头看向周幺幺，只见她视线一直在人群中搜索着。 遂凑过去，好奇问了一句，“幺幺，你找谁呢？” 周幺幺随口应道：“找许彦和杨春兰。” “！！！”那声音不大不小，不仅陈云英听见了，站在旁边距离近一些的自然也听见了。 已经退亲的人竟然还有牵扯，顿时惹得旁人俱都意味深长得看了过来。 陈云英见状不妙，连忙随便扯了个幌子将人给拉开了。 一直走到人较少的地方，她才松开周幺幺的手，语气里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大庭广众的，你提许彦那个狗东西做什么？幸好那几个婶子平时都不是什么爱嚼舌根的，要不然，你又要在咱们村热闹榜上待一段时间了！” “我跟你讲，你最好别跟我说你准备吃回头草，要真是那样，我会气死的！”陈云英说罢，一双美眸死死瞪过去。 周幺幺觉着此刻自己若是点点头，她真的会忍不住冲上来咬死自己。 为了抚平陈云英的怒气，周幺幺只得道：“你觉着我会是那种吃回头草的人？” “那不然呢？好好地，你提那个狗东西做什么？我可跟你说啊，我妈早上还在说杨春兰这个人表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特别会演戏，不好对付。让我劝你千万别回头，你要是……”陈云英气呼呼道。 眼瞅着误会越闹越大，周幺幺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跟她说起许彦排名的事情。 遂赶紧附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在听完以后，陈云英的眼眸明显亮了好几个度，“我的个乖乖，苍天果然有眼。” “那杨春兰平时那么会算计，要是知道全成了一场空，不得呕死？” “对啊，所以我爹说让我这段时间躲远一点。”周幺幺摊摊手，无奈道。 陈云英认同得点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周叔说的对，确实得躲远一点。” “可我不是这么想的，碰到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不狠狠插她们一刀，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陈云英见好姐妹脸上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咽了咽口水，迟疑道：“那……你的意思……是……” 五分钟后，在一片埋怨声中，村委们终于将红榜告示了出来。 最后一角的浆糊还没来得及刷上，等待得心焦的人们顿时一窝蜂得全涌了上去。 堵得现场水泄不同，嘈杂一片。 “不要挤，不要挤，榜就放在这儿不会跑，先让我贴完！” “21名，前21名就能晋级下一轮！” “二狗子，你吱个声，有没有看到你哥哥的名字？” “爹，爹，姐姐15名，姐姐进了，进了！” ………… 而在人群的边缘位置，杨春兰等得心急如焚，一个劲儿得催促着许彦和许父赶紧挤进去看看。 偏偏两人都当耳旁风，没一个动。 惹得杨春兰怒火攻心，吐槽教训的话一句接一句，“我到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这么倒霉摊上你们父子两个？人家都是全家人一起上阵，拼了命地往里挤，就你们完全不操心！” “我是为了我自己吗？还不是为了咱们家？但凡我晚几十年出生，有条件多学些文化，我也不指望你们去，自己直接就上了。” ………… 劈头盖脸的话一句接一句。 刚开始两人还低头老实听着，没有反驳一句。 杨春兰言辞越来越激烈，就好像逮着一个口拼命发泄自己的幽怨和怒火。 完全不管路过的人会不会侧目过来。 随着指指点点的人越来多，终于，许父实在忍不下去了。 绷着一张脸冷冷吼了回去，“你说够没有？我们是人，不是养得猪狗！” “来之前，阿彦同你讲过，这次考试结果感觉不太好，让你不要抱太大的期望，把心态放平！你答应了，我们才陪着一块过来的！” “可结果呢？也不知道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从来了这儿开始，浑身就像刺猬一样长满了刺，逮着谁都扎！我和阿彦也就罢了，村里其他人呢？往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咋个相处？” “还有，你如今到底是咋了，脾气恁个大？我和阿彦，一个是你丈夫，一个是你儿子，不就是没挤进去？多大一点事？你至于把我们当孙子骂？那榜晚一点看，是会跑？” “你………你们……”杨春兰闻言，气得胸口翻涌，“好，你们父子一条心，都觉着我不对，都认为我多管闲事，对吧？” “妈，你别闹了，行吗？”许彦只觉着浑身疲惫得厉害。 退亲之前，他一直都觉着自己家庭幸福，母亲温和有教养，爹尊重女性，凡事乐呵呵地不计较。 甚至在周有民前来退亲之际，他痛苦憎恨之余，也曾认为周幺幺不识好歹，放弃了如此和谐的家庭。 可随着周家的彻底撤离，深埋在水底下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原来没有了周家的接济和托底，他爹乐观的背后是不操心与不负责任。 他妈的情绪稳定，也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被搓磨得变了样。 至于他自己，整个生活被搅得一团乱。 所以，从来都不是周家配不上许家，而是许家一直都在仰仗周家。 “爹，你别说了。”许彦无奈长叹一口气，目光转向红着眼眶得杨春兰，低声恳求道，“妈，在外面，咱们留些体面行吗？别再让旁人看笑话了。” “你要着急结果，我现在就去看，行吗？” 看着不再意气风发的儿子，杨春兰心里似被刀割了般，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许父出面道：“你去吧，不用管我们！” 许彦闻言，没动，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杨春兰。 那意思很明显，害怕他走后，两人再次吵了起来。 悲凉的目光看得杨春兰难受，她哽着喉咙，喑哑开口：“你去吧，妈保证，不吵了！” 许彦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只是刚迈出去一步，就有人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哎哟，春兰啊，你这眼睛是咋滴啦，红得跟兔子似得，哭过了？不至于吧，就是个比赛而已，下次还有机会得嘛！” 一看到来人，杨春兰才收起来的刺瞬间又冒了出来，“李莺，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第八十九章 闹事（四） “我胡说八道？你满村子打听打听，但凡从我李莺嘴里说出去的东西，定是有些依据的！” 说着，李莺往旁边退让出些距离，补充道：“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晋级到下一轮的名次刚刚好卡到21名！” “我早就知道了，还用你假好心提醒？”杨春兰横了她一眼，说罢，气冲冲地往放榜地方走了。 “切，跟谁俩拽呢？还以为是从前呢？”说罢，一扭头见许彦和许父还在场。 李莺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旋即又迅速恢复正常，清了清嗓子对他们爷俩道：“你们也别杵在这儿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躲吧，没得一会儿又挨骂！” 听她这么说，许父神情明显落寞了几分，“是……结果……不太理想吗？” “这个………”说实话，对于面前这父子俩，李莺是没啥怨恨的。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还是觉着自己不能掺和在里面，遂一拍掌，十分遗憾道：“哎呀，我这人上了年纪，记性就差得很！” ”瞧，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给忘得干干净净！反正，这会儿人也少了，你们赶紧过去看看，不过就几步路。我还急着回家做饭呢！” 说吧，也不等他们父子俩说什么，就跟后面有狼追一般，拔腿就跑。 留下许彦和许父面面相觑。 “我原也没准备能过，如今倒也在意料之中。爹，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 许父闻言，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你妈对这次结果十分看重，等会儿要是知道没过，搞不好会在现场闹起来！你周叔又是主管这个事，万一再把关系恶化下去，你咋个办？” “可是………”许彦还想说什么，都被许父抬手拒绝了，“行了，就这样！等会儿稍微多忍耐一点，你妈那口气散了就好了！” 另外一边李莺在走了几步以后，扭头望了望。 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径直转头往附近的草垛方向走了去。 看到人过来，周幺幺和陈云英也赶紧走了出去，“李婶子，多谢你了。” “嗐，说啥感谢的话。”李莺摆摆手，“该是我感谢你才是，要没有你送来的那些说，我家建民不被刷下去就不错了，哪还能考第二？” “都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 ………… 简单寒暄过后，李莺先一步离开。 陈云英理了理衣服，怀疑问：“幺幺，你确定李婶子的话有那么大威力，能给人刺激到失智？” “别人可能不太行，但是李婶子一定可以！” 说着，见对方还是将信将疑，周幺幺只得补充解释：“咱们看许彦，觉着他不怎么样，身上毛病一堆。在杨春兰眼里，她儿子就是天下第一好，所有的便宜与好处都该她儿子受着。” “可如果这种时候，突然让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落了榜，而曾经被她看不起的反而上了榜，特别还是只有一名只差时。如果你是她，你会有什么感觉？” 陈云英撑着下巴想了想，而后一字一顿道：“不仅是种羞辱，心里还像吞了苍蝇般膈应！” “所以啊，那种刺激的话，也只有李婶子开口，才能让杨春兰的耻辱感到达顶峰。” 周幺幺说着，眼睛眯了眯，玩味讲道：“如果这个时候再让她听见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那后面不就………” 十几米开外。 许彦和许父刚一走过去，就被杨春兰喊住吩咐：“你们快帮着找找，毛笔字堆得密密麻麻，我看的眼睛疼。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阿彦的名字。” 话音刚落，就听得旁边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嗤笑。 杨春兰脸上顿时浮现出几分不耐与厌恶。 可这会儿忙着把儿子的名次找出来才是正事，遂循着大概的方向冷脸瞪了眼，就又继续在大榜上看了起来。 “你们赶紧的，快帮忙看看啊！一个两个的，全跟榆木脑袋似得杵在那儿，真是半点都指望不上。” 眼瞅着旁边人戏谑的神色越来越重，许父只得放缓语气，“春兰，你跟我去旁边说点事。” “哎呀，说什么事？我跟你讲，现在最重要的是就是阿彦的事儿！其他的全都先放在一块。”杨春兰说罢，甩开他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这时，旁边再次传来一声嗤笑，“阿姨，你怎么还没明白呢？你眼睛没有问题，你的家人也不是不作为，最根本的原因是你儿子的名字根本就不在榜单上！”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家里爹妈没有教过吗？完全没有一点教养！”杨春兰狠狠瞪着说话的那姑娘，浑身上下气得直哆嗦。 扎着两条粗厚麻花辫的女同志不缓不慢得走了出来，冷笑道：“大婶，你都不认识我，不了解我，凭什么空口白牙说我没教养？” “再说，你仗着年纪大，接受不了真话，随口污蔑人就是有交往了？” “周围那么多看笑话的人，唯独就我出言提醒你，不感谢就算了，竟然还指责我！你才是最没有教养的白眼狼吧！” “你…………你叫什么名字？”杨春兰气得眼里喷火，若是可以，她此刻恨不能狠狠一巴掌打过去。 眼瞅着事情要闹大，许彦当即站了出来，对着说话的姑娘冷声道：“这位女同志，我想我们并不认识，也没有结仇吧！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妈，究竟是有什么意图！” “哦，你就是她儿子啊！这么久才站出来，我还以为你是死的呢！”那姑娘完全不惧，甚至笑得更为肆意张狂，“你别那么瞪我，我只是单纯做好事而已！” “再说，整个事情不都因你而起吗？既然能参加考试，应该也有些文化吧！考多少名直接说呗，还让你妈一个老太太可怜巴巴在那瞅！” “我考多少名，我妈如何，这都不关你的事，你没有资格掺和在里面！”许彦一把扶助有些摇晃的杨春兰，紧绷着脸瞪过去。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算了！”那姑娘耸耸肩，说罢，抬步就要离开。 刚迈出去一步，人竟然又给退了回来，突然对着旁边看热闹的认问，“哎，这人叫什么来着！” 一声怪怪的声音陡然从人群里高声传了出来，“许彦，他叫许彦！” “哦~~~许彦啊~~~~”那姑娘阴阳怪气了一声，装模作样得扭头就往落榜的榜单那儿走了去。 在瞥见开头的名字后，整个人突然就像偷吃灯油成功的老鼠，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哎哟，也是巧了。” “晋级是前21名，偏偏这边落榜的第22名就是叫许彦的！” “哎，同志，这不会是你吧！” 她话音刚落罢，那头杨春兰双眼一白，整个人竟然晕了过去。 第九十章 表妹（一） 衬着那边兵荒马乱，周幺幺和陈云英一把将那位说话的姑娘从人群里拉到了偏僻地方。 “同志，你那嘴可太厉害了，怼得他们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周幺幺亲切拉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听得我通体舒畅，感觉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嘿，过奖过奖。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干我们这一行的最主要的就是口碑。你们的满意，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追求与目标。” 那位女同志谦逊说着，还不忘时刻替自己打个广告，“那个，刚刚时间有点急，还没来得及同你们介绍。我叫纪敏，是隔壁镇六水村的知青，同你们村的姚堇年和顾雪儿她们都是校友。” “朋友的朋友算起来也是朋友，我这人呢，别的没有，就是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嘴巴呢也比较厉害，脑子也算灵活。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接下的活儿都保管负责到底。” 说着，她嘿嘿嘿笑道：“所以呢，以后要是还有类似的需要，你们直接找我。只要价钱合适，你们所有烦恼的事情都会在我大帮助下一一化解。” “当然，咱们如今也算认识了，往后再接你们的单子，我给你们便宜点。” 陈云英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新奇的赚钱方式。 一时间，整个眼睛瞪大如铜铃，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开口问道：“纪同志，你以前……都帮人……解决过什么麻烦呀？” 说着，似是突然觉着这样问不太礼貌，她又赶紧摆手解释：“那个，我就是随便问问，你要是觉着……不方便就算了……” “没有不方便，为客户介绍业务范围，增强双方合作信心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纪敏便想了想，随便举了几样，“下乡之前的话，帮过一位女同志去打听过同她相亲的男方真实信息，还假装过一位男同志的未婚妻，帮他成功同原来得女朋友分手，干过帮忙小学生代写作业………” “反正只要不涉及法律以及太过违背道德，基本上只要给钱，大多数都能帮忙。” “哇哦~~~~”陈云英闻言，不由得心生羡慕，“真好，那样的生活一定很精彩，每天都有很多有意思得事情。” “不像我，每天都过着差不多的生活。纪同志，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你可千万别！”纪敏赶紧摆手，“我跟你讲，这赚的都是辛苦钱，只是你听起来觉着轻松而已。” “像打听男方消息那个，我被他家的大黑狗连追了四条街，要不是最后运气好，早就被狠狠咬上一口了。还有分手那个，对面女方性子爆得很，当场气得甩过来一耳光，也就是我闪得快，不然就真的打上去了。” “我的妈呀，这么凶险？”陈云英听得，惊恐捂住自己嘴巴。 纪敏耸耸肩，无所谓道：“哎呀，是这样啦，习惯就好。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遭了那么多罪，我通通在尾款结算时找补回来了。” 话音刚落下，一直在旁边沉默听着的周幺幺乍然开口了，“纪同志，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这种赚钱方式呢？” “这个啊……说起来全都是……” 似是之前经历过无数次问题，纪敏轻车熟路地抬起手，装作悲痛不已的模样，擦了擦眼睛。 “辛酸泪……你们不知道……我自幼家境……” 听她声音哽咽，陈云英当即跟着一块心酸起来，就当眼泪也要流出来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跟着响起一道略显清冷的警告声：“纪敏，收起你那套小心思！” 纪敏闻言，当即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头，幽怨看过去：“表哥，你真烦！” “你老老实实地别作妖，我会干涉你？”见她眼底倔强意味明显，姚堇年也没惯着她，直接道，“再敢到处胡说八道骗人，我就跟舅舅说，让他停了你每个月的补助！” 听到要断自己的钱财，纪敏瞬间化身尖叫鸡，愤愤道：“姚堇年，你敢！” “你可以试试！”姚堇年整张脸紧绷，“舅舅每个月给你固定补助15块和全国粮票，舅妈每两到三个月偷偷给你贴补，还有外公，下乡来之前直接给了你一笔大数目！” “你又不缺钱，甚至是手里小金库比谁都要多！怎么就非要……” 或是看纪敏脸色不太好看，姚堇年到底缓了缓语气，“阿敏，听话。以后别再干了。你保证不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我也不可能每次都能赶得那么及去救你。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 “好好好，别再说了，我听话，我听话还不行吗？”纪敏头疼得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等姚堇年安静了下来，纪敏撇撇嘴，小声吐槽道：“啰啰嗦嗦，跟唐僧念经似得，也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受得了你！” “有时间还不如多操心点自己的事，没得到时候打一辈子光棍……” “你絮絮叨叨得在那儿说什么？是不是又在骂我？”姚堇年脸再次冷峻起来，声音也冷得可怕。 吓得毫无防备的纪敏浑身一震，“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怎么会骂你呢？表哥，你对我这么好，对吧？” “我就是太感动了，表哥你是真的关心我，为我好，所以才不耐其烦得劝我！我都知道的！”说罢，她朝着姚堇年讨好得笑了笑。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当然，绝对是！” 说着，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纪敏像小海豹一样搓了搓手，憨憨笑道：“那个，哥啊~~~咱们虽然是兄妹……但是……一码归一码……那个账还是要明算的……” 这话一出来，周幺幺明显感觉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她下意识地拉着陈云英往旁边退了退。 见姚堇年没反应，纪敏咽了咽口水，只得再次开口道：“哥，你应该也不是那种赖账的人哈。当然，凭借咱们俩之间的感情，谈钱，太俗气了，妹妹我呢，也不要多的，就是哈………你下乡时带的那个课本啥的……随便给我一本就行………嘿嘿……” “你会这么老实得想去学习？”姚堇年怀疑问。 纪敏讨好道：”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嘛，我不……也因为身边人太优秀……就想提高提高自己嘛……” “哥，课本我也不要求多新，能看就行，我保证……” “行，等会儿给你找！”姚堇年冷不丁的一句，直接给纪敏整呆萌了。 过了好几秒，回过神来以后，纪敏爆发出滔天的惊喜，也不管之前的剑拔弩张，冲上去就抱住姚堇年的胳膊晃。 “哥，你真的是我的好哥哥。我太幸运了，真的………” “你撒开，多大姑娘了，别人看着不好！” “好，什么不好？咱们是亲兄妹！哥，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会幸福的，真的，琴瑟和鸣，子孙满堂……” “闭嘴，别说了！” ……… 第九十一章 表妹（二） “啊，我的宝贝，姐姐的发家致富可全都靠你了……” 看着纪敏魔怔般得抱着几本课本蹭个不停，陈云英不放心地问道：“纪同志，你……还好吧？” “好，好得不能再好了！”纪敏闻言，亢奋得抬起头，脸上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这次过来的收获可太大了，我现在真的看啥都顺眼！” 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转眸看向左手边并排坐着的陈云英和周幺幺，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 真诚道：“能这么顺利，都是托了你们的福！既然你跟我哥这么熟，这次大家真的就是朋友了。” “再叫我纪同志太生疏了，你们就跟我其他熟悉的人一样，叫我阿敏吧！往后有事找我，我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打八五折！” “哦………那谢谢哈……”陈云英闻言，尴尬笑了笑。 倒是坐在最左边的周幺幺突然来了几分兴趣，“你今天是特地为了课本过来的吗？” “当然啦！要不是为了这个小宝贝，像我这么懒的人一有时间当然是满村子搜罗生意，或者是睡觉了，怎么可能大老远的过来……”说着说着，似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纪敏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头装死。 周幺幺可不打算放过她，仿佛没看到她的窘迫般，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可是，这样的课本……在知青们手里……应该很常见啊。你看起来人脉很广，按道理不应该特地过来一趟吧？” “这个………”纪敏打着哈哈尴尬笑道，“人脉广是一回事，但是呢，交易就是交易，要是天天来人情，那交易就进行不下去了！所以呢，我才……” “哦~~~~这样啊~~~”周幺幺如梦初醒般呼出一口气。 就在纪敏觉着这事已经混过去时，她突然再次开口，装作不经意般道：“我还以为这些书本本身没有多少价值，是因为它们都属于姚堇年，在某些人眼里才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这样的书要拿去卖，打着你哥的名号，价格应该还不错吧？” 陈云英自然知道好友不会空穴来风，即是如此说了，铁定八九不离十。 顿时看纪敏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妹子啊，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这个做生意头脑灵活……还是夸你胆子大，不怕死……” “你哥姚知青，说实话，瞅着人温温和和的，但我一直都觉着他那样的人心是冷的。真要是生气了，发起脾气，肯定是那种地动山摇一样的恐怖，你…………” 见被拆穿得差不多了，纪敏干脆也不装了，将怀里的课本抱得更紧一点，梗着脖子道：“天大地大赚钱最大，哥哥是用来干什么的，当然就是为了妹妹的利益最大化！” “再说，我爱钱归爱钱，还是有道德和底线的。像我到时候的买家，都是经过再三筛选，绝对不是那种变态的人！只要你们不说，他们不说，我不说，这事谁知道？” “大不了，等赚了钱，以后我给他买全新的！” “勇，你是真正的勇士。”在朝她竖完大拇指后，周幺幺似是随口一说，“小敏，你真的太聪明了。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灵活的赚钱方式，你是咋想到的呀。” “嗯…………”纪敏磨蹭了一会儿才道，“也没啥，主要就是平时看书多，从书里得得启发。” “哦，这样啊。”感觉到她的回避意识，毕竟才是第一回见面，周幺幺很谨慎得没有再刨根问底下去。 而是改口道：“你是妹妹，雪儿也是妹妹，那你们是……” 一听到这种八卦，陈云英当即来了兴致，忙问：“对啊，你们是表姐妹吗？” “啊？你们不知道吗？”纪敏意外道，“我是表哥妈妈这边的亲戚，简单说就是他妈妈和我爸爸是亲兄妹。雪儿是他爸爸那边的亲戚，姑父和雪儿的妈妈是亲兄妹。” 说着，她顿了顿，“没有直接的亲戚关系，不过关系套着关系，而且雪儿是在姚爷爷身边长大的……反正大家平时都挺熟悉的。” 正说这话，就见到不远处那堆聚集的人里，突然传来一声欢呼声： “醒了，醒了，春兰醒了~~~” “快去把许彦那个孩子喊回来，再迟一些，他都要出村子了。” ………… “幸好是醒了，她再不醒，我都要忍不住过去瞅瞅了。”陈云英如释重负般感叹。 纪敏闻言，道：“原来你这么担心啊！早知道……哎，算了，都过去了，说也没用。” 说着，她伸手拍了拍陈云英的肩膀安慰，“这是头一回，你没经验。往后同我打交道多了，你就知道我下手向来是有谱的。那个大婶看起来面色红润，声音铿锵有力，明显身体没啥大毛病！” “就是真晕倒了，也只不过是气急攻心，一会儿就醒了！更何况，她还是装晕！”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周幺幺和陈云英齐齐震惊： “装晕！！” “装晕！！” “对啊，你们没看到吗？那大婶倒下去以后，眼皮还动了一下，估摸着是给她儿子使眼色呢！只不过，照如今的架势看，她儿子当时大概率是没看出来。” 纪敏撇撇嘴，继续道：“那大婶心眼挺多的，知道面子保不住了，干脆一不做而不休晕过去。既是免得被旁人奚落，也能把旁边的注意力转移！说实话，换做是我，当时那种处境，估计也会那么干！” 说着，她突然问：“不过，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有仇一样！” 陈云英犹豫看向好姐妹，没敢开口。 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周幺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沉静道：“青梅竹马，定过亲，如今已经退婚，一拍两散！” “！！！！我的个乖乖！好大一出戏！”纪敏眼睛瞬间瞪直，过了好几秒，才试探性道，“方便说一下……原因嘛？当然，要是……” “没什么不能说的。”周幺幺摊摊手，无所谓道，“也就那点事，男方以交朋友的名义，同村里新来的女知青牵扯不清。问就是没有实质证据，是我在无理取闹。后来受够了，就分了！” “还不止呢！他们一家子都在算计幺幺！”陈云英义愤填膺补充。 “啥玩意？？？！！！”纪敏当场激动的站起来，“知三当三！还想吃绝户！” “哎哟，真是气我了！”她似乎是气很了，整个身体都燥热的厉害，一连解了几颗纽扣透气后在原地打转儿。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愤恨地拍着胸脯道：“小姐姐，我真的看不下去了。这个忙，我免费帮你，一定帮你狠狠教训他们一通！” 周幺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那么怔怔看着她。 就当旁边的陈云英扯了扯胳膊，小声提醒她接受纪敏的好意时。 周幺幺无奈长呼一口气，开口道：“你和姚堇年之间的事情，我们外人不参与，自然也会管好自己的嘴巴，不会多说什么。” “你没有必要这样！” “我…………”纪敏也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快，脸上顿时划过几抹不自然，撇开了脸，吞吞吐吐道，“我………对不起……” “没事，换做是我，我也会跟你一样担心。”周幺幺主动替她解围，“不过有个事，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忙！” …………… 而夹在中间的陈云英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一会儿左看看，一会儿右看看。 须臾过后，她终于接受了那俩的思维果然就同常人不一样。 第九十二章 表妹（三） 看了看被化得完全看不清本来模样的纪敏，再看看自己的通身的装扮，陈云英局促地扯了扯衣角。 不放心问：“我们这样能行吗？会不会露馅啊？” “怎么办？我现在有点心慌！” “心慌个啥？咱们不偷不抢，就单纯站在旁边夹着嗓子聊聊天而已！再说了，村里的公共地方，谁规定了不能去？再说了，八卦而已，大家平时都聊得，咱们凭什么说不得？信不信，全看自个儿，咱们又不强求！” 纪敏哐哐哐一顿输出后，将自己露出的头发往头巾后边塞了塞。 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猛得抬起头看过去，“小姐姐，你不会………之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吧？” 在她的目瞪口呆中，陈云英抿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嗯，长这么大，做过的最出格事情……就是躲别人家外面偷听……” “就在外面………都没爬过墙……进去？”纪敏试探性问。 陈云英轻轻应道：“嗯！” “！！！我的小乖乖！你们怎么都跟小白兔似得！一个都被欺负得打碎牙齿，含着眼泪往肚子吞，一个单纯得啥都表现在脸上。”纪敏说着，整个胸口都被气得起伏。 她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暂时冷静下来，耐着性子问：“那你……处对象没？” 陈云英眼眸不觉闪过几分失落，头缓缓低垂。 一瞅那模样，纪敏心里差不多就猜到咋回事了，“哦，那就是有，然后你俩目前还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陈云英惊恐抬起头。 纪敏摆摆手，无奈道：“还能是什么？那全都在脸上写着呢！” “小姐姐，不是我说话难听哈，你性格真的太过老实纯善了。换句话说，就是把男人想得太过美好！我跟你讲，只要鼻子下面还有呼吸，他们就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待着，一定会作妖。你要是段位高一点，能拿捏住他们还好，像你这样单纯的，一点坏心思不敢有的，一定会被反过来拿捏！” 说着，她没好气道：“是不是受委屈了？” “…………”陈云英喉管哽咽，眼圈也酸涩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大家如今也算是朋友，而且你也答应帮我保守秘密，这样吧，我给你提供一个解决办法！”纪敏颇为豪爽道。 此话一出，陈云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当即扭头看过去，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期盼和崇拜。 那些情感太过浓烈，弄得一向脸皮极厚的纪敏不自然地握拳清了清嗓子，“这世上男人多得很，这个不听话就换下一个！” “永远不要为难你自己，多去为难别人！什么都比不过你自己开心快乐！” 陈云英还以为她真的会传授什么有用的绝招，没想到会是这种话。 顿时整双眼眸都黯淡了下去，整个人无精打采地坐了回去。 见她如此，纪敏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当即跟着凑了过去。 “哎，你别这样啊！真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就是你们，看着和我心意，我才愿意指点几句。要是旁人，多一句我都不肯讲的！” “对方是若是块玉，你不用磨，他怎么都是那样温润。对方若是块铁杵，你就是磨一千遍一万遍，他也还是那样，改不了！” “少在乎别人，多在乎自己！” …………… 眼瞅着她要说出更多和这个时代不符合的话来，周幺幺赶紧走过去，将人给扯开了。 “你拉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纪敏愤愤不平谴责道。 周幺幺无奈长叹一口气，只能含蓄提醒，“我不能否认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可以劝，但你不能强求她按照你说的做。” “毕竟你们生活环境不同，在我们村里，绝大多数人结婚就是一辈子，不像大城市里………” 后面的话………但凡纪敏多想想都能发现自己的疏漏地方。 可周幺幺没想到，这个妹子……她嘴巴厉害，脑子是灵活，却唯独有一颗好胜心。 哪怕自己都提示得那么明显了，她还在较着劲儿。 周幺幺无奈，只得强迫自己冷下脸来，肃声道：“你是真的百分百纯粹想帮她吗？还是，你心里其实一直秉承着交易原则，一来一往才叫平衡，所以，她帮你保守秘密，你就必须帮她一样还回去？” “我…………”此话如一盆凉水，猛的从头淋到脚，纪敏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了。 或许是觉着周幺幺的话太过冒犯，她的语气也跟着冷了好几个度，“我………承认我是有那样的心思，但……我也是真的不想她继续被欺负……” “抱歉，刚刚话重了。”周幺幺想都没想，直接先道歉。 “感情的事儿，咱们可以劝，但是做决定的只能是当事人自己。” 说着，周幺幺顿了顿，语气凝重道，“没有人比他们自己更清楚到底在留恋舍不得什么。看穿了，说放下就放下。看不穿，旁人说一千，道一万，都没有用！” 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看在他的份上，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我是真的建议你，以后说话做事要谨慎小心意义的。你家里或许很厉害，能够为你兜底，只是天高皇帝远，人心难测！真出了事情，他们第一时间是赶不过来的！” 见人怔愣住了，她没办法，只得又耐心问一遍，“你听懂我的意思没？”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纪敏脸上罕见得流露出一抹认真，似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为什么？周幺幺也想问为什么？ 或许是都在来异世，多少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从开始的怀疑到现在，哪怕没有亲口确认“是”。 诸多细节也显露出她与这个时代的格格不入。 她的三观、思维处处都表现出未来社会的进步。 只是不知道她同自己一样也是穿书，还是穿越了？ 周幺幺淡淡回答：“我刚刚已经说了，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你哥哥曾好几次在我身陷囹圄时伸出了援助之手，我一直都没找到机会感谢。” “枪打出头鸟，若是提醒对你有用，也算我还了他一部分恩情。”周幺幺不想同她继续谈下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看看英子。”说罢，她抬步准备就往陈云英的方向走去。 就在周幺幺刚迈出去一步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句，“大锤80，小锤多少？” 哪怕提前做了心里准备，真到了听到那一刻，周幺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接了句“40”。 在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后，她端着一张平静的脸问：“什么大锤，小锤？我没听明白！” “…………”纪敏没说话，认认真真盯着她，企图从表情和眼神里发现一点异样。 可周幺幺实在太镇定了，没有一点错漏地方，目光不闪不避。 “你是需要用铁锤吗？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帮你去借。” 只见纪敏落寞地摇了摇头，“谢谢，不用了。” “你………还好吗？”周幺幺问。 “嗯，我没事。”纪敏艰难挤出一抹笑，“之前的话谢谢啊，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自从下乡以来过得太顺了，若是没有你刚刚那番提醒的话，只怕我要狠狠栽一个跟头才能想得起来。” 说罢，她主动朝周幺幺伸出手，诚恳道：“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纪敏，京市人，今年20岁！” 周幺幺也没矫情，当即伸手紧紧回握了过去，“周幺幺，土生土长的百塘村人，年纪嘛，比你要小一点！” 第九十三章 通通教训一顿（一） 就在三人在草垛后边整理完，准备出去再次搞事情时，纪敏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哎，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她问。 周幺幺扭过头询问：“比如呢？” “咱们计划得很好，环环相扣，找不出错漏来。那个叫许彦的小伙子，我是认识了。他妈妈呢，我也见识过了厉害了。” 紧跟着话锋一转，她整个脸垮下来。 无比幽怨道：“可是，你们还记得我是第一回来你们村吗？” “有没有想过……计划最重要的一环里的那个林烟，好像还没有人指给我认认呢！” “这种行为同马上就要上战场了，结果突然发现弹匣里面没有子弹有什么区别？” 满以为她们两个会道歉认错，谁料到周幺幺不甚在意摆摆手，轻飘飘道：“不用特别介绍，那个林烟很有特点，超级好认！” 一旁的陈云英也是同样的观点，点头附和道：“可能甚至都不用提示，你一看到她，都能自动将人同名字对上号。” “真的假的？这么神奇？你们莫不是在逗我玩吧？我长这么大可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人！” 周幺幺颇有信心道：“真不骗你，仅凭直觉就可以！” 带着这样的疑惑，装扮好的纪敏同陈云英大摇大摆地往人群里走。 至于周幺幺，始终保持在距离她们不仅不远的位置，负责所有的突发情况。 “阿敏，我还是有点紧张怎么办？”陈云英走出去没几步，就感觉整个心脏在砰砰砰得狂跳。 “哎呀，没事！你现在就是自己吓自己！你要对我的化妆技术有信心，我出手的事情，向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说着，见人仍旧不太相信，她随便先指了一个人，“不信的话，咱们现在过去试试！” 而后，不容分说的拉着陈云英去往了左手边，众多村里妇人们围绕着聊天的地方。 “哎哟，兰婶，你快给我们讲讲，平日里到底咋培养孩子的法儿啊？我可实在是太好奇了！” “就是啊，阿兰，你别藏着掖着了。你家姜维如今考了这么好的成绩，可见是你们老两口教导有方啊！” “可不是，姜维那孩子平时不声不响的，一来就来个大的。照我看，往后出息肯定小不了。” “哎，都快别臊我了！我能有啥好教的，认识的字统共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手掌。我儿姜维能有如今的成绩，说实话，我们两口子没咋管过，全靠他自己上进勤奋。” ”阿兰你快别谦虚了，现在全村我就羡慕你一个！儿子听话有出息，到时候商量定亲的事估计也顺利！你的任务快要完成了，我们的这都还没一撇呢！” “定亲？？啧啧啧，你们都会瞒，到今儿我才知道姜维要定下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是哪家姑娘呀？” “还早着咧，没你们说得那么夸张。我娘家那边的姑娘，两个孩子目前也就见了里面，具体的还没………” 被团团围绕在正中心且面露骄傲的妇人正说到这里时，从旁侧冷不丁地插进来一声询问。 “婶子们，打扰了，我们……是从县里赶过来的……知青。今天特别过来……找同学林烟的……” “但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想问问你们知道她在哪儿吗？” 在座的妇人们快速打量了一下面容精致的两人。 发现她们确实时髦得像城里人。 遂也没有为难，很快就有人主动给指了地方，“我们村今天放榜，知青们大多数都在前面的小广场，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行！” “哎，好嘞，谢谢！”陈云英紧紧抠住手掌心，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温和笑了笑，而后转身加速离开。 看着她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妇人们一个两个都感慨起来： “要不还是说城里好呢！那脸上都比咱们要嫩，要白，说起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风不吹，雨不晒，可不呢嘛！” ………………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看向最中心妇人，开玩笑得道：“兰婶，你家姜维如今这么有出息。下一场考试要是再继续正常发挥，那就妥妥得是老师了。到时候有文化，有工作，体面的不得了，可就能找个条件更好的姑娘了！” 开了这一个头，很快就有人跟着附和起来，“就是说噻，当了老师以后，十里八村的姑娘还是随便挑！” “道理不能那么论，老话说得好，娶妻娶贤！我就看准了那家的姑娘，虽说文化比不得我家姜维。但人家能干啊，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相比于好看的绣花枕头，我还是想要实际一点的儿媳妇。” …………… 那一头，周幺幺躲在草垛后边，硬生生看着那两人先是改道去了别的地方。 而后，又同身后有饿狼在追一般，急吼吼地冲回来。 眼瞅着周围没有人注意，她赶紧三两步跑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不是要去找林烟吗？” “还不是她一直担心？所以我就带她去体验了一把！效果还不错，估计等会儿没啥大问题了！” 说着，见周幺幺面露怀疑，纪敏只好赶紧碰了碰一个劲儿大喘气的陈云英，提示她赶紧帮忙解释。 在一连深呼吸好几口以后，陈云英终于将头抬了起来。 首先引入眼帘的就是那一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大眼睛，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紧紧抓住周幺幺的手。 “幺幺，你知道吗？刚刚我走到她们面前，夹着嗓子说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全都把我当成了城里来的知青。” 周幺幺当即毫不吝啬地夸赞，“恭喜你，英子，你成长了，做得特别棒！” “嗯嗯嗯，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眼瞅着两人还要继续说下去，纪敏看了看时间，果断将人给拉走了。 “一点点小事，就给整得大惊小怪！现在还太早了，要兴奋，等事情办完了再兴奋！” 她习惯性得往人群里扫一眼，视线几乎是瞬间锁定了某个身影。 为了防止认错人，纪敏还是保险得确认了一遍，“那个上面穿着白色衬衣，下身黑裤子，腰那块扎得细细得那个女同志，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林烟？” “果然聪慧过人，一眼就瞅准了！我刚刚全都白担心了！”陈云英当即竖起了大拇指。 纪敏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林烟，心里颇为复杂道：“这跟聪慧没关系，主打的就是一个对于绿茶的敏锐度！” “那咱们现在就过去？” 纪敏立即满口应下：“当然！我倒要看看等会儿她还能不能继续笑的出来！” 第九十四章 通通教训一顿（二） 因为有之前成功的例子在，这一次还不用等纪敏说什么，陈云英就自告奋勇提出自己可以打前阵。 见她那么兴奋，纪敏点点头。 但走出去没两步，她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煞时凝重了起来。 猛得一把拉住跃跃欲试的陈云英，道：“你现在赶紧回去找幺幺，一会儿我单独去找那个林烟会会。” 陈云英闻言，有些迟疑，“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嗯，这不是帮忙不帮忙的问题。”纪敏点点头，“林烟那个女人，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虽然我那会儿只是简单瞥了她一眼，总觉着她段位绝对不低，怕是不好对付。” “你脸上的妆容，应付那几个粗枝大叶的阿姨们简单，碰到个心思缜密的，还是要谨慎小心些好。” 说着，她盯着不远处浅笑嫣然的林烟，意味深长道：“你和幺幺两个脸在村里太招摇了，最好的方法就是由我这个真正的不熟悉的人上去。” 见那群人似乎是聊的差不多，有散开的趋势。 “林烟那块交给我，你和幺幺去许彦那边瞅瞅，能搞定就上，搞不定等我来！” 说罢，纪敏赶紧整理衣服，加速跑了过去。 陈云英也没有迟疑，赶紧回头去找了周幺幺。 见人去而复返，周幺幺颇为讶异，“你们不是一块去的吗，怎么单独回来了？” 陈云英哐哐哐一顿解释。 听完，周幺幺同样凝重地点了点头，“她考虑的有道理，这点是我忽略了。林烟那个人如今能在知青点站稳脚跟，除了会伪装卖可怜外，察言观色的能力绝对不会低。”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跟着一块去看看！” “可是，她不是让咱们去处理许彦那边的事情吗？”陈云英感觉，这一天天的，真的脑子都不太够用了。 周幺幺笑道：“杨春兰那边，咱们出手能有什么效果啊？”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专业的事情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就是！” 自林间拂来一阵舒爽的风，吹得陈云英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稍微想了想，便想到了百试百灵的李莺。 “总是麻烦李婶子，会不会不太好？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周幺幺道：“为什么不愿意？要不要同我打个赌？赌我提出来以后，她不仅欢欢喜喜去做，甚至还会感激我们？” “…………”看好姐妹满脸笃定，陈云英那句“不相信”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周幺幺知道她也有自己的小倔强，遂也没有多吊她胃口。 径直解释道：“整个村里前21名的人员名单，我那会儿只来得及跟你大概说了下有谁，却没有说清楚谁具体在什么名次。” “你跟我提过的姜维，还有刘建民，都在超过了一众知青，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更为巧合的是，两人名次紧挨着，姜维在前，刘建民紧跟其后。” 周幺幺提示道：“如此激烈的竞争关系，碰巧让你知道有能拉对方下手的机会，你会犹豫吗？”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有失公平？”陈云英迟疑道。 “英子，这世界上有真正的公平吗？没有的，从来都只有相对的！”周幺幺严肃道，”更为重要的是，如若姜维自己立身正，谁能拉他下去？自己若是思想，为人处事有问题，你确定他能教育得好孩子？” 一说起这个，陈云英那点犹豫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对，咱们没错，与其在最后关头给他拉下来，还不如现在现在就揭露他和林烟的真面目！”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女孩子。原先插入了你和许彦，如今再次故技重施，怎么？离开男人就不能活了？可怜那位女同志，估计还不知道她早就和姜维暗中牵扯不清！” 而，此刻另外一头。 纪敏凭借自己的社交能力，成功和林烟套上了话。 “哎，原来王倩早就调走了呀！这老同学真是不够意思，当初可是她主动给我写信，让我过来找她玩，还宣称什么只要我来，她包我食宿！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她的话，这不，就为了跑这么一趟，还专门同同事换了班！一大早地来来回回地倒了好几趟班车，中间又吐又晕！等着吧，等以后放假回京市了，我一定要狠狠谴责她一顿！” “她当时也是走得比较急，连我们告别的机会都没有，听说好像是家里出了事。” 林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纪敏的神情，一边还不忘时刻营造自己暖心体贴的好形象，“估计也不是有意的，就是不知道她家里情况好点没？” “她家出事？她家什么时候出事了？我这个月月初还收到我妈的来信，说她和王倩她妈一块去哪哪儿呢！” 气呼呼讲完，纪敏眼角的余光敏锐捕捉到林烟脸上快速划过一抹精光。 哦豁，这是开始上钩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某人懊悔道：“哎呀，瞅我乱说什么，没得给你们好朋友之间增添误会！其实王倩从前在的时候，就不太喜欢和我们说她家里事！估摸着确实事出有因！” “别，林同志，你不用帮着她好话！我和王倩认识了十几年，她什么样我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一个没良心的！这么多年以来，哪回求我，我没帮她？以前在学校时，每回姚堇年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些，她偷偷难过的掉眼泪，不都是我陪她？如今可倒好，白白忽悠我跑一趟！” 气愤说罢，似是又觉着这样不太好，对旁边的林烟有迁怒嫌疑。 纪敏赶紧转过身，亲热地抓住林烟的手，真诚看过去，歉疚道：“对不住，烟姐姐，请允许我擅自冒昧地叫你烟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合眼缘吧！我一看见你，就克制不住地喜欢你，想亲近你！” “刚刚就是被王倩放鸽子气得很了，一时没克制好情绪了。但是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对你发脾气！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她主动褪去藏在袖子里的一只通绿色的镯子，不理会林烟的推拒，强势带在她的手腕上。 “烟姐姐，我这个人性子比较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人怎么都不会喜欢。刚刚那样确实不对，这个镯子就当是我的赔礼，小小礼物，还请你不要嫌弃！” 林烟其实对于翡翠并没有什么研究，可是这不妨碍她曾听人说过，越是上乘的货色，其颜色越是通透翠绿。 看着戴在手腕上的镯子，哪怕心里都要乐开花了，面上仍旧装出一副不能接受的姿态，“小芳，说来也奇妙，我从看见你的第一眼也觉着熟悉的很。就好像就别重逢的朋友，心里特别开心。” “人与人之间，相遇就是缘份。咱们之间，既是朋友，那就该淡如水，平白受你这么重的礼，我过意不去！” 见她做足了推拒的姿态，纪敏眼睛提溜一转，脑海里迅速冒出一个想法。 只见她十分惋惜得接过镯子，“姐姐，我果然没看错你！既然这镯子……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收回来了。” 果然，那林烟也没想到真的就这么收回去了，脸上愣怔了好几秒。 那模样，纪敏不用猜都知道她此刻心里怕是在滴血。 就在林烟不断劝说着自己心态要放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以后还有更好的时，突然手腕上一重。 只见纪敏又重新给自己将镯子戴了回去，“姐姐，我这人呢，喜欢谁就喜欢给谁送东西！这镯子，我知道也就一般般，还不足以配得上姐姐的容貌和品性！只是我今天来得及匆匆，一时也没准备好，等哪天你去隔壁县供销社找我，我再给你更好的！如今这个，你就先将就着，若是不收，我心里真的会一直很愧疚。” “小芳，既然你都这么真诚了，我也就厚脸收下了。姐姐也没啥好的东西，但是，任何时候，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嗯，我相信你会的！”纪敏忍着恶心说完，同时朝着草垛方向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果不其然，下一秒，不知道从哪里横空冒出一声，“姜维~~~赶紧来小广场~~~有人找~~~” “姜维？是那个排名靠前的姜维？”纪敏适时流露出惊讶，开口问。 第九十五章 通通教训一顿（三） 听她语气里透露些许欣赏意味，林烟忙顺着话往下讲，“对，他就是。这次的考试比赛，他的排名非常靠前，知识储备应该相当不错。” 说着，她羞赧笑道：“不像我，平日里看什么都觉着自己掌握。一到考试的时候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所缺漏！” “能在一群知青里拔得头筹，确实是有几分本事。但你也很不错啊，排名也相当靠前。” 正说着，旁边的林烟突然隔着一段距离，同话题中主人公微笑示意。 纪敏突然就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眨巴眨巴眼睛，故意调笑道：“我说怎么这么了解呢？原来~~~早就~~~认识了啊~~~” “小芳，你别瞎说！”林烟仿若被戳中了心思的少女，脸颊顿时泛红一片，又羞又恼，“我们就是普通朋友，偶尔有空闲时间了，也会相互交流知识。大家取长补短，共同进步！” “真的么？”纪敏调皮得凑到她跟前，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调侃的意味。 “真，绝对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林烟往后拨了拨细碎的头发，佯装生气道，“反正随你怎么说，我们就是清清白白的同志关系！再胡说，我就真的生气不理你了！” 对于林烟这样的人，纪敏心知，无论她们心里如何想，行动上做了什么，但嘴上却是绝对不会承认。 她也没想立刻讨到便宜，遂笑了笑，见好就收，“哎，别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只是有一句话我确实要说清楚的，烟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有气质，为人端庄大方，还有学识。不客气得说，是仙女一般的人物！你心里没有他可能是事实，可我瞧着那姜维却不像没有你哦~~~” 眼瞅着林烟又要做出一番姿态，这次纪敏抢先一步，拉着她往对面的姜维方向看去。 “姐姐，我这个人可是诚实的很，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你看看对面那小子，是不是一直都在偷看你？只怕人家早就拜在你了你的石榴裙下！” 听着奉承的话，林烟心里舒坦极了。 不觉眼神里悄摸流露出得意之色，连带着整个脊背都越发挺直了。 她自以为一切都掩饰得很完美，殊不知早就落入了纪敏眼里。 明明自己很骄傲，偏偏嘴上还要装作生气模样，“小芳，你再这样说，我真的会生气的！我和姜同志顶多就是志趣相投，除此之外，绝对没有任何过界的做法！” “这样没有根据的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若真是传了出去，被其他有心人听到，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呢！我自己也就罢了，连累到其他无辜的人，还不如一根绳子吊起我得了！” 这么会装是吧？好啊，那就比比咯！ 纪敏当即也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后悔模样，“姐姐，你快别说了，是我大大咧咧惯了，不如你考虑周全。今天听得姐姐一番话，我真的，越发觉着姐姐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对了。” “不过，既然说到这儿来了。姐姐，有些话你就是再不开心，我还是想说一说！”她顿了顿，接着道，“姐姐，你若是对那姜维没有半点心思，那我当没有开过口。可若是……你觉着你是可以接受他的，那我建议姐姐可以同他接触试试！” 见她突然认真下来，林烟也没有再跟之前那般撇清关系，静静等着往下数说。 纪敏道：“姐姐，说实话今天碰到你是意外之喜，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是真心实意想同你交朋友！你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才华与学识，难道想一辈子待在村里吗？” “我……除了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林烟苦笑，她缓缓抬起手拭泪，哽咽道，“我母亲早逝，父亲在我5岁时就又再婚，继母不喜欢我，觉着我是拖油瓶………说实话，相比于家属院，这儿才算是我真正的家。” 看着她那柔弱无助的模样，扒在草垛后边的陈云英由衷感叹，“怪不得村里那么多人都被她蛊惑了，不得不说，人家确实有几分手段！” “有手段是一回事，最主要还是男人自己有问题！”周幺幺鄙夷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说话间，那边纪敏已经安慰好了林烟，直接进入了正题。 “以姐姐的聪慧，想必也能猜出我的家境过得去。我也可以跟姐姐坦白说，我在县里确实有些人脉，对于一些消息也掌握得比较快！县里和镇上马上有一批老教师要退下来，其中有一部分是分配，还有一小部分名单是从村里择优往上调！该说的，我也已经说了，至于怎么做，全看自己的了！” “可………你怎么就能保证村里……这个名额会是姜维？”林烟这会儿也不装了，径直切入主题。 “村里出了明文规定，就是按照成绩录取？他们……” 纪敏笑道：“姐姐，如果你是村里，你是会选自己本村的人？还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知青？” “有些规矩是所有人的共识，没有必要放在明面上来说的！” 林烟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旁边的纪敏见姜维抱着一捧荷花走过来。 目光来回在两人之间流转几圈，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后，调皮笑道：“你们好好聊，我去周围转转！” 说罢，也不给林烟开口的机会，拔腿就跑！ 东拐西拐后，终于溜回到了草垛后，纪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刚一过去，周幺幺和陈云英一人手里端着盆清水，一个手里拿着另外一件薄外套赶紧迎了上去。 “先把外套套上去，然后赶紧洗脸，我和英子在后边给你重新绑头发！” 三人打仗般得忙活了五六分钟，一个崭新的纪敏被收拾了出来。 看着不远处旁若无人的同姜维说笑的林烟，陈云英就像吞了苍蝇般难受，“他们真的会走到一起吗？” “怎么可能？”周幺幺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嗤道，“她那样的人里面和外面是两套截然不同的皮子。当初听闻许彦要进城工作，她和许彦做朋友。如今听说姜维也能进城，当即又同他套近乎。” 纪敏附和道：“是啊，她这样的人不会看感情，一切全看利益！谁能给她的好处多，就多花一点心思营造出亲密的戏份，让对方觉着有备胎转正的可能！若是当其发现没有价值了，百分百毫不犹豫一脚踢开！” 说着，她眼睛眯了眯，“最可怕的是还有好些备胎被她榨干一切，却还觉着她是无辜的，是迫不得已，有自己的苦衷！” 趁着俩人还在交流的时候，三人决意去旁边的杨春兰那边看看情况。 戏台子已经搭起来了，但凡哪一个环节出点问题，这出大戏都唱不下去！ 广场上三三两两扎堆分布，大家伙都穿着差不多颜色的衣服。 猛得一眼扫过去，还真没办法立即定位到杨春兰所在的位置。 就当三人看得眼花缭乱时，突然有声音从斜后方小声传来过来，“幺幺，英子，往左边转！” 刚寻着声音望过去，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李莺那双含笑的眼睛，“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找人，快过来，我带你们过去！” “李婶，你不是在………是没成吗？还是？”周幺幺一时间也拿不准她没注意的那段时间里，情况究竟变成什么模样了。 李莺赶紧解释：“没有，没有，那头现在正在闹呢！我之前也想自己直接上的，但是吧，临过去之前突然想到我已经给她了好几次锤。这再凑过去，人家还会上当吗？” 说着，她颇为骄傲地道：“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让其他人去干，这样既把消息透露了出去，还能再给杨春兰狠狠刺激一把！” “李婶，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陈云英闻言，由衷赞叹道，“老话说的没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嗐，什么辣不辣！也就是多活了几十年，经历的事多罢了！” 说罢，眼瞅着许家三口进入视线范围内，已经不能再靠近了。 李莺赶紧动手一把将她们拉住，右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她们安静看好戏。 “老许，你去找周有民，同他好好谈谈！他是村支书，只要他愿意帮忙，肯定能想出办法来！”说着，见许父撇过脸无动于衷，杨春兰只得走过去，晃了晃他胳膊。 再次恳求，”老许，我知道你拉不下来脸，但是我恳求你看在儿子的份上，就努力这么一回行吗？就差那么一名，只要周有民肯帮忙说说话，孩子一定可以……” “够了，妈，你不要再为难爹了！实话说，我根本就不想去当什么老师！”许彦闭上眼，绝望嘶吼，“妈，我的路就让我自己走，行吗？” 杨春兰被这话气得血液翻涌，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我倒是想让你自己来，可是你能行吗？你能行的话，就不至于混成如今的局面！” “当初，我怎么跟你再三强调的？我说了，你要怎么跟林烟来往，我不干涉！但是一定要维护好同周幺幺的关系，等你们结了婚，等你进城了有工作了，爱怎么样我绝对不掺和！可你怎么做的？你要是有听我的，如今的教师名额，哪里还用得着全村筛选？” 第九十六章 狗咬狗（一） 眼瞅着母子俩之间的的氛围越来越僵硬，许父只得硬着头皮出面打圆场，“好了，都别吵了各退一步！一家人有话坐下来好好说，别动不动就………” 杨春兰心里本来就冒火，听到他如此说，怒火一股脑地直往上冲。 “你别在那儿当老好人！我们家成如今局面，你要负最主要的责任！当初瞅阿彦同林烟那个小狐狸精走得近时，我就跟你提过醒！让你帮着劝一劝，别在临门一脚时出了差错！” “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说的吗？你说孩子大了，心里有成算，管多了他们嫌烦！自己儿子的事情完全不上心，整天就知道摆弄你那个破鱼竿！” “后来出了事，周家要退亲！你只想着自己老脸挂不住，人家一说就马上答应，你有半分考虑过儿子的前途吗？但凡当初坚持坚持，说不定就能有转机呢？” ………… 从退亲之后，许家成天乌云密布，杨春兰更是性情大改，稍有不如意就能大发一通脾气。 许父和许彦也知道她操持整个家辛苦，从来都是能忍则忍。 可随着杨春兰谴责的话一句比一句激烈，也不知道是其中哪一句刺激到了许父的神经。 只见他突然抬起头，铁青着脸吼了回去，“说够了没有？杨春兰，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你忍我很久？你有资格说你忍我？这几十年以来，都是我在忍你！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儿子长这么大你操过多少心？你教过他一次作业吗？你接过他放学吗？你给他洗过一件衣服吗……”杨春兰不甘示弱得吼了回去，“你都没有，是我，一直都是我在操心！” “是，我承认你做的多！所以，这么多年，家里大事小事一般不都随你？我们父子俩不都是在听从你的指挥？”许父被折腾得满身疲惫，整个腰背迅速佝偻下去。 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无奈，“可是，春兰，你就是再为孩子打算，为他做得再多，你有问过他需不需要吗？” “阿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在他这么大的年纪甚至都已经组建了家庭！” 说罢，他转过身快速抹了把眼睛。 而后又假装无事得拍了拍身旁一直沉默的许彦，示意他走上前，同杨春兰讲清楚。 “妈~~~”许彦刚一开口，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杨春兰就像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先一步堵住他，偏执道，“儿子，今天你可能觉着妈固执，不尊重你的想法。甚至是怨我，恨我，可以，都随你！ 但还是那句话，在这个世界上，妈是绝对不会害你的人！妈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迟早有一天会明白我今天做的都是对的！” 说着，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最后看了父子俩一眼，喑哑着嗓音道：“你们老爷们拉不下去面子，在意旁人的看法，可以，我不说什么了！” “但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孩子面朝黄土地，辛辛苦苦一辈子！所有的一切，我自己去就是！” 就在杨春兰抬步擦肩而过时，许彦绝望得闭上眼睛，轻轻道了一句，“妈，你真的要逼死我才甘心吗？” 或许是那个“字”的含义太过沉重，杨春兰当即愣怔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过去，“儿子~~~” 可此时的许彦就像一樽被粘合起来的玻璃娃娃，稍微碰了碰，都能立马原地碎成满地渣。 “妈，我知道你待我好，这世界上可能不会有比你更疼我的人。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肯听听我的想法呢？问问我想要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得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呢？” 他的眼睛不觉流出两行血泪，嗓音夹杂着锯枯木般的喑哑与沧桑，“妈，说实话，从退亲以后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灰暗了。我爱幺幺啊，我是真的爱她，可是你们都不相信，甚至后来连她都觉着我在撒谎！我从来没有想过同林烟牵扯不清，可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一切都不受我控制。” “从前我努力想办法进城，想往上走，是因为想给你们和幺幺更好的生活！后来，幺幺不要我了，咱们家也变了，天天吵架，无休止的吵架！无数次我都想告诉您，我不想进城了，我就想先挽回幺幺！” “失去她的每一天，我都感觉痛不欲生！可是您偏要同周叔他们较劲儿，故意将林烟往我身边推！妈，你知道我有多无奈吗？” “阿彦，你………” 短短几段话，许彦却觉着讲出来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妈，别闹了，给我留一点余地吧。我不想在周叔他们眼里自己更加不堪了。成绩没什么问题，是我自己不想选上，故意空了几道大题！往后，您认同也罢，不认同也罢，我都只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 说罢，留下沉默的许父和杨春兰，许彦带着满身的落寞与创伤独自离开。 看着衬衫底下空空荡荡的瘦削身影，杨春兰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我真的………做错了吗？” 李莺中途就先离开了，故而此时只有周幺幺她们三人。 “幺幺，你还好吗？”看着好姐妹一直沉默着没说话，陈云英不由得有些担心。 周幺幺艰难扯了扯嘴角，“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 “你这模样，我可瞧着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模样！”纪敏毫不客气指了出来，“你是人又不是机器。就是听了忏悔的话，现在临时改主意都没事，不丢人的！” 陈云英闻言，当即碰了碰她胳膊，示意她少说几句。 偏偏纪敏完全不收敛，认为人就是应该承认自己有弱点，有欲望！没必要回避，大大方方应对就是！ “………”看着她那小嘴叭叭的欠打模样，周幺幺径直一连朝她翻了好几个白眼，“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好哄的人？随便一两句话，就能让我忘记过去所有承受的委屈？” “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他后悔了，我就要原谅？就要当作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不开口，我不说话，不代表我真的不介怀！他生也好，死也罢，于我而言都无所谓！”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吃回头草，故意拿话一个劲儿得刺激我！纪敏，我只是懒，不是真的嘴笨，你把我惹毛了，我真的会把你骂到哭的！” 而后，一转身，催促着两人赶紧走，“晚了，戏就赶不上好时候了！” 被怼了一通的纪敏似乎有受虐倾向，被骂了一通，非但没有一点不乐意，反而越发开心了起来。 喜笑颜开道：“走走走，赶紧走，我这人就爱看热闹！” “可是，忙活了这么久，是该好好看看她们登台了！”陈云英也笑。 按照之前李莺交代的地点，几人赶到的时候，刚好赶上开场。 被儿子刺激了那么一通，杨春兰这会儿整个人都像被抽掉了精气神，浑浑噩噩地靠坐在皂荚树底下的乘凉处。 这时候有两个颇为眼熟，却又一时间叫不出名字的婶子结伴走了过去。 装作不经意般，在皂荚树背后的位置坐下了。 一边掐着篮子里的野菜跟，一边说笑道：“你刚刚看到了没？” “什么什么看到没？” “哟，跟我还装傻呢！我就不信刚刚走过来时你没瞅见，兰嫂家的姜维和那个林知青挨得都快贴一块了！你觉着她们俩是不是在偷摸处对象？” “哎哟，我的天，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才听我嫂子说姜维那孩子秋收过后准备定亲的。咱们随口一说也就罢了，万一真传出去，没得给人搞黄了，兰嫂子找麻烦怎么办？” “算了吧，她也就是会装。照我看，她不可能一点风声没听到。先前那会儿也不知道谁提了一句那个林知青，兰嫂子当场脸就变了！我敢说中间有事！” “我得个乖乖，那个林知青看着挺好一个人，咋个做事那么不讲究！” “她讲究？咱们村最不讲究的就是她。你还不知道吧？先前周许两家退货，听说就有她在里面搞事情！也就是大家碍于村支书，都没当面说而已！那个林烟厉害的很，给人家搅和散了，转头发现许彦不行了，立马就攀上了姜维！” ……………… 第九十七章 狗咬狗（二） 听着那些锥心的话语，杨春兰紧紧纂住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过一小会儿，她浑身就开始充盈着股阴冷气息。 哪怕周幺幺她们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胳膊上都被冻得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她状态不对，陈云英有些担心问：“会不会……到时候闹得没法收场？” 纪敏听着这话觉着好笑，“收场？收什么场？就是闹大了，也同咱们没关系！是林烟爱慕虚荣，虚与委蛇，知三当三；是姜维脚踏两条船，欺骗别人姑娘感情；是他们自己有纠纷，一时没控制好打了起来。” “就凭他们干得这些，迟早都要倒霉！关咱们什么事？咱们就是单纯好奇心，凑过去看了会儿热闹而已！” 说着，她手搭在陈云英肩膀上，铮铮对视过去，叹息道：“我真的很好奇……像你这么纯善的人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陈云英闻言，刹那间脑海里浮现出杨霖的模样。 是啊，自己能顺顺利利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吃过亏，都是多亏了他！ “可能就是运气好吧，遇到的人，身边的人都挺好，都很护着我！” 见她眉眼尾角耷拉下来，周幺幺几乎是瞬间猜到，陈云英大概率又勾起了同杨霖的回忆。 毕竟是她的私事，她若不动说，自己也不好当面同纪敏讲。 幸好此时杨春兰已经气势汹汹离开，借着这个幌子，周幺幺成功将话题和注意力都转移开来。 另外一边，杨春兰跌跌撞撞从小广场的一角，走到斜对面的另外一角。 在瞥见林烟像曾经和自己儿子那般，对着姜维巧笑嫣然，她心里的某一角毫无预兆地坍塌了。 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她当初怎么会那么眼瞎地觉着比周幺幺要好？ 她惹了祸事，撇得一干二净，拍拍屁股跑了！ 可怜她的阿彦，所有的一切都被搅乱，落得如今的地步！ 凭什么！凭什么！ 带着浓浓的恨意，杨春兰一步一步朝林烟靠近。 在距离只有三步距离时，她猛的加速冲过去，一下子扑倒压住林烟，伸出手掌狠狠对着毫无反抗的林烟，左右开工同时狠扇她的面颊。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 就连距离林烟最近的姜维，也是过了好几秒。 林烟疼得哽咽呼救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赶紧冲过去强势将杨春兰往起拉，“杨婶，你这是作甚？快别……” 然而他说到这里，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讲。 突然脸颊一痛，他被杨春兰反手狠狠抽了一巴掌，“同这样的狐狸精搅和到一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维气得浑身颤抖，他高举起手，始终没能真的落下。 被压在下面的林烟早就被狠狠抽了十几个巴掌，两颊已经红肿起来，上面留着清晰的五指印！ 看着她那副可怜无助模样，姜维再也忍不下去，什么不能对年长，妇孺多计较的原则通通抛到了身后。 顶着所有的人的目光，强势将杨春兰一把薅了起来，语气极为严厉：“杨婶，我敬你是长辈才客气喊你一句杨婶。但你做事别太过分，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对人家一个小姑娘下手，你……” “姜维，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劝你不要掺和进来！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杨春兰耐着最后的性子警告。 可此刻的姜维完全没有听出她的潜台词，满心满意都是林烟。 看她受了委屈，整个心都跟着一块难受，连带着理智都没有，“我后不后悔不容杨婶你说，但是，你要是再敢动林知青一手指头，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杨春兰听着她的话语，转眸看向地上狼狈的林烟，冷冷笑了笑，“小狐狸精挺厉害的，连姜维过去那么老实的孩子，都被勾得替你出头！” 说罢，她抬起手当着姜维的面，狠狠又是抽了一巴掌，“今天除非我死，否则谁都阻拦不了我教训这个小狐狸精！” 见动静闹大了，周围的上了年纪的也不敢躲着不管了，赶紧的一个两个都迅速围了上去。 有的帮忙将在气头上的姜维扯开，有的已经去通知姜维的母亲兰婶，还有的则是留在原地好言好语劝了起来。 “春兰啊，你有啥事就说出来，大家伙帮着一块解决，千万别冲动！” “就是啊，春兰，你听话，先起来！要是哪里受了委屈，你跟大家伙说！” ………… 见人始终冷着一张脸死死压制着林烟不动，也不吭声。 姜维再次急了起来，隔着人群怒吼道：“她有什么委屈，她就是故意作妖，害了自己的儿子还不够，还………” 尽管旁边的人已经尽最快的速度帮忙捂住嘴了，可话语还是清晰传进了杨春兰的耳朵了。 只见她低着头，喃喃道：“是我做错了，是我害了我家阿彦的前程和姻缘！我该受惩罚，我认！” “但这个小狐狸精，我也绝对不会放过！” 紧跟着，她恨恨看向林烟，眼里浓墨翻滚，恨不能将地上的人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你爹妈到底怎么教得你，才给你教成如今这种寡廉鲜耻的模样！我儿阿彦同周家闺女的亲事早在十几年前就定下了，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任谁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满村子就是四五岁的孩童都知道这桩亲事，你一个成年小姑娘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可你当初怎么做的？借着学习，探讨文化的幌子处心积虑地靠近我家阿彦，不断的造出误会！最后两家被逼得退了亲！” “然后你拍拍屁股走了，从始至终没有帮忙解释一句，更没有对我们许家道过歉。如今，眼瞅着姜维成绩优异，你又使用同样的方法开始套关系！” 杨春兰眼里的寒光如利剑般直直射过去，“你就这么喜欢破坏旁人得婚事吗？破坏了，你才会有成就感吗？你怎么这么坏心眼呢？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 说罢，她又抬手迅速抽了林烟一个巴掌。 这一次不仅周围没有一个人劝，就连嚷嚷着最凶的姜维都老实了下来。 也许是杨春兰爆出来的内容太过劲爆，人群里开始有了小声讨论的声音： “我就说嘛，原本十几年都好好的婚事，咋个说退就退了！甚至她们两家现在还不咋往来了，果然是有内情的！” “哎，我要是春兰，估计也跟她如今的反应差不多。有这么一个祸害在，把整个家庭搅和得一团乱，可不得恨死了？” “是啊，想没退亲之前，许家多风光啊！再看看现在许彦那孩子浑浑噩噩的，瘦得只剩下骨头了。偏偏那个祸害还不知错，用着一样的套路继续祸害旁人！也难怪春兰受不了刺激，狠狠发疯了！” ……………… 听着她们的讨论，纪敏开口道：“渣男他妈的战斗力果然不一样啊，既教训了人，出了心里那口气，还成功把锅甩得干干净净！只是，就这么便宜他们了吗？” “你真以为林烟那么好对付？随他们去，后边还热闹着呢，到时候再收拾也不晚。”说罢，见两人还持续盯着自己。 周幺幺呶呶嘴，示意她们重点应该放在热闹上，而不是关注自己。 第九十八章 狗咬狗（三） 因为伤者的身份是知青，稍有处理不慎都能引起更大的祸端。 故而除了先前调解劝架的，也早有知道轻重得，偷摸跑去村委会报告去了。 一听到村里有人打架，周有民和一众村委们也没来得及具体询问。 就急匆匆停了会议，马不停蹄赶了过去。 等到了现场，看到两个当事人是杨春兰和林烟以后。 周有民额头青筋直跳。 若是可以，他真的恨不能当场转头走人。 可没办法，他是村支书，必须留下来主持工作，调解纠纷。 看着还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两人，再看看人群里几张明显生分的脸。 周有民感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连带着他的语气都严厉了几分，“都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她们两个都拉起来啊！” “都在一个村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啥不能好好说，非要动起手来？” 他话音刚落，那边被扶起来的林烟就忍不住簌簌哭了起来，“支书，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凭白被扣帽子……不说……脸还被……打成这样……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没法儿见人了……” 见她脸红肿一片，再加上人又哭得伤心。 其中一位年轻点的村委瞧着不忍心，遂朝着杨春兰道：“婶子，你说你这是到底有啥怨恨？咋个下这么狠的手？” 杨春兰丝毫不惧，她微微侧过身，面朝着在场看热闹的人，高声道：“嗬，各位瞧见没？这小狐狸精厉害吧，明面上第三个大倒霉蛋已经出现了呢！” 那位小伙子也没想到她来这茬儿，顿时急了起来，“婶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八道？顺子，在场这么多双眼睛刚刚可都看着在！”杨春兰嘲讽道，“你真的没有一点不能告人的小心思？” “没有，绝对没有！” 杨春兰闻言，冷冷一嗤，“这话也就骗骗你自己个儿，你问问在场的家伙儿。年轻姑娘小伙子们可能不大清楚，但是成了家的一眼就能瞅明白你眼里的心疼和动容。” “顺子，你同你媳妇儿也成家多年了吧？你在家也有这么护着过她过？” 说着，她完全不给反驳的机会，自顾自道，“可我怎么听说，你媳妇儿跟你妈两个人不和，天天吵架，隔三差五得哭着回娘家呢？” “你要真这么心疼人，咋个不心疼你自己媳妇儿，反而为一个年轻未婚女知青出头？我跟你讲，我只是如今老了，不是没有年轻过！你那点小九九，一眼就能看穿！” “我………”那位年轻小伙子面色涨红，急切道，“我跟你说不通！” “你跟我说不通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你没有道理！”杨春兰冷笑，“你们村委这么多人，连支书都还没发话。你可倒好，什么都没问清楚，就认为我是故意徇私报复！” “都是成了家的人，人家比你多活几十年，你以为是白活得？” “自己立身不正，能怪得了谁？” “我…………”那位男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最后在周有民严厉的目光中，无声退下了。 “天气热，有矛盾，有委屈，我们去村委办公室慢慢说，行不？” 眼瞅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周有民为了尽快将影响降到最低，只能耐着性子同她们商量。 谁料到，话刚一出口立即召开二人的强烈反对： “不行，我被无端造谣，还受了伤，要澄清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今天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她那张狐狸面皮扯下来！必须村里人都在场！” 陈云英看到这里，额头不觉浸出一层薄汗，“起先我还能看明白，杨春兰是忍不下那口恶气。可周叔他们都到场了，她咋态度还那么强硬呢？都不怕那套说辞圆不上会露馅吗？” “这还能为啥？就是她有把握不会被拆穿呗！”纪敏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见陈云英面色仍有怀疑，她轻轻碰了碰周幺幺的胳膊，呶呶嘴示意道：“喏，那是你爹，你来跟她说。” 周幺幺点点头，“我爹的确不会拆穿。” “为什么？”陈云英大为不解，“周叔那么疼你，拿你当眼珠子一样护着。当初许家那么欺负人，为什么他转头还要……” 周幺幺想了想，解释道：“他是我爹不错，但同样他也是村支书。同许彦的纠葛里，我爹很清楚林烟扮演了什么角色。可他身份放在那儿，不可能亲自下场同她一个小姑娘计较。” “如果第一次是情不自禁，那么第二次纯纯就是故意，道德品质败坏！有这么一个败坏村里风气的不稳定因子在，他肯定是要敲打的。” “另外。”她说着顿了顿，“没有人是圣人，他虽然不能公然提倡动手，可是心里对于杨春兰的行为是解气的。” “没错，就是这样。”纪敏顺手打了一个响指，“退亲的解释权从来都是归属他们两家，不影响其他人。只要那个大婶把控好力度，不牵扯到她，她爹多半睁只眼闭只眼！” “哎，真是深沉的父爱啊。” 她们几人气氛和谐，聊得火热朝天。 那边的调解不觉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在杨春兰列举了一堆事实和证据后，林烟也终于迎来了她的反击机会。 “杨婶，说实话，从被打开始一直到现在，我真的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眼神里全是隐忍与悲痛，内里晶莹流动，似是在死死克制着泪水的决堤。 只是一开口，还是暴露了嗓音里的哽咽感，“让你不惜用自己儿子的名声为代价，也要坚决得给我泼脏水！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是多重要的东西啊，你也是从年轻时走过来的，也有自己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忍心………” 说着，两行清泪适时划过脸颊，任谁看起来都觉着可怜无助极了。 杨春兰可不吃这一套，“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要是觉着自己有道理，那就拿出证据反驳出我列的那几条！” “我儿子没有退婚时，你数次大庭广众之下纠缠他做什么？你不清楚他有婚约？还是你觉着你那样做，同她定亲的那个姑娘不会难过？你口口声声让别人体谅你，为你着想！” “那我想问问你，你有为旁人想过吗？” “你有备而来，我说不过你！但我相信清者自清！”说着，她抹掉眼泪，深深呼出几口气，“你不是说我同姜维，姜同志也一样牵扯不清吗？” “如果我能证明我和他清清白白，是不是也就代表我同你儿子没有关系，你要澄清我的名声，同我道歉？” 杨春兰敷衍道：“你先证明了再说吧！” “不是，这林烟不是挺聪明的吗？她怎么……”陈云英正疑惑的时候，突然就见身边的纪敏被周幺幺从背后猛推了出去。 “幺幺，你…………”陈云英眼神里全是惊讶和不解，“现在正是紧张时候，你把阿敏推出去，会让她站在风口浪尖上的。” 说着，她就要急匆匆出去将人拉回来。 可脚刚迈出去，就发现趔趄出去的纪敏先是扭头对着周幺幺骂了一句。 而后，竟然大摇大摆地往人群里走去了。 陈云英眼睛瞪大得如铜铃，“她怎么………” “哎呀，放心吧，不会出事的。你就等着吧，一会儿的好戏绝对精彩！” 周幺幺的话音刚落罢，那头林烟就已经开始发力了，“我确实之前那会儿同姜维同志有得比较近，但我们纯纯就是讨论学习。他这次考试名次靠前，我请教学习方法而已！” “这一点，姜维同志可以作证！” “对，我可以作证！” 杨春兰闻言，直接不客气讲：“得了吧，他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你说什么他做什么，这还……怎么作证？” “杨春兰，说话注意一点！”周有民警告完她，又转眸看向林烟，“姜维也是当事人之一，偏向性很强，他的说辞没法证明！” “你考虑考虑换一个！” “…………”林烟恨恨咬着牙，虽然不服气，到底还是忍着没直接闹，旋即说出了另外一个名字，“小芳，我的朋友小芳！” “她是隔壁县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先前我都同她在一块，后来她要上厕所才临时离开！她可以证明！” 第九十九章 狗咬狗（四） “又是你的朋友，谁知道会不会故意帮你做假？” 脸颊在隐隐做痛，名声岌岌可危，为了维持住以往营造出的形象，林烟一直在竭力忍耐。 可这会儿听着杨春兰的奚落，她完美的表情终于忍不住龟裂，冷冷回怼过去，“若是都按照你这个道理，之前你找的那些人不也不能用？” “相比较于我才结识的朋友，在一个村子认识多年的你们，岂不是更有机会串通？” 眼瞅着又要吵起来，周有民抢先一步发话了，“可以，只要你能说服她出面就行！” “谢谢支书！”说着，林烟捂着疼痛的脸颊，站起身快速在人群里搜索起来。 看着她脸上的笃定，一旁的杨春兰不由得诽腹起来。 那个死丫头，莫不是还真有翻身的手段？ 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烟还在人群里找人。 眼瞅着温度越升越高，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村委有些坐不住了主动询问：“林烟，需要大家伙帮你找一下吗？” “我………”林烟闻言，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在串词和找人里面坚定选择了后者。 “嗯，那就麻烦大家伙了。我朋友小芳头上戴着块丝巾，上面穿着一身白色衬衣，黑色裤子，脚上是小皮鞋！人长得特别洋气，个头呢……差不多同我一样多！” 说罢，她面朝众人狠狠鞠了一躬，“那就麻烦大家了。” 有了这些信息后，村委们当即号召着大家伙赶紧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有没有符合条件的。 几分钟后，还是一无所获，始终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不知为何，林烟心里莫名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感觉今天若是收不了场，只怕自己往后就真的没法在村里立足了。 想到这里，后背不觉浸出一层冷汗。 林烟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主动提议道：“从那会儿离开去上厕所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可能是已经提前离开了。” “她平时工作也忙，今天都是请假才来的。能不能给缓两天，让她有安排好了自己的工作，再来帮我证明？” “不能换一个吗？”周有民问。 林烟委屈摇摇头，“除了她以外，我暂时想不到别人了。” “如果村里不能等的话，那就先给我扣一顶帽子吧。等过两天……我将我朋友找来了，如果证明我没撒谎，还等村上帮我正名！” 她说得楚楚可怜，仿佛是一只受了伤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现场原本就有很多妇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女儿都同林烟差不多。 刚开始听杨春兰那番说辞，只觉着林烟品行不端，对她诸多鄙夷嫌弃。 可随着调解大会得进行，眼看着杨春兰咄咄逼人，而林烟始终温温柔柔的。 只有在逼急了才会急着为自己辩解一句。 慢慢的，她们也就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闺女，心也在不经意间偏移了。 就在一众村委们商量着是否同意时，人群里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妇人先开了口： “同意延期！”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妇人都跟着加入其中。 “同意！” “同意！” ………… 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喊声，林烟微微抬起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杨春兰见状，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一般，恨不能当场呕出血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么多招数都接下了，结果毁在了临门一脚这里。 见现场呼声这么高，再加上此时温度攀升，担心再熬下去会有人中暑。 村委们一致决定先让大家离开，择日再进行调解。 可就在周有民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准备宣布决定之时。 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突兀高声传来一声，“骗人！林烟骗人！” 此话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 “怎么回事？你刚刚听见没？有人说林烟在撒谎！” “难不成杨春兰说的都是真的？” “我的天啊，到底是谁喊的啊？” “我怎么说来着，不要那么急着走，这事越往后越有东西！” ………… 眼瞅着又要乱成一锅粥，周有民连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响锣，狠狠敲了三四下后，场面才又重新恢复安静。 “谁？刚刚说话的是谁？”周有民站起来，紧绷着神情，环视一圈，“有胆子说，没胆子站出来？” “我最后再强调一遍，是谁，赶紧站出来！” 一秒，两秒……… 就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时，人群中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弱弱举了举手。 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村委在看清她的面容后，径直摆手道：“哎哟，媳妇儿你凑什么热闹？我跟你处了这么多年，还能听不出来那声音不是你的？” “诶，老杨，话不能这么说。”周有民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弟妹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她既然举了手，肯定就是有道理的，咱们先听听看！” “跟你这么多年，你要听不出来，以后也不用回家了！瞧瞧人家支书，觉悟就是比你强！” 有了周有民的撑腰，那妇人的底气瞬间足了些，对着自己男人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现场紧绷的气氛终于散了些。 那妇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径直道：“刚刚那话虽然不是我喊的，但林知青嘴里那个小姑娘我却是见过！” “而且，准确说，不仅我见过，村里还有好些姐妹都见过。比如兰嫂子，春嫂子……大概有七八个，我们都是一块见到的。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让人去她们家里询问。” 如此峰回路转，林烟当即喜不自胜。 可高兴了还不到三秒，就又听得那妇人道：“可有一点却是有出入的，当时不是一个小姑娘，是两个小姑娘结伴来咱们村的。” “而且，那个小姑娘也不是什么供销社的职工，当时她问路的时候说的是知青！” “怎么可能是知青？婶婶，你是不是记错了？”林烟急切问。 那妇人一听她怀疑自己，当即脸色变了，“林知青，当时又不止我一个人在场，更何况大家伙都在，我有必要说假话吗？” “是就是是，不是就不是，不确定的话我从来不说出口。” “不是，婶婶，我不是那个意思。”知道自己得罪了人，林烟忙不迭赔小心，“我就是……” “好了，我一个几十岁的人，难道会同你一个小丫头计较吗？”说罢，她转过身抬步就走。 只是离开时，声音不大不小讲了句，“也怪不得春兰这么对你，小小年纪，瞅着心眼子就多！” 不仅林烟本人听见了，就是隔得近些的都能清楚听到每一个的发音。 见弄得大家伙儿都尴尬，那位年长些的村委忙轻咳，暗示那位妇人控制着点，少说话。 可不提示还好，一提示反而想捅了马蜂窝，那位妇人明明都有出些距离了，突然扭过头朝他狠狠瞪了眼。 故意高声道：“咳什么咳，嗓子不舒服就多喝水！故意做那些给谁看呢！老娘又没做错事，需要注意什么？” 一时间除了那位年长的村委和被指桑骂槐的林烟，其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努力憋笑。 幸好，很快安排去喊人的小伙子们，都带着一群证人回来了。 这才里将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开。 第一百章 狗咬狗（五） “支书，除了兰婶有事实在没办法脱身，其他几个婶子都来了！” “好好好，辛苦你了，赶紧去喝口水休息会儿。”说罢，周有民转眸看向扎堆站着的几位妇人，感激道，“麻烦你们特地过来一趟了。” “诶，这是说的啥话，都是为了村里，我们都能理解得！” “对，要是早知道有这桩事，那会儿就不急着回家了。没得让大家伙儿在原地绕圈子这么久。” ………… 简单寒暄过后，诸位妇人也都一一讲述了那会儿的事情。 综合看来，和之前那位妇人差不多，确实是有两个特地来寻人的女知青，而且还都是为了林烟而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在撒谎！我可以发誓整个县绝对没有相熟的同学，更不可能有人大老远来找我！” 林烟激动道：“你们肯定是串通了！” “哎，小姑娘你怎么说话的呀！我都跟你不熟，有必要说假话吗？” “可不嘛！”另一妇人也冷脸道，“本来在家里忙着做饭，听到需要过来一趟，我连锅铲都忘记放下，带着一块过来了！” “哪儿来的机会串通？”说着，她将手里还带着粘着油的锅铲量了出来，顺道给了林烟一记白眼，“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真多！” ………… 而一旁的林烟渐渐地也意识到自己急中出错，惹了众怒。 委实下了一步臭棋，后悔地牙都要咬掉了。 有了几位妇人的作证，不乏有些村委认为林烟的可信度不高。 不排除有为了证明自己，而故意凭空捏造了一个人物的可能。 遂当场给了她两种选择： 一、半个小时内将那位小芳找出来 二、更换证人，重新开始举证。 说是有两种可能性，可实际上能行的只有一种。 尤其，更让她隐隐不安的是如果自己说的小芳，和那些人嘴里的知青是同一个人。 那么小芳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或者，她又真的是叫小芳吗？ 如此一深想，林烟猛地会想起自己和小芳的初遇似乎太过顺利，顺利得就好像是被精心设计了一般。 如果真是冲自己来的，那么她又会是谁呢？ 从前的那些人，她早就全部断干净了，没有什么来往。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下乡以后得罪的人，换言之，那个小芳极大可能现在就在村里。 她正隐匿在人群偷偷观察着一切。 想通了所有以后，林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一项。 向来只有她给别人下套，还从来没有谁让她吃过亏的！ “支书，是不是半个小时内，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听我调配？” 自从前面上过一次当后，杨春兰就已经学乖，安静了好久。 可这会儿听到林烟如此厚颜无耻的要求，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再次当面怼道：“你以为你是谁，有多大的脸面能让村里人都配合你？” “林烟，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别弄得好像自己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所有人都需要迁就你一样！大家不欠你的！” 有了她这一通话，周有民再拒绝起来就容易多了。 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周幺幺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往纪敏藏着的地方丢了去，提醒她该出场了。 两人几个眼神交流过后，纪敏大摇大摆地就往最前排挤了过去。 为了不引起人注意，周幺幺则是拉着陈云英从高台侧边的台阶，跟着去了差不多的地方。 就当周幺幺还在思索着，怎么将林烟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时。 那头纪敏竟然胆大到直接挤到了林烟和杨春兰身后，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悠哉悠哉地嗑了起来。 “咔咔咔咔~~~” 那声音放在平时也没什么，可这会儿林烟心急如焚，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稍微一点动静都能点炸她的脾气，遂当纪敏嗑到第五颗瓜子时，前面的林烟愤怒地扭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可就是这一转身，一股熟悉的香味悄然钻入她的鼻腔。 这味道………她曾在小芳身上闻过。 看着林烟那明显怔愣的神情，周幺幺三人都知道鱼儿已经咬上狗，了。 林烟不敢笃定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孩儿一定就是小芳，她眯了眯眼，从上到下全都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 惊奇发现，这人不仅身高同小芳差不多，左眼眼角也都一小颗泪痣。 当然，最最最最重要的是她给自己的感觉，和那个小芳一模一样！ 林烟快速思索着怎么验证，而纪敏仿佛已经猜出了她此刻在想什么。 放下手里的瓜子，咧嘴朝着林烟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在她失神的功夫，突然薄唇轻启，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按照那个嘴硬，林烟自己试试。 合成出来就是———“来抓我啊，姐姐！” 那一瞬间，林烟感觉一股气血直往脑门冲，整个五脏六腑都被气得搅和到一块，痛不欲生！ 她紧紧抠着手掌，眼里寒光直冒，齐齐化作利刃射过去。 如若眼神可以射击，纪敏毫不怀疑自己早就被射成了筛子。 “支书，我找到小芳了！”林烟紧紧盯着她，突然手指过去，高声喊道，“就是她，就是她假扮，故意给我下套！” 此话一出，当即在场几百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看着这个完全不怵，依旧在悠哉悠哉嗑瓜子的小姑娘，周有民觉着甚是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哪儿见过。 遂闻道：“小姑娘，你是哪里来的？” “伯伯好，我是隔壁村的知青，今天放假，我是过来找我哥哥的！” 听她这么说，林烟忙不迭道：“支书，你看这么多信息都对的上，绝对就是她，是她假扮，故意陷害我的！” “不是，大姐，你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陷害你！空口白牙污蔑我，要么你就拿出证据，要么这事不能完！” 眼瞅着时间又要浪费掉，周有民赶紧出面询问：“你说你来找你哥哥，你哥哥是哪位？” “我哥是村里的知青，叫姚堇年！他妈妈是我亲姑妈，我爸爸是他亲大舅！我们半个多月前就约好了，今天过来找他拿东西！不相信的话………” 一听她提到姚堇年，周有民总算找到了那抹熟悉的来处，笑道：“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原来是堇年妹妹，怪不得！” 有着这一层关系，周有民看她都多了层滤镜，温和问道：“小姑娘，别怪我多嘴，该问的还是要问问。” 纪敏无所谓得摇摇头，“没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随便问。” 对于她这个态度，周有民颇为欣赏，“好好好，你啥时候来的，上午都跟谁在一块？” “我自己过来的，我哥在村口接得我。然后他后面有事要忙，就把我交给了你女儿幺幺，后面我就跟着她，还有姓陈的一个小姑娘，以及顾雪儿到处跑。直到见到这边有动静，才来凑热闹的！” “是，我证明，我看到了她们几个好几回了了！”李莺头一个站出来证明。 “对，还有我，我也看到了！” ………… 越来越多的人出面后，除了林烟之后，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纪敏没有那样干的嫌疑。 林烟见状，恨得两只手掌生生掐出道血痕。 抬手间，感觉到手腕上的重量，她忽然灵光一闪，猛得高声道：“我有证据证明她就是那个蓄意接近我的小芳！” 第一百零一章 狗咬狗（六） 说着，林烟从自己手腕上退下那只翠绿色的镯子，迎着光的方向，一把高举起来。 “这就是证据！” 众人忙往前挤着去看个究竟，很快就有前方瞥清楚的人传来消息： “是个镯子！” “而且还是个绿色的玉镯子，看起来很有些值钱！” …………… 林烟四周环绕了一圈，而后在纪敏正对面的方向站定。 只见她眼尾高挑，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得意的气息，“枉你费那么多心思，到如今还不是一样功亏一篑，栽到我这里？” “等着吧，你加注在我身上的，我一定都会加倍还回去！” 对于她的狠话，纪敏眼神平静地就像在看小丑般，嗑完手里那把瓜子后才淡淡回了句，“哦，那你加油！我拭目以待！” “我今天比较累，就不给你鼓掌了！” 林烟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自己在意得不行，于对方却却是不痛不痒，甚至是完全不在乎。 一想到今天上午所有遭受的白眼，辱骂都是来自于面前这个人，林烟心口的怒火不断加速膨胀！ 她此刻唯一得念头就是狠狠教训这个人一通，让对方千倍百倍得体会她的痛苦。 “各位，请给我几分钟替自己辩白！”说着，她上前几步，一脚踩上了椅子，对着众人鞠了一躬后才又继续开口道。 “我无法阐明自己究竟是哪里没做好了，得罪了这位女同志。以至于她不仅拉上了旁边的这位杨婶，不仅对我动手，还故意朝我泼脏水，毁坏我的名声。甚至于故意同我交朋友，在取得了我的信任后，反手被刺，让我证无可证！” “而这个镯子就是铁一般的证据！” 林烟说着顿了顿，眼角余光故意投去挑衅的一眼。 ”我家境较为困难，来的时候就只随身带了一些最简单的用品，所有的伙食都是依靠着上工换来的。我以上讲述的这些，宿舍里的其他知青们可以证明，平日里一块上工的伙伴们也可以证明！” “敢请问，我这么贫困的条件，如何能拥有质地上乘的翡翠镯子。夸张一点来讲，整个镇，整个县能有这种物件的人家也不过一个手指头。” 林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才又继续道：“我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在咱们村，能有那么一丁点机会拿出镯子的人有谁？” 对于姚堇年的家世，众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到什么地步，可都心知绝对不是常人能比。 且真是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除了姚堇年，还真没第二个人能拿得出来。 一时间，没有人敢接话，在场所有人都沉默得低下头。 林烟见状，扭过头冷笑看向纪敏，嘲讽道：“看到没有？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大家心里都门清！” “啪啪啪啪啪~~~”纪敏听完非但没有生气，竟然还鼓起掌以来，“真的，为难你了，为了能洗白你自己，顺道给我们兄妹泼脏水，真是辛苦你了！“ “又是站凳子，又是举例子，还说了那么多话！” “说的很好，真的，但是下次别说了！” “你以为你这样插科打诨，就能糊弄过去吗？”林烟疾言厉色道，“我告诉你不可能！” 纪敏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无聊得打个哈欠，“其实我不太想搭理你的，可是你非逼着我收拾你！” “你说那个镯子是我给你的，那我想请问你，我针对你，我不喜欢你。但是我又神经有问题，非要强塞镯子给你！还是在没见过面的情况下！你自己听听逻辑对得上吗？” 说着，她上前走几步，铮铮同林烟对视，“说实话，你但凡去我村里打听打听，就知道我纪敏是一众知青里最抠门的那个！我一个抠门精，我还给你送价值连城的镯子。你还不如吃我肉，喝我的血呢！” “最后！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虽然我没有这样的镯子，我也不知道那个小芳怎么跟你忽悠这个镯子很昂贵的！但它质地不是翡翠，甚至连玉石都算不上！” 林烟直到这会儿才想明白，自己心里那团不安全感来自哪里。 原来，她是故意漏出马脚，引自己入局。 纪敏借着从她手里拿过镯子察看的功夫。 在她耳边快速低语道：“气不气？好像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你呢！” 说罢，纪敏快速退离开来，拿着镯子小跑到最左手边的某个高高瘦瘦的男人面前。 将东西递了过去，“杨越同志，我知道你是我哥哥的同学。从前就听他提起过，你喜欢研究金器玉石！” “凭借你的实力，应当能看出它是什么材料。” 杨越接过后，不过轻轻瞥了几眼，就了然道：“这不是翡翠，完全没有任何价值。”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人顿时都好奇了起来，纷纷询问具体是什么材料： 杨越道：“通俗来讲，就是染了色的玻璃。” “什么？玻璃？” “我的个乖乖，这么好看的东西竟然是玻璃做的！” …………… 得了确切答案的纪敏骄傲扭过头，学着林烟当初挑衅的姿态，道：“林知青，我这个人虽说手里也不宽裕，还时常抠得很。” “但翡翠就是翡翠，玻璃就是玻璃，绝对干不出来用玻璃冒充翡翠的事儿来！” “你在假装什么，明明就是你，一定有哪里不对！”林烟双手紧掐着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忽然在回想起某个环节时，她突然大笑了起来，“是你，是你还有那个周幺幺，联合那个死老婆子故意给我找茬儿！” “我怎么忘记了这事，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就是周幺幺要报复我，你们都是她请来的帮手！” “对，绝对就是这样！” “是吗？是我要报复你？请问，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不然，我报复的动机是什么？”周幺幺冷着一张脸骤然出声。 林烟嘴唇蠕动，下意识想说是报复当时拆散了她和许彦。 可临到嘴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最开始，不就是要证明并没有介入她人感情吗？ 承认了，岂不是打自己脸？ 说着，她再次拿出自己的绝招，眼眶瞬间泛红，整个人柔弱无助。 可眼泪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突然小广场外多了一批气势汹汹的人，“姜维呢？让姜维那个王八蛋赶紧出来！” 第一百零二章 谁出手了？（一） 来的那些人个个都长得五大三粗，身形彪悍。 吼了那么一嗓子见没有人站出来，为首拿着镐头那个主动往前走了一步，目光不耐得从左到右一一扫过。 高声喝道：“姜维！百塘村的姜维在哪儿？趁现在还能讲道理，赶紧给老子滚出来！现在急着当缩头乌龟，等会儿可就别怪我们哥几个翻脸不认人，下狠手！”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的好奇心和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过去。 “瞧着那么面生，感觉不太像周围几个村子的人啊！” “哎哟，管他们是哪里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人家为啥找上了姜维？姜维那孩子平时看着挺老实的啊，这到底犯了啥事，能让别人这么闹上门？也不知道兰嫂子知不知道？” “老实？也就看着老实？你忘了刚刚杨春兰说的话了？就那个林知青和他不清不楚的？” “不会吧？杨春兰说的都是真的啊！” “你也不想想，当初周许两家说退亲就退亲，那时间赶得就跟后头有狼在追一样！可两家把原因捂得紧紧的，都知道里头有事，可谁都没打听出来！如今人家杨春兰自己说出来，甚至连她儿子许彦都搬了出来。她就是不在乎自己，还能不在乎她儿子？再说如果真是假的，人家村支书能不阻止？反正我觉着八成是真的！” “我的个乖乖，那杨春兰要是说的真话，姜维那小子跟那个林知青纠缠不清，不就是………兰嫂子还指望着过段时间定下来呢！啧啧啧，这怕是要出大问题啊！” ………… 听完她们的讨论，陈云英和纪敏几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周幺幺。 “不是，你们放着热闹不看，看我做什么？”周幺幺纳闷不已。 陈云英小声问：“幺幺，你老实说，他们………是不是你……” “对啊，我也想说。”纪敏点点头，附和道，“来的时机也太巧了，要是没有人提前安排，我怎么都不信！” “…………”看着她俩一瞬不改得盯着自己。 那模样就好像已经笃定百分百就是她，周幺幺真是无奈了。 她摊摊手，无语道：“我谢谢你们那么看的起我哈，但是真的不是我！” 说罢，见两人嘴唇蠕动似乎是要反驳。 她赶紧竖起自己右手手指，发誓般道：“绝对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的！” 见她脸上确实没有什么说谎的痕迹，陈云英和纪敏这才带着疑惑，停止作罢。 而这时，恰逢周有民他们一众村委，刚好同那群人交涉到身份问题上。 只听得为首那个人道： “周支书，您好，久闻大名！我姓刘，一般别人喊我刘大龙，身后的几个都是我自家兄弟，我们住在隔壁镇的千鲤村！原本今天过来也不是想寻仇闹事，只是想替我们的小妹妹，向姜维讨个公道，要个说法！你们村的姜维前脚要同我妹妹定亲，后脚就跟人牵扯不清！” ”我刘家虽说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是我小妹是我们弟兄几个放在心坎上疼的珍宝。他姜维如此欺她，辱她，我们做哥哥的要是坐视不理，那跟畜生还有什么两样？” 此话一出，当即在现场掀起一阵热潮。 “我就说怎么看他们那么眼熟，怪不得，怪不得！” “哎哟，你这人要说就说个彻底，停一半算怎么回事？” “这几个里头，有那个刘大龙，还有后面那个拿镰刀的，和最后边那个，他们都去过姜维家。而且每次上门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满满得一板车！” “我说呢，兰嫂子最近如此春风得意，家里天天有肉香味飘出来，原来是这么来的啊！” ………… “千鲤村…………”周有民沉思少许，在突然想起什么后，他试探道，“我记得姜维他妈妈，郭兰，娘家好像就是那儿的吧？” “不错，确实是！兰婶子娘家跟我家隔得非常近！” 听那刘大龙如此说，周有民顿时心里有了一点底。 “既然两家关系如此亲近，有啥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何必非要…” 可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刘大龙身后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给打断了： “大哥，同他说那么做什么？他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肯定会偏帮着姜维那个狗东西！咱们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分头去将那个狗东西拎出来………” “闭嘴！你在那儿胡吣什么！人家周支书是出了名的公道人，办事最讲规矩，绝对干不出徇私的事！”刘大龙扭过头，大声喝道。 身后那人明显还有不服，“可………” “闭嘴！老实在后头待着！再闹，直接给我滚回家去！” 刘大龙吼罢，而后转过身，对着周有民歉疚笑道：“对不住，周支书，我弟弟性子莽撞，说话多有得罪，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周有民脸上依旧端着最初那副温和笑容，看不出内里情绪如何。 只见他摆摆手道：“不碍事，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 说着，他顿了顿，在瞥见某个急匆匆来的身影后，话锋一转，“只是，毕竟是你们两个家庭的私事，闹得太大了，面上不好看。” “姜维他爹妈都赶过来了，你们两家人有什么矛盾，不妨坐下来好好沟通聊聊！” “那您………”刘大龙试探道。 周有民笑道：“姻缘亲事，从来都是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外人掺和进去反而多生枝节。你放心，只要不出人命，我们村上不掺和。” 说罢，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身后人毫不遮掩道：“姜维是当事人，他不在场不行，不必拘着了，带过来吧！” 刘大龙见状，对着周有民深深鞠一躬，“周支书多谢您深明大义。 “我爹妈走得早，我小妹可以说是我们几弟兄带大的。我们从来不求她多有出息，只求她以后活得轻松点就好。说实话，按照我们本意，并不是很像她嫁出来。是他们姜家一遍又一遍请人上门说和，答应我们绝对不会给我妹妹委屈受，我们这才同意的。如今………” 周有民原本还对他有些看法，觉着这个刘大龙喜欢耍心眼。 可如今听了他一番话，不觉想起当时的自己，面对许家脚踏两条船，他何曾不是？ 第一百零三章 谁出手了？（二） 见周有民脸上出现动容，刘大龙紧跟着道：“周支书，您也是做父亲的，想必能理解我们弟兄的心情。能不能早一些将姜维请出来？我真的有很多事情想问清楚。” 他话音刚落下，周有民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原本肩头挨着肩头的人群从中劈开出一条道来。 而后，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就那样一左一右，带着姜维出现在了众人跟前。 相比于刚出成绩那会儿的意气风发，此刻的姜维脸色惨白，头发湿哒哒得贴在脑门上。 整个人看起来仿佛生了一场重病。 尤其目光在瞥见气势汹汹的刘家人后，他双腿一软。 要不是身旁两人扶得及时，都要直接跪在地上。 “姜维，好久不见，都不跟我们打个招呼吗？”刘大龙制止住身后暴动的兄弟们，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 “我………”好不容易被搀扶了过去，大概是心虚，或者又心知自己难逃一劫，姜维死活要停在周有民身后不肯动。 他颤抖着嘴唇，磨蹭好几秒后才喊道：“大龙哥，二龙哥，三龙哥………” “嗯。”刘大龙漫不经心地应了句，而后转眸看向周有民，“周支书，您看，当事人已经来了，是不是……” 身后的姜维在听到这句话后，紧紧抓住周有民的胳膊，身体如筛子般颤抖，“支书，求您，不要………” 周有民闻言，很想狠狠骂他一句“既知会有今日，当初又何必不做人？”。 可是，真把他推出去不管了，周有民又自认做不到。 思来想去，他只得道：“姜家如今尚未分家。姜维虽说是当事人，他的婚事多是他爹妈做主。不过你们两家最后如何处理，总归都是要跟他们老两口商量的！” 说着，他笑了笑，“再等等吧！” 说罢，周有民往后给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村委递了个眼色，后者迅速意会。 又是安排人赶紧去村委泡些茶水给刘家人。 又是让人赶紧再去催催两家老两口。 又是让现场大家伙赶紧回家，别在现场继续等着了，没什么好看的，身体要紧，别一不小心中暑了。 ………… 反正一套下来，就是刚开始颇有微词的刘家人此刻也挑不出毛病，只能安静等着姜维爹妈的到来。 至于现场观众，呼吁归呼吁，热归热。 但这么大一个热闹放在跟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走。 全都老老实实等在原地。 而周幺幺她们几个，此刻也忙得很。 不过不是忙着看热闹，而是忙着控制住人。 说起来这事，还回倒10分钟。 周幺幺思忖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道：“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绝对不能让林烟脱身了，不然，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那你的意思是……”陈云英道。 周幺幺挑了挑眉：“刘家不是要讨公道吗？姜维一个巴掌哪里拍得响？要惩罚自然是谁都别想逃！” “看来，你是将林烟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啊~”纪敏戏谑道。 周幺幺反问：“不应该吗？” “女孩子有野心从来不是一件坏事，但至少，不该是林烟那样。” 见纪敏一直盯着自己看，周幺幺主动开口问：“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我不喜欢林烟，是因为她抢走了许彦？” “是，在此之前是。”纪敏坦荡承认，“所以事实证明我确实看低了你，如今再看，我不觉着你是那种爱情至上，有了爱情和恋人就能抛开一切的人！” “我确实不是，在我生命里，亲情和友情一定会比爱情占比更重！” 纪敏笑道：“对你自己来说，这样挺好的。就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以后知道会哭了！” 周幺幺：………… 三人是在人群边缘找到林烟和………杨春兰的。 前面大概有一场恶战，杨春兰估摸着险胜。 此刻正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林烟身上，伸手往后拢着头发。 地上的林烟几番挣扎无果后，也开始学乖说起了软话： “婶婶，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我觉着我们中间肯定存在误会？我们………” “你别一口一个我们！谁跟你“我们”？小狐狸精，我告诉你，今天有我在，你哪儿都别想去。” “我会一直牢牢看紧你！你把我儿子害得那么惨，自己想一走了之，可能吗？” ………… 杨春兰骂得专心，完全都没注意到周幺幺她们来了，一直到陈云英主动开口： “春兰婶~” 杨春兰这才回过神，，有些局促得看向她们三个，“英子，你们来了啊~~” “嗯，我们主要是来将林烟带过去的，婶婶，你看………” “行，行，怎么不行？”杨春兰说着，忙不迭站起身，“这小狐狸精心眼多得很，稍不注意就能整个出花招来！” “这样，我帮你们一块带过去，怎么样？” 这话虽说对着陈云英在说，可她的目光一直看向站在最后边的周幺幺。 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遮挡。 明晃晃地周幺幺想忽视都难。 可前有许彦和那些纠葛在，周幺幺实在不想再跟许家的任何人牵扯上关系。 故而，哪怕杨春兰的目光再殷切，恳求。 她都始终避开，假装完全从未看到过。 见她们三人一直都没有回应，杨春兰也自知原因在哪儿。 她讪讪笑了笑，“狡猾归狡猾，好在你们人多，只要不搭理她，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我还有旁得事，就不跟着一块去了！” 见纪敏和周幺幺这会儿都点了点头，陈云英忙出面应下：“好，那就麻烦春兰婶了。” 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了，纪敏悄悄用眼角往后瞥了一眼。 见杨春兰还停留在原地，似乎注视着她们的背影。 她想了想，怀疑问：“那个大婶什么意思？她刚刚那表现………得像是后悔了。” “后悔又怎么样？谁知道她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陈云英一边气愤说，一边偷偷觑周幺幺的神色。 “杨春兰这个人特别会演戏，之前为了让幺幺能死心塌地待许彦好，装出一副心疼人的模样。可结果呢？退亲后，她是第一个翻脸的！” 第一百零四章 谁出手了？（三） 似是觉着好姐妹为人心肠软，借着给纪敏解释的功夫。 陈云英明里暗里，说了好多杨春兰不可信的事情。 末了，她道：“幺幺，你不会相信的，对吧？” 对于陈云英的小心思，周幺幺不是不清楚。 可正是因为清楚，才越发动容。 她耸耸肩，无奈笑道：“难道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忘性很大的人吗？” “嗯，你是！别人跟你正面硬刚，你下手不会软，可若对方……” 说着说着，似是察觉到后面还反手绑着个心思深沉的林烟。 陈云英及时停了下来，改口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不要轻易相信她们就是！” 几人谈话并没有刻意避开林烟。 故而，在听到陈云英欲言又止的部分时，眼珠明显转了转。 她自认为做的隐蔽，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早以落入了周幺幺眼底。 几人带着林烟从人群边缘的缺口处切入进去。 成功挤到了陈母帮忙占的一小处空位置。 这会儿距离早上出门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现场所有人都在等姜维父母的到来。 在陈云英提出要去上厕所时，周幺幺主动提出让纪敏跟着一块，都去。 “我们一块去？你……确定吗？”纪敏狐疑道，“要不，还是我们轮流去吧？反正看样子，也还要一会儿才开始！” 陈云英也是这么想的，不放心道：“对啊，我们两个都走了，万一等会儿发生点什么事，你一个人……能行吗？” 发生点什么事？就是要发生点什么才好呢？ 你们不走，林烟怎么发挥？ 她怎么看热闹？ 正当周幺幺思索着如何说服两人时，忽然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某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周幺幺心头一喜，忙伸手指朝着某个方向一指，道：“嗐，有啥不放心的，我哥不在那儿吗？” 两人顺着方向看过去，在看清楚以后，语气俱是很有些奇怪，“你哥？？！！” 纪敏没忍住道：“那不是我哥吗？” 说着她搓了搓胳膊，“你吓我啊，这大白天的……” “你在瞎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说着，再看清艰难往过来挤的某人后。 周幺幺颇为头疼得抚了抚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我估计是看错了，那的确是你哥！” 说罢，她赶紧催促着两人离开，“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别磨蹭了！真有啥事，我一定喊他，行不？” 两人刚一离开，周幺幺明显感觉到林烟的兴奋与躁动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方做作的表演，顺着台阶往下问道：“怎么？有话说？” 估摸着是清楚再不离开，一会儿铁定是要卷入姜维的事情里。 林烟这会儿早没有了之前的倔强。 只见她微微侧着脸，露出最柔美可怜的一面，眼眶里晶莹流动，弱弱道：“周同志，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介入……你的感情……还搅和黄了……你的婚事……我如今真的……知道厉害了……” “你真知道了？”周幺幺皮笑肉不笑问。 林烟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低低应了声，眼泪要掉不掉。 从穿过来以后，娱乐生活简直匮乏的可怕。 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周幺幺都无比想念曾经熬夜刷剧，打游的日子。 如今看着林烟的表演，乍一下的，竟然也有几分看电视剧的感觉。 周幺幺憋住笑，脸上露出遗憾的神情，“是吗？可是我没有瞧出来呢？” “………”那脸上欠欠的神情，看着林烟都想打人了。 可是眼下不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从现场离开，否则，她一定会脱掉一层皮。 忍着心内的恨意，林烟依旧装成一幅可怜柔弱的小白花模样。 眼眶微红着，哽咽道：“周同志……说来你可能不信……可我长这么大……确实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同异性保持距离……也没有人告诉我该……怎么样处理朋友关系……” “我妈妈走得很早……我父亲又在我很小的时候再婚了……然后家里又添了一个小妹妹………我在她们眼里就是一个拖油瓶……没有人关心我……也没有人在乎我……我……呜呜呜呜………” 周幺幺闻言，脸上流露出几分动容，“啊？这么可怜啊？” “呜呜呜~~林烟见她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心内一喜，继续道，“其实也还好啦……除了大冬天要冷水洗衣服……还吃不饱……但是继母起码表面……不会太亏待我……还让我去上学……” “没关系的……我都长大了………”紧跟着，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她面露悲戚。 话锋一转道：“这么些年……人人夸我……却不知道我活得有多艰难……也没有知道我内里早已破碎不堪……我一直在弥补拯救小时候的我自己……” 看着周幺幺听得感同身受得般得点头，林烟适时道：“周同志，你……大概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我就像一个生病的人……哪怕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可是我克制不了……” 就当林烟觉着铺垫得差不多，准备切入正题，让她放自己一码时。 耳边乍然传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所以，你的悲惨，你成长的缺陷，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林烟闻言，猛得抬起头，正对上周幺幺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她没想到一个人能在刹那间变脸那么快，“你！！” 不过，都是聪明人，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周幺幺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当即也不再伪装，露出自己真实刻薄的一面，鄙夷嘲讽道：“口口声声正义和平，真善美。” “实际上呢？还不是一个个冠冕堂皇？周幺幺，你同我有什么区别？不，你连我都不如！若是你站在我这样的位置，只怕会你会比我做的更过分？我往上爬，我想过得好一点有什么错？” “周幺幺，你有人疼，有人护，就觉着全世界人都跟你一样活得轻松对吗？你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何不食肉糜？”，装什么好人呢？最虚伪的就是你们这群人！”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挺有意思的，跟看电影似得！”周幺幺不紧不慢道，“我哥和我爹对我好，那是生下来就带的好运气，没办法，你要怨只能怪你投胎投得不好。” “但是，林烟，我从来没有用我的标准去要求让人。也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伤害无辜的人。” 第一百零五章 谁出手了？（四） “得了吧？我如今这个模样，什么话还不都任你说了？” 事到如今，林烟也懒得再装了，冷嘲道：“周幺幺，我还是那句话，你没经历我的事，就不要站在高处对我指手画脚。” “我是不稀罕对你指手画脚，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同你打交道！”周幺幺说着，顿了顿，“但眼下不行，我得帮一个人讨讨债！” 临转身以前，她突然补充道：“说实话，女孩子肯上进，有野心是一件跟值得骄傲与赞扬的事儿。可你自己把自己的路走窄了，也不给其他女孩子留后路。”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容易，可世上谁容易？这世界上谁不是在为了生活奔波挣扎？你有才华，有学识，有容貌，明明可以为自己挣一条别的路，但你怕辛苦。所以，你可以不管是否有伤害到别人，只要对你有益，你都能不顾一切的贴上去。” “待对方满足不了你了，再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开。” “那些男的固然有错，心智不坚，活该让你钻到了空子！” “但，林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哪怕你用再多的东西去堆砌伪装自己，都改变不了你本质就是一条吸人血的蚂蝗！我从前没有找到你头上，不是我不计较，而是你压根入不了我的眼，不值得我为你劳心劳力！事实证明，你确实如此，你确实看不起你自己，随便一个男的都能贴上去，荤素不忌，完全不觉着自己恶心！” 周幺幺也没想到自己还能说这么多。 不过在看到林烟整个脸都扭曲时，她突然又觉着是值得。 她们所在的位置虽然比较靠前，但是周围的人早就去外面抽烟去了，或者上厕所了。 再加上压低声音，故而谈话也只有她们自己听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两人才说完没多久，姜维的父母终于急匆匆赶了过来。 应该是有人已经提前在路上同老两口大概讲了一下经过。 再到现场看到往日亲热得不得了的刘家人，如今一个个冷若冰霜。 郭兰瞬间心凉了一半，几乎是刚到小广场，就脱下脚上的布鞋，抄起来直直冲向蔫巴巴的姜维。 一下接一下狠狠往他身上抽，“你个不争气的，淑华那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你怎么敢……怎么敢欺负她？我和你爹勒紧裤腰带供你读书这么多年，你学问都学进狗肚子里去了？啊？” “妈，你轻点，我疼———” “疼？你还知道疼？那你干那些事时，想过没有淑华也会难受？你想过没有？” …………… 郭兰一边掉眼泪一边狠狠抽。 起先不说刘家人，就是在场看热闹的人都觉着她是为了平复刘家人的怒火，做戏而已。 毕竟她若是先动手打了，刘家人再想动手教训，也就不好开口了。 可是，随着十几分钟过去，布鞋还是“啪— 啪—啪——”狠狠抽在姜维身上，力度甚至还变得更重时。 终于，在场有经验的老屠户忍不住站出来开了口：“姜维他爹，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去拦拦啊。照你媳妇儿这么打下去，你家姜维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一听他这么说，原本还站在旁边不敢插手的姜父神色一变，再也顾不上什么，赶紧冲过去夺了布鞋。 “你给我！我今天要打死这个不孝子。”郭兰红着眼睛吼道。 看着被打得毫无生机的儿子，一向憨厚老实的姜父也来了脾气，“打死他就有用吗？再说，你都是听旁人在说，有问过孩子本人吗？万一不是呢？” 听他那么一说，选本坐着的络腮胡男人气得当场就要冲上去理论，被旁边的刘大龙眼疾手快给拦住了。 “大哥，你拦我做什么？你没听到姜老头刚刚说什么了吗？话里话外都是觉着我们没事找事，故意找茬儿，凭什么还要再忍？” 刘大龙抬眸瞪了他一眼，“浑身蛮劲儿，完全不动脑子。我问你，你上去理论了，发完脾气了，然后呢？然后怎么办？这个事儿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络腮胡男人满脸不理解，“就直接退亲，然后咱们再给妹妹选个好点的，就在咱们村的，隔得也近……” 刘大龙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这些都是你个人的想法，你有问过小妹的意思吗？“ “小妹当然是……… “说着说着似是想到什么，络腮胡男人撇撇嘴，到底没在说什么。 听见他们如此对话，刘家其他几人也加入了进来，“那大哥，你嗯意思是什么？是该继续认这门亲，然后让妹妹一辈子吃夹生的饭？” “对啊，大哥，你不会真这么想的吧？咱们今天过来，可以说已经把姜家的面子狠狠踩在脚底下，再回头说………反正我觉着这么干不妥当，弄得我们刘家人好像不值钱，一直倒贴似得！” “好，那按照你们的意思退亲，妹妹忘不掉姜维，不舍得他怎么办？如果到时候真出了事怎么办？你们可别忘了咱们村前面那个大湖里……” 刘大龙这话一出来，刚刚提议退亲的几人明显都想到了什么，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别退了吧，小妹喜欢姜维！她那人轴得很，要喜欢上一个人，一辈子都只喜欢那一个！咱们今天过来本就没有同她讲，若是就这么贸然退了回去，难保………” 最小的那位顿了顿，又道，“再说，我刚听百塘村的人说姜维如果坐视了脚踏两条船，怕是学校老师干不成了。” 说着，他直直看向刘大龙，“大哥，小妹是个死心眼，真退了亲，只怕她会想不开。但咱们今天过来，也不能无功而返，让他们看低咱们家。” “那你的意思是……”刘大龙问。 “揪出元凶，敲山震虎！” 而另外一边，周幺幺看着突然挤过来的某人，满眼都是不耐，“你这人好生奇怪，我爹他们旁边那么宽敞的位置你不坐，非要跟我们挤在一块！” “不安全！”姚堇年淡淡道。 “不安全？”这话给周幺幺逗乐了，“我跟你讲，全场要数最不安全的地方，应当是我这里。” 姚堇年闻言，淡淡扫了眼被看管住的林烟，点点头道：“确实是，所以，我来保护你了。” “…………”见他油盐不进，周幺幺都要气到磨牙了，“反正，你就是死活要赖在这里呗！” “嗯。” 一旁的林烟还是头一次见到两人的相处， 在知青点，也就是负责人谢阳和几个家境好点的能和姚堇年走得近些，但态度大多都还是尊敬为上。 谁敢这么话里话外嫌弃得不行？ 在意识到什么后，她突然磨了磨牙，冷嘲道：“我当为什么当初同许彦退亲以后无动于衷呢？原来早就攀上了高枝儿？” “是不想要你的舌头了吗？”周幺幺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的姚堇年就已经先一步冷脸横过去。 “嘴巴再那么不干不净，我不介意让你永远说不了话。” “你……这里是……”林烟惶恐得抓着衣服下摆。 姚堇年冷冷看过去，“我一般不对女人动手，但动起手来，绝对狠！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试试。” 大概是想起王倩的下场，这一次林烟颤抖着嘴唇，到底没再说什么，老实低下了头。 或许是他这种平静无波的做事风格，周幺幺脑海里灵光一闪。 思索再三，她还是微微凑过去，小声问道：“是你吗？” “什么？” 周幺幺指了指前面的刘家人，眨了眨眼睛，笃定道：“是你，对吧？除了你以外，我暂时还真想不到别人。” “暂时？？意思是你还真打算有其他备选？”那语气起来总感觉委委屈屈的，仿佛她做错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周幺幺只觉着莫名其妙，“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我……” 碰巧这时，原本去上厕所的两人回来了，而前面大家期待已久的大戏也终于开场了。 “大龙啊，千错万错都是我们家的错。淑华是个好孩子，我从来没遇到过比她还好的姑娘，能和你们家说亲，可以说是我们家祖坟冒青烟了。还请你们看在过往的交情上，咱们好好谈行嘛？” “行啊。”刘大龙答应得极快，“让那个女孩子出来，姜维和她当着你们村所有人的面发誓不再有纠葛，我就当这事过去了，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谁出手了？（五） 此话一出，周幺幺明显感觉身后的林烟颤抖了一下。 现在知道害怕，当初插入别人感情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听见有缓和的余地，郭兰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大龙啊，感谢你们，谢谢你们还愿意给我家姜维一个机会，我………” 她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姜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突然一把挣脱开了姜父的搀扶，冲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吼道：“从来没有什么纠缠不清的人，是我，是我自己觉着同你们妹妹不合适！” “千错万错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自己承担就是，没必要攀扯什么无辜的人！” “是我对不起淑华，是我………” ……… 听见他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一旁的郭兰只觉着头顶陡然炸开一道霹雳。 劈得她头直发晕，眼前发黑，看什么都重影，一股气流横冲上脑门。 姜父见情形不对，赶紧眼疾手快过去一把将人扶住，又死死掐住她人中。 因为处理及时，不过几十秒，郭兰就恢复了清醒。 晃晃悠悠站起来后，她干得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扇了一巴掌姜维。 “妈，你……”姜维疼得捂着脸 若是平时，她早就急急冲过去关心询问了。 可此刻，她眼里，心里堆砌得满满都是失望，“你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是非不分，拎不清楚轻重的儿子。这么多年，那些学问你全都学习到哪里去了？” “淑华是多好的一个孩子？人家家里家外操持的一把好手，长得俊，做事有度，人品还好！要不是凭借着你舅舅家的交情在，这么好的姑娘能轮得到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是，人家文化确实没有你多，但两口子过日子哪里要那么多文绉绉的？真要是到田里上工，你不一定有人家能干！” 大庭广众之下，被亲妈如此指责，姜维也索性摊开了，“是，她能干，她是难得的好姑娘！但我们就是不合适！” 这话一出来，刘家几兄弟都坐不住了，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揍人。 但都被刘大龙阻拦住了。 “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姜维那小子明摆着就是没把妹妹，没把我们家看在眼里！咱们还忍什么？” “就是，咱们又不是王八，人家都骑在头上了，还要当缩头乌龟？” …… ”就你们气，我难道不气？淑华也是我妹妹，我现在何尝不是立马想冲过去狠狠揍他一顿？”刘大龙气愤道。 “那你………” 刘大龙闭了闭眼，沉沉呼出一口郁气，“就冲兰婶子是个明白人，就冲她以前曾给过我们几碗饭！” 似是都想起过去那点事，几兄弟紧握着拳头到底还是放下了。 络腮胡男人看了眼不远处还在对峙的母子道，咬牙道：“大哥，这次我听你的话，忍了！但有一点，这门亲事作废！我绝对不允许妹妹嫁过来！” “还有，为了顾全体面，我可以不收拾他，但出了这里，谁都别想拦我！” 刘大龙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头，郭兰都快要气疯了，她在再也顾不上什么丢脸不丢脸，只觉着这么多年头一次看清儿子得真面目。 指着他的鼻子径直骂道：“同淑华相看时，我有没有逼过你？相看完，两家商量定亲时，我是不是问过你的意见！你当时怎么说的？你有拒绝了，你没有！” “人家刘家对咱们好，东西一茬儿一茬儿送！人家淑华，听说你要备考，特地帮你借的书，你但凡有一点感恩之心都说不出那样的话来？你怎么长成了如今这副白眼狼模样？那个小狐狸精给你下了什么药？” “蛊惑得你一次又一次得，抛弃父母和对你好的姑娘？姜维，值得吗？” 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周幺幺夹住嗓音，大声喊道，”林烟在呢！在前排藏着呢！” 这句话的出现宛若一根火柴，“刷”得一下将郭兰的怒火膨胀到了顶端。 她紧紧咬着腮帮子，满脸怒容得直直朝着林烟的方向而来。 纪敏见状，从后悄摸狠推了一把。 林烟不察，径直趔趄倒在地上，眼瞅着郭兰越走越近，她害怕得浑身直颤，“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和我没有关系……” 看着她那副狼狈模样，再加上平日里在知青点人缘还不错，当即有几个男知青快速冲了过去。 在郭兰下手将人拖拽她出去时，几人一把将她护在了后边，“婶子，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是我想问问这个小狐狸精要做什么？”郭兰怒道，“我儿子有问题我承认，没什么好狡辩的！” ”但这个小狐狸精一样逃脱不开！全村谁不知道我儿即将定亲，满村子但凡有点分寸，有自尊的姑娘，谁往跟前凑？” “婶子，我真是无辜的，我和你儿子之前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我还有家人在城里呢？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成家？我………”说着说着，她低头嘤嘤嘤哭了起来，似是委屈得不行。 身前几个男知青见状，顿时心里保护感爆棚。 越发觉着是在排外知青，故意拿一个小姑娘下手，故而说起话来也更加不客气了，“婶子，你又不是时时刻刻跟在你儿子身边，这村里这么多姑娘！凭什么就认为是林知青犯得错？” “要不，让你儿子来说？他是当事人，他应该………” 挡在最前面的男知青话还没说完，突然从旁边飞过来一本书，直愣愣砸中他肩头！ 那人忙气得扭过头，“谁？谁干的？” “我！是我怎么样！”很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短头发姑娘站起来了，她红着眼睛死死盯着他，冷哧道，“徐兵，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看你为旁人出头！真是稀奇啊！” “你别闹，行不行？我……” “我别闹？”那位女知青听到这样的话，似是觉着太过可笑，眼泪竟然没憋住，径直落了下来。 “徐兵，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掏心掏肺对你，你有为我出过一次头吗？从前，我一直觉着你可能就是………这样不善于表达的性格，如今看来，只是因为在你心里，我不配而已！” 徐兵也没想到灾难会扯到自己身上，他烦躁道：“大家都是知青，互帮互助而已，你别多想，行吗！” “我多想？她林烟是什么好东西吗？前有许彦，后有姜维，她多有魅力啊，稍微动动手指头，你就巴巴凑上去！你是哈巴狗吗？” 说罢，她一抹眼泪，“徐兵，就这样吧，从前都是我蠢。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而后，她撇开众人，急速跑开了。 周幺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慨道：“我都要觉着这次可能又要让林烟跑了，谁能想到，还能来这么一笔！”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早晚得事儿罢了！”姚堇年接话道。 周幺幺深觉是这个理。 而那头，郭兰在看完了那一幕以后，突然觉着没什么意思了。 在百塘村，林烟的名声已经是毁了！ 她就算狠狠打对方几耳刮都没用，主要还是在自己儿子不争气。 想明白以后，郭兰转身回去，对着姜维狠狠抽了几巴掌，一点没省力气。 一连串闹了这么多事，周有民和一众村委觉着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赶紧将他们双方带去了村委办公室进行调解。 因为不公开，现场聚集的人没过多久都各自散开回家了。 周幺幺她们也不例外。 就在擦肩而过时，周幺幺压低嗓音，快速道了一句，“我知道是你，谢谢！” 似是觉着不好意思，她完全不给姚堇年回答的机会，走得极快。 看着那道仓惶的身影，姚堇年下意识得摸了摸耳廓。 总感觉那道温热的气息一直若有若无得浮动着，连带着整颗心都都像被小爪子挠了一般，痒痒的。 第一百零七章 热闹后续（一） 几日后的一大早。 大汗淋漓的周老大麻利盛出最后一盘菜，就火急火燎地埋头往院子里冲。 “怪我，怪我，今天早上睡过了头，搞得这会儿饭才好，你们是不是饿……” 说着说着，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安静，太安静了。 猛得一抬头就见两个小丫头脑袋挨着脑袋，正在打着瞌睡。 而他爹周有民一贯长坐着的椅子处，空无一人。 察觉到面前有个高大的身影，周幺幺醒过来的很快。 似是知道旁边的人还在睡，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不敢动。 只眨巴眨巴眼睛，略略清醒点后，哑着嗓音低声道：“哥，饭这么快就好了吗？” “…………”看着她眼底下的乌青，周老大心疼极了，“怎么不回屋去睡？在这里坐着多不舒服！你这样子，今天肯定不能再去上工了，就在家好好休息一天，等会儿我去给你们请假………” 周幺幺赶紧拒绝得摆了摆手，“哥，不用，我可以的！” “什么可以的？昨天在村委加班到那么晚，还又都是动脑子的事情，人怎么可能不累！越是女孩子，身体越要注意！你看看村里那些个，常年气血不足，脸上惨白惨白……” 周老大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连带着嗓门都不觉高了好几个度。 惊得旁边的顾雪儿晕晕乎乎得醒了过来，”什么惨白？是谁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谁生病，你刚刚听岔了！”说着，周幺幺伸手将她的脑袋重新勾回到自己肩膀上。 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嗯。”顾雪儿实在困得厉害，低低应了声，转眼就又睡了过去。 看着她眼下同样的乌青，周老大顿时越发坚持自己的观点，“熬夜最是伤身体，幺幺，你听话，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 ”我知道你想给我和爹减轻负担，多做点什么，我们都很感动。但是，目前确实不需要，我和爹养你很轻松！你不需要那么拼命，每天开开心心的就行！” 周幺幺压抑住内心的酸涩，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看过去。 哽着喉咙反问道：“哥，那你呢？” “我什么？”周老大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我很好啊！每天能吃能睡，有空了还能去钓钓鱼，日子很轻松很舒服啊！” 周幺幺解释道：“我不是指这个！” “我的意思是，哥，昨天只有我和雪儿熬夜了吗？” “我们在办公室里帮忙改试卷时，你没有在外面等着我们吗？怕距离的太近会打扰到我们，又担心自己走太远，我和雪儿出来以后会找不到你。哪怕皂荚树下没地方坐，蚊虫又多，你还是选择了在那儿等着我们。” “要不是为了接我们回家，跟着一块熬夜，今天怎么会罕见起床起迟了？” 一番话听得周老大心里欣慰极了，他挠了挠脑袋，掩饰般道：“放心吧，妹妹，我身体特别好，能扛得住……” “不，不是这样的！”周幺幺打断他的话，郑重道，“健康面前，没有任何人有例外！” “哥，你一定要和爹好好的。只有你们好好的，我才能好好的。” 她的语气极为严肃，甚至细听之下似乎还夹着浓浓的忧伤。 正当周老大觉着奇怪，想继续探究得更明白之时，院门猛得从外面被推开。 紧跟着响起周有民的说话声： “堇年啊，这次淘汰的人太多了，其中一大半都是村里人，难保到时候不会为难你！等会儿吃完饭，你把誊抄好的名单给我，这次我自己去贴……” 等将所有的事情吩咐完走过来，就发现周老大正幽怨瞪着自己。 周有民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了，放在床头那本账本上写得看不清的字。 遂，加速走了过去，想都没想，伸手给了他一个暴栗。 因为来得猝不及防，周老大根本来不及躲避，顿时疼得捂住被得地方，“爹，你干嘛又打我！” “你说为什么？”周有民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平时让你没事多练练字，把心静静。你总是敷衍了事，还保证自己水平绝对是有的！” “结果呢！我也不要求你写得多好看，多端正。但起码，能让别人认得出来吧？” 一提写字，周老大原本理直气壮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也……还好吧……” 眼瞅着俩人的谈话越走越偏，周幺幺没办法，只得出口提醒道：“大哥，你那会儿原本想跟爹说什么来着？” “还能是什么？不都是这老头完全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天天操不完的心，也坐不住，有事没事都往在跑！脑袋上的头发都白了一大半！”周老大气呼呼讲。 周有民也没想道他要跟自己说的是这个，一时愣在原地。 刚刚揍过他的人不觉悄悄往后藏了藏，嗫嚅这嘴唇，不自然道：“哪有那么严重？我自己心里都有数的。” “哼！”父子多年，周老大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放不下面子，故而哼唧一声表明自己态度，这事也就过去了。 “好了，好了，都别磨蹭了，赶紧过来吃饭吧~~~” 刚坐下没多久，周有民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封厚厚得信封朝着周幺幺递了过去。 后者赶忙放下碗筷去接，“给我的吗？谁的信呀？” “应当是堇年的妹妹，就是上回来咱们村的那个小姑娘。”周有民道，“这信其实我昨天就收到了，可是你们都在忙，我也就没机会给你们！” “再就是那个村的村长说话实在太快，叽里呱啦得一大堆。我都没怎么听明白，还是看到信封上的名字才知道是她。” “她们村村长转交的？”顾雪儿喃喃道，“真不愧是敏敏姐，都能想出来这种省钱方法。” 姚堇年：“…………” “哦哟，是那个小丫头啊。”周老大猛得想起来道，“她脑子特别灵活，说起什么来都条条是道，感觉懂很多东西。” 又多了一个被表象忽悠住的人，姚堇年嘴角抽了抽，默默在心里补充。 见周幺幺脸上神情变化丰富，顾雪儿整颗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 等着所有纸张都被浏览完，她迫不及待问：“幺幺姐，上面说了什么呀？” “除开一大堆废话，总得来说就三件事吧！”周幺幺道，“第一件事，她强烈建议我在咱们村也同她一样发展业务。第二件事，是询问一下那天后续的结果。” 说着，她目光转移到姚堇年身上，“至于最后一个事嘛，就是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能允许她再过来。” 姚堇年闻言，头一次当众表情龟裂。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贼心不死！” 说到这里，周有民不禁看向周幺幺问：“她还有来找你没？” “她？”姚堇年几乎是瞬间抓住关键词。 见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周幺幺只得坦白道：“就杨春兰。” 一听见是她，周老大就像被踩住尾巴得猫咪，顿时炸毛起来，“她找你？她到底想干嘛？是不是又找你麻烦？我……” “没有，没有！”周幺幺赶紧摆手解释，“她没有找我麻烦，她是专门跟我道歉的。” “道歉？她？”这下轮到周老大结巴了，“不是，她………怎么会……” 周幺幺摊摊手，无奈道：“诡异吧？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刺激估计是有的。”姚堇年看着她，意味深长道，“估计是姜维的事儿让她突然意识到，你们曾经给她们家留了很多面子，而且还是在她自己并不如兰婶子的情况下。但凡要是像刘家人一样闹开，许彦还有她们老两口如今的结果绝对要比姜维惨。”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周幺幺总感觉他话里有话，“那又如何？给他们留面子，那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彻底买断情分。可不是她如今跟我道个歉，那些事儿就能过去的。” “听你们说了这么多，那个姜维如今到底怎么样了？”顾雪儿好奇问。 要说这个问题，自然是在村里行走的周老大最清楚。 “唉，自己不争气，好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烂。他当时死不悔改，愣是死活咬定是自己单方面喜欢林烟，同林烟没有关系。刘家人也硬气，当众退了亲。后来听说，刘家那位姑娘还来了，至于说了什么不清楚。” “不过，好像人走以后，姜维激动之下整个人晕了过去。如今已经在县里医院住了四五天了，还没回来！” “那林烟呢？她就没有……”顾雪儿问。 周老大道：“她能有什么？杨春兰没拿出准确证据，姜维怎么都不肯承认同她有关系。脸皮厚一点，如今就还跟以前一样正常生活啊。” “那可未必。”周幺幺突然道。 第一百零八章 热闹后续（二） 顾雪儿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太舒服，被姚堇年强势勒令在家休养。 故而所有了解的信息，都是经过他人的转述。 如今听到分歧地方，顿时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 两只大眼睛来回在周幺幺和周老大身上转悠。 意思很明显，就是催促两人再说多一点。 周幺幺自然看出她的急切，遂道：“村里是什么地方？就算是铁一般的证据摆在那儿，都还会有人不相信。” “更遑论如今几件事都模模糊糊的，没有什么确切结果？其实说没有结果也不恰当。毕竟有时候没有确切结果，比有确切结果更能引人遐想无限。” 说着，她顿了顿，补充道：“尤其还是在几件事情，全都莫名一致指向林烟作风有问题，专门介入他人感情的情况下。” 顾雪儿道：“可是………”刚刚不是说没有影响吗？ “你也说了那是外人看起来，可内里究竟如何，也只有她本人知道。”周幺幺道，“你可别忘了，她当时公然搅和黄得还有一对知青。” 一说起这个，周老大顿时想起了昨天偶然看到的事情。 忙不迭道：“嗐，要不说谁沾上林烟谁倒霉呢？那个徐兵徐知青，我们一块干过几回活儿，说实话当时还觉着他挺不错的。斯斯文文一个人，话虽然不多，但干事特别负责，一点都不敷衍了事。” “谁能想到，那么一个人在男女问题上栽了跟头。”说着，他看向姚堇年，“听说跟那个小姑娘还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吧？”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再继续动筷子，目光一下子全落在了姚堇年身上。 他只得道：“不止是青梅竹马。” 紧跟着姚堇年又抛出一条重磅消息：“听说两人下乡之前还摆过酒。” 众人：“！！！” “都摆过酒了啊，那在我们这里，也算是正儿八经儿得夫妻啊。”周有民感叹道。 姚堇年道：“只是有听说，具体摆没摆过不能确定。不过，两人肯定是没有领证的。” “不，我觉着很大可能是有摆过的。”顾雪儿分析道，“先前还在知青宿舍住着时，我就纳闷的很。为什么其他男知青都自己洗衣服，唯独徐兵，每次脏衣服都一副理所当然地丢给薛知青（女知青）。” “而薛知青，好像一点不乐意都不需要没有，总是笑呵呵接过。那会儿，看她好几次洗着洗着衣服都快累得睡着了，我还劝过她谈恋爱别那么卑微。如今看来，人家当时可能还觉着我在多管闲事呢！” “也没有那么严重，你是好心提醒她，又不是故意看她笑话。真心还是假意，人家能分辨得出的！” 紧跟着周老大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偶然撞到的事情，“我瞅那个薛知青也是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好的时候掏心掏肺对徐兵好。” “现在出了问题，人家也是说不要就不要。” “就昨儿，我通完水沟回来，那徐兵估计也是后悔了，在路中间差点都给薛知青跪下，人家愣是一点不肯松口，咬定该说的都说完了，两人再没有一点瓜葛！后续咋样，咱也不知道，但我走那会儿，徐兵确实是哭了。” “呵，活该！”顾雪儿闻言，突然气愤得狠狠拍了一下桌面。 “我不相信他们当时真的感觉不出来一点林烟有问题，可最后为什么放任了她的靠近？说到底，能被蛊惑，都还是他们自己心里不坚定！” 说着，她带着怒火的眼眸不自觉对准坐在对面的周老大和姚堇年。 满脸愤恨的表情，似乎是想将他们一口咬死，“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现在知道后悔，当初干什么去了？” 话音落罢，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双筷子竟然咔”得一声被她硬生生单手掰断。 顾雪儿一向对外的形象都是可可爱爱的小白兔，如今猛得来这么一下。 在场所有人，除了姚堇年意外，全都大为震撼。 尤其是周老大，他怎么都想不到一向……竟然还有这么一面。 当场一个没忍住，被吓得直接打了一连串的嗝儿。 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的顾雪儿，看着几人的讶异地表情。 顿时脸胀得通红，眼泪在眶里疯狂打转儿，双手无措得捏住衣服下摆，“我…………” “你什么？你这样很好！”周幺幺率先反应过来，亲昵拉着懵懵的她坐下。 顾雪儿紧张问：“你们……都不觉着我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认知正确，做人有原则有底线，是再好不过的人了。至于偶尔被激发出来的潜能……”周幺幺顿了顿，郑重道，“我替你感到高兴，庆幸你有这么一项自保能力。” “可是……” 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得往对面周老大那儿瞥，周幺幺顿时明白她的顾虑什么。 遂毫不犹豫，伸脚朝对面狠狠踢了一下。 被踢中的周老大顿时疼得眼泪花都要流出来了。 在他开口之前，周幺幺端着一张笑脸先一步道：“哥哥，你也觉着雪儿这样能保护自己很好，对吧？” 那笑虽然是笑着，却不同平常那样有笑意，嘴角充斥着的都是满满威胁。 周老大也纳闷自己为啥这次就看懂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原本就真得只是有点吃惊，除此之外，别的意思再没有了。 再看看自家妹妹旁边的小丫头，平时开心的像只百灵鸟，如今正惴惴不安地瞧着自己。 周老大心里蓦得一软，勾起唇角，真诚点了点头，“雪儿，不奇怪的，一点都不奇怪。你乖巧听话的一面很好，有脾气有情绪的一面也很好。” 说着，不知道是不是顾雪儿眼眸里重新燃起的亮光，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周老大挠了挠头，“说实话，从来我们家，你一直都是脾气特别好，像个泥人似的，问什么都说好。我都可担心你会不会受了委屈，不敢说出来了。” “如今，你能发火，我那些担心突然就全部放下了。” 一旁的姚堇年看着自家妹妹眼眸里的冰川开始消融，头一次开始觉着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做错。 雪儿，她就是适合在这里。 眼瞅着差不多了，周有民作为大家长，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赶紧吃饭吧！” 大家闻言，纷纷又拿起碗筷。 只是这一次，都明显发现周幺幺的吃饭速度格外快，说是狼吞虎咽都不为过。 “ 幺幺……你……别吃那么快，小心哽住了！”周有民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下去，主动提醒道。 周幺幺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 “可………”周有民还想再劝劝，又怕她突然停下来会出事。 只能将所有的话都默默咽回肚子里，安安静静在旁边等着。 一直到两分钟后，最后一口被咽下去，周幺幺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 只见她急匆匆站起来，“我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点事，找英子去了啊，你们慢慢吃！” “这丫头，火急火燎的！”周有民感慨道。 周老大耸耸肩，颇为笃定道：“咱们等着吧，妹妹去老陈家一趟，肯定能带出些咱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反目（一） 不得不说周老大这会儿的预判是对的。 出了院门以后，周幺幺朝着陈云英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没办法，她也是那会儿，突然才想起来一些事儿的。 另外放眼整个百塘村，知道消息最及时，并且能放心打听的。 除了陈云英以外，周幺幺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加速向前，越跑越快。 不过几分钟就到了第一个分岔路口，紧跟着迎面而来一道熟悉的身型。 “幺幺~~~”陈云英很快也发现了她，隔着老远的距离，对她挥手打招呼。 须臾过后，两人成功会面。 陈云英累得弯下腰身，双臂撑在膝盖上，一个劲儿地大喘气，“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 看她喘成那样，周幺幺赶紧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心疼道：“你跑那么急做什么？咱们又不差这一小会儿~~~” 陈云英艰难摆了摆手，“我没……事！” 说着，她仰起头，站直身体，示意周幺幺扶着她边走边说。 大概是周幺幺的眼神太过严肃，陈云英没再逞强，老老实实走了一段距离。 待呼吸平稳以后，她才又继续开口道：“正吃着饭呢，突然就听我妈说林烟如今在知青点的日子不好过，同过街老鼠差不多。还说………” 说着，她顿了顿，偷偷觑了几眼周幺幺的脸色。 那动作太明显了，明显到后者想忽视都难。 周幺幺无奈摇摇头，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一点无所谓。 她主动开口补充完那句未完的话，“是不是林烟如今又回头攀扯上许彦了？” “你………你知道啊!你不会……..”陈云英瞳孔瞬间瞪得老大，声音无意识拔高。 后知后觉意识到后，又赶紧惊讶捂住嘴巴,像只浑身戒备的小仓鼠，四周来回巡视。 周幺幺被她这副模样给逗乐了，勾起唇角，浅笑道：“放轻松，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绝对不吃回头草！” “那就好。”陈云英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紧跟着她似是又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道，“那你……怎么……” 周周幺幺一手亲昵挽住她，另外一只手戳了戳自己的脑袋，“我说我突然想到的，你信吗？” “信啊，当然信！”在急切表完态后，陈云英一双大眼睛锃亮锃亮，迫不及待地讲出自己听来的事情： “我跟你讲，昨儿咱们都在忙，也没来得及打听事儿，你可不知道知青点闹翻天了！” 周幺幺：“？？” “就那天，公然站起来说要同徐知青了断的薛知青，长着一张娃娃脸，个头也小小的那个。那天回去以后，我还跟我妈说，同情她，心疼她受欺负了。当时我妈就说我眼拙，说那位薛知青是有大造化的。” 陈云英轻啧道：“没想到还真让我妈给说准了！” “那位薛知青看起来好欺负，其实骨子里特别刚。听说收到家里的信后，她一秒钟都没耽误。跑去厨房拎着把菜刀，谁敢拦就朝谁砍过去。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去把徐兵徐知青的行李都给砸了，一点没留。砸完后，还觉着不解气，又狠狠扇了他几个巴掌！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两家人已经解除了婚事，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不得不说，这行径同同她外表反差很有些大，周幺幺不觉惊叹：“这是真正的勇士啊~” “不过，她就只找了徐知青的茬儿，没管林烟吗？” “怎么可能？”陈云英脸上不觉流露出种大仇得报的解气感，“虽然该有还有小部分男知青仍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觉着林烟是无辜的。” “其余大部分人都已经认定林烟再三介入他人感情，对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正在处对象的那几对，防她防得厉害！总而言之，她如今在知青点可以说活得水深火热。” “也就是因为这样………” 后边的话，她还没说，周幺幺也能想到。 像林烟那样折腾的人，她怎么可能逆来顺受，就此沉溺下去？ 她一定会想办法为自己洗白，脱身。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知青点脱离出去，嫁给村里人。 或许短时间里，还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但只要成为了真正的村里人，大家都会顾着点面子，不会太让人难堪。 而这个人，不会是姜维，毕竟没有了小学老师身份的家持，林烟看不上他。 放眼整个村子，唯一的人选只能是许彦。 想到这里，周幺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几秒钟后，她猛得刹停下来，拉着陈云英转头就往反方向跑。 “幺幺，你…………” 周幺幺喘息道：“林烟不会坐以待毙，她一定会主动出击。去知青点外面堵不到人的，咱们得去找许彦！” “只要逮住了他，林烟迟早会出现！” “可是村子这么大，你怎么……”知道许彦在哪里 后边半句话，陈云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脑袋就先反应过来。 幺幺和那个狗东西好了那么多年，总归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思及至此，陈云英紧紧闭住嘴巴，硬生生将后面半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几分钟后，两人成功躲到了距离许彦家不远处的一处草垛后边。 陈云英谨慎问：“幺幺，这里就可以了嘛？” “嗯。”周幺幺点头，“许彦家吃早饭比较晚，不出意外情况的话，一般再过5—10分钟，他和许叔就要出门去村里找活儿干了！咱们等着就行！” 说罢，就见好姐妹一脸复杂地看向自己。 周幺幺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想多了，赶紧强调道：“我没有多关注他，只是刚好记得而已。” 其实不是，她很讨厌许彦，连带着同他有关的记忆都会刻意回避，怎么可能还会特意记得他的习惯？ 没错，这又是脑袋里突然浮现出来的。 好似自己的意识里存放着一本书，触碰到了某些个特殊节点，书本自动翻开。 紧跟着里面的段落文字一一浮现在眼前。 又出现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过，这会儿她也时间多想。 因为林烟出现了。 只见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地，从侧边小巷子钻出来，似是怕被人发现。 在查探到四周没有人后，她弯着腰一溜烟地跑进许彦家门口的那簇月季丛里面躲着。 第一百一十章 反目（二） 许家可不知道短短吃早饭的功夫，家外面就已经蹲守了这么多人。 饭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除了咀嚼声就是夹菜声。 一直到最后几分钟，许父看了看别扭的母子俩。 明明都想同对方和解，偏偏又都拉不下脸。 暗暗叹了口气，只得主动开口道：“春兰啊，等会儿吃完饭我和阿彦准备去村委，看看有没有点能干的活儿。中午饭就辛苦你了~” “没问题。”似是怕对方反悔，杨春兰忙不迭应道。 说着，见自家儿子仍是埋头吃饭，没有看她，杨春兰心下一阵落寞。 不过，想到自己是做长辈的，理应要主动一点，随即她又恢复了战斗力，小心翼翼看过去，“儿子，你们中午想吃点……什么？” 许彦没吭声。 “都行，家里有什么做什么，最好是凉快点的东西。”许父再次站出来。 边打圆场，边在桌子底狠狠踢了许彦一脚，“你妈问你呢，赶紧说呀！” 许彦脚下一痛，闷闷道：“我想吃鸡蛋羹！” 得了回答的杨春兰差点当场哭出来，“哎哎哎，好，做，想吃什么我都做！” “你们到时候一定要早点回来！” 说罢，背过身抹了抹眼睛。 而后像龙卷风一般，匆匆丢下碗筷，快速冲向了厨房。 见她进去以后，许父扭过头，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是，明知道她心里已经后悔了，天天吃不好睡不好，就盼你能跟她多说几句话。你还作出这副模样吊着她，我真是………” “她如今是看到姜维的下场，才彻底看清楚事实。当初若不是周家人顾着两家的情分，别说我了，就是咱们家在村里都没有立足之地。” 许彦放下碗筷，不紧不慢看过去，“但是爹，情分这东西有一不能有二。这次若是不给她一个教训，再有下一次……”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留给许父充足的想象空间。 而许父脸上变了又变得神情，明显也表明他是明白的。 数秒过后，他到底还是点头，默认了许彦的做法。 眼瞅着该说事情都说了，要看着许父还在吃，许彦借口先去村委占名额，提前出门了。 随着“吱呀”一声门开，许彦身穿蓝色褂子，手里拎着满满一罐头瓶的凉白开走了出来。 草垛后的周幺幺和陈云英宛若发现了新大陆般，顿时兴奋极了，目光忙紧紧转移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人的知觉，许彦开了门以后，并没有急于走下青石台阶。 而是站在原地，满脸凝重地四处张望一圈。 看到他有此动作，此刻躲藏着的三个人都紧张极了。 尤其是陈云英，她紧紧拽着周幺幺的袖子，小声问：“他……这是……发现我们了吗？” “怎么可能？”周幺幺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不过，那副模样，确实有些反常就是了。 具体哪里不对，她不是原主，没有那么了解他，故而也就说不上来。 索性得是，不过短短几秒功夫，大概是没找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许彦到底还是反手扣完门，大步走了下来。 眼瞅着距离月季丛越来越近，周幺幺甚至在心里开始了倒数，“三，二……” 就在最后一声“一”数出来时，许彦刚好走到最后一步台阶，而与此同时，林烟也从花丛里猛得狼狈窜出来。 只见她一把抓住许彦的手腕，脸上泪水肆意横流，“阿彦，你……” 就当周幺幺她们以为又有一场好戏能看时，却见许彦狠狠一把甩开林烟的禁锢。 大概是用了十成的力气，林烟一个不察，直接被冲劲儿带倒，摔在了青石台阶上的尖锐部位，“啊———” “不是，他………怎么变化……这么大？他原来不还……”把林烟当成宝儿一样护着吗？ 后面那半句话，陈云英没敢说。 别说陈云英了，就是周幺幺都纳闷的很。 许彦的反应真的很不对，按照原剧情，他不是应该……… 就当她还没有想完时，就听见那头许彦已经开始直接驱逐起了林烟。 “林知青，我不是姜维，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对我来说没有一点作用。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但凡你还有一点自尊，就请快点离开，别让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阿……”似是想起刚刚因为称呼被吼的事情，林烟抹了抹泪水，委委屈屈道，“许同志，我以为……我们还算是朋友的……没想到……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看我……那我还不如……” “还不如怎么样？还不如去死？”许彦冷冷看着她做作的表演，抢先一步截断她的话道，“那你就去啊！” “你………”林烟被这话吓得一时愣住了。 许彦冷哧，“我如何？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脸皮竟然可以这么厚！” “你把我害成如今这个样子，竟然还想要我帮你！林烟，别说我如今没有办法帮你，就是有办法，我也决计不会再跟你扯上一丁点关系！” 说罢，他再不想管地上的人，抬步就要走。 “我的天，许彦他这是……终于清醒了？看穿了林烟的真面目？”不远处的陈云英感叹问。 “你觉着像他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之前真的一点都没发觉？”周幺幺冷哧，“男人啊，大多数都是冷酷无情的。从前好的时候，就是你在撒谎，他都能挺身而护。可若是当你变成一团臭泥，哪怕你就是再无辜，他也能找出理由谴责你！” “不信，你看着吧，这俩还有得闹，不会就这么断了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许彦就发现他到底还是高看了林烟的自尊心。 腿还没迈出去，就被林烟从后紧紧抱住，“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阿彦，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们是……” 后面的话，周幺幺她们还没来得及听清。 就见到许彦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一般，突然转过身。 紧紧捂住林烟的嘴，像拖扫把一般，狠狠拖着她大步往旁边的小路走。 周幺幺和陈云英见状，只相互对视一眼，两人就齐齐说出一个字，“走！”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重要消息 看着突然挡在面前的杨霖，陈云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让开，我和幺幺还有重要事要办，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可是………”杨霖紧张得抿了抿唇，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从前，陈云英恐怕还会吃这一套。 可在经历了欺骗后再看，她只觉着烦躁的很，连带着对杨霖本人也没有什么好的态度，“可是什么可是，你要说就说。” “说不出来，就给我牢牢憋进肚子里！” 此话一出，杨霖顿时红了眼眶，手足无措起来。而后，什么话也没说，静静往旁边让了让路。 陈云英嘴上虽然厉害的很，真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到底还是不太得劲儿。 一旁的周幺幺看着别别扭扭的两人，暗暗无奈叹了口气。 主动拉着陈云英往旁边去了些，小声道：“我先过去瞧瞧，你们好好聊聊。” “我不想理他！”陈云英瞥过脸，赌气道。 “我瞧着他确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同你讲，不是假装的那种。”周幺幺耐心劝说道，“别因为生气误了正事。” “去听一听，大不了等会儿不对，你直接走就是。” “去吧，没关系的” ………… 陈云英原本就有些意动，碍于面子不好说出口。 现下经周幺幺这么一劝说，遂也半推半就答应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听听看她讲什么。” 她补充强调，“不过，那你等会儿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行，就算我那散场早一些，也回过头来等你。” 因为还惦记着许彦和林烟那边，周幺幺一保证完，就赶紧催促示意陈云英过去。 等看着人同杨霖往旁边去了，周幺幺拔腿就往旁边小树林的方向跑。 所幸许彦他们走的不是特别远，没多久就发现了所在位置。 不过因为灌木丛太矮，周幺幺也没敢靠得太近，只在入口处找了个隐蔽地方躲了起来。 许彦同平时的状态都不太一样，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紧紧盯着对面的林烟，周身都在散发着可怖的寒气。 冷着脸，一字一顿问道：“你那会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觉着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就好似能顺利拿捏住对方。 林烟这会儿也没有之前那般慌乱了，她不紧不慢得整理好自己散乱的头发。 而后娇俏道：“阿彦，你知道的。我这个人虽说功利性强，但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说胡诌的话。” 说罢，她笑着走到许彦侧边，踮起脚尖，刚准备伸手拂掉他肩头的叶片。 手还没靠近，就被许彦冷着脸，先一步钳制住了手腕，“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别对我动手动脚！” “否则，哪怕你是女人，我也照打不误！”说着，他像甩垃圾一般狠狠甩开她的手腕。 巨大的冲力带着林烟往前趔趄了好几步，若不是她即使抓住旁边的小树，差点就摔倒进了荆棘丛里。 最让她难以忍受得是许彦眼角余光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浓浓嫌弃。 如果她没做过那个梦，她也可以不在乎。 可………没有万一，她就是梦见了。 林烟狼狈扭过头，不甘看过去，“阿彦，无论你现在如何看我。觉着我卑劣也好，厚脸皮也罢。” “但你有一天终究会明白，我们就是天生一对，我们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也只有我，能让你从这个小村子走向城里，实现你的人生理………” 按照林烟原本的预想，许彦应当不会直接承认，但在后面一次又一次验证里终究会相信自己的话。 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突然横空出现一只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掐住林烟的咽喉。 随着手掌的用力收紧，空气一寸一寸被剥离，呼吸不顺的林烟脸迅速涨红。 从咽喉到整个胸腔都在疼痛，她艰难举起双手想去掰掉许彦的大手。 可许彦禁锢得实在太紧了，宛若铁钳一般，完全无法撼动。 大概是意识到他真的要对自己下手，林烟再也不敢存小心思，喘息着哀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许彦仍旧冷着一双眼眸，无动于衷。 躲在暗处的周幺幺看到这一幕，惊恐地捂住自己嘴巴。 这许彦是疯了吗？他不会真的要噶掉林烟吧？ 幸好下一秒，在林烟即将真的濒死过去之际，许彦松手了。 就像扔掉一碎掉的布娃娃般，随手将林烟推到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林烟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牢牢护住自己的脖子，疯狂咳嗽，“咳咳咳咳~~~” 明显刚刚遭了不少罪。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讲出你所有知道的东西，否则，我不介意让你消失在这个村里。” 见许彦眼眸里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份，林烟当即瑟缩着往后挪动几步，颤抖着嗓音道：“你………你不……敢……” “从前我或许是不敢，可如今，你在村里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没有人愿意同你扯上关系，也没有人会关心你的去留！”许彦冷眸威胁道，“到时候把死因归咎在你自己想不开上，谁会主动追究？” “大家都会开心往后村里没有了你这么一个祸害！” “你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处理干净！”说罢，他煞有其事的上前几步走，吓得林烟误以为他立即要动手。 遂赶紧闭上眼睛，绝望道：“你别过来，我说，我都说！” “你最好老老实实讲出来，如若要让我发现有一丁点谎言，林烟，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我………我讲……绝对不撒谎。”林烟疯狂咽着自己的口水，哆哆嗦嗦道，“说来你可能都不相信，前几天我高烧不退时含含糊糊做了个很离奇的梦。” “真实得如同好像一切都发生过一般，梦里我们像现实里一样，从陌生人到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一切得一切都很吻合。直到……你的前未婚妻周幺幺落水………所有的都变了。” “在梦里，她嫉恨猜忌我，使用了所有能伤害我的手段。而你………始终同我站在一起，保护我，关心我，爱护我……” 许彦懒得听那些废话，直接开口打断：“停，说关键地方！直接讲最后结果是什么。” “我们携手并进，共结连理。”林烟道，“如果不是有这个梦，我不会贸然过来寻你。” 大概是看许彦在低头沉思，林烟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赶紧道：“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在我的梦里，这次小学老师的名额最后是落在你头上。而且，未来……” “你就只梦到我们结婚，后边没有了？”许彦乍然开口。 林烟点点头，“嗯，梦里单位分了房子，我们一起去挑家具，如果不是婚姻关系，不可能做出那种亲密的事情。” 说着，她小心翼翼偷觑着许彦的神色，试探道：“许彦，你若是不信，我可以随便说一件事让你验证。再过不久，村里的王恒志会在回城的路上去世。” “若是我骗你，到时候任你处置。可………若是没有，那就证明咱们是天定的缘份。我希望你能娶我，作为交换，我可以利用我所有知道的一切帮助你成就你的事业！” 大概是觉着在她身上问不出更多的东西来，许彦转头就要走。 没得到确切答案的林烟不死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衣袖，“你………” 那个字刚出来，许彦就如同条件反射般一把甩开她，林烟一个不察，再次灰溜溜摔倒在地。 “我警告过你，别对我动手动脚！还有，我同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哪怕我死！” 说罢，他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远，林烟恨恨锤了锤地，“等着瞧吧，总有你回头求我的时候。” 而躲在暗处的周幺幺紧紧捂住嘴巴，一动不敢动！ 乖乖，竟然让她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二章 哪儿都有你（一） 因为太过震惊，直到走了好远，周幺幺整个人仍不在状态。 惹得陈云英一个劲儿得在她跟前挥手，“幺幺，幺幺，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刚刚说的话呀？” “嗯？怎么了？”周幺幺如梦初醒般问。 “…………”陈云英一脸复杂，“幺幺，你好奇怪。我总感觉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十足的笃定。 周幺幺犹豫几秒，最后还是觉着那事牵涉广，再加上又太过匪夷所思。 此时说出来没得给她增添很多麻烦。 故而周幺幺决定隐瞒到底，挽住陈云英的胳膊，亲昵道：“我要真有什么为难地方，一定主动同你讲。” 虽是这么说，陈云英还是不太放心地叮嘱道：“幺幺，许彦和林烟他们两个就是一笔烂账，咱们在旁边看看热闹就行，可千万别掺和进去了。” “而且………“她顿了顿，又补充，“我那会儿原本是要立刻过来找你的，但杨霖及时给我拉住了。” “我当时以为他又要干什么事儿，刚准备发脾气就发现许彦迎头走了过来。我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时，杨霖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户外身后。生等着许彦走后，他才同我解释。” 陈云英的语气陡然凝重几分，“他非常肯定地同我讲，许彦不对，很危险。以后除非必要，让我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幺幺，杨霖这个人是做了错事，但有一点我是清楚的，他这人的直觉非常准！” 这话一出，周幺幺整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目前林烟是做梦做梦到了原着剧情，同自己一般提前知道了很多事情，往后怕是更难处理了。 可许彦的反应同样也不对。 他似乎并不意外林烟所讲的事情，甚至更像是在套取信息。 如果他也有什么奇遇，而杨霖能敏锐察觉到的话，那自己…… 思及至此，周幺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的脸色变化太过明显，陈云英误以为她是被吓住了，连忙安慰道：“你别想太多，往后咱们尽量离远些就是……” “嗯。”周幺幺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在不经意瞥见不远处伫立的某道身影，她貌似不经意问：“杨霖既然直觉这么准，是不是能感觉到……我一直……在背后说他坏话呢？” 这句话成功给陈云英逗笑了，“哪有？怎么可能那么神？他只是在面对危险时会比较敏锐！” “再说，你对好啊，这世上可能很多人会害我，但我知道你不会。杨霖也知道你不会！” 陈云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真不会的。” 听她如此说，周幺幺暗暗松了口气，“那你们………谈得怎么样？他刚刚守在那儿的样子………瞧着……挺可怜的。” 陈云英几乎是瞬间，回避性得瞥过脸，支支吾吾道：“不知道……怎么说，也就那样……吧。” “什么叫也就那个样子？”周幺幺疑惑道，“我走的时候，看你们两个人谈得很认真啊。” 陈云英蔫蔫摆手，“态度认真有什么用？该说的东西一点没说！” 说着说着，她整个人气馁了下来，“说实话，我觉着我这个人，在外人面前确实表现得性格比较内敛。但是，在你们面前，从来都是很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对不？” “可他还是觉着，他有不能说的理由，而我也只是一时生气，等气消了，哄哄就好。却没想过，万一人心凉彻底了，该怎么办！” “算了，不说他了，男人都没意思！”陈云英脸微微侧过去，主动道，“今天下午就是最后一轮面试了，对不？” 周幺幺：“嗯，怎么了？” 陈云英低着头，边踢脚边的石头边道，“我现在就期待着那个合唱的事情赶紧恢复，这样，起码也能让我喘口气。” “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家里看到他有多烦，偏偏他还毫无自觉性，一个劲儿得往我跟前晃。我爹妈又都在旁边盯着，就是想发脾气都不行。” “回头我跟我爹提提，估摸着等老师的事情定下来，再开展起来也快。”周幺幺说着，见陈云英的精神头不是很好，眉眼之间始终萦绕着股忧伤郁闷之气。 她想了想，试探性问道，“他还有悄悄……见那个女人吗？” 陈云英摇摇头，整个声音都低沉了下去，“不……清楚，他若是……想瞒我……我也发现不了……” “那就先别管了。”周幺幺见不得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手一把搭在她肩膀上，“烦恼是解决不完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你等会儿也别回去了，跟我走吧，我哥今天中午要大显身手。” 一听此话，原本还蔫蔫的陈云英瞬间整个眼眸都亮了，激动道：“啊？！真的吗？周大哥要做一桌好吃的呀。” “那我可一定不能错过，整个村子谁做饭都没周大哥做得好吃。” 说着，她拉上周幺幺迫不及待就往周家方向冲，“走走走，赶紧走！” 原以为这会儿只有周老大和顾雪儿在家，没想到，刚推开柴门一点缝隙，就发现她爹周有民和姚堇年都在。 周幺幺顿时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对陈云英道：“英子，你先进去，我还有点旁的事儿，等会儿再回。” 说罢，她转身就想跑。 幸好陈云英眼疾手快，一把将她胳膊给拽住，紧紧盯着问：“幺幺，你说实话。” “你是不是还想去继续盯着许彦？” “我………”眼瞅狡辩无果，周幺幺只得和盘托出，她主动凑过去，亲昵地蹭着陈云英的肩头，“好英子，你就帮帮我，当作不知道吧！” “英子，我就是小心眼，我就是跟许彦他们不对付。我要是不提前多掌握一点东西，他们肯定要骑到我头上。” ……… “可……”想起杨霖那会儿的话，陈云英还是还有些犹疑。 但见着好姐妹实在想去，她改口道：“你要去可以，我得跟着一块。许彦如今吓人的很，万一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怎么办？” 跟着一块去，那很多事情不都瞒不住了吗？ 周幺幺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道：“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嗯？？” 或许也是预料到自己的反应不同寻常，周幺幺只得道：“姐妹，我是去偷听，当然是目标越小越好，两个人太容易引起注意了。” “再说，都到这儿了。我爹肯定已经看到了我们，你得留下帮我打掩护，我保证快去快回行吗？英子，求你了~~~” “我………”在一波接一波的撒娇攻势下，陈云英到底还是没抵挡住。 松口道：“掩护也行，但最多40分钟，到时间你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好嘞！”周幺幺答应得飞快。 半个多小时后。 周幺幺在陈云英的掩护之下，刚麻利地从墙上跳下去，忽然一道身影笼罩在头顶。 她警惕性抬起头，就发现了某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脸上依旧还是那副寡淡的模样。 “你要去哪儿？”姚堇年问。 周幺幺气冲冲站起来，“我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不需要同你讲。你还是赶紧进屋陪我爹去吧！” 说罢，她就懒得搭理他，拔腿就走。 却不想，她迈出去一步，那姚堇年就在后边紧跟一步。 周幺幺顿时恼了，扭头凶道：“你跟在我身后干什么？” “不放心你！”姚堇年诚实讲。 “哈？不放心我？”周幺幺被逗乐了，“青天白日的，我难道…….” 姚堇年直接一针见血道：“你骗得过周叔，骗不过我。如今去找许彦，不亚于送羊入虎口。” “你…………”周幺幺惊讶于他的直白，更震惊于他的洞察力。 不过失态只是短暂的，短短几秒，她就恢复了冷静，“是，我是要去，哪又如何？你管的着吗？再说，我是去偷听，去监视！” “这种事情，你恐怕最不屑于干！既是如此，就赶紧回去，牢牢………” “是不屑，但我更不放心你！”说罢，姚堇年也看她，自顾自地往前走，“你的好姐妹非常不擅长撒谎，再耽误下去，周叔那儿就真的瞒不住了！” 周幺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哪儿都有你（二） 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周幺幺就追了上去。 并排走了几十米后，她伸出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姚堇年的胳膊。 主动商量道：“诶，咱们平心静气好好说话，别动不动阴阳怪气，行不？” 话音刚落，身旁姚堇年陡然侧身过来，目光焦灼盯着某人，意味不明道：“我……阴阳怪气？” 虽然被盯得头皮发麻，周幺幺关键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愣是哽着脖子，不肯在气势上输一点：“没……有吗？平常可不都是没说几句话，你就莫名其妙生气了，然后……” 当然她也不是全然的没脑子，眼瞅着姚堇年要动真格的了，后边的话也就自动默默吞进肚子里了。 这一番操作，直接给姚堇年气笑了，“然后就怎么样？” “哎呀，那都不重要。”周幺幺明显不会傻到自己往坑里跳，她打着哈哈笑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因为几句话，就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吗？” “别人是小姑娘，你可不是。”这句话姚堇年脱口而出。 瞧着他脸上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神情，周幺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对于姚堇年这个人，虽说达不到百分百的了解，有些事她还是拿得准得。 那就是面前这个人骨子里清高正派得很，没有把握的事不讲，不情愿的事情坚决不承诺，还有就是不喜欢开玩笑。 无论他话里存着什么意思，此刻的周幺幺都不会先表露出自己的弱势来。 她像是听不出他话里深一层的意味。 昂着头，傲娇看过去，“你都是小伙子，我比你还要小几岁，怎么就不能是小姑娘了？” 见她打定主意装傻充愣到底，姚堇年无奈得揉了揉眉角，“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不，我听不明白！”周幺幺一口咬死，“我就感觉你在内涵我长得成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 “姚堇年，姚同志，你这样抨击一个女生的外貌，非常不礼貌，知道吗？” ………… 姚堇年就看着那张小嘴张张合合，回击的话语一条接一条，不间断地往外冒。 砸得他眼花头晕。 直到这时，他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初周老大同他讲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妹妹幺幺啊，哪哪哪都好，长得好看，对我和爹也好，会体贴照顾人，还会撒娇，当然人也聪明。可就是人有时候太聪明了，完全招架不住…………” 不是吗？完全招架不住。 终于，他还是认输了，主动挥手挡在身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正想表达的是，你的思想，你的内心都远远要比同年龄段的人更为成熟。” “我可以保证，除此之外，绝对没有旁的意思。” “…………”周幺幺愣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就在姚堇年催促她赶紧动身往前走时，忽然听得她道：“姚堇年，你知道的吧！我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将来会怎么样，可能会很好，可能会……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同我牵扯过身。” “我怕万一有一天，当我倒霉时，你会无法脱身。与其那个时候……” “周幺幺同志，容我再次郑重提醒你一次，我是个成年人，并且已经成年好几年了！”这是姚堇年第一次极为严肃得打断她的话。 他知道这样贸然开口很不礼貌，可如果再放任她说下去，一定都是自己不喜欢的听。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无比清楚，自己在门外等了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对方尝试打开了一条小缝隙。 把握不住的话，周幺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啪”一声将门关上。 而自己，可能永远都进不去了。 姚堇年铮铮看着面前微微有些失神的周幺幺，郑重道：“我明白我在干什么，也知道我跟着一块去可能会遇到什么。” “如果我没有想清楚，我不会跟过来。” 说着，似是觉着现场气氛太过僵硬，姚堇年努力勾起唇角笑了笑。 或许是没做习惯，有着颜值打底的笑容好看归好看，就是瞧着不太自然。 周幺幺也不知怎得，突然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姚堇年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周幺幺同志，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也很怕麻烦，更不是一个会随便把人放进去心里的人。在没有你的允许之前，我不会贸然窥探你的秘密，但只有一点，我希望你能在干什么事之前，尽量不要瞒着我！“ 他顿了顿，继续道：“陈同志是女同志，你有多信任她，就有多害怕她会被你牵连。所以尽管很多事情，她也能陪着你去，你也得尽力瞒着她，不敢让她知道过多。” “我就不一样了。”说到这里，似是觉着自己终于有了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周幺幺明显注意到他的眼眸比先前要亮，“我是男同志，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在承受力上都比她要好。而且我自保能力要远远胜过你们所有人。” “你…………”周幺幺才来得及轻轻吐出一个字，就又听得姚堇年道，“再说，我有人质在你们家，如果我胆敢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嗯，你懂的……” 周幺幺闻言，呆呆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哑声问：“为什么……突然………同我说这些？” “因为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姚堇年道，“我们本质上都是一类人，门只会开一次，进了也就进了，错过了永远都会留在外面。” “你也不要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说实话，其实我自己都不明白。但心里一直有道声音在告诉我，不做一定会后悔。” 他笑道：“所以啊，这都是上天的指引。” 感动吗？有人剖心剖肺得同自己吐露心声，毫无疑问，肯定的！ 可立马就能改变想法，全然接受吗？周幺幺自问做不到。 她承认她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不过，要说一点变化也没有吗？ 那也不是，起码，真的如他所说，她没有立即关上门。 他目前虽说没有进去，可也没有永远失去了进门的资格与机会。 至于深一层的意思，周幺幺不敢想，“随你吧，你自己想好就行。” 丢下这句话，她风一般般闷头往前冲。 姚堇年看着那道倩丽的身影，忽然就笑出了声，“姚堇年啊，姚堇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不过看来，运气还不错！” 说罢，他也不敢耽误太久，抬步追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团建（一） 可两人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在追去了许家门外后久久得不到动静，暗戳戳打听才得知许彦竟是没在家停留，径直往县城去了。 而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周幺幺整个心思好似都沉重了起来。 眉眼间总是萦绕着股化不开的郁气。 姚堇年也不是那种急躁性子，一直安静走在旁边，没有多大打扰。 直到周幺幺神情恍惚，第三次给自己绊倒。 当时若不是姚堇年眼疾手快，一把将人薅住，只怕两条腿都要直接磕在石头的尖锐地方。 看着面前心有余悸的某人，姚堇年脑门青筋直跳，手松又捏，捏了又松。 终于在平静一点后，他克制着语气问：“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什么叫我害怕？”周幺幺懵懵抬起头，反驳道，“你在瞎说什么？我哪里有害怕了？” 姚堇年仍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没有吗？那为什么听到许彦可能是去县里，你反应会那么大？” “他去见了谁以后，难道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以至于让你如此魂不守舍，差点把自己弄伤？” 说到后边，姚堇年甚至都有那么几秒，觉着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 他烦躁地抹了把脸，而后又无奈叹了口气。 紧跟着似是觉着自己面对她时，就是这么没有办法。 抑或者，现在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朋友。 压根也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资格去谴责等。 总之，没几秒，他的态度软化了下来，好声好气道：“县里、镇上我都还算熟悉，你如果真的太担心，咱们现在赶紧追过去就是。” “怎么样？” 不把不说，这个提议很具有吸引力。 思索几秒后，周幺幺还是咬牙拒绝了，“不用了，没到那个程度。“ “我跟踪他的目的，是为了能更好的掌握他的动态，以防万一。” “而不是像变态似得，对他的个人生活感兴趣。每天吃了什么…………那些太细致了。” 明知道她此刻是在口是心非，姚堇年到底还是没有选择揭穿。 他们是说开了没有错，可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就那么快得就能走近？ 至少她现在还愿意找所谓的理由敷衍他，而不是从头到尾瞒到底。 其实已经很错了。 姚堇年，你要学会满足啊！ 他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 而另外一边的周幺幺，的确如他所想。 嘴上一套接一套，其实心里压根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淡定。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许彦突然进城，跟林烟的那些话有直接关系。 她却是不相信，没有充足的理由，他这会儿会火急火燎得赶进城。 许彦到底会去见谁呢？ 说实话，她心里真的没有答案吗？没有因为姚堇年的提议有过心动吗？ 当然不是，当村里人嘴里冒出“进城”两个字时，周幺幺神经就敏感得颤动了。 她忽然就想起当初在城里，豆豆讲过的那件事。 至于姚堇年，他很感谢他的帮助，他的坦诚，只是目前，她确实还做不到完全放心地将自己剖给他。 就这样，两人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回了周家。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村里老师的选拔，农田的劳作…………事情一茬儿接着一茬儿。 等合唱事情重新恢复时，已经是一个多星期以后的事情。 有了能透口气的地方，陈云英这几天的心情明显好转了起来。 刚吃完早饭，她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周家寻周幺幺。 “走走走，赶紧走！”陈云英挽住她胳膊，迫不及待道。 由于许彦并没有整出什么幺蛾子，这几天周幺幺一直没睡好。 迷迷糊糊起来吃完早饭，临出门时头发忘记梳了。 可是好姐妹催促地实在太急，她只能稍微用手蘸湿抹了抹，就急匆匆跟着往外走，“咋回事？有狼在追你？” “要是狼就好了，顶多喊大家伙拿家伙事儿给它砍死。哪像…………哎呀，反正就是烦死了！”陈云英整个语气里都透出浓浓的烦躁与逃避意思，“算了，咱们赶紧走，多待一秒，我都觉着难受…………” 周幺幺听到暗示性这么明显的话，目光迅速往四周一瞥。 果不其然，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发现了等候着的杨霖。 来百塘村久了，村里人对他的评价，周幺幺听到最多的就是“杨霖是他爹的小翻版”。 这个翻版不是指长得像，而是脾气性格很像，一样的硬。 可是此刻，看着那道孤零零的身影，周幺幺莫名觉着他像极了一条被抛弃的流浪狗。 再加上之前陈云英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话，周幺幺鬼使神差地对他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她相信杨霖能看得动。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杨霖对着她们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转身抬步离开了。 给一旁的陈云英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幺幺，你可是我的好姐妹！” “你要跟我………站在一边的………你…………” “想什么呢？”周幺幺没忍住抬手轻轻敲了她脑袋一下，“我可是一直都同你站在一边，好不？” “我不那样做，杨霖能放心离开？你能松一口气？傻不傻，嗯？” 说完没几秒，她就发现陈云英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我和他之间就是个死结，谁都没办法往后退一步。” “爹妈还在旁边盯着，轻易也不敢完全彻底得断了。” “不用那么急，当你拿不准的时候，就以不变应万变。否则，急匆匆作出决定，万一出错了，后悔了怎么办？” 周幺幺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在安慰陈云英，还是在说服她自己。 这些日子以来，她吃不好睡不好。 夜深人静，辗转反侧的时候，也多次后悔是不是当时接受姚堇年的提议，就不会有此一举了。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穿书，林烟做梦梦到原剧情，还有一个不知底牌的许彦……………… 无论哪一个曝露出来，对书中人来说，不都是颠覆一切的存在？ 哪怕心里承受力再好，也真的能………… “对，不想了，走到哪步算哪步！”被她说服的陈云英重新调整好情绪，长长呼出一口气。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她问：“周叔是不是有意安排合唱的人增加默契跟感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团建（二） 闻言，周幺幺意外转眸过去，“哟，你如今消息这么灵通呢？” “哪是我灵通？不做点什么，我怕到时候都要打起来！”陈云英说着，捅咕捅咕她胳膊，示意往前方看去。 周幺幺也没多想，眼神随意一瞥。 这一瞥就见到了前方，分别从两个方向走过来的林烟，许彦，以及徐兵他们！ 在看清她们的那一瞬间，周幺幺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还没退出呢？” “对啊。”陈云英点了点头，随后又无奈得耸耸肩，“何止呢？你再看看那边？” “啊？？？？”周幺幺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有一点头绪，“什么意思？” 见她如此模样，陈云英满脸了然得叹了口气。 在无奈拍了拍她的肩膀后直接上手，将周幺幺的身体顺时针偏移90度，提醒道：“你还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位呢！” 听那话意思，周幺幺还真以为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人物，急匆匆顺着陈云英指的方向看过去。 可前方除了几个脸熟一些的姑娘外，就只剩下被她们紧紧围着的姚堇年。 不知道是不是被围攻得没有办法了，他正冷绷着一张脸，死死得将花名册挡在身前。 那模样像极了………… 还没脑补完场面，周幺幺就已经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的陈云英也没预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愣怔了几秒后，极为迅速得一把拖着人往旁边人少的地方去了。 “你还笑！”陈云英插着腰，眼神里都是对好姐妹不争气的谴责，“不是…………你不过去做点什么……就算了………” “怎么………还…………” “哎哟，幺幺，你真的快气死我了！” ……… 似时为了表达自己此刻满心的愤慨，陈云英又狠狠跺了几下脚。 “不是，你这是啥反应啊？他被围攻，在正常不过，你之前可都是一起在旁边看热闹的，怎得这次………” 说着，周幺幺突然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莫不是……你………” 一瞅她神情，陈云英就知道她脑子里没想啥好事。 “我跟你讲，你可别瞎讲！” “人家姚知青脸都臭了，一个劲儿跟你使眼色求救，你不但不过去也就算了，还在旁边笑！也得亏周大哥正走过去，不然…………” “不然怎么样？大不了就是眼神刀我一下咯！”周幺幺完全就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可不想英雄救美，然后被那些姑娘嫉恨使绊子！” “再说你没觉着他那个反应很可爱吗？多难得见一回啊！” 见她如此，陈云英不觉开始怀疑起早上在厨房，她妈那会儿说的话： “幺幺是个好孩子，周家人也都厚道，啥事都愿意顾念着咱们家。英子啊，你以后眼力见儿强一点，帮着支书多多撮合幺幺和姚知青。” 陈云英还记得自己当时听完，惊得差点碗都没拿住，“妈，你在胡说什么？幺幺怎么………会和………姚知青………” “妈，我跟你讲，幺幺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别乱点鸳鸯谱。到时候没得弄得她多尴尬啊！” “你这孩子还不相信！我就问你，啥时候见过我胡说过？”陈母没好气看了自家傻闺女一眼。 原本陈云英还不死心地想反驳，可听到她那么说以后，顿时老实了下来。 小心翼翼抬起头觑过去，“妈，你确定哦？” “这事儿还用确定？”陈母解释道，“我跟你讲，都是为人父母，有些事一看就懂！” “你比幺幺还大一两岁，但是我和你爹，可是比幺幺她爹要小七八岁的。年轻的时候可能还看不出什么，等上了年纪，一岁一个坎儿。你看看你爹，你再看看幺幺她爹，是不是很明显？” 见自家闺女是真听进去了在思考，陈母继续道：“如今他是支书，不说周围十里八村，就是镇上的领导也给他几分面子。所以，幺幺才没出什么大问题。否则………像她那么好看的姑娘，不可能到现在还能平平安安的！” 陈云英嗫嚅着嘴唇想反驳，说只要幺幺不招惹别人，说不定就会…………… 可还没等说出来之前，她突然又想明白自己刚刚那种想法有多可笑。 很多时候，哪里是你安分守己，麻烦就不会主动寻上门的？ 世上觊觎的心思永远不会停止。 “幺幺虽说有个哥哥在前面挡着，老大也确实是个好孩子，为人厚道。却也是个实心眼，不够滑头！” “你以为当初杨春兰她们两口子不做人，幺幺她爹真的不知情？我跟你讲，他能在村里当支书这么多年，大大小小断官司的事都能处理好，咋个看不明白？还不是看在许彦的面子上？指着那孩子有点出息，讲点良心，以后能护着幺幺？” 说着，大概都是为人父母，陈母知道其中的艰难与心酸，她深深叹了口气，“如今许家不行了，你想想看整个村子里还剩有谁？” “可是………这只是周叔自己的想法………万一……人家姚知青………”陈云英犹豫道，“对吧？这事儿咱们掺和进去多不好啊？” “说了这么多，你咋个还看不明白！”陈母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哎哟，你说你这个样子，以后我和你爹不在了，你可咋搞？” “你自己好好想想，咱们整个村子平时往姚知青跟前凑得姑娘有多少？他好好搭理了的，又有多少？” 陈云英迅速思索筛选起来。 短短几秒过后，她脑袋里已经只剩下了三个人选：一个顾雪儿，一个纪敏，还剩下最后一个就是自己的好姐妹，周幺幺！ 得了这个答案以后，陈云英当时都没忍住，直接尖叫出声：“妈！” 陈母一看她那模样，便知是想明白了。 语重心长道：“傻闺女，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没办法，幺幺这孩子模样太出众了！支书在还好，往后支书若是不行了，你周大哥护不住她。目前唯一一个能护住她的就只有姚知青，若是成不了，往后幺幺的路可能会有些辛苦。” “平时幺幺多有看顾你，如今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支书的想法，就当投桃报李，多撮合他们。成了，那自然最好。就是不成，也给幺幺往后多留条路。有姚知青的名号在，往后也能多挡点东西。” 陈云英点了点头，而后，她反复抿了抿嘴唇，犹豫问：“妈，其实你是特意挑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对吗？” 陈母没承认，也没否认。 “哎，我年龄也大了，看不明白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但是英子，幺幺的处境危险，你又何尝不是？” “闺女，你如今也不小了，该为以后多多打算，不能再一味地闹脾气了！” 刚回忆到这里，耳边就传来了周幺幺的呼喊声：“英子，英子～～” 陈云英猛得回过神，“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担心你生气了。”周幺幺笑嘻嘻道。 “我为啥要生气，我又不喜欢姚知青那种类型的，看着就冷得慌！倒是你…………”还没说完，就见周幺幺没心没肺笑着。 陈云英心下一阵无奈，“算了，我帮你多盯着就是。” “哎呀，别垂头丧气了。”周幺幺说着，一把亲昵揽过她肩膀，“你不是在家憋得受不了了嘛？正好我爹为了比赛，确实有那个意向！要不然…………” 说着，她就敏锐察觉到身后猛得浮来一阵寒意。 后背冷嗖嗖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团建（三） 周幺幺不觉搓了搓胳膊，扭头看向旁边的好姐妹，皱眉吐槽道：“也真是怪了，大热的天，我竟然被冻得起了鸡皮疙瘩。” “太反常了，对不对？” “该不会………真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眼瞅着对面那张脸越来越黑，陈云英眉心直跳。 想都没想，直接伸手过去。 在说出更多的话前，一把捂住周幺幺的嘴巴，低声警告道：“小姑奶奶，你可少说点吧！” 周幺幺埋在她怀里，老实点了点头。 陈云英这会儿脸上已经端上了笑容，僵硬着嘴角开口道：“姚知青，好巧啊～～～” 姚知青？在听到这三个字后，周幺幺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是，全村只有他。 才能跟个大空调似得，一不开心随时随地散发冷气。 不过，又是谁惹了他了？ 那人也忒倒霉了一点。 周幺幺正幸灾乐祸想着，耳边就传来了姚堇年冷冽的嗓音，“不巧，我是专门过来找周同志的！” 不是？找她？找她做什么？ 她傻子才会这会儿往枪口上撞吧！ 周幺幺一刻不敢犹豫，赶紧对着陈云英疯狂使眼色。 姐妹，拒绝他！ 一定要拒绝他！ 千万别答应！ ……………… 看她如此心焦，接受到信号的陈云英赶紧安抚性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放心，自己知道咋做。 “那个，姚知青啊！幺幺身体有些不舒服，身边离不开人，你看，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呗！” “我和幺幺是好姐妹，没啥不…………” 但显然这一套在姚堇年这儿并不管用。 只听得他道：“杨霖一直很想进入合唱团，他现在是我们村的预备成员…………”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只要他一句话，合唱团里就有人离开。 而杨霖会是头号补充进来的新成员！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 果不其然，刚刚还振振有词，态度坚决的陈云英这一刻完全熄火了，她犹豫着看向好姐妹，“幺幺………我………” “没事，你先过去等我下，处理完了我马上过来。”说罢，周幺幺绝望得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后才转过身。 “你要说什么？” 姚堇年紧紧抿着唇，目光灼灼盯着她，一言不发：“……………” 周幺幺弄不明白他这是闹哪出儿，直接道：“我给你三秒钟，你要说就说，不说我就直接走了！” “三，二………” “刚刚你明明都看到了，为什么不过来帮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幺幺总觉着这话从姚堇年嘴里说出来违和的很。 而且，语气也莫名其妙怪怪的，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就这…………”周幺幺愣了几秒后脱口而出。 可在看到姚堇年脸上的谴责神情后，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她赶紧将后边那句“也没什么吧”给吞了进去。 改口道：“哎哟，你不知道我这人吧，眼睛瞎得很，稍微远一些就看不清。” “我要是知道你………是吧，那肯定得去帮你！咱们好歹………” “你刚刚笑了，还笑得很开心！”姚堇年懒得听她胡诌，一针见血指出来。 “我…………”要见着没法儿装傻糊弄下去了，周幺幺干脆挺直了腰板，大大方方承认道：“对啊，我是看见了啊！” “也还笑了，笑得很开心！” 满脸都写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吧！”的意思。 姚堇年：“……………” 周幺幺试图同他讲明白：“但是这不能怪我呀，谁让你长得太好了，惹得村里那么多姑娘都对你心心念念………” “她们心心念念是她们自己的想法，同我没有关系，我也不喜欢她们！”姚堇年越说越气，“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才到处跟人透露我的行踪？” “这个………”周幺幺面露难色，“我…………” 见她眼珠提溜滴溜转个不停，姚堇年便知道这人肯定又是在想办法找借口。 他抢先道：“你别想否认，她们全都说了！” “什么？？？？！！！！”周幺幺声音陡然拔高，“全都说了！” “这群人，果然，没有一个有诚信！” “之前还千保证万保证！早知道这么不靠谱，当初我就该再多加几双鞋垫的！真是亏死了，哎呀，后悔，后悔…………” 看着她懊恼得拍着自己脑门，姚堇年怒火灼烧得胸口疼，“所以，为了那么点东西，你就把我给卖了？” “周幺幺！你可真是好样的！” 猛得回过神的周幺幺赶紧捂住自己嘴巴，头垂得低低的，主打一个装死。 “你以为你不说话，这事就能过去？”姚堇年冷笑，“是不是跟纪敏学的？” 一听到敏感词汇，周幺幺赶紧抬头，摆手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完全都是因为我个人抵挡不住她们的糖果攻击，跟纪敏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别牵连无辜！” 她可还指望着纪敏过几天过来，再取取经的呢！ 这要是给………… 不行，绝对不行！ “…………”姚堇年深呼吸一口气，闷闷道，“你觉着我像是那种很好骗的人吗？” “那我换好处也就算了，还在一旁看热闹，幸灾乐祸！你说说，这账怎么算？” “哎呀，就一点点小事，你一个大男人何必同我这个小姑娘多计较呢！主要是我这人心肠软，被她们可怜巴巴说得没有办法了。”周幺幺顿了顿，继续道，“再说，那几个姑娘算是咱们村长得比较好看的了！” “人又能干，还啥性格都有！这万一你同哪个看对眼了……” 一句接一句刺激之下，姚堇年整个脑袋都被气得又疼又晕，“行了，你别说了。越说我越气，都不是我想听的话！” 说着，他铮铮望过去，眼眸里埋藏的浓厚深意犹如万丈高的海浪。 只一眼，就将周幺幺沉溺其中，她看不穿，也逃脱不掉。 “周幺幺，这事你做的不厚道，所以，你得补偿我！” 周幺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他如此一说，就顺着答应了，“好，我需要做什么。” “去郊游的时候，你得跟我待在一起，不许靠近许彦半步。” 周幺幺：“好！” 得了满意的回答，姚堇年这会儿脸色终于好看多了。 看着面前如洋娃娃般的姑娘，他莫名手痒。 很想揉揉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可一想到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到底还是忍住了。 温声道：“好了，你去找你的好朋友吧，我也要忙了！” “嗯，好！”周幺幺应答完，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般乖巧得朝着陈云英的方向去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两分钟后，回过神来的周幺幺扭过头，看着刚刚待过的地方，恨恨跺了跺脚：“王八蛋姚堇年，竟然敢对我催眠！” “这个狗东西！” 不远处，陈云英喘着粗气跑了过来，焦急道：“幺幺，我刚碰到荷花她们了，她们让我跟你说，她们没有出卖你，让你打死都别人！” 周幺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团建（四） 夏天温度升得格外快，不过才八点过一点点，就已经热得汗流浃背。 周幺幺和陈云英排在队伍中后位置。 按照正常行进速度，再有10多分钟，她们就能进入林子里凉快凉快了。 可前面队伍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停顿了下来。 紧跟着一群人团团围在一块，挡得严严实实，还不时传来争吵的声音。 看那架势，估摸着没有好一会儿是动弹不了了。 头顶的太阳越发灼热，烘烤得周幺幺胸口闷闷得，喘不上气。 在接连取下毛巾和帽子，仍旧没有改善的情况下，周幺幺整个心绪烦躁了起来，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田埂上。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陈云英赶紧拧开罐头瓶子让周幺幺补充水分，又取下帽子对着一个劲儿地扇风。 “幺幺，你还能坚持不？实在不行，咱们干脆直接回去吧？” “原本说好了是咱们合唱的人上去，现在给整得全村人都出动了！” ……………… 缓和了几分钟后，心脏难受的感觉终于过去了。 周幺幺赶紧伸手阻止陈云英继续扇风：“我好多了，你快坐着歇一会儿。” “我没事，我身体好得很，能坚持。”陈云英红扑扑的脸颊上盛满了担忧，“倒是你………” 说着，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期望风能更大一点，让周幺幺能舒服一点。 见她额头汗珠接连从脸颊滚落，周幺幺心疼得伸手制止住她，“英子，别扇了，都是热风！” “你这么使劲儿，没得再给你累坏了！” 陈云英犹豫道：“可你………” 也不怪她此刻如此固执，主要周幺幺此刻脸色委实苍白了些。 虽说平时也很白，可那种是白里透红，能看出来气血充盈。 不像此刻，惨白得如一张白纸，虚弱得随时都能倒下般。 “不行，再这么下去，还没等上去，你就先中暑了！”陈云英一边说，一边四处搜寻着熟悉的人。 真是奇怪了，平时怎么赶都赶不走的人，到了这种需要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正在焦急万分时，她意外瞥见某个熟悉的人影。 顿时激动起来，也顾不上旁人会怎么看她，猛得从地上窜起来，朝着那人挥手大喊道：“姚知青，你快过来一下———” 一听到“姚知青”那三个字，周幺幺几乎是瞬间眉心跳个不停。 她很想伸手去阻止陈云英，可浑身都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姚堇年越靠越近。 完了，原来的人情还没还完，又要增添新的人情！ 想到这里，周幺幺不觉绝望得闭了闭眼。 姚堇年速度极快，不过三四分钟，就从队伍得最末尾处冲过来了。 “怎么回事？” “幺幺身体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让我们早一点进山？或者…………” ………………… 周幺幺头晕晕乎乎的，精神不太好，也没太注意他们后边说了什么。 只见姚堇年绷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了他几百万债似得。 周幺幺陡然心虚起来，僵硬扯了扯嘴角，打招呼道：“姚同志，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啊。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想现场气氛轻松一点。 可事实是，好像起了反效果！ 姚堇年的神情非但没有松缓下来，反而越变越黑。 吓得周幺幺赶紧将最后三个字吞进肚子里，偷偷觑着他的神色，小心道：“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就是太热了………我再坐着休息一………”会儿就好。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就见原本蹲着的姚堇年快速从兜里掏出一小盒清凉油递进她手里，冷声道：“赶紧涂！” 周幺幺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等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乖乖在两侧太阳穴涂抹好了。 就很………没有骨气！ 或许是她打态度取悦了他，姚堇年这会儿的脸色稍稍松缓了些，稍稍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下次再有不舒服，别硬撑，要及时报告！” “你以为只是一个小问题，可能到最后会酿成大祸！” …………… 周幺幺起先还能附和几句，可是听到后边，耐心逐渐售罄，她径直道：“姚同志，谢谢你的关心与叮嘱，我都记住了！真的！” 姚堇年闻言，铮铮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匆匆交代一句，“在这里说等我，很快回来！” 而后没等周幺幺回答，就一溜烟儿跑走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周幺幺仰起头，不明白问。 “不知道！”陈云英摇摇头，斟酌道，“其实吧，我觉着姚知青冷归冷，脸虽然也臭了点，但是总体来说人还不错！” 见好姐妹脸上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抗拒意味，她顿了顿，继续道：“就拿刚刚来说吧………我都差点以为………他要直接带着你走了。” “要真是来那么一通，虽说是好心，可大家伙儿都看着，到时候不免又惹出一通麻烦。” “但幸好，他都没有。” “幺幺，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刚刚甚至都没有靠你太近，一直隔着半米的距离。就是远远瞧着，都不会觉着你们靠得过近。” 太阳穴在隐隐刺痛，刺鼻的气味一个劲儿得往鼻腔内钻。 难得地给脑袋带来几分清醒。 周幺幺眼前忽得闪现出那双浓墨翻滚的眼眸。 她攥紧拳头，紧紧捏了捏躺在手心的小铁盒。 良久后才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的！” 听到她说知道后，陈云英没有再往下说。 她是盼着幺幺能同姚堇年好，可到底如何选，最后还是掌握在幺幺手里。 哪怕幺幺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她相信在幺幺心里，始终是有一杆秤的。 是否真心，冷暖如何，幺幺应当比所有人都要明白。 正思索到这里时，就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周幺幺几乎是下意识抬眸望过去，是焦急飞奔而来的周老大，再后面就是姚堇年。 原来是叫人去了！ “幺幺，妹妹，你感觉怎么样？” “是好了一点，还是比之前更难受了？” “要不，咱们别上去了？” “哥哥直接带你回家休息，好不？” ………………… 相对于周老大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周幺幺则要淡定得多：“哥哥，没那么严重！我就是热得有点喘不上气。” “刚刚多亏了姚同志给的清凉油，我用了以后好多了，还能坚持！” “是堇年给的呀！”听如此说，周老大赶紧抹了抹眼泪，转过身亲昵地抓住姚堇年的双手，泪眼婆娑道，”堇年啊，你真是我家幺幺的福星！” “ 真是太感激你了。” 姚堇年解释道：“还好，没那么夸张，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不不不不，不能那么说！每回我家幺幺碰到你都能逢凶化吉，这说明你旺她呀！”说着，他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拍了拍了姚堇年的肩膀，郑重道，“堇年啊，我就认定你了！” “往后，我再也没其他想法了………” 眼瞅着画风越来越不对，周幺幺紧急叫停，“哥，你胡说什么呢！怎么就…………” “我没说错啊，我就是………”说着，周老大紧急闭嘴，改口道，“反正以后你们都会懂的！” “……………”周幺幺一阵无语，先前那些感动也散得七七八八，她催促道，“好了，咱们别磨蹭了，还是赶紧去山上避暑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团建（五） 自家妹妹脸色不佳，周老大也没敢多磨蹭。 急忙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背，示意周幺幺赶紧趴上去。 周幺幺这会儿已经难受得手都抬不起来，在陈云英的搀扶下，才能勉强完成。 趁着俩人还在调整动作，姚堇年凝重看了几眼还在争吵不休的前方，匆匆道：“我先过去看看！” 说罢，他就准备抬步过去。 可腿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一步，就被周老大眼疾手快从旁边抓住了，“你这个时候过去看啥？” 姚堇年解释道：“他们把路堵得死死得，不疏通，等会儿咱们也过不去。”她如今这情况等不得。 最后这句话他没敢说就是。 “不用管那些！”周老大说着，双手紧紧抱住周幺幺的腿脚，略略试了试，就一鼓作气站了起来，“他们就是平时积得有怨，如今找了个机会闹出来而已。” “都是半斤八两，掰扯不清的，谁现在过去劝谁惹一身骚！不然，你以为为啥从发生了到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得这么等着？”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姚堇年没敢妄自下定论，他试探性看过去。 周老大道：“不过那是其他人，我从来不管那些！谁让我难受，我就让谁加倍难受回去！” “你们什么都不用管，老实跟在我后边就行！”说罢，他呶呶嘴示意陈云英和姚堇年跟上。 自己则是咬紧腮帮子，满脸怒容得往前冲。 说实话，姚堇年照办归照办，心里始终没有底。 他时刻做着准备，就等一会儿真的冲突起来，能避免伤到周幺幺。 可没想到，前一秒还在争吵不休的众人。 在横冲直撞的周老大跟前，不仅没有发脾气阻拦，甚至在看到他过来以后，还会提前主动避让开。 总的来说，除了最后进林子前排队略略花了些时间，其他时候，可以说一路畅行无阻。 而且，对于这种情况，好像除了自己，其他几人似乎都习以为常。 或许是他脸上的疑惑意味太过明显，缓和过来的周幺幺主动拍了拍周老大的胳膊，沙哑着开口道：“大哥，你还是赶紧解释一下吧，不然，我怕某人今天晚上是要睡不好觉了。” “啊？解释什么？”对于这没头没尾的话，周老大挠了挠头，一时没太明白。 姚堇年主动接过话头，笑着道：“我好像低估了大哥在村里的影响力。” “原本还以为过来会有些麻烦，没想到这么顺利！” “很出乎意料！” “我有影响力？那你可真是想岔了！”反应过来的周老大赶紧摆手否认。 紧跟着，他从自己侧边荷包里掏出一把镰刀，“他们怕的不是我，是它。” “那些人闹归闹，吵归吵，顶多就是发泄怒气，没想过真的见血！” “不像我，村里人都知道我啥性格，就是莽夫一个。刚刚幺幺明显不舒服，谁要是不知死活地撞上来，把我逼急了，是真的会砍过去！” “话是如此说，那也是大哥有豁得出去胆量在那！”姚堇年诚恳道，“不然，换一个人，就是也带着镰刀，人家也不一定会怕！” 听他夸奖自己，周老大心里怒放，越发觉着姚堇年合自己心意。 看他也越来越顺眼，三两步走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堇年啊，好兄弟，没看错你！” ……………… 周幺幺歇了这么一会儿，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头都渐渐恢复了过来。 眼瞅着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俩人还火热得说个没完。 陈云英坐在她旁边小声道：“周大哥和姚知青如今……关系都这么好了吗？” “俩人从前也好，但是………”周幺幺都没眼看他俩勾肩搭背的模样，匆匆瞥开一言难尽道，“没到现在…………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陈云英闻言，心里倒是暗暗有了种猜测。 那姚知青好似是在放低自己，迎合周老大。 也不知道幺幺有没有看出来？ 若她猜错了，没得凭白多出不少误会，说不定还会让幺幺丢脸。 可若是猜对了，那就是姚知青对幺幺真的不一般。 他们两个主人公都没说什么，自己若是先挑开了，岂不是坏事？ 几番犹豫之下，陈云英还是选择没有说出来。 在树荫底下又百无聊赖地等了十多分钟，周幺幺这会儿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 可那俩越聊越起劲儿，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幺幺实在忍不住出口打断道：“两位，咱们要不先上去了，再接着聊？” 经她一提醒，周老大如梦初醒得回过神，连连应道：“对对对，幺幺说的对，上去再说！” “哎呀，堇年啊，跟你说话我真是太开心了！” “真的，我从来没有碰到一个这么懂我的人！” “堇年啊，往后啥也别说了，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 周幺幺中间一直没说话，生等着到了分叉路口地方，姚堇年稍稍落后的时候，她主动靠近过去，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到底给我哥下了什么迷魂汤？” 姚堇年挑了挑眉，“我们聊了什么，你从始至终不都知道吗？” “就是知道，才确定你给他下了迷魂汤！”周幺幺抬眸看了眼最前方兴高采烈的周老大，转眸对旁边的人咬牙切齿道，“我跟你讲，我大哥很单纯的，对人不设防！” “你要是真心同他做朋友也就算了！” “可若是，对他有算计，想图谋一点什么，那我劝你趁早歇了心思，我绝对………”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旁边的姚堇年突然刹停了下来。 紧跟着，他沉静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她身上，一字一顿郑重道：“我确实有所图谋！” “！！！！！！”听他如此坦诚地承认了，一时间周幺幺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夸他，还是该生气。 他会不会太不把自己当人了！ 就这么………… “你……………” 她才刚说出一个字，就又听得他道：“虽有图谋，但对于大哥，我也是真心来往！” “你不问问我，究竟图谋什么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秘女人（一） 想起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脸颊莫名开始发烫，周幺幺赶紧伸手揉了揉。 可非但丝毫没有缓解，反而，腔内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砰”加速跳动。 周幺幺不禁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你也太没用了！人家随便一句话，就轻易受了影响！” “你在这里剪不断，理还乱，人家早就抛之脑后了！” “周幺幺，你要清醒一点啊！为男人走心，是会倒霉的。” ………… 她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又接连深呼吸几口气后，躁动的心绪终于稍稍平复了些。 早在几分钟前，姚堇年和周老大就被喊着去帮忙了。 故而，这会儿只有陈云英陪在身边。 不过，那小妮子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热闹。 眼下鬼鬼祟祟地躲在不远处的大树后，踮起脚尖朝着某个方向盯着看。 周幺幺抬步刚准备走过去，脚提到半空。 突然想起件顶顶重要的事，她默了默，到底将脚收了回去。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低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再三确认不会看出异常，这才重新朝陈云英走过去。 那会儿隔着些距离看得不太清楚，只以为她是看的开心了。 真到了眼前，才发现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尤其是肩头，一抽一抽得耸得厉害。 怕出声会吓着她，周幺幺甚至都没敢出声，她轻轻拍了拍好姐妹的手肘。 第一次，可能是动作太轻，陈云英没有察觉到，什么反应都没有。 周幺幺第二次刻意加重了些动作，并轻轻喊道：“英子～～～” 这次，前面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她缓慢转过身。 两行眼泪正………无助地从眶中溢出。 周幺幺不知道陈云英哭了多久。 她清晰看到的就是陈云英脸颊上布满了斑驳的泪痕，平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又红又肿。 “幺幺————” 只这一声，周幺幺感觉心脏忽得漏了好几拍，她急切抓住陈云英的双手，“你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还是，你哪里受伤了？” “你别怕，你跟我讲，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 “没有，都没有！”陈云英绝望闭了闭眼，沙哑着嗓音道，“幺幺，我刚刚…………又看到那个女人了………” “她…………和杨霖在一块，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去避暑了…………” 杨霖！又是杨霖！ 周幺幺此刻都想把他拖出来给狠狠打一顿了，枉她才对杨霖高看几眼，转头这个狗东西又开始搞事情！ 原着里他们两人的感情线也没有交代的很清楚，真是………… “我想回去，咱们回去………”陈云英似乎再也不能忍受继续待在这片林子里，她痛苦恳求着，“幺幺，你带我走，行吗………” 她原以为事情最坏不过就是之前那样了，等自己想清楚了，总能解决。 大不了，同杨霖一拍两散。 然后当个老姑娘，一辈子守着爹妈，终身不嫁就是。 可在看到杨霖跟那个人往旁边走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脑子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心里的如刀割般的疼痛却在一遍又一遍提醒着她。 陈云英，你就是一个撒谎精，你压根没有自己看起来的那么不在乎。 你就是放不下杨霖，哪怕他伤了你，他对你撒谎，你心里还是有他！ 人家都欺负到你面前了，你甚至连冲上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你就是一个懦弱的胆小鬼！ 周幺幺不清楚她此刻心里是那般想着。 可从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以及险些跌倒在地的身体，她都判断出陈云英如今的状态不好。 她当然可以转头带着陈云英离开这里，可是离开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并不能，她和杨霖的事情还是一团乱麻。 像这样缠得越久，等分开的时候就会越痛，越忘不掉。 与其那样，还不如先一步直面现实。 周幺幺快速思索几瞬，突然用力，反手一把紧握住陈云英，恳切道：“英子，你听我讲！这时候，咱们不能退！” “咱们得跟过去听清楚，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陈云英闻言，怔怔看过去，半瞬又垂下眼睫，没吭声。 那意思很明显，她并不想那样。 周幺幺并不意外她会如此，若是换做自己，只怕也会差不多。 她没有放弃，紧紧握住陈云英的手，铮铮注视着她的眼眸，直接道：“英子，你扪心自问，真的想继续糊里糊涂下去？” “然后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还时常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想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猜测她和杨霖什么关系。” “明明你们一块长大，有十几年的感情基础，为什么他却始终无法对你解释？” “相比于那个女人，你到底输在哪里…………” “你今天不追上去问清楚，这些问题会像影子一般，始终追着你不放！” “久而久之，哪怕你以后真的不喜欢杨霖了，你放下他了。那些没有确切答案的怀疑与疑问，通通都会成为一种习惯，你会不自觉得代入到下一个人身上！” “难道你想这样吗？有问题，咱就去搞清楚，不要自己瞎猜测！”说着，周幺幺双手搭在陈云英肩膀上晃了晃，“万事有我陪着你，嗯？行吗？” 陈云英缓缓抬起眼睫，同周幺幺对视数秒，良久后，终是点了点头。 两人调整好状态，猫着腰，放轻脚步钻入旁边草木茂盛的林子。 在距离杨霖他们不远处，刚找好偷听的位置没多久。 突然，周幺幺敏锐注意到斜后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她几乎是瞬间拉着陈云英往旁边隐蔽躲了躲。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麻利地将之前踩到的野草全都扶了回去。 两分多钟以后，那些脚步声停下了，紧跟着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的声音。 因为距离比较近，这次连陈云英都注意到了。 她瞳孔瞬间瞪大如铜铃，一手紧紧捂住自己嘴巴，一手颤抖着指了指那个方向。 周幺幺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云英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人，一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 没办法，周幺幺只得赶紧附在她耳边，压低嗓音道：“别怕，是认识的人。” 陈云英眼睛瞪直，明晃晃透露出“是谁”的疑惑感。 周幺幺没有立即回答，她动手擦了擦鼻子，闭上眼睛认真嗅了嗅。 数秒后，她咬牙道：“大概率是林烟和许彦！” 陈云英：“！！！！！” 第一百二十章 神秘女人（二） 若按照平时正常说话的音量，要听清许彦他们说了什么，自然不太困难。 可这会儿有杨霖他们在前方，许彦他们真的有所交流，也定然会刻意压低嗓音。 一时间，周幺幺也难以保证，若是继续待在这里，自己是否能完全掌握他们的动态。 许彦和林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过来，是为了那个神秘的女人？还是有什么其它，她不知道的细节？ 机会就在眼前，到底要不要冒险一回呢？ 周幺幺陷入了两难。 约莫十几秒过后，到底还是冒险占了上风。 周幺幺拍了拍陈云英的手肘，而后又用手指了指右斜方的草堆。 完全都没给陈云英反应的机会，整个身体就急匆匆往外钻。 眼瞅着她要彻底挪出去，一旁毫无准备的陈云英，顿时魂都要吓飞了。 她哆嗦着手，急忙一把将周幺幺的衣服下摆紧紧薅住。 压低嗓音，惶恐道：“幺幺，你要……做什么？” “我不放心他们俩，总感觉要搞事情。”周幺幺警惕关注着周围的动静，简短道，“你待在儿别动，我过去盯一会儿。”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不会出什么事！” 说罢，她麻利抽出自己的衣服下摆，也不管陈云英在后边如何急得喊她，人闷头猫着腰就往外钻。 周幺幺每一步都挪动得极为缓慢小心。 几分钟过去，也才堪堪挪动了三四米的距离。 就在她纠结是否要停下来时，耳边忽得清晰传来了林烟说话的声音。 “阿彦，你这人嘴可真是硬！说着不相信，到头来还是跟着我来了！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敢提出条件，自然嘴里说的都是真的………” 许彦没有耐心听她多说什么，径直打断她的话，指着同杨霖交谈的女人问道：“她是谁？又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里，周幺幺急忙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凑过去。 可几秒过去，林烟都没出声。 就在周幺幺怀疑自己是否听漏时，忽得又听得许彦冷厉道：“林烟，你应当弄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加重语气强调：“是你在求我，求我相信你的能力！” “要说你就说，不想说那就永远都别说！” “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好奇！”林烟咬牙，强撑着一口气。 许彦无所谓笑道：“我怎么原来没发现你这么蠢呢？如果真是我既定的命运，提不提前知道，不都会发生吗？” “林烟，别以为你随便说些糊弄的话就能拿捏住我！我不是姜维那个蠢货！” 说罢，似是耐心售罄，他毫不留恋得站起身，抬步就要离开。 林烟也没想到他真得毫不在乎，一时间又恨又气，可又不能真让他离开，否则自己真的没有其他退路翻身了。 只能焦急伸手出拦住他，闭上眼睛，咬牙恨恨道：“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她是杨霖同父异母的妹妹！” 此话一出，躲在暗处的周幺幺瞬间感觉自己头顶，闪过几道晴空霹雳。 炸得她好几秒都没回过神。 妹妹！那个女人竟然是杨霖同父异母的妹妹！ 杨霖的父亲不是早就………… 不对，他们母子两个从外地流浪过来，对外说辞是杨父已经去世，可事实究竟如何，谁也没没能亲眼看见。 可若杨父一直活着，杨母当年为何会带着杨霖千里迢迢，来百塘村落脚？ 而且对外说是家里人都没了，孤儿寡母逃难过来的？ 如今，那同父异母的妹妹主动找上门，又是怎么回事？ 周幺幺来不及想更多，又听得林烟道：“阿彦，你可千万别小看了那个女人。在我梦里，她来历非常不一般，你后来能在省城站稳脚跟，也多亏了她的帮忙！” 或许是见许彦没有吭声，林烟以为他还不相信自己的话，也跟着多了几分脾气，“你如今不信我也是应该的，但他们自己亲口说的，你总归相信吧！” “咱们只管往下瞧就是。” 周幺幺闻言，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到了不远处的杨霖身上。 “我是遗腹子，我随我妈姓杨，同你们姓钟得没有一点关系！” 杨霖撇开脸，冷硬警告道，“识趣一点就赶紧走，永远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似乎是觉着他那想法颇为幼稚，女人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嘲道：“杨霖，有些戏适当演演就行了，别一不小心演过头，把自己都给骗了！”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我们骨子里确实有一半血是相同的。所以，别装了，我远比你更清楚姓钟的劣根性与肮脏性！” “你要跟老爷子怎么样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就是当我面捅他一刀，我都不搀和！可没办法，人家现在捏着我想要的东西，逼得我不得不跑这么远，带你回去！” 说着，她冷冷嗤笑几声，“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不过就是因为是个男的，就能随便抵消我那么多年的努力与付出！” 她的脸陡然阴沉下来，“杨霖，我的耐心不多，到今天为止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你是装得也好，还是真的排斥也罢，我都不关心！” “顺从一点，老实跟我走一趟！否则，你心尖尖上的小陈同志………” 一提到陈云英，杨霖浑身的刺瞬间竖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怒瞪过去，“你敢！” “钟雨，她若是少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 “竟然还是个痴情种！”钟雨冷冷笑了几声，紧跟着，似是想到什么，脸色陡然一变。 眼眸里浓墨翻滚，她磨了磨后槽牙道：“知不知道这幅自诩深情的模样很恶心？” “你是，连你那个死去的妈也是！” 杨霖闻言，直接一拳头朝着对面，狠狠挥过去。 钟雨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在拳头临近面门时，踉跄着往旁边躲开了。 看到杨霖被激怒的模样，她似乎格外高兴，“这就恼羞成怒了？我难道有说错吗？” “当年我父母都已经在订婚了，是你妈不知廉耻得爬了床，抢先一步怀上了你。以为能一朝麻雀变凤凰呢？谁知道落得一场空，逼得来这么个山沟沟的地方躲着！” 杨霖眼睛气红了，鼻息厚重：“不许诬赖我妈！” “你们一个是不知廉耻的下贱玩意儿，一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我诬赖？我有必要诬赖吗？你妈要是真有骨气，真是被逼的，为什么还要生下你？她难道不知道生下你会有什么后果吗？”钟雨嗤道，“生下你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翻身！” “谁知道自己命不好，等不到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十几年前那封信压根就没到老爷子手里！” “杨霖，你跟你那个妈一样，表面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野心大得很，什么都想要！趁我现在还愿意搭理你，陪你演演戏，见好就收跟我走！” “否则，你还有你的心上人那一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发火（一） 陡然冒出这么大的信息量，周幺幺也是缓了好几秒才理清思绪。 钟雨的说辞是否真实全面，暂且先放一边不谈，但杨霖的身世铁定不简单。 看那个架势，估摸着钟家的水也浑得很。 那原着里，杨霖的不告而别………有这方面的原因吗？ 想着想着，周幺幺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几乎是瞬间，她惊恐抬起眼眸往斜前方急急望去。 陈云英果然没有克制住，右手抡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就朝着杨霖和钟雨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模样，怎么瞧都像是要去打架的。 周幺幺见状，绝望地拍了拍额头，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 她这么突然冲出来，许彦他们几个人精，不可能没有猜到自己也在附近猫着。 果然，下一秒，周幺幺就敏锐听到林烟讲： “陈云英和周幺幺俩人平时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没道理这种时候只来一个人的！” 她笃定道：“周幺幺一定也在附近！” 说罢，周幺幺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野草倾轧声音，应该是林烟正在四处搜寻。 与其被当作猎物一般被寻出来，周幺幺更宁愿自己主动站出来。 虽然结果都是暴露自己，可总感觉后者更有骨气一点。 就在她理了理衣服，准备站起来时，忽得听许彦道：“你发什么神经？要听就好好听，不想听就赶紧滚！” “你自己犯蠢我不管，但你要是害我跟着一块被他们发现，那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怎么……… 许彦不可能猜不到她在暗处躲着的，为什么…… 奇怪，太奇怪了，这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啊！ 周幺幺紧紧抿着嘴唇，暗自在心里思忖。 可事态的变化压根不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不远处陈云英已经直接同钟雨正面硬刚上了。 “英子，你…………”杨霖着急上前几步，他很想问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可陈云英眼里都是对面的钟雨，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直接动手撇过他，冷冷说句“走开点，别挡我路”。 就擦过肩，继续直愣愣往前去了。 被忽视的杨霖：“……………” 钟雨轻蔑地看了眼停在面前的陈云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看不起。 仿佛在她眼里，陈云英宛若只是卑微弱小的蝼蚁。 她随意往后拨了拨刚刚被弄得有些凌乱的碎发，似笑非笑道：“怎么？想来替你的小情郎报仇？” 陈云英依旧怒瞪着她，没吭声。 钟雨也不在乎陈陈云英的反应，不过就是一个山沟沟里的村姑，能做出什么来？ 不过，若是能通过刺激她，来让杨霖难受……… 好像多在她身上费些功夫也是值得。 “怎么？我说中了？”钟雨勾起唇角，调笑道，“看在大家都是一个性别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没有必要为他这样的私生子折腾。” “他妈行为不检点，诡计多端，至于他身体里流得另一半血更是冷漠自私。有这样的父母在前，他能是什么好人？” “你今天这么苦巴巴得站出来维护他，万一哪天他反咬你一口，啧啧啧，那画面真是不敢想啊～～～” “哈哈哈哈———” 杨霖这会儿也顾不上教训反驳钟雨，他担心陈云英，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这个反应太反常了，他担心………… “英子，你…………”杨霖小心谨慎开口，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陈云英厉声呵斥住了，“你闭嘴！” 杨霖从来没有见过神情那般严肃的陈云英，眉毛紧紧蹙着，眼神寒气直往外泄，嘴角平整得没有一点弧度。 这跟平时一贯撒娇耍赖的模样，反差太大了。 他一时也没回过神，怔怔点了点头，老实在后边站着了。 解决完了杨霖，陈云英的目光重新挪回到钟雨身上，她冷冷直视过去，“你说完了？” “陷入爱情的女人都是傻子。”钟雨继续嘲讽道，“哪怕知道前面是火坑，还要坚持往里跳！觉着自己做的多，就能换来等同的回报！” “却不知道，男人最是无情，需要时做小伏低，不需要时过河拆桥！” “我若是你，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说着，她摊摊手，无所谓道：“当然，你也可以不相信！不过，我把话放在这里，钟家人都自私凉薄的很！” “什么狗屁亲情，都远远没有自己重要！” “尤其是钟家的男人，更甚！” 话音落罢，陈云英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与用意是什么，我不清楚！” “但我有眼睛，我能分辨谁好谁坏！至少，我能保证我所接触的杨姨和杨霖并不是你嘴里那般不堪。” 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里隐隐夹杂股喑哑：“一个独身女人再带着个幼儿，生活加倍辛苦。可尽管再怎么困难，杨姨也没想过去依靠谁，也从不占谁的便宜！” “村里不是没有帮忙说亲的，杨姨通通都拒绝了，她坚信女人也能顶半边天，靠自己也能把孩子养大！” “身体弱，赶不上别人的进度，赚不够活不下的工分。旁人劳作8个小时，杨姨就再多四个小时。天不亮，露水没干的时候她就出门去田里。傍晚放工了，其他人都走了，只有她还留在田里，一直忙到天黑彻底看不见。” “别人家打水都是男人一担一担往回挑，下雨屋子漏水也都是男人爬上去修，秋收晒谷子每家出人守夜的时候…………那些杨姨通通都自己坚持下来了，没有觉着自己是女人，天然处在弱势地位，需要旁人帮忙代干！” “她若是真有你说的那般不堪。那几年，明明生活已经将她搓磨得那么厉害了。只要她一句话，多的是人踊跃帮忙，可最后却始终都是自己咬牙硬扛住了？” “天高皇帝远，就算她真依靠了，你们钟家人谁又知道？” “你口口声声说都是女性，相互体量不容易，那为何对杨姨用尽了羞辱词汇？” “上一辈人的人事情究竟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我们都没有评判的资格。或许杨霖的出生是意外，可男方就没有错吗？牛不喝水谁能强按头？身为父亲，这么多年他有尽到责任吗？” “你对杨霖趾高气扬，利用我还有我家人威胁他，既然真像你说的那样，你有能力，有手段，为什么你不对你那位罪魁祸首的父亲使出来？还是说，你其实只是一只纸老虎，只会挑软柿子捏！”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发火（二） 一口气不间断说完，陈云英整个脸颊都红彤彤的。 大眼眸气鼓鼓得瞪着对面的钟雨，手里死死得握着那根长棍。 大有“只要你敢来，我就敢冲过去跟你拼命”的架势。 就连周幺幺也做好了，一旦有不对随时冲出去帮忙的准备。 可奇怪的是，那钟雨只冷冷盯着陈云英看了会儿，而后目光挪动到后边的杨霖身上。 极为冷漠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笃定，“你注定逃不掉的，就算今天不同我走，有朝一日也会被逼得做出选择！” “这是姓钟的宿命，也是代价！” 说罢，钟雨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陈云英，意味深长道：“但愿到了那个时候，你还能像今天一样坚持你的观点！” 说罢，她收回自己打视线，毫不犹豫地转身，踏上出林子方向的那条小路。 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直到看着那道高挑的身影缩小成圆点，到最后彻底看不见。 一直表现得颇为镇定的陈云英心里那口气，再也憋不住，陡然散了。 手里的木棍最先滑落掉在地上。 紧跟着，整个身体像软塌塌的面条一样，失去所有支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脸色惨白得犹如张白纸，左手撑着地，右手按压在胸口上，嘴巴张开剧烈呼吸。 瞧着像是心脏不舒服，又像是哮喘…………可无论哪一种，处理不好都很容易要了人命。 周幺幺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暴露不暴露，抬起脚就准备站起来往外冲。 陈云英就好像有心电感应似得，突然扭过头，朝着周幺幺躲藏的地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垂。 周幺幺紧盯着那个动作，目光一瞬不敢挪动。 那是之前有次闲着没事时，两人约定好的事情。 若是碰到不方便开口的紧急情况，想要告诉对方切勿轻举妄动时，就摸摸自己的右耳垂。 若是希望对方直接上，则就摸另外一侧。 停顿三秒以后，大概怕周幺幺没有看清楚，陈云英再次含笑重复了先前的动作。 周幺幺紧紧抿着唇，捏着野草的手无意识加重。 待野草锋利的边缘割破表面皮肤，清晰疼痛感传来时，她的理智这才恢复了些。 那头，杨霖已经将人搀扶到干净的树桩上坐着了。 紧跟着，他又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罐头瓶，拧开递给陈云英补充水分。 见陈云英的状况确实没有再恶化，周幺幺这才暂时歇了出去的心思，默默将那只脚收回来。 “阿彦，你刚才怎么回事？那么好的机会放那儿，你竟然眼铮铮看着它走掉！” “钟雨是什么人？你但凡肯听我一句劝，在陈云英那人那会儿冲出去帮忙维护维护。别说村里的小学老师了，就是镇上乃至县里的工作不都任你选？” “你呀你，我真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错过了这次，下次再想找机会接近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 周幺幺动手将草丛往旁边微微拨了拨，就见到林烟满脸后悔遗憾地吐槽着，那模样跟损失了几百亿似得。 蹲在她旁边的许彦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这要是换做原主…………估计早就就被许彦冷脸教训一顿了。 说到底，女主就是女主，哪怕如今名声都臭成那样了，在男主眼里还是不一样。 想到这里，周幺幺不由得自嘲笑了下。 那轻轻的一声，按道理许彦那个距离，大概率是听不见的。 可偏偏，周幺幺抬起眼眸时，她明显感觉到许彦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 而且不仅仅是看了，更像是隔着两簇草丛对视了。 有那么一瞬间，周幺幺甚至感觉，许彦他十分清楚自己就在那儿躲着。 正当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揪出来时，忽然听得他厉然呵道：“说够了没有？” 林烟压下情绪，主动示弱解释：“阿彦，我也是为你了好………” 许彦压根没有耐心听她说完，径直打断：“林烟，需要我跟你强调多少遍？你无权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想巴结人，想找靠山，要么你自己去，要么你去劝旁人！” “至于我怎么样，我如何做，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冷冷说罢，他看都没看林烟一眼，自顾自得放轻手脚退了出去。 留林烟一个人在原地气得冒烟： “傲气什么！要不是如今翻身还用得上你，以为我稀得对你说那么多话！” “总有一天，我会将你们通通踩在脚底下，让你们都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周幺幺亲眼看着她眸里恨意翻滚，手生生折断了就近垂下的几根枝桠。 杨霖听到那点细微的动作，几乎是瞬间锁定了方向，怒吼道：“谁？谁在那儿！” “赶紧滚出来！我数三个数，要是还不出来，别怪我下狠手揪出来！” 都在同一个大方向，陈云英也拿不准是周幺幺还是许彦他们。 她嘴巴微张，提醒他别冲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杨霖就已经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块直接砸了过去。 陈云英见状，猛得从树桩上窜起来，心也陡然跳到了嗓子眼。 “幺幺“两个字正要从嘴里冒出来时，就见林烟惨白着一张脸，以投降的姿势，双手高举过头顶急急从草堆里站了起来。 “你别砸了，别砸了，是我！” “你躲那儿干什么！旁边还有什么人！”杨霖紧咬着腮帮子，厉声吼过去。 他平时本就严肃，再加上如今情绪不佳，脸更是黑得厉害。 像是一个不好，都能惹得他动手狠狠暴打一顿。 林烟主动走到没有杂草的宽敞地方，小心翼翼解释：“没有，就我一个人！” “一个人？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杨霖手还保持着扔石块的姿势，眼睛眯了眯，肃声道，“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没做什么好事！你莫不是敌特分子，专门隐藏在我们村里找东西的？” 说着，他作势动手去拖拽林烟，“为了以防万一，你跟我村里，走………” 她的名声本来就臭了，若是这时候再去村委一趟。 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就是同许彦绑在一块都翻不了身了。 思及至此，林烟几乎是想都没想，下意识往后退。 她拼命挤出几滴泪，微微侧过身，露出自己看起来最脆弱无辜得那个视角。 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道：“真的，我发誓，我真是不小心过来的………我没干坏…………” 杨霖不仅不吃那一套，反而觉着林烟有大病。 嫌恶得往后退了几步，“你离我远一点，我怕你传染我！” “还有，我不是姜维，别想着能糊弄我！胆敢耍一点花招………” 说着，他暗示性得抛了抛手中的石块。 林烟闻言，又气又怕，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周幺幺瞧见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 真是一物降一物，要收拾林烟的这样的绿茶，还就得杨霖那样的木头直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火（三） 或许是之前每次接触杨霖，他大都表现得闷闷的。 除非是在陈云英面前说坏话太过，否则就跟块木头似得，怎么戳都没反应。 周幺幺习惯性以为他就是那种典型的木讷硬汉性格。 如今猛得见他黑着一张脸，直接将林烟凶得大哭，她额头不觉沁出一层冷汗。 妈耶，仔细想想过去还真是命大！ 都放着他本人面说坏话了，竟然还没挨揍！ 正后怕着，忽然耳边冷不丁再次传来一声怒吼，吓得周幺幺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哆嗦： “林知青，我不是姜维，更不是许彦，有空看你掉眼泪！更不想浪费时间陪你兜圈子！” “老实一点，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胆敢撒一点谎，我立马扭送你去村委办公室！” “或者，你就永远留在这片林子里，别出去了！” 不经意对上那双平静无波中又隐隐透露出杀气的眼眸，林烟几乎是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虽然许彦也说过类似的话，态度甚至比他更不耐烦。 林烟受气归受气，却没有多感觉他会真得要了自己的命。 但面前的杨霖不同。 且不说在她梦里，他几乎都没有出现过。 更要命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真得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就好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再继续糊弄下去，他会毫不犹豫下狠手。 思及至此，林烟不觉打了个冷颤。 接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后，她颤抖着嘴唇道：“我…………我都听见了………从头到尾………那种！” 杨霖闻言，眸光瞬间更加锋利，透出丝丝寒意。 林烟见状，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是真的害怕他会一冲动，直接将手里的大石块砸过来。 遂忙不迭举起双手保证：“杨同志，我真的没有撒谎一个字，我………我知道我不该听………那么多………” “但是，你放心，我这人………嘴巴特别严实………不该说的………绝对不会透露出去一点！你不相信的话，我现在………我现在可以立马………对天发誓！” “我…………”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紧张，林烟中间好几次都咬到了自己舌头，疼得眼圈都红了。 却又不敢停下，生怕杨霖真的会一不做，二不休将她嘎了。 杨霖没有丝毫动容，就像个旁观者一般，依旧冷眸盯着她。 林烟被盯得浑身汗毛竖起，没办法，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她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见她竖起右手中间手指，颤抖着声音发誓： “老天爷作证，我……林烟再次立誓，刚才若有半句瞎话………就让我………永远不得翻身！” 说罢，她含着眼泪，楚楚可怜看过去，“杨同志，这样你信了吗？” 杨霖依旧不吭声。 林烟也没预想到，都到这个份上了，这个杨霖竟然还无动于衷！ 明明在其他男人那里都很好使得，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换一条路。 要看眼眸低垂，咬着嘴唇，眼珠滴溜滴溜直转，一瞅那熟悉的架势，周幺幺就猜到她接下来肯定又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见林烟突然加速冲了几步。 就当杨霖以为她要做出什么激动事，准备一石头砸过去时，那林烟竟然“扑通”一声在陈云英面前跪下了。 “陈同志，大家都是女孩子！请你帮帮我行吗？求………” 陈云英表示她真是只是在一旁看热闹而已，压根没有准备林烟会攀扯上自己。 等回过神来以后，林烟已经跪下了，想阻止都来不及。 她只能以最快得速度窜起来，往旁边避开。 一开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气愤和不解：“林知青，你这是做什么？大家都是同辈，你突然来这么一下，不是在折我寿吗？” “我可受不起，你赶紧起来！” 说着，陈云英越想越膈应，赶紧伸手去拽林烟，想把她拉起来。 若是起来了，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 这一点，林烟自然清楚，遂在陈云英拖之前。 她抢先一步死皮赖脸地环抱住陈云英的大腿，边哭边恳求道：“陈同志，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真的………还年轻………我还不想死…………” “你放手！” “我不！” …………… 陈云英拼命使劲儿，可奈何她越是推搡，林烟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粘得更厉害。 几番无果后，她都气得想直接打人了，“林烟，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说，要让路过的人看见，指不定怀疑我是不是欺负你呢！” “你不是在求我，你是在害我！” “赶紧给我撒开！” 陈云英从来没有这么心累过，与其面对这么一个甩不开的林烟，还不如是那个耍心眼的绿茶林烟！ “行了，你赢了，赶紧走吧！”她疲惫摆摆手，就在林烟一喜，急忙爬起来准备离开时，又听得陈云英严肃警告： “你最好管紧你的嘴巴，否则，我敢保证你的下场一定要比王倩更惨！” “我知道了，不会瞎说的！”林烟感激一笑，乖乖应下了。 那神情看起来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而她们也是颇为亲密的关系一般。 躲在暗处看热闹的周幺幺由衷感叹，怪不得人家生命力顽强呢？ 就论那能屈能伸的能力，说实话，自己还真做不到！ “你离我远点，我现在看到你就烦！” 随着陈云英一声怒吼，周幺幺这才从自己思绪里回过神，重新抬眸望去。 只见杨霖满脸无措得站在那儿，似是想道歉，而陈云英完全不给对方机会。 “现在你知道过来了？刚刚林烟纠缠我的事后，你干什么去了？” “我…………”杨霖嗫嚅着嘴唇，吞吞吐吐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什么来，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云英吼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往后都别说了！” 说罢，她抬步就要离开。 杨霖一看，顿时慌乱了，急忙解释：“是你之前说过的，不准我和任何年轻女同志接触，否则，你就……不要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记忆总是乍然出现，回忆起某个画面后，陈云英的气势明显弱了下来，后面几个字直接隐匿了发音。 “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谁让你当真了？” 承认自己错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陈云英迅速转移话题，“杨霖，既然你记忆这么好，那你怎么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任何时候，发生任何时候都不准瞒我？” “嗯？人家拿我威胁你的时候，为什么一声不吭？” “是觉着我不配知道吗？还是觉着我弱小到无法同你共同应对？” “杨霖，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下定决心 “我…………”面对陈云英一个接一个的追问，杨霖最终还是颓丧得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他无法解释，更无从辩起。 因为无论怎么解释，在最初选择隐瞒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错。 陈云英最烦他这副模样，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自己就那么不配他信任吗？ 自己在他眼底到底是有多脆弱？ 心头的怒火再次燃起，陈云英咬着后槽牙，右手抬起，径直指向出林子的方向。 决绝道：“你赶紧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陈云英压根就没有看起来得那么淡定，整颗心都乱的很。 那个钟雨还有钟家明显都不是善茬儿，往后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还有家里，她都不知道她爹妈若是知道杨霖的身世后，会不会………… 听到她如此说，杨霖几乎是想都没想，猛得抬起头拒绝道：“不行！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必须得………”跟着你 必须，必须，又是那该死的必须！ 她需要他解释的时候，怎么没说必须？ 凭什么一切都得听他的？ 陈云英越想越烦躁，胸口的怒火灼烧得她浑身上下都痛，“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不需要！我就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杨霖，实话讲，你现在同我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 “算我求你了，行吗？给我一点空间，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待一会儿！” 杨霖一直凝视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底的烦躁与不耐。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走到这一步？ 自己所有的初衷都是想保护她，为了不让她烦恼，可如今，恰恰是自己的所作所为让她如此焦虑！ 一切的根源都是他！ 思及至此，杨霖整个眼眸都不觉黯然了下来。 他没有再坚持，更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费力地挤了抹笑，温和道：“好，我到外面等你。你别走远，有什么事直接喊一声就行。” 明明嘴角挂着笑，可陈云英却觉着他难过得快哭了。 她很想开口对他讲，要不你还是留下来。 可这一次杨霖比她更快转身，步子迈得一步比一步快，就好像在逃避什么。 陈云英伸出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中，而后又无声垂下。 生等着杨霖的身影快要看不见后，周幺幺才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朝着陈云英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看着自家好姐妹还愣着那儿盯着杨霖消失的方向，周幺幺不觉叹了口气，“你要是心里舍不得，就赶紧追过去说明白呗！” “我瞅着那家伙的状态也不太好，整个人弄得跟被丢弃的流浪狗似得，那眼泪一直在眶里打转儿。” “我…………”陈云英闻言明显不太淡定，可几秒后，似是想到什么，终究还是落寞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周幺幺不太理解，两个明明都相互在乎的呀，这怎么就……… “为什么呀？”她问。 陈云英苦笑道：“我追过去了，两个人又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肯讲，通通都要我猜。而我自己，心里也乱，脑子更乱！” 说着，她无助抓住周幺幺的胳膊，“幺幺，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 周幺幺思索好几秒，才试探性问道：“你是………担心你爹妈他们………接受不了？” “嗯！”陈云英点点头，“我爹可能还好一点，但我妈那儿………我拿不准她会如何想。” 她拉着周幺幺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又深呼吸几口，才道：“你知道的，我妈这个人从年轻时候就爱看热闹，可以说村里什么消息都逃不脱她的手掌心。” “可能是看得多了吧，她格外奉行“上梁不正下梁歪”那套。就是一家里如果爹妈拎不清，那么这家的孩子多半也不会是什么明白人。她总说，儿子随爹，如果那个爹作风不正，儿子小的时候可能不出问题，但是到了年纪也会跟着出一样的问题。” “今天钟雨的话你也听到了，杨霖的生父明显就不是什么好人。杨霖虽说是由杨姨抚养长大，可我不知道我妈知道后能不能接受。” “说实话，别说杨姨了，就是我都担心！”周幺幺几乎脱口而出。 等话完全出口以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转眸去看好姐妹的神情。 果然，惨白一片。 “幺幺…………”她整个人摇摇欲坠，似是快要碎了，“你怎么………” 若是旁人，周幺幺此刻一定会绞尽脑汁改口。 可面前得不是旁人，是陈云英，是那个任何时候都不会弃她于不顾的陈云英。 有些话，饶是再痛，她都要说下去。 更遑论，在原着里她和杨霖本就是be结尾。 自己也从来没有打消让她放弃的念头，只是不想她太过痛苦，想让她一步一步慢慢放开而已。 她铮铮看过去，“英子，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确实是和婶婶一样得想法。是，也有歹竹出好笋，可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千万人里才出那么一个。” “抛开杨霖和杨姨不谈，那钟家就是一趟浑水。钟雨前面那些话，我们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刻意说来诓骗人的。可有一点，毋庸置疑，她只是一个开始，这次没有带走人，绝对还有下一次。” “如果有下一次，你能保证杨霖毫不犹豫选你吗？” 她没有把话说太明白，陈云英却懂她的意思。 锦绣前程在前，真的有人会不动心吗？ 就算选了她，若是有一日过得不顺，他会怨恨自己吗？ 周幺幺没有错过她脸上迷茫仓惶的神情，狠了狠心，又补了一刀，“英子，就算杨霖心甘情愿选了你，你能保证他到时候有自己选择的机会与权力吗？” 陈云英闻言，浑身一颤，“可是………” 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先一步流了出来，“可是，我真的……真的………愿意的……我放不下………” 周幺幺深深叹了口气，良久后，她凝重问：“如果他日后变心，你会后悔陪他一起趟浑水吗？” “…………”陈云英怔了怔，而后坚定摇头。 “幺幺，你可能你会说我傻，我也知道人心易变，不确定以后会如何。” “但面对如今的杨霖，我确实做不到放弃！他待那样我好………” “若有一日，他真………变了心………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直接离开就是。” “这样，起码有一天回想起来时，自己起码是问心无愧的！” 这个答案意外吗？ 周幺幺觉着，不意外的！ 因为她是陈云英啊，执着又善良的陈云英。 她认定的人怎么都会坚持下去。 曾经的周幺幺是，如今的杨霖也是。 周幺幺怔怔看着她，心里蓦得一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伸手快速抹了抹，笑着抓住陈云英的手，“好，你想怎么做都行，我陪着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要坏事（一） 话虽是那般说了，可一等到走出林子，陈云英还是没有给杨霖半分好脸色。 明知道他就在背后落寞跟着，人就是冷着脸装作没看见。 周幺幺其实也不想帮杨霖说话的，可没办法，那家伙存在感太强了。 身后一直有束目光灼灼盯着，这谁能受得了？ “英子，你真……打算……不理他了？”周幺幺往身后的方向呶呶嘴，试探问。 陈云英抿了抿嘴唇，梗着脖子负气道：”不理，就是要狠狠给他一次教训！” “不然，他永远不知道自己存在哪里，更体会不到一有事就往心里藏的危害有多大！” 看着她那口是心非的模样，周幺幺微微叹了口气：“可他………瞧着………挺可怜的哩………” “…………”陈云英闻言，脸上的神情明显松动几分，“可是………” 周幺幺实在是受不了他俩了，猛得伸手搭在陈云英肩膀上，直接90度将人转过身，“都已经打定主意了，就别磨磨蹭蹭了，凡事还是早点说开得好！” 而后，控制着力量，双手迅速转放在陈云英背后，轻轻往前一推，“你们先聊，我先去空地那块等你！” 说罢，完全不给陈云英反应的机会，扭头就往前冲。 忽得一抬头，视线中猛地远远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周幺幺赶紧停下来定睛看了眼。 几乎是瞬间，她就认出来，那是陈母。 想到杨霖的事情，她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心虚。 下意识调头想跑，却不料，那边陈母已经看到了她，正笑着同她招手。 周幺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欲哭无泪地回笑过去。 好了，这下想跑是不能行了！ 为了争取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周幺幺还是在陈母到跟前来之前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深呼吸几口。 陈母脚程很快，周幺幺刚做完那些，她就走了过来。 周幺幺赶紧乖巧地打着招呼：“婶婶好！” “好好好，幺幺长得好看，婶子随便往人堆里一看都能找着你！”陈母边说边从自己口袋里，往外掏出一把南瓜籽递给周幺幺，“别人刚给的，早上才出锅的，新鲜的很，你尝尝！” 说着，她四顾看了看，见都没发现陈云英。 连忙问道：“哎，幺幺，我家英子呢？她没跟你在一块吗？” “之前是在的，后来她跟杨霖还有点事儿要谈，我就先过来了。”周幺幺赶紧解释。 一听有杨霖在一块，陈母顿时放心了。 亲热得挽住周幺幺的胳膊道：“那不管他们了，你跟婶子先上去。” 为了避开杨霖的话题，周幺幺主动询问道：“婶子，你刚刚怎么从那侧边上来的？那儿我记得都是半人高的野草，你………” “嘘———”一听到她问起这个，陈母赶紧右手手指放在嘴边轻嘘，暗示她声音小些。 而后又神秘兮兮地拉着往旁边走了走，再三确认没人注意到她们后，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我抄近路看热闹去了！” “？？！！！”周幺幺闻言，眼睛瞬间瞪大如铜铃，满脸都写满了兴奋与激动。 陈母可太熟悉那神情了，她挑了挑眉，慈爱道：“放心，婶子绝对不瞒你！” “嗯嗯嗯！”周幺幺闻言，顿时跟小拨浪鼓似得，一个劲儿地激动点头。 “你这孩子，要不说喜欢你呢！长得忒好看了，干啥都好看！”陈母麻利地吐着南瓜籽壳，当然也没忘记正事，赶紧讲道： “就隔壁村的李木匠，你知道不？”见周幺幺脸上闪烁着迷茫，陈母只得提醒道，“就你家那个大躺椅就是他做的。那人特别实诚，话也少，但是手巧得很，木活儿特别出色。咱们十里八村打家具都在他那儿！” 经这么一提醒，周幺幺脑袋里不觉浮现出一个较为陌生的面孔，她迟疑问：“婶婶，那人额头上是不是有道长疤？” “对对对，就是他！那疤好像是他小时候………” 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偏了，她赶紧扯了回去，“那疤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这么一门糊口的好手艺。在得了一个闺女后，为了不让他媳妇儿冒生孩子的险，愣是不肯再要了，那闺女名也取得妙叫李胜男！” “取了胜男两个字，那丫头也确实有出息，不但操持家务活是一把好手，还顺带着把李木匠那门手艺给学会了。那几年，李胜男成了十里八不村的香饽饽，上门说亲的媒婆都快把他家门槛踩烂了。可来了那么多人家，竟没有一个能成。眼瞅着拒绝了一批，还有新的一批，李木匠没有办法，只得说他家闺女要有相中的人，但具体是谁一直没透露。” 周幺幺逮着她休息的空隙，赶紧问道：“婶子，你知道？” “那当然，我是谁？想当初，我使了很多办法也确实是没打探出来，可我耐得住啊！在所有人都没管这事时，就我还惦记着，最后果不其然，还真让我知道了那男方是谁！” 说着，不知道是想到什么。 周幺幺明显注意到陈母的情绪，在一瞬间陡然由兴奋骄傲，转变为遗憾落寞。 “婶婶～～～”她轻轻喊了声。 陈母忙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叹气道：“我没事，我就是心疼李家丫头。” 周幺幺：“？？？？” “当初那么多人家上门求亲，其中有好几户都是家庭条件特别好的，她通通都不要！我还以为她是眼光高，想找个城里的，谁知道………谁知道她看中的是他们村顶顶有名的困难户！男方长得是不错，清秀斯文的很，家底实在太薄了不说…………他父亲早早没了，就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也不是个拎得清的人。” 说到这里，陈母情绪都低沉了不少，“幺幺啊，你是不知道，当初我知道是那个男孩子后，我心都凉了半截。老李头人不错，每回过去打东西，他都不肯多要，念着这份情，我还暗示过他。说姑娘家定亲是大事，一定要谨慎，多看看，多远远，不要着急。” “要不是怕他们多想，我真的想直截了当说，你跟他家定亲，就是把你姑娘往火坑里推！” “后边一两年，一直也没动静传出来，我以为李胜男歇了心思。谁知道，上个月我又过去一趟让他帮忙打个篓子，刚好………刚好………碰到李胜男哭着跑回来！” “说是跟人吵架了，可我感觉不对，后来经过几天偷听，才知道李胜男那丫头跟男方一直没断！眼瞅着到了结婚的时候，男方的妈妈不是提出一长串要求，明摆着就是要李家大出血去贴补！不仅如此，还处处给李胜男立规矩！” 第一百二十六章 要坏事（二） 周幺幺越听越不对，总感觉再往下要坏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陈母闷闷道：“正常人，就是再没什么脾气，听到自家闺女被欺负也不可能忍得住。可我等了好几天，都没见那老李头做出什么激动事儿来。” “我越想越不对，总感觉里面藏着幺蛾子。”说着，她突然凑近周幺幺的耳侧，压低声音凝重道，“经过我长达一个星期的蹲守，果然发现了异常！” 周幺幺配合问：“是什么？” 陈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次警惕性得环顾四周，十分笃定没有旁人后，才道：“李胜男估摸着是有了！” “！！！！！”周幺幺惊恐地捂住自己嘴巴，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道，“不会吧，这？” “婶婶，你确认吗？不会弄错了吧？” “旁的有可能出问题，但在这点上绝对不可能弄错！”陈母拍着胸脯保证道，“英子她爷爷的医术我虽然也不咋会，可从前他老人家还在时，村里大多数妇人都是他帮忙看的。” “忙起来的时候，我们全家都要跟着一块帮忙抓药！最初也确实没啥经验，可后来看得多了，怀有身孕的妇人确实有些地方不同，一眼扫出去，还是能看明白得！” “再说，李家那样的条件，李胜男又是独女，若是没有点东西在那母子俩手里抓着，怎么可能没点动作？” 陈母越说越气，连带着呼吸都喘了起来，“果然还是老话说得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当初我瞧着那男方的妈妈拎不清事时，就感觉不行，他家迟早是个火坑！那老李头不听啊，说小伙子靠得住，懂事能干！” “结果怎么样？没到手的时候会演戏，到手了以后就大变脸！”陈母气愤道，“就我回来之前，那对母子又开始提出新要求，说要结婚可以，让李胜男陪嫁三转一响外，另外还要一百块！” “你说说这叫什么事？明摆着就想吃绝户嘛！” 周幺幺尴尬笑了笑，没敢接话。 陈母这会儿完全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压根没注意她的神情。 “说实话，咱虽说本意是看热闹，走的时候见他们一家人在家里唉声叹气，我这心里也不得劲儿得很！” “反正，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男孩子啊，心眼子都多，嘴巴都会哄得很！要想看清楚他本性怎么样，不能光看他表现出来的，还要看他爹妈！爹妈有问题的，除了极少数外，一般养出来的孩子都好不到哪儿去！” “那种习性就是根上带的，改不了。” “幺幺啊，你可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越想越怕，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当年早早定下了杨霖，不然，我都担心英子将来会不会走李胜男的老路。” “幺幺啊，你往后找对象时，可要擦亮眼睛啊，别被…………” 周幺幺支支吾吾应着，心思早飞远了，以至于连自己同手同脚都没发现。 她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陈云英那么担忧杨霖的身世了。 可不嘛，完全踩在雷点上！ 一个处理不好，陈母就会代入自己，认为陈云英是翻版李胜男！ 后半程路，周幺幺都不敢随意搭话，从头到尾乖巧听着。 生怕一个不小心，提前暴露了什么。 幸好，顾雪儿提前上去了，早早在路口处等着，一看见她们就老远挥手打招呼。 周幺幺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扭头道：“婶婶，那我先过去了啊～” 陈母点头：“行，你快去，我也要去找我的老姐妹们了，顺便给她们敲敲警钟！” “……………”周幺幺原本准备抬步离开的，听到她如此说，又迟疑将脚收了回去，试探性问，“婶婶………” “假如………我是说假如哈………就是如若男方爹不怎么样………但是呢………妈妈还挺好………那有没有可能…………” 陈母几乎是瞬间凝重了神色，头一次强势打断了她的话，“幺幺，别抱有那种侥幸！” “婶子我在村里看了这么多年热闹，说实话，李胜男不是头一例！不管妈再如何好，可能儿子小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是长大后，多数还是随爹！” “幺幺，你和英子好，婶子也拿你当自己闺女一样看待，掏心窝劝你别干那种傻事！家里爹有问题的，儿子再怎么好，都绝对不能碰！” “…………”见她如此严肃，周幺幺担心她误会，赶紧摆手解释，“婶子，你放心，我都听进去，绝对不碰！” 见周幺幺脸上确实没有撒谎的痕迹，陈母这才松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 只道：“幺幺，你还年龄，有些事，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不用看都明白了！” “嗯嗯，婶婶，我相信你！” 十分钟后。 顾雪儿看着坐在旁边的周幺幺猛喝凉白开，好像遇到了什么惊恐事儿似得。 她小心翼翼问：“幺幺姐，你还好不？” 肚子里满满得都是水，感觉都顶在了嗓子眼，周幺幺实在喝不下去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如实道：“有点………不太好？” “啊？哪里不好？”问完，似是想到什么，顾雪儿试探问，“是我哥………又惹你生气了？” 周幺幺扭过头，莫名其妙看过去，“为什么这么问？这关你哥什么事？” 顾雪儿理所当然道：“怎么不关他的事儿？他那人又不会说好听的话，动不动阴阳怪气的，还经常故意惹你………” 正说到这里，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突然从身后凉凉传来一道声音： “顾雪儿，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 “别人妹妹在外都是维护自己哥哥，你可倒好，不维护也就算了，还主动帮忙一块黑？” 顾雪儿也没想到被他当场抓到。 顿时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整个身体不自觉挺得笔直。 心虽然有些虚，嘴还是一如既往得硬，“我…………我说得………不对吗？要是………纪敏姐姐在…………她也一样…………这么说的？” 姚堇年都要气笑了，“既然你如此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敢转过头过来看着我说？” “我…………”顾雪儿眼神一个劲儿得乱瞟，在瞥到远远跑来的周老大后，顿时眼睛一亮。 “唰”得一声迅速站起来，“那个………既然是你们之间的事情，那我就不参与了，我跟周大哥还有其他事！” “就不打扰你们了！” “先走一步哈！” 说罢，扭头就跑！ 留下来的周幺幺顿时感觉不妙，也想溜走，可来不及，姚堇年已经盯住她了！ 就…………很无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冷战（一） “那个…………”周幺幺边尴尬搓手，边打着哈哈讨好笑道，“那个……姚同志啊，你别那么盯着我呀。” “我什么都没说呢，对吧？” “是，你是什么都没说。”姚堇年冷冷笑道，“但她刚刚讲的时候，你在旁边听得一个劲儿地点头！” 周幺幺浑身一僵：“是………是吗？” “是！”姚堇年故意冷着脸，颇为严肃地点了点头，活像发怒得前兆。 可真见着她像被自己吓着，往回缩脖子时。 他又暗暗怀疑后悔刚刚是不是做得太过了。 遂即赶紧缓了缓神色，道：“好了，我没打算真跟你计较！” 说着，自顾自地在刚刚顾雪儿的位置坐下，继续道：“老远看你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愁什么呢？” 周幺幺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明显吗？” 姚堇年点点头，“特别明显，全写脸上了。” “就是……如果………如果…………我说如果………”周幺幺说着，突然停顿下来，怔怔看了姚堇年几秒。 感觉………跟他这样的人说………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遂即转过头，丧丧摆手，道：“算了，没什么！” 姚堇年：“……………” 他深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淡定寻常一点，“不有那么一句话吗？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万一我真能给你那么一点建议呢？” 周幺幺完全不吃他那一套，坚定道：“还是不要了，你是男的，就算我说了，也肯定会向着男的说话。” “估计没啥参考性，我还是自己想吧！” 说罢，她再不看他，左手撑着脑袋，右手烦躁得捡起脚边石头往林子里扔。 姚堇年闻言，先是一噎，随后越想越不对。 听她刚刚话里那意思，是为了男的烦心。 是哪个男的？周大哥吗？ 肯定不是，没听到他最近有烦恼！ 那会是谁呢？ 他盯得那么紧，按道理来说，应该知道才对。 莫不是，让谁偷偷钻了空子？ 会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许彦吗？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姚堇年心里无端涌起一股闷火，灼烧得整个胸口发痛。 疼痛又猛又烈，以至于他都忘记了反思，自己为什么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虽然心里烦闷的很，脸上神情却维持得同没事一般。 只见他敛了敛眼眸，暗暗深呼吸一口，颇为平常道：“你若是自己能想得通，现在也不会如此烦躁。而我说的话有失偏颇，你最坏的结果就是当做耳旁风，顺便再骂我一通。” “可若，我的话能给你一点启示………”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 对于周幺幺这样警惕心和防备心太重的人来说，越多越显得别有居心。 一点即可，剩下的需要由她自己判断。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就见她抿着嘴唇，缓缓转过头，探究性问道：“你觉着………父母对孩子的影响………能达几成？” 说完，似是觉着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周幺幺咬咬唇，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假如………假如哈………如果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见过他的父母………而且负责教养他的人还不错………” “等那个孩子长大以后，在他的行为处事方面…………是会更像养大他的人…………还是同亲生父母差不多？” 说罢，她停顿下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话语。 透露信息的点掩藏了，然后疑惑的地方也问了。 要说的确实好像都说了。 遂即，她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而后，周幺幺抬起眼眸，等着听听看姚堇年的回答。 可没想到，一向都没怎么透露出恶意的姚堇年，竟然会用那种探究的锋利眼神看向自己。 不过短短两三秒，周幺幺浑身都禁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脑门一个劲儿得冒冷汗，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边挪了挪。 心脏也扑通扑通狂跳，她不知道姚堇年为什么会在顷刻间反应那般大，更想不通自己到底招惹了他。 可有一点是她无比确认的，那就是，此刻的姚堇年绝对惹不起。 她要赶紧跑。 打定主意后，她一边佯装无事地笑了笑，一边用眼角余光快速搜索着周老大在哪里。 在目测距离不远后，周幺幺暗暗松了口气，而后手悄摸放在背后，小心寻找着最合适的着力点。 只要在往后挪动一点点距离，就能马上撑起来冲。 为了不让自己的行动看起来太过突兀，周幺幺面上还在忽悠姚堇年：“那个…………我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还是我说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大概是这两句话点醒了姚堇年，他连忙收敛起散发的冷意，语气凝重问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周幺幺一听，脑袋都要爆炸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杨霖的身世他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种可能性好像也确实存在，毕竟他家里好像很厉害，那个钟家也在京市，万一两家有来往……… 但如今她和陈云英都没来得及商量，这会儿要承认绝对是不可能的。 思及至此，周幺幺只能尴尬笑了笑，主打一个装死不承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姚堇年似乎很生气她这么说，冷冷哼了一声，肃声警告道，“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但是，你一定不能泄露出去半分。否则………”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周幺幺抓紧机会迅速往后撤退一步，而后麻利腾起。 “否则？否则什么？”她火大道，“姚堇年，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来教训我？” “我告诉你，我最烦得就是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人家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教训什么？就你知道不能乱说，我难道不知道？” “也怪不得纪敏和雪儿烦你…………算了，我懒得跟你扯！” “麻烦你以后离我远一点行吗？” 说罢，似是怕姚堇年会报复自己，周幺幺一刻不敢停留，几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周老大的方向狂奔。 边跑还不忘边大声喊：“大哥————” 留下姚堇年在原地一脸凌乱。 不是…………事情怎么…………就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冷战（二） 仿佛背后的姚堇年是一头会随时伤人的野兽。 周幺幺几乎咬碎了牙地往周老大的方向狂奔，同时心里暗暗将姚堇年骂个半死。 神经病，妥妥的就是个神经病！ 前面表现得跟什么似得，结果呢？说翻脸就翻脸！ 自己也蠢，竟然还真的感觉对方可以试着去信任！ 现在好了吧，栽跟头了吧！ ………………… 姚堇年留在原地，愣怔看着那道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电光火石间，一些不易察觉的细节如放电影般，止不住得往脑袋里钻。 那件事情瞒得死死，知情的人都被封了口。 除了家里几个人，就连纪敏都不知道内情，她又是如何得知？ 而且…………以她的性子，多半会藏在心里装不知道，怎么可能还会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试探？ 甚至表现出十分苦恼发愁的模样？ 莫不是……… 姚堇年突然停在这里，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敢想象，如果她们两个人实际上说的不是一件事情。 自己那么先入为主地凶了周幺幺，后果………… 周幺幺如同惊弓之鸟般，略略敷衍地同顾雪儿打了招呼，就径直往周老大背后钻。 现如今，在没有比这个位置更能让她有安全感了。 周幺幺无法言明自己的直觉从何而来。 在触及那抹寒凉的眼神时，她真切地感受到姚堇年不是平时的那种小打小闹。 他是真的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她甚至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当时再迟钝一点，继续傻乎乎对着干。 姚堇年那个神经病，真的会一怒之下掐断她的脖子。 思及至此，周幺幺不禁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旁边的顾雪儿一直在留意她，见她顶着烈日竟然还冷到搓胳膊，不由得担心问道：“幺幺姐，你还好吧？” “啊？？？？”听见她的询问，周幺幺猛得从自己的思绪里脱离出来，遮掩般扯着嘴角笑了笑，“我………我没事啊，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哈哈哈哈～～～” 顾雪儿将信将疑：“你……确定？” “那当然…………我………”周幺幺说着说着，突然余光注意到姚堇年那个狗东西正大步朝这个方向走过来。 顿时脑袋里警报直响。 她连忙扭头扯了扯周老大的衣摆，焦急道：“大哥，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这里蚊虫多，也没什么好玩的，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我就想回家舒舒服服躺着，我…………” 话音还未落，那头姚堇年已经大步到了跟前，平静淡定得同周老大打招呼，“周大哥～～～” “堇年啊，你过来的正好。”周老大笑着道，“幺幺想回家，我准备现在送她下去，要不你陪着雪儿待会儿？” 此话一出，周幺幺几乎要感激得落泪了，呜呜呜～～～ 而顾雪儿和姚堇年竟然同时表达了自己的反对： “我不要，我为什么要同他在一块？这么多人，自己不能待吗？” “周大哥，能先让我和周幺幺同志聊会儿吗？” 挺简单一件事，怎么感觉现场………气氛怪怪的？ 周老大一时没弄懂目前的情况，“你们…………” 为了以防万一，周幺幺没等他说完，先发制人道：“大哥，先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下去，我现在就想回家！” “你要是不送，我自己下去也行，到时候就跟爹说你欺负我，后果你自负就行！” 她现在真是多看姚堇年一眼都觉着烦。 顾雪儿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我不要跟他待在一块，动不动就教训人，太烦了！” “要么我自己一个人待，要么我跟着一块回去！” “除了这两个选择，其他一概不行！” 妹妹要送，顾雪儿也不能一个人单独在山上待，可他也不能从中劈开成两瓣呀！ 周老大顿时头都大了，这俩小祖宗都不是省油的灯。 真惹急了，折腾起来磨死人。 纠结之下，他最后只能将目光磨蹭投向对面的好兄弟姚堇年，歉疚赔笑道：“堇年啊，你看………这………” “要不………” 按照他的预想，像姚堇年那么好说话的人应该不等说完，就会主动替他分担，并且给出最合适的方案。 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兄弟愣是不肯松口，执着地希望能同周幺幺谈谈。 “周大哥，我跟周幺幺同志之间真的存在误会。如果可以解释清楚，一切问题都不再…………” “不再是什么？”周幺幺懒得听他说下去，从周老大背后冒出个脑袋，疾言厉色道，“姚堇年，我跟你讲，你的嘴角我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你就是一尊大佛，真的，我惹不起，我还躲得起！” “咱本来也不是多相熟的人，往后，也请你就像那会儿一样，自动离我远一点！” “真把我逼急了，也别怪我…………” 周幺幺说得正激动，最后几个字早已到了嘴边，就差几秒就能说出来。 谁成想，刚刚还急得直挠头的周老大，这会儿竟然直接大手一捂，给紧紧堵住了。 面对自家妹妹的挣扎与愤怒，周老大这次罕见得铁了心没松动。 “妹妹，你就是等会儿生我气，不理我都行！但是，有些话哥哥必须得给你讲明白！”他顿了顿，认真道，“你不能对堇年没有礼貌，也不能对他说不尊重的话！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好几次都是因为他的帮忙，你才能死里逃生。” “妹妹，上天有眼，咱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情！” “万一………”说着，他突然红了眼眶，“等会儿回了家，你怎么发脾气都行，但你就是不能伤害堇年。你要好好活着，不能出一点事儿！” 周幺幺原本还生气他偏帮外人，不相信自己。 可这会儿听到这里，她突然明白，这个笨笨的大哥是担心自己的性命会被收回去。 心突然就软了下来，鼻头也酸酸的，周幺幺浑身的刺与戾气都在顷刻间散了大半。 她暗暗叹了口气，而后轻轻拍了拍周老大的胳膊，在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注视下点了点头。 周老大见状，几乎是瞬间松开了自己的手，开心道：“我就知道我家幺幺是明事理的好孩子，一说就懂。” 周幺幺暗忖，她其实一点都不明理，她脾气也不好。 她只是见不得他哭，见不得他难过，毕竟他那样将她放在心上。 她低着头，闷闷道：“大哥，我想回去了。” “行，咱们回去，马上就回去。”周老大这次答应地极快，等话说出口后，他突然想起旁边的顾雪儿，“可是…………” 顾雪儿知道他是在为难，赶紧指了指正在往上来的陈云英和杨霖，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我等会儿和陈姐姐在一块！” “是吗？那太好了，都安排好…………”他正兴奋着，直到胳膊不小心撞到了姚堇年，笑容瞬间僵住了，“那个…………堇年啊………” 一听到两个字，周幺幺就觉着那股怒火灼烧得心口痛，她再待不下去了，直接扭头就走。 见她走了，周老大也顾不上再说什么了，匆匆道一句，“那什么，堇年啊，你多担待哈～” 而后不敢迟疑，火急火燎得追了过去，“妹妹，幺幺，你等等我呀～～”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冷战（三） 看着那两道身影渐行渐远，顾雪儿冷哼一声，“连一向老实巴交的周大哥都不听你的了，你说你做人是有多失败！” “早劝你改改说话损人的毛病…………” 姚堇年心里本来就烦躁慌，再被自己妹妹插一刀，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喷出来。 “我是为了谁才这样？”他咬牙道。 顾雪儿闻言差点气笑了，“为谁？难不成还能是为我？” “我跟你讲，我这段时间老实的很，什么幺蛾子都没做！”她同样吼了回去，“你自己没用，脾气坏，把人惹生气了，休想随便迁怒到我头上！” “这黑锅我不背，还有这里不是京市，幺幺姐也不是那群围着你转的睁眼瞎！村里多的是喜欢她的小伙子。” 眼瞅着姚堇年的脸色越来越黑，顾雪儿丝毫不收手，继续道：“尤其那个许彦，隔三差五地看见他在周家门口瞎转悠。” “人家十几年的感情在那儿放着呢，万一，是吧，来点苦肉计什么的！幺幺姐再一心软，还有你什么事儿啊！” “平时不用觉着谁都不如你吗？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分不清大小王…………” “咔！”随着一道手腕粗得树枝被单手折断的脆响，顾雪儿终于闭上了嘴巴，并战略性地往后退了一步。 瑟缩着咽了咽口水，嘴上依旧硬得很，“你……………你自己犯了错，凭什么…………还不让人………” “她今天………不………是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见什么奇怪的人？”姚堇年直接打断她，面无表情斜视过去。 “我怎么知道………我………”顾雪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态度顿时认真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幺幺姐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其他的意思？” 姚堇年冷硬道：“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行，好奇心不用那么强！” “你………”顾雪儿怄得半死，刚习惯性想怼回去，可一想到同周幺幺有关，害怕真耽误了什么事。 不得不强压下情绪，转头想了想，“应该没有吧！” 姚堇年：“你确定？”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能故意说假话？”顾雪儿闻言，心中愤怒再次被轻易挑起，“不止你在乎幺幺姐，我也在乎她！” “再说，你一天去三四趟周家，有没有发生奇怪的事情，你会没谱吗？从确认要上来郊游开始，我们一有时间就在家里策划怎么玩，哪有功夫出去？” 姚堇年闻言，沉眸想了想。 几秒后，他道：“你别再这儿待着了，跟着一块回去！顺便打听清楚她到底烦心什么事！” 顾雪儿真是烦死他这种吩咐人的语气了，当即嗤笑道：“凭什么？幺幺姐待我那么好，我是多没良心才帮着你出卖她？” 说着，她向姚堇年鄙视投去一眼，“再说，幺幺姐躲你跟躲瘟疫似得，八成是你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想道歉，想哄好人，当然得付出一点代价！” 说罢，她懒得再继续同他待在一块，转头就准备去跟陈云英汇合。 没想到，脚才刚迈出去一步，耳边就传来他冷冰冰的声音： “你可以不帮我，大不了到时候让你最不喜欢的潘玉钻空子就是！” 就像膝跳反射般，顾雪儿几乎是瞬间转过身，气势汹汹冲到姚堇年跟前，咬着腮帮子怒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没什么意思！”姚堇年轻飘飘道，“也就是我妈来信，说是上个月她妈潘月芝特地找了人来试探，说是想亲上加亲！” “真是可笑，同他们哪里来的亲，又有谁的亲可加！虽说被我妈挡回去了………她们母女俩的性格，估摸着也不会那么容易放弃，妹妹，你说对吧！” 顾雪儿气得大喘气，双手紧握无意识紧握成拳，捏得手指关节“咔咔咔”作响。 她没说话，姚堇年也不急。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若说最恨那对母女的，一定是顾雪儿无疑。 果不其然，十几秒以后，顾雪儿如利剑一般的眼眸冷冷直射过去，嗓音里夹杂着满满得咬牙切齿味道：“祸水！” “姚堇年，我跟你讲清楚！你要是敢跟那群人扯上一点关系，这辈子咱俩之间兄妹情断！” 姚堇年见好就收，回答得毫不迟疑，“当然！” 顾雪儿哼唧一声，再次准备转头离开时，身后的姚堇年似是不经意般道：“你………跟周大哥……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 顾雪儿闻言，先是浑身一僵，手指下意识蜷缩一下。 而后迅速转过身，冷冷嘲讽道：“对啊，我就走得近了，怎么了？” “他那样好的人，心思纯净，我就乐意同他待在一块怎么了？” 姚堇年皱了皱眉，“我没有别的意思，雪儿，你毕竟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怎么了？我若是个男的，我也愿意天天同他待一块！”顾雪儿双眼蓦红，似笑又似哭。 “我长这么大以来，只有他愿意随时做东西给我吃，永远乐呵呵的，没有一点不情愿。看着他在灶台前忙活，我才真正开始体会到家是什么，生活是什么。只有他给了我这种感觉！” “就凭这一点，你们谁都比不过他！” “他们很不一样，和过去那些人比，不是吗？就像幺幺姐会对你有致命的吸引力那样！若是可以拒绝，你现在会懊悔发怒吗？”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所以，哥哥，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不掺和你和幺幺姐的事情，同样，也请你别插手我的。” “否则，别怪我破罐子破摔，把整个桌子都给掀了！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姚堇年大可以将她留下来，狠狠分析一波利弊。 再义正严辞告诉她什么是最优选择的。 可是情感告诉他，当年的那个无助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开始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并且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更何况，就像她说的那样，他最明白那种滋味不是吗？ 姚堇年摇摇头苦笑，确实，自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哪有资格去劝旁人？ 第一百三十章 弄巧成拙（一） “堇年，我知道你有心想帮忙，但这些东西毛躁得很。尤其是像你这样之前都没接触过的，稍不注意浑身都能起一层疙瘩。” “我平时都弄习惯了，马上就能收尾。” 周老大说着，见人愣在那儿没动。 他赶紧用胳膊肘捅了捅，催促道：“嗐，你别光听不动啊，赶紧弄水洗洗。” 见他如此坚持，再加上手上确实有痒得想抓得感觉。 姚堇年也没再坚持，乖乖去了。 冲洗干净后，周老大满以为他会进堂屋歇会儿。 却不想，姚堇年竟然抬步走向了平时堆放柴火的角落。 一言不发地拿起大斧头，对着晒好的木墩子“咔咔咔”就是一顿劈。 周老大听到动静，顿时心里纳闷极了。 不是，这人咋跟缺心眼似得，让他休息还不行，就非得干活？ 似是周老大盯着的目光太过灼热，且长时间未曾挪动。 姚堇年在劈完一小堆之后，只得主动停下来。 转眸望过去，开玩笑道：“大哥，刚刚我都听你的了。” “你这会儿还不让我帮忙，那我也有理解成你不待见我，想赶我走的意思了。” 猛得被扣这么一顶大帽子，周老大忙不迭焦急解释：“诶，你可别瞎说啊，我是绝对没有那种意思！” “要不是看你天天忙得脚打转儿，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说着，似是觉着两个大男人之间这种煽情的感觉怪怪的，周老大耸耸肩，无奈改口道：“行吧，你自己乐意就行！” “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的！” ………… 顾雪儿坐在堂屋门口，听着某人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旁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周大哥”和“大哥”之间，虽说只有一字之差，其内在涵意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步一步试探靠近，得寸进尺，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得。 可鄙视归鄙视，有些活儿还得干！ 顾雪儿抿着嘴唇，用眼角余光偷偷觑了几眼身后正专心练字的周幺幺。 她就像两耳封闭了般，一点没听到外头的动静。 在被注视的几十秒里，连眉头都没眨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顾雪儿深深感觉自己当初被那个狗东西下套给坑了，不该答应那么快的！ 可是，潘月芝还有潘玉………… 顾雪儿苦恼地锤了锤自己脑袋，没办法了，两权相害取其轻。 幺幺姐，对不住了，这次只能先委屈了。 不过，她可以发誓的，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偏向………… 正当她暗暗做着心里建设时，忽的头顶投下一片黑影，“雪儿———”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名字，顾雪儿灵魂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刷”得一声站起来，“啊？怎么了？” 周幺幺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连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安抚道：“没什么要紧事，是我看你坐在门口，吹得都是热风，脸上红通通的，担心你中暑了。” “哦哦哦哦，没事的，我还好，我从小就抗热！”说着，顾雪儿眸光随意一扫，就发现周幺幺手里抱着收拾好的纸和笔。 她顿时眉心一跳，装作不经意问：“幺幺姐，你不练了吗？” “嗯，今天差不多了！”周幺幺原本也没多想，说完，抬步就准备离开。 她最近真是一点都不想接触姚堇年，光是听到名字就觉着烦得很。 可那人就跟看不懂眼色似得，她越是排斥，越是不给好脸色，人就越积极往跟前凑。 就这一个多小时，字没练好不说，人心也乱的很。 堂屋是待不下去了，她要回卧房去静静。 顾雪儿可不知道周幺幺心里是这般想的。 眼瞅着人就要踏过门槛了，而外头那个狗东西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自己递眼色，要是不给点效果………… 指不定又眼搞出什么幺蛾子。 还是亲哥吗？完全就是债主！ 暗暗骂完，情急之下，顾雪儿也是豁出去了，竟然直接动手抓住了周幺幺的袖子。 “怎么了？”周幺幺问。 顾雪儿打着哈哈，尴尬笑道：“那个……那个………幺幺姐，要不你还是在堂屋继续待会儿吧！” 周幺幺：“为什么？” 顾雪儿只感觉自己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就是吧，主要…………卧房那个朝向，白天风进不去！只有到了晚上，温度降下来之后才会感觉凉快一点。” “对，就是这个样子！我白天经常在卧房里被热得出一身汗，要不………” 也不怪周幺幺觉着怪得很，主要顾雪儿的神情………几乎完全就是把“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真的吗？”她眼睛眯了眯，玩味笑道，“那房子我从小住到大，感觉通风效果还可以啊！” “雪儿啊，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不太擅长说谎？还有，姐姐平时对你还不错吧？你这是………”说着，她故意停顿下来，悲痛道，“说实话，你这样挺伤我心的。我以为我们待彼此是真诚的！” “不是，不是，我………哎…………”顾雪儿语无伦次得解释着，“反正，就是………你们………” 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她陡然发现自己怎么解释都有问题。 不，打从最开始她就不该掺和进来。 对上周幺幺满是了然的目光，顾雪儿耸耸肩，无奈长呼出一口气，“干嘛，我就知道这事儿瞒不过你。但是我得重申一下，幺幺姐，你在心里真的特别重要！” “可是呢……………算了，我还是我直接问吧。就是…………你跟他………到底是为着什么事儿………才吵起来的？我也不是为想他说话………但是，他这么一天天得过来，我看得实在烦得慌！” 说罢，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愧疚，顾雪儿绞着手低下头没敢看她。 周幺幺也没想到炸出来的会是这件事。 随即，又觉着很正常，毕竟平时再怎么吵，怎么针锋相对，人家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如此一想，越发觉着她自己从前很蠢。 没有血缘关系，对双方的过往来历一概不知，竟然还敢相信对方，那会儿绝对是脑子进水了。 眼看着周幺幺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顾雪儿也拿不准她到底什么态度。 “幺幺姐，你是不是怪我了？” 听着她可怜巴巴的声音，周幺幺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雪儿，你在京市的时候，有听说过钟家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弄巧成拙（二） “京市的钟家？”顾雪儿想了想，缓缓道，“我知道有两家，你知道他家有什么人不？” “他家里有个叫钟雨的…………”周幺幺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对面的顾雪儿一下子变了脸色，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连带着音调都不自觉拔高几分，“钟雨？幺幺姐，你说的还不会是那个疯婆娘吧！” “就是………”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忙不迭动手比划，“就是人高高瘦瘦的，看着就特别傲气，仿佛天底下她最强，其他人都是蝼蚁！” 大概是觉着自己说的不太明白，太过笼统，顾雪儿焦急得拍着自己脑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她长得有什么特征……” 听到她这么说，周幺幺也跟着回忆了一下，“眼睛好像是丹凤眼，对么？” “对对对，就是丹凤眼！”顾雪儿兴奋应和完，后知后觉到有什么不大对。 “幺幺姐，你怎么知道疯婆娘的？而且………听你这意思，好像还见过的呀？你…………不会以为………” 感觉接下来的话会很离谱，周幺幺赶紧截断她的话，继续延续追问自己先前的问题，“你们同那个钟家很熟么？” “这个………”顾雪儿犹豫几秒，才道，“要说多熟，那也不至于，毕竟两家走的路子不一样。要说不熟吧，又都在一个大圈子里，也时不时需要打交道！” 说着，她整个神情突然凝重下来，“但是，幺幺姐，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也不是再替那谁说话啊！” “那个钟雨真的跟他没关系，他绝对绝对不可能同钟雨那个疯婆子有什么纠葛！” “而且，不止是钟雨，在京市，他也没跟其他女孩子牵扯不清！成天冷着一张脸，也没人能靠近！算起来………还挺洁身自好的！” “………”周幺幺不知道她是从哪句话曲解了意思，深深叹了几口气，“我真的没有多想，是你多想了。” 顾雪儿虽然没有接话，满脸的表情却是写满了不相信。 周幺幺也懒得解释了，径直问道：“为什么你听到钟雨的反应会那么大？” “因为她是疯婆子啊，不止我，在京市很多人都怵她怵得慌！”顾雪儿边拉着周幺幺往里走，边迫不及待吐槽道，“幺幺姐，这点我可以发誓的，她真的就是一个疯子。” “其实，严格来说，小时候好像也不这样，挺正常的一个小姐姐。中间有好几年没怎么看着她，钟家对外说是身体不好，养病去了！理由找得太敷衍，谁会相信呀！大家都说那会儿钟家肯定出事了。” 见周幺幺眼神里透出疑惑，顾雪儿补充道：“钟家人大部分都从军，他们家的孩子，从父辈开始都是打小了开始训练！那体格真的比同年龄其他孩子要好。而且消失之前，钟雨面色红润，浑身有劲儿的很，跟个小牛犊子似得，也没透出一点风声！明显就是里面有事！” “等好几年以后再看见钟雨时，她整个人完全变了个模样，就邪性的很，也不能成为邪性，很偏执！”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她附在周幺幺耳边，压低嗓音道：“我舅妈，也就是那谁的妈妈，消息可灵通了。我那会儿有听她提起过，好像是上一辈之间的事情，就是钟雨她爸妈闹矛盾！不过，具体谁知道呢？” “她父母………感情不太好吗？”周幺幺小心翼翼问。 “emmm………怎么说呢？”顾雪儿单手撑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合适的措辞，“外人看不太出来怎么样，就很相敬如宾。” “但是跟我舅舅舅妈那种自由恋爱的人，肯定比不得！”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中间的差别，非要说的话，就是感觉和眼神！” 似是难得找到一个机会，顾雪儿抓紧道：“你别看那谁冷冰冰的，动不动黑脸，还不会讲话，每每一开口就能给人噎个半死！但他却是是我大舅和舅妈爱的结晶！” “你俩中间估计有误会，要不………”好好聊聊？ 后面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听得周幺幺冷冷打断道：“你是他妹妹，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的本性和习惯！他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我想并不是吧！只有他觉着自己处在高位，才会对对方不客气！” “不是，我…………”顾雪儿还想解释什么，可周幺幺压根就不接茬儿，站起身看着她道，“雪儿，刚刚多谢你为了讲了那么多。” “但是，我和你哥哥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再介入进去，也不要再试图帮他解释说好话。不然，我怕我会将你一块连坐！” “我…………”在触及到她那样清愣愣又坚决的眼神，顾雪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歉疚道，“抱歉，幺幺姐，往后我不会了。” “多谢！”周幺幺点头致谢，在走出几步后，突然想到什么，她扭头道，“雪儿，帮我带一句给他。” “就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别再干出一些纠缠不清的事情，烦得很！” 顾雪儿挎着脸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麻烦你了！” 看着那快步离开的身影，顾雪儿深深感知到她哥这次是真的玩大了。 幺幺姐压根不是一般的闹脾气，她是真的在划清界限。 这下好了，人没摘出去，眼瞅着自己可能还搭在里面了。 也不知道幺幺姐会不会觉着自己同那个狗东西是一伙儿的，然后以后……… 顾雪儿越想越烦，气得直跺脚！ “你们谈的怎么样了？”眼瞅着人回了屋，姚堇年赶紧三两下将柴劈完，接着喝水的功夫跑进来迫不及待问，“有没有问出来…………” 顾雪儿本来就躁，再被他一催，当即忍不住抬头怒道：“问问问，问你个大头鬼！你跟我说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惹得幺幺姐对你心灰意冷，避之不及不说，还要划清界限？人刚刚可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让你以后离她远一点！” “我是讨厌姓潘的那个坏女人，答应帮你问清楚，但前提是你别错得太离谱啊！” “还有，你同钟雨有什么纠葛？又怎么牵扯到了幺幺姐？那可是个疯婆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弄巧成拙（三） “钟雨？我什么时候跟她扯上关系了？”姚堇年满脸莫名其妙。 “你问我，我问谁？难道谁还能比你这个当事人更清楚？”顾雪儿没忍住，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在村里，不，再扩大范围一点，加上附近几个镇。能知道京市钟家，并且准确说出钟雨的人，加起来不超过一只手吧？”她顿了顿，克制道，“可幺幺姐偏偏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还能准确说出钟雨是丹凤眼！这要说没见过，绝对不可能！” 想起钟雨过去干的一些疯批事，顾雪儿狠狠瞪了几眼姚堇年，警告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儿跟钟雨牵扯上了！” “但你最好赶紧把事情处理干净，钟雨那个疯婆子真疯起来，她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行了，我知道了。”说罢，姚堇年随意拖了把椅子坐下，大脑迅速将所有已知信息从头到尾列出来。 待一遍捋下来，他才发现顾雪儿还在旁边杵着，遂抬眸淡淡望过去，“怎么还没走！有事儿？” “…………”顾雪儿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明明是打算出去的。 可是抬起脚时，心里不得劲儿，感觉他有些可怜，最后呆呆愣在了旁边。 如今听他如此说，只觉着满腔热血喂了狗。 这才是真正的姚堇年，说话做事气人得要命，自己刚刚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还同情他。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陪你吧？我跟你讲，我原本是想喝杯水再出去的。结果也不知是谁，紧紧把手搭在上面，这才害得我一直等！” 说着，她顿了顿，傲娇抬起自己的小脑袋，“你不要以为你跟我有血缘关系，我就会无脑偏向你！” “要是给我知道了，你是真的欺负了幺幺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哼唧一声，像是傲娇的小孔雀，快步跑出去了。 姚堇年怔怔看了几秒，随后嘴角缓缓勾起，摇摇头，喃喃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口是心非！” 可随即想到同周幺幺的关系，他得心渐渐沉了下来。 原本看起来只是一般的态度问题，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严重呢？ 还有钟雨，他都跟人家十几年没有来往了？怎么……… 突然，姚堇年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不对，听雪儿话里那意思应当是钟雨到村里来了。 她好好的京市不待，到这里来干嘛？ 周幺幺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见的她？ 还有发生矛盾那天，他没克制住是因为他以为周幺幺说的是…… 如果一切都是误会，那她原本说的是谁？ 钟雨得到来，同她的说的那人之间有必然联系吗？ 正思索着，突然周老大从门外快步进来了，“对了，堇年，一会儿留下吃饭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一会儿我给你做！” “不了，大哥，我等会儿还有事儿！”说着，姚堇年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架势，似是要赶紧起身出去。 周老大顿时心疼的很，赶紧一把将人胳膊抓住，“堇年啊，你是不是………因为幺幺，所以才不在家里吃饭啊？” 姚堇年笑着解释：“不是，我………” 他发誓他笑，是真的出自真心感谢周老大的好意。 可不知怎得，那抹笑落在周老大眼里，就成了最苦涩的逞强与伪装。 “那个，堇年啊，我都懂的！你不用在我面前假装什么，哎，我也不知道你俩之间到底怎么了？但是呢，我家幺幺，那个………确实有时候脾气有点大，你多担待一点！”周老大颇为诚恳道，“小姑娘嘛，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她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同我讲，我给你道歉！要是还生气介意啥得，哥多给你做几顿好吃的，行不？” “真的，只要你提出来，我都给你做！” “没有，没有，大哥，你的意思我都懂的！但是我们之间闹矛盾，确实是我做的不对，道歉弥补都是我该做的！她生气她委屈，都是正常反应！”姚堇年羞愧道，“大哥，你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诶，别那么说，虽说你跟幺幺闹矛盾了，咱俩之间又没事！”说着，周老大安慰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老早就说过的，咱们是好兄弟！” “所以啊，别多想啥的！跟以前一样，咱们该咋处就咋处，把这儿当自己家！”周老大道。 而后又经过一番极限拉扯和保证，周老大才相信姚堇年是真的有事儿要去处理，实在没空留下来吃饭。 “那行，堇年啊，你要去早回，注意安全啊～～” 一直看着人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周老大这才转身往自己家走。 刚退开柴门，就猝不及防地对上周幺幺面无表情的脸，“回来了哈～～” 不知是心虚，还是其他情绪做祟，周老大几乎是瞬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好几口口水，哆嗦着声音道：“妹妹，你………出来了哈～～～” “那个…………一会儿想吃啥？哥哥……都给你做…………” 周幺幺一声不吭，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双眸就那样紧紧盯着他。 盯得周老大浑身发毛，都快忍不住要哭出来了，“妹妹～～～” 周幺幺开口了：“我是你亲妹妹，没错吧？” 周老大闻言，一个劲儿得狂点头，“嗯嗯嗯！” “既然你知道，你还偏心那个狗东西！说什么永远是好兄弟，还留他吃饭，还特地跑出去送他离开………”周幺幺说着，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咬牙切齿道：“大哥，以前别人说我一句不好，你都要动手的！如今………变得可真快呀！” 周老大心虚得挠了挠脑袋，目光紧紧盯着自己脚尖，完全不敢接话。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见他打定主意装死，周幺幺一个人说多了也没意思，遂没好气问道。 周老大这才抬起头，小心问：“什么………都可以说吗？” “嗯嗯！”周幺幺点了点头。 周老大想了想，诚实道：“其实我觉着堇年挺可怜的……” “他哪里可怜了？”周幺幺都要气笑了，“该死的姚堇年，竟然连你都收买了！” 周老大赶紧摆手：“不是，他没有………” “行了，你不用多解释，一定是那样！那个狗东西诡计多端，大哥你心思单纯，被骗也正常！”周幺幺说着，深呼吸一口气，“但是，大哥，我也跟你讲清楚，你最好别在我面前给他说好话！” “你说的越多，我越烦！” 周老大还想解释什么，可周幺幺压根不给他机会，径直转身离开了。 他说那些话，真是都是心里话，想让两个人快点和好，谁曾想………… 第一百三十三章 往事（一） 因为烦着姚堇年，周幺幺一连往后好几天心情都不太好，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陈云英家里早已乌云密布。 不，准确一点说，从杨霖的身世开始暴露的那一天起，陈家的气氛就已经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夜幕降临没多久，趁着家里男人们都去冲澡的功夫，陈母抓紧机会去了陈云英的房间。 “妈——”陈云英刚出口，就发现陈母右手食指抵在嘴边轻嘘。 见状，她赶紧压低声音，准备掀开蚊帐出来，被陈母先一步阻拦住了，“你别出来，现在蚊子多，又还毒的很，真咬几个大包不得了！” “我就过来问一点事，问完，马上就走的！”说着，她快步走到床边缘坐下，顺手将已经松散的蚊帐往回压了压。 陈云英：“究竟是什么事儿呀？让你这么小心翼翼？” 陈母长长叹了口气后，紧跟着脸上露出担忧神情，“是这样的，你最近几天不都跟杨霖在一块吗？我想问问，那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啊？？？？你…………怎么这么问？”本来心里就藏着事儿，再加上被这么正面一追问，陈云英当即不淡定起来。 幸好烛火昏暗，再加上有蚊帐厚重，陈母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这才侥幸没有发现， 她双手不觉紧握成拳，大拇指往后收缩，紧紧掐着掌心。 待清晰的疼痛感传来，焦躁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下来，陈云英竭力克制着语气，“你觉着他有事吗？我觉着……他还好吧？能吃能喝，还能上工。” “妈，你是不是…………感觉错了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陈母闻言，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笃定地摇了摇头，“我跟你讲，杨霖这孩子虽然不是我跟你爹亲生的，这么多年确实在咱们家长大。再加上你又喜欢他，实话来说，大半个字儿子还是有的！” “我不说有八九分了解他，起码五六分是有的！往常跟你吵架的当天，最近的那顿饭的饭量一定不太好！像是正常吃三碗，那一顿最多只能吃两碗或者一碗！不过，再下一顿就能恢复！” 说着，陈母的语气陡然凝重起来，“不像这两天，几乎是每顿饭他都没怎么吃！白天上工消耗也大，你看看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再者，这几天，你帮忙收拾碗筷时都有发现，每顿饭都有剩余的吧？那就是杨霖没吃，所以才多出来的！” “那孩子性格内敛，我又不敢多问，怕他多想！”说着，陈母扭头，隔着厚厚一层蚊帐看向陈云英，“你们最近关系不是好一点了吗？知道他是为啥事不？” “我……………”陈云英很想说杨霖是为了自己身世的事情，可她不敢赌她妈会不会因此对杨霖有别的看法。 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她道：“是不是杨姨…………的忌日要到了，他心里难受，所以………” “也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可是…………”陈母仔细想想，还是觉着不是这个原因，“过去那么多年，他反应………也不想这样啊……” “嗐，真是忧心！就是在年轻，恢复再快！天天那么不吃饭，身体也扛不住造啊！” 陈云英斟酌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装作不经意般试探性问道：“妈，你知道杨姨是从哪里来的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陈母狐疑看过去。 陈云英赶紧解释：“这不就是刚刚提到她，突然想起来了，顺口问一下嘛！” 按照她的猜想，她妈可能会直接说不知道，或者大胆猜测一通。 不过怎么都好，只要能把注意力从杨霖身上挪开就行。 却没想到，陈母还真的知道点东西。 只见她动身去关了门窗，紧跟着又脱了布鞋。 直到爬上床同陈云英面对面坐着，陈云英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有些事儿若是你不问的话，我应该都不会主动跟你提起来，不过今天既然都已经说到这儿了。你跟杨霖如今关系也在慢慢好转，那我就说给你听，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千万………不能同杨霖提一星半点！” 陈母的神情从头到尾都颇为严肃，仿佛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有那么一瞬间，陈云英很想堵住耳朵，告诉陈母，她其实并没有那么想知道。 可是，能隐瞒至今的，又是关于杨霖的，决计不是什么小事。 此刻若是不知道，往后真出了事如何应对？ 思来想去，到最后陈云英还是郑重点了点头，“放心吧，妈，我嘴严实着呢！绝对不会往外瞎说！” 陈母又补充一句：“英子，你必须得答应我，我等会儿要跟你说的事儿，你只能自己知道，连幺幺不能说！” 陈云英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嗯！” 得了保证以后，陈母也没有立刻就讲出来，反而是警惕得跑下床。 耳朵紧贴着房门和窗户，再三确认杨霖和陈父距离得有些远，且不会随意过来后，她才放心得重回床上，道： “具体哪一年，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好几年了！我只知道那一年的村里的粮食收成特别好，那稻谷上哟，结得满满得都是稻穗！好不容易忙活秋收，杨霖的妈妈为了感谢我们家平时对他们的照顾，特地请我们全家吃饭！” “那会儿，你年纪小，正是闹腾得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坏毛病，一上饭桌就哭，下了饭桌马上就好！杨霖的妈妈对外说是寡妇，你爹也不好多待，正好你又哭闹。匆匆吃完了，他就带你和杨霖满村子转悠去了。” 陈母回忆道：“那会儿是真的高兴，再加上我和杨霖妈妈又投缘，两人越说越高兴，到最后想着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不用带孩子，就想喝点小酒！” “杨霖妈妈也舍得，听我说想喝，一点没犹豫就把她做的一坛米酒拿了出来。我们俩分着喝了，喝完了还觉着不够，我又跑回来，把家里那两大坛黄酒拿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往事（二） 陈云英听着，目瞪口呆：“两大坛黄酒？那两个坛子该不会………是家里冬天用来腌菜的吧？” “对，没错，就是那两个！”看着女儿朝自己竖起大拇指，陈母笑道，“也就是那会儿年轻，糊里糊涂喝了那么多！头疼了，不舒服，睡一觉就好！不像现在，年纪大了，稍微碰一点都受不住。” 紧跟着，想到什么，她幽幽叹出一口气：“我这人吧，平时脾气不太好，有什么火要不当场冲人撒，要不事后同你爹撒！” “所以啊，喝醉以后除了话多一点也没什么！不像杨霖妈妈……” 感知到她语气里的哀伤，陈云英忙不迭问：“杨姨怎么了？” “我那会儿年轻时，没事就跟着你爷爷，你爷爷在家里小酌几杯！所以，酒量在女人中间还算可以！喝到最后，头晕乎乎的，心里还是清楚明白的！” 说着，陈母似是想到什么，侧过身抹了抹眼睛，“你杨姨活着的时候，多开朗多坚强的一个人啊。任何困难，任何事情，她总能不慌不慌得给解决了！” “我也一直以为她就是那样厉害的女人，可………可直到喝醉了！”陈母哽咽，“听着她号啕大哭，我才知道她心里苦啊。” “但是她没办法，她一个女人又带着个孩子，稍微软弱一点，都会有各种麻烦找上门！我听着心里也难受，就说，她有后悔过自己带大杨霖吗？若是当年把孩子送给不能生育的好人家………” “听我那么一说，她眼泪止不住得往外掉，她说杨霖跟着她受苦了！她在这世上没有其他家人了，若是没有杨霖，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她说她后来想过，觉着自己太自私，说如果孩子跟着爸爸，可能就不会遭这么多罪！”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陈母再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悸得慌，“英子，你要知道，在那之前你杨姨对外一直说是杨霖是遗腹子，他爸爸去世的早，婆家人又容不下她，这才远走他乡来咱们村！” “所以，我当时一听那话，顿时酒醒了！” 何止是陈母呀，就是陈云英听到这里，整颗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慌张吞咽好几口，颤抖着嗓子问：“妈………你的意思是？” “你杨姨当年搞不好是离了婚才过来的，也就是说杨霖他爸搞不好如今还活着！” 陈云英闻言，心稍稍往回落了落，“你……咋知道她是离婚了的？” “还能为啥？这肯定的事呀！你想想看，你杨姨那容貌，会得东西有多！她但凡有点个什么想法，杨霖不早多了一个后爹？可为啥直到她去之前，哪怕日子再艰难，她都没想过再找一个？是她喜欢吃苦？闺女啊，没有人喜欢吃苦的！”陈母叹息，“她一个人强撑着，那是她本身就是一个好人！” “这也就是后来我和你爹养着杨霖的其中一个原因！有那样的妈妈，儿子长大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陈云英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一层的原因。 她现在半句话都不敢接，生怕自己一个掩饰不好，就能让她妈看出异常来。 幸好，陈母也没待多大一会儿就被陈父给喊走了。 夜深人静，陈云英盯着头顶的蚊帐发呆，脑海里不断会想着陈母说的那些话。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妈知道杨霖的身世，会不会………… 越想越觉着浑身烦躁得厉害。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从里面推开，而后伴随着草木泥土味道的冷空气直愣愣扑打在脸上。 只一瞬间，陈云英清醒了，焦躁的心立马被抚平。 她随意往院子里一瞥，敏锐在青石板那块发现一道模糊的身影，并且还伴有点点猩红。 伸出鼻子，往前够着嗅了嗅，竟然让她察觉出了一抹淡淡的烟味。 几乎是没有犹豫，陈云英大步冲了过去，手直愣愣朝着暗处那道身影伸过去，“杨霖，把烟给我！” “英子，我…………” 在这一点上，陈云英坚定得可怕，“杨霖，别让我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你知道的，我最烦那股烟味！我爹都让我逼着给戒掉了，如今你也要我采取非常规手段吗？” 杨霖默了默，几秒后，他动手将那抹猩红扔到地上，用脚碾灭，“英子，只这一次！你不喜欢，我往后都不抽了！” 陈云英气呼呼在他旁边坐下，“烟哪儿来的？” “姚知青给的！”杨霖诚实道，说完，似是觉着这样给对方十分招黑，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他也不抽！是傍晚那会儿，他从镇上回来别人塞给他的。我看他荷包里装着，就主动要了一根！” “那个………你别跟周幺幺瞎说，他们最近好像不太对付！” 陈云英听到这里直接给气笑了，“怎么？合着我和幺幺在你们眼里就是那种不讲道理，胡搅蛮缠还霸道的人？” “你有时间多想想你自己，别掺活旁人的事情！” “说吧，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天一天得不吃饭，现在连我妈都跟着一块担心！” “对不起，我…………”杨霖的道歉脱口而出，听得陈云英胸口怒火炸裂膨胀，“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在里面做错了什么吗？合着你还能决定自己的出去？” “我的意思还不明白吗？杨霖，不要再关注那些了，你过好现在，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懂吗？”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杨霖喑哑着嗓音道，“可是，我觉着我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我不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可如果没有我，我妈可能就不会受那么多苦，更不用躲到这里来，更不会早早去世。” “她说不定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有另外一番人生，有体贴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有顺遂的人生…………”说着，他痛苦抱住自己的头，“是我，我知道肯定事因为我，她没有办法，她扛不住钟家，所以才躲得那么远，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 身世暴露 看着他蜷成一团，宛若受了重伤的小兽般发出悲鸣，陈云英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讨厌自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她很想告诉杨霖，那不重要，没关系的，可是语句每每到了嘴边，最后又都吞咽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那些都安慰不了他。 良久过后，杨霖终于发泄完了情绪。 就在陈云英以为这件事已经快要翻篇时，忽得听他道：“英子，这件事………不能瞒着你爹妈，我想同他们………” 陈云英几乎是瞬间从青石板上窜起来，倔强得眼眸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杨霖，你是………在同我开玩笑吗？” 见她如此激动，杨霖赶紧跟着站了起来，小心解释：“不是，英子，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陈云英气得双手叉腰，直大喘气，胃部也隐隐有疼痛的趋势，“杨霖，我也跟你明白讲。” “若你还想同我有以后，这件事给我死死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准透出去！” “英子！”杨霖还试图想讲道理，可陈云英根本不接茬儿，“你别跟我扯那么多，反正我就一句话，不准说！” 她有多固执，杨霖是清楚的。 若是旁得也就算了，可万一……… 她还有叔叔婶婶，都是他绝不能冒一点险的存在。 深呼吸几口后，杨霖抿了抿唇，再次开口了： “英子，我知道你在担心害怕什么，真的，我都懂。”说着，他苦笑道，“没人比我更明白你的苦心，可是………道理不是这么论的！” “我妈走后，要不是叔叔婶婶看我可怜养了我，我不可能活在现在，更不敢奢望能同你有以后。如今事情已经出了，钟雨疯归疯，有一点却是说的没错，她只是一个开始！” “真正想找我的人，不是她，是那位未曾谋面过的人！” “我当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如果后续事情失控，叔叔婶婶在没有一点防备的情况下受到伤害…………说实话，那种情形我不敢想，更不能允许！” 说着，他试探着去握陈云英的手，“英子，我不能那么自私，你明白的，对吗？” 陈云英眼泪簌簌往下落，她何尝不知道说出来是对的。 可是，她太了解她妈了。 如今能同意她和杨霖继续走下去。 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杨姨纯朴优良的品质上。 如果让她妈妈知道杨霖的身世如此之复杂，甚至还有他亲生父亲那一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炸的大炸弹…………… 陈云英抬起眼眸，怔怔看向对面，在触及杨霖坚定无比的眼神后。 她明白她阻止不了他。 须臾过后，陈云英抬起手，抹干脸颊上的泪水，缓缓道：“你要说可以，我不阻拦，但是你现在不能说，必须得等到…………” 就在这时，身后的堂屋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从里推开，紧跟着传来了陈母冷冷的嗓音：“有什么事情现在不能对我们讲？” 陈云英浑身一颤，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 月光皎洁，直愣愣地倾洒在堂屋那一片，清楚映出陈母此刻那张下颌紧紧绷着，冷若冰霜的脸。 “妈～～～”她颤颤叫了一声。 “你别说话！”陈母自台阶上走下，径直略过她，直直往杨霖的方向走去，“阿霖，你打小就不会撒谎，婶婶相信你！” “你来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你们一个两个慌乱成这样？” “妈………我………”陈云英惊恐地想去拦她，可陈母压根不给她机会，头一次冷厉地凶了她，“英子，你太让妈失望了！” 只这一句，陈云英再没敢往前一步，眼泪簌簌往下落。 杨霖看不下去她们母女为自己的事情争吵，主动上前一步道：“婶婶，都是我的问题，同英子没有关系！” “事情有些复杂，还有些突然，我们进屋谈吧！” “好！” 约莫半个小时过后，杨霖终于将事情从头到尾，完完全全讲了清楚，而后，也终于释然地吐出一口气。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爆炸消息，陈父和陈母显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表情都呆愣愣地。 又过了一两分钟，见多识广的陈母总算理清了事实，她抬手眼眸，凝重看向杨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亲生爹如今还活着，甚至还想接你回去？” “嗯。”杨霖点点头，“按照目前来说，确实是这样。” 陈母闻言，抿了抿唇，“那你………怎么考虑的？” “还能怎么考虑？当然是不能回去啊！妈，你都不知道，那个钟雨有多…………”陈云英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母冷冷截断了，“我没问你，我问得是阿霖！” “可是…………”陈云英还想再说点什么，陈母就先一步投来警告的一眼。 饶是再不情愿，她也只能闭上嘴巴，在一旁老实待着。 陈母再次将目光投向杨霖，问道：“阿霖，说说看，你心里怎么想的？不用顾忌任何人，只说你最真实的想法就好。” “我…………”杨霖紧紧拽住衣角，低眸思索几瞬，再抬起头，目光坚毅道，“婶婶，我不想回去！” “如果那是一个好地方，我妈不可能在怀着我的情况下，还宁愿跑这么远！”说着，他的脑袋突然低沉下去。 整个人的语气也跟着颓丧了几分，“可是那些人瞧着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我担心…………如果我继续留下来………会给你们增加麻烦………我………” 陈母突然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想留下来就留下来，不要想那么多！” “从我和你叔把你接过来开始，你就是我们家的孩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 “就算他们想让你回去，只要你自个儿不愿意，谁也逼不得！若是他们真敢做出一些不好的事，咱们一个村的人都不会答应！好了，别多想，该吃吃该喝喝，赶快去睡觉！” 说罢，她转眸看向陈云英，“阿霖这块的搞清楚了，现在来算算你的账！”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陈母不同意（一） 事情本就因自己而起，见陈云英被无辜牵累，他连忙开口帮忙解释：“婶婶，不关…………” “阿霖，这事跟你没关系。”陈母转过头，径直打断他的话，“英子的问题不在这儿。” “好孩子，听话，赶紧回去睡觉！”说着，她顿了顿，似是担心那会儿话没说明白。 陈母又严肃补充一句，“阿霖，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 “万事都共同进退，所以，有事要说出来，千万别自己在那儿胡思乱想！” “婶婶…………”杨霖眼眶通红一片，整个嘴唇都止不住地颤抖，“我………我都………” 他其实远远没有表现得那般坚定与淡然。 在整个讲述过程中，桌面下放在膝盖上的手一直在颤抖。 他害怕呀，害怕这些他最亲近的人会嫌弃他的身世，会害怕他带来麻烦，会决绝地说出让他离开的话。 可万幸，都没有！ 他们还是将他当作一家人，告诉他，不用害怕！ 他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孤独惶恐，他有家，他们会永远会陪着一块面对。 眼瞅着杨霖的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陈母没办法，只得让陈父先带着出去到院子里开解开解，别真给孩子留下什么阴影。 等着两人出去以后，陈母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擦亮点燃了蜡烛。 将其放置在桌面上以后，才转身去掩上大门。 陈云英自知做错了事情，整个过程当中一直乖巧立在旁边，不敢随意多说一句话。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陈母坐在平时最常坐的堂首位置，明明灭灭的烛光里，衬出她的整个神情都格外严肃。 陈云英主动上前几步，站在她下手位置，讨好赔笑道：“错了，错了，哪哪儿都错了。” “妈，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你怎么骂我都行，千万别憋在心里，把自己身体气坏了，不值当………” 看着她讨乖的模样，陈母心里越发憋屈起来，她抬手眼眸，冷冷直视过去，“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句话径直撕开了面上所有的掩饰，陈云英愣怔几秒，随后颓丧得老实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陈母气更不打一处来，“如果不是杨霖那孩子老实主动说，你打算瞒我跟你爹到什么时候？” 说这句话时，她整个嗓音都在颤抖。 在她的认知里，她一手养大的女儿虽说偶尔有些小脾气，可大体上还是乖巧听话，温顺懂事。 若不是那会儿自己亲耳所听，她怎么都想象不到，陈云英竟然还想一直瞒到以后。 陈母这会儿已经冷静不少了，她没多绕弯子，径直切入主题，“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陈云英低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该说的，你刚才不都说完了么？咱们和杨霖永远是一家人，共同进退，不会因为他的身世而就此嫌弃他！” “对吧？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大家都听着呢？“说罢，她骤然抬手眼眸，直愣愣望过去。 大有要挟陈母的意思。 “是，我是那样说的没错，这也确实是我和你爹共同的意思！杨霖从十几年前开始，就是咱们老陈家的一份子，往后也会继续是！” 听到陈母这样的保证，陈云英心里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悄悄松了些。 可还没等完全放松，就又听得她道：“家人是家人没错，你和他往后的事情却不能混为一谈。” 陈云英闻言，惊得骤然看过去，“什么意思？” 似是知道陈云英会起排斥心理，陈母这会儿语气格外放温和了些：“英子，杨霖好歹也是我养育了多年的孩子，在这样的关键时候，我不可能做那样狠心人，也舍不得那样。” “可，你是我的闺女，我十月怀胎，拼了老命生下来的孩子。就算以后杨霖骂我，去了地底下，你杨姨怪我。我也不能再让你和杨霖走到一块！” “为什么？”陈云英没想到，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就因为他亲生父亲还活着吗？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从小到大见都没见过，能影响什么？” “妈，你这样是强词夺理，真的，我接受不了………” “英子，你现在还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觉着感情重要，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妈也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能理解！” 说着，陈母话锋一转，“但是，杨霖这个事，你就是说破天，我和你爹都不同意。” “妈看了这么多年热闹，周围十里八村，啥样都看过。可以拍着胸脯说，父母不看好的，两个人再怎么好，结婚过日子以后多也是不消停，一地鸡毛！” “可是，杨霖明明就是你跟爹同意了的，如今就因为他那个没露过面的父亲，妈，你觉着说的过去吗？”陈云英满心无奈的质问。 “英子，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始终相信那那一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陈母道，“杨霖是很好，能干，踏实，肯吃苦！可这是现在，谁能知道以后？” “更不用说，他那个亲爹还在找他回去！人家是大城市的大户人家，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为什么前面十几年不找？偏偏这个时候大老远跑来？” 陈母笃定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亲生爹家里出了事情，没办法才这样做。作为儿子，只要他不愿意，任凭谁来，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能让人带走他。” “可若是女婿，我完全不看好！那个钟家定然是很厉害的家庭，水深的很。他现在能一颗心对你，可若有一天，他想回去看看呢？看看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到时候，你能保证他一定会舍得前程和富贵，选你？就算是选了你，万一有一天后悔怎么办？” “那是他的家人，他要牵涉里面，你若是嫁了他，你能不接触？可英子，你觉着你到时候能应付得来吗？两个家庭悬殊，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杨霖。” “他若是变了，你只能粉身碎骨！”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母不同意（二） “妈，杨霖他不会的，他是你和爹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陈云英满心颓丧，她试图想改变陈母的想法。 却不想，在一问题上，平时颇为好说话的陈母，此刻态度极为强硬。 斩钉截铁道：“英子，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就是怨我和你爹都成。作为父母，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的闺女往火坑里跳！” “既然你们这么介意他的身世，刚刚又何必说得那么好听？”陈云英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伤心绝望之下，话语里也不觉多了几分怨怼，“杨霖那个笨蛋，估计这会儿正对你们感恩戴德呢？谁想到………” 哪怕陈云英及时停了下来，她那些话里赤裸裸的冷嘲与怨恨，还是叫陈母伤了心。 她捂着胸口难过看过去，“英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我和你爹都是为了你好啊！” “说实话，杨霖有那样一个厉害的爹。但凡我和你爹势力一点，现在都不会让你们断了，反倒是劝说他去寻亲，再通过你拿好处！” 说到最后，陈母似乎也疲惫得厉害了。 她摆摆手强调道：“英子，不管你信不信，妈现在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 “等你以后做了妈妈，你的女儿面临一样的选择时，你也绝对会做出跟我一样的决定。” 说罢，她站起身往门口走，待走到一半时，突然扭头补充道：“这些话你自己知道就行，别同杨霖讲。” 陈云英闻言，扑哧一声冷笑了出来。 明明都已经给他们的前路判了死刑。 明明就介意杨霖的身世，偏偏又还要做出这么一番叮嘱。 她迟迟不开口，陈母也不催促。 母女两人就那样隔着昏黄的烛火沉默对峙。 须臾过后，陈云英先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气氛。 她脑子也乱，心也乱，将脸特意调转到另外一边，随意敷衍道：“我知道。” 若是平时，对于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陈母肯定要多唠叨几句。 可这会儿，知道陈云英心里难受，她抿了抿嘴唇，到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另外一边，杨霖看似和陈父在院子里乘凉。 实则一直默默注视着堂屋的动静，不时往里瞟。 眼瞅着门从里被打开，陈母先一步走出来后，他整个心都飞了，猛得站起身，局促看向陈父，“叔叔，我…………” “知道你想说啥，快去吧！”陈父笑了笑，主动替他补全了话。 “哎！”杨霖闻言，感激点点头，而后忙不迭朝着堂屋奔去。 看着那道欢喜的身影消失在屋里，陈父勾起的唇角慢慢回落下去。 是要下雨了吗？ 不然，今个儿的天怎么这么闷热？ 闷热得都快要喘不过气。 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了好久，才摸到先前一点点剩下的烟蒂。 火柴刚划燃猩红，陈母就闻着味走了过来，她没有像之前那般耳提面命得揪着他不放，只安静在旁边坐下。 陈父幽幽吐出一口烟圈，扭过头闷闷开口道：“老婆子，你说咱们究竟做得对不对呢？” “对或不对，都是没办法的事！”陈母疲惫道，“咱们统共就英子一个闺女………哪怕她现在生气伤心，甚至是恨我都好！” 说着说着，她的语气里渐渐夹杂了几分哽咽感，“我都不能放任她自己毁了自己的路。” “对女孩儿来说，嫁人就是一道坎。碰到个好的，就跟种子落到肥沃地里一样，日子有盼头，没啥大波折！若是落到苦地方，自己搭进去一辈子不说，还害了下一代。” “那孩子好歹跟咱们在一块这么多年，我真是再放心不过了，可谁想…………谁想到竟然冒出那么一个人来…………老头子，人心易变啊！咱们不能把闺女往后的人生都压在别人的良心上啊！” “哎———”陈父无奈长叹一口气，喑哑着嗓音道，“闺女………哭得凶吗？” “喜欢了那么多年，突然让她开始慢慢放下肯定舍不得，时间长了就好了。再说…………”陈母说着，顿了顿，微微侧过身子，目光转移到散发着淡黄烛火的堂屋口。 “再说………我总感觉杨霖那孩子在村里待不了多长时间，迟早，他要离开的！” 另外一边，陈云英本来坐在桌旁默默垂泪。 听到门外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眉心一跳，忙不迭伸手抹了抹。 担心脸上的痕迹太过明显，陈云英干脆直接将蜡烛吹灭，整个人完全隐藏在黑暗里。 “诶～咋突然黑了？”杨霖纳闷归纳闷，脚还是不停歇得往里走。 大概是担心陈云英会害怕，他边往里边出声道：“英子，你别害怕啊，我现在去柜里拿蜡烛………” “别，不用！”陈云英几乎想都没想，立马阻止他。 说完，又觉着自己这样太过明显，明摆着告诉对方自己不对劲儿，她想了想，赶紧找补道：“我的意思是马上就要去睡了，没必要再点一根。” “你在那儿别动，我拿了很快就过来，等会儿咱们出去了，我立马就给它熄灭，不会浪费………” 杨霖担心她在逞强委屈自己，边说边摸索着往侧边柜子方向移动。 他逆着光，每一步小心翼翼地摸索与前进，陈云英都看得一清二楚。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心里越发难过，眼泪再也压制不住，哗哗哗地往下落。 哪怕陈云英已经竭力克制，可架不住杨霖一颗心全放她心上，饶是再小的动静都逃不开他的注意。 “英子，你是不是哭了？我…………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你让我别动，我现在就不动，我…………” 看着他在那儿笨拙的解释，陈云英心底万千情绪顷刻间陡然涌上心头。 “笨蛋，大笨蛋！”恨恨骂了一句后，她带着满脸泪水，直愣愣冲过去，头埋进杨霖怀里，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身。 而后不管不顾地嚎啕大哭，“杨霖，你就是一个大笨蛋，我真是讨厌死你了，呜呜呜呜…………” 独特的馨香感一个劲儿地往鼻腔里钻，杨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颤抖，一个劲儿地往头顶涌动，“英子………” “你闭嘴，别说话！呜呜呜～～～”陈云英恶狠狠凶道。 “…………”直到清晰感觉到两股液体清晰流出，杨霖才不得强势将人推开，喑哑道，“英子，我流鼻血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龙争虎斗（一） “诶，好嘞，婶婶再见！” 乖巧送走陈母后，周幺幺这才过去亲切挽住陈云英的胳膊。 打趣道：“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竟然是婶婶亲自送你过来的！” 刚说出口，她赫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抬起头往四周环顾一圈，发现确实没见到杨霖的踪影。 “不对啊，杨霖呢？他怎么没跟过来？难不成你们中间又………” “不是他的问题。”陈云英闷闷低着头，无奈叹了口气，苦涩道，“是我妈………她不让………” “你的意思是………”周幺幺脑袋转得飞快，不过几秒就明白了她的未尽之意。 可正是因为明白，她才越发想不通，“不是，既然知道婶婶很介意杨霖的身世，你们为什么贸然………” 陈云英闻言，颇为苦恼抬起头，“你是不是也觉着不该这时候说出来？” 周幺幺：“……………” 这个问题，实打实说，她还真没法儿给出一个正确答案。 陈云英也没真的要她列出一二三四来。 只觉着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毫无顾忌倾诉心声的地方，自顾自道：“从那件事情出来，我就知道它迟早是个地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尤其是我妈，她肯定介意得不行。当然，我也不是说想一直瞒下去，就稍微推迟一点点！”她越说越气，整个胸口都克制不住喘，“可是………杨霖那个木鱼脑袋，他非要说，非要说……” “反正，最后就是现在全家都知道了。”说罢，陈云英整个肩膀都颓丧了下去。 周幺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问：“那现在………” 陈云英苦笑道：“这种关头，我妈当然干不出一脚踢开他得的事儿来。不过………她也私底下跟我讲明白，她和我爹不同意我们继续往下发展！” “反正，他们就是笃定杨霖在村里待不了多久，迟早都是要离开的。与其往后一脚踩进火坑，还不如现在当断则断！” 说完，一抬头就见旁边周幺幺认同般地跟着点头。 她当即气得大叫：“幺幺！” 被那么一刺激，周幺幺差点吓得灵魂出窍。 狠狠打了个哆嗦后，思绪紧跟着快速回笼。 一抬眸见好友幽怨瞪着自己，周早早尴尬扯了扯嘴角，“那个……英子………你要相信我………我始终都站在你这边的！” “哼！”陈云英不满哼唧一声，“你心里想的，明显跟你说的不一样！” 周幺幺：“额………这个………” 她抿了抿嘴唇，怔怔看着面前的好姐妹，神情似有犹豫。 几秒钟过，周幺幺还是斟酌着开了口：“英子，我没有撒谎，任何时候只要你决定好了，我都尊重支持你的决定。” “但………从理智角度上来说，叔叔婶婶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可是………”陈云英闻言，愣怔了好几瞬。 眼神里一片空洞，喃喃着低沉道：“可是………我舍不得啊～～～” “英子，没有人要你立马放弃。我相信叔叔婶婶的意思，也只是让你提前有心理准备，开始慢慢地让自己尝试接受没有杨霖的生活。”周幺幺解释道，“这样，就算真的有一天离开了。” “你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她声音刚落罢，陈云英甚至还没来得及询问更多，忽得眼前窜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时间差不多了，马上清点人数，赶紧过去集合吧！” 陈云英丧归丧，对外还是端得住得，见好友将脸调转到一边，故意装作看不见。 她连忙笑着道谢，“好的，姚知青，多谢你，我们马上就过去！” “嗯。”姚堇年淡淡点了点头，目光却一直聚焦落在旁边的周幺幺身上。 奈何后者愣是不给一个回应。 眼瞅着周幺幺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姚堇年也没敢多停留。 稍稍致意后，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 眼瞅着他走出一段距离。 陈云英几乎是立刻逮着周幺幺追问：“你们咋回事？先前吵归吵，闹归闹，不还顾着面子吗？现在怎么………” “从前是我蠢，觉着他那个人虽然毛病多，起码还值得信任！”说着，周幺幺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如今看清楚他的嘴角，自然是有多远走多远。” “好了，别提他了，听到他的名字，我心里都毛躁得很！” 见周幺幺太过排斥，陈云英也没有再多问下去，只无奈叹了口气：“咱们还真是难姐难妹，连倒霉都跟着一块！” 两人刚到集合的树荫下面站定，突然从身后的人群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出于对热闹的敏锐感，周幺幺几乎是瞬间扭过头回望。 没想到主人公还是熟悉的老朋友：徐兵，那位薛知青，还有林烟。 只见那位短头发的薛知青巴掌还扬起着，一双圆圆的眼眸狠狠对着对面的徐兵：“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咱们一刀两断，往后没事别出现在我跟前？” “薛知青，不怪徐知青，是我，是我…………”林烟关怀看着徐兵脸上的巴掌印，眼眸里吣着泪，似是愧疚极了。 但那位薛知青完全没有耐心听她说下来，径直截断道：“林烟，大家同为女孩子，又是背井离乡！说实话，我本身不愿意为难你！” “可你就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得，非要往我跟前凑！徐兵变心，他本身有问题不假，可追根究底，大家同为知青，一个屋檐底下住着，你挖我墙角就一点问题没有？徐兵这个人，你不是要抢吗？我让给你就是！但我也警告你，往后再敢对我耍花招，我直接动手打！” 说罢，她嫌恶挪开自己的视线，聚焦到后悔不堪的徐兵身上，“徐兵，大家好歹一块长大，你知道的，我眼里一向不揉沙子！” “两家婚事在父母那边已经作罢，你若还对我有那么一点愧疚心，还顾着一丝脸面！从此以后离我远远的！” 看到她那般决绝，徐兵彻底慌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过去有欣赏过林烟没错，但我真正爱的是你………” “别！请你可别恶心我了！”薛知青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挡在自己身前，“你不是喜欢袒护林烟吗？如今正好有了机会！” “你赶紧的，否则，等姜维和许彦回过神，你还不一定争得过呢？” 一听到脏水往许彦身上泼，周幺幺顿时乐得眉眼弯弯。 而不远处一直默默关注她的许彦，自然没有错过她那副神情，心里心里不觉泛出一丝苦涩。 幺幺，你如今都这般厌恶我了吗？ 难受归难受，下一秒他还是主动站了出来，“薛知青，你们要如何，那是你们的事情，千万别带上我！” “我和林知青不熟！” 林烟也没想过许彦真的能做到这种地步，毕竟这几天………她以为他们起码算是盟友的！ “阿彦～～～” 就当周幺幺以为下一秒他们会相互狗咬狗时，没想到姚堇年竟然也莫名其妙掺和了进去。 只听得他似笑非笑道：“许同志，你们之间这表现…………不像是不熟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龙争虎斗（二） 许彦侧转过身，紧紧盯着姚堇年，眼眸里浓墨翻滚，“熟与不熟，谁还能比我本人更清楚？” 说着，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倒是你，姚知青，这似乎跟你并不相关。” “如此急赤白脸得掺和进来，不难不让人多想啊？” “多想？能多想什么呢？”姚堇年轻嗤，“都是知青，同住一个屋檐下，多问一句再正常不过！” 说着，他的脸色陡然暗沉下来，连带着语气都夹杂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我可不想某人，当初那般招摇过市，真当大家伙的记忆都消失了？” …………… 看着他们彼此针锋相对，互不相让，陈云英不由得替旁边的周幺幺颇为头疼。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不消停的主儿，往后幺幺还不得…… 愁啊，真是愁得慌！ 正想着赶紧多提醒几句，一转眸就见主人公藏在人后，垫起脚尖，看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 甚至嘴里还时不时念叨着，“嘿嘿嘿，就是这样，赶紧加大火力………” 活脱脱的没心没肺。 再看看前方那俩，你来我往，就差把话当面说彻底了。 总而言之，就跟两只小菜鸡互啄一般，很………难评。 一时间，陈云英都不知道该同情谁。 不过，这样也好，她家幺幺在感情上不怎么开窍，省了一大堆烦恼。 围观的众人也没想到最初只是感情纠纷。 到最后竟然演变成两个几乎没有正式打过照面人的吵架。 而且，导火索甚至只是一句话。 眼瞅着日头越来越毒辣，空气的闷热感越来越强。 两人却迟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急了起来。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冲过去，径直将姚堇年同许彦强势分开，这场闹剧才算彻底平息了下去。 “哎，还以为俩人最后能打起来呢。”周幺幺摊摊手，语气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没想到，就这？” 陈云英往后拨了拨凌乱的碎发，顺嘴接话道：“就那么期待他们互掐？” “对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她跟前，周幺幺承认得坦坦荡荡，“最好两人狗咬狗，打得头破血流！” 说罢，一抬眸，就见好姐妹目瞪口呆得看着自己，周幺幺不免有些疑惑，“怎么了？你是觉得………我那么想………不太合适？” “不，一点都没有。”陈云英赶紧摇头，意味深长道：“我只是觉着，你能那么想，太棒了！” 周幺幺：…………… “好了，好了，大家都别愣着了，赶紧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咱们今天速战速决，早点排练完，早点休息走人！” 随着一声吆喝，在场所有人都加速动了起来，周幺幺也不例外。 就当她准备去往自己的位置时，右边肩头猛得被人撞了一下。 紧跟着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幺幺，相信我，我和林烟真的没关系！” 几乎是刹那间，周幺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忍着恶心，急忙扭头望过去，那句“神经病”已经挂到嘴边，就差脱口而出。 若不想，许彦似是早预料到她的反应，早已大步离开。 留下周幺幺待愣在原地，恨恨盯着那道身影，双手下意识攥紧成拳，气得眼睛通红一片。 搞什么？是故意恶心她吗？ 他跟林烟熟不熟，是不是牵扯不清，同她有什么关系？ 烦请，麻溜滚远一点行吗？ …………… 她这边气得肺都要炸掉，恨不能冲上去将许彦那个狗东西给狠狠揍一顿。 而不远处慢慢走过来的姚堇年也是悔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还愣着做什么？就那么舍不得吗？”周幺幺暗暗骂得专心，压根没有注意到姚堇年的靠近。 本就有矛盾在，如今再听他阴阳怪气，周幺幺这会儿也是不想忍了。 虽然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怼回去，让他不开心肯定没有错。 “对，就是舍不得！关你屁事！” “烦不烦？天天盯着别人的事，有空还是多管管自己吧！” “神经病一个！” 按照周幺幺的预想，就姚堇年那张嘴铁定是要还击回来的。 不过，正中她下怀，她现在就是心情不好，就想找人吵架，把火发泄出来。 可是………为什么………面前这东西听完不但一句话没说。 反而跟受了什么天大委屈似得，眼圈好像都红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浓郁的破碎感。 “你…………”周幺幺没可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她双手挡在自己身前，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咽了咽口水，佯装镇定说：“你……想干嘛？” “我………我告诉你啊………你别想着碰瓷……大家……大家可都长眼睛………看着呢………你…………”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见一直怔怔看着她的姚堇年，突然自嘲得笑了起来。 他不笑还好，他一笑，周幺幺心里更发慌，忙不迭又往后退了几步。 看着她满脸的防备模样，姚堇年嘴里噙满了苦涩，“我是不是………就算…………做得再好………在你眼里心里也永远不敌他？” 周幺幺听得满头雾水，“诶？”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的！”姚堇年浅浅勾起唇角，朝着周幺幺莫名笑了下。 在对方甚至还没明白他的意图前，又听得他道，“是我自不量力了！” 说罢，再没看周幺幺一眼，径直擦肩而过。 周幺幺其实很想说一句，她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明白姚堇年要做什么。 好吧，那些话她承认有迁怒的意思，可是，他之前对她态度也很恶劣好吧？ 再说，他平时怼她那些话也没轻到哪里去啊？要受不了，怎么之前不说，偏偏这会儿就开始发作？ 思来想去，周幺幺将他所有的一切动机都归咎在了神经病上！ 她独自想得认真，完全都没注意到已经走了几步的姚堇年其实中间有停下来，扭头回看她。 待见到她一直在原地没动，整个人身上的颓丧与疏离冷漠气息都浓厚了几分，而后才又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不过周幺幺也没忘记主要任务是排练，姚堇年走后，她没多久也归队了。 “哎，你刚刚咋回事？喊你也不理，就呆呆站在那儿！”陈云英问。 周幺幺闻言，烦闷道：“嗐，别提了，被两个神经病碰瓷了。今儿果然不适合出门，晦气的很！” 第一百四十章 周幺幺发火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大家辛苦了！下次还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请大家到时候准时到！” 姚堇年说罢，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而后在众人吃惊的眼神里，一个利落转身，毫不犹豫抬步离开了。 直到他走出好远距离，排练的众人才缓过神来： “不是，今天这么轻易结束了？” “对啊，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平时不都一直都要练习到饭点吗？” “可不，要求也严格的很！但凡有一点问题，反复重复来。今天…………结束得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 周幺幺听了一会儿，发现都不是什么有价值的话，遂也心思再顶着大太阳继续听下去了。 身子微微侧了下，朝着陈云英使了个眼色，就准备抬步离开。 没想到脚刚迈出去，身后就有人喊：“哎，周幺幺，你别那么快走啊！” 听到声音，周幺幺双手搭在眉上。扭过头，见开后那人还是比较眼熟的小姐姐。 目光淡淡看过去，客气道：“怎么了？有事吗？” 见她回应了，那位女同志也没耽误时间，随即赶紧问道：“是这样的，今天姚知青太反常了，哪哪儿都不对劲儿！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伙儿都有点担心他。” 说着，她不好意思笑了笑，“但是呢………大家又怕贸然开口问不好意思。你们家不是同他很熟吗？所以，我们就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原因呀。” 看着那姑娘满脸无辜的模样，周幺幺心里冷冷笑了几声。 真当她是什么随人捏的软柿子吗？ 周幺幺脸上迅速换上客气的笑容，不疾不徐道：“不好意思，不熟，不了解。” 那姑娘听她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姚知青天天去你们家…………” 这是装不下去了？ 周幺幺心里烦的很，也懒得同她在打交道。 迅速收敛起笑容，语气也陡然跟着冷凝下去，“村口那条大黄狗也经常满村子讨饭，你能保证喂过它的人家，也都知道它心里在想什么？”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一个是人，一个是………”那姑娘说着，见对面的周幺幺脸上神情丝毫未变。 思忖几瞬，紧跟着道：“周幺幺，你莫不是知道点什么，但就是不想告诉我们吧？” 她话音刚落下，周围还没来的及走的人顿时都看了过来。 其中还有部分人交头接耳，音量也没有刻意掩盖： “对啊，不会真的吧？” “我觉着周幺幺肯定知道，姚知青隔三差五往周家跑，别人不知道，他们家人还能不知道？” ……………… 眼瞅着那些人越说越离谱，陈云英当即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同他们理论。 幸好周幺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拉住了，“幺幺，你松开我！她们怎么能瞎说？这事儿跟恶意泼脏水有什么两样？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对着一脸笑，谁能想到心思能那么坏？” “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你撒开，我今天非要跟他们掰扯掰扯！” “我没说退让！”周幺幺刚一出口，陈云英马上不解望过来，“那你什么意思？” 周幺幺转眸看向对面，舌尖抵着上颚，磨了磨后槽牙，冷厉道：“我的意思是我自己来！” “本来就憋了一肚子，非要这时候撞上来，那就别怪我欺负人了！” 说罢，她右手一把拉住陈云英后衣领子，往后扯了扯，自己则主动上前几步走。 几乎是同时，对面那姑娘敏锐察觉到，带着极强锋利感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心在顷刻间陡然漏了好几拍，怎么回事？ 不是都说周幺幺脑子里只有爱情，对其他东西都不怎么关心，比较好欺负吗？ 这怎么………还……… 眼瞅着周幺幺逐步姑娘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你后退什么？心虚吗？还是后悔了？” “我跟你很熟吗？好像没有吧，毕竟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既然你都不了解我，凭什么用自己的想法随意套在我身上？” “姚知青每回来我家，都是我爹，我大哥接待，跟我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关系？你红口白牙这么一说，自己是开心了，有没有想过给别人带来麻烦？还是说，到最后惹出事儿了，又不是你自己受影响，觉得没什么关系？顶多哭几声，不痛不痒道个歉？” 如此长一段话，周幺幺讲出来没有片刻停顿。 她冷冷看着那姑娘眼眶里布满水盈，冷冷笑了一声，又继续道：“别说如今我是真不知情，就算真的知道，那也是姚知青他自己的私事！” “他自己都没说，我哪有什么资格往外抖落！” “你自己要关心他，好奇他，就自己个儿凑过去主动问。别扯大旗，打着大家伙的名义来问我！” “我告诉你，我周幺幺疯得很，把我弄烦了，我什么事儿都做的出来！” 现场寂静一片，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尤其是说话那姑娘！ 两行眼泪簌簌往落下，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狠狠骂了这么一通，周幺幺心里的火气总归是散了些。 她不管那些人心里怎么想自己，都无所谓，反正人就一辈子，天天在意这个那个的，累死算了！ 自己痛快舒服才是真！ “说真的，你要是喜欢姚知青，你自己赶紧凑过去关心呗！你拉我家幺幺下水算怎么回事？按照你的意思，真的说一通，到时候里外不是人，惹出乱子来，你负责？” 陈云英冷冷看着那姑娘，继续道：“别觉着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 “我家幺幺只是平时懒得计较，觉着都是女孩子，都不容易，大家要相互体谅！你可倒好，还想蹬鼻子上脸，把人当冤大头！” “不是，我没有，我只是………”那姑娘哭着想解释，但周幺幺压根没有给她机会，“你没有？你不是？” “那在场这么多人，为什么别人没问，就你问了？她们是心里不好奇吗？” “你也是女孩子，你不明白女孩子的名誉有多重要吗？所以，别狡辩，我看着更烦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助攻（一） “哐！哐！哐！” 木门猛得被从外大力甩开，激烈碰撞木栅栏上后，又接连反弹了两三下。 动静大得连在堂屋坐着的周有民都注意到了。 他赶紧放下手里忙活得东西，起身走到门口，刚想习惯性教训几句。 就见着周幺幺闷头往自己卧房里冲，速度快得如旋风一般。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人就已经先一步进屋里去，并且再次“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周有民凝着眉，喃喃道：“这丫头是怎么了？早上出门时不还挺高兴的吗？莫不是在外头同人闹矛盾，受气了？” 正好这时，周老大和顾雪儿从外头兴高采烈回来了。 见他站在堂屋门口，两人老远就开始加速。 刚进院门就迫不及待痛周有民展示他们在山上采的野桃： “伯伯，你看，我们采得好多！都是顶顶好的，又红又甜！” 周老大也跟着附和道：“对啊，爹，我和雪儿提前尝过了，又脆又甜。劲儿稍微大一点，都能给掰成两瓣！” “而且，我们都是拣好的摘得，绝对好吃！” 说着，似是想到什么，他又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把绿油油的野葱。 炫耀般道：“今儿运气是真的好，先是找到了那颗桃子树，后边回来的时候雪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藏在草堆里的野葱！” “嫩油油的，味也纯正，再放几个鸡蛋用油摊成饼状，堇年最喜欢这道菜了！等把饭做好了，我就喊他和妹妹回来吃饭！” 说着，他突然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连忙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坏了，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做饭，不然堇年不知道，肯定又回知青宿舍去吃了。” 说罢，他将怀里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放在周有民怀里，抬步就准备往厨房里冲。 幸好，周有民反应快，一把将人给拉住了。 周老大疑惑转过头，幽怨看过去，“爹，你干嘛？我急着去做饭呢！”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凡事莫慌，一慌就出错！”见周老大脸上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再加上周幺幺的反常还没搞清楚。 周有民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伸手将顾雪儿手里拿着的东西野一并取过来后，道：“今天合唱团解散得早，你妹妹还在你们前面回来的！” 说着，他顿了顿，“但就是………人瞧着不太高兴，像是在外头受了委屈。” 刚一说到这里，周老大瞬间勃然大怒，两条浓眉竖起。 眼里怒火直往外喷涌，撸起两臂的袖子，似是随时都要冲出去揍人。 周有民看他这样，当即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暴栗，“怎么跟你说得？让你平时遇到事情多动脑子，别就想着跟人动粗！” 周老大闻言，不服气得将头扭到旁边，“妹妹在外头被人欺负了，这事我忍不了！”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忍了？我是告诉你行动前多思考。” 不知是急得，还是气得，周有民在说到这里时，整个气息都在喘，“老大啊，如今可不是小时候了。你看不惯谁，大不了狠狠打一架就能解决问题。现在大家都长大了，都有了各自的想法。” “你要学会变通，若是还像小时候那样，真是碰到个有心眼的。人家能挖坑让你跳进去，有苦难言！到时候别说保护幺幺了，就是你自己都得搭里头！” “我…………”周老大起先还不太服气，想跟着顶几句。 可听到后面，尤其是那句保护不了周幺幺，他瞬间哑然了，老实点点头。 “行，我记住了！” “好了，你们赶紧去洗把手，然后就去知青宿舍找堇年，中午我来弄。”周有民细细道，“一是接他过来吃中饭，那孩子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辛苦了！知青宿舍的伙食………是能吃饱，但荤腥就别想了。” “另外，同他问问，你妹妹上午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们上午都在一处排练，应该知情。” 周老大听完点点头，“行，不过，雪儿就别去了吧！” 话音刚落，顿时招来顾雪儿的强烈反应：“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去？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没有，怎么可能？”说着，周老大身体往屋檐外倾斜一下，伸手指了指天空。 耐心解释，“外头晒得很，热得跟大蒸笼一样。你细皮嫩肉的，经不住。不像我皮糙肉厚的，早在田里打转习惯了，就是再来几个来回都受得住！” “你听话，在屋里好好休息。” 顾雪儿闻言，低下头，唇角悄悄勾起。 又恢复成一贯的小白兔般乖巧可爱模样，“那………好吧，我在家等你！”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赶紧改口：“不，我在家帮忙做饭。” “做饭不用你，我爹就行。”说着，周老大扭头求证般看向周有民，“对吧，爹？” 虽说他说这话，也只是想劝小丫头好好听话，在家休息。 那模样，就好像他一出门，自己个儿就会欺负小丫头似得。 周老大气得又伸手给了周老大一个爆栗，故意道：“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好吃懒做，不会心疼晚辈的人？” 一听到那话，周老大哪里还顾得上捂住头，忙不迭摇头否认，“没没没，爹，我可没那个意思，我………” “好了，赶紧走吧，晚了就不好了。”眼瞅着他越说越多，周有民没办法只得自己出面终止驱赶。 周老大闻言，心里总不确定。 没办法，谁让从小踩坑踩太多了呢？ 他抿了抿唇，狐疑问：“您真的…………” “放心吧，不会多想的，你没那个脑子！完全就是一根筋，什么想法都通通写在脑门上！” 周老大：虽然是洗清误会了，可总感觉那话怪怪的。 顾雪儿捂嘴憋笑：哈哈哈～～～ 周有民也懒得再掰扯下去，扭头对顾雪儿道：“天太热了，那个灶你也不太会用，我做就行！” “咱爷俩不用那么紧张客套，要是需要，不用你主动，我都要张口的！在我们家，小姑娘是要优待一点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助攻（二） 周老大出了周家没走多久，距离分叉路口约莫一百多米的地方。 正走得好好的，脚突然被莫名出现在路中间的石头给绊了下。 整个身子趔趄着往前倾，幸好周老大平衡力还不错，及时稳住了。 缓过来后，他蹲在地上紧盯着看了几秒。 见那冒出来的一点点尖，剩下大部分都埋进土里，委实纳闷极了。 “真是奇了怪了，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一直好好的，再平整不过。” “这石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再说………瞧着也不像是头一天在这儿了，咋个之前那么多次都没碰到呢？” 说罢，他又看了好一会儿。 似是意识到这个问题，就是自己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周老大没再多耽误时间，挠了挠头狗，抬脚就准备继续往前走。 可脚刚迈出去，竟然再次离奇地又被绊住了。 周老大发誓，他刚刚绝对是看稳了才下脚的，“也真是邪了门了！我本想着放你一马，你可倒好，非要绊我！”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动手给你挖出来了！” 说罢，他直接撸起袖子，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 将刀尖对准石块附近的土壤，毫不犹豫连挖几十下。 石头下面掩藏部分很快裸露出来，眼瞅着差不多了，周老大迅速收起小刀，左右手并用，合力握住石块。 一咬牙，一使劲儿，随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整个石块像木塞子般“砰”的一声被猛拔出来。 “哼！今天遇到我，也算是你倒霉！”说罢，他单手拎起石头就往路旁边的下坡走，准备顺手给扔下去。 没想到，刚准备下坡，就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池塘旁边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赶紧停下来，定睛细看，顿时乐了。 嘿，那不正是要去寻的姚堇年吗？ 周老大赶紧随手丢了石头，抬起手准备出声打个招呼。 没想到声音还没来得及喊出，就见着姚堇年整个身体都在往池塘方向倾倒。 紧跟着扑通一声，他整个人全然沉入池塘里。 除了泛起的层层涟漪外，就只有颤动的荷叶能证明他真的存在过，而不是周老大的幻觉。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周老大当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被抽走了。 过了几十秒，他终于回过神了，一边连滚带爬得往过去冲，一边高声哭着大喊：“堇年，堇年，你别想不开啊。” “哥马上就过来，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好好说！” “堇年啊，哥求你了，哥受不住，你别………” ………………… 马不停蹄冲过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熟悉的黑色布鞋。 针脚有些粗，鞋侧面还有只歪七扭八，不太像鸟的小鸟！ 一看就知道那是幺幺做的。 那会儿她被老陈家的英子鼓动，头脑一热，真的跟着去学了半个月的做鞋，做衣服。 后来学得差不多时，为了展示她真的学会了，愣是用家里那些碎布，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双布鞋。 这个鞋，他记得堇年很喜欢啊，平时爱惜得跟什么似得，如今连鞋都打算丢下，莫不是，莫不是……… 有些念头一旦种下，就会像藤蔓般，疯狂生长。 比如此刻，周老大越想越不秒，整个人惊慌失措，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崩溃得趴在池塘边，整个身体前倾，脸无限靠近水面，企图发现一点姚堇年的痕迹。 可水面平静，平静得连一个气泡都没有！ 周老大几近崩溃，他再也等不下去了，放下布鞋，手麻利地解着衣服，准备冒险进水底看看。 下一秒，一抬头，就跟从水里骤然冒出来的姚堇年，猝不及防面对面，对视个正着。 “大哥～～” “…………”周老大先是愣怔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一个熊扑过去，紧紧将姚堇年搂住。 力气大得姚堇年差点喘不过来，他挣扎道：“大哥，大哥，松点，我…………我…………” 但周老大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一向壮硕的汉子，这会儿如同受了委屈般的小朋友般号啕大哭，“呜呜呜，堇年，你没事，你没事～～～” “真的太好了，我快吓死了～～～” ………… 断断续续听了一会儿，姚堇年几乎是瞬间弄明白为何周老大反应会如此大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很快又想不太明白，怎么………会联想到…………投河呢？ 不是，他在别人眼里都是极其脆弱，对生命不负责任的人吗？ 姚堇年越想越无奈，他费了很大力气。 好不容易才把胳膊从束缚里抽出来，正想用尽全力将人推开时，就听的周老大用无比悲怆的声音道： “堇年，你是不是因为………幺幺………所以才………”想不开啊。 那句“没有。”已经到了嘴边，差一点说出口时，突然就听见周老大先是吸了吸鼻子，随后哑声道：”你要是真那么难过，我可以帮你的，只要你………” 姚堇年整个注意力瞬间全放在“帮”那个字眼上，而后挑了挑眉，估摸着大海方向，右脚悄悄往后一踢。 刚抓好的那几条鱼，瞬间往水里滚了进去。 因为落得太过突然，“扑通”一声响，周老大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赶紧松开双臂，站直身体，自觉往后退一步，疑惑问：“堇年，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没？” “啊？有声音没吗？我刚才没听到啊！”姚堇年说得诚恳又无辜，怎么看都不像有一点撒谎的痕迹。 “对了，大哥，你真的能帮我………” “这个…………”那会儿纯粹就是担心姚堇年还会继续想不开，所以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如今，细细想下来，周老大也不敢保证，他真的能在妹妹那儿做多少主。 “这个………”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又歉疚笑了笑，支支吾吾道，“堇年啊，实话说，我也………” “大哥，我…………算了，你还是别管我们的事了！我自己去那边上再坐着冷静一会儿就是………”说罢，姚堇年头也不回得，带着满身水汽往池塘边走。 周老大一瞧，顿时头都大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助攻（三） 他握了握拳，赶紧追着跟了过去，“不是，堇年，你看你浑身都是水，别跟这儿待着了！” “先回去呗！回去换件衣服，然后去我家吃饭！中午我爹亲自下厨，弄得还都是你喜欢吃…………” 姚堇年怔怔看着他，平静打断了话，“大哥，刚刚是你说要帮我的！” “是，我刚刚是说了要帮你不假，可是…………”周老大这会儿悔得恨不能扇自己几巴掌，他为难道，“幺幺那个人，你也知道，脾气特别倔！” “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是我爹都不一定能让她回头，更别说………” 说着，周老大无奈叹了口气，哀求道：“堇年，我承认我那会儿说得没过脑子，你换一个哥能做到的行不？” 姚堇年抿了抿唇，佯装思索少许，而后薄唇轻启，颇为善解人意道：：“大哥，你做不到我也不为难你。” 周老大一听，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换一个！” “那你跟我讲讲许彦和周幺幺同志的过去吧！”姚堇年说的毫无负担。 在他原本的构想里，能称为曾经与过去的事情都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眼下和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直到半个多小时前，当他和许彦再次猝不及防相遇，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相撞！ 秉承着教养，姚堇年主动往旁边让了一步，疏离笑道：“许同志，你看起来比较赶时间，我让你先行！” “谢谢姚知青了，只是…………”许彦顿了顿，皮笑肉不笑看过去，“这路宽的很，各走一边就行，我不用你让！” 姚堇年闻言，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是，路很宽，怎么走都行。” “不像人，一步错步步错，错过了就再也回不了头，许同志，你说对吧？” 许彦垂在裤腿旁的手不觉紧攥成拳，毫不示弱还击道：“天注定的事情，就算过程曲折了一点，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有些看似美好，实则宛若昙花一现，最后终究都是留不住的！” “许同志这话过于武断了吧？你怎么就那么自信自己是对的？旁人就是错的？说不准………”姚堇年顿了顿，而后眼眸里瞬间浓墨翻滚，后面每一个字都咬得颇重。 “其实你自己才是那簇昙花呢？” 眼瞅着话已经摊开到桌面上，两个男人瞬间都不装了。 许彦冷笑道：“说实话，幺幺那样得好姑娘，有人喜欢上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们认识多久？我和她又有多久？你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 “是，你们认识时间长，青梅竹马嘛！但那又如何？她如今搭理你吗？”姚堇年整个音色都冷厉了下来，“许彦，你应当比谁都清楚！” “从你们退亲那一刻，你们之间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许彦在听到最后四个字时浑身一震，心不可抑制得痛起来。 “姚堇年，你不用在这儿恐吓我！我知道你什么心思，我也明确告诉你，想让我对幺幺放手，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绝对不可能！” 说着，他蓦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 “你知道她的小习惯吗？” “你知道她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吗？” “她左手手掌有道疤痕，你知道怎么来的吗？那是她五岁那年，为了在我生日时给我送把木剑，自己用刀不小心割破的吗？” “还有她左边额头鬓发那里，有块淡淡的小疤痕，那是她小时候为了保护我，不小心磕到的！” “还有…………”说着，许彦的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整个声音也开始跟着颤抖哽咽，“你知道她不喜欢下雨天吗？一碰到下雨就喜欢耍赖让人背吗？你知道…………” “姚堇年，我和幺幺的十几年，你觉着你拿什么来比？” 姚堇年知道他是故意说的，他想刺激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 他也不断告诫自己，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可那些话，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偏偏都入了心。 心脏闷闷的，难受得厉害！ “许彦，或许过去我还高看你几眼，可如今，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只觉着她放弃你，一定是她做的最不后悔的决定！” 见许彦嗫嚅着嘴唇想反驳，姚堇年没给他机会，继续冷厉道：“她为了伤了手，伤了额头，你为她伤了哪里？” “在你们过去那段关系里，你自诩受委屈颇多，可实际上真是如此吗？” “如果她没有一如既往的追着你跑，你们真的能有十几年？” “是，我认识她比你晚一步，但，许彦，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往后我用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乃至一辈子，一点一点，总有一天能完全抹平你所有的痕迹！” 狠话是放了，可姚堇年心里并没有多么自信坦然。 那些寥寥几语里，哪怕许彦没有说全，他也能大概想象到会是什么光景。 他们有那么多的共同回忆，自己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周老大问。 姚堇年低头挽起了手肘和裤腿的衣袖，喑哑道：“也不是突然，其实一直都想知道。” “……………”周老大闻言，愣怔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俩小孩儿不懂事的时候，经常跟着一块玩儿而已。” 说实话，这个回答是姚堇年没想到的。 他抬起头，转眸望过去，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会借机骂他一顿。” “以前没退亲时经常骂，如今没关系了，再骂开不了口。”见姚堇年一直紧盯着自己，周老大耸耸肩，坦然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许彦的？” “为什么？”姚堇年好奇追问。 周老大挠了挠头，“诶，该怎么说呢？让我想想哈！” 说罢，他磨蹭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道:“说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从小都不怎么喜欢许彦！” “无论他多优秀，多能干，我都始终觉着他是个小白脸，装的很！估计是面相问题吧，瞧着就不太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助攻（四） 姚堇年适时拍了个马屁，“看来，大哥从小看人都挺准的。” 突如其来被夸，周老大也有点不好意思。 愣怔了几秒后，他习惯性地挠了挠自己的头，憨憨解释道：“嗐，没那么厉害，也就是从小玩不到一块而已。” “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说罢，似是想到过去那些事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大家都长大了。” 夏季闷热躁动的风，在池塘里滚过一圈后，自觉褪掉暑气，多了几分荷叶荷花的清香。 周老大也跟着多了几分说话的欲望。 只听得他缓缓道： “我妈走得早，爹那个时候要忙着挣一家子的口粮，所以幺幺小时候多半是我在带，一直到她四五岁。后面是爹接了村支书的重担，要保证生计，没办法我必须得去田里劳作。恰好那时候，许彦他妈杨春兰主动提出来可以帮忙一块照看，一来二去，幺幺就跟许彦熟了。” 姚堇年听到这里，手不觉紧紧攥了下，喃喃道了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真是羡慕。” 他的声音很低，再加上周老大这会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没多注意。 姚堇年默默收敛起自己的失态，继续当个安静的听众。 周老大脑海里思绪万千，最后通通化为一声叹息。 “若是提前知道幺幺会喜欢上许彦，当年就是再辛苦，我都不会将幺幺放在许家。” 许彦抓住字眼，装作不经意问：“大哥，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从一开始，你就不看好他们？” 周老大诚实点点头，“是，我不看好。” “为什么？”这是姚堇年没有想到的，毕竟，根据他的了解。 过去，在周家，周幺幺和周有民都是很看好许彦的，怎么……… 周老大道：“都说许彦好，幺幺觉着许彦生得好看，脾气也好，还会念书，所以她喜欢。我爹呢，一部分是因为幺幺喜欢，另外也觉着他很厉害，前途一片光明，所以也喜欢。” “可，他再好，我也没看到他有多心疼幺幺。” “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不太喜欢他。我妹妹以后选的男孩子，一定要比我对她还要好，要不然，我宁愿她不嫁人。养她一辈子，又不是不可以。” “堇年，你也是当哥哥的人，我相信你也是这个想法，对吧？” 姚堇年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宁缺毋滥！” 看他回答的毫不犹豫，周老大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种想法。 他嗫嚅着嘴唇，犹犹豫豫数十秒后，最终还是斟酌着道：“堇年啊，幺幺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小姑娘。” “大哥，我…………” 周老大抬手打断他的话：“堇年，你先让我说完。” 姚堇年见他满脸认真，当即安静了下来，“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说实话，哪怕幺幺如今对你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也始终觉着你们会和好。”周老大顿了顿，铮铮看过去，“闹了矛盾就好好摊开说清楚，千万别再心里猜。猜来猜去，就是没有误会，也有误会了。” “你们闹矛盾这段时间，幺幺看着无所谓，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姚堇年几乎是瞬间抬起眼眸，“她…………” 似是觉着自己在周老大面前露出惊喜的表情不太好，他迅速收敛，竭力克制着表情，”真的………有喔………” 周老大极为笃定拍了拍胸口：“当然有了！这事不但我知道，我爹和雪儿都知道啊，你要不相信，可以回去亲自问他们的。” “那不用，大哥的话，我还是相信的。”姚堇年说归说，嘴角确实止不住地暗戳戳往上扬。 “那大哥，她………到底是怎么难受的？” “就平时看到的那样啊！” “…………”姚堇年深呼吸几口，“大哥，我的意思是…………具体有哪些表现………” “具体表现嘛………”周老大手托着下巴，沉思片刻道，“很多呀，比如这段时间吃饭少了。” （周幺幺在线翻白眼：哥，我谢谢你啊，我那是太热了，吃不下！” “还有，心情也不是很好，动不动就站在院子门口，四处张望！” （周幺幺长呼一口气：我手里的大斧头，你是看不见吗？还有，我那是去蹲许彦那个狗东西的，好不？） “对了，还有今天！她出门那会儿还好好的，听我爹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受委屈了！解散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搞不好，还躲着偷偷哭！” （周幺幺在线彻底无语：哥，我可求你了，别乱安好吗？） “原来…………她………只是表面装得………无所谓…………其实心里……那我还………那样对她发脾气！我…………”姚堇年低头喃喃着，不一会儿眼圈全红了。 “我太不是人了！她肯定伤心难过了，我………” 周老大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姚堇年懊悔得锤打自己脑袋。 再加上他浑身湿哒哒的，手稍微一抬，就往下淌水。 从侧面看，像极了失魂落魄的流浪小狗。 眼瞅着他越锤越凶，周老大赶紧伸手去拦，“哎哟，这可使不得，再打下去就打坏了！” “大哥，你不明白！”姚堇年哭丧着道。 “我咋个不明白，就是你心里也同样不好受呗！”周老大说着，突然福至心灵，动手捅咕了下姚堇年胳膊肘，“我可是不是帮着我妹妹说话啊！” “你是男孩子嘛，主动一点，脸皮厚一点，开口道个歉，认个错，事儿就过去了！真得再磨蹭下去，人心凉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姚堇年。 只见他“唰”得一声猛站起来，目光如炬，神情坚毅，“对，绝对不能再拖下去！” 绝对不能给许彦可乘之机！ 说罢，他也不管旁边的周老大如何，随便丢下句，“大哥，我下水那地方还有几条鱼，你走的时候记得去取！” 而后，飞速爬上坡，整个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留下周老大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所以………那家伙………下池塘只是为了抓鱼………枉我还…………” “算了，有鱼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