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当炮灰主母,我偏另谋高枝》 第001章 炮灰主母 第001章 炮灰主母 “二爷……” “你动静小些,她还在旁边呢……” “怕什么,爷给她喂了迷药,地动山摇她都醒不来……” 随后果真一阵地动山摇。 那天雷勾地火的声音,生生把许清宜给摇醒了。 作为一个三十五岁的职业酒店经理,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是一睁眼,发现自己身穿红嫁衣倒在地上,而不远处古香古色的榻上,正在如火如荼地上演真人秀。 她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穿到古装小电影里了吗? 那这两个演员的身材还挺好! “等等,二爷……小心孩子……” 那女演员声音甜腻地惊呼道。 噗……许清宜差点喷了。 设定真重口。 在新娘子的新房偷情就算了,还是新郎官和有孕少妇的组合…… 嘶,等等。 这个设定怎么那么熟悉? 许清宜一点看真人秀的心思都没有,瞬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新郎官把新娘子迷晕,和新娘子的陪嫁有孕丫鬟偷情。 这个剧情,和她昨晚熬夜看的小妾励志文《如意娇妾》一模一样。 开篇正是男主谢淮安成亲,新娘子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许清宜。 许清宜:很好,我知道自己的定位了。 可谢淮安并不喜欢这个木讷无趣的寡淡未婚妻,他喜欢未婚妻身边的贴身丫鬟缙云。 缙云也不是普通的丫鬟,其实她是永安侯府的表小姐。 她长得肤白貌美,身材曼妙,早就盯上了表姐的英俊未婚夫。 所以千方百计成了表姐的陪嫁丫鬟。 在原着中,许二小姐就是男主和小妾paly中的一环,存在的意义就是围观丈夫和小妾秀恩爱。 比如现在,秀,天秀。 如果这是一个简单的宠妾灭妻故事,许清宜没什么感想,在侯府后宅好吃好喝当咸鱼挺好的,没男人求之不得。 毕竟古代看妇科不容易,有个烂黄瓜的男人睡在身边,提心吊胆。 可并不是,她作为宠文女主对照组,嫁给男主只会夹缝求生,处境凄惨。 就像原着中一样,因容貌出色,被丈夫送到别人床上,惨遭玷污,怀上孽种,最后又孕期大出血,横死他乡。 许清宜想到原着中炮灰正妻的下场,手脚冰凉,不寒而栗。 和谢淮安这桩婚姻,肯定是不能继续的。 可是怎样才能脱身…… 原主在娘家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那就只能…… 男主谢淮安有个兄长叫谢韫之,书里写谢韫之骁勇善战,鲜衣怒马,常年纵横驰骋于沙场,无人可挡,可惜谢韫之只是个配角,开篇就是躺了半年的植物人。 如果嫁给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植物人世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方还留下三个养子,嫁就无痛当妈,简直是完美配置。 许清宜打定主意,趁着榻上那俩人正在酣战,悄悄起身离开了房间。 门外守着许清宜的陪嫁常嬷嬷,但对方已经被缙云收买了,看见她出来,愕地瞪大眼睛:“二……” “闭嘴,敢出声就卖了你。”许清宜眼神锐利道。 常嬷嬷不曾见过这么凶狠的二小姐,吓得脸色发白。 是的,她的卖身契还在二小姐手里捏着,随时都能弄死她。 “把门从外面拴好,别惊动里头,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许清宜冷声吩咐。 “是……奴婢知道了。”常嬷嬷忙小声应。 许清宜满意地点头,随即快步去找平阳侯府能做主的人,那非老夫人莫属。 颐安苑。 平时这个点,老夫人已经歇了。 但今天谢淮安成亲,阖府喜气洋洋。 府里的众人送走宾客后,便聚集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说会话。 猛地看到新娘子过来,满堂震惊,新娘子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难道不是在洞房才对吗? 莫非出了什么事! 许清宜也不含蓄,直接跪下就磕头说道:“求老夫人为清宜做主!刚才清宜被迷晕在新房里,醒来便看见谢二爷和我的丫鬟在床上行好事!” 什么?! 几句话,如石破天惊。 重重砸在侯府众人的心上。 “我听了两句,我那丫鬟连身孕都有了!”许清宜道:“各位要是不信,可以随我一起去看看!” “岂有此理!”满头白发的老夫人率先一跺拐杖,怒道:“明宗,快去看看!” 明宗是平阳侯的名字。 “淮安那个混账!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只见平阳侯脸色铁青,大步向外走去。 “不可能,安儿不会的……”侯夫人秦氏却不信,也连忙跟着侯爷出去了。 其余人也呼啦啦地往新房跑,一时间倒是没有人管许清宜。 新房门口,常嬷嬷的内心无比煎熬,两边她都得罪不起。 若是二爷令她开门,她开是不开好呢? 还好,房里的两人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直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来,里面才发现不对。 “二爷,不,不好了,许清宜……好像不见了?” 杜缙云无意中发现这个事实,吓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连忙推了推身上的男人。 “什么?”谢淮安回头看向地上,发现许清宜真的不见了。 他脸色难看,连忙披上衣服往门口走:“常嬷嬷!” 许清宜人呢?! 为了和杜缙云行好事,他将其他丫鬟嬷嬷都支走了,只留下被买通的常嬷嬷。 常嬷嬷顺势将锁打开。 于是谢淮安一打开门,就瞧见自己的父亲带着一堆人过来。 最后面还跟着穿红嫁衣的许清宜。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随即咬牙,怎么可能? 他给许清宜喂的药量,至少能让许清宜睡到明日早上。 对方怎么可能这么早就醒了? 谢淮安眼里头一片阴沉和杀意。 “淮安!新娘子还在外头,你怎么就宽衣解带了?谁在里头?!” 平阳侯一开始有些不信,谢淮安纵然不如长子谢韫之出息,品性还是好的。 谁知…… 自己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 谢淮安没想到会被撞破,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认了。 “爹,我和缙云两情相悦……” 啪! 一个巴掌甩在谢淮安轮廓分明的脸上。 平阳侯怒不可遏:“你个混账,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妻子,你将清宜置若何地,将你岳家置若何地!” “安儿……”侯夫人秦氏心疼地看着挨打的儿子,没想到这事竟然是真的,害得她无从劝起。 里头的杜缙云听见动静,也知道出事了。 这可如何是好? 她连忙白着脸起来穿衣服。 “里面的贱人,你给我滚出来!” 侯夫人思来想去,都是丫鬟勾引了自己的宝贝儿子,便将怒火发泄在杜缙云身上。 “娘,我不许您这么说缙云!”谢淮安对杜缙云是一片真心,连忙挡在门前,不让侯夫人进去。 “缙云有孕了,她怀着您的孙子!” 第002章 嫁给世子 第002章 嫁给世子 杜缙云有孕的消息一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平阳侯子嗣不丰,娶了两任妻子,膝下只有二子一女。 谢韫之昏迷不醒后,整个平阳侯府只剩谢淮安一根独苗。 子嗣现在对平阳侯府来说,非常珍贵。 谢淮安拿捏住了这一点,诚恳地说道:“我做错的事我认,会亲自上门给岳家请罪,但你们别伤害缙云,她是无辜的,是我连累了她。” “那清宜呢?”老夫人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你准备怎么跟清宜请罪?” 谢淮安看向许清宜,眼眸中还有一丝未曾收敛的冷意,令许清宜瑟缩了一下。 许清宜心中暗道,不愧是男主,好吓人。 即便现在还没成长起来,也不容小窥。 “自然是清宜说了算。”谢淮安盯着许清宜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不论清宜提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只不过,他会加倍地索取回来。 许清宜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着。 “清宜。”平阳侯怒气未消,扭头问许清宜:“这事的确是淮安这个混账做错了,你来说怎么处置,你说什么就什么。” 又添一句:“就算你要落了这个孩子,也可以提出来。” 平阳侯府子嗣是不丰,但若是许清宜想落了这个孩子,侯爷也会二话不说答应。 “不,不能动孩子。”谢淮安阴沉着脸道:“我说了,除了伤害缙云,其他都可以。” “你!”平阳侯气得又要伸手扇谢淮安。 “侯爷!”秦氏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终究是心疼儿子,劝道:“不如先听听清宜怎么说?” 虽然杜缙云是个贱人,可毕竟有了谢淮安的骨肉。 秦氏也是想留下这个子嗣。 众人看向许清宜。 此时一身嫁衣穿在她身上,显得无比讽刺,也让侯府的人感到羞愧。 谁家新娘子的洞房花烛夜……会遇到这种破事。 “由我决定?真的吗?”许清宜一张巴掌大的脸,此刻惨白幽怨。 “当然。”平阳侯点头。 他和永安侯感情甚笃,也算是看着许清宜长大的,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好。”许清宜点点头,抿了抿唇:“二爷和缙云两情相悦,我刚才听见了,原来我并不得二爷喜爱。” “……” 这是事实,众人想安慰都不知该怎么安慰。 “也就是说,我以后只有抚养庶长子,熬日子的份。”许清宜皱眉,自言自语:“或许连孩子都不会给我这个嫡母养。” 她又猜对了,至少谢淮安是这么想的。 “清宜,这个不会……”侯夫人怎么可能把谢淮安的长子交给小妾养,当然是给嫡母养。 “您可以做主吗?”许清宜看看侯夫人,又看看谢淮安:“二爷的意思呢?” 谢淮安大可以先稳住许清宜,以后再反悔,但他不屑:“缙云的孩子不会给你养。” 许清宜已经嫁进来了,就是明着欺负又如何? “看。”许清宜语气幽幽,脸上的无助惹人怜惜:“无论如何,我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 侯府众人对谢淮安怒目:“淮安,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清宜?!她才是你的正妻!” 谢淮安便闭着嘴巴不说话。 “淮安,你太让祖母失望了!”老夫人看向谢淮安的眼神,恨铁不成钢。 “老夫人息怒。” 开口的竟然是许清宜,大家再次向她看了过去。 “这件事还有一个解决方法。”许清宜在众人的注视下,说道:“既然我和二爷无论如何都会成为一对怨偶,不如不做夫妻了。” 现场哗然。 “和离?不可能,这是丑闻!”侯爷立刻道。 “不是和离。”许清宜道:“换亲,我嫁给二爷的兄长谢世子。” 众人吃惊,都瞪大了眼睛。 这个姑娘在说什么? 嫁给谢世子……谢韫之? “荒唐!”老夫人跺了一下拐杖,说道:“韫之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 半年前,谢韫之从战场上受伤回来后,昏迷不醒至今。 “再说了,你和淮安正正经经拜堂成了亲,天下皆知!”老夫人不同意。 “不换亲,二爷如此折辱我,老夫人叫我如何自处?”许清宜问道。 老夫人噎住,是,这事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换亲委实荒唐,如何对外解释? 听说许清宜愿意让出正妻位置,穿好衣服来到谢淮安身后的杜缙云,扯了扯谢淮安的衣服。 可谢淮安却摇头,因为他明白,就算不娶许清宜,凭杜缙云的身份,也当不了他的正妻。 所以,娶一个好拿捏的正妻,才是明智之举。 曾经谢淮安以为,许清宜就是那个好拿捏的人,可现在看来……对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不安分。 可惜没用,侯府这种门第,不会允许换亲这种事发生。 谢淮安并不担心,趁着长辈不注意,他用恶意满满的视线,扫了许清宜一眼,以后有这个女人受的。 许清宜感受到谢淮安的恶意,浑身爬满寒颤,她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落在谢淮安手里,会过得有多惨。 “老夫人。”她再不犹豫,跪下说道:“如果您答应我的请求,我愿意为谢世子延嗣……” 让她顶着一个十七八岁小姑娘的壳子说这话,委实变态,但不得不说。 延嗣? 今晚她三番两次语出惊人。 老夫人不敢置信道:“你,为韫之延嗣?” “是。”许清宜梗着脆弱白皙的脖子,语气认真:“据清宜所知,谢世子这种昏迷的情况,是能人道的,这是听大夫所说。” 植物人是有生理反应的。 侯府众人神情复杂,没错,大夫的确说过,谢韫之仍能人道。 老夫人也考虑过,给谢韫之娶个妻,延续香火。 可是谁肯? 差点的姑娘,他们瞧不上,好的姑娘,断不肯嫁进来。 许清宜倒是挑不出差错,无论门第出身,还是模样性情,长辈都是认可的,但她偏偏和谢淮安成了亲。 要是早那么半天一天…… 这是许清宜最后的筹码了,怎么这些人还是不肯答应? 她咬了咬唇,蛊惑:“若是老夫人肯答应,清宜今晚就和世子圆房,说不定一举得男,您就有嫡长孙了。” 该说不说,老夫人很心动。 谢淮安皱眉,没想到许清宜如此豁得出去,可不能让这事落实:“祖母,清宜是我的夫人……” “你还有脸说?!”侯爷骂道。 谢淮安闻言,便知道父亲动心了,脸色十分难看,提醒道:“您不能偏心兄长。” 长子谢韫之是侯爷的心头肉,他自然动心。 如果拒绝许清宜,恐怕就找不到这么好的人选了。 侯爷对谢淮安冷哼:“你想跟我谈条件,好啊,你让那个丫鬟落了胎,远远发卖,清宜就继续当你的夫人。” “不可能。”谢淮安想也不想地说。 “你,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把清宜交给你!”老夫人失望地看着谢淮安。 但凡谢淮安对许清宜尊重点,她也不会动换亲的念头。 “这件事是淮安你自己不占理。”侯爷不再看次子,不容置疑地决定道:“既然这是清宜自己的抉择,就听清宜的,我们不能出尔反尔。” 许清宜立刻给侯爷磕了一头,万分感激:“谢谢父亲成全。” 对方一句话,她的命运就从悲惨变成未来可期了。 第003章 昏迷不醒 第003章 昏迷不醒 换亲的事就这么决定了。 众人都欲言又止。 特别是侯夫人,她不见得有多喜欢许清宜这个儿媳妇。 但她憎恨谢韫之。 谢韫之凭什么能抢走属于谢淮安的妻子! 可是谢淮安不争气,她也舍不得杜缙云肚子里的孙子,便只能答应。 “嬷嬷,带人收拾我的东西,去世子那边。”见没人反对,许清宜迫不及待地道。 被支开的丫鬟嬷嬷都回来了,十几个人一起收拾,倒也快。 闹剧收场,老夫人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叹了口气就先走了。 侯爷留下来,神色复杂地对许清宜说道:“我带你去韫之的院子。” “谢谢父亲。”许清宜十分乖觉。 谢韫之现在仍是世子,住在侯府一处很好的院子,叫澹怀院,寓意恬淡寡欲,和他的为人一样。 这里平时伺候的人不多。 自从世子昏迷不醒,身边就只有四个贴身小厮轮流照顾。 他们都是世子昏迷前最信任的人,分别是墨砚,观棋,明钰,紫霄。 今晚是明钰和紫霄轮值,他们刚替世子按摩完全身。 世子躺了半年,消瘦了不少。 但模样还是清隽的,肌肉也没有萎缩得太严重。 这样的成果,全靠他们日夜维持,世子才不至于形容枯槁。 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时还传不到澹怀院来。 所以侯爷领着许清宜进来的时候,把他们吓了一跳,侯爷领着新娘子来澹怀院做什么? “明钰,紫霄,这是永安侯府的许二小姐,许清宜。”侯爷介绍道。 明钰和紫霄面面相觑,这他们知道,二爷的妻子嘛。 “二少……”夫人还没叫出口,只听侯爷语出惊人地道:“从今日起,她就是韫之的媳妇。” 什么? 明钰和紫霄双双呆住。 “说来话长,总之你们好好敬着,不得怠慢。”侯爷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吩咐道:“以后你们世子夫人就住在澹怀院,平日里的事,就听她安排。” 明钰和紫霄难以消化这个消息,讷讷道:“是,侯爷。” 侯爷点头,对许清宜说:“清宜,爹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自己选了韫之,以后就好好照顾韫之。” “是,父亲。”许清宜低着眉眼,瞧着十分温顺。 “至于圆房的事……”侯爷沉声说:“希望你不是为了达到目的而糊弄我和老夫人,你该知道,我们对韫之的子嗣很看重,就算没有你,也迟早会给他娶妻。” 许清宜明白侯爷的意思,对方希望她兑现承诺,别打马虎眼。 “是。”她低眉顺眼,又应了一声。 作为一个无依无靠也没有金手指的女人,在古代后宅太难了。 自己目前这个处境,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交代完毕,侯爷转身离开。 丫鬟嬷嬷们沉默地将许清宜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身上并无多少喜气,只有小心翼翼和不安。 似乎她们都知道,搬到这里,对许清宜来说意味着什么。 “姑娘。”贴身大丫鬟苏叶自责地请罪:“奴婢对不起您,之前三言两语就被人叫走了,耽误了您的事。” 许清宜知道她们是好的:“没事,不耽误,嫁给世子更好。” 丫鬟嬷嬷们都欲言又止,包括忐忑不安的常嬷嬷。 明钰和紫霄竖起耳朵,也忐忑不安,冷清的澹怀院一下子住进来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老夫人想给世子娶妻,他们略有耳闻,也算有心理准备。 可是今晚如此猝不及防,再有心理准备也被惊没了。 “苏叶,带人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许清宜吩咐。 “是。”苏叶带人下去。 嬷嬷们自觉地去准备沐浴的一切用品。 许清宜向内屋走去,打算去看看世子,走了几步,回头唤道:“明钰紫霄,烦请你们过来,跟我说说世子的事。” “不敢。”明钰和紫霄赶紧过去。 同时偷偷打量许清宜。 既是侯府小姐,门第相当,瞧着模样和气质也出众,就是不知性情如何了。 二爷的未婚妻,倒是听过那么一两耳朵,是个温良贤淑的。 但不知怎么就成了世子夫人。 难不成是侯爷爱子心切,硬生生给抢过来的? 想想侯爷平日的作风,还真有可能! 来到里屋,明钰将灯拨亮了一些,好让世子夫人看得更清楚。 虽说他们世子昏迷了半年,但模样还是英俊的! “少夫人别怕,世子身上很干净,也没有药味。” 尽管如此,紫霄还是担心许清宜会嫌弃世子。 “好。”许清宜不怕,径自走到床前坐下。 她看了看,书中描写的鲜衣怒马大将军,果然飞眉入鬓,清隽疏朗。 有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出色容颜。 即便有些消瘦,也风采不减。 连病着的时候都这么好看,不敢想象巅峰时期,是多么地艳惊四座。 这就是自己今后的男人了。 许清宜心情复杂,如果谢韫之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好,那算自己赚了? 不然凭‘许清宜’的资质,似乎与风华绝代的谢世子,不太般配。 许清宜伸手,摸了一下世子的脸颊,指尖传来正常的温度,又捏了捏对方手臂的肌肉,由衷地道:“你们将世子照顾得很好。” 见她不怕,甚至面带微笑,明钰和紫霄松口气。 他们齐声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然后疑惑,少夫人嫁给这样的世子……难道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是的,许清宜不难过。 世子又不是不会醒来,有什么好难过的。 世子会醒来,只不过在书里,他醒来没多久就再次上战场,然后伤口感染而亡。 也正是谢韫之死后,帝位新旧交替,平阳侯府因站错队而被新帝抄家流放,男主谢淮安这才成长起来。 他会在流放的路上结识未来天子,二人成了八拜之交。 而小妾杜缙云,也会在流放路上大放光彩,凭着过人的魄力和好运气,渐渐得到侯府上下的认可。 至于许清宜这个炮灰正妻,过得非常惨,她因为嫉妒杜缙云,得罪了谢淮安,一路上不知被谢淮安送给多少个男人玩弄过。 这也是许清宜拼命逃离谢淮安的原因。 男主的深情只会给女主,对别人都是无情。 如今她……也算是得罪了谢淮安,因为她打乱了谢淮安的计划。 对方想要一个好拿捏的正妻,原本选了她,可她却逃了。 不过,只要她这个大嫂不给对方下手的机会,那就没事。 等以后谢韫之醒了,再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仔细着伤口别感染,或者将青霉素培养出来,又或者干脆不让对方上战场。 总之得让世子活下去,许清宜才有安全感。 收起思绪,许清宜道:“跟我说说照顾世子的方式吧,今晚,我要单独伺候世子。” 明钰和紫霄一愣,然后脸红地低下头:“是……” 他们小声开始交代照顾世子的注意事项。 其实只是一两个时辰的话…… 也还好,注意翻身就行,少夫人大概不会真的和世子同床到天亮。 第004章 芙蓉帐暖 第004章 芙蓉帐暖 不多时,丫鬟苏叶在屏风后面禀道:“少夫人,热水准备好了。” 明钰和紫霄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有些不自在,不知接下来该出去还是继续守着世子爷。 少夫人如要撵他们出去也是应该的,小厮本就不该待在内院。 可是他们并不放心世子爷,希望少夫人别撵他们才好。 他们都伺候习惯了世子爷,换做别的人来,也不一定伺候得这么好。 “你们就先在这里守着世子爷吧,等我来了再出去候着。”许清宜似乎看出两人的纠结,很是大度道。 古代讲究避嫌,按理说不该留下世子这几个身边人伺候,可是世子身边离不得人,否则出了事她担不起。 再者世子爷生得这么高大,不用小厮伺候,若是换成丫鬟和嬷嬷伺候。 那恐怕吃不消。 正当理由有了,世子的四个小厮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 “是。”明钰和紫霄暗松口气,看样子,少夫人不会撵他们走。 他们对世子忠心耿耿,若换别人来伺候世子,确实不放心。 浴室,丫鬟嬷嬷一起伺候许清宜沐浴更衣,和她关系最亲近的奶嬷嬷满眼心疼道:“姑娘,您这又是何必?” 嫁给如同废人的世子,下半辈子就毁了呀。 谢二爷和杜缙云的事确实令人气愤,但姑娘终究是正妻,以后拿捏小妾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说世子膝下还有三个养子,给人当后娘又哪是那么容易的? 许清宜给了奶嬷嬷一个安心的眼神:“嬷嬷相信我,这个选择才是最好的,如果真的嫁给谢二爷,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嬷嬷欲言又止,觉得自家姑娘太悲观了。 见奶嬷嬷和丫鬟们还是开心不起来,好像她已经半只脚踏入了棺材似的,许清宜也无奈,毕竟口说无凭,谁会信植物人比一个活生生的人好? “且看吧,以后你们就知道了。”许清宜道:“一个能给我下迷药的人,你们真的放心我躺在他身边吗?反正我不放心。” 这倒也是…… “那常嬷嬷……”奶嬷嬷心中愧疚,她倒不是被别人支走的,是许清宜亲自支她去吃酒的,可还是恼恨常嬷嬷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叫她守着姑娘,她却被人收买! 许清宜摸了一把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说道:“一次不忠,永不再用,卖了。” “是。”奶嬷嬷有些惊讶,还以为自家主子性子软,会饶过常嬷嬷一次呢。 吃一堑长一智,倒也是好事。 时值五月天,京中气候适宜。 许清宜出浴后,丫鬟要给她穿亵裤,她眼神凝了凝:“不用了,披件袍子就行。” 众人沉默,她们都知晓,姑娘今晚要与世子爷圆房。 姑娘怎么说也是侯府小姐,千金贵女,却做着类似冲喜的事。 给俨如废人的世子爷延嗣,真是折辱了。 许清宜倒是不觉得折辱,各取所需罢了,自己只是为了生存才选这条路,哪有那么高尚。 不过有些心情复杂而已。 她穿上肚兜,披上袍子,叫人出去打发明钰和紫霄先离开,然后自己才过去。 世子住的里屋,灯火幽暗,朦朦胧胧。 名震天下的世子爷,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任人施为。 如果对方知晓,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草率地开始了,不知作何感想? 等对方醒来,会看不上自己这个冲喜的夫人吧? 许清宜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她很理智,打算要个子嗣傍身。 以及笼络好谢韫之的三个养子。 届时四个孩子,总有一个靠得住。 至于谢韫之,到时候自己主动自请下堂,让对方欠自己一个天大的恩情。 那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许清宜想着这些,动手将两侧的床帘放了下来,这样便有了安全感。 在一方幽暗的小天地中,她掀开了世子身上的被子,小心归置到床尾,以免弄脏了。 身上的衣服不用动,只需动一动亵裤。 许清宜靠近后发现,世子身上确实没有任何异味,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让人不反感。 接着,许清宜开始担心,世子爷真的行吗? 会不会是个不行的例子? 如果不行,那自己的计划就泡汤了,不知道这桩婚姻会不会生变……她抱着忐忑的心情,耐心试验世子爷到底行不行。 许二姑娘这双千金贵女的柔荑,软若无骨,皮肤白皙细腻。 平时戴个戒指,玉镯子,都好看得不得了。 如今饰品已经全都摘了,以免弄伤世子爷。 许清宜都不敢低头细看两者的对比,她抬头望着帐顶,凭感觉找寻目标。 嫩葱般的十根手指,一开始怯生生的,像个地地道道的小姑娘。 后来就淡定了。 反正对方毫无意识,独角戏有什么可害羞的。 直到验证出世子爷很行的结果,许清宜才不禁红了脸,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她又足足做了良久的心理准备,终于欺身上前。 许清宜上辈子倒是交过男朋友,知道怎么取悦彼此,可现在的壳子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难免磨蹭了些。 前半程简直就是酷刑,若不是知道外面有人守着,她铁定放声嘶叫。 直到后半程,才渐渐好了些。 “……”许清宜咬紧嘴唇,完全丢掉羞耻心。 她对自己说,就当自己在自娱自乐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只不过自娱自乐的对象不是玩具,而是一个植物人而已。 说是自娱自乐,其实也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至少自娱自乐可以自己决定什么时候结束,而与世子爷圆房,结束的主动权却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还没法催! 许清宜觉得不科学,不是说太久没有过的男人,一碰就完事了吗? 照世子爷这个情况,少说也有半年不纾解了吧? 怎么还是这么强悍…… * 浴室一直备着热水,丫鬟嬷嬷们都在静气凝神,等待主子的召唤。 已经过去许久了,奶嬷嬷难免有些担心。 最后还是走近听了一下动静,确定没有什么意外才走开。 又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才传来姑娘恹恹的声音:“嬷嬷,进来扶我。” 奶嬷嬷满眼心疼,连忙进去伺候。 这时,许清宜已经倒在世子身上歇了片刻了,身子却还是软得像滩泥。 嬷嬷扶她去浴室的途中,她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在发飘。 苏叶在后头仔细收了元帕,过了今晚,姑娘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夫人。 少夫人离开后,明钰和紫霄也赶紧进去伺候世子。 乍一看见那些痕迹,两人都脸红耳赤,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做事。 换衣擦身,更换寝具,还是和往常一样。 可是今天,又好像多了几分喜悦。 世子爷娶上了妻子,也许再过不久还会有小主子。 之前那半年,澹怀院冷冷清清,一日比一日寂寥,似乎曾经风光一时的世子爷,会被人慢慢遗忘在这个院子里。 他们四个都很彷徨,要是世子爷一直醒不过来,以后该怎么办? 而随着少夫人的到来,澹怀院,似乎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让人有了盼头。 第005章 新妇敬茶 第005章 新妇敬茶 颐安苑。 老夫人睡不着,心里终究担心长孙的大事,便派了身边的嬷嬷去打听澹怀院的情况,看看许清宜有没有兑现承诺。 她知道,许清宜自请嫁给世子,只不过是咽不下谢淮安和杜缙云厮混那口气,这才出此下策。 但没关系,只要许清宜当真给世子延嗣,她就满足对方的条件。 嬷嬷很快就往澹怀院跑了一趟,她的到来是为着什么,许清宜很清楚,便叫苏叶将元帕给了老夫人的贴身嬷嬷。 眼光毒辣的嬷嬷,到世子屋里转一圈就知道的确圆房了,便恭恭敬敬地对许清宜说道:“少夫人,您辛苦了,奴婢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许清宜淡淡颔首,眉宇间全是疲惫。 随着嬷嬷喜上眉梢地回去,老夫人听了好消息,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世子是她最疼爱的孙子,如今终于给世子娶上了妻,若再能生个子嗣,她这个老婆子就死而无憾了。 至于许清宜,为世子付出了这么多,老夫人打从心里感念对方。 “你再去澹怀院传句话,和丫鬟说就好了,不必惊动清宜。”老夫人说道:“明日敬茶,可慢慢来,不必起得太早。” “是。”嬷嬷笑道。 看来以后少夫人在侯府的地位,要水涨船高了。 古代女子不爱运动,许清宜浑身泛酸,便泡在浴桶里不想动弹。 第一次洗澡,她满脑子都是对圆房的紧张,而现在闲下来,她终于有时间思考别的。 《如意娇妾》这本书的男主谢淮安,是成长型,他哥谢韫之还活着的时候,他就是个纨绔,直到谢韫之死后,侯府站错队被抄家流放,才成长起来。 最后和未来天子一起造反,成了荣耀无双的开国大将军。 女主杜缙云凭借聪明魄力和一身好运气,也大放光彩,最后被新帝认作干妹妹,封为公主。 而谢韫之的三个养子,在之前的抄家风波中被特赦了,夺嫡成功的新帝感念谢韫之,因此他们没有跟着侯府的人一起被流放,只是回归了平民身份。 长子谢临爱读书,有鼎魁之才。 几年后考取了状元,成了新帝的心腹权臣,备受重用。 次子谢禛勇武过人,和父亲一样从军,最后成了大将军。 幼子谢珩远渡重洋,走南闯北,成了心黑手狠的海盗头子。 但他们终究只是配角,很快就会和男主谢淮安兵刃相见,成为对方登上巅峰的垫脚石。 许清宜穿成了书中炮灰角色,她不想和主角对着干,毕竟对方有主角光环。 可是她要对自己的小命负责任。 所以她掰着手指计划,世子不能死,侯府不能站错队,三个将来有出息的儿子也不能死,这些都是她这个弱女子在这个封建社会好好活下去的盔甲。 “少夫人,刚才老夫人的嬷嬷过来传话,叫您明日敬茶可以慢点。” 丫鬟忽然隔着帘子禀报道。 “嗯。”许清宜恹恹地应,看来第一仗已经打赢了。 如果自己还是谢淮安的妻子,哪有这种待遇。 这天晚上,许清宜就睡在别的厢房,丫鬟嬷嬷们已经收拾出来了。 这样既不耽误自己休息,又不耽误小厮们伺候世子。 许清宜很喜欢这种有老公又好像没老公的生活,不错。 * 次日是敬茶的日子,即便丈夫缺席,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谢家上下,早早便在老夫人院子里候着,毕竟老夫人发话,以后都要对许清宜敬着,若有谁敢放肆,休怪她不客气。 谢淮安也在,而没有过明路的姨娘杜缙云,则没有资格出席,否则会被视为对许清宜不敬。 谢淮安看见老夫人这做派,便猜得到,许清宜怕是已经和大哥圆房了。 他不喜欢许清宜没错,但总有种被大哥抢了女人的感觉,心中和侯夫人一样不是滋味。 本来谢淮安就一直生活在大哥谢韫之的阴影下,现在连自己自幼订婚的未婚妻,宁愿嫁给废人大哥,也不肯嫁给他,叫他恼火。 不过现在许清宜已经是大嫂,众目睽睽之下,谢淮安也只能敬着这个大嫂。 “娘,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派人去催一催?”秦氏看了眼天色,没忍住说了句。 说完就发现,侯爷和老夫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秦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嘴。 心中却愤愤,当年她进门当续弦,那会儿太夫人还在,出身世家大族的太夫人最重规矩,她没少被磋磨。 本想自己当了婆婆能威风起来,结果好吧,这哪里是娶了个儿媳妇进门,分明是娶了一位祖宗。 连她都要看脸色。 “少夫人来了。”丫鬟笑着进来禀报。 众人看去,只见许清宜在丫鬟和嬷嬷的簇拥下,不急不慢地转进来,衣着端庄得体,面色红润祥和,一派从容。 竟是看不出一丝对这桩婚事不满的模样。 老夫人整宿无眠,只因担心许清宜过一夜会后悔,眼下终于安下心来。 许清宜来到堂前,屈膝给长辈请安:“清宜请祖母请安,请父亲母亲安。” 然后又道:“清宜来迟了,让各位久等,实在对不住。” “无妨,你昨日受惊了。”老夫人露出一丝微笑道:“在韫之的院子里,住着还舒适吗?” 许清宜笑道:“和娘家没有什么区别。” 一时大家都笑了。 自从许清宜出现后,谢淮安便不着痕迹地打量对方,目光充满冷漠和不屑。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木讷寡言的女人好像变了。 外表依然是面若芙蕖,气质娴雅,却多了几分灵动鲜活,和从前没有的女人味。 想到这几分女人味,可能是大哥给的,谢淮安不禁滋味百般,心情越发糟糕。 寒暄了几句,老夫人道:“敬茶吧。” 嬷嬷送上茶盏,温度都是刚刚好的,可见细心。 许清宜接过来,一一给老夫人和公婆敬茶,然后收到三位长辈给的礼物,都不薄。 而她也送上自己,准确的说是原主许二姑娘,亲手做的秀品。 那细密的针脚,出彩的配色,当得一句女红典范。 敬茶这个过程十分顺利,就连心生不满的秦氏也不敢为难。 接下来是其他长辈,平阳侯府人口不少,侯爷是长子,其下还有二弟三弟,都住在侯府,未曾分家。 许清宜一一见过二叔三叔夫妻俩,交换见面礼。 剩下的就是平辈和小辈。 二叔有嫡出的一子一女,没有庶子庶女,三叔是两女一子,也没有庶出,可见平阳侯府的家风很不错,专出情种。 谢淮安是唯一有姨娘的谢家子弟,倒也不能说谢淮安不专情,只不过他专情的对象是姨娘罢了。 眼看着许清宜来到自己面前,谢淮安若无其事地喊:“大嫂” 许清宜面色如常地淡笑:“二弟。” 交换过见面礼,谢淮安浅浅鞠了一躬道:“大嫂,之前是我太混账了,那样轻慢你,对不住。” 许清宜望着他的头顶,沉默不语。 谢淮安该道歉的不是她,而是真正的许二小姐,他们要坚守爱情没有错,但许二小姐也没有错,就算不爱,也不该如此折辱。 谢淮安没得到回应,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缙云是你的丫鬟……” “淮安。”老夫人皱眉,立刻打断道:“大好的日子,有什么事等以后再说,你非要现在说吗?” 谢淮安也知道自己太急了,生生噎回去,说道:“对不起,祖母。” 他只是想拿杜缙云的卖身契,杜缙云是永安侯府老夫人的娘家表侄女。 一开始是伺候的老夫人,后来看上谢淮安,为了当许清宜的贴身陪嫁丫鬟,自动签了卖身契,许清宜才肯要她。 否则她没有办法顺理成章地变成谢淮安的妾,外室比妾更贱,名声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方才谢淮安主动给许清宜道歉,老夫人还以为他想通了,反省了。 没想到只是为了杜缙云,这让老夫人越发生气。 但终究是自己的孙子,只好压着火气道:“虽然清宜嫁给了你大哥,但不代表你做错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你现在就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一下自己错在哪里。” 听说要跪祠堂,谢淮安不情不愿:“祖母……” 侯爷冷哼一声:“再敢多言,我就让那丫鬟在祠堂外面陪着你一起跪。” 老夫人和秦氏心疼杜缙云肚子里的孩子,他可不心疼。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种卖主的奴婢生出来的孩子,能是什么好种? “父亲息怒,儿子这就去跪。”这下谢淮安老实了,他对杜缙云倒真是一片真心,害怕众人对杜缙云动手。 第006章 母子见礼 第006章 母子见礼 最后,轮到谢韫之的三个孩子,过来给许清宜磕头。 长子临哥儿十二岁了。 他一板一眼地跪下磕完头,喊了一句母亲,便垂着眼不说话了。 他前不久才被通知,原本该嫁给他二叔的新娘子,成了父亲的新娘子。 一夜之间婶娘变母亲。 临哥儿并不高兴,觉得这样太草率了,对他们父亲不够尊重。 可是长辈发话,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乖乖照做。 许清宜瞧了一眼未来的小权臣,长得唇红齿白,干净俊秀,就是个头单薄了些。 她笑道:“临哥儿长得真是俊俏。” 随后送上一份见面礼,是一套文房四宝。 临哥儿领了:“谢谢母亲。” 而后起身站到旁边去。 次子禛哥儿谢禛,今年八岁,也是长得钟灵毓秀。 瞧着身板比兄长更结实一些,准确地说是白白胖胖。 “母亲!”他过来跪下,中气十足地道:“我是禛哥儿,大名谢禛,今年八岁了。” 许清宜哎了一声,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顶:“禛哥儿真敦实。” 禛哥儿不自在地笑了,显得有些腼腆,别人都说他胖,只有母亲说他敦实。 幼子珩哥儿谢珩,今年才四岁,有些黑黑瘦瘦。 大抵是嬷嬷提前教过,也有模有样地过来跪下,奶声奶气道:“母亲,我是珩哥儿,今年四岁了。” 许清宜乐不可支,直接弯腰将瘦小的珩哥儿抱起来,放到自己膝盖上:“珩哥儿真乖。” 随后亲自为珩哥儿戴上一把长命锁:“母亲送的这把锁,将咱们珩哥儿的福气锁在身上。” 珩哥儿也不认生,便乖乖地靠在许清宜怀里。 他是忐忑的,不知道这个忽然嫁给父亲的女人,喜不喜欢自己,会不会和秦氏一样,对他百般嫌弃。 还好,珩哥儿没有从许清宜身上感受到嫌弃,只有淡淡地温柔。 她还将自己抱到怀里……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叫老夫人悲喜交加,几度抹泪,若是长孙能醒来就更好了。 许清宜抱着珩哥儿,垂眸不着痕迹地到处看看。 这孩子不认生,却也不自信,比不上真正大户人家教养的少爷。 是的,珩哥儿一双忐忑不安的眼睛,似乎怕母亲嫌弃。 许清宜拍了拍珩哥儿的背,抬头问:“是了,孩子们之前都在哪里教养?” 众人看向秦氏,显然是秦氏在教养。 倒也该如此,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也看管不来孩子们的功课。 秦氏笑道:“三个哥儿都在我的院子里。” “这样啊。”许清宜慢慢点头,随后低头戳戳小孩的脸蛋,说道:“珩哥儿,你想不想来母亲的院子里生活?” 珩哥儿滴溜溜的眼睛亮起来,点点头。 之后又害怕地低下头,靠在许清宜怀里不敢说话了。 这种反应…… 好吧,也正常。 秦氏不喜欢继子谢韫之。 谢韫之若是醒不过来,这个家以后就是谢淮安的。 秦氏不必看谁的脸色,因此对谢韫之留下的三个养子,又能尽心到哪里去? 不虐待就不错了。 “看来珩哥儿很喜欢母亲呢。” 许清宜的打趣,毫不意外得到珩哥儿腼腆的笑脸,衬都黑黑瘦瘦的小脸也有几分可爱。 可怜见的,一向对小孩无感的许清宜,也起了几分怜爱之心。 她望着老夫人:“祖母,既然清宜已经是世子的妻,就应该帮夫君照看三个孩子,不如他们就搬到我的院子里住吧,您觉得如何?” 秦氏心下不悦,作为照看三个孩子的祖母,许清宜竟然越过她这个婆婆去问老夫人。 这是对她不敬! “应该的。”老夫人点头:“你是他们的母亲,合该由你来照顾他们,等会儿就遣人搬吧。” “母亲,这样会不会影响韫之静养?”侯爷有点担心。 “就是要热闹才好。”老夫人说道:“没准热热闹闹的喜气一冲,韫之就醒过来了。” 侯爷想想也有道理,就不反对了 “玉兰,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张罗。”老夫人吩咐。 “是,老夫人。”玉兰嬷嬷应声。 秦氏发现自己被完全忽略了,越发郁闷。 不过算了,她早就不耐烦照顾谢韫之的养子。 又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吃力不讨好。 许清宜爱出风头就让她出吧,当后娘哪是那么容易当的,以后有她苦受的。 珩哥儿听说可以搬到母亲的院子里住,满脸开心。 禛哥儿也开心,因为祖母不喜欢他,总是嫌弃他胖。 站在最后面的临哥儿没什么感想,反正父亲现在成了这样,没人给他们撑腰。 他们住在哪里都是寄人篱下。 他只想赶紧长大,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散了之后,许清宜直接抱着珩哥儿回了院子。 小胖墩禛哥儿和临哥儿,则回去收拾东西。 虽说不用他们动手,但总得看着。 特别是临哥儿个性古怪,尤其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澹怀院很大,许清宜回去规划了一下,便将东面还空着的几间都给了临哥儿。 西面的给禛哥儿和珩哥儿,加上他们各自的嬷嬷丫鬟,院子里顷刻间热闹起来。 许清宜的嫁妆不少,剩下的空房还得安置嫁妆,这么一规划,竟也满满当当。 那些事自交给下面去办,许清宜吩咐身边的丫鬟:“柳儿,去小厨房传话,送些珩哥儿吃的半餐来。今后三个哥儿都住在这,叫他们多备些食材,没有就赶紧去采买。” 柳儿立刻道:“是,少夫人。” 阖院的人忙得脚不沾地,跑腿的跑腿,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许清宜将珩哥儿放在榻上,甩了甩胳膊,虽说孩子瘦小,但抱了一路也略沉。 珩哥儿见状,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忐忑不安的神情,似乎担心自己做错事。 许清宜笑道:“珩哥儿还是太轻了,母亲的胳膊竟然只有一点点酸,一会儿咱们多吃点好不好?” 珩哥儿眨了眨眼睛,又高兴起来,蠕着小嘴说:“好。” “珩哥儿想不想去看爹爹?”许清宜问。 反正食物一时半会儿也端不上来。 “想……”珩哥儿怯生生地说。 他很少见到爹爹,但很想念爹爹。 平时嬷嬷根本不带他们过来看爹爹,珩哥儿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到爹爹是何时。 “那我们就去看他吧。” 许清宜的脸庞有点热,虽说刻意忽略,但昨晚的画面还是历历在目,不时涌上心头。 世子的厢房就在隔壁,今天伺候世子的小厮换成了观棋和墨砚。 天降少夫人的事,他们早上已经听明钰和紫霄说了。 很不可置信,不过似乎是件喜事。 据说少夫人很温柔和气,对世子也是真心一片。 两个人便忐忑地等着拜见少夫人。 等了一早上,二人本以为少夫人会先过来看一眼世子,没想到直接去了敬茶。 倒也能理解。 眼下少夫人终于来了,手边还牵着一个小娃娃,是小少爷珩哥儿。 “观棋/墨砚请少夫人安,请珩少爷安。”他们齐声行礼。 许清宜颔首微笑:“我带珩哥儿过来看看他爹,世子还好吗?早上吃了没?” 植物人也是要吃东西的,吃一些流质食物。 “回少夫人,早上吃了,但世子需要少吃多餐,所以……” 观棋领头进去,里头还摆着一些刚送来的食物。 许清宜:“好,你们喂吧,我在旁边学一学。” “是……”两名小厮有些恍惚,难道少夫人要亲自喂世子进食吗? 世子昏迷后,进食的画面并不雅观,他们都害怕少夫人嫌弃。 不管世子以前有多风光,现在瘫了就是瘫了,人们都是现实的。 那些从前追捧着世子的小姐夫人们,只怕看到世子如今这个样子,会逃得比兔子还快。 少夫人倒是神色如常,还跟珩少爷说:“爹爹生病了,不要怕,他就像睡着了一样,以后会醒来的。” 珩哥儿第一次见昏迷不醒的爹爹,一开始好像吓到了。 许清宜连忙安抚他,将他当成一个脆弱的小孩。 珩哥儿抓着母亲的手,乖巧地点点头。 既然母亲喜欢他乖乖的,他就乖乖的,只要对他好就行。 “去吧,摸摸爹爹的脸,在他耳边喊他一声。”许清宜鼓励道。 “好。”珩哥儿来到床前,小心地摸了摸睡着的爹爹,凑到对方耳边奶声奶气道:“爹爹,我是珩哥儿,您生病了吗?痛不痛?” 在珩哥儿的小脑袋瓜里,生病是会痛的。 如果知道爹爹哪里痛就好了。 他帮爹爹呼一呼。 听着童言童语,许清宜弯起嘴角笑了笑,接着跟珩哥儿说:“好了,过来吧,爹爹要吃饭,我们在旁边看就好了。” “嗯!”珩哥儿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回到母亲身边。 谢韫之朦朦胧胧,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喊自己爹爹,是谁? 他好像做梦一样,意识浑浑沌沌。 疼痛的脑子告诫他不要再想了。 但不行,谢韫之心底深处有道声音告诉他,要想起来,不能继续陷入昏沉。 凭着过人的意志力,谢韫之慢慢恢复了意识,却发现自己只是有五感,身体却不能动弹。 怎么回事? 看来自己伤的不轻,但庆幸还能捡回一条命。 第007章 恢复意识 第007章 恢复意识 “世子,墨砚伺候您用饭了。” 出于尊重,小厮们在动谢韫之的身体之前,都会这样提前说一声。 谢韫之听得出来,这确实是墨砚的声音,看来自己在府里养病。 他内心万分感叹,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一步田地。 难受是肯定的,不过比起在战场上丧命的将士们,他已经好太多。 又有什么资格失意。 观棋将谢韫之扶起来,让世子靠在床头,然后掐开他的嘴。 墨砚便用调羹舀了流食,送进世子的喉咙深处,这样世子就可以自行吞咽下去。 谢韫之很清晰地感受到小厮们的摆弄,大概也能想象到自己此刻是什么模样。 他想控制身体,却徒劳无功。 最后只能放弃了。 也不知自己失去意识了多久? 既然意识还能恢复过来,说明身体正在慢慢变好。 没准还有康复的可能。 也不必太过灰心。 “少夫人,您在里头吗?”忽然门外传来一道丫鬟的声音:“珩少爷的半餐送来了。” 不知不觉,许清宜和珩哥儿就在这里待了许久。 世子一碗流食都吃完了。 墨砚正在为他擦嘴。 “在。”许清宜应了一声,随后对墨砚和观棋道:“那你们尽心伺候世子,我先带珩哥儿去用饭。” 墨砚和观棋忙道:“好的,请少夫人放心。” 谢韫之呆住了,什么少夫人? 这屋里出现的几个人他都熟悉,观棋和墨砚是他的小厮,珩哥儿他的幼子。 这个少夫人又是谁? 谢韫之也不是蠢笨的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在这府里能被称作少夫人的人,只能是自己的妻子。 或许在自己失去意识这段时间,长辈做主为自己娶了妻。 “……” 民间流行冲喜一说,这位少夫人,估计就是娶来给自己冲喜的。 谢韫之从不信这种东西。 对这个冲喜夫人也无感。 他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此前更没有娶妻的打算。 否则他已经二十六岁,早已娶妻生子。 但既然现在已经娶了,哥儿们也确实需要一个母亲照顾。 谢韫之想着,相敬如宾也就是了。 许清宜领着珩哥儿回到隔壁。 小厨房送来的几样半餐,有肉糜鸡蛋羹,豆腐鱼肉,凉拌鸡丝,以及一份珍珠玉米汤。 初夏早晨起来没胃口,这个点上许清宜也饿了。 那道凉拌鸡丝看起来不错,大人也能跟着吃点儿。 她低头,对上一张眼巴巴的小脸,便问道:“珩哥儿饿了吗?” 珩哥儿盯着母亲桌上的食物,咽着口水点点头,满脸写着渴望。 小孩子饿得快,适合少吃多餐。 珩哥儿早上起得早,嬷嬷简单喂了几口,就准备着去老夫人的院子里拜见母亲 眼下早就饿了。 “那就坐下吃饭吧。” 许清宜说实话,也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只是围观过哥嫂养侄子。 反正她脑子是会了,只待实践。 小白鼠珩哥儿张开小手向着母亲,旁边准备伺候他的奶嬷嬷一怔。 便瞧见自家主子抱起珩哥儿,在自己怀里坐下。 大户人家的主母哪有这样养孩子的,说是放在自己院子里养。 但饮食起居这些个琐碎事,都是丫鬟嬷嬷动手,主母从旁指挥罢了。 奶嬷嬷感叹,自家姑娘倒好,凡事亲力亲为也不嫌累得慌。 许清宜不知道大户人家的主母怎么养孩子,她只知道真心换真心。 等这三个孩子长大成才,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她就可以提前进入退休状态。 到时候自己当家作主,小日子可以预见地爽。 珩哥儿第一次和母亲一起吃饭,小身板坐得板正笔直。 食不言寝不语,抓筷子的动作都要讲究。 他一岁就在府里养,如今三年过去,规矩刻进了骨子里。 许清宜暗暗观察这孩子,用餐仪态很好,但看起来很紧张,似乎用担心自己出错。 她搁筷,叹气:“珩哥儿,你这样吃饭不累吗?” 珩哥儿身子一颤,无助地望着母亲,是自己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慌了,如果惹母亲生气了,会不会被赶出母亲的院子? 这么想着,珩哥儿竟然吧嗒吧嗒地掉起了金豆子,因为他不想回祖母的院子。 他喜欢现在的母亲。 “??”许清宜惊讶,怎么还哭了呢? 她赶紧掏出帕子,擦了擦珩哥儿的眼泪:“怎么了这是?我们珩哥儿怎么哭了?” 珩哥儿听见母亲这么温柔地哄自己,又不确定了,难道母亲没有生气? “嗯?”其实许清宜对孩子无感,说起来以前出门最害怕遇到孩子。 一下子抚养三个不同年龄段的孩子,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母亲……是觉得我规矩学得不够好吗?”珩哥儿小心翼翼,虽然他年纪小,却能感知到大家不是那么喜欢自己。 许清宜愣了一下,想了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珩哥儿长相不出众,作为养子,养父又常年不在身边,难免养成了谨小慎微,敏感纤细的讨好型人格。 不止是珩哥儿吧,三个孩子的处境都大差不差。 他们都不是谢家血脉,身份尴尬,怕是从来不敢把自己当侯府少爷自处。 “珩哥儿,你的规矩很好。”许清宜捧着珩哥儿的小脸认真:“母亲对你很满意,很喜欢你。” 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凑近亲了珩哥儿的脸蛋一口。 只见珩哥儿呆呆傻傻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许清宜继续解释道:“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让你可以不用那么紧张,你的规矩已经够好了,在母亲的院子里可以放松一点。” 珩哥儿似懂非懂,面露震惊。 因为他记事以来,每个人都对他很严厉,没有人如此温和地跟他说过,他做得很好。 “嗯……”得到夸奖的珩哥儿,终于放松了些,不再战战兢兢地用膳。 吃到最后,他开心地端起汤碗,一口气喝完汤。 将空碗放在桌子:“母亲,我喝完了!” 许清宜对他竖起大拇指:“乖。” 奶嬷嬷连忙拧了帕子过来,给珩哥儿洗脸擦手。 人类幼崽是吃饱就困的生物。 可许清宜看到,这个小崽子明明困得睁不开眼皮,还是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强打精神。 许清宜也吃好了,懒洋洋擦着手:“困了就去睡觉。” 珩哥儿顿时一个激灵睁大眼,摇摇头:“快午时了,要用过午膳才能睡。” 这是规矩,午膳阖府人一起,除非有正当理由才能缺席。 仔细想想,侯府好像还真有这样的规矩,是侯夫人秦氏所制定。 秦氏继室所生,自己又当继室,最忌讳别人说她小家子气。 所以行事作风都向出身世家大族的先太夫人靠拢。 偏偏她只学到表面功夫,压根没有学到精髓,否则也不会双标。 舍得下狠心要求别人,却舍不得要求谢淮安。 “你现在就可以睡了。”许清宜这个嫡母做主:“奶嬷嬷,珩哥儿那边的房间应该还没收拾好,你就将珩哥儿先抱到我床上。” “是。”奶嬷嬷点头。 珩哥儿欲言又止,既害怕被祖母秦氏罚,又不想忤逆母亲。 最后就乖乖地跟着奶嬷嬷去睡觉。 外面,丫鬟婆子们忙进忙出,终于收拾好了哥儿们的住处。 然后三位哥儿的丫鬟嬷嬷们,全都过来给许清宜磕头行礼,介绍自己的身份。 许清宜到底是新进门的媳妇,一一见过他们之后,给了一些赏钱。 “到了澹怀院,就要守这里的规矩,以后好好干。” “是,多谢少夫人。” 午膳时分,负责伺候珩哥儿的蔡嬷嬷道:“少夫人,到午膳了,奴婢抱珩哥儿去用午膳。” 许清宜喝了口茶:“珩哥儿吃完半餐睡下了,不用打扰他。” 蔡嬷嬷愕然:“可是少夫人,这不合规矩,夫人说……” “珩哥儿只是个孩子,少吃多餐多睡觉是孩子的天性,情况不允许便不用守着规矩。” 许清宜内心翻着白眼,不知道小孩的身体发育,大脑发育都跟睡眠息息相关吗? 难怪养了三年还是这么黑黑瘦瘦。 再按照秦氏这个方向养下去,三个孩子都得养废。 临哥儿日后是聪明有出息,但这跟侯夫人没关系,只是因为临哥儿天生聪明罢了。 再者,表面上看起来花团锦簇,谁知道内心深处是苦是乐? 蔡嬷嬷习惯了听从侯夫人的命令行事,满脸为难:“少夫人,您就别为难奴婢了,奴婢只是听命行事,若是夫人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许清宜皱眉,显得她那张温婉的脸,也多了几分威严:“蔡嬷嬷,你现在已经是我院子里的人,该听的是我的命令,如果你心里只有夫人,那你就从哪来回哪去,珩哥儿不用你伺候了。” “少夫人,这……”蔡嬷嬷慌了:“奴婢不是那个意思。” 少夫人瞧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性子这么强硬。 也是,否则也不会嫁给昏迷不醒的世子,为世子延嗣。 许清宜:“那就按我说的去办。” “是。”蔡嬷嬷连忙识趣地退下。 第008章 护着他们 第008章 护着他们 侯府用膳的花厅。 一群主子带丫鬟浩浩荡荡,人多却不显得杂乱无章,人人都很有规矩。 临哥儿和禛哥儿早就到了,安安静静一丝不苟地坐在椅子上等待长辈们。 过了片刻,许清宜在老夫人到之前出现,进门就迎上秦氏冷淡的目光。 她寻思,迟到应该不至于吧? 再一想,只怕不是迟到的问题,是谢淮安还在跪祠堂? 四下里看了看,果然谢淮安不在。 侯爷也不在,据说进宫去为她和世子讨赐婚的圣旨。 也只有这样,她和世子的婚姻才能名正言顺。 许清宜选择在禛哥儿身边坐下。 禛哥儿偷偷看了她一眼。 珠圆玉润的小脸,掩不住喜意。 想跟母亲说话却又怕被祖母罚。 “珩哥儿呢?”秦氏皱眉问。 许清宜回答:“珩哥儿早上起得早,刚才回去吃完半餐睡下了。” “这怎么行,太没规矩了。”秦氏说道。 她挤出一丝笑来:“清宜有所不知,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是先太夫人留下的,先太夫人出身陇西李氏,最是重规矩。” “原来如此。”许清宜微笑:“儿媳知道了,以后一定会向府里的各位看齐。” 秦氏以为她屈服了,这才笑起来。 “老夫人到!” 众人闻言,纷纷站起来,等老夫人入座才坐下。 老夫人也发现了珩哥儿不在,特意问了两句,得到解释便道:“无妨,孩子本就该睡就睡。” 老夫人动筷后,许清宜就不客气地吃起来,同时给两个哥儿夹夹菜。 禛哥儿看见碗里的肉,就像猫见了鱼,激动说道:“谢谢母亲。” 自从他胖起来,祖母就不许他吃肉。 他每顿都吃不饱,然后拼命吃点心零食 这样不但没有清减下去,还越来越胖了。 临哥儿看着自己碗里的肉,却皱起眉。 和二弟不同,他不喜欢吃肉。 犹豫了一下,便把肉夹给了二弟。 许清宜:“……” 这个未来小权臣好高冷啊,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不过也是,在古代十二岁已经算大人了。 只是临哥儿清瘦,还没抽条。 年龄看起来比禛哥儿还小。 “临哥儿,不吃肉是长不高的,你不会是想当矮冬瓜吧?”许清宜使出杀手锏。 临哥儿顿时脸色难看,长不高跟吃肉有关吗? “别怀疑,是真的跟吃肉有关。”许清宜直接举例:“禛哥儿爱吃肉,你看他长得多高?” 说着,临哥儿的碗里又多了一块肉。 尽管他还是不想吃…… 不过想到会长不高,脸色难看,就没有再次扔给二弟。 禛哥儿贼眉鼠眼,看见大哥吃了,还怪失望的呢! 要是都给他就好了。 他偷偷看了眼秦氏,埋头护着自己的碗,生怕秦氏不让他吃似的! 秦氏冷眼瞥了母子三人一眼,没管。 从前不让禛哥儿吃肉,也不是真心为禛哥儿好。 她只是厌恶这个胖子,想为难对方罢了。 禛哥儿以为自己今天最多只能吃两块肉,没想到母亲源源不断地给他夹肉。 吃得他自己有负罪感起来。 “母亲,够了,”他舔舔嘴唇上的油光,小声道。 “吃饱了?”许清宜看着他。 禛哥儿没吃饱,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我太胖了,不能再吃肉。” 那就是还想吃? “想吃就吃。”许清宜继续给他夹:“谁说太胖了就不能再吃肉,没事,吃饱了再减肥。” 禛哥儿嘴巴张成圆形。 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可是好有道理。 母亲说的就是对的,他开心点头:“嗯!” 临哥儿侧目,心里暗暗揣测,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心对二弟好,还是居心不良? 许清宜当然是真心对禛哥儿好。 书里写得清清楚楚,禛哥儿就是吃不到肉,肚子里没有油水,才会拼命地吃零食点心。 古代的零食点心那么甜,再加上各种乳制品,吃了拘在屋里读书不运动,不胖才怪。 禛哥儿的胖也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见状忍不住开口:“清宜,禛哥儿的确不宜吃这么多肉,要适可而止。” 秦氏搭腔:“是啊,他才八岁,这样胖下去不得了。” 一听太祖母和祖母的话,禛哥儿的筷子都停了下来。 许清宜微笑解释:“祖母和母亲有所不知,禛哥儿并不是吃肉吃胖的。” 满桌子的人面露疑惑,这禛哥儿不是吃肉吃胖的,还能是吃什么吃胖的? 只听许清宜为他们解惑:“禛哥儿是吃零食点心吃胖的,还有各种甜味的牛乳豆乳。” 一旁的禛哥儿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清宜,疑惑许清宜怎么知道他常吃这些? 也不是他爱吃,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可是不吃这些他肚子饿。 各位却不信,许清宜在说什么? 有人质疑:“吃零食点心还能吃胖人?” “嗯。”许清宜开口:“少许吃不胖,大量就胖了。” 禛哥儿羞愧地低下头,忽然觉得自己很糟糕,怪不得不讨人喜欢…… 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地往碗里掉。 “可是这也不怪禛哥儿。”许清宜摸摸禛哥儿的头:“禛哥儿在饭桌上吃不饱,私底下才会大量地吃点心零食。” 众人震惊,都觉得许清宜的话是无稽之谈。 他们侯府钟鸣鼎食,禛哥儿身为侯府的少爷怎么可能吃不饱? 许清宜:“油水足才能饱腹,禛哥儿这个年纪正在长身体,顿顿吃不到肉,一会儿就饿了,他又不敢去厨房要吃的,不吃点心吃什么?” 然后摸着禛哥儿的后背,问:“禛哥儿,是不是这样?” 禛哥儿点点头,竟然抽噎起来,然后演变成哇哇哭。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再饿都没哭过,今天被母亲关心一下就想哭。 桌面上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侯府的少爷还会被饿着。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老夫人面色难看,因为这显得她对谢韫之的孩子不上心。 冤枉,她是真的没想到…… 最早是秦氏不让禛哥儿吃肉的,说什么减缓发胖,他们也就同意了。 “明宗媳妇!”老夫人震怒了:“我让你照看韫之的孩子,你就是这么照看的!” 可怜她的韫之,她以后到了下面怎么有脸跟韫之交代! 秦氏真狡辩道:“禛哥儿这孩子也是的,饿了怎么不说呢?但凡他吱一声,侯府还能饿着他不成?” “够了!”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秦氏,你又在推卸责任,这是孩子的错吗?” 秦氏被吓一跳,白着脸不敢再说话。 许清宜拿起筷子,慢悠悠继续吃饭,侯府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她喜欢什么就夹什么,吃着不错就给孩子们夹。 禛哥儿已经不哭了,平静下来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母亲。 感觉母亲真厉害,连祖母都不怕,还让祖母吃瘪。 临哥儿看见眼前的结果,眼底闪了闪。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已经看出来,许清宜和侯夫人不对付。 目前来看是护着他们兄弟几个的。 吃饱饭后,一桌子人用了些水果,又陪着长辈喝了半盏茶,这才各自散了。 今天吃饱饭的禛哥儿一脸满足,屁颠屁颠地跟着许清宜身后,母亲长母亲短。 “母亲,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母亲,我不吃点心就能瘦下来吗?” 正值初夏,阳光猛烈。 丫鬟在旁撑着伞。 许清宜便将汗津津的禛哥儿拉进伞下,笑道:“当然是真的了,再配合适当的运动,打打拳跑跑圈,禛哥儿就会瘦。” 就算现在不瘦,将来十四五岁抽条了也会瘦。 禛哥儿傻笑:“哦,那太好了。” 禛哥儿的小胖手被母亲拉着,开心不已。 他五岁进府,小时候对娘亲的记忆很模糊。 好像一直在赶路,吃不饱穿不暖。 只记得,曾经有道声音对自己说:“禛哥儿乖,以后到了侯府好好享福,要听话知道吗?” 可是后来,禛哥儿进了侯府,却从未觉得自己在享福。 就如同许清宜猜测的一样,他根本不敢把侯府的人当成自己的亲人,也不敢把侯府当成自己的家。 直到如今,禛哥儿有母亲了。 头一次体会到了有依靠的感觉。 第009章 看望爹爹 第009章 看望爹爹 临哥儿习惯性地往侯夫人的院子里走,走了一小段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搬了住处。 搬到了父亲的澹怀院。 之前临哥儿是嘴硬,觉得搬到哪里都一样。 可是能住到父亲的澹怀院,他自然很开心。 刚搬的时候,他还以为许清宜会和侯夫人一样,把他们的厢房安排得很偏远。 说是住在同一个院子,其实只是住在边边角角。 侯夫人秦氏就是这样做的,既想显得自己仁厚慈爱,又不想看见他们在眼皮底下享福。 所以就安排在边边角角,美其名曰安静,适合读书。 而到了澹怀院,许清宜却把他们安排在正屋。 厢房宽敞亮堂,雅致贵气。 伺候他们的小丫鬟都看呆了,好似没见过世面。 也是,这些小丫鬟都是他们来了以后才买的,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侯夫人根本不想把调教好的大丫鬟给他们用。 踏进这里,临哥儿有一种,自己真的成了侯府少爷的感觉。 许清宜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们,正在布置细节。 看看缺什么小物件就补上。 甚至还动用了许清宜的陪嫁物件。 瞧见临哥儿进来,丫鬟婆子们齐齐恭敬地喊道:“临少爷。” 临哥儿扫了眼这些大部分面生的人,抿着唇心想,过几天他们就知道自己在府里不受宠,就会换上另一副面孔了。 “嗯。”临哥儿清冷地应了一声,去书房看看。 新住所的书房他很满意,窗户向着花园。 柳枝飘荡,还有一池塘的荷叶。 若是六月开了花应该会很美。 可是临哥儿很怀疑,自己能不能在这里住到荷花开日? 没准过几天,养母就会以各种由头令他们搬走,也不是没可能。 许清宜拉着禛哥儿先回来,由于西厢房的丫鬟还在走动,便直接去了自己的屋里。 “禛哥儿,困不困?”她问道:“你弟弟在里屋睡觉,你困了就在软榻上睡。” “母亲,我不困。”禛哥儿压低声音,期期艾艾:“我想去看爹,可以吗?” 他也很久没见过爹了。 “当然可以呀。”许清宜说:“要不叫上你大哥一起?” 禛哥儿点头:“好,我去叫他!” 小孩儿跑得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禛哥儿来到大哥的书房,兴高采烈地道:“大哥,去看爹!” 和两个弟弟不同,临哥儿人身自由,考了童生,在府里也比较有存在感。 他经常能来澹怀院走动。 对看爹这件事,临哥儿比较淡定,颔首说:“走吧。” “是母亲让我来喊你一起的。”禛哥儿说道,要回去找许清宜。 临哥儿不置可否,脚步直接走向父亲的屋里。 “……”禛哥儿只好自己去找许清宜。 谢韫之刚被小厮们按完全身,这样翻来摆去良久,心情不禁颇为复杂。 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已经从墨砚与观棋的交谈中,得知自己昏迷已有半年。 每天都要通过按摩,才能维持身躯不萎缩。 不知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应当瘦了许多,说不定满脸病容。 男子汉大丈夫,他倒是不在乎外表。 “临少爷来了?”观棋笑问。 临哥儿点头,看向床上的父亲:“爹,儿子来看您了。” 谢韫之感慨兼激动,是临哥儿的声音。 刚才他还在想,不知临哥儿如何了? 他最头疼临哥儿,这孩子跟谁都不亲。 刚才他还在想,自己这个爹不中用了,不知临哥儿会不会离开侯府。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上战场前叮嘱过临哥儿,若自己有事,照顾好两个弟弟。 想必临哥儿听进去了。 “爹,您昨天娶妻了。”临哥儿说道。 谢韫之闻言诧异,原来是昨天才娶的吗? “对方是永安侯府的二小姐,闺名叫许清宜,原本是二叔的未婚妻,和她拜堂的也是二叔。” 临哥儿一五一十说道。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觉得父亲理当有知情权。 观棋和墨砚对视一眼,自觉出去把风。 不过当他绕过屏风,便和许清宜打个照面…… 观棋尴尬,许清宜更尴尬。 一来就听见继子在说自己的坏话,她有什么办法? “嘘。”许清宜满脸比对方还惊慌。 观棋只好点头。 里头,谢韫之的心中不说惊涛骇浪,也的确很惊讶。 自己的妻子,竟然是二弟的未婚妻? 这又是怎么回事? “二叔不喜欢对方,二叔喜欢对方身边的丫鬟,那个丫鬟有孕了。” 临哥儿继续给自己的父亲告状,说到这里,也觉得二叔很混账。 “成亲之前那丫鬟就有孕了,二叔很喜欢她,并且……” 谢韫之作为谢淮安的兄长,听到这里顿时气得不行。 二弟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他印象中,二弟还是一个开朗单纯的少年。 小厮们也是刚吃到这个瓜,听得津津有味。 禛哥儿瞪大眼睛,似懂非懂。 接下来的料就劲爆了,许清宜赶紧捂着禛哥儿的耳朵。 小孩子不能听。 “昨晚洞房,二叔把新娘子迷晕了,和那个丫鬟厮混,被祖母和祖父抓个正着。” 谢韫之:“!!!” 其他吃瓜人:“!!!” “二叔的妻子知道这件事,向太祖母请求换亲,把新郎换成您。” 临哥儿继续说道:“太祖母原先不答应,直到对方承诺,可以为您延嗣。” 这些消息,都是他今天才打听到的。 谢韫之再次震惊不已,临哥儿在说什么? 延什么,什么嗣? 他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如何延嗣? 临哥儿说完,忽然也不是那么反感许清宜了,毕竟二叔和那个背主的丫鬟,确实恶心人。 如果是自己,估计也会出此下策。 而且爹有了妻子,能延嗣也是好事。 临哥儿不情不愿地说道:“恭喜您,若是我们有个弟弟或妹妹也是好事,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谢韫之心情复杂:“……” 你爹都动弹不得,哪来的弟弟妹妹? 等他说完了,观棋才装模作样地进来说道:“咳,少夫人马上要过来了。” 临哥儿立刻闭上嘴,冷清清的站在一旁。 要不是许清宜亲耳听见,真不敢相信他嘴这么碎。 幸好她不介意。 禛哥儿被捂住了耳朵,最精彩的部分没听见,眼下终于被放开了,他扑到床边喊道:“爹!” 谢韫之只觉得一个小肉球压在自己手边,不用想就知道是禛哥儿。 禛哥儿又胖了。 “爹,我有母亲了。”禛哥儿有些害羞地说道。 大哥看起来不喜欢母亲,还告状。 但他喜欢,所以他要说母亲的好话。 “母亲对我和弟弟很好。”他说道。 谢韫之怔了怔,了然,看来新夫人并不难相处。 只是临哥儿的性子使然,对人家颇有微词。 谢韫之是个传统的男人,对父母孝顺恭敬,在外内敛稳重,而私底下平淡寡言。 他对这位夫人也没有要求,只要对孩子们好,孝顺父母就行。 “我们刚吃完午膳,弟弟在母亲的床上睡觉,祖父忙去了,二叔……” 禛哥儿的眼珠子转了转,说道:“二叔被太祖母罚跪祠堂。” 许清宜抽抽嘴角,原来禛哥儿也是个嘴碎的。 “我们搬到澹怀院住了,现在住的房子又大又好。”禛哥儿说道,以前他并不嘴碎,甚至惧怕谢韫之。 可谢韫之现在昏迷不醒,他小嘴叭叭道:“祖母对我们不好,还不给我吃肉,母亲就不会这样。” 侯夫人对孩子们不好? 谢韫之心里有所预感,可是亲耳听见,还是心酸内疚。 是自己没有尽到为人父亲的责任。 “爹,你什么时候醒来呀?”禛哥儿晃了晃谢韫之的手。 谢韫之心想,爹也想醒来,好好照顾你们。 “好了,我说完了。”禛哥儿回头看着许清宜道:“母亲,轮到你来说了。” 许清宜:“……” 不是,这个游戏非要每个人都玩吗? 她没有什么话想说的。 可是禛哥儿硬要拽她过去,她只好搜肠刮肚。 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好了。 坐在床边,许清宜轻咳一声,道:“世子爷,我是清宜。” 谢韫之感觉有人靠近,鼻尖嗅到一缕淡淡的幽香。 “虽然说嫁给你很意外,中间经历了一波三折,但这也许就是老天的安排吧。” 许清宜说道:“既然清宜成了你的妻子,就会好好恪守自己的本分,这一点请你放心。” 听起来倒是知书达礼。 谢韫之放心了几分。 许清宜继续说道:“三个孩子都很可爱,临哥儿聪慧,禛哥儿活泼,珩哥儿乖巧,我很喜欢他们。” “我会将他们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对待,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离不弃。” 新夫人的承诺很动听。 也许这一刻的确是出于真心。 但谢韫之是个理智冷静的人,自身是什么情况,他心里有数。 所以姑且听之,日久方能见人心。 “母亲,我也喜欢您!不离不弃!”禛哥儿开心地抱住谢清宜的手臂。 临哥儿&谢韫之:“……” 第010章 面目败露 第010章 面目败露 世子的屋里忽然变得热闹起来,观棋和墨砚在旁边笑眯眯的。 希望少夫人和少爷们,以后常来看望世子。 不然他们会有一种,世子已经被遗忘的惶恐。 “好了,都回去歇着吧,难得你们放一天假,明日还要上学。”许清宜道。 为了今天的敬茶,孩子们都放假了。 临哥儿最先离开,走的时候只跟谢韫之打招呼:“爹,我走了,下回再来看您。”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对许清宜的漠视。 观棋和墨砚有些担忧,临少爷这性子太冷了,不知道少夫人会不会生气? 他们小心翼翼去看许清宜的脸色。 却发现许清宜脸色如常,这才松口气。 谢韫之也很头疼。 不过他当然是偏心自家儿子。 能不能笼络自己的儿子,就看许清宜这个嫡母做得够不够好。 真心换真心。 许清宜肯下功夫,天长日久,临哥儿自然就会认可她。 反之,她若只是口头说说,也怪不了临哥儿冷淡。 许清宜不知道,冷眼旁观自己这个新媳妇的,除了继子临哥儿,还有躺在床上的世子。 若是知道了……就知道了呗。 关她什么事。 她做好自己的份内事就好了,那么多孩子,总有一个向着她的。 这不还有禛哥儿和珩哥儿。 世子? 管他呢,露水夫妻罢了! “母亲,我不想回自己的屋,我可以去您屋里吗?”禛哥儿问。 许清宜摸摸他的头发:“走吧。” 回到屋里,许清宜让禛哥儿自个玩,玩累了就去歇着。 古代的孩子,没什么可玩的。 许清宜想了想,来到谢韫之的小书房,取出笔墨纸砚。 她画了一些简单的玩具图纸,诸如跷跷板,小木马,滑滑梯之类的。 再添上文字加以说明。 画好之后,许清宜叫奶嬷嬷去找老夫人的嬷嬷:“你问问府里有没有木匠,有的话带一个回来。” 奶嬷嬷迟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想了想说道:“少夫人,终究夫人才是侯府的当家主母,您要看长远,就不能事事都依靠老夫人,那样只会和夫人越来越不和。” 自家主子这两日的做法,虽说为了自保无可厚非,但也的的确确得罪了侯夫人。 许清宜知道奶嬷嬷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世子醒不来怎么办? 等老夫人走了怎么办? 这侯府终究是秦氏和谢淮安的天下,自己得罪了这母子俩,恐怕将来没好果子吃。 然而奶嬷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算许清宜乖乖听话,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奶嬷嬷,我和夫人是注定不和的,这不是我对她好或坏就能改变的事实,因为我是世子夫人。” 注定站在秦氏的对立面,这一点许清宜心中有数。 奶嬷嬷哑口无言,本想说好好相处应该不至于吧。 但想想世子非秦氏所出,也明白利害关系。 “哎,是奴婢多嘴,您有主意就成。” 许清宜笑了:“你不是多嘴,你劝得倒也对,只是这个婆婆不值得,若换个好一点的婆婆,当然是家和万事兴。” 奶嬷嬷也笑了,自从出了永安侯府,她觉得姑娘变稳重成熟了。 这份泰然处之,完全不像个刚出嫁的小姑娘。 “行,那奴婢去办事了。”奶嬷嬷把心放回肚子里道。 奶嬷嬷走后,常嬷嬷求见,进来就跪下:“少夫人,求求您不要发卖奴婢!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给您磕头请罪!” “你对我不忠,我不会留你的。”许清宜不留情面地说道。 不过给她指一条明路:“但你若是不想出府,倒是可以去求求杜缙云,看她肯不肯留你。” 常嬷嬷惊讶。 “她肯留下你在房里伺候的话,你对我还是有用的。”许清宜提示道。 常嬷嬷想了想,明白了,咬牙道:“好,少夫人,奴婢……奴婢去试试。” 在永安侯府,常嬷嬷就和杜缙云关系不错,平常给两人幽会打掩护的也是她。 许清宜指给她的路,自然不是什么好去处,蛇鼠一窝,让他们内部消化 常嬷嬷爬起来,立刻去找杜缙云,目前杜缙云住在谢淮安的院子里,还没名没分。 但大家都知道,她怀了二爷的孩子,以后高低是个姨娘。 杜缙云的心情不错,计划好歹是顺利的。 等风头一过,她就会顺理成章,成为二爷的姨娘。 二爷没有正妻,后院就是她一家独大,杜缙云越想越开心。 “缙云……小姐。”常嬷嬷走了进来。 杜缙云没好脸色地问:“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常嬷嬷赔笑:“少夫人说往常在府里奴婢与您最亲厚,叫奴婢来伺候您。” 杜缙云脸色一沉,皱眉:“她发现你了?” 常嬷嬷摇头,赶紧否认:“没有,少夫人性子单纯又心软,我说几句就搪塞过去了。” 这倒是的,杜缙云在心里添了一句,还蠢。 不然怎么会放着二爷的正妻不做,跑去给废人世子延嗣,真是笑掉大牙。 不过,许清宜这样作践她自己,杜缙云喜闻乐见。 “嗯,那你就留下吧。”杜缙云也不是很信常嬷嬷,但身边没人可用,只好将就:“回头我叫二爷,把你的卖身契拿过来。” 还有她自己的。 想到这一点,杜缙云咬牙切齿。 要不是为了二爷,她才不会签耻辱的卖身契。 “是。”常嬷嬷松口气暗想,以后跟着杜缙云也不错。 杜缙云打听:“她真的跟世子圆房了?” 这是侯府众人皆知的事,常嬷嬷想了想就说:“是。” “嗤!”杜缙云嗤笑一声。 * 那边,玉兰嬷嬷看见奶嬷嬷,连忙招呼她喝茶:“老妹妹有什么事?是不是少爷们的住所还有哪处不妥?” “老姐姐。”奶嬷嬷喊道,喝口茶笑:“少爷们的住所没什么不妥,这次是少夫人打发我来,想要一名木匠,给少爷们打点东西。” “哦?”玉兰嬷嬷好奇道:“还缺什么,看看库房里有现成的没有?再不济可以出去采买,打起来难免费时间。” 奶嬷嬷迟疑了下,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是珩少爷的玩具,少夫人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哪能没有几件玩具,搬住所的时候就特地让我去收拾了,结果……竟是一件没找到,把我家少夫人心疼得,这不,刚吃过午膳就泡在书房,紧赶慢赶赶出了几张图纸。” 珩少爷一件玩具都没有? 玉兰嬷嬷第一反应不信,偌大的侯府还能缺珩少爷几件玩具? 但猛地想起午膳时,禛哥儿吃不饱的事件,她又将质疑的话咽了回去。 “哎。”奶嬷嬷叹了一声:“让老姐姐你见笑了,我家主子就是这种性子,她想对谁好,那是一腔热忱。” 这份热忱,越发衬托得少爷们原来在侯府过得这么艰辛。 只见玉兰嬷嬷的脸色越来越复杂,又无比尴尬。 所幸许清宜也不是外人。 否则这事传出去,唾沫星子能淹死侯府。 “有木匠,我马上就挑一个手艺好的派过去听差。”她忙道。 奶嬷嬷笑容灿烂,说道:“谢谢老姐姐了,我这就回去给少夫人回话。” 玉兰嬷嬷也笑得十分热情:“好走。” 等奶嬷嬷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她立刻去老夫人那回话。 “老夫人,刚才少夫人身边的陈嬷嬷来了,想找个木匠,说是给珩少爷做玩具。”玉兰嬷嬷禀报说。 老夫人年纪大了觉少,午后就歪在榻上打盹儿。 闻言掀了掀眼皮:“那敢情好啊,珩哥儿四岁了,是该到了玩些大玩具的年纪。” 玉兰嬷嬷板着脸哼了一声,横眉竖目道:“只怕珩少爷长这么大,还没摸过一件玩具呢?少夫人叫嬷嬷特地去珩少爷的住所收拾,竟是一件没找到。” 她是府里的老人了,地位也高,府里的事都能说上两句。 老夫人闻言,睁开了眼睛:“什么意思?” 玉兰嬷嬷猜测最坏的结果:“只怕夫人从来没有给珩少爷准备过玩具。” 禛哥儿的事证明,不是侯府缺不缺的问题,分明是侯夫人不用心。 禛哥儿吃不饱饭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太震撼了,至今想起都觉得难受。 “岂有此理!”老夫人咬牙骂道,气得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孩子的玩具事小,可是以小见大,足见秦氏对这三个孩子根本不尽心。 反正比老夫人想象中的还要怠慢数倍。 “好她个秦氏!”老夫人骂道:“竟敢蒙骗了我和侯爷这么久! 平时惯会做面子,我还道她真是个慈爱的祖母呢!” 玉兰嬷嬷想起许清宜牵着禛哥儿回院子的一幕,动容道:“若不是少夫人进门,竟是不知三位孙少爷私底下过得如何。” 老夫人一顿,面露内疚地自省道:“我与侯爷也有责任,太相信秦氏了。” 只怕三个孩子私底下吃了很多苦,却从来不跟他们说。 他们有愧于谢韫之的托付。 第011章 真心相待 第011章 真心相待 木匠很快就来了。 许清宜和木匠仔细聊完要求,一看已是下午。 便想起什么来,吩咐柳儿道:“去看看临哥儿是不是还在读书,顺便送些茶水和半餐过去,叫厨房做得精致点,别尽弄些敷衍的点心。” 柳儿点头:“是。” 许清宜想起自己屋里也还有两个小的,又说道:“一式三份,往主屋也送两份。” 不多时,一份半餐送到了临哥儿的书房。 夏日的凉拌菜比较多,香味扑鼻。 还有一碗冰镇绿豆沙。 “临少爷。”柳儿道:“是少夫人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的,您请慢用。” 临哥儿正在看书,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也没有说多谢的话。 柳儿暗地里颇为不满,想着临少爷也不会说一句多谢吗? 然后转头就出去了。 她和奶嬷嬷一样,也担心自家主子吃力不讨好。 等柳儿走远,临哥儿这才放下书本。 看了一眼桌上丰富的半餐,陷入怔忪,从前在侯夫人的院子里可没有这个待遇。 而他饿了也不会特地叫人去厨房要,那跟乞食没什么区别。 作为读书人,临哥儿还是有两分清高在身上的,性子也拧巴。 如今许清宜主动叫人送来,临哥儿就用了一些。 剩下的大半都赏给贴身伺候的丫鬟嬷嬷。 丫鬟冬青得了赏笑嘻嘻:“临少爷,咱们是不是要过好日子了?少夫人对您真好啊,对其他两位少爷也很好,奴婢听说两位少爷在主屋待了一下午呢。” 这个新进门的少夫人这么好,冬青觉得临少爷也该多去嫡母面前露露脸。 临哥儿板着脸教训:“谨言慎行,不要乱说话。” 冬青忐忑了一下,忙低头说:“是。” 她也只有十岁上下,平时受到临哥儿的熏陶,性子也挺沉稳的。 今天只是太激动了,又是大房子又是好吃的,她觉得临少爷终于要过上好日子了。 就是嘛,这样才叫侯府少爷。 丫鬟出去后,临哥儿重新捧起书本,年少持重的脸上看起来波澜不惊。 那边,禛哥儿和弟弟珩哥儿在院子里玩了一下午,都有些不愿意回自己的屋里待着了。 直到禛哥儿的嬷嬷进来找人。 “少夫人,禛哥儿明日就要去书院读书了,他的大字还没写完,奴婢来接禛哥儿回去写大字。”嬷嬷赔笑道。 既然是课业,肯定不能耽误。 “苏叶,去找找少爷们吧。”许清宜吩咐道。 “是。” 不一会儿,苏叶领着两个小泥人回来了。 许清宜看着两只花脸猫,愣怔了一下。 禛哥儿兄弟俩刚才玩得起劲,早把规矩忘到了九霄云外。 忽然被拎回母亲跟前,这才知道怕。 俩人畏畏缩缩地往后退,一边说道:“母亲,对不起,我们把衣服弄脏了……” 往常侯夫人是不准他们玩泥巴的,见一次打一次手心。 后来他们就都不敢了。 “母亲,你打我吧!不要打弟弟!” 禛哥儿上前伸出自己的手掌说道。 许清宜愣了愣。 “不要!不是二哥哥要玩的,是我要玩的,母亲打我。” 珩哥儿着急地上前来,也伸出了自己的两只小手。 真是的,许清宜哭笑不得。 抬手在兄弟俩的手上挨个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好了,打完了。” 两个孩子都懵了,这就算打了吗? 可是一点都不痛,以前祖母不是这样打的,祖母打他们会用戒尺。 打一次手心会肿好几天。 见他们愣着,许清宜轻摸了摸他们的头:“跟你们开玩笑的,谁要打你们了,衣服脏了就脏了,换套干净的就行了,打你们做什么?” 禛哥儿也不傻,早就发现母亲和侯夫人不一样。 他刚才只是一时着急,闻言放松下来,嘴甜道:“多谢母亲。” “先别谢我。”许清宜用眼神示意嬷嬷:“你的大字还未写完对吧?跟嬷嬷回去换了衣服,好好写字。” 禛哥儿的圆脸果然垮下来,就像天塌了似的,周身笼罩着抗拒的气息。 这引起了许清宜的注意,她知道禛哥儿不喜欢念书。 否则长大后也不会走从军的路子。 但就算不喜欢,也不至于这么抗拒吧? “禛哥儿,不想回去写字吗?”许清宜问。 禛哥儿回神,忙垂下眸子说:“没有不想,儿子这就回去写。” 许清宜吩咐嬷嬷道:“将珩哥儿也抱回去沐浴更衣,好生伺候着。” 脏兮兮的珩哥儿待在嬷嬷怀里,有些不舍地看着许清宜。 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脏,要洗干净才讨人喜欢。 嬷嬷丫鬟将珩哥儿洗干净,又抱到了许清宜跟前。 这次是珩哥儿自己要求来的。 珩哥儿鼓起勇气,靠到许清宜身边小声喊道:“母亲,我洗完澡了。” 许清宜在看自己的嫁妆单子。 闻言放下手头的账册,弯腰将珩哥儿抱起来坐在怀里。 “是啊,让我来闻一闻香不香?” 珩哥儿赶紧将自己的小脸蛋凑上去,仔细看还有点紧张,他怕自己不香。 “哇,珩哥儿真香。”许清宜可劲地夸:“这是用了几斤香胰子,好像连皮肤都白了几分呢?” 蔡嬷嬷在旁边笑了:“珩少爷打小就这么黑。” 说罢,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刚才被许清宜哄出笑模样的珩哥儿,抿着小嘴神色黯然。 他年纪小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远远比不上两位哥哥。 祖母还喊过他丑八怪,难怪没人要。 “蔡嬷嬷,以后不要说这种话。”许清宜拧眉道。 蔡嬷嬷冤枉道:“少夫人,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打趣一下。” “那也不行。”许清宜认真道:“我说你你还敢狡辩,你就是没有打从心里敬着珩哥儿,你议论主子长短就是不对,别以为自己奶过哥儿就高人一等了,下去好好想想我说的话,想不明白就打哪来回哪去。” 蔡嬷嬷平时确实仗着自己奶过珩哥儿有几分脸面,把自己当半个主子。 闻言白了白脸,说道:“是,少夫人。” 等蔡嬷嬷走了,许清宜抬起珩哥儿的小脸,还好这次争气没哭。 “珩哥儿,我发作了你的奶嬷嬷,你生不生气?” 珩哥儿赶紧摇摇头,看起来反倒是更害怕许清宜生气。 他扑到许清宜怀里说道:“母亲别生气,我不喜欢奶嬷嬷,我喜欢母亲!” “为什么不喜欢奶嬷嬷?她对你不好吗?”许清宜打听。 珩哥儿就沉默了。 或许他还太小,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要说奶嬷嬷有多么不好也不至于,但珩哥儿就是不喜欢她。 “我喜欢母亲。”珩哥儿半天憋出一句。 许清宜也不为难他,笑着说道:“知道了,母亲也喜欢你。” 珩哥儿顿时笑起来,但很快又想起蔡嬷嬷的话,抓抓自己的小脸:“我长得不好看。” “谁说你长得不好看?”训蔡嬷嬷真是没训错,害得这么小的娃娃都有容貌焦虑了。 许清宜安慰道:“你只是还没长大,长大就好看了。” 珩哥儿的五官不丑,只是单眼皮的孩子,小时候不起眼,长大就帅了。 谢韫之的三个养子都不丑,各有各的风格。 长子临哥儿漂亮秀雅,却性格清高倔强,最不好相处。 次子禛哥儿英气疏朗,是个没有什么心眼的孩子,比较简单。 幼子珩哥儿长大后,是个长相清隽的单眼皮帅哥。 咳,就是不干正事,心黑手狠了点。 很难说许清宜将宝押在他们身上,不是奔着他们在原着中的出色而去。 但人心是肉长的。 就算一开始目的不纯,许清宜也很希望在接下来的相处中,能和孩子们培养出真正的感情。 第012章 天生我材 第012章 天生我材 许清宜陪珩哥儿说了会儿话,继续看账册。 担心珩哥儿觉得无聊,她将之前用过的笔墨纸砚,拿给珩哥儿写写画画。 大户人家四岁的孩子,按理说已经启蒙了,珩哥儿却还没有。 老夫人倒是过问了几回,秦氏只推说还没找到合适的夫子。 也罢,许清宜还怕秦氏随便找个不好的敷衍了事。 届时学不到真东西事小,教坏孩子习惯事大。 珩哥儿的读书天赋不如他大哥临哥儿,用心学的话,只能算是良好水准。 比二哥禛哥儿强点。 他此刻乖乖地坐在书案前,由着性子写写画画。 “珩哥儿画的什么呀?”许清宜看完账册,笑着窥探小朋友的杰作。 珩哥儿腼腆地放下笔,用手捂住宣纸,不好意思给母亲看。 他画的太丑了,没有大哥画的漂亮。 “不想给我看?”许清宜面露失望。 这招对珩哥儿特别有用,他立刻放开手,露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许清宜歪头辨认了良久,没看懂:“珩哥儿画的这是……” 珩哥儿第一次用毛笔画东西,害羞地说:“是青蛙。” 不好意思,许清宜还真没认出来,昧着良心微笑:“挺像的。” 时间不早了,她抱着珩哥儿去洗手:“走,我们去找你二哥,该吃饭了。” 侯府的晚膳是酉时末,也就是下午六点钟左右。 夏季这个点还没天黑,再迟一点就要点油灯了。 禛哥儿在书房坐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大字没写几张,倒是看起了杂书。 看得津津有味,连许清宜带着弟弟进来都没察觉。 “咳,禛哥儿?”许清宜扫了一眼桌面,看看那七歪八扭的字,实在没办法也昧着良心夸赞:“你的大字写好了?” 禛哥儿吓了一大跳:“母亲……” 他藏书的动作很快,但许清宜还是看到了,向他伸出手:“给我看看,是什么书?” 发现没藏住,禛哥儿哭丧着脸,怯生生将书交出来。 “游记?哪来的书?”这种类型的书看不坏人,许清宜稍微松口气。 “在父亲屋里拿的……”禛哥儿小心翼翼回答,低着头:“对不起,我不该乱拿东西。” “没关系,喜欢看书是好事,多看书才能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许清宜面容温和,接着语重心长:“不过你要分轻重缓急,大字都没写完就看闲书,明天在课堂上被夫子教训怎么办?” 禛哥儿欲言又止,似乎怕说了许清宜生气,便又闭上嘴。 许清宜:“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对错先不论,允许你发表任何意见。” 禛哥儿闻言,这才出声:“夫子根本不喜欢我,也不会管我,我写不写他根本不在意。” 不仅在书院没人在意他的学业,在侯府也没有。 写得好或者写得差,最后结果都一样。 久而久之,禛哥儿就越发不爱学习。 他也知道自己不好,怕许清宜生气,小声辩解:“母亲,我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反正他们都放弃我了,我,我也不想读书。” 许清宜没有生气,她问:“可是不读书,你字都还没认全,以后怎么看得懂你想看的书?” 当将军也要识文断字才行。 “就算不喜欢读书,至少要把字认全。” 对这孩子,许清宜已经不指望他在读书上有造诣。 她把游记郑重交到对方手里。 “以后你就抱着认字的目标去读书,什么时候字认全了就算出师了。” 禛哥儿有些懵懂,隐约明白什么,但又不敢相信。 母亲的意思是,不勉强他把书念好吗? 这太匪夷所思了。 士农工商,当今是‘百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 稍微有点门第的人家,都拼了命督促子弟努力读书。 禛哥儿已经是半个大人了。 在侯府熏陶了这些年,该懂的也都懂了。 他当然对这个时代心中有数。 一时不禁有些黯然,看来母亲也对他相当失望。 觉得他不是可塑之才。 又或者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假如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母亲还会这么随意吗? “禛哥儿,你在想什么?”许清宜见他神色复杂,皱眉猜测:“你不会是觉得我也放弃你了吧?” 禛哥儿抬头看着许清宜,受伤的脸上写着: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许清宜神情认真,手掌搭在禛哥儿的胳膊上:“正所谓因材施教,既然你不是读书的料,我为什么还要逼着你读书?这样有用吗?” 禛哥儿没被安慰到,母亲的言下之意,还不是自己没用吗? “天下士子那么多,能出头的有几个?照你这么想,没考上的士子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许清宜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读书不好,不代表在别的领域就没有天赋。” 禛哥儿皱眉想了想,垮着脸:“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天赋。” 这孩子…… 许清宜捏了下他的脸,安慰:“你才八岁,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听我的,就先把字认全,别的到时候再说。” 又肯定以及笃定地添了一句:“你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我也没有放弃你,放弃吃肉都不可能放弃你。” 这么好的一个重点骨干苗子,许清宜怎么可能放弃。 她还指望禛哥儿给自己养老呢。 不吃肉的誓言在别人听起来或许很可笑。 但对禛哥儿来说,这真是个天大的毒誓。 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在许清宜心中的分量,很重。 “母亲,我知道了。”他高兴道。 尽管他不解,许清宜怎么会喜欢自己这个没用的人,但不妨碍他高兴。 许清宜笑了,哄孩子也是需要甜言蜜语的:“走吧,我们去接你大哥。” 禛哥儿点头:“嗯!” 第013章 各有心眼 第013章 各有心眼 临哥儿写完字,在水盆里洗干净手。 丫鬟冬青开心地进来禀报:“临少爷,少夫人领着禛少爷和珩少爷来找您呢,要和您一起去用晚膳!” 相较于冬青的雀跃,临哥儿神色淡淡。 他对侯府的人没有感情,对两个弟弟也仅有一份责任感。 只因谢韫之出事前交代过他,以后要照顾好两个弟弟。 他会力所能及地去做,但别指望他能有多少感情。 等临哥儿出来,两个弟弟立刻喊道:“大哥。” 长兄如父,两个小的都对大哥谢临充满敬畏。 临哥儿点头,然后清冷喊了许清宜一声:“母亲。” “哎。”许清宜微笑,不仅不介意他的敷衍,还有点受宠若惊:“走吧,临哥儿,一起去用膳。” 今晚谢淮安还是不在,估计还在祠堂跪着。 不过侯爷回来了,与大家宣布了一个消息。 “韫之和清宜的圣旨请下来了,宫里应该明日会来宣旨。” “那就好,圣上还是疼惜韫之的。”老夫人放下心来,有了赐婚圣旨,就不会有流言蜚语了。 “嗯。”长子的婚事是落实了,侯爷面容稍霁。 “清宜不孝,让父亲奔忙了。”许清宜说道。 侯爷不怪她,和颜悦色道:“你和韫之好好的就行。” 想到令人头疼的次子,侯爷看着侯夫人道:“淮安的婚事,你着手物色吧。” 谢韫之得了圣上赐婚,是荣耀,侯夫人有些不是滋味,那本该是她的儿媳妇。 她说了句:“只怕淮安房里有一个,找不到什么好姑娘。” 稍微门第高点的,听说有庶长子,谁还愿意嫁过来? 是这个理。 老夫人冷哼:“那还不是他自己作的?” 桌上其他人都不敢作声。 男主讨不讨得到老婆,关自己什么事? 许清宜埋头吃饭。 蒜香排骨,红烧鱼块,东坡肉…… 一股脑地往自己碗里夹,还有禛哥儿和珩哥儿的碗里夹。 禛哥儿感动得都要哭了! 母亲真好,他以后就是母亲忠实的狗腿子! 临哥儿:“……” 感觉自己嘴里都腻过来了。 充实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许清宜晚上不想带孩子,便将珩哥儿交给了奶嬷嬷。 昨晚刚圆了房,今晚休息。 不过妻子的本分还是要守的,许清宜沐浴后,打算去世子的屋里小坐片刻,以示关心。 “少夫人……请您稍等!先不要进来!”里屋传来紫霄有点慌的声音。 怎么了? 许清宜停在原地,询问道:“出了什么事?” 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世子溺了。 明钰在帮其换亵裤。 谢韫之羞愤欲死,当了一天的废人,他才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浑身动弹不得,却依然要吃要喝,会正常排泄。 但这些他都控制不住。 只能由别人伺候。 身边的贴身小厮也就罢了,都不是外人,谢韫之倒是没有多少羞耻心。 可许清宜……说好听点是自己的夫人,可对方又不是真心嫁给自己这个废人。 退一万步说,哪怕是真心的,看到这种情况,久而久之也会生厌。 谢韫之真不想对方过来,何必做这种样子? 可惜他开不了口说话,无法让紫霄送客,给自己留一点尊严。 只能听着紫霄委婉回答:“少夫人,没出什么事,只是世子……弄脏了衣服,我们正在给他更换,您稍等一下,很快的……” 许清宜秒懂,然后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你们不必这么慌张,我又不是不知道世子是什么情况。” 话是这么说! 可紫霄和明钰却还是希望,替世子保持一点形象,不叫夫人生厌。 “照顾世子也是我这个妻子该做的,我进来了。”许清宜接着说。 她又不是真的十七八岁小姑娘,对瘫痪在床的病人,她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瘫痪就是瘫痪,一些难堪的问题,是切实存在的。 “少夫人!”紫霄和明钰还想阻止,不过许清宜已经进来了。 看了一眼床上,只是尿裤子,许清宜道:“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啊?这是我的夫君。” “……”两人沉默苦笑,不是他们信不过少夫人的真心。 只有照顾过世子才知道,这是多么折磨人的一件事。 许清宜也不管他们,撸起袖子就从水盆里拧了毛巾,替世子擦拭。 二人见状,赶紧阻止:“少夫人,让我们来吧。” “你们怎么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许清宜没好气地说:“别废话,快去拿干净的被褥来换。” 这时谢韫之才知道,替自己擦拭的人……原来不是小厮。 他脸庞顿时发烫,倒不是害羞,准确地说是难堪。 说实话,二人非亲非故,之前又没有交情,谢韫之并不相信许清宜是出于真心来照顾自己的。 他猜许清宜只是尽本分。 没必要,这是对他的侮辱。 身边有忠心的小厮就够了,谢韫之不需要这种虚情假意。 许清宜认真擦洗着,确实是当成一件工作来做,没有多少羞涩忸怩。 但要说她折辱对方,也无从说起! 她分明是恭敬地将世子当成老板对待,员工折辱老板? 不存在的。 三人合力下,很快更换了新的被褥,给世子换上新裤子。 许清宜看他们把世子抬起来,世子的身体还是柔软的,便说道:“世子就这样一直躺着吗?” 难道没有想过让他坐一坐。 “额……”紫霄和明钰没明白少夫人的意思。 许清宜说道:“有没有轮椅之类的东西?可以推着世子出去逛一逛,晒晒太阳,一直这样躺着会发霉的。” “轮椅?”二人再次满脸疑惑。 看来现在还没有轮椅,或者不是这个叫法。 许清宜想到今天的木匠,心里有了主意,就说:“等着吧,过几天我让木匠做一把轮椅,到时候就可以把世子推出去外面晒太阳。” “可是……”明钰和紫霄却不敢作主,面露难色:“大夫说世子要静养。” 许清宜:“那也没说不能出去晒太阳,相信我,晒太阳对世子的身体有好处。” 不同于小厮的紧张,谢韫之有些激动,晒太阳有没有好处他不知道,但他确实在床上躺腻了。 他想离开这个屋子。 见他们还是不敢答应,许清宜说道:“明天我会去请示老夫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明钰和紫霄点头说道:“是,少夫人。” 提到老夫人,谢韫之心底有浓厚的思念之情,难免有些失落。 今天一整天,除了儿子们和许清宜这个半路夫人,其他人都没来过。 倒不是谢韫之怪他们,只是想念,心底难免失落。 “世子,父亲为了我们的婚事在外奔波了一天,终于向圣上讨到圣旨了,宫里明日就会来宣旨。” 许清宜的声音传来。 谢韫之怔忪,原来是这样吗? 也是的,近来正是多事之秋,大家都在忙碌,他心里好受了很多。 许清宜暗道,我怎么也变得嘴碎了? 肯定是被禛哥儿他们传染的。 不过说说话也好啊,总好过在这里干坐着。 就像给老板汇报工作一样,说完她就下班回去休息了。 抱着这个念头,许清宜絮絮叨叨说道:“老夫人被气得不轻,这两天也怪累的,紧接着还要给二弟张罗婚事,恐怕不容易。” 谢韫之心道,二弟那个混账还没成亲,屋里的姨娘就怀孕了,容易才怪。 紫霄见状,连忙出去捧了一杯茶进来,还有点心瓜子糖,一副开茶话会的样子。 许清宜:“……” 这个开会的待遇,挺好的! 她起一把瓜子不客气地磕起来,边磕边说:“珩哥儿也四岁了,也该到了启蒙的时候,我寻思着给他物色一个夫子。” 什么? 谢韫之惊讶过后十分不悦,珩哥儿到现在还没启蒙? 他知道秦氏不太尽心,但没想到如此不尽心。 但想想,珩哥儿不是侯府其他人的责任追根究底还是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够好。 他感到万分内疚。 “临哥儿的学业倒是不用操心,等他考上秀才吧,我再去给他找个更好的老师。” 这个老师的人选,许清宜也心里有数。 顿了一下,她说道:“就是禛哥儿不爱读书,将来恐怕走武举的路子更好。” 这一点,谢韫之也是赞同的。 禛哥儿那孩子身板结实,性子也好动灵活,确实是习武的好苗子。 只不过出于私心,他以前并不想孩子习武。 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这个当爹的就是最好的例子。 许清宜想吃个甜甜的蜜饯,想想大晚上的又放弃了,轻叹:“习武能强身健体,就算将来不从军也能保持身材。” 谢韫之:“……” 禛哥儿确实应该注意身材。 不行,不能再守着这些零食了,许清宜拍拍手,喝口茶告辞:“世子,不早了,我回去想一下轮椅怎么做,你今晚早点歇息。” 听说她要走,谢韫之有些猝不及防,似乎感觉才说了没两句话。 其他人也有这样的感觉。 待许清宜离开后,整间屋子骤然安静下来。 谢韫之一天到晚躺着,需要的睡眠很少,并无睡意。 他有些期待许清宜口中的轮椅,这样就显得夜更漫长了。 第014章 圣上赐婚 第014章 圣上赐婚 次日一早,许清宜把木匠又叫了过来,将自己连夜做好的轮椅图纸交给对方:“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木匠看到这张图纸,一开始觉得怪异,在椅子上安装轮子? 越看越两眼放光,他马上就懂了,这张椅子肯定是做给世子的。 “少夫人,这个想法好啊。”木匠情绪激动。 轮椅在古代早就有了,不过不是这个叫法。 古代的轮椅非常笨重,有些能高达上百斤。 许清宜改良的这个,一看就很轻便。 “你能做得出来就行。”许清宜说道:“做出来有重赏。” 木匠哪能听这种话? 立刻拍胸部保证:“少夫人放心,做得出来!” 然后乐颠颠地捧着图纸走了。 不一会儿,宫里来了旨意。 许清宜穿戴整齐,出去接旨。 圣上以司天鉴的高人卜出,许清宜和昏迷不醒的世子有缘为由,为二人赐婚。 在古代,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往乱神怪力上靠,一定能解决! “谢主隆恩。”许清宜跪地接了旨。 同时圣上为了弥补被抢了妻子的谢淮安,还有一句口谕。 公公笑道:“回头谢二爷若是和哪家姑娘情投意合,圣上也会下旨赐婚。” 许清宜差点没笑出来,那可太好了,圣上赐婚的正妻,看谢淮安和杜缙云还怎么欺负? 听说自家儿子也能赐婚,侯夫人高兴不已:“谢陛下隆恩。” 有了陛下这句金口玉言,她家儿子就能找个更好的了。 谢淮安今天终于被侯爷放了出来,膝盖一片淤青。 杜缙云心疼坏了,眼眶通红:“二爷受苦了,都是妾身连累你。” “缙云,不关你的事。”谢淮安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哭,连忙替对方擦眼泪:“别哭,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杜缙云点点头,刚要笑,侯夫人来了,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那实质性的厌恶,叫人不寒而栗。 “请夫人安。”杜缙云连忙谨小慎微地退到一旁,脸上满是屈辱。 若自己是侯府小姐就好了。 谢家的人不就是觉得她身份低微,不如许清宜。 侯夫人给了她一个白眼:“我和安儿说话,你下去。” “娘……”谢淮安想为杜缙云说话,可侯夫人眼刀子扫过来,他便咽回去。 也罢,现在不是时候,忍一时风平浪静。 “是。”杜缙云见二爷没说什么,失落地出去了。 她告诫自己,要相信二爷,现在是特殊时期,忍一忍。 等那个耽误自己儿子的贱人走了,侯夫人才开口:“刚才宫里来旨意,给你大哥和清宜赐婚了。” “嗯。”谢淮安没什么感想。 他并不喜欢许清宜。 对方要嫁给一个瘫子,那就好自为之。 “你的婚事也不能落下,圣上说了,等你有了情投意合的女子,也可以为你赐婚。” 侯夫人说到这里,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娘这几天就出去给你物色,一定给你找一个好妻子。” 谢淮安皱眉,他并不想这么快娶正妻,心里打算等杜缙云生了再娶,以免徒生事端。 “也不用这么着急,府里才刚发生了这种事。” 侯夫人立刻沉下脸,哼了一声,戳破谢淮安的心思:“你都二十一了还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为那个贱人拖着。” “娘,不要这么说缙云。”谢淮安也冷着脸,十分不高兴:“她是我喜欢的女人,我想等她生下来再娶有什么错?” “你……”他越是这么说,侯夫人越厌恶杜缙云,心里骂了句狐狸精。 “我又不是不娶。”谢淮安觉得自己肯娶正妻,已经让步很大了。 “不行。”侯夫人毫不妥协:“我现在就去找,什么时候找到什么时候赐婚,你要是想护着她,最好听我的,我不会让一个女人把你弄得晕头转向,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 在公侯贵族之家,这可是很严重的事。 还好那天晚上的事情没有泄露出去,不然整个平阳侯府都会成为笑柄。 谢淮安的前途也完了。 这也是侯夫人有点忌惮许清宜的原因,因为对方抓住了谢淮安的把柄。 “安儿,你给我清醒一下,看看你在做什么。”侯夫人敲打:“你大哥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侯府就是你的,不要为了一个女人送葬自己的前途。” 母亲说这些,谢淮安何尝不懂得,艰涩地道:“娘,我明白了。” 都怪许清宜那个女人。 怎么突然就变得不可掌控了呢? 如果许清宜乖乖地当他的正妻,他和杜缙云就不会再面临这种困境。 杜缙云进来了,小心地观察谢淮安的脸色,轻声道:“二爷,夫人怎么说?” 面对杜缙云的询问,谢淮安柔和了表情,告知:“母亲想给我物色正妻人选……缙云,这是必然的,不过你放心。” 他握住杜缙云的肩膀,保证:“不管我的正妻是谁,我喜欢的只有你。” 是啊,二爷娶正妻是必然的,不是许清宜也会有别人。 杜缙云既惆怅又甜蜜,软软地依偎在谢淮安的怀里:“嗯,我相信二爷对我是真心的。” * 忙了一天,许清宜今天都没去世子那里打卡。 于是将跟屁虫珩哥儿抱过去:“珩哥儿,你在这里陪陪你爹好不好?” 珩哥儿高兴地说好。 谢韫之也很高兴,整天躺着太寂寞了,现在就盼着有人能来跟他说说话。 小厮们整日照顾他,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得亏他儿子多,这个不来那个来。 墨砚赶紧拿好吃好喝的招呼小少爷。 被留下的还有丫鬟苏叶,专门照看珩哥儿。 许清宜觉得小厮们照顾世子已经够累了,不能再增加他们的工作量。 珩哥儿吃完好吃的,感觉自己陪爹爹已经陪了很久了。 而且他想母亲了。 珩哥儿就趴到谢韫之的耳边说:“爹爹,我想母亲了,我下回再来看您。” 谢韫之:“……” 这个不孝子! 不过他也很好奇,许清宜在忙什么? 屋里又安静下来,墨砚自言自语:“少夫人明日要回门,所以今儿个来去匆匆,过两日闲了就能常来看世子了。” 原来如此。 谢韫之倒是把这事忘了。 也是,三日回门,本应该他这个姑爷陪着对方回去。 可惜事不由人,他躺在这里成了废人。 明日许清宜自己回去,大抵会遭到娘家的白眼吧? 虽有圣旨。 可那道圣旨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说得再好听,本质就是冲喜罢了。 永安侯府会支持许清宜给自己冲喜吗? 这天,谢韫之躺在床上想了很多。 * 又是晚膳,谢淮安依旧不在。 侯爷皱眉:“淮安呢?” 侯夫人帮忙打掩护:“安儿他……身体不适。” “他昨晚就从祠堂出来了,歇足了一天还身体不适?”侯爷满脸怀疑。 当然不是了,谢淮安只是为了陪杜缙云吃饭。 此刻两人正在院子里卿卿我我。 估计侯夫人也知道,脸色难看,恨不得现在冲进去撕烂那个小贱人的脸。 但她好歹是侯夫人,放不下这个身段跟一个贱妾计较。 还好侯爷也没有追究到底,转了话题:“明日清宜回门,夫人给清宜准备了回门礼没有?” 侯夫人脸色一僵,由于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娶妻,她还真忘了这茬。 老夫人冷冷看了秦氏一眼,发话:“按照最高规格的回门礼,现在去办也还来得及。” 然后笑看着许清宜:“清宜,我一会儿就让玉兰带你去库房,你看中什么就挑你喜欢的,别客气。这是额外给你的补偿。” 有东西拿,许清宜自然不会客气了,甜甜笑道:“是,多谢祖母。” “明日回门,不如清宜带珩哥儿回去?”侯爷提议。 谢韫之不能去,平阳侯府总不能一个人都不去。 不过侯爷怕许清宜为难,接着又说:“等明日过后,我会亲自提着淮安那混账登门,给亲家道个歉,至于明日带不带珩哥儿回去,看儿媳你自己。” 珩哥儿听见大家在说自己,连忙歪着身子向许清宜贴去。 他奶声奶气道:“珩哥儿想和母亲一起去,不过母亲不带珩哥儿也没事,珩哥儿不哭。” “哈哈哈……”听着珩哥儿的童言童语,桌上的大人们纷纷都笑了。 许清宜扶额。 难怪人们说三岁看老。 这个珩哥儿的奸商性格看来是天生的,小小年纪就茶香四溢。 “带你带你。”许清宜用帕子擦擦他的小油嘴:“快吃饭吧,今天能吃下一碗饭,明儿就带你去外祖家。” “好。”珩哥儿有了动力,赶紧点点头,自己抱着碗吃起来。 一旁的禛哥儿原本美滋滋地吃着肉。 听说弟弟能跟着母亲去外祖家玩,顿时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他不想上学,他也想跟着母亲一块出门。 自从禛哥儿进了侯府,就没有去外面玩过,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 “没出息。”临哥儿将二弟的心猿意马看在眼里,心里头恨铁不成钢。 禛哥儿脸红耳赤。 这时,许清宜看着他:“禛哥儿,你明日乖乖上学,等书院放假,我再带你去外祖家玩。” 禛哥儿发现自己没有被忽略,立刻又开心起来:“好,谢谢母亲。” 笑着笑着又心虚起来,偷偷瞟了严厉的大哥一眼。 却见对方根本懒得看他。 “……”禛哥儿心里哼了一声。 他知道大哥也嫌弃自己笨。 以前教过他写字,因为他老学不会,就直接不管他了。 还是母亲好,母亲不会放弃他。 “禛哥儿,我和弟弟去库房,你回去自己乖乖写大字。” 吃过晚膳,许清宜吩咐禛哥儿一句。 禛哥儿的眉毛又耷拉下来了,闷声闷气道:“哦。” 看着母亲和弟弟的背影,他忽然发现一件事,母亲好像不太搭理大哥? 也是,大哥自己先冷脸不理人,母亲会喜欢大哥才怪。 禛哥儿幸灾乐祸,又有点担心。 他毕竟还是对大哥有感情的,就蹦蹦跳跳追上去。 “大哥,你不喜欢母亲吗?”他问道。 临哥儿懒得理这个缺心眼的二弟,心道,你以为我是你,才几天就被人管得团团转。 他不说话,禛哥儿也知道他清高,自顾自地说:“我觉得母亲挺好的,她跟别人不一样,如果她愿意对我好,我也愿意给她当儿子。” 禛哥儿的意思是,大哥应该给许清宜一个机会。 而不是一上来就拒人于千里之外,这样谁受得了。 也知道大哥懒得理自己,他说完就走了。 临哥儿侧目,似乎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二弟能说出这种话。 但没有如果,他从小就知道任何人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想去依靠别人是软弱的想法,他讨厌自己的无能为力。 再也不想回到那种求救无门的境地。 第015章 做新衣服 第015章 做新衣服 给许清宜准备回门礼是应该的,玉兰嬷嬷去秦氏那里拿了库房钥匙。 秦氏有错在先,不敢不给。 许清宜也不客气,看见喜欢的就问问玉兰嬷嬷,东西是什么来历用途,价值几何。 若是不太贵重就拿下。 太贵重就算了。 她也不是贪心不足的人。 许清宜如此有分寸,倒是叫玉兰嬷嬷刮目相看。 不愧是大家闺秀,做事情大气得体,既不让自己吃亏,也没有得理不饶人。 三个哥儿有这样的母亲照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也难怪老夫人和侯爷这么上心对待。 许清宜逛库房的时候,看到了一些布匹,就认真翻了翻。 玉兰嬷嬷见状说道:“少夫人,这些布料都是新进的,时下正流行呢,您可以拿一些当回门礼,送夫人送小姐都适合。” 随后指着一匹新色的:“还有您自个儿拿去做衣裳也行,像这匹菖蒲色雅致又显气色,很衬您。” 许清宜摇摇头:“我就不拿了,聘礼那边还有很多没用完呢。” 然后说:“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适合几位哥儿的,不知道他们夏季的衣裳做了没有?” 其实不管做了没,多做几身也穿得。 原来还是为着哥儿们。 玉兰嬷嬷笑了:“当然有,适合少爷们的布料在这儿,您挑一挑。” 府里的少爷们每一季至少做四套衣服,看起来数量不少,不过轮着穿三个月也旧了,实在不算多。 有长辈疼爱的孩子,一个季度绝不止做四套。 眼下许清宜也不清楚他们够不够穿。 反正做衣裳又不麻烦,多做几件换着穿。 放布匹的架子太高了。 许清宜将珩哥儿抱起来问:“珩哥儿自己瞧瞧,喜欢什么颜色的布料?” 珩哥儿长这么大,很少自己做主选东西,一时怔怔看着。 “你喜欢哪个就用哪个给你做衣裳,多选几个,给你哥哥们也做两身。” 万一选的颜色花样太离谱,那就另说了。 为了不荼毒自己的眼睛,许清宜还是会酌情干涉一下的。 “好。”珩哥儿小脸认真,举着小手指点了点。 选了湮蓝色、月白色、艾青色、栀子色,还有藤紫色。 都是他自己喜欢的。 这让许清宜不仅赞叹,珩哥儿的审美竟然还可以,全是显白的颜色。 她哇了一声:“珩哥儿真会选。” 珩哥儿抿着嘴笑了。 随即许清宜自己又挑了群青和银鼠色。 比较适合年纪大一点的临哥儿,穿上一定很好看。 在库房挑完东西,自有人整理装车。 回到澹怀院的主屋。 蔡嬷嬷怯生生地进来,低头恭敬道::“少夫人,奴婢今天下午仔细想了您的话,已经想明白了。” 接着道:“从前的确是奴婢不对,没有打从心里敬着少爷,请少夫人责罚。” 许清宜抬头看着蔡嬷嬷。 之前侯夫人不看重几位少爷,连带着伺候的下人们也没有多少敬畏之心。 虽说踩高捧低是人之常情,可是到了这里,她可就不惯着。 “你想明白了就好。” 不过许清宜也不是苛刻的人。若非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她不会轻易开掉伺候珩哥儿长大的奶嬷嬷。 她敲打:“以后尽心尽力照看珩哥儿,不仅要得到我的认可,还要得到珩哥儿的认可,懂吗?” 言下之意,连珩哥儿都不认可自己? 蔡嬷嬷一张老脸羞得火辣辣的:“是,少夫人,奴婢一定好好改过。” 以前太懒散了。 “嗯,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许清宜嘴上说,却留了个心眼,暂时不打算把珩哥儿交给蔡嬷嬷。 “眼下珩哥儿比较粘人,明日还要随我回门,你就过两日再来带他吧。”她吩咐。 免得蔡嬷嬷有情绪,回头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打算观察几天。 蔡嬷嬷不疑有他,面露感激:“好的,少夫人。” “不过也有事情要吩咐你,你会做女红吗?”许清宜问道。 “会的。”蔡嬷嬷点头。 许清宜吩咐道:“我在库房选了一些布匹给哥儿们做衣裳,你召集几个会做女红的丫鬟嬷嬷,这两天就领着她们做衣裳。” 闻言,蔡嬷嬷立刻高兴地回话:“是,少夫人,奴婢一定将您的吩咐办好。” “去吧,做好了有赏。”许清宜颔首。 吩咐完蔡嬷嬷,便看见珩哥儿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疑惑问。 “母亲觉得我太粘人了吗?”珩哥儿暂时听不懂大人的打机锋,只听到母亲说自己粘人。 许清宜暗叹,这孩子真是一如既往地敏感细腻。 她摇头:“当然不了,只是找个借口,把你从蔡嬷嬷那里抢过来。” “……”珩哥儿还是理解这句话的,抿嘴笑了笑,缓缓靠进许清宜怀里。 许清宜也是没想到啊。 自己婚后首次和别人同床共枕,对象竟然是个小朋友。 这样也好,古香古色的环境在夜里其实挺可怕的,有个人在身边可以睡得踏实一点。 另一边,蔡嬷嬷领了活,就立刻带着皮尺去给少爷们量身。 顺便叫人抱着现成的布匹给少爷们自己挑。 长幼有序,蔡嬷嬷先到的临哥儿这里:“临少爷,少夫人吩咐给您做夏季的衣裳。” “……” 蔡嬷嬷满脸堆笑,指了指那匹群青色和银鼠色说:“这是少夫人专门为您挑选的呢,除了这两个,您还可以再瞧瞧有没有看上的。” 临哥儿瞟了一眼,也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 以往都是量身做好了直接送过来,送来什么穿什么。 而且夏季的已经做了,按照惯例下一次是秋季才做。 估计这些是许清宜去张罗的。 “随意就好,我不挑。”临哥儿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行,那就一个颜色给您做一身,少夫人说了,多多益善。” 蔡嬷嬷笑着,已经习惯了临哥儿的冷淡。 在这里问完就去了禛哥儿那里。 禛哥儿倒是很给面子,不客气地挑了自己喜欢的,还嘴甜地让蔡嬷嬷带话:“替我谢谢母亲。” 紫霄过来换班,听院子里的扫洒丫鬟说,少夫人从库房带回来很多布匹,给每位少爷都做了新衣服。 澹怀院伺候的下人也每人有两套。 “少夫人真大方,昨天去磕头也赏了。” “咱们院子里有了女主人就是不一样,连花园里的花都开得更红火了。” 紫霄才想起来,他们四个还没去给少夫人磕头。 于是赶紧去补上。 不出意外拿到了赏银,衣服也是有的。 “怎么来得这么慢?”墨砚和观棋等着他们呢。 “去给少夫人磕头了,赏了银子和衣服。”紫霄说道:“你俩也快去!” “是啊,少夫人给全院的人都做了衣服,少爷们也有,都是从库房带回来的新布。” 他们也不是眼皮子浅的。 不过以前没有女主人,大家是真的过得挺糙。 “哎呀,那得赶紧去。”墨砚说道,都忘了跟世子说一声他们告退。 谢韫之:“……” 听起来澹怀院很热闹的样子,不知为何也跟着有点高兴。 紫霄忽然嘀咕道:“少夫人给世子准备了吗?” 他们都有,世子应该也有吧? 世子也是要穿衣服的,而且消耗得很快。 第016章 他不在乎 第016章 他不在乎 世子? 不好意思,许清宜还真没想到世子的份。 她寻思着,世子是侯府嫡嫡亲的世子,老夫人和侯爷盯着呢。 哪里会缺衣服穿? 今天例行开会。 明天要回门,许清宜就重点汇报了一下这件事。 至于衣服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提过。 眼看着她就要走了,紫霄急了,喊道:“少夫人……” “嗯?”许清宜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事吗?” 紫霄不得不主动提一下,说道:“世子的四季衣裳消耗得挺快的,您下回要是看到适合的布料,也可以给世子做两身。” 啊? 世子真的缺衣服穿? 也行,是妻子的份内事。 许清宜点头道:“行,等明日回来,我再去库房看看。” 谢韫之恨不得堵上紫霄的嘴,和她提这个做甚? 好像他没衣服穿似的。 阖院都有,他就要有吗? 谁在乎,照顾好孩子们就行了。 他真的不在乎。 “少夫人这两天太忙了。”明钰看见许清宜来去匆匆,小声叹息道:“等闲下来就会过来亲近世子了吧?” 紫霄接话道:“当然了,世子这样……估计不容易,好事多磨。” 他们都盼着小主子到来。 少夫人不来亲近世子,就没有小主子。 谢韫之还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什么好事多磨……有些费解。 他并不需要许清宜来亲近自己。 这有何意义? 不过来陪他说说话,倒是可以的,他并不反感。 许清宜作为主子,能听到的消息更多,他也只能从对方口中听到外面的事。 * 如今全京城都知道,许清宜和谢淮安拜了堂,却又被圣上赐婚给了谢淮安的兄长。 也就是名震天下的奉国大将军谢韫之。 说起谢韫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出身公侯贵族之家,颜如冠玉,武艺超群,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是六艺精通的世家公子。 本是探花之才,却选择放弃科举,十七岁征战沙场,八年来战功赫赫。 被人称作玉面将军。 可惜就在半年前,谢韫之不幸在战场上受伤,至今昏迷不醒,成了个废人。 明眼人都知道,许清宜是嫁给谢韫之冲喜的。 若是谢韫之没受伤之前,世子夫人之位根本轮不到名不经传的许清宜。 可谢韫之现在成了这样,哪个姑娘嫁给他都是糟蹋了。 消息传到永安侯府当日,侯爷夫妻俩很郁闷。 谢韫之是板上钉钉的废人,自家姑娘嫁给他守活寡,当人后娘有什么好的? 那几个孩子也不是谢韫之亲生的,将来谢淮安承爵,会照拂他们母子几个才怪。 不过陛下赐婚,也只能认了! 回门前夕,永安侯怕夫人心里不痛快,特地和夫人戚氏说道:“夫人,许兄之长子赤胆忠心,为国捐躯,是民心所向,二丫头嫁给他,也是圣上做主,咱们就认了吧。” 戚氏冷着脸没说话。 自家好好的一个闺女,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 谢韫之是值得尊敬,圣上怎么不让别家的闺女去冲喜? 永安侯说道:“横竖二丫头又闷又木,勉强嫁给淮安也不一定能得到爱重,如今嫁给韫之,得到天下百姓称扬赞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女人才懂女人的苦,戚氏叹气,说道:“都是虚名,有什么用?你以为没有丈夫撑腰,二丫头在侯府后宅能过得顺风顺水?将来淮安承了爵,有她苦受。” 夫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 永安侯想了想,无奈说道:“看以后吧,如果三个孩子出息,分出去过也就是了。” 到底是谢韫之的后人,陛下不会不管。 戚氏可没这么乐观,泼丈夫一盆冷水道:“后娘难当,大的都十二岁了,轻易养不熟,也就指望那个最小的。” 永安侯:“……” 他们都没想过,可能谢韫之有朝一日会醒来。 毕竟,这比三个孩子把许清宜当亲娘孝敬还要悬。 回门当日,一车一车的回门礼,拉进永安侯府。 可永安侯府却没有多少喜气。 大家伙都知道,二姑娘嫁的是个躺了半年的废人。 还拉扯着三个半大的孩子。 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喜庆的事。 许清宜对原主这个家,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就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珩哥儿,走吧。” 倒是珩哥儿有些紧张,小手拽着许清宜的裙子,生怕外祖家的人不喜欢自己。 “别紧张,我们吃顿饭就走。”许清宜说道,后来干脆把他抱起来。 珩哥儿待在母亲怀里,整个人就放松多了。 “二妹妹?” 许清宜循声望去,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少妇,笑吟吟看着自己。 听称呼,应该是原主的大姐许亭筠。 这位大姐张扬美艳嫁得也好,丈夫是勇国公府世子。 对方和原主的关系不怎么样,喜欢向原主炫耀,要么就是打压。 久而久之造成了原主木讷内向的性格。 今日是许清宜的回门日,许亭筠却特地回娘家凑热闹,抱的是什么心态不言而喻。 如果是原主一定怄死了,都出嫁了还摆脱不了大姐的阴影。 可许清宜都三十大几的人了。 这些不痛不痒的精神攻击,对她来说无效。 “哎,是大姐啊?”许清宜笑得无比自然,喊道。 “嗯。”许亭筠打量了一下这个二妹妹,觉得对方变了。 竟敢穿亮色华丽的衣裙,头面首饰也贵重出彩。 许清宜本就样貌出众,稍微一打扮更是风鬟雾鬓,桃羞李让。 和那些美名在外的京中贵女们相比,竟也不落下风。 以前待字闺中,许亭筠总是教导许清宜,女子要低调朴素,多读书少说话,名声才会好。 于是许清宜就得了个温良娴雅的好名声。 实则到了后宅,男人才不喜欢这种刻板无趣的女子,也只有长辈瞧得上。 谁知一段时间不见,许清宜竟然变得让人耳目一新。 许亭筠都看呆了,心中惊疑不定。 随即想想对方的处境,又真心实意地笑了。 “大姐怎么有空回来?”许清宜问道。 许亭筠打量完,说道:“想着你今日回门,大姐有些日子没见你了,特地回来看看你。” 说的真好听。 许清宜心想,分明是听说她嫁了个瘫痪在床的夫君,特地回来看热闹的吧? 第017章 忽悠娘家 第017章 忽悠娘家 好在许清宜不是原主,她没什么感觉:“那敢情好,正巧我带了珩哥儿来,是韫之的小儿子。” 说着抱起珩哥儿,向许亭筠走去:“珩哥儿乖,快喊姨母。” “姨母好。”珩哥儿喊道。 脸上笑着,黑黝黝的眼睛里却没有温度,他不喜欢这个姨母。 就像这个姨母也并不喜欢他母亲。 许亭筠哪知道许清宜这么热情,便笑了笑:“珩哥儿真乖。” 按照习俗,初次见面是要给见面礼的。 许亭筠忍痛从身上拿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玉佩:“拿着吧,姨母给你的见面礼。” 到底是谢韫之的养子,不管姐妹情分如何,她不能落人口实。 珩哥儿先是看了许清宜一眼,得到许清宜点头,这才接过来:“谢谢姨母。” 小孩拿到礼物,大多都是开心的,他却淡淡的。 许亭筠见状,心中泛起一丝怅然。 其实她曾经最想嫁的人,就是名满京师的少年将军谢韫之。 那样清贵骁勇,冰壶玉衡的美男子,哪个女子能不爱?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许清宜嫁给了对方。 回过神,许亭筠说了句:“珩哥儿与二妹妹倒是投缘。” “那是。”许清宜还真不知道许亭筠的那一段少女心事。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奇怪。 谢韫之没出事前,可是万千闺阁小姐们的梦中情人,风头无两。 “珩哥儿就是我的亲儿子。”许清宜说着,笑眯眯地蹭了蹭珩哥儿的脸蛋。 说实话,她对谢韫之没什么感觉,咳,睡起来也就那样吧。 但很稀罕对方这几个儿子。 亲儿子? 珩哥儿腼腆得不知如何是好,便把玉佩交到母亲手里。 又不是谢韫之亲生的,许亭筠这么想着,看向许清宜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同时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嫁给谢韫之,不然现在守活寡当后娘的人就是自己了。 “进去吧,父亲和母亲等着呢。”许亭筠转身领先而去。 许清宜感觉自己被可怜了,心情复杂。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勇国公世子挺风流的,似乎庶子庶女和外室不少? 大姐看起来是人生赢家,实则后宅鸡飞狗跳。 所以说日子哪有十全十美的,都是求仁得仁。 永安侯夫妇看见许清宜现在容光焕发的模样,也吃惊不小,跟他们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这是韫之的幼子珩哥儿。”许清宜介绍道。 将珩哥儿抱过去认人:“珩哥儿,喊外祖父,外祖母。” 珩哥儿从母亲的怀里下地,有模有样地行礼喊人:“珩哥儿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哎,珩哥儿乖!” 永安侯夫妻俩,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二闺女说,没想到二闺女却带了个小的回来。 害得他们只能先招呼。 “乖,外祖母给你拿好吃的。”戚氏摸摸他的小手说道。 “谢谢外祖母。”珩哥儿脆脆地应道。 永安侯还抱了珩哥儿,掂了掂重量:“珩哥儿两岁还是三岁了?” “四岁。”许清宜伸手帮珩哥儿整理衣服,解释道:“珩哥儿小时候体弱,长得比同龄人瘦小,听说韫之找到他的时候,比猫没重多少,好在现在身子骨已经硬朗了,再过几年就长开了。” 提起谢韫之的名字,永安侯满脸感慨:“韫之为国为民,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既然你嫁给了他,就好好为他持家吧。” 戚氏吩咐完下人去准备小孩的零食,也过来抱了抱珩哥儿。 眼睛却瞥着许清宜,冷哼一声:“你主意忒大,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许清宜冤枉:“娘,这还真不是女儿的错。” 她将向自己伸手的珩哥儿抱过来,同时将当日之事娓娓道来。 永安侯父子三人听得一愣一愣,杜缙云那个臭丫鬟竟然背主,岂有此理! 还有谢淮安…… “荒唐!欺人太甚!”永安侯总算知道了,平阳侯为什么会带谢淮安上门请罪。 原来是做了这种混账事! 对方心虚呢! “所以啊。”许清宜一脸无辜:“我嫁给谢二爷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与其看着丈夫不成器,尽知道和姨娘厮混,我还不如嫁给谢世子。” 一旁的许亭筠听了二妹妹的话,总觉得刺耳。 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暗讽自己。 她的丈夫勇国公世子风流成性,全京城都知道。 不过那又如何? 总比一个瘫子好! “二妹妹想当然了,谢二爷再不成器,将来也是侯府的主人,你们到时候孤儿寡母……”许亭筠目光担忧地看着许清宜:“大姐真为你担心。” 这话说到戚氏的心坎了,开始一顿数落:“可不是,你大姐这些年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他再是宠爱妾室,也顶多是生出几个庶子庶女,能矜贵得过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子?” 在戚氏眼里,只要许清宜能生下嫡子,将来就是侯府的主人。 自己自过自己的矜贵日子,何必自降身份跟几个姨娘妾室争风吃醋? 那是脑袋被驴踢了。 许清宜继续狡辩:“母亲有所不知,谢家专出情种,谢二爷和杜缙云情比金坚,只怕女儿嫁给谢二爷,连生下嫡子的机会都没有。” 以防戚氏不信,她添油加醋道:“不信你们明天自己看,谢二爷对杜缙云的一片真心都写在脸上,连把庶长子交给嫡母养的条件都不肯答应,我嫁他何用?” 众人听得皱眉,不敢置信。 这年头还有这么明目张胆宠妾灭妻的公侯子弟? 也是脑子被驴踢了,病得不轻。 永安侯道:“好了,事已至此,圣上都下旨了,就这样吧。” 永安侯倒是看得开,反正这个女儿打小就平庸,也没指望她有出息。 这样挺好的,在后宅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给他们惹麻烦就行。 侯爷都发话了,戚氏便不再责备,转而开始打听道:“韫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也曾听说过,谢韫之这种情况,是可以留嗣的。 如果许清宜能生个谢韫之的子嗣,其实也不错。 许清宜想了想,实话实说:“世子还好,除了昏迷不醒,其他一切如常。” 戚氏犹豫了一下,放轻声音:“我听说韫之这种情况,也能行夫妻之事……” 其他人面露诧异,是吗? 不能吧,谢韫之都昏迷不醒了…… 如何行夫妻之事? 只有许清宜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意外。 “你自己考虑考虑,要是可以的话,还是自己生一个为好。”戚氏苦口婆心地劝说。 虽然偏心别的子女,但到底是自己的闺女,她还是为着闺女考虑的。 服了,大庭广众就聊这个…… 说好的古人含蓄保守呢? 许清宜很庆幸,自己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然得羞死。 “知道了。”她含糊应道。 第018章 将军威名 第018章 将军威名 中午吃完饭,许清宜就带着珩哥儿告辞了。 一时没急着回平阳侯府。 穿过来好几天才难得出门,许清宜打算去街上看看,领略一下古代的集市。 京城乃天子脚下,街道上商铺林立,一片繁荣景象。 看得许清宜感慨,还以为古代很落后呢。 其实有钱有权的话,照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平阳侯府也算有钱有权了,许清宜不敢想,要是谢韫之还健康,他的夫人该有多风光。 当然了,许清宜可不肖想这个。 相比发丈夫财,她更乐意发儿子财! 同样很少出门的珩哥儿,在许清宜怀里东张西望,对外面的一切很好奇。 看见人这么多,他生怕自己走丢了似的,紧紧搂着许清宜的脖子。 “看,有糖葫芦。”许清宜走到卖糖葫芦的商贩面前,买了四串,准备母子四人一人一串。 珩哥儿眼睛都亮了。 没有小孩不喜欢糖葫芦! “你想吃现在就吃。”许清宜拿了一串给珩哥儿道。 “母亲吃。”珩哥儿拿到糖葫芦后,却先给她咬第一口。 许清宜这个美貌的侯府少夫人,抱着孩子出现在大街上已经够惹人注目。 她当然不想在大街上吃东西,不过不能寒了孩子的心,就咬了一口:“好了,珩哥儿自己吃吧。” “嗯。”珩哥儿第一次吃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令他脸上多了很多表情。 “好吃吗?”许清宜也酸得龇牙咧嘴,坏坏地问。 珩哥儿却认真点头:“好吃。” “真的假的?”许清宜一脸怀疑,伸手想去拿:“太酸就别勉强了。” 结果却抢了个空。 “我要吃。”看来珩哥儿是真的喜欢这个味道。 许清宜不想承认,是自己怕酸。 之后看到什么好吃的,许清宜都叫嬷嬷去买点,尝个鲜。 母子俩悠悠闲闲地逛着街,没发现近在咫尺,就有人在议论他们的消息。 原来是有人认出来,跟在他们身后的丫鬟嬷嬷是平阳侯府的人。 少不得就有人猜测,这母子二人是平阳侯府上的哪位主子? “真的!我去平阳侯府送过布匹,记得他们府上下人穿的衣裳,就是这样的。” 在绸缎庄干活的伙计,对衣料款式是相当敏感,肯定不会记错。 人们根据这个线索,大抵也猜出了许清宜和珩哥儿的身份。 被圣上指给谢韫之冲喜的侯府千金,似乎对谢将军的孩子不错? 瞧瞧那孩子对母亲黏糊的样子,感情岂能有假? “不愧是侯府千金,识大体明大义,也算替咱们老百姓报答了谢将军的恩情。” “三年前崇明关那场战役,若不是谢将军力挽狂澜,如今不知是什么光景……” “可惜,可惜……” 茶楼之上,一时充斥着关于谢韫之的议论。 不可避免,许清宜也成了其中的主角。 她这个新进门的冲喜夫人,与珩哥儿融洽相处的画面,被人津津乐道。 这样一来,倒是没有人再提她和谢淮安的事。 陛下都赐婚了。 司天鉴的大师说他们有缘,那还能有假? 此时,许清宜已经带着珩哥儿逛到了书店。 打算给临哥儿买些笔墨纸砚。 临哥儿爱读书,这些东西总是消耗得快。 也不知道平时是谁给他准备的。 “可知道临哥儿以前的笔墨纸砚都是谁准备?惯用哪些?”许清宜随便问了一位侯府的嬷嬷。 意料之中,嬷嬷一问三不知,表情茫然:“应该是夫人准备的。” 许清宜也不为难,点头:“算了,我看着买吧。” 珩哥儿也该启蒙了,许清宜给珩哥儿也选了一套文房四宝。 “这是给咱们珩哥儿买的,回头母亲请个夫子,给你启蒙好不好?”她问。 “好!”珩哥儿还在吃糖葫芦,闻言舔着嘴唇上的糖渍点头。 一旁的伙计很机灵,连忙介绍:“小少爷要启蒙的话,小的推荐夫人买一套咱们的启蒙套书,是宋大儒所搭配,反响格外好。” 许清宜笑了,原来古代也有导购和名人效应:“行,那就买一套吧。” 虽然她也不知道宋大儒是谁,反正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学者。 付完钱,等许清宜一行人离开。 立刻有个人进来告诉掌柜的:“知道吗?刚才在你铺子买笔墨纸砚那位,就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和他的养子。” “什么?”掌柜的瞪大眼,一拍大腿懊恼:“我不知道啊,早知道我就不收钱了!” 事不宜迟,他拿着银子追了出去。 一边追一边喊道:“谢将军他夫人,请留步!” 许清宜逛街走得慢,片刻功夫就被掌柜的追上了。 一把银子塞到手里之后,表情有点呆滞。 什么情况……? “笔墨纸砚算我送给谢将军公子的,还请谢夫人不要嫌弃!” 掌柜的说完,一溜烟就跑走了,脸上还带着激动的笑容。 其他人窃窃私语,全都看着许清宜。 什么,这就是谢韫之将军的妻儿? 开门做生意的都是老百姓,老百姓们对谢韫之这位大将军敬仰有加。 更何况谢韫之出事了,大家伙的敬仰中还带着怜惜。 他们没有机会登门去看望谢韫之,平时也见不着深居简出的侯府贵人们。 如今好不容易在大街上见到谢韫之的妻儿,各位都激动不已。 “谢将军他夫人,鄙人请你们吃糕点!”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接着陆续有人纷纷效仿。 “夫人,我请你吃鸡蛋!” “我这里有伞……!” “扇子……!” 人民群众热情的招呼声,让许清宜震惊了:“……” 谢韫之这么受欢迎的吗? 作为对方的妻子,许清宜冷静下来后,微笑着对各位挥挥手。 咳,国际新闻看多了,就算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也自然而然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珩哥儿,这些百姓们都是敬重你们爹爹的,你们爹爹是个大英雄。” 许清宜不忘给珩哥儿灌输一下。 “你将来也要做个好人,和你爹爹一样受人尊敬。” 如果没记错的话,珩哥儿在原着中当海商,手段并不干净。 不过倒也不忍心怪他,他从底层爬起来太苦了,只能心黑手狠才能斗得过别人。 但这一次,珩哥儿不需要跌落泥潭,身边也有爱他的人。 应该不会再长成海盗头子。 “好,我要和爹爹一样!”珩哥儿脆生道,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和大家挥挥手。 母亲希望他和爹爹一样,他就和爹爹一样。 虽然珩哥儿的小脑袋瓜里觉得,当英雄没有什么好的。 当英雄只会让他们的爹爹躺在床上,而他们被人欺负了,却没人照顾。 好在母亲来了。 珩哥儿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第019章 渣男受罚 第019章 渣男受罚 平阳侯府。 许清宜出去了一趟,逛街逛了个尽兴,最后还带回来一堆吃的和玩的。 数量众多,堪比旅行带手信! 于是分成好几份,一些送到哥儿们的屋里,等他们下学回来就能吃到玩到。 一些分给下面伺候的人, 不拘贴身伺候的还是干粗使扫洒的都有。 谢韫之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好像热闹了起来,便知道许清宜回来了。 两个小厮好像领了什么东西回来,在那里叽叽喳喳讨论。 仔细一听,好像是吃的玩的…… 这个新夫人性子和气,倒是喜欢惯着身边的人,谢韫之心想。 “跟着回来的嬷嬷说,少夫人和珩少爷出去逛街,被人认出了身份,随后一条街的人都争相给少夫人送礼物呢。” 谢韫之:“……”有这回事? “少夫人也得体,教着珩少爷跟老百姓们打招呼。” “咱们少夫人性子真好。” “原来老百姓们都还记着咱们世子的好呢。” “那是当然,世子战功赫赫,没有世子,哪有现在的太平盛世?” “你说咱们吃这个肉饼,是不是老百姓送的?” “那倒不是,嬷嬷说都付钱了,是少夫人吩咐的,老百姓们赚钱不容易。” 谢韫之心道,那是当然,付钱是应该的。 同时有些庆幸,自己这个妻子还算蕙质兰心,知书达理,而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孩子们正是需要这种以身作则的母亲。 两位哥儿下学回来,也看到了摆在桌上那些吃的玩的。 禛哥儿很高兴,立刻就不客气地吃起来,两只手左右开弓,嘴里囔着:“母亲真好,怎么知道我饿了?” 每次到下学的时候,他都饿得不得了。 往常回来就是吃点心零食。 后来许清宜说零食点心会吃胖,禛哥儿就再也不敢吃了! 临哥儿倒是反应平平,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没有那么好哄。 直到回书房,看见成堆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书本,他呆了呆,这也太多了吧? 许清宜是暴发户吗? 这个质地的宣纸,笔墨,对比一下他自己花钱买的,好很多,便知道不便宜。 不管他承不承认,看到这么多的笔墨纸砚,确实是挺开心的。 大抵能用到他考完秀才了吧? 许清宜和往常一样,召集大家一起去用晚膳。 母子四人刚走出澹怀院,就在墙外遇见谢淮安。 对方用一双阴郁的眼睛看着许清宜,以及看起来和许清宜关系不错的便宜侄子们。 作为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子,谢淮安从来没有将兄长收养的养子,看作是自己的侄子。 这些野种们不配。 “大嫂。”谢淮安不带尊敬地喊了一声。 “二弟。”许清宜泰然自若:“有什么事吗?” 至于孩子们,似乎知道谢淮安不喜欢他们,便只是站在许清宜身后,没有喊二叔。 临哥儿是一向都不打招呼的,因为谢淮安曾经在私底下,喊过他小杂种。 他以为许清宜会让他们喊人,结果并没有。 “缙云现在是我的人了,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谢淮安背着手,语气理所当然地道:“还有那个常嬷嬷,既然你把她给了缙云,卖身契也一并拿来。” 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令许清宜一阵不适。 男女主有主角光环,她不想跟对方作对不错,但也不代表要俯首称臣。 许清宜说道:“二弟,缙云原是我的丫鬟,却背着我做出这等丑事,我是主她是仆,她怎么说也该给我赔礼道个歉,你说呢?” 谢淮安皱着眉,说道:“她怀孕了。” 言下之意,许清宜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怀孕的弱女子? “?”许清宜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气笑。 “哦。”杜缙云怀孕怎么了,难道她就要惯着对方吗? 杜缙云怀的又不是她的孩子! 谢淮安道:“你别为难她,有什么冲着我来。” 很好。 既然谢淮安这么不要脸,那她也不客气了。 “是啊,她竟然不知廉耻,背着主子怀了主子未婚夫的孩子。”许清宜道:“如今连给主子斟茶道个歉都不愿意。” 还想要卖身契? 门都没有。 “我说了,是我的错,不关缙云的事。”谢淮安冷声道。 许清宜为什么就是要针对杜缙云? “所以呢?”许清宜眨眨眼道。 “你要一个斟茶道歉可以,我代替她给你斟茶道歉。”见许清宜装傻,谢淮安看她的目光充满阴鸷。 “确实,你也有错。”可许清宜不怕,她说道:“那就你俩一起斟茶道歉好了。” 她这个受害者又不是受不起。 一睁眼就看见这么恶心的事,心灵直接受创好吗? 男主怎么了,男主了不起? “你,许清宜!”谢淮安咬牙,眼底阴沉一片:“事已至此,你也和大哥成亲了,何必揪着缙云不放,她没有对不起你,你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这话许清宜就不爱听了。 狗男女,背着未婚妻偷情还有这么多理由? 她冷笑一声:“想要卖身契?可以。” 谢淮安心下一喜,又听见许清宜道:“下辈子吧。” 说完她移步就要走。 “许清宜!”谢淮安伸手去抓她的手臂,手劲极大,顿时疼得她嘶了一声,表情扭曲。 “母亲……!” 孩子们都被吓着了。 其中数禛哥儿反应最快,立刻冲过来用力推谢淮安:“你不要打我母亲!” 谢淮安也知道自己冲动了,连忙松了手。 眼神却还是阴森地盯着许清宜,充满恶意:“你这样为难缙云有何意义,是你自己放弃了我的正妻之位,又何必纠缠?” 许清宜揉了揉被捏痛的地方,皱着眉想,谢淮安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认为她对他 ……余情未了吧? 呸! 太恶心了,恶心得一会儿的晚膳都吃不下。 “谢淮安,我是你大嫂,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许清宜冷哼:“你刚才对我动手,逼我交出杜缙云卖身契的事,我会如实告诉老夫人和侯爷。” 一提老夫人和侯爷,谢淮安的脸色顿时很难看,说道:“我何时对你动手,我只是想拦住你……” “你动手了!你就是动手了!”禛哥儿气鼓鼓地瞪着他。 还有珩哥儿,也握紧两只小拳头,怒目看着谢淮安。 一旁的临哥儿虽说脸色如常,但也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些许。 若是谢淮安敢再动手,他也能挡着些。 拿人手短,临哥儿只是不想白拿许清宜的东西而已。 “好孩子。”许清宜摸了一下禛哥儿脑袋,又抱起珩哥儿:“我们走。” 母子四人转身离去,独留谢淮安浑身不爽地站在原地。 许清宜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许清宜就是个木讷无趣的深闺少女,每次见到他都会脸红,无疑是恋慕他的。 这也是谢淮安觉得许清宜好拿捏的原因,还有什么比情更能牵绊一个人? 而现在,许清宜不喜欢他了吗? 这个念头,让谢淮安滋味复杂。 毕竟失去了对许清宜的掌控,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到了用膳的花厅,许清宜说到做到,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和侯爷,加上几个孩子作证,老夫人和侯爷气坏了。 谢淮安立刻就被侯爷提去书房教训,最后又被罚跪祠堂一天。 侯夫人听了心疼不已,亲自提着晚膳来祠堂看儿子,劈头盖脸地骂道:“你疯了吗?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大嫂,你还去惹她干什么?” “儿子只是想拿回缙云的卖身契。”谢淮安郁闷地道。 谁知道许清宜变了样,没有以前那么好糊弄就罢了,还变得嚣张跋扈,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许清宜。 “卖身契现在不急,她还在气头上,你去要什么卖身契!”侯夫人就知道,谢淮安挨罚又是因为那个贱人:“我不是跟你说过,回头我会去要。” 谢淮安又不是傻子,母亲这么厌恶杜缙云,被母亲拿了杜缙云的卖身契,对方还会给他们吗? 侯夫人狠辣道:“以后你再为那个贱蹄子挨罚一次,我就扇她一巴掌,说到做到。” “娘!”谢淮安忍不住了,为杜缙云叫屈:“缙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侮辱她?她只不过是命运悲惨,家道中落而已!您怎么这么恶毒!” “什么?你说我恶毒?!”侯夫人气急,差点一巴掌呼在谢淮安头上,把这个脑袋糊了屎的不孝子扇醒:“什么叫做家道中落而已,她若只有这点错处,我会骂她?” 侯夫人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一个勾引主子未婚夫,背着主子爬床的贱蹄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谢淮安解释道:“那是我的错,不关缙云的事!” “你住嘴!”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她若是堂堂正正,我还能高看她一眼,但现在,这辈子都休想我看得起她,贱人!” 做正妻的,哪个不恨偷偷爬床的贱婢子? 若不是看在杜缙云怀孕的份上,侯夫人早就撕了杜缙云。 谢淮安知道让长辈接受杜缙云很难,但没想到这么难。 他们只是相爱而已,这也有错吗? 想想也是可笑,真正相爱的人在一起被人人喊打,而许清宜负气嫁给瘫痪在床的谢韫之,却人人称颂。 凭什么? 第020章 许氏爱慕 第020章 许氏爱慕 如果被许清宜听见这句质问,她一定会振振有词地怼回去。 什么叫做凭什么? 自然是凭她付得起代价。 谢淮安以为嫁给谢韫之就等着天上掉饭吃了么? 人人称颂是她应得的,她当了这个少夫人,里里外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光是照顾三个孩子,就要花无数的心血,才能保证他们顺顺当当地成长。 放养不是不行,是金子总会发光。 但做人要凭良心好吧,自己想在大树下乘凉,就要先辛苦栽树。 不栽树就想乘凉,想得太美。 许清宜沐浴的时候,第一次听见常嬷嬷传回来的消息。 说是侯夫人去祠堂看望谢淮安,越想越气,便来到谢淮安的院子里,揪着杜缙云的头发打了一巴掌。 杜缙云的嘴角都被扇破了,还被侯夫人骂了很多难听的话。 丫鬟嬷嬷们听得津津有味,开了眼界,纷纷议论道:“这侯夫人真彪悍啊,当真看不出来。” 侯夫人平时喜欢端架子,看起来端庄大气,一丝不苟,显然和泼妇扯不上关系。 许清宜倒是不意外,侯夫人在原着里也是极其厌恶杜缙云。 不过在书里还有正妻许清宜在前面打掩护,矛盾没这么激烈罢了。 现在杜缙云害得谢淮安没了正妻,还留下一个庶长子的烂摊子。 这可直接关系到谢淮安能不能找到门第高的妻子,侯夫人不恨杜缙云就怪了。 正泡得昏昏欲睡,奶嬷嬷小声问了一句:“少夫人,今儿个……要去服侍世子吗?” 许清宜顿时睡意全无,脑子混沌了一下,才慢吞吞做出决定:“去吧。” 既然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就没什么好拖着的,只要过了头一晚,那事也不是上刑场。 咳,没准等这具身体适应了,还食髓知味呢。 许清宜作为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女人,非常中肯且平常心地想着。 世子那边,几乎隔两天就请平安脉。 今天大夫已经来过,确定世子的情况一切如常。 谢韫之有些失落,看来把脉并不能看出来他恢复了意识,但转念想想,也许这样也不是坏事。 免得家人更为他伤心。 他不是煽情的人,比起众人一直沉浸在自己出事的苦难中,他更希望众人漠视自己,好好过他们的日子。 但人也是矛盾的,在床上躺久了,若是有人惦记,总比没人惦记好。 夜里,许清宜照旧又来了。 谢韫之已经习惯了她每晚会过来说话,今天也和往常一样,说了些回门发生的事。 永安侯夫妻俩,也就是二弟曾经的岳父岳母,当然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岳父岳母,已经接受了他们的婚事。 听起来,岳父岳母对这个二女儿的期望,本来就不高。 只叫她伺候好丈夫孩子,别惹是生非。 这不禁让谢韫之生出一点点好奇,许氏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是个普通小女人,可是对方做的事,又让人觉得是个特别离经叛道的人。 如果可以选,谢韫之倒是希望许氏安分传统一点,毕竟他也是传统的人。 另外让谢韫之感到奇怪的是…… 今晚明钰和紫霄怎么了? 平时很机灵的两个人,今天却没有端茶递水了,不知道去哪了。 躺久了,他觉得嗑瓜子的动静也挺好听的。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许清宜不再说话。 谢韫之都以为她要走了,果然没有茶点瓜子,就是留的时间短些。 “世子。” 忽然,谢韫之感觉温热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抚摸,这个触感令他愣了下。 许氏在摸自己的脸? 随后心如明镜…… 看来这许氏,是爱慕自己的。 难怪会自请嫁给自己这个废人,谢韫之惊讶过后,有些无奈。 短短的半辈子,有太多的女子恋慕他,但他并不想承这份情。 别人的爱慕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无论是健康或现在,谢韫之都不想回应任何女子的情意。 许清宜:“……” 爱什么,什么慕? 她只是觉得一上来就吃正餐很枯燥,需要调动一下情绪而已。 而世子这张脸,长得又恰好挺符合审美的,所以用来带动一下气氛。 当然了,如果她知道世子是有意识的情况下,她当然不会这么做,怪尴尬的。 可她现在不是不知道吗? 所以就随心所欲,亲了亲世子的眉眼,在许清宜心目中,滚床单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她不想将自己搞得像个延嗣工具。 能享受,当然是享受一点好。 谢韫之感觉轻柔的吻,在自己脸上蔓延,从薄薄的眼皮到脸庞。 这让他莫名地紧张,心脏在胸腔中跳动得很快。 呼吸间全是女子的馨香,源源不断地萦绕在他鼻尖。 不知过了多久,轻柔的吻终于告一段落。 就在谢韫之以为结束的时候,许氏那不安分的手,游走到了他身上的其他地方,并且带着与众不同的意味。 这一刻,谢韫之好像猜到了蛛丝马迹,怪不得紫霄和明钰出去了。 原来许氏早有预谋…… 只能躺着任由许氏施为,令他感到有些难堪,还有一点点生气。 怎能这样对待他? 更多的是惊讶,许氏对自己的爱慕竟然如此之深,深到要与自己这个废人圆房…… 恢复意识这么久,谢韫之当然也已经知道,自己还有圆房的能力。 只不过,一切都需要许氏自己来完成。 她真的要这么做吗? 谢韫之分不清自己是抗拒还是紧张,直到许清宜完全与他融合的前一刻,他都抱着不确定的心态。 等确定以后,他脑子一片空白,足足放空了片刻,才慢慢回过神来。 却羞愤难当。 许氏怎能不经过他的同意,就擅自这样对他? 太过分了…… “世子……” 幽暗的床帐内,女子的声音吐气如兰。 谢韫之脸红耳赤,感觉不受自己控制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和炽热了几分。 许清宜将手掌覆在世子的心口上,感受着皮肤之下,那颗心强有力地跳动。 “你会醒来的,对吗?” 世子不醒来,谁给他们母子四人撑腰? 谢淮安迟早会蜕变成一条真正的毒蛇,她还是挺担忧的。 “……”谢韫之心情复杂,他自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醒来。 所以说他不想承谁的情,否则醒不过来,就跟他对不起许氏似的。 许清宜不再说话,涂了蔻丹的指甲,轻轻陷入世子胳膊上的皮肤。 这种微微的刺痛,带给谢韫之活着的感觉。 他也想如同许清宜一般急促呼吸,可惜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躯,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带来的一切感受。 罢了,他想着,就当履行丈夫义务。 既然自己还能人道,似乎也是应该的,不然许氏岂不是成了守活寡。 正当谢韫之已经完全放下了抵触,接受履行丈夫义务之际,许氏忽然伏在他肩上,开始歇起来。 谢韫之:“……” 这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并不好受。 女子可以随时想歇就歇,但他却很难受,身上如同千万只蚂蚁钻心,在血肉里爬行。 虽然这么说自己的夫人很不礼貌,但谢韫之还是想说一句,没用的东西…… 这要是在他们兵营,不,连兵营都进不去。 没用的许清宜,歇了片刻又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世子今晚比之前还要强悍,各项水平直线上升,就跟觉醒了什么似的…… 但该说不说,熬过了前头的难受,后面确实挺享受的。 这一享受就是大半个时辰。 小半宿下来,许清宜不知自己歇了多少次,最终用尽办法,终于搞定了世子。 谢韫之被累及的许氏软软贴着,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心跳声,以及缓缓转为绵长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吗? 还是晕过去了? 谢韫之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说,这许氏的身子骨也太娇弱了。 柔弱的女子,其实不符合他的审美。 不过娶都娶了,房也圆了,妻子再怎么不合自己心意,也只能接受。 就在谢韫之以为,今夜要与许氏同床共枕的时候,身上的人忽然动了动。 接着传来一道娇无力的声音:“嬷嬷……” 谢韫之听到有人进来了,大抵是将许氏扶了下去,他感到身上一轻。 很快便只留下一室的浓稠暧昧气息。 接着紫霄和明钰进来伺候他。 第021章 登门道歉 第021章 登门道歉 许清宜觉得丢脸,十分丢脸。 记得成亲那晚,她顶多就是被嬷嬷扶着走,而今天晚上,她完全就是被架着走的。 奶嬷嬷十分心疼自家姑娘,忍不住小声道:“少夫人,可是有什么难处?怎么会弄成这样?” “……”许清宜软软靠在浴桶边缘,合着眼皮休息,脸庞微烫地想,没有什么难处,纯粹就是累罢了。 她不愿说话,奶嬷嬷就不问了。 不过私底下寻思着,要不给姑娘准备多一些避火图好了,看多点总归有好处。 哎,说到底,真是为难她家姑娘了。 希望能快点怀上,就不必勉强姑娘再去亲近世子了。 里屋的世子,更换好干净的衣裳,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凉意,不过随着紫霄给他盖上被子,这阵凉意就消失了。 他不是怕冷之人,记得几年前寒冬腊月,在边关打仗,别的士兵都冻得瑟瑟发抖,唯独他却浑身热血,格外抗寒。 今时不同往日,横刀立马打天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也只有偶尔在梦中,才能梦见自己能跑能跳的场景。 屏风外面,紫霄和明钰悄声说道:“少夫人今晚留得久了些呢,你说咱们少夫人是不是喜欢世子?” 谢韫之还没睡着,听见小厮们在讨论,也稍微用心留意。 “应当是喜欢的吧?”明钰不是很确定,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笑嘻嘻道:“少夫人肯定很喜欢珩少爷,我听说近来珩少爷都睡在少夫人的屋里呢。” “那当然了。”紫霄说道。 这些天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珩少爷就是少夫人的跟屁虫。 这么说来,许氏偏心珩哥儿? 接下来,谢韫之又听见紫霄说道:“少夫人对临少爷也好啊,听伺候临少爷的丫鬟说,少夫人给临少爷买了半个屋子的笔墨纸砚,都快堆不下了呢。” 有点夸张,不过确实是买了挺多的。 谢韫之又放下了心,不偏心就好,兄弟失和,一般都是父母无德。 现在他废了,也只能靠许氏主持这个家。 鉴于劳累了小半宿,许清宜次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临哥儿和禛哥儿早就去上学了,只有珩哥儿跟她一起慢吞吞地吃早餐。 老夫人不是一个苛刻的长辈,并不要求他们这些小辈们每日都去请安。 有心的话,隔三差五去就行了。 至于去婆婆侯夫人那里立规矩,也是不用的。 她现在这种情况,秦氏还想让她立规矩,恐怕是疯了吧。 所以综合种种,许清宜这个侯府新媳妇,就过上了睡到自然醒的美好生活。 不一会儿,丫鬟苏叶带回来一个消息,两眼放光地禀报道:“少夫人,侯爷一大早就押送跪了一夜的二爷去永安侯府请罪了,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抽了两鞭子,见了血呢!” 她们都是看不惯杜缙云和谢淮安背叛自家主子的事,特别义愤填膺。 现在听到谢淮安倒霉,可不就是兴高采烈。 许清宜慢悠悠道:“二弟见了血,某些人恐怕又要挨巴掌了。” 她猜得还真没错,很快就听说侯夫人又去谢淮安的院子里找杜缙云出气了。 奶嬷嬷冷哼道:“不值得同情,做了这般背主的事,连道个歉都不肯来,只怕她觉得自己没错呢。” 是这样的,杜缙云觉得自己与谢淮安两情相悦,并没有对不起许清宜。 因为她本来就不是许清宜的丫鬟,根本从未将许清宜当成主子看待。 又何须道歉? 只是侯夫人下手实在太狠了,昨天今天的两巴掌,打得她双颊都肿了起来。 她想哭又不敢哭,怕哭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更难过的是,常嬷嬷去外面打听消息回来,迟疑地告诉她道:“少夫人的日子过得好着呢,不用去给长辈请安,听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杜缙云摸着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道:“这有什么,她就是眼皮子浅,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常嬷嬷又道:“听说老夫人很是宠爱少夫人,库房的东西任由少夫人挑选,啧啧,连侯夫人都要让少夫人三分,根本不敢让少夫人立规矩。” 杜缙云还想嘴硬,但摸摸自己红肿的脸颊,她承认自己的确嫉妒许清宜的处境。 她很郁闷,为什么? 明明侯夫人应当更恨许清宜,可偏偏许清宜就能拿捏住侯夫人? 而自己却只能乖乖地任由侯夫人扇巴掌辱骂,她真的好恨。 “哎,少夫人眼下就这么风光了,等过些日子,怀上了世子的孩子。”常嬷嬷顿了一下,又啧啧两声道:“恐怕就一飞冲天,连圣上都要赏赐了。” 天下谁人不知,圣上待谢韫之情同半子。 世子出事后,半年内被追封了两次,眼下的品阶,已经是一品奉国大将军。 而圣上还承诺过,若是世子醒来,就再封超品镇国将军。 若是许清宜真的怀了世子的孩子,别说侯府的爵位了,恐怕爵位多得继承不过来呢。 杜缙云之前根本没概念,被常嬷嬷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原来谢韫之的身份地位这么高? 她的心都凉了,不,许清宜决不能怀上世子的孩子。如果许清宜怀上世子的孩子,谢淮安就不能承爵了。 杜缙云不能看着这件事发生。 许清宜这人心软善良,最是好哄了,杜缙云这么想着,连忙对常嬷嬷说:“帮我找一件旧衣服出来,我要去见少夫人。” 她过得越不好,许清宜就会越同情她。 片刻后,杜缙云顶着两个青紫红肿的巴掌印,楚楚可怜地来到了澹怀院求见。 一路上看见她的人,都带着异样的目光。她觉得很难堪,但是为了博取许清宜的同情,便咬咬牙忍了。 许清宜正准备出门,说实话,不是很想将杜缙云放进来,谁知道她要使什么阴谋诡计。 不过还是在最外面的屋子接见了,也看到了杜缙云红肿的脸。 噗,同情? 不存在的,她只会幸灾乐祸。 侯夫人的手劲儿是真的大啊,五个手指印是真的标准啊。 “有事?我赶着出门,有事便长话短说。”许清宜说道。 杜缙云一愣,觉得不对啊,许清宜没看见自己脸上的两个巴掌印吗? 以前她和许清宜的关系很要好,有点头疼脑热,对方都很紧张她。 想来是生自己的气,杜缙云这么想着,红着眼眶哭道:“清宜,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等等。”许清宜开口。 杜缙云放下帕子,期待地看着她。 许清宜皱着眉,说道:“凭你杜姨娘的身份也好,丫鬟的身份也好,你应该尊称我一声少夫人。” 这个人没资格喊自己的名字吧? 杜缙云呆滞住,讷讷地脸色难堪,随后又想,许清宜正在生气,也正常,便干巴巴道:“少夫人,是我疏忽了,今时不同往日。” 许清宜想翻白眼,这个人还有脸和自己提往日? 往日她也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小姐,而杜缙云充其量是个打秋风的客人,打着打着还打到了主人家未婚夫的床上,无耻。 “杜姨娘没有事要说?”许清宜问。 杜缙云现在还不是姨娘,但迟早的事。 对方在原着中的扶正之路就很漫长,现在只会更漫长。 杜缙云抿了抿嘴唇,我见犹怜地开口道:“和二爷情不自禁是缙云的错,缙云愿意给少夫人斟茶道歉。” 许清宜有点诧异,还以为杜缙云自持书香门第出身,曾经也是正经的小姐,心高气傲不肯道歉呢。 她也不为难,说道:“行啊,那就等我回来再安排,让大家一起做个见证。” 斟茶道歉,当然要当着阖府上下的面。 杜缙云一听,脸色有点发白,她当然是心高气傲的,还以为私底下偷偷斟茶道歉就行了。 没想到许清宜这么跋扈,还要她当着众人的面。 不过事已至此,她咬牙应道:“好。” 没什么事了,许清宜叫苏叶送客。 杜缙云跟着苏叶走在外面,眼神晦涩地看向院子深处,只见院子里随时都有扫洒的下人走动。 更是听说,服侍世子的四个贴身小厮,也是个个武艺高超。 杜缙云收回眼神,觉得还是从许清宜身上下手比较稳妥。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苏叶看在眼里,很快苏叶就回去禀报许清宜,说道:“少夫人,杜姨娘刚才有意打量咱们院子,还看了好几眼世子住的正屋。” 她看世子住的正屋做什么? 许清宜拧眉寻思,世子只是一个符号般存在的配角,戏份很少,和杜缙云并没有什么交集。 稍微想了一下,她就想通了。 书中世子没有娶妻,也没有延嗣,他在前期就英年早逝了,对男女主发展宏图大业没有影响。 而现在世子娶妻了,还有延嗣的可能,说不定将来子嗣会直接越过谢淮安,继承侯府的爵位,杜缙云当然就急了。 许清宜吩咐下去:“加强院子里的巡逻,一切送到世子跟前的东西,都要经过仔细检查,不得疏忽大意。” 书中男女主并没有对世子动手,但狗急了会跳墙,谁知道他们为了爵位会不会起杀心。 第022章 开蒙老师 第022章 开蒙老师 许清宜今日出门,主要是为了给珩哥儿找启蒙老师。 其实,珩哥儿不准备走科举路子的话,找老师是很好找的。 随便找个秀才,举人,也能把基础知识给珩哥儿教得很好。 可许清宜居安思危,总觉得应该给小子们拓展点人脉。 横竖她知道书里谁是好的,谁是坏的,仔细扒拉一下,总能扒拉出几个值得拉拢的人。 许清宜现在想找的这个人叫做沈知节,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读书人。 这个沈知节有大才能,二十岁就考了举人。 要不是家里穷,又有个生病吃药的老母亲要照顾,早就参加会试了。 过了五六年吧,沈知节的母亲眼看着又到了三年一次的春闱。 为了不拖累儿子,竟然一头栽进湖里结束了生命。 沈知节悲痛难当,为母亲守孝三年,三年后高中状元。 之后为母亲写了字字泣血的万字祭文,轰动天下。 这个沈状元性子孤高耿直,是块当御史的好料子。 可惜新旧交替时得罪了新帝,被新帝抄家流放。 在流放路上被女主杜缙云所救,成了起义天子未来的重臣班底。 许清宜记不太清时间线,不确定沈知节的母亲现在是否还活着。 所以事不宜迟,她闲下来就去找这位沈状元。 对方住在京城里穷苦人最多的铜锣巷,叫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在哪户。 “沈举人,嘿嘿,又有贵人老爷来找你了?” 沈知节拎着一份素饼和两包药回来。 听见邻居王麻子阴阳怪调的话。 啐了一口回去:“找你老母!” 他本人长着白净俊秀,雌雄莫辨。 但脾气刚直火爆,因此得罪了不少想资助他科考的贵人老爷。 若是换作平时,沈知节肯定不止骂这一句。 但立春以来,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心焦不已,根本没心思和邻居吵架。 贵人老爷? 来一个他赶走一个! 这些人才不是看中他的才华,不过色中饿鬼,居心不良! 正这样想,便看见一个衣着得体的老嬷嬷,径直朝自己走来。 笑吟吟道:“请问这位是沈举人吗?我是平阳侯府,谢韫之将军院子里的嬷嬷……” 沈知节的脑子嗡地一声。 谢韫之将军? 以往来找过他的人,不乏当官的,但不过都是小官罢了,真正的贵人没几个。 而谢韫之在沈知节心目中,已不是贵人可以形容的,这是他的榜样! 奶嬷嬷一笑,看得出来,这位沈举人对世子非常崇敬。 连表情都变得紧张拘谨。 “我奉少夫人之名前来找沈举人,不知沈举人是否有空到巷口一叙,我家少夫人和小少爷在马车里等候。” 奶嬷嬷说道,又暗中打量对方。 不得不说,姑娘的眼光真好啊。 沈举人有没有才华姑且不知,但皮相是一等一的好。 沈知节一愣。 听说是少夫人和小少爷,他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一时有些激动,连忙点头:“当然,在下有空。” 移步就想往巷口走,又记起手中还有药和早点。 他想起在家里等自己的老娘,忙又退回来和嬷嬷说:“请稍等,在下先回一趟家,很快!” 沈知节疾步跑回家。 看见老娘一边烧炉子一边咳嗽,很是心疼。 连忙将素饼和药送过去。 随即又激动起来:“娘,儿子要去见一位贵人,或许她愿意资助我科考。” 沈母的咳嗽声停了一下。 之后更猛烈了。 满眼悲伤地看着儿子,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嘶声道:“什么贵人,知节,你不要折辱自己……” 沈知节一点担忧都没有,兴高采烈地跟母亲说:“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估计要请我给小少爷当夫子,您放一万个心好了。” 沈母听见谢韫之将军的名号,也呆住了。 再回神,沈知节已经跑了出去。 许清宜在马车上扇着扇子,旁边贴着一个大热天还要跟她贴贴的小肉团子。 她只好加大扇风的力度,以免娘俩热死。 “少夫人,沈举人来了。”奶嬷嬷说道。 许清宜朝窗户看去,一道清瘦的身影映入眼帘。 对方白净俊秀,作书生打扮。 有些拘谨地朝她行了个学生礼。 “在下沈知节,请问……您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吗?” 沈知节口干舌燥。 从未觉得自己如此不得体过。 许清宜感叹,不愧是未来的状元,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她咂摸着咂摸着,有些走神地想,陛下点状元的时候,是不是也看脸啊? 接着她在马车里笑道:“正是,多谢沈举人前来应邀。”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知节毫不掩饰自己对谢韫之的仰慕。 非常激动地道:“谢夫人客气了,在下……万分崇敬谢韫之将军。” 许清宜诧异。 行吧,又是一个谢韫之的忠实粉丝。 这是好事啊。 那就不必担心对方会拒绝自己的拉拢了。 没想到世子的名头这么好用,真是意外之喜。 随后又想,谢淮安后来能将刚正不阿的沈大人拉上造反的贼船,没准其中还有谢韫之的功劳呢。 那谢淮安真是该死。 用谢韫之的名义拉拢了沈知节,却转头对谢韫之的三个养子痛下杀手。 这一次,许清宜可不会让沈知节跟着谢淮安等人造反了。 能削弱谢淮安的力量,她乐意之至。 同时也是真心想帮助沈知节母子俩。 “既然如此,沈举人,那我就有话直接说了。” 许清宜示意珩哥儿,去嬷嬷那儿。 让嬷嬷抱下去,介绍道:“这位是韫之的幼子珩哥儿,今年四岁了,我打算给他找位开蒙老师。” 珩哥儿倒也懂事,立刻对自己的未来夫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而沈知节有点懵,谢夫人的来意,和他猜的一样。 但他很疑惑。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在下名不经传,不知谢夫人是如何……” “沈举人也太看轻自己了,你的文章和诗词在士子之间,流传甚广。”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许清宜也没看过。 不过应该是吧? 怎么说也是未来状元,这样说应该没错。 这话吹得,沈知节自己都迷糊了,有吗? 他不记得自己有这么出名吧? 京城遍地都是达官显贵,一个牌匾掉下来都能砸中好几个进士。 二十岁的举人真的算不了什么,沈知节有自知之明。 “谢夫人谬赞了,在下才疏学浅,实在当不得这般赞誉。”他汗颜地说道。 许清宜也察觉到自己夸得太过了,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总之我能找到你,肯定是认可你的才华。” 谁不喜欢被夸,更何况还是被偶像的夫人夸。 沈知节死死抿着往上翘的嘴角,极力保持平静道:“多谢赏识,在下甚幸。” “那么,你愿意当珩哥儿的启蒙老师吗?”许清宜语气诚恳。 “当然,能给谢将军的公子启蒙,在下求之不得。” 沈知节看了眼谢韫之的幼子,忙不迭地答应道。 然后还是觉得很恍惚,就像突然被馅饼砸中了一样。 许清宜松口气道:“多谢沈举人。” 随后吩咐了珩哥儿一声:“珩哥儿,沈举人答应做你的老师了,快喊老师吧。” 珩哥儿很激动,自己要有老师了。 也很听话。 连忙像模像样地给沈知节行礼:“珩哥儿见过老师。” “好。”沈知节按捺住激动,满意地颔首。 老师和学生对彼此都很满意,许清宜也很满意,接下来就是安顿的问题了。 “沈举人,铜锣巷距离平阳侯府到底远了些,你和你的家人,以后就搬到平阳侯府如何?” 这点许清宜还是能做主的,之前临哥儿的老师也是住在侯府。 直到临哥儿完成启蒙,到书院上学才离开。 提到这个,沈知节的脸色变了变:“家母……身体有恙……” 大户人家都很忌讳这个。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母亲能搬进平阳侯府居住。 所以打算问问看,能不能在侯府附近找个地方。 许清宜就等着这句,连忙追问道:“哦,是什么情况,请大夫看了吗?” 沈知节面露愧疚:“嗯,前些日子生了一场风寒,之后就一直咳嗽不止。” 都怪自己囊中羞涩买不起更好的药,否则母亲的病也不至于一拖再拖。 “原来如此。”许清宜道:“那沈举人就快点着手搬家吧,侯府内有医术高超的大夫,事不宜迟,我叫大夫给令慈瞧瞧。” 听见这话,沈知节不敢相信,呆了呆道:“在下的母亲,也能住进侯府吗?” “当然。”许清宜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沈知节沉默片刻,随后深深给许清宜行了个礼:“多谢夫人,在下一定会好好教导小公子。” 许清宜点头。 又让嬷嬷把提前准备好的束修六礼,给了沈知节。 “沈举人随时可上门来,届时和门房说一声即可。” “多谢。”沈知节接过束修礼,再一次说。 第023章 世子战友 第023章 世子战友 时近中午。 难得出来一趟,许清宜带着珩哥儿去酒楼吃饭,打算下午再去个地方。 珩哥儿第一次来酒楼,雀跃好动。 许清宜也不拘着他,让他在雅间内自由活动。 叫嬷嬷仔细注意着安全就是了。 “大哥……”珩哥儿站在椅子上往窗外看,忽然说道。 “大哥,大哥怎么了?” 许清宜以为孩子想大哥了。 结果回头却看见,珩哥儿的小手正指着窗外。 许清宜诧异,连忙走过去看。 只见巷子末端,确实有一个很像临哥儿的身影。 对方疾步而走,很快就拐个角不见了。 “那个是大哥吗?”许清宜不是很确定。 “是大哥。”珩哥儿声音清脆,十分笃定。 小孩子的视力比较好,不会看错的。 可是这就很奇怪了。 上学期间,临哥儿不在书院待着,跑出来瞎逛什么? 许清宜想了想,问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们:“你们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丫鬟嬷嬷们面面相觑,都摇头,毕竟她们也不常出府,不知道很正常。 好在,一会儿酒楼里的伙计就来上菜。 “小二哥。”许清宜就指着窗外那条巷子的方向,问:“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吗?” 看见那边,小二哥的脸色尴尬了一下。 但客人问话又不得不回答,便道:“回这位夫人,那边是勾栏瓦舍……” 这个答案一出,许清宜和身边的丫鬟嬷嬷们直接惊呆。 什么? 她们怀疑自己听错了,临哥儿逛勾栏瓦舍? 最吃惊的莫过于许清宜,她的未来状元好大儿,这么小就学会了逛勾栏瓦市? 这和她知道的临哥儿的人设太割裂了。 “少夫人,可能是个误会。”奶嬷嬷立刻道:“也有可能是看错了,那根本就不是临少爷。” 毕竟临哥儿再怎么说也才十二岁,大家都是倾向于不信。 许清宜想想也是,没准是看错了呢。 就算真的是临哥儿,也不能断定对方就是去那个地方,没准其中有什么误会。 “嗯,等晚上回去再问问吧。”许清宜冷静下来。 告诫自己,要当一个民主开放的好母亲,不能还没弄清楚就乱给孩子扣帽子。 书中并没有写过临哥儿好色,甚至没有写他们三兄弟的婚姻。 毕竟是反派配角,应该也是作者懒得写得太详尽。 可现在他们却是活生生的人,存在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给主角当磨刀石。 他们也该有自己丰富多彩的人生。 小二哥上了满满一桌子菜。 是许清宜特意点这么多的。 “都坐下来一块吃吧,出门在外不必这么拘谨。”她说道:“不然还要耽误时间,下午还有事情要办。” “谢少夫人。”众人齐声说道。 许清宜下午要办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 还是跟上午的性质一样,去招聘! 她想给禛哥儿请一位武师,教导禛哥儿锻炼身体,学习武术。 人选也是现成的,那是一个退伍的军爷,叫做裴彻。 对方从前跟着谢韫之一起打过仗。 后来瞎了一只眼睛。 就退伍了。 但裴彻退伍的最主要原因,不是眼睛受伤。 主要是他在一次战役中,不听主帅指挥,擅自带队奇袭。 最后是成功了,但功不抵过。 谢韫之作为主帅要赏罚分明,他欣赏裴彻的同时,还是革除了对方的职位。 毕竟军令如山,不可违抗。 正好裴彻丧父,便离开军营回家守孝,自此再没回过军营。 谢韫之以为是自己的缘故,很自责,多年来对这名良将一直耿耿于怀。 后来他醒过来,再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找到了这个裴彻。 邀请对方再回到自己麾下。 但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并肩作战。 裴彻也成了那个给谢韫之收尸的人。 多么惺惺相惜的一段战友情。 所以想到要给禛哥儿请武师,许清宜第一个想到裴彻。 守孝过后的裴彻,一直在码头工作。 今日他照常在码头扛货,不一会儿就汗津津。 毒辣的阳光将他赤裸的上半身晒得黝黑,坚毅英俊的脸庞还很年轻。 码头的工作很辛苦。 但他手脚快,人又高大壮实。 一天下来要比别人多扛几十袋货物。 赚得还是可以的。 “裴彻!过来!”忽然工头呼呼喝喝地点名。 裴彻目光一凛,以为又是找自己麻烦。 不知为何,明明他这么能干,工头却总是看他不顺眼。 找到机会就克扣他的工钱。 “什么事?”裴彻走过来问。 “哼!”工头五短身材,无比嫉妒地打量了一下裴彻。 不就是长得高大了点,英俊了点。 还是个臭瞎子。 裴彻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到工头了? 茫然的他,被工头丢了几个白眼,才听见对方道:“有贵人找你。” 看那架马车的规格,应当是公侯贵族了吧。 管事嬷嬷好声好气地点名找裴彻,可见不是找茬,那就是来关照的。 所以工头嫉妒啊。 这个裴彻要走狗屎运了。 贵人? 裴彻继续迷茫,自己一个臭当兵的,再说已经退伍了,能认识什么贵人? 认识的,称得上贵人的人,也就记忆中的那位了…… 但对方现在的情况,也不可能到码头来找他。 裴彻抿着唇,面带戒备地走向远处那架华丽的马车。 他生得身材高大,浑身强势,还独了一只眼。 人还未曾走得很近,丫鬟嬷嬷们就感到一种压迫感。 她们不知道这叫什么。 只有懂的人才知道,这是上过战场的煞气。 更何况裴彻还不穿上衣,年轻的丫鬟们都躲到了马车后面去。 “你们找我?”裴彻停在一米开外,直接问。 奶嬷嬷到底是稳重些,点头道:“我家主子是平阳侯府的世子夫人。” 听到这里,裴彻还是面无表情的,他不关注这些贵人的头衔。 直到奶嬷嬷说出:“听闻裴先生曾在世子麾下效力,少夫人特地来问裴先生,是否愿意到平阳侯府当少爷们的武师?” 裴彻就懵了一下。 自己从军两载,只在那个人麾下效力过。 是那个人力排众议将他破格提上来,两年之内就升到了副都统。 也是那个人铁面无私,将他革职处罚。 往事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只在昨天。 裴彻愣愣地问:“你家主子,姓谢?” “正是。”奶嬷嬷回道。 那就是那个人了! 裴彻表情复杂,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受。 “裴先生。”坐在马车里的许清宜开口:“世子一直很自责,觉得自己当初没处理好你的事。” 裴彻愕然。 这是谢将军的夫人吗? 最近谢韫之娶妻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他也听说了。 “世子一直希望你回到他麾下……”许清宜顿了一下,叹气:“只可惜世子还没来得及亲自来见你,就发生了不测。” 裴彻很吃惊,原来谢将军还想亲自来找自己? “谢将军……他没怪我吗?”裴彻不敢置信。 他还以为谢将军,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当然没有了。”许清宜虽不是谢韫之本人,却十分笃定:“他很倚重你,欣赏你,这一点从未改变。” 只不过某人爱在心头口难开。 不是那种会谈心的人。 一对惺惺相惜的生死之交,差点就错过了。 裴彻张了张嘴唇,大抵是头顶的阳光太毒,晒得他眼眶有点红。 打铁要趁热,许清宜赶紧问:“裴先生,你愿意到侯府当武师吗?” 得知谢韫之还想用自己,裴彻没什么好犹豫的,立刻就道:“我愿意。” 许清宜满意地笑了,点头:“多谢,我替禛哥儿多谢你。” 第024章 后妈难为 第024章 后妈难为 许清宜对两位老师一视同仁。 给了束修礼。 说了一句随时恭候大驾,打道回府。 京中的天气越来越热了,回到府里,大人小孩都出了一身汗。 “带珩哥儿去沐浴。”许清宜受不了了,将身上的无尾熊交给嬷嬷们,吩咐道。 随后寻思着,其他两个好大儿快下学了,要不做点什么东西给他们解解渴? 说干就干,许清宜撸起袖子去了厨房。 不过不是为了开伙。 她只是要了冰块,新鲜的水果,蜂蜜,准备做水果冰沙。 刨冰沙是门技术活。 最后还是交给了专业人士。 成品做出来,珩哥儿也洗好澡了,许清宜先拿给他吃,喂了一勺问:“好吃吗?” 珩哥儿的眼睛都亮了几度:“好吃!” 一边伸手过来拿许清宜手中的冰碗。 “不行,你不能吃这么多。” 许清宜说着,先自己三口两口炫了一半。 再把剩下的一小半给了珩哥儿。 珩哥儿有一点失落,不过他是个乖孩子,深知有得吃就不错了。 “谢谢母亲。”他凑过来亲了一口许清宜的脸颊。 这是这两天新养成的习惯。 许清宜早上起来和睡觉前,都会亲亲小朋友。 似乎珩哥儿很喜欢这种表达喜爱的方式。 “不客气。”许清宜勾起嘴角,原来养了个乖儿子是这种感觉。 还不赖。 外边丫鬟来禀报,两位少爷回来了。 “柳儿,你送冰碗给禛哥儿。”许清宜吩咐道。 她自己捧着一碗去找临哥儿。 不是偏心。 她只是想看看临哥儿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最好是他们看错了…… 才这么想着,就在院子里遇到了临哥儿。 身上赫然穿着那身颜色眼熟的衣服。 许清宜心中一咯噔,还真是临哥儿。 顿时CPU都烧了。 发现未成年继子逛窑子怎么办?! 古代没有网络,她不能求助各位有经验的家长,看来只能自己解决。 “母亲。”迎面撞上了,临哥儿想忽略都不行,便淡淡地喊了一声。 “嗯。”许清宜强迫自己笑起来,把冰碗送过去:“天气热,做了些冰碗给你们解渴。” 临哥儿垂眸,刚下学回来确实是渴了,便接过来道:“谢谢母亲。” 然后道:“我先回书房看书了。” 他转身离开,带起一阵微风。 不知是不是许清宜的心理作用,她感觉风里有股胭脂水粉的味道。 很好,许清宜感觉自己遇到了当后妈以来的第一个难题。 不过她还算冷静,告诫自己不要慌。 要稳妥地处理问题。 临哥儿在外面的事情无人知晓,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身边没有书童跟着。 找书童这件事,要记下来。 其次就是临哥儿的社会关系,自己掌握得很粗浅,应该找渠道了解一下。 想了想,许清宜转身就去了世子的屋里。 正好今天出去了一天,还没过来看世子。 世子没什么好看的。 还是日复一日,躺在床上像个等待有缘人吻醒的睡美男。 许清宜知道那个有缘人不是自己,因为她试过了,吻不醒! “少夫人来了?”观棋和墨砚很欢迎她,连忙搬椅子端茶递水。 “别忙活了,你们辛苦了一天。”许清宜脸上挂着爽朗的笑,让人看着就舒服:“我来看看世子。”顺带的。 观棋和墨砚笑了,少夫人还真爱重世子,一天看好几遍呢。 不过也是! 世子那张脸,谁不爱看呢。 许清宜瞅了几眼世子的盛世美颜,咳,确实好看。 这要是搁娱乐圈,不需要演技就能成为顶流。 反正已经这么熟悉了,她干脆上手摸了一把,随后装模作样问:“世子会不会热啊?” 观棋忍笑,回道:“不出汗应当是不热的。” “嗯。”许清宜在床边坐下,对他俩说:“你俩也坐下,我问你们些事。” 二人犹豫了一下,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下来。 “不知道少夫人要问什么事?”他们问。 应该是世子的事吧? 少夫人想多了解一点世子,他们知无不言! 许清宜道:“临哥儿进侯府之前,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别说观棋和墨砚愣了一下,谢韫之也愣了一下。 这个许氏,还说是来看他的,太假了。 愣神过后的墨砚回答:“好像听世子说过,临少爷还有个爹……” 这么一提,许清宜也想起来了。 临哥儿确实有个生父。 只是书中提起这个生父时……已经被临哥儿抹了脖子。 后来谢淮安处置临哥儿,其中一条罪状就是弑父。 因此,临哥儿被凌迟处死。 凌迟也就罢了,还被天下人唾骂。 许清宜打了个寒颤。 继续问:“既然临哥儿还有亲爹,为什么会被世子收养?” 谢韫之在心中答道:“因为临哥儿那个亲爹,不是个东西。” 还记得,临哥儿七岁进的侯府,亲爹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赖子。 临哥儿的娘是拐来的,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精神上出了问题,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后来被临哥儿的生父,当着临哥儿的面打死了。 临哥儿的爷爷是个老兵,生前曾经效力过谢韫之。老爷子深知儿子不是个好的,便叮嘱临哥儿,若是活不下去了就带着他的铭牌,去找谢韫之。 父子俩头一次见面,临哥儿浑身是血,眼睛里的恨意像一头愤怒的野兽。 谢韫之心中触动,就收养了对方。 “这就不清楚了。”墨砚知道得没那么详细,但也猜得到几分:“肯定是不想养了,但凡亲爹得力,世子肯定不会跟人抢儿子养。” 观棋连忙点头。 是这个理,许清宜也认同。 随后想,临哥儿今天去勾栏瓦舍,会不会跟这个爹有关? “除了爹还有别人吗?”许清宜问。 “应该没有了,世子没提过。”观棋和墨砚对视一眼,都摇头。 许清宜又问:“那你们知道临哥儿在外面有什么朋友,或走得近的人吗?” “……”室内一片寂静。 这个问题,恐怕世子都回答不了。 许清宜理解,就不为难他们了。 这么看,谢临真的好独来独往。 一会儿柳儿进来了,在屏风外面脆生生道:“观棋大哥,墨砚大哥,厨房按照少夫人的方法做了冰碗,可好吃了,我给你俩送来!” 厨房的动作真快。 许清宜说道:“冰碗确实好吃,你们去吃吧,我走了。” 谢韫之感觉许氏的衣裙从自己手背上拂过,一丝都不带犹豫。 来看他果然是假的。 却听得出来,她在担忧临哥儿。 出了什么事? 谢韫之这个做父亲的也心急,奈何却帮不上忙。 水果冰沙获得澹怀院上下一致好评。 对甜食一向还可以的临哥儿,也把这个吃完了。 感觉浑身都清凉了不少,然后才去沐浴更衣。 他其实也不是很矮。 只不过身形单薄,看起来才显得矮小。 丫鬟今天给他拿的衣服是新衣服。 柔软的料子穿在身上,明显比以前的更舒服。 他们的养母,似乎是个宽和大方的人。 不仅对他们还不错,对身边的下人也不错。 同样都是人,为何差距就这么大呢? 临哥儿不知想到什么,用力系上腰带,眼底一片寒芒。 第025章 支持鼓励 第025章 支持鼓励 许清宜思来想去,觉得面对临哥儿不能端着长辈的架子。 一来她和临哥儿的感情还没到那个地步。 尽管口头上喊她母亲,但谁也不愿意一个后娘管着自己。 二来临哥儿年纪不小了,用管教的方式行不通。 那就只能采取支持鼓励的态度,像朋友一样平等地对待他,软化他。 让他看到自己的真诚。 临哥儿出来,就看到许清宜坐在他的书案前,正在认真欣赏他临的帖子。 “抱歉,擅自翻看你的墨宝。”许清宜抬头,一脸的歉意地笑道:“你的字写得太好看了,仿谁像谁。” “画皮难画骨。”临哥儿面无表情道。 自己仿的字水平怎么样,他心中有数,并没有因为被许清宜夸而高兴。 许清宜可不是昧着良心恭维,说的是真心话:“你才十二岁,每个阶段的进步都值得肯定,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在登天的过程中,也不要忘了夸夸自己。 “……”临哥儿心气高,对自己的要求也高,他对比的都是比他厉害的人,自然觉得自己的水平没有什么好肯定的。 心里这么想,却闭口不言。 许清宜一个深宅妇人,又不擅书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被我夸没什么意思?”许清宜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可看见临哥儿的神情,却忍不住提一句:“临哥儿,如果你一直抱着这种高傲和偏见去学习,你是写不出自己满意的字的。” 许清宜是不懂,但她最起码知道,书法不仅是一种技巧,也是一种心境。 心境没有高低之分。 但万法归一,最终还是要善。 临哥儿到底年纪小,还不是以后那个孤高冷漠到极致的权臣,被许清宜戳破心思后,脸上出现一点难堪。 随后就疑惑,许清宜到底是来干什么? 不会就专门为了教训自己吧? “好了,我也不是专门来说你的。”许清宜暗自庆幸,现在的临哥儿还挺好懂,什么都摆在脸上:“前几天不是忙吗?就算注意到你没有书童,也腾不出手给你挑选,现在闲下来了,想问问你,你是自己去人牙子那里挑一个,还是我帮你去挑?” 并不是每个去书院上学的学子们都带书童,临哥儿就不带,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需要,身边跟着人反倒碍手碍脚。 正想拒绝,就听许清宜说:“如果你想自己去挑,我就给你银子。” 临哥儿就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说了句:“我自己挑。” “行。”许清宜话不多说,拿出一个装银子的荷包,碎银好银票加起来,大概有三百两,就交给了临哥儿:“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剩下的钱就留着傍身,免得遇到事还拿不出银子。” 不管怎么说,先杜绝临哥儿没钱解决的事情的窘境。 有些事情能用钱解决,也不用自己动手。 “好了,我去喊你弟弟们吃晚饭了。”将荷包塞进临哥儿手里,许清宜怕他尴尬,就起身走了。 走到门槛处,不经意地回头说一句:“家是你的避风港,无论遇到什么事,记得跟家里说,我和你爹总归是支持你的。” “……”等许清宜真的走了,临哥儿瞪着手里的荷包良久。 然后打开看了看,银子的数目多得出乎意料,竟然足足有三百两。 这三百两买一屋子的书童都够了。 不禁让临哥儿怀疑,许清宜就是特地来给自己送银子的。 而他也确实需要银子。 这些银子倒是没有解他的燃眉之急,不过暂时救了一个人渣一命。 临哥儿昨日去勾栏瓦舍,确实是因为他的那个生父。 对方几年前吃了谢韫之一顿揍,又拿了一笔钱,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半年前,可能是听说了谢韫之废了的消息,就开始纠缠临哥儿。 让临哥儿给他钱,帮他付账。 不给就叫人直接去书院找。 临哥儿给了几次,意识到对方是个无底洞,迟早还是要给自己惹出大麻烦,便起了杀心。 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有银子。 仅有的那些自己还要开销,根本不够付那个人渣吃喝嫖赌的账。 如果可以,临哥儿也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 今日,侯爷押着见血的谢淮安去永安侯府请罪来着,身上挨了鞭子,晚膳谢淮安再次缺席。 侯夫人恨死了许清宜。 自从许清宜嫁进这个家,她的儿子就没安生过。 “听话清宜今天出去了一整天?”侯夫人意有所指道。 新媳妇不在府里安生待着,这是出去给谢韫之戴绿帽子呢? 许清宜坦坦荡荡道:“是啊,带着珩哥儿出去找启蒙老师,以及给禛哥儿找武师。” “哦?”老夫人和侯爷都看了过来,似乎感兴趣。 许清宜便详细道:“前者是位举人,名叫沈知节,才华横溢,我押宝他会高中,因此特地为珩哥儿选了他。” 侯爷点头,眼含赞赏。 扶持有潜力的学子,是贵人们常干的事,只要眼光独到,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许清宜又道:“后者是在世子麾下效忠过的将士,叫裴彻,从前世子对他赞赏有加,可惜对方回家丁忧,便断了音讯。我便试着打听他的名字,没想到还真找到了。” 原来出去一整天都是为孩子们奔忙,老夫人感慨道:“你有心了,事事都妥帖,有你当哥儿们的母亲,我很放心。” 澹怀院的动静,她这边也不是一无所知。 几日下来,听说澹怀院都变了个样,已不复从前的清冷寂寥。 人住的地方嘛,就是要有人气才好。 侯夫人撇嘴道:“你从前与韫之又无来往,你怎么知道那是韫之赞赏的人?别是被人骗了才好。” 许清宜未开口,侯爷便掀着眼皮瞥了她一眼:“这个裴彻我也曾听韫之念叨过,的确是个人才。你自己不用心就罢了,还管别人对韫之的孩子用心,什么道理?” 侯夫人的脸色煞白。 可是谢韫之赞赏谁,许清宜又从哪里知道? 难道许清宜早就倾慕谢韫之? 那她儿子岂不是一直戴着一顶大绿帽? 想再质疑几句,又怕惹侯爷不开心,便只能咽下去。 好在她没问,不然又要挨侯爷的数落了。 谢韫之欣赏裴彻的事,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只要有心去打听一下,还是能知道的。 许清宜能知道,说明是真的对谢韫之上了心,侯爷喜闻乐见。 第026章 意外之夜 第026章 意外之夜 珩哥儿是知道自己有老师的,禛哥儿却不知道自己要有武师了。 最近他在看武侠话本子,已经觉醒了武魂。 他按捺住激动。 一散席就追在许清宜屁股后头,拉着许清宜的袖子问:“母亲,您给我请武师了?真的吗?” 他生得高高胖胖,这样乖觉地拽着身材纤细的许清宜,感觉有几分滑稽。 许清宜不禁想起了网络上邂逅带小天才手表帅哥的梗,好笑。 区别在于,禛哥儿现在还没瘦下来,帅得不明显。 “是真的,裴先生估计很快就会过来,你就等等吧。”许清宜笑道。 “太好了!”禛哥儿很高兴。 “你的字认得怎么样?”许清宜也不是想扫兴,是真的担心,幽幽道:“武功盖世的大侠,配一手狗爬字很煞风景的。” 禛哥儿想想也是,笑嘻嘻道:“母亲放心,我现在不厌烦写字了,我一定好好把我的字练好!” 许清宜点头,有了目标和动力就是不一样。 “那你今晚亲自去和你爹爹说,你要开始跟着裴先生练武了。”许清宜道:“你们三个一个都没学武,我猜你们爹爹是不希望你们学武的。” 是的,禛哥儿确实记得爹和他们说过,不希望他们以后从军。 但他是真的喜欢,幸好现在是母亲做主。 “嗯。”禛哥儿为自己的庆幸感到愧疚,若是爹能醒来,他不习武也不是不行。 但爹现在不是没醒来嘛。 晚上禛哥儿就去谢韫之床前忏悔,说自己要习武了,但保证:“爹你放心,如非必要,我肯定不从军,母亲说了,只是强身健体。” 谢韫之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倒也不反对。 他以前确实不希望孩子们学武,那是因为有他在,总能护着孩子们。 现在他躺下了,家里总得有个会武的。 以前谢韫之的心在外面,天天盘算着家国大事,倒是忽略了自己的儿子们。 他总以为侯府会庇护着孩子们。 如今才知道,谁都靠不住,还是要靠孩子们自己立起来才行。 许氏开始为孩子们谋求出路是对的,倒显得他以前很不上心。 禛哥儿又说:“爹,母亲给我找的那个武师叫裴彻,据说还是您赞赏的人才,应该是祖父告诉母亲的,然后母亲出去打听了一天,总算是找到了。” 谣言就是这样传起来的。 裴彻? 谢韫之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瞬间感触良多,没想到许氏如此有心,只是听他爹说起,就出去找人。 裴彻的确是个人才,身手了得。 原先性子倔强桀骜,欠缺打磨,不知道三年多过去,对方变得成熟了没? 教导禛哥儿习武,倒是绰绰有余。 父子俩嘀咕了许久,直到深夜,禛哥儿才离开。 屋里安静下来后,谢韫之有些走神地想,许氏今晚还会过来吗? 许清宜今晚是不打算过来了,她想说的话,都交代给禛哥儿说完了。 至于她自己,早早哄睡了珩哥儿,窝在放了冰的榻上,享受难得的娱乐。 古代没什么夜生活,她的娱乐很简单,看话本。 当代书生们撰写的才子佳人话本,丝毫不比后世的网络小说逊色。 有些情节也是非常带劲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酸书生写的才子佳人,总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倒贴。 很少看到高富帅配灰姑娘。 对于许清宜这个喜欢代入女主的读者来说,很不友好。 她都千金小姐了,凭什么要看上一无所有的穷书生? 想想古代的闺秀小姐们,整日看这些书生的白日梦,思想不被荼毒才怪。 “少夫人,您要不看看这个?”奶嬷嬷见状,鬼鬼祟祟地拿出一本新的,塞到许清宜手里。 同时还体贴地将灯芯拨亮了些许。 “什么东西?”许清宜疑惑道。 奶嬷嬷笑道:“自然是好东西。” 许清宜眨眨眼,随手扔下话本,打开奶嬷嬷给的好东西。 让她品品。 下一秒,眼睛就直了。 嗯,真是个好东西。 成年人了,就该看点成年人的内容。 才子佳人讲半天才进入正题,而这个就厉害了,开篇就是视觉暴击。 “……”许清宜捂着嘴偷笑,抱着好玩的心态翻看起了古代的小X漫。 不得不说,古代的画师们工笔画画的真好,栩栩如生。 就是有些姿势过于抽象了,真人应该做不到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人做得到,自己现在也缺少练习的对象。 就当看个热闹吧。 许清宜心里嘀咕,翻得津津有味。 结果翻着翻着,不小心就全副身心看了进去。 身体不知不觉,开始泛起一股酸酸麻麻的感觉,似乎在回味昨夜的荒唐。 太不争气了。 许清宜很怀念自己以前的定力,哪怕周围环绕着3D立体音,也能心若止水。 但现在换了具壳子,好像失去了那种贤者才有的清静。 她扔下本子,打算下榻喝口凉水压压惊。 却发现,腿已经开始软了。 仿佛被蚂蚁啃咬的感觉,在心上和身上双重体现。 “……”许清宜有种淡淡的羞耻。 看来真的被自己一语成谶了。 这具身子适应后,开始食髓知味了。 这就是年轻人吗? 许清宜喝了凉水,却没有把火压下去。 于是她叹了口气。 只能让嬷嬷去遣散世子屋里的人。 夜已深,谢韫之还以为许清宜不会过来了。 却听见外边的吩咐,他的屋子又被清场了。 谢韫之一阵口干舌燥,心中暗道,昨夜不是才…… 这么想着,一道女子轻柔无力的脚步声就走了进来。 对方的呼吸实在算不得平静。 动作也快得很,顷刻间床帐就被放了下来,带起几缕轻风。 随即许氏上了他的床,铺天盖地的香吻落在脸上,倒是很少吻他的唇。 大抵是因为干燥。 小厮说过,他的唇容易干燥。 今晚对方猴急了些,没亲几下就撩拨他。 将他撩拨成了,又迫不及待地……享用。 原谅谢韫之使用这个词。 但许氏今晚带给他的感受就是如此,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器物。 不过,许氏似乎比昨夜更娴熟了。 对方还抓起了他的手掌,去领略她的曼妙玲珑。 是的,许清宜是这样做了。 她只是觉得这样更带感,有种禁忌和戏剧性,设定炸裂…… 小电影都不敢这么演。 咳,世子就是个工具人。 虽然这么说对世子有点不尊重,但的确就是。 她忏悔…… “对不起啊。”许清宜亲着谢韫之的耳朵,低声:“不是有意亵渎你,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谢韫之羞愤,自己还没死呢。 而且,许氏一边道歉一边又如此孟浪,她的到底是没有羞耻之心。 他就知道,许氏不是个安分规矩的小女人。 如果是他自己选妻子,他绝不会选这样的。 “奇怪,你躺了这么久,怎么身上还怪香的?”许清宜亲着对方说道。 其实她对世子的第一印象,根本没有联想到将军。 与其说谢韫之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她更愿意相信对方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 瞧瞧这脸,这皮肤,这身矜贵的气质…… 淘宝要是能订制这种娃娃,一定会卖疯。 谢韫之恍恍惚惚地心道,明知故问,每日熏香当然香。 接着许氏又在他耳边抱怨道:“夫君,为妻好累啊。” 此处为角色扮演,增加趣味性。 “……”谢韫之呆了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陡然一轻。 许清宜也呆了呆,不敢置信地道:“你………” 尴尬地静默了几秒,两个人都呆住了。 谢韫之也不敢置信,但就是…… 确定世子真的缴械投降后,许清宜脑子里弹幕乱飞。 怎会如此! 前两次令人腿肚子颤颤发抖的战神,今晚也颓得太快了吧?! 震惊过后,想想也情有可原。 毕竟世子是个植物人,身子骨不如正常人硬朗。 许清宜回神尴尬道:“咳,抱歉,我忘了你还是个病人,是我索求无度了。” 谢韫之再次羞愤。 并非如此,只是个意外。 他怎么说也是曾经一骑破六城的悍将,岂会连妻子都满足不了。 内疚心虚的许清宜正想离开世子,打算明天叫厨房煲点清补凉汤,好好下下火。 免得自己把世子弄虚了。 结果却惊奇地发现,咦,世子好像又行了? 显得刚才只是个意外。 第027章 故人相见 第027章 故人相见 由于世子又行了。 许清宜打消了怀疑世子虚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她宁愿相信是自己变强了。 点亮某项技能,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许清宜一高兴,就亲了世子一下,带着浓浓的奖赏意味。 “……”谢韫之很不想知道许氏在想什么,但是很可惜,对方面对他根本毫不避讳。 他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就是最真实的许氏。 “可惜……”许清宜有些遗憾地嘟哝道:“忘了把避火图带过来,刚才看的又忘了。” 谢韫之愣怔,避火图? 他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刚才许氏之所以这么猴急地过来找自己,是看避火图看的,真的是…… 接下来,许清宜不再说话。 只是唇间,总是或多或少地溢出些许暧昧的低叹。 很轻很轻,传不出厚厚的床帐。 但那声声悠长婉转,全都传进了谢韫之的耳朵里。 此前从未与女子接触过的谢韫之,也是娶了许氏才知道,原来女子可以发出如此孟浪的声音。 她简直,太不含蓄了。 知识就是力量,今夜的许清宜是更强了没错。 但体能依旧还是那么菜。 她自己断断续续或许还算尽兴,可谢韫之当真水深火热,都快生气了。 又到了夫妻不同步的尾声环节。 许清宜心累。 如果她的心再狠一点就好了,直接抽身离去。 可惜她太善良,总觉得自己占完便宜就跑很没素质。 就只好强撑着,让世子舒服了才倒下。 被许氏玩弄的过程中,谢韫之满脑子都是一句话,这么没用,下次别来了。 可是许氏倒下的前后,他又的确是满足的。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贴着,享受片刻的静谧。 等呼吸慢慢恢复正常,许清宜的理智就回来了,开始凌乱地想,啊啊啊,太冲动了。 这么晚了还叫水,相当于告诉大家,她又来睡世子了。 可是不叫水,身上又怪黏腻的。 算了,丢脸就丢脸。 敢爽不敢认,不是她的作风。 随着奶嬷嬷一声吩咐,屋里屋外又悄悄地忙碌起来。 少夫人和世子如此恩爱,澹怀院的大家都喜闻乐见。 紫霄给世子换衣裳时,胆大包天地打趣道:“世子劳累了,少夫人真是爱您呢。” 同时有些担忧,再这样下去世子会不会吃不消…… “明钰,你说要不要跟大夫讨几帖补药,给世子补一补?”他开始操心。 明钰竟也认真考虑:“嗯,下次问问大夫吧。” 谢韫之:“……” 不是很想喝。 不过也确实有点担心,若是许氏继续索取无度,或许还是喝点的好。 他不想有朝一日,轮到许氏骂自己没用的东西。 * 次日上午,许清宜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 柳儿殷切地给她剥葡萄。 苏叶负责扇扇子。 粘人的珩哥儿在地上自己玩积木,已然搭建好了一个高塔。 府里的木匠不止一个,大家伙合力终于把第一批玩具做好了。 大件的诸如跷跷板,滑滑梯,还在院子里头安装。 小件的诸如积木,木马,就放在屋里,立刻得到了珩哥儿的青睐。 “少夫人,裴先生来了,被管事的安排在外院候着呢。”奶嬷嬷进来禀报道。 “嬷嬷去将他领进来吧,见见世子。”许清宜吩咐道。 “是。” 裴彻提着一个包袱来到侯府,还担心自己进不来。 结果很快就有人将他往内院领。 得知去见世子,他分外紧张。 这时,许清宜先到了世子屋里,坐在床前与世子说道:“裴彻先生来了,等会儿要过来见见你。” 谢韫之感觉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在自己手背上。 似乎在试探他的温度,摸了两把又抽走了。 听说裴彻要来,谢韫之倒是开始期待。 同时希望许氏和自己多说两句裴彻现在的情况。 只是许氏似乎不想多言。 也是,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说话,的确挺傻的。 “将军夫人。”裴彻进来了,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躺在床上的谢将军,而是坐在床边娴静淡雅的温婉女子。 想必这就是谢将军的夫人,他立刻低头见礼。 许清宜笑了,站起来打招呼道:“裴先生,来了?” 昨天二人透过马车窗户说话,互相都没怎么看清容貌。 如今见了,许清宜才发现,这位裴彻先生长得格外英俊。 和世子的矜贵俊雅不同,裴彻是那种粗犷野性的英俊。 简单说就是身材火辣,荷尔蒙爆棚,令人一眼被吸引。 许清宜当然没有沦陷,她只是单纯欣赏美丽的事物。 裴彻发现将军夫人在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垂首道:“多谢将军夫人肯让我见谢将军。” 许清宜笑眯眯道:“不必这么客气,你喊我一声嫂子就是了。” 谢韫之:“……” 这确实是裴彻那小子的声音。 不过怎么听起来扭扭捏捏的,一点在军中的气势都没有。 裴彻有点受宠若惊,哦了声:“好的,嫂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谢韫之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感觉许氏,是不是对裴彻太过亲厚了些? 他现在动弹不得,又看不见,便对声音异常敏感。 总之觉得许氏好像早就认识裴彻似的。 不像是才见过一两回的陌生人。 只能说他太敏锐了。 倒也没判断错。 许清宜早就认识裴彻,只不过不是在现实里认识,而是通过文字认识。 她知道裴彻是好人,又和世子关系好,口吻自然亲厚了。 “看看世子吧。”许清宜颔首。 裴彻上前两步,看向床上的世子。 曾经意气风发的谢将军,如今憔悴多了。 鲜衣怒马的日子,当时只道是寻常,还曾一起抱怨过边关的风沙。 若什么时候能回京城享福就好了。 如今双双是回来了,却物是人非。 裴彻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立即在床前单膝跪下,行了个军礼:“谢将军,末将裴彻,前来见您了。” 膝盖磕在地面上的声音,听得许清宜膝盖疼。 裴彻垂首说道:“阔别三年多,末将心中有悔。” 谢韫之欣慰,看来裴彻这三年多长进了,已不是当初那块犟骨头。 “谢将军放心。”裴彻说道:“以后小公子的武艺就包在末将身上了,等谢将军醒来效验,若是教得不好,末将自请受罚。” 谢韫之心道,那就这么说好了。 待本将军醒来,看你教得如何。 许清宜笑道:“裴先生快些起来吧,你的心意,我想世子已经听到了。” 裴彻红了红脸,说道:“嫂子不必叫我裴先生,叫我裴彻就好了。” 他一介武夫,这辈子还没被人喊过先生。 “行,你我都不必客气。”许清宜笑道。 裴彻颔首,其实有点忐忑,将军夫人是不是高估了自己和谢将军的关系? 虽说跟了谢将军两年,但谢将军清冷寡言,对谁都不咸不淡。 裴彻也并未觉得自己有多特别。 挨处罚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谢将军讨厌死自己了。 因为自己违抗军令,让谢将军颜面扫地。 谢韫之:“……” 他对裴彻当然是有感情的。 不过现在也确实挺讨厌的。 谢韫之记得这小子长得挺惹眼,一身的腱子肉,一看就很中用。 第028章 暗暗担忧 第028章 暗暗担忧 在现场的墨砚和观棋,也都纷纷暗中打量这位世子的故人。 一见之下心中惊叹,裴将士长得真是英俊高大! 即便独了一只眼,看起来也还是魅力十足。 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出类拔萃的世子,欣赏的人也是人中龙凤。 不过惊叹过后,二人又隐隐担忧起来。 这个裴彻如此英俊,以后成了禛少爷的武师,少不得经常在少夫人的眼皮底下晃悠,怪叫人心里替世子吃醋的。 若是世子还醒着也就罢了,谁的风头还能越过世子去? 但现在这样,这人分明把世子给比下去了。 正说话,外面又有人来报:“少夫人,沈举人来了。” 许清宜一怔,随后笑道:“来得正好,也请沈举人进来见见世子吧。” 这个沈举人又是谁? 好些人疑惑。 谢韫之也疑惑,想了想,应该是珩哥儿的开蒙老师。 不多时,嬷嬷将沈知节领了进来。 对方一身书生长袍,看起来是新的,应当没穿过几回。 配上那张干净俊秀的脸,于是显得越发玉树临风,格外惹眼。 刚才一路走进来,丫鬟嬷嬷们都看红了脸。 哪来的俏郎君,可真好看呀。 还寻思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怎么好看的男人一个接一个地来…… “谢夫人。”沈知节紧张地欠着身,先与许清宜打过招呼。 “沈举人。”许清宜含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来呢。” 沈知节脸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和母亲连夜收拾东西,就怕来晚了,侯府不要他了。 嘴上说道:“不敢耽误小公子的课业。” “不忙。”许清宜颔首说道:“见见世子吧。” “是。”沈知节说道。 随后神情肃穆地看着床上,他对谢韫之敬仰已久,立刻上前两步,躬身深深一拜:“学生沈知节,拜见谢将军。” 声音竟是有些哽咽。 众人动容,看来沈举人对世子的感情,也是极为深厚。 谢韫之愕然,心道,许氏从哪里找来的,怎么个个都是如此…… 他不喜煽情,没有必要。 好在沈举人也没有长篇大论,过了片刻才又道:“承蒙谢夫人错爱,令学生当小公子的开蒙老师。谢将军请放心,学生一定尽心教导小公子课业。” 许清宜在旁边笑吟吟。 有沈知节这个正直善良的人教导,珩哥儿以后必定不会走上当海盗的歧路。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后妈难当啊。 “沈举人有心了,以后我家珩哥儿就交给你了。”许清宜说道。 沈知节对这位赏识自己的夫人也是深深一拜:“请谢夫人放心,在下必不负所托。” 许清宜颔首,为裴彻和沈知节做介绍:“裴先生,这位是沈知节,沈举人,以后负责教导孩子们学文。” 随后对沈知节道:“沈举人,这位是裴先生,曾是世子麾下的将士,以后负责教导孩子们学武,你们一文一武,互相协助。” 成长嘛,德智体美劳都要均衡。 “裴先生。” “沈举人。” 二人客客气气地见礼,异口同声道:“以后请多多指教。” 随后便相视而笑,气氛相当好。 许清宜在旁边看两种不同风格的帅哥,看得笑眯眯的。 一高兴就喜欢夸人,继续鼓励道:“两位都是人中龙凤,相信孩子们有两位的指导,以后也必定是名师出高徒。” “谢夫人/嫂子过奖了。”二人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连忙说道。 许清宜想起,沈举人的母亲还在外面候着,便道:“沈举人的母亲还病着呢,事不宜迟,我立刻遣人为几位安排住处,随后叫大夫过去。因此就先不留二位说话了。” 沈知节万分感激道:“让谢夫人费心了,在下无以为报。” “客气。”许清宜干净利索地吩咐下去。 随后自己也去忙活别的了。 很快,世子的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墨砚有感而发道:“哎,咱们少夫人办事真个利索,也怪不得沈举人和裴先生,心里怕是感动不已。” 他是土生土长的家生子,自小跟着谢韫之出入,见惯了高高在上的贵人们。 说实话,难得见到有几个像许清宜这样的,和气亲切,又不失号召力。 令人相处下来,就不自觉地信服她。 倒不是恐惧和敬畏,就是觉得心里舒服,愿意跟随。 “是啊,听嬷嬷说,沈举人还是少夫人从铜锣巷里找出来的,那铜锣巷是什么地方……” 观棋没跟着去,但也想象得出来,这对沈举人来说,简直是鲤跃龙门。 “可咱们少夫人眼光好啊,沈举人一看就非池中物。”墨砚顿了顿,心情复杂地说:“模样也长得好,唇红齿白的,我听说……上了年纪的夫人们都喜欢这样的。” “不是吧?”观棋一边给世子按摩,一边反驳道:“上了年纪的夫人们,明明更喜欢裴先生那样的,英俊高大又有力气。” 墨砚道:“那就是两种都喜欢,难分伯仲!” 观棋道:“沈举人这种,分明是年轻小姐们喜欢的,你看咱们院子里的丫鬟们,啧啧,个个都羞红了脸。” “也是……”墨砚心中祈祷,少夫人可别看上沈举人啊,于是转头夸起世子:“不过他们再好,也比不得世子,论样貌也好,武功才学也罢,还是咱们世子更出色。” “那是当然,世子名满京师,无人能出其右。”观棋自豪地道。 两个小厮接着开始回忆谢韫之的丰功伟绩,从崭露头角到叱咤风云,说得眉飞色舞,激动不已。 仿佛说得越多,他们就越安心。 只有一遍遍回忆世子的好,才有自信,少夫人一定不会被沈举人和裴先生的好颜色勾了去。 谢韫之:“……” 本来是没有多想的,奈何小厮在边上叽叽喳喳,焦虑和担忧呼之欲出。 连带着谢韫之也稍微上了心。 那沈举人当真长得这么好? 许氏特意去铜锣巷请人,大抵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说实话,妻子一口气领了两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回来,若不是有正当理由,他这个做丈夫的,的确要有异议了。 不过谢韫之不是心胸狭隘草木皆兵的人,不会恶意去揣测自己的夫人。 第029章 苦命鸳鸯 第029章 苦命鸳鸯 许清宜并不知晓,一屋子的主仆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红杏出墙。 真是够了,怎么可能! 她即便再喜欢看帅哥,也只是单纯过过眼瘾罢了。 就算要找第二春,也是等以后世子醒来,自己下堂后再说。 两位先生的住房,很快就安排好了。 许清宜请了给世子看病的陈大夫过去,给沈知节的母亲看了看。 风寒加咳嗽不止,不出所料诊出是肺病。 这在古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病,不好治疗,同时也是富贵病。 沈知节母子俩都一脸灰白。 所幸陈大夫说:“不过不用太担心,还不算特别严重,可以治。” “那就好。”许清宜替沈家母子松了口气,随后吩咐陈大夫:“请尽管用药,务必要将沈夫人治好。” 陈大夫点头。 “多谢……”沈知节又是一番鞠躬感激,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许清宜忙制止:“沈举人太客气了。” 心道,哪里用得着怎么回报? 你只要将老谢家的未来海盗头子,教成根红苗正的好人,那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不过现在也不忙着上课,许清宜摸了摸一直跟着自己的珩哥儿,笑道:“珩哥儿,就从明日开始授课好不好?” 珩哥儿抱着母亲的腿说道:“好。” 沈知节也忙道:“好的。” “嗯。”许清宜环视了一周,又道:“沈夫人还病着呢,我待会儿派个小丫鬟过来搭把手。” 扫地擦桌子什么的,总是要的。 还能帮着照顾病中的沈夫人。 “这……”沈知节下意识想拒绝,他已经受到对方太多恩惠了。 “就这样吧。”许清宜佯装不悦地板起脸,严肃道:“难不成还能让沈夫人自己动手干活?” 沈知节便不再说话了,只余满脸的感激。 “珩哥儿,我们要回去了,你和老师道个别?”许清宜说道。 珩哥儿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抱住许清宜的手,就这么说话:“老师再见。” “……”许清宜尴尬不已,这样站没站相地跟老师说话,也太不尊重了。 她向沈知节解释:“这孩子平时挺讲规矩的,今天不知怎么忽然就不讲究了。” “无妨。”沈知节摆摆手笑道:“珩公子再见。” 随即,他静静看着许清宜母子二人离去的背影。 心中感慨。 这位谢夫人的确很包容细心,也难怪小公子对新进门的继母如此亲厚。 其实从昨日见面,他也留意到了珩哥儿对许清宜的黏糊。 亲厚得不同寻常。 路过院子,许清宜指着已经安装好的跷跷板和滑滑梯等玩具设施,说道:“以后早晨和傍晚凉快了,珩哥儿就可以出来玩了。” “母亲会陪我玩吗?”珩哥儿期待地抬头问。 “当然了,有空就陪你玩。”许清宜笑道。 珩哥儿认真点头:“那我就等母亲有空的时候再玩。” 许清宜面露无奈,又有点微妙的受宠若惊:“……” 她怎么觉得珩哥儿越来越黏人了呢? 当然,她并不嫌弃。 珩哥儿还小,对母亲的需求本就比他的两位哥哥都要高。 忽然出现一位对他好的母亲,依赖是很正常的。 “母亲,要背背。”珩哥儿走了两步路就不想走了,闹着要背背。 许清宜拿他没辙,只能蹲下来背他。 顺便笑着感叹:“珩哥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越发恃宠而骄了。” 珩哥儿待在母亲的背上,小手搂着母亲的脖子,吃吃地笑。 他当然不是这样的,是自从知道许清宜肯惯着自己以后,他才变成这样的。 这才是珩哥儿真实的性子。 察言观色, 得寸进尺。 * 阖府上下都知道,府里今天来了两位英俊的先生。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谢淮安和杜缙云那里去。 眼下他们这对苦命鸳鸯都伤着呢。 一个背部挨了鞭子只能趴在床上,一个双颊红肿不能出去见人。 谢淮安听到这个消息,恶意满满地道:“祖母和爹太糊涂了,任她这样乱搞,怎么确定将来怀的是谢家的子嗣?” 杜缙云倒是没想到这一层,闻言,眼睛都亮了。 “二爷是说,她和这两个男人有染?” 杜缙云之前还愁找不到办法对付许清宜,正好对方主动送上把柄。 “没有又如何?” 谢淮安阴恻恻道:“就算没有,也能泼她一身脏水,让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但现在不急。 最好是等到许清宜有孕的时候,再去运作此事也不迟。 当务之急,是将杜缙云的卖身契拿到手。 “缙云,委屈你了。”谢淮安握住杜缙云的手。 他已经知道了杜缙云要给许清宜斟茶道歉的事,心里越发恨透了许清宜这个恶毒的女人。 若是可以的话,谢淮安并不想杜缙云去道歉。 但无可奈何。 若再迟一点,他怕这张卖身契会落入他母亲侯夫人的手里。 侯夫人这个大户人家出身的当家主母,永远也不会看得起以丫鬟之身爬床的杜缙云。 对方拿到卖身契,一定会死死的捏着。 “不委屈。”杜缙云扣住心爱之人的手指,笑容甜蜜:“为了你,我能屈能伸,倒是不在乎一时的失意。” 为了爱情,杜缙云觉得接下来要面对的难堪,也显得没那么难堪了。 她爱谢淮安,好不容易才光明正大地和谢淮安在一起。 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也要忍。 “嗯。”谢淮安眼底爱意翻涌,抬手摸了摸杜缙云受伤的脸颊:“还痛不痛?用冰敷了吗?” 同时在心里咒骂许清宜。 那个恶毒的女人,他一定会狠狠地报复回去,为缙云讨回来。 杜缙云摇摇头:“只要能和二爷在一起,怎样都是好的。” “怪我,若是我当初愿意花心思稳住她……”谢淮安不无悔恨,其实新婚当夜还是有机会的,可惜那时他太自信。 没想到许清宜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谢韫之还醒着的时候就压他一头,现在躺下了,又轮到对方的妻子作威作福! 叫谢淮安十分恼火。 “二爷别自责了,我也不愿看你去哄她,那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杜缙云捂住谢淮安的嘴唇。 她怎么能忍受谢淮安去哄许清宜? 知她吃醋了,谢淮安弯起嘴角,直勾勾看着她。 杜缙云不好意思,推了谢淮安一把:“我出去了,你好好歇着。” 随后便收起笑容,吩咐常嬷嬷道:“常嬷嬷,你去一趟澹怀院。” 谢淮安趴在床上阴沉着脸,心底有些担忧。 要是许清宜那个蠢女人,忽然聪明起来,将卖身契给侯夫人…… 他希望许清宜不会这么做。 但很可惜,他的希望恐怕要落空了。 许清宜就是这么想的。 不跟男女主做对,又不代表不借刀杀人。 如果侯府没有变故,谢淮安和杜缙云一直待在后宅,就不信他们还能成长起来。 得知常嬷嬷的来意,许清宜随口应下:“回去告诉她,那就晚上吧。” 常嬷嬷道:“是。” 常嬷嬷心里头惴惴不安,自我反省,自己这些天表现得还好吧? 有没有惹少夫人不高兴? 不知是不是常嬷嬷的错觉,她感觉少夫人越来越有威仪了。 眼前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常嬷嬷都快不记得以前的二姑娘,其实是个木讷懦弱的性子。 那仿佛是很遥远之前的事了。 到了晚膳,侯府上下齐聚一堂。 连身体不适的谢淮安都来了。 因为侯爷不惯着他。 才挨了两鞭子而已,哪里就娇弱得下不了床。 要知道他的兄长以前…… 算了,想起他的兄长,侯爷就越发觉的次子不争气,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侯爷对谢淮安的嫌弃,许清宜看在眼里,幸灾乐祸。 在谢淮安成长起来之前,侯府上下都不会认可他,他会一直活在谢韫之的阴影之下。 不过那又如何? 许清宜作为被他欺负的那个人,一点都不可怜他。 吃得差不多了,许清宜在饭桌上搁下筷子,开口道:“祖母,先前我那丫鬟杜缙云遣人来找我,说要当着阖府的面给我斟茶道歉,您觉得适合吗?” 老夫人有些诧异,随后说道:“怎么不适合?当然适合。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给你道歉是天经地义的。” 就算那丫鬟不主动,过些日子她也会提。 莫说的确是那丫鬟的错,就算不是,他们全家也是向着许清宜的。 “可她毕竟是二弟以后的姨娘,又怀着谢家的子嗣,会不会不太好?”许清宜眼含担心。 侯爷冷哼:“没有什么不好的,她背着主子干出这种事,道歉是应该的,你无需多虑。” “哦,那儿媳就准备好茶和卖身契。”许清宜笑着解释:“日前二弟来找我要卖身契,我寻思着应该有个章程,但好像惹二弟不高兴了,所以心里忐忑。” “他有什么可不高兴的!”提起这件事,侯爷至今怒气未消:“还好这件事没有传出去,否则他如何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 挨骂的谢淮安,眼神沉郁地绷着脸,不情不愿地认错:“是儿子的错,不该如此任性妄为。” 私底下却恶狠狠地瞟着许清宜。 这个女人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火上浇油! 第030章 磕头认错 第030章 磕头认错 是啊,许清宜就是故意的。 回想她活了小半辈子,也是第一次有意识和别人斗争。 一开始还挺有罪恶感的呢。 毕竟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可是一想到书中许氏的下场,那份罪恶感就没了。 因为她明白,这不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斗争。 分明是压迫与被压迫的问题。 如果自己不狠,那就只能被压迫。 “柳儿,趁着大家都在,快去准备茶水。”许清宜忽略掉谢淮安不善的眼神,坚定地吩咐立在一旁伺候的柳儿。 “是,少夫人。”柳儿爽快地领命去办事。 找杜缙云的不痛快,她们这些伺候许清宜的人都很痛快。 大家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有闹热看了,于是吃饱喝足都坐着不愿意走,等着看热闹。 杜缙云很快就被带过来了。 她进门时神情委屈,还抚了抚自己的腹部,似乎生怕别人忘了她还怀着谢家的子嗣。 却发现除了谢淮安以外,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她,并不怜惜她。 “……”谢淮安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被阖府上下欺负,脸色难看,后牙槽咬得死死的,忍得很辛苦才没有站起来反对。 “跪下吧,给你主子磕头认错。”侯爷冷声发话。 杜缙云闻言,脸色一变。 之前说好只是斟茶道歉的,怎么又变成跪下磕头了? 谢淮安也觉得太过分了,忍无可忍地开口道:“爹,大嫂没要求跪下磕头,只是斟茶道歉。” 跪下磕头,那杜缙云的身份就是真正的贱婢了,以后面对许清宜都抬不起头。 斟茶道歉,那就是平辈之间的事。 杜缙云到底是他心爱的女人,许清宜不该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哼,你大嫂是没有要求,那是她给你面子。”侯爷说道:“但你们不能这样欺负你大嫂,做错了事就得认!” 谢淮安气得手抖,现在究竟是谁欺负谁? 如今许清宜成了全家的眼珠子,谁还能欺负得了她?! 作为‘罪魁祸首’的许清宜,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顺便摸了摸珩哥儿的脑袋。 珩哥儿吃饱饭,正没骨头似的趴在她腿上休息。 往常他惧怕长辈,可不敢这么做。 可现在没人注意他,对他恶意最大的侯夫人,也被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和爬床的贱婢子夺走了注意力。 唯一注意他的,大概只有禛哥儿。 禛哥儿有些羡慕弟弟,可以仗着年纪小,得到母亲更多的偏爱。 不是说许清宜对他不好。 已经很好了,反正比对大哥好! 想到这里,禛哥儿又美滋滋地笑起来。 他感觉自己还能再吃一个肉丸子,于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又偷吃了一个。 母亲说得对,吃饱才有力气减肥。 临哥儿慢吞吞喝着茶,满眼的清冷淡漠。 他出身穷苦,心气高傲,同时也不择手段,却并不可怜被所有人‘欺负 ’的杜缙云。 因为他和杜缙云,不是同类。 他可瞧不起这种没皮没脸的人。 “侯爷,清宜的顾念也是对的,她到底怀着谢家的子嗣。”侯夫人开口,她是不喜欢杜缙云没错,但不能叫以后的长孙抬不起头,便小心劝道:“不如就按清宜的意思来?我们都会感念清宜的。” 侯爷更加生气了,说道:“若不是她怀了谢家子嗣,她一个婢子做出这等事,早就被打杀了!” 侯夫人张了张嘴:“……” 话还没说出口,侯爷冷冷地看着她:“韫之不是你亲生的,你自然不心疼,连带着韫之的媳妇孩子你也怠慢。” 顷刻间,侯夫人就把话咽了回去。 唯恐再多说几句,又将她对谢韫之的孩子们不尽心的事牵扯出来。 “就按照明宗说的办吧。”一直没开口的老夫人发话。 杜缙云白了脸,觉得非常屈辱! 难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一点儿也得不到爱重吗? 说到底,都怪侯爷和老夫人偏心。 心里只有世子谢韫之! 连带着没什么脑子的许清宜,地位也水涨船高,对方才有资格高高在上地坐在那儿,等着她磕头道歉。 杜缙云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看向谢淮安,只见对方眼眸中盛满了心疼。 还有无力反抗的愤怒。 这让杜缙云心里好受了不少。 只要二爷是爱自己的就行。 “是缙云的错,二爷就别为缙云求情了。”杜缙云凄然一笑。 谢淮安握紧拳头。 “那就开始吧。”侯爷不喜地皱着眉,妾就妾,惯会矫揉造作,上不得台面。 “是……”杜缙云低着头,憋屈地应道。 随后走到许清宜面前,一面护着肚子,一面缓缓跪下,咬了咬唇小声道:“少夫人,缙云对不起您,给您磕头认错。” “等等。”许清宜轻抚着珩哥儿的小手,淡淡纠正道:“你应该自称奴婢。” 杜缙云不是自恃曾经是个小姐吗? 她心高气傲,许清宜就偏要对方直面自己作的孽。 既然这么高兴当许小姐的丫鬟,那就当个够。 杜缙云呼吸一窒,屈辱地瞪着眼,抬头看着曾经温婉和气许清宜,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许清宜好笑,她在不敢置信什么? 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脸皮真厚。 “大嫂,你何必这么不饶人……”谢淮安咬牙切齿,满眼都是愤怒的火苗。 许清宜眨了眨眼,幽幽道:“二弟误会我了,我只是想起我以前对她那么好,把她当姐妹看待,结果……她连道歉都不真诚。” 站在旁边的柳儿忍不住道:“是啊,整个永安侯府都知道,少夫人以前有什么好的都念着她,待她情同姐妹,也难怪少夫人伤心。” 谢淮安瞪着柳儿怒道:“主子说话,你一个丫鬟插什么嘴?” 见谢淮安竟然凶自己的丫鬟,许清宜也不发作,只是叩了叩桌上的卖身契:“杜缙云,当初是你自己死活要给我当陪嫁丫鬟,我不答应就哭着求我,那时你已经有孕了吧?” 一句话,又将火引到了杜缙云身上。 谢家人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原来她如此恶毒有心计,真是下作! “谢淮安,你怎会喜欢这样的女人?”侯爷一想到谢家的子嗣会从这样的女人肚子里爬出来,就觉得恼火。 丑事被揭露,谢淮安立即涨红了脸。 原来他也知晓,和自己未婚妻的丫鬟通奸很丢人。 可是杜缙云也是无奈之举,他们只是相爱而已。 “是啊,淮安是不是被蒙蔽了,不然怎么会……糊涂……” 边上看热闹的叔叔婶婶们,嘴闲地讨论起来。 他们真是看不上这个杜缙云。 表面瞧着娇娇怯怯的,还以为是真柔弱,结果只是心眼多,死不认错。 杜缙云受不了这样的指指点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少夫人说得对,是奴婢的错,奴婢给少夫人磕头认罪。” 然后眼泪婆娑地磕起头来。 许清宜很舒坦,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她也不想跟男女主作对的,下次一定注意。 第031章 撕破脸皮 第031章 撕破脸皮 杜缙云磕完头,端起茶盏奉给许清宜,低眉顺眼道:“少夫人若是肯原谅奴婢,就请少夫人喝了这杯茶。” 既然她都道歉了,许清宜也就不为难了。 缓缓地伸出手,接过那盏茶。 “此番原谅你,是看在二弟的面子上。”许清宜喝茶之前,还要主动让谢淮安欠自己一个人情:“不然,你这样伤我的心,我是断不可能云淡风轻的,明白吗?” 杜缙云屈辱地咬着唇道:“是,多谢少夫人……大度。” 许清宜用眼尾瞟着谢淮安,那意思好像就在说,我给你面子,你难道不该说一声谢谢吗? 若是可以,谢淮安真想现在掐死许清宜。 但他不能。 只能和杜缙云一般憋屈地道:“多谢大嫂。” 许清宜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茶。 然后放回柳儿手里。 “那卖身契……”谢淮安迫不及待地提起。 “哦,对,卖身契。”许清宜在众人的注目下,从桌上抽出卖身契。 杜缙云心情激动,准备伸手去接。 只要拿到卖身契,她就自由了。 “婆婆,这张卖身契就交给您来保管吧。”许清宜环视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侯夫人的脸上。 侯夫人都愣了,随后立即笑开了花,第一次看许清宜这么顺眼:“哎,还是清宜考虑得周到。” 她早就想将杜缙云的卖身契要过来了,只是不好开口。 没想到许清宜这么上道。 “这是应该的。”许清宜恭敬地递过去。 侯夫人满意地接过来,终于有了当婆婆的感觉。 而杜缙云满脸不敢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许清宜要把她的卖身契给侯夫人?! 谢淮安强压怒火:“娘,您立刻把卖身契撕了,别这样折辱缙云。” 侯夫人失望地看着儿子,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护着杜缙云这个贱蹄子。 当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侯夫人沉着脸:“你这般抬举她,是嫌弃自己的名声太好了是吗?你还想不想娶个门第高的正妻了?还想不想要前途了?” 若是传出去,谢淮安为了一个爬床的贱婢忤逆家人,够他喝一壶的! “娘!”谢淮安满脸不服。 侯夫人冷哼,不为所动。 “好,我知道了。”谢淮安愤然道:“你们就是看不起缙云,也看不起我。” 他们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但又何曾在乎过他谢淮安的感受? 不知道他这些年活在谢韫之的阴影之下,过得根本不开心吗? 也只有杜缙云,会理解他的内心。 “你还知道我们看不起你?”侯爷这回不生气了,看起来还有几分欣慰,皮笑肉不笑道:“那你再好好想想,我们为何看不起你?” 哎,侯爷好黑色幽默啊。 许清宜差点笑出来。 跟她一样的,还有周围的人。 临哥儿也罕见地勾了勾嘴角,毕竟他不喜欢谢淮安,很乐意看见谢淮安吃瘪。 “……”谢淮安则憋红了脸。 他当然知道,因为他不如谢韫之。 “脸面是靠自己攒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来的,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你莫非不懂?”侯爷问道。 “……”谢淮安被训得说不出话来,便恨恨地垂下眼眸。 “你自己不争气,还要胡作非为,还想别人看得起你?”侯爷对次子一点都不客气,继续冷嘲热讽道:“真是好大的脸面。” 这次大家忍不住了。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又立刻压抑住。 被撕掉遮羞布的谢淮安,顷刻间脸红耳赤。 “难道作为您的儿子,只有像大哥一样出类拔萃才配得到您的爱吗?”他恼羞成怒地质问道。 “不必。”侯爷冷冷看了他不服气的脸庞一眼:“你有你大哥的一分我就满足了。” 谢淮安郁闷地闭上嘴,后悔提起谢韫之。 好在谢韫之已经瘫痪在床,侯府迟早还是要靠自己继承。 谢淮安想着这些,心情才稍微没那么郁闷。 老夫人也明白这一点。 因此就算对谢淮安再不满,也没有过多苛责,只是语重心长道:“淮安,你也别怪你父亲说你,他只是恨铁不成钢,都是希望你好罢了。” 谢淮安负气道:“祖母,孙儿怎敢。” “你也不小了,该想想自己的前途,而不是整日流连后宅。”老夫人轻叹了口气:“读书也好,结交人脉也罢,你都要上心点,不要得过且过。” 听到这里,谢淮安难得有些羞愧:“是,祖母。” 谢淮安读书的天赋,其实并不差。 只是之前他一直觉得,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比不过谢韫之。 就不想努力了,自暴自弃。 现在谢韫之躺下了。 确实也到了他该努力的时候。 假以时日,他会叫这些人刮目相看的。 没有热闹可看了,谢家人便识趣地相继散场。 “祖母,爹娘,珩哥儿犯困了,我先带他回去歇息了。”许清宜抱起珩哥儿,起身告辞。 “去吧。”面对她,侯爷和老夫人的语气,总是要轻柔不少。 临哥儿和禛哥儿也起身跟着告辞。 母子四人走在一起的氛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融洽。 叫人看了就舒服。 等人都走了,常嬷嬷过来扶还跪在地上的杜缙云:“缙云小姐……” “滚!”杜缙云恨着许清宜,连带着也迁怒常嬷嬷:“何须你假惺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她派来监视我的!” 常嬷嬷正想喊冤。 突然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是谢淮安。 “刁奴,连小姐都伺候不好,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若非考虑到常嬷嬷还是许清宜的人,打杀了也不可惜。 听说杜缙云不要自己了,常嬷嬷慌了神。 “缙云小姐,您不能过河拆桥啊!”常嬷嬷捂住火辣辣的脸颊,急道:“当初是您收买我,我才背叛的少夫人,不然也不至于被赶出来!” 原来常嬷嬷当真是被许清宜赶出来的。 杜缙云翻脸无情:“是你自己贪财,又怪得了谁?” 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连许清宜都不要这个叛主的刁奴,她杜缙云也不会要。 反正撕破了脸,她也不怕常嬷嬷出去乱说。 谢淮安冷声警告:“常嬷嬷,以后记得把嘴巴闭紧点,不该说的话别乱说,否则我有的是办法弄死你。” 常嬷嬷浑身一颤。 没想到杜缙云这么绝情,她想到自己的未来,六神无主,悔恨不已。 要是当初不背叛小姐就好了! 第032章 弃文从武 第032章 弃文从武 另一厢,禛哥儿散了席就迫不及待跑去外院找裴彻,和裴彻在外院待了半宿,然后汗津津地回来找许清宜:“母亲!” “和裴先生练过了?”许清宜哼笑。 禛哥儿点头,笑得很开心,不过想起自己待会儿要说的话,又局促不安起来。 “喝口水,有什么话缓缓再说。”许清宜给他倒了一杯水。 禛哥儿一阵心虚,总感觉母亲料到了自己要说什么,不过他还是要说的,喝了半杯水决心道:“我不想去书院了,我,我想从明天开始,全力跟着裴师父习武。” 怕许清宜不答应,他头头是道分析道:“反正我只需要认字,您让三弟的老师抽空教教我,这不是也行嘛?何须和大哥一样早出晚归?您说呢?” 这话说得也不是没道理,以许清宜的现代思维来想是对的,只是她轻叹:“书院是你爹帮你张罗的,当初进去得很不容易。” 禛哥儿点头,不过母亲怎么知道? 许清宜继续说:“我个人当然支持你全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只是偶尔会怀疑自己的决定,会不会太自以为是?弃文从武毕竟是件大事,我要对你今后的人生负责任。” “不,您怎么会自以为是呢?您的决定很好!”禛哥儿以为她要拒绝,急了:“是您自己说的,因材施教,怎么又反悔了?” “我没反悔,毕竟是大事,只是需要跟你确认一下而已。”许清宜瞥了激动的老二一眼,看他冷静下来了,才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禛哥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实话实说:“我去书院像上坟一样,可是跟着裴师父很积极,就算扎马步扎得腿疼也不怕。” 许清宜寻思,禛哥儿本来就有这个天赋,以后的路也是这个,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那就这样吧:“行,明天我派人去书院帮你请几天假,你先跟着裴师父练几天,若是后悔了……” 禛哥儿:“不会的。” 他已经决定好了。 许清宜没说什么,还是打算先请假。 次日,今天珩哥儿也上学,许清宜罕见地起了个大早,陪着要上学的兄弟三个一起吃饭。 临哥儿看见大早上的饭桌上有许清宜,侧目,随后瞥见三弟也在,心中了然。 “你们三弟今天正式开蒙。”许清宜说道。 “嗯,恭喜。”临哥儿和禛哥儿应了一声。 其中禛哥儿兴高采烈,毕竟他已经脱离苦海,于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三弟。 “三弟好好学,别让咱们母亲失望。” 许清宜无语地瞅了他一眼。 “临哥儿,你二弟这两天都不去书院了,在家跟着裴师父学武。”许清宜一边说,一边给临哥儿夹了个肉饼。 “知道了。”临哥儿不喜吃肉,无缝接洽地拎给了禛哥儿。 禛哥儿:“谢……” 大哥还没说出口,那个肉饼又被许清宜拿走了,撕成两半一人一半:“这么少总能吃了吧?看你瘦得跟麻杆似的。” 临哥儿脸色难看,想起长不高的论调,就勉强吃了半个。 禛哥儿偷笑,但想起自己的身材,就收敛了笑容,连肉饼也不想多吃了,反手拿了个大馒头。 珩哥儿还睡眼惺忪,许清宜时不时喂他吃两口,顺便捏捏他的脸蛋:“珩哥儿快醒醒,一会儿要去上学了。” “好……”珩哥儿揉揉眼睛,终于完全清醒了。 发现大哥在看自己,他抿了个无辜的微笑。 临哥儿移开目光,没说什么。他只觉得三弟变堕落了,越发恃宠而骄。 不过他懒得管教,既然有许清宜在,这就是许清宜的事。 一顿早饭终于都吃饱,母子四人各自行动。 许清宜将珩哥儿送到教学的外院书房,沈知节已经在里头等着。 “沈举人早,珩哥儿就拜托你了。”许清宜笑道,看见沈知节的刹那,眼睛亮亮的,毕竟一大早看见帅哥,谁的心情都会愉悦。 “谢夫人早,珩公子早。”沈知节也笑得开心。 “昨夜在府里歇得还好吗?可有什么不方便的?”许清宜作为东道主,理所当然地关心两句。 沈知节忙道:“您准备得很周到,我和家母都住得很舒适。” 比铜锣巷好太多了,今天早晨醒来,仍觉得恍如梦中。 “那就好。”许清宜点点头,然后看着珩哥儿说:“珩哥儿,那母亲就走了,你跟着老师乖乖学习,回头我再来接你。” 珩哥儿有些不舍地抱着她的手,小脸蛋贴在上面:“母亲不走……” 看见撒娇的小朋友,许清宜心头柔软,面露无奈。 沈知节:“……” 小公子规矩不行啊。 都四岁了,未免有些娇惯? “乖乖听话,母亲不能在这里阻碍你学习。”许清宜习以为常地劝哄:“老师要看你的笑话了。” 珩哥儿看向沈知节,又继续仰起小脸看着许清宜:“好吧,母亲要记得来接我。” “嗯,肯定记得。”许清宜低头亲了一下乖儿子。 就这样,黏黏糊糊的母子俩,好一通依依不舍的告别。 等她离开后,珩哥儿立刻站直身子,给沈知节行礼道了个歉:“学生无状,让老师久等了。” 沈知节:“……” 这规矩不是挺好的吗? 他还以为第一堂课要先学规矩呢,连戒尺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学生变脸变得这么快。 “没事,珩公子不必这么拘谨。”沈知节笑道。 珩哥儿:“是。” 接下来的授课,珩哥儿都表现得很好。 暗中观察他良久的沈知节感叹,大家公子就是大家公子,之前算他看走眼了,还以为是个顽劣娇儿呢。 想来就是对母亲比较依赖,规矩还是有的。 这边,许清宜找了个人去书院守着临哥儿,看看临哥儿都跟哪些人接触。 书院有午休,可以外出。 临哥儿午休出去了一趟,到人牙子那儿挑人,最后买了个十四岁左右的书童,年纪大点的沉稳,还会拳脚功夫,能当护卫使唤。 临哥儿:“我叫谢临,你以后就叫阿白。” 阿白摸摸自己黝黑的脸,抽着嘴角道:“谢谢您的祝福。” 阿白就阿白吧。 阿白跟在临哥儿身后走了一段路,吊儿郎当道:“临少爷,有人跟着咱们。” “长什么样?”临哥儿皱眉问。 阿白仔细看了一下,给临哥儿形容。 不会是仇家吧? 怪不得要买会武的书童。 临哥儿越听越熟悉,确定是府里的人,便道:“不必理会。”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阿白急道:“有人跟踪,您还不当回事?” “那是……我家里的人。”临哥儿冷脸说道。 第033章 世子出门 第033章 世子出门 “您家里的人怎么派人跟踪您?”阿白不解说道。 “问这么多干什么?”临哥儿瞥了他一眼:“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 阿白闭嘴。 小主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莫非是豪门斗争? 没准是恶毒继母,阿白脑补得停不下来。 平阳侯府里,木匠终于把轮椅送过来了。 “因为是主子要用的椅子,我们不敢坐,少夫人您试试?” 许清宜颔首,坐上去仔细试了试,木匠们的手艺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便笑着夸赞:“很舒服。” “来回改了好几次呢!”木匠说道。 “辛苦了,做得很好,我非常满意。”许清宜让苏叶给木匠打赏,又吩咐其他人:“先送到世子屋里试试。” 世子屋里。 这就是轮椅吗? 观棋和墨砚看到这张怪模怪样的椅子,都好奇地打量起来:“少夫人,这个真的能给世子坐?” “当然,我刚才已经试过了,你们将世子扶起来吧。”许清宜说道。 现在外边还很热,先让世子在屋里试试,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良的地方,如果没有,傍晚就可以推出去走走,呼吸新鲜空气。 谢韫之躺在那里听着,倒是有几分期待。 脑袋清醒这几日都闷在屋里,饶是他心性够沉稳,也有些难熬。 “是。”观棋和墨砚应道,然后按照许清宜的吩咐,小心翼翼地将世子从床上扶起来,合力送到椅子上。 世子身材高大,即便瘦了许多也还是很重,这个过程操作起来十分吃力。 许清宜也帮了把手,以免世子被磕着碰着。 坐好的瞬间,谢韫之感觉身上舒服多了,终于不再是躺着的姿势。 一直躺着也是很累的,那种累说不出来,能够忍受,但时间长了会让人发疯。 许清宜将轮椅推起来,除了有些重以外,轮子活动很顺畅。 程度肯定是比不上现代的轮椅,不过也不差什么了,能用。 在她眼里差强人意的东西,却让旁人惊艳。 观棋和墨砚看直了眼,好像真的行哎? “少夫人,让我们试试吧。” “来。” 他们把推轮椅的活接过去,都试了试,然后激动地笑了:“太好了,有了这张椅子,以后就可以推着世子到处走动了!” “我就说成吧?”许清宜也笑起来。 老夫人的腿脚也不好,她刚才已经让木匠加紧再做一张。 谢韫之坐在椅子上,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许氏对自己之爱重,用情颇深。 “少夫人厉害!”小厮们齐齐道。 如今越发希望世子醒来了,不能叫这么好的少夫人继续蹉跎苦等啊。 可是看少夫人样子,似乎从未见苦涩,每天都很开心。 许清宜:“……” 理想生活已尽在掌握,能不开心吗? 傍晚暑气渐消,院子里头凉风习习。 两名小厮推着谢韫之来到抱厦,这里的风带着荷叶的清香,格外怡人。 谢韫之嗅到了久违的新鲜空气,心情渐佳。 但许氏不在,令他费解。 这是对方献上的椅子,第一次使用,她本该在场。 没错。 许清宜本该在场,只是去接孩子放学去了。 去迟了些,珩哥儿撅着小嘴控诉:“母亲下午迟到了,我都下学好久了。” 哪里有好久? 还不到半个小时。 不过小孩嘛,许清宜无奈道:“母亲迟到了,你就不会自己跟着苏叶回院子吗?” “不,您说好我要来接我的。”珩哥儿振振有词。 “是,母亲错了。” 珩哥儿这才笑起来,朝许清宜伸出手:“抱。” “小粘人精。”许清宜抱起珩哥儿,才发现沈知节还在这里陪着珩哥儿,忙道:“不好意思沈举人,耽误你的时间了。” 沈知节笑道:“没什么,我也是在这里温习。” 许清宜看了看,桌上果然摆着四书五经等书籍,便笑问道:“明年春闱,沈举人会下场吧?” “应该是的。”沈知节说道。 没有后顾之忧,他何必再等? 说来这一切都要多谢眼前这位夫人的赏识。 “好,那祝你高中。”许清宜真心实意道,想起临哥儿秋闱也会下场:“沈举人若是有空,可以和我家临哥儿交流交流,他今年也要考秀才。” “若是临公子愿意的话。”沈知节笑道。 许清宜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回头就去找他要文章。” 和沈知节道了别,许清宜这才抱着珩哥儿去院子里找世子,让珩哥儿在外头陪着世子走一走:“在书房坐了这么久,累不累,下来陪你爹散散步?” 谢韫之远远听到了许氏的声音,似乎还有珩哥儿。 不知珩哥儿今天开蒙情况如何? “不要下地,就要母亲抱。”珩哥儿一天都没有粘着母亲了,如今抱着许清宜的脖子不肯撒手。 观棋和墨砚在一旁偷笑,珩少爷太粘人了,也就少夫人惯着他。 身为老子,谢韫之笑不出来。 若他醒着,定然照珩哥儿屁股上来一巴掌。 抛开规矩不说,四岁的孩子已然分量不轻,整日挂在别人胳膊上,即便是五大三粗的男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纤瘦的女子。 这不是折腾人? “好吧好吧,就当今天母亲迟到接你的补偿。”许清宜没什么脾气就妥协了。 谢韫之:“……” 亲耳所闻,终于明白小厮口中许氏对珩哥儿的好,究竟是有多好。 显然这不叫好,是娇惯。 “不如,去老夫人那里转转吧。”许清宜忽然心血来潮。 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些天又暑气渐浓,她还没来过澹怀院呢。 想必也不是不想来,种种原因,也就搁置了。 提到老夫人,谢韫之心里一紧,没有异议。 颐安苑。 傍晚暑气渐消,老夫人终于有了点精神,正在用嬷嬷端过来的莲子羹。 忽闻外头禀报道:“老夫人,少夫人和世子来了!” 哐当一声,老夫人手里的瓷勺掉回碗里。 随后怔怔地想,大抵是听错了。 韫之怎么会过来…… 长孙昏迷不醒后,她很少过去看望,看了难免伤心,就一直逃避着。 久而久之,就越发迈不开脚步了。 “是不是传错话了?”嬷嬷也听到了,便皱眉问丫鬟。 “没有,是真的。”丫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让嬷嬷和老夫人自己看。 许清宜推着世子进来时,心底有些忐忑,不知老夫人会不会数落自己莽撞? 她确定老夫人是爱重世子的,却不确定对方愿意用这种方式见到世子,要是自个好心办坏事就不好了。 和她一样忐忑的还有谢韫之。 今日能坐起来出门,吹到外头的风,已是满足,没想到许氏还带他来颐安苑。 思念祖母,又怕祖母为自己伤心。 他们父子几人进来的瞬间,老夫人瞧见的确是长孙来了,猛然怔住:“韫之……你……” 随后发现,他的眼睛还闭着。 “珩哥儿,这回总该下地了吧?去跟太祖母请安。”许清宜将珩哥儿放下来,这才笑着跟老夫人请安道:“给祖母请安,孙媳擅自做主,给世子打了一张轮椅,好叫世子能出去晒晒太阳,又能随时能过来见见您。” “给太祖母请安,我和爹爹一起来看您了。”珩哥儿这回倒是乖觉,小嘴甜得像抹了蜜一样。 第034章 杀意已决 第034章 杀意已决 望着许久不见的长孙,老夫人久久不能回神:“……” 许清宜慌了,以为自己办了件坏事:“对不起,祖母,是我擅作主张了。” “不怪你。”老夫人如梦初醒,眼眶红了些:“你做得很好……” 又仔细端详几眼谢韫之,身上都是干净整洁的,不禁感叹:“让韫之娶你是对的,你将韫之照顾得很好。” 许清宜可不敢居功:“都是世子的身边人得力,清宜只是搭把手。” “呵呵。”老夫人笑看了许清宜一眼:“傻丫头,你现在也是世子的身边人。” 她以为,许清宜只是进门日子浅,还没适应自己的身份。 殊不知,许清宜根本没把世子当最终归宿。 “珩哥儿来。”老夫人向珩哥儿招招手。 珩哥儿来到老夫人跟前,被拉入怀里,他回头看了许清宜一眼,似乎在说,母亲我跟您最好,跟太祖母只是逢场作戏噢。 太可爱了,许清宜也笑着朝他点点头。 老夫人逗弄过珩哥儿,又抬头看向谢韫之:“再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韫之。” 谢韫之感觉自己被推动,停下,一只有些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应当就是祖母。 一时感触良多。 “清宜,你说……韫之还会醒来吗?”说罢又觉得自己失言,怎好在新妇面前提这话:“算了……” “会的。”许清宜脸上半点不伤心哀怨,她言笑晏晏,声音也充满活力,在这个充满压抑的平阳侯府中,她是独一份。 “清宜相信世子会醒来的,所以啊,祖母您要保重好自个儿的身体,长命百岁,等世子醒来继续孝敬您。” 老夫人怔忪,终于知道许清宜为何讨喜,因为她很鲜活且积极。 “是啊,你说得对。”老夫人心情受到感染,笑道:“日子当然是越过越好的,祖母十分期待你和韫之的孩子。” “是。”许清宜低头笑了笑。 却没有多少羞涩。 珩哥儿盯着母亲的腹部,陷入愣怔,母亲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吗? 那母亲以后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珩哥儿悄无声息地离开太祖母的怀里,趴回许清宜的怀里,小手抓得衣裙都皱了。 “怎么了?”许清宜一低头,就看见珩哥儿似乎不开心。 珩哥儿想对母亲笑,却笑不出来,最终摇摇头。 “珩哥儿是不是吃醋了?”许清宜捏捏他的小脸。 “……”珩哥儿没有否认,抱许清宜抱得更紧了。 “不必吃醋,就算母亲有孩子了,也不会忘了你。”许清宜好笑但认真地说道。 “我可是很喜欢珩哥儿的。”见他不笑,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 珩哥儿这才笑了。 温馨的气氛静静流淌,谢韫之也受了感染,心情舒畅。 用膳后回澹怀院的路上,临哥儿向许清宜报备买了个书童,会些拳脚功夫。 特地说得这么详细,好叫许清宜别派人跟踪自己了。 许清宜听出了临哥儿的言外之意,暗笑了笑装不知:“那敢情好,就安排在裴师父隔壁如何,还能叫裴师父指导一二。” “您做主。”临哥儿含蓄内敛,并未多言。 大不了以后关于那个人渣的事,他可以使唤阿白去做,就算许清宜派人跟着他,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阿白在侯府待了两天就发现,自家小主子才不是什么被迫害的小可怜,小主子的确出身不好,是收养的,养父还瘫了。 可是小主子有个养母,对小主子可好了。 连带着阿白也鸡犬升天,被许清宜送了几次东西,都是阿白这辈子没见过的好东西。 见他乐成这样,临哥儿冷冷提醒他:“她只是在收买你。” 阿白不信:“少夫人对您这么好,她才不是那种人。” 临哥儿翻白眼:“你已经被收买了。” 阿白冤枉,赶紧表决心:“我没有!我的心还是向着您的!” 临哥儿趁机敲打:“若是她问我的消息,你不许说出去。” “当然。”阿白立刻答应道。 同时心里想着,少夫人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对方暂且又没有自己的孩子,养母和养子之间能有什么利益冲突? 许清宜派出去守着临哥儿的人,几天下来没得到什么消息,临哥儿的生活一切正常,只有书童阿白偶尔行踪成谜。 今天下了学,许清宜就将阿白找到跟前,直截了当地笑着问:“临哥儿这几天叫你去办过什么事?” 阿白一个激灵,终于相信小主子的话。 可是他仍然不相信少夫人对小主子有恶意。 “您问这个……小的不好说……”他面露苦恼,希望许清宜别为难自己这个下人。 “我不是监视他,只是他年纪还小,怕他遇到事自己解决不了,到时候酿成大祸。”许清宜说道。 “原来如此。”阿白放心了些。 少夫人对小主子没有恶意就好。 “我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你衡量一下事情轻重,再决定要不要我插手。”许清宜说这番话,看似是说给阿白听的,其实是说给临哥儿听的。 阿白不懂,回去给临哥儿复述,临哥儿就懂了。 只是奇怪,许清宜怎么知道自己遇到了事? 也许对方是好意,但这一块,他暂时还不想被对方触碰。 如果许清宜去找那个人渣,临哥儿不用想也知道,对方会如何贪得无厌,狗嘴吐不出象牙。 “临少爷,我觉得少夫人说得对。”阿白已经被使唤过去送银子,已经从那个人渣嘴里得知,原来人渣是小主子的生父,他道:“对付这种人,不能一直惯着他,就该用权力镇压他!” “你不懂。”临哥儿道。 他不希望这件事闹出来,给谢韫之丢脸。 有关于谢韫之的消息,总会被无限放大,而他,就是谢韫之的污点。 他不想因为自己,让谢韫之遭人非议, 小主子很固执,阿白不敢忤逆他。 可是过了几天,那个人又来要银子,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喂人渣,阿白心里很纠结,感觉自己快要叛主了。 临哥儿这次给他银子,还吩咐道:“问问他平时在何处落脚,可有住的地方,没有我给他安排一个。” 阿白气急败坏:“我的临少爷,他这么坏,您还对他这么好!” 好吗? 临哥儿眼底涌起一层疯狂的笑意,那确实好,但也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对那个人渣好。 他掩下杀意,冷声吩咐阿白道:“毕竟是我的生父,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别告诉少夫人。” 阿白非常不赞同,但也只能听话照做:“是,临少爷……” 第035章 老夫老妻 第035章 老夫老妻 许清宜叫人拎着一壶冰镇酸梅汤,来到艳阳高照的练武场,看见禛哥儿在阳光下扎马步,浑身已经湿透。 练武总是辛苦的,许清宜想起大学入学军训,那滋味,这辈子都不想尝试第二次。 目光移到裴彻身上,对方也是一身汗湿的短打,脸上绑着一条带子,遮住那只坏掉的眼睛。 残缺没有令他失去光彩,依旧是很夺目。想必这位裴师父,穿上战甲一定很养眼。 “裴师父,辛苦了,我来给你们送点酸梅汤。”许清宜微笑走过去,叫柳儿给裴彻倒一杯。 “嫂子。”裴彻擦擦汗,恭敬地喊了一声,接过酸梅汤又道:“谢谢。” 禛哥儿也看见了许清宜的身影,想过来打招呼,又想起自己还有任务没完成,便眼巴巴看着那边,继续苦熬着。 “怎么样,禛哥儿还算有天赋吗?”许清宜笑问道。 裴彻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点头道:“二公子有天赋,虎父无犬子,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那就好。”许清宜如今对自己‘母亲’这个身份很有代入感,有人夸自己的儿子,她笑得很开心。 裴彻留意到许清宜眼中的欣慰,有些动容,世人皆知继母难为,眼前这位夫人却义无反顾,对继子们视如己出。 更何况谢将军又是这种情况,处境可以预料地辛酸。 所以,裴彻很佩服这位嫂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横刀立马,一往无前的谢将军。 “我去看看他。”许清宜说道。 裴彻颔首。 从柳儿手上接过一杯酸梅汤,许清宜撑着伞走向禛哥儿,对方早就望眼欲穿了,等她来到跟前喊道:“母亲,您跟裴师父说什么呢?我盼您老半天了。” “是盼我手里的酸梅汤吧?”许清宜嗔了他一眼,将杯子送过去。 禛哥儿一笑,就着许清宜的手喝起来。 “瘦了。”许清宜仔细打量说道。 是瘦了一点,最明显是黑了,精神状态也不像之前那么沉郁彷徨,现在禛哥儿整个人都显得飞扬自信。 “真的吗?这话我爱听。”禛哥儿喝完酸梅汤得意道。 “怎么样,练武辛苦吗?”许清宜问道。 禛哥儿下巴滴着汗水,没好气地看着母亲,说道:“当然辛苦。” 他这个样子不是很明显吗? “那还要坚持学武吗?真的不去书院了?”许清宜点头,给他最后一次做决定的机会。 禛哥儿明明很辛苦,却硬撑着摇头:“不去了,您问我一千遍都是这个答案。” 挺硬气,行,许清宜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好好扎马步吧。” “母亲!”许清宜被瞪了一眼。 因为她这一巴掌,差点没把摇摇欲坠的禛哥儿弄倒,他两股战战,已经撑到极限了! “抱歉。”许清宜不是故意的,但脸上并没有多少歉意,既然禛哥儿选了这条路,吃苦头是必然的。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算什么。 不去书院毕竟是大事,许清宜思来想去,还是跟侯爷说了一声。 “禛哥儿的确不擅长读书。”侯爷估计也是摸过禛哥儿的底,对许清宜的决定没有太大反应:“若是他能坚持下来,习武也不错。” 谢韫之仍是一员虎将,不能轮到他的三个儿子,一个会武的都没有。 得到侯爷的支持,许清宜松口气,道:“是。” 世子屋里,灯火微微。 近日琐事多,许清宜有好几日没来。 这次再来,心境上竟然有了些变化,就是感觉和世子相处了很久,有种老夫老妻的自然。 难怪人常说一回生二回熟,果然诚不欺她。 “世子。”许清宜一边放下床帐,一边说道:“今日去武场看了禛哥儿练武,他很喜欢,已经决定彻底不去书院上学了,我答应了他,侯爷也没有异议。” 虽然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但周遭太安静了,不说点什么就开始办事,总觉得有点尴尬。 其实,不止许氏有老夫老妻的感觉,谢韫之也是如此。 这些天的清晨或傍晚,许氏都会推着他的轮椅,陪他在府里走走。 陪伴的感觉很奇妙,大抵夫妻感情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当许氏再一次亲近自己时,谢韫之感到由衷的愉悦,似乎有一点点理解,为何夫妻同房,又叫做鱼水之欢。 意乱情迷时,许氏又亲了他的脸。 于是谢韫之又理解了另一个词,耳鬓厮磨。 可惜他无法回应。 继而担心,这样唱独角戏的日子久了,许氏是否会厌倦? 总归是会的吧,谢韫之心想。 热潮淹没了他的思绪,无暇再考虑别的,他跟随着许氏的呼吸,心跳声快到了极点。 一阵类似麝香的气味,在帐内丝丝蔓延。 结束后,许氏趴在他身上歇息,两颗心脏近距离怦怦地跳动着。 听着咚咚的动静,谢韫之生出几分怜惜之意,说不清从何而来。 或许是整日躺着太寂寞了,总之希望许氏在身边留得久一点。 许清宜为了受孕,还没退出来,过了片刻,她眼露诧异,因为世子又起了念。 看样子几天没来,世子的精力很充沛! 可是她已经腰软腿软,伺候不了了。 “这回可不关我的事。”许清宜嘀咕道:“我要是这么走了,你可别见怪。” 说是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扒着世子,没力气就小点力,毕竟慢也有慢的感觉…… 谢韫之对她的没用已经深有体会,现在已是懒得谴责她。 没用的许清宜,对世子的纵容一无所知。 她是真的够磨蹭的,这次又不知磨蹭了多久,终于完事了,然后恹恹地滚回自己屋里休息。 次日醒来,肚子有些不舒服。 解手的时候一看,来癸水了。 许清宜倒也没有特别失望,本来就没指望一次中奖。 而且世子那种情况,小蝌蚪质量应该也不会太好。 倒是身边的丫鬟嬷嬷们比少夫人还要失望,因为她们急啊,只有快点生下子嗣,少夫人在侯府的地位才能稳固。 没有子嗣傍身,三个继子再好都是假的。 第036章 准备动手 第036章 准备动手 或许是这具身子体寒,来癸水格外不舒服些,许清宜直接躺平了两天,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阿白求见:“少夫人,小的……有话要禀。” 他看起来很不安。 阿白是临哥儿身边的人,要禀报的事,铁定跟临哥儿有关。 许清宜一扫懒劲儿,立刻起来问道:“什么事?” “是临少爷的事……”阿白犹豫不定,感觉自己说了就完蛋了,肯定要被发卖的,可是不说又担心出大事。 “别吞吞吐吐,快说。”许清宜催道。 发卖就发卖吧,阿白豁出去道:“临少爷有个生父您知道吗?” 许清宜点头,阿白呸了一声:“不是个好东西,他勒索敲诈临少爷钱财,扬言不给就四处宣扬侯府抢他的儿子,找侯府讨公道。” 这事许清宜已经有数了。 恐怕阿白要说的不止是这些。 “这两天,临少爷给那个人渣准备了一套房子。”阿白顿了一下,吞咽口水:“小的怀疑,临少爷要做不理智的事。” 许清宜心想,不是怀疑,而是真的。 “房子在哪里?”她急忙问。 阿白说了个地址,有地址就好办了,许清宜松口气,接着吩咐道:“你好生看着他,有事及时向我汇报。” “是。”阿白道。 许清宜不放心,又唤来伺候临哥儿的丫鬟,叫她们留意临哥儿的动静,有事就过来禀报。 把这些事都吩咐完了,才陷入思考,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临哥儿在原着里能将生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直到后期才被翻出来,说明他做得很缜密谨慎。 可如今,却让阿白参与这么多,怎么看都像给自己留把柄。 还是说,他有别的计划? 许清宜揉揉有些疼的额头,不知道是该坦诚公布地与临哥儿谈谈,还是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连着三日,许清宜足不出房门。 也就是说,她已经三天没有去世子屋里打卡了,毕竟身子不适,给自己放个假也不为过。 谢韫之从小厮们嘴里得知,许氏来癸水,身子不爽利,倒也理解。 尽管谢韫之没有亲眼见过许氏的样貌体格,却也感觉得出来,对方的孱弱纤细,怪不得来癸水会痛。 既然如此,就不应该贪凉,用这么多冰。 可惜,这府里应该没有人管得了许氏,这是谢韫之和许氏一起去过颐安苑之后的感受。 显然老夫人很信任许氏,以为许氏是个稳重的。 而侯爷也一样,根本不会管这些细枝末节。 至于侯夫人,就更不敢管了。 没错,许清宜目前就是这个无法无天的处境,要不是为了这点自由,她当初又何必嫁给谢韫之? 第四天夜里,洗过澡,许清宜才觉得舒服多了,或许今晚可以去世子那里说说话。 忽然临哥儿的丫鬟冬青过来了,禀报道:“少夫人!临少爷……出院子了。” 大晚上出院子,是很少见的事,许清宜立刻提起心来,先着人去外院问问阿白,临哥儿有没有过来找他。 阿白一听就道:“临少爷肯定是出府了!” 他猜什么来着,太叫人心急了! 许清宜也提起了心,立刻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那个房子看看,快。” 不知道临哥儿做到了哪一步,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就只是带了阿白,悄悄出门。 临哥儿的生父叫刘贵,是个一事无成的乡下癞子。 刘贵这辈子做过最自豪的事,就是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一个疯女人,生下了一个出色的儿子。 现在这个儿子成了侯府的养子,还在只有贵人才能入学的书院读书! 谢韫之没出事之前,刘贵不敢来打扰,现在谢韫之出事了,孩子没了爹,他这个亲爹来认回自己的亲儿子,天经地义! 一开始临哥儿不肯认自己,刘贵愤怒,就说了一些威胁的话,希望临哥儿乖乖就范,别逼他鱼死网破。 临哥儿成了大户人家的养子,果然知道爱惜名声了,不像过去一样,遗传了他的疯娘,也是个小疯子。 临哥儿给了刘贵一套院子,离城中偏远了些,却胜在宽敞清静,刘贵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很满意。 他就知道临哥儿有钱,于是去窑子去得越发勤快了,逢人就夸自己养了个孝顺的好儿子。 今晚刘贵又花销了很多,直接打发人来侯府找人。 不过他还是知道给临哥儿留面子,叫上门的人说了个体面的身份,别暴露他的身份。 刘贵当然想认回临哥儿,可是这样一来,侯府就会对临哥儿有意见,若是阻碍了临哥儿的前途,得不偿失。 刘贵竟敢找人找到侯府来,临哥儿以为自己会很愤怒,结果还好,比想象中平静。 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是暗青色的旧衣裳,沾了血也不扎眼。 刘贵在窑子没等到银子,被老鸨赶了出去,他一边咒骂临哥儿,一边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家。 幸好他现在有家,否则还要住在烂房子里。 这么想想,又不怨临哥儿了。 刘贵醉醺醺地哼着小曲儿回到家,忽然发现屋里有人,便警惕地问:“谁在我家?!” 难道招贼了? “是我。”屋里边黑灯瞎火,月亮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临哥儿干净俊秀的半边脸上,很是平静。 “临哥儿?”刘贵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认出儿子来了,顿时咧着一口大黄牙笑了:“你怎么来了,是来给你爹送银子的吗?” 最近临哥儿又给银子又给房子,刘贵已经被麻痹了,以为临哥儿没了养父,终于知道自己这个亲爹的好。 压根没想过对方是来寻仇的。 “是啊。”临哥儿强压着心中的恨意,淡淡说道:“顺便找你喝酒。” 刘贵到底五大三粗,而他才十二岁,身形单薄,不把刘贵灌得烂醉如泥,他怕有闪失。 “那敢情好!”刘贵一听,看向桌面,发现果然摆着一桌酒菜,他就笑得更开心了,立刻走过去坐下来:“来来来,我们父子俩喝一杯!” 临哥儿垂眸,掩盖住眼中的杀意,其实,他也可以直接在酒里下毒,让刘贵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 可是那样太便宜刘贵了。 所以,他必须让刘贵还有意识,而身体动弹不得。 再一刀一刀,将刘贵杀了。 第037章 劝阻谢临 第037章 劝阻谢临 刘贵喝得更醉了,根本没有留意到,说是来找他喝酒的临哥儿,却是滴酒未沾。 当酒杯从刘贵手中滑落,预示着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临哥儿就知道自己动手的时机到了。 砰地一声,刘贵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惊恐地看着突然翻脸的临哥儿:“你,你干什么?!” 临哥儿手持一把锋利的刀,冷笑:“你说呢?刘贵,你做了那样的事,别是真的以为我会孝敬你吧?” 这个空有蛮力的蠢货。 刘贵瞪大眼睛,终于知道自己的处境:“你,你一直恨我,想杀了我?” 临哥儿没有否认。 为什么? 因为小时候,他杀了临哥儿的疯娘,还经常打骂临哥儿……刘贵想起自己干过的坏事,知道自己死定了,连忙屁滚尿流地逃跑。 可惜他喝醉了,四肢根本不听使唤。 临哥儿用布堵住刘贵的嘴,下一刻,毫不犹豫将尖刀刺进刘贵的大腿,接着拔出,再刺进其他地方。 刀刀刺得很深,却又不致命。 刘贵剧痛不已,血流不止,想呼救却喊不出声音。 做这些的时候,临哥儿面无表情,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杀人的慌张,他很平静。 可平静之下,又好像激流暗涌,有什么正在拉扯他的思绪。 血流得到处都是,临哥儿不记得自己捅了多少刀,应该没有当初刘贵用石头砸那个疯女人的次数多,他想着。 “临哥儿?”许清宜终于赶过来了,一进门就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让她明白自己来晚了! 临哥儿举着手,正打算捅最后一刀,许清宜见状,动作比阿白还快,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了临哥儿的手腕:“不要!住手!” 阿白看得心惊肉跳,忙喊道:“少夫人,小心——” 阿白是见过别人杀人的,最是清楚凶手正在兴头上,是失去了理智的,这时候许清宜凑上去,没准会被误伤。 若是冷静的情况下,许清宜也知道持刀的凶手很危险,加上临哥儿又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满打满算才相处了半个月,对方对自己可没有感情。 可事发突然,她根本没空想这么多,毫不犹豫就冲过来抱住临哥儿,顺便夺了对方手里的刀。 许清宜将带血的刀扔得老远,急忙冲阿白吩咐:“快,去找大夫!” 阿白拔腿就跑。 在路上却担忧地想,若是人渣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想得到的,许清宜也想到了,之所以还是决定这么吩咐,是因为看见刘贵还在动,没有失去意识。 若是刘贵救不了了,或许,她也会帮忙掩盖真相……好在,现在还不需要她昧着良心这么做。 “临哥儿,你受伤了吗?”许清宜着急问。 临哥儿被她钳制住,目前一动不动,自从被夺了刀子,他便是这副沉默的模样,倒也没反抗。 “问你呢,受伤了吗?”许清宜语气担心,又问一句道。 “没有。”临哥儿冷冷道。 许清宜松口气,说道:“你在旁边待着,别再冲动了,我去给他止血。” 她放开临哥儿,起身想走,手腕却被一只血手用力抓住。 临哥儿咬牙切齿地道:“这个人渣死了也不足惜,你还要救他?” “是,他死了也不足惜,但不能死在你手里,临哥儿!”许清宜说道:“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不能用自己的人生去换他的命,不值得!” 临哥儿闻言,失语。 许清宜趁机甩开他的手,最后说一句:“孰轻孰重你自己心里有数,别给我添乱。” “……”临哥儿靠在墙上,便不再动弹了,只是木着一张带血的脸,显得心不在焉。 是这样的,许清宜说的没错,他还有大好的前途,不值当为刘贵留下污点,所以他刀刀刺得很深,却都没中要害。 大抵在心底深处,他还是希望有人能来阻止自己。 他没有避着阿白,没有一刀致命,已经说明了在犹豫 这些小心思只有临哥儿自己知道。 索性最后许清宜来了,他坐在旁边,冷眼看着许清宜给刘贵止血。 许清宜撕下自己的裙摆,充当止血带,经过检查,发现刘贵被刺伤的位置都是四肢后,心里松口气。 阿白花了足够的银子,请了大夫过来,还带了两名伙计,将刘贵抬回了医馆治伤。 许清宜和临哥儿也跟去了医馆,候着大夫的诊断情况。 临哥儿满手是血,看得人触目惊心,许清宜赶紧带他到院子里,亲自打了井水给他洗。 “洗干净。” 从那屋子出来,临哥儿就一直没说话,许清宜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血水在井水里化开,洗了很多遍才洗干净,却始终还有一股腥气在弥漫。 许清宜当时不害怕,现在却越想越害怕,她看着毫无表情的临哥儿,问道:“你现在冷静了没?害怕吗?” 临哥儿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捞起袍子擦擦手。 这状态怪让人担心的,许清宜都怕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别想太多,已经过去了。”她安慰道。 “嗯。”临哥儿闷闷应道。 回到屋里,大夫很快就告知说:“都是一些外伤,没有伤到要害,不必担心,还有得救。” “那就好,麻烦大夫了。”许清宜松了好大的一口气,连忙留下足够的银子,拜托大夫好好治疗。 刘贵躺在床上,早已失血过多昏迷了,为防止他醒来后乱说话,许清宜吩咐阿白留下守着,自己带着临哥儿回了府里。 “他不会有事的,你安心歇着,之后的事情我会处理。”许清宜将他送回屋里,声音疲惫,却强打精神说道。 “你早就知道了?”临哥儿垂眼,望着许清宜撕得不成样的裙摆。 “嗯。”许清宜也不瞒他,这一晚上兵荒马乱,也累了,干脆坐下来说道:“前些天我和你三弟出门,从酒楼窗户看见你在巷子里,便向伙计打听了下,才知道你去了哪里。” “然后又问了你爹身边的人,知道你有个生父,我猜他对你不利,便留意起来,担心你吃亏,还不愿与家里说。” 临哥儿握着已经洗干净的双手,抿嘴不语。 所以许清宜才忽然给他三百两银子。 “我知道,你没将侯府当家,你爹又昏迷着,你无处可说,这不怪你。”许清宜说道:“你爹是天下人的英雄,受人敬仰,你怕刘贵狗急跳墙抹黑了他,给他添麻烦,所以就花银子哄着刘贵,等时机到了就弄死他。” “可是不值得,他是人渣,没救了,但你有了新的生活,你不能活在过去。” “以后别管他了,可以吗?”许清宜说道,拉过临哥儿今晚持刀的那只手,轻拍手背。 发生这种事,她是真的害怕影响临哥儿的心境。 自己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大人,都觉得很受刺激,更何况是十二岁的孩子。 临哥儿说道:“我一直想杀了他,这是我发过的誓,不杀不足以解恨。” “因为他杀了你母亲?”报杀母之仇,许清宜能理解,但还是劝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你不动手,他这种人也活不久,我不希望你脏了自己的手。” 临哥儿沉默。 “你今晚重伤他,就当报仇了,若是信得过我,剩下的交给我,定不会让他好受的。”许清宜努力开解,还抬出了临哥儿的生母,说道:“若是你亲生母亲在,也必然会劝你保全自己,她不会怪你没有报仇的。” 临哥儿讥笑道:“她就是个疯子,知道什么。” 刘贵给他的毒打,甚至不如那个疯女人给他的折磨多,但是…… “毕竟是生母。”许清宜说道:“明日歇一天,去看看她,跟她说一声,这事就当了了,以后无牵无挂专心备考。” 她笑着期待:“你今年要下场,我还指望你考个秀才呢,不能被影响了。” 第038章 回村迁坟 第038章 回村迁坟 “不必了,她连坟都没有,我已经忘了她被扔在哪了。”临哥儿清冷地撇开脸,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道。 真的不在意吗? 许清宜看未必,生母始终是生母:“不记得了就回去找找,大概位置总归是记得吧?如果当时未来得及好好安葬,这次就好好敛了她的尸骨。” 横竖叫人去办,也不麻烦。 “没必要。”临哥儿说道,不理解许清宜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那是你娘,怎么会没必要?”许清宜不赞成道,是,她承认自己有意笼络人心,但真心也是有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要是不想去,指个路我自己去。” 临哥儿看她这么坚决,动了动嘴唇道:“我真的不在意她,她对我也不好。”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许清宜说这些,但既然已经说了,就皱眉继续说下去:“如果她还活着,我大概也不会管她。” “可她不是死了吗?你一个活人跟她计较什么?”许清宜问。 其实也大概能理解临哥儿的感受,对生母有一点亲情,但从来没有得到过生母的正反馈,所以更多的是委屈。 这份委屈不能一直积压在心里,要释怀才行的,否则容易钻牛角尖。 “你就体谅一下吧,她生病了,但咱们还好好的不是。”许清宜劝了一句,天下间情字最伤人,无论是亲情亦或爱情。 临哥儿的生母就像钝刀子一样插在临哥儿的身上,都腐烂了,如果不解开这个结,他就永远活在过去,放不下生母,也同样放不下对刘贵的恨。 “随你。”临哥儿想了想,不再抗拒。 既然许清宜自己不嫌累爱折腾,他也不想多说。 次日,临哥儿没去上学,看见他在,许清宜就默认他也要一起去,于是心情还不错地勾勾嘴角。 她在饭桌上宣布道:“我一会儿要跟你们大哥出趟门,可能要奔波一整天,就不带珩哥儿去了。”然后摸摸乖乖吃饭的珩哥儿:“你和嬷嬷在家待着,好吗?” “母亲和大哥去哪儿,为什么不能带珩哥儿去?”珩哥儿立刻饭也不吃了,往许清宜怀里靠。 “去你们大哥的老家,太远了,不方便带你。”要去收敛尸骨,这种场合不方便带孩子,许清宜道:“而且你要读书,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当母亲的跟屁虫了。” “好吧。”珩哥儿虽然想去,但还是乖乖地听话:“那我就不去了。” “娘,你们去大哥的老家做什么?”禛哥儿埋头吃饭,心思都放在肉上,没有发现大哥今天的异样。 又或许是大哥常年都这样,他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许清宜侧目,望着禛哥儿,这孩子今天怎么忽然改口叫娘了? 禛哥儿被许清宜盯着,难得敏锐了一回,笑嘻嘻地咧着嘴道:“师父说喊母亲太生分了,听起来好像庶子喊嫡母,您这么好,比我们亲娘都好,应该喊娘。” 他加一句:“我觉得也是,您让我学武,还帮我找了裴师父,您就是我亲娘。” 许清宜听得眉开眼笑,这敢情好,老二是个孝子没跑了,自己的心血没浪费:“你愿意就行。” 禛哥儿嘴甜道:“当然愿意,特别愿意!” “我也愿意。”珩哥儿抱着许清宜的手臂,奶奶地道:“我也要喊娘。” “哎,乖儿子。”许清宜笑眯眯地在心中感叹,拐跑谢韫之的养子,好像也不难嘛。 临哥儿瞥了二弟一眼,这个二弟向来油嘴滑舌,惯会哄长辈开心,有孝心是好事,太过就显得假了。 自从听了禛哥儿上回的劝,他已经知道,禛哥儿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心眼。 禛哥儿也瞟了瞟大哥,其实他很好奇许清宜去大哥的老家做什么,大哥不是挺不受宠的吗? 难道是送回去养? 很快他就把这个不可能的念头甩掉了。 大哥是他们三兄弟里边最出色的,送走谁都不可能送走他。 饭后,许清宜将珩哥儿送到沈知节那里,就吩咐人驾了马车,带着几个人出门了。 出门前和老夫人报备了一声,老夫人听说他们去给临哥儿的母亲迁坟,和身边的嬷嬷感叹:“清宜对这几个孩子真是视如己出。” 嬷嬷笑了一下,道:“可不是,临少爷最是冷清的人,瞧着也是喜欢少夫人的。” 若是不喜欢,哪能一起出门呢? 老夫人前前后后焐了谢临五年,也没把这孩子给焐热了。 谢韫之在屋里也听说,许氏带临哥儿回乡了,心中疑惑且担忧,就怕他们母子俩遇上刘贵那个癞子。 京城外再走二十里,杨树村,临哥儿就是在这里出生的,而他已经五年没回来过了,重新看到儿时记忆中的村子,眼底泛着幽冷。 贵人的马车驶入村里,很快就引起了村人们的注意。许清宜想着,既然是来迁坟,怎么也得和村长说个一声。 “嬷嬷,你去走一趟,和村长说,我们来迁走临哥儿他娘的坟。” “是。” 村长听到嬷嬷的话,愣住,刘贵他那个疯媳妇,有坟吗? 他们都没听说过。 只知道刘贵的儿子被大户人家收养了,那个癞子总在村里说大话,吹牛说自己的儿子将来长大了,会带着钱财回来孝敬自己。 村里根本没人相信他。 现在看来是真的,刘贵的儿子真的被大户人家收养了。 临哥儿顺着记忆,带人往山上走去。当初疯娘被刘贵砸死后,刘贵就跑了,留下七岁的他,独自面对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他出去找人帮忙,求他们将尸体送到山上,可惜没有人愿意。 于是,临哥儿用柴刀将尸体肢解了,分作几次送到山上,挖了个坑埋了。 记忆中埋得不深,因为他又瘦又小,实在没力气挖坑。 也不知道被野狗刨出来没有。 “临哥儿,你生得这么好看,你娘定然也很美吧?”路上太寂静了,许清宜没话找话,同时也是真的好奇,毕竟那刘贵的长相顶多算周正,却生出了临哥儿这么个孩子。 真是中了基因彩票。 美吗? 临哥儿回忆中,疯娘总是蓬头垢面,皮肤也很粗糙,便如实道:“很丑。” 许清宜怔了怔:“……” 随即明白过来,临哥儿的娘精神不正常,肯定没办法好好收拾自己,于是便轻叹了口气,为对方申辩道:“她只是不打扮而已,打扮起来肯定是美的,你多半长得像你娘多些。” 那又如何? 临哥儿不高兴地道:“你不要自以为是,我不是很想和她像。”刘贵是他的人生污点,疯娘也一样,他谁都不喜欢。 如果可以的话,一辈子都不想再见,今天来这里已经是脑子被驴踢了。 “是是是,你是独一无二的,谁也不像。”许清宜哪能不理解青春期的孩子,叛逆呗,哄哄就好了。 “我看那刘贵也是走了狗屎运,你本不该是他的孩子。”许清宜摇着扇子,真情实感地叹道:“要是托生在我肚子里就好了。” 第039章 敲诈勒索 第039章 敲诈勒索 临哥儿侧目,对方可生不出自己这么大的儿子。 说来也怪,许清宜分明也才不足二十,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少女,可对方当他们三兄弟的养母,却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 那是当然,许清宜的芯子都三十好几了,活了这把年纪,该经历的都经历过,成熟理智且稳重,当临哥儿的娘绰绰有余。 “怎么样,还记得大概是什么位置吗?”许清宜问道。 临哥儿抬头,指着前面的一棵树:“大概是那棵树的周遭。” 嬷嬷立刻吩咐带来的人,道:“都听见临少爷的话了吗,去那棵树的周遭挖一挖,下手轻着点。” 众人应了一声,便四散开来。 一时间整个山坡都是挖土的声音。 “若是找到了,就先带回去,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再挑个好日子落葬了。”许清宜站在旁边扇扇子,一边道。 她看了眼周围,杨家村也算山清水秀,只不过临哥儿的娘恐怕不想自个死后还把尸骨留在这个伤心地。 临哥儿感觉自己是被硬架着来的,语气噎人:“您高兴就好。” 反正他也没有做主的余地。 许清宜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下人惊呼一声:“好像挖到了!” “快用伞遮上,别伤了骸骨。”她立刻撇下临哥儿走过去,亲眼看着人将整具骸骨挖出来。 心头却疑惑起来,因为这些骸骨是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根本不是一整具躺着。 难不成中间有人来重新收敛过?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掩埋的时候,这具尸体本身就是不成具的,许清宜想到这个可能,不禁怔了怔,暗中瞥了临哥儿一眼。 以为又是刘贵做的孽,便理解了临哥儿对刘贵的愤恨,确实该死。 看着下人仔细清理出临哥儿他娘的骸骨,用油涂了一遍装进坛子里,许清宜对着坛子说道:“临哥儿他娘,不知你姓甚名甚,我就喊你一声大姐吧,我是临哥儿的养母许氏,这么迟才来接你,让你久等了,跟着孩子回家吧。” 话音落,众人看向许清宜的眼神都流露着复杂,她对养子的事也太周到上心了。 临哥儿也看了她一眼,嘀咕道:“乱神怪力。” 虽然很小声,但许清宜还是听到了,立刻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头:“你作为亲儿子自己不想喊魂就算了,你还不尊重我这个帮你喊的,什么道理?” 临哥儿闭口不言。 他哪里是不尊重许清宜,只是对那个疯女人没有多少爱。 许清宜也知道,却没办法谴责老大薄情,都是受害者罢了,也不说他了。 “走吧,兴许还能赶回去吃晚饭。” “嗯。” 一群人下了山,却见前面来了几个村民,三男二女,其中有个是小姑娘,似乎是冲着他们来的。 嬷嬷认识其中一个是村长,便上前交涉道:“村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村长怔怔看着许清宜,直到丫鬟挡在前面瞪着他,他这才讷讷回神,又看看旁边的临哥儿,惊讶道:“你,你是刘贵的儿子,我还认得你,和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更好看了,穿得像大户人家的少爷。 临哥儿没说话,不知道是不屑还是没心情。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临少爷是我们侯府的少爷,请放尊重点。”嬷嬷皱着眉说。 又问:“村长拦住我们的去路,究竟有什么事?” 村长听见侯府两个字,忐忑了一下,转头看着旁边的汉子道:“大勇,你自己说。” “我叫刘大勇。”刘大勇站出来,肉眼可见也有点忐忑,不过想到自家的事便鼓起勇气道:“刘贵曾收了我家十两银子,将他儿子卖给我家做上门女婿,当初可是签了字契的,村长可以作证!” 竟还有这种事? 许清宜立刻看向临哥儿问道:“你有印象吗?” 临哥儿冷着脸道:“我不知道。” 那可是足足十两银子,刘大勇急道:“是真的!你不能不认!” “这位大哥别急。”许清宜露出微笑:“十两银子又不多,侯府还是出得起的。” 虽说是刘贵做的孽,就当花钱消灾了。 “那字契是生效的,现在可不是十两银子的事。”刘大勇的媳妇在后面幽幽说了一句,手臂搂着自家女儿的肩膀说道:“全村都知道我女儿招了刘贵的儿子当男人,你们难道想还十两银子就算了?” 许清宜笑容不减道:“这位夫人,若是觉得十两银子不够,自然可以再谈,不要太过分就行,开个价吧。” 她如此直接,倒是把刘大勇夫妇二人听愣了,接着面露喜色。 许清宜本来想着,要是一百两二百两的也就算了,还是那句话,破财消灾。 谁知…… “媳妇,你来说。”刘大勇心里没底,他怕说少了媳妇不高兴。 刘大勇媳妇本来心里已经有了个数目,但见许清宜满头珠翠,绫罗加身,又看看临哥儿长得俊秀出众,哪里还有当初狼狈的样子,忽然就不想被拿钱打发了。 “不,我们不要钱。”刘大勇媳妇说道:“一女不事二夫,就算拿了钱,我女儿的名声也补不回来。” 许清宜有些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心中叹气,理解,但不可能答应:“那你们想如何?” 果然,刘大勇媳妇瞟了临哥儿一眼,说道:“让他娶我女儿进门,做小也行。” 她有自知之明,自家女儿肯定不能当侯府少爷的正妻,做小是最好的结果,比起要一笔银子,她更想攀上侯府这门亲戚。 这是她女儿的一个机会。 进去了就是锦衣玉食,当主子。 她算的倒不错,可是没这么容易,许清宜摇头拒绝:“不可能,你女儿进不了侯府的门。” 不是她歧视村姑,而是这桩婚事从根子上就不可能。 临哥儿这么恨刘贵,怎么可能接受这桩屈辱的婚事。 刘大勇媳妇觉得自己占理,硬气地道:“我们有字契!” “所以你想跟我们打官司?”许清宜问道,倒是不想拿权势压人,但她不得不提醒对方:“凭一张癞子签下的字契,你觉得你们能赢侯府吗?” 提到打官司三个字,刘大勇媳妇迟疑了下,毕竟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仅仅是县太爷。 侯府是什么概念,她想都想象不到,便咬起了嘴唇。 “拿钱吧,回头给你女儿再招一个,我家临哥儿跟她不适合。”许清宜看了小姑娘一眼,长得挺干净清秀,怯生生的,可是,真的不适合一言不合会拿刀捅人的临哥儿。 刘大勇夫妻俩犹豫不决,先试探道:“你能给我们多少钱?” 许清宜反问:“你们的本金是十两银子,你们想翻多少倍?” 她不给准话,刘大勇夫妻俩都怕自己要少了,回头后悔。 “还是不想要钱?”许清宜感觉他们要狮子大开口,可不想给他们太多的时间合计,便道:“那好吧,衙门见。” 说着就想带人走。 “哎哎!等等!”刘大勇急了,连忙开口道:“不去衙门,我们要钱!” “要多少?”许清宜追问。 “五……八百两!”刘大勇本想要五百两,临时又改口要八百两。 许清宜冷笑,十两银子翻到八百两,这不是勒索是什么:“没这么多,顶多给你们一百两,不然就见官吧。” 刘大勇媳妇咬牙,相比起见官,还是拿一百两好,便道:“一百两就百两。” 这么好的机会,却只拿了一百两,她很是闷闷不乐。 “好,去把字契拿来,我再给你们钱。”许清宜说道。 “已经带来了。”刘大勇媳妇怕他们不认,就揣在怀里,掏出来的时候连同一个银锁掉出来。 她连忙弯腰去捡,就想揣回怀里,临哥儿忽然出声,说道:“那个东西,是她的。” 她的? 许清宜秒懂,说道:“信物是吧,那就一起拿回来。” 刘大勇媳妇狠狠瞪了临哥儿一眼,原本想昧下这个银锁,谁知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却偏偏记得这个银锁。 一手交钱,一手交字契和信物。 除了刚才那句话,临哥儿从头到尾没有参与交涉,直到对方走了才厌恶地开口:“贪得无厌,嘴脸丑恶。” 许清宜哭笑不得,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刚才你不帮着骂,现在放什么马后炮?” 临哥儿:“……” 他只是不想跟那些人说话。 想想那一百两银子,心中仍是不爽。 “你根本不必给他们这么多银子。”临哥儿满眼不屑:“别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把我买回去也是为着当牛做马罢了。” 说好听点是上门女婿,其实就是干脏活累活的劳动力,跟奴隶差不多。 所以临哥儿觉得许清宜太仁慈大方。 “算了,就当破财挡灾呗,能花一百两银子换个清静为什么不?” 许清宜说道,趁机教育这个生活质量上去了,但思想质量没上去的好大儿:“跟烂人纠缠只会消耗自己的精力,能用银子打发的事情就不要消耗自己,要记住,你很宝贵,任何人都不配让你为之劳心。” 第040章 她的魅力 第040章 她的魅力 临哥儿闻言,惊讶地看着许清宜,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番话来。 在他的印象中,长辈从不会教导孩子以自己为主。 自己很宝贵这种论调,堪称自私。 不过很合临哥儿的胃口,人本来就是自私的,许清宜的话只是让他更加心安理得,平等地漠视每一个人。 “走吧。”不等临哥儿回神,许清宜提起裙摆快步离开:“免得回去晚了,你三弟那个粘人精就要哭了。” 临哥儿回神,不着痕迹地皱眉,他只是觉得许清宜对三弟太溺爱了,说道:“他是个男孩子,你不该这般惯着他。”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许清宜头也没回地道。 知道她听不进去,临哥儿干脆闭嘴,反正他也没多在乎珩哥儿长不长歪,他心中只有自己。 “我是真的心中有数,你三弟以后厉害着呢。”许清宜笑笑道,娇惯点好啊,省得以后一言不合就去海上当海盗。 临哥儿不置可否。 “当然了,你更厉害。”许清宜看着老大紧绷的脸,也夸了句。 这种分猪肉式的夸赞,临哥儿不屑一顾,快步上了马车。 “对了,你有最近新作的文章吗?”回到府里快天黑了,许清宜想起一事,便问临哥儿。 “干什么?”临哥儿问。 “你不是快考试了吗?我拿去叫沈举人点评一二。”许清宜说道:“反正是我们家花钱请的西席,不劳烦白不劳烦。” 说起这个沈举人和许清宜的推崇态度,临哥儿神情微妙,想了想,还算客气地道:“举人功名,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得。 ” 许清宜随便抓住一个举人当宝贝这种事,他觉得很尴尬。 许清宜似笑非笑,临哥儿的傲气她懂,自负与自卑交织,天上地下为我独行,她道:“可你现在连秀才都不是。” “那又如何?”临哥儿满脸不在乎,迟早会是,但也不想和许清宜多说。 “人家沈举人有真才实学,要不打个赌,我赌他能考中状元。”许清宜自信满满地道。 临哥儿已是懒得接话,以为状元是集市的大白菜吗,开口闭口就是状元,怎么听都不靠谱。 他径自往书房走,许清宜在后面追,说道:“哎,看看又不会少块肉,你就拿来吧!” 她太吵了,临哥儿皱着眉想,他不稀罕沈举人的点评,但也不想被许清宜烦,只好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些文章给她。 “好嘞。”许清宜眉开眼笑,临走时不忘叮嘱道:对了,你今天奔波了一天,就别忙着学习了,吃过饭早些休息。” 临哥儿:“嗯。” 许清宜拿着老大的文章就走了,一边走一边欣赏未来权臣的墨宝。 不得不说,老大这手字是写得真好,她自愧不如着,忽然心中一动,往世子屋里走去。 知道世子以后会醒来没错,却也担心自己的到来,会造成蝴蝶效应,一个不小心就抹杀掉了世子醒来的契机。 她想,植物人醒来的契机,无非是外界的刺激。 世子少时也喜诗书,让身边人给他读一读临哥儿的文章,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几天没来看世子,只见观棋和墨砚正在服侍世子坐轮椅。 许清宜笑吟吟道:“世子准备出去散步呢?” 两名小厮惊喜道:“少夫人,您回来了?” “嗯,事情办妥就回来了。”许清宜来到世子身边,一如既往地摸摸对方的脸,以示亲近,接着扬了扬手中的宣纸问:“你们谁会念文章?” “都会的,这是……”二人面露疑惑。 “这是临哥儿的文章。”许清宜笑意盎然:“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准备拿去给沈举人看呢。” 然后看了世子一眼:“不过我记得世子也爱读书,就先拿给世子看看,估摸着世子那么忙,从前都没有好好看过临哥儿的文章吧?” “原来如此,您有心了。”观棋和墨砚小心接过临少爷的文章,心里感触良多。 少夫人真好啊,从来没把世子当废人看待,有什么事都想着世子。 “嗯,让世子早点听听,临哥儿秋天就要下场了,我得赶紧去找沈举人,给我透个底。”许清宜哪怕知道临哥儿一定会中,也还是会紧张的。 如果有未来状元的保证,她心里会安心许多。 “嗯嗯。”二人点头应下。 既然是念文章这么风雅的事,他们合计一番,准备推世子去水榭那边,点着熏香,听着流水,给世子念临少爷的文章。 谢韫之的反应和长子一样,颇为费解,那沈知节再好,始终不过是个举人,何至于让许氏如此推崇? 临哥儿是个有天赋的,若找个好老师好好加以指点,考中进士不在话下。 只望许氏慎重,三思而后行。 谢韫之想到这里,又有些愧疚,刚才许氏说的对,他从前太过忙碌,根本没时间关注临哥儿的学业。 如今这担子,倒是落在了许氏肩上。 到了水榭,观棋开始念文章,谢韫之便收敛心神,认真地聆听。 比之半年前……又或是一年前,谢韫之不记得最后一次看临哥儿的文章是何时了,只觉得现在的文章进步显着,越发成熟练达,他很欣慰。 随即忍不住想,要是没有娶许氏,自己或许还躺在床上度日如年,也听不到临哥儿的文章。 二弟真是糊涂了,负了这般周到的未婚妻。 随着夜色渐深,文章也念到了尾声,侯爷缓缓从远处走来。 早些天侯爷就听说,儿子最近常常会出来散步,今日膳后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侯,侯爷……?”小厮们发现平阳侯的到来,念书声骤停,分外惊讶地行礼道:“给侯爷请安。” 侯爷已经很久没来看世子了,难怪他们会惊讶。 “嗯,这是在念什么?”侯爷的目光落在长子身上,扫过那张眼睛紧闭的脸庞,忍不住又浮现伤怀的情绪。 “回侯爷,小的正给世子念临少爷的文章。”观棋捧着宣纸说道。 “是少夫人先前送来的,叫我们给世子念。”墨砚补充道。 见侯爷没有不愉,又献宝似的介绍世子坐的轮椅道:“世子坐的这把椅子也是少夫人叫人做的,您看,可以推着走呢。” 他示范了一下,将世子推到侯爷跟前一点。 “这倒是方便。”侯爷打量了几眼,笑了:“你们少夫人多才多艺,是个肯折腾的。” 听说今天还去乡下给临哥儿的生母迁坟了,令人惊讶。 “是的侯爷。”小厮们现在对少夫人十分信服,见侯爷心情不错,便大胆地建议道:“您要不要推着世子走一走?” 侯爷神色复杂,面露迟疑。 这半年来他和老夫人一样,都不愿意接受谢韫之瘫了的事实,因此很少来看望谢韫之。 倒是不如许清宜豁达,听说许清宜一直将世子当正常人对待。 可他这个亲爹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打从心底里还是接受不了现在的谢韫之,这才不来看望。 “也好。”侯爷暗地里羞愧,最终点头道。 第041章 心机女人 第041章 心机女人 谢韫之恢复意识多日以来,不见父亲来看自己。 倒也理解,甚至已经习惯了对方不来这个事实。 反正府里现在发生什么事,他大概都知道,也知道父亲心里是向着自己的,否则也不会答应换亲这么荒唐的事件。 恐怕二弟母子俩又要说父亲和祖母偏心了。 大抵这也是二弟从来不来看他的原因。 谢韫之倒是没有什么可伤心的,他并非多愁善感的脾性,说实话和临哥儿有些像,父子俩都是一样淡漠。 看待很多事情,与其说是有感情,倒不如说是责任心。 保家卫国是责任心,满足长辈的期望也是责任心。 这就是谢韫之行事的准则。 忽然父亲来了,他还有些不自在,怕对方为自己伤心难过。 “韫之,爹好些日子没来看你了。”侯爷挤出一抹笑容,继而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想说的。 谢韫之从小到大都是他的骄傲,一路为侯府攒足了风光,连他这个当爹的都要避其锋芒。 可以说侯爷和谢韫之的父子情,与其他人家的父子情很不一样,他是仰仗着谢韫之而活的,有许多依赖在里面。 忽然谢韫之倒了,他的情绪太过复杂。 也不是不重视了,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视。 眼下极力偏着谢韫之,何尝不是为了掩盖心中的那份罪恶感。 谢韫之的前半生给他带来了无限荣耀,而谢韫之的后半生,他将其推给了许清宜和下人们。 父亲话不多这一点,出乎谢韫之的意料。 不过也是,他已经躺了大半年,就算有什么话也该说够了。 父亲只是推着他的轮椅,在莲池边走了一圈,大约就是一刻钟左右,便将他交回给小厮照顾。 “我还有事务要忙,先回书房了,你们好好照顾世子。”侯爷最后看了一眼长子,对小厮们叮嘱道。 “是,侯爷。”观棋和墨砚齐齐应声道。 等侯爷走了良久,二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气氛诡异,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你呢?” 横竖这里没人,墨砚鼓足勇气,豁出去道:“侯爷走得真快,他是不是不重视世子了?” 不然这么久没来,好不容易来一次还如此敷衍。 “我也正想说这个。”观棋立刻附和道。 两个小厮的对话,听得谢韫之微微不愉,因为他并不觉得父亲不够重视自己。 横竖他如今这个样子,见了只会徒惹伤心罢了,倒不如不来。 只可惜小厮们听不见他的心声,还在小声继续讨论道:“说起来侯爷一开始也来得很少,只不过当时没有对比,咱们就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少夫人来了,对世子这样好,没有因为世子躺着就不当人看了……”墨砚越说越难受,连用词都重了起来。 那也不至于,妻子和父亲的角色怎么能一样?谢韫之心想。 “可不是,若说侯爷忙,咱们少夫人难道不忙?”观棋掰着手指头说道:“算算咱们少夫人进门到现在,都办了多少件大事。” 那可多了去了,简直比侯爷还忙。 “第一,成亲当晚就带阖府人抓了二爷的奸,当机立断求嫁咱们世子,踹二爷踹得干净利落。” “第二,敬茶当天就把三位少爷接回澹怀院,安排得妥妥帖帖,还给禛少爷出了口恶气。” “第三,带着珩少爷单枪匹马回娘家,听嬷嬷说,少夫人在娘家总被当国公世子夫人的大姐压一头,结果回门又遇上了,哪有这样的?”墨砚义愤填膺:“专门回去欺负少夫人呢,好在少夫人一张巧嘴,还将咱们三位少爷都夸了个遍,叫人找不到机会奚落。” “区区国公世子夫人。”观棋撇嘴。 谢韫之也是这么想的,区区国公世子夫人,有何可自视甚高,竟还特地去凑妹妹的回门,没安好心。 墨砚继续数道:“第四,给两位少爷请老师,就拿珩少爷的开蒙来说,侯夫人磨叽了这么久都没落实的事,少夫人一天就办好了!” “第五,轮到咱们临少爷了,怪不得前些日子少夫人问临少爷的事呢,原来是惦念着临少爷快下场了,特地帮着了却一桩心事,好让临少爷专心备考。” 观棋感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有人能细心至此。” “少夫人这叫粗中有细,雷厉风行。” 那是,许清宜是个职场女强人,做事情讲究效率,能一天办完的事就绝不拖到第二天,这是她做事的准则。 “说起来,少夫人办过最大的事咱还没说呢。”墨砚一笑,见勾起了观棋的疑惑,才道:“那就是世子啊。” 观棋琢磨了一下,顿时噗嗤一笑,有些促狭地应和了一声道:“你说得对。” 谢韫之:“……” 两个在背后编排主子的孽奴,该打出去。 “你们在这儿呢?”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吓了观棋和墨砚一跳,接着发现是紫霄,这才松口气。 “吓死了,还以为少夫人来了。”墨砚抚抚胸口。 紫霄有些疑惑地问:“少夫人来了有什么可怕的?” “没有没有。”观棋摇摇头,收好临少爷的文章道:“世子就交给你们了,我们退了。” 自从少夫人许了他们可以轮流出府,现在最期待的就是交班后了。 出去逛个街,喝个小酒,回来继续活力满满地伺候世子。 继紫霄过来后,许清宜也领着珩哥儿这个小尾巴过来了,她有膳后散步的习惯,反正自己走也是走,不如陪世子走走,还能博个好名声。 现在阖府上下都知道她的好,这就是平时有意经营的结果。 “世子准备回去了?”许清宜笑吟吟,原本扇在自己脸上的扇子,也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世子的脸上。 世子当然不会回答,紫霄忙笑着回道:“少夫人若是还要走走的话,世子当然留下来陪您呀。” 谢韫之:“……” 感受着脸上淡淡的香风袭来,似乎比池边送来的荷风更为舒适轻柔,谢韫之忽然就明白到,为何人人都夸赞许氏。 而正是因为许氏如此滴水不漏,谢韫之才越发清楚,对方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一个真正简单的人,根本就做不到如此。 第042章 谢临身世 第042章 谢临身世 自己的正妻厉害一点,谢韫之倒是不介意,若是不够厉害,又如何能持好这个家。 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最初他以为许氏只是一个柔弱天真,但行事冲动的深闺小女子,是他看走眼了。 许氏远比他认为的还要成熟世故,滑不留手的感觉,即便让人知道她的精明,也挑不出一丝可指摘的毛病。 因为她讨好的不止是上位者,对下人们也是实打实的好。 此时,谢韫之也只将许氏的行为当做后宅生存的手段罢了,未曾深想。 却不知许清宜的野望不止如此,她要的可不是区区在后宅仰人鼻息地生存,她的目标是成为资本,自己当那个分配资源的老大。 当老大的第一步,扶植小弟。 这不叫利用,这叫互相成就。 次日,许清宜将临哥儿的文章交给了沈知节,然后就出府了,去看看躺在医馆里的刘贵是什么情况。 刘贵的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他激动地看着许清宜,声音沙哑道:“报……报官,杀我!” “你想报官,控诉临哥儿杀你?”许清宜好整以暇地睨着这人渣,脸上没有一点笑意。 四肢包裹成粽子的刘贵点点头,满眼都是惊惧与后怕,显然那天晚上他被吓得不轻。 临哥儿虽没杀死他,却也算是狠狠折磨了他的精神一遭,让他食不下咽,寝不能安。 “别妄想了,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临哥儿伤的你。”许清宜凉凉道:“反倒是你行为不端,多次向临哥儿勒索钱财,你觉得官府会相信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还是会相信你这个癞子。” 这么说虽然有点藐视法律的嫌疑,但此情此景,面对刘贵这样的人,许清宜自然毫不犹豫地站在临哥儿这边。 刘贵愤怒地瞪眼,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的确没有证据 。 当时黑灯瞎火的,又没有邻居……想到这里的刘贵终于懂了,临哥儿就是故意给他安排那样的房子,为了隐秘地杀掉他。 “不过官还是要报的,毕竟你杀妻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许清宜答应过临哥儿,要继续处置刘贵,她认为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刘贵杀了人,就让天下人知道他的罪行。 刘贵一惊,眼底流露慌张,随即强自镇定道:“什么杀妻……你不要污蔑我,你们没有证据!” “临哥儿就是证据,还有杨树村的每一个人,他们都知道你虐待妻子。”许清宜相信,只要临哥儿去为母告官,刘贵一定下狱。 最好是考了秀才功名再去,没办法,这个封建时代就是这么现实。 刘贵闻言,脸色越加发白惊慌,咽着口水道:“她是我从人牙子那里买的,有卖身契,是她自己身子骨不好死了,跟我没关系。” “人牙子?恐怕是人贩子吧?”许清宜也不知道太具体的细节,但不妨碍她编故事恐吓刘贵:“临哥儿的娘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人家还没到要靠卖女儿过活的地步,都是该死人贩子造的孽。” 说到买卖人口,她冷眼看着刘贵:“你可是买卖人口的惯犯,自己的亲儿子也能十两银子卖给别人当牛马。” “你怎么知道?”刘贵惊讶。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手段残忍,杀人分尸。”许清宜诈他一诈。 刘贵立刻反驳道:“你污蔑!我没有分尸!” “你承认杀人了?”不是他分的尸,那就是另有其人,许清宜来不及深想,冷笑道:“我和临哥儿昨天回了一趟杨树村,给临哥儿娘迁坟,同时将你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你就等着下狱吧。” 刘贵吓坏了,惊疑不定地瞪着许清宜,质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帮那个小野种?” “我是临哥儿的养母。”许清宜第一次这样正式介绍自己,腰板都挺直了一些,随即皱紧眉头:“你唤临哥儿什么?” 这个称呼听起来让人不禁多想,毕竟一个当爹的再恨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叫小野种。 除非…… “小野种!怎么了?我就唤他小野种,他本来就是个小野种!”反正自己都要下狱了,刘贵愤怒兼怨恨地爆发道:“我当初花大价钱买那个女人,好吃好喝地供着给我老刘家传香火,结果她竟然不是黄花大闺女,肚子里还怀着个野种,我打她怎么了?!” 疯女人孕期过得不好,生临哥儿亏损了身子,之后再也没怀过,刘贵白花了一笔钱,便天天打女人。 本还想掐死刚出生的临哥儿,却要面子留了下来当儿子养。 打从娘胎里就过得不好,这也是临哥儿从小就瘦弱的原因。 许清宜根据刘贵话里的信息,很快就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轮廓,当下的第一反应就是:临哥儿能顺利长大,真是一个奇迹。 同时也理解了对方那六亲不认的冷漠,原来并非天生凉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许清宜唏嘘,这么说来,临哥儿在原着中弑父就不算弑父了。 母死,而子为母复仇,自古以来天经地义,就算在法律面前也无可指摘。 “这些话,你留着跟官府说吧。”但许清宜还是不想临哥儿沾上人命债,就让刘贵在牢里度过余生吧。 “不要啊!贵人,求求你……”刘贵哭喊求饶。 许清宜转身出去,叫阿白过来问话:“他伤势如何?” 阿白啧道:“临少爷挑断了他的脚筋,下半辈子只能爬了。” 治伤的时候他也在,那伤口简直骇人。 许清宜打了个寒颤,几乎不敢想象临哥儿只有十二岁,下手太狠了,然后道:“嗯,既然他不良于行,你也不必在这里守着了,花钱请伙计留意就行了。” 阿白一喜道:“好的少夫人。” 他在这里待了一天,也快憋疯了,还是跟着临少爷快活。 “刚才听见的那些事,你暂且不要告诉你家少爷,我亲自跟他说。”许清宜又吩咐了一句,免得阿白表述不当,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是。”阿白赶紧点点头,唯命是从。 经过那天晚上,他已经完全相信许清宜。 这个世上谁都有可能害他们临少爷,但少夫人绝对不会! 许清宜打道回府,阿白直接去了书院,继续给主子端茶递水当书童。 看见他的到来,临哥儿皱眉问道:“她不是叫你守着刘贵吗?” 阿白自然知道这里的‘她’指的是少夫人,心中不禁腹诽,临少爷真是个别别扭扭的性子,既没有禛少爷嘴甜,也不如珩少爷会撒娇。 这样是没前途的。 “少夫人说刘贵手脚废了,不必守着,而您身边没人使唤,便叫我赶紧回来伺候您呢。”其实阿白挺会传话的。 第043章 甜言蜜语 第043章 甜言蜜语 临哥儿闻言不再说什么,润了润笔埋头写文章。 这是一篇新的八股文。 之前随手拿给许清宜的那篇,写出来已有些时日了,他不是很满意。 临哥儿倒是不在乎沈知节高不高看自己,但他不想让许清宜觉得自己不行。 这会让他很郁闷。 作好文章也下学了,回到侯府,他打算亲自将文章送到沈知节的手里。 走到外院书房附近,却看见许清宜和沈知节站在廊下,有说有笑。 这画面不禁让临哥儿停住脚步,下意识地皱眉。 他没见过沈知节,只是听下人们说对方长得很俊。 如今一见确实风流倜傥,气质斐然。 许清宜和对方站得也不算近,谈论的内容似乎与文章有关,按理说无可指摘。 可临哥儿就是颇有微词,觉得刺眼,毕竟许清宜是他父亲的妻子。 父亲现在这般模样,若是…… “咳咳。”他立刻弄出动静,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许清宜看见他来了,笑得更灿烂了:“临哥儿,今天这么早下学?” 临哥儿对许清宜臭着脸,显得爱答不答道:“嗯,今天夫子放得早。” 走到沈知节面前,才柔和了表情,有些恭谦地欠身道:“这位就是沈举人吧?我是谢临,珩哥儿的大哥。” 沈知节也赶紧回了一个礼,说道:“临公子好。” 临哥儿送上手里的文章,说道:“昨天母亲从桌上要走了一篇文章,那篇已经有些时日了,今天新作了一篇,还请沈举人点评一二。” “不敢不敢。”许沈知节双手接过文章,十分谦虚道:“在下只是仗着有过几次考场经验,斗胆说点拙见。” 许清宜在旁边一脸无奈:“哎。” 可能这就是读书人吧,她不是很懂。 “有劳了。”临哥儿客气地说完话,看向许清宜,问道:“母亲在这里做什么?” 许清宜正扇着扇子,听出这小子语气里的质问,一愣。 不解对方哪来的火气? 然后睨到旁边的沈知节,就恍然明白了这小子在介意什么。 真的是…… “我来接你三弟下学,顺便问问沈举人对你的文章评价如何,怎么了,不行吗?”许清宜瞟回去道。 临哥儿绷着脸道:“既然是接三弟,就叫三弟出来吧。” 这母子俩之间的火药味,沈知节也感受到了,不是很明白。 但连忙笑着打圆场道:“珩公子还有最后一张笔画要写完,谢夫人在等他。” “就是啊。”这个理由相当充分,许清宜附和地点点头。 她和沈知节就是正常的聊天,却被临哥儿弄得像抓奸似的! 其实她对沈知节丝毫没有那种念头,顶多就是欣赏对方的皮相,聊起天来更加愉快罢了。 见她竟还理直气壮,临哥儿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去看看。”沈知节不确定是不是跟自己有关,反正先走为妙,便转身进去,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子俩。 他一走,临哥儿立刻把脸转到一边,轻哼了一声。 “我怎么你了?”许清宜明知故问,摇着扇子在那笑,她只是觉得老大的反应挺有趣的。 “轻浮。”临哥儿吐出一句。 逗到这里就行了,许清宜严肃起来,必须为自己正名:“我哪里轻浮了?是你自己不单纯,我和沈举人是正常来往,就算你爹杵在隔壁,我也坦荡荡。” 临哥儿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你说。”许清宜叉着腰道。 临哥儿小声道:“你坦荡荡,别人未必坦荡荡。” 若是沈知节误会了,会怎么看待许清宜? 所以临哥儿才介意,就算许清宜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要在乎一下他爹的名声。 一时间许清宜心情复杂,就当临哥儿在夸自己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长得挺国色天香的。 不过没用。 想到眼前的情况,她有些惆怅道:“放心吧,你娘有个卧病在床的丈夫,还带三个娃,行情没这么好。” 人家沈举人才貌双全,等以后高中状元要什么女子没有,哪里会看上已婚带娃的妇女。 临哥儿语气幽幽道:“听起来你还挺失望?” “没有。”许清宜赶紧掐灭这孩子心里的疑虑,严肃声明:“我对你们爹忠贞不二,再说了,哪怕没有你们爹,不还有你们吗?” 迎上临哥儿审视的眼神,她笑眯眯道:“要什么男人,母亲我下半辈子就守着你们过了。” 听起来好像哄人的假话,不过临哥儿姑且信了,脸色缓和了许多。 这时沈知节也带着珩哥儿出来了。 “老师,学生告辞。”珩哥儿规规矩矩与老师道别,然后转身扑到许清宜身边,伸手要抱抱:“娘。” “哎!”许清宜高兴地应了一声,弯腰抱起小儿子。 母慈子孝的画面,临哥儿懒得看,转身就回院子里去。 他这副样子,许清宜还有些担心,他不会又去他爹屋里打小报告吧? 观察了半天,幸亏没有。 看来这些天相处下来,些许革命友谊还是建立了的。 晚间,许清宜收到侯爷的通知,明日需要和侯夫人一起出门赴个宴。 邀请人是谢韫之的亲姨母,对方身份高贵,是当今备受圣眷的薛贵妃。 提起这位薛贵妃,许清宜只记得她和她的胞姐,也就是谢韫之的生母,当年有绝色双姝的号称。 也难怪生出谢韫之这种人间绝色,妖孽美男。 薛贵妃育有两位公主,已在宫外建立公主府,明日的宴会便在公主府举行。 薛贵妃对自己胞姐的独子很是看重,谢韫之昏迷半年以来,连着被皇帝追封两次,她的枕头风功不可没。 谢韫之忽然娶了妻子,对方点名要见见也很正常。 也就说,明日是许清宜嫁给谢韫之以来,第一次公开露面…… 想想自己丈夫那受欢迎的程度,许清宜罕见地有点怂啊,到时不知会是什么场面? 按理说谢韫之都躺平了,应该没有人会再嫉妒嫁给他的女人了吧? 许清宜走回院子的路上想,要是真有人嫉妒,她这个做主母的就大度一点,择日上门给夫君提亲纳妾。 多个姐妹一起照顾世子,她不介意的。 第044章 闪亮登场 第044章 闪亮登场 许清宜一通自我调侃,不紧张了,可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们却紧张得不得了。 天下谁人不知谢韫之的美名? 而主子作为世子夫人头回露面,必然不能出差错。 于是众人连夜给许清宜准备头面首饰,衣服鞋袜,连发髻和妆面都在丫鬟身上试了好几款,只等着明日用上。 隔壁,谢韫之也听说了姨母薛贵妃召见许氏的事,心下紧了紧。 那公主府虽说不是龙潭虎穴,但也差不多,他怕许氏应付不来。 ‘泄露’消息的小厮们,自顾自地闲聊道:“这满京城想嫁给咱们世子的贵女太多了,咱们少夫人头一遭露面,不知道会不会被刁难?” “不会吧,有贵妃娘娘护着呢,别人应该不敢如何。” “是啊,贵妃娘娘对咱们世子可是视如己出。”明钰乐观地笑道:“少夫人这般讨人喜欢,想必贵妃娘娘也会格外优待。” 将心比心,若他们是薛贵妃,定然也会感念少夫人对世子的付出。 谢韫之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记得姨母曾经提过,让自己娶二表妹。 他毫不犹豫拒绝了,理由是自己不想娶妻,就算娶妻也不喜欢二表妹。 这番实话传到二表妹耳里,后来被二表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许氏明日要去的,正是二表妹熙宁公主的公主府。 到时候二人相见,岂不是分外眼红?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自己也不复从前的风光,没准二表妹已经释怀了呢,谢韫之有些担忧地想着。 而许清宜,正在被丫鬟嬷嬷们摁着泡牛奶浴,做按摩,修指甲。 火急火燎为明天闪亮登场做准备。 导致许清宜没空过去和世子开例会。 咳,这里说的是真正的例会,她癸水刚走,暂时还没有那个造作的心思。 一夜好眠,次日许清宜便容光焕发地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看见侯夫人已经在了,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婆婆久等了。” “无妨,我也是刚坐下。”盛装打扮的侯夫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却暗暗打量这个嫁给瘫痪继子的长媳。 一看就奇了,她怎么感觉,许清宜好像越来越光鲜亮丽了? 以前,侯夫人用嫡亲婆婆的目光去挑剔许清宜,便觉得许清宜这个未来儿媳妇,也就差强人意吧。 娴静有余,样貌中等。 但如今许清宜嫁给了继子,却好像一日日变得容光焕发,堪比盛开的花蕾,夺人目光。 她心里酸酸地想,谢韫之都瘫了,竟还有能力滋养女人。 好在谢淮安近来重拾书本,知道懂事上进了,杜缙云那小蹄子也安安分分的,侯夫人心情倍佳。 便看许清宜顺眼了一点,好心提点道:“清宜不必紧张,贵妃娘娘是韫之的亲姨母,向来待我们侯府和气,不会为难你的。” 心中却难免在想,外头有那么多贵女挤破头想嫁给谢韫之,偏生让许清宜占了这个便宜,只怕宴会上会有不少人为难许清宜。 那她这个做婆婆的也没办法了,只怪谢韫之自己树大招风。 “好的,我知道了,婆婆。”许清宜得体地笑笑。 另一厢,公主府。 薛贵妃决定在公主府见许清宜,而不是直接召进宫里相见,的确是因为熙宁公主的央求。 熙宁公主喜欢自己风华绝代的表哥谢韫之多年,可惜谢韫之并不喜欢她。 因此她今年已经二十岁,却至今未嫁。 只在宫外建了公主府,虽说对爱情求而不得,日子倒也过得潇洒自由。 反正谢韫之不娶她,也不会娶别人,这是谢韫之对她许过的诺言。 这样一来,自己得不到的男人,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这些年,熙宁公主的心里好受了些。 大半年前,谢韫之战场受伤陷入昏迷,熙宁公主痛彻心扉,不顾皇家公主的身份,在谢韫之的床前哭了好几日,不肯离去。 直到她母妃发火,叫嬷嬷将她架回了公主府,勒令她再也不许去平阳侯府打扰谢韫之。 堂堂一个公主,代表着皇家体面,若是传出绯闻如何是好? 熙宁公主却不以为然! 现在天下还有谁人不知,她熙宁公主都二十岁了还不肯嫁人,就是为了谢韫之。 之前熙宁公主听薛贵妃说,平阳侯府有意给谢韫之娶一个妻子,延续香火,她再次痛彻心扉,倍感煎熬。 因为她知道,谢韫之娶的妻子不可能是她。 无论皇帝再怎么宠她,也不会将她指给已经瘫痪的谢韫之,绝无可能。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听见谢韫之娶妻的那一刻,熙宁公主差点昏厥了过去,然后便陷入了恍惚,不吃不喝。 她觉得自己太悲哀了。 谢韫之还好好的时候看不中她,如今瘫了,妻子的人选仍是轮不上她。 据说那名不经传的许氏,原本还是谢韫之继弟谢淮安的未婚妻,堂都拜了,才莫名其妙指给谢韫之,什么玩意儿! 艳惊天下的谢韫之,最后就娶了这么个东西? 满京城和熙宁公主一个想法的人,多不胜数,早已在打听许清宜是何方神圣,却原来如此平凡普通,简直配不上谢韫之。 她们的消息来源,大部分是从勇国公世子夫人许亭筠嘴里听说的。 而许亭筠这个做大姐的,倒也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在她的印象中,二妹许清宜就是木讷内向,平平凡凡。 虽说上次回门被惊艳了一下,不过十几年的刻板印象,没有那么容易打破。 或者说,许亭筠内心就是不希望二妹有所改变,哪怕别人在她面前嘲笑许清宜,连给谢韫之提鞋都不配。 只能说,平阳侯府低估了谢韫之的魅力。 若是当初侯爷和老夫人,没有草率答应许清宜的求嫁,未必不能找到更好的人选。 不过后续能不能和侯府众人相处得好,那就不一定了。 毕竟心理素质不过硬,光是三个养子就够棘手的。 听说许清宜今日现身公主府赴宴,各位都翘首以盼,想一睹这位‘谢韫之夫人’的庐山真面目。 许清宜下了马车之后,就感受到了焦灼的气氛。 她一面笑着一面想,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挑剔,质疑,轻视,好像没几个是善茬呐。 如果她是个十七八岁的青涩小姑娘,心态肯定要崩。 可是非常庆幸,她已经被社会毒打了十几年,皮糙肉厚,很抗伤害。 这盛世如侯夫人所愿,大家都不喜欢许清宜,她侧头笑眯眯地看向长媳,想安慰一把,体现自己的慈爱宽和。 结果却发现,许清宜老神在在,根本不当回事。 第045章 女粉众多 第045章 女粉众多 真的不当回事吗? 一时间侯夫人也分不清楚,许清宜究竟是真的不当回事,还是性子迟钝,压根就没发现那些不善的目光。 想了想,她提醒道:“清宜,韫之在京里爱慕者颇多,你也是知道的。” “那些小姐们爱韫之爱得发狂,曾经还为了得到韫之折的一支花,当众大打出手呢。” 侯夫人看着许清宜,目光幸灾乐祸:“若是一会儿有人刁难你,你别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只是她们太爱韫之罢了。” 许清宜哦了一声,表面笑容温婉,内心却翻着白眼狂吐槽:你这个婆婆若是真心提醒,就该说受了欺负来寻婆婆,婆婆为你出头。 而不是这样来一句,更像是喜闻乐见,等好戏开场。 随着许清宜走进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猛增。 有些是暗自打量,默不作声。 有些则是光明正大和身边的人一起,对她评头论足。 “这许氏果真长得普通。” “模样还凑合吧,身段清汤寡水。” “瞧着也就那样吧,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选中的。” “怕不是使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 “这就要问问亭筠的,她娘家妹妹的事情,她应该知道些许。” 原来许亭筠也来了? 这些人背后说人的声音太大,许清宜都听见了。 只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不然这些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她的身材可没有清汤寡水,分明是前凸后翘好吗? 只不过今天为了得体端庄,穿得宽松了一些。 至于脸,许清宜觉得自己这张脸可好看了,怎么可能只是还凑合。 但有一点她们说对了,这桩婚事的促成的确不光彩。 许清宜不着痕迹地望向侯夫人,只见侯夫人的笑容消失了。 开始担心,许清宜的娘家大姐不知道谢淮安和那丫鬟的丑事吧? 总之这件事的真相,绝不能外传。 那就只能委屈许清宜了。 “清宜,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她们就是嫉妒!”侯夫人马上扬起笑容,比刚才真心多了:“你和韫之是天作之合,三个哥儿也喜欢你,再没有比你们更登对的了,外面那些痴心妄想的花痴算什么!”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有一些人听见了,气得跺脚。 花痴又如何,当谢韫之的花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甚至她们彼此之间还能相处的很好,毕竟谁也得不到谢韫之,那就不是情敌。 可是忽然之间,有人打破了这个平衡,各位谢韫之的爱慕者们就受不了了。 许清宜点点头:“婆婆放心,她们说的又不是事实,清宜不会为此伤心难过的。” 侧面提醒侯夫人,事实真相被自己捏在手里,让侯夫人掂量掂量,出门在外要不要护着自己一点。 侯夫人也明白了,出门在外,许清宜的面子,就是侯府的面子,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之后便收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态,四处用眼刀子警告周围的人,要嫁谢韫之自己去嫁,少在这里发酸。 “听听,听听,平阳侯夫人竟这么护着她?” 众人出乎意料。 她们还以为,谢韫之娶了平阳侯夫人亲生子的未婚妻,这对婆媳一定会生间隙。 “莫不是平阳侯夫人自个儿瞧不上许氏,便推给继子?”一位喜欢谢韫之的贵女阴谋论道。 众人睇了她一眼,颇有些无语。 虽说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瞧不上许氏,但也不必如此偏颇。 那谢淮安只是个没出息的纨绔,许氏配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侯夫人只要不傻,都会牢牢抓住这个儿媳妇。 所以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各位对许清宜实在好奇,便去找许亭筠。 “亭筠,谢夫人是你的嫡亲妹妹,我们却还未认识,你去叫她过来跟我们说说话吧?” 许亭筠笑着推拒了一下:“她今日是贵妃娘娘的贵客,我这个大姐恐怕请不动她。” 二妹妹嫁给谢韫之的内幕,她知道,可是从未说出去,因为对她不利。 若被人知道是从自己口中透露出去的,平阳侯府首先不会放过她。 “去吧去吧,求你了。”众贵女央求道,给足了许亭筠面子。 而许亭筠也很享受这种感觉,矜持了一番,便勉为其难地道:“那我就去试试吧。” 横竖薛贵妃还没出来见客,许亭筠快步追上许清宜和侯夫人,笑道:“二妹妹,平阳侯夫人,许久不见了。” 侯夫人转过来,见是许亭筠就笑道:“是清宜她大姐啊,你也来了?” 这个称呼,从未给许清宜当过周边的许亭筠一滞,而后才笑道:“是啊,公主有邀便来了。” “大姐,许久不见。”许清宜转过来看见她,笑道,这个大姐还是那么明艳照人,像朵牡丹花,但眉宇间总有几分疲惫。 是家里的小妾们又不安分了吗? 看来当大户人家的主母真的很辛苦,许清宜暗地里庆幸地想,世子也有世子的好。 许亭筠哪里知道二妹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平素你不怎么出门,满京里的夫人小姐们都对你很陌生,想认识你呢,姐姐带你过去跟她们说说话如何?” 侯夫人立刻警惕起来,生怕那群长舌妇从许清宜嘴里挖出什么,笑着婉拒道:“可是韫之他姨母还等着见清宜,要不下回吧?” 许亭筠道:“贵妃娘娘还没来呢,侯夫人别担心,自家妹妹,我还能让她吃亏不成?” 说着,拉起许清宜的手就走。 看来谢韫之的全球女友粉后援团,自己是非见不可了。 于是许清宜也放平了心态,面带微笑,端起大妇的架子。 去看看那些心有不甘的莺莺燕燕们。 “我二妹妹来了。”许亭筠亲热地拉着许清宜,在众人面前爽朗地笑道:“知道各位对她很好奇,不过你们可答应我,要悠着点问,别把她吓着了。” “谢夫人好。”众人挂着假假的微笑,纷纷问好道。 “各位好。”许清宜也笑着点点头。 “谢夫人,听说你胆子小?”一位贵女上下打量她,状似开玩笑地说道:“可我觉得你敢嫁给平阳侯世子,胆子还挺大的。” 一语双关,带着俯视的意味。 “嫁给世子就是胆子大吗?我觉得还好吧,世子又不吓人。”许清宜轻轻地笑着带过,不受这个攻击。 那位贵女一噎。 不信许清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是的,许清宜知道。 但那又如何,她就是敢,并且还要加以利用。 “对了,世子现在如何了?”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比起攻击许清宜,她们更想知道谢韫之的情况。 而这些情况很隐秘,如果平阳侯府的人不说,她们就无从得知心上人的现状。 好不容易谢韫之的夫人就坐在这里,她们迫使自己强压下醋意,问个清楚。 “世子很好。”许清宜笑眯眯道:“除了昏迷不醒,其余一切正常。” 这个说辞,众人却不信。 有人试探道:“世子都昏迷了大半年,身上……也必定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吧?” 听说世子那样也能续香火,平阳侯府才张罗给世子娶妻。 众人咬牙,那岂不是便宜了许清宜? 知道她想问什么,许清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道:“还好,世子只是清减了些许,吃得下睡得香,看起来还是那么丰神俊朗。” 精力也好着呢。 第046章 分外眼红 第046章 分外眼红 谢韫之有多么丰神俊朗,这还用许清宜说? 在座的每一位都很清楚! 那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只能放在心里默默地爱慕着。 不像许清宜这个走狗屎运的女人,此后每天都能见到世子! “你会亲自伺候世子起居吗?”一位贵女咬唇问道。 问这些就有些逾越了啊。 不过许清宜依旧很慷慨,脾气很好地道:“会的,我是世子的妻子,照顾世子是我的分内事,当然会亲力亲为。” 众人脸色顿时难看,无比嫉妒。 想骂许清宜不知廉耻,趁人之危。 若是世子醒着,肯定看不上她。 可是眼下的事实就是,许清宜的确顶着世子夫人的头衔,哪怕不是世子亲自选的,也是平阳侯府同意的。 更是圣上赐婚的,没人能不认这桩亲事。 包括对谢韫之最为狂热,身份最高的熙宁公主,也只能乖乖地接受这个事实。 “我听说,世子还能要子嗣?” 见许清宜有问有答,是个脾气软和的,各位越问越过分。 竟是打听起房中的事来了。 “子嗣啊……”许清宜一笑:“看缘分吧,世子膝下已有三个哥儿,若是再能要个女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虚伪! 各位心道,若是能怀上,你定然是想要儿子! 随后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世子真的能行房? “……” 许清宜仿佛听到了倒吸气,以及手帕被撕破的动静。 是她们主动要问的,许清宜觉得怪不到自己头上。 “哪位是平阳侯世子夫人?”一位宫里的嬷嬷过来问。 “我是。”许清宜说道。 “夫人好,贵妃娘娘有请。”嬷嬷行了礼。 “好的,有劳带路。”许清宜在一众贵女百般复杂的目光下,施施然跟着嬷嬷离去。 侯夫人与她汇合后,小声问道:“她们没为难你吧?” 这话是专门说给嬷嬷听的,好叫薛贵妃为侯府撑腰。 “没有,只是问了一些与世子相干的事。”许清宜摇摇头答。 侯夫人皱眉:“我们平阳侯府自家的事情,她们有什么资格打听?你往后少跟她们往来,都是冲着世子才招呼你罢了,可别傻乎乎凑上去。” “好的婆婆,我知道了。”许清宜笑笑,倒也乐得在嬷嬷面前给侯夫人面子。 嬷嬷暗道,这位世子夫人果然脾气温婉娴静,和传闻中一般无二。 “平阳侯夫人请留步。”走到外屋,嬷嬷客气说道:“贵妃娘娘想单独见见世子夫人,您请在这里先歇歇脚。” 侯夫人也不出奇,薛贵妃向来待她不亲厚。 索性她这次前来也不是为了见薛贵妃,她是为了给谢淮安物色妻子人选。 便笑道:“也好。” 许清宜继续跟着嬷嬷往里走,来到薛贵妃见客的地方。 忽然就察觉有一道嫉恨的目光盯着自己。 她抬头望去,看见一个双十年华,盛气凌人的贵气女子。 “这是贵妃娘娘和熙宁公主。”旁边嬷嬷提点道。 许清宜连忙行礼:“清宜见过贵妃娘娘,见过熙宁公主,贵妃娘娘万福,熙宁公主万福。” “不必拘礼,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薛贵妃浅笑道。 许清宜闻言才抬头,看见薛贵妃是个浓颜系的美妇人,美得咄咄逼人,大约和世子有三分相像。 而隔壁的熙宁公主,似乎没有遗传到母亲的全部美貌,估计偏向父族多些。 她暗暗打量薛贵妃的同时,薛贵妃也在打量这个从天而降的外甥媳妇。 只见模样还过得去,家世也过得去,性情听说也还好,就勉勉强强吧。 打量够了,薛贵妃一笑道:“坐吧,嬷嬷看茶。” “谢贵妃娘娘。”许清宜又行了礼,规矩地坐下。 “不必这么客气,你是韫之的媳妇,私底下也喊本宫一声姨母就是了。” 薛贵妃暗道,瞧着倒是个柔和懂事的,可她还是不大喜欢。 并非针对许清宜,只是谢韫之太优秀了,再加上自己的女儿苦恋表哥…… 即使知道许清宜是无辜的,也难免喜欢不起来。 “是。”许清宜笑吟吟地应道。 可她不会喊的,因为她察觉得出来,这位薛贵妃也不喜欢自己。 只是表现得没有熙宁公主那么明显。 可是熙宁公主又为何不喜欢自己,她奇了,总不能全世界的女人都喜欢谢韫之吧? 那自己真是造了孽了。 “你和韫之的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薛贵妃状似温和地问道:“你不是韫之二弟的未婚妻吗?怎么忽然就被圣上指给了韫之?” 这事她也问过陛下,陛下说是平阳侯的意思。 “因为清宜的八字与世子相合,能给世子冲喜,便由父亲做主,让清宜嫁给世子。”许清宜说道。 “是吗?”薛贵妃用锐利的眼睛盯着许清宜,不信。 可许清宜毫无破绽。 分明是第一次见贵人,可对方面对她们母子俩乖顺恭敬,却并不惶恐紧张,叫人又不敢确定了。 “是的。”许清宜坦荡荡地笑道。 “看来嫁给我表哥冲喜,你很开心?”熙宁公主死死瞪着许清宜,一开口便火药味十足。 她对许清宜的评价,与外面那群贵女一样。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连给谢韫之提鞋都不配。 “公主殿下为何这样问?”许清宜面不改色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清宜嫁给谁,都是以夫为天,恪守本分,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 熙宁公主气道:“伶牙俐齿!” 许清宜立刻从椅子上挪开,福身道:“清宜惶恐,请公主息怒。” “好了,熙宁。”薛贵妃斜了女儿一眼,对许清宜笑道:“清宜不必如此,熙宁就是脾气比较直爽,担心她表哥罢了,没有别的意思,你坐下吧。” “是。”许清宜低低应声,重新坐下,依旧是一副温婉的样子。 熙宁公主双眼恨得滴血,抓在扶手上的指甲,用力得都快劈叉了。 她爱了整整五年的男人啊,却娶了别的女人做妻子! “韫之近来情况如何?”薛贵妃抿了口茶问道。 “回贵妃娘娘,世子一切都好。” 许清宜也放松下来,将刚才在外面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那就好,既然你当了韫之的媳妇,以后就好好照顾韫之。”薛贵妃叮嘱道。 虽不大喜欢许清宜,但也不讨厌。 反正谁嫁给谢韫之,在她心中都是高攀了。 随后话锋一转道:“你和韫之圆房了吗?” 身为亲姨母,薛贵妃也很关心谢韫之的子嗣。 同时也是为了让女儿死心,不要再想谢韫之了,好好招个驸马过自己的日子才是真。 许清宜感觉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熙宁公主落在自己身上的眼刀子也越发锐利。 不过她并不受影响,软和道:“圆了。” 熙宁公主手边的茶盏,忽然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第047章 招人嫉妒 第047章 招人嫉妒 气氛顷刻间变得很诡异。 过了几秒,嬷嬷才赶紧上前收拾杯盏的残骸。 “熙宁,怎么这么不小心?” 薛贵妃淡淡瞥了一眼熙宁公主,心疼中却透着喜闻乐见。 她的女儿陷得太深了,必须一剂猛药来治。 而许清宜和谢韫之圆房,就是那剂猛药。 只见熙宁公主脸色苍白,死死咬着嘴唇。 似乎疼痛得要死过去。 显然薛贵妃的目的达到了。 “好好好,你是个好的,尽早为韫之开枝散叶。”薛贵妃笑得越发开心。 随手从手腕上脱下一对儿水头很足的翡翠镯子,便叫嬷嬷送到许清宜手里:“收着吧。” “多谢贵妃娘娘赏赐。”许清宜起身行礼。 “自家亲戚,客气什么?”薛贵妃嘴上这么说,其实很满意许清宜的识趣。 说到底,她并不把许清宜当做谢韫之的正经媳妇看待。 无奈之选罢了。 许清宜笑而不语。 “韫之那几个孩子,如今是你在照看吗?”薛贵妃想起谢韫之那几个养子,便忽然提道。 好叫熙宁公主知道,谢韫之不仅娶了妻,还有好几个养子。 “是我在照看。”说起这个三孩子,许清宜便幸福地笑了,让人不禁被她的开心感染:“三个哥儿都很懂事伶俐。” “看来相处得不错,倒是有缘。”薛贵妃点了点头,未必有多关心,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您说的是。”许清宜笑道。 自然也知道对方只是客套,便也不多说。 “老夫人的身体如何?还硬朗吗?”薛贵妃又问。 “还好。”许清宜柔顺地回答:“祖母自从入了夏有些苦夏,其余没有什么。” 薛贵妃道了声好,接下来又闲谈了几句家常,便让许清宜下去了。 “这回你该死心了吧?” 等许清宜走后,薛贵妃便睨着自家女儿,见她魂不守舍,只觉恨铁不成钢。 蹙眉骂道:“一个男人罢了,你何至于此!” 熙宁公主万分哀怨地道:“为何她可以,我却不可以!” “因为你是皇家公主。”薛贵妃冷声:“陛下已经对你格外开恩了,你最好别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比如,为难谢韫之的夫人。 妒火上头的熙宁公主,还真这么想过,让那个女人出丑难堪! 母妃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她的恶念。 打许清宜的脸,就是打谢韫之的脸。 若是侯府追究起来,无需皇帝出手,光是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这个公主。 难怪许清宜如此有恃无恐,原是知道自己有护身符。 那是当然。 许清宜明白,自己顶着谢韫之夫人这个头衔,便相当于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她孤儿寡母的,但凡受了委屈往城楼上一哭,谁碰谁死。 外间,侯夫人已不见了踪影,大抵是交际去了。 “二妹妹,见过贵妃娘娘了?”倒是许亭筠站在外边,一双精明世故的眼睛打量她,最后落在那对儿水头很足的翡翠镯子上头:“这是……” “贵妃娘娘赏的。”许清宜笑道。 竟然得了赏赐? 许亭筠怔忪,熙宁公主对谢韫之那么狂热,竟然没有为难许清宜吗? “没见到公主吗?”她又问。 “见了呀。”许清宜表情自然。 “……”许亭筠好像有点失望。 许清宜都看出来了,无语,这姐们在失望什么? 难不成在失望她没挨巴掌? “大姐看起来有点累,是最近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许清宜秉着一个你不想我好,我也猛戳你肺管子的原则,柔柔地问道。 “……”许亭筠一哽,想起自家后院那些骚蹄子们,眼底顿时满是烦躁。 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强笑着道:“没有什么难事,不过是两个孩子太闹腾了,没歇好。” 许清宜哦了一声,达到目的就笑笑不再说话了。 许亭筠心下觉得怪怪的,有些怀疑妹妹是故意提醒自己,却又找不到证据。 只能确定,这个妹妹变了很多。 似乎嫁给谢韫之后,小可怜一夜之间挺直了腰板。 “二妹妹,侯夫人是在给你家小叔子择妻吗?”许亭筠收起晦涩难明的眼神,说起正事。 闻言,许清宜望向在远处和别人谈笑风生的侯夫人,点头:“应该是的,婆婆说过要尽快给二弟物色一门亲事。” “这样啊。”许亭筠迟疑道:“不知侯夫人有什么要求?” “这我就不清楚了。”许清宜道。 祈祷许亭筠别找她牵红线,毕竟谢淮安是个粪坑,帮他牵红线太损功德了。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我有个小姑子,要不你帮忙问问?”许亭筠凑过来说道:“若是成了,国公府上下都会感激你这个大媒人。” “国公府的小姐还怕嫁不出去?”许清宜奇了。 许亭筠面露尴尬:“是庶女,不过从小就养在嫡母身边,家里疼爱得很,和嫡小姐也没有什么区别。” 难怪让自己去问,这个大姐也太阴了。 侯夫人心高气傲,给她儿子介绍个妾生女当正妻? 那不是结仇吗! “大姐别诓我,区别可大了去了。”许清宜冷着脸道:“我可不敢跟婆婆开这个口,你要是敢去就自己去。” 她可不当这个冤大头。 许亭筠噎住,瞪大眼睛看着二妹妹,这二妹妹何时变得这么精明了? “二妹妹别误会,我就是见侯夫人颇为爱重你,想来会给你几分面子。” 她戴高帽道。 “若是不给呢?”许清宜问:“若是婆婆因此厌恶了我,大姐觉得我又该如何是好?” 许亭筠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讪讪地说了句:“是大姐没考虑周到。” 许清宜暗想,你就是考虑得太周到了,既想揽功劳,又不想得罪人。 想得真美。 “那大姐再想想吧,我婆婆的眼光高得很。”她道。 “好……” 正说着话,许清宜忽然看见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她赶紧侧身躲了一下。 只见是一个藤编的球体砸在身后。 “抱歉,我们在蹴鞠,不小心踢到这儿来了。” 随即,一个眉眼飞扬跋扈的骑装女子走来,挑衅地看着许清宜道:“没有砸中人吧?” 许清宜:“……” 哎,这就是嫁给国民男神的下场吗? “吓我一跳,原来是不小心踢过来的,我还以为是冲着我来的呢。” 许清宜抚抚胸口道。 骑装女子扬眉,不曾解释。 她就是冲着许清宜来的,可惜没砸中。 不然以她练武十年的力道,定能让这位弱柳扶风的谢夫人摔个狗啃泥。 第048章 渣男婚事 第048章 渣男婚事 “失陪了。”差点砸中人的嚣张女子,没有什么诚意地说道。 就去捡球了。 许清宜过后询问许亭筠:“这个人是谁?” 知二妹妹见世面少,许亭筠也不奇怪,回道:“是真阳郡主,肃王的长女。” 这么一说,许清宜就心中有数了,原来是夺嫡失败者的子女。 一想到对方今后的下场,她心中那股郁闷,顿时变成同情。 当今圣上五十有三,仍然身体健朗,膝下有五个成年儿子。 肃王是皇帝的庶长子,占了个长字,一直风头很劲,是夺嫡的热门候选人。 无怪其长女真阳嚣张跋扈。 另一个夺嫡热门候选人是太子,然而太子身体孱弱,刚及弱冠。 这才助长了肃王威风。 原着里平阳侯府,一开始站的就是太子,后来改投肃王。 最后太子没顺利登基,肃王也没夺嫡成功,大位落在了低调的恭王身上。 这位恭王前期不显山不露水,只会闷头做事,十分持重沉稳。 皇帝想培养他辅佐太子。 可惜太子多疑,心思过重,最后殚精竭虑而亡。 恭王没有了辅佐的对象,肃王又想搞死他,他茫然四顾一圈,决定自己上。 所以现在的恭王,还是太子的马仔,并且不受重用。 “二妹妹别往心里去,真阳郡主一向如此。”许亭筠劝了一句。 当然了,若是许清宜不自量力,非要去找真阳郡主的茬,她也乐意看好戏。 别连累她就行。 “大姐说笑了,我怎么会往心里去?”许清宜巴不得和真阳郡主撇清关系。 她心里寻思着,以后如何劝服平阳侯不站肃王。 结果一错眼的功夫,便看见侯夫人和真阳郡主聊上了,双方有说有笑。 许清宜顿时愣在当场,人脑子都有些发懵。 这个魔幻发展,不会吧? 她心道,平阳侯府就这么想被流放? 许亭筠顺着许清宜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她的感想和许清宜差不多:“真阳郡主想干什么?她看不上你家小叔子吧?” 若说谢韫之是国民白月光,那谢淮安就是籍籍无名的小透明。 和郡主一比,自然是云泥之别。 原着里是没看上,可是架不住许清宜害怕啊。 万一自己这只小蝴蝶扇乱了剧情线,扇得真阳郡主为爱曲线救国,嫁不了男神也要和男神同一户口本,那就不好了。 嗐,只能说古代的女子追爱也蛮疯狂的。 “郡主千金之躯,当然看不上了。”许清宜笑笑回了句。 许亭筠觉得也是,便抛之脑后,拉着许清宜去吃酒尝点心:“你少出门,这些都是宫里的东西,平时吃不到的。” “不了,多谢。”许清宜却拒绝了:“我不饿也不渴。” 这个宴会上的任何东西,她一律都不敢碰。 “你也太小心了。”许亭筠滋味复杂,想想,要是自己嫁了这样的夫君,也要小心翼翼着些。 可惜她最后,却嫁了个狗都嫌弃的风流花心大萝卜,没福分体验这份小心。 熬到宴会结束,许清宜拍拍屁股上马车回家。 公主府的下人送来一份礼,据说人人都有份。 许清宜叫嬷嬷接了,自己离得远远的,包括手上那对薛贵妃赐的翡翠镯子,也脱下来叫人收着。 “婆婆,您和真阳郡主聊得怎么样?”许清宜冷不丁问道。 “她对淮安印象不错。”侯夫人一个没有留神就漏了底,接着诧异地看着许清宜:“你怎么知道?” 许清宜无辜地道:“知道什么?” 又装作惊讶:“咦,她居然中意二弟?” 这话说得,侯夫人满脸不悦:“郡主中意淮安怎么了?又不是全京城的女子都要喜欢韫之。” 听得出来,侯夫人对这个优秀的继子很怨念。 许清宜也不是故意泼冷水,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位真阳郡主和您说话之前,还特地为难了我一把,婆婆自个想想,若是她有意嫁给二弟,如何会跟我这个大嫂过不去?” 侯夫人脸都绿了,岂会听不出许清宜的言下之意? 但她不愿意接受:“你莫胡说八道,莫非你见不得淮安好?” 许清宜倍感无语,心道,我若是真见不得他好,就懒得管了,一家子都去流放吧。 反正她们这一房又不用去。 恭王也是谢韫之的粉丝,问就是慕强,哪个男人没幻想过自己在战场上大杀四方? 谢韫之就是他们代入做梦的对象。 嘶,不得不说,有个男女通杀的偶像老公就是好啊,占尽便宜。 “儿媳只是实事求是,怕那真阳郡主醉翁之意不在酒。”许清宜对侯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希望侯爷一把年纪还要跟着去吃苦,就多劝了一句:“婆婆做决定之前,还是和侯爷商量一下吧,毕竟真阳郡主身份贵重。” “这是当然了,侯爷不同意我怎敢做主?”侯夫人刮了长媳一眼,颇为不爽她多嘴:“这么浅显的事,我这个做长辈的还需要你来教?” “……”好好好,郡主儿媳妇还没娶上呢,就开始牛气了。 俗话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如此,许清宜也懒得说话了,不是她见死不救,只能说人各有命吧。 平阳侯府,侯夫人一回去就和侯爷商量谢淮安的婚事,十分积极。 “真阳郡主如何会看上淮安?”侯爷的第一反应,将侯夫人伤得体无完肤。 “侯爷这话有失偏颇了。”侯夫人非常不爽:“真阳郡主亲口与我说欣赏安儿,难道还有假?” 那可太假了。 侯爷对自己的次子,评价一向很客观:“你若说她想拉拢平阳侯府,我还更相信些。” “那也没区别,横竖她想嫁给淮安!”侯夫人斗胆道:“您想想,太子开春以来都病了好几场……” 此话点到为止,略过接着道:“咱们若是拒绝了,为此得罪了肃王殿下也不值当。” 就算最后太子登基,为显仁厚,也不能拿他们平阳侯府如何。 这倒也是,如何都不吃亏。 但得罪了肃王就不一定了。 将来若是肃王登基,一定会记恨平阳侯府今日的拒绝 。 事关重大,侯爷一时不敢立刻拿主意。 若是押对了,确实可以将平阳侯府推上另一座高峰,反之若是押错了,有可能伤筋动骨。 “容我再想想。”侯爷慎重道。 侯夫人道:“时间紧迫,侯爷快些抉择才是。” 侯夫人想来想去,也没觉得这桩亲事有哪里不好。 反正无论最后谁登基,都不可能亏了平阳侯府。 第049章 疯狂报复 第049章 疯狂报复 许清宜出去逛了一圈,又多了很多素材,可以和世子好好哔哔一下。 本来不是很习惯对着一个植物人说话,但时间久了就觉得没什么了,甚至还挺解压。 就当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 世子屋里,烛火幽暗。 “世子,你招惹的狂蜂浪蝶是真多啊。” 今晚,许清宜打算努力造人,便将身边伺候的人屏退了,说话也越发随意。 她刚沐浴完毕不久,还洗了头,丫鬟们帮她绞至半天的黑发,只是将干未干。 许清宜衣着清凉地坐在床边,用手指梳理着长发,一边说道:“你夫人我呀,今儿个差点就被暗算了。” 这话听得谢韫之提心吊胆,疑惑发生了何事? 谁为难许氏了? 是二表妹还是别人? 应当不是姨母薛贵妃,她对自己的爱重是真的,就算不喜欢许氏,也会爱屋及乌。 不予为难。 “喜欢你的人也太多了。”许清宜轻叹,又抱怨了一句。 谢韫之:“……” 他很抱歉,看来是他的爱慕者干的好事。 “熙宁公主就算了,有贵妃娘娘盯着,除了在我面前摔个把茶盏泄愤,估计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毕竟是皇家公主,要脸。 许清宜说完这个,想起那个不要脸的便开始头疼,揉着额头道:“真阳郡主就厉害了,竟然打算嫁给二弟,来个曲线救国。” 她面露担忧:“若真让她嫁进来,哪天爬上你的床我都不出奇。” 谢韫之闻言,差点被吓得醒过来。 此话当真? 他不喜欢真阳郡主,对方的难缠程度,和西熙宁公主别无二致。 许氏最好不要让真阳郡主嫁进侯府,不然准会鸡飞狗跳。 不过他也知道,侯府不是许氏说了算。 这当中牵扯的问题又太复杂,有点棘手。 当今太子孱弱,肃王一家独大,若哪天太子没了,必然是肃王登基。 若是二弟有机会娶真阳郡主,侯爷和侯夫人定然会认真考虑。 推断出这个结果,谢韫之的心往下沉。 一方面,他知道肃王登基的可能性很大,父亲想抓住机会结交肃王,保证平阳侯府长盛不衰,他作为废人,没有立场干涉。 但他的确不想真阳郡主进门。 若是冲着自己来的,被趁人之危倒还罢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自己的妻儿受到压迫。 思虑间,许氏带着香气的吻,轻柔地印在脸上,拉回了谢韫之的注意力。 许氏偶尔会亲他的唇,比如动情的时候,用力地亲。 “你说你长得这么招蜂引蝶做甚?嗯?”许清宜出去受了一圈针对,刚才盯着世子的脸看,重新审视一下对方的颜值高度。 然后就发现,有人抢的东西就是香。 许清宜竟然觉得这睡美男的脸,是越看越帅了,也越发让人郁闷,所以上手掐了两把。 “不过你放心。”许清宜许诺道:“就算真阳郡主真的嫁进来,我也会严防死守,不会让她碰你一根手指头。” 别人碰过的男人她是不会碰的,所以还是严防死守的好。 谢韫之:“……” 许氏善妒的样子,出乎意料地让人不讨厌。 还有几分诡异的安心。 他相信许氏是个能干的,一定能阻止真阳郡主。 开完例会,能干的许氏扒了世子的里衣。 这么热的天气,对方也会出汗,到时候黏在身上不好处理,索性扒了方便。 她也一样。 “你知道今天有多少人嫉妒我吗?”许清宜亲吻着世子的耳朵,自言自语:“我本来没觉得我赚了,但是出去晃了一圈,我忽然觉得我赚麻了。” “……” “就让她们嫉妒,气死她们。” “……” “拿球砸我,我就睡你,气死她们。” “……” 谢韫之无言以对之余,抽空关心了一下,许氏怨气这么大,莫不是被砸中了? 世子在外面招惹的那群狂蜂浪蝶,委实太欺负人。 许清宜秉承着报复的心态,今晚在世子的屋里,格外卖力耕耘。 她的力气,和她的怒气成正比。 谢韫之作为妻子发泄怒气的对象,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妻子分毫。 免得对方又恢复往昔懒驴拉磨的状态。 说实话,他希望许氏下次来的时候,能尽量保持这种气呼呼的情绪。 他不介意承受妻子的怒火。 许清宜今晚超常发挥,眼神迷离地咬着谢韫之的下巴说道:“再报复她们一回,气死她们……” 吃了好些天补药的谢韫之心道,报复三回还是四回,还不是全看你自己的能耐。 要是有那个能耐,十回他也奉陪得起。 * 由于昨夜放纵了些许,许清宜那个腰酸腿疼啊,直接躺到次日艳阳高照。 期间老三珩哥儿还翘课回来一次,看她好了没,因为她早上赖床的时候说自己身体不适。 珩哥儿摸摸她的额头,让她继续睡,还主动倒了茶给她喝。 后来惊动了丫鬟,才换成丫鬟伺候。 许清宜倍感丢人,不过偷得浮生半日闲,就不计较了。 “怎么回来了?”许清宜刚醒来那会儿,迷糊地看着老三:“把先生扔在课堂上,这样很不礼貌,回去记得给先生道歉。” 她语气不严厉,只是讲道理。 珩哥儿关心道:“娘好些了没?” 原来是回来看自己,许清宜心中一软,笑道:“好了,不用担心。” 本来就没什么事,战五渣趁机赖个床而已。 “哦。”珩哥儿放心了,才解释道:“老师在教二哥认字,我写完字才出来的。” “原来如此,母亲错怪你了。”许清宜摸摸老三的小脸,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又白了些呢。 这样说来,沈举人要辅导三个孩子。 许清宜怪不好意思的,随即唤了丫鬟过来吩咐:“柳儿,叫嬷嬷去挑点进补的药,你往沈夫人那儿送一送,顺便问问情况如何。” “是。” 柳儿快去快回,说沈夫人的病情有所好转。 对方十分感激,打算病好再来拜见许清宜。 不一会儿,侯府收到一份厚礼,指明送给许清宜。 据说是薛贵妃送的,嬷嬷翻看了一下:“少夫人,是些进补的药,诸如血燕,蜂蜜,鲍鱼等等……成色都很好。” 哪怕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侯府嬷嬷,也看直了眼。 宫里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许清宜却有些不敢用,思来想去说道:“放进库房收着吧,入口的东西还是自己亲自采办的好。” 嬷嬷一顿,了然道:“是,奴婢明白。” 并非许清宜阴谋论,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横竖她自个儿也不缺这点东西吃。 “对了,入库的时候记得强调这是宫里送的,谁拿去吃出了毛病,咱们可不背锅。”她叮嘱。 嬷嬷笑道:“奴婢省得。” 阖府上下都知道,许清宜今天得了薛贵妃的赏赐,那是属于许清宜私人的东西。 可是少夫人慷慨,竟然拿来入库,充作公中的东西。 意味着人人都可以取用。 杜缙云最近害喜严重,吃什么吐什么,瘦了一大圈。 听说有宫里的好东西入库,立刻叫谢淮安去拿取。 谢淮安也不客气,取回来一大堆。 血燕和鲍鱼多多益善,让下人每天给杜缙云做来进补。 “她倒是会充阔,这种好东西也拿来入库。”杜缙云一边吃着许清宜贡献的补品,一边酸酸地说道。 “管她呢,您吃得下就多吃点。”丫鬟喜儿说道。 这是杜缙云新买的丫鬟,忠心耿耿。 杜缙云吃完,她又透露道:“云夫人,奴婢听说侯夫人昨日去公主府,是为着给二爷择妻。” 杜缙云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阵恶心想吐。 “二爷娶妻是迟早的事。” 她脸色苍白地摸着肚子,只盼主母是个温和的性子才好。 将来善待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第050章 觊觎郡主 第050章 觊觎郡主 “喜儿,你再出去打听一下,侯夫人看中了哪家的贵女?” 杜缙云终究不放心。 未来主母是宽和还是苛刻,决定着她在后院过得好不好。 便叫喜儿快去打听。 “是。”喜儿应下,顺便也斗胆提醒主子一句:“若是您想知道更详细些,其实可以问问二爷。” 这个道理杜缙云岂会不懂,她剜了喜儿一眼:“秋闱就快到了,二爷最近在用功读书,我不能事事都依赖二爷,打扰他读书。” 原来谢淮安和临哥儿一样,下一场也是考秀才。 临哥儿十二岁考秀才,不出奇,这世间大有神童在。 谢淮安二十岁考秀才,也不出奇。 运气好中了,明年可以接着考举人,再过两年考进士,那也才二十三四的年纪,这是个正常的年龄。 可是叔侄俩放在一起考,就莫名形成了一种对比,显得谢淮安很愚钝。 估计这也是谢淮安格外不喜欢临哥儿的原因。 同为读书人,临哥儿的存在衬托得他很没面子。 最近他埋头苦读,挽回了些许侯夫人的心。 侯夫人连同对杜缙云也睁只眼闭只眼。 即使知道对方没规没矩,一口气要走了薛贵妃给许清宜的全部赏赐,也只是骂了一句眼皮子浅的东西。 许清宜拿那些东西来入库,明摆着就是供全府主子用的。 她倒好,仗着肚子里有块肉就无法无天。 也不想想老夫人年纪这么大了,这些东西应该优先老夫人取用。 若是老夫人发了话不要,小辈们再用。 不过没关系,侯夫人只要一想到郡主儿媳,那口气就顺畅多了。 对方是皇家郡主,千金之躯,给她递梯子的时候,她没敢隐瞒杜缙云的事。 哪知郡主很大气,直言个把通房丫鬟不算事,届时给个姨娘身份就是。 这也是侯夫人欣喜若狂,分外看中真阳郡主的原因之一。 若真拒绝了真阳郡主,她真不知上哪去找身份高贵又大度的儿媳妇。 最主要的是,这个儿媳妇还能压一压许清宜,可谓一举多得。 许清宜也听说,那些入库的东西都被谢淮安拿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给杜缙云吃了。 她心下祈祷,乖乖,可别到时候吃出个好歹来,赖自己身上。 “柳儿,你找个机会,让杜缙云知道,侯夫人在考虑给二爷娶真阳郡主。” 许清宜寻思着比起自己,杜缙云两口子应该更害怕真阳郡主进门,就让他们去闹吧。 “哎。”柳儿立刻去了。 正好喜儿在打听消息,两人一碰头,顺利完成自家主子交代的任务。 “什么?真阳郡主?”杜缙云分外吃惊,立刻道:“不可能,二爷怎么可能娶郡主?” 不是她看不起自己的心上人,但这是事实。 谢淮安身上连个功名都没有,拿什么去求娶真阳郡主? 侯夫人也是真敢想,以为她儿子是个香饽饽。 “是真的。”喜儿道:“真阳郡主主动求嫁,侯爷夫人正在考虑。” 杜缙云又震惊了一下,竟是真阳郡主主动求嫁? 那就更反常了。 她又不是傻子,稍微一琢磨,隐约就明白了真阳郡主的意图。 对方看中的肯定不是谢淮安,那就是谢韫之了? 肃王不会同意一个郡主嫁给瘫痪的男人。 可嫁给谢淮安却可以争取一二。 明明是许清宜该头疼的事,却落到自己和二爷头上来。 杜缙云气急败坏地辱骂真阳郡主,简直欺人太甚,她怎敢! “我要跟二爷说。” 杜缙云慌张得六神无主,来到谢淮安的书房。 对方立刻搁下笔,关心问道:“怎么了?一脸慌张,许清宜又找你的麻烦了?” “不是她。”杜缙云皱眉摇头,但也确实跟许清宜脱不了关系,她担忧地道:“二爷,如果你娶了身份更高的正妻,会爱上对方吗?” 谢淮安沉下脸,不悦地道:“缙云,我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你竟然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为了杜缙云,他连不喜欢的书本都捡了起来。 天知道读书对他来说有多折磨。 “对不起,二爷。”杜缙云红了眼眶道:“我只是太担忧了,我听说……” 谢淮安追问:“你听说什么?” 杜缙云咬唇:“真阳郡主想嫁给你,侯府和侯夫人正在考虑。” “什么?”谢淮安也是一惊,反应和自己的女人一样,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她可是肃王的女儿。” 肃王风头正劲,说不定以后会登基,那真阳郡主就成了公主。 其实当本朝的驸马爷,也不是那么憋屈,照样还是可以封侯拜相的。 甚至能走皇帝老丈人的捷径,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谢淮安想着想着,一时不禁出了神。 “是真的。”杜缙云没注意到心上人眼中的野望,自顾自地道:“不信你去问问侯夫人,她一定会告诉你。” 谢淮安回过神来,拍拍杜缙云的手背,软声:“放心,不管娶谁当正妻,我只爱你一个。” “可是郡主的权力太大了,将来你如何压得住?”杜缙云忧愁地皱着眉,说道:“二爷,为了我们的孩子着想,你应该拒绝娶郡主。” 是这个理。 若郡主要害杜缙云母子俩,他们恐怕没有还手之力。 谢淮安想了想,说道:“我先问问我娘真假。” 很快,谢淮安就从侯夫人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真阳郡主确实主动想嫁给他。 并且侯夫人与他分析了一通利弊,劝道:“我的儿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错过真阳郡主,你再也娶不到门第这么高的妻子了。” 她害怕谢淮安为了杜缙云,再一次做傻事。 “可是娘,她分明不是看中我,若是冲着大哥而来,娶进门也是个搅家精。”谢淮安轻哼道。 侯夫人顿了一下,教导儿子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女人是没有心的,谁跟她好,她就向着谁。” 她目光一冷:“你大哥都成那样了,她见过也就会死心,到时候和你有了孩子,迟早也是向着你的。” 一般女人或许是那样吧,可是真阳郡主,谁有把握? 当对手是谢韫之的时候,谢淮安不认为自己有那个魅力,能将郡主拿下。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安儿,你的眼界放宽点,多看看外面的好女人,杜缙云算个什么玩意儿?” 见他不说话,侯夫人以为又是因为杜缙云,顿时骂骂咧咧道:“说句实话,我虽不喜欢你大嫂,但你大嫂的出身教养摆在那儿,侯府小姐就是侯府小姐,比那个眼皮子浅的贱蹄子好一万倍!” 谢淮安头疼,娘怎么忽然又发火。 而且,总是践踏他的品味。 “好了,这不关缙云的事,您不要什么都怨在她身上。”谢淮安道。 “对。”侯夫人冷哼一声:“不该怪她,都怪你,你才是那个令人生气的源头。” 谢淮安忍了忍,继续说正事:“娶郡主一事,事关重大,可能牵扯到朝堂,您和爹还是要慎重考虑。” 因为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株连九族。 当然了,平阳侯府有特权,不管谁当了新帝,都会宽容对待。 “这我们知道。”侯夫人心急之余,还是有理智的,也知道站队风险很大:“所以你爹打算召集几位族叔,商量一下该不该走这步棋。” 有谢韫之兜着,他们倒也不算特别紧张。 这一边,母子俩商议着。 许清宜和杜缙云都在各自的院子里等待消息。 得知谢淮安和侯夫人之间没有闹起来,两人都很失望。 “二爷为何不拒绝?”杜缙云的失望中夹杂着恐惧,有种不安的预感。 喜儿在旁边,不知如何安慰她好:“或许……二爷只是顾全大局呢?” 毕竟事关重大。 杜缙云摇摇头,若谢淮安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当初就不会和她一起算计许清宜。 “狗男人。”而许清宜的失望中,则夹杂着鄙视。 她猜,谢淮安不极力拒绝这桩亲事,大概是对郡主的家世背景动了心。 到底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对方能为杜缙云拒绝一个侯府小姐,大抵只因侯府小姐的后台不够硬罢了。 若是公主看上他,哎,结果就摆在眼前。 第051章 公主插手 第051章 公主插手 也不能怪谢淮安心动。 甭管郡主是抱着什么目的,能娶进门就是一桩好事。 事业和爱情,谢淮安都想两手抓。 杜缙云是他的爱情,真阳郡主就是他的事业。 为了以后有更好的日子,谢淮安相信杜缙云会理解他的选择。 “二爷,如何?”等谢淮安回来,杜缙云便问道。 “缙云,我爹娘还在慎重考虑,打算和族叔们一起商讨。”谢淮安目光有些闪烁地道:“所以我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没准他们最后放弃了呢?” “是吗?”杜缙云狐疑,眼底阴沉。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自家这个男人……恐怕是动了心思。 也是,谁不想娶皇家郡主。 她心中一阵哀戚,眼泪掉下来,男人的真心果然靠不住吗? “缙云,你……”谢淮安一看,心疼地为其拭泪:“不是我不拒绝,而是没办法拒绝,除非我们离开侯府,远走高飞。” 杜缙云一怔。 “你愿意吗?”谢淮安果真是爱她的,想了想,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缙云,我们私奔吧?以后离京城远远的,和我们的孩子一起过平淡的日子。” 这…… 杜缙云顿时有点懵,这怎么行?! 私奔之后他们怎么过活? 倒是可以带走银子,可是再多的银子也不可能管一辈子啊,而且他们的孩子还要吃喝,以后没钱了怎么办? 如果不走,她至少还是侯府的姨娘,孩子也是侯府的主子,到底比普通人强很多! 这笔账,杜缙云还是会算的,否则她当初又何必选中谢淮安,选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当正妻难道不好吗? “缙云?”谢淮安说道:“在侯府就身不由己,爹娘不可能由着我乱来,到了外面我们就自由了。” 只要杜缙云愿意,他就愿意。 当然,弊端他也和杜缙云说清楚:“可是失了侯府少爷的身份,我就给不了你们母子俩太好的生活了。” 两条路,谢淮安让杜缙云自己选。 “二爷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让你和家人反目分离呢?”杜缙云立刻说道。 不,她不能离开侯府,离开侯府就完了。 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里,怎么能回去过苦日子? 两条路都不好走,但至少留在侯府锦衣玉食,还有个盼头。 而且杜缙云寻思,谢淮安既然愿意为自己私奔,说明真心不假,哪怕娶了郡主也威胁不了自己的地位。 将来谢淮安靠着郡主的关系加官进爵,对自己和孩子也是好事一桩。 显然在利益面前,吃过苦的杜缙云倾向了利益。 “我明白二爷的难处,也不反对你娶郡主,只是担心我和孩子的安危罢了。”杜缙云摸着肚子道。 见她理解自己,谢淮承诺:“你放心,我会极力保护你和孩子,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如果许清宜知道这个发展,一定会感叹,这个杜缙云牛啊,人间清醒,为了利益把自家老公送到郡主床上。 虽然,心有所属的郡主也不一定会睡谢淮安。 对方想睡的分明是世子。 侯府来了好些族叔,商议谢淮安的婚事。 许清宜也想出席,给侯爷讲讲胡乱站队的利弊,可她人微言轻,没有资格上桌,只好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带娃。 顺便去世子屋里散播一下焦虑。 “哎呀呀,族叔们都来了,估计今天就能有结果吧。”许清宜嗑着瓜子道:“这么大的阵仗,我估计二弟要当郡马了……这可如何是好?哎。” 看把许氏愁成这样。 谢韫之估计,对方真的很在乎自己吧。 可惜他口不能言,也无法安慰两句。 “万一肃王翻车了,后果很严重啊,侯爷怎么就拒绝不了眼前的诱惑呢?” 是,谢韫之是倒下了,平阳侯府眼看着就要没落,侯爷作为掌舵人,想登上肃王这条大船,倒也无可指摘。 自己也不过是仗着知道剧情,才能独善其身,不行差踏错。 所以许清宜没有去侯爷面前多嘴,免得人微言轻不起作用不说,还会被人当成疯子。 事情的发展不是绝对的,若是说错了,自己还要承担后果。 掌管自己的命运已经够难了,就不费劲掺和别人的人生了。 但许清宜憋得慌啊,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抓心挠肺,只好到世子这里吐吐槽。 如此说来,许氏竟然不看好肃王吗? 这倒是令谢韫之颇为意外,更意外的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关心朝堂的事。 而且有着自己鲜明的立场。 但随后想想,又觉得应该不是不看好。 肃王势头强劲,是众所周知的事,许氏没有不看好的理由。 估计只是自身性子保守谨慎,觉得平阳侯府即使不站队也能好好的。 嗯,谢韫之也觉得父亲太激进了,估计是担心他不在了,侯府终将没落,就心急了。 他懂。 “呸!”许清宜吐出两片瓜子皮道:“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赞成与肃王扯上关系,上船容易下船难。” “……”谢韫之感受到许氏的不快了,却无可奈何。 他们这一房,现在已经没有说话的资格了。 “所以将来出了事,也休想我有难同当。”许清宜淡淡道:“仗着你的名头,我们母子几个应该能被赦免,到时候就分家吧。” 她瞥了一眼迟早要醒来的睡美男,幽幽警告:“你若是赞同就最好了,若是不赞同,就收拾收拾和他们一起上路吧。” 谢韫之浑身皮肤一紧,感觉脖子凉凉的。 什么赞同不赞同,他现在都成这样了,还有说话的份儿吗? 许氏这丑话,当真是不好听。 再说了,二选一的概率,平阳侯府应当不会这么倒霉,恰巧就选中了失败的那一个。 许清宜在世子这里吐槽完毕,又搁了一通狠话,心情好受了些。 临走时她又开心起来,笑眯眯地摸着世子的脸:“当然了,世子若是拎得清,福气在后头呢。” 谢韫之:“……” 这一边,平阳侯府还没商量出个抉择来,两府联姻的消息已不胫而走。 “啪!”熙宁公主在公主府又摔了一个杯盏,满脸嫉恨,因为她知道侄女真阳郡主的心思。 真是个贱人,听说谢韫之可以延嗣,就迫不及待了! 她发了一通火之后,竟然有几分羡慕。 真阳郡主敢做的事情,她也想啊,可是她终究要脸,做不出那等腌臜事。 不行,不能让真阳郡主得逞。 熙宁公主可以容忍许清宜给谢韫之延嗣,因为许清宜到底是谢韫之的正妻,名正言顺。 可真阳郡主,呸,又算个什么东西? 次日,熙宁公主进宫面见圣上,开门见山地道:“父皇,儿臣听说大皇兄要将真阳许给韫之表哥的弟弟,您可不能答应。” “哦?有这回事?”皇帝不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皱着眉头问道。 “对。”熙宁公主撇嘴道:“还是真阳自个儿去求的,您不觉得奇怪吗?她素来心高气傲,如何会看得上一个平凡无奇的纨绔公子?” 皇帝一顿:“所以你的意思是……” “她喜欢韫之表哥。”熙宁公主嫌弃地直说道:“若真的让她嫁进平阳侯府,就等着平阳侯府大乱吧。” 第052章 贴心儿子 第052章 贴心儿子 皇帝听了这话,却没有熙宁公主想象中的生气,她狐疑,难道父皇没有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父皇?” 这等浅显的事,皇帝当然听懂了,只是的确没有生气罢了。 “熙宁,此事只是你的猜测,肃王暂时还没有跟朕提。” “那是因为平阳侯府还未松口。”熙宁公主就是趁着事情还未曾落实,这才巴巴地赶来阻止,说道:“父皇,若是大皇兄提了,您可答应儿臣,千万不能同意。” 横竖她对谢韫之的心思,皇帝早已知道,此刻对真阳的不喜,也不加掩饰。 “你怎知真阳喜欢韫之?”皇帝睇了女儿一眼,微微皱着眉警告:“韫之如今成了家,而真阳还是个未婚女子,以后这种话休要乱说,以免坏了真阳的名声。” 熙宁公主心里冷笑,不以为意,真阳追男人追到嫁给心上人的二弟,有什么名声可言? “父皇,您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给儿臣一句准话。” 天下间,也就受宠的熙宁公主敢这样说了。 可是平时什么都依她的皇帝,这次却拒绝了她,说道:“再说吧,看你大皇兄是什么意思。” “父皇!”熙宁公主不满地嗔声。 “那这样好了。”皇帝被女儿为难,便也给女儿出了一道难题:“你若是愿意招个驸马,成亲生子,朕就答应你的要求。” 熙宁公主今年已经二十岁整,拖着不肯成亲,一直是皇帝头疼的事。 若是这件事能让熙宁公主屈服,他也可以让步。 闻言,熙宁公主面色难看,她深爱着谢韫之,光是想想和别的男人成亲就接受不了。 同时她不解,父皇明知道这一点,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 在熙宁公主的印象中,父皇对平阳侯府十分看重,若是知道真阳的主意,一定不会让真阳嫁进去。 这样揣测圣意也没错,可是熙宁公主猜错了一点,皇帝做事从不以感情为重。 且他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平阳侯府。 谢韫之的名声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连带着平阳侯府也水涨船高罢了,碍于天下人的目光,皇帝也只能纵着平阳侯府。 但他绝对不想平阳侯府继续完美无瑕下去,那么平阳侯府当然是越乱越好。 “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给朕答复,朕给你挑驸马。”皇帝道。 也就是说,驸马的人选也不能由熙宁公主自己决定,顶多是在皇帝中意的几个里挑一个自己喜欢的,连作假的机会都没有。 熙宁公主咬牙应了声:“是,儿臣好好想想。” 薛贵妃居住的宫殿里。 熙宁公主没想明白的问题,薛贵妃倒是看得很清楚,点醒女儿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你当陛下真的看重平阳侯府?韫之倒了,陛下恨不得立刻抓住平阳侯府的把柄,这样才不会受百姓的舆论掣肘。” 想控制平阳侯府,有什么比嫁一个包藏祸心的郡主过去更容易? “竟是如此……”熙宁公主听得心头阵阵发寒,也是,皇帝爱重谢韫之,却不见得愿意纵容平侯侯府。 “母妃,那现在怎么办?”她有些烦躁地求助道。 薛贵妃觉得,就算女儿答应了招驸马,陛下多半还是会同意肃王府和平阳侯府的婚事。 不过她也是希望女儿成亲的,就道:“看你自己了,你若是不想真阳嫁进去,就招个驸马吧,以后收收心好好过日子。” “不,女儿接受不了。”熙宁公主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她只爱谢韫之,这辈子都不会考虑招驸马。 薛贵妃气急,忽然觉得许清宜没用,都这样下猛药了,自家女儿还是执迷不悟。 “你怎么就不死心,他看不中你,你为他守一辈子也是徒劳。” “这您不用管,我出宫了。” 熙宁公主倔强地离去,她原本嫉恨许清宜得不行,如今却觉得虎视眈眈的侄女真阳更可憎。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皇帝这里行不通,她也只能忍着嫉妒联合许清宜,叫对方好好抵抗真阳。 免叫真阳胡来。 想到许清宜那温婉恬淡的样子,熙宁公主莫名担忧,对方那副温和的脾气,真的可以对抗飞扬跋扈,咄咄逼人的真阳吗? 傍晚,许清宜收到公主府的帖子,邀请自己明日到公主府一叙,她看得心慌慌啊,鸿门宴终究还是来了吗? 由于满脑子都是公主要刀自己的担忧,许清宜晚饭都没怎么吃,惹得关注她的几个孩子们侧目。 “娘怎么了,没胃口吗?”嘴巴最甜,对食物最上心的禛哥儿,第一个关心许清宜。 其次是珩哥儿,看见娘食欲不振,把自己吃一半的杨梅冰送过去:“这个酸酸的,娘吃。” 酸酸的东西吃了有胃口,这是娘告诉他的, 他的小脑袋瓜就记住了。 临哥儿倒是没说话,只是无声关注着,似乎也很好奇许清宜怎么了。 当着大家的面,许清宜自然不会把自己的烦恼说出来,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害怕公主,只是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不想应付麻烦。 能咸鱼躺,谁想奋进啊。 当然,许清宜也不会把烦恼转移给孩子们,便笑笑道:“没事,娘只是苦夏,不用担心。” 这时侯府的其他人才注意到,不知不觉,禛哥儿和珩哥儿都已经改口喊许清宜做娘了。 没想到他们真能相处好,侯夫人见不得人好的病又犯了,心头滋味复杂。 不过没关系,她安慰自己,不是还有一个临哥儿吗? 那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跟谁都不亲,就是个白眼狼。 谅许清宜再好,也抓不住老大的心。 散席后,无心品尝美食的许清宜,拿着沈知节点评过的文章,去临哥儿的书房,把两份文章一同给他,笑道:“沈举人把评语给你写下来了,我还没看呢,你自己看吧。” 读书人的事,她这个纯纯的外行人就不掺和了。 “嗯。”临哥儿接过文章,随意搁在桌上,似乎不在意沈知节的点评,反而瞥了许清宜一眼,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得许清宜不对劲,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恼。 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但现在的情况让他认识到,若是许清宜遇到不能解决的麻烦事,他们大概率也会受到牵连。 那就还是问一问的好。 许清宜没想到,临哥儿竟然这么敏锐,也是,未来的大人物,这点子察言观色的洞察力还是有的。 顷刻间,许清宜还是下意识地把对方当孩子看,不打算告知。 可是临哥儿黝黑专注的眼睛看着自己,又让她产生一种,临哥儿已经是个思想成熟的人了,没准脑子比自己转得还灵活的感想。 “嗯,是遇到了一点事。”许清宜抱着吐槽的心态,就在角落坐了下来,满脸苦恼:“跟你爹有关。” 临哥儿顿了顿笔尖,竖起耳朵听着。 “你爹有很多爱慕者,你知道的吧?”许清宜觉得临哥儿肯定知道的,这小子打听消息的手段可不一般,瞧着沉默寡言,实则内里也是个八卦的,就继续道:“当朝备受宠爱的熙宁公主就是其中之一,她曾经求嫁你爹未遂。” 不像她,三言两语就把亲事给定了下来。 所以姻缘这种东西,讲究点天时地利人和,差一点点都不行。 “薛贵妃的女儿?”临哥儿皱着眉,果真记得爹的这位公主表妹。 “嗳。”许清宜点点头,说道:“那日在公主府见了一面,你爹的表妹对我颇有微词,幸好贵妃娘娘在场,倒也没生事端。” 临哥儿冷声道:“她嫉妒你。” “应该是吧,今儿个公主又给我下帖子,叫我明日去公主府一叙。”许清宜摸摸小心脏,为明天的战况感到分外担忧。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要是明天熙宁公主太过分,她就掀桌子。 然后抱着珩哥儿去城楼上哭。 可是这样一来,就得罪了薛贵妃,所以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想这样做的。 “听起来是场鸿门宴,我跟你一起去。”临哥儿考虑了良久道。 虽然他只是个养子,人微言轻,却也比许清宜独自去赴约好。 “啊?不用,我带你三弟去就行了。”许清宜惊讶之余,笑着拒绝了。 临哥儿是大招,现在还用不上,等以后有的是奴役他的机会。 第053章 动员老大 第053章 动员老大 内敛的老大好不容易向自己示好了一次,被拒绝了可能会难受。 许清宜想了想,就掰开了揉碎了给对方解释道:“杀鸡焉用牛刀?你是娘最足的底气,以后分家立门户还得靠你,如今区区一个熙宁公主罢了,还用不着让你出马。你就专心读书吧,读成了就用不着再受人欺负了。” 最后还小小拉了一把仇恨,让临哥儿更加明白他们眼前的处境。 刚才临哥儿被许清宜拒绝,确实不开心。 想着对方果然更喜欢二弟和三弟,自己难得主动一次,却吃了闭门羹。 直到听了解释,心头只剩惊讶,分家? 许清宜将临哥儿的反应看在眼里,暗笑,从原着中可以得知,这小子早已有考取功名,自立门户的野心。 平阳侯府从来不是他的归宿。 自己画的这个大饼,正合对方胃口。 果然,临哥儿抿抿嘴唇试探:“我们带着爹一起分家?您觉得有可能吗?” 不可能,他觉得难于上青天。 就算他日后考取了功名,也不可能带着谢韫之脱离平阳侯府。 许清宜却理所当然地告诉他:“当然可能啊,你爹有自己的爵位,还有将军府,为什么不可能?”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许清宜说道:“看眼前这个趋势,平阳侯府将来是你二叔的,等你二叔承了爵,咱们难道还不搬到将军府,赖在这里惹人嫌吗?” 并且也不用等到谢淮安承爵,平阳侯府就会散伙。 听起来好像是这个理,临哥儿还是不放心,皱眉道:“太祖母和祖父不会同意的。” 除非谢淮安能立起来,他们不再需要他爹。 “没事,你就安心读书吧,这事包在我身上。”许清宜的气质和脸,看起来是毫无攻击性的类型,说话却豪气冲云天:“你负责考取功名,我负责把你爹抢过来。” 她脸上笑眯眯,心里添了一句,对方要是不肯来,随便他爱哪哪。 临哥儿得了许清宜的承诺,明知道可能是大话,却听了进去,点点头。 “你说沈举人会考中状元?凭什么?”他话锋一转,忽然说起这个问题,然后盯着许清宜的眼睛,似乎很在意答案。 “当然是因为他有才华啊。”为了显得自己说话有依据,许清宜表情严肃认真,说道:“我看过沈举人的文章,确实写得很好,是考状元的好苗子。” “您也看过我的文章,那您觉得我能考中什么?”临哥儿问道。 想探探许清宜对沈知节的推崇,究竟是以貌取人,还是客观评价。 许清宜一笑道:“你也能考状元。” 被夸的临哥儿并没有很高兴,反而黑了脸,他就知道许清宜是胡说八道,什么能考中状元,不过是看中沈举人长得好罢了。 他压下不快,没好气道:“你走吧。” 许清宜:“……” 老大又怎么了啊,她感觉自己也没说错话。 所以说当妈不容易,孩子高兴的时候用敬称,不高兴就别说敬称了,直接撵人。 但青春期嘛,又恰逢备考期,脾气古怪点也很正常。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读书了,早点休息,也别写太晚,免得伤了眼睛。” 这年头可没有近视眼镜,作为读书人,要是伤了眼睛就麻烦了。 许清宜说了几句体己话,就从老大的书房退出来。 不知是不是谈话起了作用,她望着澹怀院的夜空,胸中的郁气散了不少。 就像她刚才说的,自己又不是单枪匹马,身边个个都顶用,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 甭管世子醒来是什么态度,反正临哥儿别扭归别扭,许清宜还是有把握的,将来肯定是个大杀四方的好帮手。 忽然就想起那句话,孩子就像核武器,可以不指望他用得上,但不能没有。 许清宜不是百分百赞同,但此刻确实享受到了背后有人支持的好处。 次日,她给珩哥儿请了一天假,将小朋友打扮得可可爱爱,带上一起出门。 一来当个润滑剂,警告熙宁公主,他们孤儿寡母有毒,可轻易碰不得。 二来带出去放放风。 小家伙自从开蒙以来,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倒也没有比狗晚,反正很勤快。 许清宜看了都心疼,古代小朋友上学,比现代小朋友辛苦多了。 临哥儿那一手好字,都是严寒酷暑不间断磨炼出来的,而且还不止学一种大家字体。 忽然许清宜又觉得,自己这个妈当得还挺轻松的,至少不用辅导作业。 大的小的都很自觉,中间那个弃文从武的,也从不偷懒。 老公就更听话了,根本不说话。 公主府,许清宜牵着珩哥儿,被嬷嬷一路领进去。 “世子夫人,这位小公子,是世子的孩子吧?”这位嬷嬷大概是熙宁公主很重用的身边人,面容和气,说话带笑。 许清宜疑惑,笑道:“是啊,我家老三,叫珩哥儿。” 一般来说,下人对客人的态度与主子对客人的态度挂钩,她是熙宁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按理说嬷嬷不会给好脸。 难道是先礼后兵? “长得真是可爱。”嬷嬷夸赞道,可不是昧着良心硬夸。 最近珩哥儿的确养白了,小脸多了点肉,加上许清宜刻意打扮,夸一句可爱不为过。 “珩哥儿确实可爱。”许清宜可不搞谦虚那套,孩子就得使劲儿夸。 同时越发好奇,这个嬷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者说,熙宁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珩哥儿抿着嘴角微笑,走在娘身边越发抬头挺胸,给娘长脸。 嬷嬷诧异地侧目,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谦虚的父母。 而后想想也是,许氏到底只是孩子的养母,若是谦虚过头了,会被认为打压养子。 来到会客的地方时,熙宁公主早已在等着她。 室内摆放了很多冰,走进来一阵清凉,完全不受外面的艳阳影响,即见奢靡。 桌上也摆满了待客的瓜果点心。 “请熙宁公主安,叫殿下久等了。”许清宜福了福身,今天贵妃娘娘不在,她就没有那么隆重。 “请熙宁公主安。”珩哥儿也有模有样地行了礼,脆生生道。 熙宁公主金尊玉贵,哪怕只是寻常见客,也穿戴得通身华丽,气场叫人不敢直视。 “本公主与表哥向来亲厚,不必多礼,坐吧。”熙宁公主说道。 语气算不得温和,甚至有些生硬。 不过比起初次见面的怨恨,当下已经好上太多。 “多谢公主赐座。”许清宜低眉顺眼道,心中暗暗戒备。 “你不必这么紧张,本公主不会为难你。”熙宁公主见对方绷着神,冷声表示。 要说嫉恨,她的确是很嫉恨这个得到谢韫之的女人,甚至起了杀心。 可是她不能,理智和教养不允许她疯癫成那样。 “是。”许清宜温和笑道。 顺便拍了拍珩哥儿有些紧张的小手,让小朋友放轻松。 “此次叫你前来,是为了真阳和平阳侯府的婚事,你应该对此有所耳闻吧?侯府的态度怎么样?”熙宁直接问。 顺便再次细细打量许清宜。 这个女人长得一双杏仁眼,柳叶眉,脸蛋柔和娟丽,美得并不扎眼。 气质也是清新明媚,让人舒服的,就像摆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兰花。 如果非要熙宁公主接受一个女人拥有谢韫之,也只能是这个温婉恬淡的许氏。 第054章 战略伙伴 第054章 战略伙伴 “回公主的话,侯府的几位长辈还没拿定主意,不过看样子,多半是有心促成这桩婚事的。”许清宜笑着说。 “你倒还笑得出来,等真阳进了侯府,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熙宁公主冷哼。 “公主此话怎讲?”许清宜故作懵懂。 尽管知道真阳郡主觊觎谢韫之,但这话不该由她来说。 “那个死丫头想嫁的不是谢淮安,而是你的丈夫,明白吗?”熙宁公主见状,直接点明。 “这……”许清宜瞪大眼,不敢置信。 珩哥儿抬头望着娘,觉得娘的表情好夸张,像是演的。 “若让真阳那死丫头嫁进侯府,你就别再妄想怀上你丈夫的子嗣,她不仅会害你,还会抢你的丈夫。”熙宁公主道。 以弟媳的名义,怀上大伯的孩子,荒谬且放荡,不知羞耻。 可真阳是郡主,做了便做了。 平阳侯府也只会帮着掩盖丑闻。 说不定真阳的子嗣还会继承侯府。 这个如意算盘打得太响了。 “真阳郡主竟有这种想法?那该如何是好?”许清宜忧心忡忡,不是演的。 熙宁公主看着都替她着急:“还能如何?她要抢你的丈夫,你自当强硬起来,不给她得逞的机会。” “是。”许清宜暗想,原来真阳郡主最大的敌人不是杜缙云两口子,而是熙宁公主。 也是,她这个正妻染指谢韫之就算了,真阳郡主算怎么个回事? “可对方毕竟是郡主,若是以身份压我,即便我是大嫂,也难以反抗啊。”许清宜试探道,看看熙宁公主是不是真的想与自己结盟。 熙宁公主不屑一顾,鄙夷地说:“郡主又如何?郡主就能不顾礼义廉耻?” 皇家公主骂皇家郡主,骂得好啊。 许清宜这个普通人就不掺和了,只是笑笑。 “她若是敢做不要脸的事,你尽管扇她,出了事本公主替你兜着。”熙宁公主十分不客气地说。 许清宜面露诧异,随即一笑:“好的,有公主这句话,清宜就安心了。” “嗯,”熙宁公主看了许清宜一眼,不确定这个性子柔和的表嫂,能否狠起来,难免多嘱咐几句,说道:“你放开手脚,不要畏畏缩缩。” “是,公主。”许清宜应道。 “放心吧,她只是个小辈,你端起大嫂的架子,再不济还有本公主这个皇姑,她还能翻了天去?”熙宁公主又安抚了一句,恨不得自己替了许氏,到侯府狠狠地磋磨真阳才好。 许清宜顿时柔柔一笑,感激道:“多谢公主撑腰。” “……”都是为了表哥罢了,熙宁公主心情复杂,迟疑地问道:“表哥的情况,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知道熙宁公主爱着自己的丈夫,许清宜也不介意,笑着说道:“是的,近日木匠打了一张轮椅,世子每日还出去逛逛呢。” 熙宁公主不禁听出了神。 或许是想起了过往,眼底浮现柔情。 许清宜感叹,人间自古有痴情,她心中一动,就将世子的日常娓娓道来。 “你在可怜我吗?”熙宁公主听罢,猛然发现许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便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高傲道:“本公主无需你可怜。” “不敢,只是觉得真心惦记世子的人不多了,一时没管住嘴,话就多了起来,万望公主莫怪。”许清宜赶紧请罪道。 熙宁公主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下来。 尽管知道许氏是在哄自己,不过这话至少听了舒服。 说话圆滑,也算是许氏的一个优点,是个体面人。 公主府客气地招待了许清宜母子俩一顿午宴,全是山珍海味。 走的时候,还打包了一份厚礼。 这次的好东西,许清宜倒是敢收了。 毕竟现在和熙宁公主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 她感慨,今天这趟公主府之行,真是出人意料,本以为是场鸿门宴,结果谈成了合作。 下午是放风时间,娘俩去压马路,吃吃喝喝直到下午,去书院接老大下学。 这大概是临哥儿第一次被家长接。 出来看见许清宜母子俩,一边吃炸圆子一边招呼他:“临哥儿/大哥!” “……”未来权臣的脸色很难评,大抵介于窘迫和生气之间。 在装不认识和过去之间犹豫了片刻,临哥儿最后还是板绷着脸走了过来。 手中立即被许清宜塞了一串炸莲藕,对方笑眯眯的:“喏,你不喜欢吃肉,吃莲藕。” “……”临哥儿欲言又止,书院门口吃东西,这也太没规矩了。 不过他忍了忍,忍住了教训长辈的冲动,到底没说什么。 “好吃的,快吃啊。”许清宜道。 珩哥儿也点点头:“大哥快吃,趁热。” 于是接下来,母子三人坐在马车上,敞开着门吃炸货。 “哎呀,一不小心就吃完了。”许清宜用手帕擦擦手,说道:“回去别和禛哥儿说,他要闹了。” “嗯嗯。”珩哥儿抬起头,嘟起小嘴,让娘给自己擦擦。 “看看你,整个就是一只小花脸猫。”许清宜笑着说。 然后用手帕帮他擦干净。 临哥儿见他们这么欢实,可见是没有被欺负,就懒得过问在公主府的情况。 倒是许清宜想起来,主动告诉老大,说道:“公主没有为难我们,还愿意帮我们对付真阳郡主……” 一顿,她语气骤然兴奋起来:“对了,你知道真阳郡主是谁吗?也是你爹的爱慕者,我跟你说……” 临哥儿侧目:“……” 一般的妻子面对这种事,不是应该生气吗? 许清宜不仅不生气,还这种兴趣盎然的反应,他总觉得不太对。 好像不是很在乎他爹似的。 于是临哥儿里看许清宜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疑虑和探究。 倒也不是他多疑,主要是许清宜喜欢谁就对谁好,半分不掩饰。 如果一家四口非要排一个顺序的话,临哥儿感觉,自己在许清宜心目中的分量,都比爹强。 算了,横竖爹又不知道。 临哥儿咬了一口炸莲藕,寻思着,横竖许清宜这么在乎他们兄弟几个,又不会跑。 同一时间,酒楼某个幽静的雅间。 真阳郡主在这里约见了谢淮安,以促成自己那疯狂的计划。 “谢二爷?”一见面,她便暗暗打量对方,随即眼露失望。 到底不是一母同胞,谢淮安的姿色连谢韫之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谢淮安注意到真阳郡主的失望,僵住,脸色难看,他早就知道真阳郡主是冲着大哥来的,自然明白这份失望是什么意思。 “……”他愤怒,这个女人未免太侮辱人。 碍于对方的郡主身份,也只能忍着。 真阳郡主懒得和谢淮安寒暄,也不想照顾对方的自尊心,开门见山道:“你娶本郡主,本郡主助你平步青云。” 谢淮安想到肃王有可能登基,心脏狂跳,但故作冷静道:“郡主分明不喜欢我,为何执意要嫁给我?”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只说你娶不娶就是?”真阳郡主道:“本郡主的确不喜欢你,所以成亲后也不会干涉你的后院,你想宠爱谁就宠爱谁。” 然后添了一句:“反之亦然,你也不能干涉本郡主,本郡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身为肃王府郡主,她根本没把谢淮安放在眼中。 这般提前知会一声,已经算是给脸了。 “……”谢淮安明白,这是一桩不错的交易,所以考虑了片刻就答应了:“希望郡主说话算话。” “当然。”真阳郡主道。 谢淮安试探道:“郡主喜欢我大哥?” 真阳郡主侧目,眼神犀利。 “我没别的意思,若真如此,我还能帮您。”谢淮安道。 他说过,会疯狂报复许清宜的。 许清宜不是想怀谢韫之的孩子,巩固地位吗? 他偏不让对方得逞! 要让许清宜知道,她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这个谢淮安如此上道,真阳郡主不禁心情愉悦:“你若真想帮忙,就尽快定下亲事,让本郡主早日进门。” 第055章 解开心结 第055章 解开心结 另一边,侯爷经过认真的考虑,决定拒绝这门亲事。 富贵险中求没错,可他不想冒这个险。 然而还没来得及回绝肃王府,谢淮安就跑来告诉他:“爹,儿子已经答应了真阳郡主,王爷马上就会去向陛下请旨。” 侯爷愕然,继而震怒:“谢淮安,你个混账,谁叫你答应的?!” 谢淮安不解,爹为何如此生气? “您不是希望我娶郡主吗?”他道:“太子体弱,肃王殿下登基的可能性很大,不管如何,我娶郡主都是桩好事。” 侯爷说道:“是你娘希望你娶郡主,她鼠目寸光,难道你也鼠目寸光,不知道郡主安的什么心思?” 谢淮安心中冷笑,他又不在乎:“儿子已经答应郡主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 爹就是见不得他好,连这个机会也要剥夺。 侯爷算是看出来了,次子宁要荣华富贵,并不在乎旁的。 “你这是在拿全族的兴亡冒险!” 谢淮安说道:“爹过虑了,哪有这么严重?” “哼!”侯爷道:“若是将来出了事,你能一力承当吗?” “……”谢淮安心想,若是将来他成了皇帝的乘龙快婿,难道侯府就不沾他的光吗? 可眼下,他不这样和他爹说话,他爹都很气了。 说了只会更气! 许清宜一回来就听说,谢淮安又被侯爷罚去跪祠堂了,原因是私自答应和真阳郡主的亲事。 侯爷被迫当了肃王的亲家,很生气。 原来侯爷不想和肃王当亲家么,这是对的,可惜被儿子坑了。 而侯夫人终于如愿以偿当了郡主的婆婆,很开心。 王府的速度飞快,次日宫里就来人宣旨,婚期定在两个月后,不是一般的仓促。 谢淮安从祠堂出来接旨,接完旨又回去跪着。 相比起侯夫人的喜气洋洋,杜缙云这边愁云惨雾。 因为侯夫人要清理谢淮安的院子,不许她再以通房丫鬟的身份,继续赖在谢淮安的院子里住。 “成何体统?郡主还未进门,你现在就是个通房丫头,没资格住在淮安的院子里。”侯夫人道:“我之前不撵你,你还真就住上了?哪个书香门第教出来的小姐,这般的不要脸?” 杜缙云顿时臊红了脸:“……” 这个侯夫人,是懂得怎么羞辱她的! 可是她想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有错吗? “妾室就要有妾室的规矩,不要让我找到机会收拾你。”侯夫人冷眼丢下一句,指挥人手将杜缙云打包搬到妾室该住的院子。 什么狗屁书香门第的小姐。 这个女人的存在,简直拉低她儿子的层次。 从主院被人赶至偏院,杜缙云万般屈辱。 原来就算有谢淮安的宠爱,给人做妾也是一件这么难受的事情? 喜儿见主子失魂落魄,小心道:“云夫人,您应该讨好侯夫人,这后院还是侯夫人说了算,您又何必惹她不快?” 杜缙云咬唇,她如何不知道要讨好侯夫人? 可是侯夫人太难讨好了。 杜缙云摇头道:“你不懂,婆媳自古是对头,只要二爷喜欢我,侯夫人就必定不会喜欢我。” 喜儿欲言又止。 跟了主子也有些天了,她觉得,并非婆媳是冤家的问题,分明是主子不会讨好人。 再说句严重的,主子就是仗着二爷的宠爱,没看清自己的身份。 一个妾室,应该自己给自己立规矩,上赶着讨好府里的主母,而不是见了天往男人身边凑。 那样不被拿捏才怪。 “怎么,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杜缙云心烦气躁,对丫鬟也没好脸色。 喜儿连忙道:“不敢,您是对的。” 为了不惹主子生气,她这个做丫鬟的还是闭嘴吧。 澹怀院,许清宜吃了一次外头的炸串,总觉得味道不如现代的好吃。 于是一头扎进厨房,和厨子们一起讨论一下,看能不能把烧烤研究出来。 倒是不难,有现成的炭火和工具,厨子们一听就知道她想要什么效果。 很快,油滋滋香喷喷的烤串便新鲜出炉。 许清宜对院子里伺候的众人,向来慷慨,这种好东西,当然邀请全院一起吃。 正好今夜是满月,大家在院子里头乘凉,顺便吃吃喝喝,放松放松。 不过世子屋里,终归要留一个人。 紫霄这个留守的人,望眼欲穿道:“明钰怎么还不回来?” 忽而听见动静,他一喜:“明……” 却瞧见转进屏风的身影是临少爷,连忙收起嬉皮笑脸:“临少爷。” “去吧,我守着就成了。”临哥儿道。 许久没和爹单独说话,趁着今晚没人在,聊两句。 “是,多谢临少爷。”紫霄笑道。 长子来了,还支开了所有人,让谢韫之不由想起那次,这孩子事无巨细地过来告状。 难道又受了委屈,过来说许氏的坏话? 临哥儿不是来说许清宜的坏话,虽然他发现了许清宜的秘密。 但不打算告诉爹。 “爹。”临哥儿来到他爹的床边,语气轻松:“今晚圆月,大家伙在院子里吃吃喝喝,把酒言欢,挺开心的。儿子来看看您,把这份开心传递给您。” 把酒言欢?谢韫之想象得出来。 听起来很轻松,遥想当年在兵营与将士们相处,他也是这般不拘小节。 临哥儿顿了一下,想起刚才吃过的烤香菇,许清宜献宝似的拿给自己,说是专门为他烤的。 “母亲她挺看重我们兄弟三个的,平日难免忙碌了些,若是没顾上您,您不要不开心。”他道。 谢韫之惊讶之余很欣慰,看来临哥儿终于放下戒心,和许氏相处好了。 这是他最担心的一件事。 解决了就行。 至于许氏对自己不上心,谢韫之并不觉得,再说了,就算真的不上心,也没关系。 照顾好三个孩子就行。 他废人一个,要这份感情反倒有罪恶。 “爹。”临哥儿沉默片刻,不自在地说道:“她做了很多事,我说她多管闲事,其实也不是的……” 谢韫之刚才有点走神。 闻言回过神来,听见长子低声道:“好好敛了我娘的尸骨,我心里的确轻松多了,那是我七岁时想做却没做成的事,总觉得是我欠她的债,现在债还完了,自此不恨也不爱。” 临哥儿第一次喊疯女人做娘,也是最后一次。 谢韫之感觉,有一滴热泪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临哥儿哭了吗? “临哥儿,还吃烤香菇吗?我又烤了两串。”屏风外面,忽然传来许清宜的声音。 “嗯。”临哥儿应了一声:“我和爹说两句,等会儿就出来。” “哎。”许清宜转身就走了。 她是来突击老大的,生怕老大又偷偷说自己的坏话。 结果差点把自己听哭了。 第056章 端水大师 第056章 端水大师 许清宜对临哥儿的态度,一直比较保留,属于有意识拉拢,但不过多投入期望的程度。 免得将来没得到好结果,自己会忍不住难受。 不过她没想到,老大冷冰冰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有温度的心。 临哥儿又在他爹屋里待了片刻,直到明钰进来替换,这才若无其事地回到院子里 接过许清宜递过来的一碟子烤素菜,继续吃。 禛哥儿的目光,被这一幕吸引住了,嘟囔道:“娘偏心,只给大哥烤,不给我们烤。” 刚才他瞧见许清宜仔细烤这么多,还以为是给谁吃的,原来是给大哥吃的,连三弟都没捞着一份。 他就奇了,娘什么时候这么稀罕大哥了? 许清宜要是知道老二的疑惑,一定会笑眯眯地回答他,就刚刚,世纪大和解,她以后可以安心地爱老大了。 “胡说,娘哪里偏心了?”许清宜受到控诉,半点不心虚,有理有据地解释道:“烤素菜不需要太多技巧,娘只会烤这个,你和老三又不喜欢吃素菜,不给你们大哥给谁?” 理由合情合理,不过禛哥儿撇撇油滋滋的嘴,依然觉得娘偏心大哥。 临哥儿作为老二嫉妒的对象,话题的当事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波澜不惊的样子,好像许清宜偏心他是应该的。 本来就是,老二老三读书都不行,将来顶门立户的只有他,母亲偏心他有什么不对? “好了,真没偏心,你要是爱吃的话,我也给你烤。”许清宜立刻从自己的碟子里,取了一串烤素菜给禛哥儿,结束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看来老人说得很对,家里只要孩子多了,狗屎都要捡够三坨。 “哼。”禛哥儿这才勉强满意。 倒也不是他故意为难许清宜。 只是作为平平无奇的老二,他对长辈的态度特别敏感一点。 老大有才,老三年纪小。 他夹在中间两头不靠,又没有别的优点,难免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看老二这副不平的样子,许清宜赶紧反省自己,是不是自己平时忽略老二了? “你也很久没休息了,明天通知裴先生,你们都好好歇两天吧。” 许清宜柔声和老二说。 前些天自己带老大出去过,今天又带老三出去过,想想还真忽略了老二。 “真的?”禛哥儿也是个好哄的,立刻就开心起来。 “真的,给你十两银子,你自己出去逛逛。”许清宜点头道。 她觉得小孩也不能一直不接触钱,要学会花钱才行。 闻言,禛哥儿什么小情绪都没有了,立刻伸手向许清宜要钱:“谢谢娘!” “明天早上再拿。”许清宜好笑地拍了老二的手一下。 老二得意地看了老大一眼,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十两银子。 而临哥儿无动于衷,毕竟他很早之前就有了三百两,何至于稀罕老二得到的区区十两。 次日,许清宜不放心老二独自出门,就跟着一起去了。 “你不会嫌弃我管得严没自由吧?”她担心道,生怕老母亲窒息的爱,会让孩子反感。 禛哥儿摇头:“谁嫌弃你了,只有大哥才会嫌弃你。” 他这个不起眼的老二,巴不得被母亲管着。 许清宜正在喝水呢,差点没喷出来,然后感叹:“你们真是……”塑料兄弟情。 见缝插针给对方上眼药。 “你大哥没有嫌弃我,他之前只是闹别扭,现在已经好了。” 许清宜觉得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不能让老二一直为自己抱不平,从而影响兄弟之间的感情。 “哦。”禛哥儿反应平平,似乎不太相信许清宜的话,他大哥的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 “母亲对你们都是一视同仁的,只是可能偶尔根据你们性格不同,会有不同的相处方式。” 许清宜带禛哥儿下馆子,点对方最爱吃的红烧肉。 语重心长道:“平时玩归玩闹归闹,你们兄弟千万不能离了心,力要往一处使,将来咱们才有好日子过。” 得到许清宜的准话,老二心里舒坦了,咧着嘴笑道:“娘放心,我也就嘴上说说大哥,心里尊重着呢。” “那就行,娘知道你肯定是个乖孩子,最孝顺就是你了。” 许清宜一股脑地给禛哥儿夹菜。 当孩子开始控诉家长偏心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正视这份情绪,赶紧给他拉回来。 禛哥儿笑得合不拢嘴,压根不知道,前几天娘还跟大哥说,将来就靠大哥立门户了。 再前一点还跟三弟说,以后就靠三弟养老了。 反正他出来一趟很开心,在街上挑了一个漂亮的平安扣,带回去挂在他爹的床头。 “爹,我和娘今天出去玩了,在街上选了个平安扣,给您挂床头上,保佑您平平安安,尽快康复。” 谢韫之的心里暖暖的,老二是个孝顺的孩子,总能想到他。 等禛哥儿走了后,许清宜也过来挂了一个。 这是一个多子多福。 “这里没有科学,也只能相信玄学了。” 许清宜念念有词,嘀嘀咕咕。 希望有了玄学的加持,自己今晚能一举中。 过后小厮们用打趣的口吻说起,谢韫之才知道,原来许氏也给自己买了一个。 是多子多福。 “……”这样弄得他都焦虑了。 许氏这么久还没怀上,显得他很不行。 这份小礼物好像是批发的,准备考试的临哥儿也收到一个,是心想事成。 迷信。 不过东西小巧不占地方,就随手挂在了笔架上。 后来临哥儿去找沈举人看文章发现,沈举人也有一个,和他的一模一样。 他回头就去找许清宜,不高兴道:“你怎么能给沈举人送那种东西?” 许清宜被问得很懵,反问:“哪种东西?”她最近好像没有给神举人送东西吧? 临哥儿道:“你送我的那个。” 什么?许清宜想了想,才恍然明白是什么东西,赶紧撇清关系:“那可不是我送的,应该是你二弟送的。” “原来如此。”临哥儿听罢,这才转身走了。 许清宜跟老二打听了一下,果然是老二送的,还是送的心想事成。 完了,老大是林妹妹性格。 对方收到一模一样,显得很没有诚意的礼物,心里应该老憋闷了。 许清宜这个手残党,连夜向丫鬟学习打络子,编织了一条新的祝福礼物给老大。 第057章 老二瘦了 第057章 老二瘦了 今年侯府有两位少爷考秀才,平时严肃的侯爷很重视,竟然花重金请有名的高人来府里做祈福法事。 阖府的主子都可以参加,接受祝福。 这个高人名声在外,轻易请不动。 杜缙云一听也想参加,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许清宜看见她就不乐意了,替临哥儿感到晦气。 趁着祈福法事还没开始,她和侯爷说:“侯爷,这场法事主要是为了给考生祈福,二弟的姨娘怀着孕,加入进来就太杂了,怕会冲撞考生的运气。” 侯爷原本没注意到杜缙云也来了,许清宜一说才看见,顿时黑了脸:“这种场合,谁允许她来的?” 接受祝福的都是主子。 杜缙云现在只是个通房丫头,还不是主子,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侯夫人现在有了郡主儿媳,对杜缙云肚子里的长孙也没那么看重了,也立刻拧着眉,吩咐身边:“将她送回去,这里没有她待的份。” 满脸横肉的嬷嬷,来到杜缙云跟前:“缙云姑娘,主子们在这里接受高人祈福,你怎么也跑来了?走吧,老身送你回去。” 杜缙云这次为了不显眼,都没往谢淮安身边凑。 结果还是被请走,她不忿:“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侯府的主子!” 嬷嬷冷眼,无动于衷:“若生下来的话,自然是,可你不是还没生下吗?”她语气强硬:“请。” 杜缙云愤恨地瞪着嬷嬷,眼看着只能走。 却见谢淮安过来了。 她心下一喜,马上换上可怜的模样:“二爷。” 谢淮安握住她的手,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杜缙云瞥着嬷嬷,嘴上说:“我只是想留下来观法事,站远一点儿也不行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苛刻?” “谁说不行了?”谢淮安也瞥着嬷嬷,觉得杜缙云留下来又不碍着谁:“缙云只是站在边上而已。” 嬷嬷十分替夫人生气,二爷对这个妾实在是太纵容了。 成何体统? “二爷,这是侯爷的意思,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请二爷不要为难。”嬷嬷不松口。 谢淮安听说是侯爷的意思,也有点顾虑。 最近他惹他爹生气的次数太多了。 但也不想杜缙云伤心。 “缙云,你稍等,我去问问我爹。”谢淮安鼓起勇气,为心爱的女人去找侯爷。 他的理由也很充足:“爹,她毕竟怀着我孩子,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佛?侯爷道:“你算哪门子的佛?有你这么混账的佛吗?” 谢淮安埋头挨训,瞥见一旁轻摇扇子的许清宜,顿时冷声攀咬:“不过是旁观罢了,我料想爹也不是那么苛刻的人,难不成是大嫂容不下缙云,还在嫉恨缙云?” 这次的帽子没扣错。 的确是许清宜受不了杜缙云掺和临哥儿的考试运。 万一冲撞了怎么办? 谁赔她好大儿的三元及第? “不关你大嫂的事!”不过未等许清宜开口,侯爷便怒道:“这里本就不该她一个通房丫头来,你好好管束你房里的人,若再惹是非,就让你娘替你管束。” 侯夫人也烦躁:“她怎么就这么不安分?一点分寸都没有,万一真的冲撞了考生的运气怎么办?” 父母对杜缙云的态度这么抵触。 还说出冲撞的言论。 万一他们之中谁落榜了,就怨杜缙云。 谢淮安眉心一跳,不仅不敢再多言,还要赶紧劝杜缙云走快点。 “是儿子考虑不周。” 临哥儿在一旁,看着许清宜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侯爷出头解决了麻烦,心中还挺佩服。 而且许清宜执意要赶走杜缙云,是为了他这个考生吧? “缙云,还是赶紧回去吧。”谢淮安来到杜缙云身边,说道:“今天是给考生祈福,若是你参加了,回头我们谁落榜了都怨你,得不偿失。” “……”杜缙云一听也是,吓得花容失色。 可是归根结底,还是侯府觉得她不配罢了! 她勉强笑笑:“还是二爷考虑得周到,那我就回去了 。” 回到偏院,杜缙云顿时趴在榻上嚎啕哭。 还用剪刀剪东西泄愤:“他们欺人太甚!太过分了!呜呜呜!” 此时抱怨不公的她,却不想想,当初背着主子和主子的未婚夫私通,还怀上了孩子,又是何等的过分。 喜儿连忙来抢剪子:“云夫人,小心伤着自个儿!您不为自个儿着想,也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杜缙云事到如今才明白这个事实,现在阖府都等着郡主进门生下嫡子呢。 好在二爷和郡主之间只是交易。 她只要等着郡主进门,届时自会和许清宜斗得两败俱伤。 * 越是临近秋闱,许清宜对临哥儿的生活起居越是用心,吃穿用度全都用好的,连室温都尽量控制着。 还吩咐伺候的人,注意临哥儿晚上别踢被子。 古代感冒一场,那得养上很久,严重的还能要了命。 临哥儿觉得许清宜太紧张了,弄得他不自在。 这时就有些怀念以前没人管的日子,自由。 时值八月初,傍晚刚下过一场暴雨,炎热的气温降了下来。 娘几个回院子的路上,许清宜欣慰的目光,盯在老大长高了不少的身量上,嘱咐道:“老大,气温降了,晚上不要贪凉,盖好被子。” 窗户什么的,伺候的人自然会关紧。 免得半夜刮风下雨。 “嗯。”临哥儿应了一声。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老二的变化最大,他勤加练武,日日不间断,差不多减了有三十斤。 现在圆脸不见了,脸庞已经变得轮廓分明,身条也继续抽高。 已然是个高挑匀称的帅小子。 但老二还是孩子心性,还是一如既往地爱跟老大比,不满道:“娘怎么不关心我?” 许清宜将目光移到他身上,也笑眯眯地关心道:“禛哥儿回去记得泡药浴,你师父弄的药浴对你有好处,疏通筋络,强身健体。” “知道了。”老二咧着嘴笑,忽然灵光一闪,说道:“娘,既然泡药浴有疏通筋络的好处,为什么不让爹也泡一泡?” 许清宜怔了怔,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世子躺了这么久,没准泡泡药浴有好处,便点头:“你说得对,明天我和陈大夫聊聊。” 第058章 安排药浴 第058章 安排药浴 次日,世子请平安脉,许清宜也在场,便提了提泡药浴的事。 “陈大夫,您觉得世子适合泡吗?” 陈大夫沉吟了一下,说道:“泡药浴的确有好处,可是世子口不能言,途中若有不适,唯恐出现意外,所以我就没有提议。” 只能说陈大夫谨小慎微,对于谢韫之的治疗方案,还是偏向于保守的。 否则一个不小心,他就要背负骂名。 许清宜能理解陈大夫的谨慎。 不过作为家属,她还是希望做一些对患者有益的治疗,而非听之任之。 “这样,那我和侯爷商量一下,若是侯爷不反对,我再让你备药。”许清宜道。 “是。”陈大夫点头。 “对了,沈夫人的病情如何?”许清宜又问。 “还未根治,但已经几乎大好了,小心养着便是。”陈大夫道,他是医中圣手,说这话就等于大好了。 许清宜连忙笑着道谢,叫苏叶给陈大夫送了个荷包,里面是赏钱。 随后她就去找侯爷商量。 次子婚期将至,侯爷的心情不太好,看见许清宜才柔和了面容,欣慰道:“你对韫之向来用心,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是。”许清宜道。 “真阳郡主这件事,委屈你了。”侯爷有些内疚地看着长媳,明知道真阳郡主居心叵测,他还是没能阻止。 “没关系的,父亲也是身不由己。”许清宜笑笑,心情有些复杂。 侯爷还是不错的,到底是被连累了。 “不过你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就会护着澹怀院。”侯爷颔首,对许清宜承诺:“你安心照顾好韫之和孩子们即可。” “是。”许清宜温声道。 侯爷想起临哥儿的课业:“临哥儿最近学得如何,对秋闱有把握吗?” 说到这个,许清宜就灿烂地笑了,脸上满是自豪:“临哥儿自个儿很有自信,我觉得是有的。” 未来的三元及第大佬,拿下个秀才当然不在话下。 她又说:“沈举人也点评了临哥儿的文章,说是四平八稳,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意外。” 侯爷听了也高兴:“那就好。” “听说世子也是学富五车,当年没考科举实是遗憾,就让临哥儿替他爹弥补了这个遗憾吧。”许清宜笑道,她总是一副积极乐观的样子,很难叫人不受感染。 “希望如此。”侯爷说着,不禁也轻松许多。 直到想起谢淮安那个逆子,又皱起眉头,对方最好也给他考上。 不然十二岁的侄子考上了,叔叔反倒落榜了,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告别侯爷,许清宜叫人去通知陈大夫一声,先给世子弄一些温和的药。 循序渐进。 世子向来都是擦身,还是第一次泡澡。 泡澡自然是舒适的,当坐进浴桶瞬间,胸口以下的皮肤都被热水包围。 谢韫之不禁想喟叹一声。 还是许氏想得周到,若是对方不去争取,他便一直洗不上一个舒服的澡。 就像陈大夫所说的,给世子泡澡还是有风险的。 所以许清宜也在旁边守着,方便随时做决定。 否则世子出现意外,她得负全责。 当谢韫之知道许清宜也在:“……” 被自己的妻子守着泡药浴,想想有些别扭。 听小厮们说,他瘦了许多。 由此可见,身体定然不是那么好看。 夜里就算了,室内应该不怎么亮堂。 而今整个人呈现在白天的自然光线下,他的病容和瘦削,应当是无所遁形的。 的确是这样,不过许清宜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嫌弃啊。 假如她知道世子的担忧,一定会开解对方,其实真的不必顾虑。 有一种很受欢迎的人设叫做病美男。 只要长得好看,有三分病态算什么? 反正颜值达到世子这个地步,许清宜半点都不嫌弃。 “差不多了。” 世子躺了这么久,第一次泡澡,许清宜没敢让对方泡太久,才五分钟上下就结束了。 “体虚的人不能泡过久,世子该不舒服了。”许清宜道,叫观棋摸摸世子的心跳,应当是很急促的。 谢韫之确实开始感到吃力了,没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竟然虚成这样。 还是许氏心细,在他的事上从不怠慢。 泡过药浴的谢韫之,懒懒地躺在躺椅上,这一刻感觉浑身都轻快了。 有人抬起他的手,仔细为他擦干净手指上的水迹。 又用剪刀为他剪指甲,十分小心细致…… 闻着这股熟悉的幽香,应当是许氏亲自动的手。 这一幕瞧着格外温馨。 小厮们做完该做的事,互相挤眉弄眼,笑得十分促狭,然后就都偷偷地退出去了。 许清宜专心剪了半天,磨了半天,一抬头发现,人呢? 忙到最后,屋里竟然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许清宜岂会不明白那帮促狭鬼们的心思,顿时面露无奈,看着世子病态却很俊美的面容,说道:“既然他们都创造了机会,那我不占点便宜岂不是浪费?” 什么占便宜? 谢韫之刚疑惑,随即唇上一热:“……” 原来是这般占便宜。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然而随着那缕幽香一触即离,他后来却反复回忆了良久。 许清宜也只是意思意思亲了一下而已,便叫小厮们进来给世子按摩。 系统的按摩手法,加上隔三差五施施针,保证世子的身体不会退化得那么快。 此后每隔三天左右,许清宜就安排世子泡一次药浴,慢慢延长时间。 不知不觉,谢淮安的婚期就到了。 平阳侯府张灯结彩,上上下下忙得不可开交。 只有澹怀院一如既往,平淡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今天二爷成亲,排面可真大啊。”世子屋里的两名小厮在闲聊,语气充满感叹:“郡主就是不一样,听说嫁妆占了好几里路,全京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了。” “遥想二爷上次成亲,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观棋说这话,立刻被墨砚瞪了一眼,对方纠正他:“那不叫二爷成亲,是二爷替世子拜堂。” 自古新郎因故不能拜堂,叫兄弟代替的例子并不少。 所以皇帝下旨赐婚后,人们就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倒是谢淮安将未婚妻让给兄长后,另娶郡主,难免让人怀疑,这一出圣上赐婚,是谢淮安与真阳郡主有私情在先。 许清宜嫁给谢韫之,只是为了给真阳郡主腾地方。 只有知情人才知道,真相更加不堪。 “是是是,我口误。”观棋小小扇了一下自己的脸,嘴巴依旧没闲着:“咱们少夫人的嫁妆好像不多,永安侯府也忒小气了。” “可不是,听说许大姑娘成亲的时候,已经把永安侯府给掏空了,剩下的还要留给两位少爷,轮到咱们少夫人能有多少?”墨砚道,满是不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韫之也觉得挺遗憾的,许氏被迫嫁给他,连一场体面的婚礼都没有。 可惜他现在动不了。 否则应该将母亲的嫁妆从祖母那里要回来,交给许氏打理。 祖母曾经说过,等他娶了妻,就将他母亲的嫁妆给他妻子打理。 眼下也不知为何没给。 大抵是还不够信任许氏。 第059章 郡主大婚 第059章 郡主大婚 另一边,谢淮安的院子里,拜过天地的新娘子,已经被送进了喜房。 郡主的喜房无人敢闹,一片安静。 未等新郎过来喝合卺酒,新娘子便自己掀开了红盖头,露出一张美艳张扬的脸。 满眼都是野心勃勃。 她终于嫁入平阳侯府了,很快就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谢淮安进来时,见真阳郡主已经换上了常服,对方扬着下巴迫不及待地问:“谢二爷,我能今晚就去见见世子吗?” 谢淮安眼底一沉,这个真阳郡主未免也太猖狂了。 与他还是新婚之夜,就如此迫不及待想去染指他大哥,真是不知廉耻。 不过看在对方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份上,他愿意声好气地哄着。 温声劝道:“郡主,今日怎么说也是大喜日子,若是出了意外,对您不利。还是改日再谋划吧?” 真阳郡主也知道这个理,只是随口问问罢了,既然谢淮安无法安排,她也没有说什么。 “来日方长,是本郡主心急了。”真阳郡主到底是女子,也不愿意在谢淮安面前丢了形象,便端起郡主架子道:“那今晚就委屈谢二爷睡在榻上了,今晚过后,本郡主会以不习惯与人同住为由,搬到别的屋里。” 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淮安:“也方便你和你的爱妾来往。” “听凭郡主吩咐。”谢淮安道,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真阳郡主很满意,然后便想着谢韫之入睡了。 住在偏院的杜缙云却睡不着,虽知谢淮安和真阳郡主只是各取所需,不会圆房。 可她还是郁闷不已,很难受。 “喜儿,要不你去打听一下消息?” 喜儿担忧道:“云夫人,今天是二爷和郡主的大喜日子,容不得任何差错,若是被夫人知道您派人盯梢,又要说您。” 侯夫人希望杜缙云安分点,可杜缙云一直都不安分,至今还未摆正自己妾室的位置。 杜缙云不高兴道:“只是去打听一下而已,这都使唤不动你?” 喜儿冤枉道:“奴婢不敢,奴婢都是为了您好。” “那就快去。”杜缙云强迫喜儿。 殊不知真阳郡主早就料到,今晚肯定会有人来打探消息,她早已吩咐嬷嬷,若是抓到行迹诡异的人,不问缘由,立刻给两大嘴巴子。 不管是谁的人,照打不误。 不必给平阳侯府脸面。 打探郡主的洞房之夜,两大嘴巴子都是轻的了。 另一边,侯夫人也想派人去打听。 可是拿不定主意。 只好来颐安苑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想着老夫人到底是府里的老佛爷,若是经过老夫人的同意再派人去,届时就算出了什么事,郡主也要给点面子。‘ “你自己拿主意,我老了,哪里管得来这些事。”谁知老夫人滑不丢手,根本就不掺和,似乎还在生气她招惹了真阳郡主。 侯夫人脸色讪讪,又有点冤枉,她的确肖想郡主儿媳,可最开始是真阳郡主主动递梯子,她不过是没有及时回绝。 这事换了谁来都不可能立刻回绝,那是对郡主的不尊重。 至于侯爷后来决定拒绝,她惋惜归惋惜,但也无话可说。 谁知谢淮安竟然私底下答应了郡主,她也没料到啊。 “婆婆说气话了不是,咱们平阳侯府的事儿,您管不了还有谁管得了?”侯夫人赔笑着,低声下气向老夫人解释:“这事真是个意外,都怪我们没有及时和淮安通气,让他以为我们准备答应,便上了郡主的当。” “哼,我看你们巴不得上这个当,迫不及待想娶金枝玉叶的郡主回来呢。”老夫人心中不快,熙宁公主和真阳郡主这对皇家姑侄,双双心悦谢韫之的事,在他们侯府不是什么秘密,区别在于一个明着一个暗着。 直到如今肃王越发得势,真阳郡主便想出了这种令人不齿的法子。 更让老夫人生气的是,秦氏母子俩明知道真阳郡主是头狼,却还要引狼入室。 真是岂有此理。 如今又来扯她的旗子,妄图约束郡主,她怎么会答应? “你走吧,锣鼓喧天地闹了一天,我要歇了。”老夫人挥挥手,下逐客令。 侯夫人没辙,只好灰溜溜地告退。 而后也不敢派人去盯梢打探,反正来日方长,先仔细摸摸郡主的性情再说。 喜儿便成了唯一一个去打探消息的人。 她哪里知道郡主安排了许多人,守株待兔,因此乍一踏入范围,就被两个人高马大的嬷嬷捉拿住。 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便将她按在地上,狠狠扇了两个大嘴巴子。 打完之后,嬷嬷凶狠地问道:“哪个院的?郡主的大喜日子,你个丫鬟在这里瞎晃什么?!” 喜儿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都破了,闻言哪敢说自己是姨娘的丫鬟,便胡乱说了个不要紧的。 这才被放了。 喜儿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哭着回了偏院。 杜缙云见状吓了一跳,意外道:“喜儿,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喜儿无比委屈道:“郡主安排了嬷嬷在四周守着,奴婢才一靠近就被拿住了,对方二话不说就扇奴婢的脸,然后才问是哪个院的。”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咬牙点醒:“云夫人,郡主就是在立威!您派奴婢过去,算是撞上了枪口,以后可要远着点郡主。” 杜缙云听得心里一紧,想问喜儿有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又怕喜儿生气,以后不尽心办事了。 “好喜儿,都是我没考虑周全,委屈你了。”杜缙云忍着心乱,安抚了喜儿两句,又许了赏钱,才问:“那你怎么跟郡主的人说?” 喜儿道:“奴婢自然没说是您院子里的人。” 杜缙云松了口气,外面黑灯瞎火的,想必郡主的人也不会牢牢记住喜儿的样子。 “你说你是哪个院子的人?”她甚至希望喜儿说自己是澹怀院的,祸水东引给许清宜。 喜儿道:“说是厨房的。” 杜缙云有些失望。 不过也知道没那么好嫁祸。 澹怀院的人,今儿个连婚宴都没有参加,个个都推托有恙。 而侯爷似乎也不计较。 杜缙云是恨的,怎么就没有人去治许清宜。 第060章 故意拖延 第060章 故意拖延 尊贵的皇家郡主,嫁了人也是要敬茶的。 侯府众人似乎都料到了她不会起得早,因此全都慢悠悠行事。 澹怀院的母子四人,更是慢条斯理地吃过早饭,这才出发。 唯有谢淮安起了个大早,然而真阳郡主却叫他一等再等,等得他不耐烦。 他只好叫嬷嬷们催一催。 偏伺候真阳郡主的嬷嬷们,也和她们的主子一般嚣张跋扈,根本不给谢淮安面子。 “郡主起床气大,咱们可不敢催。姑爷先候着吧,等郡主醒了再说。”嬷嬷道,竟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可见没把平阳侯府当回事儿。 “……”谢淮安气得不行,可以预见,郡主怠慢了侯府的长辈们,回头挨骂的又是自己。 他连忙派人去通知各院一声,郡主还未起身,各位不必赶早。 至于他自己,一气之下也出了院子,去看看杜缙云。 等真阳郡主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问嬷嬷:“怎么不叫醒我?” 嬷嬷暗叫冤枉,明明是郡主昨夜说自己累了一天,要睡个够,叫人不许吵醒她。 可哪敢推卸责任,请罪道:“是奴婢疏忽了,请郡主责罚。” 真阳郡主哪里不知道是自己的吩咐,掠过道:“派人去看看,替本郡主道个歉,就说本郡主身子不适起晚了,马上就来。” “嗳。”嬷嬷应了一声,转身赶紧去。 诚然郡主不必看侯府的脸色过日子,可到底是侯府的媳妇,做得太过分就不好了。 嬷嬷一路行一路琢磨,都想好了替郡主道歉的说辞。结果到了堂前一看,里面竟然一个鬼影都没有。 她傻了一下,便扯了一个扫洒的丫鬟问话:“郡主敬茶是在这里吗?” 难不成是传话的传错了? “是这里。”丫鬟道。 “那人呢?今儿个不是敬茶的日子吗?”嬷嬷心道,难道是侯府的人嫌弃等太久,已经散了? 丫鬟长得一张喜庆的圆脸,笑吟吟道:“现在还早呢,主子们还没到。” 什么? 嬷嬷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天,太阳都挂得老高了,哪里还早?! 这侯府也太没规矩了。 若非她们郡主起得晚,岂不是扑了个空? “主子吩咐了,郡主昨儿个累了一天,明日肯定没这么早起来,便让大家不必早早在这里候着,免得空等。”丫鬟道。 嬷嬷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红。 也没心思数落侯府的不是了,转头回到院子里。 “怎么样?”真阳郡主在梳妆打扮。 嬷嬷道:“郡主,侯府似乎料到您不会早起,敬茶的堂子里……根本没人等着。” 没人等着? 真阳郡主在画眉,闻言脑袋一转,眉尾顿时画偏了。 丫鬟连忙惶恐跪地:“郡主息怒,奴婢不是故意的。” “啧。”真阳郡主不开心地瞪了丫鬟一眼,然后问嬷嬷:“侯府的人呢?” 嬷嬷回:“丫鬟说还没到。” “这都什么时候了……”真阳郡主话说到一半,又把骂声咽了回去,显得无比烦躁:“去通知各院,本郡主两刻钟之后到。” 她怠慢别人可以,当知道别人怠慢她,她就不乐意了。 “是。” 侯府各院的主子们听见通知,这才缓缓准备行动。 两刻钟之后,大家都体面整齐地坐在堂子里,等待一对新人前来敬茶。 郡主本来还想再拖一拖,给侯府一个下马威,算是对他们怠慢自己的报复。 最后想想,又算了。 自己的计谋还未成功,得罪侯府的长辈,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 她应该做的是拉拢侯府的长辈,让所有人都偏向自己,最好是彻底孤立许清宜这个世子夫人。 真阳郡主衣着华丽,和谢淮安一同出发。 许清宜母子几个也到了。 近来许清宜的地位在侯府越发超然,谁都得敬着三分,隔房的婶子们也很乐意与她攀谈套交情。 起初是抱着人情世故的心思,后来发现,许清宜是个好相处的,稳重又不失温和,亲戚间走动起来,就更加轻松愉快了。 “清宜,你给世子做的那种椅子叫什么了来着,我娘家老太太也腿脚不便,若是方便的话,能否请你再做一把,二婶给你银子。”二婶邹氏笑着说。 “二婶太客气了,都是自家的木匠出力,要多少都做得,哪里需要您给银子?”许清宜也笑着说。 “虽是木匠出力,也是多亏了你的巧思。”老夫人插嘴道,她也有孙媳妇孝敬的一把,目前已经用了好些天。 每日让人推着出去走走,赞不绝口。 随后才看向邹氏,说道:“老二媳妇,给银子就生分了,侯府没那么小气。” “婆婆说的是。”邹氏笑吟吟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清宜。” “那二婶怎么还说谢呢?”许清宜佯装不满地道。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眼看着二嫂要了一把,三婶杨氏也要了一把。 家家都有老人,轮椅这么个简便的东西,怎么都用得上。 只有侯夫人没有捧场,她的心思都放在郡主儿媳身上,想着轮椅有什么稀罕? 她儿媳妇可是肃王长女。 等将来肃王继位,她就是公主的婆婆,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真阳郡主来到堂前,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几乎所有女眷都和许清宜说说笑笑。 “郡主和二爷来了。”丫鬟通报一声。 侯府众人各归其位,整了整鬓发和衣襟,接着不约而同看向真阳郡主,只见郡主不愧是皇家女,果然雍容华贵,气势十足。 不禁叫人想起了熙宁公主,似乎皇家的女子,都是这种大开大合的风格。 不过两者相比,无论是容貌还是行事作风,似乎都是熙宁公主更胜一筹。 而这位真阳郡主,跋扈有余,品质似乎不够端正大气。 “对不住,我和郡主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谢淮安立刻说,这次真是被真阳郡主害死了。 “抱歉,都是真阳的不是。”真阳郡主阴阳怪气地说:“多亏了各位料事如神,不然我的罪过就大了去了。” “郡主不必如此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侯夫人赶紧示好地笑道。 她也知道,这府里除了他们母子俩,没有多少人真正希望郡主进门。 这个打圆场的人,也只能由她来了。 “是啊,我们也是刚到不久。”既然娶都娶回来了,老夫人到底不希望闹得太僵,便也温和地说道。 “自家人不必客气。”侯爷说道,也是这么想的,娶都娶了,只希望真阳郡主以后安分点。 随后,侯爷沉稳地发话:“时间也不早了,开始敬茶吧。” “是。”谢淮安应了一声。 “是……”真阳郡主应得漫不经心,视线从许清宜的脸上掠过。 只见对方波澜不惊,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再看谢韫之的三个养子,都坐在许清宜的周围。 母子四人的身上,都有着如出一辙的泰然若之。 好像她这个郡主的出现,根本就不曾影响他们的情绪分毫。 第061章 初次交锋 第061章 初次交锋 接下来,真阳郡主还算规矩地敬了茶,和侯府的各位主子们交换了见面礼。 她听说许清宜和谢韫之的养子们相处得不错。 这自然不是她想看到的局面,就有意搅和一把。 于是特地送了比较贵重的见面礼。 谁知三个孩子反应平平,随后更是直接将贵重的见面礼,上交给许清宜。 “娘,给您收着。”珩哥儿第一个这样做。 有了他做开头,其他两人也赶紧上交,免得娘只疼会卖乖讨好的老三。 “……”真阳郡主看得心里呕血,没想到东西最后竟然便宜了许清宜。 不过没关系,现在才刚开始,可以徐徐图之。 “既然大家都见过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见谢将军?”真阳郡主一点都不顾虑,直接开口道:“家父十分敬佩谢将军,昨儿出门前还叮嘱我,到了侯府,一定要见见谢将军。” 这个理由很正当,还扯出了肃王的大旗,按理说侯府也不该拒绝。 可是众人的脸色很微妙,都不约而同地看着许清宜。 似乎在看许清宜的脸色行事。 毕竟现在世子相关的事,几乎已经由许清宜全权做主。 就连老夫人和侯爷,也只是起到了当应声虫的作用。 无关乎其他,只因许清宜确实照顾得好,能者居之,他们听话是应该的。 真阳郡主也注意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万分难看。 怎么? 难道她能不能去看谢韫之,还要经过许清宜同意吗? “清宜,你觉得方便吗?”老夫人温声问道。 真阳郡主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还真的要看许清宜的意思? 然后死死地盯着许清宜,似乎用眼神警告对方,若是敢说一句不,她就让对方好看。 “郡主这样可怕地盯着我这个大嫂作甚?”许清宜笑着说:“害得我都不敢说不了。” 真阳郡主这才收敛了一点气势,心想,你最好不敢。 “大嫂看错了,我这是期盼,生怕大嫂不肯答应。”她淡淡笑道,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真阳郡主这喷薄而出的敌意,许清宜感受到了,那又如何? 做人还是要讲点廉耻啊。 哪有小三威胁正妻的道理,那不得倒反天罡。 “大嫂很想答应你,可是真不赶巧。”许清宜歉意地笑笑:“世子最近在接受特殊的治疗,大夫说了,不能惊动,否则影响了治疗效果,谁也担不起。” 这话就扯了。 不过阖府的主子都不说话,任由许清宜扯。 许清宜是世子的正妻,她不允许包藏祸心的真阳郡主见世子,天经地义,谁也没资格替她做主。 “哪有这样的治疗?”真阳郡主是半点不信。 她眼含怒气。 这个许清宜就是故意不准她去看谢韫之罢了。 她道:“庸医!还不如请宫里的御医来治疗。” 然后看向侯爷:“我能请到御医来府里常驻,侯爷意下如何?” 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侯爷,却打太极,推托道:“这个,世子的起居事宜,一向都是清宜做主,我已经许久没管了,不便插手。” 真阳郡主不敢置信,才短短几个月而已,许清宜在侯府竟然稳住了脚跟。 好啊,真是好手段。 “我奉家父之命看望谢将军,大嫂却百般阻拦,想来是没把我父亲放在眼里?”真阳郡主冷声,看起来气得不轻。 这般抬出自己的父亲,她料想许清宜会害怕。 “怎敢,肃王殿下看望世子本是好意,想来也是希望世子早日康复,若是知道世子正在接受特殊治疗,不便打扰,想必也不会继续勉强。”许清宜也收起笑容说:“除非肃王殿下另有想法,不盼着世子好。” “你大胆!”真阳郡主气得发抖,指着许清宜,这人哪来的胆子污蔑当朝王爷,不要命了吗?! 侯府其他人也被吓了一大跳。 乖乖,那可是肃王殿下。 平阳侯府得罪不起。 “郡主别误会,你大嫂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侯夫人暗中瞪了许清宜一眼,赶紧打圆场:“她只是紧张韫之罢了,毕竟全天下都等着韫之醒来,但凡韫之有点儿风吹草动,那是举国皆知。” 许清宜暗笑,看在侯夫人出言敲打真阳郡主的份上,她这边也软和了下来,笑道:“婆婆说的对,我就是这么个意思,全天下人都等着呢,我哪敢出半分差错?” “……”说来说去,这女人就是阻挠自己,真阳郡主恼恨,一时半刻却拿不出有效的法子来。 她忽然瞧着闭嘴不言的谢淮安:“夫君,你说呢?” 谢淮安哆嗦了一下。 随后生闷气,这里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大嫂,不知大哥的治疗要持续多久?”但他也不能不说话,便说无关紧要的废话:“肃王的一番心意,也不能置之不理,你好歹给个准确的时间。” 准确的时间?许清宜面对真阳郡主还要装装和气,而谢淮安就别想得到她的好脸了:“我又不是神仙,哪儿能知道世子什么时候醒来?” 真阳郡主一听,脸色都变了,咬牙切齿地追问道:“你的意思是,世子不醒来,我就不能去见他?” “是啊。”许清宜理所当然地说:“世子一日不醒来,治疗就一日还要进行下去,我们不会放弃世子的。” “噗。”禛哥儿忍不住笑了,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临哥儿也没压着嘴角,嘲笑人也要含蓄内敛的他,缓缓端起茶盏掩饰一二。 “你!”真阳郡主气呼呼地指着许清宜,表情非常可怕,好像要吃了许清宜似的。 “不许指着我娘!”珩哥儿从椅子上跳下来,张开双手挡在许清宜面前。 他小脸上的气势,也不输给真阳郡主。 眼神尤为坚定。 这一幕,看得许清宜心都化了,连忙将珩哥儿抱起来:“娘没事,不要怕。”随后看向真阳郡主:“孩子还小不懂事,郡主千万别怪罪。” 真阳郡主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才猛然冷静下来, 忍着怒火,不情不愿地道:“无妨,是我过于激动了。” 她暗吸了口气,叫自己不要着急。 上回见面,许清宜给她留下了柔弱可欺的印象,叫她大意了。 如今看来,这个女人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欺负。 可是这也不对,性子强硬也得有强硬的资本。 许清宜出身平平,又是哪来的资本? 莫非她仗着自己是谢韫之的妻子,就无人敢动了? 还真是这样。 但不全是。 许清宜也是权衡过的,肃王既然是干大事的人,就不会陪着一个想偷人男人的女儿胡闹。 估计能把女儿嫁进来,已经是肃王这个老父亲的极限了。 许清宜又何必惧怕一个行不端坐不正的真阳郡主。 临到晌午,这场敬茶礼终于散了。 澹怀院那边,一直害怕真阳郡主忽然闯进来,因此整个院子的人一起戒备着,提心吊胆地等待许清宜回来。 谢韫之亦是提心吊胆,忧虑许氏母子几个会被真阳郡主欺负。 虽说许氏曾告诉过他,熙宁公主已与她达成共识,要一起对付真阳郡主…… 说到这个,其实他很不理解,许氏怎么就和熙宁公主好到一块儿去了? 许氏不膈应吗? 据说熙宁公主前些天,还邀请许氏去坐画舫,游液湖。 许氏还真敢去,也不怕出事。 谢韫之笃定,这肯定是熙宁公主的麻痹许氏的手段,下一步就是登堂入室。 他这般猜想,躺在家里干着急。 然而许氏却一点儿没有戒备心,笨得恼人。 第062章 开个小会 第062章 开个小会 许清宜对世子的吐槽一无所知,她叫人仔细检查了一下真阳郡主送的礼物。 得知没有任何问题。 就琢磨着,对方给孩子们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莫不是想用钞能力,击碎他们刚建立起来,还不算太深厚的母子情分? 三个孩子倒是很懂事,一收到礼物就上交了。 可是长此以往,再加上其他的利诱,难保心性不稳的个别孩子不会心动。 许清宜决定和他们坦诚公布地聊一次,地点就在老大的书房。 “来,母亲和你们聊点事。” 三个孩子看见许清宜这么严肃,神情不由也认真了起来。 “娘,什么事?”老二管不住嘴,开口问。 “娘先问问你们,你们对真阳郡主是什么看法?”许清宜问道。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育机会,可以了解了解孩子们的当下看待人事物的想法。 如果有不妥的地方,要及时引导纠正。 “娘,她不好,她坏,我不喜欢她。”珩哥儿第一个回答。 小老三的这个想法,许清宜一点儿都不意外:“好,娘知道了。” 她只是笑着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四岁还是太小了,暂时还没有除了感官以外的思考。 禛哥儿拧着一双英气的剑眉,撇嘴道:“我也不喜欢她,仗着自己是郡主的身份,目中无人,根本不尊重我们侯府,连太祖母她也不尊重。” “嗯,确实。”许清宜点点头。 禛哥儿瘦下来后,脸庞有了小少年的模样,不过年纪摆在那,看待事物还是比较表面。 算是珩哥儿的升级版。 她眼含期许地看向老大:“临哥儿,你觉得呢?” 临哥儿熟读四书五经,都要考秀才的人了,在外边也有一定的社交,开口就和弟弟们不同:“郡主不是真心嫁给二叔,她千方百计嫁入侯府,一方面是为了我爹。” 他说到这里,特地看了许清宜一眼,却发现许清宜还是毫不在乎,就垂眸继续说:“同时也是陛下的棋子,以及肃王主动递给陛下的把柄,近来肃王风头过盛,也担心陛下生疑,把郡主嫁进侯府,算是他自黑。” 老二和老三听得一愣一愣,什么? 什么跟什么? 大哥说的每个字他们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老大也注意到了弟弟们的傻样,翻了个白眼,就这狗脑袋还跟他别苗头。 白费劲。 “不错,老大观察得很细致。”许清宜眉开眼笑,其实她想用‘打听’来着,老大有自己独特的收集信息方式。 临哥儿面不改色,似乎觉得这不算什么。 身在局中,如果连这个都不懂,那就太笨了。 “听见你们大哥说的了吗?”许清宜看着两个小的,严肃地说道:“真阳郡主是敌人,她明明喜欢你们的爹,却嫁给了谢淮安,说明她和谢淮安达成了某种交易。” “虽然我不清楚这交易内容是什么,但肯定对我们没有好处。” “所以往后要多加提防她,不能被她找到伤害咱们的机会,明白了吗?” 老二和老三听得一脸愤怒,这个真阳郡主竟然是来抢他们爹的,难怪咄咄逼人,被娘拒绝了还闹着要来看他们爹。 “她凭什么抢我们爹,太不要脸了。”禛哥儿嫌弃地道。 忽然有些后悔收对方的礼物,恶心。 “这算什么?”许清宜有感而发:“想抢你们爹爹的人太多了。” 那叫一个如过江之鲫啊。 试想,现在瘫着都这么多,以后醒了还会更多。 所以许清宜的算盘打得很清楚,等国民男神醒了就下堂,懒得当箭靶。 以后等孩子们有出息了,钱大把大把地来,从四面八方来。 她当上有钱有权的富婆后,只跟二十五岁以下的小鲜肉谈恋爱,想想就美滋滋。 “娘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抢走爹爹的!”珩哥儿握紧小拳头道。 “好,娘相信你肯定能做到的。”这孩子的维护,许清宜总是很感动,她笑着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下堂的事,暂时还不需要太早和孩子们说。 “不过她毕竟是郡主,你们兄弟几个面对她,还是要客气点,不能被拿住错处,让她有机会借题发挥。”许清宜教导说。 “知道了娘,我们不会给您惹麻烦的。”老二点点头。 老三也点点头:“嗯!” “她轻易见不到我。”老大的回复别开生面,迎上许清宜疑惑的目光,又道:“我要备考,以后就不去前院吃饭了。” 许清宜恍然,笑道:“行,我叫小厨房给你安排。” 临哥儿颔首:“多谢母亲费心。” 哎呀,这句犹如天籁之音,听得许清宜回不过神来。 还是老二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娘,回神了,别让我笑话您。” “……”许清宜瞪了老二一眼,拍开老二的手,随后又笑道:“好了好了,我们各回各屋,别打扰你们大哥读书。” “娘,我想去摘莲蓬吃,可以吗?”珩哥儿今天放假,一门心思想着池塘里的莲蓬。 “叫你二哥撑小船陪你去,他不怕晒。”许清宜笑道,牵着他往外走。 老二拍胸脯保证:“行啊,摘一大盆莲蓬,给娘做莲子羹。”顿了顿:“也给太祖母匀一点。” “你们爹也能吃。”许清宜随口提了一句。 两个孩子就更是打了鸡血,为了他们爹爹的口粮,兴冲冲而去。 怕孩子们有危险,许清宜自然是叫人看守着。 当天晚上,谢韫之就吃上了新鲜的莲子羹,还是许清宜亲手喂的。 “世子,这是老二和老三亲自去采的,都说要给你尝尝。”许清宜也是正巧有空,就过来帮把手了,边喂边笑道:“他们孝顺着呢。” 这些在位期间的政绩,以后都会由别人转述给谢韫之听,她只管做就是了。 谢韫之一阵意外,听说是老二和老三亲自去采的,吃起来就更香甜了一些。 他也是有味觉需求的,可惜每天吃的东西都很清淡,以温和滋补为主。 偶尔换换新花样,他都激动得不得了。 自从许氏进门后,给他吃的膳食方子,种类倒是多了不少,还叫厨房做得好吃点。 隔三差五的也能用点水果。 今年新熟的荔枝,他也浅尝了几颗。 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谢韫之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自己是在许氏没进门之前就恢复了意识,日子应该过得苦不堪言吧。 他从前觉得娶妻没用,只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是因大部分女子在谢韫之印象中,只会感情用事,不顾大局。 其实他知道,女中豪杰也不少。 许氏胆大心细,也算得一个。 * 真阳郡主打听到,谢韫之每天傍晚会被下人们推到花园散步。 她欣喜若狂。 不过不着急,吩咐嬷嬷道:“你先远远地盯梢几天,不要打草惊蛇。” 当务之急,是笼络侯府的人。 真阳郡主没有讨好人的脾气,但她财大气粗,只要多送礼,恩威并施也就成了。 大家哪敢拒绝郡主的礼,当然是收下。 最开心的就数侯夫人了,她收到一尊玉观音,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去请大师开光。 还拍马屁:“郡主送的观音,一定更灵验!” “婆母喊我真阳就可以了。”真阳郡主假笑了一下,趁机打听:“侯府为何对大嫂言听计从?” 这话侯夫人就不爱听了,也保持着假笑,纠正道:“那不叫言听计从,你大嫂只管她自己院子里的事,侯府的其他事情还是我在管。” “我说的正是这个。”真阳郡主严肃道:“谢将军那么重要的人物,事关国运,侯府怎能将他交给一个刚进门的新妇管?” 若是以前有人在自己面前吹捧谢韫之,侯夫人要生气了。 但眼下谢韫之已成过去式,强弩之末,她笑道:“你大嫂是韫之的妻子,不交给她管交给谁管?” 想起真阳郡主的心思,她心里暗啐了一声,你倒是想管,还肖想到别人丈夫的头上了。 脸呢? 各取所需,侯夫人也拎得清,图的就是真阳郡主的身份。 真阳郡主拧着眉:“谢将军如此重要,关于谢将军治疗的事,应该全家一起盯着。” 总之,她还未放弃插手:“婆母,我能请到更好的大夫,侯府为何不答应,难道各位不希望谢将军康复吗?” 侯夫人暗翻白眼,心中冷笑,侯府为何不答应,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真让你帮忙请了大夫,借着这个由头,下一步岂不是要夜闯澹怀院? “真阳有所不知,那陈大夫就是陛下指派的大夫。”侯夫人叹了一声,细细为她解释:“如果我们贸然换掉陈大夫,岂不是指责陛下指派的是庸医?” 再说了,陈大夫现在治得好好的,世子的情况也很稳定。 万一换了情况更糟糕,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侯夫人又不求谢韫之醒来,她只求稳,不出差错就行。 出了差错,只要怪不到她头上就行。 第063章 臭不要脸 第063章 臭不要脸 真阳郡主知道,侯夫人作为谢韫之的继母,根本不盼着谢韫之好。 这事找侯夫人没用,还得说服侯爷才行。 “也罢,既然侯府有考量,我就不多管闲事了。”真阳郡主临走时通知侯夫人说:“对了,我觉浅,身边若是有人便难以入眠,所以和夫君分房而居。” 侯夫人脸色变了变,心里自然极不开心,但还是耐心哄着真阳郡主道:“分房而居不打紧,总不能让淮安搅了你的好眠。”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子嗣的事也不能落下了,侯府人丁单薄,我们都很期盼你和淮安的孩子。” 真阳郡主不当回事地想,你儿子的爱妾肚子里不是有一个吗? 她是想怀孩子。 但想怀的不是谢淮安的孩子,而是谢韫之的孩子。 谢韫之的容貌那般出色,想来自己和谢韫之的孩子,一定会生得很夺目。 “知道了,婆母。”真阳郡主唇边带笑,对未来充满期望。 另一边,又到了世子每日出去散步的时间。 伺候世子的小厮们却拿不定主意,府里进了个对世子虎视眈眈的女人,他们到底还能不能每天推世子出去散步? 谢韫之听见小厮们的担忧和纠结,很想大声告诉他们,不去了,就让他在屋里躲着好了。 省得被真阳郡主用目光玷污,还不如闷在屋里发霉。 墨砚去请示许清宜。 “去啊,为什么不去?”许清宜也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真阳郡主固然可怕,但也不能降低世子的生活质量。 再说了,公共场合,光天化日,世子没有被玷污的风险,怕什么。 瞥见墨砚欲言又止的表情,她道:“澹怀院才多大?转两天不腻,十天呢,一个月呢?咱们世子凭什么躲着她?” 墨砚一听,好像也是这个理。 “她若是想远远地看,就让她看个够,但动手不行。”许清宜的底线,能看不能摸,再加一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不行,省得污了世子的耳朵。” “嗯嗯,小的明白了。”墨砚眼睛发亮:“让她看得见摸不着,馋死她!” 许清宜差点笑喷,这…… 她本没这个意思,但听起来好像的确是那么回事,不失为一种恶毒的点子。 便颔首:“去吧。” 于是根本不想出门的谢韫之,硬是被小厮们推了出去,令他越发琢磨不透许氏的想法。 听说之前还极力阻止真阳郡主来看他,怎么眼下又放松了警惕? “少夫人说了,许她看不许她摸,馋死她。”墨砚这话传的,纯属夹带私货。 许清宜可没有打着要馋死真阳郡主的主意,对方别来打扰世子最好。 谢韫之:“……” 这个许氏,真可恨。 幸亏真阳郡主今天没有出现,只有两个嬷嬷打着替郡主熟悉环境的旗号在周围晃,到底没敢上前打扰世子。 就是这么不远不近地看了良久,也叫她们看清楚了。 然后惊为天人,心中惊涛骇浪地想,世子的美名果然不是虚传,将她们都看呆了,良久才回过来神。 世子病了大半年,仍保持这般俊雅风流,想象不出醒着的时候是何等的耀眼出色。 嬷嬷们感叹,难怪她们郡主痴心一片,想方设法也要嫁进侯府。 这样的男子,谁能不爱。 嬷嬷被世子的俊容震惊了一番,便急忙回去禀报郡主。 真阳郡主听着嬷嬷们描述自己的心上人,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心口,一颗心激动得都快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我的韫之……”真阳郡主痴痴地呢喃。 其实她见到谢韫之的次数也不多,但就那寥寥数面,让她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她眼下恨不得立刻去到谢韫之的面前,好好看看对方。 接着真阳郡主皱着眉想起,许清宜作为谢韫之的妻子,每天都能贴身照顾这样俊雅惊艳的男人,她就醋意大发。 “她……许清宜有陪着世子吗?”她问道。 “没有,世子身边只有两名小厮。”嬷嬷道。 “哼。”真阳郡主的心里好受了些,若是听见许清宜陪着世子游园,她能气死,可与此同时又更难受了。 她真阳郡主求而不得的心上人,许清宜竟然这般不在意! 如果是她嫁给谢韫之,她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伴在谢韫之左右。 如果被许清宜知道真阳郡主的想法,一定会摇头笑笑,只有不愁前途的小姑娘才会一门心思扎进爱情里。 像她这种成熟妇女,心里只有前途和一日三餐,哪有时间整天围着丈夫转。 都是完成当天KPI就下班的。 昨天她没有陪世子,也是想观察一下真阳郡主的反应。 没想到对方还算沉得住气,没有急吼吼地冲过来。 只是许清宜更没想到,真阳郡主这气只沉了一天,当听见嬷嬷们这样那样的转述过后,就春心荡漾,冷静不再了。 次日,真阳郡主不再派嬷嬷去,决定自己亲自去,她怎么都要见世子一面。 正好这回许清宜也在。 窈窕的身影站在世子的轮椅边上,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着。 真阳郡主看见这一幕,简直嫉妒得眼睛滴血,连忙甩着裙摆大步地走上去。 无论许清宜想如何拦住她,都是没用的,拦不住! “大嫂!”真阳郡主高声喊着,眼睛却略过许清宜,直勾勾地看着轮椅上的谢韫之。 嬷嬷们说得没错,就算是昏迷不醒的世子,仍然叫人一眼倾心! 真阳郡主有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谢韫之了,一见之下竟然难以回神,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跟前。 “哎,郡主找我?”许清宜笑道,一侧身挡在世子跟前。 就这样挡住了真阳郡主那不要脸的目光。 “顺便见见谢将军。”真阳郡主痴痴地道。 此刻她一心扑在谢韫之身上,甚至懒得理会许清宜的为难,只是移步到旁边继续看。 她有好多话想跟世子说,但是碍于许清宜和下人在这里,她没有机会开口。 墨砚和观棋气急。 这个真阳郡主也太不要脸了。 她竟敢色眯眯地盯着世子! 谢韫之到底是习武之人,听见真阳郡主的声音,他如临大敌。 不久后,果真有一道令他不喜的视线盯着他。 还好很快,一阵香风扑面袭来,有什么东西挡住了真阳郡主那露骨的视线。 闻着檀香的味道,似乎是许氏的檀香扇。 对方自从入夏以来,就很喜欢拿着这把扇子,他已是很熟悉。 是的,解决问题要从根子上解决啊。 许清宜拎得清,总不能去挡真阳郡主的眼睛,那就只能挡住男人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真阳郡主不满地瞪着许清宜,皱眉质问:“你干什么?” “郡主,我早就听说你心悦我夫君,原来是真的啊。”既然对方不要脸,哈喇子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许清宜也不想给脸了,直接撕破真阳郡主的脸皮。 第064章 给钱就要 第064章 给钱就要 墨砚和观棋正生气,听见许清宜的话都愣了神。 这……是可以直接说出来的吗? 真阳郡主也愕然。 这个女人也太直接了,让她防不胜防,直接就失语了片刻。 然后才羞恼地道:“大嫂在说什么?我只是敬佩谢将军罢了,和天下人无异!” 她是喜欢谢韫之,但不可以公然承认。 那等于亲手将把柄塞到许清宜手中,既丢脸又被动。 许清宜觉得也是。 再怎么喜欢,这点遮羞布还是要有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真阳郡主:“那是我误会了,郡主这般痴痴地望着世子,瞧着真像情窦初开的女子呢。” “你!”真阳郡主满脸通红,不高兴地道:“既然知道是误会,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揪着不放?” 她冷声:“大嫂莫不是存心污蔑我?” “郡主别生气,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许清宜连忙说:“我这个人快人快语,看见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这个毛病确实要改改了,免得下回又误会了郡主。” 真阳郡主气得咬牙。 这个许清宜嘴巴太坏了,三句不离影射她。 若不是父亲还未登基,真阳郡主现在就想让嬷嬷们摁住许清宜。 给这人结结实实掌一顿嘴才好。 “大嫂这个毛病确实得好好改改。”真阳郡主看向许清宜的眼神,犹如淬了毒药一般,说道:“这般口无遮拦地污蔑一个女子,若是传出去,有碍谢将军的名声。” 未等许清宜说话,又道:“大嫂也就仗着谢将军如今昏迷不醒,便洋洋自得,若是有朝一日谢将军醒来,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当他的正妻吗?” 许清宜眨了眨眼:“郡主的意思莫非是,等到世子有朝一日醒了,就会休掉我这个在他患病期间尽心照顾他的糟糠妻?” 谢韫之那种君子,应该是不会的,除非她主动提出要求。 真阳郡主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很难看。 可是她不想许清宜太得意:“你就是仗着这点罢了,否则有哪里配得上谢将军?” 许清宜:“……”某些人说着说着又激动了不是,幽幽开口道:“郡主字字句句都好像在说,天下女子,只有郡主自己才配得上世子似的。” 真阳郡主就是这么想的,但不能承认,只道:“大嫂想多了。” “那就好。”许清宜笑着说:“既然郡主对我夫君没有意思,我就敢在郡主面前亲自己的夫君了。” 说着,她还真就当着真阳郡主的面,弯下腰亲了世子一口。 熟悉气息扑面而来,谢韫之只觉得自己的脸庞一暖。 许氏那柔软的唇,在皮肤上一触即离。 他顿时哭笑不得。 同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 就像孩子们说的,许氏对他的饮食起居向来很尽心,却总感觉到还差了点什么。 现在,谢韫之终于知道差了点什么。 是差点了占有欲。 真阳郡主看见这一幕,简直都要疯了。 一副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许清宜那张脸的样子! “光天化日,你!” 那目光好像在说许清宜不要脸。 许清宜环视了一圈,笑着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在家里亲自己的夫君不过分吧?” “不过分!”墨砚和观棋在旁边开心地附和,他们可太喜欢看少夫人亲世子了。 这是恩爱的表现! 这个真阳郡主太坏了,竟然污蔑他们世子醒来后会休妻,怎么可能! 世子才不是那样的人品。 世子谦谦君子,人品贵重。 而且二人十分笃定,如果世子和少夫人相处一段时间,一定会像三位少爷一样。 毫不意外地喜欢上少夫人。 “我们走吧,和世子再到别处走走。”许清宜对小厮们吩咐,随后和真阳郡主说:“郡主,失陪了。” 真阳郡主还未从震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闻言,她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才忍住扇许清宜一巴掌的冲动。 “……”她不能,她必须忍! 只见许清宜和谢韫之的背影一起离去,看起来,倒真像是一对恩爱夫妻。 幸亏是假的。 真阳郡主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若是谢韫之醒着,肯定不会看上许清宜这种平凡的女人。 直到走远,许清宜忽然表情夸张地拍拍胸口。 妈耶,她第一次这么强硬地面对皇亲国戚,一不小心就贴脸开大了。 许清宜很后悔。 刚才不应该亲谢韫之的,爽归爽,把人惹暴了就不好了。 “少夫人,您身体不适吗?”看见她这个样子,墨砚关心地问道。 “少夫人怎么了?”观棋也看过来,神情紧张。 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把谢韫之也给问紧张了,想知道怎么了? 难不成被真阳郡主气坏了身子? “没事。”许清宜笑笑,手指抚在自己的盘扣上:“可能是暑气还没降下来,还有点闷。” 她想,你家少夫人在复盘刚才的战斗呢,发挥得太过了。 下次一定收着点。 热吗?傍晚的风还挺凉快的,众人倒是感觉不到闷。 不过少夫人说闷,那定然是真的闷。 小厮们立刻劝说:“那您赶紧回去歇着,不用费心陪世子了,有我们在就可以了。” 墨砚看了一眼真阳郡主的方向,向来嘴巴比较利索的他又道:“少夫人请放心,我们一定誓死保护世子的清白。” 谢韫之:“……” “那倒是不用,我还是陪着世子吧。”许清宜又不是真的闷,傍晚的风很柔和,她在屋里困了一天,还没享受够呢。 两人就不再劝了,毕竟有少夫人坐镇,他们的确更轻松。 谢韫之却担心许氏太累。 其实还是回去歇着的好。 近来多事之秋,若是许氏累倒了,澹怀院的主心骨就没了。 * 次日一大早,临哥儿准备上马车,出发去书院。 他每天都是这个点,府里鲜少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这时一个眼熟的嬷嬷走了过来,赔笑道:“临少爷好,奴婢是郡主身边的嬷嬷,奉郡主之命,给您送礼。” 临哥儿皱着秀雅的眉头,神情冷淡,准备开口拒绝。 “是一套柳裁风大师的四时花鸟图,价值千金。”对方笑着说:“郡主听说您不但爱读书,还喜丹青,所以专门挑出来,送给您赏玩。” “价值千金?”临哥儿原本没正眼看嬷嬷,闻言目光才转过去。 “是的,特别难得。”嬷嬷感觉有戏,笑容非常灿烂。 临哥儿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就改了主意,随后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嗯,替我多谢郡主。” “好的好的。”嬷嬷欣喜不已。 世子这个长子肯受郡主的礼,态度还这么好,应该是比较容易笼络的。 “那奴婢回去禀郡主,不耽误临少爷的时间了。” “嗯。”临哥儿颔首。 从初夏到初秋,他长高了些。 这会儿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衫,站在马车旁,如修竹般有韵味。 等嬷嬷走远,临哥儿没有立刻就上马车,他拿着价值千金的大师画作,回了一趟澹怀院。 “临哥儿,怎么还没出门吗?”许清宜刚起床准备用膳,看见老大就奇了,连忙带着笑容问。 “正准备出,碰见郡主的人就给耽搁了。”临哥儿顿了一下,将收到的东西放到桌上:“据说是名画,价值千金,我寻思着不收白不收……” 许清宜是侯府小姐,应该不缺钱,临哥儿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真阳郡主那么不要脸,自己收她的东西,万一许清宜膈应…… “哎呀,那可太好了。”他正担心,许清宜眉开眼笑道:“又白赚了千金,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钱进账的日子真好!” “……”临哥儿抽抽嘴角。 好吧,是他将许清宜想得太有风骨了。 “您高兴就行,时间不早,我走了。”临哥儿见状,转身离开。 “行,慢慢来。”许清宜起身送了一下,直到临哥儿走远,然后才回去欣赏价值千金的名画。 这个儿子不错,有钱知道上缴,以后也是个孝顺的。 第065章 醍醐灌顶 第065章 醍醐灌顶 同一天在武场,禛哥儿也收到了那位郡主二婶的礼物。 “我不要。”不过他比较耿直,或者说爱憎分明,不肯收。 自从知道了真阳郡主对他爹的心思,他嫌恶心,最近这两顿饭都少吃了两大碗。 “禛少爷,为什么不要?我们郡主知道您喜欢练武,特地找了这把百年历史的唐刀,精钢锻造,削铁如泥。”嬷嬷道,面子有些挂不住,勉强赔笑。 难不成是许清宜教唆了什么,或是说了她们郡主的坏话? “刀是好刀,但无功不受禄,请回吧,不要打扰我练武。”禛哥儿冷着脸,和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大相径庭。 削铁如泥的古刀是很诱人,他确实心动不已,但还不至于从真阳郡主手里拿。 这下嬷嬷笃定,肯定是许清宜教唆了几个孩子。 区别在于有些孩子受了蛊惑,有些却未必受蛊惑。 长子临哥儿就是不受蛊惑的那个。 嬷嬷想想也就不郁闷了。 横竖老大才是最优秀的那个,只要把老大拉拢了就行。 这个老二瞧着资质平平,据说八岁才开始练武,将来再出息也有限度。 “禛少爷既然不领情,那就作罢,老身回去禀郡主。”嬷嬷暗翻了个白眼,无声地骂了句不识好歹,留下话就走了。 “那就是真阳郡主的人?”裴彻走到禛哥儿身边,看着嬷嬷的背影,问道:“她想收买你?” 关于郡主和谢将军兄弟的爱恨纠葛,他已经听自己这位藏不住话的学生说了。 内容只能说,令人大开眼界。 “嗯,她想拉拢我。”禛哥儿点头。 接着面露恶心,嫌弃道:“不过她想太多了,我怎么可能卖娘求荣?” 裴彻就笑了,面露赞赏。 作为师父,他很清楚那把古刀,对禛哥儿的诱惑力有多大。 但禛哥儿眼睛都不眨,拒绝得很干脆。 下学的时间,禛哥儿和临哥儿兄弟俩,在回院子的路上相遇。 禛哥儿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一件很大的事,便得意地告诉大哥:“今天二婶派人给我送了把百年古刀,我拒绝了。” 还没得意完,就看见大哥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看得他都怀疑自己了。 “怎么了?”禛哥儿面露不爽,难道自己做得不对吗? “拒绝干什么?”百年古刀,一听就是值钱的东西,临哥儿无语地睇了老二一眼:“有钱不收白不收,又不用你回报。” 就是收了能少块肉吗? 禛哥儿当即瞪大眼睛,看着大哥:“可是……她那么恶心,收她的东西不是等于背叛娘吗?” 顿了一下,他眯眼问:“大哥,她不会也给你送了吧?你收了?” 如果收了,他就要挺直腰板谴责大哥了。 临哥儿一看就知道二弟没憋好屁,清冷地应了一声:“收了。” 未等老二指责自己,又道:“交给母亲了,她很开心,希望这种好事多多益善。” 老二一噎,准备数落老大的话就咽了回去。 “反正是白捡的银子,你以为平时吃喝用度不用花钱,以后给你奔前程不用花钱?”老大教训:“母亲给你请的裴先生也是花了束修的,再有,以后你娶妻生子,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老二越听越后悔,脸色都白了。 是啊,老大说得对,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横竖又不用他回报。 临哥儿见老二懂了,就闭嘴不说了。 他心思重,平日里难免想得多些,若是老二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会说。 若是说了老二不明白,他也不会说第二遍。 禛哥儿明是明白了,呼吸都有点痛,忍不住打听:“大哥,你说那把百年唐刀,拿出去卖能卖多少银子?” “几千两,甚至几万两。”临哥儿道。 也不是唬弟弟,古董无价。 甚至卖出几十万两也是有可能的。 老二惊呆了,张大嘴巴久久回不过神。 接下来,损失了一大笔钱的禛哥儿,状态都有些蔫蔫的。 许清宜很快就注意到了,关心地看着他,上下打量:“怎么了,刚才在饭桌上吃得那么少?身体不舒服吗?” 老二摇摇头,没说话。 “今天习武不顺利,被裴先生说了?”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心里不舒服了,许清宜猜。 能让老二这个武痴低落的事情,她想不到其他的。 “不是。”禛哥儿无精打采地看着娘,越想越难过:“我没事,娘,就是今天没胃口。” 然后朝自己的屋子那边走去:“娘,我先回去休息了。” 他觉得自己很废,只会花钱,没有脑子。 许清宜侧目,问老大:“你有没有觉得你二弟不对劲?” 没胃口对老二来说可不算一件小事。 临哥儿道:“不用担心,他只是损失了几万两银子。” 什么?许清宜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准备问个清楚,但忽然福至心灵,就自己想通了关节,试探:“他拒绝了郡主送的礼?” “嗯。”临哥儿应声,然后也告别:“母亲,我回去看书了。” 许清宜笑道:“去吧。” 目送临哥儿离开,她移步跟去了老二的屋里,只见老二闷闷不乐地坐在桌子前。 “郡主给你送的什么东西?”许清宜坐下,笑着好奇。 “您知道了?”禛哥儿抬起眼皮,痛心道:“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百年唐刀。” 那确实是值钱的家伙,难怪老二念念不忘,许清宜安慰道:“拒绝了就拒绝了,没事,说明你大气。” 老二:“……”那是因为不知道价钱。 也不知道还能像老大一样阴险狡诈,光收钱不办事。 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不大气了。 大气又不能当饭吃。 “回头娘给你弄一把,虽然没有百年历史那么厉害,但肯定是好的。”许清宜道。 武器这个东西,对武痴的吸引力太大了。 虽说禛哥儿还在打基础,远没到使用武器的时候,但给他弄一把摸摸还是有必要的。 “真的?那我可以自己选吗?我想要一把长枪,和我爹一样耍枪。”禛哥儿闻言,一扫颓废兴奋地道。 他的偶像是他爹,其次是师父裴彻。 这俩都是耍枪的一把好手。 当大将军,耍枪才是正统。 “可以。”长枪比起刀还是要安全点,许清宜满口答应。 “我爹有一把火云枪,可厉害了,我见过,可惜被祖父收起来了,没摸过。”禛哥儿有点可惜,小眼神期盼地看着许清宜,心思昭然若揭。 许清宜好笑,也没拒绝:“这样啊,回头我问问你祖父,看能不能拿回来。” 望着老二狂喜的脸,又加了句但书:“不过你只能摸摸,想耍的话,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没练出成绩,你也不够格耍。” “嗯嗯嗯。”禛哥儿像小狗般点头,眼下在他心里,娘几乎已经成了无所不能的存在。 只要娘去要,爹的长枪肯定能要回来。 是这样,陪谢韫之出生入死的那把长枪,确实收在侯爷的手中。 因为侯爷觉得这把兵器杀人无数,煞气太重,若是放在澹怀院,不利于谢韫之康复。 若这样说,许清宜反倒是觉得,这把兵器跟着谢韫之保家卫国,出生入死,就算真的有煞气,也是保护主人的煞气。 将他们分开,估计主人和兵器都会不舍。 “父亲,没准摸到枪,世子会有所感应呢?”许清宜在侯爷面前说道,也是真心这么想。 那长枪也算是世子很看重的存在,没准正是醒来的契机。 反正任何机会都不容忽视,值得一试。 第066章 一肚坏水 第066章 一肚坏水 “你说的也有道理。”侯爷还是希望长子醒来的,没有犹豫多久,就将儿子的兵器拿给了儿媳妇。 “多谢父亲。”许清宜眉开眼笑,感觉这枪也不夸张,比武将们常用的那些大刀、三叉戟等等,瞧着秀气多了。 谁知她伸手去接,却差点儿没拿稳。 这才知道世子惯用的这把长枪有多重。 侯爷善意地笑了笑,忽然脸色严肃起来,问道:“老二媳妇,可有再去为难你?” “回父亲,之前在花园里见了一面,郡主似乎是特地来见世子的,说了些似是而非,含沙射影的话,话里话外都觉得清宜配不上世子。”许清宜叹了口气,既然侯爷都主动问起了,不告状白不告状。 “你莫听她胡说八道。”侯爷的脸色漆黑:“哼,这府里最不该嫁进来的就是她。” 听说真阳郡主和老二已经分房而居了,如此明目张胆,真是岂有此理,完全将侯府的众人当成傻子。 说起来这些天,侯爷在外应酬,可没少受到别人明里暗里的调侃。 他这张老脸都被谢淮安丢光了。 只盼着月底的院试,逆子能给他考个好名次。 许清宜带着长枪回了澹怀院,走进世子屋里,小厮们看见这把熟悉的兵器,顿时惊呼:“世子的枪!” 小厮们这般忽然激动,谢韫之都被惊动了,疑惑,他的枪怎么了? “少夫人,您怎么把世子的枪拿回来了?不是被侯爷收着吗?”墨砚激动地说。 引得谢韫之也有些诧异,许氏把自己的枪拿回来了? “是啊,侯爷说这枪煞气太冲,唯恐对世子康复不利才收起来的。”许清宜笑着解释,走到世子床前,手指在抢身上摸了摸:“但我寻思着,既然是世子的兵器,就算有煞气也是保护世子的,没准世子摸了枪,会有所感应。” 正是这样,小厮们连连点头,觉得许清宜说得对:“小的也是这般想的,世子大抵也想念火云了。” “那就拿给世子吧。”许清宜双手把枪交出去。 小厮们却不接,斗胆拒绝了主子的吩咐,笑着道:“世子不喜欢别人触碰他的兵器,平时养护都是亲自动手的,所以还是请少夫人自个来?” 还有这种讲究? “也行。”许清宜笑道。 也不勉强他们,就自个儿拿到谢韫之的手边。 感觉就跟搞迷信似的,执起对方的手放在兵器上,念念有词:“世子啊,这是你的兵器,有感觉吗?” 摸到自己的兵器,谢韫之还是很激动的,当然有感觉了,只是表达不出来而已。 在许氏的期待之下,他努力地尝试去抓握兵器,最后毫不意外,以失败告终。 望着世子依旧岁月静好的脸,许清宜倒是没有多少失望的感觉。 就是旁边的小厮们比较难受。 他们已经失望习惯了,这一刻是担心少夫人受不了。 “没事,看来好事多磨,还没到时候,我们就耐心等待吧。”结果少夫人反过来安慰他们,那笑容灿烂得没有一丝阴霾。 他们瞬间就被安慰到了,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同时相当佩服,少夫人的心态真是太稳了,跟定海神针一般稳,琢磨一下,跟八风不动的世子还挺像的?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肃王府,真阳郡主回门。 “我和母妃去后院说话,二爷自便吧。”真阳郡主丢下一句,就和王妃走了。 谢淮安也不介意,连忙抓紧机会和肃王说话。 再怎么说他也是肃王名义上的女婿,帮对方的女儿打了掩护,好处还是能讨到一点的,不能白白浪费这层关系。 “怎么了,不是如愿以偿了吗?怎么还闷闷不乐的?”肃王妃奇了:“难道世子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神仙容颜不再,女儿失望了? “母妃莫乱说,世子很好。”提到世子,真阳郡主的眼波柔和了一下,随即又犀利起来,冷哼道:“原是我看走眼了,他那个冲喜妻子是个厉害的。” “哦?怎么个厉害法?”肃王妃嘴上问,心里却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侯府不受宠的小姐罢了,哪点比得上自家女儿? 真阳是在王府后院长大的,后院的手段她见得多了,没理由还制不住区区一个侯府小姐。 “哼,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侯府的人对她言听计从,才刚进门罢了,就将世子的事全权交给她掌管。”真阳郡主心梗,咬牙恨恨道:“连我这个郡主想见世子一面,都得经过她同意。” 想起那天的对峙,真阳郡主气呼呼地又道:“而且她仗着自己世子夫人的身份,对女儿这个郡主没有半分敬重,可恨。” 肃王妃皱眉,那还真是有些手段,胆子也不小。 这个许清宜,她早已帮自家女儿打听过了,不是什么出彩的人物,却原来她们看走眼了,是个绵里藏针的。 “看来她知道你的想法,才对你这般不敬。”肃王妃忍不住数落:“你也真是的,喜欢就喜欢,何必这么高调?” 若是当初低调一点,现在行事就容易多了,至少不会叫侯府的人产生警惕。 真阳郡主狡辩道:“女儿再高调,也没有我那位皇姑高调。” “可你皇姑又没有这个打算。”肃王妃本就不同意的,这都叫什么事? 可女儿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和肃王夫妻俩都劝不住,就只能同意了。 “好在她身边也不是铁桶一块。”真阳郡主庆幸道:“世子的三个养子,其中长子和她这个养母只是面子情,我看很容易收买。” 肃王妃点点头,并未将许清宜放在眼里,就教育女儿道:“在后宅生存,不必这么心慈手软,有些事该狠得狠,一劳永逸。” “这……”真阳郡主诧异地看着母亲,面露迟疑,试探道:“您的意思是,杀了?” “蠢货,杀了她做什么?让所有人知道是你杀的吗?”肃王妃搁下茶盏:“我说的一劳永逸,是叫她下堂,而侯府也不敢再给世子娶妻。” 这个结果很好! 真阳郡主立刻心动地追问:“母妃快说,该怎么做?” “很简单。”肃王妃冷笑了一下,道:“只要毁了她的清白,传出她与别人通奸,侯府自然会替世子休妻。并且不会再给世子娶妻。” 一个废人是守不住妻子的,再娶一个,也是同样的下场。 侯府可不想再丢这个脸。 第067章 小二五仔 第067章 小二五仔 真阳郡主听了,露出受教的神色。 确实是这样的,对付后宅女子,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简单有效的法子了。 “母妃,我知道了。”她沉思了片刻,心里大概有了主意。 肃王妃颔首,唯恐女儿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够干净利落,说道:“切记要一击得手,不留余地。” “明白。”真阳郡主应了声。 “除了这事以外,你在侯府过得如何?”肃王妃又问。 “倒是没什么。”真阳郡主撇撇嘴,不甚在意道:“谢淮安是个听话的,如今女儿已经和他分房而居。” “侯夫人也是个势利眼,表面都敬着我,但心里大抵很不痛快,希望本郡主为她儿子生下嫡子,妄想。” 真阳郡主很看不上侯夫人,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眼界差了些。 “唯有性格古板又火爆的平阳侯,并不好糊弄。” 真阳郡主知道,对方原本要拒绝这桩亲事,好在自己提前找了谢淮安,私底下达成协议才顺利成亲。 “无妨,等你父亲……自然都会向着你。”肃王妃道,自己的女儿将是天底下最尊贵的贵女,活得恣意一点也是应该的。 母女俩说完话,拿了主意,真阳郡主的心情好受了不少。 一想到许清宜马上就要下堂了,她便喜上眉梢,恢复飞扬跋扈的气势。 谢淮安也察觉到了真阳郡主的变化,心中有所猜测,却不敢问什么。 刚才和肃王说话,肃王待他倒是和气。 一想到自己的如意前程,谢淮安也是满面春风。 平阳侯府。 临哥儿又收到了那位二婶的厚礼,他依旧照收不误,这次还奉上了一个很浅的微笑,说道:“多谢二婶,让二婶破费了。” 他喊得这般亲热,嬷嬷顿时欣喜若狂,笑眯眯道:“临少爷太客气了,我们郡主说了,关心家中小辈是应该的。” 临哥儿依旧淡淡地假笑。 如果嬷嬷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只是嘴角动了,脸上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变化。 临哥儿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奇怪。 曾经日子过得那样清苦,也并不想放下傲气去讨好谁。 如今为了麻痹真阳郡主,以及从对方手里得到那些价值千金的礼物,逢场作戏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勉强。 大抵是因为,曾经是光杆司令,只需要为自己考虑即可。 而如今……他已经有意识地为别人考虑。 “对了,临少爷。”嬷嬷忽然道:“明日午时下了学,您有空出来一趟吗?” 嬷嬷今天前来,除了送礼以外,还带着任务。 “何事?”临哥儿面露疑惑。 “您不是要院试了吗?郡主想见见您,和您聊聊有关仕途的事。”嬷嬷明示暗示,觉得临哥儿一定能领悟自己的意思。 果然,只见临哥儿愣了下神,就面露了然,应承道:“有空,二婶想在哪里见我?” 嬷嬷闻言满意地笑了,和他说了个地方。 “好,我会准时赴约的。”临哥儿道。 直到目送嬷嬷离去,眼神便冷了下来,不复刚才的和气。 这个真阳郡主,果真要动手脚。 临哥儿早就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不可能和他们母亲友好相处。 这才是他对真阳郡主虚与委蛇的最大原因,若只是为了区区几份礼物,倒也还不至于。 他收敛心神,去了许清宜的屋子,在外间等候。 听说老大来了,许清宜立刻出来见他。 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不由挑起眉头,便说:“郡主又给你送东西了?” 临哥儿颔首:“还约我明日一叙。” 许清宜表情凝重,母子俩便坐下来仔细谈了谈。 当临哥儿说完自己的想法,许清宜唏嘘,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对方,很想知道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这就是权臣的童年吗? 小小年纪就知道化被动为主动,搞起了无间道。 她上一次这么震惊,还是听《四渡赤水》的战役视频讲解,被毛爷爷的军事才能深深震撼。 临哥儿这个嫩生生的小子,当然不能跟毛爷爷比。 只不过这么小的年纪,心思这么重,也确实是少见了。 更让许清宜起鸡皮疙瘩的是,她并摸不清,临哥儿最终是自己人,还是真阳郡主的人。 又或者谁的人都不是,他只要权。 “……”许清宜被自己脑补得打了哆嗦,背脊生寒。 “母亲?”临哥儿说着说着,看见母亲不知为何走了神,大抵是在担心真阳郡主使坏,便安抚道:“不用担心,明日我去了便取得她的信任,叫她只能通过我成事,若找到机会,就将她一军。” 许清宜从唏嘘中回过神来,心道,老母亲不是担心真阳郡主,主要是担心你啊。 你这个原着里的大反派,远比真阳郡主可怕多了。 “好,但也不能太冒进。”毕竟现在还是真阳郡主势大,许清宜担心临哥儿一时冲动,做得太极端,便说:“你先听听她想干什么,我们静观其变,等她急了自会露出破绽。” “是,儿子省得。”临哥儿道。 老大的攻击性太强了。 虽说有勇有谋,许清宜还是要念叨他几句:“虽说有你们爹爹兜着,无论如何总有回旋的余地,但我们不能仗着这个主动去做很多事,能借力就借力,不能就等。” 临哥儿懂,不能轻易挥霍爹攒下的荣誉,要用就用在最关键的地方。 “当然了,不是叫你一直都这样行事,只是眼下我们没有优势,只能如此。”用现代话叫苟,只有逆风局的时候才苟,等自己发育起来就不用苟了。 “嗯。”临哥儿再次点头。 “明天赴约记得带上阿白,注意安全。”尽管许清宜觉得,八百个心眼子的临哥儿并不需要自己担忧,但还是叮嘱了一句。 “也好。”临哥儿要说的就是这些了。 准备告辞,却听见里间有动静,便随口问道:“老三又在您这边休息?” “是啊。”许清宜讪笑,总觉得珩哥儿自小就没母亲,她应该多陪着点,可老大一脸的不赞成,她懂,连忙在对方开口之前表示:“好好好,母亲会注意,等他到了五岁,一定让他滚回自己屋里。” 话还没说出口的临哥儿,就将意见咽了回去。 第068章 虚与委蛇 第068章 虚与委蛇 长兄如父,不太爱管闲事的临哥儿,有时候遇上了看不惯的情形,也忍不住想说两句。 从前许清宜还会驳他,现在已经学会了顺毛捋。 不然以临哥儿这性子,恐怕被许清宜驳一次,以后就永远闭嘴了。 次日中午,书院下学后,临哥儿带着阿白,来到真阳郡主约见他的地方。 阿白只能在外面候着,不能跟随主子进去。 临哥儿在雅间里见到真阳郡主,行了个简礼:“二婶。” “好,临哥儿来了?”真阳郡主一脸的笑容,略略打量心上人的长子。 倒是长得唇红齿白,干净俊秀,小小年纪便养出了一身书卷气。 “坐下吧。”她对临哥儿很和气:“知道你刚从书院出来,二婶特地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肴,等你吃饱了再说。” “多谢二婶,那侄儿就不客气了。”临哥儿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对,不必客气,快吃吧。”真阳郡主忙说。 “是。”临哥儿执起筷子,毫无防备地吃起来。 真阳郡主见状,很满意地一笑,这孩子果然和许清宜不亲啊。 也是,这才多久? 都十二岁了,不容易养熟。 等临哥儿吃饱了,真阳郡主才缓缓开口说:“怎么样,这些菜还算合胃口吗?” 临哥儿点头道:“很好吃,多谢二婶招待。” 真阳郡主为了展现自己的实力,今天用来招待临哥儿的都是山珍海味,她笑道:“都是些寻常菜色,你不嫌弃就行。” 接着顿了顿,才开始说起正事:“临哥儿,二婶也不跟你绕弯子,你是个读书人,将来肯定是想走仕途的,对不对?” “这是当然。”临哥儿颔首回答。 “哎,仕途可不是那么好走的,没有人扶持,你可能连院试都考不过去。”真阳郡主说罢,看见临哥儿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自己的能力没有那么差?” 没错,临哥儿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 “可若是有人不想你考上呢?”真阳郡主意有所指地道:“而且恰好这个人有这样的实力,能让你落榜。” 临哥儿顿时皱眉道:“二婶言重了,我又没有得罪人,应该不会有人不想我考上。” “那倒也是,你一个孩子能得罪谁?二婶只是提醒你,小心别得罪了人。”真阳郡主点到为止,剩下的让临哥儿自己去琢磨。 “是,多谢二婶提醒。”临哥儿顿了一下,态度恭顺。 真阳郡主很满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临哥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看得出来,只有二婶才能在仕途上帮扶你。” 一顿,想到许清宜,口吻嫌弃起来:“至于你那个养母,她出身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侯府小姐,将来什么都不能带给你。” 这些都是事实。 临哥儿轻嗯了一声。 看来这孩子心里有数,真阳郡主嘴角微扬:“你们兄弟三个,只有你收了二婶的礼,想必你是站在二婶这边的。” 即使知道是虚与委蛇,临哥儿还是迟疑了一下,接着才及时调整好心态,坚定地道:“是的,我知道唯有二婶才能帮我。” 他的片刻迟疑,没有引起真阳郡主的怀疑。 反而让真阳郡主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令她打从心底相信,临哥儿没有异心。 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恩威并施,当然是老老实实。 若是许清宜没有看过原着,她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真阳郡主笑得令人如沐春风,交代道:“好,二婶交给你第一件任务,不是什么难事。” 临哥儿看着她,她继续说:“你只要想办法,叫她出门去一趟寺庙上香即可。” 临哥儿立刻问:“二婶想做什么,如果是杀人放火的事,我不敢。” “放心,没那么严重。”真阳郡主也没告诉他具体的,到底还不是完全信任,只是道:“你是读书人,我怎么会让你做这些毁你的前途?” 瞧见临哥儿在犹豫,她保证道:“你不用担心,二婶保证不伤她的性命,只是小小惩戒而已。” 临哥儿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站在养母的对立面。 这时真阳郡主淡淡提醒:“你仔细想想,是她一个外人重要,还是你自个儿的前途重要?” “我知道了,二婶。”临哥儿仿佛如梦初醒,再不犹豫地说道:“侄儿回去就跟母亲提,二婶等我的消息。” “好。”真阳郡主扬眉眴目地笑起来:“二婶等你的好消息。” 傍晚,回到侯府,临哥儿立刻找许清宜商量。 听罢,许清宜感叹:“她想要你娘死啊。” 临哥儿认真推敲:“应该不至于,她说过不会杀人放火,我猜是别的手段。” 许清宜:“……”这是一种抽象夸张的表达方式,不过许清宜没有解释,顺着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上钩还是不上钩?” “当然要上钩。”临哥儿敲着桌板笃定道:“不上钩怎么钓大鱼。” 许清宜暗暗苦笑,敢情你家老母亲是鱼饵? “母亲别害怕,您要去,但不是真正的您。”临哥儿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这话听得,许清宜若有所思。 未等她仔细问什么,临哥儿道:“您把裴彻先生借给我用一用。” 裴彻?许清宜吃惊地张大嘴巴:“你想让裴彻假扮我?” 想想裴彻那个猿臂蜂腰的体格子,这会不会太勉强了? “不是。”临哥儿白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的猜测太离谱,解释说:“让阿白就可以了,裴彻先生只是去保护他。” 许清宜讪笑:“也行。”想了想又道:“但我还是要高调地出门,让对方知道我去了。” 她觉得吧,真阳郡主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就相信临哥儿。 临哥儿犹豫了起来,如果许清宜真的出门,那还是有点危险的,假如真阳郡主的埋伏设在路上呢? 正迟疑,便听见许清宜说:“你想得太理所当然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别把对方想得那么蠢。” 如果对方是故意考验临哥儿,自己不露面就暴露了。 她不想临哥儿的卧底事业功亏一篑。 临哥儿目光微动,有些不情愿地承认,自己确实太心急了。 见临哥儿没有反对的意思,许清宜笑眯眯吩咐道:“去告诉你二婶,我三天后去白马寺进香。” “嗯。”临哥儿嘴上是应下了,心里却惴惴不安。 这件事太危险,哪怕有被识破的可能性,他觉得许清宜也不应该以身入局,陪着自己胡闹。 万一自己为了仕途顺遂,真的倒戈向了真阳郡主哪一边呢? 她想过了吗? 这个问题,许清宜当然想过了。 其实也挺忐忑的。 自己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养母,真的应该相信谢临吗? 第069章 送子娘娘 第069章 送子娘娘 三日后,许清宜打着求子的名号,高调出门去寺庙进香。 她是知道怎么气真阳郡主的,真阳郡主刚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气得在房间里摔了不少东西! 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没有设伏。 是的,许清宜没猜错,真阳郡主这次只是考验临哥儿。 她把肃王妃的话听了进去,若不能笃定一击即中,就先按兵不动。 于是许清宜这一趟很顺利。 到了寺庙,乔装打扮的阿白戴着帷帽,代替她进了寺庙烧香。 哪怕阿白知道这一趟可能会有危险,到了佛前,却拜得非常虔诚。 出来之后忙问:“少夫人,小的是以您的名义给送子娘娘进香,又添了香油钱,应该也是有效的吧?” 这个归神仙管的事,许清宜也不知道啊。 但不想阿白失望,就点点头:“应该是有效的。” 阖府都知道,少夫人今天去拜了送子娘娘。 只有少数人知道,是阿白代替她进去拜的。 回到府里,伺候许清宜的丫鬟嬷嬷们,天刚黑就准备了热水,催促主子去沐浴。 “这么早?”许清宜侧目。 “宜早不宜迟。”嬷嬷看了主子一眼,苦口婆心,振振有词:“您今天去拜了送子娘娘,不能浪费了吉时,没准缘分就是今晚呢?” 许清宜:“……” 这事还不好解释,横竖隔三差五也要去的,就算了,点点头:“好,抓住这缘分。” 嬷嬷这才满意地笑了。 拜完送子娘娘,当晚要和丈夫同房,似乎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一件事。 于是当晚,真阳郡主又发疯了。 “贱人!许清宜这个贱人!”她不停地咒骂,怀疑对方是故意恶心自己的。 真不要脸! 她白天没有动手,临哥儿便知道母亲猜对了,对方果然是在考验自己。 这次过后,下次大概就是动真格的。 他耐心等着,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次日,一夜未眠的真阳郡主,就迫不及待地找到临哥儿,让对方再约许清宜一次。 “昨日是我没安排妥当,让你白忙一场。”真阳郡主道。 “无妨,二婶这次又打算怎么做?”临哥儿泰然自若地问。 他现在才回过味儿来,母亲这个‘拜送子娘娘’的决定,真的太巧妙了,可以逼得真阳郡主失去冷静。 这样一来,就更容易露出破绽。 “过几日,我会叫母妃举办一场宴会,你说服她与你同去。”真阳郡主吩咐,眼中含着蚀骨的恶意。 “只是这样?”临哥儿状似疑惑地问。 “目前只是这样。”真阳郡主瞟了临哥儿一眼:“若还有其他吩咐,我会在宴会上叫人找你。” “是,我知道了。”临哥儿就不再多问了。 果然,肃王府的帖子,很快就递到平阳侯府来,几乎所有人都收到了邀请,除了还没抬成姨娘的杜缙云。 而且杜缙云有身孕,也不适合出门赴宴。 “你二婶竟然请这么多人,她要在宴会上干什么?”许清宜随口嘀咕,但不管是什么吧,谨慎点就好,不该吃的不该喝的,全都不碰。 临哥儿摇摇头,想法也和许清宜一样,谨慎道:“您记住有人要害您,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就成。” 许清宜:“……”敢情老大把自己当神仙了,她要是有这本事,早就不知不觉把真阳郡主送走了。 “不行,你娘我心里不踏实,咱们还是找个外援去坐镇吧。 ”许清宜想来想去,抚抚胸口决定。 临哥儿侧目看着母亲,好奇地问道:“什么外援?” 他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外援,总不能把爹抬去。 “熙宁公主,你表姑。”许清宜说罢,事不宜迟地派人去公主府走一趟,说明情况。 熙宁公主并未收到真阳郡主的请帖。 想来对方知道她不好惹,已经把她排除在外。 不过没关系,熙宁公主与许清宜派人的人说:“本公主会去的,叫你家主子放心。” 若是叫薛贵妃知道,一定会咆哮:孽女!本宫叫你放下他去招驸马,你竟然去给他的女人撑腰! 许清宜得到公主的回复,心中稍安,笑着安抚老大道:“好了,有你表姑压着,应该不会翻什么大浪。” “……”对此,临哥儿也有些无语,母亲这样,爹知道吗? 哦,爹不知道。 举办宴会那天,母子二人穿戴得体,一同出门。 同去的还有侯府一家子。 于是男丁坐在一辆马车,女眷坐在一辆马车。 真阳郡主当然是独自坐一辆,而许清宜和侯夫人同坐一辆。 自从侯夫人有了高贵的郡主儿媳妇之后,就不太爱搭理许清宜了。 就算说话,也是明里暗里地炫耀真阳郡主对她有多孝顺,送了多少贵重的礼物。 同样都是儿媳妇,许清宜却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从未给侯夫人送过礼,更别说厚礼。 侯夫人越想越不满,瞟着许清宜平坦的肚子道:“你进门也有些日子了,确实该拜拜送子娘娘,免得叫老夫人好等。” 许清宜也不急,笑道:“婆婆教训得是,如今弟妹也进门了,就看看清宜和弟妹谁先怀上。” 谁不知道谢淮安和真阳郡主是假夫妻,人家郡主根本不想给谢淮安生孩子。 侯夫人挖苦许清宜不成,反倒自己气得脸色铁青,就愤愤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肃王府,门庭若市,来了好些人。 平阳侯府的车驾刚抵达,公主府的车驾也来了。 “熙宁公主驾到——”太监尖着嗓子唱道。 真阳郡主顿时满脸惊讶,因为她记得,王府并没有邀请熙宁公主。 忽然,她将目光移到正在下马车的许清宜身上,怀疑是许清宜将熙宁公主找来的。 不过那又如何? 搬救兵也没用! 许清宜也听见熙宁公主来了,连忙带着临哥儿过去打招呼。 她寻思着,这位才是真公主,哪怕将来恭王登基,也碍不着公主继续尊荣。 若是临哥儿入了熙宁公主的眼,大抵就不会受到真阳郡主的蛊惑。 那可是一条不归路啊。 她希望自己的好大儿拎清楚。 “给熙宁公主请安,殿下万福。”许清宜笑吟吟地一福身。 得到熙宁公主的颔首。 便迫不及待地将临哥儿让到前面来,说道:“临哥儿,快给你表姑请安。” 又转头看向熙宁公主,积极地介绍道:“公主,这是韫之的长子临哥儿,颇有才情,月底就要参加院试呢。” 临哥儿总有种母亲在推销自己的感觉,大抵是错觉? 他心中疑惑,表面四平八稳地行了一礼:“谢临见过表姑,给表姑请安。” “嗯。”熙宁公主打量临哥儿两眼,觉得这孩子的样貌气质,都是不错的,勉强当得起谢韫之的养子,便难得笑笑:“本公主也曾听你爹提过,你爱读书。” “是啊,难为公主还记得,临哥儿确实特别有读书天赋。” 许清宜在一旁笑得灿烂,哪里能够看得出来,她面对的是自己丈夫的爱慕者。 这一幕,惹得临哥儿频频侧目。 那种母亲其实不在乎爹的感觉又来了。 第070章 龙潭虎穴 第070章 龙潭虎穴 不过当务之急,摆在临哥儿面前的问题,不是上一辈的爱恨情仇。 而是母亲那张黄婆卖瓜的嘴。 这年头,没有人会这样不谦虚地猛夸自己儿子,他忙说:“表姑不要见怪,我母亲只是为了鼓励我,并非我真的有才。” “无妨,不必这么紧张,本公主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母亲。”熙宁公主话里话外,都是跟许清宜很熟的样子,并且关系还不错。 临哥儿:“……” 好吧,害他白担心了一场。 许清宜笑看了老大一眼,仿佛在嘚瑟,看吧,你娘给咱们找了一个大靠山。 “皇姑。”几人正说话,真阳郡主带着一看就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过来了,不过这次针对的是熙宁公主,说道:“没想到您也来了,要是早知道您会来,我就提前让人准备您的座位了。” 言下之意,在挤兑熙宁公主不请自来。 “听说大皇嫂办宴会,给半个京城的人都下帖子了,却唯独没有请我,莫不是大皇嫂对我有什么意见吧?”熙宁公主岂会怕这个侄女,假笑了一声,直接不给面子道:“若真是这样,我就要进宫和皇祖母哭诉了。” 她不仅备受帝宠,还是太后的心尖尖。 肃王妃一个娶进门的孙媳妇,哪里比得上自己的亲孙女? 若她真的进宫跟太后哭诉,挨挂落的那个人,定然是肃王妃。 真阳郡主整日幻想自己是帝姬,却到底还不是帝姬。 面对真正的受宠公主,她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赔笑:“真阳方才只是和皇姑玩笑罢了,皇姑怎么还当真起来了呢?” 许清宜暗地里翻白眼,这真阳郡主,倒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正想着,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印证了她的话,拧眉对她道:“大嫂,你把皇姑堵在这里半天了,有什么进屋里坐下再说,没有把人堵在半道上的道理。” 许清宜不是帝姬,可没有底气像熙宁公主一般呛回去。 所以她敢怒不敢言地瞧了熙宁公主一眼。 “真阳,原来你平时就是这般对你大嫂呼呼喝喝的,你可别忘了,她不仅是你大嫂,更是本公主的表嫂。”熙宁公主向前两步,挡在许清宜面前,满脸不悦地道。 她突然发难,把真阳郡主吓一跳,脸上露出错愕来。 奇了,自己这个爱谢韫之如命的皇姑,竟然这么护着许清宜。 对方是疯了不成? 同样错愕的还有临哥儿,因着熙宁公主喜欢爹爹这层关系,他猜测对方可能也会护着些自己,但不可能对母亲有多好。 没想到却出乎意料。 “皇姑言重了,哪里有呼呼喝喝,只是我这个人向来说话大嗓门罢了。”真阳郡主勉强赔笑,解释了一句,又看着许清宜道:“大嫂没有误会我吧?” 她料想,许清宜应该会息事宁人。 那倒也是,许清宜笑眯眯,摇摇头:“不误会,郡主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吗?” 被阴阳怪气了的真阳郡主,气得不轻。 这个许清宜,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向来对她没好话。 “进去吧。”熙宁公主很满意,瞧着许氏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她就放心了。 “是。”许清宜紧紧跟着熙宁公主。 感觉她有话要说,熙宁公主便领着他们母子俩,走到稍微僻静的一处廊下。 许清宜感激地笑道:“多谢公主前来帮忙。” 见她如临大敌的样子,熙宁公主倒真是有些好奇:“许……临哥儿娘。” 喊名字有些失礼,表嫂她喊不出口,最后便这样喊:“看你的样子,好像笃定真阳会对你动手?” 许清宜点点头,心有余悸道:“实际上,她此前已经动过手了,叫人引我去寺庙进香,只不过那次只是试探。” 她没有说出那个人是临哥儿,以免影响临哥儿在熙宁公主心目中的形象。 熙宁公主狠狠地皱起眉,这个侄女真是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你小心一点,以后类似的宴会,能不参与就不参与。”熙宁公主也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可也无可奈何。 真阳毕竟是皇家郡主,她也不能帮许清宜永绝后患。 “好的,公主,我知道了。”许清宜道,已经很感激公主了。 若是公主稍微坏点,自己只怕四面楚歌。 临哥儿安静立在后面不说话。 母子俩都识趣地没有透露,他们是抱着找机会反击真阳郡主的想法而来的。 这时,肃王府的嬷嬷过来了。 先给熙宁公主请了个安,恭敬地笑道:“奴婢奉王妃娘娘之命,前来邀请平阳侯世子夫人与临少爷,前去叙话。” 王妃的确有资格叫许清宜过去,可熙宁公主就是不喜欢大皇嫂这种请君入瓮的姿态,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在哪?本公主一同过去。”未等许清宜说话,熙宁公主便道。 嬷嬷面露难色,因为王妃特特地地交代,只邀请平阳侯世子夫人母子俩。 事关重大,让她别办砸了。 “公主殿下,王妃娘娘想单独会见两位贵客,您若是也想见王妃娘娘,可否等王妃娘娘见完两位贵客,再另行安排呢?”嬷嬷不敢办砸了王妃娘娘的大事,便斗胆对熙宁公主赔笑道。 “大胆,本公主的行程需要你来安排?”熙宁公主怒喝,皇家威仪十足。 嬷嬷脸色一白,赶紧跪下道:“公主殿下息怒,奴婢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奉王妃娘娘的命令办事。” 额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来,希望公主能不为难她。 “不过是叙个话罢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滚起来带路。” 可熙宁公主刚听了许清宜的担忧,结合肃王妃坚持单独会见许清宜,已是疑心重重,又怎么会让对方如愿。 嬷嬷没办法,只好起来带路:“是。” 另一边,肃王妃已经帮女儿设好了陷阱,只等着嬷嬷将人带来,即可以开始行动。 万没想到,打头来的却是熙宁公主,后面才跟着许清宜母子俩。 她深深错愕了一下,冰冷的目光落在办事不力的嬷嬷身上。 嬷嬷心里发苦,公主有命令,她做奴婢的怎敢不从? “大皇嫂,听说你要见熙宁的表嫂,我给你领来了。”熙宁公主大步走进来,看着肃王妃那张郁闷的脸,笑得越发明艳照人,又道:“怎么这副表情,难道大皇嫂只欢迎我表嫂娘俩,不欢迎我这个皇妹?” 肃王妃失态也只是一瞬,很快就调整好表情,和气地笑着说:“怎么会?这天底下有哪里敢不欢迎你?” “那就好。”熙宁公主不理会肃王妃的双关语,随即回头对许清宜母子俩道:“大皇嫂想见你们,那就好好见见吧,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是。”许清宜笑着上前来,对肃王妃福了福身,说道:“清宜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娘娘万福” “多礼了。”肃王妃抬了抬手,目光专注地落在许清宜身上,笑道:“你是真阳的妯娌,都是自家人,快坐下说话。” “是。”许清宜柔和地说道。 随后是临哥儿上来请安,老成稳重,不卑不亢道:“谢临见过王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请安。” “好孩子,快随你娘坐下。”肃王妃听说过临哥儿的事,不由多观察了几眼,似乎在评估他可不可信。 最后却发现,这孩子的眼神相当内守,表面看不出什么来。 谢韫之这位温婉秀美的冲喜夫人也是,看起来十分无害。 第071章 威逼利诱 第071章 威逼利诱 母子二人坐下后,下人连忙奉上茶水点心。 而熙宁公主不必人招呼,早已径自找个椅子坐下。 她可不想罚站。 “才得的上好黄山毛峰,各位尝尝吧。”肃王妃笑着说。 这么热的天,公主坐马车一路前来,确实渴了,便也端起来用了两口。 还有临哥儿也用了。 只有许清宜没有去碰那茶盏。 这立刻引起了肃王妃的注意,对方品茶的手指一顿,微微笑道:“清宜怎么了,喝不惯这毛峰吗?若是的话,便叫下人去换。” “不是的,让王妃娘娘费心了。”许清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猫舌头,喝不惯太热的茶,等凉了再喝。” “原来如此。”肃王妃目光微动:“那便凉了再喝吧,可以先用些点心水果。” 熙宁公主还真以为许清宜是猫舌头呢,立即想叫人去换凉茶来。 但想想这里是肃王妃的地方,又作罢。 “是,多谢王妃娘娘。”许清宜的态度无可指摘,却依旧什么都没动。 由此可见,她十分谨慎。 肃王妃已经瞧出来了,却什么都没说。 熙宁公主也瞧出来了,顿时也放下了手中茶盏,开口替许清宜打圆场道:“临哥儿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少吃,上回在我府邸,也是什么都不用。” “是吗?怪不得清宜这么瘦?”肃王妃依旧很和气地笑着。 “可能是苦夏,等过了这阵子也就好了。”许清宜顺杆爬。 肃王妃点点头,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想单独见见你,主要是想说说真阳那孩子,她被我和她父亲宠坏了,脾气不是那么好,若是这些天对你有什么冒犯之处,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这倒是事实,方才真阳还在外边朝自个的大嫂呼呼喝喝,不成体统。虽说她是郡主,但也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这般行事,大皇嫂确实该管教管教了。”熙宁公主告状道。 许清宜在旁边听着,心中第无数次感慨,自己找熙宁公主当外援这个决定,真的太正确了。 “这是自然,她如今已嫁做人妇,我和王爷都会严加管教她的。”肃王妃心中对熙宁公主烦得很,却仍得好声好气道。 同时暗想,今天这事,怕是成不了了。 “郡主年少,刚嫁人都是这样的。”许清宜笑着说:“清宜刚成亲那会儿也不成熟,慢慢就好了,正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郡主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王妃娘娘不必太过忧心。” 真阳郡主说的没错,她嘴里真是没一句好话,怎么听怎么闹心。 真是白长了一张和气的脸。 “盼望吧。”肃王妃笑着,但笑不达眼底。 随后将目光落在临哥儿身上,语气温和地问:“听说临哥儿今年也要参加院试,倒是和你二叔同场,如何,有把握吗?” 临哥儿是小辈,被点到名便起来回话,说道:“尽力而为,如无差错的话,应当是能考上的。” “嗯,便预祝你和你二叔都榜上有名。”肃王妃点点头,随后吩咐身边的嬷嬷,说:“我记得陛下前些日子,赏了王爷一箱御用的梅香墨是吧?你去拿一份来,再添两支湖笔,给临哥儿带回去用。” 御用梅香墨?这可是好东西,许清宜心道,肃王妃和真阳郡主真不愧是母子俩,笼络人的手段都如出一辙。 但该不说不说,财帛动人心,更何况还有权。 换位思考,若自己是临哥儿,恐怕很难不动心。 “多谢王妃娘娘对临哥儿的厚爱。”许清宜笑吟吟道。 将目光移到临哥儿身上。 虽担忧母子情分在金钱权利的冲击下岌岌可危,但也没办法,谁叫她没钱也没权。 只能听天由命了。 “临哥儿,快谢过王妃娘娘赏赐。” “谢王妃娘娘赏赐。”临哥儿深深鞠了个躬。 “自家人,不必客气。”肃王妃顿了一下,道:“好了,外头还有许多宾客,我也不留你们了,下回有空再叙。” “是。”许清宜站起来告别。 从头到尾,她都没碰肃王妃这里的东西。 他们走后,真阳郡主便从后面走了出来,阴沉着脸:“皇姑这个搅屎棍,她是不是疯了,这般护着那个女人?” “她不是疯了,只是不想你得逞。”肃王妃也没了笑容,好好的计划,就这么被熙宁公主给搅和了:“看来今天是不成了。” “母妃,好不容易才将她请来,下回她只会更警惕!”真阳郡主在平阳侯府住了这些日子,才知道许清宜有多么深居简出,下手的机会十分难得。 “不然你想如何?”肃王妃望着女儿,对方眼下就已经够警惕的了,那茶水点心分毫没动过。 “让临哥儿去。”真阳郡主面露疯狂地说道。 “不行,你太急了,再等等。”肃王妃道,她认为临哥儿暂时还不可信。 至少得等到她们真正拿捏住临哥儿的命门才行。 “母妃!”真阳郡主不赞同。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等不及了,再也不想经历昨夜那样的痛苦。 “听我的。”肃王妃瞥了女儿一眼,充满威慑力。 “……”真阳郡主明着不敢忤逆母妃,只好不情不愿地闭嘴。 但她从来都不是听话照做的主,只是表面听话罢了,私底下依旧蠢蠢欲动。 最终,真阳郡主还是背着肃王妃,派人去找临哥儿。 宴会上,临哥儿不再跟着许清宜和熙宁公主,而是去了男宾处。 当真阳郡主派来的人与他接洽,他便跟着对方走了,七拐八弯,来到一间僻静的屋子里等候。 不多时,真阳郡主也进来了。 “临哥儿。”她开门见山地吩咐:“二婶有一件事要交代你去做,如果成了,二婶保你仕途通畅,平步青云。” 临哥儿一时没出声。 “眼下是什么情形,你应当也看得清。”真阳郡主见状,威逼利诱道:“若是你看不清,本郡主便明确告诉你,这天下,迟早是我父亲的,所以……” 她顿了一下,盯着临哥儿的眼睛诱惑:“选择站在本郡主这边,还是你养母那边,你应该很清楚。” 临哥儿睫毛一颤:“是。” “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胆敢背叛本郡主,就算你爹醒来也保不住你。”真阳郡主说话时,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 临哥儿犹豫了一下,双手接了过来。 里面似乎是一粒药丸。 “放心,这只是迷幻丹,融水即化,不会要她的性命。”真阳郡主说道。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如何下手?”临哥儿面露苦恼:“二婶可否派个人手给我,我直接去厨房下了药,在有药的盅盏上做个记号,然后再劝母亲喝下去。” 真阳郡主寻思着,这样确实比较容易得手。 只要下药的是临哥儿,便跟她没有关系。 “可以。”真阳郡主答应下来,接着派了一个嬷嬷,为临哥儿开路。 临哥儿便带着迷幻丹,和嬷嬷一道去了厨房。 马上就要开席了,厨房中人来人往,显得特别忙碌。 “麻烦嬷嬷问清楚,哪些是端给宾客用的,免得弄错了。”临哥儿压低声音和嬷嬷说道。 嬷嬷点头,便去问了。 她一走,临哥儿也去问了。 不过他问的是,哪些是给贵人用的膳食。 下人见他是郡主身边的嬷嬷带来的,不敢怠慢,便如实告知。 郡主是王府的金疙瘩,用的膳食自然与众不同。 等嬷嬷问完回来,临哥儿又请对方帮忙把风。 待周围没人了,自己找到机会下药,然后做了记号。 嬷嬷负责吩咐传膳的下人:“睁大眼睛记住了,这盅炖品,是临少爷专门挑来孝敬母亲的,一定要将这盅送到平阳侯世子夫人的桌上。” 届时出了事,便将一切责任推到临哥儿头上。 若临哥儿胆敢攀咬郡主,又有谁会信他的话? 第072章 自作自受 第072章 自作自受 为了保险起见,等临哥儿走后,嬷嬷又在做了记号的炖盅里,加了一粒药。 却不知,临上菜时,临哥儿又来了。 他找到嬷嬷之前交待的那名丫鬟,说道:“才想起母亲近来不爱吃鱼胶,换一种更清淡的为好。” 丫鬟哪有不应,想着临哥儿是郡主的侄子,还嘴甜地讨好道:“临少爷真是孝顺。” 临哥儿颔首,重新挑了一盅。 至于做了记号那盅,他怀疑真阳郡主动了手脚,便也找个由头处理了。 以免伤及无辜。 “罢了,我亲自给母亲送去。”临哥儿道,本就是这样打算的,不希望假手他人。 “是。”丫鬟应道,忙给他安排了托盘。 这样孝顺的小公子,真是不多见呢。 不多时,临哥儿端着炖盅从厨房出来,前往女客所在的地方,寻找许清宜。 进来之后,扫视了一圈,只见许清宜的食案,距离真阳郡主不远不近。 各位夫人小姐们,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进来,都愣了愣。 毕竟席间上菜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丫鬟,忽然出现个小公子,显得尤为突兀。 唯有真阳郡主不意外,乍然见到临哥儿的身影出现,她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继续不动声色地观察。 “这不是临哥儿吗?你怎么来了?”平阳侯夫人皱着眉,首先问道。 临哥儿也太没规矩了。 她担心对方在肃王妃的宴上给自己丢脸,就想着先批评几句。 “祖母。”临哥儿喊了一声,才回答道:“孙儿在宴上尝到一味炖汤,是母亲喜欢的,我特地给母亲送来。” 周围哗然,一同看向许清宜的方向。 各位都知道,许清宜和临哥儿只是养母子关系,并非亲生。 却没想到,临哥儿对这个养母如此孝顺。 “……”侯夫人脸色古怪,也没想到,一向冷心冷肺的临哥儿,居然对许清宜这么好。 不过孝敬归孝敬,在自家孝敬也就是了,何必表现到别人的宴会上来。 倒显得她这个祖母不得人心。 所以侯夫人不高兴,准备数落临哥儿两句,再和肃王妃道个歉。 不成想,肃王妃却率先笑了,出言夸赞道:“临哥儿这孩子,当真是孝顺。”又看向许清宜,一脸的喜闻乐见:“清宜真是有福了,令人羡慕啊。” 连肃王妃都发话了,其余那些观望的人,便也纷纷夸赞起来。 一时间竟没人追究,临哥儿这样闯进来有何不妥。 侯夫人见状,便讪讪地把话咽了回去。 同时内心充满不解,真阳郡主和许清宜不是对头冤家吗? 怎地肃王妃却反倒给许清宜好脸? “临哥儿确实孝顺,都赖世子教子有方。”许清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毫无心理准备,她面对四面八方的夸赞和艳羡,淡定地笑眯眯道:“我呀,算是托了世子的福,才能白捡三个孝顺的孩子。” 众人闻言就懂了,看来谢韫之这位被讨来冲喜的夫人,和夫家相处得不错,与三个养子之间的关系,也称得上融洽。 临哥儿将炖盅端到许清宜桌上:“母亲请用。” “辛苦你了,大老远跑这一趟。”许清宜笑容不减,但其实心情有点复杂地望着临哥儿。 信临哥儿,还是不信。 这是五五开的概率啊。 “儿子应该做的。”临哥儿看了许清宜一眼,说道:“等稍微凉一点,您就喝吧,我替您尝过了,味道不错。” “哎。”许清宜应道,脑瓜子飞速运转,临哥儿这是在告诉自己可以放心吃,还是在降低自己的心防,蛊惑自己吃? 送完炖盅,临哥儿就离开了。 真阳郡主便有些急了,觉得对方离开得太早,怎么不劝许清宜喝了再走? 肃王妃作为东道主,自然是由她最先动筷,其他人才会动。 “各位都别拘谨,我们动筷吧。”她笑着说。 而后揭开炖盅的盖子,拿起瓷勺在里头搅了搅。 众人也不再客气,纷纷开动起来。 真阳郡主也喝了两勺。 由于她的心思都放在许清宜身上,此时根本无心关注自己的膳食,更遑论品尝出什么味道。 她迫不及待地开口:“大嫂怎么不喝?” 肃王妃瞧了她一眼,怕是已经看出来,她在汤里动了手脚。 尽管觉得女儿太着急了,事到如今,也只能帮着掩护,笑说:“真阳有所不知,你大嫂是个猫舌头,喝不了烫的东西。” 真阳郡主顺着道:“那母妃又是怎么知道?” “方才你大嫂和侄儿在我那儿喝茶。”肃王妃笑笑说:“可惜时间紧迫,没能聊上几句。” “是啊,王妃娘娘竟然还记得这些小事。”许清宜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虽没有多说什么,各位却感觉到了许清宜对肃王府的尊敬。 真阳郡主暗道,真是惯会两面三刀,私底下你可不是这样的。 这盅炖品,许清宜到底还是喝了几口。 死就死吧。 谁叫临哥儿有八百个心眼子,虚虚实实叫人看不清。 她这个意外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死在临哥儿手里也不冤。 真阳郡主唯恐许清宜喝得不够多,便介绍起这汤的妙用和难得,叫各位多喝几口。 难得高傲的真阳郡主如此随和,大家都很给面子。 许清宜也很给面子。 横竖如果这汤有问题,也不差这几口了不是。 瞧着许清宜喝下不少,真阳郡主这才放下了心,想着再过不久,对方就会药力发作。 什么迷幻丹,她骗了临哥儿。 真阳郡主给临哥儿的是迷情丹,药力十分强烈的那种。 没有解药,只能宣泄。若是不及时宣泄出来,便会有性命之忧。 王府回平阳侯府,还有段不小的距离。 药力发作之际,估计许清宜早已意乱情迷,根本无法及时赶回平阳侯府。 届时安排一个男人进去,事情便成了。 真阳郡主这般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些不适,好似滚烫煎熬,从里到外被架在火上烤。 这…… 哪怕真阳郡主未经人事,也隐约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中了药的反应。 可是怎么会?! 本该出现在许清宜身上的症状,如今却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一刻真阳郡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恐怕是被临哥儿那个小兔崽子阴了! 她咬紧牙关,充满怨毒地瞪了一眼许清宜,给她等着! 她一定要让这对母子死! 药力发作得极快,真阳郡主惊慌失措,连忙吩咐身边的嬷嬷:“本郡主身子不适,快扶本郡主去休息!” 肃王妃惊讶,关心道:“我儿怎么了?” 只听真阳郡主又吩咐道:“去叫郡马来见我!” 真阳郡主忽然身体不适,在座的宾客们纷纷停下筷子,投去关心的目光。 许清宜也一样,不过她不是关心,只是八卦。 怎么了这是,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第073章 有惊无险 第073章 有惊无险 结合真阳郡主被搀扶走之前,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许清宜感觉应该不是吃坏肚子那么简单。 那就是吃了加料的东西。 许清宜垂眸,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炖盅,稍加琢磨,便隐约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无非是真阳郡主指使临哥儿,给自己的汤里加料。 结果临哥儿反水,将料加在了真阳郡主的汤里。 许清宜的第一反应是,临哥儿到底是自己的好大儿,任凭真阳郡主威逼利诱,也没有被权势富贵迷了眼。 她拍拍胸口。 这母子情分算是经住考验了。 其次,好大儿真是心黑手狠兼大胆啊,就不怕真阳郡主事后找他算账! 另一边,谢淮安这个王府郡马,正在席上与人推杯换盏。 忽闻郡主有事找自己,看嬷嬷的样子还挺着急忙慌,便起身跟着嬷嬷匆匆而去。 进了郡主的闺房。 谢淮安便被脸庞红扑扑的郡主,扑过来缠住。 他吓了一跳,忙道:“郡主,你这是……” “我中了药。”真阳郡主气喘吁吁,一边扯着谢淮安的衣领,拼尽最后一丝理智说道:“你是我夫君,你来帮我解药!” 谢淮安惊讶,好端端的,郡主怎么会在自家的宴会上中药? “快点!”真阳郡主催道。 这药伤身,越早宣泄出来越好。 “可是……”谢淮安深爱着杜缙云,闻言面露迟疑,便提议道:“郡主,不能请大夫吗?” “不能,这药拖不得……!”真阳郡主不解,自己都不在乎了,谢淮安竟还拒绝。 难道是为他的爱妾守身吗? 为了自己的小命,真阳郡主别无他法,只好豁出去蛊惑道:“难道你不想要一个嫡子吗?” 谢淮安眼眸一眯,不错,拥有一个嫡子,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不容错过。 可是杜缙云那边,谢淮安又有些心疼,缙云为他牺牲太多了。 一时他还是有些犹豫的。 “谢淮安,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我?”真阳郡主怨毒地看着他:“好好好,那你就等着吧。” “不,郡主别误会,没有这回事。”谢淮安清醒过来,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若是为此事得罪了真阳郡主,后果不堪设想。 倒不如趁机生下嫡子。 为了大局着想,杜缙云应该会理解他的无奈。 * 今天的宴会,比各位想象中结束得要早。似乎是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肃王妃无心继续宴客。 的确是出了事,还是大事,许清宜暗想,期间一直提心吊胆,害怕王府一声令下,将临哥儿捉拿起来。 为了应对这种局面,撒泼打滚的台词她都想好了,大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反正不能让王府的人拿下临哥儿。 好在宴会顺利结束。 大抵是真阳郡主还在忙碌中,未能腾出手来收拾临哥儿。 许清宜走到外面,遇到站在人群中全须全尾的临哥儿,这才松了口气。 临哥儿也看到了许清宜,见对方安然无恙,他也放下心。 因为他不在现场,不知道女客那边具体是什么动静。 若是真阳郡主当场发难,也是不好说的。 所幸许清宜没事。 由于当前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母子二人只是遥遥交汇了一下眼神。 在回府的马车上,侯夫人可惜道:“我还想和王妃娘娘多说几句呢,也不知王府出了什么事,让王妃娘娘看起来如此心不在焉。” 许清宜心事重重,无心和侯夫人抬杠,便附和道:“是啊,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淮安也真是的,竟然在岳家吃醉了酒,看来要明日才能回家了。”侯夫人嘴上埋怨,心里却乐开了花。 今儿个瞧着,肃王夫妻俩对谢淮安的印象不错,并未怪罪谢淮安失态,还仔细安排了厢房给姑爷休息。 “正好郡主也留在娘家,明日他们小两口一起回来。” “是啊,正好。”许清宜依旧心不在焉。 回到侯府,她便立刻回了自己的院子。 临哥儿也紧随其后,默契地来到书房。 看到许清宜也在,似乎毫不意外,喊道:“母亲。”然后便垂下眼眸,闭嘴等着挨骂。 似乎临哥儿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太鲁莽。 “临哥儿,你成功了。”许清宜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甚至脸上还带着欣然的笑容。 嗯,许清宜装的,比起喜,还是惊更多。 但她不能一上来就泼冷水,这种家长太讨厌了。 抛开惊吓不谈,难道就没有惊喜吗? 还是有的,所以要着重先讲一下,她对临哥儿如江水滔滔一发不可收拾的佩服。 然后才说:“同时也把母亲吓坏了,生怕你被王府拿住。” 她抚了抚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临哥儿万万没想到,许清宜竟然不骂自己。 惊讶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后恢复平静,淡淡道:“我见有机会下手,就想试试。” 真阳郡主说那是迷幻丹时,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顿时他很生气。 这比直接要人命还要恶毒,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所以他一时冲动,就下手了。 “是我的错,我太冒进了。”想到真阳郡主之后会发难,临哥儿心底也是有些忌惮的。 “你自己会反省就好,母亲就不说你了。”许清宜叹了口气,约莫也猜出了临哥儿这么冲动的原因。 无非是真阳郡主的手段太脏了。 这不仅折辱了她,也折辱了临哥儿他爹。 想到后面要应付的局面,许清宜打起精神安抚:“无妨,回头我和你表姑说明情况,叫她出出主意。” “让母亲劳心了。”睫毛在临哥儿脸上投下两片阴影,声音听起来很低落。 “放心,明着她肯定不敢怎么样,最多暗地里给咱们使使绊子罢了。”许清宜道,盘算了一下自己这边的筹码,继续安慰老大:“等她回来,我便先告她一状,若是她敢动你一根毫毛,我闹不死她。” 许清宜没有开玩笑,敢动她的长子,就等于动了她的大动脉。 她怎么也要给真阳郡主一点颜色看看。 “好。”临哥儿听着母亲的话,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倒是不怕,只是担心连累大家。 见他兴致不高,许清宜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温和道:“累了一天,好好歇歇吧,剩下的事交给母亲,不必担心。” 说着,她起身也要走了。 大半天没着家,要去看看小黏包珩哥儿。 “母亲,今日的鱼胶汤好喝吗?”许清宜从身边走过去时,临哥儿忽然心血来潮地问。 许清宜一愣,说道:“哪有鱼胶汤,你给我端的不是鸽子汤吗?” 这孩子,竟然还有心思讨论中午吃过的席? 她好笑,便认真回道:“这玩意儿有股腥味,怎么处理都有,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叫厨房单独给你炖,我就不喝了。” 闻言,临哥儿脸色古怪,连忙拒绝道:“母亲不用麻烦,我也不喜欢。” 然后赶紧转身去里屋休息,免得许清宜逼他吃肉喝汤。 第074章 袖里乾坤 第074章 袖里乾坤 许清宜直到出了临哥儿的屋子,才回过味儿来。 刚才老大哪里是记岔了中午给自己端的什么汤,对方分明就是故意问错的。 看看自己到底喝没喝他端的汤。 若是喝了,说明自己信任他。 若是没喝,老大定然会认为自己不信任他,从而造成母子之间的隔阂。 许清宜想通这一点,心有余悸。 只觉得老大太有心眼了,稍不留神就上了他的当。 内心吐槽了一下,许清宜回到正屋的小书房,叫丫鬟研墨。 然后用自己那还算拿得出手的字,写了一封信给熙宁公主。 “苏叶,事关重大,这封信千万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否则真阳郡主的惊天大丑闻就曝光了。 许清宜在信中痛斥了真阳郡主的恶行,说她如何如何威胁年幼无助临哥儿。 然后逼得临哥儿情急之下,只好随意在其中一道膳食里下了药。 谁知这么巧,刚好就被真阳郡主给吃了。 “这可捅了大篓子,我心中甚是惶恐,若是对方发难,万望公主能够照拂一二……” 惶恐归惶恐,许清宜还是没忍住在末尾写了句,可能这就叫恶有恶报,老天开眼。 这信,很快就送到了公主府。 熙宁公主拆阅后,很生气:“不可理喻!”她还道自己在场,真阳会有所收敛,殊不知对方不仅没收敛,还是用的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堂堂皇家郡主,这般上不得台面,真是闻所未闻。 作为一个有素养的皇家女,熙宁公主是不齿真阳的,所幸就像许清宜说的,恶有恶报,老天开眼。 她给许清宜回了话:“放心,她若是不知廉耻敢怪罪临哥儿,本公主便到陛下面前揭露她的恶行,让她身败名裂。” 得到公主的表态,许清宜就安心多了,又写了一封诚恳真挚的感谢信,提道:“若是没有公主,我们孤儿寡母的,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临哥儿娘接二连三来求助,熙宁公主只觉得,自己虽未成亲,肩上的担子却颇重。 侯府里,许清宜将最后一封信送出去时,已入夜,她去接珩哥儿一起用膳。 珩哥儿一天没见娘,在沈举人面前还是稳重的,一见到许清宜就笑了。 “娘——”小孩哥扑过来,在怀里奶唧唧地蹭,让许清宜这个无痛当妈的选手,越发母爱泛滥。 “臭小子,手臂肌肉都为你练出来了。”许清宜颠了颠他,笑道。 “那抱一下就不抱了。”珩哥儿乖乖地下地来,还摸了摸许清宜的手臂。 现在他已经不是一点重了,娘的手臂也不是一点酸。 “嗯嗯,走吧。” 似乎知道今晚谢淮安和真阳郡主不在,临哥儿也来了,一家人久违的其乐融融。 另一边,气氛却截然不同。 真阳郡主肃王府和谢淮安圆了房,小命是保住了,心态却崩不住了,大发雷霆,嚷着要剐了临哥儿,方可解恨! “母妃!他辱我至此,我要杀了他!”真阳郡主状态很糟糕地卧在榻上,谢淮安已不知去向,肃王妃在床前守着。 “他确实可恨,年纪轻轻这般算计!”肃王妃也震怒不已,没想到临哥儿竟摆了她们一道。 也怪她们,真是太大意了。 只以为肃王如日中天,便无人敢惹。 “杀了他!”真阳郡主面容憔悴,表情狰狞地说。 肃王妃理解女儿的痛苦,可是张了张嘴,一时却拿不定主意,犹豫道:“那毕竟是谢韫之的养子,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人命,对你父亲继位不利。” 也是,真阳郡主顷刻间冷静下来,也不得不冷静。 她能够在京中横行跋扈,全赖父亲继位的势头高,若是父亲不能登基,一切都会幻灭。 “那就斩断他的双手,断了他的科举路。”真阳郡主想了想,恶毒地道。 肃王妃表情难看,疑虑重重,又沉吟说:“你前脚刚出了事,对方后脚就遭了报复,平阳侯府必定知道是你做的,闹起来也吃不消。” 真阳郡主便气急败坏:“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就只能吃了这哑巴亏不成?!” “真阳,稍安勿躁。”肃王妃连忙安抚女儿,说道:“咱们不能明着动他,但你刚才说的对,可以断了他的科举路。” “怎么断?”真阳郡主追问。 一时,屋里静默了片刻。 “这样,母妃先去打听了一下院试的主考官都有谁。”肃王妃考虑了良久,估摸着:“泄题是重罪,他们自是不敢提着脑袋舞弊,可是刷掉一两个原本可以考上的士子,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阳郡主点点头,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院试了,她催促母亲:“母妃快去。” “这么大的事,需要你父亲同意,但你父亲不一定会同意。”肃王妃拍拍女儿的手背:“我尽量说服他。” 果然,肃王妃的担忧是对的。 肃王听说自己的妻女,要将手伸到科举上去,顿时脸色都变了,怒气冲冲:“你们竟敢动科举的主意,不知所谓,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见状,肃王妃静如鹌鹑,不敢再提。 只能赔笑道:“王爷觉得不妥,妾身便绝了这个心思。” “自然是不妥。”肃王道:“现在风头火势,你叫真阳安分点,等以后……她要什么没有,难道这一时半刻都忍不了?” “是,妾身知道了。”肃王妃忙说。 其实,王爷说的也是,难道这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哎。”她愁眉不展,回到女儿的闺房,对女儿转告了丈夫的意思。 “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真阳郡主歇斯底里,觉得自己这个郡主当得太窝囊了,连一个侯府小姐都压不住?! “那毕竟是谢韫之。”若是换了别人,肃王府自然不怕。 “要动他们,得拿到切实的把柄才行。”肃王妃道。 “……”真阳郡主咬牙切齿,又失魂落魄,如今她这样,还能得到谢韫之吗? “郡主,药煎好了。” 这时,嬷嬷小心翼翼,端着一碗药进来道。 “拿来。”真阳郡主立刻道。 肃王妃看着嬷嬷问道:“这是什么药?” 嬷嬷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真阳郡主,不敢透露。 于是肃王妃也看着真阳郡主,皱眉道:“避子汤?” “对。”真阳郡主拿过来,不等肃王妃反对,便一口气喝光。 生什么嫡子,她骗谢淮安罢了。 “你……算了,随你吧。”肃王妃无力阻止,叹了口气。 * 许清宜害怕临哥儿每天出入侯府,容易遭到真阳郡主的报复。 便干脆令对方向书院请个假,以后在家里温习即可。 临哥儿答应了。 横竖书院的老师也只能教到这个地步,坚持再去也无益处。 “行,就在家里多看看母亲给你搜刮来的历届优秀答卷吧。”许清宜道。 “嗯。”临哥儿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没太放在心上。 许清宜见状,估摸着,老大心里肯定不以为然,觉得区区院试罢了。 想着就笑了,苦口婆心:“我不是说那些考生写得比你好,我只是让你揣摩揣摩考官的喜好,懂不懂?” 真才实学归真才实学,混官场,还是要有点圆滑的,太傲了不行。 “是。”临哥儿侧目。 其实书院的老师也提过,他确实不以为然。 只是没想到,许清宜也深谙这些。 那是,毕竟也是高考千军万马杀出来的幸存者之一。 许清宜有感而发地说:“才学只是敲门砖,临哥儿,读书不是为了让谁认可你的才华,那些都是虚名。” “也不是读书好就能过好这辈子,读书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工具,你要学会用它。俗话说袖里藏乾坤,需要用到才华的时候,你尽管表现,不需要的时候,咱内守即可。” 如果她没猜错,临哥儿肯定觉得,自己的才华可以征服考官。 可是考官不是用来征服的,只是用来应付的。 许清宜又道:“至于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放,这是一辈子的功课,我也在学习,咱们共勉。” 临哥儿听着听着就入了神,不自觉地点点头,好像有点道理。 他有才华,但不一定要全部表现出来,只需表现出能达到目的那一部分就行。 “娘,你和大哥又在嘀咕什么?”禛哥儿从武场回来,饿得饥肠辘辘,在正屋没找到许清宜,就猜对方肯定在大哥这里。 他就找来了。 “嘀咕你不爱听的。”许清宜道。 老二果然不再问了,他来找许清宜是为了自己的武器,说道:“ 娘,您答应给我的枪买了吗?是定做还是买现成的?” 距离娘答应给他武器,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然而等来等去没有动静,他就忍不住来问了。 许清宜暗叫糟,最近事情太多,她已经把这个事给忙忘了。 不过没事,撒个善意的谎言就行。 “娘本来想给你买现成的,最好给你淘一把有点历史的。” 许清宜煞有介事,顿了一下:“不过后来想想,还是定制比较好,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明个儿我们娘俩一起出去找师傅,一切按照你的意思来?” 禛哥儿愣是没怀疑什么,非常高兴:“好,就这么说定了。” 第075章 天平倾斜 第075章 天平倾斜 临哥儿早已听出来,母亲大抵已经忘了答应过二弟的事,说这话分明是在哄二弟。 可惜二弟一点没听出来,还被母亲哄得心花怒放。 傻子…… 他自然也不会多嘴,自去找出母亲准备的考生优秀答卷,安静看起来。 许清宜见状,便识趣地领着老二走了。 “禛哥儿,咱们吃半餐去,不打扰你大哥看书。” “哦。”禛哥儿跟在娘身后。 想起什么,说道:“二叔好像回来了。” “郡主呢?”许清宜问。 禛哥儿摇摇头:“没听说。” 于是许清宜特地命人去打听,得到的结果是,谢淮安独自回来了。 而真阳郡主以身子不适为由,继续待在娘家。 看来没个几天回不来。 尽管如此,许清宜和老二出门之前,还是仔细叮嘱老大,要注意安全,别随意出去。 若是有人硬闯院子,立刻派人通知她。 “知道了。”临哥儿应道。 禛哥儿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气氛很凝重,在路上好奇道:“娘,发生了什么事?” 许清宜下意识地道:“小孩子不能听的事。” 禛哥儿就不满了,绷着脸,总觉得娘只把大哥当大人对待。 其实他也很成熟懂事的好吗? “怎么?”许清宜看见他这样,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妥,考虑了一下,就掐头去尾地说:“娘和你大哥不是去参加你二婶家的宴会吗?你二婶准备在娘的食物里下药,结果药被她自己吃了,自作自受。” “药怎么会被她自己吃了?”禛哥儿不解道。 “因为是你大哥下的药。”许清宜道。 禛哥儿顿时张大嘴巴,无比惊讶。 这反应,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下子从无忧无虑的童年,被拉进了成年人的世界。 “知道娘为什么凡事跟你大哥商量,而不是跟你商量了吧?”许清宜看见他这个样子,暗笑。 “嗯。”禛哥儿理解了,收起自己的傻样,摸摸鼻子:“我也可以。” 大哥是很厉害,但他也不是什么不懂,他看过很多武侠话本,知道人间险恶。 “当然,以你现在的成长速度,只是时间的问题。”许清宜笑着肯定,不过她指的是武功造诣上的可以,至于心眼子嘛,恐怕到老都拼不过老大。 禛哥儿忧心忡忡:“娘,二婶不会对大哥动手吧?” 许清宜摇摇头:“我也不确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她要动手咱也不怕。” “嗯。”禛哥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下定决心,以后要更加潜心练武。 免得被人欺负了,却还不了手。 许清宜领着禛哥儿,来到一家着名的兵器铸造铺子,找了身价最贵的师傅。 最后由着禛哥儿的喜好,定制了一把长枪。 花费不多也不少,五百两银子。 老二却心疼坏了,觉得自己太会花钱,于是又想起了当初拒绝的礼物,肉疼。 “五百两,我爹都没给我花过这么多银子。”他没别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 “当然了,小时候又不花钱。”许清宜说:“慢慢长大了才需要花大钱。” “我知道。”禛哥儿心情沉重。 大哥跟他说过了,长大后奔前程要花钱,结婚生子要花钱。 可是现在的他对于赚钱,还是毫无头绪,十分茫然的状态。 当大将军能赚钱吗? 顺着这个问题,禛哥儿又想到,爹有钱吗? 如果有的话,爹的钱在哪? “禛哥儿,还担心你大哥呢?”许清宜见到老二出神,以为他还在想大哥的事,就问。 禛哥儿摇摇头,老实告知:“娘,我在想,爹有钱吗?爹的钱在哪?” 许清宜一愣。 他皱着眉,继续自顾自地算账道:“您嫁给我爹,是我爹的妻子,如今还要养着我们,爹的钱应该都给您!您拿到钱了吗?” 拿到钱,娘才有钱给他们花。 哈哈,许清宜乐了,想说好孩子,说得对。 可现实不是这么算的。 她寻思,想从侯府得到谢韫之的部分钱财,至少也得她有孕之后吧? 否则,很难。 “你爹的钱,娘暂时还没沾手,可能长辈们有自己的考量吧,没关系。”许清宜笑眯眯地看着老二说:“就算拿不到你爹的钱,养你们也是娘的责任,只要你们好好长大就行,娘不亏。” 这话说的,禛哥儿都想哭了。 同时在心里谴责祖父和太祖母,爹的钱应该是他们收着,竟然一点都不给娘。 还有,二婶欺负娘,他们也不管。 到头来还是大哥出的手。 可大哥也才十二岁,根本帮不了娘太多。 禛哥儿越想越气愤,可恨自己还没天下无敌。 母子俩定制了兵器,又在外面逛了逛,买了些能用的东西。 许清宜根深蒂固的观念,到了街上不买东西,那简直就是变态。 路边的炒瓜子也好啊,都要带一把回去。 不过也没逛太久,她心里还是放不下府里的两个孩子。 回到府里,禛哥儿这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依然还没缓过那股郁闷的劲儿来。 他年纪还太小,不敢去找其他长辈对峙,唯一能想到的发泄途径,也只能是去爹的床前控诉。 近些日子,澹怀院众人都忙碌,世子这里冷清了好些天。 终于迎来了许久不见的禛哥儿,却听对方一来就骂骂咧咧,生气得不行不行了。 听完二儿子的讲述,谢韫之心里惊涛骇浪,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若说真阳郡主的事,令他替许氏和临哥儿倍感着急,那钱的事,就是愧疚。 一方面,谢韫之知道长辈是出于什么考量,这才没把他的私房给许氏收着。 但他不赞同。 就像老二说的,孩子们不是府里给了吃喝用度就行,还需要很多额外的花销。 嫡子是子,养子也是子。 此时此刻,谢韫之痛恨自己醒不过来,只能干着急。 “爹,娘一直说您是爱我们的,是真的吗?”禛哥儿说着说着,不禁连爹都怨上了,气鼓鼓道:“可我现在觉得,只有娘是爱我们的,娘会关心我们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 禛哥儿言下之意,以前爹都没关心过。 有对比就有伤害,娘这样的才叫爱。 谢韫之一怔,心中泛着苦涩,无声反驳道:“爹当然是爱你们的。” 只是,或许当年他还太年轻,做得不够好。 经年聚少离多,忽略了三个孩子的生活起居,这是事实…… “算了,我也不是生您的气,只是有些难受。”禛哥儿道:“您至少让我有家可归,我还是很感激您的。” 如果不是爹收养他,或许他已经发生了不测,根本不可能长这么大。 谢韫之:“……”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要割席? 那倒不是,禛哥儿只是觉得说出来比较舒服,接下来他絮絮叨叨又说了好些话。 最后,他瞅了谢韫之一眼,似乎鼓起勇气道:“爹,您不要怪我,从今天开始,我比较喜欢娘了。” 自打入侯府,数年来如履薄冰。 只有这几个月,禛哥儿觉得自己才是开心的。 第076章 提醒一声 第076章 提醒一声 这一夜,谢韫之彻夜无眠,倒不是因为禛哥儿那句‘比较喜欢娘’闹的。 孩子喜欢许氏,他喜闻乐见。 只是非常担心他们母子四人的处境,所以辗转难眠。 又更是从侧面知道,许氏这个人的脾气,报喜不报忧。 竟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哪怕提过一句这些委屈,让人心情复杂。 两日后,真阳郡主回来了。 深深结下梁子的妯娌之间,事发后头一次在用膳的大厅里碰面,分外眼红。 许清宜倒是比较平和,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只是单方面接受真阳郡主的怒视罢了。 之前对真阳郡主相敬如宾的谢淮安,今天似乎变得殷勤了不少,这惹得许清宜微微侧目,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膳后,她笑着对真阳郡主道:“弟妹,可否借一步说话?大嫂有些话要跟你说。” 真阳郡主表情错愕,一副‘本郡主还没找你麻烦,你倒是主动送上门’的样子,立刻道:“好啊,不如到我屋里说?” 明知道许清宜不敢,她却故意发出邀请。 “那倒不必了。”许清宜笑道:“就是简单的几句话,随意在院子里找个地方说即可。” 真阳郡主轻哼一声,两个人来到一处凉亭,清退左右的丫鬟嬷嬷后,她的脸色顿时变了样,怨毒地盯着许清宜的脸:“你是来求情的吗?” “什么求情?”许清宜愕然,想到临哥儿的事,也变了脸,严肃地道:“宴会上的事,我已经听临哥儿说了,郡主真是歹毒啊,竟然逼迫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给母亲下毒。” 真阳郡主一滞,没想到许清宜不是来求情的,反倒是来兴师问罪。 “我逼迫他下毒?可笑!”真阳郡主冷笑道:“我还说是他受你指使,给本郡主下毒呢!” 许清宜不受对方的气势压迫,泰然微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郡主早就报官把临哥儿抓去查办了,根本不用在这里跟我浪费口舌。” 她斜了真阳郡主一眼:“可别说郡主是顾念一家人的情分才没有报官。” 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尾巴不干净,怕彻查下去牵扯出更多,闹大了令皇家没脸罢了。 “你!”这番话踩中了真阳郡主的痛处,她被气得恼羞成怒,几乎忍不住要上前给许清宜一巴掌。 许清宜后退一步,选了一个好防守的站位,继续道:“我没有动机对你下毒,更何况还是在王府的宴上下毒,我又不是傻子。” 顿了一下,她底气十足地分析:“倒是你,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我死了对谁有好处,一目了然。” 真阳郡主愤怒,想说我并没有要你死! 但那样就中了许清宜的计。 所以她咬死不认:“你弄清楚,现在受害的是本郡主!而下药的是你儿子!” “所以呢?”许清宜不慌不忙:“郡主也别忘了,那药是你给的,也是你制造的下药机会,只不过临哥儿没有乖乖听你的话,去毒害自己的母亲罢了,说出去也是临哥儿占理,你要是不信,可以让天下人评评理。” “……”被人反复踩着痛处嘲讽,真阳郡主脸色铁青。 “我要说的就是,如果接下来临哥儿有任何闪失,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定会大闹一场,不死不休。”许清宜语气平淡,但眼神锐利如隼。 真阳郡主被她看得不由后退一步,反应过来之后,心底惊怒交加。 她真的不明白,这个女人凭什么这样硬气? “你在威胁我?!” 对方真的不怕肃王登上龙椅吗?! 是啊,许清宜就是不怕,这才毫无心理负担地威胁真阳郡主。 不过嘴上说:“哪敢,大嫂只是提醒你一声罢了。” 除非真阳郡主能够神不知鬼不觉,一下就将他们一家四口全部灭掉。 否则,就等着被疯狂反扑。 提醒完真阳郡主,许清宜就转身走了。 别看她背脊挺得很直,其实也是有些忐忑的。 所幸真阳郡主并未失去理智。 临哥儿看见二弟把三弟这个跟屁虫带回来了,却不见许清宜的身影,就知道许清宜可能是去找真阳郡主了。 他有些担心,于是在门口候着。 夜色越来越暗,才看见许清宜回来。 他走上前,问道:“母亲是去找二婶了吗?” “嗯。”许清宜点点头,老大是专门在这里等自己吗?她还挺受宠若惊的,说道:“该说的都跟她说了,接下来就看她怎么做。” “好。”临哥儿没有多说,只是淡声应道,心里却想了很多。 如果真阳郡主真的做出什么事来,他这个惹麻烦的罪魁祸首,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回到书房一会儿,二弟禛哥儿摸了过来,神情还有些凝重。 临哥儿对二弟的到来有些意外,问道:“什么事?” 禛哥儿扬起在他大哥看起来有点傻的笑容,说道:“大哥,你比较聪明,这事除了找你,我也不知道能找谁商量了。” 临哥儿皱眉,不会是有麻烦事找到自己头上了吧? “你说。”好歹是自家弟弟,他没有一口拒绝。 “是这样的,你知道吗?”禛哥儿半个身子趴在大哥的书案上,以一种八卦的口吻告诉大哥:“娘嫁给爹,除了拿到聘礼以外,竟然没有拿到爹的一分私房钱,这也太不应该了。” 他义愤填膺:“我算过了,爹肯定很有钱!就不说从小到大的累积,光是打胜仗得到的御赐,那就是一大笔,这些不可能都充公了吧?” 他爹瞧着也不是那么缺心眼的人,所以私房钱肯定丰厚。 如果这笔钱给娘,呸呸,准确地说是给他们母子四人花用,禛哥儿无法想象,那该有多快乐。 临哥儿看二弟的目光颇为意外,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考虑这些问题,确实挺值得思考的。 他慢吞吞道:“爹确实有钱,这些钱应该在祖父手里捏着。” 看到二弟眼睛发亮,又泼冷水道:“不过这些钱跟我们无关,或许以后会分给我们一点,但不多。” “怎么这样?”禛哥儿闻言有点气愤,接着追问道:“那娘呢?也不分给娘吗?” 难道娘作为妻子也分不到? 临哥儿说道:“或许为爹生下子嗣会给。”其他情况就别想了,要钱这件事,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所以临哥儿也从来没想过从侯府得到钱,他想的是自己凭本事赚。 “……”禛哥儿的表情是相当无语,侯府也太抠了。 因为这件事,他对曾经自己还算尊敬的几位长辈,忽然产生了逆反心理,好像终于看清了他们。 他长大了。 看见二弟这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临哥儿难得和气,宽慰道:“至少御赐的将军府,他们霸占不了,等母亲生下嫡子,还能继承爵位。” 到时候他们去将军府单过,不至于无家可归。 禛哥儿担忧道:“要是娘怀不上呢?” 他不是怀疑娘不行,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是爹不行。 “所以你要努力一点。”临哥儿拿出大哥的态度,鼓励道:“你学有所成,让陛下认可你,母亲才有机会给你请封爵位。” 禛哥儿一愣,显然他没想过,自己还有承爵的机会? 真的吗?! “那你呢?”他承了爵位,大哥怎么办? 临哥儿无语地瞥了二弟一眼,自己一个读书人,继承大将军的爵位合适吗? “不用你操心,想要什么我会自己去争取。”临哥儿道。 禛哥儿抓抓脸,总觉得大哥在拐弯抹角骂自己没用。 第077章 中秋团圆 第077章 中秋团圆 如果许清宜知道,这哥俩如此担心自己的财政情况,一定会安慰他们别担心。 作为侯府小姐,哪怕不是很受宠,她也没有那么穷。 出嫁时到手的现银其次,还有两间营收不错的陪嫁铺子。 细水长流,也能维持日常开销。 目前倒是不缺钱的。 之后,许清宜仔细警惕了真阳郡主几天,发现对方没有动静。 想必是经过衡量,打消了动他们的念头。 她松了口气,但依旧心怀戒备。 中秋这天,侯夫人通知大家,晚上侯府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请府里的各位主子们都来一起赏月,吃吃喝喝顺便听戏。 孩子们许久没有这么放松了,都表现得颇为兴奋期待。 “娘,爹去不去?”禛哥儿虽说现在更喜欢娘了,但也没有把谢韫之完全忘到脑后,他依旧还是很孝顺的孩子。 “去吧,让你爹也去听听。”许清宜随口说:“没准听见戏台上咿咿呀呀,就把他给闹醒了。” “这敢情好!”禛哥儿也这样希望。 世子屋里伺候的人听见通知,也很兴奋,连忙给世子擦身净面,穿衣打扮。 平时在自个屋里,世子都打扮得比较随意。 中秋这个特殊的日子,要出去与家人团圆,自然要打扮得正式得体一些。 锦袍腰带,鎏金发冠,一应俱全。 修长的手指上,还特地戴上了玉戒。 许清宜来接人的时候,看见经过打扮的世子,都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哎,难怪人常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世子这一打扮起来,真是越发夺人心魄了。 看得她不至于小鹿乱撞,却结结实实惊艳了一把,过足眼瘾。 紫霄和明钰站在一旁,见状抿着嘴偷笑,他们就等着看这一幕呢。 说起来少夫人是第一次见世子盛装打扮的样子。 刚才的反应,让他们想起以前跟着世子出入,那些人见到世子的反应,远比少夫人热烈多了。 少夫人还算是平淡的。 许清宜发现了小厮们的取笑,也不觉得尴尬,反而大大方方地笑道:“哟,咱们世子打扮一下,真是风流倜傥,怪迷人的。” 随着话音落,谢韫之便感觉一阵香风拂来。 许氏温软的手指,便又抚上了他的脸庞,动作就像经过了千锤百炼那般,熟练而自然。 紫霄和明钰都笑了。 就喜欢看少夫人这种诚实又爽快的反应,也不枉他们费尽心思把世子打扮得这么俊。 许清宜吃完世子的豆腐,笑道:“走吧,大家伙都很久没见过世子了,将咱们迷人的世子请出去,和大家见见面。” 谢韫之闻言,心中动了动。 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他确实很久没有露过面了,却有些担心自己的出现,会破坏气氛。 不知不觉,谢韫之开始萌生了逃避其他亲人的想法。 他不想再面对澹怀院以外的人,那对他来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一种负担。 也只有面对自己的妻儿,才不会觉得不自在。 “爹?!”这道惊讶的声音是禛哥儿。 也是很久没有见到爹这么整齐的样子,他有些一惊一乍。 “爹。”临哥儿和珩哥儿就淡定多了,也齐齐喊了一声,然后多看了爹两眼。 爹长得真好看。 谢韫之:“……” 遥想当年,他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的容貌过度关注,甚至特意留起胡须,遮住面容。 但现在,却有种彩衣娱亲的微妙感觉。 孩子们……和妻子喜欢就好。 侯府各院的主子们,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在戏台前,澹怀院的一家子来得不早不晚,却顷刻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许久没见世子的叔婶们,立刻领着一家大小,过来和世子打招呼。 虽说同住在侯府,但侯府太大了,同时世子在静养,他们也不敢去澹怀院打扰,便许久没见。 “哎呀,世子的气色真好,还是清宜会照顾人,瞧瞧。”二婶目不转睛地笑道,也喜欢看这位好看的大侄子。 三婶也道:“可不是嘛,刚才我都惊讶极了。”乍一看以为世子只是闭目养神。 各位有志一同地又夸道:“清宜太厉害了!” 许清宜不敢居功道:“各位谬赞了,这哪里是我的功劳啊,都是世子身边的人得力,我只是搭把手。” 她这样说,紫霄和明钰都替她急! 少夫人就是太不爱表现了。 明明为世子费了这么多心思,合该多点向侯爷邀功才是。 “清宜确实细心。”侯爷肯定道,动手为长子牵了牵毯子,满眼复杂唏嘘。 但今天是团圆的日子,他不想说煞风景的话,便始终带着笑。 禛哥儿在一旁暗想,既然我娘这么细心照顾爹,怎么不给我娘分点爹的财产呢? 假惺惺。 他用手肘捅咕了一下身边的大哥,向自家人表达自己的不满。 临哥儿也回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看到了。 是挺假惺惺的,他也不满。 “韫之来了?快过来让我瞧瞧。”老夫人也是坐着轮椅来的,看见众人围着谢韫之,便心急地道。 老夫人发话,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来。 谢韫之很快就被小厮推到老夫人面前,让祖孙俩见面。 “韫之比上回见面,瞧着好像又更精神了?”老夫人打量长孙片刻,惊喜地笑道。 “是啊。”许清宜笑着说:“世子当然是越来越好的。” 这话老夫人爱听,也夸了许清宜两句:“有你照顾韫之,我是放一百个心了。”然后握着谢韫之的手说:“今个儿韫之就坐在我身边,陪我听戏!” “当然了,世子不陪您老人家,还能陪谁?”许清宜道。 并不在意坐在哪里,所以她将世子安排在老夫人身边,就自觉地退到别的地方,和孩子们在一起。 世子另一边的位置,便由侯爷坐了。 这时,真阳郡主才姗姗来迟。 因着她近日心情不好,本来不想来,但听说谢韫之来了,她自然要来。 她想坐得离世子近一点,左右两边是不可能的,便一屁股坐在了谢韫之身后的位置。 “真阳来了?”侯夫人看见尊贵的儿媳妇赏脸出席,忙堆起笑容道:“怎么坐到后面去了,快到前边来,这里视野好。” 她专门在身边给真阳郡主留了座位。 怎料真阳郡主拒绝道:“不用了,婆母,我坐在这里就好。” 她的声音在后边一响起,谢韫之顿时整个人一激灵,顷刻间就推算出了自己和真阳郡主的距离,很近。 若没猜错的话,对方此刻就坐在他的正后方。 谢韫之立刻不自在得很,许氏呢? 许氏是自己的妻子,怎么不陪在自己左右? 反倒让真阳郡主靠这么近。 他要生气了。 第078章 考完院试 第078章 考完院试 许清宜也看见了,真阳郡主坐在世子身后的骚操作,令她嘴角不由抽了抽。 真是个痴儿呀。 鉴于距离虽然近,这个角度却看不见世子的盛世美颜。 索性她就不管了。 正巧丫鬟端了月饼和茶水来,安置在各个主子们手边的茶几上,顿时一阵香气扑鼻。 许清宜的注意力就被分走了,笑着跟孩子们说道:“好香的月饼啊,你们快尝尝。” 禛哥儿自不必娘说,立刻挑了自己爱吃的叉烧月饼吃起来。 “好吃,娘也吃。”他还不忘反馈。 临哥儿不喜欢吃带肉的,便斯斯文文地挑了一块莲蓉月饼。 “好吃吗?”许清宜的手指悬在半空,犹豫不定要吃哪种。 临哥儿道:“还行,很甜。” “这样啊。”许清宜还是不喜欢吃太甜的,她闻着香味似乎是叉烧月饼发出来的,于是便挑了块叉烧的。 先给珩哥儿吃一口,见他爱吃就给他,自己再拿一块。 这时,谢韫之也通过许清宜的声音,大致推测出了妻子和几个孩子的位置。 竟然那么远? 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只以为许氏和孩子们不受重视,被人排挤在外。 许清宜:“……” 排挤?那倒称不上,她只是想清静地吃个月饼,听个戏,所以机智地离焦点远一点。 花样繁多的月饼很好吃,戏也很好听。 只不过小孩子听不懂戏。 珩哥儿吃饱喝足,就靠在许清宜的肩膀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半块没吃完的月饼。 这孩子…… 许清宜用手帕擦擦珩哥儿的小嘴,又拿掉他手里的月饼,擦擦黏糊糊的手,然后抱到膝盖上睡。 珩哥儿途中醒了一下,看见被娘抱住了,就心满意足地依偎在娘怀里呼呼大睡。 这娘俩太亲了。 奶嬷嬷在旁边干瞪眼,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 许清宜一边听戏,一边有节奏地轻拍着珩哥儿的背,一心二用。 惹得旁边的哥俩侧目,多少还是有些羡慕老三的。 他们忍不住暗想,若是自己在三弟这个年纪遇到娘,会不会也被这样抱着哄? 整场戏下来,许清宜听了个乐呵。 而不远处的真阳郡主,压根一句戏文都没有听进去。 她的心神全都放在谢韫之身上,就这么痴痴地望着对方的座椅。 终于,她可以靠心上人这么近的距离! 只希望这场戏能唱的久一点,不要这么快散场。 可是总有曲终人散的时候,这时,真阳郡主终于看见了谢韫之的脸。 今天的谢韫之格外整齐,惹得真阳郡主目不转睛,又看痴了。 心中暗恨,为何陪伴谢韫之回澹怀院的女人,不是自己呢? 紫霄和明钰见状,赶紧将轮椅推得飞快,轮子都快冒烟了。 “少夫人,等等我们!” 二人就纳了闷了,少夫人这次怎么不过来霸气阻止真阳郡主乱看了呢! 许清宜也想啊,这不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吗? 实在是有心无力。 母子四人在前面等了等。 许清宜好笑,看着两名如临大敌的小厮,就这点子出息? “大庭广众的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你们世子。”回到澹怀院,她才笑吟吟地打趣说。 紫霄可笑不出来,严谨地纠正道:“少夫人,是咱们世子,您也有份。” 所以再有下次,少夫人可不能丢下世子不管! “是是是,咱们世子。”许清宜顺着说,快步将珩哥儿抱回去睡。 谢韫之感觉一道熟悉的脚步声远走越远,想必是许氏已经离开了。 心中竟是有些失落。 幸而紫霄多嘴了一句,叫他知道情况:“世子,珩少爷在少夫人的怀里睡着了,少夫人急着抱珩少爷回去安置。” 所以才急匆匆没有和世子道别吧。 原来如此。 “爹,我回屋里看书了。”临哥儿和谢韫之告别。 “爹,我也回去了。”禛哥儿亲热地摸了摸他爹的手,自从确定娘的地位比爹高后,他对谢韫之总有种心虚和补偿的心理。 显得格外做作。 谢韫之:“……” * 院试前一晚,许清宜仔细检查了老大考试要用的东西,确定一切无误。 次日一早,她亲自送老大去考场。 谢淮安那边,则是由侯夫人亲自送,当真是谁的儿子谁心疼。 杜缙云倒也想送,可惜情况不允许。 她眼下还不知道,谢淮安和真阳郡主已经圆房了。 近来和谢淮安倒是蜜里调油,感情稳定。 “临哥儿,紧不紧张?”考场就快到了,许清宜自个儿紧张,便忍不住问了老大一句。 临哥儿摇摇头:“不紧张。” 他确实有些走神,但不是在想考试的事。 他只是没想到,考试这一天,竟不是自己孤身前来,而是有一个比自己还紧张的人跟在旁边。 几个月前,临哥儿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那就好。”许清宜轻吸了一口气,心想,考生都不紧张,那自己也不能瞎紧张,淡定淡定。 考场到了,母子二人下了马车。 似乎时间还没到,暂且不允许入场,学子们在外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检查。 人山人海的场面,叫许清宜和临哥儿都静默了半晌。 “这就是科举啊。”许清宜唏嘘道:“来考试的学子这么多,能挤上那张红榜的却寥寥无几。” 古代的科举真的太难了。 淘汰率可不是高考能比的。 临哥儿倒是不怕自己考不上,自负地说道:“院试而已,您到殿试的时候再担忧也不迟。” “……”好狂妄的口吻。 许清宜心想,都殿试了我还担忧个鬼? 由此可见,大家的理想高度真的不一样。 临哥儿是要争头筹的人,而许清宜则是知足常乐,觉得能当进士就很厉害了。 不多时,队伍开始向前动起来,临哥儿道:“母亲回去吧,儿子进考场了。” “哎。”许清宜站在原地,目送临哥儿走过去排队,然后才回了马车。 隔壁的谢淮安也过去排队进考场,侯夫人忧心地站在原地张望,一副暂时不打算离开的样子。 许清宜不管她,直接叫车夫回府。 场外有阿白候着就行了。 院试只考一天,她回府里吃饱喝足,睡个午觉,下午再去接临哥儿。 两个小的也闹着要来接大哥,许清宜便将他们也带来了。 院试的考生们可以提前交卷,考虑到这点,他们母子三人来得也算早了。 却没想到,刚到不久,便看见临哥儿出来了。 好家伙,老大交卷交得这么早? 许清宜难免错愕,然后扬起大大的笑脸问道:“临哥儿,还顺利吗?” 临哥儿在考场写了很满意的答卷,不过面对母亲的询问,还是很矜持地点点头:“还过得去。” 什么意思,那是发挥得好,还是没发挥好呢? 许清宜琢磨不出来。 所幸也不多问了,笑道:“行,考了一天也累了,快回家歇着吧。” 横竖临哥儿才十二岁,就算今年考不上,隔年还能继续考。 “嗯。”临哥儿上了马车。 珩哥儿立刻给大哥送上吃的:“大哥,给,娘带了点心给你吃。” “好。”临哥儿看了三弟一眼,接过那包点心。 “还有水。”珩哥儿继续忙碌着,操心地道。 小狗腿子,禛哥儿心道,自己也连忙给大哥打扇子:“大哥热不热,大哥考试辛苦了。” 虽说最近气温降了,但秋老虎的威力还是很猛。 第079章 家庭出游 第079章 家庭出游 不同于临哥儿提早交答卷,他二叔谢淮安直到黄昏才出来。 院试不续烛,到黄昏就必须交卷。 若非如此,他恐怕还要再推敲一二。 两名考生一回到府里,就被侯爷叫过去书房问话。 “如何?”侯爷的目光落在临哥儿身上道:“你们叔侄俩答的还满意吗?” 毕竟两个人之中,这孩子考上的可能性最大。 临哥儿还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样子,回答祖父道:“孙儿认为没问题,只在于排名高低。” 好狂妄的口气,谢淮安在旁边心道。 今年的考题,他觉得有些难,根本没有把握自己能上榜。 但这会儿气势也不能输给自己的侄子,因此面对侯爷的询问,便也云淡风轻地答道:“儿子也觉得没问题。” “哈哈,好!”侯爷很高兴,看来府里要出两位秀才了,他大笑起来:“等你们的好消息。” 谢淮安见状,又想起自己那不太满意的答卷,心情便有些郁闷。 万一没考上就闹笑话了。 他瞥了一眼清冷沉稳的临哥儿,不相信对方真的如此有自信。 还排名高低呢? “祖父,二叔,我回院子了。”问完了话,临哥儿便告退。 谢淮安闻言也道:“父亲,儿子也走了。” 随后跟上临哥儿:“谢临,你真的对这次院试这么有把握?” 哼,若非对方如此自信,他也不用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 “自然。”临哥儿停下来,看着谢淮安语气淡淡地道:“区区一个院试而已,难道二叔没有把握吗?” 谢淮安一时被噎住。 不等他说什么,临哥儿转身离去,不复在侯爷书房里的客气。 谢淮安在后边气急,暗骂谢临小兔崽子,跟他爹一个德行,都是冰块儿脸。 区别在于大哥谢韫之是有真本事,谢淮安输得心服口服。 而谢临不过是个黄毛小子,却从不敬重他,真是岂有此理。 澹怀院,许清宜正陪着世子散步,远远儿看见老大走来,便笑着和身边的人说道:“你们帮我看看,临哥儿是不是长高了?” 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回少夫人,瞧着是呢。” “临少爷以后肯定能长得和世子一样高。”小厮们信心满满地道。 和世子一样?许清宜可不敢想,世子的身量在古代也算是独一档的,她估摸着老大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老二还有可能想一想。 “母亲。”临哥儿走到许清宜面前喊了一声,然后也对着谢韫之喊了一声:“爹。” 谢韫之听见他们的议论,就知道临哥儿来了。 也想亲眼看看这孩子长得有多高,可惜只能想想。 “哎。”许清宜好奇地问:“侯爷叫你去说了什么?” 临哥儿一顿:“也没说什么,就问了几句。” 淡淡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侯爷对他来说,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谢淮安就更是了,连提都不曾提起。 “嗯。”无非也就是那些问题,许清宜颔首:“你以前读书忙,很少陪你爹走走,要不今天陪陪你爹?” 临哥儿:“嗯。” 既然聊起了这个话题,许清宜趁机说:“劳逸结合,要不干脆就放个假吧?红榜贴出来之前,咱们去庄子上玩几天?” 庄子?临哥儿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大户人家的少爷,闲暇时候确实有这样的消遣。 他不是很懂,便道:“您做主就好。” 听见他们母子俩的谈话,两名小厮在旁边干着急,少夫人和少爷们都去庄子上消遣了,那世子怎么办? 要丢下世子了吗? 谢韫之倒是没想到自己,只是觉得许氏考虑得很周到,临哥儿刚考完,是应该出去散散心。 再就是,他随即想起来,自己手底下也有不少漂亮的庄子。 却从来没有带孩子们出去玩过。 内心相当惭愧。 比这更惭愧的是,这些漂亮的庄子,此刻还不知道在谁的手里。 也不知道妻儿能不能去住上两天。 如果许氏去问父亲,应该是可以的。 却听见许清宜道:“母亲有两个陪嫁庄子,离京城不远,前些天听管事的说,许多果子都要成熟了,正好咱们去摘。” 临哥儿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竟也有几分期待起来,他还没有摘过树上熟的果子,说道:“好。” “……”谢韫之心头百般滋味,难以形容。 似乎对比起许氏对孩子们的关怀,他这个爹做得少之又少。 此刻无疑有些难受。 见两位主子始终不提世子,两名小厮急了,主动小声问道:“少夫人,那世子呢?” 许清宜一怔,对了,还有世子。 他们不提,许清宜都快忘了。 首先,世子肯定不能单独留在府里,那等于把肥羊留在狼窝。 所以她想了想,便安排道:“世子啊,一起去吧,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老二和老三听说要去庄子上玩,瞬间喜气洋洋:“好好好,想去!” 然后快步跑走了,连忙回屋去叫嬷嬷收拾自己的行李。 真阳郡主听说澹怀院的人要出门,乍听消息也很喜悦。 许清宜不在,自己接近谢韫之的机会就来了。 接着再一打听,却发现世子也一并被带出门,就怒了。 岂有此理,带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出门,这是在防谁呢?! 真阳郡主心想,如此不着调的决定,难道侯爷会答应吗? 答案是,会。 现在谢韫之的事,都是许清宜全权做主,侯爷有什么不答应的,毕竟他巴不得当甩手掌柜。 于是次日,澹怀院一家五口,带着若干丫鬟嬷嬷和小厮护卫们,天蒙蒙亮就出发了。 谢韫之也是没想到,自己眼下这种情况,还有机会出游。 虽然也只是换个地方躺,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高兴。 伺候自己的四个小子还是很不错的,机灵,若是自己有机会醒来,一定忘不了他们的好,世子如是想。 庄子上山好山水空气好,下水能摸鱼,上树能摘果。 皮实的禛哥儿,一到庄子上就领着珩哥儿去撒欢了。 许清宜也不约束着,只是叫人仔细跟着,别受伤了就行。 在泥里打过滚的童年,才是完整的童年,就让他们放开了撒欢吧。 老大一直比较持重沉稳,庄子上好玩的东西也会跟着一起玩。 只是不会像弟弟们一样嘻嘻哈哈,弄得满身污泥。 他还会去跟地里的农人交流,问问这些农人们的情况。 许多时候考试的题目,都跟民生有关,这是必须了解的。 至于许清宜嘛,对吃的感兴趣,一来就叫人搞窑鸡吃。 就这样,母子几个各玩各的,玩得叫一个互不干扰。 至于不能动弹的世子,也只能被小厮们推着出去听听山里的虫鸣鸟叫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然后听听妻儿们玩得有多惬意。 听小厮们转述得滔滔不绝,那兴高采烈的口吻,似乎也巴不得去玩一玩。 谢韫之真情实感地想,是主子我拖累你们了。 “爹,来吃桃子,我给您挑个软的!”禛哥儿用袍子兜着一兜的桃子,蹦蹦跳跳地来到廊下,献宝似的地囔囔道。 谢韫之听见老二呜呜喳喳的动静,便在心里笑起来。 其实自己如何无所谓,听见妻儿玩得开心,他便也跟着心情舒畅。 “禛少爷有心了。”小厮们笑道。 然后连忙去拿了碗和瓷勺来,把桃子肉碾碎成汁,喂给世子喝。 “娘庄子上的桃子好甜。”珩哥儿含糊不清地道,捧着桃子坐在地上啃,像只可爱的小猴子。 许清宜从别处晃悠过来,就看见父子三人齐刷刷地坐在廊下吃桃子,好不惬意。 第080章 高中案首 第080章 高中案首 院试一般三到五天才出结果。 可孩子们难得来一趟庄子上撒欢,许清宜就没有刻意赶回去看榜。 反正最终结果又不会跑,若是错过了就错过了。 于是他们总共在庄子上待了四天三夜,感觉玩尽兴了才启程回府。 回去之后一问,竟然还没揭榜,那肯定就是明天或者后天了。 果然,第二天就放榜了。 澹怀院是阿白负责去看榜,另外还有一名侯府的小厮。 寸步难行的街上太热闹了,二人使出吃奶的劲儿,挤进人头攒动的榜下。 “哎,谁踩我的脚!” “别挤!” 阿白仗着练过武,身形灵巧地挤进去,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家少爷的名字,高高地挂在榜首………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顿时就咧着嘴笑了! 就这么傻乎乎地任由人群把自己挤出去。 “中了!中了!公子第十六名!” “四十八名!哈哈哈!” 阿白回过神来,拔腿就往侯府跑,心想,我家主子第一名! 第一名! 知道今天放榜,侯府不忙的主子们都聚集在前院等结果。 后宅生活终究无聊,这也算是一件大事,各位也很乐意凑个热闹。 正有说有笑着,忽然看见阿白满脸兴奋地跑回来,那笑容不由令人心里一松。 老夫人忙问道:“如何?” 阿白大声说道:“我家少爷高中第一名!恭喜临少爷,贺喜临少爷!中了案首!” 第一名,案首? 众人哗然,纷纷用错愕吃惊的目光看向临哥儿。 怎么可能?! 谢淮安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瞬间脸色阴沉地想,说不定是小厮看错了。 谢临有这么厉害吗? 临哥儿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仿佛没看见二叔失态的目光。 只有面对许清宜的笑脸,才稍微弯了一下嘴角,浅浅作为回应。 “临哥儿,太好了,恭喜恭喜!”许清宜心花怒放,惊喜过后笑眯眯地道:“从今天开始,要叫你谢案首了!” 老二老三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哥俩齐声道:“恭喜大哥!” 案首一听就很厉害! 接着众人也热情地恭贺起来:“恭喜贺喜啊!咱府里出了个案首,咱们也脸上有光了!” 同时心中惊诧不已,临哥儿的才学有这么出众吗? 以前倒真没注意过。 临哥儿平静地向众人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忽然被热情对待,就跟着熟络起来。 他不是这样的性子。 侯爷不在,老夫人投来赞赏的目光,连说了几个好。 侯夫人在一旁强颜欢笑,也言不由衷地道了声恭喜,然后焦急地等待着谢淮安的结果。 真是的,怎么还没回来? 刚这么想,只见另外一名派出去的小厮就回来了,表情瞧着却不怎么好,步伐也不轻快,侯夫人心中便咯噔了一下。 “怎么样?二爷中了吗?”她心急地问。 “没……没找到二爷的名字。”小厮道,一脸忐忑地摇摇头。 那就是没中了。 侯夫人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倍感丢人。 叔侄俩一起考,十二岁的侄子中了案首,当叔叔的倒好,连个榜尾都没考上。 叫她怎么丢得起这个人! 自己没中? 谢淮安脸色一僵,拳头瞬间在袖子中握紧,尽管他知道自己答的确实不是很好,却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看起来失魂落魄。 老夫人也有些失望,嫡亲孙子竟然没考上。 不过看到谢淮安状态不佳,也不忍心数落他了,便扬起慈爱的笑容,安慰道:“没关系,淮安才捡起书本没多久,落榜也是情有可原的,隔年再考就是了,还有机会。” 谢淮安却不领情,语气有点冲:“祖母不必费心安慰我了,是我没用。” 谢临的案首,显得他更加平庸! 侯夫人一听,连忙说道:“安儿,你祖母好心安慰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随后忙对老夫人赔笑道:“婆婆不要怪罪,安儿只是太自责了。” “无妨。”老夫人不在意。 嫡亲孙子落榜了心情不好,她跟对方计较什么? 可是这样一来,府里就不能大肆摆宴庆祝了。 大肆摆流水宴,只会让更多人知道谢淮安没考过十二岁的侄子,落榜了。 以谢淮安的性子,老夫人怕他性子偏激,生了极端。 更甚至一蹶不振。 “清宜,你想好了怎么给临哥儿庆贺吗?”老夫人想了想,歉意的目光从临哥儿身上掠过,最后落在许清宜身上。 “祖母您觉得呢?”许清宜反问回去。 老夫人心中苦笑,谁又想当那个讨人嫌的坏人? 可是为了家和万事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看流水宴就不摆了,咱们自家热闹热闹就行?” 此话一出,案首本人没有什么表情,许清宜的心却沉了沉。 凭什么? 临哥儿十二岁中案首,惊艳天下,又是谢韫之的长子,难道不值得侯府大摆几天流水宴吗? 他们说不摆就不摆? 果然是鸟尽弓藏,他爹躺下了就没价值了。 老夫人看见许清宜沉了脸,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 可侯府就剩下谢淮安一根独苗了。 以后还要承爵,他要是垮了,侯府又还有什么盼头? “清宜,往后还有乡试,会试,到时候再摆也不迟。”老夫人温声笑道:“不过,临哥儿考了案首,总归也不能委屈了孩子,流水宴虽不摆,奖赏却不能少,就奖励临哥儿十万两银子,你看如何?” 十万两?侯夫人愣住,顿时在意,从哪里出的十万两? 从公中出,还是从老夫人自个儿手里出? 若是从公中出,她可不肯! 许清宜也怔了怔,开始算账,几天流水宴摆下来,肯定花不了十万两。 可是摆流水宴昭告天下,我儿子十二岁考中案首,与百姓同乐,那种自豪荣誉感,说起来不是钱的问题。 现在侯府是明摆着不让他们庆贺,就算他们自己花钱也不行。 许清宜在心里气笑了,正准备说什么,临哥儿却率先开口:“太祖母说得也对,母亲,不如就按照太祖母说的去办吧。” 摆不摆流水宴,对临哥儿来说无所谓,但十万两白银却够他们一家花用很久。 因此看见母亲有异议,他便赶紧开口。 许清宜闻言,表情复杂地看向临哥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对方回给她一个难得的微笑,似乎在安慰她,没事。 哎,这孩子…… “好,好孩子,那就这么定了。”老夫人暗叹一声,其实她又何尝想这样? 许清宜张了张嘴,但既然临哥儿已经答应了,她思来想去,最后终究没说什么。 “委屈你了。”老夫人歉意地看着临哥儿道:“下回等你乡试中了,府里一定给你大摆。” 这次是因为叔侄俩同一场,她也很为难。 以后定然就遇不上了。 “多谢太祖母。”临哥儿垂眸,有礼地道。 “不必和太祖母客气。”老夫人点点头,眼神复杂:“一会儿我就让嬷嬷把银票送过去。” 然后便让大家都散了。 鉴于谢淮安没考上,侯府的其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上前恭喜临哥儿。 谢淮安是侯府以后的主人,他们还是要顾及谢淮安的面子。 于是就都散了。 母子几人带着一肚子气,也回了澹怀院。 大大咧咧如老二,也看明白了现在的情况,不敢置信地看着许清宜道:“娘,因为二叔没考上,大哥的流水宴没了?” 不会吧? 他觉得没道理,那可是十二岁的神童案首。 许清宜点点头。 禛哥儿顿时气得原地蹦起来,用拳脚踢打空气:“他们怎么能这样?!” 许清宜也很生气,朝天空翻了个白眼。 是啊,太欺负人了。 人一生中能得几次案首? 换做别家,早就敲锣打鼓上街撒铜板去了。 侯府却为了维护谢淮安那可怜的玻璃心,硬是压着临哥儿不让出头。 她这个做母亲的,头一次有种无力感。 如果是在将军府就好了,自己当家做主,想怎么摆就怎么摆。 倒是临哥儿一脸的不在乎,扫了眼不高兴的母亲和弟弟们,说道:“没关系,拿银子也挺好的。” “挺好个屁!”许清宜忍无可忍道,穿到这里以来第一次爆粗口:“你娘又不差那十万两!” 老二都愣了一下,然后高声附和道:“就是,挺好个屁!” 骂得太爽了,他就喜欢这样的娘。 难怪他第一眼就觉得和娘很亲! “挺好个……”珩哥儿也想学,还好许清宜及时捂住他的嘴,教育道:“小孩不许学,有辱斯文。” 珩哥儿眨着滴溜溜的眼睛看娘,似乎不满。 老二朝他得意地挑挑眉,高兴地炫耀自己可以学。 第081章 世子苏醒 第081章 世子苏醒 “其实不摆也挺好的。”临哥儿不希望大家为自己而生气,语气越发淡然,说道:“若是摆了,我还要欠下人情,将来二叔若是和我不对付,我还要还人情,麻烦。” 所以这样挺好的,不拖不欠。 许清宜一怔,有些心疼地看着老大,嗯,不欠别人的人情,还真是老大的作风。 他不是冷淡,只是习惯了不被爱罢了。 事实证明,若有人真心爱他,也是很好融化的一座假冰山。 所以许清宜才更生气。 这么好的孩子,却注定命运多舛,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到头来,却只是为别人铺路的配角。 不过事已成定局,生气也没用。 许清宜不想影响孩子们的情绪,便带头冷静下来,温柔地对临哥儿说道:“你说的也对,横竖你对他们也没有期待,互不相欠挺好的。” 三个孩子和侯府的纽带,仅仅是谢韫之而已,其他都是面子情。 不在意也罢。 “嗯。”临哥儿应了声。 许清宜笑笑:“对了,你高中这么大的喜事,应该跟你爹说一声,去吧。” “对对对,去找爹告状!”老二抱着胳膊,率先大步朝着谢韫之的屋子走去。 珩哥儿也跟着跑了两步,回头看见许清宜没跟上,又倒回来拉着娘的手。 显然比起去找爹,他更喜欢跟着娘。 “您不去吗?”临哥儿看着母亲。 “我再等等。”许清宜看了一眼院子外,理直气壮道:“你太祖母不是说要给咱们送银子吗?我就看她什么时候送来,是不是讹我们。” 临哥儿好笑,母亲其实挺爱银子的,像个财迷。 “嗯。”他转身就先走了。 进去之后,就听见二弟已经在跟爹说话:“爹,大哥考中了案首,可是因为二叔没考中,太祖母就不允许娘给大哥摆流水宴!” 禛哥儿生气地道:“不摆流水宴,谁知道谢临是您的儿子!” 不摆流水宴,谁又知道大哥有多么出色。 这种好名声就应该放出去,于以后的仕途绝对有利无害。说不定还能名噪大江南北,自此成为一代风流名士。 “可惜因为二叔落榜,这个出名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禛哥儿怨念满满,为大哥打抱不平。 看见大哥进来了,又补了句:“不过太祖母给了十万两,作为补偿。” 他还挺得懂阴阳怪气的:“娘嫁进来小半年,在我们身上花了这么多,第一次从府里拿到真金白银。” “还没拿到。”临哥儿纠正二弟。 “就是。”老二赶紧改口:“现在还没到手。” 谢韫之愕然,禛哥儿一进来就小嘴叭叭的,给的消息太密集,听得他晕头转向。 让他捋捋。 临哥儿考中了案首,这很让人开心,他很欣慰。 但二弟谢淮安落榜了,所以府里为了照顾谢淮安这个二叔的情绪,不打算给临哥儿摆流水宴。 谢韫之:“……” 心情很是复杂。 临哥儿年纪小小,高中案首,像他们这样的勋贵人家,摆流水宴是应该的。 又是他谢韫之的儿子,就算摆个十天十夜,应该也没有人敢说不是。 祖母却为了照顾孩子二叔的情绪,拿十万两息事宁人。 十万两?谢韫之不是计较的人,此刻却忍不住想,自己的私房和母亲的嫁妆加起来,是一笔天文数字。 比十万两不知多了多少倍。 而自己的孩子,却委委屈屈地拿着这十万两,忍气吞声。 若是自己醒着,那定然是另一番局面,不说八方来贺,也必是门庭若市。 “……”谢韫之听着孩子们愤然的声音,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作为小辈,他不想说长辈的不是,只是临哥儿受委屈了。 而距离自己最风光之际,也不过是躺了一年而已,就已经是这个光景,那以后呢? 禛哥儿说完,发现娘不在:“大哥,娘呢?” “在外边,等太祖母的银子。”临哥儿猜测道:“估计是害怕太祖母赖账,事后又不给了。” “哦。”别说许清宜害怕被赖账,禛哥儿也害怕:“太祖母不会不给吧?” 临哥儿也不知道,见二弟不吵吵了,才走到爹床前,亲自报喜:“爹,今天放榜,儿子高中案首,母亲叫我来和您说一声。” “……”谢韫之听见临哥儿淡淡的声音,心里越发难受。 是许氏让长子来,长子才来的吗? 虽然内敛的临哥儿从来没有与他说过,以后更喜欢娘了,但他隐隐感觉,三个孩子都一样,他们离许氏越来越近。 而离自己,却是越来越远。 一滴眼泪,从谢韫之的眼角悄然滑落,无人注意。 因为许清宜走了进来,孩子们的注意力,便放在她身上。 “娘。”老二立刻问:“拿到太祖母的银子了吗?” 他是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哪有这么快?”许清宜等了片刻,想想还是不等了,进来看看孩子们说得怎么样。 她笑道:“和你们爹说完话,心情有没有好点?” 银子没拿到,反正禛哥儿的心情没变好,他紧张兮兮道:“太祖母不会想赖账吧?” “那应该不至于,只是晚点罢了。”许清宜还是很乐观的,区区十万两,答应了不可能不给。 “哼。”老二抱着胳膊气鼓鼓。 许清宜看看他们,好笑,忽然觉得这是一个谈心的好机会,或许可以跟孩子们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如果没记错的话,谢韫之从昏迷到醒来,总共经历了一年多。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算算时间,也快醒了。 怀孕这个计划,恐怕是要泡汤了。 估计是世子的小蝌蚪质量有问题,既然如此,那么剩下的几个月,应该也没有太大的希望中奖。 不过许清宜觉得无所谓,当初答应给谢韫之延嗣,本来就是缓兵之计,没怀也挺好的。 现在有了三个可靠的好大儿,自己生不生都无所谓了。 许清宜想清楚,便坐在床沿,背对着谢韫之开口:“娘一直有件事想跟你们三个商量,但又怕你们接受不了。” 说到这里一顿,只听老二立刻问:“娘,什么事?您说。” 有什么事他们接受不了? 临哥儿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至于珩哥儿,一直都腻在许清宜身边,意见可以忽略不计。 “假设。”许清宜说道:“我是说假设,假设你们爹醒了,你们有想过是什么光景吗?” 老二说道:“爹醒了?那当然很好啊。” 爹醒了,他们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他们现在受委屈,不都是因为爹没醒吗? “嗯,等你们爹醒了,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许清宜笑笑,话锋一转:“但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到了功成身退之际。” 老二愣住,娘是什么意思? 跟文化有关的,他立刻望向刚中了案首的大哥。 只见大哥也怔忪,似乎很吃惊。 躺在许清宜身后的谢韫之也很吃惊,功成身退,许氏是什么意思? “娘,什么意思?”孩子们帮他问道。 许清宜将孩子们的不安看在眼里,心疼之余,却不得不将把话继续说下去,轻叹道:“娘是怎么嫁给你们爹的,你们都知道,所以,如果你们爹能醒来,我必然不可能继续霸占着世子夫人的位置,这非你们爹所愿,也非我所愿。” 她说完这个话,屋里一片寂静。 三个孩子都惊呆了,所以娘的意思,是要和爹……分开吗? 最震惊的那个人,莫过于谢韫之,为什么? 许氏想在他醒来后离开? 是因为不喜欢他,还是担心他不接受,她这个趁他昏迷期间嫁进来的妻子? “娘,您不要我们了吗?”禛哥儿一大串听下来,只听出了这个意思,然后就慌了。 看着大哥,希望大哥说句话。 “没有的事。”不等临哥儿说话,许清宜就说了:“怎么会不要你们,你们永远都是我儿子。” 三个孩子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娘的儿子就行。 老二挠头道:“那您为什么说……” 听起来就是要分开的样子。 许清宜:“你们永远是娘的好孩子,但你们爹醒了之后,娘就要出府了。”她笑道:“至于你们呢,就在侯府好好长大,以后可以建功立业了,如果还念着娘,就出来和娘团聚。当然了,若是不念了,我也不勉强。” 老二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临哥儿已经听明白了,其实也很简单,他捋清楚,给弟弟们充当讲解道:“娘的意思是,娘不会继续和爹当夫妻,不过还会继续当我们的娘,她只是先出去等我们,毕竟,我们迟早都要离开侯府。” 老二终于听明白了。 也是,爹太受欢迎了,当他的夫人会很累。 而且他们爹以前都是不肯娶妻的,为了这事,府里还闹得鸡飞狗跳,太祖母只差一哭二闹三上吊。 就爹这么个德行,谁知道对方醒来会不会接受娘。 禛哥儿脑袋瓜里想明白了这些,冲着许清宜说道:“娘,您放心,我当然念着您,等我长大就出去找您。” 年纪小的话,身不由己,爹应该不会让他跟娘走。 不过等他长大以后就自由了,到时候他爱上哪上哪。 “嗯。”许清宜摸摸好像被谈话吓到的珩哥儿,笑眯眯道:“跟在你们爹身边,你们才有更好的吃喝用度,这一点,娘还是没法跟你们爹比的。” 临哥儿说道:“知道了,花爹的钱好好长大,以后赚钱孝敬您。” 许清宜尬笑,这孩子说得太直白了些,怪不好意思的。 话是这么说,禛哥儿不解地道:“您为什么一定要走,万一爹不想让您走呢?” 娘为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爹应该不是那种人…… 许清宜摇摇头,说道:“这跟你们爹的想法无关,是我不想当谁的夫人,只想当你们的母亲,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 禛哥儿便不再说什么了。 临哥儿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娘并不喜欢爹。 “娘,不走。”珩哥儿道,声音哽咽,他窝在许清宜膝盖上,不知何时红了眼睛。 许清宜看到这张可怜的小脸,顿时心软软,柔声哄道:“不走不走,你爹这不是还没醒来吗?” 她估摸着也没有这么快,至少还得小半年。 “呜呜呜,娘不要走。”珩哥儿还是很难受,抱住娘的手不放。 “好好好,不说了,珩哥儿乖,娘抱你回去休息。”许清宜也心疼啊,要是能带走珩哥儿,估摸着也是养得起的。 但不现实,谢韫之哪里会肯将珩哥儿给她。 他们往外走。 老大和老二也跟着往外走。 一时没人注意到,他们爹搁在床褥上的手掌,已经奇迹般地握成了拳头。 正用力地抓住被褥。 那只手,因常年不见阳光而显得偏白,手背上青筋盘亘,似乎在做某种努力。 不知斗争了多久,谢韫之一鼓作气地睁开眼睛,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刚才流过泪的眼眸,在自然光线的冲击下,很快就涌出了更多的水痕。 “……”谢韫之定格着,过了半晌,随后才小心翼翼地转了转眸子。 像个废人一样躺了这么久,终于醒了,很开心。 可是想到刚才许氏的话,他又闭上了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第082章 正式见面 第082章 正式见面 谢韫之静静躺了片刻,便收敛了思绪,开始活动身躯。 一年的消耗对他来说不是特别大,又是习武之人,运气调了调滞涩的奇经八脉,基本上就恢复了行动力。 “来人……”谢韫之坐起来道,嗓子因为太久没说话的缘故,发出的声音有些怪异。 他轻咳了几声。 得知少夫人带着几位少爷离开了,小厮墨砚正端着托盘往里走,忽然听见世子的声音,惊得他差点没摔掉手里的东西。 墨砚踉跄地走进去一看,只见他家世子坐在床沿,雪白的里衣,墨发披肩,正用那熟悉的淡漠眼神看过来。 “……” 许清宜刚哄好珩哥儿,娘俩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了片刻,忽然听见丫鬟苏叶进来传话:“少夫人,世子醒了!” 什么? 一时之间,许清宜母子俩都有些呆。 苏叶又兴奋地说了一遍:“世子醒了!” 确定自己没听错,花了点时间反应过来,许清宜立刻拿掉珩哥儿手中的毛笔,一把从咯吱窝处抄起小朋友,快步而去。 难道自己记错时间了? 这才一年时间,世子就醒了,情况对自己不利啊。 许清宜边走边想着,很快就到了隔壁屋子,于是便收起了那些乱糟糟的思绪。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康复也是要一段时间不是? 将世子照顾到活蹦乱跳再自请下堂,又是功劳一件,以后无论天王老子来了,自己也占理。 “少夫人来了?” 许清宜走进里屋,却没有看见世子,只有观棋激动地看着自己。 明知她已经得到了消息,却还是重复道:“世子醒了。” 许清宜点点头,也露出笑来,高兴道:“双喜临门,老天保佑。” “没错没错。”观棋连忙双手合十道:“当真是老天保佑,太好了!” “世子呢?”许清宜问着,眼睛朝浴间的方向看去。 “哎,瞧我这脑袋。”观棋高兴糊涂了,都忘了禀告情况,闻言一拍脑袋,连忙回答说:“墨砚正在里头伺候世子净面更衣,世子爱干净,一醒来就嫌弃自个儿身上脏。” 他笑眯眯地道:“少夫人和珩少爷不如先坐下等等,世子很快就出来。” 许清宜颔首,至于坐下,现在哪有心思坐下啊。 就牵着珩哥儿站在这里了,笑道:“就在这里等等吧。” 她发现珩哥儿似乎有些懵,于是蹲下来,平视着珩哥儿的眼睛,说道:“珩哥儿,你爹醒了,高不高兴啊?” 珩哥儿想了想,点头:“高兴。”然后上前抱住许清宜的脖子,糯糯地说:“但娘不要走。” 他可聪明了,还记得娘说过,等爹醒了就要出府。 许清宜一怔,轻叹,怎么就撞上这节骨眼醒过来呢? 真是要了命了,好不容易才哄好的珩哥儿。 “好,娘都听你的,不走。”许清宜道,温柔轻抚珩哥儿的背。 “嗯。” 娘俩抱着腻歪了一会儿,便听见后边有动静。 想必是世子出来了。 许清宜赶紧站起来,调整好表情,回头看去。 入目是一道颀长的身形。 随后看见,世子已经换上了常服。 除了略显消瘦,面容有些苍白以外,整个人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也是有区别的,世子是人中龙凤,常人比不得。 对方昏迷不醒时已是不得了,这样看更是醉玉颓山,摄人心神。 许清宜暗中感慨,这位国民男神站起来,果然高挑挺拔啊。 瞬间武将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同时又不失勋贵子弟的矜贵清雅。 许清宜用坦荡的目光,欣赏了一下醒来的世子,便收起思绪。 “世子。”她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笑容道。 又低头捏捏珩哥儿的小手,提醒道:“珩哥儿,你爹爹来了,快喊人。” “爹。”珩哥儿对着谢韫之喊了一声,显得有些拘谨。 “珩哥儿。”谢韫之点点头,温和的目光,落在小儿子的身上。 随后往上一扬,眼眸深深地看向许清宜。 他已经猜出这个女子的身份,想必正是自己的夫人许氏。 对方鬓发如墨,打扮简单,身上穿着一袭不扎眼的浅柳色衣裙。 站起来的身量,与谢韫之估摸的一样。 转过脸之际,他脑海中那张一直空白的脸,便有了具体的模样。 面容倒是姣好,温婉娟丽,他想。 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气质瞧着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沉稳大方。 无怪乎年纪轻轻,便能担任起母亲这个角色。 彼此打量只是一瞬间的事。 谢韫之很快便走了过来,弯腰将珩哥儿抱起。 摸了摸孩子的小脸。 果然是白净可爱了,都是他们母亲的功劳。 这么想着,谢韫之的目光再次落到许清宜身上。 若是有熟知他性情的人在场,便会发现,他的目光异常灼热,不似寻常。 “世子,这位便是小的刚才和您说的少夫人。”旁边的墨砚立刻介绍道。 到底是初次见面,许清宜福了福身,大方笑道:“世子,妾身叫清宜,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谢韫之终于与自己‘相处’半年的夫人见面了,心情复杂且澎湃。 “嗯。”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点,低声:“夫人辛苦了。” 继而又道:“你我之间的事,我已经从墨砚口中得知,这桩婚事我没有异议,多谢夫人不离不弃。” “……”许清宜就意外了,没想到世子一醒来就对自己说这些话。 心下不禁啧啧称赞,国民男神不愧是国民男神。 除了出色的皮相和实力,品质也是相当不错。 她没那么自恋,认为自己这个京城一抓一大把的普通配置,能够俘获这位大众白月光的芳心。 对方接受自己,显而易见是出于人品道德。 “世子不必这么见外,能入驻澹怀院照顾世子和三个孩子,是清宜的荣幸。”许清宜忙笑道。 也是怪心虚的,谁好人家趁着丈夫昏迷不醒,拐跑了丈夫的三个养子啊。 “也是,夫妻一体,往后路还长。”谢韫之颔首,音色听着仍然有些低哑。 许清宜:“……” 哎,国民男神的声音也是顶级的。 谢韫之深深看了夫人一眼,接着移开目光,吩咐观棋道:“去吧,通知临哥儿和禛哥儿,过来见我。” “是。”观棋忙领命而去。 谢韫之醒来之后,不许身边的人声张。 他首先命人通知了许清宜,叫许清宜第一个来见自己。 其次才是长子和次子。 “不通知老夫人和侯爷他们吗?”许清宜问道。 怎么感觉这位世子对家人的态度……似乎有些淡。 一般植物人醒来,应该会很想见自己的至亲才对吧? “不忙,先见了孩子们再说。”谢韫之道,抱着珩哥儿往外面走。 “世子,把珩哥儿给我吧?”许清宜笑着朝珩哥儿伸手:“你刚醒来,别累着自己了,这小家伙还蛮重的。” 谢韫之倒是不觉得重。 不过发现珩哥儿不自在,小身子已经朝他娘那边倾斜了。 便顺势松开手:“是重了,你照顾得很好。” “应该的。”许清宜忙说。 二人在外间坐下,等候孩子们过来。 谢韫之看见许氏只顾着珩哥儿,不是给珩哥儿整理衣服,就是娘俩低声说悄悄话。 目光从不往自己身上瞟。 他的眉心不禁拢了拢, 本来没见许清宜之前,谢韫之还乐观地想过,只要实际见了面,许氏就会打消离开的想法。 倒也不怪谢韫之自负,只因过去二十多年的经历,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受女子的青睐。 然而夫妻俩切切实实见了面,坐在一起才知道,许氏的心思的确不在自己身上。 若是一个女子在乎一个男人,目光不可能这么大方坦荡。 一点儿情愫也没有。 第083章 得妻如此 第083章 得妻如此 另一边,临哥儿和禛哥儿听到爹醒了的消息,都难以置信,惊愕不已。 接着连忙拔腿往爹的屋里跑。 兄弟俩进来一看,爹果然已经醒了,正好端端地坐在桌子前,看起来精神头不错。 旁边还坐着娘和三弟。 “爹!您醒了?!”禛哥儿呆愣了一下,便激动地叫起来。 这几个月深受习武影响,他的性子又跳脱了些,便习惯地朝谢韫之身边扑过来。 到了近前,感受到爹身上的气势,又立刻变得怵起来,尴尬地收敛动作。 “太好了,哎呀,大哥的流水宴有着落了!” 随后望着许清宜,期待地道:“是不是啊娘?” 谢韫之早已听说,禛哥儿如今长得又高又瘦了,已经变了个模样。 尽管有心理准备,乍一见还是吃惊不小。 “禛哥儿,一段时间不见,长得又高又瘦了。”谢韫之道。 感慨地笑望着次子,满眼欣慰。 禛哥儿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爹的笑容,一下子就拉近了父子俩的距离! 他很快就变得活泼起来,忙说:“是娘的功劳,娘给我找了武师。爹,我的武师叫裴彻,是您以前的部将!” 谢韫之早已知道了这事,却装作十分惊讶:“是他?” “是啊!”禛哥儿回答。 还想再说什么,被许清宜扯了一下衣服。 许清宜提醒:“让你大哥先和你爹打声招呼。” 老二才发现这件事,连忙对大哥歉意地笑笑,就让到了一旁。 “爹。”临哥儿上前来。 虽然心情也激动,但习惯了内敛,就只是声音高了些。 “临哥儿。”谢韫之点头。 目光复杂地看着长子临哥儿,这是他最倚重,也是最内疚的孩子。 他软下声音:“爹昏迷不醒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弟弟们了。” 临哥儿道:“不辛苦,应该的。” 随后目光扫到许清宜身上,又道:“最辛苦的是母亲,她不仅要照顾您,还要照顾我们兄弟三个。” “是的,爹!”老二在旁边当应声虫。 大哥会说就多说点。 谢韫之顺着孩子们的话,看向许清宜,只见对方唇边一直噙着柔和的笑意。 发现他的目光,许清宜说道:“临哥儿考完院试了,今天揭榜,中了案首。” 她不邀功,谢韫之想说好话都没找到机会,便说:“多亏了你悉心照料,让临哥儿专心考试。” “哪里,都是应该的。”许清宜笑着说。 心底暗暗吐槽。 这时候不是应该狠狠夸孩子吗? 然而当事人临哥儿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觉得爹说得很对。 为了让自己顺利考试,母亲的确是费尽心思,付出了很多。 “爹,您现在的身体如何?”临哥儿关心道。 大家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纷纷看着谢韫之。 怎么说也躺了一年,怪叫人担心的。 谢韫之如实道:“除了有些虚弱以外,没有什么不妥。” 随后便给了妻儿们一个安心的微笑。 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后续养养就好了。 许清宜:“叫陈大夫来看看吧?” 迎上世子的目光,她笑道:“咱们到底不太清楚,像世子这样醒来需要注意些什么,还是问问大夫比较妥当。” “娘说的有道理。”临哥儿点头应和。 “对。”老二当然也赞同。 “也好。”谢韫之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想了想,吩咐了一句:“先不要声张,我想等等再见人。” 许清宜看见他眉间的倦意,非常理解地点点头,笑道:“是这样,等世子养好精神再见人,免得应付不过来。” 谢韫之的苏醒,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可以预见消息传开以后,澹怀院一定会被踏破门槛。 没有点精气神,还真应付不过来。 谢韫之对许清宜笑笑:“夫人说得对。” “……”许清宜看见这笑,就定格在那了。 一瞬间觉得自己见了鬼,不过是个好看的鬼。 既惊吓又惊艳。 她寻思着,妈呀,两人不是不熟的塑料夫妻吗? 世子没事干嘛对自己笑得这么好看? 心间的小鹿都快蠢蠢欲动了。 那可不行,她得把这头不理智的小鹿给看好了。 “哎,我这就叫人去请陈大夫。”许清宜告诫了自己一下,便若无其事地笑回去。 “苏叶,你去跑一趟吧。”她吩咐道。 又唤了管事嬷嬷过来,命令下去,世子苏醒的消息,先不许外传。 见娘一通吩咐完毕,禛哥儿这个憋不住话的小炮掌,便迫不及地向谢韫之告状道:“爹,大哥考了案首,太祖母却因为顾忌二叔落了榜,不许娘给大哥摆流水宴。” 谢韫之已经不是第一回听这件事。 但每回听见,心里还是替临哥儿揪着。 他道:“不用伤心,你大哥的流水宴,肯定是要摆的。” 就像禛哥儿说的,若是不摆流水宴,谁知道他谢韫之的儿子,十二岁便考了案首。 “哇,那太好了!”禛哥儿振臂欢呼,好像胜利了一般。 临哥儿倒是无所谓,不过爹给自己撑腰,他还是很开心的。 随后欲言又止:“那十万两?” 他此时此刻还惦记着太祖母答应的十万两,还未到手。 “区区十万两罢了。”谢韫之好笑地看着长子。 自己都醒了,那些私房和母亲的嫁妆拿回来,妻儿就不用在乎这些小钱。 临哥儿也理解了父亲的意思,耳朵顿时有点红。 他也不是眼皮子浅,在乎这点小钱。 只是觉得有好过没有,若是拿来补贴母亲的私库,母亲应该会很开心。 不仅老大惦记那十万两,老二才是最惦记的,毕竟他曾经与一笔巨款失之交臂,那是他心里永久的痛。 自此老二就开窍了,好像掉进了钱眼里。 但现在看来,十万两是泡汤了。 许清宜倒是不惦记,本来她就不想拿这笔憋屈的银子。 现在好了,孩子爹醒了,也不必拿钱闭嘴了。 不多时,陈大夫就急匆匆而来。 看见谢韫之果真醒了,也很是激动,直呼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陈大夫当然是要高兴的。 这其中又包含了诸多因素。既是为谢韫之开心,也是为自己感到开心。 托了谢韫之的福,从今往后,他的名声还要再响亮三分。 经过陈大夫细细的诊断,谢韫之的身体除了刚醒来虚弱了些,果真没有什么不妥。 接下来只需慢慢将精气神养回来即可。 陈大夫写好医嘱。 谢韫之诚挚地对他道谢。 闻言,陈大夫忍不住说了句:“世子能醒来,真是个罕见的例子,陈某倒是不敢居功,毕竟能有这般好结果,世子夫人才是功不可没。” 这是真心话。 他这个大夫为求保命,在治疗世子期间,种种方法只求不出错。 而世子夫人却是笃定世子还能醒来一般,什么法子都想试试。 尽管这些事,陈大夫无法一一细说。 谢韫之也是一清二楚的,颔首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哈哈。”陈大夫便捋着须笑了,提着药箱告辞。 嗯?许清宜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句话跟告白有什么区别? 不过许清宜可不认为世子在跟自己告白。 场面话嘛,她懂。 第084章 搬过来住 第084章 搬过来住 老太太那边,迟迟没有送银票过来,只因想跟侯爷商量一下。 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 过了午后,艳阳高照的天气渐渐转阴。 侯爷一回到府里,也听说了临哥儿高中的事,同时还有谢淮安落榜的事。 一悲一喜,弄得他不知该笑还是该气好。 次子不成器,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但也太窝囊了。 “侯爷,老夫人有请。”颐安苑很快过来请人。 侯爷还未脱下朝服,便急匆匆去见母亲。 “母亲,找儿子有何事?” 见侯爷一来,老夫人也不拐弯抹角,便将自己的想法托出:“你觉得如何?” “这未免有些委屈了临哥儿……” 侯爷的第一想法便是这个。 不过母亲的担忧也对。 “淮安这个混账,好不容易才重拾科考的信心,如果生了极端,确实容易一蹶不振。”他叹气着说。 侯爷对谢淮安失望归失望,倒也理解对方的苦闷。 从小比不过兄长,如今还被侄子比下去,如果再受一次打击,恐怕真会一蹶不振。 “我正是这么想的,所以想拿十万两给临哥儿,作为奖励,流水宴就不摆了。”老夫人道:“如果你没有异议,我便叫嬷嬷去拿银票。” 提到银子,侯爷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韫之的私房都在我这里,铺子庄子每个月,也还有不少进账,娘觉得……应该把一部分交给清宜打理吗?” 老夫人陷入沉思,片刻之后道:“还是再等等吧,现在当务之急是给韫之延嗣。她现在既要照顾韫之,又要照看三个孩子们,分身乏术,恐怕没有时间精力顾及。” 她看了侯爷一眼,轻叹:“我也不是不想将韫之的私房给出去,只是想着晚几年,等韫之媳妇生了子嗣再说,现在不急。” “是。”侯爷点点头,明白母亲的意思。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委屈了临哥儿,心里终究过意不去,便说:“终究是我们委屈了临哥儿,儿子这里再添十万两。” “也好。”老夫人没有异议。 这事办的吧,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歉疚的,若是有朝一日谢韫之能醒来,大抵会怨他们亏待了临哥儿。 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 将来还要指着谢淮安继承侯府。 就这样,澹怀院一共收到了二十万两银票,许清宜讶然挑眉。 只听嬷嬷解释说:“其中有十万两是侯爷给临少爷的。” “原来如此。”许清宜就笑着,大大方方收了:“侯爷有心了,我替临哥儿多谢侯爷。” 目前谢韫之还不打算见人,有钱干嘛不收? 不然侯府还以为他们要闹呢。 “少夫人客气了。”嬷嬷笑着说。 观察了一下许清宜的脸色,发现并无什么不妥,就放心地走了。 这十万两终于是到手了,还多了十万两,老二终于高兴了! 感觉自己家一下子变得很富有。 “是了,我是不是该和你爹说一声?”许清宜这几个月以来,当惯了一院之主。 随后才想起收钱这件事,应该和世子说一声。 于是就去了世子的屋里,言简意赅,禀明情况。 “些许小事,夫人自己做主就好。”谢韫之立刻道。 自从看完大夫,他便在屋里歇着。 见许清宜来了,他很高兴。 但对方只是问了他一句,旋即又走了。 谢淮安那边,知道府里的长辈们还是向着自己,心中稍微舒坦了些。 但是还没舒坦多久,就被侯爷提到书房训了一顿。 侯爷道:“为了顾及你的面子,终究是委屈了临哥儿,你以后要对三个侄子好点。” “是,儿子知道了。”谢淮安满嘴答应,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现在恨澹怀院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他们好? * 傍晚的气温,十分凉爽,世子每天都会这个点出院子活动。 今天也不能例外,否则有可能会引起府里的注意。 “夫人,有劳你腾出空来,陪我出去走走了。”谢韫之歇了一下午,精神头又好了些。 这会儿坐在每天都坐的轮椅上,叫墨砚推着过来找许清宜。 他嗓音温润,面容平静,光是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就是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 “世子太客气了,这是妾身的分内事。”许清宜忙笑道。 俗话说在其位谋其职,还是世子夫人的一天,她定然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陪世子是职责。 唯一不必再履行的夫妻义务,应该就是圆房了。 谢韫之:“……” 他感觉夫人跟自己才是真的客气。 不同于许清宜心中生出来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许清宜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们,却是另一种想法。 她们知道世子苏醒了之后,个个都险些要高兴疯了。 可不该高兴么? 主子原来只是个不出挑的侯府二小姐,最初的夫婿也是个不出挑的侯府二爷。 却阴差阳错,最后嫁了个全京城的贵女们最想嫁的男人。 苦日子也才过了小半年,昏迷不醒的世子就醒过了。 主子命好啊。 苏醒过来的世子,她们也都见了,当真是人中龙凤,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这时候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要个子嗣。 免得世子的亏欠之心一旦消退,以后怎么样还说不好。 许清宜陪世子散完步,晚上回到自己屋里,就被嬷嬷拉到梳妆镜前坐下。 嬷嬷一边给主子拆卸头上的钗环珠花,一边笑道:“少夫人,奴婢瞧着世子挺中意您的。” 许清宜一阵侧目,中意? 她乐了,这话从何说起啊? 满打满算自己和苏醒的世子,总共也才相处了几个瞬间。 嬷嬷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许清宜不以为然地笑起来。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嬷嬷便也笑了,压低声音说道:“依奴婢看,您之前没怀上,肯定是因为您自个儿使不上劲,方法不对。现在世子好不容易醒了,您要抓紧。” “……”许清宜瞬间哭笑不得。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该怎么和嬷嬷说。 这还真不是她的方法不对,而是世子的小蝌蚪质量可能不好的问题。 世子的身体还没养好,用什么姿势都是徒劳好吧? 再说了,也不是非生不可。 “嬷嬷不必操心。”许清宜笑道:“现在世子刚醒来,估计也没有那个心思,以后再看看吧。” “是没那个心思,但是呢,您不能让世子自己孤床冷枕不是?”嬷嬷继续劝。 帮着许清宜拆掉了头面首饰,伺候着去沐浴更衣。 又道:“世子瞧着健健康康的,除了消瘦些,奴婢瞧着也没有什么不妥,您要是继续和世子分床睡,成何体统?” 许清宜点点头,是,嬷嬷说的都没错。 不管心里怎么想,态度要摆出来的嘛。 “成,一会儿让苏叶去问问,世子需不需要我晚上过去伺候?”她吩咐说。 世子才醒,原着里又是那么冷清寡欲的人设,估计给她脸面,让她过去了,也不会动她分毫。 嬷嬷笑道:“哎,就该这样,您要记住,您嫁的可是谢世子,不能太掉以轻心。” 苏叶听了吩咐,便稳重地去问了。 以前与世子有关的事,直接问世子身边伺候的人即可。 现在世子醒了,理应直接禀报世子才是。 苏叶性子持重,可听到世子的一声进来,神情还是绷了绷。 随后才转过屏风进去,却不敢抬头,免得自己失态。 “禀世子,少夫人叫奴婢来问您,晚上……需要少夫人过来伺候吗?” 伺候?谢韫之一怔,此前他昏迷不醒,独自霸占了正屋,让许清宜只能搬去隔壁的偏房住。 眼下自己醒了,便不可再委屈对方住偏房。 “嗯,叫夫人搬过来吧,这些天叫她住偏房,委屈了。”谢韫之道。 第085章 同床共枕 第085章 同床共枕 苏叶听到世子的吩咐,显得有些懵。 少夫人只是问,晚上要不要过来伺候,世子却直接叫少夫人搬过来正屋……倒也是好事。 说明世子的确是中意少夫人的! “是。”苏叶压下嘴角,赶紧回去禀告消息。 许清宜还坐在浴桶里,享受着丫鬟们贴心的伺候。 啊,虽说万恶的封建社会,有些糟粕值得抨击。 可是累了一天,有人帮着揉揉肩捏捏手,真的很舒服。 正享受着,苏叶的声音传来:“禀少夫人,世子让您搬过去正屋,和世子一起住。还说,这段日子让您住在偏房,委屈您了。” “……”许清宜那闭目养神的眼睛,霍然睁开。 虽不至于铜铃那么大,但也大差不差。 世子的人品,未免也太好了吧? 才醒就让妻子搬过去,给妻子体面可以理解,但真的不怕妻子逼他交公粮吗? 许清宜叫一个思绪乱飞,而丫鬟嬷嬷们可是高兴坏了,连忙分出一部分人手,去收拾少夫人的东西。 搬,连夜搬! 想想,那可是名震天下的谢世子,主子赚了! 许清宜回过神来,就发现伺候自己的人少了一半,都不见了。 想起谢韫之那张脸和名气,倒也可以理解身边的人激动。 若非她已经是个三十多岁,不太容易心动的大姐姐,她估计也要激动一下。 忽然,许清宜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说道:“珩哥儿怎么办?不如……” 嬷嬷好像洞悉了自家少夫人的心思,赶紧道:“那怎么行?今晚算是您和世子正式同床共枕,正儿八经的洞房花烛夜。带珩哥儿像话吗?” 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坚决不允许。 “……”许清宜尬笑。 也知道不可能,好端端带个小电灯泡一起睡。 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世子,我不想跟你亲热吗? 不仅偏房这边的丫鬟们连夜收拾,世子那边也叫人着手收拾。 床帐被褥,一切就寝的用品,当下能换新的都换了新的。 柜子也空出了位置,随时可以接受女主人的入驻。 丫鬟们的效率太高了。 许清宜沐浴完出来,原先住的屋子就被搬空了,她也只能拢了拢睡袍的衣襟,跟着嬷嬷走向世子的屋里。 嬷嬷走到门口就止步不进去了。 许清宜自己走进去,倒是不紧张,毕竟这屋子她来了无数回。 如今的区别,也不过是屋里的男人醒着。 世子身子虚弱,容易疲惫,本来已经要歇了。 知道许清宜要来,便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衫,在外间等着。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许清宜,烛火映照下的世子,脸庞一半明亮,一半没入夜色,越发显得轮廓优越,夺人心魄。 她一走进来,就看愣了神。 不得不说,世子这个角度也找得太好了,怪迷人的。 当然了,她知道谢韫之不是故意的,因为对方无论什么角度,都经得起考验。 谢韫之听见动静,抬起脸庞。 见自己的夫人来了,即便生性不爱笑,也立刻弯了弯唇角。 “世子久等了。”许清宜歉意道,世子一抬头,她便注意到对方眼底的红血丝。 想必今天一天的活动,已经叫对方很累了。 “无妨。”谢韫之说道。 只是将视线一带而过,没有一直盯着穿睡袍的夫人看。 “过来坐。”他动手倒了一杯茶,放到身旁的位置,声音听着比刚才低暗了两分:“秋日干燥,喝杯茶再安寝。” “也好,多谢世子。”许清宜走了过来,在对方给自己安排的位置坐下。 微笑着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你我夫妻,不必客气。” 这里没有孩子和下人,就夫妻二人。 谢韫之侧过脸,目光落在妻子白皙秀气的侧脸上。 郑重道:“这些日子,叫你辛苦了,也受委屈了。” 夫人年纪本就不大,他瞧着,浴后穿着素衣,不施粉黛的小脸,显得就更小了。 谢韫之忽然想起,自己似乎比夫人大了约十岁? 差着一个辈分。 “妾身倒还好,不算什么委屈。”许清宜说道:“若要说委屈,也是临哥儿他们兄弟几个,在你昏迷不醒的期间,确实是受委屈了。” 至于是什么委屈,暂时就不展开说了。 她体贴地道:“不过来日方长,一时也不急着说,关于他们兄弟几个的事,来日再和世子慢慢细说。” 她一定会不遗余力。 “现在先安寝吧。”她笑着说。 “也好。”谢韫之望着许清宜的笑,点了点头。 心中却在想,自己这位小夫人,倒真是独树一帜。 别的女子见了他,要么害羞,要么热烈,再不济也是不自在。 夫人倒好,既不害羞也不热烈。 只是体贴周到,包容泰然。 他的感受是如沐春风,也有些捉摸不透。 若是让许清宜知道世子的想法,定然会感到好笑。 那是自然了,她可是做五星级酒店经理的人,吃的盐……不对,接待过的人数不胜数。 什么脾气性格没遇到过。 讲究的就是一个让人宾至如归,买卖不成仁义在,多个人脉多条路。 许清宜走在谢韫之后边,到了床榻前,顺手把对方身上外衫取下来,搭在床边的雕花架子上。 随后熟练地去放床帐。 谢韫之看了眼妻子曼妙的身形,不禁想起过去的无数个夜晚。 他躺到里面去,将外面的位置让给对方。 秋日的被子很薄,且仅有一条。 许清宜放好床帐,躺下来才发现,本想喊丫鬟再去拿一条来。 谁知丫鬟动作利索,竟是快速吹灭了蜡烛。 许清宜不是折腾人的主子,干脆就不介意了。 和世子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她忽然忧心忡忡地说了句:“不知道珩哥儿哭了没?” 谢韫之不解,低声问:“嗯?珩哥儿为什么哭?” 许清宜:“因为他一直跟我睡。” “……”谢韫之惊讶,是吗? 想到夫人每次过来与自己燕好之后,回去就搂着珩哥儿睡。 世子心里暗骂了声,臭小子。 “他都快五岁了,不合规矩。”谢韫之还没醒的时候,便数次想说这个问题了,今日终于有机会道:“你别太纵着他了。” “是。”孩子的教育问题是没完的,但世子要赶紧歇了,许清宜道:“你快睡吧,今日兵荒马乱,累了一天。” 谢韫之静默了一下:“嗯,这身子不争气,回头养好了些,补偿夫人一个洞房花烛夜。” 他们的婚礼也好,洞房也罢,都是不合格的。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许清宜要睡不着了。 第086章 温馨小家 第086章 温馨小家 谢韫之身子是虚弱,但心里装着事,一时半刻也没睡着。 身侧,和他有过无数次肌肤之亲的妻子,第一次留下。 那缕熟悉的淡雅幽香,在床帐中弥漫。 谢韫之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娶妻,此刻却觉得这缕幽香很令人安心。 但他知道,夫人不喜欢自己。 当初仓促草率地嫁过来,果真只是为了摆脱和二弟那桩糟糕的婚事而已。 即便在澹怀院一起过了小半年,夫人仍是不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点,谢韫之的心情,简直比在战场上受了透骨而过的箭伤还要难受。 毕竟在他心里,他对许清宜这个不期而遇的夫人,已经度过了从抗拒到接受的过程,早已认定对方是自己共度一生的伴侣。 结果,夫人却不喜欢他。 “……”谢韫之越想越睡不着,在里边缓缓转了个身。 许清宜也没睡着,听见动静便柔声问道:“世子,可是哪里不舒服?” 对方身子还虚弱着,严格来说还是个患者,她难免照顾着点。 “没有。”谢韫之转过来,声音低低地道:“夫人不必担心我。” 如此细致入微地关心自己,大抵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吧? 或许只是有些生分。 “……”许清宜躺得好好的,忽然国民男神靠过来说话,该说不说耳朵酥酥麻麻的,很享受。 “世子是不习惯与人同床吗?”她自然而然,考虑到一些细节的问题。 谢韫之立刻道:“习惯的,承蒙夫人不弃,愿意搬过来和我同住,我很庆幸。” 许清宜眨眨眼,心里感慨,世子说话真好听。 其实已经很好了,初婚就遇到这种有素质有情商的男人,不失为一段传奇经历。 横竖睡不着,不太熟的两口子,便你一言我一句地扯闲篇。 直到世子的声音渐弱,许清宜这才打了个呵欠,正式睡觉。 谢韫之头天晚上失眠,还有另一个缘由,就是害怕自己次日醒不过来。 他真的会打从心底里恐惧。 幸好,早晨他醒了。 身侧的夫人还在睡,熟睡中的许氏略显稚气,比醒着的时候更贴合年龄。 不过一睁眼就变了,满眼的波澜不惊,对他道:“世子,既然你如今无碍了,往后墨砚他们便不适合继续在内院伺候,澹怀院一律换成丫鬟伺候,你觉得如何?” “嗯。”谢韫之没有意见,而且说:“我无碍了,不需要人伺候。丫鬟伺候夫人即可,不必顾及我。” 他是行伍出身,向来习惯自己做自己的事。 许清宜明了,见他确实行动自如,便不管他了。 “苏叶。”叫丫鬟来给自己穿衣梳头,修眉描唇,兼略上了一层薄粉。 这张脸的底子本就年轻貌美。 再按照现代的妆容改进一下修饰方法,叫人看着越发舒服。 许清宜初次放弃时下流行的妆面,给自己改妆时,丫鬟们震惊不已。 怎么不知主子还有这样的巧思呢? 谢韫之确实无碍,可以自己穿衣束带,也可以自己梳头戴冠。 不过想了想,他装作手笨,将牛角梳塞进已经梳妆打扮好的妻子手里。 温声央求道:“夫人可否帮我束发?” “当然。”许清宜不疑有他,连忙起身将凳子让给世子:“世子坐下吧,但我束得可能不太好。” “无妨。”谢韫之道,袍摆一撩,端正地在凳子上坐下。 苏叶立在一旁着急,还以为少夫人真的不会束发来着,心想现在指导还来得及吗? 结果就看见自家少夫人手指灵巧,行云流水,束起发来根本没有一点点滞涩的痕迹。 自然了,以前的工作每天都要盘发,盘多了就会了。 世子这一头长发养得极好,触手微凉,束好之后再戴个鎏金头冠:“好了。” “多谢夫人。”谢韫之对着铜镜中的妻子笑了笑。 许清宜:“……” 嗐,这样笑是犯规的! 她刚才还刻意没有去看镜子呢,就知道世子会无意识地乱放电。 这一点就冤枉世子了,他是真的不爱笑,冰块儿脸才是标配。 他不爱笑都桃花一大堆,爱笑还得了。 不及多想,外面传来珩哥儿脆生生的声音:“娘,您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珩哥儿昨晚没见着娘,想念得紧,好不容易天亮了,便迫不及待地跑过来找娘。 孩子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原先的气氛。 “哎,娘的乖宝宝,快进来吧。”许清宜对珩哥儿心怀愧疚,嘴上便叫得亲热些。 珩哥儿很吃这套,原本委屈巴巴的小脸,闻言便笑了,一路跑进来扑到娘怀里。 随后看见爹也在,这才规矩地站好:“爹,您今天好些了吗?” 比起昨天的拘谨腼腆,珩哥儿今天对谢韫之的态度,明显要亲近得多。 “多谢珩哥儿关心,爹今天好多了。”谢韫之面带笑容地招招手说:“过来。” 珩哥儿迟疑片刻,便朝着爹走了过去。 同时心里难免疑惑,爹以前不是这样的。 自然,可是以前对孩子们的忽略是不对的,躺在床上有意识这小半年,谢韫之反省了很多,心境也改变了很多。 他想从现在开始,学习当一个好父亲。 希望对孩子们来说,不会太迟。 “爹以前只顾着带兵打仗,太忽略你们了,是爹不对。”谢韫之将珩哥儿抱起来,一边抚摸着对方扎在脑后的小发髻,一边看着孩子的眼睛:“以后爹哪儿也不去了,和你们母亲一起守着你们,好好陪着你们长大。” 珩哥儿年纪虽小,这些话却能听懂。 闻言便靠在了爹肩膀上,两只小手紧紧抱着爹的脖子。 “爹爹不走,娘也不走。” 许清宜本来还挺感动的,对于世子这个决定,她是举双手赞成。 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次两次能平安回来,但不代表每一次都这么好运。 结果珩哥儿一句话,说得她心惊胆战。 这是要把她卖了的节奏啊? 所幸世子好像没有多想,只是轻抚着珩哥儿的后背说:“好,爹爹不走,娘也不走,我们一直陪着你。” 鬼精鬼精的珩哥儿,扭头去看许清宜,仿佛爹说了不算,要娘说了才算:“娘,爹爹说的是真的吗?” 许清宜是当真欣慰,世子终于开窍立志要当一个好爹爹了。 可喜可贺,这是三个孩子的福音。 不过对方却拉着自己一起下水。 她嘴上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 心里却寻思,世子看起来问题不大,应该很快就能康复,自己应该早点找个机会和世子谈谈才行。 继珩哥儿之后,老大和老二也来了正屋,不过没有进卧室。 只是在用膳的小花厅那边,等着父母和三弟一起过来用早膳。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兄弟俩都很高兴。 区别在于一个是内敛着高兴,喜怒不形于色,一个是外放型的高兴,浑身散发着喜气洋洋。 “爹娘怎么还没来?”禛哥儿不时望向门口,用望眼欲穿来形容不为过。 显然他就是外放型的那个。 “爹身子弱,多睡一会儿是应该的。”临哥儿道,显得不急不躁,一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半刻? “那倒也是。”禛哥儿点点头。 他拿起一只筷子正要转,门口就来了人,他连忙规矩地放下,转头笑眯眯看过去。 看起来很般配的爹娘,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往常像无尾熊一样粘着娘的三弟,今天终于换了个人粘,是爹给抱进来的! 老二心里感慨,爹和娘一样,以后都会宠三弟宠得不得了。 让人还挺羡慕的。 “爹,娘。”兄弟俩站起来叫人,道了声早。 “嗯,早。”许清宜和谢韫之朝孩子们笑应。 “坐下吧。”许清宜笑道:“耽搁了一下,叫你们久等了,饿了就先吃。” “那可不行。”等爹娘坐下,临哥儿和禛哥儿才跟着坐下,禛哥儿道:“我们一家人初次一次用膳,要整整齐齐。” 说着才伸出去拿肉饼,顺便侧头看着大哥:“是不是啊大哥?” “嗯。”临哥儿难得赞同二弟的言论,然后关心地看着谢韫之:“爹今天感觉如何?” “爹很好。”谢韫之笑着起筷,给他们兄弟的碗里都添了吃的。 往常这都是许清宜的任务。 现在有人替自己完成任务了,她在旁边乐得轻松。 哎呀,终于不再是丧偶式育儿了。 乐着乐着,碗里也来了一份。 “……”侧头,便迎上谢韫之那张好看的脸。 对方笑道:“夫人爱吃这个吗?不爱吃的话,我给你添别的。” 桌上的其他人,除了许清宜以外,立刻齐刷刷地埋着头,装不存在。 第087章 继续相处 第087章 继续相处 面对这一幕,许清宜耳边又回响起了嬷嬷的那句,我看世子挺中意您的。 不管是哪种中意,许清宜确实也看出来了,世子至少是不反感自己的。 否则就算人品道德再好,也勉强不了一朵公认的高岭之花,对人和颜悦色。 这是好事啊。 大家友善相处,以后更是可以有话好商量。 许清宜十分给面子地笑道:“谢谢世子,这桌上的我都爱吃。”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孩子们的饮食习惯还是比较搭的,同一道菜摆在面前,只有吃多吃少的习惯,没有不爱吃的情况。 临哥儿:“……” 还不是因为您强迫大家饮食均衡。 “夫人太客气。”谢韫之道。 接下来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用早膳。 偶尔闲聊几句,大多是孩子在诉说爹不知道的事情。 或出于分享,或出于气愤。 一时间整个小花厅,充斥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其中大部分情况,谢韫之早已有所耳闻,此刻却仍然认真聆听,不时给予几句回应。 这种鼓励的态度,更加激发了孩子们的表达欲。 “你们说的,爹都记住了。”谢韫之听完,点头认真道:“以后遇到任何事,也要像现在这样第一时间告诉爹,知道吗?” “是。”兄弟几个心里暖暖地应声,感觉爹醒来之后,真的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的爹虽然也很好,却让人敬畏拘谨,不敢靠近。 同时也很忙,哪能像现在一样,坐下来陪他们有说有笑地用膳。 现在的爹太好了,他们都希望这样的爹可以保持得久一点,一直不变。 “夫人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听见孩子们都说完了,谢韫之便看着自己的夫人问道。 “该说的孩子们都说完了。”许清宜吃着吃着就被点名了,连忙停下来笑笑:“再有的,回头我私底下再与世子说。” 她的意思是,谈谈他俩的塑料婚姻。 但这父子几人好像都会错了意,一个个都呆了一下,随即便不再问了。 “好的,私底下再说。”谢韫之温声道。 膳后,老大和老二辞别父母,一起离开正屋。 “大哥,爹变得好好啊,他以后也还会这样吗?”禛哥儿开心之余,有些担忧地道。 会不会爹康复以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疏离冷漠,令人敬畏的爹啊。 他是真的担心。 “应该不会吧?”临哥儿想了一下:“男人娶了妻就会变稳重。” 禛哥儿受教地点点头,他也觉得爹变成这样是娘的缘故。 “可是娘要走了怎么办?我舍不得娘走,万一娘走了,爹就不是这个样子了。”那澹怀院就变成了以前的冷清,好好的家又散了。 禛哥儿没有阻拦娘出府的意思,如果娘这样做会更开心,他自然举双手赞成。 他只是想到这个结果,心中难受,难免沮丧。 临哥儿安慰了一句:“也不一定,你没看出来吗?爹对娘很中意,正在努力讨娘的欢心。” 他们爹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却小意温柔,心思不要太好猜。 若是爹取得成功,这个家就不会散了。 看着二弟那后知后觉的模样,临哥儿慢吞吞说道:“再说了,就算娘真的出府了,我们还可以收拾东西去投奔娘。” “爹会很乐意的。” “嘶,你说的有道理。”禛哥儿只是耿直,又不是笨,大哥这么一分析他就懂了,焦虑感顿时退散:“所以说,爹是喜欢娘的。” 基于这个事实,禛哥儿啧了一声:“爹以前好装哦,还宁死不肯娶媳妇。” 如今盲婚哑嫁,还不是稀罕上了? 不过他们都清楚,说来说去还是娘好。 若是娘不好,哪怕他们爹的人品再好,恐怕也只是给到妻子应有的体面,而不会巴巴地往上凑。 这哥俩都不知道,他们的爹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若是把这个秘密说出来,能让他们母子四人大吃一惊。 特别是许清宜,没准会尴尬死。 所以,谢韫之为了维护夫人的尊严,决定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跟谁都不说。 而保守秘密是一件很难的事。 教导禛哥儿习武的裴彻,以及教导珩哥儿开蒙的沈知节,都看出来自家学生有些不对劲。 很高兴的样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喜事。 是因为他们的兄长中了案首吗? 那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又不太像,总觉得还有其他什么事情。 禛哥儿倒是很想将消息告诉自己的师父裴彻,他知道爹和师父关系很好,听见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爹嘱咐了,暂时谁也不能说,让他先歇几天。 禛哥儿便只好憋着。 谢韫之是个做事有条理的人,一年的低谷期,让他经历了人情冷暖。 当再次醒来,自然知道要先顾好身边的人,先和妻儿清静地待两天,然后再去面对外界的事物。 近午时分,许清宜正窝在小书房,埋头看自己铺子上的账本,以及处理澹怀院的琐碎事务等。 忽然看见世子进来,对方道:“无事,我不是来打扰你的,不必管我,我在旁边待着即可。” 许清宜就把话咽了回去,这样啊,她笑道:“那世子请便,我继续看账了。” 世子到处闲逛,估计是院子里待着太无聊吧? 康复期的病人不能做什么大幅度的活动,又不能出去,只能到处溜达了。 “好。”谢韫之应道。 随着他在书案的另一边坐下,丫鬟很快送进来一套茶具和泡茶所需的热水,轻轻放到桌上就走了。 许清宜抬眸看了一眼,发现世子在摆弄茶具。 动作缓慢但很稳,修长骨感的手指,捏着深色的茶杯,两相一对比还怪性感的。 她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夫人,我吵到你了吗?”谢韫之也抬了一下眸子,发现许清宜正看着自己,神色不明,便以为自己讨人嫌了。 “没有没有,世子学过茶艺吗?”许清宜赶紧把目光从人家的手上离开,专注地看茶,笑问:“这是红茶吧?” “嗯,略有涉猎。”谢韫之微笑道,挽起袖子倒好第一杯茶,送到许清宜面前:“夫人请,理账辛苦了。” 许清宜咽了咽口水,何德何能啊,让国民白月光伺候自己喝茶。 第088章 狼子野心 第088章 狼子野心 说起来,许清宜两辈子都是长相出挑的一个人,也不是没有被异性热烈地追求过。 毕竟都活到三十几了,该经历的尝试的,也都经历过了。 男人的心思,一看就透。 所以才惊讶,像谢韫之这样的人,怎么一醒来就好像跟自己看对眼了呢? 许清宜不知道的是,对方根本不是一醒来才对她看对眼。 在人家心里边,夫妻俩都磨合有小半年了。 从生涩抗拒到欣然接受,世子单方面已经走完了整个过程,他现在对夫人是渴望亲近,又怕吓着对方。 因此选择循序渐进,多加陪伴。 只是谢韫之没料到,夫人那么不容易心动。 是啊,察觉到谢韫之的心思,许清宜的第一反应并非受宠若惊,而是觉得危险。 要知道和谢韫之在一起,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多谢。”许清宜想清楚这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了笑道:“世子,既然闲着无事,不如来聊聊我们这桩婚事?” 一瞬间,谢韫之好像预料到了许清宜要聊什么,不由心口一涩。 作为一个正人君子,他倒也想光明磊落地聆听夫人的心声,无论如何都不该加以勉强。 可是此刻他却装傻:“嗯?我们这桩婚事怎么了?我觉得很幸运,多谢夫人愿意嫁给我。” 即便知道是权宜之计,他却不在乎。 许清宜抿抿唇道:“是我高攀了世子。” 才起了个头,她的话很快就被打断了,谢韫之道:“夫人,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及不满之处,尽管说便是,我改正。” 许清宜无奈:“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夫人对我很满意,没有什么需要改正的意思吗?”谢韫之第一次厚着脸皮说这种话,垂眸喝茶掩饰心虚。 “……”您还怪自恋的咧。 光风霁月的谢韫之竟然是这种人? 许清宜消化了一下,继续开口:“也不是,我是说……” “夫人,我头有些晕,你扶我出去透透气可行?”谢韫之道,手指扶在额上,一副身子不适的样子。 许清宜倒没怀疑,刚醒的植物人本来就不应该像这位一样活蹦乱跳,虚弱才是正常的。 “怎么样,要不要请大夫看看?”她忙从椅子上起来,绕到谢韫之身旁问。 “无妨,有些胸闷气短罢了。”谢韫之说着,手覆在许清宜的腕上,隔着一层袖子,终于醒着与夫人进行了第一次接触:“夫人扶我出去转转即可。” 许清宜低头一瞄,刚才还撩得自己浮想联翩那只手,此刻就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触感,她不禁由此想起了更多以往的接触,两腮悄悄地红了。 谢韫之和妻子想到了同一处去。 喉咙深处也痒痒的,不禁轻咳了一声,俊脸微窘。 也是这一声轻咳,让许清宜蓦然回魂。 盯着世子有三分病容的脸庞心想,罪过罪过,人家还是个病患,快关注病情才是正经。 “好,只是胸闷气短吗?有没有别的不适?”许清宜问道,连忙扶着世子往外面在走。 她寻思这情况,应该是缺氧。 要是在现代就好了,可以随时吸氧。 然而搁在古代就难了,只能靠自己。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点闷。”谢韫之道,心中的罪恶感也不比许清宜少。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君子,也是第一次耍这种骗人的小伎俩。 对象还是自己的夫人,实在不该。 “行。”许清宜扶着对方走出去,很庆幸今天是个阴天,冷暖适宜。 夫妻俩在院子里漫步,顷刻间就惹来很多下人们侧目。 估计全都在看世子的盛世美颜。 看帅哥是人类的本能,看吧看吧,许清宜也不打算对大家太严厉。 倒是下人们反应过来,纷纷都自觉地躲远点,不打扰世子和少夫人散步。 “世子好点了吗?”许清宜是真的以为世子缺氧,还贴心地为其顺顺背,仔细观察对方的唇色有没有变化。 “好点了。”谢韫之看着夫人说:“没有夫人,我可怎么办?” 许清宜:“……” 这话说的太严重了。 不过算了,和离的事,还是等世子康复后再说吧。 * 与丈夫分房而居的真阳郡主,也听说了谢淮安落榜一事。 横竖不是她真正的丈夫,她自然觉得无所谓,只是讥笑了一声窝囊:“连自己的侄子都考不过。” 嬷嬷心道,那谢韫之的长子可是考了案首的,考不过他的人多了去了。 假姑爷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真阳郡主无心关注假丈夫的事,最近她月事迟迟不来,今早用膳还犯恶心。 一个可怕的猜想便掠上心头。 自己不会是有孕了吧? 她月事没来的情况,瞒不过贴身嬷嬷。 嬷嬷也是忧心忡忡的:“郡主,莫非那碗避子汤没有奏效?” “……”真阳郡主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她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情况,难道自己怀了谢淮安的孩子? 不,她怎么能怀谢淮安的孩子? 谢淮安算个什么东西,她想怀的是谢韫之的孩子。 嬷嬷很着急,若是怀了,应该早做打算才是,便劝道:“郡主,不如找个大夫来瞧瞧,若是怀了,早做打算为好。” 是这个理,若是真怀了,应该趁早把他落了。 “找吧。”真阳郡主心情欠佳地吩咐道:“找个大夫来,要信得过的。” “是,郡主。”嬷嬷很快就出去找大夫。 为求保密,找的大夫与王妃沾亲带故。 对方来到侯府,为真阳郡主一诊脉,便笑着确定道:“恭喜郡主,您的确是有孕了,约莫小半个月。” 新婚妇人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可是大夫说完,却见郡主和郡主身边的人,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难道郡主不想要这个孩子? 果然,真阳郡主脸上毫无喜色地说道:“本郡主暂且还不想生孩子,麻烦大夫开一帖滑胎药吧。” 大夫面露惊讶,继而转成为难,开滑胎药不是不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不知您以后还想不想要孩子?” “当然是要的。”真阳郡主立刻道。 等这个孩子滑了,她好好养好身体,就会想办法完成自己的心愿。 最多也就是等到父亲登基,反正她势在必得。 “郡主若是还想要孩子的话……”大夫欲言又止,斗胆劝道:“那么这个孩子您就不能落了,否则依您的底子,恐怕将来很难再怀上。” “你说什么?”真阳郡主瞪大眼睛,肚子里这个孩子不能落? 大夫低声道:“您的身子有亏损,应该用了猛药所致,所以不能再亏下去了,否则就伤了根本,难以为继。” 真阳郡主握紧拳头,可不就是用了猛药吗? 那迷情丹和避子汤都是虎狼之药,这都没有将这个小孽种落掉,她十分气急。 “郡主,既然是这样,那滑胎药就不能喝了。”嬷嬷慌忙劝道,若是把身子喝坏了,郡主一定会后悔的。 真阳郡主失魂落魄地靠在软榻上,说不出话。 “大夫,开些安胎药吧,一定要好好保住郡主这一胎。”嬷嬷斗胆做主道。 “是。” 等大夫开完药,嬷嬷立刻命人去药房抓来煎,自己则来到郡主身边:“郡主,您怀着身子,千万不要想不开,要放宽心。” 若是中途孩子没保住,郡主的身子也垮了。 “嬷嬷。”真阳郡主忽然摸着自己的肚子,神情慢慢变得精神起来道:“我想到一个主意。” 嬷嬷一怔:“什么主意?” 真阳郡主哼了一声:“我若是不承认,谁知道这个孩子是谢淮安的?若我说,这个孩子是谢韫之的呢?” 听明白郡主的意思,嬷嬷面露震惊,这……也太冒险了,岂不是强行栽赃? “可是郡主,说是谢世子的孩子,对您有什么好处?”嬷嬷问道。 “当然有好处,我和谢淮安商量一下,届时可以利用这个孩子,逼迫侯府休了许清宜,而谢淮安可以借此打压那几个养子,想想,他的儿子继承了谢韫之的一切,他有什么理由拒绝?”真阳郡主冷笑道,她和谢淮安就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这样做双方都得利,于是越想越觉得可行。 “这么说也是,二爷最近落榜了,恨兄长的养子恨得牙痒痒呢。”嬷嬷恍然地说。 “去请二爷过来。” “是。” 真阳郡主一声吩咐,嬷嬷便去杜缙云那里请谢淮安过来商议。 果然如她猜想的那般,谢淮安一听说她的计划,便认真考虑起来。 确实,这样对他有利无害,横竖他知道这个孩子是自己的。 用一个孩子去换取澹怀院的一切。 既能打击许清宜,又能挤走谢临那个小兔崽子,很好。 第089章 忽然露面 第089章 忽然露面 这一边,许清宜陪着呼吸已经恢复正常的世子,双双回到书房歇息。 不多时,一个丫鬟来禀:“少夫人,侯爷请您过去说话。” 侯爷?这个时候来找人,大抵是跟临哥儿的事有关吧? 许清宜这么想着,便对谢韫之说:“世子,父亲兴许有事找我,我过去一趟。” “去吧。”谢韫之颔首,眼神温和地目送妻子离开。 许清宜来到侯爷的书房,发现真阳郡主也在。 气氛有些沉。 侯爷的脸色十分难看,细看还有几分怒意,似乎刚才动了气。 当见到许清宜,怒气又变成了歉疚,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对许清宜十分不利。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曾对许清宜承诺过,不会让真阳郡主胡来。 现在无疑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 “侯爷,发生了什么事?”许清宜主动问道。 “清宜……”侯爷看向长媳,姑且不论事实真假,光是开口说起缘由,他都显得难以启齿。 “侯爷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好了。”真阳郡主看不惯他们的样子,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着许清宜的眼睛说:“我方才与侯爷说,我怀了世子的孩子。” 许清宜十分愕然,又想笑,什么? 她的目光立刻落到真阳郡主的腹部上,福至心灵地想,这哪里是世子的孩子,分明是谢淮安的孩子吧? 估计就是那次中药怀上的。 知道是这件事,许清宜悬着心反而落下了,露出笑意来,说道:“郡主说笑了,你是二弟的妻子,怎么会怀上世子的孩子?再说了,世子现在身子虚,精水弱,根本不可能让女子怀孕,否则你大嫂我早就怀了。” 她说这话也不是污蔑世子,确有其事。 “是这样吗?”侯爷急忙道。 他早就怀疑真阳郡主胡说八道,所以才请许清宜过来对峙。 许清宜对侯爷点头:“是这样的,而且郡主连澹怀院的门槛都进不去,又是如何近世子的身?” 真阳郡主早就知道许清宜会这么说,也不着急,她的手掌搭在肚子上,笑了一下道:“你自己怀不上便说世子精水弱,谁能证明呢?其次,你也不是整日守在澹怀院足不出门,怎么知道我没进去过?” 许清宜心中冷笑,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强行栽赃咯? 若不是世子醒了,她还真是有口难辩,所幸世子醒了,眼下她面对诬赖倒是不急。 反正成不了。 考虑到世子还不想露面,以免各方势力涌动,打扰到世子静养稳固病情。 她也只能先拖着。 “真是可笑了。”许清宜道:“光凭郡主一张嘴,就说这孩子是世子的,我还说这孩子是二弟的呢。” 被猜中的真阳郡主,眉峰不由一动。 心中恼火,这人怎么知道? 未等她说话,许清宜又道:“郡主和二弟才是夫妻,郡主怀了孩子不找自个丈夫承担,反倒是找大嫂的丈夫承担,肃王真是好家教,不知陛下听了有何感想?” “你!”真阳郡主对许清宜怒目,这个平庸的女人,直到现在还以为自己稳坐世子夫人之位吗? 是,真阳郡主的确忌惮许清宜把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不过许清宜漏算了一件事,侯爷可不会让这件事捅出去。 她丢了脸,等于谢韫之也丢脸。 那就是整个平阳侯府都丢脸。 侯爷为了息事宁人,只能牺牲许清宜这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想通这些,真阳郡主冷静下来说:“任凭你舌灿莲花也无用,本郡主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谢韫之的,你要去闹便去闹,到时候连着侯府一起丢人,光风霁月的谢世子也会一起丢人。” 她扭头看着侯爷,语气带上了几分要挟:“侯爷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么?” 侯爷眼底一冷,倍感棘手。 “郡主何必欺人太甚?”就如同对方所说的,如果一定要这样闹法,他是决计不可能同意的,平阳侯府和谢韫之都要脸。 “这话我也想反问侯爷。”真阳郡主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从容,淡淡地说:“侯爷何必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而得罪肃王府,舍了她,保全侯府和韫之的名声不好吗?” 侯爷脸色铁青,一来他并不想舍弃许清宜,这个长媳他还是很倚重的。 二来是不喜被人要挟的感觉。 可偏偏真阳郡主的话,又的确给他带来了威胁,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许清宜发现了侯爷的衡量,心里倒是没有波澜,毕竟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侯爷。 这是必然的,侯爷作为一家之主,更多的是要考虑家族兴亡,没事的时候自然向着她。 一旦涉及到家族利益相关之事,她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长媳,根本微不足道。 心寒谈不上吧,只是不喜欢这种倍受掣肘的感觉。 但没办法,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手中肉眼可见的筹码就那么多。 在侯爷眼中的价值,目前就值这么多 “如何?”真阳郡主心急地催促。 站在门外的谢韫之,停下推门的举动,也想知道父亲的答案。 父亲面对真阳郡主的要挟,是选择妥协,还是抗争? “此事我不同意。”侯爷咬咬牙,顶着压力拒绝了真阳郡主:“除非你有证据证明你的孩子是韫之的。” 真阳郡主想证明这个孩子是谢韫之的,只能把孩子生下来。 侯爷这么说,也是存了拖延时间的想法。 许清宜早已看透侯府长辈们的精明,也并不因为侯爷拒绝而欣喜。 侯爷此刻拒绝,只是因为还没有更大的利益出现,跟她许清宜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这些都懂,都理解,只是难免让人觉得郁闷。 谢韫之也懂,所以也无所谓再听下去了,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现在也很清楚。 谢韫之推门而入,动静打破一室僵持不下的气氛。 “谁……”侯爷正要发怒,凶神恶煞地望向门口,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愣住了,满眼不敢置信:“韫……韫……” 真阳郡主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门口的男人,这,是自己眼花了吗?! 谢韫之! “韫之……”侯爷一扫满脸的怒容,失态地冲到谢韫之面前,伸手去摸长子,看是不是真的?! “爹,儿子醒了。”谢韫之开口说道,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久不见的父亲,只觉得父亲憔悴了,眼尾已经生出了许多褶皱。 “醒了,好,太好了。”向来严肃的侯爷,喜极而泣地揽住儿子的肩膀,当手掌碰到儿子消瘦的身躯,才有种真实感,确实是卧病在床的儿子醒了。 “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谢韫之道,抬手轻轻安抚了一下父亲的背,相较于对方的喜极而泣,他就显得平淡很多。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侯爷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倒没注意儿子的平淡,毕竟这个儿子向来如此。 “嗯。”谢韫之与父亲说着话,视线却早已越过父亲的肩膀,飘到了妻子身上。 当迎上妻子的目光,便安抚地笑了笑。 许清宜却微微皱眉,不是说要静养两天吗?现在身体情况还不是很稳定,怎么就急着出来了? “……”谢韫之看出了妻子的不赞同,心里苦笑,因为他担心啊,所以放弃了原定计划。 为了安抚许清宜,他的笑容还带上了几分讨好。 许清宜有没有被讨好不确定,站在一旁的真阳郡主却看痴了。 谢韫之的笑,难得一见,她今天却看到了。 即使昏迷了一年醒来,谢韫之还是那么芝兰玉树,一双清冷的眼眸勾魂摄魄。 “韫之。”真阳郡主情不自禁地唤道。 除了许清宜,屋里的其他人都眼眸一沉。 这个真阳郡主,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仗着自己的郡主身份,连半点廉耻都不讲。 谢韫之拿开父亲的手,先来到许清宜身边,笑着唤了声:“夫人。” 随后才看向真阳郡主,低声地问妻子:“清宜,那位就是弟妹吗?” 许清宜见他这么嫌弃,心中好笑,也乐得配合点头道:“是的,这位是真阳郡主,也是二弟新娶的妻子,进门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原来如此。”谢韫之点点头,轮到与真阳郡主说话时,便换上了淡淡的口吻:“弟妹,你直呼大伯的名字恐怕不妥,我不喜欢,我夫人也不喜欢。” 许清宜立刻飞了世子一眼,无语,这人怎么总喜欢拉着自己一起共沉沦呢? 第090章 揭露二弟 第090章 揭露二弟 真阳郡主恋慕谢韫之多年,但说实话,能站在谢韫之面前对话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难得对上一次话,却是眼下这般光景。 她是他的弟妹,他也有自己的妻子。 虽然这个妻子,真阳郡主并不承认,那只是用来冲喜的女人罢了! 如何能配得上名震天下的谢韫之? 可眼下切切实实,谢韫之为了自己的夫人,对她冷言冷语。 真阳郡主的心都被伤透了,不甘心地说:“我是真阳,五年前那场皇家秋猎,你曾帮我制止过起性的马,你还记得吗?” “时间久远,没有印象了。”谢韫之道:“性命攸关之事,无论是谁的马,我都会出手相帮。” 真阳郡主更是心痛,却原来,谢韫之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他大抵只记得他的公主表妹,毕竟对方近水楼台,可最后还不是没有得到这枚月亮。 却叫区区一个侯府小姐捡了便宜。 “我记得你一直不想娶妻。”真阳郡主不再说自己的事,话锋一转,嫉妒地看着许清宜:“侯府在你昏迷期间,擅自做主给你娶了妻……” “我很喜欢,多谢长辈们体贴操持。”还未等她说完,谢韫之就打断她,借着这个机会表达自己的心意:“清宜和我情投意合,缘分天定,我昏迷了一年之久仍能醒来,就是最佳的证明。” 真阳郡主闻言,心痛得倒抽了一口气。 日思夜想,也想过谢韫之会醒来,但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谢韫之醒来以后,竟然将心系在了冲喜夫人身上! 她真阳输在了哪点? 而侯爷听罢后怕不已,原来长子对长媳如此在意,所幸自己刚才没有接受真阳郡主的威胁,否则恐会让长子寒心。 许清宜再次看了世子一眼,理智告诉她,这是场面话,用来应付疯狂的真阳郡主。 可结合谢韫之的人设和个性来看,她竟然找不出这些话的半点虚假成分。 心中不禁暗叹,世子究竟看上自己哪点? 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夫人,这话也是特地说给你听的。”谢韫之知道,自己不得夫人欢心,可也不想就此放弃,他斗胆抓住夫人的袖子说:“我知道你先是二弟的未婚妻,其后才因种种原因嫁给我,且多半为形势所迫,不是你自愿的,这一点是侯府对不住你,逼你至此……” 真阳郡主脸色阴沉,简直要跳起来,什么二弟的未婚妻,分明是已经拜了堂,她许清宜就是谢淮安的妻子! 弟媳变妻子,谢韫之当真不嫌恶心! 侯爷闻言,便想起谢淮安那个逆子在新婚夜干的好事,逼得许清宜这个新嫁娘只能选择逃到澹怀院伺候瘫了的谢韫之,老脸也有些难堪。 而他们对不住许清宜的地方,也不止这一处。 “那些都过去了,世子不必自责。”许清宜是个向前看的人,过去只适合用来吸取教训,她没有那么多情绪。 现在只担心谢韫之缠上自己,便连忙将袖子扯出来。 指间一空,谢韫之的眸色沉了沉,又道:“不管夫人现在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心悦夫人。” 许清宜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啊这…… 原来世子对自己真的是那个意思,咳,悬着心终于死了。 不过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谈,看戏是真的很快乐啊,世子是懂得往真阳郡主心口处插刀的。 她看到真阳郡主小脸苍白,痛得都快昏厥过去了。 偏生世子还不停手,刚石破天惊地跟她告完白,又冷淡道:“刚才我在门口听说,弟妹怀了二弟的孩子?恭喜了。” 一句恭喜,听得真阳郡主险些一口血吐出来,然而就算没吐血,也让她跌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因为一旦坐实她怀了谢淮安的孩子,想攀上谢韫之就不可能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费尽心思嫁进平阳侯府,不仅没偷成谢韫之的种,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会如此?! 侯爷见真阳郡主失态的样子,便知道这孩子自然不是谢韫之的,那么又是谁的? 这事只能找谢淮安过来问问,于是侯爷皱眉吩咐道:“来人,去唤二爷过来。” 许清宜想到谢淮安那阴险狡诈的性子,便斗胆提议道:“侯爷若是想知道真相,不如直接问二弟,有没有和真阳郡主圆房。” 侯爷是个人精,马上就明白了长媳的意思,也就是说,栽赃谢韫之这件事,有可能是谢淮安和真阳郡主一同商议好的? 想到这个可能,侯爷顿时脸色铁青,在心中怒骂了无数句逆子。 “为求二弟说真话,世子,你我先到屏风后面待着。”许清宜敢说敢做,也不怕各位认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谢淮安本就不是什么君子,而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侯爷欲言又止…… “好。”谢韫之毫不犹豫地应道,跟着妻子转到了屏风后面。 至于真阳郡主,死死地瞪着妇唱夫随的画面,又一次被伤得血淋淋,又哪里有心思管谢淮安的死活。 她现在巴不得拖谢淮安下水,发泄自己那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不好过,所有人也不能好过。 很快,收到通报的谢淮安就来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却装不知地问道:“爹,您找我有什么事?” 侯爷冷冷地审视着自己的次子,事到临头,竟是有些不敢问了,若是此事当真有次子的参与,他又该如何面对长子夫妻俩? “爹?”谢淮安被打量得惴惴不安,又喊了一声。 “你……”侯爷沉了沉声,还是问道:“你们夫妻俩,圆房了吗?” 谢淮安寻思着,应该是郡主栽赃大哥的话,惹爹生气了,找自己来对质。 这时候如果他答没有,就是郡主的帮凶,若是答有,便得罪了郡主。 一边是自家人,就算东窗事发也不会如何,顶多跪跪祠堂挨两鞭子。 一边却是权势滔天的肃王,得罪不起,所以谢淮安答道:“没有,儿子和郡主还未圆房。” 话音落,侯爷的后牙槽咬紧,忍住了给儿子一脚的冲动,扭头问真阳郡主道:“没有圆房,那郡主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 谢淮安装作吃惊地道:“郡主,郡主有孩子了?” 他眼下还不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还在演戏。 只见真阳郡主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语气凉薄道:“本郡主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夫君的,不然还能是谁的?” 谢淮安眉头一皱,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正疑惑,迎面就撞上他爹吃人的目光,紧接着对方的巴掌用力落在他脸上。 “谢淮安!”侯爷打人的那只手颤颤发抖,指着谢淮安,怒不可遏道:“你连自己的兄长都算计,你,你这个混账!谁教你这样做人的!” 谢淮安被扇得偏过脸去,嘴角破损流血。 怎么会这样? “郡主……”他震惊地瞪着郡主想问,你为什么要害我?! 不是说好的赖在澹怀院头上吗? 真阳郡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心如刀割,面对谢淮安的质问目光,她凉薄地道:“这不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时运不济,你大哥醒了。” 什么,大哥醒了?谢淮安闻言,呆愣在当场。 不,不可能,大哥怎么可能会醒? 这时,谢韫之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负手站在谢淮安面前。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二弟,失望道:“二弟,大哥醒了,你好像很不开心?” 第091章 私房给你 第091章 私房给你 修长的身影立在跟前,谢淮安抬眸看去,果然是大哥。 他永远也比不过的天之骄子。 瞬间,谢淮安的脸色变得苍白,在心中恨恨地想,大哥为什么要醒来? 一直瘫着不好吗?! 但眼下这种情况,谢淮安也只敢想想而已。 面对质问,他自然要否认:“怎么会呢?大哥醒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接着看向侯爷,往地上一跪便为自己开脱:“爹!子嗣一事,并非我有意算计兄长,都是无可奈何,迫于郡主的淫威,我也没办法啊。” 谁不知肃王势大,真阳郡主跋扈,他敢不应? “你还狡辩?难道当初私自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无可奈何?” 侯爷对次子失望极了,同样都是自己的儿子,怎么兄弟俩差距就这么大? 大哥谢韫之样样出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缺点。 而当弟弟的谢淮安顽劣不堪,一年一年光长岁数,却丝毫不长进! “爹,我……”谢淮安看到了父亲眼底的失望,心中也是极为难受,谁不想成为父母的骄傲? 但他觉得这不怪他,从一开始就是父亲和祖母太偏心。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错?觉得我们向来偏心你大哥?”侯爷看出了次子的想法,毫不留情地揭掉他的遮羞布:“那你自己算算,你大哥从小到大犯过哪些错,你若能找出一件,我今天就放过你。” 大哥犯过的错?谢淮安初听这个约定,心想,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大哥从小到大肯定是犯过错的。 可是他仔细一想,却完全想不出来大哥犯过哪些错,而脑海中能想起来的,都是大哥被夸奖的画面和事件。 侯爷冷冷看着谢淮安半晌,才再次开口道:“没有是吗?那你再算算你自己,从小到大犯过哪些错,又被罚跪过多少次祠堂?” “远的不说,记得自从我进门以来,就发生过两次大事件了。” 许清宜在旁边好心提醒道。 俗话说长嫂如母,她帮着管教小叔子也不算多嘴。 谢淮安瞪着许清宜,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开口说话?! “谢淮安。”耳边却立刻听见兄长冰冷的训斥:“你再用这种眼神看你大嫂,休怪我无情。” 谢韫之到底是将军,身上自带威严与煞气。 他拧着眉这般一开口,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陷入紧绷状态。 随着谢淮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侯爷冷哼:“瞧瞧,只会怨怼他人,你现在还有脸说我们偏心你大哥吗?” 谢淮安的遮羞布被用力扯下来,自尊心严重受挫,一时只能捏紧拳头不说话。 “世子能力出众,本自具足,何须被任何人偏心?” 作为旁观者,许清宜不得不站出来为世子说句话,好叫谢淮安彻底认清现实。 “世子的荣誉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付出了辛劳,甚至生命,怎么会有人认为他需要被偏心?” 这几句话,显得谢淮安就像跳梁小丑。 谢韫之为人感情淡漠,知道二弟算计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感触。 只是惊讶,原来这个弟弟是这样的想法? 看来他以前太不了解谢淮安了。 此刻听见许清宜为自己说话,谢韫之心中暖了暖,眼神也不禁柔和下来。 侯爷看着这对情投意合的小夫妻俩,很是庆幸自己当初做对了一件事。 点点头:“清宜说的没错,你大哥何须被偏心,他就算不生在侯府,也是人中龙凤。” 这几个人一唱一和,谢淮安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哈哈哈。”他忽然疯癫地笑了起来:“爹,之前大哥没醒,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侯爷表情一变,立刻瞪着次子。 “之前大哥没醒,您为了不伤我的心,情愿压着谢临,不叫谢临出头。” 谢淮安仿佛没看见侯爷的警告,横竖现在已经是最坏的情况。 侯府有了谢韫之,哪里还有他谢淮安的位置:“现在大哥醒了,您就觉得不必指望我了,又开始眼巴巴地向着澹怀院。” “逆子!你住嘴!”侯爷岂会听不出逆子在挑拨离间,于是立刻对谢韫之道:“韫之莫听他胡说八道,爹并非有意压制临哥儿,一切都是事出有因。” 还不是因为谢淮安不争气,否则他何至于得罪长子? “爹不必解释,您有您的立场。”谢韫之可以理解自己的父亲,为儿子着想没错,但他也是临哥儿的父亲:“照顾临哥儿本来就不是您的责任,而是我的责任,是我对不住临哥儿,从今往后,我会尽我所能地补偿他。” 侯爷张了张嘴,终究,长子还是心存芥蒂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将临哥儿与他们划清界限,不再认他这个祖父了。 “韫之,爹进退两难,不是真的不看重临哥儿……”他沉声。 希望谢韫之理解,临哥儿他们不是府里的血脉,他这个祖父能做到这样,已经足够周到了。 “爹,儿子说了,不怪您。” 侯爷的心却还是揪着,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苦笑道:“爹明白,爹做这个决定,本就是冒着风险,你有芥蒂也是应该的。” 若是知道谢韫之一定会醒来,他当然不会压制临哥儿,可是他敢赌吗? 这一次,谢韫之没有再解释。 不生气不埋怨,但不代表他还会像以前那样,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的家人也能够如同自己一般爱护三个孩子。 以前是他太想当然,所以他说了,是自己的错,不关家人的事。 谢韫之看着极力向自己解释的父亲,顺势问道:“爹,我的账目和私库钥匙是在您这儿收着吗?儿子如今有一妻三子,而澹怀院小半年来的入账,就是您和祖母昨儿奖励临哥儿中案首的二十万两,实在是有些拮据。” 一席话,说得侯爷老脸通红,又气又恼,长子这话说的,好像他这个父亲有意侵吞似的,他还不是为了侯府着想? 但也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好避开长子注视的目光,转身去暗柜里拿账目和钥匙。 谢淮安见他们这对一直以来父慈子孝的父子,终是生了隔阂。 自己挑拨离间的目的达到了,心中不由痛快! 大哥若是与侯府离了心,父亲最终还是要指望他这个废物。 片刻后,侯爷将账目和钥匙递给长子,欲言又止,最终叹了一声:“韫之,别因为这件事和爹生分了。” “多谢爹代为保管。”谢韫之颔首,也不知道是回答侯爷的问题,还是单纯致谢。 他拿到私房后,转身便交到妻子手里:“辛苦夫人了,下回见了祖母,我将母亲的嫁妆也一并要过来给你。” 许清宜望着眼前的大馅饼,都愣住了。 国民男神积攒下来的小金库,就……这么交给自己了? “世子的私房,我怎好沾手……”许清宜爱财如命没错,但她分得清好赖,这钱可不好拿。 “夫妻一体,我的即是你的。”谢韫之不顾妻子推拒,强行将私房送出去,觉得不够严谨又道:“你的还是你的。” 许清宜:“……” 大庭广众握着手拉拉扯扯,实在不成样子,她决定暂且收下,等回去再还给世子也不迟。 “承蒙世子信任,既然如此,妾身就先收下了。”许清宜说罢,看见真阳郡主怨毒地看着自己,以及自己手里的账本与钥匙。 显然这些东西对方很想要。 不是说郡主缺这笔钱,对方只是想要世子夫人这个身份。 许清宜没有耀武扬威的想法,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不与这些负面的人事物作纠缠。 见她肯收下了,谢韫之松口气。 “韫之,你现在身体如何?什么时候醒来的,叫大夫看过了吗?”侯爷接二连三地问。 正如谢淮安所说,如今长子醒了,他的确又将重心都放在长子身上。 “昨日醒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大夫建议静养,便没有惊动大家。”谢韫之道。 身子还不适?侯爷立刻紧张地道:“那你快些回去歇着,听大夫的话,不急着去见你祖母。” 其实也还好,谢韫之还想让妻子陪自己去趟颐安苑,将母亲的嫁妆一并要过来。 不过迎上妻子担忧的目光,便立刻改了主意,点点头:“儿子告辞。” 接着,对许清宜扬起微笑说:“有劳夫人搀我回院子。” 许清宜还能说什么呢? 心知对方是担心自己,才冒险出来外院溜达,她也不能恩将仇报啊。 便仔细扶着世子那只骨感修长的手,被迫吃豆腐。 第092章 怂恿分家 第092章 怂恿分家 小夫妻双双携手离开书房,侯爷才记起来,地上还跪着一个谢淮安。 哪怕作为兄长的谢韫之没有直说,要如何处置这个算计兄长的弟弟。 侯爷也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这半年来他对澹怀院的忽视,恐怕已经引起了长子的不满,再难弥补。 “逆子,你可知错?”侯爷凌厉的眼神,冷冷望着次子。 谢淮安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自己冲动了。 现在他还是要仰仗着父亲而活。 得服软才行! “爹。”谢淮安膝行到了侯爷面前,声音哽咽说:“儿子只是受不住落榜的打击,一时鬼迷心窍,又加上不敢得罪郡主,才不小心犯下这种错事,并不是真心想算计大哥的,求爹明鉴。” “嗤!你现在倒是不怕得罪本郡主。”真阳郡主不屑地看着谢淮安软弱无能的样子。 谢淮安脸色一僵。 想到郡主的权势,他自然是怕的,所以安抚完侯爷,他还要安抚郡主。 侯爷对次子谈不上心软。 但也不能由着真阳郡主欺压儿子。 从整件事上来看,的确是真阳郡主的手笔,谢淮安也不过是个小角色。 “郡主,我敬你是皇家郡主。”侯爷看向真阳郡主,这皇家女心思龌龊,在侯府横行霸道,也不过是仗着侯府势微,现在谢韫之醒了,已不再忌惮她:“先时是你主动要嫁给淮安,侯府本不欢迎你,若是你安分过日子便罢了,你偏想祸害侯府清静。” 说到这里,侯爷目光锐利,不留情面:“眼下韫之醒了,侯府已不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若再我行我素,休怪本侯上报陛下,叫陛下将你迎回皇家。” “不,你做不到!”真阳郡主脱口而出,想继续摆谱子。 “若是韫之向陛下开口,你认为呢?”侯爷根本不再惧她。 什么肃王,太子。 只要谢韫之醒了,侯府就是众人拉拢的对象,讨好还来不及。 真阳郡主再说不出一个字。 自从谢韫之醒来后,她就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很难再翻身。 “谢淮安,去祠堂跪着吧,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就什么时候再出来。”侯爷冷眼看向谢淮安。 谢淮安忙低声应道:“是,爹。” 路上,许清宜还想着书房的事,便问谢韫之:“世子,你觉得侯爷会如何管教二弟?” 谢韫之握紧夫人的手掌:“不知道,我对府里的事,关注甚少。” 也是,这人估计忙着实现人生理想。 目下无尘,向来不必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俗事。 真是人生赢家啊。 许清宜想到世子日天日地的能力,以及对自己的心思。 其实也不失为一条值得抱的大腿。 可惜桃花太多了。 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世间安有两全法,她感叹。 “夫人希望二弟受重罚?”谢韫之的目光如缱绻的春风,扫过妻子素净秀气的脸庞。 最后落在对方嫣红的唇珠上:“也不是不可以,等我身子好了,打他一顿。” 许清宜:“……” 那又大可不必! 听起来自己好像是搅和在兄弟之间的祸水。 哎,想到自己马上要怂恿世子分家,许清宜又自觉地把好像去掉。 这祸水,眼下看来她不得不当。 虽说自己迟早要下堂,管不着谢韫之分不分家。 可是孩子们还得跟着他们爹过,许清宜要为孩子们的安全考虑。 若是不分家,将来谢韫之也搅和进夺嫡大战中,难免会波及孩子们。 “世子,打他一顿倒是没有什么必要,妾身看到的不止是这些。” 许清宜左右瞧了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暂时住了口。 之后扶着谢韫之,快步走进院子里。 又是进书房,又是屏退左右。 谢韫之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容绷了绷,问道:“夫人有话要说?” 许清宜:“是啊,谈谈时政。” 谢韫之怔了一下,眉宇之间放松下来:“时政,好。 许清宜问:“世子看好肃王吗?最近肃王势头很大。” 想起之前在肃王府的憋屈经历,她不由握了握拳头:“这也是真阳郡主无法无天,敢公然觊觎你的缘故。” 以及欺负他们娘几个。 若非临哥儿胆大心细,那次下药之事,后果不堪设想。 “对方觊觎我,夫人这么生气吗?” 许清宜闻言,顺着谢韫之的目光落在自己握紧的拳头上,顿时一怔。 接着略微尴尬地笑了:“也不是,主要是因为她欺负我和孩子们。” 至于觊觎世子,她不想引起对方的误会,便半真半假地吐露了心声:“觊觎世子的人太多了,我可气不过来。” 谢韫之:“……” 借口,是根本就不在乎。 “嗯。”谢韫之阖起眼皮,用侧脸对着妻子,下颌的棱角分明,显得英气俊朗。 目光再稍微下移一点,喉结棘突,线条流畅蜿蜒,叫许清宜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将那棘突之处,含在唇间的感受。 哎哎哎哎。 许清宜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她问。 谢韫之提醒道:“肃王。” “对。”许清宜看着他:“世子对肃王怎么看?” “夫人不看好他?”谢韫之说的是问句,心里却是笃定的,早在瘫着不能动的期间,他就窥见了许清宜的想法。 其实也很好奇,夫人为何会这么笃定? 许清宜斟酌片刻:“也不是不看好,我只是觉得以眼下的情况,我们无需卷进夺嫡的漩涡中。” “嗯。”谢韫之明白夫人的意思,严肃起来道:“二弟娶了肃王之女,一只脚踏进了皇家斗争,你担心他是个隐患?” 许清宜颔首:“对,妾身记得世子是个纯臣。” 谢韫之看了她一眼,目光温和道:“还是夫人了解我,知我懂我。” 世子说这话语气淡淡,实际上还是有些难过的吧? 谁又愿意与自己的亲人越走越远? 许清宜在心中怜惜了世子一下,便不客气地道:“妾身私以为,世子还是与二弟分家的好,这样可以跳出困局,化被动为主动,届时就算出了什么事,你也能从旁补救。” 最重要的是,三个孩子也因此平安了。 “夫人言之有理。”谢韫之考虑了一下,安抚道:“家肯定是要分的,等过阵子吧,先将临哥儿中案首的流水席办了,夫人意下如何?” “也行,世子将这事挂在心上就行。”许清宜得了世子的准话,一颗心就放下了。 操办流水席也简单。 喊人来吩咐几句,自有管事的去联系酒楼,届时自己再把关一下菜色,场地等等。 费用便从那二十万两银子中支出。 至于世子的私房,许清宜想起来,便事不宜迟地拿给对方。 “世子,这还是你自个儿收着吧?之前在书房我不好拒绝,实则我没有要的意思。”她赶紧表明。 谢韫之没有收回:“夫人看我眼下这样,有精力打理么?” 许清宜被问住了,看起来似乎没有…… 鉴于娘四个还指着世子康复起来当大腿,便能者多劳了。 “行。”她笑了笑说:“那妾身暂且帮世子收着。” 第093章 拿回嫁妆 第093章 拿回嫁妆 谢韫之醒来的消息,在侯府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整个府邸都热烈沸腾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 老夫人自然是惊喜万状,也顾不得自己腿脚不便,连忙叫人推着自己来澹怀院看望长孙。 祖孙俩的情谊倒是不假。 “韫之。”老夫人攥紧长孙的手掌,直接流下两行泪来:“祖母终于是将你盼醒了,死也瞑目了。” “祖母莫哭,当心损了身子。”谢韫之扶着老人家的手臂,温言安慰。 这等催人泪下的场面,许清宜这个外人便不打扰了。 她悄然隐身,将空间留给他们说话。 殊不知,许清宜前脚刚走,老夫人后脚便提起了她:“对了韫之,在你昏迷期间,我和你父亲做主给你娶了妻……” 迟疑的语气,是生怕长孙不喜。 “我已经知道了。”谢韫之拍拍老夫人的手背,说道:“多谢祖母,祖母为我选的夫人,我很喜欢。” “好好好。”老夫人怔忪,随后开心笑起来:“你喜欢就好。” 出事前,谢韫之一直不肯娶妻,老夫人十分担心他醒了之后会很抗拒。 现在看来,倒是缘分天注定。 “看来你们是天定的缘分,那么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老夫人抓住谢韫之的手,不愿松开,万分庆幸地道:“你呀,将身子慢慢调理好,趁年轻和清宜赶紧要个孩子,祖母就真的放心了。” 谢韫之点点头,耐心地陪着老夫人说话:“自然。” 一直未能让夫人怀上孩子,他也很遗憾。 “她和你二弟的事,你也知道?”老夫人试探地问。 “祖母不必担心,我都知道。”谢韫之颔首。 “那就好,是清宜跟你说的吗?” “嗯。”还有孩子们的七嘴八舌,托了他们母子几个的福,谢韫之没有错过府里的任何一则消息。 老夫人便不再问了。 接下来祖孙俩又说了些别的话,她才松开谢韫之的手,温声吩咐道:“让清宜过来吧。” “是。”丫鬟赶忙去请少夫人。 许清宜倒也未曾走远,很快便再次回到屋里,笑道:“祖母,世子,你们说完话了?” “清宜,快过来。”老夫人笑容满面,等许清宜过来,便牵起她的手,交到谢韫之的掌心里,说道:“你们这对小夫妻,一波三折,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是,听祖母的。”谢韫之道,十分自然地握紧了许清宜的手。 当着老夫人的面,许清宜也不能掉链子,于是也甜甜地笑道:“是。” 反正牵世子的手,绝对是自己赚了,也不是什么吃亏的事。 “祖母。”谢韫之趁着气氛好说道:“您之前说过,等我娶了妻,就将母亲的嫁妆交给我的夫人打理,还作数么?” 老夫人之前的确不情愿将钱财交到许清宜手里。 但现在长孙已经醒了,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便道:“作数作数,只要你好好娶妻生子,整个侯府要什么不给你?” 谢韫之淡笑:“多谢祖母。” 许清宜的手被世子捏了捏,顿时也笑道:“多谢祖母。” “不客气,说来早就应该给你的。”老夫人原本就喜欢许清宜,如今见到谢韫之对许清宜有好感,笑容就更真切了些:“这段日子照顾韫之和三个孩子,辛苦你了,之前没有给你,也是怕分薄了你的精力。” 许清宜笑道:“我明白的,多谢祖母体惜。” 她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没有这么和谐美好。 不过计较那些干嘛,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谢韫之自从许清宜嫁进来不久就有意识,自然知道许清宜的委屈。 此刻默默地握紧她的手,包含了安慰之意。 过去或许祖母不够体惜人。 但没关系,从今往后是他与夫人过日子,他来疼夫人就好了。 老夫人还在澹怀院,便听见府里各院的主子派人来打听情况。 一个个恨不得马上上门探望,在谢韫之面前露露脸。 于是老夫人命令下去,都不许来打扰谢韫之静养。 这才保住了澹怀院的清静。 许清宜喜闻乐见,不用应酬就是最好的。 另一边,侯夫人正是那个很愁的人。 谢韫之怎么就醒了呢? 这个人就是她儿子的克星,一醒来就叫她儿子受罚! 侯夫人气不过,匆匆来找侯爷讨要个说法:“侯爷,安儿又犯了什么错,你竟又叫他跪祠堂?” 不提还好,一提便又触怒了侯爷。 “跪祠堂都是轻的。”侯爷盛怒,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竟然长成了这副胆大包天的模样:“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侯夫人被侯爷的模样吓了一跳,心中惴惴不安,难道儿子又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她稳住心神,小心问道:“什么事?” “他竟敢联合郡主,将郡主腹中的孩子栽赃给韫之,你说我能姑息他吗?”侯爷猛地一拍桌子。 竟有这事? 侯夫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可是,这事一听就是真阳郡主的好主意。 她咬牙切齿骂道:“那个不知廉耻的荡妇……” 继而一顿,万分惊讶地问:“她有孕了?是谁的?” “哼。”侯爷稍微平复了一下怒气:“自然是淮安那个混账的,不然还能是谁的?” 侯夫人心情复杂。 儿子总算要有嫡出的子嗣了,可妻子却是个水性杨花,觊觎自己大伯的女人。 害得她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为好。 “韫之醒了,你以后对澹怀院多上点心。”侯爷郑重嘱咐。 从前他对妻子的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的,他隐约都知道秦氏的所作所为,却从未多言干涉。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他感觉到长子的态度有变。 谢韫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在乎那三个孩子。 “妾身,知道了。”谢韫之醒了,今后侯府便又只能倚仗谢韫之,侯夫人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却不得不接受,便白着脸说。 “嗯。”侯爷蹙着眉又道:“临哥儿那里,你仔细备上一份礼,他爹要给他办流水宴。” 侯夫人闻言,脸色又白了三分。 向来都是如此,风光从来都是澹怀院的。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大概就是真阳郡主有孕。 侯夫人正准备过去看看,便听到消息,真阳郡主见了红,差人来问府里可有常驻大夫。 见红了?侯夫人脸色骤变,立刻打发人去请陈大夫:“快点,陈大夫在府里!” “是。”身边的嬷嬷慌忙应道。 事关谢淮安的子嗣,上上下下都十分紧张。 陈大夫是谢韫之的专属大夫,此去给真阳郡主看病,自然要嘱咐小厮到澹怀院通报一声。 听说真阳郡主见了红,许清宜倒是没有幸灾乐祸,毕竟孩子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只是猜测,对方应该是受了在书房那番刺激所致。 思及此,目光不由瞟向世子。 谢韫之听见这个消息,心中毫无波动,反倒安抚许清宜道:“夫人不必为此自责,就算真有什么事,也是他们自作孽。” 又说:“那孩子若是因此没了,也不见得是坏事,否则生下来也未必是福。” 世子这话,许清宜是听懂了。 对方在唾弃谢淮安与真阳郡主不配为人父母。 可不是么,她对此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孩子何其无辜,若是摊上这么一对关系畸形的父母,还不如不出生。 第094章 偶遇皇帝 第094章 偶遇皇帝 很快,许清宜又听到消息,真阳郡主的孩子算是勉强保住了。 不过接下来,需要非常仔细地静养安胎才行。 侯夫人担忧了半天,事后谢天谢地。 连忙给了陈大夫一笔厚重的奖赏,拜托对方一定要尽力看好郡主这一胎。 “多谢侯夫人赏,陈某自当尽力。”陈大夫保守地答道。 床帐内,真阳郡主苍白着脸,听嬷嬷劝道:“刚才太凶险了,郡主,您可千万不能再想不开了,要好好安胎呀。” “……”真阳郡主捂着自己的肚子,满眼怨毒,自己贵为皇家骄女,怎会落到这种田地? 可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先好好保住这胎再说。 许清宜一个小小侯府之女,她记住了。 真阳郡主有孕的消息,杜缙云那边也知道了。 “郡主得逞了?”一开始她事不关己,还靠在软椅上慢悠悠地喝茶,顺便笑话许清宜:“看来澹怀院要变天了。” “云夫人,孩子不是世子的。”喜儿哭丧着脸道:“听说孩子是二爷的。” “什么?”茶盏瞬间从杜缙云手中滑落下来,滚到地上摔成几瓣,她瞪着喜儿问:“你刚才说什么?” “郡主的孩子……听说是二爷的……”喜儿磕磕巴巴,打听到的消息不止是这些,她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不要吞吞吐吐,究竟是怎么回事?!”杜缙云嚯地站起来:“快说!” “是……”喜儿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出去一趟打听到,世子已经醒了,二爷被侯爷罚跪祠堂,郡主从侯爷书房回去就见了红,侯夫人急疯了,所以……所以……” 能让侯夫人急上头,郡主腹中的孩子定然是二爷的。 “谢韫之醒了?”这个消息也给杜缙云带来了惊讶,但都比不上真阳郡主怀了谢淮安的孩子来得震撼,她无法接受:“不,她不可能怀了二爷的孩子,二爷答应过我不会和她圆房的!” “云夫人,您,您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喜儿无措地看着歇斯底里的主子,不知如何安慰,慌乱道:“指不定是个误会,没准孩子是世子的呢?” “对,没准是世子的!”杜缙云冷静下来,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毕竟郡主高傲,不大可能和谢淮安圆房:“等二爷出来,我再问个清楚。” 她怀胎已经五个月了。 浑圆的腹部高高隆起,大夫说这一胎铁定是个男胎,她高兴不已。 可郡主的身孕,又让她心中焦灼。 * 放榜后的几天,家境殷实的中榜士子,有些会办流水宴。 城中的百姓也很乐意去凑热闹,沾沾喜气。 这一次院试的案首才十二岁,名叫谢临,竟是谢韫之的养子。 一时间围绕着谢临的话题热议不断。 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夸赞。 然后等着侯府设宴,大家去讨上一杯谢将军之子的喜酒。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 就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午宴和晚宴各三十席,连摆三天。 一旦开放,宾客络绎不绝。 有普通百姓,有士子商人,全都慕名而来,真心为谢临庆贺。 吃过酒席的宾客们赞不绝口,都夸侯府大气,无论是菜色和酒水,都属于一流的规格。 皇宫。 皇帝正在御书房批奏折,忽然收到谢韫之的亲笔信,他一眼扫过去,怔忪之后,眉开眼笑:“哈哈哈,好,好!” 陪在一旁的恭王扬眉,不解道:“父皇在看谁的折子,如此高兴?” “哈哈哈。”自己视若半子的爱将醒了,皇帝确实高兴,看着恭王道:“说出来你也高兴。” 恭王一怔,一副期待的样子:“父皇快说,别吊儿子的胃口。” “韫之醒了,朕在看他的亲笔信。”皇帝把信拿到恭王面前晃了晃,也没有心思看折子了,继续看信。 “嘶,那确实是好事。”恭王愕然过后,也笑了三声,继而凑过去,和父皇一起看信的内容。 看见谢韫之的长子考了案首,正在风光大办流水席,恭王苦笑了一声:“谢将军家里的风水未免太好了,自己出色就算了,连儿子也这般争气。” “是不错,韫之这一年来情况低迷,此子仍能潜心学习,考取功名,心性可见上佳。”皇帝向来欣赏人才,这孩子又是谢韫之的养子,索性心血来潮,对恭王说:“走吧,我们也去讨一杯韫之儿子的喜酒。” “好,儿子就喜欢凑热闹。”恭王笑着随皇帝起身。 皇帝龙颜愉悦,随即转喜为忧,背着手叹息道:“早知如此,朕不该将真阳指给平阳侯府,韫之定然要怪朕了。” 这件事关肃王,恭王识趣地没插嘴。 三日流水宴,今天是最后一日。 临哥儿这个备受瞩目的案首,听从母亲的话,每天都会去摆宴的酒楼里露个面,招呼招呼宾客们。 用许清宜的话来说就是,礼多人不怪嘛。 属实,临哥儿这副周到有礼的样子,在百姓中取得了非常好的口碑。 今天收官,许清宜带着另外两个孩子也出来了,还邀请孩子们的两位老师,以及老师的家人同来。 否则他们也不好意思来吃席。 关在院子里养病的世子没有同来。 他倒是想来,但不敢,否则整个京城会出现万人空巷的情况。 “临哥儿,外边人多眼杂,保护好你娘和弟弟们。”谢韫之私底下嘱咐长子,又派了紫霄和明钰跟着才放心。 这俩都是会拳脚功夫的,有事也能挡着些。 “是。”临哥儿嘴上应着。 心里却想起许清宜来夺自己刀子的模样。 暗暗在心里道,爹真是太小看娘了,娘可不是什么柔弱的小女人。 娘是个有主意,有胆识,还有魄力的人。 若是父亲再晚点醒来,说不定他们已经脱离了侯府,过上了自由恣意的日子。 酒楼里。 许清宜母子四人在雅间用一桌,刚坐下来,就听见外面掌柜的声音:“谢夫人,又来了两位客人,酒楼上下都坐满了,您介意把他们安排在您的亲友席上吗?” 裴彻一家和沈举人那个席面,还有空位。 许清宜有些为难,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里头是谢夫人?”没等她做出决定,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竟是不客气地道:“我等与谢将军是故交,能否进来讨杯喜酒?” 这样有些不适合吧? 不过听见这道声音是个老者,秉承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许清宜哪能让老人家吃不上这顿饭。 便笑道:“既是妾身夫君的故交,便请进来。” 听见这道爽朗的女子声音传来,皇帝微微诧异,谢韫之的妻子,倒是一个大方的性子。 依稀记得,此女好像是永安侯的女儿? 当初,原是嫁给平阳侯的次子。 却不知为何,平阳侯忽然向他请旨,将原本的二儿媳,指给长子谢韫之。 若是谢韫之还好端端的,皇帝自然不会乱下旨意,要挑也得挑个好的才给谢韫之赐婚。 可那会儿是为了冲喜,也就不作计较了。 皇帝现在倒真想见见这个许氏,堪不堪当选谢韫之的妻子,免得谢韫之不仅怪他指了真阳过去添乱,还随意下旨赐婚,给臣子赐了个不般配的妻子。 “哈哈,那就多谢了。”乔装打扮的皇帝走进来,身后跟着恭王。 父子二人看见,屋里端坐着一名年轻娟丽的小夫人,以及年龄各异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十岁出头,最小的还一脸奶气。 想必正是谢韫之的一妻三子。 皇帝没见到许清宜之前,生怕自己指了个貌若无盐的女子给谢韫之。 当见了许清宜之后,当即松口气。 永安侯之女的模样气质,没有叫他觉得失望。 “谢夫人,我与谢将军是故友,这位是家父,打扰了。”恭王朝许清宜拱了拱手,说道。 “客气客气。”许清宜见状,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道。 招呼宾客是许清宜的老本行,最会看人。 面前这名白发老者,一身掩饰不住的威严,其子又不按规矩自报家门,那就是身份不可说。 是皇帝吗? 这个猜想,让许清宜掌心冒汗,不过脸上看不出来,她嫣然一笑:“两位快请坐,我立刻叫人上酒菜来。” “多谢。”恭王道,然后伺候皇帝落座。 不知道其身份者,只会以为他尊敬老父亲。 而许清宜看出了恭王对皇帝的敬畏,那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子对父亲该有的态度。 于是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当今圣上的成年儿子不多,肃王她已经见过了,不是眼前这位,也不是身子骨孱弱的太子。 那就有可能是恭王了。 怎么说呢,许清宜第一次见到活的帝王,紧张是有的,但不影响她正常应对。 “孩子们,这是你们爹爹的故友。”许清宜收起思绪,对孩子们笑道:“快喊爷爷和叔叔。”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人生难得有几次这样的机会,让孩子刷个脸。 “爷爷好,叔叔好。”兄弟三个倒也听话,乖乖地弯腰拱手问好。 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皇帝和恭王的目光,又有些好奇起来,养母和养子的感情,能有这么好吗? “好,呵呵,快坐下吧。”皇帝眼中闪过狐疑,目光落在临哥儿脸上,此子言行清冷,冰块儿脸肖似其父,便问:“想必你就是中了案首的谢临?” 临哥儿不喜欢与陌生人说话,也不喜欢被人审视,哪怕对方是父亲的故友。 不过最近他心情不错。 又是待在许清宜身边,便暂时当个讨长辈喜欢的乖孩子,恭敬答道:“正是小子。” 第095章 完美收官 第095章 完美收官 许清宜闻言诧异地侧目,原本还担心临哥儿会不给微服私访的皇帝面子。 没想到对方的表现还挺配合嘛。 她满脸欣慰自豪地笑笑。 禛哥儿偷摸看看娘,又扭头看看大哥,心里羡慕极了。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娘的骄傲,也让娘这样自豪地看着自己? “不错不错,虎父无犬子,哈哈哈。”皇帝目光温和,愉悦地大笑起来,似乎透过年少的谢临,在看曾经的谢韫之:“你父亲也爱读书,若不是当初从了军,想必也是个当世文豪。” “父亲确实文武双全。”临哥儿傲气归傲气,对谢韫之却是由衷折服的,垂着眼睑真心道:“小子不敢与父亲相提并论。” 皇帝看他的目光更加欣赏了,带着慈爱道:“你还小呢,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将你爹比下去。” “承您吉言。”临哥儿不卑不亢道。 谦虚过了头就显得假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皇帝和恭王对视一眼,似乎也看到了这孩子的傲骨,不禁好笑。 但又觉得谢韫之的孩子,正该如此。 看过了清冷傲气的案首,皇帝父子俩的目光又落到禛哥儿身上。 比起清瘦的长子,这个次子明显是英气蓬勃的类型。 年纪小小便身量修长,剑眉星目。 不难看出,长大后是一块当武将的好料子。 “这是韫之的二子禛哥儿。”许清宜介绍道,谁说她只会自豪地看着老大,她看老二的目光同样自豪:“禛哥儿和喜欢读书的兄长不一样,他喜欢习武,眼下跟着韫之以前的部将在习武。” 禛哥儿听见说到自己了,连忙挺直腰板,将武将的气势提上来,显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嗯,一文一武,韫之真是好福气。”皇帝见自己猜中了,立即心情大好,看着禛哥儿鼓励道:“用心学,以后继承你爹的衣钵,也当大将军。” 禛哥儿挺着胸脯道:“当然了,我的目标就是当大将军。” 这个老爷爷还挺有眼光的。 “哈哈哈,好。”皇帝面露满意,没想到谢韫之的儿子们这么有意思。 也不是每一个都是冰块儿脸嘛。 “这是韫之的小儿子,叫珩哥儿。”许清宜将自己最钟爱的奶团子抱起来,像炫耀宝贝一般笑眯眯介绍道。 珩哥儿对陌生人并不害羞,闻言抿着嘴唇笑了笑,感觉这个场合也不需要讲规矩,便由着性子腻在娘怀里撒娇。 “珩哥儿,快说说你有什么特长?”许清宜将小儿子的脸,从自己怀里挖出来,逗趣说。 珩哥儿没办法,只好坐直身子道:“珩哥儿还小,只会吃和睡。” 这是许清宜安慰他的话,他给牢牢记住了。 “哈哈哈,不对,还有撒娇你都没说呢!”老二不客气地嘲笑弟弟。 临哥儿也掀了掀嘴角,倒是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弟弟们太幼稚了,让他很无语。 皇帝和恭王也情不自禁地笑了,多么融洽的一家子,以及有趣的童言童语,他们却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平凡人家的烟火气,不外如是。 说话间,店小二井然有序地将酒菜呈上来。 “两位请起筷,我们边吃边说。”许清宜道,一手搂着珩哥儿,一手拿起筷子,顺便赔罪:“孩子多了难免吵闹,平时在家里就是这样的,万望两位别嫌弃。” “不会,谢夫人客气了。”恭王本不是多话的人,可是想起家中的几个孩子,情不自禁有了谈兴:“我家的孩子也吵闹,不好管教。倒是我看谢将军的孩子,都很听谢夫人的话,不知有何秘诀?” 这话当真不好接。 说孩子们懂事吧,就显得恭王府的孩子不懂事,说自己管教有方吧,就显得恭王无能。 许清宜拿起珩哥儿的瓷勺,给珩哥儿喂了一口饭,迟疑道:“大抵是投缘吧?” 她幸福地笑起来:“我没有孩子,他们没有母亲,一朝有缘遇上了,便正正好。” 这温柔慈爱的笑容,无端感染人。 皇帝龙心一悦,便当真动筷吃起来,心道,你们这份缘分,其中还有朕的功劳。 恭王见父皇真的动筷,心中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就了然。 在宫中事务繁重,皇帝难得今天开心,又是微服私访,遇上谢夫人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一来二去便带动了皇帝的食欲。 “原来如此,看来还是那句话,得之不易,才会倍加珍惜。”恭王受教地笑了,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也很享受这种暂时脱离俗务,简简单单吃顿饭的体验。 正如许清宜所猜测,这父子二人身份尊贵。 他们并没有逗留太久,吃过午宴,喝了杯酒水,便起身告辞了。 离开前,恭王说道:“多谢谢夫人款待,替我父子问候谢将军。” “好的,两位请慢走。”许清宜脸上笑着,心里风起云涌,思绪万千。 看来自己猜对了啊。 这两人知道谢韫之醒了。 “娘,他们是谁?”临哥儿问,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只是没往那方面猜。 许清宜:“……”等等,临哥儿什么时候也悄悄改口叫娘了? 不仅她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禛哥儿也注意到了。 立刻停下啃桃子的举动,唰地侧目,痞笑道:“大哥,你不是一直母亲母亲地喊吗?怎么开始学我们了?” 问题太幼稚,临哥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二弟的调侃。 “他们啊,我也不敢确定。”许清宜太清楚老大拧巴的性子,哪敢让老二继续说下去,赶紧岔开话题:“但我猜是大人物,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得回去问问你们爹。” 老二目瞪口呆:“爹这么厉害?隔老远都能盯着我们?” 临哥儿:“……”傻子。 “哪能啊,你爹又不是神仙。”许清宜也哭笑不得,赶紧解释:“刚才那对父子俩,好像知道你们爹醒了,一会儿回去问问,你们爹给谁通风报信就知道了。” 闻言,临哥儿眼中迅速闪过一丝了然,似乎也猜到了那对父子的身份。 能让他爹通风报信的人,正如娘所说,定然是个大人物。 大家心里都九拐十八弯地想着事,只有禛哥儿不舍地看着一桌子菜:“娘,这些菜都没怎么消减,要不打包一些回去给爹吃?” 许清宜哽住:“……” 好家伙,剩菜带回去给谢韫之吃,禛哥儿真是个大孝子。 不过饭菜确实要打包,免得浪费了。 “你爹刚醒来,饮食要清淡,不适合大鱼大肉。”许清宜说道:“这些饭菜就打包送到积善堂吧。” 那是收留穷苦人的地方。 “那行,我和大哥一块去,娘,你和三弟等我们一起回府。”禛哥儿把果核一丢,雷厉风行,撸起袖子就做事。 临哥儿听见二弟的安排,也沉默着没意见。 哥俩走后,裴彻和沈知节两人一同来了。 他们都知道谢韫之已醒来,吃完席便忍不住来见许清宜。 “恭喜谢夫人/嫂子,双喜临门!” 两人一个是猿臂蜂腰的英俊武人,一个是身姿绰约的风流文士,双双站在面前拱手说话,实在赏心悦目。 许清宜心情大好,笑着道:“多谢两位赏光,今天的午宴还合口味吗?” “当然。”沈知节忙点点头,笑道:“在下听见其他宾客都赞不绝口,还说要写文章称颂谢夫人的爱子之心。” 没错,是称颂谢夫人,而不是侯府。 是这样的,由于临哥儿每天都来,听不惯有些宾客们称颂侯府,便直接告知,其实这次流水宴与侯府关系不大。 完全是养母一手操持。 宾客们这才恍然大悟,导致现在口口相传,人人都知道谢将军娶了个好夫人。 眼下家里母慈子孝,一团和气,好得很。 “没错,是这样。”裴彻也笑道,他不如沈举人会说话,便言简意赅地附和。 “那就好。”没办砸临哥儿的喜事,许清宜也很开心。 沈知节想到自己的偶像,期期艾艾开口:“谢夫人,谢将军醒了,您和他提起过我和裴武师吗?” 许清宜一笑:“倒是还没来得及细说,回去我便和世子提一提,若是情况允许的话,兴许还能见个面?” 沈知节与裴彻赶紧道:“不勉强不勉强,还是让谢将军静养吧,让他知道我们在就好了。” “这样,也好。”许清宜心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谢韫之的偶像力量。 三日流水宴结束。 最后一天没想到还招待了皇帝和王爷,完美中的完美收官。 许清宜心情很好。 等临哥儿他们兄弟俩回来,母子四人领着小厮丫鬟们,打道回府。 刚吃完午饭,孩子们被马车一摇晃,都睡得东歪西倒。 回去之后,许清宜就叫他们去休息了,小的也交给了嬷嬷。 自己去找世子。 世子在书房,自己与自己对弈,见夫人款款进来,他清冷的脸庞柔和了一点,开口:“回来了?” “是啊。”许清宜宛如一朵向阳的夏花,笑容灿烂地道:“临哥儿的流水宴完美收官,你猜我们在宴上遇到了谁?” “谁?”谢韫之望着夫人,顷刻间感觉这间寂寥无人的书房,变得生动而温暖起来。 第096章 人间妖孽 第096章 人间妖孽 一靠近世子,许清宜又忍不住被对方的俊容吸引。 心里暗想,哪怕裴彻和沈举人已经够帅了,可比起世子来,还是不够看啊。 如果说裴彻和沈举人是普世帅哥,她能够大大方方欣赏那种,那么世子的皮相就是人间妖孽,多看两眼会心跳加速。 “夫人?”耳边传来世子好听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压低了两分。 “啊,我还不确定。”许清宜回神,万分唾弃自己,怎么就这么爱看帅哥呢? 但随后想想,食色性也,正常正常,自己也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动手。 许清宜自我和解后,重新扬起笑容:“想要确定对方的身份,世子先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夫人请说。”谢韫之已经搁下手头的所有事,好整以暇地同许清宜说话。 “世子跟谁透露过苏醒的消息吗?”许清宜看见对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一怔,便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说:“我和孩子们遇到的那对父子,似乎知晓你苏醒的消息。” “父子?” “嗯,一个年约六七十的白发老者,一个三十出头,玉质金相,气度不凡。”许清宜仔细回忆,看看能找出什么特征:“对了,那年轻人是张容长脸。” “是陛下和恭王殿下。”谢韫之眯起眼眸,一听就猜出了那对父子的身份,更有意思的是,他瞧着自己的夫人问:“你已经猜出来了?” 许清宜点点头,笑道:“他们给了足够多的线索,我隐约就猜出来了。” “不是,是夫人聪慧。”谢韫之忽然伸手,这个举动把许清宜吓一跳,浑身绷直。 不知道世子要干什么。 正心跳如擂鼓,结果世子的手指轻触过脸颊。 只是帮她挽起不听话的发丝,收拢到耳后而已。 “……”许清宜一阵庆幸,又有点莫名失落…… 不是,自己在失落什么? 她赶紧把那种情绪抛之脑后。 告诫自己不要随时随地演偶像剧,对方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单纯地帮她挽头发罢了。 结果一抬眼,就看见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倒也没有什么逾越之举,但就是告诉她,你不是在演独角戏,我就是那个意思。 “咳,多谢世子。”许清宜自己又理了一下那些垂落的发丝,严肃起来重新思考正事,说道:“世子对恭王怎么看?” 谢韫之注视着夫人的秀美脸庞,脑子里一边思索对方的问题,回答:“稳重敦厚,不争不抢。” “世子的评价十分准确。”许清宜笑着拍马屁道,前期的恭王的确是这样的,到了后期才开始有所动作。 谢韫之感觉夫人还有话要说,便安静地等待。 “不过世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争即是争。”许清宜知道讨论这些事很危险,所以压低声音,不由自主地向世子靠近些许。 谢韫之见状,配合地将脸庞贴到夫人的耳边,一垂眸便看见对方的后颈。 皮肤白皙,线条优美。 夫人的皮肤很白,肤若凝脂,那触感在他指尖跃现。 不过,在欣赏夫人的同时,他也没有忘了认真交谈:“夫人觉得恭王要争?” 许清宜点点头:“嗯。” 谢韫之沉吟片刻,低声道:“恭王是陛下为太子扶植的一把刀。” “可太子孱弱,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许清宜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世子怀中:“届时恭王又能做谁的刀?肃王会信任他吗?” 谢韫之垂眼考虑了一下,太子的确较为孱弱,一年前倒是还好,不知现在是什么光景。 若是没有太子会如何,他自然也是想过的,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夫人也如此重视朝堂变化。 这桩盲婚哑嫁,似乎处处让人充满惊喜。 “嗯。”谢韫之抬手,摸了摸妻子发髻上会动的蝴蝶钗:“静观其变,我会留意的。” “好。”许清宜想想也是,只要谢韫之醒着,跟在他身后的人根本无需操心。 如今进言的目的达到了,她便坐直身子,从世子怀里出来。 怀里空了,谢韫之感到些微失落,蹙眉问道:“夫人厌恶我?” 许清宜拿了桌上的茶水喝,闻言差点儿呛到,捂住嘴唇咽下茶水,讪讪道:“世子何出此言?” “那就是不厌恶?”谢韫之继续问。 许清宜根本不必思考,快速摇摇头:“当然不厌恶!” 开玩笑,她刚才还看世子的盛世美颜看直眼,这怎么能叫厌恶? 世子没有用看变态的目光看她就不错了。 “那就好。”谢韫之听见这个答案,笑了一下,似乎很愉悦。 许清宜又看愣了,帅哥笑起来果然更帅,让人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回过神来,她有点脸热地挠挠耳朵。 赶紧想点别的事情说:“对了,世子,妾身之前和你提过吗?现在是你以前的部将裴彻先生,在教禛哥儿习武。” “禛哥儿提过,怎么了?”谢韫之口吻温和。 “是这样的,教导禛哥儿的裴彻先生与教导珩哥儿的沈举人,他们都非常敬仰你。”许清宜一顿,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介绍过沈举人,便道:“沈举人名叫沈知节,是才高八斗的文士,有状元之才,明年的春闱我很看好他。” 她笑得这样开心。 没发现世子从她提及别的男人起,周围的气压就有些不对,绷紧且寒意十足。 谢韫之:“是吗?听说过。” 在他躺着的那段时间,有关于沈举人的评价,才貌双绝,风流俊俏。 诸如此类的夸赞,听得他耳朵都要长茧子。 许清宜正想说什么…… “见见。”谢韫之醒来后不想应酬,只想静养,顺便和夫人培养感情。 这个沈举人打破了他的计划,是个意外。 “啊?”许清宜也很意外,世子竟然想见孩子们的老师,果然是立志要当好爸爸了,就笑着问:“两个一起吗?还是逐个分开见?” 其实谢韫之只想见沈举人,不过这样一来就显得很奇怪,于是道:“两个一起。” 裴彻那小子也俊得很,不知如今可曾娶妻。 “好。”许清宜一笑,立刻喊了稳重的苏叶过来:“去看看裴彻和沈举人回来了没。若是回来了跟他们说,世子要见他们。” 谢韫之加一句:“在外院的书房。” 许清宜迟疑:“有些远。” “无妨,适当走动。”谢韫之站起来,将手掌递到许清宜面前:“夫人陪我走一趟?” 许清宜看着那只修长性感的手掌,迟疑了一下就妥协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牵。 “好。”她笑道,将自己的手交到世子的掌心中。 世子的手掌很温暖,也很宽厚,完全包裹住她的,给人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就像世子醒来后,明明身为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却从未给她花心萝卜的不安感。 反而处处体贴,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个可靠的好丈夫。 反正,许清宜的感觉就是这样,应该不算自作多情! 修养了两日,世子行动起来已和常人无异,甚至比一般人还要稳健。 反观许清宜从内院走到外院,都有些小喘,而世子呼吸平稳,波澜不兴。 裴彻和沈举人在府里,听见苏叶的传话,激动不已,连忙整理仪容,赶来面见谢韫之。 随下人来到书房,两位一进门,便看见世子夫妻俩握在一起的双手…… 许清宜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世子还牵着手。 她老脸都红了,连忙挣脱开。 再一次唾弃自己迷恋男色,要不得,要不得。 “裴彻/不才沈知节,拜见谢将军。”二人垂下眼眸,连忙行礼问候。 “两位多礼了,快请坐。”谢韫之淡淡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是。”这时,裴彻和沈知节才抬起头来,激动地看着苏醒过来的谢韫之。 只见对方清减了些,面容和气势却还是那么夺人心魄。 眼神平静淡然,给人遥不可及的疏离感。 所以裴彻才会觉得,自己从未被赏识过。 他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敢再与谢韫之对视,懊恼道:“对不住,谢将军,末将……当年我错了。”眼下他已经没有资格自称末将。 “知道错就行。”谢韫之沉声,没有计较裴彻当逃兵一事。 “是。”裴彻诧异,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谢将军原谅了。 难道嫂夫人说的是真的,其实谢将军很欣赏自己? 他心中越发愧疚,何德何能。 谢韫之将目光移到沈知节身上,看见对方的确是个唇红齿白的士子,但未免文弱了些,夫人应该不会喜欢这个类型的男子。 沈知节被看得紧张极了。 只听谢韫之道:“沈举人,犬子这些日子的课业,劳烦你了。” “不敢不敢,谢夫人能选中在下,是在下的荣幸。”沈知节忙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说完这句话,谢将军的表情好像变凌厉了? 都说行伍出身的人不拘小节,最反感文人那一套。 沈知节暗暗记下了。 “你二人成亲了吗?”谢韫之打量了两人一圈,忽然发问。 裴彻和沈知节都同时愣了愣,继而摇头:“不曾。” 谢韫之颔首:“老大不小了,应该考虑一下。” 二人很感动,谢将军竟然会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甚是荣幸。 “多谢谢将军关心。”他们乐呵呵地说。 “应该的。”谢韫之也不心虚,随即扭头同许清宜说话,语气显然温和了几分:“夫人,你在外走动,且帮忙留意一二,可行?” 许清宜眨了眨眼,指着自己:“我?” “嗯。”世子点头。 “好吧,我留意留意。”许清宜压力山大地应道,也罢,当红娘还是头一遭,可以尽力试试。 不过她隐约觉得很疑惑,世子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吗? 第097章 亲个试试 第097章 亲个试试 古代大部分男子到了弱冠之年,就算不娶妻也定了亲。 裴彻和沈知节都二十出头了,还未成亲,确实有点晚了。 也不是他们不想,实在是条件有限。 一个瞎了只眼,不久前还是码头工。 一个单亲家庭,母亲身体羸弱,唯一的希望就是等着有了功名再娶。 可谁知等到何年何月? 谢韫之发话让自己的夫人帮忙物色,那肯定比他们自己物色的强百倍不止。 二人受宠若惊地看着许清宜,迟疑道:“可是,这样会不会太劳烦您?” “不劳烦。”许清宜笑道:“两位都是人中龙凤,但年纪确实到了,再不抓紧,就耽误好年华了。” 她都这么说了,裴彻和沈知节便恭敬不如从命,又是一拱手:“那么就多谢嫂夫人/谢夫人费心,有劳了。” “客气客气。”许清宜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都是大帅哥,找媳妇还不容易吗? 沈举人好办,等明年春闱结果出来,她帮着搭桥牵线,找个书香门第的清贵人家不难。 至于裴彻,想了想,许清宜扯了一下世子的袖子:“裴彻兄弟在府里当门客,总归没有正经职位,世子能让他得回军籍么?” 这裴彻是个人才,未来也是战功赫赫,此举不算徇私。 世子看了眼夫人葱白的手指,颔首:“可以。” 随后看向神情激动的裴彻,说道:“裴彻,本将军允你回营,从内务小兵做起,暂且在本将军手底下听候差遣,你可愿意?” “属下听命!”裴彻立刻单膝跪下,抱拳应声。 在谢韫之手底下听候差遣,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天大的机会。 别说裴彻激动了,隔壁的沈知节都给看激动了。 能得到谢韫之的重用,谈何容易? 许清宜笑道:“这样一来,谈婚论嫁就名正言顺了。” 随后看着满脸艳羡的沈举人,安抚道:“沈举人才高八斗,颜如冠玉,我自会与你留意门第清贵,性情温婉的女子。” 除开自身有才,沈举人也算是谢韫之的门客,这层身份的含金量不可谓不高。 找媳妇是分分钟的事。 颜如冠玉?谢韫之浓密的长眉,压了压眼,夫人都没有这么夸过他。 沈知节的确喜欢知书达理,性情温婉的女子,最好能像谢夫人这样的,他思及此耳朵一热,头垂得很低:“是,听凭谢夫人做主。” 分明谢夫人的年纪比他小,可是他将婚事交给对方,却有种稳稳的安全感。 大概是因为,谢夫人办事总是周到体贴,十分稳妥。 这下轮到裴彻羡慕沈举人了。 在他看来,沈举人的条件比他好上太多,将来能联姻的岳家,更是不可估量。 当然,裴彻知道嫂夫人对他们一视同仁,不会偏心了谁去。 给这两个小子定下了说亲的事,谢韫之看他们顺眼多了,既然构不成威胁,也就不再多言。 “裴彻,我写一封信,你即刻去一趟西营。”谢韫之道。 许清宜一听世子要写信,顿时张罗笔墨纸砚,二人心有灵犀,手伸到了一块去。 世子在下,她在上。 顷刻间,她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但分内事还是要做的:“世子,让妾身来磨墨吧?” 谢韫之看她一眼,把砚台上的手移开了:“嗯。” 不想劳烦夫人,但又喜欢夫人为自己磨墨的感受。 “眼下西营还是廖袁老将军领兵吗?”他看着裴彻问。 裴彻忙道:“是的,您养病期间,听说一直都是廖将军主事。” 廖袁和谢韫之是亦师亦父的关系,谢韫之不在之后,皇帝最信任廖袁了。 只是随着朝堂两党之争越来越激烈,廖袁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他已经老了,底下的小子们总有自己的抱负和想法,难以管束。 谢韫之点点头,在妻子铺好的宣纸上,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裴彻:“去挂个职,代我问候廖将军。” “遵命!”裴彻领了信,膝盖又是往地上一磕,看得许清宜都膝盖疼。 裴彻走后,沈知节也识趣地告辞。 书房空了,谢韫之学着许清宜的样子,扯了扯许清宜的袖子:“夫人在外奔波半日,我们回去歇着吧?” 许清宜又是老脸一红,不行,自己怎么听什么都像虎狼之词呢? 不过午后确实挺困乏的,回到院子之后,二人进了正屋,丫鬟端来清水给主子们洗脸净手。 许清宜刚洗完脸,就看见世子脱得只剩下里衣,小片的胸膛明晃晃的,在她眼前袒露。 “夫人方才为我磨墨,我为夫人宽衣。”谢韫之道。 “啊?”许清宜傻了眼,刚想说不用,但世子的双手已经扶到了自己腰上,高大的身形与好闻的气息也笼罩了过来。 “夫人的腰肢,不盈一握。”谢韫之用淡淡的语气,说着会让许清宜害臊的话。 走神间,对方已然将她的束腰解开了。 “世子……”许清宜的声音都微颤了起来,做梦也没想到,醒来的世子会对自己感兴趣,而且是极其感兴趣。 “夫人想和我亲吻吗?” “哈?” 许清宜的脑瓜子,完全宕机,震惊地看着谢韫之,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人就是一直在说虎狼之词! “不了吧,单纯睡个午觉。” 现在世子醒了,她只想搞点素的。 谢韫之轻叹:“还说不厌恶我。” 许清宜:“?” 听出了世子在试探的意思。 似乎是自己的表现,让世子察觉到了什么,而且对方很在意。 但是,这不是应该的吗! 许清宜不心虚,单身贵族永不屈服,儿子可以有,但丈夫就算了,她的计划里没有伴侣。 婚姻嘛,都是开头光鲜甜蜜,日子久了总是一地鸡毛。 她懒得收拾鸡毛。 “也没有厌恶,只是妾身觉得……” “要不我们试一下,没准夫人会喜欢。” “……” 和帅哥接吻当然喜欢啦! 但她只喜欢不用负责的那种,和世子这样的帅哥接吻是要负责的! 许清宜眼神闪躲:“光天化日……” 话还没说完,她立刻感到天旋地转,一眨眼间的功夫,就被世子抱到了床帐内。 厚厚的床帘遮挡住光线,小天地顷刻间变得幽暗暧昧。 谢韫之:“这样呢?” 许清宜惊恐,瞪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试试吧,你要是不喜欢,我再改进。” 许清宜还没开口拒绝,对方的盛世美颜就靠了过来,杀伤力强大! 怪她意志力不坚定,终究是被夺了呼吸,湿软粘稠的触感瞬间被放大。 呼吸间全是对方的味道。 女子抵在对上身上推拒的双手,猛地收紧指尖,扣紧男人里衣的衣襟,肤若凝脂的脸庞,渐渐染上一层薄粉色。 这是专属于丈夫独享的风情,如熟透的蜜桃,比平时更昳丽惹人怜爱。 想起目不能视,身不能动,只能任由妻子享用的那段时光,谢韫之身躯发紧,在亲吻中小小喟叹了一声。 撑在妻子耳畔的手背,青筋毕露。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 开了荤的有妇之夫,怎么可能守着肤白貌美的妻子而不动情。 他又不是柳下惠。 第098章 意外互撩 第098章 意外互撩 唱独角戏那段时间,许清宜也动情吻过世子,滋味倒是不错的。 毕竟对方逆来顺受,乖乖听话。 可是今非昔比。 醒来的世子并非任人摆布的主,侵略性强悍极了。 对方来势汹汹,全凭本能的索取。 搅得她脑子成一团浆糊,很快就红了眼眶,眼眸里水光闪烁。 叫她双眸犹如上了眼妆一般艳丽。 滋味嘛,也是好的,就是主导权全被夺了! 她不适应这种失控之感。 好不容易松开,她三魂都散了七魄,云鬓散乱地轻喘着。 谢韫之舔舔唇瓣,妻子的馨香在鼻尖萦绕。 “喜欢吗?”他还是淡淡的表情,眼中却带笑。 许清宜:“……” 哪有这样强吻的! 好吧,虽然他们是夫妻,她也没少强吻和强上谢韫之,如今也算是报应不爽,轮流坐庄。 可她还是不满,装模作样道:“咳,一般吧,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实际上浑身发热,心里浮想联翩,毕竟她也是开过荤的已婚少妇。 “好了,午休了。”然后掀开对方,抱着被子面向墙壁:“世子也快歇吧,静养时期,少想些上火的事。” 谢韫之倒没挫败,夫人说真话还是假话,他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好啊。”谢韫之平躺在妻子身边,嗓音透着丝丝餍足与慵懒,缓缓道:“下次让夫人来主导,夫人教教我。” 许清宜心虚:“……” 谁好人家的新婚少妇懂这个啊,世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京郊,西营。 廖将军看完裴彻送来的信件,顿时高兴得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哈,好!” 随即拉着裴彻一起喝了三大碗烧刀子。 “裴副将,走!随本将军去打一段鼓!” 不多时,营中响起了一段庆祝捷报的鼓点。 弄得将士们摸不着头脑。 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不知道,反正晚饭有肉有酒,比平时更为丰盛。 裴彻这个负责报喜的喜鹊,也被拉着留下来吃饭,然后才带着廖将军的书信,连夜赶回城中。 城门紧闭,守城官兵对外边的喊叫充耳不闻。 直到裴彻自报家门:“我乃谢韫之将军的副将,奉命出城送信,尔等快开城门,别误了军情!” 谢韫之的姓名如雷贯耳,放到哪里都是好使的,可他已经瘫了。 “呵!谢将军在家里躺着呢,能耽误什么军情,你别是谎报身份!” “我有军中文书可证明身份,你们若是不信,可开城门检验。”裴彻说道。 从前驻扎在西营那段日子,他也不是没有夜晚出入过,都是顺风顺水的,如今算是人走茶凉了吗? “检验什么检验,等着吧,明天再进来!”守卫说道。 裴彻没法子,只好在城门外待了一夜,日次才进城。 他骑着马进去后,守卫望着他的背影担忧道:“虎贲大人,那位瞧着的确是西营的部将,咱们为难他没事吗?” 掌管守城事务的张虎贲说道:“咱们依法办事,怕什么?怕谢韫之从床上跳起来吃了咱们不成?” 他们隶属京城禁卫军,不归西营管。 从前给谢韫之的亲兵行方便,是看在陛下和太子的面上。 如今平阳侯府与肃王联姻了。 他们太子一脉,便当平阳侯府站队了。 晨起,鸟儿在窗外喧闹,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晴天。 谢韫之睁开眼,侧过脸望向身侧还在酣睡的小妻子,映入眼帘那段白皙细腻的脖颈,和他当初想象中一样纤弱。 可主人却出乎意料地坚韧持重,很是特别独立。 他目光闪烁,俯身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之后悄悄起身,披上衣服离开正屋。 西屋,禛哥儿抱着被子还在做梦,忽然额头被弹了一下。 “醒醒。” 已经进入浅眠状态的禛哥儿,忽然梦见他那风华绝代的爹,横刀立马,身披猩红的披风,正在风中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爹,嘿嘿。”禛哥儿咂咂嘴,翻个身继续做梦。 立志当好爹的世子,温柔都用在了妻子身上,见状不客气地往老二的屁股蛋子上扇巴掌:“起来。” 禛哥儿梦里的爹,满面寒霜,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冷严肃。 他一个激灵就醒过来,眼前的爹和梦里的爹完美重合,吓得他赶紧起床:“爹!” “嗯。”世子淡淡道:“洗漱,随我去练武。” 禛哥儿傻眼,爹要陪自己一起练武?! 狂喜的情绪在他心中迸发开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没想到终于实现了。 他傻笑道:“哦,爹稍等,我马上!” 禛哥儿像个猴子一样,满屋子上蹿下跳,总算给自己穿好衣服,洗好脸。 “爹,我好了!” 谢韫之面容依旧严肃,颔首:“走吧。” 父子俩前后走出澹怀院,来到平时练武的武场。 左看右看,却不见裴彻。 “裴师父还没起?”禛哥儿面露疑惑,挠挠头说:“不应该啊,平时裴师父起得比我早。”说完有些心虚地捂着嘴。 谢韫之想了一下,就了然了:“我差他出城送信,估计彻夜未归。” “原来如此。”禛哥儿点点头,随后自觉地开始热身。 谢韫之静养了数日,也是第一次动身练武,先打了一段较为柔和的拳法。 循序渐进。 他这边打拳,在旁边舒展筋骨的禛哥儿都看呆了,暗想,爹打拳真好看。 咳,爹这样上战场,敌人真的不会分心吗? 禛哥儿真的很好奇,不过他不敢问就是了。 这个问题嘛,他多虑了。 谢韫之上战场,都会戴上盔甲和护面,敌人也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不过他玉面将军的称号,倒是连敌人都知晓。 曾经还有敌人的主帅,以此事来嘲笑他。 而最后,谢韫之自然是用实力证明,不管自己的脸长得如何,该打的胜仗,一场都不会输。 “禛哥儿,看招。” 谢韫之打完一套拳,便开始试探次子的进度。 禛哥儿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勉强应付,父子二人有来有回地交手。 不知何时,临哥儿悄然走过来,负手站在廊下观看。 只见父亲不紧不慢地喂招,而二弟狼狈支撑的样子,令人发笑。 “哇,禛哥儿都能跟你爹对战了,真不错。” 许清宜牵着珩哥儿也来了。 早上醒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一问才知道,大家都来了练武场。 于是她领着珩哥儿也来了。 许清宜笑眯眯地看着武场上的一大一小两位帅哥练拳,面容欣慰。 难怪裴彻说禛哥儿有天赋,确实学得有模有样。 “娘。”临哥儿喊了一声,接着撇撇嘴道:“爹可不满意。” 连他都看得出来,二弟目前只是个花架子。 “他才学多久,已经不错了。”许清宜对孩子没有那么苛刻,该夸还得夸。 打压式教育是封建余孽,要不得。 若是以前,临哥儿少不得要说两句,叫娘管教弟弟时严厉些。 但现在爹醒了,便没有必要了。 以爹那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的性子,就算娘再慈爱,也不影响爹狠狠地修理弟弟。 临哥儿思及此,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三弟。 “……”珩哥儿瑟缩了一下,连忙站直腻在娘腿上的身子。 说不上为什么,总之有种危险降临的感觉。 武场上,禛哥儿一个踉跄,终究是在谢韫之的手底下摔了个四脚朝天。 他尴尬兼委屈,爹真是心狠,也不扶他一把! “下盘不够稳,站桩马步继续练。”谢韫之走到次子身边,弯腰将人提起来。 禛哥儿刚站稳,又被推倒了。 “毫无战斗意识,自己爬起来。”谢韫之冷声道。 禛哥儿:“!!!” 啊啊啊,爹比裴师父严厉一百倍! 好可怕啊! 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废物。 忽然禛哥儿很想娘,温柔慈爱会鼓励他的娘。 然后眼睛一转,就真的看见了。 “爹,娘在廊下看我们。”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道。 谢韫之是有规矩的人,不轻不重地踢了次子一脚:“别分心,继续练。” 他自己也没有回头。 直到裴彻回来,有事禀报。 “谢将军,廖将军有书信。”裴彻单膝跪下,奉上书信,听到一声起来吧,又站起来禀报了城门所遇之事。 并非告状。 这些都是有用的消息。 上行下效,小喽啰的态度既是主子的态度。 “现在的虎贲是谁?”谢韫之边看信边问。 “不太清楚……属下去查。”裴彻低头道。 “嗯。”谢韫之颔首,一目十行看完书信,便收起来,再次看着裴彻:“你对禛哥儿太溺爱了,加重三成训练。” 闻言,裴彻和禛哥儿这对师徒俩,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狠,太狠了。 而浑身汗湿的世子,转身向廊下走去,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来观摩自己锻炼的妻子。 “爹。”珩哥儿隔老远就乖巧地喊道。 还有临哥儿也喊了一声。 “嗯。”谢韫之过来摸摸小儿子可爱的发髻,眼睛却望着许清宜,语气哪里还有刚才的严厉,简直称得上温柔地问:“怎么不多睡片刻?” 许清宜笑道:“休息够了,过来看看你和禛哥儿练武。” 谢韫之直直看着她,好像期待她说点什么。 许清宜恨自己情商太高,还没来得及细想,那张让人如沐春的嘴便脱口而出:“世子打拳很好看。” 说完很想扇自己一嘴巴。 她的本意是离开世子,而不是撩世子啊。 第099章 政见不和 第099章 政见不和 从夫人嘴里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谢韫之便满意了:“嗯,舞枪也不错的。” 犹记得他在军营中,偶尔兴之所至,舞起长枪来,人气颇高,端的是里三层外三层。 除却部将们对他的崇敬以外,也是因为好看。 许清宜的思绪,一下子又被带跑了,嗯,那确实是,世子肩宽腰窄大长腿。 病弱时期都这么耐看,那巅峰时期岂不是…… 她咽了咽口水,应该能靠身材杀人吧? 好,打住。 许清宜脸上泰然若之地笑道:“说到枪,世子的长枪在库房里收着呢,哪天要用就跟妾身说。” “好。”谢韫之眼眸深邃地颔首。 他爱洁,还未沐浴不想靠近夫人。 此刻特地站在一米开外,嗓音迷人:“时候不早,我先去沐浴。” “好的。”许清宜有些不敢和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连忙稍稍挪到别的地方,比如汗湿的下半张脸庞,从下巴到喉结。 尽管汗津津的,却又帅又香的感觉。 她直呼性感男神。 “临哥儿,随你们母亲和弟弟先去用膳,不必等我。”谢韫之走之前,吩咐自己的长子。 “是,爹。”临哥儿恭敬答道。 随即抬起眼皮,看看高大英俊迷死人不偿命的爹,又斜眸看看内心澎湃却故作淡定的娘。 不禁在心里想,爹娘这是好事要近了吗? 爹娘感情好,他当然喜闻乐见。 只是有些遗憾,娘这样一个在男女之事上有着独特想法的奇女子,终究在面对爹的步步攻略下,还是未能幸免。 临哥儿不是说爹不好,爹娘都是很好的人,只是见多了色衰爱弛的夫妻,他有些担心走到那步田地。 倒不如从一开始,许清宜就坚持自己‘不做谁的夫人’这种想法。 不过临哥儿深知,长辈的事有长辈自己做主,自己多想无益。 说是不用等,但许清宜还是带领大家一起等世子。 连最贪吃的禛哥儿都不敢造次。 这么说吧,他对他的爹敬畏,比对师父的敬畏强一百倍。 两相对比之下,师父裴彻实在是太温柔了。 爹没醒来之前,他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世子沐浴后过来,陪妻儿用膳没多久,侯爷也过来了。 “还在用膳呢?”看见长子一家还在用膳,他连忙笑呵呵道:“你们继续,不必管我,我在旁边等一等。” 说着,侯爷就真的坐在附近,捧着丫鬟奉上的茶水慢慢等。 “好。”谢韫之不客气地应声。 准备站起来招呼长辈的许清宜,闻言笑笑又拿起筷子:“行,那就烦请父亲稍等片刻。” 孩子们何曾见过这么和蔼可亲的祖父,好似将全身威严都收了起来。 倒是爹,表现再可亲都有种令人生畏的凌厉。 “听你们祖父的,继续吃吧。”谢韫之若是知道孩子们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一定会郁闷,他已经尽量和蔼了。 但原则底线就摆在那,没办法。 女儿就罢了,儿子不能惯着。 世子吃完,提前离席,走之前靠近许清宜的耳畔,低声:“我和爹出去说话,你带孩子们慢用。” “好。”许清宜感觉耳尖一痒,抬头看着世子离开的同时,不禁揉了揉耳朵。 侯爷将长子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收入眼底,目光闪了闪。 出去之后问道:“韫之,这几日身体恢复得如何?我听说你去武场了?” 能动武,那就说明没什么大碍了。 “还成。”谢韫之回答道:“陪禛哥儿随便练练。” 侯爷点点头:“爹看你的精气神一天比一天好,心里高兴啊,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你醒了。” 谢韫之一顿,终于知道父亲来找自己的目的了,黑眸望着对方。 “哎。”侯爷摸了摸脑袋,叹道:“之前你二弟那个混账,瞒着府里私自和肃王定下婚事,爹不敢得罪肃王,便顺势结了这门亲。” 现在他也想明白了,真阳郡主能这么顺利嫁入平阳侯府,其中也未必没有陛下的默许。 所以,推是推不掉的,也真不怪他。 侯爷继续道:“现在全天下都以为侯府支持肃王,若是你没苏醒也就罢了,侯府倒向谁无足轻重,但你醒了……”他顿了一下,望着长子:“你是怎么想?” “儿子是纯臣。”谢韫之毫不犹豫地说。 “爹知道你是。”侯爷道:“但现在我们已经被打上了肃王的烙印,不是你说你是,人们就会信。” 谢韫之闻言,想起了裴彻被城门小兵为难的事,眼睛微微眯起。 一时竟分不清,对方是因为他躺下了而变脸,还是因为各为其主而变脸。 “韫之。”侯爷语重心长地与长子说:“事已至此,倒不如拥立肃王,一来肃王的确有能力坐那把椅子,二来,只有他登基,才不会陷侯府于尴尬的境地。” 这是侯爷深思熟虑的结果。 现在就看看,谢韫之这个坚定不移的纯臣,愿不愿意为了家族,给肃王这只老虎再添上双翼。 若是他肯,便局势已定。 “爹。”谢韫之深深皱着眉:“肃王之女是什么心思,您又不是不清楚,拥立肃王登基,为他造势,你叫清宜如何自处?” 将权柄递给肃王一家子,是造福了侯府和二弟没错,可他的妻儿怎么办? 侯爷一噎,这个……他还真没想过。 因为在家族兴亡的大事面前,这些太不值一提了。 “那是你没醒来的时候,郡主才敢胡来,现在你醒了,她哪里敢作妖?”侯爷说道:“等你表明态度,肃王定然对你百般礼遇,何须担心临哥儿他们的前途。” 谢韫之嗤笑一声:“您也说了,是因为我在她才不敢作妖,若是哪天我不在了,我的妻儿后代岂不是任人宰割?” 他说:“谁帮我护着,您?” 侯爷:“……” 这小子,说话太扎心了。 却也从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侯爷惊讶道:“你反对肃王登基?” 那肃王就肯定登不了基。 侯府的宝押错了,将来必然处境尴尬。 “我?”谢韫之摇头道:“我有何资格反对,看陛下的意思。” 侯爷心梗,这话他信才怪。 “你这样爹很难做。”他真心愁苦道:“虽说你二弟不成器,是个混账,但总不能不管。” “您哪里难做了?”谢韫之不客气地道:“分明是太贪心了,总想着长盛不衰。”他冷声:“可能吗?” 侯爷:“……” 谢韫之继续道:“不成器有不成器的活法,知足即可。横竖只要安分守己,谁登基都不会动他。” 他看着侯爷:“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您都一把年纪了,道理不用我多说。” 这个臭小子,也太不给亲爹留面子了,侯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地心道,敢情谢韫之不是不发火,只是那天在书房憋的火,酝酿至今才发出来呢。 是,他承认之前的那段日子里,自己没有护好澹怀院,也承认次子干的很多混账事。 谢韫之生气也是应该的。 可是因为这点,就断了侯府更进一步的可能,是不是有点赌气? “韫之,事关家族兴亡,爹请你三思。”侯爷沉下心来,面容凝重:“谢家还有很多旁支,依靠着侯府这颗大树而活,届时侯府没落,你和你二弟倒还活得下去,可那些旁支呢?树倒猢狲散,他们只怕存活都艰难。” 谢韫之却道:“天下多少百姓,不靠侯府还不是依旧能活?” 他建功立业,从不为家族兴旺,只求无愧于心。 第100章 软弱无能 第100章 软弱无能 见说不动长子,侯爷皱起眉,却无可奈何,只好转移话题道:“你醒来的消息,可曾告知陛下?” 谢韫之道:“已经告知了。” 侯爷点头:“所以,你打算何时公布?” 见谢韫之在考虑,他不死心,又劝了一句:“等你公布后,我看太子那边也不会闲着,你自己想想吧,有些事不是我们做臣子的能抗争的。” “既然如此,那再清静几天。” 谢韫之倒是这么想,但事实不如他愿。 京城已经开始流传他醒来的消息,说得有板有眼。 有人欢喜有人愁,朝堂的局势又要变天了。 “世子回来了,父亲和你说什么?” 许清宜在屋里用茶,面前是汇报事务的嬷嬷们,见到忽然出现的世子,便全都将脑袋垂得低低的。 世子看了那些人一眼,许清宜挥手叫她们下去。 屋里只剩夫妻二人。 谢韫之想了想说:“父亲问我何时公布消息,以及愿不愿意拥立肃王上位。” 许清宜一怔,随后心情微妙,世子是真不跟自己见外啊,这种事也嘎嘎说,就不怕她怨怼侯爷? “世子的意思呢?”许清宜准备给世子倒茶,却见对方的长指已经捏起了自己用过的杯盏,和她共饮一盏。 “自然是拒绝的。”谢韫之认真望着夫人:“你夫君是纯臣,不参与党争。” 这一眼,仿佛要剖开许清宜的血肉,望进许清宜的心里去。 让人还挺心虚的。 她小心道:“可陛下年事已高,万一走得突然,你的处境也依旧艰难。” 若是公布苏醒的消息,少不得要面对太子的质问。 谢韫之若是硬着头皮不应,届时老皇帝一走,他对太子来说,便是迟来的情深比草贱。 很难继续君臣相宜是肯定的,恐怕还会留下后患无穷。 “夫人也希望我参与党争?”谢韫之问。 “不,世子比我聪明,如何决定还得看世子自己,我只是说出我看到的顾虑。”许清宜立刻道。 “嗯,明白了。”谢韫之没有继续问,其实夫人的心思很好猜,只是他想不通,恭王有什么特别,值得夫人上心。 许清宜哪里知道,自己只是动动尾巴,所有想法便暴露无遗。 其实世子继续保持中立也没关系,反正她该悄咪咪筹谋的,还是会悄咪咪地筹谋。 秋闱告一段落,也该给临哥儿找个老师了。 恭王门下有位备受倚重的谋士叫吴霁容,学问一等一的好,但为人低调,没什么名气。 回头许清宜就跟临哥儿商量一二,若是临哥儿不反对,就拜了这位吴先生为师。 正好知道吴霁容是恭王门客的人没几个,所以恭王事成之前,也不怕临哥儿卷入纷争。 至于将来世子问起,就说是巧合呗。 许清宜暗想,帅哥固然很可心,每天看得人小鹿乱撞,蠢蠢欲动。 但儿子的前途也不能不管。 另一边,被罚跪祠堂的谢淮安终于出来了,身心俱疲。 原本想到爱妾的院子里休养两天,感受一下温柔乡。 结果才进院子,杜缙云不仅没有笑脸相迎,还挺着肚子质问他:“二爷,外面都传郡主怀了你的孩子,是真的吗?” 谢淮安早知道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连忙抓住杜缙云的双手,认真解释道:“缙云,那只是个意外,郡主中了药烈性,我不帮她就会伤了身子,甚至更严重,届时王府追究起来怎么办?” 杜缙云失魂落魄,哀怨地哭起来:“那就是真的了?” 不管是什么理由,她只知道谢淮安背叛了他们的爱。 “缙云,你要理解我,我也是为了我们将来的日子。” 谢淮安是爱杜缙云的。 只是近来发生的事太多,闹得他心情烦闷,看见杜缙云哭哭啼啼就更烦了。 “你说谎,你就是想要嫡子罢了!”杜缙云沉浸在悲伤中,多日来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口不择言道:“什么烈性药一定要圆房,找大夫不行吗?郡主又不喜欢你,再不济还能找别人!” 谢淮安睡了别的女人不打紧。 她在意的是真阳郡主有孕了。 对方身份尊贵,和谢淮安有了真正的侯府嫡子,那自己肚子里的这个算什么?! “你,不可理喻!”谢淮安是不喜欢郡主,但也不想郡主怀上乱七八糟的野种。 杜缙云这话就太过分了,有损他的男人尊严。 “难道不是吗?你们就是故意的!”杜缙云妒火冲天,泪水涟涟地道:“否则为什么不喝避子汤?再不济怀了也能滑胎!” 对啊,还能滑胎。 杜缙云忽然想起这个,拉着谢淮安的手央求道:“二爷,你叫郡主把孩子落了吧,我就当没这回事。” 荒谬,谢淮安顿了一下,用力甩开杜缙云的手,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她:“那是我的嫡子,另一半血脉是皇家血脉,将来还有可能是天子外孙,你叫我落了他?” 杜缙云怔住,第一次见到对自己这么凶的二爷。 她害怕,可是她的孩子怎么办? 二爷有了嫡子,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什么立足之处? “二爷,你不爱我了?也不为我们的孩子考虑了?”杜缙云只要一想到孩子,就不管不顾。 二爷以后有可能不爱她,但儿子是永远靠得住的! 她要为儿子争取身份地位。 “郡主不会管这些,你别瞎担心了,缙云。”谢淮安皱着眉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你只会顾及自己和孩子,你知道我在侯府有多艰难吗?!” 杜缙云又被吼得愣了愣。 谢淮安越说越生气:“有时候我当真觉得,你只是在利用我,根本不顾我的处境,否则怎么会阻止我和郡主生嫡子。我大哥醒了,我不靠着王府,我拿什么在侯府立足?!杜缙云,你太自私了!” “……”杜缙云心里惊涛骇浪,眼中闪过慌乱,而后连忙否认:“二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在利用你,我爱你啊,才会嫉妒你和郡主生嫡子。” “是吗?”谢淮安阴郁道:“既然你爱我,为什么不肯体谅我,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吗?” “……”杜缙云一时哑口无言。 二爷的处境,她当然知道。 谢韫之醒了,二爷承爵的希望破灭,唯一只能寄望于郡主带来的权利。 正因如此,杜缙云才慌乱不已。 她觉得谢淮安迟早都会被郡主抢走,自己迟早都会失宠。 若是失宠了,自己就只是个贱妾而已。 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缙云,我对你很失望。”谢淮安看到了心爱之人脸上的各种衡量算计,哪怕知道是人之常情,也难免生气。 “二爷……”杜缙云赶忙回神,却看见谢淮安已经拂袖而去。 她踉跄追上去,差点摔跤,还好喜儿眼疾手快扶住她:“云夫人,二爷刚从祠堂出来,心中烦闷,您又何必跟他置气呢?” “你懂什么?”杜缙云流下两行泪来,她算计是真的,爱谢淮安也是真的啊:“我哪里错了?!错只错在我爱的人不够顶天立地。” 忽然想起许清宜,对方真是好命啊。 明明嫁了个瘫子,却还有机会变成所有女人都艳羡的将军夫人。 杜缙云真的很嫉妒,很想许清宜去死。 要不就谢韫之去死,不要与二爷争爵位。 第101章 卖夫求荣 第101章 卖夫求荣 谢韫之醒来这事,不仅影响到朝堂局势,侯府爵位之争。 非常明显的一点就是,还影响到了全京城,乃至全天下爱慕他的夫人小姐们。 心上人康复,她们的念想又回来了。 众人都在打听一个确切的消息,到底是不是醒了? 最容易打听到消息的人,恐怕要属熙宁公主了,直接遣人到平阳侯府送礼,顺便问对方的妻子。 公主府来人,一般许清宜都是亲自接待的,笑呵呵道:“公主真是客气,怎么又送东西来了?” 看了眼,都是新鲜的果品和一些难得的食材,一看就是上供的东西。 也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用。 “世子夫人不必客气。”公主府的嬷嬷笑道:“都是些寻常东西,下边的人刚送过来,公主瞧着新鲜,就想到您了。” “多谢公主厚爱,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清宜笑眯眯道。 “哟,您客气了。”公主府的嬷嬷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惹得许清宜不高兴。 可公主有吩咐,她莫敢不从。 便道:“公主派老身前来,其实还有一事相问。” 嗯?许清宜差不多猜到了,大概是公主想问心上人的消息吧? 看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漏了。 早就该取得谢韫之的同意,把消息递到公主府。 不管怎么说,孩子们的表姨确实坚定地站在他们这一边,这么好的人脉不维护可惜了。 “公主是想问世子情况如何吗?”许清宜笑容不减,完全没有发生嬷嬷所担心的问题,很大方地就道:“公主能让嬷嬷来问,说明已经听到消息了,不过世子还不打算露面,嬷嬷且回去禀告公主,此事公主知道即可。” “是。”嬷嬷一怔,连忙回答。 许清宜笑笑:“世子恢复得很好,每日清晨都去武场打拳,打得汗津津的。” 这是给公主的私人消息,外边的人可不知道。 “哎哎,那真是太好了。”嬷嬷似乎也知道消息的含金量,连忙看菩萨似的看着许清宜。 不是她说,这位世子夫人委实太会做人了。 既不拈酸吃醋,也不装傻充愣,端的是一个知情识趣的聪明人,怪不得公主喜欢。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 嬷嬷心满意足地告辞:“好,不耽误您的时间了,老身回去禀报公主。” “行,嬷嬷慢走。”许清宜笑吟吟地把人送到院子里。 随后看着那数量不少的上供之物,叫人来吩咐:“样样挑一些,分成适中的份额,给每个院的主子们送点,就说是公主送给我的,叫大家尝尝鲜。” “是。”丫鬟嬷嬷们应道。 “当然了,最好的留着自家用,别浪费了公主的一番心意。”许清宜说罢,心里还是有心虚的。 自古有卖女求荣,卖老公求荣还是少见。 很快,侯府各院的主子们就收到了许清宜的心意。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越发叫人知晓,公主是看重许清宜的。 真阳郡主先是不屑一顾。 嘲笑许清宜拿着鸡毛当令箭,到处耀武扬威地显摆。 她那好皇姑哪里是看重一个小小侯府之女,分明是觊觎侯府之女的丈夫。 可怜的蠢女人,还沾沾自喜。 可随后又不得不承认,许清宜投靠熙宁公主,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未必是蠢,而是太有城府了。 连谢韫之都可以拱手相让。 真阳郡主想清楚后,煎熬痛苦便更上一层楼,心态都扭曲了。 她想不通,凭什么? 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只有自己深陷在情爱的泥沼里受苦? 而许清宜却逍遥自在,连谢韫之这样的丈夫都可以拿来当博弈的筹码。 她简直不是人! 新鲜的上好果品,很快也呈到了各位少爷的桌案上,与老师同食。 “少夫人说,先生授课和少爷上课都辛苦了,且停下来用点鲜果,歇一歇再继续。”丫鬟传话道。 “哈哈,谢夫人最是周到体贴,那就歇歇吧。” 沈举人和裴彻都从善如流,让学生偷个懒。 少爷们也是心情大好。 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不缺的,娘的细致关爱,藏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里边。 世子那边,是许清宜亲自送去的。 没办法,谁叫她心虚。 “世子在做什么?”许清宜迈着娴静淑女的步伐走进来,自我感觉是个古代深宅大院的合格小媳妇。 至于卖老公求荣,都是为了生存嘛。 谢韫之也看见她了,身躯往椅子上靠去,等着她过来。 这种不算文雅,但很有武将气场的姿态,换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涉嫌耍帅。 但世子不用耍,他怎么做都是对的。 “回复了几封书信,闲着无事,翻翻兵书。”世子说道。 许清宜顺着他的话,看向桌面,果然看到一本摊开的古籍,下面还压着堪舆图。 堪舆即是风水,带兵打仗果然要用到很多知识,并不是武艺高超就行。 打仗更多时候拼的是计谋,得用脑子。 许清宜自认为是个普通人,当然不够格和世子讨论这些,所以很快就移开眼神:“这样啊,辛苦了,不如用点水果?” “好。”谢韫之颔首。 顺着夫人那如羊脂玉般诱人的手指,看向那盘鲜艳欲滴的熟果。 喉结动了动,说道:“夫人可以喂我吗?” 许清宜:“……” 她很庆幸,自己刚好将盘子放到桌上,不然恐怕会手抖摔了盘子。 不过就算没摔盘子,小心脏也扑腾扑腾的。 可恶啊,许清宜在心里暗想。 如果是个丑一点的男人勾引自己,她还可以不屑一顾地骂回去: 油腻的臭流氓,想得美。 然而这个人是谢韫之,情况就不一样了。 人见人爱的白月光世子,长了这么张脸和诱人身材。 咳,许清宜不仅不觉得油腻,还有点享受被撩的快乐。 双手也是蠢蠢欲动地想配合。 可是配合还是不配合呢? 这涉及到克己复礼,还是及时行乐的问题。 一旦突破底线,放任自己,后续可能会失去控制。 “或者我喂夫人也行。” 思索中的许清宜听见一句,随后腰被箍着,那双手臂稳重有力。 将她轻轻一带,不知怎地她就坐到了世子的双腿上。 许清宜还未来得及惊讶,唇边递过来一块果香浓郁的果肉。 世子柔声:“吃吧。” 她傻住了没开口,下巴便叫人用手指挠了挠:“嗯?” 恕许清宜直言,这样真的很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她那对爱情无感的小心脏都开始扑腾乱跳了。 “多谢世子。”考虑片刻,许清宜还是接受了世子的投喂。 不然就显得很不给面子了。 熟透的果肉在嘴里化开,少许溢出唇角。 “甜吗?”谢韫之也被勾起了品尝的食欲,却不想唐突了目前对自己还抗拒的夫人,于是另拿了一块含住。 “嗯。”许清宜点点头,咽下去才回答:“公主送来的上供御品,当然质量上乘。” 谢韫之一顿,皱着眉问:“公主?熙宁送的?” “是啊。”许清宜说。 得到答案的瞬间,谢韫之觉得嘴里的果肉有剧毒,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总之脸色很糟糕。 “夫人是故意的吗?” “什么?” 看着许清宜无辜清纯的脸,谢韫之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 忽然,他捧住对方的脸,吻了过去。 许清宜本就心虚,面对谢韫之来势汹汹的吻,她只能仰着脸默默承受。 这是他们清醒着第二次接吻,谢韫之明显感觉到,夫人今天乖得不像话。 但他无暇多想,只一心加深这个吻,想办法让对方与自己一同沉溺进去。 他也确实做到了。 许清宜在亲吻渐渐放松身子,一开始只是主动靠着世子,后来便忘我地搂上了世子的脖子,给予回应。 世子喜上眉梢,在她唇间轻笑。 许清宜被笑得一脸窘迫,赶紧推开这人,从他腿上翻了下来。 顶着一张嫣红的唇说:“临哥儿要找老师了,世子心里有人选吗?若是没有的话,我心里边倒是有个人选。” 谢韫之听懂了夫人的潜台词,便道:“夫人相中谁?” 许清宜一顿:“有位叫吴霁容的先生,听说不错。” 谢韫之扬眉,夫人找的竟然不是耳熟能详的大儒,而是个名不经传的人物。 “好,回头我找人问问。” 第102章 全家露面 第102章 全家露面 随后,谢韫之叫人去查了吴霁容,得到的消息是,此人学问很好。 但不入仕,为人低调。 这让谢韫之更为费解,妻子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人? 不过夫人做事横竖有条理,只要临哥儿愿意,他也不反对。 拜师是件大事,临哥儿已经是个有想法的大人,谢韫之还真担心他看不上父母选的老师。 就决定和临哥儿谈谈。 “爹,您怎么来了?”临哥儿正在做文章,看见爹有些诧异。 “打扰你了。”谢韫之说道。 随手拿起书案上已经作好的文章看起来。 许久不看长子的文章,比之秋闱前妻子让人给他念的那些,似乎又有了进步。 他夸赞道:“不错。” “还可以。”临哥儿垂着眉眼,他对自己的学问还是自信的,即使面对父亲也不紧张。 谢韫之笑了,这孩子的本性最像自己,看似不卑不亢,实则心里傲得很。 “嗯。”他放下长子的文章,说道:“秋闱已过,想必你看不上书院的老师,你娘想给你找位有学问的老师,你怎么想?” “多谢娘操心,不知这位老师是谁?”临哥儿隐约从爹的口吻中,猜出已经有人选了,脸上也不抗拒。 “吴霁容,三十来岁,学问很好,只是名气不显。”谢韫之说着一顿,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问,这位吴霁容先生长相如何? 有妻子没? “这样,好的。”临哥儿没有太多的想法,横竖他对谁都是淡淡的,只要确定老师是个有学问的就行。 回答完毕,却发现爹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有点锐利? 这样的爹,让临哥儿想起了以前那个,被太祖母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成亲,却都不曾就范的爹。 很强硬坚定,让人都不敢用孝道来压他,只能敬着顺着。 因为摸不到底啊,万一逼狠了,谁知道会如何。 不仅外人对他爹又敬又怕,临哥儿自己也是敬畏有加。 不过临哥儿欲言又止,还是斗胆说两句:“爹,娘是个很好的人,儿子想问问您,您现在这样对娘,是因为感激她所做的一切,还是……” “自然是喜欢她。”谢韫之打断长子,毫不犹豫地说。 临哥儿呆了一下,然后点头道:“那么,儿子希望您的喜欢不是镜花水月才好,如果是,请您看在曾经喜欢的份上,给娘来去自由的权利吧。” 来去自由的权利?谢韫之盯着长子,半晌后哼出一句:“你不用瞎操心。” 他的夫人,不会只得到镜花水月的爱。 原本谢韫之是担心长子叛逆不听母亲的话,才决定过来劝说。 如今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许清宜和这三个孩子的感情深度,已然不可估量。 不久后,许清宜接到世子的通知,吴霁容他查过了,没有问题。 长子拜师一事,全凭她这个母亲做主。 看来世子也没查出吴霁容的底细啊,难道现在对方还不是恭王的谋士? 许清宜不禁思索。 暂时无解的事,她也就随意想想,接下来应该集中精力,想办法接触这位吴先生。 期间,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杜缙云被抬成了贵妾。 谢淮安与杜缙云大吵一架后,两人又和好了,然后用抬贵妾来安抚杜缙云的情绪。 侯夫人不是很同意,不过现在谢淮安后院的事,是郡主拿主意。 郡主既然同意了,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郡主的屋里,嬷嬷说道:“您允了二爷抬妾,这倒是没什么不可,但那妾肚子里的孩子,奴婢觉得不能留。” “怎么说?”真阳郡主懒洋洋的样子,显然不想花心思在谢淮安的后院上。 “您想啊,若是您不想生二爷的孩子就罢了,那庶长子爱留着便留着。”嬷嬷目露寒光,握紧拳头道:“可是您既然要生二爷的孩子,凭什么还要留着前头那个,将来碍了小主子的眼。” 这么一说,真阳郡主觉得也是。 自己的孩子金尊玉贵,凭什么还要被个庶出的妾生子在前头压着? 想想就令人觉得不痛快。 “也是个理儿。”真阳郡主冷着脸,很快就有了决断,吩咐道:“去告诉二爷,本郡主肚子里的嫡子,与姨娘肚子里的庶子,只能选一个,问他要嫡还是要庶?” “是。”嬷嬷立刻去办。 谢淮安才刚哄好杜缙云,二人蜜里调油,结果刚踏出爱妾的院子,就接到郡主的传话。 他整个人都懵了懵,然后怒目瞪着嬷嬷:“郡主怎能这样?她明知道我两个孩子都很看重,何必这样为难我?” “二爷说的哪里话,郡主又不是故意为难人。”嬷嬷也神情不愤道:“郡主若是不生子就罢了,您的爱妾想生多少生多少,可是如今郡主有孕,将来小主子一出生就被庶子压在底下,您让郡主的脸往哪搁?王爷王妃的脸又往哪搁?” 见谢淮安不说话,嬷嬷冷哼:“郡主让您自己做选择,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寻常人家的主母,就是直接一碗滑胎药给她灌下去,又能如何?” 明事理的男人,难道会因此责罚主母吗? 可笑,明事理的男人,可不会让庶子生在前头,打自己妻儿和岳家的脸。 谢淮安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嬷嬷说得对。 别说郡主这种身份了,没有哪个正妻会容忍庶长子。 要嫡还是庶? 这是很明显的事。 当初谢淮安与真阳郡主谈合作,条件之一就是不能伤害杜缙云,以及杜缙云肚子里的孩子。 可是事已至此,他却犹豫了。 生嫡子的机会只有一次,放弃可惜。 而杜缙云……没了这个还能继续生。 这个念头在心中升起时,谢淮安感觉指尖都是冰凉的。 他有点唾弃这样的自己,可是随即又安慰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你回去告诉郡主,好好养胎。”谢淮安握紧拳头,艰难说道。 嬷嬷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对了,郡主等着二爷的好消息。” 谢淮安脸色难看地转身离去。 贵妾也算是府里的主子了,按规矩要摆酒席,邀请府里上上下下来吃酒。 杜缙云盼了这么久,终于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了。 而且还是贵妾。 她今天很开心,身穿桃红色的缎面新衣裳,头面首饰也是价值不菲的新款式,手腕上还带着一对儿质地很好的玉镯子。 当初跟了谢淮安,可不就是为了日子好过些吗? 若是私奔了,可戴不起这么好的玉镯子。 到底是贵妾,怀着侯夫人的嫡亲孙儿,叔叔婶婶们都拖家带口来吃酒。 这一次,许清宜也很给面子,领着全家大小来吃杜缙云抬妾的喜宴。 同来的还有谢韫之。 他苏醒后,还是第一次正式出现在侯府众人面前。 往那一站修长挺拔,面容如妖,很快就成为全场的焦点,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韫之……” “韫之……” 一时间,周围充斥着他的名字,语气或惊喜或激动。 还有讨好和殷勤。 而世子的回应,有礼却平淡。 杜缙云暗恨,自己的大喜日子,倒是让澹怀院的人抢了风头! 她以前没见过谢韫之,只是听说不得了。 鉴于对方是许清宜的丈夫,杜缙云打从心眼里不希望谢韫之真有那么好。 可如今抬头望去,惊鸿一瞥。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就是谢韫之吗? 对方确实……长得很出色,身量高挑,气势十足,和传闻中一般夺人心魄。 看见俊美非凡的世子,对别人的招呼冷清回应,却唯独对许清宜温柔微笑的模样。 杜缙云不知不觉掐破了自己的掌心。 第103章 恩爱夫妻 第103章 恩爱夫妻 侯府众人早已经习惯了谢韫之的冷清,热情的问候即便只得到淡淡的回应,也生不出什么怨言。 不过各位很快就看出来,谢韫之对自己的夫人许清宜,态度十分不错,不仅与许清宜站得很近,目光也时不时落在妻子身上。 有着不同寻常的柔和。 这些细节,就算不熟悉世子的人也看得出来。 本来各位觉得,谢韫之的性情如此冷淡,出事之前更是抵死抗拒成亲,如今醒来发现自己稀里糊涂娶了妻,恐怕会闹起来。 没想到却出人意料。 看样子谢韫之对自己的妻子还是很满意的,并没有抵触的意思。 原先那些和许清宜本就关系不错的亲戚们,这下子更热情了。 她们的簇拥,着实让许清宜体验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二婶邹氏拉着许清宜的手,笑道:“清宜真是好福气啊,怪不得皇上要赐婚,这不,才不到半年时间,世子就醒了,这婚当真是赐对了呀。” 许清宜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只手又被三婶杨氏给拽住了:“可不是么?二嫂说的太对了,咱们清宜就是侯府的福星,和世子啊,是天生一对。” 谢韫之眼睁睁看着妻子被拽走,心中本来有些不愉,但听了三婶的话,脸色又稍微好看了些。 “二婶三婶说笑了,清宜哪敢居功啊,都是世子自己有福气,连老天爷都帮他。”许清宜笑着与亲戚们寒暄。 也是,她脾气好还得宠,大家自然乐意往她身边凑。 世子清冷不理人,那就巴结好世子夫人呗。 说得差不多了,许清宜便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回来。 然后回头去找面容冷清的世子,扯着对方的袖子道:“世子,是不是烦了?早知道妾身就不央你来了。” 一个贵妾的宴席,本不值得他们到场。 许清宜之所以会来,很难说没有故意恶心谢淮安的心理。 之前谢淮安联合郡主算计澹怀院,证据确凿,结果却只是被罚跪祠堂。 呵,连道歉都不来向世子道个歉。 岂有此理? 世子或许不计较,她作为长媳却咽不下这口气。 侯府长辈们看似倚重谢韫之,敬着顺着。 可是说真的,许清宜老早就有一种感觉,是侯府一直在占世子的便宜,却没有给到世子应有的尊重。 谢淮安栽赃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仿佛只要谢韫之不计较,他们就心安理得,装作无事发生。 许清宜作为世子的队友,始终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于是就赶在这个节骨眼,领着家里四个年龄各异,但个个都优秀出色的男人们出来亮相。 “不烦。”谢韫之两步上前,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握住夫人的柔荑,在掌心里温柔摩挲,细微的动作,和他淡淡的表情形成对比。 “真的吗?”许清宜眼露狐疑,仍旧是后悔的,毕竟是看过原着的读者。 想也知道,世子肯定是不耐烦这种场合的。 下次还是要注意些为好,不能因为世子对自己包容,就蹬鼻子上脸。 “真的不烦。”谢韫之说道,为了打消夫人心里的疑虑,他低头凑到许清宜的耳边:“只要夫人牵着我的手,去哪儿都不烦。” 许清宜:“……” 大庭广众之下,本来她已经准备将手抽出来,可是谢韫之这么一说,她就只能被迫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让世子不烦,咳,牵着就牵着吧。 “娘,我也要牵着娘。”珩哥儿见状挤了过来,拉着许清宜的手向前走,似乎在寻找适合他们一家五口坐的位置。 禛哥儿根本没注意这些,他很快就找到一张空桌子,挥手招呼爹娘过来:“我们坐这儿!” 众星捧月的人,还有临哥儿。 他刚中了案首,二叔公和三叔公家读书的孩子,都围着他转,有请教学问的,有约他一起出门交际的。 现在谢韫之醒了,临哥儿的身份又水涨船高了,若是能将临哥儿带出去应酬,那是天大的面子。 临哥儿岂会不知道这些? 别说他冷漠,只是真没精力应付,就一一拒绝了。 然后走到爹娘给他留的位子上落座。 “临哥儿,成大红人了?”许清宜调侃道。 临哥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哪到哪,跟他爹比起来逊色多了:“比不上爹。” 谢韫之侧目,正想纠正一下长子的态度,但随即又想到自己和廖袁将军之间,彼此都不客气,可感情未必不深厚。 思来想去,自己还是不插嘴的好。 免得两边都不领情,届时还嫌弃他多管闲事。 许清宜面带微笑,临哥儿的志向如此远大,看来是没那么容易飘,那她也就放心了。 “嗯。”许清宜看看大家笑着说:“咱们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凑个热闹,吃吃喝喝,一会儿开了席,就别拘着筷子。” “好!”禛哥儿中气十足地道,已经等不及要开席了。 他们这一家子如此惹眼,谢淮安自然早就看见了。 上次书房的事,他知道自己在大哥面前没落着好印象,此时应该趁机上前道个歉。 谢韫之出事之前,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只要他肯诚心去道个歉,谢韫之肯定会原谅他。 可是,谢淮安看看无比耀眼的大哥,又看看对方身边冷傲的谢临,他的心中就如火烧。 根本就迈不动去道歉的腿。 这宴席,正经的长辈是一个都没来,因为杜缙云不配。 隔房亲戚能来捧场,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不过听说谢韫之露了面,情况就变了,不一会儿,老夫人和侯爷都来凑热闹了,就坐在禛哥儿挑的这桌。 权当是家宴了,倒也开心。 随后侯夫人也来了,否则显得她不合群。 紧跟其后的还有真阳郡主,堂堂一个主母来到丈夫妾室的喜宴上,却不是因为吃妾室的醋。 她为何而来,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 杜缙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喜宴变成了侯府主子们的家宴,大家都关注谢韫之去了,根本没人在意她这个姨娘! “今晚真是热闹啊,我也没用晚膳,不知还有我的位置吗?”真阳郡主站在一旁,话是对大家说的,哀怨的眼神却看着谢韫之。 可惜,那个男人却未曾看她一眼。 真阳郡主的到来,让很多人都沉下脸。 同时许清宜收到很多安抚的目光,还挺受宠若惊的,夫君醒了就是好啊,待遇提升飕飕的。 “真阳来了?”侯夫人看着她的肚子,笑容中带着责怪道:“大夫不是让你静养安胎吗?怎么能这么折腾自己?” 侯夫人对郡主这一胎很看重,若是郡主为了看男人,把肚子里的小祖宗给折腾没了,她真的会恨。 “让婆母操心了,大夫说我恢复得不错,可以适当走动。”真阳郡主淡淡道,并不惧怕侯夫人。 她来都来了,众人也无法赶走她,只好给她加把椅子。 所幸这个位置距离谢韫之很远,也不是面对面,总算避免了一些尴尬。 不管谁尴不尴尬,反正许清宜不尴尬。 只是她很快就发现,世子似乎挺不高兴的? 世子自从真阳郡主出现后,手边的筷子就搁下了,似乎没有胃口用膳。 “世子,若是身子不适,可以提前回去。”许清宜自己对真阳郡主无感,但不敢揣测谢韫之的感受,没准谢韫之真的很难受,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为好。 “不必,我在这里陪你。”谢韫之的确不高兴,任谁看见一个觊觎自己,还欺负过自己妻儿的仇人,都不会高兴。 “当她是空气吧,别虐待自己的胃,生气会影响身子康复的。”许清宜继续低声与世子咬耳朵。 从外人的视角看来,他们夫妻二人亲密地窃窃私语,十分恩爱。 “好。”妻子的三言两语,哄得世子又有了食欲,他得寸进尺道:“夫人为我布菜。” 他并非为难夫人,只是故意为之。 “行。”许清宜心中好笑,此刻当然知道谢韫之是故意为之。 好吧,恰好这个捧哏的她很乐意做,于是挽起袖子,温柔给世子布菜。 男人嘛,出门在外要给足他面子。 “世子,这个翡翠白菜不错,你尝尝?” “世子,这个果木烤鹅也好,你尝尝?” “世子……” 一时间,殷勤忙碌的许清宜成了全桌的焦点,她对世子如此讨好,却没有人觉得不妥。 因为她的夫君是谢韫之啊。 极力讨好才是正常的态度。 “多谢夫人。”谢韫之投桃报李,也仔细挑了一些美味珍馐,大方回馈夫人的心意。 这琴瑟和鸣的一幕,差点将同桌的真阳郡主气红了眼。 若不是她顾忌孩子,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绪,恐怕又会有流产的危险。 然而心中还是无法接受,谢韫之竟然心悦许清宜,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原本不打算过来道歉的谢淮安,看见所有人都在了,便又临时改了主意。 “大哥,你也来了?”谢淮安顶着一脸懊悔不已的表情,走到了谢韫之身侧,说道:“那天在书房的事,是弟弟鬼迷心窍,一时想岔了。大哥肯定怪我了吧?” 谢韫之面容冷淡,静静地睨着谢淮安。 提起这件事,他心中确实不悦。 做兄弟二十多年,他自认从未亏待过谢淮安,却没想到谢淮安是这样的品性。 “你认为我不该生气?”谢韫之反问,指尖在椅子把手上轻叩。 谢淮安面对这道没有感情的目光,头皮瞬间发麻。 他这个大哥的气势,实在是强得可怕,总有一种随时会翻脸的危险。 似乎自己这个弟弟在对方心目中,根本无足轻重。 “应该,应该的。”谢淮安咽了咽口水忙道:“所以今天当着全家人的面,弟弟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连忙一拱手,将腰身压得极低。 第104章 陪他沐浴 第104章 陪他沐浴 谢韫之面容冷峻,望着自己昏迷这一年来,彻底显露本性的弟弟,忍住了一脚踹过去的冲动。 如果他踹了,代表他对谢淮安还有期望。 只是他没踹。 这就表示他放弃谢淮安了。 “好自为之。”谢韫之没有说原谅与否,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周围安静得可怕,几位长辈的脸色都很凝重,似乎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谢淮安自己也是心中一紧。 “韫之……”侯爷作为父亲,张嘴想说几句,毕竟是兄弟嘛,也没必要闹得太僵。 可是长子一个眼神扫过来,冷冷的没有温度,他就心惊胆战地将劝和的话咽了回去。 此事的确是谢淮安混账,也不怪谢韫之生气。 可一码归一码,侯爷满心郁闷,好像长子从醒来之后对他越发不客气了。 可以理解对方心中有气,但哪有这样对待老子的? 真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是,多谢大哥提点……”谢淮安额间冒出冷汗,丢脸极了,但还是强撑着应了声。 此后,谢韫之便不再关注他。 又陪夫人坐了片刻后,便起身和长辈们告辞道:“祖母,您和各位慢用,我和清宜他们先回去了。” “哎,回去吧,好好歇着。”老夫人眉开眼笑,无论如何,谢韫之还是敬重她这个老婆子的。 谢韫之:“嗯。” 三兄弟见爹开了口,也站起来和长辈们告辞。 侯爷苦笑:“好,都回去早点歇着。” 长子这是连他都恨上了? 此时侯爷还觉得自己很是冤枉,却不知道,谢韫之早已有意识,已经直观地感受过他这个父亲的权衡利弊。 没有错,那是人之常情。 但成了家的谢韫之,也会为了自己的小家,开始权衡利弊。 “好的侯爷,那么我们就先回去,各位慢用。”许清宜站在世子身边笑吟吟道,话音刚落,手就被世子扣住了。 她耳朵一热。 所幸这里光线不足,衣袖很宽大,应该不会显得扎眼! 回去的路上,谢韫之低声道:“从前是我一厢情愿,以为我拿二弟当兄弟,他亦会将我当兄弟。” 许清宜一怔,感受到了世子的无奈,软声安慰道:“世子别难过,妾身觉得吧,不管是亲缘还是情缘,都是陪着走一程的关系,世子问心无愧即可,剩下的是别人的人生,说起来是与世子无关的,所以不必放在心上。” 再说了,她羡慕地笑起来:“世子为人仗义疏财,身边多的是真心人,这些才是值得世子花心思的人。” 至于谢淮安,不配。 谢韫之侧目,没想到能听到这番安慰,很是豁达深远,适用于人与万物的关系,夫人竟是这样想的? “嗯。”谢韫之摩挲着掌心中比自己的手掌小很多的手,问道:“夫人是我的真心人吗?” 许清宜一哽,咳,那肯定不算是啊。 她这个滑不丢手的无情之人,在情爱方面,哪有真心。 不仅没有真心,还随时都想着抛弃世子,自己当家做主。 不过有一说一,就许清宜目前和世子的相处感受来看,当世子的夫人其实不麻烦,没有什么以夫为天的压迫感。 可是新婚夫妻嘛,都有一段蜜里调油的时光,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夫人不必说了,我知道了。”谢韫之的语气有点哀怨。 不过该牵的手还是要牵,只是冷着脸不再和许清宜说话。 “……”许清宜当即就有点无措了。 自己怎么好像一个渣女,一不小心就伤害了世子纯洁的感情。 但话又说回来,她真的不懂,世子究竟喜欢自己什么? 这种甜蜜的烦恼和负担,滋味不可言说。 “世子。”许清宜缓缓晃了一下对方的手,也不是她没自信,她就是想打听一下:“咳,说来我很好奇,你竟然喜欢我什么呀?” 闻言,谢韫之斜眸看了过来,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 “妾身既不是什么绝世大美人,也没有才学,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侯府小姐。” 当然,许清宜觉得自己很好。 内核稳定,豁达自洽。 可是爱情应该不看这些,特别是古代封建男人的爱情。 他们难道不是应该更喜欢传统的女人吗? 是,在此之前,谢韫之确实如她所想一般,认为如果一定要娶一个女人,自己肯定会更喜欢传统的女人。 可是他遇到了许清宜,一个表面看起来传统,很会讨长辈欢心,实则很有自己一套生存法则的女人。 她一点都不传统,但吸引了他。 “夫人在我眼里就是绝世大美人。”谢韫之说道:“而且谁说你没有才学?于生活和人情世故中,你很有才学。” 反正让他捉摸不透,也探不清虚实。 许清宜:“……” 这个帅哥弟弟是会夸人的,她无法反驳了好吗? 看来用自黑的手段拒绝人是不行的了。 谢韫之感觉到许清宜在走神,于是一把搂住夫人的细腰,开门见山道:“夫人是嫌弃我名声太盛,认为我很麻烦吗?” 那可不,许清宜小幅度地点点头。 反应过来连忙尬笑,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但既然都暴露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轻叹:“侯府也是个麻烦,人人都自私自利,我怕世子迟早被榨干利益。” 如果不狠心,还要背负着侯府的未来,以后必定会影响到三个孩子的利益。 这也是许清宜想跳出去的原因。 至少以后孩子们受了委屈,还能有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可归。 “所以你就不想要我了?”谢韫之感觉怀中的身躯一僵,泄露了心思,他却笑不出来。 他低头,在夫人的眼角亲了下:“我与谢淮安已无再做兄弟的可能,也不愿意逼迫父亲在我与他之间二择一,所以,我会带你们走。” 许清宜又是一顿。 转眼间,已经被世子带着回了屋里。 而她还在呆呆地想,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世子怎么知道自己不想要他? 许清宜想不明白。 她走神间,谢韫之已经吩咐下人备水。 回头见她还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长臂一伸搂过她腰,带进了洗浴间。 “夫人陪我沐浴。”谢韫之亲吻着她的耳朵,低沉清冷的声线,此刻却显得异常撩人。 许清宜还挺吃这种反差的:“……” 表情语气冷冷的,但行为野野的…… 她本该严辞拒绝美男的勾引,毕竟不想负责就不要撩人家。 可是,对上世子那双再认真不过的眼眸,她却说不出口。 不管以后会如何,她看得出来,至少此刻的世子是真心的。 错过了拒绝的最佳时机,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许清宜身上的衣裙一轻,被抱进了浴桶里,世子把她禁锢在胸膛和浴桶壁上。 虔诚地亲吻她。 那半年的无数夜里,无数次的坦诚相见,早已养成了他们渴望彼此的习惯。 水在浴桶里缓缓涌动了一下。 许清宜无声地倒吸口气,脑袋向后仰去,双手却紧紧环住世子宽厚的肩背。 包围在她身边的热水,渐渐荡出浴桶边缘,向地板上洒去。 第105章 招架不住 第105章 招架不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许清宜被带进浴桶之际,真的以为只是单纯沐浴,没想到…… 可是拒绝也来不及了。 这种情况,哪还有拒绝的余地。 只能说,此刻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刷新了许清宜对古代男人的刻板印象。 他们哪里传统保守了,分明就玩得很花…… 不过她也是渴望世子亲近的,短暂衡量过后,便放下了所有顾虑,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察觉到妻子的配合,谢韫之便更是放肆了,原本还算收敛的举动,顷刻间犹如挣脱束缚的野兽。 尽情地展露獠牙。 狰狞,可怖。 许清宜便是那猎物,双颊绯红的面容上,出现复杂难辨的神情。 自觉难堪,便将脸庞转向一边,避开世子的注视。 却不知,她这样有多好看。 “夫人抱紧我。”谢韫之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感觉自己已然失去思考能力的许清宜,乖巧地听话照做,然后感觉身边的热水荡得更厉害了,几乎一半都洒了出去。 这样的动静,让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夫人看着我。”谢韫之要求道,目光和薄唇,流连着夫人的细腻白皙……令他喟叹。 许清宜懒得理他,只一心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免得丢人丢到外面。 然而,面对世子的肆无忌惮,太难控制了。 她在对方怀里失控。 加上热水的浸泡,许清宜觉得自己像座正在爆发的活火山,最后几乎晕厥过去。 世子在她耳畔轻笑一声,接着天旋地转,她似乎被抱了出去。 “还是这么不长进……” 迷迷糊糊间,许清宜好像听见了这句。 声音是好听,但什么叫做还是这么不长进呢,她不解却没有多想。 出了浴间,脱离了缭绕的水蒸气,许清宜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不禁长舒了口气。 这时,世子的唇又压了过来。 她重新被扯入旋涡。 初时有点负罪感,不爱还贪图人家美色,但后来就释然了,对方不也快乐了吗? 正经夫妻,不做白不做。 夜里下起了雨,沙沙的声音伴随了他们半宿,连世子也不想再动弹后,许清宜昏昏欲睡地靠在对方肩上,很累。 谢韫之近距离地看着妻子流畅的侧脸,心动地亲了亲,哑声:“累了?” 许清宜感觉脸上痒痒的,连忙将脸埋到谢韫之的颈窝里,躲开对方的骚扰。 见状,男人轻笑,也不再打扰她。 次日的天空,又放晴了。 许清宜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扭身看看旁边,昨夜那个和她厮混的人早已不在身边。 想到昨晚,许清宜脸红啊,不禁拍了拍脸,直呼美色误人。 她的美容觉没了就算了,还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困乏地撑起身,又重新躺回去,满脸都是放纵过后的懊恼。 “少夫人醒了?”嬷嬷领着丫鬟,笑吟吟地过来伺候。 “嗯,什么时辰了?”许清宜开口说话,发现嗓子也有些不对劲,怪暧昧的。 “快晌午了。”嬷嬷欣慰地说道:“不过没关系,世子早晨吩咐了,让人别打搅您好眠。” 许清宜顿觉丢人,不过在嬷嬷丫鬟们面前丢人也不是第一回了,就说服了自己。 “世子呢?”她问。 “世子在外院,要去传话吗?”嬷嬷问。 “不用。”许清宜摇头,传什么话啊,她掀开被子再次起床,又不是热恋中的小女人,晨起还得见到爱人才行:“只是问问罢了。” “是。”丫鬟嬷嬷开始伺候许清宜穿衣洗漱。 瞥见许清宜雪白的身上,这次竟是布满了各种斑驳的痕迹,数量多也就算了,有些地方瞧着还挺触目惊心。 嬷嬷皱眉心疼道:“世子真不会心疼人,看这闹得,奴婢去拿软膏给您擦一擦。” 许清宜尬笑道:“还好,只是瞧着吓人罢了。” 倒不是为世子开脱,确实昨夜从头到尾,她没有感觉到世子很粗鲁。 造成这样的情况,不能怪世子粗鲁,只能说激烈了点。 时近中午,世子从外院回来了。 身穿方便的短打,迈着一双大长腿,气宇轩昂的模样,越发看不出刚从植物人的状态苏醒过来。 “夫人还好吗?”他投来关心的目光,叫人心里发紧。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许清宜尽量克制住自己别害羞,点头笑道:“才起来,喝盏姜枣茶暖暖身,世子去练功了?” “嗯。”谢韫之颔首,向她走过来:“姜枣茶是什么味道?让我也尝尝?” 许清宜老实巴交,便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结果世子弯着腰,在她唇上偷亲了一口。 “……”许清宜自诩见多识广,也不禁呆了呆。 回过神来,世子已经接过茶盏喝了,她松口气。 但下一秒,对方的脸庞又凑上来,喂她喝姜枣茶…… “杯盏里的更好喝,还是我喂夫人的更好喝?”谢韫之在她唇间,暧昧粘稠地低声问。 许清宜渐渐感觉自己手脚发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唇上。 见她不回答,谢韫之恶劣地轻咬她的唇瓣:“不说话,便是我喂的好喝。” 许清宜招架不住了,苦笑着小声央求:“世子,你快去更衣吧,别闹我了。” 有过实质性的亲密后,谢韫之对她的态度更黏糊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漠视这份热烈的追逐多久。 可能不会太久? “你喊我一声夫君,我就听你的。”谢韫之嘴角噙着笑。 许清宜的脸又热得不像话,瞪着眼睛和世子僵持了良久,为了快点赶走这个烦人的家伙,终究是妥协喊道:“夫君。” “乖。”谢韫之捏捏妻子精致小巧的下巴,印上了一吻,终于动身离开。 许清宜慢吞吞抬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巴,说实话,非常不习惯世子把自己当小姑娘哄,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姑娘。 但没办法,在世子眼里,她比他小了近十岁。 就是一个妥妥的小姑娘。 孩子们中午回来用午膳,也没有问娘早晨为何缺席。 只是暗中打量,看见她一切如常就放心了。 许清宜趁机在饭桌上,和临哥儿提了一下拜师的事,笑道:“娘给你相中了一名老师,觉得是个很不错的人物,你要不要去见见对方?” 临哥儿表现得很平淡,说道:“娘做主就好。” 按照他对娘的了解,这名老师就算性情与他不合,至少也是个靠谱的人选。 许清宜点头:“成,那么要去的时候我再喊你。” 那个吴先生的住址已经打听到了,若不是昨晚被谢韫之拉着胡闹,今天就能出发去拜访。 “嗯。”临哥儿应声。 第106章 吹枕头风 第106章 吹枕头风 禛哥儿最近训练强度加倍,英气的脸庞肉眼可见黑了几度,都没力气说话了。 许清宜还怪心疼他的,本想劝劝世子,也没必要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但想想又咽了回去。 学武这块自己一窍不通,正所谓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不该插嘴的时候,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珩哥儿今天坐在爹娘中间,自己乖乖地捧着碗吃,接触到娘温柔的目光,也仰着小脸笑起来。 这孩子真是养得越来越好看了。 许清宜没忍住夸赞道:“珩哥儿真棒。” 珩哥儿以为娘夸自己吃饭真棒,闻言越发大口地吃起来,小嘴都沾了一圈米饭粒。 然后说道:“娘夹的菜真好吃。” 桌上的其他三个男人顿时看着他,心想,个小马屁精。 然而许清宜很开心,被哄得眉开眼笑。 哎,大帅哥虽好,但嘴甜又贴心的小帅哥也是块宝啊。 入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 许清宜这个澹怀院的当家主母,又召集丫鬟嬷嬷们,选布料打款式。 给自己和丈夫孩子们做衣裳。 秋天过得快,也不需要做很多,主要是冬天的衣裳鞋袜,现在就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冬衣的料子还金贵,侯府拨过来的倒也够用了,但数量和质量只算中规中矩吧。 还想要更多更好的,得自己掏腰包。 算下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不过没关系,自从世子的私房攥在手里,许清宜现在富得流油。 她倒不是什么作风奢靡的人,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唯一只想穿好吃好,将家里的男人们打扮得体面一些。 人嘛,来人间走一遭,在感官体验上不必太委屈自己。 世子在这方面不太看重,以前的生活起居是紫霄他们几个安排,再精致也精致不过细心的夫人。 他也没花销,每年到手的大半钱财都给了侯府,自己只留下小部分收着。 没成亲都是这样的,养家是天经地义。 一般成了亲,到手的钱财就会交给妻子打理,夫妻俩一起拟定上交到中馈的份例。 有五五分,也有三七分,甚至还有二八,具体如何,全看各府的情况而定。 侯府的中馈掌握在侯夫人手中,最是清楚,谢韫之每年为侯府带来的进账是大头,她自然希望五五分,不能白白便宜了许清宜。 进了中馈的钱,经过她一倒手,总能私吞一些。 这是大户人家都存在的现象。 水至清则无鱼嘛,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谢韫之疏财仗义,是不计较,但如今成了亲,也得按规矩来。 下午,谢韫之从外院回来,看见许清宜在拨着算盘珠子算账,便道:“以后从我手里进来的钱,都交给你管账,你再分出三成,交到府里。” “好。”许清宜点点头,对世子笑了笑,继续摁着账本认真工作。 素净的脸庞上,有股子与外表不相符的沉静老练。 “做这些累吗?”谢韫之凝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的夫人年纪轻轻,或许不爱做这些俗务。 “不累,管钱有什么累的。”许清宜的纤纤素手在算盘上飞舞,嘴里说了句大实话:“世子努力赚钱,赚再多给妾身管,妾身都不嫌累。” 谢韫之扬眉,似乎是的,夫人是个小财迷。 理好了账,许清宜就按照世子的意思,去找侯夫人报备。 这些账从前是侯夫人管的,一下子交到许清宜手里,她以为对方会看不懂,就算看得懂也一时理不清。 没想到许清宜这么快就理好了,还划出了一些对不上的地方,笑吟吟道:“婆婆帮我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算错了,算出来这些地方不对。” 侯夫人的脸色不佳,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这个儿媳妇也太没眼色了,竟然敢查婆婆的账,她懂不懂规矩? 那自然懂。 许清宜也没打算清账,只是叫侯夫人知道自己会看账而已,可不是无牙的老虎。 随即她就笑道:“不过都是些陈年旧账了,我估计婆婆也不记得了,也没有必要去平。” 这话听得侯夫人怄死了,哪里还不知道许清宜是故意的? 可知道也不能怎么样。 现在谢韫之醒了,又宠着许清宜这个冲喜夫人,连侯夫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勉强笑笑:“都是管事做的账目,我也只是暂时帮着管管,以后有你细心打理,韫之就放心了。” “蒙世子信任,儿媳哪敢不细心。”许清宜笑道:“对了,世子吩咐我,以后将世子过手的进账,分出三成交给府里。” 才三成? 侯夫人听见这个数,顿时不乐意了,她原本想的是没有五成也有四成,怎么才三成? “韫之不通俗务,一般人家都是四五成的,毕竟他是长子,淮安又还没入仕,府里开销大着呢。”侯夫人想要多一点,不然七八成一下砍到三成,她心疼坏了,怕不是许清宜的意思。 “是这样吗?但世子就是这样说的,若是婆婆觉得不妥,儿媳回去就问问世子。”许清宜说,暗地里却翻白眼,这人也知道谢淮安没创收,全家心安理得指着世子养家。 现在按规矩办事也不行,还想要更多,这就有点贪心了。 跟世子说?那可不行,侯夫人赶紧道:“他们男人懂什么,后院这些琐事,我们自己商量着来就是了,不然要我们何用?” 世子对钱财一向大方,只要许清宜肯松口,事情自然就办妥了。 许清宜可不能松口,顶着一副小媳妇的样子说道:“这么大件事,儿媳可不敢做世子的主,还是要商量的。” “……”侯夫人不能奈何她,只能忍下一肚子牢骚。 亲儿子的爵位没了,钱也没了,她现在极其看许清宜不顺眼。 关于爵位的事,从前没有过希望就算了,侯夫人不敢想,但无限接近过希望,现在忽然没了,她就有些受不了。 自己的亲儿子都是郡马了,怎么能没有爵位傍身? 谢韫之身上这么多爵位,分一个给谢淮安又能如何? 如此这般,侯夫人越想越坐不住,便心事重重地去找侯爷。 先说份例的事,问道:“侯爷觉得合适吗?” “是韫之的意思?”侯爷习惯了当甩手掌柜,也不如何管俗务,想了想道:“既然是韫之的意思,那就照他说的办,侯府又不是不能开支,他都成亲了,想自己攒点钱也说得过去。” “就怕不是韫之的意思,韫之那性子对俗务不上心,您又不是不知道。”侯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侯爷一顿,若有所思起来,他对许清宜印象挺好的,从前总觉得亏了对方。 但是,自从谢韫之醒来后,对谁都不假辞色,好像憋着一口气。 唯独对自己的妻子和颜悦色,这就叫侯爷不得不多想了。 难免会猜测,是不是许清宜将这口气转移给的谢韫之? 否则谢韫之怎么会知道昏迷中发生的种种? 于是侯爷也皱着眉:“你觉得是清宜的意思?” 侯夫人道:“没准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看了韫之的账目,能不动心思吗?” 侯爷沉思了片刻,有点烦恼地道:“好了,三成也不过分,韫之媳妇有私心也是正常的,只要她一心向着韫之就成了。” 这样说,侯爷就是不想管的意思了,侯夫人不是滋味地道:“从前阖府上下都觉得亏欠了她,顺着敬着的,现在倒好,全天下哪个女人有她嫁得好?” 侯爷没说话,但心里也是有些不得劲的,因为他发现,这个长媳心里始终记恨次子。 表面上在侯府安分守己,实则心里主意很大,跟侯府不是一条心。 俗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就怕长此以往,谢韫之会听了媳妇的枕边风,和他们越来越离心。 第107章 局势如此 第107章 局势如此 见侯爷上了心,侯夫人趁机提道:“看韫之的意思,是真恼了他弟弟,等以后韫之承了爵可怎么办?还能像您和二弟三弟他们这样和睦相处吗?” 侯爷的弟弟们都不怎么出色,可侯爷容得下他们,也不介意养着一大家子。 可侯夫人也不寻思,那是因为侯爷的弟弟们都很安分守己,一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绝不给侯府添麻烦。 谢淮安却不是个省心的。 侯爷看了眼妻子,想说这怪谁,还不是怪你生的好儿子不争气? 但随即想到这个儿子自己也有份,就烦闷地咽了回去。 叹了口气说道:“夫人,这事没这么简单,淮安娶了郡主,立场分明,而韫之又不肯助肃王,这才是他让淮安好自为之的缘故。” 牵扯到朝堂上的事,侯夫人就不懂了,低声埋怨道:“韫之为什么不肯和侯府一起使力?难道他不想看到侯府更上一层楼吗?” 这也是侯爷的心结,于是又想起许清宜来,难道长子不肯拥立肃王的原因,真的是出于维护妻儿吗? 据侯爷对长子的了解,这不太可能,或许有关系,但绝不会是主要原因。 长子的位置比他站得更高,看到的东西也比他更多,以至于很多时候,他以自己的立场去揣测对方的决定,很是片面。 “夫人慎言,这种话不得乱说。” 侯爷曾经自己也这般揣测过长子,如今听到夫人这么说,才明白这不是答案。 他也不想猜来猜去,便打算去找谢韫之聊聊。 “世子,侯爷来了。”紫霄在外院的书房伺候着,见侯爷走来,连忙进屋通报。 话音落,侯爷已经踏进了书房,笑呵呵地打量着长子道:“瞧着又精神了?能喝点了吗?咱们父子俩小酌两杯?” 谢韫之道:“爹想喝什么酒?汾酒恐怕不能陪您,最多整一壶花酿。” “花酿就花酿吧,都行!”侯爷也不挑,毕竟本意也不是喝酒嘛。 谢韫之叫人去准备酒水,再弄些卤肉之类的下酒菜。 还专门嘱咐了一句:“去大厨房准备吃的,别叫你们少夫人知晓了。” 紫霄挺为难的,其实他也不想世子喝酒,但主子的话还是要听的:“是。” 侯爷:“……”满脸诡异地看着谢韫之,似乎很惊讶,自家儿子现在连这点自由都没了吗? 谢韫之仿佛通过父亲的表情,看穿了父亲的想法,说道:“清宜爱重我的身子,看得极严。” 侯爷点头:“清宜的确细心,将你照顾得很好。” 这一点无可指摘。 下酒菜和酒水送来,侯爷坐下一边小酌,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长长叹气道:“你弟弟那混账,曾经做了很对不起清宜的事情,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起过?” “没有。”谢韫之的答案出乎侯爷的意料,他淡淡回答父亲道:“她没说,是临哥儿告诉我的。” 竟是这样? 侯爷顿了一下,继续道:“清宜和临哥儿他们兄弟几个都相处得挺好。” 言下之意,不排除临哥儿是许清宜的说客。 “孩子们很单纯,清宜心地善良,对他们付出真心,相处得好也是应该的。”谢韫之饮了一杯酒,看着父亲道:“事情刚发生不久,临哥儿来我床前唠叨,我就知道了。” 那时候临哥儿还很讨厌许清宜,他记得,所以不存在给对方当说客的可能。 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什么?侯爷闻言一顿,手中的筷子僵在半空,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长子。 难不成是自己理解错了吗,长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儿子那时候有意识,能听能闻,只是睁不开眼睛,不能动弹罢了。”谢韫之夹了一片卤肉放进嘴里,云淡风轻地道:“很难熬,多亏了清宜照顾,还有孩子们常来床边探望,和我说说话,给我许多鼓舞。” 侯爷万万没想到,儿子昏迷过去之后竟然有意识,闻言,想起自己期间只去过澹怀院寥寥数次,便喉头一哽,心中堵得慌。 难怪了,难怪,他垂着眼皮苦笑起来。 也没有心情吃喝了,默然地放下了筷子。 半晌才道:“原来如此……哎,难怪你心中存着气,叫你弟弟好自为之,恐怕这话不仅是对你弟弟说,也是对我们说的吧。” 不仅他很少去看谢韫之,府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谢淮安这个做弟弟的,就更不必说了。 谢韫之看父亲一眼,也放下了筷子,解释道:“爹想岔了,我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只是就事论事。” “你不意气用事,但你的确想跟你弟弟划清界线,或者说跟侯府。”侯爷讷讷道,换位思考,他不相信谢韫之真的不生气。 “是要划清界线,但我是为了侯府好。”谢韫之语气没有起伏地道:“父亲可知,若是我不和侯府划清界线,我,侯府,都没有复起的可能。” 侯爷皱眉,此话怎讲? 有这个可能吗?在他的心目中,谢韫之可是陛下的心腹臣子,重中之重,不可能担心复起。 “父亲不信?我早已告知陛下我苏醒的消息,您看陛下有所表示吗?”谢韫之不怪父亲,对方只是习惯了享受荣耀,把他这个臣子想得太高了。 “或许陛下只是想让你养好身子……”侯爷说到一半,戛然失语,似乎也明白过来,陛下的态度确实不对。 就算想让谢韫之先养好身子,也不会不派人来问候。 如今看来,陛下更像是等待谢韫之表态,然后再考虑如何安置谢韫之。 “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您的儿子是位极人臣,还是解甲归田,都在陛下一句话的事,陛下之所以用我,是因为我愿意做孤臣。如今卷入党争,若是我不表明态度,他怎敢用我?自然就晾着我了。”谢韫之说道。 侯爷只觉得指尖都凉了凉,从前竟是没想过这些,只以为谢韫之真的不想应酬,这才拖着不愿公布苏醒的消息。 原来是在等陛下的旨意。 见父亲明白过来,谢韫之又道:“真阳郡主为何能嫁进侯府?自是因为陛下想牵制侯府,只要我与侯府共生,你们就全都是牵制我的棋子而已,而棋子是不需要功名的,所以您任的是闲职,二弟这个郡马的秀才也落榜了。” “什么?”侯爷愕然,无比惊讶地道:“照你这么说,你二弟落榜是被人动了手脚?” “应该是的,您没看过二弟的文章吗?”谢韫之问,他做事滴水不漏:“我特意看了,虽不够出色,但也不至于考不上。” 不仅陛下不希望谢淮安有出息,肃王也不希望。 郡马就是一颗棋子罢了,既能帮郡主掩盖丑事,又能拖着谢韫之下水。 这样的一颗棋子,自然是越容易拿捏越好,肃王怎么可能希望谢淮安立起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谢韫之给侯府带来了荣耀没错,同时也招来了很多别人的算计。 偏生他昏迷着躲不过去,叫人钻了空子。 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一分为二。 他继续当他的孤臣。 没了分量的侯府,也可以远离党争。 也只有如此,谢淮安不做棋子,才有机会立起来。 从长子嘴里得知的桩桩件件,太过令人惊讶,以至于侯爷久久回不过神。 最后,他不甘心地看着谢韫之,问道:“所以你和你弟弟,必须划清界线,否则就没有复起的可能?” “是这样。”谢韫之颔首道。 第108章 酒后驾驶 第108章 酒后驾驶 分家,是一件侯爷从未想过的事,作为家族的掌权人,他习惯了团结力量。 本以为长子谢韫之也会和自己一样,以后带领着整个家族前行,可一切,在那件变故来临之后都变了样。 一时间侯爷也不知道该怪谁,硬要说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易。 侯爷没有尽信谢韫之的话,一半一半吧,他道:“韫之,爹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分家这个事……太严重了,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就当爹求你了。” 或许局势真的很严峻,但分家肯定不是唯一的办法。 谢韫之也没指望父亲立刻会接受,追根究底,自己的离开对侯府来说损失太大了,无异于刮骨疗伤。 “爹何不问问二弟的意思?我离开侯府,爵位就是他的,若是我不离开侯府,他定是永无出头之日。”谢韫之淡淡道:“爹难道忍心看着二弟,继续这样疯魔下去吗?” 他和谢淮安,已经没有做好兄弟的可能,希望父亲明白这个道理。 侯爷哑口无言,竟说不出一句劝和的话,想将他们兄弟闹出隔阂的责任推到两个儿媳妇身上吧,又实在没好意思说。 “你什么都想清楚了,还算准了你二弟母子俩会欣然同意,这是逼得我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兄弟分家……”侯爷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可自己不占理,夫人和次子也拖后腿,只有他独自坚持没有用。 除非他舍下这张老脸不要,硬逼着谢韫之为他们妥协,可是这样一来,父子情分恐怕也到头了,他怎敢? 谢韫之喝了杯酒,没说话。 “唉。”侯爷咬紧后牙槽,不敢怪谢韫之生了离心,只怪次子和夫人都不够尽心,三番几次地将谢韫之往外推。 他这个当爹的也有些地方不对,向来习惯了享受长子的包容和退让。 但还是不想分家啊。 “你想过你祖母的感受吗?”侯爷说道:“若是你分出去了,你叫你祖母如何受得了?” “我会亲自和祖母说的,祖母会谅解我。”谢韫之道。 “还有陛下那里,你确定他会同意你二弟承爵?”侯爷问,心里飞速衡量着,虽说谢韫之分出去了,可是谢氏家族就多了个爵位,也不算坏事。 而且他还挺看好肃王的。 谢淮安哪怕实力平平,将来袭了爵位,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谢韫之道:“爹说的什么话?陛下自是喜闻乐见,巴不得我早日分出去,最好是闹得越僵越好。” 闻言,侯爷便无话可说。 感情上难受归难受,可他几乎已经被谢韫之说服了,主要是两个爵位的诱惑力不小。 就像谢韫之所说的一样,唯有分家,谢淮安才有可能立起来。 “兹事体大,容我再想想。”侯爷心情复杂地说道。 “好。”谢韫之适可而止地闭嘴,因为他已经看出来,父亲心中有了决断。 “你呀,你弟弟要是有你一半出色就好了,何至于让我如此为他操心。”侯爷想想自己的来意,再到最后被长子说服的过程,只觉得非常挫败。 自己终究是被长子牵着鼻子走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不得不走的那种。 所以,他固然爱重谢韫之,但也是忌惮的啊。 儿子太出色,在享受荣耀的同时,也伴随着父权受到挑衅的难受。 谢韫之心中暗想,是的,出色又不必太出色,那是最好的,否则就过了。 两壶花酿见底,几乎大半都被谢韫之自己喝了。 他的酒量不错,只是太久没喝了,有些醉意。 秋日的午后,许清宜闲来无事,在学着缝袜子,这是最简单的,也不会泄露自己不会女红的事实。 刚缝好一只,用牙齿咬断线头,背上便覆过来一副颀长的身躯,对方抱着她,脸庞贴过来,顿时带来几缕酒气,说道:“为我缝的?” 许清宜仔细收好针:“假如世子不嫌弃的话。”第一双练手之作,就给世子穿吧。 随后蹙着秀气的黛眉,嫌弃道:“喝酒了?” “嗯。”谢韫之亲了一下她的脸,香香的:“父亲来找我谈事,陪了两杯,不碍事。” 许清宜垂眸看着衣襟内的大手心道,这还不碍事,都光天化日发酒疯了。 也不怕吓着小姑娘。 所幸她不是小姑娘,此刻也很坦然地享受世子发癫。 抬眸看了眼屋内,该走的丫鬟们果然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个臭不要脸的。 世子过了把手瘾,便忍不住抱起妻子,往更加僻静封闭的里屋走去。 “不要动我的衣裳,懒得收拾。”许清宜道,现在大白天呢,她没有要和世子大滚一场的想法,还是吃个简餐得了。 “嗯。”谢韫之明白夫人的意思,也没有动自己的衣裳,就这么撩起衣摆,怎么方便怎么来,他哑声:“那要有劳夫人转过去了。” 若是不想动衣裳,只能这样。 许清宜的视角一旋,脸庞便冲着雕花拨步床的内侧,于是连忙将一团秋被抓过来抱着。 刚扒拉好,精致的双眉便锁紧,雪白的贝齿也耐不住地咬紧了嫣红水润的下唇,再然后,哼出一道令人心痒痒的绵长鼻音。 世子爱煞了妻子可爱的反应,非常吊他的胃口。 像个小妖精一般。 “夫人听……”世子在许清宜耳边说话,惹得许清宜浮想联翩。 听什么啊? 能不能不要这么污,那种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可是世子不提还罢,经过提醒后,许清宜满耳朵都是污污的声音,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所幸,世子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各自沉溺着…… 许清宜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地抬着脸。 谢韫之则看着妻子头上的蝴蝶簪,那只可怜的鎏金小蝴蝶,翅膀都快扇断了。 恶劣的世子,还想看小蝴蝶更忙碌的景象。 最终在他的努力下,整支蝴蝶簪不堪重负地从许清宜的发髻上掉落下来。 可怜兮兮地滚到了一旁。 许清宜不知世子为何忽然低笑出声,只觉得这把声音好撩人啊。 美色当前,她忍不住回头偷看。 而世子也没让她失望,无论什么角度,正在做什么,对方总是惊艳她的目光。 “夫人,爱我吧。”谢韫之祈求着,可怜兮兮的表情,与他隐藏在衣料之下,沟壑分明的背肌形成强烈反差。 “……”许清宜瞬间脑袋空白,宛如失掉了声带的可怜小动物。 此刻无论身与心,都叫这个男人掌控了。 就像那只努力振翅,却注定逃不掉的小蝴蝶。 她没有说话,但谢韫之的神情很满意,因为夫人已经用别的反应告诉了他答案。 是他想要的答案。 …… “要叫水吗?”夫妻胡闹一通,已不知过了多久,谢韫之慵懒地为夫人整理衣裳,期间不忘撩拨夫人一二。 “……不用了,擦擦就好了。”许清宜喃喃道,像条死鱼一样呆呆地瘫着,不明白,明明只是想吃顿简餐,怎么就吃出了大餐的感觉? 追根究底,因为谢韫之本来就不是什么清粥小菜。 人家是国宴。 “嗯。”谢韫之起身离开了片刻,回来时带了一条拧好的毛巾,还是热的,与夫人仔细擦拭了,才草草地收拾自己。 许清宜以为这样就结束了,然而世子的后韵很长,依旧搂着她温存缱绻,随时都有再次起火的危险。 “……”许清宜不讨厌被帅哥占便宜,毕竟香香的小美女谁不喜欢,爱不释手才是正常的。 索性她也有样学样,把便宜占回去。 世子很欢迎,捉住她的纤纤细手,领略自己。 “侯爷找你谈什么?”许清宜说话时,嘴唇轻碰着世子的下巴。 最后干脆偷偷亲一口。 “谈分家的事。”谢韫之轻哼,残存的酒意,令他看起来很性感。 许清宜一顿,暗叹世子办事的效率真高,然后小声问道:“侯爷答应了吗?” “暂未松口。”谢韫之翻身,又去动夫人的裙摆,低声:“给他些时间考虑吧,不急,夫人再疼疼我可好?” 许清宜无奈:“下次再喝酒,我就把你丢出去。” 国民白月光,谁爱捡谁捡。 第109章 犹如新婚 第109章 犹如新婚 犹如新婚夫妇般的二人,抛开顾虑,放肆至极,一直闹到夜幕降临才肯停歇。 许清宜懒懒地起来梳头穿衣,感受了一下,唇舌都是酸酸麻麻的。 而那个拉着她发了一下午酒疯的世子,似乎酒醒了。 对方看起来若无其事,道貌岸然,唯有接触到她的目光时,眼底才会荡起阵阵溺人的涟漪,与冷清的面容极为不适配。 咳,许清宜赶忙移开视线。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说着寡王永不脱单,身体和感情却情不自禁地与对方拉扯起来。 并且沉迷其中,不想自拔。 这太影响自己规划以后包养小白脸的人生蓝图了,许清宜心想。 认真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果然面色红润,眉目含情,满脸都是纵那啥过度的信号。 这可怎么出去见人…… 还好,古代的蜡烛没有白炽灯亮,如果不是仔细盯着,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许清宜就这样安慰自己,才敢走出去。 次日,谢韫之膳后和许清宜说:“我去一趟颐安苑。” “去请安吗?要不我也去。”许清宜想起自己也有几天没去了,便说。 世子却拒绝了:“今天别去,下回吧。” 许清宜正想问为什么,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她猜,估计是世子有事要和老夫人说,而且自己不适合在场。 “好的。”她笑道:“那世子今天就自己去吧。” “嗯,下回再和你一起去。”谢韫之说道。 颐安苑。 谢韫之的到来,立刻让整个院子的下人们都活动了起来,非常殷勤地招呼他。 “韫之来了?”老夫人笑容惊喜,看向谢韫之的目光充满慈爱,乐呵呵道:“就该这样多出来走动才好,免得整日闷在院子里都快闷坏了。” “祖母,也没有闷在院子里,每天都锻炼着呢。”谢韫之道。 旁边的嬷嬷噗嗤一下,就笑了:“世子还未听懂老夫人的弦外音,老夫人是希望您常来颐安苑走动呢。” “你这老货,就数你聪明。”老夫人笑吟吟地瞧了嬷嬷一眼,顺着往下说:“年纪大了,谁不希望儿孙绕膝啊,只盼着清宜快快给我生个大胖曾孙才好。” 谢韫之正想说,您不是已经有三个了吗? 不过想想又咽了回去。 临哥儿他们都是自己做主要收养的,与侯府无关,他不能强迫祖母爱屋及乌。 “行。”谢韫之颔首,对祖母认真说:“等这副身子将养好了,我和清宜努力努力。” 老夫人闻言,不由一阵惊奇,然后上下打量着这个以前抵死不娶妻的长孙,促狭地笑了:“现在知道娶妻好了?以前祖母催你,你还当祖母要害你呢。” 谢韫之也不害臊,纠正说道:“不是娶妻好,是清宜好。” 老夫人:“……” 成吧,长孙这副不值钱的样子,让她想起侯爷刚成婚那会儿,对着谢韫之他娘也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惜谢韫之的娘走得早,否则也不至于娶了后来的秦氏。 终究是门第低了一些,秦氏为人处世比不过高门贵女,十分小家子气。 哼,连带着谢淮安也不成器。 老夫人收回思绪,点头笑呵呵说道:“你们小夫妻俩恩爱就好。” “祖母。”谢韫之说道:“孙儿有件事要跟您商量。” 老夫人疑惑道:“你说。” 谢韫之一五一十,将分家的打算交代清楚,果然看见祖母脸色难看,但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并不因此心软。 分家?老夫人呆在那,在整个聆听的过程中都呈现出无措震惊的状态,因为这个词离她很遥远,之前根本就没考虑过。 “不行。”老夫人耐着性子听完,立刻反对道:“祖母不同意。” “……”谢韫之怀疑,祖母根本就没听自己的解释,只是听到一句分家了吧?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分家不可?”老夫人自然听了,但不能接受分家这个决定,情绪十分抵触地说:“韫之,你二叔三叔他们都没分家,你和淮安怎么能分家呢?祖母不同意。” “您仔细听我说了吗?”谢韫之轻叹。 “那也不至于。”老夫人道,虽然长孙说的头头是道,可她仍然觉得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究其根本,就是谢韫之恼了谢淮安,要不就是恼了他们所有人。 可是老夫人觉得,那才多大点事? 生活在一个府邸里,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总不能因为有了矛盾就要分家。 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坊间那些喊打喊杀的兄弟俩都还能和好呢,更何况谢韫之和谢淮安也还没到那个地步。 “我说的都是真话,祖母要是不信,我就在府里待着。”谢韫之侧头,在茶几上挑了个梨子,咬了一口:“待着待着,陛下就顺理成章让我解甲归田了。” “胡说!”老夫人瞪眼。 休想骗她,陛下哪有那么容易放弃这么好的臣子不用? “你休想骗祖母,边关还要打仗呢。”她说道。 “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有了一个将军,还有无数个将军,您的孙儿又不是无可替代。”谢韫之很有自知之明地说。 真是这样吗? 老夫人心中惴惴,作为谢韫之的嫡亲祖母,她自然不希望长孙无法复起。 可分家的决定,太伤她的心了。 “我看你就是恼了我们,想自己分出去单过。”老夫人不高兴道。 “将军府又不远,您要是想我了,也可以到将军府颐养天年。”谢韫之说道。 “哪有这样的道理?”儿子还活着,可轮不到孙子养老,不过老夫人还是被哄得眉开眼笑。 “我已经和爹说了,他不反对。”谢韫之猜的,横竖最后都会答应,也不算忽悠祖母。 听说儿子不反对,老夫人就哑口无言了。 现在府里当家做主的人,毕竟还是侯爷。 对方既然同意了,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 谢韫之不忍心看见祖母这样,安慰了句:“祖母往长远想想,谢家继承两个爵位也是好事,不是么?” “我看你爹就是贪图这个。”老夫人哼哼了一声,心里门儿清,同样贪心的还有秦氏和那不成器的二孙子。 谢韫之道:“也是为了侯府。” 他这种态度,倒是弄得老夫人不好多说,有些事情深究下去,总归是府里对不住这个长孙。 “好吧,你们一个二个都主意大,我老了,做不了你们的主。”老夫人在那生闷气,万分不想接受这个结果,却也是无能为力。 “您是明事理的,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罢了。”谢韫之说道,然后在颐安苑陪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看着谢韫之那修长挺拔的背影,老夫人目光怔怔,不禁向身边的嬷嬷发问:“玉兰,你说是韫之醒来后变了,还是真的为侯府着想?” 被询问的嬷嬷苦笑:“奴婢哪里懂这些啊。”不忍看老夫人伤心,忙又道:“但无论如何,世子心中总归是念着您好的。” 老夫人轻叹,也只能这样想了。 可她心里头还是很难受,总觉得分了府,以后两家就越来越远了。 第110章 贵妾小产 第110章 贵妾小产 另一边,谢淮安决定对杜缙云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大哥谢韫之的态度让他有了很重的危机感。 为今之计,也只能紧紧地攀附着肃王府。 所以必须去庶留嫡。 谢淮安是个一旦确定目标便心狠手辣的人,他弄来能致使孕妇滑胎的药物,偷偷放进杜缙云的膳食里。 五个月滑胎,虽有坏了身子的风险,但不能不搏。 谢淮安心中发誓,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他都会好好照顾杜缙云一辈子。 怀孕前期的杜缙云害喜严重,每日吃得很少,人都瘦了一圈,倒是近来反而胃口大增,显得珠圆玉润。 今儿个在谢淮安的注视下,又喝了一盅药膳,她笑得很是不好意思,摸着自己的孕肚问道:“二爷,你会不会嫌弃妾身胖了?” 谢淮安看见杜缙云气色好,心中暗松口气,言辞闪烁道:“怎么会,多吃点才是好事。” “嗯。”杜缙云幸福地笑起来,满脸都是即将当母亲的温柔。 只要不去想那些恼人的事,她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你歇着,我去读书了。”谢淮安陪了杜缙云一会儿,便柔声道。 他秋闱落榜了,但书还要继续读。 “嗯,二爷快去,妾身不耽误你。”杜缙云小意温柔道。 她知道只有丈夫有出息,自己才有好日子过,因此也不怪谢淮安没有太多时间陪在自己身边。 谢淮安点点头走了。 “云夫人,二爷对您真好啊。”喜儿在一旁赞叹地说。 原以为上回吵架,二爷会心存不满呢,看来还是很爱重云夫人的。 杜缙云闻言就笑了,表情有些得意地说:“我与二爷也是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情谊自然非同一般。” 在她看来,偶尔吵架不仅不会破坏感情,还能增进增进感情。 自从抬姨娘后,杜缙云大小也是府里的主子,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上鲜艳的衣裳,戴上华贵的头面,在府里随意走动。 “喜儿,扶我出去走走。” 这日天气晴好,杜缙云觉得待在屋子里有些闷,不大舒服,便想出去吹吹风。 “哎。”喜儿应声,专门给主子准备了一双走起来稳固的鞋子。 花园里,有棵山楂树结得特别好,一眼望去果实累累。 许清宜记得珩哥儿喜欢吃糖葫芦,便萌生了自己做糖葫芦的想法,于是便提前放了珩哥儿一天假,娘俩去打山楂。 珩哥儿头天晚上就知道,次日要和娘去打山楂果,兴奋得不得了。 娘俩嘀嘀咕咕商量的样子,把谢韫之也吸引过来,听了一耳朵,便自告奋勇道:“我力气大,我帮你们打。” “好啊。”许清宜笑着说。 有人愿意当苦力,她当然不拒绝。 一大早,娘俩就挎着一大一小两个竹篮出发,后边跟着拿竹竿的世子。 来到树下,谢韫之挽起袖子,露出日渐结实的小臂,抬头快狠准地用竹竿敲打着有山楂果的树枝。 红彤彤的果实簌簌落下,滚得满地都是。 “哇。”珩哥儿高兴得原地蹦跶起来。 许清宜也很高兴,却细心地暂时拦住珩哥儿,先不让过去:“小心打到头,等你爹打完咱们再过去捡。” “好。”珩哥儿乖乖地说。 他今天好高兴啊,喜欢爹娘陪着自己一起玩。 希望以后都这样就好了。 等谢韫之打完,本想陪着妻儿一起捡山楂,但小厮忽然有事过来禀报,只好对夫人道:“你们慢慢捡,我先去书房议事。” 许清宜赶紧道:“世子快去吧,别耽误了要紧事。” 谢韫之能陪他们出来打山楂,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就有点梦幻。 “嗯,回头见。”世子在外面是个体面人,哪怕心里想着许清宜,最多也只是用眼神撩一撩。 其余出格的动作,是一概没有的。 许清宜也感受到了,世子有分寸着呢,不是那种不分场合乱来的人。 “娘,快来捡山楂!好多啊!”珩哥儿见爹一走,已经迫不及待地蹲了下去,两只小手不停地往竹篮里装山楂。 “哎,来了。”许清宜目送谢韫之疏朗的背影离去,回到珩哥儿身边,看了一眼篮子后哭笑不得,把歪嘴的挑出来说道:“乖乖,好果子咱们才要,这种其貌不扬的就放过它吧。” “嗯!”珩哥儿听了娘的话,开始挑好的捡。 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他还会严谨地征求许清宜的意见:“娘,这个算长得好吗?” 较真的小朋友很是可爱啊。 许清宜瞅了一眼笑道:“还行,勉强收着吧,回头给你爹吃。” “好。”珩哥儿眨了眨眼,明白了,勉勉强强的可以给爹吃。 娘俩沉浸式捡山楂,完全没注意到远处有一道艳丽的身影走过来。 不过,那道艳丽的身影却看见了蹲在地上的他们。 “那是谁?”杜缙云问喜儿道:“你瞧着像澹怀院的人吗?” “瞧着是有点像。”喜儿保守地道。 “哼,也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干什么?”杜缙云嘀咕,想到许清宜,她心里极度不平衡,对方的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除了还没有子嗣,许清宜什么都有了。 杜缙云真心实意地祈祷,许清宜最好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届时生不出孩子,迟早会遭到谢韫之的厌弃。 那几个不是亲生的,也不管她这个养母最好。 杜缙云如今唯一的优势,也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这块肉,所以她嘴角一勾,扶着喜儿的手道:“扶我过去看看。” “啊?”喜儿有些迟疑,总觉得主子和世子夫人对上,不是件什么好事,可是主子吩咐,她也不敢多嘴:“是。” 杜缙云迈开步子,满心想着如何刺激许清宜,便没有注意到脚下有一颗山楂果实,她踩上去忽然一滑,身子便失控摔倒。 “啊——”凄厉的尖叫声骤然划破寂静的花园。 尽管喜儿及时扶住杜缙云,但身子有些笨重的杜缙云还是跌到了地上。 “云夫人!”这一幕把喜儿吓坏了,惊恐地道:“您还好吗?” 杜缙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地扶着肚子,忽然神情扭曲地叫道:“我的肚子……” 喜儿惊恐万状:“奴婢,奴婢去叫大夫!” “……”杜缙云也吓坏了,感觉到一股热流往下走,很快就濡湿了自己的衣裙,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表情顿时比哭还难看:“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这是她的命根子。 若是没了,她怎么跟二爷交代?! 许清宜娘俩听见动静,抬头看过去,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珩哥儿站着张望了一下,道:“娘,她摔倒了?” “嗯,是的。”许清宜和儿子一起张望。 这情况,杜缙云该不会流产吧? 许清宜看了看周围,好像就自己娘俩两个闲人在场? 完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总觉得杜缙云这孩子要是没了,会给自己泼脏水。 “云姨娘摔倒了,快来人啊!”喜儿撕心裂肺地喊道。 望着近在咫尺的许清宜母子俩,却不敢叫对方帮忙。 杜缙云哭丧着脸,看看自己摸了一手的血色,又看看作壁上观的许清宜,忽然歇斯底里说道:“都是你害的!” 许清宜:“………”相当无语,面对别人流产,她没有幸灾乐祸,但也不想背锅。 这怎么能算是自己害的呢? 可是为了不刺激孕妇的情绪,好吧,她先忍着不说话。 一切等出了结果再说。 很快,就有两名婆子急忙过来将杜缙云抬走了。 常驻在府里的陈大夫也接到通知,赶过去诊治。 出了这样的事,许清宜也没有心思捡山楂了,就带着珩哥儿回了院子。 很快,杜缙云摔倒见红的消息就惊动了全府。 谢淮安第一个赶到床边,满脸都是忧心忡忡,握着杜缙云的手掌道:“缙云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陈大夫已经施了针,接下来就看有没有效。 “二爷,是妾身对不住你呜呜呜……”杜缙云拉着男人的袖子,哭哭啼啼道:“妾身没照顾好咱们的孩子。” 谢淮安假装强颜欢笑地道:“缙云别难过,孩子没了可以再怀,你别激动,先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杜缙云感动不已,二爷还是爱重自己的,忽然想起什么来,她面露怨毒地道:“二爷,是许清宜害了我们的孩子。” “嗯?”谢淮安目光一闪,震惊地说:“怎么回事?” “妾身是踩了她打下来的山楂才摔倒的。”杜缙云想到自己的孩子可能没了, 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理直气壮地埋怨道:“她不打山楂我就不会摔倒,不怪她怪谁?” 听了杜缙云的话,谢淮安若有所思。 原本还担心杜缙云忽然流产会显得蹊跷,这样一来就合情合理了。 第111章 真相大白 第111章 真相大白 侯夫人那边得到消息,立刻也过来了,虽说已经不是很看重杜缙云腹中的孩子,但到底是自己的孙子。 “怎么回事?”她进来后,皱着眉发问。 得知杜缙云是出去转悠时不小心摔倒的,便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训斥道:“明知道自己大着肚子,这是做什么?连自己的肚子都护不住,你还有脸哭?” 杜缙云本就伤心,被侯夫人骂了一顿就更伤心了,苍白着小脸抽抽噎噎地告状道:“都怪有人在花园里打山楂,铺了满地都是,妾身这才摔倒的。” 侯夫人听了,立刻怒道:“谁?谁敢在花园里打山楂?” 虽说杜缙云不小心有错,但花园里的山楂树是用来观赏的,一般也没有主子去动,想必是眼皮子浅的下人,那确实应该好好惩治。 “是大嫂。”谢淮安说道。 听说是许清宜弄的,侯夫人脸色一怔,由于她最近对许清宜很不满,语气依旧不佳:“你大嫂也真是的,这不是害人吗?” 尽管陈大夫很努力,但杜缙云这一胎还是没保住。 陈大夫遗憾地说道:“陈某无能为力,患者乃是滑胎之兆,止不住了,侯夫人若是不想放弃,可以找别的大夫瞧瞧。” 话音落,侯夫人看着谢淮安,眼底也是有些难过之色,说道:“陈大夫已经是圣手了,想再找别的大夫,只能去求郡主请御医。” “不,我的孩子!”杜缙云不能接受,看着谢淮安央求道:“二爷,求你去找郡主吧,我们的孩子不能没了!” 谢淮安闻言,攥着杜缙云的手,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安抚道:“好,我去找郡主,你要撑着。” 随后就匆匆出去了。 请御医需要一段时间,还未等谢淮安请到御医,躺在床上的杜缙云就坚持不住了,五个月已成型的胎儿,终究是从她腹中滑落下来。 嬷嬷看了,还是个男婴。 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侯夫人一声,只见侯夫人瞪大眼睛,很是难过,这毕竟是她的长孙啊。 久久之后,她闭了闭眼睛叹道:“都是命,拿去埋了吧。” 而杜缙云已经昏死过去,不知是承受不住噩耗,还是身子过虚。 谢淮安回来,得知心爱的女人滑了个男胎,也很难过,手掌在袖子里用力握成拳头。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都是被逼无奈。 “安儿。”侯夫人看着儿子沉郁的脸,叹了口气安慰道:“恐怕是缘分未到,你不要太难过。” 接着又道:“好好看顾郡主这一胎,不能再发生意外了。” 想到郡主的肚子,侯夫人才对那个成型的男婴释怀了些,恐是天意吧,毕竟庶长子生下来,也是个麻烦。 只能怪那孩子没有福气。 “嗯。”谢淮安闷声。 侯夫人安慰完儿子,面沉如水地说:“你大嫂虽不是有心的,但总归是有责任,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当个没事人。” 谢淮安道:“即使如此,娘又能拿她如何?” “哼。”侯夫人轻哼一声,是不能怎么样,可一个孩子就这么被她害没了:“至少让她给你道个歉,赔个罪。” 杜缙云流产的消息,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惊动了上上下下。 倒不是一个妾生子有多么重要,只是听说,杜姨娘的孩子是世子夫人害没的。 这,有些耸人听闻了。 许清宜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果然啊,杜缙云没有让她失望,最终还是把脏水泼过来了。 而且不容解释,就传遍了全府。 谢韫之在外院也听说了,第一反应就是怀疑:“有这么凑巧的事?” 接着担心许清宜和孩子们受惊,便动身回了澹怀院。 远远看见世子疾步走来的身影,许清宜确实安心了点,总算有个人能一起商量了。 等人走近,她说道:“世子也听说了?” “嗯。”谢韫之揽过夫人的细腰,低头亲了口对方光洁的额头:“不必担心,不是我们的错。” 山楂的确是他打的,可果子落地,也只是铺在一定的范围内,并不影响正常行走的道路。 杜缙云能因为山楂摔倒,只能说对方有意靠近,这又关他们什么事? “嗯。”许清宜放下心来,柔顺地靠着世子宽厚的胸膛,猜测道:“虽说不是我们的责任,但府里一定会追究吧?” 说不定已经在商量怎么构陷他们了? “无妨。”谢韫之安抚,看起来未将此事放在眼里。 不一会儿,就跟许清宜猜的一样,有人过来请她,说是侯爷和侯夫人有请。 “走吧,去看看。”谢韫之闻言,领着自己的夫人前往。 这副模样倒不像是去接受盘问,而是去找茬。 抵达之后,大厅内已经聚了好些人,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 众人看见谢韫之也来了,倒也不惊讶。 实事求是,谢韫之来了又如何,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的不是吗? “今天人这么齐?”谢韫之喊了人,找了两把空椅子,和许清宜一起坐下。 然后自己直接开口问道:“有什么事要和我们商量吗?” “你说。”侯爷对事情的经过也不大了解,便看着妻子。 侯夫人面露难过地说道:“杜姨娘在花园里踩到山楂摔倒,滑胎了,可怜我那长孙,已经是个成型的男胎,却没福气生下来。” 说到这儿,她望着许清宜,迟疑道:“我听说当时满地乱滚的山楂果,是清宜打下来的,那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你何必呢?没尝到甜头不说,还造成危险。” 这是怪她了? 许清宜苦笑,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相当无语。 “谁说是清宜打的?她那点子力气,哪里能让一树的山楂满地乱滚,是我打的。”正准备说话,就听见世子沉声说:“而且哪里危险了?山楂树又不是长在路边,打再多也碍不着正经走路的人,除非有些人,放着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歪道,那屎盆子就别随便扣。” 话音落,准备扣屎盆子的人都脸色难看。 谢韫之看着侯爷,淡淡道:“还是说,我在府里连打个山楂都成罪人了?” 侯爷一哽,连忙和稀泥道:“当然不是,没有这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最近谢韫之本就闹着要分家,害得侯爷都愁白了头,谁知一转眼又发生了这种事,矛头还指向了澹怀院。 侯爷沉脸看着妻子道:“你确定杜姨娘是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摔倒的,而不是她自个儿往山楂树底下靠?” 就像谢韫之说的,如果她有正路不走,偏要往山楂树靠,那就是她自己的错。 侯夫人被问得噎住,这些细枝末节她哪里知道,那棵山楂树不是长在路边吗? “婆婆要是不清楚,找当时在场的丫鬟和嬷嬷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被冤枉的许清宜,神情也挺不愉快地道:“一是一,二是二,杜姨娘没了孩子我也很同情,可也不能强行把责任扣在我头上吧?传出去我迫害小叔的子嗣,我还怎么做人?婆婆这是要毁了我的声誉啊。” 谢韫之蹙眉,这事确实很严重,秦氏实在太过分了,他道:“更何况山楂也不是夫人打的,她只是恰好在现场罢了。” 他都还没怪杜缙云把夫人吓到了,对方却反倒来怪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 见长子和长媳都是坦荡荡的,侯爷也相信不是他们的责任,那就是次子母子俩又逮着机会做文章了。 大嫂迫害小叔的子嗣,传出去就是毁了许清宜。 侯爷烦得不行,连忙瞪了侯夫人一眼,粗声吩咐:“去叫在场的丫鬟和嬷嬷过来问话。” 侯夫人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颤,谁能知道山楂竟然是谢韫之打的? 忽然就有些后悔生事端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追究下去。 “去叫丫鬟和嬷嬷过来。” 不多时,喜儿和两名负责搬抬杜缙云的嬷嬷就过来了,跪在主子面前回话。 首先被盘问的是喜儿,侯爷冷声:“你老实交代,当时你家主子为何正道不走,偏要往山楂树底下走?” 喜儿哪敢撒谎,还以为要责罚自己呢,连忙哭咽着交代:“回侯爷,是姨娘要去的,奴婢也想劝,只是没敢开口。” 侯爷沉下脸:“你说你主子刻意要往山楂树走?” “嗯嗯。”喜儿点头,趴在地上一股脑地交代道:“当时奴婢陪姨娘走着,忽然看见少夫人在远处捡山楂,姨娘就说过去看看。” 真相大白,一切都是杜姨娘自作孽。 自己偏要去凑热闹怪得了谁? 侯爷怒目瞪着妻子,骂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责任在清宜?” 眼看着理不在自己这边,侯夫人的脸色端的是一阵青一阵白,哑口无言,心里也是恨透了杜缙云。 嘴里没句实话的贱蹄子,害她没脸。 大着肚子还不肯安分,活该滑胎! “侯爷息怒,妾身也是听了杜姨娘的一面之词,所以才想着问个清楚,也没说一定就是清宜的责任。”侯夫人勉强为自己辩驳道。 “够了,你除了搅风搅雨还会干点什么好事?”侯爷见她不知悔改,咆哮道:“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娶你!” 侯夫人难堪至极,手在发抖。 比不过前夫人,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痛点! 偏生丈夫还时常挂在嘴边,半点都不给她脸面。 听到这里,谢韫之拍了拍许清宜的手背,毫不避讳地吩咐道:“分府以后,进账上交一成就够了。” 就当是给长辈们的赡养费。 第112章 风云再起 第112章 风云再起 一成? 侯夫人乍听之下,皱着眉头心想:这么少,那怎么成? 谢韫之怕不是在借题发挥,趁机削减养家的用度。 作为侯府的嫡长子,他怎么能只给一成? 随后,侯夫人才留意到‘分府’二字,便瞬间整个人陷入了错愕与茫然中。 “什么分府?”她暂且将家用的问题搁置到一边,问道。 “韫之,别冲动,这事我还没考虑好。”侯爷闻言,也顾不上冲妻子发火,连忙先堵住谢韫之的话头。 这小子也真不给他脸,就这么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出来。 让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现在都这样了。”谢韫之皱眉道:“我在侯府打个山楂都要看人脸色,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侯爷一噎,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怒视着秦氏,都是这个不中用的续弦妻子拖了自己的后腿! “都怪你,搅得我们父子离心,这下你就满意了?” 而侯夫人瞧着还是懵的状态,满脸茫然,她是希望侯爷和谢韫之父子离心,但分府是什么意思? 难道谢韫之要将谢淮安分出去? 他敢! 这时,谢韫之又说:“如果今天的确是清宜打的山楂,爹是不是打算让二弟宣扬得天下皆知?最好叫清宜名声扫地?” “韫之……”面对长子的质问,侯爷的老脸都挂不住了,臊得慌。 这让他哪有底气劝长子不分家? 更没有底气反驳长子交一成家用的决定。 可是这样一来,又跟没了个儿子有什么区别? 已经两鬓斑白的侯爷,眉头紧皱,看起来烦躁不已。 而侯夫人在旁边干着急,什么分府,他们父子俩倒是快点说啊。 谢韫之见父亲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便淡声宣布道:“各位,经过我与父亲商议决定,不日后,我将卸下世子封号,搬离平阳侯府,与妻儿迁至奉国将军府安置。” 此话一出,引起全场哗然。 分家对侯府的众人来说,显然冲击力很大,好些人已经开始担心,谢韫之和谢淮安这对兄弟俩的恩怨,会不会波及到自家身上? “韫之……!”一道苍老痛心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是老夫人坐着轮椅到场了。 满头白发的老夫人,刚好听见谢韫之的宣布,满眼难过。 “你二叔三叔都未曾分府而居,怎么到了你们兄弟俩,就闹得非要分府不可了……”她声音哽咽,闻者无不凄然。 侯爷也怆然道:“娘,都是儿子的错,没有当好这个家。” 分家对老夫人来说,肯定是个巨大的打击。 是的,众人心想,怎么就闹到了分家这步田地? 此刻但凡是姓谢的子弟,心中都不好受。 可这与嫁进来的媳妇们无关,比如侯夫人就不伤心,听说是谢韫之卸下世子封号搬出去。 她内心狂喜,几乎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这意味着,爵位最终又回到了谢淮安头上。 这是好事呀。 分家后,谢韫之只肯给一成的家用是有点少,算算损失了很大一笔。 可是跟爵位比起来,那又算得了什么? 许清宜也不伤心,反而觉得老夫人这话槽点满满,忍不住暗暗啐了一口。 不是她说,有些长辈可真是不要太离谱。 为了维持自己心目中的和谐局面,享受自己想要的所谓大圆满,就可着最听话懂事的那个孩子薅。 一旦某天懂事的孩子不愿意配合了,就觉得全是这孩子的错。 他们的奇葩逻辑:既然你都吃亏吃那么久了,大家都开心,怎么忽然就不愿意继续吃亏了呢? 那样大家就不开心了。 听起来很畸形,可是从古到今,这样的畸形家庭关系,比比皆是。 世子还算好的,到了该掀桌子的时刻,雷厉风行。 “祖母的意思是,二弟这样对我和我的妻儿,我仍然要大度地让着他们是吗?”谢韫之望着祖母:“既然您的心里装着那么多人,那么孙儿的心里也不会只装着您,更遑论为了您的期望而放弃分家。” 从今往后,他的心里只装着真正爱自己的人。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因为谢韫之的话而备受打击,连忙解释道:“祖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祖母也对你二弟很失望,他就是个混账,但你怎么能弃平阳侯府而去呢!要走也是他走。” “那不可能,您别再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没有意义。”谢韫之道,若是真把谢淮安分出去,平阳侯府就要闹翻天了。 谢淮安母子,还指不定会在外面怎么说法。 谢韫之可不想惹一身腥。 自己有御赐的爵位,此番出去继承爵位,倒是皆大欢喜。 老夫人之所以不同意,到底还是私心过重,只考虑儿孙满堂,和和美美的体面。 更长远的目光,却是分毫没有。 许清宜本来还想说两句来着,但每次刚酝酿好话到嘴边,又被世子抢了先机。 好吧,她端起茶盏假装喝茶,缓解一下出师未捷的尴尬。 谢淮安和母亲一样,沉浸在袭爵的狂喜中,万万没想到,栽赃澹怀院的计划虽未成功,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分家好啊,分家可太好了,他巴不得谢韫之滚得远远的。 听了老夫人的话,心中也没有什么波动。 老夫人总是瞧不起他这个继室子,他对这个老婆子也没有太多感情。 另一边,混在现场听取消息的嬷嬷,匆忙回到真阳郡主身边,赶紧将谢韫之要离开平阳侯府的消息,告诉郡主。 “什么?”真阳郡主听了大惊,看着嬷嬷仔细询问道:“真的吗?他为何要离开侯府?” 嬷嬷道:“好像是与二爷生了隔阂,今天杜姨娘小产的事,二爷和侯夫人栽赃到世子夫妇身上了。” 提到世子夫妇,真阳郡主就想到许清宜,心里仍然是堵得慌。 但现在不是诅咒许清宜的时候。 真阳郡主不想谢韫之离开侯府,若是谢韫之与谢淮安分家了,她嫁给谢淮安还有什么意义? “世子不能离开侯府,谢淮安那种阴险狡诈的下作男人,有什么资格当侯府继承人?”真阳郡主道。 见她动身,嬷嬷惊道:“郡主想干什么?” “我不信杜姨娘滑胎是巧合,我要去证明世子的清白……” 就算得不到,真阳郡主也不容许烂人诋毁谢韫之。 在她眼中,谢韫之除了不爱她以外,其余样样都是完美的。 “我的好郡主。”嬷嬷面露心疼:“您上赶着为世子,可他也未必会领情啊。” 她们这些身边人,看得分明,世子真的对郡主一丝好感也没有。 说不好还厌恶呢。 再者侯府分家这事,瞧着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算郡主揭露了谢淮安的手段,估计也无济于事。 郡主何必去蹚浑水? “可我还能怎么办?”真阳郡主不听,她义无反顾地迈开了步伐。 大厅内,关于分家的商议,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 郡主的到来被视为麻烦,人人都不约而同地绷紧了神。 这个节骨眼,她来做什么? “真阳,你怎么来了?”侯夫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心情总体还不错,便和气地招呼道。 可真阳郡主接下来说的话,却令她脸色铁青。 “听说杜姨娘小产了,大家都认为是山楂惹的祸?”真阳郡主看着谢淮安道:“本郡主也很疑惑,到底是山楂惹的祸,还是夫君爱重我肚子里的嫡子,选择去庶留嫡。” 自郡主出现后,谢淮安便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想这女人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果然,对方的话令他冷汗淋漓,刹那间握紧了拳头。 可是为什么? 他充满不解又愤怒地瞪着郡主,为什么要揭穿他? 这对郡主有什么好处? “你还不明白?”真阳郡主嗤笑一声,丝毫不虚又生无可恋地解释道:“我进府是为什么呀?你是不是忘了?你把人逼走了,我嫁你何用!” 谢淮安一怔,被点醒后脸色惶恐。 可是,他如何知道谢韫之会被逼走? 不对,是谢韫之本来就打算走,哪怕没有杜缙云小产这件事也会走。 谢淮安顿悟,开始后悔闹大杜缙云小产一事。 可是后悔已无用,侯爷已经目光犀利地盯上了他,一字一顿地质问:“谢淮安,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面对质问,谢淮安紧紧闭着嘴巴,如蚌壳般装死。 侯爷见状,心中立刻有了不好的猜测,骂骂咧咧道:“混账东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不肯说实话,就给老子滚出平阳侯府!” 侯夫人眼看着到手的爵位摇摇欲坠,不禁急了,催促儿子道:“淮安,你倒是跟你爹说啊,别惹你爹生气!” 第113章 尘埃落定 第113章 尘埃落定 随着郡主那一番话的暗示,所有人都看着谢淮安,心中奇了,听郡主的意思,杜姨娘小产,似乎跟谢淮安脱不开干系? 再一次成了被审问的焦点,谢淮安恨极了这种感受。 但横竖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打算抵赖到底。 “缙云小产是个意外,大家也都看到了,郡主是说过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我并没有放弃的打算。”他无辜且沉痛地说道。 “呵。”真阳郡主对他的狡辩之词不屑一顾,轻飘飘道:“夫君恐怕不知,女人摔倒滑胎和用药滑胎,脉象和表现是不一样的,但凡有点本事的大夫都能诊断出来。” 要知道王府后宅的斗争,比侯府后宅只多不少。 真阳郡主从小目濡耳染,对有些事情也是知道的。 顷刻间,谢淮安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努力搜肠刮肚想说辞,却再也说不出推脱的理由来! “逆子!你这个满嘴谎言的混账东西!”侯爷怒极,抓起滚烫的杯盏朝谢淮安砸了过去。 他简直太生气了。 这就是侯府以后的继承人吗?! 那侯府还有将来可言?! 侯夫人眉心直跳,咬牙道:“淮安,还不快跪下,你怎么能骗你爹!” 谢淮安立刻跪下,膝行到侯爷脚边认错:“爹,我不是故意骗您的,实在是被逼无奈,我能如何……” 啪地一声,侯爷的巴掌落在谢淮安脸上,在场的人看了都心惊肉跳,屏住呼吸。 想想似乎不解气,侯爷又一脚朝着谢淮安的心窝踹去。 气呼呼道:“你落的孩子,屎盆子扣到你大哥头上?好好好!谢淮安你很好!我今天就打死你!” 眼看着侯爷起身搬椅子,侯夫人惊恐失色,连忙也哭着跪了下去,拖着侯爷的胳膊替儿子求饶道:“侯爷,不要啊,他知道错了!” “滚开!”侯爷一脚踹开秦氏,整个人气得仿佛要崩溃。 谢淮安终究还是挨了打,嘴里不时传来哀嚎与求饶声。 整个大厅变得乱糟糟的。 老夫人呆呆地坐在轮椅上,心里消化着刚才听到的消息,人似乎已经被抽走了魂儿,瞧着失魂落魄的。 当然了,事到如今她已经知道,分家一事,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谢韫之和谢淮安这对兄弟俩,再也不可能握手言和。 许清宜和谢韫之夫妻俩,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真没想到啊,杜缙云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谢淮安亲手落掉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谢淮安不仅弑子,还阴险地想嫁祸给他们头上。 幸好没成功。 许清宜庆幸之余,对谢淮安的真面目并不意外,原着中的男主本就如此。 人设阴险狡诈,不择手段。 读者说他是匹恶狼,千坏万坏,却唯独对女主掏心掏肺地好。 这样的爱情收获了一批脑残粉丝。 可现实是很残酷的,真正的恶狼在利益面前,爱人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可利用资源罢了。 现实中遇到这样的男人,赶紧跑。 许清宜在想,不知杜缙云知道这个残忍的真相,心中会作何感想? 只能说,求仁得仁。 “世子。”许清宜不想再看了,偷偷扯了扯世子的衣袖,小声征求:“好像没我们什么事了,我们可以走吗?” 谢韫之颔首:“可以。” 随即起身,也不是不想打招呼,但他爹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谢韫之便只是走到老夫人身边,道了句:“祖母,我和清宜先走了。” 老夫人看着清冷淡漠的长孙,张开嘴巴想说点儿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去吧,委屈你们了。” 但她感觉,谢韫之也不需要她的态度。 这孩子看似恭敬孝顺,保不齐,根本就没将谁放在心里吧。 站在一旁的真阳郡主,眉宇间笼着哀愁,瞥见谢韫之夫妻俩离开,忍不住跟了上去,在廊下出声叫住他们:“谢韫之。” 闻言,谢韫之的脚步未停,倒是许清宜停了下来,连带着他也不得不停下来,接着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许清宜。 似乎在问,你怎么停下来了? 许清宜也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职业病! 怪她在文明讲理的社会待惯了,身体都形成了条件反射,听见有人喊就走不动啊。 但既然都停下来了,许清宜便回头看着真阳郡主,帮自己的夫君问道:“不知郡主有什么事?” 真阳郡主倒是想骂许清宜多管闲事,但不得不承认,若不是许清宜停下来,谢韫之根本就不想理会自己。 她忍着不悦,对谢韫之道:“我帮你洗脱了罪名,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没有。”谢韫之除了许清宜,对别的女人都是冷冰冰的,他看也不看真阳郡主一眼:“你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我该说什么?不要脸的搅家精?” 许清宜:“……” 作为妻子的她,嘴巴张成O形,惊奇地看着世子,这家伙的嘴巴这么毒的吗? 而真阳郡主的脸色刷地一下煞白,在许清宜看来破大防了,果然,对方恼羞成怒地道:“谢韫之,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难道不是吗?”谢韫之拧眉道:“明知我有妻子,你还不知廉耻地追到侯府,妄想取而代之,你的做法哪点要脸?” 真阳郡主咬牙,想说,那还不是因为我爱你! 谢韫之继续道:“还想栽赃腹中的孩子是我的,恶心。” “你!”真阳郡主气得脸红耳赤,险些哭出来,毕竟再怎么跋扈她也是个女子,哪能受得了被心爱的男人这样辱骂? 许清宜同为女人,面对这种情况,真的会忍不住叹气,劝道:“郡主还是放下吧,强扭的瓜不甜,你大好的人生和年华,没必要浪费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身上。” “你闭嘴,我不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真阳郡主红着眼睛哭泣,闻言气呼呼地怒骂许清宜。 许清宜翻了个白眼,啥也不说了。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这句话能被网友奉为圭臬,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我妻子放尊重点。”谢韫之冷脸,说道:“我已经说了不喜欢你,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以后离我们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谢韫之的话太伤人了,真阳郡主接二连三大受打击,最终哭着掩面跑走了。 这战斗力……挺彪悍啊。 许清宜侧目,两相一对比,她发现世子对自己还挺好的,至少内人和外人的区别泾渭分明。 回到澹怀院,想想今天的闹剧,许清宜就吩咐下去,晚膳在自己院子里解决。 她估摸着直到搬家为止,他们都不用出去一起吃饭了。 孩子们对府里今天发生的事一知半解,直到听了许清宜的讲述才知道究竟。 二叔陷害爹娘的事让他们很生气,但分家的消息又让他们很开心。 真的吗? 他们可以搬离侯府去爹的将军府生活了吗? 禛哥儿都顾不上吃饭了,满脸兴奋,迫不及待地向许清问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 临哥儿也看着娘,仿佛已经习惯了,总觉得家里的事都是娘说了算。 无人问津的谢韫之也是这么想的,后宅的事由妻子做主,天经地义。 “将军府毕竟空置了那么久,立刻入住恐怕不行。”许清宜看着老大和老二,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计划道:“明天先叫人开始打扫出来,把东西搬过去,最后我们人再过去。” 不然谁知道人先过去了,家会不会被偷。 第114章 左邻右里 第114章 左邻右里 “嗯。”听着娘的安排,兄弟三个都有些心猿意马,一边扒拉着米饭,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奉国将军府。 巴不得明天就能住进去。 “那老师们也跟着我们一起搬吗?”禛哥儿问完,随即感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但他太高兴了,就不计较这些无伤大雅的小细节了。 果然,他娘点点头笑道:“当然了,我们都搬走了,你们的老师留在这里做什么?” 说到这里,许清宜就将任务给禛哥儿吩咐下去:“禛哥儿,通知老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让各位做好搬家的准备。” “好,交给我吧。”禛哥儿义不容辞地拍胸脯。 “要搬家了,珩哥儿高不高兴?”许清宜笑看着老三。 珩哥儿郑重地点头:“高兴。” 和大哥一样,他也不喜欢侯府,只不过大哥的厌恶摆在明面上。 而珩哥儿这个小不点儿,只在心里悄悄想。 今晚的澹怀院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但侯府的其他院落就没这么高兴了。 杜缙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伺候自己的喜儿不见了。 两名面生的嬷嬷取而代之。 “喜儿呢?”杜缙云并不喜欢嬷嬷伺候,之前的常嬷嬷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嬷嬷们目光闪烁了一下,按照谢淮安的交代回道:“姨娘,喜儿到底是个小丫头,不擅长伺候您坐小月子,所以二爷特地叫我们来伺候您。” 二爷说了,决不能让杜姨娘知道孩子滑胎的真实原因。 提到小月子,杜缙云一阵悲伤,就暂时没心思理会喜儿的行踪了,又问:“外头情况如何了?我遭了这番大罪,侯夫人找人问责了没?” “倒是找了。”嬷嬷们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并不打算说假话安抚杜姨娘,便如实说道:“因为姨娘这事,阖府的主子们都聚在一起彻查了那件事,最后查出是个意外,没有人需要担责。” 若说要担责,那也是杜姨娘自个儿担责。 世子爷说得对,谁叫她正道不走,偏喜欢走歪道呢? 然而再过不久,世子爷也不再是世子爷了,嬷嬷们看了眼杜姨娘苍白不忿的脸庞,继续道:“不过因为此事,世子和二爷分家了。” 什么?杜缙云瞪大眼睛,惊讶得顾不上愤怒,就听嬷嬷们细说:“估计世子觉得在侯府待着憋屈呢,竟是情愿放弃世子封号,决定带着少夫人和少爷们去奉国将军府居住。” “是啊,估摸着是真生气了,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以后只交一成家用。” 这些消息砸得杜缙云回不过神来,一会儿狂喜,谢韫之走了? 自家男人要承爵了? 一会儿又悲伤,若是那个男胎顺利生下来,说不定以后也能承爵! “呜呜呜……”杜缙云悲喜交加,又哭晕了过去。 全侯府都知道谢韫之要搬走了,澹怀院的下人们很是忐忑,不知道会不会被留下。 直到次日,少夫人一声令下,叫管事嬷嬷领着几乎全院的下人,出发去奉国将军府打扫。 这般看来,应该是不会被留下的。 毕竟到了将军府也是要人伺候。 在前院当差的紫霄等人也忙碌起来,有人负责当监工,有人负责去采买物件,有人负责去集市挑壮丁。 搬搬抬抬的事,还是壮丁用着顺手。 奉国将军府坐落的位置,比平阳侯府更为靠近皇城,绝对是寸土寸金的好地段儿。 也是巧了,与将军府隔着一条巷子的隔壁,竟然是勇国公府邸。 许清宜大姐许亭筠的婆家。 更巧的是,对面是靖远侯府,薛贵妃的娘家,也就是谢韫之的外祖家。 估计皇帝赐这座宅子之初,是故意可着靖远侯府赐的,隔壁的勇国公府只是个巧合。 京城关于谢韫之醒来的消息,本就传得风风火火,这下平阳侯府的人又大张旗鼓地打扫将军府,更是坐实了传闻。 薛家作为谢韫之的外祖家,早就知道谢韫之已经醒了。 只是碍于谢韫之还未亲自公布,不便上门看望。 眼下得知对面的动静,作为舅母的靖远侯夫人第一时间掌握了消息,立刻兴冲冲地告知丈夫:“怎么回事?妾身瞧见将军府开始打扫了,还有人搬搬抬抬,难道韫之要入住了吗?” 靖远侯皱着眉,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韫之是侯府世子,怎么可能搬到将军府住?” 那宅子就是摆着好看。 毕竟身上两个爵位,父母甚至祖母都还健在,没有小辈独自搬出来的道理。 除非整个平阳侯府一起搬过来,可也不伦不类呀。 “那怎么忽然开始打扫了?”靖远侯夫人还怪失落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希望谢韫之能住过来。 这个外甥长得那是真俊。 能力也出众,作为舅母她与有荣焉,巴不得多亲近亲近。 “宅子空着定期打扫一下,很出奇吗?”靖远侯想了想,还想到一个可能,迟疑:“要不就是收拾出来给别人住。” 皇帝将宅子赐给了谢韫之,就是谢韫之的,他想将谁安置在将军府,就将谁安置在将军府。 “谁这么大脸面?”靖远侯夫人觉得没可能。 将军府的动静确实大了点,完全是一副即将有主人入住的架势。 连隔壁的勇国公府也惊动了。 大家伙都在讨论谢韫之。 “隔壁大张旗鼓地清扫宅子,看来人真的醒了。”勇国公笑呵呵地想起,自己的儿媳妇许亭筠,和谢韫之的妻子是亲姐妹。 这倒是有缘了。 “不如叫亭筠过来问问?”勇国公夫人也想到了这点,便打发身边人去请许亭筠。 谢韫之的身份非同一般,两家又有着连襟的关系在,很是应该提前打听一下情况,也好知道接下来该做哪些准备。 后院,许亭筠正在带孩子,嫁进勇国公府五年,她育有长女蓉姐儿,四岁,次子晟哥儿,两岁。 听见公婆相请,便抱着晟哥儿去了。 “晟哥儿也来了?”勇国公慈爱地逗了一下长孙,看着许亭筠问:“是了,启铭媳妇,你和谢韫之将军的妻子是嫡亲姐妹,可知道隔壁大张旗鼓是要做什么?” 忽然提到那个不亲近的二妹,许亭筠懵了一下,显得很茫然。 她的公公婆婆将她的茫然看在眼里,勇国公夫人便笑着解释:“是这样的,咱们隔壁那座将军府不是谢韫之将军的宅子吗?今天有很多下人在打扫,还有大件的东西抬进去,因此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人要入住?” 原来如此。 许亭筠赶紧将自己脸上的茫然收起来,勉强笑笑,最近都在疯传谢韫之苏醒了。 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娘家倒是派人去打听过,不过都被打发回来了,也没个切实的答案。 许亭筠认为多半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侯府恐怕早就宣扬出来了吧? “婆婆有所不知,我那二妹从前在侯府就孤僻,向来与我这个大姐话不多说,自从二妹嫁入平阳侯府就更少音讯了。”许亭筠歉意地说道:“所以二妹夫妇俩的事,儿媳实在也不是很清楚。” “也是,目前醒没醒还不确凿呢,消息扑朔迷离。”勇国公闻言,也不勉强,那到底是平阳侯府内宅的事。 “晟哥儿饿了?哟,瞧这小嘴动得。”勇国公夫人笑眯眯地逗孙子:“过来,祖母抱抱。” 晟哥儿挥着小胖手咿咿呀呀。 祖孙三人玩得开心。 许亭筠看见这幅画面,弯唇也笑了,尽管丈夫的确是风流了些,后院养了一堆花枝招展的姨娘妾室不说,还成天往花街柳巷里头钻。 但庆幸自己肚子争气,生了晟哥儿,后半辈子也算有靠了。 想到二妹许清宜的事,许亭筠下意识地蹙眉,其实并不想对方的丈夫醒来。 那样就把她比下去了。 为了平息内心的不安,许亭筠将孩子交给公婆之后,自己带着丫鬟出去了一趟。 走到将军府的门口,看见有个管事模样的青年在吩咐下人办事,便指使丫鬟过去说话。 这青年正是谢韫之身边的明钰。 听见丫鬟说她家主子是少夫人的娘家大姐,明钰脸上顿时恭敬起来,笑着和许亭筠行礼:“小的是将军里的管事明钰,见过勇国公世子夫人。” “嗯。”许亭筠直接问道:“将军府这是要有主人入住了吗?” 明钰一顿,欠身笑道:“不敢瞒您,不过您的问题,过几日就能揭晓了。” 主子没说可以泄露消息之前,他们哪敢随便说啊,便打了个马虎眼。 这话,弄得许亭筠心中惴惴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若是谢韫之没醒,下人应该不会笑得如此喜上眉梢。 她心不在焉地拧着帕子回去了。 * 今晨,消息扑朔迷离的谢韫之,坐马车进了趟皇宫,正式拜见了皇帝。 “微臣叩见陛下。”他一身锦衣,还系了条披风,单膝跪下。 “快起来吧,别折腾自个的身子。”看见久违的心腹重臣,全须全尾地跪在眼前,皇帝和颜悦色,好生打量了谢韫之一番,颔首道:“除了单薄了些,瞧着精气神不错,可要朕再给你派个御医?好生给你调理着?” “谢陛下。”谢韫之接着道:“派御医就不必了,陈大夫够用。” 他今天是来请旨的,还是两道。 一道是夺了自己的世子封号,一道是给谢淮安请封世子……实则谢韫之不是很想管请封世子这事。 又怕不管没完没了。 倒不如干干净净地办完,各自安好。 之后能不能顺利承爵,就看谢淮安自个儿的造化了。 听了谢韫之的讲述,皇帝都皱紧了眉头:“平阳侯竟这般糊涂?朕还道他很看重你。” “久病床前无孝子,病的是儿子也一样。”谢韫之真假掺半地说了句,然后问:“不知陛下肯允吗?” 皇帝听了爱将家里的糟心事,也是真心实意地怜惜对方,背着手道:“嗯,朕允了,刘得住,去备笔墨来。” 第115章 忙里偷闲 第115章 忙里偷闲 “哎。”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刘公公,都忍不住多瞧上谢韫之几眼,然后乐滋滋地去准备圣旨。 “那日朕微服出宫,在飞鹤楼看见你的妻儿了。”皇帝笑眯眯道:“长子颇有你的风范,不错。” “陛下谬赞,临哥儿还小。”谢韫之提起长子,淡漠的眸色不禁暖了暖。 “年纪小小就得了案首,朕哪里谬赞了?”皇帝知道谢韫之在说客套话,但还是较真地追了句。 “他的路还长着。”谢韫之实事求是道。 “那是自然。”皇帝忽然话锋一转,笑呵呵道:“如何,与朕指给你的夫人相处得还好吗?没有怪朕乱点鸳鸯谱吧?” “不怪。”谢韫之闻言好像想起什么要事,立刻正儿八经地给皇帝行了个礼:“谢陛下赐婚。” 君臣相处这么多年,皇帝立刻就看出来了,臣子对自己赐的这桩婚事很满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好,朕瞧着那就是个不错的女子,算你有眼光。” 谢韫之的婚事,一直也是皇帝头疼的事。 这位名动天下的臣子太过招人惦记。 而且这些爱慕者中,还包括了不少宗室女子,其中就有他的女儿和孙女。 一个个地为了谢韫之,不撞南墙不回头。 更甚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现在倒好,谢韫之总算是成家了。 “朕同意真阳嫁进平阳侯府,你没恼朕吧?”皇帝问,他难得在什么事上心虚,同意真阳郡主嫁入平阳侯府,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谢韫之有醒不过来的风险,他也是迫于无奈。 “不敢。”谢韫之说道:“横竖也要搬出去了,以后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 那倒也是,解决了一桩麻烦,还有另一桩麻烦,皇帝揉揉额角道:“朕还听说,熙宁和你的妻子关系不错,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哎,你要是肯的话,就花点心思劝劝她,早日找个驸马过日子才是正经。” “是。”谢韫之迟疑道。 许清宜和熙宁公主的关系确实不错,他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难道就一点都不紧张他吗? 想想苏醒那天听到的话,嗯,确实不紧张。 谢韫之陪着皇帝写完两道圣旨,和刘公公一起出宫回侯府宣旨。 “您搬到将军府好啊,离宫里又更近了些,往后宣旨送礼,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刘公公细声细气道,和谢韫之这样风华绝代的人物走在一起,笑容满面。 哎,真是看不够的人呐。 哪哪都叫人挪不开眼睛。 公主和郡主看中都不算什么,在陛下心中独一份才是令人羡慕。 自古名将都难有好下场。 谢将军已然封无可封了,很多人都在暗地里揣测,陛下在捧杀谢将军,留着后手呢。 比如,在驾崩前折了谢将军。 叫刘公公说呢,那些人想岔了。 这些天谢将军醒了,陛下不知有多高兴,他全部看在眼里。 陛下哪儿舍得折了谢将军啊。 “嗯。”谢韫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对刘公公说:“多谢刘公公走一趟。” “哎,您客气,能陪您走一程,是咱家的荣幸。”刘公公笑得很开心了,眼尾都炸了花。 谢韫之对自己的艳名深有体会,心态已经由从前的无奈变成无感。 本就是个澹怀冷清的性子。 经过鬼门关走一遭,经历人情冷暖,高峰低谷,越发对外界的人事物看得更淡。 两道圣旨在侯府宣布后,一切尘埃落定。 昨天挨了一顿好打的谢淮安,跪在地上接过圣旨,整个人还是懵的。 自己现在……成平阳侯府的世子了? “韫之,是你向陛下请封的吗?”侯爷表情复杂地问道。 毕竟在宣旨之前,他还担心昨天闹得太过分,谢韫之会不肯为谢淮安这个混账弟弟请封。 “嗯。”谢韫之点头,对父亲的态度和从前没有两样:“如我所言,陛下很乐意看见我分出去。” 倒是侯爷,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长子,最后只能僵笑,又别过脸颓然道:“是侯府对不住你们,曾经爹还想强留你,现在想想,分了也好,不必继续委屈你。” “嗯。”谢韫之淡声应。 “哎。”侯爷又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没想到你弟弟和继母会变成这样,经年累月,积少成多,等回过神来,就变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局面了。” 谢韫之看着他:“爹,不要伤春悲秋了,日子还要继续过,您想想怎么把他扶起来才是正经。” 侯爷噎住:“......” 谢韫之抖了抖披风,转身回澹怀院了。 他爹那些话没有什么好听的,花了点时间去听,就浪费了点时间。 倒不是谢韫之绝情,本来他就是这么务实的人。 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各过各的。 侯爷:“……” 不是的,他分明感受到谢韫之不同以往了,如果说之前还有耐心哄着他,那么现在就是没耐心了。 澹怀院忙得热火朝天,都在规整行李准备搬走。 许清宜上午也在忙,下午才空下来,忙累了,舒舒服服地睡个午觉。 本来午觉就不是很踏实,有点风吹草动她就醒了。 更何况谢韫之制造出来的动静,真不是什么风吹草动,分明是惊天动地。 “世子?”美人侧躺在软枕上,秋睡刚醒,眼眸迷茫神态娇憨。 “嗯,你继续睡,不必管我。”谢韫之走进来,看见夫人玲珑曼妙的体态,便心念一动,欺身凑了过来。 宽敞的披风挡住了旖旎,只能从美人蹙眉的表情窥探到,他搁披风底下的双手没干好事。 “你这样我怎么继续睡……”许清宜无奈地嘀咕,精神上很想睡,但身体又实在习惯了世子的撩拨,一勾就主动配合。 最后干脆闭了闭眼,臊红着脸颊哼哼:“快些着,完事了我继续睡。” 谢韫之一会儿还有事要去书房处理,其实只是打算回来看一眼,交代两句就出去。 但气氛正浓,便也嗯了一声:“我不多待,吵不了你多久。” 那行,正好秋天的衣裙也轻薄,三两下一扯,就叫世子对折了腰。 对方自上而下,叫许清宜勉力招架。 不多待就真不多待,直冲着完事去。 没过多久,许清宜被松开的时候,才得以躺平,魂儿还在半空中飘着呢。 “走了。”谢韫之连衣襟都没乱,只需稍微整理整理即可出门,走之前仔细给夫人盖上被子,摸了一把对方肤如凝脂的小脸。 还没睡够午觉的许清宜,蜷着脚趾长长舒了口气,然后便在余韵中再次入眠。 第116章 堕落主妇 第116章 堕落主妇 这样的日子太堕落了。 当许清宜睡饱恢复理智,想想不久前的胡闹,一把年纪仍然臊得慌。 “柳儿。” 叫人备了水,幸好天色也不早了,没有心理负担。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许清宜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和谢韫之的现状,十分汗颜地发现,他们好像跟地地道道的小夫妻俩并无区别。 果然安逸的环境会让人懒得变动,产生一种这样也不错的想法。 不,许清宜内心的小人儿蹦出来反驳她,你安逸的是环境吗?!你安逸的是美男! 她小脸一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谁叫人家谢韫之就是硬帅。 绝世好男人,让许清宜想恢复单身都找不到合适的分手理由。 就认命当温水里的那只青蛙了。 一天下来,大件的东西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入夜后的院落,月光如水照在地上,有种即将人去楼空的寂寥。 这种感觉许清宜再熟悉不过,就是每次从一个出租屋搬到另一个出租屋的时候,看着满地的行李,那无端怅然。 所以后来她就买房了,不想继续漂泊无依。 可惜了那套市中心的房子,卖出去能翻好几倍呢,而自己却穿越了。 但还好,新的人生有车有房,还有老公和娃,一键配套。 少爷们甚至连自己的细软都收拾好了,禛哥儿等不及,嘴闲地又问:“娘,今天搬得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 “快了快了,你耐心再等两天的。”许清宜说着,倒是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便看向临哥儿:“对了,一直说等你考完院试去告官,然后好好送你亲娘上山安葬,明日就去吧?” “什么告官?”谢韫之疑惑。 这事关临哥儿的隐私,许清宜用眼神征求临哥儿的意见,得到对方首肯才回答道:“是刘贵,他多年前杀了临哥儿的生母。之前还上门勒索临哥儿,叫我们教训了一顿,为了不影响临哥儿考试,目前找人看守着,准备院试后再送官。” 关于刘贵不是临哥儿生父这件事,许清宜早已透露给临哥儿了。 这孩子对这些很淡漠,听见消息只是点点头。 倒是许清宜当时庆幸道:“跟这种人没有血缘关系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他不配生出你这么好的孩子。” 临哥儿闻言,表情比听到消息还生动些,似哂非哂,他是不是好孩子,许清宜难道还不清楚。 他本性并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契机,对许清宜也不好。 所以临哥儿其实弄不懂,自己能被放在心上,是因为许清宜天生喜欢孩子,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别的原因。 显然他并不觉得,哪有那么多复杂的外因,就仅仅是因为他是他而已。 谢韫之紧紧皱着眉:“还有这种事?” “嗯。”许清宜一股脑地说完:“那刘贵不是临哥儿的亲生父亲,临哥儿的生母在嫁给刘贵之前就有孕了,也不知道没遭难前是什么情况。” 看向临哥儿,对方好像对亲生父亲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也是,临哥儿又不是没有爹。 素未谋面的生父只是一个符号,想想也没有探究的意义。 “大哥好惨。”禛哥儿惊讶,原来在自己眼皮底下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他却不知道。 “娘。”他撸袖子对许清宜说道:“下回再遇到这种事就通知我,我一个打十个!” “行,下回一定。”许清宜嘴上笑着说,心里却暗想,你大哥一个人就无敌了,你这看着人高马大的小孩哥去了,难保不会吓尿裤子。 “明儿我也一起去。”谢韫之决定道。 许清宜愕然,面露担心:“可是你出面的话,恐会引起骚动,不然就别去了?” 告官会升堂,衙门外一定会有不少百姓围观吧。 她和临哥儿的身份已经够敏感了,若是谢韫之也到场,那案子肯定会轰动全城。 “我不放心。”谢韫之道,他已经受够了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眼下既然醒了,如何能再次让妻儿独自面对一切。 “这件案子,毕竟是临哥儿的伤痛。”许清宜还是有些迟疑,私心里希望这件事越少人关注越好,免得被人当谈资。 临哥儿道:“没关系,我不在意。” 爹要陪他们一起去,当然是最好的,因为他也不想让娘一个女人,来来回回地为他操心这些事。 好吧,既然临哥儿这个当事人都同意,许清宜也没再反对。 准备明天全家出门亮相。 原本她打算夫妻俩一人带一拨孩子,不然这个节骨眼也不敢把孩子们单独留在侯府,可既然谢韫之要去,就干脆把老二和老三也带上。 老二还没上过公堂,听说能随爹娘一起去,举双手赞成。 决定好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读书人的事了。 “你自己写状纸,还是爹给你写?”谢韫之问长子。 许清宜眨眨眼,觉得临哥儿这么独立要强的一个孩子,应该会自己写吧? 结果临哥儿在她眼皮底下变了个人,回道:“有劳爹代为动笔。” 也是,临哥儿是他爹的小迷弟。 “嗯。”谢韫之不是不温情,只是分人罢了。 父子俩去了书房。 “珩哥儿来,咱们娘俩去洗香香。”家中丫鬟嬷嬷成群,但许清宜仍旧会时不时地参与给珩哥儿洗香香。 “娘,洗完香香我们可以去荡秋千吗?”珩哥儿问。 这话好生蹊跷? 肯定可以啊,所以孩子这么问,本意必然不在荡秋千。 许清宜很快就明白了,捏着他的小手笑道:“放心吧,咱们珩哥儿的全部玩具,都会搬过去的。” 珩哥儿就腼腆地笑了。 他是个闷闷的小孩,有话也不会直说,但娘总是懂他。 古代当家主母的一天就是这样,忙忙后宅的琐碎,理理孩子,睡前叫丫鬟帮着保养一下自己的脸蛋和身体。 是的,就跟现代有很多护肤品一样,古代也有的。 甚至全面得令人叹为观止。 比如淡化皮肤色素沉淀的中草药膏,这东西要是现代人售卖,许清宜可不敢买,她怕用坏身体。 在古代,这却是贵女们都很重视的压箱底方子。 有些未出阁就开始用了。 许清宜觉得没有必要吧,听起来挺繁琐的,但嬷嬷鬼鬼祟祟的,极力给她用上这种好东西。 还劝她用在该用的地方。 许清宜:“……” 咳,她真是拿这群思想保守,但行为炸裂的古人毫没办法。 什么用在该用的地方啊,听不懂听不懂。 嬷嬷的目光恨铁不成钢,主子真是胸无大志,就不想长长久久地笼络住丈夫吗? “……”许清宜也没有不想,自己一个已婚女人,当然希望夫妻恩爱和睦,长长久久。 不过夫妻恩爱的底层逻辑不在于美色吧,妻子再美,该出去花的男人还是会出去花。 顺其自然就好了。 夜深后,谢韫之回房,已然是沐浴以后的样子,带着一身水汽坐在床沿。 “写得如何?”许清宜侧过脸闲闲问,大概是下午睡饱了,这会儿她精神头还很足,横竖睡不着,就倚在床上看会杂书。 “写好了。”谢韫之声音低低的,写一遍状纸,就等于回顾了一遍临哥儿的悲惨遭遇,让他心情有些沉重。 “都过去了,以后他有我们呢。”许清宜拍拍娃他爹搁在大腿上的手,很是理解对方的心情。 “嗯,多亏有你,临哥儿都跟我说了。”谢韫之看向妻子,眼神深邃地凝视几秒,随后呼吸一轻,便俯身吻了过去。 这架势,许清宜哪能招架啊。 一亲一个不吱声。 “夫人抹口脂了,这么香?”谢韫之抽掉妻子手中的书卷,将对方整个纳入怀中,放肆地掠夺她的口脂。 “是护肤的蜜露……”许清宜声音不稳地答道,若是知道下午厮混了一回,晚上还要来,她就不往身上抹这些价值千金的昂贵奢侈品了。 “嗯。”闲聊到此为止。 “等等。”许清宜慌忙摁住那只势如破竹的手,纠结地考虑道:“明日要上公堂,你我今晚不如养精蓄锐……省得耽误正事。” “放心,耽误不了。”谢韫之道,然后便挪开妻子的手,找个适合的地方安放,接着将妻子抱到身上:“乖,我哄你睡觉。” 许清宜咬着唇,男人所谓的哄睡觉,让她崩溃。 哄睡的效果是有的,但不是犯困得想睡,是美妙得心率失衡想晕倒。 大抵是嫌弃午后那一场云雨囫囵吞枣,对妻子太怠慢了些,谢韫之今晚便细致又细致,温吞到后边,才给自己一个痛快。 前后对比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许清宜都喜欢。 第117章 收监刘贵 第117章 收监刘贵 夫妻温存过后,说了会与明天行程有关的话,便相拥而眠。 倒也不是许清宜想抱…… 谈过恋爱的应该都知道,被人搂着睡觉,真的没有自己四仰八叉睡得舒服。 但世子要搂,她也没有嫌弃的道理,只能被迫枕着对方的胳膊。 所幸秋夜不热,若是夏天这样黏糊,她肯定是要抗议的。 平常的早上,各自起来收拾好自己。 今天要出门,许清宜特地穿得体面一些,虽然她知道,哪怕穿得再体面也会有大批人说她配不上谢韫之。 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谢韫之,不明白夫人的小心思,看见对方打扮得比平时精致许多,只以为是姑娘家家爱美。 许清宜打扮好,发现谢韫之不知在旁边站了多久,忙笑道:“妾身太磨蹭了,让世子久等了。” “应该的,不用说对不住。”谢韫之道,然后上下欣赏了夫人一眼,这才心情看起来很愉悦地迈步出门。 一家五口真正走出侯府的大门,已经是日上三竿。 坐的马车,还带了一队身强力壮的护院。 先到安置刘贵的地方将刘贵押出来,或者说是抬。 当看见刘贵被断了脚筋,只能靠上半身爬行,谢韫之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种草菅人命的恶棍,别说只是受到此种折磨,就算被挫骨扬灰也不为过。 衙门。 谢韫之一露面,有关于他的消息果然迅速传遍全城,顷刻间惊动上上下下。 周围能赶过来看热闹确定真假的人,蜂拥而至,很快就将衙门围堵了个水泄不通。 “快看!真的是谢将军!” “谢将军!谢将军!”百姓们情绪激动地喊道。 “您身体康复了!太好了!菩萨保佑啊!”一道道兴高采烈的欢呼不绝于耳。 “谢将军,小生敬仰您!”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青年的嗓音。 还怪好听的,许清宜没忍住望了过去。 谢韫之早已习惯百姓的热情,这种情况是不能有任何回应的,否则衙门的秩序容易失控,影响升堂。 不过随着许清宜看向群众们,他便也看了过去,并且精准地盯着那名声音好听的书生,眼睛眯起来。 正津津有味看小书生的许清宜,通过百姓们猛然变得万分热烈的反应,判断出谢韫之此刻的举动,于是也回眸。 “大家真是爱戴世子。”她笑道。 谢韫之看着妻子:“陛下已经下了旨,不是世子了,夫人可以唤我的名字。” 喊韫之吗? 总感觉需要再熟悉一段时间才喊得出来,许清宜有理有据地道:“好啊,以后在府里喊名字,在外喊将军。” “亦可。”谢韫之颔首。 审案的大人出来了。 听说告官者是谢韫之,他连官帽都没来得及扶正,就匆匆出来。 这位大人已经年过半百,但品阶比谢韫之低很多。 出来后由衷地先到谢韫之面前,激动地行了个礼:“谢将军,真的是你?下官李伯嵩有礼了。” “李大人。”谢韫之游刃有余地还了个礼。 面如冠玉的脸庞,芝兰玉树的修长身影,瞧得百姓们挪不开眼睛。 恨不得冲开拦在前面的衙役,走近一点儿观看。 再仔细一看,围在公堂外伸长脖子的人群已不止是百姓那么简单,还有穿官服的人,一看就是从其他衙门跑过来看热闹的,算得上玩忽职守。 “李大人先看看状纸?”谢韫之道。 “是是,下官这就看。”李大人看状纸之前,忙叫衙役们搬几张椅子过来。 衙门这群小子们太没眼色了。 如何能让谢将军和谢将军的眷属们都站着。 “谢将军不要推辞,身子要紧。”李大人道。 “多谢。”谢韫之从善如流,与自己的妻儿一同坐下。 许清宜抱着珩哥儿暗暗咋舌,再次见识到了谢韫之的影响力。 若是换成别的朝廷命官在公堂上坐着诉讼,估计早就被百姓们臭骂官官相护。 可是眼下门外一片祥和,都眼巴巴地希望谢将军胜诉。 李大人一目十行看完状纸,这件案子并不复杂。 就是一个地痞流氓,杀了从拐子那里买来的女人。 在本朝拐子是为触犯律例,因此死者也不能算是凶手的正经妻子,不然按杀妻罪名收监,刑期会有所减轻。 李大人:“堂下之人,可是刘贵?” “是……” “曾与你有父子名分的谢临,状告你杀害他的生母,你可认罪?” 刘贵被关了这些天,每天都担惊受怕,唯恐谢临忽然出现杀了自己,眼下被押到公堂上,他忙不迭地点头:“大人,我认罪认罪,人确实是我杀的!” 刘贵想着,自己宁愿去蹲牢房也不要在外面待着了。 至少牢房比外边来得更安全! “嗤。”看见刘贵痛哭流涕求着进牢房的样子,临哥儿掀着嘴角冷笑:“贪生怕死的东西。” 再一次听到这把恶魔般的声音,刘贵抖得像筛子,根本不敢抬头看临哥儿一眼。 听说这死小子考了案首,看守跟他说的。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临哥儿这么出息,他当初绝不会那样做! 可惜没有后悔药,刘贵悔恨地想。 鉴于犯人痛快认罪,李大人便将状纸给犯人画押,随后按照杀人的律例收监了刘贵:“来人,犯人刘贵已认罪,即刻押进地牢。” 话音落,捡回一条命的刘贵松口气。 却没发现,押送他的衙役们,嘴角都挂着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 衙役将刘贵押送进了一间多人牢房,临走时特意告诉同牢房的犯人们:“这是个杀人犯,杀了谢韫之将军那位案首养子的生母,你们可得好好照顾他。” 这一刻,刘贵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不,你们不要听他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杀人!”刘贵赶忙慌张地撒谎否认道。 但无济于事。 昏暗的牢房中,已经有好几双残暴的眼眸盯上了他。 “哟,敢与谢韫之将军作对,胆子很肥啊。”那些人狞笑着,向行动不便的刘贵逼近。 * “便宜他了,他杀人勒索,还虐待大哥,这样也只是收监而已。” 一家五口在护院的开路下,走出衙门。 禛哥儿骂骂咧咧,满脸不忿。 周遭人声鼎沸,都在看着他们。 谢韫之落后妻子半步,方便于观察情况,闻言抽空看了次子一眼,问道:“你觉得这样判不公正?” 禛哥儿一怔,挠挠头想了想道:“是啊,一命偿一命,我觉得只是收监也太不解气了。” 这样说,爹会不会觉得他太暴力,没有爱心? 谢韫之哼笑,弯腰将腿太短的珩哥儿抱起来,然后看向临哥儿:“你觉得呢?” 而临哥儿先看看二弟,那种看笨蛋白痴的目光,让禛哥儿来气:“你干嘛这样看我?” 因为不满,他开始找救兵,扭头看着许清宜说:“娘。” 许清宜也蛮心疼老二的,柔声道:“你们别欺负禛哥儿了,跟他说话直接点。” “就是……”禛哥儿回过味儿来,瞪眼,娘这是什么意思? 临哥儿解释道:“你觉得刘贵进了牢里能落着好下场吗?” 他猜不会。 “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传来刘贵身亡的消息。” 这样一来,既折磨了刘贵,又不必担上杀人的罪名。 禛哥儿明白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哪里算暴力,根本就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可爱。 “原来你们都知道刘贵会死啊。”他抱着胳膊讪讪地说。 “没事,你三弟也不知道。”许清宜不安慰还好,禛哥儿听了她的安慰,怀疑人生,娘真的是真心安慰自己,而不是落井下石吗? 珩哥儿听见自己的名字,无辜地望着娘。 爹的怀抱很稳,视野也很高,但其实不如娘抱着舒服,不过珩哥儿心疼娘的手臂,便将就着让爹继续抱。 一家人出门晃了一圈。 谢韫之康复的消息就这样彻底传遍了大街小巷。 今天有幸亲眼看见他的百姓们,都兴奋地奔走相告,分享喜讯。 许清宜担心舆论风向不佳,回了侯府便派人出去打听,结果却是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没有多少人议论刘贵的案子。 大家都议论谢韫之去了。 论算无遗策,还得是娃他爹啊。 估摸着早就知道自己会吸引走所有火力。 爱慕者们感慨心上人病了一遭,如今清瘦的病容也很好看,叫人心碎且怜惜! 第108章 乔迁新居 第108章 乔迁新居 许清宜听完群众百姓们夸赞谢韫之,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多少有些与有荣焉的感慨。 随后又问:“可有人议论我?” 刚才还眉飞色舞的报信人,瞬间安静下来,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比较少,零星听见几句,都是在羡慕您有福气。” 主子吩咐了,有些消息不必跟主母说,免得扰乱主母的心情。 “哦?”许清宜笑了笑,知道肯定不止这样吧,但也没再多问:“行,你下去忙吧。” 谢韫之躺着的时候,那群爱慕者们的嘴巴都那么毒,更何况谢韫之已醒。 恐怕一大堆人又要破防了。 许清宜惊讶的是,谢韫之百忙之中还要抽空过滤一遍信息,这才容许下人给她汇报。 既然舆论没事,接下来许清宜也要去忙了。 临哥儿生母的墓地倒是不难找,她早已叫风水先生看好,花了点银子就买下来了。 当下的日子就不错,可以立刻动工。 许清宜其实可以不去了,交给管事和临哥儿带领就行。 可她心底觉得,这时候还是陪着临哥儿好些。 古人觉得十二岁的男丁就可以独当一面了,但许清宜的观念里,这不还是个孩子。 一通弄完,已经是大下午了。 临哥儿还是在新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头:“您安息吧,来世投个好胎,不用惦记我,我很好,也有了新的娘。” 许清宜听前半句还挺触动的,难得临哥儿表现出感性的一面,结果越听越不对头。 总感觉临哥儿的真实意思是:“尘归尘土归土,死了就别留恋人间了,赶紧投胎去吧,咱不作妖噢。” 还真被她猜对了,临哥儿就是这么想的。 许清宜:“这个地方风水不错,我一个外行人都感觉得出来呢,就是路崎岖了些。” “嗯。” “以后每年都要来一趟,你说要不要把路稍微整一整?” 娘俩下山去,边走边闲聊。 “不整。”临哥儿一口拒绝,觉得没必要。 修路这么贵,要整也是等以后他赚了钱再整,横竖以后只他自己来就行,累不着娘。 许清宜估摸着他怕花钱,也就不提了。 对孩子好是应该的,可如果这种好会造成孩子的心理负担,那就要适可而止。 回到侯府,大抵是侯爷知道他们没几天好留了,便差人来请,希望一家人最后再吃一次团圆饭。 谢韫之答应了,毕竟分家他真的情绪稳定,不稳定的是别人。 当晚饭桌上,由于没有人旧事重提,气氛还算融洽。 这时侯爷说道:“韫之啊,以后逢年过节,你们也要回来和大家吃顿饭。” 谢韫之:“再说吧,看情况。” “……”侯爷瞪眼。 谢韫之若无其事地看回去,目光平静,却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 由于侯府的人都不占理,也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挑谢韫之的理,就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吃完了这顿饭。 许清宜倒是轻松得不得了,自从谢韫之醒了后,她发现自己只配当当气氛组,连捧哏的都不如。 这样也落得清闲,简简单单吃完饭就领孩子撤了。 以后这偌大的平阳侯府,都跟她再无关系。 次日,澹怀院上上下下,正式搬出侯府。 谢韫之临走时,叫人将院门上的牌匾摘下来:“带走。” 这块风吹雨淋许多年的牌匾,到底承载了谢韫之从少年到青年的许多回忆。 “是要拿到将军府继续挂起来吗?”许清宜笑着说。 “不是,收起来。”谢韫之觉得将军府的院子不适合叫澹怀院了,成亲前和成亲后的人生态度总归是不一样的,他决定:“新院子叫鸾凤居。” 许清宜:“……”她这种没文化的人都听懂了,这是个恋爱脑才取得出来的名字。 “妾身还是觉得澹怀院更有意境。”她就是吧,担心被人看见了尴尬。 谢韫之道:“君子之交可以淡,你我夫妻住澹怀院像什么话?”顿了顿:“到时可以给临哥儿。” 到了将军府,他们一家子就不必挤在一个院子里了。 在侯府是没办法。 要是不放在眼皮底下,许清宜根本顾不上。 说到分院子,孩子们就不是很开心了,珩哥儿立刻仰起小脸来,眼巴巴地看着许清宜道:“娘,我不能和您一起住了吗?” “珩哥儿还小,当然可以啊。”许清宜立刻道:“是你大哥和二哥要搬出去。” 这是规矩,大家尽管有些不习惯,但很快就接受了。 “我挑个离爹娘的院子近的!”禛哥儿道,那样就跟没分出去没什么区别了。 到了将军府,他就跟着管事的明钰去挑院子了。 府里最好的院子就那几个。 临哥儿也选中了自己喜欢的,离爹娘的院子也不远,好像和二弟一左一右地挨着正院,像极了哼哈二将。 从侯府带出来的牌匾,他还是很喜欢的,有种连一根草都不留给侯府的报复感,于是很快就叫人去挂了起来。 禛哥儿还怪羡慕的,在大哥的院子里乱逛:“这个院子也不错哎,明钰之前怎么没带我来?” 临哥儿心想,因为你太快决定了。 “我也要叫爹给我的院子写块牌匾。”禛哥儿摸摸下巴,思索写什么好,半晌后一拍手掌叫道:“有了,叫盖世堂,你觉得怎么样?” 临哥儿嘴角抽了抽:“……” 不怎么样。 禛哥儿显然没有理解到大哥的无语,还真跑去找谢韫之写了,乍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谢韫之也沉默片刻,不过最后还是给老二写了。 两块新的牌匾拿去一起做。 许清宜得知老二那臭不要脸的牌匾内容后,相当无语。 这下好了,父子俩一个恋爱脑一个自恋狂,半斤八两谁也不嫌弃谁。 乔迁新居,还附赠两位不一般的邻居,许清宜这个当家主母忙坏了,当天就准备了两份得体的礼物,隔日一早叫人去送礼。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的靖远侯府一早就在等将军府的消息。 “来了来了来了,总算来了!”听到下人通报,靖远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差人去送提前备好的回礼。 顺便递了张帖子问问,什么时候方便上门走动? 这是规矩,主家没有表示之前,不能贸然去打扰。 “怪不得要收拾将军府呢,原来韫之不想在侯府待了。”靖远侯夫人满脸唏嘘,和丈夫八卦道:“咱俩都没猜着结果,实在是太意外了。” “也不算太意外,估摸着是陛下的意思。”靖远侯之前是没猜出来,可是谢韫之这么做的用意,他明白。 隔壁的勇国公府收到将军府的礼,也终于确定谢韫之真的携妻儿搬过来了。 勇国公夫人连忙准备回礼,免得怠慢了隔壁的新邻居。 这两天一直关注隔壁情况的许亭筠也知道了,谢韫之不仅醒了,还带着许清宜搬到了勇国公府隔壁。 情况终究不如她所愿,原本应该过得比她差的许清宜,终究还是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这个样子真是太招人嫉妒了。 许亭筠听见婆婆说:“到底是亲姐妹,既然搬过来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不要写个帖子祝贺一下?” 而许亭筠心中一片冰冷地想,谁跟她是亲姐妹? 不过她在公婆眼中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儿媳,样子还是要做的,便笑笑:“婆婆说的是,我这就写。” 许清宜很快就收到了两家的回礼,只见靖远侯夫人很热情,于是便征求谢韫之的意见:“韫之,你要看看舅母的帖子吗?她询问何时可以上门走动,但我觉得身为晚辈,理应是我们到靖远侯府拜访,你认为呢?” 谢韫之听见夫人喊自己的名字,嘴角微扬,随后接过对方手中的帖子,也不紧着看,而是直勾勾地望着许清宜的眼睛:“再叫一次。” 许清宜:“……” 抵不住美男的诱惑,她最后还是红着脸乖乖地叫了声:“韫之。” 自己……真的堕落了。 但是有一说一,和帅哥调情就是很快乐。 “嗯。”谢韫之这才打开帖子,边看边说道:“母亲在我年幼时早逝,外祖家觉得侯府没照顾好母亲,由此生了隔阂,之后两家来往很少,直到我长大后,关系才有所缓和。” “原来如此。”许清宜还是第一次听谢韫之提起母亲,那么早就没了娘,应该很想念吧? 心念一动,她大着胆子握了握对方的手。 本来打算捏两下就抽走,结果被对方反手抓住,不让走了。 谢韫之一只手看帖子,一只手握住夫人的纤纤素手,偶尔用指尖蹭一蹭对方柔嫩的掌心。 许清宜:“……” 第109章 各取所需 第109章 各取所需 谢韫之看完帖子,顺手写了回帖,交给妻子。 至于勇国公送过来的帖子,许清宜就自己处理了,并没打算和谢韫之说,反倒是谢韫之主动询问:“隔壁似乎是勇国公府,你娘家大姐的夫婿家?” “是啊。”许清宜诧异的眼神似乎在问,你竟然知道? 可能是她狭隘了,总觉得谢韫之这种高岭之花的心里,应该只装着国家大事。 像平常这些俗务,都是不沾的。 似乎一眼看穿许清宜的想法,谢韫之直接明了地说道:“与夫人有关的消息,我都会留意。”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许清宜哪里知道,这些消息都是谢韫之苏醒之前,曾躺在床上听身边伺候的小厮们说的。 他知道许清宜在永安侯府不得宠,但具体就不清楚了。 所以侧过脸来,主动询问:“你和大姐关系如何,她有给府里送帖子吗?” 这一声大姐,喊得许清宜心里好生抗拒,一边捧着抹墨迹还没干透的帖子轻吹,一边说:“送倒是送了,哎,不过关系其实不怎么样,大姐就是个笑面虎,口蜜腹剑的,没少在外边说我的坏话。” 谢韫之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迅速在心中将这位大姐安置在仇人的范畴里。 “我知道了。”他抬手抚了抚妻子的鬓角,以示安慰。 随后想起对方刚才问自己的问题,说:“这几日奔波劳累,为夫已经在回帖中写明,三日后再去拜访。” “是,妾身已经看到了。”许清宜点头道。 夫妻俩小聚片刻,又各自去忙碌了。 许清宜自己客套地回了许亭筠的帖子,随后差人去送。 两家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那靖远侯夫人本就爱煞了风华绝代的外甥谢韫之,收到对方的手书很惊喜,打算好好收藏起来了。 而隔壁作为大姐的许亭筠,连帖子都没打开。 也是同一天,宫里送来了一批御赐,随后还有公主府的,以及和谢韫之有过交情的同僚等等。 许清宜这个当家主母,看着满地庆祝他们乔迁新居的贺礼,终于明白了谢韫之的私房钱是哪来的。 怪不得侯夫人秦氏这么在意他们上交的成数,因为少要一成就有可能少掉一笔天文字数。 这账做得许清宜快乐极了,一一清点入库。 过了头两天,之后就没有那么多人送礼了。 许清宜闲下来,派人问问安置在前院的两位老师住得怎么样? 听说一切都好,就放心了。 继送乔迁贺礼后,如雪花一样多的邀请帖子,也相继送到了将军府上。 许清宜看着这些帖子,终于有了权臣夫人的真实感。 是啊,身为谢韫之的妻子,即是名副其实的盛京贵夫人。 出去社交是必不可少的剧目。 不过身份高任性,一般的帖子可以无视。 比如目前收到的一大沓,就都可以用个体面的理由婉拒。 横竖许清宜确实忙。 偌大的府邸自己当家做主,比以前管理一个院子要琐碎多了。 刚搬过来这几天,许清宜起早贪黑,每天夜里沾枕头就睡,已经和谢韫之当了好几天盖被子纯聊天的舍友了。 不是她没有心思,而是身体跟不上。 光是跟着清点入库,就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痛。 谢韫之看在眼里,深深皱起眉:“这些琐碎事,交给管事去做就好了,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因为拆礼物很美妙,全都是好东西。”许清宜眉开眼笑,然而拆着拆着就忘了自己战五渣,不小心劳累过头了。 “财迷。”谢韫之吐出两个字。 他的大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的瞬间,许清宜正想找什么理由拒绝,比如卖个惨什么的,结果对方不轻不重地拿捏着她酸痛的位置。 原来是帮自己缓解疲累。 “哎,好舒服哦,多谢夫君。”许清宜放松身体,调整姿势,让谢韫之捏得更顺手。 “不许再说谢谢。”谢韫之收回手:“不然我就不伺候了。” 许清宜:“……” “好好好,我不说了,以后再也不说了。”她朝对方蠕动靠近,耸耸肩示意:“快点再来。” 谢韫之:“你享受了,我也要享受。” 许清宜正疑惑交换条件是什么,香肩便在对方眼前袒露出来,然后谢韫之温热的掌心才覆上来。 这样彼此都享受到了。 谢韫之到底是习武之人,精通穴位经络不说,很懂得如何用力,许清宜被他摁得很舒服,没多久便觉得全身都松快了。 迷迷糊糊间,谢韫之将她搂在怀里,心满意足地道:“睡吧。” 次日要去外祖家拜访。 许清宜一早醒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肌肤触到秋晨凉凉的空气,不由打了个寒颤。 “天冷了,今天穿厚实些。”谢韫之拉起被子将她裹住,随后叫嬷嬷来伺候她穿衣。 许清宜在嬷嬷的帮助下,慢条斯理地穿好夹了薄棉的衣服,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韫之,孩子们今天要去吗?”她问。 “不适合,没必要。”谢韫之选了条庄重的腰带,系好:“省得他们也不自在。” “你说孩子们吗?”许清宜走过来,替他整了整袖口,笑了:“要不就直接问问他们自己吧,想去的就一块去。” 老大和老二可能不大喜欢跟父母一起去走亲戚,但小老三肯定是喜欢的。 也不是说喜欢吧,就是跟屁虫。 “再说了,有个孩子也不尴尬,免得冷场。”许清宜没相处过谢韫之外祖那边的亲戚,摸不准是什么情况。 谢韫之颔首:“带珩哥儿。” 行,这是直接剥夺了老二偷懒的机会。 许清宜在心里对老二歉意地想,不是娘没争取,是你们爹太严厉了,可别怪娘。 于是在老大和老二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夫妻俩带着小奶团子珩哥儿出门遛弯了。 路途很近,直接走过去就成。 后边跟着拿礼的好几个人。 靖远侯府的人早就候着了,为了招呼谢韫之,甚至靖远侯今天都告假没去上朝。 反正他是薛贵妃的哥哥,又是谢韫之的舅舅,真正是皇亲国戚,有任性的资本。 靖远侯府各院的主子也一样,不拘是男是女,年轻的还是年长的,一经听到下人通报,便纷纷跑出来看谢韫之和其夫人。 许清宜陪着谢韫之一路往里走,见到不少丫鬟小姐们,鬼鬼祟祟地在暗处观察。 动作和神情,瞧着都怪羞涩的。 而她并不吃醋,反倒是笑盈盈地心想,要看就出来大大方方看啊。 收了这样的一个大帅哥,这点肚量她许清宜还是有的。 第120章 互相中意 第120章 互相中意 而许清宜哪里知道,这些人不全是来看谢韫之的,也有专程来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人人都想知道,究竟是哪路神仙降服了山巅之上那捧遥不可及的白雪。 一看之下,许清宜的外貌并没有带给他们特别惊艳的感觉。 但是越看越好看。 用再挑剔的眼光,似乎也挑不出什么很有说服力的缺点来。 小小的脸,皮肤白皙,两道秀气的黛眉弯弯的,嘴唇的颜色像春日枝头的桃花瓣。 浓淡适中,芳香怡人。 “小两口终于来了?”靖远侯夫人坐在堂中,焦急等待着,期间忍不住感慨道:“也不知外甥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想象不出来,究竟什么的女子才能抓住韫之的心?” “一会儿不就知道了?”靖远侯也望眼欲穿,但到底比妻子稳重几分。 “只盼着是个好相处的,以后两家常来常往。”靖远侯夫人如此希望道。 “嗯。”靖远侯也是这么想。 终于,一对叫人赏心悦目的金童玉女转了进来,男子自不必说,还是那么耀如星辰,醉玉颓山。 他出现的刹那,令人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也难怪男女老少都爱看他。 旁边的肤白女子也不差,颜色虽称不上绝美那个地步,却胜在气质出众,很是泰然自若。 靖远侯夫妇看见许清宜的瞬间,内心双双升起一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慨。 不错,就应该是这样的。 谢韫之转眼就走进来了,放下珩哥儿,给长辈们欠身行礼,一一喊人。 “舅舅,舅母。”随后将目光落在靖远侯夫妻二人身上,先介绍了小儿子:“这是珩哥儿。” 又教了珩哥儿喊人。 之后,谢韫之豪不避讳地牵起许清宜的手:“这是清宜,我的妻子。” “舅舅,舅母,清宜给各位请安。”许清宜这个初次亮相的新媳妇儿眼睛一弯,福身绽开笑容来。 犹如清风吹动了一汪泉水,叫人瞧着倍觉舒心。 “哎,好,清宜真是个标致的小娘子,韫之好福气啊。”靖远侯夫人笑得停不下来,立刻热情地握住许清宜的手:“舅母可算把你们盼来了,望眼欲穿呐。” 另一只手还摸着珩哥儿的头发,和蔼地问:“哥哥们呢,怎么没有一块来?” “老大在读书,老二在习武。”谢韫之答道。 靖远侯:“哈哈,韫之是个严父啊。” 随后,舅母靖远侯夫人继续为许清宜一一引见其他亲戚。 话说靖远侯府的人口是真的多啊,一通互相认识下来,许清宜这个新媳妇眼花缭乱,根本就记不住。 本以为平阳侯府兄弟叔伯住在一起,人口数量已经算是很多了,看了靖远侯府才知道,叔伯兄弟再加上各自的姨娘和庶子庶女。 那才叫热闹。 是的,靖远侯府有姨娘,哪怕靖远侯和发妻之间感情不错,也没有委屈自己,年轻鲜嫩的女子,是一直都在持续收房的。 显然在古代公侯贵族里,平阳侯府那种不纳妾的风气才是特例。 靖远侯夫人还说,一些表亲也寄住在侯府里,表小姐表少爷什么的,许清宜光是听见就晕乎了,也是佩服靖远侯夫人,能把这么大的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外祖父和外祖母呢?”谢韫之问道。 “他们到庄子上去住了,逢年过节才回来。”靖远侯道,侯府人口多,时常有这样那样的事,老人家嫌不清净。 许清宜就奇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思想很先进啊,古代还有如此会享受的老头老太太吗? 不都喜欢儿孙绕膝才对? 她不知道,儿孙多了也是种麻烦,今天那个争宠,明儿这个告状,各房各院的子孙们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都在为自己打算。 庶庶嫡嫡的一屋子,做长辈的偏心哪个都落不着好,倒不如走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亲亲戚戚互相厮见后,又逗了逗小孩,男女就该分开说话了。 “珩哥儿。”这时谢韫之询问小儿子:“你跟着爹爹,还是……” 话不待谢韫之说完,珩哥儿就紧紧抱住了娘的大腿,生怕爹把他抱走。 “好。”谢韫之扬眉,转身跟着舅舅们和表兄弟们离去。 靖远侯夫人看着这一幕,觉得好生有趣,对许清宜笑道:“这孩子倒是比较粘着你呢。” 在她看来还是比较意外的。 “他爹严厉嘛,而我对孩子没什么脾气,两相一对比,自然是觉得我更好了。”许清宜笑着说。 “肯定不止是这样,你太谦虚了。”靖远侯夫人笑道,身为侯府主母,她觉得自己的能力和手段也是可以了。 曾经也抱过庶出的孩子来养,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娘好,珩哥儿最喜欢娘。”珩哥儿幸福地贴着娘,现在天气不热了,他可以随便贴。 闻言大人们一怔,随后都笑了。 “珩哥儿说说看,你娘怎么好了?”有人故意逗趣道。 珩哥儿有条有理地道:“娘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还会带我出来玩。” 今天大哥和二哥都要学习,只有自己出来了,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综上种种,珩哥儿觉得自己才是娘最爱的儿子。 大哥和二哥的待遇是很好,但明显比不上他。 珩哥儿的童言童语,霎时间把大人们都逗乐了,果真是个孩子啊。 “表嫂,你和韫之表哥感情好吗?他喜欢你吗?”这时,一道女孩的声音突兀响起,是靖远侯夫人的小女儿薛娉,今年才八岁。 “娉儿,不要乱说话。”靖远侯夫人立刻锁紧眉头,训斥道,随后满心疑云,这似乎不像是自家女儿会问出来的问题? 她心一沉:“娉儿,是谁教你这样问的?” 薛娉猛地看见娘这么凶,赶紧缩了缩脖子,而且一双小手绞来绞去,显得很心虚。 “表嫂,对不住,娉儿错了。” 她不说,靖远侯夫人也猜到了七七八八,顿时对女儿恨铁不成钢。 但现在不是教训女儿的时候,她转过脸对许清宜赔笑道:“清宜,你表妹太不懂事了,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你不要见怪。” 当枪使?许清宜顺着这个词,恍然大悟。 怕不是有人想打听她和谢韫之的夫妻感情,而这个人的身份又没资格出面,便笼络指使了年纪小不懂事的薛娉。 “娉儿表妹,没关系的。”许清宜先笑着对薛娉说,随后看向靖远侯夫人:“舅母言重了,哪里需要这么严肃?” “你不介意就好。”靖远侯夫人松口气,随即心思也飘远了,女儿被人指使问的那些问题,她这个做舅母也想知道啊。 可她哪里敢问,问了不是讨人嫌? 许清宜笑笑:“想必也是关心我们。” 既然对方想知道自己和谢韫之的夫妻感情状况,那就重点说说吧,气死一个是一个。 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我和韫之的感情很好啊,虽是盲婚哑嫁,但他说了,当时醒来一眼就相中了我,没有丝毫抵触。” 说到这儿一顿,看起来怪羞涩的:“我自然也是相中了他的。” 满屋子的女眷们闻言,同时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那可是谢韫之啊,相不中才怪呢! “证明你俩有缘,就该做夫妻。”靖远侯夫人笑眯眯道,越发觉得这个外甥媳妇性子好,不错。 既聪明大方又不扭捏,很合她这种爽快人的胃口。 第121章 微醺正好 第121章 微醺正好 女眷们在一处闲聊着,很快就到了晌午,到人家府上做客,男女分开不同食。 许清宜忽然想到,谢韫之的身体不宜饮酒,便小声吩咐珩哥儿:“乖宝宝,娘拜托你一件事。” 听见乖宝宝三个字,珩哥儿的小脸蛋都红了,赶紧点点头:“嗯!” 不管娘吩咐他做什么,他一定做到。 许清宜笑着说:“你去你爹那桌,帮娘看着他,不许他喝太多酒。” 出门在外走亲戚,陪着长辈们小酌两杯是应该的,但是再多就不行了。 “好,我帮娘看着爹。”珩哥儿虽然舍不得娘,但为了完成娘交代的任务,他义不容辞。 许清宜将珩哥儿交给嬷嬷,让嬷嬷带到他爹身边。 男人那边,谢韫之忽然看见珩哥儿来了,暗想,这小子终于知道想爹了? “爹。”珩哥儿跑到谢韫之身边,抱着谢韫之的手臂。 “想我了?”谢韫之眼带笑意,捏捏幼子的脸蛋。 珩哥儿欲言又止,不是的,但是说实话会伤爹的心,所以他选择跳过这个问题,绷着小脸严肃地说道:“爹,您午膳不可以喝酒。” 谢韫之:“……” 他可算知道这孩子是来干嘛的了。 反正不是想他。 可是谢韫之也没有被影响心情,反而挺和颜悦色的,点了点珩哥儿的额头说:“这种场合,怎能不喝两杯?爹不多喝就是了。” 珩哥儿想了一下,勉强说道:“一点点。” “行。”谢韫之应声。 接下来的应酬,他果然只喝了两杯,不带多的,好在各位也理解,他身体刚康复,少喝酒才是对的。 “嗯,等以后韫之的身子调理好了,再陪我们畅饮,现在就不勉强他了!”靖远侯哈哈大笑道,今天的他非常开心。 “嗯。”谢韫之寡言话少,为人也冷傲,但不影响气氛。 比起以前,他现在已经好太多了! 所以靖远侯很高兴,他想,果然男人还是要娶妻啊,没娶妻的男人都不成熟,娶了妻才是真男人。 珩哥儿第一次吃这种男人桌,觉得好吵啊,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爹也不会照顾人,不像娘,会把挑好刺的鱼肉送到嘴里。 看他吃完还会夸奖。 爹只会把他的小碗堆满,让他使劲吃。 珩哥儿晃着两条小短腿:“……”可惜有任务在身,不然好想端着碗回娘那桌啊。 吃着吃着,忽然桌上又添了两道下酒菜,负责带人来上菜的管事说道:“各位爷,这是衡州那边的特色菜,京城很少见的。” “衡州?”靖远侯记得妻子就是衡州的,笑呵呵便顺嘴问了一句:“是夫人叫人张罗的吗?” 管事的笑吟吟回道:“回侯爷,不是夫人,是夫人的娘家侄女闻竹表姑娘,夫人也爱吃闻竹表姑娘的手艺。” 靖远侯记得是,两年前妻子思乡情浓,于是将远在衡州的侄女接过来。 同时也是抱着在京城给侄女相看人家的想法。 “闻竹那丫头的手艺确实不错,来来,大家尝尝,韫之也尝尝。”他笑着招呼道。 闻竹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轻易不下厨房,平时也只是偶尔做菜给靖远侯夫人吃,其他人都很少吃到。 今儿个露一手,估计也是看在谢韫之的面子上。 谢韫之哪里知道这些内幕,只是听说做菜的人身份是个姑娘,还是舅母的娘家侄女,顿时就对那两道菜没了兴趣。 “瞧着不是我爱吃的口味,各位自便。”他直说。 粗心大意的男人们信以为真,口味这种事嘛,不能勉强,便略过不提,继续吃吃喝喝。 可是那菜瞧着挺好吃的,珩哥儿还挺想尝尝,便扯了扯爹的袖子:“爹,我想吃一点。” 谢韫之斜眼:“别吃,吃了你娘会不高兴。” 珩哥儿一听,顿时就打消了尝尝的念头,虽然他的小脑袋瓜想不明白,为什么吃了娘会不高兴? 但那不重要。 重点是有可能让娘不高兴的事情,他就不会做! “嗯,不吃了。”珩哥儿的目光甚至不会再往那些菜上经过。 午膳结束后,茶水也喝过了,谢韫之单手抱起珩哥儿,与各位告辞。 酒意上头的薛家男人们不强留他,横竖就住在对面,以后遛个弯就见面了。 许清宜也怪犯困的,女眷这边也小酌了几杯果酒,当谢韫之凑近,轻嗅她的味道:“喝酒了?” 她却不心虚,理直气壮道:“我身子又不虚。” 谢韫之一顿,但想想大庭广众,就算了。 与靖远侯夫人告辞后,一家三口打道回府。 “舅母约我有空一起打叶子牌,哎呀,我都没敢跟她说我不会打。”叶子牌好像是古代贵妇的必备技能,说不会太丢了,许清宜脸颊绯红,双瞳剪水,望着谢韫之笑眯眯地道:“你会打吗?” “会。” “难不难学,你教我打?”进了自家大门后,许清宜自然地靠着谢韫之,手指戳戳对方的胳膊:“等你家夫人我学会了,去对面大杀四方,赢光表嫂和表弟媳们的银子。” 舅母靖远侯夫人的银子就算了。 那种浸淫赌桌多年的老手,她肯定打不过。 “到时候分你一半。”许清宜承诺道,她微醺笑起来的样子,像是缭绕着果香味儿。 让人很想亲。 “不难,很简单,你这么聪明,一学就会了。”谢韫之实事求是地道。 午后犯困的珩哥儿靠在爹肩上打呵欠,揉着眼睛想睡觉。 夫妻俩不约而同地噤声。 很快珩哥儿就睡熟了,谢韫之将其交给嬷嬷带去安置,自己和妻子去了正屋。 “要沐浴吗?”他问。 许清宜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说道:“洗个脸就好了,等会儿不是还要洗?” 谢韫之颔首,叫人送两盆热水过来,各自净面净手。 天气冷了,身上也不出汗。 就是有些席上带的酒气,谢韫之仔细擦拭了数回,确定自己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才过去亲近妻子。 空了好些天,两人都想彼此了。 所以许清宜这会儿格外快进入状态,一碰到谢韫之,她的呼吸就变了节奏,眼神也不受控制地荡漾迷离起来。 若是此刻照一下镜子,她便会看见自个儿粉面桃腮,媚眼如丝,说不出的撩人心扉。 其中固然有酒精的成分在作祟,但最主要的是,她发自内心地想要眼前这个男人,所以便会不遗余力地勾引对方。 “夫人想我了。”谢韫之修长骨感的手指,查探了一下妻子准备得如何,结果便笑了。 那笑容好看得晃花了许清宜的眼睛,咳,心跳得好快,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灼烧起来了。 “废话真多。”许清宜不好意思地嘀咕了句,随后脸红红地勾着谢韫之的脖子。 睫毛轻颤,用吻堵住对方的嘴。 谢韫之是个何其敏锐的人。 他知道这个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许清宜对他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了。 顷刻间,谢韫之的身子绷了绷,现在的他也没有资格嘲笑许清宜想他了。 因为他也很想。 “嗯。”谢韫之抱紧许清宜,深深回应这个吻,接下来他会用实际行动告诉怀里的这个女人,爱他是正确的选择。 亏不了。 第122章 千人千面 第122章 千人千面 女子雪白的藕臂,也晃花了谢韫之的眼。 他让她的视线簸荡,让她的鼻间哼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渐渐的,她如一摊泥,带着怡人香气的那种。 这就是情动时的她,十分可爱。 见状,谢韫之越发怜爱夫人,想用力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血骨里,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实际上却拿捏分寸,唯恐伤及丝毫。 只不过他自认为的克制,也够许清宜罪受的。 许清宜真没想到,自己只是主动献了一个吻,就让事态演变得如此疯狂。 今天的谢韫之,让她连灵魂都受到了震荡。 她要碎掉了。 然而尽管如此,却还是想要靠近对方,不知死活地撩拨。 谢韫之很享受这番情趣,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出言调侃,以免妻子羞涩,吓回了壳里就不好了。 风停雨歇。 外边的天头不知不觉转阴了,秋风瑟瑟,倍显寂寥。 许清宜却热得很,贴着一个颀长的大火炉,温度久久才平息下来。 恹恹欲睡之际,被转移到了一个池子里。 竟是一个可以泡温泉的大浴池,将军府的奢靡程度,似乎远超于平阳侯府。 啊,许清宜再一次感叹,这家搬得真值。 东想西想,又想起坐浴好像不利于怀孕? 许清宜迟疑了一下,没在意。 横竖她现在也还不想怀,为了小朋友的身体健康着想,要怀也是等谢韫之养好了身体再怀。 而且不到二十岁就怀孕生子,想想都挺恐怖的。 “韫之……”许清宜在心里盘算完毕,便勉力支起精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谢韫之。 那什么,事关男性的尊严,她说话的时候难免语气委婉,小心观察对方的反应。 谢韫之一个古人,会相信自己的观点吗? “是这样,夫人说的有道理。”谢韫之若有所思地听罢,亲了聪慧细心的夫人一口。 他当然相信这种说法。 自圆房以来大半年都过去了,自己仍然未能让妻子受孕,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这意味着,就算他现在有能力让妻子怀孕,也暂时不适合怀。 他的长指探过来,许清宜嫣红欲滴的嘴唇轻颤,以为对方兴致又来了。 片刻后才知不是。 ……只是帮她清洗罢了,判断失误判断失误。 会错意的许清宜抬眸瞅了瞅,也是,如果这家伙真的想来,神情不会这么严肃的。 对方欲起来,很撩人。 和平时淡漠清冷的样子大相径庭。 大概真是空了几天馋疯了,许清宜独自想着想着,雪白的贝齿不知不觉中,竟然在对方的下巴上留下印记。 谢韫之一顿,原本只是单纯的清洗,之后就变了味,缓缓调戏起胆大包天的妻子来。 “放肆,又撩拨我。”谢韫之那唇线完美的薄唇,从上至下地攻占着妻子娇小的檀口。 许清宜悠长地哼了一声。 话音落,她再一次拥有了对方,万分满足的同时,内心升起一股剧烈的恐惧。 总觉得这次要怀孕了。 难道要喝避子汤不成? 中药太苦了,许清宜不想喝。 所以她昏睡过去之前,气若游丝地指使谢韫之,一定要帮她洗干净。 然后才放心昏睡过去。 * 靖远侯府,午宴过后。 等客人们都走了,靖远侯夫人才腾出手来,面色不悦地盘问女儿:“薛娉,之前的那几句话,到底是谁撺掇你问你表嫂的?” 见女儿神情闪烁,她皱眉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岚姐儿?” 娉姐儿挫败地低着头,就知道娘猜得出来。 “娘整日叮嘱你,别往你那些庶姐的院子里跑,你非不听,是想气死我吗?” “娘,岚姐姐只是喜欢韫之表哥,没有坏心眼,是我自己想帮她问的。”娉姐儿鼓着小脸说。 “是吗?”靖远侯夫人冷笑道:“所以全都是你的错咯?” 娉姐儿一下子就闭了嘴,脸色窘迫。 然后小声道:“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而且表嫂也没有怪罪我。” “你表嫂没怪罪你,那是你表嫂大度。若是她恼了你,以后再不跟靖远侯府来往了,看你爹不打肿你的屁股!”靖远侯夫人恐吓道。 娉姐儿白了脸,赶紧后退捂住自己的屁股。 但没躲开,额头还是吃了娘的一指禅,把她的脑袋都戳歪了:“光长年纪不长脑子,以后削发去庵里做姑子算了,不然谁家经得起你折腾?说了还不服气,你岚姐姐特别好是吧?那你认她当娘去,让她管你吃管你喝!” “呜呜呜……”娉姐儿被骂哭了,抽抽噎噎的。 “娘,怎么了?妹妹又怎么惹着您了?”靖远侯世子走来,嘴上说着:“说出来我帮您教训教训。” 身体却挡在母亲和妹妹中间,显然是护着妹妹的,没办法,家里就这么一个妹妹,还差着十几岁呢,难免疼宠些。 “呵。”靖远侯夫人也不恼,一五一十将娉姐儿的壮举说出来,在正事面前,女儿的兄长们不会拎不清。 “竟有这种事?”靖远侯世子皱着眉,若是这样,就真是妹妹的不对了,他回头望着妹妹道:“那这回确实是你不对,大哥也不能帮你,你要好好反省反省。” 娉姐儿本来以为救兵来了,闻言脸蛋又垮了下去,松开大哥的衣袖不理人:“哼。” “瞧,都是你们惯坏了她,我是教不了了。”靖远侯夫人心累不已,又想起聪慧稳重的外甥媳妇,内心不禁感慨,娉姐儿什么时候可以朝这个方向靠拢? 她训完女儿,又不满地训儿子道:“等着吧,等娉姐儿以后成亲了,你们父兄几个,轮流去她婆家收拾烂摊子。” 靖远侯世子:“……” 听起来怪恐怖的,应该不至于吧? 不过他承认,娉姐儿是应该管管了,堂堂一个侯府嫡小姐,怎么能任由庶姐拿捏。 且长辈都明确指出了问题所在,娉姐儿却还看不清对方的真面目。 说起这个,靖远侯世子忽然道:“娘,中午招待韫之表哥,闻竹表妹亲自做了两道菜,是您的意思吗?” 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但庶妹岚姐儿的事,给了他一个提醒,忽然就回过味儿来。 靖远侯夫人一怔,随后脸色骤变,忍不住骂道:“一个二个的都不省心,在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看见娘这么生气,靖远侯世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看来无论是表妹还是庶妹,她们都……对韫之表哥有想法。 这不奇怪,喜欢谢韫之的女子多如牛毛,但是吧,薛家身为外祖家,家中的姐妹上赶着去做妾,未免就有些丢老祖宗的脸了。 靖远侯夫人没有心情再教育娉姐儿,眼下她浑身都是火气,转身先去一趟庶女那儿。 “娘……”娉姐儿怀疑娘要去为难庶姐,打算跟上。 “可别去。”靖远侯世子拦住她,苦口婆心:“你真的打算削发去当姑子吗?我的小姑奶奶。” 娉姐儿:“……” “不服气?”靖远侯世子见状,心里骂了句小没良心的,趁机教育道:“我们都哄着你,那是因为爱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好,你缺点多着呢,回自个院子好好反思,把你缺点罗列出来,没反省好就别出来了。” 简单说就是禁足。 “大哥!”娉姐儿苦着脸,同时又怀疑人生,自己真的很差劲吗? 庶女住的院子,靖远侯夫人来到岚姐儿的屋里。 岚姐儿见她一脸气冲冲,心中发紧,忙讨好地笑道:“母亲……” 靖远侯夫人才不听对方的解释,一巴掌扇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动手,从前都是动口。 “娉姐儿蠢,有错,但你不听我的劝告,三番两次撺掇她犯蠢,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打你你可服气?”靖远侯夫人掷地有声道。 岚姐儿偏过脸去,捂着脸啜泣起来。 “母亲,发生了何事?我没有撺掇娉儿妹妹做什么啊……”她冤枉地解释说。 靖远侯夫人并不信任这个野心勃勃的庶女,冷声撂下狠话:“哼,若有下次,你且等着。” 随后转身离去。 娉姐儿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还是不放心庶姐,便派人过去打听情况。 听说庶姐被娘打了,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打击,因为庶姐真的没撺掇她,那是她自己自作主张要问的。 庶姐只是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些问题罢了。 她只是想帮帮对方。 靖远侯夫人去罢庶女那边,又匆匆来到侄女闻竹的住处。 对待亲侄女,自然和庶女不同,她更多的是苦口婆心。 “竹姐儿。” 表姑娘竹姐儿七窍玲珑心,见状便知道姑姑的来意,苦笑着道歉道:“姑姑,对不住,侄女似乎给您添麻烦了。” “哎。”靖远侯夫人望着自己如花似玉的侄女,叹了口气,有话直说道:“你死了这条心吧,韫之和他的妻子很恩爱,他们谢家向来很少纳妾的例子。” 又过来握起竹姐儿的手,语气无奈道:“不是姑姑不肯帮你张罗,只是这事一旦开口,若是不成,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韫之媳妇?” 得罪了谢韫之的妻子,那不就等于得罪谢韫之吗? “嗯,侄女明白。”竹姐儿笑得比哭还难看。 “准备一下吧,姑姑给你相看人家。”靖远侯夫人道,她不知如何安慰侄女,毕竟在她看来,情爱这等虚无缥缈的感觉总会消失的。 女人与其嫁给自己爱的男人,还不如找个家世和脾气性情好的男人嫁了。 比如她的丈夫靖远侯,除了好女色以外,其他方面都拔尖。 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23章 高门贵妇 第123章 高门贵妇 走亲戚发生的小插曲,许清宜并不知道,只知道在亲戚家喝的那两杯果酿,很上头。 让她足足又歇了一天。 所幸手边的事务都告一段落,没有什么紧着要做的了。 但是若说一件没有,也不是。 临哥儿的新老师其实也不能再拖了,许清宜想。 虽说她最近被帅哥勾得晕陶陶的,确实与谢韫之打得火热,对方如此爱重自己,余生瞧着前途一片锦绣。 但很多事情,还是在她心里盘算着的,没有松懈摆烂的。 接受婚姻生活,并不代表就拘束在婚姻生活里了。 许清宜明白,自己依然还会继续做累积,这样哪怕以后发生任何意外,都有应对的资本,不是吗? “你明日要带临哥儿去拜访吴先生?需要我同去吗?”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 又是夜深,烛火摇曳。 但今晚十分平和,许清宜坐在桌边欣赏琳琅满目的首饰,打算挑出一套明天出门要戴的头面来。 谢韫之沐浴后长发披肩,坐在软榻上曲着一条腿,慢慢翻着书。 偶与夫人闲聊几句。 多半是围绕着孩子。 其实不做那事的时候,他们夫妻之间也很少说肉麻话。 过日子,总归是踏实陪伴为主。 这一点,谢韫之觉得自己与妻子很契合,并没有因为相差好几岁就出现话不投机的情况。 闻言,许清宜颔首:“是啊,已经和临哥儿约好了,明日就去。” 至于第二个问题,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必了吧?你去的话,我担心吴先生会有压力。” 若是对方心中不想收学生,岂不是有以势压人的嫌疑?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吴先生追随恭王,许清宜不希望谢韫之这个智多近妖的聪明人,看出端倪来。 是,许清宜觉得夫妻之间要坦诚,可是有些事说实话,她宁愿和临哥儿商量,也不想拿来为难谢韫之。 “嗯,也罢。”谢韫之闻言,就没有勉强了,继续看书。 许清宜和丫鬟苏叶主仆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最终选出了一套好看又不张扬的绿松石头面,再配一身颜色较深的衣裳,稳重又有秋天的气息。 苏叶打趣道:“夫人这样选,是担心自个儿瞧上去太年轻,不像临少爷的母亲吗?” 该说不说,还真被苏叶猜中了。 “可不是么?”许清宜对着镜子比了比耳环,笑道:“我儿再过几年都能娶妻了,我当然要稳重点。” 三年五载,一眨眼就过去了。 要是临哥儿成亲早,十年八年就能当奶奶了。 谢韫之闻言心道,你已经够稳重了。 日次,许清宜在自己白净的小脸上,化了一个较为成熟的妆,再配上昨夜挑好的衣裳首饰,往镜子前照照,矜贵庄重。 高门贵妇的气场一下子就提升上来了。 左右看看,她自个儿笑着评价说:“哎,眉眼还是太年轻,勉强撑着。” “夫人太谦虚了,您这样穿真好看,端庄贵气着呢。”丫鬟和嬷嬷们纷纷夸赞道。 本来还以为夫人做这等稍显老气的打扮,会不适合,没想到夫人没被这身衣裳头面压住,反而还穿出了风采。 听着众人喊夫人,许清宜还有些不真实,毕竟当了大半年的少夫人,忽然晋级当家做主了。 嗯,感觉挺爽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许清宜便提前给大家透露一个好消息:“等着,等临哥儿顺利找到老师,回来我给阖府涨月钱,涨三成。” 要涨月钱了,还是涨三成?众人闻言高兴不已,忙笑吟吟道:“多谢夫人体恤,那奴婢们就要预祝临少爷顺利找到老师了。” 要她们说,临少爷这等稀世罕见的高才,不顺利才怪了! 临哥儿乍然看见娘这身打扮,也不由多瞧了两眼,评价就是雍容大气,又不显得张扬,很符合娘一贯没事迷糊有事不含糊的气质。 “娘。”他喊道。 “哎,早啊。”许清宜也在打量临哥儿,要出门了,对方也穿了体面的锦衣,几天没留意这孩子,身量似乎又拔高了,妥妥的玉树临风小少年,她笑道:“瞧,我劝你吃肉没劝错吧,去年的衣裳是不是全小了?” “不知道。”临哥儿淡淡道:“去年的衣裳,不是您吩咐嬷嬷全扔了?” 许清宜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她笑着纠正:“那不叫扔,是捐给有需要的人。” 反正自家孩子已经穿不上了,而且现在当娘的有钱,哪里舍得让孩子穿旧衣裳。 “嗯。”临哥儿四两拨千斤把吃肉的问题给蒙混过去了,心里想,娘在有些事上果然迷糊。 “近来咱们又是分家又是搬家,娘自从你考完院试后就没关心过你的学习了,没耽误吧?”许清宜问。 “没耽误。”临哥儿说着看向窗口,阳光洒在他斯文俊秀的脸上,还能瞧见一层可爱的小绒毛。 他初次透露道:“反正我明年又不下场,等十六岁再考,中举后次年继续考,若是中了……” “就是十七岁的两榜进士。”许清宜笑着接话,本来想说状元郎来着。 但是不想给临哥儿太大的压力。 临哥儿眼神波动,有些诧异地看着许清宜,迟疑开口:“您不劝我乘胜追击,积累经验吗?” 他以为,自己决定压到十六再考,娘会有异议。 好不容易出一个神童,若是十五岁之前连中,何止四海扬名,换作别的父母,任谁都不想错过这种大好的机会。 “劝什么呀?”许清宜好笑地看着他,满眼都是欣赏和信任,由衷说道:“读书这件事,你比娘懂多了,你自个儿是什么状态,也没人比你更清楚。那自然是你说几岁考就几岁考,连你爹都得闭嘴。” 临哥儿笑了一下,因为爹这个战无不胜的战神,在娘面前好像有些不值钱。 虽然娘现在看着挺喜欢爹的,但谁知道心里如何想,说不定哪天又觉得单身好了。 许清宜侧目:“!” 难得家中大少爷赏脸笑一笑,好看得嘞,遗憾没有手机,不能把这珍贵的一幕拍下来留念。 “临哥儿啊,你以后要经常笑笑才好。”许清宜现在的语气,就是曾经劝对方吃肉的语气,多少透着点儿忽悠。 临哥儿已经恢复面无表情了:“为何?” 这个总不能也跟长个挂钩吧? “好看啊,娘瞧着舒心。”许清宜笑眯眯道。 “哦,爹更好看,您看爹还看不够?”临哥儿冷漠拒绝。 许清宜暗想,看儿子跟看男人哪能一样? 老母亲看儿子,大概率看到八十岁都不嫌弃。 至于老公嘛,只要对方敢发福,大概率会被分配到别的屋。 第124章 出尘美男 第124章 出尘美男 娘俩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到了吴先生的住地。 这是一所清静优雅的小筑,要不是亲眼所见,许清宜都不敢相信京城还有这种地方? 当真是闹中取静,梦中情宅。 派人下去敲开门,有个老仆问他们是谁。 待说明来意,对方让他们等着,估计是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老仆折返回来请他们进去。 “多谢。”许清宜面带笑容礼貌道,随后踏入吴宅的门槛,里边的一草一木,顿时就吸引住了她的心神。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好漂亮的一座小院子。 第二反应,这个老师找对了。 许清宜的笑容更大了,一边向前走,一边悄声和临哥儿说:“看见没,吴先生的院子很漂亮啊,我猜吴先生肯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喜静和花草,审美也很好,脾气大概率也是个温和的。” 不记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一则研究,说爱花草的人啊,脾气都坏不到哪儿去。 前面带路的老仆脚步一顿,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前行。 而后面的母子俩,还在嘀嘀咕咕。 “读书不全是为了考功名,也是为了长智慧,见天地见自己,闹明白了这个世间种种是怎么回事,仍然热爱生活,有条不紊地安置好自己,无论身体还是精神,这才是强者。” 许清宜感慨道,如果通过了解,吴先生只是一个擅于勾心斗角的谋士,却缺乏人情味的人,她不会让临哥儿拜师。 当然了,现在只是初步分析,具体还得看实际情况。 “嗯。”临哥儿认真聆听,现在娘说的话,他已经不会瞧不起了。 尽管娘没读多少书,不会说那些华丽的辞藻,却有种历尽千帆,让人心安的稳重。 “我们要靠近那些心存美好的人,远离那些怨天怨地,凡事都往坏处想的人。”许清宜又说了一句。 这时,老仆应将他们引到了一个抱厦,里头支起炭炉,似乎在煮茶,飘着一阵香味儿,隔壁桌上还摆着一架古琴,书籍棋盘等等。 “两位请先坐下喝茶,我家主人很快就过来。”老仆送上香喷喷的烤梨茶,朝他们母子俩笑笑。 不知是不是许清宜的错觉,总感觉老仆的态度好多了。 “多谢。”娘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等老仆走后,临哥儿若有所思地瞟了娘一眼,看周围没人,便小声问道:“娘刚才是故意说的吗?” “咳……”许清宜正在喝烤梨茶,闻言差点儿呛到。 这孩子太敏锐了。 临哥儿了然,娘真是故意说的,在老仆面前给吴先生戴高帽,但又显得不着痕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单纯教育儿子。 “礼多人不怪嘛。”许清宜笑着,也是扭头确认过周围没人,才小声继续说:“人家看起来不太欢迎咱们,说几句好话又不费劲。而且由小见大,这些话也确实是娘想跟你说的,不管怎么样,人不能丢了拥抱美好的能力。” 临哥儿身世悲惨复杂,后来纵然位极人臣,可是他幸福吗? 孑然一身,最后惨死,显然和幸福搭不上边。 所以许清宜希望,给临哥儿找一位既知识渊博,又热爱生活的老师,对临哥儿言传身教。 长成一个人格健全,心理健康的人,理应排在封侯拜相强前面。 临哥儿点点头,若论热爱生活的老师,他身边已经有一位最好的老师了,他心想。 随即捧着烤梨茶也喝了一口。 暖洋洋的。 “儿子,这个烤梨茶好好喝啊。”许清宜咂咂嘴,眯着眼睛仔细辨认茶壶里的材料:“你说,我要是开口向人家讨要方子,礼貌吗?” 临哥儿还真琢磨起来:“不礼貌,等我拜了师再帮您问。” 许清宜:“……” 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吴寂容先生的身影终于出现,娘俩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 对方远远走来,身穿月白色长衫,体态修长飘逸,瞧着很优雅出尘。 许清宜端着茶杯都忘了放,被烫到手心才赶紧放下,嘶,吴寂容先生竟然是这个款的帅哥,隐士高人啊。 即便暂时还没看清楚五官,她也万分笃定,吴先生肯定是个美男子。 因为但凡长得丑一点,都不敢轻易尝试这个清汤寡水的造型。 不同于许清宜的喜闻乐见,在看到吴先生的瞬间,临哥儿的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看向隔壁的娘。 不出他所料,爱男色的娘果然看得津津有味,满脸写着望眼欲穿。 “……”临哥儿想了想,没说什么。 换做以前,他可能会板着脸说两句,不过相处了大半年,他已经明白娘有分寸。 用对方的话来说,这叫发现美好,欣赏美好。 所以也罢,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那位吴寂容先生越走越近,许清宜总算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果然是个仙气飘飘的大美男一枚。 她就心满意足地收起目光,继续当她的端庄高门贵妇。 等人踏进抱厦,许清宜领着临哥儿站起来,笑道:“吴先生好,我姓许,家夫是谢韫之,我们母子二人贸然来访,实在是打扰了,还望吴先生海涵。” “谢夫人客气。”吴寂容拱了下手,动作潇洒大方:“吴某久仰谢韫之将军大名。” 看来这位吴先生,哪怕不是谢韫之的粉丝,起码也是尊敬的。 许清宜松口气,继续笑着,向对方介绍自己身边的临哥儿道:“这是韫之的长子谢临。” 临哥儿弯腰,向吴寂容先生行了一礼:“吴先生好。” “我知道你,前些时候院试的第一名。”吴寂容点点头,唇边含笑。 瞧着真的不像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好显年轻,许清宜心想。 只听对方直接地问道:“不知谢夫人携子来寻吴某,所为何事?” 许清宜一笑,也不藏着掖着道:“是这样的,听闻吴先生才名,我们母子此来,是想拜托吴先生收犬子为徒。” “哦?”吴寂容瞧着很意外,毕竟相比起那些有名的大儒,自己的名声并不响亮,身上更无官职,如何能赢得那位名动天下的谢将军认可? “是谢将军的意思吗?”吴寂容问道。 其实他没有收徒的打算,尽管这对母子确实挺有意思的,可是他们是谢韫之的妻儿,与朝堂的关系过于密切了。 他这个无事一身轻的人,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是也不是。”许清宜保持得体娴静的笑容,仔细诚恳地说道:“选择吴先生是我的意思,家夫只是从旁给予意见,并且相信我的选择,就像我信任吴先生一般。” 看到吴寂容的气质后,她再没什么可犹豫的,这位就是她心目中的好老师人选。 随后许清宜看着临哥儿,上道的临哥儿欠身表态:“我也相信娘的选择,娘说吴先生是最好的老师,吴先生就是最好的老师。” 许清宜满意地感叹,看来临哥儿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他也很懂嘛。 吴寂容高高地扬起眉尾。 作为一个世家子出身,他才高八斗,天赋过人。 这辈子听过的夸赞多不胜数。 有人夸他的外表,有人夸他是奇才,也有人夸他出尘。 却第一次有人夸他热爱生活,脾气温和。 也是,谢临靠自己就能考中案首,若单纯只是想更进一步的话,实在没必要找他。 外面有的是知名的大儒学者。 “我考虑考虑。”吴寂容沉吟道。 许清宜注意到对方的自称变了,说明现在说的已经不是客套话,而是认真的了,她笑道:“多谢吴先生。” 吴寂容颔首,目光落在临哥儿身上道:“你随我来书房一趟。” “是。”大抵是摸底和布置作业什么的,临哥儿估摸着,便跟上去。 许清宜欣慰地目送他们走了, 同时心中赞叹,吴先生真的很飘逸出尘。 书房里头,二人聊了得有小半个时辰,最后临哥儿得到一本书。 吴寂容叫他回去看看,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写篇文章。 临哥儿:“是,多谢吴先生。” 许清宜耐心地等着,终于看见临哥儿出来了。 也没问结果,只是看着他手里的书:“吴先生给的吗?” “嗯。”临哥儿也垂眸看着书,发现落款竟是吴先生本人。 此前他对吴寂容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经过刚才的细聊,他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对方的确是个高人。 而为他找到这名高人的,是他从前轻视过的娘。 临哥儿欲言又止地望着许清宜,感觉有许多话想说,不过最后只是憋出一句:“娘,外面冷不冷?” 许清宜笑道:“围着炉子呢,不冷,烤核桃烤红枣吃,很有趣。” “嗯。”临哥儿说道:“下回我再帮您要方子。” “好,咱们回去吧。”许清宜拍了拍手道。 第125章 她中意你 第125章 她中意你 “娘,吴先生好看吗?”一起坐在马车上,临哥儿冷不丁地问。 时间不早了,许清宜正在思考是直接回府,还是带临哥儿去下馆子,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大大方方评价道:“好看,也算万里挑一了。” 临哥儿抿唇:“和爹比呢?” “你爹更好看。”许清宜脱口而出,寻思这还需要比吗? “你也太看不起你爹了。”她笑着,心中却若有所思。 这孩子在担心什么呢? 为免临哥儿多想,许清宜决定敞开和临哥儿谈谈,笑道:“怪我,这阵子忙昏了头,也没空跟你交代一下我和你爹的事。” 临哥儿看着娘,认真等待下文。 许清宜:“之前你爹没醒,我似乎跟你们兄弟三个谈过,我和你爹的婚姻可能长久不了,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原因,也是因为你爹那个人,谁知道他愿不愿意?我也不想用恩情来裹挟他。” 当时的情况确实如此,临哥儿明白娘的顾虑,便点点头:“您考虑的是。” 他爹确实很抗拒娶妻,所以当时他也支持娘的决定。 “后来你爹醒了,我俩相处了一阵,彼此都觉得对方不错。”许清宜说到这儿,弯了弯唇角,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好好过日子,一起守着你们长大。所以啊,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和你们爹爹会分开。” “所以您现在喜欢爹吗?”临哥儿刨根问底道。 “当然喜欢。”许清宜毫不犹豫,手里打开一个食盒,取了一块糕点递给临哥儿:“垫垫肚子,咱们回府再用膳。” 还是早点回去,免得他爹担心。 待临哥儿接了过去,她用手帕擦擦手上的碎屑:“天下之大,好看的人不知凡几,但能不能成为相守一生的伴侣,不是外貌所决定的。” 临哥儿拆台道:“若是爹不好看,您才不要。” 见许清宜噎住了,又说:“吴先生要是不好看,您也不会多看那两眼。” “冤枉。”这真不是,许清宜围观临哥儿吃也饿了,也拿了一块吃:“吴先生是你的老师候选人,他就算是个麻子脸,我也会仔仔细细瞧清楚,不仅用眼睛看,有时还要用鼻子识人。” “鼻子?”临哥儿好奇了。 “嗯,若是其人身上有臭味不爱干净,说明人际关系也处理得一塌糊涂。”许清宜咽下嘴里的糕点,头头是道:“反之太爱干净成癖者,大多很难交心。” 一个人性情如何,通过观察外表,再交谈几句,也就摸得七七八八了。 临哥儿:“哦。” 可是娘一个长期待在后宅的公侯贵女,怎么喜欢研究这些? 临哥儿疑惑不解,不过确实有道理,挺有用的,于是完全放下了心里的疙瘩。 想必娘以前看沈举人和裴副将,更多也是抱着了解试探的态度。 毕竟他们孤儿寡母,难保别人不会趁机起歪心思。 知己知彼,才敢把孩子交出去。 娘对外界向来是个主动出击的人,从不等着事态严重才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临哥儿越想,越发明白娘的用心良苦和如履薄冰。 也为自己的揣测和不配合感到羞愧,那段日子,他终究做得不够成熟。 将军府,瞧见他们娘俩这个点回来了,谢韫之眉眼温和,询问:“吃过了吗?” 听说没有,便吩咐下人去准备。 随后才问:“见到吴先生了吗?聊得如何?” “见到了。”许清宜说道:“吴先生与传闻无误,确实是个人中龙凤。” 临哥儿接过话头:“吴先生考较了我一番,又给了我一本他着作的书,叫我写文章。”他寻思:“如果作得满意,应该会收我为徒。” “嗯,听起来不错。”谢韫之道,这样看来,长子对那位吴先生也较为满意。 膳后,早起奔波了半日的许清宜又困了,便笑道:“我先去歇着了,你们爷俩自便。” 随后被丫鬟们簇拥着去卸妆休息。 临哥儿则捧着书在自己屋里看,争取早点看完,把文章写出来。 吴先生这书写得极好,他越看越肃然起来,担心自己写不出什么好的见解。 随后又想,不行还有爹,叫爹把把关。 不一会儿谢韫之进来,父子俩相对而坐,问了些今天拜师的具体情况。 他人没去,却是很关心。 或者说内疚,问完之后点头说道:“辛苦你们娘了,这本应该由爹出面的事,却叫你娘去奔忙。” “爹,您也不必这么想。”临哥儿放下书本,望着爹说道:“为我们做这些事,娘不觉得辛苦,如果她什么忙都帮不上,估计才更难受。” 现在的情况是,娘做得很好。 如果可以的话,临哥儿希望娘有更多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被禁锢在后宅的方寸之地。 好在,他爹也不是那种人。 为了让爹高兴起来,临哥儿要出卖一下娘了,透露道:“爹,刚才娘在马车上和我说,她很中意您,要和您好好过日子,以后都不分开。” 闻言,谢韫之锁紧的眉宇便松开了:“当真?” “真的。”临哥儿心道,爹真好哄。 以前根本看不出来啊。 许清宜并不知道,自己被临哥儿出卖了个干净,只觉得谢韫之这两天看她的眼神,怪肉麻的。 做那事的时候也百般温存,勾得她快吃不消了。 两日后,临哥儿将文章作好,给他爹看了一遍,听取意见修了几处,便尽善尽美。 “娘,这次去找吴先生,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他说道。 “也好,带上阿白,注意安全。”许清宜叮嘱道,其实就算临哥儿自己不说,她也没打算再陪同。 临哥儿又不是那等怯场的人,他们做家长的,该放手时就放手。 而且她也有事要忙来着。 答应过给裴彻和沈举人相看媳妇的事儿,要尽快提上日程才行,最好争取在年关前能有眉目。 许清宜在堆积成山的帖子里,仔细挑了将门夫人送来的,主人家有蒋柳两府,因拿不定主意,便请教谢韫之。 听说夫人想去打听亲事,谢韫之便给对方推荐了柳府:“听柳将军说,他家夫人性情敦厚,广结朋友,你寻她应该没错。” 至于那位蒋夫人,口碑则不太好,谢韫之也顺便提醒了一声,免得妻子遇上后措手不及。 “明白了。”许清宜甜甜地笑道。 “后悔将他们的婚事交予你了,累得你这么忙碌。”谢韫之真心说道,将妻子抱到腿上心疼。 “别这么说,若是交给别人我还不放心呢。”许清宜放松身子,倚着丈夫道:“裴副将和沈举人都是我请来的,当时你那样的情况,他们都肯给我这个妇道人家的面子,我打从心里感激,自然想为他们好好地找门亲事。” 当初太难了,也是仗着谢韫之的名气,否则还不一定能给孩子们找到好老师。 不说还罢,谢韫之越发心疼。 所以,他绝不会像别的男人那样,为私心将妻子锁在后宅的方寸之地。 他记得在他苟延残喘时,是夫人出去抛头露面,为他们父子奔忙。 第126章 甩手红娘 第126章 甩手红娘 不多时,许清宜从丈夫的书房出来,嘴唇嫣红,云鬓有些散乱,眼神也还泛着微微的水光,显得流光潋滟。 丫鬟们见状都识趣地装作若无其事,只在心中偷偷高兴咂摸,夫人好像越来越明艳动人了? 也难怪青天白日的,将军如此地不稳重。 “夫人,您回来了?” 许清宜踏进屋里,嬷嬷献宝似的,捧着一件坎肩笑吟吟地送上来。 “瞧,这是举人娘做给您的坎肩,奴婢瞧着绣工和纹样太精致了,没准您会喜欢,就私自收下了。” 许清宜一眼望过去,也觉得很惊艳出彩,赞叹道:“沈夫人的绣工竟然这样出神入化,很好看。” 这件坎肩花样繁复,配色高雅,少说也准备了一个月。 想来沈夫人是病愈之后就开始动工了,真有心。 “是啊,只是用料稍微差了些,不然会更好。”嬷嬷道。 许清宜回忆起沈夫人那满脸感激的模样,吩咐说:“嬷嬷去准备一些材料,请沈夫人给少爷们做三个笔袋。” 这个不累人,也能全了沈夫人的心意。 “是。” 这一边,沈夫人心焦地等待消息。 结果等来了一批绣活材料和许清宜的拜托,她高兴得不得了:“请夫人放心,这三个笔袋我会仔细做的,一定用心备至。” 嬷嬷笑道:“不着急,我家夫人说了,请举人娘慢慢来,仔细别伤了眼睛才好。” “哎,多谢夫人关心。”沈夫人抱着一堆材料,心存感激地离去了。 听说谢夫人最近还要给自家儿子张罗亲事,那太好了,沈夫人只觉得无以为报。 傍晚,沈知节从学堂回来。 看见娘又在做绣活,细看竟是个笔袋:“娘,这个笔袋是给我做的吗?” “不是。”沈夫人头也不抬地说:“你又不缺笔袋,再说了,你哪里用得着这么好的。” 沈举人再仔细一看,笔袋的面料和绣线确实很好,比娘上次给谢夫人做的坎肩还好。 “是谢夫人拜托娘给少爷们做的,材料给了这么多呢,哪里用得完?”沈夫人指了一下那成堆的材料,做十个笔袋也有余,剩下还能做许多东西,她自豪地笑道:“想必是坎肩做得好,谢夫人看中了你娘的绣工。” “那是,娘的绣工一流。”沈知节也自豪,他就是靠娘做绣活培养出来的。 另一边,许清宜吩咐丫鬟嬷嬷,用沈夫人做的坎肩搭配一套明日出门的衣裳头面。 考虑到与自己社交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当家主母,最小也不可能有她小,便照样还是以端庄稳重为主,免得叫人看轻。 柳府。 许清宜这位全京城贵女公敌的到来,使得柳夫人的宴会,前所未有的热闹,都招呼不过来了。 哎,贵客多得吓人! “怎么穿成这样老气?你才几岁?”熙宁公主一下马车,就径直去找许清宜。 见面后,只觉得这位表嫂又更稳重了。 从温婉少妇,变成了端庄主母。 “公主殿下,您也来了?”许清宜惊喜一笑,随后不好意思道:“今非昔比,出门是要稳重一些的,不能再当小姑娘了。” 熙宁公主想想她的情况,那倒也是,便转移了话题道:“如何,在将军府住得还好吗?” 两人边走边说,阳光照在身上,头上的金步摇和宝石熠熠生辉。 “好啊,大家都很适应。”许清宜道,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丫鬟嬷嬷们在身后暗暗欣赏。 夫人不仅长得美,身段儿也好看。 “听说你们去看舅舅了?”熙宁公主又问。 “去了,我和韫之还有珩哥儿,在舅舅家吃酒。”许清宜说罢,想到那天下午的热烈放荡,脸还有点儿臊。 “我也许久没去看舅舅了。”熙宁公主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丈夫这个公主表妹心地不坏,许清宜也理解对方的苦闷。 但感情的事,她也真的不敢乱发言,便微笑应和道:“若是公主得空了去看看,舅舅会很高兴。” “罢了,不说这些。”熙宁公主骤然扬眉笑道:“告诉你一个消息,真阳那臭丫头回娘家养胎了,还说不想回平阳侯府,气得大皇兄差点儿没扇她,可惜被大皇嫂拦住了,哎。” 竟然有这么回事? 搬家也有八九天了,许清宜倒真是没有留意平阳侯府的动静,闻言淡淡道:“郡主这胎一波三折,看来想保住可不容易。” “那怪谁呢?她那样对你,你可别心疼她。”熙宁公主冷笑道。 许清宜忙笑道:“公主多虑了,我怎么会心疼她?” 多行不义必自毙,算计来的孩子,就算没保住也是对方活该。 说着走到了满是贵女夫人的堂中,众人见熙宁公主和许清宜来了,纷纷过来行礼请安。 一番厮见后,柳夫人笑道:“两位贵客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柳夫人听说这些天,许清宜拒了许多帖子,本也没奢望对方会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随意递个帖罢了。 没想到对方还真来了。 许清宜嗔道:“若是柳夫人这般客气,下回可就不来了。” 话音落,众人便笑了,随后挨个夸奖她和熙宁公主今天的穿戴,气色,这待遇,与当初谢韫之还没醒那会儿不可相提并论。 至于是不是真心的,许清宜可不管,反正她被夸爽了。 “没错,你这个坎肩确实挺好看的。”熙宁公主竟也扭头夸了一句。 许清宜笑道:“好看吧?是我家珩哥儿他老师的娘做的,独一无二的谢礼,花钱还买不到呢。” 她这么一说,熙宁公主还来了兴趣:“本公主就喜欢花钱买不到的,你叫她给我设计一件,多少钱都行。” 给公主做坎肩?这泼天的富贵,许清宜可不敢帮沈夫人往外推辞,就笑了:“那敢情好啊,公主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我回去与对方商量商量。” 熙宁公主道:“没有要求,叫她做得华美好看就行了。” “成。”许清宜笑着答应:“做给公主穿戴的坎肩,自然要做最华美好看的。” 各位听着也挺心动的,不过人家又不是职业的绣娘,她们也没有公主那面子。 也罢,横竖只是一件坎肩,哪儿买不到? 寒暄得差不多了,许清宜想起正事来,看着柳夫人道:“对了,柳夫人,早上出门,家夫托我办件事,我正头疼呢。” 众人一听与谢韫之有关,忙竖起耳朵。 让许清宜感叹,美男效应啊。 “什么事?”柳夫人热心肠地问道:“你说出来,我给你想想法子。” “是这样的。”许清宜笑道:“家夫身边有个副将,叫做裴彻,模样长得一等一的好,身量也高挑,如今二十四五了尚未定亲,家夫便托我为他寻个合适的女子。” 原来是说亲。 夫人们异口同声地道:“这还不容易,既是谢将军的副将,模样又长得俊,还愁找不到好姑娘吗?” 除非其他方面不够好。 “说来无奈,主要是这位裴副将家底薄,还坏了一只眼睛,所以也不想往高了找,就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许清宜交代清楚,信誓旦旦:“除了那两样,这位裴副将倒真的没有别的缺点,模样好,性情佳,前途无量。” 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难找。 家底薄点没关系,得谢韫之的重用,加官进爵只是迟早的事。 但眼睛坏了一只,大部分人还是介意的。 “长得很俊是有多俊?”一位夫人忽然问道。 许清宜回忆了一下裴彻的身材和脸,认真道:“只比我夫君逊色一点点。” 众人惊讶,那还得了? 问话的那位夫人蠢蠢欲动,因为她家就有这么一位姑娘。 老大不小了,却不愿意嫁人。 问就是不想嫁给丑男人,眼光高得很。 可是独眼……又令人挺犹豫的,那位夫人考虑了一下,保守说道:“咳,若是真的,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姑娘,我去帮着问问。” 许清宜立刻眉开眼笑:“多谢了,若是说成了,媒人礼少不了这位姐姐的。” 她面嫩嘴甜,一声温柔的姐姐,喊得徐娘半老的那位夫人心花怒放。 其他夫人闻言,也纷纷表示会帮着找找。 许清宜一一谢过各位,不管能不能找到,客气一点儿总归没错。 * 日落西山,将军府。 今天都出了门的娘俩在门口相遇,彼此粲然一笑,然后便一道进去。 没等许清宜主动问,临哥儿便交代道:“吴先生对我的文章很满意,决定收我为徒了,但是,他暂时不想公开与我来往,希望您和爹谅解。” “没关系,你家老师考虑的对。”许清宜点点头,却没有告诉临哥儿更多,免得八百个心眼子的临哥儿有心理负担。 孩子还小呢,在考举人之前,还是快快乐乐地度过三年比较好。 “嗯。”临哥儿没有多想,他关心道:“娘今天进展如何,给裴副将说亲说成了吗?” “还没呢,不过网已经广撒出去了,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许清宜满怀期待地笑着说。 临哥儿:“……” 娘这话说得。 第127章 献献殷勤 第127章 献献殷勤 母子俩没说几句话,就分开行动了。 “您去哪儿?”临哥儿不解地问。 许清宜回了句:“娘去找沈夫人有事,你先回去吧。” 闻言,临哥儿就点点头不再问了。 许清宜心中惦记着公主的嘱托,和长子分别之后,便疾步去了沈夫人的住处。 恰逢沈举人也在。 “谢夫人。”母子二人见了许清宜,连忙问好。 随后一同看见,许清宜身上的坎肩好生眼熟,不正是昨天他们送出去的那件吗? 顺着二人的视线,许清宜也看向自己的坎肩,笑容满面道:“两位也好,今儿个穿着沈夫人送给我的坎肩出去赴宴了,满屋子的夫人小姐们都夸好看呢,连公主也青眼有加,所以特地过来给沈夫人道一声谢。” 沈夫人闻言受宠若惊,激动又高兴地道:“谢夫人太客气了,瞧您说的,应该是我们母子俩多谢您才对,要不是您好心搭救,我们哪有今天?” “是极。”沈举人和他娘一样,心怀感激。 从侯府到将军府,这段日子是他们母子俩过过最安稳的日子。 学业和娘的命都保住了。 这份恩情大于天。 “说这些做什么?”许清宜佯装不高兴了,随即才笑起来:“看着你们好好的,我心里也舒坦。” 沈家母子觉得也是,感激不是用嘴说的,往后努力报答才是真的。 “是了,我方才不是说,公主也喜欢这坎肩的绣工吗?”许清宜摸着身上的坎肩,征求沈夫人的意见:“沈夫人可愿意给公主做一件?公主会付银子。” 沈夫人闻言便呆住了,讷讷地不敢置信,问道:“您说什么?公主……想要我做的坎肩?” 她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还能得到公主的认可。 站在旁边的沈知节也一脸惊讶。 “是啊。”许清宜明白沈夫人的心情,由衷地替她高兴:“沈夫人意下如何?” 沈夫人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好,我当然是愿意做的,但是……” 害怕自己做得不好,若是公主发落下来,恐会连累谢夫人和儿子。 “不必担心,尽管做就是了,要相信我和公主的眼光。”许清宜笑眯眯的模样很具有亲和力,无端让人放松下来。 沈知节开口鼓励道:“娘,您的绣工确实很好,自信点。” “哎。”沈夫人局促地笑着,尽管仍然紧张,却有了自信:“好,那我就开始画款式纹样了,多画几个让公主选。” “可以的,需要用到什么材料,尽管写张单子叫嬷嬷去准备。”许清宜道。 双方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大抵交涉完毕。 回到正院,许清宜立刻放下端了一天的当家主母架子,长长舒了口气,不得不说,社交是真的有点累啊。 “将军呢?”许清宜坐下来,让丫鬟给自己拆头面卸妆,半天不见谢韫之的动静,便说。 留在府里没出门的柳儿道:“将军好像在校场,盯着二少爷练武。” “哦。”许清宜点头,最近这父子俩都泡在校场上。 毕竟谢韫之还没复出,整日很闲。 “珩少爷呢?”许清宜刚这么问,就听到可爱密集的一串脚步声从后面靠近,她笑起来,随后一双小手从背后搂着她:“娘。” 正巧许清宜也卸好了妆,回头在小朋友的脸上亲了一口:“哎,娘的乖宝宝。” “我也要亲亲娘。”珩哥儿道,仰脸嘟起小嘴。 许清宜主动把脸凑过去,亲完左脸亲右脸,娘俩肉麻得不行。 听说只有这个年纪的小孩肯亲近妈妈,许清宜不敢高傲,倍儿珍惜。 互相亲完脸蛋,珩哥儿眼巴巴道:“今天写字,老师夸我了。” “这么棒啊?那娘也夸夸你,好宝宝。”许清宜在珩哥儿的眉心处又亲了一口。 珩哥儿心满意足。 “等过几天,娘有件礼物送给你。”许清宜忍不住提前透露。 “什么礼物?”珩哥儿充满期待地道。 “一个漂亮的笔袋。” “好啊,是娘做的吗?” 许清宜一噎,面露尴尬,正准备解释,惯会察言观色的珩哥儿便道:“不是也没关系,只要是娘送的就行。” 许清宜感慨地摸摸珩哥儿,真是娘的好宝宝,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将军回来了。”丫鬟进来小声禀报。 许清宜便放下珩哥儿,刮了一下对方小鼻子:“乖乖待着,娘去看看你爹,等会儿一起吃饭,好吗?” “好。”珩哥儿道。 许清宜施施然走到浴间,撩开纱帘,只见谢韫之光着上身,正背对着她拢起自己的长发,用簪子别在头顶。 这身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许清宜走过去,帮他褪下多余的衣物。 “不必这样伺候我。”谢韫之抓住她的双手,柔声说道:“我一身热汗,离我远些。” “无妨,哪有什么味道?”许清宜坚持道。 谢韫之就随她去了,随后光着走到浴桶边,俯身撑着浴桶边沿:“今天不想泡澡,夫人为我淋浴可好?” 许清宜:“……” 还说不用伺候,这不就使唤上了吗? 当然了,许清宜很乐意帮忙,毕竟谢韫之也没少伺候她。 夫妻之间,要有来有往才行。 她拿起搁在一边的葫芦瓢,伸进浴桶里舀起一瓢热水,淋在谢韫之的肩背上。 正好对方弯腰撑着,高度适中。 身体都淋湿了一遍,便拿香胰子涂抹,待全身都涂抹遍了,再拿搓澡的布巾慢慢擦洗。 这样平和温馨的时刻,难得保持。 似乎双方都有默契,不想去破坏。 当一瓢瓢的热水冲过谢韫之结实的大腿,许清宜才惊觉,对方恢复得真好。 “练武果然恢复得快。”她不知不觉就感叹出声音。 “还成。”谢韫之也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比刚醒来的苍白清瘦,是强了不少。 许清宜:“也不要对自己太苛刻,慢慢来。” “嗯,多谢夫人,累坏了吧?”洗好之后,谢韫之搂了许清宜的腰肢,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还好,哪里就累了?”许清宜闻言,抗议道:“将军好生双标啊,不允许我道谢,自己却不遵守。” 双标?谢韫之没听过这个词,但意会出意思来了,便道:“好,我收回。” 许清宜这才笑了,拿起干爽的里衣递过去。 顺便说说今天在柳府的所见所闻。 提到平阳侯府的闹剧,谢韫之并不奇怪,但熙宁公主也去了,他不禁蹙眉。 浑身不自在。 “你,以后还是少与熙宁来往。”他叮嘱道,担心许清宜被欺负。 第128章 严父慈母 第128章 严父慈母 见许清宜怔忪,谢韫之轻抚她的脸,眼含担忧:“我不是管着你,只是怕你心思单纯,遭人利用都不知道。” 熙宁眼巴巴地追着许清宜的踪迹跑,若说与自己无关,谢韫之定然不信。 而他对熙宁无意,又怎么能忍受熙宁通过自己的妻子,继续惦念着自己。 这将他谢韫之的妻子置若何地? 这个…… 许清宜暗暗心虚,自己哪有谢韫之想象中的那么心思单纯。 那熙宁公主与她都一样,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不过谢韫之说的也对,既然现在谢韫之都醒了,和熙宁公主的交往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尽管显得有些过河拆桥,但也是没办法,自己继续与熙宁公主密切来往,只会加深公主的执念。 那是害了公主。 “好,妾身知道了。”许清宜点头笑着说。 “嗯。”谢韫之见状,目光柔和专注。 他很是喜欢妻子温婉聪慧,一点就通的样子,于是便想起那句,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心念一动,他干脆扣紧对方的后脑,深深地吻下去。 缠绵悱恻,难分难舍。 许清宜步步后退,最终被抵在柜子上,鬓发乱了,领口也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推开谢韫之作怪的双手:“好了,孩子们等着呢,这个点该饿了。” 免得一会儿去迟了,老二又要说他们磨蹭了。 “好。”谢韫之唇边噙着一抹笑,小声在妻子耳边说了句:“夫人越发丰腴了。” 许清宜臊得没说话,直接给了他一脚。 随后拢好领口转身出去了。 真该让天下人知道,谢韫之是这样的谢韫之,大家男神滤镜不要太厚了。 夫人的一脚,对谢韫之来说不痛不痒,还怪享受的。 横竖现在给他一脚,他夜深人静时要还回去。 许清宜哪儿知道自己埋了祸根,若是知道,她当时就该狠劲踢。 入夜后,寒风呼呼。 “娘,好冷啊。”穿过廊下去用膳,珩哥儿被风吹得缩起了脖子。 许清宜面露心疼:“让你爹抱去。” “不要。”珩哥儿看看高大挺拔的爹,也挺起了胸膛,坚定道:“我要自己走。” 许清宜和谢韫之侧目,双双笑着鼓励道:“好,珩哥儿自己走,这点小困难咱不怕。” “嗯!”珩哥儿越发坚定地揣着手慢慢走。 他穿了小袄子,其实身上不冷,只是脸蛋被风吹着冷。 终于进了膳厅,他看见二哥穿得这么少,疑惑地问道:“二哥,你不冷吗?” 现在都冬天了,二哥还没穿袄子。 是啊,许清宜闻言也看着禛哥儿,寻思这孩子是不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再看看临哥儿,穿得挺正常的。 人家地道的青春期小伙都没叛逆,老二这个八岁的小孩哥倒是先叛逆上了。 “你以为我是你,长得跟小鸡仔似的,我又不冷。”禛哥儿四平八稳地坐在那儿,越来越有武将的气场了。 嘲笑弟弟的时候,满脸写着得意。 这些天被爹日夜兼程的操练,苦是苦了点,但收获也是很大的。 他现在不仅仅是练拳脚功夫,还内外兼修。 “谢禛,怎么跟三弟说话?”临哥儿听不下去了,拿起筷子敲了禛哥儿的手背一筷子,板着脸声音冷冷道:“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跟自家人炫耀上了?” “嘶……”禛哥儿手一疼,握着手对老大敢怒不敢言,半晌讪讪地嘀咕了一句:“我开个玩笑而已。” 又看向爹娘,爹娘都没说什么。 临哥儿问三弟:“老三,你觉得好笑吗?” 老三是个聪明的,看见大哥在教训二哥,连忙把头摆得像拨浪鼓:“不好笑。” 临哥儿重新看着老二,淡淡道:“听见了吗?你开玩笑的对象觉得不好笑,就不叫开玩笑,是恶意中伤。” 说到这里,禛哥儿也知道自己错了,窘迫地看着弟弟道:“三弟对不住,我说话不过脑子,你原谅二哥吧,二哥以后再也不乱张嘴了。” 他真就是说话不过脑子,虚荣是肯定有的,但绝对没有瞧不起弟弟的意思。 “好,我原谅二哥,二哥没关系。”珩哥儿说道,还过去拉了拉二哥的手,送上笑脸。 “乖。”禛哥儿摸了一把弟弟的头,刚才因弟弟而挨教训,但他却不怨弟弟。 反而对大哥有一点点点的小小意见。 整个过程中,许清宜和谢韫之夫妻俩都没开口,坐下该吃吃,该喝喝,顺便给彼此夹夹菜,夸夸厨子的手艺。 爹娘对自个的口无遮拦都没意见,禛哥儿挺高兴的,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嘛,的确是件小事。 次日一早,谢韫之心满意足地离开温柔乡,走之前与许清宜交代:“我今天带禛哥儿去凫水,晚些回来,不必担心。” 许清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季节去凫水? 那也太冷了……想到这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笑笑:“嗯,去吧,给他点颜色看看。” 校场上,禛哥儿听见爹的安排也懵了。 若是夏季听说去凫水,他一定开心得跳起来走路,可是冬季…… 禛哥儿苦着脸,不想去凫冰渣子:“爹……” “走,去看看你有多抗冻。”谢韫之大步走在前面。 不管禛哥儿如何认错求饶都没用。 口头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天寒地冻去护城河里泡一遍就终身难忘了。 确实,禛哥儿下了水后,发现岸上的阎王爹吸引了一群人聚集而来,他们看完他爹就看他。 主要是,他爹还让他光着屁股下去,说没人会看他。 岸上那群指指点点的大娘们不是人吗?! 反正,禛哥儿是吃到祸从口出的教训了,以后他说话之前都会过过脑子。 许清宜在家里还是挺担心的,早早叫人煮好了姜汤,等禛哥儿哆哆嗦嗦地回来,就亲自端给他喝。 “娘……”禛哥儿见到许清宜后,面露委屈。 许清宜连忙调整表情,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说:“你爹真是的,我也是起来才知道,他竟然带你去凫水。大冷天的,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禛哥儿心里舒坦了许多,感动地想,还是娘好。 “来,快把姜汤喝了,可别生病了,不然我跟你爹没完。”许清宜心疼中带着对丈夫的谴责,哄着禛哥儿把姜汤喝了。 “去泡个热水澡吧,娘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她收回空碗,满脸慈爱。 “嗯嗯。”禛哥儿就像一只被顺毛捋了的小狗,万分坚定还是娘最好,爹当老二一点都不冤。 禛哥儿的体质好,泡了个热水澡吃饱饭,又生龙活虎了。 但这回他丝毫不敢炫耀。 谢韫之作为名人,冬晨将儿子撵下护城河教训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奠定了他严父的形象。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各家各户教子都拿他说道。 “人家谢韫之将军的儿子只是嘲笑了弟弟一句怕冷,便被扔下护城河泡着,我对你们已经够仁慈!” 诸如此类的话,成了热潮。 这话传到了恭王府,恭王想起自己与这位倒霉的小孩还有一面之缘,哈哈笑道:“看来做韫之的儿子很不容易啊,他当真是个严厉的人。” 不敢想象,如果俩人交换一下儿子,一年半载后再换回来会有多爽。 恭王面前坐着个飘逸出尘的美男子,如果许清宜和临哥儿母子俩在场,就会认出他的身份,竟然是吴寂容。 “严父慈母,挺好的。”吴寂容笑道。 恭王想起对许清宜的印象,也点点头:“果然听话的孩子,都是狠心教出来的,哎,只怪我狠不下心来管教思睿,叫他长成了混球。” 说罢,笑看向了吴寂容:“寂容,你就收了思睿当学生吧,随你怎么狠心,只要能将他教好就行。” “殿下太看得起我了,我哪里会教孩子?”吴寂容拒绝道:“您知道我这个人的,素来只爱闲云野鹤,不想管人间闲事。” 那倒也是,若是吴寂容有心朝堂,早就入仕了,哪里还会当个闲散世外客。 恭王失望归失望,也不好勉强,便道:“也罢,终归是思睿配不上你。” 第129章 年关将至 第129章 年关将至 恭王口中的思睿是他的小儿子,今年十一岁,是个性情跋扈的小霸王,京城闻名。 天家姓赵,赵思睿初次见到父亲的谋士吴寂容先生就很喜欢,央着父亲为他引见一二。 若是能拜师就更好了,他保证好好读书。 难得混世魔王想上进,恭王心动不已。 可惜吴寂容眼光高,果然看不上赵思睿这种招猫逗狗,恶习成堆的纨绔。 赵思睿听说结果后很不忿,虽说自己是不太好,可对方不是爹的谋士吗? 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他决定亲自去吴寂容先生家拜访,以示诚意。 另一边,临哥儿正式拜了老师后,被吴寂容当成自己人,小院随意出入。 偶尔他外出不在,临哥儿也可以在院子里看书,或是帮着老仆理理花草。 老仆是看着吴寂容长大的,见主子如此喜欢临哥儿,他待临哥儿也很客气。 在古代,正经的师徒关系,与父子无异,所以才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 吴寂容孑然一身,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忠心的老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好在如今收了个厉害的徒弟,以后即便老了也算有靠了。 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拍门声,惊动了在院子里的一老一小。 老仆出来打开门,看见一个穿着贵气的小公子,用鼻孔看着他道:“这里是吴寂容先生的住处吗?我是恭王府的小王爷,来拜访吴先生!” “是,不过主子外出了。”老仆一怔,声音没有起伏地道。 “什么时候回来?”赵思睿面露不爽问。 “主子的行踪,老奴不知。”老仆道。 赵思睿越发不爽,怀疑这个老奴才在说假话,没准吴先生在家,只是不想见他。 忽然,他往里头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一道身影,就越发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冷哼道:“吴先生明明在家,你竟敢骗我!” 老仆愣了一下,忽然被推开。 此时,临哥儿正好过来查看情况,就看见这一幕,连忙皱着眉加快脚步。 他过来扶稳老仆,然后走上前,冷声对来访者训斥道:“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动手,你的礼义廉耻呢?” 赵思睿看见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呆了呆,才反应过来自己看错了。 这人不是吴先生。 而他刚才对老者动手的确太冲动,被人这么一说还挺羞耻的。 不过他可是京城小霸王,道歉是不会道歉的:“我不小心罢了,赔他银子就是,你凶什么凶?” “嗤,谁稀罕你的银子?”临哥儿将老仆挡在身后,目光鄙夷地打量赵思睿:“你这样的人,也就仗着几个臭钱,真替你家父母感到害臊。” “你……”赵思睿本来想报自己小王爷的名号,闻言变得张不开嘴,就改口道:“关你什么事,你又是谁?” 他上下打量临哥儿,瞧着外貌气质和穿戴,不像是一般人。 难道是吴先生的弟弟之类的? “关你什么事?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临哥儿说着,动手把门关上。 “喂!”赵思睿吃了闭门羹,杀气腾腾地喊道:“臭小子!小爷记住你了,别让小爷在外边看见你,否则我非揍死你不可!” “你是独子吗?”临哥儿隔着门板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赵思睿愣了一下,叉腰得意道:“不是怎么了?我有个大哥,我大哥可厉害了!” 临哥儿哦了一声:“挺好,你家还有救。” 等等,他什么意思? 赵思睿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拐着弯骂了,气得跳脚,怒道:“你给我等着!” 临哥儿达到了目的,便不再说话。 时间一久,外面的人自觉无趣,也就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 门外恢复安静,老仆担心地道:“临少爷,对方身份不凡,是恭王府的小王爷,您以后在外面要小心点。” “没关系。”临哥儿安抚老仆道:“我爹还是谢韫之呢。” 老仆就笑了,小声感慨:“虎父无犬子,谢将军很好,您也很好,难怪主子喜欢您。” 临哥儿被老仆夸得心情复杂,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但不知不觉,他已经变得和娘一样有人情味了。 情不自禁就会去体惜身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等吴寂容外出回来,临哥儿已经抱着一堆书回府了。 老仆跟主子汇报了白天发生的事,语气里满是担心:“主子,临少爷不会被为难吧?” “哈哈,临哥儿的嘴……”吴寂容听罢开怀大笑,对自己的学生又多了一层了解,笑过之后说:“没事,他不是说了吗?他爹是谢韫之,没什么好怕的,就算闹起来,登门道歉的也只会是恭王殿下。” 老仆这才放心了:“那就好。” 自那天吃了闭门羹后,赵思睿就没再去找吴寂容,他估计下人已经向吴先生说尽了他的坏话,找也无济于事。 恭王见小儿子消停了,也不再提起。 转眼就到了年下,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许清宜这个现代人,头一回在古代过年,很多规矩都不懂。 好在舅母就住在对面,她专程从谢韫之那里学会了打叶子牌,每天借着打叶子牌的机会,请教请教舅母。 靖远侯夫人被问了几个问题后,便知道这个外甥媳妇什么都不懂,倒也很是怜惜她年纪小,特地安排时间手把手地教她。 许清宜学得飞快,回去就井然有序地张罗起来。 该采买的东西采买,免得过年缺了少了。 该送的年礼流水般一车一车地送出去,横竖自家也会收到很多,过个年只赚不亏。 娘家婆家亲戚家,到底是亲姐妹,隔壁勇国公府也送去了一份,而后对方也送回来一份,维持塑料姐妹情。 若是谢韫之没醒,大姐许亭筠早就过来寒暄了,顺便安慰安慰妹妹,日子总要过的。 可惜谢韫之醒了,她再没资格安慰妹妹,过来只会被妹妹的好运气刺痛。 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谢韫之洁身自好,对许清宜极为看重,大小事都交给妻子去出面。 这意味着许清宜手握实权,与谢韫之是平起平坐的关系,而非摆在后院延嗣的花瓶。 对比之下,许亭筠却不曾从丈夫那里得到尊重,只是顶着个尊贵的头衔勉强维持风光罢了。 永安侯府收到二女儿的年礼,倒是很高兴。 原先以为这个普普通通的二丫头没出息,谁知峰回路转,成亲后年还没过呢,谢韫之竟然醒了。 让他们白得一个风风光光的好女婿。 永安侯笑呵呵,与妻子戚氏商量:“他们分家也有些时日了,韫之的身子应该好些了,你去帖子问问清宜那丫头,叫他们来家里走动走动?” 得了这么个好女婿,他早就想来往。 只是之前不想打扰谢韫之静养。 永安侯夫人戚氏也是开心的,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 之前那些笑话她的人,现在都羡慕不已。 但她却不敢和二女儿来往,怕长女许亭筠知道了心里难受。 “再说吧,年下这么忙,谁有空来?”想到长女,戚氏忧心忡忡,也不怕与丈夫明说:“而且亭筠的性子那么要强,从小到大都比她妹妹出色,现在忽然低了妹妹一截,女婿又那个样子,她心里估计难受着呢。” 当初那门婚事是永安侯定的,给长女选了这么个丈夫,永安侯也非常内疚。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皱起眉道:“夫人,你未免太偏心亭筠了?清宜也是咱们的闺女,难道因为亭筠心里不舒服,就不能和二丫头来往了吗?” 戚氏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叹道:“我哪里是那个意思,只是侯爷忘了吗?她们姐俩小时候,我只是多给清宜做了一条漂亮的裙子,亭筠就差点栽入井里没了,她性情如此极端,我这个做娘的有什么办法?” 这么一说,永安侯也对那件旧事记忆深刻。 他面色凝重道:“可是现在她们都长大成人了,怎能跟小时候比?” 也是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妻子一直对长女很偏心。 偶尔他看不过眼会说两句,但无济于事,久而久之也就懒得说了。 横竖长女的确更出色,做父母的即使不想偏心,也无法一碗水真正端平。 “侯爷要相信,三岁看老。”戚氏幽幽地说道。 永安侯陷入沉默,也是,现在全京城的女人,恐怕都很羡慕他的二女儿许清宜。 代入一下心高气傲的长女,似乎也能理解。 “唉,也不知道她的性子像谁,都怪我们从前太纵着她了。”永安侯道,之后不再提送帖子的事。 戚氏也叹了口气,眼神非常复杂晦涩。 第130章 珍惜时光 第130章 珍惜时光 平阳侯府的年礼也送了,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连同着年礼一起送的,还有每个月一成的家用。 许清宜称之为赡养费,就当做是赡养老人,免得落人口舌。 侯夫人秦氏从谢韫之那里拿惯了大钱,看见今年的常规年礼相当不满意。 “我这个长媳是会当家的,就拿这些打发侯府?” 听说最近将军府门庭若市,一个年过下来,只怕收礼收得盆满钵满。 可惜全落入了许清宜这个外姓之女手中。 “可不是么?”嬷嬷帮腔说:“都是些寻常的东西,也亏她拿得出手。” 候夫人郁闷:“还有这家用,说是一成,你信她真的给足了么?” 反正侯夫人不信,以前是她看走眼了,以为许清宜是个老实不争的。 好在许清宜知道秦氏拿了钱也不会有好脸色,那么不克扣白不克扣,数目上过得去就行了,谁还真傻乎乎地按照真实收入上缴。 年前三四天的样子,谢韫之独自去了一趟平阳侯府,看望老夫人。 知道他来了,侯爷也特地到了颐安苑。 “韫之,除夕夜带着清宜和孩子们回来吃饭如何?”他期待地问道。 除夕夜?谢韫之想起妻子这两天总唠叨,年夜饭想给他们做一道好吃的糖醋鱼。 孩子们也显得很期待,想必就是在告诉他,除夕夜不想回平阳侯府过。 “爹,除夕夜就免了,年初一我们再过来拜年。”谢韫之思索片刻,决定以妻儿的感受为主。 侯爷的表情立刻垮了下去,似乎很遗憾,不满道:“初一才来,那不是等于走亲戚了吗?” 不在一起吃团年饭,哪里还算一家人? 谢韫之侧目,难道不是吗? “分了家就是如此,我和二弟都赞同。”他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倒是您,明知我们隔阂颇深,还硬要将我们凑在一起吃团年饭。这样桌上除了您和祖母舒坦,其余人都不舒坦,有意思吗?” 侯爷:“……” 无言以对,他向来说不过这个儿子。 只好退求其次:“初一那天会吃饭吧?” 谢韫之:“嗯。” 老夫人还在,饭是要吃的,就当是给老人家面子。 谢韫之对于回父亲家不积极,倒是对拜访岳家挺上心的,回去就问妻子如何安排:“年初二?还是年初三?” 许清宜沉吟片刻:“我也不清楚,等我递个帖子先问问?” 免得和隔壁的大姐遇上了。 “嗯,之前没有陪你回门,让你受委屈了。”谢韫之想象得到,许清宜在那些日子受到的非议。 “还想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许清宜笑容明媚道。 今非昔比,恰好戚氏也不想她们姐妹撞上,便给二女儿定了年初三,因为年初二长女许亭筠要来。 “长幼有序,谅韫之也挑不出理。”戚氏回完话,便自言自语地叹了句,也不知是解释还是安慰自个。 临哥儿兄弟三人的老师也收到年礼了。 这时已经不再授课,都安心地在家等着过年呢。 孩子们听说不必去平阳侯府过年,都很开心。 在他们心里,只有将军府才是自己家。 除夕之前,许清宜收到一个好消息。 上次答应帮他牵红线的那位夫人,来帖子了,说是说服了她的娘家侄女,愿意和裴副将见个面。 看看年后安排可好? 这位姑娘二十有一了,各方面没什么短板,拖到现在不嫁只是眼光高。 其父兄也是从军的,对军人接受良好,只要对方长得够俊够高大,其余的都不挑。 许清宜脑中浮现裴副将那身材和样貌,笑呵呵地心想,这姑娘有福了。 可不是么?找男人就要找高大英俊的,不仅销魂蚀骨还养眼。 许清宜赶忙回:“好的这位姐姐,咱们年后安排,不见不散。” 而后,她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谢韫之,对方喜闻乐见,大方地说:“嗯。好事一桩,若是能成,你我送他一套成婚的宅子,如何?” 裴副将原来的家,显然住不开三代人,好在跟了个慷慨的将军,一出手就是送宅子。 “听你的。”许清宜当然没意见,尽管财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她还是嘴很甜。 转眼间,除夕夜就到了。 许清宜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糖醋鲤鱼,鲜亮的色泽和厨子做的其他大菜摆在一块,也毫不逊色。 “哇,看起来好好吃啊,娘好厉害。”禛哥儿非常给他娘的面子,在旁边竖着大拇指哇哇夸赞道。 “好香好香,想吃。”珩哥儿也抓起筷子,眼巴巴地等待。 “辛苦了。”长子和他们爹爹两个稳重的人,异口同声地笑说,脸上的表情都是万分期待的。 许清宜被夸得心花怒放,笑眯眯地坐了下来,语气感慨道:“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希望以后互相守望,和和美美。” “是。”大家点点头。 谢韫之望向许清宜,弯唇微微笑着,那蛊惑人心的模样,比白玉杯中的花酿还要醉人:“以后年年都与夫人一起过。” “好。”许清宜笑着,任由对方扣紧自己的手指。 “我们也要年年和娘一起过。”孩子们囔囔道。 “行,都一起过。”许清宜笑容灿烂,没说什么以后你们娶了媳妇就会变卦之类的扫兴话,她用闲着的那只手拿起筷子:“大家动筷吧。” 话音落,禛哥儿飞快地拿起筷子夹糖醋鱼,边吃边说讨喜话:“吃了娘做的糖醋鱼,年年有余!” 珩哥儿不会说俏皮话,便道:“好吃好吃好好吃。” “真的假的?”许清宜眉开眼笑,也想尝尝自己发挥得怎样,就看到一块鱼肚已经在眼前了,她欣然接受,尝了一下味道说:“嗯,是好吃。” 鱼的肉质好,用酸酸甜甜的糖醋一裹,怎么做都不难吃。 谢韫之和临哥儿也夸了,父子四人,捧得许清宜这个半路厨子飘飘然的。 “桌子还有其他菜呢,你们也多吃点。”她忙道。 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大菜,炖羊肉、佛跳墙,芙蓉鸡等种种,令人眼花缭乱,食欲大动。 一家人吃了个满足,随后守岁。 “爹,外面有人玩鞭炮,我们也想出去玩一玩可以吗?”禛哥儿在家里待不住,就询问爹。 他很聪明地知道,这种事还是征求爹的意见为好。 否则就算娘答应了,也害怕爹回头给他穿小鞋。 “可以,宵禁前回来。”谢韫之也没拦着,指派了身边的小厮,带着几个护院全跟了去。 孩子们出去撒欢玩的机会不多,过年就是其中一个好日子。 等他们兄弟几个一走,家里就剩下年轻的夫妻俩。 二人规规矩矩地坐在灯火通明的屋里,嗑嗑瓜子,聊聊闲话。 “我在边关过过两个年。”谢韫之冷不丁地说。 所以,这么悠闲舒服地过年,还是头一回。 “真不容易。”许清宜闻言,心疼又唏嘘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成为一代名将,真的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谢韫之盘腿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一个茶几,堆满了炒货。 他神情闲适,认真给妻子捏核桃吃。 许清宜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装满了核桃肉,水煮花生等。 “你也吃啊。”她捻起一块,送到男人嘴边笑道:“核桃补脑。” 谢韫之头一歪,叼走夫人指尖的核桃肉,还说了一句:“适合老二。” 许清宜顿时被逗笑了,嗔怪道:“哪有爹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谢韫之抬眸:“夫人倒是心疼他们,也不疼疼我。” 这控诉得,许清宜一脸冤枉地嘀咕:“我哪天没疼你?” 自从这人醒了之后,毫不夸张地说,他们都是夜夜笙歌的好吗 “今天。”谢韫之轻声道。 “今天守岁呢。”许清宜哭笑不得,再次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杏仁:“安生过个年吧。” “嗯。”谢韫之颇为失落地应道。 许清宜怪心软的,俯身过去亲亲他的脸,初衷就是安慰一下,但不知怎么的,安慰着安慰着,对方的手就钻到衣襟里来了。 任她怎么推都推不出去。 横竖自己也不是不享受,最后,许清宜就很没骨气地随他去了。 十八九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许清宜也觉得自己丰腴了不少,也难怪谢韫之迷恋。 只是冬天比较冷,衣襟稍微松开一点点都沁凉。 无法像夏季那样为所欲为。 子时前,出去玩的孩子们回来了,和爹娘一起度过了子时,各自回去休息。 次日一早,谢韫之夫妻俩早早起来穿戴整齐,坐在堂中等待孩子们过来磕头,然后送上压岁钱。 临近晌午,再出发去平阳侯府,拜过年吃了顿午膳,孩子们领了长辈们的压岁钱,打道回府。 初一的下午倒是很闲,孩子们又成群结队出去撒欢。 夫妻二人闲着没事,最终又是互相攀扯着跌入了锦被中,肆意沉沦,乐不思蜀。 尽管许清宜每次都发誓是最后一次,但不久后,又忍不住与谢韫之互相撩拨了起来。 堕落啊堕落,她只好安慰自己,没事,横竖初二也闲着呢。 据说男人三十岁之后,那方面的能力就不太行了。 “?” 她要珍惜现在这个,能让她死去活来的谢韫之。 于是郎有情妾有意,年初二也就这么厮混了过去。 第131章 娘家之行 第131章 娘家之行 年初三,今儿个不能再偷懒了,要出去走亲戚。 头一天晚上,许清宜特意跟自己睡一被窝的男人商量,次日要出门,可不兴继续胡闹。 谢韫之淡淡地问:“我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吗?” 许清宜拆台道:“你是。” “………”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谢韫之这一晚十分安分,仅仅是抱着妻子安睡而已。 次日。 早睡早起的许清宜,起来照了照镜子,很满意看到自己容光焕发,皮肤白得发光。 这肯定是睡眠充足的原因。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新婚过得滋润,身上激素平衡的原因。 分家后没有糟心事,丈夫体贴,孩子乖巧,人的气色自然就好了。 许清宜穿上一套新做的亮色袄子,最近这些天,都是穿的新衣服。 见长辈,也不必穿得太沉稳。 画好眉,往柔美的脸蛋上略施薄粉,瞧着便十分上相了。 今儿个孩子们也一道去,过年嘛,去收压岁钱,不去白不去。 孩子们不去的话,她发出去的压岁钱可就收不回来了。 禛哥儿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今天就不出去撒欢了,早早起来照常练了功,就乖乖地等着。 闲着无聊,向珩哥儿打听:“三弟,外祖家怎么样?” 珩哥儿不在爹娘面前,其实不太爱笑,持重老成地说:“还好,我不喜欢。” “那就是不好了?”禛哥儿若有所思,连三弟这个小马屁精都说不喜欢,能有多好? 临哥儿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注意力,也斜眼看着三弟。 上次去外祖家,已经是很久之前,珩哥儿努力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娘咄咄逼人。 还有那个姨母,满脸的假笑,属于嘴巴看起来在笑,但眼睛一点笑意也没有。 珩哥儿笃定地点头:“不好。” 既然如此,他们就更要去了,一来帮娘撑腰,二来收三份压岁钱,禛哥儿这么想着。 “你们知道永安侯府为什么对娘不好吗?”临哥儿难得主动开口八卦,不鸣则已,一鸣就吸引住了两个弟弟的目光。 “为什么?” 临哥儿轻哼一声,朝隔壁那边的勇国公府抬抬下巴,眉眼都是冷意:“因为他们偏心长女,娘之下又有两个弟弟,娘这个老二自然不受待见。” 是这样吗? 禛哥儿闻言,感觉浑身的皮一紧,怎么有种和娘同病相怜的感觉? “娘好惨。”他心有戚戚。 “娘不惨。”临哥儿纠正道:“她现在已经有爹和我们了。” 禛哥儿闻言也没有高兴起来,是啊,娘不惨,是他惨,能力比不过大的,撒娇比不过小的。 说到这里,爹娘相携出来了。 金童玉女,十分登对,饶是三兄弟平时见惯了此等场面,也仍旧被晃花了眼睛。 永安侯府。 府里府外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儿特别浓,喜气洋洋。 永安侯和戚氏听了下人通报,二人立刻出来迎接。 乍见器宇轩昂,天下无双的二女婿,他们夫妻双双怔了怔,过了半晌才回神。 随后一同感叹,谢韫之的美名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亲眼所见,只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曾经他们认为不太起眼的二女儿,也变得明艳动人。 对方被女婿扶着下马车的幸福模样,哪里还有当初那个朴素寡淡的样子? “爹,娘,二位怎么出来了?”许清宜下来站好,笑问道。 头上华贵的步摇在鬓边晃动,熠熠生辉,衬托得她容光焕发,光彩照人。 戚氏这才恍惚回神,笑着感慨:“果真女大十八变,瞧瞧,嫁了人之后反倒长开了,变得娘都快不认识了。” “哪里就变了,只是爱打扮了罢。”许清宜笑着说。 “岳父,岳母。”谢韫之上前来施礼。 永安侯和戚氏连忙托住了他,笑容满面地望着这个女婿:“自家人,不必客气。” 随后,临哥儿领着弟弟们上来施礼,喊人:“外祖父,外祖母,过年好,给您二位拜年了。” “哎,都是好孩子。”永安侯和戚氏连忙送上压岁钱,珩哥儿是他们见过的,长大了些,另外两个则是没见过。 大的名声在外,模样也长得好,瞧着令人羡慕。 再一看老二也英气板正,长大后不得了,这越发叫人羡慕,谢韫之的三个养子,怎么都这般出色? 反观自家府里的两只化骨龙,毛病多多。 这一次,许清宜的两个弟弟倒是在场,一个十三岁,一个十岁。 “二姐。”两人喊了许清宜一声,之后眼睛放光地看着谢韫之,同时还有点犯怵:“二姐夫。” 二姐夫长得可真高大好看,比昨天来的大姐夫出色。 “嗯。”谢韫之对他们点点头,不算冷淡也不热情。 这样的女婿,别说作为妻弟的两位侯府少爷犯怵,永安侯与戚氏也不禁拘束。 要知道昨日大女婿登门,他们并没有这种不敢亲近的感觉。 想必是二女婿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总有股煞气。 “韫之身体恢复得如何了?”浩浩荡荡一家子坐下来,永安侯问。 “一日比一日好,已经无碍了,多谢岳父关心。”谢韫之对岳父岳母,自当稍微和颜悦色一些。 “那就好。”永安侯夫妻二人点头笑笑,打量着谢韫之,情不自禁又在心里感叹。 这个女婿真是没得挑。 “清宜。”戚氏将目光移到许清宜身上,嘱咐道:“韫之正是静养的时候,你凡事上心些。” “自然。”被点了名,许清宜立刻得体地绽放微笑,回戚氏道:“瞧您说的,韫之是我的夫君,我不对他上心对谁上心?” 戚氏碰了个软钉子,噎了一下。 随后若有所思地望着二女儿,总觉得对方不似从前了? “伶牙俐齿,这就嫌弃娘唠叨了?”她似真似假地嗔怪了句,心里到底是不舒服的。 但也可以理解,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自打谢韫之康复后,对方近来在社交圈炙手可热,一跃成为新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木讷寡言的小姑娘了。 “哪敢?”许清宜微笑含混过去,只是不喜欢总被教做人罢了。 “清宜待我很好。”谢韫之眉毛一扬,赶紧开口为妻子说话:“我有恙那半年,她衣不解带地照顾我和孩子们辛苦了,接下来应该我来照顾她才对,怎么反倒还要她来照顾我呢?” 一番话,说得永安侯夫妇略微尴尬。 事到如今,他们总算看出来了,这位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对自家二女儿十分爱重。 倒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在此之前他们的想法是,谢韫之可能只是碍于道德,才勉强接受了许清宜这个妻子。 现在看来竟不是的。 第132章 既要又要 第132章 既要又要 女儿嫁了个好夫婿,父母没有不高兴的道理。 只不过这件事放在常年被他们忽视的二女儿许清宜身上,难免就有些令人五味杂陈。 “韫之误会了,你岳母不是那个意思。”永安侯无奈打圆场,其实妻子这样叮嘱也没错,自家女儿,难道还不能说两句吗? 只是谢韫之这么一接话,就显得他们好像在欺负许清宜似的。 戚氏倒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但既然谢韫之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势笑道:“没事,韫之也是心疼清宜,我们做父母的看见你们这么恩爱,也就心满意足了。” 固然是忽视了二女儿许多,但希望对方过得好也是真的。 许清宜也感受出来了,这永安侯夫妇对二女儿,说好好不到哪里去,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就是很多亲子关系的现实写照罢了。 “清宜,让他们这些男人留在这里吃茶吧。”戚氏微笑着,怕了拍许清宜的手背:“你我娘俩许久没有说体己话了,走,到你闺房里聊聊去。” 许清宜没有拒绝的道理,便说道:“好。”然后回头对丈夫与儿子们说:“你们聊着,我和娘失陪一下。” 大大小小的四个男人们点点头,仔细看眼底竟然有些担忧。 好像许清宜要去的不是出嫁前的闺房,而是龙潭虎穴。 珩哥儿还蠢蠢欲动地想跟上。 可是许清宜隐约觉得,戚氏叫自己单独说话,不仅是叙旧那么简单。 要是说一些儿童不宜的事,影响到小孩的身心健康就不好了。 所以她就没有带珩哥儿。 目送许清宜离去,禛哥儿瞅了一眼从眼巴巴到失落的三弟,幸灾乐祸地小声道:“娘要和她的娘说体己话,你个小孩凑什么热闹?” 后院。 许清宜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自己的闺房怎么走。 好在戚氏一直领在前头,无需她想法子应对。 “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戚氏看了女儿一眼,边走边感慨万千地说道:“娘以前还担心你这个闷葫芦不讨喜,嫁到婆家被人欺负,现在倒好,你自个儿开窍了,我和你爹都可以放心了。” 说得情真意切,十分打动人。 可是许清宜代入一下真正的许二小姐,笑容就淡了:“是啊,真心换真心,我当初不顾劳苦和非议,自愿嫁给韫之,帮他照顾三个孩子,现在他醒了,对我再好都是我应得的。” 戚氏脚步一顿,心底苦涩。 二女儿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现在处境好了,人都像变了一个,说话也底气十足,仔细听还夹枪带棍。 就像专门说给她听似的。 又或者,以前二女儿的温顺退让,只是一时的隐忍不发,现在的明媚大方,口齿伶俐,才是对方真正的性子。 想到这个可能,戚氏陷入一阵恍惚。 接下来的路程,就都没说话。 沉默到了二女儿的闺房,戚氏推开门,柔声说道:“你出阁后,都叫人打扫着呢。” 许清宜不知回什么好,随意扫了几眼,雅致的陈设和氛围,很符合她对原主的印象。 本是一个温柔腼腆的女子,却沦为别人相爱的配角,在后宅蹉跎岁月,令人唏嘘。 如果没有流放,或许她会在后宅孤独,但起码安全地度过一生。 可惜遇到颠覆性的变故,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她根本保不住自己的尊严和性命。 许清宜就是知道一步错步步错的可怕后果,才会在穿越之初,想尽一切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这个没有人权的封建社会,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境地,会有多惨? 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许清宜觉得,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谋求更安全的生存环境。 特别是女孩子,要好好爱护自己,别轻易让外界有伤害自己的机会。 “只怕你也不在意了。”见许清宜不说话,戚氏苦笑着说:“我也瞧出来了,你对爹娘有怨气,藏在心里很久了吧?” 许清宜:“……”瞧,其实他们自己做了什么,他们自己心里都有杆秤。 如今她翻身了,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就主动暴露问题,想跟她和谈。 “娘说的哪里话,我哪有什么怨气?”许清宜笑笑道,她并不是原主,没有资格自作主张地去说些什么,就客气着了。 她这样说,戚氏反倒更难受了。 比起许清宜歇斯底里质问她,控诉她这些年为何偏心大姐还要难受。 若是闹起来,说明心中还在乎娘家。 而许清宜此刻的云淡风轻,就好像时过境迁,娘家在她心中已经不重要。 “哎,也怪不得你,横竖是我的错。”戚氏黯然伤神道,难过的模样看起来不似作假。 只是许清宜这个外人,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去探究戚氏的心路历程。 原生家庭这个东西嘛,是无解的。 母女关系本来就是个复杂的课题,古代的母女关系,那就更复杂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娘,您别想太多了,好好过日子。”许清宜客套地安慰道。 戚氏欲言又止,无奈道:“也罢,想必你已经完全失望了,也不在乎娘有什么苦衷。” 一般人听见这话,都会耐不住好奇心往下问问。 但许清宜想了想,觉得斯人已逝,说不定原主已经穿到现代帮她通勤去了。 也就没必要去深挖以前的旧事。 就算戚氏真的有什么苦衷,后果也已经造成了,跟她这个换了芯子的人说也没用。 横竖她们是不可能当真母女的。 许清宜也不可能给他们提供情绪价值,那就客客气气地处着,一年来往一次就足够了。 “是啊,都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好好的,您就不要再多想了。”许清宜装傻道,就是不接戚氏的茬。 戚氏拿她毫无办法。 她倒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只是现在看来,恐怕好不了。 “罢了罢了,娘不勉强你,你过得好就行。”戚氏说罢,满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只是有件事,娘想求你,希望你能答应。” 许清宜抬眸。 戚氏稍稍躲开她的目光,叹气道:“你大姐那个人,性子极端,见不得你把她比下去,所以,你以后少跟她见面,就算见了面,也别去刺激她,可以吗?” 原来是这事,明目张胆的偏爱。 好在许清宜不是原主,心中没有什么感觉:“好的,大姐若是不主动来寻我,我跟她本就很少见面。” “清宜,对不住。”戚氏惭愧地说道。 许清宜没回话,只是在心里想,如果戚氏真的有歉疚,原主的命运何至于惨死他乡? 或许是她极端了。 但她就是这么想的,若不能保护她,嘴上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在永安侯府用过午膳,众人乘马车回去。 “夫人,岳母和你说了什么?”谢韫之在马车上问。 他早就看出来了,许清宜和永安侯夫人的这次谈话,不是很高兴。 “娘跟我道歉呢,说从前总偏心大姐,怪对不起我的。”说到这儿,许清宜顿了一下,继续说:“然后拜托我,现在日子过得这么好,少去刺激大姐。” 谢韫之蹙眉,永安侯夫人竟是这样的人? 比他想象中还要过分。 “不要难过。”谢韫之握住妻子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低声安抚:“以后少来往,心里装着我们就够了,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值得的人。” 许清宜倒不是难过,只是确实被戚氏影响了心情。 对方既要偏心长女,又想挽回得势的次女,呵呵,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嗯。”许清宜回握住谢韫之的手,向对方露出一抹微笑。 也许她和谢韫之的感情,暂时还不叫真正的爱情。 但她十分笃定,一旦她有任何危险,谢韫之一定会舍命相救。 第133章 情之一字 第133章 情之一字 走完了娘家的亲戚,剩下的都是些不着急的亲戚,怎么开心怎么来即可。 时隔月余,熙宁公主要的坎肩做好了。 沈夫人送过来,许清宜过目了一遍,实物非常耀眼华丽,无可挑剔。 于是打算带上沈夫人这个出品人,一起去公主府走动。 公主前些日就下了帖子,邀请她上门玩。 只是她答应过谢韫之嘛,以后远着这位公主表妹。 但沈夫人这么用心,不能埋没了人才,于是她思来想去,就决定还是亲自走一趟。 当然了,要和谢韫之说一声。 “韫之,疏远人家也要有个过渡期,不能一下子就断绝来往吧?”许清宜说:“就当是带沈夫人去镀金,一举两得。” 谢韫之看她一眼,内心有些纳闷,夫人是没有长吃醋这根筋吗? 她跟熙宁来往真的不膈应? 别人家的妻子,都恨不得赶走丈夫身边的所有女人,他的妻子倒好,大方至极。 “嗯,你想去就去。”谢韫之答应得略微勉强。 许清宜听出来了,暗暗好笑着叹了口气说:“瞧着别人喜欢你,你以为我心里痛快吗?” 谢韫之一怔,眼底沉闷消融,随后将许清宜轻轻搂进自己怀里:“不痛快就别去,又没有谁让你勉强自己。” 扔着不管,他自会处理。 许清宜靠在夫君怀里,温言相劝道:“人家到底是个公主,性情也不坏,以前你没醒的时候,还帮了我们不少呢,甭管出于什么目的吧,做人要记恩不是?” 谢韫之亲亲她白皙饱满的额头:“那也不能总找你。”考虑了一下,淡淡道:“改日我见见她,好叫她绝了这份心思。” 以往面对那么多人爱慕自己,谢韫之只觉得麻烦,而现在娶了妻,他心中有点怕。 生怕妻子因此事,对他有微词。 “嗯,当面说清楚也是好的,那是你与公主之间的事,我不便出面。”许清宜有条有理,轻声说道:“不过我和公主还是要好聚好散的,毕竟她又没伤害过我。” 论先来后到,她还是后面出现的那个呢。 缠磨了半晌。 “嗯。”谢韫之看起来是被说服了。 随后,许清宜正式通知沈夫人,改日一同去觐见公主。 沈夫人手足无措,震惊地确认道:“您说什么?我也同去?” “是的,既是沈夫人的作品,由沈夫人亲自献给公主不好吗?”许清宜笑着说。 那自然是好的,谁不知道这是天大的好机会? 若是没有许清宜引见,平民百姓想觐见公主,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自然是好的。”沈夫人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是怎么修来的福气,母子俩竟然遇到了谢夫人这么好的人,她真心道:“多谢您提拔。” 许清宜只是笑笑,运气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若是沈夫人没有这身本事,她也没法提拔呀。 等沈知节回来,沈夫人与儿子提了此事,显得局促不安:“儿子,见公主需要怎么做?娘什么都不懂,届时给谢夫人丢脸就不好了。” 娘要去觐见公主?沈知节弯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了,显得风流俊俏,神清骨秀:“哎呀,我还想着今年殿试能面见陛下,给老沈家长长脸,却没想到,娘比我快了一步,竟是要去见公主了。” 被儿子这么一打趣,沈夫人反倒没那么紧张了,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笑说:“你娘就是托了谢夫人的福。” “所以啊,有谢夫人这等周全的人带领,您还怕什么?”沈知节反问。 那倒也是,沈夫人想想稳重大方的谢夫人,就不瞎担心了。 公主府。 今儿个京城下了一层迟来的薄雪,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味道。 身穿厚重披风的许清宜,领着沈夫人走在银装素裹的林园中,心情是轻快的,笑起来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终于下雪了啊,瞧这趋势,明儿会更大。” “是啊。”说不紧张还是忍不住紧张的沈夫人,被许清宜这份轻快感染了,望着枝头上白皑皑的雪笑说:“夫家在南方,我同知节也是上了京才见着雪是什么模样。” 只是那几年困苦潦倒,根本没心情欣赏雪,还最怕冬季来临。 上回她的寒病,就是寒冬腊月给冻的。 这次吃饱穿暖再看雪,又是另一番感受。 “哦?南方何地?”许清宜问说。 “徽州呢。”沈夫人道。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着。 公主也站在廊下赏雪,华美的背影,看起来却有几分寂寥。 听见动静,她转过身来,看见打扮鲜艳明媚的许清宜就笑了,轻哼:“终于不穿你那些老衣裳了?” “给公主殿下请安。”许清宜行了礼,失笑道:“我不是解释过吗,都是场合需要。” 熙宁公主不置可否,目光落到许清宜身后的沈夫人身上。 “这位是沈夫人,给您做坎肩的那位。”许清宜侧过身来,笑着介绍:“那件坎肩做好了,我特地带沈夫人过来呈上,看看您满不满意,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还是你细心。”熙宁公主说。 “民妇见过公主殿下,给公主殿下请安。”沈夫人战战兢兢地行了礼。 “好了,不必紧张。”熙宁公主笑说:“本公主喜欢你的手艺,若是做得好,少不了你的赏银。” 沈夫人笑道:“是,谢公主殿下。” 随后打开盒子,将坎肩献上。 熙宁公主面露惊艳,情不自禁伸手去摸,指尖触到绣线才回过神来,笑了:“栩栩如生,不摸一摸还以为是真的呢。” “公主谬赞了。”沈夫人高兴地说道。 熙宁公主让嬷嬷封赏,将坎肩收下。 然后望向许清宜,又出了神,似乎通过许清宜的脸,去想象谢韫之是怎么爱护她的。 每次见面,熙宁公主都觉得许清宜比上回更漂亮了,清澈的眼底无一丝不得志,一看就是被人疼着的。 也是,这么个七窍玲珑的可人儿,只怕爱不够。 “外头冷,咱们进屋里说话。”熙宁公主收回思绪道。 许清宜倒是不冷,身上穿得厚实,还一路走动过来。 只是不知公主在雪中站了多久,瞧着鬓发上都结了一层寒霜。 她暗暗寻思,情之一字,最折磨人。 俗话说的好,智者不入爱河,许清宜很庆幸自己两辈子还没死心塌地的爱过谁。 自然也就没吃过爱情的苦。 然后她情不自禁地想,以后和谢韫之,会有好结果吗? 许清宜还挺期待的,她觉得照这样继续相处下去,自己深深爱上对方,也是迟早的事。 进了屋,丫鬟嬷嬷将主子们身上的披风接过去,奉上热茶,暖炉,温度跟外面天差地别。 沈夫人也被当成客人一样招呼,在许清宜身边坐了下来。 只是很拘谨,不敢贸然插话。 “上回人多,我倒是忘了问你,韫之表哥对你好吗?”熙宁公主端起茶盏喝了口,语气听着平平淡淡。 可是再平平淡淡,这也是个要命的问题啊。 许清宜陷入为难,思索自己是如实回答,还是稍微修饰一下? “这,应该算是好的。”最终,她选择保守地说道。 “你怕什么,尽管说就是。”熙宁公主见她吞吞吐吐,有些不满地表示:“本公主又不是真阳那等臭不要脸的人,可没兴趣抢你的夫君,只是关心你罢了。” 许清宜听了这话,很是诧异,因为她知道熙宁公主不是会说假话的人。 对方身上的傲气不屑。 那就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第134章 先爱自己 第134章 先爱自己 想明白了这点,许清宜大大方方地笑着说:“公主教训得是。” 然后,正式回答对方刚才所问的问题:“夫君待我很好,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家中财物铺子都交给我掌管,大小事务也会尊重我的意见,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是啊,谢将军对谢夫人非常好。”沈夫人点点头附和道。 熙宁公主听了后,依旧感到怅然与艳羡,但心里已经没有最初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只因她已经看清事实,自己与谢韫之这辈子是绝无可能的了。 除了淡忘,其余哪条路不是折磨自己? 许清宜实在是个不错的女人,知道谢韫之认可她,熙宁公主竟是由衷地替她高兴:“温柔体贴用在韫之表哥身上,倒是出奇。” 笑看着许清宜:“全天下也就你能有此殊荣,可见他真心爱重你,中意你。” 否则以谢韫之从前避女人如蛇蝎的态度,做他的妻子恐怕很煎熬。 “也是缘分了。”许清宜笑着说:“本来我也做好了韫之康复就下堂的准备,谁知彼此竟意外相处得来,就且行且珍惜罢。” “……”这话听得熙宁公主险些呕血,深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苦笑着说:“别人想求还求不来的好事,你倒好,竟想着下堂。”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换做别人有这个机会,怎么都不可能把谢夫人这个位置腾出来的。 “我现在不是珍惜了吗?”许清宜怪不好意思道。 话是这么说,身上却毫无紧张感,仿佛对这桩婚姻游刃有余。 得之她幸,失之她命。 熙宁公主若有所思,情不自禁地想,或许正是许清宜这种平常心,才得到了谢韫之的青睐吧。 大多数的女子,都把谢韫之捧得太高了,难免会有种仰视的姿态。 说实话,若有幸能与他在一起,定然也是小心翼翼,时刻担心自己被厌弃,或被旁人插足等。 不像许清宜,仿佛人生中多一个谢韫之或少一个谢韫之,都对她构不成影响。 因为她人生中的主角,始终是她自己而已。 “你是对的,咱们做女人的,何必将男人看得太重。”熙宁公主轻声,现在也想通了。 爱人先爱己,自苦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再往深了想想,她喜欢谢韫之什么? 也只是喜欢对方的皮相和名声罢了,若是没有这些,她定然不会喜欢。 再看年纪比她还小的表嫂许清宜,却是真切地与谢韫之相处过,才决定要珍惜这桩人人称羡的婚姻。 已经比许多人理智冷静了。 仔细想来,令人佩服。 “是这样的,公主想通了就好,爱人先爱己。”许清宜真情实感地点点头说。 “本公主活了一把岁数,反倒没有你年纪轻轻看得通透。”熙宁公主面露自嘲道。 “公主别这么说。”许清宜实事求是地假设一番:“如果我早点遇到韫之,他玉树临风地往我跟前一站,肯定我也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啊。” 可惜,她在谢韫之最狼狈的时候出现,也算躲过一劫? 熙宁公主就笑了,也是,她深深睇了许清宜一眼:“你是个会安慰人的。” “那是事实。”许清宜笑道。 这个晌午,二人畅所欲言,说了许多体己话。 许清宜走的时候,熙宁公主还依依不舍,因为有许清宜陪着,她觉得很舒心。 “过了年就不忙了,你以后要常来,可别三催四请都见不着人影。”熙宁公主挽着她的胳膊嗔怪道。 许清宜点头笑道:“一定。” 心里苦笑,这可咋整? 说好的慢慢疏远,怎么感情还更好了呢? 不过今天这一趟走得,许清宜还是很高兴的,一来帮沈夫人镀了金,二来看到熙宁公主终于放下执念,她万分替对方感到开心。 若是熙宁公主能够彻底放下,自己继续与对方来往也无关紧要吧? 她与沈夫人回了府。 忽然,沈夫人局促地开口:“谢夫人,这些赏银这么多, 我拿一点就好了,其余的给府里。” 之前花了府里好些钱,她心里过意不去。 “哪里用得着,沈夫人快快收回去。”许清宜愕然过后,赶紧把赏银推回去,有理有据地拒绝道:“这是一针一线攒下的辛苦钱,我收了像什么话?再说了,沈举人还要说媳妇,留着到时候用吧。” 提到说媳妇,沈夫人这才放弃了给许清宜分银子,感激道:“劳烦您了。” 下午的雪,下得更大了,纷纷扬扬好不浪漫。 这时的将军府,也是一片白皑皑的,许清宜的鞋子踩在地上,都快没过脚面。 好在冬天穿的是皮靴,防水性极好,就算踩在雪地里也没有很冷。 经过外院书房附近,听见欢声笑语,许清宜脚步一顿,就改变方向走了过去。 只见禛哥儿和弟弟珩哥儿在玩雪,哥俩忙得不得了,似乎准备堆大雪人。 谢韫之和沈知节站在廊下清谈,两道修长疏朗的身影,迎风而立,远远望去极为赏心悦目。 这么一看才知道,谢韫之竟然比沈举人高出大半个头,简直将沈举人衬托得很娇小。 但其实沈举人的身量已经算高挑了。 只能说谢韫之的身材太出众,谁站在他身边都是娇小玲珑的。 许清宜施施然走到二人身边,刚才在清谈的二人,早已因为她的出现而停止交谈。 等她到了后,沈知节笑着行一礼:“谢夫人。” “沈举人。”许清宜也笑吟吟欠了欠身,与沈举人中间隔着一个谢韫之的距离。 “下雪了,机会难得。”沈知节望了望雪地上玩得开心的俩学生,笑道:“所以在下擅自做主,休了半天课,让少爷们出来玩雪。” “无妨,学习的事情你尽管安排就是。”许清宜笑着说。 沈知节笑笑。 二人说罢话,许清宜才看向谢韫之,就发现对方早已看着自己,眼神专注且柔和。 对方等她看过来才开口:“冒着风霜出门,可受凉了?” 这语气,还在闹不情愿呢? 许清宜哭笑不得地道:“还好,马车上和屋里又不冷,只是下来走路的那一小段路稍冷罢了。” 谢韫之点点头:“到底是吹了风,快回去喝碗姜汤。” “嗯。”许清宜正准备告辞。 “娘——” 听见这道奶呼呼的声音,她就停住脚步,目睹珩哥儿自雪地上跑回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雪球。 “乖宝宝,冷不冷啊?”许清宜也向他走了过去。 “不冷!您看,我捏的雪球,好看吗?”珩哥儿献宝似的将雪球送给娘。 乖乖,这雪球看起来怪冻手的。 许清宜已经开始打寒颤了,但孩子的心意不能忽视,她鼓足勇气准备去接。 这时,另一只手伸过来,帮她接了冻手山芋,是谢韫之,他对孩子道:“你娘怕冷,你自己玩就好了。” 珩哥儿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点点头。 原来娘这么怕冷啊? “也还好啦,雪球很好看,珩哥儿捏得又圆又胖,可可爱爱。”许清宜不想孩子内疚,夸赞道。 也许是小日子刚过,前前后后这些天,谢韫之比较紧张她。 “去玩吧,你娘要回去喝姜汤。”谢韫之将雪球还给珩哥儿道。 “好,娘快去吧,这里很冷。”珩哥儿看着许清宜,摆手催促道。 “哎。”许清宜心里暖暖的。 有件小棉袄真好啊,临走前她叮嘱道:“你们也不要玩太久,差不多也要回来喝姜汤,知道吗?” “好。”珩哥儿认真答应。 和孩子道完别,许清宜转身回正院,发现谢韫之也跟来了,她微微笑道:“你不是看孩子吗?” 谢韫之扬眉:“有沈举人。” 夫妻并肩走一段路,双双进了屋,脱下身上厚重的累赘。 室内炭炉产生的热气扑面而来,笼罩全身,许清宜喟叹:“还是喜欢春秋两季啊,太冷太热都是灾难。” 谢韫之听了之后说道:“屋里还冷吗?我命人多加两盆炭。” “不了,屋里已经足够暖和了。”再加就要中毒了,许清宜抓住谢韫之的手,比比看谁的手更暖和,毫无疑问,是她的:“看,我的手比你暖。” 谢韫之握住夫人的手,失笑,他怀疑对方只是想牵他的手。 第135章 天生一对 第135章 天生一对 姜汤很快就送来了,许清宜趁热喝下去,延喉咙辣到腹部,接着全身暖洋洋的。 “好辣。” “喝点茶水。”谢韫之递给她一杯温茶,等她喝完,又递了颗糖渍梅子,直接送到嘴里。 许清宜欣然享受这服务。 糖渍梅子去了核,很快嘴里就变成甜的,她人也缓了过来。 “公主很喜欢沈夫人做的坎肩,给了沈夫人一笔丰厚的赏银。”她说道。 谢韫之认真听:“嗯。” “我今天瞧着,公主对你的心思已经慢慢淡了。 ”许清宜瞅了谢韫之一眼,继续说:“我估摸着公主经常下帖子找我,大半是觉得我脾气好,对胃口,其实没想别的。” 这一点,谢韫之也不能否认,只能说熙宁眼光不错。 “所以我觉得吧,你也不必再专程去找公主,多伤害人家一次。”许清宜说道,顺便伸手拿了个核桃吃。 年货还没吃完,这种核桃皮薄肉大,但她没捏动。 谢韫之帮她拿了过去,捏开取肉给她,点点头:“你说不去就不去。” 这话说得……许清宜笑笑。 不多时,孩子们也回来要姜汤喝,许清宜盯着他们喝完姜汤,疑惑地问:“你们大哥出去了吗?还是他不喜欢玩雪?” “不清楚,大哥那么稳重,就算喜欢玩也不跟我们一起玩吧?”禛哥儿道,没准大哥从书房出来了,也只是对着雪赋诗一首。 临哥儿是出去了,日落才回来,许清宜也端了碗姜汤给他:“这么早就去找吴先生,他开门见客了吗?” 没过元宵之前,除了送礼,一般都不会去打扰吧? 就像现代过了初八才上班一样,是不成文的规矩。 临哥儿看了娘一眼:“我又不是客人。” 许清宜:“……”好吧,现在临哥儿已经是吴先生家的半个主人呢。 又是平平淡淡但充实的一天来到尾声,饭桌上一家五口聊聊家常,报备各自白天做了什么。 通常都是许清宜挨个接他们的话,没办法,都喜欢跟她说话。 然后喝喝茶,消食了就去洗漱休息。 许清宜之前来癸水,躺了好几天,现在终于结束了,整个人神清气爽,就想起来还有好些事没做。 马上就是元宵节的到来,年前约好的相亲,是时候写个帖子去约时间。 谢韫之沐浴后回到卧室,发现许清宜不在,经过丫鬟提醒,便去了小书房找人。 小书房与主卧一墙之隔,不必出门就可以通过去。 “在做什么?”看见许清宜在写东西,谢韫之坐在旁边。 “给裴副将约相亲呢。”许清宜蘸了蘸墨汁道。 谢韫之搂着她的腰,指尖玩弄着她腰间装饰的穗子,低声开口:“晚上写字伤眼睛,留着明日再写吧,不差这片刻功夫。” “我来癸水呢。”许清宜以为对方在求欢,便故意道。 “我知道,所以叫你早点休息。”谢韫之说。 许清宜的笔尖一顿,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人家只是关心自己而已。 “好吧,那就白天再写。”许清宜搁下笔,将墨盒盖上。 剩下的丫鬟自会收拾。 双双回到卧室,丫鬟已经赶在前头,将被窝里的汤婆子拿走。 许清宜脱了夹棉的袄子钻进被窝里,将军府这宅子做工好不透风,加上谢韫之体温高,冬夜也不觉得冷。 待谢韫之也躺下来,许清宜熟练地往对方怀里钻,别说,初秋那会儿不习惯,嫌热,现在慢慢习惯了,反倒越发离不开了。 “韫之。”她笑笑,指尖顺着男人的腰线一路探去。 谢韫之疑惑地看着自家夫人,似乎在确定,对方是在逗弄自己,还是如何? “我刚才骗你的,我癸水走了。”许清宜坦白道。 静默片刻,谢韫之便朝妻子亲吻了过去,由轻到重,循序渐进。 许清宜闭眼享受着,含糊不清地嗔怪道:“是不是我癸水没走,你就不亲我了?” 好现实的一男人! “莫胡说。”谢韫之稍稍停下,没好气地掐她一把:“我是那种人吗?” 紧接着,许清宜的双唇又被谢韫之霸占了。 不过就算不霸占,她也说不出更多,因为谢韫之的确不是那种人。 对方为什么不亲她,她自己最清楚。 只是,怕挑起欲念罢了。 天冷不容放肆,谢韫之总怕怀里这个娇小玲珑的可人儿受凉,都是搂在怀里裹得紧紧的,含蓄且隐忍地疼着她。 不大尽兴,但总好过没有。 “这几日想我没有?”谢韫之平时不爱说话,这会儿却总能蹦出来几句。 常常令人脸红耳赤。 “想了,想得不得了。”而许清宜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夹得厉害。 好吧,也算是天生一对。 谢韫之便笑了,亲亲她红扑扑的小脸:“让为夫好生疼疼你。” 胡闹一番,释放完精力的夫妻二人,终于安生睡觉。 次日上午,许清宜接着将帖子写好,派人送出去。 那边当天就回信了。 说明儿个就可以,正好明儿个年初十四,如果两人看对眼了,还可以一起过元宵节,去看花灯。 这位姐姐想得还挺周到,许清宜赶紧同意了,免得耽误裴副将与未来娘子携手赏花灯。 日子敲定下来,许清宜立刻通知裴彻一声。 “裴副将,这位姑娘也是将门出身,二十有一了,不过人家拖这么久还没出嫁,只是眼光高了点,想嫁个俊郎君。”许清宜笑道。 之前还不是很确定,她就没有惊动裴彻,免得对方过了一个年,想了想又不想相了,所以今天还是第一回说。 将门出身的姑娘?裴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消息,微微郝然地问道:“不知是哪一家?” “是御林军左郎将,寇骁将军家,你相的是他家大姑娘。”许清宜知道那姑娘的名字,不过没成之前,还是先不告诉裴彻。 女儿家的闺名,矜贵着呢。 裴彻听了那姑娘父亲的名字和军职,门第比自己高出何止一截,怎么看都是自己高攀了。 便摸了摸自己坏掉的那只眼睛苦笑:“嫂夫人,会不会太高攀?” “不会。”许清宜鼓励道:“你前途大好着呢,又年轻英俊,只要那姑娘瞧得上,就不算高攀。” 裴彻挨了一顿夸,下意识地看向谢韫之。 只见对方瞟他一眼,开口:“御林军左郎将,也不算太高,这个位置也安全,不必担心什么,你就去看看吧。” 既然上峰也这么说了,裴彻便道:“是。” 御林军归陛下直接统管,确实不必担心什么。 第136章 郎才女貌 第136章 郎才女貌 “是了将军。”说到军职,许清宜随口问了一句:“陛下可有提过,让你何时官复原职?” “不曾。”谢韫之侧目,回道:“看我自己,想回去随时可以。” 许清宜点点头,应该是最近边关战事不吃紧,所以暂时还用不到她家将军吧。 “嫂夫人不必担心。”裴彻在一旁听着,还以为许清宜为将军的仕途担忧,便笑道:“将军可是陛下的爱将,军营还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话音落就收到谢韫之的眼锋,不过裴彻不怂,在嫂夫人面前夸将军是天经地义的事。 “将军确实厉害。”许清宜侧过柔美的脸,笑看了谢韫之一眼。 对方也看她,眼神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宠溺。 “裴彻,走吧,去校场练练。”谢韫之起身,路过时踢了一下裴彻的小腿。 裴彻身上的皮一紧,暗道惨了,又要挨打。 自从成为将军的御用陪练后,他每天都要挨一顿打。 任凭怎么求饶都没用,将军只会冷着脸骂他学艺不精。 更可气的是,他那没良心的学生禛哥儿不仅不会帮他分担,还狗腿地对他爹说:“爹,您打了师父就不能打我了!” 只能说禛哥儿真的不够圆滑,不说还好,说了得挨两顿打。 好在,谢韫之顾及裴彻第二天要相亲,下手有轻重,丝毫没往脸上招呼。 禛哥儿本还纳闷,爹今天怎么对师父这般温柔? 随后才知道,原来师父要去相亲了。 禛哥儿想想还挺高兴的,看他爹就知道了,娶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师父,我快要有师娘了吗?”他跑去问师父。 裴彻道:“还不知道成不成呢。” 对方门第高,自己又坏了一只眼睛,裴彻没抱多大希望。 禛哥儿哪管那些,只知道自家师父很好,信心满满地道:“您放心,肯定能成。” “不好说,但愿吧。”裴彻笑笑,撸了一把禛哥儿的头发。 “真的。”禛哥儿笑嘻嘻地说道:“我看见很多丫鬟偷看您。” 裴彻依旧笑着,不置可否。 他的视线在徒弟英气俊逸的眉眼间掠过,心想,等再过几年就该偷看你了。 禛哥儿这些天苦练也是练够了,喜滋滋地回去问许清宜:“娘,明天师父去相亲,我是不是可以歇一天?” 许清宜好笑地瞅着他:“你何时休息,什么时候轮到我管了?” “娘。”禛哥儿拉着许清宜的胳膊肘,撒娇道:“就让我歇一天嘛,您去跟爹说。” “后天肯定让你歇的。”许清宜说道。 后天元宵节。 禛哥儿耷拉着眉毛,可是他想歇两天。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爹醒来之后,他感觉娘不爱他了,根本不顾他的死活。 不像以前,隔三差五就会给他点碎银子,让他出去逛街。 许清宜见状,面露无奈,贪玩是小孩子的天性,没办法,只好说道:“行吧,我去跟你爹提意见试试。” “真的?”禛哥儿立刻活了过来,眼睛亮亮地点头:“娘快去,儿子等您的好消息。” 话说禛哥儿这样缠磨人,也不全是因为贪玩,同时也是试试看娘心不心疼自己。 事实证明还是心疼的。 谢韫之虽对孩子严厉,但从不会阻止许清宜偶尔溺爱,因为他知道许清宜有分寸。 “正好你也歇歇,教孩子也挺累的。”许清宜关心道。 “嗯。”提到教孩子累,谢韫之深深看着夫人道:“那半年你受累了。” 当时的三个孩子,各有各的问题,可没有现在这么好教导。 * 去保媒这天,许清宜起了个大早。 看了看窗外,还好雪停了,是个阳光暖融融的晴天。 让人瞧着不由心情大好。 同他们夫妻俩住在一个院子的珩哥儿,以前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往爹娘的屋里跑。 就算暂时见不着爹娘,也要在爹娘的屋子里玩。 自打前天堆了雪人后,珩哥儿起床的第一件事就变成了去外边看雪人,看到雪人好好地才高兴地回来。 “娘,今天雪停了,太阳出来雪人会不会化掉?”珩哥儿担心地问道。 “不会,能维持很久呢。”许清宜笑说:“这么喜欢雪人啊,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珩哥儿欲言又止道:“娘,它有名字。” “哦?你们已经取好名字了?”许清宜好奇地道:“叫什么呀?” 珩哥儿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抿嘴道:“叫旺财,二哥取的。” 虽然才读了半年书,但他就是知道,这个名字很不优雅。 “不错,娘喜欢。”许清宜真心地道。 只见珩哥儿瞪大眼睛,似乎不可思议。 娘喜欢这个名字? 娘竟然喜欢这个名字? 许清宜扬眉笑了,亲了震惊小宝宝的脸蛋一口,说道:“你娘是个俗人,不必这么惊讶。” 不过禛哥儿的品味也确实值得吐槽,谁家雪人叫旺财啊。 通过许清宜这么一宣传,今天早上,全家人都知道,外院那个雪人叫旺财。 临哥儿把白眼翻上了天,接着听见娘说很喜欢,翻到一半的白眼就卡住了。 算了,品味上他拒绝这个名字,但感情上他尊重娘的审美。 时间不早了,许清宜一切准备完毕,拍了拍谢韫之的手背:“我出门了,你照顾家里。” “好。”谢韫之颔首,希望裴彻相看成功。 古代男女相亲,方式繁多,区别就是有些人含蓄,有些人粗犷。 许清宜参与的这个算是粗犷的,两家直接约出来,女方到了先躲在屏风后面。 等男方到了看一眼,满意就出来说话,不满意就叫长辈传话拒绝。 也就是说,若是女方不满意,男方连见女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倒是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的,人家闺阁小姐肯出来相看就不错了。 约好的酒楼里,许清宜领着丫鬟嬷嬷率先走进雅间,女方的姑姑彭夫人就迎了上来:“宜妹妹来了?” 二人年龄差着二十岁有余,不过许清宜心理上半点不感到违和,从善如流地笑着称呼道:“彭家姐姐。” “瞧瞧,一个年不见,宜妹妹越发光彩照人了。”彭夫人夸赞道。 许清宜微微笑着,确实是肌肤莹莹,状态颇佳。礼尚往来,她也挑着对方身上的优点夸赞一二。 “彭家姐姐过了个年,瞧着气色红润,福气当头啊。” “借宜妹妹吉言,沾沾你的福气。”彭夫人握住许清宜的手真心说。 二人说话时,裴彻也走了进来。 他那器宇轩昂的外表,俊美坚毅的脸庞,还有那身鼓鼓囊囊的肌肉,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彭夫人的目光。 以及寇家带来的那些丫鬟嬷嬷们。 个个都看得目不转睛,颇为专注。 “这位就是裴彻裴副将,今年二十有五,目前在家夫麾下效力。是京城人士,家中有母亲和弟弟妹妹各一个。”许清宜笑着介绍道。 对各位的反应见怪不怪了。 要知道她当初见裴彻第一眼,也被裴彻这个有棱有角的硬汉酷哥惊艳到了。 她对裴彻说:“裴副将,这位是彭夫人,寇大姑娘的嫡亲姑姑。” 裴彻连忙上前行了礼:“裴彻见过彭夫人,请彭夫人安。” “哎,裴副将客气了,不必多礼。”彭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笑意。 这青年长得太好了,她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没有留意对方的眼睛。 因为并不影响对方的样貌出众。 俊,真俊。 怪不得谢夫人说,只比天下无双的谢将军稍微逊色些许,果真没有骗她们。 那谢将军是什么人物,能与他相提并论,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地步了。 “来来来,快坐下说话。”彭夫人热情地招呼裴彻道。 许清宜这个媒人,倒是暂时被忽略了。 不过她十分理解姐妹们看见帅哥的心情,倒是不介意。 “是。”裴彻人生中第一次相亲,没来之前有些紧张,现在倒是淡定不少了。 言行举止,显得落落大方。 “宜妹妹,你也快坐下。”彭夫人终于想起许清宜道。 “都坐。”许清宜坐下笑着道:“大家都是将门出身,不必这么拘束多礼。” “对对对,就是的,天下将士是一家,都是自家人。”彭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显然对裴彻很满意。 间或用眼尾朝屏风那边瞟一眼。 就是不知道自家侄女满不满意? 裴彻也望过去,看到了那架屏风,想到后面有一位姑娘在相看自己。 他坚毅的脸庞顿时莫名发烫。 许清宜与彭夫人见状,相视一笑,都在心里想,估计能成吧? 坐在屏风背后的寇大姑娘,闺名叫寇明珠,性子爽利大方,通过缝隙看见裴彻的瞬间,她就瞧上了这个出色的男人。 只见对方长得剑眉星目,猿臂蜂腰,眼神也充满正气,和自个儿的父兄一样,应当也是个性情不错的人。 “裴副将,二十有五说小也不小了,之前一直没定过亲吗?”彭夫人问道。 “没有。”裴彻有些惭愧地交待道:“大约四年前,我父亲去世,我从边关回来丁忧,期间一直待在京城。” “原来是守孝耽搁了呀,难怪呢,倒是个有孝心的。”彭夫人笑道。 许清宜看出了裴彻的惭愧,可是她觉得吧,负气离开军营确实是实事,但丁忧也是实事,所以说不说其实不重要。 当然了,以后成了亲就不同了,事无巨细都要交代清楚。 “不知裴副将目前家住何处?”彭夫人又问道。 “梧桐巷子,第六家就是了。”许清宜赶紧抢答,就知道媒人会问这些,还好她提前做足了准备。 裴彻:“………” 不是很懂,但是感觉嫂夫人很专业的样子,他乖乖微笑:“嗯。” 宅子这事他年前倒是听将军提过,当时还觉得成亲很遥远,没想到这么快。 “哎哟,那里好啊,离得也不远,太好了。”彭夫人满意道。 再次用眼尾瞟了一眼屏风那边,明珠那丫头如何想的,怎么还没动静? 寇明珠自然相信自己的眼光,考虑到现在,也有了决断。 “红莲。”她冲丫鬟勾勾手指头,在丫鬟耳边小声叮嘱了两句:“去吧。” 外边,众人持续热火朝天地拉着家常。 忽见一名丫鬟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就停止交谈,纷纷看着那名丫鬟,面露期待。 “请谢夫人安,请裴副将安。”丫鬟福了福身:“小姐托奴婢请问裴副将,婚后可会纳妾?” 裴彻一怔,立刻道:“不会。” “若无子呢?”丫鬟又问道。 “……”裴彻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想了一下才回道:“就医,若治不好就是天意吧,过继或收养一个也可。” 比如他的上峰,三个养子不也很得意? 许清宜在心里给裴彻鼓掌,果然什么样的将领什么样的兵,她相信裴彻没说假话。 本来就是嘛。 无子的原因有很多,不一定就是女人的问题。 可自古以来,女人无子总会惨遭非议和休弃,倒是男人无子没人说,也基本很少被妻子抛弃。 说不定全家上下,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护着男人的尊严。 这位寇大姑娘,也是个难得的潇洒人,在古代应该是很少见的了,许清宜心想。 “好。”正思索着,屏风后面传来一把女子的声音,脆生生道:“万望裴郎不要忘了今日所言,伤了小女子的心。” 随着话音落,一道高挑丰腴的倩影从屏风后面摇曳生姿地走出来。 众人看见寇大姑娘长得一张鹅蛋脸,肤白貌美珠圆玉润,和彭夫人一般都是大气型的美人。 许清宜见了满心赞叹欢喜。 这是个标准的大美人啊,无论是身高还是样貌,瞧着与裴彻是登对的。 “自然,裴彻绝无虚言,请寇姑娘放心。”裴彻见到寇明珠,微微怔忪,随后连忙站起来见礼。 寇明珠也福了福身,唇边带笑,眼眸明亮地看着裴彻:“我闺名唤寇明珠,裴郎唤我明珠便是。” 在场的两位媒人,许清宜和彭夫人闻言都暗暗笑了,看来这事应该是成了? 裴彻面上一热,从善如流地唤道:“明珠。” 声音低沉温柔,分外抓人耳朵。 寇明珠垂下眼眸,万分羞涩地笑了。 等了好些年,终于等到了自己合心意的俏郎君。 目前看来,坏了一只眼睛也无妨。 并不影响对方的气宇轩昂,英俊疏朗。 第137章 好事将近 第137章 好事将近 彭夫人眼看着自家侄女这副娇态,就知道她看中了,当下识趣地道:“宜妹妹,听说琳琅阁最近上了很多新货,不如我们去逛逛,等到了饭点再回来用饭不迟。” 许清宜秒懂,给年轻人制造独处的机会嘛,只要彭夫人不介意,她当然不介意了。 反正丫鬟嬷嬷还留在这里呢。 她点头笑道:“好啊,我也很久没逛铺子了。” 这是假话,其实她一直都没有逛过古代的珠宝首饰店。 前半年是缺钱,不敢奢侈。 现在是没必要,觉得家里那些也够用了。 不过女人嘛,偶尔也会心血来潮,买点新花样回去戴戴也是好的。 她们一走,雅间里就只剩下裴彻与寇明珠,以及一堆丫鬟嬷嬷。 “明珠,请坐。”裴彻道。 “好,你也坐。”寇明珠笑看着他说。 没有了长辈在场,二人之间果然更放得开了,欣然坐下来说话。 “你的上峰待你真好,竟然叫夫人给你说亲。”寇明珠道。 回忆起那位谢夫人,她在心里感叹,好个娴静柔美,气质如兰的佳人,眼里好像盛着清泉,让人一看就很舒服。 听说谢将军夫妇感情甚笃,她猜也是的,女人过得好不好,都写在脸上。 裴彻也笑,点头道:“谢将军和谢夫人待我如亲弟,确实很好。” 寇明珠抬眸看了他一眼,越看越喜欢,嘴里嗔道:“你和谢将军朝夕相见,就不怕我也拜倒在谢将军的魅力之下?” 裴彻闻言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是了,很多女子都喜欢谢将军,难道寇大姑娘也喜欢? “傻子,我并不喜欢谢将军,否则就不来见你了。”寇明珠看见他这个傻样,就笑道。 裴彻大大松口气,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 “嗯,那就好。”他忙道:“你愿意从屏风后面出来见我,是相中我了吗?” 寇明珠一顿,点点头。 “真的吗?”不等她发问,裴彻也直白明了地表示:“我也很喜欢你,明珠。” “嗯。”寇明珠高兴地垂下眼眸。 两个年轻人继续聊着。 另一边,许清宜和彭夫人在逛珠宝首饰店,看来看去,她打算给自己买双耳环。 随后想着来都来了,又给家里的父子四人挨个挑了礼物。 彭夫人看见她挑男款的发冠,就知道她是送给谁的,口吻艳羡道:“宜妹妹和谢将军感情真好。” 许清宜摸不准彭夫人和丈夫的感情如何,笑了笑保守说:“孩子他爹太受欢迎了,总得花点心思在他身上的。” “那倒也是。”想起谢韫之的名气,彭夫人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在她看来,许清宜这个谢夫人,做得太战战兢兢了。 “来都来了,我也给我家那个买根腰带吧,他的腰带总是坏的快。”彭夫人自言自语道。 许清宜眨眨眼,这样听起来感情还是不错的。 在许清宜的参考下,彭夫人也买了一些适合自己的首饰。 二人满载而归,回到了酒楼上的雅间。 这时她们看见,裴彻和寇大姑娘之间的气氛,已经比之前要熟络许多了。 刚才没来得及见礼,许清宜就被彭夫人拉走了,此刻寇明珠见她们回来,赶紧笑着过来福身见礼:“谢夫人。” “寇大姑娘,使不得。”许清宜赶紧托住人家的胳膊,说起来她自己的岁数还比人家小一些呢。 “唤我明珠就好了。”寇明珠十分亲切,落落大方地说道。 “是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彭夫人这个做姑姑的,深知把寇明珠嫁出去有多么不容易,她是很盼着这桩亲事能成。 许清宜笑着点头,看向裴彻,关心地问道:“如何,裴副将跟明珠还聊得来吗?” 也是变相地给裴彻制造机会,若是喜欢的话,赶紧对人家姑娘表心意。 裴彻倒也可没辜负许清宜的好意,微笑道:“聊得来,明珠性子很好,大方明快,十分直爽。” 被夸赞的寇明珠,不愧是大方明快,也笑道:“裴郎的性子也好,是我喜欢的。” 说完才羞涩起来。 看见他们互相喜欢,两位媒人就放心了,开始说下一步。 “这敢情好,回去与父母说一声,就可以开始交换庚帖了。”许清宜欢喜地笑着说。 “是啊,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我看婚期也不用拖太久。”彭夫人眉飞色舞说道。 “谢夫人,姑姑,两位入座再说吧。”见她们都站着,寇明珠细心地开口招呼:“时间不早了,可以膳后再慢慢谈。” 随后还亲自给她们倒了热茶。 许清宜端着茶盏一边喝一边想,倒是个麻利的姑娘。 “是了,各位应该都饿了,我去催一催店家。”裴彻也没闲着,虽说这些事也不必他去干。 不过在女方长辈面前,表现积极一点总归没错的。 他不知道,彭夫人自然是对他很满意的,现在就是有些担心哥嫂的态度,他们比较介意裴彻的缺陷,毕竟说出去不好听。 膳后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事情差不多就这般定下来了。 慢慢来,再急也是谈婚论嫁,急不来,最快也要开春才能结果。 “明儿个就是元宵节了,晚上的花灯应该很漂亮,还能去护城河放花灯。”许清宜用话暗示裴彻道。 裴彻也不是个笨的,立刻恍然大悟,看着寇明珠道:“明珠,元宵节你有空吗?我们一道去放河灯可好?” “嗯,好啊。”寇明珠答应道。 许清宜心满意足地笑了。 可以想象得到,明天晚上小情侣的约会肯定很浪漫。 至于自己,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元宵节去看花灯肯定是拖家带口的,热闹可以有,浪漫是不存在的。 午后,似乎又有下雪的征兆,天空略微有几分灰调。 路边还很多积雪,被行人和马车碾出一道道压痕,黑黑白白地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杂乱无章又充满烟火气。 许清宜披着厚厚的斗篷走出酒楼大门,和彭夫人等道别。 今天笑得脸都僵了,她抬手揉了揉。 随后走向自家马车,忽然看见一只修长的手挑起窗帘来,露出谢韫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庞,对方朝她微微一笑。 这家伙竟然出来了? 许清宜原本笑僵的脸,再次笑起来,哎,别人的老公是很好看,但自己的老公不止好看,还很仙。 等她上了马车,已经可以位列仙班的谢韫之,送上一个小巧精致暖手炉,问:“手不冷吗?怎么没有带暖手炉上去?” “还行。”许清宜捧着暖手炉,在谢韫之身边坐下,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像是一种木质香:“到底是相看,抱着一个暖手炉不够尊重。” 想想也是,谢韫之点头:“你总是想得周全。” “怎么出来了?”许清宜疑惑道。 “闲着无事。”谢韫之问道:“结果如何?” “成了,寇大姑娘很好看,和裴副将很登对。”许清宜笑着告诉他,哎,此刻抱着暖手炉才发现,自己的手确实冷冰冰的。 “我来帮你。”谢韫之见状,双手掌心覆在夫人的手背上。 他的手一直是暖和的,这样完全包裹住,许清宜一下子觉得整只手都暖和了。 正笑着,谢韫之把他的盛世美颜贴过来,蹭着许清宜的小脸问道:“暖和吗?” “暖和呀。”许清宜闻到那股香气越发清晰了,她闻着很安心。 “暖手炉好使,还是我好使?”谢韫之又问道。 许清宜眨眨眼:“……” 说实话,就冲谢韫之这股黏糊劲儿,她不信对方是闲着无事才出来的。 第138章 礼尚往来 第138章 礼尚往来 马车回到将军府,谢韫之先下去,抬手扶了许清宜一把。 此时一辆马车又缓缓驶来,是隔壁的勇国公夫人和儿媳许亭筠。 二人听见丫鬟禀报说:“夫人,少夫人,前面好像是谢将军和他的夫人,需要停车吗?” 大家都知道,少夫人和谢将军的夫人是嫡亲姐妹。 许亭筠闻言,立刻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只见一对长身玉立的璧人站在一起,格外地惹人注目。 谢韫之还是那个谢韫之,白衣如雪,颜如舜华,显然并没有因为患病一场而丧失风采。 这些天,许亭筠刻意避开妹妹和妹夫的消息,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然而所有的若无其事,都被此刻一撩帘子的功夫给击破了。 她很难受。 “真是一对金童玉女,我瞧着很般配啊。”勇国公夫人这样说,是因为历来听到不少说永安侯府二姑娘平庸的传言。 毕竟她的儿媳妇是永安侯府的长女,姐妹俩难免会被拿来作比较,她出门在外听多了,久而久之也信了传言。 今天第一次见面,虽然只是走马观花,却并不觉得这位许二姑娘平庸。 分明也是相当出色。 勇国公夫人哪里知道,外头那许多贬低许二姑娘的传言,都是由坐在她身边的儿媳传出去的。 许亭筠听了婆母这话,指甲紧紧地嵌进掌心里,脸色非常难看。 她努力了这么年,终于一步步将小时候钟灵毓秀的许清宜,掰成了木讷寡言,性格无趣的样子。 结果对方离开永安侯府后,性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敢情以前全是骗他们的,恐怕就连永安侯夫妇也被骗了。 许亭筠看着许清宜与谢韫之手牵手,夫妻俩并肩走上台阶的画面,心中郁闷不已。 渐渐的,眼底还流露出恨意来。 凭什么? 她可不希望戚氏的亲生女儿过得幸福,也不希望戚氏和许清宜重归于好。 可是现在看来,她根本拿许清宜毫无办法,否则也不用避而不见,生怕被对方的风光得意刺痛眼睛。 “亭筠?要停下打个招呼吗?”眼看着马车都要驶过去了,勇国公夫人询问道。 “不必了,人家都进去了。”许亭筠淡淡道。 回过神来,发现婆母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自己,才惊觉自己的语气不对。 许亭筠连忙解释道:“儿媳有些身体不适,想早点回去歇着。” “原来如此,是不是受凉了?”勇国公夫人立刻将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关心地道。 “可能是。”许亭筠勉强笑笑。 这一边,许清宜寻思着要过节了,便派人买了一堆做花灯的材料。 准备领着孩子们,重拾一下做手工的乐趣。 不止是孩子们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可以动手做,这样才有过节的气氛嘛。 生活就是如此,需要自己给自己找点仪式感。 许清宜的动手能力还是可以的,做好了之后,叫谢韫之给自己的花灯提上几个字,身价一下子不就上来了吗? 禛哥儿也想有样学样叫爹题字,可是看看自己手里的丑灯笼,想想又算了。 还是找大哥题吧。 大哥:“……” 难道案首的字就只配丑灯笼吗? 其实谢韫之怎会介意,与家人同乐,没有那么多讲究。 珩哥儿糊的四不像他也题字了,最后还爆改了一番,算是重新做了一个。 许清宜笑眯眯地看着丈夫被拉下水,挺好的,不然一会儿珩哥儿说要送给她,让她明天拿出去显摆,她会很为难。 最让她意外的是临哥儿,老大竟然也动手了,是个方形灯笼,画了一株兰花和蝴蝶,做得分外雅致漂亮。 “哇,大哥这个好漂亮,可以给我吗?”禛哥儿道,瞬间觉得自己手里的灯笼不香了。 “这是送给娘的。”临哥儿无情地拒绝,随后将灯笼递给许清宜。 送给自己的?许清宜闻言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来,十分开心地笑了,夸道:“好精致风雅的灯笼啊,多谢临哥儿,娘很喜欢。” 临哥儿道:“不用谢。” 娘为他们做了这多么,而他只是送一个灯笼而已。 禛哥儿也想送,不过看看自己手里的丑东西,还是算了吧,送不出手。 某些方面他确实不如大哥出色,他承认。 但他没有自卑的想法,毕竟他一个打十个。 就像娘说的,天生我材必有用,现在他已经找到自己的特长了。 珩哥儿也是想送的,不过他这个都是爹改造好的,没有诚意。 说起来,许清宜还是第一次从孩子们手里收到这么正经的礼物,心情很好,晚上便在卧室里找了个显眼的地方把灯笼挂起来。 “这么喜欢?”谢韫之一进屋就看见了那个灯笼,还有站在墙壁下欣赏灯笼的许清宜。 “儿子送的,当然喜欢。”许清宜笑道,说真心话,现在回头看看,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哪来的勇气,竟然想跟临哥儿打好关系。 好在没有事与愿违,付出还是有收获的。 “嗯。”谢韫之颔首:“这个灯素雅,适合平时用,拎出去玩的,还是艳丽些好。” 许清宜也赞同这个说法,不过还是很满足:“孩子肯送就不错了,你还挑上了?” 说到礼物,她一拍额头,说道:“对了,今天和彭家姐姐去逛了琳琅阁,给你们父子几个买了点小礼物。” “什么礼物?”谢韫之还怪期待的。 “你的是个发冠,喏,瞧着很简约,不过戴上肯定好看。”许清宜拿出来,当场给谢韫之换上,看到效果十分满意,笑道:“好看,我就知道适合你。” 当然了,谢韫之长着这张脸,其实戴什么都好看。 谢韫之戴着夫人送的礼物,朝铜镜看了一眼:“好看,我很喜欢。” 随后问许清宜:“你自己买了吗?” “买了的,一对孔雀羽耳环。”许清宜拿出来展示,毛茸茸的,这个很适合冬天戴。 “这么少?”谢韫之不懂女儿家的首饰,但也看得出来,这对耳环应该不值钱。 “购物在于喜欢不在多,我只看中这一对,所以就只买了它,已经很高兴了。”许清宜一边照镜子一边笑着说。 谢韫之是不懂,但不傻,夫人如此爱财之人,怎么可能不喜欢珠宝首饰。 大抵是不习惯奢靡,和他一样务实。 谢韫之很欣赏这种品质,可是自己的夫人没有必要这么俭省,他旁敲侧击道:“我听说别的夫人,一套头面都不会戴出去超过三次。” 是吗?许清宜疑惑地看着丈夫,这人还有这种研究? 过后才回过味儿来,对方好像是在劝自己买买买,别替他省银子。 “好,知道了。”许清宜欣然道。 也是,不能太寒酸,让人怀疑谢韫之养不起老婆就不好了。 下次她还是要多买点。 随后,许清宜把孩子们的礼物也送了出去,分别是送给临哥儿压袍的玉佩,送给禛哥儿的腰带,送给珩哥儿的一顶虎头帽子。 都是一些日常消耗品,好看又实用。 次日上午,许清宜又收到了第二只花灯,这次是谢韫之送的,正儿八经的元宵节花灯,兔子款式,颜色艳丽。 这人一声不吭地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这才是元宵节该拿出去玩的花灯。 “临哥儿。”许清宜笑得合不拢嘴,歉意地跟临哥儿道:“你爹做的这个兔儿灯太有氛围了,娘晚上必须拎它出去。” 言下之意,你的那只就暂时搁家里放着。 临哥儿瞅了瞅爹,嘴角微哂,也是看穿了爹争宠的意图。 第139章 佳人有约 第139章 佳人有约 寇家那边,得知寇明珠相中了裴彻,一家子喜忧参半。 喜的是寇明珠终于肯嫁人了,但…… 寇明珠的父母向外打听一下就知道,裴彻的确是条汉子,又是谢韫之钦点的副将。 前途不可限量。 但说来说去,还是比较介意眼疾这一点。 官至御林军左郎将的寇骁,无奈地看着女儿寇明珠道:“御林军中这么多好儿郎你不选,偏生看上西营的兵,他们跟御林军可不一样。” 谢韫之麾下的将士,随时都有可能南征北战。 运气好就只是伤了只眼睛,运气不好就折在边关了。 寇明珠知道父亲是忧心自己,也不敢觉得父亲自私,同样都是从军的,如果天下女子都不愿意嫁给将士,那她和兄长也就不存在了。 “爹,女儿知道您的担忧。”她小声道:“可是女儿也没办法啊,这么些年就只看得上他,若不能嫁给他,那只能孤独终老了。” 寇骁被女儿气得瞪眼,这说的什么话? 寇明珠的兄长寇以泽走进来,给父女二人打圆场:“爹先别生气,明珠说的有道理,她好不容易看上个郎君,只要人确实不错,又有什么打紧?” “哼。”寇骁看起来还是不高兴。 “这样吧,他们今晚不是要去赏花灯吗?”寇以泽自告奋勇:“我和妹妹一道去,先替爹娘掌掌眼。” 话说到这个份上,寇骁也只能勉强点头。 “你好好瞧瞧,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是。”寇以泽忙应。 花灯节是老百姓们很喜欢的节日,这一天晚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会上街游玩。 未婚的年轻人们,也会借此机会出来和心上人见面。 许清宜还坐在马车上,就通过窗口看到了不少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说明这个朝代的民风还是比较开放。 也是,历来民风开放与否,都跟时下的繁荣程度成正比。 社会越是太平昌盛,人们就会花心思关注情感和精神。 反之经济不好,大家也会变得保守谨慎。 许清宜今天出来玩,梳着精致的发髻,衣裳也很鲜艳,外面系着一条红色的斗篷,看起来年轻俏皮,有别于平日的娴雅端庄。 三个孩子都忍不住打量了她好几眼,觉得娘年纪好小啊,终于有了娘其实才二十不到的真实感。 比他们爹小很多…… 谢韫之不想惹人注目,穿了一袭深色锦袍,沉稳冷峻的模样,确实一下就和许清宜拉开了年纪差距。 “……” 一同出门的还有裴彻,他手里拎着一盏花灯,想必是送给寇明珠的。 另外还有沈知节也来了。 即将春闱,他最近在埋头苦读,本来不想出来走动,可是母亲非要他出来。 免得他学魔怔了。 众人来到热闹非凡的花街上,下了马车后,成群的俊男美女,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幸而是夜晚,只有距离极近才看得清彼此的面容。 谢韫之赶紧抱起珩哥儿,利用珩哥儿来挡住自己的半边脸,免得引起百姓的躁动,破坏了妻儿赏花灯的心情。 “真是热闹啊。”沈知节发出感叹,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人群。 如今出来感受一下天子脚下的太平盛世,心情果然舒畅放松了不少。 “咱们往那边的桥上走。”裴彻指了一下远处,对大家道:“我和明珠约好了在桥上见面。” 许清宜侧目,不是吧? 还要他们陪着一起去? 不过后来想想,去打个招呼就走也好,显得他们有诚意。 寇明珠兄妹俩已经在桥上了。 远远就看见了沿着河堤走过来的一行人,虽看不清面貌,但三个身量高挑出众的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寇明珠张望片刻,微微笑起来,指给哥哥看:“抱孩子的那个,应当就是谢韫之将军了。” 寇以泽:“……” 他还以为妹妹第一个指给他看的,会是准妹夫裴彻。 不过他对谢韫之,确实也很感兴趣,点头道:“龙骧虎步,气质不凡。” “旁边身披红色斗篷那位便是谢夫人,性子非常娴静温柔,和她待在一块也很亲切舒服。”寇明珠说到这儿一顿,微微羞涩地道:“就是她给裴郎保的媒。” “看着很年轻。”寇以泽颔首。 寇明珠嗯了声,谢夫人是很年轻,但已经做上当家主母了,还出来给丈夫下属的婚事奔走,显然是个能耐人。 “中间穿白色衣裳的那位不认识,最边上那位就是裴郎了。” “我已经猜到了。”寇以泽扬眉,中间穿白色衣裳的那位看起来像书生文士,一看就不是自家妹妹喜欢的调调。 “你觉得如何?”寇明珠羞涩兼期待地问。 “瞧着不错,挺想和他打一场的。”寇以泽这个准大舅哥抱着胳膊说。 寇明珠瞪了兄长一眼。 转眼间,许清宜他们也走了过来,宽敞的桥面上,两旁立着一排竹架,挂满了花灯。 映照得桥下波光粼粼,桥上佳人面如桃花。 这样的见面方式,许清宜心中直呼浪漫,看得她久违的少女心都泛滥了。 “明珠,你们这么早就来了?”许清宜笑吟吟开口,看到寇明珠旁边还立着一个青年。 大约是对方的家人。 “谢夫人。”寇明珠上前来,先喊了她一声,笑道:“嗯,我兄长也来了。” 这时,寇以泽再过来,对各位拱了拱手:“我是明珠的兄长,寇以泽,各位好。” “寇兄好,我是裴彻。”裴彻连忙往前一步还礼,腰身压得比对方低很多。 “裴兄好。”寇以泽暗暗打量他,倒是剑眉星目,一身的腱子肉。 嗯,确实长得出色,难怪妹妹一颗芳心就系上了。 “寇兄,这位是我的上峰谢韫之将军。”裴彻直起腰身,目光移到谢韫之那边,为对方介绍道。 “谢将军,久仰。”寇以泽正色起来。 这位他早就见过了。 今晚再次见到,还是一如既往地惊为天人,只是对方应该没见过他。 “寇兄。”谢韫之颔首。 随后又介绍了沈举人和几个小的,各位互相见过,让寇明珠兄妹感叹,这一行人个个都长得一副好相貌。 听说沈举人今年春闱会下场,怕不是要考个探花郎当当。 简单寒暄过后,许清宜就识趣地招呼大家:“好了,我们将裴副将送到了,接下来就分头行动吧。” “好,叫嫂夫人操心了。”裴彻赶紧道。 “客气。”许清宜笑眯眯,视线掠过寇家兄妹俩:“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 告别过后,他们一行人向桥的那边走去。 第140章 只取一瓢 第140章 只取一瓢 下了桥,沈知节识趣地道:“在下也四处走走,之后自行回将军府,各位不必等我。” “好的,沈举人玩得高兴。”许清宜点头,笑笑目送他离去。 “娘,我也自己去逛,回头在马车上汇合。”禛哥儿说道,现在丝毫不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许清宜拘不住他,便派了个人跟着他:“去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禛哥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呢?”许清宜问临哥儿。 临哥儿摇摇头:“没什么兴趣,跟着你们就好了。” 也是,临哥儿对世俗的东西一向寡淡,在他眼里,可能过不过节都没什么区别。 “也好,那就一起玩吧。”许清宜兴致勃勃地安排道:“我们先去猜灯谜,玩玩投壶飞花令什么的,然后再去放河灯,最后吃个飞鹤楼的宵夜,就可以回去了。” 临哥儿一听娘的安排,就知道自己和爹肯定是主力了,不知道娘要去祸害哪个老板? 许清宜:“……” 她当然不是那种人啊,祸害是肯定要祸害的,但不会逮着一个老板祸害! 来到猜灯谜的摊位上,临哥儿和谢韫之果然是主力。为了不欺负老板,他们花同样的钱,只挑难度高的猜。 猜两三个就转移阵地。 许清宜和珩哥儿负责派送他们赢来的花灯,给那些买不起花灯的百姓小孩。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笑脸,就觉得节日的氛围更浓郁了。 看见夫人把赢来的灯都送了出去,谢韫之面露意外地道:“匠人做的灯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会给自己留一个。” “是很漂亮,不过没必要留着,我手里已经有一个了。”许清宜晃晃手里的兔儿灯,今天出来她就没打算带外面的灯回去,她望着谢韫之微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谢韫之勾起嘴角。 爹娘谈情说爱,临哥儿在旁边腻得慌。 随后又去玩了投壶。 这个游戏很简单,连珩哥儿都可以玩,终于不再是临哥儿和谢韫之父子俩的主场了。 许清宜也学着投了一下,准确度还行,她决定回去继续练练,下一个花灯节悄悄惊艳所有人。 “我来教你,用腕力才准确。”谢韫之站在许清宜身后,一脸认真地教导对方投壶。 许清宜看看对方有力的大手,又看看自己比对方小一圈不止的手:“你跟我说用腕力?” 谢韫之:“……” 临哥儿也在一旁教导弟弟,小孩子的距离肯定比不上大人,不过难度依旧是很高的。 在这个摊位上,他们终于不是欺负老板,而是流水般给老板送钱。 笑得老板合不拢嘴。 这一家几口逗留在这里,他的生意更火爆了! 另一边,沈知节也在河堤边遇到了有趣的事,河堤边停靠着一艘奢靡豪华的画舫,上边挂着一个巨大的花灯,还写了一个谜面。 “我家主人说了,谁若是能猜中谜底,即可上船与主人同乐!不过,仅限青年才俊!”有人站在船头上吆喝。 岸边的百姓们顿时炸开了锅,这么豪华的一艘画舫,主人肯定非富即贵。 上船同乐事小,结交权贵事大。 一时间许多青年才俊踊跃猜谜。 沈知节对于结交权贵的欲望一般,不过这个谜面很难,他看见这么多人猜不出来,就心痒痒地想试试。 本也没什么把握,谁知当他说出答案之后,那人却恭喜他,说他答对了谜底:“这位公子,请上船吧!” 沈知节:“?” 画舫放下桥梁来,沈知节盛情难却。 并且这也是一件极为风雅的事情嘛,便风度翩翩地上去跟主人打声招呼。 “请问公子高姓大名?”这画舫主人的随从嗓音尖尖的。 “小生姓沈,名知节。”沈知节彬彬有礼。 “好名字啊。”对方满目欣赏地看着他,笑吟吟地又问道:“多少岁了,可曾定亲?” 沈知节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画舫的主人想招婿不成? 不过用猜谜的方式未免太草率? 所以他不敢确定,最终好脾气地道:“二十有三,未曾定亲。” “好啊。”那随从笑容更甚地招呼道:“沈公子请随我来。” “有劳。”沈知节笑笑。 走进豪华的画舫,里头香气宜人,丝竹阵阵,很显然这是个有格调的富人。 好在沈知节已不是当初的沈知节,若是没进将军府当西席,他现在肯定很警惕,害怕别人打自己的主意。 而现在有将军府做靠山,他整个人都松弛闲适,可以安心地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世事。 这就是有底气和没有底气的区别。 没有底气时草木皆兵,看谁都像敌人,有底气时悠闲自在,对谁都脾气要好些。 随从将沈知节领到偌大的雅间,奉上热茶和酒水,随后又叫了一群舞姬过来跳舞。 “沈公子请稍等片刻,我家主人马上就过来。”他说道。 “好的。”沈知节暗道奢靡,不过他依然很淡定,又不是没见过世面。 一墙之隔,画舫的主人透过墙上的雕花镂空小窗,正静悄悄地观察着外面的书生。 倒是生得唇红齿白,风流俊俏,是难得的好相貌,而且浑身萦绕着书卷气,颇有涵养的样子。 暗处这双艳丽的凤眼,又耐心观察了片刻,发现俊俏书生面对一群漂亮的舞姬,依旧目不斜视,甚至还有些局促不安。 似乎不习惯那么多女子在他面前跳舞。 “心远,去将舞姬撤了吧。”画舫的主人开口了,是一道女子的声音。 “是。”叫心远的随从应声。 是的,沈知节并不习惯看舞姬跳舞,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人家只是跳了一曲就下去了。 “沈公子久等了,我家主人来了。”心远过来与沈知节说道。 话音落,一道衣着华丽的倩影走出来,沈知节看过去,神情呆了呆,没想到画舫的主人竟然是个容貌艳丽的姑娘。 “这位姑娘,小生有礼。”沈知节回过神来赶紧行礼。 “沈公子好,敝姓赵。”赵姑娘盈盈一福身。 沈知节顿时又还一礼,没想到自己要面对的竟然是位姑娘,他说话都有些结巴:“赵姑娘好,敢问,赵姑娘就是这艘画舫的主人吗?” 若是的话,刚才对方又问年龄,又问定亲与否,难道是想招婿? “是的,我就是这艘画舫的主人。”赵姑娘神情淡淡。 “哦,原来如此。”沈知节点点头,垂着眼眸不知该说什么。 就算对方想招婿又如何?这般非富即贵的家世,他一介白丁,怎敢误了佳人。 “看你满身书卷气,可是国子监的学生?”赵姑娘步伐从容地走过来坐下,而后温声招呼沈知节:“别拘束,坐下说话吧。” “好的。”沈知节端庄地跪坐下来,才道:“非也,小生不曾入过国子监,小生已经是个举人。” “哦?看来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了?”赵姑娘拿起酒壶,替沈知节倒了一杯酒。 “多谢赵姑娘。”沈知节连忙欠身道,期间一直垂着眼眸:“是的,小生会参加今年的春闱。” “你为何不敢看我?”赵姑娘疑惑中带着不满。 难道她长得很不受人待见吗? 沈知节:“……” 他怎敢说实话,便道:“请赵姑娘见谅,你我男未娶女未嫁,小生直视姑娘于理不合。” 赵姑娘心道,这书生也太有礼了。 “会下棋吗?可否陪本姑娘手谈一局?” 沈知节微微一笑:“会的,如果赵姑娘不嫌弃的话。” 接下来,二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多半是赵姑娘提问,沈知节回答。 或许有故意的成分,他主动说出自己是寒门子弟,父族无靠,只有一个母亲相依为命。 赵姑娘:“……” 出身这么惨哎? 对方不再问什么后,沈知节暗道,大抵这位赵姑娘听懂了? 果然,手谈两局后,对方便命人送他下船。 “今夜多谢赵姑娘款待,小生告辞。”沈知节深深作了一揖。 “好,我亦多谢你,陪我过元宵。”赵姑娘心情不错,终于笑了一笑。 沈知节转身离去。 一会儿心远回来了,讨好地道:“主子,这位沈公子已是万里挑一的长相,气质也不俗,您瞧着如何?” “倒是个好的。”赵姑娘说。 今晚花灯节,原本她只想出来转转解闷儿,在画舫上挂灯谜也是心血来潮,并没有抱什么心思。 谁知心远眼尖得不行,两下功夫就给她挑了个俊俏的书生上来。 “既然如此,您怎不问问他家住何处呢?”心远面露遗憾。 “你没看出来吗?他并不想高攀我。”赵姑娘轻叹一声。 她看得上眼的读书人肯定有骨气,但有骨气的读书人又定然死犟死犟的。 “只要您看上了,还在乎他想不想?”心远眼底流露出狠辣。 赵姑娘白了对方一眼:“我可不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事。” 第141章 圆满落幕 第141章 圆满落幕 另一边,裴彻和寇以泽陪着寇明珠,在河边放完祈福的花灯。 裴彻看见寇明珠的鬓发都被风吹乱了,连忙体贴地道:“两位,河边风大,不如去茶楼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他一提,寇以泽也注意到妹妹冻红的鼻子:“好的,就去飞鹤楼吧。” 同时暗道,这个裴彻倒是个体贴细致的,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冷酷。 寇明珠心中也是一暖。 今晚的飞鹤楼异常火爆,他们三个到来时,雅间已经没有了。 寇家兄妹略有失望。 这时裴彻忽然想起什么,便对掌柜的说:“谢夫人订了两间雅间,我们是随同谢夫人一道来的。” 许清宜是飞鹤楼的老主顾了,一提她的名号,掌柜的就知道了:“原来如此,几位请随我来。” “谢夫人真是料事如神,她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寇明珠惊奇地说道。 裴彻也不清楚,但他想象了一下当面询问对方的话,对方应该会说:“有备无患。” 是这样没错,许清宜以前可是做酒店的,节假日提前订房这种事,刻进了骨子里。 三人进到雅间就暖和了。 裴彻叫了两壶酒和下酒菜,陪寇以泽小酌。 两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却意外地聊得来,大抵是因为他们都有相同的经历。 严格来说只是家世背景不同。 而且裴彻在边关待了好几年,经历比寇以泽更丰富。 对方很好奇,他在谢韫之麾下效力的时候都经历了什么? 这些事聊起来没完。 寇明珠也没有不耐烦,就在旁边静静聆听着,因为这也是她了解裴彻的途径。 “说来惭愧,我曾经做了一件错事。”裴彻忽然苦笑。 众人望着他。 裴彻一直内疚昨天没坦白当逃兵之事,今晚借着酒意,看气氛合适就说了出来。 包括在码头扛货当苦力的那段日子,也无半点隐瞒。 “幸好谢夫人找到我,问我是否愿意给谢将军的二公子当武师,我才结束了无处可去的日子。”裴彻说起往事,面露动容地道:“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谢将军十分欣赏我,他革我的职只是公事公办,给众将士一个交代,而非否认我。” 后来谢韫之单独与他说,其实十分感激他。 谢韫之坦言,如果当初裴彻没有带兵奇袭,没有成功拿下敌军,局面可能会很坏,可能会死伤很多将士和百姓。 所以谢韫之当然感激他,欣赏他。 只是军令如山,不得不罚。 “这有什么?谁还没有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寇以泽听边关的故事,听得热血沸腾,佩服地看着裴彻说:“你十六岁就从军了啊,一次次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才被谢将军看见,是条汉子。” 他就不一样了,他没有去过边关的战场,只是仗着爹的职务关系,也在御林军就职。 这辈子统共也没有杀过一个敌。 “嗯,大大小小的战役参加过无数场。”裴彻道,习惯性地摸摸那只眼睛。 现在用黑色的抹额挡住了,以免吓人。 见寇明珠看向自己,他连忙放下手,还是有些不确定。 御林军左郎将的千金,真的会嫁给自己吗? “裴郎铁骨铮铮,确实令人佩服。”寇明珠轻声道,本就喜欢裴彻的她,听了对方的故事后,眼底更添崇拜。 她是将门出身的姑娘,自然也是打从心底里认可将士的。 裴彻确定寇明珠眼底没有害怕,便笑了笑:“保家卫国,匹夫有责。” “裴兄说的好。”寇以泽赞同道。 也只有裴彻这样有勇有谋,做了错事还敢于承认反省的人,才入得了他的眼。 天子脚下,满大街都是家世不凡的勋贵子弟,却未必能得到他的真心认可。 当然了,年轻人的想法和长辈的想法,总归存在差异。 长辈更多还是觉得家世和体面更重要。 外边,许清宜也领着家人放完了祈福的河灯,为了不增添垃圾就放了一盏,上面写满了全家人的愿望。 禛哥儿没来,不过许清宜也帮他写了上去:早日成为盖世英雄。 完事后,去飞鹤楼吃个宵夜。 刚到楼里,掌柜的就告诉她,裴彻他们要了一间雅间,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也没有去打扰,只是领着家人静静吃饱就回去。 马车内。 禛哥儿似乎也刚回来,看见他们就高兴地喊:“爹,娘,我买了元宵,请你们吃元宵!” 许清宜嗅了一下,车厢里确实一股子美食的味道,但是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歉意地笑:“娘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们已经吃饱了。” “你们也买元宵吃了?”禛哥儿看着大家。 “不是,我们去飞鹤楼吃的大餐。” “什么?”禛哥儿顿时瞪着他们,一副心碎的样子,愤愤道:“你们怎么不带我一起?!” 临哥儿坐在老二身边凉凉地道:“是你自己要走的,我们上哪儿找你?” “就是。”爹娘异口同声。 老二就无话可说了,只是不甘心地看着弟弟:“你们吃了什么?好吃吗?” “蜂蜜烤乳鸽。”珩哥儿趴在爹怀里,咂了一下嘴巴:“好吃。” 禛哥儿羡慕坏了,烤乳鸽可不常吃。 不开心,甚至有点怀疑家人是故意的。 “好了,不逗你了。”许清宜理解吃货的心情,说着缓缓从斗篷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给老二递过去:“蜂蜜烤乳鸽,还热乎着,趁热吃。” 禛哥儿不敢置信,呆呆地捧在手里看着娘,过了片刻才哇了一声:“谢谢娘,您对我太好了!哈哈哈!” 看见他这么高兴,许清宜也笑了。 今天的花灯节之行,在禛哥儿的欢呼声中,圆满落幕。 吃饱喝足的珩哥儿,很快就在谢韫之的怀里睡着了,侧脸看起来像个小天使。 许清宜摸了摸对方的小手,确定不凉就放心了,然后也靠着孩子他爹的肩膀:“我们娘俩都压着你,你会不会累啊?” 谢韫之想了想,对临哥儿道:“你来抱你弟弟。” 临哥儿正闭目养神,闻言只好把弟弟接过去,毕竟老二吃得满手油,除了他也没人能接管珩哥儿了。 谢韫之怀里空出来,让许清宜躺在他腿上。 “……”许清宜有点尴尬,毕竟当着孩子们的面嘛,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带我们走了这么久,你累了。”谢韫之不由分说道。 今晚的一切都是许清宜张罗的,带他们体验了一个很温馨的元宵节。 老二见状道:“是啊娘,您累了就躺吧,没关系,我们又不是外人。” 爹娘恩爱他们难道还不清楚吗? “嗯,那我就小眯一下。”横竖自己身上裹着厚厚的斗篷,许清宜就靠在了谢韫之怀里,放松身子闭目养神。 今天当策划确实累了,而且吃饱容易犯困。 珩哥儿半梦半醒间发觉自己换了个地方,以为是娘的怀抱,结果睁眼看见大哥:“……” 临哥儿:“闭眼,睡。” 珩哥儿连忙闭上眼,乖乖睡觉。 第142章 一桩旧闻 第142章 一桩旧闻 节后清晨,天微微亮。 许清宜听到耳边有人低声说话:“夫人,我要去一趟兵营,三五天后回来。” “这么突然?”许清宜睁开眼睛,瞌睡虫几乎飞走了,愣怔过后搂着谢韫之的腰道:“是收到什么急报吗?” “不是。”谢韫之亲亲她的额角:“就是回去一趟,露个面罢了。” “这样?”许清宜若有所思,看来对方早就决定好了今天要走,不告诉自己,只是怕自己心里记挂,连节都过不好。 她心里因为这份体贴而暖暖的,也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好,你去吧,不必担心家里。” “嗯。”谢韫之抱了抱妻子,就下床去洗漱穿衣了。 婚后初次小别,没有什么腻歪话。 “裴彻也会跟我一起走,禛哥儿就拜托你看着了,别让他玩野了心思。” “知道了。” 得知男人要走,一向爱睡懒觉的许清宜也睡不着了,干脆也爬起来:“要收拾些什么,我帮你收拾。” “不多,我自己来就行。”洗漱完毕的谢韫之,迈着长腿从浴间出来。 许清宜没管他,直接打开衣柜去收拾:“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下次早点告诉我,这么突然我也是不好受的。” “嗯,下次。”谢韫之走到许清宜身后,停住,本来没想对妻子做什么,但见对方姣好的身段,就情不自禁抱了上去。 可见,心中也是不舍的。 许清宜拿衣物的手一顿,就向后靠在了对方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滚烫的胸膛,小声问了句:“几时出发,时间紧吗?” 昨晚回来就睡着了,没来得及亲近,这一走就好几天。 “还行。”谢韫之回答完,迟疑了一下,随后二人心照不宣,挪到旁边的矮柜。 许清宜抱着给对方收拾的衣物,往上头趴了过去,谢韫之很快就覆了上来,细细地亲着她的耳后。 “时间不紧,但也不松,你担待些。”他的呼吸灼热,温柔说着。 “好……”许清宜颤声。 二人的全部重量都压在柜子上,弄得这只靠墙的木柜不堪负重,大有解体的趋势。 …… 初时感觉有些寒意的许清宜,最后香汗淋漓,谢韫之亲着她的脸颊道:“我抱你去歇着,不必起来送我了。” “嗯……”许清宜现在两股战战,确实也没力气送对方。 谢韫之离开后,许清宜又睡了一觉,近午才懒洋洋地起来梳洗。 想起身边忽然少了个人,心里空落落的,因为那个人不是去了外院,也不是出了门,而是出了城。 好几天见不着呢,确实不习惯。 磨磨蹭蹭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真正起来了。 “禛哥儿出去了吗?”许清宜问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 “没有呢。”嬷嬷笑道:“禛少爷和珩少爷在一起学习,临少爷也没有出去。” 许清宜就奇了,这哥俩竟然没出门? 随后想想,应该是谢韫之叮嘱了什么,比如爹不在府里,你们要好好陪着娘之类的。 是的,谢韫之是吩咐过。 于是男主人不在的第一天,娘几个就都待在府里。 但这段时间也不能天天待在府里,许清宜想想就有了主意。 “明日我们一起去盘铺子吧?”吃晚膳的时候,许清宜决定,府里有不少产业,有些铺面自己雇人经营,有些铺面出租,她早就想通通盘一遍了,也好心里有个数。 “好啊好啊。”听说可以出门,禛哥儿举双手赞成。 许清宜看着临哥儿,见对方也点了下头。 有男丁跟着比较有威慑力,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娘,我也可以去吗?”珩哥儿拽拽许清宜的袖子,期待地问。 许清宜摸摸他的头:“娘和大哥二哥是去工作,跑这跑那很辛苦的,下次玩再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珩哥儿也懂事,闻言忙点头:“好。” 既然是忙工作,他就不跟着去打扰娘了,因为他去了也帮不上忙。 老大和老二头一次参与家里的事务,就还挺兴奋的,代表着他们不是小孩了,也能为家里出一份力。 另外就是分担娘的事务,让娘不用那么辛苦。 次日,许清宜娘几个带着账本就出门了,从最近的店铺开始往外盘。 “娘,我们家有这么多铺子?”禛哥儿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账本。 “是啊,有药铺、绸缎庄、酒坊……”许清宜一个一个数下来,还有些不临街的场地是租出去的。 看着是不少,但比起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算是少的了,因为谢韫之没精力打理。 很多都直接卖出去了,这些是硕果仅存。 开始盘了药铺,酒坊,都有或多或少的问题需要纠正。 但不大,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敲打一下管事的就行了。 让对方知道东家以后会随时盘铺子,想必风气会有所肃清。 随后是一个园子,这里租给了一些文人墨客当聚集的场地,像读书会,诗社等。 母子三人没有惊动管事,打算先在园子里逛逛,过一把微服私访的瘾。 “倒是个清净雅致的好地方。”许清宜领着孩子们走在清幽小径上,周围伫立着错落有致的小楼。 临哥儿打量:“嗯,还不错。” “这里贵不贵啊?一个月需要多少租金?”禛哥儿东张西望。 想到自己是这里的少东家,感觉很奇妙,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富有了。 当初那段为了钱茶饭不思的日子,恍如隔世。 “京城地界寸土寸金,当然贵了。一栋楼一个月至少要百两银子以上的租金。”许清宜笑着说。 “这么多?”禛哥儿咋舌,开始着手数一下这里有多少栋楼? 然后发现太多了,数不过来,根本数不过来。 正眼花缭乱,前面忽然传来打砸的动静,仔细听还有谩骂和吆喝,似乎有人闹事。 母子几人对视一眼,便向那座小楼走去。 “你们这个破诗社竟然还敢举办,是把小爷的话当耳边风了吗?!”一道凶狠的声音,听起来却还是个少年:“来人!把他们的招牌卸下来烧掉,里面的东西全砸了!” 临哥儿听见这道声音一愣,好像有些许耳熟。 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请小王爷高抬贵手!”一道青年的声音掷地有声:“这里是谢韫之将军的园子,我们刚租下来的,请您看在谢韫之将军的面子上……” “砸!”赵思睿气呼呼地打断道:“小爷这辈子最讨厌有人威胁我!” 这时,临哥儿终于想起来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是那位恭王府的小王爷。 他皱眉,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到处咬人。 “住手!”未等许清宜发话,临哥儿走了出去,阻止了赵思睿那群侍卫的暴行。 赵思睿闻言,不爽地看过来,见到临哥儿的瞬间愣住,这不是…… 他跳脚道:“是你!是你!” 那个让他气了三天三夜的死小子! 之后一直没有遇到,他还以为这个仇永远报不了了呢? 不曾想,对方竟然主动送上门。 “我也想说,流年不利。”临哥儿冷冷清清地道:“又是你这个丢祖宗老脸的家伙在这里横行霸道。” “你!”赵思睿的脸气得涨红,这死小子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吗? 胆子真大! “请你带着你的爪牙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临哥儿扫了一圈那些侍卫,用少东家的口吻下逐客令。 怎么又是这句?赵思睿记得自己好像已经听过这句了,气极反笑地叉腰道:“你以为你是谁?小爷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随后不等临哥儿说话,他一声令下:“揍死他。” “揍死谁?”禛哥儿一听,竟然有人敢凶自己的大哥? 他连忙走出来,挡在大哥面前。 禛哥儿虽然才九岁,可他天赋异禀啊,从小就长的敦实。 练武之后身板抽条更快了,个头看起来和十二三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侍卫看见对方只是个毛头小子,也不是什么熟面孔,便一拥而上。 禛哥儿不慌不忙,一个打几个,很快就用爹教的杀招,将这几个侍卫撂倒在地。 赵思睿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见状有些慌了,连忙转身跑走。 禛哥儿追上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叫他在雪地上摔了个大马趴。 “好了,禛哥儿,别伤着人。”许清宜这时开口了,侍卫可以揍,但主子不可以乱揍。 熊孩子还是让家长来管教比较好。 “呸呸呸!”赵思睿吃了满嘴雪,抬起脸来骂骂咧咧道:“你竟然敢踹小爷,你死定了!你知道小爷是谁吗?” 许清宜走过来:“你是谁?我正要问你呢,然后找你家长说理去。” 赵思睿正愤怒,忽然看见是个年轻貌美的夫人和自己说话,语气便稍微收敛了一下:“你又是谁?” “我是他们的娘。”许清宜面容严肃。 “不可能。”赵思睿从雪地里爬起来,看看许清宜,又看看那两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死小子,瞪大眼睛:“你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娘?” “我就是他们的娘,不过不是亲生的,是养母,所以看起来很年轻。”许清宜耐心解释一遍。 原来是养母,赵思睿顿时理直气壮道:“既然你是他们的长辈,为何纵容他们打我的侍卫,还打我?你,为老不尊!” 许清宜:“……” 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怪怪的,不过算了,现在老不老不是重点。 “第一,是你让侍卫先对我儿子动手,他那叫正当防卫,你和你的侍卫挨打一点都不冤。”她说道。 赵思睿一时噎住。 “第二,这个园子是我家的财产,你在我家的地盘喊打喊杀,砸这砸那,要论追究责任,也是我对你追究责任。”许清宜又道。 赵思睿就愣住了,这里是对方的产业,那不就是…… “我爹叫谢韫之,你是谁家的?”禛哥儿凑过来。 虽然赵思睿口口声声不怕威胁,但真正面对谢韫之的夫人和孩子,他还是气焰矮了一点,外强中干道:“你管我是谁家的,我赔你们钱就是了!” “他是恭王府的小王爷。”临哥儿戳破对方的身份。 许清宜眉心一跳,心里浮现出一句,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小王爷?”那不就是皇亲国戚吗? 禛哥儿想起自己刚才那一脚,有点心虚,自己不会是闯祸了吧? 他看向娘。 许清宜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被戳破身份的赵思睿,瞪着临哥儿:“你知道还敢惹我?” 临哥儿冷漠脸:“是你先惹我们。” 而且王爷又怎么样,他又不是没算计过皇亲国戚。 “好了,就事论事,先别吵架。”许清宜制止他们,将目光落在赵思睿身上:“这位小王爷,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霸凌我的租户?” 赵思睿冷哼一声,拒绝回答:“没有为什么,小爷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要赔多少钱你说就是。” 见许清宜不开口,他直接掏出一叠银票,快速塞进禛哥儿手里。 “够不够……” “够了,那也用不着这么多。”许清宜看到那银票的面额不小,连忙拿过来,抽了一张就还回去:“小王爷收回吧,今天这事就算了。” 赵思睿没想到许清宜这么好说话,想必也是看在王府的面子上。 于是收回银票,轻哼一声走了。 被撂倒的侍卫们也缓了过来,起身狼狈地跟着主子离去。 许清宜目送未来的皇子走远,随后转身看向那群被霸凌的书生。 “多谢这位夫人相助。”当她的目光扫过来,为首那位青年上前作揖:“刚才您说,您是这个园子的东家?” “不客气,你租了我家的园子,我们维护租客是应该的。”许清宜上下打量对方关心说:“刚才的冲突,没有人受伤吧?” “没有,只是打砸了一些东西。”青年感激地说道。 “那就好。”许清宜安下心来,这才仔细问道:“你们怎么招惹了小王爷?他为什么要砸你们的诗社?” 青年叹口气:“说来话长,外面寒冷,几位东家不如到楼上坐下说?” “也好。”许清宜抱着解决问题的心态,领着老大和老二一起上去。 一楼满地狼藉,大家上了二楼。 “几位请坐。”青年给他们泡了热茶。 “多谢。”母子三人客客气气。 青年也坐下:“我叫苏瑜,是凝渊诗社的社长,东家可曾听说过凝渊公子的名号?” 这倒是把许清宜问住了,她看向临哥儿。 “略知一二,似乎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过已经不在了。”临哥儿帮娘回答。 苏瑜却惊讶地看着许清宜,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许清宜不可能不知道:“冒昧地问一下,您和勇国公府现在的世子夫人,不是姐妹吗?” 许清宜愣了愣,这跟许亭筠有关? “凝渊公子大名陆襄,是勇国公府正经的世子,现在的世子是个庶子。”苏瑜说道。 这些内情许清宜还真不知道,便解释:“家姐从未说过这些,我出嫁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是不清楚。” “无妨。”苏瑜见她不生气便继续道:“凝渊公子新婚半年后,与妻子出游双双被害,公子的妻是恭王妃的胞妹,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两家便结了仇。” 许清宜了然。 所以小王爷心疼惨死的姨母,这才追着凝渊公子创办的诗社砸。 “谢韫之将军闻名天下之前,上一个不世之才便是凝渊公子。可惜遭奸人所害,至今未能申冤。”苏瑜叹息。 第143章 同意婚事 第143章 同意婚事 这些都是许清宜不知道的事。 很正常,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而她知道的仅仅是一部分人的命运走向。 这群人在书里是所谓的主角,但作者没有写的那些角色,他们都是自己人生中的主角啊。 凝渊公子夫妇的遭遇令人同情,许清宜感慨:“天妒英才。” “是啊。”苏瑜哀伤地点点头,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不过碍于许清宜的身份,最后还是忍住没说什么。 许清宜承诺:“你放心,以后在我家的园子里办诗社,不会再有人来捣乱。” “多谢东家。”苏瑜心情复杂地道,以为许清宜是看在和勇国公府沾亲带故的份上,才愿意管这件麻烦事。 “不客气,对了。”许清宜说:“小王爷赔了银票,我待会儿会叫人帮你们收拾一下一楼。” 倒不是看在沾亲带故的份上,她跟许亭筠哪有什么感情,不结仇都不错了。 许清宜只是觉得,顾客就是上帝,对方花了钱,他们当然要维护。 而且这帮书生只是被迁怒了,本身没有犯事,她没有理由把人往外撵。 “苏瑜感激不尽。”苏瑜道,被逼到躲进谢韫之的园子,他们确实无处可去了。 离开凝渊诗社,许清宜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临哥儿说:“你和小王爷以前有过节?” “不算吧?”临哥儿说道:“年前在老师的家门口遇见过,他来拜访老师,行为十分鲁莽。我说了他几句。” 所以只能算对方单方面生气跳脚。 听起来很嫌弃,许清宜干笑:“可能对方的脾气就那样,下次见到了还是和气生财为好,毕竟是小王爷嘛。” 而且还是未来的皇帝亲儿子,熊是熊了点,也不好得罪。 “哦。”兄弟俩齐声道,娘对孩子一向很有包容心,他们便没有多想。 “幸好你们今天都在。”许清宜看着他们,庆幸道:“一个帮娘吵架,一个帮娘平乱,不然啊,娘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谢家兄弟:“……” 娘这次太夸张了,他们都看出了演的成分。 不过挨了夸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娘。”临哥儿转移话题话道:“您觉得凝渊公子夫妇的死因,有没有蹊跷?” 蹊跷?许清宜闻言一怔,说道:“我们只是听了一耳朵,又不了解更多,这个可不敢乱下定论。” 临哥儿道:“又不是靠那耳朵听讲才怀疑,儿子只是觉得苏瑜的态度有些古怪。” “哦?”这么一说,许清宜也觉得是。 “对方提凝渊公子的身份就提吧,还要当着您这个连襟的面,点破现任世子是庶子的身份,可见他对现在的世子颇为不满。”临哥儿洞察力很强,直接说结论:“有可能苏瑜怀疑,现在的世子正是害了凝渊公子的奸人。” 如果是这样,那就真是个大案子,太造孽了,许清宜心想。 不管是皇家还是公侯贵族家,自古夺嫡之争,总是腥风血雨。 许清宜很庆幸,自家孩子个个都有自己的本事,不会没出息地盯着父辈的爵位度日。 她想了想说:“嗯,临哥儿的推理是有可能的,关键是苏瑜这个人到底又清楚多少?所以事情真相,光从苏瑜这里着手,只能得到很片面的结果。甚至有可能被带沟里去。” “我知道。”临哥儿很赞同娘的说法。 眼下只是私下闲谈两句,毕竟他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员。 禛哥儿对娘和大哥的谈话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只想着收工之后去下馆子。 不是他不聪明,只是天生不爱动脑子关注这些事。 反正又跟他没关系。 接下来,继续走访各处的铺子,兄弟俩也是出力不少。 另一边,寇家经过考虑,终于同意了寇明珠和裴彻的婚事,表示两家可以先换庚帖。 如果合婚成功,就可以进行下一步。 成了?许清宜替对方感到开心,着手派人去裴彻家报喜,要庚帖。 裴母是个普通百姓,听说儿子要和大户人家的小姐对亲,两眼一抹黑,竟是无措多过高兴。 好在许清宜派去的嬷嬷有条不紊,逐步指导她该怎么做,并表示接下来的三书六礼,自家夫人也会帮忙准备,不会不管的。 “老夫人且安心等着娶媳妇就好了。”嬷嬷笑着安抚说。 随后拿着裴彻的庚帖,在裴母感激的目光下告辞。 合婚一般都是能成的,除非两人真是八字犯冲,天理不容。所以许清宜也不敢拖时间,即日便叫人去打扫梧桐巷的宅子。 该进家具进家具,该铺绿植铺绿植。 府里风风火火地张罗裴彻的婚事,连沈知节这个埋头备考的准进士都有所耳闻。 他不禁心生艳羡,希望自己的婚事也能与裴彻的一般顺利。 思及此,就不由想到元宵节那晚的邂逅。 沈知节面露怅然,他想,自己此生估计再不会遇到那么美貌的姑娘。 而且那位姑娘,并不仅仅是美貌而已,一看就是才貌双全,被养在高门里的掌上明珠。 矜贵高傲,又不会居高临下。 沈知节:“……” 忽然就有些后悔,那天晚上不该去猜那个灯谜的。 城外三十里,西营。 谢韫之来到这里已经两日了,那天他回归,所有将士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直到现在,兵营里也依旧充斥着喜悦的气氛。 谢韫之就像众将士们的主心骨,定心丸,只要他在,即可军心大定。 反之他不在的那一年,士气很是低迷了一段时间。 “将军呢?”紫霄从城内赶过来,走进谢韫之的主帐中。 “还在校场上练兵呢,不过应该也快回来了。”负责内务的小兵道。 话音落,一只手掀开帐帘,谢韫之迈着穿军靴的长腿走了进来。 凛风萧瑟的二月,他身上穿得很薄,汗水几乎浸透了白色的里衣。 配上冷峻的面容,看起来既性感又危险。 目光扫到紫霄,谢韫之一顿,问道:“怎么来了?” “将军。”紫霄笑道:“夫人叫我送些东西给您,有吃的穿的,顺便看看您好不好。” “嗯。”谢韫之看向紫霄手中的行囊,目光略柔。 “对了,还有一封信。”紫霄赶紧从怀里掏出来,双手递给将军。 谢韫之的嘴角轻扬了一下,接过了那封信:“夫人和少爷们还好吗?” “都好着呢。”紫霄笑道:“将军先别忙着拆阅,您先去沐浴换身衣裳吧,您这样夫人会担心的。” 谢韫之闻言就停下了拆信的动作。 “对了将军,裴副将的帐篷在哪?夫人也托小的给他带了东西和消息。”紫霄问。 “什么消息?”谢韫之看着他。 “寇家同意和裴副将的婚事了。” 谢韫之点点头,随后派了个小兵:“带他去找裴副将。” 第144章 互相报备 第144章 互相报备 谢韫之沐浴完,穿上干爽的衣裳,这才披着外衣,坐在帐中拆阅许清宜的信。 灯火下,他逐字逐字地看着,面容专注。 里头写的也不是什么肉麻的情话。 许清宜只是分享他们母子几个这两天的生活起居,都干了些什么。 以及裴彻的婚事。 最后就是问问他在军营过得如何。 谢韫之看罢,指尖摩挲了一下信纸,随后仔细收起来放好,又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格式和许清宜的差不多,能交代的都写上去,然后交给送完东西回来的紫霄。 “转告夫人,平日出门多带几个护院。”谢韫之道,虽然信上也写了,但他还是特意叮嘱一句:“禛哥儿那三脚猫功夫,若碰上真正的硬茬,就只有挨打的份。” “是。”紫霄应道。 然后不敢耽搁,出了军营便往城里赶。 不多时,廖袁老将军进来找谢韫之说话,看见满桌子的卤味烧肉就笑了,还有花雕:“哈哈哈,哪来的好酒好菜,你竟然给自己开小灶?” 印象中,谢韫之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勋贵子弟,却从来不给自己搞优待。 “内子遣人送来的。”谢韫之道:“廖将军请坐。” “哎,那我就不客气了。”廖袁搓搓手,大马金刀地坐下。 “您自便。”谢韫之给他一双筷子。 “好好好。”廖袁拿起来就夹了一块烧肉,表情享受,然后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调侃:“现在知道娶妻好了吧?不娶妻,谁给你往军营里送酒菜送衣裳?” 谢韫之侧目,看来家里给自己送酒菜衣裳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眼前这名小老头,正是闻风而来蹭吃喝的。 “一年不见,您越发嘴馋了。”他嘲笑。 廖袁:“……” 次日早上,许清宜才看到紫霄带回来的信。 看着简洁的叙事方法,她好笑地感叹,自己和谢韫之当真挺合拍的,都是爽快直接不粘糊的人。 喜欢就说,想要什么就做,丝毫不会扭捏和拖泥带水。 谢韫之这样的人,还真就适合一个成熟的女人,否则可能会受不了他直来直往的相处模式。 如果是个喜欢浪漫的小姑娘,很可能会觉得,对方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还好许清宜不是,她可太喜欢有事各自忙碌,没事再凑一起滚个床单的模式。 不用说什么爱不爱的,关键时刻有用才是最好的告白。 “爹回信了吗?”禛哥儿一早起来,看见娘笑吟吟,就打着哈欠问。 许清宜看他一眼:“回了,他说你三脚猫功夫。” 禛哥儿:“……” 他那天一个打好几个,分明很厉害,爹怎么就不能像娘一样多夸夸人呢? 母子关系,还得靠衬托啊,许清宜见状赶紧道:“别听你爹瞎说,你在娘心里厉害得不得了,顶呱呱。” “嘿嘿。”禛哥儿也是好哄,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今天自由活动,你们想出门就出门。”许清宜捶捶胳膊说:“跑了两天,我也跑累了,今天就待家里陪珩哥儿。” 沈举人要考试了,也不能一天都把珩哥儿扔给对方。 “我……”禛哥儿正想安排自己,忽然收到大哥的眼刀子,只好不情不愿地改了口:“我也累了,娘,我不出去。” 临哥儿满意地收回眼神,对许清宜道:“我攒了几篇文章,拿去给老师看。” “嗯。”兄弟俩的眉眼官司,许清宜看在眼里,不过她没有干涉的理由。 老大是个有分寸的人,这小一年来进步显着,已经从社会不稳定分子,进化成品学兼优的楷模了。 是啊,眨眼功夫就过了这么久,想想还怪让人感慨的。 天头不早了,辞别母亲,临哥儿披着披风往外走。 因着天气还冷,他的领子上围了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清冷干净的面容十分俊秀。 现在走在大街上,临哥儿也是十分惹人注目的存在,一天比一天长开了。 不难想象,以后也会和他爹一样,收割一堆姑娘的芳心。 阿白拎着东西跟在主子身后。 这些日子阿白也长大了,已经是个高高瘦瘦的大小伙子。 他的气质还是和当初一样,有点痞,可见跟在临哥儿身边过得很滋润。 因为临哥儿不经常要他随身伺候,很多时候会放他自由活动,到时间再回来接驾。 走在外院,临哥儿忽然迎面看见,明钰领着一个生面孔的嬷嬷走过来。 “临少爷。”明钰唤了声。 临哥儿颔首:“这是谁,领去见我娘吗?” 爹不在府里,他总是要操心一些,凡事问清楚。 “回临少爷,不是的,这位是隔壁勇国公府的嬷嬷。”明钰解释道:“两府院墙离得很近,对方家小主子的毽子不小心踢过来了,嬷嬷过来捡回去。” 原来如此,临哥儿看了那名嬷嬷一眼,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并且还看得很入神。 他不禁皱眉,勇国公府的下人这么没规矩的吗? “嗯,去吧。”由于没有什么好感,临哥儿淡淡道。 随后领着阿白大步离开。 明钰目送了一阵,回头发现勇国公府的嬷嬷也看着自家少爷,便自豪地笑着道:“那是我家大少爷,去年秋闱考中案首,当年才十二岁呢。” 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但依旧有些恍惚地道:“今年十三吗?” “是呢。”明钰领着嬷嬷继续往前走:“这边请。” 没发现嬷嬷有些心不在焉。 之后对方又打听道:“老身听说,贵府的大少爷……是谢将军的养子?” 明钰回道:“是的,我们将军去年才成亲,哪里生得出这么大的孩子。” 十五岁生子的不是没有,但他们将军洁身自好,在遇到夫人之前,根本不近女色。 “不知是在何处领养的?”对方又问。 打听得这么细致,明钰就奇了,歉意地道:“大少爷是从何处的领养的,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清楚,嬷嬷很感兴趣吗?” 嬷嬷才惊觉自己逾越了,忙面露尴尬道:“不,是老身多嘴了。” 随后明钰就没说话了,领着对方找到那只毽子,又将对方送出门去。 勇国公府的嬷嬷叫周嬷嬷,是勇国公夫人的陪嫁丫鬟,跟着主子伺候了两代小主子。 刚才看见临哥儿的刹那,也不是她没规矩才会盯着对方看,只是她觉得对方分外眼熟。 仿佛看到了勇国公夫人的嫡长子陆襄,年纪小的时候。 乍一看只有四五分相似,但盯着上张脸看,就像了十成。 让周嬷嬷心里翻江倒海的,却不是临哥儿的上半张脸,而是临哥儿的下半张脸,让她想起了曾经的世子夫人。 世间有这么巧的事吗? 心乱如麻的周嬷嬷,回去将毽子交给现在的世子夫人许亭筠。 “那边的人没有为难你吧?”许亭筠面无表情地问道。 “没有。”周嬷嬷赶紧摇头:“对方的管事十分客气,一听缘由就把我请进去了。” “嗯。”许亭筠眼底阴沉地吩咐道:“以后少让蓉姐儿来这里玩,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是故意的。” 然后就牵着蓉姐儿走了。 留在原地的周嬷嬷心想,看来世子夫人和隔壁的谢夫人真的没什么感情。 否则姐妹俩就住在隔壁,为何这么久没来往? 收回思绪,周嬷嬷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脑海里不断回忆着刚才遇到的少年。 像,真的太像了。 一半像已故的世子,一半像已故的世子夫人…… 不,周嬷嬷掌心发汗地分析,世子夫人当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并不确定就真的没了。 万一对方还活着,并且怀了世子的孩子,还生下来了呢? 周嬷嬷口干舌燥,快步前往国公夫人居住的院子。 第145章 将军回城 第145章 将军回城 松鹤堂。 勇国公夫人年过半百,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容貌昳丽的女子。 如今上了年纪,看起来便慈和端庄有福气。 “怎么回来了?”勇国公夫人看着周嬷嬷:“不是去看蓉姐儿吗?” 儿媳身边两个孩子,她怕对方忙不过来,就总叫周嬷嬷过去搭把手。 “你们先下去,我和夫人说会儿话。” 周嬷嬷上前来,屏退了两边的丫鬟,随后才和勇国公夫人说:“夫人,刚才奴婢去了一趟隔壁的将军府,遇见了府上的大少爷,十二三岁的样子……” 说到这里,紧张地抿了抿嘴唇,害得勇国公夫人也提了心:“怎么了?” 若只是寻常的事,何至于屏退丫鬟? 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周嬷嬷才继续道:“谢大少爷那张脸,长得既像襄哥儿,又像少夫人。” 也是太久没人提起自己那已故的儿子和儿媳,勇国公夫人愣了一下,语气缅怀道:“哎,若是他们成亲当年有孩子,算算也该十二三岁了。” “是啊,真的太像了,年纪也对得上。”周嬷嬷压低声音道:“少夫人一直下落不明,您说有没有可能,少夫人其实还在,并且生了襄哥儿的孩子?” 刚才勇国公夫人还真没往这方面想,太匪夷所思了,可是经过周嬷嬷这么一说,心就动了动,却下意识地否认道:“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她不是不想…… 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若是襄哥儿真的有血脉留在这个世界上,别说什么了,叫她舍了这条老命都行。 但勇国公夫人不敢想啊,她怕燃起希望又失望,内心受不住第二次打击了。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她悲痛欲绝,差点儿也就跟着去了。 好在夫妻俩互相支撑着,才总算熬了过来。 周嬷嬷信誓旦旦地道:“您若是亲眼见了那孩子的模样,您就不会怀疑了,真的太像了,而且像得夫妻俩各一半,就像您说的,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听到这里,勇国公夫人也被调动了情绪,声音有些干涩地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少不得要找机会见见这孩子。” “这容易,谢大少爷正是读书的年纪,似乎经常出门,奴婢派人盯着些,届时您悄悄跟上就是了。”周嬷嬷出主意,谨慎地道:“不过水落石出之前,倒是不好让府里知道呢。” 她指的是现在的世子陆启铭,以及世子夫人许亭筠夫妻俩。 “这我知道,你放心吧。”勇国公夫人心中有数地点头。 恭王府。 整日不干正事的小王爷赵思睿,终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咋咋呼呼跑到恭王的书房:“爹,我有事情要禀告!” 恭王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小儿子:“你有什么事情要禀告?” 难怪吴寂容嫌弃这个学生,恭王说句实话,作为对方的亲爹,其实他也嫌弃。 赵思睿道:“年前我去拜访吴先生,在吴先生家里看见一个少年,对方跟我差不多年纪,昨儿我才知道,原来他是谢韫之将军的养子,十二岁考中案首的那个!” 刚才还漫不经心的恭王,听到这儿严肃起来,看着小儿子问:“你确定?” “确定。”赵思睿斩钉截铁地点点头,都被人踢了一个大马趴,这事他能记一辈子。 那就奇了,恭王皱起眉来自言自语:“谢韫之的长子,怎么会在吴先生的家里?” “就是啊,而且还把自己当主人,对我下逐客令。”赵思睿不满地抱怨。 闻言恭王想得更多了,小案首把自己当吴宅的主人,说明和吴寂容的关系不错。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众所周知,谢韫之是纯臣,对太子和肃王的拉拢视而不见,只忠于陛下。 他的长子却与吴寂容交好,但恭王不认为,是自己的谋士吴先生笼络住了将军府那位小案首。 欲知真相,恐怕只能亲自问问吴寂容本人。 次日,吴寂容来到恭王府。 恭王开门见山地问道:“寂容,我听说你和谢将军的长子交好?” 恭王知道了此事,吴寂容一点儿都不惊讶,甚至觉得对方知道得太迟了。 他大大方方笑道:“是的,临哥儿是我前些日子才收的学生。” 恭王:“……” 有些难受地问:“前些日子是什么日子?” “哈哈。”吴寂容笑了两声,弯腰作揖老实承认道:“请殿下恕罪,您让我收小王爷之前就收了,没有坦白,只是觉得时候未到,您不知道比较好。” “哼。”恭王一想,倒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 现在朝堂党争如此厉害,谢韫之身份敏感,若是吴寂容效力恭王府和谢临拜他为师的事情同时曝光,牵连出事端,那么他这个不知情者可以摘得干干净净,免叫陛下怀疑。 可惜吴寂容和谢临的关系,终究是叫赵思睿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子给撞破了。 “请殿下恕罪。”吴寂容再一次作揖。 “罢了,我明白你的用意。”恭王想清楚利弊,倒也不怪吴寂容隐瞒,最终摆摆手道:“坐下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谢韫之知道你的身份了?” “当然不知。”吴寂容语气笃定地道:“谢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您又不是不清楚,若是他知晓我和恭王府有瓜葛,岂会同意长子拜入我门下?” 恭王觉得也是,很好奇地侧目:“那是怎么回事?” “是其夫人看中我的学识,主动上门为其子求学。”吴寂容道。 谢韫之的夫人?恭王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夫人。 倒是出乎意料。 “你素来行事低调,对方又是如何知道你的名号?”他奇怪道。 “那就不清楚了,估计是机缘巧合。”吴寂容摇摇头,也不追究:“他们母子相处挺有意思的,临哥儿天赋也好,所以我就收了。” “嗯,那孩子确实不错,颇有其父的风骨。”恭王想起对临哥儿的印象,也认可地说了句。 吴寂容道:“您也见过?” 恭王点点头:“有过一面之缘。” 然后看着吴寂容:“既然你们有缘,就好好教他吧,其余的事,你自己把握,我知道你有分寸。” “是。”吴寂容道。 恭王和吴寂容谈完,想到赵思睿那张大嘴巴,便把人叫到跟前叮嘱:“思睿,以后谢小案首和吴先生有往来这件事,你不要到处乱说,只有我知道就可以了。” 这还是个机密? 赵思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点点头:“好的,爹您放心,我谁也不说。” “嗯。”恭王拍拍他的肩膀。 * 谢韫之从军营回来之前,临哥儿只是出去了一天就没再出去了,之后两天待在府里,弄得隔壁盯梢的人都有些着急。 第六天傍晚,谢韫之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进城门,身边跟着裴彻等人,一行人威风凛凛。 “见过谢大将军!”守城的小兵们顿时肃立抱拳问好。 包括那领头的张虎贲,也低眉顺眼地抱拳说了句:“末将见过谢大将军。” 谢韫之骑在马上,玄色的披风在风里轻扬, 他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张虎贲,眼神淡漠清冷:“嗯。” 随后轻轻夹了一下马腹,高傲地离去。 张虎贲望着那道笔直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他在城门这块也守了好些年,以前经常看见谢韫之进进出出,二人也算点头之交。 只因过去那一年,他落井下石,为难过西营出入的兵将。 如今再次见面,对方对他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了。 张虎贲懊恼地想,谁知道谢韫之还会醒来,而他只是帮太子办事。 二人立场不同,这也不能怪他吧? 将军府。 初春依旧天黑得快,在府里的母子几个早早就用了膳,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最近谢韫之不在,珩哥儿就腻着许清宜多一些,用膳后也跟着来到了正屋,叫娘给他洗澡,穿上娘新做的棉袜子。 冬天的皮肤容易开裂,还要涂上一层防裂的香膏。 “好香啊,是谁家的乖宝宝这么香?”许清宜夸道。 珩哥儿十分羞涩,到今年他已经五岁了,比过去懂事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腻着娘,可是他不想长大,还是希望娘像对待小宝宝一样疼着他。 “娘。”珩哥儿搂着许清宜的手臂,眼睛忽闪忽闪道:“爹今天也不回来,我可以在您这里睡觉吗?” 前两天他就是在这里睡的。 许清宜正准备回答,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低沉清冽:“谁说你爹不回来?回你自己的屋去。” 看见爹回来了,珩哥儿又高兴又难过,越发抱紧娘的手臂,争取多待一会儿。 “爹,您回来了,珩哥儿好想您啊。” “是吗?那你倒是过来。”谢韫之风尘仆仆,也不急着靠近他们娘俩,就在外头卸下身上的披风和靴子。 “回来了?”许清宜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安置好珩哥儿这个小粘包,就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谢韫之穿军装,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连靠近都觉得有些冷。 总之,和平时不一样。 “嗯。”谢韫之的视线落在妻子身上,温情柔和,手上却很规矩,不紧不慢地脱着累赘。 许清宜也是想他了,不过孩子在呢,就只是多看了他的脸两眼,暗道:“真好看啊,怎么这么好看?” 然后笑道:“我去给你拿常服来。” 目送妻子转身离去,谢韫之停下来,先过去抱了一下珩哥儿。 还没说话,就先轻轻打了一下屁股。 “爹。”珩哥儿心虚。 谢韫之看着他:“怎么答应爹的,都五岁了,还离不开你娘的被窝?成何体统?” 珩哥儿臊红了脸:“……” “记住了,下不为例。”谢韫之也没有怎么说他,然后叫了嬷嬷进来,把珩哥儿交给嬷嬷带。 所以许清宜抱着衣服出来,就发现珩哥儿不在了。 “珩哥儿呢?”她问。 “让嬷嬷领走了。”谢韫之继续解着身上的军装,眼睛看着许清宜道:“你对他太溺爱了,他不是小孩子,他比你想的要成熟懂事。” “哦。”许清宜当然知道,珩哥儿就是个小芝麻包子,聪明腹黑着呢。 可是对方四岁之前过得那么苦,好不容易有了娘,许清宜总归想对他好一点。 “不是怪你,以后注意即可。”谢韫之软下语气,视线落到她怀里的衣服,又道:“先不穿了,我叫了水,洗完再穿。” “不行,脱得这么干净,会着凉的。”许清宜不是很赞同,拿了外套要他披上。 谢韫之顺势抱住面前的女人,现在珩哥儿不在了,他放肆地一亲芳泽。 长驱直入,攻城掠地。 许清宜靠近对方之际,就有了被侵袭的预感,她抬着脸,努力地跟上对方的节奏。 独属于谢韫之的气味包围了她,动情的呼吸纠缠,互相吞噬,打开了思念的闸门。 一股难以形容的热流,在心中流淌,倾闸而出。 谢韫之稍微停顿,将衣襟凌乱的妻子打横抱起来,送入了床帐内。 “……”许清宜心怦怦跳,莫名有些怕。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外出归来的男人,比新婚夜的男人还可怕。 她感觉自己就是那无助的小羊羔,被谢韫之这头饿狼,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浴间那桶水搁置的太久,都凉透了。 谢韫之魇足后,叫人重新送了一桶热水过来,夫妻俩收拾一下。 许清宜的魂儿还在别处飘着呢,只知道谢韫之替自己擦洗。 而后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又覆了上来。 敢情是要把空的那几天补上? “我的将军,你只是出去了六天,而不是六个月……”许清宜欲哭无泪。 随后耳朵被咬了一下,谢韫之低低笑道:“若是我出去六个月再回来,你想想那是什么光景?” 许清宜:“……”她不想去想。 又闹了一通,幸好这次的热水还有余温,二人将就着洗了,穿好衣服。 “吃了没?我去叫些东西来吃。”许清宜是累的,但精神头很好。 “嗯,叫些你爱吃的,不用太多荤。”谢韫之道。 第146章 身世谜团 第146章 身世谜团 夫妻亲近后静谧的深夜,二人对坐着用了些好克化的食物,闲聊几句各自的事。 许清宜问谢韫之何时再去军营,谢韫之回答:“有必要再去,这次只是去安抚军心,叫他们见见我,以免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军心不稳,就容易被人利用。 他出面坐镇,既是告诉各位,不必理会朝堂上那些纷争,做好臣子的本分即可。 但如若有二心,他也不拦着,只是不要继续待在他麾下共事。 “嗯。”许清宜了然地点点头。 接下来安静了半晌。 “就不问了?”谢韫之今晚倒是很有谈兴,给温婉可人的妻子添了添菜,继续道:“你丈夫在大启朝是独一份的存在,领着一支精锐神兵,只听令于陛下,不受任何人掣肘。” 是,类似于独立团,自由权力大,但过刚易折,许清宜心想。 “麾下的每一位将士,随我出生入死多年。”谢韫之一顿,喝了口清酒道:“我以为我们是一条心,哪怕他们不服我,总归也是服陛下的。” “这次回军营,却发现有好些人已经成了别人的党羽。” 许清宜也一顿,连忙看向男人平静淡漠的脸庞。 “为自己谋求荣华富贵没错,只是有些可惜,我不能再相信他们。” 没有露面的这些天,谢韫之早就在收集信息,多方核实。 重回军营后面对面进一步确认,得到结果,他冷静利落地处理,没有对身边的人多言一句什么。 说来,谢韫之本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娶妻之前,他没有倾诉的习惯,娶妻之后,满足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这才发几句牢骚。 “是可惜了。”许清宜道,知道谢韫之不需要自己的安慰,对方只是想抒发情绪罢了。 “嗯。”谢韫之淡声:“同路人走到分道扬镳,我这个主帅,祝他们前程似锦。” 许清宜想了想,靠到谢韫之肩上,说道:“我和孩子们,肯定和你一条心,不会变的。” 谢韫之闻言,表情柔和下来,他知道夫人有很多小秘密瞒着自己。 不过没关系,他愿意相信。 次日上午,老大老二也知道爹回来了,纷纷询问军营里的事。 特别是禛哥儿,自从学武之后,对军营特别感兴趣。 谢韫之挑些无关紧要地跟他们聊,满足孩子们的好奇心。 “爹,您下次去军营可以带我一块去吗?”禛哥儿跃跃欲试。 谢韫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心奉劝:“还是再等等吧,你莫非嫌弃我和你师父两个人操练你还不够?” 闻言,禛哥儿就不敢再提了。 爹回来后,临哥儿恢复了正常出门频率。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直到半路上,和车夫坐在一块的阿白,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他掀开帘子,对里面的主子道:“临少爷,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临哥儿皱着眉:“什么人?” “不知道。”阿白面容严肃:“是一辆马车,看起来规制豪华,非富即贵。” 说到豪华,临哥儿首先想到恭王府的那位小王爷,莫非对方气不过,想找自己报仇? 临哥儿也掀开帘子看了一下,背后确实有一辆马车,只是大家同走一条路很正常,阿白怎么就笃定,这辆马车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了验证阿白的判断,临哥儿吩咐道:“路边停一下,让对方先过去。” “是。”阿白也觉得这个主意好,若是对方直接驶过去,就证明是他多想了,横竖主子也不赶时间。 车夫控制缰绳,缓缓在路边停下。 谁知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也在旁边停下了。 阿白心想,果然是冲着我家少爷来的! “请问隔壁马车上,是奉国将军府的谢大少爷吗?”一道老妇人的声音响起,传到临哥儿的马车里。 不是小王爷,却是个妇人,临哥儿奇了。 “正是。”阿白道:“你又是谁,为何跟着我们的马车?” 刚才说话的是周嬷嬷,分外歉意道:“无意冒犯,我家主子是勇国公夫人,不知能否与谢大少爷下来见个面?” 勇国公夫人?临哥儿满心疑惑,娘她大姐的婆母,见自己做什么? 他倒是不想见,不过想到可能与娘有关,临哥儿就还是耐着性子答应下来:“可以。” 周嬷嬷激动道:“多谢。” 随后扶勇国公夫人下马车。 临哥儿早就下来了,疑惑地看着对方的马车,只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夫人,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下来。 对方长得端庄慈祥,眼神清亮温和,一向对外人没有什么耐心的临哥儿,不能说对这位老夫人有好感,但至少不讨厌。 “您有什么事要说?”他言简意赅地问道。 而勇国公夫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已经沉浸在了思绪里,像,的确是很像,这俊秀清冷的眉眼,额头和鼻梁。 她这个做母亲的绝不会认错,就是像自己的长子! 真是和襄哥儿长得一样啊。 勇国公夫人看完上半张脸,又单独看下半张脸,果真和周嬷嬷说的一样,像极了儿媳妇。 世间上没有这么巧的事,这孩子肯定和自家有血缘关系,勇国公夫人笃定地想着,不由眼睛一热,差点儿落下泪来, “这位老夫人?”见对方不说话,临哥儿眉头越皱越深地问道:“您究竟有什么事?”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不耐烦了。 “啊,真是不好意思。”勇国公夫人回神,扬起一个不知所措的笑容,忙说道:“我刚才走神了,不是故意不回你的话。” 对方的目光和反应,令临哥儿深感到很怪异,不过他还是尊老爱幼地道了句:“没关系。” “哎,打扰你真的很冒昧。”勇国公夫人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点点头,她几乎认定了临哥儿就是自己的亲孙子,不会出错的,她道:“你长得很像我的孩子,我很想他,所以才想来看看你。” 临哥儿的脑子转得很快,勇国公夫人的孩子,听这口吻已经不在对方身边,他猜道:“您是说,凝渊公子?” “你听说过他?”勇国公夫人惊讶,眼睛亮起来。 “都是读书人,自然是听过的。”临哥儿想起对方刚才那句话:“您说,我长得很像凝渊公子?” “是啊,很像。”勇国公夫人思念又哀伤地看着他的脸,肯定地点头:“如果襄哥儿和他媳妇当年有孩子,也像你这般大了。” 临哥儿沉默了一下,能够理解勇国公夫人的心情,不过他不可能是凝渊公子的孩子,因为他的出身与公侯贵族云泥之别。 当然,他也不自卑,因为他现在很好。 “您节哀。”临哥儿说完这句,朝勇国公夫人行了个晚辈礼:“我还要去读书,失陪了。” 阿白:“……”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安慰两句,主子真是一如既往地铁石心肠啊。 勇国公夫人忙道:“好,你去忙吧,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既然已经见过这孩子,心里有数了,其他的,她不急。 左右就住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告辞。”临哥儿清冷道。 去读书路上遇到的小插曲,他并未放在心里,对那位英年早逝,和爹齐名的凝渊公子也不感兴趣。 只是回到家中,才当作闲谈一般跟娘提了一句:“娘,我今天去吴先生家,在路上被勇国公夫人拦下了马车。” “嗯?”许清宜瞬间紧张起来,严肃地问道:“怎么了,她为难你了?” 看见娘草木皆兵的样子,临哥儿走神地想,若是自己说是,娘不会马上撸袖子去隔壁找茬吧? 很有可能,说不定还带着二弟一起去。 “没有,不是为难我。”所以临哥儿赶紧否认道:“只是听说我长得和她已故的儿子相似,专程来见我。” 见许清宜满脸疑惑,他继续解释:“前些天勇国公府的嬷嬷来了家里一趟,和我碰了个面,估计就是那个嬷嬷说的。” 当时那个嬷嬷的神情,确实有些不对。 临哥儿还以为对方没规矩,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长相。 “隔壁的嬷嬷来家里干什么?”许清宜不记得自家和隔壁有来往。 “捡毽子,隔壁小孩踢过来的。”临哥儿见娘思索,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您别琢磨,可能就是对方太想念儿子了,若真的很像,苏瑜怎么没发觉?” “因为苏瑜可能没见过凝渊公子啊,或者不熟,苏瑜才多大?”许清宜刚才在想别的事,被临哥儿打断后,干脆有理有据地推理起来:“你觉得勇国公夫人对凝渊公子更熟悉,还是苏瑜对凝渊公子更熟悉?” 这还用问吗? 临哥儿承认自己刚才武断了,不过他不满地盯着许清宜,狐疑道:“所以您是什么意思?不会怀疑我是隔壁的孩子吧?然后呢? ” 许清宜:“……”这孩子,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遭到了恶魔般的三连问。 “临哥儿,你在想什么?”不过许清宜哪里会虚,她好整以暇,理直气壮地问回去:“就算你找到了生父又怎么样?养恩难道不比生恩强?我和你爹好不容易才盼着你出落得这么优秀,你觉得我们会轻易把你拱手让出去?” 这下轮到临哥儿被问得哑口无言。 也是,娘这么精明的人,从一开始就刻意拉拢自己,现在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理由放弃。 而且爹娘膝下就自己顶事了,如果自己走了,老二和老三能干什么? “不要多想,我们静观其变就是。”许清宜安抚道,给对方一个微笑。 在找不找生父这件事上,她完全尊重孩子的意见。 “嗯。”临哥儿应道,安下心来。 不管自己是谁的孩子,他心想,总归根就扎在将军府,只有这块土壤他才乐意生根发芽。 回头,许清宜把这件事告诉谢韫之,好叫对方心里有个底。 谢韫之也很惊讶,然后说:“好,我叫人打听一下。” 凝渊公子么?那位名噪一时的大才子,因为经常拿来作比较,他也是略有耳闻。 当年陆襄夫妇遇害的消息,也曾是轰动京城的大案。 毕竟牵扯的人物身份尊贵,当时大理寺的人前后跟进了许久,但最终一无所获。 时隔多年,谢韫之再去打听,倒是打听到了一些细节,比如,陆世子的尸首是在的,而世子夫人下落不明。 “陆襄的夫人是恭王妃的胞妹,出事后,恭王命人掘地三尺,在陆襄遇害的周边向外寻找,足足找了大半年,仍然一无所获。”谢韫之道。 许清宜惊讶:“这么说来,世子夫人也不一定就没了?” “嗯,不过机会渺茫。”谢韫之认为,一个弱女子想在凶手的追击下逃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按理说是这样,可是许清宜一想到临哥儿那位被拐的生母,心头就突突跳。 总觉得冥冥之中,临哥儿的命运,如何都绕不开朝廷的斗争更迭。 因为他身上流着的血,就注定不是普通人。 想要知道临哥儿的生母,是否就是恭王妃的胞妹,其实也有法子,而且还不止一个。 第一,叫临哥儿亲自辨认陆襄夫人的画像。 这个法子最直接,可是许清宜才答应过临哥儿,不把他往外推,若是这会儿又叫他去辨认画像,唯恐对方多想。 第二,许清宜记得自己手中有一把银锁,据说是临哥儿他生母的贴身之物,若是拿给亲近的人辨认,应该会有线索。 但究竟要不要这么做,许清宜也不确定。 她心里自然是倾向追查下去,不能让事情不明不白,成为悬案。 可牵扯到恭王,这就要看谢韫之个人的意思。 谢韫之是否愿意为了探查临哥儿的身份,和恭王府攀扯上关系? “韫之。”许清宜迟疑地道:“去年我与临哥儿回杨树村,给临哥儿的生母迁坟,得到一把银锁,说是临哥儿生母的遗物。” 谢韫之闻言侧目,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你怀疑,临哥儿的生母正是恭王妃的胞妹?” “嗯。”许清宜道:“我觉得是有这个可能,不过到底要不要去验证,你来决定就好,毕竟我不清楚你的处境,横竖临哥儿也不想找生父,对自己的亲娘……我瞧着也是不在意,他还怕我们不要他呢,你就随自己的情况来决定吧。” 谢韫之想了想道:“验证自然要验证,一旦有了疑点,我们自然要掌握真相,只要不惊动别人就行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许清宜看着谢韫之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谢韫之颔首,夫人的确是个英雄。 事实证明,对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没有一件是多余的。 第147章 图谋甚大 第147章 图谋甚大 许清宜将那只小银锁交给谢韫之,便暂时不再关注此事。 近日裴彻和寇明珠合完八字,准备下聘,这聘礼本是件让裴彻头疼的事,可许清宜却告诉他,三书六礼都会帮他一并置办。 于是在许清宜的跟进下,二人的婚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嫂夫人,我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尽管吩咐。”裴彻心怀感激,特意过来当面感谢许清宜。 “裴副将客气了。”许清宜忙笑道:“你是韫之的左膀右臂,又是禛哥儿的师父,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 “是。”裴彻便不再多言,只是在心里暗暗承了这份情。 他这个人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报答的,唯有身手还算了得,若是以后有机会为将军一家涉险,他绝无二话。 “梧桐巷的宅子也收拾好了。”许清宜与他商量道:“你看看挑个日子, 叫裴老夫人他们搬过去,先暖暖房,适应适应?” “好的,我回去与他们商量。”裴彻点头道,再一次感叹嫂夫人的仔细。 想来,有这样一位温柔贤淑的夫人,将军成亲后是过得很幸福的。 “对了。”许清宜笑道:“禛哥儿总怪我们拘着他,正好,你可以带他出去转转,使唤他干点活。” 提到学生禛哥儿,裴彻便笑了,显得俊朗大方,意气风发:“好,嫂夫人不心疼即可。” 许清宜心想,那孩子被他爹虐成这样,已经心疼不过来了。 目送裴彻离开,许清宜就想起了沈举人,对方科考也就是这几天了,该送去的东西,她早已提前叫人送去。 接下来就是静待好消息。 隔壁,勇国公夫人见完临哥儿后,即刻叫人去打听临哥儿的消息。 得到的消息说,临哥儿被将军府领养之前,原来有父有母,只不过母亲是男人从拐子手里买下来的女人,已经被杀害。 勇国公夫人瞬间如坠冰窟,颤抖着手指猜想,那个被拐子卖给无赖的女人,莫非就是下落不明的儿媳? “夫人,这身世也对得上啊。”周嬷嬷一眼就看到了蹊跷,和主子分析:“您想想看,一个乡下的地痞无赖,怎么可能生得出谢大少爷这么钟灵毓秀的孩子?他家祖坟就没有这个风水!” 正是如此,勇国公夫人点点头:“反之,若那孩子是襄哥儿夫妻俩的种,那就说得过去了。” 可这就意味着,临哥儿他母亲生前,受了天大的折磨。 勇国公夫人和周嬷嬷对视一眼,主仆二人都落下泪来,哭成一团。 儿子与儿媳的命运太苦了,为何会遭此大难,她实是想不通。 “夫人节哀,当心身子。”周嬷嬷陪着哭了片刻就止住了,连忙劝导勇国公夫人:“如今小主子安在,您要爱惜自个儿,否则谁给小主子撑腰?” 是这个理儿。 勇国公夫人瞬间就不敢哭了,生怕哭坏了身子,没人给她的嫡亲孙儿主持公道。 “秀莲,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勇国公夫人道,自从认定临哥儿是自己的孙儿,她茶饭不思,每天只想着如何把对方认回来。 且不说爵位的事,这是他们陆家的血脉,陆襄唯一的孩子,哪能不想? 再说爵位,现在的世子陆启铭是庶子出身,当时陆襄出事后,才记在嫡母名下抚养。 那会儿陆启铭约摸十三四岁,被姨娘养得资质平平,奈何勇国公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世子人选别无选择。 夫妻二人只盼着陆启铭早日成亲,生下孙儿,届时再好好培养。 谁知柳暗花明,竟让她得知,陆襄还有血脉留在世上,并且出落得如此优秀,丝毫不逊于其父。 这叫勇国公夫人怎会不思念,怎会不想让其认祖归宗? “夫人,这事恐怕不太好办。”周嬷嬷叹道:“小主子一看就是个清冷高傲的性子,难以接近。且听说和养母的关系很好,奴婢觉得,就算他知道自个的身世,也未必愿意离开将军府。” 勇国公夫人怔了怔,喃喃:“倒是不必他离开将军府,只要他愿意认祖归宗,在哪儿住又有什么关系?” 横竖就在隔壁。 周嬷嬷觉得也是,想了想就道:“既然小主子和养母关系好,不如咱们就从谢夫人身上着手,先与谢夫人交好,再徐徐图之?” 这样,未免有些对不起现在的儿媳许亭筠,不过为了自己的亲孙儿,勇国公夫人也别无他法。 “嗯,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随后,勇国公夫人亲自挑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嘱咐周嬷嬷亲自送去。 “那日惊鸿一瞥,只见谢夫人皮肤白皙,明媚端庄,这红宝石应该是极衬的。”她回忆道。 “夫人说的是,也只有足够白皙才戴得来这红宝石。”周嬷嬷笑道。 她还未见过谢夫人呢,倒是十分期待。 隔壁,许清宜和丫鬟嬷嬷们聚在一起,给裴彻准备下聘的礼单,忽闻有人禀报:“夫人,勇国公府的嬷嬷求见,说是奉勇国公夫人之命来送礼致歉。” 许清宜一听,有名有堂,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便点头道:“请进来吧。” 正好她也累了,随即拍了拍手,回到堂中坐下喝茶。 不多时,周嬷嬷就捧着东西而来,首次见到许清宜,她眼露惊艳,没想到小主子的养母,竟然如此年轻端丽。 “奴婢是勇国公府,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姓周名秀莲,见过谢夫人。”周嬷嬷上前来福身行礼。 许清宜看着她笑道:“嬷嬷不必多礼,请坐吧。” 来者是客,她吩咐丫鬟给对方上茶。 “多谢。”周嬷嬷走到椅子边,规矩地坐了小半边,笑道:“日前家里的小主子顽皮,在院子里玩耍,不小心把毽子踢过墙了,扰了贵府的清静,是以夫人命奴婢来致歉。” 随后送上手中的礼盒:“这是夫人精挑细选的一套头面,说是见过您一面,觉得很适合您的气色,您要是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许清宜看了眼珠光宝气的头面,若是前提不知道缘由,可能就会惊讶,区区致歉就送这么厚的礼? 可惜她是知道缘由的,对方哪里是致歉这么简单啊,分明是想图谋她的好大儿。 于是许清宜抬手轻轻推了回去,说道:“勇国公夫人使不得,这份礼太贵重了,邻里之间互相体谅是应该的,无需如此隆重。” 周嬷嬷没想到许清宜会不收。 一般的勋贵夫人,面对同等级的主母示好,只要没什么立场上的矛盾,都会接受。 “谢夫人不必这么客气。”周嬷嬷琢磨了一下,就笑着说:“其实夫人此番也不全是为了致歉,更是觉得谢夫人合眼缘,想结识来往。” 话说得这么明白,若是许清宜还不肯接受,就明摆着不想和勇国公府来往了。 “多谢勇国公夫人厚爱。”别人抛了橄榄枝,不接也不好,许清宜便委婉地道:“但是呢,来往来往,讲究的就是礼尚往来,我若是收了这份厚礼,少不得要回赠一份对等的,可是这样一来二去就变味了。” 她笑笑,再次将那礼盒推回去:“邻里之间,倒不如送些小点心水果之类的更舒适。” 周嬷嬷见许清宜真的不想收,无奈的同时也不好勉强,便点点头:“好,谢夫人的意思,奴婢回去转告夫人。” 周嬷嬷这边无功而返,回去回话。 勇国公夫人听了,一时也想不通,被拒绝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还是因为儿媳许亭筠这层关系呢? 在勋贵圈子立足多年,勇国公夫人大抵也琢磨出来,儿媳许亭筠和隔壁的谢夫人,似乎不是一对关系好的姐妹。 她叹口气:“这位谢夫人小小年纪,倒是个有主意的。” “是啊。”周嬷嬷点头道:“奴婢瞧着,谢夫人娴静泰然的样子,倒是和小主子如出一辙。” 区别在于一个温和些,一个清冷些。 “罢了,就按照她的意思吧。”勇国公夫人不敢激进,当即命人送些当季的新鲜水果过去。 这个季节的水果本来就少,运到京里很不容易。 许清宜瞧见那些水灵灵的鲜果,心中也是欢喜的,然后叫人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什么不妥后,便分了下去。 将军府的下人们十分开心,在这里当差,比之前在侯府好多了。 主母是个大方和气的,隔三差五就会赏赐他们一些东西。 哪里像侯夫人,连裁衣服都不舍得给下人们用太好的料子。 说到侯夫人,许清宜听说,最近因为真阳郡主大着肚子住在娘家的庄子上,不肯回平阳侯府待产。 因此谢淮安成了京城的一大笑话。 毕竟人人都知道,他的妻子是冲着谢韫之去的,现在谢韫之与平阳侯府分家单过了,他这个冤大头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甚至有很多人怀疑,真阳郡主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谢淮安的? 既然真阳郡主痴恋谢韫之,又怎么会怀谢淮安的孩子呢? 总不能是真阳郡主忽然良心发现,想给谢淮安留个后吧?她若是有良心,也不至于干出这种荒唐之事。 总之私底下众说纷纭,只是碍于肃王府的淫威,才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 闹了这么一出,肃王夫妻俩丢脸至极。 肃王妃恨死许清宜了,若不是许清宜,她的女儿也不会怀上谢淮安的孽种。 可惜现在有谢韫之护着,她奈何不了许清宜半点。 第148章 开始会试 第148章 开始会试 府里忽然发这么多鲜果,心思细腻的临哥儿问娘:“公主表姑又给咱们送东西了?” 他皱眉,对方莫非还惦记着爹? “嗯?”许清宜见状,猜到他的心思了,便好笑地解释:“不是你公主表姑送的,人家对你爹早就放下了。” “放下了?什么时候的事?”临哥儿诧异。 “过年后跟我说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放下的,不太清楚,应该更早吧?毕竟我和你爹都成亲一年了,人心是慢慢凉的,放下也不奇怪吧?”许清宜说着,拿了一个甜杏子塞进临哥儿的手里。 “哦。”临哥儿低头看着手里的杏子,疑问:“那这又是谁送的?” 许清宜轻咳了一声,忽然笑得有些心虚:“隔壁勇国公夫人送的。” 临哥儿愣了一下,之后脸色比刚才还差,一把将杏子塞回娘的手里:“那我不吃了,您自己吃吧。” “哎……”许清宜哭笑不得,没想到临哥儿的反应会这么大。 这孩子是对隔壁有多反感啊? “娘?”正好满身是汗的禛哥儿回来,撞见临哥儿不高兴离开的样子,对娘好奇道:“大哥怎么了?” “没事,闹脾气呢。”许清宜把老大嫌弃的杏子给了老二。 “谢谢娘。”禛哥儿什么都不知道,接过来咔嚓咬了一口。 “你师父家搬得怎么样了?”许清宜给他倒水。 “差不多了,师父家的新房子好大呀,虽然没有将军府大,不过比他家原来的房子大多了。”禛哥儿边吃边说。 许清宜点点头:“大房子才舒服,不然一家三代怎么挤?你师娘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是你师父长得俊,官职再升两级都娶不上人家。” 禛哥儿闻言,若有所思地吃杏子,看来男人想娶上好媳妇,光靠官大还不行,脸俏才是重点,就像他爹一样。 但凡他爹长得磕碜,他们三兄弟已经跟着娘跑了。 “明儿个你师父下聘,你继续去搭把手。” 禛哥儿得到任务,很是开心,笑着问:“您呢?您这个媒人不去凑个热闹?” 他想跟娘一起去。 “娘也想去啊,但沈举人考试,我带你弟弟去送送他。”许清宜道,沾沾沈知节的状元福气。 “好吧。”禛哥儿想想也理解,毕竟沈举人只有一个家人,不像裴彻,暖个宅子一呼百应,好些将士都来。 沈举人那边若是没人去送,显得怪冷清的。 * 万众瞩目的春闱终于开始,将军府一大早就驾好了两辆马车。 沈知节和母亲一辆,许清宜母子三人一辆,临哥儿也来了,观摩一下会试的氛围。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感觉沈举人会开门红的样子。”许清宜没话找话。 昨天鲜果那事,临哥儿似乎还不大高兴。 果然,对方没有接这个无聊的天气话题。 许清宜无奈,只好干巴巴地解释:“左邻右里的,我也是顾及情面。对方之前已经送过一次贵重礼物,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呢,一看就价值连城,我肯定不能收啊,收了岂不是拿人手短,若是他们想要了你去怎么办?” 红宝石头面?没想到还有这个前情。 临哥儿这才看着许清宜,神情稍微松动了些。 “些许蔬果小菜就不一样了,你娘我还得起,吃了也就吃了,她还能拿我怎么办?”许清宜见他终于有动静,便说。 娘嗜财如命,肯为自己拒了红宝石头面,临哥儿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冷傲道:“区区红宝石头面,等我以后出息了给您攒。” “哎,我等着呢。”许清宜笑得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我也给娘攒。”珩哥儿听着娘和大哥的对话,认真地道。 许清宜没说什么,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到了考场的大门外,两家人下了马车。 和上回院试一样,会试聚集了天下各地的举子,目光所及之处也是人山人海,气氛十分紧张。 沈夫人带着儿子来到许清宜面前,眼中含着泪花:“谢夫人,真是太劳烦您和两位少爷了,我们何德何能……” “沈夫人快别这么说。”许清宜连忙止住她的话头,笑道:“沈举人一定会高中的,我带孩子们来沾沾他的喜气呢。” 沈知节比母亲要平静些,因为对将军府的感激,已经不是言辞可以表达的,他猜谢夫人也不喜欢他们时常将感激挂在嘴边。 于是沈知节拉了拉母亲的袖子,自己对许清宜笑道:“谢夫人请放心,这场考试在下一定会全力以赴,给少爷们开个好头。”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许清宜看沈知节的目光,满满都是信心。 沈知节见状,很是动容,谁会不喜欢被人信任呢? 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不带一丝怀疑的信任,就连他母亲,也不敢夸海口说相信他一定能中。 而他瞧着谢夫人,是打心眼里认定他能中的。 “嗯。”沈知节也充满了信心,感觉自己这次一定行。 临哥儿见状,想起很久以前,娘曾经跟自己打赌,说沈举人一定能中状元,问自己敢不敢跟她赌。 当时他还以为,娘只是故意逗他,信口胡扯。 但现在看来,娘是真的相信沈举人能中,而且还是状元。 不知为何,他心里略感郁闷。 沈举人真就这么好吗? 如果自己和沈举人比呢? “珩哥儿,过来。”许清宜将珩哥儿让到前面笑着说:“快,你家老师要进考场了,在这里祝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若是说中了,便给珩哥儿这张小嘴镀一层金,届时沈知节多少会承这份情。 心机是有点小心机,但许清宜觉得自己不算过分,都是为了给孩子们捞点人情,她容易吗? “珩哥儿祝老师,金榜题名,高中状元!”珩哥儿站在沈知节面前,脆生生地道。 “承你吉言。”沈知节心里暖暖地道。 沈夫人在旁边偷偷抹眼泪,这些年独自拉扯大儿子,终于要到会试这个重要的时刻。 她原以为今天也是冷冷清清的母子俩,没想到…… “娘。”沈知节看着母亲:“我进考场了,您跟着谢夫人他们回去吧,安心等我。” “好,你安心考,不用记挂娘。”沈夫人拍拍儿子的手。 沈知节与几位话别后,转身离去。 众人看着他顺利排队进入考场,这才松懈下来。 “沈夫人。”许清宜笑着招呼道:“这天儿乍暖还寒,咱们回去吧,仔细别着了凉。” 春天若是不小心染了风寒,比冬天还要难熬。 “好。”沈夫人点点头。 回到马车上,临哥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您真的相信沈举人会高中状元?为何如此笃定?” 闻言,许清宜才有空留意临哥儿的情绪,这位大少爷好像又不高兴了? “因为他有实力。”许清宜如实道,忽然福至心灵,就明白了临哥儿的心态。 攀比心嘛,人之常情。 她认真道:“当然了,你也有实力,若是沈举人能考中状元,你更是信手拈来,在娘的判断中,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比沈举人高得多。” 临哥儿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心里好受了不少。 看来娘欣赏沈举人不错,但似乎更认可自己这个长子。 第149章 找上门来 第149章 找上门来 他们娘几个兵分两路之际,谢韫之也在忙妻子交给自己的任务。 想要确认银锁的来历,又不能惊动当事人,还是比较棘手的,所以也花了些时间。 谢韫之一边和当年查案的刑部官员打听案子细节,一边从银锁本身入手追查,总算有了些眉目。 紫霄送走在这里‘偶遇’的刑部官员,回到雅间禀告:“将军,连大人已经离开了。” “嗯。”谢韫之吩咐:“去厨房看看,外带的乳鸽做好了没?” “是。”紫霄转身又踏出门槛。 心想,估计那位连大人做梦都没想到,今天这场邂逅并非什么偶遇,而是一次守株待兔。 所谓的闲聊,也不过是将军有技巧地引导对方倾吐。 飞鹤楼的乳鸽非常好吃,有独家的秘方,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自然要带些回去。 紫霄一边给主子跑着腿,心中美滋滋的,因为比起以前像匹孤狼一样的主子,他更喜欢现在这个有烟火气的主子。 娶妻后主子的生活步入正轨了,连带着他们这些身边人,也过上了热乎乎的好日子。 紫霄寻思,裴副将已经娶上了媳妇,听说沈举人也在物色着,那他们这些管事的距离娶妻应该也不远了吧? 到时候在夫人面前求个恩典,一家子都在将军府做事,想想就有盼头。 待紫霄回来,谢韫之才走出雅间。 从酒楼到马车上,只是短短的一段路途,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这也是谢韫之闲暇时候不爱出门的原因。 再一思索,估计这也是妻子出门不爱带他的原因? 回到将军府,已是傍晚时分,天边余霞成绮。 “清宜,在煮什么?”谢韫之走进妻子所在的小书房,闻到一股清甜的味道。 “回来了?”许清宜笑看他一眼,又低头在窗边继续忙碌,这是一方软榻,上面摆着茶几,茶几上放着精致小巧的炭炉:“我在煮梨茶,临哥儿从他老师那里拿回来的独家秘方,非常好喝,我喝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天气都转暖了,再不煮就不应季了。 “这么好喝,一会儿我尝尝。”谢韫之道,走到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把外带回来的美食放在桌上。 “什么东西?”许清宜问。 “飞鹤楼的乳鸽。”谢韫之说。 许清宜一怔,开玩笑地讨伐道:“好啊,你竟然瞒着我们偷偷下馆子?” 谢韫之解释道:“去查线索,见了刑部的连大人。” “如何?”说起正事,许清宜便严肃起来追问道。 谢韫之:“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但这么多线索结合在一起,我认为临哥儿的生母就是恭王妃的胞妹。” 谢韫之说罢,指了指许清宜的茶锅:“要溢出来了,减炭火。” 许清宜低头一看,是要溢出来了,连忙用钳子把多余的炭火夹出来。 “小心点。”谢韫之盯着她纤纤素手,面露担心。 “嗯。”这不用担心,许清宜的手很稳,弄好之后开始用勺子舀茶,先舀了一碗给谢韫之:“来,里头有甘蔗,清肝润肺,正好解了乳鸽的腻,尝尝吧?” 谢韫之颔首,端起来抿了一口,材料自然的甘香很好入喉:“还不错。” 许清宜也喝了两口,随后伸手去解那油纸包。 “我来。”谢韫之捉住夫人的手,指腹摩挲了一把那滑腻的肌肤才放开,随后干净利落地解开绳子,将里边还有余温的乳鸽取出来。 皮不太脆了,就先放架子上烤一下。 许清宜见状,乐得不用脏了自己的手。 到此,她以为这就是谢韫之为自己服务的极限了,没想到对方下去净了手,回来将烤热的乳鸽撕成肉丝,贴心地送到她口中。 “我这是……吃独食吗?”许清宜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孩子们也有,叫人送去了。”谢韫之说。 闻言,许清宜便安心地享受服务。 春日围炉煮茶,还有好吃的乳鸽,最重要是美男亲自服务投喂,实在是人间第一等享受。 谢韫之望着妻子魇足的小脸,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题:“恭王妃温氏不是京城人士,她出身地方望族,是公侯贵族争相求娶的世家女。” “妹妹小温氏的婚事,乃是恭王妃嫁入京城后,亲自搭桥引线促成,所以出事后,她十分自责。” “恭王夫妇曾怀疑过,陆襄夫妻俩的死因有蹊跷,可能是买凶杀人,首先怀疑的对象就是勇国公府内的人,但查来查去均无结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乳鸽和梨茶很美味,但想到临哥儿父母的遭遇,许清宜难免同情叹息,好好的一对璧人,真是遭大罪了。 感叹完,就是觉得棘手:“临哥儿的生母有了下落,你觉得应该通知恭王府吗?” 谢韫之摇摇头:“不通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他们自己发现,那就另当别论。” 没错,主动去掀起风浪没有必要,静观其变仍然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可是,我怕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听完了谢韫之给的消息,许清宜也有消息告诉对方:“勇国公夫人似乎笃定了临哥儿的身份,已经在试探我,按照隔壁的情况,我觉得她忍不了多久。” “无妨,走一步看一步便是。”谢韫之道,看起来很淡定,他专心地给夫人撕完一只乳鸽,才起身去净手。 孩子爹查到这事,许清宜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告诉临哥儿,暂时没有必要。 今天大家都吃了烤的东西,许清宜派人把梨茶给孩子们送些过去解腻。 还专门告诉他们,是娘亲手煮的哟。 临哥儿经常在吴先生那里喝到,一喝娘煮的就知道,娘这个新手还没把握好火候,比起老伯煮的还是要差些。 不过他很给面子,还是喝完了。 许清宜知道自己手艺不精,不过没关系,熟能生巧嘛,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成高手。 隔壁,勇国公夫人确实忍不住,她太想自个的亲孙子了,恨不得在院墙上搭个梯子,日日张望住在隔壁的乖孙。 她想来想去又给许清宜递帖子,问问是否方便上门做客? 许清宜:“……”鉴于对方已经年过半百,在古代是非常年长的存在了,秉着尊老爱幼的原则,又是邻里关系,她真的很难想出理由的拒绝。 也罢,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与其一直躲避,倒不如探探对方是怎么个意思。 勇国公夫人得到回应,次日就登门拜访了,当然是瞒着家人的,只说出去上香。 国公夫人的身份地位,仅次于宗室女以及宗妇,含金量很高。 许清宜这个奉国将军夫人,和对方说不上谁高谁低,因为谢韫之的地位太特殊了,她作为对方的夫人,跟别人真的不好比较。 但肯定是不能怠慢的,因此很是做了一番待客的准备。 晨起,谢韫之见她打扮,就知道她要见客或出门:“去哪儿,还是谁要来?” “勇国公夫人要来。”许清宜描好柳叶般细细的眉毛,扭头说道:“横竖不好拒绝,我探探她的口风,免得她来个大的,让我们措手不及。” “也好,化被动为主动。”谢韫之说。 “嗯。”许清宜放下眉笔准备搽唇脂,在水红和橙红之间来回犹豫。 “这个。”谢韫之指了水红。 “听你的。”许清宜拿起来搽了,这是最后一道工序,水红色很好看,走之前她掰过谢韫之的脸,在对方的俊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印子:“这是谢礼。” 然后步伐款款地走了。 谢韫之顶着一个香香的口脂印子,眉毛扬了扬。 离了闺房,许清宜便端庄稳重起来,丝毫找不到俏皮的影子。 “夫人,勇国公夫人到了。”苏叶轻声禀报。 许清宜放下茶盏,端坐等待。 不多时,只见一个面容慈祥的贵夫人,被周嬷嬷搀扶着走进来。 对方满面笑容,眼神殷切。 “勇国公夫人,欢迎光临寒舍。”许清宜面带微笑地站起来,迎上前两步。 “谢夫人,我这个老婆子打扰你了。”勇国公夫人不好意思地说道,一来就放低了姿态,显得十分亲切。 “哪里哪里,快请坐,咱们左邻右里的,本应该我这个晚辈上门拜访才是。”许清宜笑着说。 是这样的,可她却没有上门。 因为戚氏说了,叫她这个幸运的女人,别到大姐许亭筠的眼前晃,免得大姐受不住刺激。 勇国公夫人不知道缘由,只知道许家姐妹不和,便也识趣地带过去,笑道:“左邻右里的,谁上谁家还不是一样?” 许清宜也笑笑。 各自坐下,扯起了闲话,但都默契地没有提许亭筠这层关系,只当是纯粹的邻居来往。 “将军府空了这么多年,你们一家子总算是搬过来了,薛侯家不知有多开心呢?我和薛侯夫人也是牌友,没少听她夸赞你。”勇国公夫人笑着说。 “舅母这人的嘴巴,惯会夸赞人,您听听就得了,可别当真了去。”许清宜谦虚地笑道:“前几年韫之还未成亲,当然没必要分家,如今成了家,还是分开住的好,毕竟侯府住着叔叔伯伯的,实在没地方再安置人了。” “是啊,谢将军的弟弟还娶了郡主,分家也是情有可原。”勇国公夫人附和了句。 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平阳侯府分家有很多因素,绝非不够地方安置这种表面的原因。 “嗯,大家都松快。”许清宜说道。 勇国公夫人用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缓缓说道:“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外出,在路上见了令郎一面,那孩子……” 她顿了顿,真心实意地感叹:“真是出类拔萃啊,让我想起了我的孩子,也是才貌双全,年少成名。” 第150章 腰上胎记 第150章 腰上胎记 来了来了,许清宜心里想着,嘴上却自然地接话:“您谬赞了,临哥儿那孩子,才貌是过得去,不过咱们做父母的,也不图这个不是?那孩子最让人可心的还是孝心,对我和他爹,是没得说。” 勇国公夫人一怔,特地看了许清宜一眼,怀疑对方这席话是不是特地说给自己听的?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除非对方已经知道了临哥儿的身世,可是这有可能吗? “是啊,咱们做父母的也不是非要孩子成才,其实平安健康,能待在父母身边孝顺就够了。”勇国公夫人不动声色地道。 许清宜笑笑没接茬。 勇国公夫人又道:“可是就连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事与愿违,我那可怜的孩子,早在十三年前就不在了。” 这下,许清宜不得不接茬了:“您说的是,凝渊公子吗?” “正是。”勇国公夫人点点头。 “您节哀。”许清宜真心说道。 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个伤害临哥儿生母的凶手,没有逍遥法外,已经被他们送进了地牢,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谢夫人,真是抱歉,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勇国公夫人满脸苦笑和歉意,随后眼底又燃起希望,目光灼灼地看着许清宜:“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这个老婆子胡言乱语,但我并非胡说,令郎的长相,和我那已故的儿子与儿媳,长得颇为相似,可说是继承了他们夫妻二人各自的优点。”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许清宜内心叹口气,脸上装作惊讶地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勇国公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空留意许清宜那不完美的演技,她眼眶通红地道:“谢夫人,我知道这样说你很难接受,但我实在无法将这件事咽在肚子里,自从见过临哥儿一面后,我怀疑他是我儿子的血脉,也就是我的嫡亲孙子。” 许清宜继续震惊,久久后才回过神来,用质疑的口吻道:“临哥儿的确是韫之收养的没错,可他原先也是有父母的,您光凭长相就认定他是陆家血脉,恐怕说服力不足。” 不知勇国公夫人还有没有其他可以证明的点? 这也是许清宜的试探之一。 “所以我才找上门来,求得一个答案。”勇国公夫人压抑住情绪道:“我们陆家的男人,后腰上都有一块或大或小的红色胎记,如果谢夫人肯验证一二,我和国公爷夫妻俩感激不尽。” 竟然有这种遗传? 那么临哥儿的身份确实很好验证了,许清宜沉默了片刻:“验证倒是不难,只是看一眼的事,只是我想问问,若是得知临哥儿果真是陆家的血脉,您又有什么打算?” 勇国公夫人闻言,几乎笃定了临哥儿是有胎记的,她按捺住激动:“若那孩子真的陆家血脉,我们自然是希望他认祖归宗。” 顿了一下,放缓声音:“当然,如果孩子不愿意回陆家,我们也不会勉强,横竖就住在隔壁,只要他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就好了,我们没有其他所求。” 也是,临哥儿都这么大了,陆家总不能强迫他改名换姓,这是不可能的。 解除了失去好大儿的危机,许清宜笑容也变得和气起来:“您的意思我明白了,等那孩子出门回来,我会验证一二的。” 得到承诺,勇国公夫人感激地看着她:“多谢你,谢夫人。” “不必客气。”许清宜道:“都是为了孩子好。” 然后,勇国公夫人就告辞了。 其实临哥儿今天并没有出门,许清宜这样说,只是杜绝勇国公夫人提出要见临哥儿的要求。 她见完客就去了临哥儿的院子。 搬家也有些日子了,这里她倒是很少来,抬头看着院门上挂着澹怀院的牌匾,还挺怀念的。 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春季来临,绿意也渐渐萌发。 临哥儿爱清净,不喜欢被人打扰,院子里伺候的人也比较少。 “临哥儿,看书呢?”许清宜走进来,看见临哥儿躺在懒人椅上看书。 这慵懒的画面还是头一回见,怪令人稀奇的。 临哥儿看得入迷,闻言放下书本坐起来,埋怨道:“您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许清宜:“……”得,孩子被自己看见不端庄的一面,心里闹别扭了,所以说君子慎独啊,私底下也约束自己的才是真君子。 不过算了,临哥儿本来就不是君子。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许清宜这个做娘的,大度地退让。 临哥儿:“您言重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然后起来,将许清宜领到桌子边,正好刚才丫鬟送了一壶热茶,他给娘倒上:“您过来有事?” “关心一下你呗。”许清宜东张西望。 临哥儿揣着手,冷眼看娘演,明摆着是不信。 许清宜尴尬地停下来,喝了一口茶,老老实实地道:“是这样的,刚才勇国公夫人来了,她直截了当地说,怀疑你是他们陆家的孩子,我就让她拿出证据来。” 提到勇国公夫人,临哥儿面露不爽,对方怎么又来了? 接着提起心神:“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他们陆家的男人,后腰都有块红色的胎记。”许清宜看着临哥儿:“你留意过没,你身上有没有?” 红色的胎记?临哥儿脸色微变,放在桌底下的手掌,偷偷摸向自己的后腰。 那儿的确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放心,就算你是陆家的孩子也没事。”许清宜看见他的神色变化,心里就有数了,立刻道:“对方只是希望确认你的身份,不强制你改名换姓,也就是说,就算你是陆家的血脉,你依旧是我们的孩子,继续住在这个院子,谁也不能勉强你。” 临哥儿冷道:“这是自然,我都十三了,身上还有功名在身,谁能做我的主?” “就是就是。”许清宜心道,过两年都能娶媳妇了,谁能做你的主。 临哥儿没说话。 许清宜笑道:“其实你是凝渊公子的血脉,也不是坏事啊,娘早就说过,刘贵那人渣怎配做你的父亲。”一顿,神色怅然:“就是可怜了你娘,本是世家贵女,却命运多舛,只希望她度了这劫,剩余都是光明吧。” “假如我的身份跟恭王府扯上关系,对爹不利。”临哥儿的沉默不是闹别扭,他只是在想事情:“你告诉对方,叫我承认也可以,但这件事得保密,不能惊动外人。” 临哥儿这样考虑也是对的,许清宜点点头,随后笑着问道:“凭你的本事,继承国公府的爵位是轻而易举的事,你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没有,不心动。”区区爵位罢了,临哥儿没好气地睨了娘一眼,想来想去还是没说重话,只是说:“您眼界放宽点,我没窝囊到那个地步。” 第151章 达成共识 第151章 达成共识 “嗯,娘也就说说罢了,这些事不急,咱们静观其变,见招拆招。”许清宜道,朝廷那边还没稳下来之前,都不宜掀起风浪。 否则一个不小心,要罚去流放的倒霉蛋,可能就不止平阳侯府那一家子了。 临哥儿却想得更多,他们固然想保密,但勇国公那边,庶子承爵,若是知晓嫡子还有血脉留在世上,指不定怎么闹法。 “娘,您要仔细叮嘱勇国公夫人,千万别泄露了消息。”临哥儿道。 现在风头火势,若是真的不小心将他的身份暴露出来,为了爹的清誉,他到时也只能和将军府切割。 “嗯。”说实话,许清宜也很担心。 不过没有在孩子面前说。 “我来找你就是这件事了,没有别的。”许清宜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温声叮嘱道:“临哥儿,躺着看书伤眼睛,以后注意点。” 古代可没有制作精良的眼镜,近视太严重会影响仕途的。 临哥儿微窘,闷声道:“知道了。” 他很少躺着看书,统共就这么几回,还被娘抓到了。 得到临哥儿的准信,许清宜又将勇国公夫人约了出来,为了打掩护,这次约在靖远侯府。 勇国公府的人,以为勇国公夫人前去靖远侯府打牌,怎么都不会怀疑。 到了靖远侯府,靖远侯夫人并不清楚她们是约好的,十分惊讶地道:“今天吹的什么风,竟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勇国公夫人倒还好,这位老夫人虽然年近六十了,但身体还很健朗,也喜欢出门,隔三差五就会出现。 而许清宜则是真正的稀客。 许清宜笑笑道:“是我来得太突然,打扰舅母了。” “说的什么话,舅母盼着你来还来不及呢。”靖远侯拉住许清宜的手。 随后又招呼勇国公夫人,笑道:“今儿个您想跟谁打,我给您叫来。” “都这个点了,你们已经开始了吧?”勇国公夫人听着有打牌的声音,抬眼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牌桌那边已经坐满了,便笑呵呵道:“既然这样,我和谢夫人在这里说说话,一会儿有人来了再打。” 靖远侯不知道许清宜和娘家大姐不和,就觉得沾亲带故,左邻右里的,大家关系都不错,就笑看着外甥媳妇:“清宜觉得呢?” “也好,我和勇国公夫人说说话。”许清宜说道:“舅母去忙吧,不必招呼。” 靖远侯夫人点点头走了,只剩下许清宜和勇国公夫人在这里。 二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撇下各自身边的丫鬟嬷嬷,向院子的深处走去。 这是一个待客的前院,她们往里走,倒也不怕冲撞了哪位主子。 “谢夫人,结果如何?”见周围没人,勇国公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许清宜暗道,这位国公夫人真是爱孙心切啊,情绪溢于言表,于是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结果:“临哥儿确实是陆家血脉。” 勇国公夫人一愣,随后满脸激动,松了口气:“太好了,好好好!” 随后双掌合十,朝着某个方向拜拜,虔诚的样子令人动容。 许清宜理解这种心情,因此没有打扰对方。 直到对方稍微冷静下来,热泪盈眶地看着她说:“我就知道临哥儿是陆家的血脉,我这个做祖母的不会看错的,这就是血缘。” 许清宜真心恭喜:“临哥儿能存活下来不容易,如今能找到自己的亲人和身世,我很替他高兴,也恭喜凝渊公子,终究是给陆家留了个血脉。” “是啊。”勇国公夫人不住地点头,已经泣不成声。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又缓了很久才平静下来,然后才拉着许清宜问:“临哥儿知晓此事吗?” 许清宜一顿,说道:“知晓的,他接受自己的身份,不过希望贵府先保密,等朝堂安稳了再行商议,毕竟……”她欲言又止,旁敲侧击了一句:“抛开他爹的立场不说,贵府的情况也比较复杂,若是临哥儿的身世曝光,恐会引起纷争。” 是啊,勇国公夫人的眸光暗了暗,自然知道许清宜的话中之意,半晌后点头笑笑:“好,我明白了,临哥儿很聪慧啊,一切就按照他的意思办吧,等以后……” 府里复杂的情况,他们自然是要解决的。 勇国公夫人的话没有往下说,许清宜却隐约猜到了些许,心中发紧,莫非对方想废掉现在的世子陆启铭? 如果是这样,自己和许亭筠的梁子就结大了,许清宜暗想。 倒是不怕,只是觉得麻烦。 开心过后,勇国公夫人神情哀伤地看着许清宜:“谢夫人,关于临哥儿的娘,可有什么消息?” 她可怜的儿媳妇,定然是遭了诸多苦难,才把临哥儿生下来,想到这儿,勇国公夫人就止不住泪水涟涟,十分伤心。 看她这么伤心,许清宜简明扼要道:“临哥儿娘被拐子卖给了一个无赖,神志不清了,在临哥儿七岁那年,被无赖打死。” 勇国公夫人垂首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 “您保重身子,临哥儿还要您看顾呢。”许清宜拿出手帕,递到对方手里,叹息一声:“那无赖后来还勒索临哥儿,所幸已经被我们送进地牢,现在双腿残废,生不如死。” “他还活着?”勇国公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狠辣,哭着咬牙道:“那千万不能便宜了他,一定要折磨的他生不如死才好。” 许清宜深有同感,是的,刘贵这个凶手现在不能死,要把他留给恭王府泄愤,这样恭王府的愤怒才有出口。 “嗯,您放心,凶手不会好过的。”回头她就跟谢韫之说一声,让谢韫之去打点。 沉默片刻,勇国公夫人平静下来,不好意思地问道:“临哥儿喜欢吃什么呀?或许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这可把许清宜问住了,卡壳了一下说:“临哥儿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不喜欢的倒是有一堆。” 然后她就开始数,那些临哥儿不喜欢的食物和东西。 勇国公夫人:“……” 听起来乖孙还怪难养的,多亏了遇到一个有耐心的养母,衣食住行,样样都给安排了最好的。 ‘“是了,他喜欢看书。”许清宜说。 “喜欢看书?”勇国公夫人终于听到了一个自己能办的,忙道:“他爹收藏了一屋子书,不少孤本古籍,回头我整理整理,给他送去。” “那敢情好。”许清宜笑道。 谢韫之也收藏了很多书,只是不知道和凝渊公子比起来,两人谁更胜一筹? 二人说完话,就回到打牌的屋里去,既然说了是来打牌的,总要摸两把再回去。 “回来了?”靖远侯夫人高兴地招呼,指了隔壁的那张桌子道:“现在有人来了,两位快就坐。” 正说着,门口又进来一道婷婷嫋嫋的倩影,操着一口江南地界的吴侬软语:“还有我的位子没?” 声音很好听,许清宜不由看了过去,然后发现那姑娘也看着自己,眼神充满了打量。 自从嫁给谢韫之后,许清宜对别人的打量早已习以为常,也不觉得被冒犯了,毕竟好奇国民白月光的妻子是什么样的,是人之常情。 是以许清宜大大方方地微笑回去,看吧看吧,她这张脸很拿得出手,自认为身材也是无可挑剔的。 当然了,就算没有脸和身材,她也不会惧怕别人的目光。 人只有活到了一定的年纪才知道,人这一生终归是和自己相处,只要自己接纳了自己,别人的看法根本无所谓。 “竹姐儿,你怎么来了?”看到自家侄女闻竹出现,靖远侯夫人略微有些小紧张地笑着说:“你不是不喜欢打牌吗?平时请你都不来。” “姑姑。”闻竹嫣然一笑说道:“听说来客人了,打牌凑不够一桌,我就不请自来了。” 说罢,目光再次落到许清宜身上:“这位就是表嫂吧?常听姑姑说起,今儿个倒是第一回见。” 靖远侯夫人闻言,只能为她们作介绍了:“是的,这是你韫之表哥的夫人,清宜。”随后又对许清宜说:“清宜,这是我的娘家侄女,叫闻竹。” 许清宜微笑颔首:“闻竹姑娘好。” “表嫂好。”闻竹笑容明媚,福了福身。 “竹姐儿,你过来我这桌,我来陪国公夫人她们。”靖远侯夫人见状,赶紧安排。 闻竹看了姑姑一眼,倒也没有异议,只是暗暗苦涩地笑了笑,她知道姑姑是怕自己说错话,冲撞了表嫂。 安排妥当,众人坐下,靖远侯夫人小心地看了看许清宜的神情,发现没有什么不妥就安心了。 “清宜,我听说你最近给人保媒了?”她问。 “是啊,您也听说了?”许清宜一边看牌一边笑道:“男方是韫之的副将,二十好几了还未定亲,韫之便托付我帮着看看,昨儿已经下聘了。” “真快。”靖远侯夫人忽然心血来潮,说道:“韫之身边还有什么青年才俊没说亲的?我府上好几个姑娘也到了相看的年纪。” 隔壁的闻竹竖起耳朵,知道姑姑口中的待嫁姑娘,肯定囊括自己。 许清宜一想还真有,就笑道:“府里还有一位举子,目前是珩哥儿的西席,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估计也快出结果了,排名定然是不错的。” 靖远侯夫人一向对读书人挺有好感的,追问:“什么年龄,家底如何?” “二十三四左右。”许清宜如实说:“是寒门士子,这点不瞒您,所以您慎重考虑。” 寒门士子?靖远侯府的门第也不低,若只是进士而没有家底,他们这种人家恐怕看不上。 靖远侯夫人就没有往下问了。 许晴宜识趣地打住话头,暗叹,进士是进士,状元是状元,回头若是靖远侯夫人又后悔来找,她这边铁定是不能再议的。 否则对沈知节不尊重。 第152章 他这么凶 第152章 他这么凶 牌局散了,回将军府。 不久后,勇国公夫人就派人送了一箱书过来,数量不多,但这肯定不是勇国公夫人的上限,而是时间的上限。 带人走进外院公用的藏书阁。 “娘!”珩哥儿手中拿着一本鲜艳的动物画册在看,发现许清宜的身影,立刻笑着跑了过来。 “哟。”许清宜看到小儿子也在,很惊喜地笑道:“你跟谁在这儿呢?看的什么呀?” “画册。”珩哥儿认真道,将手中的画册送上去。 “我看看。”许清宜拿过来,发现是一本动物图集,每页还有注解,不错,确实很适合小朋友看:“很棒,还给你继续看吧。” “娘。”临哥儿从一排排的书架中走了出来,稳重清瘦的身影,已经可以用修长来形容,给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慨。 他手持书卷,看着下人抬进来的箱子问:“您又买了书?” “不是买的。”许清宜摇头,眼睛依旧看着对方俊秀的脸,却暂时没有往下说。 临哥儿也没继续问,因为他已经被箱子里的书籍吸引住了注意力,连忙放下手里的那本,过去翻看起来。 “都是孤本古籍,哪来的?”临哥儿惊讶地问。 见他爱不释手,许清宜才敢交代:“勇国公夫人送的,咳,既然你都承认了这层关系,收点东西也不过分。” 临哥儿一顿,神情晦涩难明,但最终还是没有丢下手里的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不怪我擅自收下吧?”许清宜问。 临哥儿翻了个白眼,淡声道:“是书籍您才收的,因为您知道我喜欢。” 许清宜眨了眨眼,这就是不怪自己的意思了? 哎,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临哥儿什么都好,就是心里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些,她这个一根筋的娘走在里头,容易迷路。 “嗯,你喜欢就好,看着吧。”许清宜想起什么,又叮嘱了句:“等你看完,也借给沈举人看看。” 都是学霸,肯定是爱看书的。 随后笑眯眯地想,再过些日子就不能再叫沈举人了,应该叫沈状元了。 娘真是处处为人着想,临哥儿点点头,提醒一声:“爹也喜欢看书,您要不挑两本带给他?” 那倒是的,差点忘了孩子爹,许清宜道:“我不会挑,你帮我挑两本如何?” “行。”临哥儿点头,对于爹喜欢看什么,他还是心中有数的,就认真挑了两本。 许清宜拿到书,摸摸珩哥儿可爱的发髻问:“乖宝宝,你想继续和大哥在这里看画册,还是跟娘一起去找爹啊?” 珩哥儿仰头乖巧地看着娘:“拿着画册跟您一起去找爹,可以吗?” “可以。”许清宜温和地教育道:“不过你拿出去的书,看完就要记得拿回来放好,不可以到处乱丢,知道吗?” “知道了。”珩哥儿朝娘贴近两步。 “好,那我们走了。”许清宜和临哥儿说道,然后牵着老三的手离开。 临哥儿看了看娘和三弟的背影,垂眸继续看书。 书房。 “爹。”珩哥儿抱着画册,小跑到谢韫之的身边靠着。 “嗯,拿的什么?”谢韫之与妻子对视了一眼,才低头问小儿子。 “画册。”珩哥儿又对爹展示自己今天看的画册。 “好。”看见画册的内容,谢韫之会心一笑,随后看向许清宜,问:“珩哥儿今天不上课吗?” 这个点出来玩还是比较少见。 “你忘了,这些天科举,沈举人刚考完试,总要休息一下。”许清宜说着,走过来,把手里的两本书给他:“勇国公夫人给临哥儿送了一箱书,说是古籍孤本,我顺手拿了两本,想着没准你也爱看。” 谢韫之接过来问:“你挑的?” “不是。”许清宜尬笑道:“我胸无点墨,哪里会读书?是临哥儿给你挑的。” “夫人不要这么说,你哪里胸无点墨了?”谢韫之反问道,不喜欢听夫人的自轻之言。 在他心里,夫人很聪明。 许清宜被对方认真地盯着逼问,心脏一紧,好笑道:“好好好,我开个玩笑。” “嗯。”谢韫之这才满意。 随后将珩哥儿抱到膝盖上,说道:“既然夫子没空管你,就和爹一起看书。” “好。”珩哥儿乖乖地窝在爹的怀里。 许清宜对此安排很满意,这样她就可以轻松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看到娘走后,珩哥儿才回过味儿来,早知道就不和娘一起来找爹了,同样都是监督他看书,大哥比爹还是要温和点的。 谢韫之不知道小儿子内心的怨念,难得有机会照看这个小东西,他努力陪伴了一下午。 许清宜也打理家中的生意,也伏案工作了一下午,看到时候不早了,很有些疲乏地伸了个懒腰。 沉浸式工作虽然累了点,但还是很爽的。 然后吩咐人去张罗晚膳。 夜里,大孩子各自回了院落休息,小孩子交给了嬷嬷,许清宜和谢韫之夫妻二人才有独处的时间。 “和勇国公夫人谈得还顺利?”谢韫之沐浴出来,看见妻子还坐在梳妆台前到饬,就在旁边坐下。 “顺利的,我瞧着勇国公夫人是个不错的脾性,也是真心惦记着临哥儿。”许清宜给脸上拍完了花露,转过来看着男人:“就怕陆家内部有纷争,到时候牵扯了临哥儿去。” 自古高门大户,都没有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更何况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可不信,现在的世子陆启铭会真心接纳临哥儿。 平阳侯府况且如此,何况国公的爵位还要再高一等,足够诱惑着人抢得头破血流。 还是老问题,暂时解决不了,谢韫之也给不了妻子一个很明确的答案,只能保证道:“不用挂心,有事我会处理。” 许清宜笑笑。 有谢韫之作为靠山,她当然是放心的,这也是她当初不惜代价,也要嫁到澹怀院的原因。 谢韫之又问:“夫人今天打牌手气好吗?” 夫妻俩忙了一天,睡前这样坐下来聊两句,许清宜还是很喜欢的,弯着眼睛笑道:“还不错,托了临哥儿的福,勇国公夫人有意给我放水,把之前输的两场都赢回来了。” “那真不错。”谢韫之微微一笑。 “舅母不知从何处知道我给裴副将做媒成功了,问我还有没有认识的青年才俊,给侯府的姑娘们相看相看,于是我就举荐了沈举人。”打开了话匣子,许清宜继续说:“估计是门第太低,舅母没看上。” 谢韫之迅速思索了一番,说道:“舅舅和舅母膝下并没有适龄的姑娘,要相看的估计是旁支和亲戚,再低一点的就是庶女,若是沈举人考中进士,也未必不能相配。” 许清宜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开了这个口,不过既然舅母拒绝了就算了,等结果出来,横竖也不愁。” “你对沈举人一向看好。”谢韫之酸酸道,抚了妻子的脸一把,有些小吃醋。 “不说这些了,安寝吧。”许清宜非常聪明,坚决不再提一句别的男人。 进了床帐内,周遭昏暗下来,许清宜刚躺好,男人熟悉的体温覆上来,她抱住对方,和对方亲吻。 “白天在书房,若非你带着珩哥儿来,我就在书房这样亲你了。”谢韫之高大的身躯抵着她,鼻息沉沉地道。 “……” 许清宜的眼睛往上翻,浑身发软,说不出话。 随对方折腾了一番,叫人好受。 许清宜今儿个被欺负得哭了出来,难得软软地道:“这么凶做什么?” 谢韫之冤枉地皱起眉,自己凶吗? 他解释:“不是凶,是疼你。” 许清宜:“……”自家男人的身体康复得怎么样,大夫可能不清楚,但她这个夫人一清二楚。 第153章 带娃踏青 第153章 带娃踏青 隔壁,勇国公夫人得偿所愿后,变得整日乐呵呵的,恨不得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搜罗出来给隔壁的乖孙送去。 当然了,这是不可以的,太大张旗鼓会引起府里的注意,她也只能私底下送点书籍文具,然后闲暇时与唯一知情的周嬷嬷说两句。 “龙生龙凤生凤,这句老话说得果然没错。”勇国公夫人感叹地道。 “是啊,不幸中的万幸。”周嬷嬷当然知道夫人在说什么,也笑呵呵的,得到确切答案后,她也很替主子高兴。 勇国公夫人看看左右,小声与周嬷嬷说:“谢夫人帮忙把孩子娘给葬了,我问明了地方,回头悄悄去看看。” “谢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周嬷嬷颔首感叹:“小小年纪行事这般稳妥,难怪能拿住谢将军这等人物。” 当初皇上赐婚时,人人都觉得许清宜是个牺牲品,下半辈子也就守着个病人苦熬。 不成想,有福之人,甭管如何都会否极泰来。 “不错,像谢夫人这样的女人啊,谁家娶了都是福气。”勇国公夫人对许清宜印象特别好,不由十分赞同地道。 主仆俩正说着话,丫鬟快步进来禀报,说是世子夫人抱着晟少爷进来了。 松鹤堂院子外。 世子夫人许亭筠,远远儿看见丫鬟跑走,皱着眉头心中生疑,婆母这些天在院子里密谋什么事?竟然开始安排丫鬟把风了? 勇国公夫人是个和气宽容的脾性,也不搞规矩森严那一套,在府里都是弥勒佛般的存在。 而且还特别喜欢小孩子,一天见不着蓉姐儿和晟哥儿就想得慌。 可是许亭筠感觉到最近这些天,婆婆的心思似乎不在孩子身上了,她摸不准是什么原因,便抱着晟哥儿过来看看。 “婆婆,晟哥儿想您了,儿媳特地带他过来找您顽。”许亭筠抱着儿子走进来,脸上带着柔和温顺的笑容道。 丈夫不成器,公婆已经对他放任自流,怀里的孩子是勇国公府的希望,所以许亭筠格外在意公婆和晟哥儿之间的关系。 “晟哥儿来了?”勇国公夫人笑脸相迎,心情却十分复杂,若是以往见到晟哥儿到松鹤堂,她必定欢喜不已。 只是如今毕竟有了嫡亲孙儿,再看晟哥儿就感觉隔着一层,终究不是自己的血脉。 “晟哥儿让祖母抱抱。”许亭筠把孩子抱过去。 勇国公夫人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抱了过来,和以往一样逗弄着三岁的小孙儿。 晟哥儿长得肉嘟嘟的,被养得非常好,看见他的富态,勇国公夫人就不由想起在恶劣环境中挣扎求存的临哥儿,也就没心思逗弄孩子了。 “亭筠,抱回去吧,我有些乏了。”她将晟哥儿还给许亭筠。 “婆婆这些天怎么了,是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许亭筠接过孩子,十分关心地看着勇国公夫人。 “没事,好着呢,就是有些春困。”勇国公夫人勉强笑着说。 是吗?许亭筠心中狐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嘴上继续关心道:“婆婆不要讳疾忌医,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才好。” “不必担心,我真的没事。”见对方怀疑,勇国公夫人心中也是风起云涌,生怕露出蛛丝马迹。 纵然许亭筠觉得婆婆有事瞒着自己,也不好再追问下去,说道:“没事就好,等您精神头好了,再带晟哥儿顽。” “嗯。”勇国公夫人点点头。 周嬷嬷将许亭筠母子二人送出去。 “周嬷嬷……”许亭筠倍感不对劲,想问问周嬷嬷,但转念一想,周嬷嬷是婆婆的人,肯定不会向自己泄露消息,便咽了回去:“好好照顾婆婆。” “是,少夫人不必担心,这是奴婢该做的。”周嬷嬷一如既往地笑着说。 等送走了许亭筠母子俩,周嬷嬷回到勇国公夫人身边,神情谨慎:“许是您这些天表现得太反常,少夫人警惕起来了。” “嗯,我知道。”一边是放了真感情的庶孙,一边是流着自己血脉的嫡孙,勇国公夫人五味杂陈,轻叹:“晟哥儿是她的命根子,就指着晟哥儿给她长脸,发现我忽视了晟哥儿,她必定心急了。” 周嬷嬷是看着前世子陆襄长大的,一直以来心都向着出类拔萃的陆襄,眼底冷漠道:“少夫人不简单,后院这么多姨娘,愣是没有一个男丁顺利出生,她对爵位势在必得。” 若是知晓临哥儿的存在,怕是要除之而后快。 许亭筠在后宅的这些手段,勇国公夫人都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没有庶子也是一件好事。 许亭筠又不是不能继续生,届时多生两个嫡子也就是了。 但如今,勇国公夫人可不希望许亭筠把那些毒辣的手段用在临哥儿身上。 “放心,她不会知道的。”勇国公夫人说。 * 许清宜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没有跟谢韫之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是关于刘贵的事。 昨晚她准备说来着,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忽如其来的飞醋给打断了。 想想也是汗颜…… “韫之,你今天出门吗?”许清宜抬眸找寻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出的,怎么了?”谢韫之站在廊下,欣赏刚开花的盆栽,闻言回头。 将军府的园子里春意盎然,许清宜向着赏心悦目的对方走来,一时竟分不清,是盛开的春花更好看,还是自家夫君更好看。 “那正好,你去衙门打点一下,叫他们保住刘贵的命,别弄死了,免得到时候没有办法给恭王府交代。”许清宜托付道。 谢韫之一下子就明白了夫人的打算,认可地点点头,这个刘贵确实留着有大用处,他望着许清宜说道:“夫人还说自己胸无点墨?人情世故你分明是滴水不漏。” 许清宜说道:“将心比心,若是恭王妃能够亲手为胞妹手刃凶手,她这辈子至少不会活在无尽的内疚当中。” 如果刘贵就这样死了,那么亲手把胞妹带入京城的恭王妃,恐怕这辈子都难逃噩梦。 “嗯,知道了,我去办。”事不宜迟,谢韫之近前来贴了贴夫人素净的小脸,就整装出门了。 许清宜一会儿收拾收拾也要出门,熙宁公主约她踏青。 还让她穿得利索一点儿,因为要骑马。 许清宜骑马的经验,仅限于在景区和当地人学到的一点皮毛知识,不精通,但至少能坐稳小跑一段。 踏青是有意思的活动,许清宜不想整日把孩子拘在学习上,就征得熙宁公主的同意,还孩子们也带去学学骑马,接触大自然。 横竖熙宁公主邀请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其他贵女。 临哥儿不喜欢应酬,原本是不想去的,但又害怕老二这个莽撞的家伙给娘惹麻烦丢脸,便勉强跟随。 “大哥,你会不会骑马?”知道要去踏青,禛哥儿跃跃欲试,从出门到现在都保持着一种兴奋的状态。 “不会。”临哥儿还是清清冷冷的看样子,看起来不期待也不讨厌。 “我会,师父教我的。”禛哥儿想得意一番,但想起上次大冬天凫冰渣子的经历,就赶紧把语气压下去:“一会儿到了需要我教你吗?”有点卑微。 临哥儿很满意二弟乖觉的样子。 “倒是不用劳烦你教,马场有师父呢。”许清宜插嘴,她觉得吧,老二自己都还是个半吊子,还是不要带偏了别人比较好。 “哦。”禛哥儿表情讪讪。 许清宜对他微笑:“正好你也跟着学两手,回去悄悄惊艳你师父和你爹。” 有道理,觉得自己被娘小看的禛哥儿又活力满满起来:“好。” 郊外马场,山清水秀,占地辽阔,这里是众多公侯子弟们玩乐的地方。 熙宁公主等人已经到了,放眼望去衣香鬓影,每一位都十分贵气亮眼。 “谢夫人到了。”有人说了一句,谈话声便停下,所有人的目光向新来的那架马车望了过去去。 不多时,一个面容俊秀,气质清冷的小少年先下车,然后回头将一个四五岁的小公子抱下来。 见大家都在看,熙宁公主开口介绍:“那是韫之表哥的长子和幼子,长子去年考了案首,才情颇为出众。” 各位点点头,面露赞赏。 案首哎,就算是他们这些公侯贵族,也很重视这个名头。 谁家府里要是能出一个案首,当真是光宗耀祖。 随后也是一个瞧着修长结实的小少年,长相英气俊俏,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那是次子。”熙宁公主猜,毕竟她并没有见过谢韫之的次子。 “看来谢将军的三个养子都十分出众。” “谢夫人竟然领着孩子们出门了,倒是难得一见。” “哎,我家嫡亲的孩子,十二岁还只知道气我。” 贵女们议论纷纷。 最后下来的是许清宜,丫鬟过来扶了她一把:“夫人当心脚下。” 老大和老二也关注着娘这边的动静,看见娘稳稳站好了,才抬头看向周围的环境。 第154章 春风拂面 第154章 春风拂面 公主等人待的地方是一个健在户外的宽敞抱厦,四周卷着竹帘,看起来十分雅致。 在许清宜母子几人看过来时,抱厦里休息的贵女们也终于看到了谢夫人的真面目。 打量了一下,倒是个气质出众,看起来很舒服的女子。 “真是年轻啊。”有人感叹。 “是啊,和养子们站在一起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四个。”一声善意的调侃。 在座的众人都知道熙宁公主和许清宜交好,尽管有点匪夷所思,情敌怎么能交好呢? 但事实就是如此。 所以各位贵女们作为公主的座上宾,自然也对许清宜抱有善意。 熙宁公主恍然大悟:“我说呢,表嫂为何总是穿些颜色老气的衣裳,原来是嫌弃自己不够稳重。”怕被说嘴。 大家一看还真是,谢夫人有着那样一张年轻秀美的脸,却特意穿了一身青蓝色,整个人都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叫公主殿下和各位好等,看来是我们来晚了。”许清宜领着孩子们走过来,笑吟吟地一福身,其实时间上倒是没晚,礼多人不怪。 “就你多礼。”熙宁公主笑着,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随后才看向表哥的几位养子们。 “见过表姑。”三个孩子齐齐上前行礼,遵照娘刚才在路上教导的喊。 许清宜自己可以多礼,但孩子们可以喊得亲热一些,这样既亲近又不过分。 “好,多时不见,个个都长高了。”熙宁公主道,笑容很满意,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当表姑的成就感。 “这是韫之的次子,禛哥儿,公主以前没见过吧?”许清宜指着禛哥儿,笑容满面地介绍道。 熙宁公主打量禛哥儿,点点头笑了:“是没见过,长得和他兄长一般端正。” 禛哥儿被夸了,连忙笑眯眯地对公主表姑又行一礼:“多谢表姑称赞。” 同样被夸了的临哥儿,睨了傻兮兮的老二一眼,没说什么。 熙宁公主见状,意外地笑看着许清宜说:“禛哥儿的性子倒是个活泼的,跟你们夫妻俩都不像。” 许清宜:“……”公主这意思,是说他们一家子都是闷瓜? 熙宁的目光重新回到禛哥儿身上,笑容和气地说:“哎,回头表姑把见面礼给你补上。” “多谢表姑。”听说有见面礼拿,禛哥儿立刻喜滋滋地说。 旁人看见他们气氛融洽,心中都暗暗有了底,看来关系好是真的,而不是做做样子。 然后不免猜测,难道熙宁公主不喜欢自己的表哥谢韫之了吗? 要知道当初可是爱得轰轰烈烈,大家一度以为还他们真的会成亲呢。 “谢夫人好,初次见面。”贵女们压下心头的疑问,纷纷和许清宜打招呼:“真是羡慕你啊,有三个这么出色的孩子。” “各位好,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许清宜笑呵呵地说:“孩子们确实很好,我这个当娘的有福了。” “是啊,不仅才情好长得也好,定亲了吗?”甚至有人问。 许清宜愣了一下,话说当娘也有段时间了,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个问题,忙笑着说:“孩子们还小呢,现在暂时不考虑。” “十三也不小了啊,可以慢慢相看起来了。” 许清宜只是笑笑。 临哥儿这么优秀,被人看上是正常的事,她一点儿都不奇怪。 见她不说话,众人继续起哄。 而被起哄的对象临哥儿皱了皱眉,倒是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只是担心娘会被煽动。 关于成亲的事,他是一点都没想过,那起码是弱冠以后的事情。 现在说还太早了。 “何止是孩子好,谢将军也很好。”有个大胆的说道。 话音落,人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瞟向她,其次就是去看熙宁公主的反应。 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脸色微白。 诡异的气氛在周遭弥漫开来。 许清宜微笑,她一如既往地轻松接话:“是的,孩子爹也很好。” 临哥儿娘从头到尾都是这种温柔接纳的态度,一定程度上安抚了熙宁公主的自厌情绪,让她觉得自己过往在这段感情里的种种失态,全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表哥当然要对你好才行。”熙宁公主过来挽着许清宜的手臂,佯装凶狠地道:“他若是敢对你不好,你尽管和我说,我寻母妃和舅舅一同讨伐他。” 凝固的气氛一下子就打破了。 贵女们松口气,然后暗暗惊奇地看着公主和许清宜。 一旁的临哥儿也暗中寻思,看来娘没说假话,公主表姑可能真的放下了。 “好,公主金口玉言,在场的各位都听着呢,回头我找您撑腰,您可别向着临哥儿他爹。”许清宜道。 “肯定不会。”熙宁公主斩钉截铁。 一场小插曲就这么揭过去了,众人提议:“时间不早了,今天的暖阳正正好,咱们去挑马吧。” “走。” 许清宜请马场的师父给孩子们挑两匹温顺的马,教导他们练习,至于珩哥儿年纪太小,直接由师父带着骑。 珩哥儿倒是希望娘带自己,可是许清宜哪敢啊,她自己能顾好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进步最快的禛哥儿,策马来到娘的身边,笑嘻嘻道:“您和我比一场怎么样?” “不比,我输了。”许清宜直接认输,然后侧头看着痞帅痞帅的老二,感叹,天赋这种东西果然是没有道理的,每个人生下来适合干什么,其实早就注定了。 老二傻眼,娘怎么这样子? 看见老二傻眼的反应,许清宜暗笑,只要我不接受挑战,困难就难不倒我。 “算了,您一点儿斗志都没有,驾!”禛哥儿无语,一夹马腹向前跑去。 许清宜看着对方绝尘而去的背影,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不一会儿,临哥儿也策马跟上来了,同样是骑马,他就比禛哥儿少了份放肆张扬的活力,笔直端正的仪态,反而多了几分斯文清雅。 “你要跟我比试吗?”许清宜问。 孩子嘛,都有好胜心,结果却得到临哥儿一个不理解的眼神,对方问:“两个初学者,有什么好比的?” 搞得许清宜都尴尬了,好吧,又一次试图揣测好大儿的心思失败。 见气氛有些不对,临哥儿皱着眉疑惑,难道娘想要比一比? 但他觉得那样太危险了,委婉地劝道:“其实跑马容易腰酸背痛,二弟每天练武不觉得,但咱们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为好。” 许清宜十分赞同,一家五口唯有自己和临哥儿不爱锻炼,还是老老实实散步吧。 缀在后面的珩哥儿,眼尖看见娘和大哥在前面,也央着师父带自己上前和家人并排。 “娘!”珩哥儿十分开心地唤着许清宜。 “哎。”许清宜转过脸来笑了:“好不好玩?” “好玩的。”珩哥儿笑道。 想要快点长大,以后就可以自己骑马了。 几人在绿意盎然的野外游玩了一圈,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享受享受拂面的春风,以及大自然的虫鸣鸟叫,感觉累了便往回走。 回到抱厦附近,便看见一堆人围在那儿,比他们之前离开时还要热闹几分。 “什么大人物来了?”许清宜狐疑。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谢韫之和沈知节站在那儿,两个类型不同的美男子,难怪吸引了这么多人。 第155章 惊喜相逢 第155章 惊喜相逢 “是爹!还有老师!”小孩子的视力颇佳,珩哥儿已经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中间的谢韫之和沈知节。 “娘,爹怎么也来了?”临哥儿见状,皱着眉头问。 公主表姑也在这里,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他也并不希望爹和曾经的狂热爱慕者见面。 “我也不知道。”许清宜摇了摇头,鉴于谢韫之不支持她见熙宁公主,今天出来跟谁一起踏青,其实她没说。 没想到就是这么巧,竟然撞上了。 “可能你爹出门办完事,正好顺路过来接咱们?”她又说。 “这里是城郊,怎么可能顺路?”临哥儿更愿意相信,爹就是特意过来的。 那就不知道了。 “走,过去看看。”许清宜招呼着。 母子三人加快前进的速度,很快就来到抱厦前面停下,动静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包括谢韫之和沈知节,也看了过来。 “爹!”珩哥儿喊。 见到妻儿的身影,谢韫之大步走过来,一举一动吸引着很多人的目光。 搁家里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搁人群里却发现他是那么显眼,一眼就看到了。 “你们怎么来了?”许清宜下马,以为谢韫之会先去抱珩哥儿下来,没想到对方先来自己这边。 “忙完了时间还早,顺道过来接你们,沈举人是在路上遇到的。”谢韫之扶了妻子一把,同时交代。 原来如此,许清宜颔首,微笑着提醒:“看你身后,珩哥儿还在等着你抱他呢。” 珩哥儿瞧见爹径直向这边走来,以为对方要抱自己下马,于是乖乖地伸着手等待。 闻言,谢韫之转身去抱珩哥儿,冷峻的面容柔和了几分:“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爹不用道歉的。”珩哥儿搂着爹的脖子道,并没有生气,长幼有序是应该的。 “爹。”临哥儿也下马过来,特意环视了一圈,却没有看见二弟和公主表姑。 “嗯,临哥儿。”谢韫之以为他只是在找禛哥儿。 沈知节过来躬身一作揖:“谢夫人。” “沈举人。”许清宜微笑回,很高兴在这里看到对方,她提议:“今天天气这么好,你要去跑跑马吗?沿途的风景很不错。” 沈知节对骑马本身也感兴趣,闻言笑着颔首:“也好。” 骑马是贵族子弟的活动,以前他并没有机会接触。 现在有机会了,自然想尝试一下。 许清宜见状,立刻推荐了一位师傅给他,就是刚才带领珩哥儿的那位。 对方挺稳重耐心的,多给他赚一份钱。 他们在一起交流,选马匹,谢韫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负手安静地待在一旁,偶尔还插两句。 虽然夫人年纪不大,但不知为何,谢韫之会感觉夫人对沈举人有种长辈对小辈的关心,丝毫不会暧昧,只让人觉得赤诚。 临哥儿对此也习以为常了,想到自己以前竟然担心娘会喜欢上沈举人,就觉得有点可笑。 旁人却是第一次见。 看着许清宜撇下众人求而不得的谢韫之,只顾着和一个书生说话…… 虽然这个书生也很出色,唇红齿白,玉树临风,但是跟谢韫之能比吗? 众人从一开始的不理解,看到最后只剩下羡慕了,毕竟围着许清宜的不止是谢韫之和漂亮书生,还有俊秀待成长的小案首。 看对方的样子,长大后也绝不比他爹差多少。 将沈举人目送上马背走远后,许清宜才闲下来,想着怎么跟谢韫之交代公主的事。 “今天公主也在。”想了想,还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开口。 谢韫之一怔,随后恢复正常:“嗯,见见也好,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而且,他相信夫人的判断。 沈知节虽然是个书生,但他的运动天赋不错,跟着师傅学了一段路,就大致掌握了骑马的技巧。 读书和学习新事物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领悟诀窍,学以致用。 师傅见他可以骑马慢跑,就在附近远远跟着。 时近正午,气温逐渐升高,马儿自顾自地走到河边喝水。 沈知节从马背上下来,这才看见,上游也有一匹马在喝水。 那匹马的主人好像是位姑娘,于是沈知节立刻收回视线,非礼勿视。 却不知,那个穿着骑装的姑娘向他走了过来。 不同于书生不敢盯着姑娘看,姑娘却大胆地盯着书生看,而且越看越熟悉。 这位姑娘正是熙宁公主,今天穿着剪裁利索简洁的骑装,但也不影响她的明艳贵气。 马靴包裹着修长的小腿,显得身材姣好,那张华丽的面容,越走近越美得咄咄逼人。 “沈知节?”熙宁公主终于看清楚了白衣书生的长相,与元宵那天晚上邂逅的男子重叠。 沈知节听见自己的名字,这才愕然抬头,然后就更震惊了,竟然是之前遇到的画舫主人。 他连忙深深一作揖:“赵姑娘,又见面了。”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熙宁公主眉开眼笑,像六月的芙蕖。 可惜沈知节并没有看她,一直垂着眼眸:“当然,赵姑娘也记得在下的名字,在下深感荣幸。” 熙宁公主撇撇嘴,这名漂亮小书生还是一如既往地规矩守礼。 随后她又笑了起来,没想到还能重新遇到对方,她挺高兴的,和蔼道:“沈举人,你是不是考完科举了?” 沈知节点头:“是。” “考得如何?感觉自己能中榜吗?”熙宁公主道,瞧着眼前这名小书生不错,就是不知学识如何? “还算满意,进士应该是能中的?”沈知节也不谦虚,毕竟学识,已经是他最能拿得出手的长处了。 至于样貌,他并不喜欢自己的长相,感觉过分秀气了。 男子就应该长得像谢将军那样,或者像裴副将那样,都是男人中的男人。 “本……姑娘还以为你会谦虚一下?”熙宁公主落在沈知节身上的目光,有些意外,同时还有赞赏:“不错,比那些嘴上谦逊内里狂傲的酸书生好多了。” 沈知节苦笑,因为再谦逊下去,自己就一无是处了。 总不好叫姑娘看低了自己。 虽说考中进士也没用,一个寒门出身的新科进士,依旧渺小得够不着公侯贵族家的小姐。 熙宁公主想了一下,这个沈知节自己还挺喜欢的,倒不是那种汹涌猛烈的情意,只是一种舒适的好感。 汹涌猛烈的情意,她情窦初开的少女时期已经试过一次,并不美好。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并不喜欢当初那个偏执的自己。 如果爱一个人就是那样的话,她情愿不爱人。 还不如找一个舒适又顺眼的,自己不讨厌,又能应付父皇和母妃,一举多得。 熙宁公主看着沈知节道:“你上回说你还没定亲,现在定了吗?” 沈知节摇摇头。 心脏怦怦跳,赵姑娘为何又问自己这种问题? “嗯。”熙宁公主又考虑了片刻,这毕竟是婚姻大事,不能儿戏,所以她想出了一个条件,也好趁这段时间考察考察对方:“你看这样如何,只要你有本事考中一甲,就做我赵家的女婿。” 一甲很难,这样说未免有点强人所难。 可是做她熙宁公主的丈夫,考不中一甲,又有什么资格当选? 一甲?那太难了,而且只有一次机会。 沈知节还没来得及心动就心如死灰,垂眸苦笑道:“多谢赵姑娘厚爱,不过在下才学有限,一甲是不可能的,应该要令赵姑娘失望了。” “……”熙宁公主见惯了状元探花,并不觉得有多稀罕。 可是小书生这副模样,还怪叫人怜惜的。 “结果都还没出来,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行?”熙宁公主心道,大不了她去求一求父皇,给小书生指一个探花郎当当。 沈知节一听也是,自己殿试好好表现,没准还真能行。 就鼓起勇气抬头看着熙宁公主,再见依旧觉得很惊艳,叫人无法不喜欢。 习惯了被人仰视的熙宁公主也看着他,通身尊贵高傲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沈知节害羞腼腆地低下头去,小声道:“在下,努力试试。” 第156章 坦白身份 第156章 坦白身份 二人谈话到这里,沈知节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询问赵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已知门第肯定会很高,但他想有个心理准备。 如果实在太高,自己就算考中了一甲,也未必敢高攀。 “赵姑娘,敢问你是哪家府上的千金?”沈知节轻声问道。 熙宁公主现在还不想说,以免自己的皇家身份吓到沈知节,她寻思着,可以随便先编造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 正待开口,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他们齐齐望去,只见马背上的少年他们都认识,是禛哥儿。 “表姑?沈举人?”禛哥儿看到这两位也愣了神,他们认识吗? 熙宁公主和沈知节互相望着彼此,异口同声:“你认识他?” 禛哥儿:“……” 说不上为何,忽然有一种自己不应该出现的感觉,糟糕,现在调转马头离开还来得及吗? 平时跟娘混多了,他察言观色的水平其实也有在提高。 对面双双又愣了一下,之后沈知节率先开口:“我是谢韫之将军府上的西席,主要负责教导珩少爷开蒙,偶尔也教教禛少爷。” 禛哥儿听见自己的名字,感觉跑不了,点头:“是的是的。” 熙宁公主面露懊恼,既然沈知节在将军府当西席,自己的身份肯定就藏不住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 “……”既然瞒不住了,熙宁公主破罐子破摔地坦白:“我是禛哥儿的表姑,韫之表哥的母亲和我母亲是亲姐妹。” 沈知节听了一顿,他这个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是对于谢将军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谢将军的姨母,不就是当今陛下盛宠的薛贵妃吗? 那么眼前这一位,就是传闻中……对谢将军痴恋深情的熙宁公主了。 “……”沈知节刚萌动的春心,就像被人掐了嫩芽,蔫了下去。 自己太蠢了,如此贵气张扬的赵姓女子,其实早该想到了才是。 “你怎么了?”熙宁公主看见沈知节脸色不佳,也心急了,忙说道:“沈举人,你不要多想,我没有骗你,我已经不喜欢表哥了。” 沈知节抬眸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真的。”熙宁公主信誓旦旦地解释:“韫之表哥如今也成亲一年有余了,我和表嫂的关系很是不错,怎么可能继续喜欢表哥?我没那么下作。” 这个解释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沈知节脸上的血色慢慢回升,只是眼神依旧还有些可怜。 “赵姑娘贵为公主,之前喜欢的人又是谢将军,在下何德何能……”谢将军是他的偶像,他觉得自己和偶像之间差了万倍。 熙宁公主爱上谢将军那样的男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再喜欢自己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士。 确实,熙宁公主目前对沈知节只是有好感,谈不上多么喜欢,但难得遇到一个合心意的对象,她不能让对方跑了,赶紧说:“你当然能,为何不能?谁规定我喜欢过表哥那样的男人,就不能喜欢你这样男人?如果不喜欢,我为何从元宵惦记你直到现在?” 沈知节:“……” 公主一番热烈的言论,听得他脸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同时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与不安。 毕竟公主作为一个女子都这样说了,他再畏畏缩缩,就难免显得懦弱。 “是,在下顾虑太多了,请公主谅解。”他再次垂首行礼。 自古男求女才是常理,公主愿意主动提亲,说明肯定是中意自己的。 否则自己身无长物,目前连进士都不是,他想不出公主能有什么别的图谋。 “无妨,你不再钻牛角尖就行。”熙宁公主道,见沈知节被稳住了,暗暗松口气。 被晾在旁边的禛哥儿满脸震惊,小表情不知道变了多少次,最后才恢复正常,或者说呆滞。 他听见了什么? 以前苦恋爹的公主表姑,和沈举人,两个人看对眼了? “禛哥儿。”熙宁公主留意到了他。 “哎。”禛哥儿一个激灵。 事情被小辈听了去,熙宁公主也有些不好意思,吩咐道:“我和沈举人的事,你先不要外露,明白吗?”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表姑给你送厚厚的见面礼。” 禛哥儿连忙点头:“明白明白,我肯定保密。” 就算没有见面礼,他也不敢乱说啊。 “乖。”熙宁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看看道:“不早了,回去吧,你娘他们应该等急了。” 想到还在抱厦里的谢将军一家人,沈知节踌躇开口:“公主,我是和谢将军一起来的,他也在。” 熙宁公主一顿,随后面色恢复如常地笑着道:“那敢情好,也是很久没见过表哥了,走吧,回去跟他见个面。” 沈知节看见熙宁公主坦荡荡的样子,心里也舒坦了不少,决定相信公主:“嗯。” 禛哥儿的马儿,在刚才围观的时候也喝足了水,见状连忙跟上。 等在抱厦里喝茶闲聊赏春光的人们,看见他们三个一起回来,许清宜还挺稀奇地对道:“他们竟然凑到一起了?” 谢韫之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表妹,也看了两眼,然后移开视线。 到底还是怕熙宁那丫头对自己放不下。 熙宁公主下了马,径直来到谢韫之面前,笑着打招呼道:“表哥,好久不见,你现在恢复得很好了?” 表哥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么俊逸无双,气质凌冽,脸好看得令人忽略他的冷淡疏离。 熙宁公主还是羡慕表嫂。 但只是羡慕,羡慕表嫂拥有一个好男人而已。 “熙宁。”谢韫之感觉熙宁公主变了,于是专注看着她,颔首:“醒了半年,已无碍。” “那就好。”熙宁公主真心笑道,替表哥高兴,也替表嫂高兴。 “公主,你们怎么遇上了?”许清宜看看她,又看看跟上来的沈知节和禛哥儿。 “娘,我们的马儿渴了去河边喝水,就这么遇上了。”禛哥儿抢答。 “是啊。”熙宁公主点点头,没有露出什么异样。 “是的。”沈知节也还算沉稳,只是耳朵根有一抹可疑的红晕,并且站得离熙宁公主远远儿的。 否则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看对方。 “那真是有缘。”连许清宜都没看出什么来。 倒是临哥儿用狐疑的目光,在沈举人和公主表姑身上扫了扫,眼底有些诧异。 这两个人…… 但如果是真的,他倒是喜闻乐见。 第157章 藏不住事 第157章 藏不住事 许清宜当然没有留意到熙宁公主和沈知节之间的变化,她的心神都放谢韫之和熙宁公主这对别扭的表兄妹上。 希望谢韫之不要因为过往的种种,给熙宁公主太难堪的态度。 幸好,谢韫之果然是个会洞悉人心的家伙,一见熙宁公主与以往有所不同,便也放松下来,寒暄道:“姨母一直未曾召见,我也就一直未曾进宫见她,不知她近来可好?” 外男进宫见后妃,哪怕是自家的亲外甥,也不太好。 当然了,薛贵妃颇为受宠,她想见肯定没人会说什么,只是碍于树大招风,无论是她还是谢韫之,都受人瞩目,一动不如一静。 索性就没有召见。 再就是,自己的女儿在感情的事上执迷不悟,外甥又不为所动,她见了谁都很心烦,干脆谁也不见。 “母妃很好,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她恼我着呢。”熙宁公主不好意思地道,母妃为她操太多心了,好在她已经回头是岸。 谢韫之了然,表妹一直未嫁,是姨母的一块心病,尽管以自己的立场说话不太好,但作为表哥,他还是开口:“上回见陛下,他也很担心你,叫我劝劝你,不过表哥瞧着你现在,也不必谁来劝了。” 到底是大庭广众,沈知节和小辈们都在呢,熙宁公主立即臊红了脸,便瞪了表哥一眼:“不说这些了。” “嗯。”谢韫之还是四平八稳的老样子。 许清宜这个旁观者暗中笑了,好好好,当面说开了就好,表兄妹到底是血脉亲人,就算做不成佳偶,也能当个互相扶持的家人。 “时间不早了,各位饿了没?” “饿了!”禛哥儿与珩哥儿兄弟俩立刻道:“娘,我们今天在哪里吃午饭,不会要回城吧?” 记得回城还要半个时辰,如果赶回去才能吃,都饿扁了。 “不用,这里就有饭庄。”回答他们的是熙宁公主,指着抱厦附近的一个山庄道:“上去就能传膳了,我已经叫人打点过。” “还是公主想得周到。”许清宜夸赞道。 夸得熙宁公主都有些羞涩,不由侧过头,悄悄睨了站在附近的沈知节一眼。 白衣书生眼观鼻鼻观心,忽然心有灵犀,也抬眸看了过去,便看到公主已经移开视线的美艳侧脸。 肤若凝脂,耀如春华。 想到这样的女子认可自己,沈知节脸红地低下头。 “那就走吧。”谢韫之抬头看向山庄,估摸着有一段路要走,便又弯腰抱起了珩哥儿。 有父兄就是好,不是爹爹抱就是兄长抱。 珩哥四岁之前,根本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过上这么幸福的生活。 “谢谢爹。”珩哥儿亲了一口爹的脸庞。 谢韫之的脚步一顿,记忆中小儿子只会和妻子这么亲近,对自己敬畏有余,亲近不足。 想来是最近相处多了一点,这孩子就慢慢亲近自己了。 “客气。”谢韫之扬眉笑笑,继续迈步向前。 余光留意了一下夫人在哪儿,只见对方和那群贵女在说话,端的是交友广阔。 “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孩子爹不知道情况,贸然带着朋友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各位游玩的兴致。”许清宜十分歉意地说着。 “谢夫人太客气了,不打扰不打扰。”有人立刻道。 “是啊。”能在这里看见谢韫之,还能一起‘共进’午宴,贵女们笑得真心实意,忙说道:“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谢将军可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谁会嫌弃谢将军打扰。” 七嘴八舌,纷纷打趣。 说真的,好看的男人谁都喜欢。 还有那白衣书生,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十分赏心悦目。 “多谢各位包涵了。”许清宜笑着。 “谢将军真好啊,竟然会一声不吭地过来参加夫人的局,我们家的男人可从来不会。”有人感叹道。 “我家的也不会,我也是新婚呢。”一位年轻的贵女说。 不会是正常的,像谢韫之这样的才不正常,许清宜心想。 众人有说有笑,一起往山庄那边走去。 四五个男人们已经走在前面了。 “对了,谢夫人。”旁边的一位贵女小声问:“那位白衣书生,是哪家的公子?” 许清宜这个红娘,暂时也不知道沈举人和公主之间有事,闻言便心思活络起来,忙笑着回道:“那是我府上孩子们的西席,名叫沈知节,有举人功名在身,也参加今年的春闱,十分有把握。” 都是人精,对方一听就知道许清宜在举荐这位沈举人,笑着追问:“几岁了,家世如何啊?” 又到了这个重要的环节。 许清宜知道,沈知节的短板就在家世,可也没办法,如实地说:“二十三四,出身寒门。” 对方闻言,果然叹了口气:“可惜了,样样都是顶好的,就是这家世低了点。” 明知是这个结果,许清宜倒也不失望,笑笑对着贵女说道:“出身不是自己能选的,不过沈举人才貌兼备,等揭榜那日吧,会越来越好的。” 贵女心想,任他再上榜,也只是寒门新科进士,跟底蕴深厚的公侯贵族还是没法比的,不过还是颔首祝愿道:“希望他金榜题名。” 旁边的熙宁公主拧眉,岂会听不出那位贵女的敷衍,不过也无可指摘,对方好像是阁老儿媳,祖上三代都是高官。 自然看不起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士子。 许清宜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心态很好,横竖沈举人是真的不愁找媳妇。 “表嫂。”熙宁公主凑了过来,挽住许清宜的手臂:“你就这么看好那位沈举人?” 许清宜点点头,笑着与熙宁公主闲聊:“沈举人很好的,才学人品俱佳,还孝顺,我觉得他以后会有大出息。” 这样?熙宁公主听入了神。 表嫂都说好的男人,那定然是个好的,看来她也不必再费劲考察了,与表嫂打听更快捷。 “对了,您还记得上次给您做坎肩的那位沈夫人吗?她正是沈举人的母亲。”许清宜顺嘴道。 熙宁公主明显愣了,许清宜不说,她还真没联想起来,原来自己早就见过沈知节的家人。 随即就生出了感叹,世间兜兜转转,有些东西是注定的。 就像表哥和表嫂的缘分,一开始明明是弟媳与大伯,最后却硬生生凑成了夫妻。 “原来如此。”熙宁公主神色如常,点点头笑道:“表嫂看好的人,定然差不了。” 说话间,就到了山庄。 中午是分案而食,许清宜和谢韫之是夫妻,二人自然就分到了一起,不过中间还坐着一个珩哥儿,享受着爹娘的投喂。 老二看了多少有点羡慕。 要是娘早点嫁给爹就好了,最好在他进侯府的那一年嫁过来。 有谢韫之‘作陪’的这顿午宴,宾主尽欢,在座的贵女们回去以后,可以闲谈很久了。 熙宁公主也没有哄骗自己的表外甥,踏青结束后回到公主府,便立刻派人给禛哥儿送了一份丰厚的见面礼过来。 丰厚的程度着实吓到许清宜了,就感叹了一句:“你表姑对你真偏爱啊,这见面礼送的,比你大哥和弟弟都丰厚。” 禛哥儿看见这么多也很开心,早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他是个藏不住事的,看周围没人,就和许清宜透露道:“娘,这不是见面礼,这是封口费。” “哦?”许清宜奇道:“什么封口费?” 禛哥儿道:“表姑不让说,不过我可以跟您说,您不要告诉别人。” 有秘密听?许清宜忙不迭地点头:“你说,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 “好。”禛哥儿眼睛转了一圈,小声道:“昨天在河边,我见到了公主表姑和沈举人谈话,原来他们元宵节就认识了,而且公主表姑喜欢沈举人,还说沈举人考了一甲就做她家的女婿。” 许清宜听到这里,面露震惊。 熙宁公主放下了谢韫之后,竟然看上了沈举人,瞧着意思是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禛哥儿又道:“沈举人也喜欢公主表姑,只是好像不知道公主表姑的身份,直到我出现才知道,然后就难过得要哭出来了,直到公主表姑安慰他才好起来。” 嗯,两情相悦就好。 然后许清宜无奈地看了老二一眼,怪不得能收到巨额的封口费,原来是个坏人好事的不速之客。 “你表姑以前喜欢你爹,人尽皆知,沈举人乍听心上人是公主殿下,当然想哭。等你以后长大了遇到这种情况,你就知道了。”许清宜道。 这个局面也是她很意外的,熙宁公主竟然和沈举人看对眼了,不过她很赞同啊,是件好事。 两个都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凑在一起绝不可能越过越差,而且在本朝当驸马,也不会影响仕途,甚至还能少走弯路。 沈知节本来就是言官,简单说就是个喷子,专门揪别人的错处。 这条赛道没有过硬的后台,许清宜还真想劝他改行算了。 自古言官得罪人多,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如今沈知节背靠公主,倒是多了一道保命符。 第158章 高中会元 第158章 高中会元 虽说答应了禛哥儿,不能把公主的秘密说出去,可是事关公主和沈知节的未来,十分重要,许清宜还是决定听听谢韫之的意见。 今儿个是许清宜的小日子,睡前一片平和。 “韫之,跟你说件事。”夫妻俩躺下说话,许清宜勾勾谢韫之的掌心。 对方立即侧过脸来看着她,询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尽管是在昏暗的床帐内,谢韫之的轮廓依旧完美得令人心动,勾得人一不小心就变成花痴了。 人果然是视觉动物啊,许清宜感叹,欣赏够了才道:“今儿个老二跟我说了件事,说是公主和沈举人之间互有好感,公主还说,若是沈举人考中一甲就招他当驸马。”顿了顿,她又勾勾手指:“你觉得这桩婚事如何?” 谢韫之闻言,是有一点惊讶,不过很快就接受了,接着认真思考这桩婚事的可能性,首先,握住妻子那分散人注意力的手,道:“前提是沈举人能考上一甲。” 许清宜倒是不担心这个,催道:“你就当他能考上,说说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若是能考上,倒是没有什么不妥。”谢韫之道:“沈举人家世清白,出身寒门也不是什么缺点,若对象是公主,甚至是优点。” “如果熙宁愿意,陛下不会阻拦,只可能姨母有些挑剔。”他尽可能说的详尽。 许清宜点点头,这么一说就心中有数了,无妨,只要陛下肯赐婚就好。 人是熙宁公主自己选的,作为公主她什么都有了,只差个合心意的人而已。 而薛贵妃的挑剔,无非是世俗的一些东西,于公主其实没有必要。 “沈举人不错了,总比公主看上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好,到时候是什么光景都不知道。”许清宜这样说。 谢韫之爽快地应了一声:“嗯。” 看在沈举人马上就要成亲的份上,而且还是熙宁公主的驸马,算是双喜临门,他就不介意夫人在二人的榻上提及别的男人了。 次日,也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大晴天,已经可以展望穿薄裙的夏季了。 许清宜领着珩哥儿,娘俩站在自家门廊下赏春花,抬头喂画眉鸟,远远看过来,就像一幅古香古色的仕女图。 “娘。”临哥儿也是晨起在花园里走动,看见娘和三弟就过来了。 “临哥儿,早。”许清宜笑着。 “大哥。”珩哥儿喊道。 “嗯。”临哥儿见三弟手里端着鸟食,便帮忙把鸟笼摘下来,放在地上给他喂。 许清宜咦了一声,是自己刻板印象了,觉得鸟笼就应该高高挂着,没想过拿下来喂这种事。 “爹呢?”临哥儿随口问,顺便在心里暗想,娘有时候确实是有点迷糊。 “在校场上训练你二弟呢。”许清宜一边看着珩哥儿喂鸟,一边唏嘘地看向长子庆幸说:“幸好你不学武。” 否则临哥儿这身板,可能一天都坚持不了。 临哥儿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开口:“娘,您还在为沈举人物色对象吗?” “嗯?”老大竟然会主动关心这些事,许清宜颇为意外,笑着点头:“但也没有什么实际行动,原本是打算等殿试后再说的。” 现在更是情况有变,不用物色了。 “嗯。”临哥儿欲言又止,迟疑道:“我也是猜的,不知道准不准,我感觉沈举人和公主表姑,他们之间有可能。” 或许娘可以撮合一下? 许清宜闻言,十分诧异地看着临哥儿,这事老大也知道? “您觉得很惊讶吗?”临哥儿准备跟娘分析一下,自己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一定的把握。 就听见娘说:“是很惊讶,你竟然也知道,禛哥儿告诉你的?” 看来公主的封口费白给了,老二这性子根本守不住秘密嘛。 “不是。”临哥儿满脸狐疑兼诧异,关二弟什么事?便道:“是我自己看出来的。” 许清宜就更惊讶了,不过既然看出来了,她就大方点头:“嗯,是有可能,他们已经说好殿试后在一起了。” 望着临哥儿呆呆的脸,她笑着解释道:“是你二弟看见的,不过公主给他下了封口令,你装不知道就好了。” “嗯。”临哥儿说。 娘俩说完一垂眸,就看见珩哥儿津津有味地捧着脸听:“公主表姑和老师要成亲了吗?” 许清宜扶额,得,这下全家都知道了。 她叮嘱:“是啊,珩哥儿乖,这件事不能往外说。” “嗯,知道了。”珩哥儿笑眯眯地点头。 一会儿全家碰面,用早膳,禛哥儿看向娘的时候,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现在他和娘,是有一个共同秘密的盟友! “……”许清宜明白禛哥儿的意思,心里好笑,兼心虚。 好在,谢韫之和临哥儿都是蚌壳嘴,十分藏得住事,只要他们不主动暴露,禛哥儿永远摸不清他们的底细。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许清宜开始在心里算,距离科考过去了几天。 “三月十七。”临哥儿和谢韫之异口同声道。 “那快了。”许清宜一笑。 自科考结束后,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人心浮躁。 放榜这天,有经验的阿白得了吩咐,一大早就出门了。 其余人留在府里等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检验自己‘预言’的时候到了,许清宜还是挺紧张的,万一没有言中,沈举人伤心难过不说,自己在孩子们眼中的高大形象也会受损。 好在,结果没有偏离预想,临哥儿的案首都拿到了,沈知节的会元也拿到了。 “恭喜沈先生中会元了!!沈先生中会元了!”阿白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府里激昂地传开。 期盼答案的各位,吃了定心丸,随后就是惊喜起来,没想到不仅中了,还是会元。 谢韫之不由看向妻子,只见对方虽然开心,却并不意外 也是,她一直都很看好沈知节。 事实也证明,她的眼光很好。 得知喜讯,沈知节难忍激动的心情,和母亲高兴了片刻,便亲自过来给一直支持自己的谢将军夫妇俩跟前,报喜。 他刚来,许清宜就高兴地上前恭喜他:“太好了,恭喜沈会元,贺喜贺喜!” “多谢。”沈知节一揖到底,感激地说:“这会元能考下来,都是托了您的福。” “别说这些,也是你自个有实力,我只是锦上添花罢了。”许清宜笑着说。 沈知节摇摇头,心想,怎么会是锦上添花,分明是雪中送炭。 且不说别的,母亲那场风寒,若是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理,眼下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沈知节中了会元的消息,很快就在全京城传开。 眼下全京城都在打听,今年的会元沈知节是何方神圣? 最重要的是,年岁几何,可曾成亲? 是的,现在榜下捉婿,都等不到殿试过后了,像会元这种金龟婿,都是还未殿试就遭到大家哄抢的对象。 第159章 扬眉吐气 第159章 扬眉吐气 将军府门口,官府的人敲锣打鼓来报喜。 这巨大的阵仗,连左邻右里都惊动了。 “怎么回事?叫人去打听一下。”各府的主子对身边的人道。 很快就有了消息,下面的人禀报:“今年的新科会元,是谢将军府里的门客,敲锣打鼓放炮仗,乃是官方的人来报喜。” 官差们难得又登一次将军府的门,各位十分卖力,而许清宜也周到,早已准备好了各种喜钱红封。 送走这些官差,又叫人抬着铜钱上街去撒,可谓给沈知节这个会元做足了面子。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的事,许清宜也不嫌麻烦。 对面的靖远侯府,也在讨论新鲜出炉的红榜。 “韫之府上风水真是好啊。”靖远侯下朝回来,已经得到消息的他,笑呵呵地与妻儿们感慨:“去年一个案首,今年一个会元,了不得。” “说到沈知节这个名字,我倒是觉得有些熟悉。”靖远侯夫人努力地想了想,总算是想起来了,高兴地道:“对,上回清宜来家里打牌,给我举荐了这位沈会元来着。” 靖远侯朝她看了过来。 “是这样的,府里很多适龄姑娘,我就跟她提了一嘴,问问韫之身边有没有合适的青年才俊,她就举荐了这位沈会元。”靖远侯夫人想起自己当时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哦?还有这回事?”靖远侯静下来一思索,觉得不错,他信得过外甥谢韫之的眼光,感兴趣地说道:“能考中会元,一甲是稳了,听起来还没成亲,年纪轻轻的,又是韫之的嫡系,以后定然前途无量。这桩婚事好啊,老二老三的嫡女也嫁得。” 当然了,自家的侄女也嫁得,靖远侯夫人心想,可惜她叹口气,讪讪道:“我当时没接清宜的话,算是回绝了。” 既然如此,眼下结果出来也不好再吃回头草。 “哎,要是我晚那么几天问就好了。”靖远侯夫人十分后悔,三年才出三个一甲进士,招做薛家女婿多好啊,她只能安慰自己:“也罢,没准这位沈会元只有才学,样貌平平,若是这样,相了也相不成。” 靖远侯闻言,也不好责怪妻子,便点点头:“那就没办法了,有缘无分。” 只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若是妻子当时能圆滑一点,这桩亲事也未必保不住。 可能就真的是有缘无分吧,靖远侯倒也想得开。 公主府。 熙宁公主也得知了沈知节中会元的消息,心下很是高兴,看来小书生不仅外貌长得出众,才学也是拔尖的。 “街上有人为沈会元撒铜钱吗?”她记得沈知节是寒门士子。 “有的,将军府的人已经在撒了。”下人禀报。 表嫂还是那么周到,熙宁公主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人也抬些铜钱去街上,以沈会元的名义散给百姓们。 然后整装进宫,向陛下请旨,免得那些人榜下捉婿,将沈知节给捉了去。 眼下的御花园,一片春色盎然,生机勃勃。 备受圣宠的薛贵妃,陪着皇帝在园子里漫步赏花,二人之间,不时传来一阵阵笑声。 熙宁公主走近了一听,原是父皇夸赞母妃人比花娇,这才逗得母妃格外开怀。 “父皇,母妃。”熙宁公主上前请安。 见是她,皇帝轻哼了一声,负手挤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熙宁公主惭愧道:“是儿臣不好,这么久不来请安,您二位近来还好吗?” 到底是宝贝女儿,薛贵妃再没好气,还是招呼道:“起来吧,怎么进宫了?” “谢母妃。”熙宁公主站起来,也不拐弯抹角,十分直白地道:“我看上一个新科进士了,正是今年的会元,名叫沈知节。” 皇帝和薛贵妃面露诧异,接着对视一眼,怎么,这个女儿终于开窍了? “说说看,你怎么看上他了?”皇帝兴致勃勃问,对沈知节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因为他才貌兼备,人品俱佳,儿臣瞧着颇有好感。”熙宁公主说到这儿,顿了一阵,如实地说:“此人是韫之表哥府上的门客,颇得表哥表嫂器重,儿臣元宵那夜遇到他时并不知,后来外出踏青再遇,决定招他为婿才知晓这层关系。” 谢韫之府上的门客?皇帝和薛贵妃同时皱起了眉头,担心熙宁对谢韫之痴心不改,这才选中谢韫之身边的人。 熙宁公主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疑虑,恼道:“父皇,母妃,真的是个巧合,表哥和表嫂都成亲一年有余了,儿臣早就放下了,现在是真的喜欢小书生。” “嗯。”皇帝了解这个女儿,个性虽顽固却不会说假话,想必是真的,便道:“你看上了就行,殿试那日,朕再好好校考一番,若真有那么好,就为你二人赐婚。” 熙宁公主福身,乖巧道:“谢父皇。” 皇帝嗯了一声,随口问:“这件事,你韫之表哥可知道?” “这,暂时还不知……”熙宁公主闻言也有点担心起来,如果沈知节尚了公主,是否会影响和将军府的关系? “无妨。”皇帝温和地道:“只要你坦荡荡,他不会介意的。” 随后,皇帝陪爱妃和女儿说了会儿话,便回养心殿处理政务,临走时吩咐熙宁公主:“多陪陪你母妃。” “是。”熙宁公主再次福身:“恭送父皇。” 母女二人目送皇帝离去,薛贵妃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女儿身上,表情欣慰:“那小书生想来长得十分俊俏,否则你如何看得上?” 想到沈知节的模样,熙宁公主扬眉瞬目地笑起来,颔首:“沈郎是长得很漂亮。” 若沈知节是个女子,肯定是个大美人。 另一边,官府的锣鼓一敲,全京城都知道新科会元是将军府的门客。 一时间许清宜收帖子收到手软,忙得很,真是一朝鲤跃龙门百家求啊。 看了一下,里头竟然还有前面拒绝了她的那位阁老儿媳。 如果不知道沈知节和公主的事,许清宜可能会很开心,但现在只能通通拒绝了。 第160章 心机老三 第160章 心机老三 那些被拒绝的人,背地里不知怎么编排许清宜。 这夫妻俩有一个算一个,真的是难请啊,谁的面子也不给。 若是许清宜知道外人是怎么想的,准会在心里苦笑,我要是有那么牛就好了。 眼下她手中就有一张不得不去的帖子。 那是皇后在太子府举办的赏花宴,这可没有办法和从前一样咔咔拒绝。 是以,她脸上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哎,并不是很想去参加这种令人心力交瘁的应酬,可是目前的局势,又不宜驳了皇后的脸面。 凡事还是要讲究一个平衡。 若谢韫之只是一个孤家寡人就算了,别人想要使绊子都找不到地儿。 问题是他有妻有子,要暗算他们轻而易举。 不拒绝也不接受,是许清宜此刻想到最好的办法。 谢韫之外出归来,先是瞟了一眼坐在窗边出神的妻子,即便只是一个单薄的背影,却仍然叫他心生欢喜。 过去找对方之前,谢韫之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有些干涩,便走到桌子边喝了杯水。 许清宜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笑问:“回来了?” “嗯,回来了。”谢韫之感觉自己的唇不扎人了,这才向妻子走去,关心地问道:“你在想什么,眉头都皱起来了。” 说着,指尖点在了许清宜的眉心上。 许清宜摇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收到一张皇后的帖子罢了,邀请我去太子府赏花。” 原来如此。 谢韫之稍做思索,近来北方的部落王族来访,皇帝以太子身体不宜操劳为由,将接待的差事交给了肃王。 众所周知,北方的部落势力庞大,对大启有着很大的影响,若是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对夺嫡也有很大的帮助。 如今这件重要的差事,却落到了肃王的头上,想必太子很生气。 同时也沉不住气了,迫切地想从将军府这里入手,以震慑越来越过分的肃王。 收回思绪,谢韫之坐下来,将妻子拥到自己的腿上,语气百般温柔:“无妨,你若是不想去,找个由头拒绝了便是。” 外边很危险,其实他也希望许清宜少出门为好。 许清宜:“……”这人在外面都好好的,回到屋里私下相处,就喜欢挨着自己。 所幸她也不反感,顺势靠了过去,脸庞枕着对方的胸膛:“我觉得拒绝太过也不好,倒不如正常来往,不拒绝也不接受,若是有人跟我说朝堂的事,我就装傻。” 谢韫之心疼地看着夫人,都是因为自己,夫人才需要如履薄冰,与人周旋。 他考虑了片刻,将人抱得更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外边那些人的肮脏手段,你想象不到。” “既然他们的目标是我,由我陪你去可好?”他道,指腹在许清宜的脸颊上轻抚。 许清宜的第一反应,瞪眼:“这成何体统?赏花宴都是夫人小姐吧?”谢韫之同去的话,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不行,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你别去了,要去也是临哥儿去。” 谢韫之:“……” 果然,夫人就是不想带自己出门。 嫌弃他是个累赘。 不过既然是女子的宴,对方考虑得也对,挑来挑去,也只适合带有勇有谋的临哥儿。 “随你。”谢韫之妥协了,之后低头吻住夫人,两道呼吸交错着,一番缠绵后,他低声:“你今儿可以了吗?” 他留意到是可以的,只不过还是需要妻子发话,他才敢放肆。 许清宜:“……” 除了那几天,就一天不让人歇是吧? 本来她想说不可以来着,但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她很诚实地仰头回应着对方的吻。 得到允许,谢韫之给妻子的吻越发缠绵,期间柔柔地问道:“你现在算是爱我了吗?” 许清宜带着水光的眼眸闪了闪,当下有一些回避,对于她来说,爱上一个人是危险的事情,会下意识地抗拒。 她也可以像平时交际一样,说些圆滑的好话来哄谢韫之,可是谢韫之是特别的,她不想那样。 见许清宜不回话,谢韫之有一点失落。 不过没关系,许清宜愿意留在将军府,他已经很满足了。 照眼前这样经年累月地相处下去,他相信夫人总会爱上自己。 “算了,不用你回答了,我爱你就好。”谢韫之说着,将脸庞埋在夫人幽香的怀里。 许清宜搂着他,摸了摸他色泽乌黑的长发。 时至今日,其实许清宜还是没有弄明白,谢韫之这个受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费解。 这个问题,谢韫之是不可能告诉许清宜的了,为了许清宜自己着想。 天还没黑,夫妻二人搂着腻歪了片刻就消停了,否则闹起来缺席了晚膳,不像话。 “你去与临哥儿说,还是我跟他说?”谢韫之温声问。 “我自己来说就好了。”许清宜道,她和老大沟通良好,哪里需要谢韫之这个爹当传声筒。 一会儿见了临哥儿,许清宜就直接开口说:“临哥儿,明天空出来,陪娘去赴宴。” 临哥儿也不问是什么宴,谁的宴,点点头:“嗯,知道了。” 倒是禛哥儿好奇心满满:“娘,什么宴,我不能去吗?” 许清宜正在考虑,赴宴这种事他们大人避之不及,但小孩子是很喜欢的,如果不带禛哥儿去,对方会不会觉得他们一碗水端不平? 还没等许清宜说话,担心她的谢韫之就点点头:“嗯,你也去,好好保护你娘和大哥。” 临哥儿瞟了一眼老二,正想说,自己需要他保护? 继而想想上回去盘铺子的遭遇,就勉强把话憋了回去。 “好好好。”禛哥儿兴高采烈。 剩下一个老三,眨巴着眼睛看看爹,又看看娘,发现爹娘都没表态,他懂事地道:“我不去,我乖乖在家里念书。” 这孩子乖得不像话,像个天使宝宝。 许清宜对他总是格外心疼几分,微笑说道:“珩哥儿真乖,娘下回单独带你出去玩。” “好。”珩哥儿知道,娘不会落下自己就够了。 看穿老三心机的谢韫之和临哥儿:“……” 以前怎么没发现,老三竟然这么会拿捏他娘。 第161章 天家女人 第161章 天家女人 深春的天气,早晨还是很寒凉,许清宜特意披了一件薄厚适中的披风出门,看起来好看保暖又不显得臃肿。 这一年,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如今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比当初刚嫁人那会儿惊艳不少。 也不知是自己长开了的缘故,还是托了谢韫之的福,婚后双方越来越有夫妻相,她自然也就更美了。 “娘。”禛哥儿请示道:“我不想和你们一起坐马车,我骑马可以吗?” 许清宜回忆了一下,老二的骑马技术好像很不错,慢慢骑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商量:“你能保证控制得住马?” “能!”禛哥儿忙不迭地点头。 “行吧。”许清宜考虑半晌,松口答应了,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路上马儿失控是很严重的事,娘希望你心里有数,不要逞强好胜。” “放心吧娘,我真的可以。”禛哥儿信誓旦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他现在哪敢无的放矢? 一家子都是比他强的鬼才,纵然有十分本事,他也只敢说七分好吗? 太骄傲了会挨锤。 “嗯,娘相信你。”许清宜笑看着他,然后扭头看向走过来的临哥儿:“你二弟说要骑马出行,你想不想也骑马?” “没兴趣。”临哥儿想也不想地道,然后上了马车坐下。 不是他说,这个天气骑马在街上抛头露面,不知道老二是怎么想的。 许清宜感叹,老大跟老二的性子真是天差地别,一个爱静,一个爱动。 然后她也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前面,禛哥儿骑着他的小花马,身穿华服眉飞色舞,活脱脱一个英俊小公子,还怪引人注目的。 许清宜每次看到孩子们可爱得意的一面都很遗憾,遗憾手里没有摄像机,不能将他们成长的画面拍下来回味。 太子府,坐落在皇城根下。 当今陛下不喜欢和已成年的子女住在一起,皇子和公主一旦成年就都出宫建府了。 太子今年三十出头,因身体孱弱,鲜少露面。 据说皇后为人十分强势,肃王看似在与太子斗争,其实斗的不过是皇后罢了。 “但也不必担心,你姨婆薛贵妃和皇后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她巴不得薛贵妃笼络住陛下,别再往后宫添新人。”许清宜坐在车上无聊,便与临哥儿分析道。 薛贵妃无子,这些年看来也不会再怀胎,而新人说不好,没准给皇帝整出老来子什么的。所以皇帝在薛贵妃那里停驻,皇后喜闻乐见。 “嗯。”临哥儿认真听着,觉得娘说得很对,这些其实他都明白,但还是很开心娘在很多事情上,也有着敏锐的见解。 不多时,车驾抵达太子府。 今日受邀的宾客果然很多,满眼望去衣香鬓影,嫣红姹紫,全是当家主母领着家里的大小姑娘,开始学习社交。 也有领着小公子的,一般都在十五岁以下,所以许清宜母子三人也不算异类。 硬要说特别,可能是她家的孩子长得比较出色。 许清宜在这一点上,那是半分不谦虚。 不过,该成为焦点还是会成为焦点,只能说他们的身份和关系太特殊了,遇见的每个人都会多看两眼。 “娘,好多人在看我们,为什么?”禛哥儿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对什么都感觉很新奇,难免东张西望。 解释这个问题还是太复杂,现在也不是时候,许清宜就搪塞了一句:“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真的吗?”禛哥儿摸着脸傻笑起来,反应大的样子显然是信了。 “谢禛,稳重点。”临哥儿没好气地对二弟说道。 “知道了。”禛哥儿一向对大哥很怂,闻言尴尬地笑笑讨好大哥,然后学着对方泰然若之的样子,不给家里丢人。 母子三人被丫鬟领到开阔的场中,只见面积宽广,布置得有桌椅屏风,桌上有茶点鲜花,非常雅致。 丫鬟奉上茶水就走了,他们可以在这里坐着喝茶,也可以四处交际。 “谢夫人!”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林夫人?”许清宜等人看了过去,只见是上回踏青见过的阁老儿媳。 对方满面笑容,领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过来了:“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前天才拒绝了对方的帖子,再见面许清宜却不尴尬。 临哥儿和禛哥儿两个小辈行了礼。 “这是我家三房的姑娘妍姐儿。”林夫人介绍,侧头朝妍姐儿道:“这位就是谢夫人。” “见过谢夫人。”妍姐儿朝着许清宜福了福。 “姑娘多礼了。”许清宜也和气地笑笑,却压力山大,林夫人不是要给自己介绍姑娘吧? “谢夫人,上回你说的那位沈公子,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了一下,觉得很是不错。”林夫人说罢,等着许清宜接话。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许清宜只好面露歉意地笑着道:“林夫人有所不知,揭榜那日,沈公子就被别的姑娘定下了。” “这么快?”林夫人一阵吃惊,还有点狐疑,怀疑许清宜在骗自己:“谢夫人莫不是觉得林家不相衬?其实我们家里几房都实力相当。” 这话说得,虽然没有指名为这位妍姐儿相看,但应该就是了,姑娘是个好姑娘,许清宜万分歉意地道:“对不住林夫人,是真的定了,贵府门第清贵,如果没定的话,我哪里会拒绝?”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夫人也信了,满脸遗憾打听道:“是谁家的姑娘,下手这么快?” “对方还未放出婚讯,我也不敢说,回头公布出来你就知道了。”许清宜笑着说。 男女婚事确实不敢提前给人家泄露,林夫人也就随口一问,没得到结果也不恼:“真是可惜了。” 长相如此出众的一个年轻人,还是一甲进士,炙手可热是应该的。 “皇后娘娘驾到——”忽然听见太监这么唱着。 众人连忙收拾情绪,整理衣襟走去拜见。 远远便看见华丽的大仪轿,上面下来一位端庄尊贵的半百妇人,想必就是皇后。 众人连忙行礼,齐声地道:“参见皇后娘娘。” “众位平身,不必多礼。”皇后声音严肃,不苟言笑。 “谢皇后娘娘。”众人道。 许清宜缓缓站直,领着孩子们隐藏在最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娘这种怂怂的模样,引得临哥儿侧目。 “母后,这边请。”太子妃亲自扶着皇后,往场中布置好的座上引领。 那是全场最好的位置,可以看到花园中万紫千红的花朵,又可以将在场中交际的宾客们尽收眼底。 皇后坐好之后,目光向下面扫了一眼,对太子妃问:“哪位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引上来本宫一见。” “母后稍等。”太子妃也不认识许清宜,她先问过身边的嬷嬷,再顺着嬷嬷的提示,看向人群中的谢夫人。 对于这位十分幸运的谢夫人,太子妃也是满心好奇,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如此不简单。 许清宜的外貌没有给太子妃什么感觉,毕竟京城美女如云,对方自然不是最拔尖的那批,但也挑不出缺点。 下面,许清宜发现太子妃的目光,就在心里暗叹,该来的还是来了。 太子妃亲自走到许清宜面前,笑容和气地道:“你就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吧?” “回太子妃,妾身是的。”许清宜一福身。 见太子妃打量自己左右的两个儿子,便笑着介绍:“这是韫之的长子临哥儿,以及次子禛哥儿,难得皇后娘娘邀请,我带他们来见见人。” “见过太子妃。”临哥儿和禛哥儿行了礼。 “虎父无犬子,两位公子颇有谢将军的风采。”太子妃点点头夸赞,随后对许清宜道:“谢夫人,母后想见见你,请随我来。” 听起来只召见娘一个,临哥儿不禁担心地皱起眉头。 母子俩看向对方,许清宜给了老大一个安抚的眼神,大庭广众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以现在的局面,皇后估计比谁都更怕她在太子府出事。 “好的,劳烦太子妃了。”许清宜微笑说着,随后转头小声吩咐了临哥儿一句:“看好你二弟,不必担心娘。” “嗯。”临哥儿依旧是一脸严肃。 害得旁边的禛哥儿紧张兮兮,现在是什么情况?哪种情况才需要他出手啊,到时候大哥和娘会通知自己的吧? 许清宜跟着太子妃而去,距离没有多远,很快就来到皇后跟前。 走近了看,皇后脸上的年龄感就扑面而来了,头发虽乌黑,皮肤竟不如勇国公夫人保养得好。 也是,身为皇后要劳心的地方太多,许清宜竟是一点都不羡慕嫁入天家的女人。 “妾身许清宜,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许清宜恭敬地再次行了礼。 “嗯,平身。”皇后打量着眼前的许清宜,听说谢韫之的夫人是个名不经传的侯府小姐,当初是先嫁给了谢韫之的异母弟弟,而后因故被皇帝指给了谢韫之冲喜,倒是个有个福气的女人,露出一丝笑意道:“叫清宜是吧?过来本宫身边坐,陪本宫说说话。” “是。”十分不想打机锋的许清宜,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了。 “真是个娴静水灵的姑娘,谢将军好福气。”皇后打量着她,想法和太子妃一般,夸道。 “皇后娘娘谬赞了,能嫁给韫之是妾身的福气才对。”许清宜笑吟吟说着。 没有人反驳她这句话,似乎大家都认可,能嫁给谢韫之的确是很大的福气。 得亏许清宜内心强大,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怎么说呢,有时还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爽感。 “谢将军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一切可还好?”皇后问道,将话题扯到谢韫之身上。 “劳皇后娘娘挂心,韫之他一切都好,于日常生活都无碍了。”许清宜忙笑着回答。 “无碍就好,谢将军乃是大启的镇关大将,他能化险为夷,是整个大启黎民百姓的福气。”皇后语气诚恳地说着。 “母后说的是。”太子妃在旁边插嘴道:“黎民百姓的愿望很简单,只想安稳度日罢了,可是江山社稷要稳,不仅要攘外,还得安内。”然后看着许清宜:“谢夫人,你说是吗?” 许清宜就知道要谈这些,捧场地笑了笑:“您说的是。” “若是江山社稷不稳,苦的也是黎民百姓。”太子妃感叹,满脸的忧国忧民。 这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啊,许清宜暗想,然后再通过她的嘴,传递到谢韫之的耳朵里。 希望谢韫之看在黎民百姓的份上,出手替太子稳一稳这江山社稷,不要叫肃王党继续猖獗。 第162章 偷窥谢临 第162章 偷窥谢临 另一边,临哥儿和禛哥儿待在一个可以远远看见娘的地方,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可他们并不知道,当他们盯梢时,也有人在远处盯着他们。 那是许清宜的大姐许亭筠,她也受邀来赴赏花宴了,身边带着六岁的蓉姐儿,正在努力地社交。 许亭筠一开始,并未注意到许清宜母子三人,直到太子妃走到许清宜面前寒暄,她才愕然发现,妹妹也来了。 有阵子没见,对方似乎又出众了些,言谈之间笑得温暖明媚,浑身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只见太子妃领着她去了皇后那里。 嫁了个权臣丈夫就是不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许亭筠满心阴郁地想,随后,才将目光移到两位将军府的公子身上。 本来只是随意打量,结果许亭筠的目光,落到临哥儿身上就挪不开了,觉得这孩子十分眼熟。 许亭筠倒是没见过凝渊公子,她瞧临哥儿眼熟,只是觉得轮廓有点像自己的丈夫陆启铭。 做陆启铭的妻子太累了,时刻都担心对方忽然冒出个私生子,已经处理过好几起这种事的许亭筠,下意识开始怀疑。 按理说这孩子的年纪应该不可能,陆启铭再风流,也不至于十三四岁就弄出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验一验比较放心。 最近勇国公府诡异的氛围,让许亭筠整天疑神疑鬼,一会儿担心丈夫是否在外面还有私生子,一会儿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失去公婆的宠爱。 “高嬷嬷。”许亭筠悄悄走到太子妃的嬷嬷身边,露出一个热情的笑,示意旁边僻静的地方:“借一步说话。” “陆少夫人,怎的了?”高嬷嬷笑着跟上去,这位陆少夫人是太子妃的好友,在她这里也有几分脸面。 “有件事麻烦你。”许亭筠压低声音,凑到高嬷嬷耳边吩咐了一通。 “这……”高嬷嬷面露为难,想要拒绝。 “拜托了。”许亭筠取下一个满绿的手镯塞过去,为了安自己的心,可谓下足了血本。 这可是满绿手镯,一条够普通人家嚼用一辈子的了。 高嬷嬷舍不得将这等好东西退回去,考虑片刻便收了:“陆少夫人,届时若出了事您得担着,奴婢可得罪不起将军府。” “当然。”许亭筠保证。 不多时,一个太子府的丫鬟,端着壶浓郁的茶饮从临哥儿身边经过,由于临哥儿聚精会神地留意着娘那边的动静,并未注意丫鬟撞上来,茶饮就这般倒在身上。 “公子对不住,公子饶命!”丫鬟瑟瑟发抖地跪下请罪。 “怎么回事?”高嬷嬷走了过来,看见临哥儿的衣裳湿了一片,忙道:“小公子可曾烫到?” 被撞到的刹那,临哥儿蹙眉,他并不是脾气很好,很宽宏大量的人,不过丫鬟都跪地请罪了,他也不好说什么,便道:“无妨,是温的。” “幸好幸好。”高嬷嬷一脸歉意,自我介绍:“老身是太子府的嬷嬷,小公子请随我来,到后头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 茶饮味道浓郁,里头有红糖桂皮红枣等等,爱干净的临哥儿一刻都忍受不了,点点头:“嗯。” 走之前吩咐禛哥儿:“在这里好好守着娘。” “嗯嗯,大哥你快去吧。”禛哥儿道,也很同情大哥,同时庆幸,还好这种倒霉的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随后,临哥儿便跟着高嬷嬷离开,一路上,他的脑子迅速转动,并非没有警惕心。 只是他想不出来,太子府能对自己做什么? 这不合理。 “小公子,里边请。”高嬷嬷将临哥儿请进来,又接过丫鬟送来的一套新衣裳,交给临哥儿笑着说:“这是太孙殿下还没穿过的衣裳,您就将着穿。” “多谢。”临哥儿接了过来。 直到高嬷嬷离开,他还是很警惕的,仔细检查了一遍屋里没有什么不妥,衣裳也没有什么不妥,这才换上。 临哥儿的警惕心是对的,此时的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悄悄盯着他。 那是高嬷嬷安排的人。 她收了许亭筠的那只手镯,就是答应帮对方查看临哥儿身上,是否携带有陆家的印记。 临哥儿却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还担心对方施展调虎离山,其实真实目标是娘。 所以他不敢耽搁太久,换好衣裳就匆匆出去了。 回到场中,发现娘也从皇后那边回来了,看起来完好无损,他便放了心:“娘。” “临哥儿。”许清宜的心情也差不多,见长子回来,便担心地上下打量着他:“听说你被丫鬟弄湿衣裳了,是意外还是……” 刚才听禛哥儿复述时,她都担心坏了,作为一个资深书虫,宴会上弄湿衣服这种事,她觉得十有八九不是意外。 临哥儿也觉得不是,但目前还没有其他发现,为了不让娘担心,他摇头道:“没有发现不妥,就像您说的,他们没有理由算计我。” “嗯。”理论上是的,其实也不必太过草木皆兵,许清宜也希望是个意外,就乐观地点头:“再观察观察。” “好。”说完了自己的事,临哥儿低声打听:“皇后和您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您?” “倒是没什么,只是一些常规的寒暄,十分客气。”周围耳目众多,也不好展开说什么,许清宜便也小声地说。 “嗯。” 娘俩互相交换过信息,彼此暂时放下心来。 “大哥。”禛哥儿环视了一圈,看见那边的长桌上新增了许多熟食,香味儿一阵阵地随风飘过来,便道:“轮到你守着娘了,我去吃点东西。” 临哥儿很无语:“……” 这个饭桶。 “宴会不就是吃吃喝喝吗?”许清宜却很喜欢老二这种胃口好,天天开心的劲儿,笑道:“去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嗯。”禛哥儿得到同意就大步走了,一会儿吃着好吃的,他会给娘介绍介绍。 另一边,许亭筠站在约好的地方,焦急地等待高嬷嬷的消息,她心里是觉得不可能的,可将军府的那位养子太出众,还是想亲耳听到否定的答案她才放心。 终于,高嬷嬷来了,脸上神情严肃。 许亭筠见状心头一紧,等对方站到近前,这才迟疑地开口道:“高嬷嬷,如何?” “陆少夫人。”高嬷嬷点了点头,告知道:“那位小公子的后腰上,的确有一块巴掌大的红色的胎记。” 因为很显眼,那小公子的皮肤又生得白皙,绝不会看错。 “什么?”许亭筠听见这个答案,顷刻间脑袋轰地一声,陷入呆滞。 那谢临还真是陆家的孩子? 她的心脏怦怦跳,只希望对方是旁支所生,而非嫡系血脉。 第163章 老二交友 第163章 老二交友 许清宜和临哥儿不饿,找了个人少僻静的角落待着,喝喝茶赏赏花。 虽说临哥儿给娘报了平安,叫娘不用担心,内心深处却始终觉得有异样,因此保持着对周围的警惕心。 很快,他对上了一位贵夫人的视线,对方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往其他地方走了。 “娘。”临哥儿觉得那人有些可疑,便问许清宜:“海棠树下那位穿紫衣的夫人,您认识吗?” “哪位?”许清宜赶紧看了过去,发现那位已经不在海棠树下了,熟悉的面孔一闪而逝,但许清宜还是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许亭筠。 “她也在这里?”许清宜喃喃,然后对临哥儿说:“认识啊,那是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带点尴尬:“也就是我的娘家大姐。” 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刚才没看错的话,对方应该是在观察自己,临哥儿蹙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是了,自己这张脸。 “原来如此。”临哥儿想通了关节,立刻跟娘说道:“我大概知道他们弄湿我衣裳的缘故了,刚才对方在观察我,我还看到她和太子府的下人关系不错。” 这个她,自然是指许亭筠。 姨母这个称呼,恕临哥儿叫不出口。 这么多信息放在一起,许清宜很快也想通了来龙去脉,继而咋舌:“没想到她这么敏锐,竟然直接动手。” 想来是许亭筠也看出临哥儿的长相,与陆家太相似,就联合太子府的下人算计了临哥儿。 许亭筠和太子府的关系不错,许清宜并不意外,就刚才的接触来看,太子妃是个长袖善舞,愿意放得下身段去交际的人。 为了帮太子稳固江山,对方肯定会拉拢所有能拉拢的权臣家眷。 而勇国公的职位在朝廷,称得上是中流砥柱了。 “不过没关系,她不敢宣扬出去的。”如果许清宜没猜错的话,许亭筠现在巴不得这件事永远不要暴露,因为对她自己不利。 临哥儿点点头,也是这么想的。 桌边,禛哥儿享受地吃着美食,吃完一样还默默点评一番,像个资深的饕餮。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立刻抓住那只手反手一扭,顿时听到哎哟一声痛呼:“放手放手放手,快放手……” 禛哥儿回头一看,这不是小王爷赵思睿吗? “是你啊。”娘说和气生财,以后对小王爷好一点,所以他赶紧松手,奉上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容。 “是我,你的反应好厉害啊。”赵思睿甩着手,虽然痛,但他对强者很认可,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 禛哥儿道:“我不是一个人,我大哥和娘也在。” 提到那个冷冰冰嘴还毒的谢临,赵思睿心中涌起很多不美好的回忆。 不过算了,他爹说将军府不能怠慢。 为了爹的大局着想,他这个小王爷必须能伸能屈。 “哦。”赵思睿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羡慕对方小小年纪就武功高强。 “小王爷,要坐下一起吃吗?”禛哥儿指着其中一盘说道:“这个好吃,相信我。” “不了,我不饿。”赵思睿友善地说:“你快点吃,吃完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禛哥儿还挺怕麻烦的,他又不是真的傻,所以先问清楚。 “我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堂哥,很喜欢武功,不过他父母看得紧,不准他学武。”赵思睿口中的堂哥,正是太孙赵淙毓,鉴于他爹恭王是太子党,他堂兄弟俩关系还不错,拜托道:“你可不可以教他两招,叫他过过瘾?” “这不好吧,万一他学岔气了怎么办?”既然身体不好,禛哥儿心想,我可不敢接这个茬。 赵思睿赶紧解释:“也没有那么不好,只是他父母看得紧,其实也就是比咱们常人单薄一些罢了,真的。” 禛哥儿面露为难:“………” “求你了,我会很感谢你的!”赵思睿道。 堂堂小王爷姿态放这么低,又正好碰到自己的强项,禛哥儿动摇了,就寻思着教两招柔招,应该练不出好歹来,他这么想着,勉强道:“行,我先跟我娘说一声。” “哎,好。”赵思睿愣了一下,他平时放肆惯了,闻言心里暗想,原来小高手这么听家里管? 禛哥儿吃完抹抹嘴,从桌上拿了一个肥硕的枇杷,走到许清宜面前,将枇杷给了许清宜:“娘,我遇到了小王爷,和他一块去玩会儿,很快就回来。” 小王爷?许清宜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赵思睿的身影,就意外了:“你俩竟然玩到一块去了,他不记仇吗?” 禛哥儿嘿嘿一笑,抬起下巴:“他态度还挺好的,毕竟我能打。” 也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可崇尚武功了,许清宜看赵思睿也不是坏孩子,就没拘着禛哥儿:“你能跟他处好关系最好,不过要记得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不对及时离开。” “知道了,娘。”禛哥儿说着,不敢看大哥的眼睛,点点头走了。 “恭王是太子党,让二弟和小王爷一起玩,会不会不妥?”临哥儿有些担忧地皱着眉道。 理论上是有些不妥的,可拒了小王爷更不妥,许清宜笑道:“没事,回头让你爹公然揍他一顿,既承了小王爷的情,也表达你爹的态度。” 听见娘面不改色地算计老二,临哥儿忽然就萌生了几分兄弟情,看老二顺眼了很多。 太子府后院。 太孙赵淙毓正在抚琴,忽然看见堂弟赵思睿领着一个眉眼英气的小公子进来,对方身材结实,五官俊朗,身上有一种武人才有的气势。 赵淙毓眼含羡慕,多么希望自己也有健康的体魄。 “阿毓哥哥,这位是谢韫之将军的二公子谢禛,他会武,可厉害了。”赵思睿将人带到赵淙毓面前,不遗余力地夸赞。 “就是上次把你的侍卫都打趴下那位?”赵淙毓清瘦单薄,面容阴柔,有一双天家特有的丹凤眼,朝禛哥儿看过来。 “是啊。”赵思睿摸了摸鼻子,堂哥怎么一开口就暴露自己的糗事,然后介绍:“谢禛,这位是太孙,比你大三岁。” 禛哥儿一听,赶紧抱了个拳:“太孙殿下。” “嗯。”还没有人这样对自己行过礼,赵淙毓蛮喜欢这种江湖气的,温和地道:“不愧是谢将军的公子,看起来英气十足,想必将来也是一员大将。” 禛哥儿暗想,这人说话好像小孩装大人,他不累吗? 脸上却圆滑地笑着说:“承您吉言,我的目标就是当大将军。” “好了,你们。”赵思睿不喜欢听他们文绉绉的,打断道:“谢禛,快点教我们两招,不然宴会都要散了。” “嗯。”原来小王爷打的这个主意,禛哥儿没有说他什么,多个徒弟也是有面子的好事。 在太子府后院待了小半个时辰,禛哥儿就出来了,跟娘和大哥汇合。 他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很快就把遇见太孙的事跟娘说了。 许清宜和临哥儿闻言,表情严肃起来。 “娘,我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吗?”禛哥儿不确定,他隐约知道府里不想和太子扯上关系,可是娘又不阻止他和小王爷玩。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你喜欢吗?”许清宜反问次子。 “还行?小王爷挺憨的,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什么都摆在脸上。”感觉没有什么心眼,至于太孙赵淙毓,禛哥儿顿了一下,才说:“太孙身体不好,有些内向,还喜欢装大人。” 最后他总结:“他们喜欢跟我玩,还挺崇拜我的。” 许清宜点点头,开始详细回答老二的问题:“你是臣,他们是君,记住,你们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其二,太孙身份敏感,娘建议你少来往,至于小王爷,倒是可以私下里一起玩。” “哦。”禛哥儿认真消化了一下,隐约明白了娘的意思:“我知道了,他们会跟我玩,也是因为我的身份,如果我没有价值,他们也不会跟我玩。” 临哥儿对老二侧目,还不算太笨。 第164章 扑朔迷离 第164章 扑朔迷离 事实很残酷,但的确就是如此,许清宜软声安慰孩子:“也不要太难过,你以后会在其他领域交到挚友的。” 禛哥儿摇摇头,自己不难过,挚友又不是非要不可,他现在就很好啊,有爱自己的家人,还有师父,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这就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踏进屋里,谢韫之已经在里头待着了,看见许清宜的身影,就露出了微笑。 这一笑,又晃了许清宜的神,好好好,每天回家都有这种待遇,难怪她离不开这将军府。 “可还顺利?”谢韫之起身走过来。 “还算吧?发生了好些事。”口有些渴,许清宜坐下来倒了杯水润润喉,这才仔细一五一十跟他说了太子府发生的各种事。 谢韫之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声,给夫人添个茶。 许清宜说完,感叹道:“皇后真是急了,以为拿黎民百姓作筏子,你就会吃这套。” 当然了,不是说谢韫之不看重黎民百姓,他能一次次舍身奔赴沙场,就证明了他的心。 许清宜知道,未来的天下确实会乱,可这又不是谢韫之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改变的事。 就算肃王登上那个位子,历史的洪流依旧会推动时局动荡,有些经历是必然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皇后等人竟扯这杆大旗,谢韫之冷冷嗤笑了一声道:“朝堂不稳是陛下需要考虑的事,我一个守江山的臣子,如何能越过陛下自以为是?如果人人都如此,朝堂只会更乱。” “可不,正是这个道理。”许清宜暗想,也只有当今圣上这种明君,才配得上谢韫之这种进退有度的名将了。 “至于谁继位,陛下总归有自己的考虑,不会轻易让不适合的储君上去。” 许清宜:“……” 每次和丈夫讨论这个问题,她都想把标准答案告诉对方,可是想想又闭上了嘴。 解释不清,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至于隔壁,你知会勇国公夫人一声即可,叫他们自己做抉择,不妨事。”谢韫之缓下声音,以免夫人误会了自己,他的不悦只是针对将自己妻儿卷入其中的皇后等人。 “知道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顺便加强临哥儿出门的防护。”许清宜思索着。 “嗯。”谢韫之凑上去,亲了亲对方的脸:“我出去一趟。” 许清宜诧异地问:“去哪儿?” “找个开阔的地方,打禛哥儿。”谢韫之一本正经地说道,人已经只剩下个背影。 哎,她刚才只是开玩笑,谢韫之别不是把这个馊主意当真了? 许清宜:“……”咳咳,是她对不起禛哥儿了,她有罪……罪过罪过。 随后转念一下,应该不是真打吧,训练程度那种打,横竖老二每天都经历。 为自己开脱了一下,许清宜心里就好受了。 嗯,孩子他爹有分寸的。 接着,她派了个丫鬟过去给勇国公夫人传信,告诉对方,许亭筠可能已经知道了临哥儿的身份。 希望对方拿出个章程来,以保证临哥儿的安全。 信里还写了许亭筠联合太子府下人,设计临哥儿去换衣的事,勇国公夫人看完,脸色沉得可怕。 以往许亭筠对陆启铭的子嗣下手,勇国公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陆启铭不是她的亲生儿子,那些庶子没了,她也不心疼。 但临哥儿是她的嫡亲孙子,就这么一个,她绝不会让许亭筠有机会妨害到临哥儿。 “去告诉你家夫人,我知道了。”勇国公夫人亲手烧了信,面容严肃地对将军府的丫鬟吩咐道。 “是。”将军府的丫鬟转身离去。 勇国公夫人询问身边的周嬷嬷:“亭筠回来了吗?启铭呢?” “夫人,少夫人回来了。”周嬷嬷也是刚问到的消息,这些都是她每天要做的分内事:“世子也在府里,之前在姨娘的院子里,不久前被少夫人的丫鬟请了回去。” “亭筠自从生了晟哥儿,一向不管启铭宠幸姨娘,这次怎么节骨眼上去请人?”勇国公夫人若有所思。 周嬷嬷就不说话了,她知道夫人有自己的考虑,夫人比她聪明多了。 是啊,勇国公世子陆启铭骂骂咧咧的,正妻许亭筠一向很贤惠大度,从来不管他的风流事。 今儿怎么不识趣,竟然派丫鬟来打扰他与姨娘亲热? 那刚得到的小姨娘肤白貌美,陆启铭爱不释手,一边回味,一边踏进正屋。 他看见心事重重的正妻,容貌倒是还算漂亮。 可看了六七年也看腻了。 “急吼吼地找我什么事?”陆启铭大摇大摆地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直接怼嘴喝。 许亭筠一哽,看看流里流气上不得台面的丈夫,心里堵得慌,又想想妹妹的如意郎君,心里就更堵了。 陆启铭哪能比得上谢韫之一星半点? 但现在也不是嫌弃丈夫的时候,她问:“夫君,你最早是几岁收的通房,可还记得?” 陆启铭还道要谈什么,原来是自己的风流韵事,他想了一下应付道:“应该是十六,或十七吧,父亲管得严。” 刚过继那几年,他被勇国公管束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只要从早到晚学规矩就能变成第二个陆襄似的,可笑。 不可能。 后来,勇国公夫妻俩努力了几年,发现陆启铭实在天资愚钝,上不得台面。 这才终于死心了。 十六七?那么年龄对不上,许亭筠终于松口气,然后就开始疑惑起来,既然谢临不是陆启铭的种,能是谁的? “夫君,咱们家在京城有什么旁支亲戚吗?”许亭筠嫁过来六七年,好像没听说过。 果然,陆启铭摇摇头:“祖父是独生子,再往上的同宗都在外地,已经没什么来往联系。” 也就是,谢临大概率就是他们这一支的孩子,既然不是陆启铭的,那就只能是国公爷的。 许亭筠脸色大变,这比发现陆启铭有个出众的私生子还要惊悚,若是国公爷知晓自己有个如此出众的私生子,还会稀罕陆启铭这个二流子吗? “怎么了?你急吼吼把我喊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陆启铭有些不快,没好气地瞪着魂不守舍的妻子。 “夫君息怒,妾身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许亭筠与丈夫说:“我今天在太子府的宴会上,遇到了一个很像陆家男丁的孩子,约莫十三四岁,后腰也有胎记!” 所以是陆家的孩子?陆启铭懵了懵,正想说不是我的,那问题来了,这孩子又是谁的? “你的意思是……”他眼露阴沉和恐慌,显然已经猜到了点什么。 “没准是爹的私生子?”许亭筠满脸警惕,又忧心忡忡:“对方很优秀,小小年纪已经考了案首,若是爹知道……” 案……案首? 闻言,陆启铭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咽着口水心想,若是爹知道,还有他陆启铭什么事? 第165章 千头万绪 第165章 千头万绪 提到十三四岁的案首,陆启铭立刻猜到对方的身份,定然就是隔壁将军府的那位大公子。 勇国公还在他面前夸奖过对方,话里话外都是欣赏。 所以陆启铭当然慌了,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些年能稳坐世子之位,靠的是国公爷没有其他子嗣。 但凡国公爷有嗣都轮不到他。 “这事,父亲知道吗?”陆启铭紧张地喃喃。 若是没人发现,那倒还好。 许亭筠忽然想起了婆婆前些天的异样,于是握紧拳头,指甲一下子陷进肉里去,咬牙道:“父亲知不知道我不敢说,但婆婆……应该是知道的。”瞒得她好苦。 嫡母知道?陆启铭的脸色变得灰白,担心自己马上就会被夺去世子封号。 “这可怎么办?”他惶惶不安。 许亭筠心里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婆婆明显对晟哥儿不上心了,确实要想办法。 而丈夫只会问怎么办,她听得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陆启铭五毒俱全,烂泥扶不上墙,她何须担惊受怕? “走一步算一步吧。”许亭筠懒得再与陆启铭说话。 与此同时,勇国公夫人和丈夫在一块,屏退了下人,向对方托出了临哥儿的存在。 和妻子一样,勇国公也是思子成疾,忽然听说嫡子尚存血脉在世上,他先是不敢置信,随后狂喜,简直喜极而泣。 “老婆子,你没骗我吧?”勇国公哭过一阵,又抹着眼泪再三确认:“将军府那位小案首,真的襄哥儿的孩子?” 那么优秀出色的一个小神童,是他的嫡亲孙子,他想都不敢想! “是真的。”勇国公夫人也哭了,很是理解老头子的心情,道:“不必怀疑,咱们陆家的孩子最是好认了,我怎敢胡说八道?” 没错,陆家的孩子最好认,错不了,勇国公这才安定下来,心里无比喜悦:“好好好,太好了。” 勇国公夫人正了正神色,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她声音严肃起来:“老头子,我担心亭筠已经知道了临哥儿的身份,她可以联合太子府的人动手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觉得呢?” 勇国公听了也神情凝重,妻子说小案首顾及他爹在朝中的立场,在朝堂不稳之前,不想公开身份,考虑了片刻,说道:“看来要跟他们夫妻俩谈一谈,先稳住他们,将这件事压下去才行。” 个中意思,勇国公夫人倒是听懂了,但还是想亲口确认一下,迟疑问:“老头子,你的意思是,想让临哥儿承爵?” 勇国公看着妻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然呢?临哥儿才是咱们嫡亲的孩子。若是启铭那孩子上进也就罢了,咱们不是没给过他机会,但是你瞧瞧,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扶不起就是扶不起。 “嗯,我没有意见。”勇国公夫人觉得也是,他们对得起陆启铭了,这些年予取予求地供着,就连带着陆启铭的姨娘,也格外优待。 他们确实对得起陆启铭。 唯一对不起的,或许就是儿媳许亭筠,当初,他们是以世子妃的规格将其风光娶进门,现如今却发生了这种变故。 但谁也不想的。 许亭筠两口子接到长辈的召见,许亭筠心里一咯噔,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事与陆家那个私生子有关。 夫妻双双到了松鹤堂,只见勇国公和勇国公夫人都神情严肃,陆启铭最怕这种场面了,不会又要数落他不上进? 对了,隔壁有人考了会元,衬托得他很窝囊,毕竟他都快三十了,身上还没有一官半职。 “父亲,母亲。”许亭筠心中惴惴,面上不露:“找我和启铭有什么事吗?” 见妻子开口了,陆启铭也忙喊:“父亲,母亲。” 然后发现,座上的父亲正在打量自己,凌厉的目光让本来就心虚的他,深深佝偻着胸背,看起来没有一点精气神。 “给我把腰板挺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勇国公刚才还愧疚不已,但一见到陆启铭这副五毒俱全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是勇国公府的世子,不是街上的二流子。” “是,父亲……”刚才那一声,直接吓得陆启铭一震,连忙站直身体。 然而身板虽然勉强站直了,气质各方面却仍然很虚,许亭筠也看到了自己丈夫的窝囊相,心中就越发难受。 妹妹嫁的谢韫之醒来之前,她还能忍受自己的丈夫不够出色,毕竟再怎么样,也比一个瘫子好。 然而,自从谢韫之恢复以往的风采,许亭筠的日子就变得难过了。 她怨恨许清宜。 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凭什么可以过得这么好,许清宜不应该过得这么好的,对方应该过得像阴沟里的老鼠才解恨。 “罢了,老头子,不要说启铭了,说正事吧。”勇国公夫人打圆场,随后看向陆启铭夫妻俩,露出一抹包容的笑来:“都坐下吧,我和你们父亲,有话要跟你们说。” “是。”陆启铭夫妻俩坐下。 “亭筠。”勇国公夫人望着不动声色的儿媳,不禁感叹对方沉得住气,明明发现了那样的惊天秘密,却还能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如果不是临哥儿的存在,她其实很欣赏对方:“你在太子府的宴上,是不是遇到了一个长相很像陆家人的孩子,还查看了他的胎记?” 许亭筠霍然瞪大眼睛,婆婆怎么知道? 勇国公夫人将她的惊讶看在眼里,看来谢夫人说的没错了,就是许亭筠干的,勇国公夫人收收心神,温和地道:“那的确是陆家的孩子,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婆婆亲口承认了,许亭筠眼底一片寒凉,抓紧帕子心想,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让他们退位让贤了? “那孩子和谢夫人也知道。”勇国公夫人暗暗观察着陆启铭两口子的反应,只见一个无面表情,一个茫然惊慌,她笑笑:“不过那孩子在将军府过得很好,并不想认祖归宗,所以我们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陆启铭夫妻俩一怔,什么,不宣扬出去? 陆启铭瞬间狂喜,若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也就是说,他的世子之位保住了,那个私生子的出现对他没有影响。 也是,人家是神童小案首,还是谢韫之的养子,可能根本不稀罕回勇国公府继承爵位。 “父亲母亲,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出去。”陆启铭忙保证。 “是,儿媳知道了。”许亭筠道,内心却没有丈夫这么乐观,前阵子婆婆对晟哥儿的态度转变,她可牢牢记在心里。 对方只是暂时不愿意认祖归宗而已,可不代表公婆没有替换掉陆启铭的想法。也就是说,如果隔壁随时变卦了,他们依然要腾出位置。 但有一点公婆说得很对,这件事确实不宜宣扬出去,而他们要趁着对方变卦之前,找到解决办法。 对临哥儿下手这种事,许亭筠不敢,但有人敢。 次日,许亭筠又去了一趟太子府邸,面见太子妃,将勇国公有个私生子这件事告诉对方。 “竟有这么巧的事?”太子妃听了很是诧异,将军府的养子,竟然是勇国公的私生子? “太子妃。”许亭筠压低声音,面露担忧:“虽然公爹说对方不会认祖归宗,可若是对方临时变卦了呢?若是对方成了世子,恐怕对您不利。” 太子妃目光闪动,谢韫之这人软硬不吃,犹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顽固,若是谢韫之的养子成了勇国公府的世子,太子又失去了一位坚定不移的拥趸。 可是,太子府如今的处境已是水深火热,又如何敢对将军府的人下手? 那是要拉拢的对象,讨好还来不及。 “亭筠,不是本宫不肯帮你。”太子妃轻叹一声,露出苦意:“如今太子府的处境,你也有目共睹,若不是特别着急,就且见机行事吧,总归不会让他登上世子之位。” “是,我理解,只要太子妃挂在心上就行了。”许亭筠道,也只是想要太子妃的支持态度而已,免得她自己在心里干着急。 晟哥儿的前途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她不能失去现在的尊贵身份,否则她将一无所有,沦为世人的笑柄。 “嗯,你且安心吧,现在不急。”太子妃安抚着许亭筠。 等许亭筠离开,她坐在那沉思,有没有可能,若是谢韫之的养子回归勇国公府,成为太子拥趸,连带着谢韫之也会倾向太子? 就算他不是,但至少看在养子的份上,也不会站到太子的另一边。 太子妃想着这些,头疼地揉揉额头。 这时,太子走了进来,他和嫡子赵淙毓一般,清瘦阴柔,肤色苍白,见太子妃不适,说道:“怎么了,听到什么消息,让你这般头疼?” “太子。”太子妃站起来,露出温顺热情的笑容道:“是听了一桩事,有些难办,您也听听?” 然后就将许亭筠的困境为太子转述了一番,顿了顿,唏嘘道:“全京城都说勇国公不近女色,却不曾想,竟有个十三四岁大的私生子流落在外。” 闻言,太子的脚步一顿,心道怎么可能? 他从太医那里听说,勇国公早在壮年时期就生不出子嗣了,否则子嗣也不会这么单薄。 十三四年前留下私生子,更是无稽之谈。 等等,十三四年前? 太子眉头紧锁,不知想起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阴沉,因为那个时间节点,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太子。”太子妃见状,唤了对方一声:“您心里有主意吗?觉得妾身刚才的提议如何?” 太子回过神来,根本没留意太子妃说什么,但不露声色:“先看看吧,现在尚有更急的事。” “您说的是。”太子妃不再问。 太子负手离去,心神不宁,当年他冲动之下做了一件错事,很错很错的错事,好在处理得还算干净,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小温氏竟然没有死,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第166章 发展盟友 第166章 发展盟友 由于心中起疑,太子很快就吩咐密探去查临哥儿的消息。 根据查出来的消息,他越发笃定,临哥儿就是当年小温氏的孩子。 庆幸的是,小温氏已经死了。 但太子不敢确定,小温氏死之前,究竟有没有跟别人说些什么? 如果说了呢? 这个猜测,让太子坐立不安,整个人都急躁了起来。 对方偏偏是谢韫之的养子,让他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另一边,恭王的密探,一直掌握着太子的行踪,以免自己这个刚愎自用的太子兄长,忽然给他做出令人头疼的事情来。 他是有心辅佐太子的,可惜太子好像不是很信任他,诸多事情都瞒着他行动。 比如,太子竟然去查谢韫之的长子,这可把恭王吓出一身冷汗,对方想干什么? “太子为了拉拢谢将军,莫不是想从临哥儿身上入手?”吴寂容面露思索。 恭王也是愁眉不展,摇摇头:“瞧着不大像,我再打听打听。” “嗯。”吴寂容也没再说什么。 回头在家里见到临哥儿,想起恭王查到的消息,就跟临哥儿说:“我听说太子最近在查你,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太子在查自己?临哥儿摇摇头,他和太子没有什么接触,但也不意外,道:“为什么查我,我不知道,但前些天,我跟我娘还有弟弟去了太子府参加赏花宴。” 说到这儿,临哥儿差不多知道原因了。 许亭筠和太子府关系不错,定然是对方将自己的身世透露给了太子府,想寻求太子府的帮助。 但临哥儿觉得,太子实在不应该出手相帮,对方现在自顾不暇,竟然还有空腾出手来管闲事,要不是蠢,就是内里还有什么内情。 吴寂容也是这么想的,温声叮嘱自家学生:“总之你自己小心点,注意安危。” “嗯,多谢老师关心。”临哥儿道,想起娘给自己派的护卫,提了一下唇角:“我娘给我安排了几名护卫,平时只在城中活动,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忽然变得柔和的眉眼,吴寂容也看见了,心中好笑,这小子也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有人味儿。 吴寂容一度好奇,临哥儿究竟历经了什么,才会养成这种极端的脾性。 似乎只有他认可的那么零星一两个人,才能得到他的好脸,而面对其他人,连一丝温度都吝啬。 “瞧见了,你娘很疼你,很是用心栽培你。”吴寂容说道,想起母子俩初次登门的情景,也柔和了眉眼:“而且她的愿望不仅是希望你出人头地,更在意你过得开心与否。” 封侯拜相固然重要,可爱子的身心健康,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才将临哥儿送到他身边,跟着他一起感受除了读书以外的美好。 吴寂容总是因为容貌家世,学识谋略,这些东西而被众人崇拜,可是临哥儿娘,却因为他热爱生活,能发现生活的美好而认可他。 从某一方面来说,也算是知己了。 临哥儿笑了笑。 也很喜欢听吴先生夸赞娘。 到了傍晚,临哥儿结束今天的学习,回到将军府,听下人说许清宜在账房,他直接走了过去。 “回来了?”许清宜的视线,从临哥儿身上挪到对方手里的小食盒上,扬眉:“又从吴先生家里顺吃的了?” “嗯。”吴先生是世家子,他家的厨子有很多独门秘方,做的东西怪好吃的,临哥儿发现娘爱吃,就偶尔跟老师讨要。 许清宜也不客气,笑道:“好啊,正好忙饿了。” “娘。”看着娘吃东西,临哥儿说道:“吴先生告诉我,太子在查我,可是吴先生怎么会知道太子在查我,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咳咳咳。”许清宜噎到了,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才缓过来。 这个吴先生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然后对上临哥儿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忍不住心虚起来。 “您知道。”临哥儿用笃定的口吻说。 这情况,叫许清宜怎么好意思再瞒下去,就算她说不知道,估计临哥儿也不会信吧。 而且时局变了,是时候让临哥儿掌握消息。 许清宜先屏退了左右,等屋里只剩下自己和临哥儿两个,才幽幽开口:“临哥儿,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连你爹都不知道,你要做好跟我一起当地下党的心理准备。” “地下党?”临哥儿不解其意。 而且娘说,连爹都不知道,这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心神:“您快说。” 许清宜点点头:“吴先生,其实是恭王的谋士,但这个身份很少人知道,我是其中之一,不告诉你爹,是碍于你爹的立场,我不想他心里有负担。” 果然是个大消息,临哥儿愣了愣,嗯了一声。 “您让我拜吴先生为师,也是另有目的吧?” “算是吧。”许清宜苦笑,这孩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临哥儿,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说的。”顿了一顿,还是决定和临哥儿分享,临哥儿是不一样的,他不像谢韫之,心里装着很多责任,临哥儿是个真正的独狼,许清宜信他能一直跟自己站在一起,便道:“太子是将死之相,熬不过登基了,等他死后,会是恭王登基。” 临哥儿诧异地看着娘:“您怎么知道?” 许清宜在孩子在注视下,想了一个很耍赖的借口:“你就当娘有特殊的本领,能掐会算吧。” “……” 临哥儿思考了片刻,狐疑地看着娘:“所以,爹当初会醒是您掐算出来的?沈知节会考中状元也是,还有刘贵也是?” “刘贵可不是。”有一说一,许清宜自豪地道:“那是我派人盯着你才知道的,最开始是你弟弟看见你逛青楼,引起了我的注意。” 临哥儿的脸色一窘,羞恼地反驳:“我不是去逛青楼。” “知道知道,你只是去结账。”许清宜笑道:“可是我当时不知道啊,还以为你小小年纪就染上恶习,心里急得不行。” 一打岔,临哥儿也没心思探究许清宜的特殊本领了,反正掌握的信息多是好事,他问:“那您说说看,太子为什么会查我?” 许清宜:“……”这个书里还真没写,她斗胆推测一下:“为了拉拢你爹,然后从你身上下手?” 临哥儿摇摇头,看来娘的特殊本领时准时不准,他斩钉截铁:“太子的确想拉拢爹,但不可能想出从我入手这种馊主意,大概率是许亭筠把我的身份告诉太子了,想寻求太子的帮助。” 没错,许清宜静下心来也想到了,但她摇头:“太子现在焦头烂额,不会为了一个勇国公府而出手对付你,听到消息他就费心去查你,定然是……他跟你有关系,或者说,你的身世跟他有关系。” “娘很聪明。”临哥儿夸道。 许清宜笑了,被未来的天才权臣这样夸,她会有点飘的。 “刚才说的事,记得跟你爹保密,我跟你爹那个大将军,有些理念难免说不到一块去。”她吩咐。 “嗯。”临哥儿眨了眨眼,大概能明白娘的意思,他没有道德,他自私自利,娘可以无所顾忌地与他分享灰暗面。 而面对爹那个正直的好人,娘还要继续装小白兔。 第167章 拉近距离 第167章 拉近距离 娘俩已经猜到了身份的事,很大可能跟太子有关,接下来只需静观其变,等等看太子会有什么举动。 许清宜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谢韫之,好叫对方也对太子防着点。 “太子也牵扯了进来?”听完许清宜的转述,谢韫之也很赞同他们娘俩的看法,沉声道:“这样看来,临哥儿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你是说,太子会将消息扬出去?”许清宜随口说了一句。 “不,说反了。”谢韫之道:“临哥儿父母的案子,若是真的跟太子有关,他巴不得赶尽杀绝,死无对证。” 许清宜怔忪,谢韫之对太子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啊。 她第一反应没有往这方面猜,是因为原着里对太子的描写,并不是很坏的,顶多就是性格刚愎自用了点,疑心重了点。 可是顺着谢韫之的思维去推敲,也是对的,最大的疑点就是,当年那么轰动的一件案子,在倾尽人力物力去彻查的情况下,竟然成为了悬案。 玄学和猫腻,许清宜更倾向于猫腻。 “所以?”她看着谢韫之,等待答案。 谢韫之道:“既然疑点出现了,我就要彻查这件案子,毕竟是临哥儿父母,若真的含冤而死,总不能让凶手继续逍遥法外。” 许清宜倒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可是你要知道,若最后真的与太子有关,你也讨不回这个公道。” “也比蒙在鼓里好。”谢韫之语气坚定,顺便靠过来,搂着夫人的腰肢抱了抱。 都还没沐浴,夫人身上总是香香的,抱着软软的,他很喜欢。 许清宜的感受就没有这么好了,这家伙很沉,总是故意压她,她反手就是一推:“重。” 被人嫌弃了,谢韫之便轻点抱,嘴上一本正经地继续说着正事:“为夫着手去查这件陈年旧案,势必会惊动恭王,所以我说临哥儿的身份瞒不住。” 许清宜点点头,是这样。 不过她咬紧嘴唇,倒吸了口气,这人说事就说事,为何要一心二用? 真是的,弄得她都无心谈话,关注点只在他的手上。 “若查出与太子无关,即便暴露临哥儿的身份也无妨,对我影响不大。”谢韫之口吻平常,只听淡淡的声音,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在妻子逐渐紊乱的呼吸声中,他往下道:“反之,若是查出与太子有关,恭王和太子之间,恐怕难以继续兄友弟恭。” 说话时,嘴唇贴着夫人的俏脸。 在谢韫之越发放肆的撩拨下,许清宜十分艰难地维持着思考能力,本想开口说两句自己的见解,然而一开口就是令人脸红的声音。 害得她赶紧闭上嘴。 咳,这话谈不了一点,还是滚了床单再谈吧! 夫人变得主动起来,谢韫之是受用的,冷静地说完最后一句:“若是太子有负临哥儿的父母,你猜我会继续拥立他当储君吗?” 嗯,这个问题值得好好聊一下,感觉谈完会对谢韫之有新的认识,可是现在,许清宜闭了闭眼,无力地咬牙道:“能不能半个时辰之后再聊?” 一串性感的低笑声在她耳边响起,随后听到:“好,半个时辰之后再聊。” 达成共识,许清宜努力坚持清醒的那根弦就断了,主动往谢韫之的怀里蹭。 “不着急,夫人乖,有半个时辰。”谢韫之这句话,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许清宜说的。 半个时辰后,许清宜深深陷在被褥里,脸上,身上的部分地方,都泛着一层赏心悦目的绯红。 等许清宜有精力继续那个未完待续的话题,已经是次日的上午。 苏叶过来伺候,许清宜问:“将军呢?” “好像在小书房写字。”苏叶笑着打趣道:“夫人近来都是这样呢,总是一醒来就找将军。” 许清宜有点窘迫,有吗? 没有印象,但她今天是真的有事才找对方。 洗漱完毕,简单往脸上略施薄粉,一个日常的居家装扮就完事了。 今天没有什么外出的打算,应该就是在家里转转。 当然,现在先去小书房。 “韫之,你昨天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许清宜走近,看着弯腰正在写对联的男人。 红色洒金的底,怕不是给裴彻的婚宴写的? “夫人起了?”谢韫之搁下笔,侧过脸笑道:“过来瞧瞧,写得如何?” “是写给裴副将婚宴张贴的吗?”许清宜走过去,欣赏了一眼笔走龙蛇的大字,夸赞道:“好看,将军的字,骨皮兼备。” “还差两副就写好了,一会儿派人给裴家送去。”谢韫之笑了笑,执笔的样子看起来温文儒雅,很难跟昨天那个调戏人的混球联想起来。 可是许清宜跟了他这么久,已经深谙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这时,谢韫之才回答许清宜之前的问题:“夫人,明明是我在问你,如果太子与临哥儿父母的案子有关,你觉得我会如何抉择?” 在夫人心里,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清宜愣在原地,好半晌都没给出答案,不是说她心里没有答案,只是那个答案说出来好像欠妥。 犹犹豫豫,时间就过去了一截。 “我知道了。”见妻子良久不语,谢韫之就猜出了妻子的意思,心情很是郁闷:“原来在你心里,我竟是个愚忠的人。” “这个……”被人猜中了想法,许清宜眨眨眼睛尬笑,同时还挺冤枉。 这能怪她吗? 她觉得不能。 谢韫之一向表现得就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忠君爱国平天下,根本不屑个人的私欲。 谁敢保证,他会为了临哥儿的血海深仇,忽然改变不参与党争的坚持。 可是看对方的反应,似乎和自己想的有所出入。 谢韫之将妻子变来变去的表情看在眼里,挺挫败地叹了口气:“也罢,是我不好,估计临哥儿也是这么想的。”看着许清宜,面露愧疚:“说到底,是我没有让你们足够信任我,致使你们觉得,我先是天下人的谢韫之,是陛下的忠臣,其次才是你的丈夫和孩子们的爹。” 咳咳,该说不说,的确就是这样的…… 许清宜自认为,自己只是个挣扎求存的小人物,对天下没有那么多的责任心,说起来,她和临哥儿才是一挂的。 被误会的谢韫之,再次搁下笔,来到许清宜跟前,稍微俯下一点身子,和许清宜平视着道:“傻夫人,我又不是圣人,若是太子失德,我会亲手将他拉下来,相信我。” 许清宜还是很意外的,但也很感动,好像自己和谢韫之的距离又拉近了一点。 这跟他们在床榻上有多恩爱无关,是心与心的距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和孩子们在你心里,是排在第一位?比守护江山社稷还要重要?”许清宜不确定地问。 “嗯。”谢韫之挑起她的下巴,唇边含笑着承诺:“若是我连你们都守不住,守住了江山社稷又有何用?” 听起来很美好,许清宜也笑了笑,决定把爱谢韫之的进度条推进一点点。 第168章 兄弟争执 第168章 兄弟争执 等谢韫之写完裴副将的新婚对联,送出去,就着手去查案子。 当年临哥儿父母的案子之所以成为悬案,只因找不到真正的嫌疑人,然后该怀疑的人都查过了,还是找不到线索,便只能搁置。 毕竟没有人会怀疑到太子身上去。 现在太子主动跳出来,一切就好查多了。 谢韫之先去查太子和小温氏之间有没有接触,一查便发现,太子在恭王取了恭王妃大温氏后,曾求娶过小温氏当良娣,只是被小温氏拒绝了。 因为小温氏不想当妾。 作为地方望族的贵女,小温氏大抵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吧,又或者是年纪太小,当时性子并不圆滑。 当得知太子想求娶自己当良娣时,才情出众的她,写了一篇文章‘体面’地拒绝了太子。 这篇文章写得很好,还流传了出去。 小温氏因此获得美名,而太子也大度地祝她找到如意郎君,到此,一切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妥。 可是当谢韫之查到这些消息,却为小温氏感到背脊生凉,因为他很清楚,小温氏这个做法不够明智,太子哪里是什么大度之人? 相反,太子因常年孱弱的身体,表面看起来谦虚温和,实则内心敏感急躁。 小温氏的行为,无疑是踩中了他的痛点。 了解到这样一桩往事,谢韫之就基本可以肯定,临哥儿父母的死亡,九成是跟太子有关系。 另一边,恭王持续让探子盯着太子的人,看看太子究竟要对谢韫之的长子做什么? 跟了两天,探子忽然急报:“回禀王爷,太子殿下打算派人去绑谢将军的儿子。” “什么?”恭王嚯地一下转过身来,瞪着跪地的探子,满脸不敢置信,说道:“他是疯了吗?” 探子垂首,不敢说话。 “我这个太子兄长,行事越发荒唐了。”恭王道,急得上火,作为太子手底下干实事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太子现在的处境不佳。 此次针对谢韫之的长子,若是闹出什么事来,无疑是给大皇兄肃王递把柄。 “我去太子府一趟。”恭王说道,留下一句话就出了王府。 太子派人绑临哥儿,并不是想做什么,他只是想试探一下,临哥儿知不知道当年的事。 假如对方不知道,放了也就是了。 可若是知道,他就要做一些措施了,以免在夺嫡的节骨眼,却传出于自己不利的流言蜚语。 届时即便没有证据,也会被肃王党加以利用,朝他泼脏水。 “太子殿下,恭王殿下来了。”婢女禀报。 这个只做事话不多的弟弟来干什么,太子奇了。 “请他进来。”他吩咐。 恭王走进书房来,略行了礼:“皇兄。” “嗯,老三,怎么来了?”太子温和道,压下因小温氏事件而生起的焦躁,努力保持平静。 平日里,他就是这样伪装自己的。 恭王一顿,想想还是直接道:“皇兄,您为何要对谢将军的长子动手?” 这话一出,太子眼神犀利,不悦地望着恭王:“你从何处知道的消息?你派人盯梢孤?” 恭王抿了抿嘴唇,算是默认了。 “老三,你好大的胆子!”太子拍了一下桌子,嚯地站起来,满面怒容:“孤是储君,你是臣子,你知道你的行径是犯上吗?” “皇兄息怒。”恭王立刻半跪下去,低着头向太子请罪,然而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道:“臣弟有罪,但臣弟这样做都是为了皇兄,您现在的处境,不宜轻举妄动……” “放肆!”太子怒道,啪地一声,太子的巴掌落到恭王身上,将恭王的脸庞扇歪过去。 周围安静得可怕,恭王也愣了片刻,随后转过脸来说完:“触怒谢韫之是不明智的决定,请皇兄三思。” 太子一时冲动打完人,也有些心虚,可既然都打了,也没有储君向臣子道歉的道理,便道:“孤想如何行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恭王闻言,心中一阵奇怪,怎么回事? 虽说太子以前也很自负,不太听得进他的话,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明明知道是错的事情还要坚持。 “您的意思是,您不在乎大皇兄的步步紧逼,就算失去储位也不在乎?”恭王说话直接。 “你。”太子又被他气得火冒三丈,举起手想打人,这个弟弟不说话则以,说出口的总没好话。 幸而他还有理智在,又放下手。 门外,太子妃听说太子和恭王发生争执,太子更是发怒打了恭王的脸一巴掌,吓得她匆匆赶来。 这个节骨眼,太子怎么能跟恭王闹掰? “你们兄弟俩怎么了?”太子妃温和的声音嵌入进来,柔柔地道:“有话好商量啊,别伤了情分。” 然后又去劝太子:“三弟做什么都是为您好,您不满,跟他说就是了,何必动手。” 太子见台阶来了,软下声音:“嗯,是孤冲动了。” “好了。”太子妃便去扶恭王起来:“三弟快别跪着,都是自家人,又不是在朝堂上。” “皇嫂。”恭王站起来,倒是不生气,继续道:“您劝劝皇兄,叫他不要对谢韫之将军的长子动手,这非明智之举。” 太子妃闻言,诧异地看了眼太子,许亭筠拜托她的事情,不是搁置了吗?太子怎么私底下行动了? 太子听见恭王提这事,脸色都变了,立刻说:“老三,这是我兄弟之间的事,不要跟你皇嫂说。”随后,不容置疑地吩咐太子妃:“你出去。” 太子妃满心狐疑,总觉得太子的反应很反常,似乎不想恭王知道什么。 “皇嫂,难道您也赞同皇兄这么做?”恭王叫住太子妃,面露心急。 太子妃当然不赞同,太子这样做太不明智了,便想开口:“我……” “出去,你没听见吗?”太子也心急不已,见太子妃还不走,便沉着脸低喝一句。 “皇兄。”恭王见状,要是还看不出来太子的反常,这小半辈子就算白活了,奇怪道:“您究竟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对谢韫之将军的长子动手?” 太子的脸色很难看,眼看着他们又要剑拔弩张,认为这个消息没什么不好说的太子妃,便道:“三弟,都是误会,说来这件事还是因我而起。” 恭王便看着太子妃:“皇嫂请说。” 太子又插话道:“这是臣子的隐私,无关朝堂,三弟就不要打听了。” 恭王实事求是道:“可是您的行为,已经关乎到朝堂局势了,皇兄看不清,难道皇嫂也看不清?” 这是逼着太子妃说了。 太子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不明白,太子为何坚持要瞒着恭王,于是不顾太子的三番四次的阻挠,说道:“谢将军的长子,实则是勇国公的私生子,想必太子只是为了查证一些消息,并没有三弟你想的那么严重。” 恭王愕然:“谢临是勇国公的私生子,有何证据?” 证据?太子妃想了一下,道:“听说他们陆家的男人,身上有特殊的胎记。”随后就笑了,叮嘱恭王:“这是勇国公府的隐私,三弟切勿宣扬出去。” 可是不对,恭王看着太子:“就算谢临是勇国公的私生子,您为什么要绑他?” 一旁的太子妃闻言,也皱眉看着太子,没错,太子和许亭筠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帮忙解决谢临? “……”太子被质问得说不出话来,但恭王这头犟驴不依不饶,他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孤恼怒谢韫之不识好歹,一时鬼迷心窍。” 这个答案,恭王自然是不信的,恭王说了一句:“皇兄不愿告知就算了,我自会去查。” 太子一时脱口而出:“不行。” 恭王却不再听他的,拱了拱手:“臣弟告退。” 第169章 浮出水面 第169章 浮出水面 眼看着恭王离去,太子彻底慌乱了,因为他知道凭恭王的手段,肯定可以查出真相来。 可是该死,他却想不到法子阻止对方。 等老三查出当年的陆襄夫妇案与他有关,恐会彻底与他决裂,倒向肃王那边。 想到这里,太子面如死灰。 “太子,您是不是瞒着妾身什么?”太子的反应真的不对劲,由不得太子妃不起疑,便上前问。 太子眼下六神无主,烦心道:“滚!”随后一把推开太子妃,拂袖而去。 被迁怒的太子妃,只能在心里暗暗咒骂许亭筠,那个扫把星,若是害得太子失去恭王这个助力,她非生吃了许亭筠不可。 将军府。 又是一个美好的春日清晨,阳光暖暖地照在房顶的琉璃瓦片上,泛着点点星光。 许清宜一家五口,正其乐融融地在用早膳,今天吃的粉条肚丝汤,烙葱花饼,还有每天早上必不可少的肉馅饼。 老二的最爱。 肚丝汤还是微辣的,虽说当早餐有点重口,可是倒春寒的天气吃上一碗,整个身子都是暖暖的。 “娘,我今天想去吴先生那。”自从得知太子在查自己后,临哥儿连着两天没有出门。 今儿个他想出门,许清宜也没有阻止,只是说:“让你爹陪你去。”当护卫。 临哥儿看向爹,觉得有些不妥,自己何德何能,让一骑破数城的将军爹给自己当护卫。 “嗯。”谢韫之却对妻子的吩咐没有什么异议。 既然如此,临哥儿说:“谢谢爹。” 吃过早膳,父子俩就出发了,临哥儿在马车上问:“爹,您这两天查案查得怎么样,觉得太子会动手吗?” “有些眉目。”谢韫之本在闭目养神,闻言便睁开眼睛回答长子:“太子和你的生母之间有旧怨,这两天,对方该查实的消息也该确认了,若是想要动手,就不会错过今天的机会。” 临哥儿一想,还真是这样,他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去吴先生家,其他时候很少出门。 正好吴先生家住在城郊,马车需要驶过一段荒无人烟的路段,就算被劫走了也神不知鬼不觉。 思及此,临哥儿竟然略微紧张。 “别担心,爹陪着你。”谢韫之见状,安抚般拍了拍长子的手背,就算妻子不吩咐,他今天也想好了陪着临哥儿出门。 “嗯。”临哥儿点头。 平日里,他和爹的交流比较少,这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他们都沉默寡言,有事说重点,无事不闲聊。 二来,虽说临哥儿很崇敬爹,却感觉自己和爹不是一类人,他做不到像爹那样光明正直。 因此很多时候,临哥儿其实很害怕爹看穿自己,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能让他无所顾忌暴露自己真实性格的,也只有一次次被他冷漠拒绝,却还是无条件包容他的娘。 虽说娘比他大了也只有六七岁,但却让他体会到了有母亲疼爱的滋味,让他笃定地知道,无论他有多么不好,都不用担心被厌弃。 所以,他虽然崇敬爹,却和爹不亲近。 短暂的交流过后,车厢里陷入静谧。 春日的太阳升起后,气温上升,临哥儿在马车的摇晃下,渐渐有了困意。 为了不让自己犯困,他打开马车上放零食的盒子,里边有各种蜜饯,糖渍梅子。 酸酸甜甜的是娘爱吃的,他挑了一颗咸的含入嘴里。 不知不觉,马车驶入那段僻静的路段。 周围没有了城区的嘈杂声,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忽然,马车有些急促地停下。 临哥儿正想问发生了何事,前面传来阿白的声音:“临少爷,谢将军,有人埋伏!” 临哥儿皱眉,抬手想去掀窗帘,却被谢韫之及时抓住手腕,将他从椅子上扯下来,吩咐道:“临哥儿,坐在地上别动。” “……”临哥儿马上就懂了,怕有人从窗户偷袭,到底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他反省。 很快,外头就传来了打斗的动静。 听起来似乎人数众多,十分激烈。 临哥儿不会武,为了保护他,谢韫之暂时没有下去。 没过多久,阿白喊了一嗓子:“谢将军,对方人好多啊,救命!” 话音落,一个黑衣人用刀挑开帘子,但未曾等他看清楚马车内的情景,就被谢韫之一脚踹在胸口上,整个人飞了出去,吐血不止。 谢韫之挑开帘子,见护卫们不敌,正想下去帮忙,忽然听见一道洪亮粗犷的声音,道:“御林军在此!何人在这里行凶,快快束手就擒!” 一群御林军围了过来,与将军府的护卫们一起退敌。 阿白看见成群结队的救兵,兴奋得手舞足蹈,很好,可以反杀了! 那些行凶的黑衣人见状,连忙四下逃窜,而御林军紧追不舍。 阿白:“竟敢埋伏我们将军府,站住!一个都不许跑!站住!” 当然了,虽然他喊得很凶,却没有跟着追,他要回马车那边守着主子。 没想到竟然遇到御林军,谢韫之松口气,伸手将临哥儿拉起来:“好了,没事了,下去跟人道个谢。” 临哥儿起来整理整理衣袍,随着爹一起下了马车。 “谢将军?”声音洪亮粗犷的御林军头领,也不是陌生人,竟是裴彻的未来岳父,寇骁将军,惊讶道:“怎么是你,你你你,你出个门还有人敢埋伏?”而且这里是京城,实在匪夷所思:“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寇将军。”谢韫之淡淡一笑,抱拳打招呼:“多谢出手相助,不然我和犬子就要身陷囹圄了。” “多谢。”临哥儿也行一礼。 寇骁从震惊中平静下来,摆摆手:“谢将军客气了,这是我的职责。”就算他不出现,那些个黑衣人也不够谢韫之收拾的。 然后问:“那些是什么人,竟然如此猖獗,谢将军可知道他们的身份?” 谢韫之摇摇头,自然是不便透露的,只道:“我也不清楚,大抵是看我不顺眼的仇人,毕竟我也得罪了不少人。” 这是实话,寇骁想到现在的储位之争,没准与那有关系呢? 所以也就识趣地不再问。 不久后,御林军将那些逃窜的黑衣人带了回来,只不过并非活捉,那些人看自己逃不掉,服毒自尽了。 竟然是死士?那就百分百与宫廷有关了,寇骁心中了然,同时庆幸这些人已死,自己无需介入。 谢韫之看了一眼那些死士,问寇骁:“寇将军,你是正好在附近巡逻吗?”不然怎么来得如此及时? “是。”寇骁回道:“不过我们原本不会来这里,是有百姓通知我们,说这里有人拦路行凶。”于是他们就急匆匆赶过来了。 “原来如此。”谢韫之颔首,又抱了抱拳:“今日之事多谢了,改天请寇将军喝酒。” “哈哈,好说!”寇骁也抱了抱拳说道:“那就不耽误谢将军出行了,我们也要将这些凶手带回去检验。” “嗯,告辞。”谢韫之笑笑,随后领着临哥儿回马车,看看护卫们有没有受伤? 发现都是些轻伤,就放下心来。 他训练出来的护卫,还是能打两下的:“走吧,先去医馆上药。” 外头,寇骁一声令下:“走!将尸体带回去!” 两路人马,分头离开。 “爹。”临哥儿道:“您觉得报信的人,真的是百姓吗?” 他感觉不见得吧? 一般百姓见到这种事,应该会避之不及才对,而不是去找御林军帮忙,毕竟,有几个平民百姓敢去跟御林军说话? 谢韫之侧目,他知道临哥儿聪明,但平时相处得少,实地感受对方的敏锐还是头一回,便欣慰地道:“如果真的有第二股势力,你觉得是谁?” 临哥儿陷入沉思,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首先想到的是吴先生的提醒。 这让他觉得第二股势力是恭王,但恭王和太子暂时是一伙的,没理由和太子对着干。 不,也是有理由的,恭王不希望太子与将军府为敌,但太子却因私欲而下毒手。 “是恭王吗?” 临哥儿侧目,谢韫之点了点头。 恭王府。 探子急匆匆地跑来禀报,三月的天,竟跑得满头大汗,跪下:“禀王爷,太子殿下派去的人,刚才伏击了谢家的马车,好在谢将军也在,属下还及时通知了正在巡逻的御林军,总算没酿成大祸。” “好。”恭王一开始提着心,听到最后才松口气,对探子道:“你做得很好,下去领赏吧。” “王爷,属下还有一件事要禀。”探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呈上:“谢将军近日,暗中在查当年陆世子的案子,还画了这张首饰的花样,叫陆世子夫人以前的身边人辨认。” 陆襄夫妇出事后,那些人就被恭王妃安置在了京城,平时深居简出。 谢韫之将她们查了出来,在恰当的时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同时暴露给恭王。 恭王一阵惊讶,将图纸接了过来,面色十分凝重,谢韫之为何忽然查陆襄的案子,又为何拿这个首饰花样给他妻妹的身边人辨认? 诸多信息糅杂在一起,恭王只觉得有一层窗户纸隔在自己眼前,只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王妃在何处?”思索片刻后,恭王问当值的丫鬟。 “回禀王爷,王妃娘娘在佛堂礼佛。”丫鬟回答。 想到妻子迷上礼佛的原因,恭王眼中流露出心疼。 随后便拿着图纸,大步地走向王妃所在的地方。 自从妹妹小温氏遇害后,恭王妃变得郁郁寡欢,常年活在自责当中。 近些年,更是迷上了礼佛。 只有在诚心礼佛时,恭王妃觉得自己才能暂时获得轻松。 “王妃娘娘,王爷来了。”丫鬟小声禀报。 恭王妃跪在佛堂,一手捻珠一手敲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恍若未闻。 “王妃。”恭王平时不会打扰妻子礼佛,但今天事出有因,他只好进来打扰:“你快来看看这个银锁的花样,可曾见过?” 恭王妃倒是好脾气,放下木鱼和佛珠,接过那张图纸,花样不重要,上面的四个字却让她屏住呼吸,惊讶道:“这是我妹妹的物件。” 她嚯地望着恭王,激动追问:“王爷从何处得来的图样,是案子有线索了吗?” 果真是妻妹的物件?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恭王心中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 太子要动手的谢临,其实不是永国公的私生子,而是陆襄和妻妹的孩子。 而太子却想将谢临抹除,必然是想死无对证。 真相令恭王失神了片刻,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苦苦追查了十三年的凶手,竟然会是太子。 是了,太子曾被妻妹不留情面地拒绝过,以太子那个敏感自卑,心胸狭隘的性子,一定会怀恨在心。 良久,恭王回过神来,随后眼睛恢复清明,郑重地握着妻子的手点点头:“嗯,有线索了,追查了十三年,凶手终于要落网了。” 第170章 登门确认 第170章 登门确认 被拦路伏击的事一打岔,临哥儿也不打算再去找吴先生。 毕竟现在,已经证实太子就是自己的仇敌,而恭王对太子的态度,暂时还不明朗。 在恭王正式与太子决裂之前,临哥儿都不会再去找吴先生了。 “怎么回来了?”许清宜看见他们父子俩回来,心里猜测是不是发生了意外? 谢韫之把妻子当小姑娘养,并不想跟妻子说伏击这么血腥的事,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搪塞,就听见临哥儿一五一十:“娘,我们在路上遇到了太子的埋伏,幸好裴副将的岳父在附近巡逻,领着御林军帮我们退敌。” 谢韫之:“……” 这孩子聪明归聪明,但是没有眼力见! “咳。”他轻咳一声,希望临哥儿点到为止。 “啊?你们没受伤吧?”许清宜闻言被吓坏了,连忙拉着他们父子俩检查起来,同时嘴里骂道:“朗朗乾坤,太子竟然这般猖狂?” 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真是岂有此理。 “娘别担心,我们没受伤。”临哥儿不是没看懂爹的意思,只是他觉得,娘需要的不是善意隐瞒,这些算什么,交代道:“只是护卫们受了些皮肉伤,已经去医馆看过了,对方派出的是死士,见逃不掉就服毒自尽。” 听起来死了很多人,许清宜点点头,那些死士或许值得可怜,毕竟没有人生来就想做死士。 可是事关丈夫和儿子的性命,许清宜真就拿不出太多同情心了,心有余悸道:“敌友已分,看来要委屈你,先在家里避祸一阵子了。” “嗯。”临哥儿收到爹的眼刀子,假装没看见。 他已经隐瞒了爹一脚踹死一个死士的事,爹还想如何? “娘,我下去休息了。”临哥儿识趣地告退,将空间留给爹和娘。 等长子走后,谢韫之关心地看着受到惊吓的妻子,安抚道:“夫人别怕,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着。” “嗯。”许清宜主动抱住谢韫之的腰,靠在对方怀里庆幸着:“你们没事就好。” 她是吓坏了,但不是害怕死人和血腥,只是害怕谢韫之和临哥儿出事。 这种时刻许清宜才发现,自己对他们的感情,竟是一点都不浅。 哎,被套牢了! 谢韫之也发现了,夫人嘴上说得很薄情,实则心比谁都软,他暗想,就夫人这副柔软心肠,这辈子都不可能真的弃他们而去。 当天下午,许清宜收到一封来自恭王妃的拜帖,对方告诉她,明天要来拜访。 嗯,是通知,不是征求意见。 也就是说,许清宜想见也得见,不想见也得见。 好在,许清宜知道恭王妃的来意,无非是知道了临哥儿是身份,想来见见确认亦喜爱,横竖她也是想和对方聊聊的,便回了一句恭候大驾。 这四个字,端的是底气十足。 恭王妃乍见之下,还以为是谢韫之的口吻,可细看字体,又确实是女子的字体没错。 恭王也看了回帖,不禁再次想起去年在飞鹤楼见的那一面,当时只道是寻常,原来冥冥之中,有些事早已注定。 “临哥儿娘,是个特别的人。”至于如何特别,恭王说不出来,词穷道:“王妃明日见了就知道了。” 恭王妃被吊足了胃口。 其实这一年来,许清宜都是京城热度很高的话题人物,鲜少人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和事迹。 但恭王妃深居简出,一心礼佛,平时各种宴会也不爱去,自然也就没怎么听说。 谢韫之的大名,她倒还是了解,是个非常俊俏的风流人物。 王妃上门做客,许清宜早早叫人准备,还通知了其他人,明天少不得要见个面。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许清宜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晚上一觉睡到天亮,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府里的下人们却有些紧张,毕竟是接待王妃娘娘。 忙活一早上的许清宜,听说恭王妃到了,便收拾收拾出来见客。 走进精心布置好的会客厅,恭王妃已经坐在那儿了,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美妇人,气质端庄温和。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乍看之下,确实跟临哥儿有一丝神似。 总归就是一家人的长相。 不过许清宜黄婆卖瓜,总觉得临哥儿青出于蓝胜于蓝,是最好看的。 没准将来长开后,能把亲爹和现爹这俩神仙人物都比下去。 作为娘,许清宜是由衷地这样希望。 “见过王妃娘娘,妾身来迟了,请王妃娘娘见谅。”许清宜走到前面来,笑着福了福。 恭王妃正出神,昨日丈夫与她推断出,谢临是陆襄和妹妹的孩子,太子可能是害死陆襄和妹妹的凶手,她一夜未眠,脸色都比平时差了。 今早用了很多胭脂水粉,才勉强能见人。 却惴惴不安,担心全猜错了。 闻声,恭王妃抬头,看着许清宜笑道:“谢夫人,不妨事,快坐下说话。” 又道:“我不请自来,还望谢夫人见谅。” “王妃哪里的话,您能来寒舍做客,我们很荣幸。”许清宜笑道,绕到茶几的另一头坐下来,也看到了恭王妃眼底的倦色,内心不由唏嘘,这是彻夜未眠吗? 也是,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的。 “你不见怪就好。”恭王妃点点头,这位过分年轻的谢夫人,瞧着倒是个好相处的脾气。 妹妹那孩子虽说身世坎坷,但能遇到这样的养父养母,也算苦尽甘来。 想到这儿,恭王妃就心酸不已,道:“谢夫人,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有个不情之请。” 许清宜点头看着她:“您请说。” 看谢夫人这样子,应该是早已知道自己的来意,是以恭王妃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是这样的,我想见见贵府的大公子谢临,谢夫人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早已知道情况的许清宜就笑笑,点了头:“当然可以。”随后转脸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柳儿,去请临少爷过来一趟。” “是。”柳儿离去。 等待的期间,恭王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有心情跟许清宜寒暄。 许清宜明白她的心情,也就坐在旁边闲闲喝茶。 恭王妃直接找上门来,说明恭王也是很在乎妻妹这个孩子的,否则顾忌太子,可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第171章 父爱无言 第171章 父爱无言 过了半晌,临哥儿表情淡漠地走了进来,先到许清宜跟前行礼:“娘。” 穿着春衫的小少年,身如修竹,面容干净清隽,气质也出众,瞧着十分惹眼。 每回领着临哥儿见外人,许清宜这个当娘的都很是骄傲。 “嗯,临哥儿。”许清宜对他笑笑,继而为他介绍恭王妃:“这位是恭王妃,快见过王妃娘娘。” “是。”临哥儿转过方向,朝着恭王妃行了礼:“小子谢临,见过恭王妃殿下。” 临哥儿出现的瞬间,恭王妃便定定地看着这名清雅俊秀的小公子,仔细打量起来。 不禁出了神。 无疑,临哥儿和他的亲生父母长得很像。 既像妹妹又像妹夫,一看就是两个人的孩子,这下她没有什么疑虑了,一颗担心落空的心也安定下来。 “快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恭王妃激动地道。 许清宜和临哥儿对视了一眼,便顺着恭王妃的话往下问:“王妃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嗯。”恭王妃红着眼睛承认,既然确定了临哥儿的身份,她也就不和许清宜藏着掖着了,看向许清宜的目光也变得亲切起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吧?临哥儿是我妹妹和陆世子的孩子。” 哎,被人当面拆穿自己装傻,许清宜也不尴尬,顺着笑说:“也没有很早,估计只是比您早上那么十天半月,望您见谅。” “没事,怪不着你们。”恭王妃倒不计较,感激地看着许清宜道:“你和谢将军隐瞒是对的,现在时局动荡,也是为了保护临哥儿。” 说罢,再次情绪激动地看向临哥儿,外甥竟然长这么大了,还出落得才貌出众。 谁能想到,在妹妹生死不明的十三年后,自己竟然多了个外甥。 忽然大颗大颗的泪珠就落下来。 一半是缅怀故人,一半是高兴。 “王妃娘娘。”许清宜递上手帕,无声安慰着,她没有让临哥儿当场认亲什么的,这个要看临哥儿自己的想法。 “多谢。”恭王妃接过手帕,也没有勉强临哥儿认亲,只是道:“临哥儿,快别站着了,到你娘身边坐下吧。” “是。”临哥儿应道。 神情始终淡淡,或许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吧,看见恭王妃激动落泪,他的心依旧很平静。 这一切,可能跟他与生母本来就不亲近有关。 恭王妃对临哥儿这种性子,倒是没说什么,表现得十分包容。 许清宜却不得不主动开口,为临哥儿解释道:“王妃别见怪,临哥儿这孩子打小就沉默寡言,其实心地是很好的,是个孝顺听话又好学的好孩子。” 临哥儿:“……” 娘这张嘴真是会忽悠。 他明明自私自利又恶毒。 恭王妃已经稍微平静了下来,闻言忙说:“不见怪,临哥儿一看就是好孩子,你和谢将军如此性情的人,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也是好的。” 许清宜笑笑,这真是有点心虚了。 过后严肃起来,说回正事:“可惜临哥儿的身世,最终还是泄露出去了,他们父子俩昨儿个,还遭到了死士伏击。” 这事,恭王妃也听丈夫提过,并且知道那是太子的人,她也严肃起来,冷哼了一声:“谢夫人放心,王爷为此事去太子府闹了一场,想必太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顿了顿,冷声:“其余的事,就等着王爷查出证据,将凶手的恶行公之于众。” 可以,恭王夫妇太刚了,许清宜暗想,那可是太子。 不过想想也是,都闹到了这种地步,就算恭王不撕破脸,太子也会想办法除掉他。 倒不如决裂,自己取而代之。 “是了。”恭王妃看着许清宜,又怕又想知道地问:“临哥儿他的亲娘……你知道多少?临哥儿还有印象吗?” 许清宜暗叹,这个问题,真是回忆一次伤一次,她都不想让临哥儿回忆,便揽过来自己回答:“临哥儿当时还小,没什么印象,大概就是世子夫人侥幸从凶手手里逃脱,不过却坏了神志,被普通百姓买走了,然后生下了临哥儿,没几年就去世了。” 恭王妃又有要哭的迹象,问道:“怎么死的?” 许清宜叹口气:“那男人不是个好的,自己供述是失手打死……我想,世子夫人去了也好,不必遭罪。” “凶手呢?”恭王妃一边心疼妹妹,一边目露恨意地握紧拳头,若是这凶手还在,她一定一定,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在地牢。”许清宜道:“临哥儿考完院试后,就亲自将凶手告入地牢了。”又说:“世子夫人的坟,去年迁到城郊安置,眼下又快清明了,您找到合适的时机,可以去看看。” 恭王妃听了,隔着茶几紧紧握住许清宜的手,此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清宜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怎么说呢,当初陪临哥儿去迁坟,只是希望此举能安临哥儿的心,哪怕效果聊胜于无也不打紧,能做一点是一点。 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却弥补了众多人的遗憾。 或许她穿越初期很多行为的初衷,确实有些利己思想,但时至今日,她已是局中人,再无冷眼旁观的心态。 聊到尾声,谢韫之领着老二和老三过来。 修长挺拔的身躯踏进屋里,令人感觉整间会客厅都变得逼仄起来。 一瞬间,恭王妃带来的身边人,都暗暗偷看这位风华绝代的玉面将军。 明明屋内无风,他的到来却好像带了一缕风。 艳惊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恭王妃殿下。”谢韫之沉稳地见了礼。 恭王妃站起来,微笑颔首:“谢将军。” 看看这位丰神俊朗的将军,又看看秀美娴静的谢夫人,她内心万分感恩,外甥颠沛流离,最后有幸落到这个家,想必是妹妹和妹夫的在天之灵保佑。 “见过恭王妃殿下,给您请安。”老二和老三齐声行了礼。 “哎,好孩子。”这是临哥儿的两个弟弟?恭王妃爱屋及乌地笑看着他们,忽然想起自己还带了见面礼,便忙不迭地朝身边人要:“小小的礼物,收下吧。” “多谢您。”禛哥儿和珩哥儿的金钱观和娘一致,见状喜滋滋地收下。 “不客气。”恭王妃将最后一份递到临哥儿面前,温和地道:“你也有。” 临哥儿一顿,双手接了过来:“多谢。” 小案首冷清孤傲不喜欢搭理人,才华定然是随了亲爹,但性子就不知道随了谁了,恭王妃心想,可是自己的亲外甥,她却越看越顺眼,笑道:“不客气,姨母给你见面礼,是应该的。” 临哥儿也没有反驳,嗯了一声。 这就够恭王妃高兴的了。 许清宜看见恭王妃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暗笑,这不就是当初的自己吗? 孩子给点好脸就心花怒放。 挨个发完了见面礼,恭王妃忽然想起什么,惊喜地看向禛哥儿,道:“你是谢禛吗?思睿那孩子经常提起你。” 就是这些谢禛是个好的,既能打又豪爽,愿意教他们学武。 而谢禛有个嘴毒的大哥,非常讨人厌,现在看来就是临哥儿了,恭王妃内心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家孩子,届时知道临哥儿是他表兄,会是什么表情? “是我,小王爷经常提起我吗?”禛哥儿还挺自豪的,扬眉笑笑:“最近我们确实玩得挺好。” “缘分啊,临哥儿是思睿的嫡亲表兄,这样算来,你们和思睿也是表兄弟了。”恭王妃希望拉近大家的关系,无论是从感情出发还是从时局出发。 许清宜在旁边笑了,这敢情好,自家孩子们一跃就变成皇亲国戚了。 “禛哥儿。”当是回应恭王妃的话,叮嘱:“可不能仗着武力欺负人,要和小王爷好好相处。” “知道了,娘。”禛哥儿寻思,自己以前也没有仗着武力欺负谁。 踹小王爷屁股?那叫正当防卫。 站在一旁的临哥儿,小心留意爹的反应,娘这番表示,明显是倾向恭王。 那爹这个纯臣,会怎么做? 就像谢韫之所想一般,临哥儿在这件事上没有安全感,不觉得爹会为他改变原则。 谢韫之察觉到长子的目光,回了一个淡淡的眼神。 若是知道长子的想法,他应该会无比郁闷,明明案子是他去查的,消息是他有意泄露给恭王的,现在还领着孩子们来见恭王妃。 他对临哥儿的父爱,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第172章 放下道德 第172章 放下道德 许清宜邀请恭王妃留下来一起用饭,恭王妃推辞了两次就答应了,显然她也想和临哥儿多待片刻。 临哥儿对这位姨母的态度始终一直淡淡的,却也没有抗拒,所以期间也算融洽。 膳后,许清宜领着珩哥儿一起出去送送恭王妃,临哥儿见状,也默默地跟在身后。 他不是给姨母面子,是给娘面子。 恭王妃见了暗道,果真是个面冷心热的孩子,谢夫人诚不欺她。 “好了,不必送了,你们娘几个快回去吧。”恭王妃笑容满面,诚然,妹妹和妹夫的不幸令人伤心,可临哥儿好好的,他们要向前看。 “就在门口呢,不费两步路的事儿。”许清宜坚持将恭王妃送出了门口,看对方上马车。 目送华丽的王府车驾离去,这才领着孩子们回府。 “娘,爹是什么意思?”临哥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嗯?”许清宜回过头看他,竟然听懂了,笑道:“他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随咱们的意思了。” 母子俩这两句对话,要不是中文十级都听不懂。 然而,有这么简单吗? 临哥儿欲言又止,这副表情落入许清宜眼里,许清宜又道:“你爹是忠君爱国没错,但又不是愚忠,涉及到自家人的利益,他当然要为咱们打算,否则把太子送上位,我们还有活头吗?” 临哥儿一听,好像还真是这样,也就不怀疑爹的立场了。 “哎呀。”许清宜走到半路,问珩哥儿:“乖宝宝,你家老师是不是今天殿试来着?” “是啊,娘,您忘了吗?”珩哥儿这两天没少唠叨这件事。 许清宜转首望了一眼金銮殿的方向,这些天事情繁杂,她一来二去就忙忘了,只能远远地祝福沈知节。 “算算时间,也该出结果了。” 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官府的人上门报喜。 临哥儿忽然想到,今天一整天都不见阿白出没,便道:“阿白应该去打探消息了。” 话音刚落,阿白就从外面跑了回来,见到许清宜母子三人,忙笑着高声道:“几位主子,好消息!沈先生被点中状元了!” 众人脸上顿时也乐开了花,那真是个好消息。 金銮殿外,沈知节身上穿着宫人准备的状元袍,头戴状元帽,披红挂绿,准备去打马游街。 同他一起享受此种殊荣的,还有今科榜眼与探花,都是人中龙凤。 探花望着前面的状元郎心暗道,才学我比不过,脸我没他好,这次是输得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干脆出来看热闹的许清宜,领着孩子们还有沈夫人,在飞鹤楼的楼上围观。 “状元郎!状元郎!” 听这动静是来了,几颗脑袋顿时探出来张望。 街上敲锣打鼓,人声鼎沸,仿佛整个京城的百姓们都聚集在这儿了。等终于看到骑马而来的状元郎,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沈夫人,状元郎穿这身真是好看啊。”许清宜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传来。 “哎。”沈夫人激动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只是一个劲地看着儿子,看也看不够。 沈知节越来越近,本就生得面如冠玉的他,今天春风得意,笑着朝两边的百姓致意。 忽然看见楼上的许清宜等人,笑容便灿烂无比,挥手招呼。 “沈先生!”禛哥儿非常不矜持地手舞足蹈回去,嘿嘿,从今天开始,他就是状元的门生了! 许清宜把珩哥儿抱起来,让珩哥儿也给他的状元老师挥挥手。 “老师!”珩哥儿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比平时更加活泼。 相比起二哥,他是更加正经的状元门生,虽然,他现在写有些复杂的字都还不利索。 沈知节看着自己的母亲、恩人、学生们,高中状元的喜悦,此时才算是真正地在心里蔓延开来。 人生四大喜,果真是名副其实。 这场热闹的游街,直到太阳倾斜才结束。 沈知节这个状元郎,回到将军府后,受到了热烈的恭贺。 今科的一甲三子,全都是未婚的端正青年,消息传开后,立刻引起各位家中有女待嫁的殷实人家注意。 最受关注的自然就是状元郎,若不是状元郎住在将军府,门槛恐怕都要踏破了。 许清宜暗暗祈祷,陛下快点下赐婚旨意啊,不然将军府的门槛被踏破也是迟早的事。 等圣旨的期间,她最怕对面的舅母靖远侯夫人忽然来信,若是对方想反悔,她这边拒绝起来也是麻烦。 靖远侯夫人是想反悔来着,好好的一个才貌双全的状元,因为自己没把握机会,就这么没了。 不过后悔归后悔,靖远侯夫人也拉不下脸去跟外甥媳妇说,反正一甲有三个呢,榜眼和探花瞧着也不错,叫侯爷去接触接触。 平静地过了一天,圣旨终于下来了。 引得全京城热议。 陛下赐婚熙宁公主与今科状元沈知节,择日完婚,另外特赐状元府,供二人婚后居住。 这样一来,熙宁公主从公主府嫁到状元府,也全了沈知节的面子。 许清宜早已了解过,本朝尚公主倒是不影响仕途,可是会被人嘲笑吃软饭,所以沈状元搬家之前,她决定和对方聊聊。 好叫对方领悟,跟少走二十年弯路比起来,被人嘲讽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那些人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真正天大的馅饼砸下来,许清宜就不信他们不吃,不吃的才是傻子。 走进沈家母子居住的院子,许清宜看到沈知节和母亲一起在晾晒被褥:“沈状元,沈夫人,晒被子呢?” 沈夫人抬头见是她,惊喜地笑呵呵道:“谢夫人,您来了?”随后赶忙对儿子说:“我就说不必你帮忙,快去招呼谢夫人。” “谢夫人。”沈知节打了招呼,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一边整理皱巴巴的袖子一边道:“快里面请,今天的太阳有点晒。” “是啊,夏季要来了,晒被子正适合呢。”许清宜与他走进去。 进了室内,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 “您请喝茶。”沈知节利落地倒了热茶。 招呼许清宜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点中状元,尚了公主,就有什么区别。 “哎,多谢。”许清宜喝了口茶,笑眯眯地道:“陛下御赐的状元府,想必是什么都不缺,随时可以入住的,不知道你和沈夫人,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沈知节当然知道,谢夫人不是赶自己和母亲走,对方是关心他们,便道:“搬家的日子,暂时倒是还没想好……” 怎么了?许清宜耐心含笑,等着对方继续说。 沈知节苦笑坦白:“有一位在京城做生意的族叔,托人给我送信,说做人不能忘了根,希望我回乡祭祖,大办酒席。” 字里行间都在暗示,如果他不回乡祭祖就是忘本,后果自然会影响声誉。 “一朝扬名天下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就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如果不愿意,其实也没什么。”许清宜不信,沈知节就是不回去,那些同宗真的敢嚼舌根不成? 所以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对,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没事。” 沈知节诧异地望着谢夫人,当今社会,人们的宗族观念很根深蒂固,他还以为谢夫人会劝自己衣锦还乡。 “有什么好惊讶的?既然你抵触,说明以前发生了让你们不愉快的事,所以干嘛要因为他们改变态度就回去?如果你没高中状元,他们还会来找你吗?所以别不好意思拒绝。”许清宜道。 “您说的是。”沈知节豁然开朗,感激地看了许清宜一眼。 自己有很多地方,真的应该跟谢夫人多学习,他心想。 “谢夫人,来尝尝我做的酸萝卜,现在吃正好呢,生津解渴。”沈夫人笑呵呵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酸萝卜片进来,招呼许清宜吃。 “谢谢沈夫人,这个好啊。”许清宜欣然地笑道。 沈夫人送完东西,就又出去了,因为她知道,谢夫人来找儿子肯定是谈正事。 许清宜觉得,也不算什么正事吧,就随便聊聊。 “沈状元,瞧,一下子走到风口浪尖,四面八方的关注就都来了。”许清宜吃了块酸萝卜,感慨道:“以后各种负面的声音多着呢,但你一路走过来,经历了这么多,我想你是能顶住的,千万不要因为外界的声音而质疑自己。” 第173章 都要妹妹 第173章 都要妹妹 “是。”沈知节想了想,明白谢夫人指的是自己尚公主这件事,肯定会遭到很多嫉妒和非议。 谢夫人这是在提前开解自己,生怕自己钻牛角尖。 “多谢您开解。”沈知节万万没想到,对方为了这事还专门跑一趟,便郑重地道:“您不必担心,再多的恶意和排挤都打不倒我,我会坚持自己入仕的初衷。” “不必言谢。”许清宜目光温和,语重心长地道:“我知道你能坚持,只是希望你心里好受点,最重要的是别影响和公主的感情。” 又说:“你出身寒门,如今算是一飞冲天了,那些对你有意见的人,都是嫉妒你罢了。包括你的同族们,若不能从你身上捞好处,你看他们是什么嘴脸?人呐,只回馈真心对待自己的人就够了,其余都是浮云。” 沈知节安静聆听,觉得谢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倒真不像是二十郎当该有的领悟。 “在下明白了,正如您所说,我实在不该为小小的回乡祭祖烦恼,是我功夫还不到。” “那倒没有。”许清宜上下欣赏着不卑不亢的新科状元郎,由衷笑着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谁在新的人生阶段都会适应一段时间,会越来越好的。” “嗯。”沈知节也笑起来,近日心理压力确实有点大,和珩哥儿娘浅谈后,心里莫名好受了很多。 没有多留,许清宜吃了半碟子酸萝卜片就告辞了。 沈夫人送的她,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里边放着几罐装好的腌菜,笑吟吟道:“您拿回去早上吃吧,是我们老家的腌菜做法,味道不错的。” 许清宜也没推辞,接了过来:“听沈状元说,都是腌的开春后的蕨菜和春笋,我想想就流口水了。” 见她喜欢,沈夫人乐得笑没了眼睛,马上要搬家了,他们也没有什么能给将军府的,谢夫人不嫌弃就好。 许清宜开解了沈知节,也开解沈夫人一句:“对了,公主是个直爽的脾气,咱们大大方方待她,准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夫人诧异,自己出身贫寒粗鄙,正在担心不讨公主喜欢呢,没想到被谢夫人看穿了,还提点自个,她感激地道:“嗯嗯,我晓得。” 有谢夫人的准话,心里安了不少。 许清宜就拎着篮子走了,当天,一家五口的餐桌上就出现了各种酸溜溜的腌菜。 这东西在大户人家,是上不得桌面的,孩子们瞧见了,也觉得很新鲜。 “咦,腌菜?”禛哥儿对食物的接受度很高,立刻夹来尝尝,然后龇牙咧嘴说:“好酸。” 临哥儿夹了一口腌笋,也被酸到了,而娘却眼睛都不眨,吃的叫一个开心,他不禁狐疑:“娘,您是不是有孕了?” 看的书多了,听说妇人嗜酸是喜脉。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齐刷刷地看着许清宜,特别是谢韫之,连碗筷都放下来了,紧张地看着许清宜。 许清宜:“……”咳咳,夹到嘴边的酸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谁说爱吃酸就是怀了,她一直都爱吃这口。 “娘,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吗?”珩哥儿面露惊喜,瞧着并不排斥爹娘有亲生孩子。 嗯,放在以前,可能是会有一点担心,担心爹娘有了亲生孩子就不爱自己了。 但现在很安心,对弟弟妹妹只有期待。 “没有吧,我一直都很喜欢吃酸的。”许清宜瞟了谢韫之一眼,自己的癸水一直都很准时,这人不是最清楚吗? 谢韫之是清楚,但没准就这几天有了呢? 当下决定道:“明日请大夫看看。” 许清宜也没拒绝,但是她自己感觉是没有的,也不希望这个节骨眼上有宝宝,毕竟临哥儿的血海深仇还没解决,时局眼瞅着也还要动荡一段时间。 不过趁着这个时机,倒是可以调查一下各位哥哥对弟弟妹妹的看法,她兴致勃勃地问:“三个哥哥们,如果有弟弟妹妹了,你们喜欢吗?” 三个哥哥们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是喜欢的,爹娘还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感觉有了弟弟妹妹,这个家才算完整。 “我们家阳盛阴衰,希望是个妹妹。”临哥儿许愿道。 “对对对。”禛哥儿举双手赞同,如果是个妹妹,他一定会很疼妹妹的。 是个弟弟的话,也会疼,但还是妹妹更好。 “我也要妹妹。”珩哥儿认真道。 全都要妹妹?许清宜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家里的确阳盛阴衰,然后问谢韫之:“你也想要个闺女?没人想要弟弟吗?” “要闺女。”谢韫之毫不犹豫。 小子他已经有三个了,就想要个闺女。 不过妻子喜欢小子,也可以要一个,横竖都是养。 许清宜:“……”得,未来的小宝贝听好了,男孩子可千万不要投生她的肚子,否则家庭地位堪忧啊。 “娘呢,喜欢弟弟还是妹妹?”大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致。 虽然他们都喜欢妹妹,但也要尊重娘的意见。 “我啊,没有什么偏好,看缘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许清宜微笑说道,她听说,子女缘分是天注定的,老天爷管着呢,自己根本不用瞎操心。 “也是,什么都好。”谢韫之点点头,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显然对妻子怀孕这件事充满期待。 咳,许清宜觉得他们大概率要失望,因为自己感觉真的没有。 次日,谢韫之派人请了陈大夫过府诊脉,结果和许清宜想象中一样,没怀。 “我就说吧。”许清宜有一种坐庄赢了的喜悦。 父子四人都怪失落的,兄弟三人还失望地瞅了瞅爹,是不是爹不行? 谢韫之:“……” 许清宜将他们父子几个的反应看在眼里,乐观地道:“咱家小乖宝真懂事,知道这节骨眼不宜托生,想等个好时机再来呢。” 也是,各位点点头心想,现在内忧外患,来了还怕怠慢对方,所以再等等也好。 “嗯,反正总会有的。”谢韫之握了握夫人的手,告诉自己不急。 接下来,谢韫之便全情投入到查案中,早出晚归,不见人影。 恭王自从听妻子转述了谢韫之的态度后,便将外甥的这个权臣养父当成自己人,默默地与之分享线索。 顺便和吴霁容商量,要不要找个机会向临哥儿坦白谋士身份,就当是他们拉拢谢韫之的诚意。 吴霁容表示自己会考虑,不过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隐隐有种预感,说不定聪慧敏锐的临哥儿早已洞察。 临哥儿竟然是恭王的外甥,也是他没想到的。 就这样,谢韫之虽未和恭王正式见面,却保持着默契一起查案。 锁定目标再去找证据,是件不难的事,他们从太子当年的行踪开始查起,以及当时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 太子作为储君,饮食起居都有记录,这方便了他们核对。 仔细打听过后发现,当年跟在太子身边的人,已经十不存一。 “这折损率也太高了。”许清宜听了谢韫之的查案进度,感到棘手。 “嗯。”谢韫之道:“好在还是有漏网之鱼的,当年跟在太子身边的人,有失踪的两人,估计是见势不对逃了。” “有可能。”毕竟太子不可能在事发后立刻把所有身边人都杀了,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陆续弄死,营造出一个意外的表象。 但这漏网之鱼要找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没事,只管找找看,横竖也不是指着口供扳倒太子。”谢韫之冷静道:“太子敏感急躁,只要稍微刺激刺激他,他自己就会自乱阵脚。” “怎么个刺激法?”许清宜被吊起了胃口。 谢韫之顿了顿,接下来他要做的举动,可能会遭到夫人反对,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部落王族来访,不日在郊外举行骑射大比,太子和肃王等人都会去,我想带临哥儿去。” 翻译过来,就是引蛇出洞。 许清宜想说好计谋,但是拿临哥儿做饵,亏谢韫之这个当爹的做得出来,她瞪着杏眼无声控诉。 “别担心。”谢韫之保证道:“有肃王在的地方,太子顾着和肃王别苗头,哪里腾得出手来对付我?” 再说了,他冷哼:“太子外强中干,你当他有什么本事,都是恭王在替他奔走罢了。” 而太子看不清自己的能力,还以为自个御下有方。 如今恭王不干了,他也即将会原形毕露。 皇帝看人还是准的,知道太子没什么本事,所以才会说服恭王辅助太子。这样即使太子不够出色,将来做个守成的皇帝也行。 可惜太子不理解皇帝的良苦用心,将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做娘的哪能不担心,许清宜道:“要去也可以,我也去,叫公主表妹陪我。” 有公主的震慑,谅那些人也不敢作妖。 “你倒是叫得顺口,人家比你还年长。”谢韫之捏了捏夫人的下巴。 许清宜眨眨眼:“我那不是随你吗?” 谢韫之莞尔一笑,谈完了,夫妻二人便相拥而眠。 第174章 齐聚一堂 第174章 齐聚一堂 此次来访的乌桓部落,势力十分强大,他们的人民高大健壮,擅骑射狩猎。 到了大启,便闹着要和大启的儿郎们比比骑射。 嘴上说切磋,其实就是想杀一杀大启儿郎们的威风罢了。 皇帝笑呵呵地答应下来,他们大启又不是没有堪用的人才,比如最近康复得很不错的谢韫之,应当可以一比。 他派人去询问了谢韫之的意思,对方欣然答应。 许清宜作为权臣的家眷,打扮得体体面面同去,除此之外,孩子只带了临哥儿一个。 禛哥儿起初觉得很不服,自己的骑射功夫甩了大哥九条街,为何只带大哥不带自己? 这控诉,嗯,听起来有理有据。 许清宜当时就跟他说:“重点不在于骑射,我们是去查你大哥亲生父母的案子,人多眼杂,回头顾不上你,你被坏人劫持了怎么办?” 听说是去查案,禛哥儿心里就平衡了,那自己还是不要去掺和为好,点头道:“行,我在家里带三弟。” 许清宜怕他在家里待着无聊,给他出主意:“我听说小王爷也是不去的,你可以邀请他来家里玩。” 那是,小王爷的生活可精彩了,整天斗鸡撵狗管闲事,禛哥儿想到可以跟小王爷出去玩,一时也就不羡慕大哥了。 今晨,百姓们看到声势浩大的朝廷仪仗队出行,都看得津津有味。 “前面是皇家的车驾,最前头的肯定是陛下的御驾。”两旁百姓议论道。 “哎呀,我看到太子殿下了,竟然骑马出行,真是难得。”有人说道。 可见太子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弱不禁风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那可不呢,乌桓王族健壮魁梧,全都是骑射的好手,咱们大启的储君也不能输。” 不久后,百姓们就看到了乌桓王族的队伍,议论声就稍微平息了一下。 直到看见御林军的队伍,才恢复热闹。 “乌桓王子确实魁梧俊朗,不过咱们有谢将军,跟谢将军比,他们还是差了一截的。” 人们无法昧着良心拿太子跟乌桓王子比,就直接把镇朝之宝拎出来。 反正不管跟谁比,样样拔尖的谢将军肯定完胜。 被百姓们夸赞的谢韫之,骑马领在御林军前面,和寇骁将军一起。 一身玄色的披风 ,衬得整个人威严肃穆,沉稳冷峻。 “后面这些马车是臣子的家眷吧?毕竟乌桓公主也来了,都是男人出席说不过去。”百姓们分析得头头是道。 直到出了城门,周围才相对安静下来,只剩下队伍前进的声音。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地方,许清宜被丫鬟扶下来,抬头一看,这是个巨大的场地,布置得有模有样。 有高耸的刀塔,擂台,还有围起来的马球场,到处插满了大启的旗帜,看着十分震撼。 临哥儿看见别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走,便招呼娘,说道:“娘,御座已经安置好了,我们要过去参见。” 由于爹暂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临哥儿自觉地担起照顾娘的责任。 “哦,好。”许清宜收回目光,专心地跟着临哥儿走。 临哥儿这孩子也贴心,应该是怕她被人挤了,特地领着往边上走。 主要是人太多了。 许清宜穿来古代也有些日子,今天一定是她见过声势最浩大的场面。 放眼望去,还看到不少的熟面孔,肃王妃,恭王妃,这……感觉整个皇室的人员都到齐了啊。 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风起云涌。 另一边,皇帝看着眼前的成果,笑呵呵地夸赞立在右侧的皇长子:“嗯,肃王这份差事做得不错。” “还算对得起父皇的嘱托吧。”肃王心中开心不已,嘴上谦虚道。 站在皇帝另一侧的太子闻言,勉强维持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心中是不屑的,几根破木头搭建的场地罢了,也值当肃王如此得意。 父子几人说话间,群臣已经在下面列好队伍,臣子一边,女眷一边。 太子和肃王也下去了,太子站在肃王和恭王前面,成为臣子的领头。 太子妃也来了,站在女眷的最前面,成为女眷的领头,其后还有肃王妃、恭王妃,熙宁公主等。 宗室女子过后,才是臣子们的家眷。 另外还有一支队伍,是乌桓王族,人数也有三四十之多。 “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成百上千人一同跪下高呼,震耳欲聋。 许清宜也在其中,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了古代封建皇权带来的震撼。 第175章 风雨欲来 第175章 风雨欲来 原本许清宜还在想,为了一个乌桓部落的来使,真的有必要倾巢而出吗? 真是太给面子了。 如今被众臣们吼得耳朵嗡嗡的才明白过来,皇帝哪里是给乌桓来使的面子。 他在示威罢了。 此时,不用行跪礼的乌桓来使忍不住向后张望。 看各位的举动,应当是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众卿,平身。”皇帝华发满头,依旧声音洪亮得很。 “谢陛下。”众人又叩了一下,随后尽量动作体面地站起来,拍了拍自个的衣袍。 许清宜也提着裙摆缓缓站了起来。 由于平常见皇帝少,叩拜的业务有点不太熟练。 好在前面有一群老师,她跟着依葫芦画瓢也不难。 旁边就是临哥儿,他不是臣子,索性就跟在了家眷这一边。 待众人站好,皇帝的目光落到乌桓来使的队伍,意气风发地朗声道:“乌桓部落的爱卿,已经有几年没来大启了,此次,王子公主同来,少不得要玩得尽兴才回去!” 乌桓来使们,齐齐单膝跪下,向皇帝行了一个他们部落的大礼。 “好!朕宣布,大启和乌桓部落的骑射大比,正式开始。”皇帝道。 皇帝话音刚落,便有人吹响了号角,打起了鼓,端的是振奋人心。 两方带来的骑手和武士们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趁着这次盛会攒点功绩和赏赐回家。 女眷们就不太有兴趣了。 熙宁公主立刻回过头来找许清宜,近来她在备嫁,瞧着容光焕发,本来不是很想出门,但收到许清宜的帖子就来了。 “表嫂,临哥儿,好久不见。”她幸福地笑着道。 许清宜母子俩赶紧给公主见礼:“公主好久不见。”随着关系亲近,这礼越发简陋。 “这么吵闹的场面,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应酬呢?”熙宁公主奇道。 这次现场有这么多宗室成员在,动辄就跪来跪去,的确是应酬了,若不是为了临哥儿的事,许清宜当然也不想来。 可真实情况很复杂,暂时不宜跟公主交代,便笑道:“难得一次盛会,想着过来开开眼界。” 熙宁公主也理解,便点点头不再问了。 “公主这些天忙得怎么样,和沈状元的婚期定了吗?”许清宜关心地问。 熙宁公主大方地透露:“还没,司天监还在选日子,但估计也快了吧。” 有司天监选日子,那挺好的。 这时,恭王妃看见许清宜娘俩的身影,也惊喜地走了过来,喊道:“谢夫人,你们也来了?” “王妃娘娘。”许清宜福了福。 “听王爷说你们要来,我这个万年不出门的,也就跟来了。”恭王妃亲切地抓住许清宜的手,随后也看了看外甥临哥儿,今儿个对方穿得更加隆重,越发俊俏夺目,欢喜笑道:“临哥儿。” “给您请安。”临哥儿行了礼。 熙宁公主看着他们几个,心下不解,自己这个三皇嫂沉迷礼佛,不怎么爱出门,怎么忽然就和许清宜母子俩的关系变得这么好? 奇了怪了。 “三皇嫂,你们认识吗?”熙宁公主还有些吃味呢,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关系。 “认识的。”许清宜被恭王妃抓住手腕的一瞬间,心中想着避嫌,以免暴露了两家的关系,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但转念一想,今天就是奔着刺激太子来的,便笑得很是亲切,道:“我与王妃娘娘一见如故,算是闺中密友吧。” 能与未来皇后做闺中密友,怎么看都是她赚了。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正是如此。”恭王妃顺着许清宜的话说,高高兴兴认了这层身份。 熙宁公主哦了一声,心中难免有些酸溜溜的,笑道:“也是了,表嫂待人温柔和气,注定有交不完的朋友。” 这话说的,许清宜好笑地瞅了公主一眼:“我哪里有交不完的朋友,满打满算就这么两个。” 想必这两个里头就包括自己一个,熙宁公主便又笑了起来。 他们扎堆的画面太过惹人注目,肃王妃和太子妃都看了过来,两个各为其主的皇家宗妇,此刻感想出奇一致,这几人是何时好上的? 肃王妃心中惊涛骇浪,恭王是太子的走狗,恭王妃和许清宜交好,难道是太子那边已经把谢韫之拉拢了过去? 这对肃王很不利。 想想快临盆的女儿,这胎保得十分辛苦,人都快折腾得面黄肌瘦了,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肃王妃的心头,不禁脸色阴沉地睨着许清宜。 看似在专注与恭王妃等人闲聊的许清宜,眼尾暗暗地留意着周遭,并不意外地看到肃王妃对自己不满。 她们之间的梁子,早就结得很深很深了。 太子妃的反应倒是耐人寻味,似乎很高兴她和恭王妃交好,但眼底又隐藏着一抹担忧。 据太子妃这几天的仔细观察,太子和恭王好像生了隔阂,也不知何时才能和好,她倒是想劝一劝太子,放下身段去哄一哄恭王。 可太子那人,素来固执己见,根本听不进她的劝告。 “弟妹,谢夫人。”想了想,太子妃扬起笑容走了过来,先喊了恭王妃和许清宜,又看着熙宁公主说:“熙宁也在啊?” “二皇嫂。”熙宁公主见是太子妃,得体地行了个宫廷礼。 太子妃笑容亲切地颔首:“熙宁要嫁人了,越发稳重了。” 熙宁公主和太子妃的关系一般,平时见了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因此便笑笑没说什么。 “见过太子妃。” 其余人一番见礼。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太子妃亲自去扶恭王妃,她这次的主要目的是通过恭王妃,修复太子和恭王的关系,暂时,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拉拢许清宜了。 “日头渐高,走,咱们去屋檐下避避。”太子妃招呼道。 恭王妃面对凶手的妻子,心中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扒皮,以祭妹妹和妹夫在天之灵,但为了大局,她欣然一笑,随后回头招呼许清宜母子俩:“临哥儿娘,走吧。” 许清宜好笑,恭王妃这是想喊临哥儿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妥当,便带上自己一举两得。 一行人朝着宽敞的木棚内走去,这画面看得肃王妃眼中滴血,可不希望他们太融洽,便也跟了过去。 “弟妹们,去哪儿呢?也带大嫂一个。”肃王妃的出现,令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诚然恭王和太子现在在闹矛盾,但她们对肃王妃的厌恶是一致的,就算不谈立场,肃王妃这个人也太下三滥。 且不说对方的女儿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就肃王妃自己也不是什么体面的。 但怎么说也是妯娌,太子妃只能招呼她:“大嫂不嫌弃,那就一起来吧。” “哟,这不是谢夫人吗?”肃王妃看许清宜的目光,藏着一团怒火,毕竟她和她女儿,在许清宜身上吃了一个很大的哑巴亏。 还有对方身边这个死孩子,诡计多端的小野种。 “肃王妃殿下。”许清宜谨记自己今天的目的,便对肃王妃和气地笑笑,不想节外生枝。 可惜肃王妃不想放过她,对她阴阳怪气道:“谢夫人真是交游广阔啊,一会儿去太子府赏花,一会儿和我们三弟妹打得火热,不知道谢将军作何感想?” 人人都知道谢韫之是纯臣,坚持不和皇子们来往,而近来他得妻子许清宜,言行举止好像有违往日的原则。 许清宜暗翻了个白眼,看来真阳郡主她娘对自己怨气很大,于是淡笑道:“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家韫之今天也在,不如一会儿我让他过来,您亲自问问?” 听见娘这么做作的遣词造句,临哥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他想,爹应该是喜欢的。 肃王妃噎了一下,脸色非常难看,恨不得用眼刀子戳穿许清宜的脸。 其余人看到肃王妃吃瘪暗笑,随后专心走路,不多时便走到了木棚里,热气就消散了。 太子妃先坐下,随后招呼道:“各位也坐。” 许清宜可不想被抓住把柄,于是母子俩站着等其他人都坐了再坐。 丫鬟给各位主子们送上茶水,桌上还摆着各种鲜果点心,应有尽有。 这时许清宜才发现,同样是女眷的棚子,这里是视野最好的,能清晰看到擂台和马球场的情况, 眼下在台上的,是两个生面孔的汉子。 “表嫂想看表哥上场呢?那恐怕没这么快。”熙宁公主坐在旁边打趣道。 许清宜笑笑,没有反驳。 在她们隔壁,太子妃亲手扒了一个蜜桔,微笑着递给恭王妃:“三弟妹,这个桔子甘甜汁水多,你尝一瓣试试?” 肃王妃见状就纳了闷,冷笑着暗想,太子妃为了稳住恭王这条太子走狗,真是够殷勤的,倒是不怕惹人笑话。 看见递过来的桔子,恭王妃却不想接,淡淡一笑道:“我不爱吃桔子,二皇嫂自己吃吧。” 太子妃的笑容僵了一下,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自己的示好也会有被拒绝的一天。 没脸事小,关键是恭王妃的态度,让她很担心太子和恭王兄弟俩的感情受损。 可恨大嫂赖在隔壁,太子妃也不好开口明说太多,只道:“好,不想吃桔子便不吃。” 第176章 引蛇出洞 第176章 引蛇出洞 肃王妃见状就奇了,恭王妃向来以太子妃马首是瞻,如今却不客气地拒绝了太子妃的殷勤,瞧着可不像是不想吃桔子,而是不想吃太子妃扒的桔子吧? 这两位若是闹掰,肃王妃喜闻乐见,但她觉得可能性不大。 恭王妃刚拒绝了太子妃不久,便伸手拿了一个桔子扒起来,完了笑着拿给许清宜道:“你们娘俩吃。” 太子妃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老三媳妇这是什么意思? 瞧着是在故意下自己的脸。 正想点出来,又想想太子给恭王的那一巴掌,她只好硬生生咽回去。 罢了,就当是为太子赔罪。 “多谢。”许清宜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战圈就蔓延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接桔子,然后分给临哥儿一半:“临哥儿,吃桔子。” 临哥儿接过来:“多谢娘。” 这几人之间的激流暗涌,肃王妃看在眼里,添油加醋道:“二弟妹,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三弟妹了?不然三弟妹这么菩萨心肠的人,哪里会给你脸色看。” 这话一出,太子妃深深地皱起眉,不悦地道:“大嫂,你今天怎么净说胡话,不是挤兑我就是挤兑谢夫人,谁惹你了?” 吵起来了,许清宜暗暗关注,太子妃无疑技高一筹,面对肃王妃的挖苦试探,只从对方身上找问题,而不是自证清白。 肃王妃果然噎着了,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解释:“我只是好奇罢了,二弟妹不必这么敏感,毕竟谁不知道你和三弟妹关系好。” 得,许清宜心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是搁这儿戳太子妃的肺管子。 想到肃王妃巴不得太子和恭王闹掰,太子妃心里气闷恼怒,恭王妃卖力拉拢谢韫之的夫人,谁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莫不是想吃了雄心豹子胆,也想觊觎储君之位,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甩不掉了,惊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得又气又慌。 连忙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才将情绪压下去,故作镇定:“大嫂,听说真阳那丫头要生了,祝她生个大胖小子,将来继承侯府。” 储君就是储君,储君的嫡子将来能继承大统,而庶子的孩子只能继承侯府。 太子妃专挑肃王妃的痛处踩,又是当着许清宜这个相关人士的面,果然气得肃王妃脸色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听见自己又被推出来拉仇恨值,许清宜暗暗无语,这太子妃真是不怕肃王妃恨死她。 这时,听见丫鬟们喊了一声:“参见太子殿下。” 竟然是太子过来了,众人惊讶之余,连忙收拾收拾表情,换上得体的笑容起来见礼。 “太子殿下。” 许清宜和临哥儿缀在最后面,看起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各位免礼。”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不知道的,很容易对这把声音产生好感。 然而听在临哥儿的耳朵里,就觉得这个人很装,显得毫无诚意。 当初娘刚嫁过来那会儿,哄他们兄弟的时候也很装,但不是这种令人反感的装。 至少娘很有诚意。 正这么想着,忽然发现太子在看自己,他顿了一下,露出正常人见到储君该有的惶恐敬畏,然后垂下眉眼。 “嗯?后面那位是谢将军家考了案首的公子吗?”太子脸上笑着,眼底却满是阴云,说道:“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回太子殿下,是。”临哥儿抬起头来。 感觉太子的目光钉在自己脸上,像一把锋利的刀子,越来越骇人。 太子认真看着临哥儿那张脸,心脏陡然一紧,定在原地,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张挥之不去的脸庞,一张带着血死死地瞪着他,一张惊慌失措地警惕着他。 两张脸合起来,就形成了眼前这名少年。 想起往事的情景,太子的呼吸都变快了,手指不由在袖子中攥紧。 “太子?”太子妃呼道,觉得太子有些反常,是不是盯着谢将军的长子太久了? 而且这种反常已经不是第一次,若恭王所说是真的,太子要绑眼前这名少年,为什么? 太子和这名陆家的私生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刚才那几眼,足够太子完全认定临哥儿是谁的种,顷刻间他的心脏突突狂跳,掌心都攥满了汗。 怎么会这样,那俩人怎么还留下一个孩子呢?太子脸色苍白地想。 “太子?”太子妃又唤了一声。 太子猛地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道:“谢小案首风采不输其父,孤一不小心就看入神了。” 这个牵强的理由,连太子妃都不信,但她笑着为太子圆场道:“是啊,我初次见到谢小案首,也和太子一般感想。” 太子镇定下来后,重新看向临哥儿,想观察观察对方是否对自己的出现有异样。 结果一看之下,就捕捉到了临哥儿眼中不加掩饰的恨意,不过消失得很快,等他再仔细看又没有了,仿佛只是他自己心虚眼花看错了。 不,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没有看错。 谢临是知道什么的,对方只是不敢流露,这很合理,因为他是储君,只是杀了一两条人命而已,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太子安慰着自己,无需担心,就算谢临知道也不敢说出去,毕竟说了又有谁会信呢?说了只会徒惹麻烦! “两位殿下谬赞了。”许清宜回了句,也在暗暗观察太子的反应。 从太子的不自然表现来看,答案已经很明显。 “嗯。”太子无心应付许清宜,对太子妃道:“你这个太子妃失职了,怎么能让乌桓公主被冷落?快去请她过来吧。” 太子妃有些冤枉,那乌桓公主是马背上长大的,性情豪迈,喜欢跟男人扎堆,她之前已经接触过,只是被拒绝了。 但也不好当众驳了太子,只能笑道:“是,臣妾这就去。” “嗯,孤继续去陪着父皇。”太子负手离开时,又看了临哥儿一眼,这次却并未再发现什么异样。 远处,从太子靠近女眷的木棚开始,谢韫之便默默留意这边的动静,见太子离开后,他才迈步走过来。 第177章 奉旨查案 第177章 奉旨查案 这时,太子妃已经离开了木棚,听从太子的吩咐去招呼乌桓公主。 其实她心里很不情愿,只因太子有争取乌桓公主入太子府的意思。 倒也不是太子喜欢那位热情豪迈的异族公主,恰恰相反,他只喜欢柔美纤细有才情的大启女子。 比如曾经的小温氏那样的,太子还真是出于喜欢才会求娶,可惜对方并不领情,否则也不至于…… 肃王妃看见太子妃去找乌桓公主,便想起丈夫此前的叮嘱,叫她千万不能让太子妃笼络了乌桓公主。 假如太子和乌桓部落联姻,他们就白忙活一场了。 肃王妃知道,自家王爷也是想和乌桓部落联姻,以壮大自己的势力将太子拉下来,她心里当然很不舒服。 寻常的妾室就算了,进了肃王府的后院也是归她拿捏,可是弄一个乌桓公主进来,她还得捏着鼻子客气着。 一堆烦心事恶心着肃王妃,是以她暂时也没空为难许清宜,便起身道:“我也告辞了,三弟妹你们慢慢聊。” 说罢,并不等众人的反应便去追太子妃。 谢韫之与肃王妃不是同一条路径,他远远看见对方离去的身影,心中若有所思,对方想必是急着去坏太子妃的好事? 方才打听了一通消息,了解到太子和肃王都有纳乌桓公主的意思,只是陛下不是很赞同,似乎不满意太子和肃王将外族牵扯进夺嫡中。 由此可见,皇帝对太子和肃王都不是很认可,否则也不会放任他们斗争。 谢韫之想着这些,走进木棚,先后与恭王妃、熙宁公主打了招呼:“恭王妃殿下,熙宁。” “谢将军。”“表哥。”二人也立刻站起来笑着回应。 “爹。”临哥儿喊了谢韫之一声。 “嗯。”谢韫之对长子点点头,给了个笑脸,随后看向许清宜,冷峻的面容便更加柔和下来:“清宜,刚才可有被刁难?” 看到自家那口子来了,许清宜也笑眯眯地摇头:“没有,王妃娘娘和公主在呢,哪那么容易被刁难?” 众人寻思,分明是你自己的嘴皮子利索,看把肃王妃都气青了脸。 “你怎么过来了?”这种需要交际应酬的场合,她家这个大启第一头牌应该很忙才对。 谢韫之好像读懂了妻子的调侃,眼底有些无奈,不过他的确是找了个借口才从皇帝身边脱身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表嫂你在这里呀。”熙宁公主一脸我很懂表哥的样子。 而许清宜老神在在,半点不带害臊的,毕竟都老夫老妻了还害臊什么,笑着打趣回去:“公主等着,有我们去闹你和沈状元的洞房那一天。” 提起自己的婚事,熙宁公主便臊红了脸,不敢再调侃表哥表嫂了。 这里也没有外人,现场安静下来后,谢韫之低声透露了一个消息:“我听见太子和肃王似乎想纳乌桓公主,不过陛下不满,那两位正在说服陛下。” 众人面露惊讶,自然知道皇帝为何不满,因为皇室血脉不容外族混淆。 当然了,乌桓公主嫁入王府肯定不会受孕,就算有了也生不下来的。 天家就这么残忍冷酷。 许清宜看向恭王妃,暗中揣测恭王现在的打算,事已至此,对方应该萌生了那个心思吧? “就让他们争吧,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恭王妃冷笑了一声。 那两位是什么样的人,皇帝看得一清二楚,若真是触犯了皇帝的逆鳞,一定会有刮骨疗伤的一天。 天家的事,许清宜这个臣子家眷不宜张嘴,便默默喝茶了。 谢韫之也没有说什么,转头对长子说:“临哥儿,你跟我走一趟。” 许清宜一怔,隐约知道他们父子俩去干什么,便叮嘱:“小心点。” “嗯。”谢韫之笑着,给夫人一个放心的眼神,很喜欢也很享受这种不必说太多就能知道彼此想法的体验。 “熙宁。”临走时,谢韫之看向熙宁公主:“你表嫂就拜托你了,帮我看顾着点。” “表哥放心吧。”熙宁公主连忙笑着点头:“我一定寸步不离地陪着表嫂。” “多谢。”谢韫之领着临哥儿离开。 另一边,太子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又看见谢韫之领着临哥儿过来了,他的眼皮子开始跳,不禁在心里咒骂,阴魂不散的东西。 “韫之回来了?”皇帝的脸色本来不愉,被太子和肃王气的,看见谢韫之才笑起来,说道:“哟,还领了你家儿子,叫谢临是吗?” 对这孩子有印象。 “是的,陛下竟然记得?”谢韫之倒是听夫人说过,他们在飞鹤楼见过一面,顿了顿,向临哥儿介绍了在场几位的身份:“临哥儿,快行礼。” “是。”临哥儿出来行过礼,又退回去。 此时皇帝身边没有什么人,只有太子一个,肃王陪同乌桓王子去打马球去了,同去的还有乌桓公主。 这正是太子着急的原因,他身体孱弱不会打马球,便叫太子妃去争娶乌桓公主。 自临哥儿出现后,太子就忍不住看对方,眼底充满了凉意,因为他怀疑这小子,是故意在自己眼前晃的,他攥紧拳头。 “父皇,说起来谢将军家的公子,我总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恭王道。 皇帝以为是飞鹤楼那次,说道:“老三,你忘了吗?去年秋闱结束后,你我微服出宫在飞鹤楼见过。” “那次我记得,儿臣是说……他长得像一位故人。”恭王边说,用眼尾睨着太子的反应。 一听恭王说这个,太子顿时瞪大眼,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又强行压下去,不想被人看出端倪。 然而,他的心已经平静不下来,完了,恭王肯定是知道了真相。 太子也不笨,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谢韫之刚把谢临带过来,恭王就开始拿谢临的长相说事。 这说明,恭王八成已经和谢韫之联合起来,想要扳倒他这个太子…… 这个猜测令太子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一切都完了。 “什么故人?”皇帝感兴趣地道。 恭王自从认定太子是凶手后,就等着这一刻,立刻回父皇道:“是儿臣的连襟,勇国公府的陆襄世子,这样介绍您可能没印象,他的另外一个名号叫凝渊公子。” “是他,朕知道。”皇帝的声音低了下去,当年那桩惨案他当然是知道的,毕竟是老三的亲戚,听说老三媳妇至今还没走出来。 也是叫人惋惜。 “是的。”恭王继续道:“而且不止像陆世子一个,还像极了陆世子的夫人,这是王妃说的。” 皇帝活了这把年纪的人精,一下子就听出了恭王的言下之意,不由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俊秀沉稳的临哥儿,说道:“老三,难道你怀疑将军府的小案首,会是陆世子夫妻俩的孩子?”皱了皱眉,抚着白须:“这不大可能吧,朕没听说他们当年有孩子。” “是没有,可若是已经怀在肚子里,那也是有可能的。”恭王分析道:“陆世子当时确定是没了,可妻妹下落不明,只是失踪而已。” 这么一解释,皇帝就接受了:“嗯,说不定是遗腹子。” “恭王殿下竟然也看出来了?”谢韫之装作惊讶,撇清自己和恭王私底下消息互通的关系,迟疑道:“实不相瞒,勇国公夫人确实登门拜访过,笃定临哥儿是陆家的孩子,还有凭有据。” 皇帝被引起了极大的兴趣,如果是真的,对勇国公府是件好事,但听见谢韫之迟疑地说:“可是,微臣并不希望临哥儿是陆家的孩子。” “哈哈,朕明白爱卿你的心情。”皇帝同情地看着谢韫之道:“好不容易把孩子培养得如此出色,换谁都不愿意拱手相让。” 太子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咬紧后牙槽,内心焦躁不安,却又只能故作镇定,甚至为了不引起怀疑还得开口搭腔:“哦,竟然有这么巧的事?” “微臣也不希望有这么巧的事。”谢韫之忽然面容凝重:“自从临哥儿可能是陆家血脉这个消息传出去后,临哥儿就受到了死士的刺杀。” 太子的眼皮又狠狠一跳,他承认,当时是他太慌乱了,才会如此鲁莽地派出死士。 “死士?”皇帝的表情也凝重起来,眯着眼睛寻思,能在京城豢养死士的人可不多。 “竟然有这种事?”恭王也装了一下,愤怒地往下说:“当年的案子已是桩悬案,如今凶手又想迫害陆世子的遗孤,简直太猖狂。” “你觉得是同一个凶手?”皇帝想了想也是,随即便点头说道:“两件事拼凑在一起,就能断定陆世子夫妻俩是被人所害了。” “微臣和陛下所想一般。”谢韫之敛眸道:“看来恭王殿下当年查案的方向错了,只想着在当地查,没想过凶手就在京城。” 不是,恭王倒是查了,只是没往太子身上想。 “那么接下来,只要盘查一下陆世子夫妇都跟谁有过节,也就不难查出那个逍遥了十三年的杀人凶手。”谢韫之信心满满地道。 不经意间,还瞥了太子一眼。 本就勉强保持冷静的太子,心脏重重地一颤,手脚变得无比冰凉。 “嗯,敢在京城指使死士杀人,太过猖狂。”皇帝看着谢韫之,吩咐道:“横竖谢卿最近也闲着,这件事就交给你彻查,怎么样?” 谢韫之立刻道:“是,微臣领命。” “至于恭王,你就辅助谢卿吧,尽快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皇帝道,这样的凶手留着是个祸害,今天敢刺杀重臣之子,明日是不是就要刺杀皇帝? “是,儿臣遵命。”恭王说。 第178章 幸运女人 第178章 幸运女人 皇帝一通吩咐下去,才发现平时爱表现的太子异常沉默,便看了过去。 只见太子的脸色有些不好。 由于太子向来孱弱,皇帝便以为对方身体不适,怜惜道:“太子舟车劳顿,累了就去帐篷里歇着,不必逞强。” “是,谢父皇体惜。”太子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也不强行留下,行了个告退礼道:“儿臣告退。” 转过脸,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这时,擂台上传来乌桓勇士的振臂高呼,显然他大胜了,算上刚才的两局,这人已经连赢三局。 皇帝见状有些不高兴了,皱眉道:“韫之,你去会会他。”想到对方已经打了三局,这时候谢韫之再上,难免有些胜之不武,又道:“务必在三招之内放倒他,做得到吗?” “微臣领命。”这倒是不难,谢韫之在走之前对临哥儿说:“去找你娘。” 想了想又不放心,朝陛下拱手:“陛下,可否借一名御前侍卫,护送犬子?” “当然。”这孩子现在确实处境不安全,皇帝也不觉得谢韫之多此一举,连忙就指派了一名御前侍卫护送谢临:“务必安全送达。” “谢陛下。”谢韫之目送侍卫护着临哥儿离开,这才扎起锦袍下摆,稳步朝着擂台的方向走去。 临哥儿在途中看了一眼临风而立的爹,心中的崇敬油然而生,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爹。 随后加快脚步,回到娘身边,转述完刚才听到的消息,临哥儿压着声道:“我本来想在陛下面前把矛头指向太子,但爹说今天这种盛会不宜扫了陛下的兴,而且自己指出来,不如让陛下自己去怀疑更致命。” 直接指出太子就是杀人凶手,这不仅是打太子的脸,更是打皇帝的脸,所以,谢韫之根本就没打算通过自己的嘴说出凶手的名字。 他要让陛下自己亲眼看到,太子是如何一步一步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的。 否则,就算他最后成功把太子送上绝路,也会遭到皇帝的厌弃。 “还是你爹那块老姜头辣。”许清宜听完就笑了,随即认真地看着临哥儿:“你今年比去年沉稳了不少,但论帝王心术,还是你爹看得更透。 ” “嗯,爹跟我解释了,我就明白了,他说天家父子的关系是天下间最复杂的关系,而我还是太非黑即白,不懂人性。”临哥儿还是服气的,知道自己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不妨事,你已经很厉害了,没准再过两年就能比肩你爹。”许清宜道:“既然陛下把这件事交给你爹了,你就乖乖配合做辅助吧,你爹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千万不要擅自做主,我担心你。” 性命攸关,不自觉地就唠叨了几句。 “知道了,娘。”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临哥儿发现自己习惯了和娘商量事情,每次都能得到很好的反馈。 恭王妃还在一旁,看着他们娘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跟亲母子似的,心里还真是有点羡慕。 自己这个姨母,恐怕永远也不可能跟临哥儿这么亲了。 “表嫂快瞧,表哥又赢了一局!”熙宁公主倒是认真在看打擂台,方才赢的那两局她还站起来鼓掌。 许清宜已经和临哥儿说完话了,闻言也专心地看台上,看到谢韫之大败对手,她也由衷地笑逐颜开,站起来给对方鼓掌。 “爹好厉害。”临哥儿说道。 这下子,大启的臣子们和皇帝都开心了,通通笑得合不拢嘴,区区乌桓勇士罢了,有何可惧?! “谢将军确实厉害。”恭王妃也笑着起来张望鼓掌,感觉和许清宜这头亲戚相处很轻松,她也变得爱说话不少:“怪不得禛哥儿小小年纪就武艺高超,只是露了两手,便把思睿迷得整天嚷囔要学。” 许清宜脑海中浮现出赵思睿的形象,接话:“小王爷长得那么结实,想学的话也可以学一学啊。”强身健体没坏处。 “算了。”恭王妃看着临哥儿娘,不客气地揭自家孩子的短:“你当他真的想学武,他只是想不吃苦也能很厉害罢了。” 许清宜嘴上安慰:“孩子嘛,都是这样的。”心里却偷着乐,话说家里的三个孩子都各有各的长处,还没有赵思睿这么熊的。 另一边,太子妃和乌桓公主听见欢呼声,也看向擂台。 作为大启的未来国母,太子妃也欣然流露出了骄傲,为身旁的乌桓公主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大启的常胜将军谢韫之,公主应该知道?” “当然了,有谁不知道谢将军的威名。”乌桓公主看见自己部落的勇士连败,心情有些不美丽。 太子妃能理解,便体贴地掠过这个话题不说了,笑问道:“我看公主正是双十年华,此次来大启,可有联姻的打算?” 联姻?乌桓公主被缠了一上午,终于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可是她并不想嫁到大启,纵观历史上从部落嫁到中原的女子,哪个有好下场? “多谢太子妃厚爱,我们部落的女子生性热爱自由,恐怕不适应大启的规矩。”乌桓公主直接道:“你们大启对女子的束缚太多了,哼,我看呐,没有一个女子过得有我们部落的女子舒心。” 妾室在他们那边只有王族才有,其他人都是一夫一妻,女子也可以狩猎当战士,不必看男人的脸色过活。 太子妃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乌桓公主说话这么直接,秉着来者是客,保持风度笑笑道:“公主说笑了,我们大启的女子也过得很好。” “或许吧。”至少乌桓公主看出了太子妃的不情愿,哪怕是未来的一国之母,面对自己丈夫的其他女人也会糟心啊。 不过她没有拆穿,而是看着台上的谢将军道:“大启也有幸福的女人,比如谢将军的妻子,我听说谢将军的后院就很干净?” 能做这种男人的妻子,想必也是很幸福的。 太子妃一怔,不得不承认许清宜确实是个幸福的女人,仿佛所有的好运气都被对方占了。 “你们大启的男人,都应该跟谢将军学一学才是。”乌桓公主哼笑一声。 第179章 全民参与 第179章 全民参与 被乌桓公主拒绝后,太子妃也不知自己该失望还是庆幸。 转念一想,横竖乌桓公主也不会和肃王联姻,也算和太子交代得过去。 想到太子,太子妃就皱起了眉,深感对方近来确实不对劲,跟撞了邪似的。 “太子在何处?”发现太子不在皇帝身边伴驾,她问身边的宫女。 小宫女立刻去打听,快步回来:“回禀太子妃,太子身体不适,在帐篷中休息。” “去看看。”太子妃有些担心,想亲眼看看情况。 帐篷里,太子担惊受怕,根本睡不着觉,于是叫太医过来给自己扎安神针,缓解缓解焦躁。 “太子,您还好吗?”太子妃进来,面容满是关心。 见是妻子,太子立刻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不露声色:“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乏罢了,已经请太医施了几针安神针。” “那就好。”太子妃放下心来,犹豫了下说起正事:“太子,您让我试探乌桓公主的意思,她拒绝了。不过按照对方意思,也不会和肃王联姻就是了,她志不在此。” 太子瞬间满脸阴郁,乌桓公主的拒绝让他想起了小温氏,真是一样令人恼火,不过乌桓公主的身份不一般,就算被拒绝了他也不能如何。 “孤知道了。”太子说。 “还有臣妾发现,三弟媳妇一个终日沉迷礼佛的人,近来竟然和谢将军的夫人似乎关系不错。”太子妃试探地看着太子:“太子能否告诉臣妾,您和三弟……现在的关系究竟如何?” 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事关太子是否能继承大统,半点不能轻慢。 提起恭王和谢韫之的勾结,太子用力伪装的平静瞬间就绷不住了,气得脸红脖子粗地道:“两个贱人,孤要杀了他们!” 这把太子妃吓了一跳,同时心也跟着往下沉,看来恭王和谢韫之确实勾结了,但她不解:“为何会这样?您和三弟之间怎么会闹得如此僵?” 她想知道,可是一谈及这个,太子便闭嘴不言,只是脸色很难看。 “太子?”太子妃干着急,他们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怎么能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瞒着她呢? “别问了,你出去,让孤自己静静。”太子语气很冲地道。 “……”太子妃无可奈何,但也不敢忤逆太子,便告退离开。 能当上太子妃,她也不傻,很快就猜到,自己大抵是触碰到了太子的秘密吧? 而这个秘密与恭王有关。 太子妃回想了一下太子变成这样的开端,貌似正是许亭筠来太子府求助的那天。 然而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恭王背叛了太子,接下来太子的处境很艰难。 盛会持续到夜幕降临,众人班师回城。 一回到京城,太子立刻进宫去见皇后,屏退宫人后就跪了下来,痛哭流涕道:“母后,您要救救儿臣!” “太子,你怎么了这是?”皇后被儿子这副样子吓了一惊,连忙弯腰去扶:“有事慢慢说,堂堂储君这般不稳重成何体统?” “母后。”太子站起来,收了收失态的模样,然后磕磕巴巴将自己如何暗害陆襄夫妇,恭王和谢韫之又是如何一唱一和在陛下面前拿到查案的旨意,声音颤抖地道:“他们肯定掌握了证据,儿臣这个储位完了,母后,儿臣该怎么办?” 皇后听罢,立刻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太子:“蠢货,区区一个女人罢了,你竟然这么糊涂?!” 太子讪讪地挨骂,辩解道:“只是个意外,我真的没打算杀死他,母后,您要帮我,我不能因为这个就失去储位。” “你先冷静下来。”随后皇后开始盘问,多少人知道,这些人处理了没,等等很多当时的细节。 得知目击者都死了,还有两个失踪下落不明,太子这些年也找了但是没找到,皇后这才稍微稳定下来,严肃对太子说:“记住,这件案子不是你做的,只要你咬死不松口,没人可以定你的罪。” 太子目光一闪,重重点头:“儿臣知道了,母后。” 随后又阴森地说:“老三和谢韫之勾结在一起了。” “还不是你做的孽?”原本兄友弟恭多好?皇后心里气急,恨不得扇太子一巴掌。 但现在,也只能先帮太子掩盖真相。 * 谢韫之拿到陛下的旨意后,便开始大张旗鼓地查案,这样一来,很快整个京城就知道谢韫之要查凝渊公子的案子,瞬间被人热议。 这案子恭王已经查过一轮了,最后无果搁置。 大家没想到时隔多年又想被想起来,而且还是由八竿子打不着的谢韫之接手,一时引起很多人关注。 凝渊公子的拥护者们则是欣喜若狂,谢将军的本事那么大,人们对他有着近乎神化的崇拜,想着这次肯定能水落石出。 而谢韫之也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从公布要查案这天起,便将手里的消息一点点放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案子进度。 这更是掀起了百姓们对这件案子的关注度,大家茶余饭后,没事就帮谢将军推理案情。 可能这就是名人效应吧,临哥儿的两个爹,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临哥儿,知道你爹为什么这样做吗?”许清宜知道谢韫之的算盘后,心里很佩服,这家伙可真狡猾。 想了想,就过来和临哥儿聊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临哥儿越来越喜欢和自己聊天了? 耐心变得很好,不像以前,当娘的唠叨几句就嫌烦。 临哥儿自己刚琢磨完,听见娘的提问,就点点头:“知道,一是敲山震虎,吓破太子的胆,二是将消息传递给皇帝,让皇帝自己寻找凶手。” “嗯,还有吗?”许清宜目光期待。 “有。”临哥儿想了想,继续说:“第三,爹让这件案子人尽皆知,届时结果出来,皇帝无论如何都要给百姓们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所以,太子肯定是要被废的。” “没错。”许清宜欣赏地看着长子,不过,有件事她必须要让临哥儿有个心理准备,道:“但是我猜测,最终公布给百姓们的结果,不一定就是真相。皇帝为了皇室的颜面,很大可能会让太子身边的人顶罪,比如那些已经被太子处理掉的人。” 只要天家还是姓赵,让太子钉在耻辱柱就不太现实。 “无妨,能让他死就行。”临哥儿冷道。 许清宜:“……”这个倒是没问题,太子迟早都会死的,就算不是被恭王斩草除根,也是身体衰竭而死。 外面,谢韫之弄的这一出全民查案,传到太子耳朵里是肯定的,他的反应也和将军府一家子猜想的一样,担惊受怕之余,对谢韫之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能给太子带来一丝安慰的,也就是皇后的保证了,所以他谨遵皇后的吩咐,继续深居简出,不做反应。 皇宫也传进去了,甚至很早,皇帝的耳目不是花架子,之所以不知道太子十三年前的恶行,也是灯下黑罢了。 毕竟好端端的,谁也不会去怀疑看起来病恹恹的储君。 “朕这个爱卿,打的什么主意?”皇帝听完探子的禀报,琢磨起谢韫之的心思来,今天伴驾的是新科状元沈知节,扭头问:“沈状元,你觉得呢?” 面对皇帝的提问,沈知节稍作思索,俊秀漂亮的脸庞赏心悦目:“回禀陛下,学生觉得,谢将军应该是在敲山震虎,想让匿藏在京城的杀人凶手自乱阵脚,然后暴露自己。”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笑呵呵地说:“刚才侍卫汇报的案情你也听到了,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 闻言,沈知节苦笑:“陛下为难学生了,光凭这些线索怎能推断出凶手。”顿了一阵,他又道:“不过学生倒是有一计,请君入瓮。” “说吧。”皇帝颇感兴趣。 “很简单,只要放出消息,说坊间有人自称目击者,便可以守株待兔。”沈知节道。 第180章 敲山震虎 第180章 敲山震虎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皇帝看着沈知节问:“你觉得凶手真的会上当吗?” “学生觉得应该会的。”沈知节分析道:“凶手不是派死士刺杀过谢小案首吗?证明凶手实则是个沉不住气的人,眼下风声鹤唳,他应当很慌。” 沉不住气就会跳出来。 “有道理。”皇帝欣赏地看着沈知节这个准女婿,和蔼地道:“不过谢将军才是查案的主审人,我们就不扰乱他的思路了。” 这样的办法他们能想出来,谢韫之也可以。 “是。”沈知节垂眸道。 凶手是太子这件事,他并不知情,所以他坦荡荡的,也不是有意要勾起皇帝亲自查案的兴致。 沈知节走后,嘴上说着不干涉的皇帝,心里也忍不住沉思起来,恭王查了十三年都没查出来的凶手,究竟是谁? 对方还豢养死士,在皇城根下刺杀重臣之子,这就像是一根刺,已经深深刺进皇帝的心中。 皇后看着外头如火如荼的查案行动,心里也不无慌乱,谢韫之这么做,无疑是把凶手架在火上烤啊。 届时若是指向太子,就算定不了罪也会惹得一身骚。 “好他个谢韫之,如此歹毒……“皇后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十分好的解决办法,便咬牙说了一句。 数日后,太子过了几天足不出户的日子,忍不住派人打听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听侍卫说,百姓们的情绪十分激愤,还吵嚷着找出凶手后,要将凶手吊在城楼上烧死。 太子:“……” 原本不是很相信,但坐着轿子出去转了一圈,果真听到很多百姓咬牙切齿的言论。 不知道的,还以为死者是他们的亲儿子。 所以,那凝渊公子的名气,就真的有这么大吗? 人人都为他讨公道,简直不合理,太子愤怒地想,都是谢韫之这个心机深重的贱人,故意煽动百姓们的情绪。 照这样下去,太子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的被扣上罪名了,下场会怎么样? 遗臭万年,无缘大位,甚至是死…… 很是不淡定的太子,又进宫去找皇后,六神无主地对皇后说:“母后,要不儿臣向父皇坦白吧?看在儿臣错手杀人份上,父皇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儿臣名誉扫地。” “不行。”皇后立刻否了,冷冷地瞪着沉不住气的儿子:“你承认了,你的储位怎么办?” “可是母后……”太子也知道储位要紧,可他害怕啊,百姓们说要将他吊在城楼上烧死,现在百姓们的情绪太激动了。 “好了。”皇后强硬地将太子的声音压下去,抿唇道:“他们也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在陛下面前揭露你,所以你忍忍,母后会替你想想别的办法。” 听了皇后的话,太子的抗议就咽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好,听您的。” 匆匆而来的太子,又匆匆忙出了宫。 回到太子府后,他将自己关在屋里。 太子妃已经留意太子的反常很久了,见状,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于是私底下问了一下太子的侍卫:“太子殿下今儿个去了哪里?” “回禀太子妃,去外边转了几圈,然后进宫了。”侍卫回答说。 “转了几圈,做什么?”太子妃不解地问。 侍卫想了一下,摇摇头:“没做什么……”然后又不确定地道:“好像是去听消息,听百姓们谈论谢将军查案的消息。” 果然又是跟这件事有关,太子妃本来以为,太子只是在焦躁恭王背叛他和谢韫之联手了,但静下心来想想,先后顺序好像弄错了。 是太子那个不能触碰的秘密,使得恭王背叛太子,所以太子焦躁的其实是那个秘密。 太子妃再想想,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陆襄夫妇案,顿时心脏一紧,整个人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怎么会……若真是她猜的那样,太子这个储君,只怕是要做到头了。 “……” “太子妃,您怎么了?”侍卫觉得太子妃似乎要晕过去。 没有,但也几乎快了。 她摁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装傻,亦或者直接去找太子明说? 太子那种性情,太子妃最终还是选择装傻。 她不想把自己卷进去,她还有孩子要保护。 不日,坊间传出重大的案情进展,说是抓到了一个疑似是凶手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此人没有命根子,还镶了两颗大金牙。 这个消息传得有板有眼,立刻让整个京城的人们都关注起来。 那逍遥了十三年之久的凶手,终于要落网了吗? 勇国公夫妇听见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勇国公夫人立刻就拎着一大堆礼,上门来找许清宜。 “谢夫人,我听说谢将军把凶手抓住了,是真的吗?”她激动地问。 “国公夫人。”许清宜招呼对方坐下,保守回答:“是啊,人是抓到了一个,但只能确定与案情有关,至于是不是凶手,还得审问过才知道。” “好好好。”勇国公夫人能得到这个答案,已经很开心了,期待地道:“只要消息是真的就好,有线索就是好事,我们相信谢将军的能力。” 许清宜的手都被抓疼了,但笑着点点头:“肯定可以的,您回去和国公爷耐心等消息就行。” “哎。”勇国公夫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用力了,这才松开许清宜的手,不好意思道:“我太激动了。” “没事。”许清宜不计较地摇头。 来都来了,勇国公夫人关心地问:“临哥儿最近如何,他还好吗?” 最近儿子和儿媳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他们夫妻俩都担心临哥儿心里不好受。 不过孙子不肯亲近他们,他们也不敢贸然过来打扰,今天就趁机会问问。 “好的。”许清宜点头:“那孩子心里坚强着呢,都是从小练就的。” 简单的一句话,叫勇国公夫人怪心酸的,不用细想也知道,她家大孙子吃了很多苦。 “嗯。” 勇国公夫人又拉着许清宜着聊了一会儿,才回隔壁去。 皇宫,养心殿。 近来沈知节颇受皇帝喜欢,今日仍在,陪着皇帝听完最新的案情进展后,少不了又被皇帝问道:“知节,你偷偷给谢爱卿出主意了吗?” 不然才过去没几天,怎么这么巧,与案情有关的人就抓住了。 沈知节忙道:“回陛下,学生没有给谢将军出主意,这嫌疑人特征描述得如此清楚,应当是真的抓到了吧?” 闻言,皇帝便开始回想刚才听到的嫌疑人特征,其中没有命根子那条,令他高高地一扬眉。 “这……” 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忽然大太监匆匆进来禀报:“陛下,方才太子府传来消息,说太子在府邸气急攻心,昏阙过去了,情况很是危急。” 第181章 发现真相 第181章 发现真相 忽然而至的坏消息,把皇帝吓得一惊,连忙问大太监道:“发生了什么事?太子为何会气急攻心?” 大太监只是负责传消息,摇摇头禀道:“奴才不知,太子府的奴才只说了这些。” “罢了,摆驾去太子府。”皇帝忧心太子,也不再问了,立即凝重着神情出宫。 沈知节见状也跟着出了宫,但不是跟去太子府,而是准备回将军府。 同行的路上安慰皇帝:“陛下,太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不要太忧心。” 皇帝无声点点头,心里如何能不忧心,太子打小就体弱,他已经习惯了太子三天两头地生病,希望这次也能平安度过。 抵达太子府时,太子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帐顶,脑海里闪过一张化成灰都不会忘记的脸,四十来岁,没有命根子,还镶着两颗大金牙,这是他以前身边的得力太监金三宝。 也是目睹了他杀人的目击者。 现在已经被谢韫之找到了,想到这里,太子又感到眼前一黑,好似胸口有块大石堵住般喘不过气。 “太子!”床边照顾太子的太监惊呼一声。 被掐人中的太子勉强缓过来,睁眼看见太子惊慌的脸,和当时金三宝看见他杀人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这瞬间就把太子激怒了,提脚踹过去喝道:“滚!” 太监摔了个结实,又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太子殿下饶命。” “太子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皇帝浑厚的声音从远到近,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人已经来到太子床前。 “父皇?”太子看见皇帝,连忙想爬起来请安。 “躺着,别瞎折腾了。”皇帝看着太子这副虚弱的样子,面露不愉,责备地道:“明知道自己身子弱,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皇帝来看自己,太子很开心,可他哪敢实话实说,极力保持镇定地笑着道:“些许小事,是儿臣自个身子太弱了,还累得父皇出宫跑一趟,是儿臣的过错。” “些许小事?”皇帝感觉太子在糊弄自己,不过想了想,也没有追究,现在还是太子的身体要紧:“你自己的身子骨你自己清楚,不要让我和你母后担心你。” “是。”太子忙道。 话音落,外头太监通报:“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急匆匆进来,看见皇帝也在,停下福了福:“陛下,您也来了?” 内心也同样欣喜,皇帝还是很看重太子的。 脸上却忧心忡忡,在得到皇帝的颔首后,连忙来到太子床前看望:“翀儿,你现在感觉如何?太医怎么说?” “母后。”太子心虚地低下头,回答母亲:“儿臣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心急昏阙了一下。” 皇后闻言目光闪烁,自然知道自家儿子是因何故才心急昏厥的,无非就是听见谢韫之抓到目击者了,可是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们一口咬死,是那金三宝错手杀人,畏罪潜逃,眼下还想攀咬太子获取庇护,谁又能奈何? “你呀,改改你的急脾气,稳重点。”皇后拍拍太子的手背,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随后皇后转身跟皇帝说:“您也劝劝太子,对政务不必这么钻牛角尖,有些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朕倒是想劝。”皇帝轻哼一声,睨着他们母子俩道:“可惜太子却藏着掖着,不叫朕知道他因何气成这样,怎么?你手头上那点政务,还有什么可对朕隐瞒的?” “父皇误会了,儿臣御下能力不如父皇,只是怕叫您笑话而已。”太子忙说道。 皇帝板着脸不置可否。 “肃王殿下驾到。”外头又传来一声通报。 众人朝门口望去,肃王器宇轩昂地走进来,先是向皇帝和皇后行了礼,说道:“父皇,母后。”然后一脸关心地走到太子床前慰问:“二弟,大哥听说你有恙,担心坏了,连忙赶回来看你,怎么样,现在好多了吗?” “大哥有心了,孤没什么大碍。”太子扯着嘴唇一笑,心中却冷哼,老大只怕担心他是假,来看他死了没才是真的。 “那就好,二弟乃是我们大启的储君,要好生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肃王道,表现得毫无破绽。 “多谢大哥关心。”太子道。 皇帝是知道他们兄弟相争的,不过现在年纪大了,哪怕知道这是假的也看得舒心。 “你大哥说得对,这些天就先歇着吧,有事多和你三弟商议,叫你三弟去办就好了。”皇帝暂时还不知道,太子和恭王已经闹掰了,说:“朕出来得匆忙,还要回去处理政务。” 众人立刻行礼道:“恭送陛下。” “嗯。”皇帝最后看了太子一眼,便转身出去。 和众人说着要回宫的他,站在院子里的某处停下来,对身边的人吩咐:“刘得住,你去叫太子府的总管过来。” “是。”刘公公离开。 一会儿就领着太子府的总管过来,总管谦卑地行礼:“奴才参见陛下。” “说吧。”皇帝急着出来不是为了回宫处理政务,只是想打听打听太子隐瞒了什么事,为什么要隐瞒,负手睨着太子府总管道:“太子气急攻心是怎么回事?” 太子府总管哪敢隐瞒皇帝,立刻一五一十地回禀:“回陛下,太子殿下昏阙前……正在听侍卫汇报消息。” “什么消息?” “是……谢韫之将军抓到凶手嫌疑人的消息,然后太子殿下便昏阙了过去。” 凶手嫌疑人的消息?皇帝陷入沉思,之前他就在思索案情来着,只是忽然被太子昏阙的消息打断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太子昏阙竟然和案子有关。 无根之人,死士,在京城,作案后能匿藏十三年之久不被发现,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无不指向宗室子弟。 皇帝的眼神猛然一震,负在腰后的拳头瞬间握紧,随后,他用锐利的眼睛盯着太子府总管:“太子近来,可有什么反常之举?” 总管额头直冒冷汗,再说下去恐有叛主的嫌疑,可是转念一想,陛下也是关心太子呢,便老实地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好像和恭王殿下发生了口角,从那天起便喜怒不定,连太子妃也不敢多问。” 皇帝深深地皱着眉:“因何事发生口角?” “这个奴才就真的不知了。”总管过了会儿迟疑地道:“似乎与谢韫之将军的长子有关。” 说到这里,皇帝的目光空洞了一瞬,陷入恍惚,接着才恢复过来,当刘得住和太子府总管偷看他时,已是看到满脸寒霜,十分骇人。 所以,太子就是杀害陆襄夫妇的凶手吗? 皇帝阴着脸不想相信,可是这么多线索摆在眼前,似乎由不得他不信,甚至连太子杀害陆襄夫妇的动机,他也是清楚的。 太子怎就这般糊涂呢?他气得胸口发闷地想,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堂堂储君变成杀人凶手,若传出去,按照现在百姓们对陆襄夫妇案的看重,太子以死相抵都不算过分,更遑论继续当储君。 所以,太子是凶手这个消息不能公布,这会动摇皇家的声誉,但,太子这个储君也做不成了,皇帝快速地筹谋。 一想到一边是太子,一边是恭王和谢韫之,还有百姓,所有人都要一个交代,皇帝就眉心突突跳,十分棘手。 “陛下,您不是回宫吗?”皇后也出来了,第一眼看见皇帝,然后才看见跪在皇帝身边的太子府总管,当下心头一紧。 太子府总管知道多少,和皇帝又说了什么? “是打算回的,遇到太子府的总管,闲扯了几句。”皇帝压着情绪,看向皇后问了句:“皇后知道太子遇到了什么事吗?” “这……”皇后看看地上的太子府总管,一时不敢再拿政务来搪塞了,勉强笑笑道:“具体何事,太子也未曾跟臣妾这个母后交代。” 皇帝紧紧盯着皇后的脸,锐利的眼神令皇后心惊胆战,但最终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什么,道:“回宫再说。” 皇后微微松口气时,只听皇帝朝着刘得住又吩咐了句:“刘得住,派人传谢爱卿与恭王进宫一趟,立刻。” 闻言,皇后险些身子一软。 第182章 水落石出 第182章 水落石出 将军府。 谢韫之刚从外面回来,途中碰到已经从小厮升级成管事的明钰就问:“夫人呢?” “将军回来了?”明钰行了礼,心中好笑,难怪大家都说将军一回府就找夫人,原来是真的,忙回道:“夫人好像在库房呢?” 谢韫之就往库房去了。 近日府里又进了点贵重东西,许清宜亲自在安置这些宝贝,也不是担心别人碰坏了,就是养眼啊,摸一摸能乐上一整天。 这边,许清宜正在欣赏一件玉雕,背后忽然贴过来一份重量,差点没吓得她手滑。 还好没手滑。 “将军?”许清宜小心把价值连城的玉雕放好,回头一看果然是谢韫之,又瞄了眼门口,丫鬟们早已经躲得不见人影。 这帮丫头……也不留一个当电灯泡! “是我。”谢韫之抱了抱妻子,在对方的脸颊上落了一吻。 夫妻俩半天没见了,许清宜也想这家伙得紧,算了,光天化日便光天化日吧,她踮起脚来,也亲了亲谢韫之的唇角。 谢韫之见状,顺势而为地一侧首,噙住妻子娇艳欲滴的唇。 一番温柔缠绵后,这才停止亲密。 许清宜拢了拢耳边不听话的鬓发,枕着谢韫之的胸膛问:“审问得怎么样?对方可是招了?” 谢韫之:“招了,是个贪生怕死的货,还未用刑就老实得很。” 许清宜点头,倒是不觉奇怪。 若非贪生怕死,这金三宝又怎么会当机立断地逃跑,估计太子当时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溜了。 是的,谢韫之放出的消息并非假消息,他们是真的抓住了目击者。 这还得多亏了恭王手下能人辈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这金三宝。 许清宜也是听了一耳朵,指出金三宝所在方向的人竟然是吴先生,看来吴先生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啊,叫临哥儿拜对方为师真是拜对了。 “夫人慧眼识人,为孩子们费心了。”谢韫之也想到了一块儿去,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夫人能做到的有些事情,他这个当爹的却未必能够。 “忽然说这些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许清宜笑笑。 夫妻二人依偎了片刻,忽然听见丫鬟在外头说:“夫人,将军,沈状元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哎,听见了。”许清宜应了声,连忙从谢韫之怀里出来,猜测道:“沈状元早上进宫去了,一回来就找我们,估计有事发生,走,去见见吧。”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库房,往前厅走去。 “谢将军,谢夫人。”沈知节见了他俩,简单行了礼,开门见山道:“太子好像不大好了,陛下匆匆忙去了太子府。” “不大好,什么意思?”许清宜追问。 “说是气急攻心,昏厥了过去。”沈知节觉得这个消息应该很重要,所以一回来就和谢将军夫妻俩说。 谢韫之目光一动,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沈知节颔首道:“多谢沈状元告知,这个消息对我很重要。” “真的吗?能帮到谢将军就好。”沈知节开心地道。 许清宜瞅见沈知节亮晶晶的眼神,好嘛,大型偶像与粉丝的会晤现场,她想对这名粉丝说,你好歹都考上状元的人了,不必这么迷弟。 “真的。”谢韫之道。 几人正说着话,负责门房的观棋亲自进来禀报:“将军,宫里来了人,说是陛下召见,请您即刻进宫。” “知道了。”谢韫之应道。 许清宜看着谢韫之:“是因为太子的事?” 谢韫之颔首,干净利落地吩咐:“我进宫,在府里等我回来,不必担心。” “去吧,一切小心。”许清宜目送谢韫之离去。 “谢夫人。”沈知节不解地道:“难道太子昏厥跟谢将军有关?” 许清宜摇摇头:“沈状元别问了,这件事你不知情比较好,知道了对你和沈夫人都没有好处。” 闻言,沈知节立刻就不问了,他知道谢夫人肯定是为了自己着想的。 皇宫,依然养心殿。 谢韫之和恭王前后脚到,两人一起给皇后行了礼:“陛下,皇后娘娘。”“父皇,母后。” “嗯,你们来了?”皇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点点头笑了,只是今天的笑容显得有些沉重。 “谢将军,恭王。”皇后一如既往地严肃。 但仔细看,就能看出她与往日的不同,今天的她,脸上覆盖着一层岌岌可危的灰色。 “韫之。”皇帝开口道:“听说你抓到了凶手嫌疑人?情况如何,招了吗?” 谢韫之想了想,说道:“回陛下,对方暂时还未开口,不过微臣已得知,此人曾在太子殿下身边当差,名叫金三宝。”然后抬头望向皇后,询问:“不知皇后可记得这号人物?” 提到金三宝的名字,皇帝心中微探,果然是这个人,的确是太子身边的太监,只是后来失踪了。 他点点头:“朕记得,想必皇后也记得。” 皇后紧紧地抿着嘴唇,手指在袖子里头攥紧,在谢韫之和恭王来之前,皇帝已经直接质问过她,问太子是不是杀人凶手? 皇后当然不想承认,立刻就惊恐地反问皇帝:“太子怎么可能会是凶手?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他那副身子骨,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杀谁啊?” 皇帝冷笑:“他身子骨是不好,但他身边多的是爪牙,皇后,你若是再继续瞒着朕,朕只能让谢爱卿和恭王继续查下去,你自己选吧!” 皇后顿时面容苍白,脸上的犹豫与衡量出卖了她。 皇帝见状闭了闭眼睛,果然,人真的是太子杀的,甚至不是那些爪牙杀的,否则以皇后的性子,肯定会极力摘出太子,将一切责任推到爪牙身上。 “你若是一五一十地交代,朕还能想个两全的法子,保住太子的最后一点体面,如若不然,朕也帮不了他。”皇帝冷冷地道。 本就在犹豫的皇后,闻言容色灰白地瘫坐在椅子上,久久后红着眼睛承认道:“是太子糊涂了,他不是有意的,是错手杀人,请陛下相信,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亲耳听见皇后承认了,皇帝向来挺拔健朗的身形也颓然了几分,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又咽回去,淡淡道:“皇后,死的是老三的妻妹和勇国公府的世子,还牵扯到了谢爱卿的养子,你当知晓,此事绝不会轻拿轻放,所以,太子非废不可。” “他不可能成为大启的下一任皇帝了。” 皇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是没想过跪在皇帝脚边哭求,求求皇帝再帮太子想想办法,可是夫妻几十年,她知道皇帝是不会收回成命的。 她只能怔怔地接受儿子的江山没了这个事实。 “不过你放心,朕会保太子的性命无虞。”皇帝道,倾注了几十年感情的太子就这样被废了,他也痛心。 如果死者不是牵扯到这么多重要的人物,皇帝大概还能保住太子的储位,可惜没有如果,太子一旦失去恭王和谢韫之的支持,根本就无法在朝中立足。 他总不能为了保太子,将恭王和谢韫之都灭口了吧? 所以只能废太子。 回到眼下,皇帝望着两人道:“眼下的线索都显示与太子有关,虽说金三宝还未招供,但朕知道,你们心里已经认定凶手是太子了,朕说的可有错?” 谢韫之和恭王齐齐跪下:“不敢。” “既然不敢,这件案子就不要再往下查了,定金三宝的罪吧。”皇帝话音落,只见跪在地上的二人同时抬头看过来,他微微地避开视线,坚定道:“太子在这件事上也有过错,朕会废黜他的太子之位,其余的,你们就不要再追究了。” 两条人命,还有刺杀谢临,太子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被废,甚至不会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其实是他。 这个结果,和谢韫之料想的一样,他倒是能接受。 但恭王提了一个条件:“父皇,您的决定儿臣都可以接受,不过儿臣希望二哥能去临哥儿的父母坟前上柱香,给他们请罪道歉。” 第183章 皇帝偏心 第183章 皇帝偏心 此话一出,整个养心殿的氛围都变得剑拔弩张。 “本宫不同意。”皇后一听就急了,怎么能让太子去坟前请罪呢?朝皇帝哭咽道:“太子那副身子骨有多弱,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哪儿受得了这种打击啊,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谢韫之和恭王都皱起眉头,二人心道,难道太子的命是命,陆襄夫妇的命就不是命了? 皇后贵为一国之母,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 皇帝也觉得皇后的话有问题,陆家和温家损了血亲,怎么着也要给两家一个交代,废太子只是其一,太子这样……本就失去了民心,不废也不成了。 而去坟前赔罪道歉,是私下给两家的交代,这已经是看在皇家的面子上。 但凡不是太子这个身份,陆家和温家定然有能力让凶手血债血偿。 可是皇后的考虑也是对的,太子既体弱,又心性不稳,皇帝也害怕对方受到废黜的刺激,一命呜呼。 嫡子始终是嫡子,皇帝自己当初便是嫡子继位,很看重正统,因此他倾向的人选一直是太子,对太子的感情很深,又怎是轻易能割舍的? 若有一丝能保住太子储位的希望,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可惜的是,太子亲自将自己逼上了绝路,连丝毫的余地都不留。 恭王见皇帝久久不说话,一颗心便往下沉了沉,主动开口问:“父皇,您的意思呢?”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在大启就算不能全然当真,但也不是形同虚设。 为了皇室的颜面,恭王同意不公开处置太子,可他认为自己的要求也不算过分! 面对恭王的紧逼,皇帝皱了皱眉,面容疲惫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赔罪道歉是应该的,但是你二哥身子骨也确实不好,你看能不能给他一些时间,先看看他的情况如何再说?可以吗?” 皇帝已经示弱了,希望恭王给自己一个面子,可恭王的心却凉了几分,父皇这样无非就是一个拖字诀,拖到最后不了了之。 恭王对此结果,其实也说不上意外,父皇本就对太子一直偏爱有加,其次是老大肃王,对他却一直平平。 直到后来,他崭露头角被父皇看到,这才开始培养他,作为太子的助力。 至于大统,皇帝一直都没考虑过他。 原因恭王隐约知道,是以他不强求,心甘情愿当太子的助力。 可惜事与愿违,太子竟然如此不堪。 恭王可以不肖想大位,只是想要太子的一个道歉而已,眼下看来都是不实际的。 他将这件案子翻出来,‘玷污’了太子的清白,说不定父皇还要怪他惹是生非。 “恭王,你别以为朕在骗你,朕说话算数。”皇帝见状,对恭王郑重地承诺:“真的,一旦确定你二哥的情况不坏,朕立刻就叫人押送他前往,如何?” 恭王对皇帝已经没有什么期待了,还能如何? 只能憋着一肚子的委屈应下:“您都这么说了,儿臣也只能听命行事。” 任谁都听得出来,恭王充满了委屈,皇帝也知道这个儿子受了委屈,还有谢韫之父子俩,当初也是真真切切地遭到了死士的刺杀。 可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丧命。 恭王的不满,谢韫之的不满,也只能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承受。 “恭王,谢爱卿,朕知道委屈你们了。”皇帝在人前的样子向来都是强大的,如今却满脸的歉意和难过地道:“太子做出这等错事,朕也有责任,在金三宝定罪后,朕会亲自向陆温两家致歉。” 而后看向谢韫之,叹了口气道:“谢爱卿与谢小案首受到的惊吓,朕也在此替太子向你父子二人致歉。” “不敢。”谢韫之垂下眼帘,他和临哥儿倒是还好,府里的护卫也没受什么伤。 但恭王妃娘家和陆家,确实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凶手不死,不足以平息家眷心中的伤痛。 然而,能够处死太子的只有皇帝,眼下看来,皇帝却是护着太子的。 “就当是给朕一个面子,朕不会忘记你们受过的委屈。”皇帝声音低低地安抚,然后道:“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落幕,你们去办吧,朕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 “是。”谢韫之和恭王轻声应。 走出养心殿,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不过太子能废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之后,就是谨防对方报复了,他们行事要更加小心一点。 直到大位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能有所松懈。 谢韫之回到将军府,立刻将养心殿发生的一切,转述给了许清宜,完事说道:“皇帝对太子感情颇深,为了太子,怕是要寒了陆温两家的心,还有恭王……我一直对这位殿下没有什么印象,近来与之共事才知道,对方是办事的一把好手,既然如此优秀,陛下却好像看他不到,真是奇了怪哉。” 听完谢韫之的转述,许清宜也幽幽地吐了口气:“皇帝年纪大了,心里挂念着亲情也是可以理解,不过凝渊公子和温家小姐那么神仙般的人物,真是意难平啊,一命抵一命都不为过。” 狗太子要是不动手,那该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庭。 路人听了都激愤的情况,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沾亲带故的当事人。 “嗯。”谢韫之觉得夫人说的对,皇帝年轻时,真的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君主,他十分敬佩对方。 如今上香道歉这种小事,他觉得皇帝不应该拒绝的。 “事情只办到这个地步,希望临哥儿不要怪我不尽力才好。” 许清宜侧目,抬手揉了揉他那张过分绷紧的脸庞,缓声说道:“你已经尽力了,为了保护自家人,放弃自己的原则,扭转自己的观念,你在我心里已经是个满分的爹了。” 闻言,谢韫之的面容才放松下来。 夫妻俩对视片刻,便亲到了一块儿去,不开心的时候,就做点开心的事。 “……” 许清宜一向是不提倡白日宣那什么的,但今天特殊情况,她便没有制止,甚至主动得过分。 “心疼我了?”谢韫之见妻子将自己推倒在鸳鸯戏水的绣被上,便笑了,欣然地与对方旧梦重温。 “少说话。”许清宜嗔怪道,同时用手捏住对方的嘴唇,不许说话。 谢韫之听话地闭上嘴,阖眼享受妻子在自己怀里忙活,虽然对方还是那么不长进,闹得他不上不下的,可他大抵是个受虐狂吧,就爱这个滋味儿。 二人新婚那会儿,许清宜经常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韫之的脸,但那时候对方都是‘睡着’的状态,哪有现在如此生动的表情? 她感觉自己也是病了,看见谢韫之这么快活享受,内心也有种油然而生的满足。 许清宜伺候了这位大将军一通,等她累得无以为继了,便反过来由对方伺候她。 同样都是伺候,对方的质量明显比她高很多,让她难以招架。 “夫人,给我怀个孩子吧,我们全家都会保护他的,我保证。”谢韫之紧紧抱着妻子,嘴唇贴着嘴唇,近乎起誓般地说。 许清宜:“……” 心里一热,便无声地点点头。 她也想啊,但这个要看缘分不是,缘分来了就来了。 第184章 安抚悲痛 第184章 安抚悲痛 相拥缠绵过后,夫妻二人的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不过该忧心的事情还是有的,许清宜懒洋洋地躺着,望着男人的背影犹豫地道:“韫之,勇国公府那边,我应该去传个消息吗?” 不管怎么说,勇国公夫妇作为陆襄的父母,肯定是有权知道真相的。 谢韫之起来穿衣,边考虑道:“先不急,我猜陛下很快就会召见他们,还是由陛下来告诉他们比较好。” 又说:“横竖勇国公夫人从宫里回来,一定会来找你,届时你有什么话再说。” 想想也是,许清宜便安心地闭上眼睛小睡片刻。 和谢韫之这个武将亲热实在是太累了,对方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牛劲儿。 也不怜惜着她点。 次日,勇国公夫妇、恭王妃,三人果真受到了陛下的召见,他们分别代表着两位死者的亲眷,进宫接受皇帝替太子的致歉。 知道这番是自己不占理,皇帝的态度放得十分低,可能是因为有女眷的原因,比昨日在养心殿面对谢韫之和恭王这两个大男人时柔情多了。 皇后作为太子的母亲,自然也是在场的,要在死者的亲眷面前承认自己的儿子是杀人凶手,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当她含糊不清说出真相时,勇国公夫人几乎哭得昏厥过去,恭王妃昨日就知道了真相,已经哭了半宿,今晨脸上还是憔悴的。 勇国公虽没有妻子这么激动,但也泣不成声,频频抹泪。 苦命的儿子与儿媳,竟然是被当今太子所害,一心一意忠君为国半辈子的勇国公,忽然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崩塌了。 皇帝一直温言安慰,倒显得旁边面无表情的皇后十分冷漠,是啊,因为皇后实在没有心情去安慰别人。 即将她自己也有可能会面对丧子之痛,骄傲了半辈子的太子,如何受得了被废黜的消息? 太子定然是会崩溃的,她的太子啊,既然都隐藏了十三年,为何还要将案子翻出来查呢?! 皇后越想越伤心与不甘。 皇帝将皇后的表现看在眼中,心中颇为不愉,数次用眼神暗示,可惜皇后沉浸在怨气中,毫无反应。 倒也不是皇后糊涂了,她很清醒,既然太子都被废黜了,她的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换作皇帝的其他子嗣上位,将来会善待他们母子俩吗? 不会的,所以已经没有希望了,她又何必再装贤良。 拿皇后没有办法的皇帝,也只能先将这几位好好安抚一番,然后再差人送出去。 出了宫,勇国公夫人反而不哭了,声音沙哑着和勇国公道:“我要去找谢夫人,我们一道去吧?顺便见见临哥儿。” 上回去没见着,她心里念着呢。 而勇国公更是没见过一面。 “成。”勇国公盼这一天盼很久了,回头还要去儿媳妇坟上走走,想起这事,便道:“回头挑个好日子,把临哥儿爹娘合葬了。” 他们夫妻分开了这么久,今后的日子,便重新聚在一起继续相守。 将军府。 许清宜就知道隔壁老两口要来,看见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也生了恻隐之心,忙吩咐苏叶:“去把大少爷喊来。”瞧着怪可怜的。 哭太久了消耗大,估计东西也吃不进去,许清宜便又吩咐人上了两碗米汤,还有两盆热水,给老人家净脸净面。 不久后,二老都缓了过来,勇国公夫人看着忙前忙过后的许清宜,感激地道:“谢夫人……” “您喊我清宜就是了,这样太生份了。”长辈这样称呼自己,许清宜其实有些不习惯。 “好,那我就喊你清宜了。”勇国公夫人巴不得呢,见两家关系又亲近了些,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刚才她要说的是:“多谢你啊,对临哥儿这么好,对我们也这么好。” “都是亲戚,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有临哥儿这层关系在,以后少不得是要来往的,只是不知道勇国公夫妻俩会怎么平衡庶子和亲孙子了。 他们这边没有去争的想法,但横竖会有矛盾的,毕竟许亭筠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更是想吃了她吧? 亲戚?这话勇国公夫妇爱听,二人忙笑着点头:“对,都是亲戚,以后常来往,互相帮助。” 那狗太子被废黜后,他们就没有倾向的对象了,二老眼下当场决定,以后将军府倾向谁,他们就倾向谁。 谁叫他家的大孙子在将军府呢? “娘,您找我?”说大孙子大孙子就到,临哥儿快步走来,撩起袍摆跨过门槛,仔细看袖子上还沾了几滴墨,解释道:“刚才在写文章,还有最后几行字,我想写完再来,所以耽搁了一下。” “无妨。”许清宜对他无比自然地道:“你祖父和祖母来了,刚从宫里出来,听到了真相,这会儿心里难受着呢,我就把你叫过来说会话。” 临哥儿见到勇国公夫妇的瞬间,已经明白了娘的意思,若是放在以前,他或许会感到抵触,觉得别人伤心关自己什么事? 不过现在找出了凶手,也听了亲生父母的故事,他和娘一样也动了恻隐之心。 毕竟他早就原谅了生母带来的伤害。 现在就只剩下同情。 “嗯。”临哥儿觉得自己变化颇大,这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他甚至愿意给勇国公和勇国公夫人一句淡淡的关怀,道:“祖父,祖母,既然凶手已经受惩,往事不可追,请节哀保重。” 勇国公夫妇忽然听见临哥儿这样喊自己,激动得险些又落下泪来,二人忙点头道:“好好好,听临哥儿的,我们不伤心难过了,不幸中的万幸找到你,祖父祖母高兴着呢。” 这是他们的嫡亲孙子,儿子和儿媳留给他们唯一的命根子。 许清宜微笑,偷偷瞅了眼临哥儿,还挺会的嘛? 而临哥儿还是那张清冷的脸庞,说了一句就不肯再开口了,自己走到旁边去坐着。 弄得许清宜怀疑,这孩子刚才是不是奔着完成任务才开的口? 勇国公夫妇已经很满足了,还沉浸在认回大孙子的喜悦里,压根没觉得临哥儿有什么问题。 乐了片刻,说回正事,勇国公道:“真是没想到,我们这些年帮的竟然是仇人,废太子……他真是歹毒,可恨。” 因自己的一时私心,竟然害了那么好的两个人。 “是啊,但谁叫他是太子,我们也奈何不了他,只能这样了。”勇国公夫人刚听到废太子不愿赔罪道歉时,心中愤怒怨恨。 随后是悲哀,毕竟对方是君,他们是臣。 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关于此事,两位不必着急。”许清宜不想看着两位憋闷不快,便冒着被说神神叨叨的风险,笃定道:“太子命不长了,相信我,他体弱心力短,遭逢变故后,每天都会过得生不如死,然后很快衰竭而亡。” 虽然这话不一定是真的,但勇国公夫妻俩爱听,也跟着点点头道:“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皇后的冷漠和算计,许清宜冷笑了一声又道:“同样煎熬的还有皇后,因为她心里只有太子和大位,视其他人如蝼蚁,等着看吧,她也会生不如死的。” 刚才在宫里当了一回蝼蚁的勇国公夫妻俩,捣蒜似的点头,临哥儿娘说出了他们心里的真实感受:“正是如此。” 现在回想起来,皇后看他们的眼神,根本就没有同情和忏悔,有的只是冷漠和怨恨。 “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她怎么能这样?”勇国公夫人愤恨地道。 “所以恶人自有天收,他们会死的。”许清宜满脸笃定。 随后,三人又说了好久废太子的坏话,这才结束,然后许清宜着人送二老回了隔壁去。 见临哥儿一言难尽地望着自个,许清宜先是不解,随后领悟了,应该是自己骂人的词汇量太丰富了,震撼了小案首的三观。 “咳,安抚悲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情把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比如骂人就是其中一个途径。”反正骂完之后她爽多了。 临哥儿颔首:“感觉您像一本翻不完的书,今天是新的内容。” 许清宜琢磨了一下,这应该是夸自己吧? 不管了,她就当是吧。 第185章 敌我分明 第185章 敌我分明 温陆两家知情后,这一边,金三宝也正式定罪,即日午门问斩。 当金三宝听见自己被定罪后,跪地大呼:“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我没有杀陆世子夫妇,真的不是我杀的!” 是太子杀的,他已经如实告诉主审案子的谢韫之将军了,可对方转头却定他的罪。 他知道,自己成了顶罪的! “是,你可以不承认陆世子夫妇是你杀的。”谢韫之冷冷瞥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卷宗:“可是金三宝,你以为自己很无辜吗?” 这个金三宝,当年卷了太子的钱逃窜后,大抵是担惊受怕,心理压力过大,便染上了酒瘾和赌瘾。 又是无根之人,性情从此变得作恶多端。 “作奸犯科,残害妇人,你还觉得自己不该死吗?”谢韫之眼神锐利地问。 金三宝噎了一下,这些确实是他做过的事,不过他神色扭曲地大吼:“谁叫她们嘲笑我!她们该死!” 随后又道:“如果我该死,太子也该死!他杀人了,你们却只敢抓我不敢抓太子!” 牢房内还有其他的狱卒,闻言面面相觑,心里惊涛骇浪,是真的吗? 这个金三宝不会是故意乱攀咬吧? 那可是太子…… 但转念一想,金三宝无论如何都要午门斩首了,他在牢房里攀咬太子也没用。 这样推算不合理啊。 谢韫之没有反驳金三宝的话,因为要处死太子,的确是一件需要从长计议的事情,至少目前他们还是做不到的。 “来人,给他带上枷锁和镣铐,塞上嘴巴,押到囚车上游街示众。”谢韫之吩咐。 “是。”狱卒行动起来。 太子府,侍卫匆匆回来禀报太子:“太子殿下,杀害陆世子夫妇的凶手抓到了!” 这句话,听得太子心里一震,险些又不好了。 “眼下谢韫之将军押着囚犯,在街上游街示众,准备午时问斩。”侍卫继续往下说。 闻言,太子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去,接着便欣喜若狂,如今案子就这么结了,难道是母后想到了法子,为他周旋了? “凶手是谁?”太子暂时按捺住激动问。 侍卫道:“回禀太子殿下,凶手正是那个金三宝,他招供了。” 原来如此。 太子的目光闪了闪,几乎笑出来,好,招供了好啊,说道:“午时问斩是吗?走,出去看看。” 一旁的贴身太监,闻言迟疑地劝道:“太子殿下,您还在静养,太医说不宜出门。” 现在外面人山人海,万一冲撞了殿下怎么办? “无妨,孤现在好得很。”太子起身往外走,端的是步履生风,一扫之前的沉郁。 此时的大街上,人声鼎沸,似乎全城的百姓们都出来看凶手游街。 “就是这个人渣杀了陆世子夫妇?”百姓们议论纷纷道,仔细瞧清楚凶手的样子。 “该死的凶手,杀了他!”很多人高喊道。 “凶手终于找到了,谢将军断案如神!”也有一些百姓的目光追随着谢韫之,想着能见到谢将军太好了。 一路上,百姓们将手上的烂菜叶、臭鸡蛋,甚至还有泔水,都往囚犯的身上扔。 “去死去死!”众人激愤地道。 接收着众多百姓们的唾骂诅咒,囚车里的金三宝瞪红了眼睛,想大声地说出实情,陆世子夫妇不是他杀的,太子才是凶手! 可惜,他的嘴被堵住了,无法说出真相。 太子带人躲在某栋楼上,透过窗缝悄悄地望着街上路过的囚车,看见百姓们恨不得撕了金三宝,他庆幸的同时又心有余悸。 还好坐在囚车上的不是自己,否则他如何受得了这般对待。 许清宜也带孩子们出来看游街,开开眼界,顺便教育孩子们:“看见没,作奸犯科就是这种下场,你们以后千万别干坏事。” “娘,您想多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干坏事?”禛哥儿有着一颗忠厚直爽的心,觉得这是天荒夜谈,随后看着大哥:“对吧大哥?” 然后发现,大哥连正眼都不给他,应该是看得太入迷了,没听见? 许清宜暗笑,老二就是这点很可爱,以为全家人都跟他一样光明善良。 她想说傻孩子,你才是想多了,你大哥可是杀人未遂的狠角色。 “临哥儿,你二弟问你呢?”许清宜也想从老大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便说。 “嗯。”刚才对二弟很高冷的临哥儿,认真回答娘道:“知道了,做坏事得不偿失。” 许清宜:“……”关键不是得不偿失啊喂,做人要有底线和良知,打击报复是一码事,主要还是不能主动去伤害别人的人身和利益。 不过算了,临哥儿的思维暂时就是这样,慢慢来吧。 许清宜看着在吃芝麻糖的珩哥儿,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从小爹娘和兄长疼爱着,以后肯定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看完游街示众过后,斩首他们就不去看了,到底还是太血腥,不适合孩子们。 “你们也不想看吧?”她好奇。 “不看。”三个娃都摇摇头表示。 禛哥儿对下馆子比较感兴趣,央着许清宜去吃了顿豪华的,就去找小王爷玩了。 临走时,许清宜叮嘱他:“禛哥儿,娘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你用心听。” 禛哥儿眨了眨眼,老实地看着娘:“什么事?” 许清宜先问他:“你和小王爷玩,是不是偶尔会带上太孙?” 见禛哥儿点头,又摇头:“最近没有了,之前玩得挺好。” 当然了,看来小王爷也收到了指示,许清宜点头:“记住,今后再见你们就是敌人,不可以在一起玩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别让敌人有机会伤害你,不管是身体还是感情上。” 禛哥儿乍听似懂非懂,不过娘说的就是对的,先答应下来:“知道了,娘。” “去吧。”许清宜满意地颔首。 禛哥儿高高兴兴地走了,身边当然跟了人,否则许清宜也不放心让他自己出去玩。 去找小王爷的路上,禛哥儿还在琢磨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自己和赵淙毓忽然就成了敌人。 那小王爷呢? 如果小王爷还跟太孙一起玩,自己夹在中间,那岂不是尴尬? 来到和小王爷经常玩的地方,也就是他家的园子,这里不仅租给文人墨客,也有其他的爱好群体。 比如射箭、古玩、斗蝈蝈什么的。 不过,禛哥儿今天不是来斗蝈蝈的,有正事要办,小王爷跟凝渊诗社不是有过节吗? 现在真正的凶手伏法了,小王爷觉得自己从前做得太过分,要来跟凝渊诗社道个歉,特地找了禛哥儿当中间人。 “谢禛。”刚踏进园子,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正在思考事情的禛哥儿抬头望去,正是太孙赵淙毓,对方微笑地望着他:“我就知道你们会来这里玩。” 禛哥儿皱着眉心想,但是我娘不让我跟你玩了。 没等他说话,赵淙毓主动开口:“最近我母妃不准我出来,我今天是偷偷溜出来的。” 还有一句他没说,母妃不许他再和堂弟赵思睿以及谢禛玩,他不解,这两人的父亲,不是父亲需要拉拢的对象吗? 追问之下,母妃才告诉他,这两人的父亲背叛了太子府,他们以后就是敌人了。 他们背叛了太子府?赵淙毓听了很难过,毕竟他的同龄玩伴不多,赵思睿和谢禛是比较好玩的,也不怕他。 可是这俩人的父亲为什么要背叛太子呢? 赵淙毓的难过变成了埋怨,他偷跑出来想问个清楚。 一根筋的禛哥儿想了想,直接说道:“太孙殿下怎么来了?你没有收到你家的通知吗?反正我娘不让我跟你玩了,你以后别来了。” 赵淙毓没想到禛哥儿这么直接,阴沉下脸:“我知道,我母妃说三皇叔和谢将军要与太子府作对,你们为何要这样?” 禛哥儿一时被问住了,他娘只是吩咐他怎么做,并没有告诉他原因。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见禛哥儿不说话,赵淙毓声音冷冷道:“你们知不知道,和储君作对是大逆不道之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禛哥儿当然知道,这是常识,可是他觉得爹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他会和自己的家人同进退。 想到这里,禛哥儿坚定道:“事已至此,太孙殿下跑来说这些有什么用?为了您自个儿的安全,还是请回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和小王爷也走我们的康庄大道。” 爹娘那么聪明的人,肯定不会把他们往沟里带的,所以是庄康大道。 “你。”赵淙毓脸色发青,他堂堂太孙,放下身段来劝谢禛这个逆臣之子,对方竟不知好歹。 禛哥儿不知道他生什么气:“我爹从来都是纯臣,又不是你家的臣子,我不跟你玩了而已,你生什么气?” 赵淙毓一噎,谢韫之确实不是太子党,可他们不是一直在示好吗? 赵思睿赴约而来,已经听了好几句两人的对话,走到禛哥儿身边淡淡道:“太孙殿下,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赵淙毓皱了皱眉,感觉这个堂弟话里有话:“知道什么?” 赵思睿身上流着温氏的血,多年来对这件案子十分在意,看着仇人之子,冷哼一声:“不知道就回去问清楚,而不是贸然跑来这里教训人。” “赵思睿,三皇叔背叛了太子府,我为何没有资格说你们?”赵淙毓气愤地看着他们:“我父亲是正统,将来会登上皇位,而你父亲是罪臣之女所生,身上流着叛国贼的血,永远也不可能登上宝座!” 赵思睿顿时翻了个白眼:“那又怎么样?我爹就是让路边的狗登基也不理你爹,气死你。” 这点攻击对他来说算什么,根本不算什么。 禛哥儿听得一愣一愣的,叛国贼? 不过他很佩服小王爷,这都老神在在,还理直气壮地骂回去。 第186章 太子崩溃 第186章 太子崩溃 闻言,赵淙毓的脸色白了白,想不通一直对自己挺好的堂弟为什么变成这样? 其实赵淙毓对这个堂弟并非没有真感情,吼出那段话时他就后悔了,会那样说,只是因为面对冷落感到愤怒,一时就口不择言了。 当然,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他确实是有的,这是事实,他可不觉得自己有错。 “赵思睿,你竟敢这样侮辱储君?”拿太子跟狗比,气得赵淙毓冲上来要掌赵思睿的嘴。 不仅是他,侍卫也跟着冲了上来。 见状,禛哥儿立刻挡在中间,警告道:“你想干什么?想打人?” “滚开!”赵淙毓冷声,到底不敢对禛哥儿这个学武的人动手,可他欺负赵思睿习惯了,并不觉得自己没资格掌赵思睿的嘴。 然而禛哥儿纹丝不动。 作为这里的少东家,他不会让小王爷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欺负。 赵思睿听见赵淙毓这样对禛哥儿说话也很不爽,立刻就上前说道:“太孙好大的威严!开口闭口都是储君如何,呵,你还是先回去问问你爹的储君还能当多久吧!” 赵淙毓目光一凛,什么意思? 下意识地觉得赵思睿在说大话吓唬自己,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也确实觉得很不对劲,心下不由疑神疑鬼。 思考片刻后,便冷着脸色甩袖道:“好,你们非要和太子府作对是吗?那就好自为之,别怨我以后对你们不留情面。” 在禛哥儿和赵思睿的目送下,领着侍卫离去。 他要回去找父亲和母妃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太子心满意足地看完午门斩首,心情大好地摆驾回太子府。 刚踏入大门,就听见小太监禀报:“太子殿下,您可算回来了,陛下在等您呢。” 父皇又来看自己了? 太子的心情就更好了,父皇果然还是最看重自己,只不过是昏厥了一回,便三番两次出宫登门。 老大何时曾有这种待遇? 恭王就更不用说了,母族通敌是大启的罪人,皇帝再如何欣赏他的能力,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实际的建树。 “父皇,儿臣让您久等了。”太子进来,朝皇帝行了个礼。 本以为父皇会过来扶他,结果却见对方冷冷地看着自己。 这让太子不解,心中略微有些不安。 “刚才,去何处了?”皇帝问。 太子以为父皇生气自己静养期间乱跑,没有多想,笑道:“父皇,儿臣的身体好多了,刚才听说陆世子夫妇案的凶手抓到了,所以儿臣也去看热闹。” “哦?”皇帝盯着他若无其事的笑脸:“看见凶手的模样了吗?可觉得眼熟?” 太子这才紧张起来,临时编了个话回道:“儿臣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凶手竟然金三宝……” “赵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帝拍了一下桌子,满面怒容地瞪着太子。 都这种时候了,太子仍然对他满嘴谎言,此有此理,把他傻子了不成? “父,父皇……”太子顿时跪了下去,脸色惶惶不安。 “蠢货,朕的嫡子怎么是你这样的蠢货!”皇帝气得很,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东西就想朝太子砸过去,但念着太子的身体,举了半天手又还是放下来,咬牙切齿地道:“你以为金三宝为何会定罪?你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你当朕是傻子么!” 连续三个质问,砸得太子瘫坐在地,原来父皇什么都知道,金三宝定罪是父皇的手笔,他想通了,连忙跪地忏悔道:“父皇,儿臣错了,不该瞒着您,呜呜呜,当年是错手杀人,儿臣绝不是有意的,呜呜呜……” 皇帝满脸阴郁震怒地看着自己选中的储君。 “这些年儿臣也不好过,每天都活得很煎熬,呜呜呜。”太子痛哭流涕。 “你还有脸哭?”皇帝手指颤抖地指着他:“但凡你早些告诉朕,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局面,现在,你以为你哭一哭就能继续高枕无忧了吗?” 太子不解,抬头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金三宝不是斩首了吗?” 这件事有了交代,他心头的大石就落下了。 皇帝冷笑:“金三宝是定罪了不错,但你莫非以为恭王和韫之不知道凶手是你?” 太子动了动嘴唇神情不服,被皇帝打断:“你是不是想说,知道是你又如何?你可别忘了,失去他二人还有陆温两家的助力,你用什么在朝中立足?” 此事过后,恭王和谢韫之绝不会让太子继位,只会与太子为敌。 太子听到这里,心中一沉,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但他不敢往那方面想,只说道:“父皇,您是说,他们会辅佐老大上位?” “哼。”皇帝冷哼一声,在太子忐忑的注视下,说出实情:“他们不公布你罪行的条件,就是废黜你的太子之位。” 话音落,太子脸色惨白,再次瘫倒在地,随后很快又抱着皇帝的腿哭求道:“父皇,您不能废了儿臣,您还有别的办法对吗?” “朕已经答应了,所以才会有金三宝替你顶罪。”皇帝闭了闭眼睛,不去看自己疼着长大的嫡子。 事已至此,他只能放弃太子。 抛开立嫡的执念,其他儿子中也有不错的选择。 皇帝觉得,自己眼下的身体还很健朗,再活个十几年不成问题,总能培养出一个好的储君。 “父皇——”太子哭得撕心裂肺,受不了这消息,紧紧抓住皇帝道:“您这是要儿臣的命啊,老大上位一定会杀了儿臣,还有淙毓,对,淙毓已经十四了,您可以立那孩子,他才是正统!” “淙毓?”皇帝冷笑一声:“谁扶持他?你这些年为淙毓攒下拥趸了吗?恭王等人会同意吗?” 太子被问得哑口无言,恭王、勇国公府,甚至是谢韫之,原本都可以扶持他稳坐江山。 赵淙毓站在门外,已经听了有一段时间,听到这里,不禁全身冰凉。 父亲竟然是陆世子夫妇案的凶手? 他很是震惊,而且皇祖父还打算废太子,这是真的吗? 正当赵淙毓怀疑自己听错时,皇帝的声音再次传来,沉沉道:“从今日起,你禁足在太子府,过段时间,朕会以你体弱为由,宣布废太子旨意。” 太子顿时如坠冰窟,仿似失了魂般一动不动。 皇帝见状,硬着心肠移开目光:“你好生照顾好自己吧。”起身离开。 在门廊外,遇见赵淙毓。 “皇祖父。”赵淙毓满脸慌乱无措,哭着问道:“您要放弃我们了吗?” “淙毓。”皇帝的脸色稍稍柔和下来,叹了口气道:“你父亲做了错事,以后当个闲散王爷也很好,其他的,就别强求了。” 这已经是他能为太子争取到最好的结果,没有贬为庶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皇祖父!”赵淙毓激动地道:“如果皇叔继位,您觉得我父亲还有命当闲散王爷吗?!” 皇帝顿了一下,承诺:“这你无需担心,皇祖父自然会安排妥当,保你们一家性命无虞。” 第187章 争相表现 第187章 争相表现 性命无虞?赵淙毓呆了呆,喃喃着这几个字,可是生在皇家,他们要的何止是性命无虞,那跟苟延残喘有什么区别? 更让赵淙毓感到难以接受的是,父亲的太子之位被废后,意味着他以后在堂弟赵思睿面前,也将抬不起头来。 皇帝离开后,太子妃才出现,她已经知道太子是凶手的事了,也知道太子被废黜了。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知道哭闹没有用,太子妃眼睛红红地拉着嫡子的手道:“淙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听从你皇祖父的安排,千万不要再惹他生气。” 她想着等风头过了,没准还有回旋的余地,当务之急是韬光养晦,等待翻盘的机会。 “母妃。”赵淙毓感到不甘心,他是太孙,是大启以后的主人,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嗯。”太子妃努力笑着,眼神充满鼓励:“我们不要灰心,要好好地一起熬过去。” 赵淙毓看着强颜欢笑的母妃,忽然怨恨起父亲来,父亲为什么要毁掉他和母妃的未来? 明明可以不这样的,父亲太自私了。 “走吧,去看看你父亲。”太子妃心中也有埋怨,但绑在一条船上,她不会表现出来。 母子二人走进屋里,太子双眼赤红地看着他们,并没有因为妻儿的关心目光而感到被安慰,反而暴躁地怒视着他们:“滚!” 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受不了一丝别人的目光,特别是他亏欠最多的妻儿。 太子妃和赵淙毓被吓了一跳,见状,最终还是决定不刺激太子,转身离开。 “母妃。”出门后,赵淙毓欲言又止,担心地道:“您以后还是少靠近父亲,我担心他会伤害到您。” 对方那性子,本来就喜怒无常,现在就更可怕了。 太子妃一怔,欣慰地笑笑点头:“母妃知道了。” 废太子的遭遇,确实让太子陷入癫狂,注意点是应该的。 另一边,禛哥儿通过赵思睿的讲述才知道,原来太子就是陆世子夫妇案的凶手。 而且马上就要被废了。 “不是吧?你家里人竟然什么都不跟你说吗?”赵思睿一脸你的家人很离谱的样子。 禛哥儿倒是觉得没什么,想了想说道:“因为我娘知道我不耐烦听这些,她只要告诉我该怎么做就行了。” 赵思睿:“……”好吧,他这样的熊孩子,不是很理解禛哥儿这种听话的孩子。 而且听起来,禛哥儿的娘很厉害的样子。 “喂,谢禛。”赵思睿搂着禛哥儿的肩膀说:“说起来,你大哥是我亲表哥,照这样算下来,你岂不是也要喊我一声表哥?” 表哥?禛哥儿斜了小王爷一眼,看了看两人相差无几的高度,想说你想得美,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把拒绝说的有情商一点:“这个嘛,你先问问我大哥认不认你这个表弟再说。” 赵思睿一时噎住。 该说不说,他确实很担心那位冷冰冰的大表哥看不上自己,忽然就后悔起来,后悔当初不应该给对方留下那么负面的印象。 “哎,我当初确实可能失礼了一点。”赵思睿讨好地看着禛哥儿道:“二表弟,看在我待你不薄的面子上,你给我当当说客呗?” 禛哥儿没好气地白了小王爷一眼,敢情他是说客专业户,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只因小王爷确实出手大方。 “行吧,我回去和大哥商量商量。”他点头。 赵思睿眉开眼笑:“嗯嗯,等你的好消息。” 陆世子夫妇案,表面上就这么结束了。 谢韫之这个监斩官下午回到府里,许清宜便叫人准备了一盆柚叶浴,给他去去晦气。 “夫人细心。”谢韫之不是个迷信的人,从前每次打仗归来,也没有弄过这些形式。 不过也不反感许清宜准备的,这不是迷信,是对他的上心。 谢韫之洗完澡后,身上散发着柚子叶的清香。 “韫之,你身上好香啊。”许清宜很喜欢这股味道,忍不住上前闻闻他。 柚子叶的清香,混合着对方身上独特的味道,好闻。 谢韫之静静地站着让许清宜闻,感觉这样的夫人很可爱。 末了,他弯了弯唇角。 当许清宜再一次凑近闻自己的脖子时,他低头拿捏好位置,让许清宜的唇精准印在自己的唇上。 “……” “夫人想亲我?”谢韫之问。 还未等许清宜回答,便慷慨地搂住对方的腰肢,搂在怀里亲。 许清宜无语极了。 人却很诚实地迷失在对方宽厚的怀抱里,以及技巧醇熟的亲吻里。 不知过了多久,谢韫之的唇擦过她的耳尖,轻微咬了一下道:“还要吗?” 许清宜的脸庞火辣辣的,轻咳道:“不要了,晚上再说吧。” “哦。”谢韫之充分尊重妻子的意见,很快便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样子。 外边,禛哥儿怀揣着小王爷给的银票,来到澹怀院找大哥,说道:“大哥,写文章呢?” 看见二弟难得光临自己的院子,临哥儿搁下笔:“嗯,吴先生布置了功课。” 由于他最近都没有去吴先生家里,对方有些担心他,于是写了一封信问候他,顺便布置了功课。 禛哥儿点点头,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拿出大半给大哥道:“小王爷给的,说是孝敬表哥。你是大表哥,我是二表弟,所以分给我少点。” 临哥儿不高兴地皱眉:“我没说要认他当表弟,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禛哥儿向来怕大哥,见大哥生气了就讪讪道:“我错了,我还给他。” 伸手想拿回来,却被临哥儿摁住,拍了一下他的手:“好处可以收,但什么时候认他,看我心情。” 禛哥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听说可以收银票,瞬间又眉开眼笑起来:“好的好的,我如实转告。” “嗯。”临哥儿从二弟留下的那部分又抽了一张:“给三弟的。” 禛哥儿:“……” 好黑,大哥真的黑! 用晚膳的时候,珩哥儿收到大哥给的银票,开心,然后转手就给了娘。 “小王爷送的?”许清宜接过银票也很开心:“好嘞,娘帮你收着,给你攒一个小金库。” “不是给我攒的。”珩哥儿摇头道:“是孝敬给娘的。” 许清宜愣了一下,瞬间感动极了:“真的吗?谢谢娘的乖宝宝珩哥儿,娘好开心哦。” 谢家另外的父子三人侧目,珩哥儿这个小马屁精,惯会卖乖讨好。 一下子把他们衬托得猪狗不如。 “娘,我明儿个也给您买一件礼物,您喜欢什么?”禛哥儿手里有钱了,也不想被三弟比下去。 许清宜闻言,笑道:“礼轻情意重嘛,要不你自己看着买?横竖你送什么娘都喜欢。” 禛哥儿觉得也行:“嗯,那我自己想想。” 各位都这么爱表现…… 不过给娘送礼物是应该的,一向不随大流的临哥儿也忍不住思考起来,给娘什么礼物比较好。 谢韫之倒是没想法。 不是他不想,是进账都在妻子手中,他身上没有余钱,平日的零花都是从账房支。 若是从账房支一笔钱给妻子买礼物,待到月头妻子做账时看见了,那该多尴尬? “对了,再过两天,裴副将就要举办婚宴了。”许清宜想起来说:“到时候咱们早点过去帮帮忙,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大家点点头:“嗯。” “我帮着接新娘!”禛哥儿举手。 “是啊,到时候没准会出什么难题。”许清宜笑看着临哥儿道:“若是吟诗作对的,裴副将恐怕没有这方面的特长。” “爹可以。”临哥儿指派道。 “你爹成亲了,不适合去迎新娘。”许清宜道。 临哥儿心下无奈,妥协:“好吧,我去。” 许清宜和谢韫之也有自己的任务,裴副将家里人丁单薄,又是平头老百姓,届时迎宾待客这些,都需要他们帮着点。 夜里。 夫妻亲热过后,二人的心都跳得厉害,谢韫之意犹未尽地搂着许清宜道:“家里的几个孩子倒是知道孝敬你。” 许清宜:“……” 这时间猛然聊起孩子,她真是有点不适应,正想切换一下慈母模式家长里短,便听见谢韫之又道:“我的进账都给你了,你自个儿想花就花,别给我们省着不舍得花。” 许清宜一听,立即恍然大悟,原来重点不是孩子们,是某人在刷好感度。 “妾身知道了。”许清宜暗自反省自己,看来不仅孩子做了好事要夸,夫君也是要夸的:“一个铜子儿都不私藏,你这种好丈夫,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嗯。”好话谁都爱听,谢韫之心情不错。 都准备阖眼睡觉了,忽然妻子的纤纤玉手在鸳鸯被下作怪。 闹得他重新睁开眼睛,有些诧异。 在房事上向来只嫌多不嫌少的妻子主动求欢,他便依了对方。 第188章 报应不爽 第188章 报应不爽 次日,许清宜悠悠然醒来,床帐内一如既往地只剩下自个儿,旁边那块早就空了。 谢韫之向来勤快,只有冬天才会偶尔陪她赖床。 “夫人,醒了?”苏叶笑吟吟地过来伺候,只是今天与众不同,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八卦。 “怎么了,有什么新鲜事儿发生吗?”许清宜奇道。 苏叶边伺候主子穿衣边说道:“方才奴婢听到一个消息,说是真阳郡主临盆了,生了个男婴,不过,那孩子打出生就不哭,然后没了。” 许清宜一怔,心情复杂道:“看来那孩子有灵气,知道自个儿爹不疼娘不爱的,只是迫不得已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哎,没了也不见得是坏事。” 活下来也是受罪。 “是啊。”穿好衣服,苏叶扶着许清宜去净面洗漱:“听说侯夫人哭得昏厥过去,好好的一个嫡孙还是男胎,就这么没了。” “呵,去年为了嫡孙,不是还亲手堕了一个男胎?”估计是报应不爽,自作孽。 也不知道杜缙云那个原文女主,至今看清了谢淮安的真面目没有? 这一世命运不同了。 杜缙云继续跟着谢淮安,也不会有逆风翻盘的机会,因为,她这个知道剧情的穿书者,是不会让谢淮安等人造反成功的。 “老太太也很伤心呐,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嫡亲曾孙。”苏叶说道,眼睛控制不住地瞄向许清宜的肚子。 话说夫人和将军成亲得更早,可眼下却还没动静,难道是将军的身体还没恢复好? 横竖不是夫人的原因。 “嫡曾孙没了,老太太伤心也是正常的。”许清宜替她老人家想想也伤心:“生嫡孙的机会就这么一次,以后真阳郡主不可能再和谢淮安同房了,除非俩人和离,谢淮安再娶。” 就算杜缙云再生,那也是个庶子。 在老夫人和侯夫人眼里,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也不知道侯爷此刻后悔了没有?”苏叶和夫人同仇敌忾,也不怕说句得罪侯爷的话。 选谢二爷当继承人,真是猪油蒙了心眼。 “天知道,不过咱也没必要去怨侯爷,后不后悔的,都是五五开的机会罢了。”许清宜道,搁下净面的毛巾,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挑着瓶瓶罐罐,打理自己的这张脸:“若是将军没醒来,他的选择就是对的。” 在原着里,侯爷一家子就是靠着谢淮安过上了好日子,这是事实。 苏叶见主子的情绪这么从容平稳,得意时不骄,低谷时不躁,打心底里佩服,笑道:“还是您的心态超然,跟个活菩萨似的,奴婢就不行了,看见昔日欺负过您的恶人倒霉啊,奴婢能高兴得多吃两碗饭。” “瞧这张小嘴甜的,你这样也很好啊。”小姑娘就应该活泼张扬点,哪能像她这个大姐姐一样四平八稳,许清宜笑着想,忽然看着高挑秀气的苏叶,道:“好姑娘,你今年十七了吧?” 苏叶点头:“奴婢和柳儿都是十七。” 夫人忽然问年龄做什么? 苏叶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寻思,难道夫人要打发她们出府嫁人吗? “十七倒是还小。”至少在许清宜眼里是还小,不过这里终究是古代,她喝了一口嬷嬷送过来的养颜汤,说道:“可是也到了相看人家的时候,你瞧着,咱们府里的哪位青年才俊顺眼?可别不好意思挑,不然我就让柳儿先挑了。” 嬷嬷在一旁听着,笑道:“还用得着往哪儿挑,照我看呐,将军的四个身边人,个个都挑得。” 明钰紫霄,墨砚观棋,个个都是模样周正,二十啷当的好小伙。 苏叶知道不是要打发自个出府,心里就松口气,随后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夫人挂心,奴婢会考虑的。” “没事,你慢慢考虑,考察个一两年都不打紧。”许清宜笑道,觉得盲婚哑嫁能幸福的概率还是太小了,有自由恋爱的条件还是自由恋爱吧。 回头柳儿那边,许清宜也是这么说一遍。 至于府里的其他适婚丫鬟的婚事,她这个当家主母就管不着了,一般会有嬷嬷和管事们去张罗。 反正上了年纪的嬷嬷们都喜欢给小年轻们做媒。 听说前几天,还有嬷嬷给明钰他们介绍对象,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所以许清宜才跟苏叶提上一嘴,要是有喜欢的,千万记得出手,否则就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 平阳侯府,眼下乱成一团。 谢淮安那日盼夜盼的嫡子没了,侯夫人和老夫人都伤心过度。 侯爷很头疼,既要安抚她们,还要想想,谢淮安和真阳郡主的这桩婚姻,究竟如何是好? 现在真阳郡主明显是不想回平阳侯府了,连坐月子都是留在娘家,那么这样下去,谢淮安何时才会有嫡子? 谢淮安的心情也糟糕,伤心过后就开始懊悔,若是当初没有堕掉杜缙云肚子里的孩子就好了。 当初他完全可以把杜缙云暂时送出府,瞒着郡主就说堕了,如果那时候能说服杜缙云这样做,现在也不至于两头空。 一片愁云惨雾的平阳侯府里,最开心的就数杜缙云了,知道郡主产下死婴,她差点没笑出来。 好啊,她的孩子没了,郡主也休想顺利产子。 时至今日,杜缙云隐隐约约已经猜到,自己当初的孩子不是完全摔没的,很有可能是真阳郡主买通了喜儿,给她下药药没的, 所以喜儿才被发卖了。 倒不怪杜缙云这么想,因为孩子没了后,谢淮安对她很好,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加上真阳郡主搬回了娘家,她这个贵妾在侯府的生活,俨如正牌夫人,很是舒心。 只有偶尔想到许清宜时,难免还是会胸口发闷。 听说对方和公主关系好,听说对方被皇后娘娘和太子妃赏识了,听说对方押宝的举人考中了状元,等等等。 每回听见这些许清宜享福的好消息,杜缙云都很是嫉妒。 明明没出阁之前,许清宜看起来也不是多聪明的样子,否则也不会被她和谢淮安瞒天过海。 也不知道那谢韫之是怎么想的,杜缙云实是想不通,对方竟然舍弃了那么多优秀的贵女而对许清宜死心塌地。 府里侯爷正院。 谢淮安去看醒来之后茶饭不思的侯夫人,劝道:“娘,您保重身体,不要忧思过度,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侯夫人落泪,如果只是滑胎了,她都没这么伤心,但那孩子是生下来才没的,叫她怎能不伤心? “淮安。”侯夫人紧紧抓住谢淮安的手:“你老实告诉娘,你和郡主以后还会有孩子吗?” 谢淮安被问住了,一时竟答不上来。 侯夫人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激动地道:“郡主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你立刻去肃王府关心关心她,无论如何都要叫她回心转意!” “娘。”谢淮安一脸烦闷,真阳郡主喜欢的是谢韫之又不是他,何来的回心转意? 再说了,真阳郡主是别人关心一下就会感动的人吗? 他干脆直白地和侯夫人交代:“娘,郡主不会回来了,也不会给我生嫡子,以后让缙云给您生孙子。” “不,你少拿丫鬟生的庶子糊弄你娘!”提到那个丫鬟,侯夫人就冷着脸不喜欢,她决不会接受侯府以后的继承人是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忿忿地道:“郡主怎么能不回来,她嫁了就是嫁了,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又道:“如果她坚决不回来,成,你去跟她谈,叫她同意你娶平妻。” 门第低一点没关系,总比指望一个背主爬床的丫鬟好! 第189章 异想天开 第189章 异想天开 听到平妻’二字,谢淮安的第一反应是,娘莫不是伤心糊涂了。 “您在说什么胡话?”这是御赐的婚事,联姻的对象还是王府,弄出平妻岂不是打皇家的脸? 谢淮安头疼地揉着眉心:“是谁给您的底气,让您觉得王府会同意我娶平妻?” 退一万步说,就算王府真的同意,他敢娶吗? “为何没底气,难道她要让我谢家断子绝孙?就算是陛下来了也是我们占理。”侯夫人在气头上,越想越觉得自个委屈巴巴。 “是,您可以去讲理,没准陛下还会怜惜平阳侯府。但您是不是忘了?”谢淮安提醒道:“当初答应这桩婚事,就是为了借肃王府的势,希望肃王得势后提携平阳侯府,若是娶了平妻,那就不是借势,而是结仇。” 侯夫人噎住,这才无话可说。 “不去讲这个理,反而让肃王府欠咱们一个人情,您懂吗?”谢淮安倒是想得开,横竖他有杜缙云就够了,当初想要真阳郡主肚子里的嫡子,也不过是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 现在没了也不打紧,终究是肃王府亏欠了他们。 若再弄个平妻过来,杜缙云又要闹了,所以对他来说,现在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侯夫人和老夫人都不甘心,就是觉得他们平阳侯府好好的,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太冤枉了。 侯爷的想法也差不多,暂时就保持这样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娶平妻是十足的馊主意。 不过,上门去关心郡主是对的,在王爷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真阳郡主产下死婴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在京城传开了,成了热议话题。 她赖在娘家不回夫家,也被人津津乐道,替肃王府惹了不少非议。 肃王妃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一步错步步错,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女儿嫁入平阳侯府。 “你现在后悔了没?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肃王妃既心疼又埋怨。 真阳郡主苍白着脸,拧头不想和母亲说话。 这个孩子没了,其实她心里是庆幸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还想和谢淮安和离。 不过她知道,陛下赐婚不容儿戏,眼下也只能躲在娘家,等父亲得势再做打算。 “你倒是说句话,你是不是心里头还想着他?”肃王妃也觉得孩子没了不打紧,等丈夫得势就能解了女儿这桩婚姻,可她害怕女儿一颗心还栽在谢韫之身上。 那谢韫之就真的这么好吗? “不。”真阳郡主终于开口说话,转过脸来满脸是泪:“我不想着他了,他铁石心肠,心里头一点儿也没有我。” 谢韫之是好,但得不到再好有什么用? 不是对方认可的人,连一丝好脸都欠奉。 熙宁公主曾经那么偏执的人,如今都和别人订婚了,她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不仅要放下,真阳郡主咬牙暗暗决定,自己要过得比谁都好。 “你想通了就好。”肃王妃闻言,心里终于松口气,就怕女儿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却还是执迷不悟。 “现在外头的形势怎么样?”真阳郡主有段时间没有关注这些,现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就希望父亲赶紧上位。 “你心气回来就对了。”肃王妃看见女儿眼神都变了,和从前一样飞扬锐利,开心地道:“我听说太子被父皇禁足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为何被禁足?”在真阳郡主的印象里,太子是皇祖父的心头肉,若非太子这些年身子骨每况愈下,她父亲根本没有相争的可能。 “估计是因为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陆世子夫妇案。”肃王妃冷笑道:“被午门斩首的金三宝,原是太子的身边人,这还是你爹千方百计从刑部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外面却瞒得死死的,你说其中能没有猫腻吗?” “您是说……”真阳郡主瞪大眼睛,靠在床头道:“陆世子夫妇案跟太子有关?” “自然是有关,听说金三宝被斩首前,在牢里嚷嚷凶手是太子,如果是真的,恭王和谢韫之就要恨死太子府了,呵呵。”肃王妃想想这个结果就可乐。 真阳郡主思考着:“若是真的,只是禁足也太轻拿轻放了。” 肃王妃的脸色就黑了下去,嫉妒地道:“老不死的向来偏疼太子,好在太子享受不了这福分,他越是偏心,太子死得越快。” 肃王可不是忠厚老实的恭王,他们一家对于皇帝的偏心,都恨得咬牙切齿。 若是皇帝真的看重肃王府,当初就不会给真阳郡主赐婚平阳侯府,让肃王府成了笑话。 “也不一定。”肃王妃道:“这才斩首了金三宝,皇帝再怎么样也不会立刻处置太子,否则会引人遐想。” “他倒是爱惜太子的名声。”真阳郡主冷哼一声。 “毕竟太子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肃王妃淡淡道:“墙倒众人推,等着看吧,太子没那么容易干干净净地隐身。” 就算恭王和谢韫之答应,他们肃王府也不答应。 * 大喜日子,将军府一家早早起床收拾。 临哥儿和禛哥儿兄弟俩,穿上比平日得体的衣服,天蒙蒙亮便赶往裴副将的府邸,准备陪着一起去迎亲。 “大表哥!”赵思睿的声音洪亮有力传来。 临哥儿看看小王爷,又看看禛哥儿:“他怎么也来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禛哥儿挠头,解释道:“昨天我照着你的话如实转告了,然后说了一下我们今天要帮忙迎亲。” 结果小王爷也来凑这个热闹。 临哥儿白了老二这个猪脑袋一眼,随后淡淡地警告小王爷:“八字还没一撇,小王爷还是不要乱喊才好,免得给我们添麻烦。” 赵思睿忙道:“哦哦哦。” 临哥儿就不理他了,准备骑马启程。 “我也去。”赵思睿见状也去要一匹马,下人得知他的身份,赶紧给他安排上。 小王爷帮着迎亲,这敢情好! 新娘子寇家那边的亲戚,都觉得寇明珠低嫁了,不是很看得起裴彻这个姑爷。 今儿个迎亲的重头戏,他们已经想好法子为难裴彻等人。 好叫对方知晓,娶他们寇家姑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的寇明珠,听丫鬟说了亲戚们的坏点子,心中难免担忧,便着人请了兄长进来,嘱咐道:“一会儿迎亲队伍来了,劳烦大哥帮妹妹看着点,不是不能为难,太过分就不好了,毕竟结亲不是结仇。” “妹妹放心,大家都是有分寸的。”寇以泽笑道。 寇明珠还是不放心,严肃着俏脸又道:“最好有分寸,不然叫我知道谁敢坏我的喜事,休怪我无情。” 第190章 上告天地 第190章 上告天地 外边,寇家这边一群年轻人,摩拳擦掌地准备堵门,寇以泽出来转达了妹妹的意思,嘱咐大家等会儿对姑爷客气点。 “这有什么,没事的没事的。”有人不以为意道。 “哪家的姑爷迎亲不被为难?哼,看我待会儿好好考他一下。”说这话的人是个书生,想必要考的是文采。 “裴家小子能娶明珠算他高攀了,要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当寇家的女婿?”还有年纪稍长的人道。 寇以泽皱眉,这些人的口吻听起来怎么比他这个亲哥还像亲哥,他这个亲哥都没意见,堂表们倒是委屈上了。 正想说什么,外边人通报:“新郎来迎亲了!” 接着,响起喜庆的炮仗声。 敲锣打鼓,人声鼎沸。 “来了来了,堵门堵门!”寇以泽还没说什么,一群牛高马大的年轻人已经冲上前。 “喂……”寇以泽心想糟了,一会儿得罪了人,明珠得掐死他这个兄长。 新郎官裴彻今儿一袭红衣,肩宽腰窄大长腿,剑眉星目面容俊美,骑马来到寇家,很快就吸引了周围人群的目光。 这就是姑爷? 好一个俊美的男子,是坏了一只眼睛,却也不能影响他的风采。 别说周围的寇家亲友看直了眼,要是许清宜在现场的话,少不得也要欣赏两眼。 倒不是谢韫之不够她瞧,主要是类型不同,各有风情嘛。 谁规定已婚妇女就不能看帅哥,可以看的。 裴彻步伐生风一路走来,身后跟着一串帮手,个个身上都有一个装红封的布兜,见人就发。 有钱开路,路途倒也顺畅。 可是到了新娘子的院子外面,事情就没那么顺利了,整个院子门都被堵起来了。 “寇家各位兄弟好,我是裴彻,来迎明珠过门,请各位开门!”裴彻喊道,同时一把把的红封往墙那边扔。 “给红封不顶事!”里头的人喊道:“有种你就弄开这道门!” 众人面面相觑,当真上前推了推,发现院门从里面栓住了,怎么可能弄得开。 “不会是让我们把门撞开吧?”裴彻的一个同僚狐疑道。 “没准能试一试。”几人撸起袖子准备干。 临哥儿皱眉道:“别撞,回头撞坏了还得挑你们的不是。” 众将士停下来,还挺听话地看着谢将军的大公子,询问:“那怎么办?” “他们知道撞不开,只是想让裴副将服软罢了。”临哥儿看了各位一眼,说出自己的感受:“也就是下马威。” “啊?”大家一阵意外,下马威? 可是寇家为什么要这样,既然答应了结亲,和和气气地走个流程不行吗? “其实服个软也无不可。”裴彻道,一点儿也没有被欺负的自觉,毕竟娶明珠确实是他高攀了。 “裴副将不急。”临哥儿叫住他,然后转头看着凑热闹的赵思睿,点名说道:“小王爷,你上。” 赵思睿懵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嗯。”临哥儿点头。 赵思睿心想,我拿什么去开门,不过既是大表哥的吩咐,他豁出去也要完成的,便挺了挺腰杆子:“好,我上就我上。” 众人这才想起来,是了,迎亲的队伍中还混进来一位小王爷,而且是名声极为难缠的那种。 禛哥儿乐了,大哥的口吻怎么听起来像关门放狗? 呸呸,这样想小王爷太不尊敬了,他不是那个意思。 “里面的人听着!”赵思睿站在门口叉腰,口吻跋扈地道:“我是恭王府的赵思睿,各位若是给小爷我的面子,就立刻把门打开,别耽误了我们裴副将迎亲。” 一顿,森冷道:“呵,若是不给面子,便报上名号来,我倒要瞧瞧,是谁敢在京城地界堵我赵思睿的门。” 此话一出,别说院子里面的寇家亲友皆措手不及,就连站在门外的众将士们,也觉得小王爷的威胁很是吓人。 赵思睿说罢,还回头特地看了临哥儿一眼,似乎在问,大表哥我这样做得对吗? 临哥儿:“……” 懒得理他。 赵思睿是个真恶霸,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回过头去,吼道:“开门!再慢一刻,休怪我不客气!” 在京城这地界讨生活,谁敢跟皇家人过不去,寇家那群年轻人也只敢欺负比自己弱势的人罢了,因此很快,院子门就打开了。 本来还有人怀疑,门外是否真的是小王爷亲临。 打开门一看,还真就是小王爷本人,众人连忙行了礼:“见过小王爷,还请小王爷见谅,都是风俗习惯,并不是有意为难。” 禛哥儿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学到了,原来小王爷这么好用。 赵思睿立刻笑道:“我懂我懂,我也是开个玩笑罢了,大喜的日子,各位千万别放在心上。” 各位心想,你才不是开玩笑,你是真恶霸。 裴彻上前拱手笑道:“多谢各位,裴某有礼了。” 这回没人敢拦他,能请来小王爷帮忙迎亲,也没有人再看不起他:“姑爷请请请,明珠在等你呢。” 有人狗腿地跑进去报信:“姑爷来了,新娘子快出来吧!” 寇以泽背着寇明珠出来了,顺利迎亲。 回去的路上,禛哥儿邀功似的对大哥说道:“瞧,把小王爷叫来还是有用的。” 是有用,不过临哥儿说道:“没他在我也能开门。” “怎么开?”禛哥儿疑惑,大哥这么厉害的吗? 临哥儿简单道:“小王爷的名号好使,咱爹的名号也好使。” 禛哥儿懂了,说到底,还是得上头有人才行,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裴府。 许清宜和谢韫之都在这儿帮忙,一个帮忙招呼女宾,一个帮忙招呼男宾,瞬间给手忙脚乱的裴家人减轻了不少压力。 等新娘子回府,他们才算是闲下来,站在一起观礼。 看着别人喜气洋洋的婚礼,谢韫之就想起自己还欠夫人一场正式的婚礼。 许清宜笑容满面,跟长辈一样欣慰地看完小夫妻拜堂。 她看婚礼,谢韫之在看她,完了低声问道:“清宜,你想再办一场婚宴吗?” “嗯?”许清宜侧目,第一反应就是不想,结婚的流程太繁琐太累人了。 可是她又想到,谢韫之这辈子还没当过新郎官,没准对方心里是期待的。 所以这事还得有商有量,就算拒绝也要拿出一个能让对方很舒心的理由来。 想了想便道:“我个人不是很在乎仪式感,不过你想办的话也行,只是我觉得相较于成亲这天的仪式,婚后的每一天真实相处,才是夫妻之间最重要的。” 不是说拜了堂就是夫妻,能一块过日子才是夫妻。 就像眼下的他们,踏踏实实地经营着生活,为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还有几个可爱的孩子,不管怎么看,这桩婚姻牢不可破。 “嗯。”谢韫之听懂了妻子的意思,估计是嫌累,他也想尊重对方的想法,可是挣扎了良久,还是轻声商量道:“小办一个可行?没有这个仪式,我怕天地不承认。” 许清宜怔了怔:“……” 随后心中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第191章 中看中用 第191章 中看中用 可以看得出来,谢韫之无论是刚醒来那会儿还是现在,都很怕她跑了。 这也是许清宜一直都很奇怪的问题。 自己的跑路之心,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还是说谢韫之聪明绝顶,洞察力逆天,这才拿捏得如此精准。 至于对方看中自己这件事,许清宜已经不疑惑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来势汹汹,不问缘由。 “行啊。”她考虑了半晌,小声回:“自己在家里办一个,请阖府上下吃顿喜宴,怎么样?” “好。”谢韫之本来就和许清宜站得近,眼下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就显得更近了,好像身材高大的他,半拥着自家夫人一般。 众人刚目送完新娘子离去,便将目光转移到这对恩爱的眷侣身上,想着谢将军和谢夫人真是如胶似漆啊。 是谁说谢将军看不上妻子的? 这下谣言通通都粉碎了,人家谢将军对妻子看起来不要太稀罕。 临哥儿兄弟俩站在别处,看见自己的爹娘这般,已是见怪不怪的模样。 爹对娘究竟有多深情,就连他们这些当儿子的也未必能衡量得清楚,更别说只看到表面的外人了。 喜宴上,裴彻在军营的这帮同僚不停地给裴彻敬酒,诚然裴彻的酒量不错,但多了也招架不住。 谢韫之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眉道:“差不多就行了,给新娘子留个好印象,想喝以后有的是机会喝,也不是非得今天。” 豪气冲天的军爷们,听见长官的教训便都成了鹌鹑,一个个乖巧地放过裴彻,讪笑道:“是是是,将军说得对。” 军令如山,将军的话就是军令。 裴彻松口气,对谢韫之感激道:“多谢将军解救。” 大喜的日子,他实在不好拒绝兄弟们的敬酒,可是喝得烂醉如泥回去,也对不起新娘子。 “嗯。”谢韫之趁机叮嘱副将两句:“成家后要稳重些,好好对待你妻子,别辜负了你嫂夫人的期望。” 又冷峻道:“若是叫我知道你行为不端,用不着寇家动手,本将军先折了你的腿。” “肯定不会的,将军请放心。”裴彻忙道。 好不容易娶到明珠,他疼还来不及,怎会行为不端,辜负对方。 谢韫之颔首:“好好过日子。” “是。”裴彻笑起来,这小半辈子起起落落,今天算是最开心的一天了。 裴家人也是疼爱新娘子的,还未等宾客尽兴,就过来劝裴彻早些回喜房,免叫新娘子好等。 裴彻点头,随后领着众人去闹洞房。 不知道这里闹洞房是怎么个闹法的? 许清宜也是第一次参加婚礼,有些担心宾客们闹得过分了,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抢占了最前头的好位置。 原本她是抢不到的,要体格子没体格子,要流氓精神没流氓精神,好在,家里的男人们个顶个地有用,轻轻松松抢占高地。 裴彻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露出寇明珠那张珠圆玉润的鹅蛋脸来,瞬间惊艳了众人。 “哇,新娘子好漂亮啊。”有人说道。 寇明珠微笑,大大方方地环视了一眼众人,看到许清宜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点头当作招呼。 许清宜也露出了姨母笑。 小年轻真好啊。 接下来喝交杯酒,喜娘说些俏皮的喜庆话,逗得新娘子羞答答的。 “亲嘴!亲嘴!”闹洞房开始了。 这下连裴彻也羞涩起来,看了新娘子一眼,似乎在询问,亲不亲啊? 亲嘴倒是不过分,属于正常的环节。 寇明珠羞涩地点点头,继而裴彻弯下腰来,珍而重之地亲了她的红唇一口。 这下闹洞房的人们满意了,便心满意足地退出喜房。 许清宜一家子也要回去了,今天在裴府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筋疲力尽。 “谢夫人!请稍等!”快出裴府大门时,裴夫人追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箱子,系着红绸带,感激地道:“这个给您带回去,今天真是多谢了,不知该怎么谢谢各位才好。” “裴夫人客气了。”原来是伴手礼,古代也讲究这个啊?许清宜欣然地收了过来,笑道:“好精致的回礼,那我们就沾沾裴副将和明珠的喜气了。” “哎。”裴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对于许清宜给裴彻介绍的这个媳妇,她是一百个满意。 明珠那姑娘面若银盘,明眸善睐,一看就是大气有智慧的女子。 裴家娶了人家,是高攀了。 喜房里。 安静下来后,只有龙凤烛在默默燃烧着。 “明珠,你饿不饿?”裴彻用自己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问。 寇明珠摇头:“方才用了些,不饿呢。” “哦。”裴彻便道:“那……让丫鬟伺候你去沐浴更衣?”他指指新娘子头上的凤冠:“这个应该挺沉的。” “也还好。”寇明珠笑了笑,随后叫丫鬟来伺候自己,见裴彻傻站着,道:“夫君也去沐浴更衣吧,身上的酒气洗洗。” 裴彻一窘,赶紧嗅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酒气很重吗? “好,我立刻去洗。”转身就走了。 丫鬟就是最开始陪寇明珠去相看的那个,一张巧嘴特别伶俐,边伺候寇明珠卸妆边笑道:“奴婢瞧着姑爷,在您面前傻傻的。” 寇明珠也笑了,维护道:“武将嘛,叫他上阵打仗可以,哪里会哄女人?” “那也不一定。”丫鬟拿下主子头上的凤冠道:“奴婢瞧见谢将军就很会哄谢夫人,哎呀,连谢将军那等谪仙般人物都知道哄妻子,有些不会疼人的大男人真该学一学。” 接着忙道:“您千万别误会,奴婢不是说姑爷不会疼人,姑爷一看就是知冷知热的那款。” “知道知道。”寇明珠无奈笑道:“别叨叨了,快伺候你家主子我沐浴吧。” “是,伺候着呢,说话又不耽误伺候您。”丫鬟道。 寇明珠摇头,全京城恐怕找不出比这丫头更嘴碎的了。 沐浴后出来,裴彻也回来了。 他洗得很仔细,连长发都用湿毛巾擦过一遍,身上酒气全无,只余皂角的淡淡香味。 混在军营的男人多为粗犷,身上不少有体味的,寇明珠很庆幸裴彻没有,对方洗过澡后,身上就是好闻的味道。 “明珠。”裴彻笑看着洗浴后清水出芙蓉的新婚妻子道:“刚才娘和我说,家里人口简单,明日也不必太早起来敬茶。” “知道了,多谢婆婆体惜。”寇明珠点点头。 静默了片刻,裴彻便道:“那歇了?” “好。”寇明珠坐进红彤彤的床帐里。 裴彻放下帐帘,坐在床沿上宽衣,等他再回头,便猛然看见妻子身上的鸳鸯红肚兜,顿时血气上涌,赤红了眼睛。 二十四还未亲近过女人,算晚了,以前就算了,心里边没有喜欢的人,也不觉得有多难熬。 眼下有了两情相悦的妻子,裴彻感觉自己就像一锅烧开的沸水似的,滚烫得厉害。 再不降降火,都要烧起来了。 寇明珠也是个二十的大姑娘,没遇到裴彻之前,瞧谁都觉得差了点意思,直到看见高大俊美的裴彻,一颗芳心便彻底沦陷。 现在只想着被对方拥进怀里,热烈地疼爱。 方才还被丫鬟调侃的裴彻,眼下可不傻,无需妻子主动开口说什么,他便无师自通地抱过去,顿时温香软玉地抱了满怀。 寇明珠闭上眼睛,任凭裴彻摆布自己。 拥吻时还在心中担忧,夫君会不会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啊,都处出了感情,到时候如何是好? 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夫君中看又中用,二人行了一遍好事后,寇明珠感觉自己更爱裴彻了,恨不得挂在对方身上才好。 裴彻怜惜妻子,本不想太过孟浪。 不过妻子似乎对他这身腱子肉很满意,三番五次地主动亲近他,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他只好卯足劲奉陪到底。 半宿后,寇明珠实在累得动弹不得了,这才放过裴彻这个新郎官。 她是软软地枕着裴彻宽厚的胸膛睡着了,裴彻却搂着娇妻乐得睡不着。 原来娶媳妇这么幸福,难怪将军娶了妻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军营的将士们想见他一面都难。 原是被温柔乡绊住了。 第192章 深藏不露 第192章 深藏不露 被副将念叨的谢韫之,昨日和许清宜商量好要办小婚宴后,今儿晨起锻炼完,便在藏书阁翻开万年历,准备挑个黄道吉日。 “爹,您看黄历做什么?”临哥儿过来还书,碰见便奇道。 谢韫之抬头道:“我和你娘准备补办婚宴,看看最近有没有好日子。” 爹娘要补办婚宴?这倒是好事一桩,临哥儿了然地点点头,难得积极地揽活:“您会看吗?我记得吴先生很会选日子,不若我请吴先生选一个?” 那吴先生的厉害之处,谢韫之先前处理案子时见识过,闻言也不推辞地点头:“也好,若是他肯的话。” “应该肯,老师待我很好。”而且对娘的印象也很好,这种小事不可能推辞,临哥儿心想,说道:“正好我今天要去一趟。” 说到吴先生,谢韫之也是无意中才知道,对方竟是恭王能动用的能人异士,双方的关系应该不简单,于是提醒长子:“吴先生和恭王可能关系匪浅,你有留意吗?” 这一点,临哥儿早就知道了。 他想了想,既然现在将军府已经和恭王帮在了一起,那大家就是一条船上蚂蚱,有些事情就不需要瞒着爹了吧? 临哥儿坦白道:“是的,吴先生是恭王殿下的谋士,这是我和娘无意中发现的,只不过吴先生并不知道我们知道他的身份。” 谢韫之面露惊讶,皱眉,妻子和长子竟然瞒着这等重要的消息,淡淡道:“是拜师前知道的,还是拜师后知道的?” 临哥儿自然不会出卖许清宜,眼睛不眨地撒谎道:“拜师后知道的,没有跟你说,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不明朗,我和娘都觉得您不知情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出了与朝堂牵连的事,您落得个明知故犯。” 听了解释,谢韫之冷哼:“娘俩主意真大,这会儿舍得告诉我了?” 见爹生气了,临哥儿轻叹口气,不急不躁道:“您也别怪娘,当初孤立无援,她习惯了凡事自己扛着,再不就是跟我商量,我总归是无条件支持的。” 谢韫之:“……” 这孩子说话真不中听,说得好像他不支持似的? 说到底,就是许清宜不敢把宝押在他身上,总觉得他跟他们不是一路人,甚至娘几个抱团取暖不想要他了。 难以避免地,谢韫之觉得自己竟然有点嫉妒临哥儿,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和许清宜建立了很深厚的感情。 似乎深厚到他难以介入。 当然了,妒忌自己的长子很不应该,他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幽幽道:“我没怪你们,只是觉得,你们以后可以更信任我一点,我也很可靠。” “嗯,最近娘也这么说过。”临哥儿给爹的胸口插上一把刀,继而又给颗甜枣。 谢韫之关心则乱,竟是没注意到长子转移焦点的小把戏:“你娘这样说过吗?” “是的,恭王妃登门拜访那天,其实您当时就表明了态度,只是我不相信,娘就教训了我,说我不够信任您。”临哥儿看到爹由阴转晴的脸色,也勾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去上学去。 吴宅。 吴寂容有段时间没见临哥儿了,这还是知晓对方的身世后第一次见面。 今天看了对方新作的文章,他微笑着赞叹道:“很好,最近文章进步显着,字也写得更有风骨了。” “多谢老师指点。”临哥儿跪坐在茶几另一边,欠了欠身。 吴寂容放下学生的稿子,表情犹豫道:“临哥儿,你有没有对老师的身份好奇过,比如,我之前如何得知太子在查你?” 自己这位学生这么聪明,应该是有的吧? 老师递了梯子,临哥儿便顺着爬,点头道:“当然好奇过的,学生今晨才从父亲那里得知,您竟然是恭王殿下的门客。” 横竖老师又不会去找爹对质,就算去找爹对质,爹也会帮他们瞒过去。 “老师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毕竟当初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吴寂容笑道:“不过现在好了,你竟是恭王妃的外甥,许多话跟你说起来也就不见外了。” “不怪老师。”临哥儿道。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吴寂容看着他:“事已至此,你姨夫肯定是要夺位的。” 临哥儿眼帘掀了掀,也看着老师。 “为了更好地支持殿下,老师建议你,夺回勇国公府的继承权。” 吴寂容顿了一下,沉声道:“届时你明,你爹在暗,才能减轻陛下的疑心。” 当然时至今日,陛下对谢韫之这个情同半子的爱将,估计也不再全然信任了。 只因废太子才是皇帝的心头肉啊,他自己可以弃之,却不容许别人逼着他放弃。 君臣之间的间隙一旦产生,就不会再有愈合的可能了,从今往后裂痕只会越来越深。 所以临哥儿继续待在将军府,有害无益。 临哥儿陷入思考,如果是废太子事件之前和他说这件事,他心中可能会抵触,可是今非昔比,老师说得对,他不能再用小孩子的思维去考虑事情。 夺权是对的,他不能让娘的潜在敌人占着勇国公府的权利。 许亭筠敢动他一次就有第二次,倒不如主动出击,将这个隐患的苗头从根子上掐灭。 “学生明白了。”临哥儿说道。 吴寂容看着学生平静的脸,饶有兴致,打探道:“你不会放不下养父养母吗?” 据他所知,临哥儿和养母的感情很深。 反倒是和勇国公府素无来往。 “谁说要放下?”临哥儿眉眼清冷地道:“我公开身份,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不是拿我原有的东西去交换。” 勇国公世子之位他要,而将军府也依然还是他的家。 一路走来,临哥儿相信,无论自己将来是姓谢还是姓陆,都不会影响自己和将军府的关系。 “很好。”吴寂容面露欣赏,呵呵笑起来,看着临哥儿道:“你小小年纪就不受感情牵绊,是个走仕途的好苗子,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临哥儿笑而不语,他不是不受感情牵绊,只是珍贵的东西要藏在深处。 叫人看出来就危险了。 第193章 两起谣言 第193章 两起谣言 师生二人说开后,淋漓畅快地谈论了许多朝堂上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日落西山了。 “对了老师。”临哥儿想起来道:“我爹娘想补办婚宴,要挑个好日子,您可以帮忙挑一个吗?” 吴寂容立刻笑起来道:“可以啊,现在就看。” 临哥儿他爹娘那桩离奇的婚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竟然打算补办婚宴,看来谢将军夫妇的感情很好啊。 “多谢老师。”临哥儿道。 只见吴寂容口中念念有词,认真一番掐算,然后在纸上给学生写了一个日子和时辰。 临哥儿又道了一声谢,随后起身告辞。 其实命理风水方面的知识,谢韫之这个大将军也有所涉猎,因为排兵布阵都用得上,只是挑成亲用的喜日子…… 他是真的不在行。 如今拿到临哥儿老师给挑的日子,也瞧不出哪里特别,不过相信对方就是了。 “爹,老师希望我认祖归宗,拿回勇国公府的继承权,您觉得如何?”临哥儿准备离开,但想起爹对他们娘俩的怨念,就有意地改变了有事只跟娘商量的习惯,也和爹说说。 谢韫之一听,就知道吴寂容的心思与布局了,对方显然是要拉临哥儿入局,当下便皱起眉头,因为临哥儿在他眼中还是个孩子,不应该掺和这些。 然而话到嘴边又及时醒悟过来,父母看孩子总是长不大的,自己不应该总被框在父亲这个角色去替临哥儿考虑问题。 这一点应该学习孩子们的娘,跟孩子们做朋友。 “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谢韫之看着临哥儿说道:“我当然不希望失去你这个孩子,不过我相信,就算你认祖归宗,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而非想离开我和你娘,还有弟弟们。” 临哥儿:“……” 怪了,爹今话怎么一股子娘的风味呢? 让他险些都快忘了爹以前的样子。 但显然,还是现在的爹更可爱,让人尊敬的同时,少了以往的畏惧。 “您说的没错。”临哥儿点点头:“都是为了大局罢了,权宜之计,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就会留下很多隐患。” “吴先生跟你说了?”若是谢韫之没感觉错,临哥儿以前应该是抗拒的。 临哥儿道:“是老师提起的,不过我自己也是这么想,因为我看现在的世子夫人不顺眼,她爱欺负娘。” 谢韫之:“……” 好吧,原来临哥儿夺权的动力这么单纯。 早上嫉妒儿子,现在有点嫉妒妻子呢,什么时候孩子们也能这样为他着想。 不多时,许清宜也知道了临哥儿的打算,从私人感情上出发,她倒真是舍不得临哥儿去当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愣了好长一段时间。 长到她不说一个字,临哥儿都看得出来她的不舍。 “娘,又不是真的去他家吃饭睡觉,只是挂个名号。”临哥儿道,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娘的心目中这么重要,重要到娘的聪明劲儿都发挥不出来了:“两家就住在隔壁,我继续在将军府待着,他们还能不愿意吗?” 那倒也是,但凡临哥儿肯认祖归宗,勇国公夫妇就该乐疯了,又怎么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问题。 见娘的脸色缓过来了,临哥儿又道:“正好还可以把针对您的人挤下去,一举多得。” 这说的是许亭筠吧?许清宜好笑,看来临哥儿对许亭筠的怨念很大啊。 那当然了,临哥儿还在平阳侯府就经常听说许亭筠欺负娘,现在又亲身体验被对方算计,算是新仇旧恨一起报。 “什么?大哥要去别人家了?”禛哥儿明显只听了自己想听的一部分,兴奋发言:“那我以后就是老大了吗?” 临哥儿不客气地敲了一下禛哥儿的头,无情地道:“做梦,你只能当老二。” 禛哥儿捂了捂脑袋,瞬间就老实了:“……” 通常这种情况,许清宜和谢韫之都是不管的,因为老二自己欠收拾。 * 金三宝是太子身边人这件事,竟然传出去了,现在百姓们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案情还有探讨的余地。 主要是疑点重重。 第一,为何这么快斩首金三宝?若是为了平息民愤,理由恐怕有点站不住脚。 第二,金三宝谋害陆世子夫妇的动机是什么?他一个无根之人,太子身边的奴才,和陆世子夫妇无冤无仇,说他是凶手未免太牵强。 第三:倒是太子与温氏二小姐有过一场轰动京城的拒亲事件,没准太子表面大度,实则记恨在心? 因此不少人认为,这个金三宝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而这个其人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许清宜听了消息,立刻就想起那句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果然啊,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皇帝给太子扯的这块遮羞布,终究还是遮头不遮腚,自我安慰罢了。 若说现在还只是猜测,届时宣布太子被废,又还有多少人相信太子与陆襄夫妇案无关。 百姓‘谣传’凶手是太子的消息,也传到了宫里,皇帝很生气:“岂有此理!” 这些人竟敢妄议太子,胆子太大了。 可令皇帝无奈的是,案子的确是太子做的,他也没有底气拿百姓们如何,只能另想办法。 皇帝立刻召见了恭王和谢韫之。 也不是责骂他们,只是商量个办法,叹气道:“朕知道,金三宝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应该不是你们故意散播的,毕竟你们答应过朕的事,没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谢韫之和恭王被皇帝审视着,两人面不改色,坦荡荡地道:“请陛下明察,此事确实与我等无关。” 半晌。 “好了,朕说了不是责怪你们。”皇帝顿了一下,面容严肃地道:“去查查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另外,压一压那些涉及皇家流言蜚语,成何体统?” “是。”二人领命,告退。 其实,见过恭王和谢韫之后,皇帝便将他们排除掉,这两人的品行和诚信,他都是认可的,那么剩下能做成事的就只有肃王了,答案毫无疑问是肃王吧。 按理说,肃王的能力也不错,如今太子废了,选肃王登基也无不可,然而皇帝知道,这些年自己拿肃王当太子的磨刀石,肃王对自己早已深恶痛绝。 他又怎么能选一个痛恨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否则等他百年之后,史书还不定怎么写自己,更甚至,可能连皇陵都进不去。 皇帝也有私心,他怕啊。 与金三宝的身份一同曝光的,还有谢将军长子和勇国公府的真实关系,人们听说,谢小案首其实是陆襄夫妇的孩子。 “真的假的?”众人惊讶无比。 “不过话又说回来,凝渊公子当年也是年少成名,以文采着称,若真是父子俩,倒也对得上。”有人分析道。 “太意外了太意外了,这跟金三宝替主顶罪一样玄乎,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假。”有人已经迷糊了。 “不是我说,这个节骨眼散播这种消息,有没有可能是转移焦点?”有人怀疑道。 “没准两个都是真的呢?反推一下,假如谢小案首真的是陆襄夫妇的孩子,那……”说话的人露出让大家意会的眼神。 “我倒是希望后者是真的,那样凝渊公子就有后了,虎父无犬子啊。”亲凝渊公子的人说道。 从谢将军手里抢孩子,想想就有些刺激。 临哥儿身世的消息,是许清宜趁乱放出去的,主要想试探一下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 如果反响是正面的,就等于为临哥儿认祖归宗做铺垫。 届时名正言顺,水到渠成。 但如果反响是负面的,就需要看看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了。 虽说凝渊公子死了十三年,可依然有很多人在精神上追随着这位超尘拔俗的大才子。 他们的意见很重要。 好在,得知临哥儿可能是凝渊公子的遗腹子后,这群人可以说是欣喜若狂,替凝渊公子感到开心。 因此,坊间充满让临哥儿认祖归宗的声音。 这条路铺得好啊,临哥儿想了一下就觉得很妙,到娘跟前询问说:“如果反响不好,您就会先辟个谣,然后再做其他打算是吗?” 许清宜点点头:“我预料到反响大概是好的,届时你就不是夺权,而是众望所归,也没有人会说你挤了陆启铭。” 站在道德制高点嘛,不给人落一丝口舌。 有时候就算是名正言顺的事,可人们往往就会同情弱者,觉得强者抢走了弱者的生存机会。 许清宜可不想让这样的局面发生,她要让临哥儿的回归,方方面面都毫无破绽。 “没错。”临哥儿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还要表示不忍相争,拒绝数次之后,最终才肯进陆家门。” 许清宜还能说什么呢?给了老大一个大拇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第194章 难以抉择 第194章 难以抉择 另一边,许亭筠已经和太子妃失去了联系,倒不是太子妃被禁足后无法联系外界,她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会许亭筠。 若非许亭筠这个扫把星,当初往太子府送了一个要命的消息,可能局面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因此,太子妃怎能不记恨许亭筠? 同时兼幸灾乐祸,等着许亭筠成为下一个跌落泥潭的人,想想看,既然谢临是陆襄夫妇的孩子,就不可能放着勇国公府的爵位不要。 她原本可以提前告诉许亭筠,好叫对方趁早做准备。 可惜她没有。 直到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人尽皆知,许亭筠也才知道,原来他们夫妻俩都想错了,谢临不是勇国公的私生子。 是陆襄夫妇的孩子! 这个消息震惊了许亭筠夫妻俩,接着就是惶恐不安。 要知道,若是谢临是勇国公的私生子,尚且还能道一句出身低贱,名不正言不顺。 可一旦确定谢临是陆襄夫妇的孩子,那就是嫡子嫡孙,名正言顺。 “不可能。”陆启铭一脸不想接受,摇头喃喃:“我亲眼看到了大哥的尸体,他人都没了,怎么可能还有个儿子,莫不是假的?” 许亭筠也希望是假的,可是陆襄死了不代表温二小姐当时没怀孕,若是正好怀着孕,一切就是有可能的。 她惨白着脸色咬牙切齿,怎么就生下来了呢? 要死就全家一起死了干净,竟还留下个孽种挡道。 “怎么办?我的世子之位是不是要被夺了?”陆启铭惶恐道,听外面那些推崇谢临的议论,听得他越来越害怕。 一大群拥护凝渊公子的人,都叫嚣着让谢临认祖归宗,继承爵位。 “不能被夺。”许亭筠冷道,看向儿子所在的里屋,压低声音:“夫君,我们不能让晟哥儿一无所有。” 陆启铭看着妻子:“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许亭筠抿了抿唇:“反正他们不能动晟哥儿的爵位,否则就等着鱼死网破好了。” 看样子妻子有了办法,陆启铭还想开口再问两句,许亭筠就吩咐道:“夫君且先稳住不要慌,我回娘家一趟。” 永安侯府。 外面闹得那么大,永安侯夫妻俩自然也听到了消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女婿谢韫之的养子,竟然会是勇国公的嫡孙。 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大女儿许亭筠是现任勇国公世子夫人,若是勇国公真打算认回流落在外的嫡孙,岂不意味着大女儿一家要退位让贤? “这消息不能是真的吧?”永安侯夫人戚氏忧心忡忡,只希望消息是假的,否则大闺女怎么办? 晟哥儿怎么办? “谣言还说凶手是太子呢。”永安侯知道妻子在想什么,随口安抚道:“最近满城风雨,人心浮躁,你就别跟着瞎担心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谢临真的是勇国公府的孩子,人家在将军府待得好好的,也未必会认祖归宗。” 戚氏道:“怎么不会,那可是一个爵位!” “是啊。”永安侯摸摸鼻子,欲言又止地道:“你也知道那是一个爵位,既然人家是国公爷的嫡孙,继承爵位便理所当然。” 知道自己有个爵位可以继承,谁会放着爵位不要? “侯爷?”戚氏闻言气得大声道:“可是亭筠是你的女儿,晟哥儿是你的外孙,没了爵位他们怎么办?” 永安侯被吼得皱眉,道:“那你说怎么办?莫非我们一起去求国公爷,叫他别认孙子?”传出去不用做人了。 “……”戚氏噎了一下,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没好气地道:“所以妾身才发愁啊,以后亭筠娘几个怎么办?” “好了。”永安侯想了想说:“亲家公是个仁厚的人,我相信就算国公府要认回孙子,也不会亏待了女婿和女儿一家。” 至于爵位,那是没办法的事,他这个做爹还能如何? 也是没有办法的。 “您说的意思妾身都明白,就怕亭筠接受不了。”戚氏道,其实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若是许亭筠能接受,她自然不会在这里发牢骚。 “也是,亭筠那性子,你好生劝劝她吧。”永安侯说道,叹了口气。 戚氏点点头,说了句:“亭筠和清宜姐妹俩本来就不亲近,若是真认了临哥儿回去继承爵位,俩人只怕矛盾更大了。” “夫人。”听到这里,永安侯忍不住提醒妻子:“这件事你可别掺和一脚,也别去为难清宜,她只是那孩子的养母,事关爵位,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数。” 戚氏面露难堪道:“侯爷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去为难清宜,清宜也是我的女儿。” “你知道就好,我只是提醒提醒。”永安侯颔首,不怪他担心,现在看来,妻子为了迁就大女儿的情绪,几乎是与二女儿割席了。 永安侯自然不赞成这样做的,可惜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如何,总不能和自己的妻子分开行动。 横竖二女儿现在过得好,也无需他们帮衬。 “夫人,侯爷,大小姐回来了。”夫妻二人说着话,丫鬟前来禀报。 永安侯夫妻俩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种预感,大女儿莫不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 “来了也好,不过我眼下要去衙门了,你好好开导开导她。”永安侯吩咐妻子道。 “嗯。”戚氏心不在焉地点头,送永安侯出了房门,便转道去外院见许亭筠。 “怎么忽然来了?”戚氏扬起笑脸,上下打量了一下长女:“最近过得如何,哥儿姐儿都还好吧?” 许亭筠却笑不出来,心事重重地看着戚氏,开门见山道:“娘,外面的消息您已经听到了吧?勇国公府,恐怕要变天了。” 戚氏的脸色白了一下,眼底流露着担忧,随后关心地问道:“确定了吗?那孩子真的是陆家的血脉?” “九成九是。”许亭筠怨恨地道。 “那……国公爷是什么打算?”戚氏问。 许亭筠轻哼:“目前还不清楚,可据我所知,他们肯定是想把人认回来的,因为他们对晟哥儿的态度,已经开始怠慢了。” 戚氏皱着眉,这样的话,竟是不知怎么安慰长女才好。 “娘。”许亭筠忽然一把抓住戚氏的手臂,央求道:“这次您一定得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晟哥儿落魄,晟哥儿他不能失去爵位啊!” “亭筠,你先冷静下来。”戚氏被长女吓了一跳,看着对方面露为难地道:“娘也想帮你啊,可是娘能怎么帮你?国公府又不是娘说了算。” “不必去国公府。”许亭筠死死地盯着戚氏道:“您只需要去找清宜,叫她阻止谢临认祖归宗即可。” 闻言,戚氏瞪大眼睛,本能地摇摇头,刚才侯爷才提醒过她,叫她千万不能拿这件事去为难清宜。 现在长女却叫她去找清宜…… 见状,许亭筠的脸色阴沉下来:“摇头是什么意思?娘,您别不是不肯帮这个忙吧?” “亭筠,我……”戚氏欲言又止,脸色很难看,想拒绝又似乎畏惧着什么。 许亭筠冷笑一声,道:“若是晟哥儿的爵位没了,我们就一无所有了,到时候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所以您想清楚了再回答,帮,还是不帮!” “……”戚氏听见这个威胁,只觉得一阵阵天旋地转,难以抉择。 第195章 自我开脱 第195章 自我开脱 “娘!”许亭筠步步逼紧,看起来歇斯底里:“就当是我最后一次求您办事,只要这件事办成了,您的罪就赎完了,我亲娘那件事,我再也不怪您!” 提起那件事,戚氏心惊肉跳地捂住胸口,连忙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在听。 “您放心,这里没有人,我都支开了。”许亭筠道,这次就是抱着和戚氏谈判的心思来的。 闻言,戚氏这才稍微放松下来,但脸色还是很难看,嘴角带着苦笑,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许亭筠果然拿这件事威胁自己。 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母慈子孝关系,不过是表面罢了,真正有事,对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撕破脸皮。 可这一刻,戚氏还是忍不住伤心了,毕竟她无微不至地拉扯大许亭筠,难过地质问:“亭筠,我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说要风就要风,要雨就要雨,你说不喜欢清宜,清宜就低微到了尘埃里,你为什么还不满足?” 许亭筠面无表情,冷看着戚氏对自己指责,嗤笑:“可是您对我好,不是因为我是您的女儿,也不是您喜欢我,一切都只是因为您活该,您做错了事啊。” 戚氏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若是我娘没有被你逼死,我需要你这个恶毒的姨母来对我好吗?”许亭筠咄咄逼人道:“你的亲生女儿低微到尘埃里,是我的错吗?不,是你为了自己的罪孽才牺牲了她,一切都是你的错!” “你。”戚氏气急攻心想反驳,又无奈地闭上嘴,因为她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许亭筠的指责,揭开了她的遮羞布。 对方说的没错,是她为了自己的私心,才牺牲了许清宜。 刚开始的时候,作为母亲她会很内疚,那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这样做实在太不应该。 可是她没办法,若是她身败名裂,膝下儿女们的下场说不定会更惨。 因此后来,戚氏就学会了麻痹自己,暗示自己,是许清宜不讨喜,所以她才偏心长女。 一晃眼多年过去,本来大家都过得好好的,眼下却偏偏出了这种事。 “娘,老太太只是不管事了,可还没死呢。”许亭筠又下一剂猛药:“若是让老太太知道您的所作所为,呵,您的好日子到头了不说,戚家的名声也会被您连累吧?” “亭筠,你闭嘴!”戚氏愤怒不已,用痛心的目光看着许亭筠,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坏到这种地步。 而许亭筠毫不在乎,自从知道真相后,她从来就没有拿戚氏当娘看待:“最后一次,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戚氏失魂落魄地沉默下来,她知道,许亭筠已经被逼上了绝路,如果自己不肯答应,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可以答应你去试一下。”戚氏闭了闭眼,道:“可是清宜不一定会听我的,如果她不听,我也没办法。” “不听?那就以死相逼啊,她总不想背上逼死母亲的骂名。”许亭筠轻飘飘地道。 戚氏满脸怒容,随即又压了下去,只剩下颓然和恍惚,不怪许亭筠,只怪她自己做的孽。 “你现在也是想逼死我。”戚氏喃喃道。 “您现在可还不能畏罪自杀。”许亭筠皮笑肉不笑地冷哼:“否则我依然会将您的罪状公之于众,让世人看看你的罪孽。” 又道:“横竖都是死,您死在您的亲生女儿府上可有用多了,至少保全了自己和戚家的名声。” 听到这里,戚氏的手指都在颤抖。 一步错步步错,她现在连死的自由都没有了。 “好说歹说,您应该都听进去了。”许亭筠道:“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别让我等太久。” 她起身走了,戚氏瘫坐在原地,像个失了灵魂的木偶。 * 将军府,听说裴彻和寇明珠来了,许清宜惊讶,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刚成亲的小两口就出来串门来了? 仔细一算,还真过去了好几天,昨天应该是回门。 许清宜也没把他们当外人,穿着简单的常服就出去接见。 寇明珠倒是盛装打扮,瞧那容光焕发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婚后的生活过得很舒心,滋润着呢。 “谢夫人。”寇明珠被许清宜打量得都害羞了。 “哎呀,明珠瞧着又更漂亮了。”许清宜看看她,又看看裴彻,打趣地道:“看来裴副将是个会体贴人的啊。” 这下两口子都羞涩了。 “嫂夫人。”裴彻行了礼,刚成了亲带新婚妻子出门,眼角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时不时就要看两眼寇明珠。 “你们将军也在家,你去找他吧。”许清宜也是成过亲的人,十分理解裴彻的心情,不过还是打发道:“我和明珠说几句体己话。” “好。”裴彻忙道。 他走后,许清宜看着寇明珠问:“成亲几天了,和裴彻相处得还可以吧?” 寇明珠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裴郎很好,还要多谢您帮忙促成了这门亲事。” 许清宜秒懂,想来这姑娘是很满意的,拍了拍对方的手:“你喜欢就好,自己的男人嘛,只有咱们女人自己才知道好赖,至于旁人怎么说不打紧。” “嗯。”寇明珠笑道。 没错,是有亲戚背地里笑话她,千挑万选选了个瞎子,她听到时气得不行,恨不得撕烂那人的嘴。 现在听了谢夫人的话,心里特别舒畅,要是所有人都有谢夫人这份见识就好了,寇明珠心想。 “裴夫人也是个好相处的吧?”许清宜站在寇明珠的立场上问,而不是一上来就说裴夫人的好话。 寇明珠道:“嗯,婆婆很好,小姑子和小叔子也很好。” 都说卖猪看圈,成亲之前,不少亲戚轮番来劝她别低嫁,否则就算男人是个好的,他家里人却未必明事理。 说没有担心过是假的,不过寇明珠现在很庆幸,自己还是坚持了想法,选择了和裴彻成亲。 “是啊。”许清宜欣慰地笑笑:“只要男人好,他的家人你也处得来,后院自己一把抓,其实这样的日子最好了。” 这说的不就是谢夫人本人吗? 寇明珠捣蒜似的点头,嘴甜道:“向您学习。” 接下来又聊了些别的,然后许清宜留他们用饭,不过被拒绝了。 寇明珠道:“家里好像要来客人,不如我们下回再来吧?” “这样啊,那就不留你们了,下回吧。”许清宜道。 刚送走寇明珠和裴彻夫妻俩,门房又有人来通报,永安侯夫人来了。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许清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哪里是亲娘来了,这分明是麻烦来了。 “请进来。”她吩咐道。 戚氏第一次登将军府的门,四处打量,不愧是皇城脚下的宅子,气势恢宏,园林辽阔,人一踏进来就感觉到了不同。 与隔壁的勇国公府一做对比,将军府竟还出色几分。 戚氏亲眼所见才知道,二女儿如今是真的过得很好,超出了她的想象。 来时的负罪感,不知不觉就减轻了。 既然二女儿现在过得这么好,又何必去争勇国公府的爵位,害得她和许亭筠都不得安宁呢? 第196章 以死相逼 第196章 以死相逼 戚氏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可是她控制不住,如果她不这样想,她就找不到理由来逼许清宜就范。 “永安侯夫人,您这边请。”丫鬟知道这是主母的娘,都十分殷勤客气。 到了会客堂上,戚氏心不在焉地就坐喝茶,等着许清宜过来。 距离上回母女见面,已经过去了小几个月,许清宜见到戚氏后,带上得体的笑容:“娘,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叫我准备准备。” 戚氏看到被众星捧月,即便穿着简单素净,也满身贵气端庄的二女儿,神情不禁有些恍惚,随后扬起笑道:“也是心血来潮,娘下次会注意的。” 看来二女儿是真的过得很好,她的负罪感稍微又减轻了一些。 “哦,娘心血来潮登门看望我,不知所为何事?”许清宜直接问道。 不会真是为了许亭筠吧? “是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先屏退左右吧。”戚氏道,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她,没留意到许清宜的警惕。 见状,许清宜多少已经猜到了戚氏的来意,果然是那样啊,随后便屏退左右:“好了,您说吧。” 戚氏眼神复杂地看了二女儿一眼,说道:“娘听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你家长子临哥儿是勇国公的嫡孙,这件事是真的吗?” 许清宜点头:“是真的。” “这样。”戚氏顿了一下,追问:“既然是真的,你们可有什么打算,你会让临哥儿认祖归宗吗?” “会。”许清宜答道。 “……”戚氏噎了一下,没想到许清宜这么爽快,讪讪道:“这么优秀的儿子,你竟然舍得?” “是啊,就在隔壁,有什么舍不得?”许清宜笑道:“跟孩子的前程比起来,我这点舍不得算什么?那可是一个爵位。” 戚氏脱口而出:“可你姐姐怎么办?” 闻言,许清宜就对戚氏的来意一点都不怀疑了,收起笑容道:“什么怎么办,您这话说的,好像临哥儿抢走了她的爵位似的,可是这个爵位本来就是属于临哥儿,论出身,临哥儿是嫡子嫡孙,名正言顺,论实力,临哥儿更是甩了陆启铭几条街,您就算担心大姐的未来,也不该到我跟前来说这话。” 戚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她知道自己不占理,可是她被逼无奈,也只能委屈许清宜了。 “清宜,娘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戚氏哀求地道:“可是你姐姐性情极端,她太看重这个爵位了,就当娘求你。”说着,她跪了下来:“你不要和你姐姐争这个爵位好不好?就这一回,你帮帮娘,娘以后都不再来烦你!” 许清宜也是没想到,戚氏竟然会下跪,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真是母女情深。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替原主许二小姐感到不值,心中憋着一股怒气,凭什么? “您别这样,这样折我的寿。”许清宜站起来走到一边:“看来您为了大姐连脸都不要了,那不如我去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请过来,您亲自跟他们说说您的意见?” 戚氏臊红了脸,同时心中翻江倒海,如今自己这般跪下来哀求,而二女儿竟然一点儿怜惜都没有,就这么恨她吗? “清宜,娘对不住您,但娘是有苦衷的啊。”戚氏哭道,簇簇落泪,看起来确实背负着很大的苦衷。 可是许清宜淡淡道:“您有再大的苦衷,也不能将牺牲转嫁到我头上,我凭什么为了您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 戚氏哑口无言了片刻,继而豁出去说道:“因为我是你娘,你这条命是我给的,你就当还我的生恩养恩,就这一次,清宜,我求求你!” 看着戚氏咚咚磕头,许清宜皱眉,这叫什么事啊,就没见过这么离谱自私的娘,许二小姐当了她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您磕破头也没用,还是快些起来吧。”许清宜不是对方的亲生女儿,自然对眼前的这一幕毫无感觉,她冷静地在心里寻思着,叫人进来架起戚氏,不然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清宜,怎么了?”这时,谢韫之的声音传来,许清宜和戚氏齐齐看去,只见对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你怎么来了?”许清宜问道,想想现在的情景,尴尬地看着丈夫,只能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听说你和岳母发生了争执,我就来了。”谢韫之回答完妻子的话,皱眉看着地上的戚氏道:“岳母跪在地上,这是要做什么?” “……”戚氏活了一把年纪,被女婿看见丑态很丢面子,可是她眼下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索性不理会谢韫之,继续对许清宜说道:“清宜!这是娘唯一的活路,你要是不肯答应,娘唯有在这里撞柱而死了!” 许清宜:“……”好家伙,一百句脏话在她的嘴里蠢蠢欲动,可惜她的素质让她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谢韫之闻言,立刻警惕地走到妻子身边,那护人的架势,好像担心戚氏会往这儿撞似的。 许清宜无奈看了谢韫之一眼,跟对方托出:“娘希望我阻止临哥儿认祖归宗,别跟大姐的丈夫抢爵位,不答应就要死给我看。”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谢韫之重重皱眉,替妻子感到很愤怒,当下对戚氏不客气地道:“好一个以死相逼,我和清宜还真不怕,您若真是死了,大不了给您出一笔丰厚的丧葬费。” 戚氏闻言气急,女儿和女婿竟然没有一个吃她这套的,这不禁让她恼羞成怒,觉得撞死在这里算了。 横竖人人都在逼迫她! “好好好,没人心疼我这条贱命,都逼我去死是吧?”戚氏忽然爬起来,照着一根石柱上就撞了过去。 许清宜和谢韫之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永安侯夫人竟然来真的? “快来人。”谢韫之只是惊讶了一瞬,立刻喊人进来吩咐道:“摁住永安侯夫人,不要叫她继续自残,另外,着人去请陈大夫来。” 戚氏觉得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气,脑袋都撞得嗡嗡直响,可是用手一摸,也仅仅是撞破了一点额头而已。 丫鬟和嬷嬷们一连串地过来,摁住了戚氏。 很快,陈大夫也匆匆赶到了现场。 “陈大夫,烦请给永安侯夫人包扎一下伤口。”谢韫之道。 “是,谢将军。”陈大夫道。 随后去查看戚氏的伤势,发现很轻,说道:“回谢将军,永安侯夫人没有大碍,只是额头磕破了皮。” 谢韫之听了伤情,面沉如水,低声吩咐府里的人:“明钰,去准备马车,一会儿将永安侯夫人送回永安侯府。” “是。”明钰道。 谢韫之吩咐完,立刻回头关心地看着许清宜:“夫人,吓到了吗?” 许清宜摇摇头,那倒没有,那戚氏撞柱血都没流,看样子只是破了点皮,哪那么容易吓到:“没事。” “你的脸色白白的,受惊了。”谢韫之不信,也不管现场还有人,立刻将夫人拥进怀里安抚。 那永安侯夫人太过分了,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谢韫之知道对方偏心,但不知道偏成这样。 可以想象,夫人以前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他越想越心疼。 许清宜摸摸自己的脸,可能是有一点脸色不好吧,主要是气的! 这个戚氏实在是太可气了,什么苦衷也不能这么为难自己的女儿吧? 若是逼死母亲的话传出去,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我不是受惊,我是受气。”许清宜呼吸了一口自家男人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是好气,想了想道:“走,我们一起送娘回永安侯府,和爹好好说道说道,看看爹是不是也要来个以死相逼。” 戚氏来她府上闹,永安侯应该是不知情的,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告知永安侯,让这件事停止发酵。 以后就算戚氏真的死了,也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第197章 讨个说法 第197章 讨个说法 戚氏伤得很轻,刚缓过来就听说女儿和女婿要送自己回永安侯府,找侯爷要说法,吓得她脸色又白了几分。 “不,清宜,你们不必送我回永安侯府,刚才是娘一时冲动,娘错了,这事不能和你们爹说!” 死是死不成的了,比想象中要难,戚氏试了一次就不敢再试第二次了,眼下主要是息事宁人。 “娘也不求你放弃爵位了,娘现在就这么个要求,你难道连这个也不肯答应吧?”戚氏坐在地上哭闹起来。 仿佛只要许清宜和谢韫之敢去永安侯府揭她的老底,就是十恶不赦,想要她的老命。 许清宜哪里是想要戚氏的老命,她只是不想以后继续被威胁罢了,看样子,戚氏是有什么把柄握在许亭筠的手里? 以前她确实没兴趣知道,因为跟自己无关,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知道许亭筠会拿捏戚氏来搞自己,她就要把这件事查得一清二楚才行。 “娘,您在我府上寻死这么大一件事,我如何敢瞒着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和韫之都承担不起。”许清宜有理有据,不容拒绝地道:“走吧,到了爹面前,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相信爹会为您做主,而不是可着我这个女儿折腾。” “没错。”谢韫之附和道。 戚氏老脸臊红,她也是个要面子的人,但今天无疑是她有生以来最没面子的一天,不禁又羞又怒:“清宜!你一定要这样作贱娘吗?!” “可笑。”这次还未等许清宜开口,谢韫之便冷声道:“难道不是您先作践清宜?在将军府寻死觅活,您把清宜当女儿了吗?” 见是女婿开的口,戚氏噎了一下,女婿与女儿不同,她并不敢纠缠,便无视了对方。 “清宜,娘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戚氏声泪俱下地央求道:“看在你两个弟弟的份上,你就保全了娘的脸面吧,啊?不然娘以后如何教导他们?” 她利弊看得越清楚,许清宜就越生气,不禁咬着后牙槽道:“敢情您什么利弊都清楚,却还是选择用命逼迫我就范,既然如此,您就承担自己该承担的后果吧。” 戚氏咽了咽口水,还想说什么,就被许清宜打断:“我是您千般衡量过后选出来为难的对象,不仅是今天,从始至终都是,所以永安侯夫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母女情分?” 什么意思? 戚氏知道自己不好,愧对二女儿良多,可母女终究是母女,不是吗…… “清宜,消消气,别气坏了自个的身子,不值当。”谢韫之见妻子气急,连忙温柔地搂着顺顺背。 许清宜主要是替原来的许二小姐感到愤怒。 “母慈方才子孝,既然她对你没有真心,这娘家不要也罢,横竖你也不缺这一门亲戚。”谢韫之搂着妻子的肩膀安慰,随后冷淡地瞥了一眼永安侯夫人。 这下戚氏慌了,听女婿这个口吻,难道要撺掇女儿跟自己断亲不成? “嗯,我有你和孩子们就够了。”许清宜消了消气,连忙回应一下积极帮腔的谢韫之。 虽说她自己也能处理这件事,不过有人在身边鼎力相助的感觉,特别窝心。 “清宜,你不要这样对娘……”戚氏闻言,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戏,忽然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许清宜冷眼视之,倾向于是假的,庆幸道:“晕得好啊,来人,直接将永安侯夫人抬上马车。” 戚氏:“……” 永安侯府。 一来二去,时间已经不早了,永安侯也从衙门回到了府邸,发现夫人不在,便问府里的人:“今天夫人和大小姐聊得怎么样?” 下人回道:“回禀侯爷,夫人和大小姐屏退了下人,奴婢也不知道。” 母女俩的私房话不想被人听见,倒也合情合理,永安侯正想询问夫人的去处,便听得一声禀报:“侯爷,二小姐和二姑爷,送夫人回来了。” 永安侯一怔,夫人去了二女儿府上? 单独来看没什么,可问题是,夫人刚见完大女儿又去见二女儿,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永安侯匆匆忙出去,只见夫人头上包扎着一圈白纱布,是被人用担架抬进来的,旁边还跟着一个提药箱的大夫。 “怎么回事?” 再往后一看,二姑爷正在扶二女儿下马车,夫妻俩抬头见到他,都没有太好的脸色,只能勉强算平和:“爹。” “岳父。” “嗯。”永安侯看看担架上的戚氏,赶紧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清宜你娘怎么了?” “家丑不可外扬,岳父,还是进去再说吧。”谢韫之道,握住许清宜的手掌不曾松开,只因他觉得夫人太委屈了,无比怜惜。 永安侯闻言,心里顿时沉了沉,看来自己猜对了,夫人真是……好赖话都听不进去啊。 莫不是为了爵位去为难二女儿了? 想到这里,连带着他在女婿面前也臊得慌,女婿两口子不会以为是他的意思吧? 永安侯满腔冤枉和苦涩,要知道他早上就吩咐过妻子,千万不许去将军府为难二女儿,结果妻子就是不听。 进了屋里,屏退下人,由谢韫之开口,将戚氏在将军府的所作所为一一说清楚,淡声道:“好在人没事,只是撞破了一点皮外伤。” “她。”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永安侯听得火气上涌:“岂有此理!她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妻子太糊涂了,做派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这席话若非谢韫之亲口所说,永安侯都不愿相信是真的。 “这次好险只是破了皮,若是下次真殒了命,将军府可就有理说不清了。”谢韫之冷冷地道:“这样的亲家,我怕是不敢再要。” 永安侯的脸色变了变,忙解释:“女婿听我说,这绝不是我们永安侯府的意思,完全是你岳母自己发疯。” 说到这里,怒了起来:“我早上去衙门之前还警告过她,叫她别去将军府为难清宜,没想到她竟左耳进右耳出。” 也就是对方现在昏迷不醒,否则永安侯必定给对方扇两巴掌,将那个糊涂的婆娘扇醒。 真的太可气了。 怎能用命去逼迫自己的女儿? 作为枕边人的永安侯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竟是这么疯癫的人。 “爹。”一直不曾说话的许清宜,开口问道:“我是真的想不通,娘为何要这样为难我?难道大姐是她的女儿,我就不是她亲生的吗?” “你当然是。”永安侯府歉疚地看着二女儿,虽然孽都是妻子做的,但他这个爹也有很大的责任,羞愧地道:“你是我看着从产房抱出来的,这点不必怀疑。” “既然是亲生的,那娘为什么只对大姐好?”许清宜真是奇了。 这个永安侯倒是知道:“因为你大姐性子极端,从小就见不得你娘对你好,否则就又哭又闹还自残,你娘为了息事宁人,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忽视二女儿的习惯。 如今说出来,永安侯也觉得很羞愧,特别是面对二女婿那面沉如水的表情,愧疚达到了顶峰。 “仅仅是这样?我看应该还有什么内情吧?”许清宜看着永安侯,莫非永安侯也不知道? “没有什么内情,你大姐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当年怀来得很不容易。”永安侯摇摇头回忆道:“应该是你娘嫁进来的第四年才怀上的,她格外看重,因此还特地回了气候较好的娘家安胎。” 回娘家安胎?许清宜和谢韫之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根据他们夫妻二人的猜测,这戚氏应该是有什么把柄握在许亭筠手里吧。 否则只是正常偏心的话,很难做到以命相搏。 第198章 不配为人 第198章 不配为人 要查也不难,戚氏的娘家在东州,出了京城往北走三四天即可。 谢韫之手底下大把可用之人,随便指派两名轻骑过去就可以了。 至于眼下,戚氏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横竖他们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要做什么了断,还得等着查到真相再说。 “岳父。”想清楚后,谢韫之道:“岳母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生气,希望下次不要再出现这种事。” “当然,肯定不会了,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跟她说清楚的。”永安侯连忙保证,眼下老脸仍然是臊得慌。 就算女婿不提,他回头也会狠狠地说妻子一顿。 多说无益,许清宜和谢韫之双双告辞,出了门便开始商量:“派人去东州看看?”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谢韫之温柔地看了一眼妻子道。 “今天谢谢你,为我忙前忙后。”许清宜由衷地说。 谢韫之已经很久没有从妻子嘴里听见‘谢谢’二字了,俊逸无双的脸庞,立刻板了起来,十分不高兴:“不是说好不说谢谢吗?” 夫妻一体,哪来那么多谢? 是是是,许清宜想起来了,连忙抱住谢韫之的胳膊,歉意道:“看我这张嘴,该罚。” 顷刻间,谢韫之便看向夫人的嘴,一扫不快地笑起来道:“是该罚,待回去之后,罚你亲我许多遍。” 许清宜拧了一下对方的胳膊,然而……没能拧动。 这个人的肌肉太结实了,而且故意绷她的手,欺负人! “嗤。”夫人的发难,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只惹来谢韫之一声嘲笑。 回去后,谢韫之尾随夫人回后院待了片刻,惩罚了对方今错话的嘴,这才整理衣襟,出去办正事。 永安侯府后院,许清宜的两个弟弟听说母亲晕倒了,连忙来到母亲床前看望。 这时戚氏已经醒了。 两个儿子在她床边关心道:“娘,您不是去找二姐吗?怎么受伤了?” “二姐还是那么笨手笨脚,连娘都照顾不好。”其中一个儿子道。 刚送走女儿和女婿的永安侯大步走进来,冷冷看着刚才说话的儿子道:“是谁整天在你们面前说你们二姐的坏话?还笨手笨脚,你们两个倒是不笨,怎么不去考个秀才回来给我看看?” 他都不奢望案首,只要秀才就行。 可惜家里这两个不孝子,连秀才都考不中,也别拿年纪小说事,不行就是不行。 谢临也年纪小,怎么人家就考中了案首? “爹。”两个儿子被吓了一跳,不明白爹冲他们发火做什么? 他们最近没惹爹吧,而且说二姐笨手笨脚也不是什么大事,娘也经常说啊。 “是你们娘说的吧?”永安侯冷哼一声,猜到了,看着躺在床上闭眼装晕的妻子:“戚氏,你是不是觉得贬低清宜,你就能心安理得地作贱自己的女儿,你怎么是这种人?” “侯爷。”戚氏不敢再装下去了,坐起来,哀求看向显然已经知道来龙去脉的永安侯:“你让孩子们出去再说吧,算妾身求你了。” 若是旁的事,永安侯肯定会选择保全戚氏的颜面,可今天他实在太生气,而且两个儿子眼看着也被教歪了,不妨留下一起教训,愠怒地道:“你知道在孩子面前要脸,却敢到清宜府上寻死觅活地闹,怎么,在女婿面前丢人就不算丢人了?” 再说了,勇国公府的爵位,什么时候轮到许清宜做主了? 这是双重为难。 永安侯怒视着戚氏道:“我看你不是自己想寻死,你是想逼清宜死,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拿什么去给你保爵位?” 戚氏被骂得狗血淋头,无话可说,侯爷说的她都懂,可她被人拿捏住了把柄,又能怎么办? “戚氏,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是不是人?”永安侯气道。 “够了!”戚氏原本默默忍受,闻言忽然发疯似的指着永安侯:“我是对不起清宜,但我对得起你,对得起你许家!若不是你们母子俩逼迫我,我何至于此?” “什么?”永安侯被指责得一脸茫然,心中也来气:“你说什么,我何时逼迫过你?” 戚氏便哭着不出声了,只留下气闷的永安侯和两个面面相觑的儿子。 “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鼓起勇气问道。 “哼。”永安侯轻哼,也不帮着妻子隐瞒:“你娘为了你大姐夫的爵位,上门求你二姐周旋,你二姐不答应就撞柱相逼。” 两个儿子面露惊讶,所以娘头上的伤口,其实是自己撞的? 他们都这么大了,廉耻心还是有的,立刻不赞同地看着娘道:“娘,您……怎么能这样呢?” “听见没,孩子都知道这样没脸,你却不知道?”永安侯现在担心的是,二女儿一家已经被妻子得罪透了,以后这门亲戚也走不通了。 被全家轮番数落,戚氏只是默默流泪。 她知道自己有错,但她有办法吗? 现在戚氏只希望这件事就此落幕,别再徒生事端,而大女儿那边,她只能借由头上的伤卖卖凄惨,希望对方能放过自己。 另一边,许亭筠收到戚氏的帖子,以为戚氏成功了,便满心欢喜地上门。 发现对方头部有包扎,想必是受了伤,许亭筠假惺惺地道:“辛苦您了,您这么努力为晟哥儿的爵位奔忙,我和晟哥儿将来都会记您的好。” 戚氏闻言,只觉得心凉彻骨,现在看许亭筠哪里还有疼爱,只有恐惧,央求道:“亭筠,我尽力了,你妹妹她不肯听我的,我也没办法啊。” 没有成功?得知戚氏失败了,许亭筠的态度立刻就变了,恶毒地道:“尽力?你一没保住晟哥儿的爵位,二没死在许清宜府上,哪里算尽力了?” “……”戚氏面露绝望,张了张嘴,忽然瞪大眼睛看着许亭筠身后:“侯爷。” 许亭筠脸色一变,转过身来,讷讷地喊了声:“爹。” 啪地一声,永安侯的巴掌重重落在许亭筠的脸上,他怒不可遏地道:“竟然是你?是你撺掇你娘去为难你妹妹,你怎么能这样?!” 刚才,永安侯听说长女来了,便想和长女谈谈,让这件事别再继续恶化,最好是能给将军府道个歉。 可没想到刚走进来,就听见长女这番恶毒的话,气得他火冒三丈。 许亭筠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身为女儿,她不敢对永安侯怎么样,只能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戚氏。 “侯爷,你别打亭筠,不是亭筠的错!”戚氏哭喊着,连爬带滚地从床上下来,挡在许亭筠面前:“你要打就打我吧,都是我做的孽。” “你,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永安侯气坏了,如妻子所愿,他给了对方一巴掌。 然后怒瞪着许亭筠,满脸失望地道:“你眼中只有爵位,只有利益,为了这些逼迫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你还是个人吗?许亭筠,你不配为人,我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出永安侯府!” “侯爷!”戚氏生怕许亭筠说出实情,连忙阻止永安侯继续说下去。 永安侯气急地看着戚氏,打断道:“你闭嘴!敢再说一句,我休了你!” 一下子,室内都安静了,静得窗外的风吹树叶声清晰可闻,衬托得室内的气氛越发紧张。 戚氏不敢置信地看着永安侯,却见永安侯满面怒容,不像在说假话。 一旁的许亭筠冷眼旁观,脑子里飞快地算计,若是现在说出实情,戚氏这颗棋子就没用了,倒不如先留着,以后自己和晟哥儿兴许还能用得上。 “好,我走。”许亭筠临走时,冷冷看了戚氏一眼,仿佛在提醒对方,别忘了你欠我的。 第199章 谋害侄子 第199章 谋害侄子 这日下朝后,恭王在宫门口叫住勇国公:“亲家公。” 本来以他的身份,并不适合这样喊的,不过他当前代表的是温家,这样喊也无不妥。 勇国公一愣,然后就呵呵地笑了,自从十三年前那个噩耗后,两家便成了仇人,已经许久不曾来往。 想来凶手找到后,因为临哥儿的关系,恭王府的态度也软化了。 “恭王殿下。”勇国公连忙行了礼。 “不必多礼。”恭王温和地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哎。”勇国公忙点头。 众臣看见他们走在一块也不奇怪,最近陆襄夫妇案的事轰动京城,听说还有个遗腹子,看来两家是要和好了。 茶楼雅间。 “亲家公,关于临哥儿,不知贵府有什么打算?”恭王开门见山地问。 提到临哥儿,勇国公满眼慈爱和笑意地道:“当然是希望他认祖归宗了。”迟疑了一下:“只是那孩子似乎不愿意离开将军府,我和他祖母也不好勉强。” 现在临哥儿就是他们老两口的心头肉,千般珍惜万般疼爱,对方不愿意的事,他们是半点都不敢勉强。 恭王点点头,勇国公单纯站在亲人的角度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可是局势所迫,他提醒道:“事已至此,且不管临哥儿肯不肯认祖归宗,他已经是贵府现任世子的眼中钉了,希望亲家公慎重。” 闻言,勇国公表情凝重,是啊,这个道理他懂,且不管临哥儿肯不肯认祖归宗,世子之位也不能再叫陆启铭占着。 若是叫陆启铭占着,等于给临哥儿这个嫡子嫡孙留了个后患。 “是,多谢恭王殿下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勇国公想通了忙道。 “亲家公客气了。”恭王喜欢拎得清的人,笑着又提醒了一句:“对了,我看临哥儿那孩子也许并不是不愿意认祖归宗,他只是性子内敛罢了,你们诚心多和他交流,相信他的态度会有所软化的。” “是。”勇国公若有所思。 恭王殿下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难道是临哥儿通过对方,给自己传递消息? 毕竟临哥儿肯定不会亲口跟他说,叫他尽快废了陆启铭的。 大孙子的心思太难猜了。 可是勇国公心甘情愿,当务之急,是先废黜陆启铭的世子之位。 勇国公夫妻俩都是性情敦厚之人,做事都留一线,因此尽管瞧不上陆启铭这个五毒俱全的儿子,但到底是亲生的,也没有想过要让对方如何,只想着给笔钱,让对方和姨娘一起到外地生活,眼不见为净。 至于废世子的理由,品行不端即可。 从永安侯府回来的许亭筠,尚且不知道公婆的打算,只知道陆启铭的世子之位摇摇欲坠,她时刻心急如焚,心里更是想着,难道只有谢临死了,才能保住爵位吗? 可是谢临被保护得那么好,想要杀死对方谈何容易。 许亭筠想到这里,一边怨恨戚氏没用,一遍诅咒谢临或者勇国公快点死了才好。 不然,她真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才能保住爵位了。 * 临哥儿有自己获取消息的途径,府里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日前戚氏在府里撞柱一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又是为了爵位。 可惜这个爵位他势在必得。 “娘,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告诉我?”临哥儿还以为事情与自己有关,娘会告诉自己,结果左等右等也没人跟他说,索性他就自己开口。 “你知道了?”许清宜想想也是,临哥儿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歉意笑着道:“毕竟是有些晦气的事,而且我也不想你有心理负担。” 到底是因为爵位才生的事端,万一因为这事,让临哥儿心里产生了内疚感就不好了。 说白了,戚氏死不死跟临哥儿没什么关系,纯粹就是无妄之灾。 确实晦气,临哥儿替娘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怎么会有戚氏这样的母亲,他关心道:“您受惊了,不是所有母亲都是好母亲,您别往心里去。” 许清宜一阵惊讶,临哥儿竟然会安慰人了,少见啊少见,她惊讶之余受宠若惊地笑笑:“好,娘知道了,因为早就不把她当母亲看了,所以也没那么难受。” 如果是原主遭遇这种事,估计就有得难受了。 “嗯。”临哥儿道,低垂的眼眸里蕴藏着冷意。 既然说开了,许清宜干脆就把他们夫妻俩的怀疑,以及计划也和长子交代了一通,说道:“你爹的人办事效率高,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到时候再告诉你。不弄个清楚,我和你爹心里也不踏实。” “嗯。”临哥儿回神,又应了一声。 果真是许亭筠在背后捣鬼,他对这个人的印象本就不好,眼下更是万分厌恶。 若是光明正大地用实力争夺爵位,他还能高看对方一眼,然而使这种下三滥诛心的手段,便不值得他尊重。 之后,临哥儿陪着许清宜闲聊了片刻家常,便起身告辞。 出了院门,他边走边吩咐道:“阿白,去查一查陆启铭的行踪。” “是。”阿白应声。 有种预感,主子要有什么动作了。 近日,陆启铭因为爵位的事而心情糟糕,几乎日日在画舫上借酒消愁。 今天也一样,正喝得半醉半醒,忽然看见有人闯进来,他迷迷瞪瞪地问:“你谁?” 仔细一看,对方长得俊秀清冷,眉目如画,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陆启铭?”对方没有回答,来到他面前冷声问。 “对,就是小爷。”陆启铭愣了一下,努力睁开眼睛,打着酒嗝问:“你,你是谁?” 看着有几分眼熟,自然,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临哥儿。 确认过陆启铭的身份,临哥儿的神情更冷了,揪起对方的衣领,一记拳头打了过去。 这是他替娘打的。 随后继续揪着陆启铭:“我是谁?我是谢临,你有本事用实力和我争爵位,让你妻子在背后捣鬼算什么男人?” 举起拳头又是一记,冷道:“你这个废物,你不会以为靠你妻子耍手段威逼我娘,就能保住爵位吧?” 干净的面容上,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你!”陆启铭挨了两记拳头,又听得一句废物,酒顷刻间醒了,怒视着临哥儿吼道:“我杀了你!” 他倒是想反抗,可惜喝酒太多,身子亏虚,才挣扎了两下就被临哥儿摁住,提膝往腹部上撞了一下,趁着他弯腰痛呼时,在他耳边嘲笑道:“你杀了谁,陆启铭你个废物,你杀得了谁,庶子就是庶子,只要我不死, 你永远都名不正言不顺。” “我杀了你,谢临,我杀了你!”陆启铭被刺激得红了眼,奋起反抗。 原本他就恨不得临哥儿死,眼下将想象付诸行动。 临哥儿见差不多了,手松了劲儿,在持续的拉扯中,任由陆启铭一步步将自己推到窗边。 “你去死!”陆启铭被愤怒迷了心,不假思索,一把将临哥儿推出窗口。 清瘦的临哥儿像只纸鹞,从窗口跌了出去,初夏的衣裳很轻薄,被江风吹得像朵盛开的花。 “啊——有人落水了!”画舫上的丫鬟尖叫道。 就在刚才,她们亲眼目睹了陆启铭杀人的全过程。 站在窗边的陆启铭被江风一吹,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杀人了。 怎么会这样?陆启铭冷汗淋漓。 不,他刚才喝了酒,那是被激怒的,不算数! 水里,阿白赶紧游到主子身边,将主子捞上岸,心脏怦怦直跳地想,一会儿将军和夫人来了可千万千万别骂他啊。 这可不是他阿白出的馊主意。 就刚刚主子计划这个主意时,他极力反对,可惜没用。 “咳咳。”临哥儿会水,但他故意呛了两口水,上岸后看起来脸色苍白,形容怪可怜的。 很快,陆启铭谋害侄子一事,便在京城不胫而走,无数老百姓们都亲眼看见了,说得有鼻子有眼。 临哥儿装够了,回到马车上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和阿白说:“回府,放出消息,说我落水病重。” 第200章 苦口婆心 第200章 苦口婆心 算计陆启铭时的临哥儿,干脆利落,回到府里时的临哥儿,反倒是破天荒地不敢迈步。 回头犹豫地问阿白道:“阿白,你说,我应该主动向娘坦白好,还是等着娘自己发现好?” 阿白毫不犹豫道:“当然是主动坦白啊!”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坦白从宽嘛。 而且最重要的是,主子主动坦白他就不用挨骂了,不然肯定会被臭骂一顿吧。 “行。”考虑了一下,临哥儿道:“我先回院子里躺着,你去通知我娘。” 免得一会儿勇国公夫妇闻讯而来,他还好端端地站着。 阿白:“……”哎! 好在阿白也是个聪明的,只跟许清宜说主子落了一回水,眼下回了院子里休息,让他过来知会一声。 “这么不小心?”听见落水,许清宜嚯地站起来,自然以为是个意外了,就没多问,边走边急忙吩咐道:“这冷不热,江水还是冰冰凉的,快去熬姜汤和热水来。” “哎,热水厨房就有,奴婢马上去安排。”苏叶快步离开。 许清宜疾步来到澹怀院,走进长子的屋里,只见对方衣着倒是干爽的,只是一头黑发全湿了,眼下正自己拿着毛巾擦拭呢。 “娘?”瘦瘦的脸抬起来,瞧着还真有点苍白。 “怎么掉水里了,这么不小心?”许清宜满脸的担心,过来接过对方手里的毛巾,赶紧三两下帮着拧干水。 古代一场风寒能要人命,她的心肝儿能不颤吗? “柳儿,支个炭炉,给少爷晾头发,快。” “是。”柳儿立刻去办。 临哥儿看了阿白一眼,想必阿白没有说出实情,心里就有了主意,说道:“天气这么晴朗,用不着碳炉吧,出去晒一会儿也就干了。” “不行,你哪能出去吹风。” 刚从水里上来,风一吹准感冒。 许清宜见长子不说话了,再一次问:“怎么掉水里的?” “……”阿白见势头不对,轻手轻脚地躲了出去。 见状,临哥儿在心头鄙视了一下怕死的阿白,面不改色道:“许亭筠这么欺负您,我气不过,就去找陆启铭的麻烦,和陆启铭打起来了,他把我推下了船。” 许清宜的手一顿,立刻就从临哥儿给出的信息中猜到了什么。 恐怕,临哥儿落水不是个意外吧? 这孩子为了算计陆启铭,竟然以身入局,简直乱来,她很生气,可是忍住了,继续若无其事地绞干了手里的长发。 随后柳儿提着碳炉来了,她走到一旁坐下,过了片刻才开口:“临哥儿,娘记得从前跟你说过,无论是什么局面,都不值得你拿自个儿去冒险。” 临哥儿垂眸,不意外娘一下子就识破了他的小把戏。 “娘,对不起,您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我确实做不到事事听话,有些事,我必须做。”他抿唇道。 许清宜气笑了,这小子还理直气壮? “没有,我不生你的气,我生自己的气,是我做得不够好,如果我早点摁死许亭筠夫妻俩,就不必让你去冒这个险了。”她强调:“是我的错。” 闻言,刚才还梗着脖子的临哥儿,有点无措。 “所以啊,我要反省我自己。”许清宜难受地道。 这话也不是套路临哥儿,她是真心这么想,都是自己没本事,才让孩子自己行动。 接下来才是真的套路,她道:“你要是有个磕磕碰碰,我心里得多煎熬啊,恨不得替你承受灾难才好。临哥儿,你得明白,只有你好好儿的,娘才能跟着好好儿的。” 一通念叨下来,临哥儿的桀骜刚冒了个头,便老老实实地收了回去,头疼地道:“好了,您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不怕打不怕骂,就怕娘苦口婆心地碎碎念。 “你是真的知道了才好,别下次继续犯。”许清宜轻哼一声。 临哥儿:“……” 这时,姜汤和热水送了过来,同来的还有急匆匆的谢韫之,他是从外面回来的,长子落水的消息把他吓得不轻。 回来先确认临哥儿无事,才问:“怎么回事?” 许清宜也没帮着隐瞒,如实告知。 谢韫之听罢妻子的讲述,脸色也不好看,负手冷峻看着长子道:“谢临,鲁莽。” 临哥儿低下头。 面对娘,他还会狡辩一下说说话,面对爹,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了,他知道错了。”许清宜赶紧护着。 谢韫之移开目光,看了妻子一眼,这才没再说什么。 “临哥儿,快把姜汤喝了。”许清宜道:“然后去泡个热水澡,躺进被窝里发一发汗。” “嗯。”临哥儿照着娘的话去做。 等他喝完姜汤去泡澡,屋里只剩下许清宜和谢韫之,一个无奈,一个黑着脸:“他如此乱来,你还帮他说话?” 许清宜叹气道:“不然呢,他又不是禛哥儿,还能打一顿不成?” 临哥儿这孩子的个性,吃软不吃硬,她最清楚不过了。 “?”禛哥儿心系大哥的安危,正带着老三过来看望,闻言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踏进来好了:“……” “娘,大哥怎么了?”珩哥儿乖宝宝没有这个顾虑,先一步往许清宜这边跑。 许清宜笑看着他道:“你大哥没事,只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现在在泡澡。” “大哥怎么会掉进水里?”禛哥儿终究还是进来了,问道。 谢韫之道:“不小心被人推下去的。” 临哥儿想要的局面,此刻应该已经传遍了京城,他们对禛哥儿这个一根筋的孩子也这么说才好,免得对方不小心说漏嘴。 “谁?”禛哥儿顿时火了,怒气冲冲地撸起袖子骂道:“谁敢欺负我大哥,我揍死他不可!” 正说着话,忽然听得下人禀报,说勇国公夫妻登门拜访。 谢韫之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看来外面的情况如临哥儿所愿,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请进来。”谢韫之说罢,看向愤怒不已的禛哥儿:“凶手的父母来了,一会儿你负责讨公道。” “行!”禛哥儿一愣,接着一脸的义不容辞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不过,勇国公夫妻俩不正是大哥的祖父祖母吗? 这么一想,禛哥儿也隐约明白了过来,大哥正在经历宅门之争,对方为了保住爵位,想置大哥于死地。 那更要讨公道了,且看对方如何抉择。 一会儿,勇国公夫妻俩就进来了,二人已经听说了大概情况,这会儿满脸都是担心,匆忙打过招呼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临哥儿怎么样?” 许清宜道:“二位请坐下说,临哥儿刚喝完姜汤,去泡热水澡了,这冷不热,江水还是冰冰凉的,我和他爹心里都不好受。” 勇国公夫妻俩愧疚极了,未曾说话,声音先哽咽了起来:“哎,怎会如此?临哥儿可不能有事。” “陆启铭那个孽障,我一定不会饶了他!”勇国公怒极地又道。 原本还想着将他们一家五口远远地送出京城,到底是他小瞧了对方的野心,竟想加害临哥儿,实在是可恨之极。 “杀人偿命。”禛哥儿愤怒地瞪着勇国公夫妻俩:“我大哥身子骨弱,假如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叫你们的儿子不得好死!” 勇国公满嘴苦涩地想,如果临哥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不必将军府的人亲自动手,他自己就会手刃了那个孽畜。 没有护好临哥儿,甚至他也没脸活了。 第201章 挨个发落 第201章 挨个发落 “禛哥儿,慎言。”许清宜作为家长,总不能放任孩子喊打喊杀,等对方喊完了便道:“事情经过是怎么样的,现在还无法定论,需得交给官府判断才知,到时候依法处置便是。” 随后看向勇国公夫妻俩:“二位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很公正,勇国公夫妇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是这样,我们绝不会徇私包庇。” 谢韫之不曾说话,只是脸色看起来不佳,这越发让勇国公夫妻俩感到忐忑,担心如果这么一闹,临哥儿彻底不想回陆家了,那可怎么办? 于是老两口都开始后悔起来,为何当初没有早点安排好陆启铭这件事,以至于差点酿成大祸。 临哥儿出来时,看见自己屋里来了一大帮人,弟弟们就算了,还有勇国公夫妻俩也在。 不同于上次见面的温文有礼,临哥儿这次只是淡淡扫了二老一眼,便走到碳炉旁边继续晾头发。 “大哥,你还好吗?”珩哥儿跑过来问,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清冷着脸的临哥儿,面容线条这才柔和了几分,对珩哥儿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在江水里泡了一会儿。” 勇国公老两口听了这话,心疼得不行,这哪里是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分明是被恶意谋杀,同时,他们也察觉出了临哥儿的迁怒,心里更是煎熬难受。 恐怕这孩子连他们也不待见了吧。 “临哥儿,你放心,这件事祖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勇国公上下打量着临哥儿,确定没有大碍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是啊孩子,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出来祖父和祖母给你做主。”勇国公夫人一脸殷切,同时透着小心翼翼。 说来,陆启铭本就不是她亲生的种,以前没有自己嫡亲的孩子也就算了,她尽可能地包容对方。 可现在陆启铭竟然想害她的嫡亲孙子,叫她气愤不已。 在二老的追问下,临哥儿淡淡开口:“两位想追溯事情的起因,还得从贵府的儿媳开始说起,对方为了保住爵位,教唆永安侯夫人上门。”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撞柱逼迫我娘,让我放弃认祖归宗。” “什么?”勇国公和勇国公夫人噌地站起来,满脸都是震怒和不敢置信。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谢夫人?”勇国公夫人震惊地看着许清宜,欲言又止,内疚心疼等复杂的情绪,在她脸上交织。 许亭筠……自己的儿媳,竟然做了这种事? 勇国公夫人不待见陆启铭,但一直以为许亭筠是个好的,所以猛然听见这个消息,难免震惊。 许清宜平静道:“好在没有闹出人命,只是些许皮外伤。” 说起这事,临哥儿可没有娘这么冷静,语气尖锐道:“对方竟敢欺负到头上来,我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便去找陆启铭理论,叫他管好他的妻子,诚然,是我先动的手,但我只是发泄内心的不满,而他却是喊打喊杀,一遍遍喊着要杀了我,最终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推入江中。” “临哥儿也是气不过,毕竟遇到这种事,哎,若是家母真的命丧将军府……”许清宜没有接着往下说,但谁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我们真的没想到……”勇国公夫人心疼地看着许清宜,由于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儿子与儿媳,除了心疼还有歉意,随后咬牙切齿道:“许亭筠,陆启铭,他们简直丧尽天良!” 勇国公点点头:“是欺人太甚了,报官,立刻把那个孽畜抓起来。” 将军府的各位心道,这老两口心里有数就行。 那还是有的,勇国公夫人一刻也冷静不下来,寒着脸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回府里一趟,倒要好好问问他们夫妻俩,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 “也好,事不宜迟。”许清宜颔首道,关于报官,临哥儿应该已经报了吧? 她看向临哥儿,对方回她一个的眼神。 “成,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二人离开前,勇国公内疚又忐忑地看向临哥儿:“你好好歇着,祖父去替你讨回公道。” 临哥儿没说什么,只是目送他们离开。 另一边,陆启铭推临哥儿落水后,心虚害怕,不敢回勇国公府。 后来听说将军府报官了,更是东躲西藏。 许亭筠几乎是与公婆同一时间听到的消息,顿时心慌意乱,陆启铭杀人了? 许亭筠是希望临哥儿死没错,可是陆启铭那个蠢货,怎么能自己动手呢? 而且还是众目睽睽之下,连脱罪的余地都没有,蠢货。 继而,许亭筠暗暗在心里想,谢临死了没? 假如谢临死了倒还好,陆启铭伏罪也就伏罪了,她的晟哥儿还能继承国公府,那也不算一件坏事。 许亭筠心里乱糟糟地想着,这时,忽然看见公婆急匆匆地来到自己的院子,看样子也是知道了消息。 她心里一紧。 “许亭筠!”未曾等她开口,她那历来菩萨心肠的婆婆,怒气冲冲地看着她,满脸都是憎恨与失望:“我以为国公府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的孙子?!” “婆婆。”许亭筠睁大眼无辜地道:“不是我,我不知道启铭他会……” 言下之意,陆启铭谋杀侄子这件事跟她无关。 “好,你说对临哥儿动手的人不是你。”勇国公紧紧盯着许亭筠,沉声质问道:“那么我问你,教唆永安侯夫人去将军府闹的,是不是你?” 许亭筠怔了一下,慌忙在心里想说辞为自己辩解,比如拿晟哥儿来博取同情,母亲为了儿子的前程,她这样做有错吗? “我,我也是为了晟哥儿。”许亭筠道。 至于戚氏,那是戚氏自作孽欠她的。 “够了,别拿晟哥儿做筏子,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勇国公戳穿她,面对昔日的儿媳,不留情面地道:“你不必再白费力气了,陆启铭谋害侄子,从今天起,我已将他逐出陆氏,族谱除名,交由官府处置。” 既然父亲被逐出陆氏,儿子也不会再有继承权。 勇国公厌恶地看着许亭筠:“而你,心肠歹毒,不择手段,不配为陆家妇,我会通知永安侯府将你接回去。” 许亭筠身子一软,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不甘心地哭着求情道:“父亲,求您看在晟哥儿和蓉姐儿的份上,别这样对我们。”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勇国公一字一顿,痛心疾首地道:“我本想分你们一笔财产,继续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你们,哪怕不在京城,也能在地方锦衣玉食地过一生,可你们呢?可曾想过,那是我的嫡子陆襄唯一的孩子,你们可曾想过?” 没有,陆启铭和许亭筠夫妻俩,表现得没有一丝人性,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两个人,本来就不配继承国公府。 勇国公夫人气得心脏难受极了,没想到许亭筠这个儿媳如此恶毒,为了爵位,竟拿自己母亲的命去威胁妹妹,光是听着就叫人发指的地步。 还好赶在没有酿成大祸之前,他们总归是知道了对方的真面目。 “来人,去通知永安侯府,许亭筠被我陆家休弃了,叫他们尽快来人接走。”勇国公夫人道:“我们陆家放不下这尊大佛。” 想想以前和这样的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多年,他们就觉得胆寒。 “是。”身边的人听见命令,即刻去办。 闻言,许亭筠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备受打击,她的荣华富贵,爵位,名声,顷刻间好像全完了。 永安侯府。 这时,永安侯夫妻俩也听说了陆启铭谋害侄子的消息,心中具是惊涛骇浪。 陆启铭这么做的动机,必然是为了爵位,可是朗朗乾坤,对方竟敢? 一时不知该说他蠢,还是胆子大才好。 还是蠢吧,毕竟连累了妻儿。 不久后,永安侯夫妇俩就收到了勇国公府的通知,许亭筠被勇国公府休弃了。 而休弃理由,正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那件事,陆家表示,不想再要心肠如此歹毒的儿媳。 接到通知的永安侯,脸色瞬间铁青,是啊,陆启铭夫妻俩,根本不是谁连累谁的问题,而是蛇鼠一窝。 这个休弃的理由,永安侯反正是无话可说的,许亭筠逼迫自己的母亲用命去威胁妹妹,可不就是心肠歹毒,心术不正吗? 谁家敢要这样的儿媳妇。 “怎会如此?那晟哥儿和蓉姐儿怎么办?”头上还抱着纱布的戚氏,听见这消息,感觉天旋地转,头比撞柱那天还晕。 不为别的,现在谈什么母女情分,显然是白扯,她只是害怕许亭筠一旦落魄,自己的秘密就会被抖出来而已。 “怎么办?”永安侯被这个不孝女气得头疼,轻哼一声,不留情面地道:“派人接了送到庄子上去,叫她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过错,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出来见人。” 逼母撞柱,谋害侄子,这样的人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那怎么行?”戚氏立刻反对,因为她觉得,许亭筠肯定受不了被发落到庄子上。 若真的把对方发配到清苦的庄子上,对方少不得又要闹起来,没完没了。 “怎么不行?”永安侯闻言,望着日渐糊涂的妻子,气急道:“她这样对你,难道你还要把她请回来,踩在你头上继续耀武扬威?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戚氏被丈夫骂得脸上火辣辣的,万分难堪,可她有办法吗? 被人揪住了把柄,就算老脸被许亭筠掼在地上肆意踩踏,她也只能隐忍求全。 现在的戚氏,比谁都后悔,早知道当初有机会那会儿,就彻底捂了许亭筠的嘴。 也不至于现在落得投鼠忌器。 “不能送到庄子上,侯爷,到底是自家女儿。”戚氏惴惴不安地央求道:“算妾身求求你,接回来再说成吗?” “……” 永安侯被妻子磨了许久,最终没能拗过对方,便暂时妥协了。 若是许亭筠不知悔改,他还是会将对方送到庄子上吃苦头。 陆启铭的两个孩子,勇国公夫妻俩没有强求,随许亭筠自己想带走就带走,不想带走便留在国公府养着。 也不差那两双筷子。 许亭筠对自己的孩子,到底还是感情多于算计,考虑过后最终选择带在身边。 好在,她们娘仨还有永安侯府可以回。 只要她手里握着戚氏的秘密,就可以继续在永安侯府如鱼得水。 第202章 戚氏旧闻 第202章 戚氏旧闻 勇国公府那边的动静,许清宜他们一家子已经听说了,许亭筠被直接休弃送回娘家,连孩子也一起。 不得不说,勇国公的手段有点儿秋风扫落叶的意思,很是干脆。 “劣竹难出好笋,不要也罢。”临哥儿凉凉地道。 勇国公夫妇是两个厚道之人,陆启铭和许亭筠却显然不是,那两个小的谁知道能不能养熟,没得二老尽心尽力抚养,最后却被反咬一口。 “有道理。”许清宜担心临哥儿的身体,夜晚睡前又送来了一碗姜汤,仔细叮嘱:“喝了好好睡个觉,被子捂严实点,今晚没事的话,也就没事了。” 长子这单薄的身子骨,太叫人担心。 “哦。”临哥儿一边喝姜汤一边道:“陆启铭抓住了吗?是什么情况?” 许清宜道:“陆启铭还没抓住,不过那条船上的目击者已经被官差带去问话了,毫无疑问,可以判定他是故意谋害你。” “嗯。”临哥儿掀了掀唇角,当时他激怒陆启铭的话都是小声说的,只有陆启铭听到,没有人会怀疑他自导自演。 见临哥儿喝完了,许清宜道:“好了,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多谢娘,夜里走路小心。”临哥儿道。 来自好大儿的关心,许清宜受用地哎了一声,然后吩咐守夜的下人小心照看,便出了澹怀院。 初夏的天,外面月朗星稀,晚风轻柔,漫步走在园子里十分舒适。 这个季节还是花团锦簇的季节,路边有不少的花都开了,许清宜随意弯腰采了几支带香味儿的,准备给屋里添一份浪漫。 回到主屋插好花,外间就传来了动静,显然是谢韫之回房了。 对方之前就在屋里,都准备安寝了来着,不过又被叫了出去,好像有什么事。 “夫人?”对方径直进来找她。 “回来了?”许清宜嘴上招呼着,慢条斯理地净手。 谢韫之转进来,看到妻子玲珑曼妙的背影,这才缓下脚步。 “我还以为你睡下了。”他走到许清宜身边,动手取了干爽的柔软棉布,服侍对方净手。 许清宜这双手白皙漂亮,谢韫之小心对待着,完事捧到近前闻了闻:“栀子花?” 许清宜点了点头,不奇怪谢韫之能闻出来,这种花的香气太霸道了,弥久不散。 出来后,谢韫之便看到了茶几上的花瓶:“大晚上地去摘花,这么好兴致?” “哪里啊。”许清宜笑着解释:“去给临哥儿送姜汤,回来的路上顺手摘的。” 提到临哥儿,谢韫之拉着夫人的手在软榻上坐下来,一边解下腰带一边说道:“派去东州的几名轻骑回来了,刚才去书房就是见的他们。” “怎么说?”许清宜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但也没忘了搭把手,帮谢韫之脱去身上的累赘。 这人整齐习惯了,就算去书房见下属,也必须穿得得体。 “出人意料。”谢韫之脱剩下里衣和亵裤,便搂着妻子亲了一口道:“许亭筠并不是永安侯夫妻俩的亲生女。” “嗯?”许清宜面露吃惊,那还真是出人意料。 许亭筠竟然不是永安侯夫妇俩的亲生女? “我从头说起,永安侯夫人当初嫁入永安侯府,四年无所出,不禁心急如焚,四处求医拜佛,历经千辛万苦这才怀胎。”谢韫之道:“永安侯夫人十分看重这胎,而当时京城正值大暑,她为了安胎便回了东州娘家,可这一胎并不顺利,生下来是个死婴。” 听到这里,许清宜不禁皱起眉,心中有个猜测:“你是说…” “嗯。”谢韫之和夫人对视了一眼,往下道:“永安侯夫人不甘心夭折了孩子,恰好彼时她有个庶妹正怀胎九月,于是便花钱买通庶妹的婆婆和丈夫,将庶妹生下的孩子抱来,当做自己的孩子养。而庶妹发现自己被丈夫和婆婆,还有嫡姐联手欺骗后,在戚家闹了一通,但不了了之,三个月后,人们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果然是一个惨绝人寰的故事,那庶妹何其无辜,许清宜设身处地一想,顿时感到背脊生寒。 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实在是太可怕了。 “韫之。”许清宜想了一下,心有戚戚地发问:“你说那小戚氏,究竟是自己投河死的,还是被人谋杀了?” “都不奇怪,戚氏乃是当地望族,自古高门大院藏污纳垢,丑闻频出。”谢韫之说道,见妻子好像被这个故事吓到了,便温柔地搂着对方安抚:“别害怕,我在呢,不会叫人伤害你。” 许清宜点点头,顺势依偎在谢韫之怀里,再一次庆幸自己的处境还算不错的,就算当初开局并不美妙,也硬是被自己力挽狂澜了。 “那许亭筠能够指使戚氏,想必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真相,此后便一直以此威胁戚氏就范。”谢韫之猜测着。 许清宜若有所思:“照你这么说,许亭筠应该在年幼时就知道了真相,而戚氏却不敢捂她的嘴,让她彻底消失,说明,她要么是跟原来的家人联系上了,要么是留了什么后手。” 估摸着这就是戚氏投鼠忌器的原因。 “夫人聪慧,事情脉络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谢韫之道,派人去查到的消息有限,很多也是他自己推敲出来的。 “成。”许清宜也心里有数了,原来原主是亲生的,许亭筠才不是亲生的。 戚氏为了保全自己,牺牲亲生女儿,呵,这个妈不要也罢。 至于要不要撕开对方的人皮面具,许清宜一时还没有想好,毕竟动了戚氏就等于惊动了戚家,到时候必定搅得永安侯府和戚家都风风雨雨。 可是不揪出许亭筠的小辫子,让她一直有恃无恐地扒着戚氏吸血,好像令人十分不爽。 就算是为了原主,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 许清宜想来想去,决定等睡醒了明,夜深了,现在想事情感觉脑子有点糊涂。 “睡觉睡觉。”许清宜打着哈欠道。 谢韫之怨念地看着妻子离去,白瞎了他穿得这么清凉,竟不看他一眼。 第203章 败坏家风 第203章 败坏家风 次日早晨,许清宜起了个大早,第一时间,派人去澹怀院看看长子的情况,得知没有异常,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然后也在府里转转,锻炼锻炼身体。 沈状元一家已经搬到状元府居住了,发来帖子说,等安顿下来就请他们吃饭。 将军府一下子好像变得冷清了不少,还怪让人有点不习惯的,许清宜这么想着,又想到了珩哥儿的学业。 沈状元马上就要去翰林院就职了,肯定不能再继续教导珩哥儿学习,得另外找个老师才行。 她漫无目的地转着转着,不知不觉就晃到了校场上,这里人多热闹,冷清的感觉一下子就没了。 大帅哥和小帅哥扎堆,赏心悦目啊,许清宜静静地笑看着,也不打扰他们父子几个晨练。 等太阳升到半空,几人换过干爽的衣服,带着皂角的清香气息出现在许清宜面前,将军府的一天才算正式开始。 管事的们也奔忙起来了,进来递消息。 “将军,夫人,陆启铭抓住了。” 闻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管事的继续说道:“不过出了意外,陆启铭在逃窜的过程中失足掉下山崖,找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陆启铭死了?屋子里安静了一下,随后,许清宜让管事的下去,转头看向沉默的临哥儿,说道:“临哥儿,不要多想,这是他自己自作孽,命该如此。” 如果陆启铭夫妻俩不作死,许清宜相信以勇国公夫妇的为人,肯定不会亏待他们一家子。 可惜贪心不足蛇吞象啊,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满足,非要削尖了脑袋算计钻研。 弄得现在命也没了。 许清宜只希望临哥儿别往心里去才好。 临哥儿轻嗯了一声,没告诉任何人,其实陆启铭死了,他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觉得对方活该。 那天在画舫上,但凡陆启铭手中有一把刀,都会毫不犹豫地捅穿他的心脏,所以他对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怜悯之心呢? “死得好。”禛哥儿嫉恶如仇,既然是大哥的仇人,当然是死了好啊, 珩哥儿没什么表态,乖乖地啃着手里的水果。 夏季来了,果子的种类也多了起来,将军府时不时就收到熙宁公主的投喂,都是御用的上品,也是让孩子们奢侈了一把。 谢韫之也没说什么话,只是在心里多想了一层,或许前去追捕陆启铭的人,是恭王殿下派去的人? 其实许清宜也这么想来着,死得这么干脆,纯属意外的可能性不大。 思及此,她用眼神暗示了一下身边的男人,对方回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孩子们一无所觉,只当如胶似漆的爹娘又在眉目传情。 哎呀。 就这样,陆启铭畏罪潜逃,意外身死的消息,在京城掀起了一波热议,同时被热议的还有被勇国公休弃回娘家的许亭筠。 前者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是因为他谋害侄子,动机什么的都摆在眼前,就是利欲熏心罢了。 后者被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是因为她教唆母亲威逼妹妹,是的,这个消息也放出去了,把永安侯夫人和许亭筠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许清宜都搞不明白,她们是怎么敢的,以为老实人急了不会咬人吗? 当然了,无论古今,确实存在一部分被家人拿捏的软包子,一直被吸血,从未反抗过。 陆启铭的死,勇国公夫妻俩都没有很伤心,不是他们冷血,只是感情都被耗光了,甚至觉得这样五毒俱全的东西死了也好。 免得将来祸害忠良。 永安侯就比较难过了,事情发生后,无论去上朝还是去衙门点卯,都被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颇有点飞来横祸的意思。 他自然很不高兴,心里埋怨妻子和长女,但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她们计较,就只是告了几天假,先避避风头。 但许家老太太就没这么好脾气了,得知府里出了这种丢人的事,本在庄子上静养的她,立刻就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她只是年纪大不管事了,而不是死了。 “戚氏,你这个丧门星,蠢妇毒妇,败坏我许家声誉,你给我跪过来请罪!” 许家老太太今年七十多岁,但身体仍然很健朗,中气十足,一回来就找戚氏的茬。 这个婆婆是戚氏的噩梦,戚氏阴郁地想着,对方怎么还没死在庄子上! “婆婆,您怎么回来了?”可她只敢在心里诅咒,面上还得赔笑。 对方是为什么而回来的,她自然是知道的,满嘴苦不堪言。 许家老太太抡起拐杖,怒气冲冲地道:“我不回来,许家的名声就被你们母女俩败坏了。” “婆婆,息怒,事情其实没有您想象得那么严重。”戚氏挨了婆婆的打,心里敢怒不敢言,还得解释道。 “大的小的都是丧门星,永安侯府有你们真是晦气!”许家老太太咒骂着戚氏,连带着许亭筠也一起骂了进去。 “……”许亭筠听说老太太回来了,脸色难看,这个老不死的尖酸刻薄,她一个被休弃回来的下堂妇,在对方眼里就是臭鱼烂虾。 若是出去碰了面,准没好话。 戚氏身边伺候的嬷嬷,看见戚氏被老太太罚跪磋磨,心急如焚地来找许亭筠,央求道:“大小姐,夫人为了您受这么大的罪,您去看看吧,叫老太太手下留情啊。” 许亭筠巴不得躲起来,又怎么会去,为难地道:“老太太见了我可能会更生气,嬷嬷应该去找我父亲。” “可是侯爷出门了。”嬷嬷但凡能找到侯爷,也不会先来许亭筠这里求助。 “那就没办法了,娘心疼我,应该也不希望我陪她一起跪着。”许亭筠装作无奈地道。 大小姐这般高高挂起,嬷嬷都替夫人感到不值,毕竟这祸端都是大小姐引起的,便道:“老太太对夫人说了,让您和表少爷表小姐们,即日搬到庄子上去,要么就嫁到外地去,不能留您在永安侯府继续待着。” 听到这里,许亭筠的脸色才变了,心道,这个老不死的。 去庄子上生活很清苦,离了繁华的京都她们怎么活? 嫁到外地就更不好了,她一把年纪又带着两个小的,能嫁给什么好人家? 无非是低嫁,动用自己的嫁妆补贴婆家,才能攒来一份体面。 “那也只是老太太的意思,娘不会赶我们走的。”许亭筠笃定地道。 另一边,戚氏确实顶着压力拒绝了老太太,极力说服对方:“您不想亭筠他们留在府里,无非是觉得丢人,其实……”她咬咬牙:“永安侯府的声誉好赖,只是清宜一句话的事,她埋怨我和亭筠,弄得人尽皆知,我能理解,可是她却没想过,这样一来,您和侯爷都也受到了非议。” 别说,许家老太太心里也给许清宜记了一笔,再是怎么生气埋怨,也不能将娘家的名声这样踩踏。 有她这么办事的吗? 戚氏和许亭筠固然可恨,但家丑不可外扬,有事关起门来解决也就是了,何必到处宣扬。 “戚氏,你少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许家老太太冷笑一声:“清宜那里我自会去说,但亭筠必须离开侯府,尽早嫁人,侯府可不会一直供养着她。” 若只是单纯死了丈夫也就罢了,老太太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可惜对方带着一身丑闻,品行不端,留在侯府只会败坏家风。 第204章 讨个公道 第204章 讨个公道 许清宜收到了许家老太太的帖子,叫她回娘家一趟,有事要和她谈。 这个许家老太太在原着中的着墨不多,只提过一两句,是个跋扈厉害的人。 许清宜寻思着,自己的做派恐怕惹了这位老太太不开心吧? 关于要不要继续追究下去,她考虑了一天,已经考虑好了。 还是决定要揭穿许亭筠的小把戏,同时撕下戚氏的面具,就当做是她占了‘许二小姐’这个身份的一份责任。 毕竟原主那么惨,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坏人继续过好日子。 那样她会良心不安的。 既然是去摊牌的,那就不能单枪匹马上阵,当事人得全部带上,因此,许清宜征求了谢韫之和临哥儿的意见。 两位自然是没有意见。 “我将去查案的人也带上。”谢韫之考虑周到地道。 许清宜面容感慨想说,最近为了这些内宅的事,辛苦你了。 但想想又及时憋了回去,免得某人嫌弃自己同他生分,又要不高兴了。 次日,一家三口带着人证,来到了永安侯府。 第二次来这儿,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感官太敏锐,总感觉整个永安侯府的气氛都是绷紧的,有些压抑的味道。 但想想也不奇怪,许家老太太从外面回来,定然已经发过一通威。 戚氏和许亭筠只怕都遭了殃。 许清宜自然是不同情她们的,一物降一物,见她们遭殃只会拍手叫好。 两家人见了面,表面客气的寒暄与往常无异。 今日永安侯也在,努力活跃气氛,为母亲介绍道:“娘,这位就是清宜的夫君,谢韫之,您今天第一回见。” 又指着临哥儿:“这是韫之的长子临哥儿,也就是勇国公的嫡孙子。” 跟事情相关的人,今天都到齐了。 “许老夫人。”谢韫之父子二人行了礼。 “好,都来了?”许家老太太笑容得体,精明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孙女婿。 倒是和传言中一样惹眼,是个人中龙凤,比许亭筠那个刚死的丈夫出色多了。 随后又看向闹得满城风雨的勇国公嫡孙子,听说是个才貌兼备的天才少年,倒也名不虚传,瞧着就比家里的不肖子孙优秀。 可到底是因为他才闹得这般田地,因此眼神复杂地道:“今儿个叫你们来,是为两家人当面谈一谈,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别在其中留了误会才好。” 随后眼峰一扫,发现许亭筠不在场,沉下脸道:“亭筠呢?让她出来。” 永安侯也发现长女不在,望着妻子:“不是让你去知会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今天主要是给许清宜一家子赔罪道歉,许亭筠不在怎么可以? 现在才知道躲起来,当初作孽的时候怎么没想想后果,永安侯心里轻哼着想道。 戚氏心中惶惶,她根本不知道老太太今天会邀请许清宜一家子过来,只以为老太太会自己去将军府,劝说许清宜维护侯府的声誉。 想来老太太出面,许清宜也不至于不给面子,结果,老太太却给她整了这出。 叫她措手不及。 “大抵是下人没通知清楚。”戚氏勉强稳住心神,强笑道:“我亲自去喊她出来。” “不必了,还是我亲自去吧。”永安侯道,考虑到长女对妻子的态度,担心妻子去了也是无功而返,便先一步站起来。 “……”戚氏的脸色就更加不安了。 其实,许亭筠早就接到了下人的通知,只是她称病不想出去而已。 听见又有人来,不快道:“我说了,我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永安侯分明听见长女中气十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你个逆女,哪里是身子不适,我看你是没脸出去见人。” 发现来人竟是永安侯,许亭筠一惊,随后讷讷道:“父亲……” “你妹妹一家子来了,快跟我出去诚心道歉。”永安侯不由分说地道。 许亭筠面如死灰,纵然不想去,又哪里敢在侯府忤逆永安侯,便只好白着脸不情愿地道:“是。” 曾经高高在上俯视许清宜的侯府大小姐,如今沦落成为没有尊严的下堂妇,她心如刀割。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妹妹一家子光鲜得体,不仅丈夫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神仙人物,长子也马上要成为国公府世子了。 妹妹现在的春风得意,深深刺痛了许亭筠的眼睛。 在她的设想里,这原本是自己应该过的日子才对。 “哼。”许家老太太轻哼一声,看着姗姗来迟的长孙女,说道:“你妹妹和妹夫一家都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许亭筠屈辱地咬着嘴唇,她自然是不想道歉,可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不情愿地出声道:“妹妹妹夫,对不住,之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下了错事。” 她是骄傲的,这几句话说得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随后又柔弱地撇清道:“至于陆启铭谋害侄子的事,我是真的不知情,我是冤枉的啊,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你对你母亲……”永安侯不是很信她。 “那只是气话。”许亭筠眼眶红红地解释道:“父亲,女儿当时被爵位迷昏了头,一心一意只想着爵位,因此才伤了母亲和妹妹的心,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这个人的演技真好,许清宜都忍不住想给她鼓个掌,再看永安侯的神情,显然是有些动摇的。 不过到底是二十几年的父女情分,人之常情。 这时戚氏也帮腔:“是啊,亭筠就是嘴上厉害,她其实也没做什么,是我跟着犯糊涂了。”她看向许清宜和谢韫之,满脸的歉意和懊悔道:“清宜,女婿,这事都怪我,我也在这里跟你们赔个不是。” 见妻子都道歉了,永安侯也叹了口气,开口:“韫之,清宜,她们母女俩确实做得过分,你们如何生气都不为过,所以今天叫你们来,也不奢求你们能原谅。” “只是谋害一事,我相信确实与她们无关,还请你们不要将永安侯府视为仇人才好。” 说来说去,只要不牵扯上官司,那就是一件家事。 许清宜一家子占着理,闻言都没说什么。 而且说实话,都闹成这样了,就算不是仇人,也不想继续做亲人。 “清宜。”许家老太太开口道:“你母亲和姐姐做事不地道,你怎么讨公道都不为过,祖母支持你,但是,永安侯府是永安侯府,烦请你顾及一下侯府的名声,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许家老太太这番话,其实说的没错。 永安侯府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被戚氏和许亭筠这对母女俩连累罢了。 “好,既然祖母都这么说了,我今天就为自己讨个公道。”许清宜首次开口,茶盏往桌上一放,视线从戚氏和许亭筠的脸上掠过,道:“就从头说起吧,先说说看,娘为何从小到大对大姐百依百顺,却对我冷漠无情,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及一个诚恳的道歉。” 倒不是给她的,是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牺牲的许二小姐的。 第205章 恩断义绝 第205章 恩断义绝 戚氏的偏心众所周知,如今例子就摆在眼前,她连狡辩的余地都没有,因此被问得一噎,尴尬的模样令人觉得滑稽又心寒。 看见所有人都望着自己,戚氏最先生出的不是对二女儿的愧疚,而是恼怒对方将自己逼迫至此,破罐子破摔地道:“是,娘确实偏心你大姐,因为你小时候不如你大姐讨喜。” 随后看着许清宜,忙又忏悔道歉:“那是娘不对,清宜,这些年你受苦了,娘对不住你。” “如果重来一次,您还会这样做吗?”许清宜紧接着问。 戚氏怔了怔,答案在心里浮现,但那个答案不能说,因此表情生硬地否定:“当然不会。” 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重蹈覆辙,任由许亭筠威胁自己,想必和二女儿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可惜没有如果,面对如今追根究底的二女儿,戚氏只觉得咬牙切齿,虽然她偏心,但这些年也好吃好喝地将对方养大了不是? “您说谎,重来一次,您还是会这么做。”许清宜面若冰霜,揭穿戚氏的谎言:“直至如今,您嘴里依然还是没有一句实话,我再问一遍,您为何偏心?” 戚氏面容惊诧,心脏狂跳,许清宜为何这样问,莫非是知道什么? 其他人也一样,同时多了一丝疑惑,难道其中还有内情? 许清宜淡淡道:“您不想自个儿交代,那就只好我来揭露了。” 听到这里,戚氏已经笃定许清宜知道些什么,她顿时脸色苍白,开口阻止:“不,你不要……” 其他人已经被吊起了胃口,许老太太皱着眉,看向许清宜道:“怎么回事,你快说。” “是。”许清宜再不客气,不顾戚氏和许亭筠吃人的目光,一五一十地道:“祖母,父亲,望二位知道,娘之所以偏心大姐,根本就不是因为我不讨喜,只是因为娘有把柄握在大姐手里,这才对大姐言听计从罢了。” “什么把柄?”永安侯母子俩面色凝重着追问。 “不, 你不能说!”这时戚氏情绪激动,扑过来想阻止许清宜说下去。 还好谢韫之眼疾手快,搂着妻子向后退,叫戚氏扑了个空。 临哥儿见状,也起身退到了爹娘身边,冷眼看着失态的戚氏,心底满是鄙夷。 众人看着这出闹剧,就知道许清宜要说的是个天大的秘密。 许家老太太沉着脸道:“成何体统?来人,叫你们夫人端庄得体地给我坐好!” 两位嬷嬷立刻上前来,将情绪失控的戚氏摁住。 “清宜,你继续说。”永安侯的目光特地在许亭筠脸上扫了一下,最后落到许清宜身上。 “嗯。”许清宜刚才被吓了一跳,还好谢韫之护着自己,她感激地抬头给了对方一个笑脸,才继续道:“当年娘怀了孩子,回娘家安胎,其实生下的是个死婴,却因害怕被侯府厌弃,便生生抢了庶妹的孩子,冒充许家血脉。” 光凭混淆血脉这一点,戚氏便罪无可恕,犯了高门大户的大忌。 这个消息,果然听得众人面露震惊,不敢置信地瞪着戚氏和许亭筠。 什么,戚氏她竟敢?! “后来大姐知道了这个真相,便以此要挟娘,一次次从娘手里得到本不该属于她的好处。”许清宜冷声道:“这些好处里面,就包括对我这个亲生女儿的打压,因为这样做,大姐会有报复的快感。” 室内因为许清宜的话,陷入了定格。 半晌。 “你们。”永安侯忽然发现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顿时怒视着戚氏,额冒青筋:“混淆许氏血脉,你怎敢?” “这只不过是妹妹的一面之词……”许亭筠嘴硬,同时暗恨戚氏自乱阵脚拖后腿,如此沉不住气,怪不得一直被自己拿捏。 许清宜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呵,大姐,哦不,应该是表姐多虑了,我们是派人去东州查过才敢揭露你们的,可不是无的放矢。” “没错。”谢韫之适时附和,随即将两名轻骑叫进来吩咐:“将你们在东州查到的事情告知各位。” “是。”两名轻骑将东州那边的情况详细说来,包括许亭筠亲生父母的姓名身份等。 许家老太太和永安侯顿时就信了,母子二人怒不可遏地质问戚氏:“你自己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许亭筠想说什么,被永安侯森冷的目光吓得咽回去。 见此情形,戚氏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哭喊着道:“侯爷,妾身也是被逼无奈啊,如果不这样做,您和老太太就会休了我,我有什么办法?” 四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又没了,就算侯府不休她,也会厌弃她,届时新人进府,她便休想在侯府立足。 她只是不想落魄而已。 “戚氏!你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有理由为自己开脱?”永安侯本就火冒三丈,见戚氏被揭露后毫无悔改之心,怒气便更上一层楼,狠狠数落:“说一千道一万,你就是自私自利,心肠歹毒,你那庶妹何其无辜,清宜何其无辜,我们被你欺骗的这些人又何其无辜,你对得起谁?” 戚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角的泪珠尤其显得讽刺,因为受害者那么多,根本轮不到她哭。 “还有你,许亭筠。”永安侯怒指着许亭筠,一个个清算过去:“不,你不配姓许,戚氏对不起你,你可以揭露她的恶行,但你没有,你为了荣华富贵,利用戚氏肆无忌惮,为难清宜,你是寄生在许家的一条吸血虫。” 闻言,许亭筠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因为侯门梦碎了,碎得彻彻底底。 如果不当许家女,她只是一个穷秀才的女儿。 “侯爷说得对。”许家老太太听着儿子说的这些,越听越生气,他们侯门世家的子嗣血脉,怎么能容许戚氏这般乱来,真是太让人气愤了,冷哼着道:“这事戚家定然知情,如此算计我们侯府,这样的亲家我们可要不起。” 戚氏一听顿时慌乱起来,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她立刻向永安侯央求道:“看在两个儿子的份上,求你不要休了我,侯爷,我愿意自请去庄子上静养,你再娶平妻也可,好不好?” 若是这把年纪被休,她绝无好下场,戚家也不会待她好,反而会怪她败坏娘家声誉。 “不可。”未等永安侯说话,许家老太太威严地道:“我们永安侯府主母的位置,决计不能由你这种毒妇继续占着,两个儿子不是你胡作非为的保命符。” 永安侯也赞同母亲的看法,替别人养了二十几年女儿,他对戚氏膈应至极,连带着对两个儿子也心存芥蒂,附和道:“不错,你与戚家算计侯府在先,不可原谅,我如何能再留你!” 话音落,戚氏瘫倒在地,两旁的嬷嬷扶都扶不住。 “至于你。”永安侯看向许亭筠,眼底再无一丝父女情分:“你不是许家血脉,侯府也不留你,限你即日搬离侯府,且不得带走侯府分文。” 落得这个结果,许亭筠的反应没比戚氏好到哪里去。 一切都完了。 她怨恨地望着揭露自己的许清宜,明明自己从小到大都比许清宜出色,可老天爷却偏偏把好运都给了许清宜。 她好恨啊! 戚氏也怨恨地望着许清宜,歇斯底里地道:“许清宜,看着自己的娘落得这个境地,你开心了,痛快了?!” 谢韫之皱紧眉头,面露担心。 “确实。”许清宜先一步慢悠悠地开口:“把自己的娘亲手推出来审判,确实挺让人内疚的,所以,我决定不认你这个娘。” 她目光冷然,坚定郑重:“许清宜只是你保全自己的牺牲品,未曾得到过你丝毫真心爱护,你有什么资格自称娘?从今开始,我与你恩断义绝,再无母女关系。” 恩断义绝?众人听了,都为之一震,觉得许清宜真的变了,现在的许清宜很是凌厉果断。 临哥儿抬眼看了看娘,在心里为娘鼓掌叫好。 要不自己怎么和娘脾气相投,就是这个恣意痛快,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舆情,算个屁。 第206章 宏图霸业 第206章 宏图霸业 永安侯府的事情,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当天,许亭筠母子三人就被赶出了永安侯府。 不能带走侯府分文,听起来苛刻,实则她从勇国公府离开时也带了不少积蓄,只要不作死,省吃俭用过一辈子还是可以的。 不过想像以前那样锦衣玉食就不可能了。 另外,永安侯当天就写了休书,派人通知东州的戚家,叫他们将戚氏接走。 事情闹得这么大,许清宜的两个弟弟自然也知道了来龙去脉,也恨母亲糊涂,但到底是母亲,都跪下来求父亲收回成命。 永安侯没有动摇,坚决要休了戚氏。 还对两个儿子训诫道:“做人不能忘本没错,因此你们为母求情我可以理解,但做人更不能心术不正,若是你们是非不分,包庇母亲的过错,将来也是平庸劳碌,不会有所作为。” 两个儿子被训得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夺子杀人,的确太过残忍,心术不正。 曾经他们觉得圆滑伶俐的大姐,却原来也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反倒是从不看好的木讷二姐姐,现在完全变了个人,那么自信大方。 却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许清宜一行人打道回府,随后将断亲消息放了出去,有撞柱逼迫的情况在前,众人对她的举动多半还是理解的。 只有少部分觉得过分了。 但紧接着,永安侯府便放出休弃戚氏的消息,理由是混淆侯府血脉,那刚被勇国公府休弃的长女许亭筠,原是戚氏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瞬间,矛头便都指向了戚氏,倒是没有人再觉得许清宜过分。 戚氏这种人,众叛亲离也只能说活该了。 侯府没把她夺子杀人的消息放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 至此,陆启铭已死,阻碍临哥儿认亲的绊脚石也清除了,关注此事的民众们,便开始呼吁临哥儿认祖归宗。 作为完美的受害者,临哥儿这边和先前计划的一样,先不作回应。 他的计划连勇国公夫妇俩都不知道,因此二老以为大孙子真的恼了勇国公府,在那急得团团转。 勇国公夫人更是多次来找许清宜,明里暗里地打听,想知道临哥儿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许清宜也挺同情这老两口的,可是好大儿的节奏不能乱,她只能打太极,笑着安抚勇国公夫人:“您别这么着急,事情才刚过去,总得给孩子一些时间适应不是?否则别人还以为他觊觎世子之位,巴不得早点认亲呢。” 这个暗示不知道对方听懂了没有。 勇国公夫人也不笨,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立刻转忧为喜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好的,我明白了,是啊,是我们太急了。” 见她明白了,许清宜就笑笑。 心系大孙子的爷爷奶奶真是可爱啊,以后又多了两个真心疼爱临哥儿的人,是好事。 等他们这边事了,状元府那边也安顿好了,邀请他们去暖居。 最近晦气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是该来点开心的聚会,转换转换心情,于是许清宜精心准备了一份暖居礼物,携同丈夫与儿子们出门。 状元府的位置也不偏,比他们将军府稍微往外一点,规格倒是很高,大抵是皇帝心疼女儿,故意厚待。 五月的艳阳下,精致的琉璃瓦闪着光辉,一切看起来都是崭新的,无端令人心情愉悦。 “沈状元是过上好日子了啊。”禛哥儿揣着手东张西望,小大人似的感叹了一句。 许清宜笑道:“你的日子过得那么好,就不兴人家沈状元过好日子。” 禛哥儿想想自己那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天天摔打挨训的日子,不知道娘是从何得出的结论,觉得自己过得好…… 不过他哪敢说啊。 当初弃文从武是他自己哭着求着选的,就算跪着也要学下去。 “表哥,表嫂。”熙宁公主的声音传来,众人望去,对方早就到了,正笑着过来迎接他们。 没想到公主也在,许清宜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合规矩,不过对方都是格外受宠的公主了,谁会给她立规矩。 所以情不自禁感叹,什么都是假的,权利才是真的,在这个封建社会立足,还是得有权利才行。 “公主,原来你也在啊。”许清宜福至一半,立刻就叫熙宁公主扶住了,对方明媚地笑道:“自家人见面,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孩子们还是见了礼。 “走吧,今儿个准备了一桌好宴,正等你们呢。”熙宁公主倒是不扭捏,俨然已是一副状元府女主人的姿态。 想必她和沈状元的感情,已经升温到了一定的地步。 现在这个点,倒是不急着开席,于是几位女眷撇下男人们在一块寒暄,让男人们自行安排吧。 状元府的景致不错,几个小的去逛状元府了。 谢韫之和沈知节立在廊下说话,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远远看着就赏心悦目。 可不,高挑俊朗春衫薄,比园子里的春树还要招人。 “这些天,陛下召见你的次数如何?”谢韫之的声音低低的,问说。 沈知节摇摇头:“自从太子出事后,陛下对我,似乎淡了。” 而在此之前,他确定皇帝是对自己青眼有加的,因为他是寒门子弟,身后没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势力,皇帝最喜欢这样的年轻人了,放在眼前瞧着舒心。 可是太子出事后,皇帝恐怕恼了谢韫之,连带着看沈知节也没有以前亲厚了。 “是我连累你了。”谢韫之面露歉意。 “不不。”沈知节连忙摇头:“谢将军千万别这么想,我……” 其实,他很高兴被连累,因为皇帝将他和谢韫之看作是一伙的,这是荣幸。 “你还是要得到陛下的重用才好。”谢韫之负手而立,侧首笑看着沈知节说:“一来,你得到重用才不枉寒窗苦读考中状元,二来,也唯有得到重用,才能助恭王殿下一臂之力。” 恭王殿下?空气静默了片刻,沈知节心中惊涛骇浪,这,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谢将军是在邀请他…… 一起拥立恭王么? 他的心脏狂跳,老天爷,这可是宏图霸业。 若是成功了,届时自己与谢将军一文一武,称霸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知节想着这些,脸都憋红了。 寒窗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考中状元,谁不想建功立业?他想。 “如何?”谢韫之问道。 “我,我愿意。”沈知节有些结巴地道。 谢韫之欣慰地点点头:“走,去书房,我仔细与你说说,如何重新得到陛下的赏识。” “是。”沈知节既兴奋又紧张,忙跟了上去。 第207章 夫唱妇随 第207章 夫唱妇随 来到书房,四下无人。 谢韫之说出自己的想法,道:“沈状元,陛下因我而冷落你,若是你我继续交好,他恐怕不会再启用你,所以。”他看向若有所思的沈知节,轻叹口气:“如果你想要得到陛下的重用,就只能和我决裂。” 沈知节的表情一震,决裂,竟要这么极端吗?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凡为帝者,狠辣多疑,尽管皇帝看起来是个随和的人,但那只是表象罢了。 “可是这样一来,你也会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决裂是把双刃剑,把自己推到众人唾骂的位置,是可以得到皇帝的信任,因为皇帝就喜欢用这种孤零零的臣子。 但,站在谢韫之的对立面,名声肯定会受损。 因此谢韫之道:“这个决定关乎你的未来,你自己要好好想清楚,我不勉强你。” 沈知节只觉得口干舌燥,凝神静气想了一下,说道:“谢将军,做大事哪有不付出代价的?我自认才学平庸,只是比别人多读了两本书,真正去谋事却还是个牙牙学语的稚儿,你不嫌弃我,已是大幸。” “沈状元谦虚了,你是个心有丘壑之人,未来必定有大作为。”谢韫之不吝啬地夸赞道,看沈知节的眼神,温和而欣赏。 “谢将军谬赞了。”沈知节腼腆地道,此情此景,不禁让他想起当初在铜锣巷,初次见到谢夫人的那天。 若说知遇之恩,改变人生,应当是从那天起吧。 谢夫人对自己的欣赏,以及无条件的信任,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和母亲贫困潦倒的生活。 回归正题,沈知节有些担心地道:“我没有异议,但公主那边……” 难免会想,熙宁公主和谢夫人的关系那么好,会支持他做这个决定吗? 甚至于,对方心中属意的人选会是恭王殿下吗? 这些都未可知。 谢韫之沉稳地道:“这你就无需担心了,我夫人应该已经在说服熙宁了。” 夫妻俩头天晚上就仔细商量过,事已至此,他们这些沾亲带故的人,无人能继续置身事外。 废太子一事后,不论谢韫之再如何表态,皇帝也不会再相信他还是个纯臣。 有着临哥儿这个层关系,谢韫之就被打上了恭王党的烙印。 而薛贵妃、熙宁公主,还有靖远侯府,与谢韫之都是近亲,自然也被皇帝看作是恭王的党羽了。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能再沉默下去,得化被动为主动才行。 女眷这边,闲聊了会儿功夫,许清宜便邀请熙宁公主借一步说话。 二人安顿好沈夫人,便走了出来,熙宁公主问:“表嫂,你要跟我说什么?” “是这样,近来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几件事,想必公主也有所耳闻吧?”许清宜打听道。 闹得那么大,自然是听说了的,熙宁公主看着许清宜,面露关心地颔首:“都是你的伤心事,你不提,我也不敢问。” “倒是还好,也没那么伤心。”想必公主指的是戚氏的事,许清宜想和她说的却不是这件,顿了顿道:“公主,其实迫害陆襄夫妇的真正凶手,并不是被斩首的那个,而是太子。” “什么?”熙宁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很是震惊。 许清宜点点头低声:“让金三宝顶罪是皇帝的意思,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恭王殿下也妥协了,但条件是废了太子。” “果真?”熙宁公主满脸写着竟是如此的惊讶。 “就是这样的,现在太子被皇帝禁足了,只等着风头过去,便宣布废太子的旨意。”许清宜说到这儿,一顿:“由于查这件案子,韫之也参与了,现在皇帝已经不信任韫之,认为他已经和恭王殿下勾结。” 而许清宜不明白的是,恭王殿下能力出众,哪怕母族可能有点瑕疵,但也不影响成为一个好皇帝吧? 皇帝连太子这种人都能忍受,又为何不能够接受恭王呢? 熙宁公主消化了一下这些消息,非常敏锐地道:“如此说来,靖远侯府和我母妃,也受到了猜忌吧?” 可能这就是表嫂和她说这些的原因。 “是。”许清宜点点头,说道:“想要避免皇帝的猜忌,我们两家只能决裂。” “这……”熙宁公主变了脸色,有这么严重吗? 不等许清宜解释,她立即沉着脸道:“只是被猜忌而已,又不是活不下去了,何至于决裂,我们又不是那等趋利避害的人。” 公主倒是直性子,许清宜喜欢得紧,因此赶紧解释道:“公主误会了,只是表面上决裂而已,我们知道你和贵妃娘娘的心,都是向着自家人的,可是不这样做,沈状元的仕途有碍啊。” 闻言,熙宁公主的脸色才缓了很多,许清宜继续道:“沈状元很受皇帝青睐,都是韫之这层关系阻碍了他,如果他能得到皇帝重用,便于恭王殿下有大助益。” 这么一说,熙宁公主就明白了,看来表哥已经明确和恭王站在了一起。 也是,眼下太子已废,若不助恭王一臂之力,反叫肃王夺了位,于他们几家便是灭顶之灾。 熙宁公主点点头:“表嫂的话,我明白了,明日我就进宫,与母妃商讨一二。” “是。”肯定不能瞒着薛贵妃,那是他们在后宫的定心丸和耳报神。 “知节那边……”熙宁公主迟疑,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沈知节好像十分崇拜谢韫之,对方会同意这个决定吗? 二人正说着话,便看见谢韫之和沈知节并肩走了过来。 许清宜微微一笑:“公主不必多虑,看来韫之已经说服沈状元了。” 这下熙宁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这对夫妻俩,今天是有备而来。 “你们二人真是,夫唱妇随。”望着昔日追逐过的身影,熙宁公主不再心动,却羡慕起表哥和表嫂的夫妻感情来。 明明表嫂对表哥也就淡淡的,完全看不出对爱人该有的灼热,可是这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画面,却叫人觉得很舒适。 可能正应了那句话,适合远比相爱更重要。 “表嫂……”熙宁公主欲言又止,想问,你爱表哥吗? 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现在他们过得这么融洽,爱不爱的有什么重要。 “嗯?”许清宜也将目光从那两人身上收回来,看着熙宁公主,以为对方羡慕自己和谢韫之的感情,温柔笑着道:“沈状元也是个一心一意的良人,不可多得。” 熙宁公主闻言,情不自禁地盯着沈知节看,自己的未婚夫,端的是玉树临风,俊俏飘逸,越看越喜欢。 远处,沈知节与谢韫之侃侃而谈,直到慢慢走近,看到了熙宁公主高挑明艳的身影,嘴巴就像打了结,开始安静下来。 “韫之,沈状元。”许清宜打招呼道:“怎么样,两人聊得如何?” 谢韫之颔首道:“沈状元同意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沈知节移开落在未婚妻身上的目光,敛神规矩地见礼:“公主,谢夫人。” “沈状元。”许清宜笑眯眯的暗道,好一个飘逸俊俏的小美男啊,书生有书生的韵味。 熙宁公主也笑着,大大方方回了个礼:“知节,表哥。” 被招呼的两个人,一个泰然地颔首:“熙宁。”一个耳朵情不自禁地红了,留意到自己名字被放在前面。 “公主,约莫也快开席了,我和韫之去找找孩子们,你和沈状元一会儿也回去。”许清宜笑着交代说。 熙宁公主点头:“好,你们快去吧。” 随后,许清宜转身离去,谢韫之跟上她。 原地只剩下熙宁公主和沈知节。 静默了片刻。 熙宁公主温和地道:“方才表嫂和我说了,眼下局势严峻,你仕途恐怕多有艰难,不过你放心,夫妻一体,我总归会全力支持你。” 沈知节听了,心里甜滋滋的,轻嗯了一声:“多谢公主,我也会努力上进的,争取封侯拜相,不叫你没脸。” 第208章 出谋划策 第208章 出谋划策 四下无人,谢韫之上来握了握许清宜的手,不等夫人说什么,他便又放开了。 许清宜:“……” 这样冷清着脸一本正经地粘人,真的好吗? 但是,有点心动怎么回事? 咳,趁着四下无人,许清宜也偷偷握了一下谢韫之放在身侧的手,别说什么书生有书生的韵味,再有韵味也比不上自家这个好啊。 得到许清宜的回应,面容淡漠的谢将军便弯着唇笑了,这次再不松开手,而是亲密地相扣着。 “不知道孩子们在哪儿?”许清宜脸上略微不自在,也是奇了,都相处了这么久,自己还是会偶尔羞涩,哎呀。 “听动静,是在这边。”谢韫之道,领着夫人前往。 这都能分辩? 许清宜不禁佩服,闲聊道:“你们习武之人都这么厉害吗?禛哥儿也行?” “他?还要多学几年。”谢韫之道。 “那也很厉害了。”禛哥儿几年之后,也才不到弱冠,老母亲深感自豪。 谢韫之没有反驳,禛哥儿的天赋确实很好,只不过对方当年胖乎乎的,也不爱动,他愣是没有看出来禛哥儿有这份天赋。 所幸后来娶了夫人,他的小家庭整个都变得好了起来。 三个孩子果然在这边,许清宜最先看到了临哥儿的身影,便与谢韫之松开了紧扣的手,低声轻咳道:“不是不想牵着你,孩子们看见了不好。” “嗯。”谢韫之侧目,应了声。 “临哥儿,喊你弟弟们回去用饭了。”许清宜隔着一段距离,高声吩咐长子。 临哥儿听见后,将两个弟弟喊回来。 爹娘今天到状元府,不是奔着联络感情来的,他很清楚,所以自觉地承担起看顾弟弟们的责任。 “娘!”珩哥儿开心地跑过来,他老早就想回去找娘了,但是大哥不让。 “哇,谁给你做的荷叶斗篷呀?”许清宜好笑地看着他。 珩哥儿拽了拽自己身上的斗篷,笑眯眯回答:“二哥做的,好看吗?” “好看,你二哥手还怪巧的。”许清宜说。 禛哥儿被夸了,歪着嘴角笑吟吟,还挺得意:“是不是要吃饭了?走走走,我饿扁了。” 是要吃饭了。 “走吧。”许清宜领着他们,一家人前去开席。 接下来,其乐融融地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宴。 有可能是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家人最后一次聚餐了,许清宜心想。 至少在新旧更替之前,谁知道这场夺嫡之战,会持续多久呢? 次日,宫里。 熙宁公主前来见薛贵妃,与之透露废太子一事,以及谢韫之决定拥立恭王一事。 薛贵妃也是震惊不已,继而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难怪皇后最近深居简出呢,连架子都不跟嫔妃们摆了,原来是太子要废了,报应不爽。” 熙宁公主疑惑,听到皇后倒霉的消息,母妃如此高兴,倒像是和皇后有仇的样子。 可她却未曾听说过,母妃和皇后之间有过节。 似乎看出女儿的疑惑,薛贵妃吐出一口陈年怨气:“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那时你还小,母妃本来怀过一个男胎,拜皇后所赐,没能生下来,身子也伤了。” 这就是薛贵妃如此受宠,却多年来只有熙宁公主一个独女的缘由。 听见真相,熙宁公主脸上也露出了愤怒,好在恶人有恶报,太子一废,皇后的好日子也即将到头。 “所以,母妃对于表哥的决定怎么看?”熙宁公主有些忐忑地问。 她和驸马都已经答应表哥了,若是母妃不肯同意…… “傻姑娘,母妃自然是支持的。”薛贵妃唇边带着精明的笑意,分析利弊道:“太子已废,若肃王上位,哪里还有你我的好日子?” 又道:“不过陛下不喜肃王,未必是属他,多半还有其他考虑,但不论如何,总归没有你我的立足之地。” 薛贵妃拿了一粒葡萄剥起来:“随你表哥一起拥立老三就不一样了,老三眼下也算和你表哥沾亲带故,头上又没有母妃,届时他上位了,说不定我还能捞个太后当一当。” 那时可就真风光了。 皇后只怕做梦都没想到,还有她薛贵妃当太后的一天。 听着母妃语出惊人,熙宁公主赶紧警惕周围。 这话是可以在宫里乱说的吗? “放心,我这宫里没有你父皇的人。”薛贵妃泰然若之,在吃人的宫里待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没有警惕心。 “你去回了你表哥,就说,我要太后之位。若他肯帮忙周旋,我自当鼎力相助。”薛贵妃道。 熙宁公主才知晓,母妃竟是如此野心勃勃,笑道:“母妃放心,就算您不开口,我相信表哥也会尽力为您争取。” 放眼整个后宫,谢韫之除了扶自己的亲姨母坐上太后之位,他还能扶谁? “是这个道理。”薛贵妃吃了一颗葡萄,越想越觉得解气,擦擦手指:“好了,母妃要去睡美颜觉了,你自便。” “是。”熙宁公主告退。 另一边,将军府收到熙宁公主的消息,开始思索两方决裂的理由。 那必然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否则难以骗过皇帝的眼睛。 见谢韫之皱眉沉思,已经过了良久,似乎仍未有结果时,许清宜弱弱地道:“将军,妾身有一计……” 谢韫之脱口而出:“说。” 随即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在军营,给自己献计的也不是下属,而是亲亲夫人,便立刻软了语气:“夫人请讲。” 许清宜之所以语气弱弱的,是因为这个计呢,它虽然有用,却真的有点毒。 谢韫之恐怕不会采纳,甚至公主也可能不会同意。 但真的有用,皇帝必然深信不疑。 酝酿一番过后,许清宜还是大胆地提议:“要不,你和公主表妹单独见个面,然后让沈状元到现场吃醋误会,大闹一场?” 果然,谢韫之的眼刀子立刻甩了过来。 满眼写着: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哪里馊了,这主意其实挺好,许清宜硬着头皮进言:“有你们长达数年的绯闻做铺垫,皇帝肯定深信不疑,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沈状元冲冠一怒为红颜,和你掰了也很正常。” 谢韫之:“……” 计谋很好,但是下次不要献了。 身为有妇之夫,他半分都不想和别人传绯闻,为了宏图霸业,也不行。 看出这人的抗拒,许清宜反而淡定下来了,反问:“要不你自己说说看,你还有什么更好的计谋,能让皇帝完全相信你?” 谢韫之陷入沉默。 “将军,这是夺嫡之战,不能儿戏。”许清宜分析道:“唯有这个理由,百姓的参与度才最高,有全京城的百姓为你们二人的决裂做背书,沈状元的名声才会一下子陷入绝境,皇帝肯定会捞他,趁机收服他,叫他感恩戴德。” 谢韫之侧头睨着侃侃而谈的许清宜,眼神复杂,妻子聪明,但是太恼人。 他掐过对方小巧的下巴,用唇堵住那喋喋不休的发言。 第209章 一出好戏 第209章 一出好戏 许清宜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来物理攻击,顿时哭笑不得。 但她还能怎么样呢? 美色当前,只能捧住对方的脸庞,尽自己所能攻击回去。 谢韫之:“……” 带兵打仗多年,他一般都能洞悉敌人的思路,唯有面对自家夫人时,总会有一种摸不着对方套路,从而导致的无力感。 许清宜发现,自己这样一回应,对方反而不动弹了,便试探地撩了一下:“?” 好像在问,宝贝,你怎么熄火了? 谢韫之的唇瓣叫对方衔住,贝齿在上头轻轻揉捻,顿时令他的呼吸漏了一拍。 要知道,平时夫人哪怕不撩他,他都巴不得一天亲热三回,如今夫人主动挑事,他暗暗轻叹口气,便将正事暂时抛到一旁,搂着夫人亲近起来。 腰带被随意扔到了地毯上,压袍的玉佩磕到桌角,发出沉闷的动静。 这书桌宽敞好使,结构结实,不会发生令人着恼的声音。 许清宜刚这么想着,侧头便看见,谢韫之钟爱的一排毛笔,正在笔架上晃动得厉害。 脸庞顿时就烧了起来,如天边的红霞。 哎,以后不能直视这张桌子和桌上的一切物品了。 收了势,清理了一番,二人的神情又陷入了沉思,因为该解决的问题还未解决。 许清宜懒洋洋地靠在对方怀里,率先开口:“此计是为了叫沈状元背负骂名,所以你和公主表妹单独见面自然是个误会,届时我也会同去,这样就不会有损公主的名声,可行?” 说到底,只是给沈知节一个堕落的理由,为爱扭曲性情,很是合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韫之又沉下心思索了片刻,除了公主这事,确实想不出沈知节还能为什么而性情大变,才颔首:“你派人和熙宁说,我去与沈状元说。” 许清宜:“好嘞。” 熙宁公主收到表嫂的剧本,觉得很有趣,这确实能掀起一番风浪,并叫人深信不疑。 至于表嫂担心她的声誉,倒是不要紧,再丢脸的时刻都有过,她若是在乎这个,以前就不会屁颠屁颠追着表哥跑了。 就是有点担心沈知节,不知他为了爱情与恩人‘翻脸’后,能不能承受得住天下人的唾骂。 沈知节也收到了剧本,得知自己即将要扮演一个偏执极端的妒夫,为了爱情不择手段往上爬的佞臣,可能会留下千古骂名。 他不仅不退缩,反而跃跃欲试。 “若是我们败了,你便好好当你的佞臣,皇帝会让你辅助新帝,你便将假的当成真的,好好活下去。”谢韫之道。 沈知节心中一惊,立刻道:“将军别说丧气话,不会败的,我们尽力而为便是。” 不过,谢将军为他考虑到这点,他心里很感动。 “嗯,若是不败就最好了。”谢韫之淡淡一笑,不无感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走到这个地步。 但一切就是这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过了几日,白马寺。 许清宜和谢韫之来这里进香,熙宁公主自然也来了,三人在人来人往的寺庙里‘偶遇’寒暄,一切看起来十分正常。 众人难得见到皇家公主和名满天下的谢将军,不由都多看两眼,同时与身边的人感慨:“三人关系瞧着真好啊,看来公主确实不执着了。” “当然了,不然怎么会赐婚新科状元郎。”听的人说道。 “之前传说公主与表嫂关系好,大家都还不信呢,这会儿亲眼所见了吧?”有人说道。 “据说状元郎还是谢将军的门客,倒是缘分。”说话的人意味不明道。 许清宜与两位言笑晏晏,一边留意周围的目光,为了公主和谢韫之这对表兄妹的名声着想,越多人看见她在场越好。 半晌后,时间差不多了。 许清宜见状借故离开,因此现场便只剩下谢韫之和熙宁公主,看起来仍是有说有笑。 “公主!”就在这时,沈知节来势汹汹地登场,径直走到公主面前,质问:“你怎会在这里,不是说今日抱恙,不便出门吗?” 随后,嫉妒地看向谢韫之,口不择言:“原来并非不便出门,只是不想赴我的约罢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答应婚事?” 周围的人一听有热闹瞧,便都围了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听起来好像是跟感情纠葛有关,人们对这些风流人物的爱恨情仇,也是十分感兴趣的。 “知节?”熙宁公主赶紧道:“你误会了,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来白马寺是想请大师为我诵经,表哥只是偶遇罢了。” “没错,沈状元,我与熙宁只不过是偶遇……”谢韫之开口。 “住嘴!休要糊弄我,公主喜欢你,难道谢将军你自己不心中没数吗?”沈知节满脸妒火,怒视着对自己有提携之恩的谢韫之:“你明知公主喜欢你,也知我心悦公主,为何还要背着我与公主私下见面?” 旁观者清,却无人敢卷入是非,毕竟他们也不敢确定,自己知道的就是真相。 “知节,你真的误会了。”熙宁公主拧眉道:“表哥怎么说也是你的恩人,你怎能用这种语气和表哥说话?” 沈知节越发生气:“你果然护着他!” 哎呀,越吵越凶了。 周围瞧热闹的人窃窃私语,各位都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须知谢夫人刚才也是在此的,瞧着的确就是偶遇罢了。 状元郎如此吃醋,大家倒也理解,只怪公主以前一心一意地爱慕着表哥,如今换做谁来当公主的未婚夫,都难免会心存芥蒂。 但话又说回来,谢将军似乎是状元郎的恩人来着。 无论如何,对恩人这般咄咄逼人也确实不妥,状元郎未免心胸太过狭隘。 谢韫之负手而立,拧眉不悦地道:“沈知节,我行得正坐得端,你不信我也就罢了,熙宁是你的未婚妻,你如此多疑,叫熙宁如何自处?” “问得好。”沈知节紧握双拳,面容嫉恨地道:“世人谁不知公主心悦于你?你自己不避嫌,却反倒怪我多疑,看来你谢韫之的盛名也不过如此。” “你。”谢韫之气急道:“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沈知节,你实在太过分了!”熙宁公主喝道,快步走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挥手扇沈知节的巴掌。 最后被沈知节一把握住手腕。 “……” 话说二人相识至今,还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虽只是握住手腕,但掌心和皮肤相触的瞬间,还是叫两人心荡了一下。 那种心跳不止的感觉,差点耽误了做戏。 幸而,沈知节的纯情收放自如,眼下彻彻底底是个沉浸在妒火中的男人,一把将公主扯进自己怀里,沉声:“公主,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了,好吗?” 熙宁公主:“……”双手抵着沈知节的胸膛,心脏怦怦跳。 这,小书生看着清瘦,胸膛也蛮宽厚的嘛。 还有股清新的味道。 “小生真的很喜欢您,为了您,可以什么都不要。”沈知节将公主抱得紧紧的。 这句话固然有做戏的成分在,但眼底的深情不假。 叫人一不小心就沉溺其中。 虽然小书生的怀抱很舒服,但熙宁公主挣扎起来,生气地道:“不论如何,你不能对表哥这么无礼,快对表哥道歉!” “你生气就是心虚,不肯答应我,就是心里还有他。”沈知节胡搅蛮缠,扯着公主道:“跟我走,以后不许再见他!” “喂,沈知节!”熙宁公主半推半就,被沈知节拽走。 如云的香客们看看他们两个,又看看浑身散发着郁闷气息的谢韫之,哎嘿,表示看热闹看了个满足。 不愧是天子脚下,天天都有新鲜事。 “谢将军真是冤枉!分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扣上了一顶大帽子。”看客有些气愤地道。 “这状元郎也太忘恩负义了,至于吗?人家还是表兄妹呢,凭什么不让见面?”越来越多人议论道。 许清宜作为最后一名收官的演员,施施然地出现了,看着谢韫之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谢韫之看看周围指指点点的人群,又看看自己的妻子,那眼神就好像在说: 好了,这盛世如你所愿。 第210章 骂声如潮 第210章 骂声如潮 白马寺发生的事情,不久后便传遍了京城。 通过人们的口口相传,添油加醋,流言蜚语已经变成了更加激烈的版本。 许清宜当然喜闻乐见,群众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 就是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反应。 宫中,消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皇帝未置一词,就像听了一件平常的事件。 接着继续听探子说其他的。 “太子,这些天如何?”说到最后,皇帝主动询问。 探子一顿,回道:“太子殿下这些天足不出户,郁郁寡欢。” 皇帝闻言没说什么,但明显看得出来,神情有些怅然。 是啊,怎能不惆怅。 到底是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太子,在心里占据了不小的位置。 说到底,太子只是对不起勇国公府和温家,并未对不起他这个父皇,而他迫于压力废了太子,内心终究存了三分怒气。 毕竟身为帝王,谁能乐意被人掣肘。 “嗯,你下去吧。”皇帝回过神来,挥退探子,随后对大太监刘得柱道:“走,去后宫看看老七。” “是,陛下。”刘得柱应声道,心中暗想,陛下最近似乎很亲近七皇子啊。 七皇子赵翊是淑妃所出,今年十七岁,出落得文武双全,算是一群未成年皇子中最出挑的一个了。 如今太子废了,看来皇帝看上了七皇子。 早年皇帝的后宫,很少有男胎出生,直到太子成年后,之后所出的男胎皆对太子造不成影响,后宫这才陆续有男胎出生。 本来薛贵妃的那一胎也不应该没的,可皇后忌惮薛贵妃太过得宠,便故技重施,最后的结果就是惹怒了皇帝,给了皇后一次重罚。 自此皇后才真正收敛。 关于沈知节为了公主与恩人决裂一事,虽在皇帝这里获得反响平平,可在坊间却传得沸沸扬扬,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 最近的京城要闻实在是多,众人发现,似乎每一件都跟这一小撮人脱不开干系。 而这一回,终于轮到了众人敬仰向往的谢韫之将军成为主角。 毫不意外,又是因为长得太好惹得祸! 长得太好了,连成亲多时也仍不肯放过他。 谢韫之克己复礼,对别人的爱慕向来不假辞色,没人会认为他和公主真的有什么。 要有还用等到现在? 所以大家自然是谴责沈知节小心眼,虽说公主以前确确实实喜欢过表哥,这不假,可当天在白马寺,却并非对方所说的那样私下见面。 真实的情况是谢夫人也在,人家姑嫂之间有说有笑地呢,所以纯粹就是偶遇罢了。 既是误会,大家都在等着沈知节给谢韫之郑重道歉,否则如此不分是非,这个沈状元如何担得起状元的美名? 然而,沈知节不仅没有道歉,还放话表示,谢韫之对他算哪门子的有恩? 只不过对方的夫人请他上门当西席罢了。 他收束修办事,钱货两讫,难道还要叫他感恩戴德? 这话一出,可就惹到了一大批人。 有谢韫之的拥护者,有看不惯的读书人,也有眼红沈知节的人,各路人马掺杂在一起,对沈知节展开了相当激烈的口诛笔伐。 正如许清宜预料之中,沈知节的名声迅速下降,已经有人挖出他当初贫困潦倒的事,还有许清宜为他母亲引见公主的事。 桩桩件件,用来作证他新科状元沈知节,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甚至有学子在国子监集体抗议,要求夺取沈知节的状元称号。 这场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浩浩荡荡。 是以,状元府终日大门紧闭,唯有半夜三更,才敢派人出来清除门口的各种腌臜之物。 “大……大人,有人用血,在门外写大字……”状元府的小厮吓坏了,回来慌慌张张地禀报道。 “无妨。”沈知节冷然道。 事态发酵已经好些天了,他知道,现在外头讨伐自己的文章满天飞,各路人马都巴不得将自己拉下来,踩入泥泞。 成,或是败,应该也快出结果了。 说不担忧是假的,哎,若是他们赌错了皇帝的心思,那么他这个新科状元,恐怕就要废了。 次日,沈知节依旧穿得整整齐齐,去翰林院点卯。 现在翰林院的同僚们见了他,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满脸鄙视。 与当初亲厚的样子大相径庭。 “有些人啊,尚了公主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甚了,还读书人呢,我呸。”一些挤兑的话不高不低道。 这样的排挤与鄙视,沈知节倒是不在乎,说明他们的戏做得好,人人都信了。 沈知节冷笑一声,说道:“梁大人这么酸,是不是因为公主没看上你?也是,毕竟你长得实在不敢恭维,有碍观瞻。” “你。”梁大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看着就要撸袖子上来干架,好险被身边得同僚们拦住。 “梁大人冷静冷静,别跟他一般见识,忘恩负义之辈罢了。”众人劝道。 “哼!小人得志,你走不远的,等着瞧吧!”梁大人被不情不愿地拖走。 沈知节面上冷漠,但心里默默地道歉,对不起啊梁大人,小生真的不是有意攻击你的长相,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他负手回到平日工作的位置上,椅子用脚一碰就散了。 小把戏。 不过被全院的人鄙视孤立,滋味确实难受,沈知节在心里想,陛下,快点召见微臣才是。 挨骂没关系,他想成事。 傍晚,沈知节从翰林院走出来,猝不及防被百姓泼了一身污秽,他整个人都定住了。 “沈知节,你不配当状元!白眼狼,谢将军哪点对不起你?!”那人喊道。 “大胆!”跟在沈知节身边的小厮道:“竟敢侮辱朝廷命官,来人啊,把他抓起来拷问!” 翰林院门口的确有官差站岗,闻言犹豫了一下,便前去抓人,因为那百姓确实犯了错,该罚。 “……”沈知节全程未置一词,抬起手缓缓扫了扫衣襟。 当官差将那名泼污秽物的百姓捉回来,他却寒着脸,亲自上前踹了一脚,冷道:“侮辱朝廷命官,打入大牢,杖责三十。” 旁边围观的百姓们立即哗然,三十杖刑太狠了,这不得打死人! 却没有人敢再说沈知节半个不是。 一身污秽和三十杖刑,终于让沈知节见到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 那已经是第二天了,在翰林院。 沈知节昨日回到府邸,已经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好几遍,洗得干干净净。 说是污秽之物,其实就是一些泔水而已,都是演的。 不过门上的血字还真是别人写的! 来找人的刘公公都不敢站得太近,哎呀,听说沈状元被泼了一身呢,光是想想那场面,早饭就在刘公公的胃里边翻腾。 可作为一名职业的公公,他还是笑眯眯地道:“沈状元,陛下召见。” 沈知节定格了半晌,脸上很自然地出现惶恐的神情,毕竟他也清楚,近来全京城都是反对自己的声音。 想必到了宫里,是要挨骂的。 “是。”他声音低低道,将前途未卜,名声稀烂的心情演得很好。 刘公公自然看出了沈知节的惊慌,心道,是应该惊慌的,这沈状元也忒胆儿肥了点,惹谁不好,竟然敢惹谢将军? 莫说被泼污秽之物,就是被暗杀了也不稀奇。 不过圣上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到,国子监那边闹得这么凶,圣上却似乎不打算处置沈知节。 一直拖到现在才召见,看来另有深意。 第211章 失去圣宠 第211章 失去圣宠 宫中,沈知节惶恐地来到皇帝面前,头垂得低低的,俨然一副犯了天下众怒该有的模样。 寒窗苦读二十年,眼看着如花美眷和功名唾手可得,却又因一步行差踏错而即将失去,自然是怕的。 “陛下……”沈知节声音微颤。 皇帝抬眸,一双龙目眼神锐利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沉声道:“说吧,和韫之怎么闹成这样?” 沈知节立刻跪下,磕磕巴巴道:“求陛下恕罪,微臣知道错了,不该……与谢将军争风吃醋。” 皇帝面无表情,轻哼了一声。 “陛下息怒。”沈知节又惶恐地道:“微臣并非怀疑公主,对公主不满,只是微臣太在乎公主了,嫉妒谢将军能得到公主的欢心,是微臣的错。” “确实你的错,因为争风吃醋便让自己名声扫地,如此不珍惜朕给你的状元之位,沈爱卿,朕该说你性情直率好,还是说你蠢好呢?”皇帝的声音,在殿内淡淡地响起。 沈知节到底懂得察言观色,悟到皇帝不像生气,但脸上非常恐惧地道:“陛下……您这是要,收回微臣的状元之位吗?” 白着脸又问:“那微臣与公主的婚事?” 看在皇帝的眼里,沈知节俨如一个陷入感情迷障的痴儿,都这种时候了,仍然更在乎与公主的婚事。 “你就这么喜欢熙宁?”皇帝问道,眼底暗藏审视,身为利益至上的帝王,他又怎么会相信,这世间竟然有人为了儿女情长而毁了仕途。 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沈知节此番不为爱情,而是 另有图谋,那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皇帝到了这把年纪,一边觉得自己乾坤在握,一边又危机感重重,反而不想如过去一般,喜欢和欣赏内敛深沉的臣子。 倒是更亲近鲜活直率的年轻人多些。 毕竟年轻人性情外放,弱点就摆在眼前,就如同一张白纸般好掌握着。 “是,微臣十分倾慕公主。”提到公主,沈知节身上的恐惧都减少了几分,整个人似乎在泛着光:“去年元宵夜,微臣有幸在河边猜中公主的灯谜,被公主邀上画舫,那是微臣第一次见公主,那时还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只知道门第悬殊,不敢奢望。” “后来,时年三月,又在郊外踏青偶遇公主,公主竟然还记得微臣,并与微臣约定,若是微臣能中一甲,便结两姓之好。” 沈知节说到这里,脸上都是喜悦的神情:“承蒙您抬爱,殿试那日果然点了微臣为状元,微臣这才有机会亲近公主。” “你倒是个情痴。”皇帝不看重儿女情长,此刻却也为沈知节的真挚 而动容,冷漠的人看待有真情的人,并非都是不屑的,有时也会佩服。 “恳请陛下,微臣真的倾慕公主,求陛下不要收回赐婚旨意。”沈知节磕头道。 “放心吧,赐婚岂是儿戏,怎能说改就改?”皇帝似乎确认了什么,对沈知节的态度变得温和了起来。 “多谢陛下。”沈知节感恩戴德。 “你和韫之,可有握手言和的可能?”皇帝试探地问道。 沈知节顿了一下,才道:“不敢瞒陛下,破镜难圆。” 好一个破镜难圆。 也是,只要沈知节深爱公主一天,就不可能放下对谢韫之的芥蒂,更何况,现在全天下都在唾骂沈知节。 可不是沈知节向谢韫之道个歉,就能平息得了众怒的事。 皇帝似叹息似惋惜:“沈爱卿,与韫之作对,你将来的处境艰难了。”继而缓缓道:“不过你既是朕的女婿,朕自会保你。” 听见这话,沈知节的一颗心安稳地落回了肚子里去,垂眸磕头道:“谢陛下。” 起身出宫,他的佞臣之路,便从脚下开始。 等到沈知节告退后,皇帝传唤了几个人,连下数道命令。 一,平息国子监那帮学子的闹事,二,肃清坊间对沈知节的讨伐,三,将沈知节从七品编修晋升至正六品侍讲。 竟是如此,听见第一手消息的大太监刘公公顿时震惊不已,没想到这次风波,皇帝完全站在了沈状元这一边。 估摸着是废太子一事,令皇帝对谢韫之生了厌呢。 变化来得太快了。 刘公公内心唏嘘不已,曾经刘公公以为,艳惊天下的谢将军,会与皇帝君臣相宜到最后。 话说谢将军苏醒那会儿,皇帝的笑颜还历历在目,如今却要变天了。 继刘公公后,接下来震惊的,是全京城的百姓,大家做梦也没想到,素来宠爱谢将军的皇帝,这次竟会力保驸马沈知节。 沈知节的晋升,像极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那些讨伐沈知节的人脸上,叫他们知道,沈知节动不得。 经过一番雷厉风行的肃清后,国子监的学子偃旗息鼓,坊间的百姓噤若寒蝉,翰林院的同僚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当然了,这只是表面上,私底下大家都气疯了。 实在不解,为何向来宠爱谢将军的陛下,这一次会破天荒地保沈知节,难道为大启出生入死多年的名将,还比不过一个品行不佳的新科状元? 百姓们越想,越是怜爱谢将军。 而谢韫之的心情却恰恰相反,皇帝猜疑自己,是他早就知道的事,被冷落也是意料之中了。 知道沈知节的仕途保住了,他重重松口气。 许清宜也松口气,尽管她出谋划策时有理有据,却也担心事与愿违啊,万一耽误了人家沈状元的前途就不好了。 她不知道,在谢韫之和临哥儿兄弟几个看来,她淡定得很,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有种胸有成竹的泰然。 真是少见。 许清宜:“……”你们手握剧本,你们也行。 不过沈状元这事,还真脱离了剧本,已经朝着偏离剧情很远的方向而去了,最终结果会如何,她也不知,且拭目以待吧。 “夫人,陛下召见我。”收到消息,谢韫之特地到许清宜跟前说一声:“我进宫去了。” 许清宜忙起来送送他:“将军,一切小心。” 就知道皇帝会召见谢韫之,估摸着是安抚人心呢。 “嗯。”谢韫之迈着长腿往外走,到门槛处停下,回身搂了一下许清宜:“就到这儿。” 免得出去晒一身汗。 “哎。”许清宜笑道。 御花园。 谢韫之和刘公公一道前行,敏锐地发现,刘公公今儿个话特别少,不像往昔,话密得令他这个寡言的人无奈。 这般想来,失去圣宠的滋味,也没那么不堪。 第212章 渐行渐远 第212章 渐行渐远 刘公公哪里知道谢韫之的想法,谢韫之向来不爱搭理人,最近又出了这么一件晦气的事,他不想触谢韫之的霉头罢了。 倒也不是刘公公惯爱捧高踩低,其实他个人还是蛮喜欢谢将军的。 只是身为陛下的奴才,有些事他也不方便和谢将军说太多…… “陛下。”谢韫之来到皇帝面前,肃然行礼。 皇帝望着自己栽培了多年的爱将,心情尤为复杂,一时不知该怪命运弄人,叫陆襄的遗腹子成了谢韫之的养子,还是该怪谢韫之拎不清,竟为一个养子和恭王结党。 却不想承认,如果太子没有迫害陆襄夫妇,那么恭王和谢韫之都可以成为太子最得力的辅助。 “韫之,近日你与沈爱卿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起了个头,便没再往下说。 “回陛下,此事纯粹是个误会,我与熙宁表妹在白马寺只是偶遇,那天内子也在。”谢韫之立刻解释道:“只是恰巧沈状元来到时,内子去了送子娘娘处进香罢了。” 熙宁公主还未成亲,当然不好跟着去,于是就与表哥在外面等候,这很合理。 “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朕已经了解过了,确实是沈爱卿的情绪过激了点。”皇帝望着谢韫之道:“但认真说起来,也情有可原,毕竟熙宁那丫头当年追着你跑,爱得轰轰烈烈,他心有芥蒂也是正常的。” “是。”谢韫之点点头。 “所以,虽说沈爱卿有错,但坊间有些人也是太过分了些。”皇帝想起探子的汇报,皱着眉道:“听说有人打着你的旗号在状元府门前撒野,甚至守在翰林院门口给沈爱卿泼泔水。” 谢韫之立刻垂眸道:“请陛下明鉴,这并非微臣所愿。” “呵呵,无需着急,朕如何不清楚你的性情?”皇帝笑容温和,瞧着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你啊,最是光风霁月,坦荡磊落,不然全城的百姓们怎会如此爱戴你?” 谢韫之笑笑:“陛下相信微臣就好。” “朕,自然是相信你的。”皇帝瞥了自己宠信多年的爱将一眼:“喊你来也并非为着数落你,只是希望你能够体谅,熙宁那丫头好不容易才看中一个人,朕不能任由舆情毁了他。” “微臣明白。”谢韫之道。 “嗯,那就好。”皇帝暗暗观察着谢韫之的反应,却看不出什么来,也是,这人年纪轻轻便喜怒不形于色,叫人轻易捉摸不透:“好了,朕乏了,刘得柱送你出宫。” “不敢劳烦刘公公。”谢韫之立刻客气地道:“刘公公还是留下来伺候您,微臣自己出宫就好。” “也罢。”皇帝也不勉强,若是从前,他必然会坚持到底。 这是皇帝对臣子宠爱的一种表现,好叫别人知道,心腹重臣的待遇就是不一般。 “臣告退。”谢韫之行了礼,转身离开。 这时,皇帝敛去脸上的笑容,眼神漠然下来,叫身旁的刘公公越发笃定,谢将军真的失宠了。 若是以前皇帝见了谢将军,都会留对方用膳下棋,态度之亲厚犹如半子,而眼下虽然还是其乐融融,那份亲厚却已然不在了。 至此,谢韫之和沈知节决裂一事尘埃落定。 经历过接二连三的事件后,许清宜一家子的生活,也终于恢复了平静,该当值的当值,该上学的上学。 她这个主持中馈的主母,便有条不紊地打理府内事务。 虽说朝堂风云变幻,自家夫君还参与了要命的夺嫡之战,但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不是? 也没必要弄得太紧迫了。 经过许清宜对临哥儿的压榨,啊不,劝说,他们家决定不请新的西席了。 因为人心难辨,在这个多事之秋,不是特别知根知底的人,也不敢让对方教导珩哥儿。 所以就由临哥儿这个案首,暂时担任珩哥儿的老师,教导基础功课绰绰有余了。 “珩哥儿,你大哥当你的老师,开心吗?”许清宜问。 珩哥儿闻言,第一次在娘面前笑不出来:“……” 也不是不喜欢大哥,只是大哥太严厉了,如果是花钱请来的老师,会对他温和有礼,错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是大哥来当老师,想想就可怕! 许清宜本来想联络一下老大和老三之间的兄弟感情,结果有点尴尬啊,连忙笑道:“哎呀,珩哥儿开心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临哥儿看着娘努力打圆场的样子,心中好笑,自己在弟弟们心目中是什么形象,他自己很清楚。 但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用要求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别人罢了。 严厉,但不代表他对弟弟们没有感情。 这会儿也特意柔和了一下表情,对珩哥儿道:“可以,你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回头跟我说一下,我也这么教你。” 珩哥儿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大哥给他点阳光就灿烂,连忙笑吟吟地道:“嗯,谢谢大哥。” 许清宜在旁边松口气,然后给好大儿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真是太给面子了。 教小朋友挺烦的,临哥儿一看就不是那种有耐心的人,难为他了。 临哥儿摸了一下弟弟的发髻,和娘说道:“昨日去老师家,被问及爹和沈状元一事,见老师怀疑,我也就没否认。” 爹娘都说过,这事不好瞒着恭王,哪怕对方没猜出来,他们也应该交代清楚。 “吴先生很聪明。”许清宜点点头道:“连他都起了疑心,由此可见皇帝只会更多疑,所以,沈状元的路还长着呢,现在只是个开始。” 临哥儿若有所思。 许清宜是特地带着珩哥儿过来看老大的,此刻看看对方白皙的脸庞,又看看窗外的艳阳,笑着说道:“上午多出去晒晒初升的太阳,也别整天闷在屋里看书。” 落水那次终究是有点影响的,叫临哥儿这阵子看起来懒洋洋的,许清宜看了怪着急。 家里的孩子们吧,皮实的太皮实,静的又太沉静。 珩哥儿乖宝宝倒是完美的,动静皆宜,样样都沾一点,主打一个均衡发展。 “是。”临哥儿低声应着。 将军府内一片祥和,府外却是激流暗涌,有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皇帝这次舍了多年的宠臣谢韫之,而选择力保新科状元的举动,惹得很多人私底下开始浮想联翩。 但更多的是想不明白。 能想明白的,恐怕只有肃王那一家子,他们隐约知道谢韫之和太子杠上了,而且从纯臣倒向了恭王。 因此才成了弃臣。 但肃王也没高兴到哪里去,要知道即便太子倒了台,皇帝也依旧不选他。 现在影响力强大的谢韫之还倒向了恭王。 晦气。 第213章 孤注一掷 第213章 孤注一掷 谢韫之疑似失去圣宠这件事,也引起了平阳侯府的关注。 到底是利益共同体,没人觉得幸灾乐祸。 如果一定要说有谁,那就是杜缙云了,毕竟谢韫之再风光,她也没有享受到半分好处。 反而便宜都被许清宜占了,她只会嫉恨。 侯爷倒是很紧张,忙递帖子询问怎么回事? 谢韫之轻描淡写地回了几句,再详细的事情,自然不会与对方交代,免得徒生事端。 反正侯爷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对方能管好平阳侯府一家子就不错了。 转眼到了六月中,经过恭王府和勇国公府两家商议决定,他们给陆襄夫妇的坟重新选了一个地址,合葬在一起。 办仪式之前,恭王和勇国公一起求见皇帝,希望太子能够出现,到坟前忏悔请罪。 距离事情爆发出来,也过了一段时间,皇帝自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的承诺,也知道这个要求其实不过分。 然而想起太子的郁郁寡欢,便有些于心不忍,尝试着商讨道:“你们的心情朕明白,也希望太子能够前去,可是。”他轻叹口气:“太子近来精神不济,终日卧榻。再就是合葬仪式的当天,难免人多眼杂,不妨另选日子?” 听见皇帝的考虑,恭王和勇国公也并不意外,好在他们也不是抱着一次就成功的希望而来,便顺着妥协道:“陛下考虑的是,不知您以为什么日子最佳?” 总得给他们一个盼头。 皇帝被儿子和臣子这样步步紧逼,心中实在难受,但又生不起气来,到底是太子有错,他还能如何护着? 沉默了一下,无奈道:“定在中秋,届时想必太子的身体也有所好转。” 有了大概的期限,恭王和勇国公对视一眼,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陛下金口玉言,就定在仲秋。”二人答应道。 废太子暂时不肯出现,陆襄夫妇的合葬仪式如期举行,这天好些人都去了。 许清宜也去了,甚至看到不少自发前来的百姓。 临哥儿作为陆襄夫妇唯一的儿子,整个仪式下来数他最忙了,加上天气热,晒得汗流浃背,脸红耳赤。 勇国公夫妇和恭王妃都心疼坏了,找着空儿就给他送送水,擦擦汗。 有人疼的孩子就是好啊,同时也省了许清宜这个当娘的很多功夫。因此一场仪式下来,她都躲在阴凉处没怎么辛苦。 结束之后,恭王妃和勇国公夫妇看着临哥儿和他们告辞,径直走向许清宜,这才回过神来。 这孩子现在既不是陆家的,也不是温家的,他心里边只有将军府…… 周围那些凝渊公子的故人们,也在关注着临哥儿,只觉得此子生了一副好相貌,他日风采定不输于其父,气质也是清隽斐然,非同一般。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叫人艳羡,若是自家也有这么一个出色的孩子就好了。 又或者女婿也行,众人浮想连篇。 “小案首,你为什么不肯回陆家?”有人大胆地问道。 “是啊,你是凝渊公子唯一的孩子,怎能不认祖归宗呢?”一直关注事件的故人操心道。 临哥儿朝着声音看了过去,由于他一直没有认祖归宗的动静,确实引起了很多人的操心,以为他不想回陆家。 试想,陆启铭已经死了,陆家就只剩下失独还年迈的勇国公夫妇俩,临哥儿作为嫡孙若是不回去,似乎说不过去。 临哥儿自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时候未到,他停下来朝各位欠了欠身:“多谢各位前来观礼。” “应该的。”众人忙回了礼追问:“你不想回勇国公府吗?那怎么行?” 凝渊公子不能没有传承人啊。 跟在后面的恭王妃和勇国公夫妇也在心中附和,是啊,这孩子打算什么才肯回陆家? 想到他对将军府的眷恋,恐怕玄。 临哥儿看着热情的人们,没有给明确的答复,只是说了句:“我会认真考虑的,多谢各位关心。” 人们闻言,也就没有再追着他问了。 许清宜看见这一幕很感慨,临哥儿真是成长了很多啊,现在稳重又可靠的样子,怪不得凝渊公子的拥护者会那么认可他,巴不得他早日认祖归宗。 但是不急,经过时间沉淀后,有些事情才能顺理成章。 临哥儿一身素净的长衫,走回到许清宜身边,微微拧眉:“都说了,这么热的天气,您其实可以不用来。” “躲在树荫下乘凉呢,哪里就热了。”许清宜手上拿着去年的扇子,看见长子满头大汗,不禁给对方扇了扇风,笑吟吟道:“走吧,回去了。” 至于恭王妃和勇国公夫妇投来的羡慕眼光,咳,她就当没看见吧,不然也会有一种抢了别人家孩子的罪恶感。 太子府。 皇帝派人告诉了太子,限他最迟中秋,要到陆襄夫妇坟前请罪,随后宣布废太子的消息。 太子这些天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听见消息后险些又昏厥过去一次。 “不,父皇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父皇!”骄傲如太子,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被废的消息,变得歇斯底里。 身边伺候的人已是见怪不怪,都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太子闹了一通后,颓然地倒在地上,抬头看着高高的房梁,难道只有他死了,父皇才会收回成命吗? 可是他并不想死。 他想要那个位置,哪怕不择手段也想要。 太子眼中流露着怨毒想着,既然皇帝执意要废了他,断了他往后的活路,不错,太子深信不疑,无论谁上位都不放过自己。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在乎父子之情? 很快,皇帝在宫中得知消息,太子寻死。 “……”皇帝脸色难看,自是不希望太子有事,便匆匆出宫来到太子府。 看见太子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心情复杂,同时升起怜爱地道:“翀儿,你这又是何必?” 说罢,朝床边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 他知道太子不是想死,只是对废太子一事抗议罢了。 太子躺着没说话,被子底下的手里攥着一把刀,可是他却很紧张,心想,若是自己没有成功,便会连累妻儿和母后。 他已经连累过他们一回了,真的还要这样做吗? “父皇,您来看我了?”思索片刻后,太子咽了咽口水,勉强笑道:“若是我不寻死,您是不是永远不会来看我了?” 皇帝不喜太子说这些话,皱了皱眉,轻叹口气道:“别说这些让朕不高兴的话,朕已经竭尽所能地护着你了,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的过错,而不是怨天尤人,寻死觅活。” “……”太子噎了一下,紧紧握住手中的刀把,那股刺杀皇帝的冲动达到了临界点。 只要皇帝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登基,哪怕恭王和谢韫之反对也没用! 可是他迟迟不敢动手:“父皇应该知道,儿臣只是想见您罢了。” 这一次,皇帝没有答话。 “您最近都不来看儿臣,是忙着培养新的储君吗?”太子打探道:“是谁?是老七吗?” 他猜应该是,父皇不喜老大也不喜老三,而老七瞧着很有潜力。 “朕总归会保证你的安全就是了,其余的,你就不必多问了。”皇帝淡漠地道。 好一个不必多问,太子彻底心凉了,道:“也是,儿臣已是废太子,没有资格置喙新储君之事。” 皇帝默然,连安慰都不想再安慰。 “父皇,儿臣已经很久没有见您了。”太子思来想去,暗暗下了决心,可怜地道:“您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过来抱抱儿臣吗?” 第214章 悬梁自尽 第214章 悬梁自尽 片刻后,皇帝走上前来,抱了抱瘦骨嶙峋的太子。 当熟悉的龙涎香靠近,太子鼻头一酸,便想起了父子之间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说到底,皇帝的确是爱他的,并未亏待他。 若说有错,便是自己不该冲动杀人。 此番执刀行刺,稍有不慎便又害了诸多人。 终究,太子还是松开了刀把,从被子里抬手抱住了皇帝,哽咽地道:“多谢父皇前来看望儿臣。” 皇帝拍了拍他清瘦的背。 “莫想太多,好好养好身子,朕向你保证,会护你们周全。” “是。” 太子嘴上应,心中却在想,恭王有谢韫之相助,如虎添翼,年幼的老七如何是对手? 若是皇帝狠不下心为老七清扫障碍,将来无论是老大登基还是老三登基,都没有他们一家子的活路。 而皇帝如今年迈,最是心软,即便不喜肃王和恭王,也不会拿他们如何。 皇帝走后,太子咳嗽咳出一滩血,他用这滩血写了一封遗书,直言是肃王和恭王的威胁叫自己存了死志。 希望皇帝在自己死后,护好自己的妻儿与母后,教他们免受伤害。 随后,太子召见了太子妃与儿子赵淙毓,凄然地道:“我命不久矣,你与淙毓好好活下去,若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便不要犹豫,若是没有,苟活也好。” 太子妃望着自己的结发丈夫,尽管知道这人有诸多不好,但终究,最后一刻还是顾着他们。 “是。”太子妃哭泣道。 其实,之前得知太子寻死逼见皇帝,她心中便隐约猜到了什么,因此惶惶不安,甚至已经做好送走太孙的准备。 但庆幸太子没有这样做。 “嗯,孤乏了,你带淙毓下去吧。”太子骄傲得连句道歉也没有与太子妃说,最后看了嫡子一眼,便道。 太子妃的呼吸紧了紧。 “儿臣告退。”赵淙毓心不在焉地道。 近日父亲喜怒无常,经常动手打砸东西和奴才,他也并不想在父亲身边多待。 不久后,太子在寝屋中悬梁自尽。 太子府上下悲恸哀泣。 消息传到宫中,皇帝大悲,二度出宫亲临太子府,只见太子妃与嫡孙双双跪在太子身边,已是哭得肝肠寸断。 “陛下,太子殿下的遗书。”刘公公呈上一等遗书道。 皇帝接过遗书,打开发现是血字,立刻觉得天旋地转,又撑着看了内容,悲痛便化为满腔怒火,此刻痛失爱子的他,既生自己的气,也生肃王和恭王的气。 若非他们苦苦相逼,太子又何至于悬梁自尽。 “陛下,您保重龙体。”刘公公见势不对,连忙叫御医进来候着,皇帝毕竟年事已高,经不起此等刺激。 痛失爱子摇摇欲坠的皇帝,恍惚着神情喃喃道:“太子这封血书,字字句句都在怪朕心慈手软,提醒朕,此番扶持老七上位,切不可再心软了。” 刘公公心中惊涛骇浪,不敢多言。 却在心中感慨,太子爷也是个敢想敢做之人啊,他这一死,既保全了名声和妻儿,又左右了陛下对肃王和恭王的态度。 若以前只是不喜,眼下就是怨恨了。 太子薨了,这个消息,隔日才传到将军府。 许清宜和谢韫之面面相觑,两个人都是神情凝重的样子,前者是在思索,太子的死亡时间线是否对得上。 后者则疑心重重,立刻派人去打探更多消息。 “韫之,你怀疑太子不是病逝的吗?”许清宜问道,她看了书先入为主,倒是不曾怀疑:“废太子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加上近来心力交瘁,油尽灯枯也很正常。” 不过想了想,又说:“当然了,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比如,他想保全自己的名声……” 话说到这里,许清宜猛然心中一惊,脑海里缓缓浮现两个字,歹毒。 谢韫之:“……” 瞅见夫人的小表情变来变去,煞是可爱,应该是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便道:“嗯,现在还不敢确定,等探子回来再说。” 闻言,许清宜的表情又变了,很是有些崇拜地看着谢韫之:“将军手下能人辈出,连太子府都探得?” 谢韫之嘴角一扬道:“夫人抬举我了,只是去恭王府打听罢了。” 心想,夫人的脑子,定是一时没转过弯来。 “……”许清宜摸摸鼻子,是啊,恭王在太子府肯定有眼线,哪里用得着他们辛辛苦苦去探。 果然,探子很快就带着消息回来了,禀报道:“回将军话,太子并非病逝,而是……悬梁自尽,还留下一封血书,在陛下手中。” 对方还真是舍身做局。 许清宜不禁瞪大了眼睛,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将军,那封血书肯定都是你和恭王的坏话,没准还带上肃王。” 歹毒,真的太歹毒了。 “哦。”谢韫之面无表情,或许吧,不过那又如何,都是些没有用的把戏。 太子薨,皇帝罢朝十日。 沈知节心想,揣测圣意的时候到了,就由他沈某人打响去旧迎新的第一仗。 旧,自然指的是肃王、恭王,以及谢韫之等人,新,指的是皇帝属意的新储君。 他现在只是个小喽啰,一出手就找王爷们的茬,肯定做不到。 那便让他挑谢将军这个‘软柿子’捏。 半夜三更,京城空旷的街道上。 两名喝得醉醺醺的西营将士走在路中央,勾肩搭背高声说着醉话。 忽然一辆马车行驶而来。 车夫喝道:“前面的醉汉,快让开!别挡着我们大人的路!” 那两名醉汉转身过来,桀骜不羁嚷嚷着:“哪门子的大人,敢让小爷我们让路,可知道我们是谁?” “你们是谁?!” “西营的军爷!” 坐在马车里的沈知节扬眉,探子的话果然没错,西营还真有这等不听管教的狂妄之徒。 看来再好的将领,手底下也会出几个孬兵。 若是谢韫之在,一定会喊冤,西营这么大,也不全是他的亲兵,今非昔比,他出事这么长时间以来,很多股势力已经渗透西营了。 而他还未开始收拾。 “大人,怎么办?”车夫请示道。 沈知节眉峰一压,漂亮俊秀的脸上布满狠辣地道:“直接撞过去,撞死了算本大人的。” 第215章 一石二鸟 第215章 一石二鸟 直接撞过去?车夫听了有些迟疑,那二人自称西营的军爷,连天子脚下的京官都不怕,那么多半不是普通的将士,而是有军职在身的吧。 西营又是谢韫之将军的地界,本身沈大人就和谢将军有过节,这要是再撞出个好歹,估计不能善了。 沈知节见车速未曾加快,就洞悉了车夫的担忧,冷冷说了句:“本大人背后有陛下撑腰,你怕什么?撞。” “是……”主子的话就是圣旨,车夫再不敢犹豫,马鞭一挥就向前冲去。 两名发酒疯的西营将士,听见身后马蹄声骤疾,便下意识地回头,而这时马车已经近在咫尺,叫他们瞪大了迷迷瞪瞪的醉眼。 这人竟然真的敢撞过来?! 想躲已是来不及了,二人被马匹齐齐撞倒,一人被撞飞出去,一人被车抡压过小腿,凄厉的痛叫声顿时打破了静谧的街道。 而撞了人的那辆马车扬长而去。 受伤不轻的两名西营将士,这下什么酒都醒了,痛的! 正如车夫所想的一样,他们有军职在身的,大小也算个小将领。 西营的将士们自认身份不凡,平时走到哪里都有几分薄面,如今却被人撞得半死不活。 岂有此理? 因此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等上官来了,少不得要与上官诉苦一番,好叫上官为自己兄弟讨回公道。 这两人的上官并不是谢韫之,西营很大,谢韫之这个主帅下面,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将领,分管着不同的兵种。 每个将领在打仗的时候,会听谢韫之的号令不错,但平时都是各管各的,特别是不打仗的闲时,内部的矛盾也不少。 他们的上官是廖袁老将军的长子,名字叫做廖长风,也是个不错的将才,却因为珠玉在侧,谢韫之的光芒过盛,将他衬托得十分平庸。 军营里的大部分将士都服谢韫之,包括廖长风自己的父亲廖袁老将军,让廖长风暗生嫉妒,十分不爽。 因此,廖长风对手底下的将士们非常好,以确保这些人肯追随自己。 男人贪杯好色是天性,并不是所有的将士都受得了谢韫之的严厉管教,所以很多将士宁愿在廖长风的麾下效力。 廖长风听说自己麾下的将士受伤了,连忙赶来医馆看望,只见一个断了腿骨,一个断了肋骨,都伤得不轻。 “廖将军,你要为我们做主啊。”看见上官到来,二人委屈地道。 廖长风皱眉:“是谁撞的你们?” 这把二人问住了,纷纷摇头,只知道是京里的官,但谁知道马车里边是谁呢? “半夜才从衙门出来的京官,我向巡逻的御林军打听一下吧。”廖长风想了想道,在御林军那边还是有点交情的。 很快他就打听出来了,竟然是新科状元沈知节。 这人日前才和谢韫之刚闹过一场,廖长风稍加思索就想通了,黑着脸庞道:“怪不得你们自报家门还挨了撞,对方就是冲着谢韫之去的,你们啊,算是被殃及的两条池鱼。” 真相竟然是这样?二人听了也来气:“既是殃及池鱼,这亏我们难道就白吃了吗?” “不会。”廖长风奸诈地笑了一声:“为谁吃的亏,就让谁帮你们讨回来。” 二人追问:“怎么做?” 廖长风冷哼道:“放出消息,就说沈状元为了报复谢将军,恶意伤了西营的将士。” 为求效果,还可以将伤势添油加醋,说得惨一些才好。 这样一来,逼得谢韫之只能为将士们讨公道,否则只会寒了各位的心,将来还有谁会为他效力? “廖将军好计。”二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面到感激。 这就是他们宁愿追随廖长风的原因,若是追随谢韫之,哪能半夜出来饮酒作乐? 廖长风被恭维得笑了笑。 值得一提的是,太子的死讯并未公布天下,皇帝只是以身体不适为由罢朝。 若是廖长风的消息足够灵通,他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挑拨是非,毕竟太子刚死,他的将士便在半夜饮酒作乐,罪加一等。 可惜他的消息不够灵通,时也命也。 当日,沈知节撞伤西营将士的消息就传开了,又掀起了一番热闹。 西营有这样的败类,本就是谢韫之叫人告诉沈知节的,如今廖长风这般做法,他一点都不出奇。 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肃清西营? 就是看在廖袁老将军的面子上,不忍大动干戈,且希望对方自己动手肃清。 事已至此,却是无法再拖下去。 随着他和沈知节的矛盾再次轰动全京城,他派人去通知廖袁老将军,说了太子薨的日期,以及撞人事件的来龙去脉。 廖袁老将军何等老练,看完消息立刻惊怒交加,因为出大事了,大声地道:“廖长风何在,将廖长风给本将军押过来!快!” 廖长风听说父亲发火,心中暗暗琢磨,也许是自己挑拨是非的事暴露了,他担忧之余心中不快,父亲果然又偏向了谢韫之。 可分明自己才是对方的亲儿子啊,叫他怎能不委屈。 “父亲?”廖长风走进帐内。 “逆子,你给我跪下!”廖袁老将军气急败坏地高喝一声,未等儿子反应过来,便亲自过去一脚踹向儿子的腿弯。 廖长风瞬间就跪倒在地,但神情明显不服,咬牙道:“父亲何故发火,我最近没有做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情吧?” “没有?”廖袁老将军气得发笑:“你纵容属下不守军规,半夜在皇城脚下发酒疯,完了还四处散播消息,妄图让韫之给你的人讨公道,你倒是一举两得,但你可知道,太子前天刚薨了,这件事闹到陛下面前,韫之是讨不着好,但你和你的人又是什么下场,自己想想!” 廖长风还与肃王党勾勾搭搭,这是主帅谢韫之最忌讳的行为,他做父亲的也曾臭骂过对方,但没管住。 他知道,谢韫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事到如今,却是不能再忍了。 太子前日薨了?这个消息,听得廖长风的表情精彩纷呈,他一个肃王党羽,自然很乐意听到太子升天的消息。 意味着大事将成。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将士在太子刚死期间半夜饮酒作乐,还冲撞朝廷命官,这事闹到陛下跟前,恐怕性命难保。 廖长风顿时冷汗淋漓,作为那两名将士的直属上官,自己也有可能被牵连革职…… 那还是轻的。 “父亲,救救我。”廖长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道。 “哼。”廖袁老将军痛心疾首,冷哼一声道:“我叫你莫跟着肃王胡混时,你怎么就是不听?现在出了事,你且看肃王会不会保你。” 倒是可以请谢韫之保廖长风,但,廖袁老将军拉不下这张老脸,毕竟对方也是提点过自己的。 这么久没有动廖长风,已是很给他的面子。 第216章 大饱眼福 第216章 大饱眼福 宫中的氛围,眼下是一片哀戚。 皇后惊闻噩耗,已经病倒了。 皇帝也是恹恹的,额头上绑着两圈白布,斜躺在龙床上听探子的汇报。 当听闻沈知节近日做的事时,神情不禁动了动。 这个沈卿做事,虽说莽撞冲动了点,却是正中他的下怀。 “韫之虽然身体康复了,但对西营的管教,看起来也是有心无力。”他感叹了一句。 周围无人答话,皇帝也不需要他们答话,静默片刻后,便径自吩咐下去:“太子薨了的消息,宣告天下吧。” “是,陛下。”刘公公头身压得低低道。 “陛下。”一名小太监忐忑地进来禀报:“薛贵妃娘娘求见。” 眼下这种时刻,不得不忐忑啊,只因这位薛贵妃娘娘向来受宠,所以小太监才敢进来传话。 “叫她回去。”皇帝并未思索太久,便淡淡地拒绝了。 门外,薛贵妃听了小太监的答复,精致的黛眉拧了拧,然后转身离开。 次日,太子薨了的消息便公布了,整个大启的百姓,都要为太子守孝三个月,期间不能作乐,不能办喜事,违者重罚。 这里的不许作乐,严格来说,还包括了官员夫妻不能同房。 不过只是明面规定,秦楼楚馆闭馆歇业也就是了,至于人家夫妻俩关起门来的事,官府也管不着。 百官们为求安全,顶多会在期间避个孕。 不然几个月后孩子出生,难免会被抓住马脚。 热闹的皇城就这样一下子冷清起来,不说秦楼楚馆,连戏班子都销声匿迹。 许清宜心里很不爽,叹气,真是便宜了这个渣渣。 本该成为废太子的,结果这一死,不仅搅风搅雨,还能风光大葬。 连她都感到不爽,估计恭王夫妇和勇国公夫妇会更加怄气。 所幸史书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现在厚葬了也无妨,以后有的是挖坟鞭尸的机会。 许清宜觉得,以恭王那隐忍执着的性子,八成会这么干。 “夫人。”管理主子起居的嬷嬷迟疑地道:“外面都在给太子守孝,您看,您和将军也要避避嫌吗?” 这期间怀孕,恐会落人口实。 避嫌?许清宜摸摸自个的腹部,感觉不需要吧,要是能怀上早就怀上了,干脆大逆不道地道:“不用,若是怀了就生,我还用得着顾忌他?” 想必谢韫之也是这副狂妄的心态,这期间不仅没有丝毫清心寡欲的意思,反倒是越发来劲。 许清宜都招架他不住。 罢朝的十日转瞬即逝,皇帝恢复上朝的前一天,便派人知会了谢韫之一声,叫他明日上朝。 谢韫之作为奉国大将军,平日不外驻的情况下,理应上朝。 只是康复以来,他不主动上,皇帝也没提。 “你明日要上朝?”许清宜心里怪怪的,嫁过来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了自家夫君是个大官的感觉。 会有这种感觉,估计是因为谢韫之太宅了,除非有必要,闲暇时候轻易不出门。 她不知道,因为对谢韫之这个常年在外征战的人来说,能够安稳地待在家里最舒服。 谢韫之:“嗯,明日会早早出门,不能陪你用早膳了。” 许清宜笑了一下:“没关系。”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腻歪,并不需要谢韫之经常陪着。 细心地打听了一下,明日上朝要穿朝服,便叫人拿出来整理整理,别出了纰漏才好。 武将的朝服很帅气,颜色沉稳,款式厚重,光是拿到眼前,许清宜就能想象到谢韫之穿上是什么光景。 不过想象归想象,还是想亲眼看见。 所以许清宜暗暗决定,明早不能睡懒觉啊,要起来饱眼福。 当然了,她也可以现在就叫谢韫之穿来看看,然后再一件一件脱下来……打住,她不能这么做,否则有些人不得疯上加疯啊。 “夫人?”谢韫之侧目,夫人为何看着自己的朝服傻笑。 许清宜忙回神,脸色微窘,还好,对方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她刚才在想什么。 “过来,我们一道看看书。” 朝服熨烫好了,丫鬟嬷嬷也下去了,谢韫之温情脉脉地招呼道。 “哦。”许清宜缓缓走过去。 不出意外,对方腻歪地将她搂到腿上,双臂圈着她,独特的气息笼罩立即而来,温柔地道:“想看什么书?” 许清宜窝在对方怀里,晕陶陶地道:“要不,你给我念诗集?” “可以。”谢韫之百依百顺地取出一本诗集,翻到一首他觉得很优美的念出来。 随后还有注解什么的。 许清宜不是第一次听谢韫之念东西,但每次听都觉得很享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会想,这真的是我切实拥有的吗? 会不会明天一觉醒来,自己又当回了那个九九六的社畜经理。 谢韫之念完两篇,见夫人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便放下书本,低头朝夫人的红唇亲了过去。 “……”许清宜呼吸一顿,见男人用刚才持书卷的手来撩拨自己,便觉得要命。 其实她很想不通,谢韫之是怎么做到上一秒那么禁欲,下一秒却这么欲的…… 方才的书声朗诵,终究没能成为知识转化到许清宜脑袋里,而是成为了某种助兴的前奏罢了。 尽管许清宜不是读书人,咳,却也觉得自己侮辱了圣贤书。 由于明日要上朝,在许清宜极力的坚持下,才叫谢韫之早早饶了她。 次日天未亮,上朝的人就起来了。 平时枕边人一动,许清宜也会醒,但不会跟着起来,只会继续闭着眼睛睡懒觉。 这回倒是积极地起来,陪着谢韫之一起洗漱,又为对方穿朝服,俨如一个封建社会的合格妻子。 谢韫之穿上朝服的效果,和许清宜想象中的一样,啊不,准确地说比想象中更为养眼。 那身段,还有那脸庞,简直都迷死人了啊,这眼福她饱得很是满足。 谢韫之先入为主,以为夫人对自己这张脸根本不看重,所以不会想到,对方这么努力爬起来只是为了养养眼罢了。 他所以为的,自然是夫人越来越爱自己了,因此才会如此上心。 第217章 一百军棍 第217章 一百军棍 谢韫之骑马上朝,来到皇宫的门口时不算早也不算晚,此时宫门还未打开,宽敞的道路两旁排满了百官的座驾。 各位发现谢韫之的出现,十分惊讶,也是很久没有和他一起上朝了。 想来是太子薨了的原因,再想想,也有可能跟最近的撞人事件有关,没准谢韫之是来找陛下讨公道的。 再怎么说,沈大人到底是撞伤了人。 众人对谢韫之的印象,仍然是停留在他很受圣眷的阶段。 “谢将军,许久不见了。”旁边的一些官员过来打招呼道。 谢韫之坐在马背上颔首致意,或抱拳,非常不错的态度,令众多官员们都笑咧了嘴。 肃王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见这一幕,歪嘴不屑,想想自己好好的女儿,竟这么栽在谢韫之身上 ,新仇旧恨便一起涌上来,希望等会儿陛下狠狠地发作才好。 太子一死,他登基的阻碍就小了很多,但听说老家伙竟然想扶持老七上位,他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最后晦气地放下帘子。 恭王和勇国公也看见谢韫之来了,看见盛况,不禁在心中笑呵呵地想,有些人戏称谢韫之为谢半城,果然名不虚传啊。 只要他出现,半城人都来看他了。 二位倒是也想过去打声招呼,但人多眼杂,想想还是算了。 这时,宫门打开。 按照官阶身份高低,百官们依次进门。 等身份高的几位进去,很快就轮到谢韫之了,各位让他先行,不过谢韫之看到前面还有两位年长的大人在候着,抬手示意按顺序来。 这般尊老的行为,惹得周围人心生好感。 “驾!”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接着是急促的马蹄声。 在他们让来让去的期间,一辆马车直直地驶入宫门。 众人都愣了,纷纷在猜这是谁,如此狂妄! 沈知节掀起窗帘,露出他那张风流俊逸的俏脸,朝谢韫之递了一个充满挑衅与不屑的表情。 “多谢各位谦让,本官先过了。” 谢韫之皱眉,和谢韫之同在一排的官员们也变了脸色,满是疑惑,竟然是沈知节? 以对方目前的官阶,好像还没有资格上朝吧。 可对方却来了,只能说明是皇帝允许。 朝上。 文武百官面对情绪低迷的皇帝,跪地高呼:“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睥睨百官,调子懒懒道:“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百官缓缓起身。 随后,皇帝的目光落在武官之首的谢韫之身上,脸色看起来稍微柔和了些:“谢爱卿也来上朝了。” 谢韫之心道,不是您叫我来的吗? 嘴上却恭敬地道:“回陛下,微臣养病歇了半年,眼下已尽数康复,是该来上朝为陛下分忧了。” “嗯,那就好。”皇帝勉强牵了一下嘴角,一番对话下来,便让人觉得是谢韫之主动来上朝的,而不是他刻意将对方喊来挨训的。 目光收回去,皇帝沉声开口:“众爱卿,有何事禀奏?” 沈知节出列道:“微臣沈知节,有事启奏。” “哦?”皇帝凝眸看去。 “微臣要弹劾奉国大将军谢韫之,他纵容属下,在太子新丧期间,半夜在皇城下饮酒作乐,还冲朝廷命官撒酒疯。”沈知节睨了谢韫之一眼,冷声道:“那两名西营将士,口口声声自己是西营的军爷,连朝廷命官都不惧,想来平日里也没少仗着谢将军的名号横行霸道。于是微臣斗胆一查,果然,无令出入京城作乐,只是他们的家常便饭,西营的将士这般目无法纪,请问谢将军知道吗?” 话音落,整个大殿安静至极。 弹劾谢韫之? 自谢韫之入仕以来,这恐怕是第一次了,而且还是被自己昔日的门客所弹劾,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 暗想,沈知节能够站在这里弹劾谢韫之,想必是皇帝的意思。 看来朝堂的天要变了啊。 下一位京城新贵,难道就是这位年轻俊俏的沈大人? 恭王和勇国公齐齐皱眉,不由有些担忧地看着谢韫之,哪怕知道沈状元的底细,也着实有种,对方是不是真的叛变了的担忧。 这小子太狠了啊,拿太子新丧说事,简直蛇打七寸。 皇帝的脸色果然沉了下去,沈知节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他对太子逝去的痛心,目光也不由变得冰冷了起来,问道:“谢爱卿,是否确有此事?” “回陛下。”谢韫之一撩朝服下摆,单膝跪了下去:“西营确实存在一些不听管教,目无纪法之辈,微臣未能及时将这些人肃清,是微臣御下不严,管教不当,请陛下降罪。” 这时,勇国公出列求情道:“陛下,据微臣所知,谢将军受伤以来,西营的统领一直是廖袁老将军,也就是说,谢将军虽有责任,但认真追责起来,另有真正需要担责之人。” 随着勇国公的出列,陆续也有其他官员出列,为谢韫之说话。 “好了。”皇帝早就猜到了,一件小事不能动摇谢韫之,便道:“朕还没说要责罚谢爱卿,各位倒是先护上了。” 百官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谢爱卿一年多没有统管西营,确实罪不在他。”皇帝扫了一眼众官员,最后回到谢韫之身上,听不出情绪地道:“但到底是你的属下,此事就交给你处置,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 谢韫之顿了一下,道:“是,微臣遵旨。” 皇帝深知他和廖袁老将军亦师亦友,感情深厚,却向他要一个满意的结果,叫他做恶人。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谢韫之虽然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但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而且皇帝这份口谕,其实来得正是时候。 遥遥看了眼肃王,对方果然脸色欠佳,因为廖长风是他的人,他知道谢韫之肯定会趁此机会将他的棋子全部拔除。 哪怕和廖袁老将军离心也不惜。 肃王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憋着没说什么,因为他已经想明白,这就是皇帝的目的,好个一石数鸟,消减他们的精力,同时叫他们窝里斗。 下朝后,谢韫之骑快马直奔西营。 看见他身穿朝服出现,廖袁老将军心里一咯噔,不由紧张了起来,勉强着笑问道:“韫之今日去上朝了?” “是。”谢韫之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廖袁老将军,一同出生入死多年,他也不想走到这个地步,但十分无奈,便如实地道:“陛下追究责任,廖将军和他的麾下,恐怕要给个交代。” 廖袁怔了怔,倒是早有预料,喃喃问:“如何处置?” 谢韫之淡声:“两名犯事的将士,五十军棍,廖长风,革职,逐出军营。” 廖袁老将军提着一口气,闻言才松了下来,若只是革职的话,其实还不算太差。 想来谢韫之已经给他面子了。 “另,我这里还有一份名单,奉陛下口谕,肃清西营。”谢韫之负手而立,眉宇间充满肃杀之意:“不过现在不急,先处置了犯事的将士再说。” “是。”廖袁老将军能有什么意见。 “裴彻何在?”谢韫之道。 裴彻立刻上前来,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抱拳说道:“末将在!” “召集全营将士,行刑。” “是!” 鼓声震天,西营的将士们听见召集的鼓点,纷纷穿戴整齐,前来排兵布阵。 当看到一身朝服立在擂台上的谢将军,各位不由都是两股一紧,寻思谢将军是不是要回来统领西营了? 他们不是不喜欢谢将军,只是谢将军真的太严厉了。 另一边,裴彻带人来押犯事的将士前去领罚,却发现帐篷已经空了,便找到廖长风:“廖将军,请将两名罪将交出来,陛下有口谕,他们犯了重罪,当罚!” 廖长风也没想到那两人会跑,黑着脸道:“他们应该还未走远,我立即派人去找。” 然而一无所获。 “廖将军的麾下在军营真是来去自由,难怪可以半夜在城里喝得酩酊大醉。”谢韫之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身边的廖袁老将军听。 廖袁老将军顿时老脸涨红,一,那两人出了军营,定是手里有廖长风的令牌,二,领罚之前逃了,消息定是廖长风递的。 他惊怒交加。 谢韫之淡淡道:“陛下那里总要个交代,既然人跑了,就由上峰代为受罚,廖老将军意下如何?” 一时间,廖老将军晃了晃身形。 一百军棍打下来,廖长风就算不死也会残废的。 第218章 京城新贵 第218章 京城新贵 做父亲的当然不想儿子受罚,可眼下廖袁老将军也不敢求情,只怪那逆子自己不争气,沉痛地道:“就这样吧。” 心底还是希望,谢韫之能够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裴彻,将廖长风押来,打。”谢韫之冷冷道。 没有吩咐留手,自然就是不留情面狠狠地打了? 是的,夺嫡之战堪比两军对垒,哪怕是曾经的同袍,一旦变成敌人,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试着想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落败在廖长风手下,对方会放过他吗? 不会,所以谢韫之希望廖袁老将军明白这个道理,但,如果对方一定要心生怨怼,他也无法。 “是!”裴彻领命。 就这样,廖长风在全营士兵面前,被罚了一百军棍,打到最后,下半身已是血水淋漓,人也昏迷了过去。 廖袁老将军见谢韫之没有留情地狠打自己的儿子,确实很不舒服,但自己不占理,也只能转过脸去,不忍心看。 “禀报谢将军,一百军棍,打完了!”负责行刑的将士道。 “长风!”廖袁老将军道,立刻叫人去抬廖长风,送去医治。 处置完廖长风后,谢韫之开始清算其他人,只要是有异心的将领,通通点出来,全部革职逐出军营。 他的手段之粗暴,自然引起很多人的不忿! “凭什么革我们的职!我等并未违反军纪!”众人喊冤道。 谢韫之面无表情,扫了他们一眼:“不服?可以,自去找陛下伸冤。” 众人便噎住了。 这个节骨眼,他们哪敢去找陛下伸冤? 作为肃王的党羽,在太子新丧期间找陛下伸冤,岂不是等于肉包子打狗…… 事到如今,廖袁老将军也看出来了,谢韫之这是要大动干戈,不仅仅是针对某个人,以后但凡跟他作对的,恐怕都落不着好。 看来自己也要谨慎考虑才是了。 西营的腥风血雨,弄得人人自危。 肃王知道自己的人全被谢韫之下了马,气得在书房里砸了好些东西,十分愤怒:“岂有此理!” 若是平时,谢韫之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过是仗着皇帝的默许,当了一回皇帝的刀子罢了。 肃王咬牙切齿地想,可姓谢的跟着老三那枚弃子,又能有什么出息? 最后还不是要被皇帝折了。 宫里。 沈知节跪在皇帝身边,侍奉皇帝喝药,这一举动把刘公公都看傻了眼。 哎哟,怎么还有人来抢自己的饭碗呢? “沈爱卿,何须如此?”皇帝一抬眼,看见美如冠玉的沈知节,心情竟是变好了些,毕竟沈知节这张脸,要比刘公公那张老脸赏心悦目多了。 “微臣这是尽孝。”沈知节谄媚地道。 知他有意讨好,可是俏生生的模样,实在叫皇帝不忍苛责,便笑了笑道:“好一个尽孝,也是,你是朕的女婿。” 随后就着沈知节的手,将药喝了。 用清水漱过口,皇帝道:“你和熙宁的婚期也快到了。” “是的,还有二十三天。”沈知节期待地笑起来。 皇帝侧目,不得不说,这个年轻人确实有种招人喜欢的本事。 爱憎分明,活得纯粹。 这样的人可能不够聪明圆滑,却有其可爱之处。 天家见多了运筹帷幄,机关算尽,就显得沈知节这样的人难能可贵。 最重要的是,人人都拥戴谢韫之,唯他怨恨谢韫之。 功高盖主,当谢韫之不能为自己所用,皇帝又怎么会一如既往地宠信。 等沈知节离去后,刘公公掐着嗓子小声进言道:“陛下,您刚才太大意了,不该如此纵容沈大人。” “怎么,你觉得沈爱卿有歹心?”皇帝问。 刘公公迟疑了一下,赔笑说:“奴才不敢,只是觉得您不该掉以轻心。” 而他个人也确实不喜欢沈知节,这倒是与谢韫之无关,只是单纯看不惯沈知节比他还谄媚罢了! “放心吧,沈爱卿年纪轻性子直,有什么都摆在脸上,若是他真有什么歹心,一眼就看出来了。”皇帝道。 刘公公就不说话了。 太子死后,陛下心中空虚,怕是需要慰藉。偏偏善解人意的薛贵妃又是谢韫之的姨母,皇帝瞧了多少会心堵,便也不大召见了。 七皇子年纪还小,不会抚慰人。 皇后就更不必说了,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此刻见了皇帝,恐怕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可是天家的夫妻到了最后,又有几个不是相看两厌的? 太子还在时倒是相安无事,如今太子已逝,连那份仅有的同气连枝也没了。 这位俊俏谄媚又有学识的沈大人就出现得刚刚好,身份还是皇帝的女婿,宠信起来愈发顺理成章。 刘公公揣测着圣意,不知道对不对,后来发现是对的。 自此之后,皇帝便常常召见沈知节伴驾。 怜惜对方没有体面的身份在御前行走,便直接又升了官,任命为七皇子的少保。 沈知节的心中惊涛骇浪,这样看来,七皇子就是下一任太子了,而皇帝将自己送到七皇子身边,意思不言而喻。 “谢陛下厚爱,微臣一定会用心辅佐七皇子殿下。”沈知节忙表忠心道。 皇帝点点头。 一时间,沈知节这个京城新贵的头衔,戴得稳稳当当,谁都知道他是最新的御前红人,趾高气扬得很。 而谢韫之似乎已成为过去式,不仅失宠,还成了皇帝忌惮的对象。 毕竟新贵沈大人三番两次跳脸针对他,都轻松地全身而退,也是耐人寻味。 这个消息传到将军府,许清宜咂舌感慨,有点不敢置信:“沈状元升得这么快?” 照这个路子下去,未来的规划是帝师吧。 这个光宗耀祖的诱惑也不小,害得她都有点担心沈状元要叛变了。 “嗯,沈状元挺厉害。”谢韫之夸赞道,对方瞧着文文弱弱的,原来胆子这么大。 “他和公主的婚期也快到了,你说咱们要去参加吗?”许清宜忽然侧头问。 头上的金步摇晃了晃,配上狡黠算计的神情,别有风韵。 谢韫之颔首:“去啊,为何不去?去了才不会叫皇帝多疑。” 许清宜想想也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看,这叫做虚与委蛇,如果他们不去,那就显得刻意了。 她甚至还能继续跟熙宁公主说说笑笑。 皇帝不是多疑吗? 那就让他多拐几道弯。 第219章 因缘际会 皇帝对沈知节的宠爱,具体到了什么程度? 没有推迟他和熙宁公主的婚期,就足见优待了。 不过沈知节自己很懂事,主动将婚礼的规格降至最低,当然了,这也不是他自己的决定,主要还是公主首肯了。 熙宁公主从小生活在规矩与礼节特别多的皇家,早已受够了每年大大小小各种盛大隆重的仪式,听说婚宴可以一切从简,自然是再开心不过。 并且她至今不理解,那些想要盛大婚宴的女子是怎么想的? 从早折腾到晚,感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啊,自己会很累。 等他们的婚期来临,太子已经葬入皇陵有一段时间,皇帝的精神头也稍微缓了些。 这些天,沈知节这个女婿,没日没夜地伴驾,使尽浑身解数地逗皇帝开心。 末了还不忘拉近拉近关系,动不动就与皇帝说:“微臣自小就没了爹……” 这就巧了。 皇帝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刚死了儿子,心里空了一块。 也不是没有其他子嗣,只是天家的父子,子巴不得父早死。 倒不如沈知节,刚得了皇帝的宠信,怕是巴不得皇帝再活多些日子。 皇帝是这么想的,便纵着沈知节了,温和地笑看着对方道:“嗯,也是难为你,一步步走到金銮殿上。” “都是陛下垂青。”沈知节忙乖巧地道。 “你与熙宁的婚宴,当真要从简?”皇帝总觉得亏了沈知节和女儿,若是为这两人破例,他其实无所谓。 “是的,无妨。”沈知节认真点头。 皇帝就没再说什么了。 大婚这天,皇帝的精神头不错,便同薛贵妃一同来到现场。 自太子下葬后,皇帝对薛贵妃的态度也有所好转,毕竟再怎么说,错不在薛贵妃,宠爱了这么多年,也并非毫无感情。 今日女儿大婚,薛贵妃满面笑容。 至于皇帝这些天的冷落,倒是并未影响她的心情。 这些年来能在后宫独得宠爱,薛贵妃也并非没有自己的心得,那就是宠辱不惊。 若是没有这份从容心态,无论哪个女子在后宫都会度日如年。 哪怕是宠妃也不例外。 状元府门外,许清宜一家子来得略晚了一些,状元府的门房竟不敢放他们进门,说是要禀报主人。 想来是沈知节刻意吩咐,做戏真是做全套啊。 谢韫之也并未为难:“去吧。” 门房进来禀报时,一身喜服的沈知节,正在与皇帝、薛贵妃说话,闻谢韫之到来,二人都看着沈知节,似乎在等待答案。 沈知节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幕,先是拧了下眉毛,随后又松开了,大度地笑道:“大喜的日子,来者是客,岂有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快快请进来。” “是。”门房离开。 然后,沈知节看向薛贵妃:“贵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薛贵妃勉强地笑笑,似乎对这个女婿有些无奈,这是在为难她呢? 真是个恃宠而骄的小子,竟然敢对贵妃阴阳怪气,若换做是别人这般狂妄,皇帝定会不喜。 可是由沈知节做来,却分外合他的胃口。 毕竟皇帝也想知道,若是自己决定动手削减谢韫之,自己的爱妃会站在哪一头? 见皇帝默许了沈知节的无状,薛贵妃便明白了皇帝对谢韫之的态度,已不复往昔。 得到允许,许清宜一家子终于进来了,按照流程送上礼物,还是一份厚礼来着,毕竟又不是真的闹掰了。 表面上虚与委蛇,心里真心祝福。 说是一切从简的婚宴,依旧客如流水,人们都很乐意给沈知节这位京城新贵面子。 看见最近似乎从云端上掉下来的谢韫之来了,各位便神情微妙,寻思这二人不是闹掰了吗? 但想想也是,新娘子是自家嫡亲表妹,面子情总要顾及一下。 谢韫之领着妻儿到皇帝与薛贵妃跟前问安,看起来并未因为被挡在门外而着恼。 “陛下,姨母。”他向来如此,沉稳得像一眼古井,从前被君主所欣赏,现在反倒是成了君主忌惮的点。 “嗯,韫之也来了?”皇帝扫了一眼谢韫之与对方的妻儿,不温不火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来。” 沈知节对谢韫之如此忌惮,让皇帝不得不怀疑,谢韫之恐怕是故意前来膈应沈知节。 许清宜站在丈夫后面,听了心想,皇帝这口吻似乎不欢迎他们啊,也是,按照沈状元为爱发癫的人设,谢韫之的出现就是砸场子。 “熙宁到底是微臣的表妹。”谢韫之顿了一下说:“不管微臣与沈大人之间有什么矛盾,总归与姨母和熙宁无关。” 也是侧面提醒皇帝,不管他们之间如何变化,薛贵妃和熙宁公主是无辜的。 到底是曾经好过的一对君臣,皇帝自然听得懂谢韫之的弦外之音,不禁心情复杂, 要知道从前很多时候,他都希望谢韫之是自己的儿子。 若是自己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早已无需头疼让谁来坐镇这赵家江山。 皇帝淡淡道:“你能够这么想就好,沈爱卿到底年纪轻轻,做事难免冲动,你多担待些。” “是。”谢韫之道。 “朕听说你最近一口气革了很多人的职,弄得西营人心惶惶。”皇帝提醒一声:“近来夷蛮人屡屡挑衅我朝边境大军,似是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这样下去,恐怕还需出兵镇压,你注意别乱了西营的根底才好。” “请陛下放心。”谢韫之垂着眼眸,言简意赅:“有微臣在,乱不了。” 是,这个臣子有超群的能力,向来无需操心,可惜…… 皇帝神情倦怠,又怨谢韫之不与自己一条心,竟为了私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十分抵触恭王登基,谢韫之难道不清楚吗? “近日,人人都说朕太宠爱沈爱卿,可是韫之。”皇帝看向谢韫之,眼底含着失望道:“朕一直以来对你,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言尽于此,他希望谢韫之自己能想明白。 谢韫之闻言怔了怔,眼底也有些波动,毕竟他也不是无情之人,这些年也确实和皇帝积累了很深的感情。 “新人要拜堂了,去观礼吧。”皇帝带着薛贵妃离开。 薛贵妃回头看了一眼面容凝重的外甥,暗地里担心。 “韫之。”许清宜上前来,握住谢韫之垂于身侧的手,对方立刻反射性地紧握住她的,然后才回眸看她。 眼底还残留着些许来不及收起的怅然,这样脆弱的谢韫之,十分少见。 “哎,都说缘起性空,你与陛下的感情只是因缘际会而促成,其中纯粹的部分又有多少?不过是互相成就罢了,其实无需执着。”许清宜低声安慰道,坚定地站在对方身边,温柔而又持重。 道理谢韫之都懂,只是自己懂,与有人宽慰自己,那是两码事。 有了夫人的安慰,心中一松,甚至还有空想别的。 “那我与你呢?”谢韫之凑到许清宜的耳边问。 夫人的性情如此通透,那么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也觉得是因缘际会,无需执着? 如果回答是,他就不依了。 许清宜后退半步:“……”这,没想到安慰个人,还把火引到了自个身上。 临哥儿兄弟几个见状,都立刻移开了视线,帮不分场合腻腻歪歪的爹娘把把风。 第220章 两副面孔 第220章 两副面孔 许清宜后退半步,只是因为大庭广众叫人看见了不好,而不是抵触谢韫之的靠近。 既然对方都这么问了,不管她眼下心里是怎么想的,自然是笑着回答:“你我是夫妻,怎能跟君臣相比?夫妻的利益永远是一致的,除非有人出墙。” 她睨了孩子们的方向一眼,发现孩子们都很乖巧地背过身去装忙,便对谢韫之道:“理论上来说,只要你不犯错误,咱们可以白头偕老。” 这是真心话。 谢韫之对这个回答很满意,笑得很蛊惑人心。 “咳,该去观礼了。”许清宜也差点被蛊惑了进去,回过神来真是服了,现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形势,怎么还有人有心思谈恋爱啊。 都快让她怀疑,这个夺嫡搭子行不行,会不会把全家带沟里去? 看见娘一走,临哥儿兄弟三人也跟了上去,其中珩哥儿还蹦蹦跳跳地拉着娘的袖子。 他最喜欢和爹娘哥哥们一起出门了,当然,爹在不在其实不影响。 谢韫之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妻子的承诺,嘴角放不下来,也负手跟了上去。 局势风声鹤唳,他没忘,但又不影响他风花雪月。 偌大的礼堂内,人并不少。 许清宜领着孩子们刚站好,就发现一道犹如实质的视线。 抬头看了过去,竟对上真阳郡主冷厉的双眼,不禁一怔,上次听闻对方的消息,还是四月那会儿产下死婴。 如今已经八月了,看来对方恢复得不错。 可是竟然会来参加公主的婚礼,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为了见谢韫之? 不,真阳郡主看她的眼神依旧不善,可是许清宜发现,对方除了看自己以外,并未将目光落在谢韫之身上。 想必是伤透了心,幡然悔悟,决心脱离情海。 说实话,她是替对方高兴的。 “韫之,真阳郡主好像不喜欢你了。”许清宜八卦地勾了勾谢韫之的手指,小声与对方报喜道。 谢韫之确实喜上眉梢,说:“少了一个喜欢我的人,你就这么开心?” 许清宜:“……”算了算了,恋爱脑一边罚站去。 她扭头与站在自己另一边的临哥儿说:“临哥儿,现场有咱们的仇人在,你小心点,看好弟弟。” “哦。”临哥儿抬眸看了一眼真阳郡主的方向,默默牵起了珩哥儿的小手。 禛哥儿:“……”抱着胳膊发现自己无人问津,好吧,他自力更生就行。 不一会儿,新人来了。 公主和百姓家的新娘子不一样,她身穿皇家特制的喜服,华丽奢靡,且头上不必盖喜帕,只戴一顶凤冠,额前有一排流苏。 十分大气漂亮。 这等排面,连真阳郡主出嫁那会儿也没有。 许清宜也没有,但她不嫉妒,特意看了一眼真阳郡主,果然看到对方很嫉妒,是啊,永远被熙宁公主这个皇姑压一头,不嫉妒才怪。 从前姑侄俩一起喜欢谢韫之,都被感情磋磨得苦不堪言,后来自己过得一塌糊涂,而熙宁公主却早早放下,如今还嫁给了两情相悦的状元郎。 真阳郡主真的意难平。 但还好,她也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骄傲,从此心中无爱,只余夺嫡。 只要帮父亲夺了大位,昔日的仇人通通去死。 礼毕,公主回了喜房。 热闹的喜宴开席。 皇帝与薛贵妃没有多留,作为新人的父母,喝了沈知节敬上的一杯喜酒便回宫了。 为了演戏,许清宜一家子没有坐在主桌,而是被安排在偏僻的角落,好叫朝臣们看清楚,他们的确水火不相容。 “谢将军,如今这么落魄,竟是连主桌都上不去了?”真阳郡主的声音传来,和最初一样嚣张跋扈,道:“被自己养的鹰啄了眼,滋味如何?” 谢韫之和妻儿全家都一起看了过去,从关系上来说,他们还是亲戚,不过谁都没接茬,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该吃酒吃酒,该吃菜吃菜。 真阳郡主见没人理会自己,有些恼火不假,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真阳了,她已经不爱谢韫之,眼下特地来撇干净:“谢韫之,从前是我瞎了眼,但从今往后,各凭本事,且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说罢,便骄傲地一声冷笑,在婢女的众星捧月下离开了。 谢韫之喝了一杯酒道:“这样还顺眼些。” 随后又连忙去看许清宜,生怕许清宜介意自己说真阳顺眼,解释:“我只是说,宁愿她把我当敌人。” “我懂。”许清宜无奈。 谢将军不怕以一敌万,就害怕别人爱慕他。 谢韫之点头,夫人不误会就好。 另一边,喜房内。 熙宁公主累了半天,回到喜房便将厚重的喜服脱了,重新沐浴梳洗,用了些清淡的膳食。 顺便吩咐道:“派人去看着驸马了吗?别叫人将他灌醉了。” 怕叫人误会,随后又添了句:“喝酒伤身。” 沈知节那清瘦的身板,可比不得军中的粗老爷们,文人喝酒,小酌即可。 “公主放心,都看着呢。”嬷嬷忙笑道。 她们公主自定亲后啊,心里眼里都是驸马,将驸马当眼珠子护。 不过也是,驸马爷瞧着唇红齿白,俊俏腼腆,见了公主还会害羞脸红,跟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似的,怎叫公主不疼惜。 “嗯。” 喜宴上,沈知节用趾高气扬的态度,也给谢韫之一家子敬酒了,临走时还挑衅地说了句:“待我儿百日宴时,希望谢将军一家还来。”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沈知节未免太狂了。 要知道,谢韫之可能在战场上损了身子,成亲一年多,却至今还未有子嗣。 男人谁受得了这种挑衅? 谢韫之:“……” 得,明儿个又有新的热闻要传遍京城了。 虽说他不大介意,但沈知节确实生冷不忌。 许清宜也扶额,但好在,这事儿传出去,各位也只会盯着谢韫之,跟她无关。 在外头扬眉眴目放狠话的佞臣沈知节,回到喜房后,立刻变得像只小白兔一样无措,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了。 “公主。”一脸腼腆,哪还有大放厥词的样子。 “驸马回来了?”熙宁公主倒是自在,微笑着询问道:“喝了多少酒?可用了解酒汤?” “喝得不多,用了。”沈知节红着脸点点头,驸马二字听得他耳朵滚烫。 熙宁公主道:“嗯,那就去沐浴吧,散散酒气。”随后扭头看向嬷嬷,仔细吩咐:“驸马爷沐浴的热水,不必太热,期间叫人看顾着。” 喝酒沐浴,难免叫人担心。 嬷嬷还未回应,沈知节立刻摆手道:“不必人伺候,我习惯了自己来。” 就怕公主塞俩婢女给他,那怎么行? 熙宁公主一怔道:“驸马误会了,不是伺候你,只是远远看顾着罢了。” 随后一想,沈知节如此害羞,只怕连远远看顾都是不接受的,便自告奋勇:“算了,本公主亲自看着你,你喝了酒,不可拒绝。” 沈知节话到嘴边,就憋了回去,双颊更红了。 第221章 命运相连 被嬷嬷看着沐浴,还是被公主看着沐浴,稍微思索了一下,沈知节还是选了公主。 好在公主也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是怕他有事,坐在珠帘外面候着罢了。 沈知节和母亲相依为命长大,这辈子受到的关心有限,对他好的除了母亲,就是谢将军夫妇了。 现在有了公主,他还感觉跟做梦似的,比自己中了状元还荒谬。 想着这些,很快就忘了珠帘外面有人,专心地沐浴。 作为一个文弱书生,沈知节身材修长匀称,皮肤白皙,雌雄莫辨的脸庞在氤氲的水蒸气下,显得十分诱人。 也难怪当初穷困潦倒时,有那么多富人老爷打他的主意了。 熙宁公主自然不会盯着沈知节的身子看,只是不经意地看一眼,便被那白玉似的背影所吸引,不禁就多瞧了两眼。 若非遇到沈知节,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喜欢这样的男子,与之前喜欢过的表哥大相径庭,完全相反。 但无疑,沈知节才是自己真正喜欢,并且合适的良人。 不敢让公主久等,一刻钟后,沈知节就从浴桶里出来,披上摆在一旁的红绸里衣,有些踌躇地走出去。 “公主。” 他忐忑的样子,让熙宁公主失笑,不禁调侃:“你我都成亲了,怎么还是如此怕我?” 沈知节垂下眼帘苦笑着心道,哪里是害怕,分明是害羞! 洞房花烛夜要做什么,他知道,可是他发现自己做不来啊,怕冒犯到公主。 熙宁公主倒是不害羞,她本来就是个敢想敢做的人,而且驸马这样子勾起了她的保护欲,忍不住就迁就对方些。 笑道:“不打趣你了,来吧,随我去安寝。” 把手递过去。 沈知节看着公主的手,羞答答地将自己的手覆上去,随后就被握住了。 公主领着他走向喜房。 奴仆们见两位主子要安寝,便识趣地帮忙放下帐帘,而后安静地退下。 到了灯火明亮处,沈驸马的脸庞越发诱人,而沈驸马看公主也是如此,只觉公主粉面桃腮,耀如春华,好看得叫他挪不开眼睛。 公主最吸引沈知节的特质是明艳大气,骄傲稳重,他似乎天生对这类强悍女子的喜爱,选胜过娇滴滴需要人照顾的那种。 的确,熙宁公主敢爱敢恨,当她发现自己看上了沈知节这个小书生,便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喜爱。 沈知节躺到了红色的绣被上,长发铺了满床,面容明艳端丽的公主,捧着他漂亮的脸蛋亲了下来,并道:“驸马好颜色,为妻甚爱。” 沈知节心跳狂跳,随后闭上眼睛,任由公主为所欲为。 亲吻,呼吸缠绕。 当然了,期间他也会回应对方,免得公主以为他不喜欢就糟糕了。 他很喜欢,所以后半宿公主倦了,便轮到他不要脸地歪缠着对方。 鸳鸯交颈,耳鬓厮磨。 腻歪的样子,叫他都快认不得自己了。 “公主……”沈知节将自己埋入公主怀里,手指与对方十指紧扣,神情眷恋而喜悦。 累极的熙宁公主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也由原来的喜爱变成了缠绵。 自今日起,她与这个人的命运便相连了。 驸马爷在公主的怀里安睡,一觉醒来已是晌午时分。 熙宁公主见沈知节醒了,便撇下对方起来梳洗,而沈知节还有些恍惚地躺在鸳鸯绣被里,神情羞涩地回忆昨夜种种。 他喜欢公主的热情,也喜欢公主累极后任自己摆布的样子。 “驸马还不起来?要去给婆母敬茶了。”外头已是日上三竿,熙宁公主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早点叫醒沈知节的,而不是纵着对方。 “是。”沈知节一想到母亲还等着,也连忙爬了起来。 知他不喜欢丫鬟嬷嬷,屋里只有夫妻二人,因赶着出门,沈知节倒没空害羞,利索地一番梳洗后,便随着公主踏出门槛。 沈夫人自是一早便起来等着了,虽然知道儿子和公主儿媳没有那么早,可她高兴得睡不着,索性就起来了。 转眼到了晌午,也没有怨怪,只是担心他们起不来用午饭,饿着了可不好。 要说怨怪也是有一点的,怨自家儿子不懂事,新婚夜怎能这样歪缠公主,成何体统。 好在,夫妻俩赶在午膳前终于起来了,双双过来给母亲敬茶。 “好。”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敢相信母子俩能有今天:“公主,这是婆婆给你的红封,往后要与知节,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啊。” “多谢婆母。”熙宁公主笑着收下了红封与祝福。 “不客气不客气。”接下来,就该期待抱孙子了。 自己的针线活好,少不得要提前给孙子多做两双虎头鞋和虎头帽。 话说,手上也有正在做的,本来打算送给谢将军夫妻俩的孩子,但不知将军府何时才有喜讯,也不敢乱送。 由于沈夫人足不出户,两耳不闻窗外事,至今仍不知道沈知节和将军府‘闹掰’了。 是以更不知道,昨日沈知节疑似嘲笑谢韫之无嗣一事,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梁子结大了,这可比弹劾还要令人生气! “这个沈爱卿……”事情传到皇帝耳里,也叫皇帝扬了扬眉。 “沈驸马这张嘴,真是什么都敢说。”刘公公将陛下未说完的话续了下去,笑眯眯道:“也是勇气可嘉。” 皇帝默然,神情并不轻松,因为边境传来急报,他正在考虑派谁前去镇压。 夷蛮人并不难打,说不准大启的大军到了边境,对方就老实了。 前些年打过一次,对方退了敌,并表示永不来犯,结果呢,不出几年便又固态萌生。 皇帝这回可不想再接受和谈,只想将夷蛮人打服。 “刘得柱,你说朕用谁好?” 刘公公一怔,明白过来皇帝在问什么之后,心里自然浮现出谢韫之的名字,只是,陛下恐怕不想再用谢将军呢。 夷蛮人又不难打,叫谢将军前往,无疑是等于将军功拱手送给谢将军。 所以他苦笑道:“陛下为难奴才了,打仗这么严肃的事,奴才怎么会知道呢?” 皇帝觉得也是,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次日上朝,便在朝上说起了边境的军情,干脆征求百官的意见:“各位爱卿,可有人自荐,或举荐贤才?” 夷蛮人就像烧不死的野草,兵力不强,却春风吹又生,这时候无论谁带兵出征,无疑都能拿个军功。 皇帝征求百官的意见,说明不想用谢韫之,因此各位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陛下,既是南下征讨,微臣觉得镇守南营的平南将军不错,毕竟他长居南方,对南方的地理和气候也比较熟悉。”一位官员出列说道。 皇帝瞥了他一眼,若是没记错,这位何大人向来亲近肃王,举荐的人选,约莫也是肃王党羽。 “还有吗?” “陛下,微臣认为骠骑将军可以胜任。” “微臣……” 臣子们举荐了一圈,虽没有提及谢韫之的名字,但皇帝仍是没有决定下来,叫人捉摸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恭王这一边的人便沉默不语,毕竟他们也看出来了,陛下不想用谢韫之,就算提了也没用。 再说了,谢韫之也没必要去争这个军功。 同一日,沈知节与熙宁公主进宫请安,见皇帝眉宇间笼罩着烦忧,便也忧心不已地问:“陛下,为何事发愁?” “南境急报,朕发愁不知该让谁去为好。”皇帝面容凝重地看着他道:“沈爱卿,你说呢?” 原来如此,沈知节站在皇帝的立场,稍微一想便设身处地地道:“不若,让七皇子去?” 打夷蛮人,正是立军功的好机会。 既然皇帝想立七皇子,那自然是要开始为七皇子造势。 皇帝诧异地看了沈知节一眼,随后面容欣慰地笑起来,之前满朝文武都没有猜中他的心思,唯有沈知节真心为七皇子考虑。 “那你说,让谁去辅助七皇子打这一仗为好?”皇帝问道。 说是辅助,其实就是真正的主帅。 七皇子去了边境,也只是挂个主帅的名头罢了,真正带兵打仗的另有其人。 “陛下。”思索了片刻,沈知节扑腾跪下,低着头:“微臣以为,让谢将军去为好。” 听见这个名字,皇帝微微皱眉。 他动了动嘴唇正想说什么时,便看见沈知节抬起脸来,眼底流露着肃杀与狠辣,进言道:“陛下,这是七皇子的大好机会,既能踩着谢韫之立军功,又能找机会将谢韫之除掉。” 皇帝猛地睁了睁眼,紧紧盯着沈知节。 大约过了数息,沉着地道:“沈爱卿在说什么胡话?韫之是大启的功臣,就算你与他有过节,也不该说出这种话。” 沈知节跪着观察了一下皇帝的反应,感觉对方并未生气,又解读了一下对方的言下之意,无非是谢韫之死了无法向大启的百姓们交代。 这下沈知节明了,皇帝的确是想要谢韫之的命。 唯有声望极高的谢韫之死了,七皇子才能顺利登上大位,不受制衡。 至于肃王和恭王,生死也只是皇帝一道圣旨的事,皇帝有的是办法将这两人从宗室中除名。 第222章 风雨来临 “陛下,微臣并非因为私怨才如此进言,都是为了七皇子殿下着想。”沈知节确认了一下皇帝的心思后,坚定不移地继续道:“谢韫之声望之高,远在几位王爷之上,甚至连您都要忌惮三分,如果他不死,七皇子殿下如何能顺利登基?” 他现在说出来的,都是皇帝心里所想的,只是皇帝一时不承认,不想当这个恶人罢了。 除去功臣,对皇帝的声誉影响太大。 这个锅还得有人来背才行。 沈知节甘愿当这个背锅的人,因此跪在这里进言,听起来,就好像是他这个佞臣,强迫皇帝为了江山社稷而痛下决心。 日后谢韫之死了,哪怕有人疑心皇帝鸟尽弓藏,也能尽数推到沈知节的身上。 所以,皇帝对沈知节这个女婿的喜爱,也不单纯啊。 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他恰巧在这个时候,需要沈知节罢了。 “兹事体大,容朕考虑考虑,韫之……毕竟是朕一手栽培出来的良将,没了他,是大启的损失。”皇帝淡淡道。 “可是留着他,您就不怕半壁江山改姓谢?”沈知节语出惊人。 这话一出,说到了皇帝的心里去,瞬间神情也挣扎了起来,轻叹道:“所以你说,谢爱卿为何要结党私营,触碰朕的底线,若是他一直当个纯臣该多好?” 他用心对待谢韫之,对方却有负自己的信任在先,他十分痛心。 “陛下仁慈,事到如今还惦念着谢将军的好。”沈知节忙拍马屁道。 皇帝斜睨了女婿一眼,对方言不由衷的样子,不禁令他又想起了太子的血书,太子也说他心慈手软。 顷刻间,皇帝的心情都变得阴郁了起来。 沈知节倒是知情识趣,也就不再说话了。 南境这次的军功,谁都想要,肃王也很想要,若是能挂帅亲征,在坊间的声望定会高涨。 可惜,皇帝防范着他,断不可能让军功落在他头上。 对方只会叫他去做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上回的接待乌桓王族就是,看似给他机会拉拢人心,实则屁用也没有,老家伙才不会这么好心给他造势的机会。 近日,皇帝又找了新的法子折腾他,不是以国库亏空,南境即将有战事为由,叫他去催收臣子的欠债。 就是叫他查贪官污吏,抄这些罪臣的家,都是得罪人的活儿,干得他火冒三丈。 好在,也不是他一个人被分派了这些差事,恭王也一样,被派去了北边闹旱灾的州府赈灾。 银子也是以国库亏空为由,只给了零星一部分,剩下的让恭王自己想办法。 一句话下来,恭王就得跑断腿了。 否则差事办得不漂亮,回头落下来一顶不堪重用的帽子,前头积累的声望便打了水漂。 不过恭王不像肃王那么暴躁,皇帝将他当牛马使用,他也只是默默地想办法,筹备银子。 恭王妃的娘家底蕴深厚,自己手里也有些钱,见状想帮扶丈夫一把,却被拒绝了。 恭王道:“还不至于到山穷水尽,要花媳妇银子的时候。” 恭王妃也只能默默地心疼他了。 军情在朝中传开,很快也传到了将军府。 自从自家成了恭王的亲戚后,许清宜变得更加关注朝堂的动静,听到消息,便问正在督促珩哥儿写字的临哥儿:“你觉得,这个皮球最后踢来踢去,会落到谁的身上?” 临哥儿狭长的眼眸抬起来,面露思索:“您是想问,这个皮球有没有可能落到爹的头上,您不希望爹出征。” 许清宜尴尬,自己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 “自然,打仗这么危险的事,我不想你爹去也很正常吧?”主要是在原着里,谢韫之康复后的第一次重返沙场就受了重伤,最后伤口感染不治而亡,许清宜一想到这个就担心,当然不希望谢韫之出征。 “我也不想。”临哥儿颔首,不再揶揄许清宜,认真分析起来:“按理来说,这差事应该落不到爹身上,因为皇帝不会继续给爹立军功的机会,他失了一员大将,此刻正是培养心腹的时候。” 可是他一顿,又道:“沈状元肯定知道皇帝的心思,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他这个佞臣当得也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且看沈状元如何运作。” 是这样没错,所以许清宜担心啊,担心谢韫之还是得上战场。 看出许清宜的不安,临哥儿宽慰道:“您不必太过忧心了,爹吉人天相,再说了,就算是为了您和我们,爹也不敢有什么差池。” 对于知道剧情的人来说,这两句安慰聊胜于无,但也是有点道理的,一个有后顾之忧的人,往往不敢太拼命。 原着里的谢韫之,何尝不是以为三个孩子今后有侯府会照顾,而自己为大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应该的。 所以他才义无反顾地豁出生命,全力搏杀。 要怎么样才能躲掉这个劫难,躲掉了这个还会有下一个吗? 许清宜不知道,不知道原着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所以才发愁啊。 之前通过她的干涉,让原本该死的沈夫人倒是活了下来,但很可能只是因为,沈夫人本身就是一个不重要的角色,所以才能避开死亡。 而谢韫之的生死,对整本书的影响太大,让她心里没底。 近来早出晚归的谢韫之,回到府邸,发现了夫人的不对劲,仔细问过,但对方用‘没事’打发他。 便寻思了一下是不是小日子到了,但瞅了眼黄历,又否了。 想了想,还是去问长子临哥儿:“你娘怎么了?瞧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临哥儿如实道:“南境急报,娘担心皇帝会让您带兵出征。” “你如何知道?”谢韫之都没想到这一层。 临哥儿:“娘和我商议过。” 闻言,谢韫之神情微顿,随后幽幽地瞥了一眼长子:“她宁愿和你商议,却懒得与我透露,看来你们娘俩才是无话不谈啊。” 见爹竟然吃这种飞醋,临哥儿暗翻白眼:“娘担心的是您,您就别计较这个了。” 娘就是更喜欢和他商量事情,这是不争的事实,谁叫爹迟到了半年。 谢韫之:“……” 感觉临哥儿在很不客气地承认了这个事实,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第223章 将军南征 知道许清宜只是担心自己,谢韫之就放心了些,同时想起刚才在外面收到的沈知节的消息。 对方告诉他,自己为了获取皇帝的信任,向皇帝进言派他去南境,为七皇子当副帅,立完军功便趁机将他除去。 当看见这番提议,谢韫之的脸色很精彩,心里不禁嘀咕,沈状元是装的佞臣还是真佞臣,嘴脸简直是残害忠良的典范。 平时没少看史书吧? 不知套得是哪一位…… 对方还告之,皇帝对此计十分意动,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他先说声抱歉,真的不是有意的! 当然了,假如皇帝真的这么做,沈知节便提议谢韫之反杀了七皇子,好叫皇帝一蹶不振。 毕竟你不仁在先,也休怪别人不义了不是。 谢韫之返回到许清宜的身边,将这个消息告诉对方,然后道:“若是皇帝让我去,我必须去,这至关重要。” 许清宜愣了一下,消息还没确切之前,心里老是记挂着,真正听到这个可能,心反倒是放回了肚子里去。 横竖都是要正面交锋的,要平常心接受才行。 “行。”她说:“那就等等看是什么结果吧。” “不用担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谢韫之温柔地道,将许清宜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对方的发顶上轻轻摩挲着。 “当然了。”许清宜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就带着三个孩子改嫁。” 谢韫之:“……” 夫人的语气跟真的一样。 他的脸色再次精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掐起对方的下巴亲过去,用缠绵的亲吻表达不满。 久久后才满意地放开,表情严肃地强调道:“不许这么想,想想也不行。” 刚才还冷言冷语的许清宜,温顺地趴在他的胸膛上:“你全须全尾地回来,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依旧是谈条件,从不正面回答问题。 “知道了。”若是别人这么滑不丢手,谢韫之早已懒得伺候,可滑不丢手的是自己的妻子,也只能认命。 许清宜的威胁很有用,谢韫之已经开始寻思,如何才能避免一点小伤都不受。 免得夫人心疼。 到底是急报,皇帝也没有拖太久,很快就圈定了这次出征的人选,结果出来之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七皇子竟然是这下南征的主帅,嗯,听说是个文武双全的,年岁也有十七了,以皇子的身份挂帅亲征,当主帅确实没问题。 然后副帅的两个人选,一个是人们熟悉的谢韫之,还有一个是平南将军,前者战无不胜,可保七皇子平安,后者熟悉南方战场,这么安排倒也情理之中。 其中七皇子赵翊是第一次领差事,难免叫人怀疑,皇帝是不是想扶持七皇子上位? 怀疑,但又不敢确定,毕竟前面还有风头正劲的肃王。 难道皇帝会舍弃正值壮年根基雄厚的肃王,而选择年纪轻轻嘴上无毛的七皇子吗? 恭王也就算了,母族有污,大抵与皇位无缘。 只能说,帝王心海底针,群臣们猜也猜不透。 肃王听见消息后,气得又砸了半间书房,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的人给老七当垫脚石? 这样还不如不去。 败了背锅,胜了无功,肃王憋屈地心想,真个是老不死的。 将军府。 许清宜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好吧,自家男人终究还是要上战场。 不过有什么办法,威胁也威胁过了,感情牌感情牌也打了,就听天由命吧。 然后开始动手,给对方准备外出的行囊。 孩子们对于爹出征这件事,倒是习以为常了,表现得比许清宜还要淡定许多。 唯一担心的就是,爹时隔快两年没上过战场,打起仗来会手生吗? 这个禛哥儿可以回答,不会! 爹每天打他都虎虎生威的! 谢韫之的亲兵们,倒是个个摩拳擦掌,养了快两年的膘,是时候出去转转,唯有打仗才有军功拿,才能晋升。 平常没有战事,拿到手的军饷便只有三瓜俩枣。 这次南征,要从西营点兵一万。 谢韫之来到军营,大部分的战士们显得跃跃欲试,都希望点到自己这支队伍。 其中裴彻带领的队伍觉得自己最有机会,毕竟裴副将是谢韫之的心腹,理应带上。 裴彻也是这么想的,他太久没有上过战场,急需一场胜仗来证明自己。 然而,谢韫之将他叫到帐篷里来,交代道:“这次南征我不带你,你留在京城护着将军府,否则我不放心。” 裴彻仅听前半句,心里一凉。 不过听到最后就服气了,尽管还是有些遗憾,但抱拳郑重道:“是,请将军放心,末将定会护将军府周全。” “嗯,还有西营的动静,顺便也留意一下老廖。”谢韫之道。 “将军是说……”裴彻一脸诧异。 “没有,只是叫你留意。” “明白。”裴彻却若有所思,难道上次廖长风的事,叫老廖心里有了芥蒂? 那真不应该啊,军令如山,纪律分明,又不是将军的错。 至此,裴彻明白了,自己留在京城承担着很多任务,一颗心也再不想着去南征建功立业了。 只是裴彻有这个觉悟,他手下的那帮人却未必肯服气,所以少不得需要他这个上峰大出血哄一哄。 然后裴彻一摸荷包,才想起来,自己成亲后就再也没有摸过银子了,顶多身上有几个铜仔儿。 要想买点酒给同袍们喝,还得回家向媳妇儿支钱。 实在是囊中羞涩,咳。 裴彻成亲后,就不再继续待在将军府教导禛哥儿习武,毕竟有他爹亲自淬炼也尽够了。 裴彻回了军营就职,仗着军营离京城不算太远,便隔三差五地回一趟家。 都是黑天时抵达,然后天未亮又走了,惹得妻子寇明珠说他,把家里当客栈使呢。 裴彻觉得自己也还好。 大小算个将领,出入军营都比较方便,休息的天数也比较多。 不过寇明珠的话,他还是放在心上了。 想着等大事已了,他就退伍好了。 届时做点小本买卖,养活一家大小,横竖不想让媳妇一直提心吊胆。 想到这里,忽然裴彻就明白了谢韫之不让自己去的另外一层原因。 是那样吗? 脸上不禁露出了感动的神情来。 是,其实谢韫之将裴彻留下的原因,不止是看顾京城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裴彻才新婚不久,媳妇还没怀上呢。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谢韫之也不想叫人家小夫妻分隔两地。 裴彻不去?原着中南征,是裴彻救了重伤的谢韫之,如今裴彻却被谢韫之留在了京城。 听见这个消息时,许清宜难免怔了怔,然后只能往好处想,既然剧情改了这么多,没准谢韫之受伤的情节也改变了。 这边,许清宜平静地接受了,谢韫之反倒是依依不舍起来。 这一去至少得半年不能回京,想来比他躺在床上的那半年还要难熬。 可是无法,他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这是身为将士的责任。 只希望这期间,夫人对他的感情不要变淡,要一直挂念着他才好。 “如果我在外征战,长久未归,夫人要记得想我。” 临行前夜,夫妻俩炽热地缠绵过后,谢韫之搂着昏昏欲睡的妻子,在对方的耳边念了个咒。 许清宜累极,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应该是回答了的? 反正次日醒来,浑身乏力,已是日上三竿,一看具体时辰,发现早就错过了送行的机会,不禁面露懊恼。 “这个点,将军已经出城了吧?” 守在身边的嬷嬷颔首:“是啊,因为有皇子挂帅亲征,弄了一个很盛大的送行仪式,很多老百姓都去看了呢。” 许清宜点点头,这肯定是阿白传回来的消息吧? 临哥儿身边那小伙子,头脑机灵腿脚又快,大部分在府里流传的八卦,都是他带回来的。 吃瓜是一项有益身心的精神娱乐,许清宜对于府里的下人们爱谈论外面的八卦这件事,向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到外面乱说就行。 “临哥儿他们去送将军了吗?”许清宜又问。 “没有。”嬷嬷道:“将军不让去,临走时还给少爷们立了半个时辰的规矩。” 许清宜心疼孩子们,那不得起得比鸟还早啊。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了谢韫之精力过人,她想想又放心了几分。 第224章 风起云涌 第224章 风起云涌 家里的男人离开后,许清宜恍惚了几天才回过神来,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忽然分开肯定是不适应的。 好在过了几天,生活也就回归平常了。 期间寇明珠来了几趟将军府,估计是担心许清宜心情低落,特意过来陪她解闷儿。 最近一次过来,还带了个喜讯,竟是有喜了。 也是,算算他俩成亲也有些日子了,许清宜看着自己做媒的小夫妻有了爱的结晶,心里也特别为他们感到高兴。 同时瞅瞅自己的肚子,无奈,看来自己的缘分还没到啊。 对面的靖远侯夫人与隔壁的勇国公夫人也一样,隔三差五就邀请许清宜一起组局,吃喝玩乐打牌。 这种善意的安抚,许清宜十分感动,不过她真的还好,毕竟身边还有三个宝贝陪着,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空虚寂寞。 大约十天半月后,她就不爱应邀出门了。 其实待在府邸喝喝茶,弄弄花,偶尔打开库房看看一屋子的金银珠宝,日子还是相当美好的。 然而许清宜不出门散心,却引起了孩子们的注意,担心娘是不是不开心? 心思深重的临哥儿最先关心娘道:“您最近怎么不出门了?是想爹了吗?” 许清宜侧目,这话说的,不出门跟想孩子他爹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当然了,她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笑道:“出门有什么好玩的?也不过是吃吃喝喝打打牌,娘在家里待着也挺好的。” 又扫了眼乖乖写字的珩哥儿,故意说道:“还是你们嫌弃我打扰你们?” “没有。”珩哥儿立刻道,反正他没有,他巴不得娘天天陪自己读书玩耍才好。 临哥儿无语,娘明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娘确实就是往外跑腻了,想在家里待待。”许清宜怕他们担心,便仔细解释清楚道:“至于你们爹,想自然是想的,但不影响过日子,明白了吗?” 临哥儿点点头,这话从娘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很合理。 谢韫之走后的这半个来月,京城的气氛十分绷紧,有皇家在催债的原因,也有查贪官污吏的原因,不少京官落马,弄得人心惶惶。 别说,连许清宜都开始紧张,会不会查到谢韫之的头上? 收礼这个,肯定是收了的,咳,一屋子闪闪发光的证据就摆在那儿。 但贪污应该没有,她相信谢韫之的人品。 近来的京城大事件除了这几样,还有一样,沈知节的权力越来越大了。 在皇帝的默许下,他打着纯臣的旗号,表面上为七皇子拉帮结派,实际上为自己培养人脉。 连日来混得风生水起,很是得意。 忙着赈灾的恭王,则忙得脚不沾地,颇有些焦头烂额的意思。 不过他很够意思,百忙之中还是分出人手来帮谢韫之送信。 沿着管道的驿站也有信使,可是谢韫之不想把家书交给信使,那必然会被皇帝的探子看了去。 他写给夫人的家书,除了风花雪月,也还是有一点正事的。 恭王派人送信给他,说京城有些动荡,且他此次出征,有重任在身,或杀七皇子。 届时七皇子有任何闪失,皇帝必会有雷霆手段。 因此恭王询问谢韫之,愿不愿意将妻儿放在太原温氏,届时天高皇帝远,有太原当地的土皇帝护着,外来的势力轻易不能奈何。 谢韫之:“……” 又想骗他的临哥儿去认亲。 恭王:“……” 媳妇儿提的建议,说是一举多得,他也只是个中间的传话人。 抛开恭王的私心不说,这个提议确实是好的,京城风起云涌,谢韫之才出了城门便开始担心起来。 留了裴彻其实没用,只是心理安慰罢了。 不管是皇帝还是肃王,但凡想对将军府动手,那就是防不胜防,没有人可以阻止得了。 太原温氏祖上也是武将出身,相对于其他二十几个世家大族而言,口碑似乎还不错。 又是临哥儿的外祖家,仔细思量,倒是比京城来得安全。 加上恭王夫妇言之凿凿,保证太原是个好去处,温氏会将他的妻儿奉若上宾,他就有一点心动了。 恭王还说,会派出三十死士守卫。 谢韫之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在想:恭王殿下真疼媳妇儿,跟我一样。 疼媳妇儿的人都不会太差,对比一下其他几位储君候选人,谢韫之还是挺喜欢长子这位姨夫的。 务实又靠谱。 他写给许清宜的信中,就是商量这件事,自然不能过信使的手。 第二十天,许清宜收到了这封信,风花雪月的先看完,然后再看正经事,如对方所言,京城确实风起云涌,这也是她不爱出门的原因。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周围都是些虎视眈眈的敌人,确实挺没有安全感的。 许清宜觉得,自己和孩子们确实不能留在京城,以免被人拿来做文章。 说不定现在将军府四周围的暗处,就已经安插满了探子,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想想都挺可怕的。 但去太原这件事,到底还是要经过其他家庭成员的同意。 至少得三票通过才行。 咳,三票? “各位。”晚饭吃得差不多了,许清宜笑眯眯地开口:“跟你们商量一件事,是这样的,你们爹来信了……” 然后将谢韫之在信里的提议娓娓道来,听得三兄弟一愣一愣的,去大哥的外祖家? 许清宜说罢,看着大家:“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着想,所以太原之行,谁赞成谁反对?” 临哥儿一听到这些亲亲戚戚就皱眉,目光凉飕飕地看着娘。 对方却不看他的脸,径自举起手:“我觉得你们爹考虑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赞成。” 禛哥儿和珩哥儿这俩没主见的一看,自然也举起手来了:“娘赞成我们也赞成。” 不管去哪里,只要跟着娘都一样。 许清宜意料之中,看向好像在闹别扭的临哥儿,说道:“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你对这个结果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可是很民主的。 “该说的都让您说完了。”临哥儿道,是有点别扭,本来他就性子冷,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去了太原少不得又要经历人情世故。 这是娘的强项,可不是他的强项。 不过爹考虑的也对,他们留在京城很危险,若是战场上传来一些皇帝不爱听的消息,说不准会拿住他们。 第225章 行万里路 第225章 行万里路 许清宜十分理解临哥儿的心情,就是不想去,但又知道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这个决定是对的。 她不是不理解对方,也是很理解的,软着语气道:“临哥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应酬,也不想装出贤孙孝子的样子,所以呢,这番也不是希望你去认亲,咱们只是去避个风头,把自己当做普通的客人就行了。” 等避过了这次风头,以后自然是该干嘛干嘛,至于温家那边山长水远,大概一辈子也就见一两次。 如此一来,他们得到了安全庇护,温家也见了外孙,算是各取所需。 道理临哥儿都懂,经过许清宜的安慰,脸色也好看了些。 “您不强迫我认亲就行。” 许清宜马上道:“不会的,你就当一次远行。”然后又笑了笑,侃侃而谈:“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要读,路也要行。这不止是一次避难,也是人生当中很重要的一次体验啊,希望你们在路上遇到更多的风景,看到更多的人事物,陶冶情操的同时,转化为自己的知识。” 禛哥儿和珩哥儿傻笑地看着娘,远行好啊,在他们心里约等于出去玩,功课什么的肯定是放一边了。 而且娘很有学问的样子,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临哥儿也有所触动,不管何时何地,娘总是为了他们的成长而精打细算,于是心里的不情愿又减少了大半:“是。” “温氏是传承几百年的名门望族,能够成为名门自有其道理,咱们去开开眼界也好啊。”许清宜总归是不遗余力地游说,叫长子答应得心甘情愿:“届时你深入了解一二,还可以以此为核心,写写文章和感悟。” 很多东西如果不切身去了解,体验,那就是坐井观天,纸上谈兵。 临哥儿还真被勾起了兴趣,排除掉不喜欢应酬以外,出门采风的确是一件新鲜的事,没有哪个文人墨客会不喜欢。 于是问道:“何时启程?由谁护送我们?” 这个嘛,许清宜现在也说不准,全家出行很繁琐,总要时间准备准备不是? “和恭王府那边商量看看。” 届时等定下来,还要和勇国公府说一声,免得陆家老两口担心。 “嗯。”临哥儿也寻思,写信和老师说一声,近来他也不爱出门,就不亲自过去了。 这个主意确实是恭王妃的主意,早在确定临哥儿的身份后,她便写了信去太原报喜,后来抓住凶手又写了一次。 几个月来,与娘家的联系十分频繁。 自然也就知道,那边对胞妹的儿子十分心疼,做梦都想见上一面。 恰好京城又是这般局势,她便试探地提了出来。 得到许清宜的同意后,恭王妃开心不已,直接就上门来和许清宜详聊,顺便打听了一下临哥儿是怎么想的:“那孩子抵触回外祖家吗?” 只因临哥儿为人太清冷,还怪担心的。 “一开始确实有些不情愿。”许清宜老实地道,让恭王妃的心都提了起来,又笑道:“不过被我劝了几句后,现在已经很同意出门了。” “那就好。”恭王妃把心放了回去,有些羡慕地看着许清宜:“临哥儿还是比较听你的话。” 这话还真不好接,许清宜就干脆笑道:“小王爷和世子也很听您的话。” 提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恭王妃就幸福地笑了起来,说道:“思睿顽皮,他兄长又静了点,沉稳得跟他爹一样。” “都是这样的,我家不也是。”许清宜深有同感。 说起来,恭王府的世子深居简出,还真不曾见过,叫人觉得非常神秘。 许清宜曾经好奇地问过谢韫之,对方讳莫如深,说自己的消息也不一定准确,只知道,恭王世子的长相,似乎长得像其仙逝的祖母,也就是皇帝的妃子。 恭王的母族和皇帝之间,似乎有一笔天大的烂账,这些年来无人敢提。 见谢韫之也不是很清楚来龙去脉的样子,许清宜也没有刨根问底。 此刻在恭王妃面前,那就更不会说了。 “清宜。”恭王妃握住许清宜的手,言笑晏晏,温和地道:“你们好好准备一下行囊,届时王爷会派人护送你们。” “行。”许清宜答应下来。 这边,和恭王妃敲定了行程,许清宜便着手给谢韫之回信。 分作两封,一封是情信,一封说正事,免得谢韫之拿出信件反复看时,还要被那些烦心的正事影响心情。 除了信件,还有一个小包裹,里边装着一些小物件,比如她最近刚绣好的一条手帕。 样子不精致,但好歹是亲自动手! 还有自制的薄荷糖,行军辛苦,偶尔困乏了可以来一颗提提神。 薄荷糖这个东西,刚开始吃不习惯,比如禛哥儿这个试吃员,就被凉得捂住嘴巴,说好呛。 多吃两颗也就习惯了。 甚至爱上这种嘴里凉飕飕的感觉。 说正事的那封,除了交代行程和局势,又再次叮嘱了一下注意安全。 细细想来,谢韫之复出后在原着里受重伤,可能并不是意外,只是那时候,谢韫之应该从未提防过‘自己人’会要他的命,所以这才不慎受伤。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局势,比谁都更加警惕周围的黑手,自然就不会让敌人这么轻易得逞。 接下来就收拾行囊了,还要仔细考虑一下带哪些人去,得力的丫鬟嬷嬷肯定要带的,男管事只准备带俩个,其余的留下来照顾将军府。 于是许清宜吩咐下去,让四个管事自己商量好分工,看谁跟随。 大家都很想去。 也是,公费旅行,一生都没有多少次机会。 最后定下紫霄和明钰跟随,据说这是他们内部掰手腕掰出来的结果。 数日后,将军府一家打着出门上香的幌子,轻装上阵,毕竟只要手里有钱,很多东西都可以沿途置办。 盯着他们的探子,跟出城外越来越远才恍然大悟,这一家子哪里是去上香,分明就是远走高飞。 这时再回去禀报,人已经走远了。 皇帝得知谢韫之的妻儿离开了京城,面容显得十分复杂,良久后感慨地道:“韫之这是防着朕,以为朕是洪水猛兽吗?” 沈知节常常伴驾,闻言心想,难道不是你先防着谢将军的吗? 这次南征还是点了谢韫之出征,可是皇帝具体有什么计划,却是连沈知节都不清楚,想来皇帝也是防着他的。 不一定是怀疑他,只是帝王的习惯。 习惯了制衡,习惯了克制。 就算再重用一个人,也会给这个人留下可以制衡的杀手。 皇帝缓声问:“沈爱卿,可知道他们去往何处?” “回陛下,微臣不知。”沈知节摇摇头,这个他确实不知,只知道许清宜他们是去避风头。 免得战场上传来坏消息,皇帝会发难。 走了也好,以他现在的实力和身份,难免顾不过来。 皇帝亦未多问,吩咐探子继续盯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他真的有心要做什么,这几人又岂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只希望谢韫之识趣一点才好。 宽敞的官道上,许清宜他们的马车队伍不急不缓地走着,走了一上午,差不多走了三十里路,来到了城外的第一个驿站。 由于距离京城很近,这里很热闹,就像一个服务区。 “晌午了,我们到驿站歇歇脚吃点东西再走。”许清宜吩咐道。 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姨母!表哥表弟们!”他们刚从马车上下来,就听见一道分外熟悉的声音。 众人抬眼望去,竟然是小王爷赵思睿,对方满面笑容兴高采烈:“可算来了,等你们一上午了。” 许清宜就奇了,笑着走过来道:“小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还有姨母什么的,这她可担不起! 临哥儿也是,情不自禁地皱起眉,他什么时候允许赵思睿这么喊了? 还姨母,这小子真不要脸。 “小王爷。”禛哥儿和珩哥儿看起来是无所谓,这个小王爷挺大方挺好玩的,没主见二人组的态度依旧跟着娘走。 “我母妃怕你们到了太原受欺负,所以让我跟着一起去。”赵思睿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有我跟着,整个太原都没人敢欺负你们。” 那倒是的,恶霸出行,闲人退让。 临哥儿一合计,态度稍有缓和:“小王爷,辛苦了。” 赵思睿受宠若惊,连声道:“不辛苦不辛苦,表哥太客气了,喊我的名字就成。” 也不知为何,谢临给他好脸看,他就开心! 第226章 人活一世 第226章 人活一世 许清宜闻言,只觉得恭王妃想得真周到,有小王爷这个皇孙在,很多事情也就不尴尬了。 同时分散了临哥儿的压力,不至于让所有人都盯着临哥儿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外孙。 “那敢情好,劳烦小王爷了。”许清宜说。 “应该的。”赵思睿对着许清宜也是客气的,既然是表哥的娘,叫一声姨母也不为过,想必那位无缘见面的亲姨母也不会介意的,毕竟谢夫人对表哥这么好。 然后看向禛哥儿这个小师父,二人默契地碰了碰拳头。 “谢禛,到了太原,我带你去雁门关转转,那里可宏伟了。” “你去过吗?”禛哥儿问。 “没有,我舅舅写信告诉我的。”赵思睿搂着禛哥儿这个表弟的肩膀:“我舅舅可厉害了,是雁门关的一把手。” 禛哥儿想说,有我爹厉害吗?我爹可是奉国大将军,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笑道:“厉害厉害。” “小王爷用饭了吗?一道进去用饭?”外面怪晒的,许清宜领着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一道进去。 “还没呢。”赵思睿摸摸肚子不好意思:“我一直在等你们。” 许清宜点点头,随后发现,赵思睿只带了两个侍卫,交通工具是骑马,怎么说呢,有点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小王爷去探望外祖,没有什么不好的,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总比留在京城招猫逗狗的好。 就是自己的肩膀上又多了一份责任,不仅要看顾好自家的三个孩子,还要看顾好小王爷这个小霸王。 临哥儿应该也是发现了的,却坐下来默不作声地喝茶,因为小王爷很好用,不用白不用。 丫鬟管事们也忙碌起来,有人安置队伍,有人去给主子们张罗吃的,大家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苏叶姐姐,给主子们点了什么菜?需要我一道去看着点吗?”明钰来到苏叶身边问,这里人生地不熟,主子们都是矜贵人,必须有人看着后厨做菜才行。 还要检查菜品原料,锅碗灶具干不干净之类的,都是活儿。 大丫鬟苏叶看了明钰一眼,点点头:“要的,驿站吃的比较简陋,咱们嬷嬷自己掌勺,你去看看鱼和肉鲜不鲜,备多一点过来。” 不止是主子们要吃,他们这些下人也要吃。 “好,我这就去,请苏叶姐姐稍等。”明钰说道。 夫人为人大方心善,给他们的吃喝用度十分优待,还说,人活一世就是看吃了多少,穿了多少,体验了多少,希望大家都吃好穿好。 底下的人都感动着呢。 阿白也来了,在外面守着车队。 他才十五岁,暂时还没有讨好各位姐姐们的意识,停下来后,只知道躺在马车前翘起二郎腿打盹。 但他可不是偷懒,耳朵灵着呢,有点儿风吹草动都知道。 驿站里来往的人们一看,这是大户人家,个个品貌都不凡,下意识地就客气着点。 许清宜他们发出这天,距离送信已经过了好几天,恭王的人快马加鞭,已经将信件送到了谢韫之手上。 大军走得慢,也快到南境了。 谢韫之还以为只会收到一封薄薄的信,没想到这么多,瞬间嘴角便扬了起来,然后等到夜里安营扎寨,四下无人才拆阅。 看到雪白的兰草绣帕,他眼底温柔,拿起来在轻轻嗅了嗅,是许清宜身上的味道。 随后仔细包起来,塞进怀里,继续看信。 说正事的信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阅后即焚。 夫人写的情信,便逐字逐句地慢慢看,看完收起来。 许清宜给他的还不止这些,含了颗醒脑的薄荷糖后,清凉的感觉令他轻轻扬眉,有点喜欢这个小玩意儿。 “谢将军,七皇子殿下备了酒菜,邀您赏脸过去喝一杯,顺便探讨军情。”一个士兵进来禀报道。 谢韫之收起脸上柔和的神情,点头:“我等会儿过去。” 不一会儿,他出了帐篷,在七皇子的帐篷前,碰到了平南将军,一个典型的南方将士,身材不高,但看起来十分精悍。 “谢将军。”对方打招呼道,看起来情绪不高,毕竟没有人喜欢给别人当打手,军功白白送人。 “郑将军。”谢韫之颔首回应。 两人前后走进七皇子的帐篷,对方身边已经坐了好些人,有军师,有护卫铁骑队长,还有七皇子的老师,也随军出征。 这些都是皇帝派来保护七皇子的,就算七皇子不会真的上战场,他也害怕对方有闪失。 “两位将军来了,快快请坐。”七皇子赵翊笑容敦厚,连忙起来招呼,看起来很是谦逊温和。 不同于太子的孱弱,赵翊长得高大结实,一看就是练武的料子,是以从小也是喜欢习武,才被冠以文武双全的称号。 而习武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对谢韫之有着憧憬,赵翊也一样,这些天他对谢韫之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七皇子殿下客气。”谢韫之抱了抱拳坐下,心里却并没有因为赵翊的亲近而触动。 他不相信赵翊会不清楚眼下是什么情况,而赵翊捧着他,却冷落平南将军,想必也不是无意之举。 第227章 神秘人物 平南将军也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作为南方人,他的官话说得有些不利索,桌上各位京城人士讨论军情时,便默默喝酒吃肉。 “郑将军以为呢?”谢韫之却不冷落对方,将对方拉入谈话中:“郑将军在南方作战的经验很丰富,此次南征,还需郑将军多多费心。” 七皇子赵翊这才留意到平南将军似的,微笑着说了句:“是了,郑将军对南境比较熟悉。” “郑将军对进攻有什么主意?”谢韫之又问。 平南将军见自己成为了焦点,不温不火地道:“南境地形复杂,气候潮湿,夷蛮人喜欢奇袭,然后将敌人引入山林,那里多瘴气和毒虫,十分难办。” 谢韫之诚心问道:“如果化被动为主动呢?直接端掉他们的老巢如何?” 平南将军看了隔壁这个长相英俊的奉国大将军一眼,对方的名号他早已听闻,还以为是个恃才傲物的公侯贵族子弟,没想到交流起来还算谦逊。 他道:“要去夷蛮人的老巢,需通过一处险滩,一处险谷,可谓是跋山涉水,我们的将士很有可能在途中就生病了。” 这就是夷蛮人兵力不强盛,却很难收拾服帖的原因,对方的老巢地处易守难攻,外人别说进攻,不迷路就算好了。 当年太祖在这里损失了不少将士,那条常年滔滔不绝的大江中,不知带走了多少战魂。 因此便放弃了大江那头的领土,想着夷蛮人不过江也就罢了。 谁知后来的这么多年,夷蛮人隔三差五就出来作妖,对边境的州府烧杀抢掠,弄得老百姓们苦不堪言,是以大启朝廷十分头疼。 这次,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出兵,若能将南境收复,可谓是大功一件。 “这样看来,讨伐夷蛮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翊面露思考,缓缓喝了一杯防寒祛湿的烈酒。 “即是如此,各位有何渡江的好法子?”谢韫之问,目光看向赵翊身边的人。 各位思忖片刻,有人说道:“使用一条大铁链,横江而过如何?这样即使是不熟水性的将士们也能摸索着过去。” 说话之人是赵翊的老师楚先生,因此赵翊很给面子:“楚先生说的也并无不妥,各位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话音落,平南将军轻呵了一声:“这位楚先生见过南境的大江吗?若是亲眼见过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楚先生噎了一下。 谢韫之也没有亲眼见过南境大江,不过在书本上读到过:“南境大江宽而广,以汹涌澎湃波浪滔天而着称,若以楚先生的法子渡江,恐怕将士们还未过到一半就竭力了。” “好吧,是我想当然了。”楚先生笑笑看着谢韫之:“那么以谢将军之见,当如何?” “铁链确实有大用处,只不过不是横于江中,而是横于江面上,搭桥而过。”谢韫之提议道。 众人闻言,不禁觉得谢韫之异想天开,在这么宽的江面上搭桥,能不能搭起来是个问题,搭起来能不能用又是个问题。 “事在人为。”看出他们想什么,谢韫之说道。 “谢将军所言亦有道理。”赵翊想起父皇的叮嘱,叫他不要干涉谢韫之的决定,横竖成败都是对方的责任,便笑道:“若是抵达南境之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办吧。” 七皇子发话后,众人便默契地搁置此事,继续谈论起其他的问题。 * 许清宜这边,一行人正常赶路。 因担心小王爷是偷跑出来的,她思来想去,谨慎地写了封信告知恭王府,小王爷和自己等人在一起,请各位不必担心。 赵思睿还真是偷跑出来的,跟着启程后,心里美滋滋的自以为没有被识破,殊不知队伍里已经有两人知道他的小把戏。 只是一个选择包容他,一个懒得理他罢了。 许清宜也很久没有出门旅行了。 看见沿途的景色和风土人情,十分感兴趣。 因此每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有时是都城,有时是小镇,甚至是小村庄,都喜欢找个当地人打听打听此地的故事。 然后再与孩子们讨论一二,听听各位的感受与意见。 与其说是旅行,倒不如说是游学了。 只不过老师不是许清宜,而是路上遇见的所有一切,都是孩子们的老师。 赵思睿跟了一路,终于知道谢禛他们哥几个为什么那么听娘的话了,因为人家的娘确实很有趣。 不打人也不骂人,还会跟大家一起玩,跟他印象中的长辈完全不同。 害得他都有点羡慕,平日里满嘴的姨母姨母喊得更欢实了,就是每次都会收到表哥的眼刀子。 为什么呢? 表哥心,海底针,他摸也摸不清。 这日,黄昏已至,出行队伍落脚在一个村庄里面。 村民们以种植棉花为生,现在正是采摘棉花的秋季,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很是漂亮。 众人都没有见过这种盛况,一个个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哇,好白啊,像天上云朵一样。” 许清宜见状,笑眯眯道:“想去摘棉花吗?不如明天上午先不启程,我们去体验一下摘棉花如何?” “好啊好啊。”按年纪来算,三个小的连声赞同。 “临哥儿,你觉得呢?”喜静的老大会不会觉得这种活动很无聊? “随你们高兴。”临哥儿一副我都可以的样子。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紫霄是个社交达人,很快就和村长交涉完毕,给大家找到了住宿的地方。 百姓们匀出来的房子比较简陋,胜在干净整齐,着丫鬟嬷嬷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等安顿下来,天都黑透了。 恭王派来的三十名死士,贴身保护着这支队伍,可以很大程度地保证各位的安全,可是,他们却杜绝不了皇帝的探子。 夜深人静后,两道鬼魅的身影出在村庄的附近盯梢。 皇帝没有命令下来时,他们的作用是探子,若皇帝有命令下来,他们暗杀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喂。”两名探子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他们一惊,猛然回头,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高挑身影,两手分别掐住他们的脖子,用力一折。 咔嚓,临死前,他们听到了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 两双惊惧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张邪肆桀骜的年轻脸庞,满脸写着对人命的漠视与不屑。 “走好。”青年松开手,看着两具尸体在自己面前倒下,随后嫌弃地瞥着自己的手,慢悠悠地进村去找水洗手。 这样的一个可疑人物靠近,恭王麾下的死士很快就过来盘查,冷声问道:“阁下是何许人,半夜进村子做什么?” 青年微顿,扯下腰间的一块令牌扔过去:“村头有两具尸体,去处理了,免得吓着老百姓。” 死士怔了怔,望向手里的令牌,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是一块将军令牌,上书温平如。 第228章 温家舅舅 恭王的手下,自然对‘温’这个姓氏不陌生,一时就想起来了,此人应该是太原温氏的子弟。 身兼将军职位,想来正是温氏五子中最小的那位。 温氏这一辈有五个兄弟姐妹,三女二男,可如今执掌温氏的家主,却并不是两个嫡子中的其一,而是嫡长女温臻如。 此刻虽是夜深人静,也还不算半夜。 许清宜这群人轮流等着沐浴,暂时没有睡下,忽然看见侍卫领着一个面容妖孽帅气的年轻人进来。 各位疑惑,这是谁? 温平如来到门槛前,借着农房里不算很亮的灯火,看见一屋子大大小的脸孔,都怔怔地看着自己。 说实话,他本来并不情愿接这趟活,比起保护人,他更擅长杀人。 不过来都来了,所有的牢骚,便化作一个不大熟练的善意微笑,报上名号道:“各位好,我是温平如,刚从太原赶过来。” 温平如?刚才浑身绷紧戒备的娘几个都松口气,看来是太原温氏的人。 “小舅舅?”赵思睿听到温平如的名字一愣,然后惊喜万状地扑过来:“小舅舅!你来接我们了!” 眼看着赵思睿近在咫尺,温平如十分嫌弃地一侧身,叫对方扑了个空。 叫自己舅舅,莫非是恭王的儿子吗? “赵思睿?”他问。 对于这个小外甥,也仅仅是通过书信,未曾见过面。 “是啊,我是思睿!”赵思睿神经大条,没发现小舅舅嫌弃自己,依旧兴高采烈得很:“你怎么来了啊?” 难道是提前预知他会来,所以特地来接他? 或者是为了刚认回来的表哥。 “来护你们周全。”温平如言简意赅道。 “原来是温家舅舅。”看来是镇守雁门关的那位小将军,因着丈夫也是将士的关系,许清宜对将士有种天然的好感,笑容温和地道:“我是谢韫之的夫人,名叫许清宜。” 随后指着临哥儿和禛哥儿兄弟俩:“这两个是我的孩子,大哥谢临,老二谢禛,还有个小的叫谢珩,在里间洗澡还未出来。” 温平如早已听家人说过谢临现在的情况,在对方介绍时,目光很自然地落到自己的外甥临哥儿身上。 听说此子肖似姐夫,才华出众。 如今打眼瞧着钟灵毓秀,确实不错,颔首道:“谢夫人,多谢你一直照顾家姐的孩子。” “既然担了母亲的名头,照顾是应该的。也多谢你千里迢迢赶来护送我们。”许清宜笑着说。 “多谢。”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临哥儿也郑重说了句。 温平如看出临哥儿的疏离态度,心中了然,恐怕这孩子不大好亲近。 但他也不是那种很重视称呼的人,无所谓地道:“自家人,不必客气。” “娘,我洗好了。”几人说话间,珩哥儿穿着里衣走出来。 看见屋里多了个陌生人,便下意识地往许清宜身边靠。 “这是温家舅舅,你大哥外祖家的亲戚,不用怕。”许清宜安抚地摸了摸珩哥儿的小手。 珩哥儿点点头。 “小舅舅,你今晚住在哪?”赵思睿热情地招呼道:“要不你和我住一间?” 温平如拒绝道:“不用,我不习惯和别人靠近,你们自便就好,平时不用管我。” 不习惯和别人靠近,难道是洁癖吗? 许清宜想起温平如刚才躲小王爷的样子,随便猜猜,然后说起分房间的事:“没错,房间有限,今晚大家得挤挤了。” “我和娘睡一间。”珩哥儿立刻道,总之不想和哥哥们一间,他会被挤扁。 刚才被拒绝的赵思睿,亲近小舅舅不成,转而问临哥儿:“表哥,我可以和你一间吗?” 临哥儿婉拒:“我和我二弟一间。” 赵思睿不满道:“我也是你弟弟啊。” “……”禛哥儿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赵思睿,不解,他躲都来不及,赵思睿却喜欢往大哥身边凑,他想说不如让给你,但怕死没敢说。 安排好琐事,许清宜命人去做了一碗鸡蛋面,给温平如送去,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的。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怕是没吃。 温平如在雁门关糙惯了,这点饥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有热腾腾的食物送到面前,也就狼吞虎咽地吃掉。 边吃边想,身世可怜的外甥,看来遇到了一个心细善良的养母。 这下家里的长辈们应该放心了。 温家对勇国公府有很大的怨言,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让临哥儿回温家。 不过根据目前温平如的观察,觉得不大可能,外甥明显对养父母更有感情。 次日一早,起来准备赶路的温平如,又被塞了一碗吃的。 许清宜客气地笑着对他道:“温家舅舅,你连日来舟车劳顿,应该累了,不如今天上午就好生歇歇吧,咱们下午再走。” 她还要带孩子们去地里帮村长摘棉花。 温平如一顿,随意嗯了声:“多谢了。” 知会过对方,许清宜就领着大家出了门,三个小的在棉花地里玩得很开心。 而临哥儿果然不喜欢下地劳作,不过他会在田坎上和农人交流。 问问收成,问问价格和售卖渠道,这也是一种收获。 许清宜面露欣慰地看着,手里摘着雪白的棉花,打算做点小玩意儿当纪念品。 屋里静悄悄的,温平如出去一看才知道,原来那位让自己好好休息的谢夫人,根本就不是刻意为他推迟行程。 只是想出去玩而已。 第229章 抵达太原 没错,在温平如眼中,许清宜看起来年纪很轻,还是个二十左右的女子。 尽管膝下已有三个养子,也改变不了年纪轻轻爱玩的天性。 没准站在田坎上和农人聊天的临哥儿,性子都比这位谢夫人沉稳,毕竟也没差多少岁。 以至于他不禁猜测,临哥儿与养母关系不错,莫非是双方年龄差距不大的缘故? 许清宜看到孩子的舅舅也出来了,便提着一筐摘好的棉花过来,笑着解释:“孩子们难得出一趟远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都会让他们多接触解除每个地区不同的事物,走到哪学到哪,以免五谷不分,四肢不勤。” 原来如此…… 经过许清宜这么一解释,温平如看待她的态度就悄悄地发生了改变,承认之前是自己太看轻人了,年纪轻并不代表一切。 “想法很好,他们确实需要。”温平如表面看起来漫不经心地道。 日头最为毒辣的晌午,许清宜便将孩子们召唤回来,喝喝水歇歇脚,组织各位用自己采摘到的棉花,做一些手工活。 例如小枕头,小布偶娃娃之类的。 临哥儿一朵棉花都没有摘,尽跟人闲聊去了,不过几个小狗腿子很乐意把自己的棉花献给他,希望对方看在棉花的份上,以后对他们好点! 许清宜也动手了,手巧地做了一对Q版棉花娃娃,看得出来一个是男孩,一个是女孩。 “这是您和爹吗?”临哥儿看了,便敏锐地道。 许清宜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又做了三个小的,都是照着孩子们各自的特征来做,于是发现有自己,禛哥儿和珩哥儿的开心溢于言表。 连含蓄的临哥儿也欣然收下。 “姨母,我的呢?!”赵思睿不乐意了,怎么没有自己啊? “稍等哈,马上就做你的。”许清宜这些天被喊习惯了,也懒得再刻意纠正小王爷对自己的称呼。 不久后,赵思睿也得到了一个憨态可掬的棉花娃娃,这才高兴起来。 在村长家吃过午饭,下午他们便再次启程。 临走时,自然给了村长留宿的银子,村长本来不想收的,毕竟留宿的一大群人帮他摘了一上午棉花,都是免费的劳动力。 可这群人走后,发现银子已经搁在了桌上。 这些棉花好啊,丫鬟嬷嬷们在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便用棉花搓成棉线,开始织毯子。 如今都秋天了,他们这个冬天应该会在太原度过,想来也用得上。 温平如护送队伍启程后,吃喝用度都被队伍包圆了,外甥的养母时不时就命人给他送点东西。 但又不是特地准备,而是大家都有。 连下人都有。 偶尔也会求助他,比如路过一个湖,外甥的养母问他:“温家舅舅,你可会做钓具呀?” 温平如:“……” 不过学习钓鱼他倒是赞成,以后沦落到野外自力更生,会钓鱼也是一项保命的本事。 “没有材料做不了钓具,不过用鱼叉抓鱼也是一样的。”温平如叼着根狗尾巴草道,举目四望,眼睛很快就锁定了一丛竹子。 “那就拜托你教授孩子们了,希望今晚可以吃上烤鱼。”许清宜道。 有时路程不赶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只能在野外过夜,吃的东西也是就地取材。 好在丫鬟嬷嬷们都是烹饪的一把好手,只要有食材就能做出好吃的食物来。 听说温家舅舅要教抓鱼,几个孩子都围着他转。 临哥儿则是负手站在湖边,似乎在感受这寂寥的秋天。 “哇,好大的鱼啊,抓到了抓到了!舅舅好厉害!”临哥儿听着湖边传来的激动叫声,嘴角微哂,娘还是一如既往地照顾到每个人。 看温平如总是一个人待着,就想方设法地将对方容纳进来。 事实证明也是有效的,经过今晚的抓鱼烤鱼,温平如和他们的关系终于近多了,主要是以小王爷为首的三个家伙会缠着他。 小孩子也是慕强的,也会更喜欢能力强长相好的人,而温平如无疑很出色夺目,随便露两手就能吸引孩子们的注意力。 这画面许清宜喜闻乐见。 不知从哪里看到的教育知识说,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女性长辈的陪伴固然重要,但男性长辈也不能缺席,她认为是对的。 临哥儿也喜闻乐见,赵思睿缠着温平如就不会来缠着他了。 京城,宫中。 皇帝超过三天没有收到探子的汇报,便知道探子可能遭遇了不测,顿时眼底盛满寒意。 要知道他培养一个出色的探子可不容易,如今却一下子就折了两个进去,说明对方身边有更厉害的人。 也许是恭王安排的人,也有可能是谢韫之安排的人,无论如何,他们私底下豢养了这么多能人异士,保不齐早有反心。 “陛下,还要继续派人去吗?”探子的头目小心翼翼问道。 “罢了,暂时不必。”皇帝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对方身边有得用之人,就算派去了也是送命。 而且据探子之前汇报,赵思睿也在其中,那么这群人去往何处便不言而喻。 太原温氏,的确是个不好插手的地界 这也是恭王当初娶了了温氏女,太子也不甘落后的缘故。 想到太子,皇帝便打住思绪,随后问:“南境的情况如何?” 探子汇报道:“大家按照谢将军的意思,正在搭桥。”顿了一下:“七皇子殿下似乎有些水土不服,但不严重,随行的御医即及时用了药,想来不会有大碍。” 闻言,皇帝的心微微揪起,老七可不能出岔子。 这次叫对方亲征,无疑是个冒险的举动,可是唯有收复南境的军功披身,赵翊才能坐稳皇位。 否则他如何有底气号令百官和群雄。 就这样紧赶慢赶,许清宜他们的队伍,终于在二十天后抵达了太原境内。 这期间,他们再没有收到从南境寄来的信,也不知南境的战况目下如何。 “爹不来信,是不是想等我在太原安顿好才写啊?”禛哥儿提了一句。 温平如也知道南境在打仗,闻言安慰:“用不着担心,对于我们将士来说,前线没有消息传来就是好消息。” “是啊,温家舅舅说的没错。”许清宜也正想说这句话呢,闻言就笑了。 “走吧,先在这家客栈住下,明天再走半天就到温家了。”温平如道。 这里是距离主城还有半天路程的小镇,依山傍水景色优美。 众人走进客栈,掌柜的是个三十几岁的美貌妇人,笑眯眯地问候道:“客人们是从未外地来的吗?这么多人,需要几间房啊?” “整间客栈都包下来,这是温家的客人,给我好声招呼。”温平如用本地的口音过去交涉,并且将一张银票拍在掌柜的桌上。 一听是温家的客人,老板娘越发重视起来,笑道:“是是是,一定好好招呼各位贵客,请公子放心。” 随后立刻叫人来给各位斟茶倒水,准备上房。 温平如交代完毕,对许清宜说:“到了太原地界,没有人会暗算你们,我身上还有要务,就不跟你们一起去温家了。” 许清宜愕然,这就是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照进现实吗? 真是个心怀家国的好儿郎啊,随后笑道:“成,多谢温家舅舅一路护送,你还有要务就快去忙吧,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不客气。”温平如转身准备走,不过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提醒许清宜道:“谢夫人,如果你们接下来要在温家住一段日子,那么我有句话送给你,两耳不闻窗外事,过好你们的小日子即可。” 许清宜再次愕然,点头:“是,多谢温家舅舅的忠告,我会记住的。” 温平如这次就真的走了,之所以多说一句,是是觉得谢夫人是个与世无争,性子过于软和的人。 偏偏又身居高位,背后牵连的势力甚大。 若是被有心人盯上想加以利用,只怕他们孤儿寡母的难以招架,届时三言两语就被人哄了去。 第230章 客栈吃瓜 温平如匆忙离开后,一行人随伙计去了客房安置,稍微歇歇脚,然后就下来吃饭。 这家客栈已经被温平如包下,之前的客人也不多,所以整个客栈的伙计包括老板娘都围着他们转。 “各位贵客,菜都上齐了,请慢慢用。”老板娘笑容明媚地招呼着他们,一看就是个性格开朗和气的人。 “谢谢。”在古代还是第一回看见女掌柜,许清宜不禁好奇地问了句:“请问你是这家客栈的掌柜吗?” 老板娘笑道:“是啊,不过这家客栈是我丈夫开的,只是他平时不在家,隔三差五才会回来。” “那你真厉害。”许清宜想到曾经的自己,也是打算离开侯府后,出来开一家餐饮兼客栈,也算做回老本行。 当时还曾担心,这个世道会不会不接受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所以看到这位女掌柜,心中十分感慨,不禁就多说了两句:“我们打京城来,一路也住了不少的店,还是头一回看见女掌柜独自掌店的。” 被京城来的贵夫人夸了,老板娘笑得面若桃花,道:“您谬赞了,做点小本生意罢了。” 又道:“您从京城来,所以有所不知,咱们太原这边不仅有女掌柜,还有女屠夫,女摊贩,出来做生意的女人多着呢。” 古代封建社会还有这种天堂? 说得许清宜都想留在太原了,由衷地夸赞:“太原真好。” 老板娘想起什么,面露疑惑:“您是温家的贵客,您不知道吗?这些都是温家主的功劳,十几年前她就提倡女子出来做生意,整个太原的女子都崇敬她。” 原来如此,许清宜当然知道温氏是女子当家,但不知还有这些故事,她突然充满了兴趣。 “苏掌柜,没有客房了吗?”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声音的主人高挑俊朗,年纪在四十岁左右,即便穿着普通,但还是看得出来通身养尊处优的气派。 许清宜心想,这人年轻的时候肯定貌比潘安。 “闻先生。”苏掌柜看见来人,眼睛猛地亮了几分,随后又克制地收敛回去,解释道:“真是对不住,是这样的,今天来了一批远道而来的客人,将客栈包下来了。” 说罢,歉意地看着许清宜试探道:“这位夫人,可以收留这位客人吗?他是我们店里的熟客,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给您打个折扣。” 许清宜岂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当然要照顾女同胞的生意,忙摆手道:“没关系,房钱你照收便是。” “多谢多谢。”苏掌柜感激地道。 随后才扭过头,看向那位熟客,笑道:“闻先生,请,您的房间我给您留着呢。” “多谢。”闻姓中年帅哥跟上去。 许清宜继续吃饭的,旁边的临哥儿却冷不丁地出声,道:“娘,你看出来了吗?” “嗯?”许清宜有点懵,看出来什么? 看见娘不明所以,临哥儿不知该欣慰还是失望,欣慰娘终于不再观察街上的俊俏男人了。 又转念一想,也许不是娘不爱看男色了,只是不爱看太老的。 他索性直接说:“那位闻先生看掌柜的眼神不对劲,很温柔,就像爹 看您。” 还有那位苏掌柜也是,看到宋先生就满眼惊喜和思念,只不过临哥儿觉得在背后议论妇人不好,就没说出口。 娘听到这里,应该也懂他的意思了。 是的,许清宜懂了,竟然有这回事? 她刚才一心扑在‘太原真是个好地方’这件事上,确实没有留意苏掌柜和那位住客之间的互动。 照临哥儿这么说,这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咯? 照苏掌柜刚才说的,丈夫隔三差五才回来一趟,种种条件加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八点档故事。 许清宜挺尴尬的,只是住个店而已,竟然不小心吃了这种瓜:“咳,别人的闲事,咱们就不管了。” “嗯。”临哥儿道。 “什么闲事?”禛哥儿不明所以。 “笨。”赵思睿在这方面的头脑比禛哥儿灵活,说道:“刚才那个男的是女掌柜的情人。” “啊?”年纪轻轻的禛哥儿表示大受震撼。 既然都说开了,许清宜趁机教育道:“孩子们,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背信弃义的行为,你们以后可不要做这种人渣。夫妻之间不喜欢了可以明说,尊重对方的决定,但不能瞒着配偶在外面乱来,这样是可耻的。” 禛哥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知道了娘,我肯定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是。”珩哥儿道。 随后兄弟俩看着还未表态的其他两位,赵思睿道:“看我干什么?我肯定不是,我爹就我娘一个媳妇,连侧妃都没有!” 他以后也不会有。 剩下临哥儿,语出惊人:“我不想娶媳妇。” 因为他想不出来,自己需要一个媳妇的理由,也不想负担起别人对自己的期望,总之一个人更好。 许清宜左耳进右耳出,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懂什么,再过几年就会开窍了。 别说临哥儿了,阿白十五岁都还没开窍呢。 这些天的队伍里,明钰和紫霄他们,都积极地在苏叶和柳儿面前表现,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殷勤得哟。 阿白闲着只知道睡大觉,从不积极去姐姐们面前刷脸。 临哥儿见许清宜没说什么,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便以为对方是支持自己的,也是,娘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 客栈楼上。 苏掌柜领着宋先生进了房间,随后小心地拴上门栓,确定环境安全后,激动地投进闻先生的怀里:“夫君,怎么突然回来了?你家主子愿意叫你忙时回来?” “临时有空,回来看看你。”闻先生抱了抱苏玉蝉,心满意足:“在你这里住一晚,回头又要回去熬日子了。” 苏玉蝉心疼道:“怎么这样,你家主子还是不愿意放你离开吗?” 二人成婚多年,但丈夫却身陷某个神秘的组织,需要一直替组织做事,弄得他们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来往。 “嗯,不说这些了,扫兴。”闻先生皱眉道。 “好。”苏玉蝉心疼丈夫,赶紧转移话题:“饿不饿?若是不饿的话,你先歇着,楼下那群客人是京城来的,还是温家的贵客,我得小心伺候着呢。” “什么?温家的贵客?”闻先生的表情猛然一怔,忽然变得很难看。 “是啊,听客人说,今晚在客栈住一晚,明日就去温家拜访。”苏玉蝉道。 闻先生闻言,忽然一把推开了苏玉蝉,有些慌张地道:“玉蝉,我忽然想起还有要事紧着办,今晚不能陪你了,下次我再回来看你。” “啊?”苏玉蝉满脸错愕,这么突然? “不便多说,我先走了。”闻先生无心再与苏玉蝉说什么,快速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继而又回头郑重叮嘱苏玉蝉:“你万万不能和那群客人说起我的事,就说我是个普通住客,你我的关系千万不能泄露。” “行。”苏玉蝉忙道:“放心吧,你的规矩我知道。” 第231章 富可敌国 客栈楼下,许清宜还在跟孩子们聊别人的八卦,忽然便看见当事人匆匆下楼,又匆匆离去。 步伐之快,让她连尴尬都来不及。 “这么快就走了?”临哥儿自言自语地疑惑道:“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许清宜也不好说,是啊,时间也太短了吧,就算年纪大了也不应该…… 咳,倒是没有阻止临哥儿去思考。 因为她知道,临哥儿不是对别人桃色绯闻感兴趣,对方只是热衷于解密。 看到有蹊跷的事情就管不住自己罢了。 这时苏掌柜又过来了,笑吟吟地为他们解惑:“刚才那位客人似乎有急事要去处理,不住店了。” “原来如此。”许清宜笑容坦荡地道:“我刚才还在疑惑,怎么来了又走呢。” 苏掌柜想起男人的异样表现,心中也有些担忧,仔细想想,对方好像就是听见这群来自京城的住客是温家的客人,这才临时变卦的。 可男人又不认识这群客人,说明,温家才是关键所在。 思及此,苏掌柜不由看多了许清宜两眼,冒昧地问道:“请问,您几位是温家的亲戚吗?届时是不是有机会见到温家主?” 许清宜正在想怎么回答,赵思睿抢答道:“温家主是我姨母,嫡嫡亲的。” 听见这身份,苏掌柜很是诧异,然后连忙扬起笑:“原来是温家的表少爷,各位能入住本店,真是本店的荣幸。” 之后苏掌柜说什么都要去后厨亲自露一手,给他们送道拿手菜。 作为一个女掌柜,她也是很敬仰温家主的。 等苏掌柜走后,赵思睿嘴甜看着许清宜道:“您也是嫡嫡亲的,不是本家胜似本家。” 许清宜被他逗笑了,其他人则是无语,怎么赵思睿也是个马屁精。 众人吃过晚饭就去沐浴休息了,次日一早起来,苏掌柜又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点。 从小镇到都城果然还有半天的路程,这些天各位赶路都累了,晌午时分,终于见到了温家的大门。 百年望族果然名不虚传,光是大门看起来就十分恢弘大气。 门房得知他们的身份后,立刻满脸恭敬:“原来是京城的贵客,各位主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快快请进来。” 同时着人去里边通知主子们。 温家的宅子无疑辽阔得吓人,娘几个包括金尊玉贵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王爷赵思睿,站在门槛内放眼一望就都傻眼了。 这与其说是名门世家的祖宅,倒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皇城。 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全都美轮美奂,富贵逼人。 “这就是大哥的外祖家啊,太阔绰了。”禛哥儿满眼都是震撼,这岂不是意味着,大哥的身价又涨了一番? “这就是我外祖家啊?比王府都阔绰。”简直是阔绰太多了,赵思睿不敢相信,自己这个皇孙都被阔到。 难怪母妃总说外祖家富可敌国,原来不是吹牛。 许清宜点点头,心想,要不怎么能在太原当土皇帝呢? 这年头权力是好东西,但钱的作用也不遑多让啊。 不过阔也只能在太原阔,当土皇帝的同时,还要看着真皇帝的脸色,否则稍有不慎也会覆灭。 说到底,皇权才是最高的权力,因此人人都追逐皇权。 临哥儿倒是很平静,他对钱财没有什么欲望,够用就行。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温家的下人兵分两路,一个引领贵客们去见家主,一个引领贵客们的下人去客院,殷勤地帮忙安置行李。 “各位请坐,先用杯茶歇一歇,家主很快就会过来了。”进退有度的温家下人说道。 话音落,一排排年轻秀丽的丫鬟便鱼贯而入,手里都端着瓦亮的金属托盘,承托着各种招待客人的食物。 若非看见都是些精致的点心,许清宜还以为吃上正餐了呢。 正好他们也饿了,便不客气地就着茶水用起来。 这茶汤一入口,许清宜就尝到了昂贵的味道,哪怕她不会品茶,也知道是好东西。 “好茶好茶。”赵思睿到底是小王爷,也是识货的。 其他人都没做声,一些是牛嚼牡丹,一些是宠辱不惊。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门口疾步走进来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她四十出头,长相英气端庄,身上穿着干净利落的骑装,看起来雌雄莫辨,别有魅力 正是温氏的现任家主温臻如。 温臻如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不过都没有她走得快。 只见她神情激动地端详着几名少年,很快就认出了哪位是二妹的孩子,哪位又是三妹的孩子。 但温臻如没有先招呼外甥,而是走到许清宜跟前,笑容热情地道:“我是温臻如,这位可是谢韫之将军的夫人?” 许清宜早已站起来了,笑着回答:“正是,见过温家主。” “客气。”温臻如忙托住许清宜的手肘,不叫对方福下去,还十分歉意地道:“你们远道而来,我有失远迎了。” “哪里哪里,温家舅舅早已在半道上就迎接我们了。”这肯定是温家主的意思,已经很周到了。 “哈哈,都是平如应该做的。”说到温平如这个弟弟,温臻如环视了一圈,皱眉疑惑道:“他人呢?” 不是应该在这里招呼着吗? 许清宜忙解释:“温家舅舅有要务赶着处理,将我们送到门口就离开了。” 替小舅舅撒了个小谎,因为温家主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温平如因这件事被数落就不好了。 “雁门关现在哪有什么要务?”温臻如嘀咕,继而扬起笑容,不说小弟了,看着许清宜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当然了,有温家舅舅护送,一路上都很顺利。”许清宜不遗余力地为温平如说好话,随后便开始介绍起孩子们,首先是赵思睿,笑道:“这位是恭王府的小王爷,不知温家主可认出来了没?” 赵思睿早已听说大姨母很严厉,赶紧过来乖乖地行了礼:“大姨母,我是思睿。” “认出来了,长得像足了二妹。”温臻如和蔼地拍了拍外甥的肩膀,很是开心。 这孩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见:“听说你在京城很调皮,你母妃写来的信件中,十行有八行都是在为你而头疼,是也不是?” 赵思睿刚才还咧着嘴笑,想说大姨母也还好啊,结果下一刻就老实了,收起笑容瑟瑟发抖:“……” 许清宜救了他一命,看向临哥儿接着介绍道:“这是临哥儿,我和韫之的长子,也是令妹和陆世子的血脉。” 早在许清宜开口说话时,温臻如的目光就落到了临哥儿身上,一见之下,心神恍惚,仿佛见到了早逝的三妹。 她忍住伤怀,激动地道:“万万没想到,三妹还诞下了子嗣。”随后又注视着临哥儿,满脸疼惜:“孩子,我和你外祖母听到你的消息时,喜出望外,激动得数日都没合眼,如今总算盼到你来了。” “大姨母。”临哥儿规矩地行礼喊人。 “哎,有大姨母在,温家就是你的家,你就当在自己家一般随意即可。”温臻如怜惜地道,对待临哥儿这个读书人的态度,明显要比对待赵思睿那个混世小霸王温柔得多。 “是。”临哥儿应了声。 随即,许清宜又介绍了自己的次子和幼子,满脸的疼爱与骄傲,倒是让温臻如刮目相看。 要知道,眼前这位谢夫人,最初是皇帝指给谢韫之冲喜的,三个孩子都是养子,而且年龄都不小了。 一般的年轻小姑娘接到这一箩筐的烫手山芋,怕不是会崩溃。 哪里像这位谢夫人,一手烂牌越打越好。 如今看来除了还没有自己的亲生子嗣,其余各方面都叫人羡慕。 第232章 道生万物 第232章 道生万物 “令郎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谢夫人教养得极好。”温臻如说罢,她的子女也来到了堂内。 为首的是长子温颐,已经二十岁,长得端方周正,气质温文尔雅。 经过介绍后,笑着对许清宜深深一揖:“见过谢夫人。”随后又看向表弟们:“还有各位表弟们,可算把你们都盼来了,实在是欢迎之至。” “大表哥。”赵思睿和临哥儿回礼,禛哥儿和珩哥儿也跟着喊,不妨事,大哥的表哥就是他们的表哥。 其次是次女温敏,年方十四岁,生得清丽文静,柔柔地对大家一福身:“我是温敏,见过谢夫人,见过各位表弟。” 随后视线在赵思睿身上停顿了一下,又移到临哥儿的身上,眼神中和母亲一样,盛满了怜惜和亲近。 “临表弟,见到你太好了。” 临哥儿垂着眼眸还礼:“敏表姐好。” 旁边的赵思睿愕然回神,因为敏表姐长得太好看了,他热情地上前自我介绍道:“敏表姐,我是赵思睿啊,你听大姨母说起过我吗?” 温敏瞅了赵思睿一眼,抿嘴笑道:“怎么没听过,你几岁不尿床我都知道。” “……”赵思睿火热的心,好似被一盆凉水迎头泼下来,那,敏表姐连他几岁不尿床都知道,还会喜欢他这个人吗? “噗嗤。”禛哥儿没管住自己的嘴,妈呀,小王爷太丢人了。 不过,这位敏表姐确实长得好看,也不怪小王爷发花痴。 长辈们也被逗笑了。 随后,门口又进来了一位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虎虎生风,瞧着腿脚十分健朗。 “祖母。”温颐和温敏兄妹俩喊道。 却原来是温家的老太太,也就是温家五子的母亲。 “三丫头的儿子在哪儿?”温老夫人显然是冲着临哥儿来的,视线直接掠过自己的嫡孙,.在屋里急忙寻找。 许清宜见状,轻轻推了一下临哥儿的手肘。 临哥儿:“……”还说不逼他认亲。 不过这个程度也还好,他神情冷淡寡言少语,娘也没有说他什么。 “外祖母。”临哥儿上前去。 温老夫人看见临哥儿后,激动得一把握住临哥儿的手。 还未开口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 随后龙头拐杖往丫鬟怀里一搁,便抱住了临哥儿:“我的孙啊,你受苦了,呜呜呜……” 临哥儿感到不适,却又站着没动,他清醒地知道,老人家只是通过自己缅怀逝去的女儿,并不是和自己有什么感情。 这一刻,他心中除了不适以外,还有怜悯。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临哥儿怔了怔,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产生这种心态,竟然敢去怜悯别人了。 毕竟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无助的人。 “您别哭,仔细伤了身体。”收回思绪,临哥儿经过犹豫后,轻轻拍了拍温老夫人的背。 被外孙这么一安慰,温老夫人更是止不住泪,嚎啕大哭,似乎要把女儿被害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连带着温臻如母子几个也红了眼睛,纷纷过来劝说。 “母亲别哭,您这样临哥儿也跟着难受的。”温臻如说道。 “祖母快收了泪,见到表弟应该开心才是啊。”温敏柔声细语道。 经过一番劝说,温老夫人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好不容易松开临哥儿的手,而后看向许清宜这个养母,过来又是抓紧手腕,端详着道:“你定是清宜了?二丫头给我写了信,我都知道了,多谢你照顾临哥儿,呜呜呜,还敛三丫头的尸骨……”说着又哭起来。 人老了情绪容易激动,可是大喜大悲要不得啊,许清宜也连忙安抚:“老夫人万不能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您要高高兴兴地见外孙才是。” “是。”温老夫人倒是听劝,抹了泪继续端详着许清宜,亲切和蔼地道:“我一见你就觉得面善,二丫头说的没错,你是个心地好有福气的,难怪老天爷让临哥儿投到你跟前,那孩子太苦了。” 众人闻言,都回忆起了临哥儿的遭遇,心疼地看向临哥儿。 禛哥儿平时没什么实感,毕竟兄弟三人的身世都挺惨的,大哥至少自身能力还强,叫他们望尘莫及。 现在听这个老太太一哭,也觉得大哥确实很惨。 “老夫人哪的话,都是天注定的缘分。”许清宜真情实感地说道:“在我看来,并不是我照顾了临哥儿,而是临哥儿的认可,让我收获了很多,慢慢成为更好的人。” 她一直觉得,对别人的付出,是不可以用来标榜自己的。 因为那是个人行为,别人是什么反应,那是控制不了的事,重要的是自己在付出的过程中收获了什么。 哪怕一直没有得到认可,这个结果也是一种人生经验,平常心对待就是。 道德经说,道生万物,道却不拥有万物,就是这个道理了。 许清宜不禁回忆起母子见面的当初,自己还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来着,冷静地利用一切可以被利用的资源。 仿佛一匹独狼,只要自己活得好,旁人都无所谓。 直至如今,在和孩子们相处的过程中,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从算计掠夺到真心守护,从坚定的独身主义到试探着投入婚姻。 不是说孩子和丈夫给许清宜带来了幸福,幸福永远不是外界带来的,只能是内核的升级,带来了更加从容淡定面对生活的自信。 许清宜的话,让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她,一屋子都是文武兼修的世家子,自然明白许清宜的意思,所以才会分外触动。 难怪了,这般玲珑通透的人,自然什么牌都打得好,温臻如心想。 临哥儿也看着娘,表情不自觉地变柔和,经过鉴定,现在的娘是真心爱他们,没有一丝虚假的成分。 以前也不假,只是有点功利。 很小很小的一点,让人有点生气但不讨厌的那种。 怎么会讨厌呢? 娘可以毫不犹豫地不要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们分割,那一点功利心和不离不弃比起来,也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说得好,是缘分。”温老夫人笑道,越看许清宜就越觉得喜欢。 不仅是许清宜照顾了临哥儿,本身她也欣赏聪明通透的人。 “娘。”见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温臻如劝道:“清宜和孩子们远道而来,想必眼下是又乏又饥,不如用过午膳歇一歇,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时间还长着呢,少说也要住个一年半载。” 听到这个期限,温老夫人就开心:“好好好。” 随后环顾一周,没看见女婿宋言卿的身影,疑惑地道:“臻如,怎么没有看见言卿?” 这种场合不出来待客,说不过去了。 平日里宋言卿也不是这么不知礼数的人。 “娘,言卿昨晚着了凉,病倒了。”温臻如解释道,提起自己的丈夫宋言卿,她严肃的表情变得心疼。 “这个天气,着了凉?”温老夫人不解。 “嗯。”温臻如无奈:“秋老虎的余威尚在,怪他贪凉用了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体质。” “那还真是,叫大夫好生照看吧,仔细别转成了风寒。”温老夫人关心道。 言卿?许清宜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应该是书里什么重要的人物,但只有一个名字,暂时还想不起来。 大概要和剧情关联一下才能想起来。 +++++作话分割线+++++ 霁妘:今天唠一下嗑哈,最近大家一直在问什么时候结局? 所以来交代一下,其实全文篇幅已经写到下半部分了,不是什么特别长的大长篇。 但收尾也要好好收,我会按照自己的节奏有条不紊地来,担心烂尾或篇幅太长的宝子们放心吧。 顺便求一下评分和粉丝,=3=,爱你们笔芯~ 第233章 重要人物 第233章 重要人物 温老夫人对许清宜歉意地道:“臻如的丈夫言卿,身体抱恙,怕是要过几日才能出来见你们了。” “无妨,好好养身体要紧。”许清宜道。 “还有老四,孩子们的四舅舅在衙门就职,下了衙他就会回来了。”温老夫人边走边给许清宜介绍:“我们家是臻如当家,两个小的在朝廷为官,老四二十好几了,眼光挑得哟,至今也未成家,小的也二十了,宁愿守关也不愿回来相看姑娘,哎。” 竟是如此,许清宜差点笑出来,原来温家小舅舅不是怕大姐数落,而是害怕相亲啊。 “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家韫之也是二十七才成亲呢。”许清宜安慰道:“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温老夫人轻叹口气:“就怕缘分到了他也往外推,闹心。” “娘,清宜是贵客,您的牢骚悠着点发。”温臻如道,哪有一直让客人安慰自己的? 也多亏了许清宜年纪轻轻还接得住。 “是是是。”被这么一说,温老夫人都不好意思了。 其余人都掩嘴偷笑。 温家准备的午宴,丰盛至极,堪比满汉全席。 完了,许清宜一看这排面,觉得自己住在温家的这段时间,非胖成球不可。 “哇。”禛哥儿就高兴了,搓搓手准备大快朵颐。 出门走亲戚果然好啊,天天吃大餐还不用做功课。 “敏表姐,请坐请坐。”赵思睿非常殷勤,早早地为表姐拉好一张椅子,脸上写满诚挚。 温敏看了一眼临哥儿那边,本来想和临表弟近点的,却见临表弟两旁都坐了家人,便如了思睿表弟的意:“多谢思睿表弟,你不必这样,哪有客人服侍东道主的道理?” 赵思睿傻笑,其实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觉得表姐好,想亲近亲近罢了。 就像他孜孜不倦想亲近临哥儿一样,狗腿的样子,禛哥儿都看不下去了。 关键狗腿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见一个爱一个! 好没有节操。 这画面,温老夫人倒是喜闻乐见,笑呵呵道:“都是自家人,你们姐姐弟弟的,都不必拘谨。” “是。”大家异口同声地应。 温老夫人就更高兴了,笑得合不拢嘴,她这辈子啊,最自傲的事就是儿孙满堂,生的五个孩子都和和气气的。 只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爷子的兄弟姐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自从温臻如当上家主后,人人都不服气,无一不妄想着夺权。 更是三五不时就闹幺蛾子。 好在温臻如争气,将温氏的事业经营得蒸蒸日上,从不叫人拿住把柄。 也多亏了恭王这个女婿,多少有些震慑力。 用完午膳,许清宜一家子回到落脚的客院,说是客院,比很多大户人家的主院还要宽敞气派。 同一道门进去,又分作几处厢房,各有各的小门,互不干扰,相当于一套独立的三进院落,正适合他们母子几个长居。 赵思睿被安排在了另一个院子,离他们不远,不过大家回院子休息时,赵思睿这个精力充沛的家伙,央着温敏带他参观温府去了。 禛哥儿没忍住吐槽道:“小王爷的真心不值钱,见一个爱一个。” 最开始巴结他,后来是他大哥,前阵子温平如出现就贴着温平如,现在倒好,改而缠着敏表姐。 许清宜见老二忿忿然,好笑地安慰道:“可是他见一个爱一个,也没有把你丢了呀。” 真心分作八瓣也是真心。 禛哥儿就不解了,郁闷:“娘,您昨天不是还教导我们要专一吗?怎么还替他说话?” 临哥儿也挺在意的,就是,娘为什么还要替赵思睿说话,不是应该讨厌这种人吗? “我说的专一,是对待伴侣上专一,其余的亲情也好,友情也好,你不能要求对方只对你一个人好。”许清宜说道:“只要他依旧对你好,你怎么能说他的真心不值钱呢?他只是交游广阔一些罢了。” 见孩子们的表情好像不服气,许清宜便往深了说:“你们觉得他不专一,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罢了,是主观且自私的。” 啊?禛哥儿呆住,越发不服了,自己只是吐槽一下,怎么就成自私了? “不信?那你站在小王爷的立场想一想。”许清宜引导道:“小王爷爱憎分明张扬自信,过得恣意潇洒,对讨厌的人大打出手,对喜欢的人勇敢示好,他一直在主动,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本事,他有,恰是因为他在爱中长大,不缺向外对抗的勇气,也不缺向自己人低头的温柔,也许他不是普世意义上的好孩子,但底色是很完美自洽的,所以说,他有什么不好?” 临哥儿和禛哥儿听完后,都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同时还有点儿酸,原来在娘的心目中,赵思睿竟然是个完美的好孩子。 而他们原本以为,小王爷是挺差劲的一个人。 “当然了,一家人有一家人的缘分,你们也很完美,咱们在一起很适配。”许清宜笑道,牵着珩哥儿的小手,跨进老大住的厢房,一起走进去看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点和魅力,娘何其幸运,遇到你们三个这么省心的好孩子。” 三兄弟抿起嘴角感到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完不完美,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嘛? 一旁的丫鬟嬷嬷们都笑了,来了又来了,还得是夫人,三言两语便将少爷们哄得找不着北。 不过别说少爷们了,谁不爱听好话呢?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有时候也被夫人哄得晕陶陶的。 许清宜也偷笑,管孩子还不简单,就使劲儿地捧,偶尔拉拉仇恨值,叫他们努力地往‘完美’的方向靠拢。 将几个孩子送回各自的厢房后,许清宜吩咐身边人好生照顾着,随后自己也回了自己的住处。 虽然累,却还不能休息。 赶了半天路风尘仆仆,许清宜叫人准备了热水,还是得洗个澡才能睡得舒服啊。 “夫人。”嬷嬷过来帮忙擦背,并汇报消息道:“方才奴婢去打听了一下,这温府啊,竟是跟平阳侯府一般,住着好几代人呢。而且您知道吗,温老夫人的婆母都还健在,可真是长寿。” 是啊,许清宜粗略算了算,温太夫人的年纪至少也有七十大几了,在古代,确实属于长寿的了。 “嬷嬷,可有打听到关于温家主夫婿的消息?”许清宜问。 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低估了嬷嬷的八卦能力,嬷嬷张嘴就来:“打听到了啊,温家主的夫婿名叫宋言卿,和温家主是一对神仙眷侣,提起他来,温府的下人们都赞不绝口,说姑爷是个温文儒雅的神仙人物,爱温家主爱到了骨子里,甚至愿意放弃仕途,甘愿做温家主的赘婿,总之啊,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缺点来。” 宋言卿?这个名字得到补全后,许清宜陷入回忆,终于想起了这个人物的剧情,原来是他,怪不得印象不怎么深刻。 只因这个人物戏份很少,只在全文的中后期出现过,可是,他却很重要,重要到叫许清宜泡在热水里,却出了身冷汗。 这个宋言卿,在原着里的身份是个富甲一方的神秘人,谢淮安和造反天子能成功,离不开宋言卿散尽千金,鼎力相助。 因此最后,宋言卿也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书里没有写宋言卿哪来的钱,对温氏的着墨也不多,而许清宜如今身在其中,只需稍稍联系一下上下文就知道,宋言卿的钱,就是温氏的钱。 再推,宋言卿之所以能动用温氏的钱,去支持起义军造温氏女婿恭王的反,说明他最后是控制了温氏的。 这个猜测,叫许清宜感到不寒而栗。 第234章 摊上大事 第234章 摊上大事 “夫人,您怎么了?”嬷嬷发现许清宜的脸色不对劲,便问。 许清宜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吩咐:“嬷嬷,去准备一下笔墨纸砚,我给将军去封信。” 横竖心里装着事,一时半会儿肯定睡不着了,倒不如给谢韫之写封信,压压惊。 “是。”嬷嬷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当夫人想念将军了,笑着下去办事。 许清宜出浴后,开始写信,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免得谢韫之在边境打仗还要挂念着自己这边的情况。 写完最后四个字——甚思念之,便搁下笔,然后封好。 打算问问临哥儿兄弟几个,有没有信想给他们爹爹,一并收了再交给恭王的人去送。 这样做似乎确实有安神的作用,等许清宜再次思虑起宋言卿的事,心中的惊涛骇浪就平复了很多。 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定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宋言卿得逞的,这不仅是关系着温家的命运,也关系着他们全部人的命运。 随后,许清宜一觉睡到傍晚,睁开眼时,珩哥儿乖宝宝趴在床边看她,见她醒了,惊喜地笑道:“娘,该起来用膳了。” “……”这一瞬间,许清宜恐胖的情绪又涌上心头,这可真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堕落啊堕落。 “你这么早就醒了?”许清宜边起来边问。 “是啊,和二哥他们出去玩了一圈了。”珩哥儿爬到床沿坐好,晃着双腿看娘梳妆。 许清宜问:“温府好玩吗?” “好玩。”珩哥儿点点头。 “乖宝宝,你有什么话想给你们爹爹说的吗?”许清宜边忙活边问。 有问有答的小宝贝突然卡壳了,似乎一时想不起要跟爹说什么话,过了良久才道:“想爹爹。” 许清宜嗤笑,半天憋出来三个字,真想了才怪哟。 收拾好出去,见到临哥儿和禛哥儿,她同样问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跟你们爹爹说的没,想好了写封信,明早交给我。” “嗯。”家书对临哥儿来说小意思,提笔就能洋洋洒洒三千字。 禛哥儿就抓耳挠腮了,多日未曾练字,若是爹看见他那一手丑字,估计要隔着千山万水发作他。 温家的晚宴,比午宴更加正式盛大,因为温老爷子的兄弟姐妹,纷纷领着自家的晚辈也来了,还有温太夫人。 全部聚在一起,场面之隆重自不必说。 而他们到来,自然是为了给贵客接风洗尘。 许清宜作为主角之一,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被温臻如领着和众人一通寒暄下来,只记得比较重要的那几个人物。 其余小辈只是走个过场,象征性地夸奖几句。 临哥儿同样也是主角,可他的耐心在中午已经用完了,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全程躲在许清宜身后,只有被点到才会惜字如金地应两句。 根据阿白打探到的消息,这些隔房的亲戚们,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其实私底下个个都想分温臻如的权。 温臻如也不惯他们,有能耐办事的就多分银子,没能耐就少分银子,并且早已有了分家的念头,只不过碍于温太夫人还在,这才没有践行。 所以他高冷得心安理得。 出乎临哥儿意料的是,小王爷竟然也端起了架子,果真像娘说的那样,爱憎分明。 好吧,他对赵思睿的印象分飞速提升。 赵思睿正在吃东西,忽然看见表哥对自己浅浅笑了一下,他差点呛到,咳咳,是自己眼花吗? 如果不是的话,表哥笑起来真好看! “思睿表弟,听说你喜欢玩玉石,我专程搜集了几块上等的籽料,你看看可还喜欢?”一位隔房的少爷,殷勤地给赵思睿送上一个盒子道。 赵思睿看完临哥儿,转过脸来就换了副疏离矜贵的范儿:“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假消息,我不喜欢玉石。” “……”送玉石籽料的少爷唰一下脸色都变了,尴尬中带着恼怒,然而想到赵思睿的身份,便只好忍着:“哦,原来思睿表弟不喜欢玉石,那喜欢什么?我看看太原能不能找到表弟满意的。” “用不着,退下吧。”赵思睿道,当了这么久的小王爷,他一年下来要处理千八百个这种讨好巴结的人。 “……” 送礼的人忍气吞声忿忿地走了。 散席后,长辈们还在联络感情,临哥儿提前告退,路过赵思睿身边时,停下步子冷不丁道:“有礼为什么不收,反正收了又不用你办事。” 嫌钱多可以孝敬长辈,比如嫡嫡亲的姨母。 赵思睿呆了呆,什么意思? 想问清楚时,临哥儿已经走了。 “哎,表弟!”他忙抓住路过的禛哥儿问:“你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嫌弃我处事不当?” 禛哥儿抱着胳膊透露道:“非也,他在教你捞好处,这是你的荣幸。” 证明大哥认可这个表弟了。 不过大哥示好的方式太含蓄,小王爷估计要垫高枕头想半宿才能想得通。 回到院落的临哥儿,铺开信纸给爹写信,等他写好后已经深夜了,拿着信去往许清宜的院子里,看看许清宜回来没有。 出门在外没有爹在身边,临哥儿又自主担起来了照顾家人的责任。 “临哥儿?”许清宜看到他很意外,笑道:“这么晚过来了?” “看看您回来了没有。”临哥儿道,将信交给娘。 “哇,厚厚的一沓啊,比我写给你爹的都多。”许清宜暗道,临哥儿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碎。 世人都被他高冷的外表给蒙骗了。 临哥儿:“……” “对了,有件事跟你商量,你坐。”许清宜想起宋言卿的事,就没心思开玩笑了,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需要临哥儿这个战友的帮助。 见状,临哥儿也打起了精神,坐下来洗耳恭听。 “刚才的晚宴上,你也看见了,温府的内部也是充满激流暗涌啊。”许清宜看了眼临哥儿,发现对方并不意外,想必也是有所洞察:“你大姨母和那位赘婿之间的故事,你打听过没?” “知道,阿白回来说了。”临哥儿点头。 许清宜就知道,阖府上下谁的消息灵通都没有阿白的灵通。 那她就直接说了:“听起来你这个大姨夫是个很完美的人,和你大姨母之间的爱情故事也很真挚感人,堪称神仙眷侣一对。” 她盯着临哥儿:“可你不觉得太过完美了吗?一个优秀出色的男人为了爱情放弃仕途,甘愿当赘婿,世间上真的有这样的男人,而且二十年来如一日地深爱妻子?” 闻言,临哥儿也盯着娘,欲言又止。 “哎,你爹可不算。”许清宜仿佛知道临哥儿想说什么,一条一条地否掉:“你爹不是赘婿,也不会为了谁放弃仕途,跟我在一起也没有二十年,更没有到处宣扬我们的爱情故事。” 人家低调得很。 哪里像宋言卿,又要当赘婿觊觎妻子的钱财,又要强调是真爱,聪明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 温家主没察觉,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临哥儿想了一下道:“所以您怀疑,大姨母的夫婿不怀好意?” “当然了。”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许清宜笃定地道:“不信的话,等他病好了咱们试探一下,心中有鬼的人藏不住马脚。” 临哥儿:“……” 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是怎么说呢,温平如刚告诫过他们不要多管闲事,结果娘俩屁股都还没坐热,好像就摊上了大事。 第235章 惊天秘密 第235章 惊天秘密 在边境打仗的谢韫之,自然不知道妻儿在温府摊上了大事。 这边的造桥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有条不紊。 起初众人并不看好,都等着谢韫之失败。消息传到夷蛮人的耳中,夷蛮人也不以为惧,直到铁索桥初具规模,这才重视起来。 夷蛮人派来使者,希望和谈,被七皇子赵翊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铁索桥能搭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七皇子赵翊了,夷蛮人怕了,说明只要能渡江翻山,就能一举夺下江对面的领地。 这是何等的功勋? 是以,赵翊为了拉拢军心,每天都装模作样地去江边巡察,礼贤下士,慰问将士,对谢韫之也很是推崇,倒真是给他积累了不错的口碑。 众人甚至默默在心里拿他跟太子比,认为他比太子好太多。 谢韫之默默看着赵翊演戏,倒是不屑与身边的亲兵说赵翊的不是。 横竖这出戏也演不了多久了。 平南将军久而久之也看出来,七皇子是故意挑拨自己和谢韫之的关系,好让他们鹬蚌相争,而自己坐收渔利。 所以他作壁上观,不为所动。 也不怎么想出力,只有赵翊下死命令时,才会动一动。 夷蛮人那边,被赵翊拒绝后,族群的首领和长老们纷纷聚集在一起,思考各种退兵的办法。 既然大启人不接受和谈,那他们只能使用一些极端的法子了。 夷蛮部落擅长蛊术和巫术,只要给大启军队的元帅下蛊,就能逼得对方退兵,叫大启人不敢再过江。 问题是,派谁前去下蛊? “我去下蛊。”部落首领的女儿站出来,她长得漂亮妖冶,身材傲人,除了身上的衣着和首饰看起来像夷蛮人以外,脸蛋却和中原人无异。 她的名字叫伽罗,芳龄二十,也是部落里蛊术使得最好的女子。 “既然如此,那就让伽罗去吧,谁有意见?”首领说道,他认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确实更容易接近大启军队的主帅。 “伽罗。”一个喜欢伽罗的男子道:“听说大启的副帅是个长相非常英俊的男人,你可不要被引诱了才好。” “肤浅。”伽罗冷眼瞥之,她可是要当下一任首领的人,怎会在乎男色,只有见识浅薄的男人,才会用自己狭隘的心思来揣测她。 闻言,那个男子讪讪的。 * 太原,温府。 娘几个除了第一天稍微应酬多了点以外,接下来的几天都很清静,忙着适应在别人家做客的生活。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还不用管家,其实很轻松。 就是苦了小王爷赵思睿,他的院子就像个景点,人人都想来打个卡,一天亲自来邀请他八百回。 这就是皇权的力量吧。 反倒是谢韫之的名气,在这里不怎么实用,许清宜还挺感慨的,看来谢韫之也就那样嘛。 也是,毕竟太原的姑娘们又没有亲眼见过谢韫之的颜值攻击,道听途说是没有说服力的。 临哥儿倒是喜闻乐见,爹在这里不受欢迎是件好事,这样就不会有人嫉妒娘,给娘下绊子。 住在温家的第五天,温臻如抽出空来,要带许清宜他们去游河。 好叫京城来的亲戚们,在船上尝一尝太原有名的鱼羹。 许清宜都不好意思了,毕竟温家主日理万机,分分钟都要料理成千上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拗不过赵思睿的央求,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温敏也来了,还带了温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 小姑娘十一岁,有个很诗意的名字叫虞秋池,长得也是玉雪可爱,就是可惜了,许清宜瞧着这小姑娘,智力方面似乎有点问题? “秋池妹妹去年发了一场高热,愈后就有些迟钝了。”温敏拉着表妹的手道:“不过她很听话的,带着她也不会影响什么。” 许清宜懂她的顾虑,笑道:“没关系,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起来玩才好呢,不然全是臭小子,有什么意思?” 温敏便笑了,有些喜欢临表弟的这位养母呢。 自从秋池妹妹脑子不好了之后,从前和秋池妹妹一起玩的姐姐妹妹都敬而远之,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亲戚长辈们也不闻不问。 毕竟在他们看来,饶是虞秋池家世再好,长得再好看,也失去了价值。 看起来憨憨傻傻的虞秋池,不着痕迹地瞅了许清宜一眼,发现,对方的笑容是真心的,眼睛里除了怜惜与友善以外,再无别的。 珩哥儿:“?”臭小子? 他抬起手臂闻了自己一下,不臭,所以娘肯定不是说自己。 因此,他瞟了瞟大哥和二哥。 临哥儿和禛哥儿见状:“……” 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想又算了,哼,反正不管老三做什么,在娘的眼里都是无敌可爱。 “大姑姑,听说你们要去游河,我们也能一起去吗?” 众人准备出发时,一道少年的声音传来。 对方正是之前给赵思睿送玉料却被拒绝的隔房少爷,名叫温恺,今年十四岁,身后还跟着两个略小的男孩。 些许小事,温臻如也不想给叔伯们没脸,于是面容温和,又不失威严地道:“可以,不过上了船不许调皮捣蛋,以免影响客人们。” “是,大姑姑请放心,我们会乖乖的。”温恺说道。 许清宜他们也没有意见,几个孩子罢了,倒是赵思睿撇了撇嘴,生怕这个温恺继续缠着自己。 到了码头,温家的船只很大一艘。 这简直是古代版的豪华游轮啊,许清宜暗想。 孩子们兴奋地登上了船,到处参观一番。 船行驶到鱼群出没的地段,甲板上的师傅们便开始现场撒网捞鱼,给客人们做鱼羹。 一时间大人小孩子都来甲板上围观,倒是显得船上的其他地方很冷清。 “秋池妹妹,你要去看人网鱼吗?”温敏问。 却见虞秋池摇摇头,似乎害怕看到那个场面,温敏无奈了,怎么连鱼都怕呢? “那你乖乖地和丫鬟待在房间里,表姐很快就回来,好吗?” 虞秋池点点头,素净的小脸上写满稚气。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要乖乖的。”温敏说罢,吩咐丫鬟好生看着虞秋池。 然而,丫鬟也有三急,虞秋池趁着身边看守薄弱,偷偷溜到人少的船尾上透透气。 “呼……”装傻太累了! 时刻都被人看守着,为了不引人怀疑,只能一直维持呆呆傻傻的模样。 没错,虞秋池是装傻的,但她也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装傻,这都是为了保命。 虞秋池在去年,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而秘密的主人也看到了她,当时那眼神似乎要生吃了她似的。 为了保命,虞秋池只能选择装痴傻。 好在,秘密的主人是个谨慎又自负的人,经过多次对她的试探无果后,便相信她的确痴傻了。 同时她的家世或许还有利用价值,便没有对她动手。 虞秋池回想起自己装傻的前因后果与处境,绝望地靠在围栏上,不知如何是好。 直接去找温臻如坦白,她不敢,因为温臻如肯定不会相信她这个小孩说的话。 离开温家,又没有人能带她走,哎。 虞秋池的父母都不在了,现在虞家是一个庶出的叔叔在掌家,在她没有长大之前,姑婆温老夫人肯定不会让她离开温家。 所以,虞秋池越想越绝望,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哟,这不是秋池妹妹吗?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温恺一边走过来,一边东张西望,发现周围没有丫鬟,也没有随从之后,脸上的表情便阴险起来。 虞秋池见是人嫌狗不待见的温恺,心中一惊,立刻想往别处跑。 “秋池妹妹跑什么?”温恺一个箭步走过去,挡住虞秋池的去路,笑得流里流气道:“你不是傻了吗?怎么还知道跑?” 心里冷哼,这个臭丫头。 当初,他家长辈低三下四地讨好虞秋池,希望虞秋池能和他定亲,结果虞秋池拒绝了,害得他抬不起头来。 不就是嫌弃他们是温氏旁支吗? 幸而,风水轮流转,没过多久虞秋池就傻了。 让温恺倍觉解气。 虞秋池察觉不妙,这个温恺肯定要报复自己了。 当机立断,她便大声尖叫:“啊——” 温恺一惊,连忙过去捂住虞秋池的嘴:“喂,你住嘴!” 虞秋池一口咬在温恺的手掌上,趁着对方痛呼松手之际,她再次逃跑。 “臭娘们!”温恺被激怒了,不顾后果地推了虞秋池一把,将瘦弱的虞秋池推出船外。 愣了愣,随后装模作样地大喊:“快来人啊,秋池妹妹落水了!” 这么湍急的河水,他不敢下水去救,也没有人会怪他的,温恺这么想着,希望虞秋池就此淹死才好。 他却没想到,憨憨傻傻的虞秋池会水,也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奋不顾身地跳下去救人。 这个人就是禛哥儿,别的优点没有,但耐造。 下了水之后,禛哥儿在茫茫的江面上寻找目标,幸而,遇难者穿着鲜艳的衣裳,他很快就看到了。 随后努力地游过去。 第236章 指认凶手 第236章 指认凶手 落水后的虞秋池,也拼命地向岸边游去,她的水性不错,奈何身上的衣裙太重,她二话不说就脱掉一层,只剩下里衣亵裤,这才没有被带沉。 湍急的水流推着她往下漂,所幸天气不冷,只要能上岸就不会有事。 虞秋池,坚持,不能松懈! 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来到她身边,抹了一把脸对她喊:“抓住我!” 虞秋池见状惊讶不已,竟然会有人跳下来救自己? 那真是太好了。 她欣喜若狂,连忙抓住对方的肩膀,有了着力点后,就没有那么累了。 可是很快,她又怕禛哥儿带着自己游不动,毕竟对方看起来,也年纪小小的样子。 禛哥儿不知道自己被小姐姐怀疑能力了,游不动? 怎么可能,他可是凛冬腊月被爹扔进护城河历练的人,这种河水小意思啦。 是以虞秋池很快就发现,小哥哥游得飞快,还稳健,显然是一个凫水的老手。 这时她终于放心了,心安理得地当个拖油瓶。 船上,大人们也发现出事了。 “扬帆返航,救人!快快快!”温臻如连忙下令道,急得不得了。 听说虞秋池落水了,许清宜也很是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玉雪可爱的样子,还在眼前浮现,她祈祷对方不要出事。 “二弟,好像下去救人了。”临哥儿忽然告知道。 禛哥儿下去救人了?闻言,许清宜稍微放心了点,随后又再次担心起来,禛哥儿行不行啊? 三番两次被质疑能力的禛哥儿,已经带着虞秋池游到了岸边,看见对方穿得单薄,便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用力拧干。 然后打开甩了甩,给人盖上。 “船倒回来接咱们了,别怕啊。”禛哥儿道。 虞秋池坐在地上蜷缩着,唇色微微发白,闻言点了点头,继而想起自己是个傻子,又只好挫败地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船上的人看见他们两个上了岸,纷纷松口气。 接着,停船靠岸,将梯子搭过去,将将人接上来。 “秋池妹妹!”温敏手里拿着干爽的衣裳,上前来一把将虞秋池裹住,然后抱在了怀里,脸上满是心疼和懊悔地道:“是姐姐没看好你,让你受罪了。” 随后,又看向打赤膊的禛哥儿,万分感激地道:“多谢禛表弟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无需挂齿。”禛哥儿抹了一把脸,摆手嘿嘿笑道。 要紧着带虞秋池去换衣服,温敏就没多说什么了,留下母亲和若干人等,对禛哥儿嘘寒问暖。 兵荒马乱的现场,没有人注意到,温恺的神色不对。 除了临哥儿。 临哥儿一直都有观察别人的习惯,特别是出现在自己周围的人,他天然有一种警惕心。 所以温恺不对劲的神情,很快就被他注意到了。 许清宜领着禛哥儿去换衣服,临哥儿便看好三弟,顺便留意周围。 当甲板上走了一些人后,温臻如长出口气,随后才有闲心追问来龙去脉。 第一个被询问的人,正是发现虞秋池落水的温恺,她道:“恺哥儿,池姐儿落水是怎么回事?” “大姑姑。”温恺道:“我当时来到船尾,便看见秋池妹妹趴在围栏上,非常危险,所以就想着叫她下来,可是她不听我的,我便上前去拽她,结果……” 他握住自己被咬的那只手,委屈地道:“秋池妹妹咬了我一口,我没忍住痛就松手了,她就掉了下去。” 温臻如皱紧眉头,将信将疑:“是吗?” 温恺点点头:“都怪我不好,如果我不干涉,说不定秋池妹妹就不会掉下去,我愿意受罚。” 他来这一招,温臻如倒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站在旁边的临哥儿见状,不禁佩服温恺的撒谎水平,对方半真半假地掺着说,还主动认罚。 那么此事就算有猫腻,想必也是大事化小了。 除非落水之人能指认,可偏偏落水之人却是个傻子。 舱房内,温敏为虞秋池换好了衣裙,又吩咐丫鬟为她绞干头发。 “秋池妹妹,告诉姐姐,你怎么掉进水里了?” 秋池妹妹很乖的,就算私自去甲板上玩,看见水也不会靠近,更不会笨手笨脚地掉下去。 虞秋池想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姐姐的问话,随后脸上流露出惊恐来,瑟缩地道:“不要推我,呜呜呜,害怕。” “秋池妹妹别怕,告诉姐姐,谁推的你?”温敏一边安抚一边问道。 虞秋池只是惊恐瑟缩,不再说话了。 只是她不说,温敏也知道,那定是温恺了,毕竟当时只有温恺在场,而且温恺和秋池妹妹还有过节。 “你们两个守着,我出去一趟,这次守好了。”温敏冷冷扫了两个丫鬟一眼。 “是,大小姐。”两个丫鬟忐忑极了,这次出了大错,回去定会挨大处罚。 庆幸的是,池姐儿没事,否则就罚得更重了。 温敏起身走出舱房,来到甲板上,径直地走到温恺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声音之清脆,响彻整个甲板。 恰巧,换好衣服的禛哥儿和许清宜一起过来了,看见着这一幕,母子俩都吓了一跳。 其余人也一样,都呆呆地看着他们。 怎么了这是? 温恺被打得脸火辣辣地疼,不由在心底怒了一下,但又忍了回去。 甚至主动忏悔道:“大姐打得好,我该打。” “当然,你不仅该打,你还应该被逐出族谱。”温敏冷哼一声,眼尾睨着温臻如道:“母亲,他刚才是什么说辞,烦请您为女儿复述一遍。” 温臻如脸色冷峻,虽不赞同女儿上来就打人,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虞秋池落水一事,温恺确实有着脱不开的责任。 “恺哥儿说,他出来甲板上看见池姐儿趴在围栏上玩,觉得危险便叫池姐儿下来,但池姐儿不听,他便上前去拽,结果被池姐儿咬了一口,他吃不住疼痛松了手,池姐儿就掉下去了。”温臻如道。 “温恺,是这样吗?”温敏确认。 “是……”温恺的声音有点颤,不知为何,在温臻如面前都泰然若之的他,挨了温敏的一巴掌后,底气竟有点虚。 “呵!”温敏一声冷笑,身姿笔直地指着他:“温家上下,谁不知道秋池妹妹最是乖巧听话又胆小,平日里连个水洼都不敢跨,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却成了上蹿下跳的泼皮猴儿了?” 温臻如闻言,也认同女儿的话,她刚才之所以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因为平时和虞秋池接触得不多。 温敏就不一样了。 温敏几乎每天都和虞秋池待在一起,对虞秋池的性情最是清楚不过。 闻言,温恺心惊不已,继而赶紧冷静下来,苦笑地道:“大姐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行凶杀人吗?我又不是脑子坏掉了,做这种事干甚!” 是的,周围的人心想,在船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行凶,傻子才会这样干。 比较合理的解释,应该是无心之失。 但很多事情往往就是不合理的,如果凡事都要讲求合理才能允许发生,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 “如果秋池妹妹指证你呢?这时你是不是又要说,秋池妹妹脑子不好,她的指证不作数。”温敏道。 对,温恺的想法正是如此,横竖当时又没有人看见他行凶不是吗? 索性他便耍赖到底:“大姐自己也知道,秋池妹妹看来是不喜欢我,不然也不会咬我,那她指证我也是有可能的,但我真的是冤枉,真的没有那种歹心。” 又道:“如果我有那份歹心,就不会立即喊人来救秋池妹妹了。” 至此,温敏眉头微蹙。 在一旁听情况的许清宜,不禁也皱起了眉头,照这么说来,就算凶手真的是温恺,也还真不好定罪啊。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温恺就是那个凶手。 “他在撒谎。”临哥儿小声道,不知何时,他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许清宜身边。 手里还拽着弟弟的手,免得弟弟在船上遇到危险。 第237章 有志一同 闻言,许清宜面露惊讶,满眼疑惑地看向临哥儿,莫非临哥儿有什么发现? 临哥儿点头:“按理说,他承认自己间接导致别人落水了,那么人被救回来,他应该上前关心情况才对。可是他并没有,嘴上的忏悔和实际行动表里不一,很假。” 许清宜思索:“有可能是为了避嫌吗?” 随后很快又被她自己给否了,温敏第一时间就用披风裹住了虞秋池,还抱在怀里。 若温恺真的心存愧疚,确实应该上前关心一句才说得过去。 临哥儿嘴唇动了动,看娘自己摇头晃脑地就没说什么了。 “可是没有证据哎,你也只是分析推理,没有目击证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许清宜用手掌掩着嘴小声道,主打一个交头接耳。 “嗯。” 看温敏无言反驳就知道了,左右不过是大事化小的结果。 除非有奇迹出现。 “罢了,敏姐儿。”温臻如也是看女儿暂时处于不利的境地,便开口打圆场道:“恺哥儿确实处理不当,间接造成池姐儿落水,好在池姐儿没事,至于旁的就回府再说吧,别扰了客人们游河的兴致。” 温敏知道母亲给自己台阶下,细思量,横竖一时也拿不出证据定罪温恺,而刚才那一巴掌也算稍微解了些气。 最后正如母亲所说,不能扰了客人们出游的兴致,便顺着台阶下:“母亲说的是,是女儿考虑得不周到了,池姐儿落水这事,就等回到府里再说吧。” 至此,她紧紧盯着温恺的冰冷视线才移开。 温恺暗松口气,心头骂骂咧咧,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好大的威风。 所幸虞秋池这件事,再怎么审也是无心之失了,哼。 “禛表弟,多谢你。”温敏走到禛哥儿面前,恢复了温柔亲和的样子:“要不是你奋不顾身,池姐儿就没命了。” 禛哥儿扬了扬下巴:“我们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救了虞秋池后,他感觉自己距离盖世英雄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许清宜想到禛哥儿院子里那块叫盖世堂的牌匾,笑了笑,别说,还挺自豪。 温敏也笑了,眼含欣赏地道:“禛表弟真是侠心义胆,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风骨和能力,表姐敬佩。” 被人夸得不好意思,禛哥儿嘿嘿笑了两声。 站在禛哥儿身边的赵思睿,本来望着敏表姐傻笑,结果禛哥儿被夸了,他酸得笑不出来。 但有什么办法,谢禛就是厉害! 让他跳下去救人,他是做不到的,只能寄望于在其他方面努力表现,以获得表姐的认可了。 “谢夫人,真是对不住,希望没有让您受惊。”温敏和禛哥儿说完话,便满脸歉意地看向许清宜。 禛表弟跳下去救人时,谢夫人估计也担心坏了吧? “无妨无妨。”许清宜哪里不知道小姑娘在内疚,笑眯眯地安慰道:“禛哥儿身手了得,我是相信他的,也很庆幸禛哥儿今天来了,池姐儿没事就好。” “是。”温敏面露感激,再次感慨,谢夫人真的是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 至此,事情暂时落幕。 温臻如进去看望了虞秋池,确定没有什么事,便按照之前的计划前行。 出来又嘱咐了温恺他们几个一顿,叫他们好生待着,切不可再惹是非。 许清宜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因为这事儿一看就并不单纯是小辈们的矛盾那么简单,可能还牵扯到温家的内部斗争。 可是,一想到温恺仗着小姑娘智力有问题不能告他的状,就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推入河里,她就忿忿不平。 没天理了不是? 再者,温敏如此生气,大抵也是知道一些什么线索,如果大家一起努努力,也不一定就不能拿温恺如何。 于是她邀请道:“敏姐儿,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看池姐儿?” 温敏有些诧异,随后微笑着点头:“当然。” 二人进了虞秋池所在的舱房,只见披着长发正在晾头发的虞秋池,呆呆坐在窗边,秋日的阳光照进来洒在她身上,显得那样单薄娇小,格外惹人怜惜。 虞秋池听见有人进来,转过脸,乌黑单纯的眼睛怯生生的,像只小奶狗。 “秋池妹妹。”温敏立刻过去柔声安抚:“这位是谢夫人,你救命恩人的母亲,她来看看你。” 只见虞秋池眨了眨眼,往温敏的怀里钻。 见状,许清宜笑道:“池姐儿受了惊吓,我就不靠近她了。” 毕竟这也不是她进来的全部目的,她看着温敏,面容变得凝重:“敏姐儿,你刚才如此笃定温恺是成心的,可是有什么依据?” 温敏惊讶,似乎没想到许清宜会过问此事,倒也没隐瞒,苦笑着道:“是秋池妹妹说的,我见秋池妹妹形容惊悚地囔着不要推她,就知道肯定是温恺使坏。” “他们有过节?”许清宜自然而然地推断。 “也算是吧。”温敏点了下头:“秋池妹妹没生病之前,隔房的堂叔和堂婶想为温恺娉了秋池妹妹,但祖母不同意,秋池妹妹也不同意,因此惹了他家不快。” 说到这里,温敏越发不悦,甩了一下袖子:“秋池妹妹虽则爹娘不在了,但好歹是世家嫡女,将来整个虞氏都是她的,想要什么样的夫婿不能?大不了和我娘一般,找个情投意合的赘婿,一起光大门楣。他温恺要才无才,品貌也一般,实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意思张这个口。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温恺一家是冲着虞秋池的家业去的,怕不是想吃绝户。 原来如此,又是个破防男啊。 不过许清宜在心中暗想,敏大小姐,你爹可不是省油的灯,叫人胆寒着呢。 还有池姐儿这种情况,还是不要找赘婿的好,太容易被伤害了,将来在婚姻受了欺负都无处伸冤。 还不如找个靠谱的女性长辈兼顾,再过继个孩子,这样才能确保万全啊。 过继的孩子也不一定就养不熟,像她家的三个宝贝,就个个都挺好的。 “如此看来的确是他了,动机和人证俱在。”许清宜道:“不瞒你说,据你临表弟的观察,那温恺就是凶手没跑。他既然对池姐儿怀恨在心,若这次放过他,等于让他尝到了甜头,以后但凡有机会,他还是会继续欺负池姐儿。这次是推下河,下次不定又是什么肮脏手段。” 有劣根的人,是不会忽然幡然悔悟从此做个好人的,他只会得寸进尺。 许清宜的一番话,听得温敏和屋内的其他人,背脊生凉。 “您说的对。”温敏很是赞同。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还要继续追究他吗?”许清宜问。 “嗯。”温敏颔首,口吻毫不犹豫:“自然要追究到底,我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和秋池妹妹住在同一座府邸里。” 好样的,这姑娘有魄力不怕事啊,许清宜道:“行,我们都支持你,到底是禛哥儿救的人,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也就不算多管闲事了,然后问:“温家主那边……” 温敏笑笑道:“母亲自然是支持我的,只是她作为家主,很多事情不好主动牵起,都是由我来说的。若是说对了,便解决了一桩大患,若是说错了,他们又能拿我一介小女子如何?” 这,许清宜都听愣了,原来娘俩一个前台一个幕后,高啊,实在是高。 不禁让她想起了自己和临哥儿,自己如今也当了一回临哥儿的嘴替了。 虞秋池偷偷听着表姐和谢夫人两人的谈话,心中感激,表姐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亲人,疼她自不必说。 可这位谢夫人非亲非故,先是儿子奋不顾身救了她,眼下还费尽心思地为她着想,叫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受宠若惊。 既然大家如此呵护自己,虞秋池心下暗自决定,此番就算是冒着被怀疑的风险,也非要将温恺摁死不可。 而且,近来那个人似乎生病了? 横竖已经好些天没有出来见人,正是她摁死温恺的绝佳时机。 第238章 请求帮助 第238章 请求帮助 结束一天的游玩,回到温府。 温敏立刻给虞秋池请了大夫,经过大夫把脉,确定没受凉才放下心来。 “秋池妹妹,等过几天你情绪稳定了,我带你去给谢夫人和禛表弟道谢,你要乖乖的哦。”温敏道。 虞秋池想起那个营救自己的小少年,满心同意,表面上却只能做出呆呆傻傻的样子。 温敏早已习惯,也没指望秋池妹妹能理解这么复杂的句子,因此心中更加不安,担心收拾不了温恺。 不过想想许清宜母子俩的支持,心中的底气便足了一些。 许清宜娘几个回到院落,这天晚上就自己在院子里用饭了,大概率以后也是,毕竟是常住,又不是住三五天。 顿顿都和温家人在一起吃也不好,拘谨。 “哎呀,终于可以自己一家人吃饭了。”禛哥儿看见院子里摆了饭,高兴得不行,他最讨厌和外人一起吃饭了。 娘说过,和外人一起吃饭要讲规矩,不能无礼,而在自己的屋子里就可以自由自在一点。 “姨母,开饭了?”禛哥儿刚端起碗筷,赵思睿就来了,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抱怨:“吃饭怎么不叫我?” 要不是他看见有人往这边传膳,差点儿就错过了。 禛哥儿瞟了小王爷一眼,继续吃自己的,因为小王爷不是外人。 “思睿来了,快坐下吃饭吧。”许清宜忙叫人给他多拿一副碗筷,笑着解释道:“不是不叫你,只是以为你会更喜欢和敏姐儿他们在一起。” “就是。”禛哥儿抽空说。 这些天他们将赵思睿的表现看在眼里,对方分明是无敏表姐不欢。 赵思睿一噎,讪讪地咧嘴笑:“敏表姐今天心情不好,我再去打扰她,我还是人吗?” “所以你就来打扰我们。”临哥儿淡淡道。 赵思睿:“……” “噗嗤。”禛哥儿失笑,坐在他旁边的珩哥儿,拧眉嫌弃地瞅了一眼二哥,觉得二哥好不讲究。 许清宜也扶额,临哥儿的嘴太毒了,所幸小王爷看起来不像生气的样子,只是有些受伤。 “我当敏表姐的跟屁虫,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我。”小王爷怨念十足道。 这回轮到临哥儿说不出话了:“……” 很不理解,自己的嘴都这么毒了,为何还没有将赵思睿毒走? 随即转念一想,确实只有这种好脾气的人,才能够长久地待在自己身边,否则当初娘刚嫁进府里的时候,就被他的叛逆给毒跑了。 在外面玩了一天,大家都累了,今晚早早地就吹灭烛火休息。 次日早晨,也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解决的早饭,是太原很常见的一些吃法,由于新鲜劲儿还在,吃着还挺好吃。 这次小王爷没来,因为要睡懒觉。 由此可见,对方的确过得很恣意潇洒,让禛哥儿羡慕不已,真好啊,他怕武艺退步,每天早上还是很早就起来练功。 一个稳重的丫鬟来到客院,笑着给许清宜行了礼:“请谢夫人安。” 许清宜点点头,对这名丫鬟有点印象,似乎是温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 果然,对方笑着又道:“谢夫人吃过早膳了吗?老夫人有请您和几位少爷,可方便过去一趟?” “好的,你去回了老夫人,我们马上就来。”许清宜道。 “是。”丫鬟告退。 这么正式地叫他们过去,八成是跟昨天的事有关吧? 叫孩子们过来,许清宜叮嘱道:“温老夫人请我们过去,恐怕要说昨天的事,若是问到你们头上,你们如实说就是了,咱们也不怕得罪谁。” “是。”三兄弟应声。 穿戴整齐一同出了院落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母子几个都隐隐约约感觉到,温府的气氛有些紧绷。 当然了,虞秋池落水一事,昨晚温臻如母女俩一回来,就如实跟温老夫人说了。 虞秋池就是温老夫人的眼珠子。 虞家就剩这么一根独苗,她小心又小心地照看着,只盼着虞秋池能顺遂平安地长大。 结果还是没看好,一不小心把孩子看傻了。 这比杀了温老夫人还要难受。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又听说温恺推了虞秋池落水,她气得呀,整宿整宿没合眼,只等着天一亮,便召集相关的人士前来升堂。 那温恺昨晚回来后,依旧该吃吃该喝喝,跟个没事人似的,也不曾将这件事告诉父母。 直到主家那边的下人来请,温恺的父亲就奇了:“老夫人为何忽然请我们全家过去?恺哥儿,你昨日和家主一起出门了,可知道什么消息?” 温恺的脸色变了变,这才将昨天的事告诉父母,却也只是支支吾吾说不小心,道:“大姐扇了我一巴掌,我也承认错误了,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知子莫若父,温父盯着自家儿子,气急败坏地道:“温恺,那虞秋池是老夫人的眼珠子,你哪来的胆子敢弄她!你想害死我们吗?” 温恺被骂得狗血淋头,当时他也是一时冲动,已经肠子都悔青了。 这会儿舔着嘴唇道:“大不了罚我几鞭子,不可能真的把我逐出族谱的,您只有我一个独子,他们不敢这么干。” “哼,几鞭子也够你受的。”况且,温父觉得还不止,幸好,他在温氏也还算有能耐,和家主的夫婿宋言卿关系也不错,未雨绸缪地道:“我先去见一见你大姑父,希望他能给你求个情。” 温恺的眼睛顿时一亮,是啊,还有大姑父。 对方在温家是独一份的存在,只要愿意为他说两句好话,那是连鞭子都不用挨,就更别说逐出族谱了。 家主正院。 一道清隽轩朗的背影,盘膝坐在临水的抱厦里喝茶喂鱼,清澈的泉水在水车上哗啦啦地流动不息。 “老爷,隔房的泰大老爷求见,似乎有急事。”一个相貌平平的丫鬟进来禀报。 片刻后,宋言卿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俊朗出挑的脸庞,明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 如果许清宜母子几人在的话,定会发现眼前这人有些像他们之前在客栈遇见的闻姓住客。 乍一看五官和年龄其实都对不上,但只要细心观察就不难发现,两者给人的感觉很像。 区别在于一个更俗气,一个更出尘。 能俘获温臻如的心,自然是超尘拔俗的,连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温承泰被领了进来,见到宋言卿后,笑容谄媚:“大姐夫。” 随后便将自己的来意告知,满脸忏悔:“是小弟教子无方,让恺哥儿做出这种事,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过。当然了,小惩是应该的。但若是老夫人动了重罚的念头,还请大姐夫出面替恺哥儿说两句,毕竟你的话,老夫人总是听的。” “咳咳。”宋言卿咳了两声,歉意地道:“我近来染了风寒,家里又来了贵客,恐怕不便到前面去。” 温承泰皱起眉头。 “若真是照你所说,只是无心之过,想必老夫人也不会罚得太过分。”宋言卿语重心长道:“做错了事就该罚,你一直不分青红皂白地护着恺哥儿,是害了恺哥儿。” “说得好。”温臻如大步走过来,站在宋言卿身边,看自己丈夫的眼神充满了欣赏。 她就知道温承泰会过来找宋言卿求情,也算准了宋言卿不会松口,对方果然没让她失望。 “臻如。”宋言卿对温臻如浅淡地一笑,随后又将脸了转过去:“我病还没好,你别靠得太近了,小心将病气过给你。” “哈哈,我的身体可没有你的这么差。”温臻如不在乎地道,但也没有继续靠近宋言卿,而是转身看着温承泰:“言卿说的对,你对恺哥儿太溺爱了,而且这件事可不是无心之过那么简单。” 温承泰装作不解地道:“不然呢?难道恺哥儿还能是成心的?大姐,这话可不兴乱说!恺哥儿的声誉也是声誉,万一传出去他还如何立足。” “哼。池姐儿只是迟钝,又不是真的傻,恺哥儿是救她还是害她,她心里明镜似的,若非她亲口说的,敏姐儿又怎么会当成发作恺哥儿?”温臻如道。 温承泰瞪大眼睛,虞秋池没有完全傻? 在温臻如看不见的地方,宋言卿也变了脸色,关于虞秋池,他以往试探出的结果是不会记事的。 就算对方昨天真的被温恺动手推下水,今天也该不记得了才是。 除非,那丫头一直都是装的。 想到这里,宋言卿不禁捏紧了手中的白玉杯,眼底森冷得可怕。 第239章 有请表哥 第239章 有请表哥 另一边,许清宜母子四人不紧不慢地来到了温老夫人处,只见温老夫人斜靠着椅子,额头上缠绕了两圈布带。 似乎是气得头疼。 温敏和虞秋池也在,见到他们一行人到来后,前者绽放微笑,后者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们,充满好奇。 显然已经收了惊。 “谢夫人,几位表弟们来了?快快请坐。”温敏道,吩咐丫鬟上茶。 虞秋池原本抓住温敏的袖子,忽然松开手指,挪到禛哥儿面前去。 顿了顿,歪头对禛哥儿笑了一下,露出两颗酒窝。 虞秋池本就长得跟雪团子似的,笑起来还有虎牙,格外可爱。 禛哥儿一个不怎么招呼小姑娘的人,给人家回了一个笑脸,因为她傻啊,听娘说身世遭遇还怪可怜的。 而他最是有同情心。 众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特别是温敏,她最是清楚秋池妹妹的性情,由此可以判断出,秋池妹妹对禛表弟很有好感。 “呵呵。”原本正头疼的温老夫人,见状也露出了笑意,她的池姐儿其实不傻,好赖都分得清清楚楚。 继而感激地对禛哥儿说:“好孩子,多谢你救了池姐儿,你太勇敢了。” “您太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禛哥儿潇洒地行了一礼。 好,这孩子模样周正,眉眼英气,听说才九岁,体格却跟十二岁一般高壮,可以预见未来会是多么高挑俊朗的一个人。 温老夫人越瞧越喜欢,就是可惜了,自家池姐儿有缺陷,哪怕禛哥儿救了池姐儿,议亲是合情合理的事,她也不敢开这个口。 “清宜,你教子有方,将来有福了。”温老夫人只得收起心中的遗憾,朝许清宜笑着说。 “老夫人说得是,这个我还真不能否认。”许清宜笑道:“我家禛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正直善良,刻苦努力,最重要是豁达乐天,人生在世啊,没有比开心更难得的事了。” 温老夫人一怔,随后大笑起来,这辈子见过这么多当娘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许清宜这样的,欢喜地笑道:“我喜欢你张嘴,快人快语,谁说不是呢?” 禛哥儿还是一次被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顿时满脸不自在,耳朵滚烫,但转念一想,自己做了好人好事,何必不自在? 挨夸是应该的! 大哥都被夸多少回了,对方就很心安理得。 要向大哥学习。 赵思睿又嫉妒了,恨不得自己也武艺高超,可不,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谁不想当盖世英雄。 禛哥儿发现小王爷嫉妒的眼神,心里偷笑,原来自己也是小王爷嫉妒的对象啊,娘夸小王爷的那些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告诉小王爷。 相信大哥也不会说的,免得小王爷飘了。 其乐融融的画面,温老夫人十分喜欢,然而想到要害池姐儿的人,笑容便收了回去:“承泰一家子怎么还没来?” 话音落,温承泰一家三口,终于在温臻如的带领下姗姗来迟,他们脸上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受害者。 温承泰一进来,便提溜着温恺跪在温老夫人面前,凶巴巴地踹了温恺一脚,看起来怒气滔天,随后才看向温老夫人,诚恳地请罪道:“这个逆子,身为兄长却没有照顾好池姐儿,害得池姐儿落水,伯母,就算您不罚他,我也会狠狠地罚他。” 温老夫人冷眼看着温承泰演戏:“哦?你打算怎么罚?” “自然是请家法。”温承泰心里滴血,温氏家法令人闻风丧胆,可是宋言卿不肯说情,为了息事宁人,他只能如此! “是该请家法,只是家法有轻有重,不知你想请的是哪一档?”温老夫人道。 温承泰心中一喜,伯母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往深了追究吗? 为了令温老夫人满意,忍痛选择道:“毕竟人命关天,自然是选杖刑,您觉得二十杖如何?” 闻言,温恺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二十杖!会把他打死的,爹在说什么胡话? 进来之前,他以为顶多吃几鞭子而已。 温恺娘也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家老爷,满眼写着抗议:“老爷……” 她不满,狂扯对方的袖子。 “你住嘴。”温承泰小声警告,甩开妻子的手。 二十杖若能解决此事,代价不算大,怕的是温老夫人动了将温恺除族的念头,那温恺就废了。 温恺娘岂会不知轻重,但二十杖啊! 温敏皱眉,不明白祖母的想法,不是说好将温恺除族吗? 难道祖母不疼池姐儿了,还要保留温恺? 她拧眉正想说什么,温臻如见状,一把按住女儿的手,悄声地道:“稍安勿躁,你祖母自有安排。” 温敏闻言,这才心下稍定:“嗯。” 作为看客的母子几个,也在揣测温老夫人的心思,觉得,只请家法似乎与温老夫人的怒气不对等? 还是,温老夫人有什么后手? 临哥儿垂眸,手指沾茶,在桌上写下:先打后逐 “……”许清宜瞥了一眼,恍然大悟,是了,看来就是这样。 随后捧起茶盏,慢悠悠地喝口茶替温恺默哀。 良久。 “可,那就二十杖吧。”温老夫人淡声:“臻如,派人去通知各位族老,开祠堂,请家法。” “是。”温臻如道。 温恺的身形摇摇欲坠,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或许他死也不会推那一把,可惜时光不会倒流,他只能白着脸等待自己的极刑。 一个时辰后,住在城内的温氏族老们陆续赶到温氏祠堂。 温恺的祖父祖母,也就是温太夫人的次子和儿媳,知晓嫡孙被请家法后,连忙到温太夫人跟前求情。 “娘,恺哥儿只是无心之过,二十杖不是惩罚,是把他往死里打啊。” “就是,那池姐儿横竖也没事,这太不公平了,恺哥儿可是您的嫡亲曾孙。”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句地道。 七十多高龄的温太夫人已是白发苍苍,早不问世事许久,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为难地道:“人命关天的事,叫我如何开口?” 老大和老二都是嫡子,老大当了家,老二家一直不服,她心里门儿清,所以这趟浑水,她是不会蹚的。 次子恨她已是定局,何必再让老大家的也不痛快。 “娘!”二大老爷的声音里,果然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凭什么?! 娘看似万事不管,其实一直都在偏心老大。 “哎,你们走吧。”温太夫人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两耳不闻窗外事,这就是她长寿开心的秘诀。 祠堂院子内。 四处求援无果的温恺,在族老们的见证下,被摁在凳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杖,每一杖都打得他痛呼一声,龇牙咧嘴。 很快,就给打出了一身冷汗。 温恺的爹娘心疼坏了,心中对虞秋池意见颇深,只觉对方是个扫把星,专门克害他们家。 好不容易终于打完了,温恺娘哭着扑上去:“恺哥儿,大夫,快叫大夫来!” 下人要上前去抬,温老夫人开口:“不着急,承泰这个做爹的处罚完了,该轮到我了。” 众人一听这话,愕然,什么意思? 温承泰一家子更是人都傻了,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轮到她了? “伯母,您这话……” “请家法二十杖,是你这个做父亲的对恺哥儿的惩罚,你能主动这么做,我很欣慰。”温老夫人说到这儿一顿,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缓缓地道:“可是恺哥儿犯的错远不只是无心之过,看来,他也不曾老实向你们坦白,你们都被他蒙骗过去了。” 温承泰咬着牙,目眦欲裂,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温老夫人冷声指控:“事实就是恺哥儿并非无心导致池姐儿落水,他分明就是故意杀人。” “不可能,恺哥儿不会做这种事的!”跪在温恺身边的温恺娘嘶声道:“伯母,凡事要讲求证据,若是恺哥儿有心杀人,又岂会及时呼救?他分明也是被吓坏了,您怎么能将如此严重的罪名扣在他身上,他只是个孩子啊。” 族老们听得动容,交头接耳了一番,年长的一人站出来道:“明非媳妇,你说恺哥儿故意杀人,可有证据?” 这下,所有人都看着温老夫人,希望她拿出证据来。 气氛如此凝重,许清宜的心揪了起来,因为除了虞秋池的供词,他们一点儿其他有效的证据都没有。 可是虞秋池的状态…… “证据就是池姐儿,她能证明温恺就是故意杀人。”温敏上前一步,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宣布。 这话,立刻在祠堂的院子内掀起一阵哗然,要知道,虞秋池是个傻子,傻子的供词就算拿到公堂上对簿,也是不作数的。 温恺娘张嘴想说什么,被温承泰及时制止,摇摇头表示再等等,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刻。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族老严肃地道,侧面地提醒他们:“证据越多,才能证明恺哥儿是故意杀人,否则……” 言下之意,虞秋池的供词他们是不认的。 温敏皱起眉头:“族老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池姐儿只是迟钝,并不是傻,她从不说胡话,也分得清好赖,作为受害者,为何她就不能替自己作证?” 见温敏揪着这点不放,温承泰便知道他们没有别的证据,不禁心中大定:“敏姐儿,照你这么说,我们恺哥儿也可以为自己作证,他说没有,池姐儿说有,若是没有别的证据,又该如何评判?” 四周一时安静下来。 是啊,双方各执一词,如何评判? 僵持不下之际,忽然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不就是判断谁撒谎嘛?这还不简单!本皇孙有一个办法。” 众人看去,是皇孙赵思睿。 虽然他只是个小少年,却没有人敢说他没大没小,因为他是皇孙。 反而客气地道:“不知皇孙殿下有何办法?” 赵思睿看向临哥儿,自豪地介绍道:“那就要问问我表哥了,表哥请说。” 众人随着小王爷的示意,纷纷将目光落在临哥儿身上,不禁心想,好一个神清骨秀,气质斐然的小少年。 往那儿一站,芝兰玉树,分外惹人喜爱。 对方那下半张脸,一看就是温氏的孩子,族老们顿时心里就亲近了不少。 不过有些面生,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临哥儿没有理会浮夸的小王爷,在众人的目光中大方地走了出来。 第240章 逐出族谱 第240章 逐出族谱 “很简单,昨天事发后,两方都给出了供词,其中包含众多细节,若是撒谎之人,肯定说不出一模一样的细节。” 众人闻言,似乎觉得有道理,一时没有人出言反对。 这个打乱问题顺序审讯的办法,是许清宜给临哥儿出的主意,现代的警察叔叔们就是这么办案的。 临哥儿听到主意后,看怪物般看着娘,这种审讯的法子,娘是怎么知道的? 许清宜哪敢居功,就说看书看来的,然后满眼鼓励,接下来就看临哥儿的发挥了。 以临哥儿的聪敏,应该理解这个法子的奥妙之处。 确实,临哥儿看向饱受刑罚的温恺,严肃问道:“敢问昨天在船上,虞秋池被救上船后,你在何处?” 温恺痛得满脸冷汗,表现还算镇定:“我在甲板上。” “你见到虞秋池时,她在干什么?” “趴在围栏上。” “人救上来后,你为何站得远远的没有上前询问情况?” “我做错了事,害怕。”温恺答上来了,但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观察自己。 “没错,你当时站得很远。”临哥儿点他一下,又问:“你怎么劝虞秋池下来?” “我说秋池妹妹危险,快下来。”温恺开始紧张地咽口水,临哥儿让他很有压迫感。 “她咬你的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你劝了几句?” “一句……” “错了。”临哥儿脚步一停,猛然盯着温恺的双眼道:“你昨法不是这样的,你说你劝了很多句,她不听你才上前去拽她。” 正常来说是这样,没有人会劝一句就动手的。 温恺一想忙道:“兵荒马乱,我不记得那么多细节。” “那你好好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劝她的?”临哥儿再次踱步起来,看似给他一次自证的机会。 温恺回想了一下,便装作想起来了道:“我说秋池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别在围栏边玩啊,快回来……” 陆续‘回想了’好几句。 临哥儿又停了,冷笑了一声:“满嘴胡言,都是你现编的吧?你昨天的供词,就是劝了一句。” 温恺顿时涨了脸,知道临哥儿在诈自己了,不服气:“这算什么,我不记得那么多不行吗?” “编出来的谎话自然不记得。”临哥儿冷冷道。 “你。”温恺气愤。 “不服气,行,把你之前现编的那段话再说一次。”临哥儿轻哼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然你不是凶手,你撒什么谎?” 周围的人再次哗然,温恺的表现确实令人生疑。 “你是谁,我们温家的事跟你有何相干?你凭什么插手?”温恺娘见状急了,怒目看着临哥儿。 临哥儿负手而立,站得笔直看着她道:“我生母是温氏主家嫡女,我二弟是落水之人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为何不能插手?” “就是!”禛哥儿上前一步,站在大哥身边:“如果没有我的施救,你儿子就是杀人凶手,偷着乐吧你!” “就是!”赵思睿慢了一步,见状赶紧也站上来:“本皇孙的表哥,正儿八经的温氏后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临哥儿:“杀人偿命,恰巧这次有我二弟在,若是没有我二弟,又是什么光景?你不认罪没关系,但你,就是有罪。” “没错,你就是有罪!”禛哥儿和赵思睿异口同声。 虞秋池望着为自己讨公道的几位哥哥们,悄然红了眼眶,自己何德何能。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站出来当压死温恺的最后一根稻草,温恺是不会被定罪的。 几位哥哥说不定也会被扣上污蔑好人的罪名。 所以,哪怕冒着生命危险,她也要勇敢地站出来。 这一次,虞秋池脸上没有昔日的憨憨傻傻,只有破釜沉舟的凛然。 “秋池妹妹?”温敏手里突然空了,面露诧异。 随后想到什么,眼神不由一震。 虞秋池走到临哥儿几人身边,福了福:“多谢几位哥哥,为我说话。” 见状,禛哥儿的表情都卡壳了,啊,对方不是傻的吗? 还有,他只是长得高大而已,年龄其实是个弟弟…… 不过算了,当哥哥的感觉还挺好的! 其他人也很是震惊。 但虞秋池暂时实在没空解释,只能事后再好好地跟大家解释了。 一笑过后,她转过身来,直视着温恺,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温恺,你不记得了吗?昨日在船尾上,你见我一个人,便上前来骚扰我,还拦住我的去路不准我走,我放声尖叫,你用力捂住我的嘴,我咬了你一口,你叫我臭娘们,然后将我推入河里。” 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听得瞪大眼睛,万分震惊。 包括温恺,不可置信地看着伶牙俐齿的虞秋池,她竟然,她竟然不是…… “你很失望吧?温恺,我竟然不是真傻子,我站出来揭露了你的恶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虞秋池胜券在握地质问,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揭穿凶手的轻松。 “池姐儿?”看见伶牙俐齿,条理清晰的侄孙女,温老夫人惊呆了,随后簌簌落下泪来。 好好好,她的池姐儿原来不是傻子,太好了。 她总算有脸面对虞家先辈。 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温恺的行径令人愤怒,温老夫人怒极地一敲拐杖:“温恺,你还有何话可说?” 温恺被连番镇压,事已至此,辩驳的心气已经没了,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面如死灰。 “恺哥儿,你快说不是你,快说啊。”温恺娘不甘心,使劲儿地摇晃着儿子的肩膀,满脸着急。 见儿子不说话,又去攀扯温承泰:“老爷,你替恺哥儿说句话。” 温承泰摇摇头,看来恺哥儿是保不住了,事已至此,他需要保全自己,于是痛心疾首:“恺哥儿,你竟然对我们撒谎!” 温恺娘瞪大双眼,愣住了。 恺哥儿他爹竟然…… 这可是他们的独子啊!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是认罪了。”温老夫人抬眸,最后看了他们一家三口一眼,又环视了祠堂里的众位一遭,缓缓宣布道:“温恺心术不正,杀人未遂,拒不认罪,因此种种,不堪为我温氏子弟,是以,我提议将他逐出温氏族谱,各位族老们,可有意见?” 各位族老们交头接耳一番,半晌,由最年长者发言:“众位温氏族人,温承泰之子温恺,心术不正,确实不堪为温氏子弟,我等同意将他逐出温氏族谱,即日执行。” 温氏乃是百年名门望族,也是要脸面的,家族内部决不允许出现德行有污之人。 因此,温恺当逐。 第241章 完成使命 听见判决的瞬间,温恺娘险些崩溃,逐出族谱,意味着温恺从此不得姓温,不得继续住在温家府邸,将来也得不到温氏的庇护。 他成了温氏的污点。 温恺娘就生了这么一个独子,因身体之故无法再生了,若是温恺不能当温承泰的继承人,温承泰定然会找别的女人生。 甚至另娶平妻也不是没可能。 她怎能不崩溃? “你这个丧门星,你为何装傻害我儿子!”温恺娘情绪失控,忽然爬起来指着虞秋池的鼻子破口大骂:“有娘生没娘养的,你克害了自己的父母还要来温家害我儿子,如果不是你,我们都好好的!” 虞秋池身形一坠,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被人指着鼻子骂丧门星,克害父母。 她愣了。 站在偌大的场中,像个孤立无援的弃儿。 许清宜皱眉,什么神经家长? 她实在看不下去,径直向场中走来,同时行动的还有温敏等人,有人安抚虞秋池,有人走挡在温恺娘面前。 挡在温恺娘面前的是许清宜:“知道你儿子为什么落到这步田地吗?确实不是他的错,小孩子能懂什么。” 温恺娘一怔,以为许清宜是在为温恺说话,但她错了,许清宜紧接着掷地有声道:“是你们当父母的错,你们当父母的出事后只会怪罪别人,而不正视自己的错误,自然你们教养出来的孩子也是一样,害群之马。” 闻言,温恺娘发现自己想错了,顿时怒上加怒,瞪着许清宜质问:“与你何干?你凭什么来教训我?” 一个年纪轻轻的外人,谁给她的权力? 温恺娘自是不服。 许清宜答:“自然是凭本事了。” 她指着自己的孩子们:“我教养的孩子受人称赞,而你教养的孩子被家族除名,这是其一,其二,你儿子差点杀了池姐儿,你不仅不忏悔还诋毁池姐儿,就凭你的无耻行径,路过的百姓都能朝你丢石头,我又为何不能?” 温恺娘就这么一个独子,哪里听得进去,她还想反驳许清宜,被温承泰用力扯了一把,训斥:“疯娘们,别丢人现眼了,都是你平时惯坏了恺哥儿才这样!” 妻子爱子心切,他懂,可这时候还不识时务,大吵大闹,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清宜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温老夫人缓缓说道,却并没有对温承泰夫妻俩多说什么。 谁的孩子谁来教养。 如果到了一把年纪还不会反省自己,说了也是耳旁风罢了。 许清宜朝温老夫人点头笑笑,随后走到虞秋池面前,声音温柔:“池姐儿,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原还可惜了这孩子的智力,却原来是个小芝麻汤圆,高兴之余不禁猜测,小姑娘这般谨小慎微,到底有何难处? “谢夫人。”虞秋池面对自己的恩人,眼眶通红,过来正式拜谢。 许清宜扶住将要行礼的小姑娘:“至于旁人的诋毁,你切莫往心里去,知道吗?那不是真相,每个人来到人间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的爹娘只是完成使命去往下一站了,有缘人不会走散,等你也在人间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总会有相聚的时刻 。” 虞秋池愣怔,还是头一回聆听到这种说法,但她真的很需要。 虞秋池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期盼地望着许清宜问:“是真的吗?” 不仅是期盼,还很急切,想确认爹娘的死与自己无关,只是完成使命去下一站了? “是真的。”许清宜笃定地点头。 这么说也不是为了骗小孩胡编乱造,自己也是信的,根据自身的经历,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人生的规律。 比如她许清宜来到这里,肯定也不是一个偶然,感觉应该是带着某种使命的。 她在生活当中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而那无形的‘规律’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看似玄而又玄,其实就是依道而行罢了。 虞秋池琢磨了一下许清宜的话,不禁如释重负,随后控制不住哇地哭出来,因为,这些年她积压了太多委屈。 幼失怙恃,孤独可怜,尽管有温老夫人的庇护,处境依旧艰难。 今日冒着风险褪下伪装,看似勇敢坚强,实则茫然失措。 小姑娘就这么扑到自己怀里,许清宜当然是温柔地抱住对方,也没有说‘不要哭’之类的话。 一个懂得用装傻来规避风险的孩子,心智定然要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她什么都懂,需要的不是安抚,是一个情绪的宣泄口。 今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边哭作一团,那边也哭作一团。 随着温恺被下人抬走去医治,温承泰夫妻也跟着离开;温氏族老们商议了一下修改族谱和昭告天下的事宜,也离开了。 虞秋池抱着许清宜哭过一阵,又抱着温老夫人哭过一阵,众人便簇拥着疲倦不堪的她,回去院子歇息。 许清宜倒是没有跟着同往,她终于有了空闲,回头看着几个面容欣慰的孩子,好笑开口:“你们几个,是不是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兄弟几个闻言一愣,怪忐忑的,难道不是吗? 他们刚才不是帮虞秋池讨回了公道? 看把孩子们紧张得,许清宜也不逗他们了,笑容大大地肯定道:“是的,你们做了好事,非常勇敢正直,明辨是非,真的太厉害了。” 兄弟几人这才松口气。 赵思睿得意挺起胸膛,哈,终于被姨母夸赞了一回,虽然不是点名道姓那种夸奖,但还是很高兴! 禛哥儿也倍感神清气爽,感觉自己浑身都是飘飘然的,反正就是高兴,很高兴。 他不知道,这叫自我价值得到实现后的荣誉感。 倒是临哥儿素来含蓄,只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还是稍纵即逝的那一种,很快就恢复了正经。 和娘对视一眼:“温家暗流涌动,看来事情还没完呢。” 装傻的虞秋池,隐藏在背后不露面的宋言卿,还有和谐表象下的明争暗斗。 是啊,许清宜有些担心虞秋池,不知有什么内情,才导致对方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另一边,温臻如的夫婿宋言卿,从下人的嘴里听闻了祠堂发生的事,目光不禁忽明忽暗,晦涩难明。 他倒是不在意温恺被除族,说到底,温承泰自己也明白断尾求生的道理,不会为了一个儿子做傻事。 他在意的是虞秋池那个丫头片子,小小年纪竟然摆了他一道。 无奈之下,宋言卿写了一封信,交给自己的心腹去送信。 “务必要快一点,今日之内,叫她闭店离开。” “是,老爷。” 宋言卿的心腹是个中年管事,有主子的令牌就可以随意出入温府,也不扎眼。 出府后的管事,谨慎地坐着马车出了城,花了半天时间来到许清宜他们当初落脚的小镇,又进了他们住店的客栈。 如此地大摇大摆,自然是因为乔装打扮过,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轻易看不出来异样。 面容娇美,性情开朗的苏掌柜,正在柜台前打算盘。 远远望去,像一朵盛开在闹市中的芙蓉花,充满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苏掌柜。”宋言卿的心腹目不斜视道,态度恭敬,佝偻着一半肩膀。 苏掌柜一抬头,顿时面露愕然,随即收敛神色,微笑道:“这位客官,住店吗?” “是的。” “请随我来。” 苏掌柜提着裙摆,快步走上楼梯,将风尘仆仆的住客带领到一间厢房。 等了进了门,客气的微笑骤然转为期待,迫不及待道:“先生叫你来做什么?” 偶尔丈夫久不归家,会派人给她送信和物品。 “送信。”管事的将信拿出来,双手奉给苏掌柜,一板一眼地转述老爷的话道:“老爷让您即日闭店离开,事关重大,不可耽搁。” “什么?”苏掌柜惊讶了,期待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手中的信件都变得沉重起来。 第242章 秋池告密 最终,苏掌柜还是拆开信件看了,篇幅不长,只有十几行字,口吻却十分严重,看起来的确事关重大。 “先生究竟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苏掌柜道。 尽管被丈夫告诫过,不能打探他的事,就算打探了他也不会说。 但终究忍不住问出口。 果然,管事的摇摇头,一板一眼地道:“老爷不让说,您快点收拾东西离开吧,老爷吩咐我看着您离开才能回去复命。” 离开?与丈夫在一起多年,苏掌柜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严峻的情况。 她倒也没有打算忤逆丈夫的决定,只是心中多少存疑。 “嗯。”她一边答应下来,迅速去收拾东西,一边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 时而担心丈夫遇到了危险,时而又害怕丈夫对自己隐瞒了一些真相。 带着这种没底的心情,苏掌柜收拾好东西,将客栈交给了伙计,便披星戴月地离开了小镇。 包袱里有着巨额的钱财,小部分是开客栈的进账,而绝大部分都是丈夫拿回来的,数目多得令苏掌柜瞠目结舌。 这也是她很少怀疑丈夫的原因。 说句有自知之明的话,苏掌柜知道,自己并非什么绝世美人,而丈夫有这些钱,完全可以去找更多更年轻貌美的女子。 所以,哪怕这些年聚少离多,她也相信丈夫对自己是真心的。 靠着这份真心,苏掌柜度过了一年又一年,若是当初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够顺利生下来,如今也有十岁上下了。 管事的目送苏掌柜离开,这才连夜赶回温府复命。 这一夜,虞秋池害怕有人要害自己的命,便赖在温老夫人的院子里不愿离去。 侄孙女愿意和自己这个老家伙一块儿挤一挤,温老夫人求之不得。 到了晚上吹灭烛火后,她便将这块忽然变得神志清醒的心肝儿肉搂在怀里,万分疼惜地庆幸着:“姑婆的池姐儿,幸好你没事,不然啊,我真不知如何面对虞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呜呜哭。 虞秋池乖巧地躺在姑婆的怀里,白净的小脸上流露着超出年龄的成熟,闻言用自己的袖子,给姑婆擦拭眼泪:“姑婆不哭,是池姐儿不好,池姐儿骗了您和大家。” 说起这个,温老夫人抓住虞秋池葱白的手指,似怪似嗔地道:“姑婆还没问你呢,为何要装作傻子?有天大的事不能与姑婆商量吗?非要这般伤我们的心?” 天知道,当初得知池姐儿出事后的两三个月内,她没睡过一阵安稳觉,做梦都是惭愧自责的自己。 “姑婆对不住,都是池姐儿不好。”虞秋池抱着温老夫人道歉道:“那会儿我年纪小,遇到事情就着慌了,等度过风险后,本想着找个适合的时机再告诉您,结果一直拿不定主意。” 虞秋池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大,她无意中发现,那位口碑极好,受人尊敬,和家主温臻如恩爱二十年的温家赘婿,竟然在外面养外室。 可是,仅她拿不出证据的一面之词,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相反,宋言卿的口碑在温家乃至整个太原都非常之好,温臻如又爱他如狂,就连表哥和表姐也是十分爱戴自己的父亲。 虞秋池怎敢,怎相信,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可以将宋言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揭露? 她当然不敢也不相信,毕竟自己年仅十一岁,只是寄住在温家的表小姐罢了。 若打碎了温家的其乐融融,说不定还要成为罪人,更是坐实了丧门星的头衔。 虞秋池装傻的这一年来成长了许多,知道自己有多渺小,若非一群客人住进温府,打破了府里的微妙平衡,她可能会一直隐藏下去也说不定。 而今,被人鼓励支持的感觉,带给虞秋池莫大的勇气,才会选择说出来。 “什么事,你倒是与我说。”温老夫人心急道。 虞秋池豁出去道:“姑婆,不管您信不信,池姐儿装傻是因为表姑父。” 她口中的表姑父,便是宋言卿。 听说此事与大女婿相干,温老夫人抚在虞秋池背上的手掌,稍稍一停,随后,脸色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当了一辈子的世家妇,她已然猜得到,池姐儿要说的事,必然不是小事。 “别害怕,你说。”似是自己脸色冷峻的缘由,吓得池姐儿不敢继续说,温老夫人回过神来,便鼓励。 “是。”虞秋池搂紧姑婆,低声继续道:“我去年生病前,和姐姐妹妹们玩捉迷藏,为了不被找到就擅入了表姑父的书房,爬到了柜子顶上趴着……” 这样神仙都难以找到她。 是以宋言卿也没有发现,自己给给相好写信时,柜子顶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盯着他,以及他笔下的每一个字。 “我以为表姑父这封缠绵悱恻的情书是写给臻如表姑的,还在想,表姑和表姑父真是恩爱。”虞秋池道:“结果很快,表姑父就喊了下人进来,将那封信连同一些银票和首饰,叫人去送。” 这一看就不是送给温臻如的东西。 “我吓坏了,趴在柜子顶上一动不敢动,只敢等表姑父离开书房后,才慢慢爬下来。”虞秋池顿了一下:“可是我推门出去时,却被表姑父撞个正着,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冷峻得可怕,还问我是何时进去的。” 虞秋池撒谎说刚刚,但宋言卿却显然不信任她。 “他把我推入水池,不许浮出水面,若不是有人恰好到来,我那天就淹死再水池了。”虞秋池瑟缩地道:“从水里起来我发了高热,事后便装傻,后来他又试探了我许多次,确定我真的傻了,才渐渐没有管我。” “宋言卿,岂有此理!”等到虞秋池说完全部,一直压抑着怒气的温老夫人,终于破口大骂,一股火气在她的胸腔内不断翻滚壮大:“好他个中山狼,原以为是个好的,气煞我也!” 闻言,虞秋池不敢置信地道:“姑婆,您相信我?” “嗯。”温老夫人努力收了收怒气,看着她:“好孩子,姑婆当然相信你。” 池姐儿只是个孩子,和宋言卿无冤无仇,若非亲眼看到事实,又何必造谣污蔑宋言卿这个表姑父? “你睡吧。”温老夫人怜爱地抚摸着虞秋池的头发:“且等明日一早,我与你表姑细细商议。” 这匹中山狼定不能留。 若是温臻如舍不得,哼,那也得舍得。 “嗯。”虞秋池枕在姑婆的肩膀上,十分动容,泪水悄悄地从眼角流下。 这一夜的温府各院,有些人一夜好眠,有些人彻夜未眠。 第243章 死不承认 家主正院。 温臻如独自在床上醒来,自从宋言卿染了风寒,对方搬去了书房起居,已经有小一段日子了。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到现在已经习惯了。 作为习武之人,温臻如早晨起得很早,准备出门晨练。 此时刚穿好练功服,温老夫人伺候的丫鬟就过来了:“家主,老夫人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早? 温臻如扬眉,难道是池姐儿好了,母亲太高兴了,又是一宿没睡觉? “嗯。”她步伐轻快,前往母亲的住处。 到了之后,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似乎和高兴沾不上边,但还是笑着行了礼:“母亲,这么一大早地叫女儿过来,有何吩咐?” 温老夫人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女,从昨晚到现在缭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怒火,顷刻间变为不忍。 她这个当母亲的,最是清楚温臻如有多爱宋言卿,可惜所托非人,那宋言卿却是个坏种。 所以哪怕再不忍,她也要如实道出宋言卿的背叛。 “臻如。”温老夫人沉重地道:“池姐儿装傻的缘故,她昨晚已经告诉我了,跟宋言卿有关,你要有心理准备。” 听见母亲连名带姓地称呼宋言卿,温臻如心中咯噔一声,确实感觉到了不妙,一时心头大乱,怎么会跟宋言卿有关呢? 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她想不出会有什么相干…… 不过,温臻如到底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心量也足够宽大的女人,很快就冷静星下来,等待着温老夫人继续往下说。 “您说。” 平静沉稳的两个字,惹得温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她,而后沉声道来:“池姐儿装傻,是因为撞见了宋言卿的腌臜事,随后还被宋言卿发现,对方起了杀心想将池姐儿灭口,这才是池姐儿当初落水的缘由。” 亲口复述一遍,温老夫人还是气得心肝脾肺都疼。 他们温家个个自诩聪明一世,谁能料到却被宋言卿欺骗至此。 真是岂有此理。 温臻如怔了怔,还算镇定地问:“什么腌臜事?” 温老夫人暗叹,这也是不忍心说的一点,沉默片刻才道:“那孩子看见了宋言卿给相好写信,还派遣下人暗送钱财首饰诸物。” 相好?这个词对温臻如来说打击很大,是以她愣在当场,脑袋放空,要知道刚才来的路上,她还在计划,一会儿晨练完毕就去看看宋言卿。 好些天没亲近了,怪想念的,哪怕真过了病气也无妨,正好同他一起难受。 谁能想到,却在母亲的院子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这么说来,宋言卿和那相好至少也好了有一年多了,思及此,温臻如便握紧了拳头,面沉如水。 宋言卿,他竟敢! 温老夫人见长女如此生气,想必是信了,但她还是要说:“池姐儿与宋言卿无冤无仇,想必不会特意编造谎话来污蔑他,倘若你担心池姐儿冤枉了他,可去一问究竟。” 温臻如倒是没有怀疑池姐儿撒谎,就像母亲所说,二人无冤无仇,池姐儿一个孩子何必污蔑宋言卿? 这样一来也就解释得通,池姐儿为何苦苦装傻一年了,若是没有生命危险,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也未必耐得住这份罪。 温臻如越想越气,道:“我立即去质问他一遭。” 说罢一甩手臂,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言卿今天也起得早,他身着一袭白衣,站在水边吐纳着清晨的清新空气。 忽然看见温臻如来势汹汹,一怔,心头便有了准备。 但脸上做不解状:“臻如,这般火急火燎,怎么了?” 温臻如最爱眼前这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哪怕刚才在母亲院子里听到那样的消息,此刻见了面,心中却仍然存了一丝侥幸。 没准其中有什么误会? “过来看看你,风寒可好了些?”温臻如心情沉重,这可是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几年的爱人,也是一双儿女的亲爹。 可越是这样想,便越觉得宋言卿罪大恶极。 倘若他自己不珍惜,就休怪她不怜惜! “好些了,估计再有三五天就能搬回正院了。”宋言卿边说边往温臻如这边靠近:“这些天住在书房,很是不习惯,还是习惯了和你一道。” 温臻如向后退了一步:“言卿,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听说你在外头有相好,平日里又是送情书又是送钱财首饰,可有这回事?” 宋言卿脚步一顿,虞秋池那丫头果然知道,难怪当时打开门见了他就跟见了鬼似的,他心中想着,表面上装作惊讶,又试探地道:“臻如,你是在作弄我吗?” 短短的片刻,温臻如仔细观察宋言卿的表情,却发现对方毫无破绽,就好像她在开玩笑。 “我没有作弄你,我是认真的。”然而正是宋言卿表现得太完美,温臻如反倒不相信,如果宋言卿真的爱她,就算是作弄也会着急的,而不是有恃无恐地反问。 她负手背过身去:“你自己坦白吧,夫妻二十几年,若只是沾花惹草,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但是你记住,我讨厌被欺骗。” “我没有。”宋言卿立刻道:“夫妻二十几年,你我之间的感情如何你最清楚,我这么爱你,这么爱颐哥儿和敏姐儿,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我上哪儿沾花惹草?” 又道:“府里吗?府里连丫鬟都特意选的相貌平平,我对丫鬟沾花惹草,那还不如站在水边孤芳自赏呢。” 听他的语气,倒是冤枉不已。 温臻如噎了一下。 话是这么说没错,宋言卿给人的印象的确是深居简出。 可是她作为家主,平日里很忙,出于对宋言卿的信任,更不会叫人专门盯着对方。 这样一来,根本没有办法确认宋言卿是否真的深居简出。 她不说话,宋言卿主动开口:“是谁告诉你的消息?让我猜猜看,可是池姐儿?” 说到这里,温臻如的眼神一暗,根据池姐儿的说话,宋言卿的罪行可不止养外室,还有杀人灭口未遂。 宋言卿一笑:“若是池姐儿说的,我倒是理解她为何这样说。” 见温臻如转身看着自己,宋言卿继续道:“当初她擅闯我的书房,恰好被我看见,我本无意训斥,结果她却如惊弓之鸟,在跑走时失足落水,随后就被发热影响了心智。” “不,池姐儿的心智根本无碍,她是装的。”温臻如淡淡道:“至于她为何要装,你应该心中有数。” “装?”宋言卿好笑道:“你怎么会认为装傻能装得如此逼真,还能装这么久,要知道,母亲可是为她寻遍了名医,可有一个看出来她是装的?难道你想说这些名医,都是庸医不成?” 温臻如无言。 宋言卿又道:“我更愿意相信,两次落水的惊吓,一次让她神志不清,一次让她恢复神志,但在她的记忆中,我是个恶人,因为我是间接导致她惊慌落水的罪魁祸首。人在闯祸时,总会为自己找理由。” 说完看着温臻如,发现温臻如神色凝重,便道:“你可以无条件相信池姐儿没关系,但你不能无凭无证地污蔑我,换做是你什么都没做,却受到如此指控,你会怎么做?” 一番话说下来,让温臻如眉头紧锁,倒不是她被宋言卿所说服。 只是有一点对方说的很对,不能无凭无据。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去找证据。”温臻如道,她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一旦心中有了怀疑,就会打破砂锅追问到底。 “臻如,看来你已经认定我背叛你了?”宋言卿面露难过地道:“二十多年感情,抵不过别人一句话,好,你去找证据,若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你又要如何面对我?” “不管你打算如何面对我,这温氏我是待不下去了,你尽管去找证据吧。” 三分威胁,七分有恃无恐。 苏玉婵已走,彼此又没有留下任何书信,更没有人亲眼目睹他们往来。 且看温臻如要去何处找证据! 第244章 只欠东风 温臻如踏出宋言卿现居的地界后,脸色愈发沉静了起来,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怒火。 人常说,夫妻之间就是一场博弈,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温臻如是同意这句话的,在外人看来,那么她和宋言卿之间,定然是她占上风了。 其实不然,一直以来她都是把上风让给对方的。 试探一个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 这些年来,温臻如在宋言卿面前,始终是以为爱痴狂的面目示人。 其中三分试探七分真心吧。 倘若宋言卿能够做到一直不变心,她亦能保持这份‘痴狂’一辈子。 猛然发现对方竟然藏得这么深时,温臻如愤怒过,但很快又释怀了。 正是一个如此复杂的人,当初才能够四两拨千斤地激起她的情与欲。 但可惜了,对方的城府用错了地方。 如今还暴露在她面前,她自是不能容忍的。 温臻如喊来自己的心腹管事,利索地吩咐下去:“调些护院过来,盯着静水居的动静,不许老爷踏出这道门半步。” “是。”如此耸人听闻的命令,管事的却未曾迟疑半分。 平日里他也很听老爷的话,但家主的话才是圣旨。 随后,温臻如回到住院,从书房里翻出一本账册,交给另一名属下:“去查一查老爷的私库,看看都少了些什么。” “是。”属下领着账册离开。 “来人,去叫门房过来回话,带上近两年的册子。”温臻如道。 一道一道的命令传下去,很快,几位门房就抱着册子过来回话了:“家主。” “看看老爷的出入记录。”温臻如道。 “是。” 几人立刻翻找起来,花费了一点时间,随后禀报道:“家主,老爷这两年一共出入三十六次,其中有三十次是与您一起。” “嗯。” 这样看来,宋言卿确实不爱出门。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温臻如遣退了几名门房后,起身去往温老夫人的院子,打算见一见虞秋池。 她想问问池姐儿,可还记得宋言卿派遣去送信的仆人是谁? 虞秋池见了温臻如,有些紧张,她不敢确定,表姑是否会怪罪自己打破了温氏的和谐? 她真的太害怕被视为不祥。 “表姑。”虞秋池低着头,怯生生地喊道。 “池姐儿,别紧张。”温臻如微微一笑,如何能没看出来池姐儿的心情,温和地道:“我只是想问问你,可还记得当初那个送信的下人,是什么长相?” 虞秋池一想,点点头,认真回忆道:“是个三十来岁的男管事,名字里好像有个周字,对了,他的身影看起来和表姑父很像……” 当初乍一看,虞秋池就有了这种印象,所以记得很牢。 身形很像?温臻如不禁若有所思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重要的关键。 “我只记得这些,其他没有了。”虞秋池摇头道。 “无妨,有这些就够了。”温臻如回过神来,用安抚的目光看向虞秋池,承诺道:“你安心静养,表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是。”虞秋池一怔,心中又暖了暖。 真好,她原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其实大家都很爱她啊。 这边,温臻如派人去找三十来岁姓周的男管事,身材约莫和老爷差不多的。 有了这些具体的条件,很快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这个人叫周来,平日里并不在宋言卿身边当值,而是厨房那边的人。 想想也是,宋言卿定不会将人放置在身边,太容易惹人怀疑了。 “他人呢?”温臻如问。 “出府了,周来平日里负责采买食材等物。”下人回道。 “一般什么时辰回来?”温臻如又问。 “额,做午膳之前两个时辰定会回来。”下人说道。 采买都是早去早回的,不能耽搁了主子们用膳。 但今天……周来好像还没回来。 “知道了,你下去吧。”温臻如已不再问。 一会儿库房清点的结果出来了,温臻如捧着册子,看到了一些不翼而飞的东西,不由冷哼。 宋言卿跟她要证据,可是对方可曾想过,作为温氏的家主,她想要收拾一个人,根本就不需要证据。 她只需要确定宋言卿有污即可。 而如今看来,池姐儿说的都对得上,反倒是宋言卿乱了阵脚。 “培养自己的心腹到厨房当管事,宋言卿,你真是野心勃勃。”温臻如道,拿账册的那只手,手背青筋暴起。 却原来这么些年,她与家人都身处于危险之中。 温臻如回过神来,背后沁出了一片冷汗,她不敢想象,若是池姐儿没有揭露宋言卿的真面目,温家最后会是什么光景? 想来是老天保佑,先是叫三妹找回了孩子,这孩子又给温家带来了好运。 谢天谢地。 * 距离太原都城六十里外,一处驿站。 温平如带着一支小队,执行完任务后来到这里落脚,刚进门,他便看见一张眼熟的面孔。 想了想就记起来了,正是前些天带客人去入住的那家客栈的女掌柜。 温平如本想直接走过去,反正人已经送到了城下,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但挣扎了片刻,还是走到了苏掌柜身边打招呼:“掌柜的,你怎么在这里?” 苏掌柜愕然抬起头来,对这位长相出众的客官记忆犹新,顿时笑着道:“是您啊?”随后回答:“我这是赶着回一趟老家呢,准备在老家过年。” 这是她老早就想好的说法。 温平如有些诧异,这位女掌柜竟然不是本地人吗? 不过也没往心里去,问道:“那天托付给你的几位客人,怎么样?” 原来是问这个,苏掌柜笑着回道:“那几位贵客住得很好,次日一早就进都城去了,想必现在已经是温府的座上宾。” 闻言,温平如点点头。 离开前,又扔给了苏掌柜一锭银子:“做生意不容易,收着吧。” “多谢官爷,官爷顺利。”苏掌柜忙感谢道。 她一个开客栈的,跟官爷交好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知那客栈,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去了? 想到这里,苏掌柜便心头沉重。 因此没注意到,鱼龙混杂的驿站里边,她收银子的画面刺激了一些眼红的癞子们,在暗处虎视眈眈。 苏掌柜倒不是一个人出行,身边还带了六七个护院。 可饶是如此,当他们离开驿站后,还是被一伙居心不良的歹徒给尾随上了。 这群歹人宵小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二话不说便上前拦路抢劫。 苏掌柜吓坏了,见状连忙放声大喊:“救命啊!有土匪!杀人了!” 也算是她好运,正巧领着小队的温平如也走的这条道,众将士耳尖听见苏掌柜的叫声后,立刻策马狂奔上前来。 “有官兵,快跑啊!”一群歹人们看见有官兵,立刻四处逃窜。 “追!”将士们策马穷追。 温平如倒是没有追,他看见洒落一地的财物,便下马帮百姓捡回。 捡着捡着,忽然捡起一枚翡翠扳指,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芙蓉花,雕工出神入化,花瓣开得层层叠叠。 温如平端详片刻,只觉得这枚扳指好生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大姐的东西才对? “官军,谢谢你们啊,太感谢了。”苏掌柜劫后余生,心有余悸地过来向温平如道谢。 “这枚戒指很好看,哪个店铺买的?”温平如把玩着翡翠扳指,调子懒懒地问。 苏掌柜一时没想那么多,笑着如实道:“是妾身的夫君买的,我也不清楚出处。” “哦。”温平如不动声色,又看了看其他财物,只见很多价值不菲的物件,都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拥有的,其中有几件更是分外眼熟:“这些,都是你夫君给你的?” “当然。”苏掌柜以为温平如怀疑这些财物来路不明,是了,自己一个开客栈的,哪来这么多钱,便解释:“妾身的夫君是个商人,常年在外走商,这些都是他赚的。” “哦?”温平如问:“你的夫君姓甚名甚?” 苏掌柜面对盘问,有些不安了,难道这些财物有问题? 被官爷认出来了? “不方便告知?”温平如掀起眼帘,幽深的眼眸令人十分有压迫感。 “官爷,为何这样问?”苏掌柜勉强镇定,打听道:“是不是这些财物有什么问题?” 这一刻,她心头慌乱地想着,若真是这些财物有问题,那么她宁愿自己一力承担,也不愿将丈夫供出。 “确实有问题。”温平如将大姐的翡翠扳指戴在自己拇指上,站起来干脆利落地道:“跟我回一趟太原衙门吧,这里有几件赃物需要你配合彻查。” 苏掌柜心头一凉。 * 温府,静水居。 宋言卿被禁足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假如温臻如真的想收拾他,其实并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 在一起同床共枕太久了,久到让他差点忘了,即使自己是温臻如爱重的夫婿,权力也越不过对方去。 只要对方一声令下,自己在这太原地界,就不会有活路可逃。 同理,只要温臻如找到蛛丝马迹,认定他有异心,便可以随意处置他。 而他唯一能够依仗的,便是温臻如对他的爱罢了。 “……”宋言卿越想越脸色难看,因为他现在已经不确定,若是温臻如发现他动的那些手脚,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爱着他。 另一边,温平如押送着苏玉蝉和那些来路不明的赃物,一路赶回太原都城,直奔温家。 见状,苏玉蝉不安又疑惑地道:“官爷,您不是说……去衙门吗?怎么……” “不急。”温平如睨了她一眼,凉飕飕地道:“先带你去见见这些财物的原主人,它们都是我大姐温臻如的东西,不知怎么就到了你的手上?” “什么?”苏玉蝉惊呆了,久久不能回神。 夫君送给自己的东西,为何竟会是温家家主的东西? 第245章 人证物证 第245章 人证物证 温……闻…… 苏玉蝉忽然想起丈夫的姓名,两个字的读音何其相似。 难道,丈夫真的跟温家有关系吗? 她心中惊疑不定。 前面,温平如领着苏玉蝉一路往府邸的深处走,很快就敏锐地察觉到,府里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吧? “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温平如随手抓了一个下人询问。 “五爷?”下人看见温平如,一阵惊喜,五爷好久没回府了,而后摇摇头:“您指的是什么事,小的不知。” 闻言,温平如放了他。 老爷养外室这种丑闻,下人当然不知道了。 别说下人,就连客居在温府的许清宜一家子也不知道。 只是隐隐约约猜到,虞秋池装傻的内情并不简单,现在对方不‘傻’了,接下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许清宜还和临哥儿讨论过:“你觉得池姐儿这事,会不会跟宋言卿有关?” 否则这府里应该没有哪位主子,能压得了温老夫人护着的心肝宝贝了吧。 临哥儿道:“说不好。” 他们作为客人,也不好深入打听温家的私事,横竖眼前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便对娘说道:“静观其变吧,不管有关无关,我们都不能太激进。” 又道:“您说过的,在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要懂得蛰伏,等待机会伺机而动。” 这个道理,也适用于情况不明朗的时候。 许清宜侧目,觉得很欣慰极,没想到还能从临哥儿的嘴里听到‘不要激进’这句话。 这孩子真是成长了很多。 看来‘行万里路’是真的有必要啊,人总是在实践中才能取得更大的进步。 不过他们此刻都没想到,留给他们‘静观’的时间会这么短。 却说事发后,温臻如立刻派人出去掘地三尺,务必要将周来找出来,此时,属下急匆匆进来回话,她还以为有周来的消息了。 “找到周来了?” “回禀家主,不是周来。”属下面容尴尬,竟是有些扭捏磕巴,小声道:“是五爷,五爷带了个女人回来,要见您。” 随后又补了一句:“那个女人三十来岁,都能当五爷的娘了……” 怎么说呢,作为家主的心腹,他也是看着五爷长大的,这怎么能行呢?! “……”温臻如目瞪口呆,手里的茶盏都差点儿打翻。 她的个老天爷哎,这个节骨眼,小五给她来这出…… “这怎么能行呢?”夫婿养外室的糟心事都暂且先抛一边去了,温臻如咚地放下茶盏,起身风风火火地出去:“走,看看去。” 路上,又问:“那女人长相如何?” “是漂亮的。”属下回忆道。 漂亮,那肯定了,不漂亮怎能抓住小五的心? “漂亮也不行啊,这臭小子。”温臻如糟心极了,常言道长嫂如母,她在自己儿子身上没感受过当母亲的艰辛,倒是在弟弟温平如身上体验了个彻底。 什么玩意儿…… “温平如!”温臻如人未到声先到,吼声威慑力十足。 震得温平如掏了掏耳朵,脸上一脸的习以为常,没当回事,等怒气冲冲的大姐来到了跟前,便将手中的翡翠扳指抛了过去。 温臻如伸手一接,摊开掌心后面露惊讶,又看着温平如:“我遗失的扳指,怎么会在你手上?” “遗失?”温平如诧异:“我还以为是你送给谁的。”随后指了指茶几上的木匣子:“你看看,这些都是遗失的吗?” 温臻如看向那个木匣子,又是一惊,因为她看到了好几件自己熟悉的物件。 巧了不是,每一件都和册子上不翼而飞的东西对得上。 除了翡翠扳指,其余的倒不是遗失的,啧,都是她送给宋言卿的罢了。 “从哪来的?”温臻如沉声问,接着目光一转,直直落在苏玉蝉身上,想必这位就是属下口中……能给小五当娘的女人,确实貌美。 但目前看来,小五与她应该不是那种关系。 “是这位苏掌柜的。”温平如也看向苏玉蝉,言简意赅地解释:“在路上遇到百姓被抢,我帮忙追回财物,却发现了你的东西,但这位苏掌柜说,这些都是她的夫君所赠,我感觉事有蹊跷,便将她带回来了。” 温臻如明白了,顿时将扳指扔回匣子里,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随后看向局促无措的苏玉蝉,倒也没有生气,面容温和地开口:“这位妹子,你也不必害怕,这些财物若真是别人所赠,非你盗窃而来,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只需要配合调查,将那人供出来即可。” “……”苏玉蝉看着与自己说话的温臻如,心里痛苦极了,为何?为何丈夫对不起的人,偏偏是温氏家主? “说吧,那人姓甚名甚,年岁几何,与你何时在一起的?如今又在何处?”温臻如一口气接连着问。 苏玉蝉被问得,内心万分痛苦挣扎:“……” 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丈夫,一边是为她们女子生存做了许多善事的大善人。 她该怎么选? “你想护着对方?”温臻如看到了苏玉蝉的挣扎,暗叹口气,随即冷笑,宋言卿那个藏头露尾的无耻小人何德何能,得到这样一份全心全意的真感情? 事到如今,她不怪苏玉蝉会上当。 只怪宋言卿实在太会伪装,二十几年来温顺乖巧,不露一丝破绽。 谁又能想到他如此不堪? 温臻如也不兜圈子,直接对苏玉婵道:“你可曾想过,他一直都在欺骗你,或许他早已成亲有妻有子,而你,只不过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罢了。” 话音落,苏玉蝉的脸色刷地苍白,嘴唇也颤抖了起来,什,什么? “他一个月能见你几回?是不是从未陪伴过你超于两日?”温臻如的态度,冷静得倒是不像面对自己丈夫的外室。 自然,从发现到如今这段时间,已经够她平静的了。 苏玉蝉的心态崩溃了,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不能接受自己是外室的真相。 她一直都是以对方的妻子自居的,相信丈夫只是因身份特殊,这才与自己聚少离多而已。 “你们有孩子吗?”温臻如又道:“应该没有吧,私生子终究低人一等,他看来是真的爱你,不愿意你们的孩子被人戳脊梁骨。” 一朝是私生子,永远都是。 “又或者,他并不想要你们的孩子,因为是个累赘。”温臻如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苏玉蝉已经完全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哭着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外室……” 诚然,她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但她也是有骨气的,若知道那人满嘴谎话,她绝不会答应。 “当然,不是你的错。”温臻如轻声安抚,随后,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这一次,苏玉蝉再不隐瞒,抹着泪道:“他的名字叫做闻来,四十有一,与我在十二年前相识,那时我双亲过世,被无赖纠缠,他出手救了我,还帮我开了一间客栈……起初,我们并无那层关系,他只是偶尔来客栈看看我,与我倾诉心事,渐渐一年多后,我们才走到一起。” 闻来?温臻如顿时想到了周来,看来宋言卿用了周来的名字,越发验证了她的某些猜测。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何时?”温臻如问。 苏玉蝉想了想:“是半个月前的下午。”看向温平如:“这位官爷应当还记得,就是您带贵客来住店的那天,他来了,不过没待片刻又走了。” 当时她就一直疑惑,是什么急事让丈夫如此反常? 现在终于明白了,原不是什么急事,只是对方听闻店里的几位客人是温家的贵客。 这才害怕罢了。 苏玉蝉伤心地托出这段来,惹得温臻如眯眼问:“你是说那几位贵客,也看到了这个闻来?” “是。”苏玉蝉点头。 温臻如沉默了片刻,明白了,所以宋言卿才会躲着不敢出来见客。 对方害怕被认出来。 她唤属下过来吩咐:“去,把老爷叫过来。”顿了一下,再道:“客院那边也去一趟吧,将谢夫人和临少爷请过来。” 这事,本不该惊动客人们的,到底是桩丑事,可是宋言卿如此气焰嚣张,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温臻如实在想成全他,想得按捺不住。 第246章 扒个干净 第246章 扒个干净 客院,许清宜母子俩听见传话,便整理了一下仪表,前往温臻如处。 踏进门槛后,便双双愣了一下,客栈的苏掌柜怎会在这里? 还有温平如也在,许清宜和温臻如打过招呼,便对温平如道:“小舅舅,你回家了?” “谢夫人。”温平如朝许清宜颔首,态度不错。 “大姨母。”临哥儿给长辈行了礼。 直起腰身后,发现有一道目光灼灼望着自己,他回望去,原是温平如,对方一脸促狭和戏谑的样子,仿佛在说:还以为你小子能有多嘴硬。 临哥儿是心梗的,但想起娘说过,真诚是必杀技,有时候能让对方半宿睡不着觉,于是真诚地一躬身:“小舅舅,对不住,之前在路上是我不好,见你淡淡的不愿多言,我也不曾理你,现在想来太不懂事了。” “……”温平如顿时变了神色,开始反省自己了,倒是没听出来临哥儿在告状,忙说道:“无妨,不必如此。” 话音落,便迎上温臻如吃人的目光,对方森然怒目:“温平如!这是你三姐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你竟敢冲人摆脸色?” 温平如:“……” 他一直都是这种脾气,大姐又不是不知道? “大姨母别怪小舅舅。”临哥儿道:“小舅舅一路上护卫我们,也是辛苦了。” “哼,明知你们有危险,还是我求着他去的。”说到这里温臻如就来气,若非她三令五申,温平如绝不会去。 温平如也想到了自己当初的百般推辞,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难得低头认错道:“大姐教训的是,我不该如此。” 临哥儿满意地闭嘴。 然后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温平如,似乎在说:原来你不是自愿来的啊?这一路上的情谊,我们终究是错付了。 许清宜的反应和临哥儿一样,也诧异地看着温平如,这,她也以为温平如是顾念亲情才连夜赶来的,没想到啊没想到。 温平如:“……” 好了,今晚要半宿睡不着了。 说话间,宋言卿这才姗姗来迟,在几名护院的看顾下,踏入门槛,当看见许清宜和苏玉蝉等人,他面不改色,视线只是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 便看向温臻如,神色无奈地道:“臻如,你眼下是把我当犯人了吗?” 温臻如没有回答,而是问苏玉蝉道:“你可认得这个人?” 苏玉蝉正在端详宋言卿,乍见之下觉得有些熟悉,可是仔细一看,又不是那个人。 闻来只是一个面相端正的商人,身上充满世俗的气息,而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比闻来年轻好几岁,气质和样貌也比闻来强多了。 一看就是高不可攀的贵人。 苏玉蝉哪敢将眼前人与闻来联想在一起,于是摇摇头回答:“不认得。” 这话一出,温臻如就知道,看来宋言卿并未用自己的真面目和苏玉蝉来往。 怪不得宋言卿如此老神在在。 其实,无需足够的证据,温臻如也能处置宋言卿,可她不甘心啊,还是想将证据狠狠地甩在宋言卿脸上。 让这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假人,露出他不堪的真面目。 如今看来,却只有找到周来才能继续对质了。 温臻如心里想着,未曾注意到一旁的许清宜母子两个,时而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言卿看,时而又盯着苏玉蝉看,脸色十分古怪。 当然了,他们本来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过来只是跟温平如叙旧,结果先后看见苏玉蝉、宋言卿。 而宋言卿给他们的感觉,又很像之前在客栈见到的那个闻姓住客,再想想苏掌柜和对方的八卦……一条无形的线,顷刻间好像串联了起来。 而这条线得以串联,是因为他们提前就知道,宋言卿是个狼子野心的人渣。 因此,许清宜和临哥儿并不怀疑自己推测出来的真相。 他们敢肯定,宋言卿就是他们之前在客栈里见到的那名闻姓住客,也就是说,宋言卿早已背叛了温臻如,在外养女人。 什么恩爱深情,全是虚情假意,怪不得会毫不留情地侵占温氏财产。 “臻如,别闹了。”苏玉蝉否认后,宋言卿暗松口气,走向温臻如。 他想拉温臻如的手,却被躲开了。 温臻如指着桌面上的珠宝:“告诉我,我送给你的东西,为何会落入别人的手里?” 宋言卿看了过去,迟疑地道:“应该是我赏给了下人,从下人的手里的手里流出去的。” 一副他对这些金银之物不在意也不记得的样子。 “赏给下人?”温臻如笑笑:“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拿来赏下人,想必那个下人与你关系匪浅了?是不是整座府邸,也只此一人有此殊荣?” “夫人好生咄咄逼人。”宋言卿不得不承认,就算不承认,温臻如也排查得出来:“确实是赏给了一个关系匪浅的下人,他叫周来。” “原来你和周来关系匪浅。”温臻如冷笑一声:“他失踪了,你可知道?” “只是相对而言看他顺眼罢了。”至于失踪,宋言卿愕然:“我不知道他失踪了,你又不曾让我出静水居。” 温臻如一时无话。 承认自己低估了宋言卿的狡辩能力,但对方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这时,温臻如看见外甥临哥儿似乎有话要说,便暂时放下对宋言卿的质问,温和地对临哥儿道:“临哥儿,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本来她是叫临哥儿母子俩来当证人的,结果就连苏玉蝉也否认了识得宋言卿,便以为临哥儿他们肯定也十分茫然。 “大姨母。”临哥儿站起来,点点头:“我觉得苏掌柜的话不对,实则那天在客栈,我们都一起看见了大姨夫,苏掌柜还说大姨夫是客栈的常客。” 不等宋言卿出言反驳,苏玉蝉忙说道:“这位小少爷,您应该是看错了的,那天出现的闻先生我确实认识,但不是这位。” 临哥儿淡淡道:“苏掌柜,并不是我看错了,是你没仔细看才对,实则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对方每次见你的时候,都刻意乔装打扮而已。” 随后看着宋言卿,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我觉得奇怪,他的脸看起来四十来岁,手和脖子却比较年轻,苏掌柜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他的耳朵,是不是跟你记忆中一模一样?” 宋言卿呼吸一窒,不禁有些慌乱,没想到自己只是出现了片刻,就被人观察得如此仔细。 倘若没人提醒,苏玉蝉定不会留意的。 确实,苏玉蝉闻言一怔,临哥儿没说这话之前,她根本不敢往同一个人上想。 而今听了临哥儿的话,她立刻盯着宋言卿打量。 看得非常细致,入微。 继而便是一惊,发现宋言卿除了脸不熟悉以外,剩余的其他地方确实越看越熟悉。 难道,此人与闻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苏玉蝉心里乱糟糟的,含泪颤声问道:“闻来,是不是你?” “我不认得你,你们都认错人了。”宋言卿苦恼地道,看苏玉婵好似陌生人,根本看不出半点破绽。 温臻如笑了出来,缓缓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其实在临哥儿未曾站出来作证之前,她还想等等周来再发作。 但现在,她不想等了。 “够了,宋言卿。”温臻如只说了这一句,便转头看向苏玉蝉:“他既然不认,你作为枕边人,应当知晓他身上有哪些特征吧?” 这话一出,宋言卿心中倏地一凛。 苏玉蝉点点头:“我知道,他的左手臂内侧有一颗痣。” 话音刚落,温臻如便怒视着宋言卿:“听见了吗?你可敢露出手臂,自证清白?” 又一字一顿地道:“还是你要说,这一茬又一茬的证据,通通都是巧合?苏掌柜的指认是巧合,临哥儿的指认是巧合,池姐儿的指认也是巧合,周来的失踪更是巧合,我的怀疑,通通都是巧合。” 温臻如忍无可忍,拍了一下桌子:“宋言卿,你当我温臻如是傻子吗?!” “你已认定我有异心,自然看什么都是证据。”宋言卿依旧咬死不认。 温臻如懒得再跟他扯皮,茶盏一搁:“来人,将宋言卿的袖子给我扒掉,他想丢脸,好,我成全他!” “臻如!”宋言卿的表情这才变了,再也装不下去了,满脸屈辱地吼道:“我是你丈夫,就算我真的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何必这样折辱我?” “哈哈。”温臻如气笑了,冷冷地道:“你终于承认做了对不住我的事了?怎么不嘴硬了?” 宋言卿脸色难看,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思索了片刻,他压下情绪认错道:“对不住,臻如,是我不好,但我只是太需要别人的认可了,而待在你身边,我就像一个附庸,你根本不理解我的苦闷。” 他痛苦地望着温臻如:“我是一个男人,也渴望建功立业,而你却像养一个花瓶般将我养在后院,你真的爱我吗?” 闻言,许清宜母子俩的心脏一提,都担心温臻如会轻拿轻放,只将此事当做是寻常偷腥处置。 但不是这样的,宋言卿野心勃勃,对方的目标是图谋整个温氏! “可是这些,在你答应作为赘婿和我成亲的那一刻,你不就应该有所觉悟才是吗?”温臻如声音幽幽,目光森然地盯着宋言卿:“你知道吗?若你只是偷腥,我大抵还会念旧情放你一马。”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反手扇在宋言卿的脸上,瞬间宋言卿被扇倒在地。 此刻他的形容狼狈,哪还有昔日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厨房安插自己的人。” “贱人。” 第247章 赐死恶狼 第247章 赐死恶狼 听见这话,临哥儿再一次诧异地看着娘,对方从一开始就笃定宋言卿不是好人。 如今果然。 若非苏玉蝉这条线曝光,宋言卿还真有可能得手,反过来说,宋言卿对苏玉蝉也算真爱了。 只不过,他最爱的还是自己。 “来人,将他押回静水居。”温臻如吩咐道,再不给宋言卿说话的机会,以免污了耳朵。 苏玉蝉呆呆地看着宋言卿,对方却不曾看她一眼,顷刻间,昔日如梦幻泡影,而她也在男人的漠视中,失去了质问的兴致。 坐回了椅子上。 下人快速清理了现场后,给各位重新奉上热茶。 温臻如坐下来,喝口热茶静了静心,这才重新扬起微笑,对各位歉意地道:“家贼难防,让各位见笑了。” 揪出一个害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她并不难过。 “恶人自有恶报,看来都是冥冥之中注定他不会得逞的。”许清宜说了句。 实则原着中不是这样的,好在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同时对温臻如的果断心服口服,不愧是家主啊,既然对方已经意识到宋言卿的野心,她就放心了。 苏玉蝉慢慢缓过神来,毅然走到温臻如跟前,跪下哭道:“温家主,对不住您,我真的不知道……” “不可。”温臻如托着苏玉蝉,将之扶起来,缓声劝慰道:“妹子,此事并非你所愿,你也不过是受人所骗。忘了他,以后好好生活吧。” “是。”苏玉蝉泪如雨下,感激地道。 此事已了,温臻如吩咐温平如:“小五,既是你请来的人,把人家好生送回去。” “是。”温平如难得听话。 大姐此刻应该杀意腾腾,他不敢不听。 “这些钱财你也收着。”那一木匣子的珠宝,温臻如也合上盖子交给苏玉蝉,见对方生厌摇头,她便道:“原就是我的东西,就当是我赠与你,与那贱人没有分毫关系,你若实在不喜,拿去卖了换成银子也使得。” 苏玉蝉这才收下。 温平如送苏玉蝉离开后,许清宜和临哥儿也告辞离开了。 温臻如静思片刻,唤来一双子女,一五一十与他们托出宋言卿的恶行,随后观察他们兄妹的反应。 温敏兄妹二人,得知宋言卿不仅偷腥养外室,暗中培养势力,还曾经在府里实行杀人灭口,自然是万分震惊,难以置信。 以上的每一条,都是不可原谅的恶行。 “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回过神后,兄妹俩艰涩地问。 如果可以,他们也不希望父亲是这样的人,但偏偏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也是无条件相信母亲的。 “这个决定,我打算交给你们。”温臻如看着两个孩子,淡淡道:“颐哥儿,敏姐儿,你们经历的事情太少了,也从未吃过苦头,这是你们人生中的第一课。” 交给他们决定?温颐和温敏面露愕然。 亲自处置自己的父亲,这…… 他们互相看着,准备交流,被温臻如制止:“不许交流,背对着背,写在手心。” 兄妹二人闭嘴,随后听从母亲的话,背过身去。 下人送来沾好墨的毛笔,每人各一支。 这是个很难的决定,所以兄妹二人都犹豫了良久,才咬牙写下自己的答案,然后握起来。 “颐哥儿,你先来。”温臻如道。 温颐抿唇,走上前来,郑重地将自己的手心摊开,上面写着一个‘废’字。 到底,是生父。 温臻如看罢,没说什么,又道:“敏姐儿,你来。” “是。”温敏上前来,毅然在母亲面前摊开自己的掌心,上面写着一个‘死’字。 温颐瞟了一眼妹妹的掌心,顿时瞪大眼睛。 然后看着母亲,心中略有不安,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没想到妹妹更狠。 感觉母亲会更欣赏敏姐儿的样子。 “知道了,下去吧。”温臻如倒是没说什么。 “是。”温敏淡淡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儿子告退。”温颐也转身离开,然后追上妹妹,问道:“你不好奇我的答案吗?” 温敏道:“ 不好奇,因为我了解你。” 兄长人很好,但骨子里没有狠劲儿,左不过是废了宋言卿再逐出去罢了。 温颐:“……” 被妹妹噎得无话可说,只能沉默。 静水居。 被押送回来后的宋言卿,正在思索如何软化温臻如的态度。 这时,便看见温臻如走了进来,他连忙满脸忏悔地说道:“臻如,养外室这件事我承认,但我与周来交好,只是看中他能帮我打掩护罢了,绝无别的心思。” 温臻如冷眼轻哼。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十年前敢养外室,一年前敢行凶杀人,谁知道再过几年,是不是敢谋夺温氏。” 宋言卿一怔,连忙否认:“我真的没有!” “已经不重要了。”温臻如和这个负心人,已无话可说,手一扬,叫身后的丫鬟将托盘端上来,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把匕首,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见状,宋言卿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望着温臻如,最后艰涩地苦笑出声:“二十几年夫妻情分,何至于此?” “呵,你背叛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夫妻情分?现在知道提情分了?只会让我更生气。” 宋言卿:“……” 知道温臻如真的打算要自己的命,他开始怕了,颤声道:“看在孩子们的份上……” “这是敏姐儿的决定。” “……”声音戛然而止。 宋言卿握紧拳头,青筋在额头两边暴起,震惊过后癫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好好,敏姐儿,果然最肖你,都是无情人罢了!” 又高声道:“温臻如!这就是我背叛你的缘故,你永远不会全心全意,我只是你的玩物,毫无尊严!” “被我欺骗十年,你活该!” 宋言卿力竭声嘶,双眼赤红地诅咒:“永远永远,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自我安慰够了吗?”等他吼完以后,温臻如扶了扶头上的发簪,语气淡淡:“我生来高贵,什么都有,一无所有的人,是你。” 宋言卿刹那间安静下来,眼神里淬满了毒。 是啊,这就是真相,他爱温臻如高贵,也恨温臻如高贵。 这就是他从苏玉蝉身上找安慰的原因。 忽然,宋言卿抓过托盘里的匕首,猛地刺向温臻如的腹部。 温臻如眼疾手快地握住那只手腕,往里一折,双手送向持刀人自己的胸口。 一切发生在眨眼的功夫。 宋言卿不敢置信地瞪着温臻如,一朵血花自他的胸口蔓延开来,染红白衣。 直到宋言卿缓缓倒下,温臻如才松开匕首,满眼肃杀之意,随后,身姿笔直地吩咐下人:“去报官,就说宋言卿谋害家主,畏罪自杀。” “是。”下人离开。 衙门。 听见温府下人的报案,在衙门当值的温家老四温砚如,十分愕然。 最近他忙于查案,已经有段日子不曾回家,家里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吗? “……” 宋言卿的死,震惊了整个温氏,也震惊了整个太原。 “嚯,你大姨母真是雷厉风行。” 听见消息,许清宜爽了。 解决了宋言卿这个心头大患,她吃饭睡觉都香。 临哥儿却在默默地想,娘真是料事如神,自己还是差得太远了。 以后要更加努力学习才是。 被压迫了一年有余的虞秋池,也分外解气,这日,亲自领着一群婢女来到客院,给许清宜他们送来下午茶。 道谢,顺便报个喜:“方才官府的人将凶手的尸身领走了去,真是大快人心。” 从今往后,她便又可以在温府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不是嘛。”许清宜笑道。 太原一切顺利,只希望远在前线的谢韫之,也要这么顺利才好。 第248章 主帅被劫 第248章 主帅被劫 南境江边,铁索桥即将完工。 伫立在江边的谢韫之,也似乎心有灵犀,忽然抬首眺望太原的方向。 也在心里念叨着夫人与孩子们,不知他们在太原过得还好吗? “谢将军在看什么?”赵翊也抬头看去,却见刚才还晴朗的天空,忽然打了个响雷。 谢韫之顺势道:“要下雨了,殿下快回营吧,免得淋湿了身子寒气入侵。” 倒也不是真的担心,若赵翊真的病死了也是件好事,他这么说只是懒得应付罢了。 赵翊也是这么想的,这边的气候令他十分不适,也不逞强,便笑道:“也好,那此处就劳烦谢将军了,我先回营。” 说罢,便匆匆带着侍卫们离开。 行至一半,果然大雨如注。 “殿下,前面似乎有个山洞,不如先躲一躲,等雨势小了再走?”侍卫们担心赵翊的身体,便提议道。 “可。”赵翊颔首,也不敢怠慢自己的身体,在这个鬼地方生病可不是件好事。 怪不得老祖宗早年没有强攻南境,想必也是看出来,这里非富庶之地,干脆就搁置不管了。 若非想要军功,赵翊其实也不想来这里受罪。 上一次水土不服病倒,可是折腾得他够呛。 几人跑进了山洞避雨,未曾发现,暗处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们,不怀好意。 这双眼睛的主人,拿起一支巴掌长的笛子吹了几声,然而,大雨的声音将笛声给掩盖住了,在山洞里避雨的几人都没有听见。 正在擦拭脸上雨水的一名侍卫,忽然感觉脖子瘙痒,可是未曾等他抬手去抓,眼前便一阵眩晕,然后人倒了下去。 其他人一惊,随后他们就像约好一般,陆续倒地,包括七皇子赵翊也是。 这时,一个妙龄女子走出来,正是夷蛮部落的首领之女伽罗,身后还跟着两名见健壮男子,她低声吩咐:“将大启皇子带回去。” “是。”两名部落男子将赵翊抬起来。 伽罗自腰间抽出匕首,将昏迷在地的数名侍卫一刀割喉,随后低头,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黑色飞虫,眼中闪过心疼。 那是黑尾蜂王,一种能使人昏迷不醒的毒蛊,非常难以炼制。 并且用一次就死掉。 准备撤离之际,伽罗透过雨幕,看见远处又疾行过一人一马。 看身影,应该是大启此次南征的副将之一,也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常胜将军谢韫之。 伽罗早就远远地见过了此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 她眼神一冷,快速将笛子举到唇边,但很快又放下了。 黑尾蜂王只能在短距离使用,而且是在对方静止的状态下才能成功。 正是因为今天下雨,倒霉的大启皇子又刚好躲到这个山洞里来,蹲守了很久的他们,才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谢韫之策马回到营地后,进帐篷换了身干爽的衣服。 大桥快要搭好了,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他打算召集几位主将副将,还有军师等人,正式商讨一下渡江的细节。 “谢将军!”忽然,七皇子的老师楚先生冲了进来,神情着急地道:“七殿下在何处?” 穿着里衣正在晾湿发的谢韫之,抬起头来一怔:“怎么?七殿下先我一步回营,眼下还未抵达吗?” “糟了!”楚先生闻言心中一紧,脸色骤变。 见状,谢韫之也猜出大事不妙,连忙一拢长发簪起来,高声道:“快点派人去途中找!” 因七皇子的失踪,整个军营顷刻间动乱起来。 很快,数千人在营地去往桥边的路上来回搜寻,没用多久,便在途中的一处山洞中,发现了保护赵翊的数名侍卫。 他们都被一刀割喉。 但是,现场并未看见赵翊的踪影,可以预料,赵翊应该是被人劫走了。 此消息传回营地,所有人都脸色难看。 “这下该如何与陛下交代?”楚先生崩溃地道。 “护在七殿下身边的都是一流高手,想不到夷蛮部落中竟有如此能耐之人,能够将陛下御用的铁骑一刀割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平南将军皱着眉道,内心暗骂了一声娘,主帅被敌军抓了去,没有军功事小,这下恐怕连小命也要搭进去。 “确实。”谢韫之弯腰垂眸,负手看着地上那几名死者的伤口,狐疑道:“一刀封喉,除非这几人站着不动任人施为,否则不太可能。” 说罢,眼神忽然一凛,蹲下去仔细查看,然后从死者的颈侧,拈起一枚黑色的小刺。 “谢将军,有何发现?”军师凑过来问。 谢韫之不好说,又检查了其他几名死者,发现脖子周围均有此物。 看起来就像是……黄蜂的尾刺。 谢韫之赶紧将其扔掉,用衣摆擦了擦手,说道:“这几人应该是中了夷蛮人的毒蛊。” 毒蛊?众人一怔,随后恍然明白过来,这样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一流高手会被一刀封喉了。 夷蛮人会用蛊,这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看来七殿下是被夷蛮人抓走了。”楚先生从崩溃中缓过神来,得出结论后继续崩溃。 “应该就是如此。”众人也十分焦急地道。 “这可怎么办?”楚先生哭丧着脸,视线在帐篷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谢韫之身上,冲过去抓住谢韫之的手臂:“谢将军,你赶紧想办法将七殿下救回来!” 不习惯与人接触的谢韫之皱眉,抽出手臂:“楚先生冷静,敌人抓走七殿下的目的是想让我们退兵,所以七殿下暂时应该不会有碍。” “没错。”平南将军暗暗鄙夷了楚先生一眼,果真是没上过战场的胆小鼠辈:“夷蛮人应该很快就会派人与我军谈判,救回七殿下的条件,想必就是退兵了。” 他不冷不热地道:“各位还是先想想,这兵退还是不退吧。” 闻言,帐篷内一片寂静。 “当然要退了。”楚先生怔愣过后,立刻道:“南境这次攻不下来,可以从长计议,但七殿下金尊玉贵,不得有任何闪失!” 别人或许不知,但楚先生作为老师很清楚,七殿下可是陛下属意的下一任储君,若此次南征顺利,回京必封太子。 但出师不利,七殿下竟被抓了去。 话音落,发现无人应和自己,楚先生厉声质问:“怎么,难道你们不同意退兵?” 他在心中大喊,你们这些只知道打仗的粗人,可知道七殿下是未来天子? “没有。”谢韫之暗翻白眼,缓缓道:“眼下尚不知敌军释放人质的条件,万一对方要我们全部人的命,楚先生是否还能这般爽快?” 楚先生顿时一噎。 第249章 拒绝谈判 第249章 拒绝谈判 另一边,夷蛮部落,寨子里。 被抓走的赵翊刚醒来,就被人掐住下颌,往嘴里扔了一个东西,那东西滑溜溜地顺着他的喉咙就咽了下去。 赵翊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怒视眼前的女子道:“你是谁?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我是首领之女,伽罗。”女子娇艳地笑道,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短笛:“你刚才吃下去的,是毒蛊。” 闻言,赵翊的心情如晴天霹雳,立刻环顾起四周来,发现自己果真被抓了,而他被抓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山洞里…… 随即明白过来:“你们埋伏在山洞里?” 侍卫会晕倒,估计也是中了毒蛊什么的吧,思及此,赵翊一阵恶心,快速伏地扣自己的喉咙,意图将那蛊毒吐出来! “没用的。”伽罗劝告:“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赵翊充耳不闻,继续干呕。 敬酒不吃吃罚酒,伽罗冷哼,举起笛子在唇边吹了一段。 笛声起,蛊虫动。 赵翊顿时抱腹痛呼,在地上打起滚来。 “哈哈哈哈。”周围的夷蛮人,看见大启皇子狼狈的样子,全都哈哈大笑。 “这回老实了吧?”伽罗也笑了,得意地停下来。 没有了笛声,赵翊才慢慢不痛了,他坐起身来,怒视着伽罗。 “妖女!”他骂道:“你竟敢这样折辱本殿下,你们夷蛮人真是自取灭亡,我朝大军不会放过你们的!” “妖女,呵呵。”伽罗笑不达眼底,倒也不屑与对方逞口舌之快。 只需举起笛子吹两声。 赵翊便再次腹痛起来,苦不堪言,但其实刚才开口的刹那,他就预料到了被折磨的结果。 可是,他依然选择激怒对方。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屈服,不让对方有一丝怀疑。 “别吹了,求求你,啊……住手……”赵翊高声求饶道。 “哈哈哈!”伽罗这才停下来:“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呢?大启皇子,啧,不过如此。” 赵翊快痛死了,忍着屈辱与对方虚与委蛇:“我服了,不要再折磨我了,你们想怎么样,说吧,我都配合。” 闻言,伽罗笑道:“看来你们中原人,都是识时务的俊杰。” 赵翊苦笑道:“小命掌握在你手中,我能不识时务吗?” 这话说的没错,伽罗挑了挑精致的黛眉,又是娇艳地一笑:“早这样不就好了,我们对识时务的贵客可是很好的。” 随后拍拍手,让人将大汗淋漓的赵翊扶起来,吩咐道:“带我们的贵客,下去梳洗一番,我们再好好谈。” “是。”四肢乏力的赵翊被扶走。 半个时辰后,赵翊才稍稍缓过些来,穿着夷蛮人的衣服,清爽地坐在寨子里,一间茅草和竹子搭建的屋子。 看见伽罗走进来,开门见山地道:“你叫伽罗,是吗?我叫赵翊,我的命在你手里,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哦?怎么合作?”伽罗惊讶地扬眉,随后颇为感兴趣地坐下,洗耳恭听。 “你先说说看,你们劫持我的诉求是为何?”赵翊问。 伽罗想了想,如实道:“我们想要大启退兵,并且将南州府割让给我们,哼,那本来就是我们的地界,若非你们中原人侵占,我们何须龟缩在深山老林?” 他们的地界?真是无稽之谈,赵翊心道,你们如此大言不惭,怎不问问南州府的百姓认不认可? 南州府的百姓恨透了夷蛮人这群强盗,可不想归于夷蛮人管辖。 “若肯归还南州府,我们便承诺不再越界,并每岁给大启朝廷上供。”伽罗软硬兼施,先服个软,再威胁道:“反之,我们决不罢休,就算你们的大军渡了江又如何,我们大不了化整为零,修生养息。” 等以后部落繁荣起来,依旧可以再次卷土重来。 “不可能,你们的条件太过了,我只是一个皇子,朝廷不会答应的。”赵翊如实道:“不瞒你说,大启皇宫中像我这样的皇子还有无数个,死了我一个根本不算什么。” 伽罗眯眼,面露怀疑:“是吗?但我怎么听说,你是大启皇帝属意的下一任君主呢?” 皇帝会不在意自己选中的储君吗? “只是属意而已,若是知晓我被毒蛊控制住了,哼,皇帝不仅不会救我,还会亲手杀了我。”赵翊道。 “……”伽罗瞬间就明白了赵翊的意思,脸色十分难看。 是啊,大启皇帝不会要一个被毒蛊控制住的储君。 也就是说,抓了这个赵翊毫无用处? 似乎知道伽罗的想法,赵翊赶紧道:“不过,你们若是肯与我合作,助我登基,届时别说南州府了。”他看着伽罗那张美艳的脸,诚恳地笑着承诺:“我甚至可以奉你为皇后。” 皇后?伽罗有些心动了,也就是说,自己的儿子可以当下一任皇帝,部落的人也能入朝为官,掌握大启的权力。 若能如此,也不失为一桩好的交易。 横竖赵翊的小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伽罗丝毫不害怕赵翊耍花样,沉吟了片刻,便道:“如何合作?” “杀了谢韫之,你们不战而退,我收复南境,带兵回朝册封太子。而你。”赵翊道:“随我一起进京,册封太子妃。” 又道:“父皇年事已高,届时他有个三长两短,我立即登基,这大启的天下,便归属于你和我了。” 别的且不说,光是杀死谢韫之这一点,倒是正中伽罗的下怀。 这样的一员猛将,留着对他们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怎么杀?”伽罗问。 “写一封信,叫他一人前来谈判,再伺机而动。”赵翊道,只要谢韫之只身前往夷蛮人的寨子,他相信,夷蛮人有的是办法将谢韫之杀之而后快。 啧,倒是个可行的法子。 都说大启人狡猾又阴险,果真是如此,与他们合作就是与虎谋皮。 可是巨大的利益摆在眼前,谁又能拒绝这送到手中的半壁江山呢? 伽罗思考片刻后,说道:“我和我父亲商讨一下,若是我父亲同意,便按照你的办法去做。” 赵翊:“好,等你的好消息。” 伽罗临走之前,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凌厉地警告赵翊:“你中的毒蛊没有解药,可别妄想用什么缓兵之计脱身,没用的,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让你七窍流血而亡。” 赵翊:“……” 伽罗见他脸色不佳,十分满意地转身离去:“大启皇子,希望你真的识时务才好。” 留下晃动的竹帘,叫阳光在赵翊的脸上一闪一闪。 “……”身不由己的赵翊,神色万分阴郁。 夷蛮部落的首领,也未能抵抗得住赵翊画的大饼。 共享大启的半壁江山,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因此首领思来想去,便同意了与之合作。 但,信怎么写,还得想想。 单独让谢韫之一人前来,不妥,定会让谢韫之产生怀疑,担心赵翊是否已经与夷蛮人合作,难保不是请君入瓮。 因此顾虑,信上干脆就涵盖了两位副将,军师,及楚先生等数人的名字。 最后言明,不许带兵。 谢韫之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嘴好像开了光,竟是一语成谶。 此刻,距离七皇子赵翊被劫走,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营地里各位,都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夷蛮人的消息。 “夷蛮人怎么还没有消息?”楚先生在议事的帐篷里来回踱步,这都一天一夜了,他吃不香,睡不着,满心都是七皇子的安危。 或者说忧虑自己的安危,若是七皇子有个差错,他这个随军出征的老师,也不会有好下场。 其他人,也是着急的,至少看起来是。 但现在除了等,又能如何? 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敌军伤害了人质。 “报——”这时,一个士兵冲了进来,手里举着似乎是一封信件,大喊道:“夷蛮人的信!有信了!” 帐篷内的所有人一惊,楚先生最先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扑上去:“信在哪儿?快快,给我。” 他自士兵手中,一把将信封夺了过去,迅速拆开来看,当看完后,脸色却有些古怪,凝着。 “如何?”军师最先上前来问:“信上说了什么?” 谢韫之和平南将军也上前来关心情况。 “七殿下确实被夷蛮人抓走了,信中有他的笔迹。”楚先生说话时,信被军师拿了过去,军师接着念道:“请诸位副将,军师,楚先生,过江前往寨子谈判,为表诚意,不得带士兵前往。” 念到这里,没有了。 “娘的。”平南将军低声骂了一句,又啐了一口:“把我们通通都叫过去,谁知是不是设了埋伏,这不是叫我们去送死吗?无耻的夷蛮人。” 夷蛮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大内一流高手,他们去了还能活着回来? 谢韫之面容冷峻,看向楚先生,开口:“楚先生,你呢,意下如何?” “……”楚先生咽了咽口水,一时无话。 送死,他可不想去,但谈判一定要有人去才行。 “平南将军担心的也对,但我认为,夷蛮人应该不敢乱来。”楚先生分析道:“大军压境,他们的诉求是以和为贵,若动了我们的人,难道就不怕大启的铁骑踏平南境?” “嗯,楚先生说的有道理。”军师颔首道:“他们是怕了才会出此下策,没理由拱火,不过,我们也不能全去,要留人镇守后方才行。” 话音落,楚先生立刻道:“我不会武,去了也是拖各位的后腿,我愿意镇守后方。” 军师本也不想去,却被楚先生抢先一步,心中不禁暗骂,紧跟其后站到对方身边道:“我也不会武,我愿与楚先生一同镇守后方。” 夷蛮人会用毒蛊,那个地方太可怕了,谁敢去? “哼。”平南将军看不起他们这俩贪生怕死的文人,但不得不考虑现实,说道:“你们又不会领兵打仗,万一我和谢将军没能出来,谁来引领大军渡江南征?难道不打了?就这么灰溜溜地班师回朝?!” 是,这是个隐患。 偌大的军营,不能不留下一个会领兵作战的将军,以谋后路。 算来算去,这次过江谈判的最佳人选,还是一文一武啊。 “平南将军的话,也颇有道理。”楚先生沉默良久,似乎下定了决心,毅然站出来提议:“这样如何,我与谢将军一同前往,军师与平南将军留下守营。” 他是怕死不错,可是救不回七皇子也是个死。 谢韫之有异心,若平南将军和军师都不肯去,楚先生怎敢将谈判全权交给他?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一直未曾表态的谢韫之,忽然缓缓笑了。 众人:“……”内心不由紧张起来。 “看来各位都赞成谈判,但,我不赞成。”谢韫之果然语出惊人。 闻言,众人脸色骤变,惊讶地道:“不谈判,那你想如何?” “自然是大军渡江,杀过去。”谢韫之回答得毫不犹豫。 随后,大步向帐篷外面走去,似乎要去点兵出战。 第250章 不杀同胞 第250章 不杀同胞 “不可!你这样视七殿下的安全于无物,岂是臣子所为?!”楚先生没命地追出来,大声喝止:“谢将军,站住,你要反了不成!” 谢韫之没有停步,一副谁也拦不住的样子。 楚先生目眦欲裂,连爬带滚地追上去高喊:“不能出兵!一切以七殿下的安全为主!” “谢韫之,如果你坚持出兵,你就是造反,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那道疾行的身影,这才停下来。 “你如此激进,已是犯了错误,无论是去谈判还是留守,我们都不再放心……” 就在楚先生准备吩咐铁骑卫,将谢韫之拿下之际,谢韫之转过身来,刷地抽出铁骑卫的佩刀,用力捅入楚先生的腹部。 楚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一刻,周围一片寂静,既沉重又绷紧。 帐篷里的平南将军和军师都走了出来,还有各位将士们,都被这一幕惊呆。 谢韫之杀人过后的凌厉目光,最先落在平南将军脸上,似乎在看对方的反应。 “谢韫之反了,拿下他!”一名铁骑卫反应过来,刷地拔刀高喊道。 他一动,所有的铁骑卫都拔出配刀,对谢韫之围攻而来。 “拿下谢韫之!”众人高呼道。 谢韫之一下将刀刃从楚先生的腹部抽出来,转身与几名铁骑卫缠斗在一起。 “杀!拿下铁骑卫!”谢韫之的亲兵们吼了一声道。 顷刻间,所有人都加入混战之中。 谢韫之杀着皇帝派给赵翊的铁骑卫,一路杀到平南将军跟前,和平南将军打了起来。 “你是谁的人?!” 平南将军举起长刀招架,咬牙道:“我谁的人也不是,我是大启百姓的将军!” “不说实话,我连你也杀!”谢韫之寒声威胁道。 平南将军没了声音,不是他无话可说,而是他的武功不如谢韫之。 几招过后就疲于应付,招招惊险,整个人都气喘吁吁,更别说对话了。 不多时,哐地一声,兵器相撞。 谢韫之快一步连招夺了平南将军的长刀,反将刀刃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平南将军步步后退,最终跪地。 在他跪地的瞬间,所有的铁骑卫也死的死,擒的擒,战场归于平静。 只有满地的鲜血,证明了刚才有过一场激战。 淅淅沥沥,南境忽地又下起了小雨。 雨与血,一起融入泥土。 谢韫之也微微喘息着,看着雨中狼狈的平南将军,刀刃未动:“我再问一次,郑将军,你是谁的人?” 平南将军缓缓苦笑起来,用手抹了一把脸,颓然道:“我没有撒谎。不过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应该是陛下的人。” 一顿,如实招来:“陛下吩咐我,找机会杀了你。” “是吗?”谢韫之狐疑地眯起眼睛:“可是我给过你机会,你却没有动手。” 当时他还以为,只是平南将军这人太谨慎了,倒是没怀疑过自己的直觉。 “是。”平南将军点点头:“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听从命令。” 一旁被拿住的铁骑卫闻言,跪在地上愤怒地道:“你这个叛徒,竟然背叛陛下!” “背叛?哈哈哈,你懂什么?!”平南将军忽然目光一定,仿佛变了个人,在雨中张开手怒吼道:“我是大启百姓的将军,我的刀只杀敌,不杀同胞!我不是谁夺权的棋子,我只想当个守疆卫国的将军!” 可是没有人成全他,人人都来逼迫他,拿他的前程,拿他的家人! 肃王如此,陛下也是如此! 作为大启的一名将军,难道他郑某人戎马一生,只有身死在此,才能坚守住信念吗? 何其悲哀! “你的刀,不杀同胞?” “是。”平南将军目光坚定,巴掌拍了一下胸口:“我的刀只杀敌!” “如果我要杀你呢?”谢韫之问。 平南将军身形一顿,挣扎过后,悲哀地闭上眼睛:“随意。” 谢韫之手中的长刀动了一下,离开平南将军的脖子,又转了一个圈。 走近将刀柄递给对方:“我不杀你。” 平南将军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谢韫之,满脸不敢置信。 “你可愿拿起你的刀,随我一起过江杀敌?”谢韫之问道。 第251章 杀穿南境 第251章 杀穿南境 看到宁死不屈的平南将军,谢韫之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不久之前,他也怀着这个信念。 只是世事无常,他终究没能坚守到底。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就背叛与否定了曾经的自己,只不过眼下,他有了新的方向而已。 或许在皇帝的眼里,他的确反了。 可是在谢韫之的眼里,自己上战场的信念,一直没有变过,都是为了止战。 如果因为一句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那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正善可言,不过是权力者的猎场罢了。 那还有什么值得守护的意义? 所以,他不会强迫平南将军归顺,反而,他很尊敬平南将军。 “只是杀敌?”平南将军呆呆地问。 “只是杀敌。”谢韫之颔首。 闻言,平南将军不禁陷入沉思,在他看来,谢韫之这遭已然和皇帝撕破脸皮,倘若自己拒绝归顺,必死无疑。 然而如今,他实在没想到,谢韫之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胸襟和人情味。 想杀就杀,绝不废话,没有杀他,应该是真的想留他一命。 “好!”平南将军想通后,拿起自己的兵器站起来:“老子跟你去杀敌,败了死在南境,做鬼都不便宜蛮子!胜了,我功成身退,你封狼居胥,你我各不相干。” 这是他的条件。 “可。”谢韫之痛快答应,这个主,他做得。 二人达成一致后,便将目光落到军师身上。 军师可不敢学平南将军,称自己中立,就算他说了,谢韫之也不会信的。 “我我我,我降,我愿归顺恭王殿下!”军师腿肚子一颤便跪了下去。 谢韫之抬手,刀尖直指他的喉咙:“我不信你。” “不!谢将军!”军师撕心裂肺地呐喊:“不要杀我,除了贪生怕死,我没做过坏事,真的呜呜呜,谢将军,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去杀敌!” “对,让我这条命死得值!”军师也学平南将军般挺起胸膛拍胸脯:“我非大奸大恶之徒,请谢将军成全我吧!” “ 既然你贪生怕死,有忠心可言吗?” “有!”军师高声:“你饶我一命,等于让我重生,已死去的我与重生后的我有何相干?” 不得不说,文人的嘴皮子就是利索,黑的能说成白的,墙头草也能说成浴火重生。 但这番话,确实触动了谢韫之,很多人择木而栖,都是迫于无奈。 没有逼到那个份上,根本就不会真心为谁效忠,都是为了活命而已。 譬如眼前的军师,此前就是一个应声虫,看着赵翊的脸色行事,惧多于忠。 “好,给你一次机会,让我看看你如何重生。”谢韫之想了想,将刀扔在军师脚下。 军师愣了一下,诚然,他贪生怕死,但他脑子灵活,于是很快就想通了对方的意思,因此恐惧和眼泪鼻涕一同流下来。 老天爷,他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这辈子连鸡都没有杀过。 但事到如今,他必须拿出血性来,做出改变才能活下去。 军师伏在地上哭了一阵,慢慢冷静,随后颤巍巍地握起刀柄,一鼓作气地站起来,冲到那些被擒的铁骑卫面前,大刀大刀地结果了他们。 鲜血溅了军师一脸,杀完之后举起刀喊:“渡江!杀敌!杀!” “杀——”内乱已止,剩下的全是恭王一脉,将士们举起兵器振臂高呼道。 “列队,准备渡江。”主帅已经被擒,谢韫之作为全营职位最高的将领,正式发号施令。 “是!”将士们一窝蜂地动起来。 军师举着刀站在人群中,感觉自己杀完人后,真的变了? 再也没有那种贪生怕死的感觉了。 “穿上盔甲,走吧。”谢韫之路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平南将军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细雨朦胧,大军整齐有序地踏上铁索桥, 顺利过了桥,继续翻山越岭,途中多有危险。 得亏平南将军在南方作战的经验丰富,在他的指导下行军,过程还算顺利。 夷蛮人和赵翊都在等谈判队伍,结果却等来探子汇报:“不好了,中原大军打过来了!” 伽罗大惊,瞪着赵翊。 “不可能!”赵翊也嚯地站起来道,满脸的不敢置信,要知道军营里能说上话的人,除了谢韫之以外,其余全都是他的人。 他们不可能不顾他的安危出兵,除非,谢韫之将其他人全都杀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瞬间吓坏了赵翊。 “怎么办?” 伽罗没理他,赶紧去下命令:“全寨的老弱妇孺,撤!年轻人留下,备战!” “中原大军即将到来,为了寨子,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能退缩!” …… 轰隆。 一个响雷,半夜在太原的上空响起,吵醒了睡梦的许清宜,醒来发现下雨了,丫鬟们都在忙着关窗户,检查雨水是否有浸漏。 许清宜被这个雷打的有些心悸,干脆也起来喝了口茶,静静心。 片刻后,大雨果然落下来了。 许清宜望着外面的风雨飘摇,思绪忍不住飘到了南境。 一别多日,不知谢韫之那边怎么样了? 叫人担心啊,即便许清宜平日里在孩子们面前装作淡定,心中也仍然是有些不安的。 她想着想着,便没有了困意,于是这下半夜,干脆坐至天明。 许清宜不知道,隔着千山万水的前线那边,中原大军也正是这夜杀穿了南境。 双方短兵相接,血流成河。 第252章 常胜将军 第252章 常胜将军 “杀——”身穿盔甲的军师,举着大刀加入战场,每往前一步他都觉得自己会死。 不过在死之前,多杀一个敌人就赚了! 传回京城,他也是杀了蛮子的英雄,光耀门楣! 但可能他命好,好几次命悬一线,要么被平南将军救了一把,要么被谢韫之救了一把。 “等这场仗打完,回去好好练练!”平南将军救了军师后,提小鸡仔似的往旁边一扔,随即旋身又投入战斗。 关公刀棍扫一片,帅瞎了军师的眼。 不远处,谢韫之一杆长枪,直取夷蛮首领,与之大战数个回合后,对方渐渐不敌。 想用蛊术取胜,可是大雨滂沱,虫子根本飞不起来。 而地上爬的虫子,很快就被身穿战靴的将士们踩入泥土中,再者,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防范蛇虫鼠蚁的药包,一般的虫子也难以得逞。 夷蛮人不禁怀疑,中原人正是故意选取这样的大雨天气进攻,叫他们的蛊虫陷阱都不好使。 “父亲!”伽罗见父亲不敌,着急地想要上来帮忙。 “伽罗,撤——”夷蛮首领怒吼道,不许女儿前来,他自己继续与谢韫之缠斗,为女儿和剩下的战士们拖延时间。 中原大军有备而来,根本就不是他们印象中的兵力。 他们这回,真是招架不住了。 “撤——” 军师见状,高喊道:“小喽啰莫追,小心陷阱!击杀首领和女少主!” 话音落,谢韫之的长枪终于取了夷蛮首领,随后上马去追伽罗:“军师,你带人去找人质!好生安抚!” “是!”军师一愣,随后了然,冲着雨幕喊:“谢将军,我叫孟化鲤!孟子的孟,鲤鱼的鲤!” 希望谢将军此次之后,能记住他的名字,别再军师军师地喊了…… 不然他会怀疑,谢将军根本就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然而谢韫之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也不知道听见了没。 很快,军师也转身带人去找寻人质。 而赵翊作为人质,自从伽罗得知他没用之后,便将他绑起来丢到一边,最好是被大启人救回去,看着他慢慢被蛊虫蚕食而亡。 知道自己处境艰难的赵翊,此刻被反绑着双手,满脸绝望地蜷缩在地上,嘴里还被塞了东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七殿下?”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他抬头一看,是一张自己熟悉的脸孔,孟化鲤? “真的是您?”军师面露惊喜,赶紧过来蹲下,将赵翊的嘴松开。 而赵翊立刻说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夷蛮人降了吗?” 军师:“首领死了,还有一个夷蛮人的女少主,谢将军正在追杀。” “伽罗?”赵翊脸色大变道:“不能杀伽罗,要生擒?!” “为何?”军师不解,一边给赵翊松绑一边问道。 “反正不能杀!”赵翊含糊其辞,怎敢说自己中了蛊。 但他不说,军师也大致猜得出来,估摸着这就是谢韫之没有叫他下手的原因吧,甚好,否则他还得背上一条杀害宗室子的罪名。 他敢杀铁骑卫,不代表他敢杀皇子啊。 赵翊若是死在夷蛮人的手里,也就怪不着他们了。 “是。”但样子还是要做的,军师吩咐跟来的将士:“派人去追谢将军,就说七殿下有令,务必枪下留人。” “是。”将士们离开。 赵翊却还是很担忧,起身道:“我亲自去一趟。”顺便令人毛骨悚然地盯着军师质问:“大军打过来是谁的主意?你们没看到夷蛮人的信吗?” “信?没看见。”军师老实巴交地摇摇头:“多日没有您的消息,我们都以为您遇害了,这才决定出兵。” 没看见?赵翊着实没想到这层,脸色顿时黑得赛狗屎:“……” 外面,夷蛮人死的死,逃的逃,战场已经归于平静。 将士们看见赵翊,纷纷行礼:“七殿下!” 见状,赵翊按捺住内心的不满,勉强笑着与将士们颔首致意:“辛苦各位了。” 随后环视了一周,发现只有平南将军在,便问:“楚先生人呢?” “楚先生他,为您战死了。”军师表情一哀,流下了两滴眼泪。 听闻楚先生竟然死了,赵翊的脸色又是一沉,老天无眼,为何战死的不是谢韫之呢? 说到谢韫之,他赶紧牵了一匹马,循着军师给的大致方向狂追。 伽罗不能杀,否则他就没命了! “谢韫之,你不能杀我,否则你们大启的皇子就没命了!” 悬崖上,风雨飘摇,一个女子喊话道。 此人正是伽罗,被谢韫之追到了绝路,无可奈何之际,只能转身对着步步紧逼的敌军元帅大喊。 在伽罗的印象中,谢韫之是一名忠臣良将,对朝廷忠心耿耿。 哪怕对方不会为了赵翊放弃出兵,但至少会为了赵翊而留她一命。 喊话过后,谢韫之果真停了下来,不再向她靠近。 伽罗气喘吁吁地道:“他中了我的毒蛊,如果我死了,他在两个月内也会死,只有我活着他才能活!” “毒蛊?”谢韫之冷哼一声:“果然是你们夷蛮人的手段。” 他早就猜到了。 这也是他没有吩咐孟化鲤杀掉赵翊的缘故。 何必自己动手,横竖都是死,不如叫赵翊风风光光地死在宫中,死在皇帝的跟前,省得活人造业。 伽罗笑起来,以为自己得救了。 正想进一步谈判,却看见了一缕若隐若现的寒芒,这时她才发现,天不知不觉已经亮了。 雨势也变得小了很多。 初升的太阳照在敌方将军的兵器上,叫她渐渐收了笑容。 铮地一声,弯刀出鞘,殊死一战。 伽罗坠入悬崖之际,一阵马蹄声透过雨水微弱地传来,最后来到谢韫之身边。 骑在马上的赵翊,急忙下马问道:“伽罗呢?” “逃了。”谢韫之一手持枪,一手抹了把下巴的雨水道,湿漉漉的脸庞,看起来俊美得惊心动魄。 而赵翊无心留意对方的风采,闻言只觉得松了口气,至少不是被杀了就好。 但他很快又担忧起来,不知道伽罗留下的毒蛊何时会发作折磨自己。 想来自己回到京城还有用途,对方理应不会贸然动手,那么他就还有自救的机会。 “既然逃了就算了,回去吧。”赵翊心不在焉道,没发现地上那滩未曾被雨水冲刷掉的血迹。 转过身后他一惊,这里只有自己和谢韫之两人,难保对方不会动手。 便道:“谢将军,我忘了回去的路,你走在前面带路行吗?” 谢韫之没说什么,默默地翻身上马带路。 发现对方根本不害怕自己会偷袭,赵翊心中不是滋味,也是,自己的武功根本打不过谢韫之这个常胜将军。 因此他开始烦恼,现在仗打赢了,要如何在回京之前,杀掉谢韫之? 眼下楚先生已经不在,剩下能够商量的人,就只有军师和平南将军。 第253章 班师回朝 此一战,大部分夷蛮壮年,都死于两军对垒。 剩下的小部分,在中原大军的继续搜寻下,最终远远地撤离了南境,向更远的地方寻找生机。 彻底停战,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又是一年的冬季来临,边境的天气也愈发的寒凉。 静谧的夜晚,将士们围着篝火而坐,无言地体味着胜利的喜悦,以及失去好些同袍的哀伤。 那些牺牲的将士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边境百姓的夜夜安梦。 谢韫之也沉默地坐在篝火旁,正在用匕首削一根木头,用来炙烤将士们在山林中抓来的猎物。 火舌闪烁映照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谢将军。”赵翊忧心自己的性命,不敢再叫谢韫之耽搁下去,便开口提议道:“南境战事告一段落,剩下的事宜,想必交给南州府的官府来处理即可,接下来我军明日回营,尽快班师回朝,你觉得呢?” “行。”谢韫之颔首,立刻就同意了。 倘若伽罗没说谎,也就是说,赵翊只有两个月的命可活。 他比谁都更不希望赵翊死在回京的途中,所以要尽快回去才是。 赵翊:“……” 谢韫之如此怠慢,真不把他这个主帅放在眼里。 次日,大军整装回营,跋山涉水过大桥,一切顺利。 回到营地后,赵翊立刻悄悄召集了军师和平南将军,三人商讨事宜。 首先,他有些问题要问清楚。 “本殿下的铁骑卫,怎么不见踪影?”之前在战场上,他就觉得很不对劲,为何没有见到自己的铁骑卫? 本以为他们都没来,结果回到营地,仍旧是一个都没见到。 这就未免太蹊跷了。 “殿下有所不知。”军师赶紧上前来道:“您失踪后,铁骑卫等了数日未见夷蛮人有动静,便以为您遇害了,所以,他们擅自行动刺杀谢韫之,结果都被……” 手往脖子上一抹,意思不言而喻。 “什么?”赵翊怀疑地瞪着军师:“如此多铁蹄卫都打不过他?” 那可都是大内一流高手。 “正是。”军师唏嘘地点点头:“铁骑卫的武功再好,那还能打得过谢韫之的三万亲兵吗?” 又道:“楚先生还是太激进了,若不是他,您的铁骑卫也不至于一个不剩。” 反正人都死了,就让楚先生背这个锅。 细细想来,也确实是楚先生的错。 意思是营地里发生了内乱,赵翊便怀疑地看着平南将军:“你当时没有阻止?” 谢韫之有三万亲兵,平南将军也有两万。 “回殿下,我阻止了,没打过。”平南将军诚实地道:“对方的武功实在高于常人,嗯,不愧是常胜将军。” 反正他觉得,谢韫之人是不错的,说一不二,有原则,信得过。 赵翊顿时脸色难看,他是想听好消息,不想听自己人长他人志气,沉声:“所以现在如何?”目光扫过二人,来回踱步:“胜仗也打了,留他不得,二位快拿出个章程来。” “投毒?”军师不甚认真地道。 “这,恐怕不行。”平南将军瞄了一眼军师,否了:“谢将军饮食都很谨慎,而且武功高至这个地方,饭菜一入口便知有没有毒。” “哦。”军师摸了摸下巴:“刺杀不行,投毒不行,不如用美人计?明日去南州府交接,那里的大人肯定会招待我们,届时……” 平南将军:“……” 这小子也太敷衍了,继续泼冷水道:“你确定谢将军这样的人,会愿意让人占他的便宜?” 对谢韫之用美人计,恐怕‘美人’先降了。 “也是哦,那我再想想。”军师看起来已经很努力了。 赵翊面沉如水地听着他们交流,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谢韫之很难杀,而且他们现在没有可用之人,大概率不可能在回京之前杀掉谢韫之。 不过相比起杀谢韫之一事,赵翊更忧心自己的性命,因此想不到办法就暂且搁置了,先回京再说。 南境捷报,很快送至京城。 皇帝看见已牺牲的名单,楚先生死了,铁骑卫……全死了,而谢韫之却还活着。 这不是个好消息。 但起码,赵翊也顺利拿到了军功,其余的一切,就等回到京城再说吧。 太原,许清宜也收到了战胜的消息,是谢韫之的亲笔书信,对方报了平安,表示自己并未受一丝伤,又诉了衷情,缠绵肉麻。 最后叮嘱他们,先在太原待着,暂且不必回来。 赵翊要死了,京城必会有变。 许清宜看完了信,整个人都放松了,笑着笑着,忍不住便将某人的字按在胸口,哎,以前不觉得,现在数月未见,倒是真的想他了。 “娘,爹来信了?”临哥儿被通知后,来到平时议事的花厅里领信。 还有禛哥儿和珩哥儿,都被丫鬟找了回来。 “是,你们爹爹又打胜仗了。”许清宜笑得很开心,把自己的那封信收起来,接着给孩子们的分发下去:“一打完胜仗就惦记着你们呢,好好看看吧。” “爹打胜仗了?太好了!”禛哥儿一听,举臂欢呼。 然后笑眯眯地接过自己的信,手忙脚乱地就拆阅起来。 “爹爹胜利了!”珩哥儿也举起小拳头挥了挥,满脸的骄傲自豪。 他的信,许清宜就顺手帮他拆了。 毕竟老三还小,目前还不介意暴露隐私。 最最最重要的是,有些字珩哥儿还不认识,所以许清宜窥探得心安理得:“咳,我们一起来看看,爹爹给你写什么了?” “好。”珩哥儿其实不介意,他巴不得能挨着娘一起看信。 临哥儿比弟弟们都来得早,已经快看完了,或许是他写给爹的信很长,爹给他回的信也很长。 差不多是一篇出征论文,详细地写了此次南征的很多内容。 他感觉娘也会感兴趣,于是也给娘看了。 确实,许清宜看完之后,觉得谢韫之真是个学霸,要执行力有执行力,要理论知识有理论知识。 这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啊。 至于她的信,咳,内容儿童不宜,就不跟孩子们分享了。 只是告诉各位:“你们爹爹交代,京城这个年或有变故,叫我们先不回去,年后再说吧。” 临哥儿点点头,想起一事,顺便报备:“娘,四舅舅想带我一同去查案,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啊。”许清宜一愣,接着爽快答应,这可是实践的好机会,不过叮嘱:“要注意安全,查案还是有危险的。什么场合适合去,什么场合需要避一避,你自己要斟酌。” “嗯。”临哥儿就知道娘不会反对,凡是能学习的,对自己有好处的,娘总是赞成的。 许清宜看向禛哥儿,用商量的口吻道:“不如你也跟着一块去?保护大哥,同时长长见识。” 禛哥儿跃跃欲试,正要开口,被大哥淡淡警告:“查案要见死人的,你想清楚。” 他的脸色就变了一下,死人啊? 到底是个小孩子,有点瘆得慌。 不过很快又克服了,哼唧:“我要去,我不怕。” 一听他们要去查案,这事哪能少得了小王爷,于是赵思睿也加入了。 四舅舅温砚如:“……” 本是欣赏临哥儿安静聪慧的性情,想给自己找个小帮手,谁知最后竟然演变成了带孩子。 也不说赵思睿和禛哥儿不好,但他们是真的过于吵闹。 第254章 交出兵权 第254章 交出兵权 另一边,大军回京的路上,赵翊一直希望能想到办法除掉谢韫之,结果十天过后,平南将军的驻地到了,依旧毫无头绪。 “七殿下,南边不能没人镇守,末将就不入京了。”平南将军对赵翊抱拳道:“希望七殿下回到京中,替末将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赵翊心梗,看看请辞的平南将军,又看看虚头巴脑的军师,不禁暗骂这两个没用的东西。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怒火,心平气和地道:“我身边没有铁骑卫,你又不随我进京,万一那谢韫之有歹心,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不会的,这一点还请七殿下放心。”平南将军信誓旦旦地道:“谢将军人品贵重,断不会对您下暗手,您定能顺利回京。” “……”这话赵翊怎么这么不爱听呢? 他们屡次对谢韫之下暗手,难道平南将军的意思是,他人品不够贵重? “是啊,谢将军哪敢动手。您要是在路上出了差错,陛下便可以趁机夺他的兵权,届时他一倒,陛下兵权在手,还不是想立谁就立谁?”军师道。 “……” 他那张乌鸦嘴不说还好,一番话说下来,听得赵翊寒意从脚底板冒起来,万分心急。 但偏生,他连平南将军都拿捏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剩下的路途,身边只有一个孱弱无能的军师,就更加不敢肖想对谢韫之动手了。 赵翊越想越气,不禁阴郁着脸,对孟化鲤劈头盖脸地骂道:“你当初不是以聪明过人被父皇赏识,这才有机会当上军师的吗?怎的来南境一遭,屁事没干,就知道拍马屁躲清闲。” 骂得这么难听,孟化鲤可就不干了,脸色委屈地顶嘴道:“七殿下此言差矣,微臣在讨伐夷蛮之战中,可是头号先锋,举刀杀了不少敌人,而且还带兵救了您不是吗?” 赵翊:“……” 一听还真功劳不小,便又缓和了脸色,安抚道:“军师莫怪,只是这谢韫之一日不除,我心里替父皇担忧。” 军师假笑,怎会不知七皇子没把自己当人看,好在,他现在已经不是毫无建树的孟化鲤了。 有了此次南征的军功,届时等恭王殿下夺位,自己大小也是从龙之功了。 而赵翊嫩得很,只不过是被皇帝临时拉来顶缸的,哪里玩得过众多老狐狸,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又何谈为对方卖力? 又过了二十余天,距离两个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一半多,在赵翊不停催促下,大军终在隆冬入了京。 皇帝亲自率领百官,出城迎接,十分给赵翊做脸。 其实,早在大军未归之际,皇帝就已经命人在坊间夸赞赵翊,歌功颂德,不遗余力地为赵翊造势。 反倒是刻意消减了谢韫之的存在感。 一番有意为之下来,赵翊的名声,确实在坊间升上去了很多,连带着赵翊的生母淑妃,以及淑妃一脉的势力,全都跟着弹冠相庆。 准备迎接太子之位降临。 “父皇!”赵翊下了马,跪到皇帝面前激动地道:“儿臣不辱使命,平定了南境之乱,还边境的百姓们一个清安。” “我儿威猛,为父甚欣。”皇帝呵呵笑着,亲自将赵翊扶起来,体惜地道:“此去南境艰难险阻,危机重重,好在你平安归来。” “是啊,七殿下甚是威猛,您收复南境的喜讯,想必已经传遍天下了。恭喜恭喜。”敢在这时候插话的,自然是宠臣沈知节。 偏生他的话还中听,赵翊有种对方在恭喜自己册封太子的感觉,忙笑道:“沈少保此话不妥,此次收复南境并非我一人之功,更是每一位南征将士的功劳。” “那是自然,陛下英明,定会论功行赏。”沈知节笑道,心里暗咬牙,赵翊这个小兔崽子,竟然踩着他表示自己品德谦虚,爱护属下。 真天生就是个做戏的料。 “陛下。”这时,谢韫之也上前来,单膝跪在皇帝面前汇报:“微臣幸不辱使命。” “嗯,韫之。”皇帝将目光转过来,面对谢韫之时笑意不减,并弯腰亲手扶他起来:“看见你平安归来,朕就放心了。” “多谢陛下挂心。”谢韫之道。 皇帝看着他,目光复杂地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听闻你的妻儿去了太原游玩,如今你打了胜仗回京,也该去接妻儿回来过个好年了。” “陛下有所不知。”提到自己的妻儿,谢韫之便笑了,柔情在眼底晕开:“微臣的妻子十分畏寒,隆冬腊月地令她出门,恐怕不是个好时机,少不得要等春暖花开,再叫夫人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呵呵,嗯。”皇帝想到了这句诗,歪头打趣臣子道:“你未娶妻时,朕还以为你是个和尚命,等你娶了妻朕才知道,你分明是个痴情种。” “微臣也没想到。”谢韫之道,难得笑得有些不自在。 “嗯,这些天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皇帝想了想说:“近来国库紧张,就不办庆功宴了,不过该封赏的,朕都会记得。” “是。”谢韫之垂眸应道。 次日,皇帝在朝上颁发了封赏令,有赏就有罚,但罚的倒不是此次出征有关的人,打了胜仗自然不可能罚。 只是狠狠发作了诸多贪官污吏,龙颜大怒,其中不少是肃王的人,也有一些是恭王的人,比起前者,数量已是比较少。 无官不贪,恭王深知没有利益,不会有人愿意跟着自己做事,过去很多时候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想整顿贪官,也得等他上位了才是时候。 目前就受着吧。 兄弟俩被皇帝指着鼻子狠狠臭骂,骂完又被派了活,真个是出钱出力不讨好。 这让他们都有一个感觉,皇帝在逼他们做错事,再名正言顺地收拾他们。 此计倒也不是说不好,但对恭王来说就算了,他向来四平八稳,很少有行差踏错时。 而肃王脾气火爆,私底下反心确实早已按捺不住。 奈何现在的局面,他们兄弟几个互相牵制,谁也不敢贸然行动。 除非势力发生了倾斜,比如皇帝要回了重中之重的兵权,给赵翊再添助力。 又或是他们兄弟其中有人倒下,时局就真的要动荡起来了。 这日,皇帝久违地在养心殿召见了谢韫之。 君臣数月未见,皇帝依旧老当益壮,不见疲态,反倒是征战归来的谢韫之,脸上还残留着数月来经受的风霜。 若是以前,谢韫之征战归来,皇帝定会好好地心疼这个臣子一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他就算看见了谢韫之的疲惫,也只是漠然置之。 “许久不曾与你下棋了,来手谈几局?”皇帝邀请道。 “是。”谢韫之闻言便应道,撩起袍摆在皇帝对面跪坐下,然后很自然地去拿黑子,一如他们以往的习惯。 皇帝怔了怔,不由笑了,又闲话家常地道:“眼下将军府冷冷清清的,回去可住得习惯?” 见皇帝又提起自己的家,谢韫之顿了一下,笑着回答道:“微臣成亲也才两载,以往二十几年来,不都是这么过的?” “呵呵,那可不一样。”皇帝执着白子,落入棋盘中,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向来如此和由奢入俭,你莫说其中没区别。” 谢韫之失笑:“……那就自然是有区别的。” “哈哈。”皇帝也笑了两声,随后就没再说话了,认真下棋,直到一局棋下至尾声,皇帝才缓缓开口:“韫之,朕打算立老七为太子。” 谢韫之执棋的手指顿了顿,慢了一拍才落入棋盘中。 他想,皇帝这般直白地说出来,看来今天不是一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你交出兵权来,解甲归田吧。”果然,皇帝接着道:“为了你的妻儿和家族想想,朕若是你,就不会跟着恭王胡闹。” 恭王也好,肃王也好,都是不可能继位的,皇帝落下一子:“老七与你无冤无仇,他登基后必不会与你过不去,届时你的孩子依旧可以入朝为官。” 而谢韫之自身功高震主,有哪个新帝压得住他? 到了一定的地步却不肯退,就是逼着君主动手了,相信谢韫之明白这个道理。 第255章 君要臣死 第255章 君要臣死 “沈大人?” 养心殿外,飘着瑞雪,沈知节一路走来,披风和帽子都积满了雪。 此情此景,倒是愈发衬托得他眉目如画,俊俏逼人。 守在廊下的刘公公见状,笑眯着满是鱼尾纹的双眼,说道:“这么大的雪,怎也不打个伞?” “刘公公,雪中漫步,不也快哉?”沈知节笑道,轻轻拂了拂肩膀上的雪花,然后头一歪,看着两扇紧闭的养心殿朱漆大门。 “呵呵,你们文人墨客的情怀,咱家可不懂,咱家只知道着凉了不好受。”共事小一年下来,刘公公和沈知节也熟悉了,平时在皇帝面前虽然互别苗头,总体倒也相处融洽。 大家都是为陛下做事,只要是忠心的,那不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 “多谢刘公公关心。”沈知节拱手,接着朝养心殿努努嘴:“陛下召见的谁,竟然叫您出来霜吹雪打?” 刘公公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是谢将军。” “原来是谢将军,我说呢……”沈知节轻哼,不经意间,目光扫过门外静静伫立的那一排禁卫军,不由皱眉。 禁卫军在陛下周围护驾是常态,可是今天聚集在养心殿外的禁卫军,数量未免太多了点? 那架势倒不像是护驾,而是要大开杀戒一般。 是的,沈知节就是因为听到禁卫军的消息,这才急匆匆地赶来。 什么雪中漫步,文人情怀,没打伞只是因为着急罢了。 虽不知道皇帝想干什么,但隐约也能猜到了。 沈知节不禁想起之前,有一回自己与皇帝闲聊,说到,若是南境之行没有结果掉谢韫之,又该如何? 当时皇帝回他的原话,道:“如何?那就要看韫之的选择了。” “到底他是朕亲手培养的良将,朕待他情同半子,倘若他肯主动交出兵权,不再参与朝堂之事……” “便,放了他?”沈知节猜测。 那时皇帝看他一眼,锐利的眼神,差点儿叫他以为是自己露馅了,便匆忙补了一句:“那岂非纵虎归山?” “你担心的是。”皇帝一笑,随后又严肃起来,是沈知节从未见过的严肃:“所以,他若是肯交出兵权,我会给他留个好名声,叫他旧伤复发病逝,且不牵连他的妻儿族人。反之,便扣他一条通敌弑君之罪,九族尽诛。” 沈知节重重打了个寒颤。 九族尽诛…… 如果没记错的话,本朝唯一一个九族尽诛的案子,还是发生在三十年前,恭王殿下的外祖,九族之内,死的只剩下恭王殿下自己。 光是想想,那光景当得起‘血流成河’来形容…… 沈知节苦笑地想,沈知节啊沈知节,你怎么会认为皇帝是个心慈手软之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们都是皇权的祭品。 当时沈知节说的是:“陛下,依微臣之见,倘若谢韫之肯交出兵权,也不能立刻处置他,毕竟西营的十万大军对他忠心耿耿,若是他死得不明不白,难说西营不会被有心人利用。”他提议道:“保守起见,还是留他一命,等收服了西营再作处置也不迟,陛下觉得呢?” 皇帝忌惮地道:“韫之武艺高超,留着他便能为恭王所用,叫朕如何放心?” 谢韫之为何非死不可,除了手握重兵,便是一身武功令人忌惮,皇帝怎敢让他全须全尾地活着? “这有何难?”沈知节便阴恻恻地笑了,出主意道:“废他一条好腿便是,为了妻儿与九族的安危,想必他也是心甘情愿被废。” 皇帝便未再说话了,似乎是赞同了沈知节的提议。 说到底,在皇帝心中,谢韫之只是个臣子,若不能顺理成章地叫对方‘战死’沙场,那么皇帝自己动动手也非难事。 难的是如何收回兵权,又不会叫天下人诟病他鸟尽弓藏,逼迫忠良。 亲自开口逼迫谢韫之交权,只能为下策,远不如谢韫之‘战死’的好。 所以皇帝是很希望谢韫之回不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做掩耳盗铃之事,哪怕最终逼得谢韫之交出兵权,天下人亦知是他所为。 他容不下忠臣良将,会成为他为帝生涯的败笔。 固然,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但做了就是做了。 后来这场‘如何讨伐谢韫之’的谈话,沈知节自然告诉了谢韫之,希望对方能有所防备才好。 养心殿内,谢韫之久久未再落子,只是抬眸看了一眼严肃的皇帝,若非沈知节提前报过信,他真的会以为,只要自己老实交出兵权,皇帝就会放自己解甲归田。 十六从军,至今十二载,他与皇帝之间,并非没有真感情。 母早亡,父续娶,谢韫之得承认,皇帝给了他许多父对子的照顾,叫他缺失的那部分得以补全。 毕竟,后来他已经足够强大,父亲平阳侯早已经不是他可以依靠的对象,对方不反过来向他索取就算好了。 唯有更强大的皇帝,才能像个真正的长辈一般关心照顾他。 只是谢韫之如今才明白,一切早已在暗中算好了代价,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 “韫之?”皇帝轻唤道,似乎看出谢韫之的挣扎与失落,眼底也涌起了一层薄雾,轻叹:“倘若你一直与朕一条心,你我君臣之间,也不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韫之嘴边挂着哂笑,心中暗想,若皇帝所说的一条心,是指对太子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继续辅佐对方继位,那么他的确做不到。 他是个人,明辨是非且有感情,而不是一条认了主便不会更改的狗。 “陛下教训的是,微臣,向来是个正直不阿的脾气,恰逢乱世带兵打仗还好,只需能打胜仗即可。若这天下太平无仗可打了,的确也就显得微臣这倔脾气不合时宜了。” 谢韫之的自嘲亦是讽刺,皇帝自然听得懂,却面不改色。 为帝者,即便他对这个臣子有感情,可是在这份感情里边,也夹杂着太多的利益。 见皇帝无动于衷,谢韫之也不意外,便搁下棋子,满脸苦涩地低声问:“若微臣肯交出兵权,您当真会念在昔日的情分上,留微臣一命吗?” “自然。”皇帝不曾犹豫地道。 事到如今,谢韫之别无他法,只得从怀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虎符。 倘若他僵持着不肯交,皇帝便会给他扣上通敌弑君的罪名,等他从养心殿这道门走出去,就是反贼,名声扫地。 “即是如此,陛下有令,微臣莫敢不从,只望陛下,一诺千金。”谢韫之垂眸沉声说道,将虎符放至桌上。 皇帝的呼吸窒了窒,伸手去拿,而谢韫之的手指摁在上面,最后说了一句:“这虎符是您赐予微臣的,微臣从军十二载,如今除了一身拼杀出来的功名,其余的都尽数还给您。” 皇帝一滞。 谢韫之面容倔强地道:“从今往后,微臣再不欠陛下什么了。” 皇帝又是一怔,倒不是他在演戏,这些反应,完全是情不自禁。 谢韫之说罢,就松开了手,他知道自己对皇帝说这些很傻,但他还是要说。 就当作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并不期望皇帝会在乎,然后念及旧情。 “韫之的意思,朕明白了。”皇帝淡淡道。 随后收走虎符。 兵权与臣子比之,自然是兵权更为重要。 “虽说朕答应留你一命,但你不能毫发无损地退下去,那无疑等于告诉天下人,是朕逼着你交权,所以……” 他看向谢韫之,面容平静地要求:“就当是你为朕做的最后一件事,你自废一条腿吧。” 谢韫之闻言,万分震惊地睁大眼睛,直勾勾看着皇帝。 皇帝漠然地移开视线:“若是你自己下不去手,朕便叫禁卫军帮你。” 说罢,当真喊了禁卫军进来。 “微臣沈知节,参见陛下。”随同禁卫军一起进来的,还有沈知节,看了眼谢韫之,这位年轻的佞臣便不怀好意地道:“谢将军也在?” 皇帝刚收回虎符,心情大好,也就纵容了沈知节的没规矩。 之后略过他,直接沉声吩咐禁卫军:“谢韫之御前无状,带下去,废他一条腿。” “是!”禁卫军统领道。 皇帝把玩着虎符,叹了口气,自己到底年纪大了,说他假仁慈也好,的确是不想在养心殿见血。 也不想亲眼看见谢韫之被行刑。 他能够下令诛杀谢韫之,却不代表他不承认,谢韫之这些年对大启的贡献,劳苦功高。 也害怕亲眼看见对方流血的画面,夜半会做噩梦。 但又担心出差错,便吩咐沈知节:“沈爱卿,你去监督。” “是。”沈知节忙道。 话音落,禁卫军上前押着谢韫之,出了养心殿。 第256章 早有布局 第256章 早有布局 刘公公被这个阵仗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开口:“沈大人,这……” “刘公公,这事儿你可别插手,陛下责罚,谁也不许求情。”沈知节看了刘公公一眼,冷声道:“我知晓刘公公你崇敬谢将军久矣,但刘公公须知,陛下才是你我的主子。” 刘公公冤枉得不行,急忙道:“哎哟,我的沈大人,可别冤枉了咱家,咱家可没想求情!” 不过他确实欣赏谢韫之罢了,哎,但求情是万万不敢的。 只是少不得同情一二,这沈大人恨谢将军入骨,如今谢韫之不幸落入沈知节的手里,只怕要吃苦头。 外面吵吵嚷嚷的,全听在皇帝耳里。 他的想法和刘公公一般,认为情敌相见,想必是分外眼红。 但他也没有阻止。 “沈大人,押到何处行刑?”禁卫军统领询问道。 “今儿个下雪呢,瑞雪兆丰年,这么好的日子,宫里不宜见血吧。”沈知节揣着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道:“我看就到宫门处行刑吧。” “是。”禁卫军统领应道。 被禁卫军左右押住的谢韫之,听着他们一唱一和,有些好笑,这沈状元,在宫里倒是吃得开,已经混得有模有样了。 那是自然,沈知节这小一年来汲汲营营,岂是白混的? 当知晓皇帝要逼迫谢韫之交权开始,他们就在做布局了,不管赵翊是在南境死了还是回来再死,都要做足准备。 但话说回来,禁卫军统领能够站在他们这边,还真不是靠他沈知节的三寸不烂之舌。 咳,这得感谢薛贵妃娘娘。 沈知节心里暗暗感慨,难怪自己的岳母想当太后,敢情在宫里当上太后,真的可以无法无天啊。 想想那些够格御前行走的禁卫军,哪个不是英俊端正,高大威猛。 想到这里,沈知节就不敢继续往下想了,那毕竟是自己的岳母,八卦她老人家的私事,大不敬。 一行人到了宫门前,谢韫之也未被行刑,只是上了一辆马车,随后沈知节也上来了,在马车向前驶的动静中,小声交谈。 “谢将军出征辛苦了,接下来,就在府里好生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即可。”沈知节道。 “沈大人在京中也辛苦了,费心张罗这许多事,都不容易。” 谢韫之在马车里四平八稳地坐着,笑着侧首看了一眼许久未见的沈状元,在官场浸淫过就是不一样,对方越发有大奸臣的姿态了。 “哪里哪里。”沈知节笑得怪不好意思的,自己那两下子,在别人面前也许还能得意两下,不过在谢韫之面前,他总是腼腆谦虚的,又道:“公主前些天诊出了喜脉。” 他见到谢韫之,就像见到亲人般忍不住分享喜讯,然而说完就想起谢韫之的痛处,表情顿时变得小心翼翼,天爷,谢将军不会觉得自己故意的吧? 日月可鉴,他上次完全是演得太过投入才导致的胡言乱语,希望谢将军别往心里去才好! “恭喜。”谢韫之由衷笑道,自己与孩子没有缘分,自然是难过的,但也是真心恭喜沈知节与表妹,要当父母了。 沈知节观察到对方并无异样,这才悄悄松口气。 “想来裴彻也快当爹了?”谢韫之道,稍微算了算日子,大军是在中秋过后走的,差不多开春左右,裴彻夫人就要生了吧。 “是啊,倒叫裴副将抢了先,不知是女孩还是男孩。”沈知节笑着道。 “都好。”谢韫之说罢,感觉自己有些言不由衷了,到底还是补了句:“若投生到我家,自然还是闺女好。” 想到将军府的三位少爷,沈知节万分理解,如果他家有三个小子了,他肯定也是做梦都想要个闺女。 俩人闲话家常了片刻,都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哎,难怪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沈知节轻轻叹气,苦笑着抱怨道:“在皇帝身边当臣子,真不是人干的,随时都有掉脑袋的可能,做得太好不行,做得不好也不行,出错不行,不出错也不行,呵。” 臣子的身家性命,皆掌握在皇帝手中罢了。 刚才在养心殿外等候,沈知节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害怕啊,真的害怕自己哪一个细节没做好,谢韫之就死在里边了。 直到现在坐在这里,沈知节藏在袖子里的小拇指,还是微微地颤抖着。 “沈状元,所以你做得很好了。”谢韫之看出沈知节的心有余悸,安抚道:“若没有你这个内应,知他要杀我,我大不了在养心殿弑君。” 不过杀了皇帝,天下将会大乱,就算恭王打赢了肃王,继位也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天下大乱,苦的还是黎民百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贸然弑君是下策中的下策。 那倒也是,没有内应,一切也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了。 沈知节心中一松,不知不觉被谢韫之的淡定所感染,最终也慢慢冷静下来。 官场新秀与官场沉浮十二载的前辈比起来,终究还是有区别的,他暗想。 如果是他征战沙场十二载,抛头颅洒热血,最终却被皇帝这般无情对待,还要诛尽自己的九族,他真的会失态。 却观谢韫之,不笑也不哭,只作寻常对待。 马车将谢韫之送回将军府门口,为了逼真,他自然不能亲自走进去,而是要被抬进去。 留守将军府的观棋和墨砚,听说将军行动不便,需要人去抬,想了想便一拍脑袋,将主子从前用过的轮椅擦一擦推出来。 谢韫之瞅见这把轮椅,感触良多,顿时高高兴兴地坐上去。 第257章 得意忘形 第257章 得意忘形 进了将军府。 “将军,您怎么变成这样……”观棋和墨砚均是心急如焚,不解,将军只是进了一趟宫里,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何故回来就变瘸了? 这可如何与夫人交代? “假的,你们将军好着呢。”进了府,谢韫之便站起来了。 观棋和墨砚这才松口气,他们就说呢。 随后,谢韫之又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吩咐下去:“不久之后,大概会有许多人来见我,闭门谢客就是,不必理会。” “是。”观棋与墨砚对视一眼,表情凝重地道。 自从将军跟着恭王殿下做事,就知道迟早会有这样一天,现在这一天已经来了。 正如谢韫之所言,交出兵符的当天,皇帝便昭告天下,谢韫之此番南征,引发了旧伤,腿上落了疾,以后可能无法上战场了。 因此,常胜将军自请辞官休养,皇帝多番挽留未果,只好收下虎符,为对方保留奉国大将军职位。 这个消息一出来,天下震惊。 或许,单纯的老百姓们会相信这就是事实,大家纷纷心疼谢韫之,为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将军祈福,希望他像上回那样好起来。 而但凡对朝堂变动多少有些了解的人,都不相信,这虎符是谢韫之自愿交出的。 西营的大军就更不相信了,特别是南征回来的三万将士,觉得皇帝的告示纯属放屁,他们的谢将军分明好好的,怎么回到京城没几天就旧伤复发了? 真是放狗屁! 一时间,军营里谣言四起,都在传皇帝兔死狗烹,逼迫谢韫之交权,众将士不满的情绪持续高涨。 眼看着要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兔崽子们!快住嘴吧!”廖老将军出来整顿军纪,怒骂道:“你们莫以为这样是替谢将军鸣不平,若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只会害了他!” 一群兵不听皇帝的号令,反倒只认谢韫之,这就是谢韫之年纪轻轻,却被皇帝缴权的缘故。 廖老将军的话,起到了一定的镇压作用,却还是有一部分将士们不满,他们刚拿到南征的军功,与谢将军并肩作战的画面尚历历在目,自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各位,廖将军说得对,要冷静!”裴彻站出来说道:“我立刻回京一趟,和谢将军见个面,届时再回来与各位转达谢将军的话,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各位放心!” “裴副将!回京,快去找谢将军!”将士们说道。 “拜托裴副将了,替我们看望谢将军!”各位心急地道。 裴彻一一答应下来,又好生安抚了一番,廖将军说的对,现在的西营不能乱,否则出了什么事,陛下又要算到谢韫之的头上了。 随后,裴彻便在将士们的目送下,一人一马,冒着大雪出营回京。 他自然知道谢韫之不会有事,不过一路上还是忐忑不安。 直到进了将军府,亲眼看见他担心的对象,正无比悠哉地躺在懒人椅上,一边看书一边喝茶,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将军,怎么蒙混过去的?”裴彻仔细看了看谢韫之的腿,确实没受伤吧? 省得裴彻琢磨,谢韫之干脆起来走了两步,笑道:“陛下没有亲眼看着我行刑,将我交给沈状元了。” “难怪。”裴彻啧了一声,按照老皇帝那观念,谢韫之落在沈知节的手里还能落得着好? 只能说,沈状元真乃天才也,令人佩服。 “军营里如何?”谢韫之重新坐下来,给裴彻倒了杯热茶。 “将士们情绪十分不满,廖将军出来说了几句,不过……”裴彻双手接过茶,一口喝完抹了抹嘴:“自从廖长风那事后,老廖在营里的威信一落千丈,南征又没有随军,这些日子以来,越发管不住人了。” “嗯。”倒是和谢韫之想象中的差不多,吩咐裴彻:“皇帝还指望他收拢军心,等过些日子,再从他手里交到新将领的手里,既是如此,你便从旁协助吧,老人有老人的好处,将士们也好过些。” 免得新官上任三把火,回头苦的还是同袍们。 “是……”裴彻闷声应道,心里不是滋味,都这个时候了,将军心里挂念的还是同袍们的日子好坏,怎么不想想自己呢? “成大事,起起落落是正常的,别丧着脸。”谢韫之拎着小茶壶,轻松地道:“是了,恭喜你,快要当爹了。今年什么日子放营来着,没准你能亲自守着你家夫人生产。” “快了,过几日便是。”提到这事,裴彻脸上露出笑模样,满眼写着期待。 谢韫之点点头。 随后也不多言,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好叫裴彻回营有个交代:“老廖年纪大了,只想过安稳日子,不管谁来使唤他,他大抵都是和稀泥的态度,你们暂且跟着他是好的,千万别出头。” “是,没有你的吩咐,我们不会轻举妄动。”裴彻郑重道。 宫里。 快过年了,年下喜事接连发生,皇帝心情不错,连带着宫里的氛围也不错。 近来,为了给赵翊做脸,皇帝接连翻了好几日淑妃的牌子。 哪怕只是过去坐一坐,并未做什么,在众人眼中,这也是一种荣宠。 皇帝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自然知道精气神的可贵,其实自从七八年前开始,就不怎么临幸妃子。 就连最受宠爱的薛贵妃,多数时候也只是陪皇帝和衣而眠罢了。 聪明如薛贵妃,隐隐猜到皇帝独宠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懒得应付其他妃子。 所以,当淑妃连着侍寝了几日,就特意到她面前卖弄得意,她实在觉得很可笑。 是的,可笑。 除了可笑以外,便没有别的感想了。 大家都是被囚在深宫内院蹉跎时光的可怜人一个,她又何必跟淑妃争长论短。 “妹妹年轻俏丽,得圣上欢心是件好事啊,姐姐恭喜你,替你高兴。” 薛贵妃懒懒道,品阶高人一等,说完这句场面话就扶着宫女的手走了。 留下淑妃心情舒畅,笑靥如花,觉得自己终究是赢了薛贵妃一把。 “走,咱们去看看七殿下。” 第258章 欺人太甚 第258章 欺人太甚 赵翊才十七岁,等翻过年去才满十八,因此还未出宫建府。 自从南境回来后,他便火急火燎地派人暗中寻找蛊师,以保性命。 可惜接连找了几个,却对他身上的毒蛊毫无头绪,叫他万分着急。 眼下谢韫之手里的兵权收回来了,皇帝接下来就该封他为太子了,若是知晓他身中毒蛊…… 所以,赵翊怎敢将自己中毒蛊的事情告诉淑妃。 只能瞒着。 “翊儿。”淑妃走进暖烘烘的书房,任由宫女伺候自己解下披风,随后高兴地对赵翊笑道:“方才母妃在路上遇到薛贵妃,给了她好大一个下马威,若是以往,哪里轮得到我奚落她呀。” “母妃。”赵翊正烦着呢,见到母亲才勉强收起愁绪。 “都是多亏了你,母妃我呀,才得以母凭子贵。”淑妃继续笑道。 不像有些人,说是二十年盛宠不衰,身边却连个傍身的皇子都没有。 熙宁公主固然受宠,但公主有什么用呢? 母妃得意的样子,令赵翊皱了皱眉,语气委婉地劝道:“母妃,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您不要太张扬了,薛贵妃到底得宠多年,对父皇来说应该很不一般,万一传到父皇的耳朵里,儿子担心对您影响不好。” 淑妃闻言,不屑地笑道:“翊儿,你多虑了,陛下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宠爱哪个妃子都是权术罢了。” 她端起茶盏,翘着精致的小拇指,浅浅喝了口茶,笑吟吟地继续道:“如今陛下看好你,风水轮流转,好运轮到你我身上了,张扬些也是应该的。” 谢韫之倒台后,薛贵妃的盛宠不衰也就到头了。 是这个道理,赵翊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却笑不出来。 因为那该死的毒蛊,令他寝食难安,时刻都担心着。 淑妃以为赵翊太过谨慎,倒也没有细想,马上要当太子的人了,平日里谨言慎行些也是好事。 宫里没有秘密可言,淑妃和薛贵妃别苗头的事,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听说淑妃娘娘很是张扬,把薛贵妃娘娘气得扭头就走了。”刘公公说道,随后小心观察皇帝的反应。 哎,照他说,这淑妃娘娘还是太沉不住气了些。 七殿下尚且还未立太子,只是拿到一次军功…… 陛下其实并不喜欢恃宠而骄的人,纵观能在陛下身边长久得宠的妃子也好,臣子也罢,哪个不是很会拿捏分寸的主儿? 若说有例外,那便是已逝的太子,倒真是得到了陛下的诸多破格宠爱。 另外,还有一个就是薛贵妃了。 刘公公看得清楚着呢,虽说薛贵妃三番几次因谢将军的连累,被陛下冷落过。 但也可以说,正是因为陛下对薛贵妃有着真感情,才会迁怒吧。 因为陛下很清楚啊,娘家在薛贵妃心里很重要,比自己这个皇帝还要重要。 他不留情面地动了谢韫之,薛贵妃这个当人姨母的,肯定恨透他了。 皇帝不翻薛贵妃的牌子,何尝不是一种置气。 皇帝听了刘公公的话,未置一词,见状,刘公公也不敢再多言。 皇帝与后宫妃子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刘公公也不敢说,自己就看得透。 当天傍晚,淑妃左等右等,没有等来皇帝,便派人去打听:“看看陛下今天翻了谁的牌子?” 很快,太监便打听回来了,小声答道:“回淑妃娘娘,陛下翻的,是薛贵妃娘娘的牌子。” “什么?”淑妃闻言,咬了咬后牙槽。 陛下都把谢韫之弃了,怎么又去了薛贵妃那儿? 难不成,今天的事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去安抚薛贵妃了…… 是,也不是。 皇帝的确是因为今天的事,才会决定来看薛贵妃,但他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安慰,反倒是戳薛贵妃的肺管子,道:“朕听说,淑妃今天冲撞了你?” “她到底年轻,沉不住气,许是老七最近得了军功,难免有些忘形了。” 军功?薛贵妃差点儿就笑了出来,那是赵翊得的军功吗? 那分明是她的外甥用命拼出来的,最后倒成了赵翊的军功。 真是欺人太甚得很。 “陛下亲自来一趟,是为淑妃说好话吗?好叫我这个已经不年轻的姐姐担待些?”薛贵妃道,说话忍不住夹枪带棒。 皇帝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若是这样理解,也没错。” 他只是希望薛贵妃明白,在这深宫内院里,妃子的倚仗就是皇帝的宠爱,若失了他的宠爱,她便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了。 淑妃今日敢冲撞她,就是失宠的下场。 这样,薛贵妃还要为了谢韫之,不冷不热地犟着跟他置气吗? “是,陛下的话,臣妾谨记了,不会与淑妃妹妹计较的。”薛贵妃道。 皇帝:“……” 这个女人不置气的时候,可从不会这样规矩地与他说话,他还是喜欢对方以前天真娇憨的样子。 但是很显然,估计不可能了,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谢韫之,再难回到感情和睦的从前。 直到皇帝悄无声息地离开,薛贵妃也未曾有所表示,要什么表示呢,她从前夺宠,也只是为了娘家和自己。 既然皇帝已经断了她娘家的青云路,她又何必继续讨好一个冷酷无情的老头子。 这么想着,薛贵妃坐在梳妆镜前,欣赏着自己娇艳欲滴的脸庞,虽说进宫已经二十二年了,但她的年纪也才三十八啊。 一点儿都不老。 “高兴,去联系顾统领,老地方见我。”薛贵妃欣赏自己的美貌,欣赏够了,便小声吩咐道。 “是,娘娘。”高公公悄悄地离开。 随后,薛贵妃换了身衣裳,又仔细给自己化了个香香美美的妆。 准备出门去赴约。 顾统领便是禁卫军统领,可以在宫里随意出入,收到薛贵妃娘娘身边的太监,高公公的暗号,心里无奈。 他的好娘娘,这个节骨眼下还敢私会他,不知道最近宫里事多,到处都是人吗? 好在,作为禁卫军统领,他想让哪里没人,哪里就没人。 打扮美美的薛贵妃,走在相好已经清理好视线的路上,最后入了一间暖阁等候。 不一会儿,顾统领便匆匆而来。 推门进来看见美若天仙的贵妃娘娘,呆了呆,笑意便止不住了,上前环着对方,小声交谈道:“都说好了年下先不见面,怎么又差人来找我了?” “被气着了,你没听说?”薛贵妃反问。 顾统领今年三十有一,长得端正英俊,他这个年纪,自然是成过亲的了,不过妻子前些年走了,留下一个孩子。 之后顾统领觉得自己常年待在宫中,无法照顾到妻子,担心再娶一个也是耽误了人家,便不曾再娶。 直到和薛贵妃因缘际会地接触了几次,这才又动了心。 “是淑妃惹您生气了?”顾统领的消息也很灵通,更何况事关薛贵妃,自然一清二楚,忙软声安抚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娘娘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 “嗯,也没有很气。”薛贵妃笑了笑,捏了一把顾统领的脸道:“找个理由见见你,看你这些天忙得,别把我忙忘了。” 顾统领晕陶陶的,觉得娘娘的手指尖都带着香气儿,忙笑道:“忘不了,每日当值都想着呢,看一眼您住的宫殿,心中都是甜的。” “嘴甜。”薛贵妃也笑笑,将指尖移到顾统领的唇上,轻轻摁了一把。 随后问道:“陛下召见韫之那日,是你在御前吗?他真的没伤着?” “好娘娘。”顾统领握住薛贵妃的手,温柔地点点头:“不是传信告诉过您了,没伤着半点。” “那就好。”薛贵妃道,这才放心了,若是皇帝真的要了谢韫之一条好腿,她会发疯的。 第259章 与朕置气 第259章 与朕置气 皇帝离开薛贵妃住的寝殿后,也并未去淑妃那里。 他对淑妃并无特别的感情,前些天只是为了抬一抬赵翊,给对方脸面罢了。 回到自己寝殿的皇帝,继续批奏折。 然而有那么几个瞬间,伏案工作的他也会陷入思绪,觉得自己对薛贵妃是不是太苛刻了? 或许刚才应该哄几句,而不是直接就走了。 “刘得柱。”思来想去,皇帝终究是搁了朱笔,看了眼漏刻,沉声吩咐:“去看看贵妃歇了没,送碗燕窝过去,还有,最近底下人不是献上来一对血玉手镯吗?给贵妃吧。” “是。”刘公公暗叹,果然,他就说薛贵妃娘娘在陛下心里不一样,那是多少个淑妃都比不上的。 眼下,夜已经深了。 薛贵妃在暖阁与顾统领缠绵了一番,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吻别,顾统领穿戴整齐走后,宫女进来伺候薛贵妃穿衣。 瞧见娘娘雪色肌肤上的片片红梅,顿时脸庞一臊,然后赶忙垂着眼睛干活,再不敢乱看。 薛贵妃也瞧见了,低骂了一声:“疯狗。” 宫女的手一哆嗦,心中暗想,难道娘娘其实不喜欢顾统领,此番委身于顾统领,只是为了顾统领手中的权势吗? 不由抬眸看了眼娘娘,却见娘娘粉面桃腮,眼含春水,哪里是不喜欢的样子,分明就是爱得紧。 嗯,薛贵妃进宫时才十六,当年皇帝已经不惑之年了,又是个不缺女人的,是以,一直以来,其实她与皇帝在床笫之间并不频繁激烈。 而顾统领则大不相同,顾统领正值壮年,常年都碰不着女人,那厮每次与她私会,活像饿狼见了腥。 薛贵妃整装回到寝宫,刚准备去沐浴休息,刘公公便来了,笑得分外和气:“见过贵妃娘娘,请娘娘见谅,咱家又来打扰了。” 往常他也是隔三差五就被皇帝派人送东西传话,都是老熟人了。 “刘公公,这么晚?”薛贵妃从容自在,毕竟大晚上嘛,刘公公老眼昏花,想来看不出她的娇态,更看不出那红得异常的唇:“是陛下有话要传吗?” “哎,陛下让咱家过来看看,娘娘您歇了没。”刘公公细声细气地点头:“还让咱家捎了一碗燕窝,一对血玉镯子。” 送上来,笑道:“这对镯子是下面的人最近才献上来的,陛下一看就觉得适合您,这不,找着机会就给您送来了。” 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又道:“娘娘,其实陛下心里很惦记着您,哎,否则也不会思来想去,这么晚还叫咱家来打扰了。” “嗯,多谢陛下赏赐,也辛苦刘公公跑这一趟了。”薛贵妃道,和往常一样给了刘公公赏银,旁的没有多说。 刘公公暗想,贵妃娘娘这是,还置气呢? “那,咱家告退了,不打扰娘娘您休息。”刘公公道。 “刘公公慢走。”薛贵妃吩咐身边人:“高兴,替本宫送一送刘公公。” “是,娘娘。”高公公站出来。 别看他满脸微笑像没事人似的,实则心里边都快崩溃了,刚才好险,若是娘娘再晚回来个片刻便不巧了。 等他们走后,薛贵妃瞅了眼那碗燕窝,对宫女说道:“称心,燕窝赏给你了。” 随后转身去沐浴。 刘公公回到皇帝寝殿,皇帝抬了一下眼眸,他便欠着身过去,识趣地小声禀报:“贵妃娘娘还未歇下,只是看起来心情不佳,看见您的赏赐,也并未说什么。” 皇帝:“嗯,她与朕置气。” 倒怪不得刘公公这个太监,没瞧出来,贵妃娘娘并非心情不佳,那浑身的倦怠姿态,只是因为刚刚在暖阁承了欢。 状元府。 熙宁公主听说母妃失宠,在宫里被淑妃欺负,皇帝还帮着淑妃,她气得狠狠砸了一桌子物件:“淑妃这个贱人,真是岂有此理,她凭什么啊?” “不就是仗着自己生了个皇子,我母妃得势时待她客客气气,可没有她这般跋扈嚣张!” “公主,请您息怒。”一旁伺候的嬷嬷吓坏了,连忙上前扶着些,满面懊悔:“您小心动了胎气。” 又道:“早知道您这么激动,奴婢就不透露宫里的消息给您知道了。” 驸马爷早就吩咐过,要照顾好公主的情绪,切忌大起大落。 公主刚诊出有孕,正是头三个月最要紧的关头,万一出了差错,驸马爷能撕了她们。 闻言,熙宁公主压了压火气,强迫自己深呼吸,冷静下来。 接着继续控诉:“父皇明知道母妃难过,还要合着淑妃让母妃没脸,他没有心吗?难道他动了表哥,还不许母妃伤心,非要母妃对他笑脸相迎才合他的心意?” 说着,熙宁公主忍不住红了眼眶,忍不住想起从前,父女三人在宫中的那些欢声笑语,温馨画面。 越想,就越心疼自个的母妃。 帝王宠爱,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不过是个物件罢了。 好时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不好时弃之如履,反手便将人算计。 熙宁公主觉得,自己应当是这里面最难过的人了,因为她身上终究流着一半皇帝的血,回忆往昔,也确实被皇帝捧在手心里疼爱过。 如今面对这变故,她这个做女儿的,是恨也恨不彻底,爱也爱不起来,只余难受。 熙宁公主怀孕后本就多愁善感,这般一委屈,眼泪便成串成行地涌出眼眶。 “公主,不能哭啊,您想想小主子!”嬷嬷急得头顶冒烟,这会儿是真的悔青了肠子,忙一边帮熙宁公主擦眼泪,一边好生劝慰:“要不想想驸马爷也行,若是驸马爷知道您哭了,您不怕他哭得比您厉害。” 熙宁公主:“……” 本来怪伤心的,闻言愣是失笑,然后熙宁公主收了笑,也没有了哭的情绪,只剩下沉甸甸的倦怠。 或许,是她将夺嫡想得太平和了,以为夺嫡就是几个皇子相争,届时谁胜出,皇帝便传位与谁。 可现实并非如此。 现实是,皇帝为了立自己喜欢的储君,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一切不乖乖听话的人都视为蝼蚁,除之后快。 哪怕这些人曾经是他最亲密的人。 枕边人,忠臣良将,儿子,亦或者是她这个女儿,都是一样的。 沈知节从外面回来,立刻过来见公主,很快就发现了公主的异样,顿时关心道:“公主,何故心情低落?” 据大夫说,女子怀孕了会多愁善感。 “你回来了?”熙宁公主看见沈知节,才有了笑模样,然后顺着对方的靠近,依偎在对方怀里,低落道:“我想进宫看看母妃。” 原来是担心岳母。 沈知节抚了抚公主的背:“听到消息了?但其实倒也没那么严重,贵妃娘娘在宫里好着呢,你莫以为她老人家是个善茬,只会任人欺负。” 能在后宫屹立不倒的,哪个是省油的灯? 薛贵妃的手段高着呢,绝不是会忍气吞声,让自己不痛快的主儿。 “现在雨雪风霜的,你又怀着孕,这般火急火燎地进宫,没准贵妃娘娘还要怪你添乱呢。”沈知节道。 “……”熙宁公主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叹了声:“我只是觉得母妃委屈,想想就气愤。” 沈知节朝着房梁暗叹,不好跟妻子说,咱母妃是委屈,但也还好吧,至少从此以后,不用再对着陛下那张薄情的老脸。 咳,顾统领年轻英俊,瞧着知情识趣的样子,贵妃娘娘谨小慎微地伺候了皇帝小半辈子,也该享享清福了。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毕竟违背伦理,还是欺君之罪,沈知节即使知道一二,也只能装聋装瞎不作声。 “过些日子吧。”沈知节低声:“宫中激流暗涌,我更是如履薄冰,咱们能把自己照顾好,贵妃娘娘就心满意足了。” 也是…… “辛苦你了。”熙宁闻言愧疚感顿生,自己只顾着担心母妃,却忽略了沈知节的处境,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若自己执意要进宫去看母妃,只会让大家都担心。 “我不进宫了。”熙宁公主低头,抚着腹部道:“外面的事,我帮不上忙,生产之前,我就安心待在府里吧。” 就像表嫂那样,带着孩子们都躲到了太原去。 如今表哥回了京,表嫂和表侄们也没吵着要回来。 “嗯,这就对了。”沈知节微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额头。 不是他一定要拘着公主的自由不撒手,实在特殊时期,只能如此。 第260章 赵翊之死 第260章 赵翊之死 谢韫之闭门谢客后,果然谁都没见,只见了裴彻一人,就连父亲平阳侯登门,也被他拒之门外。 观棋的说辞是:“侯爷,将军眼下状态不佳,不想让您看见他的颓状。” 平阳侯皱眉,正要说话,观棋又道:“不过将军有句话让我转告您,他说,此番交权,不会波及平阳侯府,只要您不主动掺和……平阳侯府即可安然。” “……”平阳侯的话就噎了回去,谢韫之这话说的,好像他来只是为了问这个似的,作为老子,他来关心一下儿子不成吗? “所以,的确是你们将军主动交的权吗?”平阳侯低声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观棋摇摇头,面露歉意:“将军也不会和小的说这些。” 见问不出来,平阳侯这才离开。 此番前来,除了关心谢韫之的伤势,他的确是为了打听消息,确定一下侯府的安危。 谢韫之的话让平阳侯安心不少。 挂帅亲征,收缴虎符,这些连起来看,不难得知,皇帝是要立七皇子为储了。 没有选中肃王,平阳侯觉得很可惜,但也很庆幸,现在明眼人都知道,他们平阳侯府和肃王府的关系很差。 只要他们不再主动凑近乎,应该就不会有事。 平阳侯更可惜的是,长子谢韫之的仕途,就这样到头了。不管是主动交权还是被迫交权,伤了腿脚,以后想东山再起,亦无可能。 平阳侯夫人与谢淮安这母子俩,还有杜缙云,倒是很乐意看见谢韫之倒台,三人近来胃口都好了不少。 一直嫉妒许清宜的杜缙云,多么想亲眼看看许清宜的惨状。 丈夫年纪轻轻就辞官了,以后说不定连将军府都会被皇帝收回去。 毕竟,等新帝继位,可不会像老皇帝这样惯着谢韫之。 这个年,谢韫之的确是全京城最悲情的人物了,旧伤复发,兵权被夺,还跟妻儿相隔两地,将军府的众人都心疼他极了。 谢韫之:“……” 也很心疼自己,好久没抱媳妇了。 除夕前夜,京城悄然流传着一则消息,说是陛下打算在年初一公布立赵翊为储的消息,与民同乐。 有板有眼,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谢韫之这个假瘸子窝在府里猜测,这个消息很大可能就是皇帝自己散布的,目的是看看坊间的反应如何,百官的反应又如何。 坊间倒是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有意夺嫡的恭王与肃王两位,前者是知道赵翊命不久矣的,自然也安之若素。 肃王则是气坏了。 自从恭王没了谢韫之这个助力,他已然不惧,可是老七这个无毛小子,胜算却大大增加,多少让他有些着慌。 他害怕自己忙忙碌碌到最后,还是给老七做了嫁衣。 除夕这夜,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宗室子弟们一同进宫,陪帝后用团圆饭。 往年这种场合,皇子中最风光的就数太子了,而今年太子没了,最风光的人成了赵翊。 “大皇兄,好久不见。”赵翊来到肃王面前,满面笑容地道。 “七皇弟。”肃王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拍了一下赵翊的肩膀:“你南征获得了军功,大皇兄还未恭喜你。哈哈,七皇弟一出手便收复了南境,看来咱们大启,又要多一员猛将了。” 赵翊笑着,岂会不知肃王在讽刺自己,但他眼下有些不适,也无暇与肃王打机锋,道:“多谢大皇兄,只是弟弟以后亲征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当上了太子和皇帝,都不会轻易出征,肃王想明白这一点,脸色瞬间僵了僵。 “父皇和母后来了,咱们过去拜见吧。”赵翊道,转身留给肃王一个背影。 肃王看着那背影,被气得不轻,这个弟弟仗着皇帝的撑腰,实在是太狂了。 而且赵翊不像太子那个病秧子,随时都会病死,赵翊文武兼备,的确是个不小的威胁。 肃王阴沉着脸,巴不得给赵翊来点儿什么意外,让对方去寻太子玩。 不多时,皇帝和皇后一同走来,在众人面前站定。 成群的宗室子弟们,领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还有后宫妃嫔,皇子公主等。 齐齐跪地拜见:“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今日除夕佳节,皇帝心情不错,露出了笑意。 说罢,目光扫过打扮得体的薛贵妃,一顿,数日不见,对方依旧明艳妩媚,只是淡着一张脸,并无过节的喜气。 皇帝也并未多看,很快就移开目光,落到几位皇子和王爷们身上。 “谢陛下。”一群人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时,赵翊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儿撞到肃王身上。 惹得肃王嘲笑他道:“七皇弟怎么了,刚才大皇兄还夸你是猛将来着,怎么这会儿连站都站不稳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翊身上,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准备看看这位准太子的笑话。 皇帝却听出了肃王的敌意,并不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正打算开口训斥,又见赵翊一个踉跄,这次直接跪到了地上。 淑妃最先发现不对,喊道:“翊儿,你怎么了?” 说着人便扑了过来,满脸的担忧与慌张。 她的翊儿明天就是天下皆知的太子了,可不能出事。 皇帝也发现了不对,立刻沉声道:“愣着做什么,叫太医来!” “母妃……”赵翊跪在地上,缓缓地抬起头来,只见他在流鼻血。 这副模样心疼得淑妃大声喊:“太医,太医快来啊,七皇子流鼻血了……” 只是她话还没喊完,又看见血从赵翊的两只眼睛里淌了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翊儿,怎么会这样——”淑妃回过神来,崩溃地捧着赵翊的脸,疯了般大喊:“是谁,是谁给你下毒?” 赵翊的喉咙咯咯响,瞪着不敢置信的皇帝,还未说话,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翊儿!”皇帝目眦欲裂,想伸手去碰赵翊,却被刘公公一把制止:“陛下,不可,保重龙体……” 万一赵翊的血有毒…… 皇帝也想到了这点,便只好握紧拳头,龙颜大怒地道:“禁卫军,给朕查!是谁下的毒!” “是!”顾统领听见骚动,立刻过来听命,得到皇帝的命令,便冷峻吩咐下去:“封锁宫门,查!” 这时,太医方才匆匆赶到。 然而一看见赵翊的样子,便心下大惊,面如死灰。 因为七窍流血,神仙难救啊。 太医为赵翊搭了一下脉,果然。 “太医,如何?!”淑妃急忙问。 “……”太医咽了下口水,轻摇头道:“陛下,淑妃娘娘,七殿下五脏六腑都中毒了,因此才会七窍流血,这也就意味着,内脏已经全坏了。” 言下之意,赵翊没救了。 “不……”挂满泪痕的淑妃,闻言当场昏阙了过去。 皇帝龙颜愠怒,脸上的肉动了动,这是愤怒到极致才有的表现。 而最终,他只是悲怆地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满头华发,一年之内却先后送走了两个儿子,皇帝的愤怒与悲痛到了极点,却不能像淑妃一般倒下。 他要稳住局面,尽快查出是谁下的毒手。 思及此,皇帝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犀利的眼神在周遭扫了一圈,肃王、恭王、前太子妃母子、薛贵妃…… 是谁? 到底是谁,害了他的七皇子? 被皇帝目光一一扫过的所有人,神情都坦荡且无辜,因为与他们无关。 而薛贵妃就更坦荡了,甚至还有些冷眼视之。 呵!想当年她怀的男胎没了,陛下可没这么伤心过。 第261章 恋爱滋味 第261章 恋爱滋味 因赵翊的死,好好的团圆饭,一下子就变成了凶杀案现场,人人自危。 顾统领倒是很尽职,很快就查出了各位主子们进宫之后,谁与赵翊的接触最多。 赵翊近来炙手可热,跟他打过招呼的宗室亲戚们实在不少。 而最后与赵翊接触的人,是肃王。 顾统领将这些消息,如实上报给了皇帝。 皇帝也想起了肃王对赵翊的敌意,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肃王:“肃王,最后与老七接触的是你,你可曾看出什么异样?” “……”肃王心中暗骂晦气。 无论是太子之死还是赵翊之死,都要泼自己一身脏水,他们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去死吗? “回父皇,儿臣并未发现七皇弟的异样,否则……也不会打趣他站不稳了。”肃王道,若是早知道赵翊会死,他今晚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说到这个,他不由看了恭王一眼,那厮虽说向来低调,但今晚是不是太低调了些,根本没沾赵翊的边儿。 皇帝观察着肃王的反应,只见肃王一脸的无辜,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晦气二字。 他虽不喜肃王,但也确实没有找出对方伪装的破绽。 “太医,可查验出了是什么毒?”皇帝沉吟片刻,又问太医。 只有知晓是什么毒,毒发时长是多少,才能准确地推测出凶手。 “回禀……陛下,微臣学艺不精,并未看出是什么毒,只知道……似乎并非我们中原的毒。有可能,七殿下在南境,便中了毒。”太医磕磕巴巴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在南境便中了毒?皇帝听完之后,陷入沉默,表情阴沉得可怕。 众人闻言,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原来赵翊在南境就中了毒,可是,天下间有潜伏期这么长却不被发现的毒吗? 太医也在想这个问题,忽然眉头一松便想通了:“陛下,七殿下中的有可能不是毒,而是蛊。” 夷蛮人善用蛊毒,如果七皇子中的是蛊毒,那么所有的不合理之处,就有了解释。 “……” 宫外,军师孟化鲤正在陪伴家人吃团圆饭,忽然收到皇帝急召,不知何事。 于是孟化鲤碗筷一扔,匆匆进宫。 这时的宫里,已是冷冷清清,遣散了所有人。 “微臣孟化鲤,叩见陛下。”军师拜了下去,又偷偷抬眸观察,看见皇帝哀色难掩,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多半是赵翊没了。 “七皇子中了蛊毒,你们这些身边人竟然一无所知?”皇帝悲痛地怒视着孟化鲤,眼神中充满怀疑,怒极反笑地道:“楚先生死了,铁骑卫也全死了,你倒是还活着,呵。” “陛下恕罪。”孟化鲤赶紧磕头认错。 “南境之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最好一五一十地给朕如实招来。”皇帝怒道。 “是……”孟化鲤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道:“微臣并未隐瞒事实,唯一有所隐瞒的,便是七殿下被敌军掳走一事。” 皇帝神情一震,才知道赵翊被夷蛮人掳走过。 孟化鲤继续道:“后来,微臣带兵冲锋陷阵,在夷蛮人的寨子里救出了七殿下,那时七殿下毫发无损,也未曾说自己中了蛊,臣等便也没有多问。” “而后,七殿下为了不让您担心,便下令不许臣等透露七殿下被掳之事……” “欺君之罪,请陛下降罪!” 这么一说,皇帝还有哪里不明白的,想必赵翊早就知道他自己中了毒蛊,不肯说出来,应是生怕太子之位不稳。 毕竟,大启不需要一个被夷蛮毒蛊控制住的储君。 明白这些后,皇帝的神情一下子颓然了很多,一时不知该怪赵翊自己大意,还是该怪随行的人没有保护好赵翊。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冷笑:“七皇子未说自己中蛊,你们便猜不出来吗?夷蛮人好不容掳走主帅,岂会错过下蛊的机会?” 孟化鲤哆嗦了一下,咬死道:“微臣不敢妄议七殿下。” “呵,好一个不敢妄议!” 皇帝信吗? 不信,只怕谢韫之也是门儿清,却只字不提赵翊可能中蛊之事。 对方就是故意的,在等候着皇宫敲出的丧钟。 皇帝忽然有些后悔,那日在养心殿,就不该心软留谢韫之一命。 他就该直接杀了谢韫之。 也杀了肃王和恭王这两个虎视眈眈的逆子,这样,他至少还能在皇位上稳坐十年。 不像如今,儿子也罢,曾经的宠臣也好,都盼着他早点死了才好。 “欺君之罪,确实该降罪。”皇帝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既孟化鲤倒霉撞到枪口上,便沉声命令:“拖下去,杖责二十。” 文弱书生杖责二十,那是半条命。 孟化鲤顿时惨白了脸色,可是皇帝有令,他也不敢像上回那样,冲着皇帝大喊大叫地据理力争。 只能半软着身子,两股战战地被禁卫军拖了下去。 孟化鲤:呜呼哀哉! 想不到他孟某人千方百计逃过了死劫,却没有逃过挨打的命运。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卖主,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誓死追随恭王殿下! 誓死追随谢将军! 他不怕疼—— “孟军师,回去后记得卧病在床,好好休养,好叫大家知道你被打了。” 禁卫军提醒道,一路将孟化鲤拖到宫门口,又送上马车。 孟化鲤的脑子转得快,稍微琢磨一下便明白过来,顿时既惊又喜,心中轻松地道了句,哈哈,天助我也。 “是是。”他哎哟了一声,捂着屁股开始装起来:“痛死我了,哎哟,屁股开花了,多谢几位相送。” “客气。”禁卫军离开。 孟化鲤坐在马车里边,若有所思,看来,自己这回投靠的主子很强,连陛下的禁卫军都收入囊中。 啧啧,难怪谢将军敢血洗军营!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 人们还在等着印证立赵翊为太子的流言坐实,却发现皇宫并无动静。 众人唏嘘了一下,流言果然就是流言,不可尽信,然后便将此事搁置。 将军府这个年,由于女主人和少爷们都不在,过得极为简单。 谢韫之吃的也简单,甚至都不碰一下满桌的年货,不过,却是睹物思人,难免想起了去年和许清宜一起守岁。 两个不太正经的人,守着守着便抱做一团,耳鬓厮磨缠绵悱恻。 而今想起来,脸庞蒙了一层压不住的臊意。 不知夫人想自己了没? 遥远的太原,许清宜和孩子们在温府的年,倒是过得很热闹,白天基本上没有思念另一半的空隙。 唯有夜深人静自己独处时,才会怔怔地想起对方,言行举止,声音笑容,炽热宽厚的胸膛。 许清宜侧过身,忍不住想象谢韫之躺在自己身后,就这样搂着被子,静静将过往的相处点滴,拿出来细细体会。 越是回忆,就越发现和谢韫之在一起的感受,真的不错。 就像她从前预测的一样,爱上对方的确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啊,可惜现在对方不在身边,想表白都找不到人! 许清宜梆梆揍了两拳被子,然后继续想,开始嫉妒半年前的自己,天天吃那么好。 等她回过神来,竟然已经是三更半夜…… “……”许清宜叹气,两眼清醒地瞪着帐顶,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离开谢韫之小半年后,体会到了恋爱的滋味。 如果不是顾忌着孩子们,她大概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回京。 次日是年初二,许清宜早早起来,提笔给谢韫之写了一封信,肉麻兮兮的信。 “韫之吾爱,见字如面,妾十分念你,愿春暖花开,早日相聚。” 谢韫之收到这封信,已是七日之后。 这一天,皇帝宣布了赵翊的死讯,据宫中传来的消息,皇帝还病倒了。 两件喜事叠加在一起,叫谢韫之开心了一整天。 * 却说年后的喜事,不止这两件。 裴彻的夫人寇明珠,元宵佳节这天生产了,生下一个大胖子小子。 或许是缘分吧,去年裴彻和寇明珠正式定下婚事,也是在元宵,没想到时隔一年,二人就当了父母。 转眼就到了洗三那天,裴府小小办了洗三宴。 谢韫之不便参加,遣人送了一份厚礼。 去参加的墨砚回来转述:“裴副将家的小少爷长得可爱极了,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瞧着也很结实。” 这年头,孩子夭折的几率还是很大的,若生下来是个瘦瘦小小的,容易养不活。 所以孩子敦实,是件大好的喜事。 “那就好。”谢韫之替裴彻高兴,但生了个小子,他也没有很羡慕。 墨砚就不多说了,免得戳中将军的伤心事。 却说赵翊死后,皇帝传出重病的消息,京城的局势又变了个样。 之前倒向赵翊的那些人,现在群龙无首,都忙着选择新的主子跟随。 至于选谁,已是显而易见的事。 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现在皇帝的子嗣中,除了肃王与恭王以外,年纪小的都还太小,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倘若皇帝没有病倒,或许还可以撑一撑,继续培养幼子。 可惜,太子与赵翊的死讯,接二连三地打击皇帝这个白发老人,让他心力交瘁,病来如山倒。 除夕那日至元宵后,足足半个月都未曾好起来。 一下子,肃王继位的呼声,在朝内外前所未有地高涨。 也是,除了他,确实没有别的人选了。 一夜之间,转投肃王麾下的官员多不胜数。 倒显得恭王这里,无人问津。 跟随恭王的官员们都开始着急了,现在周遭给他们的感觉,肃王已经半个屁股坐上了大位,就等着陛下驾崩了。 肃王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熬死了皇帝,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 而恭王,只要没有明确的圣旨指定恭王继位,凭着对方母族有污这一点,就争不过他。 就怕皇帝抽风,宁愿让恭王上位都不肯传位与他! 风光无限的肃王,近来大张旗鼓,肆意收拢势力,看得平阳侯府又开始心痒,既然肃王要登基了,他们这个亲家就不能无动于衷。 否则等对方登基后,少不得要清算自家。 这日上午,平阳侯秉着人要识时务的心思,又到将军府登门拜访,意图说服长子一同支持肃王。 “将军,侯爷来了,您要见吗?”观棋进来禀报。 没了兵权后的谢韫之,日日赋闲在家装瘸,忽然听见观棋的禀报,不禁皱了皱眉。 联想一下外面的局势,父亲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不会是劝自己投向肃王吧? 谢韫之想想父亲趋利避害,左右逢源的性子,还真有可能:“……” 这就有些棘手了。 倒不是说对方这样不好,懂得趋利避害自然是件好事,只是…… 肃王不会成功的,据谢韫之从宫中所得知的消息,现在就连沈知节也未必敢确定,皇帝是真的病重,还是装病。 “让他进来吧。”谢韫之道。 平阳侯还以为这次也是吃闭门羹,没想到却被请进来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踏足将军府,多少有些令人唏嘘。 想当初,长子醒来后多么风光,然后带着妻儿不可一世地搬到将军府,再到如今失去兵权,不良于行,从头到尾就像一场梦境。 平阳侯默默想着这些,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滋味,替对方难过,有,但解气,也有。 分家的事,他终究是对谢韫之存了一口怨气的,哪怕对方什么都不要,还把侯府的爵位给了谢淮安。 可平阳侯就是感觉,谢韫之做得不对,对方这个做儿子的,让当爹的感觉自己矮了一头,这就是最大的不孝。 但此时此刻,平阳侯来到坐轮椅的谢韫之面前,便释怀了,因为,他已经不需要再矮谢韫之一头。 哪怕谢韫之将来会重新入仕,为肃王所用。 “父亲。”谢韫之腿上盖着张毯子,面容自若地道:“近日出了变故,我和清宜未能去侯府看望各位,实在歉意。” “不必这样,我们都知道你的处境,怎会怪你?”平阳侯忙说,随后仔细打量谢韫之的气色,发现没瘦也不憔悴,便笑了:“看来你修养得还不错……” 说罢,眼睛望向谢韫之的腿:“大夫怎么说,可以恢复吗?” “机会渺茫。”谢韫之也望着自己的腿,生怕平阳侯泄密,便说。 平阳侯怔了怔,低声安慰:“那也不能放弃,没准柳暗花明。” “嗯。”谢韫之点点头。 接下来,父子俩便沉默了片刻,各怀心思。 酝酿了半晌,平阳侯开口:“韫之,爹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有事相商。” 谢韫之看着平阳侯。 平阳侯负手侧过身去,语气凝重:“七皇子已死,陛下病重,眼下肃王登基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爹想说的是,若是你还想重振旗鼓,何不向肃王投诚?” “爹。”谢韫之无奈道:“肃王不会登基的,我还是那句话,您和侯府稳稳当当地待着,别轻举妄动。” 平阳侯回过头来,不赞同地望着谢韫之:“你怎知肃王不会登基?没了七皇子,还有谁能与肃王相争?” 见父亲已经一门思扎了进去,谢韫之眉头紧锁,耐心劝道:“爹,陛下未必真的病重,而且,陛下极为不喜肃王,若非如此,早在赵翊之前就立肃王为储了,又何必拖延至今?” 陛下未必病重?平阳侯微微诧异,然后沉默地琢磨了一下这个可能,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连谢韫之自己也不敢确定。 “我知晓陛下不喜肃王,但陛下年事已高,眼看着的确就是一日不如一日,谁说得准?”平阳侯坚持己见道:“等陛下驾崩再去投诚,已经晚了。” 闻言,谢韫之便知道自己劝不住父亲,无奈道:“若您执意要去蹚浑水,就随您自己,但我还是那句话,您和侯府一动不如一静。” 第262章 肃王逼宫 第262章 肃王逼宫 平阳侯陷入了沉默。 本以为谢韫之经此一劫,性子会变得圆滑世故些,没想到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又孤傲。 “你向来很有主意,既然如此,爹也不劝你了。”平阳侯叹了一口气道:“以后远离朝堂,当个闲云野鹤的世外客也不错。” 他想着,届时自己助了肃王,等肃王登基后,多少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不会为难谢韫之。 “……”父亲果真半句话都听不进去,谢韫之也就不再多言。 对于侯府,他扪心自问,自己已经回馈得足够多,已经尽力而为了,若是这样还不够,那他也认了。 就当自己是个不孝子,就当自己自私自利吧。 皇宫。 皇帝因为抱恙,精神不济,已经大半个月不曾步出寝殿,也不许任何人觐见。 所以病倒是真的,只是没有十分严重,寻常小病罢了。 该处理的政务,也能处理,搁置不管,只是有意为之。 肃王大抵也怀疑老东西在骗人,是以三番五次地求见,不过,都被皇帝拒之门外,叫他无从确认。 近些日子以来,肃王的风光,皇帝自然有所耳闻。 但他并未制止,就这样放任着肃王呼风唤雨,气焰高涨。 “陛下,您病重的消息传开后,不少官员,都投向肃王殿下了。”刘公公一边伺候着皇帝喝药,一边低声汇报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倒是恭王殿下那边,冷冷清清,也未有什么举措,还是和往常一样。” 皇帝一声冷笑,就着刘公公的手喝了药,随后用手帕摁了摁嘴角:“这群臣子,朕还没死呢,就迫不及待地另投明主了。” “可不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东西,都该死。”刘公公骂道,同时心里暗美,这半个多月来,都是自个儿在御前伺候,连沈知节都不得近身,如此想来,陛下最信任的还是自己。 正这么想,皇帝便出了神,自言自语地道:“朕有半个月没有使唤沈爱卿了,熙宁那丫头,该不会日日与沈爱卿说朕的坏话吧?” 刘公公怔了怔,这才若有所思地反应过来,原来皇帝不召见沈知节的缘故,并非是对沈知节不够信任,原来只是为了让沈驸马多多陪伴公主啊。 是了,熙宁公主近来有孕在身,正是需要驸马陪伴的时候。 而且,宫里最近出了好些事,导致薛贵妃被冷落,还有公主殿下最看重的表哥也……皇帝也是担心自己被女儿埋怨吧。 刘公公代入了一下陛下,无奈之情油然而生,人人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但显然,饶是杀伐果断如陛下,内心深处也会为情所伤。 想了想,刘公公小声地安慰:“奴才觉得吧,不管您对别人如何,但公主殿下的确是承了您的诸多宠爱不是吗?想必公主殿下细细思量过后,也会体贴您的不易。” 皇帝倒是没这么乐观,看倔强的薛贵妃就知晓了,这母女俩个,表面上性格迥异,实则都是一个倔驴脾气,拧巴着呢。 想到薛贵妃,皇帝不由叹了口气:“这些日子,薛贵妃可曾求见?” 刘公公神情尴尬,如实地摇了摇头:“回陛下,不曾。” “……”皇帝也是一顿,随后纵容地笑笑。 又过了半月,京城已经好些天没有下雪,人们猜测,开春前的最后一场雪,应该就是上次那一场了。 接下来,天也该暖了。 雨水这日,皇帝下令:“放出消息,叫肃王知道,朕有意传位与恭王。” “是,陛下。”探子膝盖往地上一磕,起身离开。 只针对肃王的消息,很快便传达了出去。 肃王府,听到消息后的肃王,怒极反笑:“哈哈哈,我就知道。” 他一点都不怀疑,这就是皇帝干得出来的事,对方对他这个长子,真是厌弃到了极致。 连恭王都比他好! “殿下,有没有可能是个假消息?”肃王的幕僚们,较为谨慎地怀疑道。 “哼,八成是真的,他就是那样的人。”肃王轻哼一声,背对着幕僚们咬牙切齿:“事到如今,管他是真是假,本王不想再等下去了,等等也是夜长梦多。” 谁知道皇帝何时才死? 肃王转过身来询问:“兵器和马匹,都准备得如何?” “一切有条不紊,不过殿下想行事……会不会太着急了些?”幕僚感觉不太妥当,十分迟疑地道:“不如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那边,探探对方的虚实?” “呵,他能有何虚实?”肃王闻言,负手不屑地奚落:“倘若谢韫之还有兵权在手,倒是可以跟我打打擂台,如今,就算了吧。” 恭王就是个闷葫芦,只会闷头听皇帝的吩咐,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 肃王撇嘴,若自己是谢韫之,打死也不会选这样的人辅佐。 瞧瞧,如今下场多惨? 反观他这段时日,官员源源不断投诚,银子哗啦啦地流入他的口袋,为他的大事添砖加瓦,怎能不胜券在握。 “连统领禁卫军的顾统领都在本王麾下。”肃王轻笑一声:“还有什么可怕的?” “顾统领,也是您的人?”幕僚听见这个名字,十分惊讶地瞪大眼睛。 据各位所知,那位顾统领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从来不与其他臣子来往。 若真如此,肃王殿下真是好手段! 肃王点点头:“顾统领早就是本王的人了。” 夜里,一声春雷划破了京城的上空,淅淅沥沥的雨水,逐渐由小变大,很快就浸润了万物。 谢韫之早上起来,抬头看着屋檐上的雨水。 “将军,有信。”观棋从远处匆匆而来,收起雨伞,来到主子身边。 “太原送来的吗?”谢韫之边伸手边问道。 “额,不是。”观棋道,接着很快就看到了将军脸上明显的失望。 对此,他欲言又止,到底没敢编排主子,现在京城的局势剑拔弩张,将军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应该努力奋进啊,而不是老惦记着太原。 不过眼下都开春了,夫人和少爷们也确实快回来了,难怪将军望眼欲穿。 谢韫之看完信,脸色凝重了下。 信为沈知节所传,对方终于进宫见到了皇帝,证实了皇帝的病重是假的,再就是,肃王联系了顾统领。 这时,谢韫之才知道,顾统领与肃王之间竟有接触? 看样子还是老熟人,那么问题来了,沈知节是怎么笼络顾统领的? 有那么一瞬间,谢韫之甚至怀疑,顾统领是个双面间谍,甚至是三面,他将这个顾虑告知沈知节。 不料,对方胸有成竹地保证:“顾统领不会反叛的,谢将军放心。” 这不禁让谢韫之怀疑,沈知节应该是拿住了顾统领的软肋,又或者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否则哪来的信心? 总之夫人找的这人,还真是个旷世奇才。 肃王联系了顾统领,说明这段时间,京城可能要变天了。 大雨滂沱的春夜,似乎比刚过去的隆冬还冷上几分,皇帝的寝殿内,日夜不断地烧着炭火。 此时,皇帝披着夹棉的外衣,伏案批奏折。 手边燃着檀香,还有冒着热气的茶,若不是外面那吵杂的雨声,这会是一个很静谧安宁的夜晚。 “咳咳。”皇帝轻咳了两声。 刘公公立刻上前来关心道:“陛下,夜深了,您应该保重龙体,当心受寒。” “无事,朕只是喉咙有些不适罢了。”皇帝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还早呢,有二更天没有?” 闻言,刘公公看了一眼漏刻:“回陛下,也差不多了,应该还差一盏茶的功夫。” “嗯,那就再批一盏茶的功夫。”皇帝点头。 “是。” 刘公公在旁边陪着,暗暗感叹,他知道,在很多人的眼里,比如薛贵妃娘娘、谢将军等,难免觉得陛下心狠手辣,太无情。 可是也不能否认,陛下是个勤君呐。 爱民勤政,且不铺张浪费,即便是无战之年,国库紧张,也宁愿取消自己的寿宴,用来补贴将士们的军饷。 在刘公公眼中,陛下或许确实愧对了恭王殿下与谢韫之,但毋庸置疑,陛下对得起天下百姓。 一盏茶的功夫已到,刘公公正准备再次劝皇帝安寝。 忽然,一名禁卫军冒雨前来禀报,道:“叩见陛下!” 皇帝和刘公公都看着这名禁卫军,静待下文。 禁卫军气喘吁吁道:“肃王反了,已经率兵杀到了宫门外!” 哐当一声,刘公公手中的拂尘吓得掉到地上。 肃王反……反了? 皇帝并未像刘公公般一惊一乍,倒像是早有预料似的平静,安静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去:“传令顾统领与御林军,叛军,杀无赦,不必留活口。” “是!”禁卫军听令离开。 宫门外,肃王率兵而来,以为顾统领会为自己打开方便之门。 但没万万想到,顾统领确实是打开了门,却是冲着他们拔刀大喝一声:“陛下有令,叛军杀无赦,不留活口,杀!” 肃王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姓顾的狗杂种给耍了,顿时气得哇哇叫:“顾狗,你敢耍我!” 顾统领冷笑:“肃王反了,拿下他的人头!陛下有重赏!” “王爷,这下如何是好?!”肃王身边的一名将领焦急地问道。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肃王坚定地吼道:“禁卫军算个屁,众将士听令,随本王杀进去!” “杀进去!”跟随肃王的将士们高呼道。 拿起武器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王爷,御林军也来了!” “……” 这一夜,宫门口血流成河,整个京城被搅动得满城风雨,无人安宁。 第263章 逼宫失败 第263章 逼宫失败 雨夜里,肃王的心脏怦怦跳。 抬头望着高大的宫门,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招兵买马,又如此顺利地杀到皇宫,也许一切都是皇帝的刻意纵容。 对方早已想抹除自己这个看不顺眼的长子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理由。 而顾统领的叛变,又哪里是叛变,对方从来都是皇帝的人。 如此说来,他和皇帝父子之间,早已没有一丝情分,只剩血淋淋的算计。 “哈哈哈哈哈……”肃王在刀光剑影中仰天大笑,饶是如此,也要拼尽全力。 “叛军,速速投降!”顾统领高喊,佩刀直取肃王面门。 擒贼先擒王,双方都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从一开始就对上。 准确地说,是肃王带着将领围攻顾统领,恨声:“给本王速速拿下顾狗,杀杀杀!” “顾统领,我来助你!”御林军首领手执长枪,也加入了战斗。 有了他分担压力,原本寸步难行的顾统领,身形立刻变得婉若游龙起来,只需专心拿下肃王即可。 肃王的武功竟意外地不错,程度大大出乎顾统领意料。 显然,对方深藏不露,为这一天已准备多时!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顾统领,顾统领能够年纪轻轻就当上近卫军统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肃王面对势如破竹的顾统领,焦急地发现,自己紧握兵器的手越来越沉重,招架的动作越来越慢。 最终,还是抵不过生死一击,折在了对方的手中。 “……”顾统领得手后,停了一瞬,随后毫不犹豫地将佩刀抽出。 一声闷响,肃王带着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不甘和怨恨,倒在地上,伤口血流不止。 若有来生,肃王趴在雨血中,死不瞑目地想,自己只想要一对普通的父母。 而不愿再生于帝王家…… “肃王已死,叛军速速束手就擒!”顾统领满脸煞气地高呼,说话间又斩杀了几个叛军,浑身是血的他,活像地狱归来的修罗。 “肃王已死!叛军速降!”禁卫军和御林军士气大增,高声将顾统领的话传了下去。 听闻主子死了,叛军们脸色灰败,一蹶不振,很快便不再负隅顽抗。 “爹——” 一道凄厉的女子声音划破雨夜,是真阳郡主,她提着裙摆在雨夜中奔来,扑在肃王的尸体上崩溃痛哭。 顾统领握了握滴血的刀,满脸杀气地想着,若此女敢拿起武器,他便一刀结果了对方。 然而,真阳郡主忙着悲痛,直至最后也没有起来对抗。 顾统领见状,便收刀入鞘,转身回去复命。 皇帝寝殿。 今夜肃王逼宫,皇帝彻夜未眠,看见修罗般浑身是血的顾统领进来,他的眼眸动了动。 浑身湿漉漉的顾统领单膝跪下去:“禀陛下,肃王已死,叛军已降。” 寝殿内安静了片刻,才听见皇帝开口:“好,你护驾有功,今天辛苦了,安排好事务,便下去歇着吧。” “待此事了,朕再厚赏你。” “是。”顾统领沉闷道:“微臣告退。” 起身离了皇帝寝殿,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处理事务。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雨水依旧,淅淅沥沥,顾统领回到宫中的住所,洗去一身血污。 “顾统领?”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探头。 顾统领回头,赶紧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随后将小太监让进来,关起门说话:“娘娘让你来的。” “是,娘娘让小的过来看看,您受伤了没?”小太监机灵地道。 “去回了娘娘,没受伤。”顾统领声音软下来说道。 小太监眨眨眼,分明瞧见顾统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道血痕,又继续传话道:“娘娘还说,假如您有空的话,可以去暖阁找她。” “嗯。”顾统领一顿,应声。 小太监回了薛贵妃的宫殿,将顾统领脸庞受伤一事,仔细告诉了娘娘。 薛贵妃闻言,便吩咐宫女,找了一盒治疤痕的膏药出来。 不久后,顾统领坐在暖阁里,薛贵妃坐在他对面,正抬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听小太监说,你伤了脸,叫我看看。” “一道小伤。”顾统领舔舔唇道,记得是肃王的刀尖给划伤的,倒是不严重。 打斗的时候,甚至也没感觉到疼。 “哪里小了,这么长的一道。”薛贵妃满眼心疼地嗔怪道,随后还将嘴唇凑上去,亲了一下,埋怨:“都叫你打斗时小心点了,竟敢受伤,看来本宫的话毫无分量。” “……”顾统领被埋怨得心里甜滋滋的,无声追着薛贵妃的唇轻咬,缠绵一番后才道:“若是留了疤痕,娘娘会嫌弃吗?” “不会,但会恼你。”薛贵妃戳了一记顾统领的脑门,只见顾统领满脸傻笑。 薛贵妃也笑了,拿出一盒膏药来,塞到情郎手中:“好好涂药,不会留疤的。” “是,多谢娘娘挂心。”顾统领收下药膏。 此刻皇宫外,整个京城已经乱了,人心乱。 那些追随肃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在自家府邸里惶惶不安,六神无主有之,哭天抢地有之。 肃王竟然逼宫,竟然造反! 这是他们不知道的,若是知晓肃王如此胆大包天,定不敢跟随。 原先他们只是以为,肃王会耐心等到老皇帝驾崩后,再顺理成章地继位。 不然呢,那时情形分明一片大好,实在想不通,肃王为何会造反? 这可是害了大家啊! 平阳侯府。 侯爷听到消息的刹那,感觉脑袋嗡地一声,紧接着天旋地转,似乎随时会晕过去。 “爹?”谢淮安听说出事了,也是连忙过来找父亲商议。 见状忙扶着侯爷,焦急不安地道:“爹,肃王反了,我们侯府会被连累吗?” 他太慌张了,但由不得他不慌。 要知道,府里为了讨好肃王,前些日子给肃王送了整整五十万两银子,算是投诚的敲门砖。 等日后对方登上大位,双方也不会太难看。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肃王竟然用这些银子招兵买马,私铸武器,光是想想,谢淮安这个肃王女婿就觉得腿肚子阵阵发软。 过了片刻,平阳侯才稍微缓过神来,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颓然地握紧拳头,叹道:“那要看陛下的意思,如果陛下想追究,侯府危矣。” 谢淮安脚步踉跄,一时间脸白如纸。 “你大哥说得对,是我们太心急了……”平阳侯道,脸上浮现出无限悔意,早知今日,他应该听从谢韫之的劝告才是。 毕竟对方曾不止一次地叮嘱过他,要远离肃王,可他却没听进去。 等等,平阳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瞪大眼睛,谢韫之如此笃定肃王会败,就像早已提前知晓一切。 “你大哥,他分明早就知道肃王会反,可他却只字不提。”平阳侯想通之后,不可置信地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谢韫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侯府陷入深渊。 “什么?大哥知道?”谢淮安闻言,顿时面露愤怒,也像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吼道:“他为何不说?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为何不说?!” 身为谢家子,对方却眼睁睁地看着侯府落难,谢韫之可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可对得起谢家列祖列宗! 平阳侯沉默不语,心中的确有些怪谢韫之不肯明说,但更多的是怪罪自己,没有更妥善地处理这件事。 一步错,步步错。 硬要说的话,其实从当初同意谢淮安迎娶真阳郡主那一步就错了。 平阳侯后悔不已地想,当初就该冒着和肃王撕破脸的风险,也要拒绝联姻才对的。 “罢了,这事怪不了你大哥。”平阳侯自厌地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不听劝告,不怪他。” 甚至这一次,还有可能会连累谢韫之,一并被皇帝清算。 第264章 春暖花开 第264章 春暖花开 御花园的梅花,开得不错,瞧着并未受到前些天下雨的影响。 沈知节路过时顺手折了一支,带到了皇帝的寝殿,插在书案附近的花瓶中:“陛下,您有多久没有出去走走了?春梅开了您知道吗?” 皇帝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那支梅花,呵呵笑了:“朕不曾出去探春,你便将一支春采了进来。” 又道:“此是照水?” “是啊,陛下记得如此清楚,想必是心头好,可惜,却叫微臣信手折了……” 沈知节面露歉意。 “无妨。”皇帝宠溺地一笑。 君臣闲话片刻,沈知节这才谨慎地开口询问:“陛下,此次与肃王有勾连的官员,您打算如何处置?” 提起那场已经落幕的逼宫谋反,笑意自皇帝脸上消失,沉吟了片刻,肃穆道:“彻查,凡有勾连者,轻则革职查办,重则抄家发配。” “是,陛下英明。”沈知节神情动了动,特别提到:“微臣听说,平阳侯府也参与其中,给肃王送了不少银子,又是肃王的亲家,参与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想来少不了一个抄家发配。” 说实话,平阳侯府身为肃王的亲家,还在背后出钱出力,抄家发配已经是轻拿轻放,若是皇帝想重罚,也完全占理。 就看皇帝是如何想了。 一顿,沈知节压低声音说道:“微臣想说的是,有没有可能趁此机会,将谢韫之也一并处置了?” 室内陷入寂静,春梅的香气淡淡萦绕。 皇帝思索过后,无奈地看着沈知节年轻青涩的脸庞,耐心解释:“先前朕逼迫韫之交权,民间已是谣言四起,都说朕迫害忠良,如今又因侯府之事牵连他,你是想要朕被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吗?” 当初平阳侯府分家,谢韫之宁肯放弃爵位也要自立门户,叫天下人知道,他与侯府已是一家分作两家。 纯臣的态度摆在明面上。 如今又将他与侯府一同清算,迁怒未免太明显。 “那您的意思是……” 皇帝看了沈知节一眼,点点头:“平阳侯府参与谋反,本该抄家斩首,朕看在韫之的面子上,免除平阳侯府众人死罪,抄家发配。” 豁免的圣旨下去,这段时间民间对他这个皇帝的不满,也该烟消云散了。 沈知节明白过来后,暗想,皇帝真是个千年成精的老狐狸,实在狡猾,若非顾统领这个变数,他们要受的罪就老大了。 “陛下考虑的是,微臣还是太激进了。”他笑道,承认自己对谢韫之有偏见。 本身也是为了试探皇帝的态度,才提这个建议。 倘若皇帝真的同意,他届时也自会有另一番说辞。 幸而,皇帝和他想象中的一样,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 “你与陈爱卿去办这件事吧。”皇帝吩咐,陈大人是皇帝的心腹臣子。 “是,微臣遵旨。”沈知节道。 肃王谋反失败的后续处置,就这么定下来了,实行起来,估摸着需要一段时间。 * 远在太原的许清宜,听说了京城的风云变幻,肃王的死,说明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此番回去风险有之,但她还是决定,要带孩子们回去。 没了兵权的谢韫之,已经被踢出权力中心,再加上拖家带口这个标签,更加能够麻痹他在皇帝心目中的威胁系数。 听说许清宜要回京,家主温臻如实在不舍,握住她的手道:“是府里招待不周吗?怎么就要回去了?” 许清宜笑道:“叨扰了小半年,贵府上下待我们如同家人,怎么会招待不周呢?不过确实是该回去了。” “京城局势严峻,你们此番回京,谢将军可同意?”温臻如道,已经有小半年了吗? 光阴似箭,她觉得初见许清宜就像昨天。 “自然是同意的。”许清宜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当然了,其实没同意,准确地说,她根本就没问谢韫之的意见。 不必问了,等春来就出发,是一直都有的计划。 见温臻如面露不解,便笑道:“京城局势确实严峻,但韫之已经无权无势,只余一个大将军的虚名,我和孩子们,实在不忍心他孤家寡人,独自待在冷冷清清的将军府。” 是了,温臻如闻言倒也理解,两个相爱的人,难免互相惦记,便轻叹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就不拦你们了。” 温府上下得知许清宜他们一行人要走,便为他们办了一场隆重而又盛大的饯行宴。 扎堆玩了小半年的姐姐弟弟之间,依依不舍,互相送了礼物。 还约好回京之后,不能断了书信往来。 许清宜作为旁观者,不禁十分感慨,少男少女们的情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美好的情感啊,无关风月,只是陪伴玩耍。 等年纪再长几岁,就找不到这种滋味了。 就连禛哥儿这个心大的人,坐上马车之后,眼睛都是红红的,怀里揣着一堆表哥表姐们送的礼物,唉声叹气:“表姐们真好啊,我要是有个姐姐就好了。” 在温府,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表姐们都叫他一起呢,大家欢声笑语,谈地,一起做游戏,围炉煮茶,看雪讲故事。 同样的事情,和哥哥弟弟们做起来很没劲,和表姐们在一起就是开心。 “哎,我以后一定要经常和表姐们写信。”禛哥儿望着外面的风景道,舍不得太原啊。 许清宜见状,不知该如何安慰禛哥儿的离愁别绪才好,这种心情,她是懂的,哎,那段快乐的时光,一定会成为禛哥儿的白月光回忆。 “用不着半个月,你就忘光了。”临哥儿理智十足地泼冷水道,并不相信,禛哥儿回京之后会坚持写信。 许清宜:“……” 别说,还真别说。 孩子们的感情纯粹真挚,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啊,被时间和新鲜的事物一冲刷,再美好的回忆也不持久。 禛哥儿搂着礼物没理会大哥,这就是他想要姐姐而不是大哥的原因,大哥太不温柔了。 另一辆马车上,赵思睿的情况和禛哥儿差不多,都舍不得温柔烂漫的表姐表妹们,心情十分低落。 温平如也在此次回京队伍中,继续为他们保驾护航。 外面寒风呼呼,便坐进了马车里来,然后看着外甥低落了一路,偶尔嘴里还嘟囔两句表姐,真是出息。 临哥儿就没有这种表现,该吃吃该喝喝,还会用嫌弃的目光看弟弟们。 都是外甥,差别真大。 珩哥儿也没有不舍,虽说表哥表姐们也会带他玩,带他闹,但他平日里还是更依赖许清宜,是许清宜的小尾巴。 特别是后来,临哥儿被四舅舅温砚如征用去查案了,教珩哥儿认字的任务,就落到了许清宜的头上。 头一次给小朋友当老师,许清宜绞尽脑汁,除了认字以外,还增加了其余的课堂小知识,诸如讲故事,小实验这些。 把珩哥儿迷得不要不要的,果然他还是更喜欢娘。 越发觉得,大哥这个神童也不过尔尔。 眼下临哥儿空闲了,继续捡起珩哥儿的课业来,发现这孩子倒反天罡,竟然敢安排他做事。 “讲故事时间到了,大哥会讲大灰狼的故事吗?要是不会讲,我去找娘啦。” 珩哥儿说罢,理直气壮地翘课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最适合讲故事。 偶尔,临哥儿也会合上书本,专心听娘讲一些听开头就能猜到结尾的寓言故事。 有时候他觉得,借了珩哥儿的光,他也把孩提时代补偿了一遍。 第265章 别后重逢 第265章 别后重逢 随着队伍离京城越来越近,大家伙的心情都激动起来,而这个时候,一路护送他们的小舅舅温平如提出了告辞。 许清宜还想邀请对方到将军府做客,但思及现在的局势,也就没有强留。 等温平如走后,领队的管事明钰请示许清宜:“夫人,咱们快到京城了,要不要派人快马回府通知一声?” 许清宜想了想,决定:“不用了,咱们悄悄地回去,给将军一个惊喜。” “是。”明钰就笑了,那确实是一个惊喜,他们都迫不及待想看府里的人大吃一惊了。 谢韫之隐约知道许清宜打算天暖后回京,不过近来的几封信都没有提何时启程,他想想京城的局势,也就没有主动提。 所以,当下人通知他,夫人和少爷们回府了,他整个人都是一种呆若木鸡的状态,下意识地不相信,皱眉道:“什么?” 或许是下人说错了,又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将军,夫人和少爷们回府了,真的。”下人一脸激动地道:“就在门口,管事们都在帮忙卸行李呢,然后叫小的进来通知您!” 这下,谢韫之相信了,嚯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从外院书房到门庭的这段路,走得他步履生风,笑意难掩,很是开心。 门外,许清宜等人下了马车,望着熟悉的大门,感慨之余,竟还有些近乡情怯。 当初离府那会儿,许清宜可没想到,自己出去走一遭回来,还能对谢韫之的感情,慢慢升华到爱恋的地步。 分明是老夫老妻了,但一想到等会儿要见面,竟有种情窦初开的羞涩。 “终于回家了。”禛哥儿在马车上窝得够呛,下了马车就迫不及待地伸展四肢,然后去拿自己的东西,准确地说,是他比较宝贝的那部分:“回去跟爹问个好,然后大睡两天。” 临哥儿道:“想必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问个好你就回自己屋吧,别碍眼。” 珩哥儿揉了揉眼睛,听懂了大哥那句‘碍眼’的意思,抿嘴笑了笑。 他跑进门去,看见爹快步走来,眼睛一亮,便张着手小跑过去:“爹——” 虽然爹不苟言笑,平时还有点吓人,但好久不见,他还是想念的。 “珩哥儿。”谢韫之自然也是想念幼子的,笑着抱起对方,好好瞧瞧,半年不见,好像长大了一圈:“胖了,太原这么养人?” “嗯,大哥的外祖家可有钱了,天天吃好吃的。”珩哥儿笑道,小脸上还露出回忆憧憬,赶路的这段时间吃得太简陋了,很难不想念在太原的伙食。 谢韫之:“……” 这孩子,说得家里很差似的。 “天天吃好吃的,那你二哥不是高兴坏了?”谢韫之说着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发现,禛哥儿也胖了一圈。 “爹!”禛哥儿高兴地过来打招呼。 “禛哥儿。”谢韫之皮笑肉不笑,拍了一下他的胖腰:“怎么,去到太原就疏于锻炼了,看这胖的。” 禛哥儿羞涩地搂着自己的胖腰,天冷这段时间确实懈怠了,随后连忙保证道:“爹您放心,半个月之内,我肯定瘦下来!” 想瘦很快的,按照他以前的练功强度,半个月就行。 “嗯。”谢韫之放过次子,抬头看向悠悠然走来的临哥儿,他倒是希望看到长子也胖点,可惜失望了,临哥儿今年十四了,在抽条,想胖起来很难。 “爹。”临哥儿被爹的眼神看得毛毛的,也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可没胖。” 而且长高了很多,眼下穿的衣服,都是在太原新裁的。 “爹倒是希望你胖些好。”谢韫之微笑道,自然也发现临哥儿长了个,目测一下,几乎要比许清宜还高了。 临哥儿也笑笑,随后抬眼对珩哥儿道:“从爹怀里下来,回自己屋待着。” “哦。”珩哥儿乖巧道,麻溜地从爹的怀里下来。 然后被大哥提溜着衣服,朝后院走去。 这种时刻,他们还是不打扰爹娘相聚了。 谢韫之先招呼了孩子们一圈,倒也不是不急着见许清宜,只是夫妻半年未见,同样也有些近乡情怯的心思。 眼下孩子们都识趣地走了,他向门口望去,妻子熟悉的玲珑身影映入眼帘,对方似乎在交待事情,面容温和而不失认真。 说罢,转头向他这边看来。 婉约清丽的脸庞顿时生动起来,胜雪的肤色,比院子里盛放的白玉兰还要夺目。 谢韫之眯了眯眼眸,脚下已经不由自主地大步走过去。 “韫之。”许清宜神情一顿,也快步走进门庭里来,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脸红心跳。 谢韫之点了点头,喊了一声许清宜的名字,不满道:“为何回来得这么突然,也不告诉我一声?” “……”不知是不是许清宜的错觉,两个人半年未见,再见竟然有点不熟的感觉:“咳,想给你一个惊喜。” 谢韫之认真地道:“确实很惊喜。” 他看她,她也看他,然后默契地一同往府邸深处走。 “路上累吗?可曾遇到什么危险?”谢韫之边走边问,距离许清宜很近,大约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在古代大庭广众,这已经是很离谱的距离了。 哪怕是夫妻,在室外也不兴这样的。 “没有危险,临哥儿的小舅舅护着呢,就是在雁门关就职的那位,名叫温平如,年纪轻轻武功了得。本想邀请他来府里做客,但他有要务在身,我也就不勉强了。”许清宜顶着谢韫之专注的目光,笑着仔细回答:“去的时候走走停停,还真不累,但返程紧赶慢赶,只花了去时一半的时间,倒真是有些疲惫。” “嗯。”谢韫之忍不住想,夫人归心似箭,是不是想念自己了? 然后怜惜地道:“回来了就好,接下来好好歇几天。” “你呢,在京城还好吗?”许清宜侧过脸来,也仔细观察谢韫之的脸庞,看看气色如何,清减了没? 然后发现,一不小心就看入了神,咳,对方既不憔悴也没清减,还是一如既往地丰神俊朗,勾魂摄魄啊。 “我都好。”说到自己,谢韫之言简意赅。 知他的性子是这样,许清宜也就没有多问了。 夫妻俩并肩进了院子,踏入卧房,谢韫之才牵起许清宜的手,珍而重之地握在掌心里,随后吩咐跟在身后的丫鬟:“去准备热水,夫人要沐浴。” “是。”丫鬟离开。 许清宜的脸庞腾地一下就热起来,正准备说什么,谢韫之亲亲她的手指,道:“夫人舟车劳顿,沐浴更衣后就歇息吧,有事等你歇好了再说。” 这…… 许清宜才知道,是自己不纯洁误会了谢韫之。 “哦。”反倒是有些失落,可恶,这跟她想象中的,回来就激动地表白,然后缠绵悱恻地接吻,再热情如火地滚到一起,很不一样…… 也是,她参考的是现代的偶像剧,而他们实际上是一对古代封建夫妻。 许清宜心里碎碎念,因此没有注意到,谢韫之看着她时,眼底情意涌动,只因顾虑她长途跋涉的疲惫,选择克制。 终于,许清宜丢掉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秉着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的态度,主动抱住了谢韫之的腰。 对方熟悉的气息,顿时将她包围起来,还是那么好闻。 谢韫之愣了一瞬后,抬手紧拥着妻子,低笑道:“夫人,你想我了?” “……”许清宜将素净的脸,埋在对方宽厚的胸膛上,无声地点点头,竟是前所未见的害羞。 谢韫之只觉得心脏被击中了一下,再顾虑不了那么多,眼底幽暗地将妻子的脸庞抬起来,低头吻上对方的唇。 这下,许清宜想象中的炽热激动,终于向她侵袭而来。 第266章 昏天黑地 第266章 昏天黑地 时隔半年的吻,自亲密无间的那一瞬起,便带着要将彼此吞噬的急切与投入,难舍难分着。 分不清是谁更加思念谁。 许清宜感觉自己的肩背,都快被谢韫之的一双大手给箍碎了。 而谢韫之也感觉到,夫人情深款款地捧着自己的脸,每一次回应都充满热烈。 这份前所未有的爱恋,很快在他心里激起千层浪。 难道…… 那个稍显自恋的想法,瞬间令谢韫之屏住呼吸,但是,他在感情方面被夫人打击过太多次了,哪敢如此自信。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相信,夫人只是太久没有沾自己了,比较激动罢了。 久别重逢的二人痛快地吻罢,下人也悄无声息地备好了热水。 谢韫之的手,抚上许清宜的腰带,声音低哑地自荐:“我伺候夫人沐浴,可好?” 许清宜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啊。” 好不容易抱到日思夜想的人,其实她也不想就这样放过对方。 两个人一拍即合,感觉脸上燥意上涌,心中有股强烈的期待,呼之欲出。 说是让谢韫之伺候自己沐浴,但最终,许清宜还是大胆地将人家拽进了浴桶。 然而对方的加入,很快就糟蹋了小半桶热水,毫无斯文可言。 “都洒了……”许清宜抗议道,有些欲哭无泪,希望对方别这么狂野才好。 “无妨。”谢韫之压着呼吸,夫妻之间半年未见了,好不容易亲近,如何能不激动。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他就是将这浴桶折腾散了,也是无可厚非。 许清宜:“……” 好吧,既然如此,她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了。 门口初见时的不熟,经过一番毫无隔阂的搂搂抱抱后,已经烟消云散。 浴桶里的热水,依旧不得安生。 许清宜坦然地捧着谢韫之的脸,爱慕地亲吻对方。 而后,得到更热烈的回应,好像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依依不舍地结束一个漫长的吻,谢韫之忽然面带探究地看着许清宜。 眼神无比深邃,笑容狡黠且泛着甜蜜,似是发现了夫人的秘密,说道:“清宜,我发现你变了。” 许清宜咬了咬自己微麻的嘴唇,其实并不怕他发现什么,但又不想听他说肉麻话,便简单粗暴地捂住他的嘴:“少说话,我不想听。” 可是论气力,谢韫之让她两只手都能吊打她,很快,谢韫之便恢复了说话的自由,冲着她含情脉脉地道:“害臊什么,我也爱你。” “……”许清宜尴尬。 本来还想找个适合的机会表白,但现在发现,根本就不用自己开口,人家谢韫之一个人唱双簧也很快乐。 谢韫之甜蜜而又疑惑:“怎么是这个时机?” 不待许清宜说话,继而又自己回答:“嗯,我明白了,在你眼前时你不知珍惜,分隔两地你才知道我的好。” 这就是许清宜不想谢韫之说话的缘故,废话真是太多。 “你再说下去,我要没兴致了……”许清宜扭过脸。 话说到一半,下巴便被人掐住,扳正,被嫌弃话多的谢韫之,再不说废话了。 浴室里水漫金山,到处湿漉漉的,好似下过一场大雨。 这澡洗得,许清宜愈发疲惫。 方才还让她好好歇息的男人,身体力行地诠释什么叫做假惺惺。 对方伺候罢她沐浴,便将她抱到帐内接着厮混,只字不提歇息。 “韫之。”许清宜软软地提了一句自己累了。 “嗯。”谢韫之不仅不心疼她,还残忍地道:“横竖都累了,何妨再累些。”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不无绝望的许清宜,故意带着哭腔告饶,试图用无助可怜弱小的样子,唤醒对方的良心。 但显然,这个时候的男人,良心暂时被蒙蔽了。 “夫人不叫我说废话,不就是想要这样吗?”谢韫之理直气壮地道。 许清宜:“……” 是,怪自己没有抵抗住美男的诱惑,这个下场是她应得的。 如此昏天黑地,晚膳自然是略过了,许清宜最后昏睡过去时,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夜半迷迷糊糊地饿醒来,被谢韫之伺候着喝了一碗莲子羹,这才又睡了回去。 等真正清醒,已经是次日上午,日上三竿。 许清宜缓缓睁开眼睛,还有些恍惚,感受了一下全身的乏意,才面容疲惫地想起来,自己已经回到将军府了。 昨天的胡闹历历在目,回忆起来令人脸热。 许清宜拢了拢披散的长发,发现手臂都是酸的,也不敢垂眼细看自己的身体,忙艰难地起来穿衣。 一道脚步声传来,本以为是丫鬟,没想到是谢韫之,对方面容带笑地过来伺候她,穿衣系带,这功夫搁置了半年,倒是丝毫不见手生。 “我感觉你醒了,进来一看还真是,说明你我心有灵犀。”谢韫之满脸笑意道。 许清宜:“……” 老天爷,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她一个女人都说不出来。 夫人好像懒得搭腔的样子? 但也不影响谢韫之与妻子团聚的好心情,笑道:“以后再不与你分开了。” 上回分开半年,夫人越来越爱他,等下回再分开半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问题,许清宜不禁认真思考,应该不会了吧? 想不出来,以后还有什么节点能让他们分开的。 “好,再不分开了。”许清宜道,坐在床沿上,抬手搂住谢韫之的腰。 这个好,谢韫之静静地站着,用手指帮妻子梳理着一头长发,神情无比地餍足。 小半个时辰后,许清宜穿戴整齐,吃饱喝足,谢韫之撵她去休息,她却精神奕奕,不想躺下了。 “韫之,眼下京里是什么情况?”许清宜问。 谢韫之便不勉强她了,回道:“皇帝派沈知节和陈大人,正在挨个判处与肃王有勾结的官员。” “平阳侯府……”谢韫之顿了一下,沉声继续说:“也助力了,与肃王又是姻亲,皇帝特地下了一道旨意,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免除死罪,只判处抄家发配。” “祖母年满七十……” 皇帝也给了特赦,许其不必跟着一起流放。 只是家没了,以后不能继续住在侯府,只能另居他处。 这个倒是不难。 有谢韫之这个嫡长孙在,无论和侯府的关系如何,自己的祖母总归是要认赡养的,哪怕不会接到将军府,再不济也能保障对方衣食无忧,颐养天年。 闻言,许清宜陷入怔忪,有了谢韫之的介入,侯府被流放的命运还是没有改变吗? 说实话,她并不希望平阳侯府被发配流放。 这回不是心善,完全只是出于私心。 倘若按着原剧情去走,谢淮安和杜缙云这对原男女主,流放之后就会飞速成长,然后遇到贵人,平步青云。 许清宜倒是不眼红别人平步青云,关键是,对方不能踩着他们的阵营平步青云。 “你没有阻止侯府吗?”这半年她也不在京里,眼下这个结果,真是挺叫人觉得棘手的。 谢韫之以为许清宜在怪自己,忙无奈地道:“阻止了,父亲不听,我也无能为力。” 也是通过这次,他才知道自己在侯府,实则没有半点号召力,他从来都做不了侯府的主,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我明白,也不怪你。”许清宜赶紧握了握谢韫之的手,安慰着。 平阳侯府之于自己,只是一些棘手的剧情人物,可对谢韫之而言,从小到大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人。 现在侯府一家被流放了,谢韫之再怎么样也会自责难过吧。 “问问是哪天正式抄家,我们也去看看,将祖母接了安置好。”许清宜站在谢韫之的立场,凭着良心缓声道:“至于侯府的其他人,我们已经尽力了,哎,问心无愧即可。” “嗯。”谢韫之低声应了一声。 有些感慨,夫人的内心似乎有把尺子,时时衡量着自己的行事准则。 从不受外界的善恶纷扰所影响。 第267章 抄家流放 第267章 抄家流放 许清宜不知道,谢韫之将自己捧得这么高,如果她知道,可不敢认。 记得有位学者说过,行善之人倘若认为自己在行善,那就不是真善,有德之人认为自己有德,那就不叫有德。 一切利他,实则最终都是利己罢了。 既然是利己,又有什么可标榜的呢? 那会儿许清宜初入职场,年纪轻轻,受到很多外界的困扰,听了之后受益良多,从此做人做事都秉着这个心态。 后来她用小半辈子证明,只要自己的德行做到位了,确实就算不求,一切美好的东西也会自动靠过来。 反之,如果付出一点东西就时刻惦记着回报,生怕收不回来,最后结果往往都不尽人意。 所以老祖宗有句话叫雁过无痕,是说无论做什么东西都无需痕迹过重,最好是悄悄地做了就行了。 对方若是没发觉,不回馈你,那么天都看不下去,会想尽办法地回馈你。 看,兜兜转转一圈,其实还是利己啊。 处决平阳侯的圣旨,如今还没正式下来,谢韫之知道的消息,都是沈知节提前透露的,也好让他做个准备。 至于什么时候抄到平阳侯府,也算是给了谢韫之自行决定的权利。 夫妻二人商量过后,在京城一处幽静的街巷,置办了一处宅子,准备用来安置老夫人。 许清宜还挺意外的,她以为谢韫之会想将老夫人接过来住,毕竟将军府这么大,其实多住一个老人家,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 如果谢韫之希望这样,她也能用平和的心态接受。 没想到谢韫之提都没提,直接就打算置办宅子,让老夫人自己住。 难道谢韫之也记仇,介意当初老夫人没站他? 那倒不是,谢韫之没有记仇,只是避免矛盾罢了,有长辈在府里住着,妻子和孩子们都受限制,哪里有现在这么自由快乐。 他不想剥夺这种氛围。 如果真的有孝心,不住在一起也能尽孝,又不是非要牺牲妻儿的感受才能尽孝。 等他们办妥宅子的事,通知沈知节一声,沈知节便抄到了平阳侯府。 这些天的平阳侯府,十分不好过,阖府上下人心惶惶,脸上蒙着一层等着吃断头饭的阴霾。 平阳侯多番打听,发现但凡给肃王送了银钱的,沾亲带故的,最轻也是革职抄家,贬为庶民。 可是这最轻的,在谢淮安看来都是噩梦了,他们被贬为庶民后,该怎么生活? 殊不知,平阳侯最怕的是收监斩首,只要还留有一条命在,那都算好的了。 忐忑等待多日,传旨的官员终于来了。 侯府众人来到门庭处,忐忑彷徨地跪下听旨,当听到皇帝对侯府的处置后,都短暂地松了口气,接着又十分不满。 陛下既然选择网开一面,为何还要他们流放? 为何不能像谢韫之那样,只是革职抄家,那也好过被流放三千里啊! 侯夫人顿时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埋怨侯爷道:“你的好儿子,只顾自己高高挂起,一家子都不管了,这可是流放啊,他心里怎么过得去?” “……”平阳侯满脸麻木,一声不吭地接了旨。 事到如今,他又怎么好意思埋怨谢韫之? 皇帝已经看在谢韫之的面子上,豁免了他们一家死罪,还特赦了老夫人不必流放,他再埋怨对方就不是人了。 放声哭泣的还有杜缙云,知道要去流放后,她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濒临崩溃。 怎会如此? 她最初只是想找个富家子,过锦衣玉食安安稳稳的日子而已,不成想,最后却落得个流放的下场。 分明是一起嫁进侯府的,反观许清宜,哪怕丈夫辞官了,却依然风风光光地当着贵夫人。 这样想想,叫杜缙云如何甘心? 若不是正经抬了贵妾,上了流放的名单,她现在就离开谢淮安,自寻出路了。 谢淮安也是失魂落魄,之前还做着当驸马的美梦,现在美梦一下子破裂了。 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一事无成还连累自己女人的自卑,也让他刻意忽略了杜缙云的崩溃,选择沉默。 老夫人听见自己的处决,脸上无悲无喜,她的心力早就在等待的这些天已经耗尽了。 朝堂上那些事,她一介妇人是不懂,可是她知道,侯府的没落早有预兆,一切从分家那天起就注定了。 没了谢韫之在侯府掌舵,侯爷和谢淮安父子俩根本就撑不起来。 可是她知道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胡来。 平阳侯接旨后,沈知节淡淡下令道:“抄。” “是!”官兵们立即行动起来,接下来会将侯府搜罗一空。 “娘。”平阳侯回过神来,跪在老夫人跟前落泪:“儿子不孝,连累您晚年还要受罪。” “唉。”老夫人看着两鬓斑白的儿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您总归是韫之的祖母,出了侯府,韫之应该会仔细安置您。”平阳侯道,这一点他还是相信谢韫之的,届时母亲在将军府,也能安度晚年。 “嗯。”老夫人点点头,想起自己还有嫡长孙可以依靠,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未免有点难堪,毕竟当初分家的时候,也是闹得很不愉快。 老夫人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侯府安度晚年,没想到一把岁数,还要去投靠被他们埋怨过的谢韫之。 平阳侯府外,谢韫之和许清宜待在马车里,关注着侯府的抄家情况。 只见一箱一箱的财物,被官兵从侯府抬出来,不用数也知道好大一笔,估计其中有一半都是谢韫之从前攒下来,分家的时候是半点都没带走啊。 许清宜有些肉疼地惋惜:“但凡当初分家给我们分了点,也不至于现在全充了国库。” 谢韫之原本对钱财不执着,现在一听也觉得是,早知道就争取过来了。 不过往好处想,假以时日恭王夺嫡了,银子还是又回到自家的口袋里。 抄家完毕,下人被当场遣散了,需要流放的罪臣及家眷带上了镣铐,被带走。 老夫人一身白衣地站在门口,悲伤地看着侯府被封上封条,老泪纵横。 偌大的家业,就这么没了。 “祖母。”谢韫之和许清宜的声音一同传来。 老夫人愕地回头,随后哭得更伤心了:“韫之,清宜,呜呜呜,侯府就这么没了……” “祖母,钱财和虚名都是身外之物,都没有健健康康地活着重要,您的身体经受不住大喜大悲,要珍重啊。”许清宜安慰道。 老夫人年事已高,剩下的日子应该开开心心,专注吃喝玩乐,其他都不挂心才是。 “是这个理,但我心里难受啊,呜呜呜,百年家业,毁于一旦,呜呜呜。”老夫人哭道:“将来到了泉下,我无颜去见谢家列祖列宗。” 许清宜:“……” 哎,哭得更伤心了,她面露担心。 “难受是正常的,您想哭就放声哭,等过段日子您放下了就好了。”谢韫之也安慰道。 祖母现在听不进去,所以他也是暗示许清宜,不必太过于共情,让老人家自己去消化就好了。 “……”老夫人闻言,便抹了抹眼泪,不说些丧气话了,年轻人不爱听。 许清宜起初没明白,仔细一琢磨,谢韫之的安慰也太摆烂了,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不就是:“您想哭就哭,我们不费劲安慰了。” 咳,该说不说,还是亲孙子说话噎人。 第268章 缙云觉醒 第268章 缙云觉醒 眼下谢韫之还要装瘸子,一直坐在轮椅上,不方便行动,便由许清宜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 看见下人搀扶单脚行走的谢韫之,老夫人这才将心中的悲伤收一收,关心地道:“韫之,你这腿伤,究竟是新伤还是旧伤?” 她记得昏迷不醒那次,谢韫之可没伤着腿。 “多年动武,新旧有之,天凉多雨便发作了。也不是很疼,您不用担心。”谢韫之眼睛都不眨地道,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配上那张正气凛然的脸,要不是许清宜昨晚还和对方滚床单,险些也信了他的邪。 “我懂,都是劳累的,下雨天便难熬了。”老夫人深信不疑,心疼道:“苦了你了,金戈铁马了半辈子,到头来,唉……” 一身的功名无人能比,却没落着好。 想到侯府,老夫人便又难受。 许清宜在旁边扶了谢韫之一把,叫对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继续当透明人,并未接话。 “祖母。”谢韫之岔开话题,说道:“现在我和清宜送您去新宅子安置,宅子里什么都置办妥当了,还和以前一样。至于您身边伺候的那些老人,我也派人去找了,若是还愿意回到您身边伺候,就帮您接回来。” 新宅子?老夫人陷入怔忪,还以为自己会被接去将军府,听见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但又似乎情理之中,嗯,是成亲后的谢韫之会做的决定。 不过老夫人理智上明白,这样决定没错,怨不得谢韫之,可难免还是感觉到了被嫌弃,排除在外了。 “……”老夫人心里难受啊,明明她和谢韫之才是嫡嫡亲的关系啊。 可是到头来,却连住在一起都是奢望。 老夫人没忍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温婉安静的长孙媳妇,心想,这到底是谢韫之自己的主意,还是这个孙媳妇的主意? 许清宜就知道会这样,就算不是她指使的,也会有种别人抓小偷,而自己这个无辜人士却如坐针毡的心情。 “不是清宜的决定,跟清宜没有关系,您不要多想了。”谢韫之见状,便直接解释,或许这样说出来,祖母会感到难堪,可有些话就是要敞亮地说清楚,否则憋在心里难受,他不徐不疾地道:“祖母,赡养您是我的责任,我会尽我所能,给您最好的生活,但清宜只是嫁给我而已,不是我的下人,所以尽孝这件事,我来做就好了。” 这话一出,许清宜和老夫人的心中都是翻江倒海,前者十分惊讶,就是猛然惊觉,当初那个思想有点传统守旧的谢韫之,好像已经程序升了好几级。 咳,对方只是出去打了一场仗而已,怎么感觉像是出国进修了一样,觉悟真不错。 后者则是不敢置信,长孙说的什么歪理? 若说谢韫之对她心存芥蒂,不想接她这个老太婆去将军府同住,她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对方说尽孝与孙媳妇无关,她怎能同意? 几千年来,老祖宗的规矩摆在那,谁家的媳妇不用孝顺长辈,不用立规矩? 当初因着谢韫之情况特殊,他们对许清宜这个新妇已经足够宽和大量了,放眼整个京城,又有谁家的媳妇有许清宜悠哉? 照谢韫之所说,如今就连要求孙媳妇孝顺长辈,那都是不对的了? 老夫人有一肚子的怨言,犟着别过脸去:“唉,我老骨头一把了,还有什么可说的,随你们安排吧。” 这种情况,许清宜愈发不好插嘴,便闭紧嘴巴当背景板。 “希望您吃好睡好,身体好。”谢韫之说罢,淡定地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许清宜暗叹,谢韫之对付老太太真有一套,无论对方怎么想的,做好自己的事就完了,就说孝不孝吧。 但也是啊,老夫人要是按照谢韫之的安排过日子,绝对过得清闲又悠哉,要什么有什么,也是快乐似神仙了。 但如果心里放不下侯府,做梦都想要复兴侯府,拉拔那俩个拉不动的子孙,那确实不得劲,不安生。 好在谢韫之既不是扶爹魔,也不是扶弟魔,不然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 就这样,他们将老夫人送到了新宅子安置,不多时,谢韫之派出去的人,便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人找回来大半。 主仆感情深厚,见了面哭成一团,然后感谢谢韫之,否则他们流落在外无依无靠,后半辈子也是凄苦居多。 跟着老夫人,至少能吃好穿好。 是啊,遭逢变故,能这样已经不错了,老夫人虽是心中不满,冷静想想也是惜福的。 “侯……老爷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原侯府的嬷嬷安稳下来后,便开始担心流放路上的那行人,忧心忡忡地道:“听说一路上十分艰苦,生病了也不给医治,唉,怎么受得了……” 老夫人也担心啊,但她无能为力,谋反的罪名太大了,现在谢韫之自身难保,何况营救家人。 原平阳侯府的众人被收监后,并非立刻就发配,他们暂时进了牢狱,等待此次所有共犯一道被收了监,再同时发配。 向来锦衣玉食的谢家人,乍一住进阴冷脏乱的牢里,各种不适应。 牢房前后左右都是被谋反牵连的罪臣,在谢淮安一家没进来之前,大家都在咒骂肃王那个害人精,挨千刀! 害得他们家破人亡,身陷囹圄。 等谢淮安一家进来后,各位咒骂的对象就变成了他们,因为他们是肃王的姻亲一听就是很近的关系,没准早就知道肃王要造反。 无辜挨骂的谢家人有苦难言,内心越发崩溃痛苦。 回想与肃王府的这桩亲事,真是好处没捞着半点,坏处却全体会了个遍。 “……” 难听的骂声一直持续到放饭的点,大家这才消停下来,紧着吃饭。 那些狼吞虎咽的,一看就是进来好几天的,不像刚进来的,对着牢饭发呆。 牢饭不好吃,只是几个冷馒头,但架不住饿得慌,因此曾经对馒头不屑一顾的各位,都屈尊降贵地捧着馒头啃起来。 “咳咳咳……”杜缙云被噎得一边流眼泪一边捶胸口:“呜呜呜。” 造孽啊,她曾经给许清宜当丫鬟都没吃过冷馒头。 “缙云,这里有水,你就着水吃。”谢淮安见见状,便端了碗水来,他对杜缙云确实是有感情的,如今从抄家流放的打击中缓过来后,便开始照顾对方。 “……”杜缙云可缓不过来。 但事已至此,她还是要靠着谢淮安的维护过日子,便勉强地扬起笑容,往谢淮安的怀里依偎:“二爷,幸好还有你对我好。” 心里想的是,天杀的灾星,要不是你这个灾星,我何至于此? 以后有机会了,她一定要擦亮眼睛再找个好的,对,她有这个打算,倒不是说她对谢淮安毫无感情,只是没有安稳的日子重要。 第269章 疑似怀孕 第269章 疑似怀孕 整个三月,清算行动仍在继续。 经过皇帝的深思熟虑,肃王家眷的判决也终于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肃王无子,剩下的都是妇孺,皇帝并未处死他们。 只是夺了身份,贬为庶民一同流放。 纵观史上那些被贬流放的宗室子弟,大多承受不住打击,举刀自刎有之,撞柱而亡有之,只为留自己一份清高。 皇帝心中未尝没有这个期许,这样一来,他仁厚的名声也不会受影响。 心高气傲了小半辈子的真阳郡主,听到圣旨的瞬间,确实想过自刎算了,可是想想又打消了,寻死确实能保全清高。 可是她死了,谁来报杀父之仇! 所以,真阳郡主的刀举起来,只是泪流满面地割了一把长发,然后又一鼓作气地划花了自己的脸。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给她抓住机会,她便会杀回来! 从今开始,真阳郡主已死,接下来的日子,她会好好活着,好好强壮身体,精进武功,等待机会。 又过了数日,来到统一发配的日子。 老夫人今日早早起来,叫嬷嬷们带上衣服食物等,去送送亲人。 银子也有一些,用来路上打点官差。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流放的犯人,哪有资格带包袱上路? 不过官差行了方便,也不知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还是看在谢韫之的份上,态度还算和气。 老夫人倒没觉得是银子的作用,虽知道说了会让儿子难受,但还是叮嘱道:“不管如何,天下人还是敬重韫之的,你们此去颇为艰苦,不要不好意思提韫之的名字,总归要照顾好自己,以性命为重。” “是,儿子省得。”侯爷名讳叫谢明宗,说罢跪在地上,深深地朝着母亲磕头。 其他谢家人见状,也跪下来磕头。 老夫人终究是惦念着他们的,送了不少银子,叫他们一路上好过些。 却不知道,这笔银子是谢韫之给老夫人做开支的,若省着些花用,至少能用两三年,眼下却大部分都给了儿孙。 否则呢,她还能攥着不给吗? 儿孙有难,自己却独坐高堂锦衣玉食,老夫人感觉自己做不到。 “好了,都起来吧。”老夫人泪眼朦胧道。 谢明宗戴着枷锁,缓缓自地上爬起来,不禁期盼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在找谢韫之的身影。 “韫之腿脚不便,兼之身份敏感,不来相送也是情有可原。”老夫人隐约看出儿子的心思,便抹着眼泪道。 母子之间还想再说些什么,官差忽然大喝一声:“好了,该上路了,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让开让开!” 流放队伍动了起来,铁链拉着众犯人踉跄前进。 “老夫人。”嬷嬷们赶紧搀扶老夫人离开:“走吧,不然大爷要担心了。” 大爷是喊的谢韫之,现在都没有官职和头衔了,只能这么喊。 对方早已敲打过她们这些身边人,要好好照顾老夫人的起居,凡事不能让老夫人乱来。 银子这事,她们已是没劝住,若是此行再出了差错,她们担不起大爷的责怪。 老夫人叹口气:“横竖是我们没本事,一家人都指着韫之过活,他媳妇不待见我们也是正常的。” 从分家后许清宜的表现,老夫人得出这个结论。 见老夫人说起许清宜,身边的嬷嬷们都不敢接话,甚至心惊肉跳着想劝老夫人住嘴,这话可不兴说啊。 若叫人听了去,没人会觉得老夫人在理解孙媳妇,只会叫人觉得这个孙媳妇不孝。 老夫人不知道的是,她拿给自家儿子的这笔钱,都是许清宜手里拨给谢韫之的,若非如此,谢韫之还没钱过手呢。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许清宜也关注了情况,听说谢淮安一家子,终于被押送上路,她心里也放下了一件事。 不管谢淮安两口子,将来会不会卷土重来,至少接下来的几年都是安生的。 就这样一晃眼,他们回到京城已有半个月了,忙完手头上杂七杂八的事情,许清宜才有空去裴府,探望刚生完孩子没多久的寇明珠。 她家的大胖小子是元宵节那天生的,算算也有两个月大了。 许清宜去的这天,正好裴彻休息在家,进屋她就看见了寇明珠。 对方热情洋溢地笑着迎来:“谢夫人,可把你盼来了。”上下打量一番,赞叹地道:“半年未见,瞧瞧这美得,越发冰肌玉骨。” “明珠。”许清宜端详哺乳期的对方,越发珠圆玉润,便笑道:“你才是人比花娇了,面若芙蓉。我啊,最多就是捂了一个冬天,白了几分。” “嫂夫人,快看我和明珠的儿子,乳名叫亮亮。”裴彻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献宝似的招呼她看。 “哟,快给姨姨抱一抱。”许清宜期待地笑道,话说自打来了这里,她貌似还没抱过小孩儿,因为这里的宝妈们,平日里也不带小孩儿出来玩啊。 所以难得一见。 襁褓里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面容标致,长大后肯定是个大帅哥。 许清宜想摸摸对方的小脸,硬是给忍住了,笑着夸赞道:“这孩子一看就是遗传了你俩的好相貌,将来定是貌比潘安。” “还小呢,将来长得周正就满意了。”寇明珠许久不见许清宜,也很高兴,没有多想便道:“要说好看,将来你和谢将军的孩子,那才叫惊为天人呢。” 听见妻子提到这个,裴彻忽然紧张了一下,倒也不是他变得心思细腻了,只不过想起之前见面,谢韫之每次提起孩子,脸上都流露着期盼。 那是他为数不多被上峰羡慕的时刻,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还有许久之前,沈知节嘲笑谢韫之无嗣那事,也在京城流传了一段时间。 这可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侮辱,没有哪个男的受得了,所以他俩闹掰,没有人会怀疑是假的。 就算一开始是假的,后来出了这事,也只能是真的了。 男子汉大丈夫,这口气打死也不能咽下去。 “那得看生儿子还是生女儿了,生女儿像爹,那倒真的可以期待。”许清宜笑道,想象了一下像谢韫之的女儿,长大后不得祸国殃民? 又道:“生儿子多半面相似娘,才学也遗传亲娘,所以不是有句老话叫做,娶对贤妻旺三代。” 男的都知道娶个条件好的妻子,不仅能改善基因,还能改善风水。 所以,女孩子们选夫婿时也要记得擦亮眼睛啊,理智为上,不能让对方的基因拉低了自己的风水。 但凡谢韫之有个不好的显性基因,许清宜都打死不生孩子。 “真的吗,还有这个说法?”寇明珠惊讶。 “是啊。”许清宜和寇明珠两个女人,显然都没有往‘不孕不育’那方面想。 她们还凑在一起研究小亮亮长得像谁,性格有什么特点之类的,聊得津津有味。 裴彻:“……” 同情谢将军,原来当时的满城风雨,只有谢将军一个人受伤了。 许清宜在裴府和寇明珠聊孩子聊半天,天色不早了才准备告辞。 这时,寇明珠才鬼鬼祟祟地提起要孩子的事,倒是没直接说,只是给许清宜塞了一件亮亮的小衣服。 “咳,放枕头下,据说有用。”寇明珠含糊其辞,也没说清楚。 许清宜面露茫然,未曾理解其意,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嗐,原来是怀孕大法。 顿时既感动又好笑,点头道:“行,多谢你,那我就收下了。” “客气。”寇明珠给许清宜一个鼓励的眼神,希望对方快点如愿以偿,和谢将军生个惊为天人的孩子。 许清宜捧着亮亮小朋友的衣服,终于也静下心来思考怀孕的事,其实谢韫之醒来后,她对生孩子已经不那么执着。 也就是最近,才又萌生了一定要生一个的念头,但也是秉着有缘则来,无缘不强求的心情,没什么压力。 现在想想,赶路那段时间刻意避开了月事,回到京城后又过了半个月,癸水早就该来了才对。 不会吧? 想到月事已经迟来好几天,许清宜眼睛一瞪,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心里边风起云涌。 这么神奇? 难道谢韫之休养了半年,那什么质量上去了,给她来了个大大的惊喜? 许清宜想到这种可能,顷刻间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很想立刻找个大夫把一下脉,看看到底是不是啊? 但又害怕白高兴一场,综合最近舟车劳顿,心情大起大落来看,月事推迟几天或紊乱也是有的。 许清宜:“……” 纠结一番,决定小心翼翼再等五天,要是还不来,就找个大夫瞅瞅。 谢韫之年纪大了,她不想对方被吓得一惊一乍,这样对身体不好。 第270章 眼线告状 第270章 眼线告状 鉴于许清宜捏着孩子的衣服发呆太久,寇明珠以为她正在为孩子的事而难过,不禁柔声安抚道:“谢夫人莫要太担心了,你和谢将军这样好的人,多的是孩子们想投生呢,说不定老天爷也在烦恼,该让谁来投生好。” 向来都是许清宜神神叨叨地开解别人,如今轮到自己被开解,原来是这种感觉,心里暖暖的,笑道:“好,若是成功了,少不得要给亮亮封个大红封。” 随后,许清宜就回了将军府。 装瘸在家的谢韫之,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问道:“出去了这么久,累了吗?要不去歇会儿?” 夫人来月事的日子,谢韫之记着,每当轮到这几天,他便会克制自己,小心呵护夫人。 今天在他印象中,应该还是处于夫人的月事期间,所以他才这么说。 许清宜习惯了谢韫之处处周到,倒是没有太留意这些小变化,这几天不行房,只以为久别重逢后狂野了半个月,对方终于想缓缓了。 这会儿这么明晃晃地被安排,才反应过来,谢韫之莫非以为自己在来癸水? 还真有可能啊,这人记忆力好。 许清宜:“……”仔细想想,谢韫之应该挺期待自己有孕的,自从成亲以后,对方每个月看着自己来月事,心里指不定如何失落。 “夫人?”谢韫之发现妻子在发呆,便主动贴过来,将手掌覆在对方的小腹上,关心:“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许清宜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也将手掌覆在谢韫之的手背上:“刚才只是走神了。”又道:“裴副将家的小亮亮长得真是可爱啊,白白净净虎头虎脑的,一看就是个敦实的孩子。” 原来夫人是在寻思孩子,谢韫之怔了怔,附和地说了句:“嗯,都说外甥似舅,他父舅都是魁梧之士,他能不敦实吗?” 心中却难免暗暗地惭愧,不禁皱眉,比自己晚成亲的裴彻和沈知节都当爹了,唯有自己还未能让妻子怀孕。 谢韫之有些担心,莫非真是自己昏迷太久导致伤了身子,再没有这方面的缘分了? 接下来,夫妻二人各怀心事地相拥着,一个在遥想五天后的诊脉结果,努力忍着不能现在露了馅,一个在自责惭愧,觉得十分对不住妻子。 “夫人,老夫人宅子那边来了个嬷嬷。”丫鬟苏叶探头进来,远远地禀报:“说是要见将军。” 闻言,许清宜立刻抬头看向谢韫之,担忧之色呼之欲出,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无事,我留了个人看住祖母,应当是来禀事。”谢韫之道:“祖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糊涂,不留个眼线我不放心。” 原来如此,还得是亲孙子,这事儿孙媳妇可不敢干。 “那你去听,我歇会儿。”许清宜不想干涉。 “嗯。”谢韫之说罢,将许清宜送到里屋,这才走了。 老夫人那边的嬷嬷,的确是来禀事的,想想老夫人干的事儿,满脸局促地道:“大爷。” “说吧。”谢韫之对其颔首道。 “您叫奴婢看着老夫人,凡事多劝着老夫人点,哎,可是奴婢人微言轻,没劝住老夫人。”嬷嬷道:“您送到宅子里开支的钱,已经叫老夫人给了老爷和二爷他们,家里已经所剩无几了。” 眼看着到处都要开支,肯定撑不了多久,她唯有忙不迭地过来告知谢韫之。 接着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奴婢真的劝过老夫人,但老夫人说,您不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就算您知道了,也不会生气,实在堵得奴婢哑口无言,再说下去就是陷您于不义了。” 听罢,谢韫之好半晌没说话,第一反应就是对不住夫人,又要让夫人跟着烦心了。 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真是从未被体谅过。 见谢韫之不言不语,嬷嬷愈发忐忑不安地道:“大爷,不如您直接派一个账房先生来管钱,不叫老夫人摸着钱就好了。” 偌大的宅子需要开支,他们也害怕老夫人继续犯糊涂,将钱全都花去那边打点。 那可是个无底洞,多少都填不满。 交了钱是会让老爷一家子过得好些没错,可是需要那么多银子来填,万一哪天大爷不干了,她们便是流落街头的命运啊。 “嗯。”谢韫之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尽心伺候着,至于账房先生,过些日子我会派人过去。” 所谓先礼后兵,一开始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希望祖母自己拎得清,管好自己府邸的开支,那他也乐得不插手。 现在插手,也有正当的理由。 “是。”嬷嬷松口气,看来大爷暂时还不会不管,有账房先生她就安心了。 老夫人自然也知道偌大的宅子要开支,以前手里有钱,花用惯了,现在嬷嬷跟她说账房没钱支出,才知道窘迫。 “您现在手里没有庄子,没有商铺,花用的每一分钱都得从大爷手里要,照奴婢说,以后还是不要给老爷那边花钱了。”嬷嬷小声道。 “还能支出多久?”老夫人问。 “最多三个月。” 老夫人叹息一声:“那就三个月后再说吧,总不好现在就去要。” 刚从将军府回来的另一个嬷嬷,踏进屋里听了老夫人这话,心中暗想,以后您可沾不了半分钱了。 另一边,许清宜小睡片刻起来,正好该用晚膳了,见了谢韫之便随口一问:“如何,祖母那边有什么事吗?” 她不干涉,但她会八卦一下。 不是什么让人心情好的事,不过夫人问了,谢韫之还是如实回答:“我给祖母压箱底的那笔银子,她全给我爹了。” 当初之所以会给这么多,只是觉得祖母养尊处优多年,一下子手头太拮据,难免感觉晚景凄苦。 有钱在手,心情应该会好些。 当然了,对方做出这样的举措来,也不算让人太意外。 反正许清宜是没觉得意外:“祖母花惯了大钱,你给的那点纯属三瓜两枣,她老人家觉得花了也就花了。” 整理好鬓发,笑道:“下次你想给她钱壮胆气,不给到她手里就行了。” “派个账房先生过去。”谢韫之道,小心观察夫人的反应,发现对方没有情绪,这才悄然松口气。 “好主意。”许清宜点头道,又能有什么情绪啊,谁家里还没有本难念的经? 老夫人只是要钱,这不没有上门撞柱威胁吗?这么说好像有点自我安慰的嫌疑。 哎,但生活就是这样,没有办法完全杜绝未知的麻烦,唯有见招拆招。 一点烦恼都没有的日子,那是神仙的日子,他们这些凡人哪有这么好的待遇。 好好过吧。 怀疑自己大概有孕了后,许清宜就不曾出门了,小心待在府里将养着。 这大半个月以来,京城一片肃穆。 府里的少爷们也是深居简出,最多也就是与对面的靖远侯府,以及隔壁的勇国公府走动了一下。 知道许清宜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勇国公夫妇也来走动了几回,看看大孙子,顺便说说京城诸事。 勇国公在朝中举重若轻,知道的事情还是多。 直至谋反案落幕后,临哥儿才低调出门,去看望老师,与老师聊聊学业,以及现在的局势。 老师家里的老仆许久未见临哥儿,见面后兴奋地举手比划,夸赞临哥儿长高了一截。 “是。”临哥儿对于自己长高这件事,自然也很高兴。 这么急着来老师家里晃晃,很难说没有一点展示的心思。 第271章 喜事临门 第271章 喜事临门 他们一家子从太原回来的消息,宫里也知晓,消息还是沈知节亲自给皇帝透露的,问问皇帝,如何处置? 然后便被皇帝说了几句,叫他莫要整日盯着将军府,眼下谢韫之已经构不成威胁。 与其盯着谢韫之不放,还不如想想如何名正言顺地‘赐死’恭王。 沈知节被教训后,反而松口气,知道皇帝暂时不想对将军府动手,他就放心了。 也是,谢韫之再如何也只是个臣子,被夺了兵权便什么也不是。 而恭王一旦找到机会,便能师出有名地夺位。 七皇子赵翊死后,皇帝应该是打算从更小的皇子中选一个培养,既然如此,恭王就不能活着。 否则新帝根本坐不稳这个位置。 皇帝已经名正言顺地解决了肃王,接下来便是恭王了,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法子…… 目前来看,皇帝就是不停地派苦活累活给恭王,给沈知节一种,皇帝想累死恭王的感觉。 不得不说,他这个‘佞臣’都开始心疼恭王殿下了。 沈知节告退后,皇后求见。 皇帝眼眸微动,自从太子死后,皇后沉寂了一段时间,如今主动来求见,想必也是跟太子有关。 是,自太子死后,皇后的心也死了,这段时间在坤宁宫深居简出,连皇帝的面也很少见。 最近风风雨雨,七皇子和肃王相继离世,后宫最年长的皇子也才十三岁,皇后想起自己那已经十五岁的长孙,心头又燃起了希望。 “皇后,可是希望朕考虑淙毓?”皇帝一语道破皇后的心思。 “是。”皇后微微一愣,直言不讳道:“淙毓是您的嫡子嫡孙,难道您就没有考虑过吗?” 太子的确是做错了事,但罪不及子女,皇后觉得太孙完全有资格继承大统。 “曾经朕也以为,立嫡才是正统,所以一直对太子寄予厚望,给过他很多磨炼心性的机会。”皇帝忆起当初,面露感慨:“可惜太子不肖朕,软弱易怒,心胸狭隘,终究未能成事。” 嫡子被皇帝嫌弃得一无是处,皇后脸色难看,却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是,她承认太子确实是平庸了些,但现在要说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孙。 “淙毓倒是底子不差,但受其父影响太深,也不是个能容人的。”皇帝冷静地评价,自从放下立嫡的执念后,这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皇后,立贤才能稳住赵家江山。” 皇后紧紧攥着拳头,表面平静,内心很想冷笑着说一声,放屁,若皇帝没有私心,只想立贤,为何不立恭王? 难道是恭王不够能干吗? 所以都是笑话,说到底,皇帝就是看不上太子的嫡子了,什么父子情深,哪有他自己的私心重要? “淙毓还小,若是陛下肯亲自教导,何愁不能成才?”皇后心中再不满,还是柔和地相劝。 没了太子做依仗,她这个皇后眼下在后宫,威慑力连个受宠的妃子都不如。 足以想象,若是某位年轻妃子的皇子继位,她的下场会很凄惨。 这些年身居高位,手里的人命债太多了,皇后数不清自己得罪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报复她。 皇帝自是明白皇后的慌张,却无动于衷:“朕也给过你很多机会,皇后,人不能一直靠着别人给机会过活,因为机会总有用完的一天,从始至终,你们都太懒惰了。若是早知今日,当初会不会做得更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正确的解译是人不修持自己,天诛地灭。 皇后:“……” 也许这些话,皇后活了大半辈子也未必听得懂。 皇帝便懒得多言,缓缓道:“朕乏了,你告退吧。” 皇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告退,但她心里并未放弃,皇帝眼下不肯立太孙,是仗着后宫还有皇子吧? 若是堪用的皇子都废了呢? 皇帝望着皇后的背影,想起对方历来做过的那些事,便不放心地吩咐刘公公:“盯着些皇后。” “是。”刘公公道。 还有皇子那边自不必说,也仔细加紧看护。 之后,皇帝这边就冷清下来了,忽然间,他心里也兴致阑珊,不想批折子,也不想召见大臣,倒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薛贵妃来。 从前隔三差五,对方便会带着吃吃喝喝来看他,揉揉肩捏捏腿,嘱咐他不要太累,犹如一对民间的普通夫妻。 当时只道是寻常,皇帝现在倒是有些怀念,可惜贵妃已恨他入骨了吧? 他张嘴想问问刘公公,薛贵妃最近在做什么? 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方失宠后,无非是深居简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不错,薛贵妃失宠后,不必再战战兢兢地伺候皇帝了,便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偶尔避人耳目见一见顾统领,倒也过得顺心,不过,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到皇帝身边的。 正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若不回到皇帝身边,她怕恭王成不了事。 相比天家的其他王爷皇子,又或者是皇帝而言,恭王身上没有太多赵家的薄情无义,倒是更像他那刚正不阿的外祖家,一身正气。 可是他不用肮脏的手段,不代表皇帝就会对他手下留情。 薛贵妃待在深宫二十多年,人心冷暖看得太透彻了,这也是她喜欢顾统领,却依然毫不手软利用对方的原因。 人呐,要有慈悲心肠,也要有金刚手段。 “娘娘,这是什么花?奴婢从前怎么没见过?”宫女道,贵妃娘娘如此小心伺候这株花,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可是这花平平无奇,既没有牡丹明艳,也没有兰花优雅啊。 “本宫也不知道,瞧着好看就养着了。”薛贵妃嘱咐:“小心别乱碰,碰坏了要你的小命。” 宫女忙道:“是,奴婢会小心伺候的。” 知道她误会了,薛贵妃也懒得细细解释,这花不寻常,确实要小心一点才好。 不一会儿,高公公笑吟吟地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白猫:“娘娘,快瞧瞧这宝贝儿,下面人知道您爱猫,特地献上来的。” 猫?薛贵妃仪态万千地转过身来,见状便嘴角一扬,什么下面的人特地献上来的,宫中可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喜欢猫,只是上回偶然与顾家弟弟提了一嘴罢了。 “长得像一团云朵,就叫云朵儿吧。”薛贵妃伸手摸了摸猫,原来被人讨好是这种感觉,令人打从心里边畅快舒适。 自此,薛贵妃的宫殿里就多了一只叫云朵儿的白猫,地位尊贵受宠,十分宝贝。 * 转眼又是人间四月天,清晨乍暖还寒。 将军府主人的正院里,许清宜这几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来月事没。 只要没来,心里就稳了一分。 提心吊胆地稳了五天,嘴角越来越压不住,哎呀,终究还是要当孕妇了。 月事整整推迟了十天出头,这回若不是那姗姗来迟的小宝贝登场,许清宜都要闹情绪了。 没有声张,她吩咐苏叶:“许久没有请平安脉了,感觉最近胃口不佳,你去请个大夫来,不要惊动将军。” 苏叶作为贴身丫鬟,对主子的饮食起居一清二楚,闻言已经猜到了什么,按捺住激动道:“是,奴婢这就去。” 以前家里常请的大夫是陈大夫,不过今非昔比,陈大夫还是炙手可热,将军府却没落了,而且他是皇帝的人,就算他肯来,苏叶也不敢请啊。 便另请高明。 都是坊间口碑很好的大夫,听说是将军府的平安脉,也非常乐意走一趟。 结果和许清宜想的一样,非常快就把出了喜脉,旁边的丫鬟嬷嬷们都激动坏了,想说什么又怕惊动了夫人。 现在夫人有孕了,惊动不得! 许清宜倒是淡定,有种尘埃落定的轻快,对大夫笑道:“多谢大夫,接下来烦请移步到书房,为家夫也请个脉。” “不客气不客气。”大夫高兴坏了,这种喜事出诊金最多,连连道了好几句恭喜,然后起身去书房。 能为传说中的谢将军诊脉,也是一种殊荣了,以后说出去,指名要找他的客人能多三成。 书房这边。 “将军,夫人找了大夫来请平安脉,您现在方便吗?”下人禀报道。 谢韫之一怔,随后配合地道:“好,请大夫进来。” 片刻后,大夫激动地踏进书房,深深一鞠躬:“郭某见过谢将军,久仰谢将军大名。” 竟是个陌生的大夫,也是,陈大夫看了那么久也没效果,不若换个大夫看看也好。 “郭大夫多礼了,请。”谢韫之坐在轮椅上,温和地道。 大夫关心地看了看谢韫之的腿,可惜盖着毯子也瞧不出好歹,便迟疑地问道:“谢将军,您只是需要请脉,还是……” “请脉就好了,腿是老毛病,不必管它。”谢韫之道,这套话术,他已经说得滚瓜烂熟。 “是。”大夫低低应声,心中难免替谢韫之可惜,一代名将,最后却落的不良于行,真是可惜了,不过想到刚才诊出的好消息,便迫不及待地笑道:“是了,方才郭某是先为尊夫人请了脉再过来的。” 谢韫之一听,立刻问道:“内子的身体还好吗?” 往常也是每个月请平安脉,温补调理未曾断过,半年未见,不知现在身体如何。 “恭喜贺喜,尊夫人保养得宜,脾胃气血样样都挺好的,眼下已有的身孕,时日尚浅,照尊夫人所说推算,约莫半个月左右。”大夫道。 谢韫之听前几句,点点头,夫人身体好就行,再继续听下去,人便定格住。 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盯着大夫,一动不动。 “将,将军?”大夫说完,被盯得心里发毛,怎么,难道有哪里不妥? “嗯。”谢韫之消化了一下,问大夫:“我夫人有孕了?” 这副严肃的样子,弄的大夫压力很大,但还是点点头:“是,是的。” 得到准确的答案,谢韫之才缓缓笑起来,动人心魄的脸庞,叫大夫都不禁多看了两眼,暗想,不愧是被称作艳绝天下的谢将军啊,见识了,更重要的是松了口气,不是什么事故就好! “辛苦了。”谢韫之拉开书案旁边的一个抽屉,将自己仅有的私房钱翻出来,打赏给大夫:“拿去买酒喝。” “多谢谢将军。”大夫高兴地道。 谢韫之很想现在就健步如飞地去找夫人,不过不行,他还瘸着呢。 只能乖乖地按捺住冲动,将手腕给大夫把脉。 大夫一把脉便笑了,谢将军现在很激动啊,也是,当爹了肯定激动! 第272章 全家欢喜 第272章 全家欢喜 是以,谢韫之的脉象如此不平静,大夫也把不出个所以然来。 反正精力旺盛,应无大碍。 于是大夫照着常规叮嘱几句,就到别处了。 大夫将府上的主子们都看了一遍,然后才收诊金离开。 谢韫之趁着大夫去看临哥儿他们兄弟几个,早已按捺不住回了后院,在正屋看见妻子笑意吟吟,坐着和嬷嬷们交代事情。 他眼眸深了深,缓步走来。 “将军。”下人们看见他后,行过礼,便自动退下了。 这个时刻,将军心里怕是高兴着呢! 年长的嬷嬷们识趣之余,不免有些担心,现在夫人怀孕了,将军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怜惜人,动不动就折腾夫人。 大夫应该有叮嘱的吧? 这一点她们多虑了,谢韫之就连夫人来月事都十分自觉守规矩,更何况是怀孕这等大事,自然是更加体贴小心。 “韫之。”许清宜正好交代完事,看见他来,也高兴地喊了句,还有些莫名羞涩:“恭喜啊,咱们要添个孩子了,大夫也告诉你了吧?” 不然按谢韫之的习惯,不会忽然跑回后院来。 “嗯。”谢韫之容光焕发,过来弯腰搂了搂许清宜的肩膀,满脸千言万语难表述的样子,激动半天,最后只低声说了一句话:“好好养着,辛苦你了。” “好。”许清宜靠在对方的怀里,说道。 这是当然了,来之不易的小宝贝终于肯赏脸驾临,自然要好好将养。 “管家难免劳累,正好我赋闲在家,以后家里家外这些俗务便由我来管。”谢韫之说道。 许清宜一听不对劲,嗯?这是要夺她的财政的大权啊,顿时笑着婉拒道:“哪里就累了,都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做。” 再说了:“你还要装瘸呢,万一传出去你管家,好像不太好吧?” 谢韫之:“……” 是这个理,不过夫人的地盘意识未免有点强,他真的没有夺权的意思,只是担心夫人劳累。 “你要是不放心,让临哥儿搭把手就好了,横竖这些东西,他将来也要学。”许清宜考虑到准爸爸紧张的心情,于是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大权还给谢韫之,确实有些不情愿,可是要说分给临哥儿,那是没问题的,至于为何会这样,许清宜自己也说不清。 大概天下间的女人,都不想把财政大权给老公吧,害怕自己一个不留意,家就被偷了。 儿子也不见得靠谱,但临哥儿绝对是靠谱的。 “也行。”谢韫之颔首。 临哥儿都十四了,确实该接触管家的学问,虽说以后成了亲有妻子会管,但自己也要知道这些门道。 不一会儿,下人将三位少爷的脉案呈上来,夫妻二人都看了看,大问题没有,小问题也可以忽略不计,平时注意饮食均衡也就是了。 “养禛哥儿这样的孩子,真是省心啊。”许清宜看了下,哥哥弟弟都是要多吃点,唯有禛哥儿不必操心,坚持锻炼不发胖就完美了。 谢韫之同意地点头,老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教育,其他两个还真不敢,所以从某方面来说,他和老二是最亲近自然的。 并非说哥哥弟弟不好,只是哥哥弟弟立场鲜明,俩人只跟他们娘亲近自然地好。 午膳,全家人聚在一起,临哥儿敏锐地发现,今天家里好像有些不寻常,首先,伺候的下人都轻手轻脚的,好像怕惊动了谁。 全家人都不是苛刻的主子,府里的氛围一向活泼明快,所以忽然这样很怪。 临哥儿眉头微锁,沉默考虑是否要开口询问。 可爹娘面容平和的样子,又不像是坏事,便闭上嘴巴耐心地等吧,娘藏不住事,有事肯定会说出来,反正对他是这样。 “跟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许清宜笑着,目光在孩子们脸上一一扫过,这话马上就引得大家看着她,面容都带着期待,什么好消息? 想起上午诊脉的大夫,临哥儿眉毛一扬,隐约猜到了,难道是弟弟妹妹吗? 而禛哥儿还没摸着真相的边儿,催促道:“娘快说。” “咳。”宣布这样的消息,许清宜还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和你们爹爹成亲两年,一直想给你们添个弟弟妹妹,今儿个上午大夫终于诊出来,是喜脉。” 临哥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淡定地看着爹娘:“恭喜,这下爹的谣言可以破除了。” 谢韫之:“……” 猝不及防遭到儿子调侃,不说还不知道,临哥儿不是目下无尘,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何时竟然开始留意这种八卦? 禛哥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娘怀弟弟妹妹了? 顿时灿烂地笑了起来,高兴道:“恭喜娘,太好了,终于如愿以偿了。” 他希望是个妹妹! 随后想起来还没恭喜爹,便看着谢韫之补上:“也恭喜爹。” “恭喜爹爹,恭喜娘!太好了,我要当哥哥了。”珩哥儿的小脸上也满是兴奋地笑着说。 今年他已经六岁了,早已过了会害怕自己失宠的阶段,现在就是想当哥哥。 “同喜。”谢韫之面带微笑,矜持地道。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临哥儿。”谢韫之稳重地吩咐长子:“你娘有孕了,须静养,以后你从旁协助她管家,一来分担家务事,二来学学管家,以后总用得上。” “是。”临哥儿并未推脱,立刻就应下来。 想了想外面的形势,又道:“可曾叮嘱大夫,别声张娘怀孕的消息?” “叮嘱了。”谢韫之回道,他的私房钱,全作封口费了。 大夫有自己的规矩,一般喜脉这种消息都尽量不提,免得折了孩子的福。 更别说被特地嘱咐过了,应该会更加注意封口。 “那就好。”临哥儿安心吃饭。 看着他们父子俩有商有量,许清宜由衷地感到幸福,曾经打算不婚不育,一辈子当个精致单身主义的她感慨,其实很多女同胞们讨厌的不是婚育,讨厌的是在一个糟糕的家庭环境中,和一个糟糕的男人婚育。 谢韫之一开始也未必是个优秀的婚配人选,但对方愿意为了她作出改变,渐渐向她无法拒绝的完美型靠拢。 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婚育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临哥儿答应了父亲的吩咐后,每日抽出半天的时间来,向许清宜学习管家之术。 仅仅是学了三五天过后,便无需再请教许清宜,开始独立完成。 谢韫之物色好送去老夫人那边的账房先生,也是要到长子这里登记,要钱,还挺抹不开面子的。 “前阵子不是支出了很大一笔?”临哥儿有看账本,对这笔钱印象深刻。 “你太祖母花了,所以要送个账房先生过去。”谢韫之解释。 临哥儿淡淡道:“哦。” 爹娘两边的亲戚都一言难尽,不是要钱就是要命。 很快,老夫人那边就知道,谢韫之送了一个账房先生过来管账,这意味着以后大大小小的开支,都由将军府那边逐月拨过来。 账本也是归那边管,总之再也没有一笔钱直接搁老夫人手里过了。 “……”老夫人脸色一沉,很显然,长孙已经知晓她接济儿孙的事了,不然不会调个账房过来,让她没银子过手。 这下子是真正的寄人篱下了,以后的每一笔支出,都要过孙媳妇的眼。 是谁?竟然卖她这个主子,敢跑到将军府告状。 “好你们几个老货。”老夫人压着怒意,环视了身边伺候的人一圈,不无伤心地道:“是谁?竟敢跑到韫之面前嚼舌根。” 若非如此,谢韫之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 在场的几位嬷嬷们面面相觑,却都没开口认罪,因为她们看得清局势,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以后都不怕老夫人会乱花银子了。 老爷那边要花银子,她们这边难道就不用花了吗? 照嬷嬷们说,大爷这一招用的很好,别说真不知道,就算知晓是谁告的密,为了老夫人和自己以后的好日子,嬷嬷们也决计不会说出来。 老夫人见没人出来承认,气得心里梗着十分难受,最后哀叹一声去罗汉床上歇着了,估计要过个几天才能缓过来。 第273章 卖惨要钱 第273章 卖惨要钱 此刻,流放的路上,官道泥泞而漫长,犯人们走在路上,个个都显得精疲力尽,灰头土脸,早已不复当初在京城的体面。 “给老子走快点,别磨磨唧唧的!”官差喝道,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走得慢了些,便立刻上前去抽了一鞭子:“他爷爷的,你以为自个还是京城高官呢?快走!” “官爷饶命啊,这就走……”罪臣凄厉地痛呼道,连忙加快了脚步。 谢淮安一家子正好走在这个人的后面,清晰地看见对方背上流血的鞭痕,叫他们心惊胆战,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这个画面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官差打人是常有的事。 还好,老夫人临行前给他们塞了银票,同时谢韫之还在京中坐镇,一路上靠着偶尔塞钱和谢韫之的威慑力,他们算是此次流放中过得最好的了。 喝水吃饭都优先,要去茅厕也随时可以提出来,就是这样,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众人,路途中还是觉得很艰苦。 队伍停下来吃饭时,谢明宗摸了摸身上已经薄了大半的银票,面露沉重,轻声对家人说道:“银票不多了,约莫只能撑到我们到地方,所以接下来要省着点花,不能凡事都拿银票去行方便。” 之前为了待遇好点,一路上花了不少。 谢家人闻言,心里均是一颤,害怕不花银子之后,会像刚才那个男人一样挨打受苦。 “到了地方,有了明确的地址,我们可以给祖母写信吗?”谢淮安心不在焉地道:“祖母应该不会不管我们吧。” “是啊。”秦氏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有气无力道:“老夫人知晓我们在南边过得苦,应该会想办法筹银子送来,横竖不会袖手旁观。” 谢明宗也是这么想的,但作为父亲的羞耻心提醒他,一把年纪的老母亲,能到哪儿筹银子? 最后还不是指望谢韫之吗? 妻子和儿子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开口闭口老夫人,好像这样便可以自我安慰,他们花的是老夫人的钱似的。 这么多银子花了却还不记恩,叫他这个当爹的都听不下去…… 细思量,这就是长子不待见他们,当初一定要分家的缘故吧。 “开口闭口老夫人,难道你们心里不清楚,这些钱都是哪来的?”谢明宗冷哼着质问,现在就是十分后悔,以前夹在中间,自己总是更偏向现任夫人与小儿子。 是觉得他们更好吗? 不是,是觉得他们更弱! 反观谢韫之,自己的能力足够强,不需要谁来偏袒也能过得很好。 现在才发现,秦氏和谢淮安这对母子俩,烂泥扶不上墙,正是因为他偏袒得太多了,才会养成个废物,半点都不知进取。 秦氏和谢淮安一噎。 如果侯府还在,他们或许还会顶两句嘴,但眼下侯府都没了,他们也一朝跌落尘埃,靠着谢韫之活命是事实,哪敢再嘴硬。 “是,钱都是韫之给的。”秦氏抹着眼泪道:“家里就剩他一个了,那我们不靠他还能靠谁,难道不活了吗?” 谢明宗就不说话了,毕竟认真起来骂这母子俩,也是在骂自己。 “……”遮羞布被父亲一把扯下,谢淮安也极为难堪地低着头。 不错,他们开口闭口老夫人,就是不想承认受了谢韫之的恩惠罢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好歹,他们也是知道的。 流放的这些天,谢淮安自云端跌下来,不仅自己受尽屈辱,爹娘和心爱的女人也受尽屈辱,他的心境早已经从怨天怨地,蜕变到怨恨自己。 他终于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别人的错,都是自己的错。 事到如今,谢淮安恨自己曾经没有好好用功读书,以至于错失考取功名的机会,恨自己为了攀关系而招惹了真阳郡主,为侯府带来灭顶之灾。 更恨自己的无能,明明自小就十分羡慕成为谢韫之那样的人,最后却只是嫉妒而未曾发奋追赶。 概因他相当清楚,要做谢韫之那样的人太难了,必须付出很多汗水,哪有当纨绔子弟来的舒服? 此刻即使醒悟,似乎也并无大用。 谢淮安丧气地发现,自己仍是无法硬气地说一句,以后再不接受谢韫之的接济。 流放途中挨饿受冻,官差动辄便叫犯人吃鞭子,就算他个人吃得这份苦,又怎忍心眼睁睁看着家人吃苦? 是以,他们一家子到了地方后,看见和想象中一样艰苦的生存环境,便迫不及待地往京中写信。 也没有故意长篇大论卖惨,但是是真的惨。 从南到北,信使送信送得不算快,但也不慢,老夫人收到手之际,已是四月末。 夏天又到了,院子里蝉鸣鸟叫。 这些天,老夫人的生活还是过得挺好的,除了没有钱过手,其他也算应有尽有。 将军府那边,隔三差五便遣人来问候,渐渐地她也就忘了之前那件不愉快的事。 直到看了南边来的信,字字句句令老夫人心疼悲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儿孙啊,在南边那贫苦之地过得太苦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夫人思来想去,总归是不舍得坐视不理。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老夫人唤了一个嬷嬷过来,叫对方拿着信,去将军府走一趟:“你拿给韫之看看,管不管……就随他自己。” 谢韫之和侯府,也只是分家而已,又不是断亲,但凡不是铁石心肠,那孩子应该都会管的。 “是。”嬷嬷道,这个任务真不想接啊,但又不得不接。 将军府,如今天气暖和了,谢韫之此刻已经穿上了夏装,不过见外人时,还是坐在轮椅上。 看了嬷嬷递过来的信,他说道:“我很同情,你去回了老夫人,让她别多思虑。” 嬷嬷心道,老夫人是希望您拿钱呢,哪里是想要您这句安慰。 难道大爷没有明白,又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谢韫之懒得装了,又折起信纸吩咐了句:“若是她老人家实在想念父亲和二弟得紧,我可以着人送她老人家去探望。” 嬷嬷:“!!!”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是大爷敢吩咐,她也不敢传啊。 万一老夫人一口气厥过去就完了。 “大爷。”左右为难的嬷嬷冒死建议:“您还是换个稍微温和一点的说法吧,老夫人年事已高,奴婢唯恐她受不住……” 谢韫之:“……” 也是,那就只好牺牲临哥儿了,改口道:“我瘸了,清宜怀孕了,现在是临哥儿掌家,你回去叫祖母自己看着办吧。” 第274章 临哥出手 第274章 临哥出手 大夫人怀孕了?嬷嬷愣了一下,然后由衷地笑着道:“恭喜大爷,恭喜大夫人。” 谢韫之点头,这话他倒是爱听,但手里没钱了:“跑腿辛苦了,你去账房领赏吧。” “是,多谢大爷。”嬷嬷喜滋滋道,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大爷又不用管钱,手里没钱是正常的。 嬷嬷领完赏钱,回到老夫人身边,高兴地告诉老夫人,许清宜怀孕了。 同时还有个坏消息,笑容便收敛了起来,道:“大爷说了,将军府眼下是临少爷管家,让您自己看着办。” 嬷嬷不负责任地猜测道:“大爷的意思,难不成是让您自己跟临少爷开口?” 老夫人听说许清宜怀孕了,当下也是替长孙开心的,成亲两年,可算是怀上了。 这两年谢家的子嗣一直不顺,已经成了老夫人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前有谢淮安的妾室杜缙云滑了个男胎,后有真阳郡主生了个死婴。 不过现在想想,一个是庶长子,一个是反王之女的儿子,没活下来也是天意。 现在嫡长孙的妻子怀上了就好,谢家终于有后了。 不过,临哥儿管家这事,很明显就是谢韫之不想给银子的借口。 想必是对父亲和弟弟怨气未消,又或者是生气她上次私自花出去好些钱,便决定不出半分钱了。 老夫人已经明白了谢韫之的态度,猜到去找临哥儿也无用,可万一呢? 当初她对临哥儿兄弟几个也不算差,再怎么说也有照拂之恩,两年前临哥儿考中案首,她还出了十万两,本意是补偿和拉拢临哥儿。 莫欺少年穷不是吗? 现如今,临哥儿确实出息了,摇身一变成了勇国公的嫡孙,将来没准还能封世子。 由老夫人口述,下人执笔,很快便写了一份情真意切,几乎叫做恳求的信,叫嬷嬷再去跑一趟。 将军府,临哥儿看完了信,向来平淡不起波澜的心绪,因为这封信而拢紧了眉。 老夫人竟然跟他提照拂之恩…… “呵。”临哥儿的笑,让嬷嬷看得胆战心惊,预感不祥,只听临哥儿道:“嬷嬷,以我爹的实力,如果当初不是将我们带进侯府,而是像老夫人眼下这样,买宅子和下人伺候我们,凡事由我来做主,你说,我们兄弟几个的日子该有多好?” 嬷嬷一噎。 “爹将我们带进侯府,是相信有他的嘱咐和源源不断的财富,定能使我们在侯府过得比外面更好,这才是我爹将我们带进侯府的初衷,他不配吗?”临哥儿语气不温不火,平静质问:“还是我们不配?” “若是我们不配,他们大可以直接说出来,而不是一边收着我爹的好处,一边阳奉阴违。”临哥儿一边说,一边铺开宣纸,行云流水地执笔蘸墨,将自己说的话一一写下来:“且不说那十万两是哪里凭空生出来的,就算真的是侯府给我的又如何?如果付出就能得到回馈,他们准备拿什么还给我爹,下辈子吗?” “我可不信下辈子。”临哥儿扬眉冷笑。 嬷嬷欲言又止,无话可说,大爷和临少爷这父子俩,说话一个比一个噎人。 最终,她难堪地捧着信回去了,倒不是替自己难堪,是替一会儿看信的老夫人难堪。 因为临少爷说的就是事实啊。 侯府享了大爷整整十年的福,名和利都得到了,没有大爷一战成名之前,平阳侯府都快在侯爷的手里没落了。 漫不经心地帮大爷照看三位少爷,又叫什么照拂之恩呢? 细细想来,更像是结仇。 “老夫人,奴婢从将军府回来了。”嬷嬷进来道。 老夫人面露期待,当看清楚嬷嬷的表情,眼神瞬间又黯然了下去,似是猜到了不好的结果。 看完临哥儿的信,她久久沉默不语。 到底还是有礼义廉耻之人,不待嬷嬷们追问,老夫人便亲自将信揉了,此后,也未再派人去将军府讨嫌。 嬷嬷倒是知情识趣得很,不敢透露这封信的内容自己全知道,免得老夫人难堪下不来台。 另一边,临哥儿做了这样的举动,少不得要汇报给爹娘知道。 是担心自己做得太过分吗? 没有,他觉得自己做得很不错,希望爹娘可以参考一下,以后遇到蹬鼻子上脸的亲戚便这样做。 免得拉拉扯扯,最后还要落在他的头上,烦人。 许清宜和谢韫之夫妻俩听罢,内心受到了一点震撼,暗想,临哥儿真行,天选管家人。 “咳,也好,以后耳根子就清净了。” 不敢想象,如果他们妥协了,以后就会隔三差五收到求助信,更恐怖的是,若是一旦接济形成习惯就休想再中断。 断了反倒成了罪人。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给,才能杜绝后续的麻烦。 说到这里,许清宜难免又想起了那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想了想,便说出来商量道:“对了,请教你们一个问题。” 请教?父子几人的注意力,刷地一下就向许清宜集中了过来,满脸写着意外,因为不太经常从许清宜的口中听到‘请教’这个词。 是以他们很重视。 “你说。”谢韫之表情专注地聆听。 其余人也竖起了耳朵,一副准备全力以赴地帮助娘解决问题的样子。 “就是,如果你们能够预知未来,知道有一个人未来会做坏事,比如要来害我们之类的……”许清宜看着大家,诚恳地征求意见:“但现在那个人还没有展开行动,可能会在很多年后才会行动,作为将来可能会被害的那个人,你们会打算怎么做呢?” 谢韫之微微挑眉,夫人这个问题虽浮空,但确实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根据各人的性情不同,会有不同的答案。 “夫人为何这样问?”如果夫妻间的见解不同,会影响夫妻感情吗? 所以保险起见,他打算还是先听听夫人怎么说。 临哥儿听完问题,立刻若有所思地看了娘一眼,以他对娘的了解,这个问题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于是认真地陷入思索。 “那还不简单。”禛哥儿显然没当真的对待,抱着胳膊简单粗暴地道:“将他抓起来,教育他重新做人,如果他不听,就……让他蹲大狱,像刘贵一样!” 许清宜摇摇头:“如果他现在还没那个心思,不是十恶不赦的人呢?” 那就有点复杂了,禛哥儿挠头。 对方还没有犯罪,就把人抓进大牢好像不太好吧? 临哥儿解释:“娘的意思是,已知一个人将来会害自己,但目前还没有那个行动,问,是顺应自然等待瓜熟蒂落,还是提前动手干涉?” “没错。”许清宜给了临哥儿一个赞赏的眼神,学霸就是利索啊,而且她感觉,临哥儿明白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说不定脑细胞已经在疯狂运转。 第276章 如履薄冰 第276章 如履薄冰 “夫人,你自己认为呢?”谢韫之仍是没当真,但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又不知道自家夫人有‘能掐会算’的特殊能力。 知道的也只有临哥儿一个人而已。 许清宜侧目:“我就是不会选啊,所以才说出来为难你们。” 这就跟电车难题一样,注定是个你死我活的悲剧,怎么选都是不够完美的。 谢韫之明白夫人的意思,想了想,稳重地道:“那就一动不如一静,对方没有真正犯罪之前,我们没有资格去审判。但如果他行动了,我会将其杀之而后快。” 说罢,摸摸许清宜的头,胸有成竹地安抚:“放宽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夫人怀孕了,可能近来思虑多,因此才会这样问。 许清宜想想也是,就算提前杀了谢淮安也无用,后面百姓该起义还是会起义。 这其中涉及的问题太广了,不是杀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嗯,那就提高警惕,静观其变吧。”她道。 临哥儿一直没说话,因为爹已经说了‘标准’答案,他再说就画蛇添足了。 只是有些问题,他要弄清楚。 午后,临哥儿以管家事务的理由,将娘喊到账房说话。 “您又掐算到什么?谁要害我们?”临哥儿开门见山地问,明明是打听八卦,却一脸正经的表情。 许清宜:“……” 就知道临哥儿会问,横竖对方也不会怀疑自己是怪力乱神,也就交代了:“说你二叔一家子呢,是个隐患。” 临哥儿捧着账本,竖起耳朵:“都流放了,还能咸鱼翻身?” “可不,几年后能鲤跃龙门。”许清宜点头,看看四周没人,小声说了句:“起义造反,从龙之功。” 谁,谢淮安? 临哥儿满脸不可置信,不过娘的话向来应验,让他不得不信,拧眉凝重道:“那还讲什么道德,杀了岂不是放心?” 许清宜点头附和,但心知肚明,娘俩只是口嗨罢了,杀是不可能杀的。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真下得去手,首先谢韫之那关就过不了,对方的观念是对的,许清宜也始终觉得人不能主动害人。 其次,要为小老四积德。 “算了,临哥儿。”许清宜点头又摇头:“消消煞气,为你妹妹积德。” 临哥儿也是想要妹妹的,闻言眼波微动,杀意顿消:“行,算了。” 娘能掐会算,娘说了妹妹,那肯定就是妹妹。 为了妹妹,他这个大哥愿意收收杀心,暂时向善。 如果让许清宜知道临哥儿是这么想的,心里肯定打鼓,这谁能保证? 她也不知道啊! 说到孩子,熙宁公主也是快到产期了,可惜他们现在阵营不同,许清宜也不能去看望她,只能默默希望她一切平安。 沈知节偶尔与谢韫之传消息,也会捎带一两句熙宁公主的近况,一看就是给许清宜准备的,于是谢韫之也会回他几句自家夫人的近况。 女子之间从情敌变闺蜜的友谊,他是看不懂,但尊重。 近来发生了一件事,太子的嫡子赵淙毓,为了悼念父亲,写了一篇万字祭文,在京城学子圈中引起了轰动。 看样子还有继续传播的趋势,这一看就是有人推波助澜,有意为之。 是啊,快到太子的忌日了。 这份万字祭文的抄本,很快也被送到了皇帝的案头,皇帝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心中甚是伤感,当天就出宫去了原太子府,看望太孙。 思念父亲的太孙赵淙毓,与皇祖父一起回忆和父亲有关的往昔,直到深夜。 次日上朝,便有朝臣写折子夸赞太孙赵淙毓纯善孝顺,敦厚贤良。 臣子夸赞自己的孙子,皇帝自然是高兴的,但是又有臣子上奏,国不可一日无储君,希望皇帝快点立储。 再过几日,就变成朝臣一起上奏,请皇帝立太孙赵淙毓为储君。 见状,皇帝漠然看着他们闹,未置一词。 这个态度让臣子们万分忐忑,难道他们都猜错了皇帝的心思?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十分疼爱太子,料想爱屋及乌,在皇子不丰的情况下,立嫡出的太孙就是最佳选择。 难道不对吗? 下了朝后,皇帝来到了皇后的坤宁宫,朝皇后发了一通脾气,告诫道:“皇后,朕知道是你做的,在此奉劝你,若是想让淙毓好好长大,就别再试探朕的耐心。” “下不为例。” 皇后浑身颤抖,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的嫡孙啊! 他怎敢…… “淙毓是您的嫡孙,太子唯一的孩子,他当然会好好长大!”皇后回过神来,冲着皇帝的背影愤怒嘶吼。 自从太子死后,她越来越看不清皇帝了,对方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皇帝脚步一顿,沉声留下一句:“这取决于你,也取决于淙毓自己。” 话已经很明显,如何选择,就看皇后和赵淙毓祖孙俩。 “……”皇帝走后,皇后歇斯底里,砸了坤宁宫好多东西。 这个消息,薛贵妃是打顾统领那儿听来的,对方最近黏她得紧,寻着空儿又来找她腻歪。 颠鸾倒凤够了,便叫她枕着他的胸膛,告诉她宫里发生的事:“太孙那事,原是皇后的安排,这是打算利用朝臣,逼迫陛下立储。” 他垂眸,抬手抚摸着是贵妃的秀发,满脸餍足与温柔:“也是,外人根本不知道太子真正的死因,眼下太孙便还是正统。” “嗯。”薛贵妃懒洋洋,在顾统领的怀里翻了个身,反手缓缓摸着对方的脸道:“陛下害怕太孙走了太子的老路,如今哪里还瞧得上?储君的运气也是国运的一环啊,太子命运如此坎坷不平,陛下也是要考虑的,懂吧?” 然后坐起身来,理了理鬓发:“这几天找到机会,本宫就要重新复宠了,你……” 看向顾统领,叹息:“过些日子再等我的消息吧。” 听说薛贵妃要复宠,顾统领怔了怔,抿着唇半晌没说话。 “呆子,伺候本宫穿衣服,愣着干什么?”薛贵妃回头,见状就笑了,凑上去亲了亲对方的唇:“放心吧,皇帝已经不能人道了,你是本宫第二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这句话,顾统领稍微缓过神来,又凶狠地拉着薛贵妃颠鸾倒凤了一回。 “娘娘不能讹我。”他是认真的,身家性命与一家老小都押上了。 “嗯。”薛贵妃叹息,谁又不是赌上了身家性命与一家老小呢? 她自己,她的外甥,她怀孕的女儿,她的女婿…… 稍有差池,全军覆没。 第277章 可圈可点 赵淙毓写的万字祭文,引起天下轰动,将军府也听说了。 许清宜觉得这个剧情有些熟悉,倘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原着里沈知节考上状元之后做的事情。 当时也是引起了天下轰动,给沈知节赢得了一个纯孝的好名声。 没想到这个情节到了最后,竟然发生在赵淙毓的身上。 正待许清宜想感叹一句父子情深,给她透露的消息的临哥儿便道:“群臣夸赞此子纯善孝顺,纷纷请求皇帝立他为储。” 这么一说,许清宜才反应过来,原来父子情深是假,夺位是真。 赵淙毓小小一个未成年皇孙,应该没有这等手段,想必是皇后与太子妃的手笔。 但依皇帝的尿性,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不错,皇后遭到皇帝的一通警告后,再不敢轻举妄动。企图用舆情逼迫皇帝立储的事,也就半途而废了。 没了几位臣子积极带头进言,此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之后的整个五月,京城十分平静,显得之前的动荡恍如隔世。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谢韫之自腿瘸以来,满打满算也有一百天了,终于不必再装瘸子。 不过就算不装瘸子,他这个只剩下一个虚衔的大将军,也是深居简出,无所事事。 许清宜怀孕的消息,到底也是传开了。 这日,皇帝在御花园的莲池边赏鱼,一边往池子里撒鱼食,一边问伴驾的沈知节:“朕听说,韫之的夫人有孕了?” 沈知节心中一紧,表面云淡风轻地道:“回陛下,微臣也听说了。”嗤笑一声:“原来他有传嗣的能力啊,微臣还道他是个银样镴枪头。” 算算日子,谢夫人应该是在谢将军‘瘸腿’期间怀的,因此,沈知节害怕皇帝会产生怀疑。 “是啊。”皇帝阖着眼帘,望着池子里的游鱼缓缓开口:“之前好好的都没怀上,伤了腿倒是怀了。” “哼,怕不是担心再不怀就没机会了。”沈知节越是担心,嘴里越是没一句好话。 皇帝不置可否地继续喂鱼,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 沈知节唯有小心揣测,不敢掉以轻心。 伴驾越久,沈知节就越发觉,想要完全了解皇帝是件不可能的事,不管自己这方做了多少准备,似乎永远都觉得不够。 “熙宁,近日如何?”皇帝忽然想起女儿,关心地问。 因此打破了静谧的气氛。 “回陛下,公主很好。”提到待产的妻子,沈知节表情柔和地道:“公主快临盆了,微臣近日出门都有些心不在焉,惦记着公主。” “呵呵,朕理解。”皇帝想起当初太子出生前夕,自己也是这般紧张,便道:“既然如此,朕准你告假一个月,回去好好陪伴熙宁生产。” 沈知节愣了愣,心里闪过很多不好的猜测,皇帝给自己准假,真的只是让自己好好陪伴公主生产吗? 还是起了疑心,有意将自己排除在外。 “怎么了,高兴傻了?”皇帝笑看着沈知节。 “是,微臣高兴傻了。”沈知节赶紧回神,笑得很开心道:“多谢陛下体恤,公主知晓的话,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她不怪朕就好。”皇帝点点头,轻声道。 看起来皇帝不像起了疑心的样子,沈知节又暂时放下心来,告假就告假吧,夺嫡大事很重要,陪公主生产也很重要。 将军府,院子里的梅树上,青梅果实累累,看上去非常有意境。 赋闲在家中无所事事的谢韫之,十分有闲情地画上两笔。 许清宜就没有这样的艺术细胞了,看见成串的青梅,她只会想到酿梅子酒和腌梅子。 于是谢韫之笔下的青梅,很快就被禛哥儿他们薅下来了,给娘做好吃的更重要。 孕期前三个月是危险期,许清宜很自觉地什么都不干,一心保证每天吃好睡好,和谢韫之之间连亲亲抱抱都很少。 直到盛夏暑气袭来,胎儿已经三个月了。 每隔一周就请平安脉,大夫次次都说脉象很好,叫他们放心。 还说胎儿坐稳后,能行温和不激烈的房事,注意分寸即可。 许清宜:“……” 当然,大夫这话不是直接对着她这个孕妇说的,而是在背后悄悄地交代谢韫之。 毕竟是古代,按照古代的风气,妻子孕期也是要照顾丈夫需求的,多半是由妻子做主纳妾,或放个通房丫头。 古代有钱人家的男人就是这么理所当然。 在将军府,这种事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 谢韫之这般转述,大抵是素了三个月,想亲近亲近她。 “夫君这么说,是想纳妾呢,还是想要个通房丫头呢?”许清宜偏明知故问,曲解对方的意思,打趣道。 “都不是。”听夫人这么问,谢韫之板着脸恼了一下,他并未奢望做什么,只是希望亲吻拥抱能多一些罢了。 这些应该不影响孩子吧? “那是什么?”许清宜疑惑地歪头。 谢韫之噎住,明知夫人在装傻使坏,逗弄自己,他还是觉得夫人万分可爱,令他心痒痒的,遂挑起对方的下巴,低声蛊惑道:“想亲近你,可不可以?” 刚才还游刃有余逗弄人的许清宜,被国民男神贴脸诱惑,呼吸一窒,眼中一下子便只剩下对方翕张的唇,还有故意勾引人的声音。 “清宜。”谢韫之接着说话的动作轻轻向前,碰了一下许清宜的唇,营造了一场虚假的意外。 那抹温度一触即离,等许清宜回过神时,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捧着人家谢韫之的脸,热情地亲了上去。 久违的场面,看得周围伺候的下人们即刻低头离场,留下吻得难舍难分的两位主子。 恪守规矩多时,不是只有谢韫之会渴望亲近,许清宜也时不时地想念对方,只是为了孩子选择克制。 既然大夫说可以温存,她相信谢韫之会有分寸吧。 谢韫之的胆子可没有许清宜的大,这番只是想亲近一下,当他想推开妻子,自己去冷静冷静,却被拽住不让走时。 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呆滞表情。 “夫人,我不敢,你不要高估了我才是……”谢韫之咬牙,理智且无奈地道。 许清宜只觉得不上不下,闻言也是呆滞了片刻,然后无语地深吸口气:“那你滚吧,以后你住书房,少来撩拨我。” 谢韫之:“……” 第一次被夫人喊滚,他瞬间扬了扬英气逼人的剑眉,不仅没觉得难受,倒觉得夫人更爱自己了。 为了不发配书房,谢韫之轻叹一声:“好了,我试试。” 这分寸的把握,想想比他带兵打仗都难。 “……”这回倒是轮到许清宜迟疑了,毕竟谢韫之都承认很难,要不就还是算了吧? 咳,打岔了一下,感觉这床单也不是非滚不可。 “罢了,不勉强,还是小心为妙。”许清宜脸红红地说着,赶紧给自己系上衣襟。 白皙的手腕却被人握住,向两边拉开,衣襟也就随之散了。 “夫人逗我玩呢?”谢韫之感觉自己像狗一样,被夫人玩得团团转…… 许清宜:“……” 她没有啊。 拉拉扯扯,到底还是解禁了。 尽管谢韫之觉得许清宜高估了自己,一场平和但绵长的温存下来,他在满足夫人这件事上,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 第278章 贵妃复宠 第278章 贵妃复宠 事后,许清宜惴惴不安地观察了两天,确定真的没事才放下心来。 所以说,颠鸾倒凤虽快乐,但以后这种事还是偶尔为之就好,免得提心吊胆。 随着天气渐热,又到了用冰的时节,许清宜眼下怀着孩子,肯定不能多用冰,便摇着扇子对谢韫之说:“韫之,要不你还是搬到书房吧?” 谢韫之冷不丁受到驱逐,顿时定定地看着许清宜,尽管没说话,但许清宜却从对方幽深的眼眸中领悟到了意思。 她解释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考虑到天气热了,和我住在一起会影响你用冰。” 据她所知,谢韫之比她怕热得多,身上时常像个火炉,夏天不用冰会很难受吧。 原来如此。 谢韫之立刻道:“无妨,我不觉得热。” 夫人担心得太过了,在外行军打仗的环境比待在家里艰苦数倍,只是夏日不用冰而已,对他而言无甚大不了的。 “好吧,随你。”预感这人赶不走,许清宜也就不提了。 过了数日,从状元府传出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熙宁公主怀胎九月,终于在大家的期盼下产子,是一位千金,母女均安。 守在产房外面的沈知节,第一时间就抱到了自己的女儿,高兴疯了,连忙派人去宫中报喜。 主要是通知薛贵妃这个外祖母,皇帝只是顺带的。 至于将军府那边,考虑到传话不易,也就没有特意通知,横竖过上一两天,全京城都会知晓喜讯。 他就不刻意去戳谢将军的肺管子了。 不错,将军府很快就知道熙宁公主生了女儿。 “哎呀,真好。”许清宜听到这个喜讯,十分替公主夫妻俩高兴地道:“沈状元长得那么漂亮俊俏,女儿像了他,铁定是个美人胚子。” 沈知节竟然喜得千金,谢韫之羡慕极了,自卖自夸地道:“将来你我的女儿像了我,也不差。” 许清宜闻言哭笑不得,那确实不差。 宫里头,薛贵妃闻得喜讯,亦是高兴无比,连连差人送了许多东西去状元府。 皇帝喜得外孙女,心情也是舒畅的。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刘公公笑吟吟地贺喜道,哎呀,最近京城腥风血雨,总算是发生了一件喜事。 还是个千金,想来正合陛下之意。 “嗯,你亲自去状元府一趟,给熙宁母子俩送些赏赐过去。”皇帝一口气圈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十分地大手笔。 “是。”刘公公看了都咋舌,暗想,驸马和公主都受宠就是不一样,双倍圣眷。 但很快又平静下来,皇帝的宠爱啊,就像那六月的变就变,做不得数,还是平常心一些对待为好。 女儿为自己添了外孙女,这个特殊的日子,皇帝难免又想起了薛贵妃,算算日子,他已有足足两个月不曾见薛贵妃了。 夫妻二十几年,皇帝倒是头一回见识对方的犟脾气。 真是够倔的。 赏赐送出去的次日,刘公公跟随皇帝的轿子,路过御花园,忽然看见远处一抹曼妙的倩影,微怔,怎么瞧着好像是薛贵妃? 足不出户的薛贵妃娘娘,终于肯出来走动了? 刘公公稍加思索,唤了一声:“陛下,奴才好像瞧见贵妃娘娘了。” 闻言,皇帝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抬手示意停轿,却没有张望,只是看着刘公公:“你刚才,想跟朕说什么?” 刘公公暗笑,陛下明明就听见了,还装。 说明陛下心里啊,果真惦记着贵妃娘娘。 刘公公回道:“奴才说,瞧见贵妃娘娘在御花园,就在您和贵妃娘娘当初一同栽种的那棵树下。” 那棵树,叫做女儿树,是当初熙宁公主出生之时,皇帝与薛贵妃一同栽种的。 皇帝沉默,终于知道薛贵妃为何出来了,因为想女儿了吧。 “陛下?”刘公公唤道,这是要走还是留啊? “嗯,朕过去看看。”皇帝起身,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然后动作稳健地下了轿子。 刘公公等人,便识趣地未曾跟过去。 薛贵妃今日里打扮非常素净,不像过去那样明艳张扬,倒像是小家碧玉,是因为她已经失宠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不想再邀宠。 皇帝见状,好像回到了与贵妃初相见。 那时他微服私访,在喧闹的京城街头偶遇贵妃,对贵妃一眼倾心,便将年仅十六的贵妃纳入宫里。 害怕对方嫌弃自己年长,便百般呵护疼爱。 如今想起来,往事历历在目。 “娉娉,想女儿了?”皇帝也看着那棵树,不禁伸手过去摸了一下。 为帝几十年,他也是第一次与妃子做这样的事。 薛贵妃回过头来,见是皇帝,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皇帝。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怨恨,只有委屈。 皇帝看见了,心里一软,放轻声音:“想不想出宫去看女儿和外孙女?” 薛贵妃眼睛一亮,迟疑了片刻,含蓄地点点头:“多谢陛下。” “爱妃不再生气了就好。”皇帝一笑,将手掌递给薛贵妃。 “何来生气,臣妾只是委屈罢了。”薛贵妃声音幽幽,同时将自己的手覆上去,像一只受了伤却仍然高傲无比的孔雀。 “是,朕委屈你了。”皇帝痛快地承认,随后便领着薛贵妃出宫了。 皇帝和薛贵妃出宫这事,顾统领肯定知晓,因为要派人护着,而他自己身为统领却不能离岗,只能远远地看着那顶轿子。 直到轿子出了宫门,才收回狼一样的视线。 看样子,他的娘娘要复宠了。 不错,借着女儿生产这件事破冰后,皇帝与薛贵妃的关系便像回到了从前,毕竟再大的矛盾,随着时间流逝也会淡化。 何况谢韫之现在伤势好了,除了手里没有兵权以外,其余一切皆安。 “这样也好,就让韫之做个闲云野鹤的世外客吧,他劳碌了小半辈子,落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也该歇一歇了。”薛贵妃自言自语地道,一副不情愿却总算释怀了的样子。 皇帝眼眸微动,闻言倒真是迟疑不决起来,或许谢韫之也不是非杀不可,只要对方安分守己也就是了。 可是皇子年幼,他最多还能在位十年二十年,若是谢韫之死了,他终究会更放心一点。 “云朵儿。”薛贵妃回到寝殿,开心地招呼自己的爱猫。 云朵儿?皇帝回过神来,看见贵妃抱着一只白猫,长得倒是憨态可掬,像极了贵妃撒娇的模样,便呵呵笑道:“何时养的猫,朕竟不知?” “就是这两三个月养的。”薛贵妃缓缓摸着猫,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妩媚:“下面的人见臣妾心情不好,便献了云朵儿上来,也多亏了它陪臣妾解闷儿,这些天才不至于郁郁寡欢。” “爱妃这是怪朕了?”皇帝叹气,一时冲动便口头答应道:“朕答应你,让韫之当个闲云野鹤的世外客,只要他不插手朝堂,朕便一直待他如旧。” 薛贵妃心无波澜,脸上却笑道:“多谢陛下,那就这么说好了,您可不能欺骗臣妾。” “好,朕不欺骗你。”皇帝无奈地笑笑,随后上前来,想亲近薛贵妃,只是刚伸出手掌,薛贵妃怀中的白猫便冲他哈气。 “哎呀,这坏猫。”薛贵妃轻轻拍了一下云朵儿的爪子,佯怒地教训道:“陛下你也敢哈,小命不想要了?” 这么一打岔,皇帝就歇了念头,保持距离地看着薛贵妃嬉笑怒骂。 他年纪大了,纵然真心喜欢着薛贵妃,也知晓自己在龙榻上,已经不能叫薛贵妃满意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什么都不做。 皇帝离开薛贵妃的寝殿不久后,顾统领便知道了,是娘娘派人过来说的,叫他不要小心眼,免得把自己气坏了。 “嗯,卑职知道了。”顾统领暗想着娘娘的滋味,沉声说道。 他知道娘娘有意为自己守身了,也知道娘娘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自己。 不过无所谓,只要娘娘舍得以身伺狼,叫他做什么都行。 第279章 行宫避暑 第279章 行宫避暑 这些天,京中热得像个火炉,穿得再轻薄都无用。 恰逢这个时节怀孕的许清宜,每天都无比想念现代的空调。 物理降温嘛,对身体虽有危害,但不大。 在古代要想彻底凉快,就只能把冰吃下肚了,她可不敢。 伺候她的人也不敢,府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呢,放纵怀孕的主子贪凉吃冰要不得。 说起来,许清宜最同情的还不是自己,而是熙宁公主,对方赶上大暑天坐月子,想想真是要了命了。 确实,熙宁公主快被这个月子折磨疯了,本以为过了生产那个坎儿就好了。 实则不然,月子期间才叫难熬。 这不许做,那不许做,身子还不爽利,每天都愁得想揍驸马两拳。 若不是驸马,她何至于体验这等痛苦,都贵为公主了,想必不生孩子也不是不行。 横竖她老了也照样有钱花,有宅子住,还有一堆宫女嬷嬷伺候着。 现在想想,当初也是被驸马的好颜色给蛊惑了,才成了有夫之妇。 “公主,生子太艰辛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生了,就要这一个。”沈知节道,十分心疼公主,他从头到尾陪产,最是清楚公主产子不易,受了大罪。 “哼。”熙宁公主轻哼,又叹口气,本来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以后不生了。 偏驸马着实是个可心人,她不想两人之间只得一个伶仃的孩子,若是将来还有子女缘分的话,她终究还是希望沈家门庭子孙满堂。 不过最近几年就算了,那得是许多年以后的事。 沈知节不知道公主心中的想法,便以为对方同意了,伺候完公主用膳,寻个机会便与母亲私底下交代:“娘,生子如过鬼门关,儿子不孝,只望公主好好的,往后我与公主,可能只得一个孩子。” 又道:“女子也是传人,若是女儿愿意,将来叫她招婿也就是了。公主之女,即便招婿也能找到好的。” 沈夫人自然希望子孙满堂,不过儿子这话也没错,便点头说道:“你们决定就是,娘见识浅,但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万事不可强求。” 沈知节听懂了母亲的意思,是说自己虽有遗憾,但平和接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年轻人身上。 母亲是个传统的长辈,能这样想已经很好了,沈知节面容感动地道:“多谢娘理解。” 自己一个寒门子弟与公主成亲,阻碍颇多,其中最怕的就是维系不好母亲和公主之间的关系。 但很庆幸,母亲和妻子都是体贴人,从未叫他这个中间人难做。 另一边,熙宁公主哪儿知晓驸马母子俩的密谈,她吃饱了,闲闲逗弄着自己可爱的女儿。 对方的眼珠子,一转一转地跟着她的手指头跑,怪可爱的,一时又觉得这份苦还能忍受。 “天儿太热了,若是往年,为娘早就去行宫避暑了。”熙宁公主点着女儿的小鼻子道。 恰巧沈知节走进来,闻言不禁好奇问:“公主每年都去行宫避暑吗?” “是啊。”熙宁公主抬头看着驸马,生产后,她丰腴明艳,身上多了一份温柔气息,笑着:“往年父皇去行宫避暑,都会带上我和母妃,不知道今年何时动身。” 皇帝上了年纪后,越发耐不住热,六七八三个月,多半会待在行宫避暑,直到中秋才摆驾回宫。 去年没去,估计是因为国事太多了,太子、战事,通通都堆积在一起,皇帝也无心出行吧。 “原来如此。”沈知节了然道。 就在他们讨论此事的数日后,皇帝宣布启程到行宫避暑。 此次皇帝钦点的随行人员有薛贵妃,一众未嫁娶的皇子与公主等。 其余没有钦点的,想随行也可以同去,自行选择。 横竖行宫足够大,安排得下。 往年若是谢韫之在京城,也会被皇帝邀请随行,眼下物是人非,自然没有这种殊荣了。 最后好些妃子都去了,争不争宠的不重要,住在行宫的确是舒服些的。 而且妃子们出门的机会少,自然倍加珍惜。 皇后一如既往地深居简出,并未跟随,众人由此看出来,帝后之间的关系,已不复从前。 “贵妃娘娘,到了。” “嗯。”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行宫。 薛贵妃扶着宫女的手下了轿子,狭长妩媚的凤眼一斜,便瞧见了那抹伫立在远处的颀长身影。 是顾统领,对方要护着整个行宫的安全,自然也来了。 眼神对视的刹那间,对方知趣地垂下眼睑,一幅恪守规矩的模样。 薛贵妃很少在公众场合与对方见面,倒是觉得这样子很新鲜,不过思绪也仅是在心里打了个转,视线很快便一扫而过。 随后摇曳生姿地离开。 天色已是不早了,薛贵妃回到寝殿歇了会儿,又理了理着装,便出殿门去陪皇帝用膳。 行宫地处特殊,夏日也清凉,皇帝命人将晚膳设在抱厦内,待薛贵妃走进来,又瞧见了顾统领的身影。 “陛下,臣妾来晚了,叫陛下好等。”薛贵妃目不斜视,笑吟吟地朝着皇帝走去,带起一阵香风:“云朵儿刚到新地界,不是很欢喜,我便多抱了它一会儿。” 皇帝略有不满,觉得薛贵妃未免太宠爱那只猫了,倒将自己这个皇帝都比了下去。 正待开口说话,薛贵妃又道:“这小玩意儿养起来就跟孩子一般,臣妾膝下空虚,少不得就多疼它一点,希望陛下别与一只猫儿生气。” 闻言,皇帝想起了薛贵妃当年滑掉的那个男胎,爱妃还因此损坏了身子,不能再生了,不禁心中一梗,有些内疚。 于是笑道:“贵妃多虑了,朕怎会与一只猫儿生气?” 罢了,他这些年亏欠贵妃良多,一只猫又有何容不下的? 守在外头的顾统领闻言,背对着两位主子勾了勾嘴角,仿佛薛贵妃抱着哄的不是猫儿,而是他。 “那就好。”薛贵妃柔柔地笑着说。 心中却在想,有些人呐,明明不必亲自过来站岗的,非要过来受罪,真不知晓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怪得很。 这日过后,薛贵妃每次在行宫里见皇帝时,都发现顾统领也在,次数多了,便慢慢寻思起来,莫非是自个自作多情了? 大抵是皇帝的吩咐吧。 如此小心谨慎,令顾统领贴身保护,想必皇帝也是知晓,眼下时局并不安稳,有太多的人想要他这个君主的命了。 薛贵妃倒是很想问问顾统领,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分享,眼下女婿沈知节不在皇帝身边盯梢,她难免担心皇帝会在这个节骨眼有所行动。 只可惜,她与顾统领哪敢在行宫贸然接触,那是提着脑袋的事。 这日傍晚,皇帝处理完朝政后,在湖边陪着薛贵妃放风筝。 忽然,那只好看华丽的蝴蝶风筝掉进了水里,周围的宫女们都惊呼了一声,这可是娘娘最喜欢的一只风筝,还没玩够呢。 薛贵妃拧眉环视一周,冲着顾统领命令道:“那边的侍卫,你去帮本宫将风筝捡回来。” 顾统领闻言一愣,随后应道:“是。” 迈开长腿,便朝水里走去。 “呵呵,什么那个侍卫,那是朕的禁军统领。”皇帝负手走过来,宠溺地看着薛贵妃说,除此之外倒是没有阻止。 “是吗?”薛贵妃抬眸看向湖里的男人,语气骄纵:“侍卫都长一个样,臣妾哪里分辨得出来。” 很快,顾统领小心捡回了薛贵妃的风筝,一板一眼地送上来。 “多谢。”宫女接了过去。 “陛下,卑职的衣服湿了,暂且告退。”送完风筝,顾统领低声说道。 “去吧,贵妃不认得你,并非有意折腾你。”皇帝出言安抚道,以免顾统领心生不满。 “是,卑职告退。”顾统领话不多,说罢垂眸离开。 叫他贴身护卫,的确是皇帝的意思,至于皇帝有何打算,他亦未可知。 总归不是起疑他与娘娘有染就是了。 第280章 慢性毒药 第280章 慢性毒药 宫里,留守在薛贵妃寝殿的宫女,发现贵妃娘娘十分喜爱的那株花不见了,便着急忙慌地询问高公公:“高公公,不好了,奴婢发现娘娘喜爱的那株花不见了。” “哪株花不见了?瞧你急得。”高公公过来看了一眼,淡淡道:“哦,大抵是花开败了,娘娘叫人处理了呗。” “原来如此。”宫女这才安下心来,大抵是一年生的草本花,所以花败了就扔了吧。 在宫里当值,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容不得她马虎半分。 那株花确实是花期到了。 不过没有被扔掉,只是花瓣被薛贵妃采了下来,研磨成粉末了,用胭脂盒装起来备用。 到了行宫,她连着两次给皇帝送羹汤。 头一次送过去,皇帝放着没动,本以为只是偶然,不久后薛贵妃又送了第二次,皇帝还是没喝,并说了句:“贵妃,朕现在年纪大了,每日吃的膳食有定数,克化不动多余的,往后就别送了。” 薛贵妃闻言一愣,赶紧说道:“是,原来如此,臣妾明白了。” 心中却暗想,皇帝倒真是越来越谨慎了,眼下连她送的一口汤都不敢喝了。 每日的膳食有定数是真,但防备心强也是真吧。 铩羽而归的薛贵妃,回到寝殿静坐了许久,看来想在皇帝的膳食里动手脚是不可能的了。 眼下唯有另辟蹊径,薛贵妃如是想着,然后动手将胭脂盒的花粉,拌进了每日涂抹的口脂里。 是的,她想要皇帝快点死。 为何不呢? 与其拖下去夜长梦多,给对方机会动手,还不如自己先动手。 将毒药拌入自己的口脂里,这个方法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她行事的时候,一定要万分注意不能咽下唾沫才行。 保险起见,薛贵妃决定前后都喝一碗解药。 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这个年纪向皇帝邀吻,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皇帝的书房,顾统领今日依旧在门口当值,高挑的身躯站得笔直。 忽然看见薛贵妃从远处亭亭袅袅地过来,鲜艳的衣裙与曼妙的体态令人眼前一亮。 守在门口的御前侍卫们训练有素,见是贵妃娘娘,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看。 唯有顾统领,不着痕迹地盯梢了几眼。 穿得这么好看,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反正不是穿给他看的。 薛贵妃步伐摇曳地走到门口,朝顾统领睨了一眼:“顾统领,烦请通报一声。” 娘娘这风情万种的一眼,能将人的半个身子都看酥了。 “娘娘稍等。”顾统领面无表情道,转身进去通报。 皇帝忙碌时不喜被人打扰,倘若是薛贵妃来访,便可以另当别论,只听里头说道:“进来吧。” 顾统领与薛贵妃一进一出,彼此擦肩而过。 作为习武之人,即便顾统领站在门外,也能将里面那二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听得清后面那逐渐暧昧的动静。 “……”顾统领眉毛一皱,不禁咬了咬后牙槽,感觉皇帝占了自己女人的便宜。 书房内,薛贵妃得逞后便推开了皇帝,不叫对方继续解自己的衣裳,娇笑着道:“晴天白日呢,陛下还在处理政事,臣妾惶恐。” 若是叫皇后知晓,定要将她打成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顽皮,这可是你先撩拨朕的。”皇帝乐呵呵地道,一把年纪了还能得到贵妃投怀送抱,他如何能不高兴? “人家只是想要一个吻罢了。”薛贵妃整理好衣裳,也并未急着走,这毒是慢性毒,多亏了上回七皇子那事给她的启发。 所以便寻了这样一种毒药,用来结束皇帝的性命。 说她是毒妇,她也认了。 但皇帝活该,若是能好端端地活着,谁又愿意当毒妇呢? 想当初,她本来已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眼看着都快要下聘了,结果却因皇帝看中她的颜色,未婚夫便畏惧皇权退了婚,免得给家族招祸。 娘家人亦赞同她入宫,无奈她身不由己,无人庇护,只能入宫为妃。 本以为有了皇帝的宠爱,便能平顺过一生,事实却告诉她,即便再受宠爱,也只是个任人摆布的玩意儿。 皇帝哪有真心,高兴就宠她一下罢了,她的儿,她的外甥,还不是无情地被牺牲了。 活了半辈子,薛贵妃终于明白,谁都靠不住,未婚夫靠不住,娘家人靠不住,就连女儿也未必会全心全意地站在自己身边。 所以,唯有自己手握权柄才是真呐。 “陛下,臣妾听说山上有一处温泉,有养颜美肤的功效哎。”薛贵妃搂着皇帝的脖子:“臣妾想去看看,是不是真有如此神奇。” “这温泉早就有了,你从前不是不感兴趣吗?”皇帝道,记得薛贵妃娇生惯养,不喜欢往荒郊野外的跑。 “那是臣妾还年轻,自然不屑什么养颜美肤了。”薛贵妃摸着自己的脸去庞:“但眼下臣妾都快四十了,忽然发现,新进的宫女们个个水灵,皮肤真好。” “贵妃何必羡慕她人,你这不也水灵着吗?朕瞧着与新进宫的宫女无甚差别。”皇帝哄道,知道薛贵妃一向爱美,倒也没有疑心:“你若是想去的话,朕派人护送你去。” 行宫生活枯燥,难得出来一趟,他亦不想拘着贵妃。 “多谢陛下。”薛贵妃满意地笑道。 将薛贵妃哄开心了,皇帝也很满意,这就是皇帝喜欢薛贵妃的缘故,因为别的女子在他跟前,难免都少了些性情。 唯有薛贵妃,向来恣意傲娇。 男人讨好她,也有一种成就感。 这期间,薛贵妃一直不敢吞咽口水,直到离开了皇帝的书房,回到自己的寝殿,便仔细漱口,又喝了第二份解药,这才稍微放心。 听说这毒药会令人慢慢衰竭,且查不出原因,她且等着吧。 目前未有不适感的皇帝,正在寻思派谁护送薛贵妃上山,想了想,便喊了顾统领进来。 “陛下。”顾统领单膝跪下听令。 “顾统领,贵妃要去寻山上的温泉,你带上侍卫和全公公,护送贵妃走一趟吧。”皇帝吩咐道。 “是,卑职领命。”顾统领沉声道。 全公公是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地位没有刘公公高,但也是心腹宦臣。 本以为薛贵妃失宠了,没想到又复宠了,自然很乐意走这一趟。 另一边,薛贵妃听说是顾统领带队护送自己出门,有些意外,莫不是顾家弟弟自己安排的? 以对方的稳重,又不大像。 薛贵妃扯个理由出门,倒不是为了与顾统领私会,只是担心皇帝被自己勾起兴致,晚上会召自己侍寝罢了。 之前在书房,若不是她及时找理由拒绝了,皇帝大抵真的会在书房临幸她。 虽说皇帝雄风大减了,但临幸还是可以的。 第280章 温泉池边 第280章 温泉池边 行宫距离山上的那眼温泉不近也不远,花在路上的时间与游玩的时间加起来,两天可以慢慢悠悠地走一个来回。 薛贵妃出行是为了散心,又是矜贵的千金之躯,当然是慢悠悠的了。 护送队伍每到用膳的节点,就要停下来张罗琐碎,还要等薛贵妃睡午觉,进度可谓是相当墨迹。 全公公倒是宽心得很,常年在皇帝身边伺候,早就习惯了皇家人的矜贵。 慢有慢的好啊,不折腾人。 倒是领队的顾统领臭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八千金似的,全公公见状暗想,堂堂禁卫军统领,却被陛下派来伺候薛贵妃游山玩水,的确是折辱了。 换做是他也会不开心。 “顾统领,这两天要辛苦您嘞。”全公公过去打个招呼,也算是帮着陛下安抚人心,道:“陛下也是看重您呐,才会特地派您来护送贵妃娘娘,否则换了别人还不放心呢。” 宽慰顾统领,可别因为这事儿与陛下置气。 顾统领扭头瞥了全公公一眼,点点头。 未再说什么。 片刻后,下面的人便过来禀报:“统领,膳食准备好了。” 闻言,顾统领才招呼全公公道:“全公公请。” 要死不活的语气,这人好生冷漠啊,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全公公心想着,嘴上笑道:“请请请。” 众人用过午膳,等薛贵妃休息好了,又继续出发。 一个时辰后,终于抵达目的地,全公公便细心地派人过去温泉那边打扫布置,免得耽误了薛贵妃享用。 夜幕降临,一切都准备好了,全公公笑吟吟地到薛贵妃面前邀功:“贵妃娘娘,咱家已经吩咐人将温泉那边准备妥当了,您看,您现在要去享用吗?” 薛贵妃点了点头,起身随全公公一道过去,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手里捧着娘娘沐浴更衣所需的一应物品。 全公公是阉人不错,但也到底是个男的,因此到了外边就不进去了,和顾统领一起在附近守着。 薛贵妃泡进温度适宜的池水中:“将烛火灭了吧,山中容易起火,待本宫离开时再点不迟。” “是。”宫女们将烛火吹灭,周围立刻陷入一片漆黑,怪让人渗得慌。 “好了,本宫独自待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薛贵妃吩咐道。 “是,娘娘。”心腹宫女聪慧地知晓了主子的打算,便将其他人通通带走。 外头更远处,全公公忽然腹痛,心道糟糕,大抵是傍晚吃坏了东西。 哎哟,可真是不凑巧,他还在当值呢。 最后实在难忍,只好对顾统领说道:“顾统领,咱家身子不适,先走一步,娘娘这儿就拜托您嘞。” 说罢不等顾统领回话,便捂着肚子跑了。 顾统领瞅了一眼全公公离去的背影,淡淡收回眼神,接下来站了没半晌,便吩咐属下:“在这守着。” “是。”禁卫军应道,也不问上峰去做什么,没准与全公公一样,统领只是去解个手罢了。 横竖这一趟又不紧张,其实大家伙都抱着偷懒的心态执勤。 温泉池子里,薛贵妃听见有人走来,沉稳的脚步声听着还煞是熟悉,因此她一点儿也不惊慌。 掐指算算,顾家弟弟被她晾着似乎已有两个月了,难怪寻着空儿就钻过来。 顾统领走近后,取下腰间的佩刀,轻轻弯腰放在地上,随后褪下身上的衣物,朝池子里走去。 当被抱住的那一刹那,薛贵妃小声嗔道:“怎么来了?” 两个月未沾娘娘,顾统领先是贪婪地领略娘娘的曼妙,娘娘还是那般肤若凝脂,满身馨香,一番得手后,才空出嘴唇来说话:“娘娘这儿黑灯瞎火,且没人守着,不正是在等卑职吗?” “乱说。”薛贵妃娇笑:“谁知道你要来。” 顾统领未曾答话,噙住娘娘的唇,这一回不复以往的恭敬温柔,显得十分急躁粗暴。 薛贵妃正想恼他两句,什么狗东西…… “娘娘与陛下在书房寻欢作乐,卑职听见了。”顾统领失落地解释道,好叫娘娘哄哄自己。 薛贵妃骂人的话便咽了回去,好笑,主动亲向对方的唇:“你用你的狗脑袋想想,本宫无缘无故为何亲他,图他年纪大吗?” “……”顾统领便怜爱着娘娘的唇,边思考起来。 “陛下没多少日子了。”薛贵妃在小情郎的耳边低声告知。 顾统领眸光一闪,抬起娘娘的下巴往深了吻,随后扯下一片布巾铺在岸边,将娘娘抱了上去。 席天幕地,别有一番滋味。 两个月未见,薛贵妃也想念顾家弟弟,因此使尽浑身解数地缠着对方,煞是喜欢对方激动又隐忍的样子。 顾统领自然隐忍了,他巴不得将娘娘一口一口地吞吃掉,实际上却只能小心对待,连半分痕迹都不敢留下。 好在不用太久了,等皇帝驾崩,娘娘登上太后之位,他应该就能与娘娘在一起了。 二人无声地纠缠在一起,吞咽所有声音,这般克制又沉溺地放肆了两回,顾统领知道自己该走了,不然会露馅。 于是最后一回发了狠似得弄,然后在娘娘半昏的状态走了。 穿上衣裳拿起佩刀,回到外面站岗。 薛贵妃好似上了两回云端,自顾统领走后,独自躺了好半晌,这才浑身发软地滑进池子里,洗去身上属于小情郎的味道。 这天夜里回去,她睡得特别好,次日启程回行宫,也依然是浑身懒洋洋的,像一朵喝足了雨露的明艳牡丹花。 回到行宫已是下午,薛贵妃以疲惫为由闭殿休息,连皇帝都未曾去见。 倒是顾统领去了皇帝跟前回话。 “如何,贵妃玩得可还尽兴?”皇帝闲闲问道。 “回陛下,应当是尽兴的。”顾统领一副不太懂女人的样子,也是,他一个禁军统领,理应与薛贵妃没有交集。 要问薛贵妃玩得尽兴与否,也该由全公公去问才是。 “陛下,依奴才看,贵妃娘娘玩得十分欢喜。”一旁的全公公插嘴道,哪敢叫皇帝知晓自己拉了一天肚子,根本就不曾尽到陪伴薛贵妃的责任。 好在顾统领不是那起子嘴碎之人,并未打他的小报告。 “呵呵,那就好。”皇帝看向全公公,便以为都是全公公陪着薛贵妃解闷了,笑道:“两位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是,多谢陛下体恤。”全公公喜滋滋地道。 “是,卑职告退。”顾统领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像是没有感情的杀人兵器。 这倒是的,薛贵妃在温泉池子边被对方摁了两回,眼下抬腿迈步竟还是酸的,可不就是杀人兵器吗? 因此,薛贵妃在寝殿里足足歇了一天,隔日才觐见皇帝。 对方瞧她走路的姿态透着倦意,好笑地打趣道:“山路难行,爱妃下回还要去吗?” 薛贵妃顿时窘了一下:“陛下取笑臣妾。” 同时心中有些慌,她与顾统领这般胡来,到底还是太放肆了。 “好,朕不取笑你了。”皇帝缓缓收起笑容,认真地吩咐:“既然身子不利索,爱妃这几天,便好生待在寝殿歇着。” 薛贵妃正要说什么,皇帝抬首望着外面的道:“瞧着这天色,恐怕此地的雨季要到了,还好贵妃回得及时,不然遇到暴雨就不好了。” 暴雨?薛贵妃也望着外面的天空,的确是一副要变天的样子。 可是伴君二十几年,她怎么觉得皇帝话里有话,似乎在预告着什么。 第281章 皇帝遇刺 第281章 皇帝遇刺 不久之后,果然下暴雨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 行宫里的主子们都躲进了各自的居所,在屋内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 唯有尽职的禁卫军队伍,依旧身穿蓑衣在各处例行巡逻。 越是这种恶劣的天气,越不可放松警惕,这是前辈们的经验之谈,被禁卫军奉为圭臬。 此刻,皇帝正在藏书阁寻书,看样子准备找两本书回寝殿打发时间。 “回去吧。”皇帝找到书后便步出门槛,由顾统领等人护送着回寝殿。 眼下还是白天,天色却因暴雨而变得昏沉黑暗,加上嘈杂的雨声,令顾统领引以为傲的视力与耳力都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这可真是要命。 他只想赶紧将皇帝送回寝殿。 若遇到刺客,皇帝毫发无损或直接死了都还好,最怕是受了伤又死不了,他这个禁军统领就要领罚了。 只能说顾统领的直觉很准。 一行人护送着皇帝经过长廊时,忽然从屋顶上窜出来几道黑影,持刀直击皇帝的面门。 “有刺客!护驾!”顾统领反应极快,唰地一下抽出佩刀护驾。 “有刺客,护驾——” 众禁卫军也反应及时,瞬间化作人墙将皇帝护着,并将此处的变故大声扩散出去。 在自己的行宫遇刺,皇帝怒极地下命令道:“留一两个活口,不必全杀。” 周围巡逻站岗的一众禁卫军等,听见这边有动静,纷纷都围了过来加入护驾。 在禁卫军的围攻之下,死士不敌想逃。 “追!”顾统领怒喝一声,派出一部分禁卫军追击刺客,自己则守着皇帝寸步不离。 忽然,皇帝望着其中一名刺客逃窜的方向道:“那是贵妃的寝殿……” “……”顾统领闻言眉心一跳,心脏在胸腔里狂躁个不停,刺客去了娘娘的寝殿,他很担心娘娘的安危。 但陛下没有吩咐,他也不敢擅自行动。 料想皇帝对娘娘的宠爱,应当会派自己过去追击,于是他耐心等待皇帝的命令,然而他静待了片刻,皇帝却始终一言不发。 顾统领不禁急得眼珠子猩红,心中怒意翻滚,狗屁帝王宠爱,娘娘是对的,皇帝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 接下来,在漫长且煎熬的等待中,顾统领曾无数次地想挥刀弑君,然后赶去保护娘娘。 但娘娘交代过他,不可轻举妄动,要顾全大局,如果他乱来,大家都有危险…… 顾统领只能咬牙祈祷,他的好娘娘聪明地躲起来,不要叫刺客挟持了。 云朵儿似乎不喜暴雨天气,很是躁动不安,薛贵妃在殿内耐心地安抚爱猫,费了好些功夫,才叫这小东西慢慢安静下来。 “娘娘!”忽然宫女惊慌地叫起来,步入寝殿深处:“不好了,行宫进了刺客!您快躲起来!” 行宫进了刺客?这可是大事,薛贵妃震惊半晌,随后连忙抱着云朵儿躲入密室。 身为皇帝的宠妃,她被天下人所熟知,谁知晓刺客会不会杀到跟前,用她威胁皇帝? 薛贵妃倒不觉得挟持自己能威胁皇帝,但说不定世间就是有如此蠢笨的刺客,居然相信皇帝会为女人舍弃安危。 薛贵妃躲进密室后,便开始担心顾统领,不知刺客有多少,武力又如何? 希望对方不要受伤才好。 “云朵儿,快护佑你爹爹。”她心乱如麻地低声道。 外面依旧大雨倾盆。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贵妃感觉自己在密室里睡了一觉,醒过神猫还在怀里,密室外传来宫女兴奋的声音:“娘娘,娘娘?刺客抓到了,您出来吧。” 刺客抓到了?薛贵妃立刻清醒无比,起身过去,又仔细确认了一下真的没事,这才小心开门。 “谁传的消息,陛下可曾受伤?”薛贵妃问。 宫女回答:“回娘娘,奴婢不知,只是禁卫军过来传话,说刺客抓住了,叫娘娘不必担心。” 听说是禁卫军,薛贵妃心中松了松,想必是顾家弟弟特地着人来报的平安。 只是不知皇帝如何? 薛贵妃倒是不希望皇帝受伤,若是受伤了请太医,没准会诊断出皇帝中毒之事,那就不好了。 皇帝寝殿。 皇帝并未受伤,只是看起来受了惊,心情不佳。 “抓住几名活口?”皇帝问。 “回陛下,两名。”顾统领垂着眼帘道。 “嗯。”皇帝轻哼一声,面沉如水:“严刑拷打,务必问出其主是谁。” “是。”顾统领答道。 随后起身出了皇帝寝殿,雷厉风行地去招呼那两名刺客。 刺客的主子会是谁?有胆子谋反的肃王已死,走在路上的顾统领也很好奇,究竟是哪路神仙,竟敢派人刺杀皇帝。 感情上他十分敬佩,毕竟他也时刻恨不得取皇帝而代之,可是职责上,他只能按规矩办事。 “统领。”看守刺客的禁卫军恭敬道。 顾统领颔首:“检查过他们的嘴了吗?” “检查过了,毒药已经搜了出来。”禁卫军道,不过还是不敢贸然给刺客们合上下巴,以防刺客咬舌自尽。 顾统领转过脸来,睨着两名刺客:“死不可怕,但凌迟而死,还是一刀毙命,可就有很大的区别了。” 两名刺客垂眸静默,似乎置若未闻。 “迟早都是死,两位便痛快点交代了,省得本统领一刀一刀地片你们的肉,放你们的血。”顾统领说着,铮地抽出一把匕首来,屋子里回荡着他湿冷的声音。 刀尖来到眼珠子前方,仿佛下一瞬就要刺进来,这时,两名刺客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不错,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酷刑。 刺杀皇帝不成,被抓住就是个死的下场,横竖他们无牵无挂,也没有家人握在头领手中,与其被凌迟致死,还不如给个痛快! “唔唔唔……”他们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声音,看起来好像是怕了。 顾统领见状,命人弄好他们的下颌:“快说,若敢耍滑头,便叫你们互相看着,将肠子一段一段地切下来,再塞进你们嘴里。” “……”一名刺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嗓音嘶哑地道:“我们的主子,是恭王殿下。” 顾统领听见这个答案,眉心又是一跳,心道放狗屁,恭王殿下岂会有你们这等贪生怕死,学艺不精的属下。 再说了,若是恭王殿下要动手,也不可能不知会他与娘娘一声。 因此顾统领眯起眼眸,很显然,有人要陷害恭王殿下。 这个人有可能是皇后,当然,也有可能是皇帝,他认为是皇帝的可能性更大。 皇帝想以恭王弑君的罪名,除掉恭王。 这一瞬间,顾统领很想抽刀结果了这两名刺客,彻底打乱皇帝的计谋,可是转念一想,没了这个计谋也还会有下一个。 倘若此次失败,没准皇帝会被逼着狗急跳墙,直取恭王的性命。 并且杀死刺客还会暴露自己,相当不划算,所以顾统领便住手了,留了刺客一命,回去向皇帝如实禀报。 “陛下,刺客招了,他们说他们的主子,是恭王殿下。” 皇帝呆了呆,很快便沉声道:“刺客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你继续追查。” “是。”顾统领闻言,一颗心不由往下沉,既然皇帝这样说,就代表着无论他如何彻查,这些刺客的主子一定是恭王殿下。 莫非,恭王殿下身边出了内鬼? 顾统领思及此,背上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但随后又想,应该不可能,若是出了内鬼,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早已暴露无遗。 于是顾统领冷静下来,转身出去查案。 第282章 千古惨案 追查下去的结果,与顾统领想象中一样,这批刺客的确是受‘恭王’指使,而且恭王刺杀皇帝的动机,与恭王外祖家的灭门案有关。 顺着刺客这条线,顾统领追查到了一个隐忍多年,韬光养晦,无比憎恨着皇帝的恭王画像。 这令他不禁抽吸凉气,一股寒意从背脊处升起。 若是皇帝将此事公布出去,天下百姓也好,文武百官也罢,有谁会相信恭王是无辜的吗?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恭王刺杀皇帝的理由摆在眼前,由不得天下人不信。 顾统领知晓,恭王是名正人君子,纵使内心万分悲愤,却从来没有升起过弑君的打算。 恭王只是想替外祖家翻案,讨回公道。 给皇帝下毒是娘娘一个人的决定,娘娘当了皇帝二十余年的枕边人,深知皇帝为人有多不堪,又怎会给恭王翻案的机会? 讨公道? 下地狱去讨吗? 顾统领借着查案之便,很快派出心腹,传口信与恭王。 听罢顾统领的传信,恭王本就冷峻的脸上,变得越发晦涩不明,似乎意料之中,又似乎难以置信。 但最终都归于平静。 不愧是他的好父皇,恭王讽刺地笑着心想,对方三十年前用同样的计谋陷害他的外祖,顺便杀掉了当时亲征的太子。 一石二鸟,然后自己登上皇位。 现在还想故技重施。 是,恭王的外祖家是冤枉的,所谓杀害当朝太子,通敌叛国,全都是皇帝的算计与利用罢了。 分明就是他自己谋害自己的太子嫡兄,还构陷了不愿与他沆瀣一气的纯臣岳父。 这就是皇帝不敢让恭王继位的缘故,倘若恭王登基,此案必翻! 那么他这个皇帝,便成了笑话。 三十年来,恭王的翻案之心一直隐忍不露,连皇帝都放松了警惕,是以太子还活着时,皇帝便培养恭王辅佐太子。 倘若太子得力,能够一辈子压制恭王,也就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为人父者,未必不能留恭王一条活路。 可惜事与愿违,最后皇帝无奈地发现,唯有杀了恭王,自己才能保住死后的声誉。 那就不能怪他了。 此刻,皇帝对恭王的绞杀正式开始了。 横竖已经杀了对方外祖满门,他并不介意再利用一次灭门案,彻彻底底地摁死恭王,与恭王的一众党羽们。 “呵,他竟还有脸用这个理由泼脏水。”恭王说话时,一股按捺不住的癫狂在眼底翻涌,好啊,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去,回了你主子。”恭王交代来传话的人:“让对方发作,我自有应对之法。” “是。”传话人离开。 不久后,顾统领得到恭王的答复,心中稍安,也是,恭王殿下并非无能之辈,估计还有后招在手。 他这边安心地回禀皇帝,将恭王弑君的证据全部递上去。 “果真是恭王要刺杀朕。”皇帝面露失望,表现得十分难过,叹气着道:“朕对恭王寄予厚望,用心栽培,他太令朕失望了。” 顾统领:“……”不知说什么好,所幸他向来沉默寡言,应该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朕在行宫遇刺的消息,不必瞒着了,另外,明日摆驾回宫。”皇帝道。 一夜之间,皇帝在行宫遇刺的消息传遍天下。 更令人惊悚的是,凶手疑似恭王,据说是恭王为报外祖灭门之仇,因此大逆不道,派人刺杀自己的父亲。 皇帝还在回宫的路上,流言便已满天飞。 京城更是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这次轮到追随恭王的官员六神无主,害怕皇帝再来一次大清洗。 将军府也为之而动荡了起来,这一听就是专门针对恭王的杀招,实在狠辣无比,杀人诛心。 好在恭王是个体贴人,提前交代吴先生,又由吴先生交代临哥儿,给他们传递了‘稍安勿躁’四个字。 虽不知恭王如何应对,但起码心中有底。 数日后,皇帝御驾回到宫中,很快,沈知节便前来觐见,驸马爷一进来便眼眶通红地朝皇帝跟前跪了过来:“陛下,听说您遇刺的消息后,微臣寝食难安!” 中间还抽噎了一下:“如今看见您好端端的,微臣终于放心了!” 这么赤忱的关心谁受得住? 皇帝那颗冰冷的心都回暖了一些,笑呵呵地看着沈知节道:“让爱卿受惊了,朕很好,并未受伤。” “谢天谢地。”沈知节道。 “这么大的人了,快别哭了。”皇帝有趣地说着,接过刘公公递过来的手帕,亲自替沈知节擦了擦眼泪。 “多谢陛下。”沈知节满眼孺慕地道。 此次他入宫争当孝子,一为表现,二为打听皇帝如何处置恭王。 “恭王殿下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简直不配为人之子。”沈知节试探道:“既然您已经回宫了,可要现在就派人去抓拿对方?免得对方畏罪潜逃!” 驸马总是以皇帝的利益为先,皇帝自然受用,面容温和地道:“沈爱卿不必着急,等明日上朝再说即可,你太急躁了。” 这个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在政事上不够老道,单纯了些。 恭王那边,说不定都不必他亲自派人去找,以对方那副刚直的脾气,受到冤枉自会找上门来。 皇帝等着恭王来找自己解释。 届时,他当然会准许恭王觐见,给对方一个说话的机会,但并不是好心让对方自证清白。 他只是想试试看,能否借由灭门案一事在御书房激怒恭王,好抓对方一个现行。 只是,皇帝左等右等,直至夜幕降临,依旧没有人来通报恭王觐见,这让他有些不安,感觉事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恭王,有何动静?”皇帝再次召来探子询问。 “回陛下,恭王殿下依旧闭门不出。”探子回道。 皇帝遇刺的消息传开后,恭王便一直如此,既不急着自证清白,也没有畏罪潜逃,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 闻言,皇帝面色凝重,倒真是有些摸不透恭王的心思,难道对方当真如此沉得住气吗? 没由来的,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 恭王府,内宅深处,华灯初上。 一群轻手轻脚的婢女们,整齐有序地捧着晚膳,送进王府深处的某座幽静小院子里,然后再轻手轻脚地出来。 阖府上下的人都知晓,这里住着深居简出的世子。 世子喜静,不受叨扰。 就连王爷与王妃进出都要格外小心谨慎,免得惊动了世子。 爱闹腾的小王爷就更加不许涉足了,这两年来,小王爷没少因为这事而挨打。 然而却鲜少人知晓,幽静的小院里除了世子以外,还住着一位尊贵的客人。 “哎呀,又到饭点了,吃饭吃饭。”一名声音活泼慈祥的白胡子老者,笑吟吟来到桌边,瞅了一眼菜色却嘀咕起来:“怎么没有烧鸡?贤侄孙。”转头看向后面:“叔公与你说了,今天想吃烧鸡的嘛。” 随着老者转头的方向看去,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信步而来,他看起来弱冠之年,面容干净俊逸,正是那位鲜少露面的恭王世子。 名叫赵思辙。 恭王世子轻叹了一声,好脾气地道:“皇叔公,您前天已经吃过烧鸡了,而且一顿吃了一整只,还半夜闹肚子。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以后还是吃清淡些为好,不能大鱼大肉,更不能大碗喝酒,亏得您还是位得道高僧呢,也不戒戒口……” “好好好,且快别念了,念得叔公头疼。”老者面容无奈,举起手投降道。 这个被恭王世子喊做皇叔公的老者,一听就是皇室中人,而且还不是一般人。 他名为赵明惠。 这个名字曾风光一时,受尽大启百姓与文武百官的爱戴与拥护。 倘若有在朝为官超过三十载的官员在场,譬如勇国公,大抵就能认出来,他正是三十二年前,那位被宣布死于恭王外祖父手中,连尸首都没找回来的明惠太子。 此事若要从头说起,当真是说来话长。 当年,还是皇子的当今皇帝小嫡兄两岁,因这两岁之差错失皇位,所幸他们兄友弟恭,太子哥哥待他极好,还许他王爷之位与富饶封地。 可同样是嫡子,他不甘心,便想从嫡兄手中夺位。 终于找到机会,他终究还是仗着嫡兄的信任,暗下杀手。 派出去的死士回禀,当时亲眼看见明惠太子死了,尸首掉进了滔滔洪流之中。 但老天有眼,明惠太子没有死,他顺流而下,被一处深山古寺里的和尚洗衣时所救。 也许是漂流时撞伤了脑袋,明惠太子重伤痊愈后,不幸忘却了前尘,无处可去,只好留在古寺里出家当了和尚。 直到两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在禅房中打坐,忽然便想起了所有往事。 这还得了? 明惠太子彼时已是古寺的住持,但想起往事就修不下去了。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与弟子们留下几句话:“为师此去了缘,归期不定,或无归期,汝等勿念。” 或无归期,不是说他想起了自己的太子身份,便看不上小小古寺,是说平反之路多艰险。 成则了却一桩千古惨案,败则一杯黄土无尸还。 第283章 朝堂对峙 第283章 朝堂对峙 次日,上朝。 往年皇帝出去避暑,鲜少会中途回宫,而此次意外提前折返是为着什么,文武百官均心中有数。 自然是因为恭王派人行刺陛下,惹得皇帝龙颜大怒,即刻起驾回宫审问。 前有肃王谋反被杀,令皇帝血洗京城,而今又有恭王弑君,可以预见,不久后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事人恭王稳步走来,神情坦然,与往常无异,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毕竟大家以为,恭王被按上了弑君的罪名,应该会很慌张才对。 难道是故作镇定? 那些跟随恭王的官员,深知恭王的为人,见状倒是安心了不少,有肃王作为前车之鉴,能给世子取名‘思辙’的殿下,应当不会坑害他们。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金銮殿上,百官叩拜。 “众爱卿平身。” 百官之上,皇帝看不出喜怒地坐在龙椅上,之后也未曾多留意伫立在前的恭王,而是例行公事地问道:“众爱卿,有何事启奏?” 大臣们闻言一怔,皇帝移居行宫多日,各位手中自然攒积了一堆朝事等着处理。 不过,皇帝不急着发作恭王吗? 还以为今日上朝,审判恭王才是头等大事。 “臣有本启奏。”不曾静默多久,便有臣子站出来奏本,管他洪水滔天,既然陛下已开金口,那就赶紧地办正事。 之后,陆续有朝臣站出来启奏。 皇帝耐着性子一一过问,许是朝事复杂,期间揉了两次眉心,换了数个坐姿,瞧着有精力不济之兆。 众臣猜测,或许是恭王行刺一事,叫陛下伤神了。 否则以陛下健朗的体魄,不至于被朝事所累。 “可还有奏本?”又一个臣子退下后,皇帝淡淡问。 朝中长达数息无人应答,皇帝目不斜视了一上午的目光,这才落到了恭王身上,神情愠怒地缓缓开口:“恭王,行刺一事,人赃俱获,证据确凿,你有何话要说?” 百官心中一紧,原来陛下并非不追究,只是将此事放在最后,以免影响今日的朝事。 思及此,各位纷纷将脑袋埋得低低的。 甚至惶恐不安地在心里想,陛下处理家事,能不能先让他们这些臣子下朝,免得殃及池鱼! 臣子们的想法是对的,今日的早朝,注定是不得安宁。 被点到名字的恭王站了出来,却问非所答地道:“儿臣,有本启奏。” 皇帝闻言眉心一拢,又升起了想抬手去揉的冲动,但他忍住了,只是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两分,让他迟迟说不出应对之言。 不等皇帝开口,恭王接着道:“儿臣以为三十二年前,百里靖谋害太子,通敌叛国一案,是为冤假错案,请陛下允许儿臣奉上证据,为百里靖,以及百里家上下六十七口冤魂,重新翻案。” 此话一出,整个朝堂瞬间哗然起来,文武百官震惊不已,难以置信,恭王竟然在这个节骨眼,要给他那通敌叛国的外祖父百里靖翻案? 他胆子真大! 聪明人稍微一琢磨,顿时若有所思了起来,恭王殿下好一招釜底抽薪,如果证实百里靖一案为冤案,弑君的罪名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错,倘若恭王手中真的握着翻案的证据,他就不会想着刺杀皇帝,他首先想的是翻案,还百里靖一个清白才对! 皇帝死了,就等于冤案的债主死了,恭王但凡有脑子就不会先刺杀皇帝。 但这一切一切的前提是,百里靖的确是冤枉的,设想太大胆了,这有可能吗?! 被所有人瞩目的恭王,面容肃穆凝重,眼神坚定锐利。 “……”皇帝心口一紧,刚才只是快了两分的心跳,瞬间剧烈加快,同时骤变的还有他的脸色。 不过想到自己身为皇帝,大权在握,任恭王拿出所谓的证据又如何,大不了不认也就是了。 便即刻冷静下来:“兹事体大,恭王既然敢在朝上大放厥词,想必手中已有十足的证据。” 皇帝停顿了一下,冷哼:“又或者,你只是为了洗脱行刺罪名,慌不择路。” 言下之意,如若恭王拿不出十足的证据来,他此番必定会严惩恭王,数罪并罚。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时间在朝堂上对峙的皇家父子二人,有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肃杀。 观他们二位强硬的表情,也的确如此! 朝臣们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不宁静,巴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自然,儿臣有人证。”恭王抬起头来,第一次在朝上如此不恭敬地直视着皇帝,眼中充满了喷薄的恨意:“这个人可以证明百里靖无罪!” 不仅如此,还能审判眼前安坐在龙椅上的天子! 话音落,不知何时已经候在殿外的赵明惠,抬脚跨越金銮殿高高的门槛,缓缓走了进来。 当他拿下头上的斗笠,殿内所有上了年纪的朝臣,看见他的面容,都睁大了眼睛。 这是……老天爷…… 这是明惠太子吗? 老臣子们既想认又不敢认,只能呆若木鸡地看着,静待后续的事态发展。 “阿弥陀佛。”赵明惠走进来,昨天还在馋烧鸡的他,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他来到恭王身边站住后,先给皇帝行了个佛礼,而后才抬起头来,一双平静的眼眸看着皇帝道:“明非,你我兄弟,多年未见了。” 这话一出,他的身份便得到了确认。 刚才还在怀疑的老臣子们,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心中激动万分,是明惠太子,真的是明惠太子,他们曾经拥立追随的储君。 皇帝没想到,太子长兄竟然还活着,他一时陷入了愣怔,是那帮老臣子激动跪地的动静惊醒了他。 见状,皇帝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好啊,都过去三十几年了,大家还是惦记着明惠,可惜,明惠早在三十二年前就死了。 “哪里来的野和尚,不知死活,竟敢冒充朕的嫡兄?”皇帝冷声吩咐:“来人,将这名野和尚拿下,待朕审问。” 顷刻间,两名御前侍卫大步进来,一左一右地扣住赵明惠。 “阿弥陀佛。”被人扣住的赵明惠,望了望两边的御前侍卫,失望地垂眸念佛号,边念边摇头:“阿弥陀佛。” 他的弟弟,嗔恨入心,难以救度。 拿下了赵明惠,皇帝便看向恭王,瞧,这就是他要夺位的原因,唯有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切才由他说了算。 现在,该轮到处置恭王这个大逆不道,异想天开的逆子了。 什么父子之情,处死恭王这个决定,果然是再正确不过! “恭王行刺天子,拒不认罪,还联合邪门歪道扰乱朝堂,更是口口声声维护通敌反贼!”皇帝双目猩红,将一旁的茶盏扫落,而后厉声再下一道命令:“来人,将恭王拿下,即刻打入天牢!” 话音落,又是两位御前侍卫大步进来,一左一右地拿下恭王。 至此,整个朝堂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再声张,因为他们心知肚明,就算眼前这位明惠太子是真的,此刻也成了假的。 若有人不服,下场亦如恭王。 第284章 最后一面 第284章 最后一面 “退朝。” 皇帝目送御前侍卫将赵明惠与恭王拿下后,忽然力竭地靠回龙椅子,一股晕眩的感觉袭上眉头。 还有胸腔中翻涌的怒意,好像随时要撑爆他的心脏一般。 皇帝不想在百官面前流露病态,便强撑着退了朝,待百官先行离开后,才叫刘公公搀扶自己到后头坐轿子。 “陛下?您怎么了?”刘公公见状,非常担心地看着皇帝。 “无事。”皇帝感觉自己很不好,可表面上云淡风轻地道:“许是气急攻心,通知太医过来给朕看看。” “是。”刘公公不敢掉以轻心,加快行动。 果然他的担心是对的,刚才还说着自己无事的皇帝,走到半路上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皇帝感觉自己整个人天旋地转,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他这是怎么了? “陛下——”刘公公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 皇帝张开手掌,满眼昏花地看着自己掌心的血,红彤彤的,像皇宫上空的太阳一般刺眼。 惊慌顿时掠上心头,他不想死! 皇帝不解,明明自己的身体素来健朗,被自己将养得十分好,为何会突然这样? 因为皇帝吐血,宫墙内一片兵荒马乱。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后宫,薛贵妃闻言,乐得在自己的寝殿中大笑了三声:“哈哈哈!” 她给皇帝下的毒,虽说是慢性毒,但有一种最忌讳的催化剂,那便是大喜大怒。 所以,杀死皇帝的最后一味药引子不是什么阴谋诡计,而是明惠太子这一支回旋镖。 这一支回旋镖沉寂了三十二年,终于回来狠狠地扎在皇帝的心头上。 真是大快人心的报应啊。 不过,在皇帝正式咽气之前,他们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得抓紧时间,免得完不成。 “高兴,派人去状元府,请公主来见陛下最后一面。”薛贵妃首先吩咐道。 无论如何,皇帝……终归是熙宁的父亲,二十年来待熙宁不薄。 “是,娘娘。”高公公闻言,止不住地汗毛竖立,心跳加速,看来陛下已经时日无多。 他当然是高兴的,在这最后的关口,只望别出岔子才好啊。 皇帝气急攻心吐血,眼下太医正在寝殿内为其施针救治。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廷各处。 “阿弥陀佛。”赵明惠被押在一座宫殿的耳房内,身边两名御前侍卫守着他,或者说在保护他。 免得皇帝一会儿过来审问,会对他不利。 然而皇帝没等来,却等来了对方吐血昏迷的消息。 于是赵明惠轻叹一声,干脆盘腿在榻上打起坐来。 被押送至天牢的恭王,也并未真的送去了天牢,而是被顾统领安排在别处,好吃好喝地供着。 “陛下果然气急攻心了,还是娘娘的手段高超。”顾统领亲自给恭王传消息,原本说前半句就行了,非得加上后半句。 既是为娘娘邀功,也是发自内心的自豪。 而后想起娘娘下毒的方式,眼神难免不善起来。 “是的,此番多亏了贵妃鼎力相助,否则我等难矣。”恭王道,隐隐也看穿了薛贵妃与顾统领的暧昧。 不过此事总归有违常伦,思来想去便装作未知,缄口不言。 随后又道:“皇叔那边,还请顾统领仔细看顾。” 顾统领抱了一下拳:“请殿下放心。” 说罢便转身离去,眼下宫中正是多事之秋,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状元府,熙宁公主接到通知时,和驸马一起正在逗弄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听闻父皇即将驾崩,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到底是父亲啊,哪怕早已在心里做着准备,可是当这一刻来临时,她依旧泪流不止。 “熙宁。”沈知节见状,立刻将妻子搂入怀里,无声地安慰着。 哎,他十分理解妻子的难过,不管皇帝待别人如何,至少皇帝一生都从未亏待过这个女儿半分。 哪怕人人都说皇帝不好,但熙宁应该念皇帝的好。 熙宁公主靠在丈夫的肩上哭了一阵,随后支起腰身,擦去眼泪:“驸马,你我夫妻一道进宫,去见见他。” “好。”沈知节连忙点了点头。 “驸马。”熙宁公主握住沈知节的手,郑重地请求:“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沈知节竖起耳朵听。 熙宁公主轻叹了一声,表情有些茫然无措,似乎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如此请求。 沈知节鼓励道:“公主但说无妨。” 熙宁公主终是点头:“若是我没猜错,母妃一定会自揭真相,叫父皇知晓她一直以来的恨意,对此我没有异议,毕竟父皇实在是辜负母妃良多,母妃如何报复都不为过。” 她看向沈知节:“但你,与父皇之间并无私仇,他待你也是真心实意,所以我希望,你能一直装下去,不要告诉他行吗?” 沈知节点点头:“好,我与陛下之间,的确是我先算计于他,公主的请求,我答应你。” 熙宁公主感动不已,不禁执起驸马的手亲了亲,何其有幸,觅得一通情达理,体贴温柔的良人。 如果父皇不做那黑心肠的负心人,如今他们一大家子该多好啊? 可惜没有如果,从皇帝以四十之龄纳十六岁的薛贵妃入宫,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好了。 熙宁公主收了收情绪,将女儿交给婆婆和奶娘们照顾,随后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便与沈知节一同进宫。 这时,皇帝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通过太医施针后,不适之感渐渐消退,气色也逐渐回到皇帝脸上。 看来之前吐血晕眩等症状,只是气急攻心。 往后注意些情绪起伏也就是了,皇帝这般想着,便面沉如水地想起了那个让自己失控的原因。 明惠太子。 没想到啊,对方竟然还活着,并且敢上朝对峙。 可是那又如何? 对方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明惠太子? 一切都变了,现在是他赵明非说了算。 “陛下。”刘公公伺候皇帝喝下参汤,这才禀报:“熙宁公主与沈驸马一道来了,正在外头候着。” 换作旁人求见,刘公公就做主拒绝了,皇帝身体不适,精力有限,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则病中不喜见人。 可求见之人是天下间最得皇帝疼爱的两个人,刘公公可不敢擅自做主,便如实禀报。 “让他们进来。”皇帝只是考虑了一下便道,小两口想必是听闻自己抱恙的消息,便急吼吼地入宫看望。 倒是两个孝顺的孩子。 “是。”刘公公不意外地道。 不一会儿,熙宁公主与沈知节一同进来,熙宁公主眼眶通红,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样子。 皇帝怔然,念了一句道:“傻孩子,父皇无事。” 随后看向沈知节,不轻不重地督促:“熙宁刚出月子不久,驸马也不劝着些,当心哭坏了身子。” “陛下,是微臣不对。”沈知节再见皇帝,心情十分复杂,跪在龙榻前道:“您现在感觉如何?怎么忽然就……” 熙宁公主也跪在龙榻前,只是不知说些什么好,一张嘴就想落泪。 “无事,只是在朝上动了气。”皇帝道,想起那些事就烦闷,干脆暂时抛之脑后,笑呵呵地看着女儿与女婿:“朕的宝贝外孙女还好吗?这些天可长大了些?” “回父皇,她很好,这些天能吃能睡的,已是长大了一圈。”熙宁公主道,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还有就是,多看两眼父皇现在的样子。 她爱戴他,但也接受他必须死,否则就会有更多人死。 “那就好。”皇帝扭头对刘公公道:“刘得柱,去库房挑些成色好的药膳材料,与公主带回去进补。” “是。”刘公公控制不住咂舌,自从熙宁公主生下千金后,真正诠释了何为赏赐如流水。 “好了,朕你们也看过了,无甚大碍,好生养着即可。”皇帝终究精力不济,说了两句话便开始疲惫,细细交代沈知节道:“沈爱卿,带熙宁去见见贵妃,然后便回去吧。” “是,陛下。”沈知节乖乖应道。 “父皇。”熙宁公主不舍地看着皇帝:“那您好生照顾自己,熙宁告退了。” 皇帝摆摆手。 沈知节扶着熙宁公主起身,转过身的刹那,公主一直强忍的眼泪再次决堤。 “公主,走吧。”沈知节搂住妻子微颤的肩膀,不许她回头。 待他们二人走后,皇帝独自待了良久,随后召了顾统领进来,沉声问:“那野和尚,眼下如何了?” “回陛下,在耳房看管着,不吵不闹,只会打坐念经。”顾统领道。 静默了片刻,皇帝道:“处决了吧。” 留着明惠只会影响他的情绪,他还想多活几年。 闻言,顾统领不禁背后生寒,作为手握无数人命的修罗,他杀人也不眨眼,不过杀自己的亲兄弟,还是难以想象。 “是。” 两刻钟的后,顾统领去而复返,一身煞气地站在外间,与刘公公道:“卑职刚杀了人,就不进去冲撞陛下了,烦请刘公公代为禀报,那野和尚已死。” “好说。”刘公公满意地点点头,没想到五大三粗的顾统领,考虑得还挺周到。 皇帝听了明惠已死的消息,一直紧绷的思绪便放松下来,安心地进入梦乡。 却不知道,外面已经变了天。 有人带头宣扬,明惠太子还活着,百里靖灭门案是为冤假错案,一切只是当今皇帝为了夺位设计出来的阴谋诡计! 第285章 杀个干净 第285章 杀个干净 这则耸人听闻的流言一经流出,瞬间震惊了众人,且不论真假,这些宣扬的人胆子真大。 难道就不怕砍头? 当然不怕,因为就连官兵都护着这群义愤填膺的有义之士。 千古惨案,一朝昭雪,自会有人不顾性命地奔走。 那些老臣子也许不敢在朝上顶撞皇帝,但脱下官袍,暗中推波助澜有何不敢? 各位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只望明惠太子没有性命之忧才好。 “还百里靖公道!还百里靖公道!百里将军是冤枉的!”一声声抗议之声传来道。 “释放明惠太子!打倒谋权篡位的狗皇帝!”还有这种劲爆的口号传来道。 其中有多少是普通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待在家中自责没能救下明惠太子的那帮老臣子们,听说街头巷尾有人为了百里将军和明惠太子闹事,心中一提,自然是十分为这些人感到担忧。 以当今皇帝的脾气,这些人只怕危矣。 后来又听说,官兵并未捉拿这些人,便有些不敢置信。 官兵不拿闹事的人?这怎么可能! 待三番四次确认过后,才终于相信,而后便是老泪纵横,论心气与胆识,还得是年轻人。 他们垂垂老矣,心挂一家老小,顾虑太多。 将军府里,经过阿白的禀报,大家才知道外面有多热闹。 ‘百姓’游街抗议,官兵听之任之。 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 临哥儿站起来,望着院子外面的夜空,既期待激动,又为宫里宫外的人们感到担忧。 许清宜听了消息,也相当热血,看来,屠龙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娘,外边好热闹!”禛哥儿都快睡觉了,听了热闹就睡不着了,跑到爹娘的院子来哇哇叫:“我好想去看看啊。” 话刚说完,就看见爹从里间走了出来,对他死亡凝视:“大晚上的不睡觉,朝你娘囔囔什么?” “没囔囔啊。”禛哥儿正义爆棚,望着爹理直气壮:“我和娘商量正事呢,咱们也是站在正义一方的人马,既然老百姓都不怕事,咱家也派一个人去参加。” 娘大着肚子,爹还在休养,大哥喜静不喜热闹,三弟还小。 算来算去,他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选,舍他其谁? 许清宜哭笑不得,什么正义的一方,她看禛哥儿就是想出去凑热闹。 如果是寻常的热闹也就罢了,这个不行。 “禛哥儿,那些不是普通百姓,都是正义一方安排的人,普通百姓还真不冒这个险。”许清宜告诉他真相道。 普通老百姓只想安稳度日,谁会上街高喊打倒狗皇帝啊。 不是普通老百姓?禛哥儿着实懵了一下,随后才明白过来,这么说正义一方好狡猾啊,害得他以为是普通百姓呢。 “乖,回去睡吧,别凑这个热闹。”许清宜软声道:“现在关键时刻,咱们这些拖后腿的都乖乖待着,不给正义一方添麻烦。” 禛哥儿被娘三言两语就劝住了,点点头:“好,我不去了,我回去睡觉。” 其实他就是激动,忍不住过来嚎一嗓子。 “去吧。”许清宜笑着道。 谢韫之默默地看着妻子劝禛哥儿,心中不无感慨,论教导孩子的耐心,他到底不如夫人。 禛哥儿刚才那个冲动不过脑的想法,他乍听之下只想拿棍子,让棍子老师给禛哥儿醒醒脑。 ‘打倒狗皇帝’这种要命的热闹是随便能凑的吗? 许清宜倒是觉得还好,禛哥儿本就是个性咋咋呼呼的孩子,估计啊,对方这样做只是想表达激动的情绪。 最后去与不去,还是得问过爹娘的意思,怎么能不算是一种乖孩子呢? “禛哥儿去就寝了,你也快点去就寝,不能太激动。”谢韫之道,对着夫人倒是有耐心,柔声慢慢哄。 许清宜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三月份怀的,如今七月下旬了,已有四个多月大。 手掌覆盖上去,撑在掌心里的弧度十分喜人。 随着夫人的目光,谢韫之也看了过去,脸上不由露出温情脉脉的神情。 再过数月,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次日,皇帝寝宫。 皇帝醒来后,惯例召见探子,了解外面的消息:“可有人传流言蜚语?” “有。”探子一顿,迟疑地道:“昨夜,城中有百姓游街抗议,为百里靖与明惠太子等人伸冤。” “什么明惠太子,只是个冒充的野和尚。”皇帝压抑着怒火道,并不喜探子如此称呼赵明惠。 探子噤若寒蝉。 “然后呢?”皇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淡淡问:“御林军将这些人处置了没?” 探子汇报道:“都……处置了。” “嗯。”皇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头,并未发现探子的异样。 若是他仔细留意,便会察觉些什么。 譬如,今天回话的探子有些吞吞吐吐,眼底更是暗藏着叛主的挣扎。 好几次,探子想对陛下托出事实,但想想自己被拿住的软肋,又忍了下去。 对于他们这些奴才而言,为谁卖命不是卖命,唯有命在,才有命卖。 “百姓健忘,过段时日,他们便忘了。”皇帝道。 眼下时局已定,只剩恭王与谢韫之还未处置,不错,皇帝不打算兑现与薛贵妃的承诺了。 身体的忽然崩塌,令他失去了留谢韫之一命的底气。 他现在只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快刀斩乱麻,为储君清扫一切障碍。 “顾统领何在?”继处置明惠太子后,皇帝召见顾统领,再下两道命令:“你即刻去天牢,处死恭王,其二,召集你麾下所有武艺超群之士,在广寒殿待命。” “是。”顾统领膝盖一磕,领命而去。 “刘公公。”皇帝看向刘公公,郑重地吩咐:“你亲自前往奉国将军府,传朕口谕,请韫之进宫。” “是……”刘公公不禁脚踝发软,明白了,陛下要在广寒殿设伏,绞杀谢韫之! 僵持了这么久的夺嫡风云,看来今日终于要见分晓了。 只等着恭王与谢韫之一死,一切就都落幕了。 第286章 向死而生 第286章 向死而生 五十多岁的刘公公,见证了谢韫之从籍籍无名到荣耀加身,受尽皇帝恩宠,百姓爱戴。 时隔多日,再次踏足奉国将军府,他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照刘公公说,谢将军是一名真正的英雄好汉,为人臣,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 均无可指摘。 更莫说为人师长,好友,上峰。 就连他这个公公,也得了对方十分的尊敬,从未感到轻慢过。 昔日,他奉命去送那一趟趟流水的赏赐,每回都得了谢将军不少好处,综上种种,叫他如何能不喜欢谢将军呢? 只是可惜,谢将军与陛下立场不同,注定没有办法善了。 “唉。”刘公公独自坐在花厅中饮茶,不禁叹了一声。 他心中也是煎熬的啊。 不多时,谢韫之如期而至,颀长的身形穿着常服,已是永远脱下那身战甲了,不过信步而来的样子还是那么潇洒飘逸。 刘公公暗生感叹,不愧是谢将军啊,就算被夺了权贬入尘埃里,也还是那么光风霁月,风姿独秀。 “刘公公。”谢韫之抱拳行了一礼,唇边挂着淡淡的微笑,因为刘公公是个老熟人了,这是特殊的待遇:“好久不见。” 刘公公一下子就找回了与谢韫之的熟悉感,心情无比复杂,哎呀,谢将军还记得自己这个老家伙。 明知自己是陛下身边的一条忠犬,也未曾迁怒于他。 刘公公想哭,他的好将军呐,是多少人心中的明月。 “是啊,谢将军,好久不见了。”他缓缓站起来,给这位万人敬仰的奉国大将军还礼。 谢韫之点点头:“公公近来身体可好?” “托谢将军的福,咱家的身体素来都挺好的。”刘公公笑着道,也看向谢韫之的腿,面露关心:“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咱家没记错的话,谢将军这腿伤也有大半年了,眼下可还好啊?” 闻言,谢韫之便在刘公公跟前走了两步:“劳公公挂心,我这腿已经痊愈了。” “哎,那就好。”刘公公回忆刚才,谢将军的确是步履如风,想必是痊愈了。 痊愈了好啊,他真心替对方感到高兴。 不过想到谢将军的命运,那股欣喜便收了回去。 “公公请坐。”谢韫之撩起袍摆坐下来,这才问道:“不知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刘公公心中愧疚,没法继续心安理得地当将军府的座上宾,索性欠身立在原地,语气有些艰涩地道:“咱家此次前来,是奉圣上口谕,请谢将军入宫面圣。” 说罢,他小心抬眸观察着谢韫之的表情。 陛下的打算是先礼后兵,倘若谢韫之顺从听宣也就罢了,进宫乖乖受死,而后得一暴毙的结果,给自己留个好名声。 反之抗旨不尊,想留个好名声就难了。 若问哪个选择更好,刘公公根本说不出来,英雄末路,谢将军眼前不是只有一条死路么,哪里又有得选呢? “好。”谢韫之听罢,颔首,并未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声音低了两分:“请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回一趟后院,与妻儿交代两句。” 刘公公心头一震,随后无声点点头。 唉,显然谢将军已经知晓,自己此次进宫,恐怕是凶多吉少…… 当然了,上一次进宫,又是交权又是‘断’腿地回来,而这一次进宫,皇帝明摆着是要他的命。 尽管宫中有照应,每个人都各司其职,等着对皇帝最后一击,可不代表危险不存在。 所以,谢韫之还是抱着可能有去无回的心态,回后院话别妻儿。 许清宜坐在榻上绣虎头鞋,经过无数双袜子的训练,她已经有胆子向虎头鞋开炮了。 丫鬟在旁边给她扇扇子,不时指点一二。 刘公公登门的消息她知晓,也猜到了准没好事,因此谢韫之出去见客后,她的针脚便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拆了重来。 直到谢韫之进来,才重新笑起来:“韫之,如何?” 蒙在谢韫之心上那层薄薄的阴霾,一瞬间被妻子的笑颜驱散,变得晴空万里,心生欢喜,他微笑道:“夫人聪慧,昨夜正说事情要落幕了,今儿个皇帝便宣我进宫。” “……”许清宜笑容一滞,这又哪里是个好消息啊? 她深吸了口气。 皇帝这时候宣谢韫之进宫,还能是为着什么,自然是有去无回,要谢韫之的命。 对于皇帝来说,肃王死了,明惠太子死了,恭王也死了,他所担心的一切隐患都死了,到最后只剩下一个谢韫之。 当谢韫之也闭眼,便是皇帝彻底心安之日。 许清宜想到这里,拿绣花针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是,宫里有内应,但谁又知道,皇帝究竟准备了什么杀招来对付谢韫之? 她太担心了。 “清宜,不必担心。”谢韫之见状立刻道,本来他的打算是回来交代遗言,可是夫人如此不安,又大着肚子,他如何忍心说那些话,于是话到嘴边改了口:“有顾统领在,我不会有事的。” “我怎能不担心?”许清宜轻声道。 皇帝为人不择手段,行事做派毫无良心可言,而谢韫之却偏偏是个正人君子,只有刀砍到头上才会反击。 正人君子是好,不然怎能得她爱慕,可正人君子也有不好,不然在原着中他何至于英年早逝? 两相比较,许清宜倒宁愿自己的丈夫是个奸恶之徒,不要再叫别人欺负,辜负,到最后落得只有三个养子,还记得年年到他坟前祭拜。 谢韫之这么好的人,不该落得如此凄凉境地。 “韫之,你要记住,若是没了你,我们都不会好的。”许清宜放下手中的绣品,靠在对方的怀里恳切央求:“事到如今,你的性命最重要,此次进宫凡是对你不利者,皆为灭门仇人,尽可诛之。”保护自己要紧! 百里氏灭门惨案,可不能再上演了。 否则如恭王一般痛苦三十余年,就算最后能翻案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余生皆是遗憾。 “是。”灭门仇人几个字眼,听得谢韫之不由手指一紧,搂住妻子的肩膀。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上演的。 得了丈夫的承诺,许清宜便不说什么了。 夫妻拥抱片刻,谢韫之缓缓松开手臂,神情肃穆:“我去见临哥儿,交代几句。” 不忍心与妻子交代的遗言,与长子说便是了。 “嗯。”许清宜点头,目送着丈夫疏朗的背影离开。 澹怀院。 谢韫之与临哥儿的对话就没有那么温情脉脉了,父子两个都是干脆利落的人。 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交代完后续的事,谈话便算完了。 “你的弟弟们,我就不一一去见了。”谢韫之道,又不是真的生离死别,他有把握自己能回来,交代临哥儿只是以防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好,爹要万事小心。”临哥儿知道父亲此去有危险,起身凝重地送对方到门口。 “回去吧,安心等着。”谢韫之最后交代了一句,转身大步离开。 临哥儿站在原地目送,内心情不自禁地升起无限孺慕之情。 虽然不曾对谁说出口过,但父亲在他心中是座高山,是宏伟的江澜。 尽管对方的很多观念与他不同,但他很清楚,自己再聪明也只不过是个独善其身,趋利避害的俗人罢了。 而戎马一生的爹,是个大义之士。 可悲的是,这个世道看见太正的人,只会笑其傻,又沾其光。 临哥儿暗想,若没有这些正的人挥洒热血,世间必定群魔乱舞,谁能安然无恙? 他做不到像爹这样正,但他永远不会认为爹这样是错的,就算他深陷泥潭,尝尽人间的恶,憎恨所有人。 可是非对错就摆在那,被辜负不是堕落的借口。 第287章 后会无期 第287章 后会无期 进宫不许带兵器,是以谢韫之两手空空,随刘公公一道出了将军府,前往皇宫。 另一边,御林军中郎将,也就是御林军的总统领,早已发现事有蹊跷,近来他派出的人,全都无声无息地被拿了。 与陛下的联络也中断了好些天。 陛下曾与他有过暗号,若是超于两日没有消息,陛下危矣。 眼下已超两日不得陛下手书,中郎将急忙进宫面圣,不成想却被禁卫军扣下,他心道不好,连忙虚与委蛇,而后趁禁卫军不备,放出响箭。 红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早已列队待命的御林军,看见红烟便知统领出事了,看来统领猜得不错,宫中果然有变,陛下危矣! 右郎将高声:“御林军听我号令,统领传来消息,宫中有变,诸位即刻随我杀入皇城护驾!” “是!”万众齐声地道。 而左郎将寇骁将军,也就是裴彻的老丈人,自从谢韫之失势后,他也没能逃过皇帝的清算,如今已然被排除在外。 因此并不知道中郎将的计划。 看见中郎将在宫中放出了红烟,便知无力回天,只能迅速派人去通知西营。 若是女婿能调动西营将士,就算御林军暂时获胜也无妨,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只是寇骁知道,自己这一招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自己的女婿裴彻在西营,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 哪怕沾了谢韫之的光,颇得人心,但提着脑袋造反的事,并不是有人心就能成功。 弄不好,裴彻但凡胆敢有个轻举妄动,在西营就被拿下了。 宫里,谢韫之刚与刘公公进入宫门,由于是坐的马车,因此二人并未留意到之前那簇在空中盛放的红烟。 不过这是御林军的信号,他们就算看见了也不解其意。 沉重的两扇巨大宫门,此时还未完全关闭,成千上万的御林军已是集结而来。 “让开!”右郎将身骑骏马,手持长枪,一路高喊:“宫中有变,陛下危矣!我等受命入宫护驾,阻拦者一律视为反贼,格杀勿论!” 驻守在宫门口的兵力有限,不消片刻功夫,御林军便杀了进来。 谢韫之乘坐的马车,也很快就被追上了,御林军的动静将刘公公吓得不轻,以为又是谁人逼宫。 妈呀,是谁大白天的如此猖狂? 震惊之余十分害怕。 刘公公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忙往谢韫之的身边凑:“谢将军,外面怎么了?难道是反贼打进宫来了?” 随后转念一想,暂存的反贼还能有谁,不就是谢韫之一党的吗? 嚯,刘公公猛地又挪了一下屁股,离谢韫之三尺远。 “停!”一声高喝传来,御林军追上刘公公的马车后,将马车拦截在原地,由马背上的右郎将开口,谨慎地盘问道:“马车内是何人?立刻报上名来!” 刘公公正忐忑呢,咬着后牙槽心道,咱家还想问问你们是哪路贼人呢? 这般胆大包天地打入皇城,就不怕诛九族吗! “快说!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御林军催促道。 “是咱家。”刘公公气不打一处来,用拂尘撩开了马车帘子,露出半张脸:“咱家奉陛下之命,宣谢将军入宫面圣。” “尔等又是何人?”随后掐着尖嗓子反过来质问:“竟敢闯宫门,真是放肆!” “原来是刘公公。”见是皇帝身边的刘公公,御林军右郎将警惕地审视着对方,冷声:“卑职乃御林军右郎将,我军统领入宫面圣放出红烟,说明宫中有变,恐是陛下被挟持,故此我等入宫护驾!” 什么?陛下被挟持? 刘公公的表情一惊又一乍的,最后翻了个白眼,心道放屁,不久前他还亲眼看见陛下好端端的,怎么可能…… 倒是不曾留意到,同在马车上的另一名乘客谢韫之,闻言立刻皱紧了眉头。 没想到,竟是御林军打进来了。 他本以为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了结此事,没想到终究是惊动了御林军。 不知问题出在哪? 谢韫之想了想,或许御林军与皇帝之间,有着他们未知的联络方式,这才叫御林军这么快就知道宫中发生了变故。 是了,谢韫之猜得没错,顾统领只想到拿下每日传信的探子,稳住皇帝,却没有照常将皇帝的手书送到御林军统领手中。 因为皇帝的字迹不好仿,与其被看出端倪,干脆就只是差人口述。 孰能料到,御林军统领与皇帝有着不一样的约定,差人口述传话不行,非得见字才行。 鉴于场面过于复杂,刘公公还陷入在茫然之中,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些御林军的话。 万一呢? 这时,已经接到消息的顾统领,率领着一众禁卫军匆忙而至。 各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御林军!你们这是要造反吗?速速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掷地有声,令人心头一震。 没错,不由分说地带兵打入皇城,不就是要造反吗? 刘公公瞬间惊醒过来,心中那杆秤又倒向了顾统领的这一边。 而这时,御林军右郎将看向顾统领,愤怒以枪指之,厉声喝道:“我们中郎将对陛下忠心耿耿,入了宫没多久便被禁卫军拿下,狗贼,反的只怕是你!” “我要见陛下!” “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顾统领半点儿都不慌,上前两步冷哼道:“想见陛下有何难,放下兵器,随我来。” “……”御林军右郎将差点就信了,可笑之极,他怎么可能乖乖放下兵器? 倘若他乖乖放下兵器,他就是下一个中郎将。 “中郎将便是这般被你扣下的,你以为我会上当?”御林军右郎将也冷哼一声:“陛下有令,红烟为信,阻挡者杀!” “杀!”随上峰一道而来的御林军众齐声道,人人挥起长枪护驾。 红烟?刘公公闻言脚踝一软,这么说来,御林军是看到了红烟才进宫的,身为陛下的心腹宦臣,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 难道,顾统领真的反了? 可是也不对,有反意的王爷都死光了,顾统领又是帮谁反…… 除非,刘公公颤抖着嘴唇,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除非恭王并没有死。 眼下这一切都是恭王的计谋? 啊,刘公公心跳加速,在马车内缓缓转过布满皱纹的脸庞,震惊地看着谢韫之,眼眸中全是怀疑与惧意。 这件事,谢将军知晓吗? 有份参与吗? 此时此刻,局势扑朔迷离,刘公公却已经开始害怕,自己会死在谢韫之的手里。 “公公,皇城天要变了,你自去寻活路吧,别再回来了。”谢韫之也看着刘公公,面容凝重地叮嘱了一声。 不久之前,刘公公还在替他惋惜,而现在,轮到他与刘公公话别。 “……”刘公公瞪大眼睛,瞬间明白了一切,看来,谢将军也身在其中,真的反了。 也是,刘公公惊讶过后,想想倒也不意外,皇帝将人逼到这份上,不反才不正常。 令他庆幸的是,谢韫之竟是愿意留自己一条命。 刘公公倒是个识时务的人,思索了一下便佝偻着肩膀,颤声小心翼翼地问:“咱家在宫里的住所还有些细软,咱家能去收拾收拾再走吗?” 谢韫之好笑地一勾嘴角:“刀剑无眼,相信公公在宫外也有巢穴,就别贪那些个三瓜俩枣了。” 说罢,一掀帘子跳下马车,随后牵着马调转马头,一拍马屁股:“公公,后会无期!” 飞扬的马车,顿时带着刘公公一路朝着宫门,飞奔而去。 刘公公在马车上抱着门框,回过神后,不由哭得稀里哗啦。 “谢将军!多谢——” 他当皇帝的忠奴一辈子,没想到到头来放他一条活路的,竟然是被他辜负的谢将军。 “呜呜呜——” 谢韫之送走刘公公后,不做停顿,转身朝深宫走去。 “站住!”才走了几步,忽然一柄长枪袭了过来,意图拦住谢韫之的去路:“禁卫军不拦你,说明你也是反贼,受死!” 谢韫之偏身躲了那柄长枪,反手一拽,人便凌空而起,脚踩着马腿借力,另一只脚则将马上之人踹了下来。 这下不仅夺了枪,还夺了一匹马。 周围的御林军见谢韫之动手反抗,一拥而上,速速围了过来。 谢韫之长枪在手,虽不是自己惯用的那一柄老伙伴,但也用得出神入化,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这期间,他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两个人说过的话。 一个是平南将军的那句,我的刀不杀同胞…… 这个信念叫他敬佩,以及羞愧。 一个是妻子不久前对他说的那句,凡对他不利者,尽可诛之。 夫人的叮嘱,也不可忘,不能忘。 两句话不停在谢韫之的脑海中交织,发生着激烈的碰撞。 好在虽有挣扎,但手中刃从未停歇。 谢韫之就这样,一路杀到无人挡他的去路为止,便持着滴血的长枪,抹了把沾血的下巴,可以停下来喘息了。 随后,大步前往皇帝的寝殿。 第288章 轮流讨债 恭王所在的宫殿,一个秉笔太监捧着托盘走来,托盘上摆放着写诏书的一应物品,包括皇帝的那方大印。 “恭王殿下。”秉笔太监屈膝行了礼,有些着急地道:“御林军打进来了,您赶紧行事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正在盘膝看书的恭王,闻言颔首,放下书本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帽子与衣袍,面容坚定地道:“走吧。” 被一同召来的,还有明惠太子与薛贵妃,三人汇合后,脸上都蒙着一层凝重的表情。 倒是并未说什么,只是颔首致意,随后又一起看向皇帝的寝宫。 三人正准备迈步时,听见身后有动静,顿时回头看去,只见是白袍染血,一身煞气的谢韫之。 对方手执长枪,快步走来。 至此,四个与皇帝有宿命之仇的人都凑齐了,他们并肩而行,大步向皇帝的寝宫前进。 寝殿内,皇帝斜倚在龙榻上,正在等刘公公的消息,谁知左等右等,却不见刘公公的身影。 莫非谢韫之抗旨不遵? 皇帝正这么想,忽然听见殿外的太监进来通报,道:“陛下,明惠大师,恭王殿下,贵妃娘娘,谢将军等人求见。” “……”皇帝微微低垂的脑袋,顿了一下,随后猛地抬了起来,眼眸中写着不敢置信。 什么? 他的眼睛眯起来,那锐利的目光盯着太监:“刚才的话,再说一次,谁求见?” 语气平淡,龙威压人。 太监颤巍巍地重复:“回陛下,是明惠大师、恭王殿下、贵妃娘娘、谢将军……” 话未说完,听见身后众人已然进来,太监连忙起身逃也似得退下。 而皇帝的目光,也从盯着禀事太监,缓缓移到结伴而来的那几位不速之客身上,才知晓,原来太监并未禀错,自己也未曾听错。 的确是他们…… 皇帝微微张开唇,眸色如炬地挨个注目过去,首先是双掌合十垂眸默念佛号的明惠,本是该死之人,却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如既往稳重冷峻的恭王,也未如他所想那般被处死。 而后还有面若冰霜的薛贵妃,是一身血衣的谢韫之,倒是不见去请他入宫的刘公公。 看到这里,皇帝便知自己败了。 “你杀了顾统领?”他嗓音艰涩地问,还有许多地方不明白,究竟是谁背叛了自己? 谢韫之感觉皇帝问的是自己,上前一步身姿笔直地道:“不,我杀的是御林军。” 闻言,皇帝大约懂了,御林军还是忠于自己,那么叛徒便是顾统领了,所以本应死去的赵明惠,以及恭王才会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可他万分不解的是,自己待顾统领向来亲厚有加,更是慷慨大方,且对方与恭王等人并无利益交织,他为何要叛主? “呵呵。”到底是在位多年的帝王,皇帝明明已经愤怒至极,握住拳头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却还是极力地稳住情绪询问:“你们是如何收买的顾统领?” 功名利禄? 他年纪轻轻已经做到禁军统领的位置,还要什么功名利禄! 这些他也给得起,将来新帝也给得起,顾统领何必提着脑袋与恭王一起造反? 他实在是想不通! “呵。”一声悦耳地娇笑在寝殿内响起。 只见薛贵妃拖拽着华丽的宫装缓缓上前,今儿个是个好日子,她出门前特地盛装打扮了一番,此刻美得咄咄逼人, 脸上满是复仇的快意。 “哈哈哈。”快意过后,是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怨气,薛贵妃美美地睨着皇帝,说道:“是臣妾啊,您不是说,臣妾美得闭月羞花,耀若春华,怨不得您心动吗?” 闭月羞花耀若春华,这是当年皇帝纳了薛贵妃,第一次宠幸薛贵妃时,见少女满眼惊惧,便居高临下抬起她的下巴与她说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怪皇帝拆了她的姻缘,又逼她进宫为妃,怪只怪她这张脸长得太美了。 皇帝闻言瞪大眼睛,什么,薛贵妃竟然…… “看来您已经猜到了。”薛贵妃勾了勾嘴角,看着皇帝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道:“既然连您都忍不住被臣妾吸引,那么顾统领也忍不住拜倒在臣妾的宫裙下,又有何不可?!” “荡妇!”皇帝捞起床榻上的一个瓷枕,愤怒地朝薛贵妃砸过去。 幸而谢韫之手疾眼快,上前长枪一挥,将瓷枕扫至远处,摔得四分五裂。 荡妇?薛贵妃扶了扶自己的鬓角,红唇轻启:“不,好叫你知道,顾统领才是我的良人,至少我们两情相悦,年岁相当,而你,只是一个仗势欺人的老不死,我从未臣服于你!” 话音落,皇帝面容激动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接着一口鲜血忽然吐了出来。 可见薛贵妃的话对他打击十分重大,因为他对薛贵妃并非没有情愫,却不知在薛贵妃心中,他即使龙袍加身也与年轻美貌的她不配。 这实在令皇帝难堪,他爱红颜,红颜却嫌弃他无用,于是一直压制的情绪就这样轰然崩溃。 薛贵妃淡淡道:“你夺我二十几年光阴,害我儿丧命,如今我亦亲自送你归西,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皇帝的目光又震了震,什么叫做亲手送自己归西?他一时并未明白过来薛贵妃的意思,直到他忽然垂眸看见自己吐出的血,一下子就想起了行宫那段日子。 既然薛贵妃如此厌恶自己,在行宫就不应与自己亲密才是,所以…… 明白之后,他目眦欲裂地道:“薛娉,是你下的毒?你这个毒妇!” 薛贵妃冷笑说:“这个头衔我可受不起,只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若论毒,谁人能有皇帝毒? 皇帝做的亏心事太多了,她只是其中的一个受害者,于是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薛贵妃便利落地转身退下。 让其他人上来继续讨债。 第289章 杀死皇帝 第289章 杀死皇帝 “阿弥陀佛。”赵明惠上前一步,看向弟弟的目光很平和,只因他已经是个出家人,对红尘俗事已无贪恋之心,轻叹一声道:“明非,当年你夺位也罢,取我性命也罢,我半点都不记恨你,既然它已经发生了,或许便是我该经历的劫难,而后因祸遁入空门,想来不失为一桩好事。” 皇帝还未从贵妃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对赵明惠的话置若未闻。 从对方手中夺位后,赵明惠在他眼中便不值一提,只是个失败者罢了。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顾统领竟然会叛主,而且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叛主! 想到这里,皇帝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来,眼神颓然:“咳咳……” 纵然江山是抢来的,又如何呢,还不是在他手中繁荣昌盛了数十年? 只是毁于了女人之手而已。 “阿弥陀佛。”赵明惠又念诵一声佛号,接着道:“可是上天让我在两年前想起前尘往事,又指引我找到百里将军的外孙,我心中有愧,愧对百里家近百亡魂,若非你我兄弟阋墙,他们何至于命丧黄泉。” 说到这里,赵明惠用质问的目光地看着皇帝:“你有愧吗?后悔吗?可曾在午夜梦回自省过自己的恶行?” 皇帝嘴角淌着血,怒目笑道:“哈哈哈,自古以来胜为王,败为寇,朕何愧之有?!” 生在帝王家,为皇权手染鲜血是理所应当的,换谁来都一样。 赵明惠不屑,只因他生来就是太子,又怎知他人的处境? 话锋一转,咬牙切齿:“今日不幸落入尔等手中,朕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来你毫无悔意可言。”赵明惠叹息着摇摇头,不敢置信,这竟然是自己曾经疼之入骨的亲弟弟。 权势真的会让一个人从人变成魔吗? 随后认真道:“现在有两件事可以减轻你的罪孽,如若你愿意,恭王这孩子愿意为你保留些许名声。” 反之,皇帝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闻言眼皮动了动,又闭上,一副要杀还是要剐都随意的姿态。 “其一,写圣旨昭告天下,百里氏一案为冤案,是你诬陷了百里将军。”赵明惠不管皇帝的态度,径自提出要求:“其二,写传位诏书,即日传位与恭王。” 一旁捧着托盘的秉笔太监闻言,走上前来。 “呸——”皇帝听到最后,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癫狂大笑道:“想要朕写传位诏书,休想!” “天下人皆知,恭王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只要朕不认可,他永远是叛国贼之后,谋权篡位!” “你们所谓的翻案,也无人相信!” “百里靖就是叛国贼,永无翻身之日!” “够了!” 从进入皇帝寝殿后,一直隐忍着没有说话的恭王大声怒喝,通红的眼底含满泪水。 他不在乎皇帝写不写传位诏书,但他无法忍受皇帝口口声声喊他外祖父是叛国贼。 “我外祖父不是叛国贼,是你冤枉了他!你这个昏君,暴君!” 恭王一下子冲了上去,双手揪着皇帝的衣领,面容悲痛欲绝,一副要将皇帝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殿下!”谢韫之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用力拉住恭王掐皇帝脖子的手腕:“三思!您不能弑父!” 恭王悲痛嘶吼:“六十七条人命,你人性何在?!赵明非,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我母妃,还我外祖父一家命来——” “咳咳咳……”皇帝被亲儿子掐得上不来气,却还在笑:“逆子,早知就送你一道归西,六十七条哪里够……” “住嘴!”恭王手腕被谢韫之拉住了不能动,便用自己的额头用力撞击皇帝的头,一下一下地撞:“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殿下!”谢韫之极力喝止,以己身挡在两人中间,不叫恭王弑君。 “你不敢杀我,杀了我,弑父上位,同我一样千古留臭名……”皇帝被恭王死命拽住衣领不放,勒着喘不上气,即将窒息昏迷。 他已经知晓自己死后的名声保不住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便宜了恭王等人。 这群谋朝篡位的反贼,就算登上大位也要受人诟病一辈子! “那又如何?” “血海深仇,我何惧弑父!” 恭王悲愤至极,只差最后一击便能摁死皇帝亲自为亲人报仇,此刻又哪里还管得了名声。 可是他失去理智,旁边的臣子却还有理智。 “殿下松手!”谢韫之手臂一振,发力将恭王推倒在地,侧过脸高声喝醒道:“您要做千古明君,流芳百世,莫叫他扯下了地狱!”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赵明惠叹息一声,低声念诵佛号。 摔一跤趴在地上的恭王愣住,似乎理智回来了些,脸上浮现交织着挣扎的表情。 不错,他不能背上弑父的罪孽,变成与赵明非一样的冷血之徒,可是隐忍多年,终于到了今天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亲手杀掉这个畜生不如的狗皇帝! 谢韫之见状稍微放心下来,想必恭王懂得轻重,他缓了口气:“您要干干净净的,做一个千古明君,流芳百世。” 如果手上染了父亲的血,即使报仇雪恨了,也会成为心魔。 恭王:“……” 谢韫之故作轻松地道:“杀人这种事,是我做惯了的。” 还未等恭王反应过来,谢韫之目光漠然地看向皇帝,这个曾经被自己视为长辈的老人。 他孺慕过,但现在不了。 皇帝眼睑一颤,也看向谢韫之,脸上带着讽刺的笑意:“怎么,你要杀我?” 仔细一看,谢韫之确实眼含杀意。 “你当他的走狗,也不会有好下场。”皇帝收起笑容道,事到如今,他仍然畏惧死亡降临,厉声警告:“自古帝王都无情,你以为恭王能例外?!” “韫之,你是我一手栽培长大的……”皇帝话锋一转,用亲厚的语气说着,半分不提自己的无情。 “你真的很无耻!”听皇帝如此污蔑自己,且有脸对谢韫之说提携之恩,恭王再次暴怒地往上冲。 不用别人,他亲手杀了皇帝! 赶在恭王之前,谢韫之双手捧着皇帝的头颅,手腕熟练地一转,颈骨断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之后殿内一片安静。 “……”恭王怔怔看着咽气的皇帝,就这样死气沉沉地歪在龙榻上,呼吸都变轻了。 随后整个人瘫倒在地,放肆地哭起来,一如三十二年前,他知晓母妃一家已被赐死的那晚。 那年他七岁。 还是没日没夜粘着母妃的年纪…… “呜呜呜……” 谢韫之也低下了头,眼眶微红地发呆,自己终究还是亲手杀死了年少时发过誓要效忠的人。 赵明惠走上前来,摸摸恭王的头,这么好的儿子,赵明非竟然不珍惜。 “孩子,不必遗憾没有亲自报仇,你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你的亲人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赵明惠温声安慰道:“也别被他的那些狂妄之言给吓唬到了,又不是他写的圣旨才是正统,若论正统,你皇伯伯我才是正统。” “继位诏书皇伯伯给你写,翻案圣旨皇伯伯也给你写,快莫哭鼻子了。” 知晓恭王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赵明惠说罢,慢步走到谢韫之身边,内心轻叹,这也是个被人辜负的好孩子。 “谢将军,他魔障入心,罪有应得,就算不是死于你之手也活不长了。”赵明惠道,希望这孩子别将皇帝的死挂在心上才好。 谢韫之抬起头来,倒是十分冷静地一笑:“晚辈明白,您不必忧心。” 感触是有一点,但他也没有很纠结,皇帝死后一切就都落幕了。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他终于不用再担心保护不了妻儿。 要是皇帝不死,谢韫之感觉自己的心情会更煎熬,一万倍。 第290章 两军休战 第290章 两军休战 不久后,恭王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再次抬起满眼血丝的眼睛,往龙榻上一掠而过,首先看向赵明惠,嗓音沙哑地道:“皇伯伯,多谢您宽慰,外祖父的案子,就有劳您主持公道了。” “自家人客气什么。”赵明惠转过身来笑着,随即严肃起来自责叹气:“百里将军本就是因我而蒙冤,由我来证明他的清白是应该的。” 没有什么比他出面亲口诉说当年的真相,更有公信力的证据了。 “好。”恭王点点头,接着又看向谢韫之,心里回荡着皇帝刚才的诅咒,他万分愤怒,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有些人自己做不到光明磊落,便觉得人人都与他一样阴暗残忍,满心算计。 他怎会与赵明非一样呢? 如果步对方的后尘,那这三十多年的痛苦煎熬,蒙冤死去的众多亲人,又算什么? 恭王直白地表示道:“谢将军,多谢你的信任与拥戴,我十分感激。”顿了顿:“你口中的千古明君,亦是我所追求,此番你为我手刃仇人,我亦不负你所望,尽力还你一个太平盛世。” “殿下无需言谢。”谢韫之立刻从台阶上下来,弯腰将乏力坐在地上的恭王扶起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末将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份内事。” 哪个皇嗣有资格继位,本就不该是皇帝的一言堂,而是应该贤者居之,才能保障百姓安居乐业。 “您的贤能天下百姓皆有目共睹,末将等着您治理下的太平盛世,早日到来。” “还请谢将军继续辅佐,一同实现。”恭王点点头,紧紧抓住谢韫之的手腕。 “呵呵。”赵明惠站在一旁,满意地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一脸的乐呵。 外面,禁卫军与御林军仍在厮杀,薛贵妃出去打听了一下消息,得知情况后担心顾统领的安危,于是心情乱糟糟,便再次进来寻恭王以及自己的外甥商议。 “恭王殿下,韫之,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皇帝驾崩了,是不是可以说出来,叫那帮御林军束手就擒? “暂且不可泄露皇帝崩了的消息。”恭王考虑良多,说道:“御林军忠于皇帝,想要降服他们,唯有拿下统领与副统领。” 谢韫之闻言道:“中郎将在押中,左朗将是我副将的岳父,只有右郎将在领兵,交过两下手,武功确实不错。” 当时他急着进寝宫,也就没有和右郎将纠缠。眼下厮杀还在继续,说明顾统领也还未拿下右郎将。 “擒贼先擒王,押中郎将出去震慑可行?”恭王道。 “末将去吧。”谢韫之一拱手,转身离开。 此时,中郎将正被人锁着镣铐看押着,能当上中郎将的人,也是个有勇有谋之士。 他绞尽脑汁,终于找到机会将看守的禁军给骗过来,而后骤然发起攻击,用镣铐的铁链勒紧对方脖颈。 当他准备发力一招毙命时,忽地一柄长枪刺过来。 中郎将为了躲避,只能放了禁军,定睛一看,却是血染白衣的谢韫之。 对方身上的那些血,莫非是御林军的血? “谢韫之!你这个反贼!”中郎将怒火滔天,恨声啐道:“枉陛下对你如此信重!” 谢韫之收了长枪,单手抓住中郎将枷锁上的铁链,一把拽了过来,冷笑道:“信重?你是说在养心殿收我虎符,还命人打断我的腿,还是设下三千禁军取我性命?” 可笑,皇帝的所谓信重,难道不是他用命拼出来的汗马功劳? 中郎将瞪着眼,一时无话。 “走吧!”谢韫之扯着对方往外走,步伐如风,拽得中郎将一路连摔带跄。 二人来到禁军与御林军厮杀之处,站在高高的看台上。 “御林军听好,你们中郎将在此,快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谢韫之高声喊道。 然而看台下的众人都杀红了眼,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中郎将,事已至此,快叫你的兵降。”谢韫之无法,只得让中郎将亲自来喊话。 “休想!”中郎将坚定不移地啐道:“本将就算是死,也不会与尔等反贼同流合污!” 谢韫之敏捷地偏过头,没有被中郎将啐到,对此控诉,他转过脸来轻声说了句:“你效忠的皇帝,已经驾崩了,负隅顽抗有何意义?” 什么?中郎将忽地瞪大眼睛,陛下……已经被害了? 只见他张了张嘴,胸膛激动地起伏,似乎在酝酿力气准备大喊。 谢韫之眼疾手快地卡住他的下颌,心中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告诉中郎将,你效忠之人是个刽子手,不仅皇位是谋杀储君而得,还构陷忠臣,泯灭人性。 若说反贼,对方才是真正的反贼。 不能因为反贼当了几十年家,就自诩正统才是。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说服力,中郎将会信? “阿弥陀佛。”正僵持间,赵明惠念着佛号急匆匆赶来,因为他不放心谢韫之,想来助对方一臂之力。 而且不知何时,手里竟然拿着一杆禅杖。 “明惠大师,您怎么来了?”谢韫之心里门儿清,相比起太子的身份,明惠大师更认可自己和尚的身份:“这里刀剑乱舞,您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一个御林军便冲了上来嘶吼:“中郎将,我来救您……” “阿弥陀佛,施主得罪了。”赵明惠一脚提起手中的禅杖,转身与御林军交起手来,很快便将对方打落看台。 谢韫之看见赵明惠孔武有力的样子,大松口气:“大师武功了得。” “阿弥陀佛,砍柴烧水,皆是功夫。”赵明惠收势立身,单掌微笑的样子慈眉善目。 “这位中郎将施主。”随后来到中郎将跟前,刚才这二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于是说道:“我名赵明惠,你可认得这个名字?” 赵……赵明惠?中郎将再次瞪大眼眸,心中翻江倒海,而接下来和尚说的话,更是令他信念崩塌。 “不认得也没关系,我与你一一说来。”赵明惠道:“你所效忠的皇帝赵明非,是我的胞弟,三十二年前,我是大启的太子。” 可是明惠太子,不是三十二年前就被百里靖杀死了吗? 听到这里,中郎将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谢韫之见状,便松开了他的下颌,将说话的权利还给他。 “你,你真的是……”中郎将不相信。 “阿弥陀佛,想验证我的身份真假很容易,许多皇家密事,外人不可知。”赵明惠诙谐地挤挤眼睛道:“倘若我是假的,问答几句就露馅了,这可是杀头大罪。” 应该没有人会冒着杀头之罪,假扮很容易被识破的太子。 “可是,您不是……”中郎将一时间连称呼都改了,明惠太子大名鼎鼎,他那时的年纪也不算小,但只是个无名小卒。 “这便是我想与你说的重点。”赵明惠轻叹一声,不忍击碎中郎将的忠君信念,又不得不说:“阿弥陀佛,谋害我的罪魁祸首,并不是百里将军,而正是赵明非,他先将我杀之,而后嫁祸给百里将军,构陷百里将军通敌叛国。” 说到此处,赵明惠再次面露失望:“他的一切恶行,都为夺位,皇位继承得如此不仁不义,又如何当得起你们的效忠?” 扑通一声,中郎将跪倒在地。 满脸震颤与茫然,接着无措,崩溃,真相怎会是这样? 不久前,他还在声讨谢韫之这个反贼,却原来,皇帝才是最大的反贼,而他却自诩忠臣,效忠了反贼整整三十余年。 “……” “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说的这些都是真的。”赵明惠虽不忍心,还是赶紧劝道:“快叫你的兵马停下来吧,不要叫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看到那些不知自己为何而战的将士们,他心中痛苦难受,众生太苦了。 不错,若这是真的,他们还有什么可抵抗的? 中郎将崩溃过后,跪在地上,冲着战场力竭声嘶道:“御林军听我号令,放下兵器,停手,禁卫军不是反贼!” 战场上,顾统领与右郎将厮杀,正准备一刀果结了对方,闻言刀刃一顿,改成用脚踹出去。 随后高喊一声:“禁卫军听令,降者不杀!” 两方统领先后发话,至此,御林军与禁卫军休战。 右郎将从地上爬起来,还想去追顾统领,被左郎将寇骁赶过来一把摁住,劝道:“上峰都发话了,你莫轻举妄动。” “他是被逼的!”右郎将一把推开寇骁的手,对寇骁怒目而视:“滚!你这个叛徒,你早就与反贼暗通款曲!叛徒!” 寇骁暗地里叹气,右郎将是个忠臣,勇武坚韧,若非迫不得已,他不想与之兵刃相向。 “右朗将听令,收起你的狗脾气,老子不是那起子贪生怕死的软蛋!让你停手就停手!”中郎将又吼了一句,显然他对自己的兵很是了解。 “……”这下右郎将彻底老实了。 第291章 从龙之功 第291章 从龙之功 西营。 奉御林军左郎将寇骁之命前往送信的人,快马加鞭终于抵达,而后见到了裴彻。 “裴副将!” 对方这身衣服眼熟,瞧着好像是御林军,莫非是岳父派来的人? “随我来。”裴彻留了个心眼,立刻带人避开耳目,这才问话:“何事?” “寇将军遣小的来报信,宫中有变,中郎将进宫面圣被禁卫军扣押了,之后点了红烟,右郎将率兵打进了皇宫。”报信人一口气说完。 闻言,裴彻立马就倒吸了口凉气。 宫变他倒是不惊讶,以皇帝赶尽杀绝的手段,迟早都会逼得恭王与之正面相抗。 惊讶的是惊动了御林军。 御林军的战力可不小,哪怕只是出动了一半,也能将皇宫团团围住。 “不好。”裴彻低声咒骂了句。 岳父遣人来报信,估计是希望他从西营调遣援军,以震慑御林军。 可以说,西营势力是恭王夺位的最后一招。 用不上固然好,一旦用上了,就是最坏的局面。 来不及多想,裴彻一掀大帐的帘子走了出去,找到眼下西营的主将廖将军,开门见山:“廖将军!京中来报,御林军率兵打入了皇城。” “啊?因何?”廖将军万分惊讶地问。 “说是宫中有变,具体情况就不知道了。”裴彻打算先把兵马骗过去再说,便含糊其辞地道:“禁卫军正在殊死抵抗,不管如何,我们西营的兵马也不能坐视不理,还请廖将军做主,允末将带兵救援!” 禁卫军殊死抵抗?这一听,御林军就成了反贼,但裴彻可没这么说,至于如何理解,就看廖将军本人了。 “谁送来的消息?”廖将军却很谨慎,带兵多年,他并非听风就是雨的毛头小子:“我们西营只听圣旨号令,没有圣旨,不便出兵。” 更何况还是向京城出兵,万一消息是假的呢? “是御林军。”裴彻见廖将军打太极,心中无奈又着急,谢将军果然没说错,廖将军如今的心态就是明哲保身,轻易不愿动弹:“廖将军,若护驾不力,您也是要担责的。” 廖将军动摇了一下,但很快又摇摇头,抬手朝皇城的方向拱了拱:“如果是圣旨和圣上口谕调兵,师出有名,但报信之人只是一名御林军,我还是那句话,西营不便出兵。” 裴彻:“……”知道自己就算磨破嘴皮子,廖将军也不会出兵的,他就不说了。 挣扎了一下,裴彻扭头就走,纵使廖将军在背后唤他的名字,也坚决未回头。 裴彻快步来到跟随谢韫之出生入死多年的兵营,也就是当初南征那一批,一鼓作气地直接与各位喊话:“谢将军与恭王殿下有难,谁敢随我杀入皇城救援!” “胜则封狼居胥,败则尸骨无存,你们都提着脑袋想好了!不要冲动决定!” 话音落,众将士哗然。 裴彻:“若是有这个胆识不怕死的,打败御林军即可上位,敢不敢放手一搏!” “笑话,区区御林军!”反应过来的将士们,纷纷举着兵器高呼:“进京,老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群人早已是过了明路,自从南境一战后,各位心知肚明,追随谢韫之就是追随恭王,此刻当然一呼百应。 皇帝都咳血快死了,难道还能干得过年轻力壮的恭王不成? 廖将军疾步赶来,见状气得黑脸:“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要造反吗?” 又转过脸对着裴彻吼道:“裴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公然违抗军令,他以后还想不想在西营混下去了? 还有这群跟着起哄的人,若真的跟着裴彻胡闹,有他们好果子吃。 “廖将军,既然您想明哲保身,那就袖手旁观到底,最好别插手。”裴彻说罢,不给面子地翻身上马,带领众将士冲出军营。 廖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臭小子真是太胆大妄为,目无尊长了。 可他确实不适合下令拦截这群刺头,这样的一群南征北战活下来的精兵,是拦不住的。 因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营。 裴彻还挺担心廖将军下令拦截的,那样就难办了,所幸没有,直到所有兵马顺利出营,他重重松了口气。 随即心中不无自嘲地想,自己还真是十年如一日,不是在违抗军令就是在违抗军令的路上。 与当年一样,前路迷茫不知结局,只希望一切顺利…… 他担心自己尸骨无存还害了家人,但也当不了缩头乌龟。 “各位都是英雄好汉,敢随我冲出营来,这份心意我替谢将军领了!”裴彻大声:“可是前路不定,我也不想各位送命,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裴副将你他娘的!别磨磨唧唧,快进城营救我们谢将军!”有人吼道。 “就是,你他娘的别磨叽,营救谢将军要紧!”一群人闹哄哄地道。 “老子要是贪生怕死,早就卸甲归田当庄稼汉了!” “就是,在座谁是孬种?” 没有孬种,都是英雄好汉,心挂他们的好将军。 谁不知谢韫之的兵权是被皇帝夺的,鸟尽弓藏的狗皇帝,他既不仁不义,还有谁真心替他卖命? 倒不如恭王上位,重新改写了这篇历史。 都是有血性的大老爷们,谁抗拒得了封狼居胥,改写历史的诱惑? 风险自然是会有的,可哪一次出征没有风险,武夫心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刀尖舔血就是干。 至此,裴彻不再多言。 只是感叹,谢将军的兵真他娘的有种,以后他再也不认为自己违抗个军令就是最有种的了。 两相比较,他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到底还是差远了。 精锐快马入城,浩浩荡荡,激起一路尘烟。 战士们坐在马背上,已经在脑海里想好了一会儿该怎么打,用什么招数将御林军那群白面小子歼灭。 让他们见识一下西营爷爷的厉害。 宫中。 两军休战后,真相是大白了,却可怜了那些被牺牲的将士们。 事不宜迟,谢韫之立刻命人送伤员去医治。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押后再说,唯独伤员不能缓。 一些太严重不能移动的,直接叫太医到现场医治,一时整个战场忙碌起来。 裴彻率兵来到宫门附近,远远便看见有伤员被抬出来。 他身边的一名将士说道:“裴副将,看起来好像打完了啊?” 搬伤员是休战后的步骤,这个他们熟。 “谁输谁赢?”另一名将士鬼鬼祟祟地提议道:“裴副将,要不你先去问问,陛下赢了就说我们是来护驾的。” “没错,恭王殿下赢了就说我们是来支援的。”他们算盘打得挺响。 裴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亏得刚才我还说各位是英雄好汉。” “哎,这叫不做无谓的牺牲。”将士们振振有词。 “哼。”裴彻懒得理会他们,继续策马前行,不多时,他们就遇到了禁卫军。 对方警惕地询问:“哪路兵马,何故入城?” “西营裴彻,谢韫之将军麾下。”裴彻直接道,手握兵器,做好了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准备。 禁卫军也一样,闻言松口气,以为还要打呢,顿时说道:“怎么才来,都打完了,进去复命吧。” 裴彻心中一喜,举手朝后面招了招,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宫门。 宫中宽大的广场,容纳他带来的兵马绰绰有余。 坐在马背上的西营将士们,听说恭王已经赢了,脸上的表情都傻不愣登,不敢置信,从龙之功就这么到手了? 哎嘿嘿。 裴彻远远就看见了谢韫之,连忙下马奔跑过去:“谢将军!” 谢韫之刚拿到枷锁的钥匙,正在给中郎将解开枷锁和镣铐,闻言回过头来,见是裴彻,以及裴彻后面的一大批西营将士,便笑起来:“好小子,你出息了,竟然带了这么多兵马来,费了不少劲吧?” 以他对廖将军的了解,廖将军应该是极力阻止的。 裴彻来到台下,仰头大笑:“没费劲,用您的名号无所不能!” “嗯。”谢韫之眉毛一扬道:“既然来了,就帮忙收拾战场。” “是!”裴彻领了命,立刻跑回去号令众人。 虽然来迟了,但也不是没活干。 第292章 不同命运 这一天,沈知节没有进宫,就静静待在状元府陪伴妻女。 因为他答应过公主,不到皇帝的跟前诛皇帝的心。 其实就算公主不提,他也不会刻意去揭露自己,何必呢,总归是对方的女婿,双方之间只是立场不同。 沈知节在乎的是自己拥立的恭王殿下,最终得到这江山,而不是看皇帝如何愤怒痛苦,那对他来说没意义,也不以此为乐趣。 所以这样结束正好。 “沈大人,大事不好。”沈知节在宫里收买的一个小太监来到状元府报信,小脸苍白,惊魂未定。 不过好像知道熙宁公主刚出月子不久,十分识趣地轻手轻脚,并未咋咋呼呼。 “如何?”沈知节与对方在书房说话。 “陛下崩了,不久后估计恭王殿下要登基了,奴才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给您报信的。”小太监道,也不敢说恭王谋权篡位,毕竟伺候哪个陛下不是伺候,他以后还得在宫里混呢。 沈知节顿了一下:“其他人如何?可有受伤?” “?”小太监觉得奇怪,这是沈大人该关心的问题吗? 沈大人不是应该关心自己的小命才对吗? 不过还是如实回答道:“奴才出来的时候,陛下刚咽气,几位主子瞧着倒是无恙,不过宫里御林军和禁卫军厮杀得厉害,眼下是什么情况,奴才就不知道了。” 他出来得也很不容易呢,趁着宫中内乱钻狗洞出来的,要不是报沈大人的救命之恩,他才不干这种掉脑袋的事。 “行,辛苦你了,你回去吧。”沈知节点点头,给了对方打赏。 末了又在门口站了片刻,才快步回公主的院子。 屋内,嬷嬷们正在伺候熙宁公主用药膳,大抵用料还是皇帝赏赐的那些。 “公主。”沈知节想到刚才的消息,一时喉头有些堵塞,从今儿开始,他的公主便没有父亲的疼爱了。 不过他暗里起誓,从今往后自己会加倍地疼惜公主,不叫对方感到有丝毫缺失。 “怎了?”熙宁公主转头看着他,而后便愕然明白了什么。 一时虽是伤心,但只是绵绵密密的惆怅笼在心头,已不是之前那种来势汹汹的悲痛。 “宫里刚才来人,陛下驾崩了。”沈知节过来握住熙宁公主的手:“你要节哀,顾好自己的身子。” 果真如此,熙宁公主喃喃叹息:“也罢,我早已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又道:“走了也好,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为了夺嫡的事,大家这一年多也受够了胆颤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 “其他人如何,可有人受伤?”随后熙宁公主很快打起精神来,关心地问道。 父皇是她所爱之人,母妃和表哥亦是她心系的对象。 “不大清楚,没说应该就是没事。”沈知节很擅长往好处想,说道:“宫中目前还是一团乱,不过大局已定,剩下的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为虑。” 熙宁公主点点头,为了这一天,大家付出太多了,忽然便想起了许久未见的表嫂一家,眼下对方还怀着孩子呢。 忙对沈知节吩咐道:“表哥深陷宫中,暂且还不知是何情况,宫中有没有将军府的眼线,表嫂只怕心急如焚着呢,你赶紧去一趟将军府,安安表嫂和侄儿们的心。” “还是公主想得周到。”沈知节一想也是,虽说可以派人去,但总归没有自己亲自去来得放心:“那你与女儿好生待在家里,我出门去了。” “快去吧。”熙宁公主心系表嫂一家,拍了一下沈知节的后腰,叫他别磨蹭。 这一拍犹如快马加鞭,沈知节再不敢磨磨唧唧地耽搁时间了,快步便出了门。 将军府,许清宜确实很担心谢韫之,但据说,母亲怀孕时的心情对小宝宝将来的性格影响很大。 她不想给未出生的孩子带来负面的印记,便尽量放轻松自己的心情。 譬如找一些费神的事情做,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是什么才费神呢? 作为怀孕的当家主母,生活在将军府里太安逸了,根本没有什么事需要做的,许清宜想了一圈,终于想到了一件适合的事。 那就是查临哥儿的账。 “苏叶,去通知临少爷,我要查上一季的账,叫他带账本来找我。”许清宜吩咐丫鬟道。 澹怀院。 今天老实待在府里的临哥儿接到通知:“……” 是故意的吧,他知道娘心里不好受,但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但没办法,临哥儿只好快速整理出家里家外的账本,带着算盘和账房先生,一起去许清宜屋里报账。 这事儿倒是真的消磨时间,算盘珠子一拨,大半天就过去了。 遇到有疑惑,还得停下来好好说道说道,一来二去工作量剧增。 好在都不是一些什么大问题,都有理有据有出处,只是暂时没得到解决罢了。 “娘,还有问题吗?”临哥儿一副您尽管找茬我还受得住的样子。 “不错嘛。”许清宜收回拨算盘的手指,捧着上一季的收益总结笑道:“管家管生意都如鱼得水,你将来就算不入仕也能当个大富翁。” “有钱无权也难以守财。”临哥儿端起茶盏润了一下嗓子:“我家我不入仕谁入仕?” 这口吻…… 但想想也是,家里总得有一个能扛事的,做商人不难,但做权臣难,让临哥儿去做商人纯粹是浪费了天赋。 许清宜点头:“说得也是哈,杀鸡焉用牛刀?将来你二弟从军,惹了事还得靠你捞捞。” 临哥儿:“……” 原来娘当初说的顶门立户是这个意思,用大白话说就是把他当驴使。 临哥儿这头年纪轻轻就开始干活的驴,抱着账本走了。 不久后,沈知节就登门了。 将军府的门房看见沈知节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都愣了一下神,赶紧找一下手边有没有烂菜叶子臭鸡蛋,用来招呼对方! “你这个大奸臣,还敢上门!” 沈知节时隔一年再登将军府的门,心情无比激动,因为他们大事已成,从今往后终于不必再演戏了。 结果门房一句‘大奸臣’直接把他拉回现实,是了,自己眼下在天下人心目中,还是个欺下谄上的大奸臣。 沈知节忙苦笑:“冷静,我不是来干坏事的,是宫里的谢将军派我来的,烦请通报一声,别耽误了你家主子的事。” 门房将信将疑,但通报一声也不损失什么,便将沈知节关在门外,进去通报主母。 许清宜一听沈知节上门了,眼睛便乍然亮起来,无间道的警察都亮出身份了,说明邪恶势力已经落网了。 “快请进来。”她吩咐道。 沈知节到底是外男,许清宜便走到廊下等待对方,此情此景,不禁叫她想起从前有一次,她站在珩哥儿课堂外的廊下,和沈知节说话。 临哥儿见了便给她甩脸色,说她不检点。 许清宜至今想想都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明明已经都避嫌了啊,大启的风气又不是某些裹小脚的朝代。 她都刻意不跟外男单独同处一室了,按理说是没问题的。 不过结合那会儿的情形也理解,临哥儿真真的心情并不是想斥责她不检点,而是担心她被别的男人吸引。 那样她就不会守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和几个养子过日子了,没准很快就会收拾收拾细软,跟着情郎私奔去也。 总之那会儿都是各怀鬼胎,谁也不信任谁。 能够走到今天,多少有些阴差阳错,时也命也。 想到往事的许清宜,忽然莞尔一笑,不禁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 沈知节被人领进来,远远看到许久不见的故人,心中有些恍如隔世的感慨,忙过去行了一礼:“表嫂。” “沈大人。”听到这个称呼,许清宜就笑了,打趣道:“你家孩子都生了,终于适应这层亲戚关系了?” “……”沈知节脸红,随公主这边喊人,的确有些羞涩。 但其实他很想喊谢韫之一声表哥,只是没好意思,下次试试。 “公主和小郡主好吗?”许清宜关心道,若是没记错的话,熙宁公主对皇帝的感情不浅,如今这般局面,也是为难公主了。 “多谢表嫂关心,她们母子俩都好。”提起妻女,沈知节幸福地笑起来,一时收不住话匣子:“小郡主能吃能睡的,也不闹人,难怪是兔年出生的,十分文静可爱。” 文静可爱的小姑娘,听得许清宜心都化了:“早知道你来,就央你带一件小郡主的物件过来了,你们谢将军想闺女想疯了。” “下次下次。”沈知节傻笑片刻,随即又收了笑容:“公主难免伤心,需要一些时间来释怀,我会陪着她的。” “为难公主了。”许清宜颔首,也是满眼怜惜。 沈知节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说正事,但很显然对方玲珑心思,已经猜到了:“宫中传的消息,皇帝驾崩了,只是宫中一时还有些混乱,谢将军只怕是一时半会儿还脱不开身。” “不过表嫂也不必担心,等料理完后续的事,谢将军自然就会平安回来了。” 许清宜点点头:“多谢你特意跑一趟,自从韫之进宫后,我的心就没有平静过,直到看见你来了才安下心。” “都是公主心细如发,不然我也没想到。”沈知节笑笑,随后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自责来:“大家都在宫中奋战,而我却无所事事,似乎轻轻松松便坐享其成。” 许清宜立刻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沈知节,似乎在说,你哪里轻轻松松了? “沈大人快别这么说,又不是上阵杀敌才算功劳,你已经付出很多了。”许清宜忙说道:“若是没有你的牺牲,哪有这么容易事成?” 沈知节点点头,谢夫人的心态还是这么好,话说还是那么体贴人。 怪不到熙宁公主当初那么喜欢表哥,兜兜转转却与表嫂处成了闺中密友。 许清宜也在心里感慨,原着中的沈知节,倒是个拼杀在一线的狂人。 因为那时的沈知节孑然一身,沈夫人早已病死在那个令人绝望的春天了,没有妻子,更没有可爱的女儿。 他唯有一个流放罪臣的身份,心怀对偶像谢韫之的满腔敬仰,毅然踏上了造反的大道。 而现在的沈知节,母亲健在,婚姻幸福美满,就这样还敢跟着谢韫之一块屠龙,已经很勇了。 第293章 归心似箭 宫里,掌灯时分。 一场宫变落幕,已经夜深人静了。谢韫之料理完手头上的事,安静下来便想起在家中苦等的妻儿,于是归心似箭。 他向宫人要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了才去见赵明惠与恭王等人。 “恭王殿下,您今晚安置在何处,还需要末将守夜吗?”谢韫之问道,此为特殊时期,不确定宫中还有没有残存的危机。 恭王的安危很重要。 “谢将军。”恭王想起谢韫之家中还有怀孕的妻子,赶紧不迟疑地道:“宫中已经无事了,有顾统领在即可,你快些回去吧,家中应该等急了。” 谢韫之心中一松,抱拳:“殿下注意安危,末将告辞。” 而后又对赵明惠抱拳致意,这才转身离开。 “哎呀,这孩子真不错,长得又俊,心地又正直,武功还高强。”优点数不完,根本数不完,是以赵明惠笑吟吟地望着谢韫之的背影,满脸都是欣赏之色:“老衲要是有个女儿,便只瞧得上此等佳婿。” 恭王侧目,望着自家皇伯伯,满脸写着: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皇伯伯,谢将军名满天下,全天下的老丈人都是这么想的,就算您有女儿也轮不到您。” “……” 赵明惠隐居深山,哪里知道谢韫之有多抢手,他只是有感而发而已,随后便庆幸自己没有女儿,不然单相思可如何是好? 谢韫之牵了一匹马,快马加鞭地出宫门,赶回将军府。 所幸也不远,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将军府灯火通明,前院后院都点满了灯,显然是在等他回来,否则以许清宜精打细算的持家态度,没有这么奢侈。 临哥儿虽说暂时管家,但凡事也是以许清宜马首是瞻。 谢韫之思及此不禁一笑,快步往后院走去,期间遇到夜里站桩消食的禛哥儿。 对方惊喜地扑过来:“爹!” 谢韫之一招云手把他挡开了,面容威严地道:“继续练,我先去见你娘。” “哦!”禛哥儿没往心里去,他被刚才的招式给吸引住了,开始琢磨爹刚才那招云手是怎么云的,轻轻一云就把他给云开了。 爹果然是高手。 许清宜穿着一双舒适的绣花鞋,由丫鬟在旁边打着灯笼,也在铺着平整青砖的院子中散步消食。 今晚的月亮很大,就算不打灯笼也很清晰,跟现代的月亮光线不是一个级别的。 可能是因为空气不受污染吧? 常年笼罩着雾霾的天空,想看到这种亮堂的月光当然不可能了。 许清宜天马行空地想着,忽然隐隐约约听见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抬眸一望,就看到了谢韫之颀长的身形。 人还是那个人,但身上的衣裳已经变了一身,出门时是白,回来就变成了蓝色。 “韫之,回来了?”许清宜面露惊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来到跟前,然后问道:“怎么换了一身衣裳,受伤了?” 说话间,双手也在对方身上检查。 “没受伤,只是脏了。”谢韫之张开手臂来,任由对方检查。 这样许清宜反而不好意思了,周围还有丫鬟嬷嬷看着呢。 “那就好。”知他不会说谎,便安心地将手收回来。 “用过晚膳了?”谢韫之看着她问,眼下在院子里,不在室内,谢韫之也是守规矩的人,连夫人的手都不曾碰。 “用了,你在宫里用了没?”许清宜关心地问。 “没有。”谢韫之摇摇头,哪有时间,而且也顾不上饿,眼下被妻子问了,腹中才传来饥饿之感。 许清宜就知道:“快进屋去吧,我叫人传膳来。” 府里的厨房一直备着,不必许清宜吩咐,旁边的丫鬟嬷嬷闻言便动起来,传膳的传膳,还有准备水盆毛巾,给谢韫之净手净面。 “嗯。”下人都走开了,谢韫之扶着许清宜的手肘,随对方一道走进屋内。 接着才肆意地牵对方的手,将人搂入怀中,肆意鼻尖肆意汲取对方秀发上的馨香。 还在宫中杀敌的时候,他就有了回来要这么干的打算。 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心中十分快慰。 以前谢韫之带兵打仗,发现麾下的将士们休战后便想媳妇,没媳妇的想女人,他无法体会那种滋味。 当然了,他眼下也不确定,自己的‘想’和将士们的‘想’是不是一回事。 他所理解的是,人只有无牵无挂,才会在战后什么也不想,譬如从前的他。 “看见你风尘仆仆走来时,我开心极了。”许清宜说道,捧着谢将军迷人的脸庞偷了个吻。 “我还未净面呢。”谢韫之在宫中只是换了衣裳,随意擦了把脸,眼下身上的气息应该不是那么好闻。 “我不嫌弃。”许清宜笑道。 谢韫之也笑了,既然夫人这么说,他便也不在意了。 丫鬟很快送上水盆和晚膳来,谢韫之这才起身去净手净面,随后坐回桌子前。 “快些吃吧,别饿坏了胃。”许清宜道,坐在一旁拿着筷子,给谢韫之布菜。 谢韫之坐下吃至三分饱,这才分出神来,细细将宫中的情况告诉许清宜:“皇帝驾崩了,但至死都不肯写传位诏书,也不肯替百里氏翻案。” 说到这儿一顿:“陛下,是我亲手杀死的,原本是恭王想杀他,但我不希望恭王动手,他是未来天子,此前德行也未曾有亏,而今一旦手染了父亲血,谁知后果会如何?” 许清宜一怔,最后竟是谢韫之杀死了皇帝么? 有些意外,同时有些担忧。 “嗯。”但细细一想,许清宜又是懂谢韫之的,便点点头。 谢韫之的顾虑是对的,有些东西只有零次与无数次,用现代话说就是破窗效应。 估摸着当初皇帝杀太子长兄时,也是第一次干坏事,没准私底下也曾日夜挣扎过呢? 毕竟是亲兄弟啊。 可惜最后还是做了,之后就无所谓了吧。 构陷忠臣算什么,鸟尽弓藏又算什么,一件亏心事也是做,两件也是做,慢慢就习以为常了。 倘若恭王真的弑父,以后还能不能当一个明君就难说了,一旦心中的恶魔成熟之后,届时受苦的便是天下苍生。 谢韫之动这个手,应该也和恭王说明了原由,给对方种下了心锚,以后但凡遇到类似的事,便会触动恭王,警醒恭王。 另一方面,谢韫之也是吃够了功高震主的亏,此次拥立恭王上位又是一桩大功劳,不仅是他,身后还跟着那么多人。 他不能再叫恭王猜忌自己了。 他宁愿自毁长城,主动将污点示给恭王,也不想再被猜忌。 杀皇帝便是最后一道投名状。 “清宜,你会怪我太鲁莽吗?”谢韫之一路都没有什么困惑,唯有此刻面对妻子,很有些忐忑地问道。 “不怪。”许清宜自思绪中回过神来,对谢韫之扬起微笑道:“这件事交给很多人去做,相信十成有九成的人都会选择趋利避害,推给别人去动手,譬如我,哈哈,因此世人是世人,而韫之是韫之。” 要不怎么名满天下的谢韫之只有一个呢? 谢韫之缓缓扬起嘴角来,回味着那句,世人是世人,而韫之是韫之。 他便知晓,夫人是真正懂自己的。 第294章 禛哥告状 临哥儿很快就知道爹回来了,于是过来见了见,确定谢韫之没有受伤才放心。 随后继续问问宫中的情况。 珩哥儿在沐浴,洗完澡听说爹回来了,穿着里衣就跑到爹娘的屋子里来了,开心地抱着谢韫之的手臂:“爹爹。” 难得小儿子腻歪自个,谢韫之很有些受宠若惊,一把将对方捞到了腿上:“珩哥儿,担心爹爹了?” “嗯。”珩哥儿颔首,虽然他还小,但也知道爹去做危险的事。 “不必担心,爹这不就回来了吗?”谢韫之摸摸珩哥儿的头。 “爹爹受伤了吗?”珩哥儿关心地问,孩童清脆的声音叫人心里暖乎乎的。 “没有受伤,你爹厉害着呢。”许清宜在旁边笑道。 珩哥儿仰头崇拜道:“爹好厉害!” 禛哥儿站完桩也风风火火地来了,正好看见爹温柔哄珩哥儿的画面,心里一酸,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个儿的委屈。 原来爹也可以很温柔,只是不对自己温柔! “娘。”禛哥儿翘起嘴巴朝许清宜告状:“刚才爹在院子里推我,说要先见了您再理我,太伤害我的感情了。” 有这回事? 许清宜顺着老二的告状一想,画面感太强了,顿时扭头看着谢韫之,还缓缓放下了筷子。 可以理解谢韫之急着见自己的心情,但是忽略人家禛哥儿的感受不像话。 就像禛哥儿说的,太伤害感情了。 “韫之,这就是你不对了。” “!”众人闻言都屏住了呼吸,感觉爹惹事了,连忙眼观鼻鼻观心。 连珩哥儿都从谢韫之的怀里下来,跑到许清宜这边,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谢韫之。 首先,他和娘是一伙的。 其次,不对的是爹,二哥可别迁怒他这个无辜的好弟弟啊。 临哥儿垂眸盯着在茶杯里打转的茶叶芽芽,事不关己。 “夫人。”谢韫之看看委屈巴巴的禛哥儿,又看看面容认真的许清宜,反省道:“是我太心急了,我不对。” 可是他没有针对老二的意思,当时无论是谁,他都会先敷衍一下…… 横竖晚半个时辰再亲近也不打紧? “知道不对就好了,给禛哥儿道个歉,以后注意点。”许清宜当然知道谢韫之不是存心的,只是不注意细节,便说。 看到爹承认自己不对,禛哥儿的心里就美滋滋了,娘果然会给自己撑腰,但听到娘让爹给自己道歉,他就小脸一惊,忙摆手暗示娘。 不用不用道歉,他以后还要在爹手底下混日子呢,万一爹报复他怎么办? “禛哥儿别怕,你爹给你道歉是应该的,因为确实是他不对,若是他敢记仇给你穿小鞋,娘狠狠治他。”许清宜看出来禛哥儿恐惧,安抚道。 这么严肃的事情,不容马虎。 几个孩子的童年经历十分特殊,也不知要花多少的时间和爱护才能治愈曾经的负面影响,哪能让谢韫之给她一推推回解放前。 “没错,你不用怕,这回确实是爹错了,没有顾及你的心情。”谢韫之也开口了,他不是那等放不下姿态的封建男人,听了妻子的话觉得有道理,便郑重地对禛哥儿道:“爹以后会注意的,事不过二,更不会拿这件事给你穿小鞋。” 禛哥儿挠挠脸,心情很难形容,有点爽,有点害臊,又有点后悔:“爹,我也不是故意告状的,谁知道娘对您这么严厉。” 不是推卸责任,他就是想到那句说那句! 毕竟在禛哥儿的认知中,天底下哪有父亲给儿子道歉的道理,一下子把他弄惶恐了。 许清宜:“……”这个怂怂的禛哥儿,亏她还帮他出头,这有什么不敢受的? 古代父权确实是高高在上不错,也没有父亲给儿子道歉的道理,但这不是母子四人一条心,打倒封建主义吗? 等小老四出生了,那就是母子五人一条心,根本不用害怕谢韫之啊。 临哥儿也是这么想的,眼神嫌弃地看着老二这个怂蛋,娘真是白给他撑腰了。 “禛哥儿,你这样说会陷你娘于不义的,就好像她帮了你你还反过来说她不是。”谢韫之哭笑不得,认真跟禛哥儿解释道:“以后在外行走交际千万别这样,两边都不讨好。” “娘。”禛哥儿也反应过来了,急得满脸通红,连忙看着许清宜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的阵仗吓到我了!” “好了,没怪你,娘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许清宜也哭笑不得,倒是没怪禛哥儿反水,只是恨铁不成钢,希望对方胆子能大一点。 不然以后怎么当盖世英雄? 爹都开口教导了,临哥儿也教导一句:“人还是要多读书,要不你恢复文课吧。” 禛哥儿满脸惊恐,被大哥这句话吓得不轻:“不,不用了吧。” 自己也就是今晚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以后注意就是了。 再说了,家里全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他搞不过很正常,在外行走他可没有怂过。 一听二哥要上文课,珩哥儿探出脑袋开心道:“欢迎二哥和我一起上课!” 那样大哥就不会只盯着他一个了。 禛哥儿斜三弟一眼,是好心欢迎自己才怪,小马屁精。 “你自己上吧,娘都答应我不用上了,娘不会反悔的。” 把娘搬出来,大哥也奈何不了他。 果然,大哥就闭嘴了。 一屋子孩子吵吵嚷嚷的,谢韫之插不上嘴,便埋头吃饭。 通过这次的问题,禛哥儿终于明白了,娘决定的事情连爹都没有办法改变。 也就是说,以后以娘马首是瞻就行! 夺嫡落幕,悬在头上的催命符已揭,今天大家都太高兴了,府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三个孩子在爹娘的屋里逗留得有点晚,直到夜深才离去。 谢韫之累了一天,白天杀敌逼宫,晚上回来还要面对一堆叽叽喳喳的孩子,稀里糊涂还被儿子告了一状。 沐浴后躺下就睡着了。 许清宜看着谢韫之疲惫的侧脸,心疼地亲了亲对方,向来警惕的人这样都没醒,可见是真的累坏了。 不单只是身体的累,更多的是精神上的累吧。 第295章 乘兴而归 宫中,裴彻领着西营的将士们帮忙收拾好战场后,问过没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了,便在城中买了酒买了肉。 多多的酒,多多的肉,大家都饿坏了。 一营人马高高兴兴地唱着好汉歌,浩浩荡荡地出城回营,也不怕到了营里会被老廖罚军棍。 他们有从龙之功,虽然只是收拾打扫了个战场,但那也是从龙之功! 老廖识趣的话,就应该客客气气地待他们。 将士们回到西营,已经更深雾重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将营里的其他将士们吓一跳,还以为是被人袭营了呢。 廖将军也被惊动了,赶紧出来打听情况:“裴彻!城里如何了?” “廖将军。”裴彻下马来,先到主将面前认个错:“先前我冲动带兵出营,违抗了您的军令,实在对不住,我愿意接受惩罚。” 一提起这个,廖将军就来气,违抗军令当然要罚了。 但他不蠢,要罚也是问清楚了情况再罚:“我问你城中情况如何,别扯有的没的。” 这些人能平安回来,不难猜出,估计是恭王胜了? “谢将军有吩咐,回营里不能乱说话。”裴彻摇摇头,锲而不舍地道:“您先罚末将吧,违抗军令是事实。” “对,我们也违抗军令了,我们愿意受罚!”裴彻身后的一群将士们说道。 廖将军气得牙痒痒的,总感觉这群小子们在给自己挖坑,如果恭王胜了,他罚的就是恭王亲兵,等恭王登基问责起来,他不要命了吗? “好了,通通都给老子闭嘴,别吵了!”廖将军烦道:“此事先按下不说,届时看宫中如何发落,若宫中不发落你们,我吃饱了撑着罚你们作甚?” 将士们嘿嘿直笑,老廖挺上道的嘛。 裴彻也笑了,报告道:“廖将军,将士们还没吃上饭呢,我们带了肉菜回来,可以去生火做饭吗?” “去吧去吧。”廖将军无奈地挥手,现在哪敢惹这群瘟神。 “多谢廖将军通融。”裴彻依旧客客气气道,谢将军说了,越在高位越要谨言慎行,不要给人留下话柄。 于是乘兴归来的将士们,撸起袖子就去生火做饭,然后与同袍们一起喝酒吃肉,推杯换盏,直到天大亮才打着酒嗝回帐里睡大觉。 其他没随着一起冲营的将士们见此情形,难免有些羡慕,这是要飞黄腾达,封侯拜相了吗? 真是嚣张至极,连老廖都不敢管了。 * 继西营将士离开后,御林军也回营整顿,唯有顾统领和禁军还在忙碌,处理皇帝留下的人员,维护皇宫各处的安全,或者说监视。 宫变之事,各宫的主子自然是知晓的,早在行事之前,顾统领便已派禁军把守各宫的大门。 包括皇后的坤宁宫,更是严格看管起来。 因此后宫一众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们,都惶惶不安,十分担心自己的未来。 皇后倒是想派人出去递消息,能坐上后位,娘家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没准娘家得到消息,有办法集结力量,一举将恭王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反王拿下。 可惜,皇后的人即使侥幸出了坤宁宫,也被禁军拿下了。 小太监能钻狗洞出去给沈知节递消息,很难说不是禁军默许的结果。 顾统领麾下不养闲人,宫里发生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没道理连这么大的漏洞都不曾发现。 偌大的皇宫,要处理的事务太多。 顾统领忙到嘴唇皮子都干裂了,也没空停下来喝口凉水,直到夜半三更,终于空闲下来,回到自己的住所。 这么晚了,娘娘应该早就睡了,也不会派小太监来看自己吧? 顾统领这么想着,便看到桌面上,摆着一个食盒,以及一些处理外伤的药。 他走过去,将佩刀放在桌上,先倒了一碗水仰头喝下,这才狼吞虎咽地享用娘娘送来的食物。 药也是有用的,厮杀了那许久,身上总有几道刀伤,跌打伤,只是不严重罢了。 顾统领沐浴后,一边用纱布缠绕着伤口,一边龇牙咧嘴地想着,娘娘好像自己的妻子,又是准备吃喝,又是准备用的。 想到以后与娘娘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了,他便情不自禁地滚了滚喉结,然后低头咬着纱布的一端系紧。 次日一早,有太医过来看他。 想必又是娘娘派来的,被他几句打发走了:“只是几道小伤,我自己已经包扎好了,不劳烦太医。” 太医走后,未见得小太监来传话。 顾统领吃过早饭,便又去巡查事务,发现一切正常,便去恭王殿下跟前回了话,请示后宫如何处置,禁军是否要继续把守等问题。 “先守着吧。”恭王头疼地考虑了一下道:“后妃得等皇伯伯正式登基后才能下旨。” 左右不过是无子嗣的通知娘家,送回去,有子嗣的自立门户,派人看着点,毕竟父亲无德,也不能否认他们是宗室子。 只是日子会过得比较艰难,将来也没有什么出路罢了。 “是。”顾统领回了话,准备告退。 “顾统领。”却被恭王叫住:“眼下宫中混乱,后宫也未必安稳,你要多多照看贵妃的寝宫,以免她有危险。” 顾统领一怔,恭王这话的意思,便是知晓自己和娘娘的事了,而且并不阻拦? 他以为就算没了皇帝,自己与娘娘之间也依旧要偷偷摸摸,不可泄露半点。 也是,贵妃娘娘能以身入局,想必与恭王殿下他们没有秘密,知晓也是正常的。 “本王母妃早逝,往后这太后,还得请贵妃来当,所以贵妃的安全犹为重要,顾统领可不要疏忽了。”恭王道。 这是早前答应过薛贵妃的,如今事成,他自然不会出尔反尔,于是借由顾统领之口,给薛贵妃传个话,好让对方安心。 “是,卑职明白了。”顾统领应道。 起身出去后,想到自己与娘娘的关系在新帝面前过了明路,他仍有些恍惚,感觉十分地不真实。 过了良久才笑了笑,却牵动嘴唇上裂痕,轻嘶了一声。 既然恭王殿下有令,他便不等娘娘的传话了,直接大步往对方的寝殿走,去看看娘娘的安全可曾受到威胁? 一路走一路想,等娘娘册封了太后,便从皇帝的后宫移居到从前住过某位太后的宁寿宫。 也不是先太后,已经空置许久了。 因为那里离嫔妃的宫殿十分远,一般也不会被主子选中,但远也有远的好处,往后他来往也不必再经过皇帝的后宫。 出宫也是方便的,只是不知娘娘是否愿意? 思索间,便到了薛贵妃的寝宫门口,左右依旧有禁军把守,但只是特殊时期,为了保护薛贵妃的安全。 “进去通报一声。”顾统领打发面熟的小太监道。 小太监见是顾统领,眼睛一亮,十分讨喜地道:“既然是顾统领来办公,随奴才进来便是,还通报什么呀?” 顾统领见状,轻扬嘴角。 其实刚才一路上想了那么多,他还想过一个不敢细想的可能,那就是事成之后,娘娘不想和他好了。 娘娘千娇百媚,出身勋贵,而他只是个臭禁军统领,家世也就那样,还娶过妻生过子。 除了夺嫡对娘娘有用,如今事也成了,此后已无大用。 没准连新帝上位后,自己这个禁军统领也做到头了,一时间顾统领心里万念纷杂。 第296章 天家大瓜 第296章 天家大瓜 所幸娘娘身边的人对他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废话便将他领了进去,在一个精致的小花厅内候着。 “顾统领且先等着,喝口茶歇歇脚。”小太监笑眯眯道:“咱们娘娘要出来见人,少不得要收拾一下。” “好,有劳了。”顾统领颔首坐下,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四周来,话说他还是第一次踏足娘娘的地界。 娘娘的寝宫果然收拾得很精致,与他的住所截然不同,对比起来他那叫狗窝。 也是因为他不喜欢叫人近身伺候,否则以他的职位,想要什么也是可以的。 薛贵妃听说顾统领来了,就在前头的小花厅里候着,不禁伸手拧了一下小太监的脸蛋:“小机灵鬼,顾统领瞧着怎么样?” 一边叫宫女给自己收拾收拾,描眉画唇,添点胭脂什么的。 “回娘娘话,顾统领当然还是一样地丰神俊朗,就是瞧着有些疲惫,哎呀,昨儿个那么大阵仗,到底是辛苦了,今儿个一早又来看娘娘您,顾统领真的是……” 小太监心疼坏了,替娘娘心疼。 “那还磨叽什么,快过去瞧瞧吧。”薛贵妃也顾不上打扮了,脸就是这张脸,再怎么打扮也是快四十的女人了,迟早要面对的,她这么想着。 往常二人都是夜里才见面,白天纵使能遇见,也仅是远远地保持距离,且瞧不真切呢,不知顾家弟弟再认真瞧一瞧,能否看出她的年岁痕迹来。 薛贵妃倒也心宽,步伐摇曳地便来到了小情郎面前,先是好生打量了对方一番,果然看见了疲态。 “顾统领。”她微笑地嗔道:“昨日辛苦了,寻着空儿不在自己屋里歇着,来我这里做甚?” 顾统领站起来,也目光灼灼地盯着娘娘,回道:“还没空歇呢,恭王殿下派卑职看顾娘娘的安全,故此过来看看,娘娘可曾受到惊扰?” “多谢顾统领挂心,好着呢。”薛贵妃也问候他:“顾统领呢,昨日可曾受伤啊?” “不敢瞒娘娘,有几处小伤,但并不严重。”顾统领顿了一下,形容道:“十天半月能好的那种。” 薛贵妃这才安下心来,那确实不算太严重,而后才开始琢磨顾统领那句:“是恭王殿下派你来的?” 这么说来,恭王对他们的关系已经了然于心了。 “嗯,殿下说您迟早会登上太后之位,让卑职小心着伺候。”顾统领道。 薛贵妃掩唇一笑,这恭王倒是有意思的紧,还以为是个封建严肃的老古板呢,不成想还挺通情达理。 笑罢,发觉顾统领看着自个,她抚着眼角问:“看什么,难道本宫笑起来有皱纹了?” 顾统领连忙摇摇头:“没有,娘娘笑起来只有满脸娇俏,更胜少女一筹。” “嘴甜。”薛贵妃甜蜜道,随即又瞪起眼来:“顾统领如此有见地,是见过多少少女?” “……”娘娘这飞醋吃的,顾统领心都要融化了,原来不止自己一个人在乎。 四下无人,太监宫女都识趣地离开了,顾统领上前搂住娘娘的纤腰,一亲芳泽,说道:“世人皆知少女娇俏,而卑职独爱娘娘。” 薛贵妃被哄好了,以香吻回馈嘴甜的小情郎,二人直到气喘吁吁才消停下来。 “娘娘,等您封了太后,搬到宁寿宫如何?”顾统领搂着心爱的女人提议道。 “宁寿宫?”薛贵妃不太熟悉。 “嗯,是个好去处。”顾统领与薛贵妃说了说宁寿宫的好处。 薛贵妃听罢,拧了一下小情郎的腰:“你倒是会为本宫着想。” 顾统领笑了,眼底闪动着狼崽子一般吞噬人的凶光,令人心怦怦跳。 接着问:“皇后那里,您打算如何处置?要不要……”凶光变成了杀意。 “不要,我要让她亲眼看见我册封太后,太早死了就无趣了。”薛贵妃冷笑道。 “娘娘说的是。”顾统领再次埋首于娘娘的颈间:“想娘娘了,卑职可以去娘娘的寝殿办公吗?” 薛贵妃想了想,便打发人出去清场,等太监宫女都走了,才领着顾统领去寝殿。 她也是想看看,顾统领有没有欺骗自己,是否真的伤得不重? 顾统领与薛贵妃在后宫寝殿颠鸾倒凤时,宫门口集结了一堆文武重臣,求见陛下。 昨日宫变之事已经传开,百官有义务知道宫中眼下是什么情况。 于是由文武之首带领百官求见。 恭王闻此消息,便恭敬地询问赵明惠,是否愿意出面安抚百官? 赵明惠自然答应。 于是宫门打开,文武百官被迎进来,而后由赵明惠见了他们,并说明缘由,答疑解惑。 一场别开生面的朝事下来,文武百官的心情犹如海潮般剧烈起伏,时而震惊,时而悲痛,时而愤慨…… 没想到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不堪,幸而明惠太子吉人自有天相,兜兜转转终究平安归来。 最终几位老臣子颤颤巍巍地到前来,跪地诚恳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殿下,既然您已经平安归来,无人比您更适合登上大位。” 百官跪下异口同声:“请殿下登基!” 只有明惠太子登基了才算拨乱反正,至于之后传位给恭王,是以皇伯父传给侄儿,还是将恭王过继膝下,均可再议。 反正明惠太子一定要登基。 “嗯,皇帝驾崩,各位先琢磨一下告示如何书写,先将告示发出去吧,好叫天下百姓知晓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明惠道。 “是。”众臣应道,看起来浑身充满了干劲。 安抚好了百官,剩下的琐事就不必自己过多思虑了,臣子们会争相表现的。 此次宫变闹得满城风雨,整个京城的人们,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兵将等,都在等待一个结果。 皇帝如何了? 最终谁会继位? 天下会大乱吗? 忐忑观察了几天,人们发现除了不上早朝以外,一切照常运转,也没有说发落哪些官员。 追随陛下的忠臣无事,追随恭王的官员也无事,听说连杀进宫的御林军中郎将都释放了,一切就跟没发生过似得。 不过那中郎将好像中了邪,自从宫中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蔫了,不说话也不练兵,问就是沧桑地摆摆手。 “别问了,以后你们自会知道。” 众人对这个答案不满地想,以后具体指的是多久以后? 没有多久,大约过了五天,宫中便正式昭告天下,皇帝驾崩。 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三十二年前已经宣布甍了的明惠太子,居然未曾身死。 对方回到了宫中来,称是当年受伤被救后,在收留自己的寺庙里出家当了和尚,彼时并无记忆,直到两年前才记起来。 既然一朝为出家人,本不愿再入红尘中,然而知晓百里氏的惨案后,便无法坐视不理。 三十二年后明惠太子重新回到皇宫,只因想说出当年的真相,当年谋害他的凶手,实则不是百里靖将军,而是已经殡天的皇帝。 对方为夺位而谋害于他。 同理,被构陷通敌叛国的百里将军,亦是被冤枉的替死鬼。 百里将军一生立下汗马功劳,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大启百姓的事,更遑论通敌叛国。 只因不肯帮助女婿夺位,便被残害满门,实在可怜可悲,更是可惜。 以上消息公布出来,震惊天下,世人纷纷求证,这是否为真实的消息? 别说百姓们不敢置信了,接到告示的各地官府也不敢信,还得向上求证,再求证。 目前亲眼见过明惠太子的人,便是那日一同入宫觐见的文武百官,他们倒是能做个证。 百官:“是真的!” 其他官员:“既然各位大人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百姓们再求证下去,就会发现已经殡天的皇帝,何止是做了几件坏事那么简单,就连谢韫之将军的旧伤复发,交权退隐,也是受皇帝所逼迫。 年轻一辈的百姓们,也许不能共情百里将军,但绝对能共情谢韫之将军。 一时间皇帝赵明非的名声一落千丈,为人所不齿。 话又说回来,皇帝这么差劲,连逼宫被杀的肃王都变得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摊上这么个恶爹,没准肃王谋反也是被逼的呢? 批判先帝的活动如火如荼,勇国公见状心痒痒的,感觉自己也可以趁机爆个料。 于是征求过恭王的意见后,也公布了太子是杀害自己儿子与儿媳的真正凶手一事。 百姓们:“!!!” 天呀,天家的瓜真是越挖越多,越吃越有啊,太惊悚了,这都是些什么鬼热闹! 第297章 收拾皇后 第297章 收拾皇后 “看吧,我就说太子那件事有蹊跷,金三宝明显就是个顶罪的!”去年那批敏锐的茶客们,虽迟但到,一个个口沫横飞地说道。 “是的呀,漏洞一大堆,还真当老百姓看不出来吗?”百姓骂着道,忽然想起去年那件案子是谢韫之办的,连忙又打个补丁:“谢将军肯定是被逼的,受害者就是他养子的亲生父母,他不可能包庇凶手!” “哎呀,谢将军太可怜了,当时得多憋屈,狗皇帝太可恨了,竟然如此折磨我们谢将军。”各位义愤填膺道。 “啧啧,狗皇帝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亏得当年我还替之扼腕,感叹好竹却难出好笋,却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一位文士说道。 穿梭在各大茶楼听消息的阿白,感觉这句骂得特别有文化,连忙记下来,一会儿回去说给主子听。 将军府这几天关门闭户,都没出门呢,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去。 大家都在关注后续舆情。 许清宜还是挺担心的,害怕自家老谢被辜负,所幸舆情出来后,谢韫之依然是被怜爱的对象。 此次帮助恭王夺位,白月光的人设依旧屹立不倒,甚至还多了一个美强惨的滤镜? 挺好的。 至于弑君这个定时炸弹,许清宜也释怀了,话语权掌握在上位者的手中,真想杀你的时候,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 这就是封建君王制社会,风险是不可能完全规避的,只能尽力做好自己的份内事,然后听天由命。 * 刚死的皇帝赵明非被揭了老底后,他的子孙后代、后妃,还有皇后,都面上无光。 皇帝的名声变得这么差,他们之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皇后娘娘,奴才打听到一些消息。”一个小太监回到坤宁宫,回禀皇后:“明惠太子不日便会登基,然后禅位与恭王殿下。” 皇后沉默不语,这算什么消息,她猜都猜到了。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恭王会如何处置自己,还有她的孙子。 百里靖平反了,恭王如此憎恨先帝,难说不会迁怒皇孙赵淙毓。 “皇后娘娘。”小太监稍作迟疑:“奴才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似乎是薛贵妃要册封太后……” “什么?”皇后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不敢置信地瞪着小太监:“她凭什么能册封太后?!” 在皇后的印象中,薛贵妃就是皇帝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个玩意儿,对方膝下无子,与恭王更是无甚交集。 若说有何倚仗,就是外甥谢韫之支持恭王夺位罢了,难道恭王看在这个的份上,便轻易将太后之位给她了? 皇后心中难以接受,她一直以为太后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不曾想竟被自己瞧不起的薛贵妃给夺了去。 小太监瑟缩地道:“贵妃娘娘不仅要册封太后,还说让您眼睁睁看着她登上太后之位……” “放肆!”皇后气得一把扫落桌上的东西,倒也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只是当了三十二年皇后,到头来被一个妾蹬鼻子上脸。 她如何接受得了?! “娘娘息怒,娘娘啊,您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一旁的嬷嬷苦口婆心,冒死过来着急劝道:“现在皇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境况,您要振作起来护着他呀,不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皇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在极力忍着情绪。 “如果薛贵妃真的册封太后,她要想想后路呀,您跟她过节不浅。”嬷嬷说道:“您觉得等她登上太后之位,会放过您吗?” 皇后想到自己做过的事,打了个寒颤,杀子之仇有多深,她一个做母亲的不可能不知道,但颓然道:“她当然不会放过我,而我又还有什么后路可言?” “就算没有,您也要想办法去铺,不然皇孙怎么办?”嬷嬷也是真心为主,劝道:“奴婢瞧着薛贵妃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如果您真心忏悔,没准她会网开一面呢?” 就算不放过皇后,至少也留皇孙一条命不是。 “你让我去求她?”皇后扭过脸庞,满脸阴沉地瞪着嬷嬷,顿时便想扬手一巴掌甩过去。 她身处高位惯了,哪容得了这等侮辱? 不过手扬到半空中,终究是无力地又收了回来,她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为了自己的孙子,的确要想想后路。 “你……”皇后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准备,才勉强压下愤怒的心情,吩咐那名小太监道:“想办法给那边传个话,就说,本宫想过去给薛贵妃,道个歉。”这些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知道,薛贵妃就想看她这个皇后卑微求全的样子,那她成全对方就是了。 “是,皇后娘娘。”小太监领命而去。 他能够来回传消息,本来就是受人指使,也不能怪他叛主,这种兵荒马乱的情况下,当然是小命要紧。 薛贵妃很快就听到了皇后传来的消息,听说皇后气得不轻,在坤宁宫发了好大一通火,然后又要来给她道歉? 薛贵妃的确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皇后真心忏悔,足够诚恳,她未必不能成全对方一些小要求。 “让她过来吧。”薛贵妃道。 第298章 认清事实 第298章 认清事实 得了薛贵妃的命令,把守的禁军果然允许皇后步出坤宁宫。见状,皇后终于确定,薛贵妃的确是得到了某种权利。 她自然心有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一朝天子一朝臣,昔日再位高尊贵,也抵不过改朝换代的洪流。 年过半百的皇后,从前但凡出宫门都得坐轿椅,如今落魄了,便只能亲自用两条腿走路过去。 她被嬷嬷扶到薛贵妃的宫门前,嬷嬷一时还张不开嘴叫人去通报。 又等了片刻,皇后才轻叹:“来都来了,去通报吧。” 嬷嬷深知主子放不下身份,这时得了首肯才敢开口。 薛贵妃寝殿内,倒是一派和平悠闲的景象。 清晨大早起来,顾统领便来了一趟,给薛贵妃送了两箱新鲜的荔枝。 这玩意儿可不易得,北方气候不爱生长,想吃还得从南边运过来。 想吃新鲜采摘的,那就更难了。 先帝不爱吃荔枝,便说劳民伤财,于是爱吃荔枝的薛贵妃也多年吃不上这口。 先帝死了没几天,她就吃上了。 劳民伤财的东西多了去了,皇公贵族们还不是依旧肆意挥霍,又何必针对一串小小的荔枝呢。 “贵妃娘娘,皇后求见,您要见吗?”高公公进来请示道。 “既然是求见,那得求啊。”薛贵妃在贵妃椅上躺着,宫女喂她吃晶莹剔透的荔枝肉:“有心的话,先跪两个时辰再说吧。” 高公公眼珠子一转,明了,娘娘这是报仇雪恨呢? 记得娘娘刚进宫那会儿,不小心犯了个小错,当真是个针尖儿小的事情罢了,却被皇后刁难罚跪两个时辰。 娇娇怯怯的十六岁小姑娘,惶恐地跪在那儿一下午,膝盖都跪肿了。 罚跪期间,皇后还不许任何人去通知皇帝,等皇帝知晓都已经跪完了。 过后也就安慰了两句,赏赐些东西补偿薛贵妃而已。 不然呢,皇帝还能为了一个妃子去发作皇后不成?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薛贵妃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后宫哪怕再怎么受宠,始终也只是个玩意儿。 “是,奴才这就是去传话。”高公公立刻道。 门外,皇后听了高公公的传话,顿时脸都绿了。 而高公公还在继续道:“皇后娘娘呐,咱们家娘娘也不是有心为难您,既然您是来道歉的,那得讲诚意不是?” “咱们家娘娘刚进宫那会儿,您也是眼睛都不眨就赏了两个时辰,如今娘娘也赏您了,您别甩脸子才是。” “……”皇后一生中罚跪过的妃子数不胜数,哪里还记得这茬儿。 为了自个的皇孙不受自个牵连,便只好咬牙答应下来:“好,我跪。” 如此这般,皇后便在薛贵妃的寝殿门口跪下了。 高公公兴冲冲回到娘娘跟前禀报:“娘娘,她跪了,您要亲自出去瞧瞧吗?” 看见昔日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皇后跪在那里反省,真是解气得很呐,高公公觉得娘娘应该出去奚落几句才是。 薛贵妃瞄了一眼外面:“晒死了,把本宫的脸晒坏了怎么办?等她跪够两个时辰再去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高公公点头。 主仆俩商量好久把这件事忘了,直到差不多两个时辰后,薛贵妃都睡醒了一觉,才打着哈欠出来见皇后。 “如何,赏跪的滋味可还好?”薛贵妃居高临下道。 皇后咬紧后槽牙,两个时辰跪下来,跪得她浑身都疼,摇摇欲坠,两个膝盖更是肿了。 原来罚跪如此难受…… 更难受的还是精神上的折磨,她何曾受过这种侮辱? “皇后满脸不忿,看来不是真心道歉,否则都是赏跪,为何本宫当年就得笑着谢恩,而皇后却面目可憎呢?”薛贵妃道。 “……”皇后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低下头来忏悔道:“当年是我不对,不该因为贵妃受宠便百般刁难,更不该害贵妃滑胎,我罪该万死。” 而后紧接着道:“贵妃想要我这条老命,我无二话,但还请你大人有大量,放淙毓一马,他年纪还那么小,身体也不大好,对恭王没有影响的。” “可以,本宫答应你,不会动他。”薛贵妃道,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对赵淙毓下手,仇人由始至终只有皇帝与皇后二人而已:“但是其他人会不会动他,本宫就不敢保证了,你想要你的孙平安无事,还得去求求其他人才行。” 皇后闻言眼神吃人,薛贵妃这话跟糊弄她有什么区别? 那她这两个时辰不是白跪了吗? 薛贵妃看出了皇后的心思,但也懒得再搭理,转身便进了寝殿。 真是可笑,皇后怕不是这些年当皇后当傻了,难道对方以为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跪一下,一切就都可以平安顺遂了吗? 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淙毓作为先帝的嫡孙,恭王自然不会放过他的,皇后也就是敢在她这个贵妃面前提要求,真到了恭王跟前,皇后这个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恐怕连说话都得结巴。 是这个道理,皇后在薛贵妃这里碰壁后,也没敢去求见恭王。 哪里敢呢? 陆家那对小夫妻被太子害死,后来太子还派人去暗杀陆家遗腹子。 这不是她跪地求两句就能一笔勾销的简单恩怨。 第299章 论功行赏 第299章 论功行赏 日子转眼便到了八月中旬,明惠太子在天下百姓的期盼下,终于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 迟来了三十二年的皇位,终究还是坐上了,不过赵明惠上位后,倒是半点儿都没干皇帝该干的事。 朝事政务什么的,一律还是由恭王处理着。 他继位后只干了两件事。 一,写圣旨还了百里靖清白,并追封百里靖为正一品天策大将军。 二,将恭王过继到自己膝下,于重阳这一日,禅位与恭王。 两个月内,两位皇帝先后登基。 恭王登基后,号为宣和。 宣和帝相继册封自己的妻子为皇后,册封长子赵思辙为太子,册封次子赵思瑞为齐王。 接下来,册封薛贵妃为太后,并命人尽快为其修葺空置多年的宁寿宫。 顾统领的心愿,到底是实现了。 册封谢韫之为镇国公,如此说来,谢韫之脱离侯府后,又单独得到了一个勋贵头衔。 有别于将军头衔只能减阶制承袭,比如本人为一品,子继承则降为二品,孙继承便是三品,之后就没了。 宣和帝给谢韫之赐的镇国公爵位为世袭罔替,无需递减承袭,是实打实的好处。 谢韫之当镇国公,所有人都不意外,但众人十分意外的是,沈知节那个大佞臣,凭什么也被册封为侯爷? 作为先帝的走狗,他不是应该被吊死在城楼上吗? 百姓们纷纷出谋划策,征集处理沈知节这个奸臣的酷刑,好叫他不得好死才是。 什么凌迟,斩腰,车裂,一个比一个恐怖,吓死个人了。 沈知节:“……”瑟瑟发抖。 好在宣和帝还是比较体贴的一个人,发现沈大人被百姓骂得这么惨,便发告示挽了挽沈知节的名声。 好叫天下人知晓,沈大人其实不坏。 这时候大家才知晓,原来沈大人不是佞臣啊,只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沈大人为了拨乱反正,自毁名声潜伏在狗皇帝身边,算起来也是个出力良多的大功臣。 升官奉赏的有功之臣还有很多,例如军师孟化鲤,官职晋升两级。 南境之行上阵杀敌的故事也是广为流传,一时成为家喻户晓的大军师,风光无限。 又例如裴彻,升了忠武将军,正四品官,年纪轻轻官至四品,到底是沾了谢韫之的光,以后若还想再往上升,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以及西营赶来支援的那些将士们,哪怕不是每个人都升官,也得到了不少实际的好处。 廖将军倒是不降也不升,准确地来说,宣和帝还没腾出空来理会他。 廖将军年事已高,经验有余而心力不足,占着西营主将的位置,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之后多半是平稳告老还乡,将机会留给年轻人。 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新帝登基自己没有出力,想继续手握重兵不大实际,识趣点的话,就该自己告老还乡,留个体面。 宣和帝本欲封吴先生为国师,但吴先生拒绝了,称自己还是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喜欢有官身。 既然如此,宣和帝也就未曾勉强他。 有赏便有罚,新帝上位后赏赐出去一大批爵位,自然也雷霆手段地收回了许多爵位。 那都是他还当王爷时就盯上的蛀虫,只恨当时先帝护着,没能力动摇他们。 现在终于可以秋风扫落叶地清理了,自然不留情面。 至于先帝留下的妃嫔,无子嗣者送回本家,先帝行恶,与妃子无关,宣和帝都给了她们一道圣旨,特地令家人善待,或可再另寻夫婿,皆是自由。 有子嗣者在宫外另行安置,虽不如其他宗室过得好,也算保住一条性命。 一时间宫门口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都是心疼女儿的人家,来接自家女儿出宫。 至于这些出宫的女子,若是还年轻也不愁再嫁,或者年纪大一点的,嫁给别人做填房也是有的。 倒是不会做妾,能当妃子的姑娘,家世都不错,如果真遇不到好人家,宁愿不嫁也就是了。 大启的风气也没有苛刻到女子不嫁就活不下去的地步,很多无子的寡妇不再嫁也是有的,只要手中有银钱有宅子就行了。 关起门来过日子,便不会有什么是非。 当年许清宜想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她都打听过了,完全行得通。 再加上谢韫之的名声震慑,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 就是天算不如人算,最后阴差阳错走上了另一条路。 当然了,若是手头不宽裕,又没有身份就另说了,独身的女子确实不好过。 到这里,所有人都得到了应有结果,除了一个地方,那便是前太子府。 自从听闻皇祖父驾崩那日起,赵淙毓便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担心自己会被处死。 “母妃,我们不能留在太子府了,必须走。”赵淙毓毅然决定道。 他宁愿放弃皇孙的身份,也要苟活下去。 更何况,他皇祖父的名声早就臭了烂了,父亲的名声……那就更不必说。 留着这个身份,于他也无甚用,到头只会害了自己。 “太子府到处都是重兵把守,怎么走?”太子妃叹气,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没想到先帝竟然是那样的人,原本太子妃还指望着以后有机会东山再起,眼下儿子顶着狗皇帝嫡孙的名号,说出去不遭人唾弃都算好了,更何况东山再起。 这个问题把赵淙毓问住了,是啊,太子府被团团围住,他们如何走得了? 太子妃虽这么问,心中却有些成算,她准备放一把火,烧了太子府,之后趁乱潜逃。 而逃出太子府只是第一步,之后要怎么离开京城,还得从长计议,再好好想想才行。 她敢这么盘算,也是因为知晓太子府的一个秘密,先帝对太子确实是好的,当初修建太子府时,秘密挖了一条通道,通往外面。 这件事本来连太子妃都不得而知,是太子有次醉酒呓语,这才被她听了去。 她也不敢让太子知晓自己的发现,就一直暗暗藏在心中,没想到今天倒是用上了。 看眼下的情势,新帝应该是不打算放过他们的,无非是赐一个暴毙而亡。 新帝是个体面人,理应不会在新登基一个月内赐死他们母子俩,所以他们还有些时间,可以缓缓准备细软,逃向何处,接应等等。 “不知道皇祖母在宫里如何?”赵淙毓忧心喃喃,他好像也没听到处置皇祖母的消息。 太子妃摇摇头,皇后得罪的人太多,自然是活不成的了。 “淙毓,若是我们此次侥幸能逃出去,便隐姓埋名,再也不回来了。”太子妃看着赵淙毓,严肃郑重地道:“你要彻底忘了自己是皇孙的身份,别想着还有什么东山再起的可能。” 赵淙毓一愣,听母妃的语气,好像笃定他们一定能出去似的。 “答应母妃。”太子妃捧着赵淙毓的脸庞,十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男人的棱角:“母妃只想你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娶妻生子,过完一生。” 皇家身份,就是个梦幻泡影,令人整日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母妃……”赵淙毓眼神闪躲,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恶气,凭什么曾经是自己小跟班的赵思睿,就能风风光光地当王爷? 皇位本来就是抢来抢去的,成王败寇,身份有污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有机会,他便还是不想放弃。 但又不希望母妃担心,便点头答应:“好的,我答应您,只要能逃出去便隐姓埋名过日子,再也不回京城了。” 太子妃欣慰地笑笑。 ——分割线—— 已经回到老家的霁妘: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哇! 文文又一个大剧情过去了,催完结大军依旧浩浩荡荡。 盘了盘大纲,还有最后一个剧情(大概二十万字?)然后再更一些番外,就能完美结束了。 大家继续坚持坚持,陪我走到最后,不要放弃呀! 第300章 有儿初成 第300章 有儿初成 将军府,眼下也可以叫做镇国公府。 谢韫之得了国公爷的爵位后,许清宜这个妻子也就随着成了国公夫人。 这国公夫人便是一品诰命,身份也是水涨船高了。 家里的孩子们也乐开了花。 “娘。”禛哥儿笑得满脸精明,掰着手指头嚷嚷:“咱们家这么多爵位,又是将军又是国公的,隔壁还有一个,正好我们兄弟一人一个。” “没出息。”临哥儿闻言,斜了二弟一眼道:“咱们家又不是永远只有三个孩子,你想要爵位,自己挣去。” 万一娘以后还要生个弟弟呢? 禛哥儿一想也是,总不能夺了弟弟的爵位:“这么说我还得努力。” 许清宜本来想说什么,闻言就咽了回去,咳,这样也好,给禛哥儿一点小小的压力。 临哥儿也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的确不在意陆家的爵位,横竖想要什么,他自己以后会挣。 不过宣和帝登基后,勇国公夫妇登门了好几回,应该是为着认祖归宗的事。 二老不敢直接找大孙子探口风,便每次都找许清宜,让许清宜帮忙问问临哥儿,现在是如何想的,可还是十分抗拒入家谱? 许清宜怀着孕,被问得也是多愁善感,因为入了家谱,临哥儿以后在一些正规的书面上,就得写陆临这个名字了。 转念又想想,勇国公夫妇的年纪也不轻了,二佬天天盼着孙子认祖归宗,心里也不好受。所以这事儿,的确不能一年推一年。 还是应该早点定下来才好。 许清宜便唤临哥儿过来,如实转告了勇国公夫妇的意思。 “到底是你的亲人,咱们要珍惜光阴与眼前人,该认还是得认的,不过认了之后你想住哪儿,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吗?”许清宜缓着声音劝道。 “嗯。”临哥儿痛快地就松口了。 倒也不是他好说话,只是想着这件事迟早都要做,既然如此,又何必让娘身怀六甲还要为自己操心。 许清宜:“……”她还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呢,这么快就答应了? 好嘛,又轮到她舍不得了。 “你还是会住在咱们家的吧?”忍不住问。 临哥儿侧目:“当然,隔三差五地过去请个安也就是了。”最多最多用个饭,晚上是一定会回来住的。 “哦。”许清宜闻言偷乐,然后又觉得自己这番确实是受到怀孕的影响了。 其实孩子大了,迟早都会离开父母身边的,要平常心才是。 临哥儿看出来了娘舍不得自己,认真安慰道:“祖父祖母都是好相处的人,等他们垂垂老矣真的需要照顾的时候,接过来一并照顾如何?” “陆家剩我一根独苗,给祖父祖母养老是应该的,但我也是爹娘的儿子,给爹娘养老也是应该。” 除非爹娘叫他走,不然他不会自己走。 可是世间安有两全法,想要两全,也得爹娘和祖父祖母迁就他,为他作出让步。 “哦。”许清宜就更乐了,临哥儿当真是个体贴人,只差没直接说:我不会离开爹娘的。 侍奉老人那些,她当然没有意见,孩子有孝心,她高兴还来不及。 “嗯,您就别操劳了,这事儿我自己过去说。”临哥儿道,稳重得俨然是一个大人的样子了。 “那你好好说,别让人家求着你似的,太不尊重了。”许清宜少不得叮嘱,别以为她不知道,临哥儿这孩子有两副面孔。 在她跟前一个样,在别人跟前又是一个样。 “咱们做事情既然要做就干净利落,别给人留下不情不愿的印象,否则做了好事也落不着好,何必呢?” 许清宜细细地说明白了,觉得吧,做了好事再加上态度好,这叫好上加好。 反之做了好事还板着脸数落人,让人觉得欠他似的,这就不叫好事了。 临哥儿一顿:“知道了。” 事不宜迟,临哥儿辞别了娘,就动身去隔壁,皱眉想起娘的叮嘱,又停下叫人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合适的礼。 孙子回祖父祖母家,礼不需贵,一些吃的喝的也就好了。 正好厨房里炖了梨汤,鲜鱼羹,临哥儿便叫人装了一起过去。 “哪位呀?”勇国公府的门房打开门,定睛发现是临哥儿,赶紧大喜过望地行礼:“原是临少爷啊,小的请临少爷安。” 临哥儿颔首:“府里做了些吃的,我尝着不错,送些过来给祖父与祖母。” “快请进,快请进。”门房笑吟吟,两府隔三差五都会互相送东西,但临少爷亲自上门还是头一回。 国公爷和夫人要乐坏了。 临哥儿领人进去,眉目清俊,身姿如竹的样子,配上沉稳隽秀的气质,叫人挪不开眼睛。 勇国公夫妻俩听说临哥儿来了,果真是很开心,忙出来见孙子,远远儿瞧见便满心欢喜,难怪是陆家子孙,瞧着就是打眼。 “临哥儿。”勇国公夫人走到近前来,笑得合不拢嘴地道:“真的是你啊?祖母还以为是下人通报错了呢,怎么来了?” “祖母。”临哥儿行一礼,又朝后来的勇国公行一礼:“祖父。”才作答道:“带了些吃的过来,顺便与您二位谈点事。” 闻言,勇国公夫人心中一咯噔,寻思着,临哥儿大抵是不高兴他们过去找许清宜了吧? 说来他们也是惭愧,这段日子谢夫人怀着孕,本不应该三番两次地劳烦。 他们只是惶恐,眼看着将军府爵位成堆,万一临哥儿真的不打算回陆家了呢? 叫人不得不心急。 “好,临哥儿给咱们带了什么呀?”勇国公倒是没有妻子想得多,笑呵呵道:“正好我也饿了,走吧,进屋里去,咱们边吃边谈。” “不错,先进去吧。”勇国公夫人按捺下猜想,没有把人堵在门口的道理,于是先将临哥儿迎进去。 临哥儿哪里看不出来二老的忐忑,想起娘交代过的话,不能让人好像求着自己似的,这样做了正确的事也不正确了,便体贴地开口:“孙儿是来谈谈入家谱的事,我没有意见,但我还是住在将军府,然后平日里过来给您二位请安,可行?” 这话一出,二老面露惊讶地看向临哥儿,满眼写着不敢置信,临哥儿就这么同意了? 他们还以为,这孩子是过来数落他们的呢。 又或者迫于无奈,不是心甘情愿过来的。 “咳。”勇国公率先回过神来,压着满心欢喜询问:“可是你娘与你说好了?” “嗯。”临哥儿点头:“娘特地与我长谈了一番,说这是我应该做的,珍惜光阴与眼前人,不要等将来后悔。” 勇国公夫人瞬间就簌簌掉眼泪,哽咽道:“是我们对不住谢夫人,她将你养得这样好,呜呜呜……你娘真是个顶顶好的人,想必也是万分舍不得你。” 入了家谱,改了姓,总归就是把孩子还给了陆家,她想想也是极为能共情谢夫人。 “爹娘还是我的爹娘,也并未缺失什么,您不要往心里去。”临哥儿便站在那安慰道。 “是这个理,养恩大于生恩,谢将军夫妇永远是你的爹娘。”勇国公道,凝眸望着眼前这个沉稳体贴,知书达理的大孙子,也红了眼眶。 不幸中的万幸,临哥儿这孩子从灾难中活了下来,还遇到了好人家尽心教养。 祖孙相认以来,勇国公也是瞧着临哥儿一步步成长起来的。 从冷漠戒备,到越来越圆融通达,如今这孩子越发有人情味了。 第301章 夫人难缠 第301章 夫人难缠 这日,临哥儿在勇国公府待了大半天,陪勇国公夫妇俩用了些吃的,顺便商量入家谱的事。 陆家人口单薄,仅有的族人分散在五湖四海,一时也聚集不起来,加之临哥儿不喜热闹,否则勇国公恨不得将八竿子远的亲戚都召集过来,一同见证临哥儿回归陆家的时刻。 眼下也只能一切从简了。 临哥儿从隔壁回来,便将商量的结果告诉许清宜,选日子,流程什么的。 等一切都说完了,母子俩才面面相觑地想起,这件事都商量妥当了,但另一位家长,好像还完全不知情。 “咳,也去告诉你爹一声吧。”许清宜道,本来她想探探临哥儿的口风再说,谁知道临哥儿满口答应,也就将谢韫之的意见排除在外了。 “好。”临哥儿道。 仿佛感觉到了娘的尴尬,毕竟他是爹收养的,儿子要过出去是一件大事,而娘冷不丁地就做主把他过出去了。 爹却还不在状况内,说出去不像话。 临哥儿便道:“您的意思就是爹的意思,想必爹不会介意。” 许清宜尴尬一笑:“……”不过还真是有被临哥儿安慰到。 后来临哥儿去找爹谈这件事,果真与他想象的一样,爹只会问:“你娘知道吗?怎么说?” “娘没有意见。”临哥儿道,绝口不提此事就是娘促成的。 谢韫之点点头,看着俊秀稳重的长子,也是十分不舍,但大男人一个,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言语来,便道:“无论如何,你仍然是爹的儿子。” “嗯。”临哥儿也说不出来,想着爹大男人一个,应该不需要安慰吧? 说完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谢韫之还独自伤感了一下,但想到妻子腹中的老四,嘴角又咧了起来,兴之所至,便挥毫泼墨赋诗一首,还是一首七律。 许清宜看了都说好。 临哥儿:“……” 爹还有兴致作诗,果然不需要安慰。 知道临哥儿拜祠堂认祖归宗的吉日后,许清宜算了算没几天了,便马上命人给临哥儿量身,赶工做一件体面又重工的衣裳。 “娘,我有新衣裳。”临哥儿不是贪这些的人,很觉得没必要。 “你那些新衣裳我都看了,觉得不适合,还是新做一件的好。”许清宜留意了:“现有的太日常,感觉不够隆重,比了比觉得还是新做一件的好,免得陆家祖宗以为你在咱家过得不好,那也太不给咱家长脸了。” 临哥儿无言以对,娘总是有许多理儿,横竖都是为了自己好,他就不拒绝了。 “说起来,你二弟和三弟也是国公之子了,做完你的,也给他们做一件过过瘾。”许清宜浏览着丫鬟送过来的衣料小样,笑吟吟道。 听着娘寻思这些,临哥儿情不自禁也笑了。 禛哥儿与珩哥儿知道有华丽的新衣裳穿,很高兴,但听说大哥要回陆家了,笑容顿时消失。 就连嚷嚷着要当大哥的禛哥儿,也丧着个脸:“大哥,那你以后还住在将军府吗?” “当然。”临哥儿道:“除了过去磕个头,其余跟以前一样。” 禛哥儿才笑起来,挠了一下脸:“嘿嘿,那就好。” 虽然大哥喜欢欺负人,把他压得死死的,但他还是希望大哥留在家里别走。 “太好了,我不想大哥去别人家住。”珩哥儿道,转到临哥儿身边挽着临哥儿的手臂。 短暂地在大哥身边停留了一下,又转半圈回到娘身边。 虽然很塑料,但是他可爱呀。 * 转天到了吉日,勇国公府邸四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喜上眉梢。 自世子传来噩耗那日起,陆家许久没有这等喜事了。 勇国公夫妇俩,一早便起来张罗,也是穿得十分隆重,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衬托之下容光焕发,好比年轻了几岁。 身边伺候的人见状忙笑着道:“贺喜国公爷,贺喜夫人,孙少爷终于 要回来了。” 二位便笑着越发开心,拿金瓜子赏给下人。 “国公爷,宫里皇后娘娘送礼来了,说是祝贺孙少爷入家谱。”管事的兴奋地进来禀报。 勇国公惊喜地笑着道:“是了,咱们临哥儿可是当今皇后的外甥,快,给各位看坐看茶,仔细招呼。” “皇后娘娘有心了。”勇国公夫人满面红光,由丫鬟扶着出去。 皇后娘娘第一次派人来府里,想必领头的身份还不低,他们得亲自去见见,没准皇后娘娘还有话交代。 另一边,将军府的气氛就有些沉静了。 临哥儿穿戴整齐,来到爹娘堂前辞别,这个日子,许清宜夫妻俩也早早起来拾掇好,坐在高堂上等待临哥儿出门。 刚开始气氛还挺轻松的,毕竟就是去隔壁磕个头的事儿,许清宜还有心情吃零嘴儿,与谢韫之一道说话。 “都说酸儿辣女,韫之,我好想吃孜然辣椒烤肉串,晚上弄一桌,给你生个闺女。”许清宜忽悠道,最近真的很馋这口,吃别的都解不了这份馋。 谢韫之:“……” 最近夺嫡结束了,夫人脑子里那根弦好像放松了一样,天天给他出难题折磨他,再也不体贴他了。 “夫人且忍一忍,烤焦的食物不健康,生了闺女再吃可好?”他劝道。 许清宜却道:“你果然只关心闺女,不关心我,难道生了闺女,烤串就健康了吗?” 谢韫之:“……” 所以要他如何? 第302章 中秋快乐 第302章 中秋快乐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时,临哥儿来了,身上穿着娘准备的华服,瞧着越发俊秀逼人,一下子就将许清宜和谢韫之的目光吸引住了。 二人都颇为欣慰,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骄傲。 “爹,娘。”临哥儿走到爹娘面前,干脆利落地撩起袍摆跪下,磕头行礼:“儿子不孝,未能以谢家子名义继续孝敬爹娘,爱护手足,请爹娘原谅。” 许清宜方才还在想烤串,顺道挖坑捉弄谢韫之,心情是轻松的,而今闻言,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 红着眼想起来扶临哥儿。 “爹娘不怪你,姓什么无所谓,你始终是爹娘的儿子。”谢韫之先许清宜一步,上前扶起临哥儿来,拍拍对方的手背:“此番送你回陆家,也并非爹娘狠心舍得你,只是道理面前,我与你娘爱你的私心,便也只能排于后。” “儿子省得。”临哥儿道,目光看向许清宜,发现对方哭了,有些忧心:“娘别哭,儿子去去便回。” “好。”许清宜该说的话前头已经说很多了,眼下就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点点头叮嘱一句:“入了家谱,你便是陆氏唯一的传人,拿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来,好好担起这份责任。” “是。”临哥儿敛目郑重道。 若是两年前听到这番话,他可能会反驳娘,人独善其身,一心一意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为何要往自己肩膀上扛责任? 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娘最初也是那种独善其身的利己者,但人是会成长的,圣贤书之所以能流传千古,自有其中道理。 读了圣贤书便知晓,齐家治国平天下都不算是人生最高追求,这些都只是在修行己身的过程中顺势而为的事情,而不是最终目的。 “临哥儿,娘这样对你说,不是想用儒家学说绑住你。”许清宜怕对方误会自己的心意,解释道:“只是希望你走在中道,不偏不倚。” 谢韫之和她都是两个走在极端路上的人,一个过于正直无私,少了人性中阴暗的那部分,因此走不到临哥儿心里去。 一个是精致利己主义,固然能共情临哥儿,却害怕自己不够大气的教育耽误了对方。 而临哥儿经历复杂,她希望对方能取爹娘所长糅合在一起,好好过这一生。 “娘不必解释,娘用心良苦,我都知道。”临哥儿道。 吴先生教了很多学问,让他在课堂上懂得了很多知识,而离开了课堂,娘则是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教导他。 其中的道理与吴先生教的知识不谋而合。 每当临哥儿琢磨通透一个地方,便会多感恩一分,同时心怀喜悦,因为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好,去吧。”许清宜欣慰颔首,何尝不是在教导临哥儿的过程中,通过对方给予的正面反馈,找到了另一个更加圆融通达的自己。 “儿子告辞。”临哥儿道。 退了几步,而后缓缓转身离去。 谢韫之看看夫人,又看看离去的长子,好像终于明白了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 许清宜给临哥儿的爱,既是母亲的母爱,也是朋友与师长之爱。 这便是许清宜爱一个人的方式,她会用心去读懂对方,体贴对方,同时也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夫人。”谢韫之拿着手帕,弯腰轻轻与许清宜擦拭眼周,目光灼灼:“我有时总在想,你吃了多少苦头,才将自己打磨成这个样子?” 一个被环境宠坏的人是无法成长的,而他的夫人才年满二十而已。 “也还好。”许清宜眨眨眼睛真心地想,在现代当十多年牛马,苦是苦了点,但至少没有你们爷几个苦啊,一个个都是给主角当炮灰陪练的美强惨。 闻言,谢韫之深深地看许清宜一眼。 另一边,临哥儿来到勇国公府,看着一张张喜上眉梢的脸庞,他不再觉得别人对自己的期待是一种冒犯与负担,心情很坦然。 随后,便按照流程在陆家祠堂拜祖先,写入家谱,还留下来待了一个白天。 因为勇国公准备为临哥儿请封世子,临哥儿也要了解一些陆家的事情,毕竟他以后就是陆家的继承人了。 临哥儿是吃过晚膳才回去的,想着时间已经不早,便没有去爹娘的屋里打扰,而是回了自己屋里沐浴安寝。 他穿着里衣出来,便看见二弟和三弟都在,个个上下打量他,似乎看看他与往后有什么不同。 “大哥你回来了?”兄弟俩没瞅出来有什么不同,大哥还是那个大哥,于是就告辞了:“那你睡觉吧,我们走了。” 临哥儿:“……” 他当然知道,弟弟们是惦记自己,所以有种哭笑不得的感动。 这日过后,将军府的日子又恢复了平常,若是不刻意去想的话,压根没人记得临哥儿改了姓。 没过多久,勇国公果然为临哥儿请封世子。 宣和帝自然不会不同意,写圣旨时口头吩咐了身边的公公一句:“待宣了圣旨,便召世子进宫来。” 好让皇后见见自己的外甥。 “爹。”眼下已经是齐王殿下的赵思睿在旁嘟囔:“您怎么只让表哥进宫,应该让表弟们也进宫,还有姨父,姨母就算了,她大着肚子呢。” 姨父?宣和帝脑子混乱了一下,在想哪个姨父? 孩子他姨父有一个算一个,不都全死了吗? 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原来小儿子口中所说的姨父是指的谢韫之,这孩子……怪会认亲认戚的。 宣和帝哭笑不得:“谢将军如何就成为你姨父了?人家同意了吗?” “同意了啊。”赵思睿哼哼道:“我在太原住的小半年,都是按着表哥这层关系喊的姨母,表哥表弟们和姨母都同意了,外祖母家也没意见,我大姨母和小姨母亲热着呢,不是姐妹胜似姐妹,您不懂。” 宣和帝算是听出来了,小儿子很喜欢临哥儿这个表哥,也挺喜欢谢将军一家的,怪不得要偷跑出去。 “行,那就让谢将军都领着你的表哥表弟们入宫吧。” 名头是进宫谢恩,总不能越过勇国公府,于是宣和帝将勇国公夫妻俩也一并宣了。 负责宣旨的公公来到勇国公府,请临哥儿出来接旨 勇国公一听,连忙吩咐身边的人:“快去,到隔壁将临少爷请过来。” 公公:“?” 有点奇怪,但管他呢。 一会儿临哥儿到了,公公便笑眯眯地宣旨,传话,态度十分亲和。 这两家可是陛下的亲戚,要关系有关系,要功绩有功绩,千万怠慢不得。 临哥儿接了圣旨与一些赏赐,放在勇国公府,便回到将军府通知爹和弟弟们。 “册封世子的圣旨?”谢韫之问。 临哥儿点头:“爹,陛下口谕,宣您带我们兄弟进宫觐见。” “嗯,去通知你的弟弟们,爹一会儿就来。”谢韫之道,他还要去后院跟许清宜说一声。 “世子哥哥!”禛哥儿听大哥说了缘由,便搞怪地掐着嗓子喊道。 临哥儿淡淡睨了老二一眼:“别太恶心,快去找三弟。” 第303章 美事一桩 第303章 美事一桩 皇帝召见谢陆两府,唯独漏了许清宜,却也有皇后的口谕交代,说没有一同召见许清宜的缘由,是因为体惜许清宜身怀六甲,出行不易。 且等她生下孩子,又慢慢养好身子后,皇后再行召见她。 许清宜听了很窝心,当今皇后是个会体贴人的,有着一副端庄贤良的好脾气。 这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临哥儿召集了兄弟几个,也到许清宜跟前道了别,这才跟着谢韫之一同进宫。 这也是新帝登基后头回召见他们,可见宣和帝有多么忙碌。 因着与两府的关系不一般,皇后不想君臣关系弄得太拘谨,便吩咐在御花园布置了见面场所。 重阳刚过,天气正适宜。 桂花的香气仍在空气中飘浮着,很有种暗香盈袖的意境,还未开败的各类菊花,在御花园里成片怒放。 两府的人随着公公一路走来,已经欣赏了无数种菊花。 显然为了庆贺新帝登基,宫里过了一个十分隆重的重阳节。 “真好看,可惜娘没有来。”禛哥儿感叹完便遗憾地道,他第一次来宫里,忍不住东张西望,感觉御花园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有何难。”临哥儿也惦记着娘,小声与二弟商量:“一会儿咱们出宫,向姨母讨几盆菊花,你先留意留意。” 这也行?禛哥儿可没有这么理直气壮,这毕竟是皇宫里的东西,皇后也毕竟不是他的亲姨母。 不过大哥都开口了,再想想小王爷那个大方的性子,估计这事能成,便赶紧点点头:“好。” 谢韫之在前面听到他们兄弟有商有量,颇为汗颜:“……” 他们是进宫里谢恩来的,不是来要东西的,而且想要什么也可以自己花银子去买,真的不至于。 珩哥儿听说给娘挑好看的花,一双机灵的眼睛也瞬间眼观六路起来,红的绿的紫的,感觉都是娘喜欢的。 勇国公夫妇呵呵笑起来,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讨几株菊花而已,陛下应该没有这么小气才是。 横竖不管临哥儿做什么,在他们眼中都是好的。 落脚处是一个宽敞的湖边亭子,老少几人坐下来喝了会儿菊花饮。 不多时,听见太监通报一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抬眼望去,宣和帝夫妻二人缓缓而来。 “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再不似从前那般随意。 “自家亲戚,不必多礼。”帝后倒是满面笑容,连忙将年纪最长的勇国公夫妇扶起来,还有谢韫之,温和地道:“此处没有外人,也不是在朝上,没有这么多讲究。” “是。”众人应道,可是三个大人心中却很清楚,皇帝这样说是皇帝的恩典,也许是出于真心的,但自己要有分寸,不能真的还与以往一般随意。 从龙之功说来荣耀,但也是一把双刃剑,用得不慎便会伤害到自己。 “姨母,小王爷呢?”临哥儿问,自然也知晓君臣有别这个理,但他在大人眼中还是个小孩子,可以暂时不讲规矩。 “哎。”皇后被这一声姨母喊得眉开眼笑,入了家谱就是不一样,临哥儿终于有感情地喊这声姨母了,忙软着声音回答:“思睿与他太子哥哥都在太傅那儿,已经派人去传话了。他呀,整日表哥长表哥短,从昨日就盼着你们来了。” “这么说他只记挂表哥,都不记得我们了,哼。”禛哥儿这个便宜表弟,倒是理直气壮地挑起了小王爷的理儿。 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半年,要他对小王爷那个缺心眼的毕恭毕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禛哥儿,慎言。”谢韫之微微皱眉,再一次汗颜。 “无妨,他们关系好着呢,喜欢互相打趣。”宣和帝倒是笑吟吟的,天家与臣子之间是要讲尊卑不错,可是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于盛气凌人,导致以后无一知心好友。 成为帝王,不一定就要寡情冷漠,毫无人情味。 端看自己如何平衡罢了。 “到底是在太原一起玩闹了半年。”谢韫之笑笑,也不是真心想苛责禛哥儿。 “不错,各位请入座。”皇帝坐下来,笑着道:“思睿只有一个兄长,太子的个性又喜静。”同时也是因为容貌长得太像祖母,自小刻意深居简出,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是以思睿自小便没有什么玩伴,好不容易与几位表哥表弟投缘,在太原玩得乐不思蜀。” 知子莫若父,那半年应该是赵思睿十分美好的回忆,回来跟他们嚷嚷了好久。 若非情况特殊限制着不许他到处乱跑,早已经三天两头便往将军府跑了,哪里在家里还待得住? “表哥!表弟!”说曹操曹操就到,赵思睿的声音从大老远便传了过来。 众人望去,身穿华服的小王爷跑得飞快,身后的太监宫女都追赶不上。 “小王爷!”禛哥儿挥手响应道,几人很久不见了,难怪激动。 赵思睿一路连呼带喘地跑进来,猛然见到威严端庄的父母,终于想起来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赶紧先给父母行礼:“父皇,母后。” 私底下他还是更喜欢喊爹和娘,索性大家都纵着他,让他感觉搬到皇宫居住,与住在恭王府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嘛。 就是人人都惧怕他,不敢放轻松地跟他玩。 还是表哥与表弟好,一个敢用眼刀子丢他,一个敢踹他屁股,还有一个两面三刀,花了钱也很难收买,气得他牙痒痒。 “思睿,稳重一点,你现在是王爷了,要为天下人做表率。”宣和帝教育道。 赵思睿想起那两面三刀的小表弟,连忙嘴甜地笑着道:“知道了父皇,下回儿臣一定注意,今日只是太高兴了。” 宣和帝扬眉诧异,不错,这孩子近来有进步,都不顶嘴了。 “齐王殿下。”众人欠身拱手,给赵思睿见礼。 赵思睿也赶紧回礼,挨个喊过去:“勇国公,勇国公夫人,多礼了。” 对着谢韫之一脸亲热:“姨父不必多礼。” 对着临哥儿十分惶恐:“表哥下次别这样了,我不习惯。” 对着禛哥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好表弟,你快进宫来陪我读书,宫里太无聊了,我大哥一点儿都不好玩。” 禛哥儿也是笑着的,一听读书就不笑了:“我不行,读书这事儿你还是找我大哥吧。” “别这样啊。”赵思睿一边摸摸珩哥儿的头,边央求道:“我又不是真的读书,你来了我们一起玩,小表弟也一起来。” 珩哥儿瞪大眼,连忙抱住爹的大腿,生怕被人抱走了。 禛哥儿摇摇头,揣着手往大哥的身后躲。 开什么玩笑,在将军府犯错都要扔河里,在宫里犯了错还得了? 他们老谢家就剩没几个孩子了,他责任重大,要好好活着! 宣和帝:“……”刚才还夸这孩子有长进,敢情只是表面功夫,多说两句就露馅儿了,真是不给他夫妻俩长脸。 “表哥。”赵思睿用小狗眼看着表哥。 未等临哥儿开口,皇后不客气地道:“你表哥是案首,用来陪你读书知道叫什么吗?叫做暴殄天物,你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 赵思睿:“……”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嘛,反正被拒绝习惯了,心也不会痛。 好吧,他算了算自己还有五年才能出宫建府,感觉很难熬的样子。 当了皇帝的儿子,即便不是储君,责任也不一样了,他爹语重心长地与他促膝长谈过,让他多学点本事,将来辅佐太子哥哥治理天下。 太子哥哥只有他一个兄弟,倘若他太差劲也是不行的。 赵思睿感觉自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如果真要学什么本事,不如跟着禛哥儿一块学武好了。 既然禛哥儿不肯入宫陪他,索性他求了爹娘,准许他去将军府学武。 谢将军的武功那么高强,他要是能偷师一星半点过来,岂不是美事一桩! 第304章 教育成功 互相厮见过,宣和帝问了几句两府的情况,便要起身去忙碌了,一来刚登基政事太多,二来他本身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没有时间享乐。 临走时赐下蟹宴,托皇后与小王爷好生作陪。 “谢将军,你与朕一道来。” 闻言,谢韫之随宣和帝一起离开了亭子,君臣走到幽静无人处,宣和帝缓缓开口:“朕与皇伯伯两次登基,皆没有大赦天下的打算,不过令尊那边。”他看着谢韫之,商量道:“虽不能叫他官复原职,但脱去带罪之身,在当地谋个小官小职倒是不难,你认为呢?” 谢韫之与原侯府的关系,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原侯府就是谢韫之的累赘。 倘若继续给谢明宗等人高官厚禄地养着,对谢韫之来说只怕不是一件好事。 宣和帝也不希望将这群麻烦弄回来,届时惹出事来,难说不会影响自己与谢韫之的关系。 是为自己着想,也是真心为谢韫之着想。 他相信谢韫之这样的聪明人,应该知晓如何抉择。 “多谢陛下,陛下有心了。”谢韫之连忙道,随后便认真思考起来,其实自从宣和帝登基后,偶尔他倒也合计过此事,但并不着急。 流放虽苦,有他的名号照应着,谢家人最多也只是吃些身体上的苦楚,譬如下地劳动,吃住清苦之类的,谢韫之并不心疼,甚至想借此机会,让父亲与弟弟吃个教训也好。 否则这么快就将人弄回来,按照他对父亲与弟弟的了解,对方定然觉得世上无难事,只要自家朝中有人,将来一样可以肆意妄为。 从前尚且如此,今后只会更甚。 因此谢韫之慢悠悠道:“不过臣以为,这件事不急,可以等隆冬到来再去打点。” 宣和帝一听了然,不禁对谢韫之侧目,满眼的促狭。 看来谢韫之也是怕了啊。 “嗯,也罢,就按照谢将军的意思去办。”宣和帝笑道。 “多谢陛下开恩。”谢韫之拱手谢恩道。 他可不是故意报复,是真的太无奈了才会出此下策。 自己两度得到圣宠,一次比一次站得更高,却也一次比一次更加如履薄冰。 这次身后还多了更多的责任,如何敢大意。 “得了。”宣和帝颔首:“谢将军回去陪着孩子们用膳吧,今年的蟹很肥美,多吃几个。” “是,恭送陛下。”谢韫之看着宣和帝大步离开,这才转身回凉亭。 刚走近,便耳尖地听到皇后吩咐宫人,去准备一些含苞待放的菊花,各类名品都挑些个,还有各类滋补珍品,理好了一并送去将军府。 “……” 想来孩子们趁着他不在,没少朝皇后开口。 谢韫之还能如何,只能装作自己不知道有这回事,反正皇后都已经吩咐了,不拿白不拿。 勇国公府的赏赐也有,皇后丝毫不手软,毕竟再多的赏赐进了勇国公府,将来也是留给自家的亲外甥。 吃的用的这些小头,更是不必看在眼里。 当然了,皇后跟着宣和帝节俭惯了,她眼中的大方并不奢侈,只是相对而言阔绰一些。 要知道除了关系亲近的这些人,别的她连根簪子都没赏。 得到赏赐的禛哥儿眉开眼笑,从宫里回到将军府,便迫不及待地命人将花抱去娘的院子里,让娘赏花。 “娘,这些都是我和大哥从宫里讨回来的,好看吧?”禛哥儿得意洋洋地道:“听说外面一盆卖好几百两,您肯定舍不得买来玩赏。” “几百两只是基础,有些可以卖上千两。”临哥儿纠正道。 赏花是文化人的事,文化无价,没准以后还会涨价。 看着这些漂亮的娇客,许清宜确实挺惊喜的,听见价格就更惊喜了,看着他们兄弟笑眯眯夸赞道:“都是娘的好儿子,可以可以。” 谢韫之:“?” 身为自小不愁吃穿的勋贵公子,他看花就是花,从未往贵贱这方面去想过,可是妻儿好像有着另一套价值观。 怪不得他们兄弟两眼放光,原来看见的不止是花,都是一堆堆的银子。 这一刻,许清宜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谢韫之也觉得夫人的教育很成功,官场里就是需要这样的实干家。 * 另一边,前太子妃李氏已经收拾好了逃跑的细软,是一些各种数额的银钱,还有几身寻常百姓穿的衣裳。 在四处放火的人也安排好了,只是李氏未曾告诉这些人自己真正的目的,只是吩咐他们掩藏好一些,只要不暴露是谁放的火,依照新帝的脾性,大概率不会为难这些伺候的下人们。 禁军对前太子府的看管非常严,隔一段时间便要确认李氏与赵淙毓还在不在,因此李氏才会想出放火这一招来拖延时间。 届时屋子都烧塌了,众人忙着救火,唯有将屋子清理出来,确定他们已经逃走了,那些人才会想着去找密道。 而密道的入口藏得十分隐秘,想来没有一定的时间也找不到。 当晚三更过后,正是天地一片寂静之时,前太子府的大部分人都在熟睡,只有少部分的禁军还在严格看管,定时巡逻。 李氏领着儿子赵淙毓,小心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娘俩偷摸进了密道。 被吩咐放火的人,在两刻钟之后还未见李氏来传话,按照约定说明可以放火了,便忐忑地点燃了屋子里所有的易燃之物。 好叫大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走水了——走水了——”第一个发现起火的人高声喊道。 府邸走水一事惊醒了所有睡梦中的人,赶紧起来救火。 禁军领队觉得事情很蹊跷,府邸好端端的竟然四处起火,而且还是大半夜,因此赶紧派人上报。 “来人!先扑灭太子妃与皇孙屋里的火,确定人还在不在!” “四周继续严格把守,一个蚊子都不准放出去!” “是!”禁军们应道。 顾统领在睡梦中被叫醒,听了属下的汇报,脸色顿时大变,这可不妙:“快去通知城门,严格把守,不能放走一个可疑人物。” 又道:“派人去支援了吗?尽快将火扑灭,确认人还在不在。” 人在走水中死了没关系,但不能凭空消失。 “是,统领!”属下离开。 顾统领望了望将亮的天,也无心再睡了,穿戴整齐出去跟进。 由于火烧得太大了,天亮后才彻底扑灭大火,此时整个府邸已然烧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是以今日入宫上朝经过前太子府的官员们,都看见了烧至焦黑的府邸。 怎么回事?不少人立刻怀疑,是不是陛下命人放的火,毕竟不好明面上处置了赵淙毓。 当然,也有人认为是前皇孙自己放的火,以此趁乱逃走,一时间大家各怀心思。 “……”顾统领面色凝重,抱臂站在焦黑的废墟前,心情很糟糕。 一个属下灰头土脸地从废墟里爬出来,他立刻用锐利的目光看着对方:“如何?” 那名禁军摇摇头,眼神也很是忐忑。 人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没了,挨罚是肯定的,但是害得统领在陛下面前没脸,比他们挨罚还要难受。 “继续在府里搜,一寸一寸地给我搜清楚!”顾统领沉着脸吩咐道。 随后转身也赶了进宫。 这时宣和帝已经起来了,第一时间便有人向他禀报了前太子府走水一事。 宣和帝沉默了片刻也是问:“人如何?” 太监回答不上来。 直到顾统领进宫禀报:“禀陛下,人暂时还没找到,卑职已经通知城门处,仔细把守,府邸也仍在继续找。” 抿唇顿了一下,低着头:“卑职失职,请陛下责罚。” “先做事吧,找不到再说。”宣和帝道,情绪起伏不大,倘若赵淙毓真的逃走了,固然是件烦心事,但也就那样。 那孩子他很熟悉,心性与能力都较为一般,就算有股东风乘着也未必能再起。 更何况世上哪有那么多东风可乘。 第305章 您谦虚了 一天过后,禁军将前太子府翻了个遍,但依旧没有找到前太子妃与赵淙毓的踪影,真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统领将府邸的下人都抓拿起来,威逼利诱地审讯了一番,便查出来这些火都是谁放的。 也因此得知李氏确实筹谋逃走,只是不知对方是如何凭空消失的? 顾统领也想到了暗道机关一类的可能,因此命人更加仔细地探勘。 可惜那条密道在当初修建时便将入口藏得非常隐秘,更何况烧成现在这个样子,就越发难找了。 顾统领办了件不好的差事,也只能到宣和帝面前如实细致地禀报情况,以及说出自己的猜想。 然后准备领罚:“禀陛下,卑职无能,大抵是让他们跑了。” “也未必就跑了。”宣和帝道:“继续把守城门,思索被忽略之处。” “是。”顾统领跪在地上,准备领罚,可是左等右等,陛下也未曾开口。 “顾统领还有事?”宣和帝问。 顾统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咽了回去,道了声‘无事’便起身出去继续追查。 “四海。”宣和帝吩咐身边的公公:“公布出去,就说前太子府的下人故意纵火,李氏与赵淙毓下落不明,宫中正在加派人手追查他们的行踪。” 这个消息放出去,众人还是相信宣和帝的,新帝为人光明磊落,不像是会用这种肮脏手段杀人的人,否则与之最痛恨先帝有何区别? 后宫。 暂且还住在宫中的前皇后也知晓了赵淙毓母子俩失踪的消息,却不信前太子府的火是下人的放的,而笃定火就是宣和帝放的! “赵翧,你杀了淙毓!这是你的阴谋诡计!你以为你能瞒得住天下人吗?!”前皇后在坤宁宫大喊大叫道。 闻言,一群宫女太监都被吓破了胆子,连忙上前去捂前皇后的嘴巴,可惜为时已晚,这话还是传到了宣和帝的耳朵里去。 宣和帝日理万机,险些忘了还有一个前皇后未曾处置,对方娘家张家的人倒是说过,想接前皇后回去养老。 但被他拒绝了。 因为薛太后要亲自收拾前皇后,定然不想看到前皇后安然无恙地出宫养老。 恰好宣和帝刚处理完政务,听说后宫的消息后,便牺牲小憩片刻的机会来了一趟坤宁宫。 这也是他登基后首次与前皇后见面。 从前,对方高高在上地俯视于他,只当他是太子赵翀身边的一条狗,就连赵翀杀了他的妻妹与妹夫如此大件事,也不肯施舍一个愧疚的眼神。 如今,宣和帝威严地站在对方面前,看着对方憔悴苍老,歇斯底里的样子,淡淡道:“你说朕杀了赵淙毓,好,朕便如你所愿,倘若他有朝一日敢露面,朕必将他杀之后快,以满足你的愿望。” “你说什么?”前皇后先是被宣和帝的龙袍刺激了一下,这本该穿在她儿子身上的龙袍,最终却穿在了赵翧这个丧门星身上。 随后琢磨了一下对方的话,那意思是赵淙毓没有死,是真的逃走了? “你没有骗我?”前皇后转惊为喜地问道。 宣和帝冷笑一声道:“朕没有骗你,但你也不必高兴得太早,朕本来并不打算赶尽杀绝,但既然你如此希望朕杀了赵淙毓,那便如你所愿。” 前皇后的脸色慢慢变了,憎恨中带着恐惧,随后又变成愤怒:“赵翧,你做梦!淙毓已经逃出去了,你这辈子都休想找到他!”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宣和帝胸有成竹,还不忘特地提醒了前皇后一声:“等你孙子身死那日,朕一定会到你坟前告诉你,记住,赵淙毓是被你害死的,是你断了他的活路。” 前皇后呆滞了一下,接着尖叫道:“不,你不能这样,赵翧——” 随后话锋一转,态度变得恭敬,跪行到宣和帝身边道:“陛下,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淙毓吧?是我误会了您,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不该,不要迁怒淙毓,呜呜呜。” 宣和帝冷眼看着她:“若是哭泣与忏悔能换回两条人命,皇后与温家人的眼泪早已创造神迹了。” “只可惜,后悔与歉意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前皇后停下了哭泣,知晓求饶无用后,她又变得歇斯底里:“赵翧,我诅咒……唔……” 剩下的恶毒语言,被宫人一拥而上地捂住嘴,死死将她摁在地上控制住。 若是这么多人看着,依然叫前皇后喊出了对陛下的诅咒,他们这些人也不用活了。 “无药可救。”宣和帝皱眉道,看见这样的疯子,已是连话都懒得再说。 有良心之人不必人讨伐,自然知道恶事不能做,而做了恶事的浑浊之人,大抵会一直陷入在自己的迷障里,根本就不会幡然悔悟。 所以,被伤害了就强大起来,不必去求行恶之人的愧疚心,用伤害自己的行为来使之后悔痛苦,那就更可笑了。 “看守起来。”宣和帝不再看前皇后疯魔的样子,只是有条不紊地吩咐宫人:“去一趟宁寿宫,就说朕要坤宁宫有用。” 话音落,前皇后愕然瞪大眼睛,似乎明白了宣和帝这句话的意思,那不就是要杀了自己吗? 虽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她仍然情绪万分激动地挣扎起来,她不想死啊! 可惜手脚与身子都叫宫人狠狠摁住了,动动不得,喊喊不出。 至此,前皇后仍不觉得自己是自作自受,都是赵翧和薛娉害了她! 宁寿宫。 小太监奉皇帝口谕,压着腰身一板一眼地传罢话,便听见年轻貌美的薛太后笑道:“嗯,去回了皇帝,他的话哀家知道了。” “是,奴才告退。”小太监眼都未抬便离开。 皇帝要坤宁宫有用?薛太后倚在软枕上一想就通透了,想必是前皇后因赵淙毓失踪一事惹了宣和帝,才会叫宣和帝发难她。 薛太后为妃多年,深知钝刀子割肉才最疼,本不想这么快让前皇后解脱,但既然宣和帝下了命令,她也没有对着干的道理。 可是她不会杀人哎。 “高兴。”想到什么,薛太后吩咐道:“派人去看看顾统领何时有空,叫他来哀家这里一趟。” “太后娘娘,您找顾统领可是有急事?”高公公想了想,过来谏言了几句:“哎呀,若非有急事,奴才便觉得还是缓几天再找顾统领好些,因为顾统领近日没办好走水那桩事,正忙着呢。” 若是叫陛下知晓顾统领办砸了差事,却还有闲情来宁寿宫晃悠,岂不是害了顾统领? 薛太后一想也是:“倒也不是什么急事,陛下让哀家快点将坤宁宫的处置了,哀家哪里会杀人?” 高兴:“……”您谦虚了。 第306章 前皇后薨 第306章 前皇后薨 思及最近发生的事,薛太后觉得高公公说的也对,暂时还是不要叫顾家弟弟过来宁寿宫走动得好。 这样一来,她只能自己去处理前皇后了。 宣和帝将这件事交给她,既是一种恩典,也是因为不想脏了皇帝自己的手。 事实证明,谢韫之的想法是对的,自从他拦下了宣和帝弑父的冲动后,眼下的皇帝十分爱惜自己那双干净的手。 若非迫不得已,便不会轻易动那嗔恨的恶念。 千古明君的确是美好的祝愿,但又何尝不是一顶隐形的紧箍咒呢。 “罢了,还是你考虑得周到。”薛太后起身来道:“哀家亲自动手吧。” 横竖就是一杯毒酒的事。 顾统领这几日确实忙碌,但宫中的动向还是掌握得一清二楚的,听说娘娘要去处置坤宁宫的那位,想了想,便暂时放下手头的事务,来到坤宁宫等候,给娘娘一个惊喜。 也是多日不见了,免得娘娘怨他为了公务不见人影。 一众宫人簇拥着坐在软轿上的薛太后,气势汹汹地来到坤宁宫,忽然看见多日未见的顾统领,的确挺惊喜的。 这人怎么也在这儿? “娘娘。”顾统领上前来行礼,统领的衣裳挺衬人的,怎么瞧怎么精神。 “顾统领?巧了也是。”薛太后靠在软轿上斜睨了顾统领一眼,抬手叫宫人将轿子放下来。 “听说娘娘要来坤宁宫办事,卑职觉得坤宁宫太危险了,特地过来看看。”顾统领说道。 薛太后笑了笑,前皇后那个老虔婆有何危险,明明她这个过来赐毒酒的太后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不过这话她爱听就是了。 “顾统领有心了。”薛太后起身下轿。 高公公下意识地上前去搀扶,不成想顾统领先他一步,在薛太后跟前抬起了小臂。 薛太后一笑,欣然将纤长漂亮的手搭在了小情郎的手背上,步伐摇曳生姿地走出来:“哀家听说,顾统领最近办砸了一件差事,陛下可有为难?” “谢娘娘挂心,陛下开恩,倒是没有责罚。”顾统领小心地扶着薛太后,提起前太子府一事,心中不由郁闷,他真不信人能插翅飞出去不成,边走边不服气地道:“卑职会继续查的,怎么着也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薛太后侧头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嗯,但也不要太劳累了,尽力为陛下办差是应该的,可顾统领也要爱惜自个的身子才是。” “是。”顾统领应道。 高公公紧随其后,既然被抢了饭碗,便积极地唱道:“太后娘娘驾到——” 闻言,坤宁宫上下都绷紧了心神。 薛太后与前皇后梁子颇深,这个时候来定没好事。 被堵着嘴巴看守起来的前皇后,听到薛太后的到来也是浑身一震,因为宣和帝临走时的吩咐她听在耳里,知晓薛太后的到来便是自己的死期。 “唔唔!”恐惧令她开始剧烈挣扎,随后抬头看见,仪态万千的薛太后被禁军统领扶着进来。 这不合规矩的一幕,叫前皇后瞪大了眼睛。 薛太后未曾离她太近,便停了下来,语气有些惋惜地道:“看你的样子,恐怕也知道哀家的来意了?” 前皇后说不出来,便用力瞪着薛太后。 “本来也是想多留你几年的,好叫你继续体会体会被人视若蝼蚁的滋味,奈何你自己寻死,落到这般境地也还不知悔改,竟敢对陛下出言不逊。” 薛太后摇摇头,忽然心中就没有恨意了,只觉得此人可怜至极:“也罢,哀家就全了你的心愿,让你死个痛快。” 这也是一种释然,放过对方的同时也放过自己。 前皇后吓破了胆子,这个女人果然是来赐死自己的,可是她还不想死,更不觉得自己该死。 先帝德行有污不错,可是与她何干? 就算她不当这皇后,亦是勋贵之女,岂能随便就打杀了去! “来人,赐毒酒。”薛太后淡淡道。 “是,太后娘娘。”宫人领了命,上前将前皇后的嘴松开,准备给其灌毒酒。 “薛娉!”前皇后一经得到说话的机会,立刻高声喊道:“你这个荡妇……唔……” 但很快就被人掐住下颌,强迫张开嘴。 顾统领目光一凛,冷声吩咐道:“不敬太后,来人,给她掌嘴五十。” 话音落,一名禁军上前来,立刻左右开弓地扇前皇后嘴巴子,一时间响亮的巴掌声,充斥了整个大殿。 “娘娘,此人嘴贱心毒,事事以为自己有理,却不知自己狭隘无知,太后娘娘千万莫往心里去。”顾统领害怕娘娘不高兴,认真安慰道。 薛太后倒是没有不高兴,摇头道:“她骂的不是哀家,她眼中的别人正是她自己,但凡修心修口少造业,也不会落得这般田地。” “娘娘说的有理。”顾统领点头道。 他的娘娘不仅有美貌,还有智慧,非寻常人可比。 一直仗势欺人的前皇后就更是连给娘娘提鞋都不配了。 五十个巴掌赏完,前皇后的脸已经肿得惨不忍睹,也再没力气咒骂人,宫人便趁机将毒酒与她灌下去。 看见杯子空了,薛太后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便道:“高兴,你留在这儿看着,哀家先出去。” “是,娘娘。”高公公道。 “死人确实没有什么好看的,污了娘娘的眼睛。”顾统领笑道,扶着薛太后走了出去。 “还是顾统领会体贴人,此番多谢你陪哀家走这一遭,哎呀。”薛太后拍拍心口,煞有介事地道:“哀家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其实心里边慌着呢。” “娘娘不慌,下回要处置什么人,遣人与卑职说一声就是了,还能让娘娘自个动手不成?”顾统领低声道。 “本来哀家也是这么想的,但你事务繁忙,便不忍心叫你来回跑了。”薛太后温柔地道,指腹在顾统领的手背上摩挲:“好好给陛下办差,若真是遇到难办的事,哀家自会遣人劳动你。” “是。”顾统领眼底柔和道,仔细走着这一段路,小心将薛太后送上软轿,目送对方的队伍离开,便又转身匆匆去办差。 当晚,前皇后便死于坤宁宫。 宣和帝听人禀报了消息,自然不打算公布前皇后真正的死因,便给对方安了个思虑成疾,追忆先帝伤心过度而亡的名号。 次日一早便公布出去。 与先帝相关的人,近来接二连三传来坏消息,难免叫人浮想联翩。 前皇后的死因真是疾病吗? 前皇后的娘家张家人:“……” 追忆先帝伤心过度而亡?瞎扯,倘若说前皇后是因为孙子出事思虑而亡,约莫还能有说服力一点。 而前者就完全是瞎扯。 可是即便如此,张家人也不敢追问前皇后真正的死因,只怕越追究牵连出越多的丑闻来,届时前皇后自己声名狼藉不说,还要连累娘家人。 得不偿失。 * 通过禁卫军坚持不懈的勘察,前太子府邸走水三日后,一个令人惊讶的密道入口终于显现在人前。 “统领,这里有条密道!”禁军兴奋地道。 顾统领见状,一切困惑便迎刃而解,看来赵淙毓母子俩便是从这条密道离开的,他立即吩咐:“派人下去查看,弄清楚密道通往何处,还有,消息不可外传。” “是!”禁卫军便弓身爬了进去。 经过一段时间等待,下去的禁卫军终于折返回来汇报,这条密道竟然是直接通往城外的。 顾统领听了直皱眉头,距离走水已经过去三天了,也就是说,赵淙毓母子俩早已出了城逃之夭夭。 他心中沉甸甸地回宫禀报。 宣和帝也是没想到,前太子府竟然有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如此浩大的工程,想必也是先帝的手笔吧? 先帝对前太子当真是父子情深,叫人感慨万千的同时,也颇为讽刺。 顾统领想着,自己这次肯定少不得要领罚了…… “密道的事,叫你的人烂在肚子里。”宣和帝想了想吩咐:“然后叫人将废墟清理了,新建一座佛堂,你亲自盯着,不能假他人之手。” “是,卑职领命。”顾统领道,心中了然,那条密道陛下还想留着,以备以后不时之需。 “嗯,下去吧。”宣和帝看出了顾统领的忐忑,心中好笑,他倒也没有太看重那条密道,更不会为了一条密道而杀人灭口。 而且一想到先帝为了赵翀的逃生路,不知杀害了多少名无辜的工匠,他的心便警醒自己,定要与先帝那个人渣拉开距离,万不能变成第二个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