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色夺谋》 第1章 承欢 夜幕下。 撕碎的罗裙被扬起。 “呜呜……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受不住了……” 叶璇玑浑身抖得像筛糠,柔弱的小手抵着男人,哭着哀求。 越是求饶,男人动作越凶狠,几乎要将她往死里整。 她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最后连哭都哭不出来,失去了意识。 她是被一盆冷水兜头兜脸浇醒的。 不知何时,被人扔到青砖地上。 浑身湿淋淋的,冷得厉害,也疼得厉害,仿佛骨头都被揉碎了。 她双手交叠胸前,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 男人正坐在榻上,上面残留着刺目的红。 强大的威压,令叶璇玑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汤里下毒!” “什么?” 叶璇玑眼里全是无辜和茫然,艰难爬起,拼命摇头解释。 “奴婢没有下毒,真的,请殿下相信……” 话没说完,修长有力的手指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冷酷的嗓音,带着磨人心弦的磁沉。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爬床?” “奴婢没有。”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冰冷的墨玉扳指顶得她小脸生疼。 另一只手,朝她伸过去,指腹轻柔在她眉上细细描画,眼里闪过一丝温柔。 “你的眉眼生得和你姐姐很像。” 男人突出其来的温柔,让叶璇玑有刹那的恍惚。 仿佛看到那个午后。 他和姐姐肩并肩逆光站在梨树下,温柔的冲她招招手。 “小璇玑,你过来。” 她父亲叶诚是前科探花,今已升至户部侍郎。 本贯江陵人氏,靠着妻子卖绣品凑够盘缠进京赶考,一举高中,被榜下捉婿,成为当朝首辅大人的乘龙赘婿。 他一路平步青云,早将乡下的糟糠之妻和一双女儿抛之脑后。 娘带着她和姐姐几乎一路讨饭找到京城,父亲怕事情传出去于名声不利,勉强将她们母女接到李府,却不愿给娘一个名份。 那时,她才四岁,姐姐十二岁。 母女三人在李府为奴为仆,每日遭受打骂羞辱,受尽欺凌。 一年后,李家幺女李清月嫁入太子府成为太子妃。 李清月三年无所出。 李家将姐姐当生子工具送入太子府,替李清月稳固位置。 姐姐一入太子府便是专宠,太子专程陪她回了一趟李府。 母凭女贵,叶诚终于承认了娘的身份,封她为姨娘。 姐姐还将年仅八岁的她接入太子府亲自教养。 那时,太子也待她很好。 让她叫他姐夫。 姐姐怕坏了规矩,并不敢让她直呼他姐夫,她只能在背地里叫一声。 三年后,姐姐顺利生下一个女儿。 之前,姐姐怀过两次身孕,都未能保住。 太子大喜,给孩子取名裴慕叶。 顾名思议,裴禛爱慕叶瑶娘。 但姐姐似乎并不太高兴,太医说姐姐产后失调,导致情志不畅。 太子为安抚姐姐,许孩子养在身边,气得李清月病了三天起不来床。 姐姐要照顾叶儿,她不愿姐姐再为她分心,想回李家陪伴娘。 恰好那时娘病了,她顺理成章回到李家侍疾。 母女两人日子过得还算清静。 好景不长。 叶儿四岁时得了天花早夭。 姐姐还没从丧女之痛走出来突然失宠,府里人都说姐姐做了丑事,与太子府侍卫通奸。 太子一怒之下将姐姐囚禁到冷苑,在他奉旨前往江陵办差期间,姐姐突发疾病身亡,被拉出去烧化。 小纯子暗拾了两块骨头,骨头酥黑,系毒药身死的证见。 姐姐死时,还怀着身孕,孩子已有三个多月。 娘惊闻噩耗,难产而死。 太子府和李府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正想着,头顶响起太子磨牙的声音:“一样的令人讨厌!” 一股凉意,从心底窜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叶璇玑瞬间清醒。 心中苦笑。 姐夫怎么可能还是从前的姐夫。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她只是李家送来取代姐姐的生子工具,没想刚入府李清月竟怀孕了。 工具没了利用价值。 李清月根本不让她进内屋伺侯,只让她做些洒扫烧水的粗活,几乎日日要挨碧云的责打。 今儿碧云闹肚子,将李清月命她送到书房的酸梅汤塞到她手里,才终于见到太子。 她仰起胸膛,倔强地盯着他,想为姐姐辩解。 “殿下可以骂奴婢,但姐姐她……” 太子不给她辩解的机会,暴躁打断:“滚!” 叶璇玑咬咬唇还想说什么,见太子眼神像是要杀人,她屈辱地从地上捡起破碎的衣衫哆哆嗦嗦地套上,一瘸一拐离开了书房。 “阿璇,你这样做,真的不后悔?”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上下瞧了叶璇玑两眼,神色复杂。 叶璇玑眼里已没有半点无辜和茫然,目光幽幽落向关雎楼的方向,声音冷冽坚定。 “我没有选择。” “你明明可以和阿轻一起离开。” “离开?”她轻笑一声,“我娘和我姐姐的仇谁去报?” “唉——”来人无奈叹息,“太子对你?” “他好像怀疑我了。” 来人陡然惊悚:“那如何是好?” 叶璇玑目光缓缓下移,看向不远处一座荷塘。 月下波光粼粼,散发着阴森寒气。 来人打了个激灵:“你不会?” 她苦涩一笑,眼底阴寒微微消散:“他是个多疑的人,看来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砰!” 水花四溅。 “阿璇——” 叶璇玑挣扎两下,让身子往更深处下沉。 岸上传来喧哗声。 她只需要静静等待救援。 正当她感觉越来越透不过气时,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他? 第2章 针刑 叶璇玑干脆闭上双眼装晕,一只大手从她背后伸过来,托住了她的脖子。 她没有挣扎,任他托着她往水面游去。 “璇玑,璇玑!” 他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叶璇玑冷得全身颤抖,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可是她不能。 冰冷潮湿的手指探到她鼻下,她立刻屏住呼吸,装出没有气息的样子。 “你这丫头,疯了不成?” 耳边,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被他放到平坦的地面,宫人们似乎乱作一团。 “太子爷,您没事儿吧?” “还不快去请太医!” 太子暴喝,抬起叶璇玑的下颏,检查口内有无异物。 随后,唇蓦然一凉,他的唇压了上来,叶璇玑心中一紧,再也装不下去,轻咳两声,缓缓睁开眼,看到太子铁青的脸。 太子见她醒来,眼里浮出喜色:“璇玑!” 叶璇玑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还念着一丝旧情,她没有赌输。 初经人事要了她半条命。 跳入冰水又差点要了她另外半条命。 她脑子里昏昏沉沉,却还不忘趁热打铁,勾起他往日对她的那点情份,呢喃道:“姐夫……” 太子神色一怔。 叶璇玑摸不准他的想法,干脆两眼一闭,继续装晕,装着装着竟成真。 她开始发起高烧,嘴里不停呓语。 “我没有,我没有下毒,你饶了我吧,姐夫……” “不,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娘,我没有偷夫人的簪子,我没有……” “滚开!这是我姐姐送给我的,你们不能拿走,不能……” “啊!好痛,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太子握住刀柄的手越攥越紧。 这丫头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残存的理智让叶璇玑拼尽力气,说出她想给太子听到的话。 好累好累。 她彻底昏睡过去。 刀锋划破太子手腕,他捏开叶璇玑苍白干涸的小嘴,血一滴一滴落下。 只经过一夜。 身体碾压撕裂,五脏六腑烧灼般的疼痛消失大半。 本也不是什么大病。 叶璇玑以为太医开的药起了效果,并未往深处想。 昨儿她被太子带到兰亭睡了一夜,必定引起轩然大波,还不知李清月要如何发作。 醒来时,太子早已离开。 她立刻收拾好,来到永福阁。 李清月一见她低眉垂眼,衫重带褪,大有西子捧心之态,不由勾起一股火。 面对桌上精致早膳,胃口全无。 她面上凝结着一层寒霜,冷笑道:“好一个病西施,连本宫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更何况男人。” 叶璇玑知道她表面越是冷静,越是可怕,扑通跪下:“奴婢给娘娘请安。” 李清月手指紧握住扶手,咬着牙一字一字问道:“爬过几回床了?” “奴婢不明白。” 李清月忍住愤怒,转头看了王嬷嬷一眼。 王嬷嬷会意,冲上前粗鲁地将叶璇玑的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一截毫无瑕疵的雪白手腕。 见守砂宫消失,李清月双目淬毒般盯向叶璇玑,冷笑更甚。 “不愧是姐妹,狐媚手段如出一辙,你以为你顶着一张和你姐姐相似的脸,爬上太子爷的床,他就会纳你为妾?” “做梦呢,你姐姐不守妇道,与人私通,太子爷见到你这张脸只会讨厌。” 叶璇玑心口仿佛被人插进一把刀:“没有,我姐姐从未与人私通!” “大胆贱婢,在本宫面前也敢自称我,来人啦,给本宫戳烂她的嘴!” 两个嬷嬷各拿来一把针。 叶璇玑看到寒光森然的银针,脸色发白。 她极力压下恐惧和愤怒,微微挺直胸膛:“娘娘饶命,奴婢不过是卑贱之躯,娘娘怎能因为奴婢伤了贤惠之名!” 早在决定给太子下药之前,她已做好准备。 这一顿皮肉之苦免不了。 她不怕。 她只怕不能为娘和姐姐报仇。 害死姐姐的那一碗毒药,虽是赵良娣命人灌下的。 但,赵良娣只是一把刀。 真正的凶手是李清月。 这两人是死敌,同时也曾一起视姐姐为死敌。 不管是李清月,还是赵良娣,都不是卑微如蝼蚁的她能撼动的。 她唯一能借的势只有太子。 李清月神色一顿:“你什么意思?” “娘娘素来宽仁治下,奴婢伤了是小,叫人瞧见传了出去,连累娘娘名声,奴婢的罪岂非又重一层?” 李清月极为看重她贤惠的名声。 偏偏她最是个克毒的。 喜欢在暗处搓磨人,叫你有苦说不出。 李清月勃然大怒:“你敢威胁本宫?” “奴婢不敢,求娘娘开恩。” 王嬷嬷眼珠一转,凑到李清月耳边低语。 “娘娘息怒,这贱蹄子固然该死,只是太子爷那里不知是什么态度,若这会子真戳烂她的嘴,叫人瞧见,传到太子爷耳朵里,娘娘的贤惠名声岂不毁了?” “为了打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当,得让她伤在暗处才行。” 李清月气得咬牙:“那就戳烂她的身子!” 两个婆子立刻冲上前,将叶璇玑按倒在地,一左一右对准叶璇玑腰间狠狠扎下。 “啊——” 叶璇玑惨叫,脸色惨白。 两个婆子乱戳一通,痛得叶璇玑连连哀嚎:“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的话丝毫不能让李清月消火,她反而更加生气,正要叫两个婆子扎她脚趾,大丫头桃枝来禀报说,太子爷来了。 李清月没想到太子一大早会来,忙命人将叶璇玑拖下去,将屋内收拾好。 太子背着两手走来,李清月笑脸相迎:“一大早的殿下怎么过来了?” 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欢迎?” “哪能呢,臣妾高兴还来不及,殿下来得正好,臣妾陪殿下用早膳。” 太子没什么胃口,眼神环顾四周,没见到叶璇玑,他脸上不知是失望,还是气恼,缓缓坐了下来。 李清月殷勤地给太子夹了一块他素日爱吃的桂花糕。 “这是臣妾亲自做的,殿下尝尝看。” “你有孕在身,怎可这般劳累。“ 李清月脸上染起一丝红云:“太医说,多活动才好生养,再说了,能为殿下洗手做羹汤,臣妾很高兴。” 太子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今儿本宫要来?” 李清月一向温柔贤良。 待叶瑶娘很亲近,叶瑶娘有孕时,她日日派人送补品到关雎楼。 出事时,若不是她替叶瑶娘求情,当时他恐怕一怒之下会直接杀了她。 想到这里,眉心紧皱,胸口一阵刺痛。 她会虐待璇玑? 是她装得太好? 还是璇玑撒谎? 不会,璇玑昨晚发高烧说的呓语,不会有假。 李清月更加娇羞,盈盈望着他:“臣妾并不知道殿下何时会来,天天备着,只怕殿下万一哪天过来,吃不到合口味的膳食。” 太子意味难明:“你果然贤惠。”他尝了一口,赞道,“还是你做的桂花糕最好,甜而不腻。” 李清月被夸得心中欢喜,笑盈盈的正要说什么,太子忽然问道,“她呢?” 第3章 封她为承徽 李清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说的是?” 太子声音冷冷,听不出情绪:“璇玑。” 李清月脸色僵住:“她一直外面伺候,殿下怎忽喇巴想起她来?” 太子有些不悦:“想起就想起了,她人呢?” 李清月心虚的不敢看他:“她……她身子不适,未能过来。” 太子冷哼:“难道她病的爬不起来了,也敢拿大,你待她们也太宽了!” 李清月见太子突然发怒,心中微慌,同时又有些高兴。 肯定是昨儿太子对叶璇玑不满意,才借机发作。 看来这小贱人功夫也不怎么样嘛! 她连忙道:“殿下息怒!”顿了顿,试探性地说道,“臣妾这就吩咐人过去传她过来伺候。” 太子应该不想见到她。 只是单纯的发作。 谁知太子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这下,李清月拿不准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万一叫太子看见她浑身是伤,如何得了,她转头看向王嬷嬷,朝她使了个眼色。 王嬷嬷立刻会意,在叶璇玑进来之前,威胁道:“你若敢装病叫痛,连累到你弟弟就不好了。” 叶璇玑心中冷笑。 什么弟弟,根本就是假冒的。 弟弟生下来时,她悄悄看过一眼,小猫儿似的一团,右足心有颗小小黑痣。 到了晚上,弟弟右足的黑痣消失不见。 她留了心,发现夫人身边的翠嬷嬷提着一个小篮鬼鬼祟祟,她一路跟踪到桃花溪,翠嬷嬷将小篮扔进水里。 翠嬷嬷一离开,她赶紧跳下水将小篮捞起,篮子里装的正是弟弟。 她带着弟弟找到阿轻,将他安顿好,不动声色回到李府。 第二天一早,夫人派人来传她,让她去太子府服侍李清月。 假弟弟的来历她不得而知,只知道是夫人调包的。 夫人想利用孩子控制自己。 她忍着周身刺痛,上前为太子布膳,因为太疼,拿住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太子狐疑看了她一眼:“好好的,你抖什么?” 李清月心惊肉跳,忙抢在叶璇玑前头笑道:“她与旁人到底不同,臣妾待她略宽纵些,从不叫她做这些伺候人的粗活。” 太子冷笑:”你果然贤惠。“ 太子连夸两次贤惠,李清月这才咂摸出不对劲。 再看太子脸色,阴沉沉的,似乎不大高兴。 她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小贱人给太子吹了什么枕头风? 她心里突突乱跳,正要找话描补,太子突然道:“别站着了,坐下一起吃。” 李清月愕然瞪大双眼,差点没稳住。 让一个贱婢和她堂堂太子妃同坐。 这比故意打她脸还要过分! 叶璇玑吓了一跳,哪敢真的坐下,忙推辞道:“殿下,这……这不合规矩。” “本宫就是规矩!”太子不想她这般不识抬举,重重磨了一下牙齿,“坐下!” 叶璇玑胆怯地看向李清月。 她敢打赌,她若敢这会子坐下,待太子离开,她一定会吩咐人戳烂她的屁股。 李清月忍着满腔嫉愤,冷笑道:“殿下的吩咐你也敢不听?” 叶璇玑只得坐下。 太子夹了一只水晶角儿递到她面前,声音冷硬:“吃!” 李清月气得差点背过气,这么多年,太子连一次都没有给她夹过,这会子却夹给叶璇玑吃。 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冷着脸道:“殿下玩笑也得有个限度,她到底是个贱婢,怎配让殿下为她布膳!” 太子眉心一皱。 李清月在他面前一向温驯,从来不曾这样刻薄过。 看来她是装不下去了。 他立刻拉长脸:“很快她就是不奴婢了。” 李清月怔愣住:“殿下此话何意?” “昨夜本宫要了她,自然该给她一个名分。”他颔首微微思量,“就封她为承徽。” 叶璇玑有些意外。 昨夜太子救她,还将她留在兰亭,可见对她不是全无感情。 只是没想到,会封她为承徽。 李清月更没想到,刚嘲讽叶璇玑做梦,这么快脸就被打得啪啪作响。 当年,叶瑶娘入府只是个通房丫头,没想到叶璇玑直接飞升做承徽。 她几乎要气炸,声音变得尖锐:“可是臣妾已经答应晋王了。” “这又与六弟有什么关系,你答应他什么了?” “前儿,晋王来府里找你,不小心在花园见到璇玑,臣妾原是让碧云去收集花瓣,不知为何变成璇玑。” 她这般说,就是想让太子知道璇玑故意勾引。 碧云简直该死,让她去送酸梅汤给太子,怎么变成叶璇玑了? 边说边打量太子,见太子似乎听了进去,脸色阴沉,她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又道,“晋王对璇玑一见倾心,说要纳璇玑为妾,臣妾想着,这也是璇玑的造化,就答应了。” 晋王生性残暴,叶璇玑落在他手里生不如死。 本来,她还有些犹豫,想着等生下孩儿,看看是男是女,自己身体情况如何再做定夺。 叶璇玑竟背着她爬床,比她姐姐还下贱无耻,她如何能忍。 “放肆!”太子大怒,“璇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李清月委屈万分:“臣妾不也是为了璇玑好嘛。” 太子冷哼:“是不是为她好,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该你管的事,不要随便插手!” “殿下——” 李清月气结,眼圈泛红,忍不住落泪。 太子没有丝毫怜惜之心:“即刻起,叶璇玑迁居关雎楼。” 说完,拉起叶璇玑的小手,带她一起离开,留下李清月一人在风中凌乱,崩溃。 王嬷嬷赶紧吩咐丫头打来一盆温水,拧了温热的毛巾替她擦脸。 “娘娘啊,你不该一时沉不住气提起晋王,晋王什么性子,难道太子爷会不清楚?” 李清月颓然靠在椅子上:“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得回来。” “罢了罢了,娘娘也不要过于放在心上,孩子要紧,太子爷不至于为了一个贱婢真生娘娘的气。” “你说的倒轻巧,她在殿下身边养过几年,殿下待她到底与旁人不同。” “再不同也有限,不过图个鲜新,否则怎么会让她住到关雎楼,那可是不祥之地。” “本宫看未必,说不定殿下还惦记着那个贱人,爱屋及乌呢。” “哪个男人喜欢戴绿帽,更何况是太子爷这样的人物。” “……” “退一万步说,就算太子爷心里还有那个贱人,爱屋及乌又如何,登高必跌重,当年叶瑶娘有多得意,结局就有多凄惨。” 李清月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王嬷嬷又递上一杯,继续劝慰,“说到底,没有娘家做依靠,什么恩宠都靠不住,当务之急是赵良娣。” 李清月眉心一皱:“这贱人又闹什么妖蛾子了?” “咱们得防着她暗算,更要防着她有孕,奴婢刚刚得到消息,赵将军回京了。” “什么?” 李清月如遭雷劈。 赵毅一回京,太子还不得天天宠幸赵燕燕,万一她也怀孕,还是个皇孙怎么办? 她恨得捶向小腹:“都怪你不争气,若是个小皇孙该有多好。” 她假装自己喜欢食酸,每日都会命人熬酸梅汤。 其实,她一闻到酸味就想吐。 她想吃辣。 酸儿辣女,这胎八成是个女儿。 王嬷嬷立刻握住她的手:“娘娘千万不可伤了孩子,依奴婢之见,太子爷提拔小贱人也好,让她和赵良娣斗去,就像当年对付叶瑶娘那般,咱们只要坐山观虎斗。” 李清月深觉有理,不再言语。 太子带着叶璇玑刚走出永福阁没多远,晋王府秦公公来了,太子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目光幽幽盯着叶璇玑。 叶璇玑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太子突然冷笑:“如今你倒成香饽饽了。” 第4章 毒真不是你下的? 叶璇玑小手局促地拧着衣角,垂头无言以对。 太子忽然伸手揽到她肩上,像是要宣誓主权似的,冷冷盯着瞬间咋舌的秦公公。 “你回去告诉老六,叶璇玑是本宫的人!” 秦公公知道这位太子爷性情暴戾,阴晴不定,吓得变了脸色,慌忙离开。 太子又看了叶璇玑一会儿,目光越来越冷,犀利得似要将叶璇玑身体洞穿。 叶璇玑实在撑不住,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太子忽然问道:“毒真不是你下的?”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希望毒就是她下的,至少可以证明她想成为他的女人。 叶璇玑坚决否认:“不是奴婢。” “那你哆嗦什么?” “奴婢……” 她想了一下。 倘若她告状,太子或许会生李清月的气。 也只是或许。 就算太子真生气,也不可能拿李清月怎么样。 她是李家女儿,太子需要李家扶持。 况且,自己说出怎敌得上太子亲自发现。 “奴婢只是有些不舒服,殿下……”她忍下不适,乞求地看着他,“奴婢可以带走姜儿么?” 独木不成林。 她身边必须要有可信任的人。 小时,姜儿服侍过她几年,对她忠心耿耿,姐姐死后,姜儿被指派到永福阁做粗使丫头。 她从主子跌落成奴婢,姜儿从未轻看过她,反而拼尽全力维护,为此,不知挨了碧云多少嘴巴子。 太子生气毒不是她下的,冷酷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本宫提条件!” “奴婢……” 她几乎要哭了。 太子心中一软:“……好吧!” 叶璇玑没想到太子轻易就答应了,脸上泛起喜悦的红:“谢谢姐夫。”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慌忙捂住嘴,眼神游移,不安地看着他。 太子愣了愣,眼中略过怒意,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叶璇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复杂冰冷。 回到厢房准备收拾东西,早有一个年长的姑姑等在那里,皮肤白净,眉眼间一团和气。 见她进来,忙上前请安:“奴婢秋瓷参见叶承徽。” 叶璇玑一眼看见她,便觉得几分亲切,含笑扶住她唤了一声:“秋瓷姑姑。” 姜儿满心欢喜,笑着迎上前,跪下向璇玑请安,璇玑忙扶住她:“你怎么倒生分起来了?” 姜儿笑道:“不是生分,是规矩礼数。” 璇玑拿她没法,只得生生受了。 姜儿和秋瓷开始收拾,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就是几件衣物和一盆寒兰。 叶瑶娘死时,所有遗物付诸大火之中,只剩下这一盆寒兰。 叶璇玑一直将它养护得很好。 到了关雎楼,看着熟悉的屋子,熟悉的摆设,还有墙角一枝早已开败凋零,只剩枯树的红梅,挂在窗下被风吹得近乎支离破碎的琉璃风铃,叶璇玑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里曾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自从姐姐出事后,太子一怒之下封了关雎楼,这里成了不祥之地。 太子再也不愿踏足,为何命她搬进来? 他的心思总是这样难猜。 没时间多想,因为人手不够,她和秋瓷,姜儿一起收拾。 久无人居住,里面虽然挺干净,有打扫过的痕迹,三人工作量还是很大。 秋瓷和姜儿并不敢让她劳累,璇玑又有伤在身,忙活了一会儿倒头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擦黑。 姜儿端来一碗香喷喷的红油馄饨,顿时勾起璇玑肚子里的馋虫,轻轻吹了两口气,正要吞下,太子身边的大太监魏长海过来了。 “叶承徽,太子爷让您马上去清凉殿伺候。” 叶璇玑恋恋不舍放下馄饨,随魏长海来到清凉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少数几个太监宫女,敛声屏气,鸦雀无声。 魏长海朝内殿努努嘴,小声提醒:“太子爷心情不大好,承徽您警醒着些。” “多谢公公提醒。” 叶璇玑走进内殿,见太子正闭目斜靠在暖榻上,身上盖着一件薄薄的锦毯。 毯子滑落,一半垂于床边。 叶璇玑不敢打扰,小心翼翼伸手想要替他将毯子盖好,手刚触碰到毯子,他突然惊醒。 “谁?” 说话间,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架到叶璇玑的脖子上。 叶璇玑脸色一白:“殿下饶命,是奴婢。” 太子这才瞟了她一眼。 这一眼。 他似乎看到了叶瑶娘的影子,心突然刺痛,被立刻按下,脸色不悦道:“你这丫头在永福阁待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半点规矩不懂。” 叶璇玑急忙想解释:“奴婢……” “嗯?” “妾身给殿下请安,妾身并非不懂规矩,只是想帮殿下盖好毯子,省得受凉。” 他收回匕首,似笑非笑:“你还和小时候一样,凡事都喜欢辩驳。” 她抬起头看他:“不辩驳,难道要做哑巴么?” 说完,才发现他衣衫松松地披在身上,没有系好,露出精壮而宽厚的胸膛,映着烛火,散发着如玉般的莹润光泽。 惺忪的睡眼,微微泛红,平添了几分慵懒妖异。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想要低下头,他却伸过手捏住她的下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打量着她,若有所思。 她睁着纯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看着他。 看着这一双漂亮的过分的眼睛,他忽然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哭的梨花带雨模样,身体渐渐燥热。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牙尖嘴利,昨晚的可怜劲哪儿去了?” 叶璇玑脸色更红,烧得滚烫。 “殿下……” 她轻轻唤了一声,竟不知如何应对。 她的声音又软又媚,不胜凉意的娇羞自然流露,这世上没有几个男人能抵抗,太子也不例外,心砰砰乱跳。 他有些恼怒。 又不是没见过美人。 他放下手,声音黯哑:“茶。” 叶璇玑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双手捧到他面前,他接过茶喝了一口,问道:“这些年,你在李府过得可好?” “好。” “太子妃待你可好?” “也好。” 太子见她谨小慎微模样,想起从前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脆生生叫他姐夫,缠他做风筝,他说没空,她就哭鼻子耍赖,将鼻涕蹭到他衣袖上的娇纵小丫头。 心头没由来一阵难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你已是本宫的女人,若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跟本宫说,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呵呵…… 饼画得很好。 她不敢当真。 男人爱你时,你什么都好,不爱你时,连呼吸都是错。 想当年,他何尝没有对姐姐说过同样的话,当姐姐查出叶儿感染天花是赵良娣所害,太子却说她是诬告。 你今日所哭诉的一切,说不定会变成来日罪状。 她乖顺点头:“是。” 太子拍拍床榻:“过来,坐到本宫身边来。” 第5章 杖责 叶璇玑心中一哆嗦。 昨晚的痛叫她害怕。 她没有退缩,起身正准备乖乖坐下,被太子一把拉进怀中,跌坐在他大腿上。 叶璇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高挺的鼻梁靠近,冰冷的唇覆上了她。 她早就知道身为妾室要做什么,没有丝毫反抗,任他予取予求。 太子的吻霸道而急促,恨不能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 不知是不是还带着对叶瑶娘的恨,他的动作越发凶狠。 叶璇玑无力的承受着,小手攀着他。 他的手游移到她的腰上。 咝—— 叶璇玑痛呼出声。 太子感觉到不对,突然松开了她,望着她痛的小脸汗津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他深深皱起眉头。 “你怎么了?” “没……妾身没事,殿下……”她痛苦地蹙着眉头,可怜兮兮地乞求,“你能不能温柔一些?” “好。” 他果然温柔许多,褪下她衣衫时,留意看她,只见她身上到处都是针扎过的痕迹,有的地方沁血结痂。 叶璇玑到底是他养过的孩子。 他有些心疼,不敢再动作,冷着脸问她:“你还敢说她待你好?” 叶璇玑不能否认,也不能告状。 眼泪是最好的武器。 她咬着唇眼泪水汪汪地看着他,什么都不敢说。 太子本来还想骂她不争气,瞧她哭得眼睛鼻子红彤彤的,好不委屈可怜,心中一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像她小时候受了委屈一般,伸手摸摸她的头:“别哭了,从今往后,本宫会护着你。” 叶璇玑趁势将头埋进他怀里,小手覆上他心口,软软地唤了他一声:“殿下……” 火,腾地燃起。 太子实在受不住,命魏长海将叶璇玑送回关雎楼。 魏长海见太子脸色比刚才还难看,以为叶璇玑像小时候一样犯倔,得罪了太子,无奈摇头。 叶璇玑却松了一口气。 她设计太子不假,但昨夜之痛心余有悸,今夜能躲过自然最好,至少可以休养一下。 况且,太轻易得到,男人反而不珍惜。 今晚也算不虚此行,没废什么力气让太子目睹李清月的恶行,哪怕看在皇后和李家份上不会动她,至少会引起他的反感。 叶璇玑离开后,太子冲了个凉,来到永福阁。 李清月听闻太子命叶璇玑去清凉殿伺候,气得将勉强吃下的晚饭全都吐了出来。 孕中受不了辣的诱惑,她吃了一小碗麻辣豆腐,吐出来时刺激的喉咙火辣辣的痛。 王嬷嬷端来凉茶刚给她漱完口,丫头进来通传,太子来了。 李清月又惊又喜,慌忙想要收拾,太子已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闻到屋内有股难闻的味道,太子下意识的皱眉。 李清月生怕被太子瞧出端倪,朝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王嬷嬷立刻点燃檀香,遮盖住辛辣难闻的气味。 原本太子妃还想留着叶璇玑以备不时之需,谁知她这么有心计,爬上太子爷的床。 这样有心计又美丽的女人就是祸害。 所以,这一胎太子妃怀的必须是男孩。 太子闻到檀香味勾起心中旧事,抬腿踹在王嬷嬷肋上,王嬷嬷“哎呦”一声,被踹懵了。 李清月也懵了。 太子怒斥:“好个大胆的狗奴才,竟敢谋害皇孙!” 王嬷嬷赶紧爬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叫冤:“奴婢冤枉啊,奴婢对殿下和娘娘忠心耿耿,怎敢谋害皇孙,请殿下明查。” 李清月不知太子突如其来的火气哪来的,心中又疑又惊,忙上前打圆场:“殿下,王嬷嬷是看着臣妾长大的,对臣妾忠心不二,她不可能会谋害皇孙。” 太子冷哼:“孕妇不能接触檀香,容易导致流产,这狗奴才是何居心。” 王嬷嬷委屈得不行。 百合香味道太淡,她不过顺手选了味道浓烈的檀香,不然无法遮盖住气味。 就算殿下闻不到辣味,闻到呕吐物的味道也会心里不适。 她完全是好心,怎么就成谋害皇孙了? 她求助地看向李清月,又要喊冤,太子沉声一喝:“来人啦!将这个谋害主子的狗奴才拖出去,杖责三十!” 李清月大惊失色,哀声喊道:“不要,求殿手下留情,王嬷嬷已近五十,三十板子下去,不是要她的命吗。” 太子不为所动:“让所有宫人到院子看着,谋害皇孙是什么下场!” “殿下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王嬷嬷被拖出去时还在叫冤,十几板子重重盖下,只能哼哼。 李清月再也顾不得,飞扑到王嬷嬷身上,挡住板子,泪如雨下:“殿下,求您饶了王嬷嬷吧,她绝不可能谋害臣妾。” 太子不过借题发挥,一来给叶璇玑出气,二来是想杀鸡儆猴,让人不敢打李清月腹中孩子的主意。 近日,他遭群臣弹劾。 太子年近三十,膝下无子,将来无人传位,劝皇上另立新储。 他才刚满二十五,乃先皇后所生嫡子,排行第三。 先皇后生有三子一女。 一场大火,先皇后被困于坤宁宫,大哥二哥为了救母亲葬身火海。 那时,他才七岁,由继后李元贞抚养长大。 李元贞生有一子,不幸夭折。 李清月同是李家人,又怀有身孕,出了气,他不打算过分追究,走过去扶起李清月,言语间夹杂着一丝怨怪。 “哪怕为了孩子,你也不该如此,万一板子错打到你身上如何是好?” 李清月见太子当着众人面公然杖责她的人,又气又羞又委屈,抽泣道:“殿下,你就饶了王嬷嬷吧。” “看在你的份上,本宫暂且饶她一命。” 李清月一边拭泪,一边命人抬来春藤椅,将王嬷嬷抬走。 太子看着步伐凌乱的背影,眼神一寸寸幽暗。 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她对璇玑施以针刑时,何曾有半点慈悲心肠。 春熹阁的赵良娣听闻王嬷嬷被当众杖责,差点没笑岔气:“活该,这可真是坏事做多太多,遭报应了。” 旁边房嬷嬷朝桌上一碟子花生栗子糕努努嘴:“良娣,这……还送到永福阁吗?” 赵良娣眸色一暗:“扔了吧!” 太子刚公然杀鸡,她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去当猴。 房嬷嬷献计道:“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依奴婢之见,不如送去关雎楼。” 第6章 针锋相对 赵良娣疑惑道:“麝香只能令孕妇流产,送给她做什么?” 房嬷嬷老成的脸上全是算计:“她如今正得宠,万一也怀了孩子就不好了。” 赵良娣眉心一动:“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她吩咐身边大丫头道,“蕊黄,送去关雎楼。” 蕊黄一惊:“叶璇玑可是新宠,万一……” 赵良娣气得将手边茶盏砸到地上:“她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到殿下的宠爱,她姐姐在我面前不过是一条狗,何况是她!” 蕊黄有些犹豫。 赵良娣更加愤怒:“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就算太子爷知道又怎样。 叶璇玑不同于李清月,她就是一个玩物,太子爷不可能为了一个玩物得罪哥哥。 就算太子爷生气,她顶多撒个娇儿就好了。 毕竟,她和太子爷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分不比旁人。 蕊黄深知房嬷嬷看着精明,实则是个心内没成算的,哪里敢去送糕点,慌忙捂住肚子:“哎哟,奴婢肚子突然有些疼。” 房嬷嬷伸手往她额头狠狠一戳:“没用的小蹄子。” 她端起糕点,昂首阔步地走了。 走到屋门口看到另一个大丫头蕊珠进来,她立刻支使蕊珠去送糕点。 蕊珠不大将房嬷嬷放在眼里,更不将叶璇玑放在眼里,撇嘴轻蔑道:“那叶璇玑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送东西给她!” 房嬷嬷下不来台:“你个小蹄子,良娣的吩咐你敢不听?” 蕊珠翻个白眼:“是良娣吩咐的吗,还不是嬷嬷你自己躲懒,再说了,我娘病了,良娣许我家去,我可没这闲功夫。” 说完,抬脚就走。 蕊珠是赵良娣身边第一心腹,房嬷嬷倒不敢真的得罪她,气得啐了一口,灰头土脸地走了。 到了关雎楼,两眼轻蔑地盯着叶璇玑。 见叶璇玑看着糕点有犹豫之色,她立刻拉下脸:“这可是良娣赏赐的,叶承徽不要不识抬举!” 姜儿气愤道:“房嬷嬷,你想要以下犯上吗?” “呸!”房嬷嬷根本不将姜儿放在眼里,啐了一口骂道,“有你个贱蹄子说话的份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说话时,唾沫横飞,有几滴溅到叶璇玑脸上。 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脸上唾沫,冷声道:“姜儿是我身边的人,你骂她就是骂我!” 房嬷嬷居高临下,倨傲道:“奴婢还是良娣身边的人呢,承徽对奴婢不敬,就是对良娣不敬。” 叶璇玑冷笑:“房嬷嬷好大的口气,一个奴婢也敢和主子比肩。” 房嬷嬷还想说什么,身后小丫头扯扯她衣袖,在她耳边小声道:“嬷嬷快走吧,万一秋瓷姑姑回来就不好了。” 房嬷嬷知道秋瓷是太子身边的人,恨恨盯了叶璇玑一眼,气咻咻走了。 叶璇玑脸色沉了下来,拿了一块花生栗子糕要送入口中。 姜儿急忙阻止:“主子,赵良娣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这东西肯定有毒。” 叶璇玑轻笑道:“没有毒,我还不吃呢。” 姐姐第一胎没保住就是因为误用了含有麝香的香料。 所以,她对麝香分外留意。 她不是孕妇,现在也不想怀孕,接触少量麝香不会有事。 倒是这糕点里的花生她不能碰,吃了倒不至于会死,但会受些罪。 心不狠,站不稳。 第二天一早,后院众妾来给李清月请安。 赵良娣也来了。 平时她不大来,今儿只是想来瞧个笑话。 见李清月眼眶乌青,一脸憔悴模样,她不由得意笑道:“娘娘掌管后院,素日很得殿下敬重,昨儿王嬷嬷怎么挨板子了?” 李清月知她故意嘲讽,脸色一沉就要发作,旁边苏良媛轻笑:“良娣也很得殿下敬爱,前些日子小蔡子不也挨了殿下一记窝心脚。” 赵良娣顿时下不来台,冷笑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瞧你这一脸晦气样,怪道殿下半年都不曾召你。” 苏良媛大窘。 赵良娣又笑道:“你入府这么久,殿下通共宠你两三回吧?哪比得上叶璇玑,接连被殿下宠了两晚。” 她目光挑衅地看向李清月,“娘娘,你说是吧?” 李清月轻咳一声,沉声道:“殿下宠谁不宠谁岂是你我能置喙的,本宫劝你少打听这些有的没的。” 赵良娣冷嗤道:“娘娘还真是贤慧呢,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外四路侄女塞到殿下床上,娘娘以为这样就能稳固位置?白日做梦呢。” 她捂嘴轻笑,看向屋外,“瞧瞧,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见她过来请安,真当自个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李清月本来就恨毒了叶璇玑,昨儿太子突然发火,固然是因为担心她腹中孩子,也有可能是叶璇玑告状。 她想要当众给她没脸,却久久不见她来,心里更气。 她气,也不想让赵良娣好过,冷笑道:“如今她可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谁还敢与她计较。” 赵良娣果然心里酸水汩汩往外冒,酸气上涌,牙都要酸倒了。 其余妾室也酸的不行。 “这叶璇玑实在太猖狂,连规矩礼节都不放在眼里!” “是啊,娘娘不可宽纵了她,宽纵一回就有第二回,日后如何治下?” “听闻她使了下作手段媚惑殿下,像这样的狐媚子,娘娘当重重罚她,以儆效尤!” “啪!” 赵良娣猛地一拍扶手,咬牙切齿厉声道,“皇后娘娘最厌恶狐媚子,曾下令对妖姬宋映施以梳洗之刑,这贱人也应该受梳洗之刑!” 此话一出,所有人噤声。 一个个像看好戏一样看着赵良娣。 皇后娘娘可是太子妃的亲姑姑,以宽仁治理后宫。 这种事是能拿到台面来说的吗? 况且,只是传闻,谁也没亲眼见过,万一是有人故意抹黑皇后娘娘呢。 这个赵良娣真是口无遮拦。 幸灾乐祸看完赵良娣,又看向李清月。 李清月脸色黑如锅底,正要发作,转念一想,赵良娣如此恨叶璇玑,于她而言反倒有利。 让她们两个狗咬狗去。 叶璇玑怎么还不来? 这贱人得志便猖狂,连请安都不来了。 正要出言警告赵良娣两句,屋外忽然响起一阵哭喊声。 “娘娘,娘娘,求您救救叶主子。” 第7章 将计就计 李清月没听清,沉声喝道:“何人在外面喧哗吵闹!” 几乎所有人齐齐勾起脖子看向屋外,一脸八卦。 桃枝出去见是姜儿,不由喝斥道:“姜儿,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吵闹!” 碧云死死拉住姜儿道:“还跟她啰嗦什么,这么没规矩的东西,拖出去打她五十板子!” 碧云一向欺负叶璇玑和姜儿欺负惯了,不要说姜儿,连叶璇玑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叶璇玑,她挨了太子妃好一顿训斥,要不是姨母从旁劝说,太子妃已将她赶出太子府。 她更恨叶璇玑抢了她的巧宗儿,送酸梅汤送到了太子床上。 论样貌,她也不差叶璇玑多少。 说完,狠狠在姜儿胳膊上掐了一把,痛得姜儿“呀”的一声惨叫。 她顾不上痛,哭诉道:“桃枝姐姐,求您禀报娘娘一声,让她救救叶承徽,叶承徽她……她快不中用了,呜呜……” 桃枝大惊,不就受了针刑,怎么快不中用了? 若真死了,殿下岂不是要怪罪娘娘。 她急忙问道:“好好的,叶承徽怎么就不中用了?” “我也不知道,昨儿叶承徽吃了几块糕点就说头晕不舒服,我以为受了凉,没想到早上醒来,叶承徽出了一身的红疹,这会子眼珠儿也直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碧云大喜,兴奋得差点笑出声。 死了活该! 桃枝眉心紧锁,问道:“糕点哪儿来的?” 姜儿哭道:“赵良娣命房嬷嬷送来的。” 不关太子妃的事,桃枝松了一口气,忙进屋禀报了李清月,当着众人面故意说出是吃了赵良娣送的糕点。 赵良娣心突突乱跳。 就是麝香而已,叶璇玑又没怀孕,怎么可能快不中用了? 难道她和太子缠绵得太狠,体质过于虚弱才抵抗不住? 她心里又冒出一股强烈酸气。 管她呢! 死了正好。 太子顶多生她几天气,她流几滴眼泪撒个娇就过去了。 李清月听完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赵良娣就弄死了叶璇玑。 如今太子正稀罕叶璇玑,必定会重重惩罚赵良娣。 其余妾室像是听到什么大好消息,眉尖闪过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之色,唯有默默无言的张良媛轻轻叹息一声,转头看了一眼赵良娣,指甲掐入掌心。 李清月掩去情绪,假模假样道:“快去请胡太医过去瞧瞧,看看能不能救得回来。” 说完,遣散众妾室,独留下赵良娣,火上浇油道,“她如今势头正劲,连本宫都得避其锋芒,你也忒胆大妄为了,她几句枕头风一吹,王嬷嬷就挨了打,你竟然敢下毒!” 赵良娣脸色一变,矢口否认:“娘娘哪只眼睛看见是妾身下毒了,妾身还说是娘娘下的毒,栽赃陷害妾身呢。” 李清月冷笑:“本宫的人并未踏足关雎楼,去的是你身边的嬷嬷,本宫言尽于此,听不听全在你。” 说完,她抬脚便走。 赵良娣心里犯起嘀咕。 死人才不会说话,胡太医与哥哥有几分交情,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太子上早朝结果了她。 省得她向太子告状。 太子冲了凉,又发了一通火,早上醒来便觉得鼻塞声重,懒怠动弹,正好他也不想见到那帮老臣的嘴脸,托病不去早朝。 他向来最厌恶有人打探他的行踪,他不上朝也只有贴身照顾的太监宫女知道。 一大早,秋瓷急急来报,说叶璇玑不好了。 太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一边吩咐魏长海去请太医,一边飞奔到关雎楼。 叶璇玑脸上身上全是红疹,神气昏沉,气息微若,根本不知道太子进来。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秋瓷这才道:“昨儿赵良娣命房嬷嬷送来一碟花生栗子糕,承徽吃完就不舒服了。” 太子大怒:“查,给本宫查这花生栗子糕里到底有什么!” 叶璇玑听到太子的声音,费了极大力气才睁开肿胀的双眼,喉咙里堵得难受,好像有小刀在割。 未开口泪先流。 她动动嘴唇,艰难开口,声音委屈沙哑地磨在人心上。 “姐夫,你终于来了……” 太子有些慌神,忙替她拭泪,嘴里却怨怪道:“你这丫头怎这般不争气,三天两头遭人暗算。” 叶璇玑更加委屈,嘴唇颤抖得不像话,再说不出话来,只是哭。 太子满眼疼惜,紧紧抱住了她:“别哭了,本宫不会让你有事。” 叶璇玑感受到他的温暖,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回到小时候,她生病时,他也曾这样抱着哄过她。 她嫌药苦,不肯喝药,他就拿蜜饯哄她乖乖喝药。 那时,她只是单纯地将他当姐夫。 可他终究不是她的姐夫。 他有很多女人,姐姐只是他的小妾。 纵使他再疼爱姐姐,也敌不过他后院女人的暗算。 他不肯相信姐姐,最终将姐姐逼上绝路。 姐姐的死,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 她滚烫的心渐渐冷却,强撑着告诉自己要清醒,他所有的宠爱只是暂时的。 她哽咽着嗓子,目光热切看着他:“真的吗,姐夫可以一直护着我吗?” “你从小跟在本宫身边长大,难道还不信本宫?” 相信就完了。 姐姐就是太相信你,才落到那样的惨局。 心里虽这样想,头却点的无比真诚。 她的信任和脆弱激起太子强烈的保护欲,他更加着急:“太医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郑太医急急赶来,宁神细诊好半晌方道:“叶承徽是过敏之症,身上红疹倒不要紧,关键是喉咙水肿,有窒息风险。” 太子脸色一变:“你只说要不要紧。” “好在喉咙水肿没那么严重,微臣再开几副药方,叶承徽体质虚弱,这几日最好不要见风,以防复发,最重要的是要找出致病源,千万不能再接触,否则有性命之忧。” 太子命秋瓷端来剩余糕点,郑太医拿起仔细闻闻,眼里闪过惊愕之色。 “此糕点里含有份量不小的麝香。” 一句麝香又勾起太子心中旧事,脸色陡然发沉,冷冷道:“她可真是用心良苦!” 正此时,赵良娣风风火火地赶到,身后围拥着一群婆子丫头。 第8章 幽禁 叶璇玑刚搬进关雎楼,一应下人都不齐全,偌大院子空空荡荡。 秋风吹得满院枝头残叶,落下一地萧条,凭添几分说不出来的阴气。 赵良娣见这里比冷宫好不了多少,难掩嘴角得意冷笑。 说什么新宠。 屁都不是。 阿禛哥哥若真宠爱叶璇玑,怎么可能让她搬到这鸟不拉屎的不祥之地。 没有宫人阻挡,她带人直楞楞往内殿冲,走到门口,忽然听到一个低沉温软的声音。 “璇玑,你这么不争气,本宫该拿你怎么办?” 阿禛哥哥?! 赵良娣脸上的得意刹时僵住。 不! 不可能!! 阿禛哥哥去上早朝了,他怎么可能在这里,一定是她听错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冲冲推门而入,看见太子坐在床边守着叶璇玑,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瞬间破灭。 一贯眼高于顶的神色,此刻僵硬地崩在脸上,缓缓龟裂。 身后一群人彻底傻眼,慌忙跪倒在地。 赵良娣回过神,脸色闪过心虚和慌乱,声音不稳:“阿……阿禛哥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冷冷看着她,目光里带着隐隐怒气,反问道:“本宫在哪里,难道还需要你来安排?” 赵良娣看着他漆黑的眼,心生畏惧,下意识地伸长脖子朝床上看了一眼,见叶璇玑的眼睛肿成一道细缝,看不出来是睁着还是闭着。 太子竟然不嫌弃她丑陋模样,她心里无端烧起一股妒火。 想发作,自知有错,不敢真的惹怒太子。 她强压下熊熊燃烧的妒火,垂下脑袋委屈巴巴道:“妾身不敢。” 说完,狠狠剜了叶璇玑一眼。 叶璇玑冷冷瞧着她,恨得暗暗攥紧拳头,她命蕊珠给姐姐灌下那一碗鹤顶红时,姐姐该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她还怀着孩子啊! 如果能一刀剜出她的心肠,她会毫不犹豫,然而她现在做不到。 太子冷笑:“你向来胆大妄为,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贱人!”他骤然愤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下毒毒害璇玑!” 赵良娣从未见过太子暴怒至此,自觉颜面尽损,想辩驳,一眼瞥见太子冰冷如刀,像是要杀人的目光,心头一阵胆寒。 她素来霸道惯了,岂肯轻易认错,强撑着挺直脊背:“妾身没有,是叶璇玑栽赃陷害!” 叶璇玑并不辩解,只是紧咬着唇,两眼通红的看着太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不怕太子看到她肿胀难看的脸,打小她什么样的狼狈丑态他没见过。 小时侯,她也是个淘气的,一个人溜到园子里爬树摘梅子,不小心捅到马蜂窝,被马蜂追着叮咬,小脸肿的笆斗大,生生被他嘲笑了好多天。 太子看到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可怜模样,心疼的不行。 再看赵良娣时,脸色更加阴冷,额头青筋暴起,声音却出奇的平静。 “本宫以为你性子虽娇纵一些,至少敢做敢当,没想到面对铁证,你还敢狡辩,赵燕燕,当初是不是你?” 赵良娣愣愣看着他:“什么当初?” 太子不愿再提及叶瑶娘,压下心中愤怒,声音出奇的平静。 “过去的事本宫不想再提,只说现在,你的所作所为太叫本宫失望。” 他的平静叫赵良娣真正害怕了,两膝一软跪倒在太子面前,抱着他的腿哭诉道:“叶璇玑用下作手段勾引殿下,妾身不过略施惩戒罢了,花生栗子糕里……” 她忽然想起什么,指向叶璇玑,双目赤红。 “不过掺杂了一点点香料,根本没什么毒,你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一定是你自己吃错了东西,或者故意将自己弄成这样,栽赃陷害我!” 叶璇玑被她吃人般的眼神吓住,抖擞着小手艰难地扯了扯太子的衣袖:“妾身没有。” 太子温柔地拍拍她的小手:“本宫知道。” “阿禛哥哥,你不要相信她,这个贱人……” 太子冷喝:“你闭嘴!璇玑碰不得麝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故意想要害死她!” “妾身没有,妾身根本不知道她碰不得麝香,只是想小惩大戒。” 太子面上浮起一层疑云:“这就怪了,既然你不知道,为何偏偏选麝香?” 赵良娣遽然一惊,吓得脸又变了颜色,结结巴巴道:“妾……妾身只……只是不想让她怀……怀上殿下的孩子。” 太子骤然大怒,起身便朝她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贱妇好大的胆子!” 耳光响彻整间屋子。 赵良娣一下子被打懵了,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太子:“阿禛哥哥,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太子脸色铁青,目光噬人一般,厌恶地盯着她:“怪道本宫的孩子一个个地都保不住,原来身边竟有你这样的蛇蝎之人。” 赵良娣吓得瘫软在地:“妾身从未害过殿下的孩子……” 生怕太子不信,她爬起竖三指指天,“天地鬼神,日月可鉴,妾身赵燕燕若有一个字的谎言,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她从不相信阴司报应。 誓言若真的管用,这世上的男人怕是要死绝了。 太子见她发了毒誓,心中微有动容,沉默了一会儿道:“赵良娣心思歹毒,下毒谋害叶承徽,幽禁春熹阁,罚俸半年,房嬷嬷杖三十!” 房嬷嬷吓得瘫软在地。 赵良娣如遭雷劈,她刚刚嘲笑王嬷嬷挨了打,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嬷嬷也要挨打。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死死扯住太子正要哭诉,太子不耐烦地抽出袍角:“带下去!” 赵良娣和房嬷嬷被人拖了出去。 赵良娣在府里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太子妃都得让她三分,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她羞愤得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太子轻轻摸了摸叶璇玑肿胀的小脸,叹道:“你好生休息,明儿再来看你。” 第9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叶璇玑心中发凉。 倘或她真的死了,也就死了。 赵良娣被禁足罚俸而已,不过,这样也好。 她这场罪不白受。 房嬷嬷挨三十大板不死也重伤。 这个老刁奴当年趁乱绊了姐姐一脚,致使姐姐第二胎也没保住。 晏如姐姐终身残疾,不出意外也是她下的黑手。 还有赵良娣身边的蕊珠,最是狠毒刁钻,暗中不知撺掇赵良娣多少次,明里暗里给姐姐使绊子。 赵良娣要毒杀姐姐,她就冲锋陷阵在前,按着姐姐灌下毒药。 姐姐死后,她还不肯放过,用簪子划烂姐姐的脸。 李清月肯定又想坐山观虎斗,以为太子这一次会重惩赵良娣,没想到只是罚俸禁足。 赵良娣根本瞧不上这点钱,至于禁足,等她哥哥赵毅一来,自然解了。 只罚了一个下人。 李清月肯定气坏了,会将火力重新转移到赵良娣身上,说不定还会假意拉拢她一起对付赵良娣。 终究有些不甘心,她看着太子,一字一字问道:“倘若妾身真死了,殿下也这样罚赵良娣吗?” 太子神色微怔,眼里似有恼意:“你是在怨本宫么?” 叶璇玑瞬间清醒,无限哀怨地看着他:“妾身怎么会怨殿下呢,殿下待妾身这么好,只是心里到底有些害怕,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他轻轻将她抱住:“你连姐夫都不愿叫了,可见心里还是有怨。” 叶璇玑乖乖叫了他一声:“姐夫……” “这才乖。” 他摸摸她的头,脸上闪过一丝怆然,“你放心,总有一天,本宫会还你公道。” 叶璇玑柔柔靠在他怀里,累得不想再说话,阖上双眼,不知不觉睡着了。 李清月焦躁地在屋里等消息,听闻赵良娣只是被禁足罚俸,气得砸碎了手中茶盏,大骂:“不中用,不中用的贱人!” 桃枝上前劝道:“娘娘息怒,叶璇玑不过是个小小承徽,殿下怎会因为她重惩赵良娣,不过房嬷嬷挨三十大板,也算给她一个教训了。” 李清月更气:“那房嬷嬷就是个老糊涂,有她在,咱们才能捏到赵燕燕的错处,她被打死,反倒不好。” 桃枝不以为然:“房嬷嬷是死是活,都不能改变什么,只要赵将军不倒,赵良娣就不可能倒。” 李清月一闻此言,幡然惊醒:“平时瞧着你不大言语,只当你是个闷葫芦,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眼界。” 桃枝笑道:“都是娘娘调教得好。” 平时有王嬷嬷在,哪还有她说话的份。 见李清月眼露赞许,她更加有了底气,“奴婢斗胆说一句,有鸿哥儿在,叶璇玑投鼠忌器翻不出太大风浪,娘娘完全可以拿捏她,不像赵良娣,她才是真正威胁……” 话没说完,苏良媛过来了,桃枝忙收住口。 苏良媛想到叶璇玑接连两晚伺候太子,头一晚还留在了兰亭。 她入府这么久,太子爷一共就宠幸她三回,回回伺候完就将她赶走,心里很是不平。 她在苏清月面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这天,叶璇玑终于养好了身体,一大早来永福阁请安。 李清月形容懒懒,大家很快就散了。 叶璇玑刚走出屋门,桃枝追上她,笑容恭谦:“叶承徽,娘娘有话要和你说。” 同在永福阁伺候时,叶璇玑就留了心。 桃枝虽是李清月身边的大丫头,但碧云掐尖要强,总要压她一头。 王嬷嬷是碧云的姨母,自然向着碧云,两个丫头绊嘴时,桃枝没少受王嬷嬷的气。 她不能帮她什么,只能在她最脆弱无助的时候安慰她两句。 桃枝虽待她不算多亲近,但不曾为难过她。 她还像从前那般,笑的温软,跟着她一起来到翠微堂。 李清月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小时候她长得并没有多美,如今竟出落的比叶瑶娘还美,姐妹二人虽眉眼相似,眼形却有些不一样。 叶璇玑眼角微微上挑,本该是凌厉张扬的长相,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狐媚妖异,一双大眼雾蒙蒙的,带着几分楚楚可怜。 像是清晨从林间走出来的小妖。 清纯而又媚惑。 还有她胸前鼓鼓的,一瞧就不是个安分的。 她心里没由来的厌恶,恨不能撕碎她的脸,削平她的胸,勉强从嘴角扯出一缕看上去还算和善的笑容。 “刚刚人多,没来及问你,身体可大好了?” 叶璇玑心中了然。 她果然来拉拢自己了,就像当初拉拢姐姐一样,只是姐姐外表温柔,内里刚强,李清月并不能完全掌控姐姐。 她温驯地行礼:“多谢娘娘关心,妾身已经大好。” “唉!”李清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想去瞧你,无奈身子不济,叫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好在,太子爷为你主持公道,罚赵良娣禁足……” 她话锋一转,“只是她杀人未遂,却只被禁足罚俸,昨儿他哥哥来过,殿下又解了她的禁足,罚等于没罚。” 说着,着意看了叶璇玑一眼,“你的罪算是白受了。” 叶璇玑故作不知,惊愕得瞪大双眼:“娘娘说赵良娣的禁足解了?” “怎么,你竟不知道,也难怪,你整天在关雎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知道这些事。” 叶璇玑不由打了个哆嗦:“这可如何是好,她一定恨死妾身了,殿下去了津洲,妾身害怕。” 李清月很满意她的反应,笑道:“你不用害怕,太子爷临行前特意叮嘱过,叫好好照看你,只是赵良娣向来跋扈,连我尚且让她三分,她若真执意为难你,恐怕……” 她露出为难之色。 叶璇玑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不过是想撺掇她和赵良娣斗罢了,她故作害怕:“求娘娘庇佑。” “你放心,你虽没有改姓,也算半个李家人,我必定会护你周全,只是你自己也要争气,扶不起的阿斗任是谁都护不住。” 叶璇玑始终一副恭顺模样:“妾身愚钝,求娘娘指条明路。” 李清月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像是在琢磨什么,好半晌才开口:“论样貌,府里怕是谁都比不上你,连我瞧了都受不住,更何况男人。” 叶璇玑皱眉。 这条毒蛇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肯定没好事。 李清月一边说话,一边打量叶璇玑的神色,见她一脸懵懂,只能挑明,“赵良娣受了委屈,这些日子他哥哥自然会过来探望,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可明白?” 第10章 掐架 叶璇玑懵懂摇头:“妾身不明白。” 好毒的心肠! 竟让她去勾引赵毅。 李清月有些生气,这贱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竟然还不明白。 如果她真是个傻的也好,更容易被操控。 她不得不讲得更明白一些:“只要你勾勾手指头,没哪个男人能逃得过。” 叶璇玑大惊失色:“不行,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怎么能和别的男人……” 她委屈的咬住唇,羞愤得快哭了。 李清月怒其不争道:“蠢材蠢材,又不是要你真和赵毅有什么,到时你只要扯烂头发叫救命,我自然会吩咐人去救你。” 叶璇玑心中冷笑。 她可真是打的好算盘,到时候谁都不会去救她,她名节有损,会步姐姐的后尘。 同时,太子一定会恼了赵毅,哪怕他再看重他,也容不得他抢自己的女人。 她张嘴正要说什么,李清月忽然道,“昨儿姐姐来过一趟,说鸿哥儿长胖许多,调皮得很,等你哪日得空,我带你回府去看看他。” 叶璇玑知道她是想威胁自己,她不能叫别人看出来她压根不在意什么鸿哥儿,省得他们以为自己脱离掌控狗急跳墙。 也怕夫人怀疑她知道孩子被调包之事。 她垂下头,故作驯服:“妾身任凭娘娘差遣。” 李清月以为成功拿捏住叶璇玑,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桃枝,去库房将昨儿宫里送来的妆花缎拿两匹出来给叶承徽裁衣裳,再从匣子里拿四枝堆纱花与她戴。” 桃枝取了东西过来,李清月又让她送人。 走到半路,桃枝犹豫了一下,忽然道:“叶承徽,主意不是我家娘娘出的,你莫要怪她。” 叶璇玑轻笑道:“我怎敢怨怪娘娘呢,要怪就怪自己命薄。” “叶承徽,你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前面的路还长着呢,你得往前看。” 叶璇玑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乌沉沉的,似压在头顶,闷得叫人透不过气。 她怆然一叹:“前面路就像这阴云密布的天,看不到出路。” “总有阳光冲破云层之时。” “总有是哪一天,桃枝姐姐……”她转头,定定看着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能看到自己的出路吗?” 桃枝愣了一下:“跟在娘娘身边总有出头之日。” “是吗?” 桃枝又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 叶璇玑轻轻笑了一声:“谁又能看清未来的路,我只愿桃枝姐姐能得偿所愿。” 桃枝心有所感:“多谢叶承徽。” “桃枝姐姐不必客气,像从前一样叫我一声璇玑就行。” “奴婢不敢不守规矩。” “桃枝姐姐是谨慎之人,只是你刚刚提醒我那句话,我不太明白,难道还有别人?” “是……苏良媛。” “原来是她。”叶璇玑冷冷一笑,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 桃枝奇道:“什么事?” “赵良娣想毒害我不奇怪,奇怪的她偏偏用了麝香,在此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不能接触麝香。” “许是她怕你有孕。”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若怕我有孕,得长期接触麝香才行,难道她还要天天送花生栗子糕过来?” 叶璇玑蹙起眉心,陷入思考,“我记得那一天,王嬷嬷因谋害皇孙罪,被太子当众杖责,许是我想多了吧。” 她无需再多说,桃枝自然会脑补。 李清月想利用她,她何尝不想利用她,逼她狗急跳墙。 桃枝陡然惊悚,难道这花生栗子糕原是给娘娘的? 她心中后怕,送完叶璇玑赶回去复命,半道不小心踩到水坑,只得回屋换鞋。 刚走到屋门口听到碧云不忿的声音。 “姨母,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你伤的这几日,那小蹄子可得意了,整天忙着在娘娘跟前献好,想灭过你的次序,指不定说了你多少坏话呢,连带着我也受到牵连,挨了娘娘好几顿训斥。” 王嬷嬷气得要死:“那桃枝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李府花二两银子买来的贫贱丫头,自以为入了娘娘的眼,便忘了自己是谁,等着瞧吧,有她好果子吃。” 桃枝心重重一沉。 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还好鞋不多脏,只是有些湿了。 她回身径直回到翠微堂,将叶璇玑说的话如实告诉了李清月。 李清月眼里迸出火星。 孩子是她的底线。 叶璇玑能不能成功还另说,万一太子真将她当个玩物,不会因为她弃舍赵毅。 她必须做两手准备。 入宫! 她要给姑母吹吹风,赵毅有不臣之心,哪怕姑母一时不肯相信,风吹多了,假的也会成真。 李清月原想入宫找皇后诉说委屈,说赵毅坏话,没想到皇后似乎有心思,根本没心情听她说话。 反而斥责她身为太子妃,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保不住,还将太子府后院弄的乌烟瘴气,简直无能到了极点。 李清月铩羽而归,气得肚子痛,当晚身下隐有血迹,吓得她连忙叫太医。 好在,孩子没多大事,只是要躺在床上静养,还不能多思多虑,更不能激动生气。 府里不能无人主事,她只得暂时让苏良媛协理后院事务,这可把赵良娣气得不轻。 后院除了太子妃,位分最高的就是她。 怎么也轮不到苏良媛主事,她不能明目张胆和李清月对着干,难道还怕一只巴儿狗? 苏良媛并不敢十分得罪赵良娣,但她底下的丫头婆子以为自家主子得了太子妃的势,恨不得将往日被春熹阁各种欺压的仇一股恼的全报了。 双方谁也不服谁,就连苏良媛也感觉在赵良娣面前不用再像从前那般卑微,否则,如何治下?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闹的两方婆子丫头掐起架来,打的鸡飞狗跳。 王嬷嬷自以为是太子妃身边第一人,出了这样的事,她自然要出面。 碧云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跟着王嬷嬷一起飞奔到事发地。 双方打红了眼,不仅碧云挨了打,王嬷嬷也被打得不轻,头发揪掉一大把,眼眶乌青,鼻子也打出血。 王嬷嬷新伤加旧伤,捂着鼻子一瘸一拐被人搀回永福阁。 李清月看见王嬷嬷黢黑的眼眶,流血的鼻子,气得差点小产。 她想拿出太子妃的款出面弹压赵良娣,无奈身体条件不允许,只能忍气吞声。 赵良娣见李清月偃旗息鼓,一扫之前憋屈之气,得意的头都高仰了几分。 她得意,赵毅自然不用再来给她撑腰。 赵毅不来,李清月没机会暗算他,心里呕得要吐血。 双方大战,叶璇玑终于清静几日。 姜儿只觉得畅快,抬起头揉揉发酸的脖子,笑道:“奴婢不过和聂奉仪在蔷薇园闲聊几句,两边就打得不可开交。” 第11章 拉拢 叶璇玑也正坐在灯下一起做绣活,听她这般说,不愿扫了她的兴,淡淡笑道:“这也是赵良娣平日欺人太甚,几方积怨已久,那几句话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姜儿笑容微凝,露出担忧之色:“如今赵良娣好不得意,她会不会趁着太子爷不在府里,跑过来寻事?” “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还怕她不寻事呢,她越是跳的高,错犯的越多。 “唉——”姜儿长叹一声,“太子爷不在,奴婢总归不安心,承徽不像她们有娘家可以依靠。” 叶璇玑笑了笑:“没有也好,省得牵肠挂肚。” 话虽如此,心底却是怆然。 姜儿又道:“还有一桩事悬在心上,若赵将军来,承徽如何是好?” 她朝屋外看了一眼,“要不干脆告诉秋瓷姑姑,她是太子爷派来的人,必定会禀报太子爷。” 叶璇玑沉下眉头,思虑片刻:“也好。” 不一会儿,秋瓷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粥进来,见叶璇玑脸上似有愁容,柔声问道:“承徽这是怎么了?自打上次从永福阁回来,承徽就好像有心思。” 叶璇玑这些日子仔细观察过她,很喜欢她稳重爽利的性子,只是她到底是太子的人。 她不敢轻易信她。 万一叫太子拆穿药是她所下,一切努力付诸流水。 这件事,连姜儿都没有告诉,只有她一人知道。 姜儿单纯,不会想太多,秋瓷却不同,她是太子身边有阅历的姑姑。 但她又不可能在秋瓷面前装太久。 或许,秋瓷已经看出她的不信任,她和姜儿说体已话时,她会体面离开。 面对秋瓷的询问,她突然觉得好有压力,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手指按了按眉心,掩鉓住眼底情绪,声音闷闷道:“秋瓷姑娘,我该怎么办呢?娘娘她让我……” 她有些难启齿。 秋瓷急道:“娘娘到底让承徽做什么?” 她慢慢抬起眼睛,无助的看着秋瓷,原原本本将李清月让她勾引赵毅的事如实相告。 秋瓷愤然道:“她太过分了,为了一已之私,竟连太子爷的体面也不顾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安慰道,“承徽别怕,这儿是关雎楼,娘娘还不敢乱来,况且她要保胎,恐怕有心也无力。” 叶璇玑舒了一口气,冲着秋瓷笑笑,笑容真诚。 “有秋瓷姑姑这句话,我就不害怕了,自打娘和姐姐走后,我身后再无依靠,重回太子府,一切早已物事人非,除了姜儿,我身边几乎没有可信任依靠的人,幸而殿下还念着几分旧情,将你送到我身边。” “……” “你的年纪比我姐姐大两岁,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很亲切,好像在哪里见过。” 秋瓷笑道:“承徽小时侯,奴婢还抱过您呢。” “哦?” “承徽可还记得有一回您淘气,一个人跑到园子里爬树,被马蜂蛰的满头包,哭的好不伤心,是奴婢抱您回来的。” 叶璇玑又惊又喜:“原来是姑姑你啊。” 当时她吓得抱住头,根本没太看清跑来救她的人是谁,只蒙蒙看到一张雪白的脸。 姜儿拍手笑道:“这可不就是缘分。” “是啊!”叶璇玑轻叹,“怪道我觉得有些眼熟,姑姑当时也被蛰到了吧?” 秋瓷笑笑:“还好,也就手上被蛰了一口,回去抹了药就好了。” 叶璇玑满脸歉意:“都是我连累了姑姑,这些年,姑姑一直在殿下身边当差吗?” 秋瓷恭声道:“奴婢先前在淑太妃身边当差,淑太妃……”她顿了顿,神色黯然几分,“薨逝之后,被指到太子府。” 叶璇玑叹道:“原来姑姑是服侍过淑太妃的人,怪道行事这般稳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今后我就将自己和姜儿托付给你了。” 秋瓷闻言,心有所感,言辞恳切道:“承徽言重了,能伺候承徽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叶璇玑立刻从腕上褪下青玉镯,递到秋瓷面前:“这已是我能拿出来最好的了,姑姑莫要嫌弃。” 谁都不是圣人,就算圣人也要吃饭。 空嘴说,不给钱,就是画饼。 日子久了,必生异心。 她并非孤身一人,还有幼弟要抚养,得多弄些银子傍身,否则,不要说报仇,她在府里寸步难行。 她给出这镯子,既想拉拢秋瓷的心,也想让她告诉太子,她缺钱。 秋瓷受宠若惊,连忙推辞,叶璇玑干脆撅起小嘴装生气:“这镯子原有一对,一只给了姜儿,这一只是姑姑的,姑姑不肯收,就是嫌弃我。” 秋瓷拿她没法,含笑收下。 叶璇玑用完午膳,主仆三人坐在一处继续做绣活,拉家常。 秋瓷的心与叶璇玑更靠近一步。 没过一会儿,李清月派了碧云过来,碧云头一回来关雎楼,以为太子将这里收拾的有多好,原来却萧条如冷宫,阴气森森的。 她嘴角勾起轻蔑冷笑,见到叶璇玑时,摆出惯有的傲慢,用鼻孔看她:“娘娘吩咐你过去一趟。” 姜儿脸色一变,扯了扯叶璇玑衣袖,小声道:“怎么办?” 难道赵毅过来了? 叶璇玑心里有些犯嘀咕。 李清月在赵燕燕那里吃了大亏,堂堂太子妃颜面全无,她现在恨不能将赵燕燕剥皮拆骨,一旦赵毅过来,她肯定迫不及待的反扑。 姐姐被诬蔑的事,她心有余悸。 她捂住胸口:“早起不大舒服,这会子……” 碧云两眼一翻,打断道:“别说你不舒服,就是这会子病的起不来床,爬也得爬过去给娘娘请安。” 姜儿气愤道:“你……” 碧云柳眉倒竖:“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而已,也敢驳娘娘的话。” 秋瓷冷笑道:“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不过各为其主罢了,谁又比谁高贵些,我家承徽身子不适,太子爷临行前命好好照顾,若出了什么岔子你能承担得起?” 碧云大怒,到底有几分忌惮秋瓷,语气不由矮了两分。 “姑姑这话我可当不起,我只是奉娘娘的命办事,承徽若拿乔不肯去,惹恼了良娣难道姑姑能承担得起?” 秋瓷正要说什么,被叶璇玑按下。 她很清楚自己身份,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稍稍收拾带着秋瓷和姜儿一起前往永福阁。 李清月见叶璇玑一副西子捧心模样,心中厌恶之极,脸上却不显,慢不经心的问道:“我瞧你脸色不大好,这又是怎么了?” 第12章 闹鬼 叶璇玑低眉顺眼:“恐是昨儿夜里受了风寒。” 李清月皱起眉头:“你这身子也太不济了,三天两头的病,我叫你来也不为别的,宫里的赏赐下来了,你挑几样称心的拿回去。” 叶璇玑捏紧的小手微微一松,故作诚惶诚恐模样:“宫里的赏赐都是极好的,随便娘娘赏点什么都是恩典。” 李清月冷笑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她转头吩咐道,“碧云,取一管螺子黛给叶承徽,她这般容色,正配得上。” 碧云撇撇嘴,气不恨地走了。 待叶璇玑离开,她忍不住愤愤道:“娘娘,螺子黛何其珍贵,连宫里的娘娘都不能人人都有,也就皇后娘娘和几位得宠的嫔妃能有一两斛,怎么就赏赐给叶璇玑那个贱人了?” 李清月横她一眼,冷斥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按理说也该有所长进,怎么还是如此蠢钝!” 碧云又被骂,心中十分不服,又不敢顶嘴。 李清月不再看她,叫来王嬷嬷,吩咐她添油加醋将消息散播出去。 叶璇玑前脚刚回到关雎楼,悄悄洗去指甲缝里暗藏的花生粉,后脚赵良娣就气势汹汹带着一群人闯进来。 她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原还想着宫里赏赐的好东西她能拿到头一份,没想到被叶璇玑截胡了。 螺子黛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好东西,她几次三番求哥哥帮她弄两斛来,哥哥都没弄来。 她气得跑去质问李清月,李清月捏着眉心,轻飘飘说了一句。 “殿下临行前特意交代,务必照顾好叶璇玑,凡事紧着她些,莫要薄待了她,这不,一早我便让她过来挑选,你若不服,自己去找殿下。” 这贱人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竟敢选螺子黛。 赵良娣又气个倒仰,恨不能将叶璇玑的脸划烂。 冲进屋时,秋瓷和姜儿极力阻挡,被她的人狠狠推倒在地,强行拖出去。 一见叶璇玑,如见杀父仇人,眼里喷出火,不由分说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扇到叶璇玑脸上,打得她一个趄趔,差点栽倒在地。 打完,怒气更盛,指着叶璇玑的鼻子骂。 “贱人,和你姐姐一样的下贱玩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配不配用螺子黛,就敢抢走我的东西!” 叶璇玑生生受下这一巴掌,捂着小脸冷冷盯着她。 在李清月送给她螺子黛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出。 赵良娣怒不可遏:“你再敢立着两只骚眼睛,我立刻剜了你眼珠子。” 说完,一声令下。 “来人啦!给我搜!” 婆子丫头立刻冲上前,从妆匣里搜出螺子黛献宝似的献到赵良娣面前。 赵良娣接过螺子黛,得意冷笑:“不是你的东西,你抢也抢不走!” 叶璇玑一言不发,只怔怔发愣。 忽然,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瞳孔渐渐放大,盯着赵良娣一动不动。 赵良娣被她盯得渗得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你再敢盯着……” 话没说完,叶璇玑眼里的惊恐化作委屈,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姐姐,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赵良娣:“!!!” 所有婆子丫头:“!!!” “砰!” 屋外一阵急风刮过,窗户被吹开重重撞击到墙壁,冷风直灌而入,惊得赵良娣猛地一缩,脸色发白。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她额头不由冒出冷汗,惊惶地回头看去,身后空无一人,唯有阴风卷进几片落叶在半空中打旋,缓缓落下。 关雎楼本就是不祥之地,一进来就感觉周身发冷。 其余人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贸然行动。 蕊黄双手抱在胸前,惶惶环顾四周,更觉阴气逼人,她声音发颤:“好好的,怎……怎么突然这么冷?” 她一句话,叫众人更加不安。 叶璇玑恍然未觉众人害怕模样,直愣愣朝着赵良娣身后走去,一边走一边哭:“姐姐,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将我一起带走好不好?” 赵良娣素日最厌恶鬼神之说,也从不相信这些,只因为她从未经历过,无知者无畏。 见叶璇玑突然这样,她心里已经害怕,还是强撑着怒喝道:“这世上哪来的鬼,她这是得了失心疯了,给我按住她!” “哈哈哈……”叶璇玑突然狂笑,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癫狂阴幽的不真实,她模仿出叶瑶娘的声音,伸手指向赵良娣,“是你,是你害死我和叶儿,如今还想害我妹妹,我不会放过你!” 赵良娣仿佛真的看到了叶瑶娘,汗毛倒竖,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你……你别过来,我不怕你,不怕你!” “妈呀!鬼上身了!”一个婆子吓得魂都要飞了,跌倒在地,“是叶瑶娘,叶瑶娘回来了。” 众人更加惊恐。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叶璇玑双目血红,曲起手指,如厉鬼般直扑向赵良娣。 “啊!滚开!” 赵良娣再也禁不住,尖叫一声,转身怆惶逃跑,跨过门槛时,一个踉跄绊倒在地,被蕊黄扶起,主仆逃命似的跑了。 呼呼啦一群人倒像真见了鬼,跌跌撞撞跑个精光。 叶璇玑望着赵良娣狼狈逃跑的背影,嘴角勾起冰冷笑意。 赵良娣逃回春熹阁,大白天的命人将整间屋子点满蜡烛,拿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瑟瑟发抖,嘴里不停道:“我才不怕,这世上根本没有鬼,没有鬼。” 说话时,两只眼睛警惕而惊恐地环顾四周。 关雎楼闹鬼的事以八百加急的速度,迅速传遍太子府每个角落。 李清月本来不信,听人传得有鼻子有眼,心里疑惑起来。 当晚,狂风呼啸,大雨倾盆,席卷着树叶哗哗乱响,在黑暗中疯狂摇动似鬼影幢幢。 “姨母,姨母……” 耳边飘来像是从幽幽地底深处飘来的凄怨呼唤。 李清月惊得坐起:“谁?” 第13章 惊吓 定睛一看,床前有道白影飘荡,披头散发,遮住了脸。 李清月又是一惊:“你是谁?” “姨母,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瑶娘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当初我不顾性命救你,你却要杀我,还害死了我的叶儿,叶儿她还那么小,为什么?” 李清月冷汗直冒:“不……不是我,是赵燕燕,你去找她报仇!” “哈哈哈,你真是好手段,借赵燕燕的手害死我的叶儿,毒杀我,你知不知道被灌鹤顶红是什么滋味,好痛啊,我的五脏六腑都被烧了,你想要尝尝这种滋味么?” “不,不要啊!” 李清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几乎湿透了衣衫,她大口喘气,腹中忽然一阵疼痛袭来,她惊恐地捂住腹部。 “孩子,我的孩子。” 桃枝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撩开纱帐一瞧,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去叫太医。 大半夜,闹了个人仰马翻。 同时,叶璇玑从睡梦中惊醒,脸上犹带着几滴泪,几缕被泪沾湿的发凉凉贴在鬓角。 秋瓷举着灯走来:“承徽被梦魇着了么?” 姜儿也走了过来,见叶璇玑一身的汗,赶紧去打水。 叶璇玑两手抱膝,怔怔不说话,秋瓷端来一杯茶喂她喝下,她才回转过来,人还是蔫蔫的不想说话。 秋瓷小心问她:“承徽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叶璇玑摇摇头,抬起泪眼看她:“秋瓷姑姑,我梦到姐姐和叶儿了,姐姐抱着叶儿,哭着说让她不要丢下姐姐一个人,叶儿伸出小小的手抚摸姐姐的脸,让姐姐不要哭……” 说到这里,叶璇玑几乎泣不成声。 秋瓷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叶璇玑哭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秋瓷姑姑,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奴婢不知道,不过奴婢倒希望这世上有鬼,有冤报冤,有仇有仇,可惜常常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顿了一下,“就算真有鬼,也是鬼怕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人更坏呢。” 这时,姜儿端着水走了进来,接话道:“人虽然坏,但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就像叶良娣……” 提到叶瑶娘,她一阵心酸,怕勾起叶璇玑的伤心事,突然陷入了沉默。 秋瓷想了一下道:“原以为赵良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禁忌的,没想到她也怕鬼,她怕鬼,有人更怕鬼,不如咱们再添把火。” 叶璇玑立刻道:“姑姑的意思是?” 秋瓷低语几句。 叶璇玑听罢,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是她没有说出来,怕秋瓷会禀报太子,没想到她会主动献计。 这算是一种投诚。 如果秋瓷愿全心全意忠于自己,她行事将会方便许多。 接下来几天,叶璇玑谵语绵绵,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人渐渐变是虚弱,发起热来。 李清月的胎虽然勉强保住,还是不安心。 她怀疑叶璇玑假病装鬼,命胡太医过来。 叶璇玑果然病得厉害,身热异常。 她病了,春熹阁的蕊黄和两个嬷嬷相继也病了,赵良娣也吓得不轻。 刚回来的蕊珠劝慰道:“良娣莫怕,依奴婢之见,八成是那个贱人装神弄鬼,就算真有鬼,也是个窝囊鬼,踏不出关雎楼半步,咱们只要不去关雎楼就行。” 嘴上虽这般说,听蕊黄人等说的绘声绘色,心里到底有些犯嘀咕。 赵良娣听罢,觉得很有道理,心里没那么怕了。 谁知,到了夜间,有婆子在蔷薇园看到鬼魂出没。 白衣飘飘,长发拖垂,皮肤惨白。 眼珠,鼻子,嘴里黑血流出,凄厉恐怖。 一个婆子妈呀一声,直接吓晕过去,另一个婆子也吓得毛竖骨寒,魂飞魄散,手里的灯失手掉落在地都来不及捡,屁滚尿流的逃了。 叶瑶娘鬼魂索命一传十,十传百,唬得无人再敢接近关雎楼和蔷薇园一步。 赵良娣又害怕起来,质问蕊珠:“你不是说那贱人的鬼魂踏不出关雎楼吗,她怎么跑到蔷薇园了,会不会明儿就跑到春熹阁来了?” 蕊珠说的不过是安慰的话罢了,她哪里知道,生怕赵良娣怪她,她强撑着道:“好好的园子怎可能有鬼,必定是那两个老嬷嬷老眼昏花瞧错了。” “那你赶紧带几个人去瞧瞧,我实在不放心。” 蕊珠骑虎难下,挑了个明月风清的夜晚,带着两个侍卫几个婆子,手持地器械到蔷薇园。 天上明月隐到云层之后,更显阴气森森。 蕊珠还挣扎着往里走,跟来人的都缩头缩脑,忽然“呼”的一声,有个白东西飞过,有个婆子心内已经极度害怕,唬得两腿一软,躺倒在地。 两个侍卫虽长得人高马大,却也极怕鬼,腿软得走不动道。 蕊珠心虚,神经崩到极致,忍不住想逃,忽然前方有白影飘过,发出一阵凄厉幽怨的呜咽哭声。 她一阵毛骨悚然,再也禁不住疯狂挥舞手里的木棍,惊恐尖叫。 “啊!你不要缠着我,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受主子指使,我不是故意的,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黑暗中,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秋瓷转头看向姜儿,姜儿会意,飞奔到永福阁找桃枝。 姜儿一行啼一行说,叶璇玑高烧不退,病情凶险,求娘娘找个太医去瞧瞧。 又哭着说,过来时瞧见蕊珠在蔷薇园见到鬼,都吓疯了,嘴里胡言乱语叫嚷着她是受主子指使。 李清月自己也很害怕,但不愿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初她不想让叶瑶娘那么快死。 倒不是心软,而是因为叶瑶娘怀孕了。 太子让叶瑶娘抚养裴慕叶,她没有争取,一来不想与太子撕破脸,二来女孩而已,没用。 若叶瑶娘生下儿子,她去求皇后,太子没有理由不让她抚养。 到时,再去母留子。 入宫一趟,计划变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皇后为何如此耐不住性子,非要叶瑶娘立刻死。 她正要布局,赵良娣已经冲在前头抓住叶瑶娘私通的把柄。 设局毒杀叶瑶娘,她始终躲在暗处,知道的仅限身边几个心腹。 只要蕊珠咬出赵良娣,就算不能拔除这颗眼中钉,也不会让她好过。 况且,机会都送到门上了,她不废吹灰之力。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命人将发疯的蕊珠关押起来。 第14章 小别胜新婚 姜儿开心得不行,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善恶到头终有报,叶良娣终于能沉冤昭雪了。” 叶良娣那么好的人,不可能和侍卫私通,分明是赵良娣设计陷害。 等太子回来,审问了蕊珠,就可还叶良娣清白了。 叶璇玑并没有这样乐观,但已是目前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李清月必定会利用这次机会不遗余力打压赵良娣。 就算太子再恨姐姐,也不会允许身边的女人背着他痛下杀手。 这是对他太子权威的挑战。 枕边人如此恶毒,谁都会心生凉意吧。 再者,他对自己念几分旧情,说明他对姐姐也有旧情,只是不知道这旧情到底有几分。 且看吧! 秋瓷若有所思道:“有赵将军在,恐怕很难。“ 姜儿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那咱们不是白忙活了。” “不白忙活,太子妃被赵良娣弹压得太厉害,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就算赵良娣树大根深,也能剥她一层皮。” 叶璇玑默默点头,指尖略过鬓角散落下来的碎发,微微蹙眉道:“不知道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害怕夜长梦多。” 秋瓷知道叶璇玑担心赵良娣强行带走蕊珠,笑着安慰道:“承徽放心,太子妃不会连这点手段都没有。” 她幽幽望向窗外漆黑的天,“时辰不早了,承徽早些歇息。” 叶璇玑确实累了,这两天她不是装病,是真病。 装病瞒不过李清月找来的太医,她用了一些不伤身的药。 …… 月凉如水,夜色深深。 叶璇玑睡得正熟,突然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猛然惊醒。 黑暗中,正对上一双漆黑如星,幽凉似井的眼睛。 她吓得差点见到死去的娘和姐姐。 反射性地想要尖叫,声音被捂在喉咙里。 “璇玑,是我。”来人声音低沉,手从她柔软的唇摸到她的额头,微微松了一口,“还好,不发烧了。” 不等叶璇玑说话,他又道,“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又病了?” 叶璇玑委屈巴巴地望着他:“殿下,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醒后的娇软缠绵,缠绕在人心上,酥痒得让人受不住。 太子没有回答,只静静盯着她。 美人青丝铺于枕畔,一双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几点泪光,亮如夜空上的星,脂粉未施的小脸美得像个未经人事的小妖,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不由又想像那一晚,她小手抵着自己的模样,浑身滚烫起来,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似要将她将连皮带骨吞入腹中。 “唔……” 叶璇玑惊愕地睁大双眼,下意识的想推开他,小手刚触到他的胸口被他一把擒住。 狂风暴雨般的吻落下。 隔着衣衫,叶璇玑感受到他肌肤滚烫,她被烫得脑子里一阵眩晕,小手攀上他的脖子,柔顺地任他疯狂索取。 她以为很快就结束了。 也只是她以为。 小别胜新婚,太子这些日子不知在梦中想过多少次,压抑了太长时间。 一次又一次,叶璇玑小小的身子化作一滩水,一遍遍软声哀求。 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天色大亮,阳光透过茜纱窗照射进来,平添几分暖意。 “姜儿……” 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掀开被子正要起床,身子突然顿住。 一个高大而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窗下,望着琉璃风铃发呆, 他穿了一身玄色长袍,衬得整个人越发冷酷锋利。 她正要唤他,他突然回过头,勾起唇角,冲着她微微一笑:“你醒了。” 叶璇玑又恍惚了一下。 太子精神抖擞走了过来,伸手在她微微泛红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快起来吧,本宫陪你一起午膳。” 叶璇玑惊讶道:“都中午了吗?” “当然,从前倒没发现你这么喜欢睡懒觉。” 叶璇玑嘀咕一句:“还不是你害的。” 太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妾身这就起床。” 掀开被子,刚要起来,脚下忽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太子眼疾手快抱住了她,手揽着她细软的腰肢,竟再也舍不得丢开。 “璇玑……” “嗯?” “我想……” “啊?” 叶璇玑抵死摇头,想要逃跑,却被他死死禁锢住,一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叶璇玑忍不住又哭了。 “傻丫头,咱们一起做快乐的事,你哭什么?” 他附到她耳畔,声音低哑暧昧。 呜呜…… 你快乐,我不快乐。 姜儿打水进来时,闻到屋里一阵暧昧浓香,红着脸要服侍叶璇玑洗澡,太子一挥手,命她出去。 要换做后院其他女人,太子亲自帮洗澡早乐得飞上天,叶璇玑却叫苦不迭。 两个人洗了半天,汪了一屋子水。 叶璇玑累得直不起腰,连饭都没吃两口就昏沉沉地想睡觉,生怕太子又要陪她睡,硬是撑着不敢睡。 太子瞧她累得两眼打瞌睡非要硬撑,心疼又好笑,想要将她抱到床上,永福阁派人来请太子。 叶璇玑不由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没想到仇敌也有替她解困的时候。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管任何事,只想睡到昏天暗地。 李清月早起才知道太子回来,一回来就去了关雎楼,她气得连早饭都没吃。 叶璇玑虽然可恶,但赵良娣更可恶。 她勉强收拾好情绪,吩咐碧云将太子夜宿关雎楼的事散播出去,又派人将太子请了过来。 太子回来时已有人禀报关雎楼闹鬼,蕊珠被鬼吓得在蔷薇园发疯。 他并不太相信鬼神之说,但也不是完全不相信。 亲自去关雎楼想一探究竟,见到娇软可欺的叶璇玑什么都忘了。 他在叶璇玑身上得到,即使在叶瑶娘身上也从未有过的快乐。 到了永福阁,本想问责李清月身为太子妃,却将后院闹得乌烟瘴气,见李清月虚弱地躺在床上,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这个孩子对他很重要。 再无儿子,他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李清月见他进来,忙要起身相迎,被他一把按住:“本宫走时你还好好的,怎么病成这样了?” 李清月见他眼里的关切不似作假,心里稍稍安慰,虚弱笑道:“臣妾无能,管辖不力,还动了胎气,殿下刚从关雎楼来,璇玑病得可好些了?” 太子冷眼看着她,语气难明:“你很关心她。” “她也算是臣妾的侄女,自然要多关心几分,只是臣妾无能,她受了气,臣妾却不能给她做主。” 太子眉心微挑:“她受了什么气?” “璇玑没和殿下说么?这孩子也是个老实的,赵良娣公然带着一群人冲到她屋里,将臣妾赏赐给她的螺子黛抢走了。” 太子眼里闪过怒意:“赵燕燕实在嚣张!” 见太子因叶璇玑而动怒,李清月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意,正要说什么,碧云进来禀报,说春熹阁派人来请,赵良娣病了。 太子冷哼道:“一个两个都病了,哪里会这么巧,叫她自己去请太医!” 李清月面露几许尴尬,太子安慰她道,“本宫不是说你,你不要多想。” “臣妾哪里有殿下想的这般小气。” “也是,你素来心胸宽厚,从不计较这些小事。” 李清月脸颊一红,正要谦虚两句,太子忽然问道:“蕊珠招供了什么?” 李清月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会儿道:“蕊珠说……瑶娘的死与赵良娣有关。” 第15章 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李清月边说边打量太子神色。 太子背对着窗,脸落在阴影里晦暗不清,瞧不出情绪。 她拿不准重提叶瑶娘会不会惹怒太子,更拿不准太子是否会在意叶瑶娘被毒杀。 见太子不说话,她又犹豫了,不敢随便再开口。 太子沉默了好半晌,忽然问道:“怎么说?” “据蕊珠交代,叶良娣吩咐小蔡子从外面弄来了鹤顶红,瑶娘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毒杀。” 说到毒杀两个字,她着重咬了咬。 太子几乎从牙齿缝里咬出两个字:“当真?” 李清月眼中闪过幽幽恨色:“蕊珠是这么交代的,不过她受到惊吓,嘴里不停地叫嚷着不要索她的命,要索就索赵良娣的命,她只是个奴婢,不敢违抗主子命令。” “……” “现在她变得有些疯癫,话未必能……”她顿了顿,“当真。” 太子立刻道:“蕊珠关押在哪里?” “后院柴房。” 太子霍地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殿内陡然陷入寂静,王嬷嬷得意走过来,冷笑呵呵道:“赵良娣终于要倒大霉了。”说着,狠狠咬了一下牙齿,“只是便宜了叶璇玑那个贱人。” 李清月冷笑道:“等处置了赵燕燕,下一个就轮到她。” 说着,脸上露出忧虑之色,两手紧紧拧着被角,“怕就怕,有赵毅在,最后还是雷声大雨点小,殿下又轻易饶过她,你赶紧出去盯着,有什么消息速来回禀。” “是。” …… 日斜西下,秋风飒飒,吹在人身上凉嗖嗖的。 魏长海紧一紧衣襟,急步跟在太子身后。 蕊珠不仅交代了赵良娣毒杀叶瑶娘之事,还交代了她们设计陷害叶瑶娘与侍卫私通之事。 就算赵良娣有意构陷,但叶瑶娘她…… 唉!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太子加快了脚步,他得小跑才能跟得上。 刚走到春熹阁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尖锐的叫骂声,太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命人不许通报,气冲冲走了进去。 小蔡子缩着脖子从翠微堂走出来,一眼看见太子,吓得两腿发软,慌忙就要进去禀报,被太子狠狠一脚踹飞。 偏偏赵良娣正在气头上,没听到动静,抄着一根篾片狠狠抽打前去请太子的丫头宝珍。 宝珍被打得全身是伤,不敢躲避,呜呜哭泣地求饶。 “没用的贱奴才,连殿下都请不来,今天非要打……” 她的话突兀的停住,瞪大双眼惊恐地盯向太子:“殿……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她慌忙扔掉手里篾片。 太子脸色铁青,声音比冰还冷:“不是你命人去请本宫的吗?本宫来了,倒吓着你了?” 赵良娣有些不敢看他:“妾身……” “赵燕燕,你好大的胆子!”太子声音骤然拔高,眼里迸射出火星,“竟敢毒杀叶瑶娘,毒杀本宫的孩子!” 赵良娣脸色霎时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道:“妾……妾身没有。” 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变得尖锐。 “是不是太子妃,对!一定是她,她强行带走蕊珠,屈打成招,意图构陷妾身,殿下,你一定要明查啊!” 她两膝一软,直直跪下,竖起三指又要指天发誓,想到叶瑶娘的鬼魂,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去。 太子脸色更加难看,冷冷逼视着她,眼里难掩厌恶之色:“你若肯认罪,本宫还算服了你,想不到你满嘴谎言,过去二十几年,本宫竟从未看清过你,你简直叫人恶心。” 赵良娣一下子僵住了,好像灵魂被抽走,整个人木呆呆的,不敢相信地看着太子,好半晌才哆嗦了一句:“殿下这样说,是真的厌恶妾身了么?” 太子不想再与她多说一句,沉声喝道:“来人啦,将赵良娣带下去!” 听到这句话,不仅赵良娣猛然惊醒,急得膝行到他面前拼命扯住他的衣角,鼻子眼泪一起流下,哪里还有刚才斥打人时的跋扈。 “殿下饶了妾身吧,妾身知道错了,还求殿下看在妾身与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饶过妾身这一次。” 太子脸色冰冷:“你已不适合再居住在春熹阁,去冷苑自醒吧!” “不要,阿禛哥哥,难道你忘了哥哥曾舍命为你挡过一万,拔刀时,你答应他会好好照顾我,护我一世周全,难道这么快你就忘了么?” 太子眼里的愤怒和厌恶骤然一缩,目光变得复杂难言。 他突然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本宫已将瑶娘彻底囚禁,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因为我讨厌她,自从她入府,阿禛哥哥你就不像从前那般对我好了,那一天,太医诊断出我有喜,你说晚上会来陪我,却去了关雎楼,从此,我夜夜独守空闺,眼睁睁看着你和叶瑶娘恩爱,我这么爱你,如何能容忍!” “你简直蛇蝎心肠!” ”是吗?“赵良娣苦涩一笑,抹去眼泪声音凄楚,“我害喜害的厉害时,阿禛哥哥你在哪里?你只顾叶瑶娘肚子里的孩子,我恨透了她,也恨透她肚子的孩子,但她之前没保住的两个孩子不是我做的,那时我怀着孩子,岂敢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 太子痛楚冷笑:“你若真相信因果报应,就不会做下如此恶毒之事,房嬷嬷是你的人,没有你的指使,她怎敢伸出那一脚?” “我没有,房嬷嬷并非有意绊叶瑶娘,她是被人暗算,有人推了她一把。” “哼!你还敢狡辩,你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相信。” “阿禛哥哥,我真的……呕……” 赵良娣忽然干呕起来,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第16章 有喜 太子想到赵毅,终究不能不管,找来太医,经太医诊断赵良娣有喜了。 赵良娣又惊又喜,目光殷切地看向太子:“阿禛哥哥,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太子脸上凝着一层寒霜,看不出任何表情。 赵良娣被他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神看得害怕了,手扯住他的衣袖,哀哀求道:“阿禛哥哥,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你应该去问问瑶娘,她会不会原谅你。” 太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破碎的表情。 “阿禛哥哥……” 太子冷冷抽出衣袖:“赵良娣嚣张跋扈,心思歹毒,谋害郡主,降为……”他想了一下,“昭训,即日起,迁出春熹殿,幽禁天香楼,无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赵良娣如遭雷劈,脸色灰败。 李清月起初听说赵良娣被降为昭训,幽禁天香楼,心中还有些得意,惊闻赵良娣有喜,得意瞬间僵在脸上,胸口一阵窒闷,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王嬷嬷连忙帮她缕胸,劝道:“娘娘,那贱人被降为昭训,又被幽禁天香楼,她素日得罪人太多,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恨不能弄死她,她的孩子未必能保得住。” “不,你不懂,只要有她哥哥在,哪怕她是府里的奴婢,也没人敢触老虎的鼻子眼去,更何况她怀了孩子,殿下虽将她幽禁,却未减少她的吃穿用度,可见他很重视这个孩子。” 她死死咬住嘴唇,心里又怕又恨,“若她怀的是个男胎,产子之日便是她翻身之日,不,说不定她哥哥一来,殿下又会像从前一样很快解了她的禁足,甚至于恢复她的位份。” 王嬷嬷心中也很忧虑,却不敢表现出来让李清月更添烦忧。 她想了一下劝道:“娘娘何必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有哥哥撑腰,娘娘还有皇后撑腰呢,怎么着都比她强千倍万倍,就算她真生下小皇孙,也不过是庶出,娘娘的孩子才是嫡出皇孙。” 她的话不仅没让李清月宽心,她反而更加烦恼,耷拉着眉毛灰心道:“皇后虽是我亲姑母,却未必跟我一条心。” “娘娘这话可不兴说,同是李家姑娘出身,自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清月愁闷的摇摇头:“姑母的心思深不可测,我……” 一言未了,外头来回禀说苏良媛和王承徽来了,李清月忙收了话题。 苏良媛见赵良娣倒了大霉,眉尖难掩喜色。 虽然赵燕燕怀了孩子叫人气愤,但谁知道孩子是男是女。 最重要的,按照惯例府里应有两位良娣,叶瑶娘死后,空下一个良娣之位,太子并未再立其她人。 如今赵良娣变成昭训,府里没有一个良娣不合规矩。 她的机会来了,欢喜之色溢于言表:“这下可好了,那该死的贱人终于遭报应了。” 李清月叹道:“你先别急着高兴,从前她又不是没被禁足过,不过两三天便解了。” 苏良媛道:“这次不一样,殿下还将她降为昭训。” 李清月冷笑:“昭训又如何,不过是殿下一句话的事,等她生下孩子,还怕没有良娣之位。” 此话一出,浇了苏良媛一个透心凉。 王承徽若有所思道:“娘娘说的有理,殿下膝下无子,只有小郡主一个,小郡主先天不足,时常生病。” 能不能顺利养大都未知。 她不敢说出口,继续道,“可想而知,殿下又多么盼望府里能多添几位小皇孙。” 苏良媛眼里凝起一股杀意:“那贱人作恶多端,之前就流过一个,这一胎能不能保住还说不定呢。” 李清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并再说话。 叶璇玑醒来时就得到消息,想不到赵良娣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怀孕了。 就算她不怀孕,太子对她的惩罚恐怕也不会更重。 太子并非皇后亲生。 养子终究不及亲生,再脆弱温驯的雏鸟总有长大的一天,太子岂能甘心受制于皇后。 所以,他才不遗余力培养自己的势力。 赵毅二十岁不到跟随沈老将军出战一鸣惊人,带领五百精兵深入敌境数百里,斩获敌人三千,救回和亲公主裴素心。 裴素心是太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他不仅救了裴素心,还为太子挡过一刀。 像这样有能力又忠心的人,太子岂能不重用。 赵燕燕小时作为公主伴读送入宫中,与太子和裴素心一起长大,情分不比旁人。 她的复仇之路任重而道远。 这会子,她有孕也不全是坏处。 李清月必定如临大敌,一心只想对付赵良娣,她正好可以避其锋芒,以静制动。 正想着,姜儿欢喜地走了进来,原来是太子命人送来了赏赐。 首饰,布料,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还有一箱银子。 首饰布料虽好,却不能轻易卖掉变成银子。 有银子才好办事。 令人意外的,竟有一斛螺子黛。 螺子黛珍贵异常,她曾听姐姐提起,有一回她随太子入宫,见到两位嫔妃因为螺子黛不顾体面在御花园大打出手。 她心情变得复杂难辨。 他真的这般看重自己吗? 就像他当初那般看重姐姐。 结果呢。 他的宠爱说变就变,就算他误会姐姐与人私通,叶儿总归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曾经那样疼爱叶儿。 叶儿感染天花时,他却变得异常冷漠,以至于姐姐查出是赵燕燕所为,他根本不相信。 或许不是不相信,只是他不愿为了姐姐和叶儿得罪赵毅。 很多事情并不难查,否则,她也不会知道,只看太子想不想查。 站在他的角度,他有许多不得已。 她能理解,却不能原谅。 收拾好心情,大方地挑了两件首饰,两匹布料赏给秋瓷和姜儿。 然后拿了一些银子打赏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又命姜儿拿了一包银子和一瓶药,仔细叮嘱道:“这一包银子你悄悄送给桃枝,药送给宝珍。” 桃枝父亲病重,母亲有眼疾,家里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要养,一家子全靠她的月钱养活。 她虽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但李清月提倡节俭,平时赏赐并不多。 有好的赏赐,王嬷嬷头一个抢先,然后就是碧云。 相对比较老实的桃枝只能吃闷亏,每个月几乎积攒不下多少银子。 至于宝珍,她挨了赵良娣好一顿打,差点小命不保,能借机拉拢则拉拢。 秋瓷见状不由笑道:“承徽真是个细心的,人人都照顾的到。” 叶璇玑微笑道:“我还没来得及谢谢姑姑呢。” 秋瓷不解:“好好的,承徽谢奴婢做甚?” 叶璇玑回头看了一眼桌上满满一箱银子:“若不是姑姑跟殿下提起,殿下怎会想到我没有银子使。” 秋瓷闻言一笑:“奴婢不过顺嘴提起,是殿下有心,承徽要谢也该谢殿下。” “是啊——”叶璇玑眉尖微微凝起,看不出喜乐,“我是该谢谢他,他待我这般好。” “哦?”身后突然响起太子微扬的声音,“你要怎么谢本宫?” 第17章 务必在皇后之前找到他 叶璇玑和秋瓷俱是一愣。 二人赶紧迎上前行礼。 叶璇玑问道:“殿下,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太子似笑非笑:“怎么,想说本宫坏话怕本宫听见?” “才没有。”叶璇玑撅起小嘴,“殿下你不能冤枉人。” “本宫非要冤枉你呢?” “那妾身就哭给殿下瞧。” 太子见她娇憨模样,心底深处弥漫的化不开的哀伤终于消散一些,按按发涨的额角笑道:“你这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 他戳戳她挺翘的小鼻子,“是个爱哭鬼。” 叶璇玑撒娇似的冲他皱皱鼻子,转身要去匣子里拿梳子,却被太子一把捉住,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叶璇玑腰酸得不行,忍不行轻呼出声:“殿下,别。” “不许走,陪本宫好好说话。” 秋瓷见状,端来茶水识趣地退下。 屋内只留下他二人,气氛变得暧昧。 叶璇玑心有余悸,赶紧道:“妾身见殿下脸有倦意,想拿梳子给殿下梳头松快松快,从前你疲倦时,不是最爱……” 让姐姐给你梳头吗?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叫人给你梳头吗?” 太子脸上的笑容凝住,眼里染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似痛,似哀,似怨,似恨…… 他没有再说什么,松开叶璇玑端正坐好,安静地等她过来。 叶璇玑搬来镜匣,帮太子卸去玉冠,打开头发,拿梳子替他一一梳篦。 她的动作不轻不重,梳头发的同时,又按摩了头部。 太子许久不曾这般安静舒服过,缓缓闭上双眼,嘴里喃喃道:“璇玑,有你真好。” 叶璇玑心中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太子叹道:“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叶璇玑笑得温柔,“只要殿下心里有妾身,妾身就不会委屈。” 太子忽然一把握住她手腕,往跟前一带,叶璇玑猝不及防,“呀”的一声跌坐在他大腿上。 他目光灼灼盯着她。 她的脸一下子烧的通红,不敢看他。 心里暗暗乞求,可千万别再来了,她实在受不住了。 太子以为她羞涩难当,不由动情,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地吻向她的唇,叶璇玑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想避让开,却被他狠狠吻住。 手情不自禁触到她衣襟,感受到她瑟瑟作抖,太子无奈地松开她,低低笑道:“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叶璇玑眼眶发红,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妾身实在腰酸的不行,殿下就饶过妾身这一遭吧。” 太子低低笑道:“真是个不中用的小丫头,你放心,我不动你。” 话虽如此,上下其手,将她全身揉了个遍才肯放开。 叶璇玑小脸涨得通红,正要继续为他梳头,太子突然道:“本中命人送来的螺子黛,你可喜欢?” “自然喜欢,只是螺子黛如此珍贵,依妾身的身份实在僭越了。” “傻丫头,怎可妄自菲薄,你替本宫梳发,本宫替你画眉吧。” “啊?” “啊什么啊,快坐好。” 他将她按下坐于铜镜前,取来螺子黛细细为她画眉,他的手法有些生疏。 画完,不由笑道:“本宫尽力了,你瞧瞧满不满意?” 叶璇玑对镜自照,忍不住扑哧一笑。 “眉弯如新月,形状倒是极好,却各好各的,高低不一样。” 太子微皱起眉心认真端详:“是有些不一样,等下回再帮你画,一定能让你满意。” 叶璇玑眼睛一下子红了:“殿下……” “好好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你为什么待妾身这么好?” “本宫待你好还不好么?” “妾身害怕。” “嗯?” 叶璇玑的心突然有些凌乱,她害怕自己陷进他的温柔,咬咬唇强迫自己清醒,她定定望着他,声音微微发涩。 “在这个世上,除了弟弟,妾身已经没有亲人了,妾身依赖殿下,害怕有一天,殿下会厌弃了妾身,就像厌弃……” 她顿了顿,“姐姐那般。” 太子神情一顿,沉默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傻丫头,你姐姐是你姐姐,你是你,只要你听话,你永远都是本宫的小璇玑。” 听话? 她又不是没有思想的木头,怎么可能一直听话。 心微微发凉,想问他不听话又如何,想想觉得没趣,乖顺地点点头:“妾身会听话。” 太子满意地伸手摸摸她的头,就像哄孩子一般:“本宫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他还要再说什么,魏长海急急跑来禀报,说赵将军有事求见。 太子脸上一冷:“他来得倒快。” 说完,离开了关雎楼。 叶璇玑仔细忖度太子说话时的脸色和语气,这一回,他应该是真的恼了赵燕燕,连同赵毅也一起恼了。 太子原以为赵毅是跑来为赵燕燕求情的,没想到他只字未提,只道:“殿下,那个人有消息了。” 太子浑身一震:“在哪儿?” “现在在哪儿还不知道,只知道他曾被善养堂收留,一直待到五岁突然失踪,一年后,善养堂堂主偶然在街上遇到一个小叫花子被人当街殴打,他看不过眼上前搭救,当时也没注意,等小叫花子和一个妇人离开时才忽然想起,这个孩子和走失的那个孩子长得很像。” “堂主想追上前询问,两人一转眼就不见了,他只得向旁边人打听,得知那位妇人姓木,白云村人,共有三女一子。” “大女儿被人诬陷偷盗主家财物,毒杀周老爷小妾,她带着小儿子小女儿想上京告御状,被人殴打,人疯了,小女儿被拐子拐走,只有儿子天天讨饭给她吃。” “她二女儿呢?” “二女儿早在她们之前一步入京却无故失踪。” 太子眉头深深凝起:“你可派人去过白云村?” “去了,木家已经没人了,听村民说,儿子是九年前收养的,时间正好对得上,应该就是他,可惜……” 赵毅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木氏早就死了,那孩子也没了消息,离奇的是,两年前,诬陷大女儿的周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太子眉头皱的更深:“你以为是他做的?” “未必没有可能。” “若果真如此,倒是个人物,再去查,务必在皇后之前找到他。” “是。” 赵毅转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太子忽然问道:“你怎么不为你妹妹说情?” “这是殿下的家事,微臣不便过问。” 太子愣了愣,随即轻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谨慎起来?” 第18章 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赵毅垂下头:“君是君,臣是臣,微臣不可坏了规矩,再说了,燕燕犯下大错,理应得到教训,殿下没让她一命还一命已是恩典。” 太子没再说什么,略摆摆手,命他离开。 赵毅刚走出书房不远,蕊黄急忙跑上前:“将军,您可向太子爷求情了?” “没有。” “啊?”蕊黄满脸失落,“为什么,姑娘还指着您救她呢。” “正因为要救她才求不得。” 蕊黄一脸不解。 赵毅睨她一眼:“怪道燕燕屡次犯错,身边都是些蠢人。” 燕燕毒杀叶瑶娘也就罢了,一个妾室而已。 她偏偏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接二连三害死叶瑶娘的孩子,那也是太子的孩子。 若不是有他这个哥哥在,太子恐怕早已动了杀念。 他怎么敢在这种时侯去求他。 有些事,你越是求对方越不给,反而认为你在威胁。 蕊黄被骂得面红耳赤,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赵毅气道:“你回去叫她这一阵子安分些,好好养胎,莫要再动什么歪心思,等孩子生下来一切迎刃而解。” “可是姑娘的性子将军比谁都清楚,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且不说太子妃各种阴谋阳谋的算计,连叶璇玑都敢爬到姑娘头顶,跟姑娘抢螺子黛了。” 赵毅听了这话,触及心中往事,便问道:“叶璇玑小时我曾见过她两次,就是个黄毛丫头,如今竟这般得宠了?” “可不是嘛!她如今长大了,出落的跟个妖精似的,咦?那就不是她!” 蕊黄伸手一指。 赵毅转头看去,只见那边花径处盈盈走过来一个人,身姿袅娜,秾纤得衷,有翩然绝世之姿。 她越走越近,视线中的面容渐渐清晰,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染上红尘胭脂色,筑成明艳不可方物的丽影。 她的眉眼和记忆的那个人有某种重叠,媚惑和风情却又胜过那人,说不出的勾魂。 赵毅心重重一震,刹时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蕊黄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眼神,眼里都冒出了酸气,轻轻咳了一声:“将军……” 赵毅如梦中惊醒,已换了一副冰冷的神情,冷哼道:“果然是个妖精。” 这样的女人留不得。 叶璇玑感觉有人在盯着他,抬头看去,看见高高的宫墙下站着一个男人。 身材高大矫健,身姿挺拔如松,一双眼睛如蛰伏的猎豹,带着一般莫名的侵略气息。 她只觉得有些熟悉,见他身边的丫头是蕊黄,猜出此人正是赵毅。 这个人杀戮极重,她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下意识的避开,向右另择一条小道绕远路前往怡景阁探望夏晏如。 太子府后院除太子妃一名正妻,原有良娣二人,赵燕燕和叶瑶娘,良媛四人,承徽四人,昭训一人,奉仪两人。 夏晏如原是承徽,叶瑶娘在世时,对她颇为照顾。 她死后,夏晏如备受打压,从承徽降为昭训,又从昭训降为奉仪,好在张良媛肯护着她,不至于被赵燕燕人等弄死。 叶璇玑重回太子府,在园子里被赵燕燕命人掌掴,她为叶璇玑出头,被房嬷嬷好一顿休辱。 回怡景阁途中有人从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撞到后腰,落下残疾,从此要靠轮椅行走。 李清月干脆免去了她每日请安。 姜儿送银子给桃枝时,听桃枝说夏晏如病了,便赶过来探望,不想遇到赵毅。 想到李清月的话,她心里更是不舒服。 夏晏如见她过来,挣扎着要坐起,叶璇玑赶紧跑上前按住她。 “快别起来,起猛了头晕。”见她病的形销立骨,满面憔悴,叶璇玑一阵心酸,“可找太医过来瞧过了?” 夏晏如苍白的脸上浮起微笑:“张姐姐已找了太医来瞧,不妨事,就是受了风寒。” “这就好,才两日未见,姐姐就瘦的这么着了。” 夏晏如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我虽病了,心里却很高兴,她终于得了报应了,只是……” 她神情一冷,眼中掠过雪亮恨意,咬牙道,“她偏偏在这种时候怀了孩子,老天爷真是不公。” 叶璇玑握住她的手,叹息道:“就算没有这个孩子,最后结果也不过如此。” “是啊。”她呆呆望着帐顶颓然一叹,“她有娘家做依靠,连太子妃尚且不能拿她怎样,更何况你我。” 叶璇玑轻轻拍拍她孱弱的肩膀:“来日方长,咱们且等着瞧吧。” 夏晏如默默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鹿死谁死犹未可知呢,对了!” 她神情一凛,反紧紧握住叶璇玑的手。 “璇玑,你可知道,当年宣平侯府一夜之间满门遭屠,全族一百三十八口人死于屠刀之下,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没放过,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 叶璇玑惊道:“难道姐姐查出来了?” 夏晏如咬牙道:“和赵毅有关,只是没有确切证据。” 叶璇玑并没有太意外。 赵毅不倒,赵燕燕就不会倒。 她早就请阿轻在外面调查赵毅,赵毅奉旨前往关西征讨反贼吕黑子,误杀无辜百姓。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屠了整座村庄。 事后,他将责任全都推到被砍了脑袋的吕黑子身上,自己反立下赫赫战功,受到朝廷嘉奖。 这件事太子知不知道她无从得知,她不可能傻的直接去问他,更不可能贸然将赵毅的罪证送到太子跟前。 她恨然道:“果然是他,你有没有……”她转头朝着文心堂看了一眼,“告诉张良媛?” 夏晏如摇摇头:“我没有十足的证据,告诉她岂不是徒惹她烦恼,小郡主时常生病,她已经够艰难了,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能告诉她。” 叶璇玑瞬间明白她的用意。 从古到今,君王最害怕臣子功高震主,谁能知道赵毅背后有没有更大的主谋。 皇上? 太子? 都有可能。 张良媛一个弱女子如何对抗。 正想着,夏晏如突然道:“赵毅是太子的心腹,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太子?” 她没有往下说。 叶璇玑摇摇头:“我不知道,姐姐你最好也要忘了这件事。” 夏晏如不甘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了,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公道。” “困果循环,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侯未到。” “但愿吧,此人如此狠毒,你如今这般得宠,赵燕燕必定恨毒了你,你一定要当心。” 叶璇玑默默点头:“我省得。” 二人又说了许多衷肠话,叶璇玑才离开。 刚走到前院,听到一阵奶娃娃扯着嗓子的啼哭声,起先还很尖锐,哭着哭着,声音萎靡下去。 叶璇玑想到叶儿病时也是哭的这般揪心,心猛地抽紧,恨不能立刻将孩子抱进怀里哄一哄。 只是她与张良媛并无多少交集,冒冒失失过去恐惹人不喜。 犹豫之时,忽然听到张良媛凄厉哭喊声:“孩子,我的孩子!” 第19章 救人 叶璇玑心中一惊,赶紧跑了过去,看见厚厚的锦褥下小小身子不停抽搐。 张良媛坐在床边,握住她的小手,急得六神无主,眼里全是泪。 “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 她身边的丫头带着哭腔道:“玲珑姐姐已经去请了,太医马上就来。” 叶璇玑冲到床边,看到小郡主小脸烧得红彤彤,她立刻道:“赶紧拿开被子,高烧不能这么捂着。” 说完,她伸手就要揭开被子,手伸到半空被张良媛一把握住。 “你干什么!”眼泪遮住视线,她根本看不清是谁,本能地想要保护女儿,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滚开,不许你伤害我的娇娇!” 叶璇玑急道:“小郡主这是高热惊厥,以前叶儿也有过一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其实,她也没有绝对把握。 她只是见不得孩子受苦。 大家都以发热捂着出出汗就好了,其实并不是,尤其高热惊厥,这样捂着很危险。 张良媛愣了一下,旁边丫头又哭道:“良媛,您就让叶承徽试试吧。” 她并不相信叶璇玑能有什么办法,但情况危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张良媛这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叶璇玑,她有些犹豫。 另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方姑姑信奉发热要捂,生怕叶璇玑不懂装懂,反害了小郡主,上前一步阻拦道:“良媛,发热捂出汗就好了,你千万不能相信她,她又不是太医。” 张良媛更加犹豫。 叶璇玑急道:“孩子已经抽搐成这样,再捂下去性命堪忧,良媛,你就信我一次。” 张良媛终于让开了。 叶璇玑赶紧拿开被子,解开小郡主衣领,将她的头偏向一侧,用手指抠出嘴里的呕吐物,以免孩子窒息,又命丫头找来纱布裹到刮痧板上,放于小郡主上下牙齿之间,以防咬伤。 最后,用毛巾浸湿凉水,擦拭颈下,腋窝,肘窝。 小郡主终于稍稍安静,不再抽搐。 大家全都舒了一口气,对叶璇玑多了几分信服。 方姑姑脸涨得通红,没有再说话。 很快太医就来了,太子随后急匆匆赶到:“到底怎么回事,娇娇怎么三天两头的病?” 太医见太子脸色很不好,小心翼翼道:“小郡主是早产,先天不足……” 太子气的打断:“来来回回这几句话,无能的废物!娇娇要不要紧?” 太医抹了一把汗:“幸亏叶承徽抢救及时,小郡主已无大碍。” 太子这才注意到叶璇玑在这里,见她小脸上全是汗,额角散下的发被汗浸湿,软软的贴在脸上,脸色立刻柔软几分:“璇玑,你怎么在这里?” 叶璇玑擦擦汗:“妾身过来探望晏如姐姐,不想小郡主病了,妾身顺便过来瞧瞧。” 张良媛满眼感激:“多亏你顺便过来,救了娇娇一命,叶承徽……”她起身弯腰向她行礼,“多谢你。” 叶璇玑哪敢受她的礼,忙伸手扶她:“良媛不必客气,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太子来了,她不便再多留,寻了个借口先行告退。 带着姜儿一起回到关雎楼,发现院子里突然多了不少婆子丫头小厮。 见她进来,齐齐跪下:“奴婢(才)给叶承徽请安。” 叶璇玑微微蹙眉,看向秋瓷。 秋瓷道:“娘娘说关雎楼人少阴气才会重,特意挑选了两个做事稳重的嬷嬷过来伺候,又从外面买了几个伶俐可用的丫头小厮,叫承徽自己也挑选挑选,看看哪个可以用就留下来。” 叶璇玑心中冷笑。 什么人少阴气重,分明是派人过来监视她。 都是李清月的人,没什么可挑选,她正要随便选几个,秋瓷俯到她耳边小声道:“桃枝说那个叫小怜的小丫头比较老实,或可一用。” “哪个?” 秋瓷伸手一指,叶璇玑视线落到一个梳着双丫髻,身着青比甲的丫头身上。 她没有立刻走到她面前,巡视一圈,一个个问各自擅长之事。 有的说擅长女红,有的擅长调香,插花,茶艺。 问到小怜时,小怜紧张的小脸通红,局促地拧着衣角,几乎不敢抬眼看叶璇玑:“奴……奴婢愚钝,只会做一些洒扫洗衣,烧火做饭的粗活。” 叶璇玑打量她一眼:“手伸出来瞧瞧。” 小怜紧张伸出手,掌心朝上,叶璇玑见她年纪不大,手却很粗糙,布满茧子,指甲磨得光秃秃的。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禀承徽,奴婢叫小怜,记不得自己多大了。” “那你是哪里人,父母今在何处?” 小怜摇摇头:“奴婢不记得了。” 叶璇玑心中暗暗叹息,瞧她的言行举止,确实像个老实的。 她微微笑道:“我正好有些饿了,你可愿意给我做些吃的过来?” 小怜乖顺点头:“奴婢愿意。”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极大的勇气,小心翼翼问道,“如果奴婢做的合承徽胃口,可以留下来吗?” 秋瓷笑道:“傻丫头,承徽已经留下你了。” 小怜又惊又喜,双目灼灼发亮:“奴婢谢承徽恩典,奴婢这就去做好吃的给承徽。” 因为太过兴奋,转身跑时,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在地。 她不好意思的回过头,冲叶璇玑笨拙的弯腰行了个礼。 姜儿笑道:“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跑得这么急?” 小怜这才反应过来,涨红的脸愣愣看着姜儿,姜儿又笑道,“罢了,我领你过去吧。” 姜儿领走小怜,叶璇玑又挑了两个丫头,一个叫翡翠,一个叫胭脂。 两个婆子留在外面伺候,其余小厮负责看守,做些粗活。 安顿好一切,她又想起小纯子,打定主意向太子讨要他。 今晚,太子应该不会再过来。 小郡主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大概会陪着她,希望太子能顺便去瞧瞧晏如姐姐。 她的希望落了空。 太子听叶璇玑提起夏晏如,晚上本打算去瞧她,腿还没迈进屋门,天香楼的小丫头哭丧着脸来报,说赵昭训不好了,肚子疼的厉害,满床打滚。 太子起先不相信,怒道:“肚子疼就去请太医!” “太医已去了,说昭训有小产之兆。” 太子脸色一变,转身前往天香楼。 赵燕燕确实动了胎气,才刚刚服下药,平稳许多。 头发湿漉漉的,颈下黛蓝色软枕上落下一片黯淡汗迹,面色苍白如纸,衬着黑的发,透出虚浮的青白之色。 第20章 温暖的怀抱 见太子过来,赵燕燕委屈地流下眼泪:“我还当阿禛哥哥你再也不会来看我了。” 太子望着她的模样,心中一软:“哪怕为了孩子,你不要再闹了。” 赵燕燕更加委屈,嘴唇哆嗦得说不出来话。 太子不忍瞧她,转头冷声道:“一群废物,怎么服侍主子的?” 婆子丫头吓得呼拉拉跪倒在地,蕊黄哭诉道:“昭训有择席之病,初搬到这里,一时不能适应,刚刚被梦魇着了,醒来就说肚子不舒服。” 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太子脸色,巴望他能立刻下令让她们搬回春熹阁。 赵燕燕也在看太子,满眼哀怨期盼。 太子脸色很冷:“待久了就适应了。” 赵燕燕失望透顶,气恼地转过身背对太子,心里暗想着他会过来哄她,谁知太子拔脚就走。 赵燕燕再也崩不住,悲愤大哭:“阿禛哥哥,是不是我死了,你就清静了?” 太子脚步微顿,一句话没说,也没有回头,径直走了。 赵燕燕崩溃了,大哭大闹,要找绳子上吊。 蕊黄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难道昭训忘了将军的叮嘱么?” 自打蕊珠疯了之后,蕊黄便被提拔成身边第一得力丫头,如今她在天香楼腰板都硬了不少。 赵燕燕气愤道:“我活到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大的羞辱,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退一步海阔天空,有将军在,昭训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再说了,太子爷一听说昭训不舒服,连夏晏如的屋都没进就……” 赵燕燕眉心一拧,打断了她:“你说什么,阿禛哥哥去见夏晏如那个贱人了?好好的,阿禛哥哥怎么会想起她一个残废?” 蕊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怕赵燕燕再闹,这会子非要去找叶璇玑麻烦,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另一个丫头银钗撇撇嘴道:“还不是叶璇玑颠颠地跑去探望夏晏如,哪儿哪儿都少不了她,听说她还救了小郡主呢,真是显着她了,她又不是太医,怎么可能会救人。” 赵燕燕顿时大怒:“这个贱人和她姐姐一样,生性淫贱,惯会装相,若不是她,我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我对付不了李清月,难道还对付不了她么?” 她冲蕊黄勾勾手指,蕊黄凑到她嘴边,她低低吩咐道,“你去找哥哥,让他务必弄死叶璇玑。” 蕊黄一惊,心中有些犹豫。 她也很厌恶叶璇玑,将军看见她几乎移不开眼睛,可不就是个狐媚子,可将军已经交代让安分些,她再去找将军岂不讨骂。 怕赵燕燕生气又动了胎气,她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赵燕燕这边气得差点小产,李清月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刚捏着鼻子喝下一碗安胎药,那边就得到消息,太子去了天香楼探望赵燕燕。 “哇”的一声,刚刚喝下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叶璇玑也很快得到消息,心里说不出来的寒凉。 虽然太子没有留宿在天香楼,但他毫不迟疑地去瞧她,可见她在他心里终归不一样。 有她哥哥在,她始终屹立不倒。 …… 暮色四合,府内陆陆续续点上灯火。 叶璇玑站在廊下望着遥远的天际出神:“浓浓姐,你说我还能出得去吗?” “路是你自己选的,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已是太子宠妾,这一生恐怕都要困囿于宫墙之内,好在,太子很宠爱你,你没有赌输。” “现在说输赢为时尚早,但我会竭尽全力不让自己输,浓姐姐,你怕吗?” “怕?”她轻笑一声,“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浓浓姐……” “阿璇,你和我不一样,报完仇,你前面还有路可以走,所以……”她握紧她的手,“你一定要小心,赵燕燕虽然是个纸老虎,她哥哥却是真老虎,我怕赵燕燕会狗急跳墙,痛下杀手。” 叶璇玑面色一凛。 宝珍悄悄传来消息,让她小心。 赵燕燕吩咐蕊黄去找赵毅,让赵毅除掉自己。 赵毅会不会听赵燕燕的话她不知道,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沉默了一会儿,淡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 …… 这天用过午饭,叶璇玑去探望夏晏如。 夏晏如病情好转,她松了一口气,顺便去瞧小郡主。 小人儿活泼不少,亲热的抱着她奶声奶气地叫她姨姨。 叶璇玑心里柔软成一片,不由地想起叶儿。 叶儿出生后不久,她虽然回到李府,但时常会过来小住几天,叶儿很喜欢抱着她亲亲贴贴,口水蹭了她一脸。 等到叶儿会走路会说话,她也会奶声奶气地叫她一声姨姨,牵着她的手,让她带她去园子里玩。 如果她能好好活着,如果娘和姐姐都能活着,现在…… 她无法再继续往下想,心中痛得难以自抑,怕被人瞧见,回到关雎楼才敢将情绪发泄出来,扑到榻上呜呜哭泣。 她沉浸在悲痛的思念情绪中,太子什么时侯进来她都不知道,直到一双手轻柔的抚上她哭得颤动的肩膀。 “璇玑,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 叶璇玑忙拭了一把泪,转过头,泪光莹莹看向他,声音哽咽:“殿下……” 她起身要行礼,被太子按住肩膀。 太子用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叶璇玑心中悲痛愈盛,眼泪不争气又流了下来,一滴泪落到太子掌心,凉凉的触觉。 太子心内一动,将她揽入怀中:“哭吧,在本宫这里你可以尽情的哭。” 他已经猜到她为何而哭,只是问不出口。 他不可能因为叶儿和叶瑶娘的死,处死赵燕燕。 叶儿她到底…… 他心里莫名悲怆,更多的是难以释怀,无法言喻的羞愤。 叶璇玑将头埋进他怀中,他的胸膛很宽阔也很温暖。 她像个孩子般放声痛哭:“姐夫,我想我娘,想我姐姐,想叶儿,想小弟了……” 太子眼底凝起一层难明的情绪,他轻轻叹息一声:“璇玑,你是在怪我没有替你姐姐和叶儿报仇雪恨吗?” 叶璇玑小声抽泣:“我……没有。” “你这丫头口是心非,只是有些事。”他顿了顿,“并非你想像的那样简单,不管是你姐姐,还叶儿……” 他似乎难以启齿,又叹息一声,“我有我的不得已,你可明白?” 叶璇玑不明白他前半句话。 想问,知道他不愿主动开口说,她是问不出来的,反惹他不快。 她眼泪汪汪,乖顺地点了一下头:“妾身明白。” 听到这一句妾身,他知道她是哭清醒了,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他温热的大掌捧住她的小脸,倾身想要吻去她脸上未干的泪水。 她对男女之事始终有些犯怵,却还是乖顺地闭上双眼迎合上去。 第21章 觊觎 太子倒没有要的更多,只是吻去她脸上的泪,手依旧捧着她的小脸:“明儿许你回一趟李府,去看看鸿哥儿。” 叶璇玑愣了愣:“可是这不合规矩,娘娘不回去,妾身怎好一个人回去。” “傻丫头,本宫就是规矩。” 叶璇玑心中正思念小弟元宝,不想机会来了,她心中很是欢喜,破涕为笑:“多谢殿下。” 想了想,她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又道,“妾身还有一件事想求殿下。” “你说。” “妾身想跟殿下要小纯子。” 太子温和的脸一凝,捧住她脸的手放了下来,语气难明道:“难道太子妃派过来的人不好,你非要他过来伺候?” “不是,娘娘派过来的人都是经过她千挑万选,怎能不好,只是小纯子他很可怜,妾身不忍在他一直在洗衣局吃苦。” “可是他的脸?” 叶璇玑笑了起来:“妾身又不是要选美,管他的脸如何。” “那……随你吧!” 叶璇玑更加欢喜,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谢谢殿下。” 太子睨她一眼:“你就这样谢的?” “那殿下还要妾身怎样?” 太子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叶璇玑。 二人几乎零距离,叶璇玑反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见他幽深如井的瞳仁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灼热的气息扑到脸上,她当即臊红了脸。 虽然和他在一起疯狂过几次,但她始终不明白男人为何会沉溺在这种事上。 她垂下头,想装死,却躲不开太子灼热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她又乖顺地贴过去,太子突然嗤笑一声:“傻丫头,你想什么呢,本宫只是想让你陪着说说话。” 叶璇玑的脸腾的一下烧得通红。 她窘迫地从榻上跳下:“妾身先去给殿下倒一杯茶。” 太子低低笑道:“本宫不渴。” 他一把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拉了回来,她跌坐在榻上,太子俯身压上。 叶璇玑慌了:“殿下,你不是说只要陪着说说话吗?” “本宫累了,躺着说吧。” “……呃,好吧。” 二人仰面躺好,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渐渐地叶璇玑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太子转头看向她,见一缕头发散落下来,落在鼻尖随着呼吸起伏。 他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替她将碎发抿到耳后,倾过身来,轻轻她柔软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一吻。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心内莫名放松平静。 一阵困意来袭,他慢慢阖上双眼。 这一觉睡到下午时分。 太子一向不喜欢午休。 即使因为太困要补觉,顶多不超过半个时辰,从来没有一觉睡到太阳快落山。 他很不喜欢午后睡醒空落落的孤独感。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不知何时,不知身处何地。 他醒了,叶璇玑还睡的香甜。 这几日,她想的事太多,夜里辗转难眠。 这会子枕在太子手臂上,睡的神魂不知。 太子手臂发酸,却一动不动,怀中娇小的人儿背对着他,小小的身子弓的像虾米。 他的身体也随之蜷曲,手轻轻搭在她的小蛮腰上,不舍得放开。 一阵阵清香袭来,萦绕鼻端,他情不自禁地深呼吸。 她的身子这样软,这样的香…… 喉咙渐渐发干,他忍不住轻轻摩挲。 “嗯,走开……” 香梦沉酣间,叶璇玑感觉到有些痒,不耐地想打开他四处游移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她还没来得反应,腰带一松,整个人被死死禁锢住。 榻开始摇晃起来。 半掩的床帐跟着一起有节奏地摇晃。 叶璇玑气得想哭,明明只是陪说话的。 很快到了晚膳时间,太子这才草草结束。 小怜正要进来收拾,胭脂却眼疾手快地打好水,抢在她前头走了进来。 闻到屋内暧昧的味道,胭脂羞红了脸,抬头飞快地偷看了太子一眼,心头涌起无限遐想。 叶璇玑见是她进来并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瞧着她。 她偷看太子的一眼,被她敏锐地捕捉到。 胭脂觊觎太子,可见对李清月未必忠心。 李清月表面大度,实则心眼比谁都小,最厌恶身边人不经过她同意,勾引太子。 胭脂端着水跪到二人面前:“殿下,承徽,奴婢过来伺候清洗。” 她一双手生得丰腴白皙,衬着铜盆更显出玉般光泽,太子垂眸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胭脂以为自己成功引起太子注意,心里暗暗欢喜,声音掩不住激动得有些发抖:“奴婢叫胭脂,是新来的丫头。” 太子沉吟道:“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胭脂虽不懂诗句,这一句却听懂了,太子赞扬她是雨中海棠。 她激动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太子忽然声音一冷,“一个俗物配不上这样的名字,滚下去!” 胭脂大窘,涨红着脸慌忙退下。 叶璇玑不解地看向太子:“殿下何必跟一个丫头的名字过不去?” 太子应该不会无故发火。 要不就是他真的讨厌胭脂。 要不就是李清月有哪里得罪了他,他不好发作,只拿她派来的丫头出气。 总不会是自己刚刚表现不好,惹恼了他吧? 太子道:“丫头就该谨记自己的本分,她虽是太子妃派来的人,你也不可太宽纵她们,将这丫头打发出去!” “殿下就给她一次机会吧,若妾身将她打发出去,娘娘还以为妾身是故意的呢,旁人也会以为妾身仗着殿下的宠爱,连娘娘都不放在眼里。” 这几日,她仔细观察过太子妃送来的人。 小怜瞧着虽有些笨拙,却是个实心眼,也好学。 翡翠性子谨慎,很守规矩,凡事总肯忍让,手也很巧,善调香,插花,茶艺,是个人才,不过一时瞧不清她的心思。 她并不敢让翡翠贴身伺候,只让她发挥她的特长,做一些调香,插花,烹茶之事。 胭脂长得漂亮,为人有些轻浮,刁滑。 估摸着是好事,不等别人说,她先抓尖儿,否则,也不会抢了小怜的事,跑进来伺候。 她瞧着聪明,却只有小聪明,否则也不会当着她面故意打扮得花红柳绿,勾引太子。 这样坏在面上的人倒比笑里藏刀,沉府很深的人容易对付。 她若打发走了,太子妃又派一个精明的来反倒麻烦。 太子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全。”说着,他突然问道,“璇玑,难道你就不生气?” 第22章 太子莫名的愤怒 叶璇玑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好好的,妾身为何要生气?” “你果然不明白?” 叶璇玑摇摇头:“不明白。” 太子脸上凝起一层薄怒,冷哼道:“你果然是个没心肝的小丫头。” 说罢,一拂袖气冲冲离开。 他能感觉璇玑每回和他在一起时,没有欢愉,只有害怕和抗拒。 璇玑若真爱他,怎会如此。 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很打击他。 他告诉自己,璇玑年纪还小,不懂男欢女爱,头几次会害怕抗拒情理之中,没想到,她身边的丫头公然勾引自己,她竟一点不生气。 可见,她心里没有他,如何不叫人愤怒。 叶璇玑一脸懵。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秋瓷见太子出去脸色很不好,从小怜手里接过铜盆,自己进来伺候,小心翼翼道:“殿下出去时好像脸色不大好。” 叶璇玑气恼的扁扁嘴:“谁知道呢,就胭脂进来伺侯用水,想勾引殿下,殿下就生气了,又问了我一句,难道你就不生气,然后他就生气了。” 秋瓷立刻问道:“那承徽是如何回答的?” “我就说,好好的,妾身为何要生气。” 秋瓷扑哧一笑:“殿下这是真对承徽上心了,生气承徽您怎么不吃醋。” 叶璇玑虽然颇有沉府,到底年纪小,不能完全了解男人的心思,平时勾引太子的那点手段全是因为看得多了,经历过后院各种争斗,活学活用。 她连自己对太子究竟是什么感情都分不清,只时时提醒自己,不管太子对她多好,她都必须保持清醒。 一旦沉溺于男人的爱,不要说报仇,自己也将万劫不复。 她一下子明白过来,心里蔓延出隐隐欢喜。 刚刚收拾完,姜儿进来禀报:“胭脂哭着跑了,想是去了永福阁。” 叶璇玑心里的那底欢喜顿时烟消云散,周围虎狼环视,她没有资格谈感情,更不能和太子这样有人谈感情。 太子是未来的帝王,谁相信帝王的爱情谁死的快。 这是姐姐用死换来的血的教训,她不能再犯。 她冷冷一笑:“娘娘正在养胎,胭脂这一去,怕是又要被气得不轻。” 秋瓷默默点头:“娘娘养胎需要清静,却总是不肯清静。” 姜儿道:“这可不就是自伤了。” 果然,李清月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砸碎了手里的药碗,还差点撕碎了擦嘴的帕子。 “这个贱人当真不要脸之极,大白天勾引殿下白日宣淫!可惜啊,前两天赵毅过来,咱们没抓住机会。” 王嬷嬷劝道:“娘娘息怒,千万不要因为一个贱人伤到自个,赵将军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谁能想到他竟然没去天香楼瞧他妹子,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若没有叶璇玑这个小贱人,咱们也不能轻易让赵昭训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提到赵燕燕,李清月心里的恨立刻转移许多,咬牙道:“她如今怀有身孕,复起是早晚的事,万一生下的是小皇孙,赵毅必定不遗余力扶持他的亲外甥,那我的儿子怎么办。” “娘娘莫急,赵昭训不是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兆吗?” 王嬷嬷朝着关雎楼的方向指了指。 “叶璇玑那个小贱人青天白日勾引殿下在床上厮混,苏良媛已迫不及待地吩咐之前买通好的丫头将消息散播到赵昭训耳朵里,依她的脾性,指不定要气得小产。” 李清月皱眉:“……这恐怕还不够。” “依娘娘之见?” 李清月眼里闪过阴冷狠意:“蔷薇园离天香楼不到百米,鬼能出现在蔷薇园,也能出现在天香楼。” 王嬷嬷秒懂:“娘娘英明。” …… 天香楼。 “你说什么,殿下大白天就和叶璇玑那个贱人厮混在一起,整整一下午都舍不得分开,要了五次水?” 不要说一下午要五次水。 她几个月都要不到五次水。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还差点小产,阿禛哥哥也就匆匆跑来看了一眼,连陪她一会儿都不愿意,却愿意陪那个贱人整个下午。 赤祼裸的侮辱! 银钗气愤道:“千真万确,那叶璇玑……” 她话没说完,蕊黄急步掀帘而入,喝止她道:“银钗,不许胡许!” 赵燕燕扯着嗓子尖声道:“让她说!” 蕊黄不停朝银钗使眼色,银钗压根不理,不服地冲她撇撇嘴,继续道:“那叶璇玑就是天生的狐媚子,摆出十八般不要脸的姿势取悦殿下,弄得殿下欲罢不能,唯她是命,再这样下去,这后院都成她的天下了。” “贱人,贱人!” 赵燕燕靠在床上,手拧着被子,被子都快被她扯烂了。 蕊黄忙道:“昭训息怒,这消息分明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气您的,您可千万不要上当,再说了,叶璇玑算个什么东西,太子妃身边的贱婢而已……” 她不说还好,一说赵燕燕更气。 一个贱婢都能勾住阿禛哥哥的魂,一下午就要五次水,她入府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宠幸。 难道她连一个贱婢都不如。 她气得捶床,喝断蕊黄:“你给我闭嘴,我问你,让你去找哥哥,他到底怎么说?” 蕊黄见劝不动她,很是无奈地垂下脑袋:“将军说,让昭训稍安勿躁,好好养胎。” “如今我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一个贱婢都敢爬到我的头顶作威作福,我如何能好好养胎,哥哥他……” 忽然,她肚子一阵抽痛,痛苦地捂住腹部。 蕊黄恨恨盯了银钗一眼,急道:“昭训,你怎么了?” 赵燕燕脸色发白:“我肚子痛,快,快去请太医。” 第23章 小产 这几天赵燕燕一直闹腾,太医早有准备,来得飞快,孩子暂时没事。 太医抹了一把汗,郑重叮嘱道:“昭训切不可再动气,否则,孩子不保。” 赵燕燕埋头不说话了,蕊黄从旁劝道:“昭训,这个孩子来的很不容易,哪怕为了孩子,你也要忍一忍。” 赵燕燕摸摸小腹,还是一言不发,心里却将话听进去了,乖乖喝下安胎药便睡了。 到底睡得不安稳,半夜便醒来。 屋内寂静如古墓,一丝声响都听不到,只听到窗外有夜风呜咽刮过,如泣如诉,阴幽哀怨,竟似女人在哭。 她吓得一个激灵。 一股阴风透过窗户缝隙缓缓吹入,吹动帘蔓微微荡漾,映着窗外惨淡月光,更添诡异。 她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冷得厉害。 正要叫人,窗外忽然闪过一道白影,似鬼魂一般。 她本就被鬼魂之说吓得惊悸难安,忽然又见到鬼,吓得连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面色惨白,两只眼睛瞪得牛眼般大,惊恐尖叫:“啊,有鬼,有鬼!” 屋内服侍的丫头婆子全都被惊醒,大家慌乱跑过来,想要安抚她,她却疯了一般尖叫:“不要过来,我不怕你,我不怕你,啊!” 一声惨叫,她摇晃着倒下。 血,从腿间流出。 很快便将寝衣浸透,床上染红大片,她整个人躺在血泊之中。 这一幕,吓呆了许有人。 蕊黄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摔倒在地。 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务必照顾好姑娘,结果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肯定是保不住。 她如何向将军交代。 很快太子和太医便赶到。 “阿禛哥哥,孩子,我们的孩子……” 赵燕燕痛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往下坠,她拼命拉住太子的手,“救救他,救救我们的孩子。” 太子眼底复杂难言的痛楚:“燕燕,孩子会没事的。” 赵燕燕已陷入混沌状态,声音越来越弱:“阿禛哥哥……” 她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来,随后传来的太子暴喝声:“一群没用的废物,滚,全都给本宫滚!” 几个太医抹着冷汗,惶惶退了出来。 …… 叶璇玑睡到大半夜,门忽然被推开,卷起一阵夜风直灌而入。 感觉身上一重,有人压了上来。 她惊愕的瞪大双眼,在黑暗中,看到太子漆黑的眼,惨白的脸。 他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反应,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衫。 没有任何前奏。 他肆意挞伐。 叶璇玑痛苦地闭上双眼,无力的承受着。 他俯上她的耳朵:“璇玑,给我一个孩子,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叶璇玑已神昏不知,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喉咙里只剩低低呜咽。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太子安静地躺在她身边,慢慢阖上双眼。 叶璇玑听到他的叹息声,知道他并没有睡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眼里绞着无尽的痛楚:“璇玑,你说这世上真的神明吗?” 叶璇玑摇摇头:“妾身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殿下就是妾身的神明。” “呵呵……”他凄然一笑,声音沮丧,“若本宫是神明,为何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是上天在惩罚他么? 声音哽在喉咙里,他没有说出口。 叶璇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太子,脆弱无助到了极点,想来赵燕燕小产对他打击很大。 她将头埋进他怀里,软声道:“殿下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的,况且娘娘已怀有身孕……” “不……”他紧紧抱住她,悲痛地打断她的话,“她是李家人,本宫想要你给本宫生一个孩子,不是她。” 叶璇玑心头深深一震,看来他对李家嫌隙不浅。 皇后也是李家人,他们母子之间恐怕早已不和。 她轻轻叹息一声:“妾身何尝不想有个孩子,有了孩子终身就有靠了,只是这种事不是妾身能强求的。” “本宫偏要强求。” 他又压了上来,恨不得将她揉碎,彻底融入骨髓。 翌日一早,叶璇玑醒来,太子已经离开了。 她全身酸软无力,实在懒得动弹,直到姜儿进来,轻轻唤了她一声:“承徽,该起床了,今儿要回李府。” 叶璇玑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连忙起床梳洗。 虽然李清月因为要养胎免了大家去请安,回府还是要禀报她一声的。 李清月得知赵燕燕小产,一扫先前憋屈愤懑之气。 好像换了一个人,神清气爽,连早膳都比平时香了不少,多吃了一碗碧粳粥。 见叶璇玑过来,她的好心情瞬间消散大半,不过脸上带了三分笑,阴阳怪气道:“殿下很疼你,一早就过来跟我说让你家去,连马车都替你安排好了。” 她上下瞧她一眼,凝眉道,“你难得回去一趟,打扮的也太简素了些,还当太子府亏待了你似的。” 叶璇玑知道她不过是心里嫉恨,借题发挥,垂下眼眸道:“妾身这就回去重新换身衣服。” “罢了,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说完,转头吩咐碧云拿来一匹尺头,一包小金锞子,交付给叶璇玑,“这些你拿去送给鸿哥儿,也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一片心意。” 叶璇玑谢过离开,抄近路经过竹林时,听到低低的呜咽声。 她循声而去,看到一个身着青色比甲的丫头正背对着她,靠在林中假山石上掩面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一眼认出是桃枝,和姜儿一起走上前,姜儿疑惑道:“桃枝姐姐,你怎么了,哭得这般伤心?” 桃枝见她二人过来,忙拿袖子拭去泪水,向叶璇玑行礼:“奴婢见过承徽。” 叶璇玑赶紧扶住了她一把,关切问道:“是家里有事,还是她们又欺负你了?” 桃枝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满脸凄苦:“王嬷嬷跟娘娘说,让我。”她悲愤地咬住唇,“嫁给她娘家侄儿。” 叶璇玑和姜儿双双一惊,姜儿急问道:“她娘家哪个侄儿?” 第24章 虐待 桃枝满脸绝望:“就是个那接连打死四个老婆的王仁。” “太过分了!”姜儿义愤填膺,“这不是故意要将桃枝姐姐你往火坑里推么?” 桃枝又哭:“谁说不是呢。” 叶璇玑赶紧拿帕子替她拭泪,问道:“那娘娘怎么说?” “娘娘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姜儿舒了一口气:“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桃枝姐姐你虽不像碧云是家生子,却也是打小服侍在娘娘身边的,娘娘对你颇为看重,未必会答应。” 叶璇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李清月是个狠心之人,桃枝再得力,也不如王嬷嬷在她心中的分量,哪怕她现在不答应,最终也会被王嬷嬷说服。 她正要说什么,桃枝哭道:“娘娘怎经得住王嬷嬷一再恳求,我就不信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说着,她忽然重重咬了一下牙齿,语气绝决,“不行,还有一死呢!” 叶璇玑忙握住她的手:“蝼蚁尚且偷生,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况且,你若真死了,你爹娘弟弟妹妹怎么办?” 桃枝心中一软,更加悲伤:“那我能怎么办呢,我宁可死也不能嫁给那个浑蛋!” 叶璇玑凝视着她:“事情未必坏到那样的地步,不过也要早做打算,真事到临头就迟了。” 桃枝扑通跪下:“求承徽救我。” 叶璇玑赶紧将她扶起:“你放心,我自当尽力,只是我人微轻言,有许多事力不能及,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 “承徽肯帮忙,奴婢已感激不尽,若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承徽尽管开口。” “好。” 叶璇玑不动声色一笑。 她正愁没机会彻底拉拢桃枝,没想到王嬷嬷送给她这样一个大好机会。 碧云早就嫉妒桃枝更得李清月的心,屡屡撺掇王嬷嬷针对桃枝,王嬷嬷想出这样的毒计不算意外。 桃枝应该不会撒谎。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告别桃枝,她回到李府。 李府静悄悄的,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叶璇玑从偏门进入。 大夫人和李清月生得有五分相似,只是大夫人脸更圆,眼睛更大。 年轻时,她也是个美人,年纪越大,眼球越凸出,显出几分凶相。 见叶璇玑进来,她好像没看见,垂着脑袋只管逗弄着怀里的狸花猫。 旁边丫头捧过茶来,她也不接,慢慢问道:“璇玑人呢,怎么还不请进来?” 丫头努努嘴:“夫人,人已经进来了。” 她这才抬起头,上下打量两眼叶璇玑,目光和李清月几乎没差,掩不住的嫌弃,鄙夷,痛恨。 要不是叶璇玑的娘,她何至于被人在背后耻笑,堂堂首辅家的大小姐竟然做个二手夫人。 她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猫,猫“喵”的一声窜了下来直扑叶璇玑。 叶璇玑小时被这猫搞的有点心里阴影,惊的一跳,下意识的避让开,猫又叫了一声,窜出去没影了。 “畜牲东西,养了这么久,还是这么着不通人性!”大夫愤怒喝斥,说完,嘴角勾出三分笑,“你打小怕猫,刚刚吓着你了吧,快坐下吧。” “璇玑见过夫人。” 叶璇玑心口突突乱跳,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朝大夫人微微行了个礼。 丫头搬来一个圆杌子放在大夫人下首,知道大夫人故意指桑骂槐,给自己下马威,叶璇玑忍下心中之恨,安然落坐。 大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又看了一眼叶璇玑:“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有福气,入府没多久就得了太子爷的宠幸,晋封你做了承徽,想当年,你姐姐入太子府也只是个通房,你比你姐姐厉害多了。” 叶璇玑听惯了她的阴阳怪气,淡淡一笑:“都是娘娘和夫人调教得好。” 大夫人似乎冷笑了一声,慢慢将茶杯放到桌上:“你是个有心的,还记得娘娘的好,但愿日后也不要忘。” 叶璇玑微微欠身:“不敢忘。” 大夫人点点头:“你虽不姓李,却也是你父亲的女儿,算得上我们李家人,娘娘和李家才是你的依仗,你要时时谨记。” “是。” 大夫人懒得再应付叶璇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刺得眼睛疼。 抬手按按额角道,“鸿哥儿这会子恐怕已经睡醒了,你去陶怡居瞧瞧他吧。” 叶璇玑立刻起身前往陶怡居,刚走进院门听到一阵尖锐的婴儿啼哭声,明显和正常哭声不同。 纵使不是亲弟弟,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叶璇玑加快脚步,走到屋门口听到丫头的哀求声。 “姨娘,你行行好吧,鸿哥儿烧得厉害,才刚将吃的奶全吐了,你就可怜可怜他吧,何必跟一个孩子置气,叶承徽马上就要过来了,若让她瞧见,岂不凭白得罪了她?” “一个贱婢而已,难道她做了承徽我就怕她了?我的儿子难产而死,那贱人的儿子却活着,必定是鸿哥儿索了我儿子的命,除非这口气提不上来,否则,我绝不善罢干休!” 叶璇玑冲进屋,看到焦姨娘提着鸿哥儿手臂,手死命的在他身上乱掐,鸿哥儿哭得嗓子都哑了。 叶璇玑大怒,冲过去一把从焦姨娘手里夺过鸿哥儿,将他抱在怀里哄他。 焦姨娘猝不及防,手中一空,愣愣盯着叶璇玑,想说什么,到底有些气怯,垂下脑袋心虚地掐指甲。 叶璇玑见鸿哥儿浑身烫得吓人,小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已经红肿破皮。 裤子也尿得湿透,厚重潮湿的尿布捂的小屁股通红破溃。 叶璇玑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厉声责问:“鸿哥儿有什么错,你这样虐待他!”她转头吩咐丫头,“杏雨,快去请太医!” 叫杏雨的丫头忙不迭的跑了。 焦姨娘抬起头迎到一双因愤怒而沁血的眼睛,不由哆嗦一下,回避了叶璇玑咄咄逼人的眸光,强辨道:“你……你哪只眼睛瞧见我虐待鸿哥儿了?” “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进来时,你正下死手掐他,孩子烧成这样,你怎么忍心下手,你简直不是人。” 叶璇玑说着,眼圈不由红了。 她是真急了,任谁看到这么小的孩子遭受残忍虐待,都会忍不住心疼,哪怕这个孩子与自己无关。 姜儿也红了眼睛,义愤填膺:“对,一个人就算再坏,也不对这样对待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小娃娃。” 焦姨娘恼羞成怒,她不敢针对叶璇玑,立着两只眼睛怒视姜儿:“一个贱奴而已,谁许你插嘴的!” 姜儿丝毫不让:“姨娘难道忘了自己的出身,你也曾是大夫人身边的奴婢。” “你——” 焦姨娘气结。 叶璇玑闻言,猛然一惊。 她又看看鸿哥哥,再看看焦姨娘。 第25章 父女争锋 焦姨娘本是大夫人身边大丫头,后来因为姐姐在太子府得宠,父亲封了娘为姨娘,有一阵子时常留宿在倚兰阁。 大夫人岂能甘心,将焦彩虹抬为姨娘分宠。 当年,焦彩虹可没少刁难她们,她和娘,姐姐入府为奴为婢时,她仗着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对她们肆意践踏。 固然大夫人在后面指使,焦姨娘自己也不是好人。 姐姐得宠时,她缩着脖子老实几年,姐姐一死,她故态复萌,可着劲的搓磨她。 焦姨娘只比娘早生产七天,她是不小心踩到青苔滑倒导致早产,孩子没保住。 鸿哥儿不会就是焦姨娘那个没保住的孩子吧? 若果真如此,大夫人心之毒无以复加。 焦彩虹素习是个极可恶的,要强说嘴,做奴婢时不敢反抗大夫人,抬为姨娘后自然不愿再像从前那般对大夫人耳提面命,主仆二人早就生了嫌隙。 鸿哥儿烧得厉害,她没有时间多想,更没有时间同她再争辩,和姜儿一起帮鸿哥儿将尿湿的裤子换了,又吩咐丫头打来凉水给他降温。 焦姨娘心里恨得不行,嘴上却不敢再说什么,见叶璇玑忙着照顾鸿哥儿,冷哼一声,溜之大吉。 乳娘听到吵闹声后知后觉地赶来,叶璇玑见她睡眼惺忪,懒懒散散,漫不经心地抱起鸿哥儿假意哄孩子,不由皱紧眉头。 一时,杏雨请来大夫,叶璇玑忙请他进来, 大夫摸到鸿哥儿头烫得实在厉害,连连摇头:“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孩子发这么高的烧,怕是不中用了。” 叶璇玑脸色大变,哪还管鸿哥儿是不是焦姨娘的孩子,忙道:“陈大夫,你救救他,鸿哥儿还这么小。” 陈大夫拧着眉头重重叹气:“我自当尽力。” 刚下早朝回来的叶诚惊闻鸿哥儿不中用了,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贵脚踏贱地,第一次来到陶怡居。 见叶璇玑在,他脸上有些讪讪的,红着脸跑到床边一看,见鸿哥儿小脸通红,鼻子呼哧呼哧,蔫哒哒地躺在床上,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猛然一惊:“好好的,鸿哥儿怎么病成这样了?”他转头看向屋里的婆子丫头,怒不可遏道,“你们是怎么照顾鸿哥儿的?” 婆子丫头吓得全体噤声。 叶璇玑愤怒道:“但凡父亲有一丁点关心鸿哥儿,也不至于让他被虐待成这样!” 叶诚被女儿训斥,顿感下不来台,一张风韵犹存的俊脸涨得通红,脸色极其难看:“虐待?谁敢虐待鸿哥儿?你不要信口开河!” 叶璇玑将鸿哥儿的袖子撸起,咬着牙道:“你自己看!” 叶诚定睛一看,大惊失色:“这是谁干的?” 叶璇玑从牙齿缝里咬出三个字:“焦姨娘。” “不可能,她自己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不可能这么狠!” 叶璇玑冷笑:“我来时她正下死手掐鸿哥儿,父亲若不信,你问问杏雨。” 叶诚狠狠盯向杏雨,杏雨吓得一个激灵,哆哆嗦嗦将焦姨娘虐待鸿哥儿种种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个毒妇!”叶诚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沉声喝道,“来人啦,将焦姨娘带来!” 焦姨娘知道不好,想去求大夫人庇佑,又知道大夫人对她不安好心,犹豫之时被人揪了过来。 她愤怒地盯了叶璇玑一眼,扑通跪在叶诚面前,泪如豆子般滚滚而下。 “妾身自知有罪,不该一时忍不住对鸿哥儿动手,可妾身绝无谋害鸿哥儿之意,只是想出出气。” “贱人!”叶诚大骂,“你自己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怎能如此恶毒,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妾身的儿子死了,鸿哥儿却出生了,妾身去找高人算过,是鸿哥儿索了妾身儿子的命,妾身每每在梦里梦到孩子叫娘亲……” 她重重捶了一下胸口,悲痛欲绝道,“爷,你知道妾身的心有多痛吗?生不如死啊!” “所以……你自己生不如死,也想让鸿哥儿生不如死?” 焦姨娘眼里闪过雪亮的恨意,转头朝屋内看了一眼,一字一字道:“妾身的确想要他生不如死,可是妾身……” 她的脸被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和哀痛浸染,“终究下不了狠心,只能掐他几下解气。” “你这个疯女人,当真恶毒之极!鸿哥儿若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我饶不得你!” 他猛地一拍扶手,脸色铁青,“来人啦!将焦姨娘带下去,关进柴房!” “妾身纵使有罪,也只伤在鸿哥儿肌肤,他病成这样,与妾身无关,妾身是冤枉的,冤枉的啊……” 焦姨娘嘴里不停喊冤,叶诚转过头不再看她一眼,直到焦姨娘被拖出去。 他屏退所有下人,看向叶璇玑,脸色稍稍平定,清清嗓子道:“你放心,我不会叫鸿哥儿白受苦。” 叶璇玑声音淡漠:“但凡父亲对鸿哥儿上心一点,鸿哥儿也不会受这份苦。” 四岁之前的事,几乎全忘了,只记得和姐姐数星星,对父亲的记忆只剩来到李府之后。 她心里恨父亲的无情无义,却也渴望他能多看自己和姐姐一眼,能承认娘的身份。 他却始终无情,任她们母女三人在府里受尽欺凌。 大夫人诬赖她偷了她的金镶宝石蝙蝠簪,命焦彩虹掌掴她,焦彩虹左右开弓差点打掉自己的乳牙,还要拿针扎她的手指。 娘哭着跑过来,跪倒在大夫人面前求情,反挨焦彩虹一顿嘴巴子。 表少爷觊觎姐姐美貌,强逼不成,反诬赖姐姐勾引他,要不是姐姐以死证清白,名声早就被他毁了。 她同父异母的三个弟弟全都不拿她们当人看,逼她学小狗钻裤裆,喝水坑里的脏水,吃狗吃过的东西,还动不动就将她关进小黑屋。 …… 父亲从来没维护过她们一次。 娘哭着哀求,求父亲放她带着两个女儿回老家过活,父亲却生怕叫村里人知道他为了攀附权贵抛妻弃女,更怕娘会到处散播,坏他名声,软硬兼施逼娘留下。 直到姐姐入了太子府,父亲为讨好太子才给了娘小妾身份。 姐姐死后,她再度陷入水深火热。 姐姐送给她的所有东西,全叫那些人抢的抢,摔的摔。 她最爱的摩喝乐也未能幸免。 那天,她一片一片从地上捡起摩喝乐碎片,手指被碎瓷刮伤,却不觉得疼。 她发誓,要让所有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对于这个父亲,她已生不出半点感情。 只剩憎恶。 叶诚见叶璇玑一再不给他脸面,心中陡然来气,冷哼道:“这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哪个小孩不生病,前些日子你二弟还病了一场,昨儿才刚刚大好。” “二弟?”叶璇玑轻嗤一声,“他是李,我姓叶,算什么二弟,我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 “你——”叶诚大怒,想要发作又忍了下来,冷笑道,“别以为你得了太子爷的宠被封为承徽就忘了根本,连自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妾室而已,上面还有你小姨母呢。” “所以父亲想说什么?” “……” “说你也是李家人,难道这些年父亲你就半点不觉得憋屈?看来,这些年你被李家弹压的还不够,又或者被弹压的习惯了,不受弹压反而还不自在呢。” “你——” 第26章 夜探柴房 叶诚脸色涨成猪肝,羞愤得无地自容。 这么多年,他受够了上门女婿受尽屈辱,窝囊透顶的日子。 他喜欢的女子不能纳进门为妾,想教育子女没有他插手的份,就连生下的孩子也要跟着女方姓。 但凡他有一点错处,老丈人就会不留情面,不管有人无人在场就训斥他无能。 无论他坐到多高的位置,旁人提起他总是首辅大人的女婿。 他早就受够了,可是他没有办法,谁叫他还需要依附李家呢。 在窝囊和生气之间,他只能选择生窝囊气。 被叶璇玑精准地戳到痛处,他气得胸口疼,捶胸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简直大逆不道!” “父亲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我实在承受不起。”叶璇玑满眼嘲讽,忽然话锋一转,“叶家三代单传,我虽姓叶,却是女子,父亲就不怕有朝一日衣锦还乡,被人嘲笑叶家无后?” 叶家无后,是叶诚的心病,他每每为此痛苦不堪。 眉头深深皱起,他目光沉沉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让小弟改姓叶。” “这怎么可能,你母亲她不会答应。” 叶璇玑幽凉一笑:“父亲,你这个上门女婿做得快活么?” 叶诚颓然的靠向椅背,垂下头没有回答。 “父亲这般软弱,如何对得起叶家列祖列宗?” 叶诚无力的抬起头,依旧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复杂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道:“璇玑,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叶璇玑略掸了掸衣衫上一点灰尘:“若还和从前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看来,我从前小瞧你了。”叶诚终于感觉到这个女儿很陌生,陌生到像是从未见过,他又盯了她好一会儿,“你我是父女,利益一体,说话不必这么拐弯抹角,你有什么法子?” 叶璇玑慢慢道:“等父亲做上首辅之位,就算不能让夫人生的孩子改姓,让小弟改姓轻而易举。” 叶诚冷笑:“你说的倒轻巧,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想当年,父亲在乡下做教书先生时,可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 叶诚一愣,陷入了沉思。 叶璇玑又道:“正如父亲所说,你我是父女,利益一体,若父亲愿意扶持女儿,女儿自然愿意鼎力相助。” 叶诚被说得心思浮动,甚至于激动。 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帝王。 璇玑入太子府没多久就被封为承徽,太子还打破规矩许她一个小妾回娘家,这份宠爱怕是太子府头一份。 璇玑又比瑶娘有心计谋略,将来未必不能做皇后。 女儿做皇后。 他就是未来的国丈。 别说给鸿哥儿改姓,就是给景哥儿,聪哥儿他们改姓也不是不可以。 那叶家就有后了。 他这一生奋力拼搏想要光耀的是叶家的门楣,不是李家。 他没有立刻答应叶璇玑,只道:“事关重大,你让父亲好好想想。”突然又道,“璇玑,难道你就不恨父亲么?” 叶璇玑嘴角蕴起一抹淡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连性命也是父亲给的,璇玑怎么会恨。” 说话时,拳头暗暗攥紧。 若非他为了一已之私,强迫娘留下,娘不会死,姐姐也不死。 叶诚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笑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眼界,识大体好孩子。”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杏雨带着哭腔的惊呼声:“鸿哥儿——” 二人顿时一惊,冲进房间去瞧,鸿哥儿翻着白眼,一下一下地抽搐。 叶璇玑惊呼:“是高热惊厥,快去将大夫请回来!” 可惜,鸿哥儿没有小郡主那么幸运。 高烧烧坏了脑子,虽然抢救过来,看人却不对焦了,小人儿傻呆呆的,谁叫他都没有反应。 当晚,叶璇玑留在府里照顾鸿哥儿,吩咐姜儿回太子府禀告太子。 太子知道她爱弟心切,非但没有责备,反命人找来太医,又送了许多珍贵药材过来。 叶璇玑又多住了两日,照顾鸿哥儿。 叶诚见太子这般重视叶璇玑,心里更多了几分把握。 大夫人早就知道焦彩虹虐待鸿哥儿,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未料焦彩虹越发大胆,竟敢在叶璇玑回府之时虐打鸿哥儿,她虽不惧叶璇玑,心里总有些发虚。 怕叶璇玑从此不受掌控,也恨焦彩虹做上姨娘之后敢跟她顶嘴,气得亲自跑到柴房命人将焦彩虹打个半死。 叶诚吩咐人去杖责焦彩虹时,焦彩虹已被打的鲜血淋漓。 下人慌忙去报,叶诚反心疼起来,想找大夫去给焦彩虹瞧伤,又怕得罪大夫人,最后只能选择漠视。 是夜。 夜深沉如墨,浓的化不开。 焦姨娘缩在墙角干柴上,衣衫破碎,头发散乱,容颜潦倒。 她缓缓抬起头,赤红着双眼愤怒的盯向站在眼前的人:“呵呵……就算你赢了又怎样?不过和我一样是个贱妾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 叶璇玑面容平静无波:“鸿哥儿高烧烧成了傻子。” 这世上没有撬不开嘴,撬不开就是没有给到对方想要的。 原来鸿哥儿真是焦姨娘的儿子。 焦姨娘却在疯狂的思念中疯狂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哈哈哈……”焦姨娘眼里涌出疯狂的复仇后的快感,连痛都忘记了,纵声狂笑,“报应,这都是报应,这个小贱种索了我儿子的命,活该变成傻子。” 叶璇玑蹙眉:“积德行善,福禄子孙,怪道你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你懂什么!”她目眦欲裂,“我这一生最厌恶像你一样虚伪的人,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 叶璇玑平静地审视她,淡声道:“说的好像你自己不虚伪一样,我姐姐得宠时,你是如何虚伪逢迎的?” “是啊!”她颓然瘫倒在地,两眼盯着窗外某个虚无的焦点发怔,嘴里喃喃道,“我终究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可是……” 她重重咬牙,“我没有办法,全都是被你们逼的!” 叶璇玑冷冷笑道:“有些人犯错作恶,从来不会找自己原因,只会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我娘何时得罪过你,更不曾逼你半分,相反,她还心软地为你说尽好话,你为什么非要将我姐姐病故的消息告诉她,害死我娘!” “……”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当时荷花出来说,母子平安,怎么我娘突然难产血崩了呢?” 第27章 惊闻真相 焦姨娘眼里竟是怨毒,冷笑道:“那得多亏夫人送了一碗参汤。” “参汤?” “夫人吩咐产婆给你娘喝下一碗假参汤,才导致血崩而死。” 叶璇玑心头涌起强烈的恨意,无论如何,娘都逃不掉大夫人的魔掌。 她和李清月一样,狠毒之极。 崔姨娘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相信,立刻补充道,“你若不信就去文河县小南山找给你娘接生的周鲁氏,她害怕大夫人杀人灭口,躲在山洞里度日。” 她恨大夫人,也恨叶璇玑。 让她们两个斗去。 不管是谁斗倒谁,都能解她心中一恶气。 叶璇玑凉凉看了她一眼:“夫人吩咐人将你打成这样,可见你二人嫌隙不浅,她能买通产婆害死我娘,也能买通产婆害死你的孩子。” 崔姨娘悚然一惊:“不,不可能,产婆是我找来的人,和我是同乡,她不可能……”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不可能。” 叶璇玑冷冷打断,憎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已近深秋,屋外空气带着肃杀的凉意,叶璇玑抬头望向天上一轮明月,似一朵洁白梨花,安静地绽放在夜空。 姐姐最爱院前一棵梨树。 小时候的夏夜,她和姐姐躺在梨树下凉床上看月亮,数星星,娘做完绣活出来陪她们一起说话。 姐姐说一天数三十颗星,等数到五千颗星爹爹就会高中回来接她们了。 娘笑着说,京城离家里三百里远,顶多数到三千颗星爹就能回来。 她们数啊数,数到一万颗星也没有等回爹爹。 如果娘不带着她们去找爹爹就好了,她们一家人至少能平平安安在叶家村过活。 可是没有如果…… 娘一心想带着她和姐姐回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她心里一阵阵发酸,叶家村的月可像今天这样圆? 眼眶情不自禁地湿润,她抬手向上掠过眼角,拭去将将流出来的泪,转头看了守门婆子一眼,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焦姨娘蜷缩到角落,双手紧紧抱住膝盖,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叶璇玑说的那句,她能买通产婆害死我娘,也能买通产婆害死你的孩子。 不,不可能。 产婆不仅和她是同乡,还是本家婶婶,给足了银两,绝不可能被夫人收买。 她突然想起一句有钱能使鬼推磨,心里又疑惑了。 就在这里,门外传来两个婆子小声的议论声。 “这焦姨娘下手真够狠的,生生将鸿哥儿打成傻子,唉!鸿哥儿没了娘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又……” 说着,啧啧两声,摇头叹气。 “你知道什么。”另一个婆子道,“鸿哥儿的娘还好生生活着呢。” “什么?你说沈姨娘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哪是沈姨娘啊,鸿哥儿的亲娘……”婆子朝门内努努嘴,“是里面那位。”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透过门缝传入焦姨娘耳内。 焦姨娘听到婆子的议论声,本还不放在心里,陡然听到这一句话,惊得整个人都懵了。 只瞬间,她便反应过来,拼尽全身力气拖着伤腿爬到门边,生怕被婆子发现,她格外小心翼翼。 另一个婆子满脸惊愕,根本不相信:“啊,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好端端的,你怎么诅咒人,鸿哥儿确确实实就是焦姨娘的儿子。” 这一刻,焦姨娘心痛得几乎要窒息了。 她强忍着心碎之痛,将耳朵更贴近一些。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说给我听听。” “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你若敢传出去,咱们两个人脑袋都不要了,当年夫人花了五十两银子买通产婆,说焦姨娘早产的儿子死了,然后和沈姨娘的儿子调包了。” 婆子惊疑道:“那沈姨娘的儿子呢?” “翠嬷嬷将那孩子扔了,至于扔到哪里谁也不知道,八成是死了吧。” “我的个天爷啊,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夫人堂堂李家大小姐,怎么能容忍别的女人生下儿子,她厌恶焦姨娘,更厌恶沈姨娘,才使出这诛人心肠的法……” 焦姨娘再也控制不住浑身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声,外面两个婆子听到动静吓了一大跳,忙掩住口,悄然退到一边继续小声议论。 焦姨娘捂住嘴,泪流成河。 夫人好毒的心肠啊! 让她天天虐待自己的亲儿子,她还趁着杏雨不在,故意掀开鸿哥儿的小被子,打开窗户,导致鸿哥儿受了风寒,高烧不退,烧成傻子。 她该死! 她不配做娘! 一下,两下,三下…… 她疯狂抽打自己的嘴,打的鼻血喷出,嘴角鲜血横流却感觉不到疼。 她的心更疼,疼到碎裂成渣。 强烈的悔恨,疯狂的自虐叫她一时承受不住晕死过去。 第二天早上,婆子打开门见她躺尸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以为她死了,发出惊恐的尖叫。 叶诚再也耐不住,奔过来瞧,发现崔姨娘气息尚存。 见她鬓发散乱,鼻青脸肿,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心中不忍,赶紧吩咐人将她抬回飞絮阁。 很快,崔姨娘就醒了过来,整个人木呆呆的,一言不发。 直到身边丫头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夫人也太狠了,将姨娘你打成这样。” 她双目变得血红,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立刻扑到大夫人身上,将她身上的肉一块块咬下,狠狠嚼碎,再吐给狗吃。 大夫人听闻叶诚不顾体面,跑到柴房将焦姨娘抬回来,气得连早饭都没吃一口。 叶诚过来,忍不住埋怨她两句,说焦姨娘不过掐了鸿哥儿几下,罪不至死,她将人打得也忒狠了。 他的话引起大夫人强烈反感,她素日在丈夫面前高高在上惯了,岂能容忍,当即就拉下脸与叶诚争吵起来。 吵到激情时,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全都翻了出来,骂得叶诚脸憋得紫涨。 叶诚终究不敢十分得罪她,渐渐气矮,继续生他的窝囊气。 最后实在听不下去,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刚走出屋门,迎面撞见叶璇玑,他满面尴尬,匆匆离开。 叶璇玑进屋时,丫头正拿着毛巾伺侯大夫人洗脸,大夫人眼睛红红的,见叶璇玑进来心头不由又烧起一股火。 一个贱妾而已,三日不回,太子府竟然派人来接。 气煞人也! 想到叶璇玑还有用处,她强压下怒火,睨了她一眼:“这就要回去了?” “是。”叶璇玑声音淡淡,“已在府里住了三日,是该回去了。” “鸿哥儿可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 大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唉!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你也不要怨我,我就算有八双眼睛也难免会有闪失,我从未想到焦姨娘会视一个孩子为仇敌,暗中虐待鸿哥儿,害得他……唉!” 她又是一叹,抹抹眼泪,假意惭愧继续道,“这几年我精神越发短了,有许多事照顾不到,你放心,以后我会命人盯着焦姨娘,绝不会再让她接近鸿哥儿一步。” 叶璇玑恨得不食其肉,啖其血,脸色却不显,形容哀痛道:“鸿哥儿遭此大难,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忍不住落下眼泪,声音哽咽,“还求夫人找来良医替鸿哥儿医治,我也会想法子寻找良医,鸿哥儿还这么小,我不信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大夫人见她哭的伤心,佯装跟着抹泪:“你放心,就算翻遍整个京城,我也要尽力医好鸿哥儿。” “多谢夫人。” 转身时,叶璇玑敛去脸上悲痛无助,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笑容。 回屋收拾好行李正准备离开,叶诚派人来请。 第28章 照亮少年的眼睛 叶璇玑进了书房,见叶诚正坐在桌旁等待,她朝他行了个礼。 叶诚很是感慨的叹息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如今你得太子爷宠爱,我这个做父亲的很为你高兴,只是上面有太子妃盯着,你回去凡事要当心。” 叶璇玑毫无动容,声音淡漠:“多谢父亲提醒,女儿自会当心。” “嗯。”叶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你说的我同意了。” 叶璇玑淡淡一笑:“从今往后,女儿就要依仗父亲了。” 在叶诚派人去请她时,她就已经知道叶诚做出了选择。 她走到书桌旁,提起桌上紫砂陶壶要帮他倒杯水,看到桌角边放着一本缺失了封面的书籍。 叶璇玑手微微一顿:“这本《三字经》父亲还留着呢?” 叶诚笑笑:“这是我在家时教你和你姐姐读的书,进京赶考带在身上,原想着留个念想,一直留到了现在。” “父亲有心了。” “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的女儿,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几分不自然的尴尬,咳了一声,眼圈泛红,“可惜你姐姐早早就去了,鸿哥儿又傻了,如今父亲身边只有你一个了。” 说完,忍不住滚下两滴泪。 叶璇玑心中顿生不适,甚至恶心。 这感情牌打的实在不高明。 叶诚拿帕子擦擦眼角,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叶璇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开门见山道:“女儿需要银子使。” 她不是姐姐,宁可饿死也决不使叶诚的钱。 凭什么? 当年娘差点熬瞎双眼,挣的血汗钱全都给叶诚了。 姐姐得了太子爷的宠爱后,陆陆续续给了娘不少体已钱,娘耳根子软,大部分钱都被叶诚以各种理由哄骗走。 她要百倍千倍的拿回来。 叶诚听她一开口就要钱,心中顿时不喜,也不接茶:“你在太子府有月例银子,吃穿用度也有份例,太子爷这般宠爱你,赏赐肯定不会少,难道你还缺银子使?” “太子爷是给了不少赏赐,女儿总不能将这些赏赐变成银子吧?叫太子爷知道,岂非惹他不快,在太子府,处处都要打点,不舍得花钱,还想要赚取更大的利益,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席话,说的叶诚不作声了,只默默接过她手里的茶喝了一口。 叶璇玑继续道:“父亲也是在官场上行走多年的人,当中要花多少银子打点父亲比谁都清楚,女儿在太子府也是一样,想要往上爬就必须舍得银子,有多大的投入才有多大回报不是?” 叶诚默默点了一下头:“说吧,需要多少?” “一万两银子。” 叶诚声音瞬间拔高,愤怒的将茶杯往桌上一摆:“什么,一万两,我哪里有这么多钱。” 意识到自己失态,又咳了一声,调整语气道,“你是知道的,府里的钱都在夫人手上。” 叶璇玑心如明镜。 钱虽然捏在大夫人手上,但叶诚背着她藏了不下二十万两私房钱。 应该从一开始入赘到李府,叶诚就开始防着李家人了。 他暗中收了不少贿赂,二十万两都是往少说了。 她轻笑一声:“既如此便罢了,女儿不喜欢强人所难,”她突然话锋一转,“对了!刚刚我得到一个消息,赵毅抓了一个人。” 叶诚陡然心惊:“什么人?” “父亲身边的陈太平呢,失踪两天了吧?” 叶诚脸色俱变:“你怎么知道,难道赵毅抓的人是他?” 叶璇玑点了一下头:“不出意外应该就是他,陈太平是父亲的亲信,依赵毅的手段必定能审出点什么,父亲还是早作打算吧。” 叶诚心惊胆颤,定定心神问道:“这几日你一直在府里,刚刚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赵毅和李家虽然都是太子的人,但双方谁也谁不惯瞧。 李清月和赵燕燕在太子府斗的如火如荼。 李家和赵家在外面也是各种明争暗斗,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 “太子府不是派了人来接吗?自然会有人告诉女儿,这就是使银子的好处。” 叶诚再也稳不住:“这可如何是好?璇玑,你赶紧想个法子。” “法子是有,只是……” 叶诚瞬间明白,忙命人取了一万两银票过来交给叶璇玑。 叶璇玑几句话一说,叶诚紧皱的眉头舒服,他越发对叶璇玑另眼相看,觉得这个女儿很有谋略,堪当大用。 太子府派人来接,行事不方便。 叶璇玑寻了个借口说要给太子买礼物,将人支到一边,吩咐小怜看着,自己带着姜儿来到一品书斋。 她一进去,瞬间照亮少年的眼睛,他如封冰般冷漠孤傲的眸光瞬间融化,映出比太阳还要热烈,比百花还要灿烂的光。 他看她,她也看向了他。 两个人相视一笑。 他领着叶璇玑来到后院一间屋子,叶璇玑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小床上的小人儿瞧。 第29章 姐弟相见 小人儿不停舞动小手小脚,好奇地盯着帐顶旋转的风铃,嘴里发出欢快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叶小草坐在旁边绣虎头绣鞋,小小的鞋子绣的十分精致,一双虎眼炯炯有神。 见叶璇玑进来,叶小草忙收了绣鞋,笑着迎上来:“民妇见过承徽。” 叶璇玑忙扶住她:“小草姐姐同我亲姐姐一般,以后千万不要如此客气,还和从前一样叫我璇玑。” 叶小草同是叶家村人,和姐姐是莫逆之交。 她爹娘逼迫她嫁给一个老头,她逃婚逃到离京城不远的杏花村,遭遇劫匪,被当地一个叫安生的青年所救。 二人互生情愫,不久便成了婚,小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很是幸福。 不想天降横祸,当地恶霸想强行霸占安家地皮,勾结县太爷,给安生胡乱按了个拖欠官银的罪名将他打入大牢。 叶小草上告无门,实在没法求到姐姐跟前。 姐姐求太子爷还了安生清白,并将县太爷和恶霸一杆人等全体抓入大牢,归还了安家地皮。 叶小草感激姐姐的恩情,毫不犹豫答应收留元宝,视元宝如已出。 她抱起元宝,元宝好奇地盯着她看。 姐弟之间有着天然的血缘亲情,元宝看着看着,欢喜地笑了起来,头埋进叶璇玑怀里蹭啊蹭。 叶璇玑眼圈一红,紧紧抱住他。 想哭,又怕引得孩子跟着一起哭,强行将泪逼回去。 姐弟两个亲香了好一会儿,到了吃奶时间,叶璇玑将孩子交给了叶小草。 元宝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叶小草小心翼翼将他放到小床上,他惊的一动,叶小草忙轻轻拍了拍他,他渐渐睡得安稳。 看着叶小草这般温柔细心,叶璇玑欣慰不已,命姜儿取来包袱,她接过亲自交到叶小草手上。 叶小草打开一瞧,全是金银首饰,她立刻道:“实在使不得,家里虽算不得多富裕,倒也不愁吃喝,你一个人在太子府处处都要用钱,自己留着傍身吧。” 叶璇玑知道她是个实诚人,说的不是虚伪的客套话,微笑道:“就算姐姐家里不愁吃喝,我也不能让姐姐白白养元宝。” “……” “栓儿,红姐儿马上就要到入学的年纪,红姐儿虽是个女孩子,姐姐也要找先生好好教导才是,丽姐儿只比元宝大三个月,姐姐这般劳累,最好请两个人过来帮忙照顾,你就收下吧,否则我心里也不安。” 叶小草打小吃惯了苦,带八个弟弟妹妹长大,如今带四个孩子并不觉得多苦,根本不需要请人。 怕叶璇玑心里不安,她想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叮嘱道:“太子府听着虽是天家富贵之地,却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瑶娘她……” 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眼圈发红,“她心太软太善,以至于丢了性命,璇玑……” 她握紧她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叶璇玑心里发酸:“好。” 想多跟叶小草说些体已话,姜儿急着来催,怕停留一个地方太久引人怀疑,她只得起身告辞,临行前,不舍的亲了亲熟睡中的元宝。 走出屋子时,看见少年正站在院中葡萄架下等她,身影站得笔直。 他的容貌生得极为俊美,五官深刻,仿佛用尺子描画过,身形消瘦却不羸弱,浑身笼罩着一层令人难以亲近的冰冷感。 他的右手有陈年旧伤,拿不动刀剑,甚至连字都写不了,所以右手总是下意识地放在身后。 见叶璇玑出来,冰冻的眼眸再一次融化。 仿佛这世间唯有她能走进他的心。 “阿轻……” 她轻轻唤了他一声,朝他走了过来。 他眸光温暖柔和,将手里一封信递给她。 她打开一瞧,惊愕道,“赵毅的母亲不是早就死了吗,这信上的母亲大人是谁?” 少年轻哼道:“他母亲根本没死,这些年隐姓埋名躲在四明山。” 叶璇玑满面疑惑:“为什么?” “他母亲是留梁人,昭德司杀手段红泪,奉留梁王之命来庆国做细作,像她这样的人,除非死了,否则永远无法离开昭德司,一旦想离开便会遭到对方不死不休的追杀。” 叶璇玑点头道:“我明白了,她故意诈死企图逃避追杀。” 她慢慢拧起眉心,“八年前,赵毅跟随沈老将军征战留梁,仅凭五百精兵斩获敌人三千,救下安阳公主,这当中会不会有段红泪的功劳?” “有可能。” “后来,沈老将军和沈家大郎二郎相继战死,宣平侯府一夜之间满门遭屠,全族一百三十八口人死于屠刀之下,晏如姐姐说就是赵毅下的黑手,我听说沈老将军当年救过他母亲性命,段红泪怎么不阻止,她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不愿插手?” “或许就算她想插手也阻止不了,这当中有太多可能,需要慢慢查。” 叶璇玑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这八千两银子你拿着,一部分用于烟雨阁,一部分购置房产,田地,将来也有个退步。” 他愣了一下:“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银子?” “从叶诚那里弄来的,他给了我一万两。” 他从她手里抽出三张银票:“购置房产,田地,这些就够了,剩余的钱你自己留着吧。” 叶璇玑急道:“烟雨阁刚刚建立,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你每年还要悄悄捐赠钱给善养堂,怎么就够了?” “我自有我的法子。” “不行!”她将银票往他手里一塞,“你要再敢干那抢劫杀人的事,先将我杀了。” 他薄薄的面皮微微微泛红,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阿轻……”她盯着他不肯放松,“你答应过一辈子听我的话,不许反悔。”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我绝不反悔,你让我怎样便怎样。” 叶璇玑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扑哧一笑:“阿轻,你真好。” 阿轻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笑:“璇玑最好,收留我养伤,做饭给我吃,还给做我鞋,你是这个世上除了娘和二姐,待我最好的人。” 叶璇玑心有所感,同病相怜。 阿轻何曾不是这世上除了娘和姐姐,待她最好的人。 她微微叹息,问道:“你二姐和小妹可有消息了?” 第30章 棺材里的公主 阿轻突然陷入沉默,拳头紧紧攥住,眸光中跳跃着幽蓝的恨,锋利如刀刃:“我二姐死了,小妹还没有消息。” 叶璇玑心头一惊:“你二姐怎么死了?” “她代替宋家小姐入宫选秀,被皇后下令施以梳洗之刑。” “难道你二姐就是宋映?”’ 阿轻沉默点头。 叶璇玑看到他眼里的恨和悲愤,不由担忧起来,他表面冷酷无情,实则太重感情。 他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只要他活着,一定会找皇后报仇。 怕他一时冲动做出傻事,她劝了他一些话,他都点头答应,叶璇玑才放心离开。 知道太子心中向往踏遍大好河山,特意挑了一本《九州游记》。 又转身去了附近几个铺子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布匹首饰,还有小女孩喜欢的精巧小玩意。 谁知道太子府派来的人有谁的眼线,她只在一品书斋停留恐惹人怀疑,干脆每家都挑选上半天。 不知不觉,满满当当买了一大堆。 走到半路,她眼皮跳了一下,掀帘看去,发现有两个男人鬼鬼祟祟跟着马车,见她探出头,立刻隐到旁边小巷子里。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她立刻吩咐车夫加速。 远远突然传来一阵哀乐,她再次掀开车帘,发现那两个人还跟着,心下更加确定是冲着她来的。 不出意外,是赵毅派来的人。 想在太子府外结果了她。 看来赵燕燕小产,将帐全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她心里有些发慌,又是一阵哀乐传来,东大街挂起白幡,再往前面走,看见整个东大街都挂着白幡。 这样的出殡规模,是哪个大人物死了? “让开,让开!” 有一列腰系白腰带的官兵跑来,将街上围观百姓清理到两侧。 马车只得避让到街边。 “这是谁死了,这么大阵仗?” 耳边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是长公主薨了。” 叶璇玑吃了一惊,裴素心死了? 这怎么可能? “原来是长公主啊,我可是听说了,这位长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勾搭朝臣,干涉朝政,胡作非为,荒诞癫狂,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 “嘘……你不要命了,叫他们听见,砍你脑袋!” 姜儿丝毫没察觉到危险,正勾着脖子往外瞧,听到议论声,不由吃惊,回头问道:“小怜,你早上来时,太子府可挂白幡了?” “没有啊,太子府一切如常。” “这就奇了。” 叶璇玑也很奇怪,正要细问,突然听到“啊”的一声惊叫。 “诈尸啦!” 接下来一阵阵全是百姓惊恐的尖叫声,路边百姓纷纷逃窜。 几人又探出脑袋去瞧,只见豪华的棺木大开,一个白衣女子手扶着棺材板直直坐起。 正是裴素心。 她挥挥袖子拼命往脸上扇风,一边扇一边抱怨:“这鬼天气真是奇怪,十月底的天竟这样闷热,害得本宫觉都睡不好。” 忽一眼瞥见对面太子府马车,她立刻招来随从询问,听说是太子府一个小妾,她顿时就想到叶璇玑,脸色不由冷了下来:“叫她过来伺候本宫!” 很快,叶璇玑被带了过来,她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你倒比从前标致许多,比你姐姐生得还美,怪道能在太子府兴风作浪。” 叶璇玑不知道她玩的哪一出。 恭敬行礼道:“妾身见过长公主。” 裴素心不屑地翻个白眼:“进来给本宫打扇子。” 叶璇玑深知她和赵燕燕交好,想替她出气,故意刁难自己,她立刻从宫人手中拿过团扇,正要替她扇风,裴素心怒道:“你聋了不成,本宫让你进来!” 叶璇玑只得爬进棺材,跪在裴素心面前替她打扇。 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古往今来,也没听过这种荒唐事。 一时间,气氛变得诡异。 裴素心不说话,只冷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吩咐太监抬起棺材继续前进,也不管街头各种议论声。 她一会儿嫌叶璇玑扇的风大,一会儿嫌扇的风小,怎么做都不能满意。 叶璇玑不敢有丝毫反抗,始终温驯得像个小绵羊。 在她身边虽然有些受罪,那些人至少不敢轻举妄动。 裴素心见她这般听话,越发动气:“你在我哥哥面前也是这般?” “是。” “你倒会做小伏低,以色侍人终不长久,你想不想离开太子府?本宫有法子还你自由。” 叶璇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愣了愣,摇头道:“妾身生是太子殿下的人,死是太子殿下的鬼。” 裴素心顿时发怒:“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妾身不敢,求长公主饶恕。” 裴素心冷笑:“你尝过躺在棺材里不见天日,濒临死亡的滋味么?” 她的声音阴幽幽的,夹着某种说不出的凄怆,无端地叫人心里发寒。 叶璇玑心头发颤,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她:“妾身尝过,不过不是在棺材里,而是在一座漆黑的,没有窗户的小黑屋里。” “哦?” ”妾身小时但凡犯一点错就要被关进小黑屋,有一晚,风很大,雨也很大,电闪雷鸣,妾身很害怕,以为自己会被鬼吃了,第二天醒来,妾身还活着。” “……” “后来姐姐死了,我娘也死了,我跑到娘的坟前哭,在那里睡了三天三夜,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我以为可以去找娘和姐姐了。”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透着说不出去的哀伤。 裴素心渐渐动容,似想到什么,眉头深深凝起,漆黑的眼睛里蕴着说不出来的哀伤。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不堪的片段,她突然又愤怒起来:“本宫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你记住,若再敢对燕燕不利,本宫饶不得你!” 叶璇玑咬紧唇:“妾身没有。” “你还敢狡辩。”她看他的眼神越发锐利,“要不是你,她的孩子怎会没有了,什么鬼魂索命,本宫看就是你装神弄鬼!” “妾身没有。” 叶璇玑又重复一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微微直起脊背迎视着她愤怒的双眼。 “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她害死了叶儿,害死了我姐姐,还害死了姐姐肚子里的孩子,她手上沾满鲜血,才会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 “公主殿下通今博古,一定听过武惠妃的故事,她设计陷害三位皇子,导致三人被赐死,做贼心虚,老觉得三人来找她索命,被吓得一病不起。” “……” “可见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第31章 荒唐人做荒唐事 裴素心一开始满脸怒色,听到这里,脸色稍稍平和,冷笑道:“你倒是生了一张巧嘴,惯会颠倒黑白,怪道三哥这般宠爱你。” “妾身没有颠倒黑白,说的全是事实。” 裴素心冷哼:“任你巧舌如簧,本宫只信自己,本宫不许你动燕燕!” 叶璇玑目光一寒,咬着牙道:“妾身不敢。” “不敢就跪好伺候本宫,再敢抬头盯着本宫瞧,本宫剜了你眼珠子!” 叶璇玑无奈低下头,继续打扇,裴素心继续各种挑剔,累得她全身是汗,胳膊发酸,膝盖麻木。 不远处,那两个人还没走。 “老大,怎么办?” 那人咬了咬牙,无奈道:“撤吧!” “主子那里如何交代?”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长公主,回去照实说行。” 长公主不顾皇家体面,闹出如此荒诞离奇之事,太子脸上也不好看。 必定早有人飞去禀报太子,一会等他的人过来,驱赶百姓,封锁道路,万一发现他二人行踪就麻烦了。 两人无声无息,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姜儿无法近叶璇玑的身,不知道裴素心要如何针对自家主子,急得不行,让小怜跟着,自己飞奔回去向太子求救。 太子刚下早朝,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惊闻诈死闹剧,还抓了叶璇玑,心头烧起一股怒火,同时也很担忧。 他这个妹妹小时十分乖巧可爱,自打和亲被救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做出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葩事。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她天天都要睡在棺材里,否则,睡不着。 还时不时装死吓人,他都可以忍耐。 没想到这一次竟大张旗鼓闹到街上,让百姓围观,哪怕她没有抓住叶璇玑,他也必须过去阻止这场闹剧。 他飞马赶到时,叶璇玑和裴素心一个跪着,一个坐着,两个人竟然在棺材里下棋。 他差点惊掉眼球。 裴素心手撑在额角,思虑半天,落下一颗白子,发觉错了,立刻悔棋:“不玩了,好没意思,本宫有一局,你若能破,本宫便饶过你这一次。” 一直挑叶璇玑的刺,她嘴巴都说累了。 叶璇玑小时便能和太子对弈,她想起自己和静远和尚赌的棋局,便来了几分兴致,看看叶璇玑能不能破局。 叶璇玑正要答应,身后传来太子带着恼意的声音:“素心,你是不是疯了?” 裴素心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太子来了,转头四处看看,街上百姓全都散了。 心里顿时觉得没意思,冲着他不阴不阳地笑道:“哟!三哥来得可真快,怎么着?”她掸了叶璇玑一眼,“怕我弄死你的小璇玑?” 叶璇玑脸色发红,起身想给太子行礼,才发现膝盖早就跪麻了,没有任何知觉。 她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太子眼疾手扶住了她,将她从棺材里抱了出来,气恼地盯着裴素心:“你也太胡闹了!叫父皇知道……” 裴素心满不在乎地打断:“父皇知道又如何,我就是想提前给自己办个体面的丧事而已,难道他还要杀了我,让假丧事变成真丧事不成?” “你——”太子气结,“荒唐之极!” “是啊,我本来就是个荒唐人,荒唐人不做荒唐事,岂不白担了这名声?” 见裴素心油盐不进,嘴里全是歪理,太子再度气结,沉声喝道:“来人啦!将长公主带回去!” 两个宫人正要上前将裴素心扶下,裴素心来了气性,霍地从棺材里站起,怒道:“谁敢?” 宫人知道公主的脾气,哆嗦着不敢上前。 太子眸底发红,痛心疾首道:“若让母后和大哥二哥看到你如今这样,如何能安息?” “那你杀了我好了,杀了我就干净了!“ “你——” “……” “罢了,从今往后你想怎样便怎样,我管不了你。” 太子抱着叶璇玑正要上马车,裴素心忽然轻轻唤了一声:“三哥……” 太子一愣,回头看向她。 她微微苦笑:“抱歉了。” 说话时,眼里难以言喻的哀凉,看得叶璇玑心里都莫名有些动容。 小时,她见过长公主几次。 她完全不是现在这样。 太子神情柔软下来:“素心,以后不要再这样胡闹了。” 说完,他抱着叶璇玑转身离开。 上了马车,他淡淡问了一句:“你的膝盖有没有事?” “妾身没事。” “没事就好。” 一路上,太子没有再说话,叶璇玑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敢说话。 车内一片沉寂。 太子闭上双眼,好像睡着了,叶璇玑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即使睡着,他浑身上下也散发着一种令人压迫的气息,可小时候的感觉明明不是这样。 那时,他给她的感觉温暖又好说话,还时不时地会取笑她,她生气他也不恼。 他白天打盹时,她敢拿狗尾巴草戳他鼻孔。 直到亲眼看见他对叶儿和姐姐的冷酷无情,她才知道小时不过是错觉。 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掌生杀予夺之权。 正在她愣神之时,太子突然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叶璇蓦然一惊,尴尬地想要回避他的眸光,一直前行的马车突然拐弯,叶璇玑猝不及防,摔倒在他身上。 好巧不巧,小脸撞到他要害。 她立刻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就要起身,他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任她红着脸坐好。 她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垂着脑袋:“对不起殿下,刚刚妾身不是故意的。” 他眉眼未抬,只道:“过来,本宫肩膀有些酸。” 叶璇玑立刻凑过去给他捏肩。 他靠在车壁,无法站到背后给他捏两侧,只能先紧着一边捏。 起身要给他捏另一边时,他的手突然朝后环向她的腰,轻轻往跟前一带,她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态跌坐在他腿上。 “殿下,你放开妾身。” 她推一推他。 他不动,双目灼灼望着她:“璇玑,什么时候你能给本宫生一个儿子?” 叶璇玑撅起小嘴:“女儿不好么?” “女儿虽好,但本宫需要一个儿子。” “娘娘不是有孩子了吗,她喜食酸,酸儿辣女,这一胎八成是个儿子。” 太子脸上没有半点喜色,蹙眉带着几分厌恶道:“她的孩子是她的孩子。”他伸手探向叶璇玑平坦的小腹,脸色变得柔和,“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说完,修长匀称的手指一挑,叶璇玑腰间汗巾被挑开,衣衫瞬间散开,露出里面红绡抹胸儿。 更显得肌肤白皙柔软,媚色生香。 他一时情难自禁,滚烫的唇压了上来。 叶璇玑又羞又窘,急道:“殿下不可!外面有人呢。” 太子含混不清地“唔”了一声,唇停留在她精致的锁骨:“别怕,他们听不见。” 叶璇玑快哭了:“等回去再……唔……” 小嘴被突然封住,她再说不出话。 第32章 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马车一摇一晃,叶璇玑的小手不自觉地攀上他的脖子。 脑子里一阵眩晕,她微微睁开双眼想看看此刻的他什么模样,阳光透过车帘斜斜照射进来,刺得她眼睛有些痛。 她闭上眼睛,浑身娇软无力地承受着,说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 忽听他唤了一声“瑶儿”,声音无限温柔缱绻。 叶璇玑从眩晕中惊醒。 他在这种时候叫出姐姐的名字,可见她只是姐姐的替代品,她早就知道。 心底深处漫起一阵悲痛,酸涩的情绪。 他内心依旧爱着姐姐。 既然爱,当初为何那般伤害,任姐姐一个人活在地狱里煎熬。 爱一个人,不是要让她获得幸福和快乐么? 他却让姐姐渡劫。 心突然冷却下来,身体也跟着渐渐冰冷。 太子敏锐地感觉到她不对劲,突然停住,声音黯哑:“璇玑,你生气了?” “没有,妾身只是有些害怕。” “傻丫头,别怕……”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纤软的腰肢。 叶璇玑身子不受控制的僵了一下,软声求道:“殿下,等回府,求您了。” 太子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二人还没回府,消息已传了回去。 赵燕燕气得差点要血崩:“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玩意,阿禛哥哥竟然亲自去接她!” 蕊黄劝道:“我的好姑娘,可千万别再生气了,身体是自个的,气坏了反叫她们得了意,何必呢。” “……” “再说了,太子爷又不是专门去接她,接她是顺带的事,太子爷是去找安阳公主的。” 赵燕燕更气:“公主姐姐如今行事越发荒唐了,若不是她,哥哥的手下也不至于失败。” 说着,她重重捶了一下床榻,捏着拳头道,“多好的机会啊,这就样白白没了,这个贱人真是命硬,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去。” 蕊黄道:“她弟弟在李府,总还有机会的,昭训耐着性子等就好,目前,养好身子最要紧。” 之前,将军不愿贸然行动。 现在,姑娘的孩子没了,彻底激怒了将军。 “等等等,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等,到底等到哪一天才是个头,我一想到那个贱人如今正得宠,连觉都睡不着,怎么养身子。” 蕊黄正要再劝,银钗端着一碗燕窝粥进来,是血燕,十分难得,里面浇了蜂蜜,浓稠稠的,颜色清亮,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赵燕燕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银钗凑上前道:“想治她未必非要在府外,叶瑶娘不就死在府里了么?” 赵燕燕神情一动:“难道你有主意?” 像是要防着蕊黄似的,她凑到赵燕燕耳边小声嘀咕几句,赵燕燕点头道:“这件事你去办,若办得好,重重有赏。“ “是。” 银钗兴抖抖地走了。 蕊黄一头雾水:“昭训,刚刚银钗跟您说什么呢?” 赵燕燕立刻拉下脸:“谁许你打听的,越发没了规矩!” 蕊黄臊了一鼻子灰,心也跟着灰了几许。 银钗离开后,悄悄找到苏良媛,苏良媛闻言,兴冲冲地想要跑到李清月跟前邀功,忽然胃里一阵翻腾,干呕起来。 丫头巧琴想到什么,吓得脸都黄了:“良媛,好端端的怎么恶心了?” 苏良媛心中一惊,转头问道:“我上个月月信是什么日子来的?” 巧琴哭丧着脸:“上个月初六来的,今儿都二十五了。” “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天了,难道我……不……不可能,我明明喝过避子汤。” “避子汤也不是万试万灵的,良媛得赶紧想个法子请太子爷过来才好。” 苏良媛快哭了:“太子爷从来都不肯来我这里,我能有什么法子,我应该只是吃坏了东西,胃里不舒服,对!早起吃了一个豆腐皮包子,那馅儿好像有味了。” 巧琴知道她这是不敢相信,心里存了侥幸。 早上,她偷偷吃过一个包子,味道不要太香,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不敢戳破,试探着问道:“要不找太医来瞧瞧?” “你蠢啊,怎么能找太医,你去外面买落胎药来。” “啊?这多危险,万一叫人发现就不好了,依奴婢之见,还是想法子请太子爷过来,只要能成功请到太子爷,良媛就能母凭子贵了。” 苏良媛心中大动。 太子都快二十六了,一个儿子都没有,天知道太子爷有多么期盼有一个儿子,万一她肚子里怀的男孩,等太子爷继位,她的儿子将来未必没有可能继承太子爷的江山。 那她就是太后。 她不由憧憬起来,手下意识地摸摸小腹,点头道:“对,这个孩子最好能留下。”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睡到太子爷? 她心里犯难,也没心思跑到李清月跟前邀功。 红琴想了一下道:“娘娘有孕,赵昭训小产,如今太子爷独宠叶璇玑,娘娘就算再大肚,心里也不快活,不如良媛这会子过去求娘娘,相信娘娘很乐意良媛能分宠。” “你说得对,我这就去找娘娘。” 苏良媛急急赶往永福阁,不想半道撞见刚刚回府的叶璇玑和太子,太子牵着叶璇玑的小手,二人好不亲密。 她心里顿时像打翻了几百个醋坛,酸得眼泪水都要流出来。 她并非不爱太子。 相反,她爱惨了他。 像太子这样位高权重,还长得好看,神仙般的人物哪个女人不爱。 只是她空有一腔热情,太子待她却冷漠得很。 再热的心,也凉了。 再看看叶璇玑,身姿窈窕,体态曼妙,小腰盈盈一握,胸前仿佛揣着两只小白兔,走起路来微微颤动,恍得她眼都要晕了,更何况男人。 太子爷被她弄得五迷三道,只宠她一人。 她在他身下,一定摆出九九八十一种不要脸的姿势。 低下头,看着自己该长不长的胸,不该长却长势喜人的小腹,恨不能抢来叶璇玑的装在自己身上。 心里再酸再气,好不容易撞见太子,她忙不迭理了一下头发,又理理衣裙迎过去,盈盈施礼:“妾身见过殿下。” 太子脸上似带着怒色,冷冷“嗯”了一声,几乎强迫性地拉着叶璇玑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良媛气得跺脚。 叶璇玑这个贱人,竟猖狂到尊卑不分,不给她行礼。 她跑到李清月面前添油加醋形容一番,李清月心里恨得不行,脸上却一贯的端庄雍容:“你也太肯动气了,殿下这般宠她,还不是因为她生得像叶瑶娘。” 她刚刚已经生过好大的气,将王嬷嬷劝她的话现拿来劝苏良媛。 苏良媛恨恨道:“这姐妹两个就是天生的狐媚子,祸国殃民的祸水。” “这些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叫殿下知道,仔细你的小命!” 苏良媛更气:“妾身出身虽不及娘娘您,但父亲也是兵部侍郎,难道还不如一个贱婢?” “出身既重要也不重要,楚贵妃洗衣局出身,不一样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难道叶璇玑还能成为另一个楚贵妃?” 第33章 她埋了什么? 李清月冷笑:“万事皆有可能。” 苏良媛激动起来:“不,妾身不服,妾身入府这么多年,怎么就不及一个贱婢。” 说着,神情一黯,“殿下怎么就不来妾身屋里呢?” 李清月上下看了她一眼:“如今你丰腴成这样,别说殿下,连我都瞧不过眼。” “从前节过食,差点饿昏过去,妾身怕没清减,反饿出毛病。” “节食不好,有损容貌,我这有一方子,或可一用。” 苏良媛眼睛一亮:“求娘娘指点。” 李清月命王嬷嬷取来方子交给苏良媛,苏良媛如获至宝,内心激荡不已。 太子带着叶璇玑回到关雎楼,打横抱起她,气恼的往床上一扔。 他站在床边,眼睛发红:“难道和本宫在一起,你就这么痛苦?” 他不是没有感觉。 想着,多几次就好了。 可每次,她都不情不愿,一副被强迫的样子。 他在享受她带给自己欢愉的同时,也想让她感受到欢愉。 今儿刚开始明明挺好,他情到浓时,不受控制唤了一声瑶娘之后,她就变了。 问她是不是生气,她说没有,身体却是明显的抗拒。 她一再抗拒他的接触,带给他莫名的挫败感。 他几乎要失去耐心。 叶璇玑懊恼自己得罪了他,可身体的反应不是她能控制的,她赶紧爬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他:“殿下,不是这样的,妾身只是不习惯在外面。” 太子上下扫她两眼,冷哼道:“在家里你不也一样。” “那殿下要妾身怎么办嘛。”她委屈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妾身的娘没了,姐姐也没了,从来没有人教导妾身如何服侍夫君。” 太子被她一声夫君叫得心神一荡。 叶璇玑继续哭,“头一回那么疼,妾身害怕,妾身小时候,殿下不是说过,我家小璇玑一害怕就变成小刺猬,不过这小刺猬蛮可爱,怎么现在妾身变成小刺猬就惹恼了殿下呢?” 太子被她说得没了脾气,几乎要气笑了:“说来说去,倒成本宫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殿下的不是,殿下不是教导过妾身,学海无涯,不懂就问,但凡你能解答的一定帮妾身解答,怎么从前的话全都不做数了?” 太子无语失笑:“你们女人惯喜欢翻陈年旧账。” 叶璇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知道他气消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看来对付男人不能一味的卑微怯懦,该服软的时候服软,该生气的时候也要生气。 她抹一把眼泪,理直气壮道:“这不是翻旧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殿下答应过妾身的事不能不做数,妾身有哪里做得不好,还求殿下履行承诺,教导妾身。” “好好好,真拿你没法了。” 太子坐到床边,拇指拂去落在她唇边的泪,声音低沉沙哑,“是你说要本宫好好教导你,你可别后悔。” 他倾身压上。 这一次极尽温柔,叶璇玑一开始还是被迫承受,渐渐地,竟得到一些滋味。 结束后,她脸色滚烫,羞得捂住脸,不敢看太子。 太子低低笑道:“还想不想本宫再教你一次?” “啊?”她惊得放下手,眼睛瞪的滴圆,“殿下不会累吗?”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快乐的事,怎会累?” 太子就像不知疲倦似的,想要在她肚子里种下一个小娃娃。 两个人一时难分难舍,太子到申时才离开。 到了晚上,叶璇玑刚用过晚膳,太子派了魏长海过来。 魏长海笑眯眯地将手里精致木盒交给叶璇玑,叶璇玑打开一瞧,顿时红了脸,怕叫人看见,赶紧关上。 太子他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竟巴巴地命人送来避火圣书。 她无奈地抽抽嘴角:“请公公帮带句话,妾身谢过殿下。” 魏长海笑道:“恭喜叶承徽。” 叶璇玑脸更红了。 魏长海看破不说破,恭敬退下。 叶璇玑看了一眼秋瓷,秋瓷立刻捧来一个长长的锦匣送给魏长海,魏长海打开一瞧,眼睛顿时发亮,忙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敢收。” 秋瓷笑道:“公公就收下吧,这是承徽从李府回来时,特意去梦华斋买的,也是她一片心意。” 魏长海有些犹豫:“这?” “承徽心里一直惦记着公公当年对她的好,公公若不收下,岂不拂了承徽一片好心。” 魏长海眼里掩不住的笑意:“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月色朦胧,花影寂寂。 叶璇玑正忙着翻包袱找东西。 她给太子买的游记呢,怎么不见了? 本来想一回来就送给他,结果他忙着在她肚子里种娃娃,她累得什么都忘了。 这会子却找不着了,她叫来姜儿,秋瓷,小怜一起找,还是找不着。 这边,魏长海欢欢喜喜捧着画回去复命,太子见到他手里有一个锦匣,不由问道:“哪来的?” 魏长海开心道:“是叶承徽送的,得亏太子爷派了巧宗给奴才,这得了这么好的东西。” 太子并不太在意,淡淡笑道:“她倒学会人情世故了。” 魏长海立马道:“也不全是人情世故,她心里惦记着小时奴才对她的那点好,特意去梦华斋给奴才买的。” 他忍不住炫耀地打开画卷,“这可是崔白的《双喜图》,奴才虽不才,却也爱字画,尤其是崔白的画,章法开阔,意境深远。” 太子:“……” 为什么没有他的? 难道他对她的好还不如魏长海? 这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 魏长海还在得意地炫耀,“这幅《双喜图》,野兔踞坐缩腿,转颈……” 太子脸色绷不住的阴沉,眼神幽幽看了魏长海一眼,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魏长海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明白太子肯定什么礼物也没得到。 他赶紧小心翼翼的收起画卷,恭敬退下,转过身,飞快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瞧他这张臭嘴。 明知道自家殿下是个小气的,竟然在他面前炫耀,这不纯纯找骂嘛。 他心里还是很欢喜,叶承徽这件礼物简直送到他心坎里去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竟然还记得自己最爱崔白的画。 魏长海离开后,太子又生了一会闷气,命人叫来去太子府接叶璇玑的小太监。 听小太监说,叶承徽说要给太子殿下买礼物才下的马车,至于买的什么,他不知道。 太子心里又欢喜起来,暗戳戳的等着叶璇玑主动送礼物上门。 谁知过了三天,但凡与叶璇玑关系交好的人都得到礼物,连小郡主养的小白兔脖子上都挂了叶璇玑送的铃铛,太子却还没等到。 叶璇玑压根不知道太子日理万机,会关注送礼物给谁这等小事。 她找了三天也没找着游记,心想算了,反正给太子买礼物原就是个幌子,随便换一个别的搪塞过去就行。 挑来选去,要不就是衣服首鉓,要不就是胭脂水粉,精巧小玩意,都是女人爱的。 找不到合适的就亲自动手。 她坐在灯下给太子纳鞋,一时口渴要吃茶,转头看屋里没人,自己下来倒茶,背后传来秋瓷的声音。 “承徽仔细烫到手,奴婢来吧。” 说话间,人已经走了进来接过叶璇玑手里的茶盏。 叶璇玑一眼掸到她绣鞋上沾着露水和草屑,笑问道:“姑姑刚刚去哪儿了?” “承徽不是让奴婢盯着胭脂吗?那丫头在院子里埋东西呢。” “哦,她埋了什么?” 第34章 作法收鬼 前几日回李家,她留秋瓷在屋里,就是怕李清月送来的人会趁她不在作妖。 秋瓷将茶递到叶璇玑面前,回答道:“小木人。” “巫蛊之术。” 叶璇玑语气很淡,眉宇间却闪过一丝冷戾,端起茶抿了一口。 “先帝爷在时,李首辅查出前太子在东宫埋了许多小木人,小木人上刻着对先帝爷不利的诅咒,先帝震怒,下令抓捕,太子恐惧起兵谋反,遭先帝爷镇压,前皇后和太子相继自尽,此事牵连数万人,所以,宫中对巫蛊之术十分忌讳,为了对付我,还真是费尽心机了呢。” 秋瓷默默点头:“一旦成功,连太子殿下都保不住承徽,好毒的心计。” “……” “姜儿去见了宝珍,听宝珍说,府里冤魂索命之说不断,害得叶昭训小产,如今叶昭训夜夜惊恐,不能入睡,求太子殿下许她找法师明儿来府里作法,必定是冲着承徽您来的。” 叶璇玑冷笑:“赵燕燕自以为银钗买通了胭脂,焉知银钗早就被苏娘媛买通,她现在不过是李清月手中的一颗棋子,说不定她院子里也埋了什么,亦或布娃娃之类的,李清月正好可以一石二鸟。” 秋瓷凝眉沉思道:“依她狠毒的性子未必没有可能,咱们且等着看吧。” 主仆二人商量一会儿,姜儿回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带着几许怒色,说李清月已经答应王嬷嬷,要将桃枝嫁给王仁,日子都选好了,十二月初八。 叶璇玑意料之中,这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吩咐姜儿道:“你去告诉桃枝,让她莫急,我既答应过她必不会失言。” “是。” 姜儿离开后,叶璇玑又和秋瓷细细商量好半晌。 第二天中午刚用过午膳,赵燕燕身边的两个嬷嬷和银钗带着一个身穿青衣,披着雷阳巾,头上挽着髻儿的道士冲进来,那道士四五十岁模样,瞧着倒有几分道行。 他故作高深四处看了一眼道:“果然不干净,有阴魂作祟!” 姜儿气愤地跑出去阻拦:“这里是关雎楼,谁许你们擅自闯入的!” 银钗柳眉立起,两手叉腰:“关雎楼屡屡闹鬼,昭训求了太子殿下请贾天师来作法收鬼,你敢违抗殿下的命令,不想活了?” 说完,伸手狠狠将姜儿往旁一边搡,“好狗不挡道,滚开!” 姜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小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叶璇玑冷冷看着银钗:“天香楼也闹鬼,怎不去天香楼作法?” 银钗嘴一撇:“这就不是承徽该管的事了。” 秋瓷平和的面容染上几分怒意:“你好大胆子,敢这么对承徽说话!” 银钗知道秋瓷是太子派来的人,心里有几分忌惮,漫不经心的行了个礼:“刚刚冒犯了承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给承徽陪个不是。“ 叶璇玑冷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天香楼自然也要云,得等在承徽这里作完法。” 叶璇现暗暗松了一口气。 桃枝的消息没错,太子妃果然不愿放过这次机会,顺便连赵燕燕一起收拾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燕燕怎么也不会想到,她身边最亲近的大丫头会背叛她。 她让开一条道,道士走到后院,掏出一道符纸点燃。 符纸转眼间变成灰烬,他左手持剑,右手指向天空:“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轰”的一声,天空响起炸雷,震的屋子都在摇晃,倒真像那么回事。 所有人都惊住了。 就连叶璇玑明知是局,也不由的吃了一惊。 道士像看到什么似的,大喝一声:“哪里跑!” 说完,咬紧牙关又煞有介事烧了一道符,剑直指桂花树下,“那里有东西!” 叶璇玑神情未动,等挖到东西,她们必然会去找太子过来,叶诚那里传来消息,捏住了赵毅的大把柄。 太子恐怕没时间过来。 不管他来不来,她都不怕。 银钗生怕哪里有错漏,悄悄看了胭脂一眼,胭脂点点头,银钗吩咐两个嬷嬷冲上前,将藏在桂花树下的东西挖了出来,却是一个旧磁坛,上面用油纸封住。 小木人就藏在坛子里,银钗自以为万无一失,迫不及待命人去请太子过来。 赵燕燕特意安排太子在府里时请人过来作法,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太子气恼连府里的兔子都得了礼物,偏他没有,赌气几日未曾踏足关雎楼,心猫抓似的难受。 魏长海想劝他两句,见他脸黑如锅底,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恰此时,外头小太监来报,说瑞王殿下来了。 太子心里疑惑,这会子老十跑过来作甚,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瑞王满脸焦急:“三哥,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许赵毅贩卖私盐,叫父皇和大臣们知道,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瑞王生母位份低,去世早,打小养在先皇后身边,先皇后薨了之后,他又和太子一起养在皇后身边,皇后并不怎么管他们。 他几乎由太子教导长大,兄弟感情不同于旁人,十分深厚。 一听说赵毅出了事,他生怕牵连到太子,急得午膳都没用就跑来了。 太子又惊又疑:“什么,赵毅他贩卖私盐?” 本朝贩买私盐是重罪,超过五斤直接处死,更严重者诛连九族。 赵毅这是疯了么? 如今皇后煽动朝中众臣弹劾他,意图逼父皇废掉他这个太子,好给她那个早已“夭折”的儿子让道。 在这关键时刻,闹出赵毅贩卖私盐的事无疑是火上浇油。 凭赵毅的能力和野心,他若贩卖私盐必然以吨计。 父皇本就是个疑心重的,定会怀疑他有谋反之心。 瑞王愣了一下:“怎么,三哥你竟然不知道?” 太子几乎要气炸,摇头道:“我当然不知道,这个赵毅竟敢背着本宫贩卖私盐,罪不容诛!” “可他到底是三哥你的人,若真出了事,三哥如断一臂。” 太子杀心顿起,脸色却平静下来:“你说的不错,如今我在朝中处境艰难,能相信的只有十弟你了,其余的人都是装模作样欺骗本宫。” 赵毅敢这样做,说明早有不诚之心。 他之前防着他没有防错,只是没想到他会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偏偏他又需要他的助力。 瑞王见太子生气,忙劝慰道:“三哥你也不要太着急,抓住赵毅把柄的人是叶侍郎。” 第35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太子满脸疑惑:“怎么会是他?” “听说赵毅抓了他的亲信,他自然也想拿住赵毅的把柄,好在他是李家人,三哥你若出了什么事,李家也跟着倒霉不是?” 太子磨了一下牙齿:“皇后也是李家人。” 瑞王想了一下道:“叶诚不仅是李家人,他还是小璇……”想起叶璇玑已经被封为承徽,改口,“叶承徽的父亲,不如三哥……” 太子知道他要说什么,摇摇头道:“在他心里,从未将璇玑当成女儿。” “也是。”瑞王点头,“这个人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女儿,只要三哥你给的利益足够,他会选择站到三哥一边,事情宜早不宜迟,三哥你得马上找到叶侍郎。” 太子知道事关重大,一旦叶诚揭发,他将陷入绝境,父皇绝不会相信他不知道赵毅贩卖私盐。 他立刻就要和瑞王一起出去,临走又想起什么,问道:“你这会子来,可用过午膳了?” 瑞王不想耽搁时间,刚想说用过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乱叫。 太子吩咐人摆了饭食,瑞王胡乱扒拉两口便和太子一起走了。 银钗听闻太子和瑞王离开了太子府,只能命人暂且将旧磁坛封存,命两个嬷嬷盯着,自己则带着贾天师来到天香楼。 赵燕燕是真怕了。 早就想请个法师来作法驱鬼。 正好可以顺便陷害叶璇玑,一举两得。 她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贾天师两头都拿了好处。 李清月深知赵燕燕不像叶璇玑容易拿捏,她是个极难缠的,若她的人不过去恐怕功亏一篑,她吩咐王嬷嬷和碧云带着几个嬷嬷一起去了天香楼。 赵燕燕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李清月是太子妃,她才是后院的女主人。 请法师作法原该请示李清月,她素来不将她放在眼里,直接越过她求了太子。 李清月得到消息定然生气,派人过来故意刁难不足为奇。 来就来吧! 她身边的人盯着,王嬷嬷和碧云想使坏都找不到机会。 生怕鬼躲在她屋里,待贾天师在院子里作过法,她又命人将他请进屋作法。 贾天师装神弄鬼一番,大喝道:“呔,哪里逃!” 手中木剑一挑,“砰”的一声,垫被下掉出一个白白的东西。 赵燕燕以为真找到了鬼,定睛一瞧,却是一个尺把长的布娃娃,黑黑的头发,全白的衣物,瞧着十分诡异。 她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大叫道:“鬼,有鬼!” 蕊黄也吓得一惊,惊恐之后,望着布娃娃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正要弯腰去捡,碧云已经抢在她前头捡起布娃娃。 王嬷嬷脸色十分镇定:“这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碧云献宝似的将布娃娃交给王嬷嬷,王嬷嬷捏着布娃娃,突然“呀”的一声惊呼:“好痛,这上面怎么有针?” 赵燕燕和蕊黄凑过来瞧,蕊黄不识字,赵燕燕却看见布娃娃上绣了一排字,竟是太子的年庚八字。 她惊觉不好,正想夺过来。 碧云惊呼道:“被子底下还有一个。” 王嬷嬷眼明手快,一把扯开被子,又搜出两个布娃娃,上面也绣着年庚八字。 王嬷嬷虽不识字,碧云却识得几个字,迅速认出其中一个布娃娃绣的是太子妃的年庚八字,她勃然变了脸色:“姨母,赵昭训这是在诅咒太子殿下和娘娘!” “赵昭训,你好大的胆子,竟公然在府里行巫蛊之术,诅咒殿下和娘娘,其心可诛!” 王嬷嬷沉声高喝。 赵燕燕这才反应过来她处心积虑设计叶璇玑,反被人设计,又惊又怒,手指在王嬷嬷脸上:“我没有,分明是你们故意设计陷害!” 王嬷嬷冷笑道:“我和碧云过来,你的人防贼一样盯着,我们就算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你怨恨太子爷将你幽禁,嫉妒娘娘怀有身孕,设下这恶毒的诅咒。” 她转头看向跟来的嬷嬷,“快去回禀娘娘!” 李清月知道巫蛊之术的厉害,赵燕燕诅咒太子和她,其罪当诛,就算是赵毅也保不住她。 这一次,十拿九稳能彻底除掉这个祸害。 她告诉前来回禀的人,立刻将证据和赵燕燕看管起来,等太子回来再发落。 生怕赵燕燕吩咐身边人去府外找赵毅或是裴素心求救,她命人将天香楼封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太子找到叶诚,叶诚满嘴答应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还将抓住的人和证据一并交给太子以表忠心。 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府里,惊闻赵燕燕行巫蛊之术诅咒他和李清月还有叶璇玑,气又直冲脑门。 一旦传出太子府有人行巫蛊之术,他必受牵连。 他气冲冲直奔天香楼,贾天师早就跑了,太子只能审问赵燕燕身边的婆子丫头。 蕊黄大呼冤枉:“我家昭训半年都不拿针线了,怎么可能做布娃娃诅咒殿下,她是冤枉的。” 一定是出了内鬼。 她忽然想起银钗将叶璇玑要了五次水的事添油加醋告诉赵燕燕,心里疑云顿起。 她被拖出去时,银钗正好被带了走来,她愤怒地盯向她:“是不是你?” 银钗心虚地不敢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话,扑通跪在太子脚下,也呼冤枉。 “昭训她心里眼里全是殿下,绝不可能用巫蛊之术诅咒殿下,她哪怕自己死,也舍不得殿下出半点事。” 蕊黄听到这句话,心里又疑惑了,难道不是银钗? 她想再听,已被人拖走。 太子冷冷问道:“本宫问你,她是不是半年都不拿针线了?” 银钗故作茫然地摇摇头:“前两日还命奴婢拿了针线说要给殿下您绣个香荷包,怎会半年都不拿,我家昭训向来勤勉,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 太子冷笑:“好一个亲力亲为,她真绣了香荷包?” “这个奴婢不知,昭训向来不喜欢下人打听她的事,除非她自己愿意叫奴婢知道。” 太子听到这里,心下已相信七八成。 若是从前,他不会轻易相信。 赵毅的背叛让他心有余悸。 曾愿意替他挡刀的人都会背叛,更何况赵燕燕。 他立刻命来将三个布娃娃取来,确实是赵燕燕的绣工。 他心内更是寒凉无比,见到赵燕燕,脸色冷的可怕。 赵燕燕以为救星来了,从榻上跳下,连滚带爬扑到他面前。 “阿禛哥哥,你终于来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不可能用巫蛊之术诅咒你,是她们设局诬陷我。” 第36章 本宫不杀你,你去吧! 太子本就对赵毅大为不满,又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见赵燕燕哭得鼻涕横流,更是心生厌恶。 他紧紧盯着她的脸,想到她毒杀叶瑶娘,谋害叶儿,想到自己与这样歹毒的女人同床共枕,胃里一阵翻腾。 他已全然忘记,她的狠毒和跋扈,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的功劳,阴沉着脸道:“刚刚本宫已经看过,是你的绣工,你还敢狡辩?” “不,不是我的,她们早就想谋害我,找来绣娘模仿我的绣工,阿禛哥哥……”她眼底涌起血红之色,泪如雨下道,“就算我诅咒任何人,也不可能诅咒你,我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诅咒你呢。” 太子心里浮起一丝疑云。 先是在璇玑那里搜出东西,后又在赵燕燕这里搜出布娃娃,未必不是人设局。 他脑子里闪过李清月。 赵燕燕见他似乎被说服了,抹了一把眼泪,再接再厉继续哭诉,“不仅我,我哥哥也对阿禛哥哥你忠心耿耿,我们兄妹……” 不提赵毅还好,一提反勾出太子心中怒火,他近乎暴怒喝断她:“你闭嘴!” 赵燕燕失望地瘫在地上,泪光盈盈看着他:“阿禛哥哥,你这是不相信我了么,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心有多歹毒你自己清楚,本宫今天还肯过来亲自问你,没有直接将她打入大牢,就是顾念你我之间的情分,给你留一丝脸面,你却只是一唯的狡辩,还要拿你哥哥来压本宫,你以为你哥哥救过本宫,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赵燕燕没想到搬出哥哥都不能让太子改变主意,还说出如此无情的话。 她彻底慌了。 眼前的太子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禛哥哥,他的样子好冷漠,冷漠到叫人心颤。 她不敢再自称我,声音颤抖道:“妾身没有,殿下让妾身如何承认,妾身就算有一个万个胆子,也不敢诅咒殿下,若有一个字的谎言,天打雷劈,叫妾身不得好死!” 太子冷笑:“当初你立下毒誓,坚决说自己没有害过本宫的孩子,那叶儿是怎么死的?瑶娘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你满嘴谎言,本宫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字!” 他伸手指向她,一字一字道,“你的一切恶行,本宫已清清楚楚,承不承认都一样,你以为本宫会顾忌你哥哥会一再对你忍让,你想错了,本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赵燕燕绝望道:“那殿下要如何才肯原谅妾身呢,难道真要杀了妾身?” 太子一时间还没想好拿她怎么办。 赵毅不出事,他不能动她。 赵毅出事,他暂时还是不能动她。 杀了她,赵毅必反。 他贩卖大量私盐,积累了惊人财富,在没有成功拿到那些钱削了他的兵权之前,他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杀掉赵燕燕,逼他起兵造反。 但他也不能允许她在府里大行巫蛊之术。 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比冰还冷:“本宫不杀你,你去吧!” 赵燕燕起先听他说不杀他,以为他心软了,事情还有转圜之地,听到后面三个字,她心里一沉,两眼挂着泪怔愣地盯着他:“殿下要妾身去哪儿?” “归元庵,你去那里好好反省。” 她死死抱住他的腿,声音凄厉:“不,妾身不要去那个鬼地方,妾身是冤枉的,殿下你不能让妾身蒙受这不白之冤……” 她忽然想到什么,声音变得尖厉,“这不公平!妾身听闻关雎楼也搜出东西了,殿下为何不罚叶璇玑?是她,她虽姓叶,却和太子妃一样都是李家人,她们相互勾结陷害妾身……” “够了!” “……” “她若敢行巫蛊之术,本宫一样不会放过!” 说完,太子决然而去。 李清月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她能稳住钓鱼台,安心坐在屋里给孩子绣肚兜,百子百福花样,一针一线尽显她的拳拳爱子之情。 嘴角不知觉地扬起一抹温柔愉悦的笑容。 她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法,就说怀得双生胎,那样即使是个女儿,也不用将女儿送出去,弄得她们母女分离。 一时绣得乏累,她抬手揉揉发酸的颈子,问桃枝道:“王嬷嬷和碧云还没回来?” 桃枝心里七上八下,祈祷着叶璇玑可千万不要出事,一来她对自己好,二来她的前程还指着叶璇玑。 她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恭敬回道:“太子刚去关雎楼,王嬷嬷和碧云她们没这么快回来。” 李清月觑她一眼:“你脸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奴婢没事。” “你还在为我将你许配给王仁的事着恼?” 桃枝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娘娘都是为了奴婢好,奴婢岂能不识抬举,奴婢忧心,是因为奴婢的爹爹快不行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放你家去让你见见你父亲,这样吧!等王嬷嬷回来,叫她拿十两银子给你。” 桃枝感激道:“多谢娘娘恩典。” 十两银子王嬷嬷盘剥至少八两,她能拿到二两银子已经很不错。 李清月心里极高兴,话难免多了起来,笑道:“早上王仁送了几件新衣服过来,真是个有心的,我没有将你许错人。” 桃枝心里苦涩难言,脸上却带着笑:“托娘娘洪福,奴婢才能找到这么好的人,终身有靠。” 李清月更高兴:“他兄弟一年前入宫,原只是尚衣监的一个小太监,不想如今出息了,被皇上身边的高公公认作义子,以后前途无量,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若不是为此,她未必舍得将桃枝嫁给王仁。 高公公已老,皇上身边下一个大红人很有可能就是王贵,桃枝的用处还大着呢。 桃枝呆了呆,脸上露出几分凄苦,很快便恢复如常:“不管奴婢身在何处,心总是在娘娘这里。” “永福阁这么多丫头,我最疼的就是你,碧云比你不及,你是个忠心的,所以才为你寻了这桩好姻缘,你成婚后,还可以回来在我身边服侍,你夫君王仁我会给他在府里安排事做。” 她以为这些话能拉拢桃枝的心,桃枝却苦不堪言。 李清月说完,抬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是时候了。” 第37章 璇玑,你有没有? 若不是她要养胎,必定亲自过去,看着赵燕燕狼狈地跪在她面前求饶,看着叶璇玑从高处跌入泥潭,永无翻身之日。 一下子除掉两个心腹大患,怎不叫人痛快! …… 关雎楼。 王嬷嬷从赵燕燕派来的嬷嬷手里,一把夺过旧磁坛,嘴里嘀咕道:“真是奇了,桂花树下怎会埋旧磁坛,不会这么巧,又是巫蛊之术?” 虽是疑问句,却盖棺定论就是巫蛊之术。 她倒不敢叫太子听见,声音小得只能让身边几个丫头婆子听见。 献好般的将旧磁坛捧到太子跟前:“殿下,这就是从叶承徽院子里搜出来的东西,您不在,她们并不敢打开。” 太子皱了皱眉:“将她带过来!” 王嬷嬷正兴抖抖的要吩咐人将叶璇玑拖过来,太子又道,“不许为难她!” 王嬷嬷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 这个狐媚子比赵燕燕还厉害,勾得太子神魂颠倒,唯她是命。 都到这种地步了,太子还要维护她。 等将她带来,打开旧磁坛叫太子亲眼看见里面的东西,太子对她恐怕再也心疼不起来了。 谁会心疼一个诅咒自己的毒妇呢? 很快,叶璇玑被带了过来,她心里比谁都镇定,脸上却是委委屈屈,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惨白的小脸被泪水浸透,散落的发贴在脸上,无辜地看向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们为什么要将妾身看管起来?” 太子心中一软,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开她脸上的发丝:“璇玑,你有没有?” 璇玑是他看着长大的,如果连她也要背叛他,那他真是孤家寡人了。 她未必没有动机。 叶瑶娘和叶儿的死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他没有让赵燕燕以命偿命,她心怀怨恨情理之中。 叶璇玑愣了愣:“有什么?” 王嬷嬷冷嗤道:“有什么承徽心里还不清楚吗?”她看了一眼手里的旧磁坛,“打开这个就知道了。” 她一把扯开封在旧磁坛上的油纸,对里瞧了瞧,傻眼了。 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瞧错了,她赶紧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却是几十颗乌黑的药丸。 一阵扑鼻的药香袭来。 王嬷嬷彻底呆住,不敢相信的盯着叶璇玑。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东西怎么可能会换了? 太子看了一眼,疑惑道:“这是什么?” “难道殿下忘了,妾身每年秋冬季都会犯喘息之症,姐姐寻来太医,按照太医的方子制成苏子丸,埋在花根底下。” 太子蹙眉回想,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他狠狠瞪了王嬷嬷一眼,脸色阴冷的可怕,“你主子真是有心了。” 王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太子爷这么说,恐怕是怀疑娘娘了,她慌忙跪下:“殿下息怒,娘娘这些日子一心养胎,什么事都不知道,她命奴婢过来是太子妃职责所在,并非有心……” 太子厌恶打断:“既然她一心养胎,后院诸事就交给张良媛代为掌管。” 王嬷嬷几乎要瘫软:“殿下……” 太子沉声一喝:“滚出去!” 王嬷嬷爬起来,蔫头耷脑退了出去。 走到屋外,碧云正想问太子如何发落叶璇玑,胭脂谄笑地凑上前:“嬷嬷,殿下可是要杀了那贱人?” “啪!” 王嬷嬷一言不发,扬手就给了胭脂一个大嘴巴子,打得她猝不及防,身子歪倒失去平衡,从台阶上滚落。 碧云见状知道不好,也不敢再问,灰头土脸跟着王嬷嬷一起回到永福阁复命。 “什么,旧磁坛里藏的不是小木人,是苏子丸?” 李清月得到消息,所有的好心情瞬间飞了,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站起,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一定是你弄错了。” 王嬷嬷哭丧着脸道:“千真万确就是苏子丸,太子爷他……他还……” “还什么?” “他还夺了您掌管后院之权,让张良媛代为管理。” “什么?” 李清月如遭雷劈,脑子里一片空白。 王嬷嬷咬着道:“内鬼,咱们屋里一定出了内鬼?” 李清月猛然惊醒,一双眼睛如利针般盯向桃枝,咬着牙一字一字问道:“是不是你?” 桃枝慌忙跪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打小在娘娘身边服侍,忠心耿耿,绝不敢背叛娘娘。” “你素来与叶璇玑和姜儿交好,还敢狡辩不是你通风报信?” “娘娘明鉴啊,奴婢和叶承徽,姜儿只是泛泛之交,虽不交恶,但绝算不上交好。”桃枝极力辩解,“况且,奴婢根本不知道娘娘要做什么,如何通风报信?” 这几天,太子妃怕她心里不满,会有背主之心,凡事都瞒着她。 有什么事都和王嬷嬷秘密商量,将她支出去。 李清月这才反应过来,她确实有意防着桃枝,之前她应该不知道。 知道的人只有苏良媛,王嬷嬷,碧云,胭脂几个。 王嬷嬷绝不可能背叛她,碧云也不可能,难道是苏良媛和胭脂? 她瞒腹疑云,眉头深深凝起,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桃枝惶惶退下,屋内只剩下李清月和王嬷嬷。 王嬷嬷见她脸色很不好,劝道:“娘娘息怒,咱们也不是全无收获,赵昭训不是要被赶出太子府了?” 李清月没说话,缓缓跌落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王嬷嬷笃定道:“苏良媛应该不至于会背叛娘娘,对她自个没好处,恐怕是她身边的人嘴不严,要不就是胭脂,那丫头生性轻浮,是个眼皮子浅的,未必不会被叶璇玑收买,咱们只要看叶璇玑还会不会用她,便知是不是她。” 李清月冷哼道:“看来过去咱们倒小瞧了那个贱人。” “她再厉害也是那无根之木,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咱们连赵燕燕都摆布了,难道还摆布不了她一个小贱婢?” 王嬷嬷怕她一时想不通,气出个好歹伤了身子,根本不敢将太子怀疑李清月的话告诉她,继续劝道,“只要拿捏住鸿哥儿,她就翻不出天去。” 李清月颓然道:“可鸿哥儿已经傻了。” “别说傻了,就算瘫了,只要不死,在那贱人心里也是唯一的亲人,否则,她也不会留在府里三天,不分昼夜照顾鸿哥儿。” “……” “鸿哥儿傻了更好,省得他日后有觊觎李府财产之心。” 李清月被她一顿劝,心里的气虽稍稍平定,还是气得不行,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唉!大好的机会竟然让她逃过一劫!” “阿嚏!” 第38章 兄妹争执 叶璇玑正与太子面对面坐在榻上大眼瞪小眼,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 一个委屈地等着哄,一个生气没得到礼物等着对方来哄,两个人都不说话。 太子不由打破僵局,脸上露出几分关切:“怎么了,可是受凉了?” 叶璇玑摇摇头,委屈道:“妾身还当殿下再也不和妾身说话了呢。” “怎会呢?” “怎么不会,这几日殿下都没有来过。” 太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想本宫了?” “嗯。” 太子更加愉悦,嘴上却道:“口是心非的丫头,心里根本没有本宫。” 叶璇玑急了:“殿下你冤枉人。” “本宫怎么冤枉你了。”太子终于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你买了那么多礼物送你送他,连娇娇养的小兔子都得了,偏本宫没有,你就是个没良心的。” 叶璇玑终于明白太子为何生气。 一个大男人计较这点礼物? 太小气了。 她不敢说出口,回身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双快做好的鞋子递到太子面前:“殿下你瞧瞧,这是送给谁的?” 太子又惊又喜:“给本宫做的?” “当然是给殿下做的,殿下还冤枉妾身没良心,除了这双鞋,妾身也买了礼物,是一本《九州游记》,不想在回来的路上丢了,妾身怎么找都找不着。” 她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脑袋,“这记性怎么就这么坏呢。” 还要再捶第二下,太子一把握住她的手:“礼不礼物的没什么,关键是你有这分心。” 他欢喜的拿过鞋子摸了摸,笑道:“你的绣工越发精进了,我记得你小时候连朵花都绣不好。” 叶璇玑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回府后我娘教我的。” “想你娘了?” “嗯。”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璇玑,你真的没有怨恨过我?” 叶璇玑心中一震,定定看着他:“殿下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叶儿和姐姐死的时候,怨恨过吧,但我看见你骑马赶到姐姐坟前,哭的那么伤心,怨恨就没了。” “……” “姐夫,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姐姐?她不可能会背叛你。” 太子脸色突然一冷:“不许你再提她。” “我……” “好了,璇玑,我有些累了,你帮我捏捏肩。” 叶璇玑心中微有失落,她早就知道他不相信姐姐,心里却还是存了那么一点希望。 她乖顺的跪到他身后替他捏肩,捏着捏着,两个人不知怎么又滚到一处。 他将她压在身下,咬上她的耳垂。 痛楚而又酥楚的感觉,让叶璇玑猛地战栗了一下,她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太子停下动作,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低低问道:“这几天,你有没有很想?” 叶璇玑一时没明白他的很想意指什么,温驯道:“妾身很想殿下。” “想本宫什么?” “什么都想。” 太子低低笑道:“本宫送给你的书有没有看?” 叶璇玑这才明白他话中之意,脸烧得通红:“还……还没来得及看。” 他伸手轻轻戳了戳她鼻尖:“本宫亲自教你可好?” 叶璇玑脸更红,小手撑住她:“外面有人呢。” “有人就打发出去。” 话音刚落,帘外响起魏长海小心翼翼的声音:“殿下,长公主来了。” 好事被打断,太子心里很不爽,他知道裴素心为谁而来,更是烦恼,冷冷道:“不见!” 魏长海一脸为难:“长公主殿下已带人冲了过来,奴才拦不住啊。” “大胆!”太子愤然坐起,“你去告诉她,谁给赵燕燕求情都不行!” “长公主说是来找叶承徽下棋的。” “下棋?”太子皱眉,疑惑地看向叶璇玑,“难道那天你二人棋局未了?” 叶璇玑理了一下微微扯开的衣襟:“虽然棋局未了,但胜负已分,长公主说没意思,她有一局,妾身若能破,便饶过妾身一次。” 太子眉头皱得更深:“这丫头又想做什么。“他转头吩咐魏长海,“你叫她回去,下棋哪天不能下,偏要选今天。” 魏长海正要说话,外面响起裴素心懒洋洋,夹杂着不满的声音:“怎么,我难得来一回,三哥就要赶我走?” 说话间,她快步走了进来,掀开软帘见太子正和叶璇玑坐在一起,冷笑道,“也是,有这么一个绝色美人相伴,三哥哪里还需要妹妹。” 叶璇玑立刻起身相迎:“妾身见过长公主。” 裴素心横她一眼,从鼻子里冷嗤一声:“本宫可受不起你的礼,保不准哪天三哥为了你,连我这个亲妹妹也不要了。” 叶璇玑垂眸不敢说话。 太子满脸不悦:“她又没得罪你,你一来就夹枪带棒,什么意思?” “怎么,你这就心疼啦,你将燕燕赶出太子府,怎不见你心疼?” 太子冷哼道:“你果然还是为她为而来。”他脸上凝起深深疑惑,“我已命人将天香楼封锁,你从哪里得到消息?” 裴素心冷笑道:“怎么,你还怀疑我在你府里安插了眼线?” 太子露出几分难堪:“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当你连我也要一起怀疑了呢,你也不要怀疑燕燕派人通风报信,是我自己过来……” 她恨恨盯了叶璇玑一眼,“找叶璇玑下棋,先去天香楼探望燕燕,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三哥……难道你忘了你们曾一起长大的情谊?” “这句话,你应该去问她!” “呵呵……你狠心将她关起来,不许见任何人,我怎么问?” “……” “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背叛你,诅咒你,燕燕也不会!” 太子看了她一眼:“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就凭我对她的了解。” 太子单薄的唇微微挑起,露出几分嘲讽:“这世上最难猜透的便是人心,你又怎么能真的了解她,人是会变的,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赵燕燕。” “是三哥你变了吧?你不顾往日情份,为了一个叶璇玑,弃燕燕于不顾,还给她扣上用巫蛊之术诅咒的帽子,你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够了!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她忽然看向叶璇玑,眼光凶狠,咬牙问道,“你是不是一直想替你姐姐和叶儿报仇?” 第39章 八年前,寒山池 叶璇玑知道公主和赵燕燕的感情,从小就亲如姐妹。 不管公主性情再变,她对赵燕燕的姐妹之情未变过。 想不到,她这么快就来了。 她连忙摇头:“妾身没有。” “哼!你当本宫是傻子吗?三哥被你柔弱的外表蒙蔽了双眼,本宫却不瞎,不是你,就是李清月,或者是你们两个人相互勾结陷害燕燕,本宫警告过你,你若再敢对燕燕不利,本宫饶不得你!” 说完,一扬手就要掌掴叶璇玑。 叶璇玑下意识的躲避,预想中的巴掌却没有落下。 太子上前一把握住裴素心的手腕,怒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撒野,璇玑是本宫的人,没有本宫允许,谁都不能动她!” 裴素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眶不由挣得通红:“她不过是一个小妾,你竟然为了她连兄妹之情都不顾了,难道你忘了,当初你答应过母后要好好照顾我,你又是怎么照顾的?” 她声音忽然带起哭腔,“你眼睁睁看着我前往留梁和亲,却半点法子都没有,若不是赵毅,我已死在留梁,赵毅不仅救过我,他还救过三哥你,他对你如此忠心,哪怕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也不该这样对燕燕,燕燕她也救过我,没有她,八年前,我已溺毙在寒山池。” 叶璇玑心里一悸。 八年前? 寒山池? “素心……”太子松开手,目光染了几分沉痛,“当年的事我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父皇母后说了算,我去求太后,太后却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不要说当年,现在也是如此,我四面受敌,身边只有你和十弟,你哪怕不能帮我,至少不要像别人一样为难我。” 叶璇玑看到太子眼里的痛和无奈,心突然揪了一下,想起姐姐在叶儿死后大病一场。 那时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又仗着太子对她像妹妹一样,想去质问太子被姐姐拦下。 姐姐握着她的手对她说。 “璇玑,你姐夫虽是太子,却和你我一样,都是可怜人,他没有母亲,两个哥哥也死了,妹妹远嫁和亲,只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宫里的阴谋算计,刀枪剑雨,能安稳活着已是不易,叶儿的事不怪他,他已经尽力了。” 不知道姐姐死时,可曾埋怨过太子。 依姐姐的性子,不会。 她那样爱他,心疼他,怎舍得怨他。 他呢? 不信她,囚禁她。 正想着,裴素心忽然从发上拔下一根利簪,对准自己的咽喉。 叶璇玑吃了一惊。 太子并没有要处死赵燕燕,裴素心却以死相逼。 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让她不惜用命威胁亲哥哥。 亲姐姐都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裴素心虽荒唐,却是个重情之人。 她倒有几分羡慕赵燕燕。 若娘和姐姐还在,她们也会这般护她。 她盯着裴素心,心内五味杂陈。 裴素心固执道:“今儿就算你说破大天,我也要保下燕燕,三哥……” 她眼里滚出泪,泪光盈盈看着他,“你就当我还他们兄妹的救命之情,答应我,饶燕燕这一回。” 太子惊怒交加:“为了她,你竟然以死相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三哥若非要逼死她,我也不要活了。“她发红的眼睛里涌起一阵软弱悲怆,“我原本就不该再活在这个世上!” 太子本来愤怒的眼神骤然一软:“你——” “三哥,我也不为难你,在哪儿清修不是修,府里不是有座小佛堂嘛,你让燕燕去小佛堂清修好了。” “……”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你就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太子咬着牙沉默半晌,良久,叹了一口气道:“下不为例。” “谢谢三哥。” 裴素心欢喜起来,连忙收了簪子重新插到发间,拿帕子擦擦眼泪一屁股坐了下来。 太子气恼道:“你怎么还不走?” 裴素心转头看向叶璇玑,理所当然道:“我是来下棋的,棋还没下怎么走?” 叶璇玑又吃了一惊。 这位长公主的性子还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外面都传她为人疯癫,果然名不虚传。 刚刚还哭得稀里哗啦,拿簪子以死相逼,这会子又像个没事人似的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好像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这演技也忒好了,她自愧不如,该好好学习。 裴素心又道,“三哥,你不会还要留在这里吧?我们女人家下棋,说不定还要说几句体已话,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作甚?” 太子抽抽嘴角,有些尴尬地说道:“璇玑累了,没精神和你下棋,你改日再来。” “哦?”裴素心语调上扬,又看向叶璇玑,“叶璇玑,你累吗?” 叶璇玑不知道如何回答,犹豫道:“妾身……” 刚说了两个字,裴素心抢断她的话:“三哥,她说她不累。” 叶璇玑:“?” 太子疑惑道:“她什么时候说了?” “就刚刚说的,她还有说话的力气,说明不累。” 她转头看了跟来的宫女一眼,宫女心领神会,捧出早已准备好的棋摆放在案几上。 太子着实无语。 裴素心见太子还不走,笑嘻嘻道:“怎么,就这般舍不得你的小璇玑?你放心,我不会为难她,只是和她下棋而已,你若真不放心,要不你陪我下?” 太子最怕和她下棋,忙摇头:“我还有事。”他同情的看了叶璇玑一眼,“璇玑,你好好陪公主。” 叶璇玑心里有些好奇裴素心说的到底是什么棋局,顺水推舟点头道:“是。” 太子到底不放心这个疯批妹妹,怕她针对叶璇玑,吩咐魏长海守在外面。 裴素心兴致勃勃摆好棋局,对着叶璇玑道:“你若能破此局,本宫就服你。” 叶璇玑凝眉看向棋盘,棋局乍然一看不觉有稀奇之处,拈起黑子准备下时,才发觉当中深奥巧妙之处。 裴素心见她手执黑子犹豫不决,大觉扫兴,撇撇嘴道:“还当你棋艺有多高超,还没开始就败迹显露。” 叶璇玑抬头看了她一眼:“现在论输赢为时尚早,既然要破局,妾身斗胆向公主讨一个彩头。” 裴素心眉心一凝:“你这丫头忒狂妄,棋还没下,倒敢跟本宫讨要彩头?”她凶巴巴地瞪着她,“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40章 破局 叶璇玑其实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要长公主杀赵燕燕,根本不可能。 她思索了一下道:“妾身一时想不起要什么,求长公主答应妾身一件事。” “一件事?”裴素心眉头皱得更深,不悦道,“难道你让本宫去死,本宫就得去死?” “自然不可能叫长公主去死,也不会是长公主办不到的事。” 裴素心冷哼一声:“本宫才不会上你的当,你必是想要本宫杀了燕燕。” 叶璇玑摇摇头:“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要自保而已。” 裴素心脸色稍霁:“本宫只能答应你,不管你犯了什么事,不杀你!” 叶璇玑见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好再得寸进尺,微微一笑道:“好。” 裴素心忽然又变了脸色:“你若破不了此局呢?” “听凭公主发落。” “成交!” 说完,她看了一眼叶璇玑手中黑子,“下吧。” 叶璇玑将黑子下在棋盘上,裴素心不悦道:“蠢材蠢材,第一步就走错了,你简直找死。” 叶璇玑不语。 裴素心执白子围堵,二人下了十余着,裴素心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本宫上了你的当了!重来重来。” 她又要悔棋,叶璇玑笑道:“若长公主悔棋,这局也没法破了。” 裴素心扁扁嘴,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已过了将近一个时辰。 眼见黑子处处占上风,裴素心不管怎么下都要被黑子吃去一块,几次三番想要悔棋都忍了下来。 当叶璇玑落下最后一颗棋子时,她拍手大笑:“哈哈,成了,成了,本宫倒要看看静远还有什么话说!” 叶璇玑愣了愣。 静远? 难道是安宁寺的静远和尚? 她没有问,揉揉发酸的肩膀朝窗外看了一眼:“时辰不早了,公主殿下若不嫌弃,留下来用饭。” 裴素心激动的不行,一边收拾棋一边道:“谁有空和你吃饭,本宫可没这闲功夫!” 说完,兴冲冲的提着裙子跑了,跑到门口,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叶璇玑:“以后还来找你下棋。” 叶璇玑觉得借棋和裴素心拉近关系也好。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她微笑着点点头。 第二天,裴素心又来了。 静远和太子一样,最怕和裴素心下棋。 更怕裴素心纠缠不休有损清誉,故意设下她不能破解的棋局,和她打赌,若破不了此局,裴素心就不能过来找他下棋。 谁知竟然破了。 静远也很无奈,只得另设一局。 这一局,叶璇玑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破解。 裴素心又兴冲冲的跑了,连赵燕燕都忘了去瞧。 赵燕燕身在小佛堂,心却时刻关注着外面,听说长公主日日来找叶璇玑下棋,气得差点吐血三升。 嫉妒使人疯狂。 她吩咐蕊黄去将叶璇玑请来。 蕊黄感觉不好,苦着脸劝道:“昭训好不容易才能留在府里,退一步风平浪静,等将军回来再说,何况,她防着咱们,也请不来。” 赵燕燕哪里肯听,咬牙切齿道:“你没去请,怎知她不来?你跟她说,我知道她姐姐和裴慕叶的大秘密,她必定会过来。” 蕊黄见劝不动她,心里心上八下来到关雎楼,巴望着叶璇玑千万不要去小佛堂。 叶璇玑有些意外,也不太意外,想了想道:“她难得请我,自然要过去。” 就算她不请,她也想寻个借口去找她。 不然,怎么利用赵燕燕对付李清月呢。 秋瓷担忧道:“赵昭训这会子请承徽过去,必定没安好心,想对承徽不利。” 叶璇玑笑得淡然:“不怕,我多带几个人过去。” 她将装着避毒丹的香囊系好,带着秋瓷,姜儿,小怜三人前往小佛堂。 赵燕燕见到她,眼里露出掩不住的痛恨之色,咬牙切齿道:“你胆子挺大,我还当你不敢来了呢!” 叶璇玑淡定微笑:“我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敢来,你若敢对我不利,我姐姐在这里盯着你呢。” 赵燕燕浑身一阵毛骨悚然,忽觉得全身冰冷,惶恐地四周看看,目光落到叶璇玑脸上,声音有些哆嗦:“你还想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不怕,你哆嗦什么?” “哼!你休想再蒙骗我。”心里还是害怕,她又环顾四周一圈,确实没有鬼影才稍稍放松,“我找你来,有件事想告诉你。” “我姐姐和叶儿的大秘密?不过是你找来的借口,你想要骗我过来暗算我。” “我确实想杀你,但秘密是真的,你可知道,当年阿禛哥哥和裴慕叶滴血验亲过。” 叶璇玑陡地一惊:“你说什么,滴血验亲?” 所以,早在赵燕燕设计姐姐与侍卫私通之前,太子就已经怀疑姐姐的清白了? “对,滴血验亲,当时只有我哥哥和魏长海在场,你若不信,可以去问魏长海。”她说得斩钉截铁,“裴慕叶的血与阿禛哥哥的并不相融,所以你姐姐早就与人有染了。” 叶璇玑冷笑道:“不相融又如何,滴血验亲根本不可靠!说不定你和你哥哥也不能相融,这就是谬论!” 赵燕燕本想借此打击羞辱叶璇玑,让她无地自容,不想她说的话倒和宫外找来的莫神医一样。 正因为此,阿禛哥哥又相信了叶瑶娘。 她愣在那里,一时语塞。 很快,她反应过来,冷笑道:“滴血验亲自古有之,只是你不敢承认你姐姐与人私通罢了,阿禛哥哥早就怀疑她了,所以才会滴血验亲,才会相信你姐姐与侍卫私通。” “任你怎么说,我始终相信我姐姐不会背叛殿下。” 赵燕燕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气得胸口疼,她拂拂胸,斜视看她:“哼!自欺欺人!”顿了顿,“我问你,你是怎么发现胭脂在你院子里埋下小木人的?” 叶璇玑轻轻笑了一声,笑容嘲讽:“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是你身边的人买通了胭脂吧?” “难道不是吗?” 第41章 变卦 叶璇玑呵呵冷笑:“我以为我傻,没想到你更傻,落到如此田地还没想明白,你身边的银钗早就被苏良媛收买,否则,她明知你有小产之兆,为什么非要跑到你跟前告诉你我一下午要了五次水,那不过是太子妃故意添油加醋散播出去气你的。” 赵燕燕整个人愣住了:“不,不可能,银钗从小服侍在我身边,她不可能会背叛我。” “你刚刚说我自欺欺人,到底是谁在自欺欺人,你屋子里出现的那个鬼,就是太子妃和苏娘媛指使银钗假扮的。” 赵燕燕无法接受,接连往后退了两步,“即使李清月恨我,但阿禛哥哥因为无子在朝堂上屡招弹劾,她李清月怎敢保证她怀的一定是男孩,难道她连阿禛哥哥的前程也不顾了么?” 叶璇玑恨绝道:“你害死我姐姐的孩子,还想害死我,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反害了自己的孩子,也害了你自己。” “那是你姐姐咎由自取,她端给我一碗酸梅汤,我就小产了,分明是她害的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姐姐是个最心软的,她绝不可能害你孩子,她端给你的那一碗酸梅汤,王嬷嬷接触过!而且银钗恐怕早就背叛你了,焉知毒不是她受人指使下的?你哥哥是大将军,李清月怎能容忍你生下孩子夺她孩子的位置!” 赵燕燕几乎咬碎了银牙,五官因愤怒变得狰狞扭曲:“原来是这个贱人,她好恶毒的心肠啊,我与她不共戴天!”忽然,她想到什么,“你故意挑唆,想利用我对付李清月?” 叶璇玑冷冷笑道:“随你怎么想,我只说事实。”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发现胭脂在你院子里埋下小木人的?” “李清月可以收买她,银钗也可以收买她,我为什么不可以?” “……” “李清月想借你的手除掉我,你也想借她的手除掉我,万一殿下查出是有人故意用小木人陷害我,你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李清月头上,毕竟胭脂是她派来的人,你自以为计划周详,却不知你自己已落入别人的陷阱。” “哈哈哈……” 赵燕燕仰天大笑。 “到头来,原来我是一颗最愚蠢的棋子,叶璇玑,你也不要得意,你以为自己得到阿禛哥哥的宠爱,素心姐姐又和你下过几回棋,就可以灭过我的次序了?你不过是个小小贱婢,没有娘家做依靠,凭什么跟我比,你等着吧!依李清月的心机,想弄死你易如反掌。” 话音刚落,银钗小心翼翼走了进来,要往香炉里添香。 赵燕燕眼里立刻喷出火,怒斥道:“滚出去!” 她之前想弄死叶璇玑,现在却不想了。 如果能出去最好,她必定要亲手杀了李清月的孩子,万一她不能出去,还有叶璇玑可以对付李清月。 总之,不能让李清月快活。 银钗吓得脖子一缩,不明白赵燕燕为何说变就变,明明之前吩咐她进来往香里添料,毒晕叶璇玑,再将她弄到外头卖到窑子里让千人骑,万人跨,苏良媛都帮她安排好了,怎么突然变卦了? 难道叶璇玑知道了什么? 她心里一个激灵,慌忙退下。 叶璇玑疑惑地看了银钗一眼,大约已猜到她为何要添香,赵燕燕又为何将她赶走。 她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赵燕燕忽然道:“叶璇玑,你以为阿禛哥哥很爱你吗?” 叶璇玑好像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赵燕燕冷笑道,“你不过是你姐姐的替代品罢了,阿禛哥哥并没有很爱你姐姐,也不会很爱你,他只是将你当一只小猫小狗,高兴时宠几天,等到你美色衰驰的那一天,他就会将你当成一块破抹布扔掉。” 叶璇玑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轻轻笑了:“你比我大了整整七岁,要说美色衰驰,也是你先衰驰吧?” “你——” 叶璇玑再不理她,快步走了出去。 一层秋雨一层凉,早起下了一场小雨,晚上空气越发的凉,呼吸间竟有生冷的疼痛感。 太子早就怀疑姐姐,和叶儿滴血验亲,为什么? 姐姐从未跟她提起,她是不知道,还是明明知道装作不知道? 太子必定是相信了滴血验亲之说,才突然对叶儿冷漠。 可滴血验亲根本不可靠。 她可以找几个人当着太子面验证。 对,她要立刻去找太子,还姐姐和叶儿清白。 她不能让姐姐死还带着污点。 想到这里,她加快脚步赶往书房。 书房内寂静如斯,太子正在看一封密函。 魏长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走了进来,不敢发出任何响声。 太子察觉到有人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魏长海立刻道:“殿下,叶承徽来了。” 太子微微皱眉:“你叫她先回去。” “是。” 魏长海见太子脸色不好,连忙退了出来:“叶承徽,殿下这会子要处理政务,叫你先回去。” 叶璇玑一阵失落,不敢打扰太子,转身要离开时突然又停住了脚步,目光迫切地看向魏长海。 “魏公公,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魏长海笑得恭敬又和善:“承徽有事尽管问。” “殿下当年为何要和叶儿滴血验亲?” 魏长海一惊:“承徽听谁说的?” 叶璇玑如实道:“赵昭训,她刚刚命蕊黄请我去小佛堂,与我说了这件事。” “……” “魏公公,滴血验亲虽自古有之,却不可靠,我可以向殿下证明。” 魏长海脸色变得一言难尽。 这个赵燕燕真是什么都敢说,必定是赵毅告诉她的。 都说长舌妇,怎么赵毅一个大男人也这般长舌? 这可犯了太子爷的大忌讳。 他清清嗓子道:“奴才劝承徽一句,千万不要跟太子爷提及此事。” 叶璇玑不解道:“可我姐姐是冤枉的。”以为魏长海不相信她的话,她又重复一遍,“我可以马上找几个人来证明,血能不能相融和是不是父女没有关系。” 魏长海见她如此坚持,轻轻叹息一声道:“当年,有位莫神医说的话和你一样,也找来了人证明,并不能改变结果。” “为什么?” 第42章 请司妙莲出山 魏长海遗憾地摇摇头:“奴才不知道,承徽你也不要再打听,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承徽请回吧。” 叶璇玑见魏长海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心中明了,此事无转圜余地,至少现在不能提。 她抿住唇,转身失落离开。 魏长海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感慨。 叶瑶娘确实是个好人。 就是太好了,心肠也太软,反而不得善终。 但愿璇玑小丫头能有个好结果。 正感慨着,前边有个人急急走来,见是瑞王,他赶紧上前行礼:“奴才给瑞王请安。” 瑞王微微点头,问道:“刚刚我瞧见叶承徽了,三哥给她脸子瞧啦,她怎么好像在哭?” 魏长海摇头道:“太子爷根本没见叶承徽。”他不想说太多,忙伸手一引,“太子爷正在里面等您呢,您快进去吧。” 瑞王加快脚步走了进去:“三哥,赵毅竟然用贩卖私盐的钱秘密训练了一支军队,他这是想要谋反啊!” 太子脸色冰寒阴冷:“这些年,我对他太过信任,疏忽大意了,他训练的虎牙军认令牌不认人,你亲自去安西一趟,请司妙莲出山。” 瑞王扁扁嘴,为难道:“那个女人性情古怪,最是刁钻,我可搞不定她。” 太子似笑非笑:“如果连你都搞不定她,这世上还有谁能搞定她。” “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跑一趟,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请她出山。” “我相信你。” 瑞王撇了一下嘴,嘟囔道:“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太子没听清他说什么,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沿,继续道:“还有一件事,皇后煽动朝臣弹劾本宫,太后也插手了。” 瑞王惊诧道:“太后不是躲在佛堂专心礼佛,不再过问朝廷及后宫之事了吗,好好的,她老人家怎么也坐不住了?” 太子垂首沉思,眼中尽是阴翳:“太后曾垂帘听政高达五年之久,岂能真的甘心归隐不过问政事,她与李家关系不简单,与李德乾关系更不简单.” “不会吧,太后大李德乾那么多。” “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关系并非你想的那种关系,他二人更像君臣关系。” “可太子妃是李德乾的女儿,他不帮女儿,反而帮太后和皇后?妹妹哪有女儿亲。” “他不过是墙头草罢了,选择女儿还是选择妹妹,全看利益,而且他不只李清月一个女儿。” 瑞王冷哼道:“我实在弄不明白,母后在世时,太后对母后千好万好,怎么母后走了,她就翻脸无情,转而扶持皇后了呢?” 太子眉宇间凝起一股淡淡哀伤,很快便消失,冷森森道:“谁知道她对母后所谓的好,是不是捧杀。” 瑞王一拍大腿,气愤道:“必是如此,太后也忒狠了,如今她和皇后联手,不要说三哥你,就是父皇也得掂量掂量。“ 太子冷笑道:“父皇天下之尊,怎甘愿受两个妇人摆布,他已有大半年未踏足坤宁宫,皇后独守空房,怎耐得寂寞。” “三哥你的意思是?” “找个功夫好的男人给她。” 瑞王嘻嘻笑道:“三哥,你好坏。” 太子笑而不语。 瑞王灵机一动:“要不也给太后也送一个?” 太子道:“太后都多大岁数了。” “才刚过六十二,算不得很老,武皇七十六还养男宠呢,说不定太后她老人家也寂寞难耐呢,咱们不能厚此薄彼,只让皇后一个人享受嘛。” 太子想了一会儿道:“只要能你办得成。” 瑞王拍拍胸脯笑道:“三哥放心,太后老来俏,必爱少年郎。” 太子无语失笑。 瑞王突然道:“对了,刚刚过来时见到叶承徽,她好像哭了。” 太子神情凝住:“好好的,她怎会哭?” “这我哪里知道嘛,她是你的女人,你自己不关心反倒问我,这丫头小时就是个爱哭鬼,肯定是因为你不见她气哭了。” 太子颇有些无奈:“这丫头如今变了许多,爱哭倒和从前一样,随她吧。” 瑞王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转念想今时不同往日。 璇玑已经成了三哥的女人,他不能没有边界感。 他将话题又扯回太后和皇后身上,二人商量好半晌,瑞王才离开。 太子原想留在书房继续处理政务,却静不下心, 璇玑虽然爱哭,倒不至于因为他不见她就哭,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越想越心里越躁,干脆起身前往关雎楼。 刚走出书房没多远,迎面忽然撞来一个人,“哎哟”一声,撞到太子胸膛。 太子并未避开,皱眉看着眼前人:“你怎么这么冒失?” 苏良媛怕东窗事发,实在等不及了,才待在书房前往关雎楼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日子,太子除了去张良媛那里看小郡主,每晚都息在关雎楼,连太子妃都没办法,她只能自救。 头一次干这种事,她难免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 太子冷冷道:“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苏良媛回头看向丫头手里提的食篮,咬着唇道:“妾身听闻殿下这几日忙于政事,每每熬到半夜,妾身怕殿下熬坏了身子,特意熬了一碗调元汤送来。” “你有心了。”太子垂眸盯着她,眸光越发阴沉,“听说你父亲最近和首辅大人走得很近。” 苏良媛心里一惊,摸不准太子是高兴还是生气,她紧张地拧着手里帕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敢看他,嗫嚅道:“父亲的事,妾身也不知道。” “你以太子妃马首是瞻,你父亲以李首辅马首是瞻,父女二人倒是同心协力。” 太子语气意味难明,听得苏良媛心里一阵发抖,更加不敢看太子。 太子突然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苏良媛急了:“殿下……” 太子停下脚步:“你还有事?” 苏良媛脸色通红,眸光哀怨而急切,咬着唇娇嗔道:“你已经很久没去妾身那里了。” “等你想明白本宫的话,再来找本宫!” 太子不再理她,转身便走了。 苏良媛又急又气,肚子不等人,她可怎么办啊? 旁边巧琴仔细想了一下道:“良媛,听太子爷的意思,好像很不满你和老爷与李家交往过密呢。” 苏良媛也隐隐感觉到太子的不喜,她实在不明白,疑惑道:“娘娘是殿下正妻,夫妻同气连枝,我和父亲与李家交好,殿下该高兴才是,为何不满?” 巧琴摇头道:“奴婢也不明白,良媛不如想个法子见老爷,老爷是官场上的人,必然明白。” 苏良媛沉默点头,遥遥看向太子背影,见他果然又朝着关雎楼的方向走,恨得咬牙:“想想我就不服,我哪里比叶璇玑差了。” 她脸色变得黯然无光,“殿下怎么就独宠她?却连看也不愿多看我一眼呢。” 她丧魂落魄离开,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第43章 死人才不会说话 主仆俱是一惊。 忽然一阵冷风刮来,吹在身上寒彻入骨。 大家联想到叶瑶娘的鬼魂,吓得瑟瑟发抖,连忙就要回去。 苏良媛更是慌张,顾不得怀了孩子,扶住巧琴的手怆惶小跑,跑到半路突然从假山后头冲出一个人。 苏良媛猛然见了,差点吓晕过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来人扑通跪倒在她面前:“求良媛救救奴婢。” 苏良媛定睛一瞧,满脸惊愕:“银钗,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银钗披头散发,头顶竟少了一块头发,好像生生被人扯下,鲜血淋漓,脸也被打得不成样子,全是血。 她哭诉道:“昭训要打死奴婢呢,求良媛救救奴婢。” 赵燕燕虽落魄了,但她背后有裴素心和赵毅撑腰,苏良媛在明面上并不太敢得罪她,为难道:“你是她的人,我怎好插手?” 银钗急了:“奴婢为良媛做了那么多事,利用赵昭训用巫蛊之术……” 苏良媛惊骇不已,生怕她说出更多,惊叫道:“快,快堵上她的嘴!” 跟来的丫头婆子七手八脚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倒在地。 银钗垂死挣扎般狠狠咬了堵住她嘴的巧琴一口,巧琴“哎哟”痛呼,几个婆子干脆用土满满填了她一嘴。 苏良媛实在不知道该她拿怎么办,只得命人将银钗带到李清月面前。 李清月正为赵燕燕留在府里,太子独宠叶璇玑等事天天生闷气,见苏良媛捆了血人似的银钗进来,更是不悦。 苏良媛将事情原委说明白,李清月阴沉着脸斥责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何用!” 苏良媛刚在太子那里碰壁,又遭李清月斥骂,心里很不快活,她不敢说,垂头恭顺道:“求娘娘拿个主意。” 李清月刚要说话,旁边王嬷嬷早已看明白她的心思,连忙道:“亏良媛跟在娘娘跟前这么多年,娘娘正在养胎,良媛怎能如此冒失,因为一点小事打扰娘娘清静,奴婢胡乱说话,便叫她从今往后再也说不出来!” 苏良媛被抢白的心里更是不快,却不敢表现出来:“嬷嬷的意思是?” 王嬷嬷冷笑道:“死人才不会说话。” “妾身明白了。” 苏良媛正要退下,李清月忽然道:“小郡主的生辰快到了,府里就她一个孩子,自然要好好庆祝,和去年一样办得热热闹闹才是,张良媛是个省事的,你帮她一起准备,生辰宴还设在芙蓉台吧。” 太子夺了她的权,她更不能自暴自弃。 只要有太子妃的身份在,谁也压不过她。 “是。” 苏良媛恭敬退下,吩咐人将银钗装进麻袋,绑上石头沉到冷苑井里。 叶璇玑没见到太子,心有所失回到关雎楼,刚进屋便听闻夏晏如又病了,便立刻赶了过去。 夏晏如已瘦成一纸薄纸,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是虚浮的,好像风一吹便能消散。 叶璇玑心头一阵酸痛,忍不住鼻子发酸想哭,怕病人见了反添心酸,压下所有情绪握住她的手:“姐姐服下太医开的药,不是大好了么,怎好好的又病了?” 夏晏如强笑道:“我就是早起受了风寒,不防事,妹妹不必担心,我找你来是为别的事。” “姐姐有事尽管说。” “自打我入太子府,再也没见我娘了。”夏晏如原本空洞的眼睛闪烁几点泪光,“许是病中总是爱回想过去,妹妹,我想我娘了。” 叶璇玑听了,想起自己,悲中从来,声音哽咽道:“姐姐是想让我求殿下许你娘过来见你么?” 夏晏如点点头:“我本想自己求太子爷,可是我根本见不到他,张姐姐那里我也不好意思一再给她添麻烦,只能求你了,我怕再不见我娘,就没有机会了。” 叶璇玑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姐姐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怎会没有机会。” 夏晏如嘴角泛起苦涩微笑:“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未必能熬得到过年。” “哪里就到这般田地了,姐姐千万不可灰心,对了,我听说有一位莫神医,我去求殿下将他请来,或许他有法子医你的病。” 夏晏如绝望笑道:“任凭什么神医,治得病治不得命,我不过是熬日子想要看那个人得到报应罢了,天不遂人愿,她不但有哥哥保她,还有长公主。” 她不觉咬住下唇,眼里闪过痛恨之色,转瞬黯淡下去,叹道,“罢了罢了,她如今也算得到教训,我不想再算计什么了,太累了。” 叶璇玑听她这番灰心之言,心痛不已。 她忙抹去眼角的泪,又劝解她一番才离开。 走出怡景阁,想要身边亲人朋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心中越发悲伤,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 姜儿见状,心里也跟着难受,却不知道怎么劝。 秋瓷正要劝,说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忽然看见那边有鬼鬼祟祟两个人影,她不由惊呼出口:“谁?” 两个婆子刚处理完银钗准备回去复命,不想被人瞧见,心虚地想跑,却看见那边有侍卫打着灯笼过来巡视。 两个婆子吓出一身冷汗,又听秋瓷道,“再不出来,我喊人了。” 其中一个生怕惊动侍卫反而不好,笑着回应道:“莫要喊人,我一时要小解,让人帮忙看着。” 秋瓷听出是苏良媛屋里的秦嬷嬷,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叶璇玑也没有在意,回到屋里,看见太子正坐在窗前榻上,像一尊雕像似的又盯着窗下琉璃风铃发呆。 琉璃风铃虽然早已支离破碎,叶璇玑却一直没换。 风吹过,发出一阵悦耳的撞击声。 叶璇玑擦擦眼泪走了过去,语气似怨似悲:“殿下,你是在思念姐姐么?” 第44章 这么晚了,她还不肯消停 太子思绪被打断,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几分不悦:“璇玑,本宫同你说过,不许再提她。” 为什么? 凭什么不能提? 叶璇玑忍不住想质问他,为何就是不肯相信姐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说整个太子府谁最了解太子,魏长海无疑。 他好心提醒的话,她不能当耳风旁,以为得到他的宠爱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她可以使小性子,却不能挑战他的底线。 委屈地低下头,眼睛看着绣鞋,不说话了。 她进来时,太子就看到她两眼肿的桃儿一般,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现在又见她垂着小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不忍,却还是强硬道:“有些话,本宫不希望再说第二遍。” 叶璇玑心里更气,行动却很乖顺,福一福道:“妾身再也不敢了。” 太子往床榻一边移了移,声音低沉:“过来。” 叶璇玑乖乖走到他面前,依旧低着头。 太子抬头觑了觑她的眼睛:“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本宫刚刚有政务要处理,不是不想见你。” “不是为这个,殿下。”她红着眼睛看向他,“晏如姐姐又病了,病得很重,妾身听说民间有位莫神医,可以请他过来么?” 太子心底某个隐秘的痛处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冷下脸道:“你听谁说民间有位莫神医?” 叶璇玑自然不敢提起魏长海,只道:“妾身回府时,听到街上有人议论莫神医,说他医术精妙,比宫里的御医还强。” 太子脸色稍霁:“原来是这样,本宫也听说过他,只是这个人行踪飘忽不定,本宫答应你,尽力寻找。” “妾身多谢殿下,妾身还有一件事想求殿下。” 太子低低笑道:“你这丫头倒学会得尺进寸了,说吧!” 叶璇玑压抑着心中感伤:“可以让晏如姐姐的娘过来看她吗?” 太子笑容更深:“本宫还当是什么事,允了!” 叶璇玑又要谢,被太子一把拉入怀中,太子伸手摸出她眼角未干涸的泪水:“别再哭了,哭得本宫心都要碎了。” “殿下真这般喜欢妾身吗?” 太子手环上她的腰,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本宫当然喜欢你。” 叶璇玑追问道:“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很喜欢是有多喜欢。” 太子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这丫头没完没了是吧。” 他的气息扑在耳边,吹动散落下的发丝拂得叶璇玑耳根发痒,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一下子咬住了她的耳垂。 “别……” 他顿了顿:“怎么了?” 叶璇玑红了脸:“妾身来葵水了。” 他和她在一起总是索求无度。 或许,他喜欢的只是她的身体,而不是她这个人。 太子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掩不住的失落,捧住她小脸的手垂落下来,喃喃道:“我们总会有孩子的。” 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叶璇玑说。 叶璇玑知道他有多迫切想要儿子,压根不敢告诉他,只要她不想,不会有孩子的。 她每次完事后都会服下避子丸。 不是她不想生孩子,而是她大仇未报,还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她默默从他身上下来,转身去倒了一杯递给他,他却不接,只静静凝视着她。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声道:“殿下这样盯着妾身作甚?” 太子眼中带起一丝怆然的笑意:“本宫在想,如果我们有孩子,不管生得像你还是像本宫,都是极好看的。” 说完,才接过她手里茶杯喝了一口。 叶璇玑摸摸烧红的小脸:“殿下真会玩笑。” “不是玩笑。”太子放下茶杯,伸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我的小璇玑长得这般好看,生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好看。” 叶璇玑一本正经的问道:“如果妾身只是寻常姿色,甚至容貌丑陋,殿下还会这般喜欢妾身吗?” 太子笑了笑道:“这世上没有如果。” 叶璇玑轻轻叹息:“是啊,这世上没有如果,妾身原不该问这样傻的问题。” 太子脸上笑容微凝:“怎么,你生气了?” “没有,妾身怎敢生殿下的气。”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他轻轻一拉,又将她拉至自己怀里,手温柔地摸摸她的脸。 “本宫爱你这张脸,也爱……”他握住她的手缓缓下移,放在她的心口,呢喃道,“你的心。” 叶璇玑看着他满眼真诚的样子,已分不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太子突然轻轻叹息一声:“你们两个真像,连心口的朱砂痣都一模一样。” 叶璇玑张张小嘴正要说什么,太子又吻了上来。 叶璇玑想再一次拒绝,他的吻霸道而强势,浑身似乎着了火急需水扑灭,将她压在身下,手用力捏紧她的腰,叶璇玑被他烫得浑身哆嗦,感觉呼吸不过来,腰也要折了,小手无力的抵着他。 好不容易抵开一些,他又强势地按住她,叶璇玑力气远不如他,只能任他为所欲为,巴望着他不要再近一步。 一刻钟后,叶璇玑仿佛逃出生天,长长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太子还没缓过神,呼吸粗重,过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转头看她,见她香汗淋漓,脸颊红得像沾着露水的蜜桃,又香又美,刚刚压下的火又燃烧起来。 他干脆转过身背对着她。 叶璇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撑着发软的身子去洗漱,等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回来时,听到太子清浅的呼吸声,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睡着就不会再折腾了。 只是他还没有洗漱,就这样睡着了? 想叫醒他,又不敢叫。 犹豫间,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这么晚了,谁在弹琴? 叶璇玑听琴音流淌如清泉,不由听住了,见太子睡得正香,她干脆走出屋外站在廊下细细听。 风清明月,天空地净,真令人身心愉悦,万虑齐消。 琴音渐转悲凉,呜呜咽咽,缠绵悱恻,仿佛有多少心思要诉,叶璇玑不免触心,禁不住眼圈又红了。 突然,琴音中发出铿锵之音,激荡杀伐,忽高忽低。 叶璇玑不由皱紧眉头,这琴弦怕是断。 果然,琴音戛然而止。 她抬头看向天上明月,怅然所失回到屋内,太子已经醒了,睁着双眼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眉头紧锁,像是在思索什么。 叶璇玑赶紧走了过去,问道:“殿下怎么醒了?” 太子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这么晚了,她还不肯消停。” 第45章 生日宴 叶璇玑疑惑道:“殿下知道是谁在弹琴?” 太子脸色染上几分不耐,似乎不愿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并没有回答叶璇玑的话,只道:“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 叶璇玑见他不想起来,吩咐小怜打水过来亲自伺候他洗漱,给他宽衣解带,就这样挤在榻上睡着了。 挤虽挤,叶璇玑靠在他胸膛,睡得很安稳。 香梦沉酣时,突然被一阵琴声吵醒,如泣如诉,哀怨凄凉,足足弹了一个时辰都不肯停息。 太子烦躁起来:“她还有完没完?” 叶璇玑忍不住又问:“到底是谁在弹琴?” 太子没好气道:“还能是谁,除了赵燕燕,整个太子府谁敢这么疯!” 原来是她! 叶璇玑心骤然一冷。 忽然,外头传来喧哗声:“放我进去,我要见太子殿下,殿下,您快去救救昭训吧!” 太子听到声音,眉头皱得更紧。 叶璇玑立刻问秋瓷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秋瓷压低声音答道:“是天香楼的蕊黄,说赵昭训一直弹琴,弹的十指鲜血淋漓任谁劝都不肯停。” 太子听到二人的说话声,一脸不耐烦道:“冷苑清静,她既这么喜欢弹琴,叫她去冷苑弹个够!” 大半夜的,赵燕燕被人连拖带拽弄到冷苑,一路又哭又闹,待人离开,她立刻抹去眼泪,冷冷一笑。 转眼到了十一初十,小郡主生辰这一天,宴席照例开在了芙蓉台。 太子妃肚子不大显,却显出几分孕态,眉目间透着母性柔光,和太子一起并肩而坐。 自打出了巫蛊事件后,太子怀疑李清月,再未踏足过永福阁,后院一并事务由张良媛主持,他有事便会去找张良媛商量。 李清月眼睛都盼瞎了,也见不到太子,今儿终于见到太子,她脸上洋溢着喜气。 就算她再受冷落,她依旧是太子妃。 整个太子府,只有她能和太子并肩而坐。 她看向太子,目含关切:“这些日子没见,殿下清减许多。” 太子形容淡淡,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倒体丰许多,怪不得有人拿太子妃比作杨妃。” 李清月顿时尴尬,也很生气。 若她是杨妃,太子岂不成了李隆基。 为了贬损她,连自己也贬损上了。 想说什么,又不敢出言怼太子,红着脸冷笑两声不说话。 转过头时,一眼瞥见叶璇玑正亲热的抱着小郡主,她的脸更是阴沉无比。 这个贱人,真是显着她了。 小郡主是张良媛的女儿,又不是她的。 叶璇玑敏锐地察觉到李清月不善的目光,直接无视,摇头手里的拨浪鼓逗弄小郡主,弄得小郡主咯咯大笑。 张良媛见状,不由笑道:“还是夏妹妹的手最巧,做的拨浪鼓比外面买的精致,娇娇爱不释手呢。” 夏晏如听说太子答应让她娘过来,心情大好,身体也好了许多,她素日待小郡主十分亲厚,便和叶璇玑一起来到芙蓉台参宴。 听张良媛这般说,苍白脸上浮起一缕温柔微笑:“小郡主喜欢就好,妹妹还怕这礼物送不出手呢。” 张良媛笑道:“怎会呢,妹妹亲手做的东西,娇娇哪件不喜欢,只是……”她仔细看了她一眼,“妹妹身子不大好,也要好好调养才是,不能因为娇娇再熬坏身子。” 夏晏如含笑道:“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熬不住时,还有璇玑妹妹呢。” 张良媛奇道:“莫非这拨浪鼓还有叶妹妹的功劳?” 夏晏如点了点头。 张良媛感激道:“叶妹妹,劳烦你了。” 叶璇玑笑道:“姐姐不必客气,小郡主这般可爱,莫说帮晏如姐姐一起做拨浪鼓,就是打张小床都行。” 夏晏如扑哧一笑,笑得呛到喉咙,歪向一边咳了两声,又笑道:“你这丫头倒会信口开河,你又不是木匠,怎会打小床?” 叶璇玑摸了摸小郡主玉雪可爱的脸蛋,成竹在胸地笑道:“不就打张小床嘛,不是什么难事,姐姐等着瞧好了。” 夏晏如无奈摇头:“你呀!” 旁边白良媛和王承徽对视一眼,撇了撇嘴。 一个是狐媚子,一个是残废,她们做的东西,也不嫌晦气,亏张良媛和小郡主还当宝贝似的。 二人正要找苏良媛说话,见苏良媛盯着桌上的杯子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王承徽诧异道:“苏姐姐,你怎么了?” 苏良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压根没听到王承徽的话。 王承徽提高声音,又重复一遍:“苏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啊?”苏良媛才反应过来:“我……我没事。” 白良媛道:“姐姐脸色很不好,怎说没事。” 苏良媛脸色涨红,勉强笑道:“可能是昨夜受了风寒,胃有些不太舒服。” 王承徽关切道:“姐姐有没有找太医瞧?” 苏良媛摇摇头:“没什么大碍,何必劳烦太医。” 她转头看向李清月,目光落在她肚子上,满眼艳羡。 太子妃怀的孩子名正言顺,只待生下来就是嫡皇孙。 她的孩子呢? 如果还不能和太子在一起,肯定保不住。 娘娘给的方子确实有效,她用了几天,哪怕已怀有身孕,身材也纤瘦许多,已显出腰身,肌肤也比从前光滑。 只是不知道这方子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 又不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就算有影响,影响应该也不大。 为了保住性命,她只能铤而走险。 今儿,她特意将自己打扮一番,期盼太子能多看她一眼,谁知太子连个眼神都没给。 不行! 她一定要说服爹爹立刻向太子投诚,唯太子马首是瞻,这样还有机会留下孩子。 她心中惴惴难安,顺手端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胃里忽然一阵翻腾。 第46章 宴席惊变 苏良媛差点撑不住吐出来,强忍着恶心,借口说去更衣,急忙忙走了。 叶璇玑也要小解,将小郡主抱给张良媛,回来时经过海棠园忽然听到一阵呕吐声。 她定睛一瞧,看到树丛里隐隐飘出水绿色裙摆。 苏良媛? 她赶紧拉着姜儿藏到假山后头,冷不防听见巧琴说话的声音:“太子爷一直不来,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叶璇玑顿时一惊。 难道苏良媛怀孕了? 听巧琴的语气,孩子必定不是太子的,何况太子已经很久没去过苏良媛屋里。 正想着,听到苏良媛凄惶的声音:“我能有什么法子,他心里眼里只有叶璇玑那个贱人,难不成我还能将他绑来?” “奴婢回苏府时。”巧琴迟疑了一下,“听表少爷提起,这世上有一种情盅,可以让对方对自己情根深种,愿意做任何事,一旦变心,便会被情盅啃食而亡。” “什么,天下竟有这种盅,你怎么不早说?” “府里刚刚闹过巫蛊之祸,奴婢哪里敢提半个字,这可是禁忌,一旦被查到,咱们又没有长公主和赵毅这样的人做靠山,恐怕性命不保。” “火都烧到身上了,我哪里还能管这许多,如果不能让殿下和我在一起,也是个死,明儿你赶紧再回苏府一趟,找表哥问清楚,不管多少钱都可以。” 巧琴还是犹豫,小声问道:“当年皇后娘娘下令对妖姬宋映施以梳洗之刑,良媛可知道当中缘故?” “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卖关子了,快说!” “她给皇上下了情盅,被皇后娘娘发现了。” 苏良媛满不在乎道:“皇后娘娘又不在太子府,不用怕她。” “她人虽不在,眼睛却时刻盯着,不然当年怎么连叶瑶娘一夜要了五次水都知道,况且就算皇后娘娘不在,太子府也有数不清的眼睛。” 叶璇玑悚然一惊。 在阿轻嘴里,宋映是这世上最好的姐姐,温柔美丽,单纯善良。 她会给皇上下情盅? 不过,也说不定。 一入宫门深似海,哪怕你入宫前再单纯善良,为了活着,为了往上爬,也会被迫变得心狠手辣,精于算计。 她一心想告御状救大姐,情急之下,未必没有可能。 不对! 皇上虽然宠爱宋映,但远远达不到情根深种,愿意做任何事的地步。 他并没有救阿轻的大姐,也没有为她平冤,以至于她冤死在牢中。 要不就是情盅药力并没有巧琴说的这么厉害,要不就是宋映是被冤枉的。 皇后应该是掌控欲极强,偏执霸道之人。 否则,她不会如此关注太子府后院之事。 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会过于关注儿子的房中事,更何况皇后只是养母,她一向待太子并不太亲近。 正想着,听苏良媛埋怨道:“皇后娘娘也是真好笑,眼睛不盯在宫里,倒盯着咱们太子府。” “皇后娘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宫里必定也盯着。” “罢了,不提她了,咱们赶紧回去。” 叶璇玑见她二人走来,忙拉着姜儿从假山后头悄然离开。 脚刚踏上芙蓉台最后一级台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叶璇玑反应过怎么回事,身子被人撞了一下,差点跌下台阶。 待她站稳,那人已飞奔上去,赤红的眼睛盯着正要给小郡主戴金丝八宝攒珠项圈的李清月,好像潜伏在草丛饥饿已久,等待狩猎的猛虎,一下子扑了过去。 “啊!” 李清月吓得面色全无,惊声尖叫,人被人从背后大力一推,她下意识的想抓住什么,正好抓住小郡主的衣袖。 张良媛来不及反应,本能地抱紧小郡主。 “刺啦”一声,衣袖撕裂,李清月往前狠狠跌去,肚子重重撞到栏杆上。 张良媛抱着小郡主也跟着要跌倒。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连太子也愣住了。 他坐在主位,离的有一段距离,想要过来救人根本来不及。 叶璇玑眼见小郡主要摔倒,想也不想,飞奔过来,斜斜地扑到地上,“砰”的一声,张良媛和小郡主一起摔在她身上。 身体被砸得很痛,她几乎要落下眼泪,咬紧牙拼命忍住。 “璇玑……” 太子急喝一声,一下子推开周围惊恐围观的人群冲了过来,所有人都吓呆了。 这时,传来碧云的惊呼声:“不好了,娘娘见红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众人七手八脚有扶李清月的,有扶张良媛和小郡主的。 小郡主受到惊吓,哇哇大哭。 太子扶起叶璇玑:“璇玑,你有没有事?” 叶璇玑心里涌过刹那的暖流,摇摇头道:“妾身没事,殿下您赶紧去瞧瞧娘娘。” 赵燕燕突然出现,是受了她的言语刺激。 她的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感。 李清月再坏,孩子是无辜的。 为了报仇,她已手染无辜孩子的鲜血,她和赵燕燕,李清月这样的刽子手有何区别? 忍不住,心里默默念了一声佛。 夏晏如吓得脸色发白,只恨自己是个残废无力救人,见三人都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 太子这才想起,赶紧放下叶璇玑跑到李清月面前。 李清月已经晕了,人倒在碧云怀里,身下有鲜血缓缓流出,浸红衣裙,太子急红了双眼,怒瞪向始作俑者。 “哈哈哈……”赵燕燕已被冲过来的侍卫制住,她脸上却无半点惧色,纵声狂笑,伸手指向李清月,“你害死我的孩子,我也不能叫你的孩子活着,哈哈哈……” 第47章 赐死 太子怒不可遏:“把她带下去!” 赵燕燕这才开始拼命挣扎,衣衫凌乱,钗落发散,像个疯样子一样,拼命怒吼着:“阿禛哥哥,我没有错,这个毒妇害死我两个孩子,银钗全都招了,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充满憎恨,没说话。 侍卫立刻将赵燕燕押了下去。 太子一把将李清月抱起,心里存了最后一丝侥幸,孩子还能留得住。 不管他有多不喜欢李清月,也不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都迫切地需要一个儿子。 他抱着她朝永福阁飞奔而去,魏长海急忙跟上,又吩咐道:“快去将孙太医请来,再将郑太医一起请来。” 转过头时,看见洒下一路鲜血,他心里咯噔一下。 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苏良媛过来时,见太子抱着李清月,心里正疑惑,看到一路洒落的鲜血,心里竟升起莫名的兴奋。 太子妃的孩子没了? 若她这一胎怀的是个男胎,岂不成了太子的长子。 她故作关切地和白良媛,王承徽人等跟了上去,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王承徽道:“是赵燕燕,她突然冲出来推了娘娘一把,娘娘这一胎怕是……” 她没有往下说。 白良媛脸上掩不住的嫉恨,冷笑道:“娘娘被赵燕燕推倒,殿下半点不关心娘娘,只关心叶璇玑。” 苏良媛正要问叶璇玑又弄出什么幺蛾子了,旁边聂奉仪走了过来:“良媛此言差矣,但凡有眼睛都能瞧见,殿下有多么关心娘娘,眼睛都急红了,他若只关心叶承徽,殿下怀中抱的怎不是叶承徽?” 白良媛顿时拉下脸:“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恨恨瞪了聂奉仪一眼,“一个小小奉仪,也敢在我面前出言不逊!” 张良媛抱着刚刚哄好的小郡主走了过来,冷声道:“聂奉仪的话就是我的话,你故意和旁人这般说,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白良媛过去与张良媛平起平坐,压根不将张良媛放在眼里,没想到太子爷突然看重她,命她掌管后院。 她心中很是嫉恨,却不敢十分得罪,冷笑道:“如今姐姐得了管事之权,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连腰杆子都比平常挺得直了。” 张良媛不再理她,回头看向叶璇玑,见她眉头紧蹙,小脸汗浸浸的,赶紧将小郡主交给乳娘,走到叶璇玑面前:“叶妹妹,你是不是受伤了?” 叶璇玑胳膊疼得像是要断了,刚刚摔下去时还不觉得,这会子却疼得吃不消,怕张良媛知道心里难受,勉强笑道:“我没事,就是有点小擦伤,回去敷点药就好了。” 夏晏如见她衣袖隐隐有血迹,脸色立变,伸手将她袖子轻轻往上一拉,看到她整只胳膊都是擦伤,急道:“你伤成这样,怎么说没事?” 张良媛也急了:“好妹妹,你随我去我屋里,我那儿有凝香髓,千万不要留下疤痕。” 叶璇玑微笑道:“姐姐掌管后院,这会子应在殿下和娘娘跟前,我和晏如姐姐一起去你那里。“ 张良媛想了一下:“也好。”她转头吩咐身边大丫头道,“纤若,你和叶妹妹,夏妹妹一起回去。” “是。” 叶璇玑用了凝香髓,果然疼痛减轻不少。 永福阁闹了个人仰马翻,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太子看了恨不得立刻杀了赵燕燕。 孙太医抹着汗从里面走出来,太子明知结局,却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太子妃怎么样了?” “请恕微臣无能,娘娘失血过多,孩子没保住,而且……” “而且什么?” “娘娘今后恐怕再也不能生养了。” 太子绝望地闭上双眼,牙磨得咯咯作响:“是男孩女孩?” 魏太医又抹了一把汗:“是个男胎。” 太子的心陡然坠落,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将赵燕燕带来!” 赵燕燕还没带到,赵毅已经得到消息赶来,太子不愿见他,命魏长海将他打发走了。 赵毅又气又急。 他这个妹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一次次酿下大祸。 太子好不容易才饶过她,许她在府里清修,她竟敢谋害太子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太子妃不仅仅是太子妃,她还是皇后的亲侄女,李家嫡长女。 就算太子不杀她,皇后和李家也一定不会饶过燕燕。 皇后躲在背后煽风点火,企图利用朝臣逼皇上废掉太子储君之位。 燕燕杀了太子和李清月的孩子,正中皇后下怀。 但她不会因此放过燕燕,她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煽动李首辅和朝臣针对他这个抚远将军,斩断太子一臂。 细来想去,唯有裴素心那里还能抱一线希望。 皇上因为和亲之事,对裴素心心里有亏,只要她愿意求皇上答应保下燕燕,事情就还有转圜余地。 他飞身上马,赶往公主府,不想在半道撞见前来找叶璇玑下棋的裴素心。 赵燕燕被带到永福阁跪在太子面前,不服输般脊背挺得笔直,还没等太子审问她,她自己先开了口。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她李清月接连害死我两个孩子,我这样做没有错!” 太子目光杀人一般,沁出血光:“当初你害死瑶娘的孩子时,怎不想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赵燕燕呵呵冷笑:“如今我不是遭了报应么,阿禛哥哥你还要我怎样呢?这一次,你一定会杀了我吧。”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倔强再也崩不住,眼角缓缓流下泪,声音凄楚,“杀了我也好,我可以去地下和孩子团聚了。” 太子一阵心伤:“你口口声声说李清月害死你两个孩子,证据呢?” “银钗全都交代了,她早就被苏良媛和李清月买通,在酸梅汤里下毒,害死我第一个孩子,又扮鬼吓我,害死我第二个孩子,我岂能容忍,李清月她罪有应得,我没有罪!” 太子怀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吩咐道:“来人,将银钗带过来!” 赵燕燕气急败坏道:“她已经失踪了,我根本找不到她。” “她失踪了?”太子更加怀疑:“你怎么不早说?” “我倒是想说,可是你根本不肯见我,我怎么和你说?”她突然委屈地哭出来,“若不是银钗突然失踪,我没了人证,何至于被迫到绝境,亲自出手!她一定是被李清月杀人灭口了。” “所以,你故意弹了一夜琴,就是想激怒本宫搬到冷苑,因为冷苑离芙蓉苔近,又无人看守,你悄悄过来不会有人发现?” 赵燕燕咬牙道:“对!” 太子冷笑了一声:“原来你早有预谋。”他不愿再看她一眼,沉声道,“赵昭训谋害皇孙,罪不容诛。” 他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从嘴里说出两个最冷酷无情的字,“赐死!” 第48章 李清月的崩溃 赵燕燕一下子呆住了。 虽然她刚刚说过杀了她也好的话,只是说说而已。 亲耳听见太子要赐死她,她根本接受不了,脸色苍白的可怕,整个人好像失血一般,浑身抖得厉害,却还是强撑着道:“我没有罪,阿禛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我哥哥,见公主姐姐。” 太子冷笑更甚:“等你死了,他们自然会来见你,给本宫拖下去!” “不要,阿禛哥哥你饶了我吧,我不过是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罢了,有什么错!” 赵燕燕自以为哪怕她犯再大的错,只要有哥哥在,有裴素心在,太子也不敢杀她,岂料这一次太子下了狠心要杀她。 她彻底害怕了,拼命挣扎,“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哥哥和公主姐姐不会答应的。” 太子连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要离开时,赵燕燕突然爆发了似的,挣脱开侍卫朝着太子跑来,连鞋子都跑掉了。 没跑几步远,又被侍卫押住,她疯狂大叫。 “阿禛哥哥,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杀了我,再也没有人像我这般爱你了,你以为李清月很爱你吗,她爱的只是你太子的身份,你以为叶璇玑很爱你吗,她不过是想借你的手替她姐姐报仇罢了,叶璇玑根本不像她表面上那样简单,那天,她来小佛堂见我,就是她告诉我,李清月才是害死我孩子的罪魁祸首!” 太子本不耐烦听她说话,听到这里目光一凛,想问清楚,转念想到赵燕燕也恨叶璇玑入骨。 她这样心毒的人,自己死,还要拉着别人一起死! 他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说话,来到李清月屋里。 屋里围满了人,王嬷嬷和碧云哭得好不伤心,桃枝也跟着哭,李清月渐渐转醒,见太子坐在床边,急切地问道:“孩子呢,孩子有没有保住?” 太子握住她的手:“孩子还会再有。” “不要!”李清月发出凄厉的尖叫,十指颤抖摸向小腹,“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孩子没有了。” 王嬷嬷带着哭腔道:“娘娘,你千万不要太过伤心,殿下说得对,孩子还会再有。” 李清月根本听不进去,痛哭不已:“不会的,我的孩子不会死,她好好的在我肚子里呢,她好好的……” 嫁太子府多年,眼睛都快要巴瞎了,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哪怕是个女儿,哪怕她曾经动了狸猫换太子的心思,也不曾改变她对这个孩子的爱。 所以,她才想出双生胎的计策,将她留在身边,怎么就没有了? 赵燕燕,都是这个贱人! 她一定要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 “唉!”白良媛轻轻叹息一声,落泪不止,“可惜了,是个男胎,赵燕燕也太狠了。” “什么,是个男胎?” 李清月不敢相信地将双眼瞪到极大. 这怎么可能呢? 酸儿辣女,她明明喜欢吃辣的。 怎么会是男孩? 她求证似的看向太子,“殿下,真是男孩吗?” 太子沉默地点了一下头,李清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瞬间崩溃了,她嚎啕痛哭:“我的孩子啊!” 生怕太子再度因为赵毅和裴素心对赵燕燕的惩罚雷声大雨点小,挣扎地从床上爬起跪倒在他面前。 太子伸手扶她,她却坚决不肯起,眼睛腥红如血,几乎咬碎了银牙道:“殿下,这是咱们盼了多年才盼来的孩子啊,那个贱人如此狠毒,你一定要让她给咱们的孩子偿命!” 太子拍拍她肩膀:“你放心,本宫已下令将她赐死!” 话音刚落,魏长海急急跑来:“殿下,不好了,长公主闯进来了。” 太子仿佛早已知道,脸上并无半点意外,只道:“本宫不想见她,叫她回去!” “三哥不想见我却是迟了!” 屋外响起裴素心惊怒的声音,她像一阵风似的闯进来,众人也不敢拦她,她径直冲到太子面前,“三哥,你不能就这样赐死燕燕!” “你大胆!”太子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本宫顾念兄妹之情屡次纵容你,你倒得寸进尺了,她酿下如此大祸,赐死都算便宜她了。” 李清月恨得几乎要吐血三升,眼中冒火愤怒地盯着裴素心:“杀人偿命,她杀了我的孩子,必须以死谢罪!” 裴素心发出一声冷笑:“三嫂,你到底是想逼死燕燕,还是想逼死三哥?” “你什么意思?” 裴素心看向太子:“三哥,我有话想和三嫂单独聊聊。” 太子心知肚明她要说什么,摆摆手,屏退了屋内一众人等,自己也起身离开了。 太子出来时,外面围满了人。 后院除了久不见人的花良媛和行动不便的夏晏如全都来了,叶璇玑上完药后也赶了过来。 不管是她多恨李清月,在礼节上不能叫人捉住错处。 太子经过叶璇玑身边时,无端地想起赵燕燕刚才说的话,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叶璇玑迎到他的眼神,心里有些发虚。 赵燕燕不仅恨李清月,也恨她入骨,她被赐死,必定想拉着她一起死。 她回避了他的目光,和旁人一样拿帕子擦擦眼角的泪,做出一副伤心状。 伤心倒不全是假。 她伤心自己也成了不择手段的人,伤心一个无辜孩子就这样因为自己没有了。 太子将所有人遣散。 没过一会儿,裴素心就出来了。 没有人知道裴素心跟李清月说了什么,李清月态度大变,求太子留赵燕燕一条性命。 赵燕燕被废除昭训之位,搬离太子府,前往归元庵出家为尼。 对于这样的结果,赵毅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赵燕燕一错再错,犯的都是死罪,太子已经饶过她多次,这一次还不杀她已是莫大恩典。 到底心有不甘,手里摩挲着虎牙令默默发呆。 软帘微动,走进来一个身着蜜合色折枝花卉褙子的少女。 第49章 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 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年纪,体态风流,容貌绝美。 她端着茶走到赵毅面前:“哥哥,这是我调的金银花茶,可以清心去火,你尝尝。” 她的声音清脆若黄莺,婉转柔和,听在人耳朵里犹如天籁。 赵毅立刻将虎牙令收进袖中,接过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脸上,就这样静静盯着。 少女被看得很不自在:“哥哥,你怎么了?” 赵毅笑了笑,眼底却是冷意:“你长得真好看。” 少女羞红了脸:“从前哥哥可不是这样说的,哥哥说我是个丑八怪。” “那时我年少无知,如今才知你的美,月牙儿……”他顿了顿,“你恨过哥哥吗?” 少女眨巴着纯真的眼睛:“哥哥是我亲哥哥,我为什么要恨哥哥?当年若不是哥哥拉我一把,我已经摔落悬崖而死,我感激哥哥还来不及呢。” “那你恨过你姐姐吗?” “姐姐也是我亲姐姐,不管她对我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恨她。”少女清亮的眼神突然黯淡几分,“哥哥,你能将姐姐接回家吗?我不想让她出家当尼姑。” 赵毅无奈摇头:“是太子爷下的令,我无法改变,不过……”他话锋一转,“你或许可以。” “我?” “嗯,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 “我当然愿意。” 赵毅露出满意笑容:“你果然是个好孩子。” 他端起金银花一饮而尽,起身便离开了。 燕燕杀了李清月的孩子,李清月表面答应放过,背后未必不会下黑手。 还有李家和皇后,他都得盯着。 皇后听闻消息大怒,派人过来问罪,得知是李清月主动替赵燕燕求情,她不好再说什么,又命人送来许多珍贵药材。 当晚,太子去了张良媛屋里,听张良媛说叶璇玑伤得不轻,他起身要去关雎楼,赵燕燕的话忽然又回荡在耳边。 他烦躁不已。 明明不相信赵燕燕的话,为何还是要无端猜疑?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没心情再去关雎楼,他冷冷说了一句:“有伤就找太医,本宫又不是太医。” 张良媛讶然。 出事时,太子第一反应叫得是璇玑,不是怀了孩子的李清月,可见叶璇玑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分量,这会子怎突然这般冷酷无情起来? 见太子脸色阴沉,她不敢问,将小郡主抱来和太子亲近亲近。 太子抱着粉团儿一般,玉雪可爱的小郡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夜晚,突然响起一声惊雷,一阵紧似一阵,震得整座太子府都好像在摇晃。 大雨倾盆而至,哗啦啦下个不停。 已是冬月,打雷下雨本就不常见,更何况这样惊人的雷声,这样大的暴雨,不是个好兆头。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上折奏说,太子无德失子,引起天怒。 皇上龙颜震怒,将一帮弹劾太子的大臣怒骂一通,气冲冲下朝,径直去了坤宁宫,正要朝皇后发火,忽一眼瞥见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小太监,手里端着莲花盅。 见是张陌生面孔,他不由皱眉,疑惑道:“你是谁,朕从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小太监诚惶诚恐,扑通跪在倒在,紧张的声音发颤。 “奴才小易子是前儿刚来的,在外面做些洒扫的粗活,刚刚连枝姐姐突然肚子疼,吩咐奴才给皇后娘娘送燕窝粥来。” 皇上见他实在长得实在好看,又听他微颤的声音脆生生的,很惹人怜惜,脸色不由和悦几分:“你下去吧,朕有话要和皇后说。” “是。” 小易子捧着莲花盅一时不知道是该放下,还是该拿走,起身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皇上笑道:“你这紧张做什么,朕又不是老虎,放下吧!” 小易子松了一口气,忙将莲花盅放下,抹了抹汗惶恐退下。 皇后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见皇上来了,赶紧迎上:“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脸上笑容立刻凝住,愤然盯着她:“你闹了这么久,也该消停了。” 皇后脸色微微发白:“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什么意思,臣妾一直在坤宁宫好好待着,何时闹了?” “你当朕是瞎子聋子么?”皇上大怒,“你煽动朝臣弹劾太子,逼朕废掉太子储君之位,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皇后大呼冤枉:“臣妾身边只有太子和瑞王两个孩子,其余孩子虽然都称臣妾一声母后,却不是臣妾亲自养大,臣妾怎会煽动朝臣弹劾太子,这不是自杀自灭吗?”说着,她委屈的红了眼圈,声音哽咽,“臣妾没有这么蠢。” 皇上心里狐疑起来,面色阴沉不定道:“不是你,还能有谁都这么大能耐,能说服这么多大臣!” 皇后冷笑道:“这后宫女人多了,别的不说,楚贵妃……” 皇上立刻打断:“不可能,她除了朕的宠爱什么都没有,朝中众臣怎会受她一个妇道人家唆使。” 皇后唇角泛起冷笑:“原来皇上也知道你宠爱她,这后宫中的女人所能依仗的恰是皇上您的宠爱,不管有再好的家世,没有皇上的宠爱,在后宫也会过得步履维艰,甚至于遭人践踏,生不如死,难道皇上忘了,当年郦贵妃是如何煽动朝臣立她儿子为储君的?” 皇上脸色变了几变。 皇后继续道,“楚贵妃有两个儿子,若太子被废,依皇上对她的宠爱,一定会立她的儿子为储君吧?” 皇上被戳中心思,冷着脸不说话。 皇后轻轻叹息一声,眼里泛起泪光,“臣妾无福,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也不能再生养孩子,这些年臣妾待禛儿视如已出,待他日禛儿继承大统,臣妾就是太后,臣妾有什么理由要逼皇上废了他?” 皇上闻言,本来愤怒厌恶的神情莫名掺杂了几分亏欠,他一时无言以对,眼神复杂盯着皇后:“朕姑且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叫朕失望!” 说完,拂袖离开。 皇后端然凝望他的背影,眼底渐渐冰凉。 …… 叶璇玑几乎一夜未眠,早起便觉得身子虚软,浑身不得劲。 姜儿急得找来太医,服下药,叶璇玑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起却不见好。 她打算继续睡,桃枝过来禀报说大夫人来了,要见叶璇玑。 大夫人正坐在李清月床边说着宽慰的话,说到赵燕燕时,大夫人也恨得咬牙切齿,十分不解道:“我听说是娘娘你求殿下饶了那贱人一条命,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50章 走了一匹狼,又来一头虎 李清月正因为此事,心里憋着一肚子腌臜气,半夜还气得吐过一回血,好不容易心情才稍稍平复。 大夫人又提及此事,陡然勾出她的火,咬着牙道:“长公主都出面了,我能有什么法子?” 大夫人不以为然道:“长公主再大,也灭不过皇后的次序,有皇后姑母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皇后是姑母,又不是亲娘,未必事事都肯为我做主,上一回,我去宫里找她,告诉她赵毅兄妹有不臣之心,没想到反落她好一顿斥骂。” 大夫人脸色一黑:“她果然不肯助你?” “难道大姐连我的话也不信么?” 大夫人冷哼道:“果然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 李清月浑身一震:“大姐,你什么意思?” 大夫人连忙捂住嘴:“没……没什么意思。” “大姐,你连我也要瞒着么?”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大夫人想了想,凑到她耳边气愤道,“皇后姑母不是父亲的亲妹妹,她是祖母从外面带回来的。” “什么,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是祖母表妹的女儿,表妹临终托孤,祖母不忍拒绝,便将她带回府里当亲生女儿养。” “原来是这样。”李清月垂下眼皮,也没往深处想,叹道,“我也不仅仅是因为长公主,若太子真杀了赵燕燕,赵毅恐怕会起反心,太子如今在朝中屡遭弹劾,若赵毅再反,岂非绝了太子的路。” 大夫人惊愕道:“这厮敢如此大胆?” 李清月冷哼道:“他和赵燕燕一样,都是疯子,什么事做不出来,太子若不好,我怎么能好,李家怎么能好?可是,我心里气啊……” 她狠狠攥紧拳头,恨得差点又要呕出一口血,“她杀了我的孩子,还害得我再也不生养,这样的深仇大恨我却不能报,大姐……” 她痛哭出声,“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大夫人也跟着落泪,紧紧握住她的手劝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伤心,父亲绝不会任那个贱人逍遥法外,即使父亲不管……” 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气,“我也饶不了她!” 李清月感动不已:“这世上唯有大姐待我最好。” “傻丫头,我是你亲大姐,不待你好待谁好,对了。”她话锋一转,“这阵子叶璇玑可有不安分?” 李清月恨得牙齿痒痒:“这个贱人惯会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博取太子怜惜,出事那一天,太子叫的是她的名字,却不是我。” 大夫人冷笑道:“一时得宠能如何,她可不是赵燕燕,有长公主和哥哥撑腰,她就是个下贱的奴婢,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只是咱们暂时还不能动她。” 李清月气恨道:“这贱人可不像她表面上这样简单,是个有心计的。” 她顿了顿,觉得还是不要提巫蛊之事为好,转口道,“为什么不能动她,依我的意思,不如趁早治死她。” 大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难道你忘了当初咱们为什么送她进太子府?” 大夫人拍拍她的手,又叹道,“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咱们李府,你暂且忍耐下,等那个小贱人生下儿子,咱们再去母留子。” 李清月恨毒了叶璇玑,再加上刚刚小产心情沉痛,听闻此言一下子激动起来:“这天下又不止她一个女人,我身边还有碧云,她长得也不差,我可以让碧云替我生下孩子!” “好妹妹,你说的这不是意气话么?太子爷若真瞧得上碧云,还要等到今天?” 李清月不服道:“没有碧云,还有别的美人,总之,我不要她的孩子,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她生的孩子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夫人见她还是听不进去,耐着性子继续劝:“孩子好不好,全在于大人教导。” 李清月赌气道:“那我也不要。” “你不要再使性子了,你可知道,昨儿父亲下朝回来说,满朝文武大臣都在弹劾太子失德才导致太子府的孩子一个个的保不住,逼皇上另立储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现在到哪里去找一个可以轻易拿捏的美人送到太子榻上?” “……” “你以为碧云可以吗?且不说太子根本瞧不上她,即使瞧上,她生下孩子你舍得杀她?你对王嬷嬷可比亲娘还亲。” “……” “如果你不杀她,那她必定想方设法和孩子亲近,到时你该如何自处?” “……“ “有件事,我本不想在这种时候告诉你,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走进死胡同,赵毅早在一个月前认了一位义妹,说是义妹,其实是他娘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苟合生下的野种,赵毅一直不肯承认,为什么又突然认她做义妹呢?妹妹你仔细想想。” 李清月从未听说过此事,一下子愣住了。 大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他的那位义妹生的国色天香,美貌绝伦,恐怕比叶璇玑还在上。” 李清月气得脸色发青,忍不住咳了起来。 大夫人立刻替她拍背,又劝道,“妹妹是个聪明人,定然能想明白其中关窍,这真是走了一只狼,又来一头虎啊。” 李清月认命似的闭上双眼,眼角情不自禁流下泪来:“姐姐,我好恨啦!” 大夫人无力叹道:“好妹妹,再恨咱们也得忍着,叶璇玑既是咱们的生子工具,也是用来对付赵家的一把刀。” 话音刚落,碧云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说,叶璇玑来了。 二人忙掩了话题,见叶璇玑进来,大夫人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番,嘴角扯出不阴不阳的笑容:“你来啦,快坐吧。” 叶璇玑没有立刻坐,上前两步给李清月行礼请安。 李清月见她又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姐姐叫你坐,还不快坐下。” 叶璇玑又给大夫人行了礼才坐下。 大夫人见她礼数周到,倒也不好挑刺,微笑道:“叫你过来也不为别的事,就是想告诉你,鸿哥儿如今已经大好,虽然还是不太认人,但身子强壮许多,和过去一样淘气。” 叶璇玑客套道:“夫人这般费心照顾鸿哥儿,璇玑感激不尽。” 大夫人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都是理应该当的,不必如此客套,如今娘娘身子不好,还劳你闲的时候常过来瞧瞧娘娘。” “是。” 大夫人半眯起眼睛又打量她一眼:“我瞧你脸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叶璇玑有气无力道:“多谢夫人关心,我还好。” “好就好。”大夫人想借机拉近关系,又道,“这两日你父亲也病了,你有空回去瞧瞧,顺便瞧瞧鸿哥儿。” 人要相处才能有感情,哪怕是亲父女,亲姐弟。 在叶璇玑生下儿子之前,她得多让叶璇玑回府走动,省得她和鸿哥儿的感情变淡,日后不好掌控。 叶璇玑故作关切道:“父亲怎么病了,可要紧?” 大夫人想了一下道:“也不是病,是受伤了。” “受伤了?” 第51章 捅伤 大夫人突然气愤:“昨儿你父亲下朝回来的路上,不知从哪里跑出一个疯子,捅了你父亲一刀。” “啊?”叶璇玑满脸惊愕:“伤得可重?” 怎么可能这么巧,跑出个疯子,估计叶诚将赵毅得罪狠了,赵毅起了杀心。 大夫人又红了眼圈:“好在你父亲吉人自有天相,未伤及要害,只是要在家好好休养一阵子了。” 李清月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怒声道:“天子脚下竟发生行刺朝廷命官之事,那疯子可抓住了,莫不是对手派来的假疯子吧?” 大夫人摇摇头:“父亲派人去查,是个真疯子,人已经抓起来了。” 真疯子? 叶璇玑心里浮起一层疑云。 难道真是巧合? 她没有再说什么,大夫人又劝慰了李清月两句便起身告辞了,临行前朝李清月使了个眼色。 李清月压下满心厌恶,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问道:“我派过去的那些人,你用得可称心?” 叶璇玑恭敬答道:“娘娘亲自挑选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尤其是胭脂。”她看了李清月一眼,故意道,“她虽比不得翡翠心灵手巧,样样精通,却是个极为忠心的,若不是她,妾身……” 她欲言又止。 李清月气得暗暗捏紧拳头,胭脂这个贱蹄子果然背叛了她,看来叶璇玑已经知道了。 好在,她没有直接找胭脂,而是由苏良媛出面找到银钗。 银钗是赵燕燕的人,叶璇玑就算怀疑她,也捉不住她的把柄告到太子面前。 她皮笑肉不笑道:“若不是她,你怎么了?” 叶璇玑微笑道:“若不是她,妾身也不会过得这般舒心,皆因为她素日里伺候得周到。” 说到这里,她听到李清月磨牙的声音,心里只觉得好笑,想了想道,“她不仅伺候妾身周到,伺候殿下也很周到,殿下说胭脂的名字不好,如今胭脂已改名抱琴。” 李清月没想到太子会在意一个丫头的名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可不是被胭脂勾搭了上。 太子就算再宠爱叶璇玑,也不妨碍他宠别人,就像当年他那般宠爱叶瑶娘,不也一样宠爱赵燕燕。 这样也好,正好可以给叶璇玑添堵。 她就不信叶璇玑会不嫉妒,冷笑一声道:“你将她说得这般好,不如让她做殿下的屋里人,说不定她有福,能得个一儿半女。” 叶璇玑知道她这是故意想气她,一脸平静道:“抱琴到底是娘娘派来的人,她的终身大事当由娘娘做主,娘娘若有此意,何不跟殿下说?” “我已将她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你自然可以做主,只怕你……”她像看好戏一般看着她,“你舍不得呢。” “怎会,这些日子殿下心情不好,能多一个贴心的人服侍在他身边,我也很乐意,等得空我问问殿下的意思。” “你也别忙着只顾别人的事,自己的事才是要紧,你虽不姓李,却也是我李家人,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你赶紧想法子怀上孩子,这样你我都有靠了,殿下也不必因为无子遭人非议。” “唉——”叶璇玑轻轻叹息,很是遗憾道,“妾身何尝不想有个孩子,只是上次误食麝香,恐怕伤了身体,要好好调养才行。” 李清月将大夫人的话听了进去,恨不得叶璇玑立刻怀孕才好,那样她只需要等九个月就可以去母留子。 她是一天也不想再见到叶璇玑这张妖精般的脸。 至于大姐说的赵毅那个国色天香的妹妹,不过是个野种而已,怎么能算是老虎,即使是老虎,也是纸老虎。 依她见不得光的身份,入府只能是个通房,等她借叶璇玑的手治死那个野种,她再治叶璇玑。 听叶璇玑这样说,心里很不得劲,不快道:“你还这般年轻,身子稍加调养很容易恢复,我这里有一剂方子,你照着调养必定能得一举得男。” 原先她不信这方子有效。 谁知她真的怀孕了,怀的还是个男孩,想想就呕得要吐血。 她根本舍不得拿给任何人,只是她再也没办法生养,只能将叶璇玑当生子工具。 说完,她吩咐碧云从锦匣里拿出方子交给叶璇玑,待叶璇玑走后,碧云不服道:“娘娘,这么好的秘方怎么能便宜叶璇玑那个贱人?” 李清月目光一片冰冷:“她不能怀孕,我哪来的孩子。” 碧云还是不服。 太子府有的是女人,凭什么非要叶璇玑不可,她也不比叶璇玑差。 看到李清月阴沉的面庞,她撇撇嘴没敢多说,出了屋忍不住小声和王嬷嬷抱怨起来:“我实在不明白娘娘和大夫人是怎么想的,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怎么独独要叶璇玑呢?” 王嬷嬷一眼瞧出她的心思,伸手往她额头上狠狠一戳:“你这丫头跟在娘娘身边这么久,怎么就半点不长劲呢,你以为替人生孩子是好事?” “怎么就不好事了?” 王嬷嬷凑到她耳边,极力压低声音道:“那可是要命的,你趁早打消这主意,下回太子爷来时,若再看见你打得的花红绿柳往他跟前凑,我头一个饶不过你。” 碧云偏不信这个邪,赌气道:“我才是您亲侄女,若得了太子爷的青睐,您老早也跟着沾光不是?” 王嬷嬷气得又狠狠戳了她一下,恨铁不成钢道:“别跟着你倒大霉,我就阿弥陀佛了。” 说完,转身朝屋内走去。 碧云狠狠跺脚。 一个个的都瞧不起她,等着吧!她总有法子。 恰此时,王仁又来给桃枝送衣服,自打见过桃枝一眼,他日思夜想,恨不能立刻跟桃枝成亲。 王嬷嬷求李清月给他在太子府谋了一份买办的好差事,他更有机会接近桃枝,有事没事就跑过来送东西。 桃枝对她厌恶透顶,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好在,她是太子妃身边的大丫头,王仁倒不敢公然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桃枝实在不想见他,正好李清月命她送东西给苏良媛。 王仁悻悻将包袱交给碧云,碧云嘲笑道:“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好像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三天两头地跑来献殷勤,叫娘娘知道,赶你出去,你再上哪儿找买办的好差事?” 王仁腆着脸笑得一脸猥琐:“怎么,我的碧云表妹生气哥哥没疼你?” 说话间,摸上她羊油一般的手。 碧云打开他的手:“你放尊重些,我可不是你的桃枝,咱们两个说话归说话,不许你动手。” 王仁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从前又不是没摸过,这会子倒矫情起来。” 碧云脸色涨得通红:“你再混说,我告诉姨母去。” 说着,将包袱塞回他手里,作势要走。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不是。” 碧云扑哧一笑:“瞧你这德性,真真叫人看不过眼,我问你……”她压低声音,“你想不想马上得到桃枝?” 王仁两眼发亮,头点如拨浪鼓:“当然想,难不成你有法子?” “有法子是有法子,但你得帮我弄一样东西来。” “什么东西?” 第52章 你为何要这样对本宫? 碧云凑到他耳边:“情盅。” 王仁大惊,连连摇头:“那玩意儿价值千金,我估计你就是将自个卖了都买不起,不过……” “不过什么?” 王仁嘿嘿一笑,眯起眼睛道:“你这丫头想勾搭谁呢?” 碧云红着脸道:“不关你的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买不起情盅可以买别的嘛,烟雨阁有一种媚药叫什么情牵,名字虽古怪,却可以如你所愿。” “真的?” ”哥哥什么骗过你,不过这种药也挺贵。“他想了一下,伸出五指,“得一百两。” 碧云哪里有这么多钱,不过她悄悄看到姨母藏的钱,迟疑片刻,咬咬牙道:“一百两就一百两。” 她立刻回屋,悄悄从王嬷嬷床底下摸出一个罐子,从里面摸出一百两银票给王仁,王仁高兴地弹了弹手里银票。 在娘娘身边就是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百两,这够普通人家过十年了。 姑母肯定更有钱,这老东西真是个克吝的。 他要成婚,跟她借二十两银子,她反跟他道起艰难,一两银子都没借。 早知道刚刚说两百两了。 唉! 他猛地一拍大腿,后悔价开低了。 懊恼的走到半路,忽一眼瞥见前面有个袅娜身影,他站在树后一时瞧呆了,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柔软动听的声音:“叶妹妹……” 叶璇玑回过头,苍白一笑:“张姐姐。” 这一笑,如百花齐放,美丽不可方物。 王仁不想天下竟有这样的美人,已酥倒在那里。 张姐姐急步走上前,见叶璇玑脸色不好,忙和姜儿一起扶住她,关切道:“听说妹妹病了,我正要去瞧瞧,你怎么倒出来了?” 姜儿面带气愤道:“大夫人来了,非见我家承徽不可,也不顾我家承徽尚在病中。” 叶璇玑轻喝道:“姜儿,不可无礼。” 姜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急,有些话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抱怨的好,她倒不怕张姐姐会说什么,而是园子里人多嘴杂,万一叫有心听见,传到李清月耳朵里徒惹麻烦。 张良媛叹道:“想来,你过去在李府的日子颇为艰难。” 她握住她的手,二人携手来到关雎楼,刚进院门听下人回禀说,太子爷来了。 张良媛笑道:“我来得倒不巧了。” 她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到叶璇玑手边,“这是夏妹妹叫我带给你的玉露丸,是她娘特意带来的,可以调理气血,增强体质,正适合妹妹用。” 叶璇玑伸手接过,感激道:“晏如姐姐真是费心了,劳烦姐姐带句话多谢晏如姐姐,等我得空就去瞧她。” 张良媛点点头,叹道:“夏妹妹原想同我一起来瞧你,只是过来台阶太多,她实在不方便,这几日她心情好了许多,都是妹妹的功劳。” 二人闲言几句,张良媛离开时,拍拍她的手道,“我瞧殿下心情很不好,妹妹小心服侍才是。” 叶璇玑听她话里有话,恐怕赵燕燕跟太子说了什么,太子生气了,她笑了笑道:“多谢姐姐提醒。” 进屋时,太子正坐在桌边喝闷酒,一口接着一口往下灌,仿佛要将所有愁绪浇灭。 叶璇玑想到姐姐和叶儿死后,他也曾这样喝过酒,心内划过莫名的情绪。 他在人前总是高高在上,威压感十足,让人摸不透他的喜怒哀乐。 这是第三次,她见到太子这般脆弱无助模样。 她慢慢走了过来,轻轻唤了他一声:“殿下。” 太子慢慢抬起头看向她,双目发红,似带着泪光点点闪烁:“你回来了。” “是。” “听说你病了,可要紧?” 叶璇玑摇摇头:“妾身没事。” “没事就好,过来给本宫倒酒!”他的声音带着醉后的呢喃。 叶璇玑劝道:“殿下,喝酒伤身,还是……” 太子突然发怒,打断了她的话:“本宫叫你倒酒就倒酒!” 叶璇玑只得走过来,乖乖替他倒酒,他越喝心情越坏,忍不住砸了酒杯,怒吼道:“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说完,直接端起酒壶要往嘴里倒酒,叶璇玑忙按住他:“殿下,不要再喝了,喝酒只会伤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听到这句话,太子愣了一下,两眼直直盯着她:“放手!” 叶璇玑坚持道:“妾身不放!” “本宫叫你放手!” “就不放!” 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陷入僵持之中,太子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你这样,倒像多关心本宫似的。” 叶璇玑道:“妾身本来就很关心殿下。” 太子冷哼一声,忽然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本宫这般宠爱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本宫?” 他的指节握得格格作响,似乎要将叶璇玑的下巴捏碎,叶璇玑痛苦道:“妾身不明白殿下说的什么意思。” “本宫问你,你为何跑到小佛堂告诉赵燕燕那些话?令她大受刺激,不惜害死本宫的孩子!” 他始终不敢相信赵燕燕的话,却又起了疑心,派人去查,叶璇玑的确去见过赵燕燕。 “妾身没有。” 叶璇玑拼命摇头,两行泪不自觉滚落,落在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叫他有一瞬间的清醒。 他手微微一颤,松开了她:“璇玑,本宫怎么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利用赵燕燕害死本宫的孩子,你和她有什么区别?” 叶璇玑猛咳两声:“殿下没听妾身一句解释,就认定了妾身的罪。”她倔强地抹去眼泪,“妾身确实去过小佛堂,但不是妾身自己要去的,是赵燕燕派蕊黄来请妾身过去的。” “……” “妾身本不想去,她说她知道一个有关我姐姐和叶儿的秘密。” 太子狐疑地皱起眉头:“秘密?” “对。”叶璇玑深吸一口气,“她告诉妾身,当年你怀疑叶儿不是你亲生的,和叶儿滴血验亲!” 太子浑身一震,更加愤怒,猛地将手里的酒壶往地上一砸:“她大胆!” “为什么,殿下你为什么要怀疑姐姐和叶儿?” 叶璇玑已感觉不到害怕,终于说出自己早就想说的话。 “滴血验亲根本不可靠,相融者不一定为亲,不相融都不一定不是亲,殿下,我可以找人证明……” “你闭嘴!”太子喝断她的话,双目赤红盯着她,“本宫说过,不许你再提她!” “我偏要提!”话说到这个地步,叶璇玑突然来了气性,“我姐姐那般爱你,她根本不可能背叛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她,让她连死都带着污点!” “你——” 第53章 你给本宫生个儿子 太子扬起手,眼看巴掌就要落下,叶璇玑安静地闭上眼睛,眼角不自觉滑下一滴泪。 太子心中一软,手卸力般的放下,悲愤而无力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何要告诉赵燕燕那些话?” 叶璇玑不知道赵燕燕究竟跟太子说了多少,她抵死不认就行。 反正府里谁都知道赵燕燕有多恨她,太子也知道。 她摇头道:“妾身不明白殿下说的那些话,究竟是哪些话。” 太子咬牙道:“你告诉她,是李清月害死了她的孩子!” “殿下有亲耳听到妾身说过这些话吗?” 太子愣了一下,叶璇玑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恨姐姐已久,也恨妾身已久,不过是想拉着妾身一起死罢了。” 太子怀疑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像是想确认什么似的,问道:“你果真没说?” 叶璇玑心底闪过刹那的心虚和愧疚,很快便平定下来:“妾身没有,殿下若不肯相信,妾身也没有办法。” “璇玑……”太子若有所思凝视着她的眼睛,“希望你不要叫本宫失望。” 叶璇玑肩膀微微一颤,迎视着他锐利发红的目光:“只要殿下愿意,妾身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太子声音柔软下来:“那你给本宫生个儿子。” 酒意上头,他急切的抱住叶璇玑,叶璇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已被太子堵住嘴。 他抱起她将她按倒在桌上,铺天盖地的吻袭来,外头伺侯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混着衣袍摩擦声响,再也不敢多听,蹑足缓缓后退。 借着酒劲,太子久久没有结束,叶璇玑本就身子不适,差点没晕厥过去。 事后,太子见她全身香汗淋漓,小脸苍白失血,气喘微微,整个人好像没有骨头般瘫软。 他的酒一下子醒了:“怎么,刚刚伤到你了?” 叶璇玑心中到底存了愧意,若不是李清月的孩子没了,他也不会这般伤心,她强撑着微笑道:“妾身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太子将叶璇玑抱到床上,吩咐人打水进来,许是心里也存了愧疚,不该因为赵燕燕几句挑唆就存了疑心,派人去查她,更不该在她病的时候还强要她。 他屏退姜儿,要亲自替叶璇玑擦洗,叶璇玑挣扎着起身:“这不合规矩,还是妾身伺候殿下吧。” “别动。”太子按住她,“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多规矩。” 叶璇玑完全不敢苟同他的话。 需不需要规矩都由他说了算,脑子里昏昏沉沉,只得任由他了。 看到她身上落下的暧昧痕迹,他有些后悔,生怕再伤着她,擦洗时极为温柔细心。 叶璇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走的。 醒来时,听姜儿说苏良媛派巧琴来请太子,太子本不愿去,巧琴只说了一句她家良媛想明白了,太子便匆匆离开了。 想明白什么了? 叶璇玑猜不透其中关窍,只知道苏良媛为了给腹中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必然无所不用其极,否则,不仅孩子保不住,连她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甚至牵连整个苏府。 想想,姐姐说的话没错。 太子确实挺可怜。 皇后算计太子,府里的女人也一个个的算计他,包括她自己。 她心内一时五味杂陈,只觉得空落落的难受,再想睡,脑子却里不停回想着赵燕燕发狠推向李清月的一幕,病势沉重起来。 到了晚上发起高烧,吓得姜儿忙请来郑太医。 大夫人回去想见李首辅,李首辅被太后传召入宫了。 待李首辅回来,大夫人迫不及待地告诉李首辅,李清月失去了生育能力。 李首辅闻言,闭上眼长长叹息一声:“难道这就是天意?” 大夫人见他面容悲戚,忙宽慰道:“父亲莫要太过伤心,待叶璇玑生下儿子,抚养在娘娘身边也是一样的。” 李首辅呵呵冷笑:“养子怎及亲生,说起来也怪我平时太纵着清月,养出这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性子,害人终害已,如今她也失了孩子,再不能生养。” 大夫人惊愕道:“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小妹,她若没一点手段如何在太子府立足,说起来……” 她重重咬了一下牙齿,恨绝说,“都是那个赵燕燕,她不仅从不把小妹这个太子妃放在眼里,还害死了她的孩子,我一定要杀了她!” 李首辅冷笑更甚:“不是为父瞧不起你,连为父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是你,赵毅这个抚远将军可不是摆设,他早已派人将归元庵守得铁桶一般,否则。” 他咬了咬牙,“你以为赵燕燕能活到现在?” “原来父亲也想替小妹报仇,我还当父亲心里只有皇后,没有小妹呢。”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皇后是你亲姑母,和你小妹一样同是我李家人,在为父心里都是一样的。” 大夫人忽然拔高声音:“怎么能一样,皇后娘娘她明明不是……” “够了!”李首辅愤怒喝断她的话,“你必须要忘了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许再提!否则,我饶不了你!” 大夫人自知刚刚一时口不择言,垂眉低眼道:“女儿知错了,不会再提一个字。” “好了,你下去吧。” “是。” 大夫人刚转身要走,李首辅突然道:“慢着!” 大夫人脚步一顿:“父亲还有何事?” “你是不是将沈氏和焦氏的孩子调包了,鸿哥儿其实是焦氏的孩子?” “没……没有。” 大夫人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李首辅。 李首辅横扫过她的脸,冷哼道:“知女莫若父,你不必抵赖,我只是不明白,同是姨娘生的,你为何要多此一举。” 大夫人见抵赖不掉,干脆道:“因为女儿最恨沈氏。”她的呼吸变得激烈,咬牙切齿道,“是她害的女儿成了二手夫人,满京城的笑柄,女儿怎能容忍她的儿子活着!” “所以,沈氏的孩子被你杀了?” “是。” 李首辅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你的性子和你母亲如出一辙,你小妹也是,罢了,杀了便杀了吧,原也不是我李家人。” 他疲倦地摆摆手,待大夫人离开后,走进来一个身着青色锦衣的年轻男子。 李首辅看了他一眼:“那个孩子可找到了?” 男子恭敬回道:“回禀义父,孩儿去了一趟白云村,并未找到什么有效线索,不过听人说,有人也去过白云村打听过那个孩子。” “哦?莫不是皇后的人?” “听村民形容,倒像是赵毅身边的随从顾七。” “看来太子已经知道了,你再去打听,务必在太子之前找到那个孩子。” “孩儿不明白,让太子杀了那个孩子岂不正好,这样太后和皇后就没了指望,太子依旧是太子,待太子继承大统,义父您不就是国丈大人?” 第54章 天香坊 李首辅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严肃道:“有些事不是你该问的。” “是。” 李首辅没再说什么,从书桌拿了一封信交给男子:“你亲自跑一趟,将这封信交给苏侍郎。” 李首辅没想到,他刚交给兵部侍郎的信很快就到了太子手上。 太子看完信,满脸阴沉。 李首辅已决定选择太后和皇后,但又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他写了封密信,指使苏侍郎去四明山活捉赵毅母亲段红泪,好给赵毅和他致命一击。 这么多年,他视赵毅为心腹,他却从未告诉过他,他母亲竟是留梁细作,昭德司杀手段红泪。 一旦叫人知道太子的心腹和宠妾是留梁细作的儿女,别人首先会怀疑他有意包庇,甚至怀疑他包藏祸心,与留梁人勾结,妄图逼皇帝退位。 李首辅真是好计策,幸亏苏良媛说服了她父亲,否则,这一次他恐怕真躲不过去。 忽然,他想到什么,立刻吩咐暗卫赶往四明山。 暗卫离开后,他起身想去关雎楼瞧瞧叶璇玑,走出书房又改了主意,去了苏良媛屋里。 苏良媛喜不自禁,在太子面前各种作小伏低,献媚讨好,终于得偿所愿。 太子接连宠了苏良媛好几天,府里人大跌眼镜,就连李清月也十分疑惑,不知道苏良媛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子丢开生病的叶璇玑专宠苏良媛一人。 叶璇玑养了几日身体大好,特意来永福阁回禀李清月要回府探望叶诚,恰好苏良媛也在。 人逢喜气精神爽,苏良媛脸色红润不少,整个人像是雨露浇灌过的鲜花,神采奕奕,比平时美丽不少。 她端坐在那里,睨了叶璇玑一眼,两眼扫过她的胸,下意识的又看了看自己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贱人就是天生会勾引人的狐媚子。 这脸,这胸,这小细腰…… 他妈的! 全被这贱人占齐了。 她忍不住嫉恨,在心里爆起粗口,抚抚鬓角垂下的流苏,阴阳怪气地笑道:“怎么几日未见,叶承徽就清减这许多,难道是因为殿下没去瞧叶承徽,叶承徽生气了?” 叶璇玑淡然道:“良媛想多了,妾身这几日身体不适才瘦了许多,并不为别的。” 苏良媛冷嗤道:“你这身子也太不济了,有事没事就生病,知道的人以为你身子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借病邀宠呢。” 叶璇玑冷笑道:“从前竟不知良媛是这般口舌锋利之人。” 她不再看她,看向李清月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妾身该走了。” 苏清月冷眼旁观她二人斗嘴,心里乐见其成,同时又隐隐担忧叶璇玑是不是失宠了,那她到哪里要孩子去。 苏良媛家世不差,一旦她抢在叶璇玑前头生下儿子就麻烦了。 想杀苏良媛比杀叶璇玑难太多。 她凝眸沉思了一下:“你去吧!” 待叶璇玑离开,她凝眉看向苏良媛,若有所思地问道:“我给你的方子可好用?” “娘娘给的方子自然是极好的,否则,殿下怎会突然变了主意来妾身屋里呢。” 说话时,眉宇间难掩得意之意,“殿下说,很喜欢妾身身上的香气呢。” 李清月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这也是你的福气,如今你得了殿下宠爱,我心里很为你高兴,只盼着你能早点为殿下诞下一儿半女,省得外面那些人整日拿此事为难殿下。” 苏良媛下意识的想摸摸小腹,心虚害怕被李清月察觉到什么,将手笼入袖中笑道:“承娘娘吉言,只是妾身怕没有这样的福气。” “哎?”李清月语调上扬,“不可说这样的丧气话,殿下如今这般宠爱你,孩子一定会有的。” 话虽如此,心里却嫉恨得不行。 苏良媛急于表忠心,笑道:“若果真有这样的福气,可真是大造化了,妾身的孩子就是娘娘的孩子,娘娘才是嫡母,妾身愿意将孩子交给娘娘抚养。” 李清月呵呵笑了两声,眼里闪过冷戾之色:“那方子若再添一味千雪兰才是绝配,更能令肌肤生香,一旦让男人闻了,便再也舍不得丢开。” “千雪兰?”苏良媛疑惑道,“妾身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什么千雪兰。” 李清月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用,你没听说的多了去了,这千雪兰生长在雪山,五年才开一次花,花开一日便凋谢,极是珍贵难得,就算你有钱也未必能买到,所以我才没告诉你。” 苏良媛怕久用药对孩子不利,本不打算再用,听李清月这样说,反而来了兴致,问道:“难道连娘娘也买不到?” 李清月遗憾摇头:“若能买到,我还要等到今天才和你说,不过,我听人说京城新开了一家天香坊,那里有各种奇珍异宝,说不定能有。” 苏良媛心里暗暗记下,和李清月又闲聊了一会儿便告辞而去,一出院子便急着吩咐巧琴去天香坊。 巧琴到了天香坊,一眼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叶璇玑和姜儿。 两人同时也看到了她,她笑着迎了上去,先给叶璇玑行了个礼,又笑道:“承徽不是要回李府吗,怎么在这里?” 叶璇玑淡淡笑道:“听说这里有一种金疮药极好,恰好我父亲不小心伤着了,买回去给他试试。” 想暂时笼络叶诚为己所用,光靠一张嘴肯定不行,得让他感觉到她这个女儿心里有他。 巧琴从苏良媛口里得知,李清月的大姐夫在街上被疯子捅伤,她笑道:“承徽真是个有孝心的人。”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巧琴姐姐这是来买什么?” 巧琴轻轻咳了一声,笑道:“良媛觉着屋子里有些沉闷,吩咐我出来瞧瞧有没有什么精巧小玩意可以装点屋子,不想在这里撞见承徽。” 叶璇玑和她没什么话好说,随便闲扯两句便散了。 二人上了马车,姜儿奇道:“这天香坊到底什么来头?开张没多少久,连苏良媛都知道了。” 第55章 惊为天人 叶璇玑道:“这是大夫人新得的铺子,恐怕是太子妃告诉苏良媛的。” “原来是大夫人的,早知道咱们就不到这里买什么金疮药了,倒是给大夫人送钱了。” 叶璇玑正要说话,马车刚走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姜儿疑惑地掀开车帘,问车夫道:“福伯,发生什么事了?” 福伯回道:“前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冲撞,挡住了路。” 话音刚落,一阵粗暴的叱骂声传来。 叶璇玑不由皱了皱眉头,掀帘看去,瞧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群人,中间停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叶璇玑一眼认出是李府的马车。 李府敢这般嚣张,丝毫不顾及体面当街骂人的恐怕只有李景。 李聪和李珏虽然也坏,但他们不像李景,从小养在祖母身边被惯得无法无天。 大夫人对他二人也很宠溺,但不允许他们在外面闹出有损李家颜面的事,所以出了府,他们会收敛一些。 想到过去这三兄弟对她和娘,还有姐姐的各种欺凌羞辱,叶璇玑暗暗攥紧拳头。 前面堵的人虽然很多,并不敢十分靠近,只远远围着看热闹。 叶璇玑见一时半会走不了,干脆和姜儿一起下了马车,走到人群中往里一瞧,果然是李景。 他正恶狠狠地用鞭子抽打一个瘦弱的女孩,边打边骂:“从哪里跑来的臭要饭的,竟敢惊了爷的座驾,害得爷撞到额头,这会子还疼!” 说完,扬起鞭子又要狠狠抽下,突然冲上来一个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叶璇玑惊讶的看着来人。 竟然是阿轻。 她在看他的时候,他也看了她一眼。 “妈的,哪个王八羔子……” 李景张嘴就骂,迎到一张冰冷俊俏的脸,他一下子愣住了,将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嘻嘻笑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可真是太俊了,要不要跟着小爷,小爷保管让你吃香喝辣。” 阿轻冷冷看着他,松开手问道:“你是什么人,很有钱么?” 李景得意洋洋地仰起头,拍拍胸脯道:“皇后娘娘是我姑奶奶,太子妃是我姨母,李首辅是我爷爷,你说有钱没钱?” 围观百姓听说是李首辅的孙子,忍不住议论起来。 “天啊,原来是李首辅的孙子,怪道这样嚣张跋扈,当街打人!” “有什么样的孙子,就有什么样的爷爷,那李首辅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苍天无眼哦,叫这样品行败坏的人做人上人,咱们小老百姓只有挨欺负的份。” “能活着就不错了,你可知道,今年沧洲旱灾死了多少人,朝廷派李大人前往灾区赈灾,灾民不仅一两银子没见着,原来的课税银子还翻倍了,搞得灾民怨言四起,苦不堪言,你可知道那位李大人是谁?” “难道是李首辅?” “他的螟蛉之子李成风,这帮狗官坏的流脓,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 “有这样的首辅把持朝政,国之不幸,民之不幸啊!”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传进李景耳朵里,他的脸色涨红起来,难看到了极点。 拿鞭子指向议论的人群,怒吼道:“是谁敢如此大胆,躲在背后说我爷爷坏话,给老子站出来受死!” 众人畏惧他的权势,忙闭紧嘴巴,省得惹祸上身。 李景见大家吓得都不说话了,更是得意非凡,正要再调戏阿轻两句,忽一眼瞧见叶璇玑朝着他走过来。 他脸色顿时一变,唇角勾起轻蔑的冷笑,讥讽道:“哟,这不是咱们府里的小贱婢吗?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大街上来勾搭谁呢,小爷我对你可没半点兴趣。” 阿轻冰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杀意。 叶璇玑懒怠搭理他,正要过去将倒在地上呜呜哭泣的女孩扶起来,有人先她一步扶起了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轻声细语地问女孩。 女孩瑟缩了一下,眨巴着泪光闪闪的眼睛胆怯而迷茫地看着她。 “别怕,你可愿跟姐姐回家?” 她的声音极为柔美婉转,传入人的耳朵里缠缠绵绵,连心都跟着忍不住柔软起来。 叶璇玑不由愣了一下。 她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竟似天籁,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拥有这样美好的声音。 即使她是女子,也忍不住有些沉醉,更不要说那些男子了。 只可惜,女子戴着帷帽,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一袭素衣,身形袅娜纤若,行动飘逸似仙。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丫头,细眉杏眸,高鼻樱唇,着实美貌。 连丫头都这般好看,想来主子应该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她出声这一刻,整条街都安静了。 李景两眼都看直了,他虽男女通吃,但相比于男人来说,他更喜欢女人,尤其是绝色美人。 忽然一阵冷风刮过,吹动女人衣袂飘飘,更加恍似仙人降临,众人如大梦清醒。 李景情不自禁吞咽了一下口水,恨不能立刻扯下女子帷帽,好瞧瞧她生得什么模样,又怕亵渎了她。 平生第一次,他害怕亵渎一个女子。 女孩重重点了一下头,小声道:“我愿意的。” 女子拿帕子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血污,露出一张雪白小脸,叶璇玑只觉得这孩子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 女子朝女孩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李景,声音染上薄怒:“这位公子,你怎么可以欺负一个弱女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景竟然结巴起来:“姑……姑……” 丫头扑哧一笑:“我家姑娘可没有你这样的侄儿。”她脸上笑容突然凝住,怒斥道,“一个大男人当街欺负弱小,算什么男人!” 李景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被人这样骂过,还是个丫头,他脸上顿时挂不住,就要翻脸。 女子娇声斥道:“小佩,不可无礼。” 被叫小佩的小丫头不服气地瞪了李景一眼,娇嗔模样倒勾的李景突然又没了脾气。 女子看向李景:“我家小佩虽然言辞激烈了些,但她说的也没错,公子确实不该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望公子引以为戒,莫再以强凌弱。” 若换作旁人跟李景说这番话,早挨了鞭子。 女子吴侬软语般的声音,听得李景浑身骨头都酥了,连忙笑道:“姑娘教训的是,是在下一时失手,往后再也不会了,敢问姑娘芳名,在下有空必登门拜访。” “拜访就不必了,告辞!” 女子拉着小女孩的手要走,李景急了,他还没有看到这姑娘的脸呢,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怎肯轻易放手。 他三两步追上前,伸手拦住女子的去路,笑道,“我乃李府嫡长孙,难道还不配知道姑娘的芳名么?” 第56章 她的身份 李景盯了女孩一眼,吓得女孩一个激灵躲到女子身后,又道,“我失手打伤这孩子,心里很是惭愧,还请姑娘给在下一个登门谢罪的机会,若蒙姑娘不弃,在下想和姑娘交个朋友。” 女子不由恼了,正想出言训斥,丫头已抢在她前面。 “大胆狂徒!管你是李府还是张府嫡长孙,想和我家姑娘交朋友,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景瞬间被激怒,干脆不装了,挥手道:“来人啦,给爷将这小妞带走!” “谁敢!”小佩沉声一喝,“我家姑娘可是赵将军的妹子,谁若敢动她一根汗毛,不要命了!” 叶璇玑一怔。 赵将军? 赵毅? 可赵毅不是只有一个妹妹赵燕燕吗? 她看了一眼阿轻,阿轻张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人多不方便,只朝她点了点头。 李景也怔了一下:“哪个赵将军?” 小佩高声道:“抚远大将赵毅。” “原来是他!” 李景虽然混,但还有点眼力见,知道赵毅杀人不眨眼,又是京城第一高手,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他冷哼一声,讪讪带着下人离开,临上马车突然又回头道:“姑娘,我对你一见如故,只盼着能一睹姑娘芳容,等得空必亲自去府上拜访。” 说完,还不忘朝阿轻抛了个媚眼,阿轻紧紧捏起拳头,眼里闪过杀意。 女子转头看了小佩一眼,埋怨道:“偏你多嘴。” 小佩吐舌头笑道:“奴婢若不多这一句嘴,今日也没个了局,姑娘放心吧!他若敢去,将军就敢将他的皮扒了。” 女子转怒为笑:“偏你最爱贫嘴贫舌。”她摸摸女孩的脑袋,“我们走吧!” 她牵着女孩也上了马车,叶璇玑越瞧女孩越觉得熟悉。 阿轻突然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这位挨打的小姑娘和小草姐姐长得有些像?” 叶璇玑恍然大悟:“怪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确实很像。” “小草姐姐下午过来,到时你再来。” “好。” 二人各自散开。 叶璇玑以为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并未放在心上,到了李府,随便和大夫人敷衍几句,便去屋里瞧叶诚。 叶诚始终不相信捅他的人是真疯子,就算是疯子也受人盅惑了,气哼哼道:“必定是那个赵毅,等下次捉住他的把柄,我绝不会放过他,咳咳……” 因为太过生气,他猛烈咳嗽起来,咳的脸色赤红,青筋暴叠。 叶璇玑毫无感情的倒了杯茶喂给他喝,劝道:“父亲也太肯动气了,伤成这样若再气坏了,岂不如了仇敌的愿。” 叶诚气息稍平:“你说的很对,倒是为父性急了。” “父亲是个明白人,断不会因为旁人气倒自个,对了……”叶璇玑想了一下,“赵毅贩卖私盐所得的巨额脏款可有着落了?” 叶诚叹气道:“太子爷从未跟为父提起,可见他始终不肯信我。” 叶璇玑道:“父亲是李首辅的乘龙快婿,殿下有所顾忌情理之中,但他心里其实是偏向你的,否则,怎会待女儿这般好。” “是他心里念着你姐姐才待你好,哪是因为为父。” “不管因为什么,只要他心里有我们叶家人就好,等有朝一日太子登位,父亲就再也不用受人摆布了。” 叶诚仿佛看到自己将李首辅,大夫人一干人等踩在脚下,将四个儿子全都改姓李,衣锦还乡的威风样,脸上不由荡出几许向往之色,笑道:“但愿真有这么一天。” “会的,我会极力在太子面前说父亲好话,假以时日,父亲必得重用。” “为父信你,璇玑……”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璇玑见他有话想说,疑惑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 到底不敢将焦姨娘揭露大夫人的话告诉叶璇玑,怕叶璇玑知道鸿哥儿是假弟弟,从此不受控制,他立刻改口。 “为父瞧你清减不少,你要好好保养身子,等来日生下太子爷的孩子,你终身就有靠了。” “是。” “鸿哥儿那里你可去过了?” “还没呢,见了大夫人之后,便赶着过来瞧父亲了,对了,我经过天香坊,给父亲买了上好的金疮药。” 她从袖子里拿出药瓶递给叶诚。 叶诚听叶璇玑提起天香坊,脸色顿时一暗。 天香坊原是仙儿的铺子,偏偏给这个毒妇抢了过来,还命人将仙儿好打一顿,赶出了京城。 他不愿叫女儿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风流债,随即笑道:“你真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去吧!去瞧瞧鸿哥儿。” 叶璇玑到陶怡居时,看见焦姨娘正抱着熟睡的鸿哥儿哭,见她来了,忙擦去泪水迎了过来:“妾身见过承徽。” 叶璇玑故作警惕的盯着她:“你怎么会在这儿?杏雨呢?” 说完,赶紧从她手里抱过鸿哥儿。 鸿哥儿动动小嘴,闻到熟悉的味道,又睡着了。 焦姨娘忙道:“承徽莫急,妾身受到教训了,再也不会虐待鸿哥儿。” 她一时悲愤,将大夫人将两个孩子调包之事揭露到老爷跟前,原以为老爷会替她做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在大夫人面前还是个软脚蟹。 别说替她给鸿哥儿做主了,老爷连句屁都不敢放。 其实,她早就知道,只是抱了一丝不可能的希望罢了。 老爷不能替她做主,她又想到叶璇玑,再想想也不行。 叶璇玑如今正得宠,谁知道等太子登基之后,她会不会成为贵妃娘娘,甚至皇后。 她能给鸿哥儿带来的好处,远比她现在揭露真相,利用叶璇玑对付大夫人大的多。 怕大夫人怀疑,她平时并不敢多见鸿哥儿,只能趁着杏雨不在,悄悄过来瞧两眼。 鸿哥儿的仇由她这个做娘的亲自去报,鸿哥儿的未来只能指望叶璇玑。 叶璇玑清楚她态度为何变化这么大,却还是装出不放心的样子,冷冷盯着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将鸿哥儿虐待成这样,我岂敢信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再接触鸿哥儿。” “承徽,妾身真的知道错了,妾身是死过一回的人,断不会再……” 话没说完,杏雨急急跑进来,一见焦姨娘,脸色立变,又见叶璇玑过来了,忙上前先给叶璇玑请安,不满地看向焦姨娘。 “姨娘,夫人不是不许你再接近鸿哥儿了吗?叫夫人知道,我少不得要挨一顿训。” 焦姨娘露出尴尬的神色,局促的搓搓衣角道:“下次再不来了。” 她恋恋不舍的看了鸿哥儿一眼,对着叶璇玑道,“妾身告退。” 待她走后,叶璇玑疑惑的问杏雨:“我怎么瞧着你满脸焦急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第57章 李景被废 杏雨这才道:“不好了,大少爷给人打了。” 姜儿差点就说出打得好,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叶璇玑心内已猜着七八分是谁动的手,故作疑惑道:“好好的怎会被人给打了,要不要紧?” 杏雨带着哭腔道:“好像快不中用了,承徽快去瞧瞧吧。” 叶璇玑只得将鸿哥儿放下,去瞧李景,李景被打得鼻青脸肿,全身没一处好,躺在床上死尸一般。 大夫人和通房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 大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道:“到底是哪个丧尽天良的,下这样的死手殴打我儿,我一定要将他剥皮拆骨,儿啊……” 她哭着扑到李景身上,“你千万不要有事,你若有事,娘也活不成了。” 大夫人哭得太过悲痛,叶璇玑进来她都没注意到,哭完,又命人去将跟随李景出去的小厮叫来。 转眼时,才发现叶璇玑进来了,她顿觉丢脸,叫叶璇玑瞧了笑话,却也不好说什么。 小厮也被打得不轻,眼睛肿在一条线,跪倒在地哭道:“那人戴着一件很可怕的面具,青面獠牙的,不由分说,上来就打,奴才根本没看见那人生得什么模样。” 青面獠牙的面具? 叶璇玑更加肯定就是阿轻,若是阿轻出手,必定不会这样简单的打一顿,不死则重伤。 小厮又哭丧着脸道,“那人下手可狠了,对着少爷裤裆一阵猛踹……” “什么?” 大夫人还不知道这茬,吓得魂都飞了。 这可是景儿的命子根啊! 她伸手就要脱下李景裤子亲眼瞧一瞧,见叶璇玑在,强忍着悲痛道,“璇玑,我要替你弟弟查看伤势,你先出去吧。” 叶璇玑懒得多瞧李景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大夫人生怕李景受到二次伤害,褪下裤子时极为小心翼翼,还是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昏迷中的李景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大夫人泪如雨下,如此六七次才褪下,看到李景下身被踹得血肉模糊稀巴烂,眼前一黑,发出凄厉的惨叫。 “啊!儿啊!!”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仿佛穿透了人的心肠。 叶璇玑和姜儿却觉得十分痛快。 李景仗着家势,明里暗里不知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还逼死过一个小男孩。 那孩子才十一二岁大,李景见他生得清俊,便强逼着人家跟他,那孩子是个有气性的,一头碰死了。 如今李景成了太监,真真大快人心。 姜儿不由捂嘴笑道:“真真恶有恶报,日后他再也不能跑出去祸害别人了。” 叶璇玑笑道:“咱们高兴归高兴,可不能让旁人瞧出来。” “是,奴婢明白。” 两个人准备回陶怡居,刚穿过紫竹林,忽然听到一阵疯狂的笑声:“哈哈,报应,真是报应,叫她断子绝孙才好!” 叶璇玑听出是焦姨娘的声音,不想撞破,拉着姜儿另择了一条路。 叶诚听闻长子重伤,从此和宫中太监一样,子息上再无指望,又气又急,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捶胸怒骂大夫人将儿子生生教导坏了,越骂越气,咳嗽不止。 整个李府愁云惨雾,被阴霾笼罩。 李首辅下朝回来得到消息,下令全城彻查,一定要抓住真凶。 叶璇玑知道阿轻做事干净利落,不会给人留下把柄,但她还是心生担忧,离开李府后,径直来到一品书斋。 阿轻早就在等她了,说叶小草有事耽搁不能过来,叶璇玑怅然所失。 阿轻见她满脸失望的样子正要劝她,叶璇玑开口问道:“是你下的手么?” 阿轻沉默地点点头。 “李首辅已下令全城彻查,你要当心,最好暂时离开京城。” 阿轻摇摇头:“你不必担心,事情做得很干净,不会落下把柄叫人抓住。” 他上下看她一眼,眼里闪过深沉的说不出口的情绪,关切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在太子府过得不好?” “我很好,就是病了几日,阿轻……”她眼圈一红,“我杀人了,杀的还是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他伸手想拍拍她微微颤动的肩,手伸到半空又缩了回来,轻声道:“我相信你,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叶璇玑摇头道:“不管什么理由,孩子是无辜的,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我,这样的我,死后会下地狱的吧?” 阿轻毫不犹豫道:“哪怕下地狱,我也陪着你。” “阿轻,有你真好。” 阿轻羞涩地笑了笑,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 叶璇玑端起紫砂茶杯凑到鼻间嗅了嗅,一股淡淡梅香袭来,她轻轻抿了一口,不由赞叹道:“好香呀,这是什么茶?” “梅花茶,你若爱吃,我这里还有。” “那我就不客气了。” 阿轻温软一笑,眉眼深邃如星:“你我之间本来就不需要客气,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赵毅准备送她妹妹入太子府。” 叶璇玑轻轻蹙起眉头:“他不是只有一个妹妹赵燕燕吗,怎么又来一个妹妹?” “这个妹妹是段红泪的私生女,从前赵毅一直不肯承认她。” 叶璇玑露出惊讶的表情:“段红泪竟然会有私生女,那这女子的父亲又是谁?” 阿轻摇摇头:“我正在查,暂时还不知道是谁。” 叶璇玑轻轻叹息一声:“看来太子府又要热闹了。” 那女子仅听声音就让人沉醉的无法自拔,真容一定绝美,太子应该会很喜欢这样声音好听,又容色绝美的女子吧? 她心里泛起微微酸涩。 阿轻看到她脸上闪过刹那的失意,心绪莫名被牵动:“璇玑,等报完仇,你愿意离开太子府吗?” “离开?”叶璇玑神色有瞬间的茫然:“我还能离开吗,太子总有一天要继承大统,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我想离开,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第58章 你可曾喜欢过太子 阿轻道:“只要你想,我必会拼尽全力让你得到自由。” “那你的仇呢?”叶璇玑反问他,“不报了吗?” 阿轻眼神突然冰冷:“我的仇当然要报,等杀了皇后,我带你和元宝一起离开。” “你想的太简单了,寻常人连接近皇后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杀了她还能全身而退,阿轻……” 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杯沿,眼神认真地盯着他,“这个仇,难道不能不报吗?” “那你娘和你姐姐的仇可以不报吗?” 叶璇玑摇摇头。 阿轻苦涩笑道:“推己及人,我也不能,这是我欠娘和二姐的。” “我早知道,只是不甘心想问问罢了,对了!你听说过情盅吗?” 阿轻点点头:“情盅是用施盅者鲜血喂养,一旦进入中盅者的身体,便会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中盅者无法自拔地爱上施盅者,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在对方身边,甘愿为她做任何事,一旦离开很快就会死去。” “那她们说的不对,你姐姐应该没对皇上用情盅。” 阿轻神情一滞:“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叶璇玑将她在太子府听到的对话告诉阿轻,阿轻义愤填膺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后不过是找借口杀我姐姐罢了,还给她用了那么残酷的刑法,我必要让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阿轻,我还是那句话,想杀皇后没那么简单,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你放心,我有分寸。” “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只是还是会不由的担心你报仇心切,阿轻,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阿轻重重点头,黑漆漆的瞳仁如黑曜石一般稳稳落在叶璇玑脸上:“璇玑,你可曾……” 他欲言又止。 叶璇玑疑惑地看着他:“嗯?” 阿轻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终究问不出口,改口道:“可曾喜欢过太子?” 问完,又觉得自己还是太唐突了,不该问的,想着,他补充一句,“你可以不回答。” 叶璇玑迷茫地皱起眉头:“其实我也不明白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姐夫?丈夫?还是复仇工具?” 阿轻唇角凝起一抹酸涩笑容:“你犹豫了,说明你心里有他。” 叶璇玑心情变得沉重起来,苦笑道:“有没有能如何,他终究背弃了我姐姐和叶儿,我不会因为喜欢或者不喜欢就改变初衷。” 阿轻并不赞同:“喜欢一个人会情不自禁地心软,你在利用他的时候会心疼。” “旁人或许会吧,我不会,阿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 “一个女人倒霉就是从心疼男人开始的。” 阿轻愣了愣:“我……我也是男人。” “你不一样,你是我弟弟。” 阿轻的心重重沉落,一抹混杂着失望,惆怅,忧伤的神色凝在唇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叶璇玑没意识到他的失意,问道,“揽星那里可有消息了?” “揽星在赵府怎么都找不到,连秘室都去过了。” 叶璇玑微微蹙眉:“虎牙令应该就在赵毅身上,至于那些钱会不会在四明山?” 夺走赵毅的虎牙令和钱,他就成了没牙的老虎。 没有赵毅做依仗,她想在外面杀赵燕燕易如反掌。 她不可能因为她出家为尼就放过她。 阿轻如醍醐灌顶,一拍桌子道:“还真有可能,我即刻起程前往四明山。” “段红泪可不是简单人物,你贸然过去恐怕会打草惊蛇。” “不怕,我带揽星和阿大他们几个一起去,揽星可是圣手司空的大徒弟,不会惊动段红泪。” “我听说,他还有一个师妹,你怎么不将他师妹一起招揽到烟雨阁?” 阿轻苦笑道:“这世上恐怕除了瑞王,谁也说服不了他师妹司妙莲。” “瑞王?”叶璇玑想到那个整天笑嘻嘻,从没正形的少年,疑惑道:“她和司妙莲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当年司妙莲偷了瑞王的双鱼坠,两个人不打不相识,倒结出一段缘分。” “……” “只是依司妙莲的身份,瑞王不可能娶她为妃,两个人闹翻了,闹翻没多久又和好,分分合合几次,司妙莲心灰意冷回到安西归隐,揽星去找过她,她坚决不肯再出山。” 叶璇玑慢慢沉吟道:“原来如此。”她忽然想到什么,“你说,太子会不会已经查到赵毅秘密训练虎牙军的事,让瑞王去请司妙莲出山?” 阿轻想了一下道:“未必没有可能,司妙莲的盗术更在揽星之上,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叶璇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你再拿一本《九州游记》给我带回去。” 阿轻笑道:“哪里还能再有一本,那可是孤本。” “啊,孤本?” 叶璇玑懊恼地捶了一下脑袋,“那一定很值钱吧?” 阿轻道:“一般值钱。” 叶璇玑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随便找本游记给我就好。” 她带着随便找的游记回到太子府,准备等太子过来再送给他,到了晚上太子依旧留在苏良媛屋里没有回来。 叶璇玑告诉自己不用太在意,太子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因为身体刚刚康复奔波了一天,洗漱上床,挨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她难得睡了个好觉,有人却彻夜难眠,气到吐血。 第59章 赐婚 李清月从皇后派来的宫女口中得到消息,皇帝要给太子赐婚,正是赵毅义妹贺兰明月。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荒唐了! 皇上怎么可能会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赐婚? 他这样做,将太子的脸面置于何地,又将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置于何地? 依贺兰明月的身份做个通房都是抬举,怎么就成了比良娣位份还要高的太子妃侧妃了? 仅次于她这个太子妃。 她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直到赐婚圣旨下来,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第二天一早,太子入宫领旨谢恩,这个消息传回来好似沸腾的油锅里溅了水,炸开锅了。 首当其冲的除了李清月便是苏良媛,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宠,半道突然杀出个贺兰明月。 听闻贺兰明月美若天仙,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要失宠了? 更可怕的是,贺兰明月是赵燕燕的妹妹,她必然是为她姐姐报仇来的,而她是李清月的人,赵婠婠恐怕会拿她开刀。 她越想越着急,跑到李清月面前讨主意,李清月哪里有主意,是皇帝赐婚,谁敢抗旨。 她忽然想起叶璇玑,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 看来只能利用叶璇玑对付贺兰明月了,她倒看看太子对叶璇玑到底情深几许。 叶璇玑得到消息时,起初有些意外,倒不是意外贺兰明月会入太子府,只是意外皇帝会赐婚。 再细细琢磨,帝后不睦,现在皇后又屡屡煽动朝臣弹骇太子,皇帝肯定对后宫干政更加不满,故意扶持赵毅的人制衡李家人,好达到一种势力均衡。 皇帝应该还不知道赵毅贩卖私盐,秘密训练了一支虎牙军。 若知道,不仅赵毅会以谋反罪被处以极刑,太子也会受到极大牵连,被废掉储君之位都是轻的,很有可能命都保不住。 到时,整个后院都逃不掉,也包括她自己。 除非太子谋反,还有可能争取一线生机。 太子到底有没有查出赵毅秘密训练虎牙军,她要不要将虎牙军的事也借叶诚的口告诉太子? 阿轻说,司妙莲盗术更在他师兄之上,揽星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司妙莲做不到。 她思考问题太认真,太子屏退下人进来时都不知道,见她坐在窗下,手托着香腮,眉头紧蹙模样,太子轻声笑道:“怎么了,本宫几日不来,你不高兴了?” 叶璇玑这才发现太子来了,忙起相迎,又道:“殿下过来,外面的人怎么不通禀一声?” 太子笑道:“是本宫不许的。”他伸手轻按她的眉心,“好好的,眉头皱得这么紧,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用了张姐姐送的凝香髓已经好多了。” “让本宫瞧瞧。” 他轻轻将她袖子往上拉起,见伤口处结的痂已经脱落,只留下细细红痕,不仔细瞧都瞧不出来,笑道,“她给的东西果然很好,你也真是的,本宫听她说你伤得挺重,怎么也不派人去告诉本宫一声。” 叶璇玑似嗔似怨道:“难道妾身派人去请,殿下就会来么?” “当然,你的事最重要。” “现在重要,以后可不见得,妾身还没恭喜殿下又得美人了。” 太子低低笑了一声,伸手拧了拧她凝脂般的小脸:“怎么,你吃醋了?” “妾身才没有。” “你这丫头就是嘴硬。”他手臂环到她腰间,紧紧抱住她,附到她耳畔低语道,“不管本宫身边有多少女人,你始终是最重要的。” 叶璇玑可不敢因为太子的话就盲目自信,光听贺兰明月的声音就足以让所有男人疯狂,更不要说见到她的脸。 哪怕她没见到,也能猜到是怎样一个美人。 到时,太子恐怕也会沉沦的吧。 说心中毫无波澜是假的。 从小到大,她对太子积累了复杂的感情,就像她跟阿轻说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她一再警醒自己不可感情用事,更不可能深陷感情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她要做个清醒的人。 可她是人,不是神,做不到事事清醒。 她缓缓抬起头,眼眶微红看着他:“若这世上有一位女子,拥有最好听的声音,最美丽的容颜,最善良的心。” 贺兰明月大约是善良吧,否则,她怎么可能当街救下那个小姑娘。 她顿了顿,问道,“殿下,你会爱上她吗?” “你说的不就是你自己吗?”太子声音呢喃似一汪春水,“我的璇玑拥有最好听的声音,最美丽的容颜,是善良的心。” 一句最善良的心瞬间刺痛叶璇玑,她的眉心又皱了起来:“殿下,妾身没有你想的这么好。” 太子再次按住她的眉心:“不许再皱眉,本宫喜欢看见你笑,你的笑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瑶娘,不许再哭了,本宫喜欢看见你笑,你的笑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他对姐姐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所谓的爱,不过是说在嘴上的。 她的心慢慢坠落,坠落到深渊之处。 她乖顺的朝着他笑了笑。 脸上虽带着笑,心底却是怆然。 他满意点头:“这才对嘛。” 他倾过身,吻自额头蛇蜒而下,带着微微胡茬的下巴蹭的她细密的疼,所到之处,泛起一片粉红。 他将她抱到榻上,高大的身体压上来,紧紧贴合着她,似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骨髓。 太子每回来总是这样,贪恋着她的身体。 以色侍人,终不能长久。 叶璇玑的小手攀上他,默默承受着。 事后,叶璇玑想跟太子说说话,他却闭上双眼,疲倦地睡着了。 叶璇玑心里有事,一时睡不着,午后的阳光从低垂的帘幔中透出薄薄光线,偌大的屋子静寂无声,几缕淡淡烟雾从香炉内随风轻漾,溢出丝丝缕缕沁人幽香。 不知不觉,叶璇玑也有了睡意,朦朦胧胧间,忽然听见外面有喧哗声。 叶璇玑还在朦胧之中,太子已经转醒,问发生什么事了,才知李清月吐血不止。 他即刻披衣起身,前往永福阁。 叶璇玑料想是因为新人要入府的事刺激到了李清月,身为侍妾,她自然也该去瞧一瞧,便和太子一起过去了。 二人赶到时,苏良媛,张良媛,白良媛人等皆已赶到,一个个哭得双目红肿,拿帕子拭泪。 太子见他们哭的好像李清月已经死了,黑着脸色走进屋,一股苦涩的药味直扑入鼻,他下意识的皱皱眉头。 李清月病的并没有这样重,她只是故意将消息散播出去,想让太子过来瞧她。 咳了好一会儿,气息刚平,病歪歪地倒在床上,旁边王嬷嬷正红着眼睛劝慰她,见太子过来,立刻退了出去。 太子见李清月病成这样,心里并没有多少伤悲,但他也不想李清月出事,一旦李清月出事,李家将彻底不受掌控。 他还没有拿到钱和虎牙令,不能在这紧要关头让李家与他撕破脸,那可是致命的。 他坐到床边,握住李清月的手,语气温柔道:“本宫知道你心里不快活,但这是父皇的旨意,本宫不能抗旨,你一向深明大义,一定能明白本宫的处境。” 李清月想拿出一副宽容大肚贤妻姿态,说根本不是因为贺兰明月入府才吐血,可实在装不出来,她一句话不说,别过脸默默流泪。 太子低低叹息一声:“不管是谁进府,都不可能取代你的位置,你始终是本宫的太子妃,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若不肯好好保养,神仙都没法子,清月……” 他轻轻唤她,“你可知道,是谁在背后极力煽动朝臣弹劾本宫?” 第60章 推心置腹 李清月神情一滞,转头看向他,声音嘶哑:“谁?” 太子慢慢道:“皇后。” “皇后?”李清月惊愕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呢,咳咳……” 太子伸手帮她拍了拍胸口:“你莫要这般着急。” “臣妾怎么能不着急,臣妾不相信,皇后姑母她只有殿下和瑞王两个孩子呀!难道她想扶持瑞王上位?” 太子摇摇头:“她怎么可能想扶持十弟,她想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绝不可能!”李清月坚决摇头,“姑母的孩子早就夭折了,她哪里还有一个亲生儿子?” “她儿子根本没有死,而且恐怕她已经找到那个孩子了,她疯狂干涉朝政,企图逼父皇废掉我这个太子,就是在为她的儿子铺路。” “不,这怎么可能呢?”李清月还是无法接受,“她若真找到那个孩子,怎么不将他接入宫中?” “可能为了那个孩子的安全,也可能还没有找到,只是有了那个孩子的消息,这些事我不得而知,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你父亲。” “我父亲?” “嗯。”太子点了一下头,“你父亲但凡真心想为本宫出一份力,本宫也不至于在朝堂上如此艰难,太后几次三番宣召你父亲,他应该已经做出选择。” 李清月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反过来紧紧握住太子的手,仿佛用尽所有力气,葱管般的指甲掐入太子掌心。 她双目通红,无法置信地盯着太子:“你是说父亲她选择了妹妹,放弃了我这个亲生女儿?” 太子点了点头。 李清月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瞬间浇灭。 从前想不明白的一件事,现在终于明白了。 皇后为何迫不及待非要她处理掉怀了身孕的叶瑶娘,那时她明明想等叶瑶娘生下孩子,再去母留子,皇后却坚决不答应。 原来,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支持太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那个“早夭”的儿子铺路。 她真是好蠢哪!早察觉到皇后跟她不是一条心,却不敢往深处想。 她悲愤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皇后她根本不是……”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突然顿住不说了。 太子疑惑道:“皇后根本不是什么?” “没……没什么。” “清月,你我是夫妻,一心一体,你还有什么话不能和本宫说?” “臣妾……”李清月红着眼睛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道,“皇后根本不是我亲姑母,也不是我父亲的亲妹妹,她是我祖母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 太子大为震惊:“什么,皇后她不是李家人?” “不是,算起来,她是我父亲的远房表妹,所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她几乎要捶胸顿足,“父亲为何宁愿选择一个外人,也不选择我这个亲生女儿,不行!” 她激动起来,“我要见我大姐,我要立刻见我大姐。” 太子忙安抚她:“清月,你不要激动,本宫马上命人去请你大姐过来。” 李清月悲痛地将头靠过来想依偎到太子怀里,太子主动抱起她,让她紧紧靠着。 李清月缓缓流下眼泪:“殿下,臣妾不明白,难道这个世上连父母的爱都靠不住么?” 太子轻叹道:“事情未必坏到你想的地步,你父亲不过为了利益二字,谁对他有利,谁对李家有利,他就会选择谁,所以……” 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清月,你要振作起来,叫你父亲知道,咱们才是对他最利的人。” 李清月已经忘了,是有多久太子没这般推心置腹和自己说过话,她心里虽悲愤,气却渐渐平了。 不管新人是不是赵毅之妹,是不是美若天仙,都无法取代她这个正妻之位,只要李家还在,太子就不会也不敢舍弃她。 她绝不能让父亲与太子走到决裂的地步。 她重重点了一下头,承诺道:“殿下放心,臣妾与殿下夫妻同心,必会竭尽全力说服父亲。” 太子赞赏点头:“本宫知道,你一直都是位贤妻,本宫不能没有你。” 一句话,让李清月心里熨贴许多,头紧紧靠在他怀里,太子又和她说一会体己话才离开。 李清月只觉得很累,懒怠再见其他人,独独见了叶璇玑。 想到贺兰明月马上就要入府,一入府就是侧妃身份,还不用避讳她这个太子妃的名字,这一次,她竟将深为痛恨的叶璇玑硬生生瞧顺眼了些,说话的语气柔和许多。 “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不日贺兰明月就要入府,她是赵燕燕的亲妹子,赵燕燕恨毒了你我,她妹妹与她一脉相承,咱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啊。” 叶璇玑微蹙眉心,故作疑惑道:“妾身不明白,赵将军不是只有一个妹子吗,怎么又来一个?” 李清月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冷嗤道:“这是赵燕燕的娘在外面和别人私通生下的孽种。” “这就奇了,照娘娘这样说,贺兰明月的身份见不得光,怎么皇上还下旨赐婚了呢?” 她想来想去,还有别的可能。 贺兰明月父亲的身份不一般,或者她母亲跟皇上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李清月也是一肚子疑惑:“谁知道呢,我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赐给太子做侧妃,难道皇上就不怕朝臣知道,又引起非议?” 叶璇玑想了想,若有深意道:“看来这位贺兰姑娘身份不同一般,既然是皇上赐婚,想必是个柔顺善良的好姑娘,待她入府,妾身和她好好相处就是。” 李清月冷笑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要将事情想得太好,赵毅为何在这种时候将她送来?不就是为了赵燕燕能还俗复宠吗,等赵燕燕回来,依她的性子,你能好过?” 叶璇玑苦笑道:“好不好的都是命。” 李清月气道:“我不信你就这样甘愿认输,难道你就甘心赵燕燕能回来,她可是杀了你姐姐和小郡主的凶手啊!” “妾身自然不甘心。” “不甘心就好,日后你可愿一切听我吩咐?” 叶璇玑乖顺地点点头:“愿意。” 李清月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问道:“今儿你回府,你父亲伤得怎么样了?” “幸好未伤及要害,休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鸿哥儿呢?” “鸿哥儿也很好,家里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什么?” 第61章 莫叔,这到底是什么毒? 叶璇玑故意想叫李清月不能安心养病,但又不能直接将李景被打成废人的事告诉李清月,欲言又止道:“没……没什么,就是鸿哥儿还是没能完全康复,认不得我这个亲姐姐。” 说完,忧心忡忡叹了一口气,眉尖凝上愁色。 她越是不说,李清月越怀疑,她自会去查。 李清月待李景与别的侄儿大不相同。 李首辅一共有五个女儿,李清月与大夫人关系最为要好,她待大夫人的孩子自然不一般。 李景又打小养在老太太身边,李清月未出嫁前也跟着老太太,李清月那时天天抱着李景,待李景到了开蒙了年纪,李清月还亲自教导他读书写字。 她自己一直没有生养孩子,更是将李景当成儿子一样。 若让她知道李景成了废人,无疑是割了她心头一块肉。 李清月仔细打量叶璇玑的神情,总觉得她有事没讲。 李府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她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心情再和叶璇玑说贺兰明月的事,将叶璇玑打发走后,她立刻叫来碧云,吩咐她去一趟李府。 碧云红着两只眼睛回来,先告诉了王嬷嬷,王嬷嬷让她嘴巴闭紧,不许透漏一个字给李清月。 李清月见碧云吞吞吐吐的样子越发觉得不对,想着等大夫人过来再问,谁知太子派去的人并未请来大夫人。 大夫人突患疾病,暂且不能过来。 李清月直觉发生了大事,心急火燎地又将碧云叫了过来,扬言不说拿烙铁烙她的嘴,碧云这才跪倒在地,一行哭一行啼。 “娘娘,出大事了,景少爷他被人打成残废了,不仅废了右腿,还……” 李清月声音变得尖税:“还什么,你快说!咳咳……” 碧云吓得牙齿打颤:“还和宫中内监一般无二,子息再无望了。” “什么?” 李清月如遭雷劈,禁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鲜血喷了碧云满头满脸,吓得碧云大叫。 “太医,快去请太医。” 这一次,李清月真咳血不止,枕头,床褥都染红了,急得王嬷嬷一边擦泪一边照顾她,直闹到第二天早上,李清月才渐渐平息,恹恹昏睡过去。 如此反复几日,李清月不断地低烧,咳血,身体越发虚亏,有了下世的光景。 瑞王迟迟没有请回司妙莲,拿不到虎牙令,四明山又没有消息传来,太子心里没底,他如今四面楚歌,怎敢叫李清月死了。 他命人找来莫神医给李清月续命,叶璇玑听说莫神医来了,飞奔到书房,求太子让莫神医去瞧夏晏如。 太子这才想起他曾经答应过叶璇玑的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只是瞬间便恢复平静,说了一个“好”字。 叶璇玑看到他脸上瞬间的尴尬,便知道他早就将这件事忘了。 原来,不是莫神医行踪飘忽不定,而是他根本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在意晏如姐姐的生死。 她心里涌起深深的失望。 失望之后,告诫自己不要再存希望,没有希望就不会再失望。 经莫神医诊治,李清月病情缓解许多,不再咳血。 莫神医临行前,太子特意将他请到书房,魏长海端了茶进来,太子问道:“莫叔,太子妃的病到底要不要紧?” 莫神医端起茶喝了一口,直言不讳道:“太子妃小产后失调本就伤了身子,她又是个心性要强的人,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事事都计较在心里,思虑太过,伤脾伤肝,此乃病源,若太子妃从此能够修心养性,夜里能睡得着觉,还有三分治得。” 太子蹙眉道:“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让她改了性子恐怕很难,这病与性命究竟有无妨碍?” 莫神医摸摸胡子道:“若不能改,那只能看天命了,不过,熬上一两年不是大问题。” 一两年应该够了。 太子默默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魏长海,魏长海拿来一个小瓷瓶,太子接过交到莫神医手里。 “莫叔,烦请你验一下这里面究竟下了什么毒?” 璇玑说毒不是她下的,他直到现在都没查出究竟是谁下的毒,所以特意留了物证,以待查明真相。 找了太医来验,没人能准确说出到酸梅汤里到底下了什么毒。 莫神医打开小瓷瓶,轻轻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异香,他心里已大约猜出七八分。 慎重起见,他将药倒进碗里,放在烛火上炙烤,没过一会儿,书房内升起一股浓烈异香,旖旎芬芳,魅惑诱人。 太子突然涨红脸色,呼吸也跟着不稳起来。 就连魏长海也不由脸红心热,想起他曾经看到一位姑娘坐在清澈小河边,赤着玉足荡漾水波。 莫神医见状立刻吹灭烛火,从药箱拿出一瓶药倒在掌心,朝半空泼洒几滴,太子和魏长海才清醒过来。 太子立刻道:“莫叔,这到底是什么毒?” 莫神医皱眉道:“情牵,是一种极强的媚药,据老夫所知,京城只有两个地方有此物出售。” “哪两个地方?” “烟雨阁和天香坊。” 太子更是疑惑,这两个地方他一个都没听说过,他立刻问道:“莫叔可知道这两家掌柜的是谁?” 莫神医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天香坊以前不叫天香坊,叫仙女坊,铺子在花市街,最大的一家,你派人去打听便知,两家卖出的情牵都会记录在案,但一般不会记录客人真实身份,你可以去查查,或许能有结果。” “好。” 太子送走莫神医,立刻吩咐魏长海派人前往两家暗暗查访。 下毒之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媚药,就能下别的药,一天查不出来,他心神难安。 第62章 害人终害己 叶璇玑很快得到消息,太子命人去烟雨阁查过情牵出售记录,她心里并无半点慌张。 她从烟雨阁拿药,不需要买,更不会记录在案。 她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太子还紧盯着这件事不放。 出售记录有内外两本,外账是应付像太子查案这样的突发情况,给他看到能看到的,内账则真实的记录了客人的身份,购买时间。 看似无用之举,它日或许可以派上大用场。 天香坊也同样出售此物,那时天香坊还是甘玉仙的铺子,甘玉仙与揽星有几分交情,便将货源给了她。 如今天香坊易主,成了大夫人的,大夫人自然不可能将赚钱的生意往外推,所以与烟雨阁还有联系。 情牵之事必须有个了局,否则,太子恐怕会没完没了地追查,她不能再留下隐患。 如今被困在府里,想出去一趟不容易,恰巧叶诚伤势突然加重,她借回府探病,去了一趟烟雨阁。 翻阅账本时,赫然看到王仁二字,她愣了愣,随即找人来问,果然就是桃枝要嫁的那个王仁。 王仁作恶多端,残暴打死好几位妻子,这种人早就该死,只是还没有到桃枝成婚的日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轻易杀人,毕竟杀人会牵动官府追查。 他为什么要购买情牵? 难道是为了早点得到桃枝? 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成婚了,他用得着这么急? 还是他又看上了别的女人,亦或有人指使他买的? 再往前翻,又看到王仁的名字,时间正合她给太子下药的时间,真是得来全不废功夫。 回到府里,她找到桃枝,叮嘱她务必当心,桃枝千恩万谢,刚回屋,碧云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你可算回来了,巧琴刚刚过来寻你不见,叫我告诉你,她在小竹林假山口等你。” 桃枝正要走,突然想到叶璇玑的话,不由打量了一眼碧云。 碧云心虚地躲开她的目光,强自镇定道:“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莫要让人等久了。” 桃枝瞧碧云神态有异便知有诈,她没有去小竹林,而是立刻去找叶璇玑。 ……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子。 风卷竹叶发出沙沙声响,王仁双眼冒火般直勾勾盯着眼前女子。 女子显然已神智不清,两眼迷离暧昧地盯着他,手勾到他的脖子上,从嗓子里溢出一声:“我要……” 王仁哪里还能再禁得住,三下五除二扯下女子衣衫,女子后腰撞到石头,本能地痛呼一声,嘴却被死死封住。 女子的手也不闲着,急切地扯着王仁腰带。 假山洞内昏暗狭窄,怕被人发现,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情到浓时,控制不住呻吟喘息起来。 王仁更是激动的污言秽语不断,女子忽然“啊”的一声痛呼,神智稍微清醒过来,发出低软无语的抵抗,听在王仁耳朵里却是欲拒还迎,他更加卖力。 王嬷嬷收到消息,桃枝和王仁在假山洞内厮混,她正愁拿不到桃枝的把柄,不想机会送上门。 她本就瞧桃枝不顺眼,觉得这丫头野心太大,想灭过她的次序,想方设法让她嫁给王仁,就是想借王仁的手弄死她,不想太子妃竟然要留用桃枝。 王仁再想打死桃枝恐怕得掂量掂量,况且他对桃枝竟有几分真心,一天天的正事不做,费尽心思将好吃好喝好穿的全都送到桃枝面前,偏偏桃枝不屑一顾。 王仁是她侄儿,瞧不起王仁就是瞧不起她。 她岂能容忍。 再者,她年纪越来越大,待有一天她老糊涂了,或是不在了,她那愚蠢的侄女碧云绝不是桃枝的对手。 为了碧云的今后着想,她得叫桃枝永远翻不了身。 桃枝虽然已经和王仁定亲,但一日未过门就该知礼守节,哪有婚前就和男人厮混的道理,简直太不要脸,抓去浸猪笼都不为过。 都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她倒不敢兴师动众,只带着了身边几个亲近的婆子气势汹汹地去捉奸。 刚走到假山口就闻到一股令人脸红心跳的异香,味道随风弥漫,带着些许暧昧气息,毫无防备钻入几个婆子鼻中。 即使是上了年纪的,也不由心中一动。 王嬷嬷是经历过世事的老人了,一下子就想到必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媚药,她这侄儿别的不行,这是歪门邪道的事最在行。 桃枝也是个不要脸的小淫妇。 她手一挥,几个婆子跟着她直冲而入,黑暗中瞧不清男女的脸,只看见两个人靠在假山墙上没羞没臊。 王仁买药时,想着让碧云一个人快活,不如自己和桃枝也快活快活,怕在外面药力散的快,便加重了药量。 此时,碧云已神昏不知,撑不住晕了过去,王仁还勉强清醒,但也没清醒到哪里去,连有人提着灯笼闯进来都没发现。 王嬷嬷怒喝:“好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竟公然在太子府做这等丑事,给我抓住这个小娼妇!” 说完,提起灯笼往女子脸上一照。 她以为自己眼睛出了毛病,两股颤颤往前走两步,再定睛一瞧,头顶好似炸响一个焦雷。 她一心想拿住桃枝,不想拿住自个亲侄女,又气又臊,慌得正要将跟来的几个婆子叫走,忽然有人大叫一声。 “有刺客,快来人呀,抓刺客!” 王嬷嬷唬得几乎要瘫软,也不知道是真有刺客,还是假有刺客,仓惶想要逃跑,突然冲过来几个侍卫。 几个侍卫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闻到异香差点没把持住,幸好药性已被风吹散不少,才勉强撑住。 刺客自然没抓住,抓住了偷情的王仁和碧云。 此事闹得动静很大,惊动到太子。 太子听魏长海回禀说,几个侍卫都闻到一股异香,勾起心中之事,命人彻查,查出王仁购买使用情牵,还从碧云屋里又搜出一包情牵。 碧云和王仁都是李清月的人,太子对李清月起了疑心。 当时,她怀有身孕,赵燕燕正得宠,她想利用叶璇玑分宠不是没有可能。 太子考虑到李清月身体原因,并没有当面质问她,连一个字都没提起,王仁和碧云交由李清月自己处置。 李清月身边的人闹出这样的丑事,她自觉没脸,头一回冲王嬷嬷发了大脾气,将她痛斥一顿,又命人要将碧云拖出去打死。 王嬷嬷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拼命哀求, 李清月终究不忍,饶了碧云性命。 恰此时宫里传来消息,王仁兄弟王贵不知道因为什么事,被他义父痛打一顿,暂时不许在皇帝跟前伺候。 为了平息流言,碧云取代桃枝嫁给王仁。 李清月还是觉得颜面尽扫,吩咐王嬷嬷四处散播消息,说原先和王仁定亲的就是碧云,不是桃枝,两家正好亲上加亲。 即使如此,李清月也嫌恶极了碧云,命人将她和王仁一起赶出太子府。 碧云骤闻噩耗,要拿绳子上吊,白绫挂上房梁,她踩上凳子又不敢了,绝望地瘫倒在地,痛哭不已。 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的是人太子,所以才偷了姨母的钱买了情牵,怎么醒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桃枝怎会知道她和王仁要暗算她,跑过来埋怨她说,巧琴根本不在假山口,她寻遍了整个假山,不仅巧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当时很疑惑,王仁一心想得到桃枝,怎会临阵脱逃? 她亲自跑过去看,哪晓得王仁就在假山口,这狗东西竟然给自己下了药,还逼着她吃下一颗。 碧云被拖出去时,正巧看见桃枝端着药准备进屋送给李清月,她不甘地大叫大嚷起来。 “贱人,是你害我至此,我要杀了你!” 第63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桃枝停下脚步,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害人终害己,你这是咎由自取!” “不,我不会放过你,我姨母也不会放过你,贱人,你等着吧!你不会有好下场……” 碧云的辱骂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桃枝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她虽依靠叶承徽逃过一劫,但碧云说得没错,王嬷嬷不会放过她。 太子妃为人冷酷绝情,却对王嬷嬷视若亲娘,甚至可以为了王嬷嬷挡板子。 她可以因为王嬷嬷的游说,毫不留情地将她嫁给王仁,以后也可以毫不留情地将她嫁给另外一个王仁,她还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了。 叶璇玑也松了一口气,这次她既帮了桃枝,也帮了自己,碧云和王仁的事一定会让太子怀疑李清月。 李清月病体难愈,太子还不想让她死,应该不会跑去质问她,就是去质问,李清月否认,太子也不会轻易相信她。 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再相信很难。 此事终于可以告以段落。 她美美睡了个好觉,因之前答应过给小郡主打张小床,第二天便忙活起来。 她并不懂木匠的活计,敢夸下海口是因为外祖父生前是个木匠,留下一本心得。 打小她就动手能力强,别的精细的木工活她做不了,照书抄搬打张小床还是可以的。 夏母刚刚离府,怕夏晏如一个人闷得生病,她干脆搬到夏晏如那里做木工活。 恰好这些日子张良媛忙着筹备侧妃入府事宜,便将小郡主交给了叶璇玑和夏晏如照管。 小郡主是个好奇宝宝,连话都说不太清楚,见叶璇玑在打小床,好奇地问东问西,直问的叶璇玑和夏晏如两个头大如斗。 三人倒像真正的一家三口,过起了小日子,屋内一阵阵欢笑声不断。 叶璇玑毕竟是个生手,边打造边琢磨边修改,等她打造好小床,到了新人入府的日子。 因是皇帝赐婚,婚礼之盛大几乎不输李清月当时嫁入府的盛况,这无疑是重重打了李清月一记响亮的耳光。 她借病万事不理,只管专心养病,却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憋屈的又吐了好几回血。 府外更有流言传出,说太子妃病逝,太子府又新娶了太子妃,婚礼才会如此隆重。 女儿还没死,就遭到如此羞辱,李首辅也很生气,向皇上递折子表达不满,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他没有急着说话,行完礼后等皇上开口。 皇上脸上带着三分笑意:“怎么,李爱卿以为是朕故意给你李家难看?” “臣不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重用赵家,自有皇上的考量。” “在朕面前你还要这般虚伪,生气就是生气了,否则,你为什么上折子?” 李首辅深吸一口气,没有抓到段红泪,他还不敢拆穿赵毅是敌国奸细之子的身份,只道:“臣想不明白,贺兰明月只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皇上为何要下圣旨将她赐给太子?这于太子和太子妃的脸面都不好看。” 皇上冷笑道:“原来爱卿也会顾及太子和太子妃,朕还当爱卿只记得自己是哥哥,却忘了还是父亲,是朕的肱骨大臣了呢。” 李首辅慌忙跪下:“臣不敢,臣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绝不敢有二心。” “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只是有许多事身不由已,朕何尝不是身不由已。”皇上皱起眉头,怆然叹息,“你以为朕愿意赐这个婚,若不是太后苦苦相逼,朕何至于此。” “太后?”李首辅惊愕,“她老人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上目光精锐,落在李首辅脸上,若有深意道:“你说呢?” “难道她想引起君臣不和?” 皇上笑道:“李爱卿这不是想得很明白嘛。” 李首辅不解:“即使太后想这样做,她有什么理由逼皇上下旨给一个私生女赐婚?” “太后说,一年前她去霞隐寺烧香祈福,上山时不小心被毒蛇所咬,是贺兰明月救的她。” “……” “贺兰明月不图回报,当时并没有留下姓名,直到一个月前太后去安宁寺重遇贺兰明月,追问之下才知道她的身份。” “……” “太后想报答贺兰明月的救命之恩,苦苦劝朕下旨赐婚,给贺兰明月一个体面。” 李首辅压根不信,皱着眉头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皇上冷笑:“巧不巧爱卿说了不算,朕说了也不算,太后说了才算。” 李首辅脸色黑了下去,他并不完全相信皇上的话,但也信了五六分。 太后有心挑拨,皇上未必没有。 自古君心难测。 皇上阴鸷狠辣,把权利看得极重,太后和皇后屡屡煽动朝臣废储,不管皇上是否真心支持太子,两个女人干政,已挑战了皇上的权威,弄得皇上颜面全无。 他想要反击,一来顾及孝道,不好公然和太后撕破脸,二来太后垂帘听政多年,朝中有一半大臣听命于太后,他还赌不起撕破脸的后果。 他凝眉沉思好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皇上忽然又道,“如今朝中众臣接连弹劾太子,你身为首辅当担起重任,朕不希望在这紧要关头,你始终保持缄默,这不符合你首辅的身份。” 第64章 迎娶侧妃 李首辅闻言陡然一惊。 皇上这是在警告他,若再做墙头草,他就要想办法动他了。 后脊梁冒出一股寒气,他连忙磕了个头:“皇上的话臣明白了。” 回到府里,大夫人刚刚从太子府回来,见李清月因为以正妃的规格迎娶贺兰明月入府气得吐血,大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准备入宫觐见皇后。 哪怕皇后无心帮李清月,但同是李家姑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皇后身为国母,皇上更是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哪怕入宫不能改变什么,至少可以给皇后添堵,好叫她尝尝和妹妹一样被打脸的滋味。 还没出门,撞见李首辅。 李首辅听说她要入宫,立刻将她训斥一顿,不许她去,气得大夫人口不择言。 “女儿不明白,父亲为何这般看重她这个假妹妹,连自个亲生女儿也不顾了!” 李首辅不说话,大夫人更气。 这些天她痛断了心肠,儿子成了废人,最疼爱的小妹也整日吐血,眼看快被气死,她再也镇定不了,忍不住尖声道:“难道父亲对皇后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所以才这般偏……” “啪!” 李首辅顿时大怒,扬手给了她一记大耳光,打得大夫人脸一歪,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盯着李首辅:“父亲,你竟然打我?” 李首辅心中有些后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便镇定,怒斥道:“亏你还是李家大小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你是嫌你父亲的命太长了,还是嫌你自个的命太长了?” 大夫人自知失言,捂住脸,垂下头,委屈地不说话了。 李首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痛心疾首道:“清雅,你是长姐,当拿出长姐的身份教导几个妹妹,而不是跟她们一起无事先自乱了阵脚,你得空劝劝清月,叫她好好养病,没人能取代她太子妃的位置。” “难道父亲答应支持太子了?” 李首辅沉默不语,疲倦地闭上眼,点了一下头。 大夫人高兴起来,只觉得这一巴掌没有白挨。 只要父亲同意支持太子,朝中弹劾太子的声音就会渐渐被压下,那样小妹也不用整日担忧。 她这一辈子,除了三个儿子,就是小妹最重要。 想到李景,她的心又痛碎了,虽然小妹帮她请了莫神医过来,残废的腿可以恢复,废掉的命根子却不能再生。 她不顾心伤和车马劳顿,又赶去太子府,李清月听说父亲答应全力支持太子,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只要父亲坚定地站在太子身后,她的位置就能屹立不倒,等太子继承大统,她就是皇后。 至于贺兰明月,再美也有限度,顶多和叶璇玑差不多,她总有法子对付她。 第二日,便是太子迎娶侧妃之日。 李清月本想借病不参加迎新人之礼,王嬷嬷从旁劝说。 “娘娘若不去,反让那贱人得了威风,以为娘娘怕了她,依奴婢之见,越是这种时候,娘娘越要拿出正妃的身份弹压她,省得她不知道,后院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女主人只有娘娘,不是她。” 李清月听她说得有道理,犹豫了。 王嬷嬷又道:“再者,娘娘不出席,恐怕有那起子小人在背后嚼舌根,说娘娘善妒不能容新人进门,故意给新人没脸,于情于理,娘娘都该去。” 一席话说的李清月改变了主意。 自打出了碧云和王仁的事,王嬷嬷害怕李清月待她不如从前,再也不肯听她的话。 她小心翼翼说出想法,不想李清月听了进去,她自是得意。 正院内,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来了许多王公贵族,朝中重臣贺新人入府。 李清月瞧着,只觉得刺眼刺心。 苏良媛生怕自己落了下风,特意盛妆打扮一番。 望着眼前盛况,更是嫉妒的要发狂,轻轻一哂道:“不过是将军义妹而已,又不正经世家贵女,用得着这么大排场。” 李清月听了,于刺眼刺心外又添刺耳。 她阴沉着脸色没说话,苏良媛唯恐天下不乱般看向叶璇玑,语气嘲讽,“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看来叶承徽你很快就要失宠了。” 叶璇玑懒得搭理她,故作没听见。 张良媛忙着府里事务不得闲,夏晏如不方便过来,叶璇玑扭头和旁边聂奉仪说话。 苏良媛讨了个没趣,讪讪道:“有人啊,就是喜欢装聋。” 白良媛心里酸涩无比,叹道:“不装聋又能如何,这可是皇上赐婚。” 比起叶璇玑,新入府的侧妃威胁更大。 赵燕燕被废,她本来很有希望晋升为良娣,不想突然冒出个侧妃,即使她能做良娣,也被这个侧妃强压一头。 叶璇玑再受宠,不过是个小小承徽。 王承徽素来不太喜欢多嘴,也不禁附和道:“是啊,皇上赐婚,多大的荣耀,咱们姐妹可没有这样的福份,也就娘娘和新入府的这位贺兰侧妃有这样的福份。” 话飘到李清月耳朵里,李清月更觉刺耳无比,又不好当众反驳。 说话间,新人来了。 聂奉仪朝叶璇玑努努嘴,叶璇玑朝着贺兰明月的方向看来,只觉得天上的阳光忽然暗淡下来。 贺兰明月头上盖着喜帕,穿着一袭水红色长裙,款款走来,莲步姗姗,如瑶池仙水里开放的红莲,娉婷袅娜,仪态万千。 没看到脸,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 苏良媛不由撇了一下嘴,小声嘟囔道:“打扮的倒是人五人六,说不定名不副实,是个丑八怪。” 忽然一阵大风刮来,吹动喜帕随风飞舞,竟将喜帕吹走了。 贺兰明月一惊,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捞,却没捞着。 第65章 惊为天人的美 喜帕飞呀飞,正好落到叶璇玑肩膀上。 叶璇玑却根本没意识到,不仅她,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紧紧落在贺兰明月的脸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 这世间所有美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倘若四大美人真有形容的那么美,能长成贺兰明月这般容貌,方不辜负盛名。 叶璇玑久久才从惊艳回过神,平生第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她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已经够漂亮了,算是美人中的美人,在见到贺兰明月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 这世上还有另一种令人向往,却无法企及的美。 飘然绝世,貌若天仙。 她的美几乎断绝了她们这些凡间美人的后路,所有人只能沦为陪衬。 李清月,苏良媛人等脸色一寸寸发白。 苏良媛甚至感觉自己打扮的雍容华贵成了庸俗的大笑话,慌乱地和白良媛对视一眼,直觉从此后再也不可能盼来太子宠幸。 手下意识地摸摸小腹,还好,她肚子已经有孩子了,这点至少比别的女人强。 她勉强找到一丝平衡,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狠狠拧向手中帕子,恨不能将帕子撕得粉碎。 就在这时,贺兰明月忽然开口说话了:“这位姐姐,我的喜帕……” 她声音柔软如一汪春水,清脆于出谷黄莺,好听到让人嫉妒。 几乎所有人再一次被惊艳到,一个个仿佛遭遇重击,自惭形秽,脸上露出几分灰败。 叶璇玑早就听过她的声音,不像旁人初听那般震撼,她反应过来肩上多了一物,忙取下走到她面前,眼角余光不自觉看向太子。 太子眸光落在贺兰明月脸上,一动不动。 叶璇玑以为早已做好心理建设,不会再在乎太子到底是爱她这个人还是她的身体。 她对太子只有利用,不会付出真心。 这一刻,还是被伤到了。 原来,心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她正要将喜帕交给贺兰明月,太子突然伸出了手:“本宫来吧!” 他很自然地从叶璇玑手里接过喜帕,眸光深情的为贺兰明月盖上,贺兰明月害羞地垂下头。 李清月瞧着郎情妾意的模样,气得差点撑不住,当场吐血。 苏良媛气得肚子隐隐有些疼。 新人行完礼数,入了洞房。 天色已晚,叶璇玑抬头望着悬挂窗下的琉璃风铃发呆。 这世上没有谁不可以被取代,或许,她只是太子身边的匆匆过客,就像姐姐那般,很快就被太子抛到脑后。 她绝不能像姐姐那般活得悲惨。 等杀了所有仇人,给姜儿找个好人嫁了,她就离开这座困了姐姐一生的坟墓,和阿轻一起带着元宝在外面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有一天,阿轻成了亲,元宝也成了亲,她任务就完成了,独自一人游览天下也不错。 只是人生漫漫,到底有些孤寂。 她心中怅然所失,正胡思乱想时,无忧阁派了人过来。 无忧阁是侧妃贺兰明月的住处,她派来的正是在街上救下的女孩,女孩大约十二三岁年纪,圆圆脸儿,弯弯的眼睛,容貌清秀喜人,收拾过后更与叶小草生得相似。 叶璇玑瞧了生出几分喜欢。 “奴婢是无忧阁的丫头承欢,给叶承徽请安。” 她恭恭敬敬地行礼,又道,“我家侧妃说今日喜帕落在承徽肩上,实在是缘分,特意吩咐奴婢送些糕点果子过来,还望承徽不要嫌弃。” 叶璇玑不知道贺兰明月到底什么意思,是示好,还是示威? 望着与叶小草相似的面容,她生不起气来,笑道:“你家侧妃真是有心了,回去替我谢谢她。” 说完,她看了姜儿一眼,姜儿接过承欢手里的食篮。 承欢正要告退,叶璇玑好奇地问道:“你本名就叫承欢吗?” 承欢见叶璇玑面带笑容,平易近人,不由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如实道:“是侧妃赐的名字,奴婢本来的名字记不清了。” 叶璇玑忽然想起小怜,难道又是一个幼年走失的?她忍不住想追问,想想算了。 谁知道贺兰明月会不会多心。 …… 月上半空,透过绿纱窗落到案几上,无忧阁的丝竹管弦之声随着夜风隐隐传到耳边,丝丝袅袅不绝。 叶璇玑毫无睡意,坐下窗下只管发呆,姜儿提着食篮低低叹了一口气,将食篮提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打了水进来伺候叶璇玑梳洗。 “承徽,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姜儿在没见过贺兰明月之前还对自家主子信心满满,见到贺兰明月之后,她不由为叶璇玑的前途担心起来。 贺兰明月是赵燕燕的妹妹,她若一心一意要针对承徽,恐怕以后的路不好走。 不过,贺兰明月当街训斥李景,救下丫头承欢,想来是个善良之人,应该与赵燕燕那样狠毒跋扈的女人不是一路人。 谁知道呢? 但愿贺兰明月是个好人。 叶璇玑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空空的。 秋瓷见她无动于衷,以为她太过失意,忙劝道:“承徽不必担心,你打小养在殿下身边,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待你的情分不同旁人,任是谁也取代不了。” 叶璇玑这才回过神,抬起头看向她:“姑姑,这世上真有不可取代的人吗?” 秋瓷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都说当年太子如何如何爱叶瑶娘,结果呢? 叶璇玑轻轻苦笑了一声:“其实姑姑比谁明白,这世上没有谁取代不了谁,取代不了,只是因为那个能取代的人还没出现。” 秋瓷深知说再多都是徒劳。 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像贺兰明月这样百年难遇的大美人。 她的美,不仅能征服男人,还能征服女人,让女人无端地生出自卑之心。 她叹道:“红颜弹指老,再美的美人终究有老去的一天,能留住男人的心绝不仅仅靠美貌,承徽千万不要灰心。” 叶璇玑笑了笑:“我没有灰心,只是今日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美人,有感而发而已,若我是个男人,也一定会被她折服。” 她不能既要,想要,还要,全都要…… 人生在世,没有十全十美。 她只要不忘初心就好。 成功说服自己,她酸涩的心情好了许多,梳洗过后,看了一会儿书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贺兰明月要去给李清月敬茶请安,她过来时,众人都到了。 后院美人很多,从太子的女人到丫头,个个都是美人,当中以叶璇玑最美,如今连同叶璇玑加起来,都不及上贺兰明月十分之一美。 她的脸,她的声音就像是上天恩赐,得天独厚,无人可以与之媲美。 大家好像商量好了似的,息了争奇斗艳之心,打扮的都很素净。 仿佛头上多戴一朵花,衣服颜色略微鲜艳一些,在贺兰明月面前都会被衬成庸脂俗粉,鱼目珠子。 很快,贺兰明月过来了。 在她进屋的一瞬间,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她脸上。 第66章 请安 昨儿不过是惊鸿一瞥,已叫人惊艳的久久不能释怀,今儿这般近距离看着,越看越觉得她美得不似凡间女子,倒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一个个心里涌起强烈酸意,只觉得自己被比成了脚底泥烂。 李清月不由转头瞄了叶璇玑一眼。 在众者,也只有叶璇玑可以与之争锋一二,但也还是远远比不过。 叶璇玑经过一夜自己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心情已平定许多,只要贺兰明月不与自己作对,她便与她井水不犯河水。 “妾身贺兰明月给娘娘请安。” 贺兰明月早就习惯旁人看她的目光,她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淡定自若走到李清月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跪拜大礼。 李清月愣了愣。 她以为贺兰明月和赵燕燕是姐妹,性子一脉相承。 想当初赵燕燕来给她请安敬茶时,可是摆足了谱的,说膝盖疼跪不得,不想贺兰明月行事却大不相同。 她勉强做出一副端庄模样,脸上维持着雍容得体的笑容,微微颔首道:“妹妹不必拘礼,快起来说话。” 贺兰明月并不敢坐,从婆子手里接过茶,恭敬将茶奉到李清月面前。 李清月本想捏她的错处,好给她一个下马威,不想贺兰明月礼数做得滴水不漏,她差点崩不住变脸。 呵呵冷笑两声道:“瞧妹妹的作派,不像是赵将军的义妹,倒像是赵将军嫡嫡亲的妹子,不仅容色过人,还有大家贵女之风。” 她放眼四处瞧了一圈,冷笑更甚,“满屋珠翠都被妹妹比了下去。” 李清月的话竟是嘲讽,也不接茶。 贺兰明月脸色毫无改变,端着茶恭敬道:“娘娘谬赞,妾身不过蒲柳之姿,怎敢和诸位姐姐比。” 白良媛不忿道:“贺兰侧妃若是蒲柳之姿,咱们这些人岂不成了脚底泥。” 贺兰明月微微一笑,露出颊边浅浅梨窝,不紧不慢道:“姐姐何必妄自菲薄,这世上的美有千万种,就好比花,万紫千红,很难说出哪一朵最美,姐姐说自己是脚底泥,妹妹可从未见过像姐姐这样桂馥兰馨,白里透红的泥。” 她的语气极其真诚,不像是奉承,听得白良媛竟高兴起来。 天仙夸她桂馥兰馨,白里透红,那她必然也是美的。 她再想发作,却是说不出一个字了。 其余想挑衅的也纷纷闭上嘴巴。 李清月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这个贺兰明月比赵燕燕厉害多了,不仅生得绝美,还很有手段,几句话就将白良媛堵得哑口无言,还暗自偷笑。 赵燕燕那样空有美貌的蠢货尚且威胁到她太子妃的地位,更何况贺兰明月这样既美又有手段的女人。 一种哪怕面对赵燕燕也没有的威胁感袭上心头,叫她坐立难安。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心神,开口道:“想不到贺兰妹妹倒生了一张巧嘴,抹了蜜似的,有妹妹这样会说话的服侍在殿下身侧,我也可安心了。” 她沉了沉眉头,摆出几分严肃姿态,“我只有一句话告诉你,入府后,你就是殿下的人,凡事当以殿下为重,尽心竭力服侍好殿下,为殿下绵延子嗣,与院中各位姐妹要和睦相处,同心同德。” “是。” 李清月这才接过茶,也不喝,转头看了一眼王嬷嬷。 王嬷嬷吩咐下人端来赐赏,是一对成色上好的青玉手镯。 李清月看了一眼手镯,若有所思道:“这镯子原有两对,都是我的陪嫁之物,一对在你姐姐入府时,赏赐给了你姐姐,你姐姐是个心高气傲的,不大将旁人送的东西放在眼里,望你不要像你姐姐那般目高于顶,知礼守礼才好。” 最后,她拿出太子妃的款警告几句,想看看贺兰明月是不是还能沉得住气。 贺兰明月不卑不亢道:“娘娘的教诲妾身谨记在心,不敢违背。” 李清月实在挑不出她的错,再多瞧一眼都觉得刺心,揉揉眉心疲倦道:“各位妹妹都累了,先散了吧。” 众人各怀心思散去,李清月又吩咐桃枝叫住叶璇玑,不待李清月开口,叶璇玑已知道她想说什么。 李清月斜斜倚在椅背上,转头看向叶璇玑,目光中透出幽寒:“璇玑,你以为贺兰明月如何?” 她的语气里隐有忧虑,怨尤,嫉恨…… 种种情绪交织,又生生将叶璇玑更看顺眼了一些。 叶璇玑笑了笑道:“妾身瞧她的行事作派与赵燕燕大不相同,说话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应该是个简单好相处的。” 李清月气得捶椅子扶手:“我当你是个聪明人,岂料你竟是个糊涂的,轻易就被她的外表蒙骗过去,她若真是个简单好相处的,怎可能能令皇上下旨赐婚。” 叶璇玑疑惑道:“难道皇上赐婚不是因为赵将军?” 李清月冷笑道:“当年赵燕燕入府时,赵毅已是抚远大将,怎不见皇上下旨赐婚?赵燕燕可是赵毅的亲妹妹,贺兰明月只是义妹,可见,当中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 “对,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李清月深深凝起眉头,陷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又道,“殿下应该知道,等他去你屋里,你借机问问。” 这件事弄不明白,她连觉都睡不着。 她问过大姐,大姐也不知道。 大姐猜测皇上有意提拔赵家制衡李家,看似合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难道是太子之前见过贺兰明月,被她的美貌所迷,特意求皇上赐婚? 还是贺兰明月的亲生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他求到了皇上跟前? 她越想越难以心安。 叶璇玑见她如临大敌模样,故作失意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新得了天仙般的美人,不知哪一天才会去妾身那里。” “你也不必灰心,殿下心里总是有你的,毕竟你打小在太子府长大,他待你与旁人不同。” 话虽这样说,李清月心里根本没底。 在见到贺兰明月真容的那一刻,她被狠狠打击到,一下子失去了信心。 今日本想拿出太子妃的款立威,却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半点使不上劲。 叶璇玑苦笑道:“但愿如娘娘所言,不过,妾身实在不敢抱什么希望。”她的眼神微微黯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李清月见她也被打击得好像没了信心的样子,顿时气急败坏。 “你这丫头怎么也这般自暴自弃起来,她不过入府一天,你就这么着,若殿下连宠她多日,你又当如何?” 第67章 趁机扒你一层皮 叶璇玑迷茫而无奈道:“除了等,妾身能如何?” 李清月不以为然道:“就算是等,机会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在贺兰明月没入府之前,你独得殿下恩宠,引起后院多少嫉恨,若因为她入府你就一蹶不振,往日那些嫉恨你的人会趁机扒你一层皮。” “……” “再者,赵燕燕没死,她还有机会还俗回来,等她回来,你又得被扒一层皮。” 叶璇玑心中冷笑。 贺兰明月这才刚入府,什么事都还没做呢,李清月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利用自己对付她,可见贺兰明月的美貌和侧妃身份给李清月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根本不用自己出手,李清月已方寸大乱。 她假意害怕道:“求娘娘庇佑。” “你放心,你是我李家人,只要你肯听我的话,我必定会拼尽全力护着你,当务之急,你得先怀上孩子才能站稳脚跟。” 叶璇玑为难道:“妾身也想怀上孩子,可怀孩子不是妾身一个人能办到的。” “上次给你方子可用了?” “用了,但是哪有这么快。” 李清月想想也是,点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方子,用之肌肤润滑生香,比之前更加光彩照人,之前给苏良媛用过,她凭借此方重获恩宠,你也可以试试。” 叶璇玑以为不过是息肌丸之类的方子,假意答应收下,方子却没有麝香,怪道苏良媛没有流产,看来李清月给她方子时,确实想让她分宠。 叶璇玑并没有用此方,即使她用,也等不来太子。 一连半个月,太子都宿在无忧阁,贺兰明月享尽独宠,却不见丝毫任性嚣张。 平常遇到姐妹们,都是和和气气的。 别人用话酸她,她不恼,也不惯着,随便两句话就能将人堵的哑口无言。 她出手大方,待人和善,刚入府每个院子都送了礼物,除了按规矩给李清月的礼厚,其余人,她并不看重谁,也不轻看谁,个个都有。 太子本想将张良媛的管事之权交由贺兰明月,贺兰明月委婉推辞了,她待小郡主尤为的好,待夏晏如也很好,这不得不令张良媛对她另眼相看。 原先嫉妒她的白良媛,王承徽人等,竟反过来为她说话,说她与赵燕燕虽是姐妹,性格却截然相反。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走到哪里照亮哪里,连人内心深处藏着的黑暗都被她的笑容和软声细语驱散了。 这让李清月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一夜之间府里的风向就变了,个个都夸贺兰侧妃好,她这个正妃反成了摆设。 叶璇玑看不透贺兰明月,既然暂时无法看透,不如放下。 她的仇人是李清月,不是贺兰明月。 双月争锋,她乐见其成。 人生病的时候通常会变得格外敏感。 清月本就是个心胸狭隘,好胜心极强之人,见贺兰明月不仅生得极美,还如此得人心,必定寝食难安,急于对付贺兰明月。 一个人太急于求成,容易犯下大错。 至于赵燕燕,很有可能因为贺兰明月重获自由,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徒劳。 如果阿轻和揽星能在四明山成功找到赵毅贩卖私盐所得的巨额财富,并成功夺取,赵毅必会抛下一切赶往四明山。 到时,她就有机会杀了赵燕燕。 现在,她能做的唯有一个等。 等李清月犯错,等赵燕燕失去赵毅的保护。 等待的日子过得分外的慢,熬着熬着也就习惯了,一开始太子不来,叶璇玑心里还会有些许失落,如今的心境却是平静无波。 管他爱谁谁,她自己要爱自己才好。 闲暇时,她便看看书,和秋瓷,姜儿一起做做绣活,去夏晏如处陪她说说话,再陪小郡主玩耍。 日子虽慢,倒也充实。 转眼到了十二月,新年将近,太子府透出喜庆的气氛,一应布置都由张良妨媛主持。 遇到重要的事,张良媛会向李清月请示。 这一天,宫里发下过年赏赐。 叶璇玑正好在张良媛处逗小郡主玩,两个玩了好一会儿,小郡主犯困,她便将小郡主抱到她亲自打造着小床上哄她睡着了。 张良媛打趣笑道:“自打妹妹打了这张小床,娇娇再也不闹觉了,沾小床就睡着,可真是奇了。“ 叶璇玑笑道:“那说明我手艺还不错,孩子睡眠香,才能长得好。” “是啊。”张良媛眸光落到叶璇玑腹上,“我只盼着妹妹能怀个孩子,等生下来也好和娇娇做个伴。” 叶璇玑脸色微微泛红,揉搓着手里帕子:“有些事不是我能强求的,随缘吧!” 张良媛低低叹息道:“妹妹说的也是,像我们这样的人,有许多事都做不了主,雷霆雨露皆是恩典,殿下专宠一人,我等也无话可说,别说殿下,若我是个男人,恐怕也会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贺兰侧妃。” 叶璇玑笑道:“姐姐说这样的话,也不会羞得慌。” 张良媛笑道:“我只在你和夏妹妹面前这样,旁人面前我还是很收敛的。” 随着接触时间的增多,叶璇玑发现张良媛其实是个活泼的性子,只是她外祖家遭遇灭门,从此改了性子,但在亲近的人面前,难免会流露出活泼一面。 她忽然“哎呀”一声,拍了拍脑袋道,“我差点忘了,今儿宫里送来赏赐,我得马上去一趟永福阁,请示娘娘赏赐分发事宜,妹妹你在这里略坐坐,或去陪陪夏妹妹也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叶璇玑察觉到窗下有人走过,她瞄了一眼便知道是谁过来了,忙道:“我刚从娘娘那儿过来,娘娘精神不大好,我瞧她疲倦得很,姐姐明儿再去也不迟。” 张良媛道:“娘娘又怎么了?” “昨儿夜里又吐了一回血。” “啊?怎么总是吐血,到底是个什么病?” 叶璇玑往前凑了一凑,对着张良媛耳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娘娘小产后失于调养,不仅时常吐血,如今又添了下红之症。” 张良媛听了,更加惊愕:“依你这话,这血不可要流干了?” 叶璇玑正要说话,忽闻屋外传来一声清咳。 第68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叶璇玑早就知道是太子过来了,张良媛才听出是太子的声音忙掩口不提。 二人起身迎接,双双行礼:“妾身给太子请安。” 太子眸光不由自主落到叶璇玑身上,这些日子没见她,不仅没清减憔悴,反而更添娇媚,小脸赛比桃花,风姿绰约,怎么瞧都不像一个失意人。 心莫名被刺痛,太子脸色变得有几分难看,对着叶璇玑道:“本宫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你倒出落的越发飘逸了。” 他的语气有些不阴不阳。 叶璇玑以为太子一颗心全系在贺兰明月身上,哪还容得下别人半分。 她压根没察觉到太子语气里的不爽,莞尔轻笑道:“殿下这是在打趣妾身么?妾身还不是和从一样,倒是殿下,越来越龙马精神了。” 太子听她话里好像冒着一股子酸气,脸色稍霁,带了一分笑意:“怎么,本宫这一阵子冷落你,你不高兴了?” “哪能呢?贺兰侧妃那样又美又善良的人,别说殿下,连妾身都很喜欢她呢。” 太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你喜欢她?” ”当然,天仙般的人物,任谁不喜欢?” 太子简直要气笑了,又看向张良媛道:“你呢?” 张良媛以为太子爱惨了贺兰明月,忙附和道:“妾身也很喜欢贺兰侧妃,她不仅待妾身好,待娇娇也很好。” “呵呵……”太子轻笑两声,“明月还真是深得人心呐。” 叶璇玑这才察觉到太子的语气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又说不出来。 又听太子道,“既如此,年赏的事你就不必去问太子妃了,她身子不好,让她少操些心,今后你有事就和明月商量吧。” “是。” 太子刚刚听叶璇玑说李清月又添下红之症,本意不想李清月于病中操劳,好让她多活一些日子,谁知李清月得到消息后,完全曲解了太子的意思。 她气得砸碎手里的茶杯,怒骂:“贱人,这个贱人,这就要取代我了么?” 王嬷嬷忙劝道:“我的好娘娘,莫神医千叮咛万嘱咐,您千万要少生气,太子爷这样做也是为了娘娘着想,怕娘娘操劳伤身。” “他为我好,为我好?哈哈哈……” 李清月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流下泪,“嬷嬷,你说的话你自己相信么?” 王嬷嬷红了眼睛:“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殿下总会回心转意宠幸叶璇玑,等她生下孩子,娘娘终身……” “不中用,她不中用!”李清月咬牙切齿打断:“这么多天,太子独宠贺兰明月一人,连关雎楼的院门都没踏过,当初我还以为叶璇玑有多少厉害呢,没想到,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 “娘娘,殿下只是一时图新鲜,娘娘且耐心……” 李清月再一次打断王嬷嬷的话:“我还没死呢,贺兰明月就想着要做太子府真正的女主人,不能够!呕……” 她喷出一大口血,吓得王嬷嬷黄了脸色,连忙吩咐人去请莫神医。 李清月突然又病重,叶璇玑早就拿捏准她多疑要强刻毒的性子,才会在太子过来时,故意说出那番话。 太子固然好心,偏偏李清月不仅不领情,还以为太子有意让贺兰明月取代她这个太子妃。 大夫人过来本想劝李清月,没想到被李清月几句话一说,自己也动了气。 贺兰明月不过是个野种,一个野种妄图夺权,谁给她的胆子! 她与李清月商量好半天才离开。 这晚,下了冬天里的第一场大雪。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晚,往年冬月便开始下雪。 起初盐粒子一般,越下越急越密,好似打翻了面粉袋,没过多久,屋宇铺上一层轻白。 叶璇玑知道花良媛和夏晏如都怕冷,生怕雪来得太急,二人准备不足,忙命姜儿和小怜分别将银炭送到两处。 她坐在窗前,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发呆,恍惚看到她和姐姐两个在院子里堆雪人,一边堆雪人,一边打闹欢笑。 堆好两个雪人,太子过来了。 她悄悄拿了太子脱下的斗笠蓑衣罩到雪人身上,太子瞧见,笑问道:“难道你这雪人也怕冷不成?” 那时,她什么都不懂,理所当然回答道:“雪人也是人,自然怕冷。” 太子看向另一个光秃秃的雪人:“那为什么另一个雪人没有斗笠蓑衣,你的心也忒偏了些。” 她嘻嘻笑道:“因为另一个雪人是姐夫呀,姐夫是男人不怕冷,姐姐是女子会怕冷。” “原来是我和瑶娘,那璇玑你呢,你在哪儿?” 姐姐笑道:“还没来得及堆呢,恰好殿下就过来了。” 太子笑道:“原来我来得不巧,这样吧,我来堆一个小璇玑。” “好耶!”她欢喜雀跃,“姐夫你一定要将我堆得很漂亮很漂亮。” 结果,太子堆了个丑八怪,她很不满意快哭了:“你为什么将我堆的这么丑?” “……呃。”太子上下将她打量,嫌弃道,“因为你本来长得就丑。” “呜哇……” 她崩溃大哭。 太子哄了她好久才哄好。 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牵起一缕温暖的笑。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太子和姐姐会一直一直都很好,直到叶儿得了天花,她才意识到男人的爱是会变的,而且说变就变,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不知道太子对贺兰明月的爱又能持续多久。 像贺兰明月这样的美人,太子应该会一直一直都很宠爱她吧。 好好的,她想这些做什么? 她喃喃沉吟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情月常圆。” “好好的,怎么吟起诗来。” 第69章 蛇祸 屋外,忽然响起太子清朗的笑声,一面说,一面掀帘子走了进来。 叶璇玑不想他会来,一时竟愣住了:“外面下这么大雪,殿下怎么过来了?” 太子笑道:“怎么,本宫过来你不高兴?” “妾身怎会不高兴呢。” 见他身上沾着一层雪,忙起身替他掸去身上雪,解下斗笠蓑衣,不禁又想起曾经堆雪人之时,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似忧似怨道,“这些日子,殿下一直待在无忧阁,妾身以为殿下不会再来了。” “傻丫头,本宫怎么可能不来。”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眉眼藏不住的笑,伸手刮了刮叶璇玑鼻尖,“本宫跟你说过,不管本宫身边有多少女人,你始终是最重要的。” 叶璇玑不相信地皱皱鼻子:“谁信你骗人的鬼话。” 她转身将斗笠蓑衣挂了起来,刚要转过身再和太子说话,被太子从后面一把抱住。 唇附到她耳边轻轻问道:“生气了?” 叶璇玑委屈地咬住唇,不说话。 太子笑道:“本宫就是喜欢你生气的样子,你生起气来也很好看。” 叶璇玑赌气道:“再好看也没有贺兰侧妃好看。” 太子笑容越深:“这倒是实话,你很有自知之明。” “殿下,你,你想气死妾身么?” 太子哈哈笑道:“之前是谁说天仙般的人物,任谁不喜欢,怎么,本宫说她好,你反倒不乐意了?” 叶璇玑见他拿她的话来堵她,气得转过身,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把,娇嗔道:“殿下你一来就欺负人。” 太子见她娇憨模样越发喜欢,握住她的小手笑道:“本宫就喜欢欺负小璇玑。” 两人打情骂俏一会儿,叶璇玑被闹得有些腻歪,见他始终笑得开心,不由问道:“今儿殿下怎这般高兴?” 太子脸上笑容微凝,转头看了一眼屋外大雪,若有所思道:“麦盖三床雪,来年枕着馒头睡,明年准是个丰年。” 瑞王已请动司妙莲出山,依司妙莲的身手,虎牙令已是囊中之物。 四明山也传来了消息,找到了赵毅偷藏的巨额财富。 他岂能不高兴。 虽然高兴得太早了些,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过来和叶璇玑分享他的快乐。 叶璇玑总觉得事情没有太子说的这么简单,哪年不下大雪,也没见他这样高兴过。 太子不说,她也不好问,跟着一起高兴道:“是啊,百姓们都是靠天吃饭的,瑞雪兆丰年,明年百姓们一定不会像今年这样艰难了。” 她本不想扫太子的兴,说到这里,忍不住道,“妾身听闻今年沧洲大旱死了很多人,朝廷派了李大人前往灾区赈灾,灾民们不仅一两银子没见着,原来的课税银子还翻倍了,灾民过得苦不堪言。” 太子闻言,脸上笑容瞬间僵住:“你听谁说的?” “妾身出府时,听到百姓们议论的。” 她不可能只听大街上几个百姓议论就完全相信,亲自查过,确实如此。 她还想着等拿到赵毅的钱,用一部分救济灾民。 只是她能想到的事,太子未必想不到。 钱拿不拿得到,还不一定呢。 太子身为储君,当担起国之重任,为百姓做实事。 太子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是听来的传闻,未必可信,沧洲大旱,父皇早已下诏,免去沧洲百姓钱粮,拨款十万用于赈济灾民,他李成风有多大的胆子,敢私吞赈灾钱粮,加收课税银子。” “殿下若不信,派人去沧洲走一趟便知真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若整日困囿于宫墙内,又如何得知天下事,万一此事是真,那万千灾民岂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她转头看向窗外,“瑞雪兆丰年,但眼下灾民没吃没喝,再遭遇大雪,日子艰难可想而知,还望殿下为百姓们做主。” 太子听她一席话,满脸意外,像是不认识一样盯着她:“璇玑,本宫倒不知道你竟有这样的见识和肝胆。” 叶璇玑读不懂他的脸色,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了,也不在乎再多说两句。 “妾身出身平民百姓,自然懂得平民百姓的苦,妾身离开叶家村时,虽然年纪还小,却始终记得一件事,当年叶家村遭了水灾,全村人都没饭吃,县里还派人来催缴各种苛捐杂税,有的税名老百姓连听都没听过,我们村里有位童生爷爷和县里派来的官差争辩,竟被官差活活打死。” “村民们害怕了,为了交税,多少人家卖儿卖女,我姐姐和我都差点被我祖母卖了,幸好我娘追了过来以死相逼,姐姐和我才得以保全。” 其实,她根本不记得了。 都是娘告诉她的,姐姐入了太子府,娘总是喜欢回忆过去的事,跟她说她和姐姐的小时候。 她这样说,就是为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太子。 太子凝眉沉吟道:“原来你和你姐姐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她从未跟本宫提起。” 他伸过手,捧住叶璇玑的小脸,眼底染上心疼之色,“苦吗?这些年,你过得苦吗?” 叶璇玑一时分辨不清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摇摇头苦笑道:“不苦,都已经过去了,如今有殿下护着妾身,妾身很幸福。” 他紧紧将她揽入怀中:“璇玑,你给本宫一些时间,本宫会让你一直幸福下去。” 叶璇玑心里酸楚难言。 她往往会因为他的承诺感动,又时刻要警醒自己不要轻易相信男人的承诺,时常会有一种割裂感。 大约,她天性记仇又凉薄,在任何时侯首先想的是报仇,然后就是保护好自己。 太子摸摸她的头:“你放心,本宫立刻派人去沧洲。” “殿下真是个好人。” 好人? 太子轻嗤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秋瓷端茶走了进来,见二人如此亲密,连忙悄然退了下去。 姜儿回来听说太子来了,脸上洋溢着几分喜气:“总算将殿下盼来了。” “是啊。”秋瓷望着半空中飞扬的大雪发怔,“殿下在这大雪天赶来,可见心里并没有忘了承徽。” 姜儿道:“只盼着我家承徽能早日有个孩子,那样终身就可靠了。” 秋瓷却不敢苟同,这会子有孕,岂不是替太子妃生的。 正要说话,忽见承欢脸色怆惶跑了过来:“秋瓷姑姑,姜儿姐姐,殿下在这里么?” 姜儿是个急性子,虽然素日与承欢相处的不错,但她这会子突然找来,她心里难免不快,气愤道:“怎么,只许殿下在无忧阁,不许他来瞧我家承徽?” 承欢快哭了:“不是这样的,姜儿姐姐。”她脸上露出极度惊恐的神色,“蛇,侧妃屋里有好多蛇。” 姜儿惊愕不已:“这种天哪来的蛇。”她忽然想到什么,更加生气,“这借口找的实在不高明。” “真的,姜儿姐姐,侧妃屋子里全是毒蛇,太可怕了,侧妃也吓坏了,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瞧。” 姜儿这才相信,慌忙禀报太子。 太子闻言脸变了颜色,立刻赶往无忧阁,贺兰明月听说太子过来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哭着奔向太子。 “殿下救命!” 第70章 挑拨 太子见贺兰明月只穿了一件单衣,吓得瑟瑟发抖,小脸惨白,赶紧解开披风披到她身上,将她紧紧包裹起来:“明月,别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贺兰明月惊恐万状,泪眼婆挲,纤纤玉指指向屋内:“蛇,妾身床上全是蛇,地下也全是蛇。” 她吓得几乎不能站立,太子干脆抱起她,怒道:“你们怎么是伺侯侧妃的,这大冬天哪来的蛇?” 小佩气愤道:“必是有人嫉妒我家侧妃得宠,故意放蛇想毒死侧妃。” 话音刚落,有两条头是三角型的毒蛇从屋内游了出来,贺兰明月大惊:“啊!蛇跑出来了,妾身害怕。” 太子连忙哄她:“别怕别怕,本宫在这里,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说完,立刻命人将所有毒蛇抓的抓,杀的杀,又命人彻查此事。 怕蛇没有铲除干净,贺兰明月留下会有危险,太子干脆将她带到兰亭。 整个后院,除了叶璇玑有幸在兰亭留过一夜,连太子妃都没留过。 贺兰明月是留在兰亭的第二个女人,一留就是好几天。 李清月差点气死,立刻吩咐人叫来叶璇玑:“殿下刚去你那里,就出了蛇祸之事,哪里有这么巧,依我看,蛇就是贺兰明月故意放的。” 叶璇玑心知李清月想挑拨她对付贺兰明月,并不接茬,只道:“这种天,蛇都冬眠了,她一个整日待在后院的女子,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蛇?” 毒蛇八成是李清月狗急跳墙,趁着太子不在无忧阁放的。 没想到贺兰明月躲过一劫,她可不要气急败坏了。 李清月眼里闪过心虚,清咳两声掩饰了情绪冷哼道:“难道你忘了,她还有个厉害的哥哥在外面呢,想弄什么样的毒蛇弄不到,她这是想独占太子,不给咱们留活路啊。” 叶璇玑故作义愤填膺道:“她已经享尽独宠,还要怎样呢,殿下好不容易才去妾身那里一回,她都不肯。” 李清月以为叶璇玑上钩了,再接再厉道:“谁说不是呢,我当初就说她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有她在,璇玑你想要得到殿下的宠爱就很难了。” 她一面说,一面不断打量叶璇玑脸色。 叶璇玑无奈叹息:“连娘娘都拿她没法,更何况妾身,妾身不求别的,只求能安稳活着便好。” 李清月以为自己成功激起叶璇玑斗志,没想到又说这些丧气话,她顿时来气。 “你想要安稳活着,别人未必给你机会,她可从你身边抢走殿下一次,就可以抢走第二次,没有殿下的宠爱,你又没有孩子,今后如何立足?” “妾身……” “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再过来见我!” “是。” 叶璇玑红着眼睛,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委屈屈地退下,转身时,脸色已冰冷如霜。 她找到桃枝,问了一些话,心中有了主意。 …… 启云阁 “你说什么,娘娘将那方子又给了叶璇玑?” “是。” “给就给了吧,如今殿下都被贺兰明月那个贱人霸占了,有叶璇玑和她斗上一斗也好。” “良媛,方子不是要紧事,是是……” “你吞吞吐吐到底想说什么?” ”是千雪兰,娘娘你千万不能再用千雪兰,否则,孩子不保。” 苏良媛心头一惊,手下意识的摸向腹部,不敢相信道:“不可能,我的孩子好的很。” “小心驶得万年船啊,良媛,奴婢刚刚不小心听到姜儿和秋瓷议论说,那方子很好,就是和天香坊的千雪兰相生相克,两者共用,或者两者使用间隔时间不长,都会大损女子身体,使人不孕,即使有孕孩子也保不住。” “什么?”苏良媛慌神了,“怎么会这样呢,娘娘为什么要害我?” 她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这么着急用千雪兰了。 她犹豫过,只是看见贺兰明月这般得宠,她实在顾不得了,想着等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公布自己有孕的消息,到时太子必定高兴地来瞧她,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再也舍不得丢开。 李清月之前给她的方子后来她让母亲拿出去找大夫瞧过,是养颜美容,令肌肤生香的好方子。 她想着添一味千雪兰也不会有什么妨碍,便大着胆子掺在一起用了,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想害她。 巧琴气愤道:“娘娘什么样的性子,难道良媛还不知道么?她必是见良媛前一阵子得宠,生怕良媛抢在她前头生下小皇孙。” 苏良媛紧紧攥住拳头,咬着牙道:“她自己不能再生孩子,还不让别人生孩子,她这是想让殿下绝后吗?” 巧琴摇摇头:“她不是不让别的女人生下孩子,而是要看那个女人是谁,难道良媛忘了当初叶瑶娘和叶璇玑姐妹两为何进府?” 苏良媛神色一滞:“你是说她只允许叶瑶娘和叶璇玑生下孩子,可叶瑶娘明明怀了孩子,她还不是任由赵燕燕毒杀……” 突然,她痛苦的皱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真肚子痛,她额头沁出汗珠,捂住肚子道,“我肚子好像不太舒服,你马上去禀报娘娘……不,你去禀报殿下,就说我母亲突发疾病,我得回府一趟。” 巧琴急道:“若殿下不在呢?” “那就叫找张良媛,如今府里是她主事。” 虽然她已经买通关太医帮她做假,但这会子她很不舒服,万一孩子要小产,绝不能再留在太子府叫人知道。 巧琴飞奔而去,跑到兰亭去找太子,太子并不在,她急得冲出院门时,不小心撞到刚从张良媛屋里回来的贺兰明月。 贺兰明月一个趄趔,差点没站稳,幸好被小佩和承欢扶住。 小佩向来不喜欢苏良媛,也不喜欢她屋里的人,见状怒道:“你是不是没长眼睛?” 巧琴满脸怆惶:“奴婢不是故意的,还望侧妃饶恕。” 小佩还要说什么,被贺兰明月拦住,贺兰明月蹙着眉头问道:“我瞧你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巧琴心虚地抹了一把冷汗,并不敢看贺兰明月,低眉垂眼道:“我家夫人突发疾病,良媛实在担心,命奴婢禀报殿下,求殿下许她家去瞧瞧夫人。” “原来是这样,殿下刚刚有急事出府了,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你去找娘娘吧。” “娘娘病中需要静养,奴婢不敢打搅,后院除了娘娘便是侧妃,还求侧妃行个方便,许我家良媛家去。” 巧琴实在着急。 去找张良媛又要浪费好些时间,万一苏良媛撑不住在府里小产,大家全都完了。 贺兰明月犹豫了一下道:“我虽是侧妃,却不管后院之事,如今府里是张姐姐主事,你不如去找她。” 第71章 贺兰明月的心思 巧琴气得不行,觉得是贺兰明月故意刁难不肯答应,她不敢辩驳,只能去找张良媛。 小佩看着她慌张的背影,心头浮起一丝疑云:“奴婢瞧她那着急忙慌的样子,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贺兰明月懒懒道:“管她呢,不与咱们相干。” 小佩并不赞同贺兰明月的话,直接道:“苏良媛可是太子妃的狗腿,太子妃恨毒了您,毒蛇十成十就是她放的,苏良媛说不定也有份,两个人狼狈为奸,一计不成,谁知再用什么毒计谋害侧妃,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 “哦,如何个先发制人法?” “那得先拿住她们的把柄才行,奴婢总觉得这个巧琴不太对劲,要不派人跟着她?” 贺兰明月神情恹恹地揉了一下眉心:“随你吧!只要不闹出什么事就好。” “侧妃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小佩一路跟出府外,直到临晚才回来,脸上带着几许兴奋的神色,急着回禀道:”侧妃,苏良媛小产了。” 贺兰明月吃了一惊:“我从未听说过她有孕,怎会突然小产?” 小佩嘴角翘起鄙夷的弧度,冷嗤道:“所以,这个孩子必定不是太子的,她出府探望母亲是假,去回春堂找女医是真。” 贺兰明更加惊讶:“混淆皇家血脉可是杀头大罪,甚至要被诛灭九族,她怎么敢,你别不是弄错了?” 小佩斩钉截铁道:“奴婢不可能弄错,虽然怕打草惊蛇不敢过分靠近,听不到她们的说话声,但主仆三人出了太子府便悄悄换了衣服,若真是要回府,换衣服作甚,到了回春堂,苏良媛已痛得不能走,是巧琴和秦嬷嬷将她扶进去的。” “……” “她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殿下的,出了问题大可以找太医医治,为何非要找借口出府,可见孩子绝不可能是殿下的。” 说到这里,她咬了一下牙齿,“这下可好了,终于叫咱们拿住了她的把柄,要不要马上禀报殿下?” 贺兰明月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她到底有没有用毒蛇害我尚未可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暂且就当不知道吧。” 小佩不满地撅起嘴:“侧妃总是这样心软,成全别人,委屈自己,别人却根本不领你的情,反过来还要害你。” 说完,脚一跺竟赌气走了。 贺兰明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承欢道:“承欢,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承欢茫然的摇摇头:“奴婢说不好,但奴婢知道侧妃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美丽的人,不管侧妃做什么决定,在奴婢心里都是对的。” 贺兰明月美丽绝伦的脸上浮起淡淡笑容,笑容里染着几许恹恹之色,叫人看不透她的真实想法。 她没有再说什么,随手拿起案几上一本游记正要翻阅,忽然走进来一个丫头,向她禀报道:“刚刚将军府派了孔嬷嬷过来,说将军有急事要离开京城一些日子,大姑娘那里还劳烦侧妃多加照顾,将军还送来了两包血燕和侧妃最爱的梨花酥。” 贺兰明月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大哥费心了,告诉孔嬷嬷,我必定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姐姐。” 待丫头离开后,贺兰明月想起什么,吩咐承欢道,“承欢,你送一包血燕和一包梨花酥去关雎楼给叶承徽。” “是。” 叶璇玑拿到贺兰明月送的东西,很是意外道:“侧妃这是单送给我一个人的,还是个个都有?” 承欢如实道:“单送给叶承徽一个人的。” 叶璇玑心头疑云顿起,却也不好再多问,只道:“多谢侧妃盛情。” 来而不往非礼也。 叶璇玑吩咐小怜拿了珍贵的雪蛤膏随承欢一起送到无忧阁。 二人离开后,叶璇玑望着桌上的燕窝和梨花酥发怔,姜儿心里也很疑惑:“好好的,侧妃突然送血燕和梨花酥过来作甚?” 叶璇玑皱紧眉头,慢慢沉吟道:“血燕,梨花糕?燕离?”她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姜儿,一字一字道,“她是不是想告诉我赵燕燕要离开归元庵了?” 姜儿奇怪道:“就算赵燕燕要离开,贺兰侧妃为何要告诉承徽,她可是赵燕燕的妹妹,她入府为侧妃,不就是为了救她姐姐早日离开归元庵吗?” 叶璇玑垂下头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想多了?” “未必是承徽想多了。”这时,秋瓷掀开软帘走了进来,“贺兰侧妃想说的恐怕不是赵燕燕要离开归元庵,而是赵毅要离开,赵毅曾有个小名就叫小燕,后来生下妹妹,便将这名字给了妹妹,也就是赵燕燕。” 叶璇玑更觉奇怪:“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奴婢打听到,贺兰明月曾经在赵府生活过一段日子,受尽了赵燕燕的欺辱,赵毅也不待见她,这么多年都不肯承认她这个妹妹,等赵燕燕出了事,赵毅才肯认她做义妹,贺兰明月心里未必没有恨。” 姜儿道:“所以,贺兰侧妃想借我家承徽的手除掉赵燕燕?” 秋瓷默默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贺兰侧妃想要对付的人正是承徽,她设下此局只待承徽出手,她的人或是赵毅的人便会出现将承徽捉个现形。” 叶璇玑陡然一凛。 不管贺兰明月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要杀了赵燕燕替姐姐报仇,本来她想要亲自动手,现在却不得不重新斟酌。 正想着,外面响起裴素心风风火火的声音:“叶璇玑呢?快叫她出来跟本宫下棋!” 不待叶璇玑出来迎接,裴素心已大步冲了进来,急吼吼道,“今儿你务必帮本宫破了此局,否则,你别想睡觉。” 叶璇玑知道她又被静远用棋局难住,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同她下棋,二人下到半夜都破不了局。 叶璇玑实在困得不行,裴素心却越下越精神,见她眼皮打架,急得扯住她的衣袖道:“专心陪本宫下棋,不许睡觉。” 叶璇玑求饶道:“公主你就饶了妾身吧,明儿再下也不迟。” “不行不行,明儿一早他就要走了。” 叶璇玑明知故问道:“哪个他?” 第72章 相遇 裴素心傲娇地仰起鼻孔:“偏不告诉你,你只管帮我破局就行。” “妾身实在不行了,要不公主你去找贺兰侧妃下吧?她棋艺更在妾身之上。” 裴素心很是不屑道:“本宫还不至于沦落到和一个满腹算计的人去下棋。”她转头吩咐宫女倒了一杯浓茶过来,亲自递到叶璇玑面前,“喝了就不困了。” 叶璇玑只得接过茶喝了两口,不解道:“公主一向待赵燕燕亲如姐妹,贺兰侧妃是赵燕燕的义妹,公主为何这般不待见她?” 裴素心冷哼道:“什么义妹,分明是……”她顿了顿,“罢了,不提她了,晦气!” “公主恐怕对贺兰侧妃有什么误会,自打她入府以来,处处与人为善,从不自恃侧妃身份欺压谁,完全不像公主说的满腹心计之人。” “你懂什么,凡事只会看表面,想当年就是她害死了阿蓝,还栽赃嫁祸给燕燕。” “阿蓝是谁?” 叶璇玑疑惑地问。 裴素心眼里闪过悲伤黯然之色,随即板起面孔道:“你今天怎这般啰嗦,阿蓝是谁与你何干!” 叶璇玑扁扁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逼出几滴泪,有些委屈道:“妾身不过是好奇多问一句,公主若不想说就算了,不过……”她突然话锋一转,“这位贺兰侧妃生得实在好看,声音也好听,天籁一般,天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裴素心气乎乎地瞪着她:“你是故意想气死本宫么?” 叶璇玑笑道:“妾身可不敢,妾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裴素心冷哼道:“什么实话实说,你分明就是故意想气走本宫,省得耽搁你睡觉,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破不了局谁都不许睡。” 叶璇玑知道她是个不讲理的,无奈摇头一叹,重新打起精神下棋,两个人酣战到天明胜负难分。 裴素心眼看着静远离开的时辰快到了,却始终破不了局,手中黑子掉落在棋盘上,她颓然地闭上双眼,喃喃沉吟道:“难道这就是天意吗?” 叶璇玑见她满面憔悴失意模样,张嘴正想劝慰两句,她忽然睁开双眼,“不,本宫只信自己,不信天意。” 她双目发红看向叶璇玑,“你马上随本宫走,咱们在路上继续下。” 叶璇玑眼眶熬得乌青,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想要拒绝,裴素心却根本不给她机会,连拖带拽直接将她带走。 二人上了马车继续下棋,一直下到安宁寺还是破不了局。 裴素心气得将棋盘掀了,棋子砸了,愤然离开。 叶璇玑见她离开,干脆在马车里睡起大觉,不知睡了多久,有人轻轻推了她肩膀一把。 叶璇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朦胧间看到一张雪白的面孔,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闭上双眼想要重新入睡,那人轻轻唤了她一声:“璇玑。” 叶璇玑猛然惊醒,揉揉双眼愕然地盯着来人,从喉咙里溢出一句:“殿下,你怎么来了?” 太子并没有回答的她的话,抱怨道:“你这丫头,一大早的怎么睡在马车里,若冻着可怎么好。” 说话间,他解下大氅罩到她身上,又问道,“是不是素心带你来的?” 叶璇玑点“嗯”了一声。 太子气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将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幸好遇见的是本宫,若是坏人怎么得了。” 叶璇玑朝太子笑了笑:“佛门重地,哪里会有坏人。”她上下打量太子一眼,见太子满脸疲惫落寞,柔声问道,“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神情微微一滞,声音有些含糊道:“本宫有事正好经过这里,你随本宫回府吧。” “可是公主让妾身在这里等她。” “你放心,本宫会命人去告诉她一声。” 他牵起叶璇玑的手,紧紧握在掌心,将她带上另一辆马车,上了马车他便疲惫地倒在叶璇玑身上,头枕着她的大腿,慢慢阖上双眼。 叶璇玑以为他睡着了,并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忽然睁开双眼看向她,眼里布满血丝,声音喑哑的不像话:“璇玑,本宫是不是很失败?” “殿下为何这样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笑了笑,笑容满是失落的疲倦:“也没什么事,就是丢了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很重要吗?” 太子“嗯”了一声。 叶璇玑伸手摸摸他的脸,轻声安慰道:“丢了东西还可以找回来,殿下不必如此忧心。” 太子没说话,将脸埋入她的掌心,他的脸有些烫,青青的胡渣扎的她微有些疼,她正要开口再劝他,他的声音哀凉地灌入耳朵:“有些东西丢了可以找回来,有些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声音突然颤抖,带着沉重的伤痛,仿佛此时,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只是一个受伤的小孩,“我母后,我大哥二哥,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从前我不明白上天为何如此残忍,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并非……” 他再次顿住,没有往下说。 叶璇玑感受到他的痛苦,心中无比难过,忍不住红了眼圈。 娘和姐姐,还有叶儿她们也回不来了。 她张嘴想说,又将话全都咽了回去,垂眸凝望着太子黯然憔悴的脸庞,声音柔软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妾身始终在殿下身边。” “还是我的璇玑最好。” 他将头更深地埋进她怀里睡去,叶璇玑看着他,心中疑惑重重。 原来并非? 他究竟想说什么? 前皇后和两位皇子的死难道不是因为天降雷电引起坤宁宫起火,而是人祸? 他不说,她不能也不敢问,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很快,他们就回到太子府,太子下马车时,好像什么都事没有发生过,神情平静无波。 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容不得他过于沉浸在悲伤之中。 一入府,他便丢开叶璇玑去了兰亭见贺兰明月,叶璇玑虽然早已习惯他对贺兰明月独有的宠爱,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发酸。 仿佛刚才和太子的相遇,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只是一场梦。 她去永福阁给李清月请安,李清月见她过来,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殿下和你一起回来,多好的机会,你怎么能让他去兰亭见贺兰明月?” 第73章 揭发 叶璇玑苦笑道:“腿长在殿下身上,他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妾身还能绑着他不成?” 李清月更气,阴阳怪气道:“听闻贺兰明月独独送了血燕和梨花酥给你,你们两个还真是亲如姐妹呢。” “妾身正觉得奇怪呢,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送血燕和梨花酥给妾身,妾身与她虽不交恶,关系也并没有多好,更不像娘娘所说亲如姐妹。” 她凝眉沉吟道,“血燕,梨花酥,燕梨?她不会想要告诉妾身,赵燕燕要离开归元庵了?” 李清月脸色顿变,恨得几乎要呕血,“咔嚓”的一声细响,刚养好不久的指甲在掌心折成两截。 她没有心思再和叶璇玑说话,随便几句将叶璇玑打发走,立刻吩咐王嬷嬷叫人去查赵燕燕到底有没有离开归元庵。 王嬷嬷回来斩钉截铁地说赵燕燕还在归元庵,只是守住归元庵的侍卫少了一半。 李清月疑惑不解,命桃枝请来大夫人商量,大夫人一语道破真相:“赵毅小名就叫小燕,所谓的燕离,很可能是赵毅,不是赵燕燕。” 李清月更加不解:“贺兰明月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叶璇玑?” 大夫人冷哼道:“看来这个贺兰明月不简单,她根本不是想要救赵燕燕,而是想杀她。” “她和赵燕燕是姐妹,为何要杀她?” “你别忘了,她和赵燕燕可是隔父的。” 李清月咬牙道:“赵燕燕不死,我心头之恨难消,赵毅不在京城正好,咱们可以了结了她!” 大夫人拍拍胸脯:“你放心,这件事我去办。” 李清月感激得眼圈发红:“还是大姐待我最好。” “傻丫头,你是我亲妹妹,我不待你好待谁好。” 大夫人见她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又劝了她好些话才离开。 这晚,赵燕燕偷偷跑出归元庵。 她早就受不了庵里清苦的日子,想逃,四周却有重兵把守,终于等到哥哥离京,还将侍卫撤走一半,她钻狗洞逃了出来。 就在她以为逃出生天时,突然从半空中飞出几个蒙面刺客,一剑贯心,她倒在了血泊之中。 贺兰明月得到消息时,凝望着手里一支铃兰花簪,眼神柔软又悲伤:“阿蓝,姐姐终于替你报仇了。” 叶璇玑早在贺兰明月之前就得到消息,心里的恨终于消减一些。 赵燕燕死了。 接下来就是李清月,大夫人,还有她那个抛妻弃女的渣爹。 李清月也很快得到消息,难得睡了一夜好觉,第二天醒来时,精神好了许多。 太子一早过来瞧她,见她气色不错,不由笑道:“本宫瞧你好了许多,看来很快就可痊愈了。” 脸上虽带着笑,眼里尽是冷意。 李清月大仇得报,原本就除了一块心病,见太子过来更是高兴,正要吩咐王嬷嬷去准备早膳,大家都过来请安了。 李清月脸上始终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直到贺兰明月进来,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贺兰明月借刀杀人,杀的还是她亲姐姐,可见此女心计之深沉,心肠之歹毒,再加上这样的容貌,更是可怕。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的目光牢牢锁定在贺兰明月脸上,她立刻如临大敌。 随后,叶璇玑和聂奉仪走了进来。 李清月再度看向太子,太子的目光不曾舍得从贺兰明月脸上移开过半分,这让她脸上的表情差点崩不住。 想当初,太子那么宠爱叶璇玑,现在说丢开就丢开。 若叶璇玑一直不得宠,她到哪里要孩子去。 太子旁若无人地向贺兰明月招招手,声音和煦:“明月,坐到本宫身边来。” 贺兰明月落落大方给他和李清月行了礼,然后在太子身侧第一张椅子坐下。 李清月见太子公然优待贺兰明月,几乎要灭过她的次序,心里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只阴森森盯了贺兰明月一眼。 大家依次落座,除了夏晏如和花良媛没来,只有昨儿下午刚刚回府的苏良媛还没到。 白良媛轻笑一声道:“往常都是苏姐姐来得最早,今儿怎么这会子还没到?” 王承徽道:“苏姐姐回家给母亲侍疾,这几日恐怕熬得辛苦,所以才迟了。” 叶璇玑静静看了贺兰明月一眼,没有说话。 她的人跟踪苏良媛时,发现贺兰明月身边的丫头小佩也在跟踪,可见贺兰明月早就知道苏良媛小产之事。 府里除了李清月,最讨厌贺兰明月的便是苏良媛,明里暗里给贺兰明月使过不少绊子,虽然都被贺兰明月轻松化解,但两个人已生嫌隙。 贺兰明月隐忍不发,是她根本没将苏良媛放在眼里,还是她和自己一样,早已知晓一切,想利用苏良媛告发李清月? 正想着,苏良媛走了进来,整个人一下子好似老了十岁,脂粉未施,脸色苍白,虚弱得好像随时都要倒下。 目光落在李清月身上,恨得沁出血光。 她不仅没了孩子,还因此伤了身体,从此后再也不能生育。 李清月断绝了她的后路,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她一起陪葬。 李清月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正想开口说话,苏良媛忽然扑通跪倒在太子面前:“殿下,妾身要告发娘娘,她嫉妒贺兰侧妃得宠,与李府大夫人勾结,从外面找来毒蛇,企图毒杀贺兰侧妃!” 此话一出,众人皆露出惊愕之色。 贺兰明月和叶璇玑却神色未动。 李清月大惊失色,伸手指向苏良媛:“贱人,你敢污蔑我!” 太子面露怒容,恼恨地盯了李清月一眼,看向苏良媛怒斥道:“苏良媛不要信口雌黄!” 苏良媛挺直脊背:“妾身还要告发娘娘谋害小郡主裴慕叶,当年是娘娘故意将消息散播出去,叫赵燕燕知道猫儿胡同有孩子得了天花,赵……” 叶璇玑心头漫起深深恨意,叶儿的死果然还是李清月在背后搞的鬼。 她一招借刀杀人,不仅杀了姐姐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还杀了叶儿。 李清月沉声喝断她的话:“贱人不得胡说!” 苏良媛冷呵呵地笑道:“娘娘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娘娘所作的恶行,妾身说的还不到十中之一呢。” 李清月惊悚不已:“你,你疯了?” “妾身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苏良媛看向太子,指天发誓,用力咬唇一字一字道,“妾身若有一个字的谎言,叫天打五雷轰,妾身全族皆不得善终!” 第74章 穷途末路 在座者有人还不相信苏良媛的话,听她以全族起誓,不由信了几分。 大家都很奇怪,苏良媛明明是太子妃的狗腿子,怎么突然反水了? 太子心中疑云重重,他只是让苏良媛劝她父亲弃暗投明,并没有让她彻底与李清月撕破脸,她为何突然发作,揭发李清月? 他刚要发话,李清月仿佛受了极大冤屈,红着两眼望着他:“殿下,你要为臣妾做主,臣妾身为太子妃,已是后院之主,没有理由谋害她人!而且臣妾从前那般疼爱叶儿,怎舍得害她?” 太子早已相信了苏良媛的话,别的不说,只说蛇祸,他派人查过,那两日李府有人去过南方,可见苏良媛并没有撒谎。 他只是想不明白,李清月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苏良媛决绝至此。 他满眼疑惑地打量着苏良媛,问道:“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一面之词,可有证据?” 苏良媛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平生所有的勇气,用力点头道:“有。” 她目光徐徐落到李清月脸上,见李清月唬得脸色发黄,像是被抽走脊梁瘫在椅子上,嘴角勾起快意的冷笑。 打蛇打七寸。 她清楚的知道,她刚刚所有的指控都不足以彻底将李清月扳倒,唯有一件事,太子绝不可能容忍。 她脸上冷笑愈甚,看得李清月浑身汗毛倒竖,她强装镇定,告诉自己不要自乱阵脚。 苏良媛知道的事情有限,顶多也就是谋害皇嗣,利用胭脂陷害叶璇玑之类的,她都没有亲自动手过。 至于蛇祸,贺兰明月好好的在这里坐着,就算苏良媛拿出铁证,太子顾及父亲也不敢拿她怎样。 想到这里,她挺直脊背,重新坐得端正。 苏良媛看向太子,又深吸一口气问道:“殿下可知道当年坤宁宫为何大火?” 太子浑身一震,面色沉重地盯着苏良媛,正要说话,李清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拍案而起,声音尖厉到几乎破音:“贱人休得胡说!” 苏良媛冷笑道:“娘娘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你这般着急,分明就是心里的鬼!” “你——” “够了!”太子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转头厌恶的盯了一眼李清月,“太子妃,你也下去!” 李清月哀求的看着他:“殿下,你不能……” 太子怒喝:“滚下去!”说着,补充一句,“永福阁任何人不得外出!” 李清月面如土色,起身时,脚下一软,栽倒在地,被人扶了出去。 她像是垂死挣扎的鱼儿一般,出去后慌忙叫住叶璇玑,将屋内所有下人都屏退,单留下王嬷嬷一人。 李清月强撑着坐住,叮嘱道:“你刚刚也听到苏良媛的话了,若太子相信了她的片面之词,咱们李家恐怕要大祸临头,你身为李家一份子,李家若有事,你和你父亲还有鸿哥儿全都逃不掉,幸好殿下没有迁怒于你,你马上回一趟李府,将苏良媛的话告诉我父亲,若父亲不在府里,就告诉我大姐!” “是。” 叶璇玑知道李清月这是走投无路,才找到她,她表面答应下来,压根不准备去李府,刚走出永福阁被魏长海拦了下来。 叶璇玑离开后,王嬷嬷道:“叶璇玑与咱们根本不是一条心,娘娘怎么能放心让她去找老爷?” 李清月颓然倒在椅子上,声音无力道:“殿下封了永福阁,我的人全都出不去,我还能有什么法子?” “苏良媛怎么可能知道先皇后的死因,娘娘从未跟她透露过,依奴婢之见,她刚刚那样说,恐怕有诈,目的就是想让娘娘自乱阵脚。” “不管是不是有诈,咱们都要防备着。” 王嬷嬷担忧道:“万一叶璇玑背叛娘娘,将娘娘说的话告诉太子爷,那……” 一语未了,桃枝急急走了进来:“娘娘,不好了,殿下命魏公公拦住了叶承徽,不许她离开太子府半步。” “什么?” 李清月眼前一黑,已然晕厥过去,人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 没有人知道苏良媛跟太子说了什么,太子只是杖杀了王嬷嬷,便解了永福阁的封禁,还命莫神医继续给李清月医治,而苏良媛反被禁足。 众人讶然。 以为苏良媛信誓旦旦的指控全是空口无凭,叶璇玑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天,桃枝过来说李清月要见她。 门被推开灌进一股凛冽的冷风,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原本亮堂的屋子瞬间变得晦暗不明。 她站在纱帐外,给李清月行了礼,桃枝走过来将纱帐撩起,叶璇玑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被惊的一跳。 李清月虽然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也没病到这种程度。 全身精血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干,脸色晦暗的没有半点血色,颧骨高耸,眼眶深陷,嘴唇干涸龟裂。 屋里烧着银炭,暖意如春,被子盖到齐胸,一双手搁在被子外面,干枯如枯木,手背像是被动物的尖爪狠狠挠过,血痕累累,青筋暴叠,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腐朽气息,瞧着十分骇人。 桃枝见李清月木呆呆的不动也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娘娘,叶承徽来了。” 李清月这才缓缓转过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转动的极其不自然,眼珠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牵着,移过来看向叶璇玑时,像个牵线木偶。 叶璇玑立刻唤了一声:“娘娘……” 李清月艰难的张开嘴,气若游丝道:“你来啦,坐吧!” 叶璇玑依言坐于床边一张圆杌上,李清月苦涩一笑:“我已经不中用了,叫你来是想趁着清醒时告诉你一件事,我已经修书一封叫桃枝送给大姐,请大姐禀明父亲,让你正式改姓李,成为李家姑娘。” 叶璇玑不敢相信的望着她:“娘娘为何要这样做?” “有了李家姑娘的身份,你才可以和贺兰明月争上一争,做上太子妃的位置。” “可是娘娘你并不喜欢妾身,怎么愿意让妾身做上太子妃的位置?” “我的确不喜欢你,很不喜欢,我甚至想过要杀了你,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没有选择,比起贺兰明月,你做太子妃更有利于李家,殿下……” 她顿了顿,空洞的眼里露出沉痛之色,“他……他是个心狠之人,叫我生不如死,不,我我……我其实已经死了。” 叶璇玑愕然道:“娘娘不是还好好活着吗,有莫神医在,娘娘休养些日子便能大好。” 李清月冷笑道:“我是不可能好了,叶璇玑,你要记住!你是李家人,与李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叶璇玑恨不得将李清月剥皮拆骨,此刻却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 她恨李清月入骨,李清月何尝不恨她入骨,但为了家族利益,李清月愿意在最后一刻成全她恨之入骨的敌人。 换作她,做不到。 “妾身记住了,只是有件事妾身不明白,皇后也是李家人,即使妾身争不过贺兰明月,做不了太子妃,李家有皇后撑腰,依旧可以屹立不倒,娘娘为何……” “啊,好痛!” 李清月突然惨叫一声,打断了叶璇玑的话。 第75章 她其实已经死了 叶璇玑惊愕道:“娘娘,你怎么了?” 李清月痛苦地拍打自己的脑袋,撕扯头发,整个人扭曲成一团。 “啊,有好多虫子,它们在咬我,滚开,滚开!不要咬我的脸,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啊,我好痛,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她全身剧烈地颤抖,嘴里不停地发出像是野兽般凄厉的嘶吼惨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头上疯狂噬咬,她痛得快要四分五裂了。 忽然,她的眼睛变成漆黑,连眼白都没有了,尖利的指甲不停划拉自己的脸,划出一道道血痕。 外面吹起一阵冷风,吹开窗户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幽幽烛火照在李清月脸上,形似鬼魅。 叶璇玑吓得脸色都变了。 一个人病的再重,也不可能双眼全黑,好像被什么邪祟上身,令人毛骨悚然。 她自问是个胆子极大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想逃。 这时,桃枝急忙跑了过来,赶紧将窗户关好,奔到床边死死按住李清月疯狂撕扯自己的手。 李清月虽然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力气却出奇的大,桃枝不得不向叶璇玑求助:“叶承徽,赶紧帮奴婢一起按住娘娘,否则,娘娘会划烂自己的脸。” 叶璇玑微微愣了一下,正犹豫着要不要帮忙,李清月突然一把将桃枝掀翻在地。 叶璇玑见桃枝摔得不轻,弯腰扶起她时,李清月突然直愣愣的坐起,漆黑的眼睛空洞地盯着某个虚无之处,大叫一声:“娘,你为何这么狠心?抛下女儿不管!” 语毕,“砰”的一声往后倒下,再无生息。 叶璇玑手指微颤探向她的鼻下,人还有气,她疑惑地看向桃枝:“娘娘到底怎么了?” 桃枝看了一眼李清月,目光里有哀悯,也有些许恨,她摇摇头。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究竟怎么了,这些日子,药倒是吃了不少,病情却越来越重,天天说有虫子咬她的心,她的肝,她的肺,全身上下几乎被她自己抓的没一处好,如今连脸都抓坏了,她每天发作好几回,发作完便是昏睡,今儿好不容易清醒便立刻吩咐奴婢将承徽请了过来,再这样下去,娘娘恐怕……” 到底跟了李清月多年,眼圈不由红了,难以为继。 叶璇玑瞧着李清月的惨状,并无半点悲伤,只是感觉有些渗得慌。 她说太子心狠,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所以,太子表面上没有相信苏良媛的话,实则深信不疑,用了另一种更加残忍的方式折磨李清月。 当有一天,太子知道她欺骗了他,下毒谋算他,利用他报仇,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自己? 苏良媛揭发李清月,极有可能提到李清月利用巫蛊之术谋算她和赵燕燕之事,那她当日从树下挖出的药丸便成了谎言。 她心中突然不安。 回到关雎楼时,太子已经等在屋里,见她进来,目光变得有些复杂,随即笑了笑:“你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 叶璇玑如实道:“娘娘要见妾身,妾身刚从她那里过来。” 太子神情微微一滞:“哦,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要给妾身改姓李,成为李家姑娘。” 太子明白李清月的想法,不由冷嗤一声,目光定定看着叶璇玑,意味难明地问道:“璇玑,你想做太子妃吗?” 叶璇玑愣了一下:“殿下为何这样问,难道妾身想做太子妃就能做吗?” 太子肯定道:“当然。” 叶璇玑不知道太子是故意试探,还是出自真心,在叶儿离开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分不清太子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苦笑了一声:“殿下这是在打趣妾身么?凭妾身的身份,于殿下事业无益,何况,殿下最宠爱的是贺兰侧妃,不是妾身。” 太子一字一字道:“本宫是认真的,所以,不许你改姓李。” 他丢下这句话,起身拂袖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停住,回头问道,“璇玑,你可曾骗过本宫?” 叶璇玑不料他会直接问,一时愣住不知如何回答,看到太子落寞的眼神,她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太子见她不说话,黯然叹息,“从前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许再欺骗本宫。” 说完,他便迈步离开。 叶璇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心绪起伏难平。 直到现在,她依旧分不清太子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而曾经的她,对他深信不疑。 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人都以为李清月马上快不行了,包括叶璇玑也这样认为,谁知李清月却一天好似一天,身上自虐的伤已好了许多,已经能够起床自由行动。 大家又开始去永福阁请安。 李清月好像变了一个人,待人懒懒的,也不再爱摆太子妃的谱教训谁,和谁都说不上两句话便开始嫌烦,就连大夫人来了,她也懒得搭理。 叶璇玑更加觉得李清月不对劲,找到桃枝,桃枝抹着眼泪道:“不仅承徽,奴婢也觉着不对,自打那晚娘娘见过承徽,再醒来之后就彻底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呆呆的,叫她吃就吃,叫她睡就睡,不像真人,倒像是木偶人。” 叶璇玑忽然想起李清月说的那一句,她其实已经死了。 眼前的李清月是假的? 不可能! 分明就是李清月。 难道这世上真有夺舍之说? 她心中疑惑重重,寻了借口跟张良媛说了一声,准备出府去找阿轻,看看能不能解开她的疑惑,人还没迈出关雎楼,太子过来了。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披着一件白狐大氅,雪白的衣,雪白的脸,几乎与周围雪景融为一体。 见叶璇玑打扮得妥妥当当走出来,姜儿手里还拎着包袱,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戏谑的笑容:“怎么本宫来了,你却要出去?” 叶璇玑知道他外出办差,不想他这会子过来,也愣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道:“妾身给鸿哥儿做了一身衣服,正准备回李府。” 太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微笑着走过来,双手按到她的肩上,笑意融融看着她:“今儿本宫高兴,你要陪着本宫,不许出去!” 第76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太子的声音虽温和,却是不容拒绝命令的口气。 叶璇玑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衣服让丫头送过去就好。” 叶璇玑无奈地看了一眼姜儿,姜儿会意,拎着包袱离开了。 叶璇玑转身要回屋,身子突然一空,整个人被太子打横抱起,叶璇玑羞得不行:“殿下,这院子里全是人,你赶紧放妾身下来。” 太子笑道:“有人吗,本宫怎么看不见?” 他环视四周,院子里的下人慌忙垂下头,只当看不见,悄悄跑了个无影无踪。 太子低头靠了靠她的小脸,含笑的眼睛微微凝住,蹙着眉头道:“你身上这么冷,也不知道多添些衣服。” 说完,直接将她抱进屋。 屋内还烧着银炭,很是暖和,太子放下叶璇玑,自己解下大氅,悠闲的躺到暖榻上。 叶璇玑见他翘着脚,鞋子上的纹样好像有些不对:“殿下,这鞋?” 太子忙将左脚压在右脚上,遮挡住修补过的位置,轻咳一声道:“还不是你绣工不行,绣出来的祥纹不成样子。” 叶璇玑委屈道:“可你之前明明夸妾身绣工越发精进了。” 太子又咳了一声:“我那说的是客套话,你怎么听不出来。” 叶璇玑抽抽嘴角:“……呃,好吧,反正殿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太子微微松了一口气,拍拍榻边笑道:“别生气了,过来,陪本宫说说话。” “殿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可是有什么喜事?” 太子笑意盈盈道:“算是吧!”他垂下眼睑,喃喃自语,“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本宫总算没有白费一番功夫。” 叶璇玑闻言,暗暗琢磨太子的话。 阿轻带人赶到四明山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找到了赵毅埋藏在四明山的巨额财富,只是那些人不小心打草惊蛇,惊动了段红泪。 段红泪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一个嬷嬷,但都是绝顶高手。 双方激战,几乎两败俱伤。 段红泪受了重伤,在她倒下之前用剧毒暗器杀了对方,阿轻解下那人的蒙面布,正是太子身边的暗卫之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阿轻和揽星轻而易举拿到了太子心心念念想得到的财宝。 裴素心逼她破局,将她带到安宁寺山脚下,巧遇太子那一天,太子应该是想赶往四明山救援,或许是因为获知行动彻底失败,或许是别的原因,半途又撤了回来。 所以,那天他会说丢了一些东西。 现在又说失之东隅,失之桑榆,最有可能司妙莲已成功盗取虎牙令,并将虎牙令交给了太子。 正想着,太子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这丫头发什么愣呢,过来!” 叶璇玑依言走到榻边坐下,太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璇玑,如果你想,你可以将鸿哥儿接入太子府抚养,就像你姐姐当初接你入府。” 叶璇玑不想太子会突然提起鸿哥儿,心中悚然一惊。 难道太子知道鸿哥儿不是她亲弟弟,故意想要试探她,还是她想多了,太子只是好意? 她一时拿不准,犹豫道:“殿下固然是好意,可鸿哥儿与妾身到底不同,他姓李,是李家子孙,妾身若擅自将他接入太子府,李家面子上过不去,父亲和大夫人都不会答应。” 太子似笑非笑道:“你这丫头总是想得太多,随你吧!你若是想,告诉本宫一声,本宫自会如你所愿。” “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这般生分做什么,动不动将谢字挂在嘴边。” 叶璇玑淡淡一笑:“妾身不过是个小小侍妾,不敢和殿下说你我。” 太子愣了愣,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璇玑,我可从来没有将你当成普通的侍妾,你是我最亲近的人,是我的亲人。” “亲人?”叶璇玑茫然地看着他,“那贺兰侧妃呢,她是殿下的什么人?” 太子又高兴起来:“说来说去,你还是生气我宠她太过,璇玑,你要记住!” 他坐直身体,用力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字郑重道,“不管我做什么,说什么,你在我心里始终最重要,没有谁可以取代。” 叶璇玑想说什么,心却咚咚跳得厉害,怕说出来的话惹恼他,又不吐不快,一口气憋在胸口微微刺痛。 想了想,还是问道:“若殿下真这般看重妾身,妾身在李府备受欺凌时,殿下在哪里?后来,妾身重入太子府,在永福阁挨打挨骂时,殿下又在哪里?” “所以……”太子顿了顿,“你心里一直怨恨我?” “妾身不敢。” “不敢就是有怨恨,你能说出来也好,咱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过去都是我不好,没有好好护着你,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她,伸手捧住她的脸,暖意透过掌心浸入她的肌肤,她几乎要深陷进他的温柔里,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子又道,“璇玑,我一直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你什么人,夫君,姐夫,还是殿下?” “……都有,殿下既是殿下,也是妾身的夫君和姐夫。” 太子眼睛微微黯然,手轻轻抵在她的唇边:“可我现在只想做你的夫君。”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贴向他的心口,叶璇玑立刻感觉到他的心在砰砰跳动,“璇玑,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感觉到自己真实活着,我一直想让你活得像小时候一样无忧无虑,可是我没有做好,你心里有怨,我不怪你。” “……” “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将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我,信任我,不要再欺骗我。” 他的声音透过心脏跳动的力量,传到她心里,她脑子里一片混乱。 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 她能吗? 她敢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既然殿下想开诚布公,那妾身说的话就不怕得罪殿下了。” 她深有一口气,“殿下不许妾身再提姐姐,可妾身的心结偏偏就是姐姐,姐姐曾那样信任殿下,可殿下却辜负了姐姐,妾身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你曾经那样爱姐姐,爱叶儿,为何突然就翻脸无情了?” 太子声音突然变得沉痛:“那是因为你姐姐她……” “不好了,太子爷……” 正此时,魏长海白着脸色跑了进来,“长公主拿着刀冲到永福阁,说要杀了太子妃给赵燕燕报仇!” 第77章 兄妹之争 太子脸色遽然一变,沉声道:“这丫头当真无法无天了!” 他立刻起身赶往永福阁,还没进屋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喊声,求饶声。 太子怒冲进去,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受伤的婆子丫头,地上全是血。 桃枝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裴素心的大腿,大声叫嚷着:“娘娘快走!” 李清月好像没听见,呆呆地坐在榻上,两脚悬空晃来晃去,一双漆黑的眼好像失去生命般,空洞无神地盯着什么地方。 裴素心大怒,一脚将桃枝踹飞,举着刀杀气腾腾冲向李清月:“你杀了燕燕,本宫要让你给她陪葬!” 桃枝大惊失色:“公主,不要!” 就在她以为李清月必死无疑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喝:“住手!” 裴素心已杀红了眼睛,根本听不见太子的话,举起刀劈面朝着李清月砍下时,太子一个箭步抢上前,左手握住她的手腕,右手夺走了她手里明晃晃的匕首。 太子怒道:“裴素心,你是不是疯了?” 裴素心红着眼睛恨恨盯着他,声音尖厉:“对,我是疯了,你不让我杀她,就立刻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杀了她,我不仅要杀了她,我还要杀了李清雅,是她们姐妹合谋杀了燕燕!” 太子气得浑身发颤,扬手要给她一巴掌将她打醒,裴素心干脆将脸递了上去:“你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你——”太子大怒,“全都给本宫滚出去!” 屋内人吓得连滚带爬,纷纷退下。 一时屋内静了下来。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李清月,眼里掩不住的憎恶,又看向裴素心,凝眉似在斟酌什么,好一会儿才道:“李清月是李家人,不管你有多恨她,现在还不能动她。” 裴素心气道:“若我非要杀了她呢。” “那你就是要毁了我!” 裴素心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显然不明白太子为何这样说,忽然,她想到什么,冷笑道:“我知道,三哥你想要依靠女人稳固你的储君之位,前些日子,三哥被朝中众臣疯狂弹劾,李首辅可为三哥说了不少好话呢。” 她嘴角牵起讥诮冷笑,“你放心,我裴素心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连三哥你。” 太子冷笑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在府里公然杀人,与我亲自动手有什么区别。” 他深知裴素心性情偏执,认定什么便是什么,除非他能将事情原委全部解释清楚。 不是他不愿意告诉亲妹妹,只是他太了解她,她不仅偏执,情绪还极度不稳,万一她守不住秘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恐怕都要功亏一篑。 他不想再与她做无谓的争执,阴沉着冷色,咬牙切齿道,“你若再敢胡闹,我就杀了静远!” 裴素心瞳孔蓦地瞪得老大:“三哥,你?!” 太子冷酷道:“这段时间,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你再来太子府。” “三哥,你不要太过分了。” “本宫说到做到,你若敢违背,就等着替静远收尸!”‘ “你,哼!” 裴素心冷哼一声,重重跺了一下脚,气咻咻的冲出屋子。 太子无奈地看了她背影一眼,转身慢慢走到李清月面前,嗓音低沉而冷漠;“你是谁?” 李清月慢慢抬起头,歪着脑袋盯着他,嘿嘿傻笑了一声:“我是李清月,主人的妻子。” 她眼中的白色一点一点被黑色覆盖,直愣愣地盯着太子,乞求的说道,“主人,不要杀我。” 太子冷冷道:“只要你听话,本宫不会杀你。” “我听话,我什么都听主人的。” “很好。” 太子不再多说,转身便离开,准备返回关雎楼,经过花园山石背后,忽听到有人在呜咽哭泣。 太子下意识地煞住脚,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心里有些疑惑,干脆走过去,一瞧竟是无忧阁的丫头承欢。 承欢见太子来了,不敢再哭,忙拭了泪恭敬行礼。 太子见承欢右边脸颊肿胀,好像被人打过,心里很是疑惑。 贺兰明月表面上是个温和的性子,从来不曾苛待下人。 他问道:“好好的,你躲在这里哭什么?” 承欢听了,情不自禁又想哭,她强忍着道:“奴婢想起从前的事,想出府找姐姐,又不想离开侧妃。” “你姐姐是谁?” “我姐姐姓叶,叫叶小草,嫁到离京城不远的杏花村,奴婢原是想到京城投奔姐姐,不想出了意外失去记忆,流落街头差点被人打死,幸得侧妃相救。” 太子淡声道:“这有什么可哭的,你回去告诉侧妃,请她帮你寻找姐姐,到时是去是留,依明月的性子,她不会为难你。” “可是侧妃她……” “她怎么了?” 承欢不敢说,赵毅刚刚来过,和侧妃发生了激烈的争执,赵毅不敢打侧妃,就迁怒于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头撞到桌角。 谁知因祸得福,她竟恢复了记忆。 想求侧妃帮她找姐姐,见侧妃哭得两眼肿得桃儿一般,她岂敢拿这种事情去烦她。 一时想到姐姐,心中思念的紧,一个人偷偷跑到园子里哭。 她吞吞吐吐道:“侧……侧妃她心情不……不大好,殿下去瞧瞧她吧。” 太子沉着眉头在想什么,忽然问道:“刚刚你说你姐姐叫什么?” “叶小草。” 叶小草? 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他问道:“你是哪里人?” “奴婢是灌河县叶家村人。” 太子终于想起来了,当年瑶娘求他救的就是叶小草的丈夫,不想这么巧,叶小草的妹妹竟然寻到京城,还被贺兰明月带入太子府。 是巧合,还是贺兰明月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他淡声说道:“既然明月心情不好,不便再叨扰她,本宫派人去一趟杏花村。” 承欢不想竟有这样的好事,喜出望外,扑通跪下谢恩。 …… 未到掌灯时分,书房内光线幽暗不明,魏长海点燃蜡烛,悄然退下。 瑞王这才意识到天黑了,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伸了个懒腰道:“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太子笑道:“你我兄弟久未一起用膳,留下来吧,陪我多饮几杯。” 瑞王连忙推辞:“今晚实在有事,下次再陪三哥,到时咱们一醉方休。” 太子戏谑笑道:“是不是佳人有约?” 第78章 你敢拿你亲弟弟起誓吗? 瑞王脸上泛起微微红晕,挠挠脑袋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三哥,我和妙莲有约,若去迟了,她可是要生气的。” “瞧你,就这点出息,还未成亲,就这般怕她?” 瑞王笑着问道:“难道三哥就没有怕的女人?” 太子肯定道:“自然没有。” 瑞王嘿嘿笑道:“也不知是谁,不小心弄坏了某人送的鞋子,生怕挨骂,熬了一夜,硬是将眼睛熬得乌青,修补好了鞋子。” 太子笑着横他一眼:“就你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对了!乔侍郎那里怎么说?” 瑞王立刻愁容满面:“那老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说妙莲根本不是他走失的女儿,坚决不肯认她。” “他本就是性格耿介,顽固不化之人,知道司妙莲的身份,岂肯认她做女儿,依我的意思,你不必求任何人,直接纳她为妾便是,一个侍妾什么身份,旁人不会多在意。” “不行,我已答应过妙莲,此生只娶她一人为妻,绝不纳妾。” 太子笑道:“你倒是个痴情人。” 瑞王默默摇头,看向太子道,“三哥,你不觉得女人多很可怕吗?父皇有那么多女人,为了争宠明争暗斗,今儿你谋算我,明儿我谋算你,甚至谋算到父皇头上,我想想就害怕。” 太子想到自己,被算计的到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不由心生寒意,点头道:“你说得有些道理,女人多了确实不好。” 瑞王突然起了八卦之心:“若三哥身边只能留一个女人,三哥选谁?” 太子笑道:“你明知故问。” 瑞王哈哈一笑:“三哥已抱得美人归,怎忍心叫我连个媳妇都娶不上。”他走过来,抓住太子不放,“三哥你替我跑一趟呗,兴许那臭老头肯听你的话。” 太子想了想,点头道:“我自然可以替你跑一趟,别说一趟,十趟百趟都行,但有句话我必须提醒你,你这样做,司妙莲未必领情,甚至觉得你冒犯了她。” 瑞王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道:“不会,妙莲会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太子不赞同地摇摇头:“她虽是江湖中人,却有一身傲骨,别说你给她找个侍郎做爹,就算是找父皇给她做爹,她也未必愿意。” 瑞王不高兴了:“说来说去,三哥你就是不看好我呗。” “傻小子,我是你三哥,怎么可能不看好你,只是你年轻气盛,不懂得女儿家的心事,恐弄巧成拙,得罪了你的心上人。” 瑞王听太子说得有几分道理,心中泛起犹豫:“那怎么办?三哥你教教我呗。” 太子无奈笑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女人,要不你先问司妙莲,她是否愿意换个身份。” 瑞王扁嘴道:“八字还没有一撇,我可不敢问她,万一办不成,日后如何见她。” “这个你放心,就算乔侍郎那里不行,还有别人,只看司妙莲是否愿意。” 瑞王欢喜起来:“那我马上去问妙莲,她一定愿意。” 说完,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他刚走不久,走进来一个暗卫,和太子说了几句话,太子的脸落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他点头“嗯”了一声,吩咐道:“你去找善养堂堂主,让他认一认那位阿轻。” “是。” “记住!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惊动安家人。” “是。” 太子独自坐在书房良久,书房内很暖,他的心却是冷的。 走出书房时,天空降下大雪,万物笼罩在漆黑的雪夜中,风狂雪紧,他站在廊檐下望了一眼,抬腿冲了出去。 魏长海见状,慌忙拿起白狐大氅,又从宫人手中夺过伞追了出去,风雪刮在脸上,刮得脸生疼,几乎睁不开眼睛。 “殿下,风雪太大了,您穿得这样单薄恐怕受不住,等等奴才!” 太子好像听不见,埋头大步向前,耳中回荡着暗卫的话。 “卑职亲耳听见,叶小草问一个叫阿轻的少年,今儿璇玑怎么没来,元宝渐渐长大,会叫姐姐了。” 怪不得她不愿接鸿哥儿入府。 原来鸿哥儿不是她亲弟弟,她亲弟弟早被她送出府,交给叶小草抚养。 那个阿轻在离开安家之后,又见了皇后身边的高公公。 他就是那个孩子。 璇玑到底隐瞒了他多少事? 他以为巫蛊之事,璇玑只是为了自保,才骗了他,其实她早就知道李清月要谋算她,将计就计,换掉了原先藏在瓷坛里小木人。 过去,他因为瑶娘的事迁怒璇玑,故意忽视她的存在,所以在遇到事的时候,璇玑才不敢信任他,他并不怪她。 可这件事,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看着长大,自以为很了解的女人。 璇玑知不知道阿轻是皇后的儿子,她与他什么关系? 难道她也会和瑶娘一样背叛自己? 他心中有无数疑问,一路冲到关雎楼,魏长海都没追上。 叶璇玑已经睡下,不想这会子太子来,赶紧起身披上外衣去迎,太子已经掀帘而入,全身上下透着冰冷入骨的寒气。 叶璇玑见他只穿了一件家常单衣,发上,身上全是雪,满脸惊诧:“殿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这点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替她掸去身上的雪,手触碰到他的身体,只觉得寒冷无比。 太子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叶璇玑见太子脸色不同往日,阴沉的可怕。 她心里涌起不安,握住他的手使劲搓了搓,他的手依旧冰冷,她干脆将他的手塞进外衣里,用身体去暖,又问道,“殿下,你到底怎么了?” 太子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璇玑……” 他欲言又止。 叶璇玑更加不安:“嗯?” 他盯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质问出口,只问道,“如果有一天皇城变天了,你会如何?” 叶璇玑疑惑不已,太子没头没脑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她茫然的看着他:“殿下为何这样问,难道出事了?” “没有,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会如何?” “不管皇城的天如何变,妾身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当真?”太子眼里满是怀疑的神色,平日温润的眼眸染上几分锐利的审视,像是带着什么执念,他紧紧握住她手,“你敢拿你亲弟弟起誓吗?” 第79章 落水 叶璇玑没想到太子会让她用亲人起誓,愣了一下:“殿下……” 太子松开手,冷冷笑道:“你不敢是不是?” 看着他异常执着的眼神,叶璇玑心中充满惊诧和不安,太子到底怎么了? 一时间,她有些哑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深吸口气,指天正要发誓,太子忽然握住她的手,自嘲笑道:“我大概是疯了,竟然逼你发誓,誓言还是不要随便说的好,万一实现了呢。” 叶璇玑见他突然又改了主意,越发不明白太子到底在想什么,正要说话,太子忽然紧紧抱住她:“璇玑,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听到他语气里隐着难以言说的伤感,叶璇玑心头涌起一阵酸痛之意:“从前我只当你是姐夫,难道姐夫想一直做姐夫?” “不。”他捧住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是信任,像小时候那样信任我,不管你遇到什么难事,你首先想到的除了你姐姐便是我。” “所以,殿下以为妾身现在已经不信任你了?” 太子反问:“难道不是吗?” 叶璇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和苦涩,苦笑了一下道:“殿下已经知道了巫蛊事件,妾身骗了你是不是?” “是,不过我并没有怪过你。” “那殿下为何生气?” “因为别的事,璇玑……”他顿了顿,“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认识你了,你究竟隐瞒了多少事?” 叶璇玑的心微微震了一下,她不知道太子究竟知道了什么,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认错,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艰涩道:“鸿哥儿不是我亲弟弟,还有……” “还有什么?” 叶璇玑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不该主动坦白,说毒是她下。 她确实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信任太子,虽然赵燕燕死了,但李清月有没有死她并不确定,还有大夫人还好好活着,在没有报完仇之前,她不能将自己陷入被动的绝境。 太子的表现明显已经知道了什么。 鸿哥儿的事她可以解释,那是迫不得已的事,但下毒之事她一时无法自圆其说。 若他已经查出毒是她下的,她还非要故意隐瞒,连争取得到他原谅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心乱如麻,张着小嘴又陷入犹豫之中。 正此时,魏长海急色匆匆跑进来,凑到太子耳边说了两句,太子脸色一变,看了一眼叶璇玑急急赶往无忧阁。 到了无忧阁,听到屋内传来悲痛的哭泣声,贺兰明月直挺挺躺在床上,头发还是湿的,晕染的软枕上一片凌乱水迹。 她的脸色苍白失血,衬着漆黑湿濡的秀发,浮起虚浮的青白之色,仿佛下一秒就要香消玉陨。 小佩和承欢跪在床边,哭得像是贺兰明月已经死了一般。 太子看了贺兰明月一眼,目光扫向众人,怒道:“这么晚了,侧妃怎么会去锦鲤池,你们是怎么服侍侧妃的?” 所有服侍贺兰明月的人全都吓得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小佩膝行跪在太子跟前哭道:“侧妃听闻殿下这几日政务繁忙,每每在书房待到深夜,怕殿下熬坏了身子,侧妃亲自熬了归元汤想要送到书房,不想有人要杀侧妃,从背后推了侧妃一把,害得侧妃跌入锦鲤池。” 太子怒问道:“你可看见是谁下的手?” “天色太暗,那人又是从背后偷袭,奴婢根本没瞧见是谁。” “糊涂东西,有人公然在太子府行凶,你作为贴身丫头竟然什么都没看见,除了你,当时还有谁跟着侧妃?” 小佩抽泣两声,转头看向承欢,哽咽道:“还有承欢。” 太子看向承欢:“你可瞧见是谁了?” 承欢一行哭一行道:“奴婢也没瞧清楚,但看到身影好像穿着内侍的衣服,应该是个男人。” 太子目光一凛,正要继续往下问,贺兰明月轻轻呻吟了一声,太子立刻走到床边,唤道:“明月……” 贺兰明月缓缓睁开双眼,见到太子,眼睛里立刻涌出委屈的泪水:“殿下……” 太子握住贺兰明月冰冷的手:“没事了,明月,告诉本宫,你可瞧见是谁了?” 贺兰明月咬咬唇,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无力地摇摇头道:“妾身什么都没瞧见。” 太子蹙紧眉头,沉思片刻问道:“你当真没瞧见?” “没有。” 太子道:“你一向与人为善,并没有得罪过谁,怎么会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 小佩义愤填膺道:“必是有人嫉妒我家侧妃受宠,才下的毒手,殿下,你一定要查明……” 贺兰明月赶紧喝断:“小佩,不许胡说!”她眼眶发红看向太子,“正如殿下所说,妾身并没有得罪过谁,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想是风雪太紧,脚下路滑,那人不小心撞到妾身,怕担责任便趁着夜色逃跑了。” 小佩脸上犹带着忿意:“怎么可能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若不抓到此人,日后必定还会对侧妃下手!” 贺兰明月心中有些不悦小佩嘴快,想说什么,喉咙里一阵痛痒,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太子伸手替她拍拍背,屋外有人来报,说张良媛过来瞧侧妃。 张良媛的住所离无忧阁很近,听到消息,立刻赶了过来。 太子急于查明真相,见张良媛过来,将贺兰明月交给她照顾便离开了。 贺兰明月知道张良媛辛苦,白天要主持府中事务,晚上还要照顾小郡主,心中过意不去,劝张良媛回去休息。 张良媛见贺兰明月并无大碍才敢离开。 小佩见张良媛走了,才发泄心中不满:“侧妃,你为什么要阻止奴婢?不找出害你的人,奴婢没法安心。” 贺兰明月怆然叹息一声:“不用找了,我知道是谁。” 小佩惊愕道:“谁?” 第80章 试探 贺兰明月眼底染上悲凉:“是哥哥。” “什么?”小佩不敢相信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你可是将军的亲妹妹,他为什么要杀你?” 贺兰明月苦笑道:“在他心里只有赵燕燕是他妹妹,我不过是他安排的一颗棋子,他何曾将我当作妹妹过,赵燕燕死了,我这颗棋子便成了弃子。” “不,不会是这样。”小佩还是不敢相信,“侧妃深得殿下宠爱,哪怕大小姐死了,侧妃也不可能变成弃子,将军没有理由杀你,就算要杀你,他也用不着冒这么大风险亲自跑到太子府来杀人,侧妃恐怕是看错了。” 贺兰明月不想再与小佩,疲倦地摆摆手:“我累了,你下去吧。” 小佩有一句话说对了,哥哥用不着冒这么大风险跑到太子府来杀她。 她身边就有他的人,他完全可以让别人下手。 但那个人就是他。 第二天一早,贺兰明月落水的事几乎传遍整个府邸。 叶璇玑过来给李清月请安,张良媛,白良媛,王承徽人等已经到了,大家都在议论贺兰明月落水之事。 桃枝进来回禀道:“娘娘,刚刚贺兰侧妃派了人过来,说身体抱恙,不能来了。” 李清月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白良媛道:“也真是难为她了,冰天雪地跌入锦鲤池,必定受了很大的惊吓,身体也受不住。” 王承徽纠正道:“可不是跌入,是有人故意推了侧妃一把。” 白良媛怀疑地打量了李清月一眼,若有深意道:“侧妃这般得宠,谁敢暗算她。”她转头问张良媛道,“昨儿姐姐守在侧妃身边照顾,可听说什么了?” 张良媛摇摇头,没说话。 王承徽道:“谁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呢。” 说完,她也悄悄看了李清月一眼,然后看向叶璇玑,阴阳怪气道,“听说出事时,殿下在你那里,可真是巧啊!” 贺兰明月落水,不外乎两种情况。 一种是有人故意暗算,府里最恨贺兰明月的就是太子妃,苏良媛,叶璇玑人等。 苏良媛被禁足,那凶手最有可能是太子妃和叶璇玑。 还有一种情况是贺兰明月见太子去了叶璇玑那里,故意闹出落水事件抢走太子。 叶璇玑冷笑道:“王姐姐似乎很关心殿下的行踪,连殿下去了我那里都知道。” 王承徽知道太子很讨厌人打探他的行踪,抽抽嘴角道:“妹妹此言差矣,我只是关心殿下,不是关心殿下的行踪。” 叶璇玑懒得与她争辩,见张良媛带了小郡主过来,小郡主张开双手要她抱,她正要接过,花良媛盈盈走了进来。 众人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 白良媛撇撇嘴道:“她怎么来了?” 王承徽面露不屑,轻嗤道:“谁知道呢。” 花良媛飞快地看了叶璇玑一眼,叶璇玑默默冲她点了点头,她上前颤巍巍行了礼:“妾身给娘娘请安。” 李清月淡漠地“嗯”一声:“坐吧。” 花良媛在张良媛身边坐下,张良媛关切地看了看她,问道:“妹妹一向身子不好,今儿怎么过来了?” 花良媛脸上浮起一个苍白的微笑:“这两日感觉好了许多,想着好久没来给娘娘请安,便过来了。” 张良媛知道花良媛性情孤僻,不便再多问,笑了笑没再多说。 “姨姨抱,姨姨抱。” 小郡主闹腾起来。 叶璇玑赶紧抱过小郡主,花良媛看着小郡主冰雪可爱的脸,满眼温柔慈爱,伸手也想要抱,手刚伸出去又收了回去,微微苦笑道:“一些日子没见,小郡主长大许多,更漂亮可爱了。” 小郡主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她笑道:“娇娇,你不认识我了么?” 张良媛笑道:“娇娇大概有三四个月没见过妹妹了,不要说妹妹,就算是我这个亲娘,这么久不见,恐怕她也不认识了。” 她看向小郡主,笑容温柔之极,“娇娇,这是你花姨,赶紧叫姨姨。” 小郡主懵懂的看着花良媛,糯糯地叫了一声:“姨姨。” 花良媛欢喜地答应了一声,忙吩咐丫头奉上一个赤金盘螭璎珞圈并一个雕工精美的紫檀锦匣,温和笑道:“错过了小郡主生辰宴,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但愿现在送上生辰礼不会太迟。” 说完,她从丫头手里接过镜匣打开,“这司南佩乃是吉祥之物,可以避邪,正适合孩子带,万望姐姐不要嫌弃才好。” 司南佩洁白无瑕,质如玻璃,周身散发着淡淡莹润光泽,明眼人一瞧便知是世间少有的玉中极品。 张良媛哪里敢收,连忙推辞道:“妹妹,这礼物实在太贵重,娇娇承受不起。” 花良媛歪向一边咳了两声,目光扫向李清月时,见她面目大变,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被黑色笼罩,心里了然几分。 她在看着李清月的时候,叶璇玑疑惑地看着她。 这枚司南佩是浓浓姐家传宝物,她竟然舍得送给小郡主。 见她眼神落在李清月脸上,她不由跟着看向李清月,心中顿时一惊。 花良媛咳得脸上泛起红色,含笑道,“姐姐若不肯收,便是瞧不起我。” 张良媛为难道:“这?” 白良媛冷嘲热讽道:“这哪里是来给娘娘请安的,分明是为着讨好小郡主来的,要送礼也不必……” 一语未了,李清月忽然起身,慌张逃跑。 因为迈步太快不小心踩到裙摆,一个趄趔几乎要摔倒,桃枝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 她用力一甩,甩开桃枝,后面好像有鬼在追她似的,捧着脑袋飞也逃命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 张良媛满眼疑惑:“好好的,娘娘这是怎么了?” “呜哇……” 小郡主突然大哭起来。 第81章 洗髓蛊 张良媛慌忙要哄她,花良媛将司南佩戴到小郡主脖子上,小郡主立刻停止哭泣。 张良媛更觉奇怪,白良媛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娘娘不太对劲?” 王承徽点头道:“确实不太对劲,像是中了邪。” 张良媛惊恐道:“别不是又闹鬼了吧。” 张良媛正要说话,花良媛突然又咳嗽起来,咳得止不住,叶璇玑赶紧将小郡主交给张良媛,自己送花良媛回去。 回到屋内,花良媛将所有人屏退。 “阿璇,你终于成功了,李清月已经是个死人。” 听到这句话,叶璇玑惊愕得瞪大双眼,不敢相信道:“这怎么可能呢,她分明还活着?” “活着的不是她,而是由洗髓蛊操控的行尸走肉。” “洗髓蛊?”叶璇玑惊疑道,“我从未听说过这世上有这种蛊。”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蛊虫,也叫尸虫蛊,中了这种蛊的人临死前会遭受万虫噬咬之痛,直到脑子被啃噬干净,蛊虫彻底取代宿主。” “……” “李清月见到司南佩便发作,可见她已经没有人的灵识。” 叶璇玑听着就觉得心惊肉跳:“所以,先皇后的死与李清月有关,太子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了李清月?” 花良媛默默点了一下头。 叶璇玑道:“可这枚司南佩不同于别的,它是你娘留给你的家传镇邪宝物。” “再是宝物,于我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本来是要送给叶儿的,谁知我回来时,叶儿她已经……” 她声音哽咽一下,红了眼圈。 叶璇玑也红了眼睛。 花良媛无尽悲凉叹息一声:“罢了,不提这些伤心事了,太子用洗髓蛊杀了李清月,恐怕不仅仅是想为先皇后和大皇子二皇子报仇,他还想利用李清月做别的事。” “别的事?” “太子忌惮李首辅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仔细想想便能想明白,他要做什么。” 叶璇玑恍然大悟,低低叹道:“太子果然心思深沉。” “所以……”花良媛倒了一杯递给叶璇玑,目光担忧地看着她,“你一定要小心,太子知道的恐怕不止元宝的事。” 叶璇玑心里反而不怕了,喝了一口茶笑道:“我已为姐姐报仇了,就算太子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要杀我,我也没有遗憾了。” “傻丫头,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叶璇玑目光染上几分悲悯:“姐姐这般劝我,为何自己却想不明白呢?姐姐的病……” “阿璇,我早就说过,我们不一样,你还有元宝,有阿轻,前面有路可以走,而我已经无路可走,他死了,我活着或是死了,并无区别。” “浓浓姐……” “好了,阿璇,你不必再劝我,你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她握住她的手,“若真到了那一天,阿璇你一定要将我的骨灰带到齐云山,葬在凤凰树下。” 她的声音极其平静,一双秋水般的眼睛却泛起微微涟漪。 叶璇玑心中一阵揪痛,反握住她的手:“好。” 回来的路上,叶璇玑思绪万千。 太子若再来问她,她要如何应对? 她没有等来太子,贺兰明月早起突然发高热,太子一直陪着她,待贺兰明月康复,皇帝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想起自己是天子,身上肩负万民重任,命太子前往沧洲赈灾。 皇帝不想与李首辅撕破脸,只是将李成风叫过去痛斥一顿,罚俸一年。 沧洲先是遭遇旱灾,后又遭遇雪灾,太子以为沧洲必然哀鸿遍野,百姓流离失所,不想早有无名义士捐出大笔财物,灾民们虽过得凄苦,倒没有再饿死人。 大家都称那位无名义士叫活菩萨。 灾情过后,百姓自发修建庙宇供奉这位活菩萨。 太子回京复命,皇子听了颔首沉默良久,突然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这样的大善人,做好事不留名。”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太子,目光晦暗难明,“你可查出此人是谁?” 太子恭敬道:“恕儿臣无能,未能查出。” 皇帝火了:“给朕查,查出此人速来回禀朕。” “是。” 太子刚走出御书房没多远,迎面走进一个人,见到太子,不由笑道:“原来是三哥,别来无恙。” 太子淡淡笑道:“劳六弟记挂。” “听人说,沧洲出了一位活菩萨,不图名不图利,只为救济灾民,这样的人才,三哥一定要找出他,重重赏他。” 太子冷笑道:“此人能拿出这么多钱财,必定富可敌国,一般的赏赐恐怕看不上。” “三哥言之有理,这人到底是谁呢?我实在好奇。” 他微微上前一步,凑到太子面前,不怀好意地低声笑道,“三哥身为储君,自然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想得到民心,又是谁有能力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太子淡然道:“六弟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那我就直说了。”他伸手朝坤宁宫的方向指了指,“她的儿子还活着呢,除了她和她儿子,还能有谁。” 太子早就想到这一层,听晋王这般说,脸上并没有一丝意外,淡笑道:“六弟这样说,想必手中掌握了证据。” 晋王撇了一下嘴角:“若有证据,早告诉父皇了,还等着三哥去找人。” 太子知道他想利用自己与皇后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终究与他没什么话好说,抬脚要离开时,晋王忽然问道,“三哥,当初三嫂明明答应将叶璇玑送给我,你为什么不肯?” 太子脸上染起一层薄怒。 晋王又道,“难道咱们兄弟的感情,还不如你对一个丫头的感情?” 太子怒极反笑:“想不到你到现在还惦记这件事。” “若是旁人,我绝不敢在三哥面前提,她不同。” “哦?”太子愤怒而疑惑地盯着她,“她哪里不同?” “三哥可还记得,八年前,我和大姐,五哥,还有赵燕燕偷偷跑到西郊寒山打猎之事?” 太子眉心紧紧皱起:“可是素心不小心跌入寒山池,被赵燕燕救起的那一次?” “对,就是那一次,大姐和我们走散了,我担心她出事,和五哥还有赵燕燕分头寻人,我误入狼群,是她救了我。” 太子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那时她才多大,遇到野狼自保都难,如何救你?你肯定看错了。” “我没有看错,在太子府看见她,我一眼便认出她是谁。” “……” “当时她全身湿透,小脸冻得通红,见到那么多野狼她没有一点害怕,吹了一声口哨,领头的狼王便带着狼群散了。” 第82章 公主曾答应过,不杀我 太子只觉得离奇,八年前,璇玑才七岁多,还住在李府,她怎么会跑到寒山,还能操控野狼? 他依旧不能相信,晋王又道,“我这个人虽然脾气不好,对女人没什么长心,但对她是真心的,三哥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不如赏给我,我必会好好待她。” “不可能!”太子断然拒绝,“她是本宫的女人,你这样说不仅侮辱了本宫,也侮辱了她!” 晋王急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想好好报答她,我甚至可以说服母妃,立她为晋王妃。” 太子冷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楚贵妃绝不可能答应你立本宫的女人为晋王妃!” “若我母妃答应了呢?” “那也不可能,璇玑这一生只能是本宫的女人!” 说完,拂袖离开。 晋王目光阴冷地盯着太子怒然而去的背影,缓缓捏紧了拳头。 他明明那么宠爱贺兰明月,偏偏要将叶璇玑拘在身边,他不能好好待叶璇玑,还不允许他好好待她。 等着吧! 等他坐上那把龙椅,叶璇玑和天下都是他的。 太子回府径直去了关雎楼,叶璇玑却不在,秋瓷回禀说,长公主派人来请,叶璇玑带着姜儿一起去了公主府。 裴素心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她不能来太子府,请叶璇玑去公主府下棋原也没什么,但太子的眼皮莫名其妙灼热一跳,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立刻驾马赶往公主府。 叶璇玑到了公主府,由侍女指引,穿过曲折长廊,走到尽头看到一座水阁。 这是叶璇玑头一回来公主府,不由多打量几眼,只见朱漆廊柱,紫檀雕花,水阁从地到顶镶嵌着一面巨大的琉璃窗户。 琉璃珍贵,哪怕在太子府,她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琉璃窗,旁边有两扇窗可以自由开合,以便临窗垂钓。 有风灌入,吹动湘竹帘,隐约看见裴素心正倚在栏杆上,望着一池碧水发呆。 叶璇玑一路走来,看到数不尽的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各色水晶玻璃风灯,冬天的树虽无花叶,皆用通草绸绫纸绢缠于枝上。 如今又见琉璃窗,不由心生感慨。 这世上人和人当真不一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沧洲旱灾饿死万千灾民,光是这座水阁的花费就不知道能救下多少人。 幸好,阿轻成功拿到赵毅埋藏在四明山的财宝,否则,沧洲又逢雪灾,还不知道会再死多少人。 阿轻的义举无疑是打了朝廷的脸,太子奉旨前往沧洲赈灾,一定会追查拯救灾民于水火的无名义士是谁。 若让太子查到阿轻,四明山夺宝之事恐怕也瞒不住了。 到时,阿轻怎么办? 思绪飘飞间已走到水阁门前,侍女拦下姜儿,朝叶璇玑一福,便退下。 叶璇玑慢慢走了进去,裴素心转头看向她,格外美艳动人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你来啦。” “妾身见过长公主。” 叶璇玑盈盈行礼。 裴素心笑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我只拿你当朋友。” 她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叶璇玑一袭石榴红裙,衣摆微微荡起像盛开的红莲,雍容华贵,明艳如霞,美得令人窒息。 她又笑道,“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打扮,很美,在我眼里,比贺兰明月还美。” 叶璇玑总觉得今日裴素心有哪里不对,她也说不上来,听她这般说,微微一笑道:“公主谬赞了,妾身头一回来公主府,自然要打扮得庄重些,妾身蒲柳之姿,不敢与贺兰侧妃相提并论。” “过分自谦就是骄傲,你何必妄自菲薄。” “妾身……” “行了。”裴素心不耐烦地打断,“别妾身妾身的了,听着就烦,你果然和燕燕不一样。” 叶璇玑听她提起赵燕燕,心莫名咯噔一下,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人和人本来就不一样。” 裴素心沉默地点点头:“你说的对,燕燕已经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个相同的她。”说着,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而犀利,像是刚刚从刀鞘抽出的刀,她冷冷问道,“燕燕死了,你一定很高兴吧?” 叶璇玑脸色微微一变:“公主的话我不明白。” 裴素心冷笑道:“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说过,你若敢对燕燕不利,我饶不得你。” 说完,她起身朝着叶璇玑慢慢走过。 阳光透过琉璃窗,落在她身后,给她披上一层淡黄的纱,令她整个人变得朦胧而不真切,可她的眼神却真真切切带着冰冷的杀意。 叶璇玑瞬间明白过来,她找自己过来根本不是为了下棋,而是想杀她。 见她直逼自己而来,她身形未动,一字一字问道:“难道公主以为赵燕燕的死与我有关?” 裴素心挑起秀眉盯着她,目光越发犀利:“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公主有什么证据?” “呵呵……你还敢跟我要证据,李清雅就是证据。” “……” “三哥不许我杀了李清月,我只能去找李清雅,李清雅亲口告诉我,是你故意在李清月面前透露赵毅离京,你这般处心积虑,就是想为你姐姐和叶儿报仇!” 说完,她走到桌边端起一杯酒递到叶璇玑面前,声音阴幽幽的,“喝吧!” 叶璇玑不接酒杯,咬紧下唇问道:“公主曾答应过,不杀我。” 裴素心笑了笑:“你以为这是毒酒吗?” 说完,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将空杯对准叶璇玑道,“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既答应过你,不管你犯了什么事,不杀你,便不会杀你。” 叶璇玑没想到酒里根本没毒,她愣了一下,正要说话,裴素心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欠燕燕一条命,我不能让她就这样白白死了。” 叶璇玑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反而镇定下来:“公主欠赵燕燕一条命,赵燕燕却欠了我姐姐和叶儿,还有姐姐腹中两个孩子四条命,她死有余辜,我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杀了她,但我没有杀她!” “你还敢狡辩,你虽没有亲手杀她,却借刀杀人,利用李清月和李清雅杀了她!”她冷笑两声,“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后悔当初向我讨要彩头!” 叶璇玑深吸一口气:“八年前,寒山池,我曾跳入池中救过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左肩头有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不知那位姑娘可是公主殿下?” 第83章 人彘,听说过没? 裴素心双目蓦然瞪大,目光中盛满了不可置信:“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璇玑将话重复一遍,一声冷笑从裴素心唇齿溢出:“我虽恨你害死燕燕,心里却是喜欢你这个人的,所以,我才会说拿你当朋友,没想到你竟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险小人,为了自保,编造出这样荒谬的谎言!” “难道公主亲眼看见是赵燕燕救的你,而不是我?” “我虽没有亲眼看见,但我醒来后只有燕燕守在我身边,你说救我的人是你,那时你才多大,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跳入冰冷的池水中救人,你当我是傻子么?” 她左肩确实有痣,但这不能说明是叶璇玑救的她。 说不定是三哥告诉叶璇玑的。 叶璇玑心中后悔没有早点查清此事,将自己弄到今日这般田地,看来无论她如何解释,裴素心都不肯相信。 裴素心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让她生不如死,就会让她生不如死。 她不能坐以待毙。 抬眸透过琉璃窗看了一眼外面波光粼粼的湖水,这是她唯一的生机,可是姜儿怎么办? 她脑子飞快运转,想了想道:“看来我说什么公主都不会相信,但八年前,我的确救过一位肩上有痣的姑娘,至于那位姑娘是不是公主,我并不确信。”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我在劫难逃,但姜儿是无辜的,还请公主放她离开。” 裴素心不解地皱起眉头:“你自己都保不住了,还关心一个丫头的死活?” “丫头怎么了?”叶璇玑反问,“丫头和你我一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裴素心心中一震。 敌国公主怎么了? 她和你我一样,都是血肉之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不能这样虐待她,凌辱她! 那是在留梁,遇到唯一对她有善意,愿意为她出头的姑娘。 她甚至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名字。 有人大笑着一箭刺穿了那位姑娘的喉咙。 想到这里,她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两眼怆惶地环视四周,眼里泛出惊恐和愤恨的泪光。 她大叫起来:“啊!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叶璇玑见状,惊愕不已,想说什么,侍女跑了进来,喂裴素心服下一粒药丸,又喂她喝下一杯水,裴素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坐在那里,目光复杂的盯着叶璇玑。 叶璇玑被她盯得汗毛倒竖。 裴素心突然道:“你是不是想让你身边的丫头出去报信,好叫三哥过来救你?” 这一次,她语气柔软许多。 “公主此话不通,姜儿守在外面,根本听不见你我之间的对话,即使她这会子离开,也不可能知道去找太子报信。” 裴素心想想也是,转头吩咐侍女两句,侍女寻了个借口支开了姜儿。 姜儿离开后,裴素心并没有立刻将叶璇玑抓起来,而是沉默不语地继续盯着她,盯了好一会儿,眼里忽然露出无限怆然之色:“璇玑,可以陪我喝杯酒吗?” 叶璇玑实在不知道裴素心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她总是这样出奇不意,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她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 但她要为赵燕燕报仇,是不会改变的。 事已至此,她只能任她拿捏,冲她点了点头。 裴素心喝着喝着,竟然哭了起来,举着酒杯含泪看向叶璇玑:“璇玑,你知道吗,全天下的男人都是浑蛋,全都该死!” 叶璇玑愕然:“殿下是公主的三哥,难道他也是混蛋,他也该死?” “他今儿爱这个,明儿爱那个,可不就是混蛋,可他是我三哥,我不想他死。” 突然,她像是看到什么,脸色变了一下,随即问道:“你爱过我三哥吗?” 叶璇玑想了想道:“这似乎与公主无关。” 裴素心咄咄逼问:“你不回答,只能说明,你从未爱过我三哥,你只是利用他为你姐姐报仇,是不是?” 叶璇玑不明白她为什么执着于此,她对太子爱或不爱,与裴素心毫无关系。 她平静地看着她,慢慢说道:“若公主非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多说无益,公主,你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 裴素心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容,凑到她耳边道:“人彘,听说过没?你今天逃不掉了,我马上就会命人将你做成人彘,听说酒可是镇痛,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叶璇玑脸色大变,随即冷静下来,咬牙道:“那我宁可死!” 裴素心哈哈大笑起来。 想死? 没那么容易! 话还没说出口,叶璇玑忽然扔掉手里酒杯,毫不犹豫地冲向打开的窗户,翻越上去,扑通跳入冰冷的湖水里。 “璇玑——” 在落水的一刻,叶璇玑恍惚听到太子近乎破音的声音。 裴素心没想到叶璇玑会这般决绝跳水,吓得整个人怔在原地,酒醒了大半。 她确实想为燕燕报仇,但没有想过真的将叶璇玑做成人彘。 她这样说,只是吓唬她而已。 谁知道,她竟这样不经吓。 太子冲过来,怒火中烧的瞪了裴素心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跳入湖水之中。 裴素心大惊失色:“三哥——” 他不是移情别恋爱上贺兰明月了吗,为何不顾性命也要救叶璇玑? 所以,她错了。 三哥一直爱的都是叶璇玑。 她惊恐地盯着湖面:“快,快来人!” 叶璇玑和太子先后跳入湖水,闹得公主人仰马翻,救人的救人,请太医的请太医,准备热水的准备热水,熬姜汤的熬姜汤。 叶璇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太子竟然来了,怪道裴素心那般咄咄逼问。 她想让太子亲耳听到,她从未爱过太子,只是利用太子给姐姐报仇。 早知道,她回头多看一眼,就不用吃这番苦了。 她虽然水性极好,但这湖很深,水也很冷。 最倒霉的,她的谎言就要被拆穿了。 第84章 这么说,你连我也想杀了? 听到外间传来太子与裴素心的争执声,叶璇玑只觉得脑袋疼,干脆装晕。 没过一会儿,太子进来了,叶璇玑能感觉到太子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气。 想解释什么,但这里是公主府,有些话不好说。 她紧闭着双眼,任太子给她披好披风,将她打横抱起,带上马车,她有些骑虎难下,不知道是不是该醒来,突然听到太子冷冷的笑声:“别装了,其实你早就醒了。” 他的笑声像是从幽幽地底传来,听得叶璇玑心神微颤。 她尴尬地睁开双眼,瞧见太子脸色阴沉的吓人,艰难的张开嘴正要说话,太子却生气地闭上眼睛,将头歪到一边。 叶璇玑讪讪闭上嘴巴,解下披风,罩到太子身上。 太子像是在赌气,毫不留情的扔掉了披风,披风掉落在地,叶璇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捡起披风。 一路上两个人再无话说,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 太子直接带叶璇玑回到关雎楼,挥手屏退所有下人,气咻咻地盯着叶璇玑,也不说话。 叶璇玑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殿下一定恨死妾身了吧?” “我倒错看了你,原来你竟是一条毒蛇。”他眼中怒意愈盛,似乎随时要爆发,咬着牙道,“毒就是你下的,是不是?” “是。” 太子忽然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我问你,你下毒,只是为你姐姐和叶儿报仇,还是有那么一点点……” 他忽然停住。 他在做什么,问她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爱他,想做他的女人? 他堂堂太子,怎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如此卑微。 话终究没问出口,叶璇玑却比谁都明白,她平静地望着他:“我给殿下下毒时,只想为姐姐和叶儿报仇。” 太子呼吸猛地一沉,像是要生生像她捏碎,赤红着双眼愤怒道:“你放肆!” 叶璇玑感觉到强烈的痛意,眼眶不由的湿润了,艰难的从喉咙里溢出三个字:“对不起……” 望着她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太子心中一软,手中力道减轻几分,一字一字问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除了下毒,利用殿下为姐姐和叶儿报仇,我还隐瞒了弟弟的事,鸿哥儿不是我亲弟弟,元宝才是。” 她慢慢将当年大夫人调包之事一五一十讲出来,太子虽然早已知道,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她并未提起阿轻只言片语,这让太子感觉很愤怒,近乎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我问你,那个阿轻是谁?” 叶璇玑不由战栗了一下,脸色顿时发白,哪怕她自己死,也不能连累阿轻。 若让太子知道是阿轻从他手里夺走财宝,不仅阿轻,整个烟雨阁的人恐怕都会死。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稍作思考道:“阿轻与我共过生死患难,当年,我被迫去寒山,在寒山池边遇到重伤的阿轻,我救了他一命。” “……” “后来,我又去寒山,误入狼群,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阿轻来了,他不仅救了我,还带我结识了狼王和它的孩子们。” 太子听到这里,方明白过来,叶璇玑为何能操控狼王,救下晋王,原来还有这一段干系。 他皱起眉头,不解道:“你刚刚说你被迫去寒山,你去寒山做什么?” “李景说寒山的野蘑菇最鲜美,野味最正宗,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想吃,我就必须去。” 太子怒道:“那时你只是个孩子,寒山偏僻危险,常有猛兽出没,李府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叫一个孩子去冒险?” 说完,他已经明白,李景这是故意搓磨叶璇玑。 叶璇玑苦涩一笑:“若不危险,他们还不会叫我去呢。” 太子眼里情不自禁泛起一丝怜惜,想说什么安慰她,忽然想到她的各种阴谋算计,隐瞒欺骗,眼里又盛出怒意,冷笑道:“看来你还真是命大,你可知道阿轻是谁?” “阿轻就是阿轻,他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从小被善养堂收养,后来又被白云村一户人家收养,谁知道大姐被人诬陷偷盗主家财物,毒杀主家老爷小妾,被打入死牢。” “养母带着阿轻和妹妹上京告御状,被人殴打,养母疯了,妹妹被拐子拐走,阿轻天天讨饭给养母吃,后来养母也死了。” 她悲怜地叹息一声,“阿轻又没有家了。” 太子听叶璇玑所言与赵毅调查的没有丝毫出入,追问道:“那你可知道他后来去了哪儿?” 叶璇玑想了想道:“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气,“但我不能告诉殿下。” 太子嘴角肌肉因愤怒微微抽搐,叶璇玑听见他磨牙的声音,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想再骗殿下,也不想将阿轻的私隐暴露在殿下面前,还请殿下宽恕。” 太子更加愤怒:“你这般护着他,是不是心里有他?” “在我心里,他和元宝一样,都是我的家人。” “难道你对他就没有一点男女之情?” 叶璇玑讶然道:“我是你的妾室,怎么可能对别的男人有男女之情?” 太子脸色终于平缓一些,却还是冷嗤了一声:“你满口谎言,屡次欺骗我,谁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骗你是我不对,但我没有办法,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除了利用殿下,我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为姐姐和叶儿报仇。” 她顿了顿,黯然道,“说句不怕殿下生气的话,姐姐和叶儿的死,殿下也脱不了干系!殿下身为男人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若不是殿下听信谗言,冷落叶儿,囚禁姐姐,她们或许都不会死。” “哦?”太子幽幽笑了一声,“这么说,你连我也想杀了?” 第85章 挡本宫者死! 叶璇玑想也没想,点了一下头道:“想过,但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忘不掉小时姐夫曾带给我的温暖,也忘不掉姐姐和我说的话。” 太子神色微有动容:“你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姐夫虽是太子,却和你我一样,都是可怜人,他没有母亲,两个哥哥也死了,妹妹远嫁和亲,只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阴谋算计,刀枪剑雨,能安稳活着已是不易,叶儿的事不怪他,他已经尽力了。” 太子眼里泛起温软的光泽,动容道:“她竟是这样说的么?” “是。” “那为什么?”太子声音变得沉痛,“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可能,姐姐不可能背叛你,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叶璇玑满脸惊愕:“殿下到底看见什么,又听见什么了?” 太子不理会她的惊愕,目光冷冷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不觉轻笑,笑声充满咸涩伤感:“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 “殿下可以说我没有心,但不能这样说姐姐。”叶璇玑心中的恨和不满再也耐不住,逼视着太子的眼睛,“当年府里人以为殿下染了瘟疫,根本没有人敢接近殿下,是姐姐她……” “够了!”太子愤怒打断,像是受到极大羞辱,气得浑身发颤,“不许再提当年的事!” “殿下为什么不许我提,因为殿下心里知道你对不起我姐姐,殿下才是无情无义,没有心的那个人!” “你——” 他扬起手要打她。 叶璇玑眼睛一闭:“姐姐大仇已报,殿下要杀便杀,要刮便刮!” 太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李清月她……” 叶璇玑紧闭双眼,不理他。 太子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脸。 他指尖冰凉,触碰到叶璇玑时,叶璇玑微微战栗了一下。 他的手缓缓往下滑,抚上她纤细的脖子,只要他轻轻一用力,仿佛就能将她的脖子折断:“璇玑,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叶璇玑不想牵连任何人,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他:“没有谁,只有我知道,殿下你杀了我吧!” 太子的手又轻轻抚上她的脸:“当初,我舍不得杀你姐姐,现在,我同样舍不得杀你,璇玑,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希望是你下的毒。” 叶璇玑心中微微一震:“为什么?” “至少可以说明,你想成为我的女人,只是我没有想到,小璇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任性的小姑娘,你的心思变得很重,重到连我都看不清。” 他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更加逼近她一步,“你让我如何再敢相信你,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叶璇玑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调整呼吸将所有情绪压下,轻声哀求道:“求殿下放我离开,也放过你自己。” 太子勃然愤怒,语气变得森然:“做梦!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离开我,和那个阿轻在一起是不是?” “……” “告诉你,不可能!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从今往后,你给我在关雎楼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出!” 叶璇玑被禁足,并被裁减俸??用度和服侍的丫头,身边只留了秋瓷一人,其余丫头皆被打发到各院。 此举,引起后院议论纷纷。 有人担忧她的处境,有人幸灾乐祸。 夏晏如心急,问小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怜全然不知。 夏晏如无法,只得找到张良媛,张良媛问过姜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一头雾水,无计可施。 太子忙于查无名之士,接连半个月都未再踏入后院,除了上朝,便是在书房和瑞王商议政事,就连盛宠一时的贺兰明月也见不到太子一面。 大家不仅见不到太子,也见不到叶璇玑。 渐渐府里又有流言传出,说叶璇玑病重,时日无多,这可将夏晏如急坏了,忙着去找张良媛。 恰好花良媛也在,花良媛又仔细问姜儿,听姜儿提起,叶璇玑在公主府被太子带回来才出的事,花良媛细细思量,觉得公主恐怕知道什么。 张良媛觉得有理。 太子责令公主不许再来太子府,一大早张良媛悄悄命人去公主府找裴素心问清缘由。 裴素心与太子争执时,大骂叶璇玑是大骗子,为了自保,竟然编出八年前寒山池救人的弥天大谎。 太子告诉她,八年前,叶璇玑的确去过寒山池,还救了晋王,晋王见到她时,她全身湿透,可见她没有撒谎。 裴素心不肯相信,问太子,是不是告诉过叶璇玑,她左肩上有一颗痣,太子否认了。 裴素心还是不肯相信,跑去找晋王求证,晋王证实了太子的话,还狠狠嘲笑了裴素心一番,说赵燕燕的鬼话也就傻子会信。 回府途中,裴素心努力回忆当日情形,当时赵燕燕脸色确实有些不对劲,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调转马车方向,找到蕊黄,威逼利诱下,蕊黄吐露实情。 那天赵燕燕在寒山池边寻到人时,裴素心已经被救了上来,那个人好像有什么急事,听到她们的声音就跑了。 她和赵燕燕赶到时只看到一个弱小的背影,穿着一身灰不灰,黑不黑的粗布衣裙,全身湿的和落汤鸡一样。 瞧其背影,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裴素心这才知道,原来她所坚信的竟是错的,救她的人是叶璇玑,她差点害死叶璇玑,心里正后悔不迭,想找叶璇玑问清楚,她既救了人,为何要跑,想到太子的禁令,她又犹豫了。 犹豫之时,突然听张良媛身边的丫头纤若说,叶承徽病重将死,裴素心大惊,哪里还管什么禁令不禁令,飞马赶到太子府,径直冲向关雎楼。 合府皆知这位长公主的性子,又见她手里提着宝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 裴素心沉声一喝:“挡本宫者死!” 所有人都吓得畏缩着不敢上前。 裴素心心急火燎冲进屋内时,见叶璇玑正好好的坐在桌边吃小笼包,一口一个,吃的还挺香。 她一下子愣住了:“你……你不是病重得快要死掉了吗?” 叶璇玑不想裴素心会突然闯进,手里还提着剑,以为她跑过来追杀她,下意识的起身后退:“公主,你怎么来了?” 裴素心变了脸色:“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她扔下剑,朝她跑过来,上下将她仔细打量。 叶璇玑见她扔了剑,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只觉得莫名其妙。 “公主,你到底怎么了?” “你果然没病?” 叶璇玑嘟起油光光的小嘴:“哪有咒人得病的,我好得很。” 裴素心也松了一口气,闻着肉香,她肚子叽里咕噜乱叫起来,毫不客气的一屁股落座,也不嫌叶璇玑用过的筷子脏,拿过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到嘴里,边吃边道:“早膳都没来得及用,饿死我了,这小笼包真香,再来一笼。” 叶璇玑只得吩咐秋瓷又端来一笼小笼包,裴素心吃得风卷残云,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打了个饱嗝,揉揉肚子问道:“当日你为什么要跑?” 叶璇玑一脸疑惑:“啊?” “我是说,八年前你救了我之后,为何要逃跑?” 第86章 安好,行动取消 叶璇玑这才敢完全确信,裴素心相信了她和太子的话,她不疾不徐道:“我猎得兔子跑了,急着去追。” “什么?”裴素心气恼地猛拍一下桌子,震得坐上碟子盘子笼屉高高跳起又落下,她瞪着一双葡萄大般的眼睛道,“难道我还不如一只兔子?” 叶璇玑见她生气,赶紧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我见找你的人已经来了,就去追兔子,如果我抓不住那只兔子,回府不仅要挨打,还没饭吃,我娘也要跟着一起受罚。” “什么?”裴素心更加愤怒,“李府的人竟敢这样虐待你和你娘,你姐姐不是很得我三哥宠爱吗,难道当时她还没有入府?” “当时我姐姐刚入太子府不久,只是个通房,李家人根本没将姐姐放在眼里。” “原来是这样。”她拍拍胸脯,“你放心,我也讨厌李家人之极,没一个好东西,总有一天,我会给你出这口恶气!” 说完,她便起身,又道,“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省得三哥下朝回来啰嗦,等有机会再过来瞧你。” 叶璇玑笑道:“多谢公主盛情。” “说什么盛情不盛情,那天我差点逼死你,难道你就不怨恨我?” 叶璇玑想了想道:“有点吧,但不是因为公主差点逼死我,而是公主要将我做成人彘。” 她看向裴素心,语气严肃地问道,“公主,如果我没有跳入湖中,如果太子没来,你真的会将我做成人彘吗?” “我可没这么狠毒,我只是想吓唬吓唬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吓。” “……” “不过,我也没打算放过你。” “哦?”叶璇玑疑惑道,“那公主原打算将我如何?” 裴素心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笑容:“将你囚禁到棺材里,陪我下棋,陪我睡觉,哈哈……” 她大笑着离开。 叶璇玑无语失笑。 这位长公主的心思还真是别出心裁。 裴素心刚离开关雎楼,守在外面焦急等待的姜儿,小怜,纤若人等迫不及待的跑过来问消息。 听裴素心说叶璇玑根本没事,吃的香睡的好,姜儿双手合十念佛,纤若和小怜飞也似的跑回去禀报花良媛,张良媛和夏晏如。 几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花良媛急急离开,飞鸽传书给阿轻。 只有简单的六个字,安好,行动取消。 太子下朝回来,得知裴素心持剑闯入关雎楼,勃然大怒,“砰”地一掌重重击在案上,案上放着茶杯,果盘跳起摔落在地,摔的粉碎。 瑞王见太子气得发疯,心里也很气恼。 晋王几次三番跑到父皇跟前给三哥上眼药,说三哥办事不力,查个无名义士都查不到。 父皇斥责三哥无能,限三哥七天之内查出此人。 三哥明知此人就是皇后之子木轻尘,其实他应该姓裴,裴轻尘。 牵扯出裴轻尘,就会牵扯出四明山夺宝之事。 在父皇眼里,赵毅是三哥的心腹,他贩卖私盐隐藏巨额财富,一旦事发,父皇必然会连三哥一起怀疑,甚至会怀疑三哥有谋反之心。 所以,三哥不敢轻易揭露裴轻尘的身份。 裴轻尘不仅是皇后儿子,他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对他什么态度,无人能知。 裴轻尘在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将烟雨阁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商铺发展成为京城第一情报杀手组织,可见此人野心勃勃。 就是他坐收渔人之利,抢走了四明山巨额财宝。 他的存在于三哥而言是最大的威胁。 三哥故意将璇玑病重的消息传播出去,目的就是想引裴轻尘入局,谁知大姐竟横插一杠。 他想了想,劝道:“裴轻尘未必能这么快得到消息,为了救叶承徽,他应该……”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还是会赶来。” 太子慢慢冷静下来,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只能等了,怕只怕,府里还有他的人。” “除了……叶承徽,还能有谁?” “府里这么多人,保不准还有谁,只是那些人隐藏的很深,咱们一时难以发现,就像当初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璇玑她竟然……” 他眼里闪过沉痛之色,“和木轻尘是生死之交。” 瑞王看到他眼里的伤痛,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叶承徽到底知不知道木轻尘真正的身份?” 太子无奈摇头:“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她不肯说。” 瑞王叹道:“若换作旁人,三哥早动用酷刑,却独独对她这般仁慈,但愿,她不要辜负三哥今日的仁慈。” “其实也不能怨她,她从小过得艰难,与她娘和姐姐相依为命,她想为瑶娘和叶儿报仇没有错,她救了木轻尘也没错。” 瑞王默默点头,苦笑一声道:“女人还真是令人头疼,这辈子不娶也就罢了。” “怎么,和司妙莲又吵架了?” “唉!”瑞王重重叹息,“我都不知道怎么了,好好又得罪了她,这两日理也不理我,罢了,不说她了,赵毅如今频频与晋王暗中接触,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三哥你要早做打算。” “我知道。” “对了,大姐那里你最好跟她说清楚,虽然她知道赵燕燕骗了她,真正救她的人是叶承徽,但赵毅将她从留梁救回来作不得假,恐怕赵毅会利用大姐对付三哥你。” 太子眉心深锁:“素心行为乖张,任性冲动,有时候我真拿她没法。” “大姐虽然乖张任性,好在她心里始终以三哥为重,三哥你好好跟她说,她一定会听的。” 瑞王正在这边劝着,看见魏长海在外边伸着头,便问道,“魏公公,你有什么事?” “回太子爷,回瑞王,无忧阁派人来传话,贺兰侧妃……她……突然晕倒。” 太子神色淡漠道:“晕倒了就去找太医。” “太医说了,说贺兰侧妃有喜了。” 太子眼皮惊的一跳,似乎难以相信:“什么,她有喜了?” 第87章 太后宣召 魏长海见太子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道:“千真万确,是郑太医断的脉。” 太子阴沉着脸色,摆摆手命魏长海退下。 瑞王道:“侧妃有喜是好事,正好可以堵上那帮老臣的嘴。” 太子知道自己因为无子每每被人诟病,弹劾,储君之位随时动摇,他急需要一个儿子稳固位置,但他绝不希望这个孩子是贺兰明月的。 他心里苦涩难言,没心思再多说什么,待瑞王离开,他本想去无忧阁,神思恍惚间不自觉地来到关雎楼。 走到门口才回转过来,自言自语道:“好好的,本宫来这里做什么?” 魏长海笑道:“必是太子爷太过想念叶承徽。” 太子冷哼一声:“本宫什么时候想她了!” 说完,转身气咻咻离开。 魏长海跟在他屁股后头无奈摇头。 明明就是想了,还不肯承认。 如果有喜的是叶承徽,太子必定高兴得连自己名字都要忘了,偏偏是贺兰侧妃。 府里人都以为太子最宠爱的是贺兰明月,唯有他日日服侍在太子身边才看得明白。 太子来到无忧阁时,张良媛和白良媛,王承徽人等也得知消息过来贺喜。 张良媛真心为贺兰明月高兴,更为太子高兴。 白良媛和王承徽心里酸酸的,说不出的难受。 三人见太子过来,识趣离开,贺兰明月正要起身迎接,太子急步走过来,双手按在她肩上:“快躺好,太医怎么说?” 贺兰明月脸上微微泛红,洋溢着难以自持的幸福柔光。 一双妙目盈盈望着太子,含羞柔柔笑道:“太医说,胎儿现在有些不稳,叫妾身好生静养。” 太子眉头微微蹙起:“那要辛苦你了。” 贺兰明月低头摸摸肚子,柔柔道:“为了孩子,再辛苦妾身都愿意。”她抬头看向太子,眼里闪过一丝说不出的矛盾和复杂,“殿下,妾身有孩子了,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本宫盼孩子盼了太久。” 贺兰明月又低下头抚摸着小腹,模样说不出的温柔动人,她喃喃问道:“殿下,你说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太子笑道:“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本宫都喜欢。” “可妾身希望是个男孩,那样殿下在朝中就不会那样艰难了。” “原来明月也知道朝中之事。” “当然,妾身在入太子府之前,听太后娘娘提起过,说你虽是储君,在朝中却过得艰难,太后叮嘱妾身,要好好照顾殿下,为殿下绵延子嗣。” “哦,是吗?”太子的声音变得有些冷硬,若有所思道,“太后她老人家真是有心了。” “殿下……” 她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太子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哦,没什么,妾身听闻太后这几日身子不好,原想着明儿入宫去瞧瞧,这下却不能够了。” 太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有什么,明儿我正好要和十弟一起去寿康宫探望太后,将你有喜的事告诉她,她老人家一高兴,说不定病就好了。” 贺兰明月脸上又泛起羞赧的红晕:“太后爱喝妾身制的梅花茶,妾身这就去准备,明儿让殿下带过去。” 她起身时又被太子按住:“你现在不宜操劳,叫丫头去准备就行了。” “不行,梅花茶需要三十六道工序,一步都错不得,丫头们不会制。” 太子生气道:“是孩子要紧,还是梅花茶要紧?” 贺兰明月想到制作梅花茶极耗精神,犹豫着不说话了。 太子想起什么,“对了,璇玑那里就有现成的梅花茶,味道极好,本宫一会吩咐人过去取。” 贺兰明月听他提起叶璇玑,心底泛起一丝难言的酸涩:“殿下,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关着叶妹妹吗?” 太子皱眉道:“你好像很关心她。” “许是同病相怜吧,她和妾身一样,都是无依无靠之人。” 太子以为她借着叶璇玑故意卖惨,心里冷笑一声,手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怎会无依无靠,你身后有本宫,有太后,还有你哥哥。” 哥哥? 她哥哥要杀她。 太后不过是想利用她。 至于太子。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睛流露出看不清的矛盾和痛苦,又看了一眼肚子,叹息一声道,“殿下说得很是,倒是妾身自误了。” “本宫听说怀孕的人容易多思多想,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凡事你要宽心。” “是。”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贪恋般闭上眼感受他胸膛的宽阔和温暖,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温香软玉在怀,太子的眼神却是冰冷的。 两个人耳鬓厮磨一会儿,太子便起身离开了,贺兰明月要起身送他,再度被他拦住。 出了无忧阁,太子吩咐魏长海去关雎楼取梅花茶,魏长海刚要走,太子又道:“还是本宫自己去吧。” 这一去到了晚上才出来,叶璇玑累得酸软成一滩烂泥。 她以为太子恨他,再也不会踏足关雎楼来见她,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还强硬地将她压在身下。 她不知道自己捱了多久,只觉得整个人被摇散了架,实在禁不住哭着求饶,太子才喘着气放过了她。 即使如此,她也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回,太子似乎也累着了,离开时,竟然绊到门槛,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瞧着太子狼狈的样子,她差点笑出声,只是太累了,连笑都笑不出来。 叶璇玑累得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起来时,全身犹觉酸痛,足足又休养两天才好。 被禁足的这段日子,她心里从未有过的平静。 不用再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复仇,不用再面对后院各种阴谋算计,也不用再面对内心深处对太子复杂而矛盾的感情。 只是,她时常会思念元宝,担忧阿轻。 元宝有小草姐姐照顾应该不会有事,阿轻那里,她一点消息都没有,身边亲近的人,除了秋瓷全都被打发走了,她就是想找人出去打听消息都不成。 除了等,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没有等来太子解除禁足,却等来了太后宣召她入宫。 第88章 母子相见 寿康宫中,轻烟袅袅,檀香阵阵。 上首,坐着一位身着青色华服的老妇人,发上只簪着一支青玉簪,脸上的妆容也很素净。 她闭着双眼,捻着手中凤眼菩提佛珠,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一片肃穆而幽寂的暗影。 她身材清瘦,肌肤很白,白到近乎透明,眼角,唇角爬满细细纹路,映着斑白的发使她看上去不再年轻,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定是位容色倾城的美人。 哪怕现在,她已经上了年纪,静静合目坐在那里,也好像一幅庄严的画。 殿内伺候的宫人虽多,却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叶璇玑并不敢抬头看她,上前恭恭敬敬跪下行礼:“妾身叶璇玑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慢慢睁开眼,看向叶璇玑,微微皱起眉头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叶璇玑这才敢抬头看向太后,太后在见到她的脸时怔愣了一下,忍不住多打量她两眼,严肃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和蔼,淡淡笑道:“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怪道禛儿那样看重你。” 叶璇玑实在不明白太后为何宣召她,就连太子也不明白,入宫前,太子叮嘱她,太后是个极其严苛的人,叫她处处留神,步步小心。 她一颗心始终提着,一路走来,不敢出半点错处,见到太后笑容和蔼,似乎不像太子说的那样严苛,她紧提的心微微松懈下来,但还是大气都不敢喘。 她又磕了一个头,正要回应太后的话,太后突然问道:“那梅花茶是你制的?” 叶璇玑如实道:“回禀太后,梅花茶是一位朋友送的。” “哦?”太后挑了挑眉,好奇道,“是什么样的朋友?” “他叫阿轻。” “阿轻?”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柔软,“他可愿入宫为哀家制梅花茶?” 叶璇玑暗想,阿轻一心想入宫找皇后为他二姐报仇,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可是入宫刺杀皇后九死一生,她会不会因此害了阿轻? 她陷入犹豫之中,想了想道:“妾身并不知道梅花茶是否是阿轻所制,要问阿轻才能知道。” 太后突然严肃了脸色:“你身为太子承徽,怎能与外面的男人接触?” 叶璇玑心里奇怪,她并未说阿轻是男是女,太后如何断定阿轻是男人? 难道是太子或是瑞王跟她提起过阿轻? 见太后变了脸色,她赶忙道:“阿轻是妾身儿时结识的朋友,他自小无父无母,便认了妾身做义姐。” “原来如此,虽是小时结识的朋友,到底男女有别。”太后脸色稍霁,叹道,“想来你出自民间,不懂宫里的规矩礼仪,以后你就跟着芳宜学规矩礼仪吧,免得日后再失礼。” 叶璇玑一怔。 她就是太子府一个小小侍妾,既不是侧妃,更不是正妻,为何太后独独宣召她一人入宫,跟着宫中姑姑学规矩礼仪? 难道宫中要生变? 太后将她押在宫中做人质? 不对! 就算要做人质,也应该选择贺兰明月,而不是被禁足的她。 贺兰明月才是太子心头宠,如今她又怀有身孕,太子更是视她若珍宝,太后用她做人质才能牵制住太子。 那是因为什么,梅花茶惹得祸? 叶璇玑脑子里一团浆糊,实在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太后的命令不容她质疑,她恭顺磕头:“妾身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沉默点头,看向身边一个年长的宫女吩咐道,“芳宜,带她下去吧。” “是。” 殿内恢复安静,落针可闻,檀香弥漫整座大殿,太后凝眉似在思考什么,想了好一会儿,问道:“福佑,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有些像谁?” 福佑笑道:“很像年轻时的太后。” 太后又陷入沉默之中,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可惜……” 她没有再往下说,慢慢阖上双眼捻起手中佛珠。 …… 入夜,月色融融。 皇后看到一个人影走来,激动地迎了过去:“轻儿,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相比于皇后的激动,阿轻却显得很平静,甚至是冷酷:“阿璇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皇后脸色一僵:“太后不将她宣进宫,你是不是就不会来见我了?” “是。” 皇后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难道在你心里,我这个母后还不如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野丫头?” “没有她,我早就死了,怎会没有任何关系。” “可她是太子的女人!”皇后声音骤然拔高,“如果让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她一定会帮太子杀了你!” 阿轻眸光坚定:“她不会,你不用费劲心思挑拨我和她的关系。” “你——”皇后气结,深吸一口气心情微微平定,冷笑道,“你怎么能肯定她不会,在太子和你之间,你以为她会选择你?” 阿轻沉默不语。 皇后咬了咬牙道,“你不要忘了,她打小在太子身边长大,对太子的感情肯定不像你想的这样简单,你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阿轻听到这句话,自嘲地轻笑一声:“像我这样忘恩负义,背信弃义之徒,能有什么前途。”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轻贱自己?” “你杀了我二姐,我口口声声说要为她报仇,最后却放过了你,为什么?” 他逼近她一步,“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杀害她?她并没有伤害过你分毫!” 皇后看到他眼里的杀意,更是愤怒,迎视着他的眼睛厉声道:“她想要对皇上下情蛊,本宫身为皇上的妻子岂能容忍!” “真的吗?”阿轻冷冷一笑,“你什么时候将自己当成他的妻子了,你不是一心想要他死吗?” “你……你简直毫无教养,大逆不道!” “我从小无父无母,无人教导,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教养!” 皇后听他这番话,心中一阵抽痛,红了眼圈道:“轻儿,你该知道,当年的事母后也是受害者,母后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这样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肯放过,母后真的以为……” 她声音哽咽一下,眼泪不由滚落,“以为你死了,几乎痛不欲生,没想到你还活着,你知道吗?当母后知道你还活着时有多么高兴,我日盼夜盼,盼着你能回到母后身边,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你却要杀我。” 第89章 离宫 阿轻眼中闪过矛盾和痛苦,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静静看着她道:“我并没有杀你,不是吗?” “你虽然没有杀我,却杀了我的心,我让高公公送你的东西,你毫不留情退了回来,你始终不肯承认,我是你的母后。” 说到这里,她越发伤感,泪滚滚而下,“我不明白,我到底有什么错,让你如此抗拒,不肯承认我这个母后。” 阿轻冷笑道:“在你对我二姐施以梳洗之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你我之间的对立。” “不!”皇后不甘地抹了一把眼泪,“妖姬宋映用想用情蛊谋害皇上,不要说是本宫,任何人身为皇后都不可能会放过她!” 阿轻不想再与她再争论下去,冷声道:“你我各有立场,话不投机半句多,若你真将我当成儿子……” 他的脸色终于柔软几分,“你放过阿璇好不好?她是无辜的。” 皇后气得几乎要吐血,什么宋映,什么叶璇玑,在儿子心里都比她这个亲生母亲重要。 她冷下心肠道:“只要你肯听母后的话,母后不会伤她一分一毫。” “你想要我怎么做?” “让飞刃留在你身边,有什么事,他自会联系高公公。” 阿轻咬了一下牙齿:“好。” 皇后见他同意,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有飞刃做她的眼睛,她就可以时时刻刻掌握儿子的动向,他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冷着,会不会遭遇危险? 这一切,她都很关心。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枚令牌,递到阿轻面前:“这枚青羽令,你不会再拒绝了吧?” 阿轻看了一眼皇后手中的青羽令,默默接了。 皇后叹道:“轻儿,听母后一句劝,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握在手里的权势才是真的,你才是……” 她顿了顿,咬着唇一字一字道,“真正的皇族血脉,母后可以助你登上帝位,到时,别说叶璇玑,天下女人皆是你掌上之物。” 阿轻不以为然,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时,皇后无限温柔地轻轻唤了一声:“轻儿……” 阿轻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皇后柔声叮嘱道:“如今太子正四处捉拿你,你处境很危险,你千万不要因为青羽令是母后给你的收而不用,你若有事。”她眼里柔光一凝,凝起狠戾之色,“母后一定会杀了叶璇玑!” “你不要伤害她,我会好好活着!” 说完,他急步离开,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皇后怔怔朝他离开的方向望着,望了许久都舍不得离开,嘴里喃喃自语:“轻儿,母后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 叶璇玑在寿康宫一待就是大半个月,除了跟着芳宜学规矩,就是跟在太后身边抄经书。 太后高兴时,会和蔼地同她拉拉家常,两个相处得很和睦。 转眼到了叶璇玑离宫的日子,太后竟莫名地产生一丝不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 “哀家一见你就很喜欢,这些日子,你跟在哀家身边学规矩,心中有尺,行事有度,哀家更是喜欢你,有空多过来瞧瞧哀家。” 叶璇玑也对太后产生莫名的亲近感,仿佛太子嘴里那个严苛的太后和她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她笑了笑道:“好,只要太后不嫌弃妾身,妾身愿意天天都来。” 太后笑道:“你倒会哄哀家开心。” 话音刚落,宫人来回禀说皇后来了,太后更是高兴,待皇后进来,太后立刻笑道:“绥儿,这会子你怎么过来了?” 皇后进来时一眼看见太后身侧坐着一个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二人亲密得像是祖孙,心里早泛起浓烈的不喜,又想起儿子对叶璇玑的情深义重,更是厌恶。 脸上却带着和煦而恭谨的笑容:“听说母后宫里来了一位美人,臣妾早想过来瞧瞧是什么样的美人了。” 太后携过叶璇玑的手笑道:“就是她。”她看着叶璇玑道,“叶丫头,还不快见过皇后。” 叶璇玑忙起身给皇后行礼,抬起头时,看到皇后的目光正冷冷落在她脸上,她早就知道皇后不可能会喜欢自己,并不多在意她的目光。 皇后转头看向跟过来的宫女,宫女奉上一枚玉镯和一支如意簪。 太后看到玉镯,微微愣了一下。 皇后笑着将手镯和如意簪赏赐给叶璇玑,叶璇玑见手镯赤红如火,莹莹生辉,一瞧就非凡品。 她心里奇怪,好好的皇后送这么贵重的见面礼给她作甚? 她压下疑惑,谢恩受礼。 太后微微凝眉,似笑非笑道:“哀家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只镯子,可是你曾经戴的那一只?” 皇后笑道:“母后好眼力,正是臣妾最爱的凤血玉镯。”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叶璇玑,“叶丫头生得这般美貌,皮肤也白,这只镯子正好衬她。” 太后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叶璇玑招招手,待叶璇玑走到她面前,她解下缠绕在腕上的凤眼菩提手串,递于叶璇玑面前。 “你陪了哀家这些日子,哀家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就将这凤眼菩提手串赐予你吧。” 叶璇玑惊诧道:“可这是太后您的心爱之物。” 太后指腹摩挲着手串上的凤眼,微笑道:“算不得什么心爱之物,你若心里过意不去,便将这枚凤血玉镯与哀家交换吧。” 皇后脸上立刻露出惊愕和尴尬的神色,抽抽嘴角道:“原来母后这么喜欢这枚凤血玉镯,早知道臣妾就送给母后了。” 太后似笑非笑道:“这可是世间罕有的珍品,试问谁不喜欢。”她若有深意看了叶璇玑一眼,“叶丫头,你可舍得?” 叶璇玑不明白太后为何要这样做,她肯定有她的用意,她微微笑道:“不管太后想要什么,妾身都舍得。” “你这孩子,嘴上抹了蜜不成。”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福佑,福佑从叶璇玑手里接过凤血玉镯,叶璇玑方拜别而去。 皇后冷冷瞧着她的背影,脸上掩饰不住的厌恶和愤恨,转头看向太后道:“母后似乎很喜欢她。” 太后略感疲倦,揉着眉心道:“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终究与咱们没什么妨碍,何苦来哉,你非要置人于死地!” 皇后惊愕得瞪大双眼,委屈道:“臣妾何时要置她于死地了?” 第90章 劝诫 太后目光凉幽幽的落到她脸上:“你真当哀家年纪大了,眼睛不好,看不出这根本不是什么凤血玉镯,而是染了七品红之毒的鸡血玉手镯。” 皇后脸色涨红,沉默了一会儿恨恨道:“叶璇玑是太子的侍妾,却与阿轻不清不楚,像这样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实在留不得。” 太后闻言,很不赞同道:“你已经杀了宋映,倘若再杀了叶璇玑,你和轻儿之间的母子之情怕是彻底要断送了。” 皇后咬唇道:“轻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的,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绝不会因为别的女人真的我与断绝关系。” 她像是要证明在儿子心里她才是最重要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我虽然杀了宋映,但轻儿最终还是接受了青羽令,接受了我这个母后,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太后目光如霜:“轻儿为何来见你,又为何接受了咱们凤家的青羽令,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说着,她眯起双眼,叹息一声,“绥儿,你终究心性太浅,凡事非要争个高下,轻儿与叶璇玑幼时结识,两个人曾共过生死患难,情同姐弟,而你,刚刚才将轻儿找回来,你与他之间还隔着一层杀姐之仇,你不想着好好与他修复母子感情,却急于掌控他的一切,以至于连一个叶璇玑都容不下。” 她缓缓握起拳头,“手中的沙子越是握得紧越是流失的快,你活到这么大,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可是叶璇玑就是个红颜祸水,有她在,轻儿事事受她牵制,如何能成大事?”生怕说服不了太后,她咬牙补充道,“终有一天,轻儿会和太子因为皇权之争斗得你死我活,到时若叶璇玑一心帮着太子,逼轻儿放弃怎么办?”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而矛盾的狠绝之色,神情凛然道:“若真到了那时,不用你出手,哀家自会出手了结了她。” 她话锋一转,“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和轻儿之间母子之情尚未建立,你这样迫不及待地要置叶璇玑于死地,只会将轻儿越推越远,母子彻底反目成仇!没有轻儿,你以后依靠谁?难道还指望太子和瑞王?” 皇后终于低下了头:“母后教训的是,绥儿知错了。” 太后叹道:“哀家知道你的艰难,但再艰难也熬了这么多年,你千万要沉住气。” “是。” “还有一件事,哀家要提醒你,凌才人这一胎你要保住。” 皇后怔住,似乎不敢相信,凝视太后好一会儿,咬着唇道:“娞儿何德何能,当年连轻儿都没保住,如何能保得住凌才人的胎。” 太后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只要你想,孩子就能保得住,哀家也是为了你着想,给你留条后路。” 皇后秀眉紧蹙:“母后的话,绥儿不明白。” 太后耐着性子淡淡解释道:“轻儿虽是亲生,却不是你亲自抚养长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最后到底怎样还不好说,万一他与咱们始终不能一条心,凌才人的孩子就是咱们手里第二张牌。” 皇后回转过来,太后这是想让她去母留子,抚育凌才人的孩子长大。 她立刻道:“养子终究是养子,怎及亲生?就像太子和瑞王,我养了他们一场,现如今又是怎样。” “太子,瑞王与凌才人的孩子不同,太子是元贞的孩子,瑞王从小养在元贞身边,注定与咱们不是一路人,凌才人位份低,身后无家族可以依靠,她的孩子才好掌控。” 皇后听到这里,知道太后说的话无可辩驳,沉默点头道:“绥儿都明白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福佑进来请旨,问太后是否要用膳,太后要留皇后一起用膳,皇后始终想着儿子事事以叶璇玑为重,哪里心情用膳,寻了个借口起身拜别。 出了寿康宫,走到光华宫夹道遥遥看见两个人。 男的身材修长,身姿挺拔如竹。 女的袅娜纤弱,裙摆乘风扬起,恰似一朵盛开的红莲。 从背影看去,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正是太子和叶璇玑。 皇后脸色立刻黑了。 太子竟亲自入宫来接叶璇玑回府,可见他有多么宠她,而叶璇玑从小在太子身边长大,对太子的感情亲如家人,有叶璇玑在中间拦着,轻儿如何能成就帝王霸业? 清月真是越来越不中用,连小小叶璇玑都对付不了。 或许,她与她本就不是一条心。 她一心想着利用叶璇玑替她生下孩子,好稳固她太子妃的位置,若让她亲眼瞧见这一幕,可会觉着刺心? 她转头吩咐宫女几句。 叶璇玑和太子一路无话,上了马车,太子才问道:“太后宣召你,究竟所为何事?” 叶璇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她实在不明白缘由,如实道:“太后叫妾身学规矩礼仪。” “学规矩礼仪?”太子讶然,“太后宣召太子府侍妾入宫学规矩礼仪,这似乎不太合理。” “妾身也觉得不太合理,可实在弄不明白。” 太子眉头紧紧皱起,垂眸思考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梅花茶哪儿来的?” “是……” “是那个阿轻,对不对?” “对。” 太子脸色有些发青,磨了磨牙齿,冷笑道:“怪道你那么宝贝,原来是他送的。” 看来太后宣召璇玑入宫与阿轻有关。 叶璇玑见太子突然变了脸色,小心翼翼道:“殿下又生气了?” 第91章 顶撞 太子冷哼一声,不理她。 叶璇玑叹道:“都说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男人更难养。” “你这丫头,明明自己犯错,怎倒打一耙?” “妾身就是收了一点茶,何错之有?” “什么叫就是收了一点茶?”太子扬起手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一掌,板起脸孔教训道:“男女双方订婚,以茶为礼,女家受聘日受茶,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女不吃两家茶?” 叶璇玑揉揉头顶,眨巴着一双漂亮的过分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我娘死得早,没教过这些道理,姐姐和我都是殿下的侍妾,从未受过茶,不懂殿下说的一女不吃两家茶。” 太子见她可怜可爱模样,实在生不起气了,忍不住笑道:“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自然是殿下的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真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叶璇玑见他脸色又变好了,很是小心地娇嗔问道:“那回府后,殿下还要将妾身禁足吗?” 太子半眯起眼睛笑道:“那要看你听不听话。” “妾身又不是殿下养的猫儿狗儿,怎么可能一直听话,就算是猫儿狗儿也有不听话的时候。” 太子收敛笑容道:“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你会听话。” “从前那不是身不由己嘛!” “呵呵……”太子无奈笑道,“你们女人还真是善变。” 叶璇玑垂下眼睑不服地嘟囔一句:“男人不也一样善变。” 太子没听清,皱眉问道:“你在嘟囔什么呢,是不是在骂我?” “妾身可不敢。”她伸手小心翼翼扯扯他的衣袖道,“殿下,你就解了妾身的禁足吧,让姜儿和小怜她们都回来。” 禁足让她像个鸵鸟般将自己埋在沙子底下获得短暂的宁静。 姜儿不在,有许多事都不方便。 她见不到阿轻,见不到元宝,没有两个人的任何消息,心里始终放不下。 太子认真思考片刻:“只要你不与那个阿轻接触,我就答应你。” 太子说话时,看着叶璇玑的神情,他一直想弄明白一件事,叶璇玑到底知不知道阿轻就是皇后的儿子。 叶璇玑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又扯扯他的衣袖道:“妾身娘家除了元宝已经没人了,难道殿下就不能将阿轻也当成妾身的娘家人么?” 太子没有立刻回答,陷入了长久的思考,好半晌才问道:“你当真对他只有姐弟之情?” 叶璇玑肯定道:“当真。” “我且再信你一次,既然是你的娘家人,自然该好好款待,三日后,我在西山广聚楼宴请他。” “西山?”叶璇玑蹙起秀眉头,疑虑重重道,“城内有很多酒楼,为何选择在西山?” “西山清静,风景又好,你正好带元宝去西山踏青。” “殿下是说让阿轻带着元宝一起来?” 太子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当然,若不是念着你很久没见元宝,心里一定想他,我才不会宴请什么阿轻。” 太子的话打消了叶璇玑的疑虑。 或许,她可以让太子和阿轻化敌为友,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皇后。 回到府里,太子听闻贺兰明月身体不适便去了无忧阁,叶璇玑去了永福阁给李清月请安。 李清月形容淡淡,懒怠搭理她,说不了两句话便打发她离开。 叶璇玑刚走,皇后就派了宫女送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宫女添油加醋说太后深为喜爱叶璇玑,又说太子亲自去接叶璇玑回府,两个人在宫里毫无顾忌像是夫妻一样并肩而行。 宫女以为李清月听了会大怒,李清月只是翻了个白眼,怼道:“皇后姑母真有意思,自己家的事还没管明白,倒管起太子府事来。” 宫女被噎了一口气。 李清月又道:“你回去告诉皇后姑母,身为中宫,在内廷掌执法度,当稳定后宫,母仪天下,而不是蝇营狗苟,整天盯着儿子的府里事不放。” 宫女连续被噎,气得脸色泛红,紧咬着唇想借着皇后威风训斥李清月两句,李清月却毫不留情道:“我乏了,你退下吧!” 宫女气个倒仰,回到坤宁宫将李清月的话又添油加醋禀报皇后,气得皇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恰好大夫人入宫探望太后,见过太后来到坤宁宫拜见皇后,皇后迁怒于她,摆足了皇后和姑母的威严,先是教育了大夫人一番,又道:“如今清月长大,翅膀硬了,都敢羞辱顶撞本宫了。” 大夫人忙替妹妹描补:“清月不是有心的,自打她小产没了孩子,悲伤过度,导致性情……” 皇后气得打断道:“你不用给她找理由,就算她心里再悲伤,也不能这般没有规矩,仅是羞辱本宫这一桩罪,本宫就可以褫夺她太子妃的位份!” 大夫人慌忙跪下:“求姑母饶过清月一次,清雅替妹妹给皇后姑母赔罪。” 皇后脸色稍稍缓和:“看在你父亲和你的份上,本宫就不跟她计较了,她一向最听你的话,你回去务必要好好教导她。” “是。” 大夫人憋着一口气离开坤宁宫,本想好好教训李清月一番,却听李清月道:“她一心想置太子和我于死地,难道还要我像过去那样对她唯命是从不成?” 大夫人惊愕道:“妹妹此话从何说起,她到底是咱们的姑母……” 李清月冷笑道:“不是亲的,不是吗?她上蹿下跳煽动朝臣弹劾太子,就是为了给她儿子铺路。” 大夫人更加惊愕:“儿子,她哪来的儿子?” 李清月将太子告诉她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听了顿时义愤填膺,同时又担忧不已:“皇后有太后撑腰,恐怕妹妹和太子斗不过她。” “那就要看父亲是选择我这个女儿,还是选择他的皇后妹妹了。” 大夫人怕李清月病中添烦,心情更不好,明明自己心里没底,却劝道:“你放心,你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父亲岂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我这就回去问问他的意思。” 大夫人匆匆地来,又匆匆离开,马路行驶到半路,车轮突然滚落,急驰的马车翻倒在地,大夫人从马车滚下,摔成重伤,不省人事。 李清月得知消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心里更没有半点伤心,但大夫人一向待她如妹妹如女儿,她不去探望说不过去,准备了一大堆珍贵稀有的药材准备回李府,走到花园不设防从花丛里跑出一个小人儿。 李清月见到小郡主脖子上挂着司南佩,顿时脸色大变,提着裙摆飞也似的逃跑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摔折了腿。 大家都知道李清月和大夫人姐妹情深,以为李清月回府探望姐姐心切,才顾不得太子妃的体面狂奔。 李清月摔伤,只能命叶璇玑回李府探望。 叶璇玑望着躺在床上被纱布包裹的像是死尸般的大夫人,佯装伤心,掉了几滴眼泪,便离开去见了叶诚,父女二人叙谈了一会儿,叶诚身边的小厮哭丧着脸跑来禀报,说李景逼奸杏雨,杏雨跳井死了。 二人大为惊骇,跑到井边看时,杏雨已被人打捞上来,身子泡得发胀,十分可怕。 第92章 掌印重现 叶诚大怒,趁李首辅不在府里,大夫人伤重未醒,难得发挥了做父亲的威风,命人将李景拿来,用绳子捆上,绑在长凳上拿大棍将李景打得皮开肉绽。 李景惨叫不停,直呼冤枉,说杏雨是自愿的,叶诚哪里肯信他的话,手里的板子打得更狠了。 叶璇玑心里奇怪,杏雨一直对李景有意,巴望着有朝一日能做李景的妾室,她为何跳井自尽? 难道嫌弃李景成了太监,绝了以前的念想? 李景既然成了太监,又怎会逼迫杏雨行那等事? 她疑惑重重去瞧鸿哥儿,却看见焦姨娘正抱着鸿哥儿笑:“鸿儿,娘终于替你报仇了,那个毒妇这回不死也残,还有那个该死的李景,我只盼望着他被老爷活活打死。” 叶璇玑心中微惊。 果然是焦姨娘。 她一定在马车上动了手脚,可是杏雨跳井,究竟是自尽,还是焦姨娘所害?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本欲立刻进去,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小丫头:“承徽,你怎么不进去?” 屋内,焦姨娘吓了一大跳,脸色都白了。 她刚刚说的话叶璇玑会不会听到了? 她倒不是怕叶璇玑知道她谋害大夫人,大夫人本来就和叶璇玑有杀母之仇,叶璇玑巴不得她死呢。 她只怕鸿哥儿身份被揭穿,从今往后叶璇玑再也不会好好对待鸿哥儿。 她懊悔地抽了自己嘴巴一下,紧张的看着门口,只见软帘微动,叶璇玑微笑地走了进来,见到她在,愣了愣:“姨娘怎么在这里?” 焦姨娘立刻松了一口气,看来叶璇玑刚刚并没有听到她的话,她讪讪笑道:“这不是听说杏雨出事了嘛,妾身怕鸿哥儿这里无人照看,特地过来瞧瞧。” 叶璇玑似笑非笑道:“多谢姨娘挂心,没有杏雨,自有别的丫头照顾鸿哥儿,还请姨娘守好自己的本分。” “承徽教训的是,妾身就这走。” 焦姨娘从善如流,立刻将鸿哥儿交给叶璇玑,抹了一把汗心虚地跑了。 小丫头两眼一翻,不满道:“这焦姨娘也真是奇怪,从前虐待鸿哥儿,害得鸿哥儿变成如今这样,还好意思说要赎罪,隔三岔五地跑来要瞧鸿哥儿,杏雨姐姐都赶走她好几回了,这会子又来了。” 叶璇玑并没有揭穿焦姨娘,抱着鸿哥儿逗了他一会儿,待鸿哥儿睡着,叶璇玑才疑惑地问小丫头道:“杏雨和大少爷到底怎么回事?” “奴婢也很奇怪呢。”小丫头微微凑到叶璇玑面前,小声道,“虽然大少爷残疾了,但杏雨姐姐待大少爷还和从前一样,前儿晚上杏雨姐姐还和奴婢说……”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叶璇玑追问道:“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说完,从发上拔下一支蜻蜓簪塞到小丫头手里,小丫头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喜色,接着道,“她和奴婢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怕大少爷残疾了,她也愿意做他的妾室,按理说,大少爷逼……” 她又顿住了,脸色羞得通红,一个奸字到了嘴边,实在没好意思说出口,“逼她,她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可能跳井呢。” 叶璇玑的心蓦地沉落下去,难道是焦姨娘恨杏雨几次三番赶她,下手将杏雨推入井里? 若果真如此,那真是她的罪过了。 杏雨虽然一心想着要做李景的侍妾,终究没有对她不利过,相反,她是李府少数几个从未为难过她的丫头。 她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想要报仇没有错,但她绝不想牵连无辜之人。 她突然恨起自己,想做好人,却做不了好人,想做个坏人,又坏的不彻底。 正想着,又听小丫头“呀”的一声道:“不会昨儿夜里真有贼吧?” 叶璇玑惊道:“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昨儿夜里奴婢值夜,好像看到有人从墙上跳了下来,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人影,钱妈妈说是奴婢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乱摇乱晃,瞧花了眼。” 叶璇玑立刻问道:“那会子杏雨在哪儿?” “奴婢起床时,杏雨姐姐并不在床上,奴婢以为她去小解了,如今看来,那会子,杏雨姐姐应该已经出事了。” 说完,忍不住红了眼圈,落下两滴泪。 叶璇玑暗忖,焦姨娘并不会武,如何翻越围墙,而且她就住在府里,根本不需要从墙上跳下来。 或许,杏雨的尸体能告诉她什么。 她立刻将鸿哥儿交给小丫头照看,回到书房找到叶诚,让他请仵作过来验尸。 叶诚想着家丑可不外扬,况且死的是个丫头,没什么大不了,一开始不同意,叶璇玑将小丫头告诉她的话告诉了叶诚,叶诚这才觉得事情可疑,吩咐人请来一个可信的仵作验尸,发现杏雨背后中了一掌,因尸体泡发得太厉害,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杏雨表面看着还算完好,其实五脏六腑俱碎。 不知仵作用了什么法子,竟让掌印重现,又仔细辨认了一会儿道:“应该是摧风掌。” 叶诚大惊失色,待仵作走后,他才对着叶璇玑道:“摧风掌能隔空杀人,这天下会摧风掌的应该没几个,赵毅算一个,难道是他?可他为什么要杀李府一个丫头?” 叶璇玑想了想道:“许是杏雨发现了他,想要叫人,他干脆杀人灭口了。” 叶诚沉默点头,阴沉着脸色道:“他半夜闯入李府,究竟意欲何为?” 叶璇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半夜闯入李府杀了杏雨,就能再次闯入杀掉任何人,父亲要小心才好。” 叶诚后脊梁立刻冒出一股寒气,寒气入体,心惊胆战。 幸亏撞破赵毅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丫头,若是景儿,聪儿他们如何了得。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与赵毅结下梁子,更觉胆寒,急着道:“赵毅是太子的人,会不会是太子指使他来的?” “不会,自从父亲揭露赵毅贩卖私盐,太子与他就生了嫌隙,应该不会再指使他做什么机密大事。” “那怎么办?”叶诚再也忍不住露出惊惶害怕的神色,“为父与赵毅过节,他不会是冲着为父来,想要刺杀为父?” 第93章 兴师问罪 叶璇玑见叶诚一副胆小怕死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且不说那个人是不是赵毅,就算是他。 他若真是为刺杀叶诚而来,不可能就这样悄然离开。 他应该是想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劝道:“父亲不必过于忧心,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刺杀朝廷命官。” 叶诚还是担心:“他连贩卖私盐的事都敢干,还有什么不敢的,上次为父在街上遭遇疯子刺杀,必定就是他指使的。” 叶璇玑笑道:“那件事殿下已经查清了,确实是个意外,并非赵毅所为。” “什么,太子还查过此事?” “当然,殿下一直将父亲的事放在心上。” 叶诚高兴起来:“这都得益于你,对了!为父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为何突然被禁足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言语上顶撞了殿下几句。” “你这孩子,怎么能顶撞殿下呢,他可是太子爷……” 叶诚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叶璇玑懒得听他唠叨,岔开话题道:“父亲若真心为女儿好,就投诚于殿下。”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呢,难道为父对太子爷还不够忠诚?” “忠不忠诚只有父亲自己心里清楚。”叶璇玑淡淡一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父亲是时候在殿下和李首辅之间做出选择了。” 叶诚凝神思索好半晌,并没有回应叶璇玑的话,而是叹道:“有些话本该是你娘问你,可惜她不在了,如果你能怀上太子爷的孩子就好了,这样咱们才有依靠。” 瑶娘命薄,只生了一个女儿,女儿还没保住。 倘若她生下的是个儿子,也不至于落到那样的惨局。 如果璇玑能一举得男,那她的地位才能稳固,她地位稳固,他这个做爹的做起事来心里才有底。 叶璇玑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笑道:“女儿还这般年轻,想要孩子并非难事,父亲不必忧心。” 父女二人又叙谈一会儿,叶璇玑告辞离开。 叶璇玑刚离开不久,李首辅匆匆赶回家中,惊闻大夫人从马车上摔下,导致重伤,又听说李景逼奸一个丫头,致使丫头羞愤跳井而死,又急又怒。 瞧过大夫人和李景,李景在李首辅面前委屈痛哭,控诉叶诚心狠,要将他活活打死。 李首辅心疼孙儿,怒不可遏命人将叶诚叫到书房,不由分说,先将叶诚骂了个狗血喷头。 叶诚气得浑身乱颤,拳头紧握,只得生生受着,待李首辅发完火,方将他将仵作请来验尸之事禀明。 李首辅听完悚然一惊,立刻将叶诚打发走,打开暗格拧动机关,走进密室发现刻着他和皇后小字的玉枕不翼而飞。 李首辅大惊失色,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格外阴沉。 没时间多想,他立刻借着探病前往太子府,李清月正要休息,李首辅不便打搅。 他原也不是来找李清月的,他要找的是太子。 太子在书房见了李首辅。 李首辅压下羞愤情绪,表面维持住臣子该有的恭敬姿态,行完礼后,若有所指地说道:“昨儿半夜,老臣府上死了一个丫头。” 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异色,故作疑惑不解地盯着他:“嗯?” 李首辅偷覤着太子神情,见他脸上疑惑不似作假,心下暗想,难道不是太子指使赵毅去的? 他想了想,干脆开门见山:“那丫头中了摧风掌。” “摧风掌?”太子眉头深深凝起,“难道你怀疑是赵毅干的?” 李首辅忙躬身回答道:“满京城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会摧风掌的人,老臣不得不怀疑他。” 太子立刻道:“所以你不是来见清月,而是来向本宫兴师问罪的?” 李首辅依旧恭敬:“老臣不敢。” 太子道:“你我是翁婿,本是一家人,既然岳父大人来了,有什么话就大胆地说,不要这样藏着掩着。” “那老臣就直说了,老臣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命赵毅夜闯李府,难道殿下怀疑老臣对您的忠心?” “本宫并没有指使赵毅做任何事,他早已背叛本宫,另投新主,本宫怎么还敢指使他。” 李首辅瞬间惊愕:“殿下说赵毅背叛了您,另投新主,这怎么可能?他当年可是为殿下挡过刀的人。” “此一时,彼一时,赵燕燕死了,他早就恨上了本宫。” “那……” 李首辅刚说了一个字,魏长海进来禀报说:“回太子爷,赵将军求见,太子爷要不要现在见他?” 太子脸上凝起厉色:“你跟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懂规矩,以后本宫与李首辅在书房议事,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魏长海缩起脖子小心翼翼退下,太子看向李首辅又道,“李大人,你刚刚想说什么。” “老臣想说,赵毅另投的新主是谁?” 太子慢慢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晋王。” 李首辅愕然道:“竟然是他,恐怕……”他凝了一下眉头,忧虑道,“以后殿下在朝堂上越发艰难了。” 晋王一直很忌惮他,让他捏住那么大的把柄,麻烦大了。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道:“有岳父大人在,本宫不用惧怕任何人。” 李首辅立刻收拾好纷乱的心情,向太子表忠心,表完忠心走出书房,看到赵毅静然立于廊下等待,他心里恨的要死,脸上却带着笑:“原来是赵将军,别来无恙。” 赵毅拱手行礼:“见过首辅大人,久不见大人,越发老当益壮了。” 赵毅不过是客套寒暄,听在李首辅耳朵里,一句老当益壮别有用心。 他脸色红了红,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赵毅本就与李首辅不睦,见他如此,并不放在心上,转身进入书房。 太子见到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问道:“这几日明月身子不适,心里一直记挂着你这个哥哥,你可去瞧过她了?” 赵毅心里燃起怒火,压抑住愤怒道:“微臣一会儿就过去瞧她,微臣今日过来,是想求殿下恩准微臣将燕燕带到四明山安葬。” 说完,他飞快地掸了一下眼太子脸色。 太子脸色平静如波:“好。” “殿下……”赵毅眼里闪过沉痛之色,“燕燕一直爱您如命,哪怕被您赶出府,到归元庵出家为尼,心里也从未怨过殿下分毫,难道殿下不去送她最后一程么?” 太子怕赵毅狗急跳墙,要设局埋伏刺杀他,自然不可能答应,正要寻个借口拒绝,魏长海前来禀报,说贺兰侧妃在无忧阁晕倒了。 赵毅面色一沉,跟着太子一起赶往无忧阁。 贺兰明月很快就醒了过来,太子怕他兄妹二人有体己话要说便先行离开了。 刚刚还温情的气氛因为太子的离开骤然变得冷凝。 赵毅目光犀利地盯着贺兰明月,冷笑道:“侧妃晕倒的还真是时候。” 第94章 兄妹决裂 贺兰明月也不装了:“原来哥哥早就知道。” “我当然知道,难道你真爱上太子了,怕我对太子不利,故意装晕好留下太子?” 贺兰明月温柔地看了一下小腹:“是,我不能让殿下跟你一起去四明山。” 赵毅大怒,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忘了,他就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贺兰明月绝美的脸上浮起一丝苍白而苦涩的笑容:“至少他待我比哥哥待我好,哥哥一心想要我死,不是吗?” 赵毅脸色一变:“原来你也知道了。” “是,那晚推我的人就是哥哥。”贺兰明月红了眼睛,哀伤地盯着赵毅,“我也是哥哥的妹妹,哥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 “因为你杀了燕燕,我送你入府是想让你护着燕燕,你却杀了她,杀了我唯一的妹妹!” “哈哈哈……”贺兰明月笑得肩膀抖动,眼泪流了出来,“原来在哥哥心里只有赵燕燕一个妹妹,到底是我太过自以为是,以为哥哥至少也把我当成妹妹看待。” “我原也想将你当成妹妹,没想到你这么恶毒!” “我恶毒?”贺兰明月重重咬了一下银牙,“比起赵燕燕,我尚不及她万分之一呢。” 她恨得眼里沁出血光,“阿蓝何曾妨碍过她半分,仅仅是因为要让我难过,就残忍地杀害了我的阿蓝,还杀了阿蓝全家,我早就在心里默默发过誓,一定要为阿蓝报仇。” 赵毅简直怒不可遏,愤然捶桌道:“阿蓝不过就是个卑贱的丫头,你竟然为了一个丫头,害死自己的亲姐姐!” “阿蓝不是丫头,在我心里,她就是我亲妹妹,而赵燕燕从未将我当成妹妹,我又为什么要将她当成亲姐姐!”她忽然冷笑了一声,“说起来,赵燕燕的死,哥哥也有一份功劳呢。” “……” “若不是哥哥送来燕窝和梨花酥,我也想不出这么巧妙的法子。” “你——” “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你虽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却救过我一命,我不会揭穿你,权当还你一命,从此咱们两不相欠,你走吧!” 赵毅豁然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那晚,我若真有心杀你,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贺兰明月神情一滞,赵毅已大步离开。 那晚,他入府只是想找到虎牙令,未料看见贺兰明月,他的确恨不得杀了她给燕燕报仇,最终没有下得了手,只是将她推入锦鲤池,是生是死,全看她造化。 走到花园,忽然听到一阵笑声,赵毅转头看去,看见那边跑出一个孩子,随后一个女人追了出来。 “娇娇,你跑慢点,摔着了可怎么好?” 她的声音如此温软动听,脸也长得很美,却心计深沉,毒如蛇蝎。 赵毅一眼看见叶璇玑时,心里的恨瞬间迸发,狠狠盯着她,全身紧绷得像是怒张的弓弦,仿佛下一秒,就要射穿叶璇玑的胸膛。 叶璇玑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窥视她,转头看到赵毅站在对面,正冷冷盯着她。 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静静盯着赵毅,两个人无声对峙着。 “呜哇……” 忽然,娇娇不小心摔倒在地,大哭起来。 “娇娇……” 叶璇玑赶紧扶起娇娇,转眼再看时,赵毅已经走了。 转眼到了太子宴请阿轻这一天,一大早,叶璇玑就急着起床收拾,将她这些天做好的小帽子小衣服小鞋子,以及买的吃的用的玩的统统收拾好,准备带给元宝。 她本来悄悄还给阿轻做了一身衣服,想一并带去,放进包袱里又拿了出来。 太子是个小气的,叫他瞧见,恐怕又有一场气生,等下次有机会再送,或者让姜儿送过去。 她有好多天没见到阿轻和元宝了,心里很是想念,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二人,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 她忍不住想要和太子分享她的开心,太子却是满脸疲倦的样子,上了马车就靠在卧榻上睡着了。 叶璇玑不敢打搅他,见帘子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她拿起一件猞猁猴的皮斗篷替太子轻轻盖好,然后坐到一侧,百无聊赖地拿起书看。 她不过随便挑选了一本,竟然是《九州游记》。 她不由惊诧。 阿轻说《九州游记》是孤本,难道这本书恰巧被太子捡到了? 她想问,见太子睡得香甜,暂且将疑惑压下,翻开游记,看到书中描绘的风景名胜,山川自然,不由心生向往。 倘若有一天,她能踏遍这书中记载的名胜古迹,山川河流该有多好。 再往后翻看,书中竟然记载了灌河县潭山有座芙蓉洞,壁有五彩,状若云霞,泉有八音,如天上仙境。 她就是灌河县人,叶家村离潭山步行大约两刻钟的路程,竟从未去过。 也是,她离开叶家村时还小,即使娘和姐姐带她去过,恐怕也记不得了。 太子还特意在此处做了批注,他的字迹文雅遒劲,行笔疾迟有序,如行云流水。 叶璇玑忽然想起小时,他教自己写字的模样,很温柔,很有耐心,哪怕自己将墨汁弄得到处都是,他也从未发过脾气,不过他心里肯定是生气的,否则,不会趁着自己睡着,像个幼稚的小孩子,用毛笔在自己脸上画了个小笨猪。 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趁他睡着,在他脸上画了只大乌龟。 如今想来,还是觉得好笑又温暖。 她嘴角不自由主噙出一丝向往的笑意,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她,转头看去,一下子对上太子含笑的眼睛。 叶璇玑微微一惊:“殿下,你醒了?” 太子微笑着道:“怎么,你也觉得这本《九州游记》很好,看得这么高兴?” 叶璇玑点点头,问道:“殿下,这本《九州游记》哪儿来的?” “从明月那儿拿的,怎么了?” 他见到这本书,想起叶璇玑曾说过,她给他买了礼物,是一本《九州游记》,他一时兴起,便要了过来。 “原来妾身当日丢失的《九州游记》被贺兰侧妃捡到了,最后又到了殿下手里,这可真是太巧了。” 太子笑道:“我并未听明月提起,你怎么知道就是你丢失的那本?” “因为这是孤本,所以妾身才敢确定。” “原来如此。”太子脸上笑意更深,“看来是本宫的终归是本宫的,就像你……” 他忽然倾过身,目光灼灼盯着她看,“永远都是本宫的人。” 他倾过身的一瞬间,带给叶璇玑一种泰山压顶的错觉,她深深地看着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殿下不是说妾身是条毒蛇吗,难道不怕有一天妾身会毒死你?” 第95章 刺杀 太子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一下,笑容带着几分宠溺:“像你这样的小凶兽,正好镇宅。” “……呃” 太子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笑容突然凝住:“璇玑,倘若……” 一语未了,后面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虽已进入僻静人少之地,走的却还是官道,有人骑马路过并不稀奇,马上之人却突然大喊起来。 “殿下,叶承徽……” 叶璇玑听出是承欢的声音,心中很是奇怪,难道贺兰明月出事了? 太子也很奇怪,吩咐马夫停下马车。 承欢追了过来,虽然初春寒冷,却急得满头大汗:“殿下,侧妃吩咐奴婢叫殿下带着承徽赶紧回府。” 太子不解道:“是不是侧妃出事了?” “不是,侧妃说,将军并没有去四明山,恐怕会对殿下和承徽不利。” 叶璇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想到那天赵毅看他的眼神,更觉心惊肉跳。 太子心中惊愕。 他费尽心思利用璇玑布局击杀阿轻,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毅竟然没去四明山。 他的人都埋伏在广聚楼周围,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卫,援军赶来需要时间,若真遇到赵毅,会很棘手。 可是,贺兰明月为何要派承欢来阻止他,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的话到底能不能相信? 犹豫间,马儿突然撩起前肢发出惊恐的嘶鸣声,马车剧烈一晃,叶璇玑猝不及防,差点跌倒,太子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半空中,十几个黑影从天而降,一个个宛如杀神降临,手中长刀闪着凛冽寒光,纷纷朝着马车的方向袭来。 承欢吓的差点从马上跌下。 刺客转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刀未至,刚猛的刀锋已震得车帘呼呼作响,撕裂开来。 两个侍卫冲了上去,和刺客打成一团,顿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叶璇玑只看见眼前血雾弥漫,惊恐得说不出话。 忽然“砰”的一声响,一支利箭激射而来,射穿了马车,紧接着,利箭如雨般激射而来。 太子一把揽住叶璇玑的纤腰,带着她纵身一跃,冲破车顶。 月白长袍在寒光凛冽的刀刃间翻飞,叶璇玑看得两眼发花,连呼吸都忘了。 太子动作快的她根本看不清,不过转瞬间的功夫,已有七八个刺客倒在太子剑下。 眼看来的十几个刺客全都要被击杀,忽然从高空中又飞出几十个刺客。 刀锋擦过太子鬓角,落下几缕漆黑的发。 叶璇玑见状,吓得差点失色惊叫,可是她不能,她怕他分心。 转头时,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一位蒙着黑巾的刺客正冷冷盯着太子,慢慢举起手中弓箭。 她一下子认出是赵毅。 赵毅是京城第一勇士,更是个神箭手,她惊骇得瞪大双眼,想也没想,一下子冲到太子前面,用身体挡住了他,闭上双眼迎接死亡。 “噗!” 是箭入肉的声音,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叶璇玑却丝毫没感觉到痛,睁开眼睛看到承欢痛苦的脸。 她大叫一声:“承欢……” 冲过来扶起她,眼泪崩溃而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璇玑姐姐,我去见过姐姐,姐姐要我好好照顾你,我……我做到了。” 叶璇玑震惊不已:“你姐姐是?” “叶小草,叶小草就是我姐姐。” 血,从她嘴角溢出,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承欢,承欢……” 叶璇玑痛哭不已。 原来承欢是小草姐姐的妹妹,她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赵毅见一箭没射中,又射来第二箭,这一次对准的是毫无防备的叶璇玑。 太子眼里闪过巨大的惊恐,毫不犹豫扔出手中长剑,只听“叮”的一声,长剑击中弓箭,发出一声金属般尖锐的啸鸣,长剑直插入地底,弓箭被砍成两截,掉落在地。 好强的内力。 赵毅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睁大眼睛错愕地盯着太子,握住弓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和太子一起长大,跟随他多年,竟从来不知道他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内力深厚又如何,仅凭他和两个侍卫,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叶璇玑如何敌得过他带来的百名精锐。 今日,他一定要杀了他! 他嘴里发出口哨声,又冲出来几十个刺客,就像蝗虫一般,怎么杀都杀不完。 太子失去长剑,敌人团团围来,他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他吃力地对着是侍卫沉声一喝:“顾瞻,你赶紧带璇玑走!” 他根本不给叶璇玑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他交给顾瞻,顾瞻回过神来,一把将叶璇玑拉上马。 “承徽,抓紧缰绳!” 顾瞻提醒一声,策马狂奔。 叶璇玑不愿留下太子独自逃亡,回头看见太子已深陷刺客群中,急得尖叫:“殿下——”她挣扎起来,“你让我回去,我要马上回去!” 顾瞻忍不住吼道:“你回去只会成为殿下的累赘!” 叶璇玑心中一阵抽痛。 顾瞻说得没错,除了哭,她什么都不会。 几个刺客追了上来,根本容不得叶璇玑再做任何思考,顾瞻举起长枪,挑翻好几个刺客,然后双腿猛地一夹,马吃痛,嘶鸣着飞驰而去。 腥风卷起落叶,呼呼刮过叶璇玑脸颊,她几乎睁不开眼睛,紧紧握住缰绳。 粗糙的缰绳几乎要割裂叶璇玑的虎口,她却感觉不到痛。 顾瞻一路杀出重围,带着她纵马前行,狂奔不过百米远,马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前蹄忽然一软,向前栽倒下去。 “他娘的!” 顾瞻大惊,怒骂一声,提起叶璇玑飞越下马,双双滚到路边。 马匹被绳索绊到脚,轰然倒地。 “承徽!” 顾瞻急得想拉她起来,一道寒光闪过,朝着他劈面砍来,他立起提起手中长枪迎敌,一枪扎进刺客的胸膛。 拔出长枪时,血喷溅而出,喷了叶璇玑一头一脸全是血。 她已经不知道害怕,慌忙想要扶着顾瞻一起爬起来时,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扯起裙摆才发现脚踝鲜血淋漓。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叶璇玑大惊失色,脑子里空白一片。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顾瞻挥枪抵挡,刺客被击得后退两步。 顾瞻趁机一把拉起叶璇玑,夺了刺客的马,带着叶璇玑飞跃上马,刚要逃跑,“噗”的一声,利箭激射而来,划破长空,射中顾瞻后腰。 他本就身受重伤,再也禁不住从马上跌下,叶璇玑大惊,双目如血大叫一声:“顾侍卫——” 第96章 今天我就要得到你! 顾瞻吃力地抬起头:“承徽,快跑!” 叶璇玑哪肯自己走,她正要下马时,忽然响起一阵口哨声,马儿调转方向,朝另一条小道狂奔而去。 顾瞻惊愕倒下,完了! 他不该抢了敌人的马。 叶璇玑回头望着顾瞻,又朝着太子的方向看去,眼泪又滚落下来,灼得脸一阵阵发疼,她的虎口被缰绳震裂,再也禁不住从马上滚落,后脑勺撞到石头上,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一股汗臭味和血腥味袭来,混合着像是潮湿的霉味,加上后脑上一阵阵的疼痛,她差点呕吐出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心中一惊。 是天黑了吗? 心里升起隐隐不安,摸索着想要离开这里,耳边传来说话声:“赵将军,殿下吩咐将这个女人带回去,你赶紧……” “噗!” 接着传来刀扎入肉的声音。 “你,你竟敢?!” 又是一刀刺入,那人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倒在血泊之中。 赵毅冷冷看了尸体一眼,一下子推开了门,叶璇玑听出是他的声音,下意识地伸手乱摸,什么都没摸到。 她更加害怕,起身摸索时,不小心撞到了凳子,凳子倒地,她惊呼一声,也跟着跌倒在地。 赵毅见她如此,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冷笑道:“叶璇玑,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不,不要过来!” 叶璇玑浑身颤抖,艰难爬起,努力摸索,摸到倒地的凳子,她立起拿起凳子举了起来,“殿下,殿下在哪儿?” 赵毅哈哈笑道:“他已经被我的人杀了,没有人能来救你!” 叶璇玑如雷轰电掣,脑子瞬间空白,她根本不敢相信,惊愕地睁大了失神的眼睛:“不,不可能,他绝不可能会死,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从前,她分不清自己对太子的感情,生死关头,才明白,她是爱他的。 赵毅见她如遭雷劈模样,心里顿觉有几分痛快,更多的是懊恼气愤。 他一步步逼近她,狞笑着道:“你不是一心想为你姐姐报仇么?若不是太子厌弃了你姐姐,你姐姐不会轻易被燕燕毒杀,他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啊!” “不,杀我姐姐的凶手是赵燕燕,我姐姐她从未怨恨过太子!” “哦?”赵毅缓缓蹲下,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冷笑连连道,“你们两姐妹还真是喜欢自欺欺人呢,明明是太子无情无义,你们却要将罪过怪到别人头上!” 忽然,他狠狠捏住叶璇玑的下巴,叶璇玑挣扎着想用凳子砸他,“啪”的一声,被他一巴掌打倒在地。 鲜血瞬间溢出嘴角。 赵毅起身,居高临下如毒蛇般恶狠狠地盯着叶璇玑,冷冷笑了一声,转口道:“不过,也难怪太子会对你姐姐如此无情,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做了活王八,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不,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你姐姐本来就是个荡妇,她背着太子爬上了蒋云枫的床,裴慕叶根本就是蒋云枫的孩子!像这样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人原就该死!燕燕杀了她,天经地义!” 叶璇玑想起太子说过的话,情绪近乎要崩溃,捂住耳朵疯狂摇头:“不,不可能,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想当年……”赵毅声音忽然软了下来,眼里闪过一丝黯然,“我没有得到你姐姐,今天我就要得到你!” 太子夺走他的钱和虎牙令,害死他的妹妹。 他杀不了太子,就要占有他的女人! 她要让叶璇玑和叶瑶娘一样,就算死,也洗不掉身上的污秽! 他一下子扑过去,狠狠将叶璇玑压在身下。 叶璇玑拼命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宁可死,也不要被赵毅玷污。 难道这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吗,惩罚她借着赵燕燕的手害死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她狠狠咬向自己舌头,想要自尽,小嘴却被赵毅狠狠捏开,他狞笑着:“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一把撕开她的衣衫,强行堵住了她的嘴。 “呜呜……” 叶璇玑痛不欲生,拼命挣扎,拼命厮打,但她的力气无疑是螳臂挡车,很快,她的衣衫被一件件撕碎,上身只剩下一件红肚兜。 赵毅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目光充血,贪婪吻了下去。 叶璇玑只感觉有一只可怕的野兽在噬咬自己,她想逃却逃不掉,绝望的恨不能立刻死了。 就在赵毅要扯掉叶璇玑身上最后覆盖的衣物时,有人一脚踹开了屋门。 阿轻冲了进来,一眼看见赵毅正在欺负叶璇玑,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他大吼一声,扑上前,与赵毅扭打在一起。 赵毅知道阿轻的身份,但不知道他的全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接不了这个冷血少年三十招。 他负伤而逃,阿轻没时间管他,飞奔到叶璇玑面前:“璇玑!” 叶璇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崩溃而绝望的情绪中,惊恐地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护住胸前,颤抖的大喊:“不要,不要过来。” 阿轻心痛不已,解下外衣要罩到她身上,她尖叫着挥舞双手:“放开我,你放开我!” 阿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阿璇,是我,我是阿轻。” “阿轻?不,不不,你不是阿轻,你骗我,你骗我!” 她什么都看不见,又遭人羞辱,害怕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拼命缩着身子往后躲去。 “阿璇,你不要这样,元宝还在等你呢,他已经会叫姐姐了。” “元宝?”叶璇玑终于有了一丝清醒,伸手摸向阿轻的脸,“你是阿轻,你真的是阿轻?” 阿轻这才发现不对,心慌意乱地盯着她:“阿璇,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叶璇玑突然想起眼睛,恐惧而迷茫地四处望着,“现在是白天对不对?” 阿轻不敢回答,一颗心在瞬间痛得四分五裂,他握住她的手:“别害怕,这只是暂时的,等你睡一觉说不定就好了。” 叶璇玑再度陷入崩溃。 她果然看不见了。 她眼泪掉了出来,哭着道:“我宁可死,也不要做个瞎子,我不要,我不要变成瞎子,从此以后,活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看不见你,看不见元宝,什么都看不见……” “阿璇,你冷静一点,你还有元宝,还有我,哪怕你真的看不见,我可以做你的拐杖,做你的眼睛!” “我不要,呜呜……我再也不要活在黑暗之中,阿轻,我害怕。” “别怕,有我。” 他给她披好衣服,轻轻将她打横抱起,刚走出破庙,看到太子跌跌撞撞地从马上跳下,他浑身是血,几乎成了血人。 第97章 你一定要医好璇玑的眼睛 太子一眼看见阿轻怀中的叶璇玑,浑身伤痕累累,他痛得一颗心几乎要碎裂。 “璇玑……” 他踉跄走了过来。 阿轻冷冷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将话又咽了回去。 叶璇玑听到太子的声音,以为自己在做梦:“殿下,殿下你在哪里?” “璇玑,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你没死,原来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她伸手想要摸到太子,却扑了个空,太子一下子惊住了:“璇玑,你怎么了?” “我……” 阿轻心疼而愤恨道:“阿璇她看不见了。” “什么?” 太子如遭雷劈。 他设局杀木轻尘,人没杀成,还害得璇玑落入赵毅之手,失去光明。 他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到叶璇玑几乎衣不蔽体,他千疮百孔的心再度被撕裂。 难道赵毅对她? 他没有时间多做思考,痛心疾首道:“璇玑,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医好你的眼睛。” 叶璇玑听到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一颗心终于稍稍安定,她点头“嗯”了一声:“殿下,你有没有事?” “没有,我很好。” 叶璇玑缓缓朝太子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到他。 太子立刻从阿轻手里抱过叶璇玑,叶璇玑伸手摸向他的胸膛,摸到湿濡一片,她大惊失色;“殿下,你流了好多血?” 太子嘴角浮起苍白笑容,哄她道:“我没事,只是受了轻微的皮外伤,都是刺客身上的血。” 叶璇玑还是担心不得了,想给他检查,眼睛却看不见,她只能问阿轻:“阿轻,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阿轻闭了闭眼睛:“是。” 很快,叶璇玑被太子带上马车,阿轻呆呆立于原地,心里一阵疼痛。 原来,在璇玑最脆弱,最崩溃无助的时候,想要依靠是太子,不是他。 叶璇玑一路昏昏沉沉。 太子想查看她伤势,她却死死抓紧衣服不给他碰,只急急问道:“承欢和顾侍卫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事?” “还活着,都还活着。” “活着就好。” 叶璇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太子再次伸过手想要检查时,她惊得浑身一颤。 太子不敢再刺激她,又怕就这样将她带回太子府引人非议,便吩咐车夫调转方向,带叶璇玑去了别庄。 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他小心翼翼将叶璇玑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手轻轻覆到她紧紧拉住衣襟的手上柔声哄她。 “璇玑,别怕,这里是凤凰山庄,很安全,我必须要给你检查一下伤势,你松开手好不好?” 叶璇玑紧咬着唇不松手。 虽然赵毅并没有真的侵犯她,可是被他碰过的地方脏了,她不想让太子瞧见她的狼狈。 “璇玑,你是在怪我吗,怪我没保护好你,将你害成这样?” “不,我没有怪你,我们都还活着已经很好很好了,殿下……”她嗓音嘶哑无力,“你受伤了,赶紧去处理伤口,我没事,真的,我没有失身,我还是你的璇玑,清清白白的璇玑。” 太子听了,心中更是痛苦自责的不行:“璇玑,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在叶璇玑奋不顾身扑上来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对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彻底释怀了。 不管她如何利用过他,她爱他是真的。 叶璇玑完全不知道广聚楼宴席其实是一场鸿门宴,她以为太子自责没有保护好她,忙安慰道:“这只是一场意外,你不必太过自责,我没事,真的,我的眼睛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如果你真想为我检查,你得先处理好你身上的伤。” “好。” 太子上完药,给叶璇玑检查,看到叶璇玑身上的伤,他更加愧悔地恨不能杀了自己。 很快,莫神医来了,仔细诊断之后,脸色凝重地起身看向太子。 太子明白他的意思,温柔地拍了拍叶璇玑的肩膀:“璇玑,我去去就回。” 叶璇玑意识到了什么,急道:“是不是我的眼睛没治了,殿下,莫神医,你们不用出去说,当着我的面说,我要知道自己的病情。” 莫神医为难的看着太子,太子沉默点了一下头。 莫神医这才道:“别的伤都是些皮外伤,只有后脑勺的撞伤最严重,承徽脑子里有瘀血,导致失明,若想恢复,必须等瘀血消了。” 太子急道:“瘀血多久能消?” “这个不确定,有可能十天半个月,有可能一年半载,也有可能……” 他顿了顿,没有再往下说。 叶璇玑脑子里一阵眩晕。 莫神医的意思是,也有可能她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太子更急:“莫叔,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你一定要医好璇玑的眼睛。” 莫神医有些无奈道:“我尽力。” 待莫神医开完药方离开后,叶璇玑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好像石化了。 太子看着她悲伤绝望的样子,如万箭钻心。 待叶璇玑伤势稍好,他带着叶璇玑回到太子府,叶璇玑受伤失明的消息很快传遍。 有人着急,有人幸灾乐祸。 叶璇玑就像被困在黑暗中无法挣脱的绝望小兽,几乎万念俱灰,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张良媛只要有空,就会带着小郡主和夏晏如一起过来瞧她,花良媛也时常会过来,太子更是每晚都过来陪她。 在大家的关爱下,她的心结打开,渐渐适应了黑暗。 白良媛和王承徽唯恐天下不乱,先是跑到李清月面前挑唆,见李清月佛爷似的无动于衷,二人讨了个没趣,又跑到贺兰明月面前挑唆,说太子如何如何宠爱一个瞎子,几乎与叶璇玑寸步不离。 贺兰明月心中微微发酸,但她并没有说什么。 白良媛见她没反应,形容有些讪讪的:“侧妃还怀着身孕,殿下理应多陪着侧妃。” 贺兰明月淡淡一笑:“如今正是叶妹妹最痛苦脆弱的时候,殿下多陪着她也是应该的。” 白良媛冷笑道:“侧妃还真是心胸宽广。”想了想,不甘地问道,“难道侧妃就不会难过?” “难过是有一点点,但大家同为女人,过得都不容易,何苦相互为难呢,今日你斗倒我,明日我斗倒你,这样钩心斗角究竟有什么意思。” 贺兰明月由感而发,语气淡而真诚,幽幽一叹道,“叶妹妹终究与我,也与你们没什么深仇大恨,她不好,咱们的日子不会变得更好,她好了,咱们的日子也不会变得更坏,大家都是姐妹,与其为难,不如放过,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 一席话说得白良媛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王承徽默默不言。 这时,小佩进来禀报:“侧妃,太子殿下来了。” 第98章 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哥哥? 白良媛听说太子来了,心里有些发虚,忙和王承徽忙起身告退。 离开无忧阁,白良媛气得冷哼一声:“装什么装,我就不信她心里没有半点嫉妒!” 王承徽道:“侧妃性情率直和顺,我倒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姐姐瞧瞧赵燕燕和苏良媛,她们争来争去又得到什么了。” 白良媛不服道:“叶瑶娘倒是不争不抢,她又得到什么了!” 王承徽顿时语塞。 …… 太子来到无忧阁,贺兰明月立刻吩咐小佩泡了一杯梅花茶。 太子见到梅花茶不由想起阿轻和叶璇玑,心内升起几分复杂情绪,浅尝一口,夸赞贺兰明月制的梅花茶香,半是关心半是怨责道:“你该好好保养才是,岂能为了制茶虚耗心神?” “这些日子妾身觉着好了许多,太医说,一味躺着不动也不好,所以妾身才制了一些梅花茶,对了,叶妹妹今日可好些了?” 太子心下一阵黯然:“还是这么着。”他轻轻拉起她的手,“明月,那天你为什么要让承欢过去?” 贺兰明月眼里涌起温软柔情,抚了抚小腹道:“殿下是孩子的父亲,是妾身的夫君,妾身绝不能允许有任何人伤害殿下。” “真的吗?难道你就不怕本宫杀了你哥哥?” 贺兰明月神情变得复杂迷离,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眸光看着太子,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苦笑道:“哥哥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夫君,况且……在哥哥心里,只有姐姐,没有妹妹。” 她的语气怆然而伤痛,听得太子心中骤然一软。 又听她无比自责地叹道,“唉!妾身终究是迟了一步,害得殿下受伤,害得叶妹妹失去光明,殿下,你会因为哥哥迁怒于妾身吗?” “不会,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若不是你派承欢过去,璇玑恐怕不仅仅是失去光明,连命都没有了。” “……” “这份情,本宫始终会记得。” 贺兰明月心下酸涩:“殿下记得妾身的情,是因为叶妹妹是吗?在殿下心里,叶妹妹才是最重要的。” 太子拍拍她的手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在本宫心里,你一样重要。” 贺兰明月目光微动,依偎进太子怀里:“有殿下这句话,妾身死也心甘。” 太子正色道:“不许胡说,你好好的,怎么会死?” “人都会死,没有谁能躲得过,殿下,倘若有一天,妾身犯了滔天大祸,你会原谅妾身吗?” 太子心思微动,温声道:“你这般单纯善良,怎会犯下滔天大错,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于你,于孩子都不好。” 贺兰明月闻言,黯然叹息一声,静静闭上双眼,更深地依偎进太子怀里,贪恋这一刻的温柔。 两人正柔情蜜意时,魏长海煞风景地跑进来回禀说,长公主来了。 太子离开后,小佩不由嘟囔一句:“这个长公主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会子过来。” 贺兰明月轻轻喝斥她道:“小佩,不许无礼,在背后议论公主。” 小佩不服气道:“奴婢哪里说错了,太子不许她再来太子府,她偏偏总是跑来。” “你这丫头,还敢胡说八道!” 因为生气,她不小心呛到嗓子,忍不住咳了起来。 小佩见贺兰明月真动了气,忙过来替她拍背,一边拍一边道:“侧妃息怒,奴婢再不胡说了。” 说完,又端了一杯茶递给贺兰明月,贺兰明月饮下茶气才平息,说道:“长公主不曾得罪过你,你今儿是吃了枪药了么,火气这么大?” 小佩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垂头丧气道:“王爷发了好大的火,说侧妃您坏了他的大事。” 贺兰明月猛地一惊:“青弟他?” “阿青怎么能好嘛,因为侧妃命承欢去报信,叫王爷知道了,王爷气得发疯,差点将阿青打死。” “什么?!” “侧妃,你先不要着急,王爷留了阿青一条命,王爷说,若侧妃下次再敢犯,就替阿青收尸。” “他……他怎么可以这么狠?” 贺兰明月充满内疚,忍不住落下眼泪,“青弟他有什么错,他还是个孩子啊!” 小佩叹道:“在王爷眼里,我们这些下人又算什么呢,不过是脚下随意可践踏的蚂蚁,不过,王爷待侧妃却是不同的。” 贺兰明月抹去眼泪,冷笑了一声道:“有哪里不同呢?若真有不同,他就不会这样待青弟了。” “当年若不是王爷……罢了,旧事不提也罢。”小佩缓缓拧起眉心,“有件事,奴婢实在想不明白,承欢为何要替叶良娣挡下那一箭?” 贺兰明月道:“或许是因为她姐姐吧。” “为了姐姐,难道要丢掉自己性命?” “当年她姐姐受过叶瑶娘恩惠,恐怕交代过她什么,她是个实心眼的孩子,答应的事必然会做到,此番她受了重伤,差点没命,你以后不要再欺负她了。” 小佩嘴一撇:“奴婢何曾欺负过她了?” 贺兰明月无奈笑道:“你性情桀骜要强,刚直锋利,连我都敢顶撞,更何况承欢。” “……” “平日里你处处都要占她上风,不高兴还要拿她出气,她是个老实的,从不与你计较,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能直言不讳跟你说这番话,因为你本性良善,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反而生了不平嫉妒之心。” 她轻轻叹息道,“说起来,承欢也是个可怜人,爹不疼娘不爱,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想要投奔姐姐,又遭遇磨难重重,她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你做姐姐多担待她些。” 一席话说得小佩红了脸,垂下脑袋道:“侧妃教训的是,奴婢知道错了。” 贺兰明月见小佩难得低头,欣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你取两包梅花茶去送给叶承徽,替我去瞧瞧她。” 小佩刚要去拿梅花茶,外面又小丫头进来回禀,说叶良娣来了。 叶璇玑带着重礼向贺兰明月谢了救命之恩,怕她一个瞎子叨扰到贺兰明月静养,寒暄几句之后,便去瞧承欢。 这几日,关雎楼送来的药品补品不断,如今叶璇玑亲自过来,承欢感动的不行,叶璇玑握住她的小手诚挚的问她:“承欢,你愿不愿意到我身边去?” 承欢摇摇头:“奴婢一日是侧妃的人,一辈子都是侧妃的人,良娣的好意奴婢心领了。” “真是个好丫头。”叶璇玑感念承欢的忠心,想了想,问道,“承欢,你之前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是小草姐姐的妹妹?” 承欢想了想道:“奴婢原想告诉良娣,谁知良娣被禁足了,后来又没找着机会。” 小佩姐姐说,一心无二主。 她既然是侧妃身边的丫头,就不应该借着同村人的身份妄想着再去攀附叶璇玑。 还说,如今人家已贵为承徽,才不会将你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别自讨没趣,反叫侧妃也跟着没脸。 她觉得小佩姐姐的话在理,便没有说。 姐姐问起她在太子府过得如何,她都说好,确实也很好,虽然小佩姐姐时常会训斥她,但小佩姐姐只是嘴巴上厉害些,人并不坏,骂她是因为她年纪小,不懂事,时常犯错。 比起从前,她已经很满足了。 叶璇玑闻言,想想也是,没有再多问,和她说了一些体已话便离开了,回到关雎楼,裴素心已经在屋里等她。 好像挨了打,裴素心右脸肿成五指山,一见叶璇玑被人搀扶着走进来,她差点哭出来,起身急步迎了过去。 见她往日漂亮有神的眼睛变得空洞茫然,心里更是自责。 想问她眼睛怎么样,又怕惹的她伤心,带着哭腔道:“你去哪儿了?我等了你好半天。” 第99章 钱永远都不怕多 叶璇玑听她声音不对,屏退下人问道:“我刚刚去了无忧阁,公主姐姐,你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我好得很。” “不对,你声音不对,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她摸索着,想要摸摸她的脸,看看脸上有没有泪。 自从与裴素心促膝谈心几回,她们两个已经好得像姐妹似的。 还没等她摸到裴素心的脸,裴素心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叶璇玑惊愕道:“公主姐姐,你到底怎么了?” 裴素心一把握住她的手,痛哭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打我吧,打死我吧!” 她拉着叶璇玑的手要往自己脸上打,惊得叶璇玑拼命挣开手:“公主姐姐,你是不是疯了?” “呜呜,我确实是疯了,才会跑到赵毅跟前将李清雅招供的话全都告诉了他,否则,他不可能知道,燕燕的死与你有关!” 叶璇玑一直很疑惑。 她做的很隐秘,当时故意在李清月面前说燕离,自己心里都没底,李清月会不会真的明白她的意思,赵毅怎么可能知道? 原来竟是裴素心。 裴素心见她不肯打自己,自己又甩了自己一耳光,“更可恨的事,我已经知道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却念及赵毅往日对我的恩情,以为他至少是个君子,又是哥哥的人,就没提醒你要防备他,害你至此,我就是个罪人,你放心,我这就给你报仇去!” 说完,她抹了一把眼泪,气冲冲就要走。 “不要,公主!” 叶璇玑急得去追,脚下绊到了椅子茶几,她摔倒在地,茶几上的花瓶也跟着摔碎在地,她的手不小心按在碎瓷上,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 “璇玑……” 裴素心大惊失色,跑过来扶起她,见她手上全是血,急得眼泪又掉下来,吩咐姜儿取来药箱,正要亲自帮叶璇玑上药,太子过来了。 看来叶璇玑受伤,太子又是心疼又是愤怒,瞪了一眼裴素心质问道:“难道你非要害死她才甘心吗?” 裴素心心里愧疚不已,眼泪汪汪看着太子,怯懦懦地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太子何曾见过裴素心这般怯懦的姿态,他心中微微一软,叹道:“你走吧,璇玑这里有我照顾。” 裴素心抹着眼泪要走,叶璇玑怕她真找赵毅报仇,赵毅已然与太子撕破脸,狗急跳墙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急着喊道:“公主姐姐,你不要走!” 裴素心听她还叫她一声姐姐,不敢相信地说道:“你还肯叫我一声公主姐姐,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 “公主姐姐又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并没有怪过你,又何谈原谅,公主姐姐,你害得我受伤,难道想不负责地逃跑?” 裴素心喜极而泣:“不逃跑不逃跑,我马上给你上药。” 她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深深叹了一口气,让开了。 裴素心温柔而细心地给叶璇玑上了药,然后突然一把抱住她,“哇”的一声又哭了:“璇玑,你真好,还肯认我这个糟糕透顶的混蛋姐姐,可是我不配,我不配再做你姐姐。” 叶璇玑被她的情绪感染,喉咙里一哽,泪中含笑道:“既然叫了你一声姐姐,你便再也赖不掉了。” “璇玑……” 她紧紧抱着她。 太子站在一旁,心中感动又有些无语,更多的是自责。 是他没听十弟的话,早点告诉素心,赵毅已经背叛他另投晋王,才导致素心还像过去那般信任赵毅。 当时,他根本没有想到,赵毅会知道赵燕燕的死与璇玑有关。 刚刚他已经告诉素心,赵毅的母亲是留梁派来的细作段红泪,正是因为她盗取了庆国布防图导致庆国大败,不得不将长公主远嫁和亲。 若没有这样的因,也就没有赵毅救她回来的果。 正想着,听到裴素心哭着抱怨道:“都怪三哥,若他早点告诉我,赵毅狼子野心,背主求荣,我也不会将你害成这样,你罚我吧,否则我心里不安。” 她转头看向太子,“三哥,你也应该受罚。” 太子无奈地抽了一下嘴角,想说什么,又无可辩驳。 最后兄妹两个被罚到小厨房一个烧火一个做饭,两个人哪做过这种事,搞得小厨房乌烟瘴气,着火了。 瑞王过来找太子,顺便探望叶璇玑,发现太子散落在前额的头发有些卷曲,不由惊呼道:“三哥,你头发烧啦?” 又见裴素心头发也卷曲着,更是惊讶,“大姐,你头发也烧啦?”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沉默着没说话。 裴素心跳起来,“啪”的一声盖到瑞王头顶:“你小子眼瞎不是,这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新发型,要不要姐姐我也给你烫一个?” 瑞王捂着脑袋,重新打量一番,“嗨”了一声道:“还别说,怪好看的,来来来,大姐你赶紧给我也烫一个。” 叶璇玑虽然看不见,却听得清楚,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一笑,成功地吸引了瑞王注意:“叶良娣,你怎么没烫,独美美不如众美美,你也烫一个嘛。” 叶璇玑连忙推拒:“不用不用,瑞王殿下自己烫就好。” 瑞王本来是找太子商量事情的,却认真烫起头发来,裴素心小试牛刀,竟烫得效果不错。 她平日里无事还要生事,越发来了兴致,回到公主府,将府里所有丫头小厮的头发几乎全烫了。 意外的事,竟引起京城不少贵族公子小姐效仿。 裴素心自是得意,跑到关雎楼炫耀,叶璇玑隐隐嗅到商机,和裴素心商量,开了一家烫发铺子,生意出奇的好,接连又开了十几家,最后全庆国都有分铺,风靡一时。 裴素心越发得意,镇日忙得热火朝天,回到公主府累得躺进棺材里就睡。 谁知莫名又生了烦恼,忽一日不自在起来,干什么都觉得没劲,生意再好,她也总是闷闷的。 叶璇玑见她这样,心知她是想静远了。 静远是僧人,注定与公主走不到一起。 她想用别的事分散裴素心的注意力,却听裴素心叹道:“好没意思,我已经是公主了,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叶璇玑道:“钱永远都不怕多,公主姐姐,要不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第100章 北郊城外 北郊城外。 城墙根下挤满了人,一家家,一群群搭起茅草棚。 虽是春天,雨水不断,天气还是刺骨的冷。 这些人披着像是被刀剑刺过,露出烂羊油般棉絮的破袄,腰间勒根草绳,有的缩着脖子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有的端着破碗向路过行人要饭。 还有不少罹患疾病,随地躺倒,到处都是呻吟声,情形十分悲惨。 裴素心在留梁吃过很大的苦,遭受过许多非人的虐待,她见识过驯奴们的苦,却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难民惨景,不由呆住了:“天子脚下怎会有这么多乞丐,这些人哪儿来的?” 叶璇玑道:“今年甘州遭遇兵祸,成千上万的百姓不得不拖儿带女北上求生,逃到京城,一路上风餐露宿,缺衣少食,不知死了多少人,好不容易逃到京城,朝廷怕里面混了叛军奸细,下令封锁城门,让他们在城外露营。” “难道父皇没有发下银两救济灾民?” 叶璇玑冷冷笑了一声:“发下一百两,能有一两能用于灾民,已算他们良心了。” 裴素心立刻义愤填膺:“怎么能这样,父皇不管,难道三哥也不管么?他可是当朝太子!” “若不是殿下,这些灾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但他在朝中处境艰难,仅凭他一人不过是杯水车薪。” “……” “公主姐姐你说,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可以做得很多,只要一两银子就可以救活一大家子。” “那还等什么,救人要紧。” 裴素心胸膛里升腾起一股热血,正要吩咐宫女回府取银票,前头忽然出现一阵骚动。 一队士兵跑过来整齐排列在两侧,当中一个小校提着马鞭喝道:“晋王马上就要过来巡视,你们都警醒着点!全都给我站好了,若出了什么岔子,有你们好果子吃!” 叶璇玑眼睛看不见,耳朵变得异常灵敏,听到小校的话,心里很是惊诧。 晋王暴虐无道,视人命如无物,更不可能将这些难民放在眼里,好好的,他跑来巡视什么? 想要邀买人心,还是要赶走这些可怜的难民? 正疑惑着,听裴素心道:“他们在干什么呢?” 叶璇玑道:“他们说晋王殿下马上要过来巡视。” 裴素心皱起眉头,满脸疑惑:“老六来巡视什么,难道他良心发现,过来救济这些灾民?” 话音刚落,一群将校簇拥着一位头戴紫金宝冠,身着蟒袍,外披紫狐大氅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紧皱眉头,薄薄的嘴唇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冷戾,一双飞扬的丹凤眼透着高傲和轻蔑。 跟在他身边的将校,一个个弯着腰,表现得谦恭万分。 他轻咳一声,正欲说话,忽一眼瞥见城墙上静立着两个婀娜身影,顿时愣了愣,开口道:“本王奉皇上之命在城外再开设二十顶粥棚,你们去告诉这些难民,让他们去月牙坡排队领吃的。” 母妃说得很对,得民心者得天下,好人不能都让太子一个当了。 将校领命,立刻将喜讯告诉灾民,灾民听闻晋王又另设二十顶粥棚,兴奋地拿着饭碗奔向月牙坡。 晋王不想叶璇玑和裴素心都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撩了一下头发,稍稍整理衣装,急步来到叶璇玑和裴素心面前。 他笑呵呵道:“大姐,你怎么在这里?” 话虽是对着裴素心说的,眼睛却落在叶璇玑脸上。 这么漂亮的美人,眼睛看不见,实在可惜了。 不过,他不会嫌弃。 裴素心翻翻眼睛道:“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不是这话,你到底是个女人,跑到这种地方实在不安全。”他又看向叶璇玑道,“这位是?” 叶璇玑正要上前行礼,裴素心从鼻子里冷嗤一声道:“你装什么装,明明就知道她是谁。” 晋王知道裴素心的性子,并不与她多计较,只讪讪一笑道:“叶良娣,别来无恙。” 叶璇玑从裴素心口中得知,当年她在寒山救的少年就是晋王,她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牵扯,福了一福淡声道:“妾身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刚想提起旧事与叶璇玑套近乎,裴素心忽然硬梆梆的问道:“你怎么突然良心大发现,跑到这里来设粥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素心的话说的很不客气,弄得晋王更加尴尬:“大姐这话从何说起,我见这些难民可怜,想着……” 一语未了,小校急慌慌跑来回禀说:“殿下,不好了,那些难民闹事了!” 晋王脸色顿时一变,忙告辞离开。 裴素心立刻拉住叶璇玑:“走,咱们也瞧瞧去。” 原来是晋王施的粥都是霉米,里面还掺杂了许多沙子,引起共愤,难民群起而攻之,与施粥将校发生冲突,差点将锅都砸了。 裴素心不由冷哼一声:“我还真当他好心呢,原来还是个烂了心肝的黑心肠!” 她的声音虽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晋王耳朵里,晋王本想着能在叶璇玑面前表现一番,谁知立刻就被狠狠打脸。 他羞愤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了,听到裴素心毫不留情的讽刺之言,更是恼羞成怒,拔刀怒指当中一个将校。 “你是怎么办事的?本王调了一万五千石粮,都是好粮,粮食呢,在哪儿?是不是被你个王八羔子贪了!” 将校完全懵了:“卑职冤枉啊,若卑职贪了一粒粮食,叫天打五雷轰!” 晋王暴怒,青筋凸出,眼睛发红:“那粮食呢?粮食在哪儿?” “卑……卑职实在不知道。” “废物!” 晋王暴喝一声,举起长刀直接砍下了将校的头颅,鲜血顿时喷溅而出,头颅滚了两滚,滚到裴素心脚下,裴素心只感觉眼前弥漫起一阵血雾,仿佛她又回到了留梁。 那群人,拿驯奴们的头颅将马球,还强逼着将她抱上马,握住她的手,一起打马球。 她吓得几乎要晕死过去,他们却大笑着威胁她,若是她输了,就砍下她的脑袋当马球。 更令人羞耻的是,那个人用头颅做酒壶,强行将酒灌到她嘴里,然后疯狂地凌辱她。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叶璇玑什么都看不见,急得伸手摸索:“公主姐姐,你怎么了?” 难民们也吓坏了,哪里还敢闹事,一个个缩到旁边瑟瑟发抖,当中有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孩子的家人怕哭闹声惹恼晋王,飞快地捂上孩子们的嘴。 晋王想邀买人心不成,反臊了一鼻子灰,气得还想杀人,见裴素心吓晕了,他一下子惊醒过来,立刻吩咐人将裴素心和叶璇玑送回公主府。 裴素心在昏迷中不停地做噩梦,浑身大汗淋漓,一时惊叫,一时哭泣。 叶璇玑想要叫醒她,她像是被可怕的梦魇镇住,怎么叫都醒不过来,想到她最爱睡棺材,吩咐人将她放进棺材里,她才睡得稍稍安稳些。 晋王因为此事被皇上叫到御书房痛斥,出来时见到太子不由火冒三丈:“三哥真是好手段,偷梁换柱,拿我的东西去做你的人情!” 第101章 裴素心的婚事 太子脸色平静异常:“六弟凭什么认定是本宫做的?” 晋王咬牙切齿道:“谁是最大的获利者,谁就是那个阴险小人!” 太子冷笑道:“六弟与其在这里逞口舌之快,不如去北郊看看,除了本宫,还有谁另设了三十座粥棚。” 晋王想到什么,脸遽然变色,脱口道:“难道是他?” “你去看了便知!” 太子懒得与他争辩,抬脚进了书房,皇帝阴沉着脸色坐在御案前,见他见进,连头也没有抬。 太子行完礼,他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凉薄地问道:“素心怎么样了?” “她已经好了许多。” “好就好!”说完,皇帝突然愤怒地拍向御案,“说起来,都怪老六行事不周,闹出这种事,这不是往朕脸上抹黑吗?” 他看了太子一眼,目光很是阴沉,“禛儿,你可知道,到底是谁调换了粮食?” “儿臣正在查。” “哦?”皇帝狐疑地冷笑一声,语气变得意味难明,“只怕和无名义士一样,查来查去,最终石沉大海吧?” “父皇放心,这件事儿臣必定会给父皇一个交代!” 皇帝挥手道:“不必!是老六惹出来的事,叫他自己去查,查不出来,他也不必做这个晋王了。” 太子本来就不想插手,听皇上这样说,他正好可以抽身退步,正要开口,皇帝突然问道:“好好的,素心怎么会跑到北郊去,还带着你身边的侍妾?” “父皇是知道的,素心行事向来没有什么章法,凡事全凭兴致。” 皇帝想到从前乖巧的女儿变得荒诞离奇,这世上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心下不禁黯然,叹道:“是朕无能,害了她。” 他垂首沉思片刻又道,“她如今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自打她回来后,朕一直操心她的事,你觉得蒋云枫如何?” 太子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猛地刺中心脏,神情一凛,问道:“难道父皇想将素心嫁给蒋云枫?” “蒋云枫自幼聪慧过人,满腹经纶,是个谦谦君子,他的未婚妻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再议亲,可见他是个痴情的,他与素心又是表兄妹,两个若能成婚,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太子极力反对:“父皇的话儿臣不敢苟同,既然蒋云枫……”他暗暗磨了一下牙齿,“是痴情之人,不愿再议亲,说明他的心里只能装得下柳家姑娘,父皇若将素心嫁给他,岂不又误了素心?” 皇上脸色阴沉下来:“那你说,素心应该嫁给谁?” “父皇应该去问素心,而不是问儿臣。” “你——”皇上怒了,“你就是对你妹妹的终身大事不上心。” “不是儿臣不上心,儿臣比谁都想要素心过得好,父皇,你想过没有?你认为对素心的好,到底是不是素心想要的?” 皇上被问得有些恼羞成怒:“儿女婚姻全由父母做主,朕心意已决,不会更改!” “父皇——” “你退下吧!” 太子无奈离开,心事重重回到太子府。 他来到关雎楼,也不说话,只沉默无言地坐在窗下望着风铃发呆。 叶璇玑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担忧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璇玑,你和素心关系要好,你可知道她心悦于谁?” 叶璇玑被太子突兀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殿下,你明明知道是谁,还来问我。” “静远不行,她可还跟你提过别的男人?” 叶璇玑摇了摇头,问道:“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难道皇上跟殿下提起公主姐姐的婚事了?” 太子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被你猜中了,父皇要将素心嫁给蒋云枫。” 叶璇玑大惊失色:“蒋云枫?” 太子见她脸色不对,愕然道:“怎么,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他,不认识。” 太子更加疑惑,一把握住她的肩膀:“璇玑,你到底怎么了?” 赵毅的话如针般刺痛她的心,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姐姐会和蒋云枫在一起,在她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她不知道怎样向太子提起这件事。 太子说姐姐背叛了他,应该指的就是姐姐和蒋云枫的事。 她不提,不代表问题不存在。 这是她与太子心里的结。 她惶然摇头道:“我没什么,只是担心公主姐姐,她心里有静远,必然不肯嫁给蒋云枫,依她的性子,若知道皇上要逼着她嫁给蒋云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太子知道她有些话埋在心里不肯说。 每个人都有不愿向他人提及的事,他不愿逼她,低低叹息一声道:“你说的正是我担忧的,没有人可以违背父皇的旨意。” “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很宠爱公主姐姐吗?” 太子冷笑:“他所谓的宠爱不过是表面上,若真宠爱素心,当年怎舍得将她嫁到留梁和亲,素心已回来两年多了,父皇为何从前不提,现在却突然提起。” 叶璇玑低首想了想道:“蒋家是殿下的外祖家,按照本朝惯例,驸马不能有实权,而蒋云枫是蒋家嫡长孙,去年刚中进士,入了翰林院,皇上此举是不是想借此架空蒋家?” 说到这里,她心里陡然一惊,继续道,“知女莫若父,依公主姐姐的脾气,哪怕她能忍气吞声嫁到蒋家,也必然闹的蒋家不得安宁,甚至生出更大的事,到时殿下夹在公主姐姐和蒋家中间左右为难,但凡有哪里做的不得当,就会引起蒋家人的不满,若再有人故意挑唆,殿下恐怕会彻底失去蒋家的支持。” 太子知道叶璇玑有心计有沉府,没想到她能将事情想得这么深。 若璇玑是个男子,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他不由地佩服起她来:“你说得不错,父皇的用意恐怕就在此。” “可你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太子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的儿子可不止我一个。” 第102章 出嫁 }x没有人能够阻止圣意,太后和皇后乐见其成,楚贵妃更是得意。 她不过在皇帝耳边吹了几句枕头风,原想着皇帝顾念父女之情未必会同意,没想到皇帝竟然同意了。 谁都知道裴素心是嫁过留梁人的残花败柳,性情乖张疯癫,寻常人难以消受,皇帝让她嫁到蒋家,本身就是对蒋家的一种打压和羞辱。 蒋云枫娶了裴素心,一辈子仕途再无望,而他原本是蒋家孙子辈中最才华,有最前途的。 皇上很快找人合了裴素心和蒋云枫的生辰八字,选定了黄道吉日。 裴素心得知,大哭大闹过,甚至以死相逼,皇帝都不肯见她,只让贴身大太监带话给她,说蒋皇后在世时,很喜爱娘家这位侄儿,若蒋皇后泉下有知,一定会很高兴。 这句话,裴素心根本听不见进去,拔出长剑要杀高公公,吓得高公公屁滚尿流,直嚷道:“公主不顾及先皇后,难道也不顾及霞影寺的静远师父么?” 此刻,裴素心方知,她的父皇已经知道她和静远的事。 她和静远都是她一厢情愿的,静远从来没有接受过她,为了躲避她,跑到远离京城的霞影寺。 她突然安静下来。 叶璇玑怕她出事,让太子将她送到公主府陪伴她,裴素心几乎像个木头似得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叶璇玑实在担心,又不知如何劝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公主姐姐人,你是不是在为了他难过?” 裴素心慢慢转过头,看向她,苦笑了一声道:“其实,这样也好,他再也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他了。” 她顿了顿,语气绝望道,“璇玑,我觉得好累,连活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公主姐姐若觉着累,我的肩膀可以借公主姐姐靠。” 裴素心轻轻伏在叶璇玑肩上,喃喃道:“如果我不是一个公主就好了。” 叶璇玑叹道:“小时候,总是很羡慕公主,有最华丽的衣服,最闪亮的首饰,身份尊贵,有钱有闲,从不需要为了生计犯愁,也不需要看谁的脸色,长大后才知道……” 公主不过是男人们权力斗争的政治牺牲品。 也许,从一开始公主的凄惨命运已被定格。 怕惹得裴素心更加伤心绝望,话到嘴边没说出口,只道,“公主身上背负着常人难以想像的责任,姐姐曾跟我说过,人生遇到再大的坎,垮过去就好了,等到了明年再看,说不定已变成小事,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 想起叶瑶娘,赵毅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她找了阿轻去查,蒋云枫确实如外面传言的那般为人正派,是位谦谦君子。 那赵毅说的应该就是谎话,故意想要刺激她,让她羞愤痛苦。 但这世上有太多伪君子。 不管蒋云枫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她和公主都不能改变结果,连太子也不能。 “想不到你姐姐还有这番见识,只是劝人的话说起来容易,劝人的人她恐怕自己都做不到,我只是觉得活着好没意思,不如死掉算了。” 叶璇玑听她万念俱灰之言,急道:“公主姐姐,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裴素心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是啊,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她突然起身,“璇玑,我要出去一趟。” 不等叶璇玑反应,她提着裙子飞也似的跑了。 叶璇玑一脸茫然。 公主总是出奇不意,她实在猜不到她要去做什么,怕出事,她急忙吩咐宫女追了过去。 公主不许任何人跟着,挥着马鞭将人赶走。 叶璇玑在惴惴不安中等待,等到七天,裴素心终于回来了。 转眼就到了裴素心出嫁之日。 这一天,风轻云淡,阳光正好。 裴素心执意带着棺材出嫁,皇帝也没有办法。 古往今来,她大概是第一个带着棺材出嫁的女子,从皇宫到蒋家的路上,围观百姓议论纷纷。 到了出嫁的时辰,皇帝在长春宫寝殿偷抹了两滴泪。 楚贵妃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想要安慰他,皇帝突然发怒:“这下你满意了?” 楚贵妃很是委屈,红着眼睛道:“皇上这是在怨臣妾么?” 她不过提了一嘴,皇帝若不答应,谁敢替皇上做主。 如今他心里不快活,却将所有过错都怪到她头上,她又不是出气桶。 心里虽愤愤不平,嘴上却一句不敢提。 皇上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楚贵妃更觉委屈,在寝宫里独自垂泪,晋王过来给她请安,见她哭过,忙问道:“母妃这是怎么了?” 楚贵妃强撑着抹了眼泪,嘴角牵了一缕笑:“刚被沙子迷了眼睛。” “母妃就不要骗儿臣了,父皇刚刚才走,是不是父皇给你气受了?” 楚贵妃沉默不言,眼泪却禁不住啪哒往下掉,声音哽咽道:“今日长公主出嫁,你父皇他心里不快活,难免多说了两句。” “父皇可真是好笑,赐婚圣旨是他下的,他有什么不快活的,还有脸指责母妃。” 楚贵妃听他说的不像话,正要出言阻止,又听晋王道,“父皇从来都是这样,明明自己有错却坚决不认,只会怪罪到别人头上,他若不同意大姐和蒋云枫的婚事,咱们还能拿刀逼他不成!” “雉儿,不得胡说!”楚贵妃唬得脸变了颜色,急忙喝止他,然后挥手屏退了所有宫人,斥道,“这些话叫你父皇听见,仔细你的小命!” 晋王毫不在意,压低声音,脸色阴沉道:“那就叫他从今往后只听母妃一个人的话。” 楚贵妃悚然一惊:“你想干什么?” 晋王凑上前,在楚贵妃耳边耳语几句,楚贵妃眸色变深,低眉沉思许久道:“你父皇心里其实是向着你的,你何不耐心等一等?” “自古君心难测,谁知道他心里究竟向着谁,与其指望他,还不如将主动权握在咱们手里。” 楚贵妃又沉思许久,闭上眼睛点了一下头,叮嘱道:“你小心着点,对了!今儿是长公主大喜之日。” 她眼里掩不住的厌恶嫌弃,冷嗤一声道,“一个残花败柳,能嫁给蒋云枫这样的青年才俊,也算是她的造化了,不管怎么说,她是长公主,你替母妃去送一份贺礼给她。” 第103章 裴素心之死 晋王想到那日裴素心对他的刻毒讥讽,让他在叶璇玑面前面子里子全丢了,心里很不快。 他本来不太想去,听楚贵妃这般说,点头道:“是。” 他到时,太子和叶璇玑已经到了,他的眼睛不由自主落到叶璇玑脸上。 太子感觉到一道视线看过来,见晋王正直勾勾地盯着叶璇玑瞧,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晋王走到太子面前,眼里带着惯有的傲慢和轻蔑:“这样隆重的日子,三哥怎么不带三嫂来?若让三嫂知道,定要气得罚你。” 太子似笑非笑道:“你三嫂身子不大好,特意叫璇玑陪本宫一起过来。” “三嫂她还真是贤妻呢。” 说完,晋王又看了一眼叶璇玑,还要再说什么,吉时到了,新郎用大红绸牵着新娘走了过来。 叶璇玑只感觉眼前红蒙蒙一片,她努力睁大双眼,除了朦胧的一片红,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随后一口棺材被抬了进来,赫然放在大厅,众人瞧见纷纷摇头。 晋王轻嗤一声道:“大姐还真是别出心裁呢,从古到今,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陪嫁棺材,真是晦气!再怎么说,蒋家也是大姐的外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不是故意羞辱诅咒自个外祖家嘛!” 他一边说话,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瞄向蒋家几位爷,果然,那几人脸上都有忿忿之色。 叶璇玑觉得他的话很不入耳,忍不住说道:“王爷此言差矣,见官发财,大吉大利,公主并无羞辱诅咒之意。” 晋王扁了一下嘴道:“叶良娣还真是生了一张伶俐巧嘴。” 太子道:“璇玑说得没错,今儿是素心大喜的日子,不许你这里胡说八道,大放厥词!” 晋王见太子动怒,到底不敢真的当众与他撕破脸,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很快,新人行完大礼,裴素心被送入洞房。 她压根没耐心等新郎过来揭喜帕,一入洞房自己便揭开了,喜娘和丫头们都知道这位公主的性子,并不敢多话。 她丝毫不顾及公主形象,直嚷着又渴又饿,大喇喇地坐下又吃又喝,吃饱喝足还不见新郎来,觉着十分无趣,便吩咐丫头将大家送来的贺礼拿过来给她瞧。 瞧了一眼便道:“送来送去都是些俗礼,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贴身侍女之幻捧来一个锦匣,凑趣笑道:“这是晋王殿下送来的百喜图,听殿下说,贵妃娘娘特意找了百名绣女绣的。” 说完,递到裴素心面前,裴素心见这幅百喜图红光流转,喜气盈人,不由有几分欢喜,接过来仔细瞧了瞧,笑道:“楚贵妃真是有心了。” 她拿在手里细细观摩起来,突然眼前一黑,晕倒在地,有血缓缓她的鼻子,嘴角溢出。 侍女大惊失色:“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太子和叶璇玑刚各自入席,一个侍女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脸色惶怆,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失声惊叫道:“来人啦!不好了,长公主殿下薨了!” 众人:??!!! 仿佛一道霹雳凌空劈下。 几乎所有人都惊得愣住,蒋家人更是惊得失去了反应,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侍女。 蒋云枫懵了一瞬间,飞快地跑过去问侍女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公主怎么会薨了?” 侍女再也控制不住哭道:“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殿下说要看贺礼,看到百喜图时突然晕倒,有黑色的血从公主的鼻子和嘴里流了出来,人这会子已经没气了,像……像是中毒所致!” 晋王起先听到裴素心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裴素心死不死与他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吧,听侍女突然提起百喜图,他顿时一惊,额头开始沁出汗珠。 裴素心嘴毒,人又冲动凶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不知得罪过母妃多少次,难道母妃她? 不! 不可能! 母妃就算再厌恶裴素心,也不可能公然毒杀她。 蒋云枫差点没稳住,俊朗雅致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急着问道:“什么百喜图,是谁送的?” 侍女哆嗦着朝着晋王的方向看了一眼,结结巴巴道:“是……是晋王殿下。” 众人哗然! 来贺喜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有关宫里的事还是知道一星半点的。 裴素心与楚贵妃不睦,曾不知因为什么事,裴素心跑到长春宫发疯,挥舞着鞭子要抽打楚贵妃,幸而皇上及时赶到。 皇上将裴素心痛斥一顿,罚她闭门思过,三个月不许出门。 难道是楚贵妃杀了长公主? 众人惊疑之际,太子狠狠盯了晋王一眼,霍地站起,衣袖拂过桌面,酒杯和筷子扫到地上,他两眼发红,声音沉痛:“素心人在哪里?” 侍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在……在洞房呢。” 话音刚落,太子已急步冲向洞房。 叶璇玑如遭雷劈,脸色苍白,泪如雨下,急忙让姜儿和秋瓷将她搀扶到洞房,进门槛时,因为太过着急,绊了一下,差点连带着秋瓷和姜儿一起摔倒。 一进屋,她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她伸出手摸索着向前,声音悲痛欲绝:“公主姐姐……” 太子走过来,眸光沉痛地扶住了她,声音哽咽道:“璇玑,素心已经走了,你送她最后一程吧!” “不!” 叶璇玑扑到裴素心的尸体上放声痛哭。 仿佛要将多年积压的伤痛,悲苦全都发泄出来,哭声凄厉,听得在场者无不心酸,跟着抹眼泪。 就连蒋云枫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压根不喜欢裴素心,更不想娶她为妻。 娶了裴素心就意味着他的仕途已走到尽头,而且裴素心性情怪诞,娶进府必然闹得整座蒋府鸡犬不宁。 但他绝不想裴素心在大婚之日死在蒋府。 他蓦地想起,小时那个眼泪水汪汪,扯着他衣角不愿离开的小丫头哭着说道:“皇宫好没意思,表哥你一定要记得告诉外祖母,早点派人去宫里接我。” 一切仿佛就在眼前,那个可怜可爱的小姑娘转眼已成死人,人死在蒋府,他要如何向皇上和太子交代。 他不由看向太子。 太子眼眶通红,默默垂下眼泪,拍拍叶璇玑哭得颤动不已的肩膀想要安慰她两句,叶璇玑忽然转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殿下,公主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幅百喜图又是怎么回事?”她咬着唇,滚滚落泪道,“你一定要查明真相,不能让公主姐姐不明不白的死了。” 太子声音哽咽,几乎发不出声音,只说了一个字:“好!” 第104章 将楚贵妃押下去 这时,瑞王冲了进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伤。 他赶来参加裴素心的婚礼,却在半路不小心跌下马,以至于来迟了,骤然听闻噩耗,他几乎不能承受。 看到裴素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像是被一记闷棍击中,懵了一瞬,才伸出颤抖的手探向她的鼻血。 他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不敢相信地伸手摸向裴素心的脸,发现她脸冰冷的可怕。 他还是不敢相信,拼命摇动裴素心的肩膀:“大姐,你醒来呀,你快点醒来。” 在个这世上,除了三哥,他只剩大姐一个亲人。 叶璇玑听到他的哭喊声,心里更是难受。 太子声音哽咽道:“十弟,素心已经走了,你不要这样。” “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大姐怎么就……” 他呆呆地盯着裴素心灰白失血的小脸,死了两个字,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仿佛不说,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大姐只是睡着了。 太子强忍悲痛正要说话,旁边蒋家二爷生怕蒋府受到牵连,咬着牙道:“是百喜图,那幅百喜图一定有问题!” 瑞王挣得眼眶通红:“什么百喜图,哪儿来的?” 蒋家二爷急于推卸责任,忙道:“是晋王殿下送的,谁都知道贵妃娘娘与长公主……” 他的话还没说完,瑞王已悲愤地冲了出去,太子感觉不好,立刻转头吩咐道:“顾瞻,你赶紧去拦着他!” 瑞王处于悲痛欲绝的情绪里,顾瞻根本拦不住。 他冲上前,一拳头打在晋王脸上,晋王猝不及防被打得撞到桌子,然后摔倒在地。 他向来连太子都不太放在眼里,更何况瑞王,顿时大怒,爬起来“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鲜血,与瑞王扭打在一起。 两个人打红了眼睛,顾瞻想阻拦,又怕出手伤到哪位王爷都不好,他只能命人回洞房禀报太子。 太子亲自出面,才制止住二人。 晋王一直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他既不相信是楚贵妃下的手,又怀疑是她下的手,心里到底有些发虚,手捂住受伤的脸冷哼道:“老十,今日之事,本王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说完,拂袖离开。 瑞王又痛又气,跳脚道:“你还我大姐命来,否则,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晋王脚步顿了一下,急步离开,前往长春宫见楚贵妃。 太医很快查验出来,百喜图被断肠草提炼的剧毒汁液浸染,比寻常断肠草之毒更毒百倍。 公主所中之毒正是此毒。 皇上很快得到消息,怒然冲到长春宫,见晋王也在,顿时气得脸色铁青,牙关紧咬:“都是你们两个干的好事,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非要杀了朕的女儿?!” “臣妾冤枉啊,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公主……” 楚贵妃眼泪汪汪,扑通跪倒在地喊冤。 晋王也跪倒在地,梗着脖子道:“谁都知道大姐不喜欢母妃,焉知毒不是她自己下的,她自己不想活了,就要拉着母妃跟她一起陪葬!” 楚贵妃被一语惊醒:“对,雉儿说得对,公主行事向来乖张,天下有哪个女人会带着棺材出嫁,可见她早就有了必死之心,之前因为赐婚的事,她闹了好几回自尽,后来为什么突然就不闹了,必是憋着一口气,等着在大婚之日自尽,好栽赃陷害臣妾,让皇上您……” “啪!” 楚贵妃话没说完,皇上扬起手一巴掌重重扇到她脸上,打得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晋王连忙爬过来,扶起楚贵妃。 楚贵妃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盯着皇上。 皇上气的粗气直喘,额头青筋暴起:“你个贱妇,到现在还敢狡辩,百喜图是你今天才命老六送过去的,太医说百喜图至少在毒液里浸过一整天才风干,素心哪来的时间,毒就是你下的!” 女子带棺材出嫁确实出格离奇,但素心不一样。 没有这口棺材,她连觉都睡不着。 他心里泛起浓浓愧疚。 若不是他听信了楚贵妃的谗言,何至于非要将女儿嫁到蒋家。 都是楚贵妃的错。 这个毒妇还不肯消停,非要置素心于死地。 他越说越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恨她从前得罪过你,恨息柔……” 说到蒋息柔,他眼里闪过愧疚,悲愤,伤痛,戒备,惊惧的复杂之色,顿了顿又咬牙切齿道,“从前惩治过你,才想出这样的毒计毒害素心,只是你没有想到,素心会在洞房之夜突发奇想要看贺礼,若再过个一天,你的话还真能诓骗过朕!” “没有,臣妾没有……” 皇上越发愤怒,厌恶地瞪她一眼,暴喝:“来人啦!将楚贵妃押下去,听侯发落!” 晋王大急:“父皇,您不能……” “够了!”皇上怒不可遏地喝断他的话,“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朕就夺了你的晋王封号,将你贬为庶民!” 晋王愤怒又委屈,双手紧紧握住,想说什么,楚贵妃无比惊恐直冲他摇头,膝行几步双手死死抱住皇上的腿,哭诉道:“皇上,臣妾自知百口莫辩,但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尽心尽力侍候您多年,您不能这样待臣妾。” 皇上正处于极度悲愤之中,哪里愿意听她哭诉,一脚踢开她的手,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全,朕没有立刻褫夺你的封号,将你打入冷宫已是看在多年情份上,你竟然还不知足,难道非要朕赐死你吗?” 楚贵妃如遭雷击,手软软松了下来。 很快,她就被拖了出去,皇上冷冷看了一眼晋王,恨铁不成钢道:“雉儿,朕一向对你寄予厚望,可你的所作所为太叫朕失望!” 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晋王盯着皇上的背影,眼中一片浓重阴翳。 第105章 皇后之礼 长公主意外身亡,从来冷酷的帝王仿佛在一夜之间衰老许多。 素心是他的第一个女儿,他曾那样疼爱她。 耳边总是回荡着她小时候欢快如银铃般的笑声,想到那样天真可爱的女儿,贵为公主,却不得不去留梁和亲他就痛苦。 再回来,已变得疯癫离奇。 她从未提及她在留梁悲惨的经历,但一定不会好过,他本想弥补她,却为了打压蒋家,狠心违背她的意愿将她嫁到蒋家。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梦到那场大火,他的妻儿被烧得面目全非,流着血泪质问他,为什么要对他们这么狠毒。 他无言以对。 待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后和皇后的惊天阴谋,他铸下大错,一切都太迟了。 他想弥补太子和素心,但心里同时又深深忌惮着他们,尤其是太子。 当年,他立太子为储君一方面是出自于愧疚,更多的是迫于蒋家和朝中众臣压力。 这些年,他不遗余力地打压蒋家,就是害怕有朝一日太子发现真相,在蒋家的支持下为母兄报仇。 太子越长大,心思越深沉。 素心则不然,不管她性情如何变,她内心深处始终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她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 他喜欢这样的她,哪怕她顶撞自己,他也不会真的生她的气。 有她在,宫里还热闹些。 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只剩阴诡的算计和无穷的孤寂。 他无心上朝,独自在寝殿谁也不见,只吩咐高公公将裴素心按皇后之礼风光大葬。 谁都没料到裴素心会死,根本没有准备,皇帝又吩咐要风光大葬,弄得礼部差点忙翻天,一应执事陈设皆要现赶着做出来,好不容易将丧礼事宜安排得差不多了,皇帝尤嫌不好,将礼部尚书叫过去痛斥一顿。 此举引起朝中众臣不满,说裴素心不过是个公主,怎能按皇后之礼隆重下葬,有人告到太后那里,太后默然片刻说道:“她虽是公主,却以一己之身换两国十年和平,配得上这样的丧仪。” 太后都发话了,没人再敢说什么。 皇帝要将裴素心以皇后之礼下葬,这实在大出太子和叶璇玑意料之外。 裴素心在世时,不见皇帝对她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否则,不会先将她女嫁往留梁和亲,后逼她嫁到蒋家。 死了,倒这般伤心重视起来。 叶璇玑焦急得不行,再这样耽搁下去,假死要变真死了。 假死药必须在七天之内解毒,否则,神仙也救不回来。 太子也很着急,正要铤而走险利用太子权威趁着晚上灵堂人少,将人全都屏退,给裴素心服下解药,皇帝突然宣召太子,让他主持丧事。 皇帝想,太子是裴素心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只有他才会真正尽心。 这给太子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有他主事,礼部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 礼部尚书本来就觉得公主不过是个癫婆,配不上这样的丧仪,有太子和瑞王操持,他乐得清闲。 白天灵堂人多,叶璇玑只能晚上让太子带她去公主府守灵,太子早已将人都打发走,命裴素心的贴身宫女守在外面。 偌大的灵堂空荡荡的,只剩当中一口棺材。 裴素心的丧仪虽是按皇后之礼,棺材却是用的她日常睡的,也就是她带到蒋家的那一口棺材。 皇帝看了许多棺木皆不满意,最后在太子的劝说下,点头同意。 裴素心正坐在棺材里啃鸡腿啃得满嘴是油,突然听到脚步声,吓得她赶紧扔了鸡腿,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直挺挺的躺倒装死。 太子看到被吃的乱七八糟的供品无奈摇头,凉幽幽的说道:“你是怕旁人不知道你假死么?” 裴素心听到是太子的声音,睁开眼睛笑嘻嘻的坐起,一眼瞧见叶璇玑,她欢喜不已:“璇玑,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实在不放心公主姐姐,过来瞧瞧,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想要摸摸裴素心的脸,裴素心将脸送到她手边,她仔细摸了一番道,“你瘦了许多。” “哪里瘦了,我好的很,吃的饱睡的香,就是这烤鸡烤的忒老,牙差点咬崩了。” “什么?”叶璇玑一惊,像个长辈一样絮叨道,“你才刚刚清醒怎么能吃烤鸡这样油腻的食物,应该要吃清淡易消化的,殿下,你也真是的,怎么能让公主姐姐吃烤鸡呢,胃肠如何受得了,就算再想吃,也要循序渐进,慢慢增加膳食的种类。” 太子笑盈盈地看着她,不说话。 裴素心吐吐舌头,看向太子笑道:“三哥,你怎么娶了这么啰嗦的一个小丫头?” 太子笑道:“她还不是为了你好。” 叶璇玑点头道:“殿下说得对,我是为了公主姐姐好。” 裴素心撇撇嘴,“切”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夫唱妇随,在我面前这般恩爱,是故意想要刺我的心么?” 叶璇玑正要开口回答,耳边传来瑞王气恼的声音:“是你们三个故意要刺我的心!害得我这几天睡不好,吃不香,眼泪流了快有一水缸。” “放屁!”裴素心笑着骂道,“流一水缸的眼泪,人不要流干巴了,我瞧十弟你的小脸嫩得跟水豆腐似的,哪里像流了一水缸眼泪的人。” 瑞王撩撩头发道:“我这叫天生丽质,再痛苦憔悴也难掩我肤白貌美,国色天姿。” 叶璇玑忍不住噗嗤一笑,裴素心揶揄瑞王道:“你又不是女人,还肤白貌美,国色天姿呢,你怎么不说自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赛比嫦娥。” 瑞王嘿嘿笑道:“三哥说过,做人要低调,我这不是低调嘛!”说着,他脸上笑容一凝,看向太子道,“大姐和叶良娣也就罢了,大姐一向颠三倒四……” “你小子说谁颠三倒四呢,活得不耐烦了。” 裴素心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揪住瑞王的耳朵,瑞王连忙告饶道:“我错了,我想说的是大姐你行事豪爽,不拘小节。” “这还差不多。” 裴素心丢开手。 瑞王揉揉发红的耳朵道,“这哪像躺了六天没吃饭的人,力气比牛还大,唉!三哥,你实在太过分,这么重要的计划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太子淡淡笑道:“提前告诉你,你怎么能演出那么悲痛欲绝的表情,况且,我是临时起意,你好几天都没回瑞王府,我倒哪里去寻你?” 瑞王挠挠脑袋,嘻嘻笑道:“我这不是去追媳妇了嘛!” 裴素心立刻八卦的问道:“怎么样,媳妇有没有追到?” 瑞王红着脸点点头。 “唉!”裴素心长叹一声,“你这媳妇也太喜欢跑了,姐姐我给你出个主意,定然能叫她死心踏地的跟着你。” 瑞王惊喜道:“什么主意?” 裴素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来个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 瑞王顿时羞的满脸通红。 太子无奈笑道:“素心,璇玑还在呢,你怎么这般口无遮拦。” “怎么,璇玑又不是外人,她才不会像你们这般假正经,明明心里想得要死,却满口仁义道德。”她挽上叶璇玑的胳膊,亲昵地问道,“璇玑,你说我说的可是?” 叶璇玑抽抽嘴角,张开小嘴正要回答,顾瞻走了进来,凑到太子耳边说了两句。 太子脸色一变,交代了叶璇玑和裴素心两句,看了瑞王一眼,两人急匆匆离开。 第106章 皇上病的离奇 皇帝突发疾病。 太子和瑞王急急赶到兴庆宫,晋王刚巧走出来,见二人过来,他装模作样抹了一把眼泪,拦在门口,红着两眼道:“三哥,父皇睡下了,还不要进去打扰得好。” 太子冷冷道:“本宫来给父皇请安,你为何在这里拦着?” 不等晋王回答,瑞王气愤道:“还能为什么,肯定是他故意谋害父皇,这会子心虚了。” 晋王大怒,正待发作,瑞王气恼的将他推开。 太子手一伸,推开了寝殿大门 一阵冷风直灌而入,吹动烛火摇曳,原本灯火通明的屋子突然暗了下来。 太子和瑞王大步走了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药香,皇后和几位太医守在床边。 皇后已哭得两眼肿得桃儿一般,正拿着沾了水的棉花替皇上擦拭干裂的嘴唇。 见太子和瑞王过来,皇后手一顿,眼里闪过像是淬了毒液的冷光,随即哭道:“禛儿,万儿,你们终于来了,快过来……” 她似乎太过悲痛,忍不住哽咽,“见见你们的父皇。” 二人给皇后行了礼,走到床边看到皇帝的脸,不由惊了一跳。 皇上虽然因为裴素心的死伤心了好些日子,人老了也瘦了许多,但精神还算不错,而眼前的皇上双目紧闭,脸色青灰,嘴唇干裂脱皮,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神,三魂七魄已走得差不多了,就连头发和胡子都变得异常干枯。 太子和瑞王跪倒床前:“父皇!” 皇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子转头看向皇后:“母后,父皇他到底怎么了?” 皇后哭道:“母后也不知道,只听高公公说,你父皇用过晚膳准备起身,突然往后栽倒,不省人事。” “难道是中毒?” 皇后摇摇头:“几位太医都说不是。” 太子看向太医,太医战战兢兢道:“皇上的病症像是中风。” “什么叫像,父皇到底得的什么病?” 太医抹着虚汗,哭丧着脸道:“微臣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实在不敢确定是什么病。” 瑞王气道:“真是一群庸医!” 话音刚落,皇上突然睁开双眼,像是在寻找谁,他双目游移四处看了看。 太子见皇帝醒来,心情复杂地唤了一声:“父皇。” 瑞王很是激动:“父皇。” 皇后扑到皇上身上,哭道:“皇上,你终于醒了,吓死臣妾了。” 皇上见到皇后和太子,脸上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气喘吁吁道:“钱儿呢,朕要见钱儿。”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钱儿是谁?” 皇后脸色变得沉冷难看,咬了咬牙齿道:“钱儿是楚贵人的小名。” 裴素心中毒惨死,皇上只是褫夺了楚贵妃的封号,降她为贵人。 这让皇后很不满。 皇上昏迷醒来,口口声声要见楚贵人,皇后气得咬牙切齿,她不敢当着皇上面发作,冷笑一声又道,“楚贵人害死长公主,惹得皇上伤心过度,突发疾病,皇上这会子怎么想见她了?” 皇上突然愤怒:“朕……” 刚说了一个字,他气急地咳喘起来,太子喂他喝下一碗水,他气息方平,气喘吁吁道,“朕要见谁还容不得你来置喙,给朕滚下去!” 帝后虽不睦,但皇上至少在表面上会给皇后体面,从来不曾当着旁人如此斥骂皇后。 皇后一张风韵犹存的脸顿时羞愤得通红,眼里含着屈辱的泪水愤然退下。 皇上不仅赶走了皇后,连太子和瑞王也赶走了,他只要楚贵妃一个人陪,其余嫔妃想见他一面都难。 三日后,楚贵人复位楚贵妃,风头更盛。 太子原以为他们冒着欺君的风险设下惊天骗局,不仅可以让裴素心获得自由,也可以成功打压晋王母子,没想到楚贵妃这么快就复位了。 裴素心几乎要气炸。 难道她的命在父皇眼里一钱不值? 什么按皇后之礼下葬,全都是虚的,父皇以为是楚贵妃毒杀的她,却舍不得惩罚楚贵妃一星半点,还比从前更加宠爱她。 她气愤得差点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去找皇上算账。 叶璇玑劝她稍安勿躁,冲动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只会坏事,裴素心知道叶璇玑劝的都是好话,但她实在气得慌,连手里的烧鸡都不香了。 太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待秘密将裴素心安全送出京城,着手开始调查皇上为何突然陷入昏迷,又突然好了,恰好莫神医云游去了,调查一直没什么进展。 楚贵妃和晋王仗着皇上的宠爱开始疯狂打压太子,太后和皇后躲在背后坐山观虎斗,还时不时插太子一刀,导致太子在朝中两面受敌。 叶璇玑也感觉皇上病的离奇,好的也离奇。 她想起阿轻跟她说过,情蛊是用施蛊者鲜血喂养,一旦进入中蛊者的身体,便会与他的血液融为一体,中蛊者会无法自拔的爱上施蛊者,甘愿为对方做任何事,一旦离开很快就会死去。 皇上有没有可能中了情蛊? 她找过阿轻,可阿轻没办法将人送入宫中一探究竟。 她将疑惑告诉太子,太子眉头深锁道:“我也怀疑过,只是情蛊只会让人不知不觉中毒,不会像父皇那样突然病重。” “那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情蛊种到每个人身体里,各人因为体质不同,反应也不一样?” 太子眉心的褶皱更深,想了想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莫神医离京远游,有他在,说不定有法子知道真相。” 叶璇玑想了一下道:“京城最近来了一位银花婆婆,听说是从苗疆来的,很懂蛊毒,殿下能安排银花婆婆入宫吗?” 太子心里泛起酸涩醋意,颔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又去找过阿轻了?” 璇玑对阿轻是简单的姐弟之情,但阿轻对璇玑绝不简单。 叶璇玑点点头:“嗯。” 太子看了她一会儿。 明儿是元宝的生辰,他应该带着璇玑去安家给元宝庆生,只是元宝的身份暂时不宜揭露,省得李家人以为璇玑脱离掌控,节外生枝,做出什么不利于璇玑的事。 他不能去,阿轻未必不去。 他想问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微笑着道:“明儿一早我就去安排。” 仿佛怕失去她,他将她紧紧揽入怀中,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叶璇玑被他撩拨的有些发痒,情不自禁缩了一下,正要躲开他,却听他喃喃在她耳畔道:“璇玑,给我一个孩子。” “唔……” 第107章 生辰宴 太子顺着叶璇玑的耳垂,纤瘦的天鹅颈一路往下吻,下巴冒出的青青胡茬蹭过,润白如玉的肌肤立刻泛出一片诱人的粉红,如胭脂般映红人的眼。 一夜缠绵,叶璇玑第二天一早醒来时,太子已经离开。 魏长海不知什么时候来过,备了两分贺礼,一份给鸿哥儿,一份给元宝,元宝生辰礼更是厚了好几倍。 叶璇玑眼睛看不见,李清月早已免去她每日请安,今日因为是鸿哥儿的生辰,她要回李府一趟,收拾完便来到永福阁。 李清月吩咐桃枝取来百年老参和贺礼,老参带给大夫人,贺礼是为鸿哥儿准备的,懒懒敷衍两句便放她离开了。 白良媛见她走了,语气含酸道:“殿下昨儿又息在了关雎楼。” 她自己不快活,也不想让别人快活,眸光从李清月和贺兰明脸上扫过,阴阳怪气道,“想想妾身就不服,论样貌人品,论家世才干,她有哪一样能比得上娘娘和侧妃,从前侧妃还能与她平分秋色,如今侧妃有孕,殿下反倒只宠她一个瞎……” 李清月不耐烦的打断:“我不太舒服,不能陪各位妹妹了,大家都散了吧。” 白良媛说话被打断,又气又窘。 一时大家都散了,小佩扶着贺兰明月要回无忧阁,白良媛不甘的追过去:“侧妃,难道你心里就不会不快活么?” 贺兰明月淡淡一笑:“快活是一天,不快活也是一天,我为何选择不快活呢?” 白良媛顿时语塞。 待回到无忧阁,小佩忍不住问道:“侧妃,你真的不吃醋么?” 贺兰明月微微蹙起笼烟般的秀眉,眼里闪过黯然之色,低低叹息道:“在入太子府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他身边有很多女人,若个个都要吃醋,还活不活了。” 她温柔的抚摸向微微隆起的小腹。 哪怕为了孩子,她也不能因为太子宠爱叶璇玑而心生不满,情志郁结,这样对孩子不好。 小佩叹道:“侧妃真真心胸宽广,换作奴婢做不到。” 贺兰明月笑着打趣她:“莫非你想嫁人了?” 小佩羞的脸通红:“侧妃说什么呢,奴婢才不想嫁人,奴婢要一辈子守着侧妃。” “那是谁赶了好几晚,将眼睛都熬眍了,巴巴的做了一身衣服,一双鞋叫承欢带走。” 小佩更是害臊:“侧妃你就会打趣人。” 说完,捂着脸一脚跺要跑。 贺兰明月忽然想起什么,轻轻“呀”了一声道:“我昨儿准备的状元及弟小金锞子忘了叫承欢带去。”她笑盈盈的看向小佩,“就劳烦你跑了一趟了。” 小佩又羞又喜,红着脸笑道:“可真是巧,承欢侄儿竟然与叶良娣弟弟同一天生辰。” 贺兰明月愣了一下,笑道:“确实是巧,你不要忘了自己也要备一份礼。” “奴婢省得。” 小佩欢欢喜喜的走了,贺兰明月默默看向门外,小佩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她脸上露出欣慰,羡慕,怆然的复杂表情。 但愿,小佩能得到自由,不要像她,从来由不得自己。 …… 今日的李府颇为清冷。 大夫人从马车上跌下摔成重伤,人虽救了回来,却伤到脊柱,彻底瘫痪。 这比死了还要叫她难受,她几乎万念俱灰,不吃不喝,露出下世光景。 李首辅担心女儿,更担心有朝一日被盗走的玉枕突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着急上火,竟病倒了,哪还有心情给一个与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庶子摆生辰宴。 整座李府被愁云惨雾笼罩,叶诚不敢在这种时候大摆宴席。 焦姨娘见府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往常大夫人身边得脸的丫头过生日也不会像鸿哥儿这般无声无息。 她心里又气又委屈,哭着跑到叶诚跟前闹了一场,叶诚被她闹得实在无法,只得下贴子请叶璇玑回府参宴。 焦姨娘这才高兴起来。 不管怎么说,叶璇玑如今已是良娣,有良娣姐姐撑腰,鸿哥儿未来的路总不会差。 李清月小产后身子一直不好,还失去了生育能力,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到时,叶璇玑很有可能医好眼睛当上太子妃,看谁还敢轻易小瞧他的鸿哥儿。 她越想越美,甚至幻想太子继承大统,封叶璇玑为后,鸿哥儿成了国舅。 今天是儿子狗长尾巴尖的好日子。 她特意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又将鸿哥儿收拾打扮的伶伶俐俐,欢喜的将鸿哥儿带到叶诚面前,气得叶诚劈头盖脸一顿骂:“你个蠢妇,唯恐别人不知鸿哥儿是你亲生的,故意带他出来表白表白?” 焦姨娘正在兴头上,听闻叶诚斥骂之言,如当头泼下一盆凉水:“妾身是鸿哥儿的亲娘,偶然带他来见老爷也不行么?” “当然不行!尤其是今日,不许你出席鸿哥儿的生辰宴!”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说着,眼泪像不要钱似的啪哒啪哒直往下掉,看到叶诚心中一软,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要明白,璇玑不像瑶娘,她是个聪明的,若让她发现端倪,鸿哥儿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可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了,能……能瞧出什么来呢?” “愚蠢!眼睛看不见不代表心看不见,你若真心为鸿哥儿好,日后少接触鸿哥儿,府里人多嘴杂,谁都不是傻的,尤其是今日,璇玑以良娣身份回府,你一个妾室凑到面前像什么话!” 一席话,说的焦姨娘透心凉,委屈的哆嗦着像是被滚烫蜡油烫到唇,想说什么,又深知叶诚说的没错,她垂下头,抹着眼泪道:“老爷教训的是,妾身知错了。” 话音刚落,下人前来禀报说叶良娣到了。 叶诚赶紧屏退焦姨娘,吩咐丫头将鸿哥儿送回屋,亲自去迎接叶璇玑。 生辰宴虽办的简单,却也温馨热闹。 太子和太子妃都备了厚礼,叶诚更觉脸上有光,同时又心生担忧,用过饭后将叶璇玑请到书房,忧心忡忡道:“璇玑,你可知道?如今太子爷在朝中处境不妙啊!恐怕……” 他欲言又止。 叶璇玑淡淡道:“父亲有话尽管说。” 叶诚揪紧眉头将朝局分析一番,叶璇玑听完默默点头道:“父亲可知李首辅的意思?” 叶诚冷哼道:“他就是个墙头草,遇事只会装病。” “再墙头草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晋王夺位成功,这于李府没有半点好处。” 叶诚凝眉深想了一会儿,慢慢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晋王未必能成功,太后和皇后还藏在后面隔岸观火呢,我刚刚听说……” 他压低声音,“皇后的亲生儿子根本没死,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亲儿子铺路。” 叶璇玑听太子提起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蹙眉道:“难道李首辅真正想要扶持的人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第108章 说亲 叶诚默默点头:“很有可能,太子妃身子不好,不能再生孩子,就算他们一心想让你替太子妃生下孩子,心里也一定会有芥蒂,况且,你如今已升为良娣,他们再想夺走你的孩子就难了,除非……” 他眼底闪过一丝愤恨的光,“他们用谋害瑶娘的方式来谋害你,璇玑,你一定要当心啊!为父时常担心你在太子府的处境,如今你眼睛看不见,为父更是着急上火,时常连觉都睡不着。” 叶璇玑心中一声冷笑。 姐姐被人谋害致死,从不见叶诚有过任何伤心难过,更不要提为姐姐报仇,如今表现出一副父女深情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心里虽恨,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劳父亲挂心,女儿自会当心。” 叶诚低低叹息一声,柔声道:“你长得越来越像你娘了,比你姐姐更像。” “原来父亲还记得娘亲。” “当然,我怎么能忘呢,我永远都忘不掉和你娘在叶家村的日子,那是为父这一生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只可惜……” 他眼圈发红,喉咙哑了一下,“造化弄人,我没有保护好你娘,也没有保护好你和你姐姐,是我对不起你们,每每想到此,我便恨不得随你娘而去,只是实在放心不下你和鸿哥儿。” 叶璇玑脸色漠然,她已经不想再听叶诚说这些虚伪的谎言,敷衍了他几句,便寻了借口离开李府前往杏花村。 叶小草早早吩咐大儿子等在村口,告诉叶璇玑贺兰侧妃身边的小佩也在,小佩虽然算不得多精明,但比承欢要精明许多。 叶璇玑怕自己露出行迹,只能耐心等待小佩和承欢离开才去了安家。 姐弟两个许久不见,元宝都有些认生了,叶璇玑心酸不已,抱着他哄了许久,他才和从前一样开开心地扑到她怀里,软糯糯地叫姐姐。 叶璇玑听到一声姐姐,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下。 阿轻看到她流泪,心里跟着难过:“璇玑,要不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吧,这样你和元宝再也不用分开了。” 叶璇玑神色微微一动:“我不想离开。” “所以,你已经决定这一辈子都留在太子府了?” “一辈子太长。”她摇摇头,眼里全是茫然,“我不知道,阿轻,你为什么突然想带我和元宝离开,你不是一心想要报仇吗?” 阿轻犹豫地看着她:“璇玑,其实我是……” 这时,叶小草端了茶和果子走了进来,高兴地说,他们家可能又要办喜事了。 叶璇玑笑道:“天下的事真真令人想不到,小佩竟然和安小叔走到了一处。” 叶小草叹道:“自古‘千里姻缘一线牵’,不管两个人在哪里,是否隔着千山万水,只要被月老的红线牵住,便注定了要做夫妻。” “就像小草姐姐和姐夫,一个在京城,一个远在叶家村,两家隔着三百多里远,也成了夫妻。” “是啊!谁能想到,我逃婚能被你姐夫救了,你姐夫是个好人,我这一生算是有靠了,只盼着承欢也能找个好人。“ 说着,她看了一眼阿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阿轻对璇玑的心思她看得明白,璇玑是太子的女人,两个人根本不可能。 她每每想到此便忧心,想了想,问道,“阿轻,你如今已有十六了吧?” “是。” “你也该找个好姑娘了。” 阿轻红了脸:“我……” “哟,我们家的阿轻还害羞了呢,男孩子要大方点。”叶小草笑着打趣,“我们村里有家姓白的富户,家里有个女儿名唤莲花,真真名如其人,生得出水芙蓉一般,今年刚满十六,前来求亲的人踏破了白家门槛,白姑娘却一个都瞧不中,你这般好样貌,与她正相配,要不我去帮你说合说合?“ ”不,不用了。”阿轻连忙推辞。 叶小草笑道:“璇玑,你好好劝劝他,早点找个正经人过日子,省得一个人在外漂泊。” 叶璇玑知道叶小草完全是好意,巴望着阿轻能安稳下来,可是阿轻身负杀姐之仇,仇人还是皇后,怎敢拖累人家姑娘。 不过,刚刚阿轻说要带她和元宝离开,可见有了放弃报仇的打算,这会子找个好姑娘安定下来未尝不是好事。 她想了想,正要说话,安生急急掀帘而入,说小佩又回来了。 三人忙掩了话题。 小佩回来原是想寻贺兰明月送给她的帕子,遇到安远,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话,说着说着,天竟然黑了。 到了戌时,太子府陆续点上灯火。 太子原安静地坐在窗下看书,等叶璇玑回来,眼看灯都点上了,叶璇玑还没回来,他心里焦躁起来,扔下书在屋内来回踱着。 魏长海瞧着太子阴沉的脸,心里不由一阵叹息。 叶良娣今日要参加两场生辰宴,从李府赶到安家还要在路上耽误功夫,她许久不见弟弟,自然想和弟弟亲香亲香,回来迟了也在情理之中。 太子却沉不住气,焦躁的好像叶良娣不回来似的,生怕叶良娣被阿轻抢走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却不敢说,像个鹌鹑缩着脖子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太子踱完步子坐下来时,他小心翼翼上前一步,试探地问道:“太子爷,要不要派人去接?” 太子之前一再叮嘱叶璇玑要早些回来,叶璇玑答应的好好的,没想到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他很是气恼:“接什么接,她自己又不是没长腿!” 魏长海脖子一缩,又缩到旁边装鹌鹑,太子更气:“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接!” 魏长海:“……” 他刚走出屋,翡翠高兴的跑来禀报说,叶良娣回来了,太子的脸色立刻阴转多云,问道:“她是自己回来的,还是有人送她回来的?” “有个年轻的公子送良娣回来的。” 太子的脸色又阴沉下去。 叶璇玑进来之前,听说太子在等她,她想起自己答应过太子的事,想要解释,整个人却突然被人打横抱起。 她虽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子熟悉而霸道的气息。 “殿——” 她刚说了一个字,下一秒,太子已经将她放到床上,倾身压下,堵住了她的唇。 感觉到他的身子滚烫,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昨儿才经过他的狂风暴雨,她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伸出小手想要推开他,他将她的小手压到头顶,声音带着怒气。 “你明明答应过早点回来,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舍不得那个阿轻?” 叶璇玑知道他表面接纳了阿轻和她的姐弟之情,其实心里是介意的,她张开小嘴想要解释:“殿下,你误会了,其实……唔……” 她的声音再次被他堵在喉咙里。 他急迫地扯她的腰带,腰带却打成死结。 刺啦—— 第109章 遇刺 叶璇玑听到衣衫撕裂的声音,忍不住有些生气,想要推开他,他却根本容不得她抗拒。 事毕,她气得不想理他,他得到满足,所有气仿佛在瞬间消了,哄着她道:“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叶璇玑更觉委屈,泪悬于眼睫:“殿下,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 太子看着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心中一软:“不是……” “你还说不是,明明就是,我这么晚回来根本不是因为阿轻,而是有不得不晚回来的理由。” 太子摸了摸她的小脸,拇指划过她眼角,替她拭去将将流下来的泪:“你说,什么理由?” “小佩回来了。” “小佩?”太子一脸疑惑,“贺兰明月身边的那个丫头?” “对。” “她怎么会去安家?” 叶璇玑解释道:“有一回她和承欢去安家做客,见到了安家小叔安远,两个人彼此生了情意,今儿她替贺兰侧妃送贺礼给元宝,我原也没想到她会去,等她走了,我才敢去安家见元宝,谁知她又回来寻帕子,时间就耽搁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太子脸上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打了自己一下,“都是我的错,误会你了。” 他拉着她的手要再打,叶璇玑挣脱开来,板着面孔道:“殿下,你以后不可以再胡乱生气,误会我和阿轻,这是对我的侮辱,也是殿下对自个的侮辱。” “唉!”太子无奈叹道,“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旦知道阿轻和你在一起,我的心便无法平静,可能太在乎一个人才会变得患得患失。” 叶璇玑心中一动:“殿下……” “璇玑,答应我,不要与那个阿轻走得太近。” 叶璇玑茫然的瞪着无神的大眼睛,迟疑了一会儿坚持道:“阿轻与元宝一样,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 太子立刻捂住她的小嘴:“不许说不能,否则,我饶不得你和那个阿轻!” 叶璇玑像被触犯到的小兽,气恼地张开小嘴咬了他虎口一下,太子吃痛,手缩了回来,半是气恼半是无奈地笑道:“你这丫头是属狗的么,怎么咬人?”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殿下明明答应过,让我和阿轻以姐弟相称,怎么又反悔了?” 太子脸上笑容凝住:“你可知道阿轻他是什么人?他是……” 太子脱口想说出阿轻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话到嘴边他又改了主意,转口道,“烟雨阁阁主,烟雨阁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发展壮大,成为京城第一大杀手情报组织,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叶璇玑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所以,殿下都知道了。” “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 “那你知不知道他抢走我的钱?” “知道,可那些钱本来并不属于殿下,不是吗?” “不属于我,难道属于阿轻?” 叶璇玑摇摇头:“都不属于,这些钱原是属下天下百姓的,所以阿轻将这些钱拿出来救济灾民。” 太子声音骤然拔高:“可他只拿了一部分,否则,你以为烟雨阁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京城第一阁!” “我知道他只拿了一部分,可是已拿出七成,这比那些贪官污吏不知好了多少倍,朝廷发下的十万赈灾银两,可有七万两能到灾民手里?不要说七万两,连七十两都没有,那些狗官只顾自己享乐快活,压根不顾灾民的死活,虽然殿下后来接手此事,但若不是阿轻及时出手,殿下去沧州时早已经哀鸿遍野,死人无数。” 她伸手摸向他的心口,“殿下,你敢说,如果是你得到这笔钱,你能拿出七成赈济灾民吗?” 太子的心砰砰直跳,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不能。” “所以,这都是天意,天意叫阿轻得到这笔钱。” 太子心有所感,却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愤,握住她的手问道:“当时,你有没有参与这件事?” 叶璇玑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太子默然无言,好半晌才道:“从前,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仇恨和皇位,不知道民生疾苦,我以为自己坐上那把龙椅,就可以君临天下,延续太平盛世,可是我错了,去了沧州之后我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太平盛世,百姓们过得何其艰难,原来我大庆并非朝臣们歌颂的那样国泰民安,人物康阜。” “……” “我不得不承认,木轻尘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 叶璇玑立刻道:“既然殿下也觉得阿轻好,何不招揽他?让他辅助殿下为百姓立命,开创盛世太平。” 太子苦涩一笑。 若木轻尘不是皇后之子还有可能,偏偏他是皇后的儿子。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注定是敌人。 正想着,魏长海哭丧着脸跑来回禀:“太子爷不好了,瑞王殿下他……他赶去归元庵,在西山遭遇刺客埋伏,不小心中箭跌落悬崖,人到这会子都没找到。” “什么?”太子大惊失色,“十弟怎么会跑到归元庵去?” “他与司姑娘拌嘴,气得司姑娘跑到归元庵要出家,瑞王殿下飞马赶过去想要阻止,不想就出事了。“ 太子又急又悔。 急的是瑞王生死未卜,悔的是当初是他让瑞王请司妙莲出山,引出今日事故。 他虽然急迫地想得到虎牙令,但绝不愿用兄弟的命去换。 他立刻吩咐人牵了马来,向西山的方向狂奔而去。 叶璇玑也很着急,但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吩咐姜儿去找阿轻,让他打听莫神医的下落。 万一瑞王伤重难治,有莫神医在,至少活命的机会更大。 太子带着人没日没夜地找了整整两天两夜,寻不到瑞王半点踪迹。 司妙莲悔断了肠子,眼泪都快哭干了,发誓只要瑞王好好活着,她再不与他拌嘴吵架。 太子心急如焚,加派人手四处找人,终于在第三天下午找到了摔在山脚下伤重不醒的瑞王。 太医们束手无策,都说瑞王内脏受损严重,神仙都救不回来。 太子将太医们痛骂一顿,割血喂瑞王,瑞王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子还是不肯相信,命人四处寻找莫神医。 司妙莲反而平静下来,呆呆望着瑞王,伸手摸摸他冰凉的脸:“你死了,我便随你去,咱们两个总归要在一处。” 瑞王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清泪。 第110章 迁怒 司妙莲见瑞王流泪,激动的一把握住瑞王的手,哭道:“你听得见是不是,你听得见。” “……”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一次次惹你生气,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任性离开你。” 瑞王艰难地睁开双眼,眼前朦朦胧胧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他张张嘴,声音嘶哑到不行:“妙莲,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天啦,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呜呜……”司妙莲惊喜交加,“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是让我做什么乔侍郎的女儿吗?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可是已经来……来不及了,我死后,不许你看别的男人,即使你要看,也要……偷偷的看,不要叫我知道。” 他的眼神开始渐渐涣散,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他用力喘息着,“妙莲,答应我,好好活着。” “不要,你死了,我绝不独活,所以你一定好好活着。” 瑞王还想说什么,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他喘了好一会儿,闭上眼歇着,过了好半晌又说道:“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死后一定能去西方极乐世界,你若选择自杀,那是要下地狱的,那样我……我们永远都不能在一起了,听话,好好活着,哪怕你变成八十岁老太太,我也能一眼认出你。” 说到这里,浑身冷汗,手越发冰凉,喘息声已急促得很了,忽然,他直声叫道:“三哥,你告诉三哥,将我和我母妃……” 话没说完,全身冷汗淋漓,便不作声了。 “万哥哥……” 司妙莲发出凄厉的尖叫。 她才不相信什么西方极乐世界,都是他哄她的话,她更不要变成八十岁老太太。 没有他在,这漫长的日子,她一个人熬不住。 太子听到动静,急忙跑到过来,见司妙莲扑在瑞王身上痛哭,他的心如被人狠狠剜了一刀:“十弟……” 这时,叶璇玑被秋瓷和姜儿扶了过来,叶璇玑听到司妙莲的哭喊声,太子惊惧的叫声,心骤然一落。 难道瑞王已经? 太子声音哽咽:“璇玑,你来得正好,你……” 他声音哽咽,发不出声。 叶璇玑声音发颤:“我找到莫神医了,他马上就来,瑞王他?” “什么,你找到他了?” 太子眼里闪过一道希望的光,一把握住叶璇玑的手,声音微微发颤,“他人到哪儿了?” “已到南大门了,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到。” “太好了,他来了,十弟就有救了。” 怕瑞王等不及,他立刻吩咐人将司妙莲带走,又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叶璇玑一人。 他撩开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腕,毫不犹豫地用刀割开一道口子,血缓缓滴入瑞王口中。 叶璇玑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股带着淡淡异香的血腥味,她隐隐觉得不对,不安地问道:“殿下,你在做什么?” 太子声音有些吃力:“我……” 只说了一个字,他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他强撑着坐好,叶璇玑更加不安:“殿下,你怎么了?” 她摸索着想要摸到他,太子立刻道:“我没事,就是这几日守在十弟身边有些累了。” 叶璇玑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不安。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她跳水昏迷,好像也闻到了这股带着淡淡异香的血腥味。 很快,莫神医赶到,太子的血为瑞王争取了最后一线生机,莫神医给瑞王施以金针之术,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正要开口感谢,莫神医突然严肃了脸色:“你不要命了,有多少血经得住这样流!” “莫叔,我没事,血可以再生,养一阵就好。” “你说得倒轻巧,一下子失血过多,容易损伤身体,甚至致命。” “……” “你不要再这样救人了,否则,会影响你的寿命。” 太子知道他一心为自己好,从善如流道:“好好好,都听莫叔的。” 莫神医无奈叹道:“你呀!真是不叫人省心。”想着,又补充一句,“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你这般优柔多情,怎登得上那高寒之处?” 太子心有所感,默默点头道:“莫叔说的固然有理,可我身边能信任的亲人已经不多了,十弟从小跟在我身边,他视我如兄如父,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放弃他,我不想有一天回头看,只剩高高在上的孤寒,身边却连一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莫神医摇头一叹:“我说的不是瑞王,是女人。” “女人?” “这些话,本不是我该说的,但我曾答应过你母后,护你周全,如今你已经长大,不需要我再护着,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早做决断为好,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前功尽弃。” 太子明白他的意思,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 瑞王起死回生,身体一日好似一日。 皇后气急败坏跑到寿康宫:“母后,你说说,轻儿莫不是疯了,他竟然千辛万苦找到莫神医,医好了老十!” 太后心里也很生气,老十死了,太子如断双臂,再加上他与晋王的争斗更是如雪上加霜。 只要他们在背后稍稍推波助澜,太子与晋王很快便会两败俱伤,追随太子和晋王的朝臣也会随着一起树倒猢狲散。 到那时,权力的平衡被打破,满朝文武大半以上都是她们的人,皇帝再无法制衡她们。 轻儿是皇后嫡子,迎回他,让他名正言顺坐上太子之位,继承大统只是时间问题。 她们完全有能力逼皇帝退位,甚至可以让皇帝以合理的方式驾崩。 谁能想到,轻儿竟然自毁前程,这简直往亲人心上插刀。 太后很是失望道:“哀家早就说过,轻儿虽是亲生,却不是你亲自抚养长大,他与咱们恐怕真不是一条心啦!” 皇后气的五官扭曲:“都是那个叶璇玑害的!” 太后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与璇玑有何相干?” 皇后咬牙切齿道:“飞刃传来消息,是叶璇玑找到轻儿,求他去寻找神医救人。” 说到这里,她更是气愤到了极点,猛地捶了一下椅子扶手,眼里杀机顿现,“母后,那个叶璇玑不能再留了,这个女人勾三搭四,行为不端,再留下去,轻儿还不知道会为她做出什么事!” 第111章 挑衅 太后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她凝眉思索,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皇后以为太后还在袒护叶璇玑,简直要气疯了。 她实不明白,一个贱婢出生的女人,怎么能让太后这般喜欢,让儿子这般喜欢。 她急了:“凌才人虽然生下一个皇子,但那孩子先天不足,能不能养大还不知道。” 太后慢慢抬起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一定要杀叶璇玑,倘若日后叫轻儿知道,你怎么办?” “就算轻儿知道又能怎样,我都是为了他好,我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 “我杀了宋映,轻儿来找我报仇,知道他是我亲生儿子后,他不是放弃复仇了吗,可见,在他心里,我这个母后还是很重要的。” “不。”太后摇摇头,“璇玑与宋映不同。” 皇后气愤道:“哪里不同了?” “宋映死有余辜,不管是谁想用情蛊……” 她突然想到什么。 皇帝病的离奇,好的也离奇。 难道楚贵妃给皇帝下了情蛊? 皇帝之前也很宠楚贵妃,因为素心的死,两人生了嫌隙,皇帝应该不会再像从前有那般宠爱她,如今却一日都离不掉她,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见太后突然愣住,皇后疑惑道:“母后,你怎么了?” 太后回过神,继续道:“不管是谁想用情蛊谋害皇帝都是抄家灭族的死罪,你只对她施以梳洗之刑,没有罪及她的家人,已经算是宽厚,但璇玑并没有做错什么,站在她的角度,她想要救瑞王无可厚非。” 她顿了顿,“更重要的是,璇玑与轻儿曾经历过生死患难,轻儿待她的感情与待宋映不同。” “她怎么没错了,仗着一张狐媚子脸四处勾搭男人,这样的女人就该被沉塘,她不仅勾引轻儿,还与老六不清不楚。” 太后眉头狠狠一皱:“她又与老六有什么牵扯?” “她故意在太子府花园勾引老六,惹得老六对她魂牵梦引,要纳她为妾。” 太后立刻道:“不可能,她不像这样的人。” 皇后气得胸口疼:“说来说去,母后就是不想让叶璇玑死,儿臣实在想不明白,母后为何这般维护叶璇玑,叶难道在母后心里,她比儿臣和轻儿的前途还重要吗?” 太后其实也不明白,为何一见叶璇玑就觉着亲切,忍不住想要对她好,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但叶璇玑若真的妨碍到她们的大业,她会毫不留情地除掉她。 她脸上含了几分厉色,声音沉冷道:“你如今年纪越大性情却越发不沉稳,哀家再疼璇玑,也不过像疼喜欢的猫儿狗儿一般,怎会与你和轻儿相提并论,哀家不想让你动手,只是不想让你和轻儿走到母子决裂的地步,你这样说,真是叫哀家寒心!” 皇后见太后生气,懦懦垂下头:“是儿臣一时失言,还望母后不要怪罪。” “唉——”太后怆然叹息,“哀家的一片苦心唯有天地知晓,你先退下吧,叶璇玑的事交给哀家来办。” 皇后想追问,太后到底要拿叶璇玑怎么办,见太后疲惫地合上双眼,她嘴唇翕动两下道:“儿臣告退。” 很快,宫里传来太后凤体违和的消息。 太子带李清月入宫探望,顺便带来贺兰明月敬奉的梅花茶,太后打起精神喝了一口,问道:“明月可好?” 太子道:“很好。” 太后笑道:“明月是个好孩子,如今怀了身孕还不忘给哀家制梅花茶,只是她到底是有身子的人,禛儿你不可叫她太过劳神。” “是。” 太后轻轻叹息一声,“说起梅花茶,倒让哀家想起璇玑,她怎么没来?” 太子回答道:“璇玑眼睛看不见,过来怕给太后添麻烦。” “她来哀家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麻烦。”说着,太后眼里略过一丝哀伤之色,叹道,“唉!这孩子真叫人揪心啦,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就看不见了?” 太子心中泛起痛意,刚想说话,太后又道,“她还这么年轻,禛儿你一定要找太医给她好好瞧瞧,宫里的太医治不好,就去宫外找。” “是。” 太后看向李清月,“哀家有好久没看到太子妃了,比从前清减许多,你要多注意身体啊。” 李清月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空洞而恭敬的笑容:“多谢太后挂怀,府里事务繁杂,难免多操劳些,既然太后这么说,孙媳以后一定会多加注意。” “你们年轻人,自以为身体强壮,平时不肯多爱护,到了哀家这样的年纪就知道厉害了,年轻时不好好保养,老年就要受罪。”她觑了太子一眼,“禛儿你的脸色也很不好。”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进来回禀说晋王来了。 晋王进来见到太子夫妻也在,脸色立刻阴沉了一下,随即笑道:“真是好巧,三哥三嫂也在,臣弟还当三哥这会子在瑞王府呢,十弟如今怎么样了?” 太子暗暗捏紧拳头,脸上含笑道:“托六弟的福,十弟如今好多了。” 晋王磨了磨牙齿:“十弟还真是福大命大啊!” 说完,上前两步,给太后行礼请安。 太后笑容颇为和蔼:“你一向忙得很,今儿怎么想起到哀家这里来了?” “太后这话怎么说的,说得好像孙儿很不孝敬似的,孙儿倒想天天来瞧太后,只怕太后烦得慌。”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内侍又笑道,“孙儿听闻太后身体不适,特意命人寻来长白山千年野山参,给太后补身体。” 太后笑道:“难为你有这番孝心。” 她转头看了身后大宫女一眼,芳宜上前,接过野山参。 太后看了一眼晋王,又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晋王最怕听到太后和楚贵妃提及此事,太后还好,他很少见她,况且她对他不过是虚情假意,他完全不会将太后的话放在心上。 亲娘就不同了,在耳边不停的唠唠唠,能把人唠烦死。 他尴尬地挠了一下额头道:“孙儿还不满二十,不急。” “你三哥在你这样的年纪,孩子都有了,你还敢说不急。” 太后说话时,眼角余光扫过太子,太子脸色依旧不好,泛着虚浮的苍白之色,瞧不出任何情绪。 她又道,“昨儿你母妃过来给哀家请安,还在哀家跟前抱怨了两句,说到了该抱孙儿的年纪,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晋王刚想说有孩子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养不大,想想在太后面前太过造次不好,将话咽回去,垂首道:“太后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在心。” 太后满意点头,手指按压向眉心,露出倦怠之色。 太子见状,不好再久坐,起身告辞而去。 晋王不想再听太后唠叨,随后也告辞而去,他加快脚步追上太子,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鉓的挑衅:“亏三哥还是太子呢,连自个女人都护不住,害得她瞎了双眼。” 太子冷笑道:“本宫的女人还不需要你来多嘴!” “三哥分明知道我对她的心思,若你护不住,可以交给我,我一定遍寻名医医好她的眼睛。” 第112章 暗算 太子差点忍不住要发火,旁边李清月阴幽幽的笑道:“六弟也真是有意思,专爱盯着别人的女人,每日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恨不能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你若真心对她,就不该在太子面前几次三番借她挑衅,你分明是想败坏她的名声,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晋王立刻羞愤的满脸通红,瞪大双眼像是不认识李清月一样惊愕地瞪着她:“三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敬她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败坏她的名声?” “我说的是人话,你却不干人事!你若真敬她爱她,就该默默祝她幸福,而不是处心积虑毁了她!”她看向太子,“殿下,我们走!” 太子点点头,拂袖离开。 晋王一脸尴尬和不解,站在原地,目光阴森地盯着二人的背影。 李清月不是很嫉恨叶璇玑吗? 她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是了! 她不能再生孩子,所以一心想借叶璇玑的肚子生下孩子,然后再去母留子。 这个毒妇,总有一天,他要让她好看! 他愤然离开,很快就有个小太监跑回寝殿将三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禀报太后。 太后听完,沉默许久,叹道:“哀家倒错看了她,当真是红颜祸水。“ 福佑道:“其实这也不能怪叶良娣,许多事由不得她做主。” 太后心情复杂道:“古有妹喜,妲已,褒姒,许多事也由不得她们做主,但她们却是祸国妖姬,没有驾驭美貌的智慧和心胸,美貌就是一种罪孽。” 福佑无法反驳,也没有胆量反驳,想起叶璇玑在时,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叶璇玑为她上药的片刻温情,心里很是惋惜。 突然又听太后道,“你吩咐下去,叫楚贵妃知道他儿子的心思。” “是。” …… 太子和李清月刚回到太子府不久,皇帝身边的高公公突然过来,奉皇上口谕,宣叶璇玑入宫侍疾。 太子心里奇怪,太后病了,有皇后和后宫众嫔妃在旁侍疾,皇上为何要宣召叶璇玑,就算要入宫侍疾,也应该是李清月。 更何况,叶璇玑眼睛看不见,她自己都需要人照顾。 他语气委婉向高公公打听,高公公笑道:“叶良娣深得太后她老人家喜爱,有她陪着,太后一高兴,说不定凤体就不药而愈了。” 太子还是感觉很不安,又不能违抗圣命,只能亲自送叶璇玑入宫。 太后见叶璇玑过来,很是高兴,有她陪伴在侧,身子果然好了许多。 太后怜她眼睛看不见,几乎将宫里所有太医都叫到寿康宫为叶璇玑诊治。 转眼半个月过去,叶璇玑的病情没有丝毫起色,太后怕她心里难过,握住她的手安慰她:“不怕,这世上神医大都出自民间,哀家一定会为你寻来民间神医。” 连莫神医都医不好,叶璇玑早就听天由命,不敢抱太大希望,但太后待她的好着实让她感动,她红着眼睛道:“妾身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能得太后这样眷顾。” 太后闻言,心情复杂难言。 她看着她,原本严肃的眼色染上几分伤感和温柔,叹息道:“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哀家和你有缘。” “妾身也觉得和太后很投缘,之前妾身一直不敢说,其实妾身的娘长得与太后有几分像,所以一见到太后就感觉很亲切。“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是妾身一时失言,还望太后恕罪。” 她立刻就要跪下请罪。 太后笑着拉住她道:“你这孩子怎么又拘谨起来,哀家头一回听你提起你娘,你娘叫什么名字,如今可还好?” “我娘姓沈,名忆慈,她……已经不在了。” “可怜见的。”太后慨叹一声,“你娘一定也是个美人。” 话音刚落,皇后过来请安,见二人言笑晏晏,心里大为来气。 叶璇玑见皇后脸色不善,行完礼后便识趣退下。 刚走至月洞门外,发现系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荷包是娘绣给她的,不同于平常之物。 芳宜怕她这些日子在寿康宫闷得太久,吩咐宫女搀扶着去御花园逛逛,刚走至浮碧亭,一摸发现挂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荷包是夏晏如绣给她的,与寻常之物不同,她立刻吩咐宫女回头去找。 宫女将她扶到浮碧亭坐好,自去寻找荷包。 宫女刚走不久,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叶璇玑根本来不及反应,已被人推入亭下荷塘。 叶璇玑下意识地尖叫一声,被冷水一激,稍稍平静下来。 有人要杀她! 她挣扎着正要往上游,脚下忽然有人死死拖住她的脚,将她拖往荷塘更深处。 叶璇玑惊慌起来,拼命开始挣扎,一层层繁杂的衣物裹得她手脚施展不开,脚下像坠了沉重的大石,抱住她的双腿死命往下拽,因为太过用力,鞋子都被脱了下来。 她感觉到脚已经触碰到池底淤泥,心下更是惊慌。 若陷入淤泥,她必死无疑。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她双脚猛地一蹬,似乎踢到那人下巴,那人吃痛地松开手,叶璇玑趁机拼命的游,那人追了过来,像藤枝一样死死缠住她,一只手扼住她的脖子,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叶璇玑渐渐透不过气。 到底是谁要杀她? 太后? 皇后? 还是其他人? 宫里谁都可以,唯独不愿是太后。 她不能不明不白死在宫里,伸手拔下发间利簪,猛地往后刺去,拔出簪子时,血在瞬间弥漫。 那人捂住伤处,渐渐往下沉落。 她再度得到逃生机会,可是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游,很快,她就被水草缠住。 朦朦中,她看到一道淡黄色的光芒,有人托住她的身体,将她托到水面。 “璇玑,璇玑……” 太子急切地拍打她的脸,正要展开急救时,叶璇玑自己呛咳出一口水,有气无力道:“殿下,你打得我好痛。” 太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太医,快去传太医。” “殿下,妾身没事,凶手应该还在水里。” 太子立刻吩咐宫人跳下水,又吩咐魏长海在岸上盯着,一把将叶璇玑抱起,将叶璇玑带回寿康宫。 太后见到叶璇玑浑身湿透,冷得发抖,心里有一瞬间的慌神:“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太后,妾身没事。” “你这孩子还说没事,怎么弄成这样了?” 第113章 搜查真凶 太子狐疑地盯了太后一眼:“璇玑被人推下了荷塘。” “什么,是谁敢如此大胆,在宫里公然杀人!” 太子冷笑道:“孙儿也很想知道,是谁如此狠毒,若查出此人,还望皇祖母能够秉公处理。” 太后心里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有些心虚道:“放心,就算你不说,哀家也不会放过凶手!”她看了一眼叶璇玑,眼里露出几分矛盾之色,转头吩咐道,“快传太医过来,准备热水,芳宜,你赶紧带璇玑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太子立刻道:“不用,本宫自己来。” 叶璇玑轻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你放我下来,有芳宜姑姑照顾就好。” 太子这才肯放她下来,芳宜扶着她进了浴房,帮她解下衣衫准备洗澡时,忽一眼瞥见她心口有一粒殷红如血的朱砂痣。 她顿时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平静。 叶璇玑泡进热水里,感觉整个人在瞬间活了过来,仔细回想落水之事,忽然想起陪着她的小宫女回头寻帕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 她心“咚”的一跳,难道真是太后? 太后吩咐小宫女杀她? 太后对她的好,难道都是虚情假意? 后宫之主需要对太子身边一个小小侍妾虚情假意? 假的终归是假的。 她能真切地感受到太后对她的喜爱。 就算太后与太子为敌,也没有理由杀他身边毫无家势背景,微不足道的侍妾。 她始终不愿相信是太后下的手。 很快,荷塘里打捞出一具尸体,正是那名小宫女。 太后见打捞出来的凶手竟然是自己宫里的人,她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她想利用楚贵妃,却被对方利用了。 太子冷冷注视着太后:“皇祖母,孙儿记得这名宫女是寿康宫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后知道太子早就怀疑她的用心,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叶璇玑一落水,他就出现了。 可见他一双眼睛时时刻刻长在叶璇玑身上。 是个痴情人,可惜情深不寿,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君王。 她声音镇定道:“檀香根本不会水,凶手不可能是她!”她吩咐道,”福佑,你将璇玑带过来!” 叶璇玑刚沐浴完,听福佑说檀香被人打捞出来,心猛地一落,芳宜立刻道:“不可能是檀香,檀香根本不会水!” 福佑道:“太后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找良娣过去说明当时情况,省得误会了好人,反叫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叶璇玑听她二人说的这般坚定,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刚刚被救上岸时没有说凶手受了伤。 怕就怕凶手已逃上岸,在檀香身上制造出同样的伤。 更怕,檀香就是凶手。 一路上,她忐忑难安。 太子见她过来,正要问她,太后抢先开口道:“璇玑,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叶璇玑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回禀太后,妾身不知道。” “那你可知道打捞上来的人是檀香?” “知道,福佑姑姑已经告诉妾身了,妾身当时用银簪刺中凶手,凶手身上肯定有伤。” 太后坚信不是檀香,看了一眼太子道:“禛儿,你听到没有,赶紧验伤!” 太子见太后这般自信,心里大约已猜出结果,檀香身上应该没有伤,凶手不是她。 出乎太子意料,檀香腰间有被簪子刺中的伤痕。 太后脸上露出短暂的惊愕之色,很快便镇定下来,问叶璇玑道:“璇玑,刺伤凶手的簪子还在不在?” 叶璇玑拔下银簪,递了出去:“就是这枚簪子。” 太后不过是顺口一问,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又是在水里,簪子极有可能会遗落在水里。 太子接过簪子,交给魏长海,经过太医仔细比对,与伤口不符。 所以檀香身上的伤极有可能是凶手制造出来混淆视听的。 楚贵妃得到消息,反手狠狠打了身边的小太监一耳光:“愚蠢的狗东西,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还有什么用!” 小太监被打得硬生生转了一个圈,扑通跪倒在地:“贵妃娘娘饶命,奴才哪里晓得那枚簪子还在,当时情况紧急,文静身受重伤,奴才急着将人弄走,情急之下拔了文青头上的簪子,都是簪子,弄出来的伤口怎会不一样?” “蠢货,簪子也有材质粗细之分!文静呢,她人在哪儿?” 小太监正要回答,晋王突然冲了进来:“母妃,儿臣才不要娶什么朱家大小姐!儿臣心里已经有人了。” 楚贵妃更加气愤,咬牙切齿道:“你不会又要告诉母妃,你心里那个人是叶璇玑?” “就是她。” 楚贵妃声音骤然尖锐:“可她是太子的女人!” 晋王不以为然:“太子的女人又怎样?父皇已立下遗诏,让儿臣继承大统,待儿臣登上帝位,不要说太子的女人,天下的女人,儿臣想要谁便是谁!” “你——”她气得胸口一阵疼痛,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向晋王,“你这逆子,是想气死我么?” 晋王见楚贵妃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心中微微一软,却还是犟嘴道:“儿臣不敢,就算这会子母妃拿刀架在儿臣脖子上,儿臣也绝不会娶那个丑八怪!” “你胡说八道什么,嘉敏明明是个美人,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丑八怪了?” “儿臣说她丑,她就是丑,哼!” 晋王冷哼一声,负气而去。 楚贵妃气得差点背过气。 晋王刚走出长春宫没多远,听几个宫女在议论说叶璇玑遭人暗算,被推入荷塘差点溺毙,太后正下令满皇宫搜查凶手。 他脑海里头一个想到的便是楚贵妃,想要回去质问,又改了主意,将宫女叫过来细问,问完便屏退随从,一个人悄悄返回。 他并没有立刻去见楚贵妃,而是放轻脚步,悄然来到素日他与大宫女文静厮混的暖阁,见文静紧闭双目,病气蔫蔫的躺在床上,发上还带着未干的水迹,他什么都明白了。 气恼的一把掀开文静的被子,文静根本来不及反应,已被晋王粗鲁地扯开腰带,看到她腰上的伤,晋王忍住心中怒意,冷笑道:“果然是你!” 文静慌忙拉紧衣衫,晋王又是一声冷笑,“装什么纯情,你身上有哪有个地方本王没瞧过!” 文静紧紧抱住自己,缩到床墙,身上的痛叫她禁不住发颤:“王爷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谋害叶璇玑!”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王爷明知故问。” 晋王重重咬了一下牙齿:“你分明说过,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母妃让你杀叶璇玑,事先你为什么不禀报本王?” “因为奴婢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殿下被一个不知检点,水性杨花的贱人……” “你放屁!不许你污蔑叶璇玑!” 第114章 身世 晋王气得浑身发抖,捡起掉落在地的被褥死死捂住文静,文静知道晋王性情残忍暴躁,手里不知沾了多少女人的性命。 但她始终坚信自己与别的女人不同,以为自己在晋王心里能占有一席之地,根本不会想到晋王会杀她。 她拼命挣扎,越是挣扎晋王越愤怒,整个人跨坐在她身上,死死压住她。 渐渐地,她没了气息。 晋王这才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犯了错,他手指微微发颤,揭开被子看到文静一双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愤怒,瞪得大大的,眼睑微微出血,眼球凸出。 他冷呵呵地笑了一声:“别给本王装死,本王才不上你的当!” 说完,他慌乱跳下床扬长而去。 宫中太监宫女有几万人,想要找到凶手并不容易,太后知道凶手是楚贵妃的人,但她不可能目标明确地跑到长春宫搜查。 她对凶手并无兴趣,大张旗鼓的搜查不过是做给太子和别人看的,再利用此事设局,令楚贵妃和晋王母子生隙。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晋王竟然在这种时候杀了文静。 宫里渐渐有流言传出,有说文静畏罪自尽,有说文静被杀人灭口。 楚贵妃人没杀成,反惹一身臊,几乎要气炸。 皇后也很生气,忙了半天,叶璇玑竟然没死,她开始怀疑太后是不是故意将消息泄露给太子,及时救下叶璇玑,否则太子怎么会来得那么巧。 太后此刻的心情却复杂到了极点,她满心疑惑地握住叶璇玑的手,语气带着一丝莫名的小心和紧张。 “璇玑,你之前提起你娘,你娘若还活着,如今有多大年纪了?” 叶璇玑以为太后又要与她拉家常,如实道:“妾身的娘若还活着,今年正好三十七。” 太后心中一动:“那你可记得你娘的生辰?” 叶璇玑摇摇头:“我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具体是哪一天,大概在腊月初一前后。” 蜡月初一前后? 时间正对着上! 可是这不可能啊,绥儿才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叶璇玑的娘。 太后急迫的看着叶璇玑:“这怎么会?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生辰的,难道因为你娘是女子,父母亲都不疼她,连她的生辰都不知道。” “不是,妾身的娘是个孤儿,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扔在烟城燕春楼门口。” “燕春楼?” “嗯,是座……青楼。” 太后的心莫名抽痛一下:“什么人这么狠心,竟然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扔在青楼门口?” “妾身也不知道,那个人一定很恨妾身的娘,不……”她又摇摇头,“那时娘还那么小,能得罪什么人呢,应该是外祖父外祖母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在寒冬腊月将娘扔在了青楼门口。” 会不会,她恨她夺走她的儿子,所以将她的女儿扔在青楼门口,抱了一个假女儿给她。 不! 不会! 一切只不过是巧合,是她想太多了。 她深吸一口气想平静下来,心却突突乱跳的更加厉害,想了好一会儿,装作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你还有一个姐姐,你姐姐长得和你娘像么?” “姐姐的眉眼长得和娘很像。” “除了眉眼,难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像?” “有,心口的朱砂痣,妾身的娘,姐姐,还有妾身,心口都有一颗相同的朱砂痣。” 太后心中猛然一震,若有所思道:“真是奇了,哀家只听闻过母女像,没听闻过连痣都能生得相同。” “妾身也觉得有些奇怪,许是遗传吧。” 太后听到遗传两个字,心里又揪了一下。 她心口也有一粒朱砂痣,当年外高祖母不知服下了什么秘药,生下的女孩都会有一个明显标志,那就是心口的朱砂痣,传言说心口朱砂痣乃是凤凰血所化,拥有凤凰血者,是天生的皇后命。 其实,就是想将女儿送入宫做皇后的噱头,但朱砂痣确实会代代相传。 若只有叶璇玑一人心口有朱砂痣可以说是巧合,但她娘和她姐姐都有,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带绥儿入宫时,仔细检查过了,绥儿心口也有一粒朱砂痣。 绥儿在生下轻儿之前,曾怀过一个女婴,五个多月时小产,她当时特意叫福佑去看过,那个孩子心口并没有朱砂痣。 当时,她疑惑过。 但孩子在母体几个月时才会长出朱砂痣,谁都不知道。 此事,就揭过去了。 叶璇玑还没有孩子,不知道她生下女儿会不会有。 她突然想到什么,强压下内心疑惑,用一种拉家常轻松的语气笑着问道:“既是遗传,那你姐姐可生过孩子,她的孩子有没有?” “叶儿心口也有一颗。” 太后心中一震,连叶瑶娘的女儿都有,这实在太离奇了,她忍不住又问道:“你姐姐只有这一个孩子吗?” “姐姐之前还怀过两个,可惜都小产了,第一胎是个成了形的男胎,第二胎也是个女孩,都已经快有六个月了,听产婆说生下来时,孩子还有气呢。” 叶璇玑心中发酸,眼圈不由红了。 太后声音变得不稳:“那……那个女婴心口也有朱砂痣么?” “妾身没有看见,那会子妾身年纪还小,不许进产房,不过妾身记得,孩子抱出来时,殿下抱着她瞧了许久。” 话音刚落,福佑进来说太子过来了,太后忙掩了话题。 太子不是叶璇玑,太后怕太子起疑心,并没有问他什么、太子怕叶璇玑留在宫中再出什么事,提出要接她回府,太后点头答应。 二人离开后,太后转头吩咐道:“福佑,你去准备准备,哀家要去一趟感业寺。” “是。” 福佑刚要退下,皇后气急败坏的找来:“母后,难道就这样放过叶璇玑?” 太后静静看了皇后一眼,目光变得复杂:“那依绥儿你的意思,哀家该如何做?” 不等皇后回答,她自顾自说道,“楚贵妃谋害叶璇玑不成,已然打草惊蛇,太子要接她回去,哀家没有理由反对。” “可是轻儿怎么办,难道就任她祸害轻儿?” 太后按压了一下眉心,疲惫道:“这件事哀家自会想办法,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 “母后……” “好了,绥儿,欲成大事最忌讳的就是急躁,你看看你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怪道皇上要疏远你,一味地亲近楚贵妃。” 第115章 托付 太后一句话成功戳到皇后痛处,她正要发作,忽然想起什么。 “母后,你有没有发现皇上变得有些不对劲?他过去虽然很宠楚贵妃,但也没宠到这种份上,几乎一时一刻都离不掉她,难道这世上真有情蛊?” “什么叫真有情蛊?”太后疑惑地拧起眉头,“当年你对宋映施以梳洗之刑,不就是因为她要给皇帝下情蛊吗,你为何……” 她突然明白过来,转口道,“所以,一切都是你找的借口,宋映根本就是冤枉的。” 皇后心中后悔,不该这么嘴快,心虚地垂下头,没说话。 太后想说什么,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绥儿,你也忒狠毒了些。” 皇后恼羞成怒道:“不是儿臣狠毒,是宋映自己找死,她竟敢仗着皇上的宠爱顶撞儿臣。” “罢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让轻儿知道,否则,你们母子关系恐怕又要……” 她没有再往下说,皇后已然明白,垂首道:“儿臣省得。” 太后叹道:“既然你有此怀疑,何不找你哥哥过来商量?” 皇后轻轻哼了一声:“找他作甚,他上次竟然帮太子说话,与我为敌!” “此一时,彼一时,他绝不愿皇帝被楚贵妃和晋王掌控,若晋王成功夺位,头一个倒下的怕就是李家。” “母后说得有理,儿臣这就宣他入宫。” 事有轻重缓急。 万一她猜想成真,楚贵妃蛊惑皇上退位,让晋王继位,那她费尽心计谋划这么多年,岂不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她暂且将叶璇玑的事放下,回到坤宁宫正要吩咐人前往李府,大宫女急急来报,在皇后耳边说了两句,皇后身形一晃,跌坐在椅子上。 京兆府抓获一个飞贼,缴获赃物发现一只镶金鉓银的玉枕,经过审讯,玉枕是从首辅府盗取的,上面还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府尹一瞧名字,便知此玉枕有故事。 他是晋王的人,如今玉枕已落入晋王之手。 皇后的心惶惶乱跳。 李首辅过来,她气得尖着嗓子质问,李首辅脸色发红,沉默不语,好了半晌才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他!” “他是谁?” “赵毅,那晚他悄悄潜入李府,还杀了我府上一个丫头,这个人实在留不得了。” 皇后咬牙切齿:“他固然该死,可是这会子杀了他还有什么用,玉枕在晋王手上。” “他们能盗取玉枕,难道咱们不能?烟雨阁有个神偷,不如请他出手。” “哥哥说的是?” “揽星,他是轻儿的人,这件事还需要皇后你亲自去找轻儿。” “好。” 第二天深夜,揽星潜入晋王府,晋王早得到消息,来了个瓮中捉鳖。 消息很快传到太子耳朵里。 他静静坐在书案前,凝眉思索着什么,顾瞻小心地说道:“今天申时,小佩出府,见了晋王府的秦公公。” 太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冷然:“她还是选择要背叛本宫。” 这时,魏长海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殿下,贺兰侧妃来了。” 太子连头也没抬,声音更冷:“她来做什么?” “侧妃说殿下连日忙于政事,特地备了调元汤送过来。” 太子冷冷笑了一声:“她可真是有心了,叫她进来吧!” 贺兰明月见到太子脸色疲倦模样,眼里闪过心疼和惭愧,服侍太子饮下调元汤,张嘴想问什么,摸摸袖子又没问。 怕打扰到太子,她很快便离开书房来到关雎楼,将袖子里的东西交还给叶璇玑。 叶璇玑一摸是自己丢失的珍珠耳坠,心中一惊,不等她说话,贺兰明月笑道:“你说怎么这巧?你丢失的《九州记》被我捡到,丢失的珍珠耳坠也被我捡到。” 珍珠耳坠是元宝生辰那日丢的,她离开安家时姜儿才发现少了一只耳坠,应该是丢在安家叫小佩捡到了。 看来贺兰明月什么都知道了。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确实是巧,多谢侧妃特意送过来。” 贺兰明月淡淡笑了笑:“大家是姐妹,不必如此客套,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妹妹还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么,元宝才是你的亲弟弟不是吗?” 叶璇玑沉默不语。 贺兰明月见她不说话,知道她是对自己有防备,她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清楚殿下知不知道这件事,没将东西交给殿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而是还给了妹妹,就是想告诉妹妹,我无心与你为敌。” 她垂下头,眼神温柔地摸向小腹,“都说生孩子是道鬼门关,倘若我不幸……” 叶璇玑总觉得贺兰明月像个迷,她怎么都看不透她,但她让承欢前去报信,救过她一命,她绝不愿她出事,立刻道:“不会的,侧妃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孩子也会平平安安。” 贺兰明月悲哀地笑了:“未来的事谁能知道呢,万一我真出了事。”她轻轻握住叶璇玑的手,“妹妹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孩子?” 叶璇玑怔愣住,她完全没想到贺兰明月会跑来拜托她照顾孩子,她反握着她的手,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贺兰明月摇头否认,“自从我有了孩子,总是容易胡思乱想,只觉得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 她的声音酸楚而悲伤,眼睛已有泪意,“我想要给孩子再找一个依靠,妹妹是个聪明人,恩怨分明,心怀仁慈,将孩子托付给妹妹这样的人,我才能放心。” 叶璇玑见她不肯说,不好再问,点头道:“我可以答应帮你照顾孩子,但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孩子有亲娘在身边照顾才好。” 贺兰明月喉咙微微一哽:“好。” 她本不想参与到皇子争斗,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从入太子府的那一刻开始,她注定就是颗棋子。 不管是太子胜,晋王胜,还是皇后那个流落在民间的儿子木轻尘胜,他们三个都对叶璇玑有情。 她找叶璇玑照顾她的孩子,已是她能想到最好的保全之策。 第116章 谋反 很快,有流言传出,皇后并非李家嫡女,而是李家老太太当年从乡下抱回来的养女。 皇后早在李家做姑娘时便与李首辅有了首尾,二人共枕刻着双方小字的玉枕。 有人花重金请说书先生将皇后与李首辅的风月往事,在京城各大酒楼茶馆大肆宣扬。 还说皇后和李首辅育有一子,二人怕事情败露,秘密将孩子送出京城,交由一户农户抚养。 风月之事最能撩起人的兴致,短短不到几天时间,传遍京城大街小巷,皇后和李首辅成为全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乎身败名裂。 李首辅愤然派人四处捉拿传播谣言之人,曾在一天之内抓了十来个说书先生,此举非但没有镇压住流言,反而传播的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离谱。 甚至有流言说,皇后的亲生母亲出自青楼,所以才生出皇后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 国母如此,国之不幸。 皇后得知消息,几乎要气疯,想要找太后商量,偏偏太后这些日子去了感业寺烧香祈福。 她正想派身边的大宫女前往感业寺,一道废后圣旨从天而降,皇后被打入冷宫。 皇后被废,引起凤家强烈不满,凤家大爷凤梧急急赶往感业寺,和太后秘谈之后,凤家选择放弃皇后。 自此,楚贵妃和晋王风头无两。 晋王将阿轻定在私生子的耻辱柱上,他的身份再不足为惧,就算叫人知道他是皇后之子,别人也以为他是皇后和李首辅苟且生下的野种。 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只剩下太子。 楚贵妃想趁热打铁让皇上废掉太子的储君之位,改立晋王为太子,引起朝中众多大臣坚决反对。 凤家虽然不再支持皇后,但也绝不会支持晋王,凤家,李家,蒋家摒弃前嫌联合起来,与楚贵妃和晋王形成对峙。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权利角逐中,没有人知道,谁才是那个笑到最后的人。 太子和瑞王密谋三日后在永宁门刺杀晋王,二人的密谋很快传到晋王耳朵里。 晋王找来弟弟齐王和赵毅一起商议,准备将计就计,买通永宁门守将郑威,到时率精兵冲入永宁门,来个瓮中捉鳖。 晋王万万没想到,当他和齐王,赵毅带着兵马踏入永宁门准备反制太子,自己反成了瓮中的鳖,被重兵包围。 不管是太子还是晋王齐王,虽然都是皇帝的儿子,但不能带兵器人马入宫,否则,等同谋反。 晋王本想以谋反大罪诛杀太子,不想自己反成了谋反之徒。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 贺兰明月那个贱人出卖了他。 他想要逃走,调头时看到太子高坐于马上,手中利箭正对着她,他大惊失色:“三哥,你想做什么,如果你敢杀了我,父皇和母妃一定不会饶过你!” 太子冷笑道:“你用蛊术谋害父皇,如今又率兵攻打皇城,犯下谋反大罪,人人得而诛之!” 晋王闻言,知道自己的阴谋早已被太子知晓,他顿时恼羞成怒:“你信口雌黄,犯下谋反大罪的人分明是你!” 赵毅趁机高喝一声:“太子谋反,杀无赦!” 齐王也反应过来,正要跟着高喊,太子手中的羽箭飞射而出,划破长空直刺向晋王,晋王下意识伸手拽过齐王挡在前面,“噗”的一声箭扎入肉里,齐王像木头一样栽倒在地。 鲜血顺着箭杆渗出,齐王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伸手指向晋王:“六哥,你——” 晋王愣住了:“对……对不起七弟,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毅也愣住了。 他知道晋王狠毒,没想到他这么狠,拿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挡箭。 这样的人,谁敢替他卖命!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看着太子带过来的兵马有一部分就是他的虎牙军,他两眼赤红,举起手中长戟刺向太子。 “殿下,当心!” 顾瞻大喝一声,冲上前挡在太子面前,缠斗而上,长枪如雪,划出一道道银龙般的光。 晋王眼看无处可逃,害怕军心涣散,沉声大喝:“诛杀太子者,赏黄金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到处都是喊打喊杀声,整座皇城笼罩在激烈的杀气中。 晋王和赵毅远比齐王难杀,尤其是悍将赵毅,他就像生了一对翅膀,面对顾瞻和大军的围攻,一次次飞闪躲过击杀。 就在他逃到永宁门外,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时,一支利箭迎面射来,正中他心口。 他不敢相信地盯着来人,忽然想起什么,竟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哈哈哈……” 说完,他喷出一口鲜血,轰然倒下。 永宁门内,太子还在追杀晋王,他一路逃跑想要跑到长春宫求救,不小心衣服被树枝挂住,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太子熟悉的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他吓得屁滚尿流,爬跪在地连连告饶:“三哥,求求你饶我一命,我们可是亲兄弟啊!” 太子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莫神医的话,手中利箭穿过晋王的心脏,晋王栽倒在地,两眼瞪的极大,俊美的面孔痛苦地扭曲着,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痛色,缓缓蹲下,伸手盖在他眼睛上,他的眼睛缓缓合上。 这时,安宁门外又响起激烈的杀声,小校骑快马跑来禀报:“殿下,不好了,李首辅带着兵马马上就要攻入安宁门了。” 太子并不慌张,只是冷冷说了一声:“他果然来了,木轻尘呢?” “卑职没有看到木轻尘,只有李首辅带了几千人马,数量大概有我方三倍之多,我方快抵抗不住。” 太子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木轻尘为何不来,到底是他无意皇位,还是有别的打算? 他翻身上马,返回永宁门,看到双方厮杀激烈,李首辅正高坐于马上指挥作战,见到太子过来,他沉声一喝:“乱臣贼子,其罪当……”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响起驾马声。 “驾——” “太子妃,你要干什么,快回来!” 李首辅心中大惊,转头看去,看到李清月策马狂奔而来。 她既是太子的妻子,又是李首辅的女儿,没有人敢真的阻拦她,伤害她。 “父亲,不要——不要再打了!” 李清月大喊一声,飞奔到李首辅面前。 李首辅又惊又怒,圆瞪双目:“清月,谁让你来的?” “父亲,不要再打了。”李清月急得眼泪流了出来,“你这是犯上作乱啊!” “轻儿才是真正的皇子,由他继承大统才是……” “不!”李清月愤怒打断,厉声质问道,“难道木轻尘真是父亲的儿子!否则,你为什么宁肯帮他,也不肯帮女儿和太子?” 李首辅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你满口胡言乱语,轻儿是皇上和皇后的儿子,真正的皇子。” “那为什么,你宁可帮一个外来的假妹妹,也不愿帮女儿?” “清月,有许多事你根本不懂。” “是啊,我不懂,我什么都不懂,罢了罢了,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夫君,不管是谁死了,我都活不成。” 说完,她突然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抹了脖子。 第117章 真相 血喷溅而出,喷了李首辅一脸。 李清月从马上跌落,血浸染大地。 李首辅痛呼:“清月!” 李首辅从马上跳下,一把抱起李清月,悲于痛绝地哭道:“清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清月缓缓睁开双眼:“父亲……” 忽然,她的瞳仁变成全黑,李首辅一下子愣住了,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忽然腹部一痛,他不敢相信地盯着李清月:“清月,你——” 李清月呵呵冷笑,笑声像是从地狱发出一般阴森渗人,她什么都没说,用力将匕首往深处猛地一推。 李首辅一死,他所带领的三千人马瞬间军心瓦解,溃散逃窜。 远处,城墙上有双眼睛正冷冷盯着太子,手里的弓箭正指他的头颅。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叹息一声,收回弓箭,匆匆离开。 太子不知道他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随后和赶过来救援的瑞王一起带着精兵冲到长春宫,将晋王和齐王的人头扔在楚贵妃面前,楚贵妃吓得当即昏死过去。 皇帝脸上露出极度痛苦挣扎的表情,太子跪倒在他面前,平静地禀奏,晋王齐王李首辅犯上作乱,已被诛杀! 皇帝浑身颤抖,伸手指向太子:“你好大的胆子,真正犯上作乱的是你!楚贵妃若有事,朕也活不成了。” 说着,他竟然扑到楚贵妃身上痛哭流涕起来。 太子脸色依旧平静,转头看了莫神医一眼。 皇帝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醒来时,太子府兵已接管皇宫宿卫,成为一国之君,只差拿到玉玺,登基为帝。 皇帝如从梦中惊醒,惊闻太子夺宫,颓然地闭上双眼想了许久,吩咐人将太子叫来。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太子,吃力的张口道:“禛儿,你终于成功了。” 太子声音很冷:“父皇,玉玺在哪儿?”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沉痛:“难道在你心里,朕不如玉玺重要?” 太子没有回答,反问道:“在父皇心里,玉玺和儿臣孰轻孰重?” 皇上无言以对,沉默了一会儿道:“自古天家无情,如果朕可以选择,宁愿不做这个皇帝。” “这世上哪来的如果。”太子眼神变得黯然而悲伤,“如果父皇不做皇帝,蒋家就不会将母后送入宫中,母后和大哥二哥也不会死,父皇,为什么?” 他逼近一步,“你为什么这么狠心,非要置母后和大哥二哥于死地!” 皇上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朕……朕没有,打翻蜡烛的是李清月,她……她是故意想害死你母后。”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李清月故意打翻蜡烛不假,但不至于引发那么大的火灾,是你暗中命人又放了一把火,才导致母后被困于坤宁宫,大哥二哥为了救母后葬身火海!” 罪恶被揭露,皇上羞愧的脸色涨红,嘴唇直哆嗦。 “禛儿,对不起,这件事确实是朕做错了。” 他眼里忽然露出愤恨的血光,咬紧牙齿道,“可朕也是被人算计了,太后和李家人故意让朕以为你母后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利用朕害死了她,好让李元贞顺利入宫,李元贞才是太后真正的女儿,朕糊涂啊!” “不要说我母后与太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就算她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她与你夫妻一场,为你生下四个孩子,大哥二哥都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皇上痛悔不已:“都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禛儿……”他用一种软弱乞求的眼神看着太子,“你原谅朕好不好?” 太子咬牙,一字一字道:“儿臣没有资格代替母后和大哥二哥原谅你。” “禛儿……” “父皇,哪怕你对儿臣还有一点父子之情,告诉儿臣,玉玺藏在哪儿了?” “在……”皇上有些迟疑,半晌,才吃力地问道,“你早就知道朕被楚贵妃下了情蛊,为什么不怕朕将玉玺交给楚贵妃?” “因为楚贵妃急于求成,情蛊需要每日以心血喂养至少一年方得,而楚贵妃仅仅用了短短几天,所以她并不能完全操控父皇,父皇不会将视为生命的玉玺交给她。” “你谋算的可真是深哪,你眼睁睁看着朕被情蛊毒害,痛苦挣扎,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的心够狠!” ”比起父皇,儿臣甘拜下风,父皇因为忌惮自己是李家儿子的身份,忌惮太后,忌惮太后的女儿,不惜残害妻儿,裴轻尘也是父皇吩咐带出宫溺毙的吧?” 皇上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气得粗气直喘,一双浑浊的双眼挣得凸出,两手狠命拍着床道:“李元贞害得朕误杀了你母后,还害死朕两个儿子,朕岂能容忍她生下朕的儿子,只是……” 他喘息了一会儿,不甘道,“人算不如天算,想不到那个孩子竟然没死!” “可裴轻尘也是父皇你的儿子!” “朕没有承认,他便不是,禛儿……”他不解地皱起眉头,直直盯着太子,“朕不明白,他明明是你的仇敌,你为何要维护他?” “儿臣不是维护他,儿臣只是觉得心寒,若不是楚贵妃和晋王下毒谋害父皇,父皇也会纵容他们杀了儿臣,让晋王继位吧?” 皇上垂下眼睑,陷入长久的沉默,过了好半晌才道:“朕之前的确想让老六继承大统,可他生性残暴,权欲熏心,朕将江山社稷交给他,恐怕撑不了多久国将不国,朕还没有这么糊涂。” “……” “朕心里属意的人是你四弟,他的性子虽柔懦了些,却忠厚老实,心怀仁爱,由他继位,你们兄弟都能保全,禛儿……” 他顿了顿,眼里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柔情,“朕绝不想要你的性命,朕心里其实是爱你的,又爱又怕,怕你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会杀了朕,朕防着你,实在迫不得已。” 第118章 玉玺 太子早对皇上冷了心肠,他的话引不起心里一丝波澜,他平静地问道:“所以,玉玺在……四弟那里?” 皇上垂眸不语,算是默认了。 太子立刻就要离开,刚转身要走,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哐当”一声,有人直接推开了门。 太子一抬头,看见瑞王搀扶着端王走了进来,端王浑身是血,怀里紧紧捂住什么。 太子惊愕道:“四弟,你怎么受伤了?” “三……三哥……”端王将锦匣递到太子面前,“玉玺就在里面。” 太子眼睛顿时一亮,接过镜匣打开看,果然是玉玺。 他一颗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正要再问,端王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太子立刻吩咐人找来太医,问瑞王才知道,端王在入宫途中遭遇刺杀,幸亏遇到瑞王才逃过一劫。 太子听完,想了想道:“看来那些人是冲着玉玺来的,应该是皇后的人。” 皇上惊道:“皇后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 瑞王气愤道:“三天前,裴轻尘趁乱带兵入宫,将皇后从冷宫救走了。” “可恶!”皇上惊怒交加,奋力拍床,“禛儿,万儿,你们一定要抓住那个毒妇!还有太后,太后……” 皇上突然顿住,深锁眉头喃喃自语,“不对,不对。” 瑞王疑惑道:“父皇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对?” 太子也疑惑地看着皇上,皇上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朕要废后,凤梧折子一道接着一道,后来凤家突然没了动静,太后也没有动静,这不合常理,不合常理……” 他念叨两句,居然合上双眼睡着了。 太子和瑞王退出殿外,瑞王道:“太后和凤家的表现确实有些奇怪,皇后是太后的女儿,太后和凤家真正想要扶持的人是裴轻尘,可凤家并没有参与谋反,反而是李惟谋反了,裴轻尘不会真是李惟的儿子吧?” 太子道:“这不过是老六故意散播的谣言罢了,李惟谋反,未必是为了裴轻尘,此人野心勃勃,曾说过,他弟弟能坐皇位,他为什么不能。”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皇后和李惟早就有私情,焉知裴轻尘不是李轻尘?” “看长相,应该是父皇的儿子。” “管他是谁的儿子呢,如今三哥已成功拿到玉玺,只等正式登基,下个月初八正好是黄道吉日,三哥想要立谁为后呢?” 太子笑道:“自然是她。” “刚刚我过来时,瞧见一个背影很像她,往寿康宫的方向去了。” 太子眉头下意识地皱起:“这会子她去寿康宫做什么?” “未必是她,当时情况紧急,我可能没看太清楚。” 太子立刻转身朝着寿康宫的方向走去。 …… 寿康宫。 叶璇玑一入寝殿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她眼里闪过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问道:“福佑姑姑,太后怎么晕倒了?” 福佑满脸忧虑:“昨儿还好好的,早起突然感觉鼻塞头疼,奴婢要叫太医过来瞧,太后却说不妨事,熬到中午,起身时突然晕倒。” “太医可来瞧过了?” “来过了,太后服下药一直都不能醒来,太医说若再这样下去恐怕……” 福佑红了眼睛,悄悄抹了一把泪。 叶璇玑心里顿时涌上酸楚,眼睛跟着发热,来不及多问,掀开帘子走进房间。 房间内,窗户紧闭,光线昏暗,幽幽檀香混合着药的苦涩香气,带给一种窒息的沉闷感。 帷幔轻垂,蒙蒙看见一个清瘦的人影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只手搁在被外,好像失去了生机。 叶璇玑心内一阵抽痛,不由加快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撩开帷幔。 太后比之前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光泽,眼窝和脸颊凹陷,原本保养得宜的面容尽显病态和老态。 搁在被外的手枯瘦,显得关节凸出,像是梦到什么,她的眉头不安地紧紧皱到一处。 叶璇玑弯腰正要帮她掖好被子,突然手腕一紧,被太后死死抓住。 “孩子,我的孩子——” 叶璇玑蓦地一惊,急忙想要安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太后忽然咬紧牙齿,“你竟敢这样对待哀家的孩子,哀家要杀了你,杀了你!” 说话时,手指深深掐入叶璇玑肉里,她忍不住痛呼出声:“太后,你怎么了?” 太后好像根本听不见她说话,嘴里不停道:“杀了你,哀家要杀了你!” “太后,你醒醒,妾身是璇玑啊。” “是你吗?孩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哀家不好,害死了你。” 太后依旧没有醒来,在梦中发出痛苦的呓语,手伸向半空像是想抚摸什么,“孩子,让母后好好看看你好不好?” 叶璇玑见她如此,心里一阵痛楚。 太后这是在想皇后呢。 她口口声声说要杀了你,杀了你,那个你是不是太子? 正想着,太后尖叫一声,突然睁开双眼:“不要——” 迷蒙中看到一张雪白的小脸,她一时没回过神,叶璇玑赶紧拿帕子替她拭去脸上冷汗,轻声道:“太后,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 太后还没回过神,迷茫地看着叶璇玑,嘴里喃喃道:“哀家是在做梦吗,孩子你回来了?” 叶璇玑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点头道:“妾身回来了,回来瞧太后。” 太后这才反应过来:“璇玑,是你?” “是妾身。” “你终于来看哀家了,哀家还以为……”她眼眶发红,声音微微一哽,“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情真意切的一句话,差点让叶璇玑流出眼泪,声音也跟着哽咽:“不会的,太后你好好保重身体,以后天天都能见到妾身。” 她伸手握住太后的手,太后反应过来:“璇玑,你的眼睛?” “四天前,妾身的眼睛突然就能看见了。” 虽然视力不太好,看东西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太后喜悦道:“太好了,你的眼睛终于能看见了,哀家真为你高兴。” 这时,福佑端了药送进来,叶璇玑接过药伺候太后喝下,太后一高兴,精神好了几许,握住叶璇玑的手道:“这一次过来,可要多留些日子陪陪哀家。” 叶璇玑正要答应,外面有人来禀报说太子过来请安。 太后的脸色微微凝了一下。 璇玑才刚来不久,太子就急着赶来,一定是怕她对璇玑不利。 她嘴角浮起一丝既欣慰又苦涩的笑容:“看来哀家是留不住你了。” 她从枕头下摸索出一枚令牌,递到叶璇玑面前,“凤家原有两枚令牌,一枚青羽令,可以号令三千青羽军,另一枚就是哀家手里的赤羽令,不仅可以号令五千赤羽军,还可以同时号令青羽军,哀家将赤羽令交给你,关键时刻可以保你性命。” 叶璇玑震惊到无以复加,根本不敢接受:“太后,这?” “好孩子,你赶紧拿着,要不要让太子知道,由你自己做主。” “……” “但你要记住一句话,与其将权力交给一个男人,不如交给自己,那样就不会在男人翻脸无情,背叛自己的时候,毫无自保反击能力,这世上,能依靠的唯有自己,你知道吗?” 叶璇玑心中的震惊难以平复:“妾身谨记太后教诲,可妾身还是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要将这么重要的赤羽令交给妾身?” “因为你是……” 太后犹豫地顿了一下。 叶璇玑疑惑地看着她,她长长叹了口气,“因为你是哀家的孙媳妇,将来的皇后。” 叶璇玑心里沉了沉,深吸一口气问道:“太后为什么不将赤羽令交给皇后和阿轻?” 说到阿轻两个字,心底某个最柔软的地方抽痛起来。 原来阿轻是皇后流落在民间的儿子。 第119章 封后 太后脸色变得阴沉:“哀家将青羽令给了她,她又给了轻尘,轻尘是个好孩子,他不愿与你为敌,可是皇后不一样,她一定会利用青羽军谋事,有了这枚赤羽令,她就兴不起风浪了。” 叶璇玑更不明白。 太后见她满脸疑惑的样子,叹道,“如今天下大势已定,哀家不想再掀起任何争斗,哀家累了,争不动,也斗不动了,如今哀家只想看着天下安定,百姓安稳。” 太后的话并没有说服叶璇玑,她疑惑重重收下赤羽令。 很快,太子走了进来,太后依依不舍捏住叶璇玑的手,这让叶璇玑更加疑惑,想到太后向她打听有关娘和姐姐的话,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叶璇玑随太子离开后,福佑不解地问道:“太后,您为什么不和叶良娣相认?” 太后的声音沉缓而痛苦,还夹杂着深切的悔恨:“息柔和琛儿,玉儿的死与哀家有关,哀家怕一旦璇玑的身世被揭穿,太子会与她生了嫌隙。” 她长长一叹,“一步错,步步错,哀家不仅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害死了息柔和琛儿,玉儿,哀家不能再害了璇玑。” 说完,眼里闪过恨绝的光,“那个贱妇呢!哀家要将她千刀万剐!” 福佑赶紧劝道:“太后息怒,李夫人早已遁入空门,太后答应慧圆师太饶她一命,让她感业寺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不,哀家后悔了,哀家要杀了她,哀家一定要杀了她!” 太后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掀起被子就要下床,福佑急道:“就算太后要杀她,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养好身体,等封后大典过了再去感业寺。” 生怕说服不了太后,福佑又补充道,“李首辅参与谋反,李家一家连同叶诚全都被下了大牢,朝中众臣极力反对太子登基后封叶良娣为后,若太后这会子离开皇宫,除了太子,还有谁能做叶良娣的依仗呢。” 太后这才安静下来。 转眼到了八月初一,皇上正式宣布传位于太子裴禛。 八月初八,新皇登基,封叶璇玑为后,改年号元庆。 八月初九,贺兰明月产下一子。 裴禛起先并不高兴,当看到襁褓中的孩子时,他冰冷的心瞬间融化,脸色终于缓和许多:“明月,看在孩子的份上,朕不杀你,但是你不能再留在朕的身边了。” 贺兰明月心痛不已,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孩子一眼,从床上爬起跪倒在裴禛面前。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皇上能饶臣妾一命已是格外开恩,臣妾愿去感业寺为皇上,皇后和孩子祈福,还望皇上恩准。” “朕准了。” “臣妾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 “你说。” “饶过阿青。” 裴禛脸色变得难看:“为了一个阿青,你就背叛朕?“ “臣妾答应过阿蓝,要照顾好阿青,是臣妾无能,让阿青变成晋王手中威胁臣妾的棋子,臣妾自己也成了棋子。” “唉!”裴禛低低叹息,“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所以朕给过你机会,你却依然背叛了朕。” 贺兰明月唇角牵起凄楚笑意:“若没有臣妾的背叛,皇上如何能将计就计,将楚贵妃和晋王齐王一网打尽呢。” 裴禛默然片刻:“话虽如此,却不能改变你背叛朕的事实,你去吧!” 贺兰明月从乳娘手中抱过孩子,紧紧贴住孩子的脸,孩子似感应到什么,哇哇大哭。 贺兰明月泪如雨下:“孩子,娘要走了,以后你跟着皇后娘娘乖乖听话。” “呜哇……” 婴儿哭得更大声了。 裴禛不忍再听,转身走了出去,看见叶璇玑迎面走来,悄悄略去眼角湿意,含笑道:“璇玑,以后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臣妾一定会视小皇子为己出。” “朕相信你,因为你是最好的皇后。” 叶璇玑笑笑,进入内殿,见到贺兰明月抱着孩子哭泣,心中大为不忍。 她想起贺兰明月之前托付她照顾孩子的话。 原来,她是晋王的眼线,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她含泪从贺兰明月手中接过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皇子,姐姐此去一定要珍重。” 贺兰明月心中酸涩难言,含泪点头道:“皇后娘娘也要珍重,从此后,这孩子就是娘娘亲生的。” “好。”她抱着孩子看向承欢,“承欢,好好照顾娘娘。” 承欢含泪点头:“是。” 贺兰明月悲伤道:“我去感业寺出家为尼,已是红尘之外的人,怎可带奴婢。”她握住承欢的手,“你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我才能放心。” 承欢哭道:“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在侧妃身边。” “承欢,你——” “奴婢心意已决,还望侧妃成全。” 叶璇玑默默叹息。 真是个好丫头。 有她在贺兰明月身边照顾,她也可以放心了,只是苦了小草姐姐,还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 马蹄哒哒,贺兰明月回首望着巍巍宫墙,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抹去眼泪回过头时,看到叶小草和小佩追了过来。 小佩哭得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恨不能跟着贺兰明月一起去了,贺兰明月庆幸早早将小佩嫁了,主仆二人依依话别。 叶小草搂着承欢哭得伤心,承欢劝慰道:“我只是去感业寺,又不是去别处,姐姐若想我,随时都可以去感业寺瞧我。” 叶小草闻言,心情才好些,看向贺兰明月道:“侧妃此去一路多保重。” 贺兰明月淡淡一笑:“我已经不是侧妃了,小草姐姐你也要保重。”她看向叶小草微微隆起的小腹,“姐姐如今又怀有身孕,还要照顾孩子们,一定很辛苦吧?” 叶小草笑笑:“不辛苦。” 是时候将元宝还给皇后娘娘了。 第120章 元宝失踪 已近中秋,叶璇玑满心欢喜准备迎接元宝入宫团圆,姜儿哭着跑进来禀报:“娘娘,不好了,元宝少爷他……” 叶璇玑脑子里嗡的一声:“元宝他怎么了?” “元宝他不见了。” “元宝怎么会不见了,他是在哪里不见的?” “就在院子里,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元宝去捡蹴鞠,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叶璇玑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她强撑着吩咐人寻找。 裴禛得知消息,命顾瞻带人满京城寻找,找了七八日,元宝就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没有半点消息。 叶璇玑每日心惊胆战,眼睛渐渐模糊。 裴禛担心她出事,几乎每晚都会来坤宁宫陪着她,又找了十来天,依旧没有消息,裴禛命顾瞻撤回人马,停止搜寻。 叶璇玑听闻,想去御书房问裴禛,裴禛已经先一步来到坤宁宫。 叶璇玑一见到他,急忙问道:“皇上,你为何不再找元宝了?” “元宝失踪这么久没有消息,很有可能人已在不在京城了,咱们再在京城找也无用,如果人还在京城,撤了人才能让带走元宝的人误以为风声已过,露出马脚。” 裴禛若有所思的看着叶璇玑,“璇玑,你说元宝会不会被裴轻尘带走了?” “不,不可能是阿轻,他不会故意带走元宝让我着急。” 裴禛脸上凝起一丝不快:“你就这么信任他?” “是,臣妾信任他。” 看着叶璇玑脸上透着坚定的神色,裴禛更加不快,就好像心里有一根刺,不拔不快,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朕不是无缘无故怀疑他,安家院里子养了两条狗看家,出事时,狗并没有叫,也没有人听到元宝的哭声,所以带走元宝的人一定是熟人。” 叶璇玑心中掀起波澜。 她早就想到过这个问题,还是不愿相信阿轻会带走元宝。 如果连阿轻都不能相信,那她还能相信谁? “皇上的话固然有理,但阿轻为什么要带走元宝?” “利用元宝威胁朕,威胁你,璇玑,你不要忘了,他们手里还有一支青羽军。”裴禛漆黑的眼神定定凝视着叶璇玑,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问道,“璇玑,你可知道,凤家还有一枚赤羽令,可以克制取代青羽令,同时统领赤羽军和青羽军?” 叶璇玑心中一凛,想要和盘托出,又突然想起太后的话。 她犹豫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经历生死患难,成为真正的夫妻,夫妻一体,难道她还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他吗? 可人是会变的。 这世上多少兰因絮果。 太后和太宗皇帝年少情深,可以为了彼此付出生命,最后又怎么样呢。 太宗皇帝疯狂爱上一个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力排众议封她为绾妃,太后为了稳固位置,狸猫换太子,将亲生女儿与李家儿子交换。 三年后,绾妃又生下一个儿子。 太宗皇帝不顾朝臣反对,坚决要立绾妃的儿子为储君,逼得太后下狠手,害死了绾妃的孩子。 绾妃经受不住,郁郁而终。 曾经的恩爱夫妻反目成仇。 太宗皇帝拿着剑要杀了太后给绾妃报仇,却因伤心过度,在拔出剑的那一刻吐血而亡。 是否真吐血而亡谁能知道。 太宗帝死后,太后扶持儿子登基为帝,垂帘听政长达十五年,引起先帝强烈不满,后来引发了一系列悲剧。 听她久久没有回答,裴禛心里几乎确信,追问道:“太后将赤羽令交给你了,是不是?” “是!皇上想要臣妾将赤羽令出来吗?” “朕在乎的不是赤羽令,朕相信,若皇后和裴轻尘利用青羽军掀起叛乱,你一定会拿出赤羽令阻止叛乱,朕在乎的是太后为什么要将赤羽令交给你?” 叶璇玑呼吸猛地一沉。 虽然太后没有说,但她已猜出七七八八。 她的身世,或许会成为皇上心中的一根刺。 她想了一下道:“太后说,皇后会利用青羽军谋事,有了赤羽令,皇后就兴不起风浪,太后只想看着天下安定,百姓安稳。” “你信吗?”裴禛轻轻笑了一声,“璇玑,你能相信太后说的话吗?” “臣妾……” “太后与你到底什么关系?” “臣妾不知道。” “你不知道?”裴禛盯着叶璇玑的眼睛,好像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他呵呵冷笑两声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看来,你从来没信任过我。” “……” “在你心里,裴轻尘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你始终不肯相信是他带走了元宝。”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忽然用力握住叶璇玑的肩膀,“朕才是你的夫君,你唯一可以相信依靠的人!” 叶璇玑被他握得痛得一哆嗦:“皇上……” 刚说了两个字,她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璇玑——” 裴禛惊呼一声,“传太医,快传太医!” 很快,太医就赶了过来,诊断完毕,满脸含笑:“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裴禛怔了一下,心底深处弥漫出巨大的欢喜,尤还不敢相信:“你说的可当真?” “微臣从医二十载,若连这点把握都没有,也没脸待在太医院了。” 裴禛欢喜溢上眼角,见叶璇玑睁开双眼,他激动的一把握住她的手:“璇玑,我们终于有孩子了。” 叶璇玑本来不想理他,骤然听闻有孩子了,她根本不敢相信,前几天她月信来了,只是量很少,她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哑声道:“孩子,我怎么可能会有孩子了?” “是真的,难道郑太医的医术你还不信么?” 叶璇玑这才发现郑太医站在旁边,她一颗心怦怦乱跳:“郑太医,你不会弄错了吧?” 郑太医一再被怀疑医术,立刻大声道:“微臣绝不会弄错,皇后娘娘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听到了吗,璇玑,我们有孩子了。” 裴禛激动的几乎忘了自己是个皇帝,一把抱住叶璇玑,“我们真的有孩子了。” 叶璇玑心头一阵狂喜:“听到了,皇上,我听到了。” “咳咳……” 第121章 皇后有喜 郑太医尴尬地咳了两声,“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只是胎像有些不稳,皇上和娘娘要当心些,微臣马上开些安胎补身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小心静养。” 裴禛吓得立刻放开叶璇玑,脸上掩不住的笑意:“今日六宫上下全都有赏,宫人各赏两个月月例,坤宁宫上下各赏半年月例!” 坤宁宫上下听闻皇后娘娘有喜,人人都有赏赐,一个个喜的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裴禛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会儿叫秋瓷去小厨房取叶璇玑素日爱食的糕点来,一会问姜儿安胎药怎么还没熬好,秋瓷刚端了糕点进来,又嫌茶水不好,让秋瓷现去煮玫瑰花茶,见小怜端着药进来,他立刻从小怜手里接过药,吩咐小怜去取蜜饯。 亲自伺候叶璇玑喝完药,喂她服下蜜饯,又发现枕头不够软,床褥也不够软,窗户上蒙的纱旧了,不够透亮,桌角太尖,椅子不够稳,直忙的大家晕头转向,热火朝天。 叶璇玑瞧他自己都忙得一头汗,仿佛将刚才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她无奈地笑道:“皇上,你将她们吩咐得团团转,臣妾瞧着都眼晕。” “哎呀,我倒忘了,太医吩咐说要静养。”他立刻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裴禛还处于兴奋之中,轻轻将叶璇玑揽入怀中:“璇玑,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朕一个孩子。” 叶璇玑笑道:“光嘴上谢可不行,合宫都有赏,我怎么没有?” “有有有,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叶璇玑心里涌起一阵幸福感。 如果娘不是太后的女儿,如果元宝没有丢,如果阿轻可以和皇上和平相处,此刻她一定是最幸福的人。 可是没有如果。 她脸上的笑容微微凝住,认真地想了一下道:“我一时想不起来要什么赏赐,可不可以留着,等臣妾想起来的时候再向皇上要。” 裴禛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皇上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万一臣妾贪心,要的赏赐很多很多呢?” “朕的就是你的,只要朕给得起,你想多少朕都给你。” “皇上……”她迟疑一下,抬眸定定望着他,“你刚刚还在质疑我,现在却说想要多少你都愿意给,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你才待我这么好?” “傻丫头。”他握起她的手落下轻轻一吻,“我待你好,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有没有孩子,这份爱不会变,璇玑!” 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我将自己的心交给你,你也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我,好不好?” 叶璇玑望着他诚挚的目光,忍不住点了一下头:“好——” 裴禛感动地紧紧抱住她,下巴轻轻摩挲着叶璇玑的头发,轻声问道:“不管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璇玑。” 叶璇玑知道裴禛已经怀疑她的身世,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太后并没有认她,一切都她的猜测,她深深依他的怀里:“皇上,你问我太后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真的不知道。” “太后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太后将凤羽令交给我,我心里也很疑惑,倘若有一天证实,真相如皇上想的那般,皇上还会爱我吗?” “会,我刚刚说过,不管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璇玑。” 叶璇玑泪决于眼眶:“皇上……” “傻丫头,你怎么又哭了。”裴禛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水,“对眼睛不好。” 两个人正温存,魏长海手里托着一封信,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元宝少爷有消息了。” 裴禛立刻道;“人在哪里?” “人还没有找到,瑞王殿下吩咐奴才将这封信交给皇后娘娘,说娘娘看完就明白了。” 叶璇玑本来听说元宝有消息了,心里欢喜,又听说人没找到,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她接过信,打开一看,喃喃道:“竟真是阿轻,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带走元宝?” 信里并没有提及原因,只是让叶璇玑放心,一切都好,他会好好照顾元宝。 裴禛心中疑惑。 虽然如他所料,人是裴轻尘带走的,可他为什么要冒着风险送信给瑞王? 他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想说什么,又怕惹得叶璇玑担心,问魏长海道:“十弟人呢?” 魏长海看了一眼叶璇玑,脸上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回禀皇上,瑞王殿下正在坤宁宫外侯着呢,说要与皇上商议大婚事宜。” 裴禛见魏长海脸色有些不对,知道元宝可能出事了。 出了坤宁宫,看见瑞王正焦虑地来回踱着,二人一起去了御书房。 裴禛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裴轻尘为何要给你送信?” “他怕皇后娘娘担心,才找到臣弟的。” “元宝到底是不是他带走的?” “是也不是。” 裴禛疑惑道:“什么叫是也不是?” “人是李元贞买通小佩带走的。” “小佩?她竟然敢与李元贞勾结!” “其实也不能怪她,李元贞用安家全家人的性命威胁小佩,小佩不得不这么做,否则,李元贞会让青羽军屠了安家满门。” “……” “李元贞本想利用元宝威胁皇兄和皇后娘娘,谁知照管不善,元宝受了重伤,不过裴轻尘说了,哪怕找尽天下名医,他也要医好元宝。” 裴禛怒道:“什么叫照管不善,宫里有这么多御医,朕身边还有莫叔,他怎么不将元宝送回来?” 瑞王微微凝起眉头,满脸忧色:“瞧裴轻尘那副憔悴着急的模样,元宝恐怕真的伤的很重很重,他一定怕送回来惹皇后娘娘担心。” 裴禛更怒:“他分明是包藏祸心,想要将元宝当人质!” 瑞王摇摇头:“臣弟倒不这么认为,皇兄,你知道吗?”他想了一下道,“李首辅谋反那一日,裴轻尘其实去了,赵毅就是他杀的,他率领的三千青羽军就在宫外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攻入皇宫,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第122章 大结局(上) 裴禛陷入深深的沉思。 难道裴轻尘真的无心帝位?还是他有别的打算? 正想着,寿康宫派人急急来报,说太皇太后早上在感业寺做早课时,突然晕倒昏迷,人快不行了。 裴禛立刻和瑞王一起驾马前往感业寺。 赶到时,太皇太后刚刚清醒过来,听闻叶璇玑有喜,眼里闪出异样的光彩:“真好,璇玑终于有孩子了,禛儿……” 太皇太后迟疑了一下,一边喘一边问道,“你一直派人在查哀家和璇玑?” 裴禛沉默点头。 瑞王见他二人有话要谈,寻了个借口,自动退避出去。 太皇太后无力的叹了一口:“你都知道了。” “是。” 太皇太后的脸色瞬间变成青灰色,苍白干涸的唇微微颤抖:“所有的罪孽都是哀家之过,璇玑她是无辜的,还望禛儿你不要因此迁怒她,疏远她。” 裴禛看着垂垂欲死的太皇太后,心底深处的仇恨仿佛在一瞬间消散许多,但他始终无法原谅太皇太后的所作所为,声音有些发冷:“孙儿不会因为皇祖母迁怒她,疏远她,因为不值得,孙儿只是不明白,既然皇祖母以为李元贞是你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一开始不让她做皇后?” “那时,不是哀家不想让元贞做皇后,而是元贞她自己不肯。” “她不肯?” “对,她心里喜欢的人是李惟,哀家不想勉强她,哀家自己……”太皇太后嘴角露出凄楚怆然的笑,“在宫里争斗了大半生,也蹉跎了大半生,哀家不想自己女儿走上一样的路。” “那后来她为什么又入宫了呢?” 太皇太后冷笑起来:“天下男儿皆薄幸,你皇爷爷是,你父皇是,李惟也是。” “所以……”刚刚消散的仇恨陡然凝聚,“你们就设计害死我母后和大哥二哥,好给李元贞腾位置!” “对不起,禛儿,对不起……” 太皇太后一遍遍重复。 裴禛丝毫没有动容,冷声道:“现在说对不起又有何用,我母后和大哥二哥再也回不来了。” 太皇太后闭上双眼,流出悔恨的泪水。 裴禛转身要离开,太皇太后忽然睁开双眼道:“哀家吩咐人请你过来,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裴禛脚步一顿,凝眉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喘息着道:“瑶娘从未背叛过你。” 裴禛心中一震:“你说什么?” “瑶娘从未背叛过你,当年你身中剧毒,需要千年血灵芝做药引,恰好蒋云枫手里就有一颗,瑶娘去求他,谁知蒋云枫竟趁人之危……咳咳……强迫了她。” 裴禛脸色巨变,一时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不敢相信地盯着太皇太后:“不对,血灵芝分明是莫叔带回来的。” 太后喘息越来越急:“你……你若不信,就去问……问莫一平。” 突然,她像看见了什么,直愣愣坐起,手伸到半空,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慈爱目光,眼睛里含着幸福的热泪:“孩子,你来接娘啦——” 说完,人往后栽倒,没有了声息。 裴禛心中一沉。 太皇太后突然薨逝,给叶璇玑带的悲伤难以言说,骤然听闻噩耗,她一下子难以接受,跌坐在榻上,失声恸哭。 太皇太后薨逝不久,突然谣言四起。 有的说,太皇太后是被皇上逼死的,有的说,皇上起兵谋反,弑父杀弟,还有的人说,前皇后和李惟之间是清白的,是有人故意制造谣言,裴轻尘是真正的皇子。 很快,有人打着裴轻尘的旗号率领李家残部和青羽军掀起叛乱。 屋漏偏逢连夜,留梁联合北秦,统兵南下一直打到沧州,掳走民众三千余人。 内忧外患,叶璇玑将赤羽令交给了裴禛。 裴禛不废吹灰之力收复青羽军,“裴轻尘”和李元贞带着李家残部一路逃亡,投奔了留梁军。 李元贞不足为惧,但留梁和北秦兵强马壮,告急文书一道接一道送到裴禛面前。 仗打了半年多,告急文书一道接一道送到裴禛面前。 裴禛决定御驾亲征,又舍不得叶璇玑马上就要生产,他心事重重来到坤宁宫,看到叶璇玑隆起的肚子,眼里柔情绵绵:“璇玑,若我战死在疆场上,庆国就交给你了。” 叶璇玑心中大痛:“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皇上不能不走么?” “不能!”裴禛态度坚决,“朕是皇帝,身负家国百姓,如果连朕都要退缩,我庆国百姓该怎么办?” 叶璇玑无言以对,腹中剧烈作痛,疼了整整一夜,生下一对龙凤胎。 裴禛大喜,抱抱这个,抱抱那个:“龙凤呈祥,是天下太平的好兆头,朕此战必胜!” 带着对妻儿的万般不舍,裴禛身着盔甲,率大军出发。 晨光冲出云层,洒落皇城。 裴禛回头凝视着坤宁宫的方向:“璇玑,等我回来。” 叶璇玑每日都在煎熬中等待,终于等到大军凯旋。 叶璇玑盛装带着宫嫔和儿女们等在城墙之上,看到大道尽头一匹白马急驰而来,天地仿佛在瞬间静止,她顾不得皇后的威仪,提着裙摆奔下城楼。 裴禛翻身下马,冲她张开双臂,她这才发现,他两鬓竟生了白发。 她愣了一下,泪潸然而下,声音哽咽在喉咙里:“皇上……” “傻丫头,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他替她抹去泪水,回头道,“你看,谁回来了?” 叶璇玑定睛一看:“阿轻。” 二人相视一笑,看到阿轻手里牵着一个孩子,瞧着孩子的眉眼很是熟悉,她几乎不敢相信,“是元宝么?” 阿轻笑着推了推元宝:“快叫姐姐。” 元宝软糯糯的叫了一声:“姐姐。” 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裴禛将在战场上发生的事摘其要,去其繁都告诉了叶璇玑。 原来阿轻从未参与叛乱,他一直带着元宝四处求医,所谓的裴轻尘是李元贞找来假冒的。 阿轻听说天庐山有位神医,便带着元宝前往天庐山,恰好在半道救了遭遇敌军埋伏的裴禛,二人化干戈为玉帛。 叶璇玑担心的事不会再发生,她高兴的什么似的。 这一晚,月很圆,风很轻。 帝后极尽缠绵,两个人都累了,沉沉睡去。 忽然,屋外陡起狂风,窗户被吹开,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蜡烛被吹灭,叶璇玑从梦中惊醒,冷汗被风一吹,凉意浸骨。 明月透过窗户斜射进来,叶璇玑转过头,看见裴禛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虚浮的白,像是要随时消散。 见他睡的很熟,她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冰冷异常,寒意渗过指尖肌肤,一点点浸入肌理。 她手指颤颤,探向他的鼻子,皇上忽然睁开双眼,迷茫的望着她:“璇玑,你怎么醒了?” 叶璇玑一颗紧张的心终于落了地,是她想太多了,皇上好好的怎么可能有事。 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扑进他怀里:“皇上……” 裴禛无奈笑道:“好好的,你怎么又哭了,当了皇后,还和从前一样。” 叶璇玑声音哽咽:“在别人面前我是皇后,在你面前,我是叶璇玑。”她用力抱住他,像是怕他突然消失,“不许再离开我,永远都不许。” 裴禛身子微微一僵,眼里闪过难以言喻的痛色,他温柔的抚弄着她柔软的发,声音沙哑道:“好——” 他突然回忆起和她从前的点点滴滴,和叶瑶娘的点点滴滴,那样美好而遥远。 他对不起瑶娘,不想再对不起璇玑。 他想好好守着璇玑和孩子们,可是他能支持多久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裴禛感觉身体越来越疲惫,有时上着早朝竟然打起了瞌睡。 叶璇玑感觉到深深的不安,她找到裴轻尘,裴轻尘见瞒不下去了,告诉他,裴禛中了留梁王的毒箭。 也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依莫神医的医术本来可以解毒,偏偏在此之前,裴禛用自己的血救了元宝,身体虚弱,导致毒攻入心脉。 后面的话,他没敢告诉叶璇玑,裴禛也不让他告诉,他只说莫神医去寻找千叶雪莲,只要能找到千叶雪莲,裴禛就有救了。 叶璇玑只能寄希望于莫神医。 渐渐的,裴禛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叶璇玑不得不帮他处理政务,有瑞王和裴轻尘从旁辅佐,朝臣们倒不敢说什么。 叶璇玑每每怕裴禛睡着就醒不过来了,时不时总要将裴禛叫醒,裴禛起初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要打扰自己睡觉,听德妃提起,小时娇娇时常生病。 她每每睡到半夜惊醒,见娇娇一动不动,总是害怕的想要叫醒娇娇,或者伸手探探她的鼻息,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裴禛此刻方明白,原来是璇玑一直都很担心他,怕他知道她担心,每天故意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裴禛听完,沉默良久,所有的情绪凝成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低着头,德妃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看见明黄的龙袍上被晕出圆圆的一小滴水迹。 德妃心中酸楚不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上哭,她张嘴正要劝慰他两句,裴禛忽然问道:“德妃,当年你外祖家一夜之间满门遭屠,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第123章 大结局(下) 德妃浑身一震,眼里迸射出血光般的恨意,咬牙切齿道:“是赵毅。”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裴禛垂下头,疲倦地按压了一下眉心,“当年,赵毅还是朕的手下,难道你就没怨过朕?” 德妃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怨过,臣妾甚至……”她顿了顿,“认为是皇上指使赵毅灭我外祖家满门,臣妾想过要杀了皇上。” “哦?”他抬起双眼看她,“后来为什么又放弃了呢?” “因为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查出当年并非皇上指使赵毅,而是段红泪,段红泪恨我外祖父杀了她的情人贺兰光。” 可恨她无能,不能抓住段红泪替宣平侯府全族一百三十八口人报仇。 裴禛叹道:“这样说,璇玑还救了朕一命呢。” 德妃敛衣跪下:“是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求皇上宽恕臣妾。” 裴禛微微倾身扶住她:“别动不动就跪,起来说话吧。” “……” “以后朕不在了,你替朕好好照顾璇玑。” 德妃喉咙里好像被棉花堵住:“是。” “朕已经抓住了段红泪,人就交给你处置吧!” 德妃感激涕零:“谢皇上龙恩。” 再要说话时,发现裴禛的脑袋垂了下来,已经睡着了。 这一睡,整整睡了三天,御医们束手无策。 叶璇玑不眠不休守在床边,看着眼前虚弱的,仿佛连呼吸都快没有的男人,她心痛如刀绞。 窗外阳光浓烈,照进来,照到他的脸上,泛着沉沉死灰之色。 “嗯。” 忽然,他轻轻呻吟一声。 叶璇玑激动的唤他:“皇上,皇上,你醒醒。” 裴禛缓缓睁开双眼,叶璇玑看见他的眼睛没有一丝光,也泛着沉沉的死灰之色,心痛的快要粉碎了,握住他的手,声音沙哑的不像话:“皇上,你终于醒了。” “璇玑,我的时间已民经不多了……” “不,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离开我,永远都不离开我。” “璇玑,听我说。”他仿佛要用尽全身所有力气一般,呼吸急促道,“朕已经立好了遗诏,由咱们的恪儿继承皇位,只是……” 他喘息了好一会儿,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恪儿还那么小,以后庆国就……就交给你了,你要记住,要牢牢的将钱和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没……没人敢欺负你。” “不要,我只是一个女人,担不起一国重任,所以皇上,你要好好活着,你活着才没人敢欺负我。” “不能够了,璇玑,其实这样也好。”他唇角缓慢牵起,露出一缕苍白的笑,“我可以去见瑶娘了。” “不要,你丢下我一个人,叫我怎么办?” “有十弟和裴轻尘在,我……我很放心,璇玑……”他转头茫然的看了看,“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 叶璇玑的心顿时碎裂。 皇上看不见了,他已经看不见了。 她尝过黑暗的滋味,那时她很害怕很害怕,她想要抱住他,裴禛“噗”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喷洒在她的身上,衣服瞬间被染成血红。 “皇上!” 叶璇玑几乎要吓死,大叫,“太医,快传太医!” “璇玑……”裴禛突然反握住叶璇玑的手,“你才是真正的皇族血脉,我……我将皇位还……还给……” 话没说完,他的手软软松了下来,倒在她的怀里。 “皇上——” 叶璇玑发出凄厉的呼唤。 就在这时,瑞王带着莫神医冲了进来:“皇后,莫神医来了。” 叶璇玑仿佛溺水的人找到浮木,睁大眼睛看向风尘仆仆的莫神医:“莫神医,快救皇上。” 莫神医带回了千叶雪莲,花了整整半个月时间,将裴禛从死亡中拉了回来。 裴禛身子渐渐好转,叶璇玑却操劳忧虑过度,眼睛又看不见了。 现在轮到裴禛照顾她。 他时常会控制不住捂住嘴咳两声,然后熟练的拭去唇角的血,将帕子掖入袖子里,继续喂叶璇玑吃药。 每日除了处理朝中政务,照顾叶璇玑,他还要亲自教导儿女。 冬去春来,已过三年。 叶璇玑早起突然昏迷,醒来已是三天后。 她根本不知道这三天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三天,记忆还停留在三天前和皇上缠绵的一夜。 她惊喜的发现自己的眼睛能看见了,兴奋的想要告诉皇上,枕边却是空的。 她呼吸一紧,起床想去找他,姜儿进来禀报说,皇上已经出宫了。 她的呼吸又紧绷起来,静静的盯着姜儿,盯着姜儿慌乱起来,不敢看她。 叶璇玑声音变得凌厉:“姜儿,皇上到底去哪儿了?” 姜儿再也隐瞒不住:“皇上被莫神医带走了。” “什么?”叶璇玑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你说皇上被莫神医带走了,为什么?” 姜儿忍不住哭了出来:“皇上不许奴婢告诉娘娘,莫神医虽然带回了千叶雪莲,可皇上中毒太深,千叶雪莲只能保皇上三年性命,这三年以来,皇上时常咳血,却不敢叫娘娘您知道,三天前……” 姜儿看了一眼叶璇玑,见叶璇玑脸色越来越差,她几乎不敢再往下说,深吸了口气道,“三天前,皇上起夜时突然昏迷不醒,莫神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皇上带走。” 叶璇玑几乎要晕倒,咬牙坚持着问道:“那莫神医到底将皇上带到哪里去了?” “南海仙山,莫神医说他的师叔就在南海仙山,他没办法医好皇上,他师叔有法子能医好皇上。” “南海仙山,这世上哪来的南海仙山,皇上一定还在宫里是不是?” “娘娘……” 叶璇玑一下子冲了出去,虽然整个人已近崩溃,端庄模样却丝毫不改,她一路冲到兴庆宫。 秋瓷和姜儿不敢打扰,一直跟在她身后。 门一下子被推开,从外面灌时一股冷风,吹动纱帐飞舞,叶璇玑恍惚看到有个人影静静躺在床上。 她激动的唤了一声:“皇上……” 跑过去,撩开纱帐,床上空空荡荡。 她僵硬的站在那里,差点倒下,身后忽然传来轻轻一声叹息声,她转头看去,眼里绽放出巨大的惊喜:“皇上,我就知道,你还在,你一直都在。” 裴轻尘愣了一下:“娘娘,是微臣。” 叶璇玑回过神来:“阿轻,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临行前,让微臣告诉娘娘,十年,你给他十年时间,他会回来。” “真的吗,十年,十年后皇上就会回来了?” “……他是这样说的。” “……” “娘娘,你要打起精神来,皇上早在一个月前命礼部拟好新皇御极礼仪,只等三天后吉日,由瑞王宣读遗诏,举行登极大礼。” 叶璇玑眼角滑出一滴泪,微笑着点点头:“好。” 晨曦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迎着光,轻声道,“皇上,等你回来,我还你一片大好河山。” 三日后,叶璇玑牵着小皇帝裴聿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向权力之巅。 这一刻,她脑海里想起许多人,许多事,仿佛一切就在昨天。 裴禛,他的夫君,去了南海仙山。 其实,她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接受,说不定这世上真有一座南海仙山,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回来。 不知姐姐会不会在那里。 不知他们两个会不会重逢。 她是个自私的人,不想让他们重逢,她只想他能回来。 十年,弹指一挥。 午间,叶璇玑正在小憩,睡梦中恍惚听到有人在呼唤她,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看到榻边竟站着一个人。 长身玉立,眉目英俊,眼神温柔,周身上下罩着一层梦幻般的淡淡光晕,他冲她笑了笑,声音温润如潺潺清泉:“璇玑,我回来了。” 她的神智是恍惚的,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失落地垂下眼:“哀家又做梦了。” 他愣了一下,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又重复了一遍:“璇玑,我回来了。” 她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胸口一窒,抬起头呆呆看向他,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无法抑制般的泪珠,一滴一滴落在被褥上,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只剩一团影子。 他的手指抚向她泪水蒙蒙的眼,温和而笑:“璇玑,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爱哭?” 屋外花正香,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