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软侍妾超会撩,禁欲王爷掌中娇》 第1章 榻上诱欢 芙蓉帐中,被浪翻涌,娇软的喘息声轻细甜腻。 “爷……您饶了奴婢吧……” 凤明弦作势轻轻推了一下王爷,娇娇的嗓音低道,“奴婢疼的厉害……” 她身子轻轻抖着,看上去怕极了。 一个侍妾,原是王爷想要怎么折腾她她都得受着的。 就算死在榻上,她也没资格求饶的。 炙热的大掌摩挲过她的肌肤,激起一片战栗。 大掌猛地攥紧她纤细的脖颈,将她狠狠压住。 疼。 凤明弦疼狠了,哭出了声。 王爷兴致愈发好了,漫长的缠绵之后,凤明弦被索取的近乎昏厥。 王爷尽了兴,便下了榻。 顾不得疲惫,凤明弦忍痛起身,“奴婢伺候爷沐浴更衣。” “不必。” 两个侍婢听见响动,走进屋内,伺候着王爷洗漱。 凤明弦不敢让这两个姐姐伺候,自个儿在一旁梳洗整齐了,方才向王爷俯身一礼,“爷,奴婢告退了。” “过来……”王爷切冰碎玉的嗓音响起。 凤明弦眸光一瞬错乱。 一旁的婢女狠狠剜了一眼凤明弦,带着人出去了。 哪里来的狐媚子,惯会勾引人的,哪里有妾室在王爷书房过夜坏了规矩的? * 天还未明,凤明弦片刻不敢耽搁,扶着贴身婢女抱香回了自个儿的破阁子里。 她含恨看着自个儿的鞋尖。 嗯,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也是这般,软轿抬进府后承了一夜的宠,做了四皇子靖王的侍妾。 她一身细腰媚骨,深得王爷宠爱,因着王爷纵欲无度,活活被磋磨死在了榻上,死在了王爷登基的前夕。 她家早就败落了,她死了也无人在意,舅舅上门闹事要了点儿银子,就将她席子一卷,扔在了乱葬岗上。 如今,又是一样的路数。 这王府里头没几个善茬,她想活下去,难。 “姑娘,一会儿家宴,您可得好好打扮一下。”抱香端着铜盆巾怕过来。 凤明弦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没什么好打扮的。” “姑娘,您还是要有个往上走的心的。”抱香絮絮的说着,“您忘了咱们来时,老爷夫人的话了?” 不说还好,抱香一说,凤明弦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前世里,她能够忍下王爷的百般玩弄,也不过想多要点儿银票,贴补娘家。 舅妈凶悍的紧,娘若是拿不出钱来便要将娘撵出家去,她也没什么心术算计,便只有用侍奉王爷换来银钱给他们。 后来,娘也没保住,她的尸首也没保住,落得那般下场…… 想起往事,凤明弦心潮汹涌,压下心头的怨怒。 想要退一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是不可能的,来日方长,她得好好为自己做了打算。 看着明弦扶着桌案不声响,抱香有些着急了,“姑娘,这次咱们可要争取好机会,让主子爷记着您啊。” 说罢,抱香转身便去翻箱倒柜。 她没什么好钗环,箱笼里的衣裳,都是母亲回娘家时从亲戚家姊妹手里要来的旧衣裳,不是这儿破了线,就是那儿磨损的走了样。 凤明弦怎么会看不穿抱香的心思,“随便拿件衣裳过来吧,新人第一次来,若是太出挑了怕是主母不喜。” 抱香扶着凤明弦出了屋子,往王妃住的正院过去。 正院已来了不少姑娘。 王爷府上的妾室并不多,两个侧妃之位空悬着,有庶妃一位,美人两位,侍妾三个,明弦刚入王府,也是侍妾。 王妃还没到,庶妃李窈烟也没到。 凤明弦忙过去请安,“奴婢给宋美人、林美人请安。” “起来吧。”宋美人不冷不热的。 凤明弦起身,又和同为妾室的刘氏、张氏见了平礼,便安静站在了一旁。 张氏和刘氏与她是有些不同的,她们都是王府门下奴才养的女儿送上来的,关系盘根错杂。 这府里头,也就只她没个背景关系了。 又过了会儿,里间出来了几个丫头,扶着一个璀璨辉煌的美妇人走了出来。 那是如今的王爷的正妃景玉。她穿着一身富贵的绣牡丹长裙,整套的金点翠头面,精致华丽的紧。 这一身装扮下来,纵然还病恹恹的,王妃依旧狠狠压了所有人的气焰。 王妃入府没多久,娘家定国公府便因贪污受贿的事儿被抄家查办,王妃便更不受重视了。 见她出来,众人忙跪下请安。 “起来吧,都看座。”王妃笑的温婉端庄。 坐下后,王妃便又和一旁的宋美人说起了话。 宋美人在王妃进府之前便伺候着王爷了,只是也是福薄的,连着怀了三胎都没保住。 心里又隐隐想起了李窈烟,王府里,如今也就只她有孩子傍身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笑声。 庶妃李窈烟来了。 她穿着织金撒花的曳地裙,金线在水红色的裙摆上织着大朵大朵的花叶,可比王妃的行头都不差,整套的玛瑙头面儿,气势如虹。 她一进门就笑着道,“王妃莫见怪,都是沛儿缠着臣妾,非要让臣妾喂了红枣酥酪羹才肯出来,这才来晚了。沛儿宣儿,快过来,给你们母妃请安!” 说话间,两个小公子就忙上来,跟着李窈烟一起请安。 这李窈嫣仗着两个儿子又得王爷的宠,眼看着差一步就是侧妃了,哪里服这个无宠的王妃。 上辈子,为了一步之遥的侧妃之位,她的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惨。 凤明弦冷冷看了一眼李窈烟,又转开了视线。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随她嚣张,她活不了多久的。 王妃笑容不变,温柔到好像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找事一般,“快起来吧,你有孩子比别个辛苦多了,坐吧。” 李窈烟笑得千娇百媚,“谢王妃。” 李窈烟入了座,眸光一扫,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凤明弦,一声嗤笑响起。 “这就是昨儿新送过来的妹妹?出落的还真是漂亮!也难怪能够在书房里伺候一晚上,咱们这些木头人都是前半夜就打发回来了。” 第2章 引火上身 凤明弦刚进来位份低,她想拿捏拿捏,发发醋疯,也不奇怪。 她一开口,一旁的侍妾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都偷眼看着凤明弦。 别说这些府里头的老人,就是从来以贤良淑德自居的王妃,看到她被发落也爽快多了。 她在沉水轩过了夜,便是将这些人的心往火上烧。 她们巴不得凤明弦吃个教训,以后别再敢乱往爷身上凑! “你伺候了王爷,今日怎么没见着赏赐?”李窈烟抚摸着护甲冷笑着问。 明弦上前一步,温婉一礼,“昨夜是奴婢蠢笨没有伺候好主子,主子才没有给奴婢赏赐的。” “有自知之明就好,”李窈烟鼻尖轻哼,眸底滑过一抹冷意,“王爷不计较,我们可不能不计较这些。难得的王爷有心情让伺候,居然让你办砸了差事,你说,可怎么罚你可好?” 凤明弦微微低头,作出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模样,唇角却暗暗勾起。 李窈烟唇角一勾,“去后头站一个时辰吧,好好反省反省。” “唉。”凤明弦干脆的应声,在一众奚落得意的目光中迈出了门槛。 她却没有按照李窈烟说的站在后头,而是站在了王爷过来时的必经之路上。 距离既没有近到必要向王爷行礼,又刚刚好能让王爷瞧见。 萧御不出盏茶功夫就要到了,他最厌恶女子狠毒,她倒要让萧御看清楚他每日撒娇卖痴的李窈烟私下里什么模样。 远远的,果然看到一个姿容俊朗形容挺拔的身影走来。 凤明弦垂眸规矩站着,容色楚楚可怜。 萧御看到凤明弦,脚步顿了顿,问道,“李忠贤,那是哪个?” “主子爷,那是昨晚侍奉您的的姑娘,户部办差的刘家送上来的。” 萧御皱皱眉,问了句,“怎么站在这儿?” “这……好像说是爷没给赏赐,挨了庶妃的罚。” 闻言,萧御薄唇微抿,眸色愈发冷冽。 早上上朝走得急急,还没来得及封赏,就被她们撵外头去了? 李窈烟还真是好本事! 李忠贤琢磨不出主子的意思,按理说,没下赏就是爷没看的上,这会儿怎么又恼了?“倒是个规矩本分的。”萧御点头淡淡道。 李忠贤不敢出声,跟着王爷进了屋子。 屋内,萧御进门,一片娇滴滴的请安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萧御视线扫了一圈,落在了李窈烟身上,李窈烟忙拉着两个孩子上前笑着想要讨好,“爷,您来了!” 萧御没理,看了一眼王妃,“摆宴吧。”转身进了内室换裳。 李窈烟脸上讪讪的很不好看,猛地想起来别不是爷看到她罚那贱人了吧? 李窈烟领着一众姬妾走了出来。 见到凤明弦仍旧规规矩矩站着,她凉凉道,“今天也没雨雪什么的,让妹妹出来晒晒太阳,妹妹可别为这事儿记怪姐姐了。” “庶妃说哪里话,庶妃这是在教导奴婢,奴婢心里感激不尽。”凤明弦道。 “行了,回去吧,别让人看着以为我欺负新来的姐妹。”王爷在,李窈烟到底不敢跋扈过了,只能默默吃了暗亏。 凤明弦转身,扶着抱香,跟着一道去了家宴。 家宴摆在莳花琼苑,天不算凉,风清气和的,摆了屏风,倒也清幽宜人。 她低微最卑,坐的是最角落的椅子。 菜品丰富琳琅满目,她也不敢由着性子吃招了人眼,只好小口的,慢慢吃着。 听着李窈烟笑得花枝乱颤,和王爷撒娇弄痴。 萧御听得不耐烦,眼神掠过众姬妾,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低着头用银箸挑着米饭,一粒粒细嚼慢咽的凤明弦。 侧颜娇艳,鸦羽一般的长发葳葳蕤蕤的盘着,露出一段颈子雪白。 这小妾只是坐着,便是妖妖调调的模样,慢慢吃着,斯斯文文乖巧极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纪小带着点儿傻劲儿,不大爱吃饭,也不大邀宠。 萧御慢慢摇晃着酒杯。 吃那么点儿,也不怕饿着。 家宴到了尾声,李窈烟仍旧一声声让王爷去她屋子里看看宣儿新写的字,萧御敷衍几句不要揠苗助长,便道,“该散了,不早了。” 萧御抬脚回屋里了。 王妃笑着吩咐都回吧。 李窈烟眼巴巴看着萧御却无可奈何,只能跺跺脚,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凤明弦有些不舒服,煞白着一张小脸,忍着疼扶着抱香,“走吧。” 回了阁子,凤明弦便吩咐抱香去讨点儿跌打损伤药来。 她昨夜侍寝,一身细皮嫩肉早被磋磨的不像样子,今日又顶着太阳站了半日,便觉得有些不大好了。 她扯开了点儿衣裳,查看肩头的咬痕,红彤彤的牙印见了血,没药的话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好不了。 “哎呀?王爷怎么这么狠?这要是留了疤该怎么办?” 凤明弦没说话,这还只是肩头上的伤,别的地方的,也是处处见血又没法说呢。 她转身从箱笼里翻了翻,摸出几块儿碎银子。 “就这么些了,得省着用。你拿去在街市上买些回来。” “唉。” 凤明弦疼的睡不下,起身喊了院子里洒扫的婆婆烧了热水来洗洗身子。 洗浴好了,抱香也回来了,带着个粗糙的陶瓷瓶,红签封着,是市面上能买到最好的膏药了。 抱香又把找来的零钱收着了,回来替明弦上了药,主仆二人折腾了半日才算好。 “姑娘,这药下去总不是法子,您还是要把住了王爷的心。”抱香在旁絮絮的道。 “嗯。”凤明弦躺在榻上轻轻应了声。 抱香只能叹了口气。 主子都被人看轻,她在这王府里就更难熬了。 明弦记得上辈子她倒是满心折腾的想当侧妃,在王府里成了出了名的毒妾,人人敬她又怕她,她指着鼻子和王妃闹王妃也要给她台阶下,可那又怎样,她的出身注定做不了侧妃。 宫里头的太妃皇后,哪里不是盯紧了皇子的侧妃之位,宗室女更是挠心挠肺的想进王府。 上辈子,王府斗的天翻地覆,她反复受惊被害意外小产,好不容易留的孩子也夭折在她怀中,最后一次小产时,她躺在床榻上,看着周围血色混乱的场景,气息逐渐衰弱。 耳畔,太医的声音犹在。 “贵人的情形怕是不好了,保大还是保小,请陛下圣裁!” 萧御开口,金声玉振,“保皇子。” 凤明弦脸色惨白,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绣榻。 指甲断了甲根处鲜血流出亦不知。 可笑的是,她知自己不该怨恨,她原本就是个玩物,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能生下来是造化,生不下来,是她的命不好! 他眼里只有万里江山,恩宠和欢好从来不过心情不错时的恩赏,是她不识趣,竟当了真。 可怜她的孩子,在她惨死床榻上后便被抱走,送给了她的仇敌抚养,继位前从不知生母是谁。 前尘往事恩怨交错的画面涌上心头,她默默蜷紧了手。 一张张曾经打过交道的美人面依次从她眼前掠过,她微微吐息,轻嘲一笑。 她回来了,那些害她的女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御么? 第3章 再次侍寝 他那般疼她,让他的孩子继承大统,追封她为皇后,可她死了就是死了,他追念能顶什么用。 她要活着,比所有人都活的自在痛快,活的尊贵。 明弦正睡着,听到院子里一片人声,才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抱香笑嘻嘻走了进来,“姑娘,是王妃的人,王妃送来了赏赐。您看,就是这个。” 一个小木匣子,里头搁着一对儿翡翠耳坠,翡翠成色比市面上好点儿。 景玉手头阔绰,定国公府抄家前,趁夜往景玉这儿塞了不知道多少箱笼。 景玉的陪嫁本就丰厚,王府单给她开了库房的,那些箱笼带着定国公府泰半家底悄没声息藏进去。 王爷就算想查,也拉不下脸被外头人说一句惦记女子的陪嫁。 明弦思索片刻,道,“这时候也不忙着请安了,你找府里头大夫来,说我头疼发烧了让开两副药。明儿请安我就不去了。” “唉。”抱香点点头。 凤明弦躲在她的旧阁子里,平安无事的过了几日。 王爷自从那日家宴后,便连着小月余都没回府。 凤明弦等着发月例,发了月例,她便将阁子不透气的粉帐子换成轻薄些的用。 正琢磨着,就见抱香跌跌撞撞的跑回院子,“姑娘!姑娘!” “怎么了?”凤明弦吓了一跳。 这是出事了么? 她都躲在阁子里避风头了,还能出什么事? “是王爷,王爷……王爷过来了!”抱香跑的直喘气,满脸着急。 王爷来了? 凤明弦一笑,“怕什么,王爷肯来不是好事儿吗?” 抱香急的团团转,“是好事!可是……来不及更衣了,您就这样去迎吗?” 凤明弦深吸一口气,“别慌,就这样吧,总比怠慢了要好。” 凤明弦扶着门框出了门,就见一身暗青色长袍的王爷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没敢多看,跪了下去,“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萧御看了她眼,嗯了一声,便往屋子里头走。 凤明弦没听见萧御叫起,按着规矩不敢起身,看了看跟在身边伺候的大总管李忠贤。 李忠贤忙笑道,“姑娘还不赶紧过去伺候着啊?” 凤明弦这才起身进了屋。 她的阁子陈旧破落,狭窄的堂屋正中之摆着一张八仙桌。 萧御便坐在那桌前,映得整个屋子都亮堂尊贵了几分。 凤明弦上前,将刚泡好的茶水倒给了萧御。 萧御也十分给面子,将茶汤端起来看了眼。 没喝。 她屋里头的茶是入不了这位主子的眼的。 萧御拿着茶杯,看了低头站着的凤明弦一眼,“多大年纪?” “再过两个月便及笄了。”凤明弦脸上掠过一抹羞涩。 萧御闻言,又起身看了看凤明弦住的屋子,这才道,“歇着吧。” 凤明弦又跪了下去,“恭送王爷。” 萧御没应,抬脚便出去了。 抱香等王爷走远了,才紧张的问道,“姑娘?这……王爷怎么就走了?是咱们哪里做错了吗?” 凤明弦失笑,“大白天的,他不走难不成在我这儿留宿吗?” 那夜他要的疯,八成没看清她的长相,这次路过想起来了过来瞧瞧自个儿新得的女人。 “那王爷也没给补赏赐啊。”抱香嘟囔着,“还是王妃贤良规矩。” 凤明弦的手指蜷了蜷。 王妃? 那可是要人命的人物。 萧御回了前院,换了衣裳,便吩咐道,“晚上把她接过来伺候。” 李忠贤足足愣了半日,回过神忙应了声。 这姑娘还真了不得,入了爷的眼啊。 也是,懂规矩,模样好身段也好,伺候的也不错,是个能得宠的样子的。 王妃木头性子王爷虽然敬着但是不爱去,李窈烟仗着好孕身子,闹得愈发不像了,王爷更不愿意多看几眼。 两个美人私下里动作也不少,王爷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也心烦懒得应付。 这后院真的没个像样的了。 阁子里,凤明弦听到来人说接她去前院伺候,满心惊讶。 不过想也知道了,她这破阁子,也没法伺候好王爷。 这前院一把手是李忠贤,来的是李忠贤的干儿子,来福。 “姑娘,您收拾收拾随奴才来吧。”来福笑嘻嘻的道。 “那就走吧。”凤明弦也不敢耽搁,站起了身。 她晚上还没用膳,不过这时也不敢多嘴提了。 从花园中穿过去,过了垂花门,便是前院。 层层叠叠的翘角飞檐下是王爷住的屋子,被灯火映得亮如白昼。 来福进不去,还得先找上头管事儿的。 那人过来瞥了一眼凤明弦,见眼生,眸子里很是不屑,“先候着吧。王爷现下没空。” 凤明弦温温应了声,便在廊下候着了。 足足站了小半个时辰,才见李忠贤匆匆过来,“王爷问让接的人怎么还没来?” 那奴才忙挤着笑脸道,“奴才这是怕扰了王爷看书,便劳凤姑娘先候着了。” “还真是办的好差事!”李忠贤抬脚便踹了孙荃安一脚,“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凤明弦一直安稳沉默的站在一旁,一个字儿也没多说。 这群狗奴才没一个好东西,她若开口为难脏了手不说,自己兴许还要惹一身臊。 进去,凤明弦只看了一眼临窗看书的王爷,便俯身行礼,“奴婢凤氏给王爷请安。” 萧御将书放下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过来。” 凤明弦挪步上前。 灯火落在她身上,穿着的仍旧是白日那件旧裙衫,想来手里头也没什么好的。 “可识字?” “回王爷,奴婢识字的。” 萧御将书递给她,“读。” 凤明弦将书卷拿着,照着翻开的那一页开始念。 凤明弦其实长得很不讨好。 家中族长都看不上她的长相,没有世家女该有的端庄稳重,反而骨子里透出一股子娇媚妖娆的劲儿,内勾外翘的眼睛水光潋滟,要勾人魂。 声音也自带着一股子娇媚撩人,长得又这般妖精,就算挑个好人家给她,怕也讨不得婆母妯娌喜欢,没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萧御原先只是乏了,想将这卷书听完。 没想到,听着听着,心里便觉着点儿不同来。 第4章 重赏凤氏 也没念几页,凤明弦的嗓子便软了。 她平日不爱说话,一口气说这么多,嗓子又软又腻。 本就妖媚勾人的嗓子,没了力气,更撩人了。 萧御本就有意,这会儿子便有些把持不住了。 上回凤明弦伺候他伺候的挺好的,待到了正院王妃处,便只觉得索然无趣,李氏那边,也只是检查了孩子们的功课,没做什么。 在外头也待了几日是有宫女跟着伺候,到底也差了点意思。 如今,哪里经得住凤明弦撩拨? 萧御心底没来由一股子怒意。 他的这个小妾是在故意勾他呢! “行了!”萧御打断凤明弦,“不早了,伺候换裳吧。” 凤明弦乖巧的应了是,乖巧的放下书,偷眼瞧了瞧桌上的茶壶。 她渴了,可这儿没她喝的水。 心里暗暗琢磨着,听萧御的口气,这是喜欢着她干着嗓子念书呢。 以后便这样念给他听就好了。 默默解了裳,跟着王爷上了榻,压下心里的惧意,心头念了好几遍——一定伺候好王爷! 这院子,不争宠就是死! 外头丫鬟熄了灯,将帐子拉上了。 一只大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抱住了。 凤明弦方才还担心王爷对她没兴趣,没想到,熄了灯,王爷便恨不得拆吃了她! 她哆嗦的叫了声,“王爷……” 这一声,直勾到了萧御的心尖里去,带着丝丝娇媚的妖冶劲儿。 萧御喉头一滚,淡淡“嗯”了一声,紧接着,便被狠狠压住了。 凤明弦一声娇呼,唇角勾起。 王爷果然爱这口。 良久之后,凤明弦旧伤新伤一片疼,身畔,是王爷粗重的呼吸声。 凤明弦撑着身子勉强道,“爷,奴婢伺候您起来。” 谁知萧御翻身,再次将她压下,双手紧紧握着她纤细的脖颈。 凤明弦“唔”了一声。 “王爷——”她嗓音真慌了。 这样折腾下去,她真要死榻上了,“奴婢……” “闭嘴!” 萧御狠狠道。 这女人如今还做出这欲拒还迎的样子勾他! 凤明弦欲哭无泪,只能咬牙受着。 她心下想明白了,既然这样王爷还不够,她最好识点儿时务乖乖伺候好了! 她将一双白臂伸出,轻轻揽住了萧御的脖子,软言细语,“爷,您就多疼惜疼惜奴才吧,上次奴才……疼了好几日呢。” 不提上回还好,萧御本就食髓知味,和旁的女人再提不起兴致了,今夜又让她一顿要命的撩拨,哪里经得住她这般求饶? 一通摧枯拉朽之后,凤明弦软在榻上,再动弹不得了。 萧御起身叫水。 凤明弦心头一阵咬牙,忍着疼,嗓音带着点儿委屈呜咽着,“王爷……奴婢,奴婢下不来榻了……” 她地位卑贱,主子都坐起来了,哪里有她躺着的。 萧御心情不错,倒也不介意。 阿柯端着茶来侍奉萧御喝了,萧御又吩咐,“再倒。” 阿柯又倒了一杯茶,萧御回头看着凤明弦,勾唇,“坐起来。” 凤明弦撑着身子坐起,拉了锦被遮住一身软肉。 萧御将茶碗送她嘴边,她回过神,哪里敢让主子亲手喂她,便接了茶碗,闷闷道谢,低头将那茶喝了。 黑暗中,萧御拈着拿茶的手指,瞧着她温顺的模样,眸光一软。 阿柯看的真切,吓了一跳,也不敢催爷洗漱,接了茶碗便忙忙退下去了。 出了门,阿柯又惊又怒,这小妾,上回留宿前院不说,这次还敢要爷伺候和谁了? 凤明弦也寻思着,王爷的意思莫不是想让她伺候洗漱? 伺候好了,她就该走了。 正琢磨着,便见萧御倾身而上,将她再次压在身下。 凤明弦心里一阵绝望。 怪不得撵了来伺候梳洗的丫头,爷还没打算停呢。 她当真没力气了,只能乖顺听话。 又折腾了不知多久,凤明弦嗓子真哑了。 她又饿又乏,肚子也跟着叫了声,她快哭了。 一晚上,就恩赏了一口茶,她活活伺候了两三回。 她什么都不想说了。 萧御微微讶异,也没问。 宫里头是有伺候人的宫女不许乱吃东西的规矩的,他只当凤明弦是按例行事。 原以为她还会怕,没想到,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她鼻尖传来又细又沉的呼吸声。 凤氏刚还怕的直哭,这会儿在他怀中睡熟了。 萧御眸光愈发幽深。 * 凤明弦再睁开眼时,就见那边阿柯带着婢女在服侍王爷更衣。 天还没亮,王爷这是要去上早朝了。 她忙不迭起身,上前领罪,“奴婢昨晚不小心睡着了,求王爷责罚。” 萧御正张开双臂让丫鬟整理玉带呢,听见她说话,低头瞥了一眼凤明弦。 灯下美人墨发如瀑,白玉一样的身子裹在肚兜里,越发娇嫩。 想起她哭着求饶的样子,萧御觉得嗓子有些干。 “无事,穿好回去歇着吧。” 凤明弦恭恭敬敬应了声。 抱香这会儿不在,她倒是不好梳头,将昨日的衣裳穿好后,将头发打散了,用红绳松松绑了,便回到了王爷跟前。 “奴婢告退。” 萧御瞥了眼她脑后松松绑着的长发,只觉得更乖巧了。 “嗯。” 凤明弦便转身出了屋。 按照规矩,这时候是该阿柯安排人伺候的,阿柯是带人过来了,狠狠瞪了她一眼,摔了帘子又进屋了。 好在她来时勉强记了路,只是黑灯瞎火的,天又冷,她每一步都走的艰难。 心中轻嘲,这还是王爷疼她容她过了夜,不然后半夜回去,那些逢高踩低的奴才还不愿送她,还不知要怎么艰难呢。 只是,她若要承宠,这阿柯当真不能留了。 萧御上朝前吩咐了句,“上次是不是没赏凤氏?” 李忠贤心下一慌,“王爷上次没吩咐,奴才不敢擅自做主……” “这回,重赏。” “奴才明白。”李忠贤应声。 恭送了王爷出去,李忠贤斟酌着转头同手下道,“瞧着主子的意思,那凤氏伺候的挺不错的。咱们就比对着美人该有的赏赐,减个一两成的。怕这还不够,她身上衣裳首饰都不大好,你去看看府库里挑着不错的,也一并送过去。” 手下们听明白了。 这凤氏入了王爷的眼,得了宠了。 这王府里头,能得宠就是能飞黄腾达。 能让李忠贤都费心思了,他门可得好好下工夫。 “老大您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办的漂亮!” 第5章 后宅筹谋 凤明弦累坏了,回去后便又睡下了。 等王爷的赏送来时,天已经亮了。 凤明弦被叫起,来不及梳洗便去院子里跪着迎赏赐。 李忠贤鞍前马后的伺候王爷呢,来的是王府的二把手孙荃安。 孙荃安昨晚儿没看清,难怪这才进府就让王爷另眼相看,就这一身狐媚样,是个男人都受不住啊。 这可不仅仅是要得宠的样子,将来指不定怎么厉害呢。 “哟,姑娘,您可快起来吧,这大清早的把您叫醒,是奴才的不是了。地上凉,您可别着了风寒,到时候主子爷可不愿意奴才。” 凤明弦被逗笑了,知道都是场面话没往心里去,起身道,“劳烦公公大早上的送来了。” 她从袖袋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递了上去,“我也没什么拿出手的,这些您拿去喝口茶,您可别介意给的薄了。” 孙荃安本不想接,荷包一入手,还是有点儿分量的,孙荃安想了想,觉着凤明弦瞧着也不是那种多事没分寸的。 “多谢姑娘了,咱们都是奴才,以后互相照应。”孙荃安顺势接了荷包。 见孙荃安走远了,凤明弦勾了勾唇。 “这,您是给多少啊?孙荃安一般银钱可是都不收的!”抱香在一旁问道。 “这么多赏赐送来,给点儿银子应该的。”凤明弦敷衍着抱香。 抱香野心大,上辈子几次坏了她的事儿,是断不能再信的。 抱香嘟囔着,“这才伺候王爷两回就这么铺张,以后日子可怎么过!” 凤氏又侍寝了,不仅在前院宿了一晚上,王爷还赏了不少东西! 这消息在后院里飞快传了开。 正院里,景玉摆弄着绣样,冷笑出声,“这次,我看李窈烟怎么收场!” 一旁的丫头捶着景玉的腿跟着道,“她上回不仅没给赏赐,还罚了凤氏一通,现在她给不给都不好看,看她有没有那么个脸!” 给赏赐,那上次她罚人的事儿是自打脸吗,见着王爷宠着了上赶着结交去了? 可王爷都给了,她能不给么? 李窈烟气得咬牙切齿,在屋子里摔了一地的碎瓷片骂凤氏骚狐狸。 跟着李窈烟的太监秦力忙上前道,“主子,您别气坏了身子。那凤氏再怎么得宠,也就这一时半刻的,王爷新鲜新鲜,过去了那个劲儿,还不是任由您发落?宋氏当年不也是大美人进来的吗?那会儿王妃还没进府呢,王爷整日疼着宠着,如今也不就这样吗?” 等李窈烟听住了,慢慢坐在了椅子上,瞧着秦力。 “您现在可消消气吧。王爷正开心着呢。您怕什么,您可是有两个公子在身边儿呢。等那些世家女选进咱们王府了,那凤氏还敢得宠挡着她们的道,那可不就没了么,也不脏了您的手。您就安安心心的教导好两个公子,名声好,过的也舒坦。” 李窈烟面色缓了缓,笑着道,“还是有个孩子傍身才是真的!” “那可不!” 李窈烟的护甲剐擦着椅子腿,不情不愿的道,“行,看赏吧。” 秦力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了个宫女去办这差事。 李氏的赏赐晌午了才送到。 凤明弦规规矩矩跪着接了,心里却也知晓,这是李氏在挑事儿呢。 王妃和庶妃都赏赐了,美人的赏礼也跟着送到,送的规规矩矩,不见出挑也不见差,也是按例走了个过场。 “姑娘,我都打听了,这几日去书房伺候的姑娘挺多的,可没一个让王爷留过夜了。您是独一份儿。”抱香声音按捺不住的兴奋,“又赏了这么多东西,咱们以后在院子里可扬眉吐气了。” 凤明弦让抱香跟着自己进了屋子,从匣子底摸出几个银子。 “就这么些了,抱香,你去膳房时多说点儿好话,咱们今晚吃好点儿。” 抱香看着明弦手里零碎的银子,心里歇了气儿。 原以为老爷多少给姑娘几十两银子傍身的,没想到姑娘身上的银钱拢共都没十两。 也是,本就是卖姑娘过来贴补家用的,又怎么会给姑娘傍身钱。 “去吧,早点回来。” “姑娘……” “去吧。” 抱香腹诽,就剩这么点儿钱还要糟践,姑娘真的太不成事儿了。 若是凤明弦一直上不了道,抱香可不乐意这么一直伺候着这么个没前程的主子。 抱香出去后,凤明弦便喊了院子里的婆子过来。 将赏赐的东西清点了下,凤明弦连同上回王妃赏赐的翡翠耳环一同摘了,递给婆婆。 “都拿去当了吧。” 婆婆听说姑娘要当了这东西,心头骇异不已。 “姑娘,咱们就算穷疯了,也不该当了上头的赏赐啊?若是上头不高兴咱们可怎么办?” “这翡翠耳坠,值五十两银子。”明弦笑了笑。 这公卿王府就是比别个普通人家不同,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儿就够外头庄家人一年吃喝了,有钱就好,她有的是法子让钱生钱。 婆婆听着不敢做声。 “这两日京里头屋子便宜,当了这耳环,能盘下来一个。我娘家父母一直借宿在舅舅家,有个房子,他们能有个自己的住处,不再寄人篱下。”凤明弦慢慢说着,“只是要紧的是,这房契一定要是我的名字。” 婆婆彻底不说话了,她做奴做马一个月也才二两银子。 姑娘家中若不艰难怎么会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有了个房契,能贴补父母也是好的。 “这宅子里,没个打赏买人情,就算我当真得宠,得罪了那些小鬼我也行不好路。” 凤明弦悠悠说着。 上辈子,她可真的太有经验了。 单是膳房,想折磨人,就有说不尽的法子。 好在她行事从来小心,虽和膳房没有太熟络,也好歹算有个面子,膳房不至于太苛待,可有的姑娘,却是因为膳房要了命啊…… 明弦如葱的指尖玩着耳环,说的委婉,“以我现在的处境,咱们卖不卖这些赏赐她哪里不顺心了都能随便处罚咱们,不如有个房子有个退路。每个月的月例和官中发的钱都是有定数的明面上的,府里头开销大,就是让厨房添个菜找仓库里多拿根蜡烛不拿银子也不好使。咱们又要衣裳行头的,以后缺钱的日子还多着呢,早点儿置办了吧。” 王爷还有三年登基,总不能紧巴着就这么过三年。 “知道了姑娘。还是您想的周到。”婆婆心服口服。 凤明弦笑了笑,“还有一件事儿,婆婆您可别把这事儿告诉了抱香……那丫头嘴巴松,若是透出风去,我们一屋子都要受连累。” 第6章 王妃的算盘 婆子点点头,“姑娘放心。这件事儿我明白轻重。” 饶是有凤明弦给的银钱开路,抱香去膳房仍旧等了好久才拿到菜,到手时,虽是按照份例的两菜一汤多加了个菜,但都凉透了。 膳房笑嘻嘻的道,“对不住了,李庶妃那边院子的丫头说要碗鸡蛋羹,总要先紧着庶妃那头的。” 抱香生了一肚子气提着食盒回去了,进门后便与凤明弦抱怨。 “姑娘,那膳房我看着就是故意的,让我等好久,菜都凉了!” 凤明弦看了眼,昨儿还是清炒白菜、凉拌豆干的菜,今日换成了凉拌酱牛肉、地三鲜,另外还加了一碗蒸蛋羹。 “这个说是给庶妃娘娘院子做的,做多了给咱们也另外添一份儿。害我等了那么久,就顺道一起给了我了。谁稀罕他们一碗蛋羹。” 凤明弦勾了勾唇。 哪里有多做一份的,多做的他们给自己人不成么? 菜色好多了,还多孝敬了一份蛋羹,也只是庶妃的事儿才让多等了会儿,这膳房今日地事儿做的不算错。 也算是给了承宠得了王爷赏的她面子。 到底是王爷,就算多被他摸一下的阿猫阿狗,在府里地位都高些。 王爷自从那日留她在书房过了夜,之后便连着几日都没回府。 王妃和一众内院女子可能不知道王爷怎么了,凤明弦却是知道的,这几日应是皇上让查朝廷赈灾款的事儿才回不来的。 内宅女子不得参与政务,可是上辈子明弦被萧御养的娇气,受了委屈便哭,要人递信给萧御,他忙的脚不沾地也记得回来了一趟,只陪了她一个时辰便又被召出去了。她为这事儿闹了好大的脾气,足足五六天关着门不许萧御来看她。 萧御到底是宠爱过她的,宠的她忘了自己是谁,把他那点儿逗猫逗狗的喜欢当了真。 婆婆很会办事,不过一两日便带着一个包袱回府了。 “好在我和门房那头熟络,说了几句好话,不然还真不好带回来。这是姑娘您多出来的银子,这是您说要置办的铺子。临时去看的合适的就那么一两处所以买的偏了,都在城角巷那头去了,不过那边人来人往的倒是好赁出去。每个月祖息要一两三钱,别的能买的都是院子了。您若是要,过几日我出去再买些。” 凤明弦看着沉甸甸的包袱,很是诧异,若是旁人,光是门房那边便要克扣上一大成。 上辈子便知道婆婆是稳当可靠的,没想到办事儿竟这么实诚。 凤明弦挑了两块儿碎银子给了婆婆,“您打点也要钱,这些您拿着吧。那房子您帮我看着到时候也一并收了,偏点也不要紧,马上春闱了书生都要进京赶考,偏点也能租出去。” 婆婆笑着收了,脸上又露出几分心疼,欲言又止。 她上姑娘家里看了,看着也是高门大户的样子,问了还是家里的表小姐,就算下嫁也能找个商户子弟过的顺遂安稳,怎么就能沦落到来王府里给人做侍妾了。 “家里怎么样了?”倒是凤明弦不痛不痒的问了句。 “说是您父亲还病着不见好,您母亲让您放心,她做的绣品针线都很好,能卖点儿钱过活,让您照顾好自个儿,若是缺钱了,也只管开口。” 凤明弦不咸不淡的点点头,笑了笑,便换了话题,“晚膳婆婆您过去拿吧,抱香冒失点儿,若是撞坏了膳房的碗碟就不好了。” “唉。听凭姑娘吩咐。”婆婆笑着点头。 父亲的寿命应该熬不过几个月了,母亲做绣品赚不了多少钱,年纪又大了,到最后眼睛熬瞎了也熬不出个出息来。 凤明弦精通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也是精绝,可她明白,与其用血用命熬那点嚼用,不若好好做好以色侍人的小妾,在这后院,没了主子的宠,多少银钱都守不住自个儿的命。 中午时分,正院来人,说王妃让凤明弦过去一趟。 凤明弦心中免不了犯怵。 这后院里侍妾多了,王妃日日想着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凤明弦也没叫抱香,跟着那婢女去了正院。 她也是有心不带抱香。 抱香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往外头说,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总想着往上爬。 这院子里哪个不是尖牙利爪的,抱香上辈子死得惨,凤明弦有心也没救下她,只勉强不被她拖累了,还被抱香误会临死了还咒了她一回。 到了正院,凤明弦规规矩矩跪下请安。 “坐吧,不必这般客气。”景玉笑吟吟的说着。 凤明弦细弱蚊蚋的道了谢,挨着旁边的绣墩儿坐了下来, “上回爷不是赏了你不少东西吗?怎么还穿的这般素净?”景玉一挑眉,看向了一旁的大丫头,“上次不是送来了几匹浮光锦吗,拿过来一匹。” 拿来的浮光锦漂亮极了。 桃红的颜色,也不坏了规矩,难得的精致的料子,看着让人移不开眼睛。 “你长得好颜色,压得住这缎子。”景玉温柔的笑着,将锦缎放在凤明弦跟前。 凤明弦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面上做出惶恐的模样,“奴婢哪里配的上这般好东西?” 看着凤明弦胆怯又本分的模样,景玉眸中流露出几分满意。 “傻孩子,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能伺候好王爷啊。”景玉悠悠叹了口气,手轻轻拖着如玉的精致面颊,“院子里的王爷都不大爱看的。如今,也就你得了王爷的心了。” 凤明弦仍旧跪着,头深深埋着,“娘娘,贱婢只是个奴才而已,实在配不上用这么好的东西。” 景玉漂亮的护甲轻轻刮蹭着面颊,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明弦,温柔道,“快起来吧。地上凉。” 凤明弦被丫鬟搀扶着坐在了一旁的绣墩上。 “你以后若是规矩听话,这好东西还多着呢。你既进了这王府,总是要替自己打算打算的。你不过一个侍妾,这院子没宠的侍妾过的什么日子,你也看到了不是?” 凤明弦心头暗笑。 又得宠,又是发卖进来的没什么背景权势,还乖觉听话,如果她是王妃,估计也会将算盘打在自个儿身上。 第7章 暗中站队 心念电转,她缓缓抬起头,眸色胆怯,“若能得娘娘庇护,奴婢万死不辞!” 景玉红唇一勾,“是个乖孩子。” “奴婢糊涂,奴婢不知王妃的意思。奴婢家贫无所依,才入府便被李侧妃欺辱,实在想不到……奴婢能为王妃做什么?” 上辈子,景玉王妃的身子骨就不大好,平日里总是头疼脑热的,好不容易要了个孩子,没出月子便没了,王妃也跟着病了好久。 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四处寻医问药,连身边养着的丫鬟都是精通医术的,可是生不下来就是生不下来。 她生不了,总要有个孩子傍身,那主意,可不就打在了这群侍妾身上了? 侍妾是奴婢,哪里有奴婢养孩子的。 只要凤明弦能高一阶,是美人了也能保住自己的孩子,可凤明弦只是侍妾,是从外头采买进来的在王爷床上伺候的侍妾,景玉便是能抱走她的孩子。 想也不用想,如果凤明弦真的生了孩子给了王妃,王妃必然会要了她的命。 就算侥幸能活下来,孩子让王妃养着,也是和她不亲近的。 甚至于,那孩子若是继承了皇家子嗣的冷血的话,兴许会憎恶自己有这么个卑贱的生母,比王妃还希望抹杀她这么个影响他地位的生母! 她就算是生,也要等到王爷登基后。 王妃笑着看着凤明弦,“咱们府里头子息太少了,你连着伺候几回,都没有赏避子汤,你还不明白吗?” 凤明弦眸子蓦然一亮,轻笑着道,“奴婢明白了,王爷和娘娘的意思是,让奴婢……”凤明弦俏脸一红,“为王爷诞下子嗣?” “也是府里孩子太少了!”王妃轻叹,“若我的孩子活下来,如今,也该会跑了。” 这话,傻子都该听明白了。 凤明弦缓缓跪了下来,眸光坚定,“奴婢若能得王爷恩赏有了孩子,愿意交给王妃养育。” 心里暗暗啐了口。 她才十四岁,这会儿叫她生孩子,是要她的命么? 可如今王妃要她站队,她就必须将效忠的模样做的足足的,好歹眼下,王妃为了让她生下孩子,会真心让她好好承宠。 凤明弦咬了咬唇瓣,轻声说,“只是,李庶妃那边若是为难奴婢……” “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王妃笑着把玩着凤明弦的长发,螺钿镶嵌的护甲冰凉而坚硬。 * 王妃让丫鬟带着赏赐的东西送凤明弦往屋子里回去。 连着两次侍寝,凤明弦都是才来了月事,该是不会有孕的。 可是如果王爷再过几日便要,凤明弦便好怀了。 她心里沉甸甸的,一路回了自个儿的阁子,顺手拿了半块儿银锞子递给了那丫鬟。 丫鬟喜笑颜开的受了,“谢谢姑娘,以后有事儿尽管吩咐。” 抱香闲着没事儿正在院子里逗野猫,看着姑娘带着东西回来了,忙迎了上来。 两匹内贡的浮光锦,还有一匣子码的整整齐齐的银子,足有二百两。 “王妃是真的好啊,姑娘,这都是王妃给的赏赐?”抱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凤明弦闲闲坐了下来,“粉红的先收着吧,李侧妃爱穿粉的,若咱们再穿让她看着了别又生咱们的气。你抱着绿色的去绣工坊做两身行头,咱们主仆两个穿。这银子你记得给人家打点,绣活儿也能好点儿。” “有这银子你给绣工坊不如给我,我也能做。”抱香忙道。 凤明弦略一思忖,抓了一把银锞子递给抱香,“我只要衣裳,你做还是绣工坊做我不管。” 抱香喜上眉梢,将银子装进口袋里,再看向凤明弦时眸底有点儿讥讽,“姑娘,我记得你在家中也会针线女红啊?”怎么在这儿这么懒怠,做个衣裳还要花钱找人做。 凤明弦慢慢摇头,“做那个没用。” 抱香撇了撇唇,连个婢女都知道没事儿做个袜子做个腰带给王爷的,她家姑娘竟这点儿事儿都不通,连给自己做衣裳都不肯干,这可怎么能得宠? 凤明弦怎么不知道抱香心中那点儿小九九,抱香如今有了银钱了,也该会活动活动离开这儿了吧? 她想活命,抱香这么个不安分的东西是一定要走的,她可没上辈子的精力一次次给抱香收拾烂摊子了。 下午的时候,抱香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姑娘,姑娘!府里头出了件天大的喜事儿!” “什么喜事儿啊?”凤明弦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不紧不慢的问着。 “我才听外头人传呢,李庶妃,又有孕了!” 凤明弦点点头,是呀,若不是她又有孕,王妃怎么可能那么着急收买自己对付李侧妃? 她审视的看着抱香,不错,能听来消息,看来她真是去给自己活动找路子了。 “姑娘,您也要加把劲儿啊,李庶妃也是靠着肚子一步步走到如今的,您也行。” “我不过一个侍妾,哪里来那么大本事爬到那个位置,今日王妃也与我说了,若是有了孩子,我甘愿让王妃养我的孩子。” “啊?你!”抱香一听便愣住了。 她心里越发坚定,这主子不能伺候了。 她转身摔了帘子出去,到了门口才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凤明弦的皎月阁。 破落户家的姑娘装什么千金小姐!连自个儿孩子都守不住,就该一辈子没出息就只能被人踩着! 李庶妃有孕的消息在院子里沸沸扬扬的闹了开,不仅是王妃给了赏赐,连带皇上和宫里头的淑妃娘娘都下了赏赐。 李窈烟翌日一早便跟着王妃进宫谢了赏赐,回来后,王妃又特意摆了家宴,李窈烟一时风光无二。 萧御在外奔波了快一个月,才忙完所有公务,将所有事情奏报完毕打道回府。 李忠贤提着灯笼,带着一众家仆在门口候着,萧御随手将披风解了递给李忠贤,进了屋子喝了口茶。 问了几句李窈烟有孕的事情,萧御便沉默了。 “王爷,今晚您上王妃那儿歇着么?”李忠贤看萧御没去看庶妃的意思,便殷勤又恭敬的问着。 提起王妃,萧御眸色沉了沉。 “今晚歇在前院。” 李忠贤讪讪笑了笑,还是尽职的问着,“可要哪个姑娘过来伺候?” 萧御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凤明弦。 身娇肉贵的小姑娘,疼的出了一身子的细汗仍旧硬挺着不肯哭出来。 “上次伺候那个叫什么来着?”萧御又想起来了这么个人。 那日早上他走得急,只记得让人赏她了。 “是凤氏。” “接她过来伺候。” 第8章 陷害庶妃 “哎!”李忠贤忙应声。 李忠贤回过味儿来,那凤氏再怎么好模样,在爷心里也不过尔尔。 若是能够再聪明点儿,是个有前程的,可惜了…… 若她是个木头美人,还不知道这爷对她的这点儿上心,是福还是祸呢。 李忠贤让手下过去叫的凤明弦。 凤明弦晚上睡得早,人过来时她还在睡着,看到人来了,便知道是王爷回府了。 萧御还是和从前一个脾气,回府第一件事就找她。 让抱香给了赏钱,她便上了软轿。 去了前院,下了软轿,让抱香去一旁暖阁候着,凤明弦规规矩矩的进了屋子。 萧御仍旧如上次一般,在看书。 明弦上前,驯顺的请安,“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金安。” “嗯。”听着这管黄莺一般甜软的嗓子,萧御心头火气蓦然挑起来了点儿。 上回她哭到最后,嗓子是哑了的,如今倒是养好了。 他垂眸看着规规矩矩俯首请安的明弦。 她一袭水绿色的裙衫,窈窕的身段,一段雪白的颈子隐没在罗衫深处,耳朵粉盈盈的,视线上移,是粉圆尖俏的下颌,连着的唇瓣透着水灵的红。 乖巧灵动的戳人心。 萧御盯着有点儿久,凤明弦便一直俯着身行礼,姿势一板一眼,俨然是反复训过的。 李忠贤轻咳了声,萧御淡淡“嗯”了一声,“起吧。” 凤明弦落落大方的起身,温柔缄默的立着。 “会弹琴唱曲儿吗?”萧御往后一靠。 凤明弦木讷摇头,“不会。” 侍妾为了邀宠,琴棋书画总要学一样的。 萧御估摸听着她嗓子好,总是念着让她唱曲儿听。 凤明弦倒是不愿。 整那花活儿做什么,她就是以色侍人的。 “你的嗓子,若是学唱曲,定然不错。”萧御听了不无失望。 凤明弦垂了眸子,不做声。 “过来罢。”萧御无奈叹了口气,伸手。 凤明弦犹豫片刻挪步上前。 萧御伸手将她拽入了怀中。 凤明弦心脏差点跳出来。 萧御一口,狠狠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王爷!”凤明弦忙道,“奴婢要先伺候王爷沐浴换裳才是!” 萧御呼吸急促,哪里管得了那些繁文缛节。 他恨不得将这女子立刻拆吃入腹! 李忠贤忙打了手势,屋子里的丫鬟侍从忙不迭的熄了灯,挑了内室的帐帘。 萧御将凤明弦打横抱起,迈入了内室,等不及便直接解了她的衣裳。 凤明弦知是逃不过,求饶也没用,只会让萧御下手更狠,只能闭眼认命。 她眼睛紧闭,睫毛轻颤,害怕的轻轻发抖。 她是真怕,萧御瞧着温润清贵,可是床榻上却凶狠极了。 她地位卑微,真死在床榻上,那也是她活该。 她知自己一身媚骨十分合萧御胃口,也知萧御这月余没碰着女人素的紧了,只会更狠。 活脱脱一要人命的疯子。 萧御怎么可能察觉不到身下女子的绝望害怕,他手指将女子的下巴一勾,轻轻搓了下。 白嫩的肌肤霎时红了一片。 明弦忍不住哭出了声,他心头一颤,握紧了她的脖颈,将她压在榻上。 明弦的哭声又娇又脆,萧御却心里更怜爱疼宠她了。 事了后,明弦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觉得人只剩下半口气了。 萧御叫了水,两个侍婢进来伺候着萧御梳洗。 明弦下了床榻,在一旁自己寻了铜盆梳洗了,来到床榻前想告退。 萧御拿帕子擦干净了手丢回了铜盆中,朝她伸了手,“过来。” 明弦心里猜到了点儿,但是萧御又要她陪过夜时,还是有点儿讶异。 上辈子是上辈子,萧御与她琴瑟相谐,闻声知意,愿与她朝朝暮暮。 这辈子,才不过两面,他便贪爱的放不开手,连王府的规矩都不理了。 那两个侍婢用恨不得刀人的视线看了眼明弦。 凤明弦深吸了口气,便又脱了袜履上了床榻,将头靠在萧御的怀中。 她着实又困又乏,纵然对眼前人满心怨恨,可是此时嗅到熟悉的气息,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贪恋的往他怀里钻了又钻。 察觉到小姑娘的小动作,萧御勾了勾唇,大掌揽着她娇软的身子,往怀里抱紧了。 凤明弦微微颤了一下,萧御翻身,又压了上来。 “不乐意伺候?” 凤明弦慌忙摇头,“没有……奴婢,奴婢……腿软了……明早要走不回去了。” 萧御一声轻笑。 原是为了这个。 * 凤明弦连着侍寝三回,这次回去的时候,王爷赏了个粗实的小婢女跟着她。 不错,皎月阁算是添了个提水跑腿的人。 凤明弦扶着抱香往回走着,抬头便瞧见前头一群人拥着粉色衣裳的人过来了。 此时要躲避也来不及了,凤明弦只能俯身请安。 “奴婢给李庶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李窈烟下了步辇,一步步走到了凤明弦面前,嫉恨的看着凤明弦,“规矩倒是不错,这是才从前院回来?爷又让你过夜了?” 凤明弦暗暗翻了个白眼,瞎么,她不是从前院出来的难道是从湖里冒出来的? 凤明弦特意绕了路避开了李窈烟的西跨苑,哪里那么凑巧能碰到。 这李窈烟心急火燎的跑来堵她就是为了看她是不是过了夜? 眉心微攒,不给李窈烟点儿教训,李窈烟是别想她好过了是么! “是王爷的意思,奴婢不敢不从。”凤明弦低头。 “哟,这是要独宠咱们院子啊。”李窈烟冷冷一笑,“这两个月了,王爷是只叫你伺候,别的人可都看也没看一眼。” 凤明弦温婉道,“娘娘谬赞了,咱们王府的第一人还是娘娘,只不过如今娘娘怀孕了不好伺候罢了。奴婢也不过刚来,爷才喊着伺候几回的。” “不错,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就好。”李窈烟高昂着头颅,“不过身为一介奴婢,竟然敢挡主子的道,也是没了规矩,在这儿跪着吧,什么时候记住自己错在哪里什么时候再起来!” 凤明弦乖乖应是跪下,抱香和那新赏的婢女便跟着跪在了一旁。 等人走远了,抱香就嘀咕起来,“怀孕就了不得了吗?我怎么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主子?让跪就跪了!” 一旁的小婢女吓得大气不敢出。 “跟不得便走吧。”凤明弦平静无波的劝着,“你我主仆一场,望你有个好前程。” “姑娘你……”抱香脸色一僵。 凤明弦轻轻挑眉,这般嘴碎,她留着是嫌自己命长吗? 抱香讪讪的起身走了。 凤明弦收回了视线,扶着那小宫女柔柔道了声,“我心悸的厉害。” 说完,便软软的晕了过去,额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磕在了山石上,那小婢女吓坏了,忙呼喊着人过来。 凤明弦一边装晕一边暗笑,还是王爷的人好使,是个奴才都比抱香强啊! 李庶妃罚凤氏跪,把人罚晕了的事儿飞快的传遍了整个王府。 凤明弦之前便要府医大夫看病,府里的人都知道她身子不好,她晕过去也没人意外。 李庶妃脸上自然过不去,也知道爷若是知道了心里定然不痛快不敢出气,倒是王妃那头笑的差点将茶洒了。 “凤氏还真是傻人有傻福,我记得宋美人当初也是这么罚跪,硬是不敢起来,跪到后半夜,怀着的孩子就没了。今儿凤氏这么一晕,若不是她李窈烟怀着孕,王爷想起之前的事儿饶不了她!” 第9章 不声不响的要人命 凤明弦坐在榻上,端着一碗婆婆熬的安神汤也不着急。 只是让抱香去膳房提膳的时候说了句,自己晕倒的时候摔着了,务必要些清淡的。 正院过来了个小丫头,“王妃知道了您的事儿,让您别难过,听说您摔了一跤,这是赏给您的膏药。这药可要经常用才不会留疤。” “谢王妃关心。”凤明弦红了眼眶,“这时候也就王妃还记着奴婢了。” “王妃说了,日后庶妃若还是这样,您千万别硬碰硬。庶妃怀了身子,气出个好歹来就是大事儿了。” 这么说,王妃也是在给自己开脱了,不然,凤明弦刚投奔了她被罚跪她不肯出面,王妃也跌面子。 那丫头送了药就径自走了。 她回头看向镜中自己的容颜,真是好姿容,脂粉反而污了她本身的颜色。 额角上碰着的伤还是血淋淋的,看着可怜,可这种伤却也好得快,要不了几日就能痊愈了。 她拿起王妃赐的药,顺手扔在了箱笼里。 抱香刚好进来,刚巧看着凤明弦将药扔了,吓了一跳。 这女人的前程可都在一张脸上呢,凤明弦这是干嘛?害怕争宠故意破相? 她摇摇头,决定不理那糊涂蛋,收拾了东西出去找了府里管事儿的来福家的。 那来福家的一家子是王妃的陪房,在府里说话很是算数。 “大娘,我上次跟您说的事儿您看还行吗?我能去绣工坊么?” 那嬷嬷上下看了抱香一眼,撇嘴。 “绣工坊那头真不缺人了!而且王府里头请的那都是甲等的绣娘,各样纹绣都要精通的,你的绣样我拿过去给人看了,实在算不上好的。” 抱香心灰意冷,“绣工坊不行,别处也行啊,只要离了这皎月阁就成!我宁可去洗衣裳也不在这儿待了!” 一个穷的响叮当的主子,受了罚她也要跟着,还不知道争宠,她跟着能有什么意思? “那凤氏也是个奴婢,她要什么伺候的人啊。”抱香苦苦求着婆子,“这次是罚跪,下次说不定就是杖毙了!好婆婆,我再给您加点儿银钱您看成吗?” 抱香咬咬牙,将上回凤明弦做衣裳的银钱全拿了出来,“您看……” 那婆子一把将银钱夺过,塞进了袖袋里,脸色好看了些,“只有浣衣局还有位置了,你要去就去吧。” “好。”走到这一步,抱香不愿也得愿意了。 回到了屋子里,抱香朝着凤明弦做了个礼,“我这就要走了,姑娘以后好自为之吧。” 凤明弦勾唇,“我还病着,你就要走?” 抱香眼神躲闪,“我到底也是个奴婢,听着上面安排的,哪里能管得了你那么多!” 凤明弦点点头。 抱香这么说也就等同于断了回皎月阁的路了,她也不怕抱香以后再来求什么。 送走了抱香,凤明弦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一两日,前院便又派人来接凤明弦。 凤明弦的长发不绾不系,听到人来,只拿了个簪子随手盘了个发髻便要跟着出去。 “姑娘,您就这样过去伺候爷?”婆子见着了忙拦着,“哪里有这样怠慢的,爷若是不高兴可怎么办?” 不过一个侍妾,若是就此失宠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凤明弦抿唇笑,“婆婆不用管,我心里有计较的。” 婆子也跟着愣住了,想说什么,却看到凤明弦已经跟着出去了。 到了前院,萧御正在看公文。 凤明弦乖巧的上前,跟着伺候茶水。 萧御瞥了一眼凤明弦,意外问道,“怎么没梳头?” 凤明弦低头,“伺候梳头的丫鬟另寻了差事走了。” “你自己也不会梳头?” 凤明弦摇摇头,“家里一直有给我安排梳头的丫鬟啊?” 萧御心里有些异样。 隐约记得她是户部一个小官儿送上来的女人,原以为是坊间采买的,可采买来的家里怎么会有人伺候。 萧御看了眼凤明弦,“你家中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原先也有些田地祖产的,父亲在军中做个小官,随军出行回来后便一身伤病,如今也是勉强吊着一口气而已,幸而舅舅收留我们母子,帮忙料理家里的田地祖产,不然我和母亲还不知道要沦落到哪里去了。” 凤明弦竟是官家小姐,父亲还是从军受伤的功臣? 萧御的眸底蕴了层怒意。 侍妾从来不是商贾之女便是穷人家的女孩,哪里有好好的官家小姐被贱卖进来给人当暖床奴婢的? 凤明弦可能年纪小不懂,萧御可听出来了,那舅舅的做法,可不就是吃了她家的绝户,连着她家的女儿也给卖了换前程了吗? 手段卑劣,其心可诛! 屋子里寒意凌冽,侍奉之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想到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娘这般被人蒙骗欺辱,萧御心里怒火上涌,萧御捏紧了手中的杯子,瞥了眼李忠贤,“去查查那个姓刘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帐!” “是!” 凤明弦左右看了看,慌忙跪了下去,“爷,是奴婢说错话了,是奴婢的错。舅舅、舅舅真的很好,您不要怪我舅舅!” 萧御深深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的凤明弦一眼,拉着她的小手起来了,“别怕,和你无关。” “孙荃安。” “奴才在。”孙荃安忙上前。 “挑两个好的丫鬟送到皎月阁伺候着。” “是。” 凤明弦忙又俯身,“谢王爷。” 萧御拉了凤明弦的手,又牵了她起来,心里暗叹。 小猫似的,见什么都害怕。 凑的近了,萧御看到了凤明弦额角上伤口。 眉心皱了皱,萧御不假思索,伸手便将她遮盖的长发撩起来看了眼。 “嘶——疼!”凤明弦一声轻呼,身子也跟着颤了颤。 “怎么回事?” 凤明弦泪水险险差点落下,咬着唇瓣,支支吾吾的开口,“是奴婢不小心跌了一跤,奴婢不要紧的。” 萧御自是不高兴,眼底墨意更深。 一个什么都不懂被骗着卖进府的小丫头,不过承宠了几次,他倒是不知道,谁那么大醋性敢动手打她? “呵,不错,胆子大了,敢骗主子了是吗?”他凉凉开口逼问。 “奴婢……奴婢……”凤明弦小脸胀红,忍着哭腔,软软跪了下去,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粗粝的拇指一下下抚摸过凤明弦眼角的泪滴,萧御凉凉开口,“起来吧。爷知道了。” 王妃纵然不得宠,可做事一向妥帖,断不会故意刁难凤明弦。 敢这么做的,就只有西跨院的那位了。 “哼,怀着孕还这么猖狂,也不知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点儿福!” 凤明弦怔怔站着,回过点儿神,“爷……饿不饿?奴婢伺候您吃饭?” 萧御瞧着凤明弦,一挑眉。 她上回伺候的时候好像便是饿着的,这会儿还想着伺候他吃饭。 闹了这么一出,萧御一点胃口都没了。 手指挑了下她的下巴,萧御转身吩咐阿柯,“让膳房准备些精致点心茶水来。” 阿柯听住了,听到爷吩咐忙应了声便转身出去。 不过一时半刻,奴才便从膳房提来了点心,交到了阿柯手里。 门下奴才和婆子照规矩是不能进爷的屋的。 阿柯盯着手里的食盒,眸光微闪。 第10章 以下犯上 李忠贤出去问柳家的事儿了,孙荃安在安排给凤明弦使唤的婢女,如今两位都不在,这院子里伺候的能说的上话的就她了。 怪不得这丫头那么猖狂没规矩,原也是个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 可富贵人家的小姐又怎样,现在还不是个奴婢! 阿柯满心愤懑。 原本院子里地女人都不得宠也还罢了,偏来了这么个妖精,勾着四爷的魂。 她原与宋美人是一样的,都是打小伺候爷的,不过她总是与别个不同的,宋美人当初愿意自甘堕落做爷的通房丫鬟,她不愿,她只想长长久久的守着爷。 后院怎样与她都无关,至少在前院,爷是只属于她的。 这个贱婢!她凭什么在前院过夜,凭什么霸占着爷?连前院这点儿清净都不曾给她。 她盯着那一样样精致点心,神色逐渐扭曲。 李忠贤刚吩咐了手下去查事,回来便看到阿柯盯着那吃的眸光发狠,心里一惊,想要叫阿柯,想想又打住了。 这丫头,心里真是没个高低啊。 凤氏再怎么卑贱,也是爷过了明路的女人,你算什么东西,一次两次去给人家使脸子? 他可是连着看着李庶妃在凤氏跟前吃了两次闷亏了,一次是凤氏走运,那两回呢? 这院子里,李忠贤倒是不怕名刀明枪的,就怕这样温温柔柔把人命要的啊! 他倒是要看看,阿柯怎么在凤氏手里栽个大跟头!估摸着,阿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屋子里,凤明弦伺候了萧御洗漱,萧御便回到书案前处理之前的公文。 “会研墨吗?” “会的。”凤明弦微微点头,“在父亲跟前研过墨。” 今日又是问萧御要了使女,又是暗戳戳要萧御为她报仇,她总要良心发现一下,给萧御干点儿什么活儿。 这么想着,凤明弦便乖巧的站在一旁,抬起皓腕给萧御研墨。 萧御心念一动,“书法呢?” “只会簪花小楷。”凤明弦微微一赧,“别的不曾学过。” 萧御挑眉,“写个看看。” 桌上摆着不少漂亮信笺,凤明弦挑了张薛涛笺,一字字写了《上林赋》开头两句。 娟秀的字体,工工整整的模样,当真字如其人。 认真写了一页,抬头看到萧御看着她,她羞涩的低头,“他们说,写《上林赋》,得心上人。” 萧御唇角一勾。 这小妾,有点儿意思。 “以下犯上。”他凉凉开口。 凤明弦眸光暗了暗,“是奴婢失言了。” 心中暗暗“嘁”了声,上辈子,还是他手把手教她写的《上林赋》,如今她故意写了来讨好他,他倒是板着脸不认了。 门边一声响动,是阿柯端着食盒进来了。 阿柯眸光微颤,飞速低头掩住眸底的妒恨,“爷,您吩咐的点心做好了。” “饿了吧?去用膳吧。”萧御敛了神色,伸手翻看公文。 食盒打开,一碟子水晶肚子、什锦菜、芸豆糕,另外还有一份莲子洋粉攥丝。 膳房用尽了心思讨巧,毕竟是爷吩咐给凤氏的。 凤明弦眸光掠过,将阿柯脸上的不自然尽收眼底,唇角暗勾,“谢谢阿柯姑娘。” 阿柯冷冷颔首,转身除了屋子。 凤明弦悠然自得的坐了下来,拿起一块儿小口的吃着。 萧御的公事从来繁忙,她可不敢当真扰着他了。 她敢做出点儿自作聪明的小动作,萧御就算到时回过味儿来了也只当女人家的小心思不会深究,可若是大面上的,以下犯上、肆意妄为,她可没两个儿子傍身敢去做。 她却没想到,自己太乖了,乖的萧御不适应。 若是旁的女人,这时候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讨厌,可凤氏就远远坐在小桌子前,安安静静吃着。 他忍不住,总想看看凤氏在做什么。 他从没有这样过。 最后,索性将公文放在了一旁,气闷的看着那个女人。 凤明弦被唬了一跳,起身道,“爷?是做完了吗?要伺候宽衣么?” “不吃了?可吃好了?晚上再饿肚子可别怪爷没给你吃饭。” 凤明弦脸上一红,低低垂了眸子,“是爷这儿的点心好吃。” 萧御忍笑,哑着嗓子道了句,“过来。” * 凤明弦伺候完了,也懒怠再起来了。 只听着阿柯带着人伺候了爷洗漱,见萧御又躺下来,便凑上前,靠进了萧御怀里。 萧御觉着一个软软的身子靠上来,忍不住失笑,倒也没让她半夜回去,搂着她便继续睡了。 翌日,萧御休沐,告了假没去上朝,单独让李忠贤过来问话。 “都查出来了,凤氏是凤家的一个旁支偏房,好像是因为内讧才分的家。分家后,便一直孤儿寡母的等着凤校尉回京,可凤校尉战场上负了伤,回来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凤氏母亲便带着家小投奔了娘家,就是如今在户部办差的刘家。也是刘家将凤氏献进的王府。” “这件事儿,你拿了多少好处?”萧御直截了当问道。 李忠贤眉心一跳,跪了下去,“王爷明鉴,刘氏是打通了来富家的关系送进来的,是王妃点了头喝了茶的。” “王妃素来贤惠。”萧御凉道。 景玉身子不好,便安排人为他纳妾,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只是没往心上去。 “凤氏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萧御眯眸。 “是李庶妃,李庶妃素来不满凤氏,王府中人尽皆知。凤氏刚进府便被李庶妃罚站,上次刚回去又被罚跪,凤氏体力不支,昏倒在地。” 萧御一粒粒拈着腕上的珠串,压着心头的怒意。 他果然猜的不错! 在正妃的院子里罚人那次他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竟敢公然截人了? 想到那张娇美无辜的脸上的狰狞伤口,萧御更厌恶李庶妃的毒辣。 女儿家一生的前程便全系在那一张脸上,她竟做的这么绝!倒是忘了,她初进府时旁人是怎么善待她的了么! 正是一肚子火气的时候,凤氏在内间梳洗了走了出来。 “爷,奴婢回去了。”凤明弦上前一礼。 第11章 按美人的份例来 看着凤明弦,萧御心绪难宁。 凤家本家也是诗书传礼的显赫世族,在当朝一门双进士、父子两翰林,长房嫡女被指给了太子为妃,凤家在朝内的姻亲关系更是错综复杂。 凤明弦虽是旁支,可有个任职军中的父亲,原本是无论如何不会被卖给人当通房侍妾的。 若是有人拿此时做文章,萧御恐怕还要落个强占人女,逼良为娼的罪名! 原以为她是想进富贵人家自甘堕落自愿卖身,没想到还有这个典故,看着凤明弦,萧御心中更加怜惜不忍。 按照道理,既查清原委,他是该放她回家的。 可看着凤明弦,萧御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艰涩,“凤氏,你要回家吗?” 凤明弦微微睁圆了眼睛。 她倒是没想到萧御这般磊落,知道她是被骗来的愿放她家去。 只是她回去做什么?舅舅舅妈能卖了她一次就能卖了她两次,娘亲又软弱,靠着她和幼弟能夺回家产还是怎的? 她软软跪下,“奴才如今已是爷的人了,哪里有改嫁的道理?” 她抬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萧御,“当初舅舅送我来的时候,说是为我寻了个天上地下都难得的好姻缘。说是那位贵公子对奴婢非常上心要接奴婢进府的。” “啪——”的一声。 萧御手中的佛珠断了弦,滚了一地。 李忠贤慌让人来打扫收拾。 萧御只觉得心里涨得发慌,他想送凤明弦回去,好好给了银两补偿顺带发落了那姓刘的狗东西。 然则,凤明弦不懂,他见惯了世情却比谁都清楚,凤明弦孤儿寡母,若是处置了她的家人,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萧御咬牙。 凤氏,到底跟了他那么久。 可若是就这么让她继续做个通房侍妾,又实在委屈了她。 凤明弦似是看出了萧御眸中的不忍,跪在地上,软软的小手伸出,轻轻落在萧御的膝盖上。 “爷,若是奴婢伺候的不周到,您就撵了奴婢吧。可是奴婢心里,既跟了爷,便一辈子是爷的人,奴婢听凭爷的发落。” 盈盈的眸子挂着泪珠,她似是认命了。 萧御心里松泛了不少。 一个女人而已,既跟了他,若想留在王府,也不是不可。 “你做侍妾,到底是委屈了你。可府里规矩定着,没有功劳,位份便不能随意动。”萧御松了口,“你安心,日后,爷不会亏待了你。” 凤明弦心念微动。 听萧御的口气,若是她有孕就会抬位份? 旋即,心中凉嘲,他如今正心疼痛惜着她,自是愿意许诺,可若是王妃那边一番哭闹诉苦,提起嫁入王府这几年操劳却一直无子,萧御兴许便会转了念头。 男人的话,从来是当不得真的。 她眸光颤了颤,俯身,“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奴婢不在意位份。” 前有王妃,后有李庶妃,她可不想现在抬了位份! 得宠没关系,只要是侍妾,她们就不会当一回事,可若是抬了位份,她便是众矢之的。 毕竟,即将选秀进府的那几位,可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她位份太高,反而不利。 “也好。”萧御心中有愧,想起来她昨日专心吃点心的模样,便又开口问道。“昨日你吃的那些点心可还喜欢?” “都很好,”凤明弦轻轻点头,“都是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也是跟着爷有口福了。” 她一个侍妾,哪里有哪些供应。 “喜欢就好,”萧御看向李忠贤,“吩咐膳房那边,以后凤氏那头每日额外添份点心。和王妃也说声,凤氏之后一切供应,按照美人的份例来。” 凤明弦眸光闪了闪,这次的欣喜却是真的,“谢王爷。” 让婢女送回了凤明弦,萧御眸中的暖意逐渐褪去。 他起身,冷冽的视线扫向李忠贤。 “户部那边,随便找个由头,将刘侍郎贬官,远远发配到西北去。另外,这段时间他靠着卖女吃进去的东西,全让他吐出来!” 凤明弦既不回去,没了掣肘,萧御便没什么顾忌的发落刘家了! 这种对血亲下手的恶毒蠢货,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恶心! 李忠贤后背一凉,“是!” 萧御闭了闭眼睛,想到女人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又缓缓道,“跟王妃说声,放凤氏回去探亲。” “是!” 李忠贤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忍不住再次掂量了一遍凤氏的分量。 王爷是当真对凤氏上了心了啊,只有正儿八经许进门的妃子美人,才有回门一说,这等好事儿,竟然轮到了一个通房侍妾身上! 凤明弦回了屋子,这回带回了两个大婢女,紧跟着的是流水般的赏赐。 两个大婢女一个善梳妆,另外一个善针线,凤明弦屋子里头以后有个什么零碎针线活也不必另外添了银子去求绣工坊了。 两个婢女都是前院里分来的,月钱也是跟着前院不用担心是王妃或者庶妃买通,还都被训的规矩能干,有王爷的宠爱一日,她们就会忠心耿耿,凤明弦很满意。 两个女婢,一个赐名小妆,一个赐名小红,都安置了下来。 膳房的大管事儿张妈妈也忙着赶了过来,小心的陪着笑问凤明弦有什么忌口。 凤明弦眨了眨眼,“没什么忌口的,您当真客气了。只不过,昨日吃的洋粉怎么和我家中的做法不一样,辣的我差点儿呛出声,惊扰了王爷。” “辣?”张妈妈的一听便往心里去了,“这万不能啊,昨晚想着马上就要歇下了,我们的厨子做的都是清淡甜口的,怎么会跑出来辣味儿。” 凤明弦的脸色很不自然,几番欲言又止,分明是不想惹事儿的样子,“罢了,您便当我没说过这话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张妈妈本就有意逢迎王爷心头爱宠,没想到竟然有人背后使坏砸他们的差事。 动手脚动到膳房上去了,张妈妈当下便暗暗发狠,回去查是谁做的去了。 在膳房伺候的奴婢们一提起来哪个不知道,“昨儿那吃食咱们都盯着呢,哪里能出差错?” “昨儿晚上王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让李爷连夜出去查事儿去了!孙爷那边又去挑使女给凤氏,那吃食,只过了阿柯姑娘的手。” “好她个阿柯!”张妈妈气得打开窗户照准前院破口大骂,“就她那个歪歪调调的心思,谁不知道啊?一身骚味儿,没恨不得溺爷身上了,爷没看得上她!天天昂着脖子,当我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哄呢!” 王爷不在前院,其他侍婢却是都在的,张妈妈开着窗户,足足骂了一宿,前院伺候的人全都知道了阿柯觊觎爷不成的事儿了。 阿柯臊的抬不起头,又不敢大声声张,更不敢得罪膳房的大管事儿,只能哽咽着强咽了这口气。 阿柯心里也疑惑,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第12章 探亲 断不可能是凤氏,她是多拿了那食盒一会儿,可她瞧着李忠贤盯着她就没敢下手,凤氏那傻子吃的没问题怎么会问? 八成是哪个烂嘴巴的贱婢瞧见了偷传出去的! 又或者是李忠贤?李老大看错了以为她下了药? 阿柯越想越不安,想去找爷解释又不敢,只能关着门忍气吞声。 * 凤明弦次日一早,便被唤到了正院。 景玉正在饮茶,戴着整套的黄金头面,一身端庄明丽,气度非凡。 “倒是不知道,你原来也有些来历。”景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氏,“王爷很是疼惜你呢。” 凤明弦忙跪了下来,“奴婢微末出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起来吧,如今身份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先生个孩子。”景玉柔柔一笑,“王爷心疼你也是个良家子,并非自甘堕落,特许你回家去看看,晚上住一晚也不打紧,明日早上再回府。” 凤明弦眸子一亮。 她本就有不少事儿要办,正愁着那些隐秘事儿托婆婆不稳当,如今王爷这样吩咐,还真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你好好珍重王爷的这份宠爱,以后好好侍奉王爷。还是那句话,身份都是次要的,只要你怀了身子,要什么都有。”景玉笑眯眯的握着凤明弦的手。 冰凉黏腻的寒意顺着景玉的手直往凤明弦心里钻,凤明弦强忍着恶心,柔柔的谢了恩。 王妃的赏赐比着王爷的略少了一成,也丰厚极了,另又派了个小太监,替凤明弦将东西送回去。 在恩赏上面,景玉从来都办的漂漂亮亮的,给足了王爷面子。 隔着窗户,景玉凉凉盯着凤明弦离去的背影。 “玉壶,你说这凤氏额角上的伤,怎么就好的这么快呢?” 一旁伺候的丫鬟也纳罕道,“是怪了。” 王妃玩着手中的茶杯,眸中一片阴鸷。 不管凤氏是真的走运还是别的什么,待生下孩子,她的命都不能留。 西跨院里,一片鸡犬不宁。 “你说!你给我说!王爷是不是故意的,什么抄诵佛经,就是因为我罚了那小贱人才故意刁难我!”李窈烟气得七窍生烟。 哪里那么巧的,凤氏摔了一跤,前院那边就送来了祈福佛经,说是王爷要她抄着静心给孩子祈福。 她倒是想撕了,可偏偏李忠贤跟看出来了一般,跟她说,若是撕了佛经,就专程去净影寺请来几个和尚,天天为她念经! “静心?静的哪门子心?”李窈烟气得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娘娘,您别动怒了,这会儿动怒,气坏了您的身子!”秦力忙上前劝抚,“那不过是一个侍妾,哪里值得爷对您动怒?爷可能当真看您心绪不宁,所以让您静静心。” “我这是怀着孕,不然哪里轮得到那些小贱蹄子伺候爷?”李窈烟气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滚,“那贱人如果怀了孕,必然是王妃的,贱人!贱人!” “主子……”秦力笑着道,“您急什么,就凤氏那身子,能不能生的下来还是一回事呢。当初宋氏几个孩子都没了,她难不成是金刚铁打的身子,能逃得过您的手里?” 李窈烟一听便笑了,拿着帕子细细擦着泪,“是啊……生,让她生!我要叫她知道,怀了才是最可怕的事儿!” 她有两个儿子傍身呢,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凤氏一个通房侍妾,怀了身子没了也就没了,哪里能和她比? 她倒是要看看,景玉到时候护得住护不住凤氏! * 风明弦将金银细软都收拾了一个包袱,穿着新裁的衣裳,上了出府的马车。 她心事儿又多又重,一桩桩慢慢理清楚了再慢慢想。 下了车,便是刘府的大门。 刘府的人早看清楚了马车上的徽标,着急忙慌的便去通报开门了。 刘侍郎携着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凤明弦挑了帘子,独自走了下来。 “舅舅。” 见着竟是凤明弦回来了,刘侍郎满是意外,刘夫人更是满脸愕然。 “啊……这、是明弦啊?你不是去王府享福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啊?王爷可有跟在你旁边?”刘夫人探头探脑的看着,满脸不可思议。 “是王爷特意吩咐的,许我回家里看看。”凤明弦笑眯眯的放下手,刚好露出了袖子里的一段碧汪汪的翡翠镯子。 刘夫人看着凤明弦通身的气派,一时愣住了。 那整套的粉色浮光锦的衫子刘夫人早便想要了,只可惜一直有价无市,便是托了关系也要等明年春天兴许才有几匹冷僻颜色的了,头发盘的也是如今帝京时兴的样式,随意插着几个凤头钗,也是点翠的金钗子。 刘夫人眼气的不行,似笑非笑的道,“我就说我们明弦的模样好,送去王府定然有个好前程,舅妈可没说错吧?” 凤明弦笑了笑,“也是多谢了舅妈,明弦才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快进来说话吧。”刘侍郎压下了心头的骇异,忙让人进屋。 他心事忡忡,早上刚接了上头的公文,竟要将他派遣到南郡当差,那种蛮夷毒瘴之地是能去的吗? 他正愁没有门路,这不凤明弦就来了! 凤明弦点点头,便跟着进了府。 说是府邸,在帝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儿,刘侍郎这般不大不小的京官,也只是有个三进的院子而已,好在离办差的户部近,周围住的也都是达官显贵好走动。 “舅妈,我娘的眼疾可有好些,我父亲的病如何了?”凤明弦进门便问了起来,“还有我的弟弟,如今也五岁了,是该读学了吧?可有安排?” 刘夫人满心的打算央求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里,提起那几个她往日当丧门星看的穷亲戚,她不知道该如何说。 “姐姐!”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着。 凤明弦回头,看着一个穿着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男孩子大声喊着他。 “阙台?”只短短月余不见,弟弟个子高了不少,竟然快到凤明弦胸口了。 小男孩泪眼汪汪的冲了过来,扑入了凤明弦的怀中,哽咽道,“姐姐……她们……她们说你被卖了,再也回不来了!” 凤明弦眼睛一热。 说是只有月余不见,实则她与幼弟,实实在在隔了生死,隔了一辈子。 上辈子,她因着自甘下贱的名头,一直被萧御暗暗不喜,宠幸虽多,实打实落在手里的却少的可怜,就连府里头的下人都骂她是下作门子的。 她总想着怀了孩子,稳固了地位,就好好教导弟弟,照顾家中,也不断的往家中送钱,叮嘱弟弟入学。 可…… 第13章 避子药 凤明弦暗暗的攥紧了手。 她送去的银钱,一分都没花到母亲和弟弟手中,反而让刘家置换了新的宅邸! 他的父亲活活疼死在榻上,母亲做针线活瞎了眼,而弟弟则小小年纪便被他们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和人起了口角,活活打成了傻子! 凤明弦轻轻抚了抚弟弟单薄的脊背,抬起眸子看向舅舅舅妈,“原该多和舅舅舅妈说会儿话的,只是惦念着父母弟弟,还请舅舅舅妈见谅。” 刘怀德早就暗暗将凤明弦打量了好几回了,闻言,忙堆了伪善的笑,“是了,你们好久不见了,好好去说说话,舅舅这就命人给你准备个回门宴去!” 凤明弦笑了笑,牵着弟弟便朝后院走。 “你个糊涂蛋!跟着瞎激动什么!”江氏等人一走便冲着刘怀德骂道,“你当真以为是王妃来咱们家了!呸!那就是一个奴才,一个给贵人暖床的丫头!得了点儿王爷的恩被放回来探亲的!你还真准备当姑奶奶供着啊?还是说你心疼你那嫁了个死人的妹妹?我告诉你,你再这样,我让他们卷铺盖全都走人!” “嘘!你懂什么!”刘怀德低声骂道,“如今我的职位都快保不住了!咱们总要想点儿法子往上头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改了主意。” 江氏两眼一瞪,坐在了桌边,局促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给那丫头办个回门宴,让那丫头在王爷跟前说点儿话?” “一个妇人懂什么,她就是一卖肉的,让她给王爷吹枕边风王爷能听了?”刘怀德笑了笑,眉飞色舞的凑到了江氏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江氏听得两眼放光,“是了是了!这主意当真不错!” “晚上的事情,你好好准备准备。”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江氏笑着道。 * 凤明弦拎着包袱,牵着弟弟去了西厢一个年久失修的屋子。 娘亲老早就听到了凤氏回来的消息,站在廊下等着凤明弦。 “弦儿……我的弦儿回来了!” 阔别已久,听到娘亲的呼唤,凤明弦泪如泉涌。 知道弟弟将女儿卖了,刘氏差点儿哭瞎了眼睛! “家里钱财都交给了你舅舅,哪里想到,你舅舅说是为了打点关系把钱全用完了,还倒欠了不少!弦儿,都是娘的错,是娘害了你!是娘无能,没保住你!” “娘您这是做什么,舅舅做的事情,您又不知道。”凤明弦忙扶住了母亲,“父亲如何了?” “你爹……还是老样子,整日只说着疼,半个腿都烂掉了,也走不动道。请了大夫都说不中用。”刘氏哭着说道。 “娘亲,女儿无事,见着女儿回来,您该高兴不是?万别哭了。”凤明弦为母亲擦了眼泪,牵着母亲便进了屋子。 屋子虽然简陋,却被母亲收拾的很清洁,床上躺着的是凤明弦的父亲凤重山。 他的半个腿敷了贵价买来的珍珠粉,血肉模糊的半露在外头。 是附骨疽,在战场上烧伤后,那溃烂便一点点熬着父亲的命。 他神智昏聩,日日受苦痛煎熬,如今就算亲生女儿站在面前,他也只是干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父亲……”凤明弦目露不忍,将压在心底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母亲,父亲就这么痛着迟早有一日要痛死在床上!不如将这要命的腿找大夫直接断了!我瞧着人断腿的若是施救及时还能活着一条命,可得了附骨疽,却是要活活烂死的!” “你说什么胡话!”刘氏气道,“你父亲只要还是健全,活下来就是个官儿!可是若是断了腿,大周王朝又怎么会用一个残废之人,你父亲的前程就全没了!更何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就算死也要讲究个全尸,你父亲若是缺了条腿,可如何去见家里祖宗!” “父亲若是没了命,母亲当真觉得舅舅舅妈会善待咱们家吗?”凤明弦笑了笑,“罢了!” 就算当真要切腿,也是凶险至极,恐性命不保。 她也只是提了个大胆的想法,总是她尽了做女儿的本分。 “娘,我这里有个二进的院子,离这里远了些,是爷赏我的。”凤明弦从荷包里摸出了一把钥匙并几两碎银,“原说是租出去的,可若是娘哪天实在没地儿住,可以去暂时住着。弟弟读书的事儿也不能再缓着了,到了启蒙的时候了,这些银钱够买二斤腊肉了,您买了腊肉再换点鸡蛋什么的送到学堂里,让弟弟先把书读上。” 房子说是爷给的,也防着舅舅他们起了贼心,给的银钱也不多,舅妈看不上这二两肉钱,不担心全被“借”去了。 “你在那头过的还好吗?王爷对你还算上心吗?” “哪里有好不好的,不过是王府里的一只阿猫阿狗,王爷高兴了就逗两下,明日兴许不高兴了就散开了。”凤明弦凉凉道,“娘,若不是想到还有您,我怕是在那儿撑不下去的。” 刘氏痛惜着女儿,心里更怨怼弟弟了。 凤明弦看着刘氏的表情,暗暗点了点头。 凤明弦上辈子大把的给母亲银钱,母亲是守不住的,全贴补了娘家弟弟,只觉得自己是刘家的女儿,娘家弟弟是刘家的独苗,对刘家好才是真的好,才是报了她对刘家的养育之恩。 原本娘亲对舅舅还是有怨恨的,看着女儿在王府里穿金戴银,便非但不埋怨舅舅贪墨凤家的家产卖了凤家的女儿,还感恩戴德! 她只觉得舅舅为自己亲闺女寻了个好去处,做不得王妃也算是一辈子飞黄腾达了! 如今她就要让母亲穷着紧着,记住舅舅是吃了她都不会偿命的,只希望她能够清醒过来,别害了女儿进了火坑,她自己也搭进去一条命! 凤明弦又摸出了两件提前托绣工坊做的两件小儿衣裳,给了母亲,“这是给弟弟的冬袄,都是弹的好棉花,你可别又拆了给舅舅做棉裤了!” “哪里有的事儿!我什么时候拆过你弟弟的衣裳给你舅舅做!你呀!就是心眼太多,才觉得你舅舅是坏的!娘打小就知道你算计多,娘可不喜欢你这样,你可别乱想你舅舅!” 凤明弦似笑非笑,“没有就好,兴许是我记错了。这是我使了一个月的月钱托人做的,饿了我好几顿呢,没了你再问我要可是真没了!娘你可要照顾好弟弟。” “定是你做梦记差了!”刘氏到底小门小户出来的,愚笨又气性大,“你怎么一点儿出息都没,进了王府,手头也没个钱!” 呵?记差了?是谁写信说弟弟冻的浑身发抖的时候,舅舅不肯给冻伤药的? 知道母亲是个糊涂的,凤明弦也没再多说什么,“娘,还有件要紧事儿,给我弄点儿避孕的药吧!” 第14章 回门宴 “你早日怀孩子稳固了地位不好吗?要什么避子汤?” 知道母亲的性子,解释反而更乱,凤明弦索性编了谎道,“是府里大夫说的,说我月事不准,调理不好生孩子要难产,可王爷王妃都盯着我的肚子要我怀,我怕!娘,我怕我生孩子死在榻上!” 刘氏到底是心疼女儿的,闻言忙道,“娘知道了,你放心,娘知道哪里抓药,娘晚上就去医馆里给你找,磨成粉,你每次侍奉前吃一道就好了!” “嗯。” 现在生,庶妃会千方百计给她穿小鞋,就算生下来了,府医是王妃的人,来一手去母留子,她的命就没了。 想到女儿的处境,刘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若是你是个男儿就好了!娘和你弟弟也不用受这般罪,咱们家也沦落不到这般地步。” 凤氏摇摇头。 罢了,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母亲若不是这糊涂的性子,又怎么会让人把亲生女儿卖了还感恩戴德呢? 这帝京刘家欺瞒了王爷是混不下去必然走的了,她已经给母亲留了住处,等她搬出来和刘家分了家,再慢慢想其他的事情! 不然给再多也没用,母亲听到刘家有难一心软,给多少金银也不够填的! 这边又说了会儿话,前院便过来个丫头,说家里摆了宴,请母女二人过去。 “你看看,你舅舅对你还是很好的!”刘氏听到,干瘦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意,“咱们快过去吧。你弟弟这顿也吃点儿好的。” 凤明弦勾唇,“希望吧。” 外头刘家果然摆了几桌,凤明弦与母亲坐在女眷桌上,前院是男宾席,请的是舅舅衙门里的同僚。 “弦儿啊!这么晚了,你能在家里留一宿吗?王爷应该也理解的吧,哪里有回门不过夜的?”舅妈江氏拉着凤明弦的手亲亲热热的说着,“你表姐这几日在亲戚家呢,不然你就住她屋子?我给你另换了被褥,你睡得干净舒服。” 凤明弦心里明白,江氏怎么会担心她出事,今晚的鸿门宴才开始呢。 就这么放了这禽兽一家走她心底的恨怎么能平息? 娘亲的避子药要明日才能拿来,她刚好也是要留下来的,她倒是要看看这家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笑了笑,乖巧的点头,“好啊舅妈,听您的安排。” 江氏闻言,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凤明弦走到了院子里,婆子和车夫已经等着了。 她轻声问婆子着,“东西都买好了吗?” 婆子拍了拍包袱,凤明弦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又看向了车夫,随手拿出了几个银锞子递了上去,“我今晚在这儿过夜的,这些银钱你拿着晚上吃酒暖暖身子,晚上……若是有什么事儿临时麻烦您了您也帮着一把。” 车夫点点头,“姑娘放心,这差事我会办。” 婆婆一听就急了,“这……怕是不好吧?” “王妃点头过的,您安心。”凤明弦道。 “我哪里是怕那个,我是怕你舅舅。” 凤明弦笑了笑,“有什么好怕的,我心里有数。” 交待完了,凤明弦回了屋子。 她住的的确是表姐的绣阁,清净又干净,表姐的性子也是收了不少雅致东西在屋子里的。 凤明弦没敢睡熟,到了后半夜,听到了窗外窸窣的声响,隐隐可以看见从窗户缝里透进来一缕缕白烟。 是蒙汗药。 凤明弦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 想了想,她拿湿帕子捂了口鼻,躲在了屏风后头。 “动作麻利点儿,多放点儿!”江氏的声音隐隐想起,“让她彻底晕死过去才好!” 没过多久,她们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江氏笑了,“晕了晕了!人已经倒下去了,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太多了,死人玩起来就没劲儿了!” 刘怀德忙道,“快,去请尚书大人过来,别让大人等急了。” 很快,一个满脸色眯眯的男人被请了过来。 他兴奋的问道,“刘侍郎,你可别骗我,里头睡着的真的跟凤家那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嫡女一模一样?” “那可不!也是凤家的姑娘,不过,是个卖了给人做通房侍妾的!今日才回来,让她顺道伺候伺候您!不瞒您说,那可是靖王爷最喜欢玩的女人!” 男人兴奋的搓着手,笑的一脸淫荡,“凤家嫡小姐那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咱们玩不起,一个庶出偏房做婢妾的,玩玩过过瘾也不错!能睡到这般绝色,也算满足了!” 婢妾嘛,都是来回送着给亲朋好友玩的,就算是靖王的爱宠,这些达官贵人也不当一回事。 “今儿这事儿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呢,您可记得您答应我的话,给太子殿下美言几句,把我留在京里啊!” “好说,好说!” “快去吧。这药效,足够昏个半个时辰的了!”江氏笑着道。 男人笑着脱掉衣裳,朝着屋子里便扑了进去。 黑暗中,男人来不及点灯,朝着床榻上就摸了过去,“小美人儿啊,大人我今天好好宠幸宠幸你!” 忽然男人只觉得自己身子一痛,好像被扎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了下去。 “唔……” 江氏一听有些着急,“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了男人的脸上,男人闷哼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想反抗,身上却动弹不得。 第15章 美人别怕 “撞!撞鬼了?” 他重重跌在地上,两边脸被打的红肿,可是怎么都看不到哪里有人! “啊!”一声娇呼,凤明弦手持一盏油灯,从暗处走了出来,满脸惊慌失色,“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闺房?” 肥头大耳的男人软着手脚从地上爬了起来,借着昏暗的光鲜,她看到了凤明弦。 好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啊! 难怪靖王爱不释手。 “嘿嘿,小美人儿,别反抗了,你舅舅舅妈将你送给我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 “是舅舅舅妈让你进来的?”凤明弦小脸雪白,一步步朝后退着。 男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凤明弦,他垂涎凤家那貌美的嫡长女很久了,姓刘的没说错,这真是一个世间罕有的尤物! “小美人,别害怕,爷今晚让你好好舒服舒服!伺候好了爷,爷保你一家子荣华富贵!”色欲熏心的男人朝着凤明弦扑了上去。 他连凤明弦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凤明弦顺手提起了一旁滚烫的热茶,朝着男人的脸上狠狠泼了上去。 “啊!贱婢你居然敢泼大爷!贱人!住手!住手!……啊啊啊!” 门外的刘怀德夫妻听着响动不对,慌忙冲了进来。 “呜呜呜!救命啊!舅舅、舅妈!家里进贼了!”凤明弦大声呼喊着,惊动了家中的婢仆。 本身院子就不大,闹起来了动静,周围的街坊邻居也纷纷骚动了起来。 凤明弦从王府里带来的马夫婆子也匆匆抄起了家伙,跟着众人冲进了刘家。 穿着华服玉带的男人被泼了满脸滚烫的茶水,捂着烧的发红蜕皮的脸坐在地上嗷嗷大叫着。 刘怀德和江氏看着惨叫连连的男人,愣住了,旋即在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气得七窍生烟。 这可是他们苦苦巴结的户部尚书范明坡啊!只要他点头和太子美言几句,他的官职能保住不说,兴许还能飞黄腾达! 可是他苦心安排的一切,都被这个贱婢毁了! “好你个刘怀德!你们居然敢设局陷害我!”范明坡气得满脸横肉乱甩,“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 眼看着抄家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怀德被骂的下不来台。 “这……”刘怀德急的眼珠子乱转,气得咬牙也要给个体面的交待,“刘大人是进错屋子了吧?明弦,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府里的贵客!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 江氏也回过神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再让刘大人骂下去了。 “快,快叫大夫来啊!范大人的这张脸如果毁容了可如何是好!赶紧叫大夫来!” 范明坡听到要毁容吓得心肝胆颤,也来不及计较什么了,被婢仆搀扶着往内间走去。 凤明弦嗓子都快哭哑了,“我……我刚叫了热水在净房沐浴回来,就看到这个男人朝我扑过来,我吓坏了,还以为是什么歹人,就拿刚烧好的茶水泼了他!” “你是傻的吗?”刘怀德气得肺都快炸了,“范大人这样龙章凤姿的人物,怎么会是歹徒?” 凤明弦抽噎着委屈道,“哪里有正人君子,夜半闯人闺房的?我难道还要给他磕个头不成?” 她瑟瑟发抖看向院子里站着的街坊邻居,咬着唇,柔柔弱弱的道,“难道我做错了吗?如果遇到歹人我遇害了可怎么办?我是王爷的人,若是王爷怪罪咱们家可怎么办?” 她小脸惨白,像是吓坏了。 “罢了罢了,”刘德怀本意也是想着就算凤明弦今晚吃了亏,也不敢声张,更不敢告到王爷那里去惹王爷厌弃,没想到闹这么一出反而不好收场了,“今日的事儿不怪你,是家里下人没安排清楚。你先睡去吧。” 没想到凤明弦摇摇头,修长的睫毛挡住了眸底的情绪,“我要回王府,才回来就遇到这种事情,我是睡不下了。” “弦儿……”一直在角落里没出声的母亲上前拉住了凤明弦,“你难不成为了这事儿疑心你舅舅舅妈故意害你?” “自是不会。只是女儿实在害怕。”凤明弦看了眼屋子,当着众人的面,意有所指的说,“我不该住在表姐的屋子的,谁知道表姐的屋子竟是个男人都能进得的?范大人一口一个小美人,莫不是和表姐相熟看错了人?” 一番话,所有人都思索了起来,讥笑声,嘲讽声响起。 “胡说八道!你表姐还没许人家的,可别污你表姐清白。”江氏忙道。 清白? 上辈子她反复被卖的时候是脏的,用身子换舅舅家里荣华富贵的时候是脏的,表姐却干干净净的,用了她们凤家的家产做陪嫁嫁给了京城附近最大的地主的长子。 表姐将弟弟母亲作为陪嫁长工婆子带去乡下的时候,更是毫不手软! 弟弟若不是被她看轻欺负,又怎么会在乡下做了农夫粗汉,被人打傻? “是了,表姐金尊玉贵的,是我不该趁着表姐不在住她的房子,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要抱着亲香!” 凤明弦咬定了是表姐私德不好,私会野男人。 纵然刘家被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她也绝对不能给表姐任何嫁入高门的机会! “你……你!”江氏百口莫辩。 再说下去,天知道凤明弦又要咬出多少范明坡说的混账话! 而那些话,可是都要被按到自己亲生女儿头上,毁了她女儿名节的! “明弦,别胡说八道了,我看你是吓傻了所以说疯话呢!”刘氏心疼刘家的嫡长女被人这样看轻,忙骂自己的女儿,“你们凤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凤明弦对母亲的糊涂心中早就有数的。 她二话不说,跟着车夫和婆婆朝外走去,“这腌臜地方,我今晚是住不下去了!” 看着凤明弦远去的车马,江氏气得眼里冒火。 她转身低声吼刘怀德,“就这样放她走了,她如果在王爷面前胡说八道怎么办?咱们这次得罪了范大人以后该怎么收场!” 听下人说,范大人一边敷药一边还在骂着不会放过他们啊! 第16章 替妹妹不甘 刘怀德皱眉,“没事儿,凤明弦性子软,她的家里人还在我们手里,咱们软硬兼施她迟早什么都听我们的。她不会眼见着家里不行了也不管的。” 江氏快气疯了,“我们女儿被污了名声,谁还敢来求娶啊?本来附近最大的地主家的嫡长公子对咱们女儿都有意了……” “放心放心!我自会为我们女儿的前程着想!”刘怀德搂过江氏的肩,轻哄着。 马车上,凤明弦面色平静的将那包着毒粉的纸丢出了马车。 若不是她从净房绕出去捡了那些剩余的毒粉,涂抹在银针上扎在了那老色狼身上,还真不好打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几巴掌。 热水也是她从净房专门提来的,为了伺候主子们洗澡沐浴,那里总是提前被下人们备好了热水。 上辈子,她得了恩典回家探亲的时候也遭遇了这些事儿,她只恨那时打的轻了被掩盖了下去。 她也没想到,这辈子她第一次回门便遇到了舅妈带来的野男人,看来命运已经因为她而悄然发生了改变。 凤明弦又想起来了她的母亲,摇了摇头,“糊涂啊,难怪好好一把牌,打成这样的模样。” 自己家好端端的清白姑娘,本可以嫁个好人家做嫡妻生嫡子的,结果,用了一身皮肉全给了刘家铺路了,她竟然还猪油蒙了心糊涂着。就算打到了眼前,她还觉得全是自己女儿的错! “姑娘别这么说,您也是念着家里的。”婆婆心有余悸,听到凤明弦这么说知道是在说那个蠢货夫人,忙劝慰道,“总是自己的父母,人生来就是欠着父母的债的。” 凤明弦摇了摇头,这次回家,她将买房置地的事儿都做的差不多了,还报复了舅舅一家,心里畅快的狠。 只是不知道,回府后,多少人眼红她能得这恩典,她还要怎么被人欺负呢。 凤明弦回府后,梳洗了,翌日一大早便到正院请安。 “奴婢给娘娘请安,王妃娘娘万福金安。”凤明弦跪的工工整整。 “起来吧。”景玉笑吟吟的伸手拉了凤明弦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这次回家高兴吗?可有什么还想要的?” 景玉的模样亲切极了,凤明弦心中却清楚,景玉这是怕她反水呢。 “奴婢别无所求,只想着和从前一样,好好跟着王妃王爷伺候在身边。”凤明弦温顺到。 “唉,你也是个好人家的孩子。让你做这婢妾实在委屈你了。不过规矩放着,我们虽有心,也只能在规矩里优待你些。你安心怀孕生子,”景玉微微一笑,口吻试探,“王爷那边已经说话了,等你生了孩子,就给你抬位份,到时若是你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可。” “娘娘……”凤明弦抬头,定定道,“贱婢若是怀孕,第一个孩子已经许给您了,自然不会反悔!只希望娘娘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也算是奴婢偿了王妃的恩情了。至于奴婢,只要身子还在,第二个,第三个孩子,自己再养也不打紧。” 景玉轻轻松了口气。 她自己夺的孩子,和侍婢主动送的孩子,那可是不同的! 她是想要孩子,可她绝对不想得罪王爷!若是王爷不高兴,她就算杀母留子,守不住王爷的宠爱,到时候怕也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若是凤明弦自己主动送上,再难产死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你想要什么,都可开口。我自会好好待你。” 凤明弦缓缓摇头,“奴婢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安稳本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就好。” “好孩子。”景玉见她不提,也没心思多说什么,“你一路车马也该累了,回去好好歇着吧。你既真心投奔了我,这王府里我自然会护你周全的。以后多去前院伺候几回,早日得了孩子才是正经。” “奴婢听从娘娘安排。”凤明弦温柔道。 景玉摆了摆手,凤明弦出了王妃的院子,心里暗哂。 说几句好话,假意投奔一下,日后承宠便得了正院点头,也不算完全没用。 看着凤明弦离去的背影,景玉端起了茶碗。 “也是个可怜的,若是她真如她那般说的,留她一条命也不是不可,毕竟是个不错的棋子。” 坠儿给王妃添茶,轻声道,“可是王妃,她可怜,您就不可怜了嘛?这凤氏如今没个心计,以后呢?她若是生了孩子,又反悔想自己养该怎么办,也不是没那样的事儿。” 景玉点点头,“呵,一个小小的侍妾罢了,也不值当我费那么大心思。” 翅膀还没硬呢,想掐死就掐死的玩意儿! 凤明弦才回了屋子,就看到宋美人、林美人一起来她这里造访。 凤明弦忙出去迎入屋内。 “你这里看着虽然破旧狭小,但是清净着呢。”宋美人打量着皎月阁,由衷的叹道。 她们二人一个跟着庶妃的院子里住在厢房里,另外一个挨着王妃的暖阁,院子虽然宽阔,说话做事儿都不方便,仰人鼻息的日子很不好过。 就是想要见王爷,都要让妃子盯着,很不好过,所以羡慕凤明弦也是真心实意的。 林美人眸子打量了一圈儿,“原以为你是个得宠的,王爷说什么也要往你屋子里搬点儿好东西啊,看着跟下人住的地儿似的,你还真不讲究。” 凤明弦正给二人泡着茶,听着这话,虽然有些着恼,说话却还是滴水不漏。 “我不过是个侍妾,本就是个下人,和两位美人自然是没得比。至于主子的赏赐,也都是有限的,哪里能逾矩了?” “唉,你到底是和别个不同的,看那另外两个侍妾,进府也不知道伺候了两回没有。” “横竖咱们府里头也不缺那两副筷子,只是妹妹这般好姿色,又得宠,和那两个傻子却是一样的,我都替妹妹不甘。” 第17章 王爷的名头 “美人说笑了,”凤明弦轻嗔,“我才进府,也不过侍奉了两三回。家里头虽好些,王爷知我是凤家女,又是官家女,是被骗卖进来的,多了分疼惜允我回家看看而已。” 两个美人本就是来打听凤明弦底细,方便以后看人下菜的,听到凤明弦这么说,心里就有了数了。 林美人家里是皇商家中有些余钱,宋美人则是府里的家生子抬举上来的,论家境,自然比不上这么个她们看不上的侍妾。 谁能想到这么个妖娆货色,会是官家小姐,还是个世家女? “王妃如今那般看重你,你承宠也是早晚的事儿。”林美人心里嫉恨恨不得凤明弦早点儿失宠,娇娆一笑,“依着我的主意,你不如去王府那儿去住。王妃照应着你,李庶妃也欺负不着你。” “王妃怎会接我过去住。”凤明弦模样失落的叹了口气,“王府里不知道多少人背后暗暗骂我狐狸精呢,王妃那么一个温柔端庄的人和我住在一起,岂不坏了名声?” 林美人和宋美人素来背后骂凤明弦骂的痛快,如今听凤明弦这么说似是被戳了心窝子,互相对视了一眼,讪讪的不知怎么接话。 宋美人干笑两声,“你不过也就是长得好些,那些话不必往心里去。” “婢妾哪里比得过两位美人千秋。” “呵。”林美人越听越觉得窝囊了。 真不知道凤明弦是不是故意的,哪句话她们听着都极不舒服! “茶都凉了,我再续些给两位美人?”凤明弦挑眉。 茶凉逐客,林美人和宋美人就算再怎么厚颜,也知道不能再留了。 两个人讪讪的告辞,出了凤明弦屋子。 林美人一甩帕子,“呸,就一狐狸样,装什么装!真不知道爷怎么喜欢上这么个调儿的!” 宋美人揪了一把一旁的花树,“你谨慎些吧!人家家里在京里还做官呢!如今又得了王妃的眼,咱们也就名分上沾点儿光了,别的真比不过。” “呸!马上选秀就进来人了,我看她还这么拔尖死的多快!” * 凤明弦才歇下,就看到婆婆匆匆走了进来,“姑娘,您母亲过来了,在门房那边坐着呢。” 凤明弦点头,“知道了,别声张,我过去看看。” 门房一直受着婆婆关照,对皎月阁的人都多有关照,看到凤明弦过来,便殷勤地将人迎了进去。 “咱们一听说是凤姑娘家里的人,就忙让进来了,只是这事儿不合规矩,也不敢让王爷王妃那边知道,姑娘您说会儿子话就赶紧让人回去吧。” 凤明弦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了门房手里,“这事儿真的谢谢您了,家里人不懂规矩,我会好好和我娘亲说的。” “唉!”门房荷包入手掂量了一下,便挑起眉头喜不自禁,“姑娘您进去说话,我给您把着门儿!” 凤明弦便扶着婆婆的手进了屋子。 “弦儿。”刘氏笑着站了起来,将旁边厚重的包裹提了提。 一包袱破布包着的不知是什么,凤明弦正疑惑着,就听到刘氏开了口,“这里头,是咱们凤家在郊区那个庄子里新结的瓜果蔬菜,娘知道你最爱吃槐花饭,也给你带来了一包袱,都在这里头放着呢。” 刘氏不自然的看了眼一旁的婆婆。 凤明弦笑着道,“婆婆,劳烦您将我娘亲带来的瓜果蔬菜带回屋子吧,晚上拿到厨房那边去给咱们做顿好的。” 婆婆笑着道,“姑娘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办利落了。” 婆婆将东西拾掇好了一包袱全背去了,刘氏才拉了女儿的手,将一包药粉从怀里拿了出来。 “一次一袋,有五十袋,娘厚颜来一次不容易,所以给你带的多,”刘氏将避子药塞进了女儿手里,“你可不能多吃,吃久了就停一段时间,怕伤了你的身子!” “嗯。”凤明弦点了点头,“这些药不便宜吧?” “不贵,是娘相熟的中药老板给抓的。”刘氏眼睛忽然一亮,“娘用你给的银钱买了不少之前的古币,说是握在手里值钱。” 说着刘氏神秘的从包袱里拿出了十来枚古钱给凤明弦看。 凤明弦在王府里过了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眼便知道刘氏手里的全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换不得她给母亲的十两银子。 凤明弦笑了笑,原以为给母亲少了心里不安,没想到还是给多了。 罢了,还不如刚才她塞给门房的钱多,娘亲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吧,她如今有投靠王妃给的二百两,还有王爷大把的赏赐,倒还不缺那十两银子。 似是察觉到凤明弦眼底的失落,刘氏道,“你不懂!娘打算靠这个赚钱的!” “娘高兴就好。”凤明弦点了点头,“弟弟读书的事儿没耽搁吧?” “按照你说的送去了。不过那学堂说是要送孩子去留宿,你弟弟才那么点儿大,我心里总不安,不然就算了吧,等大点儿再去念书也不迟。” 还好,不至于糊涂到连弟弟读书的钱都动了。 “那个学塾很不错的,而且别人家的孩子都读得,怎么就咱们家孩子那么金贵读不了了?娘您可别在这大事儿上犯糊涂。这些可都是女儿在这里受尽苦楚为奴为婢换来的钱!就为了给弟弟换个好前程。” “娘知道、娘知道!”刘氏提起这个就又掉眼泪,“娘送你弟弟去读书就是了,你别说这些话剜娘的心了。” “若无事您就回去吧,若是让府里头的那些主子知道了,又不知道要怎么罚女儿呢。”凤明弦不经意间露出额上未好的伤痕,心疼的刘氏连连点头。 “还有个要紧事儿。”刘氏低声说,“你表姐被你的事儿害惨了,现在被原来订好的婆家退婚了。你舅舅又被贬官,现在无法在京城留下来了,你看看,有没有法子帮上一二?” “哦?”凤明弦红唇一勾,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二,“表姐说要怎么帮?” “她如今还是官家小姐,皇家马上就选秀了……” 凤明弦忙摇头道,“娘,我只是个暖床的侍妾,哪里能左右皇家选秀?” “您和王爷说说,你表姐如今只有这条路能走了!如果王爷肯点头让她进了王府,你们姐妹二人也能互相照应不是?” 凤明弦手指攥紧了点。 表姐的性子有多毒辣阴狠她是早就知道的,既已经定了目的,便是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进这王府的。 凤明弦眸光闪了闪,帮忙她自是不会,但是这却是个将自家东西要回来的好机会! “娘,你回去告诉表姐,我与府里的大管家相熟,大管家自幼跟着王爷侍奉,他说话定然管用。不过,他十分贪财好利。” “银钱……咱们家原来也有几百两的积蓄,让你舅舅帮忙拿去吃利息了。” 第18章 狐媚子 凤明弦轻声道,“怕是不够?美人可是要上玉碟的!正四品的,每个月不光府里发钱,官中还要发俸禄,一旦有了子嗣往上走一步,那就是正二品的庶妃。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舅舅才几品啊?想要办成这事儿,只给几百两怕不是当打发叫花子么?” “太多了,怕是你舅舅拿不出……” “咱们凤家原本郊外不是有一个庄子吗?”凤明弦笑了笑,“那个庄子也是不错的。让舅舅好好想想吧,我也是诚心想要助表姐一臂之力的!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表姐若是进了王府是个正经主子,他的官职还不好保住吗?就算贬官了又怎样,迟早能回来!” 刘怀德在户部不知贪墨了多少银钱,凤明弦只是让他把吃凤家的东西都吐出来,他怎么就拿不出来钱了? 刘怀德虽然素来精明,可是现在他得罪了顶头上司,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凤明弦这边说能,他八成能凑上来! “好,我回去和你舅舅说。你表姐的事情你可放在心上。” “娘亲放心,事关我们姐妹的荣辱,家族的兴旺,我怎么会不管不问?”凤明弦笑得好像一只小狐狸。 送走了娘亲,凤明弦一路偷笑着回了院子。 “姑娘,您在笑什么啊?”小妆看着凤明弦笑,不明所以的问道。 “我见到了我娘呀,我当然高兴!”凤明弦拿出了银钱,“今天的新鲜瓜果和这些银钱都拿去着膳房张妈妈那里,让晚上多给咱们院子加几个菜,咱们晚上喝点儿小酒开心开心。” “唉。”小妆看着姑娘开心,也跟着高兴了起来,拿了银子便去办事儿了。 她还真没想到王爷的旗号这么好使,王妃用王爷来笼络她,她又用王爷来打压舅舅一家。 凤明弦这头高兴,王爷那头却高兴不起来。 萧御下了早朝便被淑妃留下了,挑了十来个卷轴让他说属意哪个女子。 长相都一言难尽不说,有些分明是淑妃想要笼络的亲信大臣家的子女。 那些老狐狸都知道他有个正妃,哪里舍得将教养的好的嫡出女儿送来,送来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品行难定的庶出偏房的女儿。 母妃还偏要让他从一群歪瓜裂枣里挑几个!他宁可不纳妃,也不想从这些个没意思的女子里挑选! “别的我不管,这一个你必须带回院子里。”淑妃强硬的说道,“这可是凤家正房的小女儿,太子妃的庶出妹妹。太子如今正得势,你纳了太子妃的妹妹,在陛下面前是兄友弟恭,在太子跟前也是亲近,母妃在后宫中也能得皇后娘娘的意好过些!” 萧御冷冷瞥了一眼那画轴,本就不愿,此时听了这些话更是作呕。 “在母妃眼里,儿臣便要事事以太子为准是么?” “人在屋檐下,哪里不低头。”淑妃凉道,“此事母妃便为你定下了,人今日便送到你府邸里!” “呵。”萧御一声凉嘲,“随母妃的意吧。” 萧御转身便跨出了淑妃的柔嘉宫。 心中气愤难平。 只因太子是皇后的嫡长子,他便要事事让着那好色的酒囊饭袋,便连娶妻纳妾也要遂了他的意? 凤家的女儿,他已经得了个那般好的了,还要纳那么个脏东西进来做侧妃做什么? 想起来凤明弦那娇艳妩媚的模样,萧御心中便一阵温柔。 * 凤明弦正斜倚在榻上让小妆给自己做指甲,蓦然听到传报说萧御过来了,骇了一跳。 小妆和小红忙起身给萧御请安。 凤明弦扭头,头发刚编了一半,半散着,指尖染着凤仙花的蔻丹,模样娇憨明艳。 反应过来后,凤明弦下了榻便要请安。 “凤氏。”萧御凉声,“别下地了。” “爷……”凤明弦脸红了红,“这样不合礼数,外人看到怕是不好。” “你以下犯上的时候差这一次?”萧御问道。 凤明弦脸红的要滴下血,眸子转了转,“那……那事儿不算。” 小红小妆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们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不敢听见。 两个丫头一个忙燃了香炉,另外一个将帐子收拾了,又端了茶水上来,便忙不迭的退出去了。 “回家可还高兴?”萧御也不坐在椅子上,顺势便坐在了凤明弦旁边。 他拉了凤明弦的手过来看了一眼。 凤氏养的一管子好指甲,白皙娇嫩好似葱管,指尖尖尖,一点儿晕染的红。 “高兴的。”她的品阶是不能戴护甲的,便只让丫头染了指甲好看些,可被萧御这样盯着,还是觉得面红耳赤,“我弟弟入学了,娘亲在做针线活贴补家里,只父亲还病着。” “可是缺钱?”萧御慢慢揉捏着凤明弦的甲尖。 “婢妾……婢妾不敢。” “爷不缺钱。”萧御勾了勾唇,“你拿些回家里也不要紧。” 凤明弦不知道为何今日萧御总是好像窝着一肚子火气一样。 从前不屑踏入的绣阁,他寻来了不说,还拉着她的手这般说着话。 “爷……听下人说,今日不是侧妃进府吗?您在这里待久了怕是不好,还是去侧妃那里多坐坐吧。” “你撵爷走?” 凤明弦僵了僵,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她是撵王爷走,庶妃恼她也就算了,新来的侧妃若是知道她抢了她的新婚夜,还不知道怎么恨她呢。 凤明弦垂头丧气的说,“可是我会被骂狐媚子的。” 眼看着小狐狸低头,萧御只觉得心里一千根羽毛在搔刮着。 被强娶一个厌恶的女子的不悦心情也好多了。 都是凤家女,可是凤明弦怎么就明丽的好像皎月,又妩媚的好像娇花,而那个侧妃,就像是嫁不出去的糟糠老妇一般? 第19章 念个经给爷听 凤明弦的床榻到底窄了一些,不方便侍寝,又是白日,凤明弦说什么也想不到爷来她这是要做什么。 凤明弦的眼睛生得内勾外翘,通体雪白,唇色嫣然,天生的狐狸相,不端庄的紧,若是长辈们,看到她怕不是立时想到“骨贱人轻”这样的话来。 就算她出身再好,若要迎进府里做主母,那些世家也是要掂量掂量这相貌有多祸害的。 可如今放在萧御这里,便是好的不能再好,怎么看怎么喜欢。 床榻上的被褥被丫鬟临出门前眼疾手快全换了新的,萧御拉了一把凤明弦,凤明弦一个不妨,跌在了他怀里。 “爷!现在还是白日呢。”凤明弦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总不能白日……那个啥吧? 今日她敢侍奉,明日后院里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淹死了啊? 更何况,今日是凤侧妃入府的日子,那可是太子妃的庶出妹妹,凤家本家慕国公府的千金。 “爷要你侍候,还要挑时辰?”萧御笑了。 凤明弦有心推却,可是哪里有将王爷推出门的道理? 她咬了咬唇瓣,凤侧妃倒也……不是不能惹的! 等完事儿叫水的时候,天才刚有些黑,正院来了两三趟人了,都在院子里不敢进来。 侧妃已经到了,一袭绯色绣金长裙在正院里候着呢。 毕竟是侧妃入府,十几抬的嫁妆,还带着太监宫女陪侍,阵仗很大。 凤侧妃是要敬茶给王爷和王妃的,王爷不过去,那这礼数难成,局势便僵持下来。 “爷。”看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响动催促声,凤明弦心里还是慌,可怜兮兮的模样,“要不您就过去看看吧?” 那双眸子融光粉滑的,要哭不哭的。 萧御喉头滚了滚,忽然俯身吻上了她的眼睛,噙着那滴泪水。 伺候他的女人也不少,只有凤明弦让他有这种异样感觉。 想要她。 兴许是狐媚子这三个字儿听多了,倒是真觉得凤明弦上辈子是他养的小狐狸跑了,这辈子被他逮住了,要好好揉搓揉搓,驯服了才能乖乖听话。 凤明弦哪里知道萧御脑子里那些古怪念头,萧御贪馋她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想赶紧伺候好了爷让爷忙要紧事儿去。 她越想越着急,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萧御,嘴巴里嘀嘀咕咕起来。 “在念什么?” 凤明弦气哼哼的,“念经,驱邪避祟!” 萧御笑出了声。 心底那层感觉明明灭灭的,只觉得凤明弦当真处处就好。 正院里。 侧妃从进府直站了两三个时辰了。 若不是景玉王妃一直坐在那儿不慌不忙笑着坐陪着,她当真以为靖王府是想磨她的性子了。 直到掌灯时分,景玉王妃才悠悠叹了口气,“王爷许是忙不过来了。摆宴吧。” 家宴给凤侧妃摆上了,那进府对王爷王妃敬茶的事儿,就略过不提了? 凤侧妃别提多么委屈怨怼了,好在,她身为庶女,早过惯了仰人鼻息的日子,最善于察言观色,手段还是有的,到底压下了心里的愤怒,安安静静的给王妃行了礼随着吃饭了。 宋美人、林美人都带着礼过来了,几个侍妾位份不高也没什么钱财,带的东西也只是大差不差,也没人强求她们给多好的东西。 凤袅一溜眼看了一圈,心里安定了些许,除了怀了身子养胎不肯出来的李窈烟和端庄贵气的景玉王妃外,这院子里的女人也都不过中上之姿,没有嫡姐那般容色绝艳的。 几个女人围着桌子而座,李窈烟不肯来,除了景玉王妃外,在座地位份最高的也就是宋美人了。 她打小跟着王爷,也有过孩子,不过她性子文静木讷,孩子夭折后便逐渐无宠了。 她挑头,给侧妃敬酒,“今日是侧妃娘娘进府的大喜日子,婢妾给侧妃娘娘敬酒了,祝贺侧妃娘娘早生贵子。” 凤袅矜持一笑,也跟着端了酒杯虚虚一礼,“谢妹妹了。” 林美人跟着敬过之后,笑了笑,“侧妃娘娘还没见着凤氏呢,她是府里王爷最宠爱的人儿了,现在估计还在王爷那儿伺候着呢。” 凤袅只觉得这话刺耳的紧,筵席上的侍妾们也都听明白了林美人的话,轻轻笑出了声。 宋美人轻声道,“都是爷的意思,侧妃不必往心里去,又不是她去找的爷,爷自己去她绣阁的,你现在在侧妃面前说这些干嘛?” 凤袅脸色一暗,心里备受打击,差点儿没撑住笑。 景玉道,“好了!这时候别说这些话了。凤氏能够得宠,早日诞下个孩儿也是好事。凤侧妃,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可万不能与下人拈酸吃醋,闹出家宅不宁的事儿,不然,本王妃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希望你能够谨记本妃的话。” 凤袅咬碎了一口银牙,“是,臣妾定然谨记王妃的训诫,不敢做出那等糊涂事情来。” 王妃点点头,“用膳吧。” * 王爷这回似是憋着股劲儿一般。 皎月阁里连着叫了两三回水,凤明弦肚子饿得叫了萧御才松开了手。 摆了膳,菜色都很新鲜。 “这几样时令菜都是奴婢家里带来的,爷若不嫌弃,便尝尝吧。”凤明弦倒了酒给萧御,满眸的期待看着萧御。 萧御倒是真没吃过时令菜,不论是宫中还是王府膳房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不许供应时令菜肴。 也是怕主子吃着喜欢了,若是要,便会劳民伤财,出唐朝的荔枝之祸。 萧御动了几筷子便觉得不错,凤明弦在一旁陪着敬酒。 萧御倒是不愿看着凤明弦站着,“过来。” 凤明弦得了许可,总算也落了座,小心翼翼的吃了两口金雀花煎蛋。 萧御将酒杯推给了凤明弦。 凤明弦愣了愣,垂眸,“奴婢不会喝酒。” 萧御挑眉,“吃一小杯,不要紧的。” 凤明弦想了想,萧御也是自个儿的夫君了,听夫君的话,是她该做的。 她吃了口酒,呛的咳嗽了一声,身上便觉得一阵热意。 萧御见凤明弦模样痴痴的,脸上还红扑扑的,便轻声唤了句,“凤氏?” 凤明弦甜甜一笑,“爷~” 声音又娇又软,听着人心里跟着发慌。 跟着伺候的李忠贤吓了一跳。 第20章 爬床 “爷,凤氏这是没喝过酒吃醉了。再侍奉爷怕出什么差池,要不奴才送您回去吧?” 萧御只觉得好笑,倒是第一次看这小狐狸喝多了的样子。 “罢了,也吃的差不多了,撤了吧。”说着,萧御便站了起来。 凤明弦一听便不愿了,拉住了萧御的手,“王爷这是要回去了吗?” 萧御抿了抿唇,眼底不自觉噙了一丝笑意。 白日里还急着让他回去,如今喝多了,倒是肯说两句实话了。 “嗯,要回去了。” 李忠贤生怕凤氏喝多了做出什么造次的事儿,忙给小妆小红打眼色。 小妆小红上前便去扶凤明弦,“姑娘,您喝多了,该睡了。” 凤明弦委委屈屈的便要躲闪,谁知动作太大,一个踉跄跌在了萧御怀里。 柔柔软软的温香暖玉撞了满怀,萧御手足无措的抱住了凤明弦的腰身。 凤明弦唇瓣咕哝着,泫然欲泣,“爷,这儿晚上太黑了,我一个人害怕,您别走了吧?” 萧御倒是第一次听到凤明弦公然邀宠,心里很是受用,倒是也不管一众下人吓得面如土色,笑了笑,“凤氏,这是你说的,明日想起来可别后悔。” 凤明弦骨子里还是害怕萧御的,听着这不轻不重的话,吓得一个激灵,“那,便算了,奴婢不伺候了。” 说的话颠三倒四的,好在萧御也不计较,只是吩咐小红小妆道,“早点伺候姑娘安置了吧。” “是,爷。” 迈出皎月阁的时候,萧御回头看了看,“这里太破旧了,李忠贤,你去府库里挑些家具,该换的都给换上吧。” “奴才明日便着人去办。” 想起来屋子点灯时那油烛半明不暗呛人的样子,萧御又吩咐道,“再取百来根羊脂白烛送来给皎月阁日用。” 李忠贤忙不迭的应了,心里暗暗称叹。 爷这是真把凤姑娘放心上了!别个屋子里就算晚上点的油灯也不见爷这般上心,凤氏喝醉了随口撒个娇爷就听进去了。 那羊脂白烛点着又亮又没有味道的,市面上都寻不到王府这般好的蜡烛,凤姑娘看着不知道要多喜欢呢。 萧御回了前院,受冷风一吹,也觉得酒意上来了,李忠贤忙吩咐烧了沐浴的热水,又让阿柯去拿醒酒汤。 萧御沐浴罢了,阿柯便端着醒酒汤回来了,萧御已经等不得,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爷喝多了已经睡下了,醒酒汤不用了,送回去吧。”李忠贤上前拦了下。 阿柯笑着道,“哦,我去看爷的帘子放下来没。” 李忠贤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回神的功夫,阿柯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屋子里了。 阿柯进了屋子,看着萧御已经斜躺在榻上了,阿柯心跳如擂鼓。 是成是败,就看今日了。 她摸上了萧御的榻,“爷,奴婢来伺候您了。您要不要起来吃点儿醒酒汤?” 萧御酒劲儿上来了,本就昏沉,隐隐约约只觉得有个女人在解自己的腰带,听着那娇娇的一声爷,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凤氏,他伸手便将女人拉了过来。 阿柯知道那点儿酒意是没法让萧御乱了心神的,她今晚听到李忠贤传话说爷喝酒了便在浴桶里放了从府医那儿买来的药粉,足够萧御和她成事了。 萧御的胸膛坚实而滚烫,她被萧御粗鲁的动作,吓得慌了神,又忍不住轻声哀怨。 “爷,奴婢跟了您那么久,您怎么就是看不着奴婢呢?” 萧御蓦然惊醒后,看着眼前放浪的女人,神色惊诧。 他一向本分的丫鬟竟然敢爬了他的床,更让他作呕的是,他竟然失了智,这种货色都要了! 萧御一脚将阿柯踹下了床,“滚!” 阿柯又惊又痛,忙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 萧御气得冒火,大声叫道,“李忠贤!” 李忠贤早就吓得七魂丢了三魄,推开门跪在了萧御跟前,“奴才在!” 见着阿柯衣不蔽体的跪在地上磕头,萧御衣衫半解怒火中烧,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萧御一脚踹在了李忠贤地身上,“本王是养了一条吃里扒外的狗么?你们给本王吃了什么?这种贱婢本王都下得去嘴?” “奴才当真不知啊!”李忠贤知道王爷怀疑他与阿柯勾结,指天发誓道,“奴才当真不知道这事儿,若是奴才勾结了阿柯,天打五雷轰!” “奴婢……奴婢只是进来伺候王爷吃醒酒汤,是王爷您认错了人,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这个时候伺候王爷!”阿柯吓得满脸泪水,摇摇欲坠。 她从来没见过王爷发这么大的脾气! 萧御气得脑门子嗡嗡作响,“都给本王滚出去!” 一声怒吼,将这事儿算了结了。 阿柯抱着衣裳,蹲在院子里哭着。 李忠贤站在了阿柯旁边,“阿柯姑娘,咱们都是跟着主子这么长时间的,您也知道这时候主子不发话,是不肯收你了,这前院的差事,你看,估计也做不得了。” “李总管!您帮帮奴婢吧,奴婢是无辜的,奴婢真的是无辜的!” “你是不是无辜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李忠贤慢慢道。 阿柯自知瞒不住羞愧难当,她和李忠贤共事那么久,那点儿小心思李忠贤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真的没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李忠贤冷着脸,“不然去问问王妃吧。” 正院里,王妃还没睡,听到这事儿笑了。 “到底是伺候王爷过的,府里头也不差这一双筷子,留下来吧。以后按照侍妾的位份就是了。” 一旁的坠儿忙道,“只是……这人安排住在哪里?不然,就住在皎月阁里头儿?那儿还有位置。” 阿柯和凤明弦不对付整个院子都知道,住在一起互相牵制,对王妃也是个好事儿。 王妃瞥了一眼坠儿,“不急着,就算要让她们斗也是等凤氏平安诞下子嗣后。让阿柯和宋美人先住着吧。” 第21章 杀鸡儆猴 “还有一样。”王妃眸光沉沉,看不出喜怒,“如今王爷正是喜欢凤氏的时候,本妃把那么个脑子拎不清的东西送到王爷眼皮子底下,是想让王爷一起嫌恶了本妃么?” 坠儿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了。” 王妃端起了茶碗轻轻转了转里面的搪塞,“选秀后新人也马上进府了,总要另外收拾出来几个院子让他们住,打发了宁姑娘先住个院子去就够了。” “奴婢明白。” “一个蠢东西而已,用不着在意。王爷若是当真对她不同,又怎么可能等到今日?”王妃凉嘲,“按照规矩摆宴,随便摸副耳环赏了也就算了。” 宁柯足足在前院跪了一晚上,直到听到了王妃的安排,才松了口气。 她总不至于失了身还被撵出府里,那样她真恨不得立时死了好了。 宁柯跪在廊下,朝着萧御歇着的屋子磕了几个头,这才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 一盆洗脚水狠狠泼在了宁柯方才跪着的那片地儿,宁柯吓得一跳,差点滑翻在地。 “你们干什么!”宁柯满面怒容看向泼水的婢女。 “地脏了,用洗脚水洗洗干净呀?宁姑娘你还不走吗?前院可不是你能久待的地儿!”穿着红裙的婢女笑嘻嘻的问着。 宁柯气得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咱们中怎么出了个爬床的丫鬟?等我放回家我家里人问起来我在王府里学了什么好规矩,一听有这么号人物,我老子娘都跟着丢脸。” 宁柯看着曾经在她手下讨生活的婢女们一个个都露出鄙视厌恶的神色,心如刀绞。 “宁姑娘慢走呀,过您的好日子去吧。日后咱们也不必再相见了!” 曾经,宁柯也是这些逢高踩低的婢女中的一员,她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一日会沦落到被这样欺辱。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王爷如今厌弃她,她别说庶妃了,就是连凤明弦那个贱人都比不过! * 凤明弦得了王妃的信儿说是要摆家宴迎新来的侍妾,唇角勾了勾。 宁柯还真是急不可耐,不过略激一下,便上了套。 上辈子宁柯又略等了几个月,新人都进府了,跟随萧御在外侍奉的时机下爬床成功的,虽然萧御不喜,但是到底念着从小跟随的情分给了个美人的。 再怎么无宠,也仗着名分让凤明弦不舒坦了几次,而这回,又无宠,又没名分,她还能踩着自己闹腾的起来么? 不着急,以后她还有的是被欺负的时候呢。 凤明弦随意挑了一件裙衫,便去了家宴。 才过去,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直勾勾看向她。 凤明弦抬眸,看了眼侧妃凤袅,温婉一礼。 “弦儿来了。”景玉笑吟吟的唤着。 凤袅立刻便收了视线,一双手在袖子下慢慢攥紧了松开。 凤明弦真是长了张戳了她心窝的娇艳模样! 这才是她本来该长的模样,若是有这般模样,那些下人们就不会笑她总是对嫡姐东施效颦! 这么好一张争宠的脸,怎么长在了一个下贱的通房侍妾脸上了? “奴婢给凤侧妃请安。” 凤袅初来乍到,看着景玉的脸色,只能陪着笑道,“妹妹快起来吧。” “昨儿让你受委屈了。”景玉继续对凤袅拉着家常,“王爷喝多了,又闹出了丫鬟爬床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宁柯早早就到了,就坐在凤明弦身后的位置,听到这句话,更坐立难安。 凤袅心里恨极了,可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来。 “庶妃娘娘到~” 李窈烟一身明艳璀璨,笑意吟吟的走进了花园里。 “自从有了身孕后,困乏的紧,没来迎侧妃娘娘是臣妾的不是了。” 凤侧妃忙忙笑道,“妹妹客气了。” “今日这家宴,若是摆给侧妃娘娘的话,我服气,可怎么能摆给这么个不守规矩的贱婢?”李窈烟冷冰冰的视线看向阿柯,“做奴婢的,伺候不好主子,出身也不行,也就是王妃好性子了,还给个体面。按照我的意思,难道不应该先罚上一通?不然,前院的婢女们一个个觉得不伺候好主子,只要爬了主子的床,便能够一步登天了,那可不是个好头!王妃娘娘您看妹妹说的对不对?” 景玉知晓李窈烟心里不痛快,这满院子的,哪个心里又痛快了? “最近春困的厉害,精力不济,这事儿是处置的草率了些。”景玉慢慢道,“那庶妃看,该怎么处置呢?” 阿柯心里五味杂陈。 她现在没有前院大婢女的金子招牌在,王爷更是厌恶憎恨她,如何处置她还不是看几位妃子娘娘的意思? “王府是不差这么一个侍妾,不过,罚,肯定还是要罚的。”李窈烟漫不经心道,“托下去,赏一百个耳光好了!” “娘娘!娘娘!”宁柯哭着上前哀求,“饶了奴婢这次吧?一百个耳光下来,奴婢可怎么见人啊?” 李窈烟蹙了蹙眉,“还不把人拉下去?” 院子里的仆从将宁柯拖了下去,远远的,一声声耳光,伴着哭泣声响起。 “李窈烟,你个欺软怕硬的东西,有本事你去打姓凤那个狐媚子啊!你为什么打我!” “王爷已经罚跪我了啊!你这是越俎代庖!” “王妃,王妃,您说句话吧?求求您了?” 宁柯从一开始的哭泣哀嚎到最后逼急了谩骂。 整个院子噤若寒蝉,凤明弦静静坐在宴席上,垂眸不声不响。 凤袅也吓得不轻,时不时偷看着李窈烟。 今日是她头一回见李窈烟,又凶又辣,她又看了眼王妃疼着的凤氏,心里更加灰绝。 狠厉的有儿子傍身的庶妃,还有个得了王妃意的千娇百媚的凤氏,她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原以为踏出了慕国公府她便天高任鸟飞,可如今她又难过又失落,怔怔坐在王妃旁,争强好胜的心被打压得一塌糊涂。 凤明弦瞥了眼凤袅。 李庶妃这招杀鸡儆猴,看来是奏效了。 萧御公务繁忙,在朝中一连忙了有小半个月,才有空回了王府。 在前院歇了一晚上养足了精神,就又想起来了凤明弦,便让人接了她过来。 凤袅眼巴巴的在院子里望着,却看到凤明弦的软轿抬去了前院,心头更不高兴了。 入府半个月了,她竟连王爷正眼都没看到! 第22章 本王命令你不许哭了 失眠的,不止是她。 正院的王妃面上也不大好。 初一十五,王爷是按照规矩该去王妃院子的。 好在凤明弦去了说是只念了会儿书便出来了,王爷晚上照旧来了她的院子,虽然说是直接进了屋子倒头便睡,到底是来了。 看到王爷还是给自己了这个体面,王妃松了口气。 她无宠,如今又没有家世可以依靠,只有抄家前夕府中偷偷搬给她的大笔钱财,要想立稳身子,实在太难了。 只求凤明弦早日怀上孩子,她抱了过来好有个子嗣傍身吧。 王府里其他女人也都偷偷松了口气,原来凤氏不过是念书好去书房伺候笔墨去了,王爷还是照着规矩办事儿的。 她们一个个又暗暗动了心思,若是她们也会侍奉笔墨,是不是也能在书房伺候着? 在王妃处歇过后,王爷顺理成章的将凤明弦接到了屋子里。 凤明弦上回只在书房站了站,萧御看了她一会儿便让人送她回去了,又听到萧御晚上去了王妃处,心里便慢慢回过味儿来。 萧御是王府之主,自然不在意规矩不规矩的,他是怜惜她,怕她又被刁难,所以才克制着照着规矩办事儿的。 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绪,凤明弦竟还蛮感激萧御的。 想着这些,凤明弦抬眸看到萧御,便笑了一下。 萧御见着凤明弦,一身劳累烦躁便卸了一半,又见她笑着,心里也无端的好了起来。 “爷,可要奴婢念书给您听?” 甜甜软软的唤着他,萧御心里更舒坦了,声音也很柔和,“过来。” 凤明弦走到了萧御跟前,萧御伸手拉了她一把,凤明弦便怔怔坐在了萧御怀中。 萧御久违的将这个小丫头抱在怀中,只觉得香香软软的一片,比榻上还好抱。 凤明弦有些不适应,又忐忑的看了眼屏风后头,生怕前院伺候的婢女们看着了,说她不尊重,在爷跟前没规矩——她在爷跟前,是该跪着的。 “上次吓着了吗?”萧御轻声问。 家宴萧御虽然没过去,下人们却是一五一十将李窈烟打脸宁柯、几个侍妾都被吓哭了的事儿禀报给了萧御。 凤明弦摇摇头,毫不犹豫的看着萧御,“一点儿也不害怕。” 萧御挑眉。 李窈烟不是一次两次欺负她了,她怎么就不害怕? 凤明弦轻声道,“因为,婢妾知道,有爷在,爷是不会让人欺负婢妾的。” 萧御轻轻笑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这么自信?” 凤明弦抿了抿唇,眸光颤颤的,像是要哭的样子,小声问着,“爷不管我吗?如果庶妃说我坏了规矩要打我,爷会任由庶妃打我吗?” 看着凤明弦无辜的眸子,萧御后头一紧,“傻子,爷哪次没管你?” 凤明弦刹那的失神。 是每次都管了,可她怎么还是死在榻上了? 心头顿时刀绞般的难受,眼泪便一颗颗掉了下来。 萧御将凤明弦拉了过来,俯身吻上了她的眼角,将她的泪水一颗颗舔吻干净。 “别哭了……凤氏、本王命令你。不许哭了。” 凤明弦当真止了哭,一抽一抽的,怯生生的看着王爷。 萧御看着她绯色的唇瓣,一个没忍住,吻了上去。 凤明弦坐在萧御怀中,任由他吻着,过了好久,才挣扎着推开萧御。 “憋……憋得慌……”她大口的吐着气。 萧御心头一阵阵发紧。 这只妖精,分明就是故意演着委屈勾他! 他将凤明弦打横抱了起来,朝着榻上走去。 凤明弦轻呼一声,便被扔在了榻上,视死如归的看着萧御,知道今日这遭生死劫,她是逃不过去了。 * 凤明弦腰酸背痛的被送回了皎月阁。 婆子打了水回来,便和凤明弦嘀咕,“姑娘,奴婢刚才在膳房看着宁姑娘了。脸全肿烂了,也没奴婢伺候自己去膳房里自己拿饭菜,给的全是辛辣重口的。说是庶妃娘娘吩咐的,只有那些!还好咱们素来和膳房的张妈妈关系不错,从来没说这样暗中折腾过咱们!” 凤明弦模样淡淡的,“宁柯素来不讨喜,有今日不足为奇。” “只是那凤侧妃,到现在还没侍寝呢。整个院子,如今您算是独宠了,若是凤侧妃将账算到你头上可该怎么办?” 凤明弦一笑,“这事儿我更管不住了,哪里有一个侍妾插手后院谁给王爷侍寝的事儿的。她就算也该恨到王妃不给她说情安排啊。婆婆,您这话可千万别传出去,如今咱们皎月阁在风口浪尖上,被人拿住了话柄都是祸害!” “奴才明白。”婆婆忙道。 凤明弦又看向了一旁进来伺候她梳洗睡觉的小红小妆,认认真真交待,“你们也记得了,皎月阁议论外头的话,可全不能让外头那些人听见。” 小红小妆忙点头,“奴婢明白,奴婢绝对不会乱说。” 她们原本就是侍奉王爷的人,前院的待遇可比王妃的正院庶妃的西跨院强多了,她们绝不至于跟了王妃庶妃做出背主的行径。 皎月阁过的好,她们当然也跟着过的好。 这几日相处下来,她们自然也知道凤明弦是个好相处的主子,日子过得比她们在前院被李忠贤事事盯着时不知道清闲多少。 更何况,除了前院的份例外,凤明弦还时不时体谅她们给些贴补,她们跟着凤明弦不知过的多自在,又能多赚些钱,她们可舍不得离了凤明弦的皎月阁。 膳房知道凤明弦晚上伺候了王爷回去的,特意送来了一些宵夜,是清淡的豆腐皮包子和甜碗子,还有一份热腾腾的牛乳,凤明弦早就饿坏了,将吃的都吃了。 小红小妆笑着看着凤明弦,“如今阿柯不在了,您歇在前院用宵夜也没人给你脸色看,这么慌着回来干嘛?” 凤明弦轻嗔道,“在那儿吃东西睡觉都是要辛苦换来的!” 心中暗暗嘀咕着,好不容易王爷松了手,她还不赶紧回来好好吃顿饭吧等着王爷想起来又来几回吗?她还不被弄散架了! 小红小妆都跟着轻笑了起来。 凤明弦的阁子里一片温香软语,灯火通明。 阿柯从膳房提着重油重辣的菜肴,迈着蹒跚的步伐路过。 她狠狠盯着凤明弦的屋子,听着那笑声,脸疼,肚子饿,提的饭菜都凉了。 想到她要回到那阴冷狭窄不见天日的院子里吃这凉了的饭菜,她心头便一阵阵怨恨。 凭什么,凤明弦有婢女侍奉,有可口的夜宵,有舒服的热水澡,可她什么都没? 她暗暗压下了愤恨,翻了个白眼。 凤氏,我们走着瞧! 只要还有一口气,她宁柯,总会踩在凤氏头上! 第23章 姑娘您哪里来这么多钱 连着下了一夜的雨。 凤明弦要去正院请安,怕雨又下起来,便让小妆备了伞扶着她一道去,远远便看见宁氏形单影只的和几个丫头婆子吵架。 “同样都是侍妾,你看看人家凤姑娘,你再看看你!爬床的骚东西,也是王府为了体面才给你个侍妾的位份的,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一个院子里洒扫的丫头指着宁氏骂着,“你还以为你是主子跟前得势的大丫头吗?呸!” 宁氏气得脸涨红,将手里的一枝子花摔在了那丫头脸上,“不就是折了你枝花吗?没见过好东西的死丫头居然敢这么骂我!” “你能怎么着啊?你都这样了,还看不上我们呢!”另一个丫头也跟着笑了。 “是凤姑娘过来了?”拿着扫帚的丫头忙扯了扯一旁的姊妹,两个婢女便一起福了福身,“给您请安了。” “咱们一样都是奴婢,哪里用得着请安。”凤明弦娴静的开口,“你们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唉,姑娘,下了雨路滑,您慢着点儿走。” 凤明弦笑着点点头,没去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宁柯,扶着小红便过去了。 “笑死了,一群巴结人的老狗!”宁柯恼羞成怒,“凤氏再得宠,也就是个奴婢,你们巴结她也白搭!” 笑声更响了,那洒扫丫头道,“人家凤姑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金尊玉贵的,性子又好人又漂亮,咱们就爱亲近!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儿胡说八道!谁爱看你这么个不要脸上赶着送王爷也不要的下贱胚子!赶紧走!” 那丫头拿着扫帚一下一下的往宁柯脚下扫。 宁柯被扫的一裙子泥点,气的哽咽不止,又不敢耽误了去给王妃请安,只能匆匆走了。 “主子,那宁氏还真是人憎狗厌的!”小红不屑的哼哼。 “是她从前太不记得,四处欺负人结了太多仇家了,这府里头本就是拜高踩低的,更何况她现在被王爷厌弃。”凤明弦轻道。 这王府,萧御的心在哪里,那些奴才便在哪里用心,哪里那么多道理。 宁柯便是品行家世再差,若是有朝一日能得宠,这群人还是照样巴结着。 正院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天总阴沉着,怕是要下雨,李窈烟便没来请安。 王妃笑吟吟的看着请安的妾室们,“这几日变了天,绣工坊新裁了一批衣裳,过两日便发下来了。若你们短了什么也记得与我说,我总病着,精神不大济,若有什么遗漏,你们也只管说便是了。” 妾室们倒是也不敢真的求王妃要什么的。 王妃又看向了宁氏,“昨日庶妃既罚了你,你的事儿便算揭过去了。以后安分守己,王府必然也不会亏待你的。这王府你也不是新人了,若要什么,也来正院说。” 宁柯心头堵着,她什么都缺,最缺的是婢女,可她也没傻到当真和王妃开口。 她低着头,闷闷道了谢。 凤明弦和凤侧妃都是自己家里带来的丫头伺候,凤明弦那丫头虽走了,可王爷另外赏了两个能干的婢女,针线梳妆都不用管的。 宋美人和林美人按照份例都有一个丫头一个婆子伺候着。 就是那些平日不出声的侍妾,要么跟着住的侧妃王妃有人使唤顺道带了她们,要不然就是主子看不过赏个洒扫婆子,总归什么事儿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宁柯越想越窝囊,哪里有做了王爷的女人,还要自己铺床叠被收拾屋子提饭梳头的? 她憋着口气想要开口,却听到王妃悠悠道,“好了,不早了,再耽搁当真下雨了,都回去吧。” 宁柯只能忍着,看到凤明弦在自己前头出了屋子,冷道,“你这身衣裳还真不错。” 凤明弦挑眉。 怎么会差了,她又不差好料子,小红的手又巧,京里时新样式的裙子说做便做出来了。 再看看宁柯,竟还是做大丫头伺候时的那身衣裳,凤明弦轻轻笑了笑,“哪里。” 客气罢了,凤明弦片刻也不肯纠缠,转身便走了。 天上果然又蒙蒙的飘起了细雨,凤明弦走到门口,就看到小妆撑着伞在焦急的等着她。 “膳房刚做好的糟鹿脯和素什锦才送来,今天的点心是炸卷果和酥虾。”小妆笑吟吟的道。 进了屋子,凤明弦便和两个婢女一处吃着早膳,阁子不大,日日相处着,凤明弦倒也没有立太多规矩。 婆婆匆匆回来了,“姑娘,您家里带来消息了。” 凤明弦接过了丫鬟剥好的虾,抬头问道,“这是怎么了?” 婆婆道,“姑娘,您舅舅一家现在已经接受调任了,说是再拖一拖,等到采选秀女过后再动身。” 婆婆说着,将几沓薄薄的纸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京郊那个庄子还有三百两的银子。您舅舅说了,不够的话,尽管开口。”婆婆有些不踏实,“这……到底怎么个事儿啊?您家里怎么忽然送来这么多钱?” 小妆和小红都屏住了呼吸,侧着耳朵偷偷听着。 普通人家,十几二十两银子就够把妻子典当出去两三年给人生儿育女用了! 她们从前只知道她们伺候的姑娘出身官家,没想到这么尊贵啊! 凤明弦笑了笑,“是舅舅怜惜我过来没嫁妆,所以把我们凤家的家产收了给我送来的。” 凤明弦将那几张契书收了,银票推了出去,“婆婆,这几张给我再买几个小院子,等春闱的时候租出去用。庄子里的地一堆佃户不好收用,我也没人好过去打理,便挂出去,看谁要卖个一二千两银子也就罢了。” 婆婆听得心惊肉跳,“姑娘,奴婢可不敢动用您这么大的银钱啊!” “那婆婆家里可有能用的人,替我打理这庄子?若是有的话,我也绝不吝啬。” “我儿子!”婆婆忙道,“姑娘,我儿子真的能行!他打小就精明。” 凤明弦笑了笑,如今她也无人可用,“好,您看着弄吧。” 她倒是不怕婆婆儿子出歹心将来势大了把持着庄子不给她,萧御三年后便登基了,只要凤明弦到时还有命在便是妥妥的后宫嫔妃,没人欺的了她。 若是没命了……这些身外物也无多大用处了! 萧御自从唤了凤明弦侍寝后,便一直在外忙碌没回王府。 皇帝命萧御查工部建造河坝之事,萧御查着查着便察觉出了不对了。 慕国公府的凤大学士凤渊那儿出了点儿问题。 第24章 凤姑娘病了 凤渊最得意的两个得意门生,如今分别把持着户部和工部,私下里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之事闹出不少,陛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因为太子是他的亲生儿子,他钦定的储君。 萧御既然查出了工部偷工减料,上不上报,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若是上报,那管理这事儿的凤家,按照律例便要落个满门抄斩的处置,连带着包庇造假的户部几个大员,也要落入大牢。 凤家势倒,连带着太子也要跟着势微。 父皇把这个案子交给他查,到底是有意要放太子党一把,还是想要借他的手敲山震虎? 萧御有些头痛,坐在养心殿外的暖阁里,揉了揉眉心。 太子的声音响起,“四弟,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萧御抬头,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父皇命我查的几个案子出来章程了,我过来禀报。” 太子笑着点头,“是了,这回堤坝被冲,怀庆那边十几个县都被水淹了,是要有个交代才能说的过去。” “这里头水是挺深的。”萧御一语双关。 “是啊,水深,不知道要淹死多少人了。”太子一笑,“四弟,你向来办事稳当,父皇信得过你。” 太子到嘴边的话到底咽了下去。 四弟,你到底是袖手旁观,还是打算落井下石? 萧御也定定看着太子,心中已然明了,这事儿,的确和他这个好皇兄脱不了关系。 殿内,匆匆走出了一个太监,“陛下召靖王爷进去。” 萧御心中烦躁极了,转身进了养心殿。 太子心情忐忑的看着萧御,不知道萧御到底会怎么和陛下回禀。 很快,消息就出来了,工部侍郎被下了大狱满门抄斩,凤家倒是没什么动静。 凤大学士次日一早便去了养心殿,出来之后便称病递了辞呈,两个儿子没有受到牵连,家里世袭的爵位也算是保住了。 太子偃旗息鼓,大气不敢出,只萧御被叫到了淑妃的柔嘉宫。 才进去,淑妃便将茶盏扔在了萧御脚下,摔的粉碎! “我儿如今当真出息了!背后告兄弟的事儿都能做出来了?”淑妃气道。 “母妃,一定要看儿臣被淹死这潭子死水里才甘心吗?”萧御抬眼,“父皇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私下里动的手脚?您自作主张强让我纳了凤家女,本就犯了父皇的忌讳,这次也是试探我到底有没有同流合污。我若是隐瞒,父皇连带我一起算账,我可还有明日?” 淑妃气得发抖道,“呵,难不成你还以为陛下会废了太子不成?放心,就算出事也轮不到你头上!母妃先替你在这后宫被人折磨死了你才高兴是吗?” 萧御深吸一口气,道,“儿臣祝母妃安,若无别事,儿臣先告退了。” 淑妃跌坐在榻上,怨恨道,“是本宫欠了你的了?你哪次来,不和本宫吵两句?” 萧御冷冷转身,快步走出了柔嘉宫。 淑妃抚着心口,失魂落魄的喃喃道,“呵,太子登基后,又如何饶得了你?你的王妃娘家、侧妃娘家全都倒台了,将来谁能护着你?” 一时又有些后悔,若是她不这么着急巴结皇后太子的话,是不是陛下就不会试探萧御,萧御也不至于走这一步棋?如今凤家半死不活,太子更是记恨上她们,后宫里又是皇后只手遮天,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萧御回府后,心中仍旧不平,吩咐谁也不见,便进了书房。 萧御这一走,便是个把月才回来。 王妃听闻萧御回来,在小厨房亲手熬了汤过来,没想到却被拦在了外头。 王妃心中惴惴,柔声问着李忠贤,“王爷可是连日劳累哪里不舒服?” 李忠贤笑着道,“不打紧,只是王爷正是心气不顺,想自己待会儿,王妃您也不必触这个楣头。” 王妃这点了点头,“好,那今日便不摆家宴迎王爷了。劳烦您留心着王爷,若是哪里不舒服了记得回禀一声,请太医过来好好看看。” “王妃放心,这些奴才都明白。” 景玉这才恋恋不舍的回去了。 萧御在书房里头将外面的话都听见了。 李忠贤进屋后,他便开口道,“这一个多月,后院可还安宁?”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凤氏可还好?” 他的女人在后院里都老实得狠,除了李窈烟,可如今李窈烟肚子大了,外头又一直下雨,想来也是关在院子里不肯出去的。 他能想到的关心的人,也就凤明弦了。 “凤姑娘从您走后就一直没去请安,说是病了。” “病了?”萧御眉头蹙了蹙,“可请太医来看了?” “王妃也提过说请太医,凤氏不肯,说是已经让府医看过了在吃药了,只是普通的风寒,养一养就好了。” 萧御从软榻上坐了起来,“去皎月阁。” 李忠贤惊出了一身冷汗。 “爷……李庶妃有孕后一直行动不便,两个小公子也一直说想着您呢,您不然先去西跨院瞧瞧?” 王妃来看您不见,庶妃那边您也不过去,倒是先去看您病了的小妾,您这是准备将凤姑娘往烤架上搁呢! 您来这么一手,别说是向来好妒的李庶妃了,便是王妃估计都容不下凤氏了。 “再者,凤姑娘是染了风寒,这病气若是过到您的身上,便不好了!” 萧御满脸不悦。 在宫里头淑妃管着他的心也就罢了,如今他想看看自己哪个女人,也要看别人脸色了? 凤明弦是当真有些不舒服,不过她也不敢真的请太医来看。 娘亲给她送来的避子药药效不知要延续多久,又怕与什么药药性相克,她若是用了王妃送来的太医,太医查出她私下吃避子药便不好了。 刚好萧御不在府里,她偷偷停了避子药,慢慢熬着,没想到熬着熬着身子便不大好了。 好在府里头膳房的张妈妈与她一直交好,知道了她得病,让送的也都是清淡的菜肴,病倒是没有严重下去。 隔了半个月,估摸着避子药药效差不多了,她才敢请了府医过来把脉,果然是风寒,便让婆婆给她熬药,私下里慢慢喝着调养。 第25章 她轻轻祈求着 连着下了小半个月雨,天总算晴点儿了,阁子里又潮又闷。 凤明弦还咳嗽着,倒是听院子里说王爷回来了,但是凤明弦总想着萧御会先去看了李庶妃和两个小公子,还要在景玉王妃处歇一晚上才会过来,所以仍旧懒怠的歇在榻上。 “天越来越热了,”一旁小红轻轻给凤明弦扇着扇子,小声道,“早晨我去膳房要燕窝汤的时候看到膳房已经开始给王妃准备冰镇瓜果了。” “咱们哪里能和王妃比,也就公孙王侯家里,普通的官宦之家用得起冰的人家也寥寥无几。”小妆叹了口气,“只是这天气忽冷忽热的,姑娘的病总是好不利落,可别拖麻烦了。” 凤明弦笑了笑,“哪里那么娇气,我身子壮实着呢,你们若是实在觉得闷热,就开了窗子吧不用怕我被风吹着,我也跟着透口气。” “姑娘,您还说呢,咱们存在膳房有点儿碎燕盏怕是不够用了,您也没见好起来。” “先省着点儿喝吧。”凤明弦叹了口气,“回头我让王婆再去换点儿碎燕盏来。若是王爷在的话,我张张嘴,王爷……兴许会给我吧?” 萧御站在院子里,听着屋内细细的说话声,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一个温香软玉的女人依赖着他,祈盼着他,哪个男人能不高兴呢? 屋外的婆婆看着萧御,吓得心都要掉出来了。 王爷在外头听着呢,姑娘可别说什么要命的话,让王爷不高兴啊! 婆婆不敢让王爷继续听下去,上前忙不迭的跪下,“奴才给王爷请安。” 听见响动,凤明弦顾不得其他,忙带着两个婢女迎了出来,“婢妾给王爷请安。” 萧御的目光落在凤明弦身上,她形容清减了许多,更显得娇弱,好像风吹一吹就倒了,又像只可怜的小猫。 他伸手拉了凤明弦起来,“病了?” “还好,奴婢除了还有些咳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凤明弦又轻轻咳了两声。 王爷这时候过来,八成还没去看过王妃和庶妃,凤明弦可不想为了这事儿招两位嫉恨。 她索性后退了一步,“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奴婢这样,怕过了病气给王爷就不好了。” “上榻去吧。先叫太医过来看看再说。”萧御递了个眼色给李忠贤,便进了阁子。 见推不过,又不能拦着,凤明弦只能披着件衣裳进阁子,却不敢真的上榻,反而转身去将窗户都打开。 小阁子被两个勤快的丫头收拾的很是干净,萧御一眼便看到了梨花桌上的燕窝粥。 “主子您用过了吗?不然奴婢叫小妆提膳过来?” 萧御接起了小红倒的茶,一勾唇,“不必。” 她本就病着,他可不忍心让她这时候还伺候着。 “燕窝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病了要喝的话,我让孙荃安晚上给你送几匣子过来,不用省着。”他伸手,“过来。” 凤明弦眸子一亮,开心的溢于言表,可片刻后,又有些不安的道,“爷,奴婢哪里要您那么金贵的东西。” 她绞着手指,脸色羞愧,似是为她贪心要东西很难为情,“奴婢自己有银钱,让婆子去街市换些就好了。” 萧御心里漏跳了一拍。 这小丫头,是没人待她好过吗,给点儿赏赐便紧张成这样。 他轻轻看着凤明弦,“喜欢就好,爷给的东西,你只管拿就是了。” 凤明弦有点儿可怜兮兮的看着萧御。 她也没怎么和萧御开口要过东西,偶尔开口要一两回,兴许爷也很喜欢这样? 萧御轻轻拉着她让她坐在了怀中,“天也逐渐热了,王府里地窖存了不少冰,等你咳嗽好了,就叫人给你送来。” “啊……”凤明弦万没想到,王爷居然这么大方,居然赏赐她冰块,“谢谢王爷!” 萧御一挑眉,“再说遍。” 凤明弦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根,“谢谢爷。” 轻轻的笑声,带着小心翼翼的劲儿,乖巧的让萧御心头一阵阵发紧。 好在太医过来了,萧御才松开了手没做什么。 太医给萧御请了安,便拿出了帕子垫着给凤明弦把脉。 纵然府医没摸出来什么凤明弦还是一阵害怕,担心太医看出来什么。 太医摸了半晌,道,“回禀王爷,凤姑娘的脉象显示病气已经退了,剩下的咳嗽的症候只要用两副祛湿化痰的药便好的差不多了。姑娘气血充盈,是个好生养的身子。” “多谢太医。”凤明弦点头道。 她倒是隐约记得母亲怕避子汤伤身子另外又送来了几帖养身子的药,让她配着一起吃,没想到效果那么好。 听到凤明弦没事了,萧御心中也高兴了不少。 小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没想到骨子很不错,好生养。 太医下去开方子去了,萧御将凤明弦拉入怀中。 “爷……奴婢还咳嗽着不好伺候的,怕唐突了爷。” 萧御点点头,“早些洗漱安置了吧,爷只是过来看看你。” 凤明弦头一回见萧御不吃她的,倒是有些迷惑。 萧御从皎月阁出来,也没心思去王妃庶妃处,而是直接回了前院。 将给凤明弦的东西都交待了下去,还不忘吩咐李忠贤不要太大张旗鼓,悄悄的送去就是了。 李忠贤心领神会,这差事他会办,不让王妃和庶妃知道就是了,省得凤姑娘为这事儿麻烦。 可这天底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事儿办的越低调,传到李窈烟耳朵里,她便越是生气。 王妃体谅王爷劳碌,连例行的家宴都不摆了,李窈烟和一众后院女子更见不着王爷了。 偏生李窈烟还听到下人议论王爷去了凤氏那儿,立时便气笑了。 第26章 坠轿风波 “狐媚子,这院子里就只她不安分了!我真恨不得打烂了她的脸!”李窈烟抱着肚子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我罚她她是不长记性是么?上回打了宁氏给她看她就记不住是吗?” “娘娘息怒,您息怒。” 李窈烟扭着腰站在铜镜前,水红色的长裙,用金线绣着花开遍地的纹样,她本就肌肤如雪,窈窕丰盈,这么一穿,更加美艳动人了。 “我到底,哪里比不过那个贱人了?”她扶着厚重的牡丹发髻轻哼一声,满眸怨毒。 “娘娘哪里都比那个贱婢好啊。”大太监秦力奉承的笑着,“她不过一个侍妾罢了,主子当真不必和她计较。您如今肚子里这位才要紧的,等您生了,别说是什么侍妾,就是正院那位也要让着您的!” “你说的是。”李窈烟一笑,“等我三个儿子长大了,这王府还不是我只手遮天?” 当年宋氏也不过就得宠几天。 她生了庶长子,便被抬举成了庶妃,景玉倒是也怀孕了,可惜了,生下来了个死孩子。 她的二胎平安诞下,如今宋氏在她面前还算是什么东西? 等凤明弦失宠了,她要那个贱婢给她洗脚! 她对着镜子妩媚一笑,娇柔道,“王爷不来瞧我,我还不能去看王爷么?备轿,我要去前院看看王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软轿便备好了,李氏拖着长长的裙裾,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挥了挥帕子,“走罢。” 李窈烟坐在软轿里,看着眼前春光明媚,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王爷了,心中雀跃。 王爷定是太累了才没有来见她,那个小骚狐狸到底是哪里学来的妖妖调调的招数,居然装病骗王爷,王爷偏偏还吃骗,她想想就气得心口痛。 李窈烟撇着嘴正想着,忽然感觉一阵颠簸,“哎呦”了一声! 软轿重重的侧翻在了地上。 “啊!”李窈烟痛的尖叫起来! 混乱中,丫鬟婢仆吓得一阵阵尖叫。 “主子!” 李窈烟捂着肚子,从软轿里往外爬,“疼……疼死了!” “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我们主子?”秦力照准了那个忽然冲出来的婢女脸上狠狠扇了两个耳光。 那婢女吓得忙跪在李窈烟面前,手里抱着一团刚浆洗好的衣物。 她抱着一个木盆冲出来,和轿夫撞了满怀,衣物和满是皂角沫的水泼了一地,连带着轿子也被撞得东倒西歪。 庶妃摔在地上,痛的嗷嗷直叫。 秦力看着那婢女眼熟,“你是跟着凤氏的那个丫头?” “奴婢……奴婢不是,奴婢着急过去,所以不是故意的!”抱香吓哭了,她红肿的手还抱着洗好准备的晾晒。 “我有紧急差事,若是去迟了,怕浣衣房的妈妈打我!”抱香哭着道。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闯出这么大的祸啊! “疼——疼死我了!”李窈烟连连叫着,“快叫太医来!还有……王爷,叫王爷来看我!” 秦力啐了一口那丫头,又大声道,“还不赶紧扶着庶妃娘娘进院子里歇着?” 旁边刚巧就是皎月阁,李窈烟手下的奴才直接破了院门进去了。 小妆小红吓了一跳,走了出来。 “快快快,娘娘动了胎气!收拾出来屋子让娘娘赶紧歇下!”秦力又吩咐一旁的婆子,“烧热水来!” 李窈烟也顾不得别的了,扶着奴婢就进了阁子里,躺在了凤明弦的榻上。 秦力视线扫了一圈,没看到凤明弦,气得牙痒痒也只能认了下来。 抱香手里还抱着那半湿的衣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贱婢,是不是人指使你害本妃的!”李窈烟气得双眸通红,“你老实说话,否则本妃将你的皮剥了!” “这是怎么了?”萧御依然得了信儿赶过来了。 看到李窈烟躺在凤明弦的屋子里,脸色先就沉了沉。 李窈烟抱着肚子,“爷……嫔妾快疼死了,就是那个跟着凤氏的丫头,见嫔妾去见爷,冲过来撞轿子!”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窈烟刚才只是受了惊吓,现在肚子的痛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是吓出了一身的汗,又喊叫起来,“爷,您可要为奴婢做主,这事儿定然是凤氏的主意!” 萧御冷哼了一声。 凤明弦昨夜病好了些去书房谢恩,他顺带留了凤明弦侍奉了一晚上,今日还未起来,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凤氏头一遭自己去谢恩,萧御也是临时起意留了她一晚上,便没有叫后院这些妇人知道。 这些妇人就将黑锅栽到凤氏头上了? 萧御瞥了一眼那抱香,自然记得这是原本跟着凤氏的丫头,后来另寻了差事走了的,因没了她,凤氏头发披散着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现在李窈烟说这丫头是凤氏买通了刻意陷害他? 萧御心中更是不悦,本来关心子嗣的心情也消减了几分。 李窈烟看萧御面色不悦,也不知哪句话让萧御不高兴了,只能委委屈屈的哭着撒娇,“爷,嫔妾肚子疼的狠,求爷怜惜。” 王爷,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往日里她这样娇娇软软的撒个娇,就算王爷心里哪里不舒坦,也都能过去了。 萧御果然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好生躺着吧,别惹事了。” 他的视线看向一直侍奉在庶妃身边的产婆,“庶妃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幸而庶妃从来保养的不错,只是动了胎气,并没有小产的危险。” 萧御点了点头,冷如薄刀的视线看向了抱香,“为何冲撞庶妃?” 抱香哭着道,“王爷明鉴,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冲撞王妃了!奴婢刚拿了浆洗的衣物,因为别的事儿误了时辰,怕被妈妈责打才走的快了点儿,实在是没看到庶妃的轿辇!” “呵,好一个会办差的奴才!冲撞了主子竟还敢辩解是没看见!把她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萧御冷道,“打完押到柴房,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错了什么时候放出来!” 抱香吓得面如土色,那板子可是打在人身上的啊,听说府衙里,三十板子便能要人命的! 打完了扔到柴房,她不活活疼到烂死也没人管吗? “王爷!王爷!”抱香哭着还想求饶。 “把她拉下去,聒噪!” 萧御看向了一旁跪着的轿夫,“李忠贤,这几个抬轿不力办差了事儿的也都发落了!” “是。” “其余的今日跟着伺候的奴才,你看着办,一个个全部严惩不怠!” “是!奴才明白!” 一片哭求声响起。 萧御雷厉风行的惩罚着,哪个都罚到了,却唯独只字没提凤明弦。 李窈烟抚摸着肚子凉凉开口,“二十板子,那丫头的命都没了,也没法供出来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了!不然就十个板子就好了。” 李窈烟倒是不心疼那些跟着自己无辜受累的奴才丫头,她要的是凤氏的命! 她眸光一闪,“爷,这事儿不简单。您要为臣妾做主。” 第27章 到底谁才是好命的 萧御眯了眯眸子,嗓音又沉又凉,“做主?你要怎么个做主?” 李窈烟用帕子抹了一下唇畔,掩住了笑意,嗓音委委屈屈道,“臣妾不服气啊?臣妾好好坐着轿子,怎么就被一个丫头绊倒了?差点动了胎气。” 萧御如鲠在喉,半晌,才迎着李窈烟期待的目光凉漠开口。 “爱妃,好生养着腹中胎儿,其余之事,本王心中有数。” 说罢,萧御转身离开了皎月阁。 李窈烟气得眼泪直往下掉,“凤氏在这皎月阁里头的时候,王爷便总记得往这儿跑,如今我也在这个阁子躺着,王爷却对我避如蛇蝎!” 她眼睛狠狠扫向了一旁颤颤巍巍伺候的小红,“你们姑娘呢?我都躺这儿这么久了,她还在托什么大,不肯出来见我?别不是心虚不敢见人吧?” 她总算找到了个出气筒,萧御不在,她刚刚因为凤氏的丫鬟受了惊差点小产,惩治凤氏两下不算过分吧?就算是王爷再疼宠凤氏,这会子也该让一让她了! 一想着听凤氏哀嚎跪地求饶的模样,她就爽快无比,恨不得立刻便狠狠罚了凤氏! 一旁的小红道,“回庶妃娘娘,我们姑娘在前院伺候王爷呢啊,这会儿子不在!” 李窈烟愣住了。 “凤氏……在前院?”她咬牙。 是了,凤氏素来得王爷宠爱,在前院过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李窈烟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们姑娘什么时候去的前院?” 小红低着头,又好笑又好气的道,“我们姑娘昨儿下午就过去了,爷留着过了夜,这会儿子还没回来呢。” 李窈烟的脸一下子灰了。 怪不得王爷听到她说是凤明弦害的会脸色那么差了! 今日她去寻王爷是临时起意,凤明弦又一直在王爷处,说什么都不可能是她动的手脚。 她红口白牙的冤枉人,王爷没有恼她,也是因为她刚跌了轿子受了惊,再问诘怕她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李窈烟气得眼泪一颗颗滚落,腹中又一次隐隐作痛。 “那个贱人怎么那般好命?” * 凤侧妃听了陪嫁丫鬟的禀报,笑了笑,“庶妃娘娘还真是好命,都从轿子上跌下来了,胎居然还没掉。” 陪嫁丫鬟死死攥住衣角,紧张道,“说是王爷震怒,打了一片儿人了,硬是没动那侍妾一根手指头!” 凤袅笑得愈发妍媚,“没动不要紧,只要起了疑心就好。这才刚开始呢,不着急。” 若是真的一石二鸟,又弄掉了李窈烟的胎,又让凤氏失宠,她才真的有点儿意外了。 “小姐,若是……若是王爷查出来是咱们背后做的这事儿可该怎么办?” 凤侧妃眸子一狭,笑出了声,“查?怎么查?那洗衣裳的丫头糊涂着呢,怎么能想到是咱们算计她让她延误了交工时辰?就算要怀疑,也该先怀疑那个侍妾头上啊?她可比我嫌疑大多了!” 凤侧妃有恃无恐的拈着桌上的兰花盆景,掐得满手花汁子,“李窈烟的孩子绝不能留下。凤明弦是把好用的刀,不是么?” 丫鬟深深低着头,只觉得手脚发寒,“是。” “浆洗好的衣裳应该都弄脏了,你送去让浣衣局再洗一遍,这次让她们挑个好点儿的丫头送来。”凤袅温温柔柔的笑着。 “好的,小姐。” 望着婢仆离去的身影,凤袅轻轻托腮一笑。 这些丫头都是她和姨娘在慕国公府里一手调教出来的,一个眼神便知道该做什么。 她们日日盯着西跨院,好不容易找准了李窈烟出门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动手。 皎月阁里出来的抱香是她早就查清底细盯上的,让她过去拿衣裳,手下对着她一通打骂混闹让她误了时辰,掐准了点刚刚好能够撞上轿子。这不就栽赃到凤氏头上了吗? 苦心经营那么久,这个机会总算没白费,可王爷怎么就……没疑心到凤氏呢? 难道王爷对凤氏的宠爱当真这般根深蒂固? 凤袅挑唇,根深蒂固又怎样,一次不行,就下次。 这次王爷能信她,谁能保证下次王爷也能信着她呢? 正院。 听闻了这场风波,王妃倒是不大在意,只叫了太医过来例行问了问情况。 “庶妃娘娘的伤势不要紧,只是娘娘多怒伤身,这次又受了惊吓,长此以往,怕是不利于固胎。”太医道。 王妃点点头,“知道了,有劳太医了。”挑了挑眉,又状若无意的问了句,“凤氏的脉案可还妥当?” 太医心中觉得些许诧异。 怎么听王妃的口气,这凤氏的脉案比庶妃娘娘肚子里的胎还要要紧些? “回王妃,凤姑娘身上的风寒已经大好了,如今身子康健,无需多虞。” 王妃狭长清冷的眸子里的最后一丝疑虑散尽,唇角勾起,“回去吧,凤氏哪里,多照应着些,如今王爷宠爱她,只盼着她早日能够为王府诞下子嗣。” “微臣明白。” 送走了太医,王妃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回王妃的话,您也知道,凤氏性子胆小又规矩,这次出事儿人又压根不在阁子里,被王爷留在前院侍奉着呢,所以八成不是凤氏动的手脚。倒是庶妃娘娘不知情,在王爷跟前还叫嚷着要王爷做主查惩凤氏。” “虽不聪明,倒是好运。”王妃冷笑。 不知她说的是李窈烟,还是凤明弦。 “娘娘,难道真的那么巧?”坠儿轻声道,“有些事儿奴婢到底拿不准,只不过……奴婢看着那抱香抱着的衣裳好像是凤侧妃的。” “这院子里从前就这么几个人,哪个不是规矩本分的,若有想闹事的,这院子也安宁不到今日。”王妃淡淡抬手,抚摸着怀中的小猫,“不是她,还能是谁?” 坠儿蹙眉,“她一个还没过明路的侧妃,能有这么大本事?” 那说句不中听的,没伺候过王爷仍旧完璧之身,这样品行不端就算被王爷撵出去她凤袅也无话可说。 “庶女,能带着大笔陪嫁做当朝皇子上了玉碟的侧妃,就不是个等闲之辈。”王妃冰冷道,“这次她既没有达到目的,以后定然还会有别的动作,盯着。” “是。” 她如今倒是乐得凤袅对李窈烟动手,李窈烟一日比一日嚣张,若是再让她诞下子嗣,这王府后宅她就难有立身之地了。 孩子若是掉了,她再拿着证据收拾了这自以为是的侧妃,这后院就安宁了。 凤明弦一直在前院里睡着,被折腾了一宿,累到了快晌午才醒。 她下了榻,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忙走了进来招呼她,她们一个个神色紧绷,似是藏着什么心事。 第28章 独一份儿的恩宠 凤明弦眸光闪了闪,心中有数,倒是也没多问,只管自己梳头洗漱。 孙荃安那边特意让膳房准备了早膳拿了进来,“凤姑娘,爷出门前吩咐了,您回去再用膳也不便,就在这儿用了再回去吧。” 凤明弦有点儿意外,上辈子的自己用尽了心思讨好萧御,也不曾有这般待遇。 他原来是喜欢被讨好着要点儿东西,被她依赖着的感觉。 她笑了笑,温声道,“多谢孙管事儿。” 前院的膳食走的是王爷的定制,比一个侍妾的份例强得多了。 凤明弦正悠悠闲闲的用着早膳,便看到萧御满面冷峻地回来了。 她忙起身行礼,“婢妾给王爷请安。” “起来吧。”萧御抬手。 凤明弦怯生生的站着,也不敢坐下继续吃,抬头小心看着萧御,想靠近,又不大敢的样子。 萧御憋了一肚子火,李窈烟吵吵闹闹无理取闹的哭喊声吵的他头大。 瞥了眼凤明弦,一下子又气笑了。 这么个老实到有些笨的丫头,李窈烟到底要与她争什么? 争那每日份例的点心,还是争她的旧阁子,她连梳头都不会,被人巧言哄骗进了王府,生了病都不敢请太医只自己撑着的丫头,李窈烟到底要欺负她到什么地步? 这只是凤明弦,院子里其他妾室丫头呢?便是他跟前出去的大丫鬟阿柯,似是也被她掌掴了? 萧御越想眉头拧的越紧。 “……爷?”凤明弦糯软开口。 萧御回过神,叫了一声,“过来。” 凤明弦便欢喜了起来,上前凑近了萧御,轻轻挽着了萧御的手捧着。 “才睡醒?” “嗯。”凤明弦有些羞赧,“起迟了。” 小姑娘家,贪吃好睡一些也是正常,在长身子呢。 萧御这般想着,瞥了眼桌上的吃食,顺口问了句,“吃的还好?” “吃的好呀。”凤明弦笑吟吟的,“王爷今日休沐的话,不如让婢妾带着王爷去花园子里看看花吧?王爷一直在外忙公务,还没看到咱们王府里的垂丝海棠都开了呢,湖边还有桃花、梨花也都开的漂亮,湖里头的肥鲤最爱吃那些花儿了。” 萧御本不在意那些日常琐事,可是凤明弦说的又软又娇,娓娓道来,他的心中的烦恼也在那些温言软语中逐渐消弭。 她说着花,他盯着她,只觉得她比花还娇,这王府里头最好的花,就在他的掌心呢。 “爷累了,懒怠动,你若是想去便多去看看玩玩,回头和爷讲。”萧御坐在了椅子上,顺手拉了凤明弦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凤明弦慌的左右瞧瞧没人才敢这般继续造次,“婢妾不白去看花,婢妾摘了桃花梨花,亲手给爷酿酒。” 萧御听着凤明弦絮絮的说话,用手量着她的腰,只觉得太瘦了,单给一个婢妾开小灶是有些不妥容易让她招怨恨,回头吩咐膳房多给她添几道菜,再养胖些才是。 萧御旷了早朝没去,朝中的事儿却闹的越来越凶了。 好在皇上只是裁剪了太子党的羽翼,到真对上了太子了,还是轻拿轻放的。 豫州水患上万条人命,最后也止步于凤阁老辞官养病。 皇后那边说是为了庆贺萧御纳侧妃送来了不少赏赐,正妃侧妃庶妃,哪位都没有忘,就连两个小公子也都各自得了宝砚玉带做赏赐。 萧御的院子里则多了不少太子送来的东西,说是太子妃打点家中商行得来的不少珍宝。 “这也是皇兄的一片心意。”太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回的事情皇兄知道,若不是皇弟在父皇面前担待了不少,怕不会是这般结果。皇兄看着,咱们几个兄弟里面,也没人比你在父皇跟前跟受待见的了。这东西你就收了吧。” 太子说的这番话耐人寻味,萧御挑了挑眉,冷冽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原本萧御对这些东西也没怎么上心,但是见到送来的都是首饰香料,便想起来了那个热坏了也不肯开口要块儿冰的凤氏,顺口吩咐道,“挑些好的送凤氏屋子里,其余的收库房里好了。” 在萧御心里头,其余人都缺不了什么,只凤氏短了也不会说。 他哪里想到,这只小狐狸最会变着法儿跟他要东西了。 “唉。”李忠贤忙忙应了。 既是要挑好的,肯定是要精挑细选最上乘的货色送过去。 这回太子也是存了拉拢这位在父皇跟前说的上话的皇弟的心思,送来的可都是好货色,整套的翡翠头面,碧汪汪的又清透,就是景玉王妃手里的从娘家带来的点翠金头饰比着这个都寒酸了些。 还有那金蝉玉叶的簪子,光彩亮丽,做工精致的让人咋舌。 这凤氏也真是王爷独一份的宠爱了,有这么些好东西,还要什么位分,便是王妃都要眼红她吧? 李忠贤愣了愣神,缓过口气后生怕是王爷忘了,上前提了一句,“王爷,不然王妃和侧妃、庶妃那里也多少送些过去?” 这样价值连城的东西,您就给个侍妾,真的太扎眼了啊! 萧御提起那几位便心烦,冷笑,“她们不是都有宫中的赏赐了吗?” 李忠贤内心呐喊。 日后他见凤氏可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原以为爷只是新鲜着疼一段儿时间就散了手的,没想到这位这般上心啊? 凤明弦才回了阁子,就看到前院的奴才抬了一个箱子进来,一打开,她就惊住了。 “我不要这些!”她心惊肉跳的说着。 那“金枝玉叶”的发钗上辈子她便见过,是戴在李窈烟头上的。 她上辈子被李窈烟一口咬定要陷害李窈烟的孩子,抱香又哭哭啼啼的解释不清楚,她知道被人暗算了也无法,足足禁足了小月余。 萧御得的好东西,她一件都没落到手里。 这辈子她找了个由头将这场风波躲过去了,李窈烟暗中吃瘪她也权当浑然不知道,没想到,这“金枝玉叶”竟然落到了她手里? 可这烫手的东西,她可真不敢收! “这是王爷的意思,王爷手里头不差这些玩意儿。姑娘您要是推却了,王爷知道奴才没办好这差事奴才是要吃瓜落的!”李忠贤笑眯眯说着。 凤明弦心念电转。 是了,如果她直接拒绝说一通深明大义的话,萧御八成要恼她的。 可若是她收了笑吟吟谢了,他反而还觉得她单纯可爱。 第29章 婢妾不曾做 凤明弦收了东西,给亲自来送赏赐的李忠贤包了个大大的红封。 李忠贤收了红包,不忘提醒凤明弦两句。 “这两日,您能绕开着点儿西跨院就绕着点儿吧。那位……唉,这几日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的,王爷不知过去了多少回了。” 凤明弦笑了笑,心里当然明白,这是李窈烟借着肚子里的孩子邀宠呢。 可李窈烟一个庶妃之尊,居然和她一个侍妾较劲儿,还当真有意思。 送走了李忠贤,凤明弦拿起了那箱子珍宝细细的看着,选了一两样没那么打眼的,其余的就让小妆压在箱底了。 “这么好的东西,姑娘您不戴吗?”小妆不解的问着。 “李总管刚才的话,就是怕我得了东西戴了招摇被李庶妃盯上才特意叮嘱的,我怎么能不承了人家的好意。” 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凤明弦还是惜命的。 凤明弦白皙如凝脂般的小手握着一汪碧绿的翡翠玉如意轻轻把玩着,黑色的发丝散落肩头,眉头轻蹙。 上辈子,她是怎么保住抱香来着? 原以为是一同从家里出来的,她一片赤诚,见到抱香出事,便与萧御说情。 她后来才知道,抱香早就为了保命,乱供出了一通有的没的,将她的罪名坐实的死死的。 她那时竟然还不知情,一口一个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从小一处长大的丫鬟,宁可替抱香挨板子,也不愿抱香受苦。 萧御本疑心她,见她哭着闹着说什么也要保住一个婢女,反而信了她,只是骂她愚蠢。 蠢?是啊,她真蠢。 抱香没事,萧御冷落了她好久,她处处受委屈吃冷眼,抱香却不知怎的被调去了凤侧妃的屋子伺候,一步登天,攀了高枝。 她独自住在皎月阁自己收拾屋子做家事学着做针线,被院子里的下人欺负着,去膳房提膳一等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到手的还是冷了馊了的饭菜,这一切,只因为她信她自幼同长大的婢女,她手上所有的银钱,都被送回了家里给弟弟念书给父亲治病无钱通融打赏。 萧御知晓了消息让人带她去前院,把玩着她的下颌,低声问她后悔不后悔。 呵。 “姑娘,时候也不早了,用了这碗燕窝羹,早些安置了吧。” 凤明弦恍过了神,手指微微一松,将玉如意丢在了一旁,转身走到了镜匣前,让下人打散了她的头发歇下了。 才睡下,凤明弦便听到了“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这么没眼力见的,这么晚还过来?”小红过去开了院门,拧眉便道,“你?你居然好意思上门。” “事关重大,我要见我家姑娘!”抱香的声音道。 “姑娘已经睡下了,你有什么事情,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我明日自会通传给姑娘。” 抱香的声音不依不饶,“你是谁啊?我跟我家姑娘的时候你算老几,这儿还轮不到你来拦我!” “既出了皎月阁的门,我们皎月阁便没有你这号人。你懂不懂规矩?大呼小叫的,小心我找府丁发落你!” 抱香见硬的不行,只能软的来,“我真真是知道了了不得的事儿,姑娘请一定要来见我啊!” 凤明弦从榻上坐起身,小妆忙过来把她按住,“姑娘,别理她,这会儿她出事儿了跑来找您,您没事儿也被惹得一身臊。而且她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牙来?您好好歇着,我们撵她走。” 凤明弦也的确累了,闭了眼睛道,“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不过就是一些故意在她面前说来,散播谣言的东西罢了。 “姑娘!姑娘!我知道是谁要害庶妃了!”抱香看进门无望,“您放我进去,我帮您对付那个人,也好洗清您身上的冤情啊!姑娘!我可是帮您也是帮我自己的啊!” 凤明弦眉头蹙起。 呵,还真敢吆喝。 这大半夜的,抱香喊这么一嗓子,明日整个王府都知道,抱香知道是谁害了庶妃,半夜跑来找她凤明弦合谋了。 本还有几分见她的心思,这次凤明弦就算想见,也不敢了。 “撵她走,告诉她,若是知道了,就去王爷处说,不要在我这里嚷嚷,我做不了她的主。” 小妆明显也慌了,谁都没想到抱香是个这么大胆的。 明日王妃问不问的,庶妃先把麻烦找到凤明弦头上,这事儿就没完了啊? “凤明弦!你看着我现在这样,你是不是很高兴?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抱香恼羞成怒的继续骂着。 不过很快便被捂了嘴,想来是府丁看不下去了,把她带走了。 一个以下犯上的丫头,若不是等看着凤明弦的意思,早就被他们拉走了。 许是的确乏了,人被拉走之后,凤明弦昏昏聩聩的睡着了。 次日一早,便听到门外有正院的丫头来了。 “凤氏,王妃命你即刻过去!” 就冲着这架势,怕不是真的出事儿了。 凤明弦攥紧了帕子,只简单梳妆了便跟着丫头进了正院。 景玉、凤袅、李窈烟都已经坐在主位上,其余的美人侍妾也都屏息而立。 “跪下。”景玉冷冷对凤明弦说着。 凤明弦温婉跪下,不卑不亢。 “凤明弦,你可知错?” 凤明弦抬头,“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哪里错了。” 景玉眼睛一横,看向了一旁。 抱香走了出来,冷冷瞪了一眼凤明弦,笑了一声,“姑娘啊,这过去的人就是过去的了。您还天天想着念着他,甚至为了那个男人吃避子汤,您对得起爷吗?” 凤明弦听到“避子汤”三个字,心里微微一动。 不可能,若是府医或者太医把出来了,景玉王妃早便发落她了,不可能等到抱香攀咬出来她。 而她做事极为小心,便是贴身伺候的小妆小红,都没有透露只字。 更何况抱香这等小人?抱香一个婢女,想出府也容易,有可能是回本家打听消息了。 不过……八成也是和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一般,是听风就是雨的胡乱攀咬她! “凤氏?抱香所言可是真的?”景玉第一次动怒。 凤明弦苍白的脸上眼泪滚滚落下,说不出的凄楚可怜,“婢妾不曾做!” “呵!”景玉紧紧攥着帕子,细白精致的脸上带着薄怒,“来人,去搜皎月阁!” 李窈烟红唇勾起一抹冷笑,眸底冷光溢出,“你就认了吧。别怪本妃没有好心提醒你啊,若是搜出男人的腰带啊,做的袜子啊什么的,凤氏,你的命可就没了啊。” 第30章 妒忌的眼睛都红了 凤明弦凉道,“不曾做就是不曾做,婢妾干干净净清清白白望王妃彻查!” “好硬的骨头。”李窈烟一挑眉,“看来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还请王妃查明真相,这个刁奴,当初背主离开,如今又栽赃陷害当真可恶,待查明真相后,婢妾还想请王妃为婢妾做主,狠狠惩治这个刁奴!” “我在凤明弦屋子里看到她藏着的男人的裤衩子!”抱香冷笑,“她一直贴身藏着呢!从不离身!还有那些药,也藏了不少在屋子里头!王妃您快去查,去迟了别让她养的那些婢子藏起来了!” 这么红口白牙的一通说,其余看笑话的侍妾都笑出了声。 就算凤明弦想说什么也说不清楚了。 凤明弦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抱香跟前,“抱香,你可知道,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我若是被坐实了罪名,我全家都要遭带累,就是你也逃不掉!” 她若是当真乱来,那是乱了皇家血脉,重了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王妃,王妃,您看,她多可怕啊,她在威胁我!”抱香一条得势的狗一样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景玉王妃跟前。 “凤氏!你可别心虚威胁人了!人在做天灾看,你做没做自己心里不知道吗?”李窈烟跟着道。 凤明弦回过头不去看那二人。 搜查的人很快回来了,带回了一个箱子,“别的都查过了,只这个箱笼,说是钥匙在凤明弦身上,没法打开。” 抱香眼睛一亮,“对,我没记错,就是这个箱子里,里头绝对是男人的物件东西,她从前在闺阁里就不安分,仗着有几分姿色,和男人眉来眼去的私下里瞒着老爷夫人会面!” “凤氏,打开这个箱子!”景玉一拍桌子,气势咄咄的说道。 凤明弦抬眸看向景玉,“若婢妾当真被冤枉了,王妃当如何?” 景玉凉凉道,“你是不见棺材不肯落泪是么?凤氏我一直当你是老实的,没想到在大事上你竟然这般糊涂!既做错了,就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凤明弦仍旧大声道,“婢妾如今蒙受奇耻大辱,闺名受损,求王妃给个公道,若是婢妾被冤枉了,当如何?” “好,若是你冤枉了,我自会替你做主,将这刁奴卖到楼子里,并且加倍赏赐补偿你!” 凤明弦点点头,“那便好。” 说着她才起身走到了箱笼前,拿出了贴身戴着的钥匙,打开了箱子。 一双双眼睛紧张的瞪着箱子,待看清了里头的东西后,一个个惊呼出声。 就是王妃,也怔住了。 一匣子东珠璀璨耀眼,还有那一整套绿油油碧汪汪的翡翠头面,下头又是一盒子的金首饰,玉器。 凤明弦一样样拿出来,压在箱底的是一枝“金枝玉叶”的钗子,再之后就是房契、铺子、庄子的契书了。 “哎呀这……”饶是见多识广的景玉王妃,都被惊住了。 那些价值连城的首饰不论,光那房契铺子庄子就有上万两了吧? 就是正经的侯府小姐出嫁,也不过一二万两的东西,就称得上一句十里红妆阔气无比了。 李窈烟笑了,“好啊,没抓住奸,倒是抓到贼了!凤明弦,你一个侍妾,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就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商户出身的林美人,看着这些东西也默默点点头,“是啊,怎么会有这么些好东西,比我家钱都多……”她说完便忙闭了嘴,偷看了一眼主位。 最受打击的是抱香。 不可能,她临走的时候,早把屋子里所有箱笼柜子都翻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她的小姐穷的只有几个铜板,哪里来的这些好东西? 她不信,她不信! 早知道姑娘有这么多好东西,她干嘛还费劲儿买通人调到浣衣房去? 景玉定定盯着箱笼,眉头蹙紧又松开。 “王妃,我皎月阁没有男人的物件,更没有什么避子汤。”凤明弦跪在箱笼旁,握着帕子,抬着俏生生的小脸,明眸灿烂,“婢妾从不知道避子汤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从哪里去拿,实在冤枉。” 景玉神色松了松,“看来,的确是没有。” 她的目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已经面如土色的抱香,倒是不急着发落抱香,而是凉声问道,“只是,凤氏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这些银票是庄子是我娘给我的啊?我们凤家世代为官还是有些家底的,如今父亲病重,娘自己收着不踏实,便暂存在我这里了。”凤明弦轻声道,“至于那些钗环,是王爷赏赐给我的。你们……不是也有吗?” 这句话,狠狠扎了在座所有妃嫔的心了。 她们是都有,可都是宫中赏的珠串玉佩之类,总共也没多少,哪里比得过凤明弦的。 “爷……私下里给你的?”景玉犹然不信,“凤氏,你若是有一句诓言,我可要惩治你的。” “回王妃的话,的确是王爷赏赐给我的,你们若是不信,等王爷下朝回来了您问问他就是了。”凤明弦丝毫不怕,这些东西都是走的明路。 景玉半晌没说话,攥紧帕子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李窈烟妒忌的眼睛都红了。 她可算明白了,这凤氏,是故意显摆着刺她们的眼呢! 凤明弦可不管她们怎么想,悠然走到了抱香跟前,“抱香,我一直待你不薄,你到底为何这样害我?” 抱香瞪着凤明弦,“不可能,我记得有男人的裤衩子的,我明明记得的,就扔在你床下面!” 凤明弦蹙眉一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的说了句,“啊?是吗?难道是王爷从前遗落在阁子里的?那种脏东西,也只有你这种惫懒的婢子会留着不管,换了其他婢女早收拾干净了!” 抱香眼睛猛地瞪大,惊恐的看着凤明弦。 第31章 美人讨封 第31章 美人讨封 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凤明弦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她会想起来这个不知猴年马月被遗落在角落里的裤衩子,知道她会借机做文章,所以让人清理了? 不会的,她立马想到,她哪里那么神?是凑巧了。 凤明弦对这些杂物从来不上心,大约是那些新来的婢女做的。 她们来了不过几天就将破阁子收拾的古朴又有格调,那些腌臜东西估计也是被她们当垃圾清理了! 侍奉了凤明弦吃喝梳妆就够了,做那些不累吗? 怎么来了那么多管闲事的婢女!都是一样的银钱,干不干有什么区别呢? 谁能想到凤明弦一个侍妾,竟然比正经妃子都不差,有这么些宠爱赏赐? 说什么都没用了,原以为她能靠着诬害凤明弦立功,可如今她这步棋也走差了! 凭什么一同进府,她凤明弦一个老实笨拙不知经营的蠢货能走到这步,她自己抛下了凤明弦苦苦往上爬,却落得这个下场? “你这个贱人!你个蠢货!你为什么能过的那么好?凭什么王爷会那么宠爱你!”抱香魔怔一样的喃喃自语着,忽然眸中迸发出一阵寒意,站起身朝着凤明弦冲了上去,“我撕了你这张脸!” 她恨死了凤明弦了! 凤明弦轻巧的一个旋身,抱香扑空了。 一声惨叫,抱香狠狠摔在了地上,满脸的血。 抱香又疼又气,惨叫着捂住脸,吐出了几颗断牙,神色扭曲的慢慢转头看向凤明弦。 “哎呀!”凤明弦轻轻笑着道,“好可怕啊?府里的下人都是瞎的吗?快把这个以下犯上动手打主子的奴婢抓起来啊!” 口气虽然是慌张的,凤明弦却满脸都是逗猫玩般的笑意。 就算是那个脏东西没被婢女早早清理干净,今日被查到了,凤明弦也会一口咬定不知情。 等王爷来了,查查阁子上一任主子做了什么就知道了,她不认就是不认! 上辈子她被诬陷后百口莫辩只会傻傻哭着,不知和萧御暗地里生了多少罅隙,萧御纵然硬保住了她,可在榻上缠绵后,仍旧会轻声问她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那双寒若星辰的眸子定定的盯着她,似是就算她不认,也是认了。 那时的她何曾想过,会是抱香暗中攀了不知道哪位妃子的门,将这事儿私下里说出去的? 她暗暗攥了攥拳,低头瞥了一眼满脸鲜血被府丁按住的抱香,跪在了王妃面前。 有些事儿必须直接说清楚,撇清了关系! “婢妾恳请王妃为婢妾做主,发落了这个刁蛮欺主的贱奴。” 王妃被抱香癫狂的模样吓了一跳,素白明丽的脸上满是厌憎,“快将这个贱婢拖出去,找人牙子来,把她卖去窑子去!” 抱香知道自己完了,她拼命挣扎着,“王妃!王妃……别的都是假的,是我编排想要害凤明弦的没错,可是有一样婢妾真的没说谎啊!” 她挣脱了束缚,跪在王妃脚下,眸底满是阴狠算计。 “凤明弦的母亲经常去山寿堂抓药,抓的都是避子汤的药啊,这事儿千真万确,您可一定要信我啊!” 景玉王妃亲眼看到一个婢妾怎么破口大骂动手伤人,她一个骨子里斯文高傲的世家女怎么会容忍姑息这等刁奴。 “把这张嘴给我用抹布堵着!”景玉王妃冷道,“拖下去,不要让这个刁奴坏了咱们府里的规矩!以后若再有刁奴学她这般污蔑主子,男子杖三十发放官衙处置,女子命人牙带走卖入青楼妓坊!本妃,绝不姑息助长府里这等歪风邪气!” 抱香流着泪摇头,还想说什么,嘴里被猛地塞进一团恶臭的袜子,她被连拖带拽的带了出去。 凤明弦走到了景玉王妃跟前,期期艾艾的跪下,“娘娘,婢妾是知道父亲一直有病,娘亲一直去山寿堂抓药看病,其余的,明弦当真不知道。” “快起来吧。”景玉王妃心底早信了七八分,“那等狠毒胡闹的毒妇的话,本妃怎么会再信?这次原是委屈了你了!” 凤明弦这才起身。 景玉王妃心里暗暗摇头懊悔。 她一向自诩聪明,怎的今日听这刁奴说话魔怔了。 凤明弦一向蠢笨,就连那刁奴都敢欺到头上的,又怎么会有胆子私通外男还服用避子汤? 她不知和府医太医问了多少次她的脉案了,若有私下吃避子汤的事儿早便查出来了。 也实在是岁数太小,才怀不上的吧? “不过……”景玉眸子转了转,“你以后还是要经常找府医调理调理身子,也好为王爷顺利诞下子嗣。” “婢妾……婢妾明白。”凤明弦脸一红。 凤明弦出了景玉王妃的院子,照例又领了不少赏赐。 宋美人林美人看着她的目光也不同了,她们二人虽然品阶比凤明弦高很多在王府也算是个主子了,可凤明弦获得的宠爱却是实打实的,比庶妃估计都差不了多少。 就连正妃都这般厚待喜爱她,她们哪里还敢看轻了凤明弦? 王府里总是趋炎附势的。 中午凤明弦用过饭后,王妃特意命人送来了一盘冰镇的哈密瓜作赏赐。 哈密瓜可是番邦过来的稀罕东西。 送来的哈密瓜切的薄薄的散发着幽幽的寒气。 凤明弦用玉签子吃了口,甜到了心里。 萧御回府便知道了凤明弦的事儿,命人将凤明弦接到了前院。 “受委屈了?”萧御笑了笑。 “没呀?”凤明弦咬唇,“只是……爷是不是赏赐我太多东西了呀?我怎么看着正妃侧妃她们很惊讶的样子。” “不喜欢吗?” 凤明弦低了头,“爷……奴才很喜欢的,那些东西又漂亮又金贵,可是奴婢这样卑贱的身子,怎么配要那么好的东西?” “讨封?”萧御挑眉,故意戏弄这个小东西。 “没没没……”凤明弦急的面红耳赤。 萧御“嗯”了声,“你是说,爷该给你抬抬位份了是吗?” “奴婢,奴婢没有讨封,奴婢就如今这般就挺好的,”凤明弦忙忙摇头说,水眸子里又惶恐又害怕,“能够陪伴在爷身侧就好,若是真的封了奴婢什么,奴婢反而害怕了。” 萧御眉头微挑。 想要封凤明弦个美人,也不过顺口的事儿。 她今日受了那么大委屈,便是抬一个位份也不是不可,便是一向谨慎守礼的王妃,也说不出什么来。 可,这小丫头好像真的怕? “再等等,至少熬上几年,婢妾伺候时间长了,再封奴婢也不迟啊?” 第32章 动了胎气 萧御倒是新奇,“当真不着急?” 别的妃嫔都恨不得立刻要到什么东西,生怕萧御今日来了明日就走了,可这丫头,竟然送上门了都不要? “不着急。”凤明弦暗暗想着,她就算只是个侍妾,从府里跟到宫中也是个贵人了,不高不低,不至于被人轻怠,又不至于太扎那些选秀进来的高门大户嫡女们的眼。 若是她讨了什么封,进了宫,必定成为婕妤,甚至四妃之一。 到时她家中无权无势,又白得这么大一个头衔,恐会成为众矢之的。 只要抱紧了萧御的大腿,她横竖总能脱了奴籍的,不慌。 “罢了……”看凤明弦清澈的眸子里一片坚定,萧御也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掐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心想,这账,他给凤明弦记上就是了。 “王爷,李庶妃那边来人传话了,说是……娘娘今晚身子不适,想请爷过去趟。”李忠贤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凤明弦忙从萧御怀中起身,娇滴滴的站在了一旁,“爷,您快去看看吧。” 萧御皱眉,心中升起一阵不耐。 李窈烟不止头一回出言骗他了,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今日明知道凤氏受了委屈,仍旧来这么一手,是故意欺负这个侍婢,还是在他面前逞威风呢? 凤明弦的声音温柔响起,“爷,婢妾就在这儿等着您,刚好可以弄点喝的,婢妾润润嗓子一会儿给您念书。” 萧御心中的怒意被这股甘泉一般的嗓音熨帖的舒服极了,淡淡“嗯”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不过片刻,孙荃安便把孝敬的夜宵送来了,又笑眯眯的提醒,“姑娘,这隔间里有伺候守夜的大婢女睡的小床,您若是累了便先安置了,爷……兴许会回来迟些。” 凤明弦勾唇笑了笑,“谢谢孙管事儿,我心里头都明白的。” “唉,您知道便好。”孙荃安叹了口气。 这庶妃要走了人,怎么会真的放回来?今晚凤姑娘是注定独守空房了。 凤明弦心里何尝不知道李窈烟不会将人放回来了?她便是要让萧御内疚,多多少少吧,她总能积少成多方便以后行事啊。 李窈烟,算算日子,也是该清算你的时候了呢。 凤明弦悠闲的打开了食盒,拈起了一块儿驴打滚悠闲吃着,一旁的瓷杯里还斟满了雀舌。 吃饱喝足后,凤明弦便吹了灯,打散了长发,上了孙荃安说的那张小榻睡去了。 出了前院,萧御皱眉,显然有些不大高兴,“她又怎么了?” 跟着的李忠贤忙道,“说是肚子不舒服,所以才让爷过去看看。” 萧御眉头稍解。 “说是自从前日轿子后动了胎气,就总是不大舒服,今晚疼的格外厉害。到底不大稳固,还是要爷过去看着才安心。” 萧御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 知晓内情的李忠贤暗暗替李庶妃担心着。 如今李窈烟仗着肚子里的那块儿肉,是有些骄纵了,爷也是看着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 可李庶妃也不是永远有孕啊?李庶妃这般作,别让爷失去了耐性了。 “李氏,哪里不舒服?”迈进了西跨院,萧御直接问道。 李窈烟点了朱唇画了娥眉,瞧见萧御,转过身子,朝着萧御请安。 一身脂粉气袭人,萧御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爷,臣妾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府医也看过了,说是受惊过度,可是臣妾闭上眼睛,就总能想起来那晚的事儿,心里当真好害怕呀。”她欲语泪先流,“长夜漫漫,臣妾又害怕又冷,实在想念王爷,孤儿造次,让李总管请王爷过来趟,王爷该不会怪罪臣妾吧?” 她撒谎也娇娇怯怯的,仗着貌美,有恃无恐的看着萧御。 她若是直接说谎,总会被萧御查出来,到时候落个坏了规矩的不是,可如今她又是撒娇又是讨饶,萧御总不会落下脸子凶她了吧? 萧御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呵,还真是一点儿分寸! 李窈烟拿他当婢仆么?这般随意使唤?若是王府里人人如她这般,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他看着李窈烟,又想起了凤明弦,这李窈烟当初讨封的时候闹的多凶,如今看着凤明弦便越觉得珍贵。 他在府里头一直没什么可心的人,李窈烟伺候的不错,又连续为他诞下孩儿,连着宫中的父皇都高兴,他才破例将李窈烟连升为庶妃的,没想到,她非但不珍惜,还在府中作天作地,只当别的姑娘都是蠢的,他是瞎的! 他如今当真后悔。 正院里,景玉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也就是几她性子软人单纯了,若是换做别个被这样截胡,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呢。”景玉王妃摇了摇头。 “她总这么着,就算凤氏不恼,王爷也该恼了吧?”坠儿轻声,“而且总说动了胎气,别不是这胎真的不大行吧?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遭罪,有这么个不避谶的娘,说这些话,也不怕真的掉了!” “呵,新人不是要进府了么,宫里已经传来话了,让这两日收拾院子呢。想要乱,还是想要安稳顺遂,还不是看我的意思?”景玉凉笑着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掉了,她也总要让李窈烟尝一尝肚子里孩子没了的滋味。 也是她嫁入府中迟了,否则李窈烟那两个孩子生的下来生不下来,还是回事呢。 “娘娘,那新人进府了,可要怎么安排住处才好?”坠儿问道。 景玉托着腮,懒懒的道,“往西跨院去的琳琅园,安排过去一个漂亮的,王爷想去李庶妃那儿总会被拦着点儿,皎月阁后头的染雪居里头,也住上一个就是了。” 凤氏那箱子东西也太扎眼了,盛宠之下,若是再养个李窈烟就不好了,染雪居就在皎月阁后头,凤氏也总要有个制衡的才好。 * 柴房里,抱香瑟缩的坐在角落里,喃喃自语着,“凤明弦,你好恨的心,你好狠的心……呵,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见人,我要把那些事儿都捅出去!我不要去窑子里!”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朦胧月色,抱香看到一道窈窕倩丽的身影。 “姑娘,姑娘我就知道你心软,你会来见我的!”抱香哭着跪在那道倩影前,“我都是一时糊涂啊,姑娘,我是想着咱们的情分您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真的恨透了,我才那么做的,我特别特别后悔。您为我说说情救救我吧,我知道是谁害的李庶妃,您带我去见李庶妃,您还能立个功!” “哦?你知道是谁害的李庶妃了,是么?” “这声音……”抱香愣了愣,朝后退了退抬头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凤袅! 第33章 殉主 “凤……凤侧妃……”抱香往后退了一步。 凤袅潋滟的红裙随风而动,绝美的面容上挂着冷毒的笑意,“你刚才说什么?” 抱香颤抖着低下头,“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凤袅一脚踩住了抱香的手指,缓缓用力,抱香吃痛,痛哭出声。 凤袅冷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抱香涕泗横流,转着眼睛想不出个借口,“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侧妃娘娘,我……我就是……” “你就是来我这儿抱了衣裳,我让下人叱则了你几句,你就想诬告我,像诬告那个小妾一样对待我是么?”凤袅替她说了。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抱香惊恐摇头。 “你是没有,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可是你可以散播谣言啊!”凤袅一笑,千娇百媚,“到时候不管真的假的,所有人都会觉得是真的了,这件事儿你当然无所谓,你只需要夺了满府的人眼球,为自己立功就好了!” 抱香吓得咋舌。 凤袅俯身抚摸着抱香的脸颊,好像抚摸着情人般温柔,“是不是好奇我怎么知道你想这么做?呵,因为我如果是你的话,就会这么想啊?” 抱香哭着道,“奴婢真没有,奴婢除了告了凤氏什么都没做啊。她对我太狠了居然对我见死不救,我咽不下那么一口气!” “是啊……你到底是个蠢货,又毒又坏,所以谁欺负了你,你就会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上去,就好像一条发疯的狗,只会咬离你近的人。”凤袅眯眸一笑。 “凤侧妃,奴婢发誓奴婢会守口如瓶的,绝不会让任何人怀疑上您的。您……您这么晚来是要做什么?”抱香天真的看着凤侧妃,“凤侧妃,您想用奴婢吗?只要您愿意帮奴婢,奴婢也可以帮你啊,奴婢帮你告发是王妃指责我这么做的!” 凤袅脸上满是厌恶,“你这种蠢货,真是谁碰到你都晦气。” 居然告王妃?她怎么不去诬告是王爷指使她做的呢? “那你来做什么?我……我告诉你,我有个好歹,你的事儿也瞒不住。你别太狠心了!纸包不住火的!”抱香害怕的往后缩着。 凤袅冷笑,微微偏头,身后一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带着两个婢女上前。 “为什么!你……我马上就要被卖了,你为什么要杀我!”抱香说什么都不明白。 凤袅也知道,抱香的那点儿微末不足道的证据根本不足以让人怀疑上自己。 更何况凤明弦在前,抱香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信了,抱香想投告都无门! 抱香咽气前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柴房外。 凤明弦带着小红小妆躲在暗处,将这场令人心惊肉跳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 “叫人救人!”凤明弦低声对小妆道,“别露出自己身份!就说有人自杀了!” 小妆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听到凤明弦冷定的话才镇定下来,鼓足了勇气大嚷起来。 “来人啊!救人啊!有人自杀了!救人啊!”小妆大声喊了一嗓子。 小妆夹着嗓子这么一通乱喊,半个王府的灯火都亮了。 凤明弦拉着小妆小红飞速的走了。 一进了皎月阁,凤明弦立刻便道,“你们快看看,别落下什么东西了!” 她一个无权无势的侍婢,这王府里当真是谁都惹不起的。 待几人都看到自己没有丢东西之后,凤明弦才坐回了圈椅中。 上辈子抱香被她保住了一条命,却也闹到要被发卖,谁知却死在了发卖的前夜,所有人都指责是她逼死了抱香。 抱香死的不明不白,她无人伺候,独自去膳房提膳的时候滑了一跤,丢了她的第一个孩子。 凤明弦知道那个暗中害她的人一定会在这夜出面,留下马脚。 这王府里,她怀疑过是王妃、怀疑过是李窈烟,却始终没有怀疑过不声不响胆小怕事刚入府的凤侧妃。 闭了闭眸子,她握紧了拳头,凤袅! “若不是主子心善,想在抱香临走时去看看她了结了心事,又怎么会遇到这么个事儿!”小红喃喃道,“那凤侧妃到底想干嘛?” 院子外头,早就喧闹了起来。 “希望她能活命吧。”凤明弦凉声,“那群人是想灭口啊,也不知道府丁能不能抓个现行!” 凤明弦扭头看向了小红,“刚才是小妆喊的她不方便过去了,你凑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凤明弦顿了顿,又道,“若是抱香活下来了,就告诉她让她装疯卖傻,否则,她这条命大罗神仙来了都保不住!” 凤家如今在朝中只是暂时蛰伏,太子仍旧是登临大宝的不二之人,凤家根基仍在。 萧御再不喜欢凤侧妃,也不会因为她出手对付一个丫鬟而恼怒她。 更何况,那丫鬟还扬言要状告她,她只需要哭一场说是丫鬟要诬告她,王妃就必须得轻拿轻放。 很快,小红就回来了。 “怎么样?” “姑娘……抱香没了!去的时候人挂在门楣上,摇摇晃晃的,早断了气了!” 一听抱香没了,几人面色都不好。 “还有个事儿。”小红又颤颤巍巍的补充道,“姑娘,她们说,小红死之前留下了遗书。写了什么咱们也不知道,说是直接拿去了正院了。” 凤明弦冷笑一声,“当然要留有遗书了!不然不白搭了凤侧妃半夜亲自去柴房杀了那个婢女?她可是还没伺候过爷呢,这么劳心劳力的,当然有所图了!” 小妆问道,“那……李庶妃出事儿,当真是她做的?” “不然呢,难道是林美人宋美人么?若是她们,李庶妃前两个孩子可生不下来!”凤明弦摇摇头,“本来发卖了抱香她也就干干净净的脱身了,没想到她野心那么大,杀人谋害的事儿都能做出来!” “那能怎么办?” “不早了。”凤明弦凉声,“王妃今日必然乏了,要说这事儿也是明日了。咱们早些安置了吧。” 小红小妆都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凤明弦却淡定的紧,她们两个看着凤明弦,也不由自主跟着镇定了下来。 放下了床帐,凤明弦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细细思索着。 第34章 有喜 凤袅是借着让在浣衣坊当差的抱香送衣裳的事儿,瞄准了时机,让慌张无措的抱香撞上了李窈烟的轿子。 凤袅早早就打听出来了,抱香曾是她的使女,这一招既能害得李庶妃落胎,又能让凤明弦跟着被怀疑。 可是结果似乎不尽如凤袅的意,李窈烟只是动了胎气,今天她又不小心露了财,更让凤袅觉得凤明弦是个心腹大患,必须除去。 凤明弦勾唇,太着急了,所以才会不惜亲自出手害死婢女,好搅浑了这水,让所有人怀疑她是么。 翌日,王妃思索了一夜,似是下了决断,让人将消息也传了出来,说抱香羞愧难当,所以才殉了主子。 至于遗书的事儿,被王妃不动声色压了下去。 抱香的事儿如同一颗石子落入了湖面,荡起了层层涟漪,随后隐没无痕。 景玉王妃心中一万个恶心,抱香临死也要诬告主子一通,她怎么能信那什么遗书!让人将遗书送到了前远里,给了王爷便不再问了。 打听出了内情的众人便抻着脖子等着看王爷怎么发落这事儿。 萧御似是担心她害怕,让人送了皎月阁两匣子首饰。 有翡翠的,有玉石的,还有碎珍珠的,宫造的绒花绢花首饰,都是小女儿家爱的,她戴着出去也不逾矩。 凤明弦拿着一支通草绒花,越看,越觉得这位王爷,是拿她当女儿哄呢。 她满眸的开心让送东西的孙荃安也跟着高兴,忙回去回了王爷,王爷心中十分满意,随意吩咐道,“以后若还有这些小玩意儿,也都给凤氏送去。” 满院子都知道王爷爱给凤明弦赏赐后,王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送的更勤快了些,今日是首饰钗环,明日就担心她没钱花差人送一匣子银瓜子来,打赏人或者让下人去街市上买东西都方便,后天又要送点儿布料。 天气逐渐暑热了起来,凤明弦的屋子里上了冰镇酸梅汤、凉碗子——都是美人才有的份例。 小阁子被收拾的清雅幽静,一块儿又一块儿的冰雕放在鱼盆里,散发着幽幽凉意。 小妆提了膳回来,便轻声道,“宁姑娘那边传出消息了,说是有孕了,要吃酸梅汤,还要吃酸黄瓜。” 凤明弦正逗着梁上的雀儿,听到消息,将手中的粮全洒了。 雀儿们叽叽喳喳的落在脚边,凤明弦斜倚在美人靠上,轻声道,“那咱们是该好好道贺了,上次王爷给的布料,抱去一匹吧。我位份低,给的礼薄点儿也无所谓。” 小红纳罕道,“这算算,都有三个月了啊?那宁姑娘怎么这么能瞒着?” “这府里头,就是李庶妃都能出事儿,更何况她了?她也是精明,忍气吞声了三个月,胎稳了才说出来。”凤明弦凉声。 望着裙裾边争相啄食的小雀儿,凤明弦眉尖微挑。 她不会真的以为这件事儿对她有利吧? 这王府里,无宠遭厌弃的小妾,生不生的下来是个问题,会不会 所有人都惊讶这个消息,最震惊的,是萧御。 “府医是干什么吃的?”萧御冷道,“这已经三个月了吧?才传出消息!” “恭喜爷……恭喜爷……” 萧御想起来是如何宠幸的宁柯,便觉得胃中作呕,恨不得将宁柯钉在耻辱柱上。 “那么一个爬床的奴婢就算有了子嗣,也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儿。”萧御冰寒道,“既是怀了,就让她养着吧。” 这几句话极尽凉薄。 不过是被算计的一夜荒唐,萧御对这个淫贱女子是什么处境丝毫不感兴趣,他厌憎宁柯背主,更不喜欢她腹中的孩子! 奴才们得了主子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将宁姑娘放心上去。 气性最大的是李窈烟,王妃摆为宁氏家宴都称暑热不曾去,凤明弦倒是过去吃了趟席,王爷临时有事不在府中,没过去。 宁柯望着满院子的女人,轻轻抚摸着肚子,心中雀跃不已。 若是从前,就是府里的丫头都敢欺负了她,可现在呢?一个个都摆出了笑脸客客气气的和她说话。 只要她生下来了小公子,兴许也能混个庶妃当当!她的苦日子总算熬过来了,只要有肚子里这块儿肉在,谁不敬她二分? 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算是稳当了! 凤明弦没敢喝酒,只吃了点儿菜便下了席。 出了正院,凤明弦慢吞吞的往回走,小妆和小红跟在她身后。 “你们说,既然有药能够避子,那么有没有药能够让人看着像怀孕呢?” 小红吓了一跳,“姑娘,这事儿您可千万别犯了糊涂!” 凤明弦笑了笑,没再说话。 娘亲给她的药粉她和香料放在一起,香料本就是粉末状,又香气扑人掩了药香,是而上回逃过了府里的检查。 小妆心思活泛,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道,“姑娘,您的意思是,那宁柯怀的孩子是假的不成?” “宁柯也没那么大本事搞到什么药,连府医太医都瞒得过去!”凤明弦摇摇头。 她也只是不管听到几次都会讶异,宁柯怎么就一招就中了呢? “爷对这胎看上去也不是很上心,若是当真在意的话,怎么会不来家宴上,多少看看也是个意思啊!”小红轻声。 “别说家宴了,就是个赏赐好像都没。”小妆也跟着轻声摇头。 阿柯远远听到主仆三人的议论,她一颗心被狠狠泼了冷水。 她不确定凤氏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总觉得凤氏好像朝她的方向瞟了几眼,让她又惊又怕。 想来想去,她冷冷哼了一声,“我原不想走这一步的,凤氏都是你逼得我!” 西跨院。 地上一片狼藉,全是摔碎的花瓶茶碗的瓷片。 李窈烟怒道,“早知道,就该多扇那贱婢一百个耳光,我当初怎么就没把她孩子给打下来!” 她怒火中烧,瞪着秦力。 “现在可怎么办?一个两个都骑我脖子上了。凤明弦一个小妖精,天天巴着王爷的身子不撒手,又来了个阿柯,整个宅子除了我能生,她居然也生了!都是和我不对付的!” 第35章 有人顶了祸事了 “我的主子哟,您可万别为了这事儿气着了身子,得不偿失啊。那贱婢就是个奴才,您进来就是美人,她就算生十个二十个,也是奴才生的孩子,怎么也比不过您的一根手指头啊!” 李窈烟被一句话点醒,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是了。要说来啊,还是凤氏好运道,这最大的祸事儿也有人替她顶了,她既拿了好处,又不用付出代价。谁知道呢?且走着看吧。” 李窈烟瞪了一眼秦力,一甩帕子,“还傻站着干什么?不赶紧收拾了屋子!中午让膳房炖肘子来,我总饿着吃不饱。” “唉,娘娘您略略等等,奴才这就让人准备红烧肘子来。” 散了家宴后,景玉亲自带着人去了宁柯的屋子。 “这里光线太暗了,又不透风,明天把院子正房收拾出来,让宁氏搬过去罢。”景玉转头吩咐一旁的林妈妈。 林妈妈忙忙应了。 景玉使了个眼色,跟着的太医上前为宁柯把脉。 “宁姑娘的胎象不是很稳固,不过也不打紧,好好休养、适当进补就好了。” 景玉面露喜色,赏了太医便命人带太医下去了。 “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景玉声音温婉如水,眉眼柔和,“以后你便好好休息养胎,膳房那边我也会吩咐给你送些滋补之物,其余的你都不用多心。” 宁柯从来看惯了冷淡的景玉,慌得连忙跪在了地上,“谢娘娘恩典。” “歇着吧。只管安心养胎,其余的不必多想。”景玉笑了笑,“我知道你会觉得烦闷,我从正院调来两个丫头先顾着你,你们平日也好多说说话。” 宁柯受宠若惊的抬头看向景玉,“多谢娘娘。” 景玉温柔的摸了摸宁柯的发心,这才起身离开。 宁柯惊喜的表情在景玉回身后便冷了下去,她唇瓣紧抿,慢慢抚摸着肚子。 她在正院里当差多了也知道院子里的规矩的。 若是景玉当真给她丫头使唤,大可以从公中指派个给她,也不必费什么周章从正院调两个给她先用着。 那是景玉的丫鬟,不是她的。 景玉王妃的身子调养不好,一直想要个孩子。 景玉让自己的丫鬟过来伺候她,也是方便时时刻刻盯着她,等她生下来了孩子,景玉王妃向王爷央求,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抱走自己的孩子。 宁柯枯坐在椅子上,手指将衣衫布料抓揉的一团皱。 而且生孩子可是个生死关,她看到多少人都死在了生孩子这件事儿上,别说是稳婆动手脚,就是不动手脚,就是接产的时候怠慢点儿,她这条小命都要交待在那儿! 在王府侯门惯了,谁不知道这个规则,她若是死了,就算是她的儿子将来知道了,也必不会误了前途调查什么没感情的生母的生死的。 可恨,她只是个侍妾,是个生了孩子自己做不了主的奴婢! 王爷又厌恨她,王府里的下人们更不会捧着她,她还能怎么办?真的要被活活磋磨死在这王府之中吗? 膳房很快就得了消息,要格外照应宁姑娘的饮食。 如今膳房先伺候的是王爷,王妃处的吃食是必不怠慢的,其次,便是庶妃娘娘。 李庶妃怀着身子,还带着两个小公子,要格外丰盛一些。 庶妃娘娘又是个格外挑剔的,脾气又大,怎么也不能怠慢了庶妃娘娘。 再接着便是凤氏,王爷如今心尖尖上的爱妾,又温善大方的姑娘,膳房就算再没眼力见儿都不敢怠慢了皎月阁。膳房又得了主子的意思,本就是比着美人的位份给风姑娘安排膳食的,如今还要比着庶妃的份例多添些点心水果。 再然后,便是没过明路的侧妃娘娘,毕竟是宫里头钦点的侧妃娘娘,虽然在府里头一回爷也没伺候过,也不能一点儿心也不用呢,万一“风水轮流转”,人家起来了呢。 而且侧妃虽然不声不响的,带的丫鬟婆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哪个都是狠角色,比正妃娘娘屋子里的管家娘子们都厉害,他们必得照章办事,才不被那些人拿住了把柄。 可宁氏,本就和膳房有过节,他们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如今还要照应! 谁让她肚子里揣了个那块儿肉呢,他们在不远也得好好伺候着,不仅要伺候好了,还要盯紧了,那阿柯心狠手辣的,膳房的人别让她又算计害了。 那背黑锅的事儿有一次就算了,可不能两回了! 其余的几个美人侍妾,那就是看钱下菜了,谁愿意多出点儿嘴巴甜点儿,那就给些好的,不然的话……膳房的活儿也不容易,总要有个进项不是? 小妆提着热乎饭菜回来,笑着将一样样美味佳肴放在了桌子上,“多亏了咱们姑娘素来待人亲和,膳房多了个宁氏要好吃好喝的伺候,今日格外忙。听说另外三个侍妾的丫鬟都等了不知多久了,我原以为也要等着的,谁知他们见着我过去了,竟直接将早早准备好的饭菜放我手里了,还都是咱们姑娘爱吃的!” 槐花饭、野菜煎饼,还有桃花牛乳饮都是另给的时令菜,香味扑鼻。 份例里的菜也是满满当当的,几碟子点心也做的格外用心,知道凤明弦这两日上火,还特意加了绿豆泥糕,水果上,除了常吃的苹果橘子另外还用玛瑙碟子盛了满满当当的樱桃来。 凤明弦拈着绿豆泥糕,才吃了两口,便觉得身后一阵熟悉又凛冽的沉水香气息拂面而来。 她曾经无比眷恋的气息,她又怎么会认不出来,轻轻勾了勾唇,在那双大手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轻轻往旁边靠了靠,让萧御扑了个空。 她眸子讶异,“爷?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说着便红着脸起身行礼,“对不住爷,婢妾还以为是小红和婢妾闹着玩呢。” 萧御倒是很少这么失态,他只是想逗弄一下自己的爱妾,哪里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这么灵敏??狭。 “起来吧,刚好路过。想起来好几日没见你了,来看看。” 凤明弦打量了一眼萧御,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常服,一副普通的王孙贵族家公子的派头。 “爷要出去?” 第36章 爷纵着你 “嗯。” 凤明弦眨巴眨巴眼睛,委屈道,“爷好久不来后院了,如今来了,也是马上就走……” 萧御耳朵尖,听到这委屈的话,心里如挠了一下般。 他是要出去,可看她这般,到底不忍不多陪她一会儿,叹了口气。 “换身衣裳吧,爷带你出去走走。” 凤明弦愣了愣,她也只是试试,没想到萧御当真答应了她。 她眸中满是笑意,柔柔行了礼,“奴婢多谢爷。” 马车就停靠在垂花门边上,凤明弦扶着小红的手上了车的脚踏板,才进车里,便满眸新奇的四处看着。 她难得出府,更罕见王府的马车。 湘帘半落着,炙热的光线被过滤的清清凉凉的透进来,她便将一双猫眸凑到了缝隙间往外看着街市。 车子颠簸,她看得入迷,一不小心,跌在了萧御的怀中。 萧御本在闭目歇息,被撞的醒了。 萧御噙笑看着凤明弦,“到了外头还不老实?” 腰被萧御掐着,凤明弦哪里还敢造次? “爷,这是青天白日的!”凤明弦板着小脸轻声道,又往后退了退。 可是偏这时,车又是一动,晃了一下,凤明弦不妨,再次栽倒在了萧御怀中。 她脸红的好像要滴血。 这回又这样,倒像是她欲擒故纵又按捺不住一样。 上天作证,凤明弦骨子里还是规矩的紧的,没想过要和萧御在车里有什么事儿。 谁知萧御却抓了她的手,将她拉住了点儿,满是炙热的视线落下。 “你就是想,爷也纵着你。” 萧御清俊的面容往日贵气逼人清冷自持,可现在看着,却好像一个抓住了狐狸的神明,长眸微狭,似是思忖着,要将这邪祟就地正法,还是引渡为仙。 凤明弦吓得不敢呼吸。 比起和爷玩,她真的更喜欢看看外头的风景。 难得的主子跟带她出来,她上辈子可是半步没有迈出过靖王府的门墙啊! 萧御逗弄了几下,发现真吓到她了,便也松了手,“马上到了,就是想也不能的。” 凤明弦咬了咬唇瓣,“奴婢的错,奴婢不敢了。” 萧御心尖蓦然疼了疼,真像是一只关坏了又依赖她的小猫儿。 “今日去逛的地方你定然喜欢,若是有什么看中的,爷也都赏赐给你。”萧御轻声。 凤明弦眸子亮了亮。 她是真心拿自己的侍妾分位没法子,想多赚点儿钱也就只能从萧御这里捞大头。 今日能够多这个意外的差事赚点贴补,她定然尽心尽力,伺候好爷。 二人下了马车,凤明弦抬头四顾。 萧御到的地方好像是一个卖珍玩古籍的雅舍。 见着萧御进来,掌柜的立刻将萧御一行人引进了后院的雅间,拿出了一匣子又一匣子新收来的金石古玩,送到萧御跟前。 萧御随意看了几匣子,不要的另外挑出去,剩下的就全包了,并且命李忠贤都记下来。 凤明弦在旁默默看着。 萧御将要买的东西都挑选完了,看了眼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凤明弦。 她坐的规矩极了,可是眸子里却全是好奇。 萧御将折扇合了,对掌柜道,“有什么女人家喜欢的东西也挑选些过来。” “有有有,爷,我们这就拿过来。” 掌柜的不过片刻便让人拿了几个香气扑鼻的盒子,凤明弦知道这就是给的这趟陪买东西的辛苦钱了。 第一个匣子被打开,是一枚玉搔头,那老板眉飞色舞的说道,“姑娘,这东西可不简单,这可是昔日杨贵妃戴过的宝物!” 凤明弦本已经好奇的凑上去看了,听到这话,眸中露出淡淡的嫌恶。 “我不要这个,您换个吧。”凤明弦客客气气的跟老板说。 萧御倒是新奇了。 如今京中的世家名媛,哪个都爱这些美人的传世之物彰显自己的品位不同,尤其是杨玉环的貂蝉的,最受欢迎。 “不喜欢?” “我要她的干什么?挺不吉利的。”凤明弦偏过了头。 萧御想了想,道,“喜欢就拿着,爷命硬,扛得住。” 凤明弦眸子一瞪,倒说不出一个不是来。 唐明皇为了个妖妃杨玉环差点灭国,最后把妖妃灭了。 她哪里说的是怕爷被她祸害了,她是怕被爷灭了! 看小丫头急了,萧御失笑,摆摆手,“换个吧。” 掌柜的的精明得狠,立刻换了个卫子夫的手钏子。 凤明弦蹙了蹙眉,总是拾人牙慧,也没意思,不过她猜着老板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了,只能勉强点了头。 又挑了几样钗环首饰,凤明弦越看越没意思,神色也总是懒懒的。 “唐皇汉武,也不过如此。”凤明弦喃喃道。 “嗯?”萧御倒是听见了她的话。 他陪坐在一旁,一身宝蓝色直缀,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支着棱角分明又贵气逼人的面颊,若不说话,真像是神坛上受用香火的尊贵神明。 “这手钏子,比爷素日给我的东西都差远了去了。”凤明弦凉声,“她们不过也就占了个古,和我的比,还是差些意思的。” 掌柜的暗暗纳罕,虽然知道这位公子富贵,可是……他如今拿出的可都是前朝宫中的物件啊,还有谁能比得过? 这姑娘长得神仙妃子一般,可别不是真是什么天仙下凡吧? 萧御心中倒是受用。 凤明弦说的不错。 什么祸国妖妃,还是倾世贤后,哪里比的过他的女人。 秦皇汉武,若论英雄,也不过如此。 凤明弦何尝不知道萧御心中的雄韬伟略,隐而不发,不过是潜龙勿用而已。 她的眸子落在了一对儿龙凤玉佩静静看着。 萧御也不由得跟着看了过去,玉佩与宫中的相比略逊一筹,也算不上什么古物,不过雕琢的很有意境。 “你喜欢这东西?” 凤明弦忙垂了眸子,“婢妾不敢。” 萧御心中倒是起了几分好奇,怎么喜欢也不敢? 凤明弦心潮起伏,眉梢蹙紧了眸中泪光滚动。 前世这时候,她刚刚小产失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阿柯又出了有孕的消息,她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人人欺凌,捱到后半夜才吃上冷茶馊饭,抱香又不知去向,心中沮丧万分。 当时李窈烟巴不得看她出丑,抱着肚子去了趟前院,在书房留宿了一宿。 她站都站不稳,李窈烟却说爷爱听她读书,偏要将她叫去书房一起伺候着,由她念书,而李窈烟靠在萧御怀中,二人卿卿我我的聊着天。 她念书念得口干舌燥,抬眸看见李窈烟身上的佩玉,便是这么一对儿龙凤配,他一个,她一个。 萧御漆黑的眸子分不出什么情绪。 她大约就是在那天,彻底对王爷死了心。 是了,上辈子这时候,李窈烟没经过她几番暗中对付,如今还得着宠,兴许上辈子,就是李窈烟陪萧御来的这古玩雅舍,她挑的就是这对龙凤玉佩! 李、窈、烟。 凤明弦只觉得喉中似是含血。 第37章 抢了庶妃的宠 凤明弦盯着那对龙凤玉佩太久了,萧御冷澈开口,“可是喜欢?” 凤明弦收了眸中寒意,轻嗔笑道,“婢妾何德何能,与公子带龙凤玉佩?” 萧御倒是新鲜。 在上书房倒是见过那些子弟带龙凤佩的,原是定情之物。 在大婚时,与景玉倒是也有些这样的玩意,不过都是礼部那边安排的,他自己,倒真不曾与那个女子带过。 “若喜欢带便是了,谈不上坏了府里规矩。”萧御冷白的手指拿起了龙佩的红绳,挂在了身上,另外一只手便携了她。 凤明弦紧紧捏着凤佩,指尖冰凉。 虽说凤明弦有些看不上那些古物,但是也都是真金白银的好东西,一匣子一匣子抱上车后,凤明弦才后知后觉的发觉,今日竟然真赚了不少,比起从前的几百两几百两的恩典,这次一下子就得了一二千两的好东西。 金石古玩可不比银票子差,这太平盛世的,随便拿个去典当行,都能换上不少银钱。 多买上几个庄子,弟弟就算科举不中,有她在一日,也能做个自在的地主,养活母亲娶妻生子都是够了的。 这王府里,她得宠一日是一日,若是她不小心棋差一招走错了路子,被撵出去发卖,家人也能给她赎身换个退路。 车马辚辚,凤明弦坐上马车,与萧御一同回了王府。 才下车,进了垂花门,就远远听到一片笑声。 李窈烟打扮的花团锦簇的,扶着两个婢女在逛园子。 凤明弦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李窈烟倒是没看到凤明弦,她心里眼里只有萧御,唤了声王爷,便迎了上来。 凤明弦转身悄悄退下了。 身后,李窈烟的嗓音袅袅传来。 “爷,在屋子里闷久了,人家也想出去逛逛呀。” “你不是昨夜才闹的腹痛,今日怎么又出来走动?”虽说的是关心的话,可萧御的嗓音里却丝毫没有关心的意味。 李窈烟靠在萧御怀里,瞥见了一抹粉色的身影悄悄溜了,心里暗恼。 又是那只狐狸精,她怀个胎,是要被这些贱婢气死不成? 李忠贤要跟着王爷伺候,打了个眼色给孙荃安。 孙荃安忙跟上了凤明弦,“姑娘,奴才送您回去。” 凤明弦笑了笑,倒是也没拒绝,毕竟也是孙管事儿的一片心意。 晚上的时候,凤明弦便听到了李窈烟硬生生跟着去了前院书房,说好久没见爷了,要多陪陪爷。 从前院子里的姑娘,也只有凤明弦在书房侍奉过爷,李窈烟一万个不服气,今日又被凤明弦抢了先,跟王爷出游了,她憋着一股子气要给自己找回场子,赖着王爷去了前院书房。 誓要给满王府的主子奴才们看看,凤明弦有的,她李窈烟也都有! 凤明弦倒是不着急,她的两个婢女倒是不由得跟着慌了。 “肚子里还揣着块儿肉呢,都要上赶着伺候,还别的地方都不去,非要待在爷的书房里头。”小红气不过,冷哼道,“姑娘,咱们不生气!” 小妆也小心翼翼看着凤明弦,生怕姑娘想不开。 阿柯当初也是为了凤明弦在主子书房里过了夜,才闹腾成那样的! 毕竟王爷也是生的芝兰玉树的,又待姑娘这般上心,若是给姑娘的这般上心也给了别人,换做是那个女子都会想不开的。 凤明弦托腮吃着夜宵,拈起一片酸黄瓜裹火腿,“有什么好抢的,酸黄瓜哪里没有?” 她过好自己的才是正经。 上辈子她那般信萧御,结果尸骨无存,这辈子她说什么也不信了! 别说不信,她想了想——若是,萧御跪下求她爱,她估计也会笑眯眯的摇摇头说句王爷你真傻了,婢妾和您不过主仆,谈什么爱? 两个婢女都愣住了,揣摩着是不是主子故意逞强呢。 几人正说着话,便听到外头有人敲门,小红出去迎了,回来时脸都气灰了。 “姑娘!前院那边有人送信,说是您念书好,李庶妃要您一道过去伺候念书。” 凤明弦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玉佩。 “什么伺候念书,这就是仗着肚子里有胎要狠狠踩您两脚呢。也不知道今天李庶妃忽然发什么疯。” “姑娘,这可怎么办?” 凤明弦扶了扶额头,淡淡一笑,“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过去二女侍一夫,还是我在帐子外跪着端水听她与王爷共寝?她不懂规矩,我得懂啊。就说我病了!” “唉。” 前院。 萧御坐在书桌前,查阅着最近几位大臣正编纂修订的《文献大成》,浓浓的脂粉香时不时的扰了他的思绪。 李窈烟拖着光洁的好像剥了壳的鸡蛋的脸颊,笑眯眯的,一动不动的坐在身侧瞅着他。 他满心不耐,凭着李窈烟胡搅蛮缠的劲儿,他又不好撵了她去,只能随着她。 门外传来下人的脚步声。 萧御冷冷抬眸,“什么事?” 李忠贤听见爷问,本想只回给庶妃听的,这时候也只能道,“皎月阁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是凤姑娘病了。” 萧御将书卷合了,抬起头,“病了?” 李庶妃眸子一慌,她也是善做主张让去叫人的,没问过爷。 本想着等凤明弦来了,爷也不能当面落了她的面子,她好生让凤明弦看看,自己才是萧御的宠儿,她凤明弦什么都不是! 谁能想到凤明弦不仅不来,还托大说病了。 她不是一向软弱听话吗? “爷忙着,这时候说病了做什么?”李庶妃忙着瞪了李忠贤,若是他敢将她私下的安排告诉爷,她要他的命! 李忠贤果然低着头不吭声。 若是旁人,萧御也就闲闲嘱咐两句让府医过去看看就算了,可这回…… 萧御站起身,道,“过去看看。” 李窈烟愣了愣,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事儿,傻住了。 “爷……那臣妾等您回来?”李窈烟不好缠着。 萧御没搭理李窈烟,跨步出了书房。 他心里是有点儿怒意的。 凤明弦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等争宠的手段了? 看来他是真的太宠她了,把她宠的忘了自己身份了是么? 第38章 福薄命简留不住孩子 “到底怎么回事儿?”出了前院,萧御便压低了嗓音问道。 “回爷的话,是李庶妃吩咐奴才去凤姑娘那儿叫人过来的。手下说,没见到凤姑娘的人,只见到了小红出来,说凤姑娘出门了一趟,回来就染了风寒,病倒在榻上了,不方便过来。” “李庶妃让凤氏过来伺候。”萧御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气笑了。 李窈烟还真会伺候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胡作非为! 想到凤明弦,萧御心中只觉得她傻,被李窈烟这般欺负也不敢说什么。 虽然不高兴,但是萧御还是真的担心凤明弦病了,加快了脚步。 李窈烟屡屡搅事,他都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能过去就过去了,但是争宠到自己侍寝的时候让侍妾过来看着,这事儿萧御还真不想纵着。 她爱在前院就自己待在前院吧! 萧御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凤明弦已经睡下了。 他进去的着急,没等着通报,只看到床榻上,一抹白皙纤弱的身影倦怠的蜷着,黑色长发濡湿了,绯色的唇瓣紧紧抿着,看上去很不舒服。 他心里“咯噔”一声。 “凤氏?”萧御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回头吩咐道,“快去叫太医过来!” 李忠贤忙应是。 小红小妆也被唬的一跳。 姑娘明明睡前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萧御皱着眉,坐在塌边,轻轻拉着凤明弦的手,“凤氏……” 凤明弦听到萧御的叫声,“啊”的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她惊恐的抬头,看到萧御后,满脸厌憎痛恨,往后退了一步,“是你!” 萧御被吓了一跳。 凤明弦一直温温柔柔的,带着股子迷糊劲儿,说话也斯斯文文的,未语人先笑。 现在怎么这般……陌生? “主子?”小红小妆也被凤明弦大不敬的态度吓到了。 凤明弦在熟睡中被唤醒,唤醒她的又是上辈子负了她,她恨不得永世不见的人。 她一时没回过神,卸了伪装,被小红小妆叫了一声,才如梦初醒。 萧御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眼神戒备疑惑。 “你是什么人……”凤明弦胡乱道,“什么恶鬼,快滚远些!我不会信你的胡话的!” 这副没睡醒胡言乱语的模样,逗乐了萧御。 “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谁?” 凤明弦愣愣看着萧御,忽然伸手,摸了摸萧御的脸颊。 手指触摸到一片温热后,凤明弦“唔”了一声,轻轻钻进了萧御怀里。 “爷……婢妾刚做了个噩梦,梦见爷被恶鬼附身了,要吃了婢妾,婢妾差点吓死!” “凤氏。”李忠贤忙笑着上前打哈哈,“可不敢说这大不敬的话,不吉利啊!” “让你说话了吗?”萧御长眸微狭,冷冷瞥了一眼李忠贤。 李忠贤一缩脖子,往后退了步。 得,不敬就不敬吧,爷乐意听,他管不着。 “有什么好害怕的。”萧御看着凤明弦瑟缩的样子,心里怜惜更深了。 凤明弦往后退了步,耷拉着眼皮,不情不愿的道,“爷……婢妾不打紧的,就是没睡好。您今晚不是和庶妃娘娘在一处么?您快过去吧,若是等得急了,庶妃娘娘反而不高兴。” 凤明弦是有那么个争宠的心,可如果实在太难的话,她失宠也是意料之中。 她有的是银子,府里上下关系都打点的不错,就算无宠,也能过的自在。 “不去也无事。先让太医看了你再说。”萧御知她懂事,可也不愿就这么丢下她。 他抬头问着小红小妆,“你们姑娘可是经常梦魇?” 小红忙道,“是了,姑娘有时候睡不醒,晚上的时候又时常被噩梦吓醒。” “怎么不早说。”萧御凤眸里含了几分责备。 凤明弦抿唇。 她的丫头都是机敏讨巧的,便是无病,这会儿爷特意舍了前院那位过来看,也要说出点儿病来。 更何况……她也的的确确总是梦到前世的事情,睡不踏实。 太医不过盏茶功夫的时间便到了,为凤明弦诊了脉,道,“凤姑娘是有些郁结于心的症候,不过不严重,是药三分毒,姑娘也不好吃太多药了。微臣开几副安神汤便是了。凤姑娘平日里多出去走走散散,应该就好了。” 萧御点点头。 “有劳大人了。”凤明弦跟着道。 屋外,一片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响起。 “爷!爷!” 凤明弦认得冲进来的婢女,是跟在李窈烟身边伺候的丫头,在院子里很是爱做些狐假虎威的事儿,小红不知恼了她多少回都忍下来了。 “又怎么了?”看到来人,萧御不由得多了几分火气。 那丫头声音带着哭腔,“爷,不好了!庶妃娘娘刚刚摔着了!现在府医正为庶妃娘娘看着,情况可能不大好!” 凤明弦吓了一跳,谁知萧御却浓眉紧皱,英挺的脸上写满了不悦。 先是一定要跟着他来前院书房,把他清净的书房当做自己院子般撒娇弄痴扰他公务,又偷偷耍手段,非要让他的爱妾过来侍奉她承宠,如今知道他爱妾病了,大半夜的又闹着自己摔着了? 这是生怕他爱妾病的轻了死不了是吗? 真能斗,当他后宅是她撒泼耍威风的地方么?心眼子多成筛子了是吗! “王爷?王爷?”看萧御满脸怒容,那丫头哭着道,“您这是怎么了?庶妃娘娘那儿不能耽误了啊。” 萧御冷笑,“又摔了?又不舒服?这是第几回了?哪次不是过去了就没事了?今日也摔,明日也摔,本王怎么知道她是真摔还是假摔?” 不光是那丫头,就连凤明弦都听住了。 “一个怀孕的人,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前院也不肯听,这深更半夜的,走什么夜路!”萧御哼了一声,甩手道,“让府医过去吧,这头凤氏也不舒服,不能耽搁!” 丫头哭的泣不成声,她拼死上前抱住了萧御的腿,“爷!爷!千真万确,庶妃娘娘真的是摔了啊!” 丫头有苦说不出,庶妃娘娘看着萧御走,等了好久不见回来就急了,她们也拦了,可是拦不住啊。 萧御抬脚狠狠踹开了那婢女,“若她当真摔了,你们西跨院跟着伺候的一人三十板子!不怀孕的时候天天没事,等怀了孕,就天天摔倒了是么?” 庶妃娘娘非喊着要去狐狸窝里打凤明弦几个耳光子让她知道自己身份,走的着急了,就摔了! “爷……爷……奴婢不敢欺瞒,已经见红了。”丫头哭的泣不成声,“都见红了啊,真要保不住了!” 她今日不把爷请过去,明日以李窈烟的性子,就能让她死在西跨院! 萧御更不耐了,“红了?这么容易就红了?她若真能出事成这样,也是老天的意思,她和这个孩子无缘,她福薄命简,留不住孩子!本王去也没用。” 第39章 能得宠就是本事 第39章 能得宠就是本事 王爷发这么大火气,皎月阁一屋子的奴才也跟着大气不敢出。 凤明弦柔声开口,“爷……” 萧御听到凤明弦的声音,收了怒意,走到了榻前,“不舒服么?” 凤明弦坐在床榻上,面色平静,手却死死攥紧了被单。 “爷——不然您还是过去看看吧。”凤明弦轻声,垂着眸子,“婢妾这里不碍事的。” 萧御面色沉沉。 李窈烟自从怀孕,屡屡说谎,对他呼之即来,喝之即去。 “爷,若是有个万一呢?我知道您气,可是这时候当真不是置气的时候呀?”凤明弦闻言软语,“而且,院子里都说,庶妃娘娘这一胎,八成是个小公子,那是您的亲生骨肉,也该去看看的。” 李窈烟的孩子现在还不能掉! 若是掉了,没有那个人出手的机会,以后再想动她就难了。 萧御纵然不愿,可看在面色苍白素的凤明弦主动求情的份儿上,也只能应了凤明弦。 “好。我去看看李氏到底搞什么?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不老实待在屋子里,怎么就把孩子要摔掉了!” 萧御带着婢仆走出了皎月阁。 小红走到了凤明弦旁边,“姑娘,咱们王爷这是为您鸣不平呢,这庶妃娘娘如今也比不过您在府里头的风头了。” 凤明弦摇了摇头。 王爷是以为李窈烟又在争宠才这般发脾气的,若是李窈烟是真摔了呢? 萧御带着太医到了李庶妃就近去的正院,这会儿子王妃已经带着府医和稳婆看完了。 “给王爷请安。” “庶妃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庶妃娘娘是动了胎气见了红,不过好在及时救治下,胎已经勉强保下了。只是,日后万不能再有个好歹,每日要定时扎针保胎,保胎药也决不可断。” 这次,可是实实在在落了红了。 萧御眉头紧锁,点头,“知道了,下去开方子吧。” 王妃脸色不大好,见到萧御上前一步俯身请罪,“爷,是臣妾没有照顾好庶妃,请爷责罚。” 离书房最近的院子就是她的正院,李庶妃左不摔倒,右不摔倒,偏偏摔在了她的门口。 这般晦气送上门,她想关着门装听不见也不能。 若是李窈烟出了什么好歹,整个王府的人都会盯着她景玉看,怀疑是不是她动的手脚。 “这黑灯瞎火的,还敢四处乱逛,也是她自找的。”王爷凉漠开口。 他迈步进了房内,李窈烟气息奄奄,梨花带雨的看向他。 “爷……”这一嗓子百转千回,欲语还休。 “以后便好好躺着,伺候的这些奴才,半夜纵着你四处游逛,可见也都是些净吃干饭的蠢货,一人罚三个月的月例,三十大板!” 李窈烟百般不愿。 西跨院的都是她的人,一次次跟着她挨打受罪,她以后怎么服众? 可是她此时又不敢求情。 萧御一句安抚的话也没有,半刻也不耐多看她两眼,发落了她的奴仆,转身便回了皎月阁。 李窈烟气得忍声吞泪,拉了同样六神无主的大婢女道,“你去看看,爷是去了谁的屋子?” 大婢女忙道,“主子,您这会儿就别忙着这些了,您肚子里的孩子才要紧啊。” “我让你去!”李窈烟恨声。 大婢女忙匆匆跟出去看了一眼,片刻后回来。 “是去了凤姑娘的屋子了。” “当真是她!就是她,若不是她在王爷耳边刮了枕边风,王爷又怎么会不认我?”李窈烟气的喉咙发痛。 * 凤明弦哪里还睡得着,见到萧御回来,眸中露出点点欣喜。 “爷?”凤明弦快走几步,扑入了萧御怀中。 他愣了愣。 凤明弦又忙退后一步,俯身行礼道,“是婢妾忘了规矩了,王爷见谅。” 萧御瞧着她懊恼害怕的神色,觉得又生动又可爱。 “您怎么回来了呀?庶妃娘娘不打紧吧?”凤明弦揉着帕子,小声问道,“您这会儿过来,庶妃娘娘会不会……恼我?” “又要撵爷?”萧御挑眉。 凤明弦忙将人迎进了屋子。 横竖正事儿王爷去办过了,送上门的人,凤明弦再傻也不至于把人推出去。 她想安身立命,可全靠着这位爷呢,若是没这位爷点头,她还不知道又要被穷困潦倒娘家人卖到哪个犄角旮旯里过活了。 她殷勤的把人迎进了屋子里。 “爷,您上次赏我的茶我还收着呢,谁来我都没给她们喝。” 凤明弦笑眯眯的轻声说着,拿出了好茶包,让小红泡来。 萧御蹙了蹙眉。 似是当真没赏赐过什么好茶叶,回头吩咐一声,多给她送来些就是了,她待客也不至于没个拿得出手的。 凤明弦瞧见萧御端起茶杯,才敢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喝。 萧御看见了,反觉得自己的茶杯没意思,伸手便去拿着凤明弦喝过的喝。 凤明弦愣了愣。 她纵然素来“以下犯上”惯了,可如今屋子里前院跟来的奴才都站着看着呢,她说什么也不敢真的逾矩。 忙假装没托稳,将杯子里的茶洒了,“呀,爷,是婢妾没拿稳,你罚婢妾吧。” 茶水大半洒在了她的罗裙上,萧御的外衫上也染了些。 奴才们忙上前伺候着爷换裳。 “不妨的。”萧御淡声。 外头,李忠贤和孙荃安看着屋子内的凤明弦都点着头,几个跟着的大婢女也悄悄议论起来。 “也难怪爷宠着这位呢。该懂规矩的时候比谁都懂规矩。这庶妃娘娘都抢了她多少回宠了,爷都气大了,她还没事儿人一样。” “也不知道是真好性子,还是暗地里难过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肯说呢。” “那肯定难过啊。这才是凤姑娘让人敬重的地方呢。人得宠也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不拿大,哪里跟李庶妃似的,又张狂又作,我看着今日若是孩子保不住,八成便要失宠了。” “李庶妃也是个不知感恩的人,今日我看着,不是人凤姑娘开口,王爷八成不会过去的。” “别提了,李庶妃现在还在正院哭骂着呢!” 正院里。 好不容易将李庶妃用软轿送走了,王妃扶着嬷嬷的手往回走。 “庶妃娘娘的位置来的太容易了,再这般作下去,奴婢看着王爷的那意思啊,怕是要丢了。”嬷嬷幸灾乐祸的说道。 王妃笑了笑,“也多亏了有凤氏在,否则这满院子,谁还能让李氏吃这么多亏?” “她也不过仗着年轻漂亮而已,”嬷嬷慢慢道,“李氏倒是想对付她,谁让她就是不出头呢?王爷又那般宠着。” 王妃眸光微凉,“能得宠,就是个聪明的。” 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哪个不是过几日就散了。 当初人人都道宋美人得宠,现在不也是寻常了吗? 凤氏没几分本事,怎么可能让王爷这般往心里去? 第40章 一回寝都没侍过就好意思管人了 不怕凤氏得宠,就怕她独宠。 如今王爷为了她,连有孕的庶妃都不待见了,不能不防。 “她年纪小位份低,翅膀硬不起来的。新人就进府了,她还能得宠多久?她也就是仗着府里头王爷没个可心的人。”王妃笑着拿剪子将手中的布料沿着样子虚虚裁着,“如果真能把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她的孩子,也不是不能留。” 坠儿倒茶的手顿了顿,“娘娘的意思,竟是想要李庶妃的孩子不成?” “李庶妃若是没了庶妃的位置,那孩子她可留不住,只要王爷点头,挑个懂事听话的过来养也不是不能。”景玉冷笑。 只是…… 明明府里头已经有现成的宁氏的孩子可以抱来了,王妃竟然还想着是李庶妃的孩子。 李庶妃心高气傲,若是被她斗了一辈子的王妃抢了,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认敌为母,甚至还会厌憎对付她,她该何等恨啊?一向温柔端庄的王妃也是恨透了李庶妃,才会想着舍近求远,去养李庶妃的孩子? “娘娘,若是那孩子您不喜欢,又何必这般强迫自己?”嬷嬷苦劝着,“您过好自个儿的才是正经啊。放着那么个女人生的孩子,也是个祸害!” 王妃轻轻笑了笑,头上的金流苏晃动出细碎冰冷的光,“谁要把她孩子养好了?养好养坏,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 李庶妃恨王妃,王妃又何尝不恨李庶妃? 嬷嬷叹气摇头。 她不是害怕,而是心疼自家从前天真烂漫一身娇贵的大小姐,如今竟落到如此地步。 翌日一早,宫里头选秀开了,马车便把帝后今日采选出的美人送到了靖王府。 “既进了王府,就好好伺候好王爷,为王府开枝散叶,就是你们尽了自己的本分了。”景玉王妃笑着道,一副宽和大度的模样,“看赏。” 两位美人欣喜的应了,行过礼后,景玉王妃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又道,“李庶妃处昨儿刚出了点儿事儿,如今正在安胎,也不方便见你们,你们不必过去了。凤侧妃处你们走一走,她性子也是极好的,你们多说说话,也是亲近。” 两个美人一个姓乔,一个姓刘。 对这新来的美人来说,靖王府可不是个好去处。 李窈烟貌美倾城,凤明弦娇媚近妖,宋美人也是月宫仙娥一样,若论家世,四大世家中慕国公府的千金是侧妃,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是正妃。 她们想出头,难。 到底是选秀进来的,内务府都给她们安排了服侍的奴才。 两个美人进来便花了银子,将府里头上上下下的情形的问了个清楚。 凤侧妃倒是没给这两个美人个下马威,毕竟齐美人就住在她院子里,她也闲闲嘱咐了两句,便让人散了。 齐美人跟着刘美人出去了,没过片刻又转了回来。 凤侧妃拿着茶碗慢慢抹着,对齐美人进来毫不意外。 “表姐。”齐美人低头,声音瓮瓮的,“舅舅让我过来后给您捎句话,早早在府里头站稳脚跟,太子想要大业,少不得靖王爷相助。” 凤袅冷笑一声,“我如今还无宠呢,你厉害,倒是你来啊?表妹不是素来心高气傲。就那个不知道什么几百年前的偏远亲戚家的凤侍妾,如今就是她在霸着王爷呢。有她在,谁都别想出头。” 齐美人低头,没人看得清她眼底的神色,“那是你没用。进府这么些日子了,仍旧是处子身。说出去也不怕丢了凤家的脸!” 凤袅闻言,放下了手中茶碗,一步步走到了齐美人跟前, “啊!” 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齐美人的脸上。 “你算什么东西,从小寄宿在我家里的贱人!不是我小时候赏你旧衣裳穿,你在冬日里东厨的毛病能好?你如今居然敢在我面前顶嘴了是吗?” 又一个耳光打在了齐美人的脸上。 “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是如今,你也不过就是一个美人!还是在我院子里的,你敢顶撞我,我就能按照规矩扇死你!” 连着扇了十几个耳光,齐美人的唇角出了血,仍旧站在原地,不敢顶嘴。 凤袅甩了甩手腕,柳眉紧皱,“打你真累!” “告诉父亲我知道了,你呢,就好好的争宠,我啊,等着你对付好了那些女孩子,我们姐妹两个好好联手,好吗?”凤袅笑眯眯的道。 齐美人始终没有出声。 刘美人长得如花似玉的,住在凤明弦后头的阁子里。 “听说后头新进来那位长得可是极好呢。”小妆为凤明弦绾着发,轻声嘀咕着,“也不知道,今晚爷会先去齐美人那儿,还是先去咱们后头那儿。” 凤明弦心情极好的挑着首饰盒里的华钗,听着这么说,指尖顿了顿。 刘美人啊,那还真是美人。 她倒也没往心里去,“爷爱临幸谁临幸谁,我还能管得着不成?今儿院子里风也好花也好的,咱们几个出去散散去。” 再怎么着,膳房时不时收她的孝敬,她就算被爷一时半会儿忘了,也绝不至于立刻就被看人下菜。 她在京里买了两处宅子,几个铺子、郊外有庄子,最近婆婆还在帮她看着要不要用现成的铺子做个生意,手头暂时也不缺活钱。 “这些做奴才的眼睛都亮着呢,爷才为了咱们姑娘和李庶妃发了脾气,他们哪里敢新人才进府就觉得咱们姑娘不中用了?” 凤明弦看着粉红桃红的衣裳,叹了口气,“到底是位份限制着,怕犯忌讳,不然我好歹也要把自己好好收拾出来,才不负这好春光。” “姑娘,您这模样,穿什么都好看。”小红笑眯眯的道。 凤明弦抿唇笑,“就你会说话~” 几人才到了院子,好巧不巧就遇到了一个粉色缎花妆裙的美人。 凤明弦刚巧也穿着一样的裙子,只是凤明弦有王爷特特赏赐的会梳妆的小妆盘头发,头上的钗环也比那美人更精巧些,走在院子里,比花还娇艳。 那美人看到凤明弦,脸色登时就沉了下去,揉着手中的帕子,上下打量着凤明弦,满脸不悦。 凤明弦知道躲不过,上前虚虚一礼,“奴婢凤氏,见过美人。” 齐美人一声冷笑,“原来你就是那个凤氏!长得还真是漂亮啊,难怪让爷着迷呢。” 一旁跟着的奴婢是内务府跟来的,闻言忙笑着道,“一个侍妾,居然也敢穿这么好的料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凤侧妃呢!” 齐美人听得顺耳,抬起下颌倨傲道,“你一个侍妾要知道自己的身份,这院子也不是人人都逛得的。” 凤明弦挑眉。 这齐美人才进府,一回寝都没侍过还不算爷的人呢,就好意思管着她不许她逛园子了? 第41章 越宠着越轻狂 这满园子洒扫伺候的丫鬟婢仆都屏声静气偷偷看了过来。 哪个不知道凤姑娘是爷捧在手里都怕摔了的爱妾,齐美人这是作死呢啊? “够了!”齐美人气不打一处来。 侧妃庶妃也就罢了,她惹不起,一个小小的侍妾,她还不是说拿捏就拿捏了? 这个世道,看的就是个高低尊卑! 有人生来就是贱婢,而有人生来就是主子,她不服也没用! “别做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儿恶心人,都是女人给谁看呢?”齐美人道,“不过也是哦,你就是一个侍妾,就是要勾人点儿才好,太庄重了,倒是不像话了!” 齐美人说的爽快了,只觉得从凤侧妃那里受的气全出来了。 凤明弦冷笑,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吗? 看来齐美人是来得巧了,没见到李窈烟,等这两天李窈烟胎稳固了,齐美人还敢这般猖狂,嘴都得被扇烂了! 一旁瞧热闹的丫鬟们早偷偷议论起来了。 “这齐美人不过就是个才进府的美人,怎么那么尖酸刻薄!” “小声点儿吧,这还是得宠的侍妾呢,她都敢这般,要是咱们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婢妾蒲柳之姿,怎比得过齐美人容色一二。”凤明弦轻声,“是齐美人谬赞了。” “够了,别在这儿碍眼了,这院子有了你,花都不香了!真是煞风景!”齐美人嫌恶的撵人。 凤明弦没出声,她转身便走,不过,却不是回的自己的皎月阁,而是去了爷的前院。 跟着的两个婢女马上察觉到不对了。 “姑娘,您别往心里去。这起子小人,以后有她们吃亏的时候。”小红知道姑娘气着了,刚才没明着吵,这是憋着火呢。 “若是别的,我也容着她只当看猴戏了,”凤明弦凉声,“可是她不许我逛园子,这就蹬鼻子上脸了,王妃罚禁闭还有个时候呢!” “姑娘,那是前院啊。没王爷召,哪里有后宅女子私去前院的!”小妆也害怕,跟着提醒姑娘。 姑娘平时不吭气,今日胆子怎么这么大? 凤明弦淡声,“你别管这个了。” 她自从入府,一直规矩本分着,如今被这愚蠢的齐美人摆弄,若是爷还不许她去前院说话,那她这宠还有什么好争的? 那就是慕国公府养的破落亲戚,凤袅的一条狗,最是欺软怕硬欺上媚下的东西。 若是今日她忍下这口气,那齐美人便会像嗅到血腥味儿的蚂蟥一样缠着不放,这原本平静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下马威,必须立下了。 前院倒是都挺惊讶凤氏居然这会儿子过来了。 毕竟前院,除了正妃和李庶妃能过来外,其余人没召都不许过来的,便是正妃和李庶妃过来了,能不能见到爷还是回事呢。 而且时间不早不晚的,刚过了晌午,午睡醒了的时候,侍寝吧也不能白日宣淫坏了规矩,凤氏过来能做什么? 满前院的下人虽然嘀咕,可是没一个敢露出来,给凤明弦端了茶,麻溜的进屋去通报了。 萧御才午睡醒,正打算将早上皇上安排下来的事儿做完,便听到说凤明弦过来了,他有些意外,淡声,“让进来吧。” 他心情颇为愉悦的翻着册子。 这才一晚上没见,她便想他了? 胆子倒是肥,他许她过来了吗? 这么一想,萧御倒是想笑,又觉得该给这小丫头立立规矩,好让她不至于欺到他头上去,被他把脾性养坏了。 娇纵坏了,王妃她们不喜,受苦的是她。 他也不能时时护着她。 正琢磨着,就看着穿着粉色裙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鼻尖红红的进来了。 她福身一礼,“婢妾给爷请安,爷万福金安。” 嗓音软软的,带着点儿哭腔。 萧御瞥了眼凤明弦,心里一软。 怎么就哭了? 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乖巧,明净,柔柔媚媚的,他抱在怀里疼还来不及,吓唬两句也就是了,嘱咐下人们嘴巴严些以后别传出去就是了。 他的手下嘴巴都是严的。 “跪下。”萧御凉声。 凤明弦乖乖跪着了。 她满腔的委屈,又不知怎么开口。 上辈子的萧御性情阴晴不定,她也实在琢磨不透。 若是直说,萧御本就因为她偷跑来窝火,知道她在内宅里与上位嫔妃置气,还不知道会不会发作她。 她告别的状都是拐个弯儿的,尽职尽责的哄着爷可怜多赏赐银子,倒是头一次跑王爷跟前“爷有人欺负我了你给我出头”。 这么一想,她心里转过了弯,还是得哄着,不能直接开口。 “爷越宠着你,你越轻狂了是吗?”萧御又开口。 凤明弦慢吞吞的靠近萧御。 本就娇娆近妖,一身撩人的功夫,如今又带着点儿要哭不哭的劲儿,让萧御心里更疼惜了。 接下来的重话,萧御就没说出口。 这小丫头,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多么要命? 萧御拉着跪在地上的凤明弦,拽到了怀中。 让她坐在膝盖上,他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另外一只手将几页账册匆匆看过。 凤明弦瞥了一眼,竟是慕国公府几页结党营私的物证之类要命的物证,她有些讶异。 慕国公府虽是坚定的太子党,却私下里一直苦苦巴结着萧御。 她上辈子眼看着齐美人如同一柄利剑一样,凤袅指哪里打哪里就起了疑心。 丫鬟里私下里说听到齐美人喊凤袅表姐,她才知道,这个齐美人也是凤家送到府里巴结王爷的。 凤家倒是花了心思,总共才来那么几个美人,这齐美人第一日便被安排进来了。 她只匆忙瞥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转过脸,将头埋在了萧御怀中,不敢出声。 萧御怎么会不知道凤明弦看到了,他眸光微深,将那些信函随手放在了一遍,提笔写着回函。 等写好了红泥封了口,萧御便叫了李忠贤来,将信送出去。 “不是认字儿吗?”萧御的手始终牢牢箍着凤明弦的腰,凉声问着。 后宅女子偷窥机密信函,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奴婢,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这时候来,扰了爷的公务。”凤明弦闷闷的认错。 “原还知道怕。”见她这样,萧御心绪也挺复杂的。 第42章 欺软怕硬 第42章 欺软怕硬 萧御轻轻抓着握白软的脖颈,只觉得好像随时一掐就断了,反而下不去手了。 “受委屈了?”他开口问道。 凤明弦咬着唇瓣,忍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缓声道,“奴才没有。奴才不过想爷了,所以过来伺候爷。” 她心猿意马,满脑子都是——除了凤家外,到底还有多少官僚党派,被萧御拿住了要命的把柄在敲打? 长长的睫毛下冰透的眸子里满是颤抖惧怕,低头,抿紧了唇瓣。 “到底怎么了?” “爷,是奴婢卑贱。”凤明弦伏在萧御怀中,闷闷的说了这几个字儿。 萧御脸色一沉,“谁说的?谁欺负你了?” 凤明弦哽咽地将头埋得更深了,整个身子都在抖。 知道凤明弦不敢告,萧御心中更气了。 断不能是李窈烟,她今日还在榻上养着呢。 她本就可怜的紧,好好的官家小姐,父亲因公受伤在家休养,被亲舅舅骗了卖了。 本就让人怜惜,这会儿子还被新进府的那些自诩出身好的有位份的美人欺负? “爷知道了。洗把脸去再过来伺候。” 凤明弦好不容易等到萧御握着她腰的手松开了些,轻轻“嗯”了一声,便去梳洗了。 萧御将李忠贤叫了进来,问明白了院子里的事儿,眉头皱的紧紧的。 他猜的不错,当真是新来的女人,才进府,院子还没收拾出来呢,就指着他的爱妾欺负了。 凤明弦再回来的时候,小脸上泪痕都洗掉了,整个人新鲜水嫩的好像剥了壳的鸡蛋,白白净净的。 “爷,奴婢回来了。” 萧御听到凤明弦的声音,心中的郁结消了点儿。 勾了凤明弦的唇瓣,就亲了下去。 凤明弦娇嫩的唇瓣被萧御咬的发痛,萧御才松开了手,“回去等着吧,断不能让你受了委屈的。” 凤明弦眨巴眨巴眼睛,心里说不期待是假的,又怕自己跑来哭一炮,用力过猛,萧御给自己抬了位份。 如今她能安分着得宠捞好处,还不是因为位份低,高点儿了自己又能养孩子了王妃容不下她,又绝不能高到庶妃侧妃那样能护着自己,麻烦可就多了。 不过也顾不得太多了,横竖今日,那齐美人在她手里落不得好了。 凤明弦回了阁子便叫小妆打水来洗脸,刚才在前院不敢让人看见,她真嫌恶死了王爷的口水了。 * 齐美人和凤侧妃住一个院子。 她才从花园散了步回来,就见凤侧妃跟前的大丫鬟过来让她小心点儿,今日凤氏去了前院。 齐美人听了气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撕烂了。 “就会告诬状!狐媚子除了哭还会做什么,看我下次打烂她的脸看王爷还爱不爱她了!”齐美人想到凤明弦被打脸的模样,眉飞色舞的道,“王爷不就爱她那张脸吗,变丑了她再哭,王爷怕不是只觉得她丢人现眼了吧?” 跟来的婢女下意识的觉得不大好,“美人息怒,今日您头一日进府,就闹出这等事儿王爷别不会觉着你不行。她就算再怎么卑贱,那也是府里的老人,应该也是有几分面子的。” “不懂尊卑的丫头,是在这府里头活不下多久的。”齐美人满眸冷毒,“一个随时被拉出去发卖的贱婢,如何能与我相比?我要防,也是防那个刘美人,说是家里也是户部的什么官,又长得花容月貌的,这风头可别被她抢了。” 婢女忙赔笑,“刘美人美,您也不差啊?能不能得宠就看这几日主子爷翻谁的牌子了呀。” 想到主子爷若是为了那贱婢的诬状不肯翻她的牌子,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罢了罢了,为她生气不值当,今儿晚上不是刘美人就是我侍寝,你早早去提膳来,晚上若是侍寝的话吃太晚了不好。”压下心中的怒意,齐美人到底没忘了自己的正经差事。 凤明弦再怎么得宠也挡不住她地位低贱,美人说她两句不算什么。 “好,美人您先歇会儿,奴婢这就过去提膳。” 李窈烟精神头好了点儿,斜倚在榻上,由丫头喂着吃苦苦的安胎药,又问着府里头新进来的两个美人的事儿,听到齐美人欺辱了凤明弦倒是笑了。 她柳叶眉挑了挑,“把那个张狂的齐美人带过来我好好瞧瞧。” 秦力忙为李窈烟掖被角劝阻,“娘娘,奴才知道您要强,您身子还不好呢。这些下贱东西在府里撒野就先随着她们,横竖闹不到您头上来,您好好养了胎,您若是连生三个公子,这府里头还不是您的天下?” “呵,我看这起子贱货一代不如一代了,也是靖王府比不过皇宫比不过太子府,都是挑剩下的没教养的小贱人才进来的!她还敢一个人霸占了院子了不成?让她给我过来!” 齐美人热汤饭还没吃几口便被下人叫到了西跨院。 既然叫了她,刘美人就也跟了过来。 “奴婢给两位美人请安。”西跨院里,还住着两个侍妾呢,看到齐美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起来吧。”看到两个侍妾畏缩的好像老鼠似的,齐美人心中得意。 这才是侍妾该有的样子! 二人被奴才引进了李庶妃的屋子,屋子里一股子浓郁的药香,李窈烟半靠在美人榻上,闲闲懒懒的看了一眼两个美人。 “奴婢刘氏(齐氏),给庶妃娘娘请安。” 李窈烟淡淡瞥了一眼二人,不着急叫起,倒是端起了一旁的热乳茶饮了一口,眉尖一蹙,又吐了回去。 “啪”的一声,装着热乳茶的瓷碗便泼了一地的热牛奶,碎瓷带着烫乳茶溅在两个美人的裙子手上,霎时在手腕上激起一片红晕。 “说了做的不要那么膻!今日膳房是又没用心思做是么?”她尖声道。 齐美人刘美人疼的忍泪,没人敢出声。 秦力忙上前,“是奴才疏忽了,没先尝一口就拿来了,这就退回去换了新的来,让张妈妈看谁做的去领板子。娘娘别别着恼。” “嗯,让做快点儿!若还是做这样,就让他们别在膳房当差了,去提夜香去!” 第43章 姑娘可别傻了 李窈烟拿帕子细细擦了擦唇角,眸光这才落在两个美人身上。 “新来的两个妹妹,还真是春花秋月,各有千秋呢。”李窈烟也不叫起,笑眯眯看着她们手上烫伤的红色越来越深。 齐美人恭敬的跪着,“奴婢和娘娘的天姿国色相比,也不过蒲柳之姿而已。” 李窈烟一声轻笑,“起来吧。” 齐美人和刘美人战战兢兢的站起来,“王妃应该已经敲打过你们了,可是呢,好话不怕多说,记得你们的身份,守好你们的本分!” 齐美人刘美人吓得齐齐低头,“是。” 她们就算初进府,也不敢得罪了有两个儿子,肚子里还揣着个小公子的李庶妃啊! “不要打量着府里的都是好性子的,你们来了就称王称霸的,我可提前告诉你们了,我可不是什么好性的,若你们有什么事儿传到我耳朵里,我第一个替王妃处置了你们!” “是。奴婢一定好好守着府里的规矩。”两个美人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齐美人离那热奶茶最近,胳膊上烫伤的最多,可被李窈烟视线逼着,她只能看着手臂发红又泛白,火烧火燎的痛着。 不知硬捱了多久,才听李窈烟慢吞吞的说道,“我到底怀着身子,精神不济,不留你们了,下去吧。” 两个美人跪着规规矩矩谢过了,才出去。 齐美人出了西跨院便“哎呦哎呦”叫着,让跟着的奴才去府医处拿烫伤膏来。 “我看着她就是故意的!今儿晚上那么重要的日子,我这被烫伤了可怎么承宠?”齐美人气得哽咽,“不就是仗着怀孕吗?肚子里揣着个呢,难道还想霸着王爷不撒手?” “美人,您可小声点儿吧。就算今晚没法伺候王爷,也有以后呢?赶紧回去看伤吧?”跟着的奴婢忙劝道,“府里头没几个有宠爱的,您如今来的最早,以后有的是机会呢。” 后头远远跟着的刘美人扶着婢女,眼看着齐美人过去,唇角勾起了一个笑。 “姑娘,这齐美人还真是个草包,才进府就这么高调,这出头鸟都敢当。我看她的不走运还在后头呢。”跟着一道来的抱夏轻声道。 刘美人忙用食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美眸微睐,轻轻一笑。 这儿离西跨院太近了,说什么都容易被那位的听见的。 等走远了,刘美人才慢慢道,“我记得家里说过,这府里头进来的侍妾侧妃也不是个个有宠的。有两个貌丑侍妾和一个家里有点事儿的侧妃,都是进府王爷就没碰过。王爷既不好女色,这满院子更没人强求着王爷去临幸谁,齐美人今晚无宠又被人在王爷那儿上了眼药,怕是……别这辈子老死在院子里都无宠了!” 抱夏愣了愣,“不至于吧?弦姑娘不是一直有宠吗?这王府里怎么会无宠就一辈子无宠?” “那可多了去了,女人那般多,王爷就一个,还真是说忘了就忘了。寂寞宫花去这诗词说的可不就那么个理吗?咱们要出挑,也不能和齐美人一般,闹不好,就和西跨院那些侍妾一样,混吃等死一辈子做个奴才,一辈子见不到爷。” 刘美人握了握帕子。 今日王府进来她们两个,明日宫里还要送来两个,王爷能每人留上一夜就不错了。 既进了这靖王府,她可不甘心一辈子做个王府的美人! 两个美人进府,晚上照着规矩爷是要过去让侍寝的。 齐美人既然伤着了,就只能刘美人侍寝,而刘美人的染雪阁,就住在凤明弦的皎月阁后头。 王爷本想去刘美人的院子的,可路过凤明弦的阁子时,听见阁子内的笑声,脚便忍不住打了个弯儿,去了凤明弦的阁子。 “姑娘,今儿膳房忙着,好在张妈妈总是照应咱们的,除了宁柯姑娘要养孩子排在咱们前面外,其余的都没咱们拿的快。” 食盒打开,样样色香俱全,还都是紧着凤明弦爱吃的做的。 凤明弦笑了,“可见往日的赏钱也不是白给的。” “姑娘,听说今日齐美人伤着了,怕不是咱们阁子后头那位承宠了?”小红说完就捂着了嘴,生怕姑娘不高兴。 凤明弦嗯了一声。 小妆轻声道,“可别给姑娘说这话了,这入了王府又不是寻常人家,咱们姑娘难道还真傻了图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成?” 凤明弦想笑,又忍下了。 身后一阵脚步声,凤明弦回头便看到了萧御。 莹莹灭灭的烛火下,凤明弦娇艳的坐着,清艳的小脸上带着轻轻的笑意。 萧御听着刚才两个婢女的话,心里跟着一起一伏的。 好在膳房记得他的话不至于饿着她,这傻子还真以为她给的银钱能让那些奴才这么乖乖办事儿? 听到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心里又一阵莫名情绪,堵着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小姑娘,再懂事有分寸,心里也忍着点儿什么的。 凤明弦起身,“爷,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嗯,路过。”倒是刻意没提是去染雪阁的。 凤明弦忙问,“爷可用过了?” “没呢。” 凤明弦忙为萧御摆了盘碟,又为萧御净手。 李忠贤躬身出去,让人吩咐膳房添菜来。 不过一时半刻,萧御去往染雪阁,却拐去了皎月阁的事儿就传出去了。 凤明弦心里也着急。 李窈烟正如巡视领地的母狼一样四处发威呢,本就有夙仇,今儿的事儿虽是爷自己过来了,可李窈烟的心思谁知道,别又盯上她了。 服侍了萧御用了膳,凤明弦便规规矩矩跪下来了,“爷,奴婢今日不舒服,若是冲撞了爷就不好了,恕奴婢今日不能伺候主子了。” 小红小妆吓得差点儿一起跪下了。 姑娘真是说谎不打草稿啊,这每月的月事府医那儿都有记案的,这张口就来,明晃晃的撵人……主子爷可别恼了您啊! “呵。还真是翅膀硬了是吗?”萧御一眼就看出了凤明弦的盘算。 凤明弦规规矩矩起身,噘着嘴,一脸委屈,“可,奴婢若是让表姐知道了奴婢拦着您不让她侍寝,回去和娘亲告状,奴婢在娘家就没立足之地了。” 萧御脸色变了变。 “表……姐?” 第44章 她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 凤明弦的亲眷,他早让人查了。 她家是凤家的旁支,分家争家产的时候几个兄弟争的头破血流,他家只占了郊外两处庄子,与凤家本家也是彻底断了亲。如今一家子寄宿的就是做主将凤明弦卖去做侍妾她的舅舅刘家了。 刘氏竟然是刘家的女儿? 将表小姐卖进王府做婢妾,自家临调任前让亲生女儿选秀进宫,还特意送来了王府。 萧御眸底翻涌着怒意。 呵,这刘家还真是有意思。 都被他下令发配了,如今还敢在王府动心思? 凤明弦低着头,一副难过的样子,“王爷,婢妾是真的不舒服,您快过去吧。” “凤氏。”萧御心里堵着慌。 若他真去幸了将她一生幸福都毁了的刘家人的女儿,就算合乎规矩情理,他也不乐。 他又不是缺女人,非要收用这个来历不干净的女人做什么。 王府闲人养了不少了,也不缺那么一双筷子。 “你与表姐感情可还好?” “表姐自从婚事坏了之后,便和我说了许多次心中向往王府,想要进王府与我作伴了。今日是表姐第一次侍寝,还请王爷怜悯。” 萧御一腔火气,哪里还有心情去见什么刘美人。 “爷累了,今日不走了。”萧御捏了捏他懵懂天真的小妾,“咱们早些安置吧?” 凤明弦哪里不知道萧御被刘家人败了胃口,决计不会去看刘氏去了。 萧御梳洗了就抱着凤明弦睡了,睡着睡着,就梦见了怀里的女人变了模样。 他蹙眉想问是谁,那女人却满脸妖媚,一口一个说着“凤氏那奴婢侍奉的不好,嫔妾已经把她打发卖了”,“王爷,抱抱婢妾嘛~”“王爷,王爷,那贱人有什么好的啊”。 听到凤明弦又被卖了,萧御怒火攻心,正要问那女人到底是谁,猛地睁开了眼睛。 帐子里,凤明弦就乖乖靠着他睡呢,呼吸细细的热热的,带着丝丝的甜香。 萧御伸手,将凤明弦往怀里拢了拢抱紧,凤明弦蹙了蹙眉尖,睡得迷离了,也没挣扎。 黑暗里,萧御笑了笑。 到底是还没及笄的小姑娘,睡的这般沉。 翌日萧御起身去上朝的时候,凤明弦还没醒。 萧御吩咐没让吵醒凤明弦,换了朝服上了马车去早朝了。 院子里自然传开了萧御又在凤明弦屋子里过夜的消息。 人人都纳罕,这凤氏当真了不得,两个新进府的美人,王爷竟然连看都没看一眼。 齐美人也就罢了,在花园里做的事儿出了格被庶妃娘娘教训烫伤了手,那刘美人不声不响的,哪里让王爷看不顺眼了? 染雪阁里,刘美人枯等了一夜,没见萧御过来,便听到了一旁丫鬟说的话。 她蓦然站起,一贯温婉的脸色蓦然一变。 抱夏道,“难不成凤明弦是故意的?她怎么好意思跟自家人争宠?她不怕您姑姑找她吗?” “怕的吧,”刘美人握紧了手,指甲狠狠嵌进肉里,想起那个糯软畏葸的凤明弦,她舒缓了口气,“我表妹,还真是得宠啊。看来咱们也该走动走动的。” “您是美人,她一个侍妾,住的又这般近,没让她过来请安问好便不错了,她哪里好意思让咱们亲自过去?”抱夏不忿道。 “谁让她是宠妾呢,又是老人,说来说去,这位份,还不是看王爷,想要高点儿,不也是王爷一句话的事儿?”刘美人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躲不过去,咱们就去会会我这个表妹!” 刘美人带着人往皎月阁里去了,谁知却扑了个空,院子里洒扫的婆子说,凤明弦往花园子里喂鱼去了。 刘美人倒是不好等,只笑说是路过的,才讪讪的走了。 “我看着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抱夏为自家小姐鸣不平。 “不着急,她把柄在咱们手里呢,若是爷一直不来我染雪居,家里有的是法子收拾她老子弟弟!”刘美人冷冷勾唇。 齐美人也气得发了疯。 早上府里又进来了两个美人,一个姓赵一个姓乔,也都是天姿国色的美人,去了王妃处请安过了,只等着前院安排侍寝呢。 她进府几日了,第一日她请安被烫伤也就罢了,这两天王爷看都没看她一眼,若是当真把她忘了,难道她还要找王妃哭诉王爷不肯临幸她吗? 不过,她倒是很快就想到了主意。 “既然凤明弦去得书房,我怎么就去不得了?”齐美人一笑,“宝珠,你去膳房要些新鲜样子的点心来,多花点银子也使得,我下午亲自去找王爷。” “美人,这使不得吧?哪里有后宅女子往前院跑的?” 齐美人揽镜自照,“怎么使不得了,府里又不是没有先例?王爷若是罚了我不罚她我自有道理要讲!而且王爷是个男人,血气方刚的男人,见到花容月貌送上门的女人,哪里有往外撵的?” “唉,奴婢明白了。”宝珠应下了,拿了银子便去膳房。 膳房一日三餐都是有定制的,若想要些别的,就要花银子了。 宝珠将事儿说了,谁成想,那膳房的活计上下打量了一眼,嗤笑一声,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宝珠总觉得哪里不大对,想要问,可她新来,和那些活计奴才都不熟,也不敢多问,只能提了点心回来。 “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王爷可是命令禁止不许往前院送东西的!”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那齐美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敢,就让她作。王妃都不敢办的事儿她居然敢办,到时候跟她一个院子的都要倒霉!” 膳房一直和凤明弦交好,想到齐美人要吃瘪,当然无人肯管。 宝珠心眼足,躲在外头听了只言片语,回去便说了,没想到齐美人非但没听进去,还指着她骂了通。 “王菲那种年老珠黄的货色能与我比吗?新花开了,那些旧枝子烂叶子就该掉进泥里烂掉。你也别在我这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贱婢去得我怎么就去不得!若你想去攀高枝尽管去,只不过去了也要看人家要不要你。” 宝珠大气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齐美人打扮的花枝招展一步三摇的去了前院。 第45章 爷不是什么都下得去口的 凤明弦正逛园子,看着齐美人提着食盒远远趾高气昂的过去,忙抱着小猫站在了一旁,恭恭敬敬的。 齐美人也看见了凤明弦,脚步微顿,冷哼一声,抬头朝着前院去了。 “姑娘,这两个美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小红低低说道,“鼻孔都抬到天上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景玉王妃呢。” 凤明弦撩唇,眯眸瞥了眼齐美人去的方向。 齐美人不会当真以为,这府里的女人安分跟木头似的,是自愿的吧? 那还不是有手腕强硬的王妃、凌厉狠辣的庶妃压着呢,哪家姑娘又是天生乖觉的,她还真当自己是个特殊的?竟然这会儿无缘无故去书房给爷送吃食? 她倒要看看齐美人要怎么收场! 凤明弦摇头扶着小红一步步往回走。 “你回去问问,表姐走了没,外头日头晒,我有点儿想回去午觉了。” “好的姑娘。” 书房。 萧御下了朝,和打小便交好的大胜还朝的小将军去酒楼说了会儿话,回来洗漱更衣正打算看会儿公文,便听见李忠贤进来了。 “爷,齐美人说是专程做了点心茶水,送来让爷尝尝。” 萧御冷笑,“李忠贤,爷不搭理你,你也跟着蹬鼻子上脸了是么?” 李忠贤忙道,“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将人撵了。” 萧御抬头,“不忙,叫进来。” 李忠贤惊了惊。 这些妖妖调调耍花样的女子,爷什么时候假以辞色过? 实在是,爷从小见惯了后宫嫔妾争宠,对那些浓艳女子骄淫的浪荡轻浮女子极尽厌恶。 而爷打小身边花容月貌幻想一步登天的宫女奴婢数不胜数,一个个蜂拥蝶至,争相献媚,拦都拦不住。 若爷真的什么都下得去口吃的话,便不是如今的爷了。 齐美人进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穿着一身繁复精致的玄色娼妇,闲闲坐在书案前的年轻王爷。 萧御狭长的凤眸微眯,上下打量着她。 眉眼俊美,俊美无俦。 齐美人脸上漾起了一层红晕,她倒是从未想过,王爷竟会这般俊美。 看到那抹浮红,萧御眸中怒意更甚,甚至还有淡淡的不屑。 本就一身贵不可言,怒意上脸,一身威压落下,齐氏不由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这就是齐氏?”萧御冷淡的薄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字眼却不见一分兴趣。 “回爷,是齐美人。” “府里规矩,妃位以下,不可随意踏进前院。”萧御冷声,“王妃是怎么教这些新来入府的秀女的,一个个都不懂规矩么?” “婢妾……婢妾……”齐美人舌头打了结,半晌说不出个所以来。 “将她送到正院王妃发落了。” 齐美人吓得心碎欲裂,利索的跪下来含泪道,“王爷!婢妾错了,婢妾才入府,只不过体贴王爷望王爷见谅!” 萧御眸底冰寒,“以你的位份,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李忠贤,把人带出去!” 齐美人刚来时多么心高气傲,现在就有多么担惊受怕。 “齐氏,这儿不是你哭的地方!快起来吧。”李忠贤不客气道。 齐美人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还没回过神,竟想伸手扯萧御的衣摆,李忠贤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将齐美人架着出了书房。 正院里。 王妃一袭金线密织的大袖衫,貌美端庄的坐着。 不动声色的听完了来龙去脉,她叹了口气,淡淡道,“这王府里,最忌的便是恃宠而骄,妄想通过侍寝一步登天了。规矩我进府的时候都交待过,不过这一个两个的,都心高气傲听不进去罢了。王爷素来不大管府里庶务,今日也是被这糊涂东西烦透了吧。” 李忠贤笑着道,“爷意思,似是不大想要这个秀女了。这后院里的事儿,还是要交给王妃处置。” 眸光落在了失魂落魄的齐美人身上,她凉声又道,“这个秀女是不大懂规矩,不过既进了王府,也没发放回去的道理,先罚禁足一个月吧,若还不好,就赶走也就是了。” 齐美人一个哆嗦。 选秀送到王府里的美人若是被撵出王府,她自己无法自处不说,族中要议亲的姊妹更是要受带累,便是家族名声都要因她蒙羞的。 她如今哪还敢不服,哭着道,“王妃,婢妾头回进府,不知规矩也是有的,求王妃留了婢妾在王府吧。若是撵了婢妾,婢妾还有何颜面苟活在世上啊?” 王妃挑眉。 呵,若是别的美人,她敲打敲打,也就趁机收为己用了。 可这偏是凤侧妃沾亲带故的人,野心又如此大不好管教,她决不能要。 “既你也不愿出去,那便禁足三个月吧。若以后再犯,到时再处置。” 齐美人眼睛一下子红了。 三个月! 三个月过去了,爷早把她忘在脑后,她这辈子就要熬死在这王府里了。 纵然恨透了,不甘心,可她棋差一步,走错了路,断了自己的前程,便只能独自吞了苦果。 “婢妾谢王妃恩典。” 齐美人去了书房后差点被发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宅。 新来的美人一个个吓得鹌鹑似的。 老人们则讥笑着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王府里头哪个不是花容月貌的,容得下她张狂? “这才进府几天啊,无宠也就罢了,如今还被禁足,真是跳的越高,死的越快。”刘美人暗暗后怕。 若不是有齐美人挡着,她连着个把月无宠,八成也会心急去前院试试运气。 “明明凤明弦也去了前院,可凤明弦怎么没事。”抱夏轻声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性子啊?” 刘美人摇摇头,“咱们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过,更别说王爷的性子了。” “奴婢使银子多去问问。” 刘美人站起身,“问谁都不如问我那最得宠的表妹啊。走,咱们去堵她,我看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巧了,刘美人这次又扑了个空。 萧御刚刚罚了齐美人,满心想的自然是自家受了委屈的小妾。 第46章 再来一回,爷轻点儿 他往日哪里插手管过后宅庶务,这次是头一回动手罚人,自是要从自家小妾身上好好盘剥回来该付的利息的。 当晚,萧御便让人叫凤明弦来前院侍寝。 凤明弦早便听闻了下午的事儿,也知道,如今齐美人算是从王府里半除了名儿了。 她取了压箱底的钗环,将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便跟着人去了前院。 “爷。”凤明弦见到了萧御一笑,规规矩矩的行礼。 肤白如雪的小姑娘,红珊瑚的发钗,将她映得又娇艳又妩媚,一袭淡紫色的襦裙,又有几分小姑娘的清纯意味。 萧御笑了笑,“起来吧。” 凤明弦瞧着萧御唇角总是噙着笑,看来是真的想让自己好好伺候谢恩呢。 凤明弦有些恍惚,上辈子他似是也为她发落了几个不开眼得罪她的侍妾,可那时她似是没察觉一般。 原来爷虽然不说,心里还是期待她的一句谢呢。 她上前,漂亮如兰的手指有条不紊的泡了杯茶。 “爷,您喝茶。” 萧御淡淡嗯了一声,赏脸的端起来喝了口。 凤明弦便低头又笑了,眸光乱瞟,清了清嗓子,“爷,原来是不喜欢人书房来打扰啊,那奴婢,以后也不会随意来了。” 萧御顿了顿,“你来的还少?” 凤明弦委委屈屈道,“她们都喊打喊杀的要立规矩,人家美人都被禁足了,婢妾……婢妾害怕……” 萧御知道凤明弦就是故意的,“爷有怪过你吗?” “爷纵然没怪过,可奴婢今日见到齐美人被罚了。”凤明弦轻轻挑唇,眸光闪躲,“虽然不合规矩,但是婢妾挺高兴的。” 萧御暗笑。 这小狐媚子,越来越张狂了。 若是别人敢这般在萧御面前作态,萧御定然沉了脸。 “爷宠着奴婢,奴婢知道。”凤明弦伸出了两只手,像只乖觉的小猫一样,伏在萧御怀中,满眸的欢喜。 萧御想提醒凤明弦注意身份,可看着那张清纯又娇媚的脸来,不知怎的就软下了心肠,轻声问道,“爷替你报了仇,怎么谢爷?” 凤明弦一提谢,就满脸羞红,绞着手指期期艾艾的,“奴婢的什么都是爷给的,要怎么谢爷……奴婢没法子谢啊?” 萧御没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高兴点儿就好。” 凤明弦轻声,“爷,若是以后,有人欺负奴婢了,奴婢自己欺负回去行么?你别觉得奴婢坏,行吗?” 萧御一挑眉。 这小妖精,是给自己以后作奸犯科不守规矩铺路了是么? “奴婢知道了,奴婢以后被人欺负了也不出声就好了。”凤明弦耷拉下睫毛,轻声道。 萧御心口微窒。 朝中事务繁忙,若是有差事,离府几个月也是有的,凤明弦一个养在深宅的美妾,自是不便随身带着。 如今他眼皮子底下,凤明弦都能被欺负了,他当真去查赋税赈灾之类的出去个一年半载,回来若是有个好歹,他怕是见都别想见到这小丫头了。 她再乖觉,也拦不住那些恶毒妒妇。 “爷便是允了你,依着你的性子,怕也欺负不着谁。”萧御将小姑娘慢慢抱紧。 凤明弦一把又轻又软的骨头,好像随时都能捏碎一般,让萧御有种想要将她牢牢护着的荒唐念头。 时辰还早,凤明弦伺候萧御用了晚膳,萧御便靠在月洞窗前的竹榻上,让凤明弦给他读一卷杂记。 那书讲的是坊间流传的志怪传奇,凤明弦也觉得新奇,便津津有味的念了起来。 狐狸勾引书生都是老套无味的故事了,凤明弦对农女被妖怪劫走,送回后吃了妖怪给的解毒药吐出腌臜东西后容貌恢复年轻的事儿倒是有意思。 她念得口干舌燥,十分得趣,萧御却听得邪火上升。 这丫头,总是挑无知多金的狐狸精痴情的农女念,不知道还以为她在讲她上辈子的事儿呢。 索性拉了凤明弦到怀里,让她坐在身上,大掌轻轻托着她的身子。 凤明弦正念得入迷,被拉到了爷身上,被唬了一跳。 萧御俊颜神色不动如山,“继续念,太远了爷听不清。” “……”俩人就在一个书房,您是真听不清么。 凤明弦收起了腹诽,低头一字儿一字儿念得板正。 萧御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是心上爱妾娇香软玉在怀中,如何按捺的住? 不过片刻就丢盔卸甲,将凤明弦压在了竹榻上。 凤明弦吚吚呜呜的,书卷也掉在地上了,只溜眼瞥到了书卷上那么一句话——一只好人家的狐狸精就这么被一身正气的王爷就地正法了。 她好不狼狈的侍寝完,觉得蹊跷又拿起书卷看了眼,看着白纸黑字变成了那妖媚狐狸被道士正法,哭嚎着咒骂死的好不凄惨。 “咦惹,晦气。”凤明弦丢了书卷,便看到王爷又要来。 “爷……婢妾……婢妾疼……”凤明弦眸底堆出泪花,轻轻求饶。 娇软清媚的调调,让萧御血气上涌。 “乖,再来一回,就一回,爷轻点儿。” 凤明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就地正法。 事了后,萧御看着挣扎着想要起身伺候,却腿颤着站不稳的凤明弦,眸底溢出点儿笑。 他起身,将凤明弦用大袖衫裹了拦腰抱起,抬脚朝着净室走去。 凤明弦吓得疼都忘了,“爷,使不得!” “坐好,别乱动。” 温热的热水落在身上,萧御心情甚好的为凤明弦清洗身子又用软布擦干,这才携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带回床榻上,扯手放下了帐帘。 凤明弦倒是想再虚虚道几句谢,偏这时已经已经累得手指都动不得了,偏生萧御又来了兴致。 她咬牙。 王爷平素瞧着禁欲清冷,可真要起来还真要人命啊! 早知道不争宠斗那般厉害了,让旁的女人分分宠她也不至于累成只死狐狸! 凤明弦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侍奉完了,听见爷又叫水也已经没了力气。 “凤氏?”萧御清冷的声音轻轻唤着。 凤明弦轻轻“唔”了声,疼的蹙眉,又睡了下去。 萧御看着凤明弦这般,知是自己要的太狠了,又觉得可怜可爱,自不会怪罪。 伺候的婢女们都知这是凤姑娘独有的宠爱,早便见怪不怪了,照例伺候了便退下了。 凤明弦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人翻着她的身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萧御修长的手指挑着药膏为她上药。 “萧御……”她喃喃唤了声,便扛不住困意睡着了。 萧御心神微动,这小侍妾什么时候敢直呼他名姓了? 第47章 狐媚子的连环套 凤明弦睡醒的时候,枕边已经空了。 她一身清爽干净,连伤口都不似往日般疼,起身扯开帐帘看了眼外头,日头也不早了。 听见软帐玉钩响动,婢女们便缓步走了进来,打开帘栊,端来铜盆皂胰香膏等物,伺候凤明弦梳洗。 “宁鸢姐姐,什么时辰了?”凤明弦轻声开口。 “巳时二刻,姑娘不必担心,爷吩咐过不必叫醒姑娘。”宁鸢笑着道,“这是爷上朝前叮嘱让送给您的伤药。” 凤明弦道了谢。 上了药,用了婢女送进来的早膳,便扶了一直侯在前院耳房里的丫鬟出了前院。 “你晚上在耳房歇着可还好?”凤明弦笑着问小红。 小红笑着道,“好的呀,难得回来趟,和以前一起的姊妹们吃瓜子点心喝茶玩了半宿的叶子牌。姑娘安心啦,我自小在前院伺候长大的,绝不会受委屈。” 凤明弦笑了笑,小红和小妆都是前院的人,如今得了爷的默许,宁柯又走了,她往前院走动也自在多了。 后院里,两个新来的美人都暗暗瞧着呢。 昨儿齐美人差点儿被撵出府发放回去,可把她们唬的一跳,待看见凤氏又在前院侍寝,她们二人又有些蠢蠢欲动。 之前来的两个美人都还没侍寝呢,齐美人也就罢了,明眼人都知道她若无意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在她们之前,还有个刘美人呢。 也不知今晚萧御会不会先去刘美人处,还是去她们处。 她们早让跟来的婢女花银子打听清楚了,靖王爷连着几个月忙公务,这后宅里,也就只凤明弦承宠几次了。 赵美人倒是不急着见王爷了。 年少的靖王爷早便盛名在外,一身惊采绝艳风华绝代,头脑腹黑精明,手段冷酷强悍,在士林备受尊崇,兼之交游广阔,若不是母妃娘家无势,帝后又伉俪情深,他必然是皇位有力竞选人。 谁还真稀罕那半只脚入土的皇帝么?还是风流好色一身骄奢的太子? 能进靖王府,哪怕只是美人,也是难得的好前程了,摸清了王爷的秉性,能诞下一儿半女,她和家人的荣华富贵都稳当了。 谁还真的着急呢,横竖年轻着呢。 急着这一两日,和齐美人一样闹出事端得罪了府里了不得的人物就什么都没了。 至于乔美人,则让手下奴婢仔细打点了膳房的人,顺道看了看哪个院子的菜色最好。 在得知凤氏不仅有美人的份例外,还额外每日有精致的点心孝敬,隐隐比李庶妃都不差后便掩了院门没再出声。 凤明弦才回了皎月阁,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阁子里笑着吃茶水点心的表姐刘若琳。 “小弦。”刘若琳笑着坐着。 凤明弦讶异的笑笑,“表姐,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你娘让我给你送点儿东西来呢。”刘若琳将一个药包放在了桌子上,“她说上回给你的应该是吃完了,这次又抓了不少,你若是不够,她在想办法给你送进来些。” 刘若琳挑眉,细细的笑着。 凤明弦也笑着,握紧了帕子的手却沁出了细细的汗,心中一阵悲凉。 这就是刘若琳敢一次次登皎月阁门的勇气啊。 她的娘,从来都是靠不住的,这等要命的事儿,她竟然全告诉了表姐,甚至还托表姐将一大包袱避子药送来。 是了,娘总是念叨着,刘若琳是刘家的嫡亲大小姐,她是那最狠心的凤家的女儿。 娘总是恨凤家的,恨婆母欺辱更恨姑嫂打压,对她这个女儿更是打小都不待见,念叨着若她是个儿子就好了。 等弟弟出生了,娘亲又念叨着,长姊如母要多照应弟弟,要懂事,父亲不行了,就要她撑起这个家。 舅舅卖了她,娘亲又怎会真不知道,她哭归哭,还不是点了头吗。 凤鸣弦视线上移,落在了刘若琳戴在耳朵上的一对儿耳环上,正是她上回省亲时戴的米珠耳环。 娘亲瞧了两眼便问她要了,米珠也不大,胜在成色好做工精巧,她看娘亲没什么戴的,便摘了给了娘亲。 谁知道,娘亲原是为了刘若琳要的。 如今她在爷那儿东一个赏赐,西一个赏赐,爷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都赏给她,她自是不稀罕这对儿耳环。 可回娘家的时候她手头正紧,便是王妃赏赐的翡翠耳环都拿了换钱使呢,她娘又听了她哭诉。 明明知道她过的不好,却将她身上仅有的值钱妆饰要了走给了她们刘家的嫡出小姐。 喉中似是含着一口血,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 她慢慢抬起眼,看了看屋子里伺候的小妆和身后的小红。 她们是王爷的人。 纵然这两个月相处的极好,她却明白,小妆和小红的心都在前院呢,她从未将任何私事儿讲与她们听。 如今刘若琳打了她的脸试探,还带着威胁呢。 压下胸中恨意,凤明弦装作不在意,走到了桌前,笑着坐下,“谢谢表姐了,不知舅舅舅妈可还好?我爹娘和弟弟也还好?” “我爹这就要走马上任了,只是还不放心我,家里的宅子倒是决定留着,这不是马上要春闱了吗,心说租给举子们,一个个都是文人有讲究的不会将府里东西弄的太乱也不会拖欠银钱。姑姑姑父也很好,姑姑总是念叨着对不起我们刘家会好好弥补的,表弟倒是入了学。” 凤明弦笑着听着,对那话里的弦外之音恍若未觉,待听完了,才叹了口气道,“表姐能进府便好,至少是留在京里了。” “唉,谁爱进这见不得人的去处,”刘若琳摇头,“我心里还是想嫁个凡夫俗子,一辈子恩爱便好。只是,却是不能了。” 小红和小妆在后头听了暗暗皱眉,对这刘美人没个好印象。 爷这般好,姑娘这表姐倒是看不上了?到底哪里来的清高脾气? 刘若琳却不知这两个婢妾是前院过来的人,原是想在表妹面前装出清高的模样,摆弄摆弄的。 “表姐哪里都好看,进了这王府定然会得宠的。”凤明弦轻声。 “哪里及妹妹一二。”刘若琳叹了口气,“如今王爷得了妹妹便忘了其他人了,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承宠上呢。若是在王府里没宠,人人都能轻贱一脚,到时候过得怕不是还不如奴才了!” 凤明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她自己不就是奴才吗? 刘若琳倒是会点人! 她眨了眨眸子,凑近了刘若琳压低了声音,“表姐,这话也只有妹妹肯告诉你了。王爷啊,最爱女子鼻子笔挺尖俏,表姐美眸朱唇都好不漂亮,只这鼻子,怕是王爷不喜。若是表姐以后见到王爷,多捂着鼻子,兴许王爷能多喜欢。” 刘若琳愣了愣,想了想不管是景玉王妃,还是李庶妃,都生的一管好鼻子,她的鼻子瞧着是不如她们精致。 凤明弦又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明快道,“表姐放心,您一定恩宠无双。” 刘若琳一颗心算是放了回去,笑了笑,“表妹愿意帮衬姐姐就好。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就先回去了。这香料虽好,还是少用为妙。” 第48章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侍寝 凤明弦点了点头,“小妆,送姐姐回去。” 目送刘若琳离开,凤明弦唇畔的冷意更深。 小红好奇的看着桌上的药包,“姑娘,这是什么啊?值得您表姐专程带回来。” “一些我少时用的香料罢了,如今屋子里金贵香料多了去了,倒是不紧着这些用了,收柜子里就好了。”凤明弦道。 她抬头看了看小红,忽然道,“小红,我有件事儿要问问你。” 小红疑惑看向凤明弦。 “刚我表姐悄声说王爷身上总有一股子怪味,她好不喜欢,我却没觉得,小红,你闻到过吗?” 小红霎时便恼了,气急道,“我就说这女人不安好心吧,嘀嘀咕咕的,原是说王爷这个!王爷这般金尊玉贵的人,身上怎会与贩夫走卒一般有异味!那女子太不知尊卑了居然这般议论王爷!姑娘,你可万别学她!” 凤明弦勾唇笑了笑,“知道了。” 小红既然知道了,那小红前院那些从小一处长大的发小丫鬟们也该知道了吧。 朝中这几日又乱了,萧御又是一连数日不曾踏入后宅。 后宫中德妃娘娘下蛊之事被揭发,皇帝震怒,牵累了不少朝中官员,连着皇后都因为着对六宫管理不利一同受了罚。 萧御奉命带人德妃身后的家族,抄没了不少财产,整日听着罪臣女眷的哭声,又有不少官员递私信求情,只觉得心烦意乱。 等到忙完了,才想起来去后院看看。 这头一个想到的,还是凤明弦。 倒不是违抗圣命不肯宠幸宫中送来的美人,萧御只是想先见一见他最紧要的女人,再例行公事。 他心烦,见着凤明弦总会好起来。 这一见,就出了岔子。 连续去了两回,凤明弦不是去绣工坊挑料子了,就是在别的美人处说话去了。 一回也就罢了,连着两回,萧御心中就窝了火气,又不好再坏了规矩,让凤明弦比几个美人还先来前院侍寝,便只能抽了空白日里又过去了趟。 凤明弦还在染雪阁里呢,又是找她表姐去了,萧御若是想见凤明弦,总要去染雪阁。 可染雪阁那位刘氏,萧御又实在不想待见。 “爷,您这总是往皎月阁里跑着,这不是让凤姑娘为难吗。”李忠贤实在看不过去了,出声劝道,“爷,您这样宠着她,不是疼她,是害了她啊。这新进府的四个美人,您好歹去看一个再去看她,也总比这样将她架在火上烤要好。” 萧御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纵然肚子里憋着火,也还是拂袖回去了。 “今晚便叫赵美人过来吧。” 借着灯影,萧御看着赵美人的身形高挑清丽,抱着个琵琶,也是墨发白肤的好样子。 “爷?嫔妾给您弹个琵琶吧?” 萧御凤眼微挑,“你会弹琵琶?” “略会些,听说爷精通乐律,故而善做主张抱了琵琶来。” 萧御听了唱曲,总觉得无味,看着凤明弦上回没念完的书,扔给了乔美人。 “爷乏了,念卷书吧。” 赵美人有些疑惑,却还是放了琵琶念书。 声音算不上多动人,夹着嗓子倒是有些矫揉造作的感觉。 萧御心里更想念凤明弦了。 赵美人念着念着,便见萧御在竹榻上睡着了,心中雀跃含羞的劲儿,便一点点熄了。 侍婢进来伺候,赵美人含恨带怨的独自回去了。 翌日一早,萧御看样子赏了,正院也跟着赏赐了些东西,赵美人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侍寝就这么没了。 萧御想听念书,想听的紧。 不过他也耐住了性子,想着凤明弦总是顾及着表姐,他若不给她表姐过了明路,凤明弦怕是为难。 当夜,萧御便叫了刘氏。 刘氏一袭粉色裙衫,水袖长舞,身姿娉婷纤丽。 至于容貌……萧御看不清。 刘氏一直用袖子捂着鼻子,不知作何。 “王爷,婢妾善舞。”刘若琳娇笑着道,“婢妾自幼学惊鸿舞,想着将来跳给心上人,如今,婢妾只想为王爷一人而舞。” “跳罢。” 萧御心想,这舞起来总能看清什么样子了吧。 刘若琳便站在月洞窗前,借着窗外萧萧竹影和清冷月光随风而舞。 她本就姿容好,这舞又是家中专门聘请了大师学来的,不知跳了多少遍,自然精妙绝伦。 一身胭脂色广袖流仙裙,将她曼妙玲珑的身线展露的淋漓尽致。 萧御在宫中见惯了歌舞的,心中夸了句好身姿,便又好奇着。 到底是凤明弦表姐,凤明弦那般娇娆动人,不知刘若琳又如何了。 谁知,刘若琳跳罢了又蹙眉捂着了鼻子。 萧御心中纳罕,“美人为何总捂着鼻子。” 刘若琳羞臊道,“婢妾鼻子不美,怕爷嫌恶。” 萧御更没了兴致,“你给爷看看。不妨的。” 刘若琳半推半就一脸不愿的露出了鼻子,萧御点了点头。 是不比王妃她们精致玲珑,但是也算是端庄温婉的好容貌了,到底是宫里挑出来的,差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又想起刘家办的事儿来,想必她入这王府,也是买通了不少关系。 萧御顿时失去了兴致,道,“回去吧,爷乏了。” 刘若琳眸光微诧,想到还是因为这鼻子,爷不喜她了,心中悲戚。 她不情不愿的捂住鼻子退下了。 萧御正欲唤婢女进来伺候沐浴宽衣,便听到外头窸窣的议论声,“贱人就是矫情,在外头说什么爷身上有味道,今日见着爷还捂着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高贵呢!” “她可了不得了,原来有订婚的人家,名声被坏退了婚,家里才买通关系进宫选秀的。” “就这还装亲高呢?听说了没,她跑皎月阁说不愿进这王府,说王府见不得人,还说她只想与凡夫俗子共度一生!说完还要人家凤姑娘让宠!” “凤姑娘还真是真倒霉,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亲戚!” 第49章 姑娘您是在太傻了 萧御越听脸上冷意越深,李忠贤见状忙去撵人。 “有你们这样在廊下议主子是非的吗?素来教你们的规矩都教狗肚子里去了?快散了。” 那几个婢女也是忠心一片,故意说给主子听的,如今见李忠贤出来,自也知道主子知道了。 互相打了个眼色,便退下了。 李忠贤回到书房,萧御已经阴沉着脸,看样子是将刚才的话都听进去了。 “府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李忠贤汗流浃背,“以后奴才会小心盯着的。” 萧御将手中的书卷丢了,眸中戾气浮动。 “查明刘家动了什么手脚把退婚女送进的王府,所有礼部参与官员拟个名单,决不许有漏网之鱼。” 李忠贤立刻道,“是。” 李忠贤略一犹豫,问道,“那刘姑娘,爷您看着如何处置?” “退婚选秀犯了秀女大忌,先命王妃看押着,不要打草惊蛇,等到水落石出后,再一并送官处置!” 萧御原念着自家小妾的份儿上,饶她一命,一想到凤氏那个小蠢妇是听了她的蛊惑才避而不见的,便决不能留! 王爷不仅不想要这个秀女,还要查清这个秀女后头所有贪贿之人,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是。” “等等。”萧御又开口。 李忠贤躬身,“爷还有什么吩咐。” 萧御眸中掠过一抹血色,道,“既她的鼻子不好使,那这鼻子留着也没什么用,割了!” 李忠贤倒吸一口凉气。 “是。” 刘美人第二日早早便梳妆好了侯在屋中,见没下来赏赐,心头就灰了大半。 “姑娘,您别难过,奴婢问过了,就是弦小姐那会儿爷也没赏,还是王妃给的赏赐。” 刘美人望向窗户,犹如察觉危险来临的狡狐般道,“这回不一样,都这会儿王妃的赏赐也没下来。王爷可能会忘,王妃那般做事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忘?” 刘美人凄婉一笑,“那贱人难不成骗了我?可……王爷的确是见了我的鼻子才厌恶我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也没行差踏错,怎么会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没了,齐美人那般胡闹都没事啊? 她越想越慌,果然见几个侍卫走进了院子。 “小姐,来的人好多啊,您看我就说您多虑了,昨晚您的惊鸿舞一定惊艳了王爷,今日赏赐这不是来了吗?”抱夏满眸惊喜。 刘美人一听多疑的心也定了下来。 娇柔一笑。 她便知道,凤氏那般懦弱胆小,又怎么敢骗她。 她走入院中正欲行礼,却见李忠贤两手空空,看了眼手下,“行刑后关押起来。” “行刑?”刘美人慌了,躲在了抱夏后头,“什么行刑?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李忠贤一甩袖,冷漠的瞥了一眼这个将死的美人。 “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在王爷面前,多次掩鼻,举止粗俗触犯王爷,王爷下令将你鼻子割了。你选秀之前有婚约在身,退婚再入选秀女,枉顾王法,王爷下令彻查此案!” 刘美人惊慌失措,“嫔妾不知道那些啊,嫔妾当真不知!李总管,求求您让嫔妾见一面王爷吧,嫔妾定然能解释清楚的!” 李忠贤满脸不耐。 “见?想见王爷的女人海了去了?王爷凭什么见你?” 眼看着行刑人拿着尖刀靠前,刘美人叫出了声,“是凤氏,凤氏说我鼻子丑,让我遮着点,凤氏可以作证,我没有冒犯王爷的意思,我冤枉啊!” 李忠贤瞥了眼刘美人,和其他人的心思一样。 这刘美人的鼻子是不大好看,凤姑娘也没有说错,可不能因为说了句实话便要遭受无妄之灾! 这个刘美人还真是歹毒!分明自己对王爷不敬,还要栽赃陷害自家表妹! 凤明弦在阁子里也听着这句话了。 她也没心思和小红学打叶子牌了,又羞又恼,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是她自己说的爷身上有味道,老远便能闻见。”凤明弦喃喃道,“怎么怪到我说她鼻子丑上去了?” 小红忙劝道,“姑娘,您可别往心里去。” “我不气,只是,我娘交待过我要好好照应她。”凤明弦眸光一转,将从前王妃赏赐她的伤药拿了出来,“小红,你去一趟,告诉表姐,让她撑一撑,我去求王爷,我去想法子,总能将她救出来的。” 小红气得喉咙痛,“姑娘,您别傻了,这是您舅舅家犯了王法,如今王爷下令查呢。” “可是表姐总是无辜的。”凤明弦摇头,满眸伤心。 刘若琳手头是实实在在有她把柄的,她本就聪慧,既敢嚷嚷出来便代表疑心她身上来了。 她要给刘若琳希望,让刘若琳总觉得她们是一条船上的,刘若琳才不会在关键时候出卖她。 虽然那包避子药已经被她妥善收好了,除非太医亲自搜刮必定找不到,可再来一次也够伤神的。 若让王爷知道她偷偷用避子汤,王爷纵然如今年轻还不甚在乎子嗣也总会和她心生嫌隙。 便是为堵满院子女人的口,也要罚她一场。 ——总是麻烦。 凤明弦捏着王妃从前给的伤药,“鼻子没了不要紧,东市那边有个神医,他会将胳膊割个口子养鼻子上几个月,再将那肉从胳膊上割下便能重生个鼻子出来。好多劓刑的人都是他治好的。小红,你拿了银子去,将药给她了让她好好养着,让她万不要寻了短见!只要活着,总还有法子!” 小红听住了,“姑娘,您怎么知道那么多啊?” 凤明弦顿了顿。 上辈子的确有那么个神医,不过要再过几个月才能入京,她一直等着神医入京好请来给父亲看腿的。 “我在王爷书房的书上看到的。” 小红哭笑不得,“罢了,纵是假的。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只是……姑娘您实在太傻了。” “你们别劝了,她是我表姐。我娘亲最在意的人。我哪怕自己死了,也决不能让她出事。” 小红跌足,也不好再劝,转身拿了东西去了。 满府的主子奴才便都知道凤明弦是个仁善的主儿,被人害的这般惨还要去救人。 上辈子凤明弦因着狠毒被骂的狗血临头,便是临死的时候,也要被啐一口罪有应得,如今满府的夸赞,她倒是极为受用的。 凤明弦悄悄在心里拨着算盘,表姐既没了,那下一个,算算日子,也该轮到李窈烟了。 第50章 娼妇才行的狐媚样子 凤明弦说要去前院求情,她就真的认认真真去了。 凤明弦次日一早醒来时,唇瓣还是肿的。 想到昨夜的事儿,她“哎呀”一声。 她倒是真开口求情了,编了一肚子的话,还想着不行哭一泡,演戏必定往真了演才能唬住萧御。 谁成想,萧御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她敢求情一句,他便咬一口。 她说了几句,便被咬了几口唇。 她差点儿忘了词儿,戏都演不下去了,萧御喉中才溢出了笑声,将她又一次就地正法了。 许是她动静太大了,一旁男子被惊醒了,凤眸微狭。 好整以暇的看着凤明弦红着脸捂着唇满眸慌乱。 凤明弦察觉到萧御还在,又是一惊,“爷?奴才不知爷在,是奴才失礼了。” “嗯,”萧御点墨般的眸子里噙着笑,“这几日父皇去了避暑山庄,不用早朝。” 说完,就拉着还懵着的凤明弦又来了一回。 凤明弦红着脸,伺候了萧御穿好了衣裳,萧御心情不错的留她用了早膳。 凤氏宠妾的名头就更响了。 这几日新人进府颇多,满后院的女人都等着看新人来了,凤氏失宠了该如何自处。 谁成想,几番波折下来,几个新人无宠的无宠,下了地牢的下了地牢,凤明弦反而半推半就的在前院又过了几回夜。 凤明弦说着要替表姐求情,被爷叫去书房一夜,那没了鼻子的刘若琳在地牢里脸都生疮要烂了,也没见王爷提一句放人。 就算再怎么蠢的人,也琢磨出来个意思了,这凤氏估摸着不好惹。 凤明弦从前院里出来的时候,便遇到了心事忡忡好似刚巧走来的乔美人。 乔美人一袭丁香色罗裙,上身皂白的小衫子,头发随意挽着堕马髻,看着便是个娇娇俏俏的美人。 凤明弦见到乔美人,犹豫了一下,知躲不过,便俯身。 “奴才给美人请安,美人吉祥。” 乔美人忙一把扶住了凤明弦,“好妹妹,快起来吧。你这是刚从前头回来?” 凤明弦唇角微挑,“是才从爷那儿过来。” 乔美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凤明弦,笑意温凉不及眼底。 “累了吧?这两日花开的越来越好了。我们姐妹一起作伴赏花吧。” 凤明弦从善如流,“能与姐姐一起赏花,自是妹妹荣幸。” 乔美人便携着凤明弦一同在园子里走着,笑意满脸的跟在凤明弦身边说些不相干的话打趣。 凤明弦心里清楚。 这府里,最着急的,是乔美人了。 齐美人逾矩惹恼了爷被关禁闭了,刘美人来路不明被拿下去查了,赵美人侍奉了爷也算过了明路了,如今,就剩下她还没见过王爷了。 乔美人吃着冷饭残羹,坐在不见天日闷热的院子里,人人都可以踩她一脚,她又怎么甘心。 连王爷一面都没见到,谁知道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李庶妃、凤氏?那些山珍海味,金银珠宝,为什么她就不能拼一份儿,给自家老子娘争口气? 更何况,她还是个美人,生了孩子能自己养的。 “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凤氏啊?旁边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倒是没见过?”李窈烟的声音幽冷传来。 李窈烟站在花丛中直勾勾的脸上挂着不屑和冷意,直勾勾看向她们。 凤明弦和乔美人忙俯身向李窈烟请安。 “奴婢乔氏给李庶妃请安。”乔美人低眉顺眼的上前。 其实方才,她便看到了李窈烟了,拉着凤明弦不肯让她走,也是为了让凤明弦好好给李窈烟上上眼药。 李窈烟果然容不下凤明弦。 李窈烟袖摆下的手早已攥紧,冷笑着开口,“这府里的女人啊,真跟这花一样,一茬一茬的开。凤美人一个,乔美人一个,都是个顶个花骨朵一样的美人啊。” 李窈烟连着吃了几次亏,知道凤明弦是个不能惹的,眸子一转,噙笑看向了乔氏。 “你长得倒是不错,不过也好歹是个美人,何必和那下作的奴婢混在一处,学些娼妇才行的狐媚样子?” “奴婢不敢,”乔美人六神无主的看了眼一旁的凤氏。 凤明弦知道李窈烟开心不起来,她静静站着,眸光澄澈,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李窈烟继续指桑骂槐的道,“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个狐狸窝里,出不来两样人。” 乔美人哭了,“庶妃娘娘,婢妾才进府两日,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您,您为何这样辱骂嫔妾。” 李窈烟不过就是看着凤明弦和萧御一日日如胶似漆心头恨得慌。 如今罚不得,骂不得,动一根手指头王爷都能跟她急,她又最在意王爷的,好不容易逮着乔美人这么个才进府的,可不要好好骂两句给凤氏听听! 乔美人忽然指天发誓道,“上天作证,嫔妾不过是个闺阁女儿,从未与外男有过任何亲密之举,实在不知为何庶妃会这般指着嫔妾辱骂!” 李窈烟原以为是个蝼蚁,捏着玩两下,没想到乔美人看着娇娇怯怯的,居然忽然硬气起来,和她对顶? 骂她就骂她了?她怎么敢? 她更恼怒了,“委屈什么?自己无眼,非要和狐媚子一处玩,还经不得训了是吗?” 乔美人转眼间就哭的泣不成声,害怕的往后瑟缩了一步,躲在了凤明弦身侧,“嫔妾不敢。” 看着两个妾室亲密的样子,李窈烟眸中怒火更炽。 凤明弦敛眸,手臂被乔美人抓的生疼,她侧眸瞥了一眼乔美人。 呵,装的真像,哪里真的怕了? 宁柯被打的脸都肿了,还没说什么呢! “不敢?我看你也是个会告诬状的是吗?躲什么躲?秦力,把她给我抓过来!” 第51章 落湖 凤明弦蹙眉,偷偷瞥了眼身后的一汪湖水,“美人,您弄疼奴婢了。” 秦力等侍从听令上前去拉乔美人。 乔美人更害怕了。 她死死抓住了凤明弦,摇头啜泣,“奴婢不敢了,奴婢真的不敢了。呜……庶妃娘娘……嫔妾不敢了!您饶了嫔妾和凤氏吧?” 李窈烟惊住了! 乔美人胡乱喊什么,她是鬼迷心窍了吧? “我是能吃人吗?这般惺惺作态作什么!让你给我滚过来!”李庶妃看着她又哭又闹,整个园子的下人都过来看热闹了,只觉得丢脸极了。 别的美人侍婢说两句就说两句了,哪个跟她一样? 凤明弦被拉扯的半边衣裳都皱了,扬声,“美人,庶妃娘娘不过和您说两句话,您实在不必这般哭啊?” 乔美人低头一笑。 这儿本就是湖边,她一番混闹,周围侍卫也都强拉着,她实在太容易动手脚了! 看着凤明弦玉软花柔的样子,她眸色愈发冰冷,大声呼喊道,“庶妃娘娘,您别这样对嫔妾啊!嫔妾不会水的呀!” 说罢,就扯着凤明弦趁着乱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眼睁睁看着乔美人和凤明弦两人一同掉入了湖里,李窈烟只觉得一阵寒意从头到脚,她晃了晃,险些没站稳。 “乔氏你个狗东西!” 若是王爷知道她淹死了凤明弦和乔美人,定不会饶了她的! 她惊怒难挡,忽然觉得裙摆一片湿热,低头看时,不知何时已经红了一片了。 “秦力……” 一旁的秦力大声喊了起来,“快叫太医来,庶妃娘娘见红了!叫轿辇,叫稳婆!把王爷也请来!” 这时候,谁还有功夫管乔美人和凤明弦!庶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二人是死是活就看天意吧! 轿辇迅速抬来,抬着庶妃娘娘去了就近的院子。 小红和乔氏的两个婢女守在湖边哭成了泪人。 本就是盛夏,湖里头荷叶水草正是繁盛,人掉进去扑腾着没两下就没了人影。 好在小红拉住了一旁的会水的小厮,哭着去求人救人,那小厮脱了衣裳便要下去。 便见自家姑娘已经从水里出来了。 “姑娘!”小红惊喜的叫出了声。 凤明弦将手中的金簪收进了袖袋里,她白净的脸上满是水痕,“别哭了,我没事儿,好冷啊,我……我要晕了……” 小红忙上前扶了凤氏,“姑娘!叫府医叫府医!” 凤氏呕出口脏水来,虚弱的拦住,“这时候叫什么府医,若是王爷知道庶妃见红了我还要府医不知道要怎样恼我呢。我好冷,我们先回去吧。” 乔美人的两个婢女看着凤明弦会水,本想求着凤明弦去救人,可见凤明弦虚弱的样子又不好开口了,只能任由主仆二人离去,转而继续去求告周围侍奉的小厮丫鬟去救人。 凤明弦走远了,扶着小红的手一松,脸上的虚弱变成了狡猾的笑,转头张望了一眼。 “姑娘?您没事吧?”小红恍然。 “没事!”凤明弦轻笑,眸光轻闪,“只是担心乔美人而已。” 那乔美人还真是歹毒啊,又要她死,又要庶妃流产! 上辈子她虽会水,可是着急救人,谁知那乔美人是个会水的,反将她按入水中。 那时候她才小产没多久,又被作为陷害李庶妃的踏脚石,在湖中折腾了好久才勉强被路过的小厮救下,从此就落下了体寒的症候,怀孩子总是小产。 这笔账她总记着,原以为这辈子乔美人不会再这般了,没想到一出前院,就看到了急不可耐如同郊狼一样等着她的乔美人了。 她心里当时就有了数,陪乔美人把戏唱了,至于结局,她自然是不会如了乔美人的意。 才一入水,她就拔了簪子,乔美人扑过来,她就拿着簪子一通乱划,水中慌乱,她蹬了乔美人几脚,用簪子划开了碍事的水草,浮了上来。 说不害怕是假的,她的手现在还在哆嗦,一半是冷的,另一半,是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杀了人! “庶妃娘娘这一胎,也不知保得住保不住。”凤明弦压下心头慌乱,纤细洁白的小手搭在小红腕上,“你说,这府里头生个孩子要多难啊,便是她都难,若是我……还不知要怎样呢。” 小红心底讶异,蓦然想起来了那刘美人送来的一包袱药。 小红抬头,看着和她一同走在花荫里的凤姑娘。 她身上月白色的裙衫都湿透了,绾好的黑色的长发也乱了,一身温婉明净,带着点儿薄薄的,脆弱的劲儿,看着让人…… 别说王爷,就是她,都怪心疼的! 姑娘原是害怕啊,若这是姑娘的小秘密的话,那她愿替姑娘守着。 凤明弦一向心细如发,如今说这一句,已是极限了。 到底刚刚也算经历了一场生死,小红,是她从鬼门关回来看到的第一个人。 “姑娘,您安心。”小红悄声道。 凤明弦睁着眸子,看着眼前的青天白日,眼泪却蓦然滚下了几颗。 西跨院。 王妃匆匆带人赶到时,李窈烟已经在屋内呼喊着要生了。 一桶桶热水被提进屋内,王妃瞪了眼院内站着的伺候的人,问清了缘由,脸色渐冷。 “庶妃现在如何了?” 丫鬟哭着跪在地上,“稳婆说是,娘娘胎像不大好,不过算来孩子也有七个月了,试试兴许能生下来先养活着!” “快请爷过来吧!”王妃坐在了梨花雕椅上,递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嬷嬷。 七个月的胎,这时候见了红要生,本就凶险,若是稍微有点儿差池一尸两命都是有的。 这回,连药都不用用了。 在景玉这里,别人都可以生孩子,唯独这李窈烟最要不得,本就有两个儿子交横跋扈,再来一个,这府里可彻底没她的位置了!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倒是省得她脏了手了。 正踟蹰间,便看到一身玄衣的萧御进了西跨院。 景玉忙起身迎上前跪下领罪,“是臣妾的错,后院屡屡出事,让王爷费心了。” 萧御长身玉立,俊美的面庞看向李窈烟的屋子。 李窈烟痛苦的呼喊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中传来。 “不怪你什么。”萧御口气冰凉如水,“是她自己太猖狂了,该有此劫。” 景玉却不敢起身,又道,“花园中的下人说,今日庶妃与乔美人、凤氏在花园遇见,生了口角命人教训二妾,二妾推搡中不慎落水。凤氏被救下却起了高烧,乔美人如今还没寻到人,怕是已经没了。” 萧御长眉一轩。 第52章 生下来个死胎 景玉继续道,“如今臣妾已命下人挖塘抽水寻人。凤氏处也命膳房熬了姜汤过去。” 萧御如刀的视线盯向李窈烟的窗户,“她竟然敢?” “爷!”景玉忙道,“兴许也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凤氏病着,乔美人又寻不到人,还无法定案。便是李庶妃当真做了什么,想来也是两个妾室有什么言行无状之处……” “真当爷稀罕她的孩子?”不等景玉说完,萧御便打断了她的话。 知道萧御在气头上,景玉便熄了声。 冷冷瞥了一眼那生产的厢房,萧御袖下的手慢慢握紧。 对这后宅之事,本都是父皇和母妃安排的,他自懂人事后便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也算不得喜欢不喜欢。 更厌恶这些轻浮虚贱的女子缠斗,不过无趣之时说几句话,更多的心思还是放在万民生计,朝廷政务上。 几个女子雨露均沾,初时也只是觉得李窈烟性子直率,后宅其余女子木人一般,不是怕他就是逢迎他,能说话的实在没几个,这才多宠了李窈烟几次,论情分也实在谈不上。 如今看她这般,哪里还有丝毫怜悯,只觉得可憎可厌! “爷——”屋里头出来个嬷嬷,满脸悲戚,“稳婆说是不大好了,孩子……生下来是个死胎。” 王妃心头一块儿大石落地,面上悲戚,垂了眸子。 “太医还不曾过来?”萧御冷冷开口。 “太着急了,太医实在赶不过来。”景玉温婉道。 “让府医好生看着,养好庶妃的身子就是了。” 说罢,萧御不曾有丝毫留恋,转身便走。 王妃恭恭敬敬送走了王爷,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漫上了一抹阑珊的笑意。 萧御匆匆赶到了皎月阁,便听到了雕窗内,轻轻细细的说话声。 “姑娘,这次也实在太凶险了,说是乔美人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呢。若是您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萧御的心弦便是一颤,又懊悔,又后怕。 “哪里能呢,别说那晦气话,呸呸呸。”凤明弦轻轻的笑声响起,紧接着,便又是咳嗽。 萧御抬脚进了屋子里,见凤明弦正懒懒歪在床榻上,头上还放着个冰袋降温。 脸颊因着生病红彤彤的,眸底却带着笑,看到萧御,满是讶异,“爷,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李忠贤暗道,这也就是凤姑娘了,若是别个三天两头用这样盼着王爷别来的口气说话,王爷早恼了。 “病了?”萧御果然不介意,上前,瓷白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触了一下,便板着脸,“烫的厉害,还没吃药?” 凤明弦垂了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小心翼翼道,“院子里忙着,婢妾不能添乱。” 萧御心底便又丝丝的疼了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快过去吧。”凤明弦轻声道,“婢妾不要紧的,喝了热姜汤了,还有些冷,睡一觉就好了,爷,婢妾这会儿可伺候不了您,婢妾一身病气呢,您快回去吧。” 萧御一笑。 倒是真烧的有点儿糊涂了。 非但不行礼了,这等造次的话都敢说了。 想到她若是运气差点儿,今日便躺在塘泥里冷了,他到底没将调教的话说出口,抬手为她掖了掖被角。 “你略等等,庶妃那边无事了,我便让太医来看你。” 他一笑,“睡吧。” 凤明弦的确有点儿撑不住。 从水里爬出来后,她换不得衣裳,一身湿溻溻的回了皎月阁,又受了惊,登时便病了,浑身发疼,一直想睡。 可……凤明弦睁开眼睛看了眼萧御。 王爷这是……要守着她睡?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萧御的手,微微有些出神。 很好看的手,上辈子,她出事时,总想着王爷会不会来看她,会不会握着她的手和她说话。 今日萧御当真在她面前,她却只想的起来曾经的自己了。 不过一个供爷闲暇时打发时间以色侍人的小妾而已,她到底妄想了些什么,争了些什么啊。 这般想着,她软软的声音却还是尽职尽责的说着,“爷,婢妾知道不应该,可是这会儿婢妾,真的好想爷能够一直护着婢妾啊……” 她懒懒的说完了,便睡了过去,只留着萧御坐在她榻前,心绪起伏,眼尾渐红。 “爷——”李忠贤悄声向前,压低了声音,“乔美人寻到了。” 萧御淡淡“嗯”了一声,瞥了一眼熟睡的凤明弦,起身走了出来。 直走到了院子里,李忠贤才敢继续说。 “人受了惊吓,一直喊着庶妃娘娘别推我,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太医过去了,开了安神汤,让先喝着。乔美人身上还有不少伤,许是从湖里爬出时被枯枝败叶伤的。” 萧御脚步不停,冷冷“哼”了一声,“一个庶妃,居然亲自动手推搡妾室?她还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凤明弦本就睡得不熟,听见动静也醒了。 扶着床榻,忍着痛坐起身,眉尖蹙起。 小红捧着铜盆巾怕进来为凤明弦擦身,瞧见凤明弦坐起,忙道,“姑娘,您怎么醒了?” “乔美人如何了?李庶妃可还好?” 小红叹了口气,“乔美人说是吓着了,如今发着烧一直胡言乱语什么都没说呢。她也是一身的伤,胸口脖子都被划烂了,血肉模糊的被水泡烂了都,看着可真吓人。庶妃娘娘那边……说是也不大好,哭天抢地的骂着人,说要把乔美人掐死了事!” 小红又轻声叮嘱着,“姑娘,如今外头乱,不管是庶妃娘娘还是乔美人都窝着一口气呢,只是可怜了您了,无辜受累,如今这场病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咱们以后可远着点儿那些人吧!” 凤明弦摇摇头,“远?如何能远的了。” 乔美人怎么可能疯了,不过一时不明情况所以装疯躲事儿而已。 如今被她金簪毁了身子,不知道多么恨呢,怕不是只等蛰伏过了这场风波就要找她算账。 到时候,没寻到门上就不错了! 小院里。 乔氏泪水婆娑,看着自己脖子上,胸口上被一道道刀割般的痕迹。 纵然当时水底混乱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却也认定了。 是凤明弦,绝对是她! 她是在抓着凤明弦头发想要把她淹死的时候被割伤的!除了凤明弦还能是谁? “王妃到!”屋外响起太监的通报声。 乔氏忙将衣衫系上,装出惶恐失神的模样,跪在地上。 一声轻笑,一双绣云镶东珠的鞋履走到了她的面前,“看不出来,乔美人还真是一个有七窍玲珑心的女子。” 第53章 王妃是要杀母夺子吗 乔美人骇了一跳,羸弱的颤了颤,“婢妾……婢妾真的是冤枉的啊!” 那双东珠绣凤的鞋履便绕着她转了一圈,珠翠声伴随着王妃的嗓音清脆响起。 “你是不是冤枉的已然不重要了,且好好想想你以后吧?你这残破的身子,如何得王爷宠幸?” 乔美人颤了颤,扑上前,抱住了那只脚,“娘娘,奴婢是想投诚娘娘啊?庶妃娘娘只是庶妃,可是在王府利却张牙舞爪,丝毫不将您和侧妃娘娘放在眼里,奴婢不过略施小计,就将她拉了下来。” “是啊,你手段是不错,不过李庶妃能饶了你吗?”王妃轻声,“你注定无宠了,李窈烟还有两个孩子傍身,她要你的命当真太容易了!” “娘娘,只要您愿意庇护一二,婢妾愿意为您肝脑涂地。婢妾会成为您最锋利的刀!” 王妃凉凉勾唇。“想要投诚我的可多了去了。我怎么能信你这么个阴毒女人不会背叛我?” 乔美人愕然。 王妃漫不经心地道,“好好的养身子吧,什么也别想了。本妃事务繁忙,也不能在你这里耽搁太久。” 乔美人睁大了双眸,看着王妃一袭华服姗姗离去的背影。 她又恨又悔,为什么那么着急,现在为别人做嫁衣,还要遭人上门嘲讽。 她定然是鬼迷了心窍,原本她,也只是想借着李庶妃的手,好好奚落一番那个抢了她们这些新人宠爱的凤氏。 凤氏最好被李庶妃狠狠罚了,王爷就会想起来她们这些新入府的了。 可那是真的太巧了,想到能够淹死凤明弦,又能诬赖李庶妃把她们推入水,她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而如今,凤明弦干干净净的摘了出去,却是她要承担所有后果!她怎么不死了,李庶妃若是害死了王爷的爱妾,王爷必然不会饶了李庶妃的,她就能没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 她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不,她还有机会,王爷总会来看看她的,只是身上的伤不是脸上的不要紧的,王爷总会怜惜她。 只要借着这事儿,王爷肯来看看她,她就还有机会。 西跨院。 王妃心情甚好的看着躺在床榻上,一身血腥味儿的李庶妃。 “你个假惺惺的女人,给本妃滚出去,用不着你现在过来怜悯!”李窈烟咬牙切齿的骂着。 她早没了往日的威风漂亮,生育的折磨让她憔悴枯损,面无血色,只是眸色依旧狠厉,好像一只濒临疯狂的母豹。 “妇容妇德是早被你忘到脑后去了吗?规矩礼仪一点儿都没了是么!”景玉挑眉,冷冷的威胁。 李庶妃伏在榻上,强撑着身子,“呵,现在还满口礼仪规矩,你就差笑出声了吧!你这个毒妇!那乔氏定然是你的人,和你串通了害我小产的!不知道你养的那些碎嘴子的贱婢在爷跟前都说了我什么,让爷这般厌弃我!如今是打量着我身子不好,就想着来踩我一脚是吗?呸!” 王妃轻笑出声,“李氏,没想到你这会这般血口喷人。乔美人是宫选的美人进府不过一二日,如何与我串通陷害你?” 李窈烟含恨的看着王妃,“那王爷为何如此厌弃我是为何?” 王妃挑眉,“你真当你把王爷从温柔乡里拽出来,去看你那几个月的肚子,王爷很高兴?我告诉你,那些婢妾是不敢说什么,可是确确实实屡次被扰了兴致被你烦透了的是王爷啊?” 李窈烟气道,“王爷很乐意与我在一处的,你骗人!” 王妃捂着肚子笑出了声,她单只揉了揉太阳穴,又颤着笑了两声,“你如今的身子,府医说是很不行呢。我看着大公子二公子你也照应不过来了,不如本妃带到正院慢慢养着。” “你敢!”李窈烟大声道,“我不过才小产,你就敢来抢我的孩子了是么?你个毒妇!” 王妃沉下了脸,“李窈烟,你别忘了,我才是王妃,这王府的主子是我,你看你身子不好忍你一次两次,可不是次次都容忍你。” 李窈烟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定定看着王妃,“秦力,把大公子二公子带到前院去!就说是我的话,王妃一句句怨责我照顾不好孩子要把孩子带走,请求爷给我做主,若是爷也觉得我不好,容王妃病榻前强夺,我便撞死在这床柱上,望爷念着往日的恩情,亲自照顾好两位公子!” “李窈烟,你怎么敢!” “定国公府早没了,您又何必强撑着这架子!就让我撞在那柱子上死了,你好带走我那两个年幼的孩子记在你的名下啊?不过就是落个杀母夺子的名声而已!” 王妃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李窈烟勾唇笑的讥讽,靠在了枕上,冷冷道,“王妃若没别的事情,臣妾还病着不方便,恭送王妃!” 景玉王妃脸色难看极了,可是李窈烟已经别过了头,满脸嘲讽再不肯与她说话,她只能拂袖而出。 李窈烟蓦然转过了眸子,那双眼睛冷光四溢,“想和我斗是么?我还没死呢。” 一旁的嬷嬷在旁哭泣,“那可是个公子啊,都有手有脚了,也有七个月了啊,生下来,怎么也能活啊?怎么就死了呢?” 李窈烟的泪水也缓缓流下。 她也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可是只有那么孱弱的一两声,就再无声息了。 “也是我棋差一招,明明知道王爷正疼着凤明弦呢,却中了那个新进府的小贱人的奸计,差点阴沟里翻船毁于一旦。如今王爷只道我狠毒,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好,那我就狠毒给她们看!” 她心碎欲裂,“我的好孩子,娘亲会为你报仇的!” “来人,就说传我的令,乔美人害得我的孩子流产,把那个贱人给我扔进水里,谁敢救就打死谁!直到淹死了事!” “侧妃娘娘……”嬷嬷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命抵一命,一个冒犯主子的贱人,杀了就杀了!若王爷问起来,我来抵命就是!秦力,你带人盯着去!” 王妃气冲冲出了西跨院,满面愤恨。 李窈烟怎么可以提她的娘家,这么奚落讥嘲她? 可是再怎么样,她也决不能放下了王妃的架子,真任由李窈烟撞了柱子,自己落个杀母夺子的名头。 “王妃,您别恼,她也就是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一旁的嬷嬷轻声安慰着。 第54章 那是他的发妻 景玉闭了闭眼睛,慢慢道,“也是她太高调了,招了太多人的眼,否则她不至于沦落至此。” 论美貌,论心狠,她都比不过李窈烟! 她能仗着的,也只有自己的位份,自己的筹谋算计,可是再多的算计,又怎么比得过李窈烟的三年抱俩? 她一阵凄楚。 定国公府若是没倒该多好?她至少还有个娘家撑腰,如今她步步小心处处谨慎,生怕宫里头容不下她,找个由头她的位份也就没了。 “您别担心,宁柯的孩子也眼看着六个月了。生下来,不就是您的?”嬷嬷轻声劝着,“来日方长。” 西跨院里,宁柯一直瑟缩在自己东厢的屋子里,将所有的事情都落入眼底。 李窈烟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还有王妃递给府医的眼神,她都看的分明,如今,从窗子偷偷听着王妃说的话,她更是又惊又怕。 府医竟是王妃的人,若不是王爷及时赶到吻了情况,怕不是王妃能连李庶妃的命都要了。 她坐立难安,就是李庶妃的孩子都保不住,更何况她的? 她生下来,怕不是连命都没了! 没了命,她还拿什么争强?怎么报复凤氏? 她想来想去,将自己不多的东西挑了好的包上,去了宋美人的院子。 “宋姐姐,府里的情形您看到了。之前是李娘娘挡在前头,那么多灾祸都没寻到她,如今李娘娘的孩子没了,人命都要了几条了,贱妾是真的怕了!宋姐姐,您看在咱们打小一处长大,一同侍奉王爷的份儿上,要了我的孩子吧?您是美人,算半个主子的,您能养自己的孩子的。” “我……”宋美人愣了愣。 她盯着宁柯的肚子,怎么能不心动。 她被李窈烟欺辱,连落了两个孩子身子早坏了,如今又无宠,想自己怀是不能了。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她心里清楚,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王妃那儿不对,我亲眼看到了不少腌臜东西,我不敢说出来的!您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对吧?王妃那儿不对!”宁柯哭着跪在地上,“好姐姐,咱们打小一起长大,我知道我做的事儿让人不齿,你们也都看不上我,可你真要眼睁睁看我死在血泊里吗?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出路了啊。” 宋美人眸光微动,又暗了下去,“王爷怕是不能答应我的。” “你两个孩子都没了,又从没出过什么差错,在爷那儿是有这么个面子的!” 宋美人心动了,她道,“你还有着身子,地上又凉,快别跪在地上了。” “姐姐,除了你我没别的可以信的人了。从前小时候咱们都念着出府了,各自找个男人三间瓦房一块儿地,咱们还走动呢。我还说要给我们将来的孩子订娃娃亲,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您还记得那话吗?” 宋美人泪水就湿了眼眶,“你又与我说那些,我是通房丫鬟,不得不做了王爷的人,你呢?罢了,我去试试,成不成的,我都试试吧。” 宋美人跪在萧御面前的时候,萧御脸色很不好看。 虽然很不高兴,但是也没发火,他也知道宋美人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 “你可知道,那孩子王妃早就请了,爷也已经点头给她了?”萧御冷声问道。 “王爷息怒……”宋美人咬唇,“实在是婢妾时不时梦到那孩子回来了,日日想着念着。爷您也知道我与她自小一起侍奉爷的,往日情分在,她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求爷念在我们儿时一同的情分上,成全了婢妾吧。” 她说的情真意切,却迟迟听不见王爷回应。 微微撩起眼皮,她偷偷看了一眼王爷。 萧御一双锐利的眸子牢牢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忙又低下了头。 “听你话的意思,便是个女儿你也不后悔了?”萧御冷道。 “是。婢妾反而盼望是个女儿,只要能在这王府里平平安安的长大就足够。”宋美人凄婉的道。 萧御勾起了一个冷笑。 府里头连番出了事情,如今宁柯又鼓捣了宋美人来求情,竟是为了将黑锅甩到王妃身上! 说的越真,也越是打王妃的脸! 她们明里暗里说的都是景玉管理后宅不利,也不想想,若不是景玉配了大夫过去又交待膳房照应,这个孩子能茁壮的长这么大? 宁柯的孩子他本想不要的,甚至于,宁柯那么个爬床的丫头,依着他的性子也该就地打杀了! 若不是王妃求情,若不是王妃一力保着宁柯养胎,当真以为他在意这么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孩子? 而如今这两个小妾,眼看着宁柯肚子里的孩子养稳了,想要抢了景玉的孩子不说,还这般背刺! 这群女人,当真齐心可诛! 那是他的发妻,一向温婉大度,不妒不怨,掌府中中馈、理人情往来,日日夙兴夜寐,挑灯查看账目,为府中生意庄铺奔忙。 大婚后五年来事事做的体面,待每个侍妾都一碗水端平,从不拈酸吃醋,如今府里头每个侍妾都被照顾妥帖,难道不都是景玉王妃的心血在里头。 如今李窈烟对侍妾打打杀杀,掉了个孩子便了不得了?景玉当初连掉了两个孩子,还每日梳洗打扮整齐,温婉的劝他别太难过。 这么一想,对景玉的愧疚之心更占上风。 “好。”萧御冷声应下,“这事儿我会安排下去,下去吧。” 宋美人看到萧御蓦然冷下的态度,心里有些凄楚害怕,可想到孩子,心里又热乎了。 她不后悔,有个孩子,就什么都好了! 萧御冷漠的看着宋美人走了出去,压下心头怒火。 宋美人到底为了他连续遭遇了两次失子之痛,就算她背刺了他的嫡妻,他也忍了,也算补偿了她了。 可也仅限于此了。 不论是宋美人还是宁柯,他都不在多管多问了! 萧御起身,转头叮嘱,“让宁柯般去宋美人处,二人既然亲厚,便一道住下吧。” “奴才明白。”李忠贤应声。 萧御去了正院。 景玉正听了手下汇报乔美人的事情,愁眉紧锁,见到萧御来,敛了神色起身请安。 第55章 可是怕了 “李庶妃盛怒,溺毙了乔美人作惩罚。”景玉捂着心口,在自己夫君面前,到底有些失措的模样。 看王爷只是蹙了蹙眉,并无太大反应,她低眉亲手为王爷斟了茶,娓娓道来。 “咱们原也是知道内情的,不会说一句不是来。毕竟,庶妃娘娘失去孩子,盛怒之下惩罚妾室是情有可原。可外头人却不知内情,只道是刚进府的秀女便没了。乔美人家中父亲是个驿丞,现在敲锣打鼓拿着奠纸火盆在王府外闹事。王爷,臣妾担心,这件事情闹大了于王爷清名有损。” 景玉秀美的容颜上是满满的担忧。 萧御心中更觉亏欠。 李窈烟的美是惊心动魄的,而凤明弦更胜一筹,他每每看到凤明弦都会觉得人间断无此姝丽,凤氏非鬼即狐。 可景玉,却是清淡的,寡薄的,甚至有些无味。虽然如此,却也清丽自持,婉柔如莲,不争不抢,心素如简。 她任劳任怨,唯一所愿,不过一个孩子。 “乔美人作恶在先,府中不守规矩本该有惩罚,若是再告,赔几十两银子也就是了。”萧御口气很淡,没了个妾而已,他若不愿赐死也是有的,“只是庶妃的脾气的确该收一些了。” 景玉听萧御开口心中大定,点点头。 “乔美人一入府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可见也是身带晦气命硬克人的,如今又早夭,更不是什么好的了!这样八字的女子本也不该入选宫闱采女的。”景玉叹了口气,“我会多赏些银钱棺椁之物。本也就是行止不良,凤氏那般规矩的都能被她拉扯到水中差点儿丧命,如今害了自己也怨不得别人。她家人也就是为了些银钱而已。女儿入了王府做妾室的,死生都是王府的人,哪里还和他们有关系了!” “你办事素来妥当。” 这事儿也就略过不提了。 萧御略一犹豫,将宋氏求的事儿慢慢说了。 景玉知道萧御的意思,笑了笑,“倒是忘了宋美人了,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的。” 萧御点了点头,“这个孩子,按照道理来说是该先给你养着的,让你委屈了。” 景玉口气一如往日般柔和,“爷知道臣妾委屈,臣妾就是不委屈的。臣妾也不着急,凤氏这两年应该也有了,那孩子乖巧,有她的孩子给臣妾,也是一样的。” 萧御知道只要开口,景玉定然会依着她,如今听景玉果然答应,心里也松快不少。 看着景玉,只觉得他的妻子端庄聪明又贤惠。 说起凤氏,萧御不假思索的开口,“宁柯的孩子,的确不如凤氏的十一!” 凤氏的孩子记成了嫡长子,他也会用心栽培,日后王位给那孩子也不是不可。 再则,凤氏年纪还小,日后还能再有,到时他也会为她谋个位份的,总不会委屈了他的爱妾的。 景玉看萧御出神,知他在与自己讨论府中事务的时候还在想着她,心中一阵酸涩。 她轻轻笑着,不想让萧御闷着,继续说着不相干的话,“王爷安心,纵然这个孩子给了宋氏了,宁氏那头,臣妾还是会如往常一样照应的。如今府里子嗣单薄,也希望她们有了这么个孩子能够好好教养长大。” “委屈你了。”萧御点头,“不早了,我还有些旁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妥当安排。” 景玉点了点头,起身恭送王爷离开。 不知枯坐多久,景玉眸光微转,缓缓拿起了萧御喝过的茶盏,抿了一口。 嬷嬷上前,“王妃,这茶凉了,老奴给您换一杯。您别太难过了。” “难过?我有什么好难过的?一个侍妾,一个美人,养出来的,能算是什么东西。”她不屑撇嘴,幽怨的看向王爷离去的方向,“失了王爷的心,有她们后悔的时候!” 她眸光一转,笑了起来,“从前总是吩咐膳房给她吃些大补增益的东西,如今看着倒是减了吧,胎养的太大了她生不下来死了就没法活着受罪了不是?”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有她们两个斗起来的时候。”景玉轻笑,满眸不屑,“如今看着姐妹情深,到时候狗咬狗,那孩子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李窈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原本萧御是该过去安抚一趟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任意妄为担了人命,萧御也不大爱见她了。 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皎月阁了。 凤明弦正和丫鬟们在廊下芭蕉叶旁纳凉说话,瞧见他来,满眸的欢喜雀跃。 “爷!”凤明弦起身笑吟吟的行礼。 “身子好了?”萧御拉起了她,轻声问着。 “嗯。”凤明弦担忧的咬了咬唇,“听说……乔美人没了?” 萧御看了眼她。 她一颦一蹙间,媚骨婉娩,颇为动人,带着丝丝的颤,蛮教人怜惜的。 “害怕了?” 凤明弦忙使劲摇头,“奴婢没有。”这么说着,她又低下了头,眸光惊惧闪躲,“……是有点害怕。” 萧御脸色有点不大好,一双大掌拢住了凤明弦的双手。 白皙而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触感柔软纤弱,似是稍微用力便会掐断。 “别怕,爷知道你也是平白受累。”萧御道,“若是有人敢对你说半字不对,爷都会替你做主。” 凤明弦一肚子的话,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萧御将她的心思落在眸底,倒是没多说什么。 他就势躺在了竹榻上,拿着凤明弦刚用过的海棠杯,一身高不可攀的疏离感。 两个小婢女忙上前倒了热茶又换了新鲜的点心水果来,这才掩了院门,退了下去。博山炉里燃着袅袅的沉水香,丝丝缕缕宛若墨篆,小院门扉半掩,芭蕉叶透着洇润的湿气。 凤明弦散了裙摆,半跪在萧御的身侧,抬手轻轻为萧御捶着腿。 萧御低眸看着凤明弦。 她仍旧抿着唇,小心翼翼的,似是有什么心事,失神的眸光总是慢半拍一般。 良久。 “你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56章 心事密缝针针怨怼 凤明弦一个激灵,抬起眸子,“婢妾……婢妾越想越奇怪。” 她明净的眸子晃过一抹惊慌,又摇了摇头,“兴许,是我多想了吧?” 萧御倒是来了兴致,他单手支颐,凤眸微睐,“凤氏。” 凤明弦轻轻抬头。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能感觉到那双冰凉小手传来的瑟瑟之意,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他挑眉,“是看到了什么么?” “庶妃娘娘……有些奇怪。”她低眸,轻声道,“那日的确是下人动手,乔美人与那些下人推搡间落的水,可却是分毫没沾到庶妃娘娘啊?” 她秀眉微蹙,缓缓说出了落水之事最致命的疑点。 “怎么会看到人落水,受到惊吓就落胎了?就算上回跌了一跤也不至于啊?太医不是说,庶妃娘娘的胎都养好了吗?”凤明弦吞吞吐吐的说着,“婢妾记得没分家之前,大伯家的小妾说是胎梦不好,不想要那孩子,怎么蹦,踢毽子荡秋千,孩子都没掉下来。轮到娘娘了,怎么就吓了一跳就保不住了是不是这孩子本就不稳当,早就保不住了?是不是太医的医术不精?还是府医出了问题?” 事态一直混乱,先是庶妃产下死婴,紧接着宋美人要走了宁氏的孩子,公然将矛头指向了王妃,再是庶妃强要了乔美人的命,一桩桩,一件件,闹得萧御头疼,根本无暇深思那日的事情。 “继续。”萧御沉着脸道。 “庶妃娘娘虽然悍妒,可是却从来在大面上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的,她会明面上惩罚侍妾。不高兴了找个错处,罚跪、掌嘴都有的,却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人推入水中。庶妃娘娘犯不着啊?” 凤明弦条理清晰的陈述着,“那日庶妃娘娘分明只是责备几句,乔美人便吓得又哭又闹躲在婢妾身后,惹得庶妃娘娘烦了,庶妃娘娘才命人将她从婢妾身后拉出来,她怎么……就忽然拉着嫔妾,掉进湖里了?” 凤明弦偷眼看了一眼萧御,“嫔妾,许是记不清了?庶妃娘娘当真不曾罚乔美人什么啊?” 萧御轻轻掰弄着玉扳指,如玉般的长指与碧澈的扳指映出一片冷冽的光泽。 “真是处处蹊跷。”萧御冷道。 凤明弦愈发忐忑,凄楚道,“婢妾若是不说出来,婢妾怕是后半辈子都要做这件事情的噩梦了。” 萧御叹了口气。 那是一个成型的男婴,还有一个女子的命。 凤明弦只是个无知的内宅女子,亲眼看到这些,将事情闷在心里,总会夜夜惊恐。 他轻轻搂着凤明弦的腰,“无事,有爷在,爷是真龙血脉,什么魍魉鬼魅,都无法靠近的。” 凤明弦乖巧的将尖嫰的小脸靠在了萧御怀中,如同一只糯软的小鸟伏在了萧御的怀中。 萧御一只大手牢牢护着她。 凤明弦温热的呼吸就烫在他的心头。 他原就多智近妖,在朝中什么魑魅魍魉的手段没见过,这件事情,他也只是震怒之下没往心里去。 凤明弦只提了两句,他便已明了了。 李窈烟这一胎的确多灾多难了些,可也绝不至于到这般。 “凤氏。”他喑哑启唇,“你可知,在你说这番话之前,爷对那个人,从未起过疑心。” 怀中的小鸟抖了抖,她支支吾吾的开口。 “爷——是婢妾胡说八道的。”凤明弦快哭出声了,“奴婢一向是最喜欢王妃的,绝不是她。” 萧御挑眉,看着凤明弦,倒是没告诉她他没说出那么个名字。 这小家伙,纵然天性聪慧,到底养在深闺,没见过人心险恶。 略诈一炸,就慌了手脚。 凤明弦轻声道,“素日来,王妃对王爷您,一直都是最尽心的。绣工坊的绣娘都知道,王爷您的袜子腰带,甚至于鞋履,都是不用操心的,自有王妃夜夜挑灯为您做。” 她如玉指尖抚摸着萧御的腰带,上面用飞针跳刺的手法反反复复的绣了不下数十次,才有这样精美绝伦的夔龙纹样,纵然远处看亦是金光粼粼耀目生辉。 她手指轻佻,无端一挑,萧御伸手捉住了那只来不及躲避的小手。 “针线功夫最耗神,也最熬人,若不是日日思念王爷,王妃又怎么会不假手他人,一夜一夜的熬过来?” 凤明弦眸光伤感,一张玉面带着少女的娇嗔和无助。 萧御略有所感,安抚道,“她素来规矩,一直守着嫡妻的本分。对妾室宽容大度,对本王亦是照顾的无微不至。她既做得贤妻,应该也有容人雅量。” 凤明弦慢慢阖眸。 心中凉嘲漫溢。 她原先也是如萧御所想的一般,她前世对付了所有人唯独对王妃却恭敬亲热。 她被凤家本家记入族谱嫡女后,再次获宠,有了第二个孩子,她的孩子落的时候,王妃的表情,她却是永世不会忘。 那般清澈宁静,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甚至带着淡淡的松快自在。 她是很想问一句,她的第二个孩子,是王妃拿掉的吗? 没关系,如今有的是人会替她问了。 李庶妃估摸着也在心中问了几千遍了吧? “日后别乱猜这些事情了。”萧御温声叮嘱,“你是被吓到了才胡思乱想的。最近府中乱了些,无事便在你的阁子里呆着,别再结伴去玩了。缺什么便知会小红来前院说声,明白么?” “嗯。”凤明弦有些后怕的喃喃,“再也不去赏什么劳什子的花了。” “若是想去便去,爷吩咐下人多看着点就是了。”萧御扶额,这小丫头是当真不懂。 哪里是担心她看花出事,怕是怕她稀里糊涂被拉拢了做了枪使。 这件事情既然定了案,他不想多追究——算是给王妃的体面了。 是与不是她都不重要了,这后宅,总是王妃打理乱的! 第57章 王妃有孕 李庶妃的婢女投了湖。 说是投湖,实则捞出来后,双手双脚都被捆着呢。 明眼人都知道,这绝不是投湖,是被人绑了扔进了湖里了。 只是说不好,是李庶妃迁怒弄死的,还是谁埋在庶妃那里的线人,无用后被处理了。 毕竟庶妃娘娘跋扈乖张的性子,早已深入人心。 弄死了一个乔美人,再因为几句口角不快扔进去一个不听话的婢女,都是李庶妃能办出来的事儿。 主子不发话,还真有人敢去多问一句不成? 不管是府里头的下人,还是妾室们,都不约而同装了瞎。 那婢女由管事儿的做主,用一卷席子包了,取了身契来,折算了银钱一并发还给原家就算了。 王府一直宽宏,倒是不会因为婢女自戕了就问原家的罪。若是遇到不好的主家,这样不守规矩被主子罚两句就寻死觅活,坏了主子家声誉的,还要倒要些银钱来! 世人都想往上爬,人人都想脱了奴籍,还不是为了不如蒲草一般,说死就死了连个问的人都没。 而这王府里头做妾室的女人,能往上爬的唯一指望便是王爷,用那点儿薄如水的男子的爱怜,拼破了头往上爬。 若不是萧御从凤明弦这里听到了李庶妃怀孕的猜测,也和众人一样—— 只道是庶妃落了胎这婢女伺候不周,庶妃不高兴随手处置了。 谁还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卧榻上已经半疯了的李庶妃计较不成? 而如今,萧御坐在书房,听着李忠贤汇报,心里却忍不住阴暗的想起了王妃。 那婢女如果不是李庶妃命人处置的呢? 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对李庶妃的饮食医药动手脚,那只有掌握着府中中馈的王妃。 萧御去了正院。 恰逢了府医正在屋内,为王妃诊脉。 萧御眸光一闪。 王妃素来身子孱弱,府医经常出入正院,颇受王妃照顾。 庶妃小产那日,太医迟迟没有赶来,也是府医在旁照顾庶妃。 怀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会生根发芽。 “王妃觉得如何?” 景玉对萧御忽然来到满眸诧异。 若是无事,别说平日,便是按照规矩该她伺候的初一十五萧御也要她提着心。 她满眸欢喜,起身便要行礼。 萧御上前按住了她,“你身子既不舒服,不用拘礼,府医怎么说?” 坠儿满眸的笑意,“王爷,这回不是病了,是有件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 “坠儿,不要胡说八道。”景玉轻嗔,“八字还没一撇呢,再过些日子再看看,若是假的呢?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到底什么事情?”萧御倒是好奇。 “刚府医说,王妃的脉象,似是有孕了。” “有孕?”萧御愣了愣,低头看向景玉。 景玉低着头,“王爷,府医说只是有些滑脉的迹象。只是月份还小,要等过阵子才能看出个一二来。” 萧御的脸上没什么欣喜,反而是更浓重的冷意。 他微微颔首,“你这几日多注意休息,府中的事情暂且能放一放就放了,安心养着。” 景玉笑意更柔,“谢王爷关心。” 萧御轻轻按了按景玉的手,“玉儿……” 景玉眸光闪动。 除了大婚之日,萧御多少年,没有喊过她玉儿了? 她期待的看着萧御,等着萧御说出些什么来。 “无妨,眼前这件事最重要。”萧御轻声道,“让林美人宋美人过来伺候着你,她们都是省心的。” 萧御本是来亲自逼问景玉庶妃孩子的事儿的,如今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 景玉是她的王妃,他的发妻,一直没什么大差错,而李窈烟的孩子,纵然有景玉故意疏忽怠慢,可是大体上,还是李窈烟屡教不改,自作的孽才造成的胎儿不稳,让景玉有了推波助澜的机会。 孩子没了,更应该责怪李窈烟自己,而不是景玉。 既然景玉有了孩子,那这件事情背后到底如何,他可以不计较。 一旁,忽然一声闷响声响起。 萧御荀谌看去,只见一直伺候景玉的小丫头,不知在柜子里娶放什么东西,没拿好,掉了一地。 他蹙了蹙眉,“那些是什么?” 景玉慌张去藏身后的东西,表情也略微有些不自然。 她满眸的惶恐,“坠儿,你做事儿真的越来越笨了!惊扰了王爷可该怎么办,还不退下?” “寝柜里是什么东西?”萧御疑惑的抬脚上前。 见王爷过来,那婢女不好好做事,在这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本就疑心王妃,若是王妃在府中后院做的错事,不仅那一样呢? 坠儿的脸色慌张极了,想挡住身后的东西,“王、王爷……” 萧御一把扯开了那碍事挡在前头的婢女,一眼看到了后面的东西。 上好的锦缎常服,上面绣着金光闪闪的夔龙纹样。 金龙栩栩如生,针法讲究,下了不少功夫,只是还没绣完。 萧御将那衣裳拿了起来,“一件衣裳,有什么好藏的?” “就是这劳什子的东西,王妃连着几日不曾休息了,若不是为了绣衣裳晕倒了,也真查不出身子已经有孕了。”坠儿满眸泪光。 萧御愣了愣。 是了,他身上所有东西,几乎都是王妃一针一线绣的。 满面羞红的景玉王妃羞涩的垂下头,轻声咕哝着,“别听这丫头胡叨叨。臣妾也只是闲着无事,所以做些衣裳来。” 萧御手指轻轻抚摸着柔软的缎面和精致的绣样,半晌才道,“本王知道你花了不少心思,也一直很感动。” “王爷喜欢就好,这本也是臣妾分内只是,为人妻子,自然希望为自己的夫君孩子亲手制衣。” 萧御淡淡颔首,挽住了景玉的手,“有这份心意便好,只是如今你有了身孕,便要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明白吗?” 景玉羞怯点头。 “府中的中馈臣妾实在力不从心,可是府中其他人,臣妾看着一个比一个老实木讷不大敢用,王爷看着谁比较合适,可以先替着。” 若是李窈烟不是刚小产又害人性命的话,萧御定然将这差事给了李窈烟。 可如今,萧御哪里还肯信李窈烟半分? 萧御心念一动,倒是想到了一个人,“玉儿看谁比较合适?” “凤氏一直温柔大方,端庄懂事,在下人们口中呼声极高。”景玉轻声,“不然,这差事便先交给她吧?” 第58章 拿王府中馈 萧御听到这话摇头,“她的位份有些低了。” “这事儿也不是难办。”景玉体贴的道,“凤袅的事情,凤家送了好几次信来了。我原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凤家又养出了个祸害人子嗣的女儿,该是没脸过来的。没想到他们是来道歉的。若是和凤家开了口,他们愧疚之下定然答应的。凤明弦本就是凤家女,记入本家的话,也全了凤家对我们王府的心意,又能让凤明弦名正言顺的替臣妾打理后宅,不失为一个稳妥的法子。” 萧御倒是意外的看了眼景玉。 景玉笑意清浅暖煦,宛若春光乍泄。 原以为她是好妒才害的李庶妃,没想到,她对自己、对后宅这般尽心尽力。 想来就算是李庶妃的事情,也是有隐情的? “好,这事儿便由你去办吧。” 送走了王爷,景玉脸上的笑意变为了落寞。 “王妃?您怎么忽然想到给凤明弦那般好处?”坠儿收了柜子,低声问道。 “呵,不给她能给谁,这王府里,本来能办这事儿的是宋美人。”景玉冷道,“我若再晚上一刻钟开口,王爷就要把中馈给那个贱人了!与其给她,不如给凤明弦。” “可您也没必要给凤明弦一个家世啊?” “你不懂,今日王爷看我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八成已经猜到了是我对付李庶妃了!” 坠儿吓得面如土色,“王妃您多心了吧?” “王爷已经厌憎了李庶妃,他给我个体面不计较很正常,更何况我还有了孩子,可是他不该在听到我怀了身孕还没有喜色……他是疑心了我,连我怀了孩子,也冷了。”景玉眯了眯眼睛,心有余悸,“可我没有办法不去杀了那个内应婢女,她死了顶多是王爷怀疑,不死便是铁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总有一天会变成刺向我的刀。” 她站起身,慢慢攥紧了手。 “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是王爷本就聪明过人,任何一个疑点都会让我满盘皆输。凤明弦很好,她能够得宠,我就不介意多给她点儿好东西尝尝,让王爷看到我多么宽宏,松动了对我的疑心。” 她手指慢慢抚摸着肚子,“只要我度过了这段日子,生下了王府的嫡长子,这王府,便再没什么能动摇我的了!” 天知道,那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新人进府,让她多么有危机感。 她一定要抓住什么,让自己彻底安稳下来。 凤明弦接到了娘家递来的信儿,说是舅舅一家获罪入狱了。 舅舅一出事儿父亲也没撑住,母亲带着弟弟改嫁了,弟弟也要跟着改姓才成。 凤明弦看着那薄薄纸页里的几行字,唇角紧紧抿起,蔻丹差点将那纸页戳烂。 “你父亲早就不行了,只差个了断,后背全被褥疮蛀空了,活不成了的,为娘做主,断了药。你该不会怪娘吧?” “娘为了你们凤家尽心尽力几十年,娘亏欠所有人,却唯独不亏欠你们凤家人。” “娘要和你王伯伯结婚了,他在侯府里头当了一辈子差,如今已告老退下了。侯府中对这些老人一直都颇为照顾,逢年过节都有贴补,额外的赏赐也不绝,如今替着贵夫人看着十几亩的庄子。娘从前也是被你父亲贵公子的派头迷了眼,觉得他至少是个官儿,嫁给他以后便是做主子了。可谁成想你爹是这么个没用的废物,祖上的产业分不到手里,连着差事都办坏了人也躺下了。不是你舅舅,他早死在街头喂狗了!如今他没了,娘也终于了了年轻时的夙愿,跟你王伯伯在一处了。” “至于你弟弟,到底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娘不会不管不顾。给他改了姓氏,日后好好孝敬王伯伯做好儿子就好了。至于读书他性子顽劣也没什么用处,等过段时间,王伯伯也把他领到侯府里当个差,到时候主子做主,也能配个懂规矩的丫鬟。” “你在京城那个二进的院子,娘亲一直说是自己的,那王伯伯才肯娶的娘亲。你也知道,若没有这院子,谁还能高看娘亲一眼?娘亲和弟弟好了,也自然会照应你,若来日你见了王伯伯,你万别将院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凤明弦本不想对母亲的事情横加干涉,没想到便是这样,还是改了太多事情。 上辈子,舅舅家一直官运亨通,母亲在舅舅家虽然卑躬屈膝,到底过的安稳,父亲也多拖了几个月——拖到了这辈子凤明弦能为他请神医的时候。 凤明弦弄死了凤袅后,凤家人找到她许以好处,她自己有了本家的嫡女身份,连带着幼弟也入了本家的学堂。 我佛慈悲。 她轻声念着。 谁又能想到,她给了银钱一处庇身的院子,会让娘亲亲手杀了她父亲的,葬送了儿子前程,换来了娘亲的好嫁妆? 凤明弦拿了一旁的火折子,将信纸燃成了灰烬,落在了一旁的铜盆中。 送信的王妈妈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虽是不知道信中说了什么,可看着凤明弦满眸羞怒,也大气不敢出。 凤明弦的眸子在那团火焰中渐渐冰寒,唇畔勾起一抹凉笑。 “我记得城郊的庄子一直是你儿子在打理是么?” “是,夫人。” “你让你儿子带着手下人过去,将我娘亲从那院子里撵出来,就说那房子是主子赏给你们家的,如今要收用。事儿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打个官司,将我娘送到牢狱中!” “夫人?这、这使不得啊?” “我父亲的命都要丢了,再这样下去,我被我娘卖了也就罢了,我弟弟也要被人卖了做奴才了!” 娘亲既然图自己的好前程,儿女的命都不顾了,她多少也要救一救她的弟弟啊。 纵然娘亲用眼泪和懊悔来换她的原谅,可是卖了她就是卖了她。 纵然娘亲口口声声为了父亲,但是杀夫再嫁就是杀夫再嫁。 是她从前天真了,她总觉得,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她也总觉得,只要有一身骨肉在,她便是欠着父母的。 可如今父亲的命搁着,甚至于自己的性命前程都被娘亲污了,她无论如何不能轻饶了她! 娘亲再嫁,弟弟和她改姓,自己呢? 纵然再怎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也沦为侯府奴仆的继女,这薄薄一页户籍书,多少人想爬都爬不出去! “姑娘!好消息!”坠儿笑着进了门。 凤明弦敛了眸中怒意,对婆子点了点头让她去办差,便笑着对坠儿道,“是坠儿姐姐来了?快坐吧。” “今天凤姑娘可要给我一个大红封。”坠儿笑着道,“王妃做主,和慕国公府说定了,让你过继到慕国公府,算作庶出女儿。” 凤明弦微微愕然。 上辈子她处心积虑才和凤家搭上线,凤家也迟迟没点头让她迁户到本家。 如今,竟然成了? 她眸子一转,已经猜到了一二。 铺的路,成了。 凤袅贬低为奴,李庶妃流产,几个美人木讷,如今府中,王妃若是不便,能让王爷点头,管理王府的人,除了她,数不上别人了。 就算王妃不主动让权,王爷也会出面处理此事。 “是王妃……” “王爷说了,要抬您做庶妃。如今王妃身子不爽利,想让您帮着打理王府。慕国公府不算是帮您,只是看着王爷王妃的面子上点头的。” 凤明弦眸光一动,拿了人家东西,当然是要替人干活的,不过,她可不信,只是帮忙打理王府这么简单。 第59章 王爷的耳光 王妃有孕,帝后纷纷下了赏赐,萧御带着景玉王妃去了宫中领了赏,接着连续五日都没去后院,便是偶尔去,也是去正院坐一坐。 到了第六日,萧御总算到了西跨院。 李窈烟艰难的从弥散着血腥味的榻上下来,摆出矫揉做作的笑意,温声细语道,“王爷您总算来了。晚上可能来陪陪臣妾。” 李窈烟捂着心口,“臣妾自从失了孩子后,夜夜难眠,若是王爷能陪陪臣妾,臣妾心中会好很多。” 萧御凉道,“王妃怀孕了,本王今夜过去陪她说说话。” 李窈烟脸色一僵。 “你身子不好,这几个月便安心养着。凤氏虽然年纪小,但是做事稳妥仔细,府中上下都很喜欢她,你也不要为难她。” 李窈烟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是来看望她,还是来警告她的?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王妃娘娘好不容易有孕,王爷陪在身侧也是情理之中,王爷放心,臣妾不争这个,至于中馈……”她咬牙,“臣妾自然知道,若是臣妾身体无恙,王爷定然会把府中中馈的活计交给臣妾来做。如今府中能靠得住的妾室不多,凤氏能担此重任,也好。” 她满眸不屑,话里话外都是,若是等她身子好了,那中馈除了她别人都不可拿。 萧御闻言,看了眼李窈烟,“是凤庶妃,不是凤氏。” 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了。 李窈烟破防,轻笑道,“既然话说到这里,臣妾有一事不得不提,王爷,臣妾连生两胎,才从美人抬为了庶妃,可凤氏呢?您若是这般重色,不知节束,难道就不怕在朝中落下宠妾灭妻的名号么?” 话音才落,李窈烟便觉得狠狠一个耳光,落在了她的脸上,震得她耳朵发麻。 她跌坐在地,惊愕的抬头看着萧御。 “以你的德行,若不是有两个公子,怎么能为庶妃?”萧御冷冷掷辞,“凤明弦样样稳妥,如今又被慕国公府记为庶女,好好一公卿女,怎能为妾?” 李窈烟又惊又怒,气哭道,“王爷您真是糊涂了头了,被凤明弦那小丫头给迷了心窍了,臣妾要杀了她,臣妾要杀了她!” 萧御冷声,“闭嘴!” 李窈烟看着萧御,只觉得自己腹中一阵阵作痛。 她生了两个孩子,掉了个成型的男婴,可这个男人,却依然留恋着别的女人,甚至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猛然扑到了萧御身上,张口便朝着萧御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软肉霎时间便被牙齿狠狠嵌入,那么轻易,只要再用力,便能扯下一块儿肉来! 她心里一动,松了口,旋即又觉得悲凉。 她掉了孩子,可让萧御掉块儿肉,她都舍不得。 萧御又惊又怒,看着鲜血淋漓的臂膀,“你疯了!你没了孩子就疯了!” 李窈烟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疯?都是王爷逼的臣妾啊,臣妾哪里有疯?为什么只有臣妾为我们死了的孩子心痛,为什么王爷能够这样无动于衷的迎新的孩子?为什么?” “滚!本王不想再听你的疯话连篇了!来人,给本王堵住她的嘴。” “王爷……你为什么不肯听臣妾说话,臣妾那么爱慕您,对您忠心耿耿,为什么您连臣妾的一句话都不肯听?” 萧御只觉得后悔。 亏他惦记着她的身子来看她,亏他前几日还为了她想要调查王妃。 如今她这般疯癫的六亲不认的模样,有什么好值得他付出的? 他扭头,不理会身后的哭闹,离开了西跨院。 萧御许是心情不好,不愿看这乌七八糟的后院,也许是公务繁忙,又是连着月余没来后院。 他不记得找凤明弦,凤明弦也丝毫不将他放在心上。 她对账册,赏罚分明,事无巨细。 她无事人一般,倒是急坏了小红小妆。 “庶妃娘娘,王爷好些日子没来瞧您了,要不明日咱们想法子让李忠贤说几乎话,让王爷也想起来您?” 小红能够想到的法子就是李忠贤,在前院伺候的时候,李忠贤总能说几句好话,将事儿都帮着摆平的。 “王爷若想见我,他总会来见我,如果不想见,我上赶着去倒是讨人嫌。”凤明弦一点儿也不着急,继续看着月例账册。 她从前若是身份低微,总要想法子让王爷多顾念她些的,不然没了恩宠,容易受人欺负。 可如今,她庶妃的身份放着,又拿着府里的中馈,哪个不开眼的敢惹到她头上来? 王妃伤了几次身体,很难再孕,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自然千尊万贵不肯有丝毫差池,王爷操心点也是正常。 李庶妃、其余几个美人都作不到她头上来。 等王爷闲下来,自然会来找她的,毕竟,府中只她还没有孩子。 如今她烈火烹油的模样,也是恰巧庶妃落胎、王妃怀孕捡来的,她当然要急着巩固了地位,萧御不来找她,也是正好! 第60章 小狐狸也有孕了 凤明弦不知的是,在她忙碌的时候,宋美人被叫到了正院。 “婢妾给王妃请安,王妃万福金安。”宋美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认真的跪在了景玉王妃的面前。 王妃有了身子地位稳固,而庶妃娘娘差点死在产床上,王妃不过点点头,就让凤氏成了庶妃不说,还让凤明弦管理府中中馈。 宋美人想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抢了本该属于王妃的宁氏的孩子,她便觉得后背一阵恶寒。 王妃叫她来,到底想做什么? 王妃故意不叫起,宋美人便拘着礼跪着,模样瑟瑟好像一只小猫。 “起来吧,可怜见的,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好好一个美人,怎么落得现在这般地步?”景玉笑了笑,一旁的坠儿上前扶起了宋美人。 “是奴婢命薄没福气。”宋美人紧紧低着头。 “宋氏,你的苦衷,本妃都知道。”景玉拿起了酸梅汁慢慢抿了一口。 宋美人不知景玉说的是她之前掉的两个孩子,还是如今她跟王爷开口要了本该属于景玉王妃的孩子,不敢回话。 天杀的,谁能想到,景玉王妃竟然调养了身子,自己有了孩子了。 她只要不争不抢等着,那孩子本来就该是她的啊? “你如今自己过的这般艰难,以后有了孩子,也要孩子跟着你吃苦吗?”景玉慢慢道。 宋美人攥紧了帕子。 “宋美人,你做事也算本分,人也聪慧,其实各方各面来说,你都比凤氏更合适替本妃打理王府。你就不想为什么,本妃跳过你,选了凤明弦吗?” “婢妾……”宋美人跪下,“王妃要婢妾做什么,但凭吩咐。” “我跟前没什么懂事规矩,又听话的孩子,如今凤氏又得宠,我没人抬举,只能抬举抬举她,让王爷也跟着舒服点。”王妃一笑,“知道为什么么?因为我就算想用你,想救你,也不敢轻易用你。你明明没多大本事,却也敢咬本妃一口!这王府里的主子从来不只王爷一个,你们一个个眼睛全长在了王爷身上,真当本妃好欺负了,是么。” 宋美人浑身一抖,“婢妾知错,婢妾猪油蒙了心听了宋氏的鼓捣才敢那般做,婢妾求王妃抬举,给婢妾指条明路!” “你难道忘了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没的吗?你在西跨院一天,就别想着王爷恩宠一天。这丧子之仇,你真的不计较了吗?呵。” 宋美人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在西跨院里,生产那天的动静,都看的一清二楚。 景玉王妃那般七窍玲珑心,怎么可能猜不到她知道了。 如果她不肯上景玉王妃的船,景玉王妃一定会除掉她的。 她只能依靠景玉王妃了,否则,跟着个疯子李窈烟住一个院子,迟早死。 “好了,你回去吧,给你三日时间,好好想想。想好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宋美人心乱如麻,规规矩矩行了礼,“婢妾多谢王妃,婢妾告退,明日再来回王妃。” “嗯,回去好好养着吧。” 王妃一番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宋美人站在阳光下,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 是继续被李窈烟折磨着,还是投靠王妃? 正院里,王妃笑着看着那身影,满眸不屑。 “王妃,您说了王爷很可能猜到是您动手了,既是如此,何必这般逼宋美人呢?她知道就知道了,这种窝囊性子的人,难道还敢说点做点什么不成?” 景玉一笑,“李窈烟还没死呢,我怎么能轻易放过那个贱人!” “西跨院里原来做事的那个婢女不是没了吗?这宋美人我看着不错,给点甜头许着,她老老实实为我效命,有机会弄没了李窈烟不好吗?” 坠儿愣了愣。 别人不知道,一直跟着景玉王妃的坠儿心里却比谁都清楚,那钓饵一样的甜头,是假的啊! 王妃能够选凤明弦,那是因为王爷疼宠凤明弦,王妃这是借着凤明弦在王爷那儿讨好呢。 换做别人,王妃又怎么会这样撒手中馈? 景玉悠悠叹气,“而且,凤氏如今要做庶妃了,新进府的美人又一个比一个不中用,我当然要扶着一个来压制她啊,不然,另外养一个李窈烟出来,这日子怎么过的安宁啊。” 这大染缸啊,虽然凤明弦如今看着皎洁纯粹,可往后呢? 皎月阁中。 凤明弦早起后,早膳膳房特意多送了红糖姜茶。 小日子的时候,喝这个是最好的。 凤明弦一边喝着红糖姜茶一边坐在月洞窗前,望着外头清风绿叶。 “咱们庶妃娘娘的小日子都过去了五天了都没来,该不会是……”小红轻声。 小妆也跟着疑惑。 从前主子的信期一直都极准的,怎么忽然说不来就不来呢? 凤明弦淡淡道,“哪里那么容易了?” 她心里也疑惑。 那避子药她每次侍寝后都会偷服,难道是吃多了,让身子不好怀了? 心里七上八下的,为了确保无事,凤明弦想着去正院请安后让府医过来给她把脉瞧瞧。 去了正院,李庶妃竟然也在。 两个美人几个侍妾都站在屋子里了,李窈烟瞥了凤明弦一眼,继续笑着和一旁的林美人说话。 “有日子没见王爷了吧?你也是啊,年纪轻轻的,不知上进。”李窈烟冷笑着道,“你瞧瞧凤氏,人家进府比你晚的多,如今都做到与我一样是庶妃了。” 林美人瞥了一眼凤明弦,“奴才……奴才也想上进啊,可……” “好了,我知道你。如今咱们王府里,也就凤庶妃得宠了,又是王妃的人。”李窈烟哼了一声。 “可不是么?咱们哪里有凤娘娘好福气啊,王妃这般看重,听说为了凤娘娘,还与凤家说了,记在了凤家本家上,成了原先那位凤侧妃如今的凤姑娘的妹妹!”张侍妾一直巴结着李窈烟,听到这话,实在忍不住心头的酸劲儿,也跟着说了起来。 “就是连阿柯姑娘都有孕了,你们几个侍妾,一个个也别这般没出息的样子!” 林美人有些黯然,宋美人有了阿柯的孩子,凤明弦抬成了庶妃,就连景玉王妃都有了孩子,只她如今仍旧落寞着,“几个姐妹,如今就我最差了。” 这王府里的日子过得本就透不上气来,如今更难熬了。 凤明弦倒是没听她们议论什么,她只觉得胃中难受,忽然干呕出声。 第61章 以牙还牙 一直噙笑的王妃变了脸色,关切的问道,“呀,凤庶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凤明弦眉头微蹙,摇头,“嫔妾没事,许是近来天气转换有些受凉。” “本妃瞧着倒是不像,”李窈烟尖利的眼睛看着凤明弦,“你这样子倒是和我从前有孕的时候有些像,凤庶妃,你这个月的癸水来了吗?” 凤明弦娇羞摇头。 “哎呀,这保不齐就是有好消息了。”王妃笑着道,“刚好太医来给本妃把脉,此刻人就在偏殿候着,刚好可以让他过来为我们凤庶妃把脉。” 说完也不等凤明弦说话,立刻便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使女。 使女将凤明弦请入了偏殿,由太医为凤明弦把脉。 屋子里,只有凤明弦和太医二人,太医在凤明弦的手上盖了块儿纱布后,便开始为她请脉。 太医眸光闪动,满脸喜色,起身退后作揖道: “恭喜凤娘娘,据脉象所显,您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了。” 凤明弦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古怪。 她自己身子自己知道,喝了这么久的避子药,难不成是假的? 怎么会在她刚好得了王府中馈的关口,怀了身子。 她上辈子也有过身子,但是都是二三月了太医才敢断定,哪个都没有这般匆忙的。 倒是跟着的小红小妆模样都喜出望外,“恭喜娘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王爷若是知道了咱们主子也有了身子,不知道要多么高兴呢!” 凤明弦沉默片刻,温笑道,“托了王妃的福气了,这位太医眼生的狠,在太医院哪里任职啊?” “呵呵……”太医笑了笑,“鄙姓孙,如今在太医院是院判。” 凤明弦笑了笑,“谢谢孙太医。” 孙太医点点头,便回去了。 凤明弦出来后,一屋子女人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可是真的?”王妃笑着问。 “恭喜凤庶妃,这就有了身子了。”李窈烟含酸道,“想来,侧妃之位也指日可待了。” 凤明弦一笑,“这才不足月,兴许误诊了也是有的,不着急。” 王妃眸光一闪,笑着没说话。 等到人都散了,王妃才拿起了桌上的碧螺春,轻抿了一口。 “娘娘,您瞧着凤庶妃信了您安排的这事儿了吗?” 景玉王妃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神情冰冷道。 “她信不信有什么区别吗?就算她心里怀疑,她也改不了太医的口。她自己顶多也就请得动府医来给她看脉。府医得了我的信儿,只会跟着说她有了身孕。” 景玉王妃慢慢摸着自己的护甲,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只要她信了有孕,以后被戳穿了,便是假孕争宠,她的恩宠也就断了。” 她既然有了身孕,何必在卧榻之侧,忍受这么一个分得丈夫宠爱的女人? 回去的路上,凤明弦一直闷闷的。 小红小妆默默跟着。 主子从来心思多,不肯认下有孕,也是怕被人算计了吧? 可就算坚持不足月脉象不准,这事儿估计王爷那边也要知道了。 回了皎月阁,小红拿了靠枕放在凤明弦后腰处,“姑娘,您不打算早早告诉王爷吗?” “呵,告诉什么?我不会怀孕的。”凤明弦摇了摇头,“那院判我从前没见过,就算见过,若是我……没怀孕说自己怀孕了,他到时一口咬定是我花钱买通了他。他顶多受点儿责罚,可我,却是要没了命的。” 小红小妆哪里想到着一层。 “主子怀疑这是个局?” “哪里有才一个月就认定人怀孕了的?就算是正常人,也有身子壮实显出滑脉迹象的。”凤明弦凉声,“如今我若是有孕,李窈烟刚落了胎必然心气不顺,正愁找不到人发泄,而宁柯和宋美人也虎视眈眈,必然容不下我。” 凤明弦沉默片刻,望向正院的方向。 最容不下她的,是王妃。 她投诚,本就是用孩子,王妃让她一次次受宠,也全是因为她承诺将生下的孩子给王妃。 “当真是有人要害主子?幸好主子一口咬定时日不足,不然若是被所有人认定假孕争宠,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不然再让府医过来看看吧?” 凤明弦淡淡一笑,道,“纵然没什么用,不过,该请还是要请的。” 小红和小妆都听不大懂凤明弦说什么,不过主子既然说了,她们还是过去请了。 府医来了皎月阁再次为凤明弦诊脉后,也是一脸欣喜的道,“恭喜庶妃娘娘,真的有刚好一个月的身子了。” 凤明弦闻言满眸欢喜,有慌张无措的说,“竟然还真有这样的喜事?不过到底月份还小,怕是不稳当,我便如王妃和阿柯姑娘一般,等三个月后,消息确定了再告诉王爷。还请府医大人帮忙瞒着此事。” “明白明白,这都是微臣该做的事情。” 府医走后,凤明弦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凉凉道,“这群人,还真是一条心啊。” “院判若要害我,到时候就说我给了银子让他帮忙欺瞒就是了,府医更是王妃的人,连庶妃的孩子都是府医弄没了的,他们联合起来欺骗我,我还真无计可施了。” 小红小妆越听越是心惊。 凤明弦往后依靠,白皙的手指缠着柔软的黑色发丝,悠然自得的对小妆开口。 “我让你们喊府医过来,并非想要从他口里听到什么实话,而是要确定害我的就是王妃,并且让王妃以为我已经中了计了,这样,她才会彻底放下心来。” 小红道,“凭她怎么算计,我们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让他们计策得逞。” 小妆叹了口气,“姑娘,说的容易,可咱们要怎么破局啊?” 凤明弦一笑,“那还不容易,我问王爷要个精通医术的医女来,这事儿自然而然解了。” 小红小妆面面相觑,“这么简单?” 凤明弦眸光微凉,“可人要害我,我又怎么能不以牙还牙?用更狠更毒的法子还回去?” 第62章 抢着陪爷用膳 若是趁着月份不稳,让王爷安排人来身边,知道了没有孕的消息,太医府医顶多一句错了脉领罚就是,王妃呢?道一句可惜么? “我绝不可能怀孕。”凤明弦轻声,“可我的癸水也确实未来。” 小红小妆相视了一眼。 小妆蹙眉,“难道是有人动了主子的吃食?偷偷给主子下了药?” “膳房的管事是王爷的人,又何等厉害,阿柯动了膳房的吃食,便被骂的狗血淋头,不可能是他们出了岔子。” 凤明弦眯了眯眸子,她想起来了日日早晨去王妃处请安时,王妃安排大家吃的茶水点心。 凤明弦唇角卷起几分玩味的笑意。 “狡兔死走狗烹,王妃为了对付我,还真是机关算尽了。” “主子,有句话奴婢实在不明白。还求娘娘点明迷津,为什么主子认定了自己绝对不会有孕?”小妆实在没忍住,开口问道。 小红神色不自然的看了看博山炉,又收回了眸光。 “啊……”凤明弦笑了笑,“因为我给自己下了避子药啊。” 小妆满脸讶异,看一旁的小红不出声,后知后觉小红也隐隐知情,也跟着低下了头。 皎月阁中正说着话忽然正院的人便过来送了赏赐。 那婢女笑吟吟的说,“王妃记得每次庶妃娘娘请安都最爱吃正院里的蜜饯果脯,特意让奴婢送来一罐儿给您。另外还特意叮嘱,若是身子不适的话,日后不去请安也是一样的。” 送走了婢女,凤明弦看着那管子果脯冷笑出声。 “这是巴不得早点儿坐实我怀孕的消息呢。李窈烟还没死呢,你也不过刚怀了孕,就这么着急对我动手了吗?” “主子,这果脯怕是不干净,奴婢拿去扔了。”小红上前抱着那罐子便要出门。 凤明弦唤住了她,“这东西多好啊,你拿去扔了不可惜了吗?留下吧,我还有用处呢。” * 因着凤明弦这几日小日子总是不来,中馈的事儿理所应当分了一些给宋美人共同打理,而王爷那边知晓凤明弦不能侍寝,便也让人传话,让凤明弦时不时去前院用午膳。 李窈烟眼见着凤明弦怀了身子还去前院,心中嫉恨极了。 她坐在外间榻上,靠着炕桌,地上是一层让人无处下脚的碎瓷片。 “真是贱人,怀了身子还勾引王爷,一刻也不消停!” “主子息怒。” “娘娘,府里头新来了好些布料,皎月阁那边分好了送过来了。” 烟霞色的云锦,足足有三匹。 往日里王妃分的都是按照份例分的,她李窈烟都是拿得拔尖的东西,而这会儿到了凤明弦这里,她忍不住问了句,“别的屋子都是怎么分的?” “凤庶妃原本也该是三匹的,可庶妃娘娘说不短着料子,将自己另外两匹,分到了怀着身子阿柯姑娘处一匹,另一批匹分给了本不该得的两个无宠的侍妾手里。” 见挑不出错处,李窈烟一哼,“她倒是会做好人,自己的东西都分给别人!我也没见着她缺什么!” “说是爷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另外给她,她每回去陪爷用午膳都不是空手回皎月阁的,李大总管特意在那些送的东西上蒙了一层红布的,咱们都不知道到底给了多少东西。” 李窈烟越想越气。 原本院子里就她有孩子,如今一个个都有了身子不说,还有凤明弦这么个老好人。把她压着一头。 “奴婢其实瞅着这凤氏做事儿不错的,往常若是王妃分的话,少不得用这些东西拿捏人的。宋美人林美人哪个不是被她摆布的有苦说不出的,也就咱们娘娘您受不得她的那些手段。” “呵,不用你吹嘘拍马,我如今身子也不错了,明儿给前院说声,说沛儿宣儿想父王了,我带着两个小公子过去爷那儿一道用午膳。爷上次和我口角,总不至于连带着自己亲儿子也不见。” 她一声冷笑,“呵,我总要那贱人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她们巴不得有的孩子,老娘几百年前就有了!” * 凤明弦翌日午膳,如往常一般去了前院书房。 刚过去,就看到了李忠贤一脸犯难。 凤明弦笑吟吟提着食盒跟着李忠贤进了书房,在廊下,李忠贤轻声道,“娘娘,那头李娘娘今日也过来了,在书房里,带着两个小公子陪王爷用膳呢。” 凤明弦缓下了脚步。 “这般巧吗?今日我特意做了蜜饯膳点……” 第63章 拈酸吃醋的外人 凤明弦唇瓣轻抿着,有些局促的说,“罢了,您将这蜜饯点心带进去吧,我便先回去了。” 她转身要走,李忠贤赶忙上前拦住她。 主子见李庶妃本就心情不好,若是凤庶妃再回去了,今日整个前院的下人都要跟着不好过。 “娘娘误会了,爷爷一直等着娘娘呢。只是李庶妃带着两个孩子,爷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不是?爷和您约好的,若是您就这么走了,爷要责备属下了。” 凤明弦叹了口气,颔首道,“我明白了。我去一道说说话也好,若是实在不方便再走也无妨,既是爷叫我来的,我没有不打招呼就回去的道理。” 李忠贤忙点头赔笑,“是了是了,爷的书房哪里会没有姑娘的位置,您快过来吧。” 李忠贤引着凤明弦进了书房。 凤明弦提着食盒,轻移莲步走了进去。 萧御抬起墨黑的眸子看向凤明弦。 他的身侧坐着两个小公子,李窈烟笑着前倾着身子说着话,桌上的珍馐佳肴也已经动了筷子了。 凤明弦站定,和萧御请安。 “臣妾见过王爷。” 萧御的眸光落在凤明弦身上,正欲说话,李窈烟轻轻推了一下萧御的肩膀,笑着道,“快看宣儿,这小家伙趁着父王看不见偷吃父王的酒呢。” 萧御收回目光,看向了好奇闻酒杯的孩子,伸手将酒杯拿开了些。 李窈烟笑吟吟的说着,“宣儿沛儿可不能饮茶啊,喝果露,和父王碰杯倒是可以。” 两个小公子听话拿起了杯子,和父王碰杯玩。 萧御只能举杯陪着,饮了酒后,才瞥了一眼还拘着礼的凤明弦。 想到她可能还怀着身孕,眸光敛了些,“起来吧,赐座。” “呀,是臣妾糊涂了,”李窈烟这才得意的笑着道,“人做了娘啊,就满心满眼的都是自己的孩子了,凤妹妹该不会跟姐姐生气吧?妹妹快起来坐吧,方才王爷才和姐姐说着妹妹呢。” 她亲亲热热的称呼,仿佛请安的时候含酸带嘲骂凤明弦的人是另一个! 李窈烟是想让凤明弦明白,虽然同为庶妃,可是她们之间的地位却也天差地别! 凤明弦心中没多大介意。 父亲是父亲孩子是孩子,她和李窈烟是妾室,论萧御是谁的,心里头是谁,没有丝毫意义。 凤明弦温温然笑着,安安静静的落座,离两个小公子和李窈烟都远远的,跟个外人似的淡淡陪坐着。 李窈烟故意撩拨着萧御说着话,二人聊着孩子幼时的趣事,仿佛凤明弦是个局外人一般。 萧御疲于应对,虽然也时不时看向凤明弦,但是在李窈烟咄咄逼人的攻势下,实在难以抽出神思来与凤明弦交谈。 见着凤明弦拿着食盒,他总算分神问道,“这是什么?” “臣妾做了蜜饯点心来。是臣妾最爱吃的蜜饯做的,送给王爷。” 李窈烟鼻尖轻哼,“王爷不爱甜腻的吃食。” 凤明弦恍若未闻,将那食盒打开,露出了蜜饯糕点,满眸亮晶晶的笑意。 萧御淡淡瞥了一眼李窈烟,心中不悦。 小狐狸最爱吃的东西舍不得吃做的精致送来给他,这哪里还是喜欢不喜欢吃甜食的事情,这是他的爱妾的心呢。 而且凤明弦与景玉不同,景玉王妃素来勤快做个针线不足为奇,凤明弦却是一贯的惫懒,她这般用心亲手做的甜食,意义更加非凡。 李窈烟只觉得本来被两个孩子哄的开心了些的王爷忽然沉下了脸,却不明白哪里让王爷不快了。 她变本加厉的冷笑,脱口而出道,“原以为妹妹伺候王爷的差事一直做得不错,没想到竟然连这点事儿都不知道,谈何照顾王爷。” 凤明弦眸光轻敛,眼底已经浮起了薄薄一条水线,楚楚可怜的站着。 萧御看着心疼,轻咳了声,“难得弦儿下厨,拿来尝尝吧。” 李窈烟撇嘴想拦着,萧御却拈起了一块儿,吃了下去。 “不错。” 抬眼,他眸底的嘉赏不言而喻。 他并不愿在李窈烟面前和凤氏多么亲密,那是他的私事。 他私下里如何,和李窈烟无关,在她面前,他永远是王爷,这个王府的主人,就够了。 李窈烟心中醋意更深,瞥了一眼凤明弦,“点心不甜腻王爷倒还可以入口,这糖渍的蜜饯倒是可惜了。” “这蜜饯酸甜口的,也不是特别甜腻。” 萧御心念一动,“本王记得你平日很爱吃酸。” 李窈烟小脸羞红,“是啊,酸黄瓜、醋溜白菜、酸菜、臣妾都爱吃的。” 凤明弦顺水推舟道,“若是姐姐不嫌弃,这些糖渍蜜饯便送给姐姐吧?” 萧御巴不得早点打发了李窈烟回去,“窈烟若是喜欢,这些蜜饯爷便赏给窈烟了。” 李窈烟满脸羞臊的看了一眼萧御,心中暗夸凤明弦识时务,“倒也可以尝尝。” 她瞥了一眼凤明弦,“有劳妹妹了。” 萧御将二人你来我往看的清楚。 毕竟做点心这事儿说到头也就是伺候人,如今凤明弦与李窈烟同为庶妃,本不该被这样使唤伺候的,但是李窈烟委实难缠,凤明弦就伏低做小的让着李窈烟。 李窈烟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而凤明弦也没表现出半分为难。 他心中,自然更觉得凤明弦乖巧识大体。 午膳用罢了,萧御明面上打发二人回去了,实则在午休后,便去了皎月阁。 萧御过去的时候,凤明弦正在屋子里和小红翻着花样子商量着新得的料子怎么做衣裳呢。 “分来分去好看的颜色都被挑完了,就剩下这老气的湖蓝色了!怎么想都做不出好看的样来!”小红轻声叹气,“主子,你把最好看的烟霞色给了李庶妃,也没见着她念你一句好。” 凤明弦的嗓音一贯撩人好听,“湖蓝色也好看呀,我就喜欢湖蓝的……” 萧御心中更疼惜。 烟霞色娇嫩,李庶妃本就年长萧御四五岁,如今已经三十了,竟然与一个十四五的妃嫔这般争夺这娇嫩颜色,实在不像了! “爷来了!”凤明弦看到萧御,满眸笑意,几步过去,粗粗行了一礼,便娇娇俏俏的拉着了萧御往屋子里扯,“爷您快来!” 这儿没外人了,她总算露出了点儿活泼的样子来。 第64章 私下哄着 萧御被柔软的小手拉着,带着一点点力道,往屋子里过去。 桌上放着湖蓝色的布料,已经裁好了一些。 凤明弦拿着湖蓝色的柔软料子做的襦裙,已经差不多裁剪出来了,她往身上比划着。 “爷,您看我穿这样的裙子好看吗?” “好看。”萧御笑了,“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就这样吧,送绣工坊去了。”凤明弦轻巧的吩咐小红。 萧御瞥了一眼凤明弦,对外头道,“李忠贤。从库房里多拿几匹料子过来,喜欢什么样子的都让绣娘给你做。” 李忠贤忙应了,抬脚便吩咐人去取了。 庶妃娘娘从来不稀罕后院里那些三瓜俩枣的东西,那还不是爷惯出来的。 爷来皎月阁,哪次都没有空手过的,说给什么就给了,恨不得将库房搬过来让庶妃娘娘挑呢。 就是跟着的小红小妆也跟着服气自家主子。 那一匹半匹的真犯不着去争,这王爷给,哪次少过三五匹的? 来之前萧御心里其实是惴惴的。 今日李窈烟做的跋扈了些了,又使唤凤明弦伺候她,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凤明弦却没有因此就生闲气,反而高高兴兴的在屋子里裁料子。 他将凤明弦揽入怀中,大掌轻轻掐着她腰上软肉,宠溺的轻声问道,“今日可有生李窈烟的气?没觉得委屈?” “哪里有啊,王爷,嫔妾听不懂您讲什么,”凤明弦狐狸眸子轻轻笑着,漫不经心的应着,“都是自家姐妹,姐姐爱吃嫔妾做的东西,嫔妾既然做来也不麻烦,又能够让姐姐认可嫔妾,嫔妾很开心啊!” 闻言,萧御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俯身轻轻吻着了一下她娇艳如雪的脸颊。 “凤氏,”他珍而重之的说着,“在未遇到你之前,本王从没想过能够有这样的幸福。” 后院的女子,争风吃醋,吵架打闹,为了点东西争得头破血流,今日哭着骂着,明日又嬉皮笑脸的,他早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像凤明弦这样不争不抢又善解人意的小丫头,对他来说实在太难得了。 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不吃醋,只是她却处处体谅他,为他着想,将他奉为了自己的天。 萧御心中更怜惜这只小狐狸了。 本想多陪伴一会儿凤明弦,可凤明弦却轻声道,“今日嫔妾记得是王爷该去正院的日子,若是在这里耽搁久了,王妃怕是要不高兴。王爷快去吧。臣妾还要给李姐姐做点儿点心呢。” 她眨眨眼,“若是答应的事情没做到,李姐姐生气就不好了。” 凤明弦笑吟吟的送走了萧御,转身,就去了小厨房。 她洁白纤仄的手指轻轻揉着面团,一旁,放着王妃送来的蜜饯。 萧御不喜欢吃甜食没关系,这东西,本就是为李窈烟准备的。 如今她掌着府中中馈,所有下人的命脉就握在她手里,有的是想要投机取巧讨好卖乖的下人跑来和她说嘴。 李窈烟中午带着两个小公子浩浩荡荡杀去书房的事儿她自然一早就得了信儿了。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李窈烟最爱争宠,知道她这几日日日去萧御处用午膳,怎么可能耐得住。 所以见到凤明弦讨好王爷做了吃食,李窈烟想要下马威,肯定会横刀夺爱。 凤明弦也乐见其成。 李窈烟刚刚小产,如今再次得了孕信儿,一定会高兴坏了吧。 第65章 一起中毒 一想到这里,凤明弦就满脸笑意。 凤明弦做好了糕点,不敢让下人送怕怠慢了,自己亲手提了去了西跨院。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一个女先生在讲书给李窈烟听。 婢女笑着道,“劳烦凤娘娘略等等,我们主子听书不爱人打扰。” 凤明弦笑着点点头。 女先说的是一个小郎君在外救了个女子,那女子甘愿为妾,夫人发现那女子竟然是个披着人皮的鬼,请了道士救了郎君的故事。 女先讲的绘声绘色,李窈烟跟着听得一惊一乍大呼小叫的,叹了口气,“这世上恶女人可真多,不是鬼就是狐狸精的,就活该被剥了皮死无葬身之地!如我们这般纯良的女子,夫君却总也看不见,真是可惜可叹。” 讲这野书,可不是当着凤明弦的面骂她不得好死呢么。 毕竟,凤明弦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狐狸精。 “哎呀,凤庶妃是不是还在外头候着?快把人请进来吧,这听书听入迷了啊,就把事儿都忘了。” 凤明弦入内时,李窈烟正坐在凉榻上,慵懒的打着哈欠,看也不看凤明弦一眼。 “妹妹过来了,我这里身子不是很爽利,就不起来迎妹妹了。” 凤明弦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来给李窈烟看。 一个个样子精致看着就可口的甜点落入李窈烟的眼中,“无妨的,这是特意给姐姐做的吃食,姐姐不要嫌弃就好。” 李窈烟拿起一个就张大了红唇往嘴里放,“味道真是不错,比膳房的厨娘都不差。怪不得爷总爱你去书房伺候着,想来你平时没少给爷吃这些吧?” “姐姐误会了,妹妹没有。” 李窈烟一声冷笑,“够了,装这些样子给谁看呢。你给主子爷送吃食,是你尽自己的本分,我还能恼你不成?” 说着,李窈烟又拿起了一块儿糕点大口的塞进,狼吞虎咽,乜斜着眼看着凤明弦。 “别说是爷,若我是男儿,也巴不得你来伺候我。我家也算是书香世家,我也是府里的嫡长,真论起来,你这出身,也就配给我当个侍妾。没想到啊,今日你我竟然平起平坐。” 她想要借机发作,打她个魂飞魄散都找不到由头。 她李窈烟,王爷身上的肉都敢咬下来一块儿,凤明弦若敢得罪她,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凤明弦笑了笑,“姐姐说笑了。姐姐若是男儿,便是肖公主的,又怎么会娶妻纳妾。” 她明明想拿捏讥讽凤明弦,可凤明弦偏偏不上当。 “还是幸而姐姐今日提点,”凤明弦诚心诚意的道,“是嫔妾不知王爷喜好,冲撞了王爷犯了王爷忌讳,若姐姐不曾告知妹妹,妹妹竟然蒙在鼓里。” 李窈烟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收了视线,闷闷道,“你懂事便好,姐姐也是为了你好,这点心很不错,以后你日日做了一盘来,我乏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凤明弦点了点头,每日吃也好,她的蜜饯日日喂着,也不知会不会伤了李窈烟的身子。 李窈烟最喜欢的便是蜜饯点心,她老家最出名的就是这蜜饯点心,小时候日日吃着,来了京里便吃不到了。 如今乍然看见家乡的口味,喜不自禁,又想到是她最讨厌的女人伏低做小做给她的,吃的更痛快了。 王妃很快就知道李窈烟日日让凤明弦做点心的事儿了。 “呵,还真是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不过见了宋美人一次,她就要转头巴结上李庶妃了不成?” “王妃想哪里去了,这府里头都传遍了,是李庶妃带着孩子去书房争宠,想作践凤庶妃,这才让凤庶妃日日给她做吃食的。爷点了头,凤庶妃又是老实的性子,便真的去了。” “哦?”王妃一听便乐了。 她抚摸着肚子,“好好好,那就咬吧,狗咬狗,我的孩子才能安生待产。我还怕着李窈烟一心一意对付我呢。如今倒是省了我不少事儿!原来不用凤氏怀胎那姓李的都能对付到她头上,早知道便不下那些功夫了。” “说起来,也挺久了吧?凤氏怀孕的消息怎么还没传出来。”一旁伺候的嬷嬷忍不住嘀咕。 “这个……兴许是那孩子傻?”王妃忍笑,“呵,拖不了多久的,再过几天,让府医过去看看就是了。” 西跨院。 李窈烟日思夜想的就是孩子,这几日总是干呕,虽然小日子才晚来了两日,她还是慌张让人去传太医来给她看看。 她家里也是一方大员,很有些权势关系,很快将宫中有名的妇科圣手请了过来。 虽然满心欢喜,却仍然落了个空。 “娘娘,这可不是喜脉,而是服用了精血亏损的吃食才会这样。若是寻常吃食万不至于到这般地步,庶妃娘娘,应该是被人下了药。” “什么?”李窈烟满脸惊愕,她的手颤抖着。 下药? “府中的膳房一向管理极严,便是王妃都插不进去手,怎么会有问题?” 秦力瞥了眼桌子上的点心,“娘娘,难道是凤庶妃孝敬您的点心有问题?” 李窈烟立刻叫来了几个大夫,将那剩下的糕点查验了一遍。 果然在蜜饯中发现了混入的药草颗粒。 “凤明弦那贱人是活腻了吗?”李窈烟怒不可遏,哭哭啼啼的道,“快去,找王爷去,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告诉王爷去!让王爷看看那个小狐狸精到底是怎么祸害我的!” 她脸上扬起恶毒的笑意,“呵,死贱人,可算让我抓到你的狐狸尾巴了!” “娘娘别急,这事儿总是有些古怪。”秦力忙上前拦着。 “你想说什么。” “哪里有人这么傻乎乎直接下毒的?而且凤庶妃看样子是真心想和娘娘亲近的,她敢这么做事儿一下子就会被戳穿,对她有什么好处?” 李窈烟想了想,又看她找来查验的医女,“你说清楚,这点心到底哪里有问题?” “回娘娘,这蜜饯点心里的蜜饯有问题。蜜饯里的果肉被药浸泡过,那药对女子胞宫损害极大,” 蜜饯…… 这王府里头,有蜜饯并且用蜜饯招待人的就是王妃了。 其余妃嫔妾室,便是新鲜瓜果都有份例,更遑论稀罕的蜜饯了。 “上回不是说凤庶妃也怀孕了吗?”秦力若有所思的道,“难道是王妃想要用蜜饯害凤庶妃,凤庶妃又阴差阳错的拿了自己得的蜜饯送来您这儿?” “你的意思是,王妃想要给风明弦安一个假孕争宠的罪名?” 秦力点点头,“凤庶妃以为这蜜饯是好东西,所以做来给王爷吃,被您瞧见了,又想孝敬您,这才让您中了招。” 李窈烟笑出了声,紧接着拧紧眉头。 “呵,王妃,你也有今日!” 她站起身,笑着道,“走,拿着这些点心,咱们去正院去,气死王妃那个贱人!” 李窈烟去正院的时候,王妃正在午休,怕她混闹,王妃起身梳洗了才来见李窈烟。 “李庶妃,你不好好在西跨院养身子,这会儿过来做什么?” “啪!” 还不等王妃说完话,李窈烟便将那盒子蜜饯糕点扔在地上,蜜饯从糕点中散落了一地。 景玉王妃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蜜饯,眸子微微睁圆。 “王妃,若是我将这些东西送到王爷跟前,你说,王爷知道你害他心尖尖上的爱妾,会怎么对你?” 王妃强自镇定,僵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收场。 这是她用来害凤明弦的东西,怎么落在了李窈烟这么个棘手的货色手里? “要不是凤明弦想要巴结本妃,本妃还不知道王妃的心思呢?王爷本就厌恨女子之间相互算计,她凤明弦又一直对你忠心耿耿,哪里碍着你了?你不过怀了孕就看着她不耐烦,下手害她?王妃,你素来的贤良名声,怕是保不住了!” “李窈烟,你在威胁本妃?”王妃冷静道。 “是啊,害怕吗?”李窈烟看着王妃,见她气得脸色发白,心里更加高兴。 她的心思很简单。 她就是想气王妃,把王妃气到流产最好! 本身王妃要这个孩子就很艰难,王爷对王妃有感情甚笃,如果她去王爷处告王妃,王爷顶多也就是冷落王妃几天。 哪里有她自己过来王妃给钱,气着王妃,拿捏着这个把柄,让王妃夜夜睡不好觉要来得好? 最好是在生产之际心疾复发,落个一尸两命才好! 王妃死了,凤庶妃年纪还小不足为惧,她坐拥二个公子,在王府里还不是一家独大。 王妃的手指紧紧蜷紧,“李窈烟,难道你就容得下凤庶妃?难道你就不想让凤庶妃失宠?王爷一直冷情冷性,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真的对哪个女人上心,可是凤明弦不一样……她是王爷真心喜欢的人!” 李窈烟一笑,“说什么痴话呢!你不会死到临头还想拉拢我吧?我告诉你,比起凤明弦,我更希望你先死!王妃,你就安心的去吧,这个小妖精,以后我会替你收拾了!” 她笑得更大声了,“王妃啊王妃,你说,如果你失了宠,凤明弦还拿着中馈,凤明弦还是被你欺辱了的,你以后可怎么活啊?哈哈哈哈哈!” 王妃猛地拍了一把桌案,“真当本王妃怕你不成,你就去告吧!王爷若是落下责罚,我自己会认的。” “哦~”李窈烟抿着嘴笑着,“今日啊?今日我乏了,不去告,明日再说吧,也兴许,是后日?” “你……呵,好,随你,慢走不送!” * “娘娘,说是今日李庶妃跑到正院跟前吵架了,关着门不知道吵什么,李庶妃安然无恙的出来了,满脸得意,王妃临时把府医叫过去了,说是气得有点儿不好。”小妆急冲冲的走了回来。 凤明弦这就知道了,这李窈烟一定发现了蜜饯不对,到王妃跟前闹事儿去了。 她们两个各怀心思,倒是没闹到王爷跟前去。 凤明弦笑容满面的道,“想瞒着都自己动手脚是么?那也要看我答应不答应。” 凤明弦又一次进了小厨房,将整罐的蜜饯全数做成了点心。 “你将这些糕点分发送给府里所有的妃嫔妾室。”凤明弦笑吟吟的道,“包括王妃那里也要送一份儿过去,就说是嫔妾用王妃给的蜜饯做的点心,王爷和李庶妃吃着都觉得不错,所以多做了些,给大家伙儿也都尝尝。” 李庶妃亲自做的点心,整个王府的妃嫔妾室都有份。 东西送出去后,那些不管是宋美人、林美人、还是侍妾张氏、常氏,都忙不迭地来皎月阁谢恩。 就连幽居偏院地凤袅,都愣愣看着那食盒,狐疑的猜测是不是因为凤明弦进了凤家,所以来给她这么个凤家庶女示好。 王妃等着桌子上送来的满满一盒蜜饯糕点,听着婢女传来的话,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 李窈烟看着送来的糕点,脸色也白了。 第66章 和王爷共浴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等一个月后,所有的妃嫔一起怀孕不成?”坠儿惶恐的问道。 王妃无力的用手扶了扶额头。 “你让太医过来,商量看有什么解药,先做了来。”王妃勉强镇定下来,“解药做出来后,吩咐厨房制成凉茶来,当做王妃府里的赏就是了。” 坠儿只能点头。 “坠儿……”王妃忽然攸冷开口。 坠儿惶惶然抬头。 “凤氏做事出人意料,若是此事实在纸包不住火。”王妃轻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该你给我效忠的时候了。” 坠儿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王妃。 “我记得你弟弟还在读书,头上还有三个姐姐都已经婚嫁,不过都过的挺艰难的。你可以安排你的弟弟去庄子里弄个好差事,府里头几个肥缺,也可以让你姐姐进来先做着。” 坠儿木然的点点头,“王妃放心,若是真有个好歹,奴婢都听您吩咐。” 王妃需要人顶罪,她就一定会让王妃干干净净摘了出去。 “知道你是个好的。”王妃凉声,“这次的事情,也不一定能走到那一步。” 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王妃,是凤庶妃,带着林美人宋美人,还有张侍妾常侍妾过来给您请安了。” 景玉理了理衣角,“让进来吧。” 凤庶妃带着一群女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堂屋。 这王府,除了爱拿乔使性的李窈烟,今日竟是来齐了。 “给王妃请安。” “你们怎么这会儿来了?”王妃笑着道。 “是嫔妾做了一些糕点,和姐妹们一起吃着都觉得不错,特意过来和娘娘一起享用。” 景玉王妃脸色僵硬,“你做的丫头已经送来了,不用这般麻烦再从一次。” “王妃可有尝尝?嫔妾是用王妃赏赐的蜜饯果脯做的点心,各位姐妹都说不错。”凤明弦笑着道。 “尝过了,”王妃点点头,“甜而不腻,很是不错。” “嫔妾听闻娘娘最爱芙蓉花,这是专门为王妃娘娘做的花开芙蓉。王妃也尝一口这个吧?” 一朵朵芙蓉样子的糕点,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蜜饯,精致极了。 “娘娘,快尝尝呀。”凤明弦笑吟吟地托着那芙蓉点心,催促着。 一旁的妾室们也都笑着起哄。 景玉王妃眸底露出一抹难堪,飞快地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坠儿。 “既是凤庶妃特意做的,本王妃自然不好拂了面子,坠儿,拿过来。” “唉。”坠儿忙上前,接过了托盘,转身脚步轻快的朝着王妃走去。 可才走没两步,她就不知怎的,平地摔了一跤,手中的点心摔碎在地上。 “呀……怎么摔碎了。”凤明弦满眸难过,“今儿晌午做梦,梦见观音菩萨送了我一个芙蓉糕点,我睡醒便照着梦里的做出来送给王妃的。这可是菩萨送来的福气啊!”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看向了坠儿。 王妃的宠婢,如今摔碎了凤庶妃给王妃特意做的“福气”,这事儿怎么都不可能轻飘飘一句就过去了。 坠儿一脸惶恐,忙跪下朝着王妃叩首道,“王妃恕罪,凤庶妃饶命,奴婢是无心的。” “蠢东西!”王妃训斥道,“这可是庶妃娘娘的一片心意,竟让你这个不蠢货给糟践了!” “王妃息怒。”坠儿哭的满脸泪水,“奴婢真不是故意的!” “还敢讨饶叫屈?”王妃冷着脸道,“来人,掌嘴!” 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坠儿哭个不停,眼神求助的看向凤明弦,凤明弦似是被吓慌了,往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那手下一下下大力打着坠儿的脸颊,坠儿唇畔被打出血了仍不停。 原本开心的妾室们都吓得面如土色,宋美人壮着胆子说了句,“王妃您就饶了她吧,她也不是故意的。” 王妃凉道,“这是凤庶妃的心意啊,是菩萨送来的福运,就这么糟蹋了,别说打耳光,就是死也不足惜!” 坠儿原本哀求的神色隐隐变得狰狞怨毒,凤明弦才恍然大悟般上前一步开了口,“嫔妾做这些点心原本也是让王妃开心,让姐妹们一起共享的,若因此让王妃动了怒,伤了府中和气,反倒是嫔妾的罪过了。坠儿也是一时失手,娘娘就饶了她吧。明日嫔妾再做新的送来就是了。” 王妃递了个眼色让打人的下人停手。 坠儿捂着红肿的脸颊,哭着谢凤明弦,又冲着王妃磕头赔罪。 王妃淡淡收回了视线,“够了,下去吧,别在这儿哭嚎让人心烦了。” 坠儿这才讪讪下去。 王妃又看向了凤明弦,笑着道,“这两日天气越来越暑热了,刚好本妃找太医调了一些养身的凉茶,可以调养气血补实身子的。妍儿,你去冲泡了来让大家伙儿一起尝尝。这方子很不错的,诸位也知道,我的身子原本已经不打算要孩子了,也是喝这些才慢慢调养过来的。” 凤明弦听到是补气血的凉茶,心中便猜到了几分。 “地上的点心不能吃了,别脏了妹妹们的玉足,快让人收拾了吧。”王妃不咸不淡的吩咐着,“凤氏,你做这些也太辛苦了,心意到就好了,不用再做了。” 凤明弦接过婢女送的凉茶,笑着道,“谢王妃娘娘,嫔妾知道了。” 凤明弦多领了几个凉茶包,带回了皎月阁。 劳累了一日,她叫了热水来,让小红伺候着沐浴。 “这次的不会又有问题吧?王妃娘娘做的事儿实在太吓人了,她给的东西,咱们还能用吗?”小红轻声喃喃。 凤明弦舒服的靠在柔软的水波中,白皙的手指轻轻撩着热水,“能啊,王妃不会让整个王府的女人一起怀孕的,这凉茶包应该就是解药了。” “您说李庶妃这次和王妃说了什么啊?” “当然是斗上了,不过这哑巴亏李庶妃是吃定了。无论如何,王妃可不能没了李庶妃这么个死敌,否则,一直盯着我不放,我可就亏大了。” “又得了解药,又让她们两个斗起来,主子这次这招实在精妙。” 凤明弦雪白的长腿轻轻伸展,落在木桶上,懒懒轻笑,“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和大家伙儿一起同乐乐罢了,这后宅接连出事的,众人也太压抑了,总要有些热闹看看不是吗?” 凤明弦困乏的狠,靠在水中,“而且,上次王爷不是说了嘛……说我给李庶妃做这些折了身份,我就索性给所有人都做了,王爷兴许便不那么愧疚了。” “再怎么做到了庶妃,我也只是个妾室而已,”碧波荡漾间,凤明弦懒懒的伸着腰肢,浓艳柔软的模样。 “小红?” 半日,不见小红递来胰子,凤明弦回眸,却正看见萧御。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拿着一块儿香胰递到了凤明弦面前,靡冷的嗓音淡淡开口,“可是要这个?” 第67章 攥夺她口中的甜意 净房内水气霭霭,云蒸霞蔚,凤明弦美眸中满是错愕,愣愣看着萧御。 萧御本就极为俊美,鼻梁坚挺,眉眼深邃如点墨,琉璃灯火明明灭灭,映在萧御如冠玉般的脸上,神秘高贵若谪仙。 萧御的母妃,如今的淑妃娘娘当年也是从千军万马的选秀中靠着美貌硬生生杀出来的,从一个小小的答应到如今的四妃之一,没有家世的倚仗,凭的就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和清醒冷硬的心。 多少宫妃直至白头都没有见过君王一面,而淑妃娘娘,从来站在宠爱之中,成为宫妃们人人忌惮畏惧的存在。 美貌又娇弱,狠毒却又有宝册记载的温良贤淑。 而萧御与淑妃,其实母子感情很不好。 只有有妃位的嫔妃才可以亲自抚养自己的孩子,而萧御出生时,淑妃位卑难以养育皇子,萧御自幼被送到皇后身边抚养,尔后皇后诞下太子,淑妃又在萧御十四岁时坐上了嫔位,才将萧御接到身边抚养。 母子二人从来情分极浅,萧御知自己不过母妃晋位的筹码,不管对曾经尽心抚养他的皇后,还是从不曾流露过半分真心的母妃,他都寻常待之。 萧御自小聪明灵透,在皇后的用心栽培亲自监督下,从小苦读诗书,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天文历法更不在话下,练就一身本领,才华横溢深得皇帝喜爱,常在众朝臣前炫耀这么个得意。 十几个皇子中,只有四个封了亲王之位,其中便有萧御一位,若不是皇后诞下嫡子,他必定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而此时,萧御便立在木桶旁,轩朗的姿容,好似一个寻常的夫君。 凤明弦不知萧御是何时过来的,满眸的惊讶惶恐,好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他语气温柔的道,“知道你乖巧,你不必为本王做到这般地步的。” 柔软潮湿的黑色发丝被他纠缠在指间,温热的指腹抚上了凤明弦脖颈上。 多少个迷乱的深夜,他紧紧掐着凤明弦的脖颈,听着她撩人的嗓音低低哭着哀求。 他目光逐渐灼热滚烫。 凤明弦仿佛被烫伤一般飞速的低下头,手足无措的遮掩着水底的风光。 “嫔妾明白。”她紧紧垂着眸子,“王爷待嫔妾极好,嫔妾总想着能为王爷做些什么啊。若是……有什么错漏,也请王爷体谅。” “本王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受了这么些委屈,也只有你会这般忍下来了。” 凤明弦一颗心落在了胸腔里,萧御应该没有听到什么。 “今日去王妃那里,王妃让人打翻了你的点心,你都能这般忍下来……”萧御轻道,“是本王的错,从前答应要护着你的,如今还要你这般受委屈。” 凤明弦心里一动,萧御倒是知道的很快。 不过,传到他耳中,怎么变成王妃故意刁难,打翻她的糕点了。 看来也是有人巴不得王妃死,才故意捕风捉影的这样说。 萧御也是心疼她才会临时起意过来看她,顺便旁敲侧击的问问情况。 至于是谁这么传给萧御听的——那除了李窈烟以外,谁还能这么嫉恨王妃。 很好,她们斗起来,也是凤明弦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候。 她轻笑着,眸光暗淡的摇摇头,神色木然,“今日之事不过是那婢女的过错而已,而且当时王妃便命人掌掴了那婢女……虽然……虽然样子可怕了些,可王妃也算是公私分明。” 萧御眉头一轩。 果然如此。 “你受委屈本王知道了,不过她如今有孕,性子喜怒无常一些也是正常的。” 凤明弦心中暗哂。 就算是安慰她的话,萧御也能说的让她这般堵心。 她怀孕了,就怎么欺负人,都该人忍着了。 她又不是怀的凤明弦的孩子! 凭什么,就凭凤明弦爱萧御? 还真是无稽之谈。 水波荡漾,衬得凤明弦愈发冰肌玉骨,颜色娇艳。 萧御喉结微动,眸色再难以维持原本的清冷。 凤明弦轻轻捏着萧御的衣角,声色温柔,“这衣裳都被水打湿了,夜寒露重,王爷可不要染了邪寒才好。” 说罢,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拿起一旁干燥的帕子,轻轻为萧御擦拭着,“皎月阁没有王爷换的衣裳,不然让李总管回去取了来换了再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小手擦的萧御火气愈发上来。 萧御蓦然攥紧了凤明弦的小手。 “湿了就是了便是,自有下人操心这些。” “是王妃亲手裁绣的衣裳,脏了可惜了。” “这时候还提她?” “是啊,今日送糕点被人打翻了还看到王妃掌掴婢女,若是王妃知道了她亲手制的衣裳被我弄湿了,还不要了我的小命。”凤明弦学着萧御的腔调,“她如今怀了身子了,性子喜怒无常一些也是正常的。” 萧御总算知道了凤明弦眸子里的不快的原因。 才夸了乖巧,这小性子就上来了。 萧御一把抱住了凤明弦,整个身子侧翻进了浴汤中,将凤明弦牢牢抱在怀上。 水花四溅,凤明弦轻呼一声,待反应过来,她已经稳稳的躺靠在萧御怀中了。 精致的玄色常服也早被湿透了,二人紧紧挨在一起,他的手牢牢禁锢着凤明弦,她想起身,落手全是萧御宽阔而肌肉分明的胸膛,身子也不知放哪里才好。 凤明弦又羞又恼,好似一只鹌鹑一样,周围熏腾的热气让她整个小脸都娇艳异常,咬了咬薄唇,凤明弦娇怯的开口,“王爷……” 霸道的手劲牢牢按住了她的软腰,她坐在了萧御坚实的腹肌上,萧御另一只手握紧了她的头颅,将她按在了萧御的唇瓣上。 温热的呼吸带着湿热的吻,酥的她浑身发颤,唇齿间紧紧相依,仿佛要攥夺她口中每一丝甜意, 第68章 凤氏,在这里我只是你的 浴汤不大,凤明弦整个身子都贴在萧御胸膛上,挤挤挨挨的,总也伸展不开,倒是想躲,还没躲开多远,便被萧御一把拉住。 萧御翻身将凤明弦压在身下,在她耳边轻轻吻着,轻声唤着,“小狐狸?” 凤明弦脸上霎时笼上了一层云霞。 他低头吻着她,唇边溢出一丝轻笑,一手与凤明弦十指相扣,另外一只手轻轻解开自己的衣衫,“还真像是掉到了书里了,一点儿也不真实。” 说罢,便欺身压上,动作轻柔怜惜。 凤明弦欲语还休,最后还是任由萧御在水中摆弄。 等闺中密事罢了,她才蓦然发现自己来了葵水,身子微微僵硬,羞恼的不知该怎么样。 “爷……脏……” 女子的葵水意味着不洁,她忐忑的看着爷。 萧御撇了一抹那嫣红血色,勾了勾唇,“哪里来那么多规矩。如今只有你我二人。” 他神色忽然落寞,“凤氏,在这里,我只是你一个人的。” 凤明弦似有所感,微微抬起头,看向萧御。 清澈的眸子微微晃了晃,她轻轻点头,“嗯。” 一个更深更长的吻落下,萧御恨不得将凤明弦拆吃入腹般凶狠。 “凤氏,以后,再我面前,你大可以无拘无束,忘了那些规矩。”他知道小丫头听不明白他说什么,但是现下,他的心被想要完全占有的执念所倾吞,想要她牢牢记住。 凤明弦撩唇轻笑,又点点头,“嗯。” 等二人尽兴了,凤明弦送走了王爷,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软榻上,便听到小红过来说,“姑娘,听说上回来给您看诊那个太医告老还乡走了。” “早晚的事儿。”凤明弦懒懒道,“王妃若是找,肯定找个她能彻底掌控的太医。若不是家人在她手里,就是收受了她大量贿赂,随时检举了便官职不保的那种,否则她怎么会放心让做这些阴私勾当?好好一步棋,没用到便废了,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恼呢。” 凤明弦拿起了镜匣前的玉容散,慢慢调和了蜂蜜珍珠粉,匀在面上。 “既然是花了大力气才买通的太医,为何不留着?” “留着?如今已经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局面了,为了以防万一,防着东窗事发,她不赶紧将人打发了,还能怎么样?话说回来,若是她还不打发,我也会合太医院说他医术不精,明明马上来了葵水害说我有孕,宫里的娘娘听闻了哪里还容得下他?能告老还乡自己走已经是他最体面的结局了。” 小红笑了笑,“兜了这么一大圈,除了证明李庶妃是个十足的蠢货,拿着这么好的把柄也没做出个一二三外,她什么也没捞到。” 小妆又轻声道,“姑娘,您是怎么猜到王爷今晚会来咱们院子的啊?” 凤明弦挑了挑眉。 她吃了解药便吩咐小妆备水说王爷可能要来,记得打信号,小妆竟然记着了。 她其实也是乱猜的,毕竟王妃和李庶妃二人互相拉踩,少不得念叨今日之事。 萧御也八成会心存愧疚,过来弥补她。 她当然要把握好机会,做好欲拒还迎的架势,让萧御对她着迷。 若是和李庶妃一般,一味的上杆子撵着,男人反而会厌烦。 小妆听到人来,便偷偷将帘帐不远处的帘帐放了下来,凤明弦也自然知道该引着小红说什么。 只是,要防着不及时,她来不及说那些好听话。 她也要王爷好好看一下她出水芙蓉的娇柔模样,将她牢牢记在心上。 * 凤明弦困乏得紧,睡了一宿,次日一早起来,小哄端来了一碗热乎乎的燕窝桂圆汤给她喝,吃罢了,才去正院给王妃请安,因着贪睡去的迟了半盏茶的功夫。 才去,就看着气氛不大好,几个侍妾美人个个脸色忧虑,她也不出声,只坐在角落里。 王妃脸色忧虑,“怎么样了?” “才发动了一个时辰,产婆说还得一会儿呢。”宋美人想了想又说,“说是因为头胎,可能要费劲儿些。” 凤明弦这才知道,是宁柯要生了。 这也才七个月,实在有些早了。 想了想,凤明弦明白了,是王妃那些蜜饯,她做了挨家挨户的送了过去,宁柯也是有份的。 那样的好东西,寻常侍妾怎么可能有,宁柯贪嘴多吃了些,到底带了药,对她孩子肯定是不好的。 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在这后院里,就算不声不响缩在角落里,也不知何时便成了旁人的炮灰了。 凤明弦又看了一眼王妃,为何早产王妃应该比她还清楚。 王妃脸上没有透出半分来,是情真意切的关心。 宋美人绞着帕子,满脸焦灼,“我生过一个孩子,怀过两个,都没留住,是菩萨惩罚我吗?连这么个我能抱来的孩子,都不许我有。” 王妃淡淡一笑,“宋氏,不必紧张,你是个有后福的,定能有个儿子的。” 宋美人表情更是苦涩,“只能祈求上天,叫宋氏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了。” 凤明弦的眸子从宋美人看向了王妃,淡淡收了回来。 王妃本该记恨宋美人夺走她的孩子的啊,如今,怎么看上去在许给宋氏好处,让宋氏老老实实跟着她一样的口气? 王妃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第69章 添嗣 “今日宁氏临时发动,你们便先散了吧,”王妃看向宋美人,“咱们去宁氏处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众妃嫔忙道同去,凤明弦自然也跟了过去。 远远的,宁柯的惨叫呼痛声传了过来。 产婆的声音夹杂其中,让她加把劲儿用力。 王妃面上拿着佛珠,静静坐在一旁,唇角噙着笑意,也分不清是讽刺还是欢喜。 凤明弦眸光泛凉。 这时候又有谁是真盼着宁柯活着。 便是宋氏,如果一个孩子的生母活着,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孩子是她抱别人的,能痛快吗? 前远的宁鸢姑娘过来了,“给王妃请安,给诸位姑娘们请安。” “起来吧,是王爷吩咐了?”王妃凉凉问着。 “王爷说,时辰不早了,王爷要上早朝便不过来了。王妃和诸位主子也都回去用膳休息便是了,这里有产婆和奴才们照应,不用太过劳心劳力。”说出这些话,便是宁鸢也眸色复杂的看了眼院中。 好歹是生孩子,爷竟然这般不在意。 费尽心机手段,背负一身骂名,爬上爷的床,值得吗? “既然是王爷的意思,那便散了吧。”王妃道。 阿柯这一生,就生了两三天,第三天清晨,生下来了个男婴,母子平安。 “竟然母子平安?”凤明弦道,“是不是大家都去了,就我没去啊?” “也不是,除了王妃和宋美人那样守着的,都没过去呢,王爷都不着急,您也不用着急,咱们梳妆收拾好了再过去就是了。”小妆忙解释。 宁柯躺在一床血褥上,看着婆子抱过来孩子的襁褓,露出了一个笑意。 虽然险些要了她的命,可孩子好歹生下来了,她又高兴、又得意。 王妃得知是个儿子,笑着道,“早便知道宋氏是有福气的,来,赏她们。” 这种时候,赏宋美人便好了,连带宁柯一起赏了,可是打了宋美人的脸,也不知王妃是不是故意的。 王妃又回头看向了下人,“去给王爷传话,府里有三公子了。” 不多时,满院子都知道府里有了三公子。 羡慕嫉妒,乃至不屑,都有。 宋美人明抢了王妃的孩子,如今就算有了这么个公子也还能怎样呢。 王爷生孩子的时候一回都没来,孩子生下来也没来看一眼,这孩子,能有多大用处。 孩子虽然记在宋美人名下,可是生母还活着,以后还不知道要又多少事端。 王妃笑眯眯的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这孩子长得真好啊,和阿柯眉眼很像。宋美人,这是你的福气,好好养着,你们也伺候好宁柯姑娘,这是功劳。” 宋美人有苦说不出,眼巴巴望着王妃,心里懊丧不易。 这孩子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坨,有什么好看的? 她自己是生下来过这么个孩子的,但是没多久就夭折了,她如今是又做娘了,可到底不是自己的那个了,自己的那个,早化作粪水了。 她欲哭无泪,将孩子递给了奶娘,“放到我的厢房里好好养着吧。至于阿柯那里,不要短缺什么。” 王爷知道府里添了个孩子,怎么也要去看一眼,赏赐一些东西的。 萧御更衣了之后,便从垂花门过去,过了柳烟湖,一路穿过花园。 宋美人瞧见小雨来,忙出来迎接。 “孩子如何?”萧御神色淡淡的。 “回王爷话,三公子极好,产婆说,虽然预产期还有些日子,但是孩子养的大,早来些日子也没什么。” “嗯,爷去看孩子。”萧御道。 侧间里,小公子安静的睡着,萧御看着这孩子,心里倒是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他的骨血。 “好好伺候好三公子,不许怠慢,若是三公子好,你们都好,若是有了什么差池……”萧御看了一眼几个奶娘嬷嬷,凉凉道,“你们谁都逃不过。” 众仆妇慌忙跪下,“奴才们一定尽心竭力伺候着。” “宋氏有功,赏。” 宋美人满面喜色,跪下真心实意的领赏。 她真的害怕王爷如同王妃一样也赏赐阿柯,那她可如何在这王府里立足? 萧御淡淡道,“既有了孩子,便好好照顾着,宋氏,你该懂爷的意思。” 这孩子是她不顾一切抢来的,便要好生养着,不能出了差错。 “嫔妾知道,嫔妾一定不会懈怠。”宋氏认真道。 萧御点点头,“但愿你不要辜负爷的心思。” 说罢倒是也没耽搁,转身便走了。 宋氏只觉得浑身发软,王爷越发吓人了。 第70章 不关李姐姐的事 既然添了子嗣,萧御便携着王妃进宫谒拜领赏赐,宫里按照惯例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府中满月设宴,庆贺王府添丁,太子和几个亲王以及朝中皇亲宗室按照规矩都要过来,王妃有孕在身,宋美人要顾着孩子,这事儿便落在了凤明弦的身上。 府里头十分喜庆,处处添红添彩,家中妾室陆续入场。 李庶妃更是盛装打扮,一并也来了。 她一来,妾室们都畏畏缩缩的,如同鹌鹑一般。 她的孩子没了,宁柯的孩子却好好生了下来,还是个公子,她心情自是不好,满脸自怨自艾,看什么都不顺。 凤明弦过去笑着和李窈烟招呼。 “今日见姐姐容光焕发,妹妹真是打心底里替姐姐高兴。想来姐姐将来一定也会再度为王府添子嗣的。” 李窈烟再看不上凤明弦妖妖调调,此时碍着凤明弦身份也只能笑着应承,“谢谢妹妹吉言了。听闻你上次被诊出了喜脉,本妃也是着实为你开心一场呢。好事多磨,妹妹也别往心里去,听说若人气血充盈也会有孕脉之象的,这孩子啊,盼着盼着就来了的。” 凤明弦又和其他人闲话了几句,瞧着时辰也差不多该落座了。 “听说今日和王爷手足轻重的几位殿下也会过来?”李庶妃问凤明弦。 “说是如此。”凤明弦点点头。 话才落地,便听见一阵男子高谈阔论的声音响起。 凤明弦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三个穿着锦衣华服气度非凡的男子依次入场。 为首的穿着金色衣裳,年纪还很轻,才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如冠玉,身姿挺拔,颇有几分萧御的风采,不过更添了几分阴柔诡谲之意,显然是太子了。 另外两个也是封了王的皇子,谈笑间从容自在,风度雅然,举手投足间也傲气十足。 论起长相,却都与萧御相比略逊一筹。 “右边那个是谁?瞧着满落拓的,衣裳都没穿齐整。”林美人小声问着。 刘侍妾道,“瞧着像是明王,他是贵妃的儿子,从小散漫恣意惯了,连太子都让着他几分,说是很浪荡,惯会拈花惹草的,仗着样貌好成了京城里的大情种。” “是挺像咱们王爷的,可咱们王爷可比他正经多了。”张侍妾也小声的说着。 凤明弦听着这些,不经意抬头瞥了一眼那几个王爷,明王眼睛一亮,勾起邪肆的笑意。 凤明弦蹙了蹙眉尖,飞快的移开了视线,略有些生气的样子,强忍住了。 萧御见几个兄弟来了,便和推杯换盏的聊了起来。 “四哥,咱们好久没聚聚了,今日不醉不归!”太子笑呵呵的道。 萧御容色清冷,“都坐吧。” 明王平王都知道萧御的性子,也不见怪,明王笑着道,“四哥总是闷闷的无趣,今日难得请宴,不如痛快玩乐别太拘束了,总是想着朝政公务反倒不美了。” 萧御闻言笑了,举起酒杯隔空对着明王笑道,“六弟说的是,今日喝醉了别赖在我靖王府不走叫本王头疼才是。” 几个兄弟全笑了,说好了不谈朝事,聚在一起倒是吃喝尽兴。 院子里摆了戏曲唱乐,热热闹闹的,妃嫔侍妾们也一边吃茶喝酒一边笑闹。 凤明弦给萧御敬了酒回来,喝着梅子茶压酒味儿,便看到李庶妃笑着拿着茶盏过来,“一直没恭喜妹妹执掌中馈,姐姐诶不胜酒力,以茶代酒,祝咱们凤庶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凤明弦忙添了热茶,笑着道,“多谢李姐姐了。” 二人碰杯,不知是不是二人玩闹吃醉了酒,碰杯的力道格外大,凤明弦又才满了茶盏,那热水便飞溅出来烫在了她的手背上。 凤明弦痛呼一声,杯子没有拿稳,眼看着便要落在地上。 本是庆祝孩子满月,如今凤明弦却摔碎了东西,怎么瞧怎么晦气。 凤明弦顾不得手上疼痛,伸手便去捞那快滚落在裙子上的茶盏。 纵然茶盏安然无恙,可是手背却被烫的发红。 周围的姑娘忙上前关心凤明弦的情况。 萧御正在吃酒,远远听到凤明弦的娇呼,视线扫了过来,“伤着没有?” 凤明弦忍痛将手放在桌下,轻轻摇了摇头。 “能有什么事儿,茶水泼一下又死不了。”李庶妃阴阳怪气的道。 小红眼尖,道,“姑娘的手都起燎泡了!怎么就没事了?” 听到这话,萧御起身毫不犹豫的走了过来,一旁的王妃也只能站起凑了过来。 李窈烟眼里直掉泪,“我明明没有怎么用力,不过轻轻碰了一下而已,这凤氏怎么就娇弱到茶盏都抓不住,还给自己烫伤了?” 凤明弦只觉得指尖火烧火燎的疼,怎么就止不住。 萧御看着凤明弦疼的脸色发白呼吸不顺,眸中满是心疼,“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来!” 王府办这等大宴,太医早早便在偏殿随时候命了。 萧御又传得着急,太医忙提了药箱,片刻不敢耽搁的过来了。 太医瞧了一眼便明白,从药箱取出了芦荟麝脑膏,为凤明弦厚厚敷了一层。 “不打紧,茶汤温度不算高,这又是刚烫伤,药膏一直敷着,两三个时辰便好了。” 凤明弦听到两三个时辰便好,心中也松泛了许多。 “只是……”太医道,“这药膏纵然管用,有孕却是决不能用的,庶妃娘娘前段时间似是诊出了滑脉,不知如今是否已经确定有孕。” 一众围观的嫔妃都偷偷盯着凤明弦,便连王妃都暗暗期待着,凤明弦能够说句似是有孕的话来。 凤明弦摇摇头,“前阵子小日子来了,应该不是。太医尽管用药。” 王妃眸光一暗。 萧御满面关心,“还疼么?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众目睽睽之下,凤明弦若多说什么,必然引来妒忌。 她轻声道,“是嫔妾的错,粗手笨脚,扫了大家的兴致。” 萧御心中暗暗讶异。 凤明弦从来乖巧懂事,心细如发,今日又是这样的场合,她怎么会连一个杯子都拿不稳。 这般想着,萧御瞥了一眼李窈烟。 李窈烟是想让凤明弦吃亏,可她一来便言语堵了凤明弦心中畅快极了,再敬茶也是想看她吃醉了言语多讽刺几句,哪里想过要她出丑受伤? 她正欲辩驳,却听凤明弦语调温柔的开口,“不关李姐姐的事儿,是嫔妾开心过了得意忘了形,才失手将茶盏脱落的。” 第71章 邀宠的下场 李窈烟辩驳的话便堵在喉咙里,瞥了一眼凤明弦,“是妹妹太不小心了,若是我当时反应快些帮妹妹挡一挡兴许就不会受伤了。” 萧御对李窈烟的怀疑仍旧没有消减。 凤氏向来柔弱怕事,她不想招惹是非,很有可能将苦果自己吞了的。 原以为抬了凤明弦为庶妃,李窈烟便能消停些,没想到即使如此李窈烟还是压着人。 “唔~”一声娇娇的痛呼传入耳中,扯的萧御心尖痛。 是凤明弦的衣袖碰到了伤处,她疼的呼出了声。 盈盈的泪珠挂在凤明弦的粉瓣脸上,娇俏的眉尖微微蹙着。 萧御急道,“没什么止痛的药吗?” “有有。”太医汗如雨下,忙又取了一些红色的药膏来,用玉板挑了些为凤明弦涂抹。 凤明弦另外一只手扯住小红的衣衫,背过了脸,身子也跟着轻轻颤抖着,显然是怕极了。 太医院的老东西笨手笨脚的如何懂得怜香惜玉,凤氏那般懦弱,怕是痛了都不肯说出口的! 萧御脸色一冷,“东西拿来,本王替凤氏上药。” 他小心的捧着凤明弦的手,用玉板挑了药膏后,动作轻柔至极的涂抹在凤明弦纤白的小手上。 各怀心思的美人们看着萧御竟然亲自动手,这般温柔相待,哪个心里头好过? 林美人恍然想起刚进府的时候,她也得了几个月爷的那般爱怜,可没多久爷就厌烦了她。 凤氏进府都有快一年了吧?也没见着爷怎么冷落。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怎么就她“色衰爱驰”,凤明弦就能得了爷一直的恩宠? 她幽幽一笑,看向王妃,阴阳怪气的和一旁的宋美人道,“爷待宋庶妃可真是贴心,就是咱们李庶妃怀孕的时候也没这待遇啊。” 宋美人心领神会,看了一眼王妃,“唉,别说是李庶妃了,就是王妃,从前心疾犯了的时候,也不见王爷多问一句。” 王妃面色不动,只当没听见两个美人的闲言碎语。 她提裙走到了凤明弦跟前,心疼的看着那小手,“前几日也是李庶妃吩咐凤氏做糕点的,听说凤氏为了让李庶妃满意,经常通宵的做点心,又惦记着府里其他姐妹没有,连带着一两日都不曾歇息,这小手别不是累坏了,才拿不起杯盏的。” 李窈烟又心虚又恼怒。 原是她吩咐这个贱人干活多了,她才拿不动杯盏的? 风明弦抿唇半晌,道,“是臣妾心急想要姐妹们吃上点心才伤到手腕的,不怪李娘娘。” 萧御本就对上次的事情心存愧疚,如今听了,心里更恼怒了。 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哪里做的来那些下人的粗活?手上受了伤,还要为李窈烟开脱! 看着萧御眸色更为阴翳,凤明弦忙道, “是嫔妾蠢笨,这点小事都能搞砸。” 萧御只觉得,如果这时候凤明弦能够哭上一场,和他闹委屈,他心里反而好受些。 可她却偏要告诉他,她一直忍着,不出声,乖巧又懂事,盈着泪水笑着对他说不打紧。 他的心就好像被一只小手攥紧了又松开,想挣脱想好受点都不能。 凤明弦收了手,轻道,“谢王爷。” 王妃四平八稳的声音在一旁提醒着,“今日是三公子的的满月宴,到了不少宾客,王爷应该高高兴兴才是。” “爷,”林美人笑着道,“今日日子喜庆,我为众人献舞一曲可好?” 林美人本就身段窈窕善舞,今日大好的机会,她想多展示展示,露露脸。 萧御在这等场面上,也不好落了脸让所有人不痛快。 林美人也好,姓张姓常的侍妾也好,想献舞献舞想弹琴弹琴,只要不让宴会难堪就好。 是以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台上佳人起舞弄清影,萧御仍旧回到太子和明王平王之中,聊天吃酒。 凤明弦偷偷瞥着几位爷,他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似是并没有被刚才的情形所影响。 几个侍妾也纷纷心动不已,若能弹琴弄曲,让王爷有了兴致,复宠定然不难。 毕竟,有了恩宠,就有了位份,将来兴许还能有孩子。 李窈烟眼巴巴看着萧御,见萧御神色冷淡,满心怒火无处宣泄。 “跳跳跳,有什么好跳的,还不都是府里出了个狐狸精,一个个就都想跟着学那些媚主的本事,忘了本分了是吗?”李窈烟不合时宜的声音零碎响起,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了人声里。 凤明弦知道这些妃嫔的想法,只不过,她还真不在意这些不入流又要下死功夫的手段去邀宠讨好。 要让爷上心,还是要爷心疼她,知道她为他付出了一片真心,让爷记住,那就够了。 今日她故意伤了自己的手,也是为了让萧御心里多疼她,把萧御的心骗住了,才是要紧。 凤明弦的眸光落在那些女子身上,她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美艳不可方物,可男人啊,就这么一个。 谁能真的甘愿寂寞老死? 正想着,忽然听到“撕拉”一声响,台下一片哗然。 只见林美人的半边裙子被扯到,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连半片肚兜都露了出来。 而一旁,一只罪魁祸首的老猫被伏在地上,似是被林美人踢到了,对着林美人“嗷嗷”的叫着。 林美人衣不蔽体跌坐在地满脸惊吓。 萧御与太子、明王平王的目光正正落在台上,将林美人的身子看了个干净。 第72章 猫祸 林美人彻底慌了。 她看见宾客们或是讥讽或是诧异的目光看着她,怕的她浑身发颤。 她徒劳的抓着扯烂的裙子遮羞,慌张跪在地上,哆嗦着说道: “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嫔妾不是故意的……” 她慌张的哭出声,六神无主。 她是王爷的美人,却将身子给其他王爷们都看了个精光,她以后该如何活在这世上? 王妃忙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扶林美人去换裳!” 奴婢们慌张上前。 林美人被人从冰冷的舞台上搀扶着起来,她泪眼婆娑的看了眼王爷,含恨下去了厢房换裳。 凤明弦的眸光落在了舞台上,一只猫正舔着爪子。 方才,就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猫在林美人的旋转跳舞的时候闯了过去,扰乱了林美人的舞步。 林美人不慎踩到了裙摆,又用力过猛,这才出了这样的大丑。 其余的嫔妃这时也都反应过来,窃窃私语的议论了起来。 那波斯猫是李窈烟养的,她总爱抱着这只小猫四处转着,大家都眼熟的紧。 刚才李窈烟又口无遮拦的骂了一些什么“媚主”的话,很难让人不觉得,是李窈烟为了教训林美人,将猫放上了台子。 李窈烟听到了闲言碎语,笑了起来,凉凉道,“果然恶有恶报,明明舞艺不精,还非要上台卖弄,这就是下场……” 说罢,李窈烟满不在乎的伸手招道,“好猫儿,快过来,有没有被那毛手毛脚的女人伤到了呀?” 波斯猫听到李窈烟的声音,几步跑到了李窈烟的怀中。 李窈烟满眸欢喜的抱着小猫,挑眉笑着,“这也是没法子的意外,谁能够想到小猫能够跑到舞台上呢,定是林美人衣裳飘带太华丽漂亮了,才引得小猫上去抓挠。” 王妃看了眼李窈烟,紧紧拧着眉没说什么,叫了太医,一同去了偏殿。 王妃走后,能说的上话的也就李窈烟和凤明弦,凤明弦自然不会平白为林美人出头。 原以为萧御会追究这件事,没想到沉寂片刻后,却听萧御恍若无事一般道: “林美人只是受了惊吓,有王妃在应该无碍。一件小插曲而已,不影响咱们兄弟喝酒。六弟、八弟,来,喝酒喝酒……” 既然王爷不在意,其余人也不想去多管这闲事了。 两个评弹说书的上了台,又吹拉弹唱起来,倒也好听。 觥筹交错间,刘侍妾坐到了凤明弦旁边,“庶妃娘娘,您今日因李娘娘伤着了手,她却一声歉都没有还那般数落你。如今她的猫闯了祸,她竟然还一句句说着媚主就该有这么个下场,还不是冲着您来的?她就是想给你好看,动不了你杀鸡儆猴呢。” 凤明弦看着手上的伤,轻叹了口气,“李姐姐只是心直口快,哪里是故意的?” 刘侍妾叹了口气,“你还为她开脱?也就是你能忍得下来。你不过就是长得好些,她便这样字字嘲讽,句句说你,只是可怜了林美人,如今这样,不知以后可要怎么活下去。” 凤明弦连连摇头,“刘姑娘可千万别这样说话了。王爷都不追究了,您的话要是让人听了去,难免说你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刘侍妾抿了抿唇,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凤明弦的余光扫向了萧御。 他与太子和几位王爷正相谈甚欢,看上去没有动怒。 可又怎么会不动怒?后宅龊龌之事,竟闹到了太子和几位兄弟面前,他怎么会忍? 只是不想让兄弟笑话他后宅乌烟瘴气丢了脸面才装作无事。 凤明弦心里更是有些暗暗后怕。 林美人不过献舞一曲想要博个恩宠就落得如此下场,若是自己被人找到了机会,还不知要被人怎样对付呢! 若当真有人布局,又怎么会只在这里就收手? 这对付的难道是李窈烟? 凤明弦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果不其然,筵席散了之后,萧御摩挲着手上扳指,脸上满是阴冷之色。 第73章 若是主子王爷定会护着的 他扫视了一眼众姬妾,抬手,将酒杯狠狠砸在了地上。 王妃和换好了裳的林美人才回来,见状立刻跪下,众妃嫔也忙跟着跪下。 “王爷息怒!” 李忠贤躬身上前,“抱猫的丫头说是喂饱了后是有好好拴着猫的,但是绳子却不知怎的脱开了,所以猫才跑了出去。已经严刑拷打了许久,一直喊冤枉。” 说罢,将捆猫绳拿上。 五彩的绦绳编织的绳子上,满是猫咬的痕迹。 萧御森然开口: “你是要告诉本王,今日之事是意外?” “奴才不敢,”李忠贤慌忙双膝下跪,思忖片刻,道,“若是有人临时抓了猫丢过去也不是不能,只是当时众妃嫔都在吃酒看戏,没有人能下手啊?” 萧御看向早已跪了一地的莺莺燕燕,森寒的目光将她们一一扫视了一番,才让她们起身。 “这件事情也是手下办事不利,没有看管好场地才让这畜生闯了祸。”王妃轻声道,“若不然,就让守院全都罚半个月俸禄。只是,王爷说此事不是意外……” 王妃看了眼王爷,“今日林美人要跳舞助兴也是临时起意,又有谁会临时想到这法子对林美人使绊子?” 萧御神色不悦。 李窈烟听着王妃数落手下的话,眸子忽然亮了亮,抬头道,“王爷明鉴,嫔妾也是才看到了这只猫闯了祸当真和嫔妾无关,王爷若当真生气,便是绞死了这畜生我也没有怨言,只不过如今后院都是凤氏在打理,奴才们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凤氏脱不了干系!求王爷好好彻查一番,看看到底是谁相出了这么歹毒的法子,算计林美人!” 她声音越来越激昂,瞪着凤明弦,“林美人长得是比其他侍妾都好些,今日也出挑了些,恐怕就惹了现在正得宠的哪位不高兴了也不可知!” 一众姬妾都轻笑出声,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着凤明弦,等着她回应。 “是臣妾一时疏忽没有管理好手下,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凤明弦起身驯顺道,“臣妾认罚。” 萧御目光缓缓落在凤明弦身上,眸底的寒意散了些,口气也轻柔了许多,“不怪你,也是王妃硬塞了你这些差事,你一直打理的很好。王府那些妇人偷奸耍滑又好吃懒做,你也不易。” 凤明弦抬头看着萧御,眸中闪过一抹碎光,忍着泪水,低下了头。 萧御转头看向了李窈烟,脸色冷的好像能滴下水。 “你的猫闯了祸,倒是赖到了别人头上?李窈烟,谁教你这么刻薄心狠的?” 一旁的宋美人幽幽帮腔道,“今日李娘娘将凤娘娘的手烫伤了,您的猫又莫名闯了那么高的舞台子绊了林美人的脚,李娘娘怎么能把错处全都推到凤娘娘身上?” 听着这话,真像是李窈烟妒心作祟,对付了凤明弦又对付林美人呢。 毕竟李窈烟悍妒无人不知,如今王府里,模样出挑的也就是凤氏和林美人了。 李窈烟自然也听出了宋美人的言外之意,她气坏了直接开口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把猫扔到台子上了吗这般信口开河污蔑?” 宋美人道,“我没有讲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正在二人争执之际,一个婢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跟着李窈烟一个小丫头。 “王爷恕罪,这小猫是来寻我们主子的,我看见了害怕扰了主子们吃饭所以才去撵,没想到猫受惊居然跳到了台子上,这才闯了祸。这事儿与我们主子当真没有关系。也是奴婢的无心之失,请王爷宽宥奴婢,给奴婢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李窈烟闻言,回头便摔了那婢女一耳光,“为何不早说?害得本妃被那么多人疑心?” 那婢女哭着低下了头。 罪魁祸首自己认了,一股脑将前因后果都说了明白,的确是意外,这样也怪不到旁人头上了。 林美人脸色煞白,“你的意思是,这事儿是我自己倒霉?” “是奴婢的错。”婢女死死低着头。 萧御瞥了眼那婢女,脸色冰寒。 他自然没有全信信那婢女所言。 “做事情如此不小心,坏了我王府的脸面,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婢女大声哭着求饶,被侍卫捂着嘴带下去了。 萧御面色沉沉看着那婢女。 就算这婢女是被收买被指使说出这些话的,如今看到性命攸关,也该供出来是谁了。 可那婢女一直被拖下去也只是哭着求饶,没有说出什么“背后之人”。 他眸中疑云密布。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萧御只觉得头有些痛,今日喝了不少酒,让他很不舒服。 王妃忙道,“王爷,臣妾命人熬了醒酒汤,您多少用些也能舒坦些。” 萧御没有拒绝,王妃便扶着他先行离开了。 凤明弦一刻也没多留,带着小红小妆匆匆告退。 李窈烟在她身后叫住了宋美人,满脸怒意似是有什么话要说,凤明弦不想掺和转身便走。 小红扶住了凤明弦,见出了院子,压低声音低声说了个让凤明弦胆战心惊的消息。 “刚王爷跟前倒酒的婢女跟我说,太子一直打听您呢,听闻您的名字记在了慕国公府,又做了庶妃才作罢。不过临走时候,好像说林美人很不错,跟王爷要人呢,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点头。” 别说是皇亲贵胄,便是官宦世家之中,也多有互送美人妾室狎玩的,太子又生性好美色,换个妾来玩很正常。 “那林美人也不知道被谁嚼耳根说要争宠昏了心,练那舞练了好几日了……就为了今日在满月宴上跳给王爷看,”小红道,“奴婢原先就听那些丫头闲话说了这些,奴婢看您一直忙着,就忘了将这事儿告诉您了。” 凤明弦倒是没计较这个,只是轻声道,“看来爷今日是装醉。” “主子为何这般说?” 凤明弦凉凉道,“这府里头当差的丫头,能混到主子身边的没有几个真蠢的。平日就算自己犯了错也没有直接认下,多半要给自己找些由头将责任推脱出去,更别说这种掉脑袋的事儿了。可今日那撵猫的奴婢却直截了当就认了罪,好像生怕自己死的慢一样。” 小红一声轻呼,“这事儿不是她做的,她是给人当替死鬼?” “总算有些长进了,”凤明弦瞥了一眼小红。 “那就不是李庶妃做的了?” “我不知道。”凤明弦凉声,“不管是谁,以后都要打起精神来。这府里如今不缺想要咱们死的人。” 想到前几个进府的美人都无声无息的没了,小红不禁打了个寒颤,旋即又道,“王爷那么宠主子,就算主子有什么事情,王爷也会护着主子的。” 凤明弦冷笑道,“才夸完你有点儿长进,如今怎么又糊涂了?” 第74章 赝品就是赝品,爷不稀罕用 “若是我当众出了这样的丑,王爷也不会为了我处罚李庶妃。兴许,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将我作为礼物送给太子。”她轻轻道,“王爷是个男人,再怎么喜欢,他都会权衡利弊。一个失了贞的女人,于他就是污点。” 另外一头。 林美人收拾了细软包裹,上了软轿,送去了太子府。 萧御喝了醒酒汤,在正院歇了会儿,便回了前院书房。 李忠贤进来,利索的请安之后道,“爷,太子那边收了林美人,又命人送来了两个漂亮侍妾,说是都是新采买来的,爷您要见见吗?” 既是作为回礼送来的,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萧御兴致不高。 “明日再说吧。” 李忠贤笑了笑,“爷,这其中有位姑娘,和咱们凤娘娘很有点儿相似呢,您要不看看?” 听闻和凤氏有点儿像,倒是勾起了萧御的好奇。 李忠贤心领神会,将那都说是和凤娘娘有几分神似的女子引了进来。 萧御抬眼瞧了下。 也是白净窈窕的样子,一双狐狸眸流光溢彩,不过,那眼睛配着瓜子脸,也只是有些媚惑罢了。 和凤明弦比起来,总觉得差点儿意思,像是一个粗劣的瓷器,用惯了真品的,一上手就能看出差别。 凤明弦的眸子纵然也是媚惑的,却带着娇艳和那么点儿楚楚可怜的意思,再怎么风流,根骨是正的,浑身带着清贵傲气儿。 而这个,流俗太多了,倒是糟践了这几份相似,果然样貌也要紧,可更要紧的,是那皮囊里的魂。 不见还好,见了想起凤氏,连收用二人的心思都没了。 “退下吧,既是太子让你们过来,就安生在府中住下吧。”萧御毫无兴趣。 李忠贤作为萧御的心腹,很快便明白了爷的意思。 赝品就是赝品,爷不稀罕用。 本就是不主不奴的,不退回去,但是爷不打算用,那就是奴婢。 萧御打发了人下去,心绪莫名烦躁。 他总想着拿白嫩的小手如何从他脸上拂过,带着点儿温热的劲儿,然后便是那双媚眼如丝的眸子,噙着笑,轻轻看着他。 萧御起身,去了皎月阁。 天还黑着,外头在下雨,滴滴答答的。 他的小狐狸已经睡了,萧御让下人们不要吵醒她,迈步走了进去。 她躺靠在柔软的被褥中,舒服的翻了个身,一条雪白的手腕放了出来, 她的手上贴着膏药,白皙的指尖晕着点儿粉色。 他拿起看了看,却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凤明弦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呢。 他瞧见她咬唇的模样,皱了下眉,手不敢再动,“疼?” 凤明弦睡得还有点儿懵,点点头。 萧御沉默片刻,将凤明弦手上的膏药贴揭开了,看着她手上艳红的一道痕迹。 他翻出了一个小瓷瓶的膏药来,为她换药。 明明只是一点关心,但是凤明弦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萧御半夜来了皎月阁,只是因为惦记她的手伤,为她换药? 她藏下眼底情绪,看着萧御在她手上红处细细涂抹,心绪复杂,声音也有些闷闷的,“臣妾多谢王爷。” 萧御没有过多的在意她的心绪,只是淡淡嗯了一声,静静为她涂匀药膏。 看着那纤细的小手,萧御莫名的燥意。 他抬眼,捏着凤明弦的下巴,细细打量。 凤明弦刚忍痛咬着唇瓣,如今唇上落了细细的咬痕,她的唇瓣是淡淡的樱粉色,湿漉漉的,似是沁着甜香。 想尝一下。 萧御这么想着,便低下头,在凤明弦的唇瓣落了一个轻轻的吻。 凤明弦“唔”了一声,想躲开,萧御却偏觉得不够,伸手按住了她,含着她的唇瓣,逐渐加深这个吻。 舌尖慢慢舔过凤明弦的唇角,凤明弦的呼吸都要停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的,静静看着萧御。 今晚,小红也和她讲了新得的消息,新进府了两个侍妾,他怎么夜半又来了她这儿? 她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萧御清俊的眉眼,他的呼吸还萦绕在鼻尖,干净的沉水香气息。 格子窗外雨声潺潺,他安静的索着吻。 良久,凤明弦闭上了眼,矜持地回应着他。 轻微的主动便立时激起了萧御的兴致,他轻轻从软榻上抱住了凤明弦,愈发肆无忌惮的缠吻着,紧接着便上了榻,俯卧在凤明弦身上。 微凉的柔荑轻轻握着带着笔茧的手。 烛火悄悄燃着,一宿荒唐迷乱。 翌日,凤明弦倒是起来的早些,昨夜萧御便告了假休沐,倒是不用早朝。 她不慌不忙理了寝衣,坐在镜匣前理妆。 萧御起的迟了些,凤明弦听到动静便起身请安,萧御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咱们私下里,不用和爷那么多规矩。” 说罢,便牵了她的手。 惦记着她的手上还有伤,萧御的力道也很轻。 走到了镜匣前,萧御看着粉黛胭脂,拿起了黛笔,给凤明弦画眉。 凤明弦想起昨夜萧御的偷袭,如今又这般温柔的模样,有些羞赧。 “昨夜王爷不是要见新进府的妹妹吗?怎么又来了皎月阁?” “谁能比得上你。”萧御毫不犹豫的将对凤明弦的喜爱吐露出口,“你受伤了,那些奴才毛手毛脚未必能给你好好上药。还疼么?” 凤明弦轻轻摇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反而轻声嘀咕起来。 “昨夜王爷喝醉了酒,又连夜冒雨来了嫔妾这儿吹了风,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好?岂不是让嫔妾自责心疼。” 萧御心头更软,“凤氏,还好本王及时给了你位份,还好……”他紧紧抿着唇,有些后怕。 若是没有给位份,李窈烟的作践只会更为变本加厉,而来府做客的太子更会直接点名要走她,她无子嗣又是侍妾,他想要留她不知要花多少心思。 萧御轻轻抚摸着凤明弦的脸颊,“幸好走的是林美人,幸好你安然无恙。” 凤明弦自是知道萧御的话,句句肺腑,可他也知道,男人的爱,总是因着她的好容色的。 他心狠起来时,又何曾记得如今的恩眷。 凤明弦眉尖微颦,眸波里流转着痴情和纯真,“爷,若是爷要把嫔妾送人,嫔妾便触柱死了也是不愿的!” 第75章 形迹可疑的女人 “不会的。” 她抿了抿唇,又道,“嫔妾自是知道啊,在爷这里,嫔妾总是与旁人不同的,只是……爷还是多去其余姐妹房里看看,雨露均沾才好,不然惹了姐妹们生气,倒是嫔妾的不是了。” 萧御不咸不淡的道,“太子送来的女人,我自是不会亏待的。” 是不会亏待,有吃有穿,王府也不差那双筷子,只是有宠无宠,便是两回事了。 凤明弦闻弦知意,没再劝说。 萧御为凤明弦画好了眉,又无奈道,“喝酒误事,昨日被那些糊涂奴才气到了,处决了那个婢女。如今想想,这件事总多有蹊跷,应该让李忠贤下去严刑拷打,问问有没有内情,查清真相,也好让你们安心。” 萧御满心关怀,凤明弦却暗暗轻嘲。 这事儿看上去,任谁都会觉得是爱争风吃醋的李窈烟做的。 婢女又是李窈烟的人,李窈烟若是拿捏了婢女的把柄譬如家人之类,婢女也会心甘情愿的为李窈烟赴死。 可李窈烟有二子,查出端倪来,处置了李窈烟,两个小公子该如何? 李窈烟家世又不错,那凤袅是无宠还敢动手害了王爷子嗣,证据确凿她亲口认了的,凤家也无话,李窈烟犯了什么错呢?调皮放猫害一个美人出丑?那算什么? 出事的是无宠也无家世林美人,且无凭无据的,何必追究。 认真说来,也是有证据的,可是被被萧御下令打杀了啊! 萧御有心灭了证据,凤明弦自然也不能认真计较。 “这件事情本就是意外,王爷何必多虑?” 萧御心头微动。 凤明弦年纪小,单纯些,如今竟然连防备的心思都没有。 他心中更为怜惜。 满月宴后,萧御纵然没发话,却也再没见过李窈烟,便是李窈烟牵着小公子去书房问安,萧御也以公事繁忙为由推脱了。 李窈烟满心怨气无处撒,只能在西跨院里挑宋美人的错处使性。 宋美人不堪其扰,连着那个刚出生的三公子也跟着长得不大好。 这日午后睡起,小妆伺候凤明弦洗漱的时候对她轻声说,“主子,说是三公子脸上长满了疹子,整张脸都烂了,黄疸又重,太医连着去了几次了,总也不见好。” 凤明弦惋惜的叹了口气,“爷没问过?” “爷不肯问。”小妆道,“爷不大待见西跨院的那位,宋氏又住在西跨院,连带着孩子爷也不想过问了。” 凤明弦考虑了片刻,起身搭了小妆一把,“这府里如今既是我管着,便不能坐视不理,小红你去请府医来,小妆你开了府库拿些小儿用的衣料和治奶疹的药,我们去看看那孩子吧。” * 西跨院外,凤明弦远远便瞥见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形迹可疑的在张望什么。 纵然许久不见,凤明弦还是认出,那满脸泪痕躲躲藏藏的是宁柯。 宁柯只看了凤明弦一眼,便扭头跑了。 小妆道,“宁氏这会儿不是刚出了月子吗?不好好在屋子里养着跑这儿做什么?” 凤明弦蹙了蹙眉。 如今王妃有孕,便是宋氏手里的小公子都病着没人理会,更何况宁柯这么个不受宠的侍妾了。 宁柯恢复的并不好,如今模样黑胖,腰腹松垮,早没了昔日少女时候娇俏的模样。 李美人手头宽绰,地位也高,自然被捧着娇养着,生个孩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宁柯不同,生完了孩子,便没人理会她了。 “听说女人做娘前都说不爱孩子,做了娘后又一个个都觉得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舍不得了,这宁氏别不是后悔了吧?”小妆轻声道。 “那是宋氏的事情了。”凤明弦勾了勾唇,“宋氏估计也没想到,宁柯能够活下来。” 小妆愣了愣,“是啊,生了一两天呢,就活活这么疼过来,宋氏还真是命大!李娘娘那会儿早产都差点要了命呢。” 凤明弦瞥了眼正院王妃的方向,收回了视线,“进去看孩子吧。” 住在西跨院偏屋的宋氏正在对奶娘发脾气。 “我不管这些!孩子的半张脸如今都被弄烂了,将来若是毁了容王爷岂不怪我?不管用什么法子都给我把孩子的脸治好!” 第76章 成了仇敌的刀 “这孩子长奶疹是常有的事儿,过了一二个月自然便会好了,美人当真不用忧虑。”奶娘很有经验的说着。 “少拿这些话糊弄我!若是不好呢?你们拿什么来抵!” 凤明弦步入室内打断了接下来的话,“宋姐姐,孩子如今如何了?” 宋氏正欲发火,看到凤明弦多少忍住了。 “我也真是苦命,弄了这么个不好养的小东西来,他脸也坏了,命也就剩下半条了……”宋氏满脸灰败,“若是真有个好歹,我可如何和王爷交待?” 凤明弦好声好气的劝慰道,“刚出月子的孩子,哪个黄疸不重?我弟弟当年比这个还瘦些呢,也是奶疹子黄疸的,不都好起来了?” 说着回头吩咐府医,“还不快给小公子看看?” 凤明弦又看向宋氏,“庄子里今年出了不少紫草,这是用刚磨出来的香油泡了做的紫草膏,你拿着先给孩子用吧。” 小妆将东西拿了过来,凤明弦却先给了府医,“你先看看,这东西合小公子的症候不?” 府医心里暗暗纳罕凤明弦心细如发。 这送东西可不能随便送的,不然很有可能变成被人害的把柄。 如今他看过了凤明弦拿来的东西,宋氏在日后就算是发疯,也不能用这东西来想法子害她。 “这都是极好的紫草香油炼制的膏药,涂抹了对孩子的奶疹极好的。相信不出一个月,孩子脸上的疹子便能痊愈了。” “有劳大夫了。”凤明弦将药膏递给了宋氏,尔后对府医道,“宋姐姐心情不好,我与姐姐说两句体己话,若是诊完了,你们便先下去吧。” 府医点点头,带着人下去了。 “宁氏这两日好似一直在外头?姐姐不让她来看看孩子,一起抚养吗?” “看什么!这是我的孩子!她总是来看算什么事儿?”宋氏看着摇篮中的孩子,身子却朝外头挪了挪,“你要是真想要,便和王爷说抱走这个孩子,我第一个同意!真当我多稀罕这么个孩子吗?呵,谁愿意一个疯婆子天天在外头盯着看着的?我如今辛辛苦苦养着,等过几年这疯婆子万一有宠了问我要走这孩子怎么办?你拿走吧,王爷那么宠你,就算将来那疯婆子出息了,也要不走你的孩子。” 凤明弦笑着,“这都什么气话。” 宋氏满脸苦涩,低低道,“这哪里是气话,我都连续多少日晚上没睡好了。我天天半夜醒了摸摸孩子的鼻息,就怕他死了。我图什么啊?图宁氏背后骂我夺人孩子的吗?当初若不是她求我,我又怎么敢和王妃作对?我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我如何保她的孩子?” 凤明弦慢慢道: “姐姐怎么这就丧气了,王爷也不是不管这个孩子,只是公务繁忙而已。自从上回满月宴李娘娘闹了场,如今王爷再没见过李娘娘一回。她如今架势大,可是里面早就空了,也就有两个小公子看着体面些,你好好将小公子养大了,又差了她什么?” “王爷,一直没见李庶妃?”宋氏愣了愣。 王爷有空没空,公务繁忙不繁忙都是托词,王爷想见凤明弦,可没那么多事儿,再忙再累,便是冒雨,也要去见凤氏呢。 难不成,满月宴上的事儿,当真是李庶妃动的手脚?但是碍于两个孩子,王爷不愿多加责难,所以才草草了事?王爷不想再见李庶妃,也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还来不及细想,便看到太医被下人引着走了进来。 “如今王妃不管事儿,这府里上下都要我操心,我是当真担心这孩子有个什么好歹,我来之前让下人去求了王爷,让宫里专攻儿科的太医过来给孩子看看,太医医术高明,若孩子无事最好,有个什么好歹,太医也能及时治疗。” 听到是凤明弦专门请来看孩子的太医,宋美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刚才是我说话过了,凤庶妃您别怪我,我也是着急上了火。” 凤明弦抿唇颔首,“孩子有事儿,又没个人能帮忙,孩子生母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添乱,换做是谁都会心烦。宋姐姐能够做到如此,已经很好了。” “咱们府里,难得你这样的人了。”宋美人半晌,吐出这么一句。 “姐姐说哪里话,”凤明弦笑了笑,对太医道,“有劳太医为小公子诊治了。” 太医为孩子细心的看了,又要了之前府医的诊治单子,皱了眉,“黄疸重些不要紧的,多熬些茵陈水调配其他药物治疗便好,府医治的不差,只是这孩子胎里带了很重的胎毒,那是入了骨髓的,却是难治了。” “胎毒?”宋美人立刻便想到了王妃,“是有人在母亲怀孕时下了毒不曾?” 凤明弦暗笑。 给孕妇下毒的手段太过低劣,太医一查便知。 王妃几次出手,从来是借刀杀人,决计不会让人查到她的身上。 果然听太医笑道,“美人想到哪里去了。孩子胎毒重,可能是母亲在怀孕时不忌口,吃了一些不利于胎儿的食物,便让孩子天生有些不足症候。不过小公子的情况并不严重,我开服药来,慢慢吃着悉心调理,胎毒也能日削月减的去了。” 宋美人听了,喜忧参半,喃喃道,“有劳太医了。” 凤明弦递了个眼色给太医,二人一同告辞离开。 宋美人看到那个眼神,心中便是一动,悄悄跟着凤明弦和太医出了院子。 “孩子胎毒的事情谢谢您瞒着宋美人,她这几日本就多思多虑,若是知道了孩子体内有毒素,定然会胡思乱想的,若真有人下毒,她又决计对付不了,到时候又生了事端。” 太医道,“娘娘放心,微臣明白。这府中事情繁杂,也多亏了您查到蛛丝马迹起了疑心,让微臣过来确定了,否则,这孩子定然性命难保。” 凤明弦叹息道,“只希望我瞒着这件事情救了孩子,能够让幕后之人停手。也盼着日后府中能够少些事端吧。” 二人又叙了几句话,便各自离开了。 而站在廊下花丛后偷听的宋美人,却泪流不止,慢慢瘫坐在地。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头,早已形容枯槁的身子摇摇的站起来,狠狠的看向了王妃的正院。 呵,她真蠢,竟然差点成为了王妃的棋子,去和李窈烟斗个你死我活。 除了王妃,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孩子下毒? 她当初已经生下了个小公子的,也是胎毒太重,没出月子就没了,这手笔,何等眼熟? 她差点,成了杀害她孩子的女人的刀…… 第77章 紫翡头面 从那日后,凤明弦有空便去看望宋氏和那个孩子,也总是带一些孩子要用的东西。 拨浪鼓、用软绸做的小肚兜,辟邪的猪颈骨之类,东西不算贵,可难得的是刚好都是小孩子要用的,偶尔还和宋氏聊聊天说说话。 外人都道宋氏好运道,谁都不看好的这对母子,竟然得了凤庶妃的眼。 王妃有孕不待见这小公子,李窈烟同住一个院子更不喜欢,还有个失心疯一样天天在厢房里哭着骂她抢了孩子的宁氏。 而宋美人呢,自从夺了王妃的孩子,在爷那里也约等于除了名儿了,日后怕是再无恩宠了。 可凤明弦并不这么觉得,人只有破釜沉舟的时候,才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如今府里头,王妃怀了身子自然是打算韬光养晦的,李窈烟在旁虎视眈眈,她又是个不声不响埋头不理人的,王妃总要拿出张牌来对付李窈烟。 最好的牌,自然是宋氏——进府够久,位份也是美人,手里还有孩子。 王妃有了身孕便不需要别人的孩子了,她凤明弦能得这么个庶妃位置和中馈,只是因为王妃做了亏心事,为了讨好王爷做人情给王爷的,并不代表真心待她。 她既没了代生子的用处,总要铲除,王妃能用的牌,还是宋氏。 宋氏很有可能会对付她。 什么宋氏抢了王妃的孩子——从王妃自己怀了身孕后,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对王妃来说,要紧的就是眼前的利益。 宋氏最在意的是什么?也是自己稀里糊涂没了的两个孩子啊!说是有个都生下来了,还抱着养了几日,也硬生生咽了气,她怎么能心甘? 宋氏日后养大了小公子,在府中地位也绝不会差。 凤明弦可不想惹这个麻烦,更不想被人算计进去,她要搅乱了这潭水,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在宋氏最为无助的时候,会永远记住站在她身边的是凤明弦。 在凤明弦的悉心照顾下,小公子竟然被养住了,也长了些肉,宋氏和凤明弦的感情愈发好了。 王妃自是很快便知道了凤明弦和宋氏二人一同照顾孩子,越发亲密。 她没着急,只说是岭南的荔枝下来了,府里分了些,叫姐妹们一同去正院食荔枝。 岭南路途遥远,荔枝又不易储存,宫里头能分到王府便不多了,内务府记了档,送了来,只有差不多一斤多些,王爷不爱吃这个,便都给了后院分着。 若是严格按照规矩来讲,只有王妃、两个庶妃能得些荔枝,不过王妃十分会做事,在分了庶妃后,自己那份便让府里的美人侍妾们也过来同食,府里人数不多,好歹每人也能分个二颗三颗的,尝尝鲜。 “本妃如今怀了孩子,有许多忌口,这荔枝吃了容易内热,不如分给你们一同吃了。”王妃笑着道。 嫔妃们忙福礼问安。 王妃笑着叫起,又眸色关切的看向了宋氏,“孩子如何了?你莫要太劳累了,府里头的奶娘嬷嬷照顾孩子都很老道的,放心交给她们,别为了照顾孩子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宋氏欠身道,“多谢娘娘关怀,如今孩子的身子已经大好了。” 王妃又噙笑看向凤明弦: “这几日你总是关怀着宋氏,又帮忙照顾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其实这事儿本该本妃吩咐人来做,只是知道孩子并无大碍,又有奴才管着想来不会太累,才没有多去插手,毕竟孩子是宋氏的,多与宋氏亲近,母子二人感情才好。” 凤明弦毕恭毕敬的应是。 王妃的模样端庄温和,正房主母的派头还真是足呢。 这后宅中不管大事小事,她都会上心,好像宋氏真的是她在意的妹妹一般。 然则这番话细品下来,却十分不对。 她既然说了孩子无碍、又说了有奶娘的照顾,就等于一笔勾销了凤明弦帮宋氏的忙。 又说了她是考虑多培养孩子和母亲感情才没有插手,这不是旁敲侧击的说凤明弦想和孩子亲近吗? 若宋氏是多疑的性子,八成会因为这番话不仅不感恩凤明弦,反而觉得凤明弦觊觎她的小公子! 王妃拉着宋美人的手,轻声道,“我听说了阿柯做的那些糊涂事儿,你心里肯定不痛快。不过你放心,孩子既许了你,就绝没有说再给别人的道理。你若还是不放心阿柯纠缠,便挪到正院厢房住下,正院位置比西跨院也宽绰许多,太医平日里为我请平安脉,顺带也可以帮你看看孩子。” 提起阿柯,宋氏有苦说不出,阿柯在美人的时候愈发造次了,日日悲啼也就算了,深更半夜偷偷潜入屋子看孩子。宋氏被连吓了几次,偏生李窈烟还看热闹似的不管,任由那疯子作死。 能够搬出西跨院,脱离李窈烟的魔掌,宋美人当然求之不得。 在正院里,阿柯也不敢和西跨院那般天天跑来造次。 只是日后要与凤明弦疏远了。 宋氏看了眼凤明弦,心头愧疚,凤明弦却笑着回了她个安慰的眼神,似是打心眼里为她高兴着。 不用去看孩子带孩子她反而轻省了许多,人情已经做到了,再多做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 王爷又偏爱她,府里头的两个新来的侍妾都放着不管不看的,日日仍旧让人用软轿接了她去前院侍寝。 少了一事,她自然高兴。 凤明弦回了皎月阁,便看到李窈烟的大太监秦力过来了,正和院子里的王嬷嬷说着话。 “这是秦公公,还真是稀客。”凤明弦笑着招呼,“秦公公今日怎么来了。” “是我们庶妃娘娘让我过来一趟。”秦力笑着道,“如今娘娘的情况您知道,为了上回伤了您的手的事儿,王爷直到今日还不肯理我们庶妃娘娘。” “是姐姐多心了,我并不曾往心里去,王爷估计也是行程繁忙才忘了的,过几日想起来了,也就去了。” “这过几日,还不知道要几日了。”秦力笑着道,“庶妃娘娘让我过来,也是有意想要给凤娘娘道个歉,也送来一些钗环首饰,为上次伤着娘娘的事儿道歉。” 说完,秦力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一套紫翡的头面拿了出来。 幽兰的紫色,清透无瑕,被工匠巧手做成花鸟簪环,栩栩如生。 “这紫翡价值连城,凤娘娘本就肤白如玉,若是被凤娘娘戴在头上,一定好看的让王爷移不开眼睛。” 紫翡啊…… 凤明弦瞧着那头面,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李窈烟是当真心急了。 这紫翡是她初次与王爷相遇之物,她初进府时也是美人,不过也无宠,戴着这紫翡,在一片花树之下暗自神伤遇到了王爷,王爷怜惜她美人娇弱,将她带回了王府。 上辈子她骄纵失宠之时就把这紫翡戴在头上,在芝兰树下跳了一舞,萧御便复宠了。 凤明弦花了不知多少心思才让她失了宠,可谁想到,她跳个舞,就俘获了萧御的心,让她跌了个大跟头。 这辈子,李窈烟眼看着失了宠,送给凤明弦这么个头面,用心歹毒极了。 在凤明弦身上看到这东西,萧御必定睹物思人,想起过往李窈烟温柔可人的样子。 甚至于怀疑揣测凤明弦是不是落井下石,欺负了失宠的李窈烟。 凤明弦短暂想了想,挑了一支紫翡簪子钗在发髻上,露出一个温柔清软的笑意,对秦力道,“劳烦公公帮我告诉姐姐,这簪子很漂亮,我很喜欢,明日当亲自去姐姐宫中谢恩。” 书房中,烛火幽幽。 萧御是有些累了,在看到凤明弦窈窕婉约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时,萧御勾唇,“过来。” 第78章 那就如了她的意好了 凤明弦才过来,萧御便伸手将她拉在了榻上,翻身将她按住,低头便吻了下来。 “爷……”一贯撩人的嗓音。 萧御淡淡“嗯”了一声,却没有停下吻。 近来事情太多了,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宅,都让萧御觉得闹心,又连着好几日没见小狐狸了,他心里想的发慌。 直到切切实实的把她抱在怀中,才觉得那么一点儿踏实。 如今她来侍寝,他更是什么都不想提。 凤明弦羞红了脸,轻轻仰头,在萧御的喉节上轻轻吻了一下。 萧御索性将她抱在了书案上,凤明弦忙捞了一个靠枕,放在了后腰处垫着。 萧御很是尽兴,烛火明明灭灭,映照着凤明弦美艳逼人的脸,时而蹙眉时而娇嗔,细细的轻哼溢出,撩人的紧。 “呀……爷……疼死嫔妾了。” 萧御紧紧握着她纤细的腰肢,压低声音笑着,“疼?我看你倒是厉害了,爷胳膊上的血印是谁抓的?” 凤明弦讶然的张开水眸看向萧御的胳膊,一道道五指痕果然鲜血淋漓的,又羞又怕,“是嫔妾伺候不周。爷,被人看到要了不得了,你快放下嫔妾嫔妾给您疗伤。” 萧御笑出了声,因为紧紧挨着凤明弦,凤明弦的身子也跟着晃了起来。 看着凤明弦娇媚羞涩的模样,萧御只觉得一阵阵意乱情迷。 本想说些什么话逗逗这个小丫头,却忽然被一抹让人厌憎的紫色闹得心烦。 他皱眉看向那抹紫光,在凤明弦黑压压的云鬓间,是耀眼的珠翠,扎眼的紧。 那珠翠自然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凤明弦抬起小鹿般清澈的眸子,“爷在想什么呢?” “今日戴的珠花倒是漂亮。” 凤明弦看向了萧御,眸光黯然,“是翡翠蝴蝶,嫔妾极爱蝴蝶。梁祝化蝶,比翼双飞。嫔妾没什么出息,世俗的金银权贵予嫔妾也只如土石砂砾,可唯独这坟前化蝶,一生一世一双人,才能打动嫔妾。别的嫔妾做不了主,可戴一支蝴蝶发簪还是能让嫔妾高兴高兴的。” 萧御心头更为柔软。 曾经他也问过李窈烟这问题,可李窈烟直说这翡翠多么价值连城,别说府里,就算满京城除了皇宫也只有她有这紫翡蝴蝶,话里话外,也只有她的美貌,能衬得起这翡翠蝴蝶。 自大,胸无点墨,脑中空空,贪财好利,只是一具好皮囊罢了。 忆及往事,萧御心下冷哼,却觉得凤明弦不知怎的,有些瑟瑟发抖。 “冷了?”关切的嗓音。 凤明弦喃喃道,“早上起来便有些不舒服,原以为过会儿自己就好了,也没叫府医过来看,刚才不知是不是凉到了,现在却是有些严重了。” 书案旁就是月洞窗,帷帐垂落,明月清风徐来,花影摇曳,美人在案,爷看着倒是好风景,她却狠狠着了凉。 感受着怀中的凤明弦仍旧在发抖,他哪里还忍心继续叫她“伺候”? 大掌将凤明弦抱起,萧御将女人放在了床榻上,又披了外裳,叫了外间伺候的丫头和府医。 “爷,只是普通的风寒而已,用两贴药,好好睡一觉便好了。”凤明弦忙道,“若是让后院知道了嫔妾不仅在爷的前院过夜,还劳师动众的请府医过来为嫔妾诊治,嫔妾总会背后落人埋怨的……” 萧御本想说无妨,可想到上次满月宴的风波,默然半晌,还是答应了凤明弦。 “是爷失了分寸,不是你坏了规矩。爷亲自送你回去,刚好让下人传太医进府,为你诊治。” 凤明弦裹着披风,上了软轿,萧御也随着她一同上了轿子。 轿子外夜凉如水,凤明弦软软靠在萧御身上,已经有些烧起来了,小脸也红扑扑的。 萧御紧紧握着凤明弦的手,“可难受?” 凤明弦软软的撒娇说着,“难受……爷再抱紧些。” 萧御摩挲着她的脸颊,“不然,今夜爷留在皎月阁陪你?” 凤明弦忙道,“爷,嫔妾病着,过了病气给您就不好了。其实最好都不要爷送的……可是嫔妾有私心,嫔妾想要爷多陪嫔妾片刻。” 她抬起眸子,痴痴说着,“爷是真龙血脉,身上总会有神明庇佑,万邪不侵的,婢妾多靠近爷一些,那些魍魉鬼魅也不敢靠近嫔妾了呀。” 萧御被这小心思逗乐了,“好,依你,今夜爷是你的,你要爷陪多久都好。” 夜凉如水,冰轮高挂,凤明弦靠在萧御怀里,看着天上明月。 幽蓝的紫色花瓣吹落一地,马上便到西跨院了,远远就可以看到那茂盛的紫色花树,正当花期,开的繁盛茂丽。 萧御的脸色有些异样。 西跨院的窗格中,一灯如豆,看着寂寞的紧。宋美人已经搬出去了,如今主位住着的,只有李窈烟。 凤明弦自是知道,李窈烟善舞,曾经盛宠时,总在花树下翩然起舞为萧御助兴。 凤明弦红唇轻挑。 如今花树仍在,不见伊人。萧御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铁石心肠,不知触景,会否生情。 毕竟,如今的李窈烟再如何愚蠢轻佻尖酸刻薄,从前初遇萧御时,也是和如今的凤明弦一般年纪,如花似玉的小人儿,天真烂漫,又爱争风吃醋,怎么不落人喜欢呢? 轿子到了皎月阁门口,萧御扶着凤明弦下了轿子,叮嘱道, “太医过会儿就到,你早些休息。这两日身子若是不好,便免了晨昏定省,好生养着。” “嫔妾知道了,谢谢爷。”凤明弦软软的应着。 萧御欲转身,却看着凤明弦亮亮的眸子轻轻看着他,久久不肯移开。 他也停了脚步。 “爷——”凤明弦低头嘟囔着叹气,“总是看不够爷,贪心,想多看一会儿。” 萧御宠溺一笑,低头吻了下她的脸颊,“好好养着,爷明日得空便来。” 凤明弦眉心苦涩的皱了皱,眸底的一线水痕很快被掩了下去,“嗯。” 萧御心里便被羽毛刮了一下,蓦然一痒,他上前想再问句什么,凤明弦已经转身,进了皎月阁。 萧御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心中满是不舍。 “爷?回前院还是……”李忠贤上前问了句。 第79章 到手的王爷飞了 第79章 到手的王爷飞了 西跨院。 风卷着紫色的花叶,在地上打着滚,月光下,李窈烟含恨带怨的看着皎月阁的方向,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娘娘,这是风口,别站着了,小心着凉。”秦力在一旁劝着。 “爷会过来的,对吗?”李窈烟望眼欲穿的看着,没半分回去的意思,“不是让人打听了吗?凤氏戴着本妃的钗环去的,王爷看到那钗环一定会想到本宫的,王爷怎么还不来?” 她心如刀绞,“果然年长色衰,比不过凤氏那般鲜嫩美人了是么?爷当真薄情啊……” 秦力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劝道,“爷待娘娘的心,谁能比得过? “如今爷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往日娘娘不管做什么,爷都会原谅的,这次这般恼娘娘,爷没说什么,过几日,等爷心头气顺了,自然就过来了。” “若他当真喜欢我,就不该乱疑心我,更不该不理我。我哪里有那么不堪?那小畜生谁管得了?就算欺负了那林美人又怎么着?林美人如何比得过我一根脚趾头?他、竟然为了那等货色和我生气。” 这么想着,李窈烟更气恨了,很快便泣不成声。 “夜寒露重,怎么独自在廊下?”萧御沉冷的嗓音响起,如同一条小蛇一般,钻进了她的心里。 李窈烟愣了愣,抬眸时已经满眸欣喜,“爷,您过来了?” 她满眸洋溢着甜甜笑意。 萧御阔步走来,月光落在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上,冰冷却又打动人心。 “爷……”李窈烟满脸泪花钻入了萧御怀中,满腔的委屈难过,“嫔妾以为爷真不会来看嫔妾了。” 这等僭越的话,萧御听着倒是也没恼,只是寻常的淡淡道,“公事繁忙,实在抽不开身。” 李窈烟抿嘴,倒是也没戳破萧御的谎言,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泪水和抽噎,“爷,嫔妾为爷准备了爷爱吃的冻露,爷快进来尝尝。” 李窈烟拉着萧御的手牵着他便往屋子里走去。 她心潮汹涌,却忽然觉得一阵暖流从身体中涌出,她……竟然在这关键时候来了月事。 她又慌张又恨,眼看着爷总算来了,她这样可怎么伺候? 萧御只是淡淡看了眼满桌子的菜肴,知道李窈烟一直等着他,心中也明白那紫翡,是李窈烟在借凤明弦给他传消息呢。 凤明弦老实,让她戴就戴了,只是她真不知道吗? 想起来那含恨带怨的眼神,萧御心中再次神不守舍。 她明明知道,却甘愿让他来李窈烟处,她还病着。 “两个孩子呢。”萧御凉声,“最近怎么样了。” “宣儿今天会念算数了,已经能数到一百了。沛儿认了不少画册,会指着画册上的小动物学叫了。”李窈烟满眸幸福。 “李氏,你有两个孩子,又是庶妃,这府里只要你安生,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你的位置。以后戒了与人争强斗胜的心思,不要再起歹心,记住了么?”萧御也不落座,只是严肃道。 “嫔妾……明白。”李窈烟舍不得王爷,生怕她去换了裳爷就走了,根本不敢不提自己来月事了,只是低头听训斥。 “明白?到底明白什么了?” “都是臣妾的错。”李窈烟委委屈屈的说着话。 如果这时候还不说几句好话,恐怕王爷扭头便要走了! 她忍着怨怒,道,“是臣妾不能容人……臣妾以后再也不敢了。爷,您就原谅臣妾吧。” “你若真心这么想,爷就欣慰了。” “是,臣妾领训。” “好了,用膳吧。”萧御缓和了口气。 李窈烟低着头,“爷,自打孩子小产后,臣妾的月事就总是不准,今儿也是不大方便伺候爷。” 萧御淡淡嗯了一声。 心中倒是有些讶异,李窈烟从前野劲儿大,可是不管这些的,如今她还真与小时候有些不同了。 “西跨院里的刚来的那个姓夏的侍妾爷还没收用,一直候着呢,不然今夜叫她来伺候了。她一直是个懂事本分的。”李窈烟不情不愿的道。 若不是宋氏搬出去了,这事儿就落到宋氏头上了,这么一比较,还不如让夏侍妾侍寝。 萧御有可无亦可。 哪个女人又能比得过凤氏,好不好,也就那么回事。 “你安排吧。” 其实依着李窈烟往日的性子,不做那事儿也要硬留着萧御的,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只能照着规矩让下头人伺候爷。 这一夜,就成了太子府送来的有几分像凤明弦的夏侍妾侍寝。 夏侍妾初来,年纪又小,没伺候过爷,慌的出了不少岔子。 爷一贯温和,倒是也没计较。 李窈烟舍了翡翠头面,苦苦盼来了爷,没想到竟是这等下场,她坐在榻上,暗自吞泪。 “若是今晚爷宠了那女人,就别赐药了。” 秦力意外的看着李窈烟。 “横竖都已经这样了,王妃都怀了,多个人怀也没什么,惦记着这个孩子,爷也总能多来我西跨院坐坐。”李窈烟眸光涌动,“她若是真生个一男半女的,对我的两个孩子也是助力。” “是了,主子,她就住这儿也不怕她有个二心。” 凤明弦的宠爱实在太耀眼了,就是王妃那样宽和大度的都想提拔个人来分她的宠,更何况她了。 李窈烟的打算很简单。 “凤氏不也是侍妾伺候好了上来的吗?弄个别的侍妾恶心恶心她,让她好好尝尝,自己受过的苦楚。”李窈烟一笑,“既拿了我的翡翠,也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翌日一早,夏侍妾听说不用赐药,感激的过来请了安。 “婢妾多谢庶妃娘娘。”夏侍妾情真意切的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李窈烟看的呕心极了。 这夏侍妾身段好极了,又高挑又玲珑有致,尖俏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对儿明晃晃的大眼睛,也难怪爷会收用她。 “不必谢,要是能为爷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也是你的造化。你放心,只要你怀上,我就保你生下来。” 夏侍妾惊讶的抬眸看着李窈烟。 正院里,已经将昨夜的事儿都打探清楚了。 “李窈烟能甘心吗?辛辛苦苦为别人做了嫁衣,让一个侍妾抢了先!”坠儿小心的捧着茶壶,给王妃斟了茶。 “夏侍妾倒是不足为惧,只是……李窈烟玩这一手,竟然从凤明弦手里抢到了人,恐怕是要复宠了。” 王妃撑着身子,伸出螺钿护甲轻轻刮着发丝,倒是不在意,“不着急,她复宠还早着呢,不过是王爷念旧。乱着吧,越乱越好,不然我的孩子怎么能安稳养着呢?” 皎月阁。 凤明弦还未睡醒,便听到小红一连声的叫着,“主子,主子您快来瞧瞧。” “怎么了?”凤明弦揉着惺忪的睡眼,扯了扯锦被。 总是下雨,多少还是有些寒意的。 小红忙给她披了衣裳,“您过来瞧瞧吧,咱们院子里被刨出来个不好的东西。” 凤明弦蹙了蹙眉,下了榻,趿着一双锦鞋,披着头发便出来了。 外头,王嬷嬷和小红小妆,还有院子里新来伺候粗活的几个丫头都在。 院子里的海棠树下,一团乱草丛里,躺着一个粉缎的荷包,上头早脏污了,若不是仔细看真看不到。 “好在姑娘吩咐过每日都要早晨都要清扫整个院子,不然咱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看到这要命的荷包呢。”王婆知道这东西多要命,拍着胸脯说着。 凤明弦一看便明白了。 她还是太招人眼了,总有些人暗戳戳的想对付她呢。 “你们做的很好,这东西先拿回来吧。王嬷嬷你和往常一样去提膳,别的人将咱们的院子再好好看一遍,哪边土动过了,哪边儿有脚印都好好找找。” “是。” 看着凤明弦这般镇定自若的模样,其他人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凤明弦拿着荷包回到了屋子里,荷包里头装着满满的香草,香气袭人。 “这里头是引蛇草吧?虽然香可是和别的味道到底不同的。”小妆轻声道,“真是够心狠的啊,您如今盛宠太过了,那群人按耐不住了!” 小红也跟着道,“也不知哪个烂了心肝的,这是想害我们主子被蛇咬呢。” 凤明弦失笑,懒倦的道,“花园子里刨出来的,来了蛇也是在院子里?哪里碰得到我?” 她还没睡醒,倒是不急着梳洗,只想回了榻上睡个回笼觉。 指尖轻点着那香囊,她轻笑,“这是想在府里闹点儿事儿嫁祸我呢。只是不知道,会是谁的手笔?” 李窈烟?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兴许还会因为自己拿了她的紫翡,虽然计划得逞却还是嫉恨她。她心里眼里只有王爷,为了王爷,什么都做得出来并且心安理得。 王妃?更有可能了,王妃如今最不希望她得宠了吧?王妃几次动作可不都是冲着她来的。 若是王爷盛宠的庶妃诞下子嗣,她王妃的孩子可怎么好过?她最是面慈心狠,表面赏赐的不少,博得贤良之名,内里恨不得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其余的,新来的两个侍妾,哪个不想她死?就是连宋美人,凤明弦也无法打包票说宋美人如今和她要好,是为了将来能够上位时能够踩上自己一脚。 “主子,这东西到底该如何处置啊,您碰太久到底对身子不好吧?”小妆叹气。 “无事,”凤明弦闲闲叹了口气,“若是我有下毒之人的能耐的话,下的绝不是引蛇药,而是烈性的毒药,沾肤即死!” 小妆愣了愣,“姑娘您的意思是,这毒药……是王妃下的?” 凤明弦淡淡瞥了一眼小妆,“别乱猜了,这荷包,收了放起来吧。” “啊?姑娘,您都知道是陷害您了,还不赶紧告诉王爷,您这是干嘛啊?”小红急的跺脚。 第80章 蛇患 “好姑娘,别着急。先用了膳,一会儿我再和你说。”凤明弦笑着道。 小红看着凤明弦这般气定神闲的模样,叹气道,“姑娘真不知道害怕的。” “不怕的,有你在,我怕什么?快去吧。”凤明弦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小红。 小红只能唉声叹气的拿着荷包去了。 不多时,王嬷嬷提着膳回来了 早膳是玉田红稻米、素什锦和熏鸡丝、冰糖鸭子和一小碟酥虾,还有怀山药和枣泥糕做的点心,这些都是庶妃分内的,水果却多了样剥好放在冰碟里的荔枝。 凤明弦瞧见那荔枝,疑惑问道,“上次分来的荔枝不是吃完了吗?怎么又有了?” “听膳房的人说,是王爷的意思,府里头如今王妃有孕,别的有些身子不好在养着,吃不得这些热性的东西,府库里多分得的就让悄悄送您这儿了。” 凤明弦点点头,爷对她在吃食上总是尽心的。 “主子,那荷包儿的事儿,您能不能和奴才说说啊?”小红有些着急的问着,“您心里有数了,咱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凤明弦不紧不慢的用帕子擦了嘴,笑着道,“好了好了,你去叫咱们的人都进来吧。” 小红立刻去叫人了。 不多时,皎月阁的人都进来了。 自打封了妃,按照规矩,府里分了不少下人来,不过屋子里能伺候的仍旧小红小妆,外头伺候的人都有王嬷嬷一并管着。 “咱们皎月阁人如今也不少了,就是比起正院,也就少了两个粗使打杂的。”凤明弦的视线一个个从下人的脸上掠过。 她往后一靠,看了眼新来的擦地洒扫的两个李总管指来的丫鬟,“你们两个是谁的人?” 两个丫鬟二话不说就跪下来,“娘娘明鉴,奴婢是清白的啊!” “清白不清白,如今说也做不了数。今儿的事儿,是有人故意算计我,你们若是清白最好,若是不清白呢,这件事情我就算你们头上。”凤明弦冷冰冰开口,“谁敢去通风报信,我立刻命人打杀了丢外头乱葬岗上喂狗!” 两个婢女哪里听过这阵仗,吓得忙道,“娘娘,奴才近日都不出去就是了。我们两个来得晚,娘娘不信我们也是有的,我们定会叫姑娘知道奴才们的心的。” “奴婢也不出去,”另一个快吓哭了,“奴婢也是真心的。” “起来吧,你们也别怪我怀疑你们,如今我盛宠太过,遭了太多人的眼了。你们也只当不知就是了,以后谨慎些,下去吧。”凤明弦挥手。 等两个婢女都出去了,凤明弦看着小红仍然懵着脸,笑了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吗?” 小红摇头,“都听着急了,也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这东西既然都是引蛇药,自然是引蛇的。手段低了点,怕是冲着王妃去的。”凤明弦懒懒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不然现在就禀告王爷好了?”小红急的泪花都出来了。 “别着急。”凤明弦道,“我明面上可还是王妃的人呢,庶妃的位置,还有世家女的籍贯身份,可不都是王妃给我的吗?难不成王妃现在想捧着宋氏,立时就和我翻脸了要弄死我了?” “可王妃的孩子若是真被人算计了,那可怎么办呢?”小红虽然听得糊涂,只听白了那句有人要害王妃孩子。 就算主子再得宠,可若是王妃的孩子没了,又有荷包作证这事儿是经了主子的手的,王爷一怒之下主子还不知道会落得什么境地呢。 “呵,不着急。” 午休起来后,凤明弦便接到了信儿,说是王妃吩咐,让准备端午家宴。 凤明弦梳妆了,亲自去了正院给王妃问安。 王妃瞧见凤明弦来,笑的很温和。 “姐姐近来身子可好?” “好,如今马上便三个月了,都有些显怀了,那些孕反也好了许多。”王妃轻轻笑着道,“也是菩萨保佑吧。” 凤明弦和王妃姐姐妹妹的拉了会儿家常,眸光瞥见了王妃腰间的香囊。 她眼尖,一眼便认出那香囊与她挖出来的纹样阵脚极为相似。 她作势起身,去看一旁桌几上的花儿盆栽,“姐姐屋子里的兰花开的真好啊,也不知怎么养的,竟然那么香。” “那可不是兰花,是玉石盆栽,用上好的白玉、翡翠、珠宝雕刻好了,让工匠做的。”王妃笑着道。 凤明弦脚下被裙子一绊,人一踉跄,跌在了地上。 王妃吓了一跳,见凤明弦宁可摔地上也不肯碰她,噙笑伸手去扶,“这孩子,毛毛躁躁的。” 凤明弦扶着王妃的手站起身,忍着痛抽着气道,“还好没有撞到王妃,王妃不要紧吧。” 说话间,她的手飞快探到王妃的腰间,用力一扯,将香囊拽了下来。 “唔,这东西怎么掉地上了。”凤明弦低头捡起香囊,鼻尖轻轻嗅了嗅,心里便有了数了。 这香味和她院子里的香囊一模一样。 她微微蹙了眉,将香囊递还了王妃。 她有些想不明白。 原以为那人是冲着她来的,却没想到王妃这里也有一样的香囊? 谁又是给她送香囊,又是给王妃送香囊的? 难道,是要王妃出事,嫁祸给她? 可谁有本事,把香囊戴在王妃身上? 不论如何,她总要先提防着。 如今这院子,无论出什么事儿都能算到李窈烟头上,可偏偏仔细查下来,李窈烟又总是无辜的。 端午节,家宴是必须要摆的,王妃有孕,凤明弦便张罗着摆宴,只是有了荷包在前,她总觉得这回家宴会不同寻常。 小红和小妆也跟着担心上火。 “主子,如今多事之秋,不然咱们就告了病,别去那家宴了吧?” 第81章 端午家宴 凤明弦挑唇笑了笑,“去呀,当然要去。若是旁人都去了,只有我没去,那出了事儿,旁人不会多嘴说是我做了坏事心虚不肯去吗?” 端午家宴,本就要吃粽子,喝雄黄酒的,来避那毒月毒日的,凤明弦让小红去府医那儿说院子里闹蛇,见着挺吓人的,让备了一些厉害点儿的驱蛇药随身带着,有备无患。 “今日就小红和王嬷嬷跟我去吧,这药小红和嬷嬷都戴上。” 小妆身形是比小红单薄些,王嬷嬷一直做粗使嬷嬷,身上有一把子力气。 小妆不愿意道,“嬷嬷哪里做过跟前伺候的事儿,这差事不然还是让奴婢来吧,若是哪里妆花了,发丝儿乱了,奴婢在都好打理。” “就嬷嬷吧,今日我会早些去早些回来的。” 王嬷嬷到底年纪大了,伺候人可能不尽人如意,万一她照顾不好主子可该怎么办。 可是她哪里能够左右凤明弦的意思,只能和小红讲,“若是有什么事儿的话,我在屋子里候着呢,你让人来叫我过去就是了。” 王嬷嬷倒是有些无措,不过既然是凤明弦的意思,她自然也愿意在主子跟前伺候着。 到了路上了,王嬷嬷才问了句,“主子是怕小妆姑娘出什么意外吗?” “她身子骨比你和小红都单薄些,又胆小怕事些。” 王嬷嬷想了想,的确,遇到事儿的时候,回回都是小红姑娘能担得住些。 “若是端午家宴真出什么事儿,她先乱了起来,到时候怕是要出事。” 小红也点点头,“是了,这些话也不能当着小妆的面儿说,她若是知道肯定担心咱们一定要跟过来的。” “咱们到时候也要注意些,若真有什么意外,先镇定散开就是了。要来的药包贴身放着,别掉了。” “奴才明白。主子放心,蛇而已,来了打死就是了。难不成还能捅了蛇窝不成,今晚府里开蛇羹宴就是了。”小红踌躇满志的说着。 王嬷嬷笑了,“傻丫头,若是真来了毒蛇,那可是随便一口都能咬死人的!你还是躲着点儿吧。” 凤明弦听着二人闲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家宴所设的琳琅水榭。 她来的迟了些。 打眼扫了一圈,王妃、李庶妃和宋美人等人都到了,新来的两个侍妾也稳稳坐在了几个侍妾之后,也是丰姿绰约,各有千秋了。 王爷素来寡淡好政,若不是淑妃娘娘操心着又有太子送来的两个侍妾,恐怕府里也就一个王妃一个庶妃也就罢了。 见着她来,宋美人和一众侍妾忙起身请安。 凤明弦笑着颔首,伸手扶着宋美人,“姐姐快起来吧,照顾孩子本就操劳,快坐下休息用些点心。你们也起来吧。” 一旁另外一个眼生的侍妾忽然轻呼了一声,险些摔倒,凤明弦忙又扶了过去。 那侍妾抬眸暗暗看了凤明弦一眼,又飞快的收了回去。 凤明弦口中始终含笑,等大家都坐了才问了句,果然是都传与她相似又侍寝过一回的夏侍妾。 一旁宣儿沛儿还在闹着要吃粽子,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一直盛气凌人的李窈烟在孩子们面前也露出了几分温婉的模样。 凤明弦出神也想起来了自己的母亲,小时候她每次过端午节的时候,母亲让她帮忙打下手一起亲手包粽子吃,她倒是记住了,每年都期待着包粽子,母亲却声疾色厉的说着,“咱们家没人吃粽子,你那死鬼老爹上前线去了,我也不吃?你真是讨债的,何苦这样熬你娘!我就不能歇口气吗?你不是爱吃零嘴吗?吃了那些不是不用吃饭了吗?” 凤明弦暗暗攥紧了点儿手。 第82章 危机 她甚至羡慕起来了两个小公子了,即使有一个心如蛇蝎的母妃,可是他们眼里那依然是母亲。 她的母亲杀了她的父亲,早就勾搭了一个凤家本家的一个下人,甚至想抢占了她的财产去嫁给那个下人。 她眼尾逐渐红了,眸底的碎光很快被逼了下去,将心思拉回了殿上。 “孩子可还好吗?”她小声拉着宋美人问着。 自打宋美人搬到了王妃处,她看孩子便很不方便了。 “好了许多了,这几日也不吐奶了,那小胳膊上呀,肉呼呼的,一圈圈都是肉。”宋美人笑着噙了口雄黄酒,“好在阿柯那个疯子今天没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呕心呢。这吃宴的日子啊,总归不要叫那些扫人兴的东西来才好呢。” 是了,凤袅也不曾来,都关着呢,主子们不想见,小人们轻贱着,在王府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在爷眼里,是他仁慈给这些人留了一条命,其余的可都别论了,没资格,连最底层的奴才都比不上。 “若是短了什么,也记得和我说。” “好啊,等过段时间,孩子能吹风了,我抱着孩子去皎月阁里头找你,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宋美人爽快的说着。 “那我一定扫榻相迎,虚左以待。”凤明弦与宋美人约定好了。 萧御那头说是宫里宫宴脱不开身,让王妃主持着家宴,他今日不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不少女人眸光都暗了暗。 “今日是端午佳节,是《易经》中飞龙在天说的龙星今日熠熠耀眼,是大吉大利的日子,祝愿府中诸位也能够大吉大利,百无禁忌。” 王妃怀孕了,生怕着了风受了风寒,不仅身上裹着披风,怀里还抱着个小手炉。 那手炉散逸着幽幽缕缕的香气,王嬷嬷闻了蹙了蹙眉,想说什么,见周围人太多,忍住了。 李窈烟轻轻一笑,抚弄着胸前的发丝,揶揄道,“王妃娘娘懂得的还真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居然还能扯出《易经》的大道理来,也难怪王妃是王妃,若是嫔妾绝对说不出这样的道理来。” “妹妹纵然不说,可也是胸有丘壑的,何必妄自菲薄的。”王妃淡笑着道。 李窈烟鼻尖溢出一丝笑,低头抿酒妹叙话。 宋美人便和凤明弦咬着耳朵,“这李窈烟越来越僭越了,今日穿的衣裳都快逼正红了。也就王妃不计较她。不过王爷去了她院子一次,倒是把她得意起来了。她倒是不怕下人们把她的话带到王爷跟前说去。” 一旁的常侍妾也是在李窈烟院子里,她一直小心伺候着李窈烟,自问一直忍气吞声让着,可李窈烟却把王爷给了夏美人,她怎么都想不通,更暗恨着。 如今听见,她也跟着道,“王爷八成不知道吧,她做的腌臜事儿可还多着呢。” 宋美人和凤明弦都看向了常侍妾,常侍妾越想越气,却还是忍住了,“罢了……我就偷偷告诉你们吧……” 凤明弦正听着热闹,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叫道,“蛇!有蛇!” 凤明弦吓得花容失色,忙起身后退。 只见碗碟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青绿的大蛇,正吐着薪资游走着,那翠绿的蛇身吓人极了。 “主子快躲着点儿,那可是竹叶青,咬一口就没命了!”王嬷嬷忙将凤明弦护在身后。 听到王嬷嬷说话,其他妃嫔吓得哭爹喊娘的往后躲,忽然宣儿那边也大叫起来,“蛇!蛇!这里还有蛇!” 地上不知何时聚来了十来条毒蛇。 “银环蛇、七步蛇!主子……”王嬷嬷瞪大了眼睛,“老身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要人命的蛇一起出现!” 凤明弦心中也讶异极了。 若是单独的引蛇药绝对引不来这么多的毒蛇!她院子夜里埋的引蛇药,白天被发现时候连一条蛇都没有…… 是有人故意放蛇!那引蛇药,只是为了让蛇主动攻击谁。 凤明弦额角沁出了汗。 按理来说,蛇是怕人的,可是这些蛇却丝毫不怕蛇,反而扭动着身子,朝着满府的姬妾冲去。 众人惊叫着在下人们的看护下往后躲,李窈烟左一个孩子右一个孩子一声不发的就往后退。 她只顾着前面却没留心到树杈上一条蛇吐着信子朝着宣儿袭过去。 第83章 忠婢 凤明弦原本被小红和何小妆严密护着往后退的,看到那蛇朝着小公子的耳朵咬去,一声惊呼。 “小心!” 她向前猛扑了一步拽着宣儿的手就往一旁扯,躲开了蛇的袭击,一旁的秦力一把拽住了还在蛹动的蛇“啪”的摔在了地上,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李窈烟来不及惊愕,抱起了宣儿拉着沛儿转身就跑。 其余下人们也都拿着杆子打蛇擒蛇,甚至于侍卫们也跟上前来扑杀蛇。 可是蛇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另外几条离得近的毒蛇也朝着宣儿沛儿袭去,也分不清那些毒蛇是原本就在附近,还是从远处过来的。 李窈烟是跑的快,凤明弦却落在了蛇窝中。 王嬷嬷慌忙上前想要帮着凤明弦,却看到凤明弦跟前挡着一个颤颤索索的婢女,那婢女早吓得腿软了,起不来,怔怔挡在她和凤明弦中间。 王嬷嬷记得拿婢女,是李窈烟的一个心腹丫鬟,几次李窈烟兴风作浪她都在一旁帮衬着。 如今关键时候,她直接扯了那丫鬟往旁边推开,上前去救被堵在角落里的凤明弦。 “啊!”那丫鬟一声惨叫,跌到了几条纠缠的蛇中。 几条蛇疯狂动着缠上了丫鬟,一口口咬着丫鬟,有毒的没毒的不知道咬了多少口,那丫鬟疼的在地上不断的打着滚。 王嬷嬷总算拉住了凤明弦,将她带道了安全的地带。 而其他侍从也早将主子们护着到了远处,除了李窈烟的婢女,还有几个着了道的倒霉下人,都疼的在地上打滚抽搐。 侍卫们提刀上前一刀刀将蛇全部斩杀。 地上几个侍卫都惨叫连连,李窈烟那个心腹丫鬟也面色青紫,蹬着脚看着自己被咬的已经开始乌青了。 凤明弦面色苍白,后背的裙衫早已湿透了。 如果不是王嬷嬷关键时候拉开了那婢女,被蛇咬的就是她了。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必须立刻将这事儿摘干净,否则有人在王嬷嬷身上扣下帽子,王嬷嬷必死无疑。 “李姐姐,这婢女是为了救你和宣儿才落入蛇群之中的,堪称忠婢啊!” 李窈烟心有余悸,整张脸早吓得苍白。 她俯身拍了拍宣儿摸了摸沛儿,看到无事,才将砰砰跳的心按了回去。 “是个忠肝义胆的。”她松了口气,笑着道,“快让太医来看看,兴许还有救!” 眼见大局已定,王妃才开口,“这儿不大安全,侍卫们先将咱们护送到别处,让他们把这里的蛇彻底清理干净!” 这里离西跨院最近,西跨院又是王府除正院外最宽敞轩亮的院落,是以婢仆们便去了西跨院。 太医被请进了府,为主子们一一看了过去。 至于那几个不幸被咬了下人,有几个是被无毒的蛇咬的,那些还能活,可如李窈烟婢女那样连着被几条剧毒蛇咬的,怕是没救的。 “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这端午正是蛇患最厉的时候,我又带着大家去了水榭一通鼓捣,可能惊醒了哪个蛇窝了才惹这般祸事。”王妃内疚开口。 “可……就算是蛇窝,又怎么会那么多?”宋美人心有余悸的说着,“是咱们摆膳的酒肉香气引动了蛇吗?”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李窈烟道,“那湖里腌臜东西更多,说是去年抽干水清出来一条比人还粗的蛇。咱们院子里花啊草啊的那么多,最好养这些东西了。可怜了我的好将军,若是有它在,哪里有这些蛇的事儿?” 将军是上次惹祸那只猫。 因为那次事情,李忠贤带人扑杀了后院里所有的野猫。 “是那些猫没了……才养出那些蛇的?”张侍妾弱弱问道。 李窈烟一个白眼,“你们才知道?姓林那贱人自己舞艺不精踩了裙子非赖我的猫,害死了整个院子的猫,这才出了今天的事儿,这都是她祸害的!贱人!走了都遗祸咱们!” 几个妃嫔正议论着,却忽然听到宋美人站起来。 “这里有蛇,不知道正院里是不是也有,万一有那么一两条趁着人不在去欺负孩子可怎么好?” “你也真是关心则乱。”李窈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那蛇又不是人,还能趁着你不在去找你孩子!” 一旁的张侍妾低声嘀咕着,“寻常来说,蛇不都是怕人的吗?一般打打草蛇就吓得全溜了,怎么今日会忽然跑出来这么多蛇攻击人?难不成真是日子不对,和王妃说的一样,端午是飞龙在天的日子,蛇又是小龙所以格外猖狂?” 凤明弦听着众人心有余悸的议论,抬头看向了王妃,王妃似是受了惊,抱着手炉坐在那儿面色沉冷。 “可怜了秀儿了,跟了我这么久,却落得这般下场,不知还能不能活了。”李窈烟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那点儿酸楚。 凤明弦起身道,“王妃娘娘,秀儿不仅救了庶妃和两个小公子,更是救了嫔妾,嫔妾想去看看她。” 李窈烟细眉微蹙。 她仔细想想,倒是没觉得秀儿救了她的孩子,出事的时候是凤明弦拽了一把宣儿的,秀儿似是在旁边,她记不清楚了。 她的心思都扑在孩子身上,那丫头本就是奴才,救了孩子是本分,不救——孩子出了什么事儿秀儿没事儿她也要打死的。 不过凤明弦都有所表示了,她再不说话就有些不好了,“我们一同去。” 秀儿躺在隔壁屋子里,整条手臂都已经乌黑,虚浮的脸上布满了泪水。 李窈烟走到了秀儿旁边,秀儿挣扎着哭着看着李窈烟。 “我知道你忠肝义胆,你放心的去吧,若有什么心愿也可以和本妃说,本妃会为你……” “不是的娘娘……不是……” “不是什么?”凤明弦从李窈烟身后走出,温婉看向秀儿,“你挡在我面前,难道不是为了救宣儿吗?” 第84章 王妃,有人要害你 秀儿本想告王嬷嬷,看到凤明弦忍住了。 “我……我救了小公子……”她艰难的疑惑的说着。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只知道有人害她,那个王嬷嬷!若不是王嬷嬷,她不会跌到蛇堆里! 她想和李娘娘告状,让李娘娘为她报仇,可是现在看着凤明弦又犹豫了。 “是啊,你为了救小公子才舍生取义的,我还打算和姐姐说,让你认作姐姐的干女儿,以王府小姐的身份下葬呢。官府也会按例补贴你的家人。” 秀儿看着自己,横竖都是死了,若是她不告状,家里能得不少补贴,自己死后还能荣光无限。 若是告状,凤明弦看到自己的爱仆被她害了,又怎么会为她说话? 秀儿内心下了决断,哭哭啼啼的道,“我和凤娘娘一同救了小公子!如今小公子死了,奴婢死而无憾,只求主子娘娘能够顾念曾经的情分,对奴婢的家人照拂一二。奴婢在下面也会祈祷主子和小公子事事安稳顺遂了。” 李窈烟蹙眉,“倒是不用你死了还惦念。你就好生去吧,放心,你的恩情我记得了,你家人我会照拂好的。” 却是只字不提认个死人做干女儿的事儿。 被个下作命贱的奴才拖累了她八字里的儿女缘可怎么好。 秀儿得了李窈烟的允诺,心事了了,含笑阖眸去了九泉。 凤明弦泪落如珠,“她去的急,怕是连件好装裹都没有,我屋子里刚让人做了几件衣裳,送去给她也好做装裹下葬。” 李窈烟瞥了一眼秀儿,又看向了凤明弦,“我素来以为你心里藏着奸,没想到还是个好的。” 凤明弦擦了擦泪,“都是伺候王爷的姐妹,可是妹妹哪里做的不好吗?姐姐为何会误会我?” 李窈烟的视线落在了凤明弦的紫翡耳环上,“我知道王爷能来我这里,也是多亏了你帮忙了。我知道你不傻,原以为你不想帮我的,没想到你还是搭了把手。”李窈烟顿了顿,似是很能启齿那个“谢”字,话锋一转又道,“其实说什么秀儿救了我,可我记得是你拉了我的孩子一把,若不是你,恐怕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我的孩子了。” 她眸光动了动,回过头不去看凤明弦,头上的金玉宝钗在阳光下熠熠闪光,“谢了。” 凤明弦是头一回看到李窈烟骄纵外壳下温柔的模样,她的确是不同的,好像有毒,可是又漂亮娇媚,也难怪萧御那么难以释怀。 “姐姐知道我的一片心便好。”凤明弦笑着道。 二人让手下料理好秀儿的厚实,便一同折返回了正殿。 凤明弦眉心不无忧虑,“今日之事实在可怕,幸而姊妹们无事。” 王妃凉声开口,“蛇也不是一天就能养出来那么多的,若当真有,从前怎么没见到?府门里厌猫杀猫的多了去了,也没见哪家闹蛇患闹成这样!我看今日之事实在蹊跷,更像是人为。” 众姬妾面面相觑。 王妃扫视了一眼众人。 李窈烟似是想到了什么,“你说今日忽然遇蛇不是意外?那我的宣儿沛儿被蛇差点咬到,也是有人故意害的?” 王妃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凤明弦身上。 凤明弦坐在角落里,垂着眸子不语。 她唇角暗勾,好戏还是来了。 刚才她哪里是想救李窈烟,毕竟真被蛇咬了,她的命也危了,可是她必须去救。 因为就在那时候,凤明弦明白了。 最剧毒的蛇是冲着李窈烟的孩子去的,为什么是冲着李窈烟去,而不是冲着佩戴香囊的王妃去的? 是有人要害李窈烟不错,若李窈烟出事,那第一个嫁祸的人,自然是院子里能查出脏东西的凤明弦。 她与其到时候被人陷害,不如主动出击,兴许还能化险为夷。 所以在水榭时,凤明弦才冲出去救起了宣儿。 凤明弦将整个事儿慢慢理了理,视线漫不经心的瞥了眼众姬妾。 她当时正与宋美人说话,一旁还有张侍妾常侍妾。 这些美人侍妾又都各自带着婢女,那些凤明弦就不知是谁了。 至于李窈烟旁边,则一支跟着新住进她院子的夏美人,长得虽美,却到底不敌李窈烟盛气凌人,那美人也带着两个婢女,李窈烟坐得又离王妃近,中间隔着王妃院子里的婢女。 众姬妾已经听慌了,“难道有人故意害咱们?” “好像就是冲着两个小公子去的!” 李窈烟听到众人议论,细眉一拧,咄咄逼人的看向王妃,“今日要办端午家宴是王妃的主意!” 王妃冷叱,“李窈烟,愚蠢是要有个度的!端午家宴是历年来王府的惯例,本妃只是照章办事而已!如今你非但不体谅本妃怀胎辛苦,办宴不易,还要被你暗指害你的人是本妃吗?” 李窈烟露出狠毒的笑,“嫔妾可没那么说,王妃这么着急恼什么呢?今日虽然凶险,可是好歹没伤到王妃啊,就只是几个下人死了而已,若是伤到了王妃,惊落了王妃腹中胎儿,可不就是罪过了?” 李窈烟蓦然站起,冷冷道,“有人要谋害王妃,谋害王妃腹中的孩子,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理应报给王爷,甚至通晓大理寺的人进府彻查才是!” 李窈烟铁了心思要将事情闹大! 王妃的意思大家都听出来了,是要将这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谁都知道,这事儿里有蹊跷,可是府中闹腾太过伤了和气,王妃仁善,总是能将事情压下就将事情压下的。 可李窈烟却直接将这事儿和王妃扯上关系,变成了有人要害王妃腹中的孩子,这事儿王妃就不能再开口,也绝不能善了了。 李窈烟就是怀疑,是王妃做的局,要害她的宣儿沛儿,给王妃那没出生的孩子铺路。 为母则刚,她决不能容许这事儿就那么过去了! 王妃抬头直视着李窈烟,镇定自若道: “李庶妃所言极是。只不过王爷此时还在宫中。等王爷回府后,本妃会第一时间将此事禀告到王爷处。” 王妃说着,顺手将手炉交给了一旁的丫鬟坠儿。 一阵风吹过,携着淡淡的香气袭来。 “去前院看看,若是王爷回来了,即刻请王爷过来主持公道。” “是。”坠儿接过了手炉,转身便出去了。 第85章 竟是冲着她去的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忠贤随着坠儿回来了。 “王爷才回府,不过平王今日也随着王爷来了府中做客,王爷一时半会儿走不开,让奴才先过来看看情况。” 李忠贤伸手便召了几个老人过来。 “王妃娘娘,这几个都是坊间专治蛇虫的老师傅。” “回禀王妃娘娘,这些蛇种类繁多,有些更是外来种,不应该同时出现。想来应是有人故意从乡野间才买来放到水榭附近。照常理来说,这些蛇类应该是避着人的,可是这次却主动攻击人,可见它是被什么不该味道引了来的!” “味道?”李窈烟恍然想起来了什么,她上前一步,扯下了王妃腰间的香囊。 王妃恼怒道,“李窈烟,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是吗?” 李窈烟没搭理她,将香囊递给了那老师傅,“你看看这东西有没有问题!” 凤明弦瞥了眼众姬妾,一个个虽然都不说话,神色都挺精彩热闹的。 那老师傅将香囊拆开,看了一眼立马道,“回庶妃娘娘,这香囊正是捕蛇人调配的引蛇药!” 王妃满眸错愕,“本妃的香囊怎么会有问题?” 此话一出,所有姬妾都吓的手忙脚乱,纷纷将腰间的香囊扯下来丢到一旁。 那老师傅带着徒弟一一验过,道,“府中所有娘娘的香囊都有问题,每个都加了或多或少的引蛇药!难怪会引得蛇群攻击!” “我……我的香囊是让绣工坊做的啊?怎么连我都被牵累了?”张侍妾哭着说道。 常侍妾也吓得牙齿打颤,坐在角落里低头哭着。 她们两个位份最低进府最久,爷从来想不起来她们,没想到出了祸事,她们竟然也在算计之中。 位份稍微高些却被爷冷落了无人问津的赵美人也满眸愤怒。 她眼睁睁看着同进府的几个女人是怎么没的了,李庶妃是怎么直接命人处死的美人早吓得心胆俱裂。 太子又送进来了两个侍妾,姿色样貌样样不输她,她都认命了,怎么今儿吃个席她还差点儿被蛇咬死? “来人,把绣工坊的嬷嬷给本妃叫过来!” 那绣工坊的嬷嬷和绣娘进到殿内便跪在了王妃面前。 “王妃娘娘明察,这事儿与绣工坊无关啊!” 凤明弦瞧着那绣工坊的使唤奴才们,倒是觉得她们真像是不知情的。 就好像若是有人用菜下毒,膳房兢兢业业本分的做事儿,也是平白蒙冤。 可膳房的管事儿就是有本事让人不敢招惹他们,绣工坊如今再怎么喊冤都没用了,就算找出幕后主使,她们也要担个看管不理的责! “你们到底怎么办差的?居然让主子们的香囊里都被放了引蛇药?”赵美人率先发难,“是我们都死了,你们少几个人伺候才高兴吗?” 张侍妾也跟着道,“我早就想了,这好好的水榭哪里窜出这么些蛇来?原是你们这些人搞的!说,是不是蛇也是你们抓来的?你们到底受了谁的指使?” 常侍妾也跟着指责道,“这府里总是三灾八难的,就是你们这起子小人太多了!” 众声指责下,绣工坊的嬷嬷只能顶着质疑唾骂磕头解释,“主子们听奴才一言,这香囊是绣工坊做的不假,可是这香料衣料可都是凤主子开了库房让人取的,要查也是凤主子那边查去!还请王妃明鉴!” 众人的视线又都落在了凤明弦身上。 “如果是我家主子安排的,她又何必冒着性命去救大公子?”小红忙道。 宋美人道,“都是血肉之躯,被咬一口命都没了!凤妹妹原本与我都逃外头去了,她是看着孩子一刻也没犹豫直接扑回去了的!你们居然敢告她!” 李窈烟冷冷开口,“凤庶妃掌家,府中自然什么事儿都会过她的明路的,你们倒是会拿这个作妖作乔的!也就看着凤庶妃好性,换王妃管家你们敢这么说试试?看王妃不撕了你们的脸!” 王妃道,“当时慌乱,难免磕着绊着的,也难为凤妹妹有心,看着孩子出事儿立刻便扑了过去。” 凤明弦温吞的开口。 “我是按照规矩,将对牌发了下去,不过当时要处理事务不止这一项,看着也没有纰漏,我就批了。香料既然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是府医配的药有问题了。” 宋美人不自然的看了眼王妃。 她亲眼看着王妃如何与府医耳语后,李窈烟的孩子没生下来的,府医若是有问题,那就是王妃做的。 凤明弦抬眸,“我记得当时人人都戴了香囊,可是蛇却总是朝着宣儿沛儿还有李娘娘身上扑,是不是她们那边有更要紧的东西?” 李窈烟眉头紧蹙,“宣儿沛儿受了惊,衣裳早汗湿,我怕孩子风寒让奶娘都换洗去了,怕是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那就抓府医过来问问,看他抓的药是怎么回事?” 府医刚忙碌着查完伤在厢房休息,听到传召立刻过来了。 “冤枉,这事儿我根本不知情!我开的方子都是有字据的,并没有开关于香囊的药草。这事儿还是出在绣工坊上,定是绣工坊出了内贼!” 皮球又被踢回了绣工坊身上。 李窈烟冷哼一声,“将绣工坊从上到下所有奴才都拉下去严刑拷打,看她们是否还能嘴硬!” “慢着。”王妃沉声道,“事情到底是不是绣工坊坏的还不一定,如今稀里糊涂的将人打的半死不活,我王府的名声岂不坏了?” 李窈烟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坏了名声?奴才都害到主子头上去了,王妃你还想你贤良的名声!怎么,就由着这些奴才谋害王爷子嗣不成?在王妃眼里,宣儿沛儿的命便不是命了是吗?好,那下回嫔妾就祝王妃的孩子也被蛇咬了,到时候我自然也会说一句别坏了王府的名声!” “李庶妃,我知道你恼怒,可不要太失了分寸。”王妃不屑与李窈烟争论。 绣工坊的嬷嬷殷勤向前道,“还是王妃体恤奴才。咱们做奴才的也是听凭王妃的吩咐,是王妃说的端午佳节到了,让做些放些驱虫安神的草药,给娘娘们佩戴上去。咱们也不懂药理,就听管事儿姑姑的话随便要了一些安神镇性子干花草药来。当时记得伺候宋美人的宝儿姑娘也在,还是宝儿姑娘给我们说的干花干草名字!” 宋美人立刻转头看向了身后一直伺候的宝儿。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事儿,竟然是冲着她来的! 也是,府里林美人走后,赵美人无宠无子,凤袅被废被关,高位的,除了她便是凤庶妃了。 不是冲着凤庶妃来的,就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她心头苦涩,“宝儿,你跟了我那么久……” 第86章 局中局 宝儿声音发抖,“奴婢是随口说的,奴婢小时候一直听说那些能够安神,奴婢也不知道那些竟然是引蛇药……” 她无力又徒劳的解释着。 宋氏只觉得绝望又惊恐,浑身如坠冰窖、瑟瑟发抖。 她想开口解释,可是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既然如此,那本妃就先将宋氏关押起来,等王爷忙完了再决定如何处置。” “来人,将宋美人关起来,好生看管,至于孩子,自然也不适合由犯错的宋美人抚养,送回宁氏手里先养着,若是宋氏无罪,再要回来就是了。” “娘娘不可!”宋氏哭着跪下,“王妃,求您了,孩子不能给宁柯那个疯子,她生了孩子后神智都有些不清了,若是将孩子送回去,指不定会有怎样的后果了!” “这孩子生母是宁氏,谁还能比宁氏更适合养那孩子?凤庶妃年纪还小,你总不能让凤庶妃来帮你养吧?你莫要因为担心宁氏带走孩子便不再给你了便污蔑宁氏!” 宋氏泪落如珠,“王妃娘娘,无论如何求您千万不能把那孩子给宁氏啊?求您了!凤庶妃至少不会害着孩子……” 王妃幽冷的视线盯着凤明弦,“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孩子便由你来暂时抚养如何?” 凤明弦迟疑片刻。 “凤氏?你可愿意帮着抚养那孩子?” 凤氏摇摇头,“嫔妾年纪不大,院子里又都是一些半大的姑娘,哪里带的住一个小婴儿?如今王府又不太平,与其交予嫔妾抚养,不如放在王妃处。” 王妃揉了揉额头,“看来,这孩子只能暂时放在正院了。” 宋氏感激的看了一眼凤明弦。 交给宁氏之后,宁氏疯疯癫癫的,怕不是饿死冻死孩子都不知道,可是王妃却顾及自己贤良之名,不愿担上责,能够善待孩子。 若不是凤明弦帮衬着说了两句话,恐怕孩子的命就真没了。 凤明弦垂了眸子。 她倒是并不关心那些女人都在吵闹什么。 反正不管如何打口舌之争,都只是狗咬狗而已,由着她们闹就是了。 只是她心里疑惑极了。 蛇可不是人,尤其在用了引蛇药之后,更是难以操控。 今日出事,那始作俑者不管是谁,肯定就在人堆里,她就不怕自己被蛇咬了吗? 那些剧毒的蛇可都是一口就没命了! 难不成……竟然不是妃嫔们争宠下的药不成? 凤明弦摇了摇头。 不会。 李窈烟在后院一直天怒人怨,这次的事儿明显冲着她和两个公子去的,不是有宿怨要报仇,就是因为李窈烟挡了她们的道了。 这后宅中,想要干干净净一身白是不可能的,就算不争不抢坐着冷板凳,也总有人恨不得拿你当枪使。 宋美人人证物证确凿,不管是有心还是算计,都被押下去了。 凤明弦和其余妃嫔也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她面色忧虑,心中默默揣摩着这些事情。 王嬷嬷待四处无人了,才叹着气,朝着凤明弦道,“庶妃娘娘,老奴今天做了个天大的错事儿,老奴求您原谅。” 王嬷嬷抹着眼泪跪下。 “起来吧。” 王嬷嬷抹泪道,“是老奴今天欠考虑了,当时情况紧急,一时着急才将秀儿姑娘拉开的。幸而庶妃娘娘及时相救,没让她将老奴供出来。不然……老奴一条贱命不值一提,可是若是让庶妃娘娘也被老奴连累了,那老奴可该如何是好。” 凤明弦叹了口气,俯身将王嬷嬷扶起来,“嬷嬷别说这些话,您也是为了救我才这样冲动的。我们皎月阁本就该拧成一股绳,护着彼此的。” 王嬷嬷心中触动极了。 她原以为凤明弦会责罚她,她本该舍了这一条老命也护着凤明弦的,而如今她不仅失误办砸了差事,还给主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换做任何一个主子都不会容得下这么一个惹事的奴才的。 她自己也懊丧极了。 凤明弦伸出了手,将王嬷嬷扶起,噙着笑道,“你年纪也大了,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若是小妆在这儿,怕不是与我主仆二人一同没了。” “呸呸呸,主子别说这种晦气话的。老奴就算舍了性命,也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的!” “不,你记住了,跟着我伺候的人,我希望你们先护好自己,再说别的。只有护着了自己,才能护着别人。” 她语调温柔,神色镇静。 不管是王嬷嬷,还是小红,听着这些话,眸底都红了。 “如果不是今日你们护着了我,我又怎么能够在后来将你们也护着?”她温然笑了笑,“就是这么个理了。” 小红和嬷嬷只觉得心中对凤明弦亏欠更深,在生死攸关之际,她们的确没有做到最好。 小红用力颔首,道,“主子放心,您待我们的好我们都谨记在心,奴婢日后定会好好护着主子的!” “都别哭了,咱们该高兴着才是。”凤明弦对二人道,“咱们要过的自在过的开心。别总是哭着想不好的事儿来,小心晦气真找上门。” “不哭了不哭了。咱们都笑着。”小红将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露出笑意来。 凤明弦知道,不仅是如今的王府,将来进了宫,可能更会险象环生、步步艰难,她唯一能够依赖和信任的便是这些一步步陪自己走来的老仆们。 这些真心实意待她的婢仆,便是她真正的姐妹亲人了。 若将这些婢仆寒了心甚至于撵走,自己便如李窈烟和宋氏一般,处处被人算计,事事被人盯着,何谈根基?只怕才进宫门为妃,便被人算计到疯癫了! “今日之事我一直有个疑问。”凤明弦低低道,“若是万一那蛇咬了始作俑者,那人该怎么办?” “既然是出来害人的,那肯定有法子吧?”小红道。 “那可是毒蛇……”凤明弦又摇摇头,“我那香囊也奇怪……为何别人的都是正儿八经戴的香囊,我的却被丢在了院子里?” 第87章 她不争了爷反而急了 “您的香囊哪个不是我做的,绣工坊往咱们这儿送的零碎绣品除了衣裳,其余的都被我打回去了,”小红喃喃道,“难不成,是绣工坊做出来了,送来了估摸着咱们不要,就随手扔了?” 主仆三人一同回到皎月阁,才进门,凤明弦便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味。 这味道有些熟悉,凤明弦停下脚步,细细回想着。 脑海中猛然浮起了王妃抱着手炉坐在主座上的端庄模样。 那手炉里散发的香味,与这药香,竟然有几分相似。 小妆见着主子回来,忙出来相迎。 “这阁子里洒了什么药?” 小妆忙道,“这不是王府都说闹蛇患嘛,奴婢就拿着雄黄酒煮沸了各处都喷洒些,老人家不都是说雄黄能够驱蛇吗。” 闻言,凤明弦脸色一寒。 小妆见凤明弦脸色不大好,便道, “主子还是怕着吗?快回房歇息吧,奴婢在小厨房吊了安神汤,主子要不用一碗。” 凤明弦叹了口气,“好,也给宋美人那边送去一碗,如今她被关着,心里定然也惶恐。” “唉。”小妆答应下来,转身便去了。 凤明弦进了阁子里,心情纷乱。 王妃……果然是她吗? 这次事儿与其说是冲着妃嫔们去的,不如说是冲着孩子们去的,宣儿沛儿若不是侥幸得她出手相救必死无疑,宋氏也因为此事暂时被夺去了孩子,差点将孩子送到疯了的宁柯手里。 嫡长子未出生,前面便有三个庶长子的哥哥,的确不大好。 王妃是在为自己的孩子铺路吗?是不是太早了些,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没定论呢。 不……等等。 端午佳节是有用雄黄的习惯,可是这次节宴却不曾用,是因为雄黄活血,孕妇用了极容易小产。 王妃有孕,为什么将会流产的雄黄添在手炉里抱在怀中? 除非—— 凤明弦只觉得身上冷汗涔涔。 “娘娘。”小红将安神汤端来,放在凤明弦手边的几案上,“王妃早就不满李庶妃已久,至于宋美人,从前更是夺过王妃手中的孩子。若是王妃想要借机打击几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王妃一贯温和持重,不争不抢,哪里会做这种事儿?不能仅凭王妃手炉中有雄黄味道便下这般定论。”凤明弦打断了她的话,“我闻不惯这味儿,你们把门窗全都打开,让屋子里散散味道。” 萧御听闻出事,八成忙完了事儿就会来看她。 今日王妃抱着雄黄味道的手炉她闻见了,别人也都闻到了。 万一哪个姬妾胆敢怀疑到王妃头上,又自以为是的将此事告诉了萧御,那么萧御自然也会想到,他在凤明弦屋子闻到这味道,极有可能多想,凤明弦也在暗戳戳的告皇后的状。 凤明弦可不想摊上那档子破事儿! 不过王妃手炉里居然放着堕胎的雄黄药的事儿,凤明弦肯定也要让消息传出去的。 前院。 萧御一直忙着招待平王,只私下里抽空问了句李忠贤怎么回事,听闻只死了几个下人,主子们都安然无恙,萧御倒是没怎么上心,让李忠贤过去看顾着,仍旧和平王说朝事儿。 等送走了平王,见李忠贤回来了,萧御心情很不错的问了句,“皎月阁里,在做什么?” 李忠贤已经知道了大概,忙跪下道,“奴才该死……今日蛇患,查到最后,竟然是宋氏鬼迷了心窍命人放蛇害两个小公子,如今查明白了已经押了下去,王妃抱走了孩子。凤庶妃受了不小的惊,如今已经回了阁子了。” 萧御听闻后,意外道,“竟是宋氏?她为什么这么做?” “具体的咱们也不好揣摩,只是下人们都说,宋氏一直跟着李娘娘,这么些年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萧御闻言,气得咬牙,“够了!” 那些魍魉心思,他真是看的烦透了。 “平王送的东西里,挑几样送到皎月阁里。”萧御说着,先抬脚走了。 凤明弦睡的迷糊,没成想,才睡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萧御。 “爷?” 凤明弦睡眼惺忪的模样,伸出一条软白的胳膊拉着了萧御的手,“您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萧御看得心痒痒,凤明弦却已经从榻上起来了。 李忠贤带着几个奴才,吃力的抱着两个大盒子走进了皎月阁,小红几个帮着人把东西放下。 “这是什么啊?挺沉的吧?”凤明弦讶异的问着。 李忠贤笑着道,“这是平王新送来的稀罕物,爷让搬来给您这儿。” 说着,打开了盒子。 是一个漂亮的水银镜子,比铜镜看着又亮又干净。 凤明弦笑着道,“还真是稀罕东西。” 她眸色淡然,倒是让萧御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另外一个盒子,则一盒子的洋玩意儿,最惹眼的是制工繁杂的钟表,都是传教士漂洋过海带来的,宫里也没多少,凤明弦瞧着那上头的机械的花草鸟雀也新奇有趣。 “多谢爷。”凤明弦笑着道。 “喜欢就好。”萧御倒是希望看着凤明弦欢欣雀跃的模样。 她年纪小,总是染着不染世事的淡泊模样。 奴才将东西都安置好了,小红上了茶,屋子就萧御和凤明弦二人。 “今日吓着了没?” 凤明弦往萧御怀里钻了钻,“还好,就是……想爷了。” 声音又软又撩,甜甜的,让萧御心头一紧。 指腹轻轻抚摸着凤明弦滑腻的小脸,“是府里出了纰漏,差点害了你。” 想想其中凶险,他仍有些心有余悸。 “爷是第一个来看的我?”凤明弦回过味儿来,“那可不好,该先去看看王妃和李姐姐的。” 萧御眸光暗了暗。 她知道凤明弦大度,不争不抢,但是…… 这样大度这样劝着他雨露均沾,总让他心下生疑,觉得凤明弦对她并非真心。 哪怕她恃宠而骄也好,他不想看着凤明弦这样。 太乖了,乖的让他有点儿不安。 “爷现在只想见你。”萧御轻声。 凤明弦抿唇。 萧御也是奇怪,她从前挣着一口气要独宠的时候,他倒是淡淡的,如今她劝着他走,他反而说这种哄人的话。 第88章 当爷是什么 “嫔妾……”凤明弦小心翼翼的道,“嫔妾不敢。” “嫔妾想,若是今日被咬的人是嫔妾,恐怕嫔妾就不能再陪着王爷了,想想,真是后怕。” 萧御看着凤明弦娇嫩的脸,“没事,爷总会护着你的。” “只要爷心里有嫔妾,就够了。”凤明弦避开萧御的眼睛,轻声问,“爷,嫔妾给爷读会儿书,让爷歇会儿,好吗?” 萧御道,“好啊,最近公务忙,很少听到爱妃给爷念书了。”他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这几日爷不在,睡的好不好?” 凤明弦抿唇,“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萧御眉头挑了一句,这小狐狸,显然是要他问一句的,要是不问了,她心里不知怎么恼呢。 “怎么就睡不好的?” “知道爷在后院里,就总惦念着爷,睡不好了。” 萧御也不抽回那只手,另一只揉着她的脸颊,那水润的眸子似是勾人呢。 他心底轻笑。 哪里有真不吃醋呢,倒是他多想了。 “爷很少来后院了。”萧御轻声,“这些女人,得了宠便猖狂了。便是从前一直老实的宋氏,也都敢做些这种事情了。” 凤明弦忙不迭的解释起来,“这事儿也兴许不是宋美人做的,别不是冤枉了她吧。那婢女虽是她的人,可是也就是多嘴说了句要用什么干花干草的。兴许只是意外?” 萧御笑了笑,没反驳她。 知道凤明弦心软,可是这事儿也绝不是她想的那么单纯。 “罢了,不是要读书?读书吧。”萧御笑着道。 凤明弦却攥紧了萧御怀里,“不读书了,不想起来,爷抱着舒服呢。” 萧御低头,看着怀中女子娇媚模样,也不做声,抱她起来,往内间走。 凤明弦哎呀一声,搂紧了一些。 萧御搂着她的腰身,进了内室。 不多时,便只传来女子轻柔的呜呜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御轻声骂了句,“害人的小东西。” “爷你怎么能这样,吃饱了就骂人。”凤明弦撑着身子不满的道,“嫔妾哪里害人了?” 她的唇瓣水润润的,肩头脖颈还有被咬的丝丝痕迹。 刚行了房事,声音自带着一股子娇媚劲儿,倒是又勾人了。 足足折腾了一宿。 天还不亮的时候,萧御就要起身了。 凤明弦本就没睡熟,听着声音,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萧御已经坐起来了,便轻声嘀咕了句,“爷?” 萧御淡淡“嗯”了声,“睡吧。” 凤明弦却从被子里伸出了手,拉住了萧御还没离开被窝的腰,脸也顺势埋在了萧御的肩上,“不许爷走。” 李忠贤已经带人来了,就在外头,宁鸢和宁窈就在榻边伺候着,小红和小妆也在旁边候着,听着凤明弦这般闹,众人都是一愣。 萧御以为凤明弦睡糊涂了,倒是没恼,“好好睡。” 凤明弦却两只手都抱紧了萧御,“冷嘛……” 萧御失笑,“冷就盖好。” 他挥了挥手,叫人都出去了。 小红小妆低头大气不敢出,宁鸢和宁窈对视了一眼,也很快走了。 任谁都暗暗惊讶,府里都道萧御从凤庶妃屋子里出去后就去了李庶妃那儿,原以为时间长了爷念旧又回去了。 李庶妃争走了凤庶妃的宠。 凤庶妃怎么敢的? 不仅如此,瞧着,比以前还自在了。 李忠贤见着她们出来,诧异问道,“爷怎么没出来。” 小红小妆没出声,宁鸢道,“爷兴许今日不上朝了?” 李忠贤立马明白了,“也是,爷这段日子的确累了。” 转头却笑了。 爷去别的地方都规矩的狠,到了凤庶妃这儿,就起不来了……! 屋里,凤明弦却吓得清醒了。 萧御怎么真不走了。 她忙不迭的转身攥紧了被子里,缩得像只鹌鹑,“爷,嫔妾不敢了,您快起身吧,该上朝去了。” 萧御笑了,“一会儿叫爷留着,一会儿叫爷走,当爷什么?” 说着,便俯身下来。 “不要!!” “由得你不要了?” 凤明弦眼看自己都要被吃了,急得不行。 折腾了一晚上,早上再来一回的话,这一身皮肉她要还是不要了。 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嘟囔道,“爷太厉害了嘛,是嫔妾错了……” “不喜这事儿?”萧御倒是忽然想起来,凤明弦极少主动要做这事儿。 凤明弦往萧御身边凑了凑,“不是不喜……”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小时候听奶娘说过,男子总是比女子主动些的,女子年纪越小……这事儿……乐趣也不大。” 萧御淡淡“嗯”了声。 她说的也对。 凤明弦说完有些害羞,又将脸埋进了萧御怀里。 萧御倒是没强拉她出来,只是暗笑,这小狐狸,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伺候他,哪个女人敢说不愿意的?就是王妃也没一个字儿不妥。 半晌,凤明弦似是自己也回过味儿来,“爷不会生气了吧?” 不等萧御回答,凤明弦就讨巧的道,“爷不会,爷这么好呢。” 萧御勾了勾唇。 “好了,起来用膳,已然迟了,就罚你陪爷用膳。” 凤明弦侍奉着爷起床,腿一软,差点跪在榻上。 萧御好笑的叫了人伺候洗漱。 等穿戴好了,便叫人摆膳。 用过了早膳,萧御才道,“好生歇着吧,要什么都让人来告我一声。” “嗯,恭送王爷。” 送走了萧御,凤明弦轻声道,“越发欺负人了,怎么不见他去别处欺负人呢。” “瞧主子说的什么,王爷这是喜欢主子呢。”小红笑着道,“时辰还早,主子再睡会儿?” “算了,不睡了,给我梳头吧,咱们去王妃处请安,我还想去看看宋氏。她关着,怕有小人欺负她。也不用穿戴太好,她受了委屈见我打扮太好,别不高兴。” 小妆上前,“那奴才给主子梳个简单些的样式,戴的首饰也简单些。” “跟平素差不多就是了,别显得刻意了,素淡点儿。” 小红取了衣裳来,小妆闻见那衣裳上有些雄黄和其他花草熏过的衣香,便忍不住道,“这珠子不错,熏衣裳的时候熏些雄黄,让那些脏东西都离咱们主子远远的。” 小红自得的一笑,“办法总是人想的嘛。” 凤明弦去了正院。 李窈烟已经到了,正在喝茶,还没说上话,李窈烟忽然用袖子掩着鼻子,嫌弃的看着凤明弦。 “凤庶妃,人家熏衣裳都是竹叶香百合香的,你这熏的什么,一股子奇怪味儿。” 她掩着鼻子,“你也不嫌臭。” 一旁来问安的姬妾面色各异。 花香带着中草药,哪里臭了,李窈烟惯会贬低别人抬高自己的,也就知道凤庶妃好性子这般说话了,换做王妃她就不敢了。 第89章 王妃这是在赌命 凤明弦瞧了一眼一旁跟着的小红,笑着解释道,“是我的丫头想的主意,既然雄黄酒能避蛇,那就在熏衣裳的熏笼里添了些雄黄,图个心安。两个小公子上回受了惊,李姐姐也可以给两个小公子多用雄黄熏熏衣裳,能以防万一也是好的呀。” 李窈烟不屑的冷嗤,“宋氏都被关押起来了,哪里还来的毒蛇?” 凤明弦倒是不以为意,坐下吃茶,等着王妃梳洗好了一同进去行礼问安。 只是凤明弦身上的雄黄味道太浓烈了,李窈烟越闻越烦躁。 凤明弦识趣的起身,借口在正院花园里走走便先出了屋子。 等她走后,张侍妾和一旁的常侍妾道: “姐姐,您闻着凤庶妃身上的味道,有没有觉着熟悉?” 常侍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两日好像是在哪里闻到过这股味道,但是没她这么浓就是了。” 李窈烟脸色一沉,“昨儿端午家宴,王妃手炉里是不是就是这股味儿?” “是有点儿像。”赵美人点点头,“不过混着其他花草味,清淡了许多……” 李窈烟听着众人议论,当即便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是王妃!那女人居然敢算计我孩子!” 她气得眼睛都红了,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转着,“平日里装作温柔大度的,没想到背地里竟然这样害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我这就去告王爷,非要让她付出代价不可!” 见李窈烟毛毛躁躁的便要出去,几个姬妾都吓得上前拦住了。 “娘娘稍安,这事儿咱们都拿不准呢,只是觉得闻着有点儿像,万一是相似的草药呢?而且那手炉早就被换了,也没什么证据,王爷怎么会听咱们的。” “那怎么办?就由着她这样欺辱咱们么?”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正院寝房里一片杂乱的声音。 “出什么事儿了?”李窈烟和众姬妾都走到了外头,满头雾水。 若说今日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王妃似是来的格外迟。 在王妃跟前伺候的小婢女弗儿吓得脸都白了,看着李庶妃问,忙站住打了个千儿。 “不好了,说是宁氏发了疯,跑进了王妃的寝殿抢孩子呢。王妃见着,忙和宁氏争夺了起来,宁氏把王妃推倒了抱着孩子跑了出去。王妃一直昏在地上,刚刚才被进去查看的婢女发觉。如今坠儿姑娘吩咐叫府医太医来。另外的人去搜宁氏去了。” 姬妾们吓得面如土色,李窈烟惊诧道,“王妃没事吧?宁氏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半夜去偷孩子?” 弗儿摇摇头,“王妃……王妃发现的时候已经流了一地的血了!” 李窈烟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本身月份又小,被打在地上,孩子铁定是没了。 她本就身子不好,难要孩子,这次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了! 等弗儿匆匆走了,李窈烟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才笑了笑,“呵……她还真是好命,为了保护王爷的孩子,自己的命都没了,我这会儿就算去告。没个凭据的,王爷也不会信我,只会加倍的怜惜她没了孩子!” 凤明弦正在海棠花树下看鱼缸里的鱼,远远听见了她们说话,心中已经渐渐明白了。 她搭上了一旁小红的手,“咱们回去吧。” 闹出这一场来,她也不便去看宋氏了。 “主子,这会儿咱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落人口实啊?” “怎么会,这事儿王妃一口咬定了是宁柯发疯来抢孩子,她出事儿和咱们没关系。”凤明弦眸光淡然,“咱们回去安静等消息就是了。你瞧着吧,八成是……王妃的孩子没了,宁柯死了,宁柯的孩子还活着。” 凤明弦转身回了皎月阁,躺在软榻上补眠。 昨儿晚上萧御要得狠了,她被折腾了一宿又起得早,现下精神头有点儿不济。 小憩了小半个时辰,便传来了消息。 “主子,真的和您说的一模一样。”小红满脸惊讶,“说是宁柯抱着孩子藏到假山洞里了,见到人便抱着孩子要投湖去,众人七手八脚抢下来孩子,宁柯跌到湖里死了。” 凤明弦蹙眉。 “王妃呢?” “太医和府医都看了,王妃的孩子是留不住了,如今正院里王妃还在乱,说是那死孩子一直排不出来……” 凤明弦后背一阵发寒。 王妃早早就用了雄黄,那代表那会儿王妃孩子便没了,只是一直没用药排出来而已。 听说孩子在母体里待久了,能变成石胎的。 王妃还真狠。 她在赌自己的命,去抢宋美人的孩子。 “还有一个事儿。”小红轻轻道,“宋美人被放出来了!” 第90章 宋氏抬了庶妃 “王爷将她放出来了,还给她抬了位份,如今,她也是庶妃了!” 闻言,凤明弦满眸诧异。 “到底怎么回事儿?” “消息太乱了,只是知道府里的姬妾们都说王妃早就知道有蛇患,手炉里加了雄黄,害得别个都没个准备差点被蛇咬死。爷应该也听说了消息?” “不会。”凤明弦暗暗摇头。 萧御不会因为没凭没据的事儿去欺负了跟了他五六年的发妻。 就算王妃当真下毒,以爷对王妃的感情,八成也不会在王妃如今生死一线的时候,对王妃发难。 正说着话,便听小妆进来通报,“主子,张侍妾,常侍妾来了。” 凤明弦起身,“快将人迎进来。” 不多时,便看到两个侍妾一同走了进来,和凤明弦行礼问安。 凤明弦叫起了,又命人赐座。 见着凤明弦才睡醒的样子,常侍妾笑着道,“娘娘还真是心大,府里的天都快翻了天了,你居然还能打个盹儿!” 凤明弦含笑扶着小红下了榻,“府里怎么了?我还当真不知道呢,是什么下人做错了事儿吗?你们和我讲,我这就罚她们月钱去!” 张侍妾小声道,“她们有什么要紧,做错事儿了我们也不至于真生气,横竖有凤娘娘管着家呢。倒是王爷,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凤明弦将常侍妾的话暗自咀嚼了一番,疑惑道,“倒是不明白姐姐们说的什么意思?” 常侍妾嘲弄的笑了笑,“都不打紧了,我们两个来寻凤娘娘,也是想和凤娘娘一道去给宋庶妃道喜去了。” 凤明弦不解,“宋庶妃是哪个?” “还不是那个被丫鬟指证给大家伙儿放引蛇草的那个宋美人?”常侍妾抿了抿唇,忍气道,“她被关起来后便一直哭,不肯吃东西,嚷着要见爷。她哭的吐了,下人看着不大好怕出真出事儿了担待不起,便请了府医过去给她医治。你猜怎么着,她养着孩子,爷去看了两三回她侍了寝,竟然怀了!” 两个小妾都气坏了,估摸着也不敢寻王妃,只能阴阳怪气的到她这儿告状了。 “宋姐姐自打进府,几次孩子都没了,也是命里没有。如今好心帮着宁氏养孩子得了王爷的宠又怀了,这是那孩子有福报给了宋姐姐吧。”凤明弦温和开口。 常侍妾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又看了看常侍妾的,口气不甘,“看来这院子里,还是要有孩子,才是咱们女人最大的倚仗啊!” 张侍妾往前坐了坐,试探的看着凤明弦,“王爷知道她怀孕,立马就吩咐人解了她的禁足,还让给她抬了位份!庶妃的位份按照规矩只该有两个,如今府里却有了三个庶妃。王爷是想抬哪个做侧妃吗?” 凤明弦眉尖一蹙,隐约想起来王爷昨夜在榻上,似是低喃间和她许诺过要她有个倚仗。 不过她没信罢了,毕竟她没有子嗣,也暂时不想抚养子嗣。 她能做庶妃,也是王妃知道事情败露,特意卖的好给她,讨王爷开心。 侧妃不比庶妃,原本是慕国公府的庶出小姐、太子妃的妹妹才能当的,王爷是她进了本家慕国公府的籍,真抬她为侧妃,慕国公府那边能不过问吗? 凤袅进府便下手害李窈烟,仗着慕国公府的面子才留了一条命,抬她,那凤袅呢? “王爷看来是有心抬侧妃了……”凤明弦又问了句,“那遇蛇的事儿,王爷怎么说,就这么不计较了吗?” “还能怎么说,就死了几个下人,也没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儿。再加上外面风言风语的,王爷只说是意外,没想再计较了。”张侍妾看着凤明弦,“若王爷抬侧妃,八成就是凤娘娘的,王爷就喜欢王妃那样温婉懂事的,您有些王妃年轻时候的样子。” 凤明弦倒是没想到,府里的小妾竟然这样归类王爷喜欢的女人。 若是王爷是因为喜欢王妃,才当着王妃的面儿,流连皎月阁,那王爷还真是痴情呢。 “你们别多想了。至于蛇患的事儿……王爷既然说了这事儿是意外,那这事儿就只能是意外。”凤明弦劝道,“咱们还是快去给宋姐姐道喜吧。” 二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凤明弦。 她们也是有心讨好凤明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窈烟若是能抬侧妃,王爷早几百年前就抬了,哪里会等到今日。 如今庶妃位置满了,那爷留着侧妃的位置,可不是给如今握着府中中馈的凤明弦的吗? 她们特意来通风报信,也是想向这未来的侧妃娘娘示个好。 宋氏被抬了庶妃,另外分了个院子。 远远的,几人瞧见萧御从那院子出来,上了轿辇。 他应该刚看完宋庶妃,神色愉悦。 常侍妾轻声嘀咕着,“瞧瞧爷高兴的样,他是当真忘了咱们差点被蛇咬死了。” “瞧瞧王爷那高兴样子,怕是即便昨日被咱们都被咬死了,估摸着王爷也要等小公子落地了,才会追究责任呢。” 凤明弦压低声音提醒道,“在外头,不要妄议王爷的事儿!” 两个小妾也是在气头上,听到凤明弦这般说,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萧御是该开心些的,李窈烟的孩子没了,如今王妃的孩子也没了,宁柯那个萧御看着只怕是会觉得堵心,如今他一贯还算喜欢的宋氏怀了孩子。他怎么能不高兴? 萧御的手下又一个比一个厉害,她今日传出的王妃早早便用了雄黄的消息,萧御的手下能不告诉萧御吗? 既然撇清了宋氏的关系,宋氏怀孕,萧御自然要抬举——至于王妃,如今还不知道死胎排不排的出来呢。 排不出来,王妃的位置便空下来了,排出来了,萧御能在她生死一线之际抬个她害的人作庶妃出来,她以后的位子也稳当不了。 凤明弦等到萧御走远了,才提起裙子,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宋氏满脸喜气,见到凤明弦来了眸子一亮。 “弦儿,你来了!” 她上前便握住了凤明弦的手,满眸和煦的笑意,“王爷和我说那事儿是意外,让我不要介怀。” 凤明弦一勾唇,“本来就是个意外啊?那丫头做的事儿,说什么也算不到你头上的。你好生养着身子,有自己的孩子比什么都强。” 张侍妾和常侍妾也跟了进来,私底下不论怎样,面儿还是不错的,“恭喜宋庶妃。” 宋庶妃噙着笑,矜持的道,“妹妹们不必多礼,都看座吧。” 说完,宋庶妃又拉着凤明弦继续说话,“你也快些要个孩子啊,如今王爷抬我做庶妃,你和李窈烟便要有个做侧妃的……” 话音没落,就见下人进来通报,“娘娘,李庶妃到了。” 宋氏蹙了蹙眉,“请进吧。” 李窈烟脚步飞快,裹挟着一阵香风走进了屋内。 “李娘娘,”宋氏凉声,“闹蛇那事儿不是我做的!王爷刚才也说了,知道这事儿不是我做的了,我没想过要害宣儿!” “本妃听说宋庶妃有了啊?那可恭喜你了!” 第91章 王妃的明牌 李窈烟看也没看来道贺的姬妾们一眼,径直走到了宋氏面前,居高临下的笑着,“你可要好好养着身子,这泼天的富贵,能不能接得住,还要靠你自己的本事!” 说完,李窈烟看向众姬妾,眸光犀利又鄙夷,“你们有功夫来这儿道贺,怎么不去看看王妃?本妃刚听说,王妃九死一生,产下了个死胎,那胎儿在发绿的羊水里都泡发了!也不知死了多久了,若不是昨儿宁柯冲撞王妃,王妃还真产不下来那么个好大儿。” 姬妾们面色都变了。 “果然……王妃那时候用的就是雄黄!”张侍妾喃喃道,“王妃的孩子早死了,王妃硬撑着不肯说呢。” 李窈烟斜睨了一眼宋氏,“你也是个糊涂东西,被人利用了差点儿死了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氏低下头,也是敢怒不敢言。 李窈烟轻嗤一笑,扭头便道,“得了,没工夫在你们这儿闲坐,我还要去看看王妃挺得住挺不住呢。费尽心思,抱走了小公子,若是没了命,那筹算也就都没了。” 她说着拨开站着发怔的姬妾,带着一贯的跋扈劲儿扬长而去。 宋氏等她走了,才小声道,“若不然,我们去瞧瞧王妃吧?” 这时候去看,跟奔丧的感觉差不多了。 可王妃到底是王妃,她们位份再高也要服她是一府之主,该去跟前伺候着还是要去的。 凤明弦和宋氏她们默不作声都去了。 王妃本来产下死胎便身子孱弱,听了手下的话,气得勾起了旧病,犯了心疾。 太医和医女们都忙忙碌碌的,看样子,也是九死一生。 众人也不敢走,就那么陪坐着,足足等到了下午,王妃的情况才稳定了下来,让众人走到了近前说话。 “我知道你们因为李庶妃和我的口角对我颇多怀疑……”王妃轻轻开口。 “这哪里是口角,李庶妃分明是无凭无据造谣生事。”赵美人上前率先道,“这样欺人太甚,若是换到别的府里,分明就是妾夺妻权!她这样嚣张跋扈,传出去对王爷声名也有损,如今王妃可千万不能忍着,总要告到王爷跟前,让王爷知道李庶妃欺压王妃!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凤明弦斜睨了一眼赵美人。 还真是溜须拍马的第一人。 这是眼见着身旁的美人抬了位份,也着急了吧? 张侍妾也跟着帮腔,“是啊,只是单说着王妃产下死胎便怀疑之前是王妃放的蛇也太无稽之谈了!” 常侍妾也轻声附和。 宋庶妃抚摸着肚子,见王妃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才开口道,“王爷都说了此事都是意外,李庶妃还这般牵扯到王妃头上,难免让人觉得李庶妃是想要借机生事。” 凤明弦噙笑站起身,“这事儿不能善了的,哪里有在王妃这般病重之时闹事的?王妃不便去无妨,我这便去王爷跟前告状去!” “不要去!”见着凤明弦要出门,王妃有些急了。 她猛的干呕了几下,脸色涨的通红。 几个小丫头忙拿着药丸来,给王妃和着水服下。 “我的确早就知道自己小产了,太医也早来看过了。”王妃轻声开口,“她怀疑的也不算全错。” 所有人寂寂无声。 “太医叮嘱我,给我开了药方,方便排出胎儿的,那药中有一味是掺了雄黄的。你们也都知道,雄黄是活血化瘀,方便排出胎儿的。” “那日中秋佳节,我也不想让这个消息扫了众人的兴致,所以我才没有告诉大家,只是暗中遵医嘱服药。” “王爷也一早知道了……” 王妃垂下眼眸,“这事儿原也怪我,我不该隐瞒此事。” “不过,经此一事,我也真真意识到了,你们都是相信我的,否则也不会在这时过来看我。咱们后院和睦,府中上下一心,这才是正经。” 她长舒了一口气,“宋氏,这件事情最委屈的是你,你是不是也在疑心,我借此算计,夺了你的孩子?” 在场的众人,谁心中不暗暗震惊? 原来,爷早知道了! 若是刚才她们不是惧于王妃素来的势力,而是借此和李窈烟一起落井下石,那她们…… 几个人面色都不大好看。 王妃虚弱地坐在软榻上,长舒了一口气,“咱们后院和睦,王爷才能专心公务专心朝政。大家,做的很好。” 凤明弦冷眼看着,王妃倒是像是真被气着了,故意在众人面前装腔作势。 她玩的是明牌,怎么着都有借口。 就算她早早就用了排胎儿的药,也不妨碍她放毒蛇害人,抢夺宋氏的孩子啊? 宋氏上前一步,“王妃娘娘,如今我已经有了身孕,也不再适合抚养孩子,小公子不然就交给您抚养吧?这是真心话,我养这孩子,实在太耗心力了。” “这是哪里话?这孩子是你的就是你的。”王妃笑了笑,人淡如菊的模样,“不过你如今的情况,再带一个才出了月子的孩子的确不行,孩子暂且先由我养着,若是你反悔了,孩子还送还给你便是了。” “多谢娘娘。”宋氏深深磕头,抬起头,泪水隐隐,“娘娘,求您信嫔妾,这事儿,嫔妾真是冤枉的!” 王妃勾了勾唇,又说了几句场面话。 闹了这么一出,王妃贤良淑德的名头更响了,至于李窈烟,则白落了个骄纵跋扈的罪名。 王妃也累了,交待宋氏好好休息,便让众人散了。 等人走了,王妃恶狠狠的看着眼前的香炉。 “闷得慌,坠儿,把所有窗户都开开,我透不上气!” 她心里又气又恨。 王爷是早知道了,不过也是她趁着王爷今日过来看她,哭着拉着王爷的手这么说的。 情急之下,她也只能想到这般说辞了。 ——端午节事忙,她孩子没了已成定局只能请了太医暗中吃药,只希望不坏了众人兴致。 王爷信么? 她不知道。 总之王爷没多说她什么。 她阖着眸子,越想越觉得气闷,泪水滑过脸庞。 坠儿在一旁着急道: “娘娘,李庶妃未免太张狂了,您总得给她点教训才是!” “她传出去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王妃串通了宋氏害她?” 王妃默然片刻,方道,“李窈烟是见宋氏有了身孕,王爷又抬了宋氏位份与他平起平坐,气急败坏无处发泄才四处骂人的,耍个威风罢了,其实外强中干了。” “只是,有一事我很奇怪……”她揉着额头,略有些疑惑的问道,“宋氏怎么那般乖觉把孩子奉上,还一直和本宫发誓她是冤枉的?” 第92章 哭诉 “爷不是已经放了她吗?她若识趣,该对此事只字不提才是,她怎么还是这般闹着反复强调?”王妃眯了眯眸子。 “许是在装模作样给人看?”坠儿想了想说道,“毕竟,她能够脱罪全是因为有了王爷的子嗣,并不是真的因为她清白不清白。若是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也就算了,若是不能,等将来诞下子嗣,她也怕自己会被人揪着这个把柄害她啊?” 王妃沉吟片刻道,“话说回来,她的确将来是个祸害,若能为我所用也就罢了,若不能……总要手里握着点东西,才能安心。” 王妃看了眼坠儿,“她身边那个伺候的丫鬟是叫什么来着?” “宝儿。” “是了,那丫头是个家生子,纵然攀咬出主子,可王爷既然将此事定性为意外,那奴才估摸着也要放了。你让人把那奴才领过来,放在正院里,以后我还有用。” “是,王妃。” * 经过王妃的话,原本蒙在众人心头的对王妃的疑心自然都消散了。 既然不是王妃做的,那众人怀疑的矛头,自然就又掉转到了宋氏身上。 对于能够放蛇害人的女人,姬妾们自然还是敬而远之的。 凤明弦一直与宋氏走得近,眼见着众人都散了,她默默走在了宋氏一旁。 “时辰不早了,夜路难走,咱们刚好顺路,一道回去吧。”凤明弦笑着道。 宋庶妃看着凤明弦,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可信我?” 凤明弦眨眨眼,“咱们在一处那么久,我自然是信姐姐的。” 凤明弦的话让宋氏百感交集,她最苦最难的时候,在她身边的一直是凤明弦。 “这事儿当真是有人推我出去做替死鬼,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承认,一开始是有人对我百般暗示,拉拢我让我对付你。可我哪里有那么多能耐手段……我自己的事情都忙得焦头烂额。至于李窈烟,我的确恨她,恨她曾经百般刁难,我的第一个孩子,便是她罚跪我,一直不叫我起,活生生跪没了的……我无数个深夜惊醒,我都是恨的,恨的咬出血,白日里还要对着那个女人行礼问安!可我连孩子都照顾不好,我怎么对付她?被宁柯怂恿着抱走了王妃的孩子后,我就一直胆战心惊,哪里顾得上对谁恨了?” 她语无伦次,越说越激动,伸手便抓过了凤明弦的手。 “我是想要好好带我的孩子,谁也不招惹,可如今那个孩子也被王妃抢走了。我恨,可我更怕……我知道躺在榻上疼的死去活来是什么滋味,我知道跪在冰凉地砖上是什么滋味,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抱着我的孩子过日子……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我从没有想过害谁,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你信我!” 凤明弦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坚定地道,“我说过,我信姐姐。” 凤明弦心中早有七成把握,这事不是宋氏做的。 毕竟,宋氏并不聪明,又早被吓破了胆,连宁柯都能利用她,她又怎么会有那个心计去谋划害李窈烟? 她又不好对宋氏说她猜测的是王妃布的局,于是只能轻声提醒她,“其实这件事儿最奇怪的还是你跟前伺候的那个宝儿。她好端端的,跟绣工坊说什么用引蛇的药做香料?现在王爷说这事儿是意外,姐姐没事,那婢女自然也会无事,她八成还是要回来伺候姐姐的。到时候姐姐也记得,一定要找她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哪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说起来宝儿,宋氏气不打一处来,“等她回来,我就算把她打死了,也要问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 是夜,月黑风高。 半扇湖边,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走到了亭子中,看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这里地方偏僻,周围也没什么居住的院落,只有假山湖景,只有巡逻的侍卫会按时过来一趟,平时少有人至。 不多时,一个奴才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此处。 妇人站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事儿办妥了吗?” “回嬷嬷,都已经办好了。那女婢已经死了,对外只会说是撑不住杖打后的刑罚,绝对不会让人察觉出。” “做的不错。”女子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那奴才,“这是答应给你的赏赐,你看看数目够不够。” “奴才明白,奴才拿了钱,明日便赎身出去,再也不会回来。主子大可安心。” 女子笑了笑,“快清点数目吧,当面验好钱没什么后患。” 侍从打开盒子,蓦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只闻了一口,便一阵头重脚轻,失去了知觉,重重摔倒在地。 女子低头狠狠将那侍从踹入了湖中。 平静的湖面“咕嘟咕嘟”冒着气,不多时,那气便没了,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呵,主子说了,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 女子说罢,转身消失在甬道深处。 第93章 要命的罪名 皎月阁。 凤明弦斜倚在软榻案头,手中翻阅着一卷诗词。 上辈子,她一手好女红,不管是月下跳舞还是风中弹琴都不输他人,那般要强,却输得一塌糊涂。 这回,她倒是想看看萧御爱看的诗词。 以色示人,到底也只是一时新鲜,若是没了色,总归是要失宠的,可若是能钻进他的心里,知情知意,那兴许,还能多些筹码。 自然不能太刻意,也不能让别的妃嫔留心心生妒怨,最好如春风化雨一般,能够揉进萧御心里。 门外传来敲门声,凤明弦叫进了。 来的是皎月阁惯常洒扫倒夜香的奴才,这皎月阁也只有他能够晚上光明正大四处走动。 “娘娘,果然出事儿了。”那奴才匆匆走了进来,“是西跨院那边有动静了。不过,却不是李娘娘的人,好像是跟着太子送来的那两个侍妾的奶娘。” “太子送来的那两个女人?” “是,其中一个侍寝过,姓夏,如今得了李庶妃的赏识。她们都带着婢仆,也是太子府过来的。” “奴才守在西跨院外,就看到有个太子府来的嬷嬷披了件斗篷出去了,在半扇湖那边捡了个人,二人交谈后那人便昏了过去。嬷嬷把那人踢到了湖里,假作是失足坠湖的样子,见人死透了才走了。” 凤明弦点点头,“没人瞧见你吧。” “主子放心,奴才一直藏着没露出丝毫。” 凤明弦让小红给了赏,便让手下下去了。 凤明弦蹙眉,“原以为是府里的人闹出的动静,没想到,竟然是太子送来的那几个女人。她们倒是厉害,手段也阴毒。” 小妆满脸迷茫:“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害个仆从?那两个侍妾怎的那么厉害?” 凤明弦冷笑,“那人应该是监管宝儿的人。明日宝儿就被放出来了,到时候,谁和宝儿说的让她提议用那些干花草的人可不就露馅了?那些人当然不会让宝儿活着出来。 “若我没猜错,她们定然买通了人,害死了宝儿,再将这买通的人也杀了,让这件事情死无对证。” “可……娘娘,这事儿不是都疑心到王妃头上了吗?或者是宋氏做的,您怎么就能猜着是别人呢?”小红在一旁听糊涂了。 “很多事儿猛然看着没什么问题,可是仔细推敲下来,总有些纰漏。”凤明弦凉道,“王妃那头,我是不信她提前告诉萧御自己落了胎的。她或许是发觉了,但是她没有揭穿,只想等着顺水推舟。至于宋庶妃,她的性子和能耐都不足以让她谋划这么个大篇章出来。” “咱们府里头当时人人都在险境,又人人身上都被泼了脏水不干净,又人人都有那么个道理说自己不是。谁都想借机下手推波助澜,就连素来不争不抢的几个侍妾都入了局。” “有人觉得是宋氏做的,她有人证也有物证,不是恰巧怀孕真就没了,可也有人怀疑是王妃,王妃的确不干净,王妃流了产,有十足的理由想要宋氏的孩子,又想要害死对她威胁最大的李窈烟的孩子。要是李窈烟的孩子真的出事儿了,恐怕王爷盛怒之下处死了宋氏,也会和其他人一般,疑心到抱走了宋氏孩子,又早早就落了胎的王妃身上。” “我能够疑心到那两个侍妾身上,也是因为她们一直太安静了。生死之际,就是选秀进来毫无根基也无宠的赵美人都站出来说话了,她们二人竟然不声不响。而且,她们是整个府中唯一没有戴那引蛇的香囊的——其他人自然会觉得是下人们捧高踩低,欺负她们位份低没她们的份儿还不多问。还有就是,咱们府里其他的侍妾素来本分,她们也是侍妾,在众人心中自然也是本分。” “可她们可不是小门小户进来,早年见过王妃和李庶妃斗得你死我活几度没有孩子,被吓破了胆的人,她们可是太子精挑细选层层比对过的美人,和张侍妾常侍妾从见识到本事上都绝不相同。” 小红仔细回想着当日的情景,猛然想起来,恍然大悟道,“是了,我当时还奇怪呢,那两个侍妾怎么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兴许她们身上也戴着雄黄粉,不过是因为跟着王妃所以大家都以为是手炉里传出来的。” 小妆疑惑道,“她们才来,为什么就下手害人?” “因为她们是太子的人。”凤明弦轻声。 萧御和太子可并不是多么和睦。 在太子出生前,萧御一直是皇后抚养的,又深得皇上喜爱,太子怎么能心中没有芥蒂? 太子近年来屡屡犯错,在拉拢大臣上犯了皇上的忌讳,萧御深得皇心,太子难免不会多想萧御有没有别的心思。 毁了萧御的子嗣,没有得意的孙辈,就算太子再不济,萧御膝下没有合适的继承人,皇帝自然会逐渐打消了换太子的念头。 派遣女子进王府恐怕只是他众多计划中的一步,萧御在朝堂上,面对的不知是怎么波云诡谲的局面呢。 凤明弦的眸光逐渐蒙上了一层阴翳,“凤家派来的侧妃和美人都是愚蠢骄纵的世家女,这两个却是训练有素的刀,恐怕背地里脏事还不少呢。” 小妆小红诧异不已,“主子,不然咱们立刻将这事儿禀报给王爷吧?这两个祸害留着,恐怕夜长梦多。” 凤明弦阖眸凉笑,“告诉王爷他的妾室查出了他新来的两个小妾是太子派来的细作,求王爷处死?呵!” 挑拨王爷和太子的关系,插手前朝事务,哪一桩都是要命的罪名。 第94章 王府越来越热闹了 “也许是我疑心太多了。”凤明弦叹了口气,“也许只是这些侍妾眼看着得宠无望,用了这个计策,让我们互相怀疑暗斗,她们趁机上位。若是她们奸计得逞,不正是她们占了王爷的心,借机上位的好机会吗?” 小红小妆都吓得不敢说话,后背一阵阵发麻。 小红一直自诩有些聪明的,如今听到凤明弦这般说,只觉得若是让她自己来想,她便是想破了脑袋怕也想不出来这些。 表面来看,这两个侍妾除了貌美一些,其中一个神似主子一些,日常上却是温柔恬静,规矩知礼的,就算受了欺负,也默不作响。 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么两个不起眼的新来的侍妾,却会在背地里谋算出这么多心思缜密,一石三鸟的肮脏事来。 不仅稳居正院的王妃娘娘差点被拉下马、骄横跋扈的李庶妃差点失去自己的孩子,就是宋氏都差点被拖累了。 若不是皎月阁向来门庭森严,恐怕这群人也要用那绣囊污蔑主子什么了! “今天在半扇湖死了的那个奴才,若是真是审讯关押宝儿的人,那就侧面证实了主子猜的不错。这两个侍妾如今只是侍妾便这么不好对付,不如我们将此事告诉了李庶妃,也当是卖她一个人情。也能除了这两个后患。” 凤明弦凉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别说是李窈烟,就算是王妃,也不会信我这番说辞。她们反而会觉得我能够闹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哦啊的事儿,是个有心机的。那两个侍妾位份低,对她们构不成威胁,我如今却是庶妃,她们会第一个着手对付我而不是那些侍妾!” 她摇了摇头,“罢了,此事如今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以后对她们多加提防,阁子里的事情决不许外人插手,至于别人,就让她们自求多福吧!” 时辰也不早了,她也说得乏了,便让小红小妆伺候梳洗,又叮嘱她们务必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 夜深人静,凤明弦撩开了点儿帐帘,走到了窗前,看着格子窗外,月光下飒飒摇动的枝叶。 她眸光也如月色般静谧,唇畔噙着凉嘲的笑意。 她当然不会将此事告诉王爷、李窈烟或者王妃。 她不仅不会告诉,还要牢牢守着这个秘密。 这样,她才能眼睁睁看着王妃和李窈烟斗的你死我活。 而她只需要静静站在暗处,看着螳螂捕蝉,等着黄雀在后。 等到她们二人斗的两败俱伤,两个侍妾等着上位之时,她在想办法,将那有野心的侍妾做的好事,旁敲侧击告诉萧御。 到那时,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王妃和李窈烟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这些都是她们前世对她做过的事情,而前世的她,就是那样一个招风的木秀于林的树枝,被摧得体无完肤,看着她们饮着她和她的孩子的血,踏上王宫,受封为万人敬仰。 就连王爷对她的爱意,在她死后,都是她们争权夺势的筹码。 呵。 “这王府啊,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她们斗的你死我活,也刚好给了她机会,让她多点时间,陪在王爷身边。 第95章 凤氏胆子也太大了 次日一早,王府里就传来了消息。 宝儿伤势严重,死在了暗牢中。 一个奴才落水掉进了湖里的事儿也被发觉了,李忠贤过去处置的,照例赔了些银钱给那家人,事情就那么不声不响的了了。 若不是小红有意去打听,皎月阁甚至会和其他院子一样,压根不知道淹死了个奴才的事儿。 宋庶妃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宝儿站出来说清楚,谁也没料到宝儿会这么突然死了。 她百口莫辩。 不过,她到底有了身子了,在府里资历又老,上上下下对她都小心谨慎着待着。 连着没了几个孩子,萧御对这一胎颇为上心,吩咐了膳房等处好生照应着。 王妃也很会做人,生怕宋庶妃热着了,多送去了一些冰。 王爷王妃都这般表态,遇蛇的事儿,自然也就没人再追问。 不过经此一事,李窈烟对一贯温柔贤良的王妃却有了不少意见,早晨问安时言语也总是夹枪带棒的,后来索性不耐烦去了,找了不少理由告假。 昨日让捎来的话更过分。 李窈烟院子里请了个玉菩萨,菩萨昨晚托梦说今日不能给王妃请安,会招灾。 王妃素来沉稳,也被她气的半晌没说话,还是一旁宋庶妃岔开了话题,才将这事儿糊弄过去了。 今日凤明弦才到正院,便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李窈烟罕见的过来请安了。 她哭丧似的表情,坐在那儿不停的垂泪。 王妃到底是个和善人,便笑着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娘娘有所不知,”李窈烟神色忧郁的开口,“自打菩萨托梦我不要四处走动之后,我便没有再乱走了,生怕自己身上带着的晦气影响了旁人。谁知我昨儿才去半扇湖溜达溜达,就听说湖里又死了个奴才。” 李窈烟叹了口气,“我心想着,兴许是我总是去半扇湖,给半扇湖招了灾,才让一个又一个的奴才失足掉进湖里的。” 王妃面色几度变幻。 兴许是做贼心虚,王妃不期然想起来了曾经她在湖里溺毙了李窈烟一个婢女的事儿,当下便沉默了。 不仅是她,连坐在角落里新来的那两个侍妾,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没想到,妹妹竟然还有如此多愁善感的一面。那些婢女是自己不小心,哪里是妹妹的过错?若妹妹想去半扇湖又怕给王府里下人招灾也容易,命侍卫们以后加强半扇湖的巡逻就是了。妹妹万不要再这般自苦。” “咱们府里头的姐妹,本就多灾多难了些,只希望我身上这半个月的流年不利早点儿过去吧。我这般冲撞着,可别让弱的更弱了!我今日来姐姐这里,也是怕姐姐总怪罪我不来。可我来了,如今又担心姐姐的身子,如今天气暑热,姐姐又刚刚小产,还有素来的心疾……想想真是忧心姐姐呢,这才多久啊,就又坐起来,让姐妹们日日来问安了。” 王妃怎么会听不出来李窈烟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她。 话语直白的,就差直接指着王妃鼻子说——你都快病死了还不消停,让大家伙儿跟着你大热天的受罪。你要死自己死去,别带累了别人! 能够在王府里活下来又坐在这儿的,哪个能是真的傻的? 便是宁柯那样有头有脸有手段的,棋差一招也没了。 众人都听出来了李窈烟的话了,原本言笑晏晏的,现在都尴尬的不出声了,纷纷低头饮茶。 李窈烟仍旧用沁了生姜水的帕子抹着泪,满脸难过的盯着王妃,那样子,就差摆个灵堂给王妃上香了。 李窈烟哭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臣妾实在是困得要命,便不在这儿耽搁了,娘娘万安。” 她的视线又扫向了众姬妾们,语调懒懒的,“天气暑热,姐妹们也要注意不要中暑了,这大热的天,若是回去晚了,踩着那石砖上都烫脚。你们的份例里也和王妃这儿不同,没个冰什么的,若是中暑了可不好了。” 嘴上说着对众姬妾关心,李窈烟的视线却一直看着王妃,得意洋洋的对王妃甩了个娇媚的大白眼,提起裙子迈开莲步便走了。 王妃脸色很差。 她素来贤惠,如今李窈烟却比她还照拂府里姬妾的样子,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原本是想强撑着身子,做出能管家的模样,顺势从凤明弦手里拿回中馈的,怎么就冒出来了这么个搅屎棍? 凤明弦看着王妃和李窈烟这一场闹剧,忍着笑,忍的肚子痛。 中馈的事情她也不是不想交,毕竟府里大部分都是王妃的人,便是不是王妃的人,也对王妃众口交赞。 她是协理,权柄全是王妃给的,做再多的事情,也落不得好,反倒是给王妃做了个不把持王府的好名声。 她也无心夺权。 如今就算把持再多,过个一年半载,王爷登基,那些府里的庄铺仆婢还拿着有什么意思? 王妃到底是王妃,再怎么难堪过不去,忍了忍也就没事了,让姐妹们早早散了。 凤明弦踏进皎月阁,一阵凉气扑面而来。 “主子,李总管又送来了一些冰。”小妆笑嘻嘻的走来,“这回送来的又纯粹又通透,说是爷特意交待的取的窖里芯子里的那块儿冰送来,喝茶喝果汁的时候都能放些来。” 冰块是只有妃位才能用的,凤明弦还做侍妾时有爷的恩眷,破例能用,如今做了庶妃,爷更是没了顾及,送来的都是好东西。 嬷嬷挑开帘子进来了,“姑娘,您娘家来了信儿。” 凤明弦愣了愣。 自从父亲过世,她让嬷嬷以强占庄铺的罪名将母亲送官之后,便没再多问了。 “说是,又给你添了个弟弟。这是来信,您要不要看看。”王嬷嬷小心翼翼的说着。 凤明弦一声冷哼。 母亲也算是遇到真爱了,四五十岁的高龄,还犯了官司,那慕国公府的老奴才都能迎娶了她。 她既然嫁了那奴才,如今也算是慕国公府的人了,应该也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认做了慕国公府养女一事。 她原本不想看那信的,想到了自己亲弟弟,还是打开了看了看。 不过草草看了一眼,她便轻轻攥紧了信函,快步走到香炉前,将信函丢了进去。 来信的可不是她的母亲,而是慕国公府凤家的当家主母,太子妃凤鸢的生母。 她倒是丝毫不介意凤袅那个庶女的死活,只是和她问了好,说也是缘分让凤明弦的生母嫁给了她贴身嬷嬷的儿子。 凤明弦的弟弟她已经带到了府里,和凤家小少爷做书童,一同念书,饮食起居一如凤家少爷一般照顾。 通篇用词温善,没有提一句要凤明弦做什么,却看着凤明弦后背发寒。 凤明弦只觉得屋子闷的透不过气来。 很显然,母亲是中了凤家人的套了,父亲死后无依无靠,如今竟然全落入了慕国公府手里。 若背后没有太子的手笔,凤明弦是绝不能信的。 “小红,我们出去走走吧。” 天气纵然热了起来,可是王府花园修缮的极为讲究,倒是有几处可以避暑的地方。 水流潺潺,枝繁叶茂,树上的花开的正沉,走走也是不错的。 凤明弦心不在焉,飞快的在前头走着,小红着急忙慌的跟着。 “唔——” 拐角处,她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撞到了鼻子,有些酸涩的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 萧御的声音带着点儿好笑,“怎么走路都发呆?” 凤明弦见着是萧御,本就委屈,这会儿又撞疼了鼻子,眼眶立刻便红了,跺脚道,“都怪爷,若不是爷太高大了,也不会撞的臣妾这般疼。” 萧御看她模样可怜,眼睛也红着,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哪里还在意她话里的造次。 倒是跟在萧御身后的夏氏眼瞧着凤明弦这样,心里震惊不已。 凤氏——胆子也太大了。 第96章 凤明弦别不是痴的 爷竟然这般纵容她? 萧御拿了帕子,给凤明弦擦了眼泪,“爷撞疼你了吗?不然叫府医过来看看?” 凤明弦轻嗔的看了一眼萧御,满腔的愤懑委屈堵在喉间, 本来还能忍着,见着萧御,竟然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直往下掉。 她抬头,瞥了眼萧御身后的夏侍妾,轻声道,“原来爷有人陪着,那不打扰了。” 说着,她俯身一礼,转身要走。 夏侍妾吓得有点儿慌,若是因为她让凤庶妃吃味,惹得爷不快,那她以后就只有失宠的份儿了。 她忙上前给凤明弦请安,“给凤庶妃请安,爷今日逛园子,也是与婢妾巧遇,既然遇到了庶妃娘娘,那婢妾便先行告退了。” 凤明弦被夏侍妾拦着,倒是不好走,“妹妹起来吧,不用拘礼。” “庶妃娘娘不打紧吧?” 凤明弦鼻子还有些疼,却还勉强笑着,“不打紧的。” 萧御在花树旁的石凳上坐下,“叫人上茶吧。” 他散了会儿步,也有些累了。 见爷坐下,夏侍妾又拦着,凤明弦有些尴尬。 爷没让她回,她也不好回去。 “都坐吧。” 夏侍妾好不容易看到了爷,自然不甘心走了,听到爷这么说,立时就到爷身边坐下了。 凤明弦也不好违逆爷的意思,跟着坐在了一旁。 萧御看了她一眼,鼻子都哭红了,笑了笑,“还疼么?” “不打紧了。”凤明弦温温和和的应着,“谢谢爷关心。” 萧御心里有数,若不是夏侍妾在这里,这小狐狸才不会这般乖巧,说什么都要和他闹一场的。 奴才将茶奉上,又上了一碟子精致的点心。 茶是凤明弦喝惯了的,点心倒是新鲜别致,做成了花朵样子。 凤明弦忍不住去拿了一块儿,却被萧御打了手,“你别吃这个。” 夏侍妾冷眼瞧着,只觉得兴许是爷觉得凤明弦吃的多了胖了些,所以不许她吃? 心里倒是生了点儿鄙夷,这样贪吃,没见到过好东西慢慢肥成猪了,看将来爷还会不会多看她两眼。 萧御瞧着凤明弦一脸不解,耐着性子解释,“上回你便是吃了这个害了积食闹肚子疼,怎么都忘了吗?” 夏侍妾愣了愣,心里灰了大半。 早知道凤庶妃得宠,没想到这么得宠。 这样精致的点心,原本以为只有爷的屋子里才能享用的,没想到凤明弦早就吃腻了。 凤明弦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许吃便不吃,她端起茶,轻轻抿着。 夏侍妾想说几句话的,可看到萧御那淡漠的神色,倒也不敢说了。 花树上几朵花垂落在地,凤明弦伸手,拿起了掉在石桌上的花瓣,轻轻把玩着。 她的小手本就生得粉雕玉琢,随意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自然又安静,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夏侍妾嫉妒极了。 凤明弦在爷跟前竟然这般随意啊…… 可惜了,没有子嗣,以后,会不会有,也要看太子和凤家的意思。 “庶妃娘娘这身衣裳可真美呀,”心思转过来的夏侍妾笑吟吟的说着,“也只有庶妃娘娘这样的好颜色才衬得起这般衣裳,就好比那书上的仙女一样。” “这身衣裳是针线坊做的,勉强还能入得了眼,”凤明弦客气着,“绣工还算不错,没想到绣工坊做东西这样精致。若是妹妹也觉得这衣裳好,改日也让她们照着这样子做一身给你就是了。” 萧御挑眉,看着凤明弦言辞恳切的和人“胡说八道”。 凤明弦手上用的小红,绣工比绣工坊的婢女们强多了,她身上从袜子手帕到衣裳裙子,哪个要绣工坊动手了。 就是这料子,也是他让李忠贤挑了单送给她的。 她何时肯用绣工坊的普通衣料了? 不过,他还是极喜欢这感觉的。 凤明弦有事儿不瞒着他,却对外人客客气气的。 他挺受用的。 “就算是一样的衣样一样的绣娘,也比不过娘娘穿着好看,好看的不是衣裳,是娘娘的人啊。” 几人正说话,李忠贤就过来了。 “何事?” “定王爷过来了趟,招待在花厅了,爷您要不要过去瞧瞧。” 萧御起身,看了眼凤明弦,“坐会儿再回去。” “嗯。” 凤明弦与夏侍妾一起目送爷回去后,又坐了下来。 “娘娘当真得宠,爷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娘娘。” “爷向来温柔体贴。”凤明弦笑了笑,“吃茶吧。” 夏侍妾一心想捧着凤明弦,可见凤明弦不理睬,只能也不提这个了。 没想到,凤庶妃一直不声不响,水榭遇蛇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也没借机害谁闹事,做起事儿来,心思却这般深沉。 也难怪她能够从侍妾做到如今庶妃的位置。 聪慧不炫耀,就算在高位,也没和李庶妃一样拿规矩拿捏她一个侍妾。 她心猿意马,总盼着想见凤庶妃,如今见着了,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凤明弦笑了笑,“如今宋姐姐喜得身孕,府里又多灾多难,李娘娘又总是梦魇,我想着有空还是为姐姐祈福呢。不知妹妹可有空,与我一起抄些经文?” “庶妃娘娘有心了。只是……”夏侍妾一慌,低下了头。 凤明弦颇具压迫力的视线让夏侍妾心中忍不住猜测,凤明弦是想借机为难她,还是真心想祈福? 她不敢赌。 “婢妾不认字。”夏侍妾咬咬唇,说了个谎。 凤明弦露出一抹了然,“那便不麻烦妹妹了,我自己抄写就是。” 凤明弦扭头吩咐小红去取笔墨和佛经来。 待东西到了,凤明弦便坐在花树下,低头认真的一字一字的写着祷文和佛经。 “宋姐姐喜得身孕,望得苍天庇佑,顺利产子,平安顺遂。” 夏侍妾在一旁抄也不是,不抄也不是,只能站起身姗姗的告辞走了。 凤明弦抄的专注,并未抬眸。 夏侍妾暗暗摇头,别不是真是个痴的。 凤明弦听着人走了,暗暗勾了勾唇。 一抹玄色在眼前掠过,随后,一道身影遮蔽下来。 凤明弦倒是瞧见了,只是仍旧做出专注的样子,认真写着祷文佛经。 手中的笔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蓦然抽走。 凤明弦猛地一惊,下意识抬头去看。 正撞上了萧御的视线。 “爷——” 凤明弦偏了偏头,忙起身。 可能是写的有些久了,头有些昏,她没站稳,摔在了萧御怀中。 “怎么忽然就过来了,吓死人了!”她捂着胸口轻声道。 第97张 别不是沾染邪祟了 萧御完全没有在意凤明弦在说什么。 怀中娇俏的小姑娘被吓得惊慌失措,含嗔带怨的,好像一只小爪子,刮蹭着他的心。 他俯身,轻轻揽着凤明弦的腰肢,低头看凤明弦写的祷文。 “你写的倒是认真。” 凤明弦抿唇,“爷,将笔还我。” 萧御笑了笑,“卓将军幼年时习字,他的父亲在身后抽笔,因为卓将军习字认真,笔并没有被抽走,这段故事被传作佳话。凤氏,不喜欢写就不要写。” 他更喜欢她小性吃醋的样子,这般将他往别人怀里推,善良太过,压抑了本心。 凤明弦眸色暗了暗,“卓将军从小心性聪慧。平常写字,心神全在文上,哪里顾的了笔,明明早早就听到父亲的脚步声,也察觉父亲抽笔,故而手上用力好似拔河一般,不是证明了卓将军小时不认真写字吗?” “……”萧御倒是没想到,凤明弦能有这般诡论。 凤明弦凉凉收回视线,视线掠过裙摆,眉头蹙起。 她的裙衫被墨汁染脏了。 萧御也察觉到了凤明弦细微的情绪,“脏了一些,回去吧,爷给你做身新的。” 他拉住了闷闷不乐的凤明弦的手腕。 也知道她在怄气。 明明好心祈愿,却被他打断。 “爷……可是您说好了今晚去李庶妃的院子呢。”李忠贤上前提醒了一句。 “糊涂东西,就说爷今日事忙,暂且不过去了。”萧御凉声,“若是她还是梦魇,就让府医给她开服安神汤。” 凤明弦眉尖蹙了蹙,“李姐姐可是身体有恙?” “还是为了上次蛇患的事儿,夜夜梦魇,”萧御敷衍的说道,“最近搅得王妃也不安宁,还闹到了我的身上。” 凤明弦轻声,“若是一日两日不安稳也就罢了,这夜夜梦魇,别不是招了什么邪祟了吧?上回宁柯便是失心疯了,惹出那般大祸害来……” 萧御脸色不愉。 他本就厌恶宁柯,如今害了王妃小产,人又没了,那就没了。 李庶妃他本是有几分旧情私心的,想到如今的李庶妃和宁柯是一路货色,他心中连带着李庶妃都有些厌弃。 凤明弦捂着唇,讪讪的低头,“是臣妾失言了,爷别往心里去。爷还是多去看看庶妃娘娘,爷是真龙血脉,有皇室真神庇佑,想来那些邪祟也会因着爷避开点儿。” 萧御却将凤明弦的手越抓越紧。 想到李庶妃打打闹闹疯疯癫癫的模样,萧御又怎么会喜欢。 这么一想,他更想留在娇媚撩人的凤明弦旁边了。 见着萧御眉心越蹙越紧,凤明弦只能收了那些话,乖巧的依偎在萧御怀中,乘着轿辇一路回了皎月阁。 今日,按照规矩,是该爷宿在正院的日子。 李庶妃打了半个月的算盘,就是为了今日让爷从正院去她的西跨院,好好打一下王妃的脸。 凤明弦也猜到了李庶妃会这般做。 萧御纵然去见了关系要好的定王,心中还是挂念与夏侍妾吃茶的凤明弦的,回来看时,听到凤明弦这般说,定然对“梦魇”了半个月的李庶妃心生不悦。 龙争虎斗,她又怎么能让一方高高兴兴的赢了。 萧御也有段日子不来了,恩宠如果断了,渐渐的萧御被另个人哄住了,就不好拉回来了。 男人的记性总是不大好的,不如趁着这会儿让萧御知道她的心。 她可不想让那两个女人同时将矛头对准自己,所以,后路还是要留下的。 “爷……臣妾还是害怕。就算您今日不去西跨院,也该去王妃处才是,哪里有来臣妾这儿的。”凤明弦轻声嘀咕,“这不合规矩。” 萧御皱了皱眉。 他一直是知道凤明弦的。 她素来不争不抢,甚至还远着他,从前位份卑微的时候便这般性子,不是王妃主动给她抬了位份,他还真不知拿她该怎么办。 如今,让她得罪王妃,她又不是李窈烟,恐怕要惶恐的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 第98章 不能让两个妖精一起缠着爷 她越是如此,越让他打心眼里的心疼。 他轻轻拉住凤明弦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 “你安心,爷不会让你招惹旁人是非的。”萧御伸手轻轻握着凤明弦的手,“随时随地,你想来便来,不用受任何拘束。你若怕爷宠你让你招惹是非,爷下禁口令便是了。” 凤明弦低头,柔弱的道,“谢爷。” 萧御为了护着她,不许旁人知道他今夜来了她? 那王妃会以为今晚没有去王妃处,是去找了李窈烟。 李窈烟也会觉得萧御是为了陪王妃,所以对她哭诉身子不适也置之不理。 她们只会互相记恨。 萧御的私心明晃晃的,凤明弦想要避而不见也不能。 “爷……”凤明弦抬眸看向萧御,“为什么对臣妾这般好?” 萧御心头一片柔软,“什么时候,在你心里,爷也有点儿位置?” 凤明弦愣了愣,没听明白萧御的意思。 萧御叹了口气。 凤明弦就不能和其他女人一般,吃个醋,弄个性子,让他没这么害怕? 怕她心里,一点他的位置都没。 他轻轻拥紧了怀中的凤明弦。 “这几日天气的确过于暑热了,宫里是打算去避暑山庄的。父皇让我、太子、定王平王跟随。”萧御勾唇笑了笑,“我可以携带家眷。” 凤明弦眸色微垂。 “愿爷一路平安顺遂,王妃应该会照顾好爷的。” 萧御一声凉笑。 “王妃刚刚小产,身子不适,又要照顾小公子,不宜前往。李庶妃最近梦魇难平,也难跟随。宋氏怀着身子。凤氏,这后院里,你数数,爷还能带谁去?” 凤明弦眸子垂的紧紧的,莹润的耳朵却透出点粉色。 “夏侍妾听说伺候的挺不错,赵美人也一直很本分,又年轻,又是宫里选过来的秀女出身,跟随过去定然也不错。” 跟随去避暑山庄可不是个美差,山庄并不大,若是见到了宫妃或者其他王爷都是事儿。 太子妃和慕国公府的人必然也跟着过去。 但是留在府中,李庶妃和王妃,在王爷不在时,天知道要闹出多少事端。 凤明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你跟着爷过去,其余的就让王妃安排吧。”萧御笑了笑。 * 正院。 昨儿十五,原该是王爷在正院陪着王妃的日子,可王妃等了一夜,也没见王爷过来。 她一夜未阖眼,坐在几案前,埋头抄着佛经。 “王妃……您昨夜没睡?”过来伺候梳洗的坠儿愣住了。 王妃停了笔,想到李窈烟昨日请安刺耳的话,道,“这两天天气暑热,免了请安了,你着人通报去吧。” “是。”坠儿点头下去吩咐人去办了。 王妃定定看着白纸黑字的《心经》中白纸黑字的“是诸法相,不生不灭”心头一片灰绝,头晕目眩。 “王妃……”嬷嬷引着李忠贤进来了,“李总管过来了。” 王妃撑着身子,笑得温婉问道,“李公公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 李忠贤行了礼,道,“回王妃,王爷昨日得到信儿,要伴驾去避暑山庄。这几日便要动身了,特遣奴才来告诉王妃一声。王爷说,此次去避暑山庄的人选,由王妃安排。” 他顿了顿,用尽量平常的语气道,“王爷还说了,要凤庶妃一同去。” 王妃放在佛经上的指尖蓦然用力,纸页皱了几分。 她面上却仍然仍旧不动声色,“本妃知道了。你跟在爷身边伺候着,记得爷每日晚膳后要喝一种参茶。” 李忠贤笑着说,“奴才明白,奴才一定按照娘娘吩咐,将爷照顾周全。” 李忠贤走后,王妃吐出了一口气,将那写好的经文慢慢叠起,交予一旁的坠儿。 “日日为自己筹谋,到底比不过凤氏,有爷帮着谋划。” 坠儿道,“娘娘可别说这些下气话了,这不也是巧了嘛,您这才小产,又抱着个小公子,怎么着也没法跟着爷去避暑山庄啊。至于李庶妃,那纯粹是自己作死,天天没病装病的,去不了能怨谁。妃位的,也就凤明弦能去了,爷能不交待一句吗?” 王妃淡淡道,“按照规矩,也只该妃位以上的去的,不过,现在能去的只有凤氏,爷也不能只带一个女人去。王爷是能带一妃二妾的,赵美人位份最高,侍妾里头,爷最近宠了夏侍妾,便让她也去吧。” 正说着,就见嬷嬷匆匆进来,“李庶妃让捎来一句话,说是这两天府医让她注意避暑,听闻爷让安排去避暑山庄的事儿,让来给您说句,把她也安排上。” 坠儿气道,“她怎么好意思的?娘娘,您不觉得委屈我都替您委屈了。” “昨儿十五,王爷本该宿在王妃的正院的,怎的她就那般事儿多,用手段将王爷哄过去。如今王妃安排随行人了,她又腆着脸过来,到底是怎么想的?” “呵,那便添上她吧。”王妃凉凉道,“去避暑山庄,也不是什么好事。” 坠儿眸光一暗,“当真就这么让她称了意?” “淑妃娘娘这次应该也会伴驾,看到自己儿子有这么个嚣张跋扈的庶妃,以淑妃娘娘的性子,还不知如何呢。你去将避暑山庄的图纸拿来,本妃瞧瞧,也好给她们好好安排安排。” 坠儿一听便明白了,“是了,她时不时僭越弄性子,王妃您宽宏不理,王爷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那儿,宫里的妃嫔可不惯着她!” “如今宋庶妃虽然怀胎,但是好在避暑山庄也不远,既然她说府里热气重待不住,那宋庶妃有孕怎么待得住?那便削了赵美人的位置,让给宋庶妃过去,避暑山庄清幽,她好养胎。” 坠儿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哪次去避暑山庄不是两个多月才回来的。到时候王妃两个月不见王爷,倒是让那些莺莺燕燕的缠着王爷,您太吃亏了。” 王妃一笑。 “把她们留在府里也是祸害,王爷不在,本妃身子虚弱,就让她们一并去吧。” 至少,不能让凤明弦一个人独占了王爷。 凤明弦在,一个美人,一个侍妾跟着,那不是凤明弦的天下了么? 李窈烟至少能压着凤明弦,有宋庶妃在,王爷不会耽于美色,而疏于照顾怀孕的妃嫔。 总比让一个大妖精一个小妖精争相伺候爷,掏空了爷的身子要好。 王妃轻轻一笑,将几人的住处都布置了,“去把消息通晓妃嫔们知道吧。” 第99章 像极了故意设套 凤明弦正在小憩,听到了坠儿姑娘过来,起身见了。 “王爷要伴驾去避暑山庄,这是王妃拟定跟随的妃嫔。王妃让您和李庶妃一同过去,另外宋庶妃如今怀了身子,去避暑山庄也可以静养,路途也不算远,便也安排上了。因着人数限制,您只能带一个婢女跟随。” 凤明弦笑着看着坠儿,十分给面子的做出惊讶的模样,“这怎么能行。李姐姐和宋姐姐去是在情理之中,我去算什么。宫里的规定是一妃二妾,应该是王妃带着李姐姐和宋姐姐去才是道理啊?再则,王妃才是王爷的正室,怎能王爷去避暑山庄,王妃独守王府?” 凤明弦连连摇头,“还请姑娘转达王妃,此行臣妾实在难从,请王妃收回成命,否则臣妾实难心安。” 坠儿道,“庶妃娘娘,王妃素来有心疾,这般酷暑天气实在难以成行,王妃又素来喜静,不耐烦那些应酬往来,所以才决定留在王府,与您没多大关系。事情既然已经定了,庶妃娘娘便安心等待出行便是,不用多虑。” 凤明弦这才道,“那便多谢王妃了。” 等到坠儿走了,小红才冷笑道,“明明是王爷要咱们主子去,咱们主子不过客气几句,那坠儿就真当咱们主子是傻的,把功劳全揽在了王妃头上了,还想让咱们主子对她感恩戴德,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这次过去的可不仅是皇上皇后,太后和王爷的母妃淑妃娘娘也去。宫里面最重视规矩的,她不耐烦应酬,咱们能耐烦的了了?带的又是李庶妃,去了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儿,咱们还真不稀罕去。 “宋庶妃如今有孕呢,您这跟过去,李庶妃还不针对您?太后和淑妃娘娘又哪个是好伺候的?您又没个家世背景的,在那论亲族关系的宗亲贵妇中,不知要怎么难熬呢。这怎么就变成了王妃口中天大的人情,成全您了。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黑的都能变成白的了。” 小红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正院骂一通的模样。 “听说淑妃最厌恶那些长相妖冶的女人,到时候您要伺候淑妃,看到是您去而不是王妃去,庶妃娘娘还不知怎么恼怒了,别到时候不是说王妃贤良一定要您过去,而是成了您身为妾室却狐媚迷惑了王爷,夺了她正妻的位置。” “好了好了。”凤明弦笑了出来。 纵然小红说的鞭辟入里,让凤明弦刮目相看,却还是忍不住笑着道,“你的心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了?你也不往好处想,若是我规规矩矩本本分分的,淑妃娘娘兴许会喜欢我呢?” “难。”小红脱口而出,她勉强的看着自家主子。 这人人艳羡的身段,这瓜子脸狐狸眼,男人看了酥倒,长辈们看了——哪个又能说好的? 实在是、不够端庄大气。 “也是府里出了太多事儿了,你才变得这般谨言慎行、多思多虑。”凤明弦轻叹了一口气,“你分析的是没有错,可却只分析到了其中一层。” 小红好奇的看着凤明弦。 凤明弦却并未深谈,“如今,我的确是不想去避暑山庄了,不过,爷却容不得我拒绝他。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儿我还要去趟正院。” “您去正院做什么?” “王妃卖了这么大的面子给我,我自然要过去一趟。”凤明弦笑了笑,“好好谢谢她这次的恩典。” 她心中沉甸甸的。 李庶妃倒是好说,宋庶妃这一胎,却是艰难。 府里其实已经连着没了两个孩子了,宋庶妃这一胎,到底是被人私底下惦记着的。 如今她和宋庶妃、李庶妃在避暑山庄,那宋庶妃有个三长两短,她都难以避嫌。 王妃和夏侍妾可都不在,任谁都怀疑不到她们身上。 至于李窈烟,她那般豁得出去的性子,可不吃任何套数,那看着好欺负好栽赃的,就只有自己。 偏生,她还知道,蛇患的事情背后始作俑者,是太子和慕国公府的凤家。 这两家,也是要伴驾去避暑山庄的。 越想越是棘手,有时候她甚至想,若是萧御没那么黏着她就好了。 凤明弦在坠儿走后没多久,就赶到了正院。 远远的,就听见屋内一阵咳嗽声。 王妃看着凤明弦笑了笑,“也是巧了,赵美人刚回去,你便来了。” 凤明弦笑着向前一番客气,可是没说几句话,王妃便忍不住咳嗽。 坠儿忙拿了药丸和水给王妃服下,王妃才抚着胸口透上了一口气,凄凉道,“自打孩子没了之后,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 “王妃想什么呢,如今王妃正是年轻,慢慢养着肯定能过来的。”凤明弦轻声,“到底是一条性命,早早在腹中去了,总是冤孽。臣妾闲来无事,便多抄几本《心经》来送了这婴灵,这孩子化了心中怨恨,自然都去了。” 王妃摇摇头,“我抄了那么多本,若是有用,早就有用了……” “不然请一些和尚来,他们总是有些本事的。”凤明弦轻声。 “娘娘不是去清虚观祈福了么?观里的道士都是很有些真本事的,想来能好好送了这孩子,也为王爷求些福缘来。”一旁的嬷嬷轻声道。 凤明弦眯眸。 清虚观…… 上辈子,王妃和清虚观很有些往来。 “只是王妃身子不好,恐怕这几日不能顶着酷暑去山里。爷这两日便要启程,怕是来不及了。”嬷嬷叹了口气,“只是……王妃连同宋庶妃孩子的、凤庶妃、李庶妃的平安符都求了。” 凤明弦眸光轻闪。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不开口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她轻声道,“若王妃不嫌弃,妾身愿意替王妃去清虚观一趟。” 王妃摇头,“万不能让你去。这般暑热的天气,你身子若是担不住可如何是好?” 王妃能去得求,她若是矫情不去取,就不合适了。 “其实臣妾也是有私心的,想着趁着这次机会,也给爷另外求一个福缘。与娘娘的一起给爷,还求王妃给嫔妾这个机会。” 王妃松了口气,笑着道,“原是如此,那你去的时候也要小心些。” “嫔妾明白。” 在走出正院后,凤明弦眸光流转,瞥了一眼王妃的屋子。 身边的小红已经有些着急了。 “主子,若不然就让奴婢去吧。总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又着急,像极了——像极了故意设套给您呢。” 第100章 提点 “王妃话都已经说道那份儿上了,我不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凤明弦凉声,“王妃若是真想去,有的是时候去,也不必等到我来的时候巴巴的提这一句。” 二人到了山脚下,看到了一旁有人放着竹竿椅子,可以抬人上去。 接引的道士躬身笑道,“此处一千八百阶,若娘娘嫌累,可以搭乘竹轿上去。” “主子,这主意不错,咱们不然就一人乘一顶竹轿子上去吧?”小红道。 凤明弦摇了摇头,“听闻真心求神,应该一步一拜。即使做不到那般,若是不一步步踏上顶峰,又怎么显得心诚呢?” 小红不解的看着凤明弦。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子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可今日,她的确有些费解了。 凤明弦没有多加解释。 清虚观又是王妃的地界,那些道士哪个不是王妃的人? 这轿夫太容易动手脚了啊,若是不小心摔下去,她尸骨无存可没地儿诉说去。 山高路陡,凤明弦扶着小红的手一步步爬着天梯。 小红害怕的简直不敢往后看,她真的很佩服主子,在这么个云高山陡的地方,主子竟然面不改色的一步步向上爬着。 小红和几个随侍的侍卫牢牢跟在凤明弦身边,生怕有什么意外。 凤明弦瞧着前面奉香宫女走过,心里知道无事才一步步跟上的。 “主子,您走慢些,我们跟不上了。”小红气喘吁吁的说着。 凤明弦挑眉,看着小红。 小红早被吓破胆了,腿软的看也不敢看身后。 “这是谁啊?”一道娇艳妩媚的声音响起。 凤明弦回头,看到李窈烟正搭乘着竹轿,就在天梯后面。 李窈烟头上支着华盖,一旁有宫女持着扇子扇风。 “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是李姐姐。”凤明弦笑了笑,“妹妹奉了王妃的意,来这里取王妃供奉开光的平安符。” 李窈烟狠狠翻了个白眼,“上回的事儿你都看见了,我原以为咱们才是一路的人,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糊涂东西,偏要帮王妃那短命鬼。她这身子也活不过我去了,你莫不是以为巴结了她能抬你庶妃就能抬你侧妃吧?别痴人做梦了,她如今再不好好积德行善,怕是小命都没了!到时多少荣华富贵都是她痴人做梦!” “嫔妾并没有想过要巴结王妃,只是这平安符是为王爷所求……” 她无奈的又将在正院里发生的事儿告诉李窈烟。 李窈烟哪里听得进去凤明弦解释。 她继续阴阳怪气的笑着,“你瞧瞧你的脚,绣花底缎子都要磨破了,还想着伺候王妃呢?这旁边的扶手你记得扶着啊,别掉下去了,经常歇歇……别真中暑了。” “我……” “李窈烟一声冷笑,对一旁的下人抬了一下下颌,“走吧。” 凤明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的确快磨破了。 她一路往上走着。 她左思右想着李窈烟的话,总觉得哪里有蹊跷。 她看向一旁休憩用的木椅。 看着倒是牢靠…… 第101章 结盟 凤明弦走到了那木椅前,抬脚,轻轻踹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木椅的角落松动,被凤明弦轻轻踹了一脚后,竟然歪了一下。 木椅背后就是万丈悬崖。 凤明弦的视线又落在了那看似结实的,被铰链缠绕的扶手。 凤明弦拉住铰链,往后猛地拽了一下。 腐烂的扶手瞬间脱落。 小红吓得愣住了。 “那李娘娘到底安的什么心!”小红急了。 刚才若不是着急跟着凤明弦,她八成是会慢慢走,扶着那扶手的。 若是那般,她兴许就跌下去了。 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凤明弦只觉得山风太大了,大的她浑身发冷。 “这扶手也非今日一日朽烂的。”凤明弦轻声道,“只不过,这里属于皇家宗院,等闲人不能朝拜。这里的道士日日都爬山,并不会用这扶手,而抬轿的轿夫更不会用。” 凤明弦抬眼眺望着山顶的道观。 “这才刚上山,便遇到这样的事……王妃也不知摆了多少道难题在山上呢。” “不是李娘娘要害您吗?明明是她提醒您多休息,多扶着啊?”小红不解的问道。 “若是当真想陷害,不会用那样的神色口气。”凤明弦摇了摇头,“李庶妃是在还那日我在蛇患中救了她儿子的恩情。” “这……” “往上爬的时候,更小心些就是了,走吧。” 凤明弦扶着小红,二人靠着山壁,慢慢向上行着。 等入了道观,凤明弦面对三清像扣手跪拜后,道士才取了供奉在佛龛前的平安符,用红签字封好,送入凤明弦手中。 凤明弦小心的迎了,这才起身,笑着提醒道长,“登山时的扶手都朽坏了,你们记得早些修好,若是万一伤了人便不好了。” 道长面色古怪,“这……这几日陛下要去避暑山庄,想着宗亲皇族许是会上山来求符,天梯上的座椅和扶手铰链都是新修缮过的。怎么会坏呢?” 凤明弦笑了笑,“许是工人们有别的事情耽搁了?” 道长仍然满心疑惑,凤明弦不想久留,拒了斋饭的邀请,一口山泉水未曾喝,带着小红下了山。 她满心里都是李窈烟看似讥讽的话。 若不是她出言提醒,恐怕自己如今已经尸骨无存。 这登天梯着实凶险! 平安的下了山,到了山脚,小红已经满身冷汗了。 “原以为祈福只是辛苦些,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一脚踏错就能要了命的。王妃还真是有魄力,能时常来这里为王爷祈福。” “如若不然,怎么能彰显出她时时刻刻为王爷着想,甘愿为王爷赴汤蹈火的心来,不是吗?”凤明弦轻声。 毕竟,王爷是后院里每个女人的夫主啊。 只不过,王妃这般,实在太过了。 不像是妻子,倒是像一个母亲。 “只不过,咱们怎么忽然遇见了李庶妃,她也是来道观祈福的吗?” 凤明弦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沉默不语。 “还是说……难不成她布置了那些东西,想害咱们?” 凤明弦凉凉瞥了一眼小红。 “小声……隔墙有耳。” 外头的马夫,还有跟随的宫女丫鬟,都是王妃安排的。 在山上时风大,她们说话也是背着人低声说的,可是这马车里,旁边就跟着王妃的人,有些话,实在不能乱说。 小红立刻噤声。 “王妃请了符,今日要去山里的事儿应该不是秘密。”凤明弦轻声,“王妃又安排了她的仪仗跟着咱们来,李窈烟必然以为是王妃过来了,找个借口去道观跟来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们素来有旧怨,李窈烟今日估计还设计了其他的法子对付王妃,看着是咱们来了才收手提醒的。” “竟然如此!”小红捂着唇,惊讶的看向凤明弦。 自家主子真的太厉害了,这都能想的到。 凤明弦将几个符纸送到了正院,给了王妃后便出来了。 她转身去了西跨院。 到了的时候,李窈烟刚刚出浴。 “这一路上去,起了一身的热汗,里头也没什么太大意思。”李窈烟轻轻扇着风,坐在了软椅中,“怎么了,去正院回来了?” “多谢李姐姐。”凤明弦俯身,重重行了一礼。 李窈烟轻笑一声,“谢?有什么好谢的?只能说你该不是那早死的糊涂鬼,能躲过这么一劫。” 今日的事儿本就是她动的手脚,害得是王妃。 谁能想到王妃竟然派凤明弦来呢。 王妃是真聪明算到了,还是误打误撞,李窈烟想不明白,也懒怠想那般多。 她总不能真害了救了她儿子性命的女人,就算她再看不惯这个女人。 凤明弦轻轻一笑,若换做别人,八成说什么也不会认下这个罪过的。 “今日若不是李姐姐,妹妹早已经死无葬身之地。只是万没想到王妃竟然这般毒辣。” “你知道便好。”李窈烟目不转睛的盯着凤明弦那张皎月般清媚动人的脸,“你的命是谁给的,你自己可要认清楚了。” 凤明弦心下原本只有三分猜测,如今听到李窈烟这般说,已然明白,这个局,是李窈烟下的。 李窈烟瞧着凤明弦,心中很不是滋味。 就算一向自恃美貌的她,看到凤明弦也难免有些吃味。 这样娇艳迷人的模样,她曾经也有过。 再美貌,身姿再好,又能怎样,总会有更新更好的来替代你。 她真的恨不得将凤明弦的脸皮扒了下来! 罢了,她是个女人,她爱自己的孩子。 若没有了凤明弦,下次她的孩子出事,又有谁会站在她的身边呢? 她眯着眸子,恶狠狠的转过了脸,“你我联手,想要铲除王妃也不是难事。希望你放聪明些,谨记是谁救了你!就算不与我联手也无妨,至少不要挡了我的道。好了,就这样吧,我也乏了。秦力,去取巾帕来给我擦干头发上的水。” 凤明弦几乎是被李窈烟撵出西跨院的。 凤明弦倒是没恼。 就好像被一只发火的老猫伸着爪子威胁了一般。 看着那老猫,人又怎么会生气。 李窈烟一直是个空架子,美艳轻挑又愚蠢至极,表面张牙舞爪,其实被人害得流产堕胎,多次失宠。 如今,李窈烟全然忘记了被爷冷落失宠的时候,是凤明弦拉了她一把。 可是比起在王府笑脸相迎却暗中下黑手的人来说,如李窈烟这样的人,还算是可爱的了。 回到皎月阁,小妆已经打包好了行李,剩下的东西也在归置,见着小红来了,忙又拉了小红去教她如何梳头。 原该是小妆跟着过去的,可避暑山庄人多事杂,小妆说话不过大脑,又不会来事儿,所以这跟过去的活儿就交给了小红。 正忙乱间,王爷过来了。 他没让人通报,喜欢看着凤明弦平素里是什么样子的。 凤明弦正挑拣着过去带的衣裳钗环,见着萧御来了,忙将箱笼合了,局促的站在了箱笼前,满面羞红的上来和萧御行礼。 “王爷千岁。” 萧御挑眉,“在做什么呢?” 说着,便抬脚走到了凤明弦的箱笼前,顺手便要打开看。 凤明弦满面羞红,拦在了萧御跟前,“都是不打紧的女人用的东西。” 第102章 她一身龙涎香息 凤明弦着急的小脸通红,拦在萧御面前不肯让萧御看箱笼里的东西。 她越是这样,萧御便越是兴致盎然。 凤明弦轻轻拽着萧御的衣角。 “臣妾实在不想违逆爷的意思……可是若是爷一定要看的话,臣妾……臣妾可要以下犯上了。” 虽然口气略凶,但是凤明弦眸底里却是满满的惶恐害怕,手指也渐渐攥紧。 萧御脸色微愠。 到底有什么值得她这般藏着? “爷不看就是了,你别乱想。” 凤明弦脸红的紧,深深埋着头,拉着萧御的手来到了桌子前,轻手轻脚的为爷斟了杯热茶。 看着她红晕的脸颊,萧御心中的狐疑更深了。 凤明弦思索了片刻,回身从箱笼里取来了一个络子。 “爷平日里身上的物件自是不缺的,臣妾闲来无事,便打了这个络子。”她怯生生低着头,“总是让爷身上有个臣妾的东西,爷算是臣妾常伴爷左右了。” 萧御看着那络子,络子打的繁复精美,看着就知道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络子底下,挂着一只龙纹玉佩。 “这是上回李忠贤送来的那对儿龙凤玉佩呢?” “嗯。” “凤凰呢。” 萧御灼热的目光,凝视着凤明弦。 凤明弦垂眸,害羞的不知该怎么开口,“在这里。” 她指了指裙摆褶皱间那枚凤凰玉佩。 萧御掌心微拢,“好,我会一直佩戴着的。” 说着,将凤明弦拉入了怀中。 感受着怀中少女纤弱的颤抖,萧御心头一片柔软,只不过视线仍旧犹豫的落在了凤明弦的那箱笼上。 他实在好奇,被凤明弦小心翼翼保存着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夜深人静时。 凤明弦安静的睡熟了。 萧御翻身下榻,走到了那箱笼前,抬手打开了。 箱笼中都是些女儿家的换洗衣裳等物,只在角落里,放着一个奇怪的卷轴。 借着烛火的灯光,萧御打开了卷轴。 卷轴中,是他在书案前作画的模样。 看角度,应该是凤明弦平时候着他时坐着的那张小梨花桌,上头会让膳房给她准备她爱吃的点心。 男子的模样画的十分精细传神,不知被那只小手摩挲了多少回,已经有些磨损了。 她不知道在无人时,偷偷看着他发了多久的呆了。 “唔……” 凤明弦的轻呼声传来。 “爷……” 她从床榻上下来,快步走到了萧御面前,抢过了萧御手中的画轴。 “您怎么能这样!” 萧御心中一片柔软,“是画了爷的像,准备送给爷吗?” 凤明弦脸羞的通红,眸中泪光涌动,转过了头,“不是。” “那收着这个做什么?” 凤明弦勉强笑了笑,“爷又不能总在臣妾身边,臣妾想爷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啊。” 她小心的收着画卷,又看了看爷。 “不过画卷总是假的,不及爷的万分之一。” 萧御瞧着那水汪汪的眼睛,勾唇。 在她想念他的时候,他又何尝没有想念过她。 他靠近凤明弦,轻轻在她水润的唇瓣上印下了一吻。 “以后,爷会让你只看爷,不看画卷。” 凤明弦乖巧的依偎在萧御怀中。 每次几近沦陷的时候,凤明弦都会想起来。 上辈子,上辈子……萧御,你上辈子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你还记得吗? 可是后来,在凤明弦身怀六甲不便侍寝的时候,常伴在她身侧的,就永远只有那一副画卷。 她画的仔细,这辈子倒是不曾生疏。 “爷……臣妾会很乖的,爷不来看也没关系。” 她十指纤纤,绕在萧御的心头,紧接着挑起衣裳,清凉的手指便没入了萧御的胸膛之上。 萧御一把抓住了那尖俏的手指,低哑着嗓音轻轻笑了笑,“看上去也不是很乖。” 他低头,狠狠咬在了凤明弦的脖颈上。 花烛摇曳,随风忽闪了一下,灭了。 * 凤明弦天还未亮便梳洗打扮整齐。 庶妃是有朝服的,不过迟迟不曾取来,说是昨儿晚上出了个岔子,上头翟鸟衔着的宝珠被盗了,如今绣工坊正在临时添补。 “若是误了时辰,这次怕就要去不了了。”小红满面焦灼,“宗亲命妇都按品大妆着跟着去的,咱们庶妃总不能不穿朝服随陛下出行啊?” 小妆也愤愤不平,“那些下人干活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这等大事儿都能互相推诿办不好。我打量着她们给李庶妃、宋庶妃做的朝服倒是没那么多事儿。” 凤明弦心里自然知道,这回有的是人不想让她去。 “这朝服,就算送来,恐怕也穿不得了。”凤明弦轻声。 “为何?” “衣裳上若想动手脚实在太简单了。”凤明弦摇头,“讲究很多,只有深谙此道的嬷嬷恐怕也难发觉那些细小的改动。” “这是让咱们死啊!”小妆气得咬牙切齿,“若是不穿朝服便去不了,穿着去了,又怕她们临时动手脚。” “且看看吧,兴许是我多心了。” 不过多时,就看到廊下伺候跑腿的丫鬟捧着装着朝服的衣盒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 小妆忙上前取了那朝服。 因为记得主子交待的话,先将衣裳取出来,细细检查了。 “处处都对,没什么毛病呀。” 小红也紧紧盯着衣裳纹样,将规矩里教过的庶妃朝服规制在心里过了几遍。 “的确没什么毛病。” 凤明弦看着那朝服,忽然闻到了一股子莫名的香气。 “这衣裳拿过来之前还送去熏笼了?” “嗯?才拿过来,还来不及送到熏笼上熏。” “她们说临时掉了个珠子,让绣工坊临时去加上的,我在想,绣工坊应该也知道迟了,不会细致到将衣服熏一遍再拿过来的。”凤明弦挑唇笑了笑,“所以,衣裳上为什么会有熏香?” 小红小妆面面相觑。 小妆上前,又闻了一遍那衣裳上的香味。 “奇怪,主子,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小妆喃喃道,“奴婢专精香料梳妆的,跟着师傅出了师的,这香料却是从来未曾闻过。便是催情香、绝子香,都不是这般香味。” 凤明弦看了一眼小妆。 到底是王爷的前院调教出来的丫头,至少,该有的能力上,绝不含糊。 “可是她们决不可能平白无故给熏了香才送来啊?能熏成这样,至少也要半个时辰的功夫!也就是说,她们根本没有补什么珠子,而是借口补珠子,从府库里取出去熏香去了!” 凤明弦闻了闻那香味,忽然灵机一动,“有没有可能是龙涎香。” 第103章 故人之姿 龙涎香只有皇宫养心殿那位才用得的,别处,就算是调香师也鲜少有知道味道的。 “是了,除了龙涎香,我其他香味都认得的!这就只能是龙涎香!”小妆惊呼。 “谁会拿龙涎香给咱们娘娘熏衣裳?那可是龙涎香啊!” “景玉王妃家中虽然败落了,可原先也是天子近臣,王妃家的定国公府当初抄家的时候,那些箱笼,不是都进了王妃的府库里了?兴许,就有龙涎香?” 凤明弦摇了摇头,在她看来,这事儿反而不像是王妃做的。 凤明弦的手摸了摸那衣裳,“如今也不是找绣工坊的人问差事的时候了。这衣裳现在水洗了香味,再烘干不知能不能行?” 小妆摇头,“娘娘,这若真是龙涎香,沾染上,恐怕一个月日日洗,都未必能洗干净!” 凤明弦眉心蹙起褶皱。 现下已是寅时末,辰时便要去上了车驾,同王爷一同入宫行跟随行队。 只剩下半个时辰了。 她身上的香味,若是被人闻到,会给王爷惹去杀身之祸的。 王爷如今本就势逼太子,若是在天子跟前,让人知道他的爱妃一身九五之尊才能用的,连皇后都不能使用的龙涎香,那可是想要谋反的大事儿。 “这可怎么办啊……”小妆急坏了,小红也跟着抹眼泪。 “若不然,就告了病,咱们不去了吧?” “娘娘,还有一个法子,咱们现在就去王爷处,同王爷禀明了,让王爷进封您为侧妃。”小妆自以为出了个不错的主意。 小红道,“就算王爷答应进封,礼部和内务府那边走了流程都要十天半个月,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王爷此时应该也在忙着……就算王爷知道了想查也来不及了,王爷总要进宫去不能耽搁了避暑山庄之行,更不能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凤明弦定了定神,“现在时间紧迫,外头马上过来催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现在不要慌,小妆,你找来别的熏香,香味不行就臭味,只要能掩住这逾矩的香就是了。其余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凤明弦寻思着,只要熬过了对皇帝的大礼,上了路,她就有别的法子了。 若是不行,到时就假装身上裙衫被水打湿,或者被火燎了,甚至于下车的时候扯到了裙子都没关系。 只要出了差错,爷就会命人给她替换别的裙衫,也不会有人再过问,这一劫,她就算过去了。 凤明弦不慌不忙的让两个丫鬟去熏了衣裳,将衣裳又穿了。 凤明弦上了马车,赶了一路,总算没有耽误了时辰。 李窈烟站在凤明弦身边,掩着鼻子蹙眉道,“你身上味儿怎么乱七八糟的。” “也是奴才办事儿不小心,将两个熏香弄混了。” 李窈烟蹙了蹙眉,别过了脸,没说什么。 宋庶妃的肚子还没显怀,昨儿没睡好,今天又起了个早,显然有些疲惫。 王妃与王爷依依惜别。 “此去避暑山庄,臣妾不能陪伴在王爷身侧,这几道护身符,是臣妾亲自为王爷请的。希望王爷看着这护身符,就好像臣妾在您身边一般。” 萧御接了护身符,“有心了。你在王府好好照顾身子,养好小公子。” 虽然王妃看着萧御满眸的温情脉脉,可是萧御的视线到底如同隔了一层,满眸的相敬如“冰”。 不过虚与委蛇的客套而已。 凤明弦收了视线,明明是暑热天气,心里却有了些冷峭之意。 萧御早便怀疑王妃,几次事件下来,王妃也露了端倪,可萧御仍旧敬重着这个发妻。 如今纵然再相敬如“冰”,至少,还有个敬字在的。 萧御收了护身符,扫了一眼,看到是清虚观的,微微蹙眉,没忍住道,“清虚观山高路远,如今暑热天气,你去祈求一次不易,以后不要再这样行事了。你身子本就不好。” 王妃笑了笑,“虽然这护身符是臣妾求的,可是却是凤庶妃替臣妾去取的。” 说着,便看向了凤明弦,笑吟吟的。 凤明弦纵然不愿,也只能趋步向前。 凛冽而诡秘的香气袭来,萧御皱了皱眉,总觉得其中夹杂着莫名熟悉的味道。 不过如今时间紧促,萧御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三个妃嫔一同上了马车。 皇宫中已准备出行,皇帝也带着不少妃嫔,淑妃便赫然在列。 淑妃瞧见了萧御带着三个妃嫔来,满眸喜色。 “都过来,让我瞧瞧。” 李窈烟和宋庶妃、凤明弦走到了淑妃面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淑妃难得的机会看到自己儿子喜欢的几个女人。 目光从李窈烟、凤明弦身上掠过,脸色越来越差,到了宋庶妃,面上才露出了几分喜色。 “已经有些显怀了,肚子也是尖的。平日爱吃酸的爱吃辣的?” 宋庶妃自然知道酸儿辣女的典故,笑着道,“平日爱吃辣的。” 淑妃听着更满意了。 萧御已经有了三子,也是该添个小女儿的时候了。 淑妃又看向了李窈烟,“宣儿沛儿可还听话?这回带来一起玩了吗?” “爷的意思要轻装简行,宣儿沛儿也到了入学的年纪,便送去了青山学院寄宿读书。” 青山学院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书院,学院中遍地鸿儒,宣儿沛儿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在书童仆妇的陪伴下,入了学去开蒙读书。 “不错,是要先生好好教养的。” 最后,淑妃又看向了凤明弦。 “你便是凤氏?” 凤明弦立时上前一步,躬身下去行了个礼,恭敬地道,“嫔妾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自然知道凤明弦是萧御的娇宠,也知上回选秀送去王府的,不是被发卖出府,便是被软禁了。 既然恃宠,必定骄。 若说那些秀女接连出事和她没有关系,淑妃是万万不能信的。 淑妃想到这一层,眼神略有不善。 凤明弦微微抬头,淑妃看清了凤明弦的容貌,却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是你……!” 第104章 殿前失仪 凤明弦抬起眸子,看向了淑妃,满眸疑惑。 淑妃定定盯着凤明弦,眸色几度明灭,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上辈子,凤明弦纵然宠极,却没有熬到入宫的那一日便死在了床榻生产的血泊中。 她至死都只是一个侍妾,避暑山庄之行,府里美人众多,更轮不到她。 她倒是不知道,淑妃竟然认识她这张脸。 “回禀淑妃娘娘,嫔妾不曾见过娘娘。” 淑妃沉寂许久,伸手挽起了凤明弦的手,拉着她站了起来。 “你原是姓凤,可是凤校尉之女?” 凤明弦愣了愣。 是听闻母亲说过,父亲年轻时风华绝代,是京里出了名儿的簪花少年郎。 初时,凤家尚未分家,父亲因着慕国公府的名头,虽是偏房庶子,也进了宫做御林军,原意是为履历镀了一层金,以后也好封官加爵,不料老爷子去了之后分了府,老夫人有一向不喜欢慕家这一偏房,便将父亲家分了出去。父亲上了战场,一去三年五载,回来时便负了伤,一生碌碌无为。 难不成,淑妃娘娘就是那时候认识的父亲? 凤明弦看着淑妃。 淑妃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情绪激动,似是晃着水光。 “你父亲当年于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啊……”淑妃说着,握紧了凤明弦的手,“姐姐若是知道他有了女儿,如今女儿竟然这般大了,不知要多么高兴呢。” “父亲,救过性命?” “是啊,当时姐姐与我跟随陛下西狩,不知怎的在围猎场居然闯出一只大狗熊来,险些将姐姐与我吃了,是你父亲救的我们二人的性命。你父亲后来如何了?” “慕国公府后来发生了内斗,父亲被分家分出去了,也没得到什么财产,父亲奔赴边疆打了几年的仗,回来后便身子不济,前些日子没熬过,已经去了。” 淑妃眸子晃了晃,竟有些泪痕。 “原先他也算慕国公府的小公子,没想到世事变迁,人竟然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她笑着看着凤明弦,“原先姐姐就与我说,你父亲那相貌惊为天人,若是为女儿,定然漂亮,如今看着竟这般好看。” 她纤长的羽睫垂下,似是想起来了什么过去小时候胡闹的事儿。 缓了半晌,她才握紧了凤明弦的手,“姐姐去了也有二十七年了。” 凤明弦心中一颤。 二十七年,去了二十七的是先帝的原配发妻,也难怪,只有先皇后,才担得起淑妃一句姐姐。 先皇后从来待人宽和,淑妃那时位份卑微,却也与先皇后亲近,先皇后猝然长逝后,继皇后入宫,淑妃的日子才不好过起来。 甚至于小心翼翼产下儿子,都要被继皇后抱去抚养。 “罢了……聚散离合都有定数。”淑妃轻声道,“人人都犹如浮萍一般随风起,虽风落,有别离,才有重逢。如今看着你,与看到当年的你父亲、还有姐姐,是一样的。” “如今你在御儿身边,御儿一向是个知冷知热的,” 萧御倒是不知凤明弦父亲曾经是救了淑妃和先皇后的功臣,意外的看向了凤明弦。 既然母妃喜欢,他也松了口气。 原本一直以为母妃最厌恶妖娆女子,会对凤明弦十分苛待,没想到母妃竟与凤明弦有段渊源,如今更是疼爱有加。 “这孩子是个沉稳的性子,说话也温柔识大体,我很是喜欢。有她跟在御儿旁边,母妃也安心了。” 萧御站在了凤明弦身边,“没想到凤氏与母妃竟然有这样的缘分,此次避暑山庄之行,凤氏你便跟在母妃身边好生照料母妃。” 萧御也是有私心的。 自己疼爱的女人,总望着她有更好的位份。 凤明弦如今纵然有慕国公府给的身份,可若是真要往前再进一步,还是不大够。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庶妃之位他给了就给了,宫中母妃和父皇都应该期许他的侧妃之位留给有用的世家。 可若是母妃点头,情况就不同乐。 凤明弦如水眸光潋滟过一丝颤抖,笑着偷看了一眼萧御,垂下了头,欠身应是。 “好了,别耽搁了,去与你父皇行了礼就该启程了,快去吧。”淑妃笑着道。 萧御点头应是,转身去面见黄上去。 靠得近了,一阵风袭来,淑妃闻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香味。 她眉头皱了皱。 纵然掺杂了别的味道,可是伴君多年的淑妃怎么会闻不出里面的那抹异样。 一旁的凤明弦却一声轻呼,摔在了地上,裙角也被踩着扯开了一条口子。 小红和伏在地上娇呼的凤明弦对视了一眼,忙跪了下来,“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不小心踩了主子的裙子。” 淑妃登时便沉下了脸,看向了小红。 她身居高位已久,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送与旁人,对下,更是严苛至极。 凤明弦察觉到凛冽的杀意,忙俯身下来,“是嫔妾失了仪!” 看到凤明弦,淑妃的火气到底被那神似故人的脸熄灭了。 她恍然似乎又回到刚进宫,日日跟在皇后姐姐身边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的时光。 她挑唇笑了笑,“无妨。我与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是这般冒失。好在,总是有姐姐为我担着。” 小红也跟着跪地叩首认罪,“奴婢殿前失仪,冲撞了娘娘,万死莫辞,还求娘娘宽恕。” 淑妃笑了笑,“你是凤氏的人,凤氏自己处置就是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里面的小九九,作为庶妃,只能带一个婢女来,若她处置了这个凤氏的心腹,还不知她要如何伤心呢。 罢了,纵然她重规矩,但是凤氏还是个孩子。 “好好伺候好你主子才是,还不快去带你主子换件衣裳回来。” 经过这一打岔,淑妃倒也忘了刚才那股诡异的香气了。 毕竟周围的宫妃婢女哪个衣裳不熏香,风又大,她也没往心里去。 第105章 一步错便步步错 凤明弦被宫人引到了一旁的偏殿换了裳。 小红吓得出了一身的汗,“万幸,淑妃娘娘居然和主子的家人是旧识,” “这么点渊源,未必够用。咱们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凤明弦眸色清冷,“淑妃娘娘不过一时感念过去的事情,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她又怎么会是一个轻易被过去束缚的人。” 凤明弦勾了勾唇,“只是没想到,我故去的父亲,也曾身陷宫中权利争夺之中。” 逃离了宫廷斗争漩涡的父亲,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下场却并不怎么好。 这世间,哪里有不需要争斗的事儿呢。 就是寻常佃户之间,也会为了一亩三分地,打的头破血流。 输了一步,就步步皆输,退后一步,是更深的万丈深渊。 在皇宫,至少夺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父亲退后了一步,安分守己,得到的却是发妻的嫌恶,女儿在他病重之时被贱卖为通房侍妾,发妻亲手毒杀了他,转而带着他的财产奔赴一个权贵之家主妇得脸的奴才。 凤明弦喉头哽咽。 她定了定神,心里暗自揣摩。 这回去避暑山庄,不管是李窈烟再怎么折腾,宋美人说什么,她都一定不能出头。 现在重中之重是让淑妃娘娘对父亲的好感,变成自己的。 日后等王爷登基,淑妃便是太后娘娘,宫中只手遮天的人物,既已经下了决心寸步不让,就一定要把握好和太后娘娘相处的机会。 “这是淑妃娘娘赏赐的衣裳,真好看。”小红看着凤明弦换上了衣裳,赞不绝口,“主子,你今日站在那里便鹤立鸡群,连宫里的新晋位的嫔妃都不如您。” 凤明弦看着铜镜中那抹穿着鹅黄色裙衫的身影,笑了笑,“美貌的女子海了去了,总有女子容貌更甚,身段更窈窕,只靠美貌,是站不住脚的。” “主子就是心计,也从不比别人差。”小红轻轻喟叹。 她们做奴才的,看的倒是清楚,沦陷的从来都是王爷,主子倒只是泛泛。 “主子别想这些了,咱们得赶紧过去了,不然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凤明弦姗姗来迟。 看到萧御正站在宋美人的车厢旁边,闲闲叮嘱着什么。 凤明弦加快了步伐,走到了马车旁。 凤明弦快步过去,萧御见着她,道,“母妃那边在等你了,过去好生照应着。” 凤明弦点头应是。 萧御看着凤明弦换了一身鹅黄色裙衫,更衬得肤白貌美,鼻若凝脂,没忍住,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下颌,拇指停在她的唇瓣间。 凤明弦眸光娇羞移开,萧御眸色微深。 旁人被挡着倒是没看见,车厢内正欣喜的与萧御说话的宋美人却眸光失落。 凤明弦过来了,萧御便满心满眼的,都是凤明弦了。 她自是知道应该为姐妹高兴,可是真到了眼前,她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冷落。 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幕的李窈烟鼻尖溢出一声冷笑,将帘子放了下来。 凤明弦上了淑妃的车鸾,进车便嗅到了淡淡的鹅梨帐中香气息。 “淑妃娘娘喜欢鹅梨帐中香?” “是啊。”淑妃笑了笑,“虽然普通,但是却清雅。” “父亲小时候教嫔妾做过这香,父亲说过,虽然清雅寻常,却也有独自清好的意境。” 淑妃放在裙摆处的手微微收紧了些,眼底又有了些泪痕,“你父亲还与你说过些什么?” 凤明弦也只是试探。 没想到淑妃娘娘竟然这般在意。 “彼时年幼,太多的,也实在记不得了。”凤明弦只能摇头。 “你母亲是京中的哪家姑娘?”淑妃笑了笑。 “母亲……”凤明弦轻声道,“只是寻常小官小户的姑娘,长得也不甚打眼,不过胜在规矩本分。” “规矩本分?”淑妃眉头一拧,“呵。罢了,总是要娶妻的,寻个这样的,倒是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淑妃冷声,“不过也真是个没大见识的女子。你万不可跟着她学些什么。” “是。” 淑妃声音缓了缓,道,“你年纪还小,不该与你说这些的。起来吧,以后若有机会,我会好好教养你的。” 凤明弦声音失落道,“父亲病重,家中负债累累,舅舅把嫔妾卖入王府作为通房侍妾,幸而爷疼爱,王妃眷顾,给嫔妾记在了本家名下,给嫔妾抬了庶妃的位置。” 淑妃半晌没有说话,手慢慢攥紧。 “你父亲当真是病死的?” 凤明弦摇摇头,声音哽咽,“不知,自打入了王府,便与家人没什么联系了。只听闻嫔妾母亲似乎入了狱。在嫔妾抬为庶妃后,又听闻嫔妾母亲改嫁给了慕国公府夫人陪嫁嬷嬷的儿子。” 淑妃眸光几度变幻,到底常年身处深宫,脸色仍旧岿然不动。 “此事你不必多想。若真有……”淑妃顿了顿,声音里已经裹挟了几分愤怒,“呵,我会替你记住的。” 车厢内半晌无声,唯独马车辚辚声入耳。 淑妃的眼泪无声砸落,“呵,小门小户的规矩女儿是么……凤止……” 凤明弦垂眸不语。 凤止,是他父亲的名讳。 过了会儿,淑妃又有一茬没有一茬的和凤明弦说起来了话,问的也都是凤明弦小时的生活,慢慢听着。 凤明弦早早就打听清楚了淑妃娘娘的喜好,渐渐的偏了话题,淑妃听的入迷,神色也松泛了许多,看着凤明弦,只觉得懂事也听话,十分贴心。 凤明弦早早便知道,淑妃会将父亲的事好好打听打听。 如今她只需要加把火,就会给庶妃留个慕国公府处心积虑靠近她儿子的事儿。 淑妃纵然早早投靠了太后,但是亲生骨肉被人这般算计,她心中还是会有些防备的。 二人一路吃茶闲谈,时间倒是过的也快。 因着跟着的是淑妃娘娘,凤明弦侍奉着在车上用了午膳,吃的也是宫中四妃的的份例,到底是御膳房大厨的手艺,味道比王府中的还好。 行了半日,快暮晚时,总算到了避暑山庄。 凤明弦扶着淑妃娘娘下了车,便看到不远处,萧御与李窈烟一同下了车。 李窈烟穿着一条烟紫色的长裙,捂着心口靠在萧御身边,模样又娇又弱。 她也瞧见了凤明弦,勾了勾唇,转身跟着下人们进了山庄。 第106章 爷什么没见过 凤明弦垂眸,没理会李窈烟的视线,谨默的随着 避暑山庄规模宏大,几乎半壁山都修缮成了雕梁画栋。 因着淑妃的关系,凤明弦跟着住在了淑妃的偏殿,萧御不便来寻,若要凤明弦伺候,还要另外接了凤明弦去萧御的院子。 李窈烟与宋庶妃住在一处,与萧御的院子只隔了一墙。 宋庶妃有孕,凤明弦去伺候淑妃娘娘,李窈烟原本以为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能够多承宠几次。 可没想到,算来算去,过了月余,她侍寝的日子竟然屈指可数,比在王府里还少了几次。 避暑山庄侧边有个温泉池子,爷经常去。 李窈烟知道了凤明弦也经常去之后恨得咬牙切齿,“那小贱人真不能给好脸子,我怎么不让她死在求福路上算了?来了避暑山庄,天子眼皮子底下,还这般勾着爷!” “听说淑妃娘娘极喜欢凤庶妃,还将总是贴身戴着的翡翠镯子赏给了凤庶妃。院子里都传着说,看这样子下去,凤庶妃这趟避暑山庄回去了,就能锝圣上和淑妃娘娘的旨意,升侧妃了。” “贱人岂敢?”李窈烟登时气得站了起来。 往日的顺眼和救了小公子的恩情,在李窈烟心里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最看不得人和自己争宠了。 既然凤明弦越了规矩,她就要好好提醒提醒。 “去,递个信儿去,让她好生照顾着点儿娘娘才是正经,爷我们这边儿会伺候着。” 信儿递过去了,李窈烟优哉游哉的喝着茶,丫头回来也堆着笑,“凤庶妃应了,说是她没注意,她知错了。” 李窈烟满心得意,原以为晚上萧御就过来了,还盛装打扮了一番,没想到等到了深夜,又得知了萧御去了凤明弦那儿的消息。 李窈烟气得不行。 “这几日,说是太子妃也过去淑妃娘娘那儿了,和凤庶妃有说有笑的。瞧着就是王妃也没那体面。”丫头小声道,“爷还总是晚上接凤庶妃吃用晚膳,这事儿真的您要注意这点儿了。” “哼,凤庶妃记在了慕国公府族谱里,难不成就真的是太子妃妹妹了不成?反了天了是么?王妃都没那得意劲儿。”李窈烟紧了紧钻头,“她生母不是嫁了个慕国公府的奴才吗?她在慕国公府也就是那么个玩意儿,按照道理说,她该是奴籍才对。她本家那些腌臜事儿怎么没人捅圣上跟前去?若教圣上知道了她本是一个卖身的贱籍之女,她还能这般风光不成?” “若是逼急了我,就让人传她母亲是个下贱奴才的媳妇儿,传她是个私生女冒充凤家女欺君罔上!” “娘娘……也没个实质证据,怕是不好吧?” “呵!没证据?她娘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她自己百口莫辩!她算个什么东西,就算她亲爹在,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官小户,我父亲可是威远大将军,他父亲在我父亲军营里给我父亲提鞋都不配!” “不行……这事儿必须提上日程。”李窈烟靠在软椅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若是凤明弦越过她,做了侧妃,她真恨不得一根绳子吊死了! “若是她母亲获罪的消息传出去,她成了罪奴之女,那……王爷就算想给她位份,皇上碍于皇室颜面,也绝不会点头的。慕国公府是太子妃娘家,我还动不了,不过慕国公夫人那儿,我兴许可以想想办法。我父亲不是和慕国公夫人是表兄妹吗?我这就写信给我父亲,让他不管动用多少关系,把凤明弦那个罪奴母亲给我揪出来,我看她这只秋后蚂蚱,还能蹦跶多久!” * 许是年纪大了,又添了数日的舟车劳顿,皇上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淑妃娘娘过去伺候皇上了,倒是让凤明弦得了几日清闲。 作为四妃之一,淑妃住的院子阔绰轩华,亭台楼阁布置的精巧雅致。 凤明弦初初睡醒,靠着栏杆闲来逗鱼。 忽而鱼影晃动,身后一抹轩挺身影映入池塘。 凤明弦一声轻呼,转过身子。 “爷……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凤明弦忙起身福礼,却被萧御抬手拦住。 “瞧瞧你在做什么?” 凤明弦红着脸,她才睡醒,发髻松松挽着还有些散乱,还穿着寝裳,等着小红打水来梳洗。 “爷,臣妾才起,衣衫不整的,等臣妾先去梳妆了再过来侍奉爷……” 萧御噙笑拉住了凤明弦,“爷也不是一日两日见你这样了。” 凤明弦眸子一乱,萧御晚上要得狠,有时她睡醒了还会被弄醒,别说头发乱了,就是…… 爷的确什么都见过。 她咬了咬唇,眸底满是羞臊,“爷,这样不合规矩。” 萧御一手揽着凤明弦的腰肢,“倒也方便。” 说着,他俯身便是一吻,嗓音也贴着凤明弦的耳骨轻轻响起,“比你盛装打扮,看着更叫人心动。” 他说着,手早已不安分起来。 凤明弦有些着急,生怕有人撞到了,又怕淑妃娘娘忽然回来,看到萧御这般荒唐,怪罪于她。 她身子一软,从萧御的怀中钻了出来。 柔软的长发彻底散落在身侧,她也顾不得打理,狡猾又胆怯的瞥了眼萧御。 “爷——若是娘娘回来了看到该怎么办?嫔妾先去梳妆了,叫了早膳来,爷稍等片刻。” 说完,凤明弦就脚底抹油的溜了。 萧御瞧着凤明弦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好追上,只能无奈压下火。 第107章 给本家招个灾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片刻。 凤明弦出来时,已经理好了裙衫,头发也盘的一丝不苟,笑吟吟的陪着萧御用了早膳。 “父皇那边我得过去一趟,有些朝政上的事儿也要和几位大臣一同商议着处理了。你呢,今日要做什么?”萧御伸手,轻轻捏了捏凤明弦的下巴。 “昨儿淑妃娘娘说起来有道菜十分好吃,刚好嫔妾小时候在家里见长辈做过,也约莫记得做法,打算亲手为娘娘做来尝尝。” “你竟会做菜?”萧御倒是惊讶了。 在他眼里,这小丫头能绣个香囊就了不得了。 “好啊,等做出来了,也送一份来。”萧御笑了笑,“爷也尝尝你的手艺。” 凤明弦轻轻笑着“嗯”了一声。 明明只是寻常不过的笑,萧御也不是第一次见着凤明弦笑,可就是那样简单的勾着唇笑着的样子,却让萧御心口一窒。 柔软的,又清澈又纯媚,也只有凤明弦这样天生丽质的,就算皇宫巧匠再怎么精雕细琢,也做不到这样动人心魄。 目送萧御离开后,凤明弦朝后靠了靠,看向了一旁的角落里,“过来吧。” 她的笑容如同冰融消解,只留下一片漠然寒意。 那高高在上,天然自成的华贵气质,让进来的小丫头,莫名的膝盖发软,不自觉的就心悦诚服的跪拜下来。 凤明弦手中拨弄着茶盏,垂眸看着那小丫头,“李娘娘那边怎么说?” “回娘娘,奴婢已经按照您的意思传话过去了。庶妃娘娘果然早就将您娘家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听那意思,是要用您母亲做筏子,闹出点儿事故来害您。庶妃娘娘娘家可是威远大将军,好像慕国公府也要给几分颜面。” 小红一听就急了,看向凤明弦,却见凤明弦气定神闲,似是早就对这样的结果有所预料。 自家主子,怎么就不着急她的母亲呢? 凤明弦笑着道,“这差事你办的不错。以后在李娘娘身边好生替我瞧着,若以后有更多的消息,也只管告诉我。” 说着,便抓了一把金瓜子,递到了那丫头手中。 那丫头一看一把金瓜子,吓得忙磕头,“奴婢不敢,奴婢为凤娘娘办差,是奴婢的荣幸。” “给你就拿着,有这把金瓜子,你家里也能翻个身呢。”凤明弦笑着道,“好好替我办差,以后的赏赐多的是。” 丫头这才笑嘻嘻的接了银子,又恭恭敬敬的下去了。 李窈烟从来骄傲自负, “那些消息,放的不错……”凤明弦勾了勾唇,“若是能拔出萝卜带着泥的让慕国公府也吃点儿教训就好了。” 慕国公府掣肘于她,不管她心里再怎么厌憎母亲害死了父亲、毁了弟弟一生的前程,她也要顾及于自己如今是慕国公庶女的身份,顾及于孝道任凭她们摆布。 与其如此,不如设计让李窈烟出手,李窈烟娘家显赫,在兵部那可是实权,慕国公府对上也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 打发了小丫头下去,凤明弦看向了小红。 “淑妃娘娘也该回来了,那吃食也该备好了吧。” “备好了。按照您说的方子做的。还多做了一些,已经趁热送到爷那儿去了。” 凤明弦点点头。 她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若是做坏了反而坏了事儿,就将方子给了下人去做。 下人懂事,自然不会将主子的事儿乱说。 淑妃娘娘回来的时候,模样颇为忧虑。 凤明弦自然知道,上辈子,皇上到了避暑山庄便一病不起,似是感染了邪寒,即使当时稳住了,也由此常年缠绵病榻。 陛下并不信任太子,加上萧御在陛下身边做惯了事情的,所以大小事务奏折都由萧御代批,萧御由此笼络了不少朝臣,为日后铲除太子成功登帝垫下基石。 凤明弦自知只是深闺妇人,武不能平定边疆,文不能治理朝纲,可纵然如此,她也总有法子,达成自己的目的。 “娘娘,”凤明弦趋步上前伺候着。 淑妃拿起了桌子上凤明弦做的点心,吃了一口,笑道,“这吃食很不错。难为你有心了。在御儿的王府,他可曾亏待你?” 凤明弦小声说着,“过的极好的。娘娘不知,原本妾身出身小门小户,如今得了恩典,入了本家族谱,现在也算是慕国公府的女儿了。凤家很疼妾身。时不时会来递信,送些金钗银环的算作贴补。” 淑妃眉头微微一蹙。 凤明弦又道,“如今夏侍妾也是慕国公府送来的,凤侧妃得罪了爷如今关了幽禁,原本也是慕国公府过来的,她们见到我都待我十分亲厚。院子里有什么事儿,也都愿意照应着我。” 淑妃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对,心里更是满是疑心。 凤明弦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连她都觉得蹊跷。 慕国公府怎么接二连三的往御儿府里送人? 王妃家的定国公府早就倒台了,凤袅进去做侧妃,原本是能独掌整个后宅的,没想到那丫头心太急,谋害子嗣的事儿被爆了出来,废了。 太子送去的侍妾,没想到也是慕国公府的人。 别的也就罢了,摘掉王爷最疼宠凤明弦,竟然仗着亲戚关系把凤明弦收为庶出女儿,还时不时送礼,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扶凤明弦上了正妃之位,彻底拿捏她的御儿了? 淑妃看了眼凤明弦,到底是个纯善的姑娘,竟然这一层都没想到,甚至于在她面前都敢公然提起。 第108章 厉害的娘家 淑妃让凤明弦回去后,便让人找来了萧御。 萧御进门便看到淑妃桌子上摆着一碟子和他那儿一模一样的点心。 “这鹅油小卷儿,是本宫年轻时极爱吃的,难得凤氏有心,专门做了给我,味道也是年轻时爱吃的味道。”淑妃轻轻一笑,“宫里膳房做的,却是另外一番滋味了,到底不如从前的好吃。” “凤氏从来乖巧体贴。”萧御勾唇。 “我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她认到了慕国公府,又对你知心知意,你想抬她做侧妃,也是情理之中。”淑妃不想弯弯绕绕,直接开口道,“如今她年纪还小,又无子嗣,恐怕镇不住。你是想多等等,是么?” 萧御见母妃只说了,口气淡淡的回了句,“母妃到底要说什么?母妃原本不是一直投靠皇后、让儿臣亲近太子么?如今凤氏名义上是太子妃的庶妹,不正合母亲的意了吗?” 淑妃差点掐断了水葱一般的一管指甲。 “你可知晓,若非她是本宫故人之女,今遭来避暑山庄,本宫定然要她命丧黄泉!绝不留此心腹大患!” 萧御呛声,“原以为母妃为了荣华恩宠连子嗣都能不认,如今竟为了故人,如此照拂本王的一个爱妾,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淑妃被气的半晌无语。 沉吟片刻,淑妃才缓缓开口,“慕国公府野心极大,你竟丝毫没有察觉?” 萧御不知为何淑妃会忽然提起来慕国公府。 慕国公府向来在京内极为活跃,他的几个兄弟处都和慕国公府有过往来,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老牌的世家大族,总是想要在朝堂倾轧间立于不败之地,多方笼络人心,这些也是常见的。 萧御身为上位者,早就见怪不怪了。 “然后呢?”萧御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 “你的侧妃是慕国公府的人,听说后宅里闹腾,被你废了。好在太子妃与那庶妹早就不睦,慕国公府自然也无多言。如今你府里的侍妾,据传也是慕国公府送去的,如今连你最钟爱的女人,也沾了慕字。萧御,你到底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不希望你两眼一黑被人摆布,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淑妃拿起了鹅油小卷儿,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找个由头,废了凤明弦,让她继续做她不起眼的侍妾。王府庶务再别插手。她素来心性寡淡,又乖巧懂事,让她伺候着你就是了,名分上的不给也无碍。” 萧御挑眉,“另一个呢。” “如今皇上身体欠康,不知能不能撑个三年五载了。你与太子上次之事后又不睦,不如趁机削了凤家的势头,弄倒台了凤家,太子沾染一身腥臊,我们也好借机行事。” 剩下的话,淑妃没有再说。 “你要明白……”淑妃喟然长叹,“如今朝局动荡,没有永远的同盟。” “如何处置,你自己看着办。有陛下一日,你我母子便安稳一天,若是有朝一日陛下不在了,因着你过去做的事,我们和太子皇后的过节,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萧御自然听得懂母妃的意思。 既已成了敌人,纵然对方表面温和良善,实际上早已将手插入他的内宅,只等有朝一日,彻底摆布了他。 这时候还相信什么兄友弟恭,就可笑了。 然则这时,萧御却是不好亲自出面对付慕国公府的。 一则,慕国公府是听从太子的拆迁办事,背后牵连着不少人,他若打草惊蛇,就没有办法顺着这条线再查下去。 二是,慕国公府按照道理上是凤明弦的娘家。他很喜欢凤明弦,不想她因为这件事情不高兴。 但是淑妃话中的考量,他还是要顾虑一下。 淑妃道,“该动手的时候,就早些动手。不要太顾及儿女情长。萧御,她是你的女人,自然该事事以你为先。” 萧御微微颔首。 “如今父皇染病,我与几个内阁大臣一同协理朝政,是查出了不少问题。不过,父皇既然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些事情八成不希望我查出来的。而且他们用的也都是内宅私斗的手段,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对敢动手的慕国公夫人下刀就好了。” 萧御给了一个折中的答案。 淑妃略一思忖。 萧御这一招既能够灭了慕家的威风,又能够断了他们曾经做的事儿的线,还能让他们得到警示彼此保有颜面,是最符合目前情况的处置了。 “好。慕国公夫人的确很有些问题,这便着人去查吧,查出个一二三来,你处置了就是了。” 萧御点头离开。 十数年了,这是他第一次与淑妃心平气和的议事。 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情关系他们共同的利益,之前淑妃曾经无数次找他试图议事,可萧御每次都拂袖而去。 是因为凤明弦。 想到那个小丫头,萧御一片心软,如今淑妃对凤氏颇多照顾,萧御连带着看庶妃也不再那么碍眼。 淑妃心底也知道儿子是因为凤明弦的事情才能耐得下性子与她说话的,心头对凤氏更加疼爱了。 翌日。 李窈烟扶着风鬟雾鬓,从容自在的从萧御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在避暑山庄想要侍寝,的确比规则森严的王府容易多了,做一碗汤羹送来,就能得爷的一宿垂怜。 她心情不错,看到避暑山庄新来伺候的小丫头玉儿走了过来。 “主子,将军府传来消息了,说是盯着慕国公府夫人了几日,真的抓出了错处来了。” “哦?什么?” “她放贷。放了不少贷,还收贿赂帮忙打点关系。人找慕国公办事儿,她能全收了,办不办得成事儿,就两说了,惹得天妒人怨的,人们又忌惮慕国公的威信不敢造次。” “呵,难怪太子妃会那般骄奢,原来不止有这么个厉害的娘家,更有个厉害的娘啊。咱们凤氏还真是走运,能投靠这么好的本家!” 第109章 弃车保卒 李窈烟轻轻一笑,“可惜了,马上本妃就让她所有的倚仗灰飞烟灭!” 李窈烟看了一眼秦力,“去,让我哥哥他们好好运作运作,不管真的假的,先放出放声,慕国公府那太子妃她老子娘,慕国公府夫人做的事儿添油加醋的四处说说,传的越脏越好!最好要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们家不是个好东西! “找个苦主来,等到上头的人都注意到了,你们就让人把证据送过去。能落官司就务必让他们落了官司!跟我哥哥说,也不用他出面,只要着人去办就好。事儿闹得越大越好!” “是。” 慕国公府若是倒了,凤明弦想做侧妃就是做梦! 想到这里,李窈烟喜的眉飞色舞,满脸笑意。 * 另外一边,凤明弦清冷的走在避暑山庄周围的清潭绿水间,拿着鹿饼,都弄着山间往来的小鹿。 在一片又一片的桃花林中,她带着婢女,宛若画间仙子。 小红嘴巴也没闲着,瞧着四下无人,悄声和凤明弦说着。 “慕国公府好像出事儿了。说是慕国公夫人私下里在外放债生息,又收受贿赂,左右诉讼害人性命。如今闹到皇上御笔朱批着令大理寺监查了!” “慕国公一直勤俭克己,没想到慕国公夫人竟然这般贪得无厌,害了不少人性命呢,如今苦主们都诉上衙门,有些人家卖儿鬻女的,都是被慕国公夫人害的!” “如今慕国公夫人怕不是要下大牢吧?太子妃那边已经和娘家断绝关系撇清干系了!看来这事儿是不能善了了。” 凤明弦勾唇,若无其事的将手中的酥饼碾碎了丢在湖中,引来了几条肥鲤来野鸭子野鸳鸯来啄食。 “呵,如今闹到这般地步,就看慕国公服愿意不愿意弃车保卒了。”凤明弦淡淡道,“若是能将慕国公夫人主动推出来,慕国公再诚恳认罪,兴许,只会是慕国公夫人遭难,而慕国公府能够侥幸逃脱,日后还能另谋他计。可那慕国公若是个糊涂的,硬生生要保住慕国公夫人,那慕国公府恐怕也得不到善了了。” 凤明弦挑起狐狸眼瞥了一眼小红,“还有别的呢?” “还……还有什么?” “慕国公夫人的那些得力下人们,都是如何处置的?” “慕国公夫人如今都岌岌可危,更遑论那些爪牙了!说是慕国公手下放贷管铺子庄子的几个管事儿全部都被捉到牢狱里了。慕国公夫人兴许是想将他们推出去,让一群下人做替罪羊。不过那群下人有没有那么听话,就看她的本事了!” 凤明弦点了点头。 恐怕慌乱间,连同母亲现在的丈夫,那个管事儿的老鳏夫也入了狱了。 弟弟养在乡里做奴才秧子,兴许还无碍,不过母亲那般胆怯没什么见识又狠毒的女人,恐怕要哭瞎了眼睛了。 如今她不在王府,母亲就是想派人给她递信都不能。 凤明弦看着肥鸭和夺食儿,凉冷一笑。 母亲既能害死了病榻上的父亲,就绝不会在意很么夫妻恩情,再留在慕国公府了吧? “主子……” “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王爷也该着急了。”凤明弦轻声道。 回了避暑山庄,凤明弦眉头紧蹙,满面愁容。 “这可怎么办?母亲定然出事了,我倒是想救母亲……却也没有什么法子。”凤明弦凉声说着。 才踏进门,就看到了萧御那抹玄色高挑的身影。 “王爷……”凤明弦抬起眸子。 晶莹的泪珠就含在眸子中,泫然而落。 萧御温香软玉入怀,心中一片心疼。 第110章 婢妾也要被送走是吗 “别哭了……”他轻轻抱着凤明弦,“这件事情本王知道的。” 凤明弦躲在萧御怀中,哀哀啜泣着,满脸泪花。 “爷……臣妾的母亲,如今在慕国公夫人身边做事,若是此事伤到了母亲可怎么办?” 萧御心中更为冷沉。 原本还想饶了那慕国公夫人一命,可那老妪居然斗胆包天,让凤氏的母亲过去给她为奴? 呵,他的出发还是太轻了。 “放心,爷会叮嘱下人注意着些的。至于慕国公府,你也不必太过忧虑害怕,毕竟他们是与王妃交好,只给你记了个名而已,与你其实没有过多情分。若真是出事了,爷也会替你出面担着的。” 看着失魂落魄的凤明弦,萧御心中愧疚更深了。 凤明弦靠在萧御怀中,只觉得王爷的手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肩,好像哄孩子一般。 就是满肚子的难过委屈,这时也被萧御哄没了。 出去玩了半日,她早困了,如今在避暑山庄,萧御也没有用规矩拘着她,凤明弦便藏在萧御的怀中不出来了。 萧御肩凤明弦害怕极了,倒是也没计较,坐在了软榻上,一手怀抱着凤明弦,手中握着一卷书,静静看着。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耳边有细细的呼吸声,凤明弦脸上还挂着泪花,就那么靠在他的怀中睡着了。 萧御没忍住勾唇笑了笑。 凤明弦睡醒了的时候,萧御已经回了。 她神色淡定坐了起来回到了妆镜前。 细细的将水粉涂抹开了,慢慢匀在面上,又用眉笔画了个罥烟眉,发髻也打散了一些,做出了大哭一场的憔悴模样,紧接着,便扶着小红,如往常一般去了淑妃娘娘处伺候着。 正走着,便遇到了李窈烟,瞧见凤明弦,李窈烟满脸的得意。 提着裙衫走到了凤明弦眼前,李窈烟一笑,“你啊,伴君如伴虎,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懂。若不是你在淑妃娘娘跟前多嘴多舌,慕国公府又怎么会有此大难?如今你还敢去见淑妃娘娘,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凤明弦紧紧盯着足尖,满脸悲痛。 李窈烟也不曾与凤明弦计较,得意的走了。 淑妃看到了凤明弦的模样,脸色微微沉了沉。 “若是哥哥没有去的那么早,你又怎么会落得这般境地……”淑妃叹了口气,想起故人,到底没有太过为难凤明弦,“你性子太单纯了,别说是你,就算是正经的凤家女,出嫁后,也与慕国公府无干了!不用为了那起子不想干的人焦虑。你只要记得,你的主子是王爷,好好伺候好王爷,王爷自会护你周全就是了。” 淑妃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多少懂事点,凤明弦也不该在多说什么了。 “来之前,在路上遇到了李姐姐,李姐姐与嫔妾说了,都是婢妾在娘娘跟前说了些不好的话,才让慕国公府被查的。这一切,都是嫔妾的错。” 淑妃脸色一冷。 她倒是不知道,威远大将军的妹妹手竟然伸的这般长,连她屋子里的事儿都敢打听了。 好,很好! 也难怪御儿办事会这般顺利,原来府里还有个这种厉害角色啊。 这连正妃都不是,区区一个庶妃而已,心竟然这般大。 恐怕,李窈烟是想做侧妃,所以故意谋害慕国公府,好让凤明弦无缘侧妃职位。 只不过,那贱人也真是胆大,竟然敢连自己都敢打听利用! “好了,别哭了。王爷一会儿就过来了,你这般哭着,让御儿看了以为本宫怎么欺负你了呢。”淑妃叹了口气,“慕国公夫人所作所为,如今已经惊动了圣听,恐怕难以善了了。好孩子,你想想被她害了的人,她也是罪有应得。知道你是个孝顺的,这事儿,万别再提了,你知道吗?” “是。”凤明弦到底还是规矩的。 等到凤明弦下去了,便见萧御沉着面色进了淑妃的院子。 “这丫头心地太纯善了,左右都是算计她的人,她在夹缝中,竟然还无所觉。看来你素来也是将她护的严密,不然她走不到今天这步。” 萧御点点头,“她一直都单纯乖巧,初来时被下人欺负的整日披头散发仍然不觉,故而儿臣日日总是照应着她。在王府里倒是生出来了许多闲言碎语,说她狐媚惑主的话来,儿臣也想过放一放,可又生怕她被人毁了,索性便让流言传着吧。” 淑妃叹了口气,“是该如此的。” 凤明弦在院子里,倒是遥遥看见萧御过来了。 她若当真有心去求,这时候过去,萧御定然答应的,毕竟也不是多大数目的银钱利息。 可她并不这么想,她哭也是为了得了淑妃的认可。 目的达到,慕国公夫人算计她的事儿已成了定局,随慕国公夫人死活。 就算死了,她也是慕国公府的庶出女儿,世家女的地位仍然撼动不了。 回了屋子,凤明弦便解了衣裳去睡了。 萧御不多时便进来了,看着凤明弦白日李便倒头去睡,心里猜着别不是偷偷哭去了,更心疼了。 凤明弦听到萧御过来,忙扶着小红下了榻,迎了上来。 “爷——” “嗯。”萧御坐了下来,“如今慕国公府出事,和她家有关的姬妾,本王都退了回去。那夏侍妾原来也是慕国公府调教出来的偏房的女儿,原先是送给太子的,又送到了咱们靖王府。如今爷吩咐递了信儿,让送回去,若是慕家不收,便原样发卖了。” “夏妹妹竟然也是……”凤明弦眸子一暗,“那婢妾呢?婢妾也要被送走是么?” 第111章 嬷嬷生的奴籍丫头冒充什么世家女 萧御眸光晃了晃,轻轻一笑,“傻了么。” 凤明弦像一只受惊的猫儿,小手死死抓着萧御的衣裳,“爷不许送嫔妾走。” “好,不送,不送就是了。”萧御伸手,一下下轻轻拍着凤明弦的肩头。 “爷……”凤明弦轻轻啜泣着,“婢妾……婢妾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萧御低头看向凤明弦。 凤明弦从萧御的怀中怔怔出来,然后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道。 “慕国公夫人其实早早就递信给婢妾,几次说这次出来想要找个机会见婢妾一面,不过婢妾一直侍奉淑妃娘娘,要么在王府之中,所以一直未曾答应。婢妾惶恐。” 说着,凤明弦将前几回慕国公夫人递来给她的信拿了出来。 萧御垂眸看着那信,又看了看地上那楚楚可怜的美人。 心中更加暗恨。 那信里字字句句是凤明弦的母亲如何在慕国公夫人面前为奴为婢,提醒凤明弦即使身为王府庶妃,也要知道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慕国公府给的。 之前淑妃同他盘事儿的时候,他心中还存着疑窦,如今看来,慕国公府果然狼子野心,竟然连他王府中的庶妃都要摆布。 在他心里,慕国公府已然被判了死刑。 萧御自然不肯将其中内情和凤明弦细说,只是好好安慰了凤明弦几句而已。 这是淑妃的院子,若是萧御召凤明弦侍寝始终不妥,天色又晚,不好将凤明弦接到院子里,便没有让凤明弦侍奉过夜。 淑妃一直惦记着凤明弦,隐隐担心着萧御因为慕国公府的事情,连带着也厌弃了这个小丫头。 “今日李庶妃连着派了几个丫头过来,打听王爷有没有在凤氏屋子里过夜了。”淑妃跟前伺候的宫女过来。 淑妃脸色更沉。 “我的院子,连宫里的其他嫔妃都忌讳着不会明目张胆的来打听。倒是让我儿子的庶妃抢了先了!” 李窈烟浑然不知已经将淑妃娘娘狠狠得罪了,她还满心欢喜着。 “定是那贱人母族出事儿了,招了王爷的眼,呵,这次她失了宠,以后想要再承宠,那可就难了。” 凤明弦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李窈烟的想法,萧御召她侍寝,她便推说身子不适。 连着几日如此,萧御知她心情阴郁,倒也没有强求什么,时不时让人过来送些御膳房得来的好东西。 “这点心倒是新奇可口,送些给宋姐姐也尝尝去。”凤明弦早吃饱了,笑着道。 “主子,你就别惦记着宋庶妃了。她如今啊,好得不得了。”小红阴阳怪气的说着。 “怎么好了?” “听说您出了事儿,宋庶妃不知怎么想的,日日往李娘娘那儿凑,好像生怕自己落了单似的。她与您一处的时候,一副不懂人情世故性子直的模样,到了李娘娘跟前,那可是恨不得舔着脸往前凑了。” “哦……”凤明弦笑了笑,倒是不是很在乎。 “气死人了!她可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了以前李窈烟是怎么弄没她肚子里的胎了!这种按照我们乡下的话来说,就是不知恩不记耻的狗,连自己的良心都能喂了狗吃了!”小红越想越不服。 原本宋氏也是因为凤明弦待她不错,帮着她照料小公子才与她亲近的。 如今凤明弦失了宠,没了用,宋氏为了自保,想要拉拢亲近李窈烟也不是难以理解。 只不过,凤明弦也是很好奇,她能够走到哪一步。 “也是我疏忽了,该给李姐姐也送些点心的,咱们一同过去吧。” “娘娘……李庶妃如今正幸灾乐祸着,您过去,若是她说什么话您心里受不住该怎么办。” 凤明弦粲然一笑,“我如今家里遭了难,恐怕是做不了侧妃了。她得意也是应该的。” 小红实在看不懂,为什么凤明弦能笑的那么开心。 凤明弦又何尝不知道,纵然借机摆脱了慕国公府,为萧御踏上皇权荡平了一层障碍,可现如今,她侧妃是眼瞅着升不上去了。 王府哪里有三个庶妃的道理,李窈烟八成是要捡了这个漏了。 她当然不能让李窈烟舒舒服服的捡了,纵然抢不回来,也不能让他好受了。 至于宋庶妃,既然她能够毫不犹豫的掉头攀附李窈烟,便也证明此人不能深交,更不能信任。 她也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宋庶妃一并没了当侧妃的可能。 凤明弦梳妆打扮了,捧着一盒子的珍馐点心,俏生生的去了李窈烟和宋庶妃住的地方。 “这……家里糟了难还四处走动什么?一身晦气!”李窈烟正带着宋庶妃坐在花园子里下棋,瞧见凤明弦满眼不悦,脱口而出道。 凤明弦遥遥站着,咬了咬唇瓣,脸色凄楚垂下了头。 眸底却闪过一抹笑意。 宋庶妃在寒冬腊月里被李窈烟罚跪到流了产,膝盖被寒气冻坏了,最怕靠近水,又怕冷。 凤明弦早就看着她入了夏还用火盆子了,说一下雨就生疼。 如今却要陪着李窈烟坐在假山瀑布旁边下棋。 这宋庶妃别不是上个孩子,也是巴结奉承李窈烟才掉的! 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人苦难渡不得。 凤明弦见二人仍旧下棋,不理会她,只能上前笑着道。 “原来两位姐姐在这里,妹妹新得了盒点心,尝着味道不错,专程拿来与姐姐们共享。” “凤庶妃有心了。记得凤庶妃做的点心一直不错的。”李窈烟伸手拿了一块儿,尝了一口,狠狠啐了一下,“呸!凤庶妃是故意折磨人么?这般难以下咽的东西,也好拿过来!” 宋庶妃看了一眼凤明弦,飞快的低着头。 “啊这……实在不知哪里做的错了。李姐姐若是不喜欢,也不用这样揣测妹妹啊?” 李窈烟锐利的眸子扫了一眼凤明弦,“还真是一点家教规矩都不懂,你刚进府时我教你立的规矩你都忘了吗?也是哦,听说你母亲本来只是慕国公府夫人跟前伺候的嬷嬷,你一个婢子出身的东西,到底和正经世家女比不得!” 第112章 抱在怀中训斥她 凤明弦低头,咬着唇瓣,满眸的委屈,“姐姐何出此言?姐姐,我确确实实是凤家女,母亲在父亲后合离改嫁与我何干?我入了王府,便是爷的人……” “够了,只会反驳,从不知如何听取教诲。长了这么一张嘴有何用?”李窈烟满眸怒意,“如今慕国公府闹出那样的丑事,皆是因为你的牵连让爷在皇上面前也不好看,你怎么好意思在这儿辩驳。” 李窈烟凉凉起身道,“有这张嘴只知顶撞,是显着你多么聪慧能说会道了是吗?我告诉你,那真正聪慧善解人意的,现如今早就闭门不出,哪里和你一样四处招摇,给爷招惹祸端。” 宋庶妃终于忍不住开口劝道,“李姐姐,好歹同为庶妃,不该如此严苛。” 李窈烟扬手,照准凤明弦的嘴狠狠扇了下去,“一个嬷嬷的女儿,哪里来的脸子与本妃坐在一处!” 宋庶妃吓到了。 她知道李窈烟向来跋扈,如今在气头上,又打心眼里看不上凤明弦,若是再劝下去,恐怕自己也要跟着遭殃。 凤明弦吃痛,眸中已然满是泪花。 “可知错了?”李窈烟狠狠瞪着凤明弦,只等凤明弦再说一句不是来,就再次扇下去! “嫔妾……知错。”凤明弦眸中蓄着泪花。 李窈烟看着凤明弦手中捧着点心,狠狠拂袖,将那点心打在地上。 “到底是奴才秧子,只会做这些甜腻的东西来讨巧巴结人,本妃可不吃你这一套。” 凤明弦看着御膳房制的,王爷赏下来的点心,眸光微动。 原本想的只是让李窈烟升不了侧妃,李窈烟现在却要直接送她侧妃之位了吗? 她轻轻抚着脸上那抹红印,软弱的哭着道,“是嫔妾的错,一时不查没有拿稳了这点心。” “脏了我的裙子了!真不知爷是看上了你哪里了!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李窈烟冷冷道,“还不快来替本妃将裙子理干净!” 凤明弦眸光已经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了。 萧御这两日总让人关切着她,送来了点心,也从来不忘了问她喜欢不喜欢。 爷跟前的人看到他她带着点心来寻李窈烟,李窈烟又蹬鼻子上脸的说话,则呢么可能不回去通风报信。 凤明弦俯身,用帕子轻轻为李窈烟拂去裙衫上的污渍。 李窈烟看着躬身的凤明弦,一笑,抬脚狠狠将凤明弦踹在了地上。 “笨手笨脚的东西!拍疼本妃了!” 萧御眼看着这一幕,怒火攻心,大步上前扶起了凤明弦。 “凤氏……” 他墨色的眸子里,噙满了愧疚和怜悯。 轻轻搂着她纤纤一握的腰肢,看着凤明弦慌乱的脸色。 她大概自己也没有想过,会在萧御面前,这般狼狈。 萧御双手将凤明弦抱起,冷冷看向了李窈烟。 李窈烟吓得心都乱了,勉强道,“爷,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呵,李氏,本王已经费了不少心思将凤氏升为庶妃了,你竟然还不知悔改,欺辱本王的爱妃么?” 李窈烟只觉得喉咙堵着什么。 爷将凤氏升为庶妃,竟是为了让自己不在欺辱凤氏? 在爷心里,凤氏竟然这般重要? 比她还重要? 她又气又怒,道,“爷,这凤氏没大没小,拿一些难吃的点心来扰本妃的雅兴也就罢了,将那点心洒了本妃一裙子,爷怎么就不处置她,反而对无辜的嫔妾大呼小喝!” “你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吗?还在这儿和本王颠倒是非黑白!” 凤明弦忙含泪道,“爷,是嫔妾的错,嫔妾自己……” 萧御道,“脸不疼吗?” 凤明弦捂着红肿的面颊。 萧御看向李窈烟,“她素来乖巧内敛,从一进府便被你罚规矩,连侍寝都被你三番五次劫,她什么时候与你闹过?你在被本王冷落时,也只有她提醒着本王与你往日的情分。甚至于宣儿出事儿,都是凤氏舍命救下来了你们母子。李窈烟,我原以为,凤氏为你做了这般多,你好歹有些心,便不会再欺辱于她。可惜了,本王竟看错了你!” 李窈烟越听越听不下去。 什么都是凤氏,满心满眼都是凤氏。 她不过踹了一脚凤氏,他竟然将这个丫头抱在了怀里训斥她! 第113章 侧妃之位 “爷,可是为了您生了两个儿子,从十六岁入府起便陪着爷。凤明弦呢?进府才一年多,一个贱婢出身的丫头,如何能与我威远将军府的嫡女相提并论?她今日冒犯了我,我便是真的罚了她又能如何?” “李氏。”萧御沉声,“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情,真当本王不知道是么?” 李窈烟愣住了。 她终于知道怕了。 威远将军府是她的母族,若是哥哥因为她的带累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面对父母亲族? 萧御紧紧护着凤明弦,“你和宋氏之所以斗胆包天欺负凤氏,是因为觉得爷不再疼宠她,回到王府凤氏便会因为慕国公府的事情,剥夺了庶妃之位了是么?” 李窈烟脸色难堪,“王爷您不会真要继续让她做庶妃吧?堵得住悠悠之口么?一个在慕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的女儿,王爷抬举她,那就是打了所有世家女的脸!” 萧御锐利的视线看向李窈烟,“李窈烟,凤氏当初救了你的孩子你如今都能这样对她,可见你本身并非善类。本王挑选妃嫔,要的是贤良淑德恭顺柔嘉,可不是你这样忘恩负义刻薄恶毒的蠢妇!宋氏,你抱着小公主走投无路之时,凤氏也对你照拂有加,如今你竟眼睁睁看着她受辱,可见你心性也不良。” 宋庶妃怔怔站起,心里一片慌乱,“爷……” “今日,爷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慕国公府的事情,本王心中早有定论,与凤氏无关。至于凤氏出身,更是淑妃娘娘认可的官家之后,并非你们可以信口雌黄随意造谣的!你们二人日后若是安分守己倒是也罢了,若再让本王听闻什么风言风语,本王给过你们什么,自然也能拿回来!” 宋氏跪了下去。 李窈烟气得哽咽。 萧御抱着凤明弦转身离开。 怀中人一直没有作声,轻轻的伏在他的肩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 今日凤明弦都受了什么罪,他看的清清楚楚。 只不过家中出事,这几个女人便翻脸无情,若是当真抬了另外两个做侧妃,凤明弦将来还不知要怎么受辱了! 将凤明弦抱上了榻,安抚着轻轻哄睡了,萧御便转身踏步而出,去了淑妃处。 “母妃,儿臣想要升凤氏为侧妃,还请母妃帮忙在父皇面前通融几句。” 淑妃想到李窈烟,自然不肯让那般恶女上了位,碍了她的眼,当下便点头,“你府里,我看着也就凤氏还不错了。此事你安心,我定会让你父皇点头同意。” “多谢母妃。” 淑妃勾了勾唇。 她何时见过性格执拗的儿子在她面前这般低头祈求,心中十分高兴。 凤氏原本也是她的故人之女,她照拂着,也算对得住那午夜梦回之时,再见的年少时的旧友了。 李窈烟看着萧御抱着凤明弦离开,只觉得心神涣散,跌坐在石凳上。 而跪在地上的宋庶妃只觉得膝盖疼的快麻木了,肚子也跟着隐隐作痛。 那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 “娘娘……”宋庶妃轻轻说了句。 李窈烟哪里还听得见旁人说话。 她扶着石桌,一把抓起上面的黑白棋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凤明弦那个贱人,本妃与她势不两立!” 说罢,她狠狠扭头,一头珠翠叮当作响,气势如风的走了。 宋庶妃心中苦楚。 她小心翼翼的扶着一旁的假山站起,膝盖的疼痛刺的她脑仁作痛。 若是此时站在身边的是凤氏,她定然会扶起她,为她叫太医吧。 宋庶妃眼眶一热。 她站错了队,爷看着她肚子的份儿上没有发作,可也就仅限于此了。 一旁的丫头忙上前扶着宋庶妃。 “娘娘,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宋庶妃低头感觉着。 肚子里的孩子争气,刚才寒意激着动了几下,现在已经安生了。 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软软的动了动,宋庶妃松了口气笑了。 “没事的,已经缓过来了……” 她的膝盖还痛着,脸色一阵阵发白。 “娘娘,您别担心,爷今日也是在气头上,过两日就没事儿了。爷再怎么生气,爷是冲着李娘娘去的,和您也没关系。您别想太多了。如今只要您肚子里的孩子安稳着,爷将来就算对您还是寻常也不要紧,您就握着这道保命符,日后孩子争气了,荣华富贵也是有的啊。” 宋庶妃笑了笑,“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今日得罪了凤氏……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凤氏心中一向有计较的,比我强得多。我实在没想到她还能得了爷这般恩宠!以后……” 她欲言又止,满脸无奈。 如今,她倒是真的希望曾经的这位金兰姐妹失宠,再也别复宠了! 她现在过去说什么,凤氏都会记得爷说过的,她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再不可能与她亲近了。 孩子年幼,她当初带着小公主都是凤氏帮衬着才勉强养活了…… 凤氏为了今日之事,难保不会恨她使绊子。 如今李窈烟看她也不顺,王妃夺了她的小公主,因着蛇患的事儿恐怕也对她心存芥蒂更不会管她,她还能靠着谁? 她原本只是墙头草,却吹错了地方。 她扶着丫头,忽然道,“李娘娘如今是再也容不下凤氏了。凤氏树大招风,没个娘家,更没个子嗣,也不知是福是祸。” 丫头道,“其实要紧的还是爷的心了。你看原先的凤侧妃,进府便是侧妃,又是慕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庶女,如今不是听说也被关疯了吗?还有那选秀进来不规矩本分的,也是卖的卖,疯的疯……” 宋氏猛地攥紧了丫头的手臂,脸色愈发难看。 丫头没敢多言,生怕吓着了自家主子。 凤明弦正睡着熟,忽然觉得肿胀疼痛的脸颊被人轻轻摩挲着。 她轻轻哼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萧御正蹙着眉,心疼的用药轻轻涂抹她肿胀的脸颊。 第114章 弦儿你听我一句劝 “王爷……” “还疼么?”萧御的口气温柔极了。 “不疼了。”凤明弦闷闷的道。 萧御轻轻将凤明弦揽入怀中,“不是早就和你讲过,爷会护着你么?李氏和宋氏那般对你,怎么从没有听你说过?难道在你眼里,爷的话就从来不作数吗?” 凤明弦娇声道,“爷说的话算数的呀,只不过李姐姐今日心情不好,才起了争执的,往日里,李姐姐一直待婢妾很不错的……” 萧御满眸疼惜。 凤明弦靠在萧御怀中,柔声道,“只要有爷在,嫔妾受什么委屈都不要紧。而且,李姐姐说的没错,嫔妾出身,的确耽误了爷。她们都一心想着爷,为爷着急焦虑,所以才厌弃嫔妾,嫔妾心里都明白的。” 萧御的手紧紧握着凤明弦的手,“都这时候了你还为她说话!她性子从来都恶劣,念着她本性不坏,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姑息,可她非但不收敛,反而越来越骄纵!” “爷就算再怎么样,也要看在两位小公子的份儿上,担待一些啊。”凤明弦水眸微动,“嫔妾都不要紧的。” 萧御低头,轻轻嗅了嗅她发间清润的香息,“淑妃娘娘答应为你请旨,进封你为侧妃。” 凤明弦心头一乱,抬起了眸子,静静看着萧御。 “爷——可是婢妾,的确卑贱。” 萧御心中有些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贵贱尊卑,也不过我皇族驭下之人。所谓罪臣,不过我父王一句话之事。若以此为论,让本王心爱之人受自觉卑贱,那可真是笑话了。” 凤明弦眸色愈发温柔。 她纤素的小手蜷缩在萧御的掌心,只觉得阵阵热度传来,有力且安心。 她忽然抬头,轻轻吻上了萧御的唇瓣。 一片温香软玉,柔情似水。 萧御翻身上了榻,双手牢牢扣住凤明弦细细的腕子,吻了下去。 * 凤明弦自是知道李窈烟嫌恶她,她不介意做戏做全套。 如今她要升侧妃的消息,只有萧御和淑妃知道。 她要趁着升位之前,让萧御更厌恶李窈烟。 凤明弦日日送些茶果用度送与气头上的李窈烟,李窈烟正在气头上,回回都给她扔了出来。 这事儿闹得后宫嫔妃都知道了,李窈烟仍旧收不住,人人都笑威远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是个骄横跋扈的,容不得人。 淑妃听了,原本还想耽搁一两日的,也不等了。 再等等,怕只怕皇帝旨意还没下来,凤明弦便被这可恶的妒妇给磋磨死了。 不过三日,皇帝便下了旨意,着令慕国公府小女凤明弦升为靖王侧妃,上宗室玉碟。 凤明弦得了消息,忍不住笑意。 王爷忙于朝政,晚上来不了凤明弦处,只让下人带了赏过来。 淑妃娘娘也下了赏,是香扇手钏还有各色新样格式的金银锞子,琳琅满目的放满了盘子。 凤明弦接了赏赐,沐浴更衣。 照着规矩,李窈烟和宋庶妃是该来给她请礼道贺的。 小红给她梳着发,轻声道。 “如今王府里,除了景玉王妃,就主子您这么个侧妃了。只是可惜了,来避暑山庄前,咱们把中馈交还给了也不知李庶妃和宋庶妃会不会过来给您请安。您如今和李庶妃闹翻了,奴婢担心李庶妃会暗中给您使绊子……” 凤明弦闲闲笑了一下。 “我与李窈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从前能容得下我,不过因为我位份卑贱,她眼里能看的见的就是景玉王妃和爷,我位份低爷又疼着她犯不着动我。我位份高了,知道伏低做小对她一片赤诚,她也犯不着对付我。如今我做了侧妃,可是实打实碍着了她的道,她连景玉王妃都要唾骂一句假情假意,更何况我了。” “那……注定你死我活了吗?”小红想了想道,“可李庶妃可有两个小公子,宣公子和沛公子一个八岁一个六岁,有两个小公子站着,就是王妃都不敢动她啊。” “现在要紧的不是对付她。”凤明弦笑了笑,拿起蕉叶杯慢慢饮了口酒,“她虽然美丽却也愚蠢,要紧的是王妃啊。她自己也慢慢明白这个道理的。她还疑心是王妃放的蛇一日,她与王妃便永不能共处,到时,她自然会觉得我才是她最好的伙伴。” 李窈烟让手下的丫鬟捎了信儿来说身子不适来不了,不过礼还是送到了,几匹缎子,不好也不坏,总归说的过去。 宋庶妃亲自过来看了凤明弦。 “给侧妃娘娘请安。” 凤明弦唇角上扬,“姐姐可别拘礼了,快起来吧。既有了身孕,着人和我说声心意到了便是了,又何苦自己过来?” 宋庶妃暗暗打量着凤明弦,看她脸上没异色才暗暗松了口气。 “前日是我不好。你也知道,这府里我最怕的就是李窈烟了,我看你被欺负我心里也怕,只是不敢说话。好在王爷过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晚上如何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凤明弦笑着道,“姐姐有着身孕,若真的为我和李娘娘起了争执,倒是我的不是了。” 宋庶妃拉紧了凤明弦的手,“当初我遇到事儿,都是你站在我身边,陪我度过的。我心里一直记着,绝不是王爷说的那样忘恩负义……这几日我夜夜睡不好,生怕妹妹自此和我生分了。” 凤明弦握着她的手,颔首道,“这府院里本就步步艰难,我理解姐姐的无能为力。咱们现在都好就好。” 宋庶妃原本还有几分防备,听到凤明弦这般说,心中一松。 凤明弦低头,暗讽的笑了笑。 所谓姐妹情深,在自身利益前都是要靠边站的,她又何尝不知自己若是没有侧妃之位,宋庶妃别说道歉内疚,就是来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生怕招惹了晦气回去。 她没有必要现在就和宋庶妃翻脸,她毕竟是庶妃,又有身孕,将来多少能助她一臂之力。 算来算去,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已,谁先当真,谁就输了。 凤明弦拉着宋庶妃坐在了软榻上,将桌上的点心推给了宋庶妃,“这是爷让御膳房做的,上次我尝着不错,想送去给你们尝尝的,可谁想到李庶妃能发那么大脾气,如今姐姐来了,可要好好吃上两口。” 宋庶妃盯着那金贵无比的点心,眼眶不自觉的热了。 凤氏从来都是这般,以德报怨,温柔妥帖。 宋庶妃拉住了凤氏的手,“如今李窈烟对你恨之入骨,连威远将军府都将你记着了!弦儿,你听我一句劝,我知道你性子聪慧,可千万别小瞧了李窈烟,纵然她蠢笨,可威远将军府可不是吃素的。” 第115章 梦里的爷好吓人了 宋庶妃说完之后,便担忧的四处看了看。 凤明弦心领神会,轻道,“不要紧的,我这里的人,都可以信任。” 宋庶妃这才慢慢道,“你知道慕国公府是怎么回事吗?就是李娘娘让自家娘家人,也就是威远将军府查出了慕国公府的错处,又指使人状告慕国公夫人,这才掀出了你母亲在慕国公夫人跟前伺候的事儿。” 凤明弦故作惊讶站起身,“李庶妃竟然这般不择手段的害我?” 宋庶妃蹙眉摇头道,“呵,你以为为何李窈烟这般嚣张,王妃怎么不敢动她?王妃的娘家定国公府怎么倒台的你知道吗?我就这么和你说吧,王妃进府的时候,本想狠狠挫一挫李庶妃的气焰的,可李庶妃还没哭几回。威远将军府的大小将军便搜罗了定国公府贪赃枉法的证据到了御前,定国公府落了个满门抄家斩首的罪名!若非景玉王妃聪颖,王爷又护着,怕不是王妃之位早就换了李娘娘了!” 凤明弦心中已然有了数了。 王妃那般聪慧好手段,也奈何不了李窈烟,甚至颇为忌惮,也是因了李窈烟有个厉害的母族吧。 凤明弦不以为然道,“那都是前朝的事情,与我们后宅扯上关系,是不是太牵强了?威远将军府一门两将,都是我朝护国的中流砥柱,怎么可能为了妹妹在宅内受了委屈就诬告一个侯府?” 凤明弦笑了笑,“姐姐不必多虑,我是淑妃娘娘和王爷亲自请封、皇上点了头的侧妃。李庶妃就算再怎么不乐,也不会僭越了欺到我头上了。有妹妹在,姐姐也可安心养胎。” “那湖里投湖的丫头,还有疯了的宁柯呢?你难道真的信了和李庶妃没有关系。” “那些事情王爷处自然有定论。”凤明弦信誓旦旦的说着,“宋姐姐,你是怀了身子,才多思多虑了。” “唉……罢了……”宋庶妃摇了摇头。 她也看不明白,凤明弦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看了眼天色,宋庶妃摇了摇头,“我在你这儿坐的有些久了,李庶妃定然生疑,回去还不知怎么说我呢。如今我腿上旧疾犯了,好在府医跟来了,他用温针灸给我治着,总算能好过一些。” 温针灸? 在进府之前,父亲病着,凤明弦跟在父亲身边,对温针灸多少有些了解的。 针灸也就罢了,温针灸是配合着艾草一起治疗的。 艾草至阳,活血化瘀最好,宋庶妃的腿是被阴寒之气侵蚀才勾了旧病的,用针灸配合艾草的确是最佳治疗方案。 可宋庶妃如今怀着胎儿,活血太过,极易流产啊! 凤明弦提醒道,“艾草活血太过了,你怀着身子,总是用温针灸,怕对胎儿不利!” “我自是知道这些,可如今体内这股阴寒之气实在太要命了。若不是做了温针灸,我怕是床都起不来了。用这法子也是无奈之举。”宋庶妃道,“府医也同王爷禀告了此事,商量了诊治之法,根据我的脉象调整艾草用量,既能缓解了我的腿痛,又能保胎儿无恙。” 凤明弦点点头,“好,那姐姐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凤明弦将宋庶妃送到了门外,看着她走了方才转身回了屋子。 “这艾草的事情,听着还真古怪。”小红在一旁轻轻道。 “我何尝不知道。恐怕宋庶妃现在身边古怪的,不止艾草一项呢。”凤明弦轻轻摇头。 小红满脸费解,按照道理来说,李窈烟醒来梦里都恨不得欺负娘娘,她怎么会对付宋庶妃? 凤明弦心中倒是有数,不管里头有多少古怪,她现在都沾染不得,要紧的,是赶紧摆平了李窈烟。 “小红,还记得宁柯屋子里那些东西吗?” 小红脸色一僵,“姑娘……” “有些账,当时没算,现在也是该算的时候了……” 凤明弦靠在月洞窗内的软榻上,神色困惫。 瞧见主子累了,小红没再闲聊下去,将纱屉放了下来,烧了香将炉子罩上。 都做完了,拿了纨扇来,轻轻给凤明弦扇着风。 凤明弦连睡着一天,到了晚上,也只吃了几口东西,便说不舒服没再吃了。 连着几日,凤明弦都说身子不舒服。 萧御原以为凤明弦刚抬了侧妃,不想拘于礼数,便笑了笑任由她随便闹去了。 让送去的东西也都原样不动的打回来。 萧御此行来避暑山庄伴驾,也是帮着皇上料理政务,如今皇上养病,满朝繁琐事务都经由他手,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眼看着爱妾病了,他少不得过去看看。 小红看见萧御来了,便上前禀报。 “主子前几日精神还好着呢,自打封了侧妃之后,便日日神思懒怠,食不知味,夜里也难以就寝。说是要请府医来看看,主子总是不答应,府医还要照顾着宋庶妃,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分神劳心,没照顾好宋庶妃,反而是她的过错了。谁知道,主子一睡便不醒了,醒着也总是哭难过,真不知是怎么了。” 萧御闻言,蹙眉踏入了屋内。 凤明弦正在榻上睡着,短短几日,瘦了不少。 她素来喜洁,便是病着,也用澡豆日日洗的干净清润,浑身透着甜甜的香。 “爷……”凤明弦纤直的手指轻轻勾着萧御的手,柔柔笑了笑,“嫔妾昨儿做梦梦见爷了,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嫔妾委屈,爷,你哄哄嫔妾。” 萧御被凤明弦逗乐了,“梦里的爷吓到你了吗?” “嗯,吓到了。吓坏了。” 凤明弦眸子里蓄了点儿泪,“嫔妾不管,爷快和嫔妾说没有……” 萧御笑着哄道,“没有,爷不曾做,那人不是爷。” 凤明弦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迎了寒风,忽然伏在窗檐上,作势便要吐。 小红忙拿了痰盂过去。 凤明弦吃什么吐什么,这时候肚子里早空了,只呕出了点酸水出来。 用茶水漱了口,凤明弦道,“爷,我身子不舒服,过几日好了您再来。” 萧御叹了口气,“身子不舒服就把爷撵走了,自己硬扛着?扛不住就死一个看看?凤氏,你真是蠢透了。” 凤明弦眼睛一红,“梦里爷就是嫌嫔妾生病了,不要嫔妾了。” “不会的。” 萧御让小红照顾着凤明弦,他出了屋子,在外间问府医情况。 “这样子,多思多虑,神思懒怠,又胃气不和,倒是像极了害喜了,但是脉象又不是。”府医欲言又止,“倒是像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 萧御又让传了太医过来。 太医检查之下,思虑片刻,太医在萧御跟前跪下了,“回禀王爷,侧妃娘娘的症候,像是被人下了五光散。建议彻查侧妃娘娘的饮食用度!” 五光散名字一出,不光是萧御,萧御身后跟随的李忠贤等人也都变了脸色。 跪在门边偷听的小丫头也变了面色,上气不接下气的往回跑。 第116章 李窈烟的无妄之灾 “你说什么?”李窈烟听到消息,清秀的脸立刻狰狞了。 “太医说,有人给凤侧妃下了毒,李总管和王爷都在,奴婢没敢多听就跑来报信儿了。” 李窈烟的脸色难看至极。 “看来,凤氏不仅得罪了娘娘,还有其他人也急着对付她呢。”那丫头挤眉弄眼的笑着,“娘娘您白捡个天大的便宜啊!” 李窈烟伸手拿起了一旁的瓷盏,直接掼在了地上,碎瓷带着滚烫的茶汁迸的水花四溅。 那丫头吓得紧紧低着头,不敢出声。 李窈烟那狠厉的眼神扫了一眼屋内。 “如今跟着过来的,除了本妃便是宋庶妃。如今凤侧妃被人下了毒,任谁都会怀疑到本妃头上!是有人嫌本妃活得太长了才这时候动手的是吗?” 李窈烟气懵了,“就算本妃知道,八成又是景玉那个贱人搞的鬼,可本妃也百口莫辩啊。王爷必定怀疑本妃!” 秦力忙上了茶,“这凤明弦如今做了侧妃,咱们府里头想让她死的人不知多少了!娘娘您一向不屑于那些魍魉手段,王爷应该不会疑心到您。” 李窈烟眸光闪烁,又看了那丫头,“毒死了没?” 地上的丫头愣了愣,“什么……您说……哦哦,您是问凤侧妃有没有被毒死。没有,只是看着情况很不好。小红姑娘日日伺候着,不许旁人靠近,外头人只看到凤侧妃大把的掉头发,凌晨了屋子里还点着灯好似人睡不踏实,吃的东西没吃多少就都吐了,连着这么多天了,只能喝点儿粥汤,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李窈烟满脸遗憾,“别人中这个毒,都是天长地久慢慢加大分量的,死不了,也能疯了。她猛然吃了那么多,竟然没事儿。” “也是凤氏命大。”秦力也跟着道,“可能是她一直吃的少,所以就算被下了毒,人也没什么事儿。” 李窈烟往后靠了靠,“这五光散来历可稀罕呢。寻常人可没这东西。” “娘娘……”秦力轻声提醒。 李窈烟瞥了一眼那地上跪着还在听着的丫头,“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先下去吧。” “是。” “给我盯好了凤明弦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奴婢明白。” 屋子里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李窈烟看向了秦力。 秦力心领神会,又出去检查了一圈,确定了四下无人才回来。 “那东西不是只有我娘家给咱们送来了一些么?谁还能有?这东西我之前只给宁柯用过啊……” 宁柯生孩子之前王妃管着宋庶妃帮忙盯着,生孩子之后可没人管了。 李窈烟便将娘家送来的五光散让下人们每天给宁柯下一些。 宁柯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着,日日困惫,毒入骨髓脑核,慢慢就形容枯槁发了疯。 不止是她,便是王爷冷落囚禁的其他嫔妃,也是日日啼哭,逐渐神智昏聩,也都是李窈烟从娘家拿的五光散的功劳。 可她向来听话,下毒也是为了出口恶气,防止那些小贱人东山再起。 她们疯了傻了痴了,才能绝了日后往上爬的心思,乖乖的烂死在后宅府邸之中。 这毒是已经薨了的先皇后中的,先皇后最后的日子疯疯癫癫,死的极为凄惨,牙齿都黑了,才被质疑为中毒,太医院彻查,这才知道先皇后素来喝的汤药中有分量轻微的五光散。 平日里分量太少,加之是药三分毒,这五光散又是混在中药里的,更难分辨。 皇帝虽然震怒却也查不出到底是谁下的,只能将所有皇后跟前伺候的下人,连带太医院用药的太医医女一并杀了殉葬。 先皇后之死,也成了无头悬案。 而如今,五光散竟然又出在了靖王府侧妃身上,若是传出去,连带着王爷恐怕都要受牵累。 想到这儿,李窈烟气得要疯了。 “到底是哪个贱人想要害人不看时候!若是牵连了王爷可怎么办?” “这五光散不是只有咱们府里才有么?”秦力跟着道,“娘娘,难不成是将军府知道您在凤明弦手里受了委屈,所以派人来山庄动了手?” “若是那般就好了,哥哥婶婶向来心思缜密,她们做事绝对不留任何马脚,估计早就找好了替死鬼!本妃还是放不下心,你去拿纸笔来,我写封信去问问去。” “娘娘——”秦力忙道,“您现在在风口上呢!王爷估计要疑心您。您的信若是送出去还好,若是没送出去,不是不打自招了,从前府里害了宁柯,让宁柯发疯间接害得王妃流产的幕后人就是你吗?” “谁?到底是谁?难不成是宋氏那个木头人?” “娘娘,现在甭管是谁做的。这事儿你是您该调查的。您现在要明白的事儿是,这事儿不是你做的就是不是你做的,王爷查不到您头上。您别自己乱了阵脚。现在您赶紧收拾收拾,去瞧瞧凤侧妃,好好慰问慰问。” 李窈烟这才定住了心思,眸子微微眯起,“是了,凤明弦从来温善,若是问问她,兴许还能知道是谁害的本妃!” “那都是次要的。您上回才欺辱了凤侧妃,她若是趁机告状,您就是一口黑锅落在身上了!” “呵……她敢!” * 李窈烟打扮的花枝招展,去了凤明弦的院子。 她也是打听过了,趁着王爷走了,她才去的。 “不巧了,我们娘娘刚吃了药睡了……庶妃娘娘不然等等,若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先回吧。”小红客客气气的说着。 这儿是淑妃的地界,李窈烟倒是也不好闹,她狠狠剜了小红一眼,“不见便不见吧,嫔妾也只是听闻侧妃娘娘身子不适,送来些养身的山参来。” 凤明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可是李姐姐来了?快,快请进来!” 第117章 便是她都觉得凤明弦说的不错 李窈烟推开小红,走进屋内。 凤明弦才睡醒,长发落在肩上,脸色有些发青,看着虽然憔悴,眸子却很亮。 看到李窈烟进来,凤明弦先就笑了,“李姐姐快坐吧,小红,快去泡茶。” 李窈烟眉头一拧。 那五光散无色无味,入水即溶,凤明弦给的茶,她可不敢喝。 小红端了茶来,她嫌晦气的蹙眉,“你这里的水干净吗?” 凤明弦叹了口气,“看来姐姐也知道,那五光散入水即化,吃不出来的?” 李窈烟冷冷道,“知道又如何?你难不成真的觉得是我害的你?” 凤明弦摇摇头,“姐姐若是有气,从来都是当面就出的,怎么会背后使这些手段?” 李窈烟被说中心事,绞着帕子的手指紧了紧,唇角的冷笑更深了。 “你倒是聪明。” “爷晋了嫔妾的位份,也是因为和娘娘赌气,嫔妾心里很明白,如若不然,这侧妃的位置,也该是姐姐的。” 李窈烟被凤明弦几句话便哄的心花怒放。 那日的事情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怨恨着王爷,更怨恨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博取王爷怜爱的凤明弦。 她从没有想过,王爷,竟然是为了和她赌气,才给凤明弦了侧妃之位。 王爷竟然这般在乎她? 人总是相信她们愿意相信的东西,凤明弦的话,戳中了李窈烟的软肋。 她现在看着凤明弦,也顺眼多了。 凤明弦看说的话奏效,温温柔柔的继续开口,“至于我中毒,更不可能是娘娘下手。娘娘虽然不用阴私手段,但是并不代表娘娘蠢笨,只是娘娘心性高洁不愿意用罢了。娘娘既已对嫔妾发了脾气,便绝对不会再对嫔妾动手,那样王爷会第一个怀疑娘娘。” 李窈烟笑了笑,“难怪府里都说你是狐媚子投胎,别说是王爷,就是本妃听着你说话都觉得悦耳。” “娘娘,您真的要小心背后想要陷害您的人了。”凤明弦捂着心口,满面憔悴忧伤,“那人又何止是冲着我来的,更是对娘娘来的啊。” 李窈烟本来心里对凤明弦还憋着怒意,如今听着倒是放下了戒备。 “娘娘,为今之计,只有你我二人联手,抓出幕后真凶,才是最万全的法子。只可惜……娘娘对我误会太深了。不过没关系,嫔妾自己知道真相如何,不会怪罪姐姐的,妹妹也坚信,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青天,你我二人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面对着凤明弦字字泣血的衷肠之词,李窈烟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听了凤明弦这番话,就是李窈烟,做梦都想让夺了自家夫君宠爱的凤明弦死了的李窈烟,都不好开口再说什么刻薄之词了。 “你如今是侧妃了,按理说,我该对你行礼问安才是,可千万别再和我姐姐妹妹的了,我受不起!”李窈烟憋了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又忍不住笑了道,“你就是想着这般客气,让爷看到了以为本妃僭越不懂规矩是么?” “姐姐……”凤明弦失笑,“你我二人私底下说些什么谁会讲给王爷听?在王爷面前,我又怎么会说这些贴己的话来?而且我入府较姐姐晚,规矩礼仪也是进府后姐姐手把手教出来的,就算如今身为侧妃,我叫您一声姐姐也不为过。” 李窈烟深吸了一口气,“呵,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不要忘了本妃的告诫,你不过奴婢之女,侍妾出身,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如今得了侧妃之位也是侥幸!日后要谨言慎行,不要做出出格之事,否则——咱们府里原本可是有个侧妃,人家可是正经慕国公府的小姐,如今落得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凤明弦满面悲戚,“嫔妾自知论家世、无论如何不能与李娘娘、王妃相比的。王爷又满心满眼的庶妃娘娘,如今嫔妾所求,也只是一隅安身之所而已。” 李窈烟神色缓和了一些,“你有这个觉悟便好。什么姿容、什么恩宠,都是一时的,王爷新鲜劲儿过去了就什么都没了。若是你诚心与本妃联手,本妃倒是不介意收了你作为己用。” 凤明弦轻轻挑了挑眉,口气却依然温柔至极,“嫔妾荣幸。” “这件事儿是谁做的,本妃心里有数,不用你多言。过几日,我自然会动手。” 待得李窈烟出去了,凤明弦才复又唤了小红进来。 她信手端起茶盏,幽幽抿了口。 “这……李庶妃难道还不知道,您只是普通的肠胃不和而已?太医已经连续看了几日了,已经确定了。” “她怎么知道,我不是叮嘱了谁也不许告诉,怕坏了几位宫妃娘娘的兴致吗?”凤明弦轻笑,“除了一开始我装出来的样子吓到了太医脱口说出五光散那会儿外,其余时候,已经没这事儿了。” 之前她见宁柯的症状,就想起来了宫里流传的五光散害人的故事,也只是猜了猜府里可能有这东西。 能诈出来点儿东西也是好的,没诈出来,也能够让她们乱起来,自己坐稳侧妃的位置,看着她们替她互相倾轧,何乐而不为? 淑妃娘娘未了的心事也是当初皇后娘娘到底怎么薨的,如果真查出来了,不管是王妃,还是李窈烟,都必定要付出代价。 第118章 有没有受气 这几日凤明弦听闻陛下身子稍微好了些,便打算动身回宫,避暑山庄伴驾而来的皇亲国戚都纷纷松了口气。 凤明弦原以为还要在避暑山庄住阵子,没想到回去的竟这般早。 “李娘娘那边咱们的线人又得了消息了。”小红脸色焦虑的挑了帘子进来,轻声说着,“说是威远将军府的少将军夫人过来见了李娘娘,二人在屋子里说了好久的话。” “威远将军府这次担了要护驾回宫的职责,大小两位将军领兵过来护驾。少将军夫人又是咱们王府庶妃娘娘是嫂嫂,趁此机会过来走动走动也是正常的。” 外人看着只会觉得是寻常的亲戚走动,凤明弦的眸子却微微泛冷。 “那丫头说是在门边偷听了一两句,说李窈烟和那将军夫人说的是什么这药只有将军府有,别处都没……要仔细些用,还说了什么最好路上动手,自家兄弟都能照应。” 凤明弦勾了勾唇,“看来先皇后的死的确和李庶妃家脱不了关系。” “可是若是她们当真路上动了手,咱们该怎么办?” 凤明弦道,“动身时我和淑妃一处,吃的用的都和淑妃一起。李窈烟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淑妃的东西。等回了府,落了王妃手里,她再动手,不等咱们出声王妃就料理了她了!” 小红立马就明白了,“奴婢明白。” 只要能躲过路上,等到回了府,凤明弦就只需要看王妃怎么处理李窈烟就好了。 ——那可是五光散用在了侧妃身上,不是刚生产完无宠的侍妾身上,非比寻常。 如果李窈烟能够聪明些,警惕着王妃倒是也罢了,若是被王妃看出点儿端倪,李窈烟就算有两个小公子作保,也留不得了。 萧御是非大局观极重,五光散牵扯的是皇上的原配的命,李家担当上下毒谋杀皇后的罪名,等同谋反。 介时,不管是谁胜谁败,凤明弦都只需要静静看着一方倒台就是了。 凤明弦原以为,这两日就要动身离开,萧御定然事多且杂,无暇分身来看她。 没想到,萧御得了李窈烟今日去看了凤明弦的事儿,吩咐将凤明弦接到了他的院子。 凤明弦去的时候,萧御正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东西。 听见她来了,萧御抬手,温声道,“过来。” 凤明弦走了过去,被萧御拉入了怀中。 “爷还没忙完吗?” 凤明弦瞥了眼,是几封奏折,萧御另外拿了张信笺,写了要记,回头递予陛下过目时方便一些。 “还差些……”萧御凝神。 有几摞被搁在一旁的,应该是分类为无事的奏安折。 萧御的手指轻轻揉着凤明弦的下颌,低头将几行批复写好了,才将奏折放了回去。 这原是太子该做的活儿,不过太子屡屡闯祸犯事,皇上生性多疑,不肯信手下大臣,便将这活儿交给了萧御。 萧御素来沉稳可靠,做事章理有据,兼之人情练达,比起生性油滑狡狞的太子,皇上更器重萧御,甚至私下里有提过,让封萧御为摄政王,将来辅佐太子登基,以萧御秉性,绝对比寻常大臣要可靠许多。 萧御抬眸看了一眼凤明弦,“有没有受气?” 第119章 未曾入君心 凤明弦轻轻摇了摇头,“姐姐待我极好啊,今日来寻我时,我们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萧御自是不信,墨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凤明弦白净柔丽的脸颊,想要从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察觉出丝丝不对。 若是凤明弦再受了什么委屈,他决不能轻饶了李窈烟。 那老货,只骂几句已经疲了,不幽禁几日,动点真格的,还不知要怎么闹事呢。 可凤明弦眸光清亮,微微偏着脑袋倚在萧御怀中,手指轻轻玩着萧御的衣带,气息柔软平缓,不像是在说谎。 “不提她了。”萧御放下心,“这两日身子好些了吗?” “嗯。太医总是小题大做,嫔妾没事儿的,喝了两碗清粥,人就好了。” 萧御手指滑过凤明弦脸颊,动作轻的好像抚摸过珍爱的瓷器,“好了就多吃点肉,别信那些古法什么清饿养身,若是在战场,受了伤还饿着,那人就没了。” “嗯。” “太医能进得太医院,医术自然是了得的,不过见多了宫里的事,生了病就总往坏处考虑,也是防着说轻了遗漏了到时罚他。” 凤明弦点点头,“嫔妾明白了。” 她轻轻将头在萧御怀中拱了拱,“有爷在,嫔妾什么都不怕。” 萧御随手将奏折推开,把凤明弦抱着放在了桌案上,人坐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勾着凤明弦。 “只见着你坐在这儿,爷心里都安生。” 凤明弦眸光微软,鼻尖有些红红的。 萧御从来没对前世的她说过这些。 很多时候,她被接来伺候,瞧见萧御在书案上忙碌,就静静立在一旁伺候笔墨。 现在想来,在萧御心里,她也只是一个寻常的物件而已,能够伺候笔墨,能够伺候床上,不多话,和其他人并无二致,不过年轻漂亮一些,有点儿心计……还有,能生孩子。 多少次,她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想的都是,她要生一个儿子,她要给王爷生一个儿子,她在府里的地位就稳固了。 她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他的心里。 萧御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她从来只把希望和所有愿景寄托在萧御身上,最后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他对她所有的恩宠,也只限于,抱走了她的儿子给了王妃抚养,及至最后儿子封帝,都与她无干了。 她只是一把烂在泥里的骨头,萧御就算偶尔忆起她,也是在看到儿子成年后与她几分相似的眉眼,看到春光烂漫的新晋宫的嫔妃时。 也兴许,就是看到成人后的儿子,看到那些与她曾经笑的一般灿烂的美人时,也想不起来吧。 他心里是家国天下,她只是汲汲营营于后宅,和如今的李窈烟一样,只是他后宅里消遣的玩物,一个端茶递水的。 他似是看到了她眼底的泪痕,掌心里的小手也冰的发凉,不住颤抖着。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凤明弦似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猝然惊醒,她错愕的看着萧御,抿着唇往后退了一点儿。 她不复往日的温柔痴嗔,眸底满是陌生和惧怕。 萧御蹙眉,他很清楚的知道,这样的眼神,只有沦为阶下囚的犯人看着自己畏惧的人时才会有。 “弦儿……”他轻声,“到底怎么了。” 凤明弦忽然扑进了萧御的怀中。 “嫔妾什么都不想想了……” 萧御心里有点儿担心又有点害怕。 若不是凤明弦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他恐怕真的会以为,凤明弦中了五光散,随时会发作。 “弦儿……不想想就别想了。” “爷,您会永远陪着嫔妾吗?” “傻,弦儿是我的爱妾。我去哪里都会带着弦儿的。”他顿了顿,“便是死了,也会在我旁边修好你的衾穴,中间铺着玉石道路,点着长明灯,你随时想见我都能过来。” “爷,不许说这些话。” 她伸手牢牢堵住萧御的唇。 萧御已经笑了起来。 “便是死了……”凤明弦轻声,“该永世陪着爷的也是王妃,而不是嫔妾。” 萧御眉心微微蹙了蹙。 不知为何,想到即使死了,也要见到景玉王妃那张工整清冷的脸,听着她乏善可陈的言辞,他便觉得心里有些堵着。 抱紧了一些凤明弦,她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一些,脸色却是还好。 翌日一早,原本该让凤明弦回到淑妃的马车上回京的,萧御心疼凤明弦,便弃了骑马伴驾,改为乘车,携着凤明弦一同回去。 听闻是儿子要求的,淑妃自然没有异议,还让人送了些女子路上要用的诸如香露之类的杂物来。 车正行着,忽然听到淑妃车驾那边出了点岔子,车队的行进也慢了不少。 萧御下车去处理,凤明弦撩开竹帘往外瞥了一眼。 一群侍卫大吵大嚷的在追着一个衣着华美的贵妇,那贵妇毫无征兆的疯了,光着脚在草地上狂奔乱叫,声嘶力竭的,连带身上的衣裳也被扯掉,露出大片肌肤。 萧御和威远府小将军骑马将人拦住时,那妇人头发早已经蓬乱哭的满脸脏污。 “别杀我!!有鬼啊!有鬼!” 凤明弦慢慢抓紧了车窗,她记得那妇人好像是定王妃,隐隐见过几次定王妃来与淑妃娘娘一起吃茶。 她既然来了靖王车驾,那定王妃若是无事,可能会去淑妃娘娘的车驾上与淑妃闲谈吃茶。 她心里一阵后怕。 难不成是威远将军府竟然这样胆大包天,淑妃娘娘眼皮子底下都敢动手。 她知道李窈烟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没想到整个定王府都是这样! 如果不是昨夜她临时动了心思,请求与王爷一同回京,恐怕,中招的就是她了! 第120章 将李窈烟送回威远将军府 定王很快便赶了过来,下人们用布障将定王妃护得水泄不通。 凤明弦只能听见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别杀我!” “别杀我!” 御医跟随着侍女进了步障,很快,骚乱更大了。 凤明弦放下了帘子,心绪起伏难定。 陛下本就病着,惊闻淑妃身边的定王妃竟然中了五光散,想到已逝的发妻,挣扎的爬了起来,命令定营扎寨,彻查此事,所有前来避暑山庄的妃嫔一个个被宗人府派人盘查。 淑妃哭的梨花带雨,一声声说着当初害了姐姐罪魁祸首又动手了,若不是定王妃临时起意陪她说话解闷,中计的兴许就是她了! 李将军面色难看,命令兵马将所有靠近过淑妃车马的下人看押。 凤明弦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窈烟竟然敢在路上,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用当初毒杀皇后的法子来谋划害她。 她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寒。 萧御回到马车中,看到凤明弦脸色苍白坐在那里,上前轻轻抱着她以作安抚。 “没事的。你安心待在马车里。” 凤明弦抬起眸子,恍然看向萧御。 萧御心头揪紧。 他向来多智,只是心思从来没放在后宅,一直撒手交给王妃处置而已。 府里的女人也不过都是个玩物,采买来的,兄弟情谊送来的,父皇母后赏赐的,只要本分规矩不乱了分寸,他都容着。 李窈烟母族强势,育有二子,血脉骨肉,他高看两眼,其余的,都泛泛而已,值不上他操心。 此前凤明弦传出了五光散的风声,这次五光散便真的出事了,偏生出事在了淑妃马车里,出事在他的王府姬妾上…… 李家善战,如今李家父子才平定了几次边关来犯,处理起来,当真有些麻烦。 如今他又的确需要李家辅佐登临地位。 他的视线落在如水般柔顺的凤明弦身上,心口有什么堵着。 “王爷……”一声娇滴滴的呼唤传来。 凤明弦抬眸,看向了车帘外,层层湘妃竹帘影后,隐约可以看见李窈烟一袭紫衣,娉婷而立。 “嫔妾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了,委实害怕。王爷,嫔妃可否能来王爷马车,陪伴在王爷身边?” 萧御面色冷的好像能滴水。 他一手揽着凤明弦,一手蓦然挑开竹帘。 李窈烟娇媚的低着头,一缕长发垂落胸前,不见往日戾气,更添几分柔顺。 凤明弦眸光似是含着泪珠,抬头看了一眼萧御。 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和畏惧,萧御心中的冷意更深了。 “既是姐姐要来,那嫔妾就先回去了。” 听到凤明弦的声音,李窈烟蓦然抬起眼眸。 凤明弦甚至没有梳妆,如缎般的长发垂落,雪梨般的肌肤,尖俏的鼻子,樱唇微抿。 穿着一身月白色毫无装饰的寝衣,眸底还带着几分倦意,缩在萧御怀里又娇又嗔,我见犹怜。 和凤明弦相比,她厚厚涂了几层铅粉才堪堪遮住眼角的细纹,裹了几层绫罗缎才收紧的腰腹,看起来都那么可笑。 那一瞬间,李窈烟将什么狗屁姐妹恩情,凤明弦屡次相救,全忘了干净。 她眸子毫不掩饰的化为怨毒,憎恶。 她恨不得食其血、啖其肉,才能平夺夫之恨! 萧御并没有看到李窈烟的视线,他的心思全在凤明弦身上。 “你要去哪儿?除了本王这里,你还有什么住的地方?” 凤明弦斟酌片刻,僵住了。 知道侧妃娘娘与王爷共乘车轿,那些下人并没有为凤明弦另外备车轿。 淑妃那里一团乱,凤明弦过去也估计腾不出脚。 萧御伸手牢牢揽住了她的腰肢。 “李氏,本王会加派人手护好你和宋庶妃的。你知惶恐,宋氏便不知么?你怎可丢下宋氏擅自来寻本王?她身子不便,让你和她同吃同住也是为了让你多照顾她一二,你怎可在此时丢下她独自离开?” 李窈烟气道,“我丢下她又如何,她怀胎关我什么事?那女人次次都怀胎,哪次生下来过?王爷你不知道心疼我,一味被这个女人迷惑。还找借口撵我走!” 萧御眉眼一沉。 威远小将军的声音蓦然响起,“王爷。陛下那里召见。” 凤明弦低着眸子,听说萧御要走,瑟缩的往后退了退。 萧御冷眼看着李窈烟,若是他现在走了,李窈烟还不知怎么对凤明弦发作了。 可当着威远小将军的面,他又实在无法对李窈烟发作。 威远小将军的视线也落在了凤明弦的脸上。 不愧是靖王最钟爱的妾室,只这一张脸,若是入了宫恐怕都能保一族荣华富贵。 他的手指轻轻拈着,英挺的眉紧紧皱着,与李窈烟七分相似的脸上掠过一丝杀意。 此女,的确不能留。 萧御凉道,“弦儿,母妃那边正手忙脚乱,母妃很喜欢你,你过去安抚安抚母妃。” 凤明弦知萧御是为她作打算,点头答应了。 二人才下了马车,李窈烟便伸手扒着马车上去了。 “王爷,嫔妾委实害怕,宋氏那边好清净,嫔妾与宋氏委实说不来话。凤氏素来与宋氏交好,不然就缓缓,让凤氏过去陪着宋氏,嫔妾过来陪着王爷。” 萧御瞥了一眼威远小将军。 威远小将军眼看着妹妹做出这般胡闹的举动,笑了笑,“我妹妹自小顽劣,王爷多担待担待吧。” 萧御顺势开呛,“威远小将军既然这般心疼您的胞妹,不如就势带着李氏回威远将军府,和家眷在一处,她也自在。” 威远小将军愣了愣。 “来人,将李庶妃的物品收拾整齐了,让她回将军府小住一二日,再考虑什么时候回来。” “这……” 威远小将军何尝不知。 说是小住一二日,若是靖王爷不派人来接,那便一二月,甚至三五年都有可能啊? 他原以为李窈烟素来在王府受宠,又育有二子,王爷多少会顾及一些颜面的。 “爷……”李窈烟何尝听不出来,也跟着慌了手脚,“嫔妾错了,嫔妾知错,爷不要送嫔妾回将军府……” 第121章 梦魇 “李氏,你嫁入王府快十载,还不曾回过威远将军府,难道你便不想你的父母家人吗?本王给你这般恩赐,你竟然还不愿?”萧御就差将“不孝”两个字宣之于口了。 萧御护着凤明弦转身离开,留下怔愣出神的李窈烟和满脸不悦的威远小将军。 “哥——怎么办……你看到他的样子了。” “不着急。你先回家住两日。两个小公子总是要娘的,到时候家里替你说说,萧御自然会派人来接你。”这个面子,萧御不会不给的。 他不信萧御真的会为了儿女情长的事儿,耽误了大事。 不过是妹妹做的太过了,男人的面子过不去了。 “你的性子哥哥知道,便是万般宠爱也禁不住,也该收一收了。” 凤明弦困惫极了,淑妃处已经扎了营帐,她去了便立刻给她分了个纵然奢华不比宫妃,以王府侧妃之尊住的也差不了哪里去。 凤明弦本就不舒服,连着几日没有睡好,进了营帐便倒头就睡,萧御吩咐小红小心伺候着走出营帐后又另让跟随的侍卫留下守卫,才放心离开。 听着外头萧御吩咐的声音,小红轻声道,“这男人有没有将人放在心上啊,真是一眼就知道了,咱们都没想过李娘娘兴许会来找茬,倒是王爷,考虑的方方面面的。” 小红凑近了凤明弦,“主子,李娘娘都要被送回娘家了,您这回回去,里子面子可都有了。” “也不过就是回去几日而已。王爷并没有把话说绝。”凤明弦慢慢摇头,“如今出事,王爷疏远她,未必不是躲祸避嫌。” “奴婢听不懂。” 凤明弦笑了笑,“也兴许是我多想了。” 瞧着凤明弦苍白羸弱的小脸,小红都跟着心疼了起来。 “您身子还没完全好,先歇会儿。奴婢给您打扇。” 凤明弦躺在牙竹丝编的胡床上,昏昏欲睡。 * 萧御去了皇上的营帐。 才迈进营帐里,便听到皇后的声音响起,“陛下有没有觉得今日定王妃出事,像极了当日先皇后的模样?” 萧御心头一窒。 早便知道,会议成这样。 好在之前弦儿出事,他三令五申禁口,并未传出。 定王神色惶恐,“莞娘素日温顺,只是私下里性子活泼了些好与人说话,真不知怎么会让人惦记着竟然下毒陷害。” 萧御迈入营帐,皇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多言。 萧御向着皇上皇后一礼,落座。 定王情绪激动,“儿臣的后宅也素来干净,只有两个通房,也是儿臣幼时通房的宫女,还是父王赏赐的,她们这次并没有跟来,更不会是后宅内斗所致。” “先皇后当年的失魂症实在没什么缘由,微臣遍查典籍也不知是何处来的毒。只是偶然一次去古寺拜访大师,才得知在南疆有菌菇能有这般致幻,重则伤命的效果,兴许先皇后的病症便是那南疆的菌菇炮制出的毒药。” 萧御本就有几分疑心李窈烟,听到定王这般说,立刻便想明白了。 当初先皇后出事,正是威远大将军,李窈烟的生父,收复南疆还朝之后不久。 他的眉眼间的冷色更深。 当时威远大将军,原本是想将女儿李窈烟嫁给如今的太子做王妃的,二家走得极近,在先皇后病故,德妃成为皇后后,李窈烟在一次宫宴上遇到了他,便寻死觅活的要嫁给他,与太子的婚事也理所应当的没成,倒是让慕国公府凤家的嫡女捡了太子妃的便宜。 他与定国公的女儿早有婚约,定国公百般施压,正室未入门便抬妃嫔是对定国公府的蔑视。 李窈烟只能为妾,李家几乎将李窈烟逼死,李窈烟也一口咬定,即使为通房侍妾,她也愿意。 在之后,景玉入府,恭谦贤良,若是没有遇到凤明弦,他自以为并不好女色,贤妻美妾,此生足矣。 如今看来,不管是先皇后、还是定国公府忽然倒台,都与威远将军府,脱不了关系。 他心底隐怒更深。 这般胆大包天,上至一国之后、下至公府侯门,所有挡了李家道的,竟然都被李家清除干净了。 现在想来,自己在朝政中这般顺遂,甚至连太子都不敢与他叫板,都和他身后李家这个庞然大物脱不了关系。 他抚摸着玉扳指的手蓦然一紧。 又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去做什么傀儡呢? 李家,和李窈烟一样,在萧御心中,被划入了死刑。 知道有李家插手,这件事情绝不会查到自己头上,萧御只是在关怀淑妃身子的时候不咸不淡插口了几句,其他的,就没多问了。 凤明弦睡的几位不安稳。 梦里都是前世的事情,她反复的流产,在她祈求自己孩子生下来时,最后落入眼底的,却不是萧御,而是景玉那张温婉疏离到有些冰寒的脸。 “孩子——” 她一声惊呼,醒了过来。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紧了她的手,靡哑磁性的声音响起,“弦儿……” 第122章 当面下毒 凤明弦听到萧御的声音,宛若一瓢凉水落在心头,猛然醒过来。 萧御那张宛若谪仙般的俊美容颜近在咫尺,他衣袖间满是沉水香息,一如他的人,沉稳如渊。 凤明弦定定盯着他,心跳声逐渐响起。 萧御不知来了多久了,她说的梦话,他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久。 “又梦魇了?”他看出凤明弦的心神不宁,轻声开口。 “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凤明弦迷糊的应了一声。 粗粝的指腹轻轻抚摸过她的脸颊,温柔的不像话。 紧接着,萧御俯身,唇瓣轻轻吻住了凤明弦的唇。 凤明弦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 萧御唇角轻轻勾起了点儿笑,弧度清贵优雅。 “醒了吗?” 看着她有些懵的小脸,萧御俯身,又一次吻了下来。 凤明弦满面通红,轻轻将萧御推开了点儿,“醒了醒了……爷,嫔妾真的醒了。” 再这么亲下去,爷若是把持不住,她跟着吃不消。 这帐篷隔得又都近,还不知什么时候变拔营了,若是叫人听到了,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凤明弦怔怔出了下神,轻呼一声,忙提了裙子下了榻,俯身便是一礼。 “又再做什么?”萧御忍俊不禁。 “哪里这么没规矩的,倒是让爷伺候我了。”凤明弦有些自责,“如今嫔妾已是侧妃,决不能再如从前一般,给旁人知道了笑话嫔妾没规矩,小家小户的出身。” “无妨。”萧御轻声,眸色暗了暗,“早就告诉过你了,只有你我二人时,不要拘礼。” 凤明弦阑珊的笑了笑,模样还是有些不安。 萧御看着,心疼凤明弦。 其实他回来的时候,御林军已经查出来了,说是淑妃娘娘吃的茶,用的香都有问题,却不是冲着淑妃去的,而是定王妃。 淑妃娘娘也嗅到了一些香息,因为分量轻没有什么症状,可是仍旧点燃了萧御心中的怒火。 李窈烟竟然对他的母妃也动了手。 他命将此事全部汇报给了皇上,至于李家会怎样,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一阵娇滴滴的声音从帐子外响起,“妹妹,您在吗?” 是宋氏。 萧御蹙眉,本想着手下撵人,转念一想,又想看看宋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便让手下放宋淑妃进来。 宋庶妃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盅甜白瓷的盖碗。 “见过王爷。” “起来吧。” 她笑着对凤明弦说,“妹妹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 “你来做什么?”萧御道。 “嫔妾听说妹妹身子还是不好,特意熬了一盅补品来给妹妹暖暖身子,也算是赔罪了。”宋庶妃轻飘飘的说着,抬眼看向萧御的时候,眸底还露出一丝丝娇怯来,“王爷,这里都是乌鸡啊白术啊,对女人滋阴的东西,您可吃不得的。” 凤明弦笑着说谢谢,便要接过。 一只大手拦住了她。 “等等……宣太医来。”萧御冷声开口。 宋庶妃面色变了变,为难道,“爷,这东西还是让妹妹趁热喝比较好。妹妹要诊病,爷不在这一时半刻。” 御医很快便进来了,营帐外,重新被把守严密。 “看看东西。”萧御指了一下汤碗。 御医心领神会,只浅浅尝了一口,便俯身跪下,“王爷,这里面含有大量的五光散!” 宋氏脸色一白,“五光散?那是什么东西,嫔妾从不知道!” 铁证如山,却不是她说不知道就不知道的。 萧御看向御医,“今日起,你家中出事,告老还乡,懂么?” “微臣明白。”御医低头道。 “下去吧。” 凤明弦听到五光散,便看向了宋庶妃。 宋庶妃木然站在那里,似是被吓傻了。 “爷……五光散,是什么东西?”凤明弦轻声问着。 萧御伸手,狠狠一耳光,打在了宋庶妃脸上。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情来!” 宋庶妃哭着跪在地上,“爷,嫔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李庶妃,李庶妃出的主意让嫔妾熬的汤。” “这汤,是李庶妃熬的?”萧御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不、是……是臣妾熬的。”宋庶妃哭着道,“嫔妾真的不知怎么回事,真的是李庶妃出的主意,嫔妾是听李庶妃的来安慰凤侧妃啊。” “她若想安慰,为何不自己来,而是让你来?” 凤明弦心里只觉得后怕。 她甚至能够想到,李窈烟满不在乎的开口,说王爷您都知道了的样子。 李窈烟在赌,赌王爷心里有她。 就算知道了,也会护着她。 只可惜,宋庶妃来迟了一步,若是赶在王爷之前来毒死了她。王爷一定不会生很久的气的。 营帐外重重把守的士兵,便是李窈烟的底气。 萧御绝不会让家丑外扬,只要她毒死了自己,她就赢了。 萧御再怎么生气,也会为了两个儿子,为了李家,为了自己不被皇上怀疑,替她隐瞒此事。 而凤明弦没有母族依靠,淑妃一心向着儿子,绝对不会让萧御府中出现五光散的消息闹到其他人耳朵中——有心人太多了,就算是有理,到时候也会百口莫辩,事关先皇后,废了王位也是有的! 偏生此事,严格说来,还是宋庶妃动的手。 “王爷明察,这事儿真的和嫔妾没有关系啊!” 第123章 踢断了她子嗣的痴梦 “传召李庶妃过来。” 李窈烟一身华美精致的长裙,妆容明艳,悠哉从容的赶了过来,似是早就知道了萧御会传她来,浑身上下都精心打扮了,精致美丽的好像画中人。 “嫔妾才和嫂嫂说了会儿话,这是怎么了?宋庶妃,你可是惹了凤侧妃不高兴了?” 她娇娇娆娆的笑着,“如今她可是侧妃了,今非昔比,你惹她做什么,也不怕王爷生气。” “李窈烟,你还在装!”宋庶妃气坏了,“如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送这要命的补汤来。” “补汤?”李窈烟蹙眉,“我是问了一句,你和凤侧妃感情那么好,她身子不舒服你都不去熬个汤看看。我就说了,怎么了?你这是发什么疯?” 宋庶妃哭哭啼啼的跪在萧御面前,“爷,嫔妾自打入府以来,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逾矩的事儿,便是怀了孩子,也是规矩本分。今日之事,嫔妾当真不知为何。” 萧御面色冰寒,看不出喜怒,只吩咐都先坐下。 营帐内寂静极了,凤明弦大病初愈,凤眸半阖,神色恹恹的,伏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衾被,黑色的长发落在雪白的肩头。萧御低头看到了,伸手为她拉了拉衾被。 不管是李窈烟,还是宋庶妃,看着这一幕眸中都露出点难以掩饰的不悦。 若是从前,凤明弦自然不敢这般大摇大摆的张示自己的恩宠,可如今,她位居侧妃,又被人下毒受尽委屈,便是多睡会儿,也似是没没什么不妥?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刻钟,营帐外传来一阵动静。 李忠贤领着两个手下走了进来,将一个物证拿了上来。 “王爷,我们搜查了李庶妃和宋庶妃的营帐,果然在中发现了五光散。” 李忠贤将一个螺钿匣子上呈给萧御,“经查验,这里面装的正是五光散。” 刚才萧御让李庶妃和宋庶妃等着,原是让手下去搜查去了! 如今物证俱在,宋庶妃百口莫辩。 萧御冰冷的视线凝视着李窈烟,“李氏,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李窈烟委屈巴巴的看着王爷,“爷……这是什么,嫔妾不知道。嫔妾到现在,还不知道爷为什么让嫔妾过来。” “王爷息怒,这东西,不是从李庶妃屋子里搜出来,是从宋庶妃屋子里搜出来的。” 此言一出,萧御眸色错愕。 宋庶妃惊愕极了。 她有些恍然,上前问了李忠贤一句,“这东西,是我营帐里的?” 李忠贤道,“的确是从娘娘营帐里搜查出来的,在娘娘放衣裳的箱笼里,找到了一个暗格。” “暗格……那是我放体己钱的地方啊……怎么会有人知道那里,还放在了我的体己钱的地方。”宋庶妃愣愣看着那布袋子,“我从没见过这东西。什么毒药,什么五光散,我真的不知道……” 她后知后觉地真的怕了。 物证俱全,又是她自己端了毒汤过来给凤明弦的,若她是个旁观者,她现在恐怕也信了自己就是背后痛下毒手的女人。 她的眼泪一颗颗掉下,惊恐的看向萧御,却只看到了冰寒如同杀人一般的目光。 “宋庶妃,你现在提前承认,本王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会从轻发落,若你还死不悔改。单你攀咬凤侧妃,嫁祸李庶妃,本王的府邸便绝对容不得你了。” 宋庶妃慢慢跪了下去。 若是被定罪,王爷纵然不会要了她的命将她发卖,也极有可能会夺了她的位份,将她赶到京郊庄子里度日。 她容色骇然,凄楚的道,“王爷,真的不是臣妾的,王爷……嫔妾哪里来那么大本事,有五光散这样的毒药!若不是今日淑妃娘娘出事,嫔妾听都没有听过五光散啊!” 她盯着凤明弦,“我知道了,定然是你,凤氏,你自己给自己下毒,来害我是不是?” 凤明弦倒是没想到,能让宋庶妃瞧出点儿端倪来。 宋庶妃从来都是那样,人越欺负她,她越是尊敬越是害怕越是巴结,若是待她好,哪怕只是分毫,她都敢踩在人的头上欺辱。 都这时候了,她也宁可编排出是凤明弦自己对自己下毒,也不指控一句是李窈烟故意栽赃陷害她。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抽的宋庶妃脸一歪,唇角鲜血直流。 萧御竟然狠狠抽了宋庶妃一个耳光。 李窈烟没忍住嗤笑出声。 凤明弦听到那响亮的耳光声,忙道,“爷,宋姐姐也是一时慌了神乱猜的。” “凤氏平日待你那般宽厚,日日照拂你,你此时竟然这般揣度她!”萧御没有看凤明弦,只是厌弃的看着宋庶妃,“你的心都被狗吃了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惶恐的哭喊着,“嫔妾真的是冤枉的!” 萧御面色阴郁,抬脚,朝着宋庶妃的肚子踹了下去。 “啊!”宋庶妃疼的脸色发白。 凤明弦心中一惊。 那肚子里,可是个无辜的孩子! 凤明弦再也无法冷眼旁观,不顾身上只穿着亵衣,下榻拦在了萧御面前。 “王爷……”她凄然开口,却词穷不知该说什么。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萧御这样冷漠怨的模样。 他足够聪明,也见惯了后宫厮杀,外表便谦凉恭漠,内心早已对女人们的后宅争宠厌倦至极,作为早年被母妃抛弃争宠的孩子,更对血缘亲情淡漠至极。 能够宠她,也是因为她表现的足够天真无知. 越是肮脏到极致的人,越是渴望唯一的一抹白。 萧御面色阴沉,拉开了凤明弦。 宋庶妃怔怔坐在地上,看着挡在眼前的凤明弦,肚子里的孩子不安的动着,她的心也害怕极了。 他的那一脚,并没有下全力,却彻底踢断了她用子嗣求饶的痴梦。 萧御俯身,用手狠狠捏住了宋庶妃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看着她,宛若看着一个厌恶的什么东西。 “告诉本王。你怎么会有五光散?” “嫔妾真的不知道……”宋庶妃无声的哭着,“那袋子嫔妾就没看到过。嫔妾之所以熬汤药,也是因为李娘娘提醒嫔妾,如今凤侧妃病着,为何嫔妾不来看看……” 宋庶妃恳切又无辜的说着,“嫔妾知道王爷肯定在这里,嫔妾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王爷了,上回王爷因为凤侧妃和李姐姐生气迁怒嫔妾,嫔妾也想好好表现表现,让王爷不至于讨厌嫔妾。” 第124章 怎么会站出来指证 萧御其实也不信这件事情会是宋庶妃做的。 宋庶妃家世不显,小门小户出身,只能算作清白人家的女儿,性子又属于锥子扎进肉里都不敢叫出声的闷葫芦,当着王爷的面公然投毒的事儿,委实不像是她能够做出来的。 可是五光散却确实是从她箱笼中最隐秘的暗格里搜出来的。 宫里又密切注意着这件事,若是五光散从他的庶妃屋子里搜查出来的消息走漏出去…… 那多的是他的仇敌巴不得他倒台死了! 自太子在他府中安插人之后,他现在只希望五光散只是普通的后宅争宠,而不是朝敌在借此对他和母妃开刀。 面对萧御冰冷的视线,宋庶妃逐渐哽咽了起来,她的视线落在凤明弦身上,知道无论如何不可能把脏水泼在凤明弦的身上后,她又缓缓看向了李窈烟,眸光逐渐怨毒。 李窈烟被看的浑身发毛,站起身,痛恶道,“你盯着本妃做什么?难不成你觉得是本妃害你?” 说着,她抬手就要再给宋氏一个耳光。 凤明弦一把拉住了李窈烟。 “李窈烟,今日之事自然有王爷定夺。得饶人处且饶人,她怀着身孕,积点阴德吧。” “你装什么装,”李窈烟气不过道,“你是有爷护着自然不怕她含血喷人。我可不是你!” “王爷不是护着我。”凤明弦轻声,“如若今日因病躺在床榻上的是你,被陷害的是你,王爷也会这般为你做主的。” 李窈烟眸光动了动,心里的醋怒竟然消了一些。 是啊,如果是她被人害了,王爷大抵也会为她做主的。 可是啊,她李窈烟向来不是依靠王爷的性子,她有一个那么强大的娘家,这些小妖精别说害她了,能够和她平起平坐都是福分。 在她眼里,甚至于王爷,都因为得了她而改了命格! 哥哥说过,她八字不凡,谁娶了她,谁就是将来的皇上,她就是天命凰后。 谁能入得了她的眼,这些莺莺燕燕,又怎么能够和她相提并论? 像凤明弦这样的菟丝花,若没了王爷的恩宠,就什么都不是了!宋氏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木头,就算怀了胎,也只是肮脏的杂种。 宋氏的视线落在了那螺钿匣子上。 她灵光一现,道,“王爷,这螺钿匣子是府里造的,每个庶妃都只有一个,美人和侍妾都是没有的。嫔妾喜欢东珠,自己收了不少珠子,原本想着等攒够了珠子做个珍珠发冠来的,总是得不了好珠子,嫔妾的匣子一直用来装那些珠子了。这装五光散的匣子,不是嫔妾的那个!” 她撑起身子,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丫头都没信,看向了李忠贤。 “李总管,麻烦您去本妃营帐里取本妃的螺钿匣子,就在本妃的妆镜左侧第三格里。” 小小的匣子很快便被取了来,宋氏恭恭敬敬的呈上。 “王爷,每个庶妃的份例都是固定的,吃穿用度,就连屋子里的摆设物件,若非爷的赏赐,也没有额外的好物件。这螺钿匣子嫔妾记得清楚,是升了庶妃之后,王妃按着花册里的东西赏赐来的。嫔妾只有一个!” 府里的庶妃,只有凤明弦、宋氏、李窈烟三人。 事关生死,宋氏的头脑格外清楚。 她看向李窈烟。 “来山庄这月余,凤氏一直在淑妃娘娘的别院中。分给咱们王府的别院便是嫔妾和李娘娘一直同住,日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往来也日益亲密。李娘娘的婢仆下人也一直随意出入嫔妾的屋子,若是动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 凤明弦勾唇。 王妃还真是算的不错。 这儿也就两三个人,真出了什么事儿,不是你做的,就是我做的,想要推黑锅都不能。 好在她提前下手让自己做了受害者,否则今日闹出事儿来,她没带那螺钿匣子,就是她的锅了。 “李氏。你的螺钿匣子呢?去哪里了?” 宋庶妃罕见的大声道,“我刚才还好生奇怪,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我的暗格里多了一个螺钿匣子,现在想想,应该就是你让人潜入我的屋子里,将东西偷偷藏在了我的暗格里!李庶妃,你为何这般害我?” 李窈烟瞪着那螺钿匣子,眉头紧蹙。 她心乱如麻,又觉得诡异的蹊跷。 她明明只是让手下随便拿个盒子将五光散放到宋庶妃处栽赃就好了。 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个螺钿匣子? 工匠做的这般精巧的盒子,上面不仅仅是螺钿,还有翡翠、象牙珍珠做的薄片,被光一打,五光十色的漂亮极了。 她的下人疯了傻了,才会挑这么个稀罕的盒子来装五光散? 难不成是有人早察觉了,所以暗中动了手脚? 她的视线扫过萧御和凤明弦,还是落在了宋庶妃的头上。 这贱人,竟然这般精明,会玩计中计了? 宋庶妃定然是从哪里得了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八成是偷的凤明弦的,就等着今日来害她呢! “我的盒子没带来,也兴许是她偷的凤庶妃的盒子呢?我是当真不知道。” 李窈烟看了一眼凤明弦,心里想的飞快。 凤明弦和宋庶妃从来一伙儿的,就算知道是宋庶妃偷的,又怎么会站出来当面指证? 第125章 脏了的东西就是脏了 凤明弦看着萧御的视线望过来,含混道,“这些东西从来都是下人帮忙收着的,有没有的,嫔妾没在意过。” “到底是爷的爱宠,”李窈烟早就料到凤明弦会这么说,立刻挖苦道,“好东西太多了,连庶妃才有的螺钿匣子都能满不在乎!” 她转头看向了萧御,“王爷,这螺钿匣子嫔妾的确不记得有没有带来了,不过这也不能算作罪证啊?凤庶妃不是也没带吗?谁和宋庶妃一样,有点好东西就巴巴的四处随身带着!况且,虽然这螺钿匣子按照规矩每个庶妃就一个,但真的想要,咱们王府还真能缺了一二不成?就比如凤侧妃屋子里,做侍妾的时候,屋子里就不缺庶妃屋子里才有的羊脂蜡!” 凤明弦心里已隐隐有些着恼。 她本不想落井下石,但是李窈烟今天真是疯狗乱咬人了! “宋庶妃想要害人,拿个一样的盒子来,就能栽赃本妃了,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我想我的哥哥也不会允许我被这样拙劣的说辞诬告的!” 几人一番明争暗斗,并没有让萧御多一分一毫动容。 他的手把玩着那盒子,仔细看着,却看到了盒子似是被水打湿过,一角仍旧未干。 李忠贤进来时带的人还有太医院的刘太医,常年在王府走动,逢年过节都拿着王府的供奉,算是萧御的人。 “你瞧瞧看,这些是什么?” 刘太医上前,仔细查验之后,便道,“回禀王爷,这是用来调理气血滋阴固本的汤药。”他顿了顿又道,“打庶妃娘娘小产后,微臣便着人为庶妃娘娘日日煎服此药。” 李窈烟没料到自己的汤药会落在这木盒上留下药渍,一时哑口无言。 她脑海中晃过的画面是,往日里她素来爱摔打东西,汤药是被她随手推开洒了到处都是过。 她怔怔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分辩。 宋庶妃哭着道,“是你,就是你!你嫉妒凤侧妃抬了位份,便处心积虑要她疯了死了! “我今日可听见了,宫里头的人都说,这药是外邦才有的!只有你那好哥哥好父亲率兵在外打过仗!肯定是他们从那毒瘴之地带了这稀罕的毒药!我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父母也老实本分,怎么会挨着这些东西! “分明就是你!你想害了凤侧妃,再除掉我,一举两得!李窈烟,你好狠的心!” 宋庶妃一声声的控诉有理有据,李窈烟竟不知该如何辩驳。 “污蔑……都是污蔑……”李窈烟气得胸口发痛。 “够了!”萧御看向李窈烟,“李窈烟,本王只问你一句话,为何这螺钿匣子上,会有你的汤药的污垢!” 李窈烟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懵。 难道是哥哥? 她的哥哥动了手?她还不知情! 她是找人装了这五光散,可其他的……她真的不知道了啊? 她茫然的跪在地上,想要解释,可是又牵连到了哥哥,牵连到了父亲,她不能开口。 “冤枉,不是本妃做的,不是!” 萧御头疼的紧。 若是把她的事情呈到父皇面前,李家跟着遭难,他的靖王府恐怕也要被盯上。 “来人,先将李庶妃关押下去,任何人,包括李将军,都不许靠近!” 李窈烟神色惊慌,“爷,难道您真的觉得是嫔妾做的吗?” 凤明弦看戏也看够了,这时候才说了一句,“爷,李姐姐不像是那样的人……” 萧御如同火上添油。 李窈烟不像是能够当他面投毒的人,又有谁能像? “弦儿,此事你已经受了太多委屈,不必多言。” 萧御轻声安抚后,便对手下还不敢妄动的侍卫们道,“还不动手?” 李窈烟被侍卫粗鲁的推搡着,此时也懵了。 “王爷——王爷——” 眼看着李窈烟要被拖走,一直跟随李窈烟的秦力忽然冲了出来,拉住了那些侍卫推搡李窈烟的手。 “别碰我们娘娘!” 秦力将李窈烟护下,低头跪在了萧御面前。 “王爷息怒!这事儿和娘娘没有关系!”秦力的公鸭嗓高声道,“都是奴才自作主张做下的!” 秦力是宫中的太监,当初李窈烟准备下嫁太子之时,皇上特赐了两名宫女一个大太监跟随伺候,算是对李家的认可和嘉奖。 与太子的婚事虽然没成,可秦力却仍旧留在了李窈烟的身边,作为陪嫁入了靖王府。 而秦力忠心耿耿,此时站出来,也是想明白了,舍了己身,替李窈烟开拓。 他纵然难逃一死,但是却保全了李家,更保护了他一直跟随的李窈烟。 李窈烟神色动容,“我是无辜的,这下人不知好歹胡乱说话,爷您别听他的!” 秦力高声道,“奴才是宫里头出来的,这毒药是之前教导奴才的老宫人的东西。奴才护主,所以才一次次下毒给碍了主子路的人,主子从来都不知情。” 若不是清楚这毒药是哥哥拿来的,李窈烟此时都要恍惚信了秦力的话了。 “胡说八道……你,你给我退下!本妃自有自保的手段,用不到你在这儿乱背黑锅!” 可秦力却推开了李窈烟,膝行到了萧御旁边。 “奴才自小便被陛下赏赐给了李主子。李主子便是奴才的天,奴才的命,奴才愿意替李主子去死!” 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住萧御,他只是为萧御、为李窈烟想了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至于那个拉他入了宫门的老狗,是皇后的人还是谁的人他就顾不得了,让宫里的人自己乱去吧! 他跪在地上,磕着头,扯着公鸭嗓子一声声说着,“王爷,李主子什么性子,她服侍您十载您难道真的不清楚吗?这整个王府后院,人人都有私心,唯独咱们李主子没有,她明明有更好的前程,却来靖王府给您做了妾,她所想的,只是能够在王爷您的身边啊!她那么金尊玉贵,如今竟然让一个通房侍妾爬到了她的头上,眼看着您与另一个人恩爱,她就算有怨恨,也是当面发了出来就算了,怎么会下毒!分明是有人陷害啊!” “秦力,你给本妃闭嘴!” 她的口气凶狠极了,可眼睛里却全都是泪。 萧御冷冷看着这主仆二人,脑中只闪过四个字。 奸夫淫妇。 凤明弦抿唇不言,若秦力是女子倒还罢了,可偏偏是个太监,在自己夫主面前上演这样的戏码,也只有李窈烟能够想的出来了。 男人的心,从来都是那样的,你是他的,便只许是他的,你便是个物件,也要干干净净的。 脏了,就是脏了,除非能够成为他爱而不得的执念,否则,就算到了手,他也会膈应那一层油污的。 第126章 有一分相像都觉得晦气 萧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凤明弦抬手,为萧御斟了一杯清茶端上。 她自然不是想着萧御吃茶,而是——刚才李窈烟骂她的话那么难听,总要吃点儿苦头才算解气吧? 毕竟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她再怎么隐忍好性子,也不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能无事的人啊? 萧御接过凤明弦的茶杯,反手朝着李窈烟的头上掷去。 滚烫的茶汁落在李窈烟的脸上,裙子上,满身的狼狈不堪。 她素来保养精致的面颊红了一大片,若不及时救治,很快就会起一层层的水泡,整张脸就算好了,也要留下大片的疤痕。 凤明弦也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萧御下手不会那么狠的,没想到……也是李窈烟将自己萧御心里最后一点情分都败干净了,所以才这般不留后路。 萧御思虑片刻,冷冷开口。 “秦力下毒谋害侧妃,拉下去杖毙,至于李庶妃,本王念及旧情,将你送回将军府,待此事平息,上告陛下放你归家。此后谈婚论嫁再与本王无关!” 李庶妃哭成了泪人。 她紧紧抓住了萧御的衣衫,“王爷……这件事情嫔妾当真不知情!” “你若是当真不知情,早就喊叫出来了。看来,你也知道李将军府不干净是么?” 李庶妃怔了怔。 “本王不想闹大,是怕牵扯到王府,这件事情若是闹到宫里,你威远将军府也要全族论诛!李窈烟,本王对你已经极尽夫妻情分了,不要再妄想什么了。” “王爷……既然您都知道,那您就放了秦力吧。他在嫔妾十六岁时便跟着嫔妾,如今整整侍奉了嫔妾十载了,王爷……求求您,放了他一条生路吧。” 不提他倒是也罢了,如今提起秦力,萧御脸沉的好似锅底。 他抬脚,狠狠将李窈烟踹开,冷声道。 “你若再为那狗奴才求情,本王便不再顾及什么情分,召了大理寺来,把你押送过去查处了!” 李窈烟只觉得自己的自尊和骄傲都被踩在了脚底。 她恍然看着凤明弦。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娇娇软软的美人,金尊玉贵的,听着萧御一遍遍对她说过,私下里便如夫妻一般不必拘礼,说着会护着她一辈子。 如今,萧御又为何认错了人,将另外一个女子揽在怀中,看着她这般厌弃? “王爷……王爷你认错了人了……我才是你的凤氏……我才是弦儿……”她喃喃的,忽然哭笑出了声,大声咒骂起来,“我不过就是家世好些,我不过就是比她漂亮些比她骄纵些,王爷,你以前不是都说嫔妾骄纵的可爱吗?不是说嫔妾做什么都是对的,说什么都是好的吗?可为何嫔妾如今和你说话,你却句句厌恶,字字讨厌?” “王爷……你肯定认错了人了……对啊,你认错人了……” “王爷,你好好看看我,我才是你的弦儿啊……” “王爷……王爷……” 她眸中含着泪水,做出十五六岁的娇俏女孩的娇羞模样,提着裙子忸怩的转了个圈。 “王爷,你原谅嫔妾好不好……” 那一颗颗的泪水滚落,在价值千金的华美衣料上一点痕迹都没落下,滚入了尘土。 “王爷……这、这是失心疯的症状啊……”太医忍不住道,“要赶紧安抚情绪,否则,这位恐怕就要这么疯一辈子了!” 看着在地上疯疯癫癫一遍遍转着裙子的李窈烟,萧御恍然看到曾经的李窈烟,总是喜欢穿着新做的裙子给他看。 ——差不多六七年了,她没再换了新衣裳便招摇的给他看过了。 她十八岁便做了母亲,此后纵然还娇骄,却也持重了多了,到底有了做母亲的模样。 萧御心中莫名一痛。 他侧开了脸,“带下去吧,好生用药,一切吃穿用度如旧。” 他没有再提废妃之事。 威远将军府也知晓了此事,没再过来接人回府。 秦力和李窈烟都被拖了下去。 这件事情,到底被萧御压了下去。 宫里只查了一二个时辰,皇上身体不便在郊外过夜,便又拔营启程了。 回了王府时,李窈烟仍旧疯着,谁问话都娇憨的甜笑着,非要让人喊她是凤氏才肯认了。 下人们将脸上敷着厚厚草药的李窈烟带回了西跨院,好生照料着,萧御回了书房,谁也不肯见,家宴也不曾去。 不论是宋庶妃,还是凤明弦,都对此行三缄其口,其余姬妾纵然好奇也不敢多问。 在第三日时,李忠贤才过来,用一顶软轿接了凤明弦去了前院。 凤明弦伺候了萧御睡下,便将头靠在萧御怀中,听着萧御的心跳。 她知晓,李窈烟疯了这件事情,对萧御的触动很大。 他其实并不如她揣测的那般铁石心肠。 “爷……” 昏暗中,萧御轻轻应了一声。 凤明弦轻声道,“爷,您对嫔妾说过的话,也都对她说过是吗?” 萧御好久没有说话。 他慢慢道,“少时的话,并没有多少认真。” 他的手轻轻握紧了凤明弦的手,“你不同。” 凤明弦想,有什么不同呢。 是了,她即使死的时候,也不会如李窈烟般叫喊,只是默默的绝望。 她是盼着此生能够入君心,但是又清醒的知道,即便萧御在她耳边诉说一万次的衷肠,她也不会信了。 “爷。”李忠贤的声音在外响起。 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李忠贤也不会轻易过来。 “威远将军府来人了,说是要接李庶妃回府小住几日。” 萧御没开口,李家倒是来人了? 萧御自然不会将事情闹到御驾前,秦力被不声不响的处死,这几日,事情已经完全被压了下去。 李家咽不下这口恶气。 就算萧御愿意,他们也不让李窈烟继续待在靖王府了。 萧御默然片刻。 经过几日的沉淀,他心中初时知道真相的厌恶憎恨已经平息了不少。 “回将军府要一段路程,此时天色又晚,李氏本就病着,回去恐是不便。你们让李家的人先回去,明日早上再派人送李氏回去。到时多派几个侍卫跟着。” 凤明弦心里冰凉如水。 她知道萧御是念旧情的。 李窈烟害了她,萧御能为她发了那么大的火,已是极限了。 此时愤怒过后,对目中无人甚至屡屡害人满脑子恶毒念头的李窈烟,萧御只剩下愧疚和怜惜。 李窈烟疯了都想的是能够夺了她凤明弦的宠爱,成为她啊…… 她眼里,除了王爷,除了害死靠近她心爱王爷的女人,绞杀那些女人肚子里的小孩子,踩着别的女孩子的尸骨上位,还有什么别的吗? 抬眸看着萧御怅然若失的表情,凤明弦心里愈发冷了。 她得到的所有的恩爱,只不过是他对别的女人说过的陈词滥调罢了。 她不想以后在宫里再遇到李窈烟,就总要想点法子。 “其实嫔妾觉得,这件事情可能真的和李娘娘没什么关系。” “无论她知情与否,害你的人,用五光散的人,都是她的手下家人。”萧御眸色冷了下去,“是我太过放任她,才养虎为患。” “可如今李姐姐已经疯了啊……她疯了心里念着的还是爷……对她来说,什么荣华富贵,恐怕都比不过爷。嫔妾觉得,对于李姐姐来说,她已经付出代价已经的够多了。” “傻子。”萧御轻轻抚摸着凤明弦的头,“如果她真的在意本王,又怎么会不知道,本王心里在意的是你。她敢动本王最在意的人,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应当。” 凤明弦黯然垂眸,白皙娇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萧御的肩胛骨,“其实李姐姐做的并没有错。她教训嫔妾的那些话都很中肯。当初嫔妾刚进府,因为伺候不周到,被李姐姐当面点出,还让嫔妾罚站记错。其余姬妾进府,也都是因着李姐姐盯着,才不敢有丝毫逾矩。” 萧御听着,想起来的不仅是凤明弦当初可怜的站在廊下听着屋内笑闹的场景,还想起来了那个被投入湖底的长什么样子他都快忘了的才入府的秀女,结果李窈烟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作流产的事儿。 “她有如今的下场,都是她自作自受。”萧御凉冷道。 凤明弦见劝不动,又轻声道,“爷您不记得那套紫翡头面了吗?便是宫里的妃嫔能有满翠的珠串都高兴坏了,那可是纯纯正正的紫翡,她眼睛都不眨的送给嫔妾,可见是真大方,对嫔妾真心好的。” 萧御听着,又想起来本就失宠的李窈烟,把她最爱戴的头面给了凤明弦,看着凤明弦他竟然觉得李窈烟与她有几分相似,念了旧情过去见了李窈烟。 呵! 如今想想,不过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罢了,凤氏从性子到模样到底有哪里和她像了! 是四处挑衅,还是将宠物性命看的比人还重?还是那满腹的算计,阴狠的手段? 除了都是好年纪外,真的是有一分像就让人觉得晦气! 若是凤明弦的脸下是她那龌龊自私的灵魂的话,萧御早将凤明弦一脚踹到榻下去了! 至于那些过往的情话,他真的说过么?十年了,他十年前真的那般疼宠过她吗? 不,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水性杨花,是舍了太子妃哪怕私奔也要莫名跟着他的人。不顾礼义廉耻,更不顾威远将军府名声。 他此生最厌恶的便是品行不端之人,便是凤明弦,一开始在以为她自甘下贱时他也并未走心。 他挑食。 只是她说她是弦儿,她也是弦儿年纪跟了他的,因着弦儿,他才垂怜了疯了的李窈烟几分。 那一瞬间,他想的是十六岁换了裙子开心的李窈烟,想的更是,十年后的凤明弦,哭着问他她犯了错他是不是也会原谅她。 第127章 凤家来人了 “其实进府后,嫔妾一直受着姐姐们的照顾。”凤明弦轻轻靠在萧御怀中,如同一只柔软的小猫一样,伏在萧御的身上,轻轻打着瞌睡。 萧御心头一片柔软。 对李窈烟最后一丝惦念也烟消云散。 翌日,凤明弦回了皎月阁。 小红道,“李庶妃说是一大早就被接走了。姑娘,你说,爷会废妃吗?” “爷什么都不会做。”凤明弦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清茶,才道,“现在不是动李窈烟的时候。李窈烟家里不是什么领闲差吃公粮的世袭公门侯府,家中的男子个顶个的能打,手里握的是实打实的兵,就是当今圣上,都要避其锋芒。爷的火消了,到时李窈烟还是要回来的。” “这……”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李家看着硬气,也抵不住流言蜚语。更何况李窈烟已经加入王府十年,育有二子,对于李家最好的法子,也是将李窈烟接回娘家小住后,再把人送回来,否则,对李家其他女眷风评婚假也会影响。” “那可怎么办。” “即使回来,也是无宠了。李家这么一闹,王爷也忌讳,倒是犯不着苛待她。她的性子,无宠,王府的人也都冷落她,她必然就要争宠。届时盯着她就是了。她如今倒是不着急,我还有个好姐妹要去看看呢。” 凤明弦拿起了玛瑙碟中的一块儿点心斯斯文文吃了口,配着清茶简单吃了,便独自去了宋庶妃的居所。 宋庶妃见到凤明弦就哭出了声,忙又行礼。 凤明弦拉住了宋庶妃的手,“你双身子,咱们姐妹私下里就别这般拘礼了。” 宋庶妃哭的满脸泪水,“这几日我做梦都是那日王爷生气发火的样子,我真的怕了……弦儿,我真的数不清楚你到底救了我多少次了。若不是你,我和我的孩子那日定然会被王爷……” 她的手紧紧抓着凤明弦的胳膊,用力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会那样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就发了那么大的火。那五光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当时着急,现在却又有点糊涂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弦儿,兴许王爷的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了。” “想什么呢。”凤明弦道,“王爷气的事是五光散,那可是牵扯到先皇后之死的毒药,皇上都在查。不管是谁用了那毒药,都会被王爷严刑处置的。” “可……可我的孩子是王爷的骨肉啊……” 凤明弦抿唇,半日才道,“用孩子拴男人的心,可真蠢,他都不喜欢你,更不会喜欢你的孩子。” “所以你才不要孩子的,是吗?” 凤明弦瞧着宋庶妃,总觉得她眼神变了。 即使还含着泪,即使还在哭泣,可是, 那锐利的视线似是拿着把刀要戳进她的胸膛! “我来的时候,李庶妃赐我了东西,我就一直怀不了身子了。”凤明弦轻声。 宋庶妃捂着了嘴。 “好姐姐,也是如今李庶妃不在了我才敢和你说这些,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凤明弦正是适龄女子,承宠不知多少回了,却没有怀上子嗣。 宋庶妃眸色闪过一抹激动。 她终于抓住了一个把柄了。 虽然很小,但是是凤明弦的,也是李窈烟的。 她已经彻底明白了。 只有把柄握在手里,才能让她活下去。 这让她心安。 凤明弦根本就没想过宋庶妃会记得她的恩情。 凤明弦和李窈烟商议了,设计了这个害宋庶妃的计划。 在得知计划后,她只让跟在李窈烟身边伺候的为她效命的丫头在盒子上留了点儿痕迹,就等着她们吵嚷出结果了。 她也知道,李窈烟八成会借此机会,让她吃下五光散,变成宁柯那样神志不清的疯妇。 她谁也不信,将计就计,除掉了李窈烟。 李窈烟曾经对她诸般虐待,她一直装作不知,也只是时机未到。 前世今生的羞辱和践踏,她怎么可能原谅。 至于宋庶妃,愚笨是愚笨,恶也是真的恶,既是喂不熟的野狗,她就看看这条野狗有什么能耐。 从宋庶妃那儿出来后,凤明弦就着手,让把院子里原本是李窈烟的人清了出去。 趁着李窈烟不在,现在清人最为方便。 清出去的法子很简单,凤明弦只和李忠贤说了句院子里有个丫头偷了东西,却不知是哪个。 李忠贤跟着爷伺候,院子里管这事儿的是孙荃安,那可是个最会逢高踩低的主。 他查不出来,也就撵了发卖了换前院爷调教出来的人过来伺候院子里的洒扫粗活。 简单,不脏手,更不会结怨。 凤明弦赏了花,回到皎月阁的时候,还能隐隐闻到血腥味。 她微微敛眸。 她原不是想要了那些人的命的,可无权无势,在这王府里,便是随意被人践踏的。 如今,她是除了王妃外,王爷最疼宠的侧妃,为了她,王爷险些踹了宋庶妃的胎,这些下人又怎么敢怠慢了她的吩咐。 “侧妃娘娘,您要找的东西找回来了,您瞧瞧。” 凤明弦看着孙荃安送来的一对儿白玉钏子,笑了,“多谢孙管事儿了。找到偷东西的人就行了,这玉钏子也不值几个钱,只是不想惯着院子里的风气。今日的事麻烦孙管事了,这钏子便赏给管事和手下做辛苦钱了。” “多谢侧妃娘娘。” 原本还有些肉疼白玉钏子的孙荃安喜笑颜开。 王妃照例赏赐了东西给凤明弦和宋庶妃,二人领了赏赐去谢恩,王妃说是犯了桃花癣只隔着屏风和二人说了会儿话,二人便又出来了。 “如今王妃的病症是越来越难了……”宋庶妃轻声道,“咱们王府将来,兴许还是要靠着妹妹支撑。” 宋庶妃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她慢慢抚摸着肚子,“两个小公子现在又要王妃养着呢……这么大的孩子了,恐怕是不认王妃的。” 凤明弦笑了笑,“姐姐乱想什么,快去休息吧。”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撞见了跑过来的王嬷嬷。 “娘娘,娘娘,出事了!” “这是怎么了?” “说是慕国公府的人过来了,都是您本家的亲戚,连着您母亲也过来了,不知说了什么,现在王爷恼了。” “我母亲和慕国公府的人过来,惹恼了王爷?你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说是王爷手里正办着的案子,说是慕国公夫人私下里外放债生息,又收受贿赂,左右诉讼害人性命,皇上御笔朱批着令大理寺监查。前阵子您和王爷去避暑山庄,他们不敢去求,如今回来了,您母亲如今在慕国公府混的挺得脸的,跟着慕国公,说是想看着亲戚的份儿上,过来求情,让王爷网开一面。” “王爷这会儿恼了,您母亲托我过来递个话给您,让您过去说两句。” “啊……”凤明弦笑了笑,“那可怎么办,后宅女子,哪里能管前院的事儿啊?” 王嬷嬷以为凤明弦当真不想管,只能叹了口气,“也是她们自作自受。” 凤明弦笑了笑,“去还是要去的,毕竟是我的本家,我的生母也过来了,若是不去,反而不孝顺了。您过去让李总管说声,我一会儿便去给母亲和叔伯们问安。” 第128章 太子之前的仇,今日她算报了。 “奴婢明白。”王嬷嬷点头。 如今凤明弦贵为侧妃,王府来客去见,只要王爷点头也没什么不对的。 凤明弦回皎月阁换了条裙衫,去了待客的花厅。 原本以为会听到萧御大发雷霆,没想到过去却看到了萧御和慕国公吃着茶,谈笑风生。 凤明弦倒是有点儿意外,原以为他们已经闹得鸡飞狗跳了,没想到竟然还挺和气的。 “凤侧妃来了。”慕国公凤渊和蔼的笑着起身,虚虚一礼。 凤明弦恍惚间,竟然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眉眼身形都是极为肖似的,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人,看着便天然有着亲近的感觉。 她的视线落在了母亲身上。 她的生母刘氏穿着锦衣,挽着油光水亮的发髻,看着年轻了不少,立在一旁,是下人的姿态,却又有点儿自得,仿佛这奴才身份因她这么个侧妃女儿尊贵体面了几分。 她握紧了拳。 如今她就是做了靖王侧妃,这群人来求她做事,都要想着拉了她母亲来,给她看看她是如何卑贱吗?该奉承伺候着他们,任由他们发卖欺辱吗? 父亲君子一生,从不争抢什么,否则又何至于几乎净身出户?如今落得被他们这样踩着尸骨糟践妻儿,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什么血脉亲人,若是穷,便是在闹市讨饭,慕国公的大门也不会为她开半分。 凤明弦噙着笑,对慕国公温然颔首。 “王爷,我与母亲说会儿话去,不打扰你们了。” 萧御点点头,“去吧。” 凤明弦并没有走远,拉着刘氏在隔壁暖阁说话。 “弟弟如今如何了?” “在和小少爷做书童呢,读了不少书了。”刘氏眼眶含泪,“明弦,如今你出息了,救救母亲吧。” 凤明弦的视线落在了刘氏的肚子上,“您这是又怀了?” “是啊,让人看过了肚子是尖的,这一胎肯定是男孩儿。”刘氏笑了,“我给老章已经生了个儿子了,这是第二个,大的叫来喜,这个是送喜。” 凤明弦攥紧了手,“真是恭喜母亲了。” “老章如今被关押起来了。若是救不出他,没法给慕国公夫人洗刷了冤情,那老章铁定活不成了。好明弦,这案子如今在大理寺和靖王手里,你如今做了娘娘了,和王爷说说,放了国公夫人吧。不然,凤家会埋怨咱们不知道帮衬族人的!” “冤情?”凤明弦冷笑,“那什么老章就是给国公夫人办差的人吧?是不是冤枉的,他能不知道,你能不知道吗?” 刘氏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哭着道,“明弦,我对你可是有生养之恩的。你总不能见着我肚子里你的弟弟没出生就没了爹吧?你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 “这事儿我还真只能坐视不理了。”凤明弦冷冰冰说着,“后宅女子插手朝政,便是后宫嫔妃都要处死的,更何况我这么个无依无凭的奴婢之女?况且,慕国公要求,也该求到太子跟前,他的亲生女儿不是太子妃么?求我这里算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因为你嫁了他们嫁的奴才?” “娘,那么个奴才也就是个男人而已,什么男人不比他强,你改嫁给谁都比跟了他好,别糊涂了!你若真喜欢奴才,靖王府的奴才也不差,随便你挑!” 凤明弦字字冰冷,措辞讥讽。 “我若是你,早就收拾包袱跑了,你别搭进去了自己,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前程也断在里头!” 刘氏被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明弦,从小你爹宠着你惯着你,我也让着你,可你不要以为你多厉害了!” “不愿意宠着我让着我你来寻我做什么?来欺辱我利用我盘剥我吗?若母亲是那般想的,趁早写了断亲书好了?” 眼看着亲生女儿句句嘲讽,刘氏气得肺都快炸了。 “你……你……”刘氏扶着案慢慢坐下来,“娘看到你做了侧妃,何尝不知道自己被人骗了,可娘有什么办法,除了你弟弟,还有个七八个月的孩子,娘肚子里还揣着个……娘,跑不掉啊……” 看着母亲泪水纵横,满脸憔悴,凤明弦心里却一片冰凉。 “母亲,父亲是你害死的,对么?” 母亲浑身一个激灵。 她原本神采奕奕的脸,黯然了下去。 “事已至此,母亲真的没有办法。只有求你,你去求了靖王爷,这对你都不是事儿的。慕国公和我说了,你是侧妃,皇帝和淑妃娘娘都喜欢你认可你。你求情,只要能够保住慕国公夫人,以后的事情,都不必你担心。” 凤明弦凉声问道,“刚才瞧着他们聊的差不多了,慕国公应该有自己的法子,说动王爷了是么?” 母亲点点头,“我听说,好像是要掏上几百两银子,给靖王的什么差事做填补——好像什么边关打起来了捐的粮草?” 几百两银子…… 慕国公的俸禄,可掏不起那么多银钱,除非慕国公贪污了朝廷的银子。 凤明弦心念电转,已经想明白了。 萧御,是要彻底动手对付慕国公了。 慕国公掏出银子,萧御为他摆平慕国公夫人的事儿,慕国公紧接着要面对的就是朝廷的巨大亏空。 可是这些,与母亲说,是说不明白的。 母亲再留在慕国公府,迟早在慕国公抄家灭门的时候,带着三个弟弟一起被卖! 另外两个她素未谋面没有什么情分,可是她的亲弟弟,她却还是想要保一保的。 她也不希望慕国公府抄家灭门,毕竟她还占着慕国公府庶女的名头呢。 她自然不会蠢到去求萧御。 “慕国公的银子怕是不好来。几百两啊,已经应下了,就总要想办法。”凤明弦提点到,“不过之前听闻陛下因为贪污受贿的事儿处置了几家人,连定国公府——我们王爷王妃的娘家都能处置了。若要真的拿到钱,最好的主意,其实是太子妃。” “太子妃?” “嗯。太子妃握着太子府的中馈,听闻便是皇后当初的陪嫁泰半都在太子手中,如今也是太子妃打理,若是她能够拿出钱来,慕国公周转过来了,慢慢贴补还回去也是行的。” 太子之前塞了不少女人进府,凤明弦这次就算还回去了。 第129章 念不成书了只有画 刘氏还是听女儿的话的。 “我自然也不会不管慕国公府的事情,靖王这边,我自然能多帮衬几句就帮衬几句。可女儿多么一穷二白难道你不知道吗?太子妃有陪嫁,你女儿当初可是被卖进来当通房侍妾的,箱子里能有多少银钱?便是把我卖了,也帮不上慕国公府什么。” “好,对你没别的要求,你在王爷面前对美言几句。” “实在不行,弃车保帅也是个法子。”凤明弦轻声,“我听说凤袅的亲娘是颇为得宠的姨娘,还养着太子妃的两个庶出弟弟呢。他们肯定不着急,着急的也就只有太子妃这么个嫡亲女儿。” “是……府里头,是挺多抱怨的,说是慕国公夫人可能会影响哥儿们的前程。” “母亲你好好想想吧,你就是个下人,我呢,也就是个记名的女儿。同是凤家女,太子妃可比我尊贵多了,听说容貌也举世无双,既然她这般尊贵,自然要多担待些。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么个一口米都没吃过他们凤家的记名的女儿出头。” 打发走了刘氏,凤明弦回到了皎月阁。 “主子,你也太心善了,这样的家人,您都这样帮衬着。”小红轻声道,“那慕国公府摆明了就是想要利用您啊,您在他们眼里现在就是一块儿肥肉,都想吃了您呢。” 凤明弦清冷一笑,“慕国公府被抄家灭门对我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相反,若是他们昌盛着,我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 日后进了宫里,人人都看家世,她能依靠的,也就是慕国公府这个名头了。 慕国公府鼎力支持的,自然是凤家嫡女,太子妃,她若想依靠凤家,便要为太子妃效命——太子妃倒了,慕国公府才能够全心全力,把筹码放在她身上。 太子妃倒的时候,她还要清清白白的,不沾染慕国公府任何不满。 那是最好的,若是慕国公府不能为她所用,那也就只能让慕国公府一家子整整齐齐的。 “可是,太子妃能管这事儿吗?” “管与不管与我何干?”凤明弦又轻轻抿了口茶,“若是不管,算是离间了太子妃和凤家那么个庞然大物的关系,若是管,太子就要被拉下水。如今太子正治理着怀庆附近的水患,她若真拿出了那么多银钱来,不管是梯己钱还是陪嫁,都会有人疑心到太子治理水患不利的头上。这前朝有的是人巴不得太子倒台,用不着咱们动手,只需引出个由头来,自然有人替咱们收拾他们。” 小红说什么也没想到,这事儿能够和怀庆那边黄河闹水灾牵连到一处。 如今水患才起,生灵涂炭,不少庄稼都被淹没了,瘟疫肆虐,京中也多了不少流民。 若是真闹出来太子贪污的事儿来,怕是太子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谁能想到,这最初的由头,竟然是王府深院里的一个女子指尖? “水患之后,怀庆地区颗粒无收,再加上流民四起,必然引得天怒人怨。到时候,不管有没有贪污,只要闹出贪污的消息来,不管是太子,还是慕国公府,都要付出代价。不过我倒是好奇,太子妃凤鸢到底有没有那般远见,对母族的大祸束手旁观,护住太子?” “可……那些百姓多无辜啊?”小红说着眼眶就红了,“到时候卖儿鬻女,奔走他乡的,都是普通老百姓啊?” “呵,蠢丫头,朝廷内斗是内斗,牵扯不到那些平民头上去。”凤明弦一笑,“只要凤鸢动了银钱支援慕国公府的消息传出去,有人弹劾了太子,皇上自然会派其他人接管赈灾的事儿。这可是个泼天的伟功啊,若是落到王爷头上,李家派遣军队也能帮衬上忙,落到其他王爷头上,也是好事儿。” “为什么您笃定会有人告?万一所有人都惧怕太子呢?” 凤明弦摇了摇头,“太子若真那么舒坦,就不会四处安插人手,连靖王府都要送来两个细作了。他们几个兄弟也就表面和气罢了,内里早就互相盯着,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要了人命!” 萧御在打发走了慕国公之后,就将凤明弦接到了书房。 凤明弦缓步进入书房,便看到萧御正冷着脸,听几个手下汇报着什么。 凤明弦加重了脚步,萧御抬起头,在看到凤明弦的时候,脸上露出了点儿笑意。 “都下去吧。”他浅声吩咐。 手下们领命出去。 “弦儿,过来……”萧御伸出了一只手。 凤明弦走到了萧御面前,萧御拉住了凤明弦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见到母亲,可还高兴?” 凤明弦点了点头,“母亲问我借钱,我没有钱,我让她们去找太子妃借去。” 她轻声嘟囔着,“其实嫔妾到底是有点儿气的,当初把嫔妾卖了也就那么几两银子,如今又来问嫔妾伸手,嫔妾又不是什么吐金币的神兽。” “你是神兽啊……”萧御扯唇笑了,轻轻抱着凤明弦,将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护在膊肘间,狭长的眼睛定定看着凤明弦,“可不是一只狐狸精变成了人形,专门吃人来了?” 凤明弦臊得小脸发红,轻轻咳了两声。 “爷乏了吧?用膳了没?” “得了两本好书,想让你看看。”萧御低低道。 凤明弦以为萧御要听书,理了理心绪,定了定神思,尽量不被萧御左右了。 “爷若是乏了,嫔妾给爷念念书。” 她从萧御身上爬了下去,拿起了萧御刚眼神示意的书。 书名有些怪。 她蹙了蹙眉。 兴许文人就爱这奇奇怪怪的调。 她翻开了书扉,见里面的不是字,是一幅幅的小画,彩色的,画的都是男女之事。 凤明弦恨不得立刻将手中的画册远远丢了。 萧御半靠在座椅上,看着凤明弦晃着眸子,不知该怎么念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凤明弦瞧着其中一页插了个小小的书签,她福至心灵,手指轻挑,翻到了那一页。 应该是爷钟爱的一页,所以故意放了书签,让他好好看看的。 第130章 公然调戏靖王侧妃 只是那画太露骨,凤明弦只是眼睛在看到那画的瞬间便移了开。 “嫔妾会好好学着的。” 萧御低头瞥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图画上的一行介绍的小字。 “念念……” 她本就是萧御的房里人,萧御要怎么着,她都得学着。 “嫔妾……嫔妾……”凤明弦舌头打结,脑海中一片空白。 萧御并未叱则,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将她拽上了椅子。 凤明弦白皙的脸上早已满是霞晕。 “念出来。”萧御低声。 凤明弦机械的将那词汇一一说出来。 纵然早就伺候过萧御不知凡几,将这些东西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凤明弦还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面上镇定,凤明弦的呼吸还是没忍着急促了几分。 萧御笑出了声,他起身凑近了凤明弦,瞧着那白玉雕琢一般的小脸上是满满的绯色。 他拉着凤明弦,呼吸相接间,探出手指轻轻揉着凤明弦的脖颈,似是要掐出水来。 幽深的眸子,带着些许晦涩,“嗯,态度不错。” 凤明弦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纤细的脖颈,隐约间,亦能看到她身上玲珑的曲线。 外间,忽然响起了李忠贤的声音。 “王爷,定王忽然赶了过来,说是有急事见您,样子挺着急的。” 凤明弦垂了眸子,“爷,有客来了。” 这青天白日的,的确不宜做那事儿。 萧御狭长的凤眸落在她的身上,不带丝毫掩饰。 “略等等。”他也不曾让凤明弦退下,只是略整理了一下衣带,转头就让李忠贤带定王进来。 “二哥,我刚得了个要紧的消息。” 一声少年清朗不羁的声音传入凤明弦耳中。 凤明弦已经退到了一旁,安静的侍立着,抬眸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走进了书房。 倒也不是第一次见定王,平素里看着的都是少年持重老成的王爷模样,她倒是没想到,定王在萧御面前会是这样……孩子气? 定王穿着一件家常的褐色衫衣,脖颈上挂着一块儿水灿的玉珏,不抬散漫不羁。 与萧御的俊美无俦相比,他更多了一层少儿朗的清锐之气,眉梢眼角都带着邪气。 定王没想到萧御书房还有旁人。 他看了一眼凤明弦。 娇娇婠婠的美人,脸颊精美娇俏,不知是害怕还是怎么着,有些发抖。 见着定王看她,凤明弦上前行礼,“王爷安。” 萧轼点了点头。 凤明弦趁机和萧御道,“爷,嫔妾告退。” 萧御倒是想撵了定王再和凤明弦说两句话,但是这傻弟弟四横八叉大大咧咧看着他的爱妃他也心生不悦。 “去吧。” 凤明弦走到外头,还没走远,便听到定王说,“太子府搬出了不少东西,往慕国公府去了。另外几个商号、钱庄,都有慕国公府的人拿着银票过去兑银钱。太子哪里变出了那么多银钱?” 萧御的嗓音温温漠漠,没有丝毫意外,“他们在捞人。” “可……” “既然你都知道了,六弟那边应该也都知道了。” 凤明弦只听了几句,便抬脚走远了。 她原以为萧御没有听进去,原来,萧御想的比她还要清楚明白。 一句“捞人”多少重罪都能落在太子身上了! 想来,萧御在和慕国公交谈的时候,爷应该言辞间误导了那位不少,不然,慕国公不会这样胆大,竟然在白天便公然动手,将把柄交予人前。 还不到中午,凤明弦倒也不着急,在园子里慢悠悠的转着,等到了午膳时,萧御应该还会叫她过去用膳。 “凤侧妃。”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凤明弦不知道为什么萧轼会出现在花园里。 她听到不少坊间传言,说这位定王是几个王爷中最爱游手好闲的一个,若不是萧御事事为他兜底,还不知道闯出多少祸害来。 凤明弦眸光微垂,噙笑道,“定王安。” 说罢,不愿多言,抬脚便走。 定王一脚踩在了她的裙带上,“二哥还真是小气,连个酒饭都不留人,小嫂嫂喜欢喝酒吗?” 凤明弦抬眸笑了笑,“若是定王想吃酒,本妃就带定王和我们王爷说说,一同吃酒去?” 定王双手背到身后,“对了,在避暑山庄的时候,我好像看到李庶妃的丫头总是往你那儿钻,还挺听话的。尤其是在露营扎寨的时候,她还从你这儿拿走了一个螺钿匣子……” 凤明弦心头一突。 她早就买通了李窈烟的婢女,在关键时候,用自己的螺钿匣子染了药汁送过去做了罪证。 萧御都不曾查到,怎么被旁人看了去? 除非……出事后定王一直派人盯着她们。 凤明弦一挑眉,“匣子很多,兴许王爷看错了。我与自家姐妹时常传递一些新鲜吃食糕点。” “那丫头我买了,如今在我府里做通房,挺会伺候人的。” 凤明弦心头一跳。 定王,是冲着她来的! 他在避暑山庄就察觉出了她买通了李庶妃的婢女,从那时起就盯上了她。 凤明弦做事从来留一线,所以事成后那丫头也没有处死,而是给了大笔银钱给了身契便让放了。 没想到定王竟然将那丫头买了下来,将她做的事情全打听了出来。 “定王。”凤明弦不在虚与委蛇的客套,反而正色道,“你一外男擅闯靖王府后宅,公然调戏靖王侧妃,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惹得龙颜震怒?” “你真不怕?”定王饶有兴致的看着凤明弦。 第131章 互相欺诈 闻言,萧轼饶有兴致的凑近了凤明弦,“威胁小爷?” 离得太近,凤明弦被吓得一声轻呼,朝后退了一步。 凤明弦本身便是侍妾出身,娇娆有余,威严不足,此时被吓慌了神,更像是待宰的羔羊。 萧轼笑的顽劣,“瞧着倒是底气十足的,谁知道是不是骗人呢?我偏要去说,看我二哥还容不容得下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小骗子。” 凤明弦脸色一乱。 和这种人纠缠下去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而且那丫鬟的事儿事关五光散,即使定王是萧御的亲信,她也决不能轻易露出半点儿口风。 她决不能认。 “本妃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避暑山庄偷窥我们靖王府女眷日常行为实在令人不齿。至于李庶妃的丫鬟如何,今日替我拿了糕点明天替我拿了盒子的事儿,您都一一记着,行止实在不端!定王如果再行纠缠,本妃就喊人了!” 凤明弦做出宁死不屈的架势,“早就听闻定王是出了名儿的登徒子浪荡人!没想到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这般调戏亲兄长的家眷!” 她指着定王鼻子一通骂完,狠狠扯了裙子,“嘶”的一声裂帛声响起,凤明弦挣脱了定王的束缚转身就走。 “喂,你听本王把话说完!” 萧轼伸手抓住了凤明弦的胳膊。 凤明弦用力挣脱,她本就生得娇弱,胳膊上满是红痕了也没从萧御的大掌中挣脱开。 萧轼只觉得自己抓了个什么张牙舞爪的小野猫一样,看着娇柔,脾气大的不得了。 她张口,狠狠在萧轼的胳膊上咬了下去,萧轼痛的浑身脑袋发晕。 许是凤明弦的太用力,二人推搡间,凤明弦绾的文丝不错的发髻散了下来,柔软清凉的黑色发丝拂在萧轼的手臂上,看着好像随时能碎了。 萧轼拦着凤明弦,也是想查出自己爱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新过门才几个月的爱妻不过是上了淑妃的车轿,与淑妃说了几句话,就一命呜呼了,任凭是谁,都无法忍受。 宫里草草结案,他心里一万个疑虑,虽然满腔怨言,也只能安葬了自己的爱妻。 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个案子,他恨不得自己早早就布置人手盯上淑妃的院落,察觉出异样。 刚才出言欺骗凤明弦,也只是想要骗出个端倪来。 他知道哥哥送回了李庶妃,靖王府内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就假借自己拿了李庶妃的什么人来,看能不能诈出几句。 谁成想,二哥的爱妾竟然这般刚烈。 瞧着不声不响的,张嘴就骂人,还会咬人! 他不得不松了手。 凤明弦凶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凤侧妃,我真的有话要说!” 萧轼看着地上凤明弦的流苏珠钗掉了,忙又捡了起来。 他将珠钗递给凤明弦。 “你碰过的东西,脏了,我不要!”凤明弦气道。 她转头就走。 萧轼拿着流苏珠钗,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漂亮的东珠,光华内蕴,柔润莹泽,十分好看。 他抬脚跟了上去。 慌乱之下,他也撑不起王爷的派头了。 “嫂嫂,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着急。我想求您帮我个忙,别的事儿求您都别计较,我真的有急事儿求您帮忙。” 他越是哀求,凤明弦表情越是嫌恶,是当真从内心厌恶了这位定王爷,看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眼看着凤明弦要走出花园子了,萧轼不敢再追,被靖王府的下人看到了捉了他那他就丢了大人了。 没想到凤明弦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萧轼。 “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轼看着凤明弦,手里还无助的拿着那珠钗,“你先拿着你簪子,不然你簪子落我手里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凤明弦一把夺过了珠钗。 “没别的事情,就和王爷别过了。”凤明弦冷冷道。 “你帮我偷个东西吧。”萧轼着急道。 “你来我们靖王府偷东西,还想要我帮你?”凤明弦觉得这位定王爷也算是名不虚传的不着调了。 她真的被气笑了,刚才紧绷的情绪也缓和了一些。 “不管你要我帮你做什么,都绝无可能。”凤明弦冷静了下来。 她心里已经大约猜出来,萧御的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刚才所说的花十有八九是乱诓骗她的。 李庶妃的丫头是她吩咐了人在几日前拿了银钱路引卖身契让送走的,她不想杀人灭口平添杀孽,但是收尾的事儿还是会好好做好的。 他是猜到了不对,所以故意说看到了妃嫔间来往的事儿——那就更荒诞了,他一闲散王爷,去回避暑山庄伴驾,就算不好好好侍奉忽染重病的老皇帝,他放着新婚娇妻不守着,盯着哥哥府中女眷今日送了口糕点明天送了个果子? 这人就是一个疯子,想要随口诈出她点儿什么,然后趁火打劫让她为他所用。 他转身正欲离去,却听萧轼在她身后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啊,你既然说什么都不肯帮忙,那我就去找我皇兄去,告诉他李庶妃的婢女天天往你屋子里钻。” 凤明弦咬唇。 “是真是假我分不出来,我皇兄总能知道。” 凤明弦冷冷看了一眼萧轼,那如刀的眼神,盯的萧轼浑身一个激灵。 “你到底想要什么?” “果真有猫腻!”萧轼一笑,“你不敢,就代表这事儿你的确知道点儿内情!” 他就知道,自己妃子是替了这个女人着了道! 那害的自己爱妃疯了的女人——就是威远将军府的李窈烟了! 萧轼相信自己的直觉。 二哥行事,向来公平严正,又顾全大局。 爱妃出事,他想了几个通宵,眼睛都红了,才理出来这么个思绪。 到底什么事情能够能够让二哥对育有二子的妃嫔大发雷霆,撵回娘家去,还是在定王妃在淑妃车马上出事的关头? 他记得很清楚,他的爱妻和他说的话是凤侧妃临时没去陪淑妃娘娘,淑妃娘娘寂寞无聊,她要去陪淑妃会儿话。 凤明弦冷冷道,“你一外男跑我夫君面前一通胡言乱语,你不知晓轻重难道我还不知晓吗?” “景玉王妃那里有个要紧的陪嫁,是曾经定国公府的令牌。定国公府你知道吗?也是开国功臣了,不过廉颇老矣,军中地位逐渐被李家取代,可是他们家的家军令牌却不知所踪。那些景家亲兵,可都是虎狼之军啊……” “偷王妃的东西?” 还是军令? 萧轼要兵马做什么? 唯一能够让凤明弦想到兵马的——是李家。 “呵,你也不想一辈子被景玉王妃、被李窈烟压着对吧?随时会死的感觉不大好吧?你偷了令牌给我,我帮你毁了她们,不好吗?” 第132章 要扇子还是军令 凤明弦略一思忖,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伸手,将萧轼别在腰间的一把折扇摘了下来。 萧御的折扇凤明弦见过,不是做工稀罕,便是用料讲究。 萧轼皱眉道,“你抢我东西做什么?” 凤明弦把玩着手中折扇,“果然是这把扇子。陛下喜好工画,这折扇上印着陛下的印信,应该是陛下亲手所绘的扇面,御赐亲笔所书折扇,千金难求。 定王既然要求我为您做事儿,总要给个信印。若是王爷毁诺,我自然将这折扇赠予秦淮河最美的名妓,等着王爷被身怀六甲的名妓闹到早朝的时候,王爷兴许会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你还给我!”萧轼伸手便要夺扇。 凤明弦雪白的小手将折扇拿起,纤细的手指轻轻用力,“我现在撕了给你看?” 萧轼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凤明弦含笑看着萧轼,口气愈发娇娆动人,“要扇子,还是要军令?” 萧轼气得胸前一阵起伏,还是镇定了下来,冷冷道,“行,就按照你说的办。还有半月功夫我二哥生辰到时候肯定办宴,我赴宴来的时候,希望凤侧妃能够将东西给我。” 凤明弦点头,“好。” 说罢凤明弦轻轻开了折扇放在胸前要动吹风,红唇勾起一抹笑意,转身离开。 “你——”萧轼跺脚,“仔细点儿我的扇子!” 出了定王的视线,凤明弦的脸色沉了下去。 她自认为做事小心,没想到还是差点儿着了道。 避暑山庄中多的是王公贵戚,若是有心,派个暗卫盯着她,她做的事情早就露馅了。 还是王府好,守备森严,私下里说几句话也不被担心听了去。 而萧御的那点儿恩宠那样淡薄,今日说的上喜欢,明日,就会因为几句话的不喜,而厌弃一个人。 若是知道她一直在骗他,兴许会恨到立刻掐死她也说不定。 用午膳的时候,萧御照常接了凤明弦过去。 他吃的简单素净,但只要凤明弦在,他总是让上一些虾肉燕窝鱼翅,她爱吃的河鲜海味也一样不落。 凤明弦只觉得坐在萧御旁边,怎么着都开心。 渴了爷会将甜冰碗放在手边,哪里脏了爷会顺手递来一方巾帕,也不知萧御都是怎么知道的。 萧御为了让她安心吃不被规矩束缚撵了下人都出去了,凤明弦剥螃蟹剥不来,萧御便将螃蟹拿了去,一点点剥开了给凤明弦吃。 雪白肥美的蟹肉,蘸饱了酱汁,凤明弦看的食欲大开,张口去吃,却不小心含到了萧御的手指。 萧御眉尖微微蹙了蹙,似是有什么火气腾起,瞥眼看了一眼凤明弦,她还毫无觉察的模样,小口斯文的吃着一勺玉米烩。 他轻轻收了手指,一只手轻轻揽住了凤明弦的腰肢。 他自幼身为皇子,处心积虑靠近他的女人,不论名门千金还是宫女丫鬟都很多,他自觉男儿志不该在女子裙摆间,娶妻纳妾生子都例行公事,不冷淡也不热衷。 可唯独在面对凤明弦的时候,他心底有了别的情绪,只觉得别的女子如她几分相似都是亵渎,也只觉得,有她陪在身侧,才真正轻松自在。 就好像一个人从未有过朋友,便是没有友人也能过得,可如果又过了朋友,再回到一个人孤独的时候,便会觉得难以忍受。 而对凤明弦的感情,显然比普通的友人深刻许多。 他不知怎样将那些情绪宣之于口,无论怎样讲,这份偏心,对于他的兢兢业业的王妃,他恃靓而骄诞育两子的李窈烟,还是那些花枝招展温柔且善解人意的美妾都是不公允的。 可譬如花开百朵,每朵花也都是不一样的,她就是她,精准的踩在了他每根心弦上。 即使他说了,凤明弦也只会笑着看着他,问他,爷到底与多少人说过这些话,品味并未与其他女子有何不同。 他不能多言。 无人会信,他只钟爱一朵花,他所言,只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其他女子眼中讽刺和咒骂的缘由。 只能宠着她,再宠着她点。 似是察觉身边人有些不太对,凤明弦抬眸,小心问到,“可是嫔妾哪里做的不对?” 萧御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星眸含笑,“安心用你的膳,吃的这般慢,便是院子里的猫都比你快些。” 今日是初一,原该是景玉王妃侍寝的日子,凤明弦自己回了院子。 王妃心情却是还算不错的,着人将凤明弦进封的赏赐都送了过来。 各色各样的珍宝玉器,古玩字画,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装了二十四个箱笼,是内务府按规制给她送的侧妃赏赐。 凤明弦清点的时候,恰好宋庶妃闲来无趣,抱着肚子过来遛弯。 “庶妃和侧妃就差了一个字,身份可真是天差地别。又有妹妹的宠爱在,如今这般多珍宝,若是落到李庶妃眼里,还不知嫉恨成什么样子呢。” 凤明弦笑着道,“唉,还是王爷和李庶妃赌气,不然也便宜不到我。” 宋庶妃认认真真看着凤明弦的脸,“你不会真觉得王爷是和李庶妃吵架才给你抬的位份吧。若是要给她抬,早在她生下二公子的时候就给抬了,怎么会等那么久?我抬了庶妃,也是给妹妹你铺路了……那次吵架,只是给了王爷一个由头而已。” 凤明弦笑了笑,“姐姐多想了,王爷待我如何,我心里还是清楚的。” 她随手挑了两个宋庶妃爱的东珠项链,“若喜欢都拿去好了,内务府送来的,还没拆封条,货定然是好货。你是庶妃,戴这个也不逾矩。” 得了好东西,宋庶妃自然也不好再拿着凤明弦逼她。 她心里没有醋恨妒忌怎么可能,只不过拿人手软,她也见好就收了。 “王妃今日都侍寝了,看来身子也差不多了,估计明天就要恢复请安了。这两天我都闻到桂花香了,日子过的真快,该吃桂花糕了。明儿早上我做了桂花糕,你来我这儿一起吃,吃完了咱们一起去请安。” 二人正说着话,小红急匆匆走了进来。 “姑娘……说是,李家将李庶妃送回来了。” “李庶妃回来了?”凤明弦倒是有点意外。 原以为李窈烟回去的事儿以李家的心性,自家女儿受了这般委屈,说什么都要李窈烟住上十天半个月才慢慢考量将人送回来的。这才走了两三日,李家就急不可耐的将人送回来,岂不跌了李家的脸面? 不过想来也是,萧御正是厌恨李窈烟的时候,李窈烟走后有多半思念小公子,说什么都要回来的。 次日一早,凤明弦和宋庶妃一同去给王妃请安。 几个通房、侍妾乖乖立着,美人就只剩下赵美人一个了,宋庶妃和凤明弦上前给王妃行了礼。 李窈烟姗姗来迟,一袭正红的裙衫,珠光宝翠的,瞥了一旁的宋庶妃和凤明弦一眼,上前走到了王妃身侧,“王妃安。” 景玉含笑点头,“回来了。” 李窈烟冷着脸走到了凤明弦旁边,瞥了眼宋庶妃,“滚开!” 宋庶妃脸色一僵。 李窈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没脸,她想发怒,又不敢。 第133章 势压一头 “啪——”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窈烟已经狠狠抽了宋庶妃一个耳光。 宋庶妃气恼的站起身,大声道,“李庶妃,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李窈烟满脸不屑,笑的格外轻蔑,“就凭你不懂规矩,凤侧妃封了妃位坐在高位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越过本妃坐在凤侧妃身旁?” “你——”宋庶妃气得头晕脑胀,“你忘了王爷一口一个要将你妃位褫夺?你竟然还在这儿耍威风?真当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不知道了是吗?你这次回去爷根本没喊你回来,你自己厚颜回来还摆庶妃的威风给谁看啊?” 王爷还是维持了李窈烟的体面,发生在避暑山庄的事情,府里的人知道的不多。 众人从来只知道李窈烟忽然回娘家古怪,不知道里面的内情。 现在宋庶妃不管不顾的叫嚷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李窈烟失宠,差点被夺妃位的事儿了。 王妃更是心中松快。 人在王府坐着,死敌就差点再也回不来了,她能不高兴吗? 知道李窈烟无宠,景玉王妃沉声训斥道,“李庶妃!本妃次次容忍你,你竟然越来越放肆,在本妃的正院出手打人?你心里可还有一点上下尊卑?” 李窈烟瞥了一眼景玉王妃,不屑的笑了笑。 “景玉,什么上下尊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你? “我与王爷是有些误会,可也总比你好,家里满门抄斩,不过仗着王爷的怜惜和守诺,死坐稳了如今王妃的位置。” “你家里率五十万兵马结果全歼于白帝城,又贪污了兵马粮草,当初差点害的城破,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耀武扬威?当初若不是我娘家及时出兵破了敌贼的来犯,如今恐怕整个盛京都已经沦亡了!” “你……”说到曾经痛处,景玉王妃心如刀绞。 “你全家逃兵败兵,让数座城池沦陷。还不是我李家率兵六万,救下了黎民苍生? “你倒是不记得了,你家出事之后,你怎么来到我的西跨院里苦苦哀求,让我李家出面为你说情了?” 李窈烟的话句句戳中景玉王妃的痛处。 “真是忘本啊……王妃娘娘,咱们原本应该是最好的姐妹呢不是吗?虽然我家里也没救下定国公府,但是至少,保住了你家万贯家财,原本,你家除了祖茔附近的田庄、房舍、地亩能留下,其余的,可都是要充官的,不是我李家点头,你和你的族人能有如今的日子?” 景玉王妃的气势被压得死死的,躲闪开了视线。 李窈烟冷笑一声,“姐姐,我在你屋子里训斥个不懂事的妹妹,你说,到底行不行?” “够了!陈年往事,没想到李庶妃仍旧念念不忘。”景玉王妃怒道,“宋庶妃,你坐下首,让给这位李娘娘就是了。坐席而已,纵然要罚,也有度数,岂能那般无礼,李庶妃既然说恩情,那本妃无话可说!” 说罢,景玉王妃起身便走。 却没想到还没走出两步,景玉王妃忽然朝前干呕,咳出了一口血。 “王妃您身子才好些,怎么被李娘娘气吐血了?” 众人哪里还坐得住,一个个上前抚慰着景玉王妃。 “王妃这月余来一直操心府内庶务,好不容易将养了几日身子,又被气病了。” “王妃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这次避暑山庄,本该咱们王妃去的,李庶妃偏生说中暑什么的,抢了风头。去了又王爷闹得不快,何必呢。” 李窈烟素日不得人心,更不受妾室们待见,她如今势颓,自然墙倒众人推。 往日里恩情算什么,如今在王府,李窈烟还仗着家世欺到王妃头上,谁都看不惯! 看到王妃竟然吐血,李窈烟也面色难看。 “也是照顾孩子太累了。小公子太折腾人了。”王妃虚弱的拿起了桌上茶盏,轻抿了一口,看向了宋庶妃,“你如今也有三个月了,胎象稳固了,我想着,不然小公子就交还给你继续抚养。本就是记在你名下的,蛇患之事误以为你犯了错才接了孩子过来我这里抚养,如今你的罪名早就被爷澄清了,我身子又不好,养这孩子有些吃力。不如还给你。” 李窈烟身子如同灌了铅一样僵住。 她能压宋庶妃一头,全然是因为她有两个庶出的公子。 宋庶妃若是带回了工资,再加上肚子里那个——她不被比了下去? 在这王府里,人人都知凤侧妃和宋庶妃交好,宋庶妃又有一子一女的话,不只是失宠了的她,连她的两个孩子在府里恐怕以后都不会好过。 宋庶妃面色犹豫。 她对小公子是有真感情的,小公子被抱走时,她也撕心裂肺的难过过。 可如今她怀着身子,又怎么照顾一个五六个月大的小婴儿? 这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王妃主动松口将孩子还给她,她若是错失了良机,恐怕和小公子再也无缘了。 她六神无主,求助的看向凤明弦。 第134章 算计个没娘的孩子 若是凤明弦能够帮着她照顾小公子,这个孩子也不是不能要。 宋庶妃想到自家小时候,母亲生了五六个,都是让大的长到五六岁就可以帮着带小的了。 凤明弦如今身为侧妃带个孩子要什么没有,与她姐妹相称,又不知自己暗中陷害她,定然会倾力相帮的。 宋庶妃算盘打明白了,跪伏在地,“嫔妾多谢王妃。” 一旁的李庶妃握紧了拳头,出言讥讽道,“是该把孩子要回来的。毕竟你掉了那么多孩子,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平安诞育下来都是个问题,这小公子名义上是你的,还回来也好。王妃也算是个明白人,有心疾,这孩子吵闹的紧,照顾起来费心费力,不如交还回去。” 李庶妃说完,等着看好戏的笑了笑,“也愿宋庶妃能够顺利生下孩子,到时候本妃定然会备下贺礼送上!” “李庶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诅咒我做什么?”宋庶妃气坏了。 李庶妃不屑,“你个贱人知道什么?前几回差点死在榻上,如今你的身子还能生么?高兴高兴?我看你就抱着个别人生的孩子养着就挺好的?” 阴阳怪气的说完这些,李庶妃骄傲的如同孔雀一般离开了。 “这般尊卑颠倒,横行无忌,也难怪王爷会厌憎她!”赵美人在一旁冷声道。 其余侍妾也纷纷点头应是。 景玉王妃气性好,宽慰李庶妃道,“你安心生产吧。李庶妃说的不错,兴许将小公子交还给你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李庶妃生怕景玉王妃反悔道,“这孩子是我从出生带大的,娘娘恩典让我同这孩子团聚,嫔妾永远记得。” 王妃脸上洋溢着笑,“好,去吧。” 凤明弦凉凉瞧着。 王妃身子的确孱弱,可能够放手这个孩子,也未必不是为让宋庶妃多点麻烦。 谁人不知道宋庶妃数次小产,若是强行生下孩子会有性命之忧,如今又要宋庶妃操劳带一个几个月大会哭会闹的孩子。 对于宋庶妃来说,命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萧御也的确冷漠,看着缠绵病榻的嫡妻照顾五六个月大的孩子,又任由嫡妻将那孩子给怀孕三个月的妾室,他知道这些女人的弯弯绕绕,可却只要不坏了面上的规矩,就任凭她们处置。 若她是萧御,大抵也会觉得这些女子无趣。 她们没一个人想过将这孩子交给最适合照顾的健康的,身为侧妃的自己,因为这孩子是尊荣,是女人后宅的倚仗。 哪怕舍了命,她们也要算计清楚这个没了娘的孩子。 * 与正院相比,李窈烟的西跨院如今格外冷清。 几个婢女趁着李窈烟回娘家省亲和王妃跟前的管事儿打了招呼,调遣到别处去了,留下的都是跟了她许久的老人了,没了秦力,李窈烟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 她独坐在雕花长椅上,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珍宝,那些都是昔日萧御一件件赐给她的。 每一件珍宝几乎都是她与萧御春榻缠绵后的恩赏,如今看上去,倒不像是她当初弃太子选了萧御,而是她强行入了萧御的府邸成了萧御的姬妾,用一次次侍寝换金银。 她的眼眶蓦然红了。 萧御绝不是那般冷性的,他不会真的以为,给了她东西,她的侍奉的账就算清了吧? 她初次侍寝,萧御赏赐的事一盆宝石兰花,她瞥了眼那玉琢的兰花,脸色一变,“秦力,这花上的浮尘今日怎么还没擦去?” “娘娘息怒,奴婢这就命人来擦。”绿袖的声音响起。 李窈烟愣了愣,她才反应过来,秦力已经不在了…… 他自她嫁入王府便跟随自己身侧,知心知意,为她办最脏的事儿,可如今,却被萧御杀了。 她连秦力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无法给他家人一些赏赐。 秦力卑微而又讨好的笑似乎就在眼前,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秦力的声音——奴才的家人就是娘娘,只要娘娘过的好,奴才死而无憾。 两行清泪从李窈烟脸上滚落。 绿袖头一回见李窈烟哭,吓得不知所措,“娘娘……您怎么了?” “还不滚去擦本妃的花!”李窈烟倏然抬眸,满是嫌恶的冷嗤,“不长眼的狗东西,再站这儿碍事儿本妃挖了你的眼!” 绿袖吓得大气不敢出,低头恭恭敬敬的点头应是,打着颤出了屋子。 李窈烟拿起了丝帕,仔仔细细擦着眼角的泪珠。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李窈烟更是嗔怒,“滚!本妃说的话不好使了吗?告诉你们,就算本妃失了宠,该打该骂的人也会照打不误!” “娘娘何故这般动怒?” 李窈烟听着这声音不大熟悉,抬头看了看,竟然是赵美人。 “是你啊,你来干什么?” 李窈烟记得这个赵美人,和乔美人那个贱人是一同来的。 赵美人长的真的漂亮,不过来的时候不巧,美人济济,王爷又生性不好女色,差点连寝都没侍上。 听说去了就弹了个琵琶就被回来了,如今还是个处子之身。 因为乔美人作妖,她流了产,乔美人又被她亲手弄死了,赵美人就悄无声息,和其他侍妾一样,规规矩矩的守着屋子过日子了。 她纵然漂亮,可府里哪个女人不漂亮,所以连那点儿年轻漂亮的资本,也算不上什么了。 爷想不起来她,其他人就更想不起来了。 第135章 是嫔妾失言了 “庶妃娘娘,您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父亲在您哥哥手下当差,逢年过节,我父亲都会往李家送节礼,小时候我也去娘娘家走动过,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听姐姐们说要办诗社,还很羡慕来着。” 李窈烟默然须臾,开口道,“你是赵莹儿。” “姐姐你终于想起来我了。” 关系是有些远,李窈烟也总是看不上自家走动的那些穷亲戚或者下属官员的女儿,她心思总在萧御身上,更别说想起来这些人了。 她泠然开口,“你早不来晚不来,这会儿来找我,是看我失宠后多么落魄吗?滚!学谁不好学凤明弦玩什么雪中送炭,我可不是宋庶妃那个傻子,别人对我好一分我就能信! “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嫔妾自问姿色才华都不比凤氏差,凭什么一个贱奴出身的如今做侧妃,我一堂堂世家女却只能一辈子做个美人,无名无宠,老死后宅。娘娘难道不恨王妃,不恨凤明弦吗?娘娘在闺阁中便爱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如今怎么变了性子?” 李窈烟满面狠色,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忽然软了下来,“可……如今王爷厌憎我……我也累了……他怎么就不明白,本妃的一片心呢,他总是什么都不懂。” “嫔妾看着倒是不像。”赵美人笑吟吟上前,姣好的容颜上是满满的谄媚。 李窈烟盯着赵美人,心里有些痛快。 若是凤明弦也是赵美人的处境,也会这般对她卑躬屈膝吧。 她伸手,摸狗一般摸了摸赵美人的头。 “说说,有什么不像。” “若是别的嫔妃犯了事儿,爷剁手砍脚发卖了都有的,可是娘娘,不管做什么事情,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如今,爷也只是不理娘娘了。可见爷对娘娘的心,是不同的。” “只盼着如此吧。”李窈烟忍着将悬未落的泪,轻轻叹了一句。 * 萧御这回是真心恼了李窈烟。 李窈烟回府小半月了,请安的事儿也闹得惊天动地的,可萧御看也不曾看她,甚至连周边的人也不许提李庶妃这三个字。 李窈烟也不闹腾了,也似是在与萧御置气,不再如从前一般派人去书房寻萧御,也不去给王妃请安,整日将自己关在西跨院里,看海棠芭蕉,谁也不搭理。 而凤明弦也这边,也忙的脚不沾地。 自打宋庶妃领回了小公子之后,便总是寻凤明弦来说话,借机将小公子托付给凤明弦照料。 凤明弦和小红小妆都是没生过孩子的,只能找了奶娘和嬷嬷来帮着看顾。 因为王妃生病,凤明弦还被叫去正院,帮忙打理中馈。 “瞧瞧你,嘴唇都累的发白了。”王妃清闲的看着凤明弦忙上忙下,抿了口茶。 凤明弦笑了笑,“不累,若是能替王妃分担一二,能让王妃早日养好身子,嫔妾这点累又算什么。” 王妃笑着说,“你每日多来我这里,和我说说话,我心里就松快不少。” 凤明弦心里一笑。 不论是宋庶妃,还是王妃,说的都是“说说话”,可哪个都跟周扒皮一样,让人不得清闲。 好在凤明弦理账极快,只不过不愿回去面对要怀孕的宋庶妃和她那嗷嗷待哺的小婴儿,所以走在窗前,假意对帐,和王妃喝茶吃点心。 “王妃这样抬举嫔妾,倒是让嫔妾不好意思了。”凤明弦莞尔,“过几日得了闲,我去道观里再为上回的平安符还了愿,也好另外求一些” “你有心了。”王妃含笑点头。 凤明弦晚上去书房陪萧御用晚膳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提起了这件事。 萧御听到了“清虚观”三个字,脸色一变。 凤明弦看向萧御,“爷,怎么了?” “王妃素日爱去清虚观,若是要好,早就好了,犯不着你再去祈福。”萧御神色不愉。 “可上回请的平安符,还没还愿。”凤明弦轻声,“这次去避暑山庄,有惊无险,兴许就是平安符的保佑,若是不去还愿,得罪了仙家,嫔妾心里不安。” 萧御挑眉。 “那平安符爷知道是你取的,就一直戴在身上。” 回忆起上回去清虚观的惊险,凤明弦脸色难看极了,冰凉的小手伸向萧御。 “爷,嫔妾害怕。”她苦涩的轻声道。 “怎么了?”看到凤明弦忽然煞白的小脸,萧御放缓了口气。 凤明弦心有余悸的缓了片刻,才将那日爬山时遇到的险情娓娓道来。 “嫔妾和道观的观主说了这回事了,观主承诺会好好修缮的。想来还真是心惊啊,若是有人掉下去,尸骨被山林野兽啃噬,家里人也寻不到,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嫔妾那日若是脚下打滑出了事儿,回不来,爷会不会觉得嫔妾……是跑了?” 萧御眉头一皱,伸手捂住了凤明弦的唇,神色嗔怪。 凤明弦喃喃道,“是嫔妾失言了……” “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爷?”萧御心疼的问着。 “可嫔妾没出事,只是嫔妾胡思乱想啊。嫔妾不想让爷为嫔妾担心。” “你就是太单纯了。”萧御摸了摸凤明弦又瘦了几分的脸颊,“这几日天天不是王妃处跑,就是帮着宋庶妃照顾孩子,你也累了。想许愿还愿,也不算难,让清虚观的老道士带着他的徒弟过来府里办个祈福法事就是了,犯不着你再犯险登山。” “爷,可您不会觉得吵闹吗?” “你在府里也受累了,请道士们过来为你们祈福,你在府里玩一玩,也不算什么。” 凤明弦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噙笑道,“谢谢爷。” 第136章 风寒 侍完寝,凤明弦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月色如华,透过未全掩的丝帛锦帐落在她娇美白皙的脸庞上。 萧御听着她轻轻静静的呼吸,侧首在她脸颊上浅浅落下一吻,便将她温热柔软的身子抱在怀中,也跟着睡着了。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功夫,萧御的呼吸逐渐睡沉了,凤明弦羽睫微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她安安静静的等了一刻钟的功夫,确认萧御睡熟了,才轻轻起身,脚尖着地,走到了月洞窗前,拉开帘子坐了上去。 她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寝衣,料峭的夜风吹在身上激起一片颤栗。 凤明弦吹了会儿寒风,觉得头沉后,才折返回卧榻上。 她并没有钻进被子里,而是只扯了一个小角,盖在肚子上,然后蜷缩着,就那么睡着了。 翌日一早,萧御晨起准备叫洗漱时,瞧见凤明弦没盖被子靠在角落里,熟睡中,脸却红红的。 他忙将被子盖在她身上,蹙眉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竟然起了高烧。 往日里他总记得抱着凤明弦睡的,昨夜怎么就把她推出去了? 定是他半睡半醒间觉得冷,就将衾被都盖在了自己身上。 这小丫头向来乖,睡着了也不知争抢,就这么受了一夜的凉。 此刻摸着凤明弦滚烫通红的脸蛋,他眸子里是满满的心疼。 凤明弦轻轻张开眼睛,看到了萧御,声音有些虚弱,“爷……是要上早朝了吗?嫔妾起来侍奉您洗漱。” 她撑着身子坐起,却觉得头昏疼的紧,扶着额头,浑身冷的哆嗦,“爷——好冷啊。” 话没说完,便轻轻咳嗽了起来。 就好像水里的菖蒲似的,柔弱的一掐就断了。 萧御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他为凤明弦将衾被盖好,“是爷的不是,让你受凉了。” 凤明弦用手指轻轻抚着萧御的眉头,“别皱着了,不过是着了风寒,嫔妾没事儿的。” 昨儿没盖好,都是萧御将她铺盖全卷走了,不过她蹙了蹙眉没说,萧御心里明白。 萧御赶着去上朝,只能吩咐李忠贤让厨房熬了姜汤,再让太医过来给凤明弦看看,若是不好,不要着急吹风回去,在书房静养好再走。 凤明弦隐隐已经烧了起来,虽然觉得不舒服,喝了姜汤后,凤明弦还是执意回去。 “哪里那么严重了,刚吃了姜汤发了一下,感觉好多了。”凤明弦道,“我本就生了病,如果过了病气给王爷就不好了。你们也别拦着我了,知道的会说王爷体谅我,不知道的只会说我恃宠而骄,坏了府里规矩。也别劳烦太医了,我回去吃点药睡一下就好了。” 听到凤明弦这般说,下人们也不好拦着,她坐了软轿回了皎月阁。 “主子,怎么烧成这样了?” “没事儿,去府医那儿拿点药过来吃吃就好了。” 约莫过了一个钟的功夫,小红捧着煮好的药汤进来了。 “主子,药熬好了,您先喝着。” 凤明弦唇角一勾,伸手拿过了药,翻手全都倒进了一旁的盂盆里。 “主子,您怎么把药都倒了?” 凤明弦凉声,“我染了风寒,身子抱恙,未免将病气过给孩子和有孕的宋庶妃,以后就不待客了。至于王妃那头,中馈的事情也无法再分担一二了。——明日爷休沐说了要让道观的人过来祈福,我也不去了,到时候你们和王爷告个假。” “这……只是风寒而已,又不是什么瘟病,不用那般比会吧?宋庶妃和孩子您是照顾不了了,中馈的事儿本也就和你无关,您推了都没事儿,可清虚观的人过来,您还不去,别的妃嫔娘娘别说您的不是了?” “呵,可我病了就是病了,还是因着王爷病了的,她们总不能逼死我吧?”她勾唇笑了笑,“小红,我还有别的要紧事儿交待你,你过来。” * 翌日。 萧御趁着休沐,将清虚观的道长请来王府做祈福法事。 奴才们都避让出去了,毕竟他们身份下贱低微,不能脏了清净之地。 在场的只有王爷王妃和侍奉的姬妾,以及三个小公子。 李窈烟和凤明弦都不曾到。 难免有人轻声议论两句。 萧御听到那些议论声,便让人去西跨院和皎月阁看看。 西跨院那边的信儿很快就传来了。 “爷,李庶妃说是昨儿晚上受了风寒,不能过来。” “又病了?”萧御冷声,“不管有没有病,你们就算抬,也把人给我抬过来!” 王妃温然开口,“王爷,既然李氏说病了,不然就让她清静养着吧,硬生生让她过来,她心生怨恨,反而扰了神明。” 萧御看向景玉王妃,“王妃一向大度,若是李氏有你一般大度温厚就好了。” 说话间,却见凤明弦身边的小妆走了过来。 小妆满脸为难的福身一礼,道,“王爷王妃安。我家娘娘如今感染了风寒,说是怕将病气过给了各位主子,所以今日来不了了。” 王妃冷道,“既是病了怎么不请太医来?” 宋庶妃摇摇头,“弦儿的话,应该不是找借口推脱吧?” 赵美人嗤笑了一声,“昨儿我还见着凤侧妃请安呢,怎么早不病晚不病这时候病了。李庶妃说病了,怎么凤侧妃也病了,病的还一模一样。还真是蹊跷啊。” 一旁站着的张侍妾也轻声道,“王妃说的不错,侧妃若是病了,怎么没找太医过来给看诊?也不知真的假的。” 刚刚王爷才训斥了李庶妃,如今凤侧妃也这样,众人都伸出耳朵等王爷怎么说呢。 萧御冷冷扫了一眼出言不逊的赵美人。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满心满眼的算计?凤氏纯良,病了就是病了,你们非但不关心,反而胡乱猜测,是看着她好性子,所以上杆子欺负吗?” 赵美人被骂的灰头臊脸,不再出声。 王妃忙笑道,“只是心疼这孩子太俭素了,如今都贵为侧妃了,生了病还不肯请御医只自己扛着。” “是……是……”张侍妾揉着衣角跟着道。 萧御低头看向小妆,“去告诉凤氏,让她不必多虑,好生休养,本王忙完了就去看她。” 小妆忙应了下来,片刻不敢多留转身离开。 第137章 令牌到手 西跨院。 李窈烟坐在菱花格前,心不在焉的玩着指甲,瞧着眼前忽然过来的凤明弦。 “本妃都没了势了,你狠狠压了本妃一头,这会儿来我这儿做什么?” 凤明弦轻声道,“我不信是姐姐下的毒,有人要害我,可绝不会是您。” 李窈烟冷笑道,“我看你伺候宋庶妃和她孩子伺候的挺好的,人家给你说两句好话,你就给人卖血似的卖命。” 凤明弦勾了勾唇,凉笑,“我与姐姐早就缔结了同盟契约,姐姐好我才好。姐姐如今被人算计,我纵然有心也无力。” 李氏窈烟交横跋扈,那是因为李家势大,凤明弦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婢生的女儿,攀亲戚关系得了慕国公府点头,不过就是面上好看点儿罢了。 她如今蛰伏着,更容易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她原本是疑心背后是凤明弦搞鬼,甚至这次回来叮嘱自家人盯紧凤明弦,如今看来,凤明弦居然还能找到她的门上与她“同心同德”,还真是个蠢货。 想到这里,李窈烟没再为难凤明弦,“坐下,喝茶吧。” 凤明弦坐在了桌前,绿袖送来了一盏清茶。 “我回娘家,宋氏那个贱人是不是很高兴?” 凤明弦微微点了点头,眼神躲闪,“唉,她总是哭诉,说是您要害她,在我跟前哭也就罢了,还在王爷面前哭。她又大着肚子,爷少不得要怜惜她。其实嫔妾心里清楚,不管是当初蛇患,还是这回的下毒,多半就是她做的。每次都被她栽赃嫁祸躲了过去,不知道有多少手段用不尽。只恨我蠢笨,眼看着姐姐被陷害了,也不能帮着姐姐点儿什么……” 凤明弦提起宋庶妃扮可怜邀宠,狠狠刺激了李窈烟的心。 李窈烟听的眼睛都红了,白皙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贱婢!本妃记着她了!从前跪在本妃面前求本妃原谅,关键时刻却如野狗一样咬着本妃不放,险些咬死本妃!本妃若是以后能轻饶了,本妃就不姓李!” 李窈烟越想越烦躁,哪里还理会凤明弦。 凤明弦也见势告辞。 回宫后,凤明弦也困乏极了,换了裳便上了榻睡去了。 正睡得沉沉,忽然闻到了一阵凛冽又熟悉的沉水香息,夹杂混合着中药的苦味一同拂来。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 凤明弦昏昏沉沉的张开眼睛,恍惚间看向萧御。 “爷……” 她单薄的身子支撑着想要坐起请安,萧御就势坐在了榻沿上,将她拥入怀中。 “病了就好好歇着,别乱起来了。” 凤明弦红了脸,吞吞吐吐道,“今日实在起不来了……不然也不会误了祈福的事儿。” “这事儿本就不怪你。” “不管是宋庶妃还是王妃,嫔妾病着都不好过去。” 握着凤明弦纤薄的小手,萧御温声,“不论是照顾有孕嫔妃,还是伺候王妃,本也就不是你分内的事。如今你还病着,那些事情就更不用想了。” 凤明弦往后退了退,“可是爷,如今嫔妾病了,您也不该过来的,若是让您跟着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萧御无奈皱眉,“是因为爷让你病了的,爷不来看你,谁看你?” 萧御拿起放在一旁的一碗已经放的温热的药,一只大手轻轻扶起凤明弦的身子。 温热的药汁被送入口中。 似是怕她觉得苦,凤明弦喝完了汤药,萧御便将一旁碟子里的蜜饯拿了块儿给她含在口中。 凤明弦的小手轻轻扯着萧御,“爷,今日多陪我会儿好吗。” 萧御眸光一柔,“嗯。” 凤明弦还咳嗽着,躺在床榻间,一只小手拉扯着萧御的衣带,昏昏欲睡。 萧御低声吩咐一旁的小红将东西都撤了,又取了一卷书来,斜靠在凤明弦的床榻边,低头看着书。 素来只见妃嫔伺候爷的,爷这样伺候一个女人,还真是……宠自家主子宠到了骨子里了。 到了傍晚,用罢了晚膳,凤明弦才肯让萧御回去。 “是嫔妾任性了,爷该回去处理公务的。”凤明弦吃饱睡醒之后人也精神了不少,算是没那么任性了,耷拉着脑袋,轻声道谢。 “无妨的。”萧御顿了顿。 凤明弦睡着的样子很温软,阁子里暗香盈盈,菱花窗的花影落在她的脸颊上,整个下午,萧御只觉得宁静自在,在朝堂上染上的那些焦虑偏执似乎都一扫而空,甚至有时升起了,如果就能这样一直陪着弦儿,爷不错。 凤明弦见萧御答应下来,趁着没人看见,偷偷踮起脚尖在萧御下颌上吻了一下。 萧御笑了笑,这才在下人的连番催促声中转身踏出了皎月阁。 待他走没多久,小红就领着个下人走了进来。 小妆见机,转身将门窗紧锁。 那下人穿的是正院奴才的服饰,见到凤明弦,跪了下去。 “娘娘,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说着,他从怀中揣着的一个红布金线的绣囊拿了出来。 凤明弦接过了绣囊,扯开封绳,一枚雕琢精致的金牌露了出来。 金牌上正面用古篆体刻着“景”字,背面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动物图腾。 纯金的质地,的确是景家军令。 “遇到麻烦没?”凤明弦把玩着令牌,低头看那个下人。 那下人点头道,“今日府里请了道爷来欺负,主子都过去了,奴才们守在前院等着主子吩咐伺候。我就是趁着那会儿正院正房没人溜进去的。这东西是从景玉王妃窗下暗屉李取的,来回也不过盏茶功夫。跟着奴才的两个姐姐可以作证,奴才并没有多停留。” 小红收的两个徒弟,知春和叮咚都是能干的,调教的非常严苛,她们盯着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而这下人是凤明弦在理中馈时早早就收买了的,一直替凤明弦做事,也有不少把柄在小红手里捏着,可信可靠。 “下去吧。小红,厚赏。” “谢娘娘。” 那下人躬身退了下去,还不忘将门掩上。 第138章 守香 凤明弦斜靠在软椅上,握着手中的景家军牌,眸色渐深。 这几日不论是她生病还是府中祷告祈福,都是她为了拿到景家军牌而做下的布局。 至于景家军令在哪里,也是她半月来日日帮着王妃打理中馈的时候,与王妃朝夕相处,观察到的。 王妃性子谨慎,能藏东西的地方只有几个,凤明弦早弄明白了。 上回凤明弦试探说是丢了东西将偷东西的下人打发了,王妃第一眼看的位置,便是床下暗屉。 景家军令自然是定国公府最要紧的东西,也是王妃最在意的东西。 凤明弦弄清楚了这些,便和萧御说了祈福之事,又在当晚受了风寒。 今日丢东西,萧御还在她的阁子里一直陪着“病重”的她,都是为了洗脱嫌疑,给下人们创造合适的时机。 只是这令牌实在烫手……她藏在哪里,若是被下人有心搜检,都能搜到。 但是如果今天不动手,凤明弦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机会了。 令牌不大,凤明弦走到了屋子角落的一盆牡丹盆栽前,将花土翻开了些埋入令牌,又将土掩盖好。 只盼着爷生辰早些到来,她早日将这烫手山芋交出去。 外头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隔着窗子,凤明弦看到人头窜动,不远处浓烟滚滚,有人大喊着起火了。 小红神色慌张的走了进来。 凤明弦站在窗子前,远远看见是正院方向起了大火。 “这是怎么了?” “祈福的地方今晚点长明灯……说是起火了。”小红被吓着了,“王妃和宋庶妃都在里头呢,现在大火封了陆,人进不去。” 凤明弦脸色骇然。 “主子,您好好在屋子里呆着,风朝着西跨院的风向吹的,这儿说什么都烧不着。” 凤明弦哪里待得住,慌忙披了件披风,朝正院赶去。 正院被火苗舔食着,大火沿着木头房子窜出高高的火苗,屋子里一片哭喊声。 奴才和侍卫们纷纷拿了水桶救水,凤明弦捂着口鼻上前,“王妃呢?” 赵美人灰头土脸的在一旁站着,“火烧的太厉害,王妃和宋庶妃又在内间说话,进去的下人救的了我,她们却一时半刻出不来。”赵美人咳嗽了两声,“已经去了十来个人了,王爷刚冲进去了,还不知怎样呢。” “王爷冲进去了?”凤明弦神色恍惚。 萧御为了王妃和宋庶妃,竟然连命都顾不得了? 也是,萧御从来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上辈子记得他还领过兵,十分骁勇善战,什么险地都敢踏进去。 凤明弦愣神的功夫,周围忽然响起了一片镜湖只剩,“快看,是王爷,王爷出来了。” 凤明弦回头,看见萧御抱着宋庶妃,带着王妃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宋庶妃人已经晕了过去,王妃身上裹着被水浸湿的厚被褥,三人跌跌撞撞的从门内冲了出来。 萧御的袖子有着大片的烧灼,肮脏的污血布满了半边身子,王妃倒是还好,除了神色惊惶,脸上都是灰之外,看不出什么伤。 “快叫太医来!”凤明弦大声叫着,朝着萧御走了过去。 萧御看到冲过来的凤明弦,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爷没事。” 她伸手想要去检查萧御的胳膊,却被萧御灵敏的躲了过去,另外一只手抱紧了凤明弦。 宋庶妃苏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就惊恐的大叫,朝着萧御怀中扑进去。 凤明弦不妨,差点被宋庶妃推的跌了一跤。 王妃也怕的浑身哆嗦。 “王爷……”宋庶妃紧紧抱着萧御,哭的浑身发抖,“谢谢您将我从火海中就出来。” 她轻轻抚摸着小腹,泪眼婆娑,“多亏了王爷,不然嫔妾恐怕要和孩子葬身火海了。” 看到宋庶妃也没事,萧御暂时松了口气,皱着眉头看了眼凤明弦。 凤明弦已经站稳了。 将王妃和宋庶妃安顿在了远远的南苑中,正院则让下人们继续施救。 太医和御医也来了不少。 萧御只是简单瞥了一眼凤明弦,示意她没事便进了屋内。 凤明弦响起萧御整个左臂都是血渍,心中惴惴不安。 如果萧御为了这件事情残了,那就必定与皇位无缘了。 王朝不会接受一个残疾的君王。 王妃到底是经过大世面的,很快便振作起了精神,在太医检查无事后,便换了一套绣金的长衫,坐在了主座上。 “这件事情真是古怪,今日才求了神佛庇佑,怎么晚上供奉神佛的长明灯便能失了火,将整个院落都烧起来?”王妃不安的道。 “这事儿奴才已经着手去查了。”李忠贤连声道。 “是谁在正院伺候烛火的?”萧御大踏步走出来,冷声问询。 凤明弦小心的看了一眼萧御的胳膊。 从外边看着与寻常五异,只是动作似乎略微僵硬了一些。 “回王爷,此事应该是个意外。今日起火之地是祈福的正房,为了迎接神佛今日摆了不少香烛火蜡,烟火明纸。负责守香火的是个清虚观的小道士,他看到香火熄灭了因为偷懒便没有用水去熄火,靠在蒲团睡着了。谁成想那香火竟然死灰复燃还点燃了一旁供奉的金纸等物,点燃了经幡。正院又是用木头造的,烧的太快了。” “那小道士呢?” “被浓烟呛醒了就跑了……也怪今日没有安排家中的奴才去看着,若是家中的奴才知晓去通报主子一声,这小道士才十岁,闯祸了只知道跑,如今关押在牢房了。” 王妃道,“既然是个孩子的无心之过,又是打小送到道观的,天可怜见的,和宣儿沛儿差不多大,王爷就饶了他这么一遭吧。” 萧御脸色冷沉。 王妃和宋庶妃差点被活活烧死,如今竟然可怜那么一个孩子,未免有些太仁慈了。 不过,既然是意外,也非蓄意纵火,还是个不懂事的小男孩,萧御便没有追究。 凤明弦倒是觉得哪里都有些古怪。 王妃怎么拉着宋庶妃深夜在内间说话。 王妃的奴才,如坠儿弗儿,哪个不是聪明惊醒的,白日里祈福的时候不在是规矩,晚上伺候哪里还有不进屋子的道理,她们怎么会放心只留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子看守香火? 可她又觉得奇怪。 若是真实王妃动手,王妃为什么要烧了自己屋子,还差点烧死了自己? 最后还轻轻揭过,不追究了? 第139章 招惹了邪祟回来 凤明弦回到皎月阁梳洗了倒头就睡。 梦里总是那片火海,还有周围烧的面容扭曲,哀嚎哭泣的宫人。 她睡得并不踏实。 翌日一早,她起身后,便去看南苑给王妃请安。 正院被一把火付之一炬,如今王妃暂时迁居到了南苑。 宋庶妃昨日受了惊,胎象也不是十分稳固,太医建议静养,所以并不曾来请安。 才进到屋内,便听到里面一片乱七八糟的议论声。 “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事儿来?” “这别不是神仙发了火吧?咱们府里头有什么不干净的人,冲撞了神明?” “是啊,这事儿真的太邪门了。那可是神仙祈福的地方。” “我跟你们讲啊,我老家有个火神庙可奇了,说是本地有个官儿要拆了火神庙,那人家里就开始着火,今日这儿烧着了,明日就是那日烧着了!后来知道触犯了火神,去供奉了好些香油钱才好起来了。” “这次侧妃和两位庶妃不是去了外头吗?别不是命弱的回来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王爷这个月就要过华诞了。不然找钦天监的过来看看。”王妃缓缓开口,“也防着真的有什么脏东西跟着进了王府了。好在钦天监路程不远,坠儿,你这就让人请监证大人过来看看吧。” 凤明弦略一踟蹰,迈步进了屋子内。 一众侍妾美人起身行了礼,她温温一笑,和王妃请了安,便挨着王妃旁坐了下来。 姬妾们也是极为有眼色的,见到凤侧妃过来,也不再提出门一趟招惹了晦气回来的事儿,笑着岔开了话题,吃茶闲谈。 凤明弦也十分知趣领情,和众人一起闲闲的聊了起来。 对那些若有似无看来的眼神,也低头避开。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见钦天监监正跟着下人走了进来。 “微臣钦天监监正陆藏海,见过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免礼平身。陆大人,王府昨日走了水,这事儿还请你走一卦仔细看看。” 陆藏海点头领命,手中起卦,蹙眉片刻,抬头道,“是犯了一些忌讳,邪星撞红鸾,红鸾星若是未婚男女可指婚嫁,可若是成婚男子,则有血光之象,来星又是破军,主兵戈,一往无悔的不顾一切的毁灭破坏,两星相动,又是极阳宫位,触发大火。” “哦?那什么破军又是指谁?” 陆藏海道,“府上,可有家中有兵马之人?” 王妃眼色变了变。 刘侍妾轻声道,“那不是李庶妃吗?家中大小将军两个呢,她就是那邪星啊?” 众人也都跟着点头。 凤明弦的眸子却清清静静的看向了王妃。 如果真的说什么家中有军兵,定国公府岂不是更是领兵之家? 那可是跟随先帝开国的屡创战场神话的定国公啊? 定国公军数万兵丁,兵符都在王妃手里,刚好也在正院。 王妃听了陆藏海的话,也不知心虚不心虚! 王妃神色凝重,眸光几度变幻,似是也想到了自己家中兵符之事。 “若是要明白到底是谁,还是要看生辰八字的。寻常奴仆的八字并没有什么干系,几位王妃娘娘的八字,却是少不得看看算算的,若是有了冲撞,也可及时用八字避讳开。” “弦儿,你的八字先给陆大人,另外派人去取宋庶妃、李庶妃的八字来。”王妃吩咐。 李庶妃一如往日般,不曾来请安。 凤明弦摇摇头,道,“不是不给,实在是,嫔妾也不知道嫔妾是几时生的,恐怕要问过嫔妾的娘亲才能得结论。” 王妃瞥了一眼凤明弦。 一直和王妃同住一个院子的李侍妾轻声嘀咕了一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别到时候谁都查不出来,轮到侧妃拿东西过来了,” 第140章 本妃打的就是你 “敢问凤侧妃居所何处,居所名字?”陆藏海问道。 “我住在皎月阁,就在王府后院东北角。”凤明弦温和道。 陆藏海点点头,道,“回禀王妃,应该不是凤侧妃,凤侧妃的居所属水相,加之阴相月华,不会招惹火光之灾。” “不会招惹火光之灾,就是招惹的水灾了?”赵美人轻笑一声,道。 凤明弦瞧了眼赵美人:“赵美人慎言。若本妃招惹水灾,怎么不见你溺死在湖里?” 赵美人脸色变了变,“侧妃娘娘何必出言羞辱?” 凤明弦淡道,“只是寻常关心罢了,想着赵美人若是不小心溺死了,一定多为赵美人念些往生咒。” 赵美人气得哽咽哭,不敢再出言造次了。 “宋庶妃如今住在琳琅院里。”王妃没理会赵美人,对陆藏海道、 “琳琅属金,也不对。”陆藏海摇头。 王妃蹙眉,没再说下去。 “所以呢?你们的意思就是本妃了,是吗?” 李庶妃姗姗走来,看了眼王妃,白眼差点飞到天上去。 “又是去避暑山庄回来带了晦气的,又不是凤侧妃宋庶妃,不是我,还能是谁?”李庶妃趾高气昂的看着陆藏海,“哟,这不是陆大人吗?我记得你师傅在我生辰的时候给我批过八字,说过我是个凤鸣九天的至尊至贵之人,怎么,今日到你这里倒是变了,我成了带着邪祟的肮脏晦气人了是吗?你还真是学艺精通啊?” 陆藏海被含嘲带讽的一顿骂,脸上早就挂不住了,“见过庶妃娘娘。微臣不知道师傅为庶妃娘娘批过命,既然先师曾经批过,那微臣就决不可冒犯先师为庶妃娘娘批命了。” “别啊!”李庶妃坐在了椅子上,摇着扇子笑的千娇百媚,“你不批命怎么能成呢?本妃岂不是注定要背这口黑锅了吗?你继续批命啊?本妃听着呢?” 王妃冷漠道,“什么凤鸣九天?能入得了王府的女人,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凤鸣九天,又怎么能越得过本妃去?李庶妃,你不要信口开河!” 一旁站着的张侍妾也跟着帮腔,“今日咱们都是来给王妃请安的,李庶妃您真的不该在王妃跟前提什么凤鸣九天!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庶妃娘娘的八字,是腊月初九寅时二刻,陆大人您算算,到底是不是娘娘?” 王妃抚着胸口,“是了,我知道了,你原不该带邪祟的,只是和我八字犯冲。你太贵气了,贵不可言,本妃,压不住你了是吗?” 李窈烟嗤笑道,“张侍妾,你在我院子里住那么久,连吃饭端水都是我的丫头帮你带的,你倒是好,天天记得我的八字,难不成你早就对我心生怨恨,想要用我的八字行巫蛊之术?” “娘娘慎言!”张侍妾彻底慌了,“我怎么会做那种被废黜诛杀的事儿?” “不,”陆藏海飞快的算了下,“不是李庶妃,但是李庶妃的子嗣重一个金胎一个火胎,恐怕是李庶妃的小公子,冲撞了王妃!”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闻风色变。 李窈烟没想到为自己辩白了半日,竟然是冲着她的幼子来的? 李窈烟怒急攻心,走到了陆藏海面前,狠狠扇了陆藏海一个耳光! “竖子岂敢?沛儿乃是王爷亲生骨血,你竟然敢出言诋毁沛儿!” 所有人都被李窈烟的嚣张气焰吓住了。 王妃蓦然站起,“李庶妃!陆藏海乃是我朝一品大臣,你怎敢当众打他?还不快给陆大人道歉。” 李窈烟甩了甩打酸了的手,“本妃打的就是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我儿金尊玉贵的皇家血脉,岂是他能够随意污蔑的?” 李窈烟说完,又狠狠甩了陆藏海另外一边脸颊耳光。 “本妃乃是李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就算不是王府妃嫔,打你就打你了,你还能怎么样?本妃的父亲在陛下面前说两句本妃没打够,把你赐给本妃打着玩又能怎么样?你这条除了算命巴结贵人的狗,怎么可以与我大周朝赫赫有名的战神之女相比?打你,本妃都嫌脏了手!” 陆藏海堂堂七尺男人,何时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可是李窈烟的花又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比起统帅五十万兵马的李大将军,在朝中交游广阔,深得皇上信任的李小将军相比,他的确什么都不是! 他知道,如果今日他敢对李庶妃怎么样,李家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想到这里,他只能咽下耻辱,道,“微臣只是根据姓名八字测批而已,并没有动过什么手脚,如果庶妃娘娘不信,可以再多请几位精通玄易的命师来算。” 李窈烟放声大笑,“是没打烂你的嘴是吗?还敢再说?你这种脑子里只装了屎的蠢货,到底是怎么个脑回路,说你算错了就是算错了,还敢嘴硬?” “昔日宫廷之中出过巫蛊之祸,便是你们这群人生的事!生生害死了前朝太子皇后,如今竟然还敢惹事生非?告诉你,宣儿沛儿的八字都被本妃牢牢藏着呢,除了王爷无人知晓!本妃是流过几个孩子,也不曾告诉他人,那些孩子是不是也被你算进去了,你又怎知我小儿子到底是哪个?” “还有……最可笑的事情是,张侍妾是问我要过八字,说是为我祈福所用,可我哪里能信呢?我的真正的八字,写在我家供奉的神台上呢,除了合婚时被恭请下来由你师傅测算过之外,并没有做过他用。而你师傅说的也是我将嫁给太子作为太子妃!结果呢?准么?” “你们师徒二人沆瀣一气,收人钱财便咒人是灾星是么?说,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第141章 她并不是无依无靠 李窈烟面色冷厉,笑意冰寒,似是随时会将陆藏海剥皮拆骨。 凤明弦一直冷眼瞧着,她留意到,陆藏海已经彻底乱了手脚,不断的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妃。 王妃则神色冷凝持重,一身正气,连个眉梢眼角都没有给陆藏海一眼。 凤明弦淡声道,“这件事情不然还是请王爷过来做主吧,毕竟事关王爷子嗣。” 李窈烟感激的看了一眼凤明弦,“还是弦儿温柔知大体,这般污言碎语污蔑王爷血脉的人,是该王爷过来亲自审问!” 王妃冷哼一声,倒是没反对。 萧御听闻此事,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自从避暑山庄之事后,李窈烟已经月余没有见到萧御了。 她激动的站起身,收了方才张牙舞爪牙尖嘴里的模样,红着眼眶,脆弱又无助的静静瞧着萧御。 王妃和众姬妾起身行礼。 萧御微微颔首让众人起了身,便坐在了上首。 他侧头看着王妃,“好些了吗?” 王妃温然恬静的道,“昨日只是受了一些惊,晚上好好睡了一觉,今日已经觉得好多了,多谢王爷关心。” 萧御微微颔首,视线落在凤明弦身上,见她坐的安安稳稳,没受什么委屈,方才放心,看向了陆藏海和李窈烟。 “事情在来的时候已经听下人们说了。”萧御冷声,“陆藏海,你如何通过一个虚假的八字构陷王妃,构陷小公子?” 陆藏海肿着两边脸,跪伏在地,“微臣冤枉,微臣只是根据八字按照紫微斗数测算,实在没有任何构陷之举。” “王爷,他说他没有诬陷,难道就要本妃承认王爷的子嗣是天降灾星,本妃也是妖孽投胎不成?”李窈烟眼眶垂泪,委委屈屈的问着,“若当真如此,嫔妾这就回去,摔死了宣儿沛儿,自己也一根绳子挂在梁上去了好了。嫔妾去了,那些玩弄巫蛊的肖小之辈就觉得王府干净了!左右也就是这王府容不下我们母子了!” 萧御冷冷斜睨着李窈烟,“说的什么胡话?不过几句术士妄言,就上纲上线寻死觅活?李氏,本王当真怀疑你对孩子到底是什么心了!” 李窈烟瞥了眼皇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萧御面前,“王爷,若没有人指使,这陆藏海就是有一万个心,也不敢说这般浑话!拿着嫔妾对外的一个假八字信口雌黄造谣污蔑!还望您明察,还嫔妾和孩子一个公道。” 王妃轻咳了两声,“李氏,不要无中生有的闹事了。八字测算自有自己的规则和学问在里头,每个宫位对应的星宿也是固定的,在出生那一刻即是注定。既是天命,何来信口胡诌一说?陆藏海身为钦天监监证怎会信口雌黄?李氏,你仗着王爷宠爱,愈发肆无忌惮了!” 萧御冷漠的看着二人唇枪舌剑。 他心里清楚,不论是李窈烟,还是王妃,都不是什么善茬。 二人多少心机算计,都比不过萧御一句话。 王妃察觉到萧御的漠然,只能喟然一叹,“李氏坚持不信陆大人的话,不然,就请清虚观的道士今日下山,再起卦算一算?” 凤明弦在一旁帮着圆场道,“既是假的八字,算来又有何用?真的八字,既是陆藏海的师傅算过了,再交由徒弟测算,的确不大好。” 凤明弦话音落地后,陆藏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既然李氏招惹不得,宋庶妃怀着身孕也招惹不得,那这个没有家世只有宠爱的凤明弦,就是他最好的下刀对象。 心中毒计一生,陆藏海不假思索开口污蔑道,“敢问凤侧妃的名讳?” 凤明弦眸底一冷,“本妃名明弦,无字,取自钱起《归雁》。” 陆藏海倒是没想到,凤明弦会直接将名字的来历也一并说了。 诗句描绘的潇湘风雨之景,更与火无关。 不过,这也难不倒陆藏海。 “妃子,有句话微臣不得不说,但愿妃子勿怪。” “你好好说话。”凤明弦冷笑,决不惯着陆藏海,“若是胆敢冒犯本妃,本妃也饶不得你。” 闻言,陆藏海倒是不怕,凤明弦和李窈烟可是孑然不同的。 李窈烟明艳大气。 凤明弦美的好像菟丝花,温柔善良从骨子里溢出来。 如今性命攸关。 若是没办好王妃吩咐的差事,他的职位,空难保全。 “明属火,弦易断,纵然明弦诗句取自寓意极好,可这二字却是流年犯冲时引火的最易引火之字。又听闻凤侧妃本是奴婢出身,命薄福简,却陡然坐上高位。王爷,府中这灾祸,大约就是从凤侧妃忽然封妃,身不配位,难降暗污,引来的灾祸!” 众人讥笑看热闹的视线看向了凤明弦。 ——奴婢出身。 ——身不配位。 ——命薄福简难配高位。 这字字句句,宛若耳光抽在凤氏的脸上。 欺的就是凤明弦无依无靠,没有娘家支撑。 凤明弦眸中微微错愕惊慌,刚要张口,却感觉桌下一只大手轻轻扣住了她的小手。 凤明弦看到萧御望过来的视线,眸光微微颤了颤,原本脱口而出的说辞咽了下去。 她是有人撑腰的。 正在盛宠,她没有拿乔作怪,反而以礼待人,倒是让这群人觉得她好欺负了。 谁心里都知道,这钦天监是王妃的人,王妃既能借着去清虚观打平安醮。 “谁告诉你,凤侧妃是奴婢出身的?”冷气沉沉的嗓音掷地有声。 陆藏海一时有些慌张。 “我的爱妃出身慕国公府凤氏,生父曾经任职军中为官,与慕国公府虽不是嫡亲关系,也是堂族。自小诗书礼仪教导,温柔知礼。陆藏海,你一在朝官员,探听本王府中姬妾出身,是何居心?” 陆藏海忙下跪,“冤枉,只是来的路上听下人议论起来,说是凤氏母亲是个奴才。既然来到王府为府中人测算天机,自然对这些也要有些了解。” “有些了解,好见人下菜是吗?”萧御冷道,“也是我高估了你,以为你能混到这般位置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你既然会测算,怎么算不出我的爱妃出身来历,竟然要从下人口中听些流言蜚语。” 萧御冷眸微眯,“看来,你这个钦天监也是不想做了,放心自然有能人来替你!来人,将这个含血喷人,以巫蛊之术欺诈,对李庶妃、凤侧妃出言不逊的陆藏海给我拿下送到大理寺处置!” 陆藏海叫着冤枉,求助的看着王妃。 王妃别开眼睛。 第142章 本王的爱妃也敢欺 陆藏海绝望之际,甚至想过供出王妃,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供出王妃,就等同于认了自己勾结主母用紫微斗数害府中姬妾的事儿了。 若是不供出来,至少还有转圜余地。 至于钦天监的他的那些徒弟们,更不会违逆了他的意思,明知他给批过了八字再测算出别的来当众打师傅的脸。 他跪下磕头磕的扎扎实实,“王爷,请您听从天象指使。侧妃娘娘虽然心思纯良,但是命中福气太薄,实在不堪匹配侧妃之位,如若给侧妃娘娘一个寻常身份,侧妃娘娘反而能无忧一生,如若一意孤行坚持如此,您的疼宠,就是将来害死侧妃娘娘的剑!” 凤明弦此时陷入了一个困境。 明明她只是坐着,没有做错任何事,可是矛头却直直指向她,一声声为你好之后,就是你不配,你该死! 她微微叹了口气,抬眸看向萧御。 那盈盈楚楚的眸子后是无助的她,萧御更加心疼凤明弦了。 王妃见萧御不语,慢慢开口,“嫔妾知道王爷心疼侧妃,可是侧妃年纪毕竟还小,封了庶妃便还罢了,怎么可以越过连生两子的王府老人,成为王府侧妃?如今身不配位,引来横祸,王爷对侧妃的宠爱,将来兴许变成为了插入侧妃心中的剑。还请王爷明断。” 萧御一直尊重王妃,见到王妃这般说,一时沉默。 赵美人在一旁帮腔道,“是啊,王爷,王妃说的不错。王妃向来贤良,昨日却差点命丧黄泉,连带着宋庶妃也跟着差点丢了性命。这是何等凶险的事儿啊,全都是因为您给了凤侧妃不该有的尊荣。” 王妃点头,“其实解决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就怕王爷不舍得了,既然是流年犯冲,就送凤侧妃出府,在乡下静养一年,等到明年流年过去了,再接凤侧妃回来也不迟。” 萧御见妃嫔们也跟着说,浓眉皱的更紧了。 李窈烟笑了笑,站起身,一步步走近了陆藏海,俯身,用最冰冷的声音开口,“陆藏海是吗?若是本妃今日出事,总有有一日将你剥皮拆骨,啖其血吃其肉!” 陆藏海说什么也没想到李窈烟会忽然凶相毕露,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往后一撤,整个人跌坐在地。 李窈烟再次抬起头,“红口白牙的,说本妃不配。别说凤侧妃是凤氏后裔,便不是,岂不知满朝文武皆自民间科举而来?陆藏海,在你眼里,满朝文武若非勋贵,也都配不得他们的位置不成?借着神明作谎,你着实该死。” 萧御待欲开口,却听凤明弦幽幽一叹,“若是将嫔妾送往乡下就能够保王妃无忧,保宋姐姐顺利生产,品味愿意。” “弦儿……!”萧御心中钝痛。 王妃顺势道,“凤氏能够说出这般话,本妃心中甚慰。也算是不枉费王爷素日来对你的宠爱,本非往日里对你的教导了。” 侍妾们巴不得凤明弦这个独宠王爷的女人能够离开王府,也跟着纷纷附和,“这事儿原也不怪凤侧妃,可是为了王府平安着想,凤侧妃是该避一避的。” “凤侧妃能够舍己为人,真的令人佩服。” 只有凤明弦走了,王爷才有空看其他女人啊! 只有李窈烟满心冷意。 凤明弦真是个蠢丫头,原以为她是藏拙,没想到竟然答应了! 就算她不说话,王爷不点头,王妃再怎么坚持也徒劳。 她疯了傻了,才要明知是火坑也往里跳。 李窈烟拉住了凤明弦,“你可知乡下是什么地方?你在这富贵地待久了怕是没见过才敢答应的吧?吃穿都只是个老妈子伺候不说,吃的东西更是听着人安排,别人想让你吃好的你就吃好的,不想让你吃好的,你就猪油拌饭吃着养出一身肥膘!王爷若是想起来你还好,若是想不起来。你就在乡下庄子里孤独终老吧!” 凤明弦苦笑一声,摇摇头,“若是王爷因为我处置了钦天监,担上了女色误人的帽子,让皇上对王爷有了偏见,我……” 李窈烟气笑了。 她从前是恨凤明弦专宠,如今眼看着王妃要除掉凤明弦,她一万个不乐意。 更何况,凤明弦还向她表过忠心,不信是她下的毒,这么好用的杀人的刀,她怎么能够让王妃给她夺了! 她不能让王妃这般称心如意! “王爷!凤氏是无辜的,就算要让她避讳,在皎月阁里闭门不出也就够了,何苦将堂堂侧妃送到乡下庄子里?就算是普通官宦人家,也只是对犯了错的妾室才下这么狠的手!” “李侧妃……”王妃凉凉道,“正如凤侧妃所说,你当真想要王爷背一个女色误人的名头吗?” 萧御冷冷开口,“都给本王闭嘴!” 他眸色深深,脸上冰寒至极。 “本王的话,你们都没听见吗?先将打听窥探王府女眷私事的陆藏海扭送大理寺。” 他看了眼凤明弦,口气放缓了些,“至于凤氏,有本王皇家血脉护着,再孱弱也孱弱不到哪里去!幽居皎月阁不妥,凤明弦明日起暂居前院,本王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魍魉鬼魅,连本王的爱妃都敢动!” 王妃脸色一变。 原本的打算,不是送到乡下,也至少将其幽禁起来,王爷竟然直接让凤明弦住进了前院。 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她的一番谋算,竟然成全了凤明弦? “王爷不可……”王妃心念电转,准备再找个什么说辞劝下这件事。 “王妃,难不成,你不愿让你亲手调教的孩子来伺候本王,往日都是本王看错了,你竟这般善妒?” “王爷误会嫔妾了,嫔妾百口莫辩。”王妃知道萧御心意已定,如今也已经怀疑起了她,她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 只是,她也决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凤明弦。 她僵硬一笑,轻声道,“王爷,知道的是您想用尊贵身份帮着凤氏渡劫,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有心偏袒。凤氏既然命弱,应该经不起王爷这般贵极之人的这般恩宠,物极必反。嫔妾纵然不反对将凤氏接到前院暂住,也劝王爷为了凤氏着想,让她清净度日。” “王妃心思重,顾虑多,事事忧思忧虑,恐对身体不利。”萧御冷冷瞥了一眼王妃。 还真的插手到他的房中来了! 王妃藏在裙摆下的手愈发冰冷。 凤明弦冷冷瞧着王爷与王妃唇枪舌剑,不发一言。 王妃也是气疯了,不然,按照她往日扮出的温柔贤良模样,又怎么会这般接二连三违逆王爷的意思? 第143章 幽困 萧御拂袖而去,留着王妃枯坐在原处,静默半晌,才勉强笑着说了两句话将姬妾们都打发回去了。 凤明弦回去后没多久,李忠贤就接凤明弦去了前院偏房,也不方便太多人跟着,只带了小红小妆,王嬷嬷留着守院子。 前院环境清幽,按照爷的喜好栽种着大片的竹子,葱葱茏茏的。 “侧妃娘娘安心,爷都吩咐过了,以后您的吃用都是跟着前院这边儿走的。小红小妆原本就是前院的人,这儿的人她们也都熟络。这边也不另外派人侍奉您了。” 凤明弦黯然道,“劳烦李总管了。” 李忠贤和凤明弦还算熟络,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多劝了两句,“妃子万不可兀自伤心,今日您看受的委屈,王爷都看在眼里的,总不会真让妃子吃亏的。如今妃子在前院,住在王爷隔壁,时时刻刻有王爷护着,不比您在后院里侍奉王妃,照顾宋庶妃和小公子轻松自在?” 凤明弦眸底苦涩,“王妃身子一直不好,府中事务繁杂,她独自打理王府主持中馈定然吃力,宋庶妃又是四五个月的双身子,还带这个襁褓里的孩子,更艰难了。我如今住在了前院,不能帮衬上什么,实在不安。” 李忠贤喟然长叹。 今日若不是王爷力保,侧妃担忧心疼的王妃还不知要将她送到哪里穷乡僻壤去呢,她竟然还想着不能替王妃做事。 满王府的姬妾们,哪个又是省油的灯。 “侧妃娘娘,您如今最要紧要担心的,是侍奉好王爷。”李忠贤道,“您就安心住在这里,咱们王府里,什么都比不过王爷啊。” 凤明弦仍旧神色恍惚,李忠贤心知凤明弦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也不便多说,只能叹了口气,带着人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凤明弦听到脚步声远去,唇角终于按捺不住勾了起来。 既不用被两个人做牛做马的使唤,还不用每日请安,与王爷同吃同住,穿用也比在皎月阁好的多,她可一点儿也不想回去。 她用银签子签起一旁果盘里新鲜切好裹了蜜的哈密瓜、蜜桃,小口的送进嘴里。 ——就连住的地方,都比皎月阁宽敞。 小红和前院一起玩大的好友们叙旧完才回来的,看着半靠在月洞窗前吃东西逗林子里小鸟的凤明弦。 “主子,咱们偏院被王妃下了令,日日下钥,决不许您四处走动。” 小妆一听就生气了,“王妃也太下作了!这不明摆着欺负咱们主子吗?还好王爷向着主子,不然还不知怎么样主子呢。” 凤明弦凉笑一声,“马上王爷快过生辰了?我在这里也好,不用费心思帮忙打理府里。” “主子,您何必呢,明明当时只要您摇头,王爷无论如何都能护住你的。如今阖府上下都拿你当不祥之人,让您关在这里一年呢,还口口声声不许爷过来。奴婢想想就委屈。” 凤明弦叹了口气。 不论是小妆还是小红,都觉得王爷一心护着她。 可,曾经信过他,惨死过的自己怎么能再信他第二回呢? “若是王爷想要来,又怎么是一道落了钥的墙能挡得住的?若是王爷不想来,就算站在王爷门边,王爷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小妆和小红相视一笑,“主子说的是。就李庶妃,还真是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爷,爷也没去看一眼的。” 因着王妃说过,萧御到底没有过来看她。 凤明弦也乐得清闲,不去过问后宅的事情,只安心在前院偏房里每日做针线打发日子。 外人只能通过月洞窗看着她日日消瘦,孤苦伶仃。 也有些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 什么王妃为了让爷安心,又采买了几个知根知底的干净姑娘过来给爷做通房,一直跟着王妃身边的张侍妾也替王妃侍寝了几回。 凤明弦心里清楚,王妃身子骨一直不好,宋庶妃又怀着个孩子,她被当做“不祥之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王爷再怎么疼宠她,也会顾及着后院妻妾的安危。 小妆和小红原本兴高采烈,还打赌王爷第一夜会不会过来安慰主子,见着没人倒是暗暗纳罕。 凤明弦从来没有过期待,神色倒是淡淡的。 等到连着半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有见爷,还偶尔听到不远处的书房传来新来的通房唱歌的袅袅的声音,她们的心都灰了。 转眼间,爷的生辰就到了。 纵然前院和后宅隔着半条街又锁着垂花门,凤明弦还是能听见后宅里敲锣打鼓唱戏的声音。 “是请了戏班子来,又是唱《梨园三弄》的又是唱《西厢记》的,热闹极了,还来了不少宾客,朝中文武大臣都来了。今儿膳房忙着,不过还记着咱们,到底过去的赏赐没白给他们。”小红提着膳回来,笑吟吟的说着。 凤明弦看着一桌子珍馐美味,心里已经有了数。 萧御还是惦记着她的。 若是放在后院,她快一个月无宠,就算是膳房是老熟人也该怠慢了,绝不会不仅用心,还在这百忙之际多做这么多花心思的好菜式。 她用帕子掩着唇,忽然咳嗽了起来。 “哎呀……主子……就说了药不能断。” 上回生病,凤明弦一直没好利落。 她不肯好好吃药,想起来了吃一副,想不起来就搁着,冷了倒掉。 如今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小红小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主子,您不能因为爷冷落了您,就不顾自己身子啊?” 凤明弦差点被小红逗乐了。 她满心里想的是脱困的法子才不肯好好吃药的,小红竟然这般理解。 算了,就让她念着吧,今日爷八成会过来的,让爷听到小红这样情真意切的话,也是个好事儿。 第144章 她只是赌爷在意她 凤明弦隔着纱窗瞧见门外似是有人影,拿着帕子又轻咳了起来。 小红接过帕子,轻呼出声,“娘娘,您怎么咳血了!” 她颤抖的手拿着帕子,心里又惊又惧。 凤明弦虚弱的道,“轻声点,若是让外人听见了,传到了爷耳朵里,又生事端。” “可主子您……” “我好的狠,今日是爷生日,大家伙儿应该正高兴着呢,”凤明弦柔声道,“不要为了这事儿扫了大家的兴致。” 小红为凤明弦斟了一杯清茶,凤明弦漱了口。 “你先回去吧。” 站在门口的孙荃安原是过来送东西的,听到妃子居然吐了血,生怕出了什么事儿担责任,连忙回去禀报了。 凤明弦看到那身影匆匆消失,微微松了口气,斜靠在了软榻上。 口中含着的是一点胭脂,用胭脂草、紫草、洛神花和粉寇、珍珠粉、蜂蜡做的,对身体无害,只是吐出来时模样可怕了些,染红了本就熏满了香的的巾怕。 小红将巾怕拿出去后,凤明弦回头看向了窗外。 “进来吧。” 一个矫健的身影,闯入了屋子。 萧轼一身宝蓝色的常服,身子矫健。 “怎么几日不见,你混成这样了?我可听宫里的太医说过,少年吐血,恐将来年岁不保的~” “放心,就算是早死,也会死在定王后头去的。”凤明弦勾了勾唇。 “我才进府就听说前两日失火了啊?为了偷东西你不会放火杀人吧?” 凤明弦淡淡看着萧轼,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哥每次都眼瞎,他觉得贤良的王妃那一肚子坏水,他觉得一肚子坏水的,满心满眼都是他,他最喜欢的女人最怪,是个杀人放火的!” 凤明弦蹙了蹙眉。 这个男人呢,不会以为自己很幽默吧? “这是你要的。”凤明弦拿出了军令,在指尖轻晃。 耀眼的金光闪过,萧轼伸手就去拿。 “等等——”凤明弦一勾唇,将军令重新握入掌心,“我也不能白为你做事,总要给我点好处才行?” “好啊,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想要什么,说。” 凤明弦凉凉看着萧轼,短暂思索之后开口,“我因为陆藏海落得如今这般境地,请定王帮我报仇,杀了陆藏海。” “行,那种蝇营狗苟的东西杀了就杀了,我明儿就下令彻查他、” “我要他意外而死,我不想横生枝节,你只需要派人悄悄处置了就好。” “没问题。小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凤明弦淡淡道,“如今我身子坏了,又被幽禁在后宅,已经无所顾忌了,如果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做到,我便将王爷挟持我威逼我偷军令的事儿告诉王爷。” “唉唉唉?你怎么说话你,什么叫挟持你威逼你?” “难道不是吗?你还踩着我的裙子不肯让我走。” 萧轼一听觉得还真的是,他挠了挠头只能认栽,“行,当我可怜你,我让着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跟你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一般见识。” “你快回去吧,我的婢女快回来了。”凤明弦别开了眼睛,羸弱的模样。 萧轼看的直摇头,“你看着也是个精明的,都能混到这般地步。我哥府里都是什么龙潭虎穴啊?” 凤明弦忍笑。 她身子好的狠,原想的是吐血糊弄下人,闹到王爷那里去。 让本就内疚的萧御心中更添几分愧疚,她才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不是? 至于杀陆藏海——那也是为了让王妃疑心是萧御动手,自乱阵脚。 萧御的性子,如何看不出来其中的猫腻,但是总归要给王妃点体面的。 她偏要将王妃这点体面撕碎,让王妃以为,王爷终于忍无可忍对她动手了。 陆藏海一死,其他算师也不会再碍于陆藏海的权威附和,而是知道再落井下石会和陆藏海下场一样,替她翻供。 凤明弦靠在软榻上。 夜色苦寒,后宅的丝竹管乐欢笑闹声还是不绝于耳。 因为知道萧轼绝对会来,所以凤明弦才想着赌一赌。 赌萧御心里有她,赌萧御会为了她冷落王妃,赌萧御会亲手杀了陆藏海。 可是她失望了。 聪明如萧御,即使看透了,也只是将她护住,锦衣玉食的藏着。 也许对于她来说,妻妾和睦才是所求。 凤明弦一声轻嘲。 原本心头燃起的点点星火,终究还是熄灭在了现实之中。 萧御应酬完了来往宾客,王妃便让他过去一趟,清点礼单。 萧御无心理睬这些庶务,吩咐让王妃自行处置,便连后宅的家宴都没过去,径直来了潇湘院。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俏丽身影坐在菱花窗前轻轻啜泣着。 幽幽的呜咽声,好似扎进萧御心头密密麻麻的针。 第145章 宁可你没那么懂事 “弦儿……” 那抹纤丽的身影微微一颤,慢慢回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萧御。 她神色清冷,看着萧御,眉尖微微蹙起。 “弦儿。”萧御迈步进去。 凤明弦好似这才反应过来真的是王爷来了一般,她忙起身,微微一礼。 “嫔妾见过王爷。” 萧御轻轻拉着她的手将她扶起,一只手抚摸着她眼角的泪痕。 烛火摇曳,萧御心疼的问道,“这里住的不舒服么?怎么一个人哭?” 凤明弦抿唇,向后倒退了一步,抬头看了一眼萧御。 她的眼睛里是戒备、讨厌、憎恶。 想起往常凤明弦总是濡慕而亲近的看着她,萧御心中一痛。 凤明弦缓缓将手从萧御手中抽出,说话的口气明明还是旧日娇婉的腔调,可是还是让萧御听着觉得有些冰凉。 “爷——我是不祥之人,身上晦气太多,爷不该来看我的。” “本王一身尊贵,难道还压不住你身上的邪祟?”萧御轻声。 凤明弦转过身,狠狠闭眼,泪水婆娑而下。 萧御感受着怀中女人的颤抖,更为心疼了,“眼下府里王妃身子不适、宋庶妃又差点为了这场大火一尸两命,如果本王不拿出一些事情来交待,恐怕整个王府的女人都会怨声载道。弦儿,你愿意在后院里受那些女子白眼针对吗?” 他慢慢解释着,“我知道弦儿委屈了。” “今日是爷的生辰,本不该让爷不高兴的。您快回去吧,爷能过来看嫔妾一眼,嫔妾心里已是极为满足。” “弦儿……”萧御看到凤明弦还将他往外推,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内心彻骨寒凉。 他生怕自己今日若是出去了,便再也走不回她的心里了。 “弦儿,我对你起誓,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的水落石出,还你清白。让众人再也不会用灾厄之字形容你!” 凤明弦微微阖眸,“那些虚妄之词嫔妾并不放在心上,嫔妾所想只是,在爷心里嫔妾是怎样的,真的是狐狸精投胎,来坏王府风水的吗?” 她忽然自嘲一笑,“嫔妾自认为无愧于心,就算真的如她们所说是天降灾星,嫔妾也不曾做错什么。只望着王爷心中记着嫔妾。” 萧御轻轻握紧了凤明弦的手,“这几日怎么病了?听闻你还咳血?” “不过就是干冷喉咙里带了点血而已,哪有那么严重。原以为只有屋子里几个人知道,没想到竟然传到爷耳朵里了。真是的……一日日大惊小怪的……”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让人告诉我,我又不是不许你来书房?” “爷是没有说不许……只是,规矩还是要懂点儿的,嫔妾还在禁足,若真的溜去书房寻爷,让其他人看了倒是不像话。” 凤明弦隐隐闻着萧御身上有些酒味,“爷,喝了酒还过来,一路不知道要吹多少风,早些回去,让膳房给您煮醒酒汤喝些。” “你爷知道本王喝了酒,走了一路过来……只是为了见你一面,就这么着急撵我走?” 凤明弦眉尖微微蹙起,一脸正色,“爷又不是嫔妾一个人的。总想着爷过来,其他姐姐倒是要生气的。” 萧御心中微微有些苦涩。 “弦儿,你知道吗?有时候本王真的宁可你没有那么懂事。” 温柔,体贴,就好像深夜独自哭泣神伤的她都是假的一样。 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啊,欢喜的时候,哭闹的时候,原本都是该有个样子的。 只为了让他高兴,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萧御一时难过到难以自已。 他见惯了那些女人如同斗鸡一样斗的你死我活,所以他更为珍惜凤明弦的纯真无邪。 他抱起凤明弦,“本王答应你,在你这里,本王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凤明弦神情更为寥落。 一晌贪欢,凤明弦又出了一身湿寒,榻上也一片水渍。 萧御叫了水,简单清洗,换了榻上的用具后,便想和凤明弦继续缠绵片刻。 凤明弦轻轻道,“爷……乏了……” 萧御想起来她身子还没大好,低头轻轻吻了吻凤明弦的唇瓣。 “睡吧,爷守着你。” 凤明弦轻轻勾着萧御的手指,眸光转开,口气仍旧公事公办,“王爷如此待嫔妾,嫔妾感动极了。只是王妃那边,知道您这般任性恐怕又添口舌。” 她微微阖上眼睛,轻声提醒着。 “那日大火,其实原本听闻王妃中了毒烟昏迷过去后,嫔妾心里十分惊恐的。想着王妃已然和宋庶妃在内室聊天说话,天色又不早,定然是穿着家常衣裳,没想到就出来的时候,王妃人好好的不说,还梳妆打扮的整齐。哪里和嫔妾似的,今日忽然见着王爷来,都来不及换身衣裳。” 萧御眸光闪了闪。 她与宋庶妃在内间,出事时穿着的定然是见客的衣裳,可是在他冲过去救人的时候,只见到宋庶妃昏迷着,她却穿着整齐打扮精致,不像是寻常晚上和姐妹们私下里说说话的样子,倒像是早上要见请安的姬妾们的时候打扮的模样。 ——当然是要见姬妾们的打扮,毕竟马上就要大火,府中姬妾都在院落中等着,她出来时越是精致华美,就越是让人觉得王妃凛然不可侵犯。 王妃从前曾经偶尔闲聊时说过,要让人真正敬着,必然是要锦衣华服,气势上压着人。 只是,她怎么知道会起火,需要她理妆换裳见众姬妾的? 除非,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她一手设计的。 萧御本就聪颖了悟,凤明弦不过给了点提示,萧御心中已经想明白了七八成。 凤明弦看着萧御出神,知道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这时候再多说什么反而无益了。 “爷——”她轻声喃喃着。 “弦儿?” 凤明弦轻声道,“若是想王妃了就过去吧。听着后院的动静,王妃估计还带着府中的姐妹们吃酒呢。爷能来陪我这会儿嫔妾心里就知足了。” 萧御轻声,“不走了,今晚留下来陪你。” 第146章 应许你的事,爷都会做到 凤明弦见劝不动,就不劝了。 今日是萧御的生辰,按照祖宗规制,萧御应该是给王妃个面子,在正院歇着的。 然则今日,萧御心中有气,已经疑心上了王妃,他更愿意陪着凤明弦。 凤明弦勾了勾唇,视线落在了菱花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灯火通明。 王妃那边,花团锦簇,繁闹喧嚣,众星拱月,她所厌恶的萧御的爱妾被幽禁,她如今应该十分得意吧? 不知今夜,她欣喜回房,却苦等不来她心心念念的夫君的时候,心中又该是何种滋味? 景玉不是喜欢看自己落魄无助,独守空房吗?如今风水轮流转,该她了。 凤明弦本就困惫,靠在萧御的胸膛前,被清冽的水沉香气息笼罩,不过一时片刻就睡熟了。 萧御却是心绪起伏,彻夜难眠。 月华落下,透过花窗斑驳的洒在凤明弦静谧的睡靥上,温柔缱绻的好像泉水。 窗外,响起几声夜枭的呼和。 萧御轻轻将凤明弦的小手挪开,起身下了榻,披了一件衣裳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外间。 李忠贤带着几个暗卫正规规矩矩候着。 萧御斜靠在雕花木椅上,俊美的脸上是满满的冷意。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暗卫上前,“回禀王爷,出了点意外。我们听命前去刺杀陆藏海的时候,陆藏海已经身死,看手法,也是暗影阁的人做的。” 萧御眸光微眯,“这时候竟然有人买了暗卫刺杀陆藏海。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 “看手法是暗影阁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为。一刀毙命,血溅三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萧御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黑眸掠过诸多疑虑。 是王妃派人故意杀人灭口,还是……有人在助凤氏? 难道是凤家动了手? 萧御静默良久,“罢了,总归这个人本王留不得,死了,就死了吧。你们继续调查这件事情的背后之人,有了消息立刻通知本王。本王倒是想知道,谁竟在这个时候,插手靖王府的事。” “是。” 一声东西被撞翻的声音响起。 是从内室传来的。 萧御递了个眼色给暗卫们,暗卫立刻下去了。 他抬起脚,不慌不忙走到了内间。 看到穿着水红色寝衣的凤明弦捂着作痛的脚,慌慌张张往床榻上躺了下去。 地上的香炉鼎被踢倒了,香灰洒了一地。 萧御唇角微勾,等女孩儿彻底躺下了,才走到了床榻前,伸手探入被褥。 凤明弦鼻子尖上都挂着汗珠,身上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潮潮的汗湿。 萧御的手慢慢往下摸着,摸到了刚才她踢倒香炉的脚腕的伤痕,手指轻轻用力。 凤明弦鼻尖儿溢出一点哼鸣,人也跟着颤了颤,慢慢张开了眼睛,又担忧又害怕的看着萧御。 萧御也静静看着他,黑若点墨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其实之前,他是怀疑过凤明弦。 她总是在能够看到他看不到的东西——比如王妃出火场时的梳妆打扮有些不同。 异于常人的敏锐,又怎会在别的事情上那般迟钝? 这么算来,她几次无心的话,也刚好能够让他察觉出真相。 萧御的手指微微用力,凤明弦抿着唇,不敢出声。 只是此时,他又觉得,那些事情,都没关系了。 就算她骗他也没关系。 他疑心过太多人,也算计过太多人了,不然在朝中不会有比肩媲美太子的实力和一众跟随的部下。 “爷——”凤明弦看萧御神色冰冷,有些畏惧的开口道。 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小懒猫,萧御伸手,轻轻为她拉上被子,遮住了她半露在外的雪白肩颈。 “做噩梦了吗?”萧御温声道,“出了一身汗。” 萧御温热的大掌正覆盖在她刚才踢伤的脚踝上。 凤明弦瞧着萧御戏谑的笑意,心里一阵发慌。 谁知道他会真的出手,杀了王妃的人,给王妃警醒来救她? 她倒不是慌了神才踢翻了香炉,而是知道自己今日说多了话提醒了萧御,萧御又知道陆藏海被害,八成疑心上她,不如踢翻了炉子,和爷说了这个事儿。 “刚才爷……是在让手下安排陆藏海的事情?” “是。”萧御暗笑。 狐狸尾巴都扫到他脸上了,他还真好奇这小狐狸要做什么。 凤明弦垂下眸子,眸底有些害怕。 萧御慢慢解释道,“你清白受冤,爷怎么能让你一直委屈着?” 凤明弦坐起身,黑色的长发落在肩头,她伸手轻轻抱着萧御。 “嫔妾知道了……” 温香软玉入怀,萧御长叹一声,轻轻搂紧了凤明弦。 “应许过你的事情,爷都会做到。” 纵然只靠着自己,凤明弦也有把握从这场风波中爬出去,可是想到萧御爷在用力护着她,她心里还是十分感动。 翌日,萧御是从她的潇湘阁里出去上朝的。 正院那边自然知道了。 爷前脚刚走,凤明弦还没来得及用早膳,正院那边就来人了。 “凤侧妃,王妃和两位庶妃娘娘现在都在正院呢,说是请您过去一趟。” 凤明弦挑了件衣裳,简单理了妆,去了正院。 王妃华美端丽,一身绣金线的月白色长裙,头顶烁烁闪耀的金头饰,映得整个人金翠辉煌。 只是眼底有着厚重粉底掩饰不掉的乌青,让她多了几分憔悴。 坐在一旁,穿着绯红色裙子,模样娇艳的李窈烟看上去更神采飞扬一些,她一双高傲又挑衅的眼睛,时不时的就看向王妃,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凤明弦进来后,李窈烟和宋庶妃、其余姬妾都起了身,凤明弦在角落里看到了几个王妃新添给爷的通房侍妾,许是为了压着凤明弦,瞧着也是媚态丛生的美人。 王妃开门见山的道,“起来吧,凤庶妃不用拘礼。今日叫你来,也是起火的案子,如今有了眉目了。” 王妃手中端着茶碗,眸色平静,“倒也不是故意拖着不肯办,只是最近府中杂务太多,要一样一样料理清楚了才着手此事,想来,凤侧妃应该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埋怨本妃吧?” 第147章 至尊至贵之人 “王妃的一片苦心,嫔妾自然明白。”凤明弦淡然应对。 王妃正色道,“也是陆藏海一直在监狱里头,爷还在命人查着才耽搁的。原本想着的是等陆藏海的事情查出眉目了,再找几个有名的卦师道士为王府测算风水行运,今日却听闻陆藏海出了事。你的事却是耽搁不得了,本妃找了清虚观的观主来,亲自为我们摆卦测算。” 王妃一夜未见萧御,又听闻陆藏海暴毙于监狱,心里怎么会猜不到是王爷想要护着凤明弦。 她的心思向来放在王爷身上,王爷既然要护着凤明弦,就算她再想将凤明弦削成人彘,也要忍下来。 “早就听闻流云观主精通易经八卦,能请来流云观主测算,想来也教满府上下,不再有二言。”王妃面露深意的看了一眼嗑瓜子的李窈烟。 李窈烟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王妃。 王妃只觉得喉头好像堵着一口血,上不去,下不来。 她移开了视线,维持着笑,“请观主测算吧。” 流云观主何尝不知道陆藏海污蔑了凤侧妃之后的下场。 他来的时候就差将后事和徒弟交待清楚了。 他战战兢兢的点头,拿出了罗盘,闭目在空中批算。 来回踱步之后,他忽然面容惊骇的睁开了眼睛。 “这……这……” 王妃淡淡看向了流云观主。 李窈烟嗤笑一声,“又耍什么把戏?” 流云观主蓦然抬头,斟酌犹豫片刻,决定将自己测算出的结果说出来。 “王府中非但没有什么灾祸,反而是福灵宝地,今年之内,必将出一个至尊至贵之人。” 府中的姬妾们一下子乱了。 “至尊至贵?” “那至尊至贵,岂不是……皇上?” “咱们府里的孩子,论理也的确是皇孙啊……王爷将来也算是一藩之主,天将降贵子于咱们府邸,也是正常。” 王妃心思电转,倒是笑了,视线看向了腆着肚子坐着,如同受惊了一样的宋庶妃。 “咱们府里是有一个孩子即将出世,这孩子经历也着实曲折,难道是天将降大任,所以才这般多磨难。” 宋庶妃忙道,“嫔妾的孩子也只是庶出四子了,就算真的尊贵,也越不过李姐姐的两个公子啊?” 李窈烟听到了宋庶妃的话,方才收回了喷火一般的视线。 “是了,定是这孩子太尊贵了,上天想要考验这个孩子才会降下火灾。”李窈烟笑了笑,“我瞧着这孩子倒是有点儿仙缘的,兴许这至尊至贵倒不是咱们凡俗的尊贵,而是天上的呢。” 李窈烟伸手,笑眯眯的抚摸着宋庶妃的肚子,无视宋庶妃惊恐的视线,“活佛济公也是至尊至贵的神仙呐,可是他的家人结果可不好,连带着他的订婚的妻子下场都不好。如果是仙家的尊贵,咱们还真担不起。” 宋庶妃求助的视线看向王妃。 王妃哪里有心思管她,她看向了流云观主。 “依着观主所言,这事儿竟然与凤侧妃无关?那陆藏海所说的改天命八字又该如何讲?” “还真不知能够通过居住方位判断人八字的。生辰八字那是出生的时辰,与居所并无关系,想来陆藏海当日是鬼迷了心窍,实在算不出来才牵强附会的胡乱解释一通?” 李窈烟笑了,“那日他先是说凤侧妃不是灾星,说我是,又觉得不对,这才栽赃在了凤侧妃的头上,可怜了凤侧妃,我们的好弦儿,竟然被那么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害得关了自己大半个月。王妃也是糊涂,竟然听信那种蠢东西的。” 王妃扶额,纤细的眉紧紧蹙着。 不是昨日王爷下了她的面子,偏要留宿到潇湘阁里和个灾星同寝同睡,还派人秘密处死了陆藏海警告她,她又何必今日找陆藏海来演这么一场戏,做这种自打耳光的事儿! 她只觉得口苦难捱。 就算她不请又怎么样,她让所有人都远着凤明弦又怎样,王爷照样宠着凤明弦,王爷照样日日宿在前院的潇湘阁,她想插手都插不上! 今日王爷能处死了陆藏海,明日王爷就能找个随便什么江湖术士来为凤明弦重算。 还不如她自己请来人,自己还算有个颜面。 可也免不了被李窈烟这个贱人说上几句了。 王妃笑了笑,“那……凤侧妃便不用禁足了吧?” “自然!”流云观主斩钉截铁的道。 王妃笑了笑,“那就好。我们的弦儿啊,总算要回来了,没了你,我这个月真的快累的吃不消了。” 凤明弦抿唇一笑,“嫔妾就知道王妃疼嫔妾。” 宋庶妃倒是着急了,“那个至尊至贵的孩子,当真是我腹中胎儿吗?” 流云观主笑道,“施主,一切尚未有定论,若是此时说破,怕是就不灵了。” 宋庶妃不敢再问,神色更为忐忑了。 “这孩子的确与众不同,我之前怀的孩子,都没了,可是这一胎就异常稳固。我听说人若是要得孩子,就会做胎梦梦到蛇,我倒是没有梦到蛇,可是这孩子来的时候,却满府都是蛇……” “好厉害的孩子啊。”李窈烟很是介意的看着宋庶妃的肚子,“原来连那场蛇祸都是他引来的?难怪会一直查不出端倪,拖了那么久,倒是没人提了。还没出生就差点儿带走自己的哥哥,还真是个贵人!” 宋庶妃神情苦涩,“若真的是这孩子引来的,望李庶妃看在他还是个未出世的孩子的份儿上,原谅这孩子一次。” “宋庶妃,今年之内那孩子会来,兴许也是咱们府中会添丁的征兆。你如今怀了孩子就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王妃听见越说越不像,忙拦着了。 凤明弦上前道,“谢谢流云观主为本妃澄清。” 流云观主忙侧身,不敢受凤明弦的礼,“侧妃娘娘客气了。” “这事儿要怪,也是怪死了的陆藏海。他做多了亏心事,暴毙于监狱也是天命。”宋庶妃几句话,便将这事儿定了性。 凤明弦点头道,“多亏了王妃替嫔妾澄清,否则嫔妾还傻傻抄着经文祈福呢。” * 萧御回来后,就听说了这件事。 凤明弦已经搬回了后宅皎月阁,看着人去楼空的潇湘阁,萧御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临窗而泣的纤细身影。 “将书房的墙和潇湘馆打通了,中间水流处做个月洞门石板桥,日后本王乏了就来这里歇着。” 李忠贤忙应了。 萧御思索片刻,看着李忠贤,“这件事情,你说,除了王妃,还能是谁的手笔?” 李忠贤一惊。 第148章 他后悔了 李忠贤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接,好在萧御并没有打算深究。 “流云道长这次有功,现如今钦天监监证之位空缺,用本王的名义和内阁那边说声,将这次功劳给他添上举荐他去任职。” “奴才明白。”李忠贤道。 凤明弦回了皎月阁,正院又赏赐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顶尖的好东西,也算是王妃对她亏欠的一点儿弥补。 “王妃还真是舍得,这样的好东西都拿来了。”小妆看着咋舌。 “这才哪里到哪里。不是都知道吗?定国公府当年抄家查办之前,可是连夜往靖王府送了不知道多少箱笼的好东西呢。那可都是实打实的宝贝。”小红轻声,“咱们府里王爷从来不操心庶务,王妃打理的又好,手里头可是最不缺好东西的。” 凤明弦道,“我用不完这些水粉的,你们有喜欢的尽管拿去。多余的衣裳料子也都让绣工坊那边裁剪出来,你们穿着鲜亮,我脸上才有光。” 小红小妆相视一笑,“谢谢主子。” 凤明弦将东西都收好了,带着两个丫头去正院谢恩。 王妃见凤明弦过来,道,“本妃知道,这次关你禁足,你心中总是会有怨气的。本妃也是眼见着宋氏险些出事,又听陆藏海言之凿凿,只能秉公处置。既然在这个位置,总有些事情推着人走,不想也要去做。如今府里头风言风语的,都说是本妃故意害你,如今多说无益,只希望你以后好生伺候好爷,也不枉我一番苦心了。” 凤明弦笑着说,“嫔妾自打进了王府,就一直承蒙王妃厚待,若不是王妃,哪里有今日的明弦?嫔妾又怎会听信那些风言风语,疑心王妃?就是当日,嫔妾心里想的也是,盼着嫔妾不是那灾星,连累了王妃。” 王妃本来瞧着凤明弦不冷不热的,没想到凤明弦说的还像个人话,脸色也好了些。 “你心思纯净,看东西也干净,比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不知强几百倍。”王妃笑着拉着了凤明弦的手,“若你和那些猪油蒙了心的人一样,我可真不待见你了。” 王妃的视线落在了凤明弦的肚子上,“昨儿流云道长说了咱们府里年内会有极贵之人降生,其实若说是宋庶妃的孩子,我是有些不信的。按说王爷也很宠你,怎么一直不见你有动静?” 说着又蹙眉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凤明弦,“难不成还是年纪小,身子还未完全长成?” 凤明弦羞涩道,“嫔妾帮着宋庶妃带小公子,又看着府里的姐妹一个一个有了喜事,心里也着急过,但是想来也是要顺应天意的。孩子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凤明弦又和王妃闲话了几句,便回了皎月阁。 她心情愈发沉重。 她在前院潇湘阁已经住了快一个月,王妃又是怎么知道她没有身孕的? 在前院,也有王妃眼线? 望着镜子,她是比过去微微丰盈了一些。 之前虽然病着,也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她还偷偷倒了药,只为让病情更深一些免了去 “小红,你去请府医过来一趟。” 府医很快就赶了过来,给凤明弦摸了脉。 “恭喜娘娘,您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凤明弦听了之后神色倒是寡淡,“知道了。” 她抓了一把银瓜子递给了府医,府医喜笑颜开的接了。 “如今胎象还不稳,不宜吵嚷。这个消息你先替本妃瞒着,过段时间孩子稳当了本妃再亲自将喜讯告诉王爷。” “奴才明白。” 送走了府医,小红小妆一脸喜气洋洋。 凤明弦走到妆镜前,“常听老人说,怀孕了就会有孕相,自己虽然察觉不出来,外人却一眼就知,也不知真的假的。” “咱们妃子还真是好孕相,别人家怀孕都是又吐又闹的。咱们妃子好吃好睡,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怀孕了。”小红笑着道。 凤明弦倒是更愿意相信,王妃在前院也有眼线。 她自打去避暑山庄便停了避子药,纵然怀孕是早晚的事,但是她还是不喜从王妃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被幽禁在前院对她来说更是怀孕的好时机。 萧御从不是薄情寡义的男人,她既没犯真的触动萧御底线的错,萧御便会抽空来看她。 既不用在后宅里伺候怀孕的宋庶妃帮她带孩子,又不用时不时晨昏定省的向王妃请安,除了在其他姬妾口中是个“灾星”,其他的,被幽禁凤明弦还真想不出来什么不好的。 离王爷又近、膳房还好吃好喝供奉着,她有多想不开,才去拼那么个贤良淑德的名声。 若不是王爷出乎意料的心狠,一次也没踏足潇湘阁,将“惩罚”认真了,王妃又趁机塞了两个侍妾,她还真不会设计出去。 不过几日,朝中传来了消息,李窈烟的父亲,李家两个将军率兵五十万出征漠北,出战大捷,立下汗马功劳。 皇上大喜过望,身体也爽健了不少,封了李大将军归远侯。李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特赐免死金牌。 一时间,李家在朝中炙手可热,门庭若市。 萧御上早朝的时候,皇上特意问了萧御府上庶妃如今的情况,还说了要接宣儿沛儿进宫,太后算是李庶妃的姨外婆,想要看看孩子们。 李家,除了小将军就是李窈烟这么个掌上明珠了,李小将军的夫人只有一个嫡女,李窈烟的两个 凤明弦冷眼瞧着,李窈烟不仅很快就会复位,兴许,侧妃的位置也要是她的了。 王妃一日比一日病重,又是倒台的定国公府的千金,身边还没有子嗣。 若不是萧御护着,在宫里那些上位者眼里,恐怕这王妃大可以薨了让位给李窈烟。 王妃自打定国公府没了后,便对朝政漠不关心,日日盯着宅院里的女人,一场大火,她甚至没有想过去找定王府的军令,满心里都是如何将李窈烟或是凤明弦扣上灾星的名头送走。 萧御下了朝,便命人接了凤明弦去书房伺候。 凤明弦一脚迈入书房,就看到萧御面色阴沉,神色不愉,冷冰冰的坐在长椅上。 凤明弦静悄悄进去了,瞥了眼桌案上凌乱的奏折,心下猜测萧御是为朝政担忧。 她拿了把扇子,轻轻为萧御扇着风。 “弦儿……”良久,萧御才开口,声音冷然,“有时候,真的后悔给你这个侧妃之位。” 第149章 这丫头竟没想着通风报信 凤明弦道,“爷是怎么了?为何忽然提起嫔妾的封位?嫔妾原本的心愿便是一直能陪在爷身边。有吃的,有喝的,有爷,就什么都好。若是爷悔了,嫔妾就自请让出封位,也不是什么事儿。” “只是……”凤明弦慢慢道,“爷许诺,再也不要一个月不见嫔妾就好了。” “傻子。”萧御看了一眼凤明弦,“你纵是不要,爷看着你被人欺负可怜兮兮的,也要想法子将这位子给你。如今,后悔也只是后悔给了你那么个拖累人的家世。 “等本王有了自己的封地,带你过去,你便是没有家世,也能得个不错的封位,不用担心有人欺辱。” “凤家出了事儿?” 萧御冷笑。 “何止是出事。” “上回他们来府里,我娘说了什么慕国公夫人填补放高利贷出息被查的窟窿要一大笔钱,不然就要蹲大牢……难道是没筹钱够?” “若是真的只是没筹够钱倒是也罢了!”萧御气不打一处来,“前阵子怀庆府河患严重,淹了数百顷良田,数州县百姓无家可归。太子带人治水救灾,却让赈灾款凭空缺了近六百万两银子。” “我一直知道太子并非治国之才,没想到他竟然糊涂至此,闯出这般大祸!” 凤明弦安安静静看着萧御。 萧御实在不该,在她这么个女眷面前,将朝事和盘而出。 若是寻常女子,定然会为家中人着急,偷偷传递消息。 也不知,萧御是疼宠她,给她这个机会救宗族,还是在试探她的心。 凤明弦自问,对凤家本家,没有什么心。 那边都是她祖父的嫡亲哥哥的后人,论理也算是堂亲,可是除了掠夺了他们家本就为数不多的家资之外,慕国公府对他们家人从来不闻不问。 自打认了她入凤家本家的籍,她便彻底成为了他们手中的棋子,为了更好的操控她,更是设计让她的母亲和弟弟嫁给了他们家奴才,在他们府上为他们做牛做马。 这样的凤家,她还真没做过倚仗他们的梦。 “嫔妾不懂那些,”凤明弦摇了摇头,“原也不过只是记个名,嫔妾自幼从未见过那些人,还望王爷不要因为嫔妾,误了朝事。” 萧御轻轻拉了拉凤明弦的手。 凤明弦进来后便一直拘着礼,回答也是毕恭毕敬,他兴许是吓到了他。 凤明弦顺从的坐在了萧御的身侧。 看到凤明弦,他心里窝着的火慢慢平复了,“此事等太子和慕国公回京之后再议。只是,父皇对太子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事儿必须出来个顶祸的。也不知到底是慕国公蛊惑的太子,还是其他当地官员的主意,若真的是慕国公,此事非同小可,慕国公头上乌纱保不住不说,就是慕国公府恐怕都要被抄家充公。” 凤明弦勾了勾唇。 萧御,总归还是帮着她出主意的。 趁着还有时间,让慕国公将此事做出证据推到怀庆当地官员身上,也算是个保全的法子。 毕竟她是凤家女,同根同生,又有着慕国公府庶出女儿的名头,论理法,她该称呼慕国公一声父亲的。 她于情于理,都该在萧御提点她之后,立刻写信给慕国公,让慕国公逃过此劫。 凤明弦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似是当真信了萧御的话。 “爷——” “怎么了?” 凤明弦轻轻钻进了萧御的怀中,“嫔妾谢谢爷事事为嫔妾着想。只是……凤家的事情,嫔妾实在不想再听了。” 萧御微微错愕。 这丫头,竟然没打算通风报信? “爷,嫔妾不想帮着凤家,他们从未对嫔妾有过哪怕水米之恩,如今他们出事,若嫔妾去救他们,在皇上面前,势必将您牵连进去。王爷也说了。这事儿皇上知晓的,本来也会轻拿轻放绝不会伤筋动骨,何必把您牵扯进去保着慕国公府高枕无忧?慕国公于嫔妾算什么,爷才是嫔妾的心。” 凤明弦抬眸,认认真真道,“嫔妾决不要任何人,伤到王爷一分一毫。” 萧御从没想过,这个乖巧懂事又撩人心弦的小狐狸,竟然能说出这番话来。 萧御唇角一勾,“倒是让你听明白了。” “凤家回来,这次还不知要怎么纠缠臣妾呢。臣妾刚好身体不舒服,自请禁足月余。” “有本王在,你有什么好怕的?不想见不见就是了,靖王府也不是他们慕国公府想来就来的地方。禁足?凤明弦,你是禁足上瘾了,不想见爷是么?” 凤明弦脸色羞红。 她是有不想见萧御的心思,毕竟她如今怀了身子,月份又小,怕府里生事端。 “早知道就偷偷写了信给慕国公府就好了,最好立刻让李忠贤知道了,好禁了嫔妾的足。嫔妾这几日身子不好,总是帮着打理中馈也蛮累的。” 听到这么一说,萧御想起来了凤明弦吐血的事情,心底满是怜惜。 这白净孱弱的身子,好像嫩芽一样,一掐就断。 “禁足到底是惩罚,你身为侧妃被屡屡禁足在府里也不好看。这几日宫里办宫宴,母妃刚好想念你了。王妃不便去,你以侧妃身份进宫赴宴,在母妃身边小住几日就是了。” 凤明弦点头应允。 * 凤渊一路舟车劳顿,回到慕国公府,才沐浴吃了家宴,就见下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老爷!” “什么事?” “宫里头来人了,说是要老爷赶紧进宫面圣。” “这时候?”凤渊意识到出了事儿,不然皇上绝不会这样匆忙叫他进宫片刻不肯耽搁。 慕国公夫人秦氏和一众儿媳妇听着也满面不安。 “可是朝内出了什么事儿?” 凤渊想起来太子做主张拿要的那些银钱。 原本他的亏空也没那么多,但是太子本就眼馋那些银子,若是寻常他还会拦着点儿,可是想到府中情况,他只能听凭太子胡作非为。 这趟怀庆之行,太子玩的尽兴,当地官员也吃的脑满肠肥。 原以为太子压着,没有人那么大胆子将事儿捅到陛下跟前的。 凤渊看了一眼几个儿子,“你们照顾好家里,若是出什么事情……”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宫里头派来的人闯了进来。 第150章 废太子 养心殿。 龙涎香细细烟火的从炉鼎之中袅袅升起,云母瓦透出柔谧的光泽,落在金砖上。 老态龙钟的帝王裹在一袭金色密绣龙纹的常服之中,与他垂暮多病的身体截然不同的是鼓肿下垂的眼皮下那双精光毕露的眼睛。 他负手而立,一身帝王气势无形的压在身上,整个养心殿都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凤渊一眼便看到了太子跪在前头,正瑟瑟发抖。 “微臣叩见皇上!” 皇上眸色阴沉的斜睨着他,“怀洲粮仓失火,你可知情?” 凤渊一怔道,“皇上明察。怀洲在微臣离开回朝之前,并未失火。想来是微臣在路上之时,怀庆府的看守官兵玩忽职守,这才惹下大祸。” 皇上脸色冷沉,将一封密报丢在地上。 “哦?那怎么有人密报上奏,说是你们贪墨了赈灾粮款,为了平账,命令州府官兵在你们离开之后放火烧仓?” 凤渊心中一惊。 既然皇上已然开口问出此话,那就代表,一定人证物证俱在。 否则,事关太子,皇帝又怎么可能轻易下定论? 能够密报上奏的,也都是一方大员才能够有此权限。 他方才回京,到底是谁有那么大能耐,一路盯着他不说,还搜集到了证据密报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微臣承袭父亲的爵位,入朝三十载,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大错,还望皇上明察,还老臣一个清白。” “彻查?物证俱在,来往书信在,你与太子在娼寮妓馆说的话,也被人悉数听去。事到如今,你还敢欺君罔上?” “微臣不敢。”凤渊久久跪下,心念电转。 如果此时还拒不承认,只会让皇上更为震怒,多说无益,比起株连九族,不如尽力保全家族势力,“皇上,是微臣一时糊涂,错都在微臣身上,还请皇上原谅太子!” “对对对!父皇明鉴!这事儿都是凤渊老狗蛊惑儿臣儿臣在猪油蒙了心做下这些的!父皇!您看,他都承认了,您就饶了儿臣这一遭吧!” 宛若惊雷般的话落在凤渊身上。 明明是太子犯错,如今罪责竟然全在他身上。 而如今,他面对的抉择就是,一个是嫡长女选择的太子,另外一个,是凤家九族的性命。 之所以扶持太子,就是为了太子登基之日,凤家再得百年昌盛,而如今,太子还未登帝,却要他满门陪葬,这买卖,委实不划算。 他气得手脚冰冷,却不能在皇帝面前,说任何关于皇帝与发妻唯一嫡子的任何不是。 “凤渊,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向皇帝坦诚您的罪行?这一切都是你指使我去做的,你快说啊!” 凤渊身姿笔挺的跪在地上,“皇上,微臣与太子的诸多笔墨书信,微臣都收着。此事的确是微臣对太子督促不力,也的确是微臣没有看顾好太子,可若是说这罪责全在微臣身上,老臣……只能以死明志。” “你……你不是说往来书信全烧了吗?凤渊?你竟然敢欺骗本太子。” 凤渊慢慢道,“不曾枉欺殿下,只是关乎江山社稷的书信,微臣自觉,还是留个底才好,也是为黎民百姓着想。” 事已至此,皇帝已经没有兴趣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的错了。 身为父亲,他又怎么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与其让凤渊殊死一搏,不如给孩子留个体面。 他失望的看着太子。 从小就知他顽劣贪财好色,但是想着到底还是个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也就好了。 将来苍生万民都在他的手上,他还能贪婪好色到什么地步? 可没想到,他竟然置苍生不顾,一趟怀川之行,让整个河内地区生灵涂炭。 为了保全自己,连跟随的老臣都能够推出顶祸。 他心灰意冷,拂袖起身,道,“凤渊年事已高,特赐告老还乡。至于太子萧印,褫夺太子封号,搬出太子府,禁足三月。” “父皇……父皇……这件事儿真的和儿臣无关啊!父皇……!” 皇上失望的看着萧印,“你竟还不明白,为何这般惩处你?” “父皇……” “滚出去吧,朕乏了!这里是养心殿,不是你聒噪叫屈的地方!” 跟随在皇上身旁的大总管李德全上前,招呼了宫人道,“皇上的旨意都听见了?把殿下和凤老送出去吧。” * 得了太子被罢的消息,萧御去了凤明弦处。 萧御也没有想到,父皇会有这般雷霆之怒,直接让废了太子封号。 凤家也是够狠,看来凤老手里的确有不少太子的狠料,若非太子心性太绝,将人逼到死路,凤老不可能将那些东西抖落出来。 只是,多少会牵连凤明弦,她这“罪臣之女”的名头,恐会影响到她一生,甚至带累了她的子嗣。 隔着窗户,萧御看到凤明弦痴痴坐在窗前,望着纱影发呆,似是藏着无尽心事。 “怎么了?” “爷,您来了。”凤明弦忙站起,匆匆行了个礼。 她垂着眸子,不敢看萧御的眼睛。 “爷——嫔妾做了一件错事。” 萧御心情一沉,“怎么?” 凤家出事,凤家庶女是他的侧妃,不少敌对派系的朝臣正盯着他。 如果此时凤明弦和凤家暗通书信,哪怕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落到有心之人手中,被捕风捉影一通乱传,对他们的影响也是极大。 凤明弦垂着头,道,“嫔妾的娘亲一直想见嫔妾,嫔妾让人给她送了银子。” 萧御微微松了口气。 “无妨,这是你尽了孝道,如今你是靖王府的人,本王的爱妃,身份尊贵,记住不要乱见外客就好。” “嗯。” 萧御携着凤明弦入宫赴宴。 不少宗室命妇都已经到了,众人看着靖王府的肩舆,都以为是靖王妃到了,见着下来一个娇娇怯怯的迎风便倒的美人,都很吃惊,又看着美人的那一身服侍,便知道是慕国公府的二小姐,如今的靖王侧妃,凤明弦了。 淑妃见着凤明弦过来,十分高兴,将凤明弦带在身边。 赴宴的宗亲命妇,还有几位王妃见状,也不敢轻怠了凤明弦。 宫宴结束后,凤明弦单独见了淑妃,为慕国公府求情。 第151章 对不起弦儿 “慕国公府的事情你也知晓了,如今是最好的结果。你暂且不要与他们有太多瓜葛,避免卷入其中殃及池鱼。”淑妃淡然道,“你也不必伤心难过,如今保全你自己才是正经。凤渊虽然告老还乡了,两个儿子还在朝中,他们绝不可能再站队太子,到时就是你再想办法,拉拢他们为靖王做事了。记住,靖王才是你的天是你的命。” 凤明弦神色哀绝,“嫔妾明白。” “本妃知你总是被李氏欺辱,避暑山庄之行,你险些命丧她手,这件事并不难查。” 淑妃轻轻握着凤明弦的手,“有句话你要明白,纵然后宫不可干政,可后宫里,厉害的女人,往往都是家世背景深厚的女人。能够往上爬的女人,也都和背后家族有莫大关系。” 凤明弦眸光微动,看向淑妃。 淑妃出身寒微,在后宫中不知受了多少屈辱才爬到现在的位置。 “一时的得宠,靠着美色,靠着身段,就总有比你更美,身段更窈窕的女子。想要长久的能力,一,决不可忘了姐妹,有时女子间互相的佐助比男子给的那点要用身子去换的恩舍要多的多,二,决不能因一时感情分不清局势,失了最大的利益。” 淑妃轻轻擦拭着凤明弦的眼泪。 “你想真正踩在李窈烟的头上,就要等,等慕国公府真正能成为你的依靠的时候。” “嫔妾从没想过……” 淑妃捏了捏凤明弦的手。 凤明弦眼角含泪,模样娇弱无辜,淑妃眼中却噙了冷笑。 淑妃拿出丝帕擦掉了凤明弦眼角的泪珠。 “你身上和姐姐身上的劲儿一模一样。姐姐心里可恨着呢。” 凤明弦咬了咬唇瓣。 “若你真是个糊涂孩子,此时早就暗暗书信与慕国公府往来了,你心里难道不明白,他们对你只有蚕食利用吗?” 凤明弦低头,飞速的掩住了眸底的冷意。 她对淑妃这点计策真的厌恶透顶。 她不过适时为家人求情而已,淑妃就要旁敲侧击的试探她。 如果她真的上了套,坐实了淑妃心中的狠辣模样,等着她的就只有被贬黜。 她怎么可能与虎谋皮和淑妃诉说心中计策? 见着凤明弦还是哭,不仅哭,还怕,一脸没听懂她的话的模样,淑妃这才叹了口气。 “你心中明白就好,也不必留在宫中。本妃日日要伺候陛下,你若留在宫中,少不得也要见陛下。这满后宫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若是看上了你,恐怕你日后日子要不好过。” “嫔妾明白。” 凤明弦被送出了宫,天色渐暗。 凤明弦正扶额小憩,忽然听到外头有什么吵闹声。 “娘娘——” 跟着伺候的小红忙压低声音道,“轻声些,娘娘才刚眯着,怎么了?” “小红姑娘,一个自称是侧妃母亲的人拦着马车不让咱们走呢。” “胡说八道什么!娘娘的母亲是慕国公夫人,哪里来的疯婆子就敢自称是侧妃母亲?还不撵了走了?耽误了回府的时辰你来担责?” 凤明弦凉声,“等等。” 小红看向了凤明弦,满脸忐忑。 凤明弦轻轻攥紧了手帕。 “让她上来吧。” 凤明弦坐的肩舆是王府的规制,像极了木搭的小房子,内里也极为宽敞。 一个浑身散发着臭味,发髻里不知藏了多少头油一身仆妇打扮的女人上了肩舆。 凤明弦被熏的掩了鼻,仔细看了眼刘氏。 快一年不见了,刘氏苍老了不知多少。 凤明弦穿着一件华丽的长裙,便连鞋子上都绣着珍珠。 凤明弦叹了口气,从刘氏眼里,她只看到了悲凉绝望。 “弦儿……娘……娘真的好苦。” “奴才,就是奴才,命从来都是别人摆布的。你还不明白吗?”凤明弦轻声,“你自甘下贱,为了眼前鸡毛蒜皮的利益,忘了本,如今风吹大厦倒,你做了蝼蚁被连累,也就只能这等下场。” 原本,凤明弦是为刘氏谋划过的。 给她钱,安排弟弟读书,都是让她能自己立起来,不依靠他人。 自己能赚一分是一分,也比别人白给的一块要好。 自己赚来的纵然少,可也会长了自己赚钱的本事,将来便能赚五分、十分。 伸手讨来的一块再多,旁人不愿给了,你就什么都没了。 “你懂什么!不知当初多少人羡慕娘能进公府,羡慕娘锦衣华服,丈夫壮硕有能耐,还是公府的一等奴才,庄子的总管事儿,那庄子那般大,一年出息就……” “庄子再大,也是慕国公府的,和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凤明弦凉凉道,“母亲,别说你只是一等奴才后娶的婆娘,就算是我,慕国公府的侧妃,也觉着,府库里的多少金珠银宝,都与我无干。” “弦儿……你救救娘吧,如今凤家老爷要回乡,两个公子要分家,咱们这些跟着慕国公、慕国公夫人的老奴才就都要被发卖了。” “你……签了卖身契?” “这是规矩啊,不签不行的。” “那我的弟弟……” “他没签,他自己读了书说要考功名,不能签那个,横竖就是个孩子,我不是又添了一对儿双胞胎儿子吗,他们签了就成。” 凤明弦精致明艳的脸上,是满满的冰凉。 “你要赎身?” “哪里那么容易啊……他们现在不知怎的还迁怒到了你的头上,说什么若是靖王当时肯出手帮忙就不会这样了。现在一腔怨气都发到了娘的头上,一定要将娘带去那穷乡僻壤不说,还说到了那儿就把娘卖了……弦儿……娘不想和孩子们骨肉分离啊……” “既然他们那么恨你,定然盯紧了你,你又如何来拦着我的肩舆?”凤明弦似笑非笑道。 “我……我……” “是他们告诉你,哪个是靖王府的肩舆,哪个里头坐着你的女儿,是吗?他们让你来说这番话的,是吗?” “对不起,弦儿。” “母亲,你又骗我。”凤明弦冷冷道,“你有想过你会牵累我吗?” “可……我如果真的不来,他们万一真将我卖了可怎么办?” 凤明弦笑了。 “回去告诉他们,我也很无奈。钦天监那边为我批了八字。我的命格不大好。我孤克六亲,败了家产,克死了父亲,害的母亲流离失所,克的靖王府蛇患大火连连。如今进了慕国公府成了慕国公府的庶女,自然也克父母。爷为了掩盖事实,还派人秘密处决了陆藏海。若是想要慕国公府无事,最好,与我脱了干系,或者尽量避免与我接触,兴许还能慢慢好起来。” “这……你……你还真是个煞星?是个讨债鬼?” 第152章 那一夜的风雨 “对不起母亲,命师那边的确是这般说的。” “我当初怎么没把你溺死在马桶里,非听那个姓凤的死瘸子把你养下来了。”刘氏觉得晦气极了,片刻也不肯留,下了车马。 下车前, 凤明弦凉凉一笑,眸底却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阴翳。 在母亲夺路而逃的那一刻,她其实心底有些后悔。 她也想将头埋在母亲怀里,但是她总是忘不了,母亲一次次丢下她,并不爱他的事实。 明明是炎炎夏日,可是凤明弦却莫名觉得冷。 她总是容易忘了,从她这一身肉被他们当货物卖掉那一刻开始,她就被遗弃了。 靖王府。 暗卫将消息带到了萧御面前。 马车里的话,自然是一字不漏的带到了他的面前。 也难怪近几次见她,她虽然强颜欢笑,可是眸底却还是掩不住的难过。 凤明弦那般敏感的性子,估计早就信了陆藏海的话,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不知多么神伤。 庭廊中,传来了纷沓的脚步声。 李忠贤敲了敲门,被叫进之后,拿着一封文书呈上。 “爷,慕国公府来了信儿,说是族中遭难,为避免牵累凤侧妃,要与凤侧妃断绝关系。” 萧御放在身侧的手慢慢蜷紧。 慕国公府和凤明弦断绝了关系,如今凤家势微,日后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再跟着她了。 可是,她总归是需要一个得力的母族的。 若有一日他登临大宝,想要提拔她的母族为她撑腰,她的父亲不在,能够提拔的也只能是凤家。 若想她与他将来的孩子有个不错的出身和依靠,难不成要暴走她的孩子给别的女人养吗? 从前他不在意那些女人后宅的事情,一律交由王妃处置就是了。 可对凤明弦,他不得不反复想着她能走的路。 片刻后,萧御冰冷至极的声音响起,“告诉凤御,不想本王对凤家斩尽杀绝,就立刻把这封信给我撕了吞了!” “是。”李忠贤大气不敢喘。 他无心再处理什么公事,吩咐备轿去了皎月阁。 两个小丫鬟看到他来,忙上来挑了帘子。 屋内一片静谧,帘帐低垂。 许是在宫里累了,凤明弦回来便卸了钗环睡了。 萧御走到榻前,挑起帐帘看了一眼,看到她凌乱的长发铺在枕头上。 那丝缎绣花的枕头上布满了斑斑泪痕,早湿透了。 他微微蹙眉,拿了绢帕,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头颅,将绢帕塞在了她的枕上那片湿上。 女人在他怀中忽然一抖,猝然惊醒,慌乱的叫着道,“不要把我卖了!娘亲……不要……!” 她好像还活在被瞒着卖掉的那天。 萧御一把将她拉入了怀中。 宽阔的胸膛带着凛冽的沉水香袭来。 “别怕……弦儿……我在这儿……” 她似乎慢慢镇定了一些。 她回过神后,紧紧的抱着萧御。 她咬着唇瓣,强迫自己又松开,“爷,是嫔妾失礼了。” 那紧绷的腔调,还带着受惊之后的害怕,和淡淡的难过。 萧御心疼的看着她。 第153章 气得犯了心疾 她总是这般守规矩的,就算偶尔胡闹玩,也是小心翼翼。 萧御复又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什么都不用害怕。你身后永远有本王为你撑腰。” 那孱细的腰肢还在轻轻颤着。 他轻声,“弦儿?” 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她柔弱地依偎在他的怀中道,“嗯。嫔妾明白了。” 窗外一声惊雷乍响,寒风飒飒,皎月阁里却一片温香软玉。 * 告老还乡的慕国公凤渊在出了京后行了不过一二日,就遇到了山崩,无数落石砸下,凤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所带家眷也跟着多少受了伤,还有几人下落不明。 不得已,慕国公只能暂时在附近驻营暂歇,并且派人回京请示陛下,可否让慕国公养伤痊愈后,继续赶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慕国公这一养伤,只要皇上不再提,八成就在京郊凤家的庄子里住下了。 纵然落叶归根,但是凤家两子仍在朝为官,和朝中的宗亲贵族更是有盘综复杂的关系。 凤渊只要耐心等着朝中的亲族搭救,慢慢在朝中周旋,总有复出的一日。 后宫因为废太子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皇后听闻此事,哭诉说自家两个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的哥哥都早早没了,如今年老珠黄,儿子又不成器,愿迁居冷宫闭门不出。 朝中雪花般的谏表纷纷呈上,老皇不堪重负,接连罢朝几日,事务也交由内阁和一直辅佐朝政的靖王萧御处置。 萧御倒是不介意放过凤家一马。 毕竟那是他爱妾的母族。 “慕国公一生为大周朝劳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是病了,先将病治好了,其余后议。” 府中,心明眼亮的下人们早将这消息带到了皎月阁。 凤明弦给了赏,就让人下去了。 “要说咱们王府得宠第一人,也就娘娘您了。”小红笑着道,“正院那边说了,王妃今日听闻了这消息又犯了心疾,连着叫了太医过来看诊了几次,扎了不知多少针才险险安顿下来。” 凤明弦正剪着一支花枝,慢慢修好了,插入土定瓶中。 “定国公府当年抄家,想来王妃也去求了不下百次,可王爷置之不理。如今人人都道王爷因了我放了慕国公一马,凤家将来还能死灰复燃,她又如何能甘心?” 她从前如何欺骗自己,用嫡庶安慰自己。 ——爷还是看重她的,不然她哪里能稳坐嫡妻的位置? 而如今,眼睁睁看着萧御为了她凤明弦干涉朝政。 就算再怎么自我欺骗,也不能让她的心情平复了。 凤明弦闭了闭眼睛,亦觉得悲凉。 王妃一心只有萧御,对其他府中“姐妹”只有斩尽杀绝的心思,怜悯她毫无用处。 将最后一枝折枝花的多余花苞修剪好了,凤明弦将花枝插入了花瓶,疏密有致的鲜花次第绽开。 “走吧,王爷还等着呢。”凤明弦站了起来。 “王爷……王爷什么时候说过找咱们了?” 凤明弦抿唇,“他故意叫人散了消息过来,当然是想我过去好好谢谢恩啊?我插这支花也花了不少功夫,估计那边要等急了。咱们过去吧。” 凤明弦出了阁子,朝着前院过去,半路上遇到了宋庶妃。 “弦儿……”宋庶妃正抱着肚子遛弯。 从上次失火后,凤明弦落了薄名进了潇湘院,就和宋庶妃疏远了。 如今宋庶妃又亲亲昵昵的喊着她,倒是让凤明弦有点儿恍然。 “你这是去前院啊?”宋庶妃笑着走了过来。 凤明弦微微颔首。 往日不曾说,宋庶妃到底品阶差了她远了,见着她不行礼问安那是她和宋庶妃有旧情,而如今她落难宋庶妃不帮着,她好了宋庶妃又一口一个弦儿叫着过来,其心可诛。 宋庶妃上前拉了凤明弦的手,“好弦儿,我知道你气恨我,可我听到消息也真是傻了。我自然是不在意你是不是不祥之身,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也出了事我就万悔莫辞了。” 凤明弦瞥了她一眼,慢慢抽回了手,“宋庶妃说什么呢,本妃听不懂。本妃还有旁的事情,宋庶妃如今既怀了孕,就好好养着身子,不要再四处游逛,若是出了个好歹,王爷怪罪下来可谁都担待不起。” 宋庶妃泪水涟涟,“是我对不起你……你这样我也无话可说。我那样对你,府里其他人也不知说了多少我坏话。可我只想着我的孩子平安生下来,我到底有什么错。” 凤明弦眸光微凉,“是没错,只等你这一胎安稳生下来,喜得贵子,就没人敢背后说你什么了。” 说着加快了脚步,只想将宋庶妃远远甩开。 “凤侧妃如果是去前院,大可不必白跑一趟了,方才正院的下人去了前院,好像说是王妃不大好,王爷已经过去了。” 凤明弦果然顿住了脚步。 “弦儿……”宋庶妃抱着大肚子朝着凤明弦走过去,“我从来都说你是个好的,能够理解姐姐的难处的,没想到咱们姐妹也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 凤明弦失笑,“宋庶妃,其实若是你若是与寻常一样,我还能与你做个好姐妹,但是,现在你这般,你犯了错还怪我不肯原谅你,就有点儿让人难评了。就当咱们姐妹一场的情分吧。我也不愿多管你的闲事,你要害人就害别人去吧。” 宋庶妃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凤明弦戒备的朝后退了一步。 “你这孩子太稳固了。”凤明弦慢慢说,“当初怀上的时机也太巧了。我有点怕。” “凤明弦……”宋庶妃脸色几度变化。 她曾经与凤明弦日日朝夕相处,她看出点端倪也情有可原。 这孩子是她千辛万苦才怀上的,决不能出任何差池。 “宋庶妃,上下尊卑有别,你屡屡僭越,我看着你有身孕才屡屡相让,你不要得寸进尺。”凤明弦凉凉道。 宋庶妃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凤明弦转身便走。 萧御只在正院坐了一会儿,便被马不停蹄的叫去了宫里,处理水患之事。 凤明弦一直想着见萧御一面也不曾见到。 第154章 爷从来不曾宠幸过嫔妾 朝中的确出了大事。 继李老将军边境立功封归远侯后,李小将军请命皇帝,带军前往怀川地区,赈灾援民。 萧御又调动国库,由李老将军运粮、运药,两相配合,平了水患之祸。 老皇大喜,接连缠绵病榻后,竟然披了龙袍重新上朝,特意嘉赏了李家。 王妃本就不好的身子为了这事儿,更加形容枯槁了。 李窈烟复宠,看着也是指日可待。 李窈烟纵然无宠又被王爷冷落,在府中仍然过的自由自在,眼看着夏日将近,便带着小丫鬟们看荼蘼花去了,还请了画师来府里,换了娇艳的裙衫,站在一片荼蘼花中,笑的灿烂。 凤明弦远远瞧着,荼蘼花白惨惨的,吐着黄色的蕊,看着并不好看,李窈烟容色殊丽,压了那荼蘼一头,看着倒还算是好看。 如今眼看着她就要得宠了,萧御也只是下不来台不好过来搭理她而已——毕竟她是下毒害的自己,还害了定王妃。 现在,王爷需要这么一个台阶,她凤明弦就把这个台阶递上。 凤明弦想的很清楚。 时势到了这一步,顺势而为,让王爷不那么为难,对她反而最有利。 “弦儿来了……”李窈烟笑着唤了一声凤明弦。 “这花纵然美丽,到底不如娘娘半分容色。” “丑是丑了点儿,”李窈烟笑着道,“可是爷喜欢啊?爷生在立夏,荼蘼花能开一整个夏天,爷就觉得这荼蘼花与他有缘。要说有缘,哪里有我与他有缘呢?佛经里说若无相欠,又怎会相见。我可是为爷生了两个儿子呢,爷啊,欠了我不少呢。这荼蘼花又怎么能和我比呢?” 凤明弦笑得阑珊,“是啊,又有谁能够与您相比呢。” 李窈烟挽着凤明弦的手,“如今你家也败了,无依无靠,可怜见的。” 纵然口气是怜悯着凤明弦,但是李窈烟脸上仍然是眉飞色舞的劲儿。 她算是看透了,什么恩宠都是虚的,自家争气才是要紧,凤明弦再漂亮又怎样,没个撑腰的娘家,这府里出点儿芝麻大的事儿她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 凤明弦浅浅一笑,“好在家中在怀川闯下的祸事,都由李姐姐家里人帮着摆平了。如今嫔妾感恩姐姐极了。” 李窈烟笑出了声。 她可没想过管慕国公死活,太子倒不倒与她有什么想干。 她只需要知道,李家势力一日比一日大了,如今不仅是将门,还封了侯! 就是爷,也要为着她嫁人朝她弯腰。 她轻轻捏紧了凤明弦的手,慢慢想着哥哥交待的话。 如今她要盯着的可不是侧妃的位置,而是正妃,凤明弦说摆布就摆布了,她不需为惧,正妃死了,她当了正妃,将来她就是皇后! 慕国公府倒了,凤明弦又是个糊涂蛋,害她她都不知道还要对自己感恩戴德的性子,她不好好利用真的是白瞎了。 “你知道就好,等本妃起势了,自然不会忘了你。本妃可不是王妃那样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性子。说实在的,这府里头,我看着也就你顺眼一些了,其他的不是一些蠢妇就是一些又蠢还自以为聪明的。” 凤明弦微微勾唇,“似乎,爷还是在为了避暑山庄的事儿和您生气。” “都是宋氏那个贱人,有个胎就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做出那些人证物证来,让王爷信了她的话,冷弃了他。别说不是我做的,就是当真是我做的,我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他也不该这般待我啊?” 凤明弦弱弱道,“不然,您去找爷看看?” 李窈烟一扭身,手中紧紧掐着荼蘼花,“找他做什么?他不见我,我还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 “您当真觉得爷不愿意见你吗?”凤明弦笑了笑,“她们说,若是想念总会相见。娘娘自己也知道,您与王爷的缘分上天注定,如今又何必妄自菲薄?” “可王爷……” “爷其实在这么久以来,一直没碰过嫔妾。”凤明弦忽然道。 “什么?” “很多时候,总觉得爷在透过嫔妾的脸,看着年轻时候的娘娘。王爷会让嫔妾陪在他的身侧,却从来不碰嫔妾,王爷想的,从来都是别人。” “真的?”李窈烟从来没想过,人人都道王府第一宠妾的凤明弦,竟然没侍奉过王爷! “嫔妾不曾有一字欺瞒。”凤明弦淡淡道。 李窈烟眸中满是欣喜的光。 “是啊,你是与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回忆起前尘往事,李窈烟满心感慨。 “墙头马上遥相顾……”李窈烟红了眼眶,轻轻念着这首诗。 “其实娘娘与爷才是真正的一心人。”凤明弦叹了口气,“这王府,爷只那样宠过您一人。如今妹妹纵然表面得宠,内里怎样,也只有妹妹一人知晓,所以妹妹才处处谨小慎微,却还是落得被人欺辱的下场。” “好妹妹……”李窈烟瞧着凤明弦,半分怨恨都不再有了。 是了,凤明弦自打入了王府,爷就是为了拿凤明弦教训她抬不动规矩了所以捧起来的。 这府里待了一二年了,她还没有子嗣,难道不正是印证了王爷从来没有爱过凤明弦,只爱她一人的事实吗? 她满心怨气完全消了,眸底全是喜气。 “如你这般说,不然本妃就主动去见见爷?” 凤明弦点头道,“爷是那种闷葫芦的性子,爱恨都不开口的。如果王妃不主动,你们二人可真的要辜负这大好年华不成?” “可,我心里还是怨恨,若是王爷如我一般心思,怎么就舍得让我一个人待这么久?” “兴许爷也同姐姐一样想着,姐姐为什么舍得让爷一个人待那么久呢?” 李窈烟又是笑,又是难过,静默良久后,点点头,“我都明白了。弦儿,谢谢你今日这般待我。如今你是侧妃,王府里除了王妃外就数你位份最高,你还愿意来西跨院看我这么个弃妃,我真的很感动,从此以后,我李窈烟指天发誓,你就是我认下的姐妹。” 第155章 本妃替你们做主如何 凤明弦客套道,“我如今虽然位份高,然则入府较几位姐姐最晚,年纪也最小,素来都是姐姐们照拂。” 李窈烟眉头一展,“你这话也就在我这儿说说吧,可千万别去其他人那儿说了,什么姐妹情深,不过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而已,你这样只会被人吃干抹净。罢了,今日你既助了我,告诉了爷对我的一片心,往后这府里头我不倒,我就保着你这个糊涂蛋一日好了。” 凤明弦一笑,“谢姐姐大恩。” 其实就算没有李家解围怀川水患之事,爷也会将慕国公府留下的。 太子既倒,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慕国公府按照道理来说应是墙倒众人推,萧御若想追究下去,恐怕整个凤家逃不过抄家灭门,男眷流放、女眷卖入教坊司的下场。 毕竟慕国公府是太子妃的娘家,太子随时可能借由皇后和后宫的力量再次回到朝前。 朝中得利的大臣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让太子万劫不复。 萧御总归为了凤明弦,让慕国公府在盛京有一席之位。 凤明弦让李窈烟复宠,也是知道李家一门两将注定战功赫赫,能助萧御登顶宝座。 李家的两个将军又都是短命的,说句天妒英才不为过。 而慕国公府,如果留着,那太子妃那般狠厉的角色,将来势必成为她的障碍。 这世间是有逆流而上的人,但既然能,为何不顺应时势凭借东风飞的更高。 * 凤明弦当晚回了皎月阁,就让小红往前院送了消息,她来了月事,这几日不便伺候王爷。 原本该是王妃新送的侍妾来侍奉王爷的,可王妃如今病着不管那些,李窈烟便熬了羹汤,不顾府中禁令,去了前院见了萧御。 到底不是什么没根底的张狂美人,萧御没将李窈烟撵出去。 李窈烟复宠的消息,第二日便传遍了后宅。 李窈烟照例没来请安,其他女子却到的出奇的整齐,逼着座上的王妃表态。 “咱们王府的规矩真是越来越不像了。上回那个送膳的美人被王爷罚了撵了也是挺久了,这回换做庶妃娘娘,倒是没人说什么了。”赵美人冷冷讥讽。 宋庶妃道,“王妃到底病着,这些琐事就不要来为难娘娘了。” 王妃苍白着脸坐在主位,模样倒是没恼。 “王妃的确不宜劳心劳力,这府里的事务,原本都是凤侧妃协理的,如今凤侧妃既然解了禁足,不然就重新挑起大梁,管理府中诸事。”赵美人笑着道。 凤明弦摇了摇头,“我位份虽高,可是到底入府晚了些。比不过宋姐姐自幼服侍王爷、更比不过李姐姐抚养二位公子的功劳,前阵子是王妃有心教导本妃,本妃才打理一二,如今若是让本妃独挑大梁,还是难堪重任。” 见凤明弦推脱,众人也都暗暗看着王妃的神色。 “在聊什么呢?”李窈烟姗姗来迟,“王妃快病死了是么?需要人来帮忙协理王府啊?” 赵美人听到李窈烟的声音,脸色一变,往后缩了缩。 王妃是得罪的,可是这位主,不高兴了能把人绑了沉塘的,就是王爷和她吵嚷起来都敢伸手掴耳光的,她可不敢去触霉头。 王妃的脸色终于绷不住,“李庶妃!这里是王府,满堂坐的都是王爷的妻妾,不是你的院子可以肆意妄为!” “啊……是嫔妾说错了,”李窈烟摇摇一拜,“给姐姐认个错,姐姐可别怪妹妹了。” 王妃压下了怒火。 “妹妹一向是个糊涂人,姐姐素来又不是不知道,往日里姐姐都没怪罪过妹妹,近来却越来越凶了。妹妹好委屈呢。”李窈烟笑得娇娆。 “李庶妃,你在府里资格最老,又抚养子嗣劳苦功高,众人都敬你几分。越是如此,你越应该谨言慎行,拿出庶妃的态度来。” 李窈烟嗤笑着道,“多谢王妃关心啊。姐姐如今病着,不便劳心劳力,妹妹这次来是为了履行王妃该承担的责任,帮着王妃打理后宅,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王妃冷笑,“这后宅一摊子烂账,本妃如今病着,打理起来的确劳心劳力,若妹妹喜欢能帮衬一二,自然是极好的。” “王妃安心,本妃定然能够帮着王妃将后宅打理妥当的。” “好啊,”李窈烟笑着坐在椅子上,取了一口香茶端着,“刚才听着,好似有人对这府里有什么抱怨。来啊,有什么不高兴的都说出来吧,本妃都会替你们做主?” 姬妾们如同鹌鹑一样站着,大气不敢出。 王妃往后一靠,懒懒道:“妹妹也不用着急断案子,这府里的案子真若要断,那可是断不完的。眼下倒是有个正经事儿。如今弦儿所住的皎月阁年久失修,又临着水,如今看着好,内里木头怕是早就糟烂了。需要尽快给凤妹妹搬个新的住处,免得将来闹出事端来。” 王妃猛然点到她,凤明弦有些不知所措。 凤明弦忙起身谢恩,“皎月阁虽是小,可住的倒是还得宜,倒不用劳师动众的,王妃和李姐姐原也不需要为嫔妾这般劳心劳力。” “那怎么能行,如今你贵为侧妃,再蜗居在那小破阁子里,实在有伤身份。”王妃笑得满脸温柔。 侧妃如果独居一院,少不得要将厢房偏房给一些侍妾来,王妃又喜欢给王爷添人,让她拿捏的侍妾搬到她的院子里来,不知道是多少事端。 凤明弦慢慢道,“如今那阁子住着也有些感情了,若是实在不行,就叫人修缮修缮也可了。” “你住的到底偏僻狭窄了一些,府里是有一些闲置的环境清幽的院子,可到底弦儿住惯了不是。依着本妃的意思,不然就让她继续住着,后头的映雪阁修缮了,将墙打了改成书房后院,连成一片院落,住着轩敞不说,弦儿也不用挪地方,也合了弦儿的侧妃身份。”李窈烟一听就知道王妃打的什么主意,三言两语替凤明弦将这事儿打了回去。 “映雪阁?这主意倒也不错。”王妃笑着道,“后头施土动工的有些吵嚷着了,弦儿,你就先去澜沧院住着,也不过一两个月的功夫,等阁子修好了你再搬回来。” 凤明弦听到“澜沧院”就知道王妃打的什么主意了。 澜沧院是去岁淑妃省亲的时候住的院子,自从淑妃回去后,王爷就将澜沧院锁了。 靖王府占了半条街的房舍,处处雕梁画栋,假山园林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头,就算要凤明弦去住,也住不到这间房舍去。 李窈烟已经替凤明弦应下了,“澜沧院可是个难得的好院子。就这么定了吧。” 第156章 王妃不行了 凤明弦回了阁子,只吩咐着磨蹭着能拖一日就拖一日。 她总觉得,李窈烟能答应的那么爽快,也是知道这澜沧院的猫腻。 她不着急,李窈烟背后靠着李家,既然二人要斗,自然不会先对她下手。 不过几日就听人说,李窈烟将整个澜沧院的摆设东西全都堆进了库房,又将花草树木全都砍了。 “澜沧院种的怎么全是夹竹桃啊,好看是好看……不过是有毒的,可别毒到我们弦儿了,来人,全拔了。” “还有这些陈烂的东西,既然王妃说了要腾位置给弦儿,自然都扔了!” 李窈烟将东西该扔的扔,精心布置的花草树木该拔的就拔了,整个院子除了个空屋子和一片光秃秃的假山园林什么都不剩了,才让人去给王爷复命。 “是王妃的意思,让弦儿住在这儿,里头的东西全都扔了。” “王妃说了,澜沧院是最适合弦儿居住的地方。” 澜沧院是淑妃曾经住过的地方。 纵然萧御与淑妃多年不睦,但是那地方却是曾经母子感情正好时候的见证,也是萧御私心里留给淑妃的居所。 等老皇驾崩后,便将淑妃作为老太妃从宫中接回王府,颐养天年,以全孝心。 这是王妃心知肚明的秘密。 王妃本是让凤明弦住进去狠狠膈应膈应萧御,却没想到,李窈烟居然直接毁了澜沧院。 李窈烟毁了澜沧院也就罢了,还将黑水泼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口老血堵在心头,吞不下去,更吐不出来。 宫中的淑妃,经过李家的打点几乎立时就得了消息。 淑妃面上没有说什么,等到报信的人走了,才抚着心口,冷笑着道。 “原以为她是个懂事的,就算没有有力的娘家,但是好歹识大体有才能,将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照顾好我儿也就罢了,没想到她的心肠竟然这般歹毒!是嫌恶我这个老妇去了靖王府她要侍奉我是么?” 萧御已经无暇处置这些事情了。 “呵,李家还真是多事,竟然在这个时候上奏父皇,要父皇放了慕国公府的人!” “父皇如今只怕以为本王要与太子联手也是太子党了。父皇本就疑心重,他们还真能给本王添乱!” 本想去淑妃宫中问问母妃后宫的情况,没想到,却被淑妃拒之门外。 在得知了前因后果后,萧御满心怒气。 “又是这两个女人!真是一日比一日僭越放肆了!” “王爷息怒……”李忠贤忙上前劝着。 一路窝着火,萧御回到了靖王府。 “王爷……淑妃娘娘病了,递来了话,说是您这次不处置了王妃,她决不能罢休。” 萧御冷着脸,左右总想不出对策。 “母妃一直很喜欢弦儿,就将弦儿送到宫里侍疾,兴许弦儿能劝慰一二,让母妃心头郁气消解一二。” 凤明弦去了宫里一趟,淑妃倒也不是真病了。 如果是别人淑妃八成不会见的,听到是靖王府的凤侧妃过来了,淑妃倒是安排了新鲜的水果,还带凤明弦去了御花园走了一圈。 拉着她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这才恋恋不舍的命人在天黑前将凤明弦送出了宫。 上了马车,凤明弦问着来接她的小红。 “王爷可怪罪王妃了?” “没有……王爷知道是李主子的主意,没怪罪王妃。”小红轻声道,“只是奇怪了,明明王爷知道是李主子的主意,怎么就不怪罪李主子呢?” 凤明弦冷笑一声。 王爷怎么会怪罪李窈烟。 李窈烟能够大摇大摆的要管家之权,显然是王爷点了头的。 王妃接连做下错事,如今也就表面风光了,实则内里失了王爷的信任,又没个娘家帮衬,甚至病情愈发深了。 王爷对她从来都是冷情的,因为她端庄得体能够持家护着她,同样也会因为她病体憔悴,难堪重负,德行有亏休弃了他。 王妃的一身华服早就如同长满了虱子一般穿不下去了。 回了王府,凤明弦便回了前院复命。 走在院子里,就听到不远处有一片嘈杂的琵琶声。 这花园离书房极近,想来琵琶声也是能传到书房去的。 那琵琶声中,一个穿着紫衣的女孩儿正翩翩起舞,如同一只自由自在又稚嫩极了的蝴蝶。 “那是新来的侍妾,王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良家子,给王爷做侍妾的。”小红瞧见,忙和凤明弦说。 那女孩儿眉眼无忧,也不过十五岁的样子,只比凤明弦小两岁,也是凤明弦初入府的年纪。 宋庶妃养胎,李窈烟前段时间一直失宠,王妃又病着,她还被禁足着,这小丫头进府一二月,过得极为自在。 凤明弦心中蓦然揪紧。 也不知这样的美人,爷是否见过了。 日后一年年的新花还会开,每年府里都会进新人,不管是朝臣送的,还是选秀进的,都会来不少人。 而她也如同李窈烟和王妃一样日日老去。 恍然好似回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自己也是这么看着萧御身边不断有新人,所以才那么牢牢的抓紧了位份,一胎又一胎的生着,却一个都留不住,最后死在了榻上,孩子被人抱走,连个虚名的都没留下。 他口口声声的宠爱一文不值。 而如今,她看着这女孩儿,知她被乱花迷眼,大抵也会走上争宠的道路的。 只是……那女孩儿原本也可以缠绕父母膝下,择一有心人,相伴到老的,进了王府,那简简单单的愿得一心人,便成了一辈子也追不到的梦了。 “侧妃娘娘!”见到凤明弦,那女孩儿一声惊呼,忙俯身行礼。 “怎么有这般好兴致,在院子里跳舞玩?”凤明弦笑了笑,温柔开口。 景侍妾偷偷看着凤明弦,心中争荣夸耀的心就死了几分。 早就听闻凤侧妃人美近妖,又这般如花似玉的年轻,她只不过薄有姿色,又怎么争的过? “奴婢一直善舞,进了王府后疏于练习,今日见花园无人,才鼓起勇气过来练一练的,扰了侧妃的兴致,是奴婢的错。”景侍妾说着一双眸子就蓄满了泪水。 若是此时被人瞧见,八成会以为凤明弦欺负了景侍妾。 凤明弦勾唇笑了笑。 略带讥嘲的看着景侍妾 李窈烟还没死呢,爷连你的名字都没记住呢,这么迫不及待的露出狐狸爪子得罪侧妃,看来,也是个活不长的。 凤明弦点头,不曾与这新来的侍妾多话,转身便去了书房。 方才的怜惜荡然无存,动手怎么她只会脏了自己的手,和她多说几句话都是抬举了她! 真正的腥风血雨她还没遇到呢。 这丫头恐怕得罪个美人都走不到自己面前了,但愿她下回能够聪明点儿吧,能在王府里活到现在的,哪个是泛泛之辈,看不出她那点儿三脚猫的伎俩。 凤明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凤明弦了,不至于府里随便来什么阿猫阿狗都放在心上。 “母妃如何了。” “淑妃娘娘今日吃了服药,身子已经好些了,下午的时候还带着嫔妾去院子里走了走。” 萧御轻轻拉了凤明弦的手,看着她的小脸。 她只是略施水粉,花瓣般的唇瓣上一点嫣红,一副忧思成疾的模样。 萧御心下怜惜。 这次出事,她被卷入其中,心中还不知多么害怕呢。 “今日叫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还有两三个折子,我马上看完就陪你。”萧御轻声。 “嗯。” 李忠贤提了食盒,将凤明弦爱吃的糕点放在桌子上。 凤明弦一口一口的吃着点心,抬眼就能看到萧御的侧颜。 正院那边的丫头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在门外耳语几句,便听见一片杂沓的脚步声。 “王爷——不好了!王妃昏倒了!” 萧御皱着眉,“是心疾又犯了吗?” “王妃是真的不行了!”那丫头哭着说着,“王妃一直强撑着不肯让人告诉您,自打上回王妃的孩子掉了后,王妃便得了血山崩,王妃一直在吃着药,可是人还是一日比一日不行了。” 听到血山崩三字,萧御脸色难看。 那般晦气的病症,一般女子得了就没有好的了。 王妃竟然瞒着他三四个月了! 凤明弦跟着站起来,“王爷,快去看看吧,去迟了……恐怕……” 凤明弦不敢说太过难听的晦气话,萧御脸色却也难看。 近十年的夫妻,萧御就算对这位王妃再不满,却也有情分在里头的。 萧御沉着脸道,“备轿。” 第157章 滕妻 正院里一片灯火通明。 姬妾们听闻此事纷纷赶了过来。 凤明弦侍立在萧御身旁,眼瞧着白日里的那个景侍妾哭的最凶。 “王妃已经醒了。”丫鬟走了出来,浅声道,“王爷,王妃想见您。” 萧御起身,进了屋内。 凤明弦也跟着进去。 她偷眼看到那丫鬟对景侍妾点了点头,景侍妾跟着也走了进来。 王妃躺在床上。 卸去了浓妆华服,王妃脸色素白,头上缠着抹额,眼中还悬着泪。 “王爷……” 萧御无悲无喜的站在景玉的面前。 “怎么病了也不早说?” “臣妾不想再给王爷添烦心事了。”王妃轻声咳嗽了两声。 萧御眉头皱了皱,抬脚就要走,“既然无事了,就好生养着吧。” “爷——”王妃起身忙唤了一句。 “你的病不能多思多虑,既然府中中馈已经交给了李庶妃,你就好好养病。” “爷,嫔妾的病怕是不能好了,爷只是有一日捱一日了。如今爷对嫔妾诸多误会,嫔妾百口莫辩。只求爷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够答应嫔妾一件事情。” 萧御并未回答,只是侧首看了一眼王妃。 王妃心中悲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爷连多看嫔妾一眼,都觉得嫌恶了……” “景玉,你做了什么本王没有找你算账,但是并不代表本王心中不清楚。” 王妃勾了勾唇。 她抬头看了眼景侍妾,“景嫣,过来。” 萧御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娉婷的小美人,她不声不响的朝着王妃走了过去,低着头,看着乖巧极了。 “想来,王爷记得,嫔妾曾经也是公卿女,家中也曾昌盛一时。” 萧御没说话,他宽大的袖摆下,一双大手,正静静握着凤明弦的小手,慢慢揉捏着她的指尖。 凤明弦低头,满脸赧色。 也不知是不是凑巧,景侍妾下了那套紫色的裙子,反而穿了一条鹅黄色的裙衫。 她做侍妾的时候是极爱穿鹅黄色裙衫的,就连发髻,也是喜欢那样的碧螺髻。 萧御看着景嫣,八成想起来她曾经的样子了,故意逗她玩呢。 如今凤明弦端庄持重了一些,明眸如波,时常未语先笑,也是他在床榻间最爱抵玩的娇俏样子。 景玉王妃咳了两声,继续道,“自从定国公府被抄家后,臣妾的未出阁的妹妹,嫣儿便流落到了教坊司。臣妾一直多方打听寻找,最近才借着为王爷挑选侍妾的名义上,将她解救出来。” “想来,嫔妾一向宽宏大量,应该不会容不下嫣儿的对吗?” 萧御凉冷道,“王府的确不差这一双吃饭的筷子。” “爷——若是臣妾这遭没有撑过去,求您看在嫔妾数十年为王妃鞠躬尽瘁,带来百万两嫁妆的份儿上,能够照拂臣妾的妹妹一二。” 凤明弦回过神来,倒是有些讶异。 景玉王妃是定国公府的嫡女,她庶妹是多,但是都是风流成性的父亲的外室生的,打小都没见过也不曾养在一起的,能够有什么情分? 上辈子,景玉王妃做了皇后也没见她提过半句什么妹妹!更何况让王爷照拂一二! 这王妃之位难不成还讲究继承?她死了她指给自己的妹妹? 呵,想什么呢! 旁人做正室的姐姐不行了,送来妹妹做滕妻,那是为了将两家利益继续紧紧连着。 姐姐的子嗣交由滕妻的妹妹来养育,有着血缘关系也更保险些。 王妃一无家族需要和萧御维系关系,二无子嗣需要妹妹抚养,如今病情不明,却硬拉来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外室养的妹妹来让王爷“照拂”,怕不是想利用这妹妹继续争宠。 若凤明弦不在了,景玉王妃送来个赝品糊弄也就算了,凤明弦还在,正主没走,景玉王妃照猫画皮的送来个假货——怕不是还不如不送。 毕竟,谁身上穿了真的金子,都不稀罕再戴假的了。 萧御果然兴致缺缺。 “侍妾的位份有些低了……”景玉王妃垂泪道,“不是臣妾心急,爷,臣妾眼看着时日无多了,若是没有安顿好妹妹,恐怕九泉之下不能再见父亲。” 景玉王妃努力压制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抽噎着,听着让人心碎。 “那就封个美人好了。不必再说这样的丧气话,多思多虑只会加重你的病症,本王自然会请御医来为你悉心调养。”萧御敷衍的说了几句,转身就走。 凤明弦瞥见了景美人失魂落魄的脸,微微一勾唇。 看来她姐姐病的还是轻了,不如她来添一剂猛药。 凤明弦脚下一滑,便跌了下去。 萧御眼疾手快,将凤明弦抱在怀中。 “爷——”凤明弦脸色苍白,“肚子痛……” 说完就昏了过去。 “弦儿!” 太医正在一旁伺候着,见不对,忙上来伺候。 萧御将她抱到隔壁耳房的床榻上。 太医诊脉过后立刻便喜上眉梢。 “恭喜王爷!凤侧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第158章 小狐狸找谁哭去 凤明弦安安静静的躺着,沉睡中的她,眉尖紧蹙着,好似一只迷路的蝴蝶一般,脆弱极了。 萧御大喜过望,还不忘了关心凤明弦的情况。 来看望王妃的姬妾们也纷纷向王爷道喜。 一墙之隔,王妃也听见了这个消息。 她心下何其嘲讽。 盼了那么久的凤明弦怀孕,为此多方扶持这个女子,却眼睁睁看着凤明弦一步步坐上了庶妃之位、再然后更是一跃成为了侧妃,她还亲手给这个女人找了个可靠的母族。 不知不觉间,这个女人变成了连她都要忌惮的存在。 这个女人倒是怀孕了,她却再也抱不走了! 她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而已,为什么就这么难? “姐姐……”景嫣儿一声轻呼。 她看到本就油尽灯枯的王妃大口大口的吐血,忙捧着痰盂上前。 隔壁仍旧是一片欢声笑语。 萧御的心神全在凤明弦身上,对一墙之隔的王妃出了什么事并没有多问。 凤明昏迷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缓缓翕动着睫毛张开了眼睛。 “弦儿,你醒了?”萧御上前紧紧握住了凤明弦的手。 凤明弦感觉到萧御的掌心都急出了薄薄一层湿汗。 她清透干净的眸子轻轻瞧着萧御,萧御身后,是殷切的看热闹的众姬妾。 看着她们的神情,却各有各的不同,一个个都满腹的心思。 “弦儿,你终于醒了。”萧御温润的嗓音低低道。 凤明弦仍然懵懵懂懂的模样,在醒过神后,忙起身,“爷——王妃、王妃她没事吧?” “王妃不要紧。”萧御不假思索的道。 他伸手将凤明弦拉入怀中,满心怜惜,“王妃自有太医照料。现在要紧的是你。” 景嫣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帕子,她想说的话,也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凤明弦眸子红红的,“嫔妾自打进了王府,王妃如同亲姐姐一般对待嫔妾。嫔妾只希望王妃没事,若是能够用腹中孩子换王妃身子康健,嫔妾也愿意。” 凤明弦说的情真意切,周围的姬妾们哪个不知道凤明弦是糊涂好欺负的,听到这句话,有些忍不住嗤笑出声。 萧御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景嫣的裙角,墨黑的眸子里寒意更深。 原本,今日,王妃那般情凄意切,他无论如何也该封册景嫣一个庶妃之位。 现如今,看着满眸担心王妃的凤明弦,再思及王妃对凤明弦犯下的罪行,他心中莫名觉得发堵。 他不想抬举王妃跟前的人。 李窈烟也在一旁笑着对凤明弦道,“你好好养胎,旁的事情都不要再想,知道吗?” 萧御倒是没想到,向来善妒的李窈烟竟然会这般关怀凤明弦。 凤明弦眸中似是有些内疚,“李姐姐……” 李窈烟刚才听闻凤明弦怀孕时倒是有些错愕,但是听到怀孕两个月了又想明白了。 两个月前,那不是凤明弦被冤枉复宠那次吗? 王爷几乎得空便召凤明弦,这两个月,肯定是没碰凤明弦的吧? 看来,凤明弦也真的是一年也没几回宠,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还是王爷可怜她被冤枉。 李窈烟真的快从心里笑出声了。 一个赝品而已,萧御有多么宠凤明弦,心里就多么疼自己,她有什么好妒忌的? 见着李窈烟发话,其余姬妾也忙着恭喜道贺,一片喜笑颜开。 李窈烟痴痴看着萧御,唇角噙着笑,满心想的还是萧御在她复宠那夜说的话。 “本王从来都知道你的一片心意。你一直是庶妃,本王知道你的委屈,也很想给你晋位。可你也知道,你的性子太过惹是生非了,新入府的侍妾哪个没有被你教训过,便是王妃,你也时不时出言顶撞,你这性子若是做了侧妃,能够行走皇宫,迟早为王府闯出大祸来。倘若你能够安分守己,规矩本分,将你的嚣张性子收一收,再大度些,本王也愿册封你为侧妃。” 李窈烟心里欢喜极了。 是了,她是太没规矩又闯祸了,去避暑山庄之时便该给她的侧妃之位才会给了凤明弦。 而如今,王妃病成那般模样,李窈烟心中更是雀跃。 若是她最近做好王妃的模样,收了往日善妒的性子,是不是一等王妃死,她就可以成为下一个王妃了? 那是萧御的妻,唯一能够和萧御比肩,合葬一坟千年万载永世相结的位置。 太医又在一旁叮嘱了几句,凤明弦的孩子已经有了滑胎的迹象,情况不大好,需要多静养。 萧御便吩咐姬妾们都各自回去,他命人备了步辇,陪着凤明弦回了皎月阁。 原先要凤明弦迁居修缮的事情也暂时被按了下来,毕竟凤明弦有了身孕,乔迁太过劳累,怕伤了凤明弦。 纵然有了孕是件喜事,可是凤明弦仍旧满脸忧思。 萧御从前听闻过慕国公府的人拦轿向凤明弦要挟的事情,便轻声问道,“可还是为了凤家的事情难过?” 凤明弦抬眸看了一眼萧御,脸颊挂着晶莹的泪花。 “嫔妾……其实倒是希望凤家来求嫔妾。” “嫔妾父亲早死,母亲改嫁,亲朋故旧全不在身侧,凤家便是嫔妾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家。那日母亲拦着车轿上来后知道我是灾星,便忙不迭的下了马车,还放出消息与嫔妾断绝关系——嫔妾真的好生难过,难道在母亲眼里,嫔妾就是可以倒卖的东西,有用了嫔妾就是她的女儿,没用了,嫔妾就是废物吗?” “嫔妾,难道就不配被人爱吗?” 萧御托起她的脸颊,低头,轻轻吻去她脸颊的泪花。 他的嗓音靡哑,在昏暗的香闺中轻轻起誓。 “弦儿……你知道吗?” “嗯?” “爷原是天上的神仙。”萧御凤眸噙着笑,三分逗弄的说着,“人间总有无数许愿香火,有些吵闹。每次都让爷好生分辨许久,才能寻到你的声音。” “啊?王爷竟然是神仙投胎吗?” “是啊,修行艰难,好不容易飞升上界,却又听到一只小狐狸天天哭。今日父母欺辱了她,明日又被人卖了,后日又被人拔了毛,越听越可怜,所以,好歹总要下来一趟,亲自捧在手心里护着才安心。” 凤明弦眸子里已经藏满了笑。 萧御轻轻拉着凤明弦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的笑,“少许些,累着本王了,小狐狸可找谁哭去。” 凤明弦鹿眸微微睁圆,“哎呀,爷,嫔妾没有……” 第159章 自损八百也要要了你的命 几日后,慕国公府来了消息,说是凤家祭祖。 将凤明弦所属的一支提到了祖籍里去,凤明弦的父亲的尸身也被挖了出来,葬在了祖坟里去。 整件事儿由凤家家主凤渊操办,十分隆重体面。 凤明弦收到了凤家人的帖子,因怀着身子不便过去,便只送了一些银钱供奉。 她心里明白,这是凤家嫌弃她八字不好。 自从认了她做凤家本家的庶女,凤家便接连遭遇祸事,她自身也克死了父亲,实在不吉利,凤家也是想尽了办法,才将她的户籍重新迁回了凤家旁支上。 凤明弦对这些条条道道心知肚明。 对她倒是无关痛痒,总落不进贱籍里去,倒是便宜了她的生母刘氏,原本在慕国公府做奴才婆娘的,先夫抬了籍入了本家族谱,等同于凤家本家认了这门亲,她能按照亲戚与慕国公府往来,凤明弦的亲生弟弟,也能够入族学的学堂,而不是照着书童去养着。 刘氏从来汲汲营营于眼前利益,何曾懂那些。 萧御许凤明弦静养,晨昏定省也就不用去了,凤明弦只安心在阁子里养着就是了。 过了三月,凤明弦的肚子也显怀了。 萧御忙完了公务便来看她,见她气色不错,便又旧事重提。 “这里到底狭窄了一些,你身边跟随的仆人也不大够。澜沧院离前院最近,如今也修缮的差不多了。你如今是侧妃,再住在这狭小的阁子里,也不合身份。如今你胎象既然稳了,也该搬过去了。” “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凤明弦道,“嫔妾有着身孕不便,府里头又为嫔妾兴土木,让人看着觉着嫔妾骄纵。” “这一个月也早已经收拾好了,只等着你身子稳当了方便挪动便让你过去了。澜沧院在王府里风水最佳,又临着花园,清幽宜人,你去着也能安心养胎。” 凤明弦自然知道澜沧院是个好地方。 位置宽敞,又清幽僻静,离前院书房也近,是府里头除了正院最轩敞明亮的院落了。 她本没有资格住进去的,只是怀着身子,皎月阁要修缮,才被提议过去小住几日的。 那儿原本可是为淑妃准备的养老的居所,被李窈烟一同胡搅蛮缠的陷害王妃后,被弄的不像样子,萧御也就顺势给了她,也算是萧御的私心。 凤明弦还是装出惶恐的样子。 “可那里到底奢华太过了……嫔妾……” “也不算什么,侧妃本该有自己独自的院子而不是住一个小楼阁中。”萧御知道凤明弦的性子,不假思索就否了她的话,直接定了这事儿。 凤明弦只能听话,乖乖搬去了澜沧院。 澜沧院临着一小片荷塘,花树茵茵,水流潺潺,一片翘角飞檐。 一众新调教好的婢仆站在院子里,跟着小红小妆一同向凤明弦请安。 “给侧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凤明弦温柔恬静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婢仆,浅浅勾唇,“都起来吧。” “主子,这些都是前院新采买调教出来的人。”小红上前,将下人们一一给凤明弦说了。 凤明弦耐着性子听完,便点了点头,“既然跟了本妃,只要以后当好差,本妃自不会亏待你们。院子里的事儿由王嬷嬷做主,屋子里的人听从小红小妆安排。本妃也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婢仆们听话退下。 凤明弦抬脚进了院子。 陈设都是王爷开了府库挑选出来的新的,也都是凤明弦喜爱的样子。 进了屋,凤明弦让小红小妆和王嬷嬷都走了过来。 她怀着身子,懒懒的靠在美人枕上,温温柔柔的叮咛着,“这些下人以后也都听你们的了。切记不要将要紧活路交给她们,只做一些洒扫缝补的活计就够了。我近身的事儿,仍旧由你们来伺候。” 小红小妆也明白这道理,点头应了。 “那熬药的事情……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到底不方便。” 凤明弦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必再用药了。” “主子,您这一步棋走的真的太凶险了。” 凤明弦勾唇笑了笑,“下去吧。” 她最近吃了一些寒凉的药,让身子亏损了些,好在太医诊治的时候显得更加可怜。 自从景嫣出现在凤明弦面前,她就知道,那是景玉的又一步棋。 景嫣与景玉长得实在太过神似了,又都姓景,再想到王妃趁着她被禁足接连带进府几个侍妾,凤明弦就猜到了一二。 景玉想要扶持她的妹妹做侧妃,好稳固自己的地位是么? 手头有棋子的话,不管怎样下毒戕害都有人替她去做。 她就趁着景玉病重想要提拔妹妹的时候,先人一步晕倒在地。 萧御怜惜她受的苦,在得知她怀了身孕身孕还险些不保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这一二个月,她是怎么被王妃逼困幽禁,怀着孩子过着怎么样孤立无援的日子。 她在萧御面前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口一个姐姐,萧御看着景玉的“妹妹”,又怎么抬举的起来。 王妃亲妹妹,自然做不得侍妾,美人是必定会有的。 但是庶妃甚至侧妃这种上了玉碟的位份的话—— 凤明弦当真觉得,自己再晚晕过去一会儿,恐怕就要被王妃求来了。 “主子……”小妆挑了帘子又回来了,“您让打听的事儿有消息了。” “嗯。说。” “府医那头的脉案上,的确记了一开始王妃有血山崩的迹象,王妃用了一个月的参汤,已经差不多调理好了,这回不知怎么的忽然又重了,好像……就好像,故意挑在这时候让景嫣伺候王爷一样。” “果然……王妃也在装病。”凤明弦眸色可惜,她真的以为王妃马上就要死了呢。 “总是装着,也不怕骗过了阎王,真的让她寿数不够了!”小妆啐了一口。 “她也是等不及了。李窈烟一日比一日势大,眼看着又承了宠,她只能推出景嫣。在李庶妃侍寝的翌日就拿出了景嫣……可惜了,还是来不及了。”凤明弦拿起香茶,“是药三分毒,她本就有心疾,又用那些凶险的药,也不怕对她不利。” 这王府后宅还真是个厮杀场,稍微慢上一步,就有人宁可自损八百也要要了你的命。 第160章 床榻间的那双小手 帝后纷纷下了赏,淑妃除了定例的赏赐,额外命人准备了不少赏赐,朝中与靖王府来往的宗亲贵族也走了不少礼。 澜沧院光领宫里的旨就连着领了三道,可羡煞了整个院子的姬妾。 凤明弦如今身子好些了,便亲自去宫里谢恩。 淑妃见到凤明弦来,笑着挽了她的手。 “慕国公府的事情,本宫也听闻了,你也别往心里去,不管他家怎样,只管安心养胎就是了。出身如何,其实在这皇家是最不打紧的了。做了王爷的女人,你便是靖王府的人,慕国公府就算真的抄家灭门也和你没有丝毫关系,母家的事都和你无关,你可记着了?” “嫔妾明白。”凤明弦噙泪道。 淑妃红唇一勾笑了笑,“你如今只管做个傻子,规规矩矩跟着王爷,一辈子荣华富贵就有了。” 凤明弦点头称是,又陪了淑妃一会儿,淑妃就命宫人小心送凤明弦出宫。 等凤明弦走后,淑妃便轻声对一旁的嬷嬷道、 “慕国公身死的消息她还不知道吧?” 嬷嬷忙上前,“王爷吩咐将消息瞒着,怕她受惊动了胎气。” “谁动的手?” “除了中宫那位,还能有谁敢在咱们王爷点头放人一马的时候派人杀了慕国公?也幸亏慕国公将凤侧妃移籍,否则,凤侧妃说什么也要守孝的。” “死了便死了吧,哀家是真看不上凤家那么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皇后费心费力给儿子讨了他们家的嫡长女,他们呢?到底是怎么回报皇后的?不就是顶个罪而已,用他一条狗命换太子怎么就行不通了?如今他害了太子,皇后当他们是弃子,若不是御儿,他们凤家在盛京哪里还有立足之地。”太妃眉眼冰寒,“不过就是好运道,刚好认了弦儿进他们家的族谱,否则……哼!” 嬷嬷只能道,“但愿她能够听得进娘娘的教导吧。” “就算留了慕国公府,对她来说也不是好事。”淑妃冷笑着摇了摇头,一头珠翠光影华丽迷离,“慕国公心胸狭隘,又睚眦必报,这样的母族,可不是什么可依靠的。就算如今看着御儿的面子,陛下留着慕国公,将来陛下也必不会将此祸患留下来的。” “皇上还是属意废太子登临大宝吗?”嬷嬷满脸忧虑。 淑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本宫陪了陛下二十余载,陛下什么心性本宫能不知道吗?如今气头上,废了太子,实则也是想让太子再历练两年。有陛下在一日,就有太子的一日。” “娘娘,可是如今满朝上下都传着帝后不睦,四殿下怕是不会再回太子之位了。” 淑妃忍俊不禁,“那可是皇上!若他爱谁,就是冒天下大不韪也要将那人奉上后位的皇上。他踩着尸山血海坐稳了如今的位置,可不是为了将皇位给一个他不爱的人的孩子的。这满后宫,除了皇后,谁敢这样和皇上生气啊。 “你且看着吧,皇位,就是留给那小子的!御儿也心知肚明。吾皇若有一丝一毫想着御儿,御儿这般尽心尽力,也早该封为太子了。” 与此同时。 靖王府书房。 “王爷,陛下最近一直秘密调查在查慕国公府死是不是您动的手。” 父皇竟然还是疑心到他的头上。 是了,太子永远醇厚良善,怎么能做出杀死岳父的事情。 父皇自然希望这件事情是他萧御做的! 萧御的神色冰寒。 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着玉扳指,良久方才开口。 “既然父皇疑心到我的头上,就将皇后动手的证据送到密查此事的官员手中。” “可,这样皇后会不会记恨到您的头上?” 萧御漠然道,“此时再顾及什么情面等于痴人做梦!” 如果不狠,只能被人踩在脚下。 二人正说着话,外间传来了一阵消息。 “爷,侧妃娘娘过来了。” 萧御立刻打了眼色给手下。 凤明弦移步进了屋内。 看着她的巴掌大的小脸似是又饿瘦了一些,萧御忍不住嗔怪,“还孕吐么?晚膳是不是又没吃?” “王爷……”凤明弦扑入了萧御的怀中,“嫔妾睡不好……总是梦魇。” 柔软的一把娇骨,带着淡淡的香气,温香软玉的扑了满怀。 萧御微微错神,伸手拉了凤明弦的手,“怎么又梦魇了。爷方才在处理公务,你多等等,晚上爷就过去了。这大半夜的你过来,外头湿寒气重,若是摔了碰了可怎么好?” 凤明弦蜷在萧御怀中,眸中似是盈着泪。 萧御看夜深了,只能哄着凤明弦上了床榻,又命人抬了几案在床榻旁,想勉强把内个的折子看完了。 提笔落寞之时,忽然略有所感,低头看到凤明弦纤细的小手不知何时探出了锦被,拉着他的衣襟。 就好像随时怕他离开一样。 看着凤明弦眼角的泪痕,萧御心知凤明弦八成在屋外听到了只言片语。 她虽然乖巧,但是内里却是慧黠的,应该猜出了慕国公被暗杀一事。 不过一时片刻,萧御便听到了床榻间细细的呼吸声。 凤明弦虽然有孕,萧御却仍旧日日传召凤明弦侍寝的消息还是在后宅中不胫而走。 为免得人议论,王爷在初一的时候还是去了王妃的正院。 王妃经过太医的调养,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萧御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玄机,沉着脸色道,“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回王爷,臣妾身子好多了。”王妃顿了顿,端然笑道,“宋庶妃过几日孩子就要生了,三公子只有小字,名字还未取下。之前害怕过早起名不好养活,这孩子又是个多灾多难的,便一直耽搁了下来。宋庶妃这两日与嫔妾提起,只是不知王爷可还有空,能够为孩子赐名。” 萧御从来没将宁柯生的孩子放在心上过,听到王妃提起,这才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个孩子。 毕竟是亲生骨肉,萧御还是问了一句,“宋庶妃可有提过想要孩子叫什么名字?” “宋庶妃素来是个没主见的,她只盼着王爷能够给孩子取个名字,别的倒是没提。” 萧御低头思索良久。 王妃回眸示意,下人便端了笔墨纸砚来。 萧御看了眼王妃,“你身为孩子的嫡母,可有想法?” 第161章 挑拨 王妃温婉的笑了笑,“这孩子太过多磨难了。如今府中已经有了宣儿沛儿,这第三子,臣妾只盼着他健康长大,不如就取名叫康儿如何?” 萧御闻言点了点头,对这个名字也极为满意。 “臣妾知晓,从前因为凤妹妹的事情,王爷对臣妾一直心存芥蒂。”王妃羸弱的笑着,神色温婉贤良,“臣妾一直百口莫辩,只盼着王爷能够知晓嫔妾的一片心意。这王府中,总要有个人来主持公道,总要有个人来做那个得罪人的人。臣妾身为当家主母,必须要挑出那个头。” 萧御神色触动。 钦天鉴一事,她的确一直在秉公处置。 满府姬妾,无不盼望着凤明弦出事,又要让她怎么处置? 他也只是怀疑是王妃动的手脚,碍于夫妻情面,一直没有彻查。 “你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本王未曾责怪你什么。” 王妃自然觉察到了王爷神色中的异样。 萧御提笔草草在纸上写下「康」字。 王妃恭敬接过。 “劳王妃费心了。” “都是臣妾分内的。” “早些安置了吧。” 王妃还病着,不便侍寝,便吩咐了景嫣来侍奉萧御,也没多打扰,低声叮嘱了景嫣几句,便带着下人下去了。 回到卧房,卸了钗环,景玉唇角挂着笑意。 “王妃心情似是不错?”坠儿笑着道。 王妃半阖着眸子,唇角噙笑,“宋庶妃的孩子有了名字,本妃怎么能不高兴呢?” “王妃素来是操心太过了,如今中馈既然交到了李庶妃手上,您就该清清静静养着身子才是,那个三公子素来无人疼爱,宋庶妃有孕,马上便要得新子了,哪里还能疼爱这个孩子?” “如今这三公子的身世,难道不像是王爷当年在宫中的样子吗?”王妃忽然道,“王爷内心里,应该是祈盼着有一个温柔的嫡母,为曾经年幼的他做主的吧?王爷见惯了手段毒辣尔虞我诈的女子,内心渴望着凤侧妃那样干净温柔的女人,本妃就告诉王爷,本妃也是那样端良贤淑的女子。” 弗儿在一旁收拾着王妃的绣样,也笑着道: “王妃今日给那孩子取名字,恐怕也想起来了李庶妃那两个公子了。若是李庶妃知道他引以为傲的两个儿子的名字,居然是王妃点头命名的,恐怕要被气疯!” 景玉笑容莫名带了几分冷,“她好像很喜欢本妃给的宣和沛呢……” 李窈烟不是没想过自己取名字,但是想到爷亲自命名,欢喜的不知什么样子。 王爷其实对李窈烟这个硬塞来的妾室并没有什么好感。 甚至不喜。 只因为当时萧御在皇子之中身份最为低微,所以不得不接受这么个曾经太子属意的女子。 她也的确有一段时间吸引了萧御的目光,明媚坦率,又娇又懒。 可也仅仅如此而已,她屡次僭越,萧御心中早就不悦。 还是景玉多方劝着,萧御才多看两眼。 景玉一双明眸静静看着窗外,眸光不复温婉,冷意湛湛。 这后宅,每一处都有她的手笔,每一步,都有她的布局。 只要还有她一口气在,又怎么会让那个女子夺了自己的位置? * 澜沧院。 凤明弦睡起,便收到了小红送来的消息。 “昨儿初一,爷去了正院过夜,说是景美人侍奉的。” “爷还给宋庶妃的三公子取了名字了,叫什么康儿。” 凤明弦柔指扶着发髻,白皙透着粉的甲尖轻轻掠过如缎的发丝。 “看来,宋庶妃这么久不来我们这儿是另外投靠了王妃啊……还有景美人,咱们澜沧院,越来越孤立无援了。” 凤明弦挑眉嗤笑,“一个仗着孩子躲过责罚的宋庶妃,另外一个是无宠的景美人,有什么好惧怕的?不过纸老虎,秋后的蚂蚱,靠着会议曾经好对付的姬妾,靠着拉拢没用的废物来彰显自己在王府权势依旧的女人而已。她如今也只是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而已。” “可……咱们住在这澜沧院,王爷又日日宿在咱们这儿,是不是盛宠太过了?” “小红,本妃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住在破阁子里的侍妾了,用不着处处藏拙了。”凤明弦懒懒往后依靠,“在适当的时候收敛锋芒是生存之道,但是在锋芒太过的时候,就应该亮出剑鞘,让那些魍魉鬼魅知道,咱们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小红恍然。 “景嫣一个、宋庶妃一个……王妃应该还会在李窈烟面前挑拨点儿什么才是,会是什么呢?”凤明弦狐眸微狭,笑容冷峭。 小红心头一突,上前道: “这么说来,最近院子里一直传着一句话,说是正院那边一直想要提李庶妃为侧妃的事情,只是王爷一直没答应下来。” “……从哪里传来的?”凤明弦凉声问道,“王府里规矩森严,怎么会忽然冒出一些不懂事乱嚼舌根的下人。” “难道是正院那边?”小红托腮想了半日,才慢慢问道。 凤明弦眸色冷了下去,“若是离间之计,绝不会这般草草算了。王妃的性子,总是喜欢一石二鸟,自己则完美隐身幕后,无论如何,总是要将自己干干净净的置身事外。” “只不过……她们总是棋差一招一些就是了。”小红对自家主子满心自信。 凤明弦眸光微凉。 王妃病体稍愈,邀了姐妹们去正院一起赏花吃茶吃点心。 宋庶妃吃了安胎药才过来,见着王妃准备好的糕点,笑着道,“才喝了安胎药,说是一个时辰内都不能吃东西。” 王妃笑着道,“无妨,让人单独给你备上一份儿,你回去慢慢吃就是了。” 说罢,就瞧着凤明弦的衣裳,眸中满是讶异喜欢,“这流云一样的裙子还真的罕见,料子也华丽,是王爷赏赐的吗?” 众姬妾这才瞧见凤明弦身上的裙衫料子格外华丽。 王妃脸上倒是还好,几个侍妾都动了心思。 王爷对凤侧妃也太好了,什么好东西都另外给着,她们就是份例内的都拿不到。 这又怎么算得公平呢? 凤明弦恍作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笑着道,“这料子是淑妃娘娘赏赐的,应该是内贡的,也不多,只做了两身,不然说什么也要给妹妹也另外做一身。” “既是淑妃娘娘的赏赐哪里有另送人的道理。”宋庶妃讪讪笑着道。 第162章 路已经替姐姐铺好了 凤明弦甜甜笑着,客套道,“姐姐何须客气,咱们姐妹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从前妹妹还是侍妾的时候,姐姐便对妹妹颇为照拂,待妹妹极好,如今妹妹有什么好东西,与姐姐一些也是应该的。” 王妃在一旁笑的温良,“凤侧妃从来待人宽和,如今坐这侧妃之位也是实至名归。咱们王府里的姐妹,也该都与凤侧妃一般温柔嘉善,和和气气才是。” 一众姬妾应是。 宋庶妃忽然一声轻呼。 “怎么了?”王妃有些着急的看向宋庶妃。 宋庶妃摸着肚子,“这小家伙不知是不是喝了茶开心,刚才嫔妾了我一脚。” 凤明弦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宋庶妃的肚子。 宋庶妃穿着宽大的衣裳,倒是也看不出来肚子动了没有。 六七月大的孩子了,就算这会儿早产生下来,也兴许能活的住了。 王妃笑着道,“若是我那个孩子保得住,如今也该这般大了……” 凤明弦拿着帕子,忽然笑了,“姐姐,你是真的不想告诉王妃你的心思吗?” 宋庶妃愣住了。 她一直在人前与凤明弦装的十分亲密,众人也都知道,宋庶妃初怀孕的时候,一直都是凤明弦照顾着她和她的孩子。 可是自从凤明弦几次出事她袖手旁观后,凤明弦不自觉便与她生分了,她到底是庶妃,见着凤明弦重新复宠,还是有心想要奉承巴结凤明弦让自己以后的路好走一些的。 凤明弦一直半冷不热的躲着她,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又有点儿雀跃,只要和凤明弦交好了,凤明弦这般柔弱好欺,什么好衣裳好料子,她偷偷去拿了来,谁还会说什么不成?就是将来生了孩子,多个“母妃”用心照顾,她也安心啊~ 还不等她迷糊过来。 就见凤明弦巧笑嫣然的模样,轻声道,“宋妹妹一直说着,感恩王妃娘娘这么长久以来的照拂,说着,王妃一直没有孩子,若是生了孩子,愿意将孩子抱给王妃抚养。但是宋姐姐一直害羞拘谨,又怕王妃病着不好照看孩子,所以一直没开口。” “什么?”宋庶妃从来没想过,凤明弦这样乖巧可人的女子,会忽然信口雌黄,“我没有说过!我……” 她又不敢翻脸反目,一句一个不愿意,那样不仅凤明弦脸上不好看,恐怕王妃都会给她脸色。 王妃眸光闪了闪。 她多么盼望着一个嫡子啊! 三公子她因为自己有孕让了出去,如今她孩子没了,自然是想再要个孩子的。 如果宋庶妃能够把孩子过到她名下养着,她当然愿意。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件事情凤明弦玩笑着说出来,八字还没有一撇,可是也殷切的接了口。 “宋庶妃安心,这孩子若是跟了本妃,便是王府的嫡长子,我定然不会亏待他。” 宋庶妃何曾想过将自己的孩子给王妃,但是她骨子里的惧怕王妃,此时王妃开口,她愣了半日竟然不敢拒绝。 “是啊,宋姐姐照顾三公子的时候便一直说着照顾不过来,托着我帮着你照顾,如今若是再生了孩子,还不知要怎么劳累呢。” 宋庶妃只觉得手脚发寒。 她如今贵为庶妃,又不是什么普通的侍妾,哪里将孩子给别人的。 可凤明弦口口声声她是“自愿”的,她日日巴结着王妃,可是怕极了王妃不答应。 她僵直坐着,半晌说不出来什么话,“妹妹……妹妹说笑了。这件事情我还要再想想。” 王妃已经冷下了脸。 其他姬妾也纷纷开口,岔开了话题。 回去的路上,宋庶妃拦住了凤明弦。 “为何这般陷害我?我何曾说过要将孩子给王妃的?” “姐姐是怀孕的久了,忘了?”凤明弦道,“曾经姐姐还是美人的时候,便提过,若是生下孩子养不住,不如放在王妃处养着。” 宋庶妃搜肠刮肚,总算想起来有这么一篇事儿。 可是,当时的她分明是在旁敲侧击的劝着凤明弦将未来的孩子给王妃啊? 那时候宁柯的孩子她有心想要,见着凤明弦了偷偷说过几句,不过也是幸灾乐祸,看着凤明弦只是个侍妾,再得宠也保不住自己的孩子,还不是给王妃的? “我……” 宋庶妃记不清了,一时她又觉得自己没胆子去凤明弦面前这般说,她是背地里说的被她听到了,还是哪天和凤明弦说的开心了,一时不查,说了两句? “我以为姐姐是当真喜欢王妃,心疼王妃一直要不了孩子才这般说的,原来不是啊。”凤明弦摇了摇头。 就差讲一句——你劝旁人给孩子的时候那么爽快,怎么轮到自己了就不算数了? 凤明弦轻声将宋庶妃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姐姐啊,王妃那可是咱们王府真正的当家主母,你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若认在了她的名下,将来兴许还能够继承王爷的王位,兴许还有自己的封地,你作为生母,跟着脸上也有光不是?” 宋庶妃差点掐断了手上的指甲。 王妃抱了她的孩子,又怎么会留得她?——等着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了,反而认她做母亲吗? “你……你真是蠢妇。”宋庶妃气疯了,她抱着自己的小腹。 “姐姐何出此言?”凤明弦握着宋庶妃的手,情真意切的道,“也是,我过早的在王妃面前提起这些,王爷不答应也没办法,这两日我也给王爷说一声好了。帮姐姐探探口风如何。” “凤明弦,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可是本妃如今贵为庶妃,孩子决不能给王妃养的。除非本妃亲自去求!”宋庶妃勉强镇定了心神,“这件事情,就不劳妹妹操心了。” “姐姐啊,糊涂的是你才是。”凤明弦一笑,“你真以为你生了孩子,李窈烟会放过你?” 宋庶妃心神一震,愣愣看着凤明弦。 “你忘了,在李窈烟眼里,从来都是你设计的蛇患之灾,差点害死了宣儿沛儿,在李窈烟眼里,也是你设计的避暑山庄的事儿,让她失宠于王爷。如今她不动你,只是因为你肚子里怀着孩子贵为庶妃,不能动,但是等你生了孩子,她又掌了中馈,想怎么折磨你,还不是点点头的事儿?” “你的意思是……” “如今你唯一的路就是紧紧依附在王妃身边,否则,迟早被李窈烟抓住把柄。”凤明弦定定说着,“如今妹妹已经在王妃和众人面前,把姐姐的路给铺好了,姐姐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 第163章 薄怒 “凤明弦,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避暑山庄对你下毒的,从来都是李庶妃啊!” 凤明弦一笑。 怎么会是李窈烟呢,从来都是她自己设计的,这两个人现在还互相猜忌呢? “姐姐,你马上临产了,那是一道鬼门关,生孩子后,你说什么也要一二个月的小月子,又是一道危机,王妃也可能对你下手,李窈烟也可能对你下手。”凤明弦怜惜着抚摸着宋庶妃的肚子,“今日你若是拒绝了,那王妃你就算得罪干净了。你生下孩子,府里,可还有你容身之处?” 宋庶妃心神动摇。 就连王爷,也对她没什么宠爱啊…… 凤明弦叹声,“若姐姐不愿意妹妹多管闲事,那也就罢了,姐姐自己权衡利弊吧。” 凤明弦作势转头离去。 “等等……”宋庶妃眼中含泪。 她拿着帕子的手在抖。 不论是四处横行的毒蛇,还是那要人发疯的毒药,还是那忽然燃起来的漫天大火,都揪着她的心弦。 她现在怀着身子,四处巴结奉承,甚至不惜屡屡出卖凤明弦明哲保身,是暂时无忧了。 但是她生孩子的时候呢,躺在床榻上无助的将自己的性命交给王爷和稳婆,坐月子时连走动都艰难的时候呢? “我……我会慎重考虑的。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恩宠的,但是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孩子受苦。” 若是想要坚定的站位王妃,献出孩子,再借助凤明弦的力量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只需要熬到孩子长大成人,有着王妃给的嫡长子的身份将来必定继承王位,自己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就稳当了。 这王府如逆水行舟,若是中庸守旧,恐怕迟早自己、连同自己的孩子都会卷入纷争之中。 * 澜沧院本就是宫妃省亲住的宫室,又经过翻整,住着比皇宫还不遑多让,是整个王府里最奢华也清幽的地方。 进了寝殿,凤明弦便道,“今日王妃让每个姬妾带回来的点心都拿去丢掉,也不要让人看到了。” “是。” 凤明弦沐浴换了裳,出来的时候便见到萧御过来了。 “爷——”凤明弦嗔怪的看了一眼小红,“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她探出手指试了试萧御手中茶杯的余温,“茶都凉了,想来爷过来也有好一会儿了吧?” 萧御看着眼前干净柔软的女子入了迷。 “听手下说你今日换了一身漂亮的裙子,特意过来看看。” 凤明弦眸光微微羞涩,往后退了一些。 “这衣裳的确适合你,衣料如果不够的话,回头让内务府再送些过来就是了。” 萧御果然将正院的事儿全都听去了。 凤明弦内心暗嘲,他倒是不关心谁抚养自己的幼子,而是关心她今日衣裳好看不好看。 “今日爷没看见,宋姐姐胎动的厉害呢。那小家伙儿还真是活泼,八成又是一个小公子。” 萧御的神色显然淡了许多,温然开口道,“她过来与我说了。说那孩子师傅呢有力,将来兴许是个习武的好料子。” 凤明弦闻言瞧了瞧自己的肚子,“也好,府里很多公子了,我的孩子就是个温静的小郡主,只管受尽哥哥们的宠爱就好了。” 萧御唇角含笑,“那本王一定对咱们的宝贝爱若明珠。” 凤明弦温然道,“王妃今日说着若是孩子保住的话,大概与宋庶妃的孩子一样也会胎动了。宋庶妃一直和王妃关系亲密,也有心将自己的孩子给王妃养着。” 萧御眸中寒意更深,脸上却依然无波无澜。 “呵,她们?” “如今宋庶妃贵为庶妃,倒是不好将孩子直接过继在王妃名下的。”凤明弦认真的替王妃思考着,“其实若是能养在一起,也是好的。” “是王妃还是宋庶妃和你私底下说了,你才忽然和我提起来的?”萧御已经微微有些动怒了。 风明弦好似没有看出萧御漆黑如同锅底一般的脸,“嫔妾自己这样想的,王妃如今身子好些了,她们自己愿意,孩子养在一起,大家也热闹呀。” 萧御伸手将凤明弦拉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 凤明弦也没有看到萧御眸中瞬间冰冷的杀机。 这哪里会是这个小丫头想出来的主意,八成又是上了王妃或者宋庶妃的当。 不论是王妃还是李窈烟,他都不希望势力过强,更不希望谁出现独宠的情况。 他的孩子,将来也关系重大,若是太子一蹶不振,他甚至有可能登临大宝。 萧御怎么能不起疑心。 王妃啊王妃,宋庶妃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家世的女人,难不成也要中你的算计? …… 夜凉如水。 李窈烟哄睡了宣儿沛儿,便独自坐在院落里,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啊……爷现在在哪里,在我想着念着爷的时候,爷可有想过我半分?”李窈烟轻声说着。 脚步声响起,嬷嬷走了过来。 嬷嬷是李窈烟从闺中带过来的,与秦力一样都是她的亲信。 “小姐,时候不早了,您也该睡了。” “睡?我什么时候睡得着?” “要奴婢说的话,您实在不用这样对两个小公子,他们也都大了,奶娘和丫头们都会带着睡了。您日日熬夜辛苦,容色都不如从前了。” 李窈烟摸了摸脸,从怀中拿出了不离身的小铜镜看了又看。 “鼻子旁边刚开始出现折痕的时候,总以为过两天就好了,这不仅没好,现在什么水粉都遮不住了……原来那道折痕的名字叫法令纹啊,”李窈烟心下凄凉,“我自己倒是不觉得累,只是,每次睡晚了以后,鼻角眼角就好像更下垂了一些,看上去好像很累一样。” 她身形凄楚,“我也才二十五岁啊,不过就是生了两个儿子而已,怎么就老的那么快?每天我都要厚厚的涂着脂粉涂着胭脂才能见人。那群贱人若是看到我老了,还不知怎么想着法爬到我的头上去呢。” “小姐,您要好吃好睡,什么也别想,才能看上去没那么憔悴啊……”嬷嬷心疼的道,“您入了夜就带着两个小公子玩耍,又带着他们吃饭,哄着他们睡,您自己只吃了两口汤水。现在还饿着肚子,却坐在这儿哭,您这么不爱惜自个儿身子,若是夫人看到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吃?吃什么?越吃越胖,王爷就喜欢瘦瘦的娇娇的女孩子,吃的多了,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王爷就不喜欢了。都拿走!” 第164章 一定要平安诞下嫡长子 “小姐……您的身子要紧啊……” 李窈烟凤眸一挑,寒意森森,“本妃说了,都给我拿出去!不要再在本妃跟前念了!念念念,只知道念,顶用的一个都没!” 她心中越想越气,看着那老货的脑袋只觉得那就是个只知道吃的破纸壳子! 她伸手照准老妇的脑袋一下下打了下去,“蠢东西,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只知道吃和睡!” 老嬷嬷年纪大了,哪里经得住这般打,哀嚎痛哭道,“小姐,小姐你别打了!老奴这就走老奴这就走!” 一旁的小丫鬟见势不对,忙扶着老嬷嬷下去了。 李窈烟打的解气了,咯咯笑了起来,笑声震得花树的叶 “没一个有用的!全都是废物!” 看着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的婢女,她轻飘飘来了句,“本妃是鬼吗?有什么好害怕的?给本妃拿酒来,本妃要喝酒!” 不过片刻,李窈烟便满身酒意,扶着小丫鬟往屋子里走去,手中仍旧持着一杯酒盏。 在朦胧中,看到萧御站在门边,李窈烟笑了笑,“又喝懵了人了……爷……为什么只有在我醉的不成样子的时候,才能见到你来找我。” 萧御沉冷的声音不悦响起,“是谁让娘娘喝成这样的?” 这道声音让李窈烟娇躯一颤。 手中的酒盏一不小心滚落在地,泼了一裙子的酒。 她怔怔站起身,看着萧御,“爷……您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萧御蹙了蹙眉。 十年前,十五岁的李窈烟入了王府。 若不是弦儿忽然问着一旁的丫鬟是什么日子好去取在宝来阁订的钗环,他险些忘了这件事了。 往年每年今日李窈烟总会小小的办个夜宴,谁也不许告诉,只请了他过去二人对饮一晚。 他既然想起来了,便过来看看。 没想到她竟然喝得烂醉,在院子里打奴婢取乐。 看着萧御的神情,李窈烟心头酸涩。 原来,还是不记得了。 “爷可用过晚膳了?宣儿沛儿刚睡,这饭菜送来都有些凉了。”李窈烟看着手下丫头,“还不去叫膳来,爷爱吃的肚丝鸡汤也来一碗,晚上吃些热汤水滋补好睡。” “是。”下人们忙去了。 “李窈烟,你平日里就日日晚上锁了院子宿醉?”萧御长眉一轩,看着李窈烟手中的酒壶。 李窈烟瑟缩了一下,“爷……嫔妾也只是偶尔喝两口,没有日日喝……” “就你现在的样子,怎么教导的好宣儿沛儿!” 李窈烟听到这般刺耳的声音,唇瓣动了动,眸中星泪点点,慢慢垂下了头,“爷教训的是,嫔妾以后定然不会再饮酒了。” 萧御的确还未用膳。 饭菜重又被送上,萧御扫了一眼,都是他爱吃的饭菜。 他素来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就是李忠贤都不清楚,没想到李窈烟竟然暗暗记在了心里。 李窈烟今日穿了一袭紫衣,酒香袭人,头发松松绾着一个发髻,娇娇娆娆的坐在那里,眸中满是疲惫,脸上似是还挂着泪痕。 她从来都那么娇气,除了关于他的事情,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萧御心中触动,轻轻挽住了李窈烟的手,“爷知道你心里难过。” 李窈烟泪水盈盈垂落,脆弱又柔软。 “宣儿沛儿刚才才睡,睡之前还问着,父王好久没带他们骑射了。” 她抬起婆娑泪眼看着萧御,“爷,宣儿沛儿一直都满心满眼都是您,嫔妾也满心的都是您呢。” 纵然凤明弦告诉过她,萧御心中有她。 可是此刻,即使萧御握着她的手,即使萧御满心满眼里好似都是她。 她仍旧心里空空的,总觉得,萧御虽然就坐在她的面前,又离她很远很远。 “爷……嫔妾要做侧妃。”她轻声道,“自从入了王府已经整整十载了,为王爷诞育抚养两子,嫔妾的母族更是为王爷鞠躬尽瘁。可如今,便连才来王府一两年的女子都封了侧妃,嫔妾……不服。” “嫔妾只想做王爷身边最独一无二的人。可如今,嫔妾只觉得,任是谁,都比嫔妾好一些。” 萧御的脸一刹那阴云密布。 “嫔妾明白了,爷心里自然有考量,是嫔妾……失言了。原来在爷面前,生育子嗣、陪伴十载,比不过一副好颜色。” 她想要的也从来不是侧妃,而是正室之位。 此生不做萧御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她又怎么能甘心? 萧御如鲠在喉,原本对她的怜惜也冲淡了不少。 李窈烟拿着帕子,一点点矜持的擦去眼角的泪痕。 “爷快用膳吧。今日爷能够从澜沧院过来陪嫔妾,嫔妾心里已经很知足了。” 李窈烟为萧御夹了一筷菜,挑的也是他爱的雪蟹肉。 “是从澜沧院过来的,本王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往日你这里总要给你小办一场的,怕今日冷清了你伤心,就过来了。” 李窈烟挑眉,想起来凤明弦说的萧御总是对着她想自己,心里甜丝丝的。 用完膳后,李窈烟便拉扯着萧御走到床榻前,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子。 “弦儿,本王累了……”萧御没细想,脱口而出。 李窈烟手里一僵,心头更难过了。 弦儿? 不过都到了床前了,李窈烟无论如何不想到手的鸭子飞了,所以按捺着不肯发作。 “爷,哪怕只是相拥而眠,嫔妾心里也熨帖。”她伸手解了发髻,一头如缎一般的发丝落下。 昏暗的烛火摇曳,她顾盼生姿,美眸流转。 “本王知道你乖巧。”萧御实在无心床笫之事,便托着李窈烟的腮,轻声道,“你性子本也良善。只有触及孩子时候你才会发火,但是想着本王,你总是忍耐着的。” 萧御双手环着李窈烟的腰道,“宋庶妃曾经蛇患害你的孩子,你都忍下来了。如今她若是生下孩子,你也会为了本王好生照料他们母子的对吗?” 李窈烟眸中的情丝瞬间消退,转为深冷的怨恨。 “我……” “因为惧怕你报复,如今宋庶妃已经考虑将孩子给王妃养了。” 给王妃养? 李窈烟的眸子蓦然睁圆。 那个贱人! 她避暑山庄的帐还没算,宋庶妃竟然敢将孩子给王妃养! 王妃本就是嫡妻,若是有了个嫡长子,让她的庶长子该如何自处? 再加上宋庶妃站队王妃,二人联手,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哪里还有什么出路? 一想到宋庶妃与王妃联手,他们还抚养着王府嫡长子,而宣儿沛儿差点被宋庶妃害死,她就恨的牙根痒痒。 她决不能容忍那般情况出现。 察觉到怀中女人逐渐堆暂定怒气,萧御伸手慢慢抚摸着她的长发。 “王爷放心,嫔妾一定照顾好病重的王妃和怀着身孕的宋庶妃,宋庶妃一定能够为王爷平安诞下嫡长子。” 第165章 你是要违逆爷的意思是吗 萧御黝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李窈烟,看着她神态虽然有些憔悴,却笑靥如花,淡淡“嗯”了一声。 “不早了,爱妃也该累了,早些安置吧。” * 翌日一早。 李窈烟换上最招摇的裙衫,去正院请安。 王妃正和凤明弦笑着说着话,“你如今身子也逐渐笨重了,起早过来也太辛苦了,明儿就别来请安了。你的心意本妃心里清楚的。” “多谢王妃。嫔妾是听闻怀孕了要多走动走动,将来生的时候也会容易一些,来王妃这儿与王妃说说话,心里也轻松自在。” “难怪爷宠你,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在我的心坎儿上呢。”王妃半酸不酸的说着,“这几日听说爷丢下你去了李庶妃那儿?你也别往心里去。好生养着孩子才是。” “嫔妾明白的。” 凤明弦垂眸。 这几日,萧御总是在哄她睡了之后便离去,她猜测着,大约不是去书房就是去了别的妃嫔处。 李窈烟那里也就昨日去了。 这后宅消息还真是灵通,立马就都知道了。 宋庶妃也笑着道,“这宅子是爷的,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咱们只管放宽了心好好养胎才是。” 站在门边听着的李窈烟不屑的撇了撇嘴,扶了扶海棠发髻,步态慵懒的走进屋内。 “宋庶妃,西跨院那边都收拾好了,你的东西本妃也命人都收拾好了,即日起,你就搬来西跨院住。” 宋庶妃瞪直了眼睛。 “李庶妃,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窈烟笑了笑,“不是我的意思,是爷的意思。爷说啊,将来你生的孩子,要抱给王妃,记在王妃名下算作嫡长子抚养的。你这一胎,事关我王府将来的延续,一定要慎重对待。王妃如今病着,如今府中执掌中馈的人是我,我不照顾你,谁来照顾你?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本妃点了头,自然要好生照顾你啊。” 宋庶妃吓得面如土色,看向王妃,“王妃……!” 王妃神色冰寒,看向了李窈烟: “宋庶妃,你到底有没有闹够?随意要一个与你同为庶妃的妃嫔搬动,明晃晃的掳人到你的院子里,到底是何居心?” 李窈烟笑的百媚千娇,回眸,满眼不屑冷峭: “难道本妃的话还不够明白吗?这可是未来的嫡长子,理应慎重对待。这是爷的意思,王妃金科安心。” 王妃满心震怒。 “还愣着做什么?把人给我带走!”李窈烟态度恣意的叫着,“王妃安心,嫔妾一定照顾好宋庶妃的。” “你……” “王妃有王妃的打算,嫔妾却是只听爷的意思呢,必定保证我王爷的子嗣安全,决不能让任何人害了这个孩子,王妃就安心养病好了,这后宅,嫔妾一定帮着王妃打理的铁桶一般!” 在正院里公然抢人,还态度强硬,李窈烟是将恃宠而骄四个字刻在骨子里了。 她丝毫不将病怏怏的王妃放在眼里。 如果今日就这么遂了她的意,她在王府中还有何颜面。 王妃大怒,站起身道,“给我拦住她!” 十几个下人忙堵在了李窈烟和她的下人面前。 李窈烟笑声更大了,“王妃,你是要违逆了爷的意思是么?” 凤明弦是巴不得她们打得越凶越好,可是如今侧妃之位坐着,是王府里少数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别的人可以装没事儿,李窈烟和王妃此时却都暗暗看着她,等着她站队呢。 凤明弦在一旁不咸不淡的开口,“宋姐姐还有着身孕呢,你们小心点儿些,仔细不要伤到宋姐姐了。” 凤明弦又看向了一旁的下人,“爷呢?这会儿也该下了早朝了吧?还不请爷过来?” 下人一溜烟的去请人了。 不过盏茶功夫,李忠贤就先行一步赶了过来。 看着正院里快打起来的阵仗,李忠贤吓得站了半晌。 王妃即使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想坏了在爷心里的好模样。 忙端起来了素日的温凉贤德的模样,淡笑着说,“是李大总管来了。好了,都别堵着了,散了吧。” 李窈烟生怕王爷不过一会儿过来了,也不得不卖一个面子给李忠贤。 “都没听见王妃说什么吗?让开些,哪里有这回儿子大扫除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王妃,你真的该好好给这群人几个大耳刮子,让他们知道点儿轻重。” 两拨手下都退了下去。 李忠贤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又怎么会是个蠢人。 眼前的情形,更是一看即明。 他也没多说什么,给几位妃子请安后,才笑着道: “回王妃,王爷那边说,王妃病重不便,宋庶妃此胎要紧,由李娘娘多加照拂。” 王妃宽大袖摆中的手蓦然攥紧,她心中愈发萧瑟,可是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自从李家在朝中得势后,李窈烟不仅得了宠,王爷还任由李窈烟爬到了她的头上。 王爷从来记仇,纵然之前的事情他为了大局不计,可此后的日日夜夜,王爷都在想方设法,将那些她欠下的账,一笔笔讨回来。 明明知道她有心要那个孩子,却纵容李窈烟公然抢走人,呵,她的颜面,到底算什么? 也兴许,从她假装病重托孤,而王爷却在隔壁为凤明弦怀孕心喜时,她就该看出来端倪了。 王爷,厌弃了她。 她攥紧了拳,标准的好像尺子量出来一般的笑容再次漫上她的脸。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李妹妹帮忙照拂好宋庶妃了。李妹妹在府中连育两个小公子,应该是颇有经验的,爷将宋庶妃交给李妹妹,本妃也很放心。” 凤明弦听着王妃声情并茂的演着,勾了勾唇。 还真是大度贤良的王妃啊,这番话传到王爷耳中,爷定然对她的不满削减不少。 李窈烟却是个懒得演戏的,王妃给了梯子,她想不下就不下了。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咱们走吧。宋妹妹?” 宋庶妃无助的想哭,她挺着大肚子站起来,脸色苍白的看了眼王妃。 王妃微笑着点头。 等一行人走后,李忠贤也告辞离去。 王妃的笑容逐渐褪去,只露出浓重的疲惫。 “散了吧。”她有气无力的说完,便扶着景嫣离开了,甚至忘了众姬妾还没有向她行礼。 凤明弦看完了一出大戏,扶着小红的手回了澜沧院。 小红念念有词的分析着,“王妃的算盘也不算完全落空吧?只不过,这嫡长子由李庶妃看着生,王妃心里多少是该有些不高兴的,至少在宋庶妃生产之前,王妃要日日担心那孩子出什么事故,说什么都不能安生。” 第166章 变卦 “也是好事儿,这宅子里只要不是谁只手遮天,就不会有人想着法子对付咱们主子了。”小妆为凤明弦换衫,轻声道。 “只是可怜了宋庶妃,明明身为庶妃,还是被李庶妃和王妃争来抢去的。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从前宋庶妃也和咱们娘娘还算关系亲厚,也是府里头少有的有些人情味儿的人了。” 凤明弦闻言,凉凉笑了,“她与我亲厚?不,她是这院子里最冷血薄心的人了。王妃和李窈烟至少心里有王爷,她心里谁都没,只有她自己。不论对她好或者坏,她慢吞吞想的仍旧是,把你丈量一下,能不能一口吞的下去,吞不下去她就人畜无害,吞的下去,她就张口将人吃了。” “可……娘娘对她那么好……” 凤明弦换好了裙衫,理了理腰间的绦带。 小妆心灵手巧,绦带被打成了梅花络的模样,更衬得她腰间盈盈楚楚。 也只有她侧身时能看出轻轻的凸起,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小腹上。 “王妃想不想打这孩子的主意,宋庶妃都要往王妃身边靠拢站队的,既是如此,我总要想法子给自己留一个安稳。” 说话间,外头下人通报道。 “娘娘,赵美人过来了。” 凤明弦有些意外。 赵美人无宠,只因是秀女出身所以位份高些,其实也就比普通的侍妾好点儿。 “让进来吧。” 赵美人进来便先笑了,“婢妾给侧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凤明弦不知她来是何意,露出笑容来,“快起来吧。” 赵美人笑靥如花的站了起来,满是阿谀奉承的挎着凤明弦衣衫好看,新院子阔气轩敞。 “凤侧妃瞧着面色红润,看来这孩子在肚子里就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 凤明弦笑了笑道,“人常说,儿子调皮,肚子里就折腾,让娘长痘长斑,生女儿会打伴娘,看来我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儿了。若是怀了个臭小子,现在不知道长了多少斑痕痘印了……” 赵美人忙笑着道,“这哪里能准呢。咱们小公子也有体贴的。” 赵美人又叹了口气,“如今王府里也不缺小公子了,宋庶妃养着一个,自己还怀着一个,李庶妃有两个小公子。就是王妃,如今马上也要养宋庶妃的孩子了。” 凤明弦笑的不动声色,“王府里不缺孩子,那也是王妃的功劳,若没有王妃劳心劳力,又哪里有今日?” 赵美人轻轻瞥了一眼凤明弦,“王妃也是说不好到底有没有那么个精力养孩子了,早上李娘娘闹了那么一场之后,下午太医就进府了,赵侍妾刚过来嫔妾那儿说,王妃晚膳都没叫,好像是……又病倒了。” 赵美人拿着帕子,瞧了一眼凤明弦的神色。 凤明弦眉头紧蹙,“王妃怎么也不和咱们说声,情况到底如何了?” 赵美人摇了摇头,“这,不好说。王妃的意思应该也是不想让人劳师动众,所以消息就这么压着,只是……”赵美人瞥了一眼凤明弦,将原先算计的话语都吞了下去,“只是怕是实在不好了。” “前几日虽然病重,可是不是养回来了吗?”赵美人道,“咱们都以为没多大事儿了,没想到这才好了几日又被气倒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凤明弦道,“王妃的旧病一直压在身上,又产下个死胎,连番劳累早被掏空了身子。这几日看着王妃和大家说笑,恍若无事,想来也是强撑着怕咱们担心吧?” “王妃要强。今日李庶妃公然抢人也的确太过了。哪里有这样混闹的?侧妃娘娘你也不管管。前几日,王妃还因宋庶妃透出口风要将孩子送给她养高兴呢。咱们私下里也都是没想到宋庶妃竟然这般心善。” 凤明弦听着赵美人话里有话,也没挑破,只静静听着。 “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李庶妃成为王妃,那咱们可还有什么活路?” 凤明弦忙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的小红小妆,“你们先下去吧,去外面盯着谁都不许靠近。” 只留下二人独处时,凤明弦才叹了口气,“那样咱们也没有什么法子。” “法子还是有的,那就是求老天爷吧。”赵美人意有所指的道,“求老天爷让宋庶妃的这个孩子保不住,让李庶妃因此获罪,那样就算王妃没了,也不至于李庶妃混上王妃当!宋庶妃在李庶妃的关照下没了孩子,到时候恐怕真的要被王爷撵到乡下庄子里去了!” 赵美人每句话都说在要还上了。 凤明弦已经坐到了侧妃,想要更近一步,就只有王妃死了。 王妃的病情,也就是熬没几年的事儿了。 可谁又能说得准,王妃死了,到底是凤明弦做王妃,还是李窈烟来做? 就算王妃不死,如今李窈烟又是庶妃,又是掌着府中中馈,还有二子傍身,在旁虎视眈眈。 眼下,对凤明弦来说,是个好机会。 赵美人巴巴的跑来,也是想来“点醒”她。 她真的聪慧,否则也不会活到现在,看得清形势,也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能最大限度的撬动关键,保自己平安无事。 赵美人知道凤明弦得宠,也知道爷护着凤明弦。 在她眼里,凤明弦就是个糊涂蛋,什么都不争也不抢,说去庄子就去庄子,说幽禁就幽禁,王妃、宋庶妃、李窈烟,谁想利用她,哄她几句她就信了。 能做到现在这位置,还不是有爷替她算计着步步路都替她铺好了? 现在不一样了,凤明弦有了自己的孩子了,为母则刚,就算她自己一无所能,也总要为自己的孩打算打算的。 如果她今日的话说动了凤明弦,让凤明弦动了伤宋庶妃的念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凤明弦是侧妃,又怀着身孕,更是宋庶妃的闺中密友,她下手最合适不过。 王爷就算查出来,对她生了嫌隙,她就丢了唯一保命的能力,这侧妃也就不足为惧了。 “我……李姐姐应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听凤明弦这般说,赵美人倒是不着急。 只要在她心里种下这颗种子,以后总会有个结果。 “娘娘也不必多想那么多。如今您要做的,就是好好安好胎……嫔妾也不过闲来无事,来娘娘这里坐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而已。” 第167章 凤明弦的计策 “我也乏了。”凤明弦魂不守舍的道,“你下去吧。小红,送客。” 赵美人恭恭敬敬的一礼,转身出了门。 帘子放下的那一刻,她回头看向凤明弦。 凤明弦可真是可人,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 等人走了后,小红不屑的嗤了一下,“娘娘……赵美人这是拿人当傻子哄呢啊?出的是最毒的计策,做的是送别人上断头台的梦!” 凤明弦笑,“她说她的,信不信是我的。再则,王妃如今手里还有个景美人呢,那可是王妃的妹妹。她倒是只字不提!王妃一生无大过错,反而在王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她若是托孤王爷,那这位景美人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个侧妃!” “侧妃?”小红愣了愣,“为何不是王妃。” “王妃是陛下定的,朝中各势力盯着的。王府后宅的女人知道王爷将来有可能继承大统,那些前朝老倌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妃病重的消息瞒也不是瞒着咱们,而是瞒着前朝。和皇宫、前朝各路势力比起来,咱们后宅区区的这点儿争斗算计,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 “王妃若是真的病重,如今外强中干,我们更要蛰伏,想法子让景美人做了侧妃。新王妃到时候入府,满府的姬妾,有李窈烟,有景嫣,各个都是让她头疼的,抱着肚子的侧妃,才有可能麻烦最小。如今啊,” 凤明弦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她带来的消息,对我唯一有用的,就是王妃真的不行了。听口气,恐怕能不能熬过年关都是个事儿。这么一来,倒是不着急打压王妃了。” 原本,她是想借着李窈烟的手,一步步迫害王妃,一血前仇。 毕竟,她可不想一觉睡醒,再以莫须有的罪名,扣上不祥之人的名头幽困起来。 王妃如虎,不拔了牙,她就永远别想安生。 她不动手,就会被人动手。 她需要王妃坐稳这个位置,可是又完全被架空,什么都做不了,毕竟王妃走了会有下一个王妃,还不如让她做个有名无实,徒有其表的王妃。 她承认,在得知王妃要扶景嫣当侧妃的时候她的确心急了点儿,递给了李窈烟一把刀。 而如今,王妃真的病重,活不过几日了,她就要为之后打算了。 新王妃要进府,一个李窈烟怎么能够,当然需要一个王爷发妻亲妹的侧妃了。 赵美人来看过凤明弦后,凤明弦先是去了李窈烟的院子,借口看宋庶妃和李窈烟,宋庶妃都见过了。 她满眼关切的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再出来的时候,正是晌午,日头已经有些毒辣了。 “主子……”小红有些看不过去,轻声道,“您如今怀着身子,不论如何,也不该顶着这大太阳出来啊?” 凤明弦笑了笑,“这一趟啊,我必须要来。” 她从袖袋里慢慢扯出了一个绣囊,小红看着有些眼生。 “主子,这不是奴婢给您绣的啊?这难不成是……”小红忙捂着嘴,没敢大声说话。 凤明弦眸底露出狡黠的笑,“只有我靠近她们的时候她们才没什么防备,不是吗?” 小红眸光闪动,“只是,您拿这玩意儿干啥啊?” 当然是有用的,只是此时却不能将计策告诉小红。 这事儿事关重大,小红八成会害怕,露出破绽。 凤明弦揶揄道,“大概……是觉得人家绣的好看吧?小红,你可要抓紧点儿手艺了。” 小红信以为真,认真瞧了几眼那绣囊,笑着摇头道,“这我还真不服气了,绣工坊的哪个绣工能比得过我的?而且这绣工打眼一看好看,仔细看,那绣活儿很平,应该就是在闺中学了几针,论技巧,那还是要看我们专业的绣娘。” “是了是了……”凤明弦将绣囊收了,岔开话题,“那下回你给我绣个夹竹桃的,看着好看。” “夹竹桃没什么吉利的啊……” “那就加个蝙蝠……” 翌日一早,凤明弦便命人备了软轿,去正院给王妃请安。 软轿是爷赏的,用粉色茧绸缎子制的,上头挂着银铃,每走一步路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风清气和,凤明弦的粉色软轿迎着风声银铃作响,透过纱帘竹影,影影绰绰可以看到一美人慵懒的睡在软轿中,侍女小红扶着轿侍奉在侧。 出了澜沧院,约莫还要行个一二刻钟的脚程才能到,这软轿一路走过去,落在王府所有下人眼中,便是王爷无上的恩宠。 绕过小花园,就是王妃的正院了,还没走几步路,一个轿夫忽然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猛然一滑。 轿子应声坠地,发出“咔擦”一声。 力道太大,轿膊竟然直接断了! 轿子发出闷闷的巨大的落地声。 “哎呦!” 第168章 不能拿命去赌他 一旁扶轿的小红吓得面如土色,“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 凤明弦痛呼的声音传了出来,“快叫太医,本妃肚子痛……” 轿子摔得重,就是普通人这么挨一下也受不住,更何况凤明弦还身怀六甲。 此刻凤明弦的声音虚弱极了,显而易见的疼的快说不出话来了。 轿夫们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真的感觉有人绊了我一脚!” “小红姑娘!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啊!” 小红脸色苍白,“快抬娘娘去隔壁屋子里,好好医治啊。” 轿夫们忙抬着软轿,将凤明弦抬到一旁空置的屋室内。 “主子,您绝对不会有事儿的,您撑住啊!”小红吓得眼泪一颗颗落下来。 隔壁的院落一直空置着,但是下人还是会一起洒扫收拾了。 凤明弦扶着作痛的腹部,进了屋子便上了床榻,府医和萧御几乎是同时赶过来的。 “弦儿!” 凤明弦无声无息的靠在枕头上,泪水早已经湿了一大片。 听到萧御的嗓音,脸色更为无助。 “王爷……”她颤抖着嗓音道,“王爷,嫔妾好痛啊……” 萧御快步走到了凤明弦的床榻边,伸手牢牢握住了凤明弦的手。 那张素来冷定的面容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惧害怕。 “弦儿,不要紧的,不会有事的,有爷在,本王会护着你的。” 萧御横了一眼身后的府医,气喘徐徐的府医忙上前,为凤明弦诊脉。 府医一模之下松了一口气,随即眼底是浓重的疑惑。 因为凤明弦仍旧血气充足,滑脉明显,一点也不像是出了什么事儿的样子。 可是凤明弦又肉眼可见的痛呼着,满头的虚汗,显见着是摔得不轻。 难不成,娘娘是装的? 冒出这个念头的府医被自己吓了一跳。 从轿子上摔下来必然是痛的,受了惊,侧妃又是身娇肉贵的,呼痛也是正常。 万不能是装的,估计就是被吓得。 于是他缓声开口,“侧妃放心,微臣看了,侧妃娘娘目前胎儿无碍,并未损伤,些许皮肉痛楚过段日子就好了。” 凤明弦泪花盈盈,“当真不要紧吗?我总觉得他好像踢得厉害。” “侧妃娘娘是吓住了,才有这样的感觉,才三个月大的孩子,还不到有胎动的时候呢。”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除了萧御,他仍旧神色冰寒,“那为何弦儿还是呼痛不止?” “可能磕碰到了哪里,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不过既怀了孕就万不能用跌打损伤的药,会伤了胎气。微臣一会儿给侧妃娘娘开服安神汤,慢慢养神,过阵子,肿胀疼痛自然也就消了。” 闻言,凤明弦抿紧了唇瓣,她的小手不安的护着肚子,心有余悸的模样。 “没事就好……” 萧御伸手慢慢抚摸着凤明弦的长发,“本王的弦儿福气厚重,不会有事的。” 凤明弦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吓着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睡一觉,我一直都在。” 凤明弦果真如同一只小猫一样蜷在床榻上,护着肚子阖上了眸子,模样恬静又温柔。 萧御见凤明弦睡了,将被子为她细心的掖上。 他转身出了屋子。 院子里,已经跪了一片的轿夫了。 萧御一身玄裳走出来,周身上位者的气场便压得所有轿夫抬不起头。 “你们是怎么当差的?”李忠贤厉声一喝。 为首的轿夫吓得哆哆嗦嗦,上前道,“回禀王爷。澜沧院去往正院的这条道儿虽然折远了一些,可是却可以赏到鲜花,路途树木也更多一些,不至于让娘娘觉得闷热无趣,这也是娘娘自打入了澜沧院后,咱们一直走的道,谁成想这回竟然出了岔子。这岔子也不是地上有了什么,只是……只是忽然觉得有人好像绊了这孩子一脚。” 一个人高马大脸上却稚嫩的轿夫走了出来,“奴才真的觉得脚筋一疼,奴才就崴了下去了。奴才自幼跟着师傅练过下盘的,基本功都扎实了才进府抬的轿子,这回是真心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那奴才哭的哽咽,“万幸,侧妃娘娘没什么事儿,若是出了事儿,奴才千刀万剐都抵不住这罪过啊!” 萧御和李忠贤对视了一眼。 这手法,像极了暗卫下手。 如若果真如此,那就是背后有人买通了暗卫,算计凤明弦和她腹中的孩子。 静默片刻,萧御道,“今日抬轿的,全都拖下去杖毙!” “王爷!”凤明弦娇呼出声。 萧御回头看到凤明弦倚栏而立,长发垂落,眸中满是惊讶。 “弦儿,你怎么出来了。” “王爷,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求您放过这些轿夫一命吧,毕竟嫔妾和孩子都没有事。” 她伸出小手,拉住了萧御的衣襟,眸光垂落,声音娇弱,“有了孩子,便是杀生都要忌讳一些,更何况是四条人命,求王爷能够看在嫔妾怀着孩子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萧御将身上外衫脱下,盖在了凤明弦纤薄的肩头,“既然是侧妃求情,那本王便网开一面,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各领二十大板,驱逐出府!” “谢王爷,谢侧妃娘娘!” 一群奴才磕头如捣蒜。 “快起来吧。”李忠贤道,“各自去领罚吧。” 凤明弦偎依在萧御怀中,看着一群奴才被带了下去,这才攥紧了手。 “王爷……是有人买通了厉害的江湖人士对嫔妾下手吗?”凤明弦轻声问着。 萧御揽着她的腰肢,掌心小心的护着她的小腹,“无碍,你放心,不管是谁,本王都绝不会饶过他们!” “嫔妾真的怕了。”凤明弦哭的梨花带雨,“刚才连轿子臂都断了,若是嫔妾真的出了事没保住孩子……嫔妾、嫔妾对不起王爷素日来对嫔妾的恩宠。” “孩子不重要。”萧御轻声,“重要的从来都是你——孩子还会有,你却只有一个。” 凤明弦紧紧咬着唇瓣,咬到舌尖尝到铁锈般的腥味。 呵,这般甜言蜜语,却真的好想刀啊…… 她不敢信,不能用命赌萧御真的那么爱她。 第169章 王妃的挑拨 萧御亲自护着凤明弦回了澜沧院,喂了凤明弦安神汤才回去。 凤明弦待萧御走后,便起身下榻去了一旁的小房间。 小妆正坐在床榻上,她带的小徒弟草月正在给她的胳膊肘上药。 见到凤明弦过来,小妆忙坐了起来,拉扯着衣裳遮住可怕的伤痕。 “主子……您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爷走了吗?” 凤明弦点头,“王爷已经回去了,事情办成了。你伤的重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小就山野里玩呢,就是从牛背上掉下来也比这个疼。”小妆笑着道,“能够替主子做成事儿,奴婢很高兴。” 凤明弦还是不放心,“你让我看看……” 小妆额角贴着膏药,身子被被子盖的严实,见着凤明弦一定要看,扭着身子抗拒。 “奴才当真没事,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只要王爷能信咱们,瞒得住府里那些人,这点儿小伤真的没什么!” 凤明弦蹙眉道,“胳膊扭着了?之前准备的膏药贴了吗?要不要正骨?” 小妆头摇的好像拨浪鼓,心中酸楚,“真的没打紧,主子,嫔妾就躺两天就好了。这个时候哪里敢找大夫正骨,这不是给主子找麻烦吗?” 凤明弦心里很不是滋味,挽着她的手道,“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害你受神恶魔重的伤。” “磕着捧着难免的,奴婢之前粗活做多了也没见什么事儿。” “这事儿着实凶险,若是被发现,王爷定然会罢黜了娘娘的。”小红后怕的说着,“我真的害怕我挑轿帘子的时候,那些狗奴才敢跟我一起看,那就露馅儿了。” 现在想想,她还心有余悸。 “你们跟着我吃了这么多苦,我都记在了心里。这件事情是为难你们了。” 小红忙道,“主子说哪里话?咱们一个屋子里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能够为主子效力,我们心甘情愿。” 小妆也道,“我们不是那些糊涂木头的奴才,这王府里多少人都出了事儿了,咱们皎月阁里出来的却步步高升,这安稳日子都是主子筹谋来的。这次安排,让奴才能为主子尽力,奴才愿意!” 凤明弦心中欣慰,满脸笑意。 小妆与她个子差不多高,只是她体态更加纤秀一些。 而那些轿夫都是粗使下人,按照规矩,决不能擅自偷视妃子的容颜。 至于轿夫拐脚,则是跟在轿子后头的王嬷嬷做的手脚。 等轿夫被绊倒之后,王爷就算想查,也疑心不到一直跟随凤明弦从皎月阁到澜沧院的王嬷嬷身上。 轿子落地之后,小红让轿夫直接抬到了一旁的院落里,轿夫不能跟进去只能看着主子的背影。 凤明弦早早就藏在院落中等着,待小妆进了屋子,换了衣裳散了发髻,躺在床榻上候着。 这场苦肉计,凤明弦还是从上回李侧妃坠轿得到的灵感。 与李窈烟不同的是,李窈烟是被人陷害,凤明弦则是自己上演的苦肉计。 “主子神机妙算,如今王爷必然疑心是谁做的。主子从李庶妃那里拿到的香囊便是关键无证了吧?”小红略有所思。 “急不得,事儿要一件件做。”凤明弦凉冷一笑,“重要的是在爷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这几日先不要出声,借口安静养伤,任何人来访都不见。让事态发酵段时日再说。” 凤明弦所料不差。 满府的姬妾知道侧妃娘娘莫名坠轿,都争相恐后的前来探望,生怕来迟了,引起王爷猜忌。 凤明弦却借口需要静养,谁也不见。 萧御连忙了两日,也抽了空来瞧她。 看到她歪歪扭扭躺在榻上憔悴的模样,他心中又急又无奈。 直到过了第五日,王妃打起精神来了澜沧院。 王妃肯纡尊降贵来看她,她自然也要给足了面子。 凤明弦不仅请了王妃进来,还让来了内室,二人关着门说话。 “弦儿还好吗?” “娘娘,您还病着,怎么过来瞧嫔妾了。”凤明弦伸手,拉住王妃的手。 只觉得手心王妃的手又冷又腻,瘦弱多汗。 凤明弦抬头,看着王妃厚施脂粉胭脂故而光彩动人的样子,心里已了然了几分。 “本妃是在担心你啊?”王妃抽手拿了帕子,轻轻擦了擦凤明弦的额角,“听府里头说你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肯见人,本妃实在怕你身子出什么大问题。” 凤明弦眸光柔软,诚恳道,“王妃,现在除了您,嫔妾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 王妃面色动容,无奈叹气道,“这事儿是王爷查着的,你想这些也没有用,反而忧思伤胎,不如该怎么样过就怎么样过,对你身子反而好些。” 凤明弦抿紧了唇瓣,迟疑又后怕的道,“上回李庶妃坠轿,如今是嫔妾,嫔妾是真的怕了……” 见凤明弦还是怀疑这件事,王妃眸中微微泛冷。 她当然要趁此机会,在凤明弦心里多加一些发麻。 “若是这事儿真的是人安排算计的,你怀疑是谁?” 凤明弦低头,不敢多看王妃,“嫔妾……嫔妾不知道,嫔妾就是害怕。” “你害怕是对的。”王妃冷笑一声,“如今她掌握府中中馈,府中什么事情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她又素来悍妒容不得人,跟谁都能发醋疯,那自然是要对付你了。” 凤明弦缓缓摇头,“可……嫔妾一直真心待她啊?” 王妃眸底冰冷的笑意一掠而过,紧接着便肃冷道: “这世上哪里有包得住火的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真以为自己多大能耐,能让王爷都查不出来吗?可王爷现在一直秘而不宣,护得是谁?谁值得王爷这样护着?” 凤明弦登时就信了,只是仍旧不敢乱讲。 “呵,就告诉你吧,这件事情本妃也查了,十有八九就是李庶妃做的。本妃都能查到蛛丝马迹,更何况王爷了? “你也不要怨恨王爷不肯替你和腹中的孩子出头。”王妃苦口婆心的劝着,“毕竟,这次你没事儿,王爷也不好替你讨回公道。李窈烟家又是一门两将军,如今朝中炽手可热的新贵和位高权重的老臣都在他们家呢,别说是王爷,就是皇上都不好下令责罚她们家。你如果非要胡闹,反而让自己没脸。” 第170章 卖她个面子 凤明弦眸中水光莹莹,神色若有所思。 毕竟王妃说的在情在理,她不得不信。 王妃说的话,目的无非有三,一是让凤明弦疑心李窈烟,彻底和李窈烟疏远,好依附于她,二是让凤明弦知道王爷靠不住,离间了凤明弦和王爷的心,最后,她更是劝住了凤明弦不去将事情闹出来,乖乖听从她的掌控。 今日这番话说下来,若是凤明弦真是糊涂的性子,日后日日夜夜对着萧御便只会想着今日的事。 可惜了……她这番话在凤明弦眼中,漏洞百出,不过是一个垂死的恶毒女子的满篇算计,又蠢,又坏,就好像街边算计人的快病死的老狗,让凤明弦对她原本的丝丝缕缕的怜悯心也没了,只剩下满心的嘲笑。 凤明弦忍着暗笑的唇角,脸上仍旧是一片温柔干净,满腹伤心的点点头,“嫔妾明白了。” 王妃笑的更端庄持重了,她伸手,温温然的握着凤明弦的手,轻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了。你别忘了,淑妃娘娘很喜欢你。如今淑妃娘娘亲自传了王爷问话,这件事情有淑妃出面,就是李家也要退避三分。李窈烟估计也不敢做的太过了。” 王妃轻轻拍了拍凤明弦的手: “你也不要总闷在屋子里了。爷总是喜欢看着人笑着的,你天天摆着一张脸,男人总会厌倦。府里的新人层出不穷,爷总是记着来你这儿,还给你安排了这位份,已是难得。你就算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也不能让爷厌弃了你。” “嫔妾这般模样,也只有娘娘能不嫌来劝慰嫔妾了。娘娘安心,嫔妾谨记娘娘今日所说的话。”凤明弦说的情凄意切。 在垂眸的瞬间,眼底却暗芒闪过。 她自是知道,王妃可不是什么真心来瞧她的。 她想要凤明弦疏远了李窈烟,又不想凤明弦和王爷太亲近,更要将凤明弦哄好了,好让王爷看她在王府里多么得人心。 她既要且要。 可是王妃又怎么能算得到——这事儿还真不是李窈烟做的,或者什么意外。 就连今日,她踏入凤明弦的澜沧院,都是中了凤明弦的算计。 凤明弦看着王妃情真意切的演了这么一场戏,自然也要卖她个面子。 萧御来澜沧院见凤明弦的时候,看到她已经梳妆打扮一新,悄悄丽丽的站着迎着他。 “身子好些了?”萧御见到凤明弦心情不错,笑着问道。 “今日王妃来瞧嫔妾了,将嫔妾好生宽慰了一通,嫔妾心里好受多了。嫔妾也知道了那日的事情是意外,也不用畏畏缩缩的害怕了,心里自然也松快了。” 萧御得知是王妃来劝的凤明弦,心里疑窦丛生。 王妃可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主,他甚至怀疑,这件事情不是李窈烟做的,而是她。 在萧御眼中,王妃很有可能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彻底栽赃嫁祸李窈烟才过来劝慰凤明弦的。 王妃素来能忍,又聪慧,如果是她,这种事情也做的出来。 按下心中的怀疑,萧御只能勉强劝自己,不管王妃目的如何,弦儿的确好起来了。 “你可知罪?”萧御沉着脸问道。 凤明弦吓了一跳。 “本王来瞧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理不睬的,倒是王妃,说几句话你就听得进去,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本王?” 前面的话听得凤明弦一愣一愣的,可是听到后面一句,又看着萧御似笑非笑的脸,凤明弦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了是了,都是嫔妾不好,是嫔妾心里没有爷了。”凤明弦柔声道。 她伸出素白的小手,轻轻拽着萧御的衣摆,一下一下的微微晃着。 “都是嫔妾的错,是嫔妾的不对。嫔妾认错了。”凤明弦眨着眸子,柔柔软软的道。 那水光柔软的好像要将人心都溺在其中。 萧御眼底仍旧是笑,脸上却还是装出凶巴巴的模样,“所以,爷的话你不肯听,倒是听旁人的?你倒是跟我说说,王妃都和你说了什么?” 凤明弦轻轻低头,“爷做的也太过了,女人家的话都要打听起来。” 萧御知道小姑娘素来狡猾,倒是不知道她这般好闹。 凤明弦微微抬了下眸子,揶揄的一笑,眼神中脉脉温柔,“嫔妾实不知哪里招惹了爷了。” 萧御将凤明弦轻轻抱起,动作轻柔生怕伤到了凤明弦腹中的胎儿。 凤明弦将头轻轻靠在了萧御的臂腕间。 她今夜不能侍寝,萧御便守着她等她睡熟了再回去。 王妃素来大度,在府中陆陆续续养了不少侍妾,就是自己家曾经外室生养的妹妹都不计前嫌接了来。 她为的不就是分一分凤明弦枕边的恩宠吗。 府中姬妾成群,哪个不是盼望着爷过去一趟? 凤明弦半阖着眸,似睡非睡,“爷,嫔妾还是糊涂,想不明白那蛇是怎么回事,想不明白那避暑山庄是怎么回事,更想不明白……这次坠轿是怎么回事。” 萧御缓缓握紧了凤明弦的手。 如若不是他心中疑窦丛生,又怎么会一直将矛头对准王妃呢? 晚上王妃倒是说过让景嫣侍寝,但是想到府中的事情,不管是纵蛇还是其他,他都忍着容着那些女人,她们现在竟然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府宅不宁,他心中也不松快。 在照料凤明弦睡着后,萧御趁着夜色出了澜沧院。 “爷,”李忠贤狗腿的上前,“景美人那儿说是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等着您过去呢。” “不去。”萧御面色冷郁。 李忠贤忙应了,想起来景嫣给的银子,道,“只是可惜了,听说景美人专程为爷下厨做了几道饭菜等着爷过去点评呢。” “不缺她几道菜。”萧御冷冷回答。 李忠贤点头哈腰,感觉到萧御横过来的视线,他后背一阵发寒,知道再问下去自己绝对没好果子吃,只能昧着良心收了钱没办成事儿了。 萧御迈步进了夜色中,倒是没忘了多问一句,“你倒是很亲近景美人。” 李忠贤吓得大气不敢多出,捧着一张笑脸道,“奴才哪里敢啊。只不过景美人确实对奴才们不错,奴才们也都念着景美人的恩,能多报答一些就报答一些……说到贤惠大度,明事理,景美人真不愧是王妃的妹妹啊,真是让人心服口服的主子。” 萧御心中暗暗想着。 也是,他的弦儿是个娇小姐,哪里能与这些打小一门着心思要去打理府邸的女人比收买奴才? 弦儿只是秉性善良懂事,不肯出挑而已,妾就是有妾的样子,不去插手不该插手的,不想不该想的,没那逾矩的心,才不会在奴才们身上下功夫。 “爷今晚歇在哪儿?” 萧御顿住了脚步,上回坠轿的事情,他盘查的仔细,就连暗影阁的那些影卫接单都摸了个七七八八,应该的确是意外。 既然王妃这么着急闹事—— “去西跨院看看。” 第171章 怎么请安最解气 这几日不仅凤明弦受了惊,李窈烟恐怕也吃尽了风言风语。 他能宽慰两句还是要过去宽慰宽慰的。 也不枉了李窈烟娘家在朝中战功赫赫。 以李窈烟的身份,未来一国之母都当得的,如今在他的院落,他自然也不能冷落太过。 毕竟依着御书房的意思,王妃病如果当真不好了,提李窈烟为正妃就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她与弦儿也一直处得不错,蛇患的时候她险些被害死了孩子,在避暑山庄做局害宋庶妃也是情理之中。 她纵然骄横,可是骨子里却是傲气的,见王妃下手害弦儿,她也会仗义执言。 也是弦儿娘家太不中用了……不然他又怎么忍心她被人压一头,他原也该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的。 一日一早,凤明弦恢复了晨昏定省,早早就去了正院。 李窈烟如今把持着府中的中馈,自然也要过来和王妃请个安。 她可不是真心诚意给王妃请安的,而是实打实的一个个捉弄一下众姬妾,好让她们知道,这府中真正说话算数的人是谁。 不摆正了威风,就总是有贱人想要出头,她看着蛮膈应的。 另则,请安是个多好的机会啊,能够每天在王妃跟前晃悠,说几句话气气王妃,她一整日心情都好着呢。 她穿着精致的衣衫,缀满了珍珠的小鞋高高的翘着,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来请安的女人们,心里想着今日怎么换着花样嘲弄几句王妃,没想到,王妃竟然先开口了。 “听闻昨夜王爷去了西跨院?” 李窈烟不知道王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冷冷笑了笑,“怎么,没去景嫣那里你不高兴了?” 王妃笑着端着道,“妹妹说笑了,都是自家姐妹去哪里不是去呢,只要能够伺候好了爷,府里安宁,便是你们的福分。 “王爷也好些日子没来后院了,来了就去了你那里,看来爷心里记挂着的人还是一直是妹妹啊。” 李窈烟一笑,“也是,嫔妾自己都没想到呢,有些人机关算尽,讨好卖乖,为了王爷什么事儿都肯做,王爷竟然一眼也不带看,反而是我们这些顽劣的,王爷倒是日日不放心,总是来看着。” 王妃面色端和,对李窈烟挑刺的言语置之不理,回头看了眼满座的姬妾们,笑着拉着凤明弦的手道,“你伺候爷也要温柔贴心才是,可万别置气弄小性子了。” 凤明弦温然笑着,当然知道王妃想问王爷昨日对她说了什么。 “王妃说的是,昨儿王爷也与嫔妾说了许多宽慰的话,王爷这般对待嫔妾,嫔妾心里很是触动,也反省了好久,以后也一定好好伺候王爷。” 李窈烟忍不住笑了,“一个一年半载侍寝不过一两回的,教一个每个月三天两头侍寝的,也亏得一个拉的下脸教,另外一个哄着学。” 王妃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一刹那便垮了下来。 知道争辩无任何意义,李窈烟的性子,越是与她争辩就越是吃亏。 她可是豁得出去脸,骂的下来人的。 她索性充耳不闻,让她自说自话,自讨没趣。 其他姬妾也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插嘴。 王妃悠悠的扫视了一圈,笑着道,“慧儿,你过来。” 一个形容最小,坐在角落里还没开脸的小丫头走了过来。 若不是她穿的侍妾才有的绣衫,凤明弦险些以为她是个丫鬟。 “还有交儿,箬儿。” 一连叫了两三个丫头,最大的也不过才十五岁,比凤明弦还小两岁呢。 都是眉眼上挑,唇红齿白的水灵样子。 凤明弦握紧了袖子下的手。 “你们都跟着凤侧妃好好学着点儿。再过几年,也就该你们侍寝了。将来也以为王府开枝散叶要紧。” 小丫头们似是都被人牙子吓过的,都木木的不怎么说话。 几个侍妾都唯王妃是从,凤明弦不悦的别开了眼睛。 许是她进府年纪小了,让王妃起了别的猜忌,只以为料中了王爷的“所好”,竟一味的买些家里人嫌女娃不值钱的小丫头过来。 爷喜欢最好,不喜欢就当个玩意儿丢了——就如曾经的她。 而这些奴才出身的,又是最没前程的。 凤明弦听不进去什么了,散了后便扶着小红默不作声的往回去。 就听见李窈烟坐在轿辇上骂着,“都什么心思啊这,前阵子都病的要死了,这阵子好些了,又往府里头塞人,她怎么不怕阎王没暖床婢自己过去给阎王暖床啊?还让一群乳臭未干的上赶着往爷身上扑?爷是那种好新鲜的人吗?那些小贱蹄子,本该进窑子的东西,也拉府里头来,是清白人家出身的女儿都死光了不成?” 李窈烟越骂越来劲儿,她修长的护甲指着正院的门,边走边骂,生怕满府的人谁不知道王妃做的事儿。 其余姬妾哪里有敢搭话的。 凤明弦心中称快,这时候,也只有李窈烟有那个本事骂出来了。 凤明弦回了澜沧院,却没想到李窈烟也让把轿辇停在了她的院门前。 “李姐姐,嫔妾实在乏了,今日恕不能招待,您就先回去吧。” 第172章 联手做局 李窈烟叹了口气,“都这会儿了你还疑心我?” 凤明弦摇摇头,只是低眸看着脚尖。 李窈烟嫌弃的瞥了一眼凤明弦,“瞅瞅你那蠢样子,进屋吧,本妃也乏了,咱姐妹俩一处吃吃茶说说话。” 说着,李窈烟便捉着凤明弦的手,拉着她往澜沧院进去了。 凤明弦只能让小红小妆备上茶水果子。 李窈烟轻柔靠在了月洞窗前的软榻上,扇着风,瞧着窗外宜人风景笑了笑,“位份高了就是好,宫里头吃的用的都是顶尖,还有无上的荣耀,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跟着沾光。就是咱们这府里头,做侍妾的只能住小破阁子,做了侧妃,就能够住这么轩敞种满了花草的院子。” 凤明弦抿唇一笑,“姐姐说笑了,西跨院可是咱们府里头比正院还大的院子,我这院子,也就是沾着姐姐的光,捡了个便宜而已。如若不是姐姐当日做主,妹妹如今还住在那破阁子里。” “你不用谢我,我也不是完全为了帮着你。”李窈烟悠悠道,“你身子好全了没?” “谢姐姐关心,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查出来是谁害你的吗?” “爷说是意外。”凤明弦眸光暗了暗。 “呵,当初我坠轿的时候一开始也说是意外呢。”李窈烟冷笑,“你自己不出声,旁人只笑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没人为你做主。” “兴许真的是意外吧……”凤明弦喃喃道。 李窈烟气乐了,“凤明弦你这糊涂脑子能够活到现在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你就没想过,这府里是谁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你?” “王妃与李姐姐都待嫔妾极好。”凤明弦敛了眸子。 “呵,待你好?你忘了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宋庶妃是怎么给你下毒要你的命了!”李窈烟揉着作痛的脑门子,“本妃刚开始时是待你寻常,但是本妃不论赏罚,那都是明面上的,本妃行的正做的端!可从来没有暗地里要过你的命!那女人不知表面上承了你多少恩惠,背地里却不知道给你下了多少绊子!使了多少坏,还装出知书达理的样子让你帮着她!” “姐姐的意思……这事儿是宋庶妃要害我?”凤明弦装出吃惊的样子。 李窈烟冷道,“她又不是头一回害你了,你还吃惊什么?这事儿不是我做的,王妃前阵子病的半死不活的,估计也没那心力害你,八成就是宋庶妃了。她就是面上软,心里不知多么恶毒了,在避暑山庄险些我就是着了那贱人的道。她也就是仗着怀着身子,没人敢动她,才这么胡作非为的!” “我……我不信。”凤明弦摇头,“宋姐姐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害我?” “为什么不害你?这满府里,谁不想着你死?”李窈烟冷道,“爷最疼宠你,你还怀着身子,谁不嫉妒恨你,觉得你碍着道?都是王爷的妾室,凭什么王爷天天进你的屋子,其他女人都没的宠?很难想明白吗?” 凤明弦面色骇然,她惊慌失措的,“那不然我去告诉王爷吧?让王爷替嫔妾做主。” “弦儿!”李窈烟伸手按住惊慌失措的凤明弦,“若你真想自保,最好的法子就是转守为攻……” “王爷会替我做主的……” “别痴人做梦了!上次那蛇险些就咬了我儿了,爷不是还是放了宋庶妃吗?在爷心里,既然无事,那就要保着子嗣。替你做主,将王府的丑事儿掀出来,他自己也没脸啊!” “我……” “我有一计,你乖乖听话,我们一起扳倒那个贱人!”李窈烟一字一顿道。 送回了李窈烟,小红上前,将外衫披在凤明弦单薄的肩头。 “主子,您真的要听李庶妃的计策?” 凤明弦伸手拈了一瓣花叶,“在你眼里,我是该投靠王妃还是李庶妃?” “王妃心机叵测,李庶妃虽然看似恶毒,可是仔细想来,却真的从未暗地里对主子下手过。” 凤明弦忍笑看着小红,“我为什么要投靠她们任何人?不过都是为了各自的所图罢了,王妃图地位图权利,图一生安稳,也兴许还是图着她那被抄家了的族人安稳,李窈烟心里眼里只有王爷一个,如今与我交好也是觉得我只是王爷眼中的她的替代品而已,她们只要触动了任何一条弦,都可能反手对我下毒手。” 李窈烟施施然往回走。 宋庶妃一直在她的西跨院住着,看着她回来,本来好生生坐在院子里的,起身就往屋子里去。 “今日倒是安分,没去王妃的院子里,我还当你的心掉在正院里呢,一日不去上个两三回不知道回来。” 宋庶妃吓得唯唯诺诺不敢答话,束着手什么也不敢说,扭头进了屋子。 一旁的小丫头捧着茶过来,“主子您喝口茶吧。” 李窈烟伸手直接将茶打翻在地。 “喝什么喝。每日有个女人在院子里对我板着脸,恨不得我渴死呢!爷也是不忌,长得白开水一样的女人,又老又丑的,他也养在院子里!” 其余下人早就习惯了。 从宋庶妃被接近西跨院开始,李窈烟便一日三四骂,宋庶妃愿意当鹌鹑,也没人敢为她出头说什么。 * 下了一夜的雨,翌日一早,天清气朗。 凤明弦扶着丫鬟出去外头走走。 水榭旁,风光正好,几朵荷花上停着蜻蜓。 景嫣和宋庶妃在给王妃请过安之后就相携一起去了水榭边看荷花喂鱼。 “我是一时半刻也不想在那儿待了,李窈烟发起脾气来真是不拿人当人看。”宋庶妃满面忧愁。 “你也就忍这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了,王妃自然会想办法接你和孩子出来。” 宋庶妃牵强的笑了笑。 “这几日小公子也会跑了,来回走着真怕冲撞了我的肚子,好在那李庶妃也不在意。我如今有个儿子了,倒是希望生下个孩子是个女儿。” 景嫣眸子一闪。 她自然知道她的王妃姐姐原本是有机会抚养小公子的,但是送出去了不好讨回来。 如今宋庶妃故意拿亲生孩子示好,王妃其实不想要的。 若是按照王妃的意思,本该是宋庶妃生下孩子后,借口宋庶妃无力照拂两个孩子,接小公子去正院就好了。 没想到凤明弦“好心”的将宋庶妃的心思捅出来了,王妃只能笑着点头接受。 怎么今天听宋庶妃的意思,是想拿小公主换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这事儿是爷做主的啊,哪里是我们会说来说去能定下的。”景嫣轻笑着回答。 景嫣忽然轻轻握了握宋庶妃的手,使了个眼色。 宋庶妃远远看到一袭紫衣的美人遥遥走来。 是凤明弦。 第173章 李庶妃推了嫔妾! “宋姐姐?”凤明弦看到宋庶妃眸子一亮,笑着扶着丫鬟走了进来。 宋庶妃和景美人忙都站了起来,向凤明弦问礼请安。 凤明弦伸出冰凉纤细的小手,将宋庶妃虚虚扶了一下,“都快起来吧,可别拘着礼。” “刚刚远远听着,姐姐怎么还在愁着那件事儿。”凤明弦凉声劝慰,“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王妃养着,便是准郡主世子。姐姐日后的荣华富贵也就全有了倚仗,姐姐何必多虑?若是王妃当真苛待自己的孩子,妹妹也会帮姐姐在王爷身边求情,让王爷为你做主。” 宋庶妃闻言,心中触动万分,一时间竟然没看到一旁景嫣面色不对。 景嫣看了眼凤明弦,又看了眼宋庶妃。 她心中冷笑涟涟,宋庶妃还真是一条喂不熟的野狗。 从避暑山庄回来后,宋庶妃自知再也不可能投靠李窈烟,凤明弦又是个不中用的,便一直求着巴结着王妃,日日来王妃处孝敬着呢。 谁能够想到,她私下里还会和凤明弦说信不过王妃的话,让凤明弦为她兜底! 宋庶妃忍着眸底的泪水,“人都说有了身子就会思虑太多,我只愿着万事顺遂,若是不顺,弦儿……” 凤明弦挽着宋庶妃的手,“安心,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在澜沧院呢。” 凤明弦伸手点了点宋庶妃眼底的乌青,“你瞧瞧,这都熬出黑眼圈了,回头煮点鸡蛋滚一滚看看能不能消了……” 宋庶妃道,“我一直都这样。” “孩子这两个月就要生了吧。你睡不好孩子也难长得好啊。总是闲着坐着,东想想,西想想,也都是没影的事儿。” “咳咳……咳咳……”宋庶妃激动之下,忽然咳喘起来。 凤明弦忙倒了一旁的蜜水花茶递给宋庶妃,“这儿是风口,又临着水,湿气重。怀了身子最不能感冒发烧了,对孩子不好的。喝了这杯热水,咱们进屋里去。” 景美人讪讪的站在一旁,她看着凤明弦和宋庶妃说话,恍然想起来曾经是有过人说,宋庶妃最艰难的时候,一直是凤明弦不辞辛苦的照顾着她,二人感情极为亲厚。 她如今一介美人,来府不过小半个月,哪里如侧妃和宋庶妃感情好。 宋庶妃哭着脸道,“我不要回去,回去就要看李庶妃的脸色。同为庶妃,她却天天敢指着我的鼻子欺负我,我……我真受不住了。我宁可在这儿吹吹风,也不想回去。” 凤明弦又道,“凡事还是小心点儿好。” 宋庶妃神色凄楚,似是有倒不完的苦水,不管是王妃还是李窈烟,她都有着说不完的苦楚。 “我真的是怕了!李窈烟自己掉一个孩子也该知道怀孩子的辛苦啊,她日日磋磨我,我这孩子,就算顺利生下来也要被抱走,我心里……” 凤明弦轻轻拍着宋庶妃的肩膀,缓缓抬眸,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花影后,两道僵立的身影,微微勾唇。 是啊,怀孕辛苦,她过的很不好。 可是这府里,谁又过的容易? 谁许你为了自己过的顺利点儿,就将脏手伸向别人的。 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都是你的垫脚石吗? 凤明弦想到宋庶妃曾经多少次见死不救甚至落井下石,心里一片寒凉。 她当初就是帮着一条狗也比帮她好些,如今她坠了轿子,躺了几日,出来逛个院子,遇到宋庶妃,竟然还要宽慰她,宋庶妃却不曾问一句她身子安否。 连句样子话都没做,看来是当真漠不关心。 不远处,一道端肃的声音响起。 “宋庶妃,如果你觉得将孩子抱给本妃很勉强的话,本妃也不强求。” 几人一起看过去,王妃正和李窈烟带着一堆婆子丫鬟站在那儿。 “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若不是李庶妃约本妃来这花园视察安排新移栽的花木,本妃还真不知道,你竟然在背后这般议论本妃。让满府上下都觉得本妃抢你的孩子不成?你自己愿意将孩子抱给本妃,本妃何时强求过你?” “嫔妾……嫔妾没有……”宋庶妃害怕的泪水直往下掉,“嫔妾是实心实意想把孩子给王妃养的啊……” “你是为了荣华富贵,你又嫌弃本妃养孩子没你精心,又怕孩子和你不亲近。宋庶妃,本妃奉劝你一句,贪多嚼不烂!你不能既要又要,到最后,怕不是鸡飞蛋打,你什么都落不到!” 王妃说的振振有词,铿锵有力。 “王妃恕罪!”宋庶妃干脆利落的跪了下来,“是嫔妾一时说差话,并不是有意冒犯王妃!求王妃恕罪!” 李窈烟轻笑一声,口气讥嘲,“王妃气什么急什么啊?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是本妃呢。她何止背后指摘王妃,我好心将她接到西跨院悉心照料,还在她嘴巴里变成了处处苛待她了?行啊,本妃可不担你给的这些虚名了!宋庶妃,即日起你就给本妃搬出去!” 宋庶妃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 让她走? 她离开西跨院,难道还能搬回王妃的正院不成? 又要回到她那个狭窄的小院子里过日子吗? 宋庶妃在西跨院虽然要看李窈烟的脸色,但是说认真的,李窈烟却是难得的在吃用上给她好的的主。 李窈烟与她虽然都是庶妃之位,但是李窈烟母族强势,她出身不显,充其量也就是个良家子而已,也没爷的宠爱,下人也都是看人下碟的,她也不过是勉强有个靖王庶妃的份例而已,其余的一样多的都没。 可李窈烟这儿好啊,吃的用的都比她上不止一个档次,连下人们都比她的勤快聪慧多了。 宋庶妃心里发狠,“李姐姐、王妃娘娘,嫔妾不过就是背后和姐妹们诉苦几句而已,你们就这样欺辱我,你们就不担心嫔妾生下孩子晋了位份后,无法和嫔妾相处吗?” “我们弦儿正儿八经的侧妃还没说什么呢,你还没晋位份就在败家子了是吗?”李窈烟笑了。 宋庶妃情绪越来越激动,通红着脸颊,眸色激烈,“王妃既然嗔怪嫔妾,嫔妾就不将孩子送往王妃处了。孩子本妃自然会养好!至于李庶妃,您容不下我我出去就是了!嫔妾也不愿寄人篱下,受人白眼!” 她这几日本就有些伤风受害,连着担惊受怕又没睡好,心绪难平之下,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姐姐你真是病糊涂了!快和王妃、李庶妃认个错。”凤明弦忙劝和。 “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凤明弦你不要以为给我这三瓜俩枣的我就对你感恩戴德了!我看你对王妃和李庶妃倒是俯首帖耳的,本妃哪里比她们差了!” 凤明弦面色焦急,心里却暗暗奇怪。 宋庶妃一向木讷少言,只是心里有数而已。 今日她面色发紫,心绪激动——再加上那莫名其妙的咳嗽和几日亢奋未曾入睡。 凤明弦心中忽然一亮。 她明白了,又是五光散。 不过这次李窈烟也利用了她,让她留着宋庶妃说话,李窈烟则带了王妃过来,将神智有些溃散的宋庶妃说的话全让王妃听了。 再言语相激,让宋庶妃药效在情绪大起大落血气上涌时彻底发作—— 好毒的算计。 凤明弦见宋庶妃咳得越来越厉害,忙又捡了一旁的花茶递给宋庶妃。 宋庶妃满心怨恨,她伸手猛地拂了一下花茶。 热花茶泼洒了凤明弦一裙子,凤明弦一声轻呼。 秀气白皙的指尖被烫的一片红,一身裙子也全毁了。 正在所有人都被凤明弦吸引注意力的时候,宋庶妃一脚踩到了裙子上,朝后摔了下去。 她本就挺着肚子,又在胡闹,没站稳,腰撞在了一旁的水榭的白玉栏柱,身子不稳,朝外掉了下去,径直掉进了荷花塘里,溅起涟漪无数。 凤明弦捂着肚子,忽然叫道,“肚子——肚子好痛!” 周围人全乱了,一时又要去救宋庶妃,一时又要去扶凤侧妃。 谁心里都明白,如今宋庶妃众叛亲离,凤明弦才是如今王府的重中之重。 她一声呼喊,原本想跳湖救人立功的也都围着她了,又是扇风又是递水,还有的递干帕子擦裙子。 宋庶妃还在湖里扑腾着。 “快,扶着凤侧妃去一旁歇息,叫太医来。”王妃镇定冰寒的声音响起,又指了三个身强力壮的仆人道,“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下水救庶妃!” 那三个仆人只能暗道倒霉,王妃点了他们,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违逆的,只能跳进去救宋庶妃。 宋庶妃被冷水一激,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她虚弱的手抓着水榭的砥柱,抬头哭喊着。 李窈烟冷漠的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 宋庶妃快哭了。 她的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苦难都没出事的孩子,如今却在肚子里拼命的动弹着,快将她的肚皮都踢破了! 凤明弦被扶着去换了个裳,就借口心急宋庶妃又回来了。 宋庶妃才被人送水里捞了出来。 她浑身湿透,满脸惊慌失措,一身衣裳湿透了,如同落汤鸡一样站在那里,肥胖而又无助的打着颤。 府医才来,侧妃在上,他自然先给凤明弦把脉。 “我没事,先看看宋庶妃!”凤明弦蹙着娟秀的眉,开口道。 宋庶妃眸光呆滞的看了眼凤明弦,旋即嫌恶的避开眼睛。 “王妃!李庶妃推了嫔妾!”宋庶妃出口惊人,“李庶妃推了嫔妾!” 李窈烟愣住了,“我推你?” 第174章 那一定是她做错了什么 宋庶妃伸出通红的手指,“真的,是李庶妃推我!不仅如此,刚才我要自己爬上来的时候,她还在我的手指上踩了好几脚!” 李窈烟大怒,“我只是在旁边没有拉你而已,你竟然这般记仇狗一样乱攀咬我!” 宋庶妃放声痛哭,“嫣儿,你也看到了是吗?她还在狡辩!” 景嫣眸光一转,“我看到宋庶妃要上来的时候,李庶妃过去了,然后宋庶妃就没上来!” 凤明弦开口,“也兴许是宋庶妃肚子太大不好爬上来,力竭掉下去了?” 王妃道,“把人先带回正院,让太医过来看看。” 众人领命。 王妃又看向李窈烟,“将李庶妃送回西跨院,案子未定之前不许她出来!” “是!” “我看你们谁敢碰我!”李窈烟冷叱,“我是陛下亲封的靖王庶妃,我哥哥是威远将军!” “这府里头是我做主,我说将你幽禁就幽禁!都愣着做什么,动手!” 李窈烟咬牙,气道,“你们这群贱奴不许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狠狠看了一眼宋庶妃,“如今本妃倒是真后悔,没在你想爬上来的时候,狠狠踩上两脚了!不过不着急,有你偿还我的时候!” “大胆!李窈烟,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李窈烟看了眼王妃,又看了眼景嫣,气得笑了,她挺直了脊背,“我等你们哭的时候!” 她轻蔑转身,一步步走的逍遥自在。 反观王妃,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摇摇欲坠。 “这李窈烟,是当真不把本妃放在眼里了是吗?这王府是真的没上没下太久了!” 凤明弦垂眸。 其实今日,按照李庶妃的算计,最后应该是她和宋庶妃闹翻的。 宋庶妃应该在惊慌失措之下,攀咬自己,她李窈烟干干净净摘出去,只需要将王妃带过来就好了。 谁能够想到,宋庶妃临时变卦,将所有的矛头对准了她,鱼死网破般下狠劲去诬告她。 也是她自己平日里太招人恨了,她憎恶宋庶妃,宋庶妃心中又何尝不憎恶她。 抓住机会,也必然以命相搏。 下人们去前院递了话。 这事儿非同小可,萧御很快就过来了。 他过来的时候,太医正在为宋庶妃在内室诊脉。 萧御看到规规矩矩坐在角落的凤明弦,上前,低声问了句:“吓着了?”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王妃景嫣,还有几个住在正院的侍妾都眼巴巴的看着王爷呢。 凤明弦抿了抿唇,微微垂眸摇了摇头。 萧御放下心,抬头又问宋庶妃的情况。 王妃上前道,“太医正在为宋庶妃诊治,之前庶妃虽然受了惊,但是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大碍,想来她这一胎怀的一直安稳,应该没事的。” 王妃说的不错。 李庶妃那会儿出事都是见了红的,宋庶妃虽然狼狈,也只是冻得发抖,没见红,更没呼痛。 萧御松了一口气。 “李庶妃呢?”萧御蹙眉。 王妃面色变了变,没想到此时王爷还在挂念着李窈烟。 “王爷,李庶妃推了宋庶妃下水,如今本妃正让她闭门思过,等候王爷发落。” “推?她那么骄傲的性子,会亲手推宋庶妃下水?”萧御冷笑,“王妃,你亲眼所见?” “当时人多慌乱,嫔妾没看清,是景嫣看到了。” 景嫣吓得站起身,对上萧御的眼神,垂下了头:“嫔妾看到李庶妃站得离宋庶妃极近,李庶妃的裙子角动了动,宋庶妃就掉下去了。宋庶妃自己也说是李庶妃推得她!” 萧御的手指不耐烦的轮番敲着桌面,听完后,口气温柔的道:“景嫣,你刚刚说她是被推下去的,现在怎么变成绊了一跤?” “嫔妾口误。”景嫣蹙眉,似是因为被怀疑而觉得被冒犯了。 “嫔妾是冤枉的!”门口一声娇婉的呼唤,李窈烟含泪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王妃面色一变:“李窈烟,本妃不是罚你禁足了吗?” 她又扫了一眼看管的下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些下人脸都被扇肿了,闻言,都跪了下去。 李窈烟花蝴蝶一般扑入了萧御的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喊着,“王爷!你看到了,她们编谎都编不囫囵!她们就是欺负嫔妾!” 李窈烟的手轻轻揉着胸口,满脸娇婉动人,“爷,人家也好怕啊……” 不管是王妃还是景嫣都忍着不去发作,凤明弦差点没忍住笑。 李窈烟算计的本事没多少,搬起来石头就照准自己的脚砸,可是她往人心窝里扎刀的本事却是一顶一的厉害。 景嫣凄婉的跪在了地上,“爷,嫔妾看的真切,方才真的是口误。毕竟当时慌乱,嫔妾也害怕,口不择言说错了几句,却字字属实。就是宋庶妃也知道……” “若是李窈烟推了宋庶妃,那就一定是宋庶妃做错了什么。”萧御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王爷——”王妃跪在地上,“请王爷明辨。” “明辨?”萧御正色,“窈烟什么性子,本王一直清楚。她若是想要推宋庶妃下水,也不会自己动手,而是让奴才们动手。她一个娇小姐,什么时候愿意脏了自己的手?好端端的湖边说话,怎么就闹到这般地步?王妃,你就是这么让姬妾们相处的?” 王妃脸色一变。 萧御一定要为李窈烟说话,她也无可奈何。 “将这件事情原委好好说与本王听,一字不许说谎。” “今日本妃和李庶妃一起视察院子,没想到听到宋庶妃在花园中抱怨李庶妃和臣妾,又提起后悔将孩子给本妃抚养。本妃既然知道了便出面拒了这孩子,李窈烟气性大和宋庶妃起了争执,吓到了凤侧妃,李窈烟趁乱推了宋庶妃。” 萧御的面色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听到吓到了凤侧妃,才回头快速看了一眼凤明弦。 “趁乱?”萧御笑了,“那本王可以这样理解吗?宋氏自己说是窈烟推的她,景嫣只看到了窈烟裙角动了,窈烟矢口否认。对吗?你当时在看什么?” “回王爷,嫔妾……当时在照料凤氏。” “好,宋庶妃和李窈烟起了口角,心怀怨恨之下的确会诬告,景嫣本身就没看清。其余人更没看到,是吗?” “是……” “王妃,你就凭着这点儿捕风捉影的话,将本王两个公子的母妃,一府侧妃关了幽禁?” 王妃脸色一点点白了。 萧御回头看向了凤明弦。 “弦儿,你当时一直都在,你看到了什么?” 凤明弦满脸后怕,“嫔妾是听到了她们吵起来了,宋庶妃说的很难听,当时嫔妾就吓住了,周围又围了很多人照顾嫔妾,嫔妾当真没看到其他了。” “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萧御眼尖的问道。 第175章 误服堕胎药 王妃脸色也变了变,她一直刻意忽略了凤明弦被泼茶受伤的事儿,没想到王爷还是发觉了。 凤明弦眼底一酸。 萧御又道:“只是吓到怎么会让下人们全都围上你?你素来不声不响的,怎么会挑在那个时候惹人眼?” 萧御推开了惺惺作态的李窈烟,走到了墙角的凤明弦的身边。 她一直坐在阴影处,不让人发觉她手上的烫伤。 萧御将她的手从衣袖里拿了出来,“你平时,不会这样瑟缩的坐在角落的。” 手上的红伤已经涂抹了膏药,可是看着仍旧红色未褪去。 她只是换了裳重新挽了头发,手也草草处理了,就出来了。 刚才在进屋的时候,她又偷偷将药膏擦掉了不少,烫伤火辣辣的疼着。 萧御看着心疼不已。 “你们到现在还在欺瞒本王,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宋庶妃生气之下,将凤侧妃倒给她的热水泼在了凤侧妃身上。”王妃咬牙道,“凤侧妃受惊,她自己气怒之下不知怎么的摔了下去……” 萧御脸色飓变。 “宋庶妃?看来本王猜的不错,她不仅敢诬告庶妃,还敢以下犯上欺辱侧妃!王妃,这不正之风,从来都是从你这里开始的!你竟然还敢指摘被冤枉的烟儿对你不敬!” 王妃滑跪在地,不敢抬头直视萧御。 凤明弦身旁的小红见状,直接跪了下去,“王爷,请您为我们主子做主。奴婢当时看的清楚,明明是宋庶妃欺负我家主子的时候自己挺着肚子没站稳一个踉跄摔下去的!我们主子一直性子软,今日被宋庶妃当做出气筒,受了伤,如今还没被好生照看!” “小红,不要胡说!”凤明弦面色大骇,心中却欣慰不已。 很好,将她不能说的话全说了。 “你是凤侧妃的婢女,你自然向着凤侧妃说话!”景嫣羞恼回怼,“你也不要因为凤侧妃和宋庶妃起了争执想要报复宋庶妃就编出这样的话,王爷,嫔妾真的没有说谎!” 王妃叹了口气,她算是看清了。 王爷的意思是——就算是李窈烟真推了也没关系。 景嫣此时争辩有没有说谎已经对局势没什么用了。 景嫣握紧了拳头,“请王爷明察!这丫头满嘴谎言,在一群主子面前都敢插嘴,一点规矩都没有,更不知是怎么当差的!凤侧妃有这样刁蛮的丫头伺候还不知怎么苦不堪言了!求王爷撵了这挑拨生事的丫头!” “你——”小红没想到景嫣竟然这般心狠毒辣,借口找的一套套的,她见着景嫣这般声色俱厉,忙看向凤明弦,“主子……” “景嫣,本妃身边的人你说撵就撵,是不是把本妃也撵了你才甘心?”凤明弦道。 “嫔妾不敢。”景嫣立时低头。 “撵了她,就能堵着悠悠之口了?你们真当在场的只有你们这几个珠子,其他仆从都是瞎的吗?”萧御怒道。 王妃上前道,“王爷,为今之计难道是要责怪宋庶妃不成?本妃也被宋庶妃说了不少小话,可是本妃却也知道,如今她这般大的月份,该让着一些还是让着一些的,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是好?” 萧御紧紧捏着凤明弦的手,冷漠的斜睨着王妃。 纵然萧御没开口说什么,王妃却还是猜出了萧御的心思。 “为了查证当时的情况,嫔妾甘愿让自己跟随的嬷嬷手下都接受王爷的调查。李忠贤,你将所有人都带去吧,务必将当时的事情原原本本,还原给王爷。”王妃道。 李忠贤的手下哪个是吃素的? 要真调查起来,恐怕哪个丫头都逃不过几番剥皮般的审讯。 王妃主动交人,也是为了自证清白。 现在萧御谁都怀疑,谁的话都不信。 她只能这么做。 她的视线看向了凤明弦,等着凤明弦将小红也交出来。 “唔……”凤明弦蹙眉,一声轻呼。 “怎么了?”萧御立刻便收了脸上的冷意,着急的问道。 凤明弦泪珠滑落,“手好疼……” “你……明明怀了身孕,看着人吵架还往上凑什么?”王爷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出来的太医,“快过来,给弦儿看看。” 太医趋步上前,看了看凤明弦的伤,蹙眉诊脉。 才搭上脉,太医的脸色变迅速沉了下来。 他不安又惶恐的看了眼萧御,心思几转,才掂量着开口。 “……侧妃娘娘最近是不是误服了少量的堕胎药?” 第176章 臣妾不认 听到太医这般说,凤明弦吓得倒退了一步,满脸惊慌失措。 “什么堕胎药,我的药都是过府医的手的,怎么会有堕胎药?”凤明弦短暂错愕后,又颤抖着问向太医,“那,孩子还好吗?” “这药用量极少,看样子也是这两天才服用的,这般少剂量,若想当真影响胎儿,没个三五个月是不成的。侧妃放心,对孩子没什么损伤,微臣给侧妃娘娘开两副药,慢慢用着,调理个三五日也就过来了。只是侧妃要好好清一清身侧的那些东西,看样子是有些活血的红花掺杂在了娘娘平日用的东西里了。” 听着他这般说,凤明弦又轻轻摇了摇头。 “红花?我屋子里怎么会有那些东西?怀孕后,那些胭脂水粉我就没再用了,便是熏屋子的香料都不再用了,改用新鲜瓜果熏屋子。本妃这段日子,除了去王妃屋子里请安,也没去别的地方。” 王妃缓缓开口,“本妃这几个月一直病着,满屋子的药味,也不适合用熏香,也撤过了。” 说起香料,萧御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自打有了身孕,弦儿便不再饮茶,怕饮茶醒神,惊动影响了腹中的胎儿,一直让下人泡一些花茶调了蜜汁或者鲜果榨汁来喝。 那些花茶看着色彩纷杂,不知道有没有混着红花? 他拧眉,没有直接问破打草惊蛇,起身道,“李忠贤,带人同本王去西跨院查查。” 王妃忙道,“那……王爷,宋庶妃的事情……” 宋庶妃苍白着脸从内屋走了出来,低头听凭发落。 萧御冷冷睨了一眼王妃,“各有错处,难道本王要各打三十大板吗?府里姬妾斗嘴混闹,你王妃竟不知如何处置还要本王来插手吗?如今有更要紧的事,此事日后再议!” 宋庶妃袖子下的手颤抖。 王爷一心扑在凤氏身上,哪里有心思再管这些了? 王妃也听出了王爷的弦外之音,只能强撑着笑道,“臣妾明白了。” 王爷携着凤明弦上了步辇一同回了西跨院,王妃忙使了个眼色,让景嫣和宋庶妃也跟过去看看。 李窈烟见状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刚才拿杯子的手,“备轿。热闹嘛,都去凑凑看看。” 进了西跨院,众人便跟着坐在了花厅。 李忠贤带着人翻箱倒柜的寻摸东西。 小红小妆不明所以,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各自带着徒弟垂手站在一旁。 李窈烟看了一眼凤明弦。 若是凤明弦私下里有任何见不得光的东西,这般搜罗,也是瞒不住了。 却见凤明弦用帕子擦着眼角若有似无的泪痕,靠在萧御身侧,如同一只乖顺的猫儿一样一言不发。 她慢慢收回了眼睛。 谁没个私隐的东西啊? 凤明弦怎么就不怕王爷搜她屋子? 她越想越觉得怪异,索性不想了,磕着松子等着结果。 不过一刻钟,李忠贤便带着训练有素的手下走了出来。 “爷,这两样东西似是都不对。” 李忠贤手中,托着一包花茶,另外还有个绣香囊。 太医立刻上前查看,细细辨认后,回身禀报。 “回禀王爷,这花茶里熏了少剂量的麝香,另外,这个香囊里也夹杂着一些红花。两样东西都是活血化瘀的药材,若是常用,对身体损伤极大。这两样味道都很特别,只不过用在了花中、香囊中,所以才被掩盖,故而王妃未曾察觉。” “居然有两样!”萧御脸色黑沉如水。 凤明弦痴痴抬头看向宋美人,“这花茶,是……宋姐姐,妹妹从你那里拿了花茶,为什么你没事,妹妹却险些伤了腹中胎儿?” 她的泪水一颗颗滚落,看着凄楚又决绝。 “是了!”李窈烟眯了眯眸子,“方才,也是弦儿要递花茶给你,才被你恼羞成怒烫了手的!” “嫔妾……” 萧御额上青筋直跳,抬手拿起一旁的茶盏,狠狠砸向了宋庶妃,“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声厉喝,将宋庶妃吓破了胆。 那茶盏照准了她的脸砸的,碎溅的瓷片混合着热乎乎的茶水和鲜血从她的脸上滴滴答答滚落,她半边脸都被烫红了。 她回过神后,看也不敢看王爷一眼,缓缓跪落在地。 她只觉得浑身发寒。 “怎么会……花茶怎么会有问题,我喝的也是一样的啊?”她只觉得那脑子都跟木住了一样,什么也想不明白。 她缓缓移动眼珠子,看向了王妃。 难道是王妃? 花茶的主意是王妃和她提起来的,可是王妃也只是说了一句提醒了她而已啊? 王妃还让草药那边的人给她抓混合着红花的药,单单挑了她送给凤明弦的那些? 可那些花茶,她是自己喝的什么,就吩咐拿什么给凤明弦的啊。 她不明白,她想不明白。 王妃心中亦是惊怒不已。 这是……冲着她来的啊? 瞧着宋庶妃以为是个乖觉的,这会儿这般直勾勾看着自己,难道是想将黑锅推到自己身上? 凤明弦啜泣的声音幽幽传来,“宋庶妃,在避暑山庄之前,我一直拿你当亲姐姐般照拂看待,就算后来起了龌龊我们有些生份了,我也一直盼着咱们能够解开误会,冰释前嫌,没想到你心底竟然这般厌憎我,甚至对我下这般毒手……” “我没有!凤明弦你不要随便污蔑我!”宋庶妃谁都怕,唯独不怕凤明弦。 听到凤明弦一盆脏水泼过来,她如同恶鬼一样的狠狠骂了回去,“你个愚蠢的贱妇,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凤明弦哽咽的摇头,满脸失望,“你这时候还在狡辩?” 宋庶妃越是慌乱,心头就越是清晰。 “王爷,这事儿真的与嫔妾无关啊!”她激动的对萧御继续道,“这花茶的确是嫔妾给凤明弦的,可是却是嫔妾吃什么给凤明弦吃什么,嫔妾绝对没有动手脚,一定是手下人被人收买了才这样算计嫔妾、算计凤氏!” 她抬头看了一眼王妃,“王妃,孕期吃花茶的主意是您嫔妾说的,您难道忘了吗?” 王妃面色阴沉,“我给你的花茶方子都是养血无害的,怎么会给你红花那样的房子!呵,本妃对你颇为照拂,不仅是花茶,你的方方面面都是本妃给你安排的,如今花茶出事了就赖在本妃头上了?” 王妃忍气站起,“是了,这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经由臣妾之手的,王爷要怪,也的确该怪嫔妾!” “只不过,若说是臣妾给侧妃下毒,臣妾不认!” 第177章 王爷今晚必定会来我的院子 她抬头,眸光中似是隐隐有着泪光。 “王爷,今日之事桩桩件件冲着臣妾而来,您不觉得太凑巧吗?” 萧御默不作声,无疑被王妃的话撼动了内心。 就连别的姬妾们也面面相觑,满心疑惑。 李窈烟磕着瓜子,“王妃不愧是王妃,还真是让嫔妾学到了。日后有人犯罪,只需要跪下冲着判官大老爷喊一句,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像是我做的啊您不觉得蹊跷吗?” “王爷明察!”王妃道,“侧妃的毒的确不是本妃下的!” 萧御扫了一眼屋子内神色各异的姬妾们。 凤明弦如默默垂泪楚楚可怜,宋庶妃蹙眉低头思索,景嫣紧张的看着王妃,手捏紧了帕子,像是想要上前劝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其余姬妾,包括赵美人,大部分都多多少少承过王妃的恩情,虽然位份不高,但是都为王妃担忧着。 他的疑心也在宋庶妃和王妃之前来来回回。 凤明弦坠轿出事后,便满心怀疑,好几日不再信任何人,也是王妃过去将人劝出来的。 若说熏香有可能是宋庶妃动的手脚,那香囊,只有王妃接触过凤明弦,能有谁动手? 也只有王妃能够有那么的能力和威信调动人手帮她安排这些。 难道——真的是王妃在看望凤明弦的时候,对凤明弦身旁的香囊动了手脚。 也是王妃偷龙换凤的将宋庶妃送凤明弦的花茶里缠在了红花? 他凝视着王妃。 心中对她的疑虑越来越深。 烟儿说的不错,桩桩件件都指向一个人的时候,有什么理由不去怀疑那个人? 他面色冰沉,口气冷漠,“王妃病了,如今身子不好,府中事务繁杂,不宜再干扰其养病,即日起,王妃正院养病,不许踏出院子一步!” “宋庶妃,这有问题的花茶既然是出自你手,不管是不是你遭人算计,这干系你必须担!将宋庶妃贬为美人,事情水落石出前,小公子暂时交由景美人照顾。” “李忠贤,命人好好查查看看,这绣囊出自绣工坊哪位绣娘之手,问问中间的香料是谁给的!” “王爷,嫔妾冤枉啊!”宋庶妃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大声呼喊道。 从美人升到庶妃,她走的何其艰难,若不是有这么个孩子,她恐怕一辈子止步于美人之位。 庶妃才是府里主子,美人算什么,一个有点儿地位的玩物罢了! 她不想再回到说什么话都会被人反驳,有任何不高兴都只能忍着,仰人鼻息的日子了! 王妃心中蓦然有什么崩塌了。 纵然不至于废妃,但是王爷将她幽困正院,等同于将她废了! 她满心委屈,可是这时候谁还会信她的话呢? 萧御不愿再与二人攀扯。 宋庶妃敢攀咬王妃那就注定了,不管到底是谁做的,她都要成为挡枪的。 王妃是他上了玉碟的发妻,怎么能闹出毒杀侧妃的事儿,他在朝中还能有什么颜面? 他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厌憎的、品德有亏的女人的孩子,生下来他也不想多见。 萧御伸手拉了凤明弦,温声道: “弦儿,你安心,这件事情,本王答应你,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凤明弦的手很凉,她看向萧御,微微一笑,“嫔妾谢王爷。” 李窈烟心中片刻的失魂落魄,一直磕着瓜子的手也停了停。 她的脸上的伤感愈发深,不过也只是片刻,很快就又狠狠磕了一口瓜子,骄傲的转过了脸。 王妃缓过了神,慢慢开口: “王府中如今出了太多事了,是本妃疏于管理,既然你更是让有孕嫔妃吵架生事,爷有些嗔怪也是正常。臣妾,实在惭愧。” 李窈烟似是一下子找到了个不小的乐子,开口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王妃娘娘啊,德行一向很好的,只是无能而已。您也不是不愿意护着府里的妃嫔,而是您啊实在算不得什么聪明人,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怎么保得住别人的孩子呢?” 李窈烟拖着腮,一样样揭老底,挑着王妃哪里疼往哪里扎,“王妃就是怀了就掉吗,也不懂怎么保护别的孩子!提个建议喝个花茶呢,花茶有毒,提个建议去山里祈福呢,山上差点摔死人,找个师傅算卦捕命吧,差点把马上有身孕的妃嫔送到乡下去。咱们王妃要真的能力配的这德行,哪里会出这么多事儿啊。” 王妃脸色越来越差,“李窈烟,本妃一再忍让,可不是让你得寸进尺的!” “我说的哪句话是假的吗?您摸着良心说,我说错你了吗?”李窈烟凤眸一挑,笑得恣意瞪着王妃,“敢做的出来,别人说两句就了不得了?还只当你认错认的多诚心呢。您这道歉,原来是只对王爷啊?” “你……” “也是哦,你德行好,就是不大聪慧,找不到自己德行在哪里,被狗吃了吗?” “李氏!”萧御凉凉唤了一声,叫住了满脸笑意说得尽兴的李窈烟,“不可对王妃无礼。” “哦,嫔妾知道了。”李窈烟规规矩矩站起身,“嫔妾给王妃娘娘认错赔礼了。” 王妃凉凉斜睨着李窈烟,“你若真心悔改,那菩萨都开眼了。” “哎呀,诚心不诚心的,总要说出来不是吗?”李窈烟拿着帕子笑,“总比只对爷道歉好啊?” “够了!”萧御低沉的嗓音打断了李窈烟的花。 他站在凤明弦身侧,状若关怀道,“如今你身子不好,也不宜操劳烦心,先好生养几个月病,其余的事一律不用你操心就是了。 “这几个月的晨昏定省也免了,你们都不可打扰王妃养病。”萧御又看向众姬妾。 “是。”女人们看了一场大戏,纷纷站起来应是。 其实谁心里都门清。 这次王妃是彻底被架空了,只不过王爷给了个面子上的体面而已,他已经起了疑心了。 若是真相查出来与王妃无关倒是也罢了,若是有关系——她们都暗暗看着,王爷会不会送王妃去山庄养病。 从前的老人都知道王爷是个心狠手辣的,但是那些事,实在太狠毒了,若是王妃真敢这样欺瞒王爷,恐怕王爷怒发冲冠为红颜,恐怕——连病逝都有吧? 体面,有活着的,就也有死了的。 “你看到了吗?王爷看着弦儿的眼神,分明就是喜欢吧?王爷喜欢一个女人,为何不让她侍寝。” “兴许是侧妃娘娘有孕,不便侍寝?”随侍的小丫鬟回道。 李窈烟回身,重重一耳光落在了小丫鬟的脸上,“你是猪油蒙了心才这样胡说八道!分明是王爷心中另有其人,才不让侧妃侍寝的。这满府里,侧妃没来的时候,王爷也经常宿在前院,除了初一十五见见王妃偶尔来本妃这里看看两个孩子,哪里那么好女色过?” “是……是……”小丫鬟捂着脸,忙不迭的应话。 李窈烟扶了扶打人时歪了一些的金步摇,“你看着吧,今夜爷八成还是来本妃这儿。只管好酒好肉备上。” “庶妃娘娘……” 第178章 安心 “那宋庶妃总算给本妃弄下去了。”李窈烟失笑,“她就算生个小崽子又怎么样,哪里能比得过本妃的宣儿沛儿?那小公子也是这儿住两日那儿住两日,是个谁都不要的争宠的弃子。如今啊,日子过的也是越来越好了……” 闹腾了一下午,送走了女人们,西跨院总算安静了下来。 也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凤明弦看了看天色,道,“爷不早了,您也回去吧。” “不着急,爷陪你用个膳。” 凤明弦摇了摇头,满脸憔悴。 萧御满脸心疼。 她现在连自己都这样抗拒了吗? 他真的有点担心,凤明弦会又和上次一样,谁也不见,躲在屋子里十天半个月不出来。 “院子里没准备,前阵子府里府医又说着胎有些太大了,让清淡少油,不然将来孩子太大了怕不好生……爷您在嫔妾这儿,吃的太素净了,嫔妾心疼。” “吃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是在你这儿吃的就不打紧。”萧御轻声哄慰,“爷知道你怕,今天什么都不做了,爷清净陪着你。” 凤明弦晃着眸子抬头瞥了一眼萧御,那纯粹干净的模样,让萧御心碎。 凤明弦微微一笑,应了下来。 晚膳吃的是李窈烟最爱吃的粉蒸肉。 萧御看着那粉蒸肉有一瞬间的恍惚:“弦儿也爱吃这道菜了?”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总想吃些荤腥,平日膳房知道我胎大要素食不肯给,今日也算沾着了王爷的光啦。”凤明弦笑得像只小狐狸。 萧御默然想起,曾经的李窈烟也是在怀孕的时候,爱吃粉蒸肉,好似曾经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晚上凤明弦睡得早,萧御如往日一样等着凤明弦呼吸声细细,便起身离开。 凤明弦等萧御离开后,便坐了起来。 小红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主子,王爷往西跨院的方向去了。” 凤明弦松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 “主子……您怎么总是撵着王爷的样子啊?”小红不解的问道。 凤明弦淡淡道: “如今我只想安静养胎,该关着的人关了,那……该与我交好承宠的人,自然也要让她满意。不然我这孩子,可不好生下来。” 过了几日,萧御查出了一个绣娘和这事儿有关,绣娘吓得上吊自尽了,绣囊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宋庶妃下毒的红花,除了宋庶妃的贴身侍寝青桃外,无人能做。 青桃扛不住酷刑,没几下就死在了牢里,死之前还哭着喊着被冤枉不知道,最后更是疯了,一会儿说是王妃让做的,一会儿又说是李庶妃让做的……甚至连闷在屋子里的赵美人也被她抬出来说了一两句。 到底没查出什么来。 凤明弦心里当然清楚查不出来。 绣娘只不过做了个荷包而已,哪里知道什么。 青桃也是规规矩矩送了红花。 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供不出来。 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对自己下毒更方便呢。 西跨院从来不缺香料也不缺常用的红花,怀孕后才被封起来而已。 这件事情,就和落水一样,都是凤明弦的安排。 凤明弦看过了几日,事情平息了下去,便起身去看望宋美人。 被豁夺了封为后,她也被李窈烟撵了出来,被子东西扔了一地,她想回王妃处,却见王妃处大门紧闭,只能和李忠贤求了情,搬到了一个偏僻的杂草丛生的屋子里。 凤明弦踏进去,看到了破败的屋檐,闻到了腐朽的霉味,周围荒草萋萋。 宋美人发了高烧,躺在床上,又不敢吃药,只让跟着的小丫鬟用冰块给她覆着额头。 “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凤明弦走进屋内,满脸关切的问着。 宋美人怅然看着凤明弦,眼泪落下,“弦儿,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害你。” “我知道。” 一开始,的确是李窈烟的计策。 她只是顺手推舟而已。 她太了解宋庶妃的心思了,如今日子越是到快生的时候,她就越焦灼。 她本身就爱对着凤明弦倒苦水,只要凤明弦勾两句,她必然大说特说。 毕竟是凤明弦是她唯一精神松懈的时候,敢对着发火抱怨的人。 她看不起凤明弦性格糯软,又要凤明弦安慰她。 而凤明弦借着这件事情,勾出了自己设的局。 凤明弦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我姐妹一场,我能照拂你就照拂你些。只是姐姐,看着你为了王妃卖命,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宛若竹篮打水一场空,妹妹真心替你觉得惋惜。” 想到自己曾经的庶妃之位,想到那个曾经属于她的小公子,宋庶妃满心难过。 她怎么就那么贪多嚼不烂,什么都想要,到最后什么都没了? 原本,她也只是想抱个孩子回来养,无宠就无宠,这辈子不再孤苦伶仃就好。 如今,当初找她谋算的宁柯早已葬身河底,她一场大梦,却怀了一个孩子。 “罢了……我也看开了,本也就是想着一辈子做美人,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凤明弦冷笑。 是啊,她犯下的那些罪,利用算计过的人,她都不记得了啊,只记得自己好就好了。 她从来都这么自私,凤明弦也不是头一回意识到。 “如今安心养胎,是你的,总会回来的。王爷念旧,对老人啊,总是不同的。” “安心?我安不了心。想到李窈烟我就胆战心惊。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李窈烟刁难谁都不刁难你?” 凤明弦勾了勾唇。 宋美人安心不安心,她的确已经不不关心了。 她也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顺利出生而已。 如今王妃被困,宋庶妃也被幽禁,李窈烟待她亲如姐妹,她自己是可以安心生产了。 第179章 臣妾甘愿与王爷合离 凤明弦落轿,自然而然让萧御怀疑有人要对她下手。 凤明弦连着小半月闭门不出,只见了王妃,为日后出事萧御疑心上王妃埋下种子。 紧接着,与李窈烟联手,一起惹出个事端来,勾出自己被人下毒的事。 萧御对王妃的信任尊重,早就瓦解干净,如今再度出事,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王妃。 萧御只会以为这件事情都是王妃的算计。 王妃不仅暗中陷害弦儿,更是想要嫁祸给宋美人,其心歹毒深沉。 凤明弦这招最妙的地方在于,就算王妃和宋美人将来复宠,也决计不会将此事怀疑道她身上。 毕竟王妃有意遮掩凤明弦的伤势委屈的说辞,凤明弦没有反驳,也没有明确的站队说看见没看见。 至于澜沧院的那些东西,也是王爷查的,和她也是一点干系都没有。 就算她们挠破头,也不会怀疑到凤明弦的头上。 不仅是现在她们不知道,就算她们死,就算她们再与她地丢,凤明弦也决计不会将自己所做告诉她们。 她会一直是好弦儿,就算亲手喂她们毒酒,她们也要对她感恩戴德。 毕竟——她重生一遭,上辈子谁暗算的自己,她也不明不白呢。 只是一次次的出事,一次次的被算计,躺在床上,看着那一张张关切却满含幸灾乐祸的脸,她死的何其无辜。 是啊,就算要害人,又何必让人知道呢,好处,一点点,慢慢拿给自己就好了啊。 这一局她做的默默为自己叫好。 王妃只是被困被架空,还没到废的时候呢——除非她真正病死,否则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总有爬起来的时候。 宋美人呢?若是她一举得男,过阵子爷气消了,又想起来她从小侍奉的情分,会重新抬举她吗? 凤明弦眸光一转。 这明明两枚棋子啊…… 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是一枚棋子呢? 也可以用其中一枚,对付另外一枚啊? 宋美人,你跟着王妃那么久,难道就一点王妃的把柄秘密都没有拿到吗? 凤明弦瞧着眼前的宋美人,午后明媚的阳光透过棱花窗棂,落在她绝美的容颜上,明明灭灭的。 她轻轻道,“姐姐……你本不该这样的,你是替王妃担了不该你的错啊……” 宋美人想起来便泪水直落。 “姐姐,我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我一直信你的,可是听着王爷的口风,好像是要保住王妃,将那些罪责都踢给你。”凤明弦压低了声音,“姐姐,妹妹愚笨,一点法子都没有,王爷只信王妃的,不信妹妹的话。” 宋美人脸色凄绝:“你能将这话带来,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了。” 她眸光闪了闪,凉凉开口,“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自保的法子,呵,王妃想要鱼死网破,那就不要怪鱼反水了。” 凤明弦慌忙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宋姐姐……我想起来澜沧院里还有些事情,我先回去了。” 宋美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落荒而逃的凤明弦。 也难怪爷不信她,这种糊涂脑袋,知道点儿事儿就四处乱传,若自己和她一个性子,怕不是早就没了。 凤明弦坐着轿子施施然回到了澜沧院。 宋美人知道多少?能不能把王妃拉下水? 凤明弦是一点也不知道。 深夜,小红匆匆走进寝房,禀报道: “主子,宋美人去了书房,告状去了!” 凤明弦果然还没睡,她掀开帐子,轻描淡写的问道,“说了什么?” “说是,王妃为了让景嫣争宠,给王爷用的晚膳里加了情药……” 凤明弦心中惊讶不已。 原以为王妃从前做的恶,宋美人也知道一二的,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儿。 想来也是,宋美人跟着王妃的时日也不久,只知道这么些也是正常。 “我知道了。”凤明弦点点头,“这世上啊,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却从来不缺。王妃这次恐怕再翻身也难了。” “爷气不过,半夜去了正院,说是正院里王妃一直哭,好像爷还动手打了王妃,下令正院的门用不许再开。”小红跟着叹息,“也是,那些药对男子伤害很大的,王妃竟然不顾夫妻情分,为了让景嫣争宠对王爷偷偷用了那些,也是触犯了王爷的禁忌了吧!” 凤明弦面上没什么起伏,心里也是一片平静。 王妃一直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座大山,现在她和她的退路都被自己彻底拉下来了,整个王府,没有人比她这个侧妃更尊贵了,可是她心里却没有什么高兴的。 她不仅没高兴,还有些乏了,觉得没意思。 只是为了好好生个孩子而已,她却要这样费尽心机为自己和孩子铺路。 “主子,您现在扳倒了王妃,心里不高兴吗?”小红察言观色道,“您这回若是生下男儿,那正妃之位……” “正妃之位不会是我。”凤明弦摇了摇头。 “现在真只庆幸主子与李窈烟交好,否则,若是得了李窈烟的疑心,她如今独揽大权又目空一切,恐怕会直接转手对付娘娘。” 凤明弦看了眼小红,唇角一勾,“错,她心性太高傲了,只会怨恨王爷移情别恋,怨恨我是个勾引人的狐媚子,只会罚跪罚打我,可是她又没我位份高,僭越几次我便算她能耐了。” 凤明弦叹了口气,“如今王妃就差病逝了吧?” “主子您好奇怪,为什么您总是说着王妃病逝的事儿呢?” 凤明弦淡淡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王妃屋子中的香料,和避暑山庄的那个香料味道有些相似。” “这……” “那香料是李窈烟娘家人才有的,不过这味道虽然相似,却还是有些不同的,应该是针对王妃的身子改了一些了。王妃听闻嫁过来的时候身子是康健的,毕竟皇上也不会给靖王挑选一个生来有暗疾的女人做王妃。李窈烟嫁过来后不久,王妃便病痛缠身,太医还说是什么胎里带的旧疾——这旧疾还真是巧,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就挑在靖王纳了李将军府千金进门后得了,太医就算摸出来不对,能说吗?” “天!”小红捂着了嘴。 “这事儿李窈烟未必知道,也绝对不会是她嫁来时带的宫里赏的太监知道的,八成就是她身边那些忠心耿耿的陪嫁老仆,帮着她打理田产铺子的嬷嬷媳妇儿们做的!”凤明弦摇了摇头。 王妃连着几个孩子都掉了,怎么会是巧合。 这一次王妃这般小心,生下了个被羊水泡发了的死婴,难道也是“心疾”吗? 呵…… “那王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们还会继续下毒吗?” 凤明弦低眉轻轻抚摸着小腹,“会不会,已经不重要了。” 王妃就算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王妃想要盘活这一局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惜了,她的寿命从始至终握在别人手里。” 小红还想再问句什么,却见凤明弦靠在帐子中,慢慢阖上了眼睛。 她到底有了身孕,容易困乏。 小红小心的为凤明弦掖上被角。 凤明弦睡着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安静的花骨朵,美丽又易碎。 正院。 王妃枯立着,数着铜漏。 萧御一身玄衣,坐于上首,脸上怒意暗藏。 地上,景嫣吓得瑟瑟发抖的跪着,她满面泪痕,粉娇的小脸上满是惊恐。 萧御怒问:“景嫣,你当真为了得宠,给本王下药?” “王爷,求求你放过姐姐吧。我说的千真万确。”景嫣哭着道,“我一直心慕于王爷,可是王爷总是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毫无办法,只能偷偷在饭菜里下毒,姐姐一直信任我,所以没有怀疑过我。是我一个人做的。” 萧御看向景玉,“她说的都是真的?” 王妃满脸冷漠,口气更是凉的好像一碗白开水。 “王爷,您进来便给了臣妾一耳光,丝毫不听臣妾的辩驳,如今,怎么就信了别人的话?” 王妃苦笑,“王爷,臣妾与您夫妻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您眼里,臣妾竟然这般不堪吗?” 萧御一开始也没想过,向来温和恬静的王妃,竟然会对自己下药。 震怒之余,他的确没有思考太多。 “是了,在爷手里,臣妾从来是一个将争宠放在第一位的人。”王妃失望愤懑的道,“所以才会这样疑心嫔妾。” 李忠贤快步走了进来。 “爷,正院里里外外都翻遍了,的确只有景美人的房中有那药……” 言外之意,王妃的确是清白的。 萧御因为宋庶妃的诬告,怀疑错了人。 他脸色一凛。 王妃缓缓卸了钗环,将华丽的外裳退下,跪在了景嫣旁边。 “这是我的小妹妹,自幼遭逢家变,所幸王爷仁善,照拂我们姐妹一二。如今她既进了府,本该是我这个做姐姐约束教养的,没有教好她是我的错,还请王爷江罪臣妾。臣妾甘愿与王爷合离,卸去王妃之位,出家山林。” 萧御脸色动容。 第180章 句句逼问 他低头看着王妃,一向温柔持重,恬静自持的王妃,难得有这般决绝的时刻。 景玉心中亦是破釜沉舟。 这是她唯一能够利用萧御同情心,以退为进,得到萧御原谅,打破局面的一步了。 萧御坐着,面色沉静,没有人看得透他心中到底想什么? “景玉,自从你嫁入王府,本王一直与你举案齐眉,你如今因为罪证确凿被人诬陷,所以要怪罪本王,要与本王合离?” 萧御一句句,口气越来越沉重。 景玉脸色逐渐僵硬。 “定国公府贪赃枉法,藐视人命,出了多少事?多少是本王替你们摆平的,你是真不知道吗?”萧御淡淡开口。 “你的父亲贪花好色,把家里媳妇丫鬟玩还不够,跑去青楼娼寮里闹了不知多少事儿,强占良家女,给人搞大了肚子名分都没给一碗堕胎汤就拉去发卖了。就是连自己的兄弟间,起了龌龊,也将人扔进茅坑里闹出了人命,还因抢夺妓女活活将人官员之子以斗马为由将人拖于马后活活拖的肠穿肚烂而死,这件事情闹到御前,是谁帮着定国公府摆平的? “你们家做吃空饷,本身靠着祖上的积业和世袭罔替的食邑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但是你家仍不知足,私下开赌坊放印子钱,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儿鬻女,你们却还叫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们家,除了将你嫁给本王之外,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如今所犯之事被检举披露,你家被抄家没族,却还能偏安一隅,继续过着富家子弟的生活。不就是因着本王的面子,京里权贵都给你们几分薄面吗? “景玉,本王怎么就,查你一句都不能,倒是让你拿捏住把柄,本王变成万千对不住你的负心汉了?” 景玉脸色悚然动容。 她一直凉心薄幸,所作所为,从来不过为了家族而已,如今家族无恙,那是她用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学来的打理中馈之术驭奴经商,兢兢业业做靖王妃换来的。 没有她,靖王府怎么会对外在世家大族权贵勋旧之间的人情往来做的滴水不漏? 没有她,这府中怎么会奴才各个听话? 她做的不错,为了什么萧御不知吗?难不成真的为了看着他姬妾成群吗? 景家!她是景家女!她只是为了景家! 她也一直觉得,这是靖王该为她做的,那是她换来的! 她想不明白,萧御为何要与她算这笔账。 “本妃一直以为,这是靖王妃该有的体面和报偿。”景玉道,紧接着,她神色中流露出疲惫和凄绝,“王爷,您一直以礼待臣妾,你我二人说句举案齐眉,琴瑟相合也不为过。难道,臣妾拿一些本该属于臣妾的东西,王爷也该算账吗?臣妾如今受了委屈这是另外一码事。” 她顿了顿,缓缓道,“曾经王爷也曾挽着臣妾的手,与臣妾白头偕老,那些女子,臣妾从来不计较,也只是因为知道她们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过客,将来百年之后,能够与王爷合于一坟的始终还是臣妾。可如今……” “所以你默许景嫣给本王下药是么?”萧御冷不丁的问道。 景玉握紧了手,“不是臣妾。臣妾甘愿合离。” “景玉,本王已经忍让你的放肆很久了。”萧御眸中怒意涌起,“看来本王刚才的话,你都听不进去是吗?” 景玉道,“难道王爷与臣妾这十年来,就没有丝毫情谊?” “看着你一次次作恶,为你遮掩,等你反省悔悟,却换来你想维持景家尊荣,所以让你的妹妹过来给本王下药侍寝?” 景玉彻底失控了。 “为何不管怎么解释,你都认定是臣妾做的。” “你之前屡次动手对付李窈烟,本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蛇患,其余是细作做的,那你呢?你的孩子到底是什么时候没的?你一个做娘的,你会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吗?你强撑着身子,混淆是非,陷害宋庶妃,为的不就是夺子吗?为了夺子,你竟然不在意府中内忧外患!” “你命弦儿上山为你祈福,弦儿险些出事跌落悬崖——那条你走了几百遍的路又是怎么出问题的,你会不知道吗?” “甚至于,你看弦儿做了侧妃之位后,你更是下手请人以八字之名陷害于她,为了陷害她你甚至不惜放火上演苦肉计,我问你,若是宋庶妃的孩子出事,又该如何?你身为靖王妃,你可有一丝一毫在意过本王府中姬妾孩童死活?” 一声声振聋发聩的声音,吵的景玉心脏绞痛。 她暗中做的其余几件事,萧御没曾提,大概是因为,这些都是萧御查的清清楚楚,罪证确凿,却被他暗下不表的事情,而其余的事情,萧御没查明白,只是疑心。 他素来冷静清醒,朝堂上多少勾心斗角魑魅魍魉都被他拾掇的明明白白,更何况如今王府了。 屋子内,烛火摇曳,大门紧闭,帐帘垂地。 可是景玉却仍旧莫名觉得寒凉透骨。 景玉抬眸望着萧御,手指慢慢捏紧了质料上乘的衣袖。 “你还不认吗?” 景玉咬紧牙关,“不,臣妾不认。” 从小母亲除了教导她如何掌管中馈之外,还告诉她另外一件事情。 永远不要放弃,只要还活着,就绝对不能放弃。 管他查到多少知道多少,只要她不认,他就毫无办法,不是么? 她是贤良温厚的靖王妃,她永远都是,她不能倒。 她不能给那些她踩在脚下的贱货让路。 萧御一声冷笑。 似是早就看透了她会这么说,萧御起身,抬脚走了出去。 “王爷……”景玉轻声。 萧御顿住了脚步,听到景玉忍着泪的声音轻声道,“王爷,这几日天气逐渐寒凉了,臣妾为小公子做了几件衣裳,您帮着臣妾给宋庶妃送去吧,臣妾知道她怨恨臣妾,但是小孩子到底无辜。还有……王爷……上次为您绣的几个鞋履也该换新的了。总是穿那么几个样子的,到底不像样子。” 萧御只停顿了片刻,等她说完,便抬脚离开。 景玉看着洞开的大门,温柔端庄的坐着,尽管冷风吹的她浑身直打颤。 一颗泪水滑落在她绣样繁复色彩明艳的蜀锦裙子上,很快便浸透不见。 是的,她怀孕的时候,太医早早告诉她这一胎太过孱弱,恐怕还是保不住,从那时起,她就想着如何用这一胎拉人下水了,并且收养宁柯的孩子。 可惜了,怎么被宁柯那么个除了硬送肉不长脑子的女人给毁了。 她还能怀孕吗? 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第181章 难入君心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要孩子,所有人都想用孩子戏弄她。 好,那现在她不需要孩子了,她让自己的妹妹给王爷生孩子,做继妃,她就算死,也不会便宜了那些贱人。 她纵然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可是她还有家人,还有族人,她是景家嫡长女,她怎么就一无所有了。 “姐姐……王爷的意思是,不处置咱们了吗?”景嫣颤着声音站起来。 “是啊……”景玉心不在焉的答道,“大约是,王爷真的不想和我合离吧?所以发了顿脾气,这件事儿也就算了。” “王爷……王爷……”景嫣看向那抹没入夜色中俊美无匹的身影,眸中满是濡慕向往,“王爷还真是君子中的君子。” “呵,算不得君子。他在榻上覆你身上时不也是得了欢愉吗?官场上流连花丛的男子为了重振雄风不知多少用那药呢。”景嫣似是回忆起了定国府中那些不堪的记忆,眸光闪了闪,收了嘲讽之色,冷漠的继续道,“他要我服软,我服软了,他怀疑的,我只说一句冤枉我的呢,他除了不理我,又能怎么样我呢。他看似铁血无情,总是念旧的。” 景嫣看着景玉,眉尖却紧紧蹙着解不开,“王爷虽然不曾降罪,却也不曾放了咱们啊。姐姐,总要想个法子复宠才是啊。” “爷的衣裳总会破的,他也总会想起来本妃的,在此之前,总要让爷安静段日子,且等着吧。” 冷风吹过甬道。 萧御足足行了快一盏茶,才忽然怒道,“李忠贤,这段路怎么那么暗?不知道提灯吗?” 李忠贤大气不敢出。 爷走的那般快,他哪里跟的上。 他忙着提灯上前。 “爷……这处置景嫣的事情……” 萧御瞥了眼李忠贤,“她素来待你不薄,你是想为她说情。” 李忠贤狠狠心。 王妃病体离骨迟早的要去的,王府里明眼人都知道,景美人为人不错,他也不忍心她被牵连啊。 “奴才瞧着,这事儿不像景美人做的,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才来府里一二个月,哪里知道那些。也就是救姐心切,愿意维护王妃娘娘,才主动出来这么一说的。”李忠贤顿了顿,察言观色,见萧御面上并无异样,才敢壮着胆子继续道,“爷,说句中肯的话,王妃也是辛苦,劳心劳力了这么十来年了,咱们下人哪个不是称赞一句王妃贤惠。如今太医说王妃能不能撑得过今年冬天都两说……您又何必这样苦苦逼着她呢。” 萧御眉头微微一蹙,停住了脚步。 寒风吹过,他道:“天凉了,记得正院该添的不要少了,药也别短缺了。” “是,奴才明白。” 萧御放眼望向满府的高墙院落,在夜色之中,如同匍匐着的,随时将人吞入腹中的野兽。 原本在他眼中,这些女人不过一个个摆设棋子而已,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规规矩矩他也不差养几个女人。 何时,他也真的在意这些女人的喜怒哀乐了? 一张鲜活娇妍的脸忽然跃入他的脑海中,他又想起来那只纤细的,轻轻拽住他衣角的那只手。 ——“爷说过,会护着你的。” 宋美人前往书房告状后,正院大门紧闭,王妃的消息全无。 后院里谁也不敢多提王妃一句。 萧御一连忙着快半个月,一直没来过后院,就是连澜沧院,也一直没去过。 凤明弦不着急,她安心养着胎,安安静静的等着。 好不容易等到了李忠贤派来的轿辇,凤明弦梳妆了一番,换上粉色的百蝶穿花的衣裳,上了轿辇。 萧御不过半个月,人已经瘦了一圈,还是穿着惯常穿的玄色常服,坐在几案前,蹙眉看着面前纸页上的文书。 凤明弦缓缓走近了萧御身边,瞧着砚台里的墨渍快干了,便抬手轻轻为萧御研墨。 修长的手指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愕抬眸,看向了摇曳烛火中,萧御忽明忽暗的俊美面容。 他点漆般的眸子还是那样让人琢磨不透,如同一潭很深的泉水,冷又深。 “爷……您抓疼臣妾的手了。”凤明弦轻声道。 “王妃没有招,可是她的那些手下陪嫁仆妇全招了。”萧御含量的口气道,“她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萧御慢慢又道,“她们说了,王妃早就察觉了有人要下毒,她顺水推舟,想借机害死李窈烟和你,并且命人将加倍分量的绣囊替换了原本的绣囊给了你。” 凤明弦樱桃小口微张,毛茸茸的眼睛里是满满的错愕。 “只是……你的香囊呢,怎么就被埋在了墙角,反而没有戴在身上?” “弦儿,你随便给本王一个什么解释,本王都会信你。” 凤明弦轻轻透着气,内心嘲讽无比。 随便给一个解释? 骗的过这位爷吗? 随便一个纰漏,这位爷就敏锐的察觉了,这王府又以他为尊,他想查什么,总会查出端倪。 他锐利的视线就这么看着她,他大概是确定了什么,才这样逼问她的吧? 她眸中没有丝毫躲闪,直直迎上了萧御的视线。 秀美的小脸上掠过失望难过,和憎恶。 “香囊?” 她忽然扬起的口气,好像即将发火一样。 萧御倏然松了手,看着凤明弦手腕上的红痕,满脸愧疚。 “没事,是本王抓疼你了吗?抹点药油好吗?” 萧御起身,去翻了药箱过来。 凤明弦仍旧垂着眸子站在桌案前,袖摆被墨渍洇脏也不自知。 他去拿凤明弦的手,凤明弦往后倒退了一步。 她抬起巴掌大的莹洁的小脸,一双明眸里晃着泪光。 “原来,爷一直怀疑臣妾,是不是不只是这一件事情怀疑?臣妾丢个香囊是错,左脚迈入门槛也是错,有人帮着说两句话是错,劝架被泼了水也是错,中毒也是错,不中毒,也是错……” 她声音越来越哽咽,纤细的身体轻轻抖着。 萧御握紧了手中的瓶子。 他知道他疑心重,从小身处深宫中,周围有太多人,利用他、骗他了。 所以,他才会日日想着那个香囊,想的煎熬头痛。 “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弦儿多想了。”他压下心中心绪,慢慢道,“这事儿是细作做的,王妃察觉了却姑息纵容。我问一句……也是怕你院子里有什么人……总不会怀疑到弦儿身上的。” 他自以为解释的天衣无缝,凤明弦却像是一只暴躁的小猫。 第182章 本王错了好吗 她声音带着几分隐忍,不复往日的温柔,而是凉凉的质问起了萧御,“爷,府中的事务都是王爷着人查办的。那些前院的大老爷们查出了什么,嫔妾可左右不得!若是爷实在疑心,不如将当日调查这件事情的人都叫来,嫔妾一个一个和他们解释解释为何当日嫔妾什么时候洗了手,什么时候换了一件裳!一来让他们找不到什么别的说辞,二来也让爷彻底打消了对嫔妾的疑虑。” 她情绪激动,眸中悬着泪水,满脸义愤填膺。 萧御心里不自觉想到了万事掌握于胸,即使说“合离”时眸中亦是满满得意的王妃。 他伸手,去抚摸凤明弦鸦青的长发,却被凤明弦轻轻躲过。 他摸了个空,心中却想,这才是真正的受了委屈受了冤枉的模样。 性子执拗又清高,一定要查个明白,而不是在罪证确凿的时候,捏着点儿救命稻草一样的“多年服侍的情分”来要挟他。 那些惯于做戏的人的嘴脸,他真是看够了。 “弦儿……”他哑着嗓子,轻轻去拉凤明弦的手。 凤明弦却又抽手躲开了,小小的身子气得直发颤的模样。 “本王错了……”萧御低声道,“错了好吗?” 她抿着唇瓣,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嫔妾今日身子欠安,怕是不能服侍爷了,嫔妾先行告退。” 说完回身便走,揪皱了的帕子轻轻垂了下来,随着脚步晃动着。 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回眸看萧御一样。 这样……小性的好像闺阁中的小丫头一样。 萧御满心懊恼悔恨。 还不知这次生气,又要多久不理会他了。 他压着心底的念头,又坐回了桌案前,看着眼前的奏折,脑海中却满是她娇俏的神鹰。 他又懊悔自己没有追上去,看着满纸的字,脑海里却全是如果追出去,虽然跌了身份,至少她兴许会高兴点儿。 看不进去,索性不看了,他往椅子上靠了靠,哑声唤道:“李忠贤。” 李忠贤应声走了进来。 “王妃的那些丫头婆子,还有当初蛇患之事所有涉嫌的下人,你都再好好盘查一遍。绣工坊的那些旧人,一一盘问一遍,有一句虚言者,即刻打杀。当日说了药材名的宋美人跟前伺候的宝儿接触过什么人,也都一一问清楚了。还有,曾经在凤明弦府里伺候过的那些丫鬟婆子,后来换了澜沧院后没跟过去的,也都严加审问。我要知道,皎月阁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 凤明弦从书房出来后,没再见过萧御。 萧御既然没问她,她自然也不去找她。 萧御一直在等。 李忠贤带着所查的供书,去了书房。 “王爷,在皎月阁伺候过的几个仆婢供认了,当时的确是凤侧妃在院子里发现了个香囊,凤侧妃当日的意思好像是说看到了不认识的东西怕被人污蔑和外男私通,盘问了好久她们几个下人,她们自然没有。凤侧妃也不敢声张,命人埋了就照旧去正院请安了。” 萧御蓦然想起了凤明弦清丽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着他——我几时洗了手,几时换了裳都要问清楚,好好看看,嫔妾是不是设计毒害了人是吗? 说完萧御最关心的,将凤明弦撇清了关系,李忠贤便继续禀报调查结果。 “宝儿之前与已经被逐的太子送来的几个美人私底下有过往来,在此事后不久,宝儿姑娘家里弟弟起了个房子,置了地,还续弦娶了新妇。如今见过宝儿和那几个人往来的下人就在外头候着。爷可要传唤细问?” 萧御微微颔首,李忠贤便将几个洒扫下人带了进来。 那下人一身倒夜香的打扮,耷拉着眉眼。 “王爷,奴才是府里头打更倒夜香的下人。那天晚上,奴才看到张侍妾拉着宝儿姑娘去了前太子送来的夏侍妾她们的屋子里。” 另外一个丫头,脸也撕破了,头发也蓬乱着,哭着脸跪在地上。 “这是宝儿生前住在一个屋子里,感情最要好的珍珠。”李忠贤道。 珍珠伏在地上,破皮肿烂的手还淌着血水。 “王爷饶命。奴婢作证,那几日张侍妾一直打赏着奴婢们,说要紧的主子有话和咱们讲,是个巧差。奴婢不敢去,宝儿那会儿缺钱就去了。” “又是张侍妾。张侍妾是谁?”萧御看向了李忠贤。 李忠贤忙上前,“府里头的一个老人了,选秀之前就在的,大约是在凤侧妃前面一个月进来的。” 萧御想了会儿,才模模糊糊想起来这么个人。 是个长得像个木头,人也似个木头一样的女人,说话绵软无力,只勉强说一句温柔规矩。 王妃买来府里的,好与不好他都收了,王妃见他不喜这样过分规矩温柔的,才又挑了凤氏给他。 萧御也不常去后院,已经完全忘了这么个人了。 “把人带过来吧。” “王爷,她一直是正院里住着的,如果带她过来,恐怕会惊动王妃。” “那王爷这两个人?” 萧御看了眼那婢女,随口道,“办着王府的差事,领着王府的银子,却对身边私通外人做银钱买卖勾当的人视而不见,意图包庇,差点酿成大祸,必须严加处置。将二人全都拉下去,杖毙。” “是。” 为了防着二人哭喊求饶扰了书房清净,李忠贤命人将二人的嘴塞紧了。 萧御坐在椅子中。 他当日心中的疑窦便是,所有人都有香囊,唯独弦儿没有。 如今心中的刺,竟然全是误解吗? 张侍妾……他养的这些女人,到底还有多少有异心心怀叵测的? 张侍妾随着一个掌灯的小厮走入了书房。 她已经快记不得上次看到书房是什么样子了,也记不清楚萧御坐在书房中,疲倦的眼神冷漠的落在她身上时,她有多少少女的悸动。 可如今,她内心只有一片冷和木然。 就好像她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一样。 人人都道她好命,她从小长大的手帕交,嫁了个丈夫丈夫死了后,她生下了遗腹子的双生女儿,公婆老了做不了主,大伯将那双生子分别卖了,把她也打包卖到了青楼。 听说她哭着走的时候,说只要大伯能够给口饭吃,让两个侄女活着,她愿意守一辈子寡,为家里换个牌坊。可是那家人本身也不是体面人家,勉强糊口的,要牌坊也没用,还是实际着点儿来才正经,不听她说什么就把她卖了。 进了窑子后,不过三个月就死了。 自己现在过的,是她儿时玩伴做梦都想要的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又体面,又尊贵。 可她怎么就是不知足呢。 第183章 王爷多疑 进了书房,张侍妾多看了一眼萧御。 仍旧是那样尊贵无匹,俊美无俦的样子,只随意的坐在书案前,一身威压便让人透不过气来。 她忙收回了视线,跪在地上。 “婢妾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求爷饶了婢妾。” 萧御看着张侍妾,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么做?” “婢妾……”张侍妾颤抖着,“婢妾恨透了李庶妃,仗着家世,仗着漂亮伶俐,仗着位份高,便屡屡欺负婢妾,骂婢妾是王妃跟前的一条狗。婢妾恨透了。婢妾耳根子软,听了太子送来的夏侍妾的话,觉得日子无望,只有李庶妃死了,或者没了倚仗了,婢妾们的日子才能好过起来……” 萧御怀疑的看着张侍妾。 “就因为李窈烟挡了你的道,让你过不了安生日子,你就要对她的孩子下手,怂恿人给宣儿沛儿处放蛇?” 张侍妾瑟缩了下,“婢妾没想过害死小公子,只是想让李庶妃失意一下。” “若是害大人,恐怕不能成功。小孩子没有还手之力,更容易出事。所以你们的重心,就放在了本王的两个孩子身上!” 张侍妾满眼泪花,“爷……是夏侍妾的主意。” “夏侍妾已经被打发了,现在说的是你!”萧御沉声。 到今日,这个女人还想狡辩。 “可有人与你一样,也与夏侍妾私相勾连?”萧御隐隐记得,凤氏是与夏侍妾在花园里说过话的。 张侍妾摇头道,“不曾……王妃娘娘一直是好的。” 她哭着又说了好些为王妃说的好话,萧御已经无心听了。 他生性多疑。 蛇患是他第一次疑心凤明弦,后面凤明弦屡屡受害,他心里藏着心结,也不曾认真处置。 原来,这件事情真的与她无关。 她是聪慧的,看到了香囊,便知道有人要害她,只是她疑心错了方向,只以为是想桃色妃位,却没想过有人是要她死。 她看到绣工坊的东西,只以为是王妃,便又去王妃面前交好示弱,也是常理之中。 她做的,从来都是该做的,以德报怨,温柔大方,能够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便忍下来,只为府中能够安宁度日。 他被张侍妾哭的越来越心烦意乱。 可他只想着所有人都有那香囊,唯独她没有,唯独她站得最远…… 大手蓦然将桌子上的东西挥落,心中的懊悔失落和痛苦几乎将他吞噬。 这府里,人人都有私心。 王妃为了曾经的定国公府的景家。 李庶妃为了威远将军府。 唯独弦儿,无依无靠,就是慕国公府,也早已倒台作鸟兽散。 她能够有的,从来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他的疑心,到底还是将弦儿越推越远了。 “戕害王府子嗣,你既然已经认罪,那便领罚吧。”萧御金振玉聩的声音响起。 “王爷……婢妾只是一时糊涂啊,婢妾只是一时糊涂……” 她是王爷的女人,一直老实本分,王爷怎么会那么狠心? 王爷难道不记得她了不成? 萧御并没有多看苦苦求饶的张侍妾一眼,“拉下去吧,报张侍妾忽发恶疾病逝,尸身发还母家。” “是。” 张侍妾被拖了下去,依着王爷的意思,留了个全尸还了家中。 府中,正院悄无声息,其他几个侍妾则瑟瑟发抖,更加谨言慎行,便是赵美人,也都关紧了大门,一个字也不敢多打听。 萧御的意思,本身就是这些污糟事情不能传出去。 废太子如今正在朝中活络着,怂恿了定王、平王想去御前说一声。 萧御看着面前几份签字画押的供词,思索片刻,命人分别送去了定王府、平王府。 如果他没记错,废太子也往二人王府里送了几个姬妾,恐怕也是训练过的,若伤了府中子嗣和其余姬妾、甚至于偷盗了书房重要文信,都是了不得的麻烦。 当然,萧御这么做,也是想断了废太子复位的可能。 至于他府里,他和王妃不和,又处死姬妾,若被人拿住把柄,也是麻烦。 凤明弦白日睡的久了,晚上一直没睡着,索性将帐子挽了,让小红小妆收拾了个桌子,三个人打双陆,吃瓜子点心玩。 丝毫不见被萧御冤枉的模样。 凤明弦知道,过去虽然萧御轻轻放下,但是心里到底有芥蒂。 此一时彼一时,出了这么多事,萧御早已经草木皆兵。 如今王妃作乱,他憋了一肚子气,看谁都疑心,不查个水落石出,不痛快的。 张侍妾出事后,下人立刻便通报了来。 握着棋子的凤明弦怔忡了好久。 张侍妾和常侍妾都在她前面过来的,她还是有些印象的,虽说吃穿不愁,可二人模样刻板,又畏畏缩缩,想来过的还是极不如意的。 她没想到,从前香囊那出事儿,最不可能插手的她们二人,也有人动了手。 还是对孩子、对怀孕的王妃动的手…… 她眉尖微微蹙起,眸光复杂,很久才叹了口气。 “看来,这权势真的是迷人眼的东西。不必有荣华富贵,就那么一丁点的利益,就足够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对同样处境的其他人下手了。” 小红听出了凤明弦口中的难过,忙劝慰道:“娘娘您可千万别这样想,也不是人人都那样的。心思善良的人看见小猫小狗都知道照拂一二,若是心思歹毒,那自然对活人也敢下手,只是看是谁罢了。” “可这王府里,越是自私越是狠毒的女人,才过的越好啊……”凤明弦疲倦极了。 小红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若不是凤明弦机敏多思,恐怕当日遭了道的也有她一份。 凤明弦作为侍妾时便遭人欺辱处处小心才不得罪人,如今爬上来了,却又人人都看着她好。 第184章 雨夜相伴 张侍妾常侍妾入府比她早,却一直做着侍妾仰人鼻息,头发不敢绾高了,衣裳也不敢穿的太鲜亮了,在人群里,最好一眼扫过去,看都看不到她们才是最好。 凤明弦看了看时辰,思索片刻道: “时辰不早了,我也乏了,你们也早点安置了吧。” 小红点点头道:“娘娘,您可万别因为这事儿太过伤神了。” 凤明弦道,“知道了。记得睡前给雀儿添水,外头这两日风大把帘子都放下来拿石狮子抵了。” 小红应下,又给凤明弦添了茶水,这才退了出去。 凤明弦将外裳退了,又抬手拿起茶壶中的茶水,指尖沾湿了扑洒在枕头上,落了一片的水痕。 做完这些,凤明弦便解了外裳,散了黑色的长发,躺在那半湿的枕头上,闭着眼睛。 夜深人静,凤明弦安安静静的倾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过一刻多钟的功夫,凤明弦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外头传来小红小妆低声请安的声音,紧接着是挑起帘帐,转过屏风,走入屋中的声音。 凤明弦忍了好久的泪珠滑落。 萧御迈入房中,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她紧紧蜷缩着,裹着被子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她不知在睡梦中哭了多久了,枕头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他心头钝痛。 他倾身上前,为凤明弦擦去眼角的泪珠,又动作极轻的抬起点她的头颅,给她垫上了一张干帕子,隔绝了那些寒凉湿气。 萧御呼吸清缓,手指轻柔又快。 做完这些,他久久驻足,低头看着床榻上的女孩。 凤明弦眉头似是舒缓了一些,也不再哭了,仍旧酣睡着。 萧御唇畔噙着一丝笑意。 不论她心底是怨恨还是委屈,他都只要她安然无恙的陪在他身侧。 她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一阵紧似一阵的风敲打着窗户,萧御正出神想着,蓦然白色的电光闪过屋子,紧接着一声惊雷响起! 正酣睡的凤明弦被吓得一声轻呼“萧御”! 她如同狡兔一般慌张爬起,结结实实的扑入了萧御怀中。 沉水香息混合着凤明弦鹅蛋粉的香味,旋即被雨水的气息冲远。 雨点密集的落在窗牗上。 凤明弦颤抖着身子伏在萧御的怀中。 “弦儿……” 听着萧御的靡哑的嗓音,凤明弦恍然抬起头,挂着泪水的脸上有着丝丝如梦初醒的惊讶和懵懂。 她伸出纤仄的指尖,慢慢抚摸过萧御的眉尖,鼻脊,紧接着是那紧紧抿着的薄唇。 温热的触觉让凤明弦惊醒,她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哭着,满腹委屈。 萧御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了。 她竟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握住了退后的凤明弦的手,将她拉入了怀中。 “爷——”她语调哽咽的开头。 “嗯,是我,我在。”萧御低声。 凤明弦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温热的体温,驱散了暴雨的凉意。 “嫔妾……总以为是做梦……” 萧御轻轻抚摸着凤明弦的长发,温柔道: “弦儿,是本王不对,才会让你这般伤心。” 凤明弦咬着唇瓣,好半晌没说话。 他的乖顺更让萧御内疚。 凤明弦轻轻摇了摇头。 “是嫔妾不对,嫔妾太小孩子气了。若是王妃的话,定然会据理力争,我太怕了,又慌了……我从来没见过王爷那么让人害怕……” 萧御没想到自己当日竟然吓到了凤明弦。 “弦儿,任何人都可以怕我,但是我不希望你怕我。” 凤明弦水眸微抬,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欲语还休。 她低头,少见的温婉可人,“是嫔妾做的不好,以后若有什么事情,理应第一时间告诉王爷才是,而不是让王爷这般疑心嫔妾。 “嫔妾之所以被王爷疑心,想来也定是素日来做的不够好。若是王爷足够了解嫔妾的为人,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怀疑?所以算来算去,都是嫔妾的错。” 萧御看着眼前单薄的女孩儿,心中怜惜更深了。 他原以为,就算是来,也会被拒之门外或者被声讨公道。 如李窈烟,大概就会和他大吵一架,如王妃,大概会恭敬而又疏离的招待他,满眸的不得不从了的怨恨。 她们没有一个人会这般无限迁就他,甚至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错。 “王爷,所有人都还有别人,可是对于嫔妾来言……嫔妾只有王爷了。” 萧御猝然惊醒。 是了。 她只有他。 所以才会这样卑微。 他心中闷闷的,疼疼的,恨不得将这个小丫头揉进骨头里。 “弦儿,是我错了。”这一次,他真心实意。 女孩儿脸上两行泪珠滚落,让他心碎了一地。 他只觉得即使是在无间地狱,这个女孩儿也会一往无前的等着他、陪着他。 他头一回有种,自己的灵魂有人陪伴的感觉。 “弦儿,你知道吗?本王身为皇家血脉,人人谓之神仙转世才会这般尊贵,可是本王只觉得,一切顺理成章的如同一碗手中的水不起波澜。唯有你,若是这世间有什么要本王经历的劫难,只有你。” 她是真的能够牵动他所有心神的存在。 凤明弦抬起一双被水洗过的格外干净明澈的眸子,愣愣看着萧御。 “爷,如果您真是修行的神仙的话,那嫔妾就是跪拜了千层台阶的小狐狸,只求神明一顾。” 萧御俯身,重重的吻上了凤明弦的唇瓣,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那一刻,他当真觉得,若有漫天云霞无量神佛来迎,他也会放弃回归神位的机会,只为留在这只小狐狸的身边。 大雨下了一夜。 要入秋了,时断时续的雨,带来了层层的寒凉,逼走了盛夏的暑气。 李窈烟把持着中馈,翌日一早,听闻了府里王爷处置了人的事儿,特意将所有姬妾都叫到了她的西跨院,美名其曰一起喝茶说话,其实也是想趁机摆个架子,抖抖威风,让人知道如今府里当家做主的是她,而不是正院那个药不离口快病死的贱人。 “张侍妾的事儿,你们应该都清楚,如今的说辞都是为了王府的体面而已。”李窈烟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笑笑道,“按照道理来说,这事儿要怪也是怪王妃!” 第185章 本妃心里敌我分明 她身子往后轻轻一靠,眸光凌厉。 “王妃性子太绵软了,对你们也从来宽待,让某些人忘了自己的本分了,一个个下贱胚子都能当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了!这王府里,一直没个上下尊卑的规矩立出来,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妃就是妃,美人就是美人,侍妾就是侍妾。一个个不成体统的模样都拿给谁看呢?爷不爱理你们,但是难不成不知道你们胡闹吗?本妃如今立规矩给你们你们也别怪本妃,总比你们将来被扔到乱葬岗上被野狗啃着吃强!” 她厌恶轻蔑的视线扫过战栗不已的姬妾们。 见她们各个屏息凝神,不敢抬头瞧她,她的笑容愈发妍媚。 如玉的手指轻轻玩弄着钗子流苏,指尖一片流光溢彩,她蛾眉轻挑,笑得恣意。 “以后,府里的规矩也会愈发严苛,本妃专门从宫里请来了十几个调教嬷嬷,你们有些出身不大好,必要的规矩都要从头开始,一步步学起,你们可知道了?” 姬妾们一个个内心叫苦不言,可是面上却不敢透露分毫,一个个躬身应是。 “好了,记着本妃说的话就好了,日后王妃那里虽不用你们请安,但是我这里,你们可却要记住了每日晨起过来一次,本妃要好好看看你们规矩学的怎么样了!” 李窈烟挥了挥帕子,“下去吧。” 姬妾们哪里敢多言,恭身行了礼后就鱼贯而出,既怕走快了被李窈烟记恨,又怕走慢了,落了单被李窈烟叫住教训一顿。 如今庶妃之位的宋庶妃被贬成美人,有着身孕在养胎,王妃幽困正院,除了凤侧妃,整个后宅,没有人比她位份高了。 想到弦儿,李窈烟瞥了眼跟在身侧伺候的嬷嬷,“说本妃准备了花茶点心,请凤侧妃过来一趟。” 李窈烟原以为凤明弦会惧怕她如今威势不肯来,没想到不过盏茶的功夫就看到凤明弦扶着丫鬟的手,悠悠走了进来。 她眸光闪过一抹笑意,又蹙了蹙眉,对一旁小丫鬟道,“今天下午就让人把青石路上的苔藓都给本妃除干净了!让弦儿以为本妃是王妃那种爱用小聪明害人的人,故意想让她滑倒呢。” “是。” 凤明弦已经迈进了屋内,闻言笑着道:“可万别扫了,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姐姐的西跨院真是像极了诗词里的好景色呢,因为妹妹毁了这漂亮的青苔,倒是妹妹的过错了。” 李窈烟听着这诗词,虽说不懂,可是心里却也跟着高兴。 她虚情假意的走了过来,虚虚扶着凤明弦,“你有了身子了,原该是我去找你的,只是这府里的事儿啊真是没一样省心的,只能劳烦妹妹过来一趟,只怕这路滑,妹妹 不好走呢。” “姐姐为府中事情操劳,妹妹无事,走一遭也无妨的,姐姐实在客气了。” 李窈烟笑了笑,又打发了屋子里的奴婢丫鬟们去办差,等人都走干净了,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她才收了脸上客套的笑。 她坐在凤明弦旁边,“好弦儿,本妃和你这一遭联手,也算是将那贱人扳倒了。也是多亏了你,才没有让宋美人害了本妃,这次的恩情,我李窈烟记住了。” 想想宋美人的事儿,李窈烟还心有余悸。 咬人的狗不叫,李窈烟上次在避暑山庄就见识过宋美人的厉害了,这次更是差点阴沟里翻了船,上了个大当。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自己就那么站着看着,眼睁睁的看着凤明弦拿出了个被烫伤的手,就将事情扭转了。 当真谁都看不透爷的心思啊,爷平日里从来不管不问的,怎么就忽然又什么都知道了? 凤明弦道,“若是当真让宋庶妃害了您,如今王妃只手遮天,她觊觎人孩子也不是一两日了,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落在她手里啊。” “弦儿,本妃一直知道你是个狐精,本妃却从来没想过,你竟然这般厉害,以前是本妃小瞧了你了。” “不过就是为了活着罢了。”凤明弦叹了口气,“李姐姐,如今这满府里,妹妹能够真正相信的人,只有姐姐了。” “呵,这可不是你死我活吗?我听下人偷听了回来说了,王妃说是要出家当姑子去呢!爷竟然知道了王妃之前犯的事儿,不然还真被她骗住了。”李窈烟眸中满是恨毒,“没想到景玉也有今天。” 凤明弦淡道,“王妃对妹妹从来都是利用威胁,她早早便盯住了我的肚皮,让我生了孩子她好做娘。如今我有了孩子,空有宠爱却没有母家傍身,还是侧妃之位,她少不得要对我动手。与其如此,我不如和姐姐联手。” 提起母家,李窈烟满心骄傲。 她的母族,外定外邦,内排水患,是朝廷之中的肱骨之臣,自己别说是王妃,便是进宫,面对满宫的娘娘们,也丝毫不胆怯,就是太后见了她,都要给几分薄面。 不过,目前的情形,她倒是没那么心动和凤明弦联手了。 她现在虽然需要有人帮忙对付王妃,却也没那么迫切。 王妃已经和王爷闹僵,幽困正院,又病入膏肓形同被废,她的目的几乎已经达到了。 她的视线,落在了凤明弦的小腹上。 她纤细的柔荑便抚摸上了凤明弦的小腹,心思几转。 倘若天命不顾,凤明弦生下个郡主倒是也罢了,可王府风水好啊,一连几个孩子,都是男儿,保不准凤明弦怀的也是个男的。 凤明弦还是个侧妃! 这块儿肉,若是男儿,万一能够助凤明弦成为正妃呢? 她辛辛苦苦做好的嫁衣裳,怎么能够给别人穿了? 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凤明弦沉冷如寒潭的视线,也在悠悠望着她。 “弦儿,如今别的事情都不着急,本妃只着急一件事儿。”李窈烟笑眯眯的看着凤明弦,“本妃想做王妃,在你生下这孩子之前。如果你办不到,呵,这个后院,如今可是我说的算!” 她掌握着中馈,还是所有姬妾巴结的对象,若是想要针对凤明弦做出点儿譬如今日短了水,明日隔壁花园子动土栽树的事儿,后日安排几个厉害的婆子胡搅蛮缠,那可都再容易不过。 王爷今日护着,明日护着,难不成还能日日护着不成? 她总有折磨人的法子,让她有苦说不出。 “孩子还有十个月出生。可……王妃还没死啊?”凤明弦清澈的眸子一下子乱了,她听明白了李窈烟的话,“我……我不能,我不会杀人……” “这事儿,你不动手,难道要我动手?王妃死了,我做了正妃,你是侧妃,这府邸不就是我们的天下吗?” 凤明弦面色仍旧怕极了。 可是李窈烟咄咄逼人的视线不容她反对。 “姐姐……我……我考虑考虑……” 李窈烟心里比谁都清楚。 只要王妃死了,以现在王爷对凤明弦的疼宠程度,凤明弦一举得男,萧御八成会让她成为侧妃。 如今凤明弦贵为侧妃,她也不好摆布,但是她不能坐以待毙,等凤明弦成了正妃。 她要凤明弦现在还能为她效命时帮她做好这件事情。 那样就算王妃侥幸不死,凤明弦也有一样致命的软肋握在她的手中。 哥哥说过—— 人性总是靠不住的,要真正拿捏一个人,只有拿着她的把柄。 李窈烟也不强逼。 凤明弦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她玩着纤纤十指蔻丹,将上头的护甲一个个摘了下来,轻轻揉着白嫩的关节,“好啊,你回去慢慢考虑考虑吧。不过,可说清楚了,本妃心里,一向敌我分明,不是我的人,就注定是我的敌人,你不答应我,那……我们就是敌人!” 凤明弦蹙了蹙眉。 “这次的事儿呢,我也留了一些你和我串通一气害王妃证据的,合作嘛,总是要给自己留点儿保障。”李窈烟笑了笑,“你若不听话,这证据,我拿着也总有用的上的一天。” 凤明弦小脸一下子苍白无色。 凤明弦口中满不情愿,又惧又怕,实则回了澜沧院,便写了一封诚诚恳恳的认错信。 信中将李窈烟来找自己商议一同去害王妃的话,命她惹怒宋庶妃在背后说王妃坏话挑拨离间,自己再带王妃过去闹事,意图害死宋庶妃肚子中的孩子,害王妃失宠的事儿寥寥几笔混杂在认错书信中,写的诚诚恳恳。 又写了她会听从李窈烟的指示去谋害王妃,只希望李窈烟能够用她的势力帮助一二,若无亦可,自己会尽力而为。 凤明弦一手簪花小楷,写在薛涛笺上,用漆蜡封了口,自己便亲自拿了,下午又去见了李窈烟。 第186章 双层谋算 李窈烟看着那情真意切的供述,还算满意。 “如此一来,你与我也算荣辱与共了。 你日后做事可想仔细了,若是本妃倒了,必定也会拉你一起下地狱!” 她眼神倨傲,仿佛握着凤明弦的命一般,噙着笑低头审视着她。 “你也别想在王爷身上耍什么心机,跟王爷说什么事我逼你写的,你可掂量掂量,我背后是将军府,你背后是什么,王爷再宠爱你,到了实打实的权位跟前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时丢了的他喜欢玩的东西而已。” “谢谢姐姐提点,妹妹明白。”凤明弦哀伤道。 李窈烟再没有任何收敛,足尖点地下了椅子,握着凤明弦的信绕着她走了一圈,喜笑颜开,像是一个得了宝贝的顽童,琢磨着怎么将这宝贝摔碎了,弄烂了,扔在泥坑里才能玩的痛快。 “行吧,我们家里在外头势力也是有一些的。你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儿,我家也能在外头给你铺路、牵线搭桥。总之,跟了我,你没坏处的。” 凤明弦瞧着李窈烟尾巴都快翘到天上的样子,心中只觉得好笑。 简单应承了几句,凤明弦回了澜沧院。 月洞窗外,昨晚一夜的雨将芭蕉洗的翠绿鲜亮。 小红小妆趁着雨停换下脏了的湘竹帘子,又收拾旧帐子下来。 她拿着帕子托着腮看着窗外风景,耳边是小红小妆说话的声音。 “一到秋天就总是下雨,屋子里又湿又潮的,咱们院子又是花又是水的全是肉虫子往屋子里钻,一日不点这香炉,这虫子就敢进屋子咬坏衣裳,点了这炉子,又闷闷热热的,叫人心烦。” 小妆笑道,“熬过这会儿就好了。咱们要庆幸娘娘不是这会儿生,不然得了产褥热就不好了。产期在明年春天了,也是春暖花开的时候,新鲜的笋子和蔬菜就都下来了,冬日的腊肉、庄子里??供上来的年货也都还新鲜着,不过一二月,就是鱼抱籽的时候,到时候吊些混着鱼籽的鱼汤来给娘娘喝,也补身子。” 凤明弦有些发困,自从怀了孩子,便日日觉得困倦。 今日写那文信,凤明弦也是讨了巧,用了江湖上的法子,也是她从一本闲书上看来的。 墨渍只显上一二日,一二日后那墨渍就没了,若想看见,也不是没法子,要拿火烤了才会重新出现。 不过以李窈烟的性子,大概率会以为有人偷龙转凤,偷了她的信,打杀一二个下人才作罢。 这是她为自己加的第一道保障。 若是这道保障不管用,那就是第二道保障了…… 她写的内容虽然字字属实,字字恳切,但是却可以辩解成为她被胁迫所为。 萧御看了信,知她被胁迫做下坏事,她在鱼死网破之际,也能成为她转败为胜的法宝。 萧御骨子里还是君子的,怜贫惜弱。 她受人胁迫,书信里句句讨好畏惧,他就算算账,也会将账算在李窈烟头上。 “娘娘……还在想那信呢?奴婢都喊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听见。” 凤明弦回过神,瞧见小红正嘟嘴站在她跟前,拿着包衣裳。 “嗯。无妨,我只是精神头有些不济。”凤明弦恍然想起小红让她试试这腰腹加大了一些的衣裳合不合身,便起身展开了双臂,让两个婢女为她换裳。 “主子,若是李庶妃知道了您用您做的那墨骗她,到时候恼你怎么办?” “呵……她要的是本妃生孩子之前将她送上王妃之位,若是不成,她才会拿信威胁本妃,到时本妃孩子也生下来了,坐月子呢,谁有功夫搭理她。”凤明道,“知道了就知道了,本妃敷衍她也够久了,她只以为这里是将军府呢,却忘了自己只是个庶妃。” 这尊卑定了,凤明弦是侧妃,她是庶妃。 凤明弦需要用李将军府,才对她客客气气,可如今她是有孕的侧妃,就是不客气,她又能怎样。 “可李家家世……” 凤明弦瞧着眼前的一株开的正盛烂的娇花,伸手,将那抹艳色轻轻掐了,唇角噙着的笑意越来越深。 “不着急,慢慢来……” 指尖黏红的花汁缓缓流淌,一股甜腥味儿便弥散开来。 像极了李窈烟流产,哭天喊地那日,她床榻上鲜血的味儿。 凤明弦虽然不能侍寝,但是萧御还是总是来凤明弦处,与她说说话,教她对弈,带她写写毛笔字。 凤明弦这日问了平安脉,就见萧御又带着一卷书过来,瞧着心情不错。 凤明弦笑着道,“又是什么文书啊,不抄宋词了。” “今日不是宋词,是兰亭序的字帖。”萧御笑着道,“刚才太医来书房禀报,说是你的脉象看上去,极可能是个公子。” 提到是个儿子,萧御脸上笑容更为和煦了。 凤明弦却轻声,“可爷已经有了三个公子了,嫔妾是想给爷生个小女儿的。” “不一样的……”萧御挽着凤明弦的手,“你的孩子和别的不一样的。” 李窈烟的两个儿子永远只能是庶出。 将来他若继承大统,第一个要清算的,也是李家。 兵权在握,如今又在京中私下里做了不少以扶持他为打算的勾当。 李家虽然战场神勇,却实在算不上精忠报国,他们算计太深,手段太脏也太心狠手辣。 如今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以后也会纵容这群人。 至于李窈烟,若不是李家和两个稚子无辜,他又怎么容她嚣张到现在? 至于宁柯生的孩子,一个丫鬟爬床得来的,他也不屑。 凤明弦若当真一举得男,算是萧御心中,真正的属于他的第一个孩子。 他定会精心培养。 “太医只说了我的,那宋姐姐呢?” 听到凤明弦又提起那个害人不浅的宋庶妃,萧御脸色微微僵了僵,“李忠贤着人时不时过去看的,说是最近吃的不错,人胖了不少,孩子估计也养的不错。跟着的婆子报说,瞧着肚子,应该是男儿。” 之前最后见的时候,宋美人已经瞧着老胖了不少。 也并不是人人都如李窈烟一样,山珍海味名贵药材的养着,生了两个儿子还能巧呈娉婷之姿,大部分人的,胖了就难回去了,肚皮也会松松垮垮,身上满是纹路,不知多么骇人。 有经验的嬷嬷都会教着吃的精,吃得少,多出去散散遛弯,不仅好生,身子也容易恢复。 如今宋美人一味让膳房供应着吃补,也不见出门走动,到时候恐怕…… 萧御道,“这字帖写尽了世家大族的魏晋风骨,极尽风流。你多誊抄一些,肚子里的孩子也能跟着学些。过两日我请来一些琴师,来为你奏乐,孩子从小在肚子里听琴赏文,将来出生,必定也是个才华横溢的孩子。” 她瞥了眼萧御。 萧御连带着她写字帖都能想到,怎么会想不到,宋美人这样,极易难缠早夭。 就算勉强生下来,宋美人也再难恢复了。 ——一如上辈子的她一样。 不过,萧御贵为王爷,她说好听是侧妃,难听些只是个妾室而已。 仗着宠爱,偶尔任性爷不计较也就罢了,真的逾矩在这事儿上随便搀和,恐怕爷会恼她。 她温顺的点点头,“嫔妾都听爷的安排,只愿孩子生下来,若是男儿也如王爷一样俊采夺人。” 萧御带着凤明弦在窗前写了些字,用了膳,又陪着她在院子里遛弯散步,这才将她送回房休息。 她打了个盹儿,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小红满眸笑意,藏着促狭的走了过来。 第187章 她的软肋 凤明弦笑着问道,“这是怎么啦?你笑什么呢?” “主子出去瞧瞧就知道了。” 凤明弦满心好奇,披了件大袖衫,徐徐走出了寝房。 远远的,瞧见一个六七岁男孩儿的背影,瘦瘦的,正和萧御坐在一起,手里捧着一一碗甜瓜果藕低头吃着。 宣儿沛儿都长得肥圆滚胖、透着股子憨劲儿,这孩子只看着身形就带着点儿怯弱讨好的意思,手脚又很大,像是做惯了粗活。 王爷怎么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带到澜沧院里,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 正是满心疑窦的时候,萧御抬头,对上了凤明弦疑惑的眸子。 萧御知道凤明弦没认出来,笑着道,“醒了?刚让膳房做了一些你爱吃的甜碗子,过来一起尝尝。” 凤明弦惊讶道,“这个孩子是……” 男孩扭过头,凤明弦哽在喉中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蛋,眸底一阵酸涩:“是……阙台?” 男孩惊讶的睁圆了眸子,看着一身华翠的女子,不敢认是姐姐。 凤明弦喉头一疼。 母亲所作所为是咎由自取,母亲既然无情,她也不至于有义,免得救人不成反被吞噬。 她心底却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小弟弟,他们从小相依为命,母亲不管不顾的时候,从来都是她带大的阙台。 凤明弦上前拉住了瑟缩的小男孩,瘦了不少,也高了,不过一二年不见,他竟然高了这么多,真的好像一棵小树苗一样,在往上窜着长。 男孩掌心的老茧磨疼了凤明弦的手,更让她眼底一阵酸涩。 “是姐姐,你不认得了吗?” 凤阙台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姐姐,这样翠艳夺人,富贵堂皇宛若神仙妃子一样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姐姐。 凤明弦的视线落在凤阙台脖颈上的鞭痕上,眉头几不可见的微微敛了一下,旋即又温温柔柔的笑了笑,“姐姐怀孕了,马上你就要当小舅舅了,你知道吗?” 听到怀孕,凤阙台却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凤明弦恍然想起,母亲后来又和那个慕国公府的管事儿怀了两三个孩子,还都是男孩。 凤阙台不知受了多少惊吓。 凤明弦轻轻拉着他小小的却全是茧子的手,忍着眼底的泪光,“快吃吧,你长身子呢,可不能吃的不好。” 说着,又回头看向小红,“之前不是还有几套宁绸的料子吗?送到绣工坊去做两身孩子穿的衣裳来。底衣、衬衣、外衣、背心、长裤、袜子都做齐全的。” 她说完又有些忐忑的看向萧御,不声不响的跪了下来,“爷,我知道我弟弟没名没分没法养在后院,就求您让我给弟弟再置办点儿……” 萧御拉着了凤明弦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带他来见你,就没有让你们姐弟再分开的道理。我已经将他领到前院住下了,宣儿沛儿请的老师,爷顺带将他教了就是了。” 听到萧御这么安排,凤明弦松了口气。 若是住在后宅,那些女子不知又要打什么主意生多少事端了。 养在前院,就是李窈烟想过去一趟也不容易,更别说动什么手脚。 “嫔妾多谢王爷恩赏。” 萧御笑意深深,“快起来吃果子吧。阙台已经眼馋了好久了,刚我劝着才吃了两口,就被你吓着了。” 凤明弦抹了一把眼角的泪光,“是嫔妾的不是。” 萧御执手凤明弦坐在了桌前,将甜白瓷的小碗里的荷花莲叶羹舀了一勺,递到了凤明弦唇边。 “本王记得你爱吃这个。” 凤明弦朱唇微启,浅浅尝了一口。 吊的入味了的鸡汤,鲜美绝伦,尝一口便口舌生香。 凤明弦细细品尝着,满眸的喜欢。 萧御轻声道,“听说膳房那边总给你做酸的,不管是酸是辣,吃多了总会伤着胃,多吃点新鲜滋补的,你和孩子养得好才是正经。” 凤明弦眸中微微一闪。 萧御虽然口上说着想要男孩,可是却还是希望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 不仅如此,他还带来了她心底最想要见的人,萧御……到底是什么时候想到,她最在乎的是这个孩子? 萧御公事繁忙,临走时叮嘱让孙荃安跟着伺候着凤阙台,等夜了再接人回前院。 凤明弦看着眼前的男孩,伸手拉了他。 “可想姐姐了?” 刚才温柔端庄的模样,到底让凤阙台觉得生疏又敬畏。 凤阙台听着熟悉的声音,瞧着一模一样的音容笑貌,眸底一酸,哭出了声:“姐姐!” “不怕……”凤明弦将男孩搂在了怀中,“既然到了姐姐跟前,姐姐就绝不会再让你走了。” 说着,又抬头吩咐道,“将甜碗子都撤了吧,他到了换牙的时候了,不能吃太甜的,上一些鱼虾肉类,再蒸个蛋羹来。” 凤明弦抬手给男孩倒了一杯热牛乳,“你记着了,这院子里,除了姐姐,谁都不许信,平日里在前院不要出来。识字了吗?” 凤阙台摇了摇头,“不认得字。” 凤明弦喉头一哽。 母亲啊,连这点小事都骗了她。 她给的那点束修钱又算的了什么,也值得她不顾骨肉这样贪墨。 是了,母亲连弑夫再嫁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想过她的小儿子,她一心想的怕不都是她那做奴才的情夫罢了。 “不要紧,你可以什么都不会,因为你有一个做侧妃的姐姐。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大人你就躲着点儿,站在孙荃安后头,他顾着王爷给的差事会护着你,若是孩子——”凤明弦勾了勾唇,“那你就往死里打欺负你的人。打到他们不敢再对你动手,打到他们记住你不是好惹的。不要怕,打完了,你背后还有你侧妃姐姐给你撑腰。” 凤明弦笑着说完,问眸子闪闪发亮的凤阙台。 “你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凤阙台点头。 凤明弦下午带着凤阙台画了会儿画,等到入了夜,才让孙荃安将人带去。 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也跟着进了孙荃安的袖袋里,孙荃安本不敢收,凤明弦只笑着说这五十两不算什么以后每个月都有,是她另外给的帮忙照顾孩子的钱,孙荃安才应了下来。 大丫鬟的月钱一个月不算例钱例赏也就二两,王妃和侧妃、庶妃身边能进屋子的有头有脸的丫鬟也就三两多些,王府管事们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五十两,她给的钱是极多了。 拿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儿,更何况,那背后还有爷的吩咐呢。孙荃安再眼高于顶,不想管个孩子的事儿,有着王爷和侧妃两头压着,又有分量不轻的好处,他当然愿意干好了。 瞧着这孩子,爷也是愿意悉心培养的,将来也定然是位了不得的主,孙荃安也才二十出头,如今孙荃安跟着他,也算奔个前程了。 夜深人静。 瞧着孙荃安搀着凤阙台上了步辇,凤明弦这才垂了眸子回了屋。 “娘娘,听说王爷是在庄子里找到的凤小公子。找到的时候,小公子还挨着打……爷将那皮鞭抢了,把人带出来的。您瞧着体面,那是将身上的伤养好了,又给做了新衣裳才送过来的,爷怕您看到伤心。”小红早在前院打听完了这事儿始末,有些感慨的和凤明弦说了起来。 “能猜到……”凤明弦神色微凉。 原以为死寂的心早就没什么波澜了,没想到萧御竟还是挖出了点儿她在意的东西。 抚摸着柔软的小腹,感觉好像一条小鱼在手心轻轻掠了过去,想来应该就是胎动吧? “王爷……又想要什么呢?”她轻声呢喃。 她总要做点儿什么偿还萧御,否则不白让他为她这般操心奔劳了? 书房。 李忠贤笑着道,“侧妃娘娘如今也算有个家人了,总算没之前那样总是忧愁伶仃的样子。看着侧妃娘娘这般欢喜,奴才心里也跟着高兴啊。” 萧御笑了笑,“侧妃一直都很好哄。” “侧妃娘娘啊,就是太孤单了,谁欺负都不吭声,也没个念想的样子。如今王爷将侧妃弟弟接了来,侧妃心里也安生了,对没出世的孩子也好。”李忠贤念念有词道。 萧御喝了口茶,略一思忖,“王府不缺男儿了,就是侧妃生个女儿,也是宝贝。若是生个儿子,本王也更高兴。这一胎,你请太医院的孙太医帮忙护着,日日诊平安脉。” “是。”李忠贤琢磨出那意思了。 王爷心里有本账呢。 凤侧妃一日不平安诞下孩子,这给侧妃下毒的账目就一日算在正妃头上,若是凤侧妃没生下孩子,那王妃的位置,也就保不住了。 萧御翌日一早就去上了朝,下朝便吩咐去澜沧院陪凤明弦一起用午膳,还未成行,便见正院伺候的坠儿过来了。 第188章 拔了牙的老虎 “王妃心疾犯了,曾经王太医专门调配的养心定悸膏这几日去药房要总要不到。说是药材短缺,一直调配不上。做主的李主子一直与我们说过两日药材运来了就好了,可王妃的病拖不得了。奴婢斗胆,求到王爷跟前,前院有养心定悸膏里缺了的几味药能赏赐下来,解了这燃眉之急。” 缺药? 人命关天,又是发妻,萧御就算知道坠儿找前院来公然告状居心不良,也没多计较。 他睨了一眼李忠贤,“王府竟然缺了东西?” 李忠贤忙俯身,“如今后院的事儿一直是庶妃娘娘管着的,兴许是后院太忙了,没听见庶妃娘娘说起过这事儿。” 萧御不悦道,“既是心疾犯了,招了太医过来看看。” 萧御起身,看了眼坠儿,“下次遇到这种事情早些来说。” 坠儿神色微动,忙低头应是。 萧御上了轿辇,去了正院,府医正一筹莫展的从房内出来。 “王妃如何?” 府医忙行了礼,才道,“微臣拿出了两颗救心丸,配合着针灸放血疗法,如今勉强无碍了。只是娘娘这几日病情越发严重了,想来应是多思多虑之故,若是能够放宽心情,兴许能好的快些。” 萧御眸色沉沉,鼻尖却溢出一丝冷笑。 多思多虑? 被困在这正院里,形同被废,自然多思多虑了。 可是这世上没有什么不用付出代价的事儿,欠了人命要还,做了亏心事儿也要偿。 敢用厌胜之术,敢对他府里的有孕姬妾下手,她的心性,不知还藏了多少龌龊事!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府医不敢抬头,忙退了下去。 迈步入了寝殿,王妃虽然病重,仍旧穿好了衣裳,挽了发髻,安安静静的候着。 “王爷……您过来了。”她眸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欣喜,强撑着身子,便要给萧御请安。 萧御淡然道,“不用了,你病了,不用拘泥这些俗礼。” 景玉白净的脸上扑簌簌的掉了一串泪珠。 “你是本王发妻,可是本王总觉得和你远着,就是如今你病的不成了,能站起来行礼,你都不会不做。” 萧御看了眼一旁的弗儿,她端着一碗刚熬好的药汁才进来,瞧见王爷就要退下去。 “药凉了药性就散了,拿来。”萧御顺手接了药碗,按着景玉坐在了床榻边。 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握住了瓷勺,搅动着苦涩的药汁。 “王爷,这药味太浓了,扰着您就不好了。”景玉体贴温婉道,“臣妾晚些喝药也不打紧的……” “喝罢。”萧御将勺子送到了景玉唇边,动作极其自然。 景玉眸子微张了点。 先是受宠若惊,然后,她蓦然明白了,萧御是在谁那里,学会了喂女人吃药。 她眸中似有泪光,“臣妾多谢王爷。” 萧御眸中无波,只瞧见景玉泪水没过的脸颊一片黄色萎靡,不似别处用了脂粉白嫩,唇瓣吃了药,胭脂涂抹出的那点血色也退了下去。 景玉,外表华丽锦绣,内里却早已破败枯朽了。 他将药汁全喂干净了,又拿出了帕子给景玉擦了唇角的药渍。 “你短了什么,以后让坠儿弗儿来前院要。李庶妃做事到底不如你,又忙着别的,可能顾不上,你也不必等她。”寥寥几句话,萧御说的很漂亮。 没有免了王妃的惩罚,又替李窈烟辩解了几句,还将多年夫妻的情分也表现了出来。 如今一直护着她,也就是那点情分还在。 萧御不是不懂权谋算计,而是太懂了,所以不必要的事情上,没必要将情分消耗干净,他还是愿意做个好人的。 景玉听到萧御口中关切之词,久违的露出了点儿和煦的笑意。 这天晚上,萧御顺理成章的留宿在了正院,纵然没召侍寝,好歹也算给了后院所有欺上瞒下的奴才们一个提醒,不敢真欺负到了王妃头上去。 纵然病情仍旧不见好,可是第二日王妃心情松快了许多,摆了一桌子王爷爱吃的菜肴,一起用了早膳才送了王爷去上朝,她自己也多添了两碗饭。 她吃的差不多了,用清茶漱了口,吐到了一旁的痰盂里,方才缓缓开口,“还是凤明弦的招数不错,只要卖卖惨,让王爷以为你被人欺负了,被人算计了,男人那点锄强扶弱的心总会让他多留些情面来。” 景嫣凉凉笑了笑,伺立在一旁。 “可是这事儿若是李窈烟闹出来怎么办?她并没有短了咱们药材啊?” “我说我让人去问了就是去问了,她说没有王爷难道还会细查不成?我又病了!”景玉一笑,“李窈烟性格太刚烈,吃哑巴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景嫣点了点头,“王妃,王太医昨儿晚上过来的时候说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和宋美人说了她孩子的事儿了。” “呵。”景玉一笑。 宋美人的胎象稳固的狠,纵然经历了不少祸患,但是还是平安顺遂的长大着呢。 可宋美人得罪了她,还虚晃一枪要将孩子送给她,又拿走了,她怎么能受得了这口气。 真当她被王爷幽禁了,就是拔了牙的老虎,谁都可以欺了吗? 这么多年给太医的额外的恩赏,那也不是白给的,钱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更何况是流水般的恩赏贿赂,还有几处要命的把柄在她手里握着。 府中府医更是听命于她,唯她马首是瞻。 景玉笑着看着杯中摇晃的茶水,“你说,一个母亲在知道自己的孩子注定保不住时,是杀了这个孩子去复仇呢,还是……眼睁睁接受命运的安排,生下个死胎?” 东厢房。 宋美人一夜没睡。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因为忧思忧虑,饮食不佳,胎里养的不足,就算是用安胎药也只能恐怕保不住,生下个死胎时,她哪里还睡得着。 只能给了不少银钱,千叮咛万恳求着,让太医不要说出去。 她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凤明弦那滑胎药。 既然有人给凤明弦下了药,那为什么不给她也下一副,倒是不能是王妃,毕竟王妃在出事前一直以为孩子是给她的,那就只能是李窈烟了。 宋美人的手指微微蜷紧。 第189章 凶兆 这个月十六号,便是万寿节。 萧御早早便命人准备了进宫给皇上的贺礼。 王妃病着,便只能由侧妃跟随一同出席皇家宴会。 只是凤明弦却婉拒了萧御的好意。 她怀着身孕不想入宫饮酒。 宫中又是繁文缛节最多的地方,寅时便要宫门外候着,还要按品大妆,那就是寅初就要梳妆起来,还要和各个是人精的宗妇们应酬往来,说错一句话就要沦为笑柄。 凤明弦素来性子寡淡,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自然不愿意做,便推诿着给了李庶妃。 “李姐姐从小与世家大族往来,想来应该是难得有这种机会和她打小认识的姐妹们聚聚的,嫔妾也没学过那些礼节,若是去冲撞了贵人倒是不好了。” 萧御心疼道,“你怀着身子,也实在不便过去,这件事情本该是你的,让你受了委屈,本王都知道,你只管安心养胎,日后爷都会补偿你。” 又命人送了不少好的贵的滋补品往凤明弦院子里送。 李庶妃听闻了凤明弦要将陪伴王爷进宫赴宴的消息,想到能够光明正大站在王爷身边,行使王妃之职,心中大快,喜不自禁。 当日,萧御换上了蟒袍,小憩片刻便打算入宫。 却见李忠贤慌慌张张过来通报: “爷——不好了,您准备给陛下的东海珊瑚树碎了!” “什么?” 萧御脸色大变。 那东海珊瑚是他花了千金千里迢迢运来的,上面天然有着衔着寿桃的仙鹤模样,难得的是寿桃刚好是流光溢彩的正红色,而五只仙鹤本身则是光色十足的多彩色,一眼望去极尽仙华。 就是为了在父皇万寿节送上这东海鹤寿珊瑚。 如今碎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让父皇知道了,扰了他过寿的兴致,甚至于被谏官知道了添油加醋的指责告状,他都会吃不消! 凤明弦才睡起,听到外间动静,忙走出来劝道:“爷别着急。贺寿珊瑚不要也罢,碎了就碎了,只当没这件东西,现在要紧的事有什么替补的物件送上没有,今日是万寿节,您可万不能敷衍。” 萧御愁眉紧锁。 凤明弦见状就知道是没合适的了,也只能宽慰道,“皇上一直厌恶涉密浪费,如今该办的百叟宴也没办,只是小办了一场宫宴而已,就是避讳这个,如果实在不行,我们王府开粥厂,济老养幼,也算为皇上添了功德积攒了阴福,皇上定不能怪罪。” 萧御微微思索。 如果出手简单了,被其他兄弟比了下去是不好,但是难得她有孕的侧妃能开粥厂为父皇祈福,兴许父皇当真喜欢这样做。 不过,就算如此,该有的给父皇的万寿节贺礼也不能少,那也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了。 一件珍贵的贺礼,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时间紧凑了些。 “先就这样办吧。” 萧御说完,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凤明弦让李忠贤派了人手,开了粥厂,不过借个名义而已,她倒也没傻到真的自己挺着肚子过去。 人心难测,王爷朝堂树敌太多,今日珊瑚树倒的蹊跷难免不是有人设计,她去了反而容易成为靶子,让跟随的丫鬟小红戴了帷帽过去主持就是了。 与此同时,李窈烟却气急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言风语,传到了李窈烟的耳朵里。 “说是宋美人一直在屋子里咒骂您呢,说您害人不浅,还说最近王妃发了心疾,都是您不肯给药。” 李窈烟哪里受到过这等委屈,顾不得头上厚重的发髻。 “那贱人真是发病糊涂了吧?本妃不屑害人,王妃心疾与本妃何干?王妃哪日不是这儿疼那儿痒的?她从前发病不算到我头上,如今她失宠了什么偶算我头上了是吗?她还说了什么?” “娘娘,您别听了,她骂的可脏了,还说什么,您下毒给了凤侧妃污蔑她,说您全家都是毒窝……” 李窈烟越听,心头的怒火就越压不下去。 “说您就是肚子好,生了两个小公子,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有个毒窝的家而已,如今您下毒害凤侧妃,打量着凤侧妃不知道呢。满府上下都知道只有你做得出来这件事……” “——砰!”李窈烟白玉般的手重重打在桌子上,打出了一片红痕。 她怒火中烧,“那个贱人,我原先还疑心是谁下的毒要凤氏流产,原来又是她!不是她,她又怎么笃定的确定是谁?” “还有……”丫鬟有点害怕的样子,“她说您罪有应得,谁都要害您您还不知道自己多让人恨。摔轿子没了孩子是你应得的,只恨不是她下手。” 李窈烟蓦然站起身。 丫鬟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回话,欲言又止的站在一旁。 “呵,现在什么时辰了,距离进宫还有多久?” “回娘娘,还有半个时辰就要进宫了,您有火气也憋着,可别这会儿……” “那种活腻了的小贱人,少一盏茶功夫不打她本妃都恨的慌!她贱人都不配当,那种老丑又敢咬人的母猪就该吃个大教训!” 第190章 要死我们一起死 李窈烟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如今又听到了戳她心窝的坏话,哪里忍得下那口恶气,怒火冲天的去找宋美人的麻烦。 陈旧的厢房里,宋美人正做着针线。 做的都是孩子衣裳,在宋美人眼里,自己绝对不会命薄至此。 她若是命差,也和当初那些幼时一起玩耍的心高气傲的姊妹门一样,嫁个短命鬼的丈夫,生个孩子甚至没生下来就没了丈夫,孩子被人溺死在尿桶里或者卖了,自个儿也被卖到窑子里,命最好的,大伯是个读书人,把她养着了孩子也送去读书,换了个贞节牌坊,一辈子一眼望到头。 她怎么就能进了王府,做了王爷的贴身丫鬟,又被收了做房里人,还一步登天一步步成了庶妃,如今还要为王爷诞下血脉。 姊妹们命薄,是她们贱,她和她们不一样。 她很爱听过去姊妹们过的多么不好,不听那些,怎么就知道自己过得多么称心如意呢。 她就算怀孕凶险点儿,也没说一定会生下死胎不是? 她又不是王妃,听几句“不祥之人”就把凤氏往庄子里撵,她不,她精着呢,她是个好命的,总会逢凶化吉,她将来兴许还会坐在宫里,闻着龙涎香的味儿,看着自己当了皇帝的儿子,想着当初有多少公府调教出来的又会写诗又会算账管家的小姐,都没她命好。 兴许明儿天上就降了一道雷出来什么时疫,死了凤氏、死了王妃和李庶妃,还有那两个小子也最好半死不活的,所有挡她道的人全都死了,她还好着呢。 她抚摸着绣花小帽、小肚兜、荷包、护牌,心里美滋滋的。 正想着,关紧防风的雕花木门忽然被人踹开了。 “宋美人,给本妃跪下!” 跟着宋美人的两个小丫鬟都吓傻了。 宋美人忙上前行礼问安: “婢妾叩见庶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李窈烟照准了宋美人的心窝就是一脚,宋美人朝后跌倒在地。 宋美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来人,给本妃打烂这个贱人的嘴!” “娘娘、娘娘息怒,宋美人就算有什么不是,如今怀着身孕也实在不宜下此重刑啊!”宋美人的婢女们忙上前拦着。 “本妃如今打理府中中馈,自然要替王爷管理好后宅的姬妾们。宋美人口舌生事,挑拨离间,本妃怎能不罚!你们若敢啰嗦求情,本妃也一并将你们也罚了!都给本妃起开!” 她从来都是跋扈的,这府里,她连王妃的面子都不给,怎么会被这几个婢女拦着! 眼看着逃不过,宋美人被两个厉害的仆妇架住了胳膊,左右开弓,生生捱了二三十个耳光。 本就因为怀孕丑陋肥胖的脸颊瞬间红肿破烂,鲜血混着唾液横飞! 被打蒙了的宋美人,心中只剩下气怒和惊讶,连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见她被打的蓬头烂脸,李窈烟才发出了一阵爆笑。 “你给我记住了,别管你是不是怀了孩子,本妃想教训你容易的狠,以后别让本妃听到你说本妃什么了!” “王爷……我要找王爷给我做主!” “还敢告状是吗?继续给本妃打!” 眼看着又要被人抓住,宋美人一咬牙,一个骨碌爬起来就跑。 谁都没想到她会忽然逃跑,又因为她挺着肚子,不是李窈烟下令其他人都不想碰她,她竟然冲撞了出去,还将李窈烟带的摔了一跤。 两个婢女慌忙上前扶着李窈烟。 “娘娘,您没事儿吧?” 李窈烟摔得哎呦直叫,“给我抓住那贱人,别让她跑王爷跟前。” “娘娘,您别和这婆子计较了,该去宫里头拜宴了。” “本妃头发没乱吧?” “没……可您的脚……”婢女看着李窈烟崴了的脚,很是着急。 进了宫不知道要拜多少人,崴了脚难道娘娘强撑着吗? 李窈烟咬牙,“我怎么能把大好机会让给凤明弦?” 萧御出门了。 宋美人就算不知这个消息,也知自己这样蓬头垢面的闯不了前院。 可是如今她被李窈烟抓住,毫无疑问就是死路一条,李窈烟那个疯子,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王妃靠不住了,她还有一个人能靠着。 凤明弦! 凤明弦一直拿她当姐妹看待,只要她有所求无怨无悔的照顾她。 如今她纵然生分了,可是现在她遇到了威胁,凤明弦怎么会不管她? 宋美人一勾唇,就往澜沧院的方向跑。 眼看着不远处是凤明弦的轿辇,上面坐这个戴着帷帽的女子,可不就是凤明弦吗? 她不管不顾的冲过去。 “弦儿,弦儿救我!” 那轿辇上的人听见了声响,却并没有回答,反而姿势嫌恶,俯身吩咐轿夫快点走。 小红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宋美人。 只会招来祸害,又会麻烦人,还不顾别人的死活。 真当她们家主子是她奴才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就算是当奴才,她也要知道给赏钱啊?多干了活儿不给钱连个好脸子都不给,真是人丑多作怪。 这不,蓬头散发满脸血跟个鬼似的,又冲过来了!还不知道又有什么麻烦事儿呢。 她可得赶紧跑了! “啊~!”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 小红吓了一跳,透过帷帽的纱帘扭头看了过去。 宋美人被一群婆子拉住了!她正跌跌撞撞的挣扎着,还往这边神抽呢。 “弦儿!”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宋美人的脸更是扭曲可怕,“弦儿救我!” 忍住胃部的不适,小红匆匆回过头。 这到底怎么回事? 府里头怀孕的宋美人怎么会被人打? 她满心害怕,只想快跑,却没有注意到,她越是跑,宋美人严重的怒火更甚。 “姑娘小心!” 只见那宋美人满脸骇然的恶意,抓住了小红的胳膊。 “你竟然敢不管我,好,我死了你也别想活!我们一起死!” 突然遇袭,小红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拽下了轿辇。 轿夫们下了一跳。 “小红——!”不远处,响起凤明弦惊愕的声音。 凤明弦始终不放心小红替她去施粥的事,便跟了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到这样一幕。 宋美人看到拼死拉下来的,竟然只是个婢女,而不远处,凤明弦还安然无恙的站着。 第191章 你们都是妖怪 宋美人看到凤明弦,无数怨恨冲上心头,她眸中发狠,不管不顾的朝着凤明弦冲了过去。 凤明弦只远远的看着院子里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子在缠着小红,还没瞧清,就看到那人朝着自己疯了一般跑过来。 她吓得腿一软,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是烈烈风声和丫鬟仆妇的惊呼声。 一股和着汗水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宛若恶鬼一样的声音道,“你孩子死了,我的孩子路就顺了!” 那疯了一般的呓语惊的她骨头里都是发颤的。 就在她以为马上就要被宋美人扑上来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淡淡的沉水香气息将她笼罩。 周围安静了一瞬,紧接着,是丫鬟们跪安的声音,“王爷千岁!” 凤明弦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见萧御高大的背影正挡在她的面前,另外一只手狠狠按住了那个发疯的女人。 “爷——”女人的嗓音沙哑发颤,泪水交错流过她被打肿破皮的脸,让她看上去狰狞可怖。 萧御好半晌没认出这个发疯的肥胖婆子竟然是宋美人。 那女人刚才疯狂又变态的盯着凤明弦的肚子,显而易见,如果他反应慢一点,女人已经对凤明弦动手了。 那一瞬间,萧御的心懊悔到了嗓子眼里。 明明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宋美人行迹那般可疑,他怎么在这女子一通胡扯之下疑心到李家身上。 李家也是疯了,在他派人调查的时候多般阻拦,让他疑心更重,忌惮首尾收了手。 如今看来,当初是不是宋美人下的手已经不重要了,今日他亲眼所见,宋美人要对凤明弦下手! “爷——”宋美人翻涌的疯狂在见到萧御后瞬间平息,她畏惧又惊恐的看着萧御,手里还拿着一把她从乱蓬蓬的头上拔下来的带血的断簪。 她眸光颤动,看着萧御胳膊上的伤痕,刚才她明明是扎向凤明弦的,怎么落在了萧御的身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伤了王爷,她居然伤了王爷! 她忽然放声大笑,“妖怪!有妖怪啊!” 她指着萧御,心脏一颤,她又飞速的指向人群,看向所有人,嬉皮笑脸的笑着,“你是妖怪,你也是妖怪!你们都是妖怪!你们要杀我的孩子!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跟着她的婢女见机大声叫了起来,“不好了,娘娘疯了,娘娘疯了!” 她是宋美人的贴身大婢女,如果宋美人被发落,她也必然以伺候不力为由跟着一卷铺盖扔在乱葬岗上! 萧御一声爆喝,“胡闹!来人,把宋美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婢女跪了下来,怕极了却还是说道,“王爷做主啊,娘娘本来最近就精神恍惚,庶妃娘娘还抓着娘娘一顿打,娘娘这是被活活吓破了胆,才疯了啊!” 萧御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扫了一眼地上死死低着头的婢女,这些女人满腹心思,刺伤了凤明弦,如今还要甩锅给李庶妃! 他怒急,一脚将她踹开,“滚!” 婢女后背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跑了。 萧御回身抱起还在恍惚失神,显然被吓到了的凤明弦。 “叫府医过来!” 李忠贤忙命人叫人。 凤明弦被抱着走过人群,看到了小红被簪子扎伤了肩膀,半边身子都被血染透,模样渗人可怕。 “爷……我不要紧……”凤明弦被抱进就近的厢房,她伸手,抚上萧御的胳膊。 “爷你受伤了……” 萧御穿着蟒袍,手臂处被划破了一大片。 萧御不以为然道,“安心,本王在战场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这点伤根本不足为道。” 凤明弦恍然想起,因为不受宠,萧御在成年大婚前曾被带到军营几年历练。 “你呢?孩子没事吧?肚子痛不痛?有没有吓到?” 凤明弦微微摇头,但是没有丝毫血色的脸还是让萧御心疼不已。 “王爷……到时辰了,您该进宫了。备用的蟒袍准备好了,这件事情不能耽搁。”李忠贤斗胆上前进言。 萧御面色一僵。 凤明弦伸出冰凉的小手,“嫔妾无事,爷,今日是万寿节,您万不能在今日让陛下添堵,快去吧。嫔妾真的没事。” 萧御仍然不放心,将凤明弦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松开。 在李忠贤的催促声中,萧御这才放开了凤明弦,不舍的转身离开。 凤明弦目送着萧御消失在视线中,立刻下了地,去寻小红。 小红正在医女的帮助下上着药,娇小的身子疼的一阵阵发颤。 “小红……是我对不住你。”凤明弦看到躺在床上的小红,一阵内疚袭来。 “主子你说什么话,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能够为主子挡一次灾,奴婢……”小红宽慰的话没有说话,就疼出了泪花惊呼出声,接下来的话就淹没在了阵阵痛呼声中。 “她怎么样了?”凤明弦焦灼的问医女。 “太狠了……”医女出了一脑门子的细汗,摇头道,“那翡翠簪子碎在她的肩胛骨里了!现在碎翡翠混在肉里,取出来怕是要受些苦楚!” “小红,你撑着点,只要那碎玉取出来就没事了。” 小红一声声惨叫着。 “已经给你用了药了!麻沸散的药效上来就好了!再忍忍,你别乱动!” 小红被王嬷嬷按着胳膊,挣扎了几下,人疼晕了过去。 凤明弦由始至终握着小红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泣不成声。 “主子,这儿污秽,您别守在这儿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对您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啊……”小妆也哭着劝着。 小妆自己拉不动,看了眼她带的几个孩子,两三个婢女一起上来,才勉强将凤明弦拉回了房中。 府医为萧御紧急包扎伤口,为宋美人看胎去了,根本顾不来这里。 凤明弦只能对几个医女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保住小红的性命。若她无事,本妃定然厚赏几位。” 能得贵人赏识厚赏,几个医女纷纷拿出了看家的本事。 回过神后,凤明弦怔怔望着月洞窗外的花树,想着今天发生的那一幕。 萧御……他怎么会为了救她舍身挡在她的面前? 第192章 骨子里的谦谦君子 是了,是因为她还怀着孕,他为了自己的孩子。 难道不是吗? 他有多么薄心凉性,她难道还没有看够吗? 上辈子明面上那么宠爱她,最后还不是将她扔了? 萧御忙了一早上万寿节的事儿,用了宴,得了空便让李忠贤近前问话。 “回王爷,奴才早上带人盘问过宋美人的大婢女了,说是宋美人因为上回落水的事情,夜夜难安,总是噩梦惊醒,最近太医也说了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宋美人吓得日日哭泣,精神恍惚,今天被不知道哪里停了风言风语的李庶妃抓住一阵教训,直接——吓疯了,才有了咱们见到的那一幕。” “吓疯?”萧御唇角噙着冷笑,“疯了,怎么谁都不挑,不去打李窈烟,照准了侧妃和侧妃的婢女冲过去了?” “这——” “是本王太纵容那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了!”萧御气得喉咙发痛,“废了宋美人的美人位份,贬为通房侍妾,交由正院照顾。” “是。” 没了美人位份,那生了孩子,容貌因为怀孕肥丑又将后院得罪了个遍、不管是正妃、还是李庶妃还是凤侧妃都吃过她的苦头的宋美人,就等同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恐怕这后院,没人容得下她了——哦,不,兴许凤侧妃看她可怜,又忘了她作过的恶,不计前嫌照顾她月子呢? 李忠贤暗暗摇头。 这满院子没有一个傻的,只有凤侧妃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了。 能被这种货色接连压在头上欺负的,也就凤侧妃一个人了。 “王爷……王爷您没事吧?”李庶妃总算听闻了王爷出事的消息。 她推开门,不管不顾的走了进来。 “你不是在和宗妇们吃饭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我的丫头才和我讲您受伤的事儿……”李窈烟委屈的嘟嘟嘴,“人家担心你嘛……” 萧御冷道,“本王没事。只是——今日你怎么又去招惹府里的姬妾去了? 李窈烟哭的脸跟小花猫似的,忽然长了一百个心眼子。 疯都疯了,还不是随便她胡说八道,她爱怎么说怎么说,不出格太多就好了! “王爷,您又问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嫔妾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她要疯疯她的,管我什么事儿,按照规矩罚两句就受不了了?府里人多了去了没见哪个跟她一样的啊?” 萧御看着拿着帕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李窈烟,一时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李窈烟抹着眼泪,上前道,“是了是了,都是嫔妾不好,嫔妾认个错就是了!王爷,嫔妾好担心你啊……你快让嫔妾看看你的伤口……” 萧御冷凝道,“本王说了本王不要紧。倒是你,逼疯有孕姬妾的事情也不怕传出去让外人笑话!你一个堂堂李家千金小姐,难道就不怕家里正适婚的堂姊表妹受你牵累,找不到合适的人家?” “你以为人家不后悔吗?看到王爷被那疯妇伤了,品味心里真跟刀割似的疼啊。千不该万不该,都是臣妾眼里揉不得沙子,才去找那疯妇的事儿的,谁成想她竟然是条咬人的疯狗。咬也就算了,怎么不咬嫔妾咬王爷啊!呜呜呜……” “一个疯妇说的话,你竟然也跟她计较,就算要罚,不能等她产后吗?” “呜呜呜,臣妾错了,臣妾委实没有想那么多。” “罢了……”萧御扶着额,眼前又晃过王妃管家时候的样子。 府里少有差错,十来年,一直平平和和的,没有出过什么太大差错。 “罢了,以后王府中的事情还是交由王妃打理吧。她性子平稳,至少不会和你一样四处捅娄子!” “呜呜呜……”李窈烟哽咽着道,“嫔妾知道了,嫔妾认错。” 一旁,李忠贤听了个下人的通报,忽然上前一步。 “爷……宋美人难产,生下来了一个小公子。恭喜王爷。若是陛下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也会高兴的。” 萧御抚弄着手上的扳指,“有什么好抬举她的?御前不必在报,一个通房生的孩子而已。” “爷,还有一件事……宋美人生过孩子后……血山崩了……如今太医说,怕是救不过来了。” 萧御薄唇微启,冷道,“救不过来就不久了,万寿节中,不宜发丧,随便找个城郊义庄先安置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李忠贤心照不宣。 扔到义庄,那就是义庄处置了啊,过阵子再说,万寿节可是要连着过十天半个月呢,等了过了这阵子,爷能不能想起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时候,不管是王妃还是李庶妃、凤侧妃恐怕都想不起来这么个人了。 宋美人那样凉薄寡恩的女人,终究还是自食恶果了,进王府走这么一遭,还做到了妃位,也算是她这样寒门小户出身的女子的一顿好造化了。 可惜了,那心性,路没走多长就是了。 正院。 王妃靠在院中的凉椅上。 王妃挑眉笑的轻松,“就和你说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王爷啊,总有想起来我的时候。” 景嫣和坠儿弗儿相视一笑。 景嫣将一个茶碗放在了王妃面前。 “只可惜了,谁能够想到,凤侧妃命竟然这么好!关键时候,有王爷出面护着。妹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宋美人在知道自己怀的孩子十有八九不会生下来后,会去用那孩子来害人?” “所以说啊,机关算尽,不如好运道,人啊,总是挣不过天的。”王妃笑着道,“我是猜到她要碰瓷害人,还是缺一个契机。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但是我知道一旦有机会,她一定会疯了一样害死所有挡住她孩子路的人。” 景嫣道,“听说凤氏有个婢女怕是不行了,王爷也伤着了。” 王妃蹙眉,端庄秀丽的脸若有所思的看向了远处,静默半晌,道,“是有些凶险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王爷,大概也是为了凤氏怀中的孩子才救人的吧?” 她失神的笑了笑,“上次失火,王爷不也冲进来救了我们?王爷骨子里还是谦谦君子的。” 第193章 伺候王爷是嫔妾的本分 王妃不过说了几句话,就面色潮红,猛地大力咳嗽出声。 景嫣忙捧了痰盂来,王妃吐出了一大口血,人朝后仰,双目无神空洞的望向了景嫣。 “姐姐,先吃了药再说吧。” 王妃忽然笑出了声,“嫣儿,你从来都顺着我,近日听父亲写信说,从小你就懂事,事事不争强拔尖,看着我厉害,实则是你让着我,可是真的?” 景嫣眸底一片慌乱,“姐姐想什么呢。” 王妃虚弱的躺在椅子上,只觉得疲惫极了。 她不过病重失势小半个月,景家就已经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景嫣又何止是觉得自幼都是她让着自己? 恐怕还觉得,曾经自己待她严苛,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毒罪名。 她事事为景家考虑,为曾经的定国公府谋后路,祖宅祭祀上的事儿、还有用靖王府帮着藏匿景家泰半家产躲过抄家之事,桩桩件件,她尽其所能,可是景家上下,还不等她死,只是失了势,就偷偷将外室调教出来的娇养美人送到她身边了。 “父亲是觉得我要死了,木已成舟,他能靠着你再翻身,你呢,是觉得我也要死了,又失了王爷的恩宠,才生了那般轻狂的异心是吗?”景玉唇畔一勾。 景嫣干脆利落地跪在了景玉跟前,“妹妹若有分毫异心,必定天打雷轰而死!” 景嫣斜靠在雕花椅上,虚弱到颤抖的手连扇子都快拿不住。 她瞧着眼前的那碗热气腾腾的苦汁子。 半生无子,她又接了府中中馈,劳心劳力,到底是为了谁? 澄澈的眸中,冷意再次冰封。 “罢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都下去吧。” 将人都撵走了,景玉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的那碗苦汁子,忽然发了狠,拿起碗,将里面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 与此同时,前院书房。 萧御中午时候还不觉得,到了晚上便发起了高烧。 “爷,您这伤口万不能见风着水的,这样强撑一天,不知道吹了多少风,怕是,已成了破伤风……” 萧御只觉得浑身一阵一阵发寒,听到府医说他得了破伤风,气得一脚踹了上去。 “没见过就别乱治,战场上得破伤风死了的士兵多了去了,哪个是高烧烧死的!滚!” 李忠贤见萧御发火,连忙将人撵了,“爷,先喝碗伤寒药压一压。太医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少时便到。” 一直着人打听着前院动静的李窈烟在听到破伤风的名字后,便顾不得白日里萧御与她发火的事儿,火急火燎的闯了过来。 萧御正高烧着,也没理她。 李窈烟别的事情都不上心,但是伺候孩子和王爷上,却一直都十分周全。 这会儿过来了,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哪里是破伤风了……爷真是吓死嫔妾了!” 李窈烟将门出身,自然见过得了破伤风的士兵什么可怕样子。 她刚才都抱着奔丧见最后一眼的心情冲过来了,见到只是高烧,松了口气。 忙又束了袖子,伺候起萧御来。 又是拿着热帕子给他擦身,又是为他喂热粥。 正忙碌着,却见门口晃过一个人影,李忠贤面色为难,再听时,外面人似是要走了。 “是谁过来了?”李窈烟快步走到外头。 她倒是要看看,哪个不安分的小贱人这时候想过来在爷面前掐尖逞能! 待见到正欲离去的素白身影,李窈烟脸色变了变,“是侧妃啊……” 凤明弦微微错愕,“李姐姐。爷本来今晚命人带我过来伺候,既然姐姐在这里,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瞧着样子,竟是不知道萧御病了。 “弦儿——”屋内响起萧御沙哑的声音。 凤明弦愣了愣,见李窈烟挡着,面色为难,不知该走该留。 李窈烟出了一身薄汗,湿漉漉的额发半垂落在高耸的胸膛上,看着出奇的娇艳妩媚。 凤明弦瞧着极不愿意多留,似是打心眼里觉着来掺合这事儿不如回去早早洗洗睡了。 李窈烟白眼翻到了天上去,就差把“装什么装你不就是看爷病了故意来争宠的吗”说出声了。 “爷在喊你呢,你这会儿走了,让他怪我撵你走不成?进来吧!” 李窈烟转身进了屋子。 凤明弦踟蹰片刻跟了上去。 萧御病了,她是知道的,府医今日正照顾着小红,就被医女当着她面叫去了,她想装听不见都不能。 但是萧御让她晚上过来侍寝也是早晨就吩咐下来的事情,她少不得要过来一趟。 凤明弦才迈步进入房内,就听到了李窈烟在轻声说话。 “如今妹妹有着身子,今日又受了惊,她怎么能来照顾王爷,若是过了病气给她,伤了孩子也不好,再则,照顾病人也委实辛苦,怕妹妹受不得这般苦的。” 凤明弦忙道,“能够伺候王爷是嫔妾的本分,嫔妾不会为此推脱的。” 萧御雪洗一般的眼睛看了眼凤明弦,见她安然无恙的站着,松了口气。 “是本王疏忽了……”他的嗓音越发沙哑,“晚上路难走,孙荃安,你吩咐抬轿子的小心些。” “侧妃快回去吧,等夜深了,黑灯瞎火的,轿夫看不清路别又出什么意外。不行就让我的轿夫送你回去。” 她字字恳切,巴不得凤明弦坐了她的轿子走,她好顺理成章的留在王爷身边。 萧御听李窈烟安排的妥帖,也没别的异议,只闭目养神。 李窈烟带着凤明弦出来,借着给她安排轿夫的时机,拉着她走到一旁,屏退左右。 “今日之事你别猪油蒙了心以为是我搞你。我是诚心看不惯那宋氏,别的本事不大,靠着一张丑脸装老实,过河拆桥见风使舵的本事那么大,背地里还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我不找她理论我咽不下那口气。谁知道,她竟然装疯还敢跑!你也是倒霉,碰到了失心疯的她去了。” “姐姐什么秉性,妹妹素来都知道的,这件事情疑心到谁身上,妹妹都没有疑心到姐姐身上过。只不过姐姐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怕不是姐姐想的那般?” 第194章 连环 李窈烟柳眉倒竖,“这里头难不成还有什么文章?” 凤明弦左右看了看,方才凑凑近了李窈烟,轻声道,“宋美人一直好好的吃饭绣花,太医隔三差五平安脉请着,若是出事早就报了,哪里那么凑巧那当口疯了?” 李窈烟心里一个咯噔。 “还有,什么风言风语,妹妹说句真心话,妹妹一个字都没听到过。宋美人恨不得自己关着门过日子的,就是上次咱们设计算计她,也是基于她满心愤恨、又全心信我、什么都肯与我说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她又刚被贬了位份,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四处说你坏话?” “你的意思是,我跟前伺候的人骗我?那些话都是她们编的?” 凤明弦缓缓摇了摇头,“姐姐,你院子里的事情妹妹不好说,妹妹只能说,整个院子里,除了您,没有人听到什么混账话来。” 李窈烟越想越气,娇媚的脸蛋上写满了怒意。 “我明白了!她们故意激我去欺负宋美人,宋美人怀着孕,她们想要一石二鸟,又害了我,又害了有孕的宋美人!我真是太蠢了,居然被这么简单的招数给骗了!” 凤明弦微微颔首,“是啊,如今府里的姬妾们都忙着学规矩,生怕让您生气呢,哪个敢老虎头上搔痒?” 李窈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勃然大怒,“有啊!怎么就没了,我们的好王妃不是一直很闲吗?若是她的话,什么人安排不了,这后宅她管了十年呢,哪个下人都对她服服帖帖的,轮到我了,她们就敢欺上瞒下了!” “姐姐,您轻声些,夜里安静,若是王爷听到了可怎么好。” 李窈烟十指紧扣,已经下定了决心,等忙完了这边的事儿,回去就打死那个乱嚼舌根的丫头! 凤明弦轻咬红唇,蹙眉思索片刻道,“这件事情,宋氏疯了连位份都没了,咱们也计较不出来什么了。就算打死个丫鬟难不成那丫鬟还能供出王妃来?王妃能走这步棋定然是将后路也都安排好了,兴许那丫鬟也是听正院里的人说来的根本不知情!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实在太好安排了!” 若是她用此计,定然比王妃还滴水不漏。 李窈烟过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了满心恨意: “你没办法了是吗?本妃还有,这件事情到底因我而起,让你的婢女跟着受了罪,你也是无妄之灾。你也是好福气,有这样的忠心的婢女。”说话间,李窈烟想起来了秦力,泪水再次打湿了眼眶。 秦力也是被宋氏那个贱人害死的。 呵,宋怡人! 等你孩子落地,就是你的死期! “希望小红安然无恙。”凤明弦压下心中悲痛,理智道,“若是小红没了,我澜沧院再进人,怕就不是爷送来的人,而是王妃送来的人了。” “我知你也伤心难过,别说这话了。”李窈烟瞧着凤明弦不屑轻嗤,“自己都骗不过去,还想骗谁呢?” 闻言,凤明弦脸色微微一僵,她倒是没想到,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居然被李窈烟一眼看穿。 凤明弦转身走入夜色,“爷身子不好,就请姐姐多劳累了,妹妹先回去了。” 坐在软轿中,看着窗外景色,凤明弦再次将今日事情复盘。 宋氏疯成那般模样,若没有下人引导,怎么会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到原本该坐着她的去施粥的轿辇上。 若说这其中没有人暗中安排,她是一万个不信。 宋氏的逃跑,更像是下人们互相打着眼色,撵过来的。 还有,王爷的朝服怎么今日突然就破了,因而耽搁了时辰? 平日绣工坊是最能干的,万寿节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就出了差池,刚好王爷要忙事儿去让李窈烟多留片刻? 再然后,就是李窈烟听到风言风语,怒火冲天跑去找宋美人麻烦。 若不是凤明弦出人意料的安排丫鬟去坐自己的轿辇,恐怕此时自己已然受了伤不说,恐怕连番惊吓下,连孩子都保不住。 这其中,唯一能够让人嗅出马脚的地方就是安排下人在李窈烟面前说那些混账话。 哪里有仆人敢在主子面前这样议人是非,若非贴身婢女,其余人可不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恨不得跑的远远的装聋装瞎? 能够安排眼线,能够让暗中授意府中小厮家丁听从调度,让后宅下人这般听命的,也就王妃一人了。 凤明弦的视线落在了前院书房那明亮的灯光上。 萧御病了,否则萧御将此事在心中慢慢盘一遍,以他多疑的性子,定然也会和她不谋而合的猜到王妃身上去。 但是宋氏现在下定决心装疯,定然不会说一句实话。 至于那丫鬟,只需要多过几个人的耳,就能够让那丫鬟洗脱嫌疑,甚至拿着丫鬟的身家性命威胁,丫鬟也会乖乖听命。 王妃恐怕早就找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 王妃做事心思缜密,从来滴水不漏,不是么。 王妃拿到了管家权。 萧御早就疑心她不止一件事情了,她也不差这一样。 第195章 宋氏走了 另外一头,李窈烟紧抿着唇瓣,细细回想着那日是哪个丫头在她跟前多嘴多舌,打定主意回去后就打杀了那贱婢。 查得到查不到又怎样,王妃做的再隐蔽又怎样,所有有关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回到澜沧院,凤明弦解了大氅就想先去看小红。 小妆心事忡忡的走到了凤明弦跟前,“主子,刚得了消息,说是宋氏好像要不行了,如今小公子奶娘和下人们抱着呢。” 凤明弦脚步顿了顿,难免不觉有些讽刺。 宋氏养了那么久宁柯的孩子,在生自己的孩子时,反而要丢了命。 她没回话,径直去了院子厢房,查看小红情况。 小红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缝合干净,上了药。 医女到底手巧,凤明弦又特意吩咐旁人不许打扰小红,小红仍旧睡着呢。 她缩在被子里,平日里最能干灵巧的小姑娘,此时如同一朵萎靡的花躺在被褥间。 凤明弦心底不由一阵悲怆。 论聪慧伶俐,秉性能力,小红真真比府里大部分侍妾美人都强得多。 只是小红要强,不肯爬床,只要自己能要的,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儿。 可在宋氏、李窈烟的眼里,小红却是一只随时可以掐死的蚂蚁,看也不会多看一眼。 凤明弦伸手轻轻理顺了小红湿热凌乱的发丝。 “你们先下去吧,我在这儿看着她一会儿。” 小妆和跟着小红学规矩的丫鬟们哪里敢。 可凤明弦心意已决,小妆等人拗不过,也只能听着她的。 小红的伤比萧御严重些,却及时上了药,又有医女和姐妹陪护了一日,没有发烧,只是失血太多,仍旧随时有丧命的风险。 整整一晚上,凤明弦都没有睡好,到了早上才换了人来看着,她才去小憩了片刻。 外头传来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小妆好像在与人客套,凤明弦听着声音竟是正院那边的人过来了。 “谁来了?叫进来说话吧。” “侧妃娘娘。”坠儿跟着小妆进了屋子,“说是小红姑娘好像受了伤,王妃听说后便命我过来看看,送些药来给小妆姑娘。” 凤明弦心底厌恶至极,面上却仍然不动,声音也温柔如水,“替我带话过去,多谢王妃娘娘了。” 坠儿将手中的药盒子放在桌子上,“这是上好的金疮药,最治小红姑娘的外裳了。另外,小红姑娘护主有功,王妃有另外赏赐了两个月的月银,小红姑娘拿着对牌就可以去库房支取了。” 凤明弦笑容和煦,“王妃连本妃身边丫鬟都这般照拂着,本妃着实感激不尽。小妆,快将药收了。” 坠儿又笑着说了两声,这才转身离开。 “呸!谁稀罕她们赐药!这哪里是来关心人,就是王妃叫她过来看笑话吧?”小妆气坏了。 凤明弦冷笑,“她下了那么大的功夫,拐了这么大的弯子设计了这么个毒计,结果就个她眼中微不足道的婢女受了伤,估计也气恨着吧?” 她纤纤素手微微一翻,便将一旁的药盒推到地上,里面瓶瓶罐罐的金疮药洒了一地。 “就这么点能耐,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呵,王妃,你还真当我是泥土性子是么?将死之人也不积点德,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了吗?” 宋氏足足疼了三日才死,死的时候,床榻上还搁着半截儿脐带,身下一滩血。 因着王爷的授意,她产后的那凶险症候不管是府医还是医女都没敢多问。 宋氏命硬,挣扎着不肯死,疼着喊,醒了哭,扒拉着周围能见到的婢女的手,口中仍旧胡说八道着。 “求求王妃,王妃会来见我的,我把孩子给她!求求王妃找个太医来救救我!” “弦儿!好弦儿!我们是最好的姐妹了,你忘了我们一起抚养小公子,一起吃茶闲谈的事儿了吗?弦儿来救救我!弦儿和王爷求情,王爷肯定会来的啊!” “王爷……还有王爷,跟王爷说,我要告发,我要告发王妃设计陷害凤氏,这件事儿我最清楚了。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谁来救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了……救救我……” 她的声音在破旧的屋子里响着,婢女们生怕她吵的太凶,惹了上边贵人不高兴,往她嘴里塞了一把破布。 她仍旧挣扎着不肯死,可又怎样呢,王爷在她生病的第一日就将她后事安排好了,她想不死也不行了。 也兴许是阎王爷命薄里只要一个人,宋氏死了后,小红竟然从昏迷中醒了。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啊。”王嬷嬷笑着松了口气。 小妆也激动的落了泪,“小红,你听我说,我早就说过你是个有福气的,这回你不死,好福气都在后头呢!” 小红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凤明弦,泪水大颗大颗滚落,“奴婢多谢娘娘。” 凤明弦坐在她的身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明明救了我的人是你,怎么反倒成了你谢我了?” “奴婢梦里醒着,总看到娘娘亲自来照顾奴婢,奴婢想劝娘娘回去的,可是奴婢张不了口。”小红忽然哭出了声,“娘娘,您不必这么累着的。” “原来你都知道啊……”凤明弦垂了眸子笑了笑,“我就说着,总觉得你要醒了,又没见你醒。傻丫头,你是为了替我挡在才伤成这样的,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丢了你不管?” “奴婢几次都支撑不住了,可是奴婢听到了娘娘的声音……”小红泪水不断落下,“我就想着,绝对不能丢您一个人在这儿,我走了,谁来替我,小妆一个人怎么办?你们若是被人害了怎么办?咱们三个从您是侍妾一路走到现在多么不容易,我决不能丢下你们……” 她抬着手,“娘娘,您怎么哭了。” 凤明弦眸中带泪。 她刚才恍然想着,也好,就算去黄泉路上,她也总归不是一个人了。 小妆在她身后,也早已经泣不成声。 第196章 玲珑肉 “你这个嘴巴,是真的改不了了,什么晦气说什么,什么要死不死的!咱们都会好好的,不要说那些晦气话,我们都好着呢。”王嬷嬷忙在一旁道。 “嗯,都好着呢。主子您也快别哭了,是我说错话了。” 小妆忙收了泪道,“你总算还是有些良心,知道这澜沧院的活计,我一个人做不完,主子的针线衣裳,哪个不要过你的手?你走了,咱们就只能穿绣工坊那些一样的衣裳,一点儿也不好看。哦,对了,另外赏赐给你的月银我替你包了,你不是说一直想给家里老子娘盖两间瓦房好让你哥哥娶媳妇吗?这回一下子攒这么多,你还能多买几头牛了。” 凤明弦听着她们说话,忍不住笑。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柔和的光影透过扶疏的花木,带着清清透透的绿影落在人的身上,叫人心里也轻快了许多。 王妃重新掌事,府里学了快半个月规矩的姬妾们纷纷松了口气。 和李窈烟相比,王妃只要姐妹们日日按照规矩晨昏定省即可,哪里有那样熬人。 李窈烟主持中馈时,凤明弦可以不去请安,换回了王妃,凤明弦还是按照规矩过去一趟。 李窈烟也破天荒的没有给王妃脸子,反而早早就到了。 “听闻王妃病一直不好,嫔妾求来了一味药,对王妃的心疾最好了。”李窈烟嫣然一笑,回眸看向了自己的丫鬟。 那丫鬟抱着一个药盒,颤巍巍的上前。 打开后,是一碗肉羹。 “这分明就是一碗肉羹而已,怎么就是药了?” 李窈烟笑了笑,“可别小看了这碗肉羹,这可是玲珑肉做的。” “玲珑肉……那是什么?”王妃十分给面子的问道。 “人心啊?”李窈烟笑的愈发妩媚。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整个花厅顿时落针可闻。 “李庶妃……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王妃脸色极差。 凤明弦托着腮看了一眼端着肉羹的丫鬟,轻轻摇了摇头。 李家也算簪缨之家,李窈烟身为将门千金,一身傲骨姗姗,怎么会将人肉为羹? 那端着肉羹的小丫鬟想必也知道原委,听着李窈烟的话,端着肉羹一点儿也不打颤更不害怕,也就是配合着李窈烟吓唬吓唬王妃,若没人了,指不定还偷吃上两口。 李窈烟惯会使坏欺负人的,吃了那么个大亏,怎么会咽下那么一口气。 李窈烟柔柔媚媚的笑着道,“古书上不是说过吗?苏妲己得了心疾的时候,就要挖比干的心做药才能好呢。想来这人心做的羹汤对有心疾的人是最好的。 “那是苏妲己,是妖姬!本妃是人!” “妖精怎么能和王妃比呢?”李窈烟笑的千娇百媚,“您可是我大周的靖王妃,天神庇佑神兽相护,如今就是身子有些心疾而已。这丫头啊,听说还是你以前很喜欢的丫鬟笼儿呢,她在我这儿伺候的很好,想来是有七窍玲珑心的,我就挖了来给王妃治病。” 王妃越听越觉得恶心,李窈烟身边跟随的丫鬟还将那肉汤往她脸上送,她闻着那肉香味,惊恐的心跳加速。 “哎呦怎么吐了?难道王妃娘娘老蚌怀珠,又有了?赶紧的啊,叫府医来!” 王妃压下了恶心,心思几转,大体也猜到了这肉汤是假的。 八成是李窈烟找了由头来恶心她的! 李窈烟那么在意王爷,定然不愿意让王爷见到她随意屠戮人命。 她罚人有,直接杀人?那可不是威远将军府大小姐能做出来的事儿! 景嫣还畏惧着,远远躲在了一旁。 王妃扶着扶手重新坐直了身子。 她定定看着李窈烟的脸,抬手拿起了茶杯,压住了翻江倒海的肠胃,“嫣儿,还愣着做什么,这可是李庶妃的一片心意,还不快点给本妃端过来?” “这……” 见王妃竟然不怕,还真要吃,李窈烟不由笑了笑,“这才是嘛?”她眸子一转,又笑道,“治病要紧,难得这么好的一颗七窍玲珑心,景美人,快拿给王妃尝尝。仔细点儿可别打了,若是敢糟践了本妃的汤,本妃就用你做汤!” 景嫣早吓得腿软了,远远站着,扶着柱子手脚冰凉,求救的看向王妃。 “没听到吗?端过来!”王妃冷道。 她直视着李窈烟,纵然病骨离支,眸中却没有丝毫畏惧。 景嫣将颤抖着手,将那一碗肉羹端到了王妃面前。 众目睽睽下,王妃拿起了勺子,只尝了一口就笑了。 “是牛心吧?还有一些羊杂?” “是牛心、羊心、猪心、驴心、熊心、鹿心、兔子心七个小动物的心脏一起做的,得了这一碗当真不容易。”李窈烟扫视了一圈作鹌鹑状坐着的婢妾们,“开个玩笑而已,本妃可不是草芥人命之人,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七窍玲珑心,不愧是玲珑汤。”王妃笑着道,“多谢妹妹了。” “王妃能吃人心,也是嫔妾没有想到的。”李窈烟狭着眼睛道,“罢了,无趣,真是无趣……王妃喜欢就好,您就慢慢享用吧,嫔妾乏了,先行告退了。王妃安。” “去吧。”王妃点点头。 被吓得半死的人哪里还有心情多待,李窈烟走后,便陆陆续续都走了。 凤明弦冷眼瞧着,她再走半步,恐怕王妃就真吐出来了。 二人斗来斗去,也就是狗咬狗一嘴毛而已,她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操心。 第197章 她可不想引狼入室 回了澜沧院,就看到小红梳洗干净,绾着双丫髻,和院子里其他女孩儿正抓了绿头鸭、彩鸳鸯在水边玩着呢。 “才好些就跑出来吹风了?”凤明弦忍不住轻轻道,“今天的药上了没。” 小红笑着道,“上过了,主子不要担心了,在屋子里闷着太烦了,又能动了,就出来外头和姐妹们这么玩一玩偷个闲。” 见小红身子大好了,凤明弦心里头也松快了不少。 看着丫头们嬉笑耍乐,她也凑了个趣,让去膳房要了一些精巧的茶果点心来一处纳凉说话。 上回听说了小红的心愿,凤明弦一直放在心上,“小红,你说你又买瓦房,又要办田地,还要给你哥哥凑钱娶媳妇,那你最想要什么啊?” “小红想一直陪着主子,主子这儿有吃有喝,还有好前程,我可不想回乡下找个又脏又打人没学过规矩的糙汉子当夫主。”小红道,“如果一定要嫁个那样的男人换钱给我老子娘花,我宁可出家当姑子去。” 凤明弦笑了笑,淡淡道,“你以为庙庵是好去处吗?” 小红不解道,“跟着神佛,吃斋念佛,有什么不好的。” 凤明弦托腮,“是啊……本该没什么不好的,我当初也和你一样想着呢,那可是最清净的地方了吧?” 她眸光渐凉,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手指渐渐蜷紧。 小妆从外头匆匆走了进来,“娘娘,王爷去了王妃处,估摸着今日这事儿,李庶妃又要吃瓜落了。” “她吃不了,若是她今日吃瓜落,王爷要去她那儿的。王爷既去了王妃处,那就说明她没事儿,王爷要去补偿王妃去了。” 小妆一听脸就皱起来了,“愁死人了,王妃身子也不好,估计又是那个景美人侍寝。她又年轻长得又妖,若是得了宠……” 凤明弦忍笑,接话道,“该头疼的是王妃,她一日不死,就要一日看着年轻漂亮的妹妹取代自己,倒是和咱们没什么相干。” 走了宋氏,总要有个人替了她的位置,争宠的人未来还会一个个来。 这件事儿凤明弦看得开,其他人却是未必。 就是小妆听着都烦急,更何况其他人了。 李窈烟更是气得撕破了帕子。 “今日就该逼着景嫣和王妃尝尝玲珑汤,若是景嫣敢打了本妃的瓷盅,本妃就给她几耳光,打破了脸,她就没法子争宠了!不成,明日早上,本妃一定要好好给那小贱蹄子点儿颜色看看。” 翌日一早,李窈烟打扮的千娇百媚,风风火火的去请安了。 瞥了一圈,始终没见往日早早就候着的景嫣的身影。 好不容易等到景嫣过来了,却见景嫣失魂落魄的,满面失落,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王妃不多时也盛装打扮出来了,一头金翠,映得她愈发瘦削的脸颇有些西子捧腹的态度来。 “嫣儿,你若是不舒服就早早回去歇着吧。”王妃关切的说着。 “这昨儿侍寝了,今日就摆谱了是吗?”李窈烟冷道。 “不是……”景嫣吞吞吐吐的道,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的看了一眼王妃,又飞速的垂下了头,手指绞着帕子。 她这般作态,倒是让不少姬妾都起了八卦的心思。 “是什么啊?”李窈烟来了兴致,“都是女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啊,说出来不用怕,咱们呢都给你出出主意,可别吞吞吐吐的矫情给谁看。咱们啊,伺候好了王爷才是正经事。” 景嫣抿唇,瞧了眼王妃,看王妃没说什么,才道,“回庶妃娘娘,昨儿半夜嫔妾正要侍寝,忽然钻进来了几条蛇,嫔妾吓坏了,王爷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上回蛇咬伤人的事儿,一点儿兴致都没了,只管拂袖而去。” 好好的侍寝……就这么黄了,还让萧御想起来了上回蛇患时,王妃早就清楚却顺水推舟害了李窈烟和李窈烟两个孩子的事儿。 提起蛇,李窈烟也想起来了宣儿沛儿遇险的事儿,冷笑着往后靠了靠,瞥了一眼王妃。 “不就是点儿蛇吗?王爷在你跟前难道还能让你出事?”李窈烟嘲弄完看向了王妃,“正院里怎么开始有蛇了,上回出事王妃全身而退,我还真当蛇都避着王妃您呢,原来蛇也不认王妃啊。” “这几日病着,一直没和往日一样用艾草熏屋子,这才招来了蛇吧?嫣儿也不必大惊小怪。这正院旁边就是花园子,蛇鼠都多,以后多命下人洒些驱蛇的药就是了。”王妃淡淡道。 凤明弦瞧着景嫣心有余悸的模样,开口道,“王妃说的是,好在人没出事就成。以后让下人多洒扫,记得洒药熏屋子以后应该不要紧的。” 景嫣诧异的看着凤明弦。 这满屋子谁不嫉妒她是王妃的妹妹,进来就是美人,只要王爷来正院,就有她的恩宠。 她们一个个面上和悦,背地里不知怎么恨不得她死呢,就是李窈烟,也是苦于找不到机会教训她一通。 可凤明弦不一样,她如今贵为侧妃,非但不嫉妒,反而实心实意的为她考虑。 也难怪,宋氏临死还叫着凤明弦的名字,想着凤明弦能救她一命。 她心念一动,作出委屈垂泪状,楚楚可怜的看向凤明弦,“侧妃娘娘,婢妾这屋子实在不敢再住了,您行行好,让我去澜沧院跟您住一处吧?” 凤明弦慢慢敛了眸子,眉尖微蹙,“这……不大好吧?” 景嫣这顺杆爬的本事还真是厉害! 先不说,景嫣是王妃妹妹,姐妹俩住一起名正言顺,搬过来和她住算什么? 其次,她院子里,连别处调过来的下人都守得死死的,更何况王妃的庶出妹妹? 她可不想引狼入室! 王妃也道,“嫣儿,可是本妃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快,你才要去找凤侧妃住?” 景嫣凄然垂眸,“妹妹本来也该侍奉在姐姐身边的,可正院就这么几处屋子能住人了,我屋子里又出来了蛇。蛇是最恋家的了,来了一回,以后还要日日来,想到那些蛇妹妹就整日难安夜不能寐,姐姐如今身子也稳定了,妹妹……妹妹就偷闲去侧妃娘娘处小住几日,等到屋子被下人确定清理好了再回来也不迟啊?” 景嫣拉住了凤明弦的手,“姐姐不会嫌弃妹妹麻烦,不肯让妹妹过去吧?” 她的手用力极了,把凤明弦都抓疼了。 第198章 规制放着呢 那诚挚雪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凤明弦,若是凤明弦开口拒绝,就要心碎的模样。 王妃也是想着她搬过去和凤明弦一处住的。 一来,好监视凤明弦。 二来,凤明弦正得宠,王爷时不时过去凤明弦处,凤明弦又是不方便侍寝的,那可不都便宜了景嫣了吗? 所以,能促成,王妃还是想促成这事儿的。 “你去倒腾弦儿做什么?她如今怀着身子呢,可经不起你胡闹!”李窈烟开口道,“你若是没处去,那也好,宋氏的屋子腾出来还空着呢,那物器摆设我也都没动,都是宋氏最喜欢的,位置又敞亮又干净的,你不如搬过来住?” 景嫣的表情就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她迅速压了下去,低着头,仍旧拉着凤明弦不说话。 凤明弦自然知道景嫣肚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主意,她也不想将这么个人留在身边,时时盯着她,时时分走她的宠,更有一日,拿捏住了什么点儿东西就把她往死里陷害。 虽然这么盘算着,凤明弦的口气干愈发温柔如水,“好啦好啦,也不过就是和我一起住而已,能有什么大事?” 说罢,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李窈烟。 李窈烟更着急了。 她满心里想着王爷的恩宠,王妃这里顶多初一十五让这贱蹄子捡捡便宜,可到了凤明弦那儿,这贱人可不就是隔三差五承宠了? 弦儿她已经很难忍了,更何况这个长得神似王妃的小丫头片子? “得了得了,你还做好人呢,挺着肚子,人也愈发蠢笨了。你的澜沧院,说实在的是淑妃娘娘的院子改的,如今你住的是偏院,留着的澜沧院的正院是给按照淑妃娘娘的规制盖的。景美人进去怕是压不住也坏了王法规矩。这滥好人当的,是要将景美人送到牢里去吗?” 景嫣一听,求助的看向了王妃。 宫妃的规制和王妃是不同的,就那屋脊上神兽的数目,能用什么砖什么瓦,都是有定制的。 凤明弦搬进去后住的是偏院,留着的正院还空着呢,不是不想住,而是不敢住。 王府侧妃可比不过将来的太妃,若被人参一本上去,那都是王爷要承担的后果。 王妃自然知道澜沧院这些事儿,对着景嫣点点头。 景嫣这才慢慢松开了抓紧凤明弦的手,凤明弦的雪玉一样的腕子上已经被抓出了一片红痕。 “你也别来我这儿了,别人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李窈烟撇了撇红唇。 景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王妃淡淡道,“好了,别吵了。嫣儿,王府里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儿。若你觉得害怕,今日就让下人们好好清理清理,晚上再多派几个侍卫值守就是了,不要再兴那些折腾事儿了。” “嫔妾听从王妃娘娘吩咐……”景嫣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王妃道,“今日乏了,都退下吧。” 凤明弦迈步出来,袖子忽然被人扯了扯。 回头,就看到了景嫣,她眸中含泪,“侧妃娘娘……” 第199章 两不疑 凤明弦挑挑眉,清清静静站着等着她说话。 景嫣垂着眸子,“今日是嫔妾造次了,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哪里造次了,若不是澜沧院里头规制大了,定然会让你过来的。”凤明弦客套道。 “我还以为是姐姐们嫌恶我……我知道我来得迟了,姐姐们也和我不熟络,定然对我有些猜忌的……” 凤明弦瞧着她这样不依不饶的,一定要给她一个说法,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景美人不必多想。我们这后宅,谁住哪里不都是听王爷王妃的意思,哪里有自己做主的,也轮不到我高兴不高兴的,就算王爷说让我把澜沧院让给你住,只要王爷点头,那我也会给妹妹打扫干净腾地方。” 景嫣抬眸,看着凤明弦,笑得满眼温柔,“有姐姐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 凤明弦扶着小红上了软轿,轻轻护着小腹,若有所思。 “哪里有说来住就来住的?真是痴人做梦!”小红不屑冷嗤道。 “她今日都拉着我示威了,瞧着应该是有几分把握了。”凤明弦指尖轻点着吹弹欲破的脸颊,轻轻笑了笑,“屋子少不得要收拾收拾出来了……” “主子,你信她做什么?王爷那么疼宠你,怎么会容得人在你怀孕的时候来腌臜你?” 凤明弦清冷的目光扫了一眼小红,好久没说话。 小红倒是笑了,“她敢来,那也是她胆子肥了,她难道还能在咱们手里落到好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王妃特意请了萧御来一同用膳。 萧御回来就听闻了景嫣想住进澜沧院的事儿,不过也不知详细。 “听闻早晨景嫣想搬去澜沧院住,凤氏没答应?”萧御问道。 “也是我病的罗唣人了如今好些了她也松了口气。她到底年轻,伺候着我太累了,总想着找个姐妹一起玩。这屋子里又闹起了蛇,她就想着换个人一起住。”景玉笑着道,“这府里头,李庶妃带着两个孩子呢,她不愿意过去帮着带孩子,其余的,赵美人,她不是嫌木头人就是嫌无趣,只凤侧妃,说话又温柔,和她又年纪相当,她就很想着一起玩玩。” 景玉笑了笑,抬手将玉壶里的酒倒进了萧御的杯中,小心的瞧着萧御的神色。 “嫔妾身子如今也好些了,用不着这孩子累了,她想和谁玩我也不想拦着。也是想着侧妃总是一个人,这么柔顺的人总是闷闷的,她们两个若是能一处说说话也好。” “是了……她的确每日除了在屋子里和丫鬟们说说话,也没什么乐子。”在萧御心里,那些粗鄙丫头不通诗书,自然算不得什么好友的。 他总是太自私了,像养只金丝雀一样养着凤明弦,若是她能够有自己的朋友一起玩也好。 凤明弦也从来温柔可爱,就是宋氏那样的,她都能玩到一处去,如今宋氏走了,她还有着身子,别想不开闷出什么心结来。 “其实今日凤侧妃也是答应了的,可是李庶妃说是澜沧院其余的院子有宫中的规制,嫣儿也只能打消了念头,后来还听说她们两个拉着手说了半晌的话。” 萧御心中很清楚,凤明弦很多时候,宁可自己委屈着也不肯给旁人添麻烦的。 “这件事情倒也是罢了,如今康儿快一岁了,还是乳母带着,宋氏也丢下了个孩子,府里头,李庶妃带着孩子呢,凤氏又怀了身子,如今虽然我还病着,也只能先养下来了。” 萧御点了点头,对这两个孩子的安排也没什么说的,“劳你费心了。” “都是臣妾该做的。” 看着婉约的王妃,萧御放下了筷子,道,“府里的事情,还是交给你我放心一些。不过你也不必太劳累,到底身子重要。” 王妃飞快的看了一眼萧御,“就是为了康儿和小公子,臣妾也一定会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他们。” 萧御知道府里有些人盼着王妃死,甚至朝中不少世家也打听着王妃的身子。 可是想到两个可怜的孩子,想到这个羸弱多病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让他对后宅之事不用烦心,他考虑到的、考虑不到的都处处打点妥当,他心里又何尝不感动? “人常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景玉,本王真心希望你能够陪伴本王白首莫离。” 景玉莞儿一笑。 “王爷这一句话,臣妾做的所有就都是值得的。” 萧御呸景玉用了晚膳,也没留宿,转身去了澜沧院。 他想将这个消息,亲自告诉凤明弦。 小红小妆都满是讶异,暗暗蹙眉。 凤明弦静静听着萧御说话,神色温柔又欣喜。 “嫔妾……是一直觉得苦闷无趣,宋姐姐走了后更是难受,若是嫣儿能够来陪臣妾,臣妾自然高兴。”凤明弦笑意盈盈的道,“臣妾谢谢王爷王妃处处为臣妾考虑。” 看到凤明弦的笑颜,萧御只觉得不费自己一番苦心,又闻言软语的哄睡了凤明弦,次日才走。 待萧御走后,小红垂头丧气道,“还真被主子说中了。王爷也真是的,女人家的心思他是一点也不懂,总说您苦闷,他怎么不想着多来陪陪您。” 凤明弦轻轻梳着头,“向来只有女人哄王爷的,哪里有王爷哄女人的,他能想出这么个主意,也是真心实意为我考虑了。” “若是真心为您考虑,就不该在您怀孕的时候还弄个王妃的人来!从前您被王妃害的差点成污秽之人,王爷又不是不知道!” 凤明弦将手中的碧玉梳放在了桌子上,“是啊,王爷都知道,可他在乎的从来都是后院安宁,姐妹和睦,就是做样子摆戏台也要唱给他听。” 他点头答应了,既能够自以为是的觉得让凤明弦开心了,又能够 景嫣来的时候,带着两个丫鬟,满面笑意。 “侧妃姐姐,我就说我会来,你瞧,我真来了。” 凤明弦笑着道,“你住的地方在南边几间,缺了什么只管和我说。” 她抬眸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规矩有板有眼训练有素,瞧着应该也是景家调教出来的家生子。 “怎么就两个丫鬟,怕是不够,院子里再给你调过去一个原本就看屋子的,也方便。粗使的也不够,你还有两个粗使的才行,也要安排下来。” 第200章 打的什么主意 “嫔妾只是个美人……太多丫鬟怕是不合礼数?” “是我的丫鬟,记在我的账上,不过一个园子,何必分的那么清楚?只希望你不要嫌她们不够机灵才好。” 景嫣不好拂了凤明弦的面子,只能笑着收下了。 一晃眼,景嫣到澜沧院也有十来天了。 天气也渐渐寒凉了下来。 京都的天气一向怪异,总觉得秋天没几日,昨日还是夏天,没两天便要冷死人了。 凤明弦的屋子是内造的银丝炭,烧着又没有烟又不容易熄,将逐渐寒凉下来的天气驱散了不少,景嫣就是不是来找她说话凑趣。 原本丫鬟们都瞧着热闹,背地里说景嫣是个心机重的,表面上巴结着她们主子,背地里其实就是想要多分些宠爱,不过住下来后,景嫣除了炭火吃食上偶尔过来打个秋风,对王爷倒是一直退避三舍,在王爷陪凤明弦用膳的时候,也规规矩矩的躲着没借口伺候洗漱贴上来。 倒是让凤明弦高看了两眼。 凤明弦反而做出贤惠的模样,每每夜深人静,萧御要陪着她就寝的时候,她就劝说两句,“爷,嫔妾这儿睡了,你要去找嫣儿妹妹就过去吧。” 萧御倒是蹙眉,“妹妹?” 凤明弦不解的看着萧御,“景嫣一直叫我姐姐呀,怎么了?” 萧御心里有些不悦。 知道她们后宅女儿家感情好,都是混叫一片,王妃没束着她们他也不便多问。 只是——若是他没记错,凤明弦进府那年十五,如今十六、十七岁生辰还差几个月。 景嫣定国公府遭了事儿后,婚事也黄了,一直找不到婆家待字闺中,前几年就记得说着十八岁被退婚怕是日后不好过,王妃也一直焦心这事儿,如今年纪大了被带进府里。 怎么那么大年纪一个老姑娘,让凤明弦叫妹妹?难不成是按照位份论的? 景嫣那张脸是怎么叫这水灵灵的小丫头姐姐叫的下去的? 萧御眉头皱了皱又松开了,倒是没为了这等小事在意。 为了功名利禄,那些官宦能叫一个公卿贵族的垂髫小儿爷爷,问弦儿叫句姐姐也不算什么,只是对急功近利的景嫣印象差了一些。 年长了五六岁不知照拂忍让一二,反倒是让凤明弦处处照拂她,连侍寝都要让着,可见如今的省事也是装的——罢了,弦儿开心就是了。 “无事。爷来陪你又不是找你侍寝的。”萧御笑了笑,挽着凤明弦的手,“夜里下了雨,你若是害怕可该怎么办?” 凤明弦细白的手指轻轻勾着萧御的手,“可是现在不会下雨了。” “没有下雨就不陪着你了么?” 凤明弦困倦极了,倒是也没分辩什么,“嫔妾……只觉得这句话哪里都是毛病,又说不上哪里的毛病。” “睡吧……” 凤明弦慢慢阖上了眸子。 萧御在黑暗中盯着凤明弦娇美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 他能点头让景嫣过来,也是她自己愿意来做凤明弦的伴的,并不是为了自己。 他既来看弦儿,就不想让她伤心,横竖不会找旁人侍寝的。 而且因这乱七八糟的辈分,总让萧御觉得那女人藏了不少小心思,本是个清贵的世家女,却玩这些把戏来占侧妃的便宜,令他不屑。 翌日一早,萧御早早就去上了早朝。 凤明弦姗姗睡醒,梳洗了就叫了早膳。 景嫣笑着跟了过来,瞧见桌子上多了几道她爱吃的菜点,景嫣笑着撒娇道,“也就姐姐记得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还这般让着我了。” 凤明弦梨涡浅浅,“快过来坐罢,知道你会来,特意让膳房多加了几道菜。吃了茶,还有你爱吃的荷花酥点。” 这些东西,侧妃和王妃都是管够的,但是小小的美人每日例行的几样了,若是还想吃,就要给膳房上供。 景嫣满面笑意。 “你啊,日日都记得来我这儿吃,怎么昨日王爷来了你反而不来了?”凤明弦轻嗔。 景嫣笑容不变,“那不是怕打扰了侧妃姐姐嘛……有些人啊,背地里总说妹妹是为了分宠才来的,哪里有啊~她们越是说,妹妹就越是不肯见王爷,这才是道理,人总是有骨气啊。” 小妆在后面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 毕竟,这话,都是她整日带着人说的,景嫣这当面告状的功夫还真是厉害。 小红心里也有气,已经暗暗想好了怎么私下里换词儿了。 ——既然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那就只能什么都捞不到了! 有些事儿,就算自家主子不动手,她们也要办的漂漂亮亮的,她就不信主子有她们两个在,还真能把这闷亏吃了不成! 景嫣这边和凤明弦还有说有笑的吃着饭,丝毫没有注意到澜沧院的两个大丫头已经眉眼如刀的上了一出大戏了。 “啊……”凤明弦忽然轻呼了一声,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景嫣脸色一变,忙起身,“姐姐是怎么了?” 凤明弦捂着肚子,眸中很是痛苦,慢慢喘着气。 小红小妆也吓了一跳,忙上前帮忙顺气,查看情况。 凤明弦好半天才道,“不打紧,就是肚子忽然痛了一下。” 景嫣这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汗珠。 “怎么就忽然痛了?太医不是一直说这胎很安稳吗?” 景嫣不大信凤明弦会拿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那可是搞不好就一尸两命的事儿。 “大概是……”凤明弦忍笑道,“刚才吃的急了,挤着这孩子让他不高兴了。” 景嫣一听,也跟着笑了,“这么大脾气,定是小公子。”顿了顿,笑了起来,“可不敢是个小郡主,若是的话,这么大脾气,那可……了不得了……!” “府里头宣儿沛儿康儿,还有宋姐姐留下的小公子,已经四个男孩了,这胎啊,八成是个姑娘了……只是怎么这么凶呢……” 景嫣笑着又说了些话,这才转身回去了。 “这女人,来也不找爷侍寝,还要天天担心受怕——您哪里疼了哪里痒了她在旁边就脱不了干系,真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小红又烦又气。 第201章 先天不足 凤明弦打开了新到的胭脂盒子,指尖点了一点儿试了试颜色。 “她自然不会费尽力气的到了咱们这儿又什么都不图的。不是争宠,若是想要害我腹中孩儿也不该这样大张旗鼓。她这样我有个头疼脑热三长两短她都要吃不消,若不是为了她自己,难不成是为了她的王妃姐姐?谁知道呢。毕竟她进府也没几日,我不明白她,她也看不透我……且瞧着吧。你们依旧严密盯着她。咱们也好好认识认识这位景家小姐。” 小红锁着眉头,满脸疑惑。 “不管她了,你身上的刺伤到底还没好利落,我也不缺人伺候,这么着急跑来干嘛啊?早点回去躺着去,横竖月钱赏钱都不会短了你的!~” 小红被凤明弦打趣的满脸通红,往熏笼里添了一小锞香。 “奴婢人年轻,肉色好,这点儿小伤不足挂齿。”说着,眼睛一瞪,“我得回来盯着那些小丫头片子,一群人一个个针线不大通,做事儿又懒,只知道抢银子抢果子的,总要有个人看着她们,才不至于欺负到主子的头上。” “瞧你们,把我说的多窝囊的性子似的。”凤明弦笑了。 “有些事儿用不着主子开口,开口反而脏了您的嘴,还是咱们做比较好说。”小妆也跟着点头。 凤明弦笑着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哼哈二将。” 正院。 景玉坐在堂屋内,将手抄写的《心经》摆在了玉观音前。 “王妃……”弗儿倾身向前,“您已经抄了一下午的《心经》了,再这样下去您身子要熬不住的,多少吃点东西安置了吧。” “康儿怎么样了?” “三公子病着越发严重了……如今太医悄悄给开了药说让先看着。”弗儿轻声道,“对外头,只说着是给您调理身子的。” “那个女人,真是死了都不让人安生!”景玉瞧着玉观音前摇曳着的灯火,眸中悄悄爬上了怨恨,“她怀了孩子,便对康儿不管不顾,恨不得康儿死了!如今康儿一岁了八斤重,一身的病,眼看着活不成了又丢给我!” “娘娘,不然您还是禀报给王爷知道吧,这孩子若是活不成了,王爷也知道和您无关。” “那宋氏自己生的那个孽种呢?一个死了,两个落在我手里都有毛病,王爷真的不会怪我吗?” 弗儿想到宋氏生的孩子,脸色也很难看。 抱过来后,本来王妃还欣喜是个活泼可爱的白胖小子,没想到,掀开看了看那孩子下面……竟然是个天生开裂的……也不知是宋氏造了什么孽…… “先治着吧。也是本妃命里无福,只能养着这样的孩子……”王妃神色凄怆,转身再次向着菩萨虔诚跪拜,眸中泪水簌簌滚落。 “王妃您千万别这样想,您若是无福之人,又怎么会接连得几子?” 王妃眸中闪烁着道,“是了,我一定会活下来,然后将我的两个孩子健康养大!将来我会儿孙绕膝,还有儿媳妇为我端茶倒水,我会比谁都活得久!” 她起身时,许是太久伏案抄经,一阵头晕目眩,衣袍随风而动,人也跟着晃了晃。 “王妃!” 弗儿一声惊呼,就见王妃身子一软,昏倒在地。 “快叫太医来!太医!” 弗儿扶着王妃,对着外头的下人一连声叫着。 萧御接到王妃昏倒的消息时,才刚到府正在澜沧院陪凤明弦。 下人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王爷,不好了,王妃昏倒了!” 萧御惊讶道,“她不是好些了吗?怎么又昏倒了?” 凤明弦道,“王妃身子才好些,就又是打理后宅,又是照料两个襁褓中的孩子,想来应该是心力交瘁才昏倒的。王爷,您快去看看吧。” 萧御听着也觉得有道理。 王妃素来不是李窈烟那样的性子,便是有什么头疼脑热也是能忍则忍绝不给他添麻烦,这次昏倒,大概是身子实在撑不住了。 萧御担心出事,没有坐步辇,带着李忠贤快步走向了正院。 凤明弦也命小红小妆收拾了,给她披上了大氅,跟着一同去了正院。 正院已经乱做一团,太医本就在看顾康儿还没走远,故而赶来的很及时。 萧御到的时候,太医已经扎了几针,只是王妃仍旧牙关紧闭,还没苏醒的迹象。 萧御问一旁的弗儿坠儿道,“怎么回事?王妃好好的怎么忽然昏倒了?” 弗儿哭着跪在了地上,“两个小公子有些闹人,王妃整日照顾,担忧的睡不着觉,还手抄了一百份佛经,这才……昏了过去。” “整日照顾、一百份佛经?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需要王妃这般劳心劳力?”萧御敏锐的问道。 “这……这……”弗儿神色慌乱,不敢欺瞒,又不知怎么说。 萧御回头道,“将两个孩子抱过来给本王看看!” 而此时,床榻上的王妃听到萧御的声音悠然醒转。 “不……”她虚弱的声音阻拦着,“不要让王爷看到……” 萧御听到她声音里的凄楚,眸中微微一动。 “还没听到吗?把孩子抱过来!” 骨瘦如柴的康儿和嗷嗷哭着的四公子被两个奶娘抱到了王爷的面前。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略大一些的康儿。 一岁多的孩子了,疏于照顾,病瘦的好像随时会死掉。 凤明弦面露不忍。 宋氏……竟然将孩子照顾成这样? 她还记得宋氏刚得了这个孩子时多么开心,可自打她怀孕了之后,便时不时觉得康儿是个累赘…… 她心情复杂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自己的孩子,只有自己才会真的在乎,其他人为了利益拿去了,又怎么会真的会在意? 她只是庆幸,设计送走了宋氏,若是再过几个月,宋氏一定会活活将康儿折磨致死的! 萧御面色复杂,一时又怨恨,一时又愧疚,看着那个傻笑着看着自己的康儿。 那是他的孩子,纵然出身不堪,几乎是他的污点,但是看着康儿那双懵懂的眼睛,他仍然深刻的痛苦内疚着。 “小公子这毛病……虽然王妃说是不打紧,大不了当女孩儿养,到底还是有伤天和……老奴不敢欺瞒……”奶娘抱着孩子道,“这孩子这般养下去,恐怕要成为一个天阉!” 一旁的坠儿弗儿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们齐齐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一下头。 第202章 王妃吐血了 听到“天阉”二字,萧御伸手掀开了四公子的襁褓,紧接着久久站立在原地。 他盯着孩子的身体默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靖王的儿子,居然是个天阉!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屋内,王妃慢慢闭上了眼睛。 孩子还在挥动着手臂,傻笑着。 萧御看着那孩子眉眼和死了的宋氏几乎一模一样,心中更是厌恶! “怎么会这样?”萧御沉声发问。 王妃挣扎着起身,跪在萧御面前,“都是嫔妾的错,宋氏怀孕之时,没有照顾好她们母子!” 萧御又一次想起宋氏一次次沾沾自喜的表情,说着她的孩子福气深厚,不管出多大的事,都胎象稳固! 曾经,他也以为真的福气深厚,没想到,却是个天生的下贱奴才秧子! 老天是在用这个孩子戏弄羞辱他吗? 萧御沉冷的目光看向了太医,“你给本王说说,为什么会这样?” 太医面上没有震惊,只有为难。 凤明弦心里清楚,想必太医是早就知道了的。 “回王爷,这是孩子在胎里便没有长成,既生下来就是这样,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不仅影响日常生活,将来很有可能还不能行人道……若想医治,要在孩子五岁之内按照《医门补要》里的法子开刀缝补,有一二分把握能成。” 其实这天阉之症,不用问,众人心中已然有了数目。 说是男孩,其实竟连女孩都不如。 萧御的目光缓缓看向了王妃。 “这就是为什么你日日诵经念佛,折磨自己的原因?” 王妃跪伏在地,满面憔悴。 萧御一声长叹,走到了王妃面前,将虚弱的她扶了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 “你为了王府劳心劳力,如今不宜多想。好好歇息调养恢复元气才是。” “王爷……”王妃神情凄怆,“您相信臣妾,臣妾一定能够照顾好两个孩子。” 萧御眸中一片温柔,却并未回答,“扶着王妃进内室休息调养。” 坠儿弗儿应声。 王妃仍旧不肯走,“王爷……王爷……孩子是无辜的啊?” 说着,求救的视线看向了凤明弦。 凤明弦眸中也满是不忍,开口道,“王爷,既然这是病症,总也有法子医治的,如今孩子健康,便还有无限可能……” 王爷摇摇头,神色愈发凉薄,“为了那一二分的把握?留着一个天阉,让本王受尽朝中官僚耻笑?” 他肃穆道:“宋氏难产而死,一尸二命,至于这个孩子,本王不愿再见。” 李忠贤上前,从奶娘手中抱走了孩子,走出了屋子。 凤明弦看着萧御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阵发怵。 是了,这样的神情她曾见过。 他是骨子里的多疑冰冷啊,这可是他的亲生孩子。 王妃尚且大义,明晓稚子无辜,可是王爷却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他身为吾皇的亲子、大周朝的靖王,后宅诞下这样的不祥之人,必然会牵扯国运和皇室颜面,这样一想,他这么做,实在是正确极了。 可是冷风却从窗户缝里爬了进来,如同一条毒蛇一般钻进了她的袖子里,让她浑身寒冷发颤,心脏紧了又紧。 她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他已经越来越像上辈子的他了,这样的冷血又杀伐果决。 她不过是他后宅豢养的姬妾而已。 萧御的大掌落在了凤明弦的肩头,“怎么在发抖,冷吗?” 凤明弦脱口而出,“王爷,那是你的亲生孩子……只是因为他先天胎中带的不足,你怎么能要了他的命?” 萧御愕然看向了凤明弦,她怯弱的脸上却挂着无法压抑的愤怒。 不过……他眉梢一蹙,要了孩子的命? 只是将孩子抱到乡下养而已,凤明弦居然质疑他,甚至怀疑他亲手屠戮自己的亲生骨肉? 他不能留着一个天阉进玉碟,闹得人心惶惶,抹黑皇室颜面,动摇社稷民心! 凤明弦居然这般忤逆他。 太善良,也愚蠢。 他更不愿多费口舌做无用的解释。 “侧妃娘娘……您似是误会了?”一旁的孙荃安忙上前一步,“王爷的意思,孩子还是要养着,不过消息不许透露出去,也不要养在王府中而已。” 凤明弦心弦一颤,先是欢喜,随即,又有些慌张的抬眸看向萧御。 萧御冷冷站在原地,原本打算扶她的手早已收回了。 她误会了萧御,甚至还一时情绪激荡下,大声逼问萧御,以下犯上…… 内室里,王妃听着外间的动静,虚弱的勾唇笑了笑。 她一直高估了凤明弦。 她以为这个孩子多么聪明,没想到,还是不如自己。 是了,多么温柔可人,解语花般体贴,终究还是有自己的底线的,隐藏太久,也会露出獠牙冷不丁咬人一口。 说到底,她才是王爷的发妻,十年情分年少夫妻的发妻。 她想到这里,血气上涌,忍不住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王妃……”坠儿忙上前捧着痰盂。 王妃将喉中的甜腥咽了下去,明媚一笑,虚弱道,“本妃还是如愿了,菩萨保佑,我有了自己的儿子,凤氏也迟早会失宠,若是凤氏也生个怪胎来就好笑了。她不是也不肯将孩子给本妃吗?她不是曾经也骗本妃吗?她们都会有报应的!” 坠儿朝外瞥了一眼,压低了嗓音。 “王妃,王爷自己出去了,没带凤氏,可见您的推断是没错的。” 王妃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只觉得喉咙越来越痒,忽然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坠儿正谄媚的笑着,忽然觉得一大片温热潮湿又甜腥的味道扑了满脸。 她伸手摸了一把,旋即神色惊骇,慌了一样站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妃又吐血了!” 第203章 诵经 王妃再次发病,阖府上下都被惊动了。 太医和医女们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 景嫣更是守在景玉身边,半步不离。 萧御彻夜难眠,枯守在正院中等着。 萧御坐镇,其余姬妾不敢妄自回去休息,一个个陪坐在正院花厅中。 李窈烟看着众人一个个神色憔悴,眸光落在了凤明弦身上,“你还有着身子,就别在这里熬着了,快回去歇息吧。” 这屋子里的姬妾们,哪个是真心关心王妃的,不过是王爷在意,她们装也要装出关心的模样来。 万一王妃病好了,她们这会儿没做好面上功夫,被王妃记恨以后日子就难过了。 凤明弦摇摇头,神色苦楚,“府里出了这样大事,哪里还睡得着。” 李窈烟不耐烦凤明弦这样。 “你在这里坐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回去吧。” 凤明弦想了想,道,“正院的佛堂一直奉着菩萨。本妃去菩萨跟前为王妃念经祈福。” 见凤明弦要念经祈福,姬妾们也纷纷站了起来,要跟着一起去。 李窈烟心思直率,听到要祈福,把不情愿写在了脸上。 大半夜的,天寒地冻,她可不想跟着过去受罪。 可这时候,就是她也不想让萧御瞧着不顺眼。 磨磨蹭蹭的跟了过去,抬头瞧见凤明弦温温柔柔的一管嗓子念着经文,她也只能唉声叹气拿起了佛经,瞧着上头拗口的字词,一点点跟着诵读起来。 佛堂清净,供着鲜花水果,也有蒲团。 到了这里,王爷瞧不着,凤明弦低头轻轻念着经文,也不管,其余人眼见无事,便在后头悄声议论起来。 刘侍妾先开了话头。 “这府里头,三公子看着不大行了,就算费尽养活了估摸着也比别的孩子孱弱几分,能不能健康长大都两说了。” “唉,这算什么,宫里头的皇子夭折的不也多吗?倒是在宫外头自己历练长大的,吃尽苦头的才能长得好。”另一个侍妾也悄声说着。 “可惜了,四公子本该是王妃的嫡长子的,谁能想到,宋美人居然死了。宋美人本来都靠着这孩子坐上庶妃的位置了,结果嘴巴把不住门,今日告这个,明日恨那个,得罪了一圈人,死了连个位份都没。如今孩子王爷也直接让送走了,怕宫里头知道遭人耻笑了。” “两个孩子都不成了,就李庶妃的宣儿沛儿,看着一天比一天成器了。王妃这次若是不行了,兴许真就是李庶妃坐王妃的位置了。” 话刚洛音,张侍妾就被人强横的拉了起来。 “啊!”一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正说话的张侍妾脸上。 赵美人和几个侍妾都吓得白了脸,慌忙低头看经文。 张侍妾捂着脸,惊愕的看着眼前忽然打人的李窈烟。 “一个个长了嘴就只会背后议论人了是吗?王妃还没死呢你们就打着主意往后的日子怎么过了是吗?再给我胡乱议论,瞧本妃不打烂你们的嘴!” 几个侍妾本就心里有鬼,再加上李庶妃的威名远播,她们哪里敢在说话。 就是张侍妾,也哭哭啼啼的揉着眼睛没敢再接话了。 李窈烟松开了张侍妾的衣领。 “啊,刚才没听清,你好像说的不光是王妃死不死的事儿啊?你连王妃死了后谁做王妃都安排上了?来,让本妃好好听听,你是怎么安排的。” 张侍妾忍着眼泪,颤抖着跪了下来,“是婢妾失言了,庶妃娘娘恕罪!” 李窈烟戴着护甲的手指托着脸颊,笑的好像一只幽冷的猫。 “别啊,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安排的啊?现在知道怕了是吗?还有,是谁的孩子健健康康的?眼看着要成器?” 张侍妾跪着磕头道,“嫔妾错了,嫔妾错了!” 李窈烟笑了笑,口气慵懒道,“本妃眼看着就要飞黄腾达了,怎么能不抬举抬举你们呢是吧?刚好,宋氏的院子还空着,你收拾收拾搬过来?本妃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张侍妾快吓疯了。 她好端端和王妃住在一个院子,又清净又省心,各样东西更是齐备。 可是若是去了李窈烟那儿,两个小公子上房揭瓦那般顽劣怎么会不捉弄她这么个东西,再加上李窈烟刻意卡东西刁难她,她还不够受气呢! 宋氏住过的屋子更是晦气中的晦气!宋氏现在尸身还没下葬呢,她哪里敢住宋氏的榻上,用宋氏用过的东西? “瞧你吓得。”李窈烟语气轻蔑,冷冷一笑。 她敛了裙子站起来,走到了凤明弦的跟前,瞥了眼凤明弦的肚子。 那几个侍妾说的话,还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了。 王妃一死,唯一对她有威胁的就是凤明弦了。 这个长相身材都神似她的,和她当初一般年纪入府的小丫头。 王爷当年有多喜欢自己,现在就有多喜欢她吧? 若是王爷爱自己,却忌讳自己家里人军功太高,只能立这女人呢? 她怀的若是个儿子,那岂不是嫡长子,自己的宣儿沛儿,反而要靠边站了。 那一刻,她忽然发疯搬的想直接掐住这个女人的脖颈,狠狠用力,将她掐死在蒲团上! “如今宋氏的孩子也生下来了,就只剩下你的孩子了。经文念了这么久,菩萨也该知道了,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凤明弦笑着抬眸看了一眼李窈烟。 李窈烟听了刚才那些人背后乱嚼舌根,也没生气,只打了一巴掌就散开了。 她没发脾气,反而过来瞧她的肚子—— 怕不是真希望自己死了,不要碍着她和她孩子的道吧? 不过李窈烟有一样好,就是什么都明着来,不大会背后算计人。 真刀真枪的,自己能接,也敢接,如景嫣那样的不知道什么路数,反而不好对付。 有什么用呢,她和李窈烟一直示好,甚至救过李窈烟的孩子,联手对付过宋庶妃,写过的信函更是将二人变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她想对付自己,太难了。 “是困了,姐姐不困吗?” 说着,凤明弦适度的往后一靠,被小红眼疾手快的扶着。 暗地里,凤明弦轻轻扯了扯小红的衣袖。 “娘娘……”小红不安的道,“您身子才好些,就这样折腾,怕不是王妃还没好起来,您又倒了啊?” 李窈烟肉眼可见的慌了。 若是有孕的凤明弦再出什么事儿,王爷恐怕会大发雷霆,甚至怀疑是她出手对付凤明弦! 上次给凤明弦下毒的人还没查出是谁呢,谋害王爷子嗣的这口黑锅她可不能接! 李窈烟忙命人抬了轿辇来,让送凤明弦过去。 凤明弦轻咳了两声,半靠在轿辇的软枕上,拉着小妆的手,当着众人面轻声交待起来:“纵然我回去了,也得留个人替我给王妃祈福,小妆,小红的伤还没好全,今日就你来替我念经文吧。”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规规整整的抄写诵念。” 凤明弦回去了,其余姬妾还要继续念经文。 瞧着那经文,李窈烟上下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李忠贤忽然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回庶妃娘娘,王妃那边有消息了!” 第204章 爷最好不要起誓 李窈烟正打着瞌睡,被一下子叫醒了,扶着心悸的胸口,瞥了眼满脸慌张的李忠贤。 “大呼小叫什么?王妃怎么了?” “王妃怕是不行了,挣扎着说要见您和凤侧妃一眼。” 李窈烟听到王妃当真不行了,满脸意外。 “那女人命那么硬,要死了多少回都没死成的,这次当真不行了吗?” 李忠贤道:“太医院来了几个太医一同诊治,如今才险险让王妃醒了过来,王妃如今总算有了口气,心里惦念着你和凤侧妃,说是有些话想要交待,庶妃娘娘,您快些与奴才一同过去吧,若是耽搁了,王妃那里有个三长两短,恐怕王爷会怪罪下来。” 众人闻言,一个个唏嘘不已。 没想到王妃和李窈烟、凤明弦表面斗了一辈子,临了,挂念不忘的居然也是她们二个。 所有人都眼巴巴瞧着李窈烟,等着李窈烟哭着点头应是,急匆匆前往王妃处,上演一出姊妹情深的戏码。 谁知李窈烟神色愈发慵懒,她闲闲往后一靠,托着昏昏欲睡的脸颊勾唇笑了笑,“宣儿晚上盖被子总是不严实,如今我出来久了,也没有回去看看。怕是不能去陪王妃说话了,到底还是孩子重要,不是吗?” 李忠贤愣住了,神色艰难的附和着,“是,当然是长公子重要些。” 在众目睽睽下,李窈烟扶着丫头的手,一步三摇,不紧不慢的……往西跨院去了。 “这……庶妃娘娘?”李忠贤怕差事没办妥,壮着胆子喊了一句。 李窈烟回眸,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忠贤。 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就差个出气筒呢,李忠贤这是上赶着找不自在了。 “王妃死了么这样大呼小叫的?这不是没事儿人一样,让众人跟着乱了一晚上,在网页面前装柔弱也就罢了,别在本妃跟前也闹腾这些。本妃没心思惯着她!” 劈头盖脸的骂完了,李窈烟才觉得心里舒爽了许多。 她说的其实也不差。 王妃重病醒了,如今要见她,谁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别的呢? 上回王妃都托孤景嫣了,不是也没事吗? 王妃向来机关算尽,靠着她近了说不好就要被算计上,最好还是远着点。 澜沧院。 凤明弦卸了钗环,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中了,听着这个消息,没忍住笑出了声。 “同样的招数,她用了两回了。上回捧了景嫣做美人,只差一步就是庶妃了,今天纵然不知真假,也没人会信她了。”凤明弦挑眉,“不是说要我也去嘛?怎么没见李忠贤过来?是来了你们回过了?” “李总管压根没来咱们这儿提这茬,知道您孕中,今日又劳累了一天,若是有个不好他担待不起。” 凤明弦眸光微凉,“王妃还真是命硬啊,这样都没死……没死就没死吧。总要她活着,亲眼看着被她摆布操控的女人们怎么夺走她的一切才爽快!” 正院里。 祈福的姬妾们,一不如凤明弦受宠有孕,二不如李窈烟骄傲明丽,一个个敛眉垂目的去探望王妃。 萧御命一并全回了,说好不容易救活了,让好生养着别扰了王妃清净。 这么一来,众姬妾心里也门清了,王妃是情况稳了下来了。 听着里头王妃有一搭没有一搭的哭声,想来王妃是受了惊,满心惶恐着呢。 不由又都暗暗佩服着李窈烟未卜先知,一眼就瞧出来了王妃又仗着生病讹人呢。 “这上回就是这样,这回又是,等她真死了,别到时候连个哭的人都没了……!” “你轻声点儿吧,要王爷听到了咱们又都要吃瓜落。”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入萧御的耳中。 萧御蓦然抬眸,冰冷的视线扫过人群。 女人们全被这道凶狠的视线吓住了,没有一个再敢出声。 萧御见王妃屋内还传来断续的哭声,也不耐烦再进屋与她说话,只交待弗儿坠儿看顾好她,便抬脚去了澜沧院。 今日见着她的时候,她就满脸疲倦,又熬了大半夜,这会儿也不知怎样了。 知道凤明弦是委屈了也不愿给人添麻烦的,就怕她不舒服了还忍着。 待到了澜沧院,远远就瞧见了凤明弦映在比纱窗上茕茕独立的身影。 果然还没睡。 转进了屋内,见凤明弦迎了出来,“爷——您怎么过来了?王妃还好吗?” “她已经平稳下来了,你怎么还不睡。” 凤明弦蛾眉微敛,眸中满是忧愁担心,“王妃病成这样,臣妾怎么睡得安?自打入府,就一直是王妃照顾着臣妾啊……” 萧御轻轻拉着她的手,“都怀孕几个月了,还是这么瘦。”抬眼,“难道你睡不好就能让王妃安康了?生死有命,这些也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顾好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子才是正经。” “臣妾很好啊……”凤明弦贝齿轻轻咬了咬唇瓣,“刚才其实小睡了一会儿,梦见王爷也是这般进了屋子,这般拉着臣妾说话,才忽然醒了,换了衣裳。没想到王爷真的来了。” 她眸中满是欢喜,“王爷,臣妾真的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梦了……” 这样勾人的话,让萧御心弦一颤。 明明说着让他多照看王妃,其实这小家伙,一直在想着他陪。 醒了梦里都是。 若是他没来,她大概也会讪笑几下,乖乖去睡。 “爷记着了,以后晚上总会来看看你,不能让你风口等着。” 凤明弦蓦然将小手抽了出来,往后退了一步,“不要乱下誓,总有意外的,也总有厌烦的时候,到时候期望越大,难过就越深……还不如爷就一直该来来,不想来就不来。” 说着,她好像故意逃避似的转身走到了几案前,抬手倒了茶。 “王妃好生生的,怎么忽然犯病了?” 提及王妃,萧御漫不经心的道,“她身子一直时好时坏的。” “这是安神茶,爷今晚劳累了一夜,明儿还要上早朝,不如喝了茶早些安置了吧。” 萧御接过了安神茶,深深瞧了凤明弦一眼,慢饮了一口,“嗯,一起睡。” 凤明弦低着头,轻轻应了。 今夜王妃出事,萧御于情于理都该陪伴在王妃身侧才是。 他丢了悲伤凄怆的王妃,反而来了澜沧院陪着无法侍寝的她过夜。 这般恩宠,恐怕是整个后院都嫉妒的。 不过凤明弦能够走到今日,也从来不是因为和后宅里那些女子关系好不好,而是她实打实的恩宠。 第205章 她做了一晚上的戏 正院里,本来满腹打算的王妃,得知李窈烟不来,凤明弦早回去睡了之后,更是气恨。 连王爷都在她几次在鬼门关徘徊的时候,去了凤明弦院子…… 她的心逐渐冷硬如铁。 家族靠不住,父母靠不住,就连她的夫君,都靠不住啊。 景嫣捧着一盏药,凑到了王妃身侧。 “姐姐,这是刚熬好的药,您快用了早点睡吧。如今补好身子才是正经。” 王妃一袖子挥开了那盏药。 “滚!” 翌日,萧御亲手喂了凤明弦安胎药,替她掖好被角,才去上了早朝。 四更天,明明还没睡多久,萧御就又忙去了。 凤明弦靠在枕头上,却再也睡不着了。 “主子,时辰还早,今日也不用去请安,您再睡会儿吧,别累着了。” 凤明弦瞥了眼小红,莞儿一笑。 不过去趟正院,瞧着她们吵了一架,说了几句不想干的话,翻了会儿经书,怎么就累着了呢。 她想着昨日的事情,可睡不着呢。 “这次的恶气,也算替你出了。” 小红眸光一动,慌张望向窗外,见跟着的下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 “这事儿小妆都不知道!” “不知道才能演的像,她心思浅容易露馅儿。”凤明弦红唇一勾,“也不枉我做了一晚上的戏。只是昨日晚上的事情,实在有些古怪。” 她在协理中馈的时候早早就收买了正院的丫头,为她行事方便了许多。 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将曾经王妃赏赐她的药混在了王妃佛堂熏笼用的香里。 佛堂里,本就时常供香,王妃用的香又杂,檀、芸、降都有。她混合进去也不容易被发觉。 她知道,别的时候王妃只是做做样子,但是等到看到两个孩子都被养的各有残缺的时候,王妃心神恍惚,定然会在佛堂久跪。 不管是什么脏药,王妃素来身子差,吸入多了都必定会出事! 这两个孩子,她早就心生怜悯,又曾经照顾过襁褓中的康儿,所以纵然怀孕也总是差人问着奶娘。 她是府里第一个知道孩子有问题的主子。 她也只是试着算计王妃一次,没成想,王妃曾经送她的那些药还真有问题! 真是天道好轮回! 她提出去佛堂,也是为了借着礼佛,将那香炉里的香清理干净。 趁着所有人都在想着王妃的事儿时,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香都拿走了。 她也不曾想到,王妃竟然还好了之后,又再次心绪激荡差点命丧黄泉——王妃到底在高兴什么呢? 她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她只是真心好奇,曾经的王妃对她有几分真心——原来真的一分也没有啊,虽然早就料到,她还是忍不住勾唇摇头。 耳畔的烛火忽然“噼啪”一声,小红忙拿了烛剪来。 烛光摇曳间,凤明弦的眸光也跟着明明灭灭。 “小红,我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呢……”凤明弦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压低声音问着,“经过这样的事情,王妃竟然还能保住一条命,难不成,太医院的医术当真这样好?” “这……王妃虽然有心疾,好像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小红轻声,“其实原本说的是,这样胎里带的心疾,是过不了二十岁的。王妃如今二十有五了,身子有时是不大好,但是也就之前流过个孩子留得病根吧,也和心疾无关……” 小红是府里头老人了,这些事儿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王太医一直跟着王妃调理,也算是妙手回春吧?” 第206章 拔李家的根 凤明弦心下还是疑惑,她沉吟片刻,看向小红。 “不大像呢,我就寻思着,王妃有心疾这话,当初谁传出来的?” “您的意思,难不成王妃一直以来都是装病?”小红忍不住问道。 “流产是真的流过,恐怕也早就伤了胞宫,难以有孕了,心疾……她日日为王府中操劳,平日也不见有病,只在该躲事儿的时候,总是说病了……”凤明弦细细回忆进府来的点滴。 上辈子,府里勾心斗角的死了好些人,王妃一直病的半死不活,不也长长久久的活了下来。 若不是这回下毒她都不死,凤明弦也不会疑心她的病的真假。 “那许多事情就说得通了!”小红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难怪她回回都能逢凶化吉,还能用身子不好让人同情,让王爷内疚,原来她自己身子骨没什么大问题?” 王妃两度垂死,身子好些了又苦苦打理后宅,不仅王爷更看重她敬重她,将过往恩怨慢慢淡了,就是姬妾们也都暗暗盼着王妃无事。 若不是王妃伤了胞宫,难以有孕,又接连小产,恐怕不管是凤明弦还是李窈烟都难以撼动她的地位。 凤明弦轻轻抚摸着肚子。 她并不着急生儿还是生女,毕竟以后日子还长着呢,王公大院呢,谁没个四五个孩子?她又年轻当宠,只要身子养好了,就算这次是女儿,下回也就是儿子了。 如今若是儿子反倒来得不是时候了,就算母凭子贵,她的出身也做不了王妃的位置。 顶好是女儿,对谁都没有威胁,她能够安安稳稳母女平安。 至于萧御——凤明弦何曾忘记了,她前世死在榻上,正是因为萧御想要她生个儿子,她生不下来,就活活挖了她的血肉。 凤明弦微微阖眸,摸着肚子的手指微微发颤。 萧御下了早朝,就去瞧了王妃。 王妃躺在榻上,模样郁郁寡欢。 “是嫔妾福薄,一直未能为王爷诞育嫡子,如今恐怕连康儿都难以照顾妥当。” 萧御劝道,“不论如何,你都是本王的王妃。你本就有心疾,连番小产身子不好,如今又夙兴夜寐的为王府劳碌着,这份心意,本王记着的。” 王妃紧紧握着萧御的手,泪水滑落: “臣妾是王爷的妻子,不管是生儿育女,还是打理后宅,都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 王妃说的太着急,到这里猛然觉得一阵眩晕,扶着床檐缓了缓,紧接着便是连番的咳嗽。 刚巧这时王太医过来查看王妃,萧御便忙起身让太医近前诊治。 王太医蹙眉把脉后,萧御开口问道,“王妃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王太医道,“王妃如今气血两亏,近日又过度操劳心力交瘁元气大损,加之王妃本就胎里带了心疾,多方情况复杂,身子如今太过虚弱,只能慢慢调养。” 萧御道,“王妃的身子一直是你看顾的,这么些年,王妃看上去也是稳定了不少。你的医术向来不错,如今王妃就继续劳您照料着了。” 王太医唯唯诺诺应了。 待得人都走干净了,王妃方才披着衣裳坐起来,慢慢吃着药。 “如今我病着,康儿无人照顾,凤明弦又怀着身子,李窈烟更是不肯接那烂摊子,景嫣,你就将孩子抱到澜沧院去。凤明弦曾经照顾过他,你哪里做的不好了,她着急自然会帮着你。” 景嫣点点头,“姐姐放心,妹妹明白。” “康儿,您真的不要了?王妃这孩子您得来不易啊。”坠儿忍不住道。 “这孩子,看着呆呆傻傻的,也不知有没有伤到他的脑袋。就算我费力养活了,也比别的孩子差一截,如今现成的借口能送走就送走吧。这养夭折孩子的罪名,给凤氏也合适。” 景嫣敛了眸子。 王妃是想孩子死在澜沧院的,可是死在澜沧院,凤明弦虽然担了大头的责任,她也有了污点啊。 王妃自然是不在意她的处境的,这烫手山芋,总要有个人抱出去。 弗儿从外头走了进来。 “王妃,听说今儿上朝出了点儿事儿。” “怎么了?” 弗儿轻声,“说是威远大将军好像……吃了败仗,带兵降敌了?” “什么!”王妃听的心惊肉跳,“怎么可能,李家世代武将,骁勇善战,从开国至今立下不知多少汗马功劳,许是有别的什么隐情吧?” “李老将军在前线,进了白帝谷后,已经十几天没有消息了,那可是五十万的军马啊?不是全军覆没,就是李老将军投敌了!哪一样李家都吃不消!” 王妃往后靠了靠,手指轻轻拨弄着佛珠。 “王爷什么意思?” “王爷没说话。” 王妃一笑,看向了兀自出神的景嫣,“咱们家在朝中不是还有些旧部吗?” 景嫣猝然惊醒般,“都是爷爷那辈人带出来的叔伯了,原来也是景家军出来的。” “去打听打听情况,活络活络,最好给个战死沙场的功勋出来。” “王妃……若是李家倒了,李窈烟可就没了势力了。” “她有没有势力不重要,李家也不会真倒了,李小将军还在呢,那可是比老将军还厉害的战场上的人物,不能今日李家出了事儿咱们就落井下石。王爷在朝中和李家还是一条船上的呢,李家出事,陛下难免不会想到娶了李家嫡长女的王爷。能帮着就帮着吧,李窈烟性子又直又傲,想驯服她也要拿出点儿本事不是吗?” 只是个顺水人情而已,她做了也无妨。 李家如一棵大树般盘根错节,一时间是倒不了的,等真到了那一日,她再摧枯拉朽的毁了李家也不迟。 还有更深的一层。 王妃狡黠的勾了勾唇。 她要让皇上好好看看,李家到底多么结党营私,朝中多少人私心偏袒着李家。 那么,就算李家过了今日这一劫,皇上对李家心生忌惮,那日后皇上便不会容李家一家独大,兴许能够想到曾经为朝中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的景家了。 “妹妹明白。”景嫣眸中了然,显然也是想到了着一层,“这事儿,一定让咱们旧部闹得轰轰烈烈的,整个军部都会盼着李老将军平安无事,凯旋归来的。” 第207章 那都是王妃做的和她没关系 皇帝当年忌惮景家定国公府功高盖主,如今就能忌惮李家。 风水轮流转,定国公府的小姐抄家后多么落魄,将来威远将军府抄家后,李家的小姐可不一定有她好运! 她这么一想,简直要笑出声来。 病态的血色再次涌上了她的脸,她忽然又撕心裂肺的咳了起来。 澜沧院中,凤明弦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也听到了朝中不少人联手进言,保李家。 白帝谷战役? 那可是本朝最赫赫有名的战役。 李老将军此生的最后一仗,顶着诸方压力,调兵遣将、排兵布阵,俘匈奴首领祭司祭天,直取敌军腹地,总计歼灭和招降匈奴十余万军马,在我皇执政末年,添了一笔赫赫战功,保我大周此后十年再无边境之忧。 然则,在这场战中,差不多一二月功夫,李老将军及其兵马一阵音讯全无,谣言四起,只有萧御在后方虽不明就里,却仍坚信李家不会叛军卖国。 萧御保其粮草无虞,无后顾之忧,直到战事平定,取敌军首级,才传回捷报。 李家,纵然生了个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李窈烟,可对大周黎民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保家卫国的战神。 只是,前世朝中军部可没有这么多军官出声维护。 更没有人传李将军将要谋反揭竿而起,皇上大发雷霆。 若是这一二月熬得住也就罢了,若是熬不住,皇上认定了李家谋反。 ——那李老将军班师回朝,看到的将是挂了一房梁的妻小。 还不等凤明弦消化了这则消息,跟在李庶妃身边的小丫头就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 “凤侧妃,我家庶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小红,换裳。” 进了内间,小红道,“如今李家多事之秋,您能远着就远着吧,不然说您身子不爽利推了?” 凤明弦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温然道,“祸不及出嫁女,她如今是靖王府的李庶妃,她出了事儿,我与她一党的合该去看看的。” 晌午刚过。 西跨院里静悄悄的,李窈烟一声声苦恼的声音愈加明显。 “父亲疯了吗?哥哥也不知道拦着!” “如今咱们家本就是烈火烹油的局势,稍不留意就要被人盯上的,那么大年纪了,就算不领兵上前线又能怎么着?” “如今阖京上下都说我们家要谋反,就算……就算真的要谋反,那也该把家小都接出去啊?” 侍奉的嬷嬷丫头大部分都是李窈烟家里带来的家生子,闻言道,“大小姐,如今就您还在京里,您哥哥带着您嫂子不在京,现在在离京三百里的黔岭剿匪呢。” 李窈烟哽住了。 别说是外人,就是她瞧着自家都是要谋反的样子。 她越想越烦躁,“今日炭是不是又烧多了,闷死人了,把窗户都给我推开!” 凤明弦扶着小红走了进来。 “姐姐,这一层秋雨一层凉的,屋子里又冷又潮,大家都巴不得烧些炭去去湿气的,您这儿怎么开着窗啊?” 李窈烟瞥了凤明弦一眼,脸上满是烦躁。 “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没爹没娘,没那动不动就诛九族的糟心事儿。” 凤明弦淡道,“再怎么诛九族也诛不到咱们头上啊?” “弦儿你居然看我笑话?” “是想笑。”凤明弦实诚的点了点头,“满朝武官都信李老将军忠君报国绝无二心,可你却自顾自的在这儿乱怀疑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像话吗?” 李窈烟气笑了,“我们信有什么用,朝中也没见哪个文官不是骂我父兄投敌叛国的,一群武将在这儿替我父亲盟势担保,有什么用?皇上还不是怀疑我父兄的紧!” 凤明弦垂眸思索,“别的我不懂,我只知道咱们是靖王府,王爷就是咱们的天,王爷信姐姐家,我就也信。” 李窈烟坐立难安,瞧着凤明弦的样子,反而镇定了下来。 “是,你说的不错,只要王爷信我和我父兄就好。我如今也写封家书给我哥哥,让他赶紧想法子回京,至少那些文官笔墨上,不能说他打算和我父亲里外夹击攻陷京城。” 二人正说着话,就见一个下人走了进来。 “回娘娘,刚才奴婢得了信儿,说是王妃今日心疾又犯了,闹腾的不行,又来了几个太医。” 李窈烟乜斜了一眼那奴婢,道,“没死吧?最好这会儿别死!让她再撑一撑,我家没事儿了再死,那时候我也好当王妃,我家被人诬陷闹造反呢就死,我又当不了正妃。别给我添乱!” “这……”那丫鬟紧紧埋着脸,“王妃还没死。” “继续去打听!傻愣着做什么?在我这儿当门神呢你?” 李窈烟转身坐在了碧纱橱里,瞧着凤明弦,“天天说她要死,天天又不死,昨日伤身伤的厉害,太医都说不中用了,偏又活了。她这是天天去阎王殿应卯呢!~” “王妃到底是有福气的。”凤明弦道,“从前虽然有心疾,不过也就一二年才见发作一次,最近也实在太频繁了,别真丢了性命。” 李窈烟笑的恣意欢快,烦了一天了,她总算听这个好消息。 凤明弦瞧了眼李窈烟,“这满府上下都是娇弱多病的女子,都不及娘娘自幼马上耍刀的风姿。” 府里谁若是摔了都是要了命的事儿。 唯独李窈烟,连生了两个不说,第三个又是坠轿又是落水才没了,可也不过一二月又活蹦乱跳的了。 “王妃不积德。”李窈烟一笑,“如今宋氏没了,我就和你好好说说吧,这秘密我在心里藏了小十年了。” “嗯。”凤明弦听着。 李窈烟往后依靠,“都说是我罚跪让宋氏没了的孩子,其实这事儿要怪还是怪王妃。宋氏本来身子骨就弱,王妃又总是命给宋氏送一些荤腥油腻的东西,宋氏害喜严重吃不了,可又没别的,那孩子就长不大,宋氏一直都是半饿着的,我让她罚跪他身子撑不住,孩子就没了。” 凤明弦骇然失色,“这……不吃荤腥,难道就不能吃菜吗?” “不给菜啊,让府医交待她多吃肉,少吃蔬菜,男人嘛不懂。害喜最闻不得的就是猪肉味了,吃起来都是腐烂臭味……她顿顿让做那些菜,宋氏吃了就吐,每天饿得昏沉,身子还要养个孩子,那孩子出点儿事儿可不就活不成吗。” “这是第一个孩子,至于第二个孩子,”李窈烟如数家珍的笑着说,“膳房给她吃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时候宋氏天天腿疼,王妃不让吃药,说是药三分毒会伤了孩子,就让给一些食补。咱们那会儿都是吃牛乳骨汤养着才好,她不,那次胎只给她吃素菜,一点儿荤腥不沾。偏她又是没眼色的,我在她问安的时候骂了她几句,她出门就摔了一跤,孩子就滑胎了……连着两回,瞧着是我做的,其实都是王妃害的。” “您又是何必担这虚名……” “我问心无愧怕什么!至于那宋氏,我原以为她是个精明的,谁知道遇到事儿就处处对付我,还投靠了王妃,这种好赖不分的,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之前凤明弦没入府,还当真以为是李窈烟害的宋氏几次流产,没想到,竟然全是王妃的算计! 而王妃做了什么?一直都是遵医嘱照顾孕妇而已! 至于黑锅,全都给眼前这个“问心无愧”的李窈烟担着呢。 这些事情,李窈烟都知道,看来府里的老人没有不知道的了。 只瞒着宋氏一个人,所有人都看着她如何巴结那个曾经害了她两个孩子的罪魁祸首。 “不过她连着拿我当了几次枪使,我也是受够了,不是她眼见着要死了,总有一日我会将她的那张虚伪的面皮扒下来!” 李窈烟眯了眯眸子,将眸底的泪珠硬生生逼退了回去,“说实在的,就是我自己的孩子和那次坠轿,包括你出事,我都怀疑是王妃做的,只不过当时查不到,如今就更没有证据了!这也是王妃的歹毒之处,她从来都能在作恶之后完美隐身。” 凤明弦瞧了一眼李窈烟。 李窈烟坠轿后,火急火燎的想要陷害她的模样,她还记忆犹新呢。 这深宅中,哪里有什么仇敌和盟友啊,不过只是利益驱动罢了。 今日和她联手,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差点忘了,今日叫你来,还有事儿呢。” 第208章 送孩子 李窈烟笑吟吟的看向了凤明弦,“景嫣不是在你那儿住着吗?” “虽然住在我的院子,却还是要时不时回到正院的。” “她总是要回去的,等她回去的时候,你将这枚钗子送给她。”李窈烟说着,拿出了一枚珊瑚珠钗。 凤明弦并不接,而是抬眸瞧着李窈烟。 “这珊瑚全是活血化瘀的药混在里头做的,可是难得的。对女子身子也好。”李窈烟道。 凤明弦立马就明白了李窈烟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寻常人戴这珠钗是不要紧的,就如同生姜暖身,平日吃无妨,若是伤风了,熬成了姜汤,就是很好的发散的药了。 这用了药的珊瑚珠,景嫣戴着去伺候王妃,王妃本就生病,日日在周围,恐怕会加重病情。 尤其是心疾……最忌讳这些药了。 “这……若是王妃因此丢了性命咱们会不会惹上麻烦?”凤明弦忙推拒道,“寻常也就罢了,这时候让王妃身边出现这东西,真能要来人命的!” 李窈烟十分瞧不上凤明弦畏首畏尾的样子,道,“她心疾发作死了,就算被王爷查到是景嫣甚至是你,王爷那么宠爱你,难道还会怎么着你了?你有着身子呢,王爷不会因为一个死人和你计较的。用不着害怕。” 凤明弦不置可否。 这话说的完全没有道理,不过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宋氏当日仗着肚子不知道躲了多少祸害,做了多少恶,那些账,就算当初不计较,可萧御一笔笔都会记在心里。 总有一天会彻底清算的。 她压低了声音,惶恐道,“可那时王爷发妻!” 李窈烟没了耐性,她施施然托腮坐在了凤明弦面前,凉凉道,“你也是为了咱们才做这件事情啊,甚至,是为了你自己,如今王妃死了,你是侧妃,若是一举得男,兴许下一个王妃就是你了。而且,这钗子戴在景嫣头上,能不能查到景嫣还是两说的。王妃本来就该死了,咱们呢只是催了催她而已。” 凤明弦知道李窈烟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性子,只能仓促点头。 “好,钗子给我,我会想法子的。” 李窈烟将珊瑚钗递给了凤明弦,笑的柔媚。 凤明弦走出了西跨院,转手就将钗子递给了小红。 “这钗子只怕不只是活血化瘀的药,还有一些别的了不得的东西。” 小红道,“那可怎么办?您真要将这钗子给景嫣啊?” “给她也未必会戴,就算戴了——王妃又没有心疾,肯定不会比景嫣先死。” 小红忍笑,“是了。” * 王妃养了几日,身子也好些了,就打点着让众姐妹在正院摆个家宴聚聚,一同说些话。 凤明弦瞥了一眼王妃,王妃薄施粉黛,明明只是深秋,却裹在狐裘里,映得雪白的小脸冰冷又端素。 景嫣鸦黑的长发里插着那柄珊瑚珠钗,坐在王妃身侧。 李窈烟瞥了一眼景嫣的珊瑚珠钗,很是满意的瞧了一眼凤明弦,眸光嘉许。 凤明弦有些惶恐无助的低下了头,唇角却在李窈烟看不见的地方,轻勾一抹捉狭的弧度。 景嫣笑着道,“嫔妾恭喜王妃大病去除,”说着看了眼身后侍女,侍女将一副绣的金光粼粼的百福图呈上,“这是嫔妾为王妃缝的百福图,百福图到,祝福送到,恭愿王妃以后的每一天都如意吉祥、幸福安康。” 王妃含笑收了,“绣的很好,费心了。” “不愧是景家的女儿,手这般灵巧。”赵美人笑着道,“嫔妾没有景美人的巧手,不过倒是有一盆自己养的金桂,也是百年的老桩了,平时拿来赏玩倒是不错。送给王妃,庆贺王妃娘娘身子痊愈,愿娘娘如这桂花一般芬芳四溢,心想事成、事事如意。” 玉石盆里,一株老桩金桂盆景正挂满了累累桂花,瞧着十分喜气。 其余的姬妾来赴宴也各自都准备了礼物,有送的同心络、有送的调制的香料的,王妃都一一笑着收了。 李窈烟瞧着喜气盈盈的人们,也起身上来送东西。 “我这个可是好东西,旁人可比不得的。”李窈烟笑着,一回身,将身后婢女托盘上盖着的红帕掀了,露出里面的东西。 众人定睛瞧着,一个个都忽然屏息不语,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王妃看见李窈烟送的东西,脸色也倏然大变。 李窈烟不知道哪里寻来的能工巧匠,竟然雕琢了一个抱着鲤鱼的翡翠娃娃,瞧着雕琢的活灵活现的。 “你……李庶妃,你送本妃个童子做什么?”王妃脸色难看极了。 “王妃不是一直想要抱个孩子来养嘛,一时要抱宁氏的孩子一时要抱宋庶妃的孩子,今日我把观音跟前的童子请下来了,专门送给王妃,王妃怎么就不喜欢呢?”李窈烟红唇噙着讥笑,说到最后,忽然忍不住,拿着帕子捧着脸笑出了声,“王妃,至少这是个囫囵孩子,没病没灾的,有菩萨护着呢,您竟然不喜欢吗?” “你……”王妃气极了,凤眸里满是凌厉,“来人,将玉童子给我拿出去!” 凤明弦瞧着王妃和李窈烟又不管不顾的吵了起来,倒是没什么意外。 也不是第一回了,上回闹得两方手下都动了手,还不是被李忠贤拉回来了。 凤明弦的眸光落在了那珊瑚珠钗上。 她随意吩咐人送过去的,没想到,景嫣竟然毫不怀疑的戴在了头上。 李窈烟未必不知道这珠钗害人手段太低,她只是要确定凤明弦确实听她的话。 凤明弦忽然蹙了蹙眉,她刚才好像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从景嫣身上传来。 这个味道,景嫣来西跨院之前,她经常闻到,到了西跨院之后反而没了,如今景嫣回去伺候王妃很少回到西跨院之后,反倒是又有了。 那是一种馥郁的依兰香,似是掺了别的什么香味。 凤明弦下意识的拿着帕子掩住了口鼻。 再瞧着那珠钗,凤明弦蹙紧了眉,心下愈发不安。 一场家宴,最后不欢而散。 王妃凭栏而立,弗儿捧着一盏清茶奉上。 “主子,您妹妹那头,果然有问题。” “是珠钗,还是那依兰香?”王妃冷笑,漫不经心的问道。 第209章 王妃又要交待后事了吗 弗儿道,“嫣小姐自作聪明,总以为您真的有心疾,故意用和药做的香粉想要勾得您心疾发作,其心真是歹毒。”转而谄媚的笑着,“也就是那点小聪明了,和王妃的手段比起来,她还真是不够看!如今她不管做什么,咱们都只当看戏了!” “真正要做的事情,就是菩萨也不能告诉。”王妃轻笑,怡然道,“依兰香这般魅惑又甜腻,还真是好闻,可惜了,王爷闻了那么久,也没见如何宠幸她。” “王爷最厌恶女子搬弄是非妖行惑世,就是那长相妖妖调调的凤明弦,也一直是最乖巧守本分的。” “是啊……王爷虽然重情,却从不滥情。”王妃一阵心驰神往。 她这回能够一步步消弭了王爷的怨恨,还不是靠着自己造就布好的胎里带着心疾的谎言。 这些示弱的手段,是王爷百吃不腻的。 有着心疾,心力交瘁随时会故去,但凡是个人,总会对她更偏私一些。 有哪个男人在听到自己发妻为了自己夙兴夜寐,为了自己和妾室的孩子心力交瘁,险些丢了性命,不会心软呢? 萧御是骨子里的君子,重情义,再不喜欢的女子,于他有情分,他总会谦让留着的。 更何况,她为了萧御闹到了次次怀胎、次次流产,痛失几子,骨弱身薄,能不能再次有育都是未知,更添了萧御的愧疚。 靠着这些愧疚,她曾经犯的那些错,萧御也不会再追究了。 她有心疾,但凡有些心思的女子都会想要从这一点来害她,可是她的心疾早就在出嫁之前便被调理好了,就算想要对她动手,也只是徒劳无功了。 王妃忽然眸光凝滞,“本妃怀孕流产一次也就罢了,怎么次次都流产,难不成真的有人背后下毒谋害本妃?上次佛堂更是奇怪,本妃怎么会心绪激荡忽然吐血?” 想到她曾经产下的那个死婴。 当时她情况凶险至极,之后小月子没有坐好落下病根,时常头痛,骨头见风就疼,佛堂那次却来势汹汹的好像浑身的血都在发烫一样! 她用手护着小腹,“哼,能够插手到王府后宅的事儿,想来也就是李家了!别人就算有那么个谋害的心,也决没有那个本事!” “明日奴婢就和坠儿一起,将院子里所有香料茶叶能动手脚的都换了!”见王妃起疑,弗儿忙道,“满屋子都用艾草熏一熏,犄角旮旯里有什么东西奴婢们也都会清了!” 王妃眯了眯眸子,眼神更加凶狠。 “李窈烟还真不知惜福!她母族带着五十万兵马音讯全无,若是全军覆没,那她家带兵不力满门抄斩是逃不掉的!她又屡次公然羞辱本妃,本妃要她死,王爷必然趁机废了她!” 李窈烟就算有两个儿子又怎样! 王爷看到她,就会想到李家好大喜功,带着五十万兵马埋骨战场,害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看到她在后宅日日恣意妄为,只凭着自己高兴就随意惩罚婢妾,公然羞辱王妃,王爷怎么能容得下她? 她抬手,让坠儿扶着她走向了铜镜。 她不慌不忙的将妆容卸去,唇瓣用脂粉涂白,发丝也小心的用湿帕子擦了,故意弄出凌乱憔悴的模样。 坠儿弗儿早就做熟络了这事儿,端了煮的浓浓的药汁过来熏屋子,而景玉则宽衣躺在了床榻上。 待屋子一片浓浓药味,门窗紧闭,景玉捂着胸口忽然痛苦呻吟出声。 “啊,痛死本妃了!痛啊……好痛!” 王妃在家宴和李窈烟争吵后,回去就心疾复发的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 恰逢这几日秋雨缠绵,又是一场大雨将天地浇的透彻,众姬妾没敢不来侍疾的,一个个撑着伞穿着蓑衣迎着雨赶了过来。 就是李窈烟,纵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也少不得来一趟。 澜沧院里伺候的大婢女小妆过来了,她是王爷跟前去的凤侧妃处,在后宅中比侍妾还得脸一些,说是下雨路滑,凤侧妃昨儿没睡好又着了凉,一时来不了。 弗儿笑着道,“侧妃娘娘本就有着身子,以前又受过惊,如今雨天路滑来不来也无事的。” 正院花厅里沾满了姬妾,一个个都是冒着雨过来的,不是鞋子沾了泥,就是裙子被水打湿了,哪个都不舒服。 李窈烟虽坐着轿辇过来的,但是下来的时候,到底被雨水扑了脸,此时满脸焦躁烦闷。 她哪里管弗儿和小红之间的客套,翻了个白眼问道,“王妃不会又病的要死了,又要交待后事了吧?算上今日那可是第三回交待后事了!有那么多后事要交待吗?” 弗儿被气到脸憋得通红,不敢说什么只和坠儿交换了个眼色。 说话间,太医和府医也匆匆赶到,弗儿坠儿本就不想接李窈烟的茬儿,忙去伺候人了。 “好了,本妃也乏了,你们爱救人救你们的,王妃若是醒了,和王妃说句,此间无事,本妃就先回了。” 李窈烟起身便打算走。 几个嬷嬷上前,无声的拦在了李窈烟面前。 李窈烟眸光泛冷,“好狗不挡道,滚!” “庶妃娘娘,您可不能走啊,今日王妃心疾复发,侧妃娘娘怀有身孕不在,如今能够主持大局的就是您了!”为首的嬷嬷噙笑说着,话虽然客气,可是表情却是来者不善。 李窈烟闻言不屑道: “现在知道要我主持大局了?之前不是刚爬起来就把中馈夺过去吗?如今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想起来了我,等到事儿过去了又全然忘了我为这福利操心的事儿了。我图什么?让开,宣儿沛儿还要我带着呢,没空搭理你们这些老狗!” “王爷驾到!” 第210章 依兰香 正在李窈烟考虑要不要直接上手抽几巴掌那给脸不要脸听不懂人话只知道挡道的婆子时,萧御来了。 萧御带着李忠贤,迈步进了花厅。 见到李窈烟被正院的奴仆们围着,似是起了争执。 李窈烟顿时怒意冰消,心花怒放。 来正院也不是全无好事的,起码能够见一见萧御。 她纤直手指轻轻绕着发丝,含羞带怯的抬眸瞥了一眼萧御,“王爷,宣儿沛儿早膳还没吃完,臣妾担心孩子想回去,可这群奴才拦着一定要让臣妾帮忙主持什么大局。” 萧御闻言道,“宣儿沛儿有奶娘顾着,正院这边万飞倒下了当真是一团乱,你身为庶妃,能帮得上忙就帮上一些。” 李窈烟听着萧御开口,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臣妾看顾着就是了。” 她冷哼一声,瞥了眼那些嬷嬷,心里暗骂几句老不死的。 “都听着了?本妃答应留下了,都让开吧!” “是。”嬷嬷们交换了眼色,俯身退了下去。 李窈烟心头却觉得有些不安,看向了一旁的婢女,“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这……”婢女茫然道,“娘娘,没有哪里不对啊?” 李窈烟心里的很不舒服。 是了,是刚才那些嬷嬷看她的眼神,不是一群狗看主人的眼神,而是一群狼在围猎猎物时的眼神,直到萧御进了门,她们才收敛了姿态,重新变回了狗! 正在犹豫见,就见王太医满脸焦急的走了出来。 “回王爷,王妃肝火炽热,引发血气回流,导致心疾复发,瞧着不大好了!” 萧御脸色难看,“昨日才说王妃大好,今日又不大好!你们太医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王太医叹了口气,“王爷有所不知,王妃身子的确已经在悉心调养下好的差不多了,虽说动了肝火生了闲气,也不至于出这么大的岔子。刚才在把脉时,微臣似是把到了一些活血药的影响,且用量不少。这药,之前似是若隐若现,微臣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多言,这次却是太过明显了,让人难以忽视。” “活血药?” “诸如当归、山楂等,都是活血行经的药,寻常女子用了气血充盈,面色红润,可王妃有着心疾,若是用了这些药无异于雪上加霜。” 萧御听到这些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脸色登时便沉了下去。 “坠儿,王妃近来可有吃过诸如人参当归乌鸡汤之类的大补汤饭吗?” 坠儿直接跪了下去,“王爷,太医院也早早就给王妃列了忌食的单子,王妃平时也是清饿为主,偶尔吃些炒时蔬,清蒸小鱼之类。人参、当归、乌鸡都是有孕女子才吃的补物,王妃身子虚弱绝对不会吃的!” “既然王妃没有吃,那就是有人故意谋害王妃,给王妃用了活血行气的药?” 王妃是他的发妻,就算他震怒之下,也从来都顾及王妃颜面。 没想到,如今竟然有人胆大到对王妃动手! 萧御的视线落向了李窈烟。 李窈烟事不关己的模样,端起一旁的清茶抿了口,眉尖舒展。 王妃这里的茶汤,果真不如西跨院的好。 也是,父亲和哥哥的茶都是西湖边最老的那几棵母桩上的叶子,只有宫里才用得起的,皇上时不时赏上几包,父亲哥哥疼宠她,有好的自然也送她这儿来。 萧御向来简朴恭顺,王妃也跟着勤俭朴素,却怎么也苦不到她头上。 见周围没动静,她眸光清凌,缓缓抬起,落在了萧御身上,忍不住想笑。 李窈烟听到动了肝火,便知太医说的事昨儿晚上她胡搅蛮缠大闹王妃家宴的事儿。 又说什么下药,明显是个局。 李窈烟心里满不在乎,药是凤明弦下的,与她何干? 凤明弦精着呢,估计嗅着了不对,缩着不肯来,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吗? “爷,王妃这儿的茶水有点儿太寡淡了,回头王妃好了,我给她包一包来,保准她再也入不了口。” 落在萧御眼里,李窈烟满脸的问心无愧,甚至于刚才的话她也全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听进心里去。 萧御知道李窈烟的性子,喜怒形于色。 若是她做的,她此刻不会这样恍若无事。 倒是一旁的景嫣,似是藏着什么心事一样,目光躲闪,满脸惧怕。 模样有些不像是为姐姐担心忧虑,倒像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发生一般。 王太医见状,便俯首道,“王爷,此事到底是有人下药还是王妃误服了什么,还未有定数,还是等王妃醒来后,您亲自问了才能明晓一二。” 弗儿挑着帘子走了出来,神色慌张,“太医,您快去看看吧,王妃脸色又发红发胀了!” 王太医不敢耽搁,匆匆朝着萧御一礼便带着几名医女回身进了内室。 萧御满心疑虑。 他不自主又想起来了前阵子府里的那些闲言碎语。 景玉无子嗣又体弱多病,母族更是被皇上抄家,皇室宗亲都对这么个王妃不甚满意。 就是朝中世家大族也等着靖王妃这个空缺,巴不得她早日病故。 难不成,真的有人敢授意在靖王府对他的王妃动手? 只是,在哪里动的手? 绝不会是吃食,膳房对吃食上极为讲究,从来四平八稳,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又有太医院送过去的忌食单子,这种差池绝不会有。 那就是香料了…… 王妃屋子里一直药香扰着,不过昨日,她身子好些后,似是又燃了香。 是了,那日她犯病,也是在佛堂供香的时候。 他对李忠贤使了个眼色,瞥了一眼香炉。 李忠贤何等聪慧之人,见王爷示意,立刻便命人查验香炉。 “回王爷,这香料是常见的檀、芸、降三样,并没有什么不能用的。”李忠贤查验后,上前回道。 萧御坐入雕花木椅中,手指不耐烦的轻轻敲击着扶手,凤眸微狭。 不是这个,又是什么呢? 他的鼻尖忽然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看向了景嫣。 景嫣小脸煞白,痴痴站立着。 若是以往,景嫣早就在内室伺候着端痰盂递帕子了,今日景嫣却奇怪的站在这里纹丝不动。 萧御眸光如同鹰隼,牢牢锁在景嫣身上,景嫣更怕了。 “景美人素日来用的什么脂粉?” 第211章 本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景嫣垂眸道,“嫔妾自幼用的都是依兰香,父亲自从被罢官后,闲来无事便做喜欢看一些闲书,制一些香料来,这依兰香是父亲专为嫔妾调制的。” 她语速不快,低着头,睫毛还挂着泪珠,双瞳秋水盈盈,脉脉温柔。 萧御神色放缓。 这香料竟然是岳父调制的? 岳父应该不会对王妃不利。 弗儿在一旁听着,也跟着道,“王爷明鉴,就算王妃当真是被人所害,那所害之人也绝无可能是景美人啊,景美人是王妃的亲妹妹,入府也是为了照顾王妃,王妃生病,都是景美人在娘娘身旁不辞辛苦的照顾。” 萧御幼时在宫里见多了兄弟阋墙,姐妹反目的戏码,对所谓的姐妹亲情丝毫不信。 他原本已经放下的戒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他迟疑的审视着景嫣。 景嫣紧张的低着头,手指搅动着帕子,因为用力,手指都被勒出了条条红痕。 他愈发觉得古怪。 保险起见,他回头看了眼李忠贤。 李忠贤立马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挥手让跟着的医女带李窈烟下去查验。 很快,医女便走了出来,景嫣失魂落魄,紧咬着牙关跟了出来。 “回王爷,景美人的香料中的确被加入了助益养身行血补气的药品,就连头上的发钗,也是用朱砂混合着药粉做的!” 景嫣跪倒在地,“王爷,嫔妾当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依兰香确确实实是父亲所赐,至于这发钗,是凤侧妃送我的!” “放肆!” 萧御听到景嫣竟敢攀咬凤氏,怒火上涌,一脚踹在了景嫣身上。 景嫣“哎呦”一声,捂着被踹的生疼的肋条,疼的喘不上气来。 萧御马上练过,这一脚下去,她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如何禁得住。 她浑身发抖,蜷缩在地上,泪花盈满了脸颊。 “王爷……嫔妾当真……不知道……”她惶恐畏惧到了极致,一字字说着。 萧御怒极,“不知道?” 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了她的身上。 景嫣黑色的长发黏湿的贴在她肥白的脸颊上,她满脸愤怒。 那一瞬间,思绪回笼,她大声道,“这钗子当真是凤侧妃送我的!小妆姑娘,是你拿过来的啊?小妆姑娘,您说句话啊!” 小妆在一旁静静站着,闻言,忙跪了下来。 萧御看向了小妆,“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小妆不知该不该如实说。 一旁的坠儿弗儿却怕生变,开口质问道: “景美人,怎么会是你?” “你诬赖王妃父亲也就算了,竟然还攀咬凤侧妃?” “不是,我不知道。”景嫣原本想好的,这两样东西都是外人让带到王妃面前的,她带过来就是了。 她是美人了,往前一步看来也是不能了,景玉没用了。 死早点,她也清净,不用再费心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了。 谁能想到,王爷根本不信是景老下的毒? 就连王妃跟前的丫头,都一味认定了是她? “为什么你们会信凤氏,我可是王妃的妹妹……我难道会害我的姐姐吗?” “问得好?那天下有会害自己子女的父母吗?”萧御满脸嫌恶的质问出声。 景嫣无辜的看着萧御,哭着摇头,“不是嫔妾,真的不是嫔妾。” “王爷!”李窈烟忽然不咸不淡的开口道,“这人心真是叵测啊,景嫣是王妃的亲妹妹,都能给王妃下致命的药。王妃身边的人,也未必不是有景嫣的人,您想想啊,王妃是嫡女,她只是见不得光的庶女,那岂不是王妃死了她才有出头之日,否则永远都是人的陪衬。兴许景嫣在闺阁时就对王妃下手了,所以王妃才会在加入王府,接连流产甚至不孕!” 萧御心里也怀疑,正欲再问,却见所有人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内室的方向。 景玉一袭白衫,不复平时的端庄持重,反而脆弱的好似琉璃。 她摇摇欲坠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盈盈,“你们说……什么?” 她宛若恶鬼一般冲到了景嫣面前,四声列飞的哭着,“景嫣!真的是你?” “不是,不是……姐姐……是父亲给我的香料……”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景嫣的脸上。 “枉我从小到大照顾你扶持你,宁可自己没有也要将你照拂妥当,你竟然这般待我!”景玉哽咽出声,“是不是我死了你才甘心?是不是你抢走了我的丈夫,抢去了我曾经定国公府的头衔,你才甘心?景嫣,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歹毒的模样?” 她哭的泣不成声,忽然又大力咳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血渍喷溅在雪白的衣衫上,瞧着触目惊心。 坠儿弗儿慌忙上前拦着景玉,“王妃,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这件事情还未查明,您如今好好休息才是要紧。” 景玉目眦欲裂的瞪着景嫣,手上撕撸不停,一声声放声哭着。 景嫣本就被踢断了肋骨,胸口一阵阵闷痛,景玉纵然手如枯槁,却力气奇大,抓着她便不放手,让她疼的死去活来,哪里还顾得上解释,只叫痛都来不及。 王太医忙道,“王妃如今身子还不好,万不可这样闹,快扶王妃回去安心治疗。” “安心治疗?怎么安心?”景玉大声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嫡长子,就是被她们害得……我左防右防,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血脉亲人害我!本妃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景玉松开了景嫣,神色恍惚,“让我死了啊?就这么死了好了!” 萧御眉头一皱,察觉出景玉口中的不对,忙道,“拦住王妃!” 王妃蓬头散发的朝着柱子冲了过去,竟然要触柱而亡! 仆妇们都慌了神,左一个右一个虎扑过去,一群人将王妃按在地上。 “本妃一次次没了孩子,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我当做自己孩子般待的妹妹,是我的妹妹做的啊……我还活着做什么?” 嫔妃自戕是大罪,可是王妃此时完全失了智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孩子。 从来最注重体面,待人温和,言谈举止有礼景玉王妃,竟然失态成这样。 萧御无心责怪,一步步走到了景玉面前。 第212章 救救我们二小姐吧 “王妃……” 景玉痴痴抬眸,萧御一双墨眸温柔,似是要将人溺毙。 他轻轻挽起了景玉的手,“你忘了,还有本王,你是本王的王妃。” 景玉长发垂地,泪水无声的流淌着。 “好好休息吧,不论多大的委屈,本王都会为你做主的。” 景玉被侍女搀扶进了内间,形如傀儡。 萧御慢慢回头,从来对女子、哪怕是貌丑无颜蠢笨粗陋的女子都极为耐心的他,此时大怒指着景嫣道,“来人,将她拖下去重刑伺候!什么时候她愿意招供,什么时候停手!” “是!” 眼见着景嫣被拖出去,在场的姬妾们却一个个吓得浑身发寒,一动不敢动。 这是一点体面也不给景嫣了啊! 这么一场刑法下来,就算将来查明此事的确不是景嫣所做,景嫣也再无起复之日! 景嫣心里也凉了半截,顾不得身子疼痛,她不假思索的扑出来。 “王爷开恩!嫔妾招了,嫔妾什么都招了!”景嫣哭哭啼啼的大声道。 她跪着膝行到王爷面前,小心的伸手握着王爷的衣衫,抬起泪水盈盈的脸。 “是李庶妃,都是李庶妃做的,不是嫔妾啊,嫔妾被李庶妃指使威胁,被迫做的这些!” 萧御震惊错愕的看着景嫣。 景嫣说是前定国公、说是凤明弦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可是说是李窈烟胁迫她…… 他却信了七八分。 一旁那些素日来被李窈烟欺压的姬妾们也一个个都信了,纷纷看向了李窈烟。 “你说什么?”李窈烟一把将瓜子扔在了地上,“你再说一遍,你说本妃什么?” 景嫣大声喊着,“姐姐,姐姐!你听到了吗?不是我,不是我……姐姐,你可怜的妹妹被李窈烟威胁了,做了糊涂事儿,求姐姐原谅妹妹吧,求姐姐来救救妹妹吧!” 她一边喊着,一边捂着作痛的腹部。 姐姐……我可是你的妹妹,你就算再恨我,也该与我统一战线吧? 你的仇敌,不是李庶妃吗? “嫣儿……放开嫣儿!”景玉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内室响起。 萧御看向了李窈烟,“烟烟……你和本王说,到底是不是你?” 李窈烟愣了愣,王爷好久没喊过她烟烟了…… “王爷,这事儿无凭无据的,就是景嫣随口栽赃一句,怎么您就这么信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莫不成是您看我李家出事,就想拿嫔妾开刀?” 萧御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的恶心。 纵然不知李老将军如今是否叛国,他仍旧在朝中力排众议,为李家说情,甚至不避讳,仍旧与定王联手在朝内调粮草由定王送往前线。 李窈烟久居深闺,听风就是雨,如今竟然诬陷他? 他的手渐渐握紧。 这个女子,平时装作倾心濡慕的模样,如今却伸出了爪牙! “如果不是你,为何景嫣会无缘无故的指认你?” 李窈烟丝毫没有察觉到萧御的失望愤怒,她轻笑一声,“她还说是凤庶妃呢,这是凤庶妃不在,若是在了,怕不是要被气的当场小产。她若是真的嘴巴那么灵,你们那么信,也别拜什么菩萨了,赏她个玉净瓶,给她布置个佛坛让她坐上去,你们每天虔诚跪拜得了!” “李庶妃,记着你的身份,不要胡言乱语跌了身价!” 李窈烟半垂着眸,“在娘家没受过这般气,嫔妾受不住嘛。父亲从小就教过嫔妾,若是有人找嫔妾的麻烦,就一定回打回去!” 李窈烟优哉游哉转到了景嫣面前,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景嫣,你倒是不怕本妃,这般脏水也敢泼在本妃头上是么?” 忽然,她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景嫣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耳光,打的景嫣脑袋发震! 李窈烟挺直了脊背,冷笑着道,“王爷,这脏事儿不是嫔妾做的!还请王爷将人带下去细细审问,本妃要是与依兰香有半分关系,天打五雷轰!” 她回眸狠狠瞪着景嫣,“景嫣,我不知你是什么鬼迷了心窍,不过既然你敢这样公然得罪本妃,本妃也敬你几分,只是等会儿五指穿针,” 正在此时,李忠贤略一踟蹰,上前道,“王爷,王妃的一个陪嫁嬷嬷过来,说是有内情要禀报给王爷知晓。” 那老奴是王妃的陪嫁嬷嬷,萧御也眼熟的。 老妪进来后,就跪倒在地。 “王爷明察,救救我们景小姐吧。这件事情,二小姐就算知道内情也绝对不敢胡乱说出去的!” “谭奶奶,救救我……”景嫣认出了老妪,哭的满脸泪花。 萧御满眼疑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是王妃自己安排的!”老妪脱口而出。 “什么……”萧御只觉得是无稽之谈,“你是当本王糊涂了吗?这等事也敢随意栽赃?王妃如何用自己的孩子、用自己的命去害凤氏、害李氏?” 老嬷嬷磕了个头,言语越发凄凉。 “王爷,王妃是胎里有心疾,可是在嫁人之前,王妃就找了宫里的明师圣手,将身子调理的与常人无异才嫁入的王府!” 萧御面色如常,“她进府时的确身子不错,可是意外小产后,心疾便复发了……” “没有,王妃是骗您的!这依兰香的确是我们景家老爷亲手所调,也是知道王妃从小便爱骗人使心计,怕她误了自己,才特意加了药粉,既是让二小姐容易有孕,也是为了用这些药调理好王妃气血亏损的身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爷的一片苦心,却从来不被大小姐所理解,反而被大小姐误以为是族人害她!” 萧御的手握紧了。 想到曾经王妃依偎在他的怀中装病弱博怜惜,想到王妃曾经对他说过的可能会早逝交待遗嘱的凄楚的话,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被这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第213章 本王问你 姬妾们也纷纷变了脸色。 每个人都又错愕又惊讶,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听过没孕装怀孕争宠的,没听过没病装病的,”李窈烟笑着问道,“真的假的啊?以王妃对王爷的爱重,怎么会说出这般谎言?” “是啊,王妃从来端正谦和,她为何要装出心疾?” 闻言,萧御脸色沉郁,“到底怎么回事?” “老奴也不知道王妃到底想的什么,只是老爷说过,王妃这样只会糟践了自己的身子。本就小产身子不好,还不好好用药调养非要谎称自己有什么心疾,这样不惜福,恐怕会让人怪罪。”谭嬷嬷道。 萧御的视线缓缓移向了脸色煞白跪伏在地的景嫣身上。 “你也知道这件事情?” 景嫣眸中全是泪,“嫔妾知道。可是王妃是嫔妾的姐姐,嫔妾就算知道也不愿让姐姐为难,更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姐姐的不是。姐姐从小对嫔妾管教严苛,嫔妾怕极了姐姐……” 她的肩膀颤抖,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嫔妾本就是依附姐姐才进的王府,又怎能背弃姐姐?被抄家后,我们景家满门就都依赖着姐姐,才勉强在京中站稳脚跟,子弟也有书读有口饭吃。不论姐姐做什么,身为妹妹都只能护着。” 她的身份从来尴尬。 萧御就算收了她也对她没多大意思,只当她是来伺候姐姐的外人。 如果不是王妃坚持,其实萧御一开始的打算是,作为亲戚暂住在王府,将来就出嫁,他也会物色一个好人家,备上厚厚陪嫁。 不是王妃总是病的朝不保夕,以托孤之姿将景嫣带到他的面前,他无论如何不会收了这个女子。 王妃的身后是曾经的定国公府。 “你差点被打死,即使如此,你也要护着王妃不愿说出真相?”萧御有些错愕。 他第一次,认真去看景嫣的脸。 眼前这个女子,他原以为只是个披着绣花皮的污毒破草人,没想到,在面临重刑,面临冤枉侮辱之时,为了姐妹家族竟如此大义。 “那你为何陷害凤侧妃,又陷害本妃?”李窈烟满脸厌恶,“也是为了你的姐姐、你的家人吗?” “我……” 李窈烟俯身,捏紧了景嫣的下颌,“你给本妃说清楚!” 景嫣用细弱蚊蚋的声音轻轻道,“若是不那般说,姐姐不会饶了我的……” 李窈烟被气的不轻,尖利的护甲掐着景嫣的血肉,深深嵌入进去,“你何来的狗胆?” “娘娘饶命……”景嫣哭泣着道,“只因嫔妾知道,只要不供出姐姐,不管出了事儿,姐姐一定会搭救我。所以我只管胡说,说是常侍妾她们又没有人信,嫔妾只能胡乱说是您和凤侧妃。 “嫔妾刚才也心寒了,方才她反目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嫔妾在想,若是这次是姐姐想要甩掉嫔妾呢,若是本身就是姐姐设计陷害嫔妾呢?姐姐一直聪慧,怎么会不知道嫔妾身上的依兰香,是调和了养气血的药的?” 萧御被景嫣点醒。 王妃从来聪慧,日日闻着景嫣身上的依兰香,怎么会不起疑? 她并没有心疾,今日忽然犯病,又在景嫣落难时故意落井下石,其心当真歹毒! 景嫣满腔怨恨委屈,又说了不少自己的苦衷。 萧御面露沉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过了良久,萧御才沉声开口,“她小产是真,也的确受了不少痛楚,虽不是心疾,但是也的确得了年少咳血的病症。她总不会拿她与本王的嫡子来骗本王。” 萧御缓缓抬起眼,看了眼坠儿,“进去将王妃请出来,本王有话问她。” 内寝中。 王妃方才哭喊了一场,被灌了安神汤,已然黯然睡去。 只有弗儿和王太医在旁伺候。 王太医仍旧时不时摸着脉搏,眉头紧锁,似是有什么犹疑。 弗儿道,“王太医,今日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王太医撤回了手,“王妃这几日是有些气血不稳,还是要悉心调养才是。” 弗儿拿出了一沓银票递到了王太医手中。 “王太医,这是这次的供奉,王妃之前便交待过了,请您一定笑纳。” 王太医却并未立即回应。 他摸着山羊胡,花白的眉头紧皱。 王妃的心疾多年未犯,这次不知是不是他误诊了,竟然有些心疾复发的迹象,前阵子咳血是血热、急怒攻心,可总觉得脉象中似是掺杂着什么东西,说不清楚。 “王太医?王太医?”弗儿连声唤了几声。 王太医回过神,瞧见眼前的一沓一百两的银票,忙笑着接了过去。 “您也是耄耋之年了,这么些年来,您的脉息一直都很不错,只是该退步抽身的时候,就要退,不要贪多嚼不烂,太过操劳,对您的身子也不好不是么。” 王太医笑着道,“谢弗儿姑娘提醒,也就是今年了,明年微臣就告老还乡,望王妃安好。” 弗儿微微点头,神色矜持。 这么些年来,王太医不知拿了王妃多少好处,只是王妃从来不肯轻易信人,要灭一个太医的口又有些难,最好的方式就是让王太医告老还乡. 好在,王太医一直识情识趣,不用过多话,自己就会走了。 “王太医您放心,在您告老还乡之日,王妃定然送您一场荣华富贵。” 话音才落,就见坠儿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弗儿,又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王妃。 “王爷要见王妃。” 弗儿道,“王妃用了安神汤才歇下了,王爷为何不自己进来?” “王爷要见王妃,弗儿,快把王妃叫醒,十万紧急!”坠儿伸手拉了一下弗儿。 弗儿触到坠儿冰冷的手,吓了一跳,瞧着坠儿神色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片刻不敢耽搁,转身便去摇醒了昏昏欲睡的王妃。 景玉只觉得头痛欲裂,听见王爷召见,披了衣裳走了出来。 萧御看到王妃和太医、坠儿弗儿一同出来,视线落在了太医身上,“王太医如今在太医院任职何位?” 王太医心里一突,仍旧躬身低头道,“微臣如今在太医院正堂任职。” “王妃身子如何了?” “王妃六脉皆弦,概因平日郁结所致。肝木炽盛、气不流精,血随气涌,自然咳吐。更添了往年小产后的陈年旧疾,故而来势汹汹。微臣年迈手颤,只能在脉息上探出这些了。已经开了方子,按照方子服用,好生静养,莫动肝火,王妃的身子自然能好。” 这些症候说的格外清楚,可是却都不是萧御关心的了。 他直接开口问道,“你说了她为何吐血,说了她往日小产时的症候,却唯独没有提她的心疾。本王问你,王妃的心疾如何了?” 第214章 王妃吓死人家了呢 王妃方才服用了安神汤昏睡过去,弗儿与太医交涉,没留意外间的动静,只当时景嫣还在苦苦挣扎,故而她还不知王爷已经知道了她心疾早已痊愈之事。 她蹙眉轻道,“王爷,刚才用过药,臣妾已经好多了。” “本王在问你话。”萧御定定看向王太医。 王妃转眸,一双如画的眼眸温淡落在王太医的身上,警告意味明显。 王太医低头,深吸一口气,猛然跪了下来。 “微臣不敢欺瞒王爷,王妃身体纵然有损,却绝非心疾,只是多思多虑动了肝火体调不良,才有一些不安稳而已,根本无需医治。王妃用景家旧部势力拿捏着微臣的家人威胁微臣,微臣才迫不得已只能配合王妃说谎。” 说着,王太医将怀中的银票拿了出来,工工整整奉在面前。 “王爷,微臣为王府一直尽心尽力,只是为人所迫才撒下弥天大谎,恳请王爷原谅。”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跟着作陪的府医也吓得魂飞魄散。 若说王太医是因为家人被威胁,他就是单单为了钱财。 他甚至为了钱财亲手杀了李庶妃刚出生的第三个孩子…… 想到那累累罪行,府医只求萧御能够忘了他,他只是一个医术不精的草民而已! 然而此时,萧御心神震骇,哪里还顾得上思考太医有问题,府医是不是也有问题。 他闭目良久,再次看向王妃时,只剩下满眸的冰凉。 王妃心里又慌又怕。 王太医跟随了她那么久,怎么会忽然反水? 她没有想过,王太医行走深宫,嗅觉最是灵敏,王爷的神态,还有跪在地上的王妃跟前的贴身老嬷嬷,和哭哭啼啼的王妃之妹景嫣都让王太医心中警铃大作。 若是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王妃泪水扑簌簌滚落,她骇然的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 她飞速的想着,她骗了王爷多少,又做过多少恶事,王爷知道了多少? 只有想明白了,她才好应对眼前最糟糕的情况! 由于心中慌乱,加上十年夫妻,她日日欺骗,从未真心过哪怕一次,谎言太多,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撒了多少谎了,只是怔在原地。 “景玉。你和本王夫妻十载,你可有对本王说过一句实话?”萧御满脸失望。 “王爷……”失魂落魄的王妃抬眸看着萧御,神色凄楚,“王爷,臣妾真的心中时不时绞痛,臣妾不知道王太医为何这般说!” 她指着王太医,“说,你到底是被谁收买了,竟然这般陷害本妃?” 不等王太医回答,王妃又看向了萧御,“王爷,本妃是被人害了啊……若是王爷当真信了他们的胡话,臣妾得不到合适的医治,臣妾……臣妾真的会死啊?” 她哭着道,“如果王爷实在不信,不如再找别的太医为臣妾诊治?臣妾不懂医理,可心头那万剑攒心的感觉从来未曾平息过。” 坠儿弗儿也回过神,忙跪下跟着一起哭道。 “王爷,王妃时不时吐血,夜不能寐,心口闷痛,实在不知王太医安的什么心!王妃这次病程来的凶险,几乎要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救回来了,奴婢自己做主多给了一些赏钱,竟然被这些歹人拿着陷害我们王妃!天地良心,给赏钱的时候,王妃还睡着呢!” “你们主仆倒是一条心,真让人羡慕啊?”李窈烟幽幽说着。 李力还在的时候,也是不管什么时候,永远站在自己身边的。 这些女人,只知道嫉妒她、暗害她,连她的李力,都被她们害了!她又怎么能饶了她们! 她笑出了声,“你啊,编这些谎话,能撑多久,哦,也是啊,太医过来再诊治,你说着你心脏不好,再给自己找个什么毒药,乱了脉息,也能搏一搏是吧?” “能管得了多久的用呢?你哭的那么有力,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今日要死了,明日又活蹦乱跳,明眼人都知道你有什么问题。”李窈烟漫不经心玩弄着护甲,“你还不如说王太医妙手回春,将你的心疾治好了,只是还有些病根没拔除所以这几日才起不来榻。喏,借口都帮你找好了。” “是你对吗?我的病早好了……是你联手下了药让我这般痛苦以为自己还有心疾,是你设下了这样的毒局暗害我……”王妃仍然嘴硬不肯服输,“景嫣与我本就离心,刚才看到我没有救她,索性就全都将罪推在了我的身上。” 她颤抖着,裙摆跟着瑟瑟发抖,伸手指着李窈烟,“本妃素日来待你那么好,你这个毒妇却日日想要本妃死,日日琢磨着如何陷害本妃!” 李窈烟捂着心口,“哎呀人家好怕怕啊,王妃真是又聪慧又正义呢,吓死人家了呢~” 王妃看着李窈烟忽然拿腔作调的戏耍她,气愣了。 李窈烟玩着帕子,笑的捧腹,“你还做什么梦呢!供出来你的,是你的贴身嬷嬷,跟着你陪嫁过来的那个!” 王妃之觉得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五脏六腑的寒。 背叛她的,竟然是她的陪嫁嬷嬷,还是谭嬷嬷! 谭嬷嬷是她的奶娘,抱着她长大的,比母亲在她心中分量还重! 不仅如此,她的许多私事,就是坠儿弗儿不知道的,谭嬷嬷都有经手,若是谭嬷嬷背叛她,等同于她的所有底细都被掀开亮于王爷眼皮底下了! 第215章 温柔却也寒凉 “要怪呢也只能怪你心太歹毒了!”李窈烟冷笑着看着王妃,满脸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我看你往日都自称信佛,谁成想你竟然是个佛口蛇心的!自己亲妹妹为了你差点被拖出去打死你都不带管的!哦哟哟,以后可别和咱们称姐道妹了,谁敢做您的姐妹啊!” 她只恨自己嘴笨舌拙,到了落井下石的时候,她偏编不出词了。 王妃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谭嬷嬷。 谭嬷嬷被王妃那双要吃人的眼睛吓到了,往后缩了缩,又看了眼景嫣。 王妃看了看谭嬷嬷、又看了看景嫣,心里明白被这二人联手算计了。 她苦笑着握紧了拳头,看向了景嫣,“嫣儿,原来这都是你的计策,你是什么时候收买的谭嬷嬷?” “姐姐,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肯招供?你以为王爷还会信你吗?” 王妃正欲在吵,萧御忽然冷道: “都给本王闭嘴!” 所有人都哑了火。 王妃跪伏在地,“王爷,都是冤枉,都是冤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向来太医说什么就是什么!臣妾对王爷是一片冰心,真的从未欺瞒过王爷半句谎话!” 她哭的撕心裂肺,声音凄怆,震得萧御头颅生疼。 可是萧御又不是眼瞎心盲的,就算王妃演的再怎么真切,哭的多么大声,一旁坠儿弗儿慌张害怕成什么样子他又不是看不见! 她们甚至不能插口帮着一起哭,因为她们也不知道,王妃下一句,到底会说出什么话来! 就连王太医都厌恶至极的看着王妃演戏。 这样背亲弃友,满手血腥,将庶妹打入死无葬身之地还要享尽荣华富贵的女人,本就是让人本能厌恶的。 萧御任由她哭着,并没有说话。 这是他的王妃,为他打理后宅,勤俭奉恭的王妃,更是他在朝中的脸面,这等脏污私事若是传出去,他必然颜面扫地,沦为皇族的笑柄。 他只思虑了片刻,便缓缓开口道: “王太医,你在我这里供奉了十来年了,府里头的姬妾若是生病,大多经由你手诊治。可你竟然对王妃的顽疾说不清楚,一时重病不治,一时又早已痊愈,可见你医术不精、在太医院蝇营狗苟、玩忽职守!既如此,削去你太医院的任职,贬为庶民,着大理寺来查办!李忠贤,将人送过去。” “奴才明白!” 李忠贤立刻便命人将太医拖了下去。 萧御的视线,又落在了谭嬷嬷头上。 “王妃被太医误诊,你竟能攀扯到王妃陷害父母下毒、陷害庶妹头上,不论真相如何,给你一个背主之名不冤枉,将这狗奴才押下去,若查清诬告,以刁奴欺主之名押送大理寺,查清她的家人有没有贪污主家财产,若有一并收回罚没,家人以盗窃之名送入府衙查办!” “是。” 谭嬷嬷傻了眼,“王爷!王爷,老奴说的句句属实啊!” 不等她嚷嚷出更要命的东西,李忠贤已经拿着布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拉了下去。 萧御手狠。 他不仅要了王太医的身家性命,连谭嬷嬷也一并不能放过。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决不能留。 更不能让他们将“谣言”传到外头去。 她的王妃贤良淑德,就是死了,也是一个嘉慧明理之人。 王妃也傻了。 待反应过来后,她心虚渐渐平稳,缓缓抬头看向萧御。 萧御挽起了王妃的手,“别怕,你最近咳血,身子又弱,这个太医不行,就再找个太医来慢慢给你看。” 王妃古井不波的心狠狠痛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她的夫君这时候还护着她。 那些谎言,似乎无足轻重。 她缓缓羞怯的低下了头。 “你安心养病,中馈交由侧妃打理,至于你的孩子,凤侧妃如今怀着身子不能帮忙照顾,景美人是你的庶妹,你们姐妹情深,由她来照拂你的孩子再合适不过。” 王妃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 姐妹情深? 她刚才可是差点要了景嫣的命! 王爷为何将她抚养的两个幼子交给她的死仇抚养? 既然发落了刁奴和太医,为何不发落始作俑者的景嫣? 萧御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温柔的底色,却是漠不关心的寒凉。 他不关心王妃是否有病装病,是否陷害景嫣。 更不关心以后王妃的死活。 他只要对他最有利的说法,要维稳和平和。 王妃就算真的病逝,也无关紧要。 那温柔底下的寒意,冻的王妃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王爷,臣妾当真是冤枉的……” 萧御没回话,慢慢松开了手,继而用同样温柔的神色看着景嫣。 景嫣的肋骨还在痛,并且越来越痛,痛到她快发疯,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照顾好两个孩子,景美人,若是孩子好,本王赏你一世荣华。若是不好……你以来照顾王妃不尽心,二来照顾幼子亦不行,本王要你何用?不如退回景家,允你另谋他嫁。” 景嫣恍惚了一瞬,忽然觉得,另谋他嫁,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嫁去哪里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肮脏,一样的三妻四妾,一样的互相用尽心机,那些男子还未必有王爷风光伟正,更不会有王府的载入史书,她的儿孙世代永昌。 她就是死,也要做王府的鬼,不做那些远不如她的目光矮浅的穷酸破落户的为奴一样的妻! “嫔妾……定当尽心尽力。” 萧御微微颔首。 将王妃辛辛苦苦得来的孩子,转头送给了王妃的庶妹,这一击,宛若重锤,砸的景嫣心头发痛。 原先不明所以的后宅姬妾,如今也俱是回过味来。 王爷还真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 王妃还在絮絮的解释着。 可是萧御从始至终,却再也没有给过她哪怕一个眼神。 李窈烟笑吟吟的折身挽住了萧御的手笔,“爷,今晚您累着了,来我屋里睡吧。” 她瞥了一眼众姬妾,如今她掌权,谁敢与她争王爷? 萧御想着天色晚了,凤氏估计早便睡了,便点头答应了。 “你们也都散了吧,王妃身子不好,需要静养,不要在这里扰着王妃的清净。”李窈烟漫不经心的吩咐着。 李窈烟才说完,就觉得脑袋有些眩晕,好似站不住脚。 萧御一把扶住了她,“怎么了?” “嫔妾……”李窈烟抒了几口气,才道,“最近总是头晕……王爷,嫔妾可不是装的,真的不舒服了。” 第216章 是王妃害了我的三儿 府医刚巧就在一旁,闻言忙上前为李窈烟看治。 “恭喜庶妃娘娘,您有了喜脉!” 萧御满脸惊喜,“当真?” “千真万确!王妃这是滑脉之象,并且充盈有力,分明是有喜了!” 李窈烟也惊喜的笑出了声,“哎呀,今儿还真是好日子。”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李窈烟喜极而泣,捂着唇哭道,“我就说,我不是那般命薄的,上次那个孩子是没准备好,他准备好了,还是会回来找我的。” 如今她手中掌握着王府中馈,又有了身孕。 王妃刚刚毒计戳穿彻底失宠沦为傀儡,她真的做梦都要笑醒了! “净说些傻话。”萧御失笑。 “王爷,您难道不开心吗?臣妾又有了咱们的孩子了!臣妾以前说过,要给王爷生六个孩子!个个都要小子!” 萧御听着李窈烟娇娇脆脆的声音说着这些,心里也高兴。 凤明弦一觉睡醒,便被小妆拉着将昨夜正院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学说了一遍。 王妃越是落魄,凤明弦便越是心情愉悦。 待听到了李窈烟又有了身孕,也只是淡淡一笑。 “主子,王妃如今形同虚设,李庶妃若是家中没事,她又连得三子,将来兴许真的要抬侧妃了!”看凤明弦不着急,小红可是急坏了。 自家主子命门捏在人家手里,到时候还不是听凭她摆布? “她身子本就健硕,又调理得当,王爷对她也宠爱有加,自然易孕。不过皇家的孩子向来金贵,也都不大好养的,瞧她造化吧。” 小红捧了安胎药来,凤明弦一勺勺慢慢喝着。 其实仔细算来,凤明弦也没做什么。 只是在王妃的东西里下了毒而已。 正院如同一个摇摇欲坠的木头搭的屋子,瞧着高大阔气,实则从底下抽出一根,便整个都会塌下来。 西跨院里。 李窈烟昨儿晚上事情快,赢得莫名其妙的,还回不过味儿来。 如今正坐在水池边轩敞的花廊里,找了凤明弦来一同说着这事儿,一点点给自己复盘。 “总觉得哪里不大对。这钗子其实也没多大用,谁能够想到景老也下了毒,王妃还没病呢?我当时只觉得可以赶紧趁热打铁的落井下石了,没想到后头发生的事儿一件比一件出乎我的意料。” “其实这件事情有许多端倪。”凤明弦轻声道,“王妃不是没怀过孕,她有孕了几次,都没了而已,说是心疾,往常却与常人无异,最凶险的难道不该是她流产之时吗?可王妃就是孩子胎死腹中,也拖到不能再拖才将死婴排出来,中间王妃就不怕心疾发作没了命吗?” 李窈烟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那贱婢,一家子都是攀上了王爷如今才不至于那么落魄,卖了女儿似的,卖的还是个次品!我就说嘛,她每次都是该发作才发作,不该发作的时候壮的跟头牛似的。如今可厉害了吧,成了一头厉害的不下崽的老牛,哈哈哈哈!” 李窈烟拿着丝帕笑的肚子发痛。 “王爷素来是怜香惜玉的,王妃这样总是病着,他自然会多照拂点儿。” 李窈烟道,“我从前也总是病着,王爷不还是总是住你那儿?” 凤明弦笑着道,“王爷总是关心您的,连着几夜知道被您骗了也没和您生气。” “那是,本妃岂是那些白吃一口饭的女人们能比的!” 凤明弦攥着绢怕,慢慢道,“只是这样还不够……姐姐,妹妹总想着,既然那太医一直有问题,那您当初生产时的府医,是不是也有问题。” “竟然忘了那贼子!”李窈烟道,“府医也定然是串通好的,不然日日平安脉诊断着,早查出端倪了……上次坠轿又落水,我的孩子没了,也是府医……” 李窈烟豁然站起,大口喘着气,瞪着眼睛,“还有王妃!是王妃害了我的三儿!” 第217章 从前只以为弦儿是个不好的 “姐姐不要太激动……”凤明弦忙上前安抚,“只是说,府医是王妃的人,可未必说府医在您流产的时候懂了手脚。” “她怎么可能不动手脚!就算能活过来她也要让我的孩子死!”李窈烟抚着起伏的胸口,泪水不自觉已经涌出了眼眶,“本妃还记得那天夜里本妃是怎么苦苦挣扎的,若不是本妃从小身子比别个养的健壮,恐怕连本妃也死在了榻上。那老匹夫和稳婆就在一旁看着,本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明明都听见孩子的哭声了,可是孩子还是没了……” 见李窈烟越说越激动,凤明弦赶忙起身慢慢抚摸着她的肩背,让她颤抖的身子平静下来。 “姐姐总是记得我在闹蛇灾的时候救了您和小公子,却从没提起过,妹妹去白云观的时候,也是姐姐救了妹妹……”凤明弦轻声道,“如果不是姐姐,妹妹早就是山下的一堆尸骨了……” 李窈烟反手握住了凤明弦的手,“如今这府里,唯一能信得过的人也就是你了,本妃发誓,一定要王妃为我们所受的罪付出代价。” 凤明弦微微颔首。 李窈烟如今有孕,按照道理本不该她掌管中馈的,可是她生性要强,又怎会轻易将权利拱手让人。 纵然旁人羡慕李窈烟羡慕的眼睛都红了,可瞧着李窈烟这般辛苦,凤明弦心底里是有些觉得不值得的。 李窈烟眸光微颤,并未松开凤明弦的手,而是转身,低声吩咐了婢女句什么。 那婢女听见李窈烟的话,错愕的看了眼凤明弦,旋即便退了下去。 不过多久,婢女便捧着一个匣子回来了。 这匣子凤明弦认识,里面是她写的那封信。 凤明弦看着那匣子,立刻做了最坏的打算——李窈烟已经知道了她在信纸上使诈的事情。 她面色沉稳,如水的眸子却已经飞快想着对策了。 “弦儿,我从前总疑心你,如今看来,我身边除了你竟再无他人。”李窈烟将匣子放在了凤明弦面前,“这东西,如今也没有用了,还给你吧。” “姐姐?”凤明弦满脸错愕,震惊又难过。 李窈烟含笑将匣子塞入了凤明弦的手中。 “我如果走到这一步还对你威胁利用,满心不信任,那可真是猪狗不如了!” 凤明弦知晓,李窈烟这是对她彻底放下了戒心。 “你明明那般聪慧敏锐,若是要和王妃联手对付的事本妃,本妃恐怕也走不到今日。”李窈烟轻叹一声,旋即又蹙眉不屑的看向凤明弦,道,“你啊你,真当本妃是木头人了,你是真心待本妃的,本妃又怎会不知道?” “姐姐……” “等我的孩子生下来了,还要借你屋子里小红姑娘的巧手为他缝补几件衣裳了。早就看着绣工坊做的东西不如你院子里的人做的了。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料子,裁出来的裙子却总是没有你屋子里做的好。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了……” “姐姐应该早说的,是妹妹考虑不周了。” 李窈烟笑靥明媚,“咱们两个还说那些外道话做什么?” 凤明弦看着李窈烟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模样,恍然想起来刚进府时李窈烟跋扈骄纵,动则罚人的模样。 还真是恍如隔世了! 李窈烟的本性从来就不坏,良好的家世注定了她的底色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娇小姐。 对萧御来说,李窈烟大概就是他养的漂亮的猫,就是偶尔闯祸,抓人咬人,甚至打三骂四,他看着李窈烟温顺乖巧的样子,渐渐也就气消了。 “凤侧妃,出事儿了。”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外头一个下人闯了进来。 “怎么了?”李窈烟柳眉倒竖,“慌慌张张的?规矩都忘了吗?” 她们本就是坐在西跨院院子的六角亭里说话,要的是四面通透,一眼就能看到附近没有人能听得到她们说的私密话。 这狗奴才,进了院门,便不顾丫鬟们阻拦连声通报都没递就冲了过来。 下人眼看着李窈烟要发火立威,忙道,“是景美人……” “哦~”李窈烟一听是景家姊妹的事儿,来了兴致,倒是不着急罚这擅闯进来的狗奴才了,“你说吧。” “说是,最小的那个公子怕是不行了,请您过去看看。” 凤明弦一听宋氏的孩子出事了,心里一片难过,却并不动弹。 出事了不找府医,找她做什么,若是有了什么差池,到时候也是她位份最高,挡在了景嫣前面顶罪不是吗? 就是再担心那孩子,她也不敢过去帮忙啊? 宋氏的孩子虽说送到庄子里,却被王妃私心里拦了下来,也一并养着,虽然没名没分,但是王爷也算是默许了。 毕竟这种病弱的孩子,若是被奴才带去了乡下庄子里,一般就都是奴才们养着了,养着养着,夭折了爷很常见。 王妃对孩子、对花对树、对万物生灵,都远比对人好的多。 她沉默良久,缓缓开口,“怎么出事了?这事不去回王爷回本妃做什么?王爷可说过,若是两个小公子出事,那景美人可也会不好!你们还不快去前院知会一声?” 见叫不动凤明弦,那奴才也着急了,忙道,“这件事情景美人说先不能告诉王爷,若是告诉王爷她必定要吃瓜落,说凤侧妃能够帮得上她。” 帮她去死么? 凤明弦心里清楚,越是这样含混其词,越是代表后面有猫腻! 她作出害怕的模样,瑟缩的拽了拽李窈烟的袖子,“别不是死了孩子吧?我害怕,不敢去。” “若是死了孩子当然不能去!别带了晦气到你身上!”李窈烟振振有词,手指指着那奴才,“有什么不能说的?立刻回话,否则本妃这就让人把你打脱一层皮。” 那奴才一个激灵,立刻乖乖说了。 “庶妃娘娘猜的不错,那孩子,的确快不行了……” “不就是天阉吗?还能不行?” 第218章 洗澡之祸 那奴才忙说出了原委。 原来是景美人没什么看顾孩子的经验,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完全不懂怎么照顾,本来交给奶娘就好了,可她偏觉着新奇,今日非要亲手给孩子洗澡。 王府里洗澡大多是用澡锅的。 洗澡的铜锅架在火上,不紧不慢的烧着火,要看着加凉水,孩子洗澡就总是温凉的,不会冷着。 景美人洗着洗着,那边已经一岁会走的康儿看到弟弟洗澡就捧着竹编小球要过来一起玩,生怕康儿被火舌舔着,景美人忙抱走了康儿,那边弟弟不知怎的就从澡盆里摔下来了。 旁边火星子带着碎柴就那么燎到了孩子身上,景美人将弟弟抢出来的时候,半边衣袖都烧着了,也跟着受了烧伤,如今母子二人一个伤了胳膊一个烧了腿,景美人还好,孩子却是不知道行不行了。 凤明弦闻言,立刻吩咐道,“快去找府医过去,本妃以前收的烧伤药也赶紧送过去。” 才出生满月的孩子,受了烧伤,那可真是了不得! 她也有些庆幸,稚子无辜,不管景美人话里多少漏洞,总算没被景美人活活煮死,只是烧伤,景美人还不算多么昧良心——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养一个注定不受宠永远见不得光的累赘的! 而不愿养,最好的方式,就是出什么差错。 最弱的那个就成了牺牲品。 凤明弦从来不吝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性。 与其养一个废子十几年,对景嫣来说出个差错及时止损是最好的选择。 正院东厢房。 景嫣歪在榻上,看着早就敷了厚厚药草的胳膊,勾唇而笑。 “美人,小公子的半只脚都快熟了……就算是府医过来也救不了了吧?如果死了可怎么办?”一旁婢女道。 “一个才满月的孩子你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怜的该是我自己才对。若是还未出生,甚至会考虑能不能包了饺子吃好美容养颜。”景嫣笑了笑,“没哭了吧?安神汤灌进去了没?吵死了!小喉咙怎么那么能叫!凤侧妃怎么还没来?你们去外头盯着,她傻好着呢,听说是曾经好姐妹的孩子出事,一定会很快赶过来的!” 才说完,就瞧着另一个婢女进来一起回话,“美人,侧妃娘娘和庶妃娘娘一同过来了。” 景嫣道,“一同过来了?” 她看了眼胳膊,凤明弦来了她敢托大不去迎,但是李窈烟,她…… 她咬咬牙,慢吞吞给自己披了衣裳,便走了出去,规规矩矩行礼相迎。 “嫔妾见过凤侧妃、李庶妃。” 李庶妃正让伺候两个小公子的仆妇们跪到一处训话,压根连正眼都没看景嫣一眼。 上位不叫起,景嫣就只能拘着礼,半蹲伏着乖乖听训。 “你们这些狗奴才,真当小公子不受宠就不好好伺候着了是吗?那可是我们王爷的血脉,你们九条命都不够还的!” 李庶妃指着为首跪着的仆妇。 “你就是奶娘是么?美人不会洗澡,你就不知道在一旁伺候着吗?要你这双眼睛有什么用!来人,将她的眼珠子给我挖出来,祭了小公子这场罪!” “庶妃娘娘,不是老奴的错啊,是景美人让我们走远些,自己给孩子洗澡的啊!” 那老仆妇哭诉出声。 “呸,真打量我不知道是吗?” 第219章 您不怕王爷生气吗 李窈烟满脸火大,“一个个全打量府里其他人是瞎子呢!出事的不是应该是康儿吗?怎么会是宋氏的孩子?你们就打量这孩子死了娘,爹又不认,才不管这孩子死活的!” 凤明弦点头,“本妃也觉得疑惑,明明是宋姐姐的孩子洗澡,康儿闯了过来,怎么出事的是宋姐姐的孩子,反而康儿无事呢?” 凤明弦心中怎会不知道这事儿蹊跷,只不过王爷到之前,不好和李窈烟直接发落景嫣罢了。 景嫣道,“都是嫔妾疏忽。” “让你起来了吗?”李窈烟瞪了她一眼,“本妃和凤侧妃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景嫣哽咽,她一个美人,的确位份卑微。 若是从前,她姐姐是王妃,李窈烟断不敢这般不给面子的。 她进府这么多日,头一回觉出了上下尊卑。 “嫔妾知错。” “哼,倒是希望你知道错了。”李窈烟又转到了那群奴才跟前,道,“这些伺候小公子的奴才给本妃全部拖出去杖四十,罚俸半年,打完了就扔到乡下庄子里干活,一辈子不许再踏入京城半步!” 李窈烟又看向景嫣,“至于你,等着王爷发落吧。” 凤明弦在李窈烟大发雌威的时候,已经转身命奴才将小公子抱出来了。 小小的孩子瘦的皮包骨,不知怎么的,明明受了伤,却睡得死沉。 “你给孩子用了药?”凤明弦看向景嫣。 景嫣慌了神,“孩子一直啼哭不已,不方便医女诊治,只能先喂了安神汤。” “你给一个未满月的孩子用这般重药,是生怕孩子死的慢吗?”凤明弦声音泠泠。 景嫣从没见过凤明弦这般动怒。 “那有什么法子?” 凤明弦没理会景嫣,抱着孩子便进了内室,将孩子放在床榻上。 打开包袱,凤明弦看到孩子的脚只敷了一些捣碎的草药,和景嫣那只被白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手比,简直含酸! 屋内只有一两个医女,凤明弦也都眼生没见过,想来是府医新带的,还没到能进侧妃院子的级别。 凤明弦让小红帮着清理了孩子脚上的草药,不顾肮脏,拿了专程带来的药膏,厚厚的涂抹在了孩子的脚上。 小家伙被活活疼醒了,抽着气,在安神汤的作用下看着木木的。 “既然景美人手受了伤,自然不方便管这孩子,本妃想先将孩子抱到西跨院,等伤养好了再抱回来。” 景嫣巴不得凤明弦将这要死不活的孩子抱走,只是刚被李窈烟训斥,现在不敢开口说话。 李窈烟翻了个大白眼,红唇动了动,又忍住了。 王爷的打算是送到山庄里养着,将这个留下来只会有损王府声明的孩子送走死活不论了,没瞧见景嫣就算冒着被王爷怪罪的风险都要将孩子送走吗?凤明弦还真想的开,要将孩子抱回去养病? 养着养着,这烫手山药一样的孩子可不就是凤明弦的吗? 她转身,招了招手,吩咐道,“去将府里的人都叫过来,就说本妃有话要问。” 凤明弦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小红,小红便默默的跟着出去了。 没过多时,就见姬妾们陆陆续续的都过来了。 李窈烟道,“如今景美人手受伤了,不方便养着孩子,不过这两个孩子总要有人养着,本妃和凤侧妃都有着身孕,不便带孩子,王妃又病着,更不消说,你们几个商量商量,谁愿意养这孩子,都可以给本妃讲。” 除了赵美人,还有早就被废在偏院只留着口饭吃的凤袅,其余的都不过侍妾身份。 在府里想自己过得体面些都难,更遑论养两个孩子了。 她们都不敢说话。 赵美人想了想,道,“王爷之前也发过话了,这孩子送到山庄里养着,如今府里没人养的了这孩子,就先送过去好了。” 张侍妾也忙道,“山庄里环境清幽,最适合养伤了。” 李窈烟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女人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笑了笑,往后一靠,悠闲的玩着帕子,“说的也是,那就这么定了,送人去庄子里。本就是王爷之前的打算,王爷那边回一声就是了。” 凤明弦道,“孩子到底伤着,西跨院里药也齐全,我先抱去,将脚伤养好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李窈烟恨铁不成钢的闭上了眼。 她已经后悔和凤明弦修好了。 就该这女人受罪被人算计去! “成,听凤侧妃的。”李窈烟说完这句话,觉得心口堵得慌,揉了揉胸口,“这天儿越发闷了,本妃也乏了,散了吧散了吧!” 凤明弦倒是不介意多几个孩子。 这深宅大院的,谁家没有个五六个孩子。 有些富户家里,排行能排到二十去了。 她膝下多几个孩子,又不是养不起,如今她是侧妃,若不是规制管着,她奴才都能养个百八十个的,最不差的就是钱。 百善孝为先,皇家更是注重孝道,孩子是她养的,叫她一句母亲,就要孝敬她,那可比莽命自己生的划算多了。 等老了进了宫,就算坐不了太后的位置,只能做个太妃,膝下有六七个王爷三四个郡主,她腰杆子也硬。 凤明弦出去的时候,小红已经回来了。 “可打听清楚了?”凤明弦低声问。 小红跟在她身边多年,凤明弦递了眼神怎么会不知道要做什么。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打听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小红压低了声音,“出事儿的时候,那些奴才都不在跟前,被景美人特意全撵了,当时屋子里只有景美人和她的贴身婢女小玉。” 凤明弦默然良久,喟叹一声“果然”。 能够亲手将姐姐恩宠断送的女人,又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哪里有带两个孩子不用奶娘婢女帮衬的啊?景美人若不是蠢透了,就是坏透了!”小妆不知道该怎么评这事儿。 “就是仗着王爷不想要这孩子才下的毒手而已,比起王妃真的差的不是十万八千里,王妃在的时候,最起码面儿上所有人都过得去,哪里有她这样直接杀孩子的?”小红也跟着评,“还好她走了,想到以前咱们跟这么个女人住在一起,心里真的犯怵。” “当初景美人到咱们这儿到底是什么打算啊?”小妆迷迷糊糊的,“也不争宠,也没对咱们主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什么见不得人的?”凤明弦笑着道。 “不说,说了都是晦气。”小妆摇摇头。 凤明弦凉声道,“不论如何,她都走了,走之前没出什么事情,那就不必计较了。” 唯一让凤明弦觉得不适的,就是那钗子,还有她在外人跟前,自称与自己感情亲密。 “主子,你之前说养那孩子……就不怕得罪王爷吗?” 凤明弦错愕片刻,深深看了眼小红。 “最不想要这孩子的就是王爷了吧?可不管是您还是王妃,都想尽办法让这孩子活着……您真不怕王爷生气吗?”小红道。 “你啊,也是在这里待久了,成了精了。” 凤明弦轻轻刮了一下小红的鼻子,转身向前走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宋氏纵然与我多有算计,可曾经一起挑灯说话,一起憧憬孩子的未来都是真的,如今人死灯灭,稚子何辜,便是王爷再厌恶这孩子不祥,既已去了名谱便不会对王爷有什么大害了,我有余力伸出手拉一把,为什么不伸?” 小红的眼眶红了红。 这才是她的主子,她值得跟随的人。 纵然生活在满是魑魅魍魉的院子里,仍旧藏着一片初心。 第220章 王妃出家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一直大门紧闭的正院传来了消息,说王妃久病不治,想来是不大中用了,王妃决意放弃治疗,遁入空门,带发修行。 “王爷若是要留也不难,给王妃买几个替身就行了,可王爷没开口,只管让人送走去了,正在收拾行囊了,明儿一早上走的偏门,王妃也是个狠人,几个府库的东西,一样都没带,全都留给了王府。”小红与凤明弦轻声说着。 “那可与合离有什么区别?都出了家了,六根清净了,再无俗缘了。便是王爷再娶妻纳妾也无关了!” “那可不一样吧?只是因为王妃多灾多病,求菩萨保佑才去庙里伺候菩萨一段日子的,” 小妆也跟着喟叹,“可见王妃也是个情深义重的,在王府操劳了半生,如今出家去了,还将自己所有的陪嫁都留给了王爷……也算是不枉这一场夫妻情深了。” 凤明弦正倚着窗拿着根针穿茉莉花,勾了勾唇。 “既然你们两个都这么想,那这府里其他人,定然也只会更难过,更怀念王妃了。” “主子,难道您怀疑王妃还留着后手?”小红问道。 “我在史书上读过,曾经有一位女皇,在做妃嫔的时候也在得宠之后出宫做过尼姑,人人都以为她不会回来了,可人家写了一首诗「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便复了宠,最后还独宠后宫,熬死了皇帝,成了一代女帝。谁说出家了就不能回来了的?” 小红和小妆都大字不识,听凤明弦讲史书竟然还有女皇帝都听住了。 “那……男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啊,都不喜欢了,都送人当尼姑去了,过了几年,居然还能又宠起来。” 凤明弦将手里的茉莉花串顺手戴在了小妆腕子上,“王妃是什么性子?她表面温柔恭顺,可底子里却顽强的狠,就是见到棺材了,都要将棺材劈了拿柴烧了!信她能够万念俱灰主动提出自请合离,不如信院子里的小猫小狗。” “那她为什么将嫁妆陪嫁都留给王爷?” “第一,就算她留,王爷这般在意声望,也绝不会动她的嫁妆的。就算是寻常人家,贪墨女子的嫁妆,都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第二……”凤明弦顿了顿。 “第二什么呀?” 凤明弦叹了口气,“王妃信佛,佛家最是讲究因果,总要有所亏欠纠缠,才好再见吧。” 凤明弦又转眸问道,“小公子的伤如何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凤明弦点点头道,“本妃的这点恩宠也只能顾着他到这里了,再养下去,恐怕王爷会生嫌隙。她明面上既是王妃的孩子,就抱去给王妃带走好了。总比去了乡下庄子要好。” 小红小妆纷纷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多想,自打凤明弦做主将小公子抱来西跨院养伤之后,王爷的确来的少多了。 从前恨不得守着主子一夜,如今来也只是匆匆说两句话,问问主子身子如何就走了。 王爷是真的不待见这个天阉的孩子啊…… 凤明弦又何尝不知道萧御。 她心中倒是古井不波。 也不是侍妾的时候,没有背景家世,就指着萧御的那点儿恩宠过日子了。 如今她有了身子,位及侧妃,往前再走一步也是不能了。 李窈烟又是烈火烹油之势,她若再日日受宠,李窈烟难免与她生事。 与其为了王爷的那点恩宠去让一个故人的孩子死,还不如晾着王爷一段日子。 至于萧御—— 萧御喜欢的从来不是真正的她,而是她说的一个个谎言,她装出的模样,她要他喜欢,就只能做另外一个人,做他想象中那个人。 萧御喜欢她吗?不,上辈子她爱的那么炽热赴汤蹈火,却换来死无葬身之地。 那才是真正的她。 他的宠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王妃走了,李窈烟喜的差点摆宴,凤明弦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京中有的是名门贵女,为妾是堕了身份,做王妃却是刚刚好的。 王妃出家的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宫中,淑妃本就对王妃有可无亦不可,听到这消息,就张罗着借着宫宴的名头,让王爷带着凤明弦进了宫。 御花园里满是奇珍异草珍禽异兽,雕梁画栋、琼楼玉宇。 宫宴请了不少权贵人家的女儿,凤明弦作为侧妃,小心应对着这些秀色出众的女孩。 淑妃单独带着萧御过去说话。 “原来打量着她纵然好,但是家里却帮不上忙,废了也名不正言不顺,如今她自己走了,倒是也好。也不算本宫昔日看错了她。” “府中虽妾室不少,可是正经姬妾却没几个。身为王爷,你总要和朝中那些世家打好关系的。今日来的秀女,虽容色难及王妃,但是好在各个家世显赫。你如今妃位空缺,若是你看着行,趁着本妃如今在宫中还算有些面子,给你留意几人。” 萧御淡淡道,“本王还没有废到要用裙带关系绑定各家利益的时候。” 淑妃反唇相讥,“难道这世上只许有一,就不许有二了吗?你有能力有手腕,影响你纳个家世厉害的妻子吗?” 萧御没接话,淑妃叹了口气,只觉得额心发痛。 眼看着淑妃气得不行,萧御索性起身,“母妃,才想起来父皇还有事情吩咐儿臣,儿臣先去趟养心殿,过会儿再过来。” 听到皇上召见,淑妃不敢多留,“去吧。” 萧御起身去了,出了门带着李忠贤往左拐。 李忠贤以为王爷气到了,忙道,“爷,养心殿往右边走呢。” 萧御瞥了一眼李忠贤,“知道。” 李忠贤忙闭了嘴,就见萧御绕过了御花园,往后面的漱芳斋去了。 那儿是个戏台子,平日里倒是不怎么用,幽静能歇脚。 萧御出了兰芝殿便不见了踪影,淑妃左等右等不见人,更不敢派人去养心殿打听情况。 萧御去的越久,那些赴宴的世家女们就越是焦躁。 第221章 娇娇爱妃 天气又冷,不多时便下起了大雨,御花园是不能再吃宴了,东西也都撤了,十几个贵女便都进了逼仄的殿里候着,殿里不够坐就只能去廊下站着,雨水滴滴答答的,迟迟不见正主,谁心里能高兴。 淑妃惦记着凤明弦的胎,怕她受了委屈,单接了她进内殿歇息说话。 到了傍晚宫门快下钥,萧御才在众人的期待下回来了。 “母妃看了一下午这些女子了,哪个性子柔顺哪个端庄沉得住气大概心里都有数了,王妃和侧妃、庶妃、美人的人选想必母亲心中也有了人选,那就由母妃代劳选了就是。” “萧赢烨!”淑妃气得直呼萧御表字。 萧御勾唇笑了笑。 “母妃切勿大声喧哗,外殿的世家女们听见了可不大好。” 外殿和廊下的女子们已经探头探脑的在打探消息了。 凤明弦坐在一旁,瞧着母子二人剑拔弩张,只能轻声开口劝着: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让娘娘您选王妃,也是对您的敬重爱戴啊。” 淑妃闻言,心情好受了许多。 “王爷今日忙了一天公务,也累了,说话难免冲一些。也好在娘娘您是王爷的亲生母妃,若是皇后,难不成王爷也会这样说?也只有自己母妃才能容得他这样直白说话不费心思。您若是为这事儿生气,王爷啊还真是冤枉呢。” 三言两语,淑妃的气也消了大半,回头看着凤侧妃那神似故人的容颜,淑妃心中满是触动。 “好孩子,你的好本宫也都记着呢,你放心就是。” 凤明弦闻言笑了笑,将一旁的果盘里晶莹剔透的葡萄拿起来一颗剥了递给淑妃。 若是淑妃还气着没听进去,必然没胃口吃葡萄的,那与凤明弦说的话八成也就是客套两句。 淑妃笑着拿了葡萄吃了,“味道很不错呢,你还在孕中,难为你这样有心为御儿说话。” 凤明弦抬眸瞧了一眼萧御,羞涩垂眸: “哪里用得着我说这些道理,您二人不过是在气头上,今日说话,明日你们呢也就忘了,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苦了那些在旁边不知道内情的人,看您这样罕见的动怒,少不得要担心您身子了。” 萧御知凤明弦是在为自己说话,也顺着台阶下了,“是了,母妃别动怒,怒气伤身。” 淑妃无奈的摇摇头。 “人常道母子连心,娶妻娶贤,王爷也不似别的只看容貌的子弟一般空好美色,这是事事将您放在第一位呢。” “好了好了,我这儿帮着挑选也就是了。宫门也快下钥了。你们收拾收拾也该回去了。路上记得交待下人不要贪快赶路,要慢慢的走,别颠到了我的乖皇孙。” “嫔妾谨记娘娘教诲。”凤明弦笑着道。 “去吧。别耽搁了。” 二人相挟上了轿,正往外走,廊下忽然冲出来一个女孩儿,拦着了凤明弦的去路。 她走的极为有分寸,再多往前一两步恐怕都会被侍卫拿下,她只出现在凤明弦刚刚好能看清她容貌的位置。 凤明弦神色如旧,眉眼间甚至带着几分疲倦,见到有人来,还往萧御怀里缩了缩。 萧御身材高大,一身玄衣,小心护着身侧娇娇爱妃往外走去。 待人走后刚才那女子才扶着一旁的婢女退了下去。 “小姐,您说凤小姐认出您了吗?” “难说,若是认出来她不该是这样神色啊?”女子勾了勾唇,“她不应该扑到我怀里跟我哭诉这么些年的委屈吗?” 第222章 新人笑 伺候的丫鬟闻言艳羡又不屑的道,“如今她飞上枝头了,大概也忘了从前她吃穿都是小姐赏赐的时候,有多巴结奉承小姐了!” 女子笑了笑。 女子低声与丫鬟说话,浑然不知,屋外这一幕早已落在了淑妃的眼中。 “那是谁?” “回娘娘,是兰台寺大夫谢家的女儿,叫谢容。” “将那女子叫进来问话。” 谢容见宫女来引,喜不自胜,迈步走入了内殿。 淑妃眯眸打量着谢容。 那身段纤腰楚楚,丰盈有度,也长着一张好容颜,端庄明丽,清艳绝伦。 她娉婷向前一步,敛裙行礼,“臣女谢容见过淑妃娘娘,淑妃娘娘金安。” 淑妃凉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你是谢家的女儿,也应该知道规矩礼仪,怎么进宫这等莽撞,险些冲撞了王爷?” 一旁,原本眼红谢容能够见到淑妃的诸位贵女们一时全笑了。 谢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险些掉下泪来,“臣女无心冲撞王爷,还望娘娘恕罪。” 淑妃满眼嫌弃。 这般沉不住气,若是她再吓唬两句,谢容是不是要殿前失仪? 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了,从前王妃在定国公府出来的时候何等娇艳又尊贵、行止有度,而这位……实在差强人意。 罢了,看着姿色不错,家世也不错,纵然冒失了一些,留着给王爷解闷却还使得。 她摆了摆手,“罢了,你虽有失沉稳,但是年纪尚小,规矩以后也可以学。” 谢容面露欣喜,“是,臣女以后一定好好学规矩。” 今日这宫宴,家中千叮咛万嘱咐,是会如今朝中权势滔天的靖王爷选妃的,凭着她的家世,入了王府说什么也是侧妃,与王妃一步之遥——可也是仅次于进宫为妃最好的去处了。 毕竟靖王爷如今意气风发,又大权在握,她入了靖王府,那整个家族的百年荣耀就有了。 淑妃又和其他几个看的过眼的世家女说了说话,连同谢容,一并挑了五个女子,回禀了皇上,送入王府。 “小姐,看今日淑妃娘娘格外优待您,您去了兴许就是正妃了。”丫鬟兴高采烈的在一旁说着。 “多说了几句话就是优待吗?如果真的择定了正妃,就不会另外挑选四个女子……如今看来,父亲也是走错了路了。去了做个美人有什么意思?”谢容恨恨道。 “会不会是王爷不在,不好直接定了正妃之位?” “王爷心里眼里只有小弦。想到小弦做侧妃,我如果去了做个美人,我……” “小姐,您安心了,如今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靖王爷把持着整个朝政,如今也算半个皇帝了,您就算现在是美人,等到换了朝,您不就是如今的淑妃了吗?至于王妃之位,说到底王妃出家了又不是死了。一日王妃没正式提合离王爷的王妃之位就还是那位的。您不必急。而且明弦姑娘您也熟络,她打小崇拜您,穿着您的旧衣裳长大的,您去了说什么也能压着她一头。” “可她不认我了。人都是会变的。”谢容淡淡道,“尤其是在那富贵迷人眼的地方,她哪里还会记得我对她的恩情呢?” 淑妃张罗着筹办了十来日,谢容总算等到了皇上的圣旨,册封她为靖王庶妃,另外四人为美人,一并送往靖王府。 谢容才进府,就听见忠靖侯家的史美人在和一个美人吵架。 “威远将军府又如何?我父亲忠靖侯并不比威远将军的战功差,若真论起来,威远将军当年几次遇敌涉险,还是我父亲率兵驰援救下来的!”史美人昂首挺胸,一双凌厉的眸子满含冷意。 “就是我在威远将军府也要受到礼遇,哪里有才进王府就被逼下跪的?李窈烟,你大字不识一个,玩枪又玩不过我,如今也就在这方寸之地逞个英雄,仗着生了几个孩子耀武扬威,我还真看不上你!如今你父亲陷入敌营生死未卜,你却在后宅争风吃醋,靠着王爷的恩宠让人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别说是我,你早就是咱们武将圈子里的笑话了!人家是狗仗人势,你呢,你是狗仗肚子势吗?” 谢容心里道一声厉害。 “你倒是心高气傲,却忘了女子相夫教子的本分。”李窈烟笑容愉悦,“你还只当自己是侯府家的娇千金呢,你父亲送你入王府,是让你进来就以下犯上和庶妃争执的吗?当真越是没底气的人才狂吠的越狠,本妃罚你跪是看在过去两家旧情的份儿上教你规矩,岂容你这般嘲讽本妃?” “李窈烟,你敢!”眼瞧着一旁的下人走近了,史美人只很自己没带桃花枪来,将这些下人狠狠教训一通解解气。 大不了王爷将她撵回家去,她也不在这儿看李窈烟个眉高眼低的! “上啊?有什么好怕的?史美人还能打得过你们四五个人不成?”李窈烟不紧不慢的催促着。 “你——”史美人索性抢先一步,闪过人群,冲到了李窈烟面前,伸手便要打李窈烟。 正在此时,却听下人大声道: “王爷驾到~” 史美人到底有些少女心性的,听见自己未来的夫主来了,忙收了手,狠狠剜了一眼李窈烟,敛裙战到了一旁。 王爷带着凤明弦,一同走入了正厅内。 众姬妾忙都站了起来,向王爷、凤侧妃请安。 萧御挽着凤明弦的手,进了屋内坐下,扫视了一眼众人。 凤明弦的眸光扫过众人,落在了史美人的脸上,暗叹一声,又装作第一次知晓般,惊喜的看向了谢容。 谢容确定,凤明弦认出来了她,微微回以一笑,旋即低下了头。 此时也不好相认,凤明弦也飞快的移开了视线。 “王爷,你可算来了,这史美人真要气死我了,我问话时随意插话,我要罚她她又骂我父亲还骂我狗仗人势。” 李窈烟何时受过这等气。 这府里曾经顶好的就是文官家养出来的庶女,惯会逆来顺受看人脸色的。 原本听说来的最高也就是美人位份,她还觉得必然高枕无忧了,谁料到忠靖侯家的小姐竟然也在,那可真了不得。 她纵然比文官家的女儿强一些,真论武功,武将家的女儿她也只能算中间,和真能打的女儿是比不过的,又养尊处优这么久,哪里和这些女儿撕掳的过! 只望着萧御给她撑腰了。 偏生那女儿又不是个省气的,她怎么说就怎么认。 第223章 凤侧妃的贺仪 只见史美人上前一步,嘴巴好像炮仗一样说了起来: “是李庶妃,说我们这个裙子颜色不对,那个钗子颜色逾矩了,说来说去,但凡家里给穿的好点儿的送来的她都看不上吧!我气不过,替姊妹和她议论了两句,她便不讲理要打我。我看讲理讲不过我就要动手,这不,王爷您就来了。” 萧御好久没见这般爆炭脾气,人爽利的姑娘了。 总是被李窈烟一个人压着人欺负,今日有人敢有理有据的闹回去,萧御还当真刮目相看了。 凤明弦也暗道一声,不愧是上辈子的名门女将,当世木兰花,入了靖王府真的委屈她了。 上辈子,她记得史姑娘终身未嫁,在父亲阵亡后,女扮男装假冒残废了的哥哥率旧部灭了敌军,领了战功,被已经登帝的萧御破例封为女侯爵。 后来据说豢养了不少面首,那风流伟绩,比她的战功还让人咋舌。 “李庶妃,史美人说的话可当真?” “不是……”李窈烟蹙着眉,满脸女儿态委屈道,“王爷,她曲解嫔妾的意思。” “你怎么那么能编呢,你是天生就爱编谎么?”史美人开口道,“容姐姐,你当时也在,你说句话啊?” 谢容正听着热闹,被唬了一跳。 同是京城贵女,偶尔哪家府里设宴办局,她们见过几次,说不上什么亲密。 李庶妃有二子又握着中馈,自己只有个名号。她可不想与第一天来王府就与王府庶妃起争执,更不想让王爷觉得她拉拢人心。 她垂眸,“嫔妾来的迟了一些,没听见说了什么,只看着李庶妃生气呢,要叫规矩。” 萧御自知道李窈烟肚子里都是些什么,凉道,“都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史美人轻轻白了李庶妃一眼,自去火炉边偎着火做下来了,其他女子一个个都想再王爷展现自己的贤良淑德,各个谦让,也跳着位置做下来了。 “既入宫了也就都是姐妹了。”凤明弦笑了笑,“就是有些不高兴,也都互相担待担待也就过去了。如今王妃因身子不好暂居别院,本该是本侧妃来教管你们府中规矩的,只是本妃身子实在不好,又有着身孕,便交由李姐姐代管,想来你们也都能体谅。” 一席话说的给足了两方人面子,对这位有孕的外头传说是侍妾爬上来的侧妃也收了几分轻蔑之心。 凤明弦笑着道,“本妃见着你们很亲切,你们初来,若是哪里有住不惯的,都可以来本妃这儿说说。” 她回眸看向小红,“去府库里挑些今年新上的布料来,每人两匹,分发给姐妹们。算是本妃的贺仪。” “是。” 小红拿着钥匙开府库去了。 众姬妾忙谢了凤明弦恩德,凤明弦温婉端庄的应了。 她心里清楚,这些和王妃为了给王爷开枝散叶纳进来的侍妾完全不同。 李窈烟自幼跋扈,景嫣是外室女,其他是采买来的良家子。 她们各个家世背景雄厚,比当年委屈下嫁给不受宠皇子的李窈烟也不差。 若非是萧御在朝中的心腹肱骨之臣的女儿,也不肯遵从淑妃的意思,将自己家最卓越的女儿送进来,从前府里有此身份的也就一个王妃而已。 见着众人无人理会她的告状,反而其乐融融,李窈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见惯了府里伏小做低的侍妾们,她已经很难高兴旁人这般能够直指她又毫发无伤了。 她白了谢容一眼,恨谢容居然敢不帮着她说话,转身便坐在了萧御身旁。 第224章 她看不上所有人 表面瞧着是李庶妃赢了,但是在府里的老人眼里,李庶妃居然被新入府的美人压了一头,那还真是头一件的新鲜事儿。 谢容在一旁说笑,史美人越看越不高兴,谢容是庶妃比她高一层,居然坐在了李庶妃身侧。 谢容似是怕刚才那一出李庶妃还不高兴,亲手小心的端着茶,奉给李窈烟,陪着笑请李庶妃吃茶。 “谢庶妃,你瞧不见凤侧妃有身孕吗?”史美人满脸鄙夷不屑,“吃茶居然不先给侧妃娘娘,而是先给李庶妃?” 谢容满脸惨白,只觉得夹缝中艰难极了。 “呵——”李窈烟轻嗤一笑,眸光愤恨鄙夷的看着史美人,“还是头一回有人敢拿本妃位份说事儿,挑拨我和弦儿关系的!” “本妃与弦儿情同姐妹,一杯茶而已,谁先谁后还要计较,你也就看着弦儿不出声好欺负了,你怎么不说谢庶妃没有先给王爷奉茶?一杯谦让的茶都能让你挑拨出事儿来!” “今日本妃不教训你就是容了你以后在王府为非作歹,来人,掌嘴!” “我看你们谁敢?” 萧御瞧的清楚,分明是史美人生事。 史美人新到府,便恣意耍性,的确该罚。 “王爷……”史美人也慌了,“嫔妾不过说句公道话……” “一介美人,”萧御凉凉道,“新进府,不知与人为善,反倒屡出逾矩之言,李庶妃罚的不错。” 史美人目瞪口呆,向来是父母掌上明珠的她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王爷,您听嫔妾解释,嫔妾是……” “啪——” 不等她继续说什么,一个耳光已经响亮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打完,李窈烟还从一旁丫鬟的手中拿过了绢帕,不紧不慢的擦着手,“长得又黑又瘦,脸上骨头都咯的本妃手痛!” 她眸子一凌,看向了一旁有一把子力气的仆妇,“没听见王爷说什么吗?拖出去掌嘴,不要扰了屋内吃茶说话。” “是。” 既有王爷的令,仆妇们半分没有犹豫,不给史美人挣扎的机会,将人拖了出去。 凤明弦正剥着葡萄吃着,瞧见史美人被拖出去了,不置可否。 等打完了,史美人进来的时候,头发也散了,脸也撕了,眸中噙着泪水,抬眸视线一一落在看热闹的众位姬妾头上,似是要将所有人的脸都记住。 得罪李窈烟她不在意,她知晓李窈烟是庶妃就有心来笑话她了,当初何等风光,太子妃不二人选,拒婚后不管不顾做了靖王侧室,如今落得什么下场,哪里还有曾经半分英气风采。 可其他人,今日所有欺辱过她的,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记在心上!总有一日她要将这些女子踩在脚下! 新入府的姬妾们却并没有将她怨憎的视线放在眼里,只暗暗记住了,不能得罪李庶妃。 谢容心惊胆战,没想到李庶妃竟然在王爷跟前这般有脸面,想到李庶妃还管着府里的中馈,只愁以后吃穿用度不要被李庶妃克扣更甚者给些糟污的才好。 瞧着满屋女人俯首低耳的模样,李窈烟才觉得解了气。 “主子,到了用安胎药的时辰了。”小红轻声同凤明弦说着。 凤明弦对这场风波没多大兴致,待久了反而怕脏了裙子。 淡淡“嗯”了一声,起身便要告辞,萧御拉着她的手,“本王陪你回去吧。” 凤明弦抿嘴一笑,“今日姐姐们新来,该与王爷奉茶的,王爷若是与嫔妾走了,姐姐们与谁奉茶。” 新进府的妾室,是该一一与王爷王妃奉茶的,她坐在这里,难不成是要代行王妃职责吗? 若是真接了,京里不知传多少流言蜚语出来,她纵然因着故人的原因让淑妃高看一眼,可是敢肖想不该她的位置,淑妃便能立即与她反目。 萧御当真没将这些莺莺燕燕放在心上,自打凤明弦显怀后,便一直忙完了公务便陪在她的身侧,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闻言也只能吩咐小红,“照顾好侧妃,路上小心些。” 角落里,史美人拜了茶也跟了出来。 她的丫鬟关心的道,“主子您脸上的伤拖不得,咱们赶紧去找府医看看开药吧?” 史美人眸中含泪,满脸委屈,“今日那些女子是不是都笑话我了?靖王爷也没替我说话是不是?” “主子,您乱想什么呢,谁敢笑话您了……” 史美人咬牙切齿,“李窈烟就是故意的!她还当是小时候事事压我一头是所有人艳羡的大姐姐的时候呢!她家吃了败仗,她爹都葬身山谷里被野兽吃干净了!要不是靖王爷力保她家,她现在还不知怎么落魄呢!” “主子,您小声些,若是让人听到了……” “我当着王爷的面都敢说出来,更何况私下里?”史美人大声道。 “主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说是凤侧妃送的料子,先到咱们那儿,让咱们先挑呢。我听说这回凤侧妃给的,都是新出的湖锦,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料子……”丫鬟见劝不住,忙想法子分了史美人的心。 “谁稀罕她的东西,只有没骨子没底气的人才会总想着四处巴结奉承人!” 与史美人隔着一个转角,小红小妆扶着凤明弦才上了轿辇,小妆闻言柳眉倒竖,转身朝着她们走去。 小红想拦着没拦住。 小妆走过去,照准了史美人的脸上就是一耳光。 “你不过是刚入府的美人,怎么可以言语间冒犯冲撞我们家侧妃娘娘?” “你……”史美人认出是凤侧妃跟前那个体面的大丫鬟,她回过神,往后看去,只见轿辇中,凤侧妃神色温凉,坐在轿辇中。 她刚才背后议论的话,都被凤侧妃听去了? 第225章 将她的赏赐丢水里 她在气头上,没想过自己说的什么,现在回忆起来,又懊悔又无措。 “嫔妾一时无状,请侧妃娘娘息怒。”她捂着脸,忍着泪珠认错。 “我们家主子给诸位美人赏赐,倒是也不求你们一句好,只希望你们不要背后议论人才是。史美人也需谨记谨言慎行的道理才是。”小妆道。 “嫔妾谨记侧妃娘娘教诲。” 小妆绷着脸教训了两句,才转身回到凤明弦的轿辇,一起走了。 史美人又委屈又难过,有气也没处撒。 偏偏凤明弦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还是她自己有错在先,挨着这一巴掌,连她自己,都没法替自己分辩什么。 陆陆续续出来的新晋美人们瞧着这一幕,一个个挤眉弄眼的笑着,从史美人身边走了过去。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到了史美人的耳朵里,更觉得难堪。 “这才是做侧妃的样子呢,李庶妃那算什么。师出无名的乱罚人在先,又自降身份的和下阶嫔妃争吵,赢了没赢了都掉了身价让人看了她笑话!一点体统都没。” 赵美人是知道内里的,闻言跟新来的姐妹们轻声说了起来,“李庶妃身边到底没有个得力的人啊。凤侧妃身边小红姑娘、小妆姑娘哪个不是正院王爷身边调教出来的厉害觉得,李庶妃旁边原本跟着个李力是个厉害的,李力走了后,就是李庶妃的陪嫁嬷嬷都不大行了。” “但是瞧着李庶妃和凤侧妃关系还不错。” “嗐,谁知道呢,她们一时这个和那个好,一时又那个和这个好的,谁敢当真了。”常侍妾也小声道。 也就请个安的功夫,新来的几个美人已将府里的大致情况摸了个明白了。 澜沧院。 凤明弦才进门,便见李忠贤带着几匹料子过来了。 “这是定王爷今日送给王爷的,王爷瞧着都是合适给孩子做衣裳的好料子,就吩咐给您和庶妃娘娘各挑几匹。” 凤明弦瞧着料子颜色齐全,有水蓝的也有烟霞色的,但是数量却不是很多,挑多了怕也不好,又知道按位份挑选的话,李庶妃只能捡她挑剩下的,若是为了几匹料子让李庶妃心下记恨上她也得不偿失。 正在她犹豫时,小红开了口: “刚出生的孩子红色吉利,红色也留下好了,我绣团龙和彩凤上去。若是生的是小公子,就给穿团龙的,若是女儿就穿彩凤的,保证又漂亮又乖巧!” 凤明弦听着也觉得不错,便命留下了,让小红绣了整套的肚兜帽子和小袜子来。 “王爷另外吩咐了做了个点翠的金麒麟过来,将来给孩子压惊辟邪用。” 凤明弦也收了,又给了些打赏。 李忠贤这才笑着退下了。 小妆憋着股怒气回来了。 凤明弦瞥了一眼小妆,勾唇,“怎么了?” “史美人那边回去后就破口大骂,我门都不想进去,将布料丢门口走了。” 凤明弦笑着道,“你怎么不进去啊?” “您又不在,那史美人看着是跟李庶妃一样的疯子,若是打我一顿可怎么办。谁和她扯那些没脸没皮的。” “还担心你吃亏呢,没想到,还挺聪明的了。”小红捂着嘴笑。 “武将家养出的女儿一个个怎的都那么彪悍,我看史美人比咱们府里的侍卫还厉害了,瞧着也是个娇艳美人,发起脾气来跟要拿刀砍人似的!”小妆撇撇嘴。 凤明弦轻嘲,“说话不过脑子,只记得发脾气,当然和刀似的。” “咱们也没得罪她啊,看着谁都跟欠了她银子似的!”小妆气道。 “横竖得罪不到咱们头上就是了,以后你们自己见着她记得远一些就是了。她到底有位份,真要闹起来又是事儿,咱们也不值当。”凤明弦淡淡道,“该用晚膳了吧?小丫头提了膳来没?” “提是提来了,不过……不知道是谁的授意,膳房今日又是送来的那些东西。”小妆不高兴到。 凤明弦去看了看,糖醋鱼、糖醋排骨、酸汤肉丸…… “膳房也不用这样刻意吧,知道的是膳房图喜气吉利,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您怀了男胎呢……” 凤明弦道,“过两日我回了王爷咱们自己开小厨房做好了。膳房也是好意,不用多想,大大方方受了就是。” 凤明弦顿了顿,又道,“景美人不是总说着想搬回来住吗?你们传我的口信过去,说让她今日就回来住吧。” 小红小妆闻言满脸不愿意。 “主子……您明明可以推了的……” “我推怎么能管用?景嫣本就被安排住进来的,从前为了照顾王妃才去王妃院子住几日的,她的厢房总还是她的。我不能住着主院就不让她回来了。” “可,上次烫伤孩子的事儿足以见的景美人多么狠毒了,您如今怀着孩子……” 凤明弦勾了勾唇,“所以晚上你门记得按我的吩咐去做。” 凤明弦正用着膳,就见萧御过来了。 萧御一进门就闻到她满桌子的酸香四溢的菜,想到那句“酸儿辣女”的老话,心里不由有些高兴。 凤明弦忙起身,“王爷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萧御轻轻拉着手,“来找你,不想被那些繁文缛节烦着。” 凤明弦轻轻“嗯”了一声,水眸微潋,羞赧的侧开了头。 “这屋子怎么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萧御伸手轻轻环住了凤明弦的身子。 “还不是膳房,总是送一些酸的吃食来,餐后水果也都是酸性酸黄瓜……臣妾被吃的牙都要倒了,又不好拂了伤了那些奴才们的心,只能每天倒牙。” “所以吃醋乱扔送人的东西也是因为吃了这些膳房的奴才做的东西?那也好办,本王将那些奴才都撵了,换人给你做就好了?” “别啊。”凤明弦急了,“哪里有奴才孝敬人东西,反而将奴才撵了的?” 她转念一想,狐眸微狭,“你说我吃醋乱扔东西?我哪里有?” 萧御道,“不是你把原本给史美人的赏赐丢水里了?” 凤明弦愣了愣,“丢水里?” 第226章 撵了景美人 若是丢水里,小妆的差事就算没办成,她再冒失生气也不是那样将差事当玩笑的。 那就只有史美人丢的了,她不仅丢了,还让所有人都看着了—— “王爷……臣妾吩咐的丫鬟送去的,丫鬟回来和我禀报说是史美人没给开门,放在了门口才走的,怎么会掉水里?” 萧御心下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解开: “史美人?原也不想让她进府,既然她这么怨憎生事,趁着还未宠幸将她退回去也就是了!” 凤明弦微凉的小手握紧了萧御的手,“可王爷这样等同于坏了史美人的名节,史美人在京中再难议婚嫁。史家又是王爷的旧部,您这样难免寒了史家的心。” “她这般欺辱你,你竟然还为她说话?”萧御低头看着她。 凤明弦垂眸。 坏了名节,史美人就只有上战场替哥哥从军的路了吧? 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萧御退婚必定成为她毕生心结,不与萧御作对到底恐难善了。 她越想越麻烦,对麻烦人她只想躲得远远的。 “她是讨厌所有人,看不上所有人,又不是单单讨厌臣妾!就是王妃来了,凭着她高洁的性子,恐怕也是要被她指着鼻子说两句的。如今就是寻常富户也讲究个三妻四妾家宅兴旺,淑妃娘娘为王爷多纳姬妾也是为了开枝散叶,臣妾若是在人到的第一日就将人撵了,淑妃娘娘怕是也要看低了臣妾。” 萧御轻轻拉着她的手,温柔的将她拉入了怀中,“你受委屈了。” 倚靠在萧御宽广的胸膛中,凤明弦觉得无比踏实。 纵然答应了凤明弦没撵了史美人,但是萧御却重重记了史美人一笔。 不仅和人随意起争执,目中无人,没有个上下尊卑,更背后议论造谣其他姬妾,还随意糟践侧妃送的心意礼物,毫无家教更不知礼,他怎么能容得下这般女子? 凤明弦不着痕迹的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顺手将发丝别在了耳后,抬起朦胧的眼睛笑了笑。 “好啦,妹妹是武将出身,是文墨礼节不通一些,日后相处,臣妾也会多让着妹妹一些的。”凤明弦轻声道。 “新入府那个谢容,和你是旧识?” 凤明弦微微愣了愣,放在萧御胸口的拳头微微蜷紧了一些。 谢容不是她的旧识,是舅舅刘家的旧识。 她自打父亲从军回来病残了后,就寄人篱下。 她被表姐和谢容瞧不起,她们闲时就将幼小的她如丫鬟一般使唤着,她也曾向母亲哭诉,可是母亲对她只会非打即骂,谢容总喜欢听她夸赞,她总是挖空心思的夸着谢容,谢容会掏出一两样脏污的铜钱装出大方的样子赏她。 后来谢家升迁,谢容也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要凤明弦记得自己的恩情。 她心脏微蜷,谢容那高高在上,穿金戴玉的蔑视的看着小小年纪的她的样子,让她心脏发颤。 后来自己被卖,那些攒来的铜钱,甚至也没被她带出来,凭着出挑的长相做了侍妾,陪嫁只有一口薄箱、一个铜镯子,几件单衣。 她与谢容,怎么能不算旧识呢。 萧御何其敏感,看着凤明弦眼角泪光隐隐,贝齿轻咬红唇,便知过去的那点旧交实在不愉快。 转念一想,凤明弦虽也是官家小姐,一直寄人篱下,与高高在上的谢家嫡女能有什么愉快的交情。 如今再提起,岂不是挑起了她心里的伤? “罢了,若是你不喜欢,也就算了。” “王爷不问臣妾吗?” “有什么好问的?人只该随着自己的心走,喜欢谁,厌恶谁,都该依着自己的心,不喜欢就不要勉强,不该被过多的顾虑绑架自己。”萧御为凤明弦夹了一筷子酸浆鱼,“这鲥鱼味道鲜美,却多刺,弦儿小心些吃。” 二人正用着膳,却听到了外头叮叮当当一片响。 景嫣大声笑闹着,搬着盆盆罐罐,呼左喊右的搬着大箱小箱的东西进了澜沧院。 萧御满脸不悦,“外头在做什么?” 凤明弦瞧了一眼,“哦,是景美人回来了,她素来爱热闹,东西又多,大概正在搬正院的东西回来吧?” 萧御蹙眉,“她爱热闹,你却是要静养的。这般大张旗鼓带着一堆东西吵吵嚷嚷回来,可有想过你还怀着身子?” 凤明弦忙道,“不妨碍的,她也就今日吵嚷一些,平时不搬东西的时候就还好。” 萧御想起来景嫣往日的做派,微微摇了摇头,“既她今日都不知在意,平日里更没对你的事情上心过。她自己还要照顾着康儿,日日手忙脚乱,你怎么能安心养胎?” “不碍事的王爷……康儿我也带惯了,她本就不大会照顾孩子,我有时还能帮衬着。” “……你还要帮着她带孩子?” 萧御蓦然须臾,道,“如今新人入府,收拾出了几个院子,她爱热闹,就搬去那边一同住也好。” 凤明弦还想说什么。 萧御却握紧了她的手,“养孩子费神劳力,你如今应该以自己腹中孩子为重,好生将养孩子,决不能再这样费心神了。” 凤明弦只能失落的低下了头,“嫔妾明白了。” “若是你孤单寂寞,也可以去院子里走走,叫她们过来一起吃茶说话。” “嗯。” 外头景嫣还在为能够回到澜沧院这么个清净之所高兴,却没留意到,一旁陪她说笑的小丫鬟们互相偷偷递的眼色。 因为萧御发了话,景嫣睡了才一晚上,就接到了要她搬去和史美人同住一个院子的消息。 景嫣只觉得从天上跌到了地上,人人避之不及的史美人,怎么就叫她遇到了? 她越看那襁褓里的康儿越是不顺眼,这孩子怎么就没被宋氏折磨死呢?如今还坏了她的好事! 她恋恋不舍的去与凤明弦告别,“原说住下来和凤姐姐好好亲近亲近,一时王妃病了,一时孩子又不舒服,也没好好和姐姐相处几日,这就要走了,妹妹真心舍不得。” 第227章 偷会野男人 “不妨事的,咱们总归还是在一个府里的,妹妹若是想来找我玩,随时过来就是了。” “那说好了,”景嫣笑了笑,“我若无事,就来找姐姐玩。这府里,我受了太多委屈了,只有在姐姐院子里,我才觉得有了片刻喘息。” 凤明弦温婉笑着送景嫣离开,在景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脸上的笑容凉冷散尽。 她轻轻松了口气,转身扶着丫鬟缓缓回到了住处。 “将那院子用艾草熏一遍,然后封了。”她是真不想再见到景嫣那双慧黠讨巧的眼睛了。 闲来无事,凤明弦又挑了几个新生儿金项圈金镯子的样式交给下人去打。 正想着柿柿如意的好,还是竹节平安的好,就见小妆走了进来。 “谢庶妃住进了染雪阁、李美人和周美人一并住在了小香苑,史美人和景美人一起住在了正院那儿。” 凤明弦微微抬眸,“住在正院?王妃都走了,她们住进去?” 白天史美人还说是要住在湖边的小楼里,这就改了? “景美人原先就是正院的人,搬回去也是正常,史美人是王爷吩咐的,正院轩敞,让搬进去。” 恶人还需恶人磨吗? 别的人的性子不了解,景美人却是绝不吃亏的,让史美人和她住在一起,是挺热闹的。 “还有一位姜美人,是淑妃娘娘娘家的人,按理来说,算是王爷的表妹,独自住在桐霜院。” 凤明弦默了少顷,“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论身份来说,其余人虽然也都不错,怕不是都是这位的陪衬。 “看来,正妃之位,淑妃娘娘是想留给姜家人了,只是因为有所顾忌,所以只能先将人送到府里,日后寻到机会再抬妃。”凤明弦闲闲道。 小红自幼在王爷身边混大的,对姜家自然也知根知底,“姜家那种破落户,原先就是个小县令,也就淑妃娘娘选秀进宫得了宠生了靖王才全家鸡犬升天有了如今的地位,实则内里不堪得紧,他们那家的小姐,正经的世家勋贵都看不上。王爷也不大看得上他们家平时都不怎么来往的。淑妃这是掏空心思,想要抬高姜家呢。” 凤明弦回想着那姜美人的模样,只记得长得比别个都白一些,很有些风流袅娜的身段,但是容颜却粗陋了太多……只能算是寻常之姿。 她因为长得好身段妖未出阁时总是被长辈们不喜,姜美人长得这样不好,恐怕更难被世家勋贵们看得上。 也难为淑妃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将她送入王府。 “如今其他美人都知道那个姜美人的身世了吗?” 小红摇了摇头,“姜美人一直很低调,不是我们在前院伺候着,那儿的旧人见过姜家来人,以前也接待过姜家人认出来了姜美人在偷偷说着,咱们还都不知道呢。” 凤明弦红唇一勾。 “主子,您怎么还笑了!这次来的新人各个藏龙卧虎的,史美人还将您赏赐的东西给丢出去了,那般厉害,以后日子怕是要不好过!” 凤明弦笑意轻巧,不以为意的道,“别丧气了,王府里靠着家世也只是一方面,但是能够活多久,坐稳什么位置,还是要靠自己!” “不管史美人、还是谢庶妃,恐怕都觉得自己是府里王妃的不二人选了,她们若是知道王爷表妹也进府里,心里不知怎么不是滋味呢。”小妆道。 “主子,要不然咱们将这消息传递出去?好让她们针对姜美人下手?”小红眸光一闪道。 凤明弦摇头叮嘱,“你们非但不要传出去,还要小心着点儿替着隐瞒好了!决不能让前院认识姜美人的下人把消息透露到了后宅去。” “这……”小红越听越糊涂了。 凤明弦提笔在纸页上写了一行小字,仔细折了用火漆封了口,递给小红。 她往后一靠,看着院子里满地落花萎靡,嗅着桂香,轻声道: “这几个牡丹花样也极漂亮。我记得以前收了一些好看的通草花头饰,眼见着深秋了,也没个新鲜的花枝戴,这些勉强也可看。小红,你去箱子里找来给新入府的姐妹们分了吧。” “奴婢明白了。”小红将信藏在了袖中,转身去开了箱子。 * 染雪阁。 “这阁子离凤侧妃原来住的皎月阁很近的,说是也是风水宝地,小姐您不必担心,迟早有一日,史美人会被您牢牢踩在脚底下。”丫鬟采薇轻声说着。 谢容叹气摇头。 桌子上搁着小红姑娘送来的几支牡丹花样的通草花。 这样的通草花若是在谢府,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可如今出了阁,又是做王爷美人,她哪里还敢随意要东西。 满头金翠固然好看,但是谁发髻上不爱戴枝花呢?入了秋,新鲜的折枝花就难寻了。 凤明弦这时还记得给她送通草花头饰,她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将小信读了,谢容脸上更为欢喜,“弦儿约我吃茶赏月,收拾收拾,咱们一同过去。” “可是主子,今夜是您第一夜入府,该等候王爷传召的,万一王爷今晚要见您您却去了凤侧妃处,那罪责可就大了!” 谢容满不在意的说道,“今日白天我闯了祸,他宠幸谁都不会宠幸我了。倒是弦儿,日后就是我在王府中的一大助力,她约我我必须去。” “主子……” “别劝了,王爷的恩宠难,姐妹的恩宠我再接不住,我在这府里就真要被人生吞活剥了!你们也看到了李庶妃多么凶悍,史美人更是不容人的。我必须去见弦儿!她如今可是侧妃!我决不能让她失望。” 谢容这般决绝,采薇只能不再劝。 “好,只是夜深露重,又才下了雨青苔湿滑,您得穿着蓑衣竹屐才行,奴婢给您妆扮上。” 与此同时。 正院。 史美人一来府里,就恣意逞能,又率先住进了正院,正院原本侍奉王妃的侍妾们就少不得来给这位新主子请安奉承。 史美人也没想到王爷会忽然把她挪到正院里,这般待遇,想来也是王爷知晓她身份后,对她有所亏欠才这样安排的。 这可是正院儿啊,不比那些破阁子破绣楼要强的多! “可恭喜史美人了。”景嫣笑着道,“如今李家出事,史家便是我朝将门中的中流砥柱。如今虽然只是美人之位,却直接住进了正院,想来,将来正妃之位也是囊中之物。” 景嫣一番话说到了史美人的心底,史美人喜的笑逐颜开,瞧着景嫣也没什么敌意了。 “兴许,等李家兵败消息确定了,史家挂帅出征之日,便是姐姐封妃之日!王爷总也不会辜负了功臣的。”景嫣小声的笑着道。 史美人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她拿着煮熟的剥了壳的鸡蛋在脸上慢慢滚着,“妹妹是个知事儿的,若是李窈烟和你一样明白道理就好了。哎呦,这脸可真疼,哼,也就是秋后的蚂蚱了,迟早有一日清算了她!” “姐姐原也不用这样忍耐她。她私行怎样谁不知道,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许了人家之后悔婚嫁给自己看上的弟弟,那也要被人骂几句的,也就王爷好性留下了她。可淫奔女子哪里能为正室的,王爷若让她为正妃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这正妃之位啊,还是要姐姐这样的名门贵女才当得的。” “提起那个贱人我就一肚子气。”史美人恶狠狠的说道,转头看向窗外夜幕下的院落。 她住在厢房,王妃住的正堂离她一墙之隔,正堂挂着铜锁,里面封存着出家了的景玉王妃的东西。 “那么大年纪了,孩子都两个了,还发梦想着那个位置呢。若她能坐到早就坐到了。” “是了,如今她这样得罪您,等您将来做了王妃,有她被您算账的时候!”景嫣附和道。 史美人一笑。 不光是她,就是王爷,今日之仇她也总会报了的! 说话间,史美人跟着的丫鬟进了房。 “主子,出事儿了。” 史美人原来是派这些跟来的丫头去各个院门口,守着看王爷今日宠幸了谁的。 见到来的是吩咐去谢容处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怎么了,王爷今夜宠幸的是谢容?” 那丫鬟面露犹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笑着说话的景嫣和其他几个侍妾。 “是……是谢庶妃,半夜忽然乔装打扮出去了,别不是私会什么野男人吧?” 史美人“噌”的站了起来,满脸欣喜。 “私会野男人?哈,谢容!” “也未必是,只是鬼鬼祟祟的,又刻意装扮了,趁着半夜偷偷跑出去了……越看越是可疑!奴婢不敢耽搁,赶紧跑来和您说了。” 史美人看了一眼景嫣,“妹妹,今日姐姐用的上你,求你一起去做个捉奸的见证!” 景嫣心思几转。 她不想去。 这样的丑事,王爷知道了跟着的奴才可是要灭口的,她凑这个热闹干嘛? 斟酌了片刻,她推脱道,“今夜王爷不知会不会临时召幸,姐姐您身份与别个不同,若是王爷召幸您您不在……” 史美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抓谢容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心思占了上风。 “你要等王爷就等王爷吧,我看以你的姿色等上一个月也未必能侍寝上一回!至于本妃,抓住了谢容偷会野男人不守妇德是大功一件,王爷怎么会怪罪本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