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治好了失明太子的隐疾》 第1章 惊艳归来 第1章惊艳归来 男人掐上她纤细的颈子:“你嫌孤眼瞎?” 差点喘不过气,黎语颜猛地惊醒。 已连续两月做这种尺度离谱羞耻,且惊心动魄的梦了。 梦里,她被眼覆白纱的男子抵在榻上,疯狂纠缠。每回事毕,他都会阴鸷冷酷地掐住她,稍一用力就能折断她的脖颈。 他,邪魅如妖,又狠辣如魔。 每次他皆不言语,这次竟然自称孤。 当今天下,自称孤的唯有太子! 梦与梦里的信息让黎语颜惊出一身冷汗,惊醒的动作吵醒了同在马车内的丫鬟妙竹。 “小姐,又梦魇了?” 黎语颜摇头:“无事。” “老爷真是的,把小姐扔在山沟沟五年不管不问,如今倒是想起来了。”妙竹掀开车帘,瞧了一眼蒙蒙亮的天色,“让小姐马不停蹄地进京,究竟为的是哪般?” 快到京城了,五年前的事情在黎语颜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彼时,一母同胞的大哥在战场上阵亡,母亲得知消息后一蹶不振,不久竟也离她而去。 从那开始,她原本倾城的容貌变得丑陋,面似猪头,堆起大色块。不光如此,她浑身皮肤变得黝黑,身段越来越臃肿。 在她守孝不到一月时,府内撤下白布挂上红绸,父亲扶了姨娘当继妻。 扶正酒宴上,她准备当着众宾客的面质问父亲,母亲尸骨未寒,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地扶正姨娘。 哪承想,话尚未问出口,与她定了娃娃亲的韦家公子见到她的容貌,当场退了亲。 宾客们笑她是天下第一丑女。 父亲嫌她弃她,连夜将她送出京城,扔到山沟沟,任她自生自灭。 就是扔到山沟沟的当晚,她一命呜呼。 等她醒来时,内里已经换了一个芯子。 那时,她发现所占身体极其虚弱,身上所中之毒之厉害,一旦发作便会顷刻要人性命。 这是有人想要原主的命! 有此可见大哥的阵亡与母亲的故去都有蹊跷。且母亲乃父亲正妻,正妻去世,身为丈夫理应守丧一年,而父亲却迫不及待地扶正了姨娘,其心可见一斑。 五年了,她身上奇毒总算彻底清除,容貌随之恢复。 此次进京,不管父亲的目的是什么,她报仇来了! 黎语颜的思绪被妙竹的碎碎念打断:“小姐,再睡一会吧,婢子守着您。马车颠簸,本就睡得不够,好不容易恢复的容貌,若是眼底落了青乌,婢子无法跟先夫人交代。” 妙竹是当初母亲给她选的几个丫鬟之一,她被赶出府的那天,只有她陪着。 “不睡了。” 天色大亮,车子也进到了京城热闹的集市,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传入车内。 妙竹腹中饥饿,一阵咕噜作响,不好意思道:“小姐,婢子……” 黎语颜轻笑,拿出轻纱遮了面:“走吧,我们下车买点朝食。” “好呀!” 妙竹高兴地扶着自家小姐下了马车。 一条街全是小吃早点,令人眼花缭乱。 马车后跟着的另一辆马车上,黎家仆妇鄙夷地看着主仆二人挑选早点。 到底是山里长大的,无甚教养,不知矜贵为何物,竟然到这市井之地买朝食! 这时,刚从西市花街柳巷出来的韦锐立,看到不远处一位少女,不禁眼前一亮。 她身着水蓝色裙装,手臂上挽着白色披帛,清风拂过,飘飘欲仙似仙子临世。 纵使她轻纱遮面,但身段玲珑之极,光是那走路的姿态都足以让他如痴如醉。 本想在这随便吃点东西,顺便带些糕点回去哄下家中老太太,好避免一夜未归的责罚。但此刻他忘了原本目的,脚步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 黎语颜买了几样糕点包子,妙竹付了银钱,准备回车上吃。 主仆二人刚出店门,就被一男子拦住了去路。 黎语颜怔愣一瞬,眼前的男子长了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左眼眼尾一颗小痣,多情又自负。 这么明显的特征,让她一眼便认出他是那个自小跟她定了娃娃亲的韦锐立。 韦锐立优雅地收起手中折扇:“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娘子,可有婚配?” 眼含色气,语气颇为油腻。 黎语颜淡淡睨了他一眼,抓住妙竹的手臂,错身而过。 立在原地的韦锐立啧啧暗道,这少女的一双眼美得惊天动地,像是会勾魂,若是对他笑一笑,魂都要被勾了去。 不光如此,瞧她那背影,一截细细的软腰,走得婀娜娉婷蹁跹,煞是好看。 一阵风过去,裙子贴住身型,越发显得她的身姿腰是腰,臀是臀。 他不由地舔了舔唇。 京城何时有了这等妙人,他竟不知? 若是当初跟他定娃娃亲的黎语颜有这身段,就算她脸似猪头,他断不会退婚。 猛然间,他觉得以往睡的都是庸脂俗粉。 韦锐立潇洒地展开折扇,唇角勾起笑意。 若能尽早寻到神医给九公主治疗腿疾,届时他寻医有功,顺利尚了公主,再纳了妙人做外室,人生美哉! 马车上。 妙竹狠狠地啃着包子:“小姐,刚才那人是韦家公子?” “你也认出来了?” “嗯,他那颗痣生得女气,不认得都难。” “既已退婚,我与他再无干系。” 若是再次遇见,行轻薄之举,休怪她不客气。 马车辘辘行驶,至黎府外,缓缓停下。 下了马车,入目所及是烫金匾额高悬府门,两尊石狮威严,一如原主给她的记忆中一般,黎语颜收回目光,抬手固了固面纱。 从后头马车上下来的仆妇连忙将她引进府去。 行至前院厅堂,黎语颜有些诧异,祖母、父亲与其继室、姨娘,以及她所谓的兄弟姐妹们均在,甚至叔父一家也在。 人到得这么齐! 众人震惊于眼前看到的少女。 犹记得当年她被赶出去时,那一身的肥肉,那丑陋的面庞,每每想起都令人作呕。 而眼前的少女虽然戴着面纱,但身段窈窕,肌肤白皙,完完全全没了那丑陋的影子。 这叫冯氏与其女黎曼婷心里打了个突。 有嬷嬷轻手轻脚地站到黎老夫人身侧,轻唤:“老夫人,五小姐回来了!” 正闭眼小憩的黎老夫人这才睁眼,入目的少女袅袅婷婷,叫她吃了一惊…… 这孙女竟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开新书了,求推荐票月票,求收藏支持,谢谢各位小可爱,么么哒!!! —— 题外话: 尚公主,意思是娶公主为妻。在古代,皇帝的女儿不是谁都可以娶的,也不叫娶,叫做“尚”。 第2章 赐婚缘由 第2章赐婚缘由 黎语颜上前一步,行了礼:“孙女见过祖母,女儿见过父亲。” 黎老夫人敛去目中讶异:“语颜回来好哇,只是何故戴着面纱?” “孙女此前面上落了斑,祛不掉,迫不得已才如此。”她无视周围人的打量,平静应答。 闻言,黎老夫人微微叹息,正要劝慰几句,就听得大儿子黎宗发道:“无妨无妨。” 不管有没有毁容,能当黎家的棋子就够了。 黎语颜淡淡一笑。 短短几字,尽显寒凉。 “可把语颜盼回来了。”冯氏含笑上前,“得空了去祠堂给你娘上柱香。”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冯姨娘提点。” 冯氏已被扶正,此刻这么叫她,竟面色不改。 黎宗发喝道:“没大没小,还叫冯姨娘吗?” 冯氏忙拉住黎宗发替他顺气:“老爷莫要动怒,孩子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有的。妾身自不敢与姐姐比较,只盼自己能做到姐姐的十中之一就心满意足了。” 一旁的黎曼婷几步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黎语颜的手臂:“妹妹不在家这几年,姐姐真是日思夜想。如今看妹妹身段恢复,肌肤莹白,姐姐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叠声地附和。 黎语颜眉眼带笑,看他们演戏。 就这时,传来一道太监的高唱:“圣旨到——” 众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宁远侯府五小姐黎语颜贤良淑德,今赐婚于太子夜翊珩为太子妃……” 黎语颜面纱底下的唇角微动,原来这些人不光是等着自己,更是在等圣旨。 在京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天下第一丑女,真是难为皇帝用贤良淑德来形容她。 只是,赐为太子妃…… 这事情怎会落到她头上? 看来她的梦并非空穴来风。 “钦此!” 随着太监的高唱声落,黎宗发接了旨。 宣旨太监面上堆笑:“侯爷,稍后还请黎五小姐进宫谢恩。” “自是应该。”黎宗发颔首,悄悄给了红封,抬手让人端来茶点。 不多时,黎语颜回了寝居稍作休整,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厅堂,留侯爷和老夫人与宣旨太监闲话家常。 后院小径处,黎曼婷步履急躁。 冯氏见女儿身形有些颤抖,忙将她拉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过来,悄声问:“你可是后悔了,后悔将太子妃之位让与那小蹄子?” “娘,太子短命眼瞎,又是个无用的男人,我才不后悔。” “那你怎么气成这般?” “女儿气的是她竟变得如此窈窕?”黎曼婷眸中泛起忌妒。 “她不是面上有斑么?总归是比不过我的乖女儿!”冯氏轻拍女儿的手,“再则等太子归了西,小蹄子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黎曼婷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冯氏弯唇讥笑,凑过去耳语了一番。 “殉情?”黎曼婷疑惑道,“她怎么肯?” “傻丫头,对外说是殉情,说她对太子用情至深,如此显示咱们黎家女儿重情重义。对伱将来有好处,总不能叫她白死了。”冯氏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 贱人生的女儿怎么能跟她的女儿相提并论? 另一边,黎语颜来到原主曾住过的院子清语居。 熟悉的感觉,像是她真的在此住过。 就好似原主本就是她,她就是原主。 只是院内不见往日的热闹,她的那些丫鬟们亦不见人影,唯有一位婆子在院子里洒扫。 赐婚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初到京城,此刻又要进宫,有些情况她亟待了解。本想在寝居问上一二的,不承想这里物是人非。 不管了,能问一个是一个,如此想着,黎语颜行至婆子跟前:“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赐婚黎府?” 问话间,她做了个手势,妙竹会意,当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石桌上。 婆子看了一眼银子,并不拿:“此事不是秘密,京城人人皆知,小姐刚回来是不清楚。” “你如何知道我是这府中的小姐?” “清语居平常没人来,今日打扫就是因为小姐要归府。”婆子缓缓抬头,“最关键的是,小姐这双眼像极了先夫人。” 黎语颜惊道:“你是赵妈妈?” 赵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少爷与夫人先后故去,小姐又被赶出府,老奴只能装聋作哑才留到今日得见小姐!” 方才她洒扫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进来,但装聋作哑惯了,便继续当作没听见。刚才听到与先夫人年轻时一般悦耳的声音,她才知是小姐回来了! 黎语颜亲自将人扶起:“赵妈妈苦了你了!” 赵妈妈摇摇头,拉着自家小姐瞧了个仔细,才压低声音:“因太子殿下眼瞎,皇帝想废太子,为了弥补,就准备给太子找个媳妇,可谁家肯啊?” 妙竹嘴快:“为什么?就算太子眼瞎被废,可还是个皇子,怎会没人肯嫁?” 赵妈妈看了眼院门口:“太子不光眼瞎,还病弱,没几年可活了,据说他还有隐疾。” “隐疾,什么隐疾?”妙竹皱眉又问。 赵妈妈不好意思地悄声道:“就是不能人道,试问这种情况,谁家愿意把好端端的女儿送入火坑?” 闻此言,黎语颜莫名地想起那些梦,梦里的他眼覆白纱,又自称孤,这些跟现实情况一致。 可此刻听说太子有隐疾,而梦里的他…… 难不成梦里的某些信息不准确? 这时,赵妈妈又道:“天家选儿媳要的是世家贵女,且要嫡女,试问世家嫡女干嘛不把宝押到其他皇子身上?” “那为何选中咱们小姐了?”妙竹气得不行。 “原本看中的是三小姐,老爷夫人急了,然后进宫,不知道他们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竟同意让五小姐代替三小姐。” 宁远侯黎宗发的女儿不少,但嫡女只有元配所出的五小姐黎语颜,与冯氏所出的三小姐黎曼婷。 听了这些,黎语颜让妙竹与赵妈妈守在院子里,自己则进了卧房。 几日舟车劳顿下来,面上贴着的斑块面皮已有翘起的迹象。 以防万一,她将斑块面皮重新贴了个仔细。 此刻的东宫,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正与姜乐成对弈,一旁有小太监在替太子唱棋。 第3章 当殿拒婚 第3章当殿拒婚 皇帝身旁的太监过来,恭敬行礼:“太子殿下,皇上请殿下过去,今日黎家女进宫,殿下过去瞧一眼。” 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他立时改口:“殿下过去听个声,都说女子的声音也很重要。” 姜乐成执起一枚黑子把玩:“是啊,去瞧瞧,你用耳朵,我用眼睛,若是那黎家女长得实在是丑,再拒婚也不迟。” 太监躬身又道:“小公爷说得是,皇上为殿下的婚事那是操碎了心!” “不去也罢,黎家女声名在外,还能如何丑陋?”夜翊珩微微蹙眉。 “倒也是,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号响当当的。”姜乐成哈哈一笑,侧头对太监一挥手,“你先下去吧,殿下这里有我说着,等会过去便是。” 姜乐成是定国公世子,人称小公爷,是太子伴读。两人一块长大,感情颇深。 “是,多谢小公爷!” 见太监走远,姜乐成屏退左右,悄声道:“据说神医妙手回春,好些世家子弟为了能当九公主驸马,都派人去寻。咱们要不要也派出人马,说不定你的眼睛还能治。” 夜翊珩落下一子:“沽名钓誉!” —— 一个时辰后,黎语颜与黎宗发随宣旨太监进宫谢恩。 贤德殿内,皇帝端坐龙椅之上,一旁陪着一位妃子,龙椅下首一侧有扇屏风。 黎语颜行了礼,抬眸看到屏风后有人影,且是三个人。想来其中一个是太子,毕竟她丑名在外,是个人都好奇她究竟有多丑。 不过传言太子眼瞎,他要如何看? 或者是另两人说与他听? 可此刻,总感觉在屏风后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好奇心起,若有机会定要试探一下。 与黎家人方才见到黎语颜一般,皇帝与妃子没想到传说中的丑女实则身段绝佳,与此同时又好奇她面上为何要遮面纱。 皇帝清了清嗓子:“黎家小女为何要戴面纱?” “回皇上,臣女之前面上不知何故落了斑,至今未祛,怕吓到皇上与娘娘,故而戴了面纱。” “什么斑需要轻纱遮面?”妃子问。 在她看来,像是雀斑之类的,呈点状,无需遮掩。 皇帝朗声笑道:“一点小斑无伤大雅,黎家小女伱将面纱取下便是。” 传言中那个天下第一丑女的黎家女,目前来看除了遮着面容,完全与丑女不搭边。就算面上实在是丑,以后天天戴着面纱便是。 再则太子看不见,一点斑不足为怪。 黎语颜惶惶不安道:“臣女面上的斑块犹如鸭蛋大小,呈黑红色,着实吓人。” 听闻此言,皇帝与妃子更好奇了,一定要让她将面纱取下。 无奈之下,黎语颜将面纱摘下,再度行礼:“臣女乃天下第一丑女,自问无颜与太子殿下匹配,还请皇上收回赐婚旨意。” 此话将一同来的黎宗发吓了一跳,待侧头看到女儿面容,再次吓了一跳。 女儿面上的丑陋斑块上好像有黑毛在微微浮动,怔得他愣在原地,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即跪下:“皇上,小女不懂事,还请皇上恕罪!” 看到黎家女的面容,绕是见多识广的皇帝也是惊了一惊,这斑块着实骇人,好好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成了丑女! 皇帝收回视线,又抬手遮了遮:“黎家小女你还是快把面纱戴上吧!赐婚圣旨已下,朕岂能收回?” 顿了顿,感觉自己言外之意太过明显,遂补了一句:“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儿媳妇,无人敢笑话你。” 黎语颜将面纱戴回,面纱下唇角微动,心中腹诽,当今太子都被人在暗地里笑话,更遑论她? 也罢,赐婚旨意不肯收回,她只能再做打算。 屏风后的夜翊珩眉梢挑了挑,他还没拒婚,这女人竟敢比他先拒婚。 起身站起,对着龙椅上的皇帝作了一揖:“儿臣告退。” 姜乐成与小太监跟着行礼,随后领着夜翊珩绕过屏风。 见太子现身,黎宗发连忙揖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弯腰躬身时,不停地对女儿使眼色,让她跟着行个礼。面容已然丑陋,知书达理或许能挽回些颜面。 却不想她垂眸立着,恍若未见。 黎语颜正细细分辨飘散过来的一丝药味。 纵使药味被熏香遮掩,她还是判断出是治疗眼疾的药物。 夜翊珩不理会黎宗发,径直在太监的引领下出了大殿。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妃子笑着打圆场提醒:“皇上,您不是要与黎侯商议婚期么?” 皇帝大掌一挥,让黎宗发随自己去御书房商议婚期,留黎语颜与妃子说话。 黎宗发怕养在山里的女儿不懂事,再次失了礼数,便开口道:“这位是贤妃娘娘。” 眼神警告黎语颜懂事些。 黎语颜颔首行礼:“贤妃娘娘。” 贤妃笑意温和:“本宫母亲与你祖母是亲姐妹,算起来,你该唤本宫一声表姑母。” 直觉告诉黎语颜,这所谓的表姑母来者不善。 待皇帝与黎宗发走远,贤妃敛了笑容,拉住她,小声道:“你离京时才十岁,很多事都不懂。如今你已及笄,想来是该告诉你一些黎府的情况了。” “黎家家大业大,最出色的一支是远在边境的镇北王府,而你父亲这一支只不过是旁支。好在你父亲原先考了不错的功名,再加上本宫母亲与你祖母的关系,这才封了个侯府。” “你别紧张,本宫只是与你闲话家常。看你方才言语伶俐,回去好好悟一下。” 说罢,便让宫女带黎语颜去御花园走走。 黎语颜道了谢,跟随宫女离开贤德殿。 贤妃所言无非就是告诉她,她贤妃对黎家很重要,重要到自己要乖乖听话帮她做事。 这京城啊,还真是四面是敌呢! 不过,虽说四面是敌,不可否认的是,皇城内御花园的景致是真美。 春花烂漫,蜂蝶轻舞。 只是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太子。 避无可避,黎语颜只好屈膝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夜翊珩面无表情:“免礼。” 声线清冷疏离。 像是冰山之巅的一块坚冰,飕飕冒着寒气。 倘若药味是为掩人耳目,那么下意识的反应…… 倏地,黎语颜上前几步,踮脚凑到他耳边:“殿下踩到狗屎了。” 第4章 各怀心思 第4章各怀心思 专属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女人竟敢试探他,且靠他如此之近。 夜翊珩身形未动,负在背后的手蓄了内力。 这时,小太监气结:“黎小姐慎言,皇宫内哪来的狗屎?” 黎语颜后退几步,指了指不远处跑得欢快的两条狗,笑而不语。 小太监面上一阵白一阵红,蹲下身细细检查了太子的靴子,发现锦靴纤尘不染,这才抹去了额头细密的汗水。 黎语颜的目光在夜翊珩身上扫过。 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色锦袍,目遮白纱,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下颌线精致流畅。 他身量极高,肤色冷白,端的是俊美无俦丰神俊朗,整个人看上去禁欲清雅,又莫名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梦里,她从未看清过他的脸。 此刻的他,眼覆白纱,亦不能观其全貌。 是巧合,还是说梦只是梦罢了? 不想再回忆那些梦,黎语颜福身离开。 小太监指着她的背影气得发抖:“殿下,她竟如此编排。” 夜翊珩淡声:“回东宫。” “是,殿下。” 回到东宫书房,夜翊珩取下覆眼白纱,捏了捏眉心。 听小太监松果与姜乐成所言,那黎家女实在是丑。若不是今日他恰好眼疾发作,目不能视,否则让他看到她那等丑颜,非与姜乐成一般吐个不停。 适才,姜乐成从贤德殿出来时就一直憋着呕吐感,实在憋不住了,就在御花园寻了个僻静处狂吐。害他不得不避他远点,却不想遇到了她。 真是晦气! 这时,书房内闪进一人,单膝跪地恭敬道:“殿下,黎老夫人与贤妃之母是亲姐妹,贤妃定是利用这点来对付殿下。给殿下许个丑女也就罢了,还是个奸细,着实不能忍!” “黎家既为侯府,靠的不仅是贤妃在皇帝老头耳旁吹枕边风,老头不傻,他看中的是黎家另一支。” “殿下说的是镇北王府?” “老头拉拢黎家为的就是告诉镇北王他能给他异姓王,也能提拔黎家另一支。若没有镇北王,黎家偏支也不够格被封侯府。” “殿下分析得极是,那黎家女怎么处置?” “先放一边,她若不安分,便除了吧。”夜翊珩说得云淡风轻。 “是!” —— 皇宫太大,黎语颜这才出了宫门。 看到妙竹在马车边上使劲跟她招手,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小姐这么快就出来了?” “嗯,走,咱们去茶楼。” 打听消息最好的去处便是茶楼。 “那老爷呢?” “父亲与皇帝有事相商,咱们先走。” 本就是两辆马车来的,此刻先离开也没问题。 上午时分,大街上人声鼎沸,街两旁酒肆茶馆客栈林立。 主仆两人找了一家气派的茶楼,入了内,找了一包间坐下。 台上,说书人正在说书,讲的正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太子婚事。 “都说瞎子配丑女,门当户对。” 台下有人叫好:“因为再丑,瞎子也看不见。” 哄笑声起。 又有人道:“不过听说那黎家小姐不光丑,身材更是像个桶,届时瞎子一抱,不就露馅了?” 哄笑声更是肆意:“瞎子病弱,八成是抱不动的!” 气得妙竹浑身颤抖,卷了袖子想冲过去与人理论,被黎语颜拉住了:“权当听戏,等下给你买蜜饯零嘴儿。” 听到吃的,妙竹的暴脾气敛了不少。 随着台上台下越发的口无遮拦,妙竹脑中便冒出诸多疑问。 太医院都是医术高超之人,太子何等身份,那些太医定是全心医治太子。 太子病弱的传言朝廷不加制止,可见真的病弱。 毕竟是在茶楼,人多口杂,妙竹只好压低声音问了一句顶要紧的:“说句难听的,小姐嫁过去,没几年那人嗝屁了,小姐怎么办?” 黎语颜把玩着手中玉牌,淡然道:“那我可以继承很大一笔遗产。” 当个富婆不好吗? 谁说女人必须有男人才可以活?—— 此刻的东宫书房内。 夜翊珩正眼覆药包,闭目养神,听到有些虚浮的脚步声走近,开口问:“吐够了?” “给小公爷上盏茶。”这话是对小太监松果说的。 姜乐成摆摆手:“不喝茶了,怕茶水喝下去也吐。” 说话间,他瘫倒在案前的椅子上:“我跟你说,幸亏你没瞧见,隔着屏风我都瞧得清清楚楚的。那面上的斑块有大鸭蛋那么大,红里透着黑,黑上面好像还长了毛,呕——” 小太监忙端了一盏茶过去:“小公爷,您漱口。” 抬手间,就有宫女端来一系列器皿帕子伺候姜乐成。 “真有那么丑?孤听她声音还是不错的。”夜翊珩难得戏谑道。 “声音与容貌不能混为一谈。”姜乐成终于缓过劲来,“殿下,不说她了,咱们出去透透气?” 夜翊珩将白纱覆到眼上,在脑后熟练地打了个结,随后起身:“也好,午膳去外头吃。 “对,把我吐掉的补回来。” —— 初春的天气,早晚寒意浓,午间风微暖。 醉鲜楼二楼雅室,夜翊珩与姜乐成临窗而坐。 “可不是我吹,这里的菜肴极鲜,怪不得叫醉鲜楼呢。”说话间,姜乐成给两人都倒了酒。 夜翊珩淡淡颔首,下一瞬,耳朵一动。 “楼下街上可有马车疾驰而来?” 姜乐成往窗口探出身子左右瞧了:“没有啊。” 出了茶楼的黎语颜,带着妙竹买了不少蜜饯糕点。 主仆两人出了蜜饯铺,这一幕正好落在姜乐成视线里。 “啊呀呀,真是阴魂不散!”姜乐成连忙缩回身子,喝酒压惊。 是什么让他怕成这样? “怎么?”夜翊珩侧了侧头,听到楼下有小孩的嘻闹声,还有越来越近的马车声。 “没事,没事。”姜乐成摆手,他不能说,说了怕坏了吃酒的兴致。 就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街上戏耍的孩童四散,唯剩一个小女孩茫然立着不知所措。见马车越来越近,小女孩哇地大哭。 夜翊珩起身,听声辨向,手上拿着的筷子准备随时掷出。 就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小姑娘别怕,伱看马车已经跑远了。” 是她! 夜翊珩修长如玉的手指明显一顿。 第5章 惺惺作态 第5章惺惺作态 楼下的巨大动静,叫姜乐成起了好奇心。 他复又起身,看到黎语颜将一个哭成大花猫似的小女孩搂在怀里安慰着,周围群众在拍手叫好。 夜翊珩坐回原位,轻抿一口酒。 就算黎家女表面心肠再好,也挡不住她是皇帝老头硬塞给他的事实,更挡不住她是贤妃细作的事实! 不过,能在那么快速度的马车前将人救出,看来她有些身手。 呵,贤妃可真是用心良苦,竟找了个身手不错的来当他的细作太子妃。 这时,有一妇人抹了泪将小女孩抱起,对着黎语颜千恩万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说话间,一定要拉着黎语颜去她家吃饭。 “不必不必,举手之劳罢了。”黎语颜微微颔首,离开了人群。 看完热闹,姜乐成重新落座,喃喃道:“说实在话,黎家女为人不错。” 夜翊珩:“那把她赐给你,当你的世子夫人,如何?” 嗓音冷肃平静,无波无澜,好似在说无关紧要之人。 熟悉他的姜乐成打了个寒颤,心神一凛:“可别!” —— 黎语颜回到黎府,途径厅堂被父亲喝住了脚步。 “还知道回来?出宫比我早,怎的还是我先到家?” “老爷息怒,小孩子家玩耍的心性总是有的,妾身幼时也喜欢在街上闲逛来着。”冯氏劝慰着,“语颜,可在外头用过午饭?” “哼,你还帮她说话!都要成亲的姑娘家,还好意思上街闲逛?” “老爷,语颜五年不在京,京城的繁华,自然是吸引人的。” 黎语颜唇角微动,冯氏表面劝慰,实则暗讽她没见识,完全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伱别帮她说话!”黎宗发侧过脸,怒问,“我且问你,方才为何当殿拒婚?” “父亲当时不也看到女儿丑陋面容了,虽然太子殿下眼盲,但女儿自知无法与其匹配,故而请皇上收回旨意。” “皇上下旨,难道还与你商议?再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刚才所言太过冒失,为父罚你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 “这门亲事如何而来,父亲心知肚明。本不属于我的婚事,你让女儿代嫁。女儿只是说了实话,何错之有?” 他是怕皇帝将人选换回来吧,毕竟黎曼婷才是他的心头肉。 黎语颜能切身感受五年前,原主被弃时那种失望又绝望的心情。当时的原主身中剧毒,那种情况下,小小年纪的她该是如何的痛苦。 “混帐,还不滚去祠堂!”黎宗发脸色变了几番,显然气得不轻,朗声对着门外道,“来人,把五小姐给本侯押去祠堂!” 有壮实的婆子们立时过来,想要将黎语颜拉走。 妙竹连忙护在自家小姐跟前。 就妙竹这小身板怎么跟这些壮实婆子相比? 轻拍她的肩膀,黎语颜侧过身看向黎宗发,面纱下唇畔笑意冰凉:“我自己会走。” 眸光扫过一旁惺惺作态的冯氏,黎语颜垂下长睫,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五年前的黎语颜在府中是什么样子,冯氏很清楚。 说话温声细语,胆小怕事,凭着一副好皮囊叫韦家早早定了娃娃亲。要知道,五年前他们黎家还不是侯府,而韦家早就是尚书府了。 记忆中小蹄子唯一一次说狠话,就是被赶出侯府那日。 如今好皮囊没了,她倒是横起来了。 方才黎宗发回府,告诉冯氏在殿上看到女儿的面容是如何的丑陋。 冯氏皱了皱眉,难不成容貌被毁,刺激得她胆子都大了些? 祠堂内,婆子们盯着主仆俩在牌位前跪好。 一直到天色渐暗,婆子们才离开。 午饭就没吃,此刻已过夕食之时,妙竹的肚子咕噜噜响个不停。 “小姐,你饿不?”妙竹盘起原本跪着的腿,从荷包与兜里拿出不少吃食。 “你都带在身上啊。”黎语颜欣慰地笑。 刚到山沟沟那会,两人不太吃得饱。从那开始妙竹养成了舍不得她饿,随时随地都会藏点吃食的性子。 “先夫人若是知道小姐回京第一天就被人欺负,肯定心疼死了。”妙竹拿出了一块蜜饯塞到自家小姐嘴里,自己只咬了一小口糕饼,又放回去。 黎语颜将糕饼重新放到她手上:“你多吃点,我不太饿。” “小姐!”唤了一声,妙竹的泪珠子啪地掉下,忙吸了吸鼻子,“这三天怕是没人会来送饭的,我还是吃半块吧。” “你尽管吃,若是等会没人放我们出去,我就带你出去。”话落,黎语颜虔诚地在蒲团上跪好,向着母亲的牌位磕了几个头。 妙竹见状,也有模有样地跟着磕头。 临近子时,祠堂外头传来脚步声。夜深人静下,脚步声越来越近。 主仆两人忙将吃食收起,重新跪好。 原来是黎曼婷带人过来。 “妹妹快些起来,回房歇息去吧。” 嗓音娇柔。 她边上的丫鬟插嘴道:“是咱们三小姐求了老爷放五小姐出来的,为此三小姐还被老爷责罚了。” “要你多嘴。”黎曼婷侧头斥责丫鬟,转而面向黎语颜,目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关切之意。 只是那眸中一闪而逝的阴狠,正好被黎语颜捕捉了个仔细。 既然她们会装,她也会。 “三姐姐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又或者三姐姐要替妹妹跪着?”黎语颜由妙竹搀扶着起身,两人的身形很有默契地晃了晃。 显然是久跪造成的。 黎曼婷温柔笑着:“那倒没有,父亲只是罚我抄写罢了。” “那怎么好意思?” “我平日经常练字,不碍事的。妹妹自小就不喜识文断字,在山间五年,怕是荒废了学业,姐姐能担一些也是好的。” 说话间,黎曼婷“关切”的目光盯在她的脸上,好似要将她的面纱盯出个窟窿来。 黎语颜唇角含笑:“多谢三姐姐。” 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后,各自回院。 清语居里,赵妈妈心疼地叫自家小姐与妙竹多吃点。 黎语颜吃了些饭菜,而后轻声道:“赵妈妈,麻烦你明儿清早去东宫后巷找人聊个个闲话,就说黎家五小姐身娇体弱,在祠堂跪了一晚就不行了。” 第6章 太子克妻 第6章太子克妻 赵妈妈担忧得不行:“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黎语颜莞尔一笑,“切记别让人知道你是黎府的人!” 今日御花园,她试探时,他身形未动,加上药味…… 两厢结合,他可能真有眼疾。 这种眼瞎又病弱的男子,只会影响她报仇的速度。 再则,黎曼婷不要的男人硬塞给她,让她心里十分膈应。 还有贤妃妄想她当她的棋子…… 这浑水,能不蹚就不蹚! 赵妈妈放下心来:“老奴寅时就去,那时给东宫送食材的正好经过后巷。等天蒙蒙亮,老奴回来,保证不让黎府下人发现。” —— 翌日上午,起风了。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黎府上下都在传,三小姐如何善解人意,如何替妹妹着想。 下人们一传五,五传十地讲三小姐为了五小姐不罚跪,抄了一晚上的经书,手酸了都不肯停歇,直到凌晨才歇下。 真真叫手足深情! 妙竹气呼呼地跑回清语居,将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黎语颜。 “虚伪,太虚伪了!婢子不信她会抄那么久!” “妙竹别气!再遇下人闲聊,你就说,昨天一跪,我染了风寒,若不是三姐姐,怕是情况会更糟。”黎语颜唇角微掀,“顺便再去她院子里,替我谢她。” 妙竹闻言,伸手探她额头,确保自家小姐额头不烫,才恍然领命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府中上下皆言三小姐心肠好,五小姐亦是个懂感恩的。 话语很快传到黎曼婷耳中。 “懂感恩有什么用,是个人都会。”她轻蔑一笑。 哪有她顾念姐妹亲情的名声来得好? 黎曼婷抬起包扎着的右手,细细端详是否像写字伤着的样子,若是能让梁王殿下瞧见,便不枉费她动了这些心思。 —— 到了下午,天色变得阴沉。 风势渐盛,竹叶簌簌急响,窗棂旁的流苏穗子随风急摇。 有下人禀报冯氏,说是五小姐昏迷了,还请了大夫。 闻言,冯氏与黎曼婷对视一眼,今早听说感了风寒,这会子怎的昏迷了? 母女俩决定去清语居瞧个究竟。 等她们到清语居外时,正好碰到大夫在妙竹的引领下离开。 这大夫与黎家有些渊源,他的诊治应当不会错,冯氏心思一转,佯装焦急地进了清语居。 清语居的外屋里,黎老夫人指了指桌面上的药方,对黎宗发道:“语颜昏迷着,若是有个好歹,咱们家上哪再寻个嫡女嫁与太子?” 黎宗发不作声,曼婷他要留着,将其嫁给最有希望成为储君之人的。 见到冯氏进来,黎老夫人拍了桌子:“这院子就两个下人,其中一个还是个聋哑的,传扬出去,人家会说我们黎家苛待嫡女。” 冯氏快走几步:“婆母,都是儿媳的不是,虽说语颜昨儿才回,很多物什尚未来得及置办……” 黎老夫人睨了冯氏一眼,打断她的话:“先不说这个,如今就是要语颜早点醒来。” 冯氏颔首,忙叫自己的丫鬟拿了药方去抓药煎药。 黎曼婷走到黎老夫人身后,替她揉肩:“祖母毋庸担心!想当初妹妹那般身形,如今都能变好,由此可见,五妹妹吉人自有天相。” 黎老夫人叹气,轻轻拉住黎曼婷包扎着的右手:“你呀,最该疼惜自己才是!” 黎曼婷娇柔一笑:“多谢祖母体恤,孙女想去看看五妹妹。” “去吧。”黎老夫人慈爱地点头。 将几只花盆从院子搬到廊下的赵妈妈,使劲咬了咬牙,这些坏人。 啊,呸! 屋里,黎曼婷带着丫鬟金桔进了黎语颜的房间。 昨夜她就好奇,黎语颜面上究竟长了什么斑。 机会来了,她决定瞧上一眼。 “金桔,伱去把面纱掀开。” 金桔点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将黎语颜面上的轻纱拉起了一角。 黎曼婷正好俯身凑近了瞧,蓦地入眼的黑红色大斑块吓得她连连后退,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金桔连忙去扶,却是被黎曼婷嫌弃地躲开,生怕金桔碰过面纱的手碰到她,她面上也会长斑。 黎语颜虽闭着眼,但明显感觉黎曼婷吓到摔倒,心头不禁冷笑。 外屋的对话,她悉数听在耳中。 原来祖母想的同父亲一样! 是啊,但凡祖母疼她这个孙女,当年她不至于被赶出府。 这时,黎老夫人嘱咐黎宗发夫妇的话再度传来—— “阿浩此次出门若能寻到神医,那便是九公主驸马。届时曼婷嫁个成器的皇子,咱们家定能与镇北王府比肩,泼天的富贵等着咱们。你们当父母的,表面功夫给我做好,万不可落人口舌,说我们黎家苛待失了生母的嫡女!” 阿浩即黎浩,冯氏所出,在兄弟中行二。 黎语颜心中轻哼,想找神医,做梦吧! —— 是夜,春雨急骤。 夜阑人静下的东宫,雨声更甚。 “跪一晚就不行了?” 夜翊珩拿下覆眼药包,捏了捏眉心,仍不能瞧见分毫。 小太监松果恭敬道:“是,外头都在这么说。” 早间就有人在议,他怕殿下听了伤身,便没说,不承想流言越来越甚。 此刻的夜翊珩虽瞧不见,但松果衣袖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入在他耳中,便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 单一个字,威慑力十足。 松果踌躇作答:“人们皆言黎五小姐是丑女,丑女怎能说身娇,体弱怕是真的,这点倒与太子殿下极为相配。” “就这些?” 夜翊珩将手中的药包放到桌上,动作不轻不重,却让松果打了个哆嗦。 “殿下……”松果双膝一软,顿时跪地,“外头流言四起,说黎父狠心,太子克妻!” “呵!” “人们说宁远侯有两嫡女,让丑的代替漂亮的也就算了,赐婚当天竟让丑的跪了一晚祠堂,太过狠心。”松果跪在地上,头低得愈发低,“至于克妻一说,他们都说丑女一般都是身强体健的,跪一晚问题不大,可如今黎家丑女不行了,大抵是因为太子病弱克妻所致。” 夜翊珩唇角划出一抹清冷的讽意,对着虚空道了句:“查,谁传的流言?” 是黎语颜,还是他那些相亲相爱的兄弟? “是。”暗处传来一个声音。 第7章 神医在京 第7章神医在京 黎府,清语居。 冯氏身旁的丫鬟端来煎好的药,被妙竹伸手拦下。 “我来吧。”妙竹接过托盘,“这位姐姐熬药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丫鬟瞟了一眼床上还昏迷着的黎语颜,点了点头:“那好。” 等冯氏的丫鬟离开,妙竹将药碗往桌子上一放,走到床沿轻声道:“小姐,清语居里就咱们三人了。” 黎语颜倏地睁眼,缓缓坐起身:“把药倒了吧。” “老奴来倒,雨水一冲就没了。若是没下雨,还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赵妈妈端起药碗,打开窗户,直接将药汁泼洒在后院的泥地上。 黎语颜趿着鞋走到窗户旁:“赵妈妈,今天来的大夫是否是五年前给我娘看病的那位?” “不是。”赵妈妈摇了摇头,“虽不是同一人,但他们是同一家的。” 妙竹拧眉:“小姐,难不成今日的药有问题?” “今日的药没问题,我是在想我娘生病时喝的药有没有问题。”黎语颜伸出手,雨落手心,触手生凉。 赵妈妈喃喃道:“小姐,夫人那会也怀疑药有问题,所以更多时候都是倒了不喝的……” 说到后面,语声渐弱。 主仆三人一阵沉默。 赵妈妈悄悄抹了泪:“雨水扫进来,小姐莫要站窗边了。” “嗯。”黎语颜轻声应了。 见自家小姐情绪有些低落,妙竹将今日外头所传的流言一一说了。 流言传播速度之快,京都人添油加醋的本领,出乎黎语颜的预料。 转而一想,最近太子的婚事闹得沸沸扬扬,一旦有与之相关的消息,传播力度便不一般了。 —— 雨落一夜,次日清晨,晨光熹微。 黎语颜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旖旎朝霞思忖,外头的流言总该影响她与太子之间的赐婚了吧。 但凡太子要点脸,该向皇帝提出取消赐婚了。 “小姐,飞鸽传书。”妙竹捧着一只信鸽走来,取下它脚上的小竹筒递给黎语颜。 黎语颜接过小竹筒,取出信笺,扫了一眼。 “小姐,信鸽的脚牌显示来自附近的点,但它脚上的小竹筒却是来自麟卿阁。”妙竹有些不安道,“是麟卿阁出了什么事?” 需要路上换几波信鸽传信以掩人耳目。 “麟卿阁没事。”黎语颜将信笺用火折子点了,淡声道,“京城好些世家子弟前往麟卿阁寻神医,为的是让神医出山治好九公主的腿疾。” 妙竹轻笑:“那他们都白跑一趟了,因为小姐已经在京。” —— 此刻的夜翊珩在松果的陪伴下登上了东宫的观景台。 观景台高数丈,可观方圆几里的风貌。 夜翊珩面东而立,深吸一口气,雨后的清新萦于鼻尖,看来今日天气不错。 可惜目仍不能视,辜负了大好春光。 这时,侍卫若风似一阵风似的落到夜翊珩不远处,拱手:“殿下,昨日流言确实是有人故意在东宫后巷散播的。只不过,最初所传是黎五小姐跪了一晚祠堂不行了,不知怎的变成了如今听到的。” “最初传是何时辰?” “大概寅时末。”若风惭愧道,“那时天色较暗,看不清人的容貌,故而属下没能查到是谁人在传。请殿下再给属下一些时日,定能查清!” “不必再查。”夜翊珩抬了抬手,示意侍卫退下。 跪了一晚,凌晨便传了流言,由此可见是最初传流言的是黎家人。 至于演变到克妻的说法,他的兄弟们功劳肯定不小。 黎宗发夫妻宝贝黎曼婷这个嫡女,至于推出来的黎语颜,就不那么受宠了。既如此,传流言之人定是授了黎语颜的意。 能授意他人传话,可见她身体好着。 若风再度拱手,后退几步悄声离开。 隔着覆眼白纱,夜翊珩轻轻按了按眼眶。 松果见状,上前几步:“殿下,要不要再传太医看看眼睛?” “不用再看。” 看了多久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相反越来越严重。 夜翊珩转了个身,又道:“传太医去宁远侯府,就说孤十分关心黎五小姐的情况。” 不管黎语颜是不想嫁与他,还是为了降低他对她的警惕,从而当好贤妃的细作,他身为未婚夫,理应关心一二。 “是,殿下。”松果立刻下观景台去吩咐人。 听着松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夜翊珩微微叹息。 目不能视,着实闹心。 或许正如姜乐成所言一般,他也该派出人马去寻一寻那所谓的神医。 —— 就在太医到黎府时,黎宗发正在前院厅堂大发雷霆。 府中各管事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受训,丝毫不敢吱声。 在黎宗发看来,流言是自己府中传出去的,毕竟他罚自己女儿是家务事。 清语居主仆才三人,黎语颜昏迷着,妙竹当晚跟着跪了很久,该是没什么精力出去说闲话的。至于赵妈妈是个聋哑的,那更不可能了。 训了许久,还是没人出来承认。 此刻看到一位太医带着医女在管家的引领下走来,他忙堆笑迎过去,拱手:“曾太医。” 曾太医拱手还礼:“黎侯爷,下官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给令嫒把个平安脉。” “语颜她只是偶感风寒,劳烦太子殿下挂怀,实数不该。”说着,黎宗发侧头对管家道,“请夫人去五小姐的院子。” 他自己则带着曾太医往清语居走去。 管家挥手让管事们离开,随后加快脚步赶往冯氏所在的兰香院。 等冯氏到清语居时,曾太医正带着医女在给黎语颜把脉。 只见锦帐垂着,一只素手探在帐外,手腕上盖了一条丝帕,曾太医正细细辨别脉象。 冯氏捏着帕子掖了掖眼角,面上挤出些许悲痛,泣声对一旁的黎宗发道:“老爷,语颜这孩子从昨儿昏迷到现在,妾身瞧了委实心疼,恨不能以身相代。” 闻言,曾太医眉眼微动。 黎宗发轻咳一声:“少说两句,勿扰曾太医诊脉。” 曾太医辨好脉象收了手,医女收起丝帕与手枕,床头立着的妙竹适时地将锦帐撩起挂好。 冯氏呆愣当场,只见床上半倚在靠枕上的黎语颜正平静地望着她。 感谢归宿的打赏!感谢小可爱们的评论、推荐票与打卡!么么哒~~ 第8章 金花帖子 第8章金花帖子 “母亲缘何认为语颜一直昏迷着?” 当着外人与父亲的面,黎语颜姑且称冯氏为母亲。 冯氏面上装出来的悲痛尚未来得及隐去,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母亲怎会如此想?” 该死的小蹄子,她真的是小瞧她了。 竟能屈能伸地唤她母亲。 而这声“母亲”怎么听都有种凉飕飕的感觉,听得冯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黎宗发扫了一眼冯氏,问:“曾太医,小女情况如何?” 曾太医沉吟道:“初春时节早晚寒凉,极易寒气入体,造成昏厥。” 听说这黎家五小姐被黎父罚跪祠堂,可他身为外人不好将此事点出来,故而只道天气寒凉。 “如何调理?”黎宗发又问。 “多外出走走,一来强身健体,二来舒朗心情。”曾太医从凳上起身,走到桌边提笔写药方,“我这边开个方子,令嫒好好将养下。” 黎宗发颔首:“多谢曾太医!” 听太医所言,黎语颜面纱下唇角微勾,能多外出走走,正合她的意,不枉费方才自己一手控制另一手的脉搏许久。 只是,夜翊珩派了太医过来替她诊脉,而不去皇帝跟前要求取消赐婚,太过让人郁闷! —— 两日后,是黎宗发黎宗辉兄弟的休沐日,黎老夫人提议家里吃个团圆饭,毕竟黎语颜回来已有几日。 晌午时分,团圆饭在饭厅进行。 饭前,黎家人陆续进来,黎老夫人含笑介绍:“语颜啊,快来见过你叔父婶婶。” 黎二爷黎宗辉携妻贺氏一道进来,后头跟着一双儿女。 眼前的黎宗辉虽说与黎宗发有几分像,但比黎宗发清俊儒雅;贺氏脸庞圆圆,看上去也较冯氏温婉些。 黎语颜起身行礼:“见过叔父,见过婶婶。” 黎宗辉微笑颔首,贺氏则伸手将黎语颜扶起来:“孩子多礼了。” 说话间,贺氏让身后跟着的儿女来见黎语颜。 “五姐姐。”二房姐弟俩行了个平辈礼。 黎语颜将视线移到贺氏身后,还礼:“六妹妹,三弟。” 宁远侯府一共六位小姐,三位少爷,为男女分开排序。 黎宗发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长女次女早已嫁做人妇。长子黎毅,是黎语颜一母同胞的兄长,五年前在战场上阵亡。 二房黎宗辉夫妇的一双儿女均在长幼的最末位。 这时,又走来一对母女,黎老夫人指着她们介绍:“语颜啊,这是你胡姨娘与四姐姐。” 胡氏是姨娘,碍于老夫人与二房的人在,她立刻拉着女儿黎露行礼。 “妾身见过五小姐。” 黎露颇为不情愿地跟着屈膝行礼:“五妹妹。” 就因为她是庶出,所以看到嫡妹,不得不先行礼。 黎语颜微微颔首算是还了礼,微笑道:“二姐姐早已出嫁,胡姨娘还这般年轻,四姐姐有这样的生母真叫人羡慕。” 胡姨娘长着瓜子脸柳叶眉,数年过去,妩媚不减当年。 二小姐与四小姐皆为胡姨娘所出,若不是她生的是两个女儿,五年前有机会与冯氏一争高下。 刚跨入门槛的冯氏听黎语颜说胡氏年轻,指甲掐了掐手心,很快面上浮起笑容:“我这是来晚了。” 不多时,团圆饭正式开始。 等吃得差不多时,黎宗发拿出一封金花帖子:“语颜,明日你去馨雅学堂上学吧。” “是,父亲。”黎语颜双手接过帖子,细细端详。 金花帖子,以素绫为轴,贴以金花,与新进士才及第,用报登科之喜一般。 这馨雅学堂莫非有什么大来头? 竟能用金花帖子作为录取通知书! 黎曼婷看到黎语颜手中的金花帖子,眼眸骤缩:“爹爹,五妹妹不是要与太子成婚了么?怎么还去学堂上学?” “为父与皇上商议的婚期本在下月,昨日太子进宫面圣,说是下月是他母后生辰。”黎宗发难得耐心解释,“先皇后生辰月,太子仁孝缅怀,皇上便答应婚期待过了下月再议。” 闻此言,黎语颜有些诧异。 黎曼婷十分不悦,馨雅学堂的录取帖子她费了很大努力才拿到。黎语颜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轻易拿到了。 更让她不爽快的是,因为传言太子娶妻后就会正式被废,届时梁王的机会就来了。如今这般,她还要多等一个月。 黎宗发看出三女儿的心思,侧头对四女儿黎露道:“明日伱带语颜去馨雅学堂吧。” 黎露悄悄瞧了一眼黎曼婷,有些为难地缓缓点了头:“是,爹爹。” 饭后,大家陆续从饭厅离开。 黎曼婷走在前头,黎露立时跟上去,二人似有别扭一般走着。 黎语颜微微挑眉,这黎露原来成了黎曼婷的跟班。 不想跟在她们身后,黎语颜转了身,往边上小径走。 没走多久,听到一道脆生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五姐姐。” 黎语颜立足侧身,原来是叔父的女儿黎佳佳。 “六妹妹有事?” 黎佳佳盯着她的脸,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我方才看姐姐吃饭时撩着面纱,听说你面上的斑块十分吓人,是不是真的?” 黎佳佳十分自来熟地将五姐姐的称呼直接改成了姐姐。 看着眼前只比自己小一岁的黎佳佳,黎语颜平静道:“你想看?” 她摇头:“不想,是女子都不愿意自个脸上长斑,姐姐肯定也是不愿的。我若看了,伤了姐姐的心,那就不对了。” “多谢体谅。” 语声淡淡,却不疏离。 黎语颜转回身,继续往前走。 黎佳佳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去学堂的时候咱们一起吧。” “你不与三姐四姐一道么?” “她们不让我跟着。” “为何?” “学堂要组织考核了,胜出的一队可以在花朝节扮演花神与花仙,分队的时候,她们不要我,所以……” 黎佳佳垂头捏了捏手指,其实她们一直都没将她放在眼中,但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听她话语落寞,黎语颜缓了语调:“你同我讲讲馨雅学堂吧。” 黎佳佳的嗓音又变得清亮:“好啊,馨雅学堂是先皇后所创……” 这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讲个不停。 唐代把金屑涂饰在笺简上,作为进士及第到家报喜所用,称为“榜帖”。最早的榜帖是泥金帖子,后来出现了金花帖子,被视为“正式版”科举录取通知书。 第9章 语颜出手 第9章语颜出手 听她说了许多,黎语颜总结了下,先皇后创建馨雅学堂,为的是女子有个学习的地方,虽不用像男儿那般学成后建功立业,但亦可发挥一技之长。 先皇后故去后,慢慢演变成世家女儿争着去馨雅学堂镀一层金,以期嫁个好郎君。 且馨雅学堂与国子监仅一墙之隔,是以想去学堂的少女数不胜数,可惜名额有限,不是人人都能进的。 “姐姐拿着金花帖子可去成衣店领一套衣裳,上学堂时逢一或节日穿,是为学服。”黎佳佳又道,“不过衣裳样式简单,那几日好些世家千金都在马车内换好才进学堂的。” “学服亦是先皇后所创么?” 黎佳佳重重点头:“是啊,据说是先皇后亲自画样的。” 黎语颜惊了一瞬,先皇后倒是位奇女子,又是创建学堂,又是设计学服。 两人一路聊,至垂花门处,黎佳佳提议:“姐姐,我陪你去成衣店吧,那我熟。” “好,多谢!” “嘻嘻,不用谢!” 在黎佳佳禀了贺氏后,与黎语颜一道出门,直奔成衣店。 能自由出门这点,黎语颜有些感谢夜翊珩。正是因为他派了太医过来诊脉,才让父亲同意她自由出入府门,无须同冯氏报备。 —— 到了京城最大的成衣店华阳堂里,黎佳佳熟门熟路地领着黎语颜到了学服区。 店里有不少年轻女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挑选衣服。 “那位是黎家六小姐吧?” “是啊,曼婷的堂妹,之前整天跟在曼婷后面,惹曼婷生厌。”年轻女子嗤笑一声,“最近倒是识趣了些,不再跟着了。” “那她身旁那位戴着面纱的是谁?” 问题一出,几位聚在一起的少女纷纷往黎语颜身上望去。 方才那女子轻哼:“黎家新归府的需要以纱遮面的还能是谁?” 少女们顿时反应过来。 “代替曼婷嫁给东宫太子,黎家养在山沟沟里的乡下女?” 有人压低声音:“就是传说中那个天下第一丑女!” 就这时,她们看到黎语颜将手中的金花帖子给女掌柜看。 “她怎么会有金花帖子?” “别告诉我,她也要去馨雅学堂了?” 女掌柜看过金花帖子,便热情地请黎语颜试衣室试穿学服。 对不远处的窃窃私语,黎语颜恍若未闻,直接进了试衣室。 黎佳佳最恨这帮平白嚼舌根的人了,加上里头有几个就是学堂里欺辱过她的,怒气上来,便狠狠瞪了她们一眼。 “喂,你们瞧见了吧,那黎佳佳竟然敢瞪咱们?” 几个少女过来,站到黎佳佳对面。 丫鬟琴香忙拉住黎佳佳,希望自家小姐示个弱,省得惹了不必要的麻烦。 黎佳佳甩开琴香的手,仍旧怒目瞪着她们。 “出息了,敢一直瞪着咱们了!”说话间,有一粉衣少女直冲过来,手往黎佳佳的面上招呼。 说时迟,那时快。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是手指指骨错位的声音。 在场之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馨雅学堂学服,面遮白纱的少女将一位粉衣少女的手指轻轻捏住了。 “啊,好痛!”粉衣少女凄声哭喊,“我的手要废了,你们快给我报官。” 又是“咔嚓”一声。 黎语颜淡声道:“废不了!” 言罢,淡然转身,对女掌柜道:“这身衣裳尺寸正合适,我就要它了。” 女掌柜这才将目光移到黎语颜身上,这么一瞧,叫她震惊不已。 馨雅学堂开创二十余载,从没有人将她的学服穿到这般惊艳的程度。 “小姐身姿曼妙,这尺寸小姐穿了正正好,竟像是量身定做似的。”女掌柜忍不住赞叹,“我这店里出了几千套学服,小姐是头一个展示先皇后学服内涵与外在美的人!” 在场之人纷纷颔首。 就连那几个说黎语颜闲话,与黎佳佳不对付的少女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黎语颜身段无人能及。 管她面纱之下面目如何,这般看上去就是美得不行。 倘若她们有她这般身段,上学堂就着学服出门了,都无需在马车上临时更换。 而那粉衣少女张着嘴,怔愣好久,才将目光从黎语颜身上收回,细细查看自己的手指。确保手指没问题后,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方才发生了何事? 她分明感觉自己的两根手指被那丑女捏住,关节扯开错位,痛得不能自已。可紧接着又被合上了,痛意全无。 这是什么手法? 这么一惊一乍的,弄得她魂都丢了大半。 在回黎府的马车上,黎佳佳揪着帕子:“姐姐,方才多亏有伱,若不是姐姐,我面上定是要挨巴掌了。” “她们说我闲话在先,你不必放在心上。”黎语颜淡淡道。 这时,琴香插嘴:“五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小姐在学堂常受她们欺辱。小姐若是反抗一下,她们欺辱得更过分。” 黎佳佳剜了一眼琴香,对黎语颜道:“姐姐方才那一下,怎么使的?教教我!” 问话间,她学着黎语颜方才的动作,捏住琴香两根手指,使劲甩了甩。 怎么甩都没那咔嚓声。 遂又甩,再甩,一直甩…… 妙竹看不过去,开口道:“六小姐,这个不是一般人学得会的。” 闻言,黎佳佳这才停止动作,呆呆地看着黎语颜。 被她神情逗笑,黎语颜温声道:“若是学堂里,你想我甩谁的手指,直言便是。” 黎佳佳眼中瞬间注入了光,眸光晶亮:“以后在学堂就没人敢欺辱我了!” 话音未落,她就挪了屁股坐到黎语颜的身旁。 黎语颜往边上一寸,她便跟着挪一寸,不光如此,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姐姐虽然带着面纱,但是笑起来特别好看。不笑的时候,姐姐的眼睛也很好看,像是会说话一般……” 成衣店这边,黎语颜她们前脚刚出店门,女掌柜后脚就写了一张笺子,派专人送去东宫。 松果拿着笺子呈送至夜翊珩跟前:“殿下,这是华阳堂送来的,先皇后亲自画样的那一套学服被人选中了!选中那人像是有些精妙的身手,掌柜没能看清,但确实是身手上佳。” “哦?”夜翊珩眉梢一挑。 初一、十一、廿一是为逢一。 第10章 竟然是她 第10章竟然是她 据他所知,母后刚当上皇后时,创办了馨雅学堂,不光如此,还亲自画样学服。 只不过她画样的学服,身段要求极高。 这么多年过去,没人能穿出那衣裳的精妙。 是以,如今的学服尺寸上都有不少改动。 而母后精心设计尺寸的那套却一直留着! 没想到今日被人选中了! 松果恭敬道:“是,殿下,笺子上如是写。” 夜翊珩欣慰点头:“甚好。” 不管是谁家千金,这人能穿了合适,亦算是对母后的告慰。 松果将笺子展开:“笺子还特别注明了,选中这套衣裳的千金正是黎家五小姐。” 夜翊珩俊眉微蹙,竟然是她! —— 次日便是十一,黎佳佳早早地来清语居等黎语颜。 看到黎语颜从里屋出来,饶是昨日见她穿过一次学服了,今日再见,仍震惊了黎佳佳的眼。 正应了那句,体如轻风动流波! 这才是窈窕淑女之身段! 能将状似最简单款式的衣裳穿出令人移不开眼的惊艳之感来。 “姐姐乘我的马车去吧。” “怎么了?” 黎府马车也是分等次的,黎语颜是嫡女,自然是可以乘坐高规格的马车。 黎佳佳也是嫡女,只不过是二房,黎二爷身上无爵位,是以他们家的马车等次稍微低一些。 昨日出门,黎佳佳随黎语颜乘一辆马车。 而这辆马车今日却被黎曼婷与黎露乘去了。 “就是三姐四姐早早地就将马车占了去。” “无妨,左不过是代步工具。”黎语颜抬步走往院子。 昨日黎曼婷的嘴脸她还记忆犹新,这种人定是会在细枝末节上来争口气。 马车在馨雅学堂门口停下。 妙竹将小荷包别到黎语颜腰间,不放心地叮嘱:“小姐,荷包里我放了些糖果蜜饯,还有一块你经常把玩的玉牌。糖果蜜饯嘴里乏味了就吃,玉牌无聊的时候玩。” “有吃有玩的,我怎么觉着你是在送孩童上学?” “那可不,婢子从未离开小姐那么久,今日要分开整整一个白天呢!” 妙竹得意地挑眉,自己可比小姐大好几个月。 夫人在世的时候,就说让她照顾好她,她一直记着!若非学堂有规定,下人随从不能入内,她定要跟着去。 黎语颜笑出声,点了点她的脑门:“是,我记下了。” 黎佳佳见状,瞧向自己的丫鬟琴香:“你瞧瞧,我要是嘴馋了怎么办?” 琴香颇为老实,垂头小声道:“那请五小姐匀伱一点儿。” 话落,四人皆笑。 等姐妹俩进了学堂,妙竹与琴香便乘着马车回府,待快要散学时来接。 鉴于黎语颜不知自己被分在哪个班,便只好跟着黎佳佳往教舍走,顺便遇到夫子时问上一问。 这么一走,从左往右几个教舍依次路过。 不少女学子从窗户探出头来,纷纷窃窃私语。 昨儿华阳堂一幕,已经在馨雅学堂小范围传开。此刻她们见到黎语颜本人,一来震惊于她穿学服的惊艳之态,二来庆幸她面容太过丑陋需要以轻纱遮面,还是比不过她们。 除此之外,更有人议论:“你们说她会被安排到哪个班?” “这种不必考核就进来的,定会去甲班。” 甲班的女学子听到后,悄声同黎曼婷道:“曼婷,你五妹妹会来咱们班么?” 黎曼婷温婉道:“我五妹妹自小不喜识文断字,怕是要叫你们瞧笑话了。” “竟然是这样,那不是丢曼婷的脸么?” “就是就是,曼婷可是咱们班的才女,摊上这么个妹妹,真是一言难尽!” 就这时,有一位女夫子从桃李苑出来,对黎语颜道:“你便是今日新入学的?” 黎佳佳适时介绍:“这位是曹大家,专授舞业。” 黎语颜颔首,行礼:“见过曹大家。” 曹大家从上到下打量了黎语颜,最后将目光移到她的面纱上,定了一瞬,才道:“你被分到丁班,请随我来桃李苑,取一套书籍。” 话音刚落,其余几班的女学子们皆是松了口气,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不屑的神情。 方才还担心此丑女与她们一班是有辱她们,这会子看来,适才的担心是多余的。 黎曼婷眼眸划过轻蔑的讽意,在众目睽睽下,轻移莲步到黎语颜身旁:“妹妹无需自恼,勤勉学问还是可以改往其他班级的。” “多谢姐姐鼓励,妹妹还真的不需要!”黎语颜语调淡淡。 仿若周遭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便随着曹大家离开。 入到桃李苑,黎语颜发现这桃李苑其实就相当于现代学校的教师办公室。里头不同隔间坐了各科夫子,有男有女,有年长有年轻的。 跟着曹大家的步子往里走,黎语颜觉察那些夫子的目光似有若无地从她面上扫过。 自打在脸上贴斑块面皮,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是以,不管别人的目光有多探究,她都能从容忽视,平静应对。 再则,斑块面皮本就是她面上祛斑时掉落的,若非自己有些医术,这面皮如今还长在脸上。 取了书籍,黎语颜出了桃李苑,身后立时传来众夫子的议论。 “她便是黎家女,准太子妃?” “正是她!” “可惜了那身量身段,脸丑了便上不得台面。” “夫子慎言!再怎么说,咱们均在先皇后创办的学堂共事。”说话这人对着虚空作揖,“看在先皇后的面上,咱们身为师长,理应做好表率。” 方才那人嗤了一声,侧头问:“曹大家,她在你负责的班,你怎么看?” 曹大家沉吟一瞬,动了动唇角,才道:“她与太子殿下婚期将近,想必不会在学堂太久。” 言外之意便是,你们想议论就议论,不想议论的就闭嘴。只要那黎家丑女不给她管辖的班级惹是生非,余事皆与她无关。 黎语颜一到教舍,黎佳佳十分高兴地招呼她坐到自己边上的空座上。 隅中过,至正中,学子们用午饭,过后午歇。 午歇时,黎佳佳悄悄拉了黎语颜到书斋一角。 “姐姐加入我们这队,好么?” 话音甫落,书橱后出来四人,皆目光灼灼地看着黎语颜。 第11章 只此一块 第11章只此一块 黎佳佳小声解释:“我们五人成不了队,六人才可以参与考核,可是我们才五个人。” “所以你想我加入你们这队?”黎语颜开门见山。 黎佳佳当即点头:“实不相瞒,听大伯父说姐姐要来学堂,当时我就存了这个念头。” 黎语颜眸光一扫,眼前的五个少女,除了黎佳佳长得俏皮周正,其余一个是微胖型的,一个面上长了青春痘,另外两个怯弱得不行,丝毫没有存在感。 “学堂里那么多学子,怎么就你们被选剩下了?” 微胖的那位少女道:“咱们几个是丁班里头最差的,所以……” “而且我们的才艺确实不如人。”面上长了痘痘的垂首轻声道。 她想不明白,自己脸上只是长了面疮,而眼前的黎家五小姐面上据说有丑陋斑块,为何还能这般自信? 自己怎么就不行呢? 黎佳佳拉住黎语颜手臂:“我们也想参加考核,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也不枉费进学堂一遭。” 黎语颜:“伱们也该听说我之所以戴面纱,那是因为我是丑女。加入你们的队伍,只会拖累你们,你们还想我加入么?” “想!”黎佳佳与微胖的那位少女齐声道。 “为何?” “我们五人本就是被嫌弃的,咱们也算同病相怜。”黎佳佳回答着,微胖的那位少女点头附和。 其余三人却没有黎佳佳她们这么乐观,在她们看来,就算能参加考核,她们也是赢不了的。 黎佳佳瞧出她们心思,鼓励道:“能参加就可以证明自己,就算输了,好歹经历过,无憾!” 闻言,黎语颜颔首:“我同意加入你们。” 黎佳佳高兴得蹦起来,觉得不够,展开双臂用力抱了抱黎语颜。 乍然被人一抱,黎语颜浑身不自在,连忙伸手将人推开。 黎佳佳十分厚脸皮地笑:“姐姐好软,身上好香。” 就这时,门口进来几人,为首的便是昨日华阳堂的那位粉衣少女。 微胖的那位少女认得她,小声同黎语颜介绍:“她是徐家女,其父乃太常寺少卿。” 徐家女满目的不屑与讥笑:“想参与考核没那么容易,此次考核为的是花朝节,能参加的人需要经过曹大家的同意。” 有人附和:“花朝节重要的是舞技,就凭你们几个?” 黎佳佳瞪了她们一眼,侧头对黎语颜道:“姐姐,咱们去舞社问问,曹大家喜欢午休时在舞社练舞。” 几人出了书斋直奔舞社,却不想跟在她们后头的人越来越多。 “要有舞社的等第牌才能参加。” “今日才插班入学的,怕是没资格。” 黎语颜驻足:“等第牌是什么?” 黎佳佳也停了脚步,抿了抿嘴,手指摸了摸腰间。 “馨雅学堂的舞社有等第牌,入门牌便是铁牌,依次往上是铜牌、银牌与金牌。”徐家女哼笑道,“这几个丁班最差劲的怕都是铁牌吧,至于新来的连铁牌都没有。” 今天的机会不错,能报昨日在华阳堂被拉手指之仇。 如是想着,徐家女挑衅的目光看向黎语颜,随后对黎佳佳道:“把你腰间揣着的铁牌拿出来让人瞅瞅。” 这话一出,四周皆笑。 女学子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等第舞牌炫耀。 那些笑得夸张的大都拿着金牌,再不济也是银牌,唯有黎佳佳她们五个俱是铁牌。 黎语颜看着这些一寸宽三寸长的等第牌上的图案,陷入沉思。 见状,有人耻笑:“连铁牌都没有的,就别想参加考核了!” “就是,现学现考都来不及了。” 黎语颜问:“这些牌是曹大家发的么?” 黎佳佳点了点头,颇为难受道:“姐姐,咱们要不就……” 黎语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们这队五人道:“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 舞社就在眼前,黎语颜几步入了内。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碍于曹大家喜静,她们倒是规矩地等在舞社外头。 虽说规矩,但时不时地嗤笑,更是等着看黎语颜出来是何等的窘态。 适才舞社外头的纷争,曹大家看在眼中,此刻见黎语颜进来,便没什么好脸色:“因你是准太子妃,才破格入了学堂,参加考核,没这个必要。” 黎语颜轻轻一笑:“曹大家这么轻易就下了定论?” 舞社是她曹姝的地盘,没有其他夫子在,她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太子殿下的名声已经如此,你是想让殿下的名声再差一些吗?”说话间,曹姝指了指门口,“若无其他事,请出去!” 黎语颜将腰间荷包打开,丢了一粒糖果放入口中,随后拿出玉牌把玩。 曹姝见她竟敢在此吃零嘴,刚要发火,眼睛却是被玉牌给惊住了。 “你这玉牌是哪里来的?” 黎语颜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玉牌,往半空一抛。 她这么一抛,吓得曹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玉牌摔在地上变得细碎。 黎语颜轻松接住玉牌,悠然开口:“我不知道这玉牌作何用,方才看同窗们都有类似的牌,虽然材质不同,但上头的花纹却是一般无二。” 曹姝岂会不认得这玉牌? 玉牌本就是她的! 且世上只此一块! 记得一年前,她久久不能在舞技上有所突破,便游历河山以散心。 某日,在一山巅见到一舞技超群出众的仙子正凌空而舞,那舞蹈她从未见过。 就她从山这边跑去时,那里已经不见仙子人影,只留下她的几位婢女。 那时她一直想要突破自己的舞技,遂想拜师,便留下贴身玉牌以示诚意。 婢女们收了玉牌帮她传达,终于机会来了,婢女们告诉她,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她们主子还会再来舞一段,让她好生学习。 虽然当时她只学了仙子舞蹈的十中之一,但凭此她顺利进了馨雅学堂当夫子。这一年她稳坐馨雅学堂舞艺夫子的头一把交椅,且被人尊称为曹大家。 此刻再见玉牌,她十分激动:“是我师父来了吗?” 黎语颜又看了一眼自己当成小玩意把玩的玉牌:“你师父?” “是,虽然我只学了一段她的舞,但在我心里她便是我师父。” 此刻的曹姝眸中已不见方才的不敬之态。 第12章 掉马边缘 第12章掉马边缘 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微勾:“你不必理会玉牌是如何到我手上的,你只需记着玉牌是在我手中。” “是!”曹姝恭敬颔首。 眼前少女这么年轻,难道是师父新收的弟子? 师父能把玉牌给她,说明她的舞艺非常不错。 想自己用玉牌只换得一段舞蹈,看来眼前的少女比她更得师父青睐。 思及此,曹姝还是忍不住问:“你与我师父是何关系?” 黎语颜不回答她,只淡淡问:“伱且说我能不能参加考核?” “能能能,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师父她老人家?” 当年她只能远远瞧着,未能见到师父的容貌,如今回忆起,颇感遗憾。想来是自己的学艺不精,不能入师父的眼。 老人家? 黎语颜呛出声:“咳咳咳……此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闻此言,曹姝顿觉眼前的少女应该就是她的小师妹了,遂当场亲自带人出了舞社。 见曹大家与黎语颜出来,学子们纷纷道:“曹大家,她不能参加吧?” “她连铁牌都没有,定是不能!” 曹姝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黎语颜符合条件,能参加考核!”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她们辛苦考得等第牌,这丑女什么牌都没有,竟能参加考核! “什么?” “为何?” “还请曹大家给个说法!” “她有舞社唯一一块玉牌。”曹姝将黎语颜手中的玉牌展示给众人看,“玉牌比金牌更高等第!” 瞧着那莹润的玉牌,做工精细,纹案精美,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众人十分清楚地看到玉牌的花纹与她们的等第牌一致,且玉牌甚有光泽,看上去很有年头,不像是临时新制的。 在她们考等第牌时,是听说有玉牌,却是无人见过,还以为最高等第便是金牌了。 如今乍一见,瞠得她们呆立当场。 少顷,有人悄悄提出质疑:“她初来乍到,如何会有玉牌?” 曹姝自然不会将自己一年前学舞的经历说出来,那会失了自己在学堂的威望。 “散了吧。”曹姝挥手,对黎语颜微微颔首,旋即进了舞社。 黎佳佳几人很是欣喜,拿过黎语颜的玉牌瞧了又瞧。 徐家女酸道:“开了后门拿到的金花帖子,有玉牌不足为奇。” 这些人越是酸,黎佳佳越是高兴。 不远处的黎曼婷与黎露一脸地不悦望着这边,见黎语颜的视线往她们这边看来,两人走来恭喜黎语颜。 “恭喜五妹妹了。”黎曼婷微笑道,“咱们从未见过玉牌,五妹妹真是幸运!”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听得周围人一阵附和:“是啊,一直以来都是金牌最佳了呢。” 黎语颜将玉牌随意丢进荷包:“小玩意罢了。” 随后抬步往教舍走。 这么重要的玉牌,在她眼中竟是小玩意! 众人皆愣。 不过,纵使她有玉牌又如何,还不是靠着太子殿下的关系进的学堂,说不定此玉牌亦是太子殿下事先备下的。 相对有些人羡慕黎语颜拥有玉牌,黎曼婷却是不以为意。 在她看来,黎语颜大字不识几个,舞艺方面更是草包,就算有了玉牌能参与考核,却是去丢人现眼的。 至于黎佳佳那几颗歪瓜裂枣,手拿铁牌,不值一提。 到时候陪衬得她更好,那便是最好! 与黎曼婷所想一般,其他学子们也想到了这个层面上,黎语颜黎佳佳这队不是丑女,就是身段不行,还有面上有面疮的,剩下几个更是低到了尘埃里,着实不足为惧。 学子们一面眼红嫉妒,一面对黎语颜玉牌来历有所疑问。 就连黎佳佳也好奇地问:“姐姐的玉牌从何而来?” “偶然所得,凑巧罢了。”黎语颜从荷包里拿出一把糖果,匀给队友。 黎佳佳嘴里塞了糖,笑得甜甜的:“那极好,说明咱们就是有缘分。” 等她们一行人到教舍时,有夫子让黎语颜去学堂外头购买文房四宝,以便下午的书法课使用。 “姐姐,我带你去。”黎佳佳道。 黎语颜摇头:“不用,你们可以练一下舞。” 清晨下马车时,她就注意到学堂门口有一墨斋,专售文房四宝。 到了墨斋,黎语颜选好笔墨纸砚,就在结账时,身后传来一道油腻的声音。 “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来人展开折扇,状似优雅地扇了扇。 不用转头,黎语颜便知来人是韦锐立。 见她不语,韦锐立又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此女能将馨雅学堂的学服穿得如此娇俏,真是赏心悦目! 黎语颜付了银钱,捧了笔墨纸砚转身,垂眸不看韦锐立,径直往外走。 韦锐立跨了一步,拦在她跟前。 眼前的她睫毛浓密纤长,微微垂着,在下眼睑投下两道暗影,不辨喜怒,只觉她神色淡淡。 如此清冷的妙人,令他心头一动,不知面纱之下是何容颜。 黎语颜不想跟此人有何纠缠,往侧边跨出脚步。 却不想韦锐立同步而行,伸手一挡,另一只手直接伸往她面上,欲将面纱摘下。 黎语颜笔墨纸砚下的食指曲起,就在她准备做点什么时,一只十分好看的手霎时捏住了韦锐立的手腕。 面纱尚未碰到,手腕被人钳住,手顿时麻得失了知觉,韦锐立怒目看向身旁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年轻男子:“莫欺……” 他正要骂上几句,待看清眼前这人是镇北王府世子,意识到自己惹不起,忙嬉皮笑脸赔罪:“世子,误会误会!” 男子这才放手,韦锐立逃也似的离开墨斋,奔回国子监。 黎语颜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但鉴于他出手解围,她微微福身:“多谢!” “不必。”男子抬手虚扶。 就在这时,墨斋外一马车停下。 姜乐成掀着车帘,将看到的一幕说与夜翊珩听:“镇北王府世子怎么与黎五凑到一块了?” 夜翊珩将视线转过去,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两个人影子。 今日眼睛有所好转,却仍看不清,但起码有了光感,还能看见轮廓。 按照之前眼疾发作的情况来看,虽然时间长短不定,但这次眼疾发作的时间确实是久了些,这让他以为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便会彻底眼瞎。 感谢冰糖甜的打赏! 求推荐票,求月票! 在看的小可爱们吱一声呗,让我知道你们在~~~ 第13章 不想见她 第13章不想见她 “镇北王府是黎家主支,宁远侯府是偏支,黎世子算是黎语颜的族兄弟吧,他们在一起好似没什么奇怪的。”姜乐成小声嘀咕。 夜翊珩却是知道,黎宗发与镇北王才是族兄弟,镇北王府世子与黎语颜已经出了五服,已是六服了。 姜乐成自说自话:“不是,万一出了五服呢?” “嗯?” 声音清冷,颇具威严。 见夜翊珩眼风扫来,姜乐成登时闭了嘴。 明知道他今日还是瞧不见,姜乐成就是觉得他的眼神里带着刀子。 自己多嘴了! 姜乐成拍了拍自个嘴巴子。 声音清脆。 夜翊珩收回目光,虽说出了五服可以成亲,但是…… 但凡要点脸的世家同姓不婚! “回东宫。”夜翊珩再度出声。 姜乐成疑惑:“殿下,咱们不去馨雅学堂了?” 先皇后的墨宝要送去学堂,用以激励学子,这人怎么变卦了? “下回吧。” “为何?”姜乐成十分不解。 先皇后的生辰月即将到来,按照以往,每逢此时,馨雅学堂均会举行书法大会,用以纪念先皇后。 夜翊珩睨他一眼,不语。 姜乐成又拍了一下自个脑门:“该不会是不想看到黎五?你今天不还瞧不见么?再说了,她戴着面纱呢。” “聒噪!”凉凉吐出两字,夜翊珩闭眼假寐。 还在墨斋里的黎语颜看到一辆规制宽大装潢奢华的马车停了又走。 这般华贵的马车,不想注意都难,不禁多瞧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让她看到了马车外头挂着的铭牌—— 东宫! 夜翊珩在车内? 若非赐婚,她亦不想跟他接触。 做了两个月的梦,梦里每回都被他掐脖子。 她很惜命的! 镇北王府世子也瞧见东宫马车重新启动,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随后对黎语颜作揖道辞。 待黎语颜将视线从驶去的马车上收回,眼前的年轻男子正与她礼貌道别,遂颔首致意。 大步离去的年轻男子身形颀长,容色俊美,又不失英武威严。方才韦锐立称其为世子,不知道此人究竟是何人。 想起韦锐立见了此人像是老鼠见了猫,她被韦锐立纠缠的郁闷心情平复了些许。 —— 日昳时分,丁班学子上书法课。 夫子让学子们写“永风飞家”书法基础四字,唯独让黎语颜描红,描的还是“一”字。 虽说都是丁班学子,但不少自个瞧不起自个同窗的,尽想巴结甲班的。 此刻听到黎语颜需与稚龄孩童一般描红,不少人开始窃笑。 黎佳佳侧头想要劝慰一二,却看到黎语颜认认真真地描着一字。 那严肃认真的态度让她不忍打扰,便未开口。 课余,黎语颜需要描红写一字的事情,像一阵风似的传到了别的班中。 徐家女轻笑着找到黎曼婷。 “曼婷,你那五妹当真是丢人现眼,且不论她那玉牌是从何得来的,这光是写字……”说话间,她摇头掩唇,“委实让人惊讶!居然要从写一字开始,呵呵呵……” 黎曼婷敛去某种笑意,佯装很不好意思地道:“五妹她不喜识文断字,家父为此也是伤脑筋,倒叫大家笑话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曼婷是咱们班的才女,怎么会有那么个妹妹?” 黎曼婷温婉道:“写字对她来说十分痛苦,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少说两句吧。” “就你还护着她,要我说伱就是太善良。”徐家女提高嗓门,“瞧瞧,瞧瞧,这便是差别!一个美一个丑,一个才女一个草包。” “才女不敢当,不敢当。”黎曼婷笑得越发和煦。 有黎语颜这个陪衬,她才女的名头是越来越响。 看来,这小蹄子不光能替她嫁给瞎眼病弱太子,还能帮她铺路,作用不小。 散学时,黎曼婷去丁班,想关怀一下黎语颜。 却不想瞧见她正在练习笔画。 竖钩。 一竖一钩,收尾。 那出神入化的运笔,瞬间让黎曼婷震惊不已。 她不认为只一堂课,她就能写得这般炉火纯青,定是巧合。 黎语颜端详了一会,很快将纸揉成团,抬眸望向门口的黎曼婷:“三姐姐怎么过来?” 黎曼婷眼中的讶异消散,微笑道:“咱们一起归家吧。” 黎语颜侧头指了指刚拿着“出恭入敬”牌子回来的黎佳佳:“不必了,我与六妹一道就成。” “也好。”黎曼婷又微微一笑,转了身离去。 本想来看笑话的,哪承想这丁班学子个个都不要好,别的班都还在探讨学问,她们早早散了。 笑话没看成,倒是让她看到那竖钩的精妙运笔。 黎曼婷心里不停地琢磨着,如何能将这运笔练好。 黎佳佳呆愣地瞧了黎曼婷远去的身影,皱眉:“她怎么来了?” 自己方才腹痛难忍,问夫子要了块“出恭入敬”牌子,没想到方便回来,已下学。不光如此,还见到黎曼婷在套近乎。 五姐姐可是她们成队的关键,黎曼婷想来从中作梗么? 真让人讨厌! “她说让我与她一道回家。”黎语颜收拾好笔墨纸砚,“咱们走吧。” 黎佳佳挽住她的胳膊,嬉皮笑脸道:“还是姐姐好,姐姐舍不得撇下我。” 自己之前腆着脸跟在老三老四屁股后面,被人嘲笑还要陪笑。 从今开始她不干了! 五姐姐虽然面上有斑,但心眼好。 有些人是心里有斑,那就过分了! 姐妹俩到了学堂外头,妙竹与琴香已经在马车旁翘首以盼了。 两人在各自的丫鬟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子刚启动,黎佳佳透过车窗瞧见一幕,忙拉了黎语颜一起瞧。 “姐姐你看!” 顺着她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黎语颜看到黎露十分娇羞地将一荷包塞进了刚出国子监大门的韦锐立。 “他们……” 黎语颜的话还未问出口,黎佳佳哼道:“姐姐有所不知,在姐姐被大伯父送去山里不久,胡姨娘便有意让四姐姐嫁到韦家去。四姐姐见韦锐立长得英俊,便动了心。这两人悄悄往来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胡姨娘长得妩媚,四姐肖似其母,此二人走到一起不奇怪。”黎语颜说得无波无澜。 黎佳佳吃惊道:“姐姐能这么想,妹妹当真佩服!” 第14章 打个照面 第14章打个照面 待回到清语居,妙竹拿出银子,愤愤道:“小姐,婢子午后去账房领了咱们三人的月例。小姐才六两银子,婢子是一两,赵妈妈也是一两。” 黎语颜黛眉微蹙:“这么点?” “婢子当时就觉得少,账房却说,府中月例银子,嫡小姐六两,庶出小姐为四两。大丫鬟是一两,赵妈妈原本是五百钱,因为清语居的人手还没添上,就给赵妈妈一两。” 赵妈妈小声道:“这是明面上的,那些有生母的,私下有补贴。” 她原本是先夫人的丫鬟,先夫人故去,她开始装聋作哑,月钱是一降再降,这点早就看清看透了。 妙竹点头:“婢子偷偷打听过,三小姐明面上也是六两,但是每个月实际拿到手却有二十两。” 她们临时被人从山沟沟里接来,身上没带多少银票。若是小姐要查夫人与大少爷的事情,少不得打点,目前这么点月钱,这可如何是好? 黎语颜瞧出她的顾虑,轻声道:“银子的事不必担忧。” “小姐有法子?” “我今晚就去收点本金与利息。”黎语颜轻松一笑。 另一边。 黎曼婷回府后,迫不及待地进了自个书房,将散学时看到的运笔练习了数十遍。 分明只是一竖一钩,她怎么都练不出黎语颜那镇定自若,气定神闲的银钩虿尾来。 一时间,气得她将笔墨纸砚摔了一地。 没有深厚的功底定是写不出那种状态,黎曼婷越发觉得黎语颜练笔时只是巧合。 如是想,她才好受些。 —— 入夜。 春夜静谧,晚风轻柔。 看到黎语颜穿了男装,头发束起,妙竹兴奋道:“小姐带上婢子!” 黎语颜伸手点她额心:“赵妈妈守在院子里,你就在屋里装作我,若有人来,还能应付过去。” “小姐放心!”妙竹重重点头,旋即端来温水,服侍自家小姐将面上的斑块面皮轻轻揭去。 连着好几日贴着斑块面皮,饶是面皮本就是自己的,贴过处还是有些不适。 黎语颜细细洗了脸,抹了自制香膏,这才舒缓不少。 “小姐……小姐……”赵妈妈进来,甫一看到面上光洁如玉的自家小姐,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黎府,此事就咱们三人知。” 赵妈妈是母亲身旁的人,黎语颜本就不打算瞒着她。 “是,老奴知晓了!”说话间,赵妈妈难受起来,“小姐天仙一般的容貌,嫁了太子,那岂不是……” 妙竹嘻嘻笑:“鲜花插在牛粪上?” 赵妈妈噗嗤笑出声:“你个小滑头!” 黎语颜轻轻笑了,抬手将原本柔和的眉毛描了,面上化得男性化些,端的是剑眉星目,眉目俊朗。 要查大哥的死因,需要潜入兵部查阅那次战事的卷宗。可潜入兵部哪有那么容易,所以她打算先从李羽入手。 今晚准备去会一会他。 再则,他欠她的银子该还了。 嘱咐了赵妈妈与妙竹一通,黎语颜来到院子,趁着夜色足尖一点,跃上屋顶,悄然离开了黎府。 按照李羽当初给的地址,黎语颜来到一酒楼。 虽说此刻已是亥时,但酒楼里异常热闹。 找小二要了一包间,在楼梯上快到二楼时,迎面下来两人。 一人是夜翊珩,另一人是之前在殿内见过的年轻男子。 夜翊珩若是真瞎那就认不得她,只是他边上这人怕是会将此刻的她与殿内见过的她联系起来。 虽说对自己的男装扮相有些自信,黎语颜还是下意识地展开折扇,悄悄往自己脸跟前遮了遮。 “这酒楼的老板不知道是如何做生意的,我觉着菜品没有隔壁醉鲜楼的好,客人却是络绎不绝。瞧瞧,都这个时辰了,还有人来。”说话间,姜乐成不经意抬眸看到了一位模样十分俊俏的小郎君。 咦,这人好像有些眼熟,一时间倒是想不起哪里见过。 再想看时,那小郎君已经上了二楼。 黎语颜收了折扇,思忖一瞬,觉得不对劲。 夜翊珩倘若真的眼瞎,此刻行走楼梯怎的不需人搀扶? 微微侧头,她往楼梯望去…… 就这时,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恰好转过头来。 不知为何眼覆白纱的夜翊珩竟让她有些紧张,黎语颜忙将身型往柱子后头一躲。 到了一楼大堂,夜翊珩喃喃自语:“有人在背后盯着咱们?” 都是眼疾闹的,若非此刻他只能观人轮廓,何须这般不确定? 姜乐成闻言,往楼上楼下各处瞧了:“没有啊,该不会是你感觉出错了吧?” 这会的黎语颜已经进了包间,淡然入座,对小二道:“麻烦请伱们的大老板出来。” “公子,是小的服侍不周,让您不好点菜么?” “倒也不是,只是我有重要事情要说,还请小哥帮个忙。” 没想到眼前的小公子还挺有礼貌,小二有心想要数落两句的话说不出口了,当场请来掌柜的。 黎语颜扫了一眼掌柜,摇首:“我想见的是你们幕后大老板。” 掌柜眯了眯眼,眼前之人怕是来闹事的。 不点菜平白无故占了一包间,还想见大老板,哪有这种事情? 再则大老板岂是他说见就见的? “这位小公子,你要是不喝酒不吃饭,那就请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掌柜傲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若是想骗吃骗喝,本店恕不招待!” 黎语颜唇角微扬,拿出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玉佩触碰桌面声响虽轻,但清脆。 眼前的小公子神态自若,掌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这才看清了桌面上的玉佩。 遂忙作揖赔不是:“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公子恕罪!小老儿这就去请大老板过来。” “无妨,左不过多等了会。”黎语颜整了整衣袍,面上仍是淡淡的。 掌柜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对着小二喝道:“没眼力见的家伙,还不快给贵客上好茶!” 小二嘴上称是,心中腹诽,要论眼力见,掌柜亦不过如此。不过,自家掌柜见到一块玉佩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掌柜急得差点撞到门框,后退一步,对着黎语颜尴尬一笑,这才出了包间。 第15章 规矩奇葩 第15章规矩奇葩 少顷,在掌柜引领下,一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包间里。 “你来京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提前去接你。”李羽一掀袍子潇洒入座,继而轻笑,“你这打扮是骗傻子的吗?” 眼前的少女容颜绝色,大半年不见,竟愈发让人移不开眼。如此明妍的少女,竟扮做男子,怎么瞧都不似男儿郎。 “何出此言?” 黎语颜抬眸,入目的男子剑眉星目下一双狭长的凤眸,端的是风姿俊秀,神韵超然。 李羽唇角微掀:“伱当世人都是傻子,分不清楚你这身段与面容是男是女?” “我下次贴两撇胡须?”她低头瞧了自己的装束,并无不妥。 此刻的姜乐成在马车上连打好几个喷嚏,差点被有洁癖的夜翊珩踹下马车。 “殿下,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骂我?” 夜翊珩不理他,顾自按了按眉骨。 忽地车身一晃,车夫旁落下一人,正是若风。 他侧头对车厢内的夜翊珩道:“殿下,属下去到了麟卿阁,并未见到神医。” 夜翊珩尚未开口,姜乐成先叹道:“若风都寻不到,那些世家子弟更是无望。” “属下打探到,神医行医规矩甚为奇葩。合眼缘的,他分文不取;不合眼缘的,哪怕出万两金,他都不屑。” 姜乐成嘶了一声:“如何算眼缘?” 太子都快彻底瞎了,还能怎么眼缘? 眼…… 太子缺的就是一双明亮的眼! 此等规矩,简直了!气得姜乐成踹了一脚车厢。 他这力道,车厢丝毫不晃,倒是脚趾头痛得他差点哭出声。咬了唇,硬生生憋回去,眼角却是落了滴泪。 夜翊珩这才淡淡开口:“你且去问,诊金出到多少,才能出山?” “是!”若风对着车厢内拱手,旋即使了轻功离开马车。 酒楼内,李羽眸光一转:“如此装扮其实不成问题。” 她若恢复女儿装扮,惊艳世人的眼,届时不知会吸引多少人。 黎语颜淡笑:“想问你讨还银子真难,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 一旁当隐形人的掌柜,头垂得极低,此时闻言,旋即解释:“小老儿眼拙,望贵客海涵!” 这位扮成小公子的姑娘能得他家主子匆匆赶来,身份自是不一般。 如是想,他后背脊冷汗津津,特别是自家主子对此尚未言一词,只淡淡睨了他,唬得他差点下跪叩首。 若不是有旁人在,他此刻定要磕上几百个头,好叫主子别辞了自己。 李羽已经知道适才之事,对黎语颜抱歉一笑,继而冷眸落向掌柜:“还不快滚!” “是,是,是。”掌柜立时遁走。 黎语颜将玉佩往李羽跟前推了推:“物归原主!” 李羽并未拿玉佩,直接掏出银票放在桌上:“当初你借我五百两,今日还你两千两。” 大半年前。 那日,狂风大作,暴雨急骤,他们于一山野客栈偶遇。 彼时,他左手手臂骨折,身上银钱被盗,想住客栈躲避风雨,却是身无分文。 出于医者本能,黎语颜用几根筷子固定了他受伤的手臂。 手臂的疼痛减轻不少,李羽觉眼前的少女人美心善,厚颜开口:“可否借在下五百两银子?” 妙竹当即阻止:“我家小姐好心医治你,你借钱还狮子大开口,天底下竟有你这般人?” 他目光越过妙竹,径直看向她,拿出怀中一块玉佩:“荒郊野岭的,没有当铺,我以贴身玉佩抵押。小姐若同意,等会我写个地址,他日有缘或你来京,凭此玉佩,我定双倍奉还!” 黎语颜瞥见他腰间挂了一令牌,上书工部。 皇城内的六部衙门,工部与兵部中间只隔了个刑部。 此人是工部之人,且看他玉佩价值不菲,想必有些来头,对兵部内部的构造大抵有些许了解。 妙竹凑到她耳边悄声道:“小姐,这人空有皮相,怕是骗子!” 黎语颜莞尔一笑,伸手取了男子手中的玉佩:“此玉不止五百金。” 妙竹咂舌,一边是五百两银子,一边是五百两金子,这么说来自家小姐不亏。 李羽道:“小姐好眼力!” “此玉只是抵押。”黎语颜淡淡瞧了男子一眼,而后将玉佩交到妙竹手中,“给他五百两。” 玉佩作为贵重物品可以抵押之外,若是赠送便有其他蕴意,是以,话还是说清为好。 李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唇角微弯:“那是自然!” 思绪从记忆中回来,黎语颜拿了一千两银票,剩下一千退还与他:“之前说好的双倍,你给多了。” “那日一别,我未曾言谢。”李羽转了转已经彻底恢复的手臂,趁机道,“玉佩在你那大半年,归你了。” 在客栈离别时,他问她叫什么名,届时可以还她银钱。 她说叫李语。 为了跟她套近乎,他言:“你叫李语,我叫李羽,咱们之间的缘分……” 话尚未说完,被她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今次见她,李羽心里满满当当,似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银票已够。”黎语颜淡淡一笑。 “你不收玉佩,我过意不去。” “你若真要谢,可以帮我个小忙。”黎语颜适时开口。 “别说一个忙,十个八个都成!”李羽高兴道,“你用过夕食没?若没有,咱们这里吃点;若已用,那去对面茶楼慢聊。” “早用过。” 想请人帮忙,黎语颜便随他的脚步去了茶楼。 在茶楼包间内,李羽开门见山:“什么事,请说!” 黎语颜并不打算全盘告知,只道:“我有位大哥在兵部,我想去看他,该如何走?” “兵部在皇城廨署内,去到皇城宫门口一问便知。” “这个我知。”黎语颜沉吟道,“大哥在卷宗室,我若是想给人惊喜,该怎么走?” 他若问起大哥姓名,她随便套一个兵部之人。倘若他问他们姓氏如何不同,她大可以说是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亦或者是表兄。 李羽凝眸看向她。 虽不知她去兵部究竟是所为何事,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不简单。 且她大抵知道自己不会问她大哥姓甚名谁,若是一问,自己李羽的化名怕是要被戳穿了。 第16章 流言甚好 第16章流言甚好 黎语颜坦坦荡荡地回视他:“你若是觉得我有什么想法,大可以不说。” 眼前的少女是他的恩人,李羽明白,当时的情况,他出了那地界再寻医,手臂断无恢复的可能。 她使的虽只是简单的接骨术,但荒郊野外的,哪能轻易寻到其他会医之人? 见他思忖,她又道:“我真的是想见大哥,大哥许久不曾归家,你若不信,就当我不曾提过。” 与卷宗一起的定有大哥的遗物。 见物如见人,她确实算是去见大哥的。 黎语颜起身:“告辞。” 既然他与她之间已经两清,那就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兵部,不光有将士的履历与卷宗,更有兵籍、兵械与军令,故而兵部守卫森严,机关重重。 她若要在兵部来去自如,遂急需一份地形图。 一时半会得不到,她大不了多做打探就是。 李羽立刻喊住她:“慢着,我可以告诉你卷宗室在哪。” “什么条件?” “伱觉得我是唯利是图的人么?”说着,他起身,“此等机密,不宜在包间讲,你随我来。” “去哪?” 他有那等玉佩,在京城繁华地段有酒楼与茶楼,不是世家子弟就是名门之后。据她所知,在京的世家大族皆无李姓,李羽这名怕是化名。 “我不会把你卖了。”男子笑得和煦,“快跟上!” 黎语颜挪动脚步,跟他出了包间。 这时,台上说书人讲得正酣,台下宾客叫好声四起。 “怎么样,故事够吸引人么?”李羽笑吟吟地问。 黎语颜眉眼微动:“挺吸引人的,我只是好奇,太子尚未大婚,说书人为何讲得如此起劲?” 连洞房花烛夜太子不行的细节都描述得淋漓尽致。 “世人好奇太子与黎家丑女的婚姻状况,无法,本在下月的婚期,硬是改了。茶楼生意骤降,本小爷就随便杜撰了点。” 看她面色似有不悦。 他连忙问:“怎么,你不喜欢?” 她摇头:“故事新颖,挺有意思。” 怪不得太子的流言越来越甚,且没人来干涉,可见身旁这人有些来头。 “你也说好,那便是真好。你且放心,说书说的可不是咱们天晟的太子。”李羽挑了挑眉,“不过现实中,我倒是觉得咱们太子眼瞎得好。” “为何?”黎语颜挑眉。 说是杜撰,可世人不傻,一听便知是天晟的太子夜翊珩。 他轻轻一笑:“咱们天晟的太子最喜美的事物,人也不例外。这眼睛瞎了,娶了个丑婆娘,他若能看见,岂不是要被丑死?” 丑婆娘…… 黎语颜一噎。 他问:“我说得有何不对?” 她扯了扯唇角:“你开心就好。” 不多时,两人上了三楼。 一道密室门被他打开:“里头说话,外头的人听不到,你有什么难处要我帮忙直言便是。” 男人抬手示意她入座:“其实你去兵部,倘若真是寻兄长,问下令兄的同僚便知,而你转而问我,可见是有隐情。” 没想到这人心思玲珑至此,黎语颜诧异地挑眉,继而淡然坐到他对面。 “你之前说自己在京城消息灵通,故而请你帮忙。你别想太多,我不是要兵部如何,只想查一桩旧事。” 听她说了实话,李羽思忖一瞬:“你想去兵部,我不便带你去。” 以他的身份不太合适出现在兵部。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地形图,你要查旧事,那卷宗室的分布与机关设置定要周详,容我几日,届时我给你。” “多谢!”黎语颜起身真诚作揖。 李羽抬手虚扶:“咱们之间不必言谢!” “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无甚好借口将人留住,李羽悄然叹息:“好,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亲自将人送至茶楼外。 小厮过来,望着黎语颜的背影,好奇地问:“爷,那小公子是谁啊?” 竟能得他们爷亲自相送。 还怪漂亮的,像个女娃娃。 “我也不知道。” 此为真话,他与她之间好似有种默契,彼此不问真实身份。 李羽心情甚佳地摩挲着玉佩,转身回茶楼。 “呃……”小厮连忙跟上。 —— 东宫里,灯火斐然。 这两日双目有光感,夜翊珩行走较往常自如些,纵使是夜间,亦是。 姜乐成动了动锦靴里的脚趾头,还麻麻地钝痛着,见夜翊珩走得比他还快,遂急步跟上。 “殿下,今儿茶楼处听到的浑话,你当真不气?” 夜翊珩唇角微动,那茶楼与酒楼是谁人的产业,他心知肚明。 “说书人所言,无伤大雅。” 人家摆明了说是杜撰,勿要对号入座,他若是气了,还真让小人得逞了。 “可我气啊!”姜乐成义愤填膺道,“要我说殿下该拒婚,这世上的流言定会少一半!” “孤却是觉得流言甚好。” 姜乐成十分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古往今来,有多少废太子能善终?”夜翊珩反问。 这句反问,震得姜乐成木在原地。 他是太子伴读,太子若是被废不能善终,他呢? 亦是! 夜翊珩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自被立为太子,他便是众矢之的。如今的情况是这些年来,最为轻松惬意的。 他的那些兄弟们,对他的警惕也降到了史上最低。 就算不被废,史上没有哪位储君在不登基的情况下,还能安然惬意度过一生? 姜乐成反应过来,急急跟上去:“殿下若能视物,想不想看黎家丑女的容貌,那面上的斑块委实震惊人的眼!” 就算不在乎流言,可身为男人,怎么会不在乎妻子的容貌呢? 闻此言,夜翊珩不作声。 姜乐成喋喋不休道:“殿下,那丑女丑名在外,她不光丑,更是草包废物,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如今又去馨雅学堂就学,这不是辱没了皇后创立的馨雅学堂的名声么?” 知道太子殿下之前想送皇后墨宝去馨雅学堂的,就因为在学堂外看到了丑女,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想来殿下不愿见到丑女。 夜翊珩轻笑一声,黎家女貌丑,又草包废物,这等女子,竟敢拒婚。 这算不算对他的极大侮辱? 想到这,他改了主意,明日亲自去送墨宝,他要会一会她。 第17章 百般诋毁 第17章百般诋毁 春光暖阳无限好,花枝摇曳惹人醉。 不用着学服的日子,满学堂一派旖旎春色。 女学子们穿红着绿,各显姿态。 黎曼婷练了一夜的毛笔字,那竖钩,钩了一晚上,丝毫没有精进。早晨起来,上下眼睑泛起青乌,拿香粉盖了几层,才得以出门。 在教舍外看到黎语颜经过,她便亲热地唤:“五妹妹。” 黎语颜回以微笑:“三姐姐。” 黎佳佳嘟了嘴,拉着黎语颜快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这姐姐当得有多出色。” 自从在黎曼婷这边吃过不少闷亏,她对黎曼婷这种假意亲热的行为特别不齿。到教舍内,一直气呼呼的。 黎语颜笑她:“生气的时候两腮鼓鼓,煞是可爱。” 头一回被人夸可爱,黎佳佳噗嗤笑了。 两人刚到丁班教舍门口,面上长痘的少女忽然哭着跑出教舍。 见状,黎语颜不明所以:“她怎么了?” 黎佳佳也不知为何,只道:“她叫米欣梅,昨儿姐姐加入我们这队时,光顾着高兴,都忘了介绍。欣梅面上的暗疮一直是她心头大石,使了不少妙方偏方,都无用。” 到教舍早的学子不少,许多聚在一起闲聊,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她们。 这让黎佳佳十分火大,直接问了自己队伍里微胖的那位少女:“罗梦儿,你来说发生了何事?” 罗梦儿捏了捏自己圆润的手臂,走来小声道:“她们在说欣梅面上脓疮。” 黎佳佳皱了眉:“她们又不是头一回说,欣梅为何哭成那般?” “听说她未婚夫昨夜收了通房,她们笑话她,说她连个通房都比不上。”罗梦儿说话时,声音越来越轻。 “太过分了!”黎佳佳气得不行。 黎语颜淡声问:“此事如何得知?” 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中见怪不怪,但一般有了未婚妻的,怕妻家说道,都会暗地里收通房。 哪还有将通房与人家闺阁小姐相提并论的? 罗梦儿气道:“问题就在她未婚夫的表妹也在学堂内,事情就这么传开了。那人不光来羞辱欣梅,还带着同窗来咱们班指指点点。欣梅她本就内向,这么一来就受不住,哭了。” 被人贬低了身份不说,还被耻笑,心里定不好受。 教舍内私语那些人提高嗓门:“我们又没说错,她面上暗疮,是人见了都恶心,更别提她未来的男人了!” “就是米欣梅的错,若不是她,连带着我们丁班都被人瞧不起。” “叫我说,你们这队六人该单独开一个班,丑的丑,胖的胖,一个正型都无!” “你们这种人,活该都被男人嫌弃!” 这些话听得黎佳佳鼻孔撑大不少:“一个二个的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还男人男人,难不成伱们想男人想疯了?” 一杏衣少女冲过来,指着骂:“黎佳佳,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当不了黎曼婷的小尾巴,如今逮着个丑女就觉着自己身份高贵了不少?” 另一人讥笑附和:“你那心思不就是觉得在黎家那些姐妹中,终于有比你更丑了的么?” “你们满口脏话!”一波接一波的谩骂,直冲黎佳佳而来,气得她心口起伏剧烈。 罗梦儿微胖的身材瑟瑟发抖,这些谩骂她多次领教过。 她们队的另两人低着头缩在教舍一角,生怕谩骂再次扯到自己身上,否则今儿哭的便是她们。 此情此景,黎语颜已能平静对待。 五年前,黎家偌大的正厅里,几百号宾客对她的辱骂,她仍记忆犹新,那时她便得了个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号。 如今这些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她拍了黎佳佳与罗梦儿的肩头,正要开口怼这些惹是生非的几句,没想到,徐家女的声音从窗牖传来。 “黎佳佳,你父与黎侯虽是兄弟,但你父只是记在你祖母名下。表面上你是嫡女,说到底你的出身连黎露这个庶女都不如!” 闻言,黎语颜震惊不已,此事连她都不知道,这徐家女如何知晓? 思来想去,唯一一个可能便是黎曼婷或者黎露传扬出去的。 黎佳佳虽有耳闻,但此刻听别人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却是头一遭。 “徐雅香,你胡说八道!” 徐雅香讥笑着从门口进来:“你父亲据说是从低贱婢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黎老太爷膝下子嗣单薄,这才将你父亲留下。” 这些话传扬出去,不光她父亲名誉受损,她与弟弟今后的人生也将受到影响。黎佳佳整个人被这些话浸得凉凉的,浑身发冷颤抖。 觉察她颤抖得厉害,黎语颜捏了一下她的手,冷眸睨向徐家女。 “要知道当年的事情那可是……”徐雅香顿觉黎语颜的目光森冷,如寒光刀剑,令她一阵战栗,忙闭嘴不言。 黎语颜迅速从荷包掏出糖果,指关节曲起准备击出—— 就这时,教谕夫子怒喝:“吵什么吵,成何体统?” 黎语颜这才收手。 “大家都去校场,今日太子殿下莅临学堂,将先皇后的墨宝送来,大家可一睹风采。”教谕夫子铁青着脸,“教舍里乌烟瘴气的,莫要在太子殿下跟前失了分寸!” 众人颔首:“是,夫子。” 教谕夫子扫了黎语颜一眼,这个凭借准太子妃身份进来的,据说还当殿拒婚过,如此没有规矩之人,他得好好给她个明示。 “黎语颜,你虽已赐婚给太子殿下,但如今你是学堂学子,既为学子,理应恪守学堂规矩,你可明白?” 方才谩骂的那些人窃笑。 黎语颜神情淡淡:“学生明白。” —— 春日漾漾,春绯娇花。 校场上立满了各色女学子。 夜翊珩在姜乐成的陪伴下,登上了高台。 “殿下,我想不明白,黎家丑女如何能进馨雅学堂?”他往台下扫了一眼,众少女各有千秋,美不胜收,唯有黎家丑女戴着面纱,与周围景色格格不入。 真煞风景! “闭嘴!”夜翊珩俊眉微动。 学堂山长连忙迎过去,恭敬拱手:“恭迎太子殿下!恭迎小公爷!” 随后带着众夫子与学子一道叩拜:“我等参见太子殿下!” 夜翊珩微微抬手:“免礼。” 众人起身。 第18章 飒爽打脸 第18章飒爽打脸 山长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今日学堂之幸,众学子之幸,能得太子殿下亲自将皇后墨宝送来……” 这时,台下徐雅香压低声音:“太子都要没得当了,谁还在乎先皇后的墨宝?” 声音虽轻,但刻意让黎语颜听见。 都说失明的人,耳力极好,黎语颜不知道夜翊珩有没有听见。 但她已被赐婚与他,就算自己不想嫁,此等情景下,她不允许有人在她耳边说这话。 她若是不加制止,别人只会变本加厉,甚至连带着她一起欺辱进去。 再加上,方才教舍内的一幕,她的火气仍在。 两笔账一起算! 黎语颜捏了捏纤细的手指头,一个转身,扬手在徐家女面上扇了一巴掌。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此刻众人正在聆听山长讲话之际,巴掌声尤为突兀。 此巴掌,黎语颜未曾用内力,而徐家女唇角已然渗出血丝。 她捂着肉眼可见红肿的面颊,尖锐着嗓音,目眦欲裂地尖叫:“你敢打我?” “就是打你了!如何?” 徐雅香抬手欲反击,却被黎语颜抓住了手臂。 手臂挣脱不出,气得她胸口一滞,充血的眼瞳都差点瞪出眼眶:“你凭什么打我?” “伱方才在我耳边诋毁我未来夫君,大胆妄言需要我替你再说一遍?”黎语颜一字一顿,不疾不徐地反问。 话落,又扇了她一巴掌,给她两个脸颊上了对称的胭脂。 徐雅香惊声尖叫:“你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大家都瞧见了。若我打得不对,大可以报官抓我!” 旋即,黎语颜又甩了一巴掌,这次加了丝内力。 徐雅香被打得懵掉,待反应过来吐出一口血,血水里赫然挟裹着一颗牙齿。 气得她面色发紫,脖颈上青筋毕露:“你个丑八怪,我要让你知道知道,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听曼婷说丑女面上有很可怖的斑块,自己定要将她面纱扯下,让众人瞧瞧,才能消她心头之怒。 黎语颜清浅一笑:“要说丑,此刻你的模样是更丑!” 被一个丑女说自己丑,徐雅香气得眼梢通红,上前几步,就要去抓面纱:“我跟你拼了!” 手伸往黎语颜面上抓去。 黎语颜轻巧避开,一扬手又在她面上甩了一巴掌。 “方才在教舍,你对我六妹百般诋毁,需要我替你父母教你如何做人?如何尊敬他人,尊敬他人的父亲,嗯?” 徐雅香丝毫没料到自己非但没碰到她的面纱边角,却被她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台下如此情景,丝毫没有影响台上夜翊珩的平静无波。 山长尴尬地不行,朗声质问:“徐雅香,你刚才说了什么?” 徐雅香哪里肯说,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唇角的血丝污了脸,整个人狼狈不堪。 教谕夫子对黎语颜十分头疼,方才所言真是说到狗肚子里去了,怒道:“黎语颜,你作甚?” 黎语颜琉璃色眼眸中划过一丝嘲讽:“教谕夫子是得了徐家什么好处,不问她,偏问我?” 分明只是一句提问,却极具质疑与侮辱,教谕夫子脸色青白交加。 此等草包丑女,如何能发现他与徐家之事? 定是巧合罢了! 可台下面遮白纱的少女袅袅婀娜纤细,背脊却挺得笔直,莫名感觉她身上有种气势,让他心惊害怕。 “徐雅香方才说殿下太子之位不保,谁还在乎先皇后的墨宝。”黎佳佳终于出了气。 五姐姐能如此帮她解气,从今往后,五姐姐的大腿,她要抱得牢牢的! 此话一出,周遭皆静。 徐雅香身子一软,差点栽倒,嘴上却硬得很:“都是你们姐妹胡诌,联手欺我!” 黎语颜淡淡睨向徐雅香:“适才所言,周围听见的可不少。” 嗓音清亮,语调轻缓,丝毫没有咄咄逼人,却噎得徐雅香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教谕夫子后背发凉,此刻还是不出头为妙。 而徐雅香脸色彻底惨白,虽然太子失势,但明面上还是太子,岂容她当面侮辱?想到后果,家里人定头一个饶不了她,心思百转间,直接闭眼假装昏倒。 而那些在教舍讲闲话的少女们,腿也开始打颤,早都没了先前嚣张的气焰。 山长连忙带着教谕夫子对夜翊珩赔不是,旋即让人将徐雅香抬下去,直接送回徐家。 一曲闹事过后,墨宝仪式继续进行。 夜翊珩白纱下的凤眸落向黎语颜,只看到一个身影,看不清容貌。 不过台下的她,身形笔直,那气定神闲的态势不容小觑。 这女人不简单,明明对他厌恶至极,想方设法地想将赐婚作废,人前倒是给他面子。 既如此,他得回馈一二。 “孤失明眼盲又体弱多病,此等情况众人皆知。”嗓音温润如玉,清雅悦耳,“尔等莫要因此诋毁孤的太子妃!” 言罢,唇角漾起一抹温柔浅笑。 尚未成亲,这就护上了,众人皆惊。 难不成太子眼瞎,心也跟着瞎了? 台侧站着的姜乐成直接惊掉下巴,昨儿连黎家女的轮廓都不愿见到,今儿倒是稀奇了! 连太子妃的称呼都用上了! 最震惊的莫过于黎语颜,这个夜翊珩,她低估了他。 此人端的是矜贵之态,但她分明看到他眉宇间那抹冷凝,凉薄的唇畔那味疏离与淡漠。 不理会台上台下各异的议论声,夜翊珩一抬手,让后头立着的松果将卷轴交给了学堂山长。 山长喜不自禁地双手接过,教谕夫子连忙弓着身驼着背帮山长将卷轴展开。 两人一唱一和地讲述先皇后的墨宝如何地惊艳。 教谕夫子更是卖力讲述先皇后对馨雅学堂的贡献,生怕自己先前的行为,让太子记恨在怀。他一边讲,一边注意太子的神情,见太子面容端雅,这才放心不少。 黎语颜抬眸,台上卷轴上的毛笔字,行云流水苍劲有力,或遒劲或婉转,或婀娜或矫健,似能穿透人心。 她弯唇,先皇后果真奇女子也! 此等奇女子怎么能生出阴鸷冷酷的东西来? 冷不防地,夜翊珩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唬得教谕夫子捏着卷轴的手抖了三抖。 第19章 想嫁与孤 第19章想嫁与孤 仪式过后,学子们四散。 山长见太子与黎家五小姐关系甚好,便想给个机会,遂唤住黎语颜。 “殿下与黎五小姐要不要去我书斋坐一坐?” 好促进感情。 黎语颜脚步一顿:“多谢山长美意,不必了。” 就这时,山长领着夜翊珩与方才被称为小公爷的男子一道过来。 “我书斋有不少先皇后墨宝,黎五小姐可去观瞻观瞻。” 黎语颜正要再次拒绝,却听得夜翊珩清冷道:“山长盛情,不好推脱。” 言外之意是愿与黎语颜去山长的书斋聊一聊。 姜乐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巴差点磕到地上,太子他撞邪了吧? 眼前之人分明眼遮白纱,黎语颜总觉着有眸光瞧向自己。 蓦地让她汗津津的,这般“瞧”着她,那感觉像极了梦里的他要掐她脖子的时候…… 顿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她的脖子纤细,易折断。 在她思忖间,夜翊珩轻咳一声:“那就劳烦山长了。” 无法,黎语颜只好让黎佳佳她们先行回教舍,自己则跟着夜翊珩走。 校场上留了不少女学子,这些少女们凝望着太子与黎语颜相携往山长的书斋走去。 纷纷眼泛酸气。 不得不承认,若太子不体弱无隐疾的话,哪怕他眼瞎,她们也很愿意嫁给太子的。 太子其人,遮着白纱还如此好看,真当是赏心悦目! 山长见两人一路无话,便开口:“殿下,黎五小姐虽初到学堂,但颇为努力。” “山长无需担忧,该如何教导便如何,不用看孤的面子。”夜翊珩一派云淡风轻。 黎语颜捏了捏拳。 等到了书斋,山长很识趣地借口离开,顺便将姜乐成拉出书斋外头,顺手还帮忙掩上门。 黎语颜不想与某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内,这很容易让她想起连续做了两个月的梦。 着急离开,又想着让他尽早去跟皇帝说取消赐婚,她率先开口:“殿下是觉得臣女不学无术,需要进学堂好好学习一番?” “是何缘由,让你以为是孤将你弄到这学堂来的?” 入耳嗓音犹如玉石相击般清冷动听,却又似寒冰冷酷清冽。 她蹙眉:“难道不是么?” “你需清楚,学堂是母后所创,孤怎么可能将伱弄到此地来?玷污学堂盛名!” 黎语颜自嘲一笑:“按照殿下的意思,竟是臣女不配了。既如此,殿下怎不拒婚?” “你想听原因?”夜翊珩似笑非笑道。 “请讲!” “你最希望的便是拒婚,孤若拒婚了,岂不是遂了你的意?” 他漂亮的唇角流泻出潋滟笑意。 此人笑容挂在唇畔,眉间却寒凉入骨。如此神情,居然能出在一张脸上,黎语颜顿觉此人深不可测。 “呵呵呵……堂堂太子殿下竟也满口胡诌!殿下若当真愿娶,为何还要借先皇后生辰月当托辞,延了婚期?” 黎语颜毫不给情面地戳穿他的真实想法。 “看来你是迫不及待地想嫁与孤,那……” 夜翊珩步步向她逼近。 云淡风轻的俊容上,迅速笼了一层阴鸷。 恍惚间,黎语颜像是置身梦里。 梦中不堪且疯狂的场景,皆是他这般迫近她开始。 每回,她都会惊出冷汗。 黎语颜掐住手心,才叫自己不在他跟前失了分寸。 “殿下误会了,臣女一如那日殿上所言,配不上殿下。”她轻轻一笑,缓了心绪,“殿下人中龙凤,臣女却是地上尘埃。学堂同窗,市井小民皆可议臣女如何貌丑。” 听李羽所言,夜翊珩最喜美的事物,人亦不例外。 “可惜殿下瞧不见臣女,若非如此,定让殿下瞧个仔细。让殿下深刻知晓,殿下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臣女貌丑无颜,废物草包,实在不该绑在一起。” 想起方才一道与夜翊珩过来的小公爷就在门外,她又道:“或者让小公爷帮忙瞧一眼,再细细说与殿下听,臣女如何地貌丑。” 门外贴着耳朵听的姜乐成顿时吓得半死。 夜翊珩朗声笑,旋即唤来松果,离开。 黎语颜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用了力气,却是无用。 出了学堂,姜乐成忙问夜翊珩:“你明不想见她,为何还见?” 他若再看她的斑块,当面吐了,又该如何? 夜翊珩不语。 今日,他虽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能看到她的身形轮廓。 此女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但在他跟前,额头只在他下巴处,胆子竟不小。 姜乐成絮絮叨叨:“殿下,往后千万别让我去看她面容,呕吐的感觉着实难受。” 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上了东宫马车,姜乐成紧跟了进去。 “徐家女之父如今在哪任职?” “回殿下,徐父正是太常寺少卿。”松果恭敬道。 夜翊珩冷声道:“半月后将其调去吏部,任吏部侍郎。” 姜乐成连忙提醒:“从少卿到侍郎,从礼部太常寺到吏部,这是升迁了,殿下!” 夜翊珩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半年后派他代表御前去巡查各处官吏,路上若是遇到泥石流之类,倒是便宜了他;若是遇不到,将此人如今贪污之事全抖出来。” 姜乐成恍然:“吏部官员贪污罪加一等!” 他暗叹,殿下手段极高。 若是如今拿捏了,世人就知道是太子所为。 且徐父的罪责就相对没那么重,但若是按照殿下所言,那罪责最轻的便是抄家。 最为重要的是,这般谋划后,无人会联系到太子头上。 姜乐成盛赞,太子出气,不在一时半会,而在长长久久。 心头下定决心,一定要寻到神医,一是为了太子,二是为了自己。 他与太子自小绑在一起,太子生他便活,太子薨他便死。 只有寻到神医治好了太子的眼,太子才有希望夺嫡。 思及此,姜乐成道:“殿下,据说神医是个老头,虽然麟卿阁是神医住所,但他居无定所,且常年游历。这种老头,不知道何物能合眼缘?” 夜翊珩轻哼:“什么合眼缘,不过是财迷罢了!” 姜乐成连连点头:“殿下所言极是,金山银山地堆着,自然合眼缘了。” 求推荐票,月票,各种求~~~ 第20章 当勤勉之 第20章当勤勉之 夜翊珩离开时,黎语颜也想走。 但壁上挂了不少字画墨宝,落款处皆盖了皇后宝印,吸引了她的目光,便不自觉地多待了片刻。 山长进来,没看到夜翊珩,吃惊地问:“太子殿下呢?” “殿下已走。” 山长仰头,目光盯在字画上,喃喃道:“老朽一把年纪,见过无数聪慧之人,却从未见过太子这般高智的。” 如此形容夜翊珩,黎语颜眸中划过诧异。 眼前的山长胡子灰白,年岁上大抵六旬有余,是她在学堂内见过的为数不多和蔼可亲的长者。 “当年,皇后亲自登门,让我出山任学堂山长。皇后知遇之恩,老朽铭记。皇后心怀锦绣,她所生的殿下珺璟如晔。可惜了,殿下如今……” 失明又病弱。 长长叹息后,他又道:“你既已为准太子妃,当勤勉之。容貌美丑不过表象,皮下三寸皆白骨。黎语颜,你懂老朽之意么?” 闻言,黎语颜动容,遂俯身作揖:“学生谢山长教诲!” 山长所言,温暖人心。 倘若五年前的原主也能听到如此肺腑之言,彼时的她应该不会那么孤寂吧。 与山长道了辞,黎语颜回到教舍。 黎佳佳见她回来,悄声道:“欣梅告假归家,后面几日都不来了。” 黎语颜沉默,想要别人不欺辱自己,唯有自己强大。 旁人如何劝慰,皆无大用。 —— 散学后,姐妹俩相携出教舍。 一路行,周遭的议论少了不少,却仍有。 路过甲班教舍,黎语颜清晰地听到不少闲话。 “曼婷,早间在山长书斋那里,太子殿下拂袖离去,留下丑女独自一人,据说为此山长还训了她一顿。”说话之人掩唇轻笑,“若你是准太子妃,太子殿下定不会如此。” 黎曼婷之志非空有虚名的准太子妃名头,她要的是真正储君的正妻之位。夜翊珩命不久矣,她才不屑。 此刻听人这么说,却是十分受用。 “五妹她幼年容貌极盛,如今变成这等模样委实难受,看我薄面,还请以后不要在我五妹跟前提及丑女二字。” “曼婷啊,伱真是傻,你这么替她着想,她有感激你么?那日你劝她勤勉学问可以脱离丁班,她说不需要。” “我与她终归是姐妹,她待我薄情,我却不能待她寡义。” 黎曼婷语调越发婉约,不知情的人乍一听,便觉得她识大体,顾大局,堪为世家贵女之典范。 习武之人,身手与耳力成正比,甲班教舍内的闲话,黎佳佳没听清,黎语颜却是听得一字不差。 黎曼婷的为人,她早已看清,与祖母、父亲与冯氏,如出一辙。 “六妹,既已散学,为何甲班乙班还有不少学子?” 黎佳佳有些心不在焉:“就想让人觉得她们好学上进。” 往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黎佳佳,今次散学时像是蔫了。 回到黎府,黎佳佳直扑父母所在院落。 一直忍着的委屈,在见到贺氏时,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 这模样着实惊到了贺氏:“怎的哭成这般?谁欺你了?” 黎佳佳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儿往贺氏身上抹:“徐雅香说我爹爹只是记在祖母名下的,爹爹生母是个低贱婢女……” 放衙归来的黎宗辉闻言,沉了脸。 贺氏惊愕,虽有听说,但她从未确定,更不询问夫君,怕伤了夫君面子。 在安慰女儿时,贺氏眼尾瞧见丈夫已经回来:“宗辉……” “确系事实。” 外人已在传,他堂堂大丈夫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贺氏将女儿扶好,起身:“咱们想个什么法子,倘若这般下去,必会影响儿女终身大事。” “太子殿下的流言谣言多不胜数,你可见他压制过?”黎宗辉在黎佳佳对面坐下,“莫哭了。” “我不哭了。”黎佳佳立时抹了泪,“今日五姐帮我出了气,在全学堂夫子与学子跟前,当着太子殿下与小公爷的面,五姐姐连扇了徐家女四个巴掌。” 黎宗辉贺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 “徐家女嘴角流血,还被打落一颗牙齿。五姐姐当真给我出气,若不然,我在学堂就哭了。” 断不会忍到家里来。 黎宗辉将放衙路上买的两盒糕点,推了一盒到女儿跟前:“给语颜送去。” “好!”黎佳佳吸了吸鼻子,高兴地站起,拎着糕点直奔清语居。 瞧着女儿变得欢快的模样,贺氏低声问:“夫君,关于你身世之事,你觉着是谁人传扬出去的?” “大哥年长我十岁,我出生时,他早就明事理了。”黎宗辉轻哼一声,“家中管事仆妇想要在黎府讨生活,断不可能讲此等闲话,你说还有谁?” 贺氏惊出一身冷汗:“可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到佳佳要议亲了来说?” “妇人之见!”黎宗辉叹气道,“毅儿阵亡已过五载,倘若毅儿还在,此等秘辛应该不会传扬出去……” 若是黎毅还在,那他便是宁远侯府的世子。黎浩就算想取而代之,目标首先便是黎毅,暂且不会将矛头对准他们二房。 如今黎毅不在,黎浩成了黎宗发唯一的儿子,继承宁远侯爵位是名正言顺。 但总有小肚鸡肠之人,将黎宗辉的身世揭露出来,就算黎浩后续出现什么问题,侯府爵位断不会落到二房。 如此直接将二房的路堵得死死的。 贺氏本就聪慧,这么一提点,她就想清楚了里头的弯弯绕绕。 “夫君,你说毅儿阵亡可有猫腻?” “你的意思是冯氏的手能伸到战场去?”黎宗辉摇了摇头,“冯氏没这个能耐。” 这边厢夫妻俩聊得惊心动魄,那边厢黎佳佳拎着糕点跨进了清语居。 “姐姐,我爹爹让我送来糕点,你快尝尝。” 听到声响,黎语颜迎出屋子,看到黎佳佳鼻子两旁亮晶晶的。 饶是她素来端雅,亦忍俊不禁:“六妹脸上是被蜗牛爬过了吧?” 黎佳佳反应过来,丝毫不恼,哈哈大笑,旋即将糕点往妙竹怀里一塞。 “我得在姐姐这洗把脸,怪不得我一路走来,小风一吹,面上紧皱起来。” 第21章 万两黄金 第21章万两黄金 洗脸后,黎佳佳吵着要黎语颜把糕点吃了。 盛情之下,黎语颜吃了一块,给了妙竹与赵妈妈各一块,余下都进了黎佳佳的肚子。 不光如此,黎佳佳在清语居用了夕食才回自个院子。 妙竹收拾着碗筷:“六小姐倒是真性情。” 黎语颜微微笑了,她哭过尚未净面,便来送糕点。 可见不将她当外人。 黎家教养女儿温柔娴静,记忆中早已出嫁的大姐二姐便是如此。如今看黎曼婷与黎露在外的表现,亦是如此。 黎佳佳这般性情挺好! —— 过了几日,学堂休沐日。 就在黎语颜用朝食时,妙竹拿来一小竹管:“小姐,又有飞鸽传书,仍是麟卿阁来的。” 黎语颜展开看了,看后将信笺交给妙竹处理掉。 此次信笺上写的是一套暗语,妙竹瞧不明白:“小姐这回是何事呀?” “麟卿阁收到一份出价奇高的单子,问我去不去。” “出到多少?”妙竹忍不住问。 虽说她家小姐给人治病要不就是诊金奇高,要不就是用对方珍重的东西交换,要不就是看心情。 但都是分人的。 像是坏人,就算出再高的诊金也无用。 “对方一开口就是万两黄金,且说价钱可再议。” 在天晟,一两黄金便是十两银子,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银子。出手如此,不禁让黎语颜怀疑对方的企图,甚至对方钱财的来历。 她留在麟卿阁的婢女为了不暴露她的行踪,也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诊金是她们私定,且因人而异的。 没钱的人,一个铜板就够。 若是钱财来路不明之人,自然要多收些,随后将其分给穷苦百姓。 “小姐去吗?” “再看吧,先让春柳应付一二,同时让夏桃查下对方身份。” 妙竹应声退下。 与此同时。 东宫这边,侍卫陌尘捏着快马加急送来的书信,疾步进了夜翊珩的书房。 “殿下,若风来信。”陌尘单膝跪地,双手将书信呈上,“若风在信上说,出价到万两金,对方才同意让神医考虑是否出山,后续还需再议。他目前人不能回,只好将信息快马加鞭送来。” 松果取了书信,递到夜翊珩跟前。 今日的夜翊珩眯着眼睛,能看清些许。 遂立刻拆开信封,将信纸上的字扫了一遍,随后猛地一拍,信纸震碎成粉。 见太子殿下大怒,松果小心提醒:“殿下身体要紧!” 陌尘眉头紧皱:“殿下!” “招摇撞骗,务必把所谓的神医缉拿归案,孤倒要看看他的命值不值万两金!” 先前听若风说神医对万两金都不屑,以为只是夸张说辞,没想到对方是贪得无厌。 陌尘立即拱手领命而去。 —— 黎府,清语居。 就在妙竹备了信鸽飞走时,宫里来人宣黎语颜进宫。 入宫时,黎语颜问宫里人,让她即刻进宫是所为何事。 内侍只道:“黎五小姐去了便知,此乃皇上恩典。” 她没做什么,不配赏赐。一时半刻揣测不了,黎语颜索性不想了。 到了宫里,内侍没有将她带往议事的贤德殿,而是去了一偏殿,上书星宁殿。 见黎语颜有些疑惑,内侍这才解释:“此乃九公主寝殿。” 她与九公主素未谋面,实在想不通,为何要她来此地。 就这时,夜翊珩正在小太监的引领下也到了。 内侍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前几日在学堂山长书斋里的对话,让黎语颜有些微恼,此刻再度见到某人,她不想行礼。 某人像是能看到一般,蒙着白纱的双眼似直直盯着她:“莫非黎五小姐亦眼盲,见不到孤?” 无奈,黎语颜微微福身:“见过殿下。” “呵。”夜翊珩莫名心情甚佳,大步进了殿内。 黎语颜咬了咬牙,直起身,跟随内侍也进了星宁殿。 殿内,檀木作梁,明珠为灯,白玉铺地,水晶珠帘为幕,鲛绡绢纱随风飘动,似云山雾海缥缈,当真是奢华之极。 能住这般寝殿,想必这位九公主深得皇帝宠爱。 怪不得那么多攀龙附凤之人对九公主驸马之位,趋之若鹜、垂涎三尺。 忽地,里头传来皇帝的朗笑声:“如此说来,朕的女儿这双腿是有救了?” 立在居所入口的内侍见到夜翊珩过来,高唱:“太子殿下到——” 宫女应声将鲛绡绢纱掀起,好叫夜翊珩黎语颜一行人入内。 屋内众人见到太子进来,纷纷行礼。 “此等虚礼今日便免了。”皇帝心情甚佳地摆手,随后抬手示意,让夜翊珩与黎语颜入座。 夜翊珩由松果搀扶着坐到高几旁。 黎语颜环视一周,屋内甚为宽敞,空着的椅子却只有夜翊珩身旁还有一把。 她缓步过去,轻轻坐了。 与此同时,将屋内众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 在美人榻上躺着一位着绯红衣裙的少女,她双眉弯弯,明眸善睐,容色照人,是个娇俏的美人儿。 不得不承认,天家的基因甚好。 美人榻边的藤椅上坐了皇帝,视线移动,一侧立了不少人。 其中一人,黎语颜认得,那便是黎浩。她所谓的二哥,刚回京那日见过。 记忆中,大哥眉目俊朗,二哥稍逊一些。五年过去,黎浩长开不少,却仍旧比不过大哥。 在黎浩边上有一凳子,坐了一位白胡子老头,不远处站着几位太医。 其中一位太医,黎语颜亦认得,便是那日夜翊珩派到黎府替她诊脉的曾太医。 整个屋内,除了九公主半躺着,坐着的人只有皇帝、夜翊珩与她,再加这位白胡子老头。 此情此景,不禁让黎语颜想到,是黎浩找到了“神医”,继而来邀功了? 就这时,皇帝道:“神医快看看太子的眼睛,过后给太子妃瞧瞧,她面上斑块能否祛除。” 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果然是“神医”来了,且让她看看这神医有何手段。 夜翊珩淡淡开口:“父皇,不知九妹的腿,神医如何说?” 皇帝看向“神医”:“把你方才的诊断说与太子听。” “神医”捋了捋自个养得丝滑的白胡子:“九公主腿疾,只需上好的天山雪莲、犀角、豹骨作药引,再服下草民开的方子,连吃七个疗程,定能痊愈。” 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支持,求收藏!各种求!!! 喂~~~~ 有小可爱听到了么? 第22章 打假现场 第22章打假现场 “这位神医,孤尚未听到你的诊断。”嗓音清冷,自带威严,“你且说说,九公主的腿疾是因何而起?” “这……”白胡子老头一下子噎住了,这个缘故,他是真的没诊断出来。 黎浩也没跟他提过。 霎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好似将他架在火堆上炙烤一般,震得他汗水都渗出不少。 凭着行走江湖的经验,白胡子老头很快镇定下来:“皇上,九公主之腿疾,并非先天不足,而是后天造成。先天之因,神仙在世都无解;后天之因,依照草民方才所言便可。” 皇帝点头道:“珩儿,诸位太医均在,他们对神医的诊治皆无意见,可见神医医术高超。你的眼睛,还是快些让神医瞧瞧吧。” 夜翊珩淡笑一声:“父皇,儿臣的眼睛就不劳这位神医了。” “为何?” “儿臣以为他是诓骗之徒。” 天山雪莲、犀角、豹骨皆是名贵药材。 名贵药材只配作药引,这“神医”开的方子,怕是要用金山银山堆起来的吧。 眼前这个“神医”比麟卿阁那位更过分! 且,天下被人尊称为神医的只有麟卿阁那位。 若风尚未将人请出山,这黎家二郎如何能请得动人? 太子此言,在场的太医们纷纷直了直身体,太医院都治不好的腿疾与眼疾,他们还真的不信了,还有人能治? 方才这“神医”所言,确实有两把刷子,他们也不好判断神医真伪。此刻听太子所言,他们倒是十分希望这个神医为假。 如此,太医院的名声便保住了! 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轻哼一声,转而对黎语颜道:“黎家小女,伱面上的斑块叫神医瞧瞧吧。” 黎语颜起身,施了一礼:“皇上,请恕臣女妄言,臣女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这位老者怕是骗子。” 闻言,夜翊珩俊眉一挑。 此女倒是与他意见一致,可真稀罕了。 “你且说说,你如何知晓?” 他的声音朗朗动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与看好戏的姿态。 就在黎语颜准备回答夜翊珩时,黎浩开口:“五妹,此神医是二哥我历经千山万水请来的,你勿要耍小孩子脾气。” 说话间,看向她的目光含了丝警告的意味。 “二哥此言差矣,五妹已不是小孩子,如何耍小孩子脾气?”黎语颜清浅一笑。 面纱下的唇角弯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场之人瞧不见。 但她这双眼中流露出潋滟的光华,倒是吸引了一日未曾开口说话的九公主。 “太子妃嫂嫂的眼睛好美。”九公主在美人榻上直了直身子,宫女立即过来塞了两靠枕。 寻了个舒服的靠姿,九公主继续道:“太子妃嫂嫂的声音也好听,我想听听为何在嫂嫂眼中,这位‘神医’是假的?” 太子与九公主相继提问,皇帝眉宇微蹙:“黎家小女,你就说个明白,朕不怪你。” 黎语颜再次福身:“若我说我是神医,在场各位可信?” “不信,不信。”曾太医头一个摆手,“据说咱们天晟神医是位白胡子老者,黎五小姐妙龄少女,如何是神医?” 其他太医一致地附和点头。 “这位白胡子老者,除了与传说中神医有一般白胡子外,在我看来,信口开河说他是神医,同样不可信。” 黎语颜慢慢踱步,至“神医”跟前,缓缓俯身。 “神医”如坐针毡,眼前的少女盯着他,好似要将人看穿。 她这双眼生得璀璨光华,自己招摇撞骗的手段在她眼中,让他感觉无所遁形。 黎语颜直起身:“麻烦曾太医给‘神医’诊个脉,此刻的他是否脉象紊乱,心律不齐。” 曾太医对着皇帝一拱手,皇帝颔首同意后,曾太医一把抓过白胡子老者的手腕按住。 须臾,曾太医开口:“正如黎五小姐所言,此人脉象紊乱,心律不齐,似是说谎之象。” 黎浩急了:“五妹,不得无礼!” “二哥莫急。”黎语颜淡然一个转身,伸手抓住“神医”的白胡子,用劲一扯,整片胡子就这么齐刷刷地扯了下来。 那“神医”一摸光秃秃的下巴,吓得从凳上跌坐在地:“我,我,我之前是有胡子的,人老了,胡子掉了。我,我,我就粘起来了。” 黎语颜将白胡子扔在地上,拍了拍手:“好了,白胡子是假,那神医的身份还能是真么?” 神医最具标志性的白胡子为假,身份自然亦是假。 皇帝大怒:“来人,将此人打入大牢!” 黎浩双膝一软,立时跪地:“皇上,小民知错,寻了许久的神医是假,小民有错!” 皇帝从藤椅上起身,挑了挑单侧眉毛:“此事不能怪你,方才朕与众位太医皆险些被骗。” 黎家二郎如此愚钝,险些害他失了皇帝尊严,此子今后断不能入仕。 想娶他的公主,更是连门都没有! 黎浩叩头致谢,低头时,瞧见那老者像一滩烂泥一般被拖走,顿觉后背脊发凉。 皇帝拂袖离去,众太医急急跟上。 见黎语颜的身影欲离开,鬼使神差地,夜翊珩问:“你如何瞧出胡子为假?” “太子若不眼盲,定能瞧出。”黎语颜丢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 借用她的名头,招摇撞骗,便是她最不能忍之事。 只一句话,怔得夜翊珩愣在原地。 美人榻上的九公主见状,抚掌大笑:“六哥也有今日,有趣有趣!” 夜翊珩光感瞧见地上还跪了一人,抬脚一踢。 松果立刻提高嗓门:“殿下眼疾行走不便,黎家二郎还这般跪在九公主宫里,实在是说不过去。” 被人一提醒,黎浩这才连滚带爬地起来,连连后退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星宁殿。 九公主又笑:“就这人也敢妄想本公主,简直痴人做梦。” 不理会九公主,夜翊珩手搭在松果手臂上往外走。 “方才那诓骗之徒,面上胡须可有异象?” 那么多太医都没瞧出,黎语颜又是如何瞧出端倪的? 松果恭敬作答:“殿下,小奴从没长过胡须,便是有异象,小奴也瞧不出。” 夜翊珩叹息:“此问为难你了。” 求支持,收藏,追读,评论哈~~~ 第23章 自私自利 第23章自私自利 黎浩出宫后,刚要跨上马背,被韦锐立拉住了缰绳。 “多谢你与我相争,若非你出价比我高,那骗子的罪责就落我身上了。” 言罢,韦锐立哈哈大笑。 前几日,他们的人马几乎同时找到那老头,可惜韦锐立所派之人身上银钱不多。 而黎浩则是亲自去寻的神医,一来,他身上钱财带了不少,二来,他亲自出马更显诚意。 是以,那老头算是被黎浩的诚心与钱财打动,遂与他进了京。 韦锐立也没想到,今日能得这么个好消息。 本来他来宫门,是想借机与神医套近乎,万一自己出价比黎浩高,神医同意与他一道,届时功劳便是自己的。 没想到,黎浩与神医早就进了宫。 这么左等右等的,竟然叫他看到那“神医”被御林军拖着走的画面。 再三询问之下,韦锐立这才知神医为假。 他忽然有种被黎浩拯救的感觉。 黎浩拍开韦锐立拉着缰绳的手,压低声音:“你中意我四妹,另一面又想着九公主驸马之位,居心何在?” “伱四妹不过是庶女,你以为我能看上她?”韦锐立甩开缰绳,轻蔑一笑,“今日你引荐神医之功已然成了过,你觉得凭你之口,旁人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黎浩气得捏着的缰绳跟着颤抖。 他如今赔了银子,还寻不到真神医,在天家面前,更是失了信。 与韦锐立一般,抱着半道截胡之心的世家子弟不少,此刻他们皆在看黎浩笑话。 黎浩失魂落魄地爬上马背,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浑浑噩噩地离开宫门。 等他回到黎府,冯氏兴冲冲地问:“阿浩,事成了么?” 儿子若能尚公主,她便是公主的婆母。在京圈贵夫人中,她便能抬起头来。 继室身份,特别是由妾扶正的继室,一定程度上来说名不正言不顺。由此,冯氏十分希望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能获得好亲事。 看着母亲激动的神情,黎浩垂首:“娘,那神医是假的。” “假的?”冯氏的声音瞬间拔高,“为何是假?” “儿子也被他骗了!”黎浩将荷包掏出,翻了个。 荷包里头空空如也,半张银票都无。 冯氏夺过荷包:“为娘给你那一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娘,当时好多人都争着叫那老头跟自己走,儿子出价最高,他这才跟了我。我也没想到,他是个冒牌的。”黎浩想不明白,“那人说起医理来,头头是道,儿子也是被骗了!” 拿着空荷包,冯氏颓然瘫坐在椅子上:“那可是为娘二十年来的私房钱啊!” 黎浩怒目圆瞪:“娘,今日在九公主寝殿内,原本皇上与太医们都相信那人是神医的,可等太子与五妹一到,风头就变了。” 冯氏细长的眉毛拧在一处:“如何变的?” “先是太子怀疑神医为假,然后是五妹当场戳穿。那老头吓得不行,这才露馅。”黎浩越说越气,“倘若太子与五妹不说神医为假,儿子的驸马之位就到手了!” 在他看来,整个太医院都看不好九公主的腿疾,就算找到了神医,结果还是一样。 更何况,先前皇帝说的是寻医有功者能尚公主。 并未说神医一定要治好九公主的腿疾,就算神医为假,公主腿疾无法治疗。等他顺利尚了公主,后续再言公主腿疾连神医都束手无策。 这么一来,一切问题皆迎刃而解。 那时,他的驸马之位与富贵已经在手。 可如今,失败了! 黎浩又道:“娘,儿子认为,太子说神医为假,大抵是觉得神医治不好他的眼疾。而五妹说神医为假,儿子怎么觉得是针对儿子?” “为何,那小蹄子竟敢与你唱反调?” “当时,儿子三番两次明示暗示五妹,让五妹不要多言。没想到她非但不听,还将老头的假胡子扯了下来,这才露馅。” 母子俩讨论许久,等黎宗发回来,一家三口又是一番议论。 最后得出结论,是黎语颜坏了黎浩好事。 黎宗发拍了桌子:“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如今在哪?” “爹,她比我先出宫。”黎浩乖顺道。 他折了银子,尚不了公主,又失信于天家,为防父母责怪,便将一切罪责都推往黎语颜身上,以此出气。 这三人怒气冲冲地赶到清语居时,黎语颜正拿着棋谱自己与自己对弈。 听到三人的脚步声,她头也未抬。 黎宗发过去,一把将棋盘掀翻:“吃里扒外的东西,今日在宫里,你不帮你二哥说话也就罢了,你竟然……” 质问间,黎宗发噎住,自己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黎语颜缓缓抬头,淡淡瞧着来人,清冷开口:“神医为假,身为天晟子民,难道没有揭穿的义务?” 冯氏撕破往日和善的嘴脸,叫嚣:“阿浩可是你二哥,你揭穿神医身份,那岂不是将你二哥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自问对你不薄,没想到你这么记恨我。我不是你生母,可阿浩却是你亲二哥啊!” 黎浩趁机道:“是啊,五妹,当时我明示暗示你多次,你却一意孤行。如今,我九公主驸马是当不成了,你看如何是好?” 黎语颜轻轻摇了摇头,眼前三人的三观真是奇特,脑回路真叫自私自利。 “你们试想,倘若二哥顺利尚了公主,后续再被人揭穿神医为假,咱们黎家会不会被诛?抄家那是轻的。”黎语颜把玩着手中棋子,不疾不徐道,“父亲朝堂为官多年,这点道理,不用女儿来教吧?” 闻此言,黎宗发冷汗津津,面上一阵白一阵青地变幻不停。 冯氏一想到自己积攒多年的银钱没了,仍似泼妇一般叫道:“你就是看不惯你二哥好,你这个……” 话尚未完整骂出口,管家急匆匆来报:“老爷夫人,宫里来人,带着皇上口谕来!” 皇帝口谕就似圣旨,众人连忙往前院赶。 等他们到时,黎老夫人、黎曼婷、黎露与胡氏,二房一家四口均在了。 内侍宣:“皇上口谕,黎五小姐聪慧机敏,才智过人,有太子妃如此,朕心甚慰!” 第24章 赏太子妃 第24章赏太子妃 口谕宣罢,内侍一扫拂尘:“宝相花瓶一对,景泰蓝赏瓶一对……” 后头跟着的众太监宫女端着各色赏赐,依次行至黎语颜跟前。 托盘上头有大小各异的锦盒,有些直接拿红绸盖着,瞧形状便知是一只只元宝。像是花瓶赏玩之类的,直接敞露着。 看得冯氏与黎浩眼睛都直了! 这些赏赐加一起,远不止一万两银子! 赏赐唱毕,内侍微笑道:“太子妃,这都是皇上与各宫娘娘的心意。” 随后指了一个三层妆匣,命宫女打开。 霎时间,妆匣里的各色珠宝首饰光辉璀璨,熠熠生辉地展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各宫娘娘与九公主一起挑选的,还望太子妃喜欢。” 黎语颜看到黎曼婷酸得止不住的表情,含笑道:“这么多东西,臣女如何好意思?” “您是太子妃,身份尊贵,该得的。”内侍拿出一份礼单双手呈给黎语颜,“您收好!” 黎语颜双手接过,礼貌颔首:“多谢公公!” 看她一点都不骄矜,内侍笑得越发和蔼。 原本他也不高看这黎家丑女的。 皇上因为假神医差点英明扫地,若不是她扯了假神医胡子,挽回了皇上颜面,皇上怕是会被天下人嗤笑。 此刻,他在宣读赏赐后言明是皇上与各宫娘娘的心意,她自称臣女,又双手接过礼单,对他这个阉人甚为有礼。 内侍瞬间觉得此女除了貌丑之外,行为举止有理有度,倒是符合一国太子妃所需的端方稳重。 思及此,他一个转身,对着黎宗发抬了抬手:“侯爷,借一步说话。” 黎宗发颔首,此阉人是皇帝身旁近身内侍叶公公,地位不容小觑。 遂恭敬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公请!” 二人行至厅堂外的游廊下。 叶内侍微笑瞧着黎宗发许久,看得黎宗发忍不住道:“公公有事请讲!” “皇上让咱家告诉侯爷,侯爷养了一个好女儿呀!” 黎宗发没反应过来,皇帝说的究竟是哪个女儿。 叶公公瞧出他的疑惑,直言:“皇上说的便是黎五小姐。” 黎宗发头一回从丑女儿身上得到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哪里哪里!”黎宗发又是摆手,又是对着皇宫方向躬身作揖,“都是皇恩浩荡,身为天晟子民,理应辨明真伪,去伪存真,小女不过是做了她该做的。” 叶公公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嘀咕,假神医还不是你儿子找来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好似如此这般,便可把你儿子的罪责忽略似的。 真厚脸皮也! 厅堂这边。 黎曼婷看着妆匣的漂亮首饰,既羡慕又嫉妒,当初她若同意指婚给太子,这些东西便都是她的。 还有黎语颜什么事? 虽说太子失明病弱,可这些赏赐真的太过诱人! 特别是那些闪亮夺目的发簪,宫里的娘娘与九公主挑选出来的,果然不一般。市面上不曾见过的款式,材质用料都是绝顶的。 若这些首饰戴她头上,她不光能得才女的名号,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亦是信手拈来。 惹得她心里翻江倒海,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滋味。 鬼使神差地,黎曼婷开口:“五妹妹,这么多发簪头面戴得过来么?” 她这张丑脸配上如此精美的发簪,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黎语颜莞尔一笑:“我这人俗气,就算不戴头上,每天打开妆匣瞧着也欢喜。” 黎曼婷怕黎语颜的蠢脑子拐不过弯,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便厚脸皮道:“这么多只是摆着看,委实可惜了,要不让姐姐帮你戴一些?也好显示皇恩浩荡。” 闻此言,黎语颜心里笑疯了,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多谢三姐姐,我这人有洁癖,若是姐姐戴了,那妹妹就不喜欢了,如何是好?” “那就送给姐姐好了,若五妹妹觉得亏了,姐姐可付银钱。”黎曼婷笑得娇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难道真敢要钱? “三姐姐此言差矣。”黎语颜倏地靠近黎曼婷,轻声道,“伱是不是觉着这些原本是属于你的,毕竟原先要被赐给太子的是三姐姐呢。” “你!”黎曼婷不敢相信,小贱人竟能看出她的心思。 “你的心思都写脸上了。”黎语颜离她一步远,轻笑。 黎曼婷笑容渐渐凝固,眼梢霎时殷红:“五妹妹你误会我了,我想着你那面容配上这些精致之物,要惹天下人笑话,还不如姐姐帮你展示出去。你这般诬陷,委实叫人心寒!” 语声楚楚可怜,尽显柔弱。 “哦,三姐姐如此好心?”黎语颜挑了挑眉,声色平稳。 纵使带着面纱,她不笑的时候,周围之人都能察觉到她周身冰冷的气场。 “五妹妹真的是误会我了。”黎曼婷越说,眼圈越红。 一副凄然欲泣之态。 黎语颜眼神淡淡地扫向黎曼婷,旋即轻笑一声:“若此时将赐婚人选换回来,这些赏赐也不是三姐姐的!” 黎曼婷瞬间一个激灵。 赐婚人选真要换回来吗? 只一瞬,她觉察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好似要将她身上的遮羞布扯下来,露出她最真实的心思。 黎曼婷打了个激灵:“五妹妹莫要说笑,赐婚圣旨已下,岂能更改?” 黎语颜漂亮的双眸眯起,笑得人畜无害:“赐婚前,父亲母亲将人选改作我,我想再改回来亦可。” 黎曼婷的背脊瞬间冒出冷汗,脸色惨白,嘴唇颤了颤:“我……” 当然不愿! 见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如此窘迫,黎浩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趁机开口:“五妹,方才在清语居里,二哥说的话,你可记着?” 他粗略一算,所有赏赐若能归他,自己在假神医处折的本,便能连本带利地赚回来,且赚得盆满钵满。 若他没找那老头,黎语颜哪有机会揭穿假神医? 是以,这等赏赐该是他的。 如此想着,他看赏赐的目光愈发贪婪,仿佛这些东西真就是他的一般。 黎语颜怎会不记得,他当不上九公主驸马,还将责任推她身上,此刻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 不就是想要她将这些钱财拱手送他? 求票票,求支持,求求了~~~ 第25章 虐渣打脸 第25章虐渣打脸 “二哥,妹妹记得清清楚楚。二哥寻了个假神医,心里懊悔。妹妹帮不了二哥的忙,只能规劝一二。”黎语颜毫不给情面地拒绝并揭穿,“二哥想开点,皇上不责罚于你,已是莫大恩典。” 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蔓延开来。 黎浩脸上顿时挂不住,她的话更是噎得他那套自以为是的逻辑哽在喉间。 叶公公在远处,听不到厅堂内的对话,但此处站着不少小太监与宫女。 他若将为何赏赐都该归他的想法说出,再由这些人传到皇帝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冯氏见一双儿女都吃了瘪,想到黎语颜年纪到底小,便有心想哄一哄。 再则,此处还有二房一家子在,近来听说黎语颜与黎佳佳走得近,万一这些好东西被贺氏打了注意,那她再要过来,就麻烦大了。 “语颜啊,母亲帮你把礼单收起来吧。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若是丢了礼单该如何是好?赏赐之物也需好生在库房里存起来。” 方才还在清语居破口大骂,此刻变脸的速度真叫人惊叹。 黎语颜尚未开口,黎老夫人紧跟着附和:“是啊,语颜伱年纪小,五年在山里,如何管理钱财之事尚未接触,祖母觉得将这些东西让你母亲打理,或者放入公中,亦妥当。” 让她将东西给冯氏,或者充入公中。 都当她傻么? 黎语颜眼睫垂下,掩住一闪而过的讽意:“多谢母亲与祖母好意……” 说话间,瞥见父亲与内侍走来,朗声道:“礼单与赏赐我会亲自管好,保证不让闲杂人等触碰一二,祖母与母亲就请放心吧!” 一旁立着的黎宗辉与贺氏闻言,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黎佳佳方才紧攥着帕子的手也放松不少。 她人微言轻,方才很想帮五姐姐说几句,可是面对他们咄咄逼人,她承认自己胆怯了。 幸亏五姐姐比她想的还要聪慧! 叶公公闻言,欣慰颔首:“太子妃所言甚是!等太子妃入了东宫,偌大的东宫需要管理,这些礼单与赏赐权当练手。” 黎老夫人与冯氏忙一叠声儿称是,尴尬赔笑。 笑得又太假,一时间,婆媳二人面上的神情特别滑稽。 黎语颜行至叶公公跟前,福了福身。 叶公公连忙抬手虚扶:“太子妃如此,折煞老奴了!” “公公年长,语颜应该的。”黎语颜神色从容,“语颜想请公公做个见证,同时帮忙传达给皇上。” “太子妃请讲!” “皇上认为臣女聪慧,臣女祖母与母亲定与皇上所想一般,故而臣女想将生母的嫁妆要回,一并打理。” 叶公公点头:“太子妃聪慧,定能打理妥当。” “生母在世曾有言,她的嫁妆一分为二,一份给我一母同胞的大哥,一份给我。大哥不幸亡故后,生母便把她所有嫁妆交给当时还是姨娘的继母打理,并言明,待我及笄,嫁妆悉数归我。” 黎语颜转身,含笑看着冯氏:“继母帮忙五年,功劳不小,语颜感激涕零。” 冯氏惊愕不已,赏赐未能拿到手,这小蹄子竟然来讨还生母的嫁妆。 一时间,她缓不过劲来。 见冯氏不松口,黎语颜扬了扬眉,缓缓对叶公公道:“皇上与各宫娘娘的赏赐,加上生母的嫁妆,语颜练手后,不至于为即将打理东宫后院产业而惶恐。” 叶公公含笑望着眼前的少女,越发觉得此女有勇有谋。 黎语颜复又转身,再度看向冯氏:“母亲,女儿生母的嫁妆,您打算什么时候交于女儿?一月前女儿已及笄。” 叶公公眉心动了动,将目光移向冯氏面上:“咱家没想到侯夫人与先侯夫人的关系如此之好。” 他自幼在天家为奴,在高位者的气势也学了个十中之一。 此刻这么一瞧,冯氏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公公谬赞了……” 冯氏长长的指甲钻着掌心,这才保持些许理智,不至于当场撕了黎语颜的嘴脸。 五年前,黎语颜的生母张氏哪有将嫁妆交给她? 都是她直接抢过来,据为己有的。 没想到小蹄子此刻说得好听,还真叫她发不了火。 一旦发火,自己抢夺丈夫亡妻嫁妆的事情就瞒不了。 届时,连累曼婷与阿浩的名声,更是得不偿失。 冯氏心里绕来绕去许久,心思百转间,只能忍痛顺着黎语颜的话,道:“这几日整理整理便给你。” 黎语颜乖巧福身:“多谢母亲,母亲待我如亲生,我亦将母亲看作亲娘。故而女儿成亲时,母亲自个这份嫁妆就不必分给女儿了。毕竟三姐四姐比我年长,早到了适婚年纪。” 冯氏的心瞬间喷血,面上仍要佯装笑意:“这孩子说的哪里话?你亲娘的嫁妆本该是你的,至于你出嫁时,母亲定会添一份嫁妆。咱们母女情分一场,不说见外的话。” 并未说嫁妆多少,只说添一份。 见状,贺氏连忙笑道:“那我这个当婶婶的,定要添一份大的,大嫂到时候莫要被弟妹抢去了风头才好。” 冯氏气得差点晕厥,这个时候,贺氏竟然火上浇油还扇风。 黎语颜眉梢带笑:“如此甚好,语颜先谢过母亲,谢过婶婶了!” 冯氏装不下去了,面上的笑容僵得不行。 见状,贺氏心里十分舒坦,便笑着亲切地握住黎语颜的手:“你这孩子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到时候,你与太子定要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鉴于黎语颜对他恭敬有加,叶公公一扫拂尘,命小太监与宫女们将赏赐之物送去她的院子。 省得这些好东西在这里惹人眼红。 至于后续能不能管得住,那便是她自个的事了。 —— 不多时,叶公公带着小太监与宫女们离开。 冯氏拉着黎宗发回了院子。 一进屋,便关上门大骂:“见钱眼开的下贱东西,呸!” 对此,黎宗发一声不吭。 方才叶公公的话,犹言在耳。黎浩找神医被骗,是他蠢。若不是黎语颜戳穿了假神医,他们家的罪过不小。 冯氏越骂越狠,黎宗发索性出了屋子。 不多时,丫鬟来报:“夫人,老爷去了胡姨娘院子。” 第26章 当真想嫁 第26章当真想嫁 冯氏一听,气得脸色通红,鼻孔歪斜,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茶盏就想摔。 想起茶盏是花了不少银钱买的,遂又放下。 最后挑了些不值钱的破口碗摔了。 却仍不解气。 皇上与娘娘赏的东西,她碰不得摸不到也就罢了,小蹄子竟然要把张氏的嫁妆全要回去。 不光如此,还要她出嫁妆! “什么玩意!”冯氏气得手脚抽搐,眸子里凝聚起怨毒。 黎曼婷听下人说母亲十分生气,连忙过来规劝。 一到兰香院,就听到瓷器碎裂的清脆声,连忙疾步入内。 “娘,那小蹄子在山间五年,定是穷怕了。只要那些钱财在咱们府内,如何要到手,不就是方法与迟早的问题么?” 冯氏这才稍微静下来些:“你说得有道理,她怕是连百两银子的银票都未曾见过。” 母女俩分析了许久,冯氏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该在清语居撕破脸。 “今日为娘真是被你二哥气到了,这才在清语居里对她破口大骂。” 害得那小蹄子有所防范,不肯将赏赐拿出来,甚至还拐着弯要回嫁妆。 黎曼婷安慰道:“娘,她终归是一个人,身旁也就一个丫鬟一个聋哑婆子,再厉害,能成什么气候?今日不过是借着叶公公来宣口谕逞能罢了。” 若是没有宫里人在场,黎语颜能那般? 当时她真的是被精美的首饰迷了眼,若是事后问她要,黎语颜这个蠢人,怎会不肯? 就算她不肯,自己使计,好东西还不手到擒来? —— 叶公公回宫复命不久,黎家发生的事情就传到了夜翊珩耳中。 松果将得到的消息叙述完,问:“殿下,黎五小姐当真想嫁与殿下么?” “何出此言?” “先前在馨雅学堂,她维护殿下,连扇徐家女四个巴掌,清脆声至今回响在耳。在星宁殿内,殿下先说神医为假,她帮殿下将假神医戳穿。如今,她要回生母嫁妆,不就是想嫁给殿下时,嫁妆丰厚些么?再则,她也说了,打理那些钱财,就是为了今后能管理好东宫的产业呢。” 夜翊珩淡声:“松果你跟着孤几年了?” “小奴七岁跟着殿下,迄今已有十二个年头。” 他家兄弟太多,前面几个早就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却无人登门做媒。原因无他,就是家里太穷。 迫于生计,家里人将他送进宫换了银钱。 那年,他才七岁。 也是那年,夜翊珩刚被立为太子,需要离开母后入住东宫。 皇后想选一位与太子年纪相仿的小太监。 刚好有一个刚净身的年岁合适,可惜失血过多,皇后听后直道可惜。 那时夜翊珩正在吃松子,他将跟前的一盘松子一推,对内侍道:“将松子给人送去,就说他若能活下来,便可随孤一道去东宫。” 七岁的夜翊珩虽不懂医理,但在书籍上看到过松果有消炎止血,滋养强壮之功效。 刚好他就在吃,顺当做个人情。 但凡送宫里当太监的,若在净身时出了意外,都是没钱医治的。 松果当年也是如此。 但他吃了太子派人送来的松子,还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从此就跟在夜翊珩身边,忠心耿耿,连名字都直接改成了松果。 他有那么多兄弟,亲生父母却独独选中他,将他送进宫。 在他净身出意外时,家里人对他不管不顾。那一刻,他对自己原生家庭已没了一丝幻想。 后来听说,家里人用他净身换来的银钱盖了平房,前两个兄弟还因此讨了老婆。 从此他与家里人就不怎么联系了。 在他看来,是太子给了他新生的机会。 如今,有一个世家贵女愿意嫁给他家太子殿下,他是真的高兴。 夜翊珩摇头:“伱还是天真。” 松果恭敬垂首:“小奴愚钝,请殿下明示!” “她只是借机拿回属于她的东西。”说话间,夜翊珩自己都未察觉,唇角微微扬起,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松果仍旧疑惑:“黎五小姐不想嫁给殿下么?天底下这么多女子,为何没人肯嫁呢?” 夜翊珩一阵咳嗽,松果连忙帮他顺气,却是无用。 他这么一咳,怎么都停不下来,随之而来身体越来越冰。 松果又是派人去请太医,又是唤人将太子扶进屋子,给他身上盖了几床锦被。 等太医到后,开了方子,熬了药。 夜翊珩喝了药后,身体才缓过些许。 “孤这身体,便是无人肯嫁的缘由。” 松果的眼泪颇不争气,转过身抹了泪。 已是二月天,天气渐暖,他家殿下的体寒之症好似越来越重了。 姜乐成接到消息,立马赶到东宫。 见夜翊珩坐在床上,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旋即皱紧眉头:“我就说了,哪怕十万金,只要神医能治好你,我都觉得值!” 夜翊珩不作声,方才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冰封了一般。 此次眼疾发作甚久,体寒之症来势汹汹。 两者之间有无关联,夜翊珩搞不清,太医们也道不明。 夜翊珩咳了几声,缓慢开口:“或许世上就无神医。” 看他清俊绝伦的面上似覆着一层寒霜,姜乐成眉头皱得更深:“怎么会呢?” “或许麟卿阁那位只是手段更高的骗子罢了。” “殿下,咱们还是得抱希望,不是么?” 话虽这么说,姜乐成心里实则也没底。 夜翊珩头往侧面一靠,闭眼休息。 —— 当日下午,黎语颜再次进宫。 这回是贤妃派人来请。 对于贤妃的目的,黎语颜大概有个猜测,遂一路沉默。 贤妃派出的宫女观察了一路,心里盘算着黎家丑女若提问,自个要作何应答,没想到她未问一词。 宫女思忖,黎家丑女在休沐日内两次进宫,大抵是有些乏了。 如此想,心里更是鄙夷得不行,貌丑还娇弱,当真是一无是处。 贤妃娘娘怎会叮嘱她好生伺候的? 贤妃的承澜宫,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忽地一阵微风拂来,带着袅袅的香气。 黎语颜皱了皱鼻,这香味她不喜。 跟随宫女步入正殿。 正殿内陈宝座,两侧有屏风、博古架,中间置了熏炉。 水晶珠帘倾泻隔开,贤妃轻声笑着出来:“语颜来了?” 第27章 乐见其成 第27章乐见其成 黎语颜屈膝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多礼了。”贤妃笑得愈发可亲,“今晨你帮皇上戳穿假神医,本宫身为长辈深感欣慰。” 说话间,她抓住黎语颜的手:“咱们有些日子没见,本宫甚是想念,特请你来此一趟。” “娘娘关怀,臣女诚惶诚恐。”黎语颜垂首柔顺作答。 见此,贤妃微笑点头,拉她落座,抬手吩咐宫女上茶水点心。 随意聊了些家常后,贤妃屏退左右,将手中的茶盏一放:“自你回京,已有好些时日,伱可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黎语颜平静道:“臣女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贤妃当即柳眉皱起:“你能揭穿假神医,皇上言你聪慧,本宫那日的话你当真不明白?” 黎语颜懵懂道:“那日娘娘告诉臣女,黎家为何被封宁远侯府。臣女想了好些时日,深知娘娘功劳不小。娘娘对黎家如此大恩,臣女无以为报,唯有感激涕零。” “罢了,你到底才及笄,本宫便容你多多考虑。”贤妃眸中划过阴狠,眨眼消失不见,继而浮上笑容,转了话题,“表姑母亦知你与曼婷一般,皆不想嫁与太子,毕竟太子……” 话未继续往下讲,只静静看着黎语颜,看她能不能顺她的意问出来。 黎语颜面纱下唇角一勾:“娘娘,太子殿下如何了?” 语声焦急,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贤妃柔声叹气道:“太子今日寒疾发作,太医们去了亦不见好转。” 闻言,黎语颜黛眉紧蹙。 贤妃见状,顿觉机会来了,压低声音劝慰:“本宫身为长辈,自是愿意看你有个好前程。若你与太子婚期定下,届时你嫁过去没几日,太子便……” 声音哽咽,语声凄凄,俨然为晚辈考量的慈爱模样。 “娘娘?” “还如此见外?”贤妃吸了吸鼻子,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唤我表姑母。” 黎语颜心中泛起恶心,强压住,才轻声唤:“表姑母。” “今日你去看看太子,帮本宫带点东西去,就说是你自个的心意。”贤妃起身,拿过架子上一食盒,放到黎语颜跟前,“打开瞧瞧。” 黎语颜打开看了,里头三层都是糕点,样子小巧精美,细闻味道,并无不妥。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母妃——” 闻声,贤妃笑着对黎语颜道:“梁王来了。” 黎语颜放下盒盖,转身看到清隽疏朗的年轻男子快步进来。 来人的薄唇微勾,鼻梁高挺,长眉入鬓。锦袍玉冠,玉带锦靴,衣冠楚楚,一身风流雅致。 黎语颜行礼:“见过梁王殿下。” 男子在看到她时,微微一笑:“免礼。” 他这双眼分明笑着,笑却不达眼底,似目空一切。 “母妃这里的糕点甚为精致,儿子能否吃上几块?” 说话时,梁王伸手去捏糕点,却被贤妃拍了手背。 “这些是语颜要送给太子的,你的留在小厨房呢。” 贤妃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镇定下来,黎语颜见状,心里有了计较。 她盖上盒盖,拎起食盒,对贤妃道别。 贤妃微笑颔首,抬手派了两名宫女送黎语颜去东宫。 刚出承澜宫正殿外,里头传来梁王的声音:“适才那位便是黎家丑女?” “你小点声,人才刚走。” “母妃多虑了,她听不见。”梁王轻蔑一笑。 到底是丑女,跟曼婷比,当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黎语颜微微侧头,眉梢轻轻一扬。 行了有两刻钟,瞧着东宫的大门就在前头不远处,黎语颜止步。 “两位宫女姐姐,我自个去东宫就成。瞧天色就要下雨,姐姐们若不即刻折返,怕是要被雨淋了。” 东宫之人均有怪癖,皆不待见承澜宫的人,两位宫女深知自己进不了东宫,若真被雨淋,以她们的地位是无法求太医医治的。 春冷时节,淋雨最是要不得。 思及此,两宫女齐声称是,福了福身,快步折返。 见她们小跑着离远,黎语颜拎着食盒往围墙角落隐了隐。 把食盒放在地上,她拿出一块糕点,对拗开。 气得她直接将糕点掷于地。 贤妃歹毒! 糕点里裹了断肠散! 怪不得贤妃不让梁王吃,并且让她以自己的名义送给太子。 一旦送出去,不管太子有没有吃,她都成了冤鬼。 大风骤然袭来,大雨倏然落下。 —— 此刻的承澜宫里,贤妃望着雨幕讥笑。 今日,黎语颜没有当场答应帮她做事,亦没有拒绝。 如此才是最真实的反应。 她若是一下子答应了,自己还怕她会被夜翊珩怀疑,从而提高警惕。 如今的情况便很好。 雨这么大,黎语颜只能被困东宫。 太子吃了糕点暴毙,唯一脱不了干系,嫌疑最大的便是黎语颜! 梁王坐在桌旁,优哉游哉地吃着糕点:“母妃方才不让儿子吃食盒里的,当真只是因为那盒要送给太子么?” “你这孩子,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么?”贤妃回身,温和笑着,“瞧瞧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嘴角都有糕点碎屑了。” 梁王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将碎屑抹了:“儿子在母妃眼中,永远都是孩子。” “那是自然,你与老七都是母妃的孩子,母妃所为都是为了你们兄弟俩!” 梁王垂首,咬了一大口糕点。 贤妃对他是不错,不短吃食,时常赞扬,逢年过节的礼包甚大。 而对七弟,她便严格得多,吃食上虽差不多,但赞扬却很少,甚至还有斥责。为此,七弟很是上进。 年幼时,他以为贤妃喜爱自己胜过七弟。 直到年长些,他才知,这是捧杀。 将他养得爱慕虚荣,时常顺着他的意思来。 就连父皇责备他时,她都会及时站出来相护。在父皇责备他后,她便不停地夸赞他,使他得意忘形。 毁掉一个人最阴狠的阳谋便是捧杀。 究其原因,那便是七弟才是她的亲骨肉,而他只不过是死了生母,养到她膝下的。 她一直当他未知,殊不知他早已知晓。 如今,她要对付太子,自己自然乐见其成。 不费一兵一卒,坐收渔翁之利。 甚好!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你们的票票,我都看到了! 请继续支持我,要每天追读哈~~~ 么么哒! 第28章 感觉熟悉 第28章感觉熟悉 此刻的东宫围墙外头。 黎语颜将糕点全倒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雨水哗哗地冲在地面,断肠散的毒性很快被雨水稀释冲散。 如此这般,毒性才降到无害。 忽然,眼尾余光瞥见一黑衣人闪身而来。 电光火石间,黎语颜拎起食盒,没走几步,脚下“一滑”,啪地摔倒在地,溅起不少水花。 黑衣人见状,似是惊愕,身形一顿,才往墙根隐了起来。 黎语颜颇为“吃力”地站起身。 自己身上的毒素前不久才彻底清除,身体尚在恢复期,淋不得雨,今次怕是真的要感了风寒了。 前边便是东宫大门,她该去避雨吗? 自己是真不愿与某人同待一个宫内,可目前避雨的就近去处便是东宫。 且感风寒的滋味委实不好受,虽说她能药到病除,但治疗风寒之药特苦。 与苦味一比,还是与某人同待一个宫内容易接受些。 更何况,黑衣人仍隐在暗处。 思及此,黎语颜已站到了东宫大门口。 雨势铺天盖地。 门檐下,流水湍湍。 黎语颜轻轻叩击门扉上的铺首衔环。 门环与铺首相击之声清脆悠扬,噌吰似钟音,又透着典雅。 不多时,里头传出一道声音:“今日殿下抱恙,概不见客。” 声音虽不冰冷,却带着疏离感。 黎语颜抹了抹额头上的雨水,眼尾余光瞥见远处黑衣人仍在。 能在皇城内行走,这黑衣人怕是有些来历。 黎语颜敛了心神,诚恳对门后之人道:“敝姓黎,宁远侯五女,适才行至此地,不想大雨倾盆,还望足下通禀一声。” 门内一阵静默,半晌后开了条缝,递出一把油纸伞。 黎语颜伸手接过,道了谢。 “殿下有令,除太医外,今日任何人都不见。”顿了顿,门内那人又道,“黎五小姐,您且稍候,小的速速去禀。” 语气温和不少,似有些同情她淋雨后的狼狈。 “多谢!”黎语颜靠着门扉,撑着伞,身上衣衫尽湿,若是拧一把,定能挤出不少水来。 她拉了拉贴住脸颊的面纱下摆,长长叹了气,本来可以好好休息的休沐日,硬是闹成这般。 此刻倒是“沐浴”了,就是过于狼狈了些。 门房疾步往太子寝宫走,至寝宫外头,被松果拦住了脚步。 “如此着急,惊扰殿下,你担得起?”松果压低声音斥责。 门房焦急不已,小声询问:“松公公,黎五小姐此时正在东宫外头淋着雨,您看如何是好?” 松果有些吃惊:“宁远侯府五小姐,准太子妃?” 门房重重点头:“她自称姓黎,是宁远侯第五女,且面上戴着面纱。” 松果一听,迅速转身进了屋。 午前刚与殿下聊过,黎五小姐是否真想嫁给殿下。 那时殿下寒疾发作,这几个时辰过去,除了太医过来,其他还真没人来瞧过殿下。 黎五小姐这么巧来了东宫,是不是来看殿下的呢? 松果心里想得急,脚步却极轻,不过夜翊珩还是听见了。 看着榻上闭眼歇息的太子殿下,松果有些矛盾,倘若黎五小姐真来探望,他该如何对殿下言说? 踌躇了半天,硬是说不出一个字,只好拉了拉姜乐成,示意他跟着自己往屋外走。 两人来到屋外,门房仍等在那里。 “小公爷,松公公,殿下怎么说?” 姜乐成被这两人弄得摸不着头脑:“发生何事了?” 门房便将先前说与松果听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小的看黎五小姐身上几乎全湿了,怕是会受寒。” 如今的天气,午间暖和些,一旦下雨,却冻得不行。 闻言,姜乐成皱了眉:“她怎么来了?” 此女不是不想嫁给殿下么? 难不成听说殿下身体不适,来猫哭耗子? 门房又道:“黎五小姐脚边有个破食盒,看样子是拎着时摔了一跤所致。” 听到这话,姜乐成笑出声。 拎着食盒来看殿下,怕是不安好心。 如今摔跤了,真是报应。 这叫什么? 叫丑人多作怪! 这时,屋内传出夜翊珩的声音:“把人请进来。” 声音虽轻,却极富威慑力。 门房得了令,迅速跑开。 当了这么多年的门房,头一回被人称为“足下”,且她并未以准太子妃身份压人。更何况,他方才看到她淋雨的模样,心生不忍。 越想,门房跑的速度越快。 姜乐成进了屋,看到夜翊珩身上披着大氅,立在窗边,他那覆眼白纱已取下。 “你怎么起来了?” 夜翊珩睨了姜乐成一眼,对松果道:“你速派人去星宁宫,找九公主要一套从未穿过的衣裳。” 东宫内除了宫女,没有其他女眷,宫女的衣物黎语颜穿了不妥。 思来想去,还是九妹的衣物合适些。 松果应声退下。 姜乐成颇不放心地站到夜翊珩身侧:“伱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她若安分,孤自然不会对她做什么。”夜翊珩拢了拢身上大氅。 再则,就算有不相干之人要来避雨,也该让进来不是? “那你也不用起来啊,床上或者榻上躺着休息多好!”姜乐成就差苦口婆心。 夜翊珩淡声:“你去试试躺一天不动。” 再则,他发现站起来,多走动走动,眼前的光感越来越强烈。 姜乐成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醒着只躺半个时辰,我都吃不消,别说一天了。” 在东宫大门口的黎语颜冻得直打哆嗦。 终于门被打开,有人将她请了进去。 “多谢你!” “黎五小姐不必客气。”门房腼腆摇首。 立时有宫女上前来替她撑伞。 黎语颜微笑颔首致谢。 抬眸间,映入她眼帘的是低调奢华的东宫,在雨雾氤氲中似琼楼玉宇一般,恍惚间像是置身仙境。 不知是否是被雨淋所致,她望着眼前偌大的东宫,莫名感觉有些熟悉。 甚至让她有种怎么都控制不了的晕眩感。 为防晕倒,黎语颜抬眸眺望,远处有一高台,像是观景台,边上是大大小小的院落。 雨一点都没有减小的意味,各处石柱石阶上的螭首欢快地吐着水,黎语颜深吸一口气,这才散去些许晕眩感。 第29章 是她的腰 第29章是她的腰 门房将黎语颜往客院的屋子领:“黎五小姐今日来得不巧,殿下身体不适,若非如此,您方才不用在门口那么久。” “是我叨扰了。”黎语颜轻声道。 “黎五小姐客气了。” 不自觉地,门房的话便多了些。 撑着伞的宫女腹诽,一个丑女也配得到太子妃之位?得到他们的尊重? 听说她面上有可怖斑块,方才她细细盯了一会,微湿的面纱下好似真的有暗黑色的一块斑。 看来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头不假! 到了客房内,便有宫女们捧着干爽的帕子,端着姜汤来服侍黎语颜。 黎语颜喝了姜汤,拿帕子擦了头发,身上缓了不少。 一位领头的宫女开口:“黎五小姐,如今天气多变,淋了雨,还需热水沐浴一番驱驱寒气为好。” “沐浴?”黎语颜微微蹙眉。 “正是。”领头的宫女颔首,“里间已备好热水,还请黎五小姐入内,我等伺候小姐沐浴。” 说话间,便将人往里间领。 黎语颜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避个雨就好。” 还真没想过要在东宫沐浴。 “小姐身上衣衫尽湿,感了风寒,便是东宫招待不周,我等担待不起。”宫女微笑道,“更何况,殿下已派人去取适合小姐穿着之衣。” 再推脱,倒是她矫情了。 黎语颜轻咳一声:“我自个沐浴就成,不敢劳烦各位宫女姐姐。” 众宫女也不坚持,纷纷心道,貌丑之人,身上估计也丑得不堪入目,就随了她吧。 于是,众宫女步调一致地出了里间,顺手将门掩上。 黎语颜捏了捏眉心,避个雨,避到东宫来洗澡了,真有她的! 不过淋了雨身上确实有些难受,洗个澡就洗个澡吧。 把东宫当成澡堂子好似也不错。 也更容易接受些。 想到这,她噗哧笑出声。 门外候着的众宫女面面相觑,里头的丑女人疯了么? 黎语颜利索地脱下湿衣服沐浴,到底是在某人的东宫里,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洗好擦干。 就这时,门外的宫女轻轻敲了敲门:“黎五小姐,衣裳已到,奴婢推门进来了。” 闻声,黎语颜一个飞旋,取过木架上的薄毯,将身体关键部位裹了起来。 “进来吧,我已洗好。” 门被推开,为首的宫女双手捧着一叠衣裳,垂首入内,眼尾却是十分活跃。 门外的宫女们纷纷窃笑。 到底是丑女,连沐浴都那么敷衍迅速,是怕身上脏污弄脏洗澡水么? 届时传扬出去,她的丑名又要添一个了。 “把衣裳给我吧。”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漾出清冷笑意,这群人是想看她有多丑吧。 宫女将衣裳双手奉上,垂眸间趁机细细瞧了对面少女纤细白皙的小腿。 此女貌丑,小腿肌肤却好得出奇。 再抬首,匆匆一瞥,只见她裹着毛毯的身体,双臂与肩膀露着,肌肤瓷白细腻得不像话。 好似隐隐发着光! 霎时间,看到的宫女们自惭形秽。 一个个不再守那套虚礼,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一个丑女,身段如此,肌肤如此,她们是该羡慕还是该嫉妒? 黎语颜摇了摇头,将门关上,顾自穿衣。 干爽衣物霎时让她周身渐暖。 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夜翊珩能让她进来避雨,还给了干爽衣服换。 如此恩惠,若有可能,她可帮他把个脉。 出了屋子,她扫了众宫女一眼:“我想去跟殿下亲自道谢,你们谁可领我去殿下跟前?” 此刻的宫女们眼中少了方才的鄙夷之色,纷纷愿意带路。 黎语颜指了那个为首的。 两人经过手抄游廊、风雨廊,终于来到了夜翊珩所在处。 “黎五小姐,这便是殿下寝宫。” 夜翊珩的寝宫? 黎语颜脚步一顿,她想亲自道谢,却没想过要来他的寝宫跟人道谢。 且此处,令她晕眩感骤升! 脑中轰的一声,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来东宫会有晕眩感。 在那两个月里,这寝宫几乎每晚都出现在她的梦里。 疯狂不堪、暧昧心惊的场景大都在这寝宫里。 黎语颜的腿霎时像是灌了铅,再也挪不动半步。 这时,松果快步出来:“黎五小姐,殿下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黎语颜垂眸,不想多看这寝宫的模样,轻声道:“我只是想来道声谢,既然殿下不便,那我回了。” 被告知不见,直接吃了个闭门羹。 她还想帮他把个脉的,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 此刻,夜翊珩就站在屋内窗后,透过窗纱,他分明看到她穿着的绯色衣裙勾勒出一截纤纤细腰。 该死的! 刚刚视力恢复不少,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她的腰! 夜翊珩转过身,背对窗,修长的手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 如此反复握拳数次,不适感才好了些许。 外头又传来松果的声音:“殿下说了,风雨渐弱,此时正好派马车送黎五小姐归家。” “多谢殿下体恤。” 嗓音清凉,淡漠。 里屋的夜翊珩听在耳中,俊眉微蹙。 这女人似乎不是真来谢他的。 至少他听不出一丝诚意。 且她离开的脚步匆忙,像是此地有洪水猛兽令她半刻都不愿多待。 忽地,他想到,自己寒疾发作时近晌午,宫外之人没那么快知晓。她若来探望,从何得知? 思及此,夜翊珩打了个响指。 陌尘的声音立刻从暗处传来:“殿下,请吩咐!” “查她如何来的东宫。” “是!”陌尘迅速离开。 —— 不多时,马车载着黎语颜往黎府方向驶去。 临走时,她拿走了自己换下的那套湿衣服,他们尚未成婚,湿衣服留在他那,实属不妥。 此刻身上穿着的这套衣裳,也不知他从哪寻来的。 用料与做工甚为考究,绝不会是宫女所有。 马车辘辘行驶。 有人暗中瞧着这一幕,随后身形一闪,消失在雨幕中。 见那黑衣人离开,黎语颜放下车帘,漂亮的唇角微微上扬。 不枉费自己淋在雨里演了场戏。 那人一路疾行,进了承澜宫。 贤妃见到来人,立即屏退左右。 “事情如何?” 这人来得如此早,难不成事情有了变故? 第30章 打蛇七寸 第30章打蛇七寸 那人恭敬道:“娘娘,小人刚到东宫外头时,正好看到黎家丑女拎着食盒摔了一跤。” 贤妃闻言,一脸阴沉:“摔了一跤?” 那人颔首:“当时雨幕太大,且隔着一定距离,不过小人确实看她摔倒了。食盒里的盘子也甩了出来,摔得粉碎。许是因为雨大,地面积了水,黎家丑女这才摔倒。” 听到盘子都摔碎了,贤妃脸沉得更厉害。 当时,只派两位宫女跟着,她不放心,遂另派了安插在御林军中的心腹过去。 东宫院墙高耸,有些事情得需有身手之人。 没想到没多久两个宫女就回来了,当时她还庆幸自己及时派出了心腹。 此刻得到的消息,却让她气愤。 她费了不少心思亲手做的糕点,就这般前功尽弃。 如此简单让太子逃过一劫,实在是便宜了他! 心腹见贤妃面色十分不悦,踌躇着又道:“黎家丑女站起身,拎着食盒行至东宫大门外。站了许久,东宫之人都不肯让她进去,颇为狼狈。” 贤妃怒容满面,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厉色:“她连东宫大门都进不去?” “倒也不是,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可能里头的人见她可怜,这才将门打开,让她入了内。东宫之人好似皆不喜黎家丑女,她进去没多久,东宫便用一辆小马车把她送走了。” 听到这里,贤妃不禁怀疑,黎语颜是真蠢,还是没用? 难道说太子嫌弃黎语颜太丑,才会如此? 她选黎语颜当眼线不合适? 太子真是的,眼都瞎了,还在乎美丑作甚? —— 夜幕四合。 雨势较下午弱了许多,却是细雨绵绵不停歇。 华灯初上的东宫,在腾起的蒙蒙水雾中,似真似幻,缥缈空灵。 夜翊珩立于观景台上,望着蒙蒙雨幕,兀自出神。 此次眼疾发作甚久,适才才算基本恢复。 下回发作不知在何时,又要持续多久? 也不知道,他这般日子还剩多少? 陌尘匆匆而至,此刻的殿下长身玉立,负手而站,而他眼前未覆白纱。 殿下能看见了? 听到脚步声,夜翊珩微微侧头,眸光凛冽。 霎时,周身覆了一层清冷。 见自家殿下面无表情,眼神更是高贵冷然,睥睨众生。 陌尘连忙垂首,不敢抬眼多看,恭敬拱手:“殿下,事情已查清。” “讲。” “黎五小姐下午奉了贤妃之命进宫,进宫时身旁未有食盒,等她出了承澜宫,食盒才拎在手上。” 夜翊珩凤眸倏地眯起:“又是贤妃。” 陌尘颔首,又道:“黎五小姐到东宫外头时,好似摔了一跤,地上四散不少糕点碎屑,全都被雨淋化了。” 夜翊珩闭眼,捏了捏眉心:“糕点有问题?” 再睁眼时,眸底已是深深的积威。 “殿下英明!”陌尘再度拱手,“黎五小姐摔倒之处,属下细细查探,终于在灌木丛内找到了小半块稍显完整的糕点。让先生查验过,糕点里头原本包裹过毒药。” “何毒?” “可惜经历雨水冲刷,很难再辨认是何毒药。” 夜翊珩冷笑:“贤妃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孤的命。” 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自家殿下眼睛能看见的时候,就是这般,压迫感无处不在。 此刻更是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来,陌尘顿时呼吸困难:“殿下,要不要属下去把贤妃给处理了?” 夜翊珩语调平平,未有波动:“不急,先从她母家入手。” 贤妃有两子,老四与老七。 正因为她有两儿子,是以在后宫的话语权不小。 母后故去,四妃代掌后宫。 这四人明争暗斗多年,表面和谐,互称姐妹;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而老四与老七亦是如此,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想置对方于死地。 打蛇七寸,贤妃最想得到什么,毁了或夺了,简直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她不就是想让自己的亲儿子登上宝座么? 如今她为权势奔走,背后最大的支持便是她的母家。 再则,贤妃以为自己利用好了老四这个养子,老四心思怕是比老七更深沉。 若是能看他们母子三人相斗,这出戏定然精彩! “那黎五小姐……”陌尘欲言又止。 又该怎么处理? 可这话,他问不出口。 毕竟黎五小姐名义上已是殿下的未婚妻。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她不过是贤妃找的替罪羊,如今看她还算安分,先不动她。” “是,属下遵命!” 夜翊珩摆了摆手,示意陌尘退下。 陌尘自然会意,悄声离开。 偌大的东宫,知道自家殿下眼疾情况的人不多,除了他们几个近身侍卫与松果外,其余人等一概不知。 夜翊珩独自欣赏着雨幕中的夜景。 黎语颜倒是福大命大,关键时刻下了大雨,摔了一跤,如此才能安然离开东宫。 贤妃选她当细作,难不成看中的是她不想嫁他这点? 的确,他若死了,她还真不用嫁了。 问题是他若吃了糕点暴毙,她罪责难逃。 黎语颜不会那么傻。 或许她压根就不知道糕点有问题,且是不情愿来送,如此好似能解释她为何来道谢时不情不愿。 —— 黎语颜回到清语居时,天已大暗。 这一日来回奔波,原先也不觉着累。 不知为何,在见到夜翊珩的寝宫后身体乏得很。 回到自个的清语居后,才缓了不少。 妙竹与赵妈妈得知自家小姐方才淋了雨,立马张罗开。 瞧她们忙碌的模样,黎语颜摇头道:“我真没事。” “虽然已经喝过姜汤,沐了浴,小姐还是小心为好。”赵妈妈还是不放心,又是探她额头,又是吩咐妙竹去找披风。 妙竹手脚利索,寻了一件披风过来,瞧着自家小姐身上的绯色衣裙,问:“这衣裳好看是好看,就是不怎么合身。太子殿下真是小气,也不给小姐寻一套合身的。” “有干爽衣裳换就成了,还计较那么多作甚?”黎语颜轻笑。 妙竹帮自家小姐披上披风,俏皮笑着:“小姐,你说这衣裳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相好的,所以才跟小姐身形不符?” “呃……” 黎语颜被问得噎住。 他有相好的? 传说中的白月光? 感谢A梦酱、飞龙龙的打赏! 第31章 你是孤的 第31章你是孤的 “据说太子殿下眼睛与身体都好的时候,可多人喜欢了……” 妙竹正说得起劲,被赵妈妈轻轻拧了一把手臂:“小姐今日忙碌,还是早些用了饭歇息吧。” 手臂被拧倒是不痛,不过妙竹机灵,迅速反应过来,闭口不言。 对妙竹所言,黎语颜丝毫不恼,反而莞尔一笑:“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喜欢他的人多实数正常。” 妙竹在打听消息方便颇有一手,她说的定然是真。 黎语颜将面纱取下,脸上贴着的斑块面皮轻轻一揭就掉了下来。 望着被雨水淋得发皱的斑块面皮,心头郁郁,这面皮怕是有好几日不能贴了。 需得好好护理下。 赵妈妈悄悄叹了气,先夫人与老爷刚成亲那会,也是伉俪情深的。可后来呢,小妾一个接一个地进门。 小姐若真嫁到东宫去,就算太子病弱,天家为了门面,东宫的女人肯定是一茬接一茬地多起来。 有头有脸的世家贵女不愿嫁太子,但家世普通的呢,做太子小妾,还是很吸引人的。 赵妈妈所想,黎语颜不知道。 若是喜欢夜翊珩的人多,说不定她就不用嫁给他了,思及此,黎语颜郁闷的心情才好了不少。 很快用了晚饭,随后洗漱就寝。 只是这一觉,黎语颜睡得很不安稳。 在梦里,她在一个空旷的宫殿内迷了路。 殿柱与殿柱之间悬着月白色的轻纱。 清风拂来,轻纱摇曳,穗子随风轻晃,廊下悬铃轻响。 熏香炉中清香袅袅,随风飘散。 除此之外,殿内静谧得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她急于寻个出口…… 分明只是轻纱遮拦,她却是怎么都出不去。 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稳健有力,似是他的。 转头一看,没人。 黎语颜越来越慌乱,整个人像是坠入无底深渊,深渊旁藤蔓密布,可任凭她如何抓,都抓不住。 下一瞬,她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男人身量很高,他张开手臂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让她震惊。 自己的后背紧贴着他坚硬如铁的胸膛,霎时,惊愕似惊涛骇浪般向她袭来,使她呼吸都变得困难。 “殿下放我走,可以么?” “为何?” “殿下是九重天上最高贵的祥云,而我却是俗世之间最普通的尘埃,咱们实在不该绑在一起,殿下若能放我,我定感激……” 她话尚未说完,男人手臂收紧,将她的身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低头,唇贴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暗哑:“你是孤的,还能放你去哪,嗯?” 话落,她就被他腾空抱起…… 梦里一夜的荒唐,令黎语颜在用朝食仍惊魂未定。 自从那次入京时,在马车上做了那梦,中间隔了好些日子不曾梦到了,昨晚却再次梦见。 难不成是因为白天去过东宫的关系? 且这梦像是在提醒她,千万别嫁给太子。 不多时,黎佳佳来了清语居,看到黎语颜还在用朝食,吃惊地问:“姐姐今日怎么起晚了?” 待她看到黎语颜眼底微微泛着青乌,又问:“姐姐昨夜没睡好?” 妙竹帮着解释:“我家小姐昨天太过忙碌,晚上睡得不踏实。” 黎佳佳十分自来熟地在黎语颜对面坐下:“无妨,我陪姐姐再吃一点。” 反正她们丁班学子晚去学堂是常态。 妙竹递上一副碗筷,黎佳佳直接大口吃起松饼。 琴香忍不住规劝:“小姐,你方才在自个院子已经吃得够多了。” 黎佳佳睨了她一眼,顾自继续吃。 瞧她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黎语颜轻轻一笑,脑中挥之不去的梦境浅淡了些。 梦里夜翊珩在她耳边低沉的话语,这才停止了回响。 待姐妹俩到了馨雅学堂,惊讶地发现徐家女站在乙班教舍门口,盯着她们的目光充满了挑衅。 黎佳佳想不明白,被人说闲话的米欣梅不敢来学堂,徐雅香被扇了四个巴掌,却像是没事人一般。 这人的脸皮怕是用铁皮做的吧? 黎佳佳狠狠瞪了她一眼,拉着黎语颜直接经过徐雅香跟前。 见状,徐雅香轻蔑一笑,几步快走,进了甲班教舍。 “曼婷,咱们关系好,我要报个仇,届时伱千万别拦着我。” 黎曼婷正持笔思考如何将运笔练得精进些,听到这话,压低声音:“你想怎么报仇?” 徐雅香眼中喷着火:“我被打落牙齿的事情,心头恨难消。曼婷你聪明,你帮我想想怎么出气?” 上次她那么说太子,家里人都不曾怪她,原因无他,便是太子彻底失势。 黎曼婷想到自己被黎语颜面上的斑块吓到摔倒过,若是那斑块给更多人看到,黎语颜的名声便臭得不能再臭。 但自己维护姐妹的名声还是需要维持一下的:“五妹妹对不住你,我代她向你道歉。” 说着,福了福身。 徐雅香拉住她:“曼婷你做什么?咱们是朋友,这回你就站在我这边!” 黎曼婷佯装为难地点了头。 徐雅香高兴地捏住她的手:“咱们才是情同姐妹!” 眼眸一转,黎曼婷故意道:“学堂里多少难听的话说五妹妹,她都无动于衷,我怕是你是没有好的法子出气了。” 徐雅香声色俱厉地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说我把她的面纱扯下来,怎么样?” 黎曼婷激将地反问:“你被她打过,你觉得你能扯得掉?” “那咱们得找个人,让她放松警惕的那种。” 两人商议许久,并未找出合适人选。 午休时,专授书法的夫子一个班接一个班地通知,说是过几日学堂要举行书法大会,让大家做好准备。 书法夺魁之人不光可以获得之前太子殿下送来的皇后墨宝,更可得到一千两膏火之资。 一千两银子虽说不能与黎语颜那些丰厚赏赐相比,但数额已然不小。 要知道,夫子们的束修在几两银子不等。 对此,黎曼婷势在必得。 那竖钩她练了好几日,已有进步。 这几日再勤加练习,她定能夺魁。 届时,一千两膏火之资定是她的,凭此,她可名正言顺地获得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 既得了赏钱,又得了名号,可谓一举两得! 膏火,原本是灯火之意,后逐渐衍生出了膏火即读书所需的费用。 膏火之资便是指古代书院供给学生的津贴或求学的费用。 某种程度上,接近现代意义上的“奖学金”的意思。 第32章 扯她面纱 第32章扯她面纱 不光如此,甲班的学子们也认为黎曼婷能一举夺魁,纷纷喊着届时她得去酒楼做东请客。 黎曼婷心里得意,嘴上却道:“学堂学子众多,哪能轮到我?” 众人喊她写几个字瞧瞧便知。 黎曼婷亦有心显摆,在众人的推搡下,半推半就地写了几个字。 甲班教舍外头,黎语颜恰好路过。 不经意间,看到黎曼婷在用她的运笔在甲班炫耀,脚步便顿了顿。 众人见黎家丑女经过,纷纷叫住她。 “你也不学学你姐姐,若能学你姐姐的半分,如今都不用描一字了。” “就是呢,同一户人家出来的姐妹,怎么有好有坏呢?” 有人笑:“此言差矣,手伸出来,手指还不一样长呢。” 众人笑得夸张,附和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具讽意。 黎曼婷这才道:“大家快别这么说我五妹妹,我五妹妹也是要学好之人。” 说话间,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黎语颜的肩头,以示安慰。 黎语颜淡淡立着。 这些无关痛痒的话语,再多一些,于她来说,皆是一笑置之罢了。 而黎曼婷不同,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有时候,所谓的亲人比外人更过分,更希望对方过得猪狗不如! 在场之人中,最希望看她出糗的便是黎曼婷了。 黎语颜微微侧头,在黎曼婷耳边,用仅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三姐姐的记性倒是好,那日我只写了一遍,伱就记住了。” 少女的声音宛如冰玉相击,清脆悦耳,却在春日里多了一丝凌冽寒瑟。 黎曼婷身体不由得僵住,压低声音:“五妹妹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黎语颜在她肩上也拍了拍:“不明白就算,姐姐多练练,说不定真能夺魁。” 丢下一句话,翩然离开。 旁人听不到黎语颜前一句说了什么,只看到黎曼婷面上的神情瞬间凝住。 大家纷纷劝慰:“她是嫉妒你,曼婷,你的字那么好看,定能夺魁!” 黎曼婷尴尬地点了点头。 她才不信黎语颜能写一手好字,那竖钩不知道是她偷学了谁的。可方才被揭穿之事,她越想越气,心里暗暗决定要尽快让她出糗。 忽然间,她想到一人,此人与黎语颜没什么过节,又是姐妹。 派她去抓黎语颜面纱,黎语颜定能放松警惕。 此人便是黎露。 黎曼婷将此事与徐雅香商议后,两人一致认为黎露是最好的人选。 将黎露叫过来,两人直接把意思表明。 黎露却是不肯:“三姐姐,这恐怕不好吧。” 黎曼婷不以为意道:“韦锐立先前是黎语颜的未婚夫,如果被她知道你如今跟韦锐立私相授受,你觉得她会放过你么?说不定被扯了脸的,就是你了。” “就是,到时候说不定你满嘴的牙齿都被她打落呢!”徐雅香怂恿道,“咱们得先下手为强!” 终于,黎露点头应了。 三人一致决定在散学时,扯黎语颜的面纱。 馨雅学堂与国子监一起散学,在学堂门口看到的人肯定多。 届时,定让黎语颜丢脸丢到极致!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散学时,黎语颜与黎佳佳一如既往地一起走。 还未到学堂门口,黎佳佳忽感腹痛难忍:“姐姐,我得去方便下,今日早饭吃太多所致。” 黎语颜轻笑出声:“那你快去,我去马车旁等你。” “好。”黎佳佳捂着肚子,快步折返。 黎语颜缓步往学堂门口走,刚行至马车边上,琴香看她就一人出来,便问:“五小姐,六小姐呢?” 黎语颜凑过头去,轻声解释:“佳佳她要去方便下。” 闻言,琴香脸色一红,她家小姐就是懒人屎尿多! 路牙子上站着的韦锐立看到日思夜想的少女站在马车边,喜不自禁,便过去想要套个近乎,攀谈几句。 而此刻,黎露正好出学堂大门,看到韦锐立笑盈盈地往马车所停方向走去,以为他是来接自己,想与自己亲近。 “锐立哥哥!”黎露娇滴滴地唤。 众目睽睽下,韦锐立恍若未闻,却是径直走向了黎语颜。 黎露加快脚步:“锐立哥哥你是来接我散学的吗?锐立哥哥……” 后面那句话还没说出口,黎露看到韦锐立直接站到了黎语颜对面。 难道他不是来找自己的,而是找丑女的? “这位姑娘,咱们多次相遇,真有缘分。”韦锐立看了一眼身旁的马车,此车甚为普通,上头没挂铭牌,也不知道她是哪家姑娘,遂问,“今日你总该告诉在下,家住何方,叫什么名儿?” 而黎语颜却看到了黎露朝她走来。 许是韦锐立背对着黎露,故而才出现这么一幕。 真是讽刺! 见黎露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森冷,好似她抢走了她的心上人似的。 忽然间,黎语颜起了看好戏的姿态。 “你尚未介绍自己姓甚名谁,贸然问一个姑娘家,于理不合吧?”黎语颜眸中划过笑意,目光落向黎露,话却是对韦锐立说的。 见她终于愿意与自己搭话,韦锐立喜上眉梢:“在下韦锐立,京城人士,家父兵部尚书。” 好一个兵部尚书,好一个兵部尚书之子。 黎语颜越发觉得大哥的阵亡,有很大问题! 黎露终于反应过来,韦锐立这是看上了戴着面纱的黎语颜。 恨意顿生,疾步过去,想去扯黎语颜面纱。 黎语颜轻松一个侧身,巧妙避开,却是靠得韦锐立近了些。 她今日虽带着面纱,面上却没贴斑块面皮。 昨日淋雨,面皮受损发胀褶皱得厉害,需要几日才能修复好,过后才能服贴地贴在面上。 此时若被黎露扯了面纱,她的面容就暴露了。 见黎露如此鲁莽,韦锐立抓住她的手腕,斥责:“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黎露冷笑,“我就想扯掉她的面纱,让你看看,你此刻刻意攀谈之人是何容貌!” 韦锐立用力一甩她的手:“胡闹!” 转身,韦锐立对黎语颜道:“姑娘,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这位是我世家妹子,请别误会。” “误会?”黎露哈哈大笑,拿食指指着黎语颜的脸,笑出了眼泪,“你不知道她是谁吗?你竟然不知道她是谁!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感谢Sofia的打赏! 第33章 打脸黎露 第33章打脸黎露 黎语颜静静立着,眸中无波无澜。 对面男女的戏倒是精彩,可惜她想着大哥的死与兵部究竟有何关系,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 猛然间,黎露一个箭步直冲黎语颜面部而来。 今日,她定要她彻底身败名裂,让天下人看看她那惊世骇俗的丑陋面庞! 黎语颜抬手,轻而易举捏住黎露的手腕。 再次出手,还是没能扯下她的面纱,黎露气急,尖锐着嗓子叫嚷:“她就是黎语颜!” 嫌一句不够,黎露转头,当着众多学子的面,拔高嗓门:“她是天下第一丑女黎语颜,就是那个被韦锐立退了娃娃亲的黎语颜。大家有没有兴趣看看她的脸到底有多丑?” 馨雅学堂与国子监的学子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对黎语颜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黎曼婷与徐雅香异常兴奋,虽说此时黎露没能扯下面纱,但如此情景下黎语颜的丑名定会远播,她们解气不少。 且事情还在发展,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黎语颜手上使了点劲:“你可知对嫡妹不敬,你这庶姐该担何家法?” 嗓音缥缈空灵,带着微微的笑意。 却让黎露瞬间感到某种无形的压力,甚至胸闷气短。 手腕上的疼痛,让她愣住,眼泪想掉却是掉不出来。 韦锐立一脸的疑惑。 黎露所说,加上面纱少女说的“嫡妹”、“庶姐”,难道眼前戴着面纱的少女就是黎语颜? 黎露咬了牙,对黎语颜的提问未置一词。 黎语颜眸中清澈淡然,神情淡漠,声音清亮:“对嫡妹不敬,该罚跪祠堂,胡姨娘没教好你么?” 此话一出,围观的学子们俱是颔首点头。 能进国子监与馨雅学堂的学子,大都是家里的嫡子嫡女,庶女一般没什么资格来这种学堂。 他们对待庶兄弟姐妹的态度出奇地一致,同样,家境的优渥让他们对待丑陋的事与人也是差不多的看法。 “原来想扯面纱的这位是庶女。” “我倒是看明白了,庶女自觉相貌好,就比嫡女优越一等了。” “呵呵,出身摆在那里,否则太子殿下的未婚妻为何会是黎家丑女,因为她是嫡女!” “容貌再好的庶女还是比不过容颜丑陋的嫡女啊!” 这些话入在黎语颜耳中,过耳置之。 听在黎露耳中,天生的自卑心作祟,她的眼圈开始泛红,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旁人是针对她们二人说的话,她却是独独记恨黎语颜一人。 黎露忽又大笑:“瞧瞧大家都在说伱丑,就是因为你丑,才被锐立哥哥早早退了亲!” “对,我是丑女不假。”黎语颜放开黎露的手腕,清冷一笑,“你是丑女的庶姐,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想揭我面纱,居心何在?” 风铃般的声音,清脆悦耳。 那双眼更是流泻出风华万千的笑意,似新月生辉,让人眼前一亮。 围观学子们纷纷暗道,嗓音如此,眼眸如此,可惜了容貌太丑。 与此同时,听到这些话,学子们很快明白了里头的弯弯绕绕,原来是庶姐抢了嫡妹的前未婚夫。 这种事情高门大户内时有发生,不过人家都是在家门内闹的,似这般闹到学堂门口来,倒是稀奇。 “锐立哥哥喜欢的是我,揭你面纱,就是为了让他看清你那丑脸!” 黎语颜固了固面纱,淡然道:“我敢承认自己丑,你敢承认你的心肮脏么?” “你!” 黎露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怎么会有这种人? 竟然承认长得丑! 韦锐立懵怔住,眼中各种情绪不停翻滚。 不可置信,懊悔后悔,震惊诧异,齐齐袭来! 黎语颜的身段竟然变得如此勾人心魄…… 惹得他日思夜想,彻夜难眠! 要知道,女人的面容姣好,白日里看着赏心悦目;夜里头,熄了灯,那身段撩人与身材平庸的很不一样。 是以,身段比面容更重要! “黎语颜你不过是仗着嫡女的身份欺压我,我与锐立哥哥两情相悦,若没你,我与他之间说不定早早就定了亲!” 还要背负一个庶姐看上了嫡妹前未婚夫的名头,外人不管怎么听,都会觉得她不检点。 “够了!”韦锐立忽然出声,厉声喝道,“黎露,我什么时候看上你了?与我有娃娃亲的一直都是黎语颜。” “锐立哥哥,你说什么?”黎露的眼圈通红,嗓音娇柔可人怜。 她不敢相信此刻听到的,难道在韦锐立眼中,她竟连个丑女都不如? “锐立哥哥,你与她不是五年前就退了亲么?那个时候你说我长得比她好看!”黎露柔弱地泣声。 听闻此言,黎语颜总算明白,原来五年前是他们看对眼在先,退了娃娃亲在后。 “我与他已退婚,你们在一起好似没问题。可从时间先后来看,原来四姐姐早在我与他退亲前,就看上了他呀?” 冷声的话语,像是一瓢水兜头倒下,冻得黎露这才恍然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秘密。 围观之人纷纷道:“原来真是庶姐抢了嫡妹的未婚夫!” 从时间上来看,庶姐抢的时候,韦锐立还是黎家丑女的未婚夫。 黎露眼神瞬间嗜血,泼妇似的冲黎语颜的面纱而来。 “你要这么愿意抢,我觉得挺好。”黎语颜往后一仰,旋即避开,“你把太子殿下一并抢了吧!” 围观之人中那些国子监的学子们纷纷鼓掌。 “哈哈哈,好!” “黎家丑女口才不错。” “竟然能屈能伸,看清自己的不足,还能自嘲。” “有意思,挺有意思。” “好皮囊不及有趣的灵魂啊。” “胆子倒也大,能将太子殿下一并戏谑。” 黎露跺脚,周围人的话语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她就是连个丑女都不如。 想哭,却是哭不出来,巨大的愤怒让她看向黎曼婷与徐雅香,希望她们能来帮个忙。 却不想黎曼婷与徐雅香纷纷瞥开视线,故作不见。 妙竹捏了捏手腕,自家小姐的口才展示过了,此刻该是她上场的时候了! 她卷了袖子,扬手就在黎露面上打了一巴掌。 黎露尚未反应过来,妙竹反手又是一巴掌。 “贱婢,你敢打我?”黎露捂住两颊,怒目如火。 第34章 叫我大哥 第34章叫我大哥 “先夫人在世时,我家小姐可是府中唯一的嫡小姐!当时夫人给我这个权利,但凡谁对我家小姐不敬,就由我来掌嘴!” 话音刚落,妙竹继续扇巴掌,就算黎露捂着脸,她的巴掌仍旧劈头盖脸地落下。 韦锐立不想看黎露的狼狈之相,面对黎语颜而立,温柔出声:“语颜,我真没认出你来。” “认出了又如何,不认得又如何?”黎语颜饶有兴趣地看着妙竹展示才艺,“左不过人生过客,仅此而已。” 这时,人群中一个突兀的鼓掌声响起:“说得好!黎语颜,好!”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黎语颜望过去,这人之前在墨斋见过。 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 见他能喊出自己名字,黎语颜微微颔首:“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黎煜烨在黎语颜跟前站定:“敝姓黎,名煜烨,家中行一,你喊我一声黎大哥不亏,我们是本家。” 原来是镇北王府世子黎煜烨。 眼前的男子清华温润,眉眼如画,只这么往此处一站,浑然天成的气势便把周围人的议论声压住。 黎语颜微微屈膝:“黎大哥。” “嗯,乖!” 黎语颜:“……” 呃,好像有些怪怪的。 “我送你回去。”黎煜烨往韦锐立跟前跨了一步,高大的身躯挡住韦锐立的视线。 “不用了,我跟我六妹一道回。” “伱六妹呢?” 黎语颜还真怕黎佳佳掉进那什么坑里了,就在担心时,见她一身轻松地欢快跑出来。 黎佳佳边跑便挥手:“姐姐,久等了。” 黎语颜微笑介绍:“那位便是我六妹。” “你六妹倒是活泼。”黎煜烨浅浅一笑。 黎佳佳这才觉察,今日学堂门口气氛有些怪异。 这么多人全都站着不回家干什么? 而且大家不是在看妙竹打黎露,就是将视线锁在她身上。 “发生何事了?” 琴香拉住自家小姐,简单地叙述了几句。 黎佳佳懵了片刻,自己出恭的时间内,竟然发生这么多事情! 黎煜烨竖着耳朵细听,他方才出国子监已晚,前头大部分事情并未见到。 此刻一听,冷眸落向黎露:“同为姐妹,大庭广众之下,连个外人都不如,依本世子看,你的心更为丑陋!” 镇北王府世子都下了结论,国子监的学子们纷纷附和。 馨雅学堂里那些爱慕黎世子的少女们也开始指责黎露,以期在世子跟前留个好印象。 黎曼婷与徐雅香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不光扯不掉丑女的面纱,就连镇北王府世子也站到了丑女这边。 她们若是再待下去,怕黎露将她们揭发出来,届时她们也落不到好,遂缩手缩脚地去到各自的马车旁,准备悄无声息离开。 面对众人的指责,加上脸蛋被扇得火辣辣的,黎露面上挂不住,哇地大哭。 抹泪时,眼尾看到黎曼婷准备自行离开,连忙拔腿追去。 “小姐,她跑了。”妙竹甩了甩手,多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 先夫人交代的事情,她真的有办到! “随她去。” 黎语颜早就看到黎露与黎曼婷、徐雅香之间的眉来眼去。 黎露胆小,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她为何突然对她发难了。 至此,学子们各自归家。 韦锐立小心翼翼地绕过黎煜烨:“语颜,咱们……” 黎煜烨侧身,伸手提溜住韦锐立的衣领子,似拎小鸭崽似的,将他拎离了地面:“还不快滚?” 韦锐立双腿蹬了蹬:“我滚,我滚,麻烦世子先松手。” 黎煜烨一松手,韦锐立顿时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爬起,撒腿就跑。 “谢谢黎大哥!”黎语颜真诚致谢。 倘若自己亲大哥还在世,他一定会像黎世子一般护着自己。 如是想,黎语颜漂亮的眼眸中水波流动。 “你怎么了?”黎煜烨眼尖,他分明看到她眸中潋滟的波光,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霎时令他慌了神。 黎语颜眨了眨眼,摇头:“没事,风沙迷了眼。” “今日多谢黎大哥,时候不早,就此别过。”说话间,黎语颜带着黎佳佳福了福身。 黎煜烨颔首,看着姐妹俩登上马车,这才离开。 马车上,黎佳佳问:“姐姐与镇北王府世子是怎么认识的?” “初来学堂那日,在墨斋见过一面。”黎语颜坦诚道,不过并未讲当时韦锐立的事情。 “镇北王府世子三年前来京都,美其名曰让他在京求学历练,实则是质子,皇帝用来制衡镇北王府。镇北王也是大度,直接送了长子过来,意思是让皇帝放心。” 黎语颜吃惊地问:“妹妹如何知道这么清楚?” “爹爹同我说起过,咱们家与镇北王府上数几代,同出一脉。” 黎语颜捏住黎佳佳的手:“叔父所言你同我说说就成,万不可在旁人跟前言说。” “姐姐,我懂!”黎佳佳反握住黎语颜的手,嘻嘻一笑,“姐姐的手好软,好好捏。” 闻言,黎语颜将手抽回,啪地拍了下她的手背:“缘何做登徒子状?” “登徒子皆为男子,妹妹我是女子……” 话音未落,两人挠痒挠成一团。 清脆的笑声自马车溢到马路上。 琴香在旁看着,心里嘀咕,惨了,她家小姐要把五小姐带坏了! 妙竹则是十分高兴,自家小姐好久没有这般真性情地笑过了,看来六小姐挺有魔力。 —— 黎语颜回到清语居,刚到屋内,就被赵妈妈拉住了手臂。 “赵妈妈,怎么了?” 赵妈妈往院门口看了看,确保没人过来,小声道:“妙竹去接小姐时,夫人派人来查看赏赐之物。” 黎语颜微微蹙眉:“冯氏来过?” “是派她身旁的婆子过来,说是要给小姐寻几个得力的丫鬟婢女。她们当我聋哑听不见,悄声说着赏赐之物究竟放在何处。” 想到小姐在学堂,妙竹接送,她一个老婆子独自在清语居,实在无法与那么多人抗衡,赵妈妈担忧得不行:“万一她们来抢,老奴……” 黎语颜眉心微动,让留在麟卿阁的婢女们过来,时间上来不及。 略一沉吟,道:“我寻个地方,将这些贵重东西安置起来。” “寻地方没那么快。”妙竹不放心地道,“若是她们明天就来抢呢?” 求推荐票,月票,求加入书架,每天追读哈~~~ 第35章 未婚夫妻 第35章未婚夫妻 赵妈妈仍旧有些慌乱:“就怕她们嘴上说得好听,帮小姐管理着,死不承认是抢夺。再则,抢的时候,磕坏了碰坏了,损失就大了。” “近几日,她们不敢轻易来抢,毕竟赏赐刚下,但时间长了就不好说。”黎语颜宽慰她们,“为防万一,明日开始妙竹就留在清语居,不必接送我。” 主仆三人说了会话,黎佳佳风风火火地跑来。 “姐姐,黎露被罚跪祠堂了!” 声音透着好似过年过节时的喜庆,看来她平日里十分讨厌黎露。 黎语颜莞尔一笑:“谁罚的?” “大伯罚的,说嫡庶有别,黎露坏了规矩。她这么一闹,更是坏了名声。”黎佳佳说着,眼睛往桌子瞄,“姐姐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妹妹腹中空空。” 跟在黎佳佳身后的琴香抬眼望覆海,自家小姐怎会这样? 自从跟不了三小姐四小姐后,在自个院子里放飞自我也就罢了。 如今在五小姐跟前,她也放飞得彻底。 不是吃,就是拉;不是拉,就是吃! 五小姐该不会像三小姐四小姐那般嫌弃她家小姐吧? 对黎佳佳所言,黎语颜能想到父亲的另一层意思。 那便是她的名声若再坏一些,惹得天家把赐婚人选换回来,他就保不住黎曼婷了,故此才会惩罚黎露。 “有吃的,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黎语颜将黎佳佳往桌子跟前领。 看着桌面上放着的糕点零嘴,黎佳佳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姐姐,那妹妹就开吃了!” “吃吧,我不跟你抢。”黎语颜抬手让妙竹端来茶水。 —— 翌日。 黎明熹微,天光破晓。 清晨时分,还微微有些寒凉。 一夜好眠,黎语颜便起得格外早。 站在院子里,她见飞来一鸽子,遂足尖一点,旋身而上,将信鸽轻抓在怀,而后翩然落地。 赵妈妈端着铜盆出来,见此状,惊得嘴张得老大。 黎语颜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顾自取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管。 赵妈妈会意,不住地点头。 她家小姐有功夫在身,不至于被坏人欺负了去。 转而一想,小姐在山间五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苦,竟然需要去练武自保。赵妈妈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这时,妙竹打着哈欠走出屋,看到信鸽,连忙抱过来:“小姐,这是?” 黎语颜将信笺展开扫了一眼:“夏桃发来的,出万两金的那人背后的主子来自京城。” 会是谁呢? 黎语颜将信笺烧掉,对妙竹道:“喂下鸽子,让夏桃继续查探,务必查出背后之人。” “好!”妙竹颔首,仅有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 —— 学堂里。 午间时,黎语颜仍在思考出万两金之人究竟是谁。 黎佳佳坐不住,也不想歇息,便在几个教舍外头转了一圈,回到丁班兴奋地对黎语颜道:“黎露果然没来。” 黎语颜伸手指了指她,笑:“她不来,你这么高兴?” “那是,她以前可没少给我白眼。”说话间,黎佳佳腻歪到黎语颜身旁坐下。 蓦地,教舍门被人敲了敲,姐妹俩齐齐抬眸。 看到山长含笑望着她们,两人立即起身行礼:“山长!” 山长“嗯”了一声,含笑道:“黎语颜,伱随我来一趟书斋。” 山长书斋,黎佳佳可不想去,那是受训的地方,遂悄悄挪了脚步,乘山长不察,旋即狂奔遁走。 山长笑容更甚:“这孩子估计平日里被我训怕了。” 见黎佳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逃走,黎语颜微微摇了摇头。 “山长是有事?” “嗯,你帮老朽一个忙。”说话间,山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得丁班学子们惊诧了半天。 上次不是说黎家丑女被山长在书斋训斥了么? 今日所见,黎家丑女并不惧怕山长啊。 更让人奇怪的是,山长还对她十分有礼。 实在是想不通,她们一致认为定是丑女那准太子妃的身份起了作用。 到了书斋,山长从几案上拿起一封拜帖:“黎语颜,你立即启程去东宫,帮老朽下个帖子,请太子过几日来学堂来参加书法大会。” 黎语颜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情,有些为难地开口:“山长,学生怕是有负您的所托。殿下他的眼睛不便,再则他其实不喜与我交谈,更遑论……” 山长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其实殿下为人和善,你与他既然是未婚夫妻,就该多多相处。” “以往太子眼睛好的时候,都是参加的。后来眼睛不好了,他均提前将墨宝送来,书法大会便不再参加。” “殿下他身体情况如此,天下人的嗤笑他岂会不知?老朽只想他能出东宫多多走动,如此对身体也好。” “再则,那一千两膏火之资是殿下所出,咱们学堂也该对殿下有个交代。” “此事说难是难,说不难亦不难。就当老朽求你了……” 面对山长的恳求,黎语颜只好答应。 同时,心头腹诽,让一个失明之人来参加书法大会,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 到了东宫,凭着山长的拜帖,黎语颜顺利入内。 那日雨幕中的仙台琼楼,今日更清晰地展示在她眼前。 心里强压住看到远处夜翊珩寝宫的晕眩感,黎语颜垂眸,跟随门房的脚步,经过一道月门,到了一处僻静之地。 此地有一栋两层小楼,两人入了内。 “黎五小姐,前头便是殿下的书房。”门房止步,指了前头敞开的一间屋子,“殿下说了让您在此处等他。” “好。”黎语颜微提裙摆,跨过门槛。 很快有宫女端来茶水糕点。 服侍倒是周到,有吃有喝,就是她在书房里等了良久,都不见某人出来见她。 百无聊赖间,黎语颜翻看书架上放着的各色书籍,这时,书房外头传来宫女们的小声议论。 异常静谧的小楼内,那议论声不想听见都难,更何况她的耳力本就不错。 “怎么三天两头地来?” “不就是着急想嫁到东宫来么?” “殿下不喜她,更不想娶她,她急了呗。” “怪不得殿下此刻分明没有午歇,也不来书房。” “这人脸皮也够厚的,等这么久没见到人,还不走。” “她面上有斑,自然脸皮是厚的。” 覆海:古代指有绘画﹑雕刻等装饰的天花板。 第36章 他要她命 第36章他要她命 黎语颜心里骂了夜翊珩百八十遍,这厮不想见她,也不用故意晾着她吧。 他不想见她,她更不想见! 若不是看在山长一把年纪还求她,她才不来。 等了有一个时辰,学堂规定的午休时间都过了,仍不见夜翊珩人影。 就在黎语颜准备回去,脚步尚未跨出书房门槛之时,叶公公出现在她跟前。 见他拿着圣旨,黎语颜微笑打招呼:“公公,殿下他好似在午歇。” 最好让叶公公揭穿夜翊珩假装午歇的嘴脸。 叶公公含笑摇首:“无妨,此圣旨正是给太子妃的。” “给我的?” “正是!皇上听说太子妃前日冒雨探望殿下,今日学堂上学,趁着午歇再次来探,深感欣慰,便立即拟了一道圣旨。有情深意重的太子妃相伴,殿下的寒疾定能好得快。” 这话说得黎语颜无言以对。 情深意重? 她可以说实话吗? 对那种把她晾在书房一个多时辰的瞎眼太子,她一点情一丝意都没有。 倘若自己真要被迫嫁给他,唯一让她有点盼头的,便是自己可以早点继承他那偌大的产业。 黎语颜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皇上的意思是?” “太子妃,您自个瞧吧,咱家就不宣读了。”叶公公直接将圣旨给了黎语颜,“稍后还要去贵府宣旨。” 黎语颜打开圣旨看了,大概意思便是如今正值先皇后生辰月,皇帝对先皇后所生之子甚为关怀,特令准太子妃搬入东宫,陪伴太子。 让她搬入东宫! 夜翊珩用他母后的生辰月延了婚期,皇帝竟用同样理由让她搬入东宫。 呵呵,这理由真是哪都能扯得上啊! 她都是丑女了,来东宫岂不是膈应某人的么? 不知道皇帝是真的想太子身体好,还是存心让她来膈应他的? “公公,语颜与殿下的婚期未定,如此搬入东宫,会不会太过贸然,且于理不合?” 叶公公笑道:“天底下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太子妃对殿下的深情,皇上看在眼中。有太子妃如此,殿下的身体定能早日康健。” 看黎语颜面有难色,叶公公又道:“若是太子殿下的病情能好些,也算告慰先皇后,请太子妃体谅皇上身为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皇帝是一个父亲,更是一国之君,他下的圣旨,岂能容人违抗? 黎语颜将圣旨卷起:“臣女遵旨。” 想到冯氏的嘴脸,搬入东宫也不是什么坏事。 届时她把赏赐之物一并带来,如此,冯氏等人还怎么打主意? 见她能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叶公公不住地颔首,随即道辞。 黎语颜看了看手上的圣旨,又瞧了瞧山长下的帖子。 帖子尚未送出,又得了个圣旨,还是先回学堂罢。 微微叹息间,跨出书房门槛。 不承想,差点撞到某人怀里。 她急急止步,抬眸发现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正“睨”着她。 将山长的帖子往他怀里一塞,黎语颜往侧面移了两步:“帖子已送到,臣女告辞。” “你倒是大方,让人抢自己未婚夫。” 嗓音清冽疏离,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 黎语颜转过身,挑眉看向他,他竟然知道自己在馨雅学堂门口说的话。 他微微侧头,好似饶有兴趣地想听她解释。 她轻轻一笑,眸中盈满笑意:“是啊,让人来抢,都没人要,估计白送亦没人要。” 闻言,夜翊珩亦朗声笑:“咱们不分伯仲,轩轾不分。” 眼纱下的俊眸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眼前人。 这个女人一双眼倒生得漂亮,眸中分明蕴着愠怒,却依旧清澈湛然,似皎皎明月,濯濯其光。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这人竟反过来笑她也没人要。 “对极!我是丑女,无人敢娶。还望殿下尽快跟皇上说,让你我的婚约作废。” 早点作废,她可以早点寻个借口“治好”斑块,省得再戴面纱。 此人身量那么高,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莫名的压迫感顿生,黎语颜往侧边走了几步,好叫自己离他远些。 看她离他远了些,夜翊珩轻笑一声:“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 他这笑表面温柔,实则凉薄无情。 “为何?”黎语颜黛眉微蹙,“伱不愿娶我,我也不愿嫁你,有何不可?” 清风徐来,新芽柳条依依。 清冷的话语自他口出吐出:“就算你与孤尚未大婚,只要你在东宫住过几日,旁人皆认你是孤的女人。” 在这春日里,丝毫不见暖意。 黎语颜眉头微拧,他对她无意,她亦对他无甚好感,可要废除婚约,唯有他能。 “皇上要臣女搬入东宫,他定是误会了。” 不自觉间,语声落寞几许。 听在夜翊珩耳中,比她直接说不想嫁他,更为深刻。 “误会什么?”他的声音越发清冷。 面无表情的俊颜上,是一派看透世事的淡漠。 左不过是俗气的女人,与天底下其他女子一般,并无二致。 “想必圣旨所写殿下已知。”黎语颜举了举手中圣旨,“皇上以为臣女两次来东宫,是对殿下情深意重,实则不然。前日那次,我非自愿,是贤妃授意。今日则受山长所托,不想他伤怀,我这才来。” “你倒是老实。”他弯唇,勾起几分浅浅的讽意。 “臣女若不老实呢?” “孤会杀了你。” 嗓音平静,无波无澜,语气温雅,清润悦耳。 出口的话语却似北风呼啸凛冽,没有半分玩笑的成分。 黎语颜一噎,气结:“你!” 看她又气又恼,他莫名觉得心情舒朗:“你且放心,孤会亲自动手。” 不想再跟这种疯子争辩,她缓了语调:“若是婚约作废,殿下便无须担忧臣女是否老实了,故而臣女恳求殿下,向皇上要求婚约作废!” 夜翊珩不受她恳求:“明日亦或后日你搬进来。” 黎语颜顿时头疼得不行,她与他压根讲不到一起去。 想到他随口就能说出杀了她的话,微微皱眉,冷言:“我跟你说,你要是想杀我,信不信我先灭了你?” 夜翊珩唇角勾起一抹凉薄清冷的弧度:“拭目以待。” 闻此言,黎语颜贝齿轻咬下唇,抬步离开。 气,气,气! 从未受过这种气。 他竟然想要她的命! 她好歹是等着他自然嗝屁。 这差距! 求推荐票,求打卡,让我知道有小可爱在看~~~ 卖萌脸,实在不行,我打滚给你们看! 第37章 疯狗该打 第37章疯狗该打 黎语颜一路疾走。 何谓老实,何谓不老实? 皆是他一张嘴的事。 这种天家子弟,自小经历尔虞我诈,目不能视造成心里阴暗。 被赐婚给这般冷血无情之人,算她倒霉。 夜翊珩看着她的背影在经过月门时消失不见,不知为何,心情甚为愉悦。 远处立着松果,方才殿下与黎家五小姐的对话,他都有听到。 此刻黎语颜人已走远,他便走过来:“殿下,您方才所言,把黎五小姐吓坏了。” “吓不坏。” 轻吐三字,夜翊珩唇畔漾起完美笑意,似朗月当空,高贵清华。 陌尘也从暗处现身:“殿下既然不喜她,为何还同意让她搬入东宫?” “细作放在眼皮子底下,最为安心。” 此话一出,松果有些摸不着头脑,陌尘甚觉有理。 二人倒是一致地认为自家殿下惊艳绝伦,世间无双。说真心话,黎五小姐委实配不上他们殿下。 黎语颜捏着圣旨回了馨雅学堂。 山长见她回来,便问:“殿下可曾答应?” 看山长好似在学堂门口等候多时的模样,黎语颜有些抱歉道:“学生只是将帖子给了殿下,并未询问他是否出席。” “无妨无妨,帖子送到便好。”山长慈祥地摆手,“快去教舍上课吧。” “嗯。”黎语颜颔首行礼,旋即往教舍快步走去。 另一边,叶公公到了黎家宣旨。 冯氏母子一听黎语颜要搬到东宫去,对视一眼。 待叶公公离开黎家,冯氏母子立刻关起门来。 “娘,她一走,那些赏赐咱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要过来。毕竟人不在清语居,好东西那么堆着,没有看管好,也是对皇恩的一种亵渎。”黎浩越说越起劲,“届时,咱们可以说是代为管理。里头究竟有多少东西,她不清楚,就算清楚,咱们弄些赝品来。” 冯氏笑:“你倒是想得周全,若是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咱们也不必为了当个什么驸马,想破脑袋。” “娘,儿子聪明的地方不在学业,而在金钱!”黎浩捏了捏手指,做了个数银票的动作。 “今日小蹄子散学归来,你千万藏好心思,否则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儿子明白!” —— 散学时,到了马车上。 黎佳佳见黎语颜有个圣旨,好奇道:“姐姐,这是?” 黎语颜将圣旨展开给她看了。 “竟然要搬去东宫!”黎佳佳一阵惊呼,“我跟姐姐还没相处几日,就要分开。” 瞧她撅起嘴巴,甚是可爱,黎语颜微微笑了:“就这段时日住到东宫去,大概等先皇后生辰月过了,我就搬回来。” “那还差不多。”黎佳佳伸手抓住黎语颜的手,“好在学堂里还能见到姐姐,就是上下学孤单了些。” “时间过得快。”黎语颜轻声道,“亦或者咱们可以一起归家,待用了晚饭我再去东宫。” “如此甚好,妹妹便不孤单了。”黎佳佳皱了皱鼻子,“就是姐姐来回奔波有些麻烦。” 等回到黎府,黎佳佳仍旧黏在黎语颜身旁,且直接跟她回了清语居。 妙竹见自家小姐回来,正要开口,看到黎佳佳在一旁,便欲言又止。 黎语颜淡声:“但说无妨。” 妙竹很有分寸:“小姐,宫里来旨,说要你搬入东宫去。” “这事我知道。”黎语颜将圣旨交给妙竹,“给六小姐上茶水点心,我外出一趟。” 妙竹接过圣旨,应声退下。 黎语颜转身便出了清语居,找了辆马车直奔东宫。 方才妙竹欲言又止,并非单纯因为圣旨的关系。而是因为圣旨到了黎家,冯氏等人已在密谋占有她的赏赐之物。 如此,她得出其不意。 东宫门房见黎语颜再次到来,十分吃惊:“黎五小姐,您这是有急事?” 黎语颜直接入内,径直往夜翊珩的寝宫走:“是有急事。” 门房急急跟上:“殿下此刻正在书房,不在寝宫。” 闻言,黎语颜转了个方向。 见她脚步很快,门房急道:“黎五小姐,殿下此刻正与小公爷商议要事,不便见客。” “我是客人?”黎语颜止步。 此话一问出口,她自嘲一笑。 自己在东宫身份尴尬,不是主人,也算不上客人。 “不管我是否是客人,此刻我必须要见太子殿下。”黎语颜微微颔首,“还望小哥同通禀一声。” 被准太子妃称为“小哥”,这感觉莫名地好。 门房立即点头:“那等到了小楼那,黎五小姐先在月门处稍候,小的先去禀报。” “有劳。”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书房所在的小楼行去。 等门房入了内,黎语颜站在月门处。 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倒是又听到那几个宫女在嚼舌根。 “怎的又来了?” “搬进东宫的圣旨才下,她今晚就想搬进来?” “别告诉我们,她今晚就想爬殿下的床吧?” 说其他话,黎语颜权当没听见。 可说她想爬夜翊珩的床,让她一股怒火充斥在胸口,脚步移动,抬手。 “啪——” “啪——”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连接响起。 “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没听见。”黎语颜扫视眼前四个宫女,“这便是东宫教养出来的宫女,嗯?” 尾音拖长,颇具气势。 四个宫女完全被打蒙了。 须臾,其中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地捂脸道:“殿下都没这么打我们,伱竟敢,你竟敢凌驾于殿下之上?”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我还真担不了。”黎语颜反手又是一巴掌。 书房的几人听到动静,立刻出来。 姜乐成看到宫女们面上红痕一片,其中一个双颊堆得老高,皱了皱眉:“黎五,这里可是东宫,难道你打狗不看主人的么?” “疯狗咬人便是该打,难道我需先看主人是何面孔?”黎语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乐成。 见她眼神犀利,姜乐成顿时噎住:“殿下,你看这事?” 蓦地,此地安静下来,仿佛针落地之声皆可闻。 大家屏息静听太子殿下作何判断。 夜翊珩眉梢一扬,面对黎语颜道:“有事?” 见他没有责问她为何打人,倒是问了为何而来,黎语颜这才行礼:“请殿下借臣女几人,帮我将在黎家的东西搬些过来。” 夜翊珩微微侧头:“陌尘,带些人去。” 第38章 入库东宫 第38章入库东宫 书房里出来一劲装年轻男子,对着夜翊珩拱手:“是,殿下。” 待黎语颜走远,姜乐成指着她离开的方向:“殿下,她,她,她,太目中无人了吧?” 夜翊珩面上毫无表情,冷声对着几位宫女道:“你等方才说了什么?” “奴婢们……” 宫女们立时跪下,却是谁都不敢说。 松果站到她们跟前,喝道:“还不老实交代?” 宫女们身子一抖,其中一个开口:“奴婢们说黎五小姐今晚就想爬殿下的床。” “掌嘴。”丢下两字,夜翊珩顾自离开。 松果监督着四个宫女:“自个扇自个嘴巴,数到百个才可停。” 太子殿下不近女色,岂容她们随便诬蔑? 再则,虽说黎五小姐容貌太丑配不上他家殿下,但天晟境内的世家贵女们皆不肯嫁。 如今皇上好不容易将黎五小姐赐婚给他家殿下,这婚事实则不易。 外人如何编排,那是嘴长人家脸上。 东宫内亦如此,还真反了天了。 巴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却都是绵软无力。 松果皱了皱眉:“我要听个脆响,谁若是没劲,想必饭也是没劲吃了的。” 话音刚落,声响变得清脆,节奏也快了不少。 见此状,姜乐成的眉头皱得更紧,黎家丑女还真有两下子。 她这是妒忌这些宫女面上没斑,还是被宫女揭穿了心思,恼羞成怒? 罢,罢,罢…… 索性这巴掌不是扇在他的脸上。 —— 黎语颜回到黎家时,黎佳佳还在清语居里吃东西。 “姐姐,你这的点心真好吃,下回让妙竹教一下我那小厨房的人。” 话说完,黎佳佳才转头,甫一看到黎语颜身后跟着几个清一色劲装男子,忙将口中之物咽下:“他们是谁,来此,来此作甚?” “你慢慢吃。”黎语颜轻轻拍了黎佳佳的肩头,“他们是我问太子殿下借来搬东西的人。” 黎佳佳一颗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其实我吃饱了,夕食都不用再吃。” 陌尘拱手:“黎五小姐,敢问需要搬运的物什在哪?” 黎语颜看向妙竹:“伱带他们去。” 妙竹颔首:“各位请随我来。” 她抬手做请,领着陌尘等人去到清语居的小库房内。 黎语颜这才坐到黎佳佳对面:“我让他们帮忙搬的,就是皇上与各宫娘娘赏赐之物。” 黎佳佳喝了一口茶水:“我知道,方才二哥的小厮鬼鬼祟祟地过来,见我在此,便立刻回去了。” “多谢你!”黎语颜微笑拍了拍黎佳佳手背,“我知道,你说是在吃东西,实则是帮我守着。” “咱们之间不必言谢!”黎佳佳摸了摸凸起的胃部,打了个饱嗝。 声音不小,两人闻声相视而笑。 不多时,黎语颜亲自送黎佳佳出了清语居。 等冯氏接到管家消息的时候,赏赐之物全搬到了东宫的马车上。 黎语颜站在黎府门口,在妙竹耳边耳语了一番,随后吩咐:“你同马车内的赏赐之物一道去东宫,若是有人问起,便按照我方才所言告知。” “是,小姐,婢子明白!”妙竹福了福身。 就这时,冯氏急匆匆带着黎浩、黎曼婷出来。 “语颜,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突然要搬去东宫?” 黎语颜淡笑:“圣旨已下,母亲不知?” “母亲尚未来得及帮你挑几个贴心的丫鬟,就这般过去,东宫会觉得咱们黎家寒酸。”冯氏说着,眼珠子却是往马车上瞟个不停。 “母亲放心,此刻去东宫的,只是皇上与各宫娘娘所赏之物,这两日女儿还是会陪在母亲身旁。” 冯氏差点晕厥,这是什么速度? 看到东宫马车旁六个身形高大伟岸的年轻男子,这才回过味来,小蹄子早就在防着他们了。 “五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黎浩急道,“咱们自家人会偷盗你的东西不成?” 这话说得连黎曼婷都剜了他一眼:“二哥!” 黎语颜笑:“自家人自是不会偷盗。” 而是会抢夺! 说话间,黎语颜在妙竹手臂上拍了拍:“去吧,回来时注意安全!” “好,小姐。”妙竹登上马车。 陌尘在马背上侧过身来,带着几个兄弟,对黎语颜齐齐拱手:“太子妃,我等告辞!” 黎语颜眸中划过吃惊,颔首:“有劳各位!” 很快,马队伴着马车驶离黎府门口。 眼睁睁看着金银珠宝远去,冯氏母子三人面容扭曲。 冯氏的手扶在黎曼婷的手臂上,手指紧紧掐着黎曼婷的皮肉,若非如此,她真的要两眼一翻直接晕在大门口。 路上,侍卫问陌尘:“你刚才如此给那丑女面子,唤她太子妃,是得了什么好处?” 陌尘横了他一眼:“你是猪脑子么?在外头,有人对她不敬,那不就是对殿下不敬?” 那人闻言,恍然大悟:“多谢提点!” 不到半个时辰,黎语颜的赏赐之物就到了东宫。 对于黎家女让人搬来的是皇帝与各宫娘娘的赏赐之物,夜翊珩倒是不吃惊。 姜乐成却是诧异之极,他逮着妙竹问:“你家小姐如何放心把这些东西放到东宫来?” 太子殿下不问,这个旁人倒是问了,妙竹微微笑着行了礼:“小公爷是吧?我家小姐说了,太子殿下视金钱如粪土,自然不会贪她这点俗物。” 姜乐成看到夜翊珩面上好似覆了一层寒霜,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寒疾又厉害了,当下拧了眉头:“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视金钱如粪土?” 妙竹清了清嗓子:“我家小姐还说,太子殿下品格高尚,行为端方,自然不会被这些物什困扰。这些物什放在殿下这边,我家小姐万分放心。” “那……”姜乐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那你家小姐可有派人来看着这些东西?” 丑女人还没过来,怕是不放心的吧? “小公爷此言差矣!婢子方才说了,东西在这,我家小姐万分放心。”妙竹福了福身,“婢子告退。” 后退三步,旋即脚步轻快地离开。 姜乐成抬步,去客院看了黎语颜的那些东西。 回到夜翊珩跟前,气道:“黎五的心是真大,那些东西就那样堆在客院的正屋里,她那丫鬟就这么走了。” 夜翊珩绷着清俊的脸,淡声吩咐松果:“让人收起来罢。” 夜翊珩:你把孤这当仓库了? 黎语颜:不,是当保险库。 第39章 勾引太子 第39章勾引太子 依自家小姐的意思,将赏赐放在东宫,最为安全,妙竹心里特别踏实。 翌日早早起来送黎语颜去学堂。 一到马车上,妙竹的嘴巴就闲不住:“昨儿一天没接送小姐,婢子浑身不得劲。” “你是巴不得黏在你家小姐身旁。”黎佳佳扫了一眼自个丫鬟琴香,轻哼一声,“真当是人比人气死人哦,琴香她就巴不得我早点……” 闻言,琴香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姐,话不可以乱说!” 黎佳佳扒掉琴香的手:“我还没说呢,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早点死么?”黎佳佳抿着笑意,“哼,我要说的是,伱巴不得我早点把你嫁出去!” 语毕,银铃般的笑声瞬间爆出。 见此状,黎语颜掩唇笑了。 相对她们这辆马车是一路欢声笑语地去学堂,黎曼婷占着的那辆高规制的马车内则是冷冷清清的。 黎露在祠堂跪了两晚,早间有人去看的时候,发现她晕倒在地,是以今天还是未能去学堂。 两辆马车几乎同时出发,黎曼婷在车内都能听见黎佳佳那豪放的笑声。 她柳眉紧皱,掀开衣袖看了。 昨儿傍晚被母亲掐过的手臂皮肉,此刻已经有了青乌。 都怪那小蹄子,那么迅速将赏赐之物全都搬走,一颗珠子都没留下。害她肉痛了一个晚上,到现在都没能缓过来。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魅惑手段,太子殿下竟能借人给她。 黎曼婷按了按青乌处,手一放开,青乌又浮现。 当真气到她了,心口闷得慌。 想到那一千两膏火之资,黎曼婷心里这才好受些。 昨儿听说梁王会莅临馨雅学堂出席书法大会,不光如此,隔壁国子监的监生也全都会来。 届时,她定要一鸣惊人! 她倒要看看黎语颜与黎佳佳还如何笑得出来? —— 巳时的舞业课,是甲乙丙丁四个班一起上的大课。 曹大家通常会在此宣布一些重要消息。 曹姝与往常一样对各个班的舞业进行了点评,随后将黎佳佳黎语颜这队单独叫到了舞社外。 此举引起学子们的注意,大家争相趴在窗台,细听外头的说话声。 “离花朝节不远,考核与选拔即将开始。如今米欣梅不在,你们这队又成了五人,她若一直不来,你们将无法参加。” 曹姝的目光在黎佳佳等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黎语颜身上。 黎语颜弯眼一笑。 曹姝又道:“好了,回去练舞吧。” 罗梦儿悄声叹气:“这样我们还怎么练舞?” 另一个少女附和:“是啊,不能参加,练了也是白练。” 黎佳佳出声:“得想办法把欣梅弄回学堂来。” 黎语颜对她点头,表示支持,其余三人却是不怎么抱希望。 在舞社内,曹姝让大家各自练舞,随后出了舞社。 一看曹大家走了,徐雅香冲着黎佳佳讥笑一声:“敢不敢打个赌?” 黎佳佳正郁闷着,这个徐家女又主动挑衅,她也不惧。 至少气势上不能弱,遂扯了嗓门:“敢,有何不敢?” “还挺能啊!”徐雅香笑了,“听着,你们这队如能进最后选拔,我跪下来给你们磕三个响头,若是不能……” 她故意买了个关子。 黎佳佳听到她能磕头,也来了劲:“你就直说!” “哼,若是不能,黎语颜的面纱揭下,在整个学堂走上一圈。”徐雅香笑得讥讽,“怎么样,不敢了吧?” 黎佳佳咽了咽口水,看向黎语颜:“姐姐,我好像坏事了!” “好,就这么定了!”黎语颜朗声道,“我们这队若进了最后选拔,你就当着全学堂夫子与学子的面给我们下跪磕头。” 徐雅香擦了一下鼻子:“一言为定!” 黎佳佳悄悄拉住黎语颜袖子:“姐姐,到时候……” 罗梦儿三人垂了头,其实她们三人没什么本事进最后选拔的。 黎语颜淡淡一笑:“到时候再说,咱们目前要做的是何事?” “练舞,找欣梅!”黎佳佳很会找重点。 黎语颜微微颔首,随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那你们练吧。” 见状,徐雅香笑得直不起腰来:“别以为自己有劳什子玉牌,舞业就好了。也不知道那玉牌是如何得来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众学子们纷纷摇首。 “黎家丑女没得救了,曹大家的专座她竟敢坐。” “舞也不练,来学堂好些日子,就没看她练过。” “她们这赌局,她定输。” “她怎么不怕输?” “因为再怕也没用!” 闻言,黎佳佳十分生气:“你们胡说什么,我姐姐昨儿太忙,没休息好,现在休息下不行么?” 黎曼婷给了徐雅香一个眼神,徐雅香会意,大声道:“我知道是何缘故。” 舞社内瞬间静下来。 徐雅香轻笑:“那是因为她昨儿跑了两趟东宫。” 众人纷纷问:“她去东宫做什么?” “休沐日大雨,那日她也去东宫了,淋了雨倒在太子怀里。如今尚未成亲就要搬去东宫,你们说是什么?” 徐雅香把今早黎曼婷告诉她的事情说了一遍。 众人吃惊地看向黎语颜,她们没想到一个貌丑无盐之人,竟如此使手段。 有人小声问:“勾引太子?” 有人轻声道:“据说他们的婚期本在这月,太子殿下借口先皇后的生辰月延了婚期,这黎家丑女着急了吧?” 有人悄声答:“可能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丑,先勾引为妙!” 不多时,声音越来越响。 黎语颜靠坐在椅子上,笑着摇了摇头:“是啊,太子殿下还真被我勾引到了,迫不及待让我搬入东宫去,你们羡慕么?” 闻言,黎曼婷掐了掐手心,小蹄子竟然不在乎名声! 自己在乎的名声,在小蹄子眼里竟是一文不值。 黎语颜漫不经心地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黎曼婷跟前:“我的好姐姐,昨儿皇上下旨让我搬入东宫,此事只有天家与我们侯府知晓,徐家女所言是三姐姐教唆的吧?” 她怎么知道是自己教唆的? 黎曼婷瞪大眼睛,颤抖着双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捏着她的喉管,让她张嘴却是发不出声。 第40章 舌战群渣 第40章舌战群渣 “姐姐想将赐婚人选换回来么?”黎语颜声音清冷地问着,“此刻,姐姐后悔还来得及。” 黎曼婷紧掐着自己的手心,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楚楚可怜、委委屈屈的模样惹得周围学子们纷纷叫囔。 其中就数徐雅香的声音最大:“就算是皇上下旨,那也是因为你先勾引太子在先!”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曼婷千般万般呵护你,时时刻刻维护你,伱倒好,三言两语将曼婷气得话都说不上来。” “哪有你这样恶毒的妹妹?” 黎语颜重新坐回椅子上,拿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们:“我的三姐姐还真是朵白莲花呢。” 其余人纷纷对“白莲花”一词很疑惑。 直觉告诉她们,这词从黎家丑女口中出来,意思不怎么好。 莲花多高洁啊,可怎么想,她们也想不明白黎家丑女为何这般说。 见黎语颜又坐了曹大家的椅子,当下就有人气不过,想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勾引太子殿下,就别坐曹大家的椅子!” “什么逻辑?”黎语颜气笑了,一甩手躲过那人的爪子,“太子殿下,我还真不屑勾引!” “不过,太子殿下是我未婚夫,倘若我真要勾引,与尔等何干?”黎语颜在椅子上换了姿势。 若是忽略她面上有斑这点,光看她的身形,就这般姿势,当真是摄魂勾魄。 “就是!”黎佳佳也气笑了,“我姐姐与太子殿下是未婚夫妻,你们一个二个的操心什么劲?还是说你们酸了,表面上看不上太子殿下,心里却是羡慕嫉妒得很!” “我早说了,你们之中若是谁想嫁给太子的,我很愿意将位置让出来。”黎语颜轻轻一笑,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裙裾。 众人一听,开始沉默。 太子俊美无双,颜若谪仙,虽然失明病弱,但却是她们内心深处的春闺梦中人。 黎语颜被指婚给太子,若她容貌绝美,她们心里还能好受些。 可她是天下第一丑女。 虽然她们为了家族,也为了自己的幸福,皆不愿嫁给太子。 但却不妨碍太子在她们心中的某种幻想。 自午间开始,酸言酸语仍在。 直到散学时—— 众人发现有辆马车大喇喇地停在馨雅学堂正门口。 马车规制奢华,上头“东宫”铭牌尤其引人注目。 学子们皆知这是太子殿下的专用马车,于是她们放缓了步子,纷纷想一睹太子的俊美容颜。 黎佳佳则与黎语颜商议着先不归家,直接去一趟米家,是以姐妹俩走得慢了些。 等她们姐妹俩到学堂门口时,门口汇聚了不少女学子。 松果在马车内掀着帘子,盯着学堂门口好一会,这才看到黎语颜缓步出来。 他连忙下了马车,快行几步至黎语颜跟前,行礼。 忽然出现的松果,让黎语颜愣了愣。 众人只见太子殿下身旁的内侍对着黎家丑女恭敬行了礼,心头各色腹诽声起。 这时,松果道:“太子妃,殿下让小奴接您回东宫。” 黎语颜这才抬眸看向东宫马车,有些吃惊:“殿下让你来接我?” 夜翊珩竟然派人接她? 这么着急让她去东宫,是想怎么拿捏她? “正是!”松果恭敬颔首。 “麻烦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我今日有事,不能去东宫。”丢下一句话,黎语颜拉着黎佳佳的手径直走往自家马车。 学堂门口的女学子们纷纷傻眼,徐雅香不是说黎家丑女勾引太子殿下,着急搬进东宫去么? 可眼前见到的分明不是这么回事! 太子派了身旁内侍来接,黎家丑女竟然拒绝了! 一时间,女学子们心里百般滋味泛起。 黎曼婷更是酸涩萦绕心间,面上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复杂神情。 眼盲的太子难道真的看上了黎语颜?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派出亲信来接小蹄子? 虽然自己不想嫁给太子,但是面对原本属于自己的婚事,黎曼婷心头好似升起一团乱麻。 说不在意,不羡慕,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黎语颜跟着黎佳佳到了米家。 米府占地不大,府中陈设简单质朴。 在米府管家的引领下,姐妹俩终于见到了米欣梅。 此刻的米欣梅正与兄长米欣荣闲聊。 兄妹俩听到管家的声音,齐齐抬头。 入目是俏皮可人的黎佳佳,与带着面纱的黎语颜。 “你们怎么来了?”米欣梅高兴地迎出来,同时介绍,“这位是家兄。” 米欣荣从凳上起身,作了个揖。 黎家姐妹福身还礼。 随后,米欣荣转身进了后屋。 见他腿脚不便,待他走远,黎语颜这才悄声问米欣梅:“冒昧问一句,令兄的腿是受伤所致,且是旧伤,久治不愈?” “正是如此,哥哥他五年前战场上伤了腿,一直都治不好,时间长了就成了这样。”米欣梅点头,热情招呼黎家姐妹入座。 黎语颜落座,淡声道:“骨头错位,又愈合,是很难再恢复到原样。” 除非她出手。 米欣梅伤怀道:“哥哥以往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原本凭着功勋能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如今却只能领朝廷所给的微薄补恤。” 黎佳佳对米家的情况有所了解,便帮着解释:“欣梅哥哥因伤了腿,早些年说好的媳妇主动退了亲,已嫁作他人妇,故而他有些消沉。” “是啊,哥哥二十有三,还是光棍一条。”说话间,米欣梅抿了抿唇。 “所以欣梅家里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希望她的婆家能帮衬一下娘家。”顿了顿,黎佳佳气愤道,“结果男方收了通房,还嫌弃欣梅面上有暗疮。” 说话间,黎佳佳捏住米欣梅的肩膀:“欣梅,你一定要争气,倘若咱们能在花朝节上出人头地,那么你婚事的问题说不定就能解了!” “暗疮好不了,便解不了!”米欣梅连连摇头。 黎语颜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面:“你若信我,我给你一个食疗的方子,按照方子连吃几日,面上暗疮定消。” “真的吗?”米欣梅眼眸亮起。 就在黎语颜准备开口时,米欣荣出现在内门口:“你竟信她的鬼话?她的脸遮着面纱,丑得无法见人,你信她?” PK中,求推荐票、求月票、求收藏,求打卡,求五星好评,各种求!!! 拜托各位了! 么么哒~~~ 第41章 替孤娶了 第41章替孤娶了 “哥,她们是我朋友,你怎能如此说话?” 米欣梅一脸抱歉地看向黎语颜与黎佳佳。 黎佳佳皱眉道:“若我是姐姐,此刻定伤心。” “语颜,对不住!”米欣梅神情尴尬,长满暗疮的脸涨得通红,“我哥他……” 黎语颜轻轻一笑:“无妨,令兄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米欣荣瘸着腿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并不看黎语颜,直接对着自个妹子道:“欣梅你的脸比她好不少,又不是像她不能见人。她的食疗方子若真灵验,怎么不先祛除自己面上的丑陋斑块?” “说得好,此刻可以听我说了吗?”黎语颜淡淡笑了,旋即正色,“我面上斑块起因复杂,欣梅暗疮与饮食习惯有所关联,两者不同。” “有斑非我所愿,正如你有腿伤非伱所愿一般。”黎语颜起身,走到廊下,抬眸望向天际,“很多事情,若是一味消极对待,那么结果不一定如意。但你倘若努力了,哪怕是退一步,你亦能发现海阔天空。” 闻言,米欣梅叹道:“语颜,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这么开朗,不将旁人的议论放在眼中。可我不行,我做不到。” “我方才所言不光是对你,亦是对你兄长!”黎语颜缓缓转身,“你要是信我,按食谱吃一段时间,这期间你来学堂上学。” 话落,她从袖兜掏出在学堂写好的食疗方子,放到桌上。 见终于说到正题,黎佳佳连忙附和:“是啊,欣梅,你越是躲在家里逃避,问题不会自行解决。与其躲在家里,还不如去学堂呢!” 米欣梅微微颤抖着手拿起方子,却是被米欣荣一把拍落在地。 “哥,我的脸看过多少大夫都没用,就当尝试好了。” 米欣梅俯身去捡,方子却被米欣荣拿瘸腿碾住了。 见状,黎语颜黛眉微蹙。 她的方子,有人拿万两金都不能得,这人竟然将它踩在地上。 眸中含了隐怒,冷声道:“战争无眼,在战场上牺牲的有多少?你这般颓废,不轻易信人,怪不得郁郁不得志!” 眼前丑女所言,令米欣荣怒火顿生:“你是女子不用上战场,说话自然轻巧。” 黎佳佳火气噌地往上冒,嗓音瞬间拔高:“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大哥就是在战场上阵亡的!” “大哥跟我姐姐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们兄妹好好在一起,有父有母。”黎佳佳拍了桌子起身,“我姐姐她没了亲娘,没了亲大哥,还被我大伯代替三姐姐赐婚给了太子。要像你们这样不积极面对人生,那我姐姐她岂不是每天都该要死要活的?” 米欣梅尴尬至极:“语颜,佳佳,实在是抱歉,我哥哥太过鲁莽!” 黎语颜暗自摇头:“妹妹,我们走!” 方才看米欣荣的腿疾,是战场所伤,后来得知是五年前的战事,她就联想到大哥参加的那场战事。 若是可能,她希望从此人嘴里知道战事的详情。 可没想到此人颓废至此! 白费她的好心了! 米欣荣愣在当场。 心头好似有什么坍塌,露出原本该有的锋芒来。 他弯腰捡起方子,展开看了。 上头的毛笔字用正楷端端正正写着,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书法功底。 行云流水间结体遒劲,令人过目难忘。 米欣梅从自家哥哥手中抢过方子,追出去,边跑边喊:“语颜,佳佳,我明儿就去学堂!” —— 另一边,松果回到东宫。 他刚下马车,只见姜乐成急急冲出东宫大门,等到马车前止了步,眼睛一个劲地往车内瞄。 “小公爷,您悠着点!” 姜乐成往马车门处探了探身体,压低声音:“她来了吗?” 松果摇摇头:“黎五小姐说今日有事不来。” 这个回答颠覆姜乐成的认知。 他一直认为,黎语颜其人嘴上说不想嫁到东宫,实则是欲擒故纵。 只要去接人,立马屁颠屁颠地来了。 竟然没来! 两人步调一致地去到夜翊珩跟前。 夜翊珩正端坐在书案旁写字,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她没来。” 声音很淡,语气肯定,似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姜乐成快走几步:“殿下如何知晓?” “猜的。”夜翊珩缓缓抬眼,“你输了,赌注可曾想好?” 如玉君子,矜冷高贵。 带着几分掩不住的威压。 姜乐成一怔,太子眼睛正常能视物时,气势凛冽得令他心神一凛。 想到他们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遂讨好地笑:“殿下,咱们还能赌什么?金钱太俗了!” 无视他的嬉皮笑脸,夜翊珩面无表情道:“不是你提议的么?” “是臣提出要打赌的。”姜乐成膝盖一软,立时跪地,“殿下,臣错了,臣亦输了!臣此生唯殿下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连自称都改了。 夜翊珩将手中毛笔一搁,睨了他一眼:“起来吧,左不过让你替孤娶了黎五,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语调轻缓,出口的话语却吓得姜乐成直接瘫倒在地:“殿下还是要了臣的命吧。” “孤以为你打赌,是看上了黎五。”夜翊珩起身,似笑非笑道,“如此,孤该成人之美。” 目光沉寂,却有无形的压迫感。 姜乐成跪行过去,想抓住夜翊珩的衣袍下摆,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 “殿下,臣错了!”姜乐成嚎啕大哭,“黎五是皇上指的太子妃,如何能嫁与我?殿下,臣不该打赌!” 见他如此,夜翊珩俊眉微蹙,十分嫌弃地看向他:“好了,起吧。” 姜乐成抹了泪,惊喜道:“殿下不怪我了?” 夜翊珩轻哼一声,顾自往书房外头走去。 松果看着地上跪着的姜乐成,忍俊不禁:“小公爷,您快起来吧。” 姜乐成叹道:“下回打赌,该事先想好赌注。” 省得再被殿下轻松拿捏。 松果摇了摇头,伸手去扶:“小公爷您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那是,否则如何能当殿下的陪读?”姜乐成在松果手臂上借了力,这才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尘土。 东宫生活太过沉闷,殿下内心亦是如此,他偶尔在殿下跟前耍个宝,那便是他存在的意义之一。 第42章 孤不欠你 第42章孤不欠你 是夜。 夜色朦胧,银辉稀疏。 黎语颜乔装打扮一番,贴了个假胡子去了酒楼。 东宫守卫森严,她要出入,肯定不会像在黎府这般方便。 若是被夜翊珩定为不老实,自己小命不保。 趁着还没搬去东宫,先办正事。 上次玉佩的缘故,酒楼掌柜对黎语颜的印象特别深刻。 今日见她粘了假胡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公子是找人,还是吃饭?” 既然这个女娃娃扮成男子,他便唤她“公子”。 黎语颜微微颔首:“与之前一样,见你们大老板。” “好,麻烦公子在雅间稍坐,小老儿这就去禀报。” “有劳。”黎语颜掀袍入座。 没多久,李羽带着一叠文书现身。 甫一见面,他伸手一挥,揭下了她唇上的假胡子。 见他出手如此迅速,黎语颜蹙眉:“喂,你做什么?” “这般贴着,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人们你是女子,让大家伙都来看伱女扮男装的水平。” “真有这么假么?” “有!” 瞧她神色有些郁闷,李羽将手中文书往她跟前一推:“你瞧瞧,够详细么?” 黎语颜将胡子被揭走一事抛之脑后,翻开文书细细看了。 地形图上兵部各个角落都详细描绘着,甚至连卷宗室里,什么卷宗放在哪里都有标注。 “你究竟是何人?”黎语颜将文书合上,“这般详尽,非一般人能得到。” 李羽笑了:“你不是也得到了么?这么说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见他不愿表露身份,黎语颜也不强求,毕竟自己的身份也没告知与他。 “多谢!”黎语颜起身拱手。 看她要离开的模样,李羽连忙道:“你这就走了?” 黎语颜颔首:“事成之后,定当重谢!” “我……” 李羽话还没说出口,只见她单手在窗沿上轻轻一按,旋即翻出窗外。 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在房顶上几个纵身,黎语颜抬眼看天。 刚出黎家时,尚有些朦胧月色。 此刻月儿完全隐在了云层后,真可谓月黑风高夜,夜探正当时。 黎语颜顺利进了兵部,凭着文书上的标注,轻松躲过机关。 最后来到卷宗室前。 拿着火折子,瞧着门扉上卷宗二字,黎语颜深吸一口气,闪身入内。 从进入兵部到此刻,一直顺顺利利。 可让她震惊的是,记载大哥阵亡的那场战事的卷宗盒里头,空空如也。 不想这么放弃,她转而去找大哥的个人卷宗。 亦是空的! 为什么都是空的? 被人捷足先登了? 还是说那次战事有很大的问题? 李羽既然能给她这么详细的地形图与文书,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思及此,黎语颜盖上火折子,迅速出了兵部。 她要找李羽问个究竟!—— 此刻的李羽正在饮酒。 酒盏边上放着一片假胡子。 修长的手指放下酒盏,指腹摩挲着假胡子,掀唇一笑。 这时,掌柜叩门进了雅室:“爷,太子殿下到了。” 李羽这才抬眸,只见眼覆白纱的夜翊珩出现在他跟前,边上立着姜乐成这厮。 他挥了挥手,示意掌柜退下。 掌柜恭敬颔首,悄声后退,顺手将门掩上。 李羽拿过两只空酒盏放到对面,抬了抬手:“若不嫌弃,一起喝几杯。” 姜乐成见他连礼都未行,正要发话,被夜翊珩一个手势给挡了回去,便扶着他,两人相继入座。 李羽弯了弯唇,给对面两人斟酒:“此刻虽无月色,但小爷心情好,便赏脸让你们一起喝几杯。” 姜乐成怒了:“季清羽,太子殿下脾气好,不与你计较。我脾气可不好!你的酒楼茶馆,传的那些诬蔑之语,殿下都不曾责怪于你,你别太过分!” “哦,原来我叫季清羽啊。何谓诬蔑?要娶丑女的又不是我!”他把玩着手中的玉质酒盏,轻笑,“我怎么觉得太子殿下比我更适合当季家的儿子,毕竟我父母护他比我还多。” 姜乐成拍了桌子,桌面上的碗筷酒盏随之震了震:“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事情,你一个局外人知道个屁。”季清羽面上的笑容立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戾。 夜翊珩执起酒盏,饮了杯中酒,将酒盏往桌面轻轻一放:“孤不欠你。” 季清羽冷笑挑眉:“呵,不欠?” 话落,他又给他斟了酒。 “你几年未曾回府,姑母甚是想念。若你还当自己是她儿子,就去看看她。”夜翊珩起身,微微侧头,对姜乐成道,“回东宫。” 姜乐成颔首,上前扶住夜翊珩,两人一道出了雅间。 回到东宫马车上,姜乐成愤愤道:“这个季清羽太不识抬举!他若是知道殿下今日能看到,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 夜翊珩将眼前的白纱摘下,他眼疾的实际情况知道的人不多,就算是太医也不知。 是以,能看见的日子外出,他还会覆眼纱。 姜乐成气得不行,伸手捶着车厢:“方才对面茶楼听到的,那些诬蔑之词,此刻想起,他娘的,就想去揍他一顿!” “孤都不气,你气什么?”夜翊珩神情淡淡,“天晟境内所传谣言与流言,非他一己之力可为。” 在夜翊珩与姜乐成离开酒楼后不久,黎语颜回了酒楼雅间。 她看到李羽独自饮酒,且对面放了两只倒了酒的酒杯,疑惑:“你一个人喝酒有怪癖?” 听到清亮悦耳的声音,季清羽缓缓转头。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此刻看到她又出现,雀跃涌上心头。 “今晚月色真好!” 闻言,黎语颜皱眉:“你喝糊涂了吧?今晚哪来的月色?” “随口一说,随口一说。”季清羽抬手做请,“快些入座。” 黎语颜将文书放到他跟前,随后坐下:“我要找的卷宗全都是空的!” 季清羽一听,也是不敢相信:“怎会如此?” “我且问你,你在得到这些文书时,可有跟谁人提过我在查东西?”黎语颜直截了当地问。 季清羽摇头:“不曾,你信我!” 黎语颜点了点头。 不管是不是她所查之事被人知道,随后卷宗被人转移或者被人捷足先登,全都表明当年那场战事有很大的问题! 感谢归夙、点点的打赏!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请继续支持我呀,抱抱,么么哒~~~ 第43章 亲自来接 第43章亲自来接 季清羽面色一动:“究竟要查什么,你且告诉我,我帮你去查!” 黎语颜摇首:“不用,此事我需得自己查才行。” 自己查才能更深刻地知道大哥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能让她有朝一日手刃仇人时,不至于心软。 “还是要多谢你帮我拿到地形图。”她又道。 季清羽摆手:“都没能实际帮上忙,这声谢受之有愧。” 黎语颜轻轻叹气。 若他没跟人提过她在查旧事,那么卷宗很有可能早就不在兵部,或者临时被调出兵部卷宗室,如此,再问他,也是问不出其他来。 当下,便起身告辞。 “唉,今日难得想喝个酒,却没人作陪。”季清羽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伱瞧我对面放了两酒杯,自欺欺人,假装有人陪。” 黎语颜低头看了两杯透明的酒水。 “可我不会喝酒,要不以茶代酒?” “喝茶去对面茶楼。”男子清冷的面庞上,忽得温和起来。 黎语颜随手执起面前的一盏酒:“我抿一口,就当谢你帮我。” 说话间,另一只手指了指方才还给他的文书。 随后,将酒盏移往自己唇边。 季清羽看她拿起了夜翊珩喝过的酒杯,那柔嫩如樱花一般的唇瓣,只差一点就要碰到夜翊珩喝过的地方…… 慌忙一把夺过:“不会喝就别喝了!” 黎语颜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我回去了。” “嗯!”季清羽淡淡颔首,默了半晌又道,“路上注意安全!” 已走到门口的黎语颜转过头来:“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家了。” 闻言,季清羽的脸色又微沉下来。 今天怎么回事? 又有一个人催他回家。 他执起酒盏,一口饮了:“我就以酒楼茶楼为家,你若有事可随时找我。” 黎语颜清浅一笑:“好!” 看她小脸瓷白,肤若凝脂,那绝美的容颜上,绽放比春花还娇美的笑容,季清羽唇畔缓缓荡开一抹迷人温煦的笑意。 黑曜石般幽深透亮的双瞳瞬间注入了光。 方才看到夜翊珩的郁郁之气霎时消散无影。 —— 翌日,馨雅学堂。 米欣梅虽然到得晚,但人是来了。 在旁人神色各异的注视下,她来到黎语颜跟前。 “昨晚按你给的方子用了夕食,早上起来,面上暗疮处不涨疼了。”米欣梅欣喜道,“真的有用!” 昨儿傍晚,米家去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米欣荣的关系,黎语颜就没有问米欣梅相关问题。 此刻再见面,她便问:“你以往一日三餐都吃什么?” 看米欣梅家里的陈设摆件,可见并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可她面上的痘痘,却是因为饮食上过分油腻造成。 米欣梅老实道:“在学堂的中饭跟大家一样。早间与晚间的饭菜都是我身旁的丫鬟在小厨房做的,就比较丰盛些。” “为何不跟你父母与兄长一道进食?” “他们口味清淡,我不怎么吃得惯。” “你自幼如此?” 米欣梅摇头:“不是,两三年前,慢慢地就变了。” 黎语颜淡声:“你那个做菜的丫鬟该辞了。” “为何?”米欣梅很不解。 在说吃的方面,怎么扯到她的丫鬟了? “若我估计得没错,她便是害你面上长暗疮的罪魁祸首。”黎语颜望着窗口的方向,“一般情况下,同一户人家,饮食习惯一致。就算有差异,却是些微。而你与家人以往一致,如今大相径庭,由此得出。” 来学堂不能带下人。 若非如此,米欣梅定要揪住丫鬟耳朵问个清楚。 黎语颜又道:“你近期按我的方子饮食,她若是着急,百般劝慰,便是心里有鬼,如此试探便知一二。” 米欣梅连连点头:“你说得有理,好像是那丫鬟来我家后,我在吃食上慢慢就变了口味。” 这时,窗口方向走来几个少女。 看到米欣梅已来上学,为首那人面上是止不住的吃惊模样。 黎语颜侧头问一旁的黎佳佳:“那人是谁?” 黎佳佳瞥了一眼,小声道:“就是欣梅未婚夫的表妹。” 闻言,黎语颜挑了挑眉。 窗外几个少女见她这双眼好似透着一种看穿人心的犀利,疾步快走,竟然忘记了数落米欣梅几句。 —— 散学时,东宫马车又停在学堂门口。 众人见状,纷纷议论。 “也不知丑女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能得太子殿下身旁的人连续两日来接?”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 昨儿,太子殿下没来,来的是他身旁的内侍。 今日,大家仍旧这么认为时,马车内响起咳嗽声。 太子病弱,经常咳嗽。 众人腹诽,难道太子殿下亲自来接黎家丑女了? 如此猜测,众人的脚步便缓了不少。 就这时,松果掀开车帘,扶着夜翊珩下了马车。 果然是太子来了! 众人立在原地齐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夜翊珩并不说话,白纱下的俊眸越过众人,直接落到还在学堂门口的黎语颜身上。 松果冲她招手:“太子妃,殿下亲自来接,还请快些过来。” 黎语颜愣得差点呆立当场。 这瞎子怎么亲自来了? 等了片刻,不见她过来,夜翊珩侧头对松果道:“扶孤过去。” 围在东宫马车边上的众人,仍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此刻只好维持姿势的同时让出一条道来。 黎语颜站在原地,黎佳佳见太子走近,连忙行礼。 夜翊珩恍若未见,径直凑到黎语颜耳边,低沉道:“孤给你两日时间选择,今天便是最后一日,你不来,孤只能亲自来接了。” 学堂门口此刻人虽多,但落针可闻。 太子的话语,众人都听见了。 黎语颜咬了咬牙,说话就说话,凑她这么近做什么? 耳语就耳语,声音虽低沉,却分明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这人这么说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一时间,黎语颜想不明白。 见她戴着面纱的面上是掩不住的疑惑,夜翊珩唇角微勾。 松果好似才发现众人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代自家殿下开口:“都起吧。” 众人这才起身,纷纷窃窃私语。 “听听,听听,刚才太子的话,怎么听着是太子迫不及待啊?” “黎家丑女能耐真大,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第44章 她丑他瞎 第44章她丑他瞎 黎语颜黛眉微拢,旋即舒展,轻笑一声:“殿下如此,语颜受宠若惊。” 既然他来膈应她,那她理当礼尚往来。 “殿下目不能视,要不要臣女扶着殿下去马车上?”说话间,她伸手过去。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抬手,手虚握成拳,抵唇轻咳:“不劳太子妃!” 见他躲开,似避如蛇蝎。 在场的女学子们小声窃笑。 方才他们还以为太子迫不及待了,此刻看来,太子还是不喜黎家丑女的。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太子咳了几声又道:“孤寒疾在身,恐太子妃被孤染了寒气。” 众人傻眼。 这是未婚夫时刻为未婚妻考量的模样。 就这般,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东宫马车行去。 走了几步,夜翊珩脚步微顿。 松果领会自家殿下的意思,遂侧头对妙竹道:“太子妃今日入住东宫,你且回黎府,整理一二,稍后有马车来接太子妃的一应物什。” 妙竹十分不放心黎语颜,拉着她的袖子,小声唤:“小姐——” 黎语颜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跟六小姐回府,稍微整理即可。” 又住不了太久。 妙竹这才应声而去。 黎语颜到了东宫马车上,松果将夜翊珩扶进马车后,很识趣地出了车厢,坐到了车夫旁。 马车缓缓启动。 此刻,车厢内就剩下他们俩,让黎语颜浑身不自在。 那两个月的梦里,有一次就是在马车内,她被他强要了。 此刻想起,画面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过。 她的手隐在袖子里,微微颤抖。 左手捏住右手,黎语颜坐得离他远了一些。 见她避他,夜翊珩淡声:“若太子妃染了寒气不行了,孤克妻的名声便要坐实了。” 听他说起她跪了祠堂后所传的流言,好似话里有话,黎语颜心头咯噔一下。 “殿下真会说笑。” 夜翊珩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今日皇宫有家宴,父皇指名让你去。” 若非如此,孤才不来接伱! 闻言,黎语颜微微放下心来,她还真怕这瞎子存了什么心思。 只是—— 皇宫家宴,就是跟天家人一起吃晚饭,届时她要撩着面纱吃。 “臣女面上斑块怕吓到皇上与娘娘,还是不去了吧。”顿了顿,她又道,“还望殿下帮臣女跟皇上解释一二。” “无妨。”夜翊珩俊眉微动,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放着的一只精致锦盒,“此物给你。” 黎语颜有些诧异地打开锦盒,里头是个类似面纱的金制流苏帘子,只半边脸那么大,可以从鼻梁戴到耳畔。 流苏一串串地连在一道。 她若真有斑块,透过流苏虽看不真切,却隐隐可看到。 目前的问题是,斑块面皮还没修复好,她这几日都没有贴。 等下如果穿帮了,怎么办? 就在黎语颜思忖间,夜翊珩出声:“你戴上试试。” 无法,黎语颜正准备将面纱取下时,外头传来松果的声音:“殿下,咱们是直接去皇宫,还是先回东宫?” “直接去皇宫。”夜翊珩手指轻轻叩击着自己的膝盖,白纱下的凤眸直视不远处的少女。 她的斑块究竟是何模样? 先前令姜乐成吐成那般,一段时间过去,倒叫他起了好奇心。 此刻机会来了,他要瞧个仔细。 这主仆的对话,令黎语颜心神一凛,她当着瞎子把面纱拿下,再佩戴流苏是没问题。 若那内侍突然进来,见到她的面容,还是会穿帮。 思及此,黎语颜微微掀开面纱下摆,直接将流苏放在面纱下试戴。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这金制流苏的一端钩在鼻梁上,委实有些难受。”黎语颜将流苏面具放回锦盒,“还是臣女自己的面纱来得轻便。” 见她这般警惕,连试戴都不愿摘掉面纱。 夜翊珩俊眉微动,随之微微一笑:“看来还需改进改进。”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 马车辘辘行驶,直接进了皇宫内。 皇宫家宴在贤德殿偏殿进行。 等夜翊珩带着黎语颜到的时候,皇上、贤妃、梁王与九公主已经在了。 皇上朗声笑:“快些入座,今日是小宴,梁王与九公主,太子妃已经见过,家宴便只有这几人。” 当着他们,夜翊珩温和解释:“父皇觉你怕生,便只请了四哥与九妹。”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皇上,多谢殿下!” 嗓音乖巧甜糯。 闻声,夜翊珩几不可见地微微挑了挑眉。 这时,贤妃笑道:“太子殿下与语颜这孩子,尚未成亲,便琴瑟和鸣,瞧了真叫人欢喜。” “只是……”贤妃话锋一转,“既然已是未婚夫妻,为何太子殿下还叫身旁内侍扶着进来?是怕我们家语颜扶不好么?” 她这一句“我们家语颜”,听得夜翊珩心头冷笑。 “贤妃娘娘有所不知,殿下体恤。”黎语颜含笑解释,“前段时间臣女染了风寒,殿下如今正受寒疾困扰,他怕臣女受不得寒,便没让臣女相扶。” “原来如此。”贤妃笑了,“看来,老四该努力努力了,早日寻个媳妇,也好学会疼人。” 梁王笑得爽朗:“母妃说得是,还请父皇与母妃多多留意适合儿臣之人。” “瞧瞧,都会讨要了。”贤妃笑得温婉。 夜翊珩与黎语颜在宫女的指引下,相继入座。 九公主瞧着刚坐下的两人,掩唇笑:“六哥与太子妃嫂嫂还真的是极相配。” 这个九公主向来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梁王很想寻个机会,给夜翊珩难堪。 都眼瞎了,还端着架子,让他十分不喜。 遂跟着开口:“不知九妹说的是哪方面相配?” 九公主笑得更甚:“六哥眼睛戴着白纱,六嫂面部也带着白纱,这两人拼一起,把整张脸给蒙起来了,好笑不好笑?” 皇帝剜了九公主一眼:“调皮!” 语气宠溺。 “阿珩你知你九妹脾性,跟你的太子妃解释下,阿玖她并无恶意。” 说话间,皇帝给了身后叶公公一个眼神,示意传膳。 夜翊珩但笑不语,等着瞧黎语颜怎么处理。 黎语颜清冷一笑:“无妨,各色话语,臣女早领教过。九公主所言,确实好笑。” 瞎子配丑女,绝配! 与之相比,九公主所言,显得极有善意。 第45章 入住东宫 第45章入住东宫 九公主似是有些吃惊,笑容里蕴含的嘲讽意味也少了些。 夜翊珩这才缓缓开口:“阿玖莫要欺她,有事冲孤来。” 边上的仙鹤琉璃灯盏透出柔和烛光,映照在他遗世独立的俊颜上,犹如谪仙,俊逸风华。 梁王唇畔划过讽意,一个病秧子,无时不刻地端着。 矜贵得宛如高高处在云端,睥睨众生。 实在是扎眼! 好在不久就要废太子,届时他倒要看看,他还怎么端? 若能将他亲手按进尘埃里,那便是一件值得称颂之事。 对太子所言,皇帝欣慰点头:“太子妃就别拘束,就当是寻常人家,家人间小聚。” 黎语颜乖巧颔首:“是,皇上。” 贤妃动了动身体,调整了个姿势,以便更好地观察黎语颜的神情。 虽然她戴着面纱,但眉眼之间的从容,令她高看几分。 加上方才应对九公主所言,这丑丫头,竟然有点本事。 黎语颜面纱下唇角微动,夜翊珩方才不言一词,等她自个处理后,再说上一句。 这人的心思还真七拐八拐的。 至于其他人,面上笑容得体,心思怕是各异。 好在一餐饭很快过去。 待小家宴结束,黎语颜随夜翊珩回了东宫。 两人在马车内,彼此不言。 眼能视物,有一点就是好,旁人以为他瞧不见时,他能观察旁人细微的神情。 借着车顶镶嵌着的夜明珠所散发的光亮,夜翊珩清晰地看到她眉眼之间的不情愿。 不情不愿地跟他来东宫,不情愿嫁与他。 旁的世家贵女,仗着不俗的家世、不错的容颜,以期在皇子间觅个好的,为母家寻个倚靠。 她呢,不过是黎家扔在山沟沟里的弃女。 家世不提,容颜暂且用一言难尽来形容,至于才华方面,更是废物草包。 如此一个女人,竟然敢不情不愿! 他真的是将这十九年来的修养全都放在此刻了。 如若不然,就算车厢再宽敞,在他看来,仍旧逼仄不堪。 黎语颜垂眸,自出了贤德殿偏殿后,身旁这人,就没说过半个字。 他对她的不喜,此刻已然切身感受。 此人就像从千年雪峰挖出来的一坨坚冰,浑身散着寒气,面上就差写上“离我远点”的字眼。 如此,她若是开口要求回黎家再住几日,他大抵能答应的吧。 就这时,马车到了东宫门口。 两人先后下了马车。 让黎语颜吃惊的是,妙竹与赵妈妈就候在那里,一时间她想回黎府的话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语颜张了张嘴,尚未说一字,只见夜翊珩不用人搀扶,直接大步往东宫里头走去。 这时,松果过来:“黎五小姐,按照殿下的意思,您住客院不合适,听闻小姐喜静,暂且将您的院子安排在听风苑。” 见黎语颜的目光随着自家殿下远去,松果解释:“在东宫内,殿下虽然看不见,但每一处皆熟悉,是以行走如常人。” 闻言,黎语颜将视线收回。 也是,瞎子走夜路,自然不用打灯笼。 就算打了灯笼,也是为了不让旁人撞到他。 黑魆魆的夜里,他一个瞎子若在熟悉的环境,自然比常人走得更为顺当。 想到这,黎语颜轻轻一笑:“所住院落,但凭殿下安排。” 倘若可以,东宫里头的院子她一个都不会选。 无奈圣旨搁在那里。 闻言,松果颔首,随后转身:“麻烦妙竹姑娘与赵妈妈带小姐过去。” 妙竹称是,赵妈妈点头。 松果转回身,又补充道:“先前送来的赏赐之物,已安顿在听风苑库房,小姐得空可行盘点。” “好,多谢。”黎语颜淡笑道谢。 东宫的人,行为处事倒是与他们主子一致。 在外头时,唤她太子妃。 一旦到了他们的地盘,原来是什么身份还是什么身份。 如此挺好! 妙竹与赵妈妈一人打着一只灯笼,领着黎语颜前往听风苑。 虽说整个东宫灯火斐然,但显然听风苑所在处,路旁与廊下悬挂着的灯盏较其他院落少那么几只。 路上偶有宫女太监走过,是以妙竹与赵妈妈等入了听风苑才开口。 “小姐,我与赵妈妈傍晚时就到了,那时看这个院子就挺偏僻的,晚上看更是幽僻。” 黎语颜微微笑了,推开窗户,指了指远处:“我觉得挺好,你们看,院子边上过去便是围墙。” 赵妈妈看了眼围墙的高度,比一般官宦人家高出不少,忙担忧道:“小姐翻墙的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妙竹噗哧笑出声:“赵妈妈放心便是!” 由于时辰已晚,主仆三人简单收拾后,各自就寝。 黎语颜望着帐顶,那日来了东宫,回去便梦魇。 今日倒好,直接住了进来。 不知道等会她的梦会是如何的状态? 然,翌日起来,一夜无梦,神清气爽。 黎语颜想不明白是何缘故,索性不想了。 到了馨雅学堂,米欣梅高兴地在她身旁坐下:“语颜,我面上的暗疮小了许多,才两日,变化真的很明显!” “你自己都觉得明显,那么旁人看来更是明显。” “是啊,语颜,我真的要谢谢你,伱说我如何谢你才好?”米欣梅笑盈盈地补充,“我哥很后悔当初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他说有机会要当面跟你致歉。” 闻言,黎语颜适时开口:“等你面疮彻底好了,再谢我也不迟。届时,请我去你家吃个便饭即可。” 卷宗找不到,米欣荣这里或许可以打听到有用的信息。 “好!”米欣梅高兴应下,旋即敛了笑意,“说到家里吃便饭,我那丫鬟昨儿真的来劝我了,还说我如今吃的没营养。” “这么看来是有问题。”黎语颜微微挑眉,悄声,“派人跟着她,说不定会有惊喜。” 米欣梅连连点头。 看到米欣梅凑在黎语颜身旁,黎佳佳打着哈欠过来:“姐姐,你昨晚不在家,我都没睡好,尽想着早间要一个人来学堂了。” 米欣梅立时起身,将座位还给黎佳佳,笑着打趣:“能让你彻夜睡不好的,也就咱们语颜了。” 闻言,黎佳佳吃惊:“看来我姐给的方子不错,面上光滑不少,嘴皮子也利索了。” 第46章 天生一对 第46章天生一对 散学时,黎佳佳缠着黎语颜,一定要她跟自己回家,与她一道用夕食。 “姐姐若不去,妹妹今晚怕是又要失眠了。” 看她俏皮的模样装着可怜,黎语颜点头应了:“本就答应过,我怎好食言?” 等她回到黎府,冯氏等人明明接到风声,也没来看黎语颜。 黎语颜完全不恼,冯氏等人没在她这里捞到好处,自然不待见她。 黎佳佳欢快地哼着小曲,拉着黎语颜往她父母的院子走。 “怎么是去叔父婶婶的院子?” “不光我想跟姐姐一道吃饭,我爹娘也想。” 等到了黎宗辉贺氏的院子里,夫妻俩早就候在饭桌旁了。 见姐妹俩一道回来,贺氏高兴地迎出来,拉住黎语颜的手,左看右看。 黎佳佳皱了皱鼻子:“娘,我在这,你看看我。” 贺氏笑道:“等会再看你。” 黎佳佳噘嘴,黎语颜笑。 贺氏怜爱地帮黎语颜整了整额间的碎发:“昨儿学堂下学就被太子殿下接走,咱们都没能一道吃个饭。” 黎佳佳一屁股坐到饭桌旁,伸手欲拿东西吃:“姐姐昨晚没回,怎么像是过了一年似的?” 被贺氏喝止:“吃东西先净手!” 黎佳佳起身,冲贺氏背影吐了吐舌头,才去洗手。 贺氏招呼丫鬟给黎语颜端来水盆,又道:“若是嫁女儿,得好好说个话,才能接走。昨儿,咱们都没能说上半句话。” 黎语颜细细洗了手,柔和道:“婶婶,我只是搬去暂住的,不是嫁。” 看着丫鬟端着水盆离开,贺氏压低声音:“不管是嫁去还是搬去暂住,都要过得体面。” 一旁一直沉默的黎宗辉开口:“叔父婶婶没用,你自小受苦,我们也没能护上分毫。” 见自个丈夫都这么说了,贺氏也不拐着弯了:“语颜,伱如今搬入东宫,说得好听是陪伴太子,硕峄毓斯u??a听,连正式的名分都没有。” 黎佳佳小脸气得通红:“昨晚祖母就在说,贸然搬去东宫,丢他们的脸。当时,我听了好气,还不是他们让五姐姐代替三姐姐的?” “大嫂在的话,如何会有这等事情,当亲娘的自然是爱着护着。”贺氏抹了泪,声音掺杂着哭腔,“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咱们黎家的这些孩子里,就语颜最命苦了。” 闻言,黎宗辉长长叹气。 黎语颜忽然明白,为何黎佳佳今早眼睛肿肿的,说什么失眠,原来竟是这些缘故。 黎佳佳在黎语颜身旁坐下:“姐姐……” 刚唤了一声,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下来。 黎语颜抬手帮她拭泪:“你们别难过,我没事。外头的流言蜚语,我不在乎。” 说话间,她清澈的眼眸里慢慢汇起水雾,很快变成晶莹的泪珠子,挂在下眼睫上摇摇欲坠。 见她也哭了,黎佳佳吸了吸鼻子:“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搬入东宫委屈了?” 黎语颜摇头:“不是,我是高兴才哭的。叔父婶婶待我似亲女儿,妹妹待我如亲姐妹。” 在黎家,这是她唯一感觉温暖的地方。 闻言,黎宗辉欣慰点头,贺氏高兴不已。 忽地,听外头有丫鬟声传来,贺氏连忙拿帕子掖了掖眼角:“好孩子,咱们快别说了,吃饭吃饭。” 丫鬟入了内:“二爷二夫人,三少爷正在习字,说立马过来。” 黎宗辉平静挥手:“好,你下去吧。” 丫鬟瞧了一眼屋内坐着的黎语颜,随后退了出去。 见状,黎语颜心里有了个数。 在黎家,有爵位的是父亲,管着产业与中公的是冯氏,最高辈分的是祖母,祖母定会护着亲子。 这么下来,叔父婶婶他们的话语权甚微。 就算他们有心想要护她,也是不能够。 就像这院子里的丫鬟,怕有些是冯氏的眼线。 —— 过了两日。 这日散学时,山长叫住黎语颜,问:“太子殿下有没有一个明确答复?后日便是书法大会,老朽是当真希望太子能来。” 更何况他也听说黎语颜已奉旨搬入东宫。 对此,黎语颜只答应回去询问夜翊珩。 “殿下那边,学生去问,但学生不敢保证殿下一定能来。” 山长颔首:“能问便好。” 接了这么个任务,黎语颜有些头疼。 自她搬入东宫已有两日,那晚皇宫家宴后一别,她就没见过他。 回到东宫,走往听风苑走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如何去开这个口。 若是等他用膳时,她去寻他,会被误会成想与他一起吃。 若是用膳后过去寻他,再被误会成爬床,那更说不过去。 思及此,决定此刻去问,遂转了个弯。路上找宫女问了,知道夜翊珩在书房,便加快了脚步。 只是刚到他的书房外,便听到里头传出一道女声。 声音婉约,带着娇羞。 黎语颜抿了抿唇,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转了身,欲往回走,却不想迎面看到姜乐成走来。 “黎五,你来找殿下?” 黎语颜脚步一顿:“小公爷可否帮个忙?” 姜乐成弯唇,有意思,这丑女竟敢找他帮忙。 “说。” “山长望殿下能出席后日的书法大会,我这边得了回复,也好给山长一个交代。” “这是小事,你自去问殿下便可。” 何须他来帮忙? 这时,书房里传来女子的欢笑声。 姜乐成一听,瞬间明白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什么?”黎语颜黛眉微蹙。 “里头那位是殿下表妹,其母与先后是姐妹。”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我还是不去打搅为妙。小公爷若肯帮忙,就问一声;若是不肯,那就作罢。”说完,黎语颜径直往外走。 此刻的夜翊珩已站在书房门口,看到黎语颜抬步离开。 俊眉间冷戾泛起。 什么叫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姜乐成拱手作揖:“殿下,黎五小姐想来询问殿下,是否出席馨雅学堂的书法大会?” 闻声,黎语颜脚步一顿。 “不去。”清冽的声音自他口中吐出。 黎语颜转过身,含笑颔首:“多谢殿下答复。” 就在她再次准备离开时,书房里头出来一个娇柔的女子。 “馨雅学堂与书法大会皆是姨母心血,表哥该去才是。” 第47章 青梅竹马 第47章青梅竹马 眼前的女子着迤逦拖地的桃色罗裙,气质婉约,妆容精致,容貌清丽,瞧她的站姿想来对夜翊珩有意。 瞬间,黎语颜好似看明白了什么。 如此同时,范敏儿也往黎语颜这边看来,微笑致意。 打量的目光不着痕迹。 入目的少女,白纱遮面,竹月色曳地长裙,挽了白色披帛。 一头青丝如瀑,身段窈窕玲珑。脸部虽遮,却能看到她莹玉般好看的额头,和一双漂亮得过分的眼。 方才听她嗓音宛如珠玉相击般清冷悦耳,若不说她是传言中那个面上有可怖斑块的天下第一丑女,她还真不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此刻甫一见,尽管她装扮如此素雅,还以为是仙娥坠凡。 范敏儿面上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若不是今日自己穿了桃粉色衣裙,在此刻是一抹难以忽略的亮色,她真的要被比下去了。 “这位便是未来表嫂吧?”檀口轻启,语调柔美,“表哥素来如此,还请黎小姐勿怪。” 黎语颜亦微微一笑:“怎么会?殿下不去自有他的缘故。” 范敏儿侧对夜翊珩而站:“书法大会敏儿想去,表哥可以带敏儿一道去么?” 见夜翊珩沉默,虽明知他瞧不见,但看他俊脸面对着对面少女,范敏儿心头泛起急躁,出口的话语却更显娇柔:“据说馨雅学堂里有不少姨母的墨宝,敏儿想去瞧瞧。” 不知为何,以往自己只要不是提过分要求,表哥对她均是有求必应的,今日为何如此凉薄? 范敏儿转了方向,对姜乐成道:“小公爷一道去,定然热闹。” 姜乐成立刻接话:“行!殿下不去,我带你去!” 黎语颜淡淡瞧着他们,显然他们彼此之间很是熟稔。 自己站在此地,与他们有些格格不入。再则,夜翊珩自己说了不去,其他人想去便去,皆与她无关。 遂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却不想,夜翊珩蓦地开口:“既然表妹想去,那就一道去。” 范敏儿高兴道:“谢谢表哥!” 黎语颜直起身,展颜一笑:“如此甚好,多谢表小姐。” 范敏儿诧异道:“你谢我?” 黎语颜礼貌颔首:“是啊,多亏了表小姐,殿下才愿出席。明儿,我也好交差。” 又不是她想他去的,她只是受山长委托来问而已。 话落,径直离开。 见她刚走,想来能听到他们对话,范敏儿娇柔道:“敏儿瞧着未来表嫂与表哥挺配,表哥为何板着个脸?” “配么?”姜乐成哈哈一笑,“你刚从外头回来是不清楚,那黎家女面上有斑……” 忽地,他看到夜翊珩的脸像是去岁北风呼啸下的寒冰,立时闭嘴。 范敏儿柳眉拧起:“这么说来,她是配不上表哥了,姨母在天之灵怕是要伤怀了。” 想到那次看到的黑红色斑块,姜乐成仍心有余悸,叹气道:“敏儿姑娘多劝劝殿下,万事看开些。” 范敏儿竖起食指,小声道:“可别说看字。” 姜乐成赞道:“还是敏儿姑娘体贴人。” 见在姜乐成这里,她可以打听到不少消息,便走到他跟前:“小公爷,那黎家小姐经常来看表哥么?” “自那丑女搬到东宫,我来东宫就没碰见她过,听说她除了去学堂,就待在听风苑里。”顿了顿,他又道,“她也挺有自知之明,不在殿下跟前晃悠,方才估计是逼得没法子了,才找来的。”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看着黎语颜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冷声:“姜乐成,伱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姜乐成往边上闪了闪身,对着范敏儿挤眉弄眼地低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 回到听风苑。 妙竹憋了一路的话,终于说出口:“小姐,咱们离开时,那个表小姐说的话,真是茶。” 黎语颜轻笑出声:“我家妙竹已经会用茶字了。” “小姐莫要打趣婢子,婢子说正经的呢。” 妙竹倒了杯水给自家小姐,随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黎语颜接过,小口喝了:“你去帮我打探下,那表小姐有什么来头,身世如何?” 妙竹抹了下嘴:“小姐是想做什么?” “她是先皇后姐妹的女儿,那么与太子便是青梅竹马,这赐婚怎么不落到她头上?” “婢子明白。”妙竹恍然,立即出了听风苑。 半个时辰不到,妙竹回来。 “小姐,婢子打听清楚了。” 黎语颜正站着习字:“坐下慢慢说。” 妙竹并未坐下,而是帮忙研磨:“那表小姐叫范敏儿,虽是先皇后妹妹的女儿,但出身并不好。” “哦,何故?” “其母年轻时看上了西席先生,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私奔了。私奔后生了个女儿就是范敏儿。多年后,其父病故,范敏儿随其母回了娘家。” 黎语颜在宣纸上写了个妻字,又写了个妾,拿笔杆指着字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妙竹颔首:“是啊,虽说这个范敏儿是太子殿下的表妹,但出身上不了台面,也就不能赐婚给太子殿下了。” “我瞧她对太子十分有意,不能赐婚给太子,委实可惜。”黎语颜神情一动,“你说我要不要撮合他们,然后我功成身退。” 不用嫁给太子了! “真的吗?身份放在那里,怕是有难度。”妙竹取过黎语颜手中的狼毫,将其搁到笔架上。 “以太子的聪慧,可以给她表妹弄个新身份,只要他们对上眼,一切问题都好说。” 妙竹竖起大拇指:“小姐太聪明了!” “等我报了仇,咱们离开京城,回麟卿阁,带上赵妈妈。” 届时,肆意洒脱无愁颜,我自逍遥天地间。 怎么想都觉得是件痛快的事! 妙竹忽然想到之前的谋划,便问:“小姐不想等那人嗝屁,然后继承产业了?” “钱我自己能赚。”黎语颜点了一下妙竹眉心,“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之前是不知道他想要她的命,如今知道了。 若他还没嗝屁,她的小命就被他取了,这笔买卖太不划算。 “婢子听小姐的!”妙竹笑嘻嘻道,“不过,把婢子养得白白的就行,胖胖的就算了。” 第48章 莫名亲近 第48章莫名亲近 夜幕四合,凉风瑟瑟,灯影摇曳。 观景台上,夜翊珩望着听风苑所在方向,清冷出声:“她在做什么?” 陌尘循着自家殿下的目光看去,知道殿下所言的“她”是黎五小姐,便回:“方才派了妙竹去打探表小姐的身世。” 闻言,夜翊珩眉毛一挑:“哦?” 她打探敏儿身世做什么? “妙竹这人好似有些本事,三言两语地就跟宫女打成一片,表小姐的身世便了解得一清二楚。”陌尘恭敬又道,“属下想不明白黎五小姐为何对表小姐的身世感兴趣。” 一旁的松果含笑插嘴:“殿下,依小奴看,会不会是黎五小姐吃味了?” 陌尘挠了挠后脑勺:“吃味?” “就是吃醋呗。”松果笑盈盈的,“殿下原先说不去书法大会,表小姐一劝,殿下就说去。黎五小姐是女子,女子心思细腻,定是吃味了。” 陌尘喷笑出声:“你不是女子。” 亦不是男子。 听出外话音,松果怒瞪陌尘:“殿下还是把若风换回来,这厮扔去外头罢。” 不管这两人斗嘴,夜翊珩俊眉微蹙。 此刻的听风苑里。 妙竹将自家小姐写的字帖收好,宣纸卷起。 “小姐,我去打探的时候,好像有人跟着。” “在东宫,有什么事情能瞒过他?”黎语颜手心放着一块斑块面皮,拿干净的狼毫笔轻轻刷着,“又不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事情。” 且这几日,在东宫内她都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妙竹知道自家小姐说的他是太子殿下,深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连连点头:“小姐说得在理。” “明儿去打探表小姐喜欢吃什么。” “好,收买一个人的心,首先要收服她的胃!” “妙竹聪慧!” —— 很快便到了书法大会这日。 按照学堂要求,女学子们需着学服。 一早在各教舍内,拿着小铜镜端详容貌的学子们多不胜数。 黎佳佳见状,哼了一声,侧头对黎语颜道:“这群人搔首弄姿的模样直叫人恶心。” 旁边的罗梦儿悄声解释:“不光是隔壁国子监的监生全都会过来,好些皇子听说太子会出席,便跟着来参加。这个时候她们不打扮,什么时候打扮啊?” “我姐姐若是面上没斑,定是世上最美的女子。”黎佳佳嘟了嘴,拉起黎语颜双手,“瞧瞧这身段,我姐穿学服才叫惊艳之致。” 黎语颜垂眸笑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米欣梅走来:“据说书法大会每个学子都可参加,只要觉得自己可行的,皆可上台写上那么几个字。” “真的吗?”黎佳佳眼中闪过元宝的样子,“一千两膏火之资可以买好些头饰了。” 还可以改善生活。 “我算瞧出来了,我妹妹是个财迷。”黎语颜悄声问,“你很缺钱吗?” 黎佳佳坦白道:“是啊,老实说很缺!” 黎府的财政大权在大房,她爹娘没有多少话语权。 爹爹的俸禄,要供她与弟弟上学堂,花掉后,所剩不多。 罗梦儿摇头:“整个学堂才一个学子能得,肯定是落到甲班的学子头上了。” 闻言,米欣梅眼睛一亮:“语颜,你参加吧,我哥说伱的字堪称大家!” 黎语颜摆了摆手,写方子时她刻意用了正楷,这米家兄长还能瞧出端倪,看来有些造诣。 “哼,她描红写一字的能参加,咱们每个人都能拿千两的膏火之资了!” 听声音便是徐雅香的。 近来听说徐父要升迁了,可见上次徐家女辱骂太子一点事情都没有。 是以,这几日徐雅香在学堂内越发是横着走的。 对此,不少丁班的学子怨声载道。 黎佳佳嚯地从凳上起身:“我们聊,哪有你插嘴的份?” 徐雅香讥笑:“就你们这几颗歪瓜裂枣,也配教训我?告诉你们,你们想参加,也就比丑的选拔才有胜算了,哈哈哈哈哈……” 不知外头谁人喊了一声,说是梁王殿下与国子监的监生们到了。 徐雅香这才拢了拢头发,轻笑着离开。 丁班的学子们在小铜镜跟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旋即一窝蜂似的往外冲。 这阵仗让黎语颜有些不适应。 黎佳佳白了这群人一眼:“像是没见过男人似的,真丢脸。” 等教谕夫子来通知众人去校场时,发现丁班里只剩下黎语颜黎佳佳几人,诧异道:“快些去校场,太子殿下马上就到。” 几人这才起身,缓步往校场走去。 等她们到时,夜翊珩带着姜乐成与范敏儿刚到。 在场众人纷纷行礼。 低着头时,黎佳佳悄声对黎语颜道:“太子身旁那女子是谁?” “是他表妹。” 黎佳佳闻言,皱眉嘀咕:“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我爹爹。” 黎语颜笑了:“叔父知晓,定笑开怀。” 夜翊珩白纱下的凤眸微眯,黎语颜好似在与人说着悄悄话,什么事情让她笑得眼睛都弯了? 该死的。 他这是第二次揣测她在想什么了! 松果见自家殿下有些发愣,便抬了抬手臂,夜翊珩觉察,这才朗声开口:“免礼。” 众人起身。 山长含笑相迎,与夜翊珩寒暄。 就这时,韦锐立看到了人群中的黎语颜,正准备过来打个招呼,却看到黎煜烨先他一步到了黎语颜跟前,只好灰溜溜地隐在人群里。 见到黎煜烨,黎语颜心情愉悦,微笑着向身旁的人介绍:“这是黎大哥。” 黎佳佳嘻嘻笑着:“我知道,黎世子,我们本家大哥。” 米欣梅与罗梦儿齐齐福身行礼。 “不搞虚礼。”黎煜烨抬手虚扶,随后道,“黎煜烨,黎语颜,乍一听音有些像。” 黎佳佳笑容住不住:“那是,这叫什么来着,缘分!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对吧,黎大哥?” 黎煜烨含笑颔首,温和看向黎语颜:“可否借一步说话?” 黎语颜乖巧点头。 说来也怪,在他跟前,她能感觉到原主在大哥黎毅跟前那种感觉,莫名亲近。 一想到大哥,黎语颜心痛如绞。 大哥比她年长十岁,以前他总将她当成小娃娃看。无论她做错什么,他都会替她摆平。 喜爱宠溺地刮她鼻尖。 第49章 数落取笑 第49章数落取笑 恼怒时,顶多指指她的脑门。 指了脑门,他又会后悔。 “阿颜皮儿娇嫩,这么一指红了,好像是大哥欺负你了似的。” 那时,她就趁机去母亲跟前告状。 母亲明知道欺负一事子虚乌有,但还是会斥责大哥。 让大哥背着她给她买糖果儿吃。 可是,世上再也没有疼她爱她的母亲与大哥了! 如今再吃糖果,也没有记忆里大哥给她买的那种味道了。 大哥走时才二十,多好的年华。 他还未娶妻,还没看到她长大的模样。 更让她心里钝痛的是,大哥走时,浑身是伤,全身皮肉没有一块好的,且刀刀致命。 虽说是战场上阵亡,但均是背后出手,可见大哥当时对背后毫无防备,定是自己人所为。 如此大仇,她定要报了! 觉察到身后跟着的少女情绪有些低落,黎煜烨缓了脚步:“怎么了?” 黎语颜眨了眨眼:“无事。” 再次见到她眼中的粼粼波光,黎煜烨有些不知所措:“我虽常年在边境,但你此刻情绪不对,我还是能瞧出来。” 黎语颜坦言:“对不起,黎大哥,我每次见你,就想起我亲大哥。” “伱说的是黎毅?” “嗯。”黎语颜轻轻吸了吸鼻子。 “黎毅我见过几次,那时他还纠正了我打拳的姿势,一眨眼五年过去……”看她情绪越来越不对,黎煜烨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肩头,“你若想他了,可直接喊我大哥。” 黎语颜无比自责,下了决心要给大哥报仇,可如今还没查到仇人是谁。 “黎大哥,你找我是要说什么?”黎语颜调整了情绪。 在心里大哥只有一位,旁人无论如何都替代不了。 其实,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与原主早已共情。 就好似,原主本就是她! 黎煜烨缓缓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过段时间我母妃生辰,我想选个礼物给她送去。在这京城,我找不到旁的女子帮忙,故而找你了。” “选礼物我也不在行,不过黎大哥孝心,等哪日你选礼物时,语颜可以提些意见。” “如此甚好!” 另一边,夜翊珩在山长的邀请下,坐到了台上的主位上,梁王等几位皇子与小公爷姜乐成分坐两侧。 几位皇子不约而同地看到校场角落站着镇北王府世子与黎家丑女,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让他们起了数落夜翊珩的心思。 梁王先开口:“六弟可知自己的未婚妻与黎世子走得太近了么?” 七皇子难得与梁王想到一处去,笑着道:“六哥那是眼不见为净。” 五皇子附和:“本王与七弟英雄所见略同!” 话落,众人笑。 姜乐成气,可他的身份低人一等,除了气,还能如何? 夜翊珩淡淡笑了:“尔等多虑了,太子妃与黎世子只是叙兄妹情。” 梁王鼻子里哼笑一声:“六弟莫非不知镇北王府黎家与宁远侯府黎家虽说同出一脉,但黎五小姐与黎世子已经出了五服。” 五皇子指了指夜翊珩身旁的范敏儿:“要本王说,六弟身旁有佳人,太子妃身旁有世子,倒是相得益彰。” 见状,山长打圆场:“今日书法大会,还请诸位殿下秉公评判!” 几人称是。 不多时,书法大会正式开始。 台下设了四张大桌案,每个班的学子均可上去写字,写得出色的,可上台再写。 这便算入围。 见大会开始,黎煜烨带着黎语颜缓步过来,两人言笑晏晏的模样,让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眯了又眯。 就这时,甲班桌案旁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在场的学子们纷纷涌过去,只见黎曼婷执笔,正在宣旨上挥毫泼墨。 叫好声不绝于耳。 黎曼婷唇角的笑意掩饰不住,近段时间,她的练习终于到了一定的境界,那竖钩已经有了三分相似。 凭此,今日定能夺魁! 更何况,梁王在场,如此机会,她定要好好把握! 一炷香时间过去,自告奋勇参加的学子里,选出了十人上台参与最后的夺魁。 梁王有心想给黎语颜难堪,给她难堪,那便是给夜翊珩不痛快。 遂朗声开口:“本王看,众多学子都参与了,为何不见太子妃参加呢?” 五皇子含笑附和:“太子妃前段时间得了父皇与各宫娘娘的赏赐,今日太子六弟的膏火之资,她怕是瞧不上。” 七皇子拍了拍掌:“太子六哥出了一千两膏火之资,哥几个是不是也该意思意思?” 此话一出,几人颔首。 七皇子又道:“据说太子妃来自山沟沟,她的字极为淳朴,不知今日能不能得见,也好叫大家开开眼。” 见表哥被这些皇子联合起来数落,范敏儿气得小脸通红:“诸位殿下,还请口下留情!太子妃表嫂来自山沟沟不假,她识文断字都困难,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 众皇子闻言,相继而笑。 瞧瞧,太子的表妹都承认黎家丑女识文断字都困难了。 七皇子率先起身,走到放着一千两膏火之资的托盘边上,取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扔入其间。 “在场的学子们若能说服太子妃上台比试,今日书法夺魁的奖赏,就加一枚本王的扳指!” 梁王亦起身,取下腰间玉佩,放到托盘上:“只要太子妃参加,最后夺魁之人可得本王的玉佩。” 五皇子笑吟吟上前,腰间掏出一叠银票,数了几张出来:“本王只有这五百两,余下的银子,王妃管得牢。” 此话一出,台下的学子们全被逗笑。 与此同时,女学子们将黎语颜团团围住。 “黎语颜,你参加吧!” “就是,你就算不能夺魁,但只要你参加,最后夺魁之人可以多拿不少奖赏!就当做好事!” “是啊,黎语颜你就当帮最后夺魁之人吧!” “我姐不想参加,你们不是想看我姐出丑,就是想要最后夺魁之人拿到更多的奖赏。”黎佳佳气不过,“我姐姐能捞到什么好?” 黎佳佳被气得胸口起伏剧烈,台上台下这帮人,全都太过分了。 专挑姐姐的短处数落! 黎语颜拍拍黎佳佳的手臂,示意她别气。 第50章 天地乾坤 第50章天地乾坤 已经站在台上准备最后比试的黎曼婷,急于想要梁王的玉佩,冲着台下的黎语颜道:“五妹妹,快些与姐姐一道参加吧。” 黎语颜清浅一笑:“三姐姐确定要我参加?” “是啊,五妹妹,就当与姐姐做个伴。大家不会真的笑话你的,毕竟大家都知道你来自山沟沟。” 说话时,黎曼婷悄悄看了一眼梁王。 见他也往自己这边看来,黎曼婷小脸开始泛红,今日夺魁,梁王的玉佩就名正言顺到她手里了! 这比私相授受更有蕴意! 见夜翊珩不发一言,黎煜烨实在看不过去,朗声开口:“台上诸位殿下,我本家妹子胆小,还望不要欺辱于她!” 越是如此,夜翊珩越是沉默。 如今看来,她不光是贤妃的细作,面对旁的男子,还如此不安分。 这么不安分,他还要留着她吗? 对黎佳佳与黎煜烨帮自己说话,黎语颜心头柔软不少。 世上一味踩低捧高的人不少,但是反其道而行之的人亦有! “黎大哥,妹妹,你们不必动怒。”黎语颜挑了挑眉,看向台上,面色淡然,嗓音清凉,“台上十人写完后,我自会上台。届时我若赢了,所有奖赏归我,任凭我处置,对么?” 此言一出,台上台下哗然。 教谕夫子喝道:“黎语颜,伱好大的口气!” 夜翊珩:“嗯?” 尾音拖长,不怒自威。 教谕夫子缩了缩脖子:“殿下息怒!” “太子六弟也有生气的时候,不过此时确实是太子妃狂妄了。”梁王笑,转而对黎语颜道,“当然,太子妃若是赢了,所有奖赏任你处置。” 五皇子想着尽快看好戏:“都别废话了,台上的赶紧写,本王等着看太子妃墨宝呢!” 山长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黎语颜,多日相处,他早就看出她是个好孩子,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倘若输了,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什么心理阴影? 可局面如此,他小小一个山长,在诸位皇子跟前,说了无甚大用。 不一会,台上的学子们纷纷铺纸,开始书写。 每个人皆期望拿丰厚的奖赏,是以写得分外卖力。 一盏茶时间后,这十人相继搁笔。 几位皇子与夫子们先后评判,最后一致认定黎曼婷写得最佳。 黎曼婷笑得谦虚:“多谢大家抬爱,我五妹妹尚未书写呢。”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可将黎语颜踩到地底下,她绝不会放过! 徐雅香大声叫:“她只会描红,且只描一字,大家就放过她吧!咱们曼婷凭刚才那副字,已然是京城第一才女了!” 另有与黎曼婷交好的少女喊:“不行,不行,就算只描一字,只有她写了,曼婷才能多拿奖赏。” 徐雅香笑得更过分,捂着肚子:“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 瞬间,哄笑声四起。 黎语颜微微侧头,对黎煜烨与黎佳佳道:“你们帮我个忙。” 黎煜烨道:“什么忙,请直言!” “随我上台,帮我举着宣纸。” 黎煜烨颔首:“小事一桩!” 黎佳佳忍不住道:“姐姐,要不咱们跑吧?” 黎语颜莞尔一笑:“姐姐给你赚点零花钱!” 话落,她抓起黎佳佳的手,往台上走去,黎煜烨紧随其后。 见状,徐雅香叫嚷:“写字就写字,还搬两个救兵算什么?” 此话登时引起众人附和:“怕是捏不稳毛笔,想要人帮忙捏着。” 山长忧心道:“黎语颜,你若是真不会写,老朽帮你与诸位殿下求个情。”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山长好意,学生定不负山长教诲!” 话落,她转身面对着台下众人道:“本人不才,洁癖严重,方才几人用过的笔与桌案,本人连碰都不想碰,是以请了黎大哥与舍妹帮我举着宣纸。” 说话间,她一抬手,示意黎煜烨与黎佳佳帮忙将宣纸举起来。 两人举起宣纸时,台下好些人大声道:“装腔作势,不会写字,噱头倒是挺足!” 黎语颜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刹那芳华。 这一幕刚好落在夜翊珩眼中,他直了直身体,这女人的眼眸内竟是胸有成竹、气吞山河的气魄。 只见她翩然一个转身,取了一支崭新的狼毫笔,饱蘸墨水后,复又转回身来。 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持笔,甚为潇洒写意。 只一点落下,全场皆静! 光是她执笔的神韵,瞬间吸引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她笔走龙蛇间,堪称笔精墨妙! 看她的模样,那气定神闲的态势,像是有千年的功底! 再观她的字,似饱吸了天地乾坤的灵气,仿佛蛟龙在天,腾挪流转;又似看透浮华尘世,至纯至真。 再细细一瞧,宛如将士出关,壮士拔剑! 她的笔触,浓淡相宜,寸寸毫厘间,蕴藏变数万千,气象无穷! 更让人拍案叫绝的是,薄薄的宣纸,这么举着,她都能写成这般出神入化。 倘若在桌案上写,那得绝到何种程度? 这是神仙般的笔力,潇洒肆意间,飘洒纵逸,自有乾坤! 刹那间,仿若千万河山全在她的笔尖。 最后,她以一竖钩落款,轻笑:“三姐姐学我竖钩学了好些时日,直到今日才学了几分,真是难为三姐姐了。” 黎曼婷全脸煞白,这小蹄子竟然书法造诣到此等境界。 她方才差点忘记了自己一直将她当成是敌人,只专注地看着她书写。 此刻被她一语道破,黎曼婷整个人摇摇欲坠。 不敢置信,惊诧惊愕齐齐袭来! 她竟然输给了丑女! 方才嘲笑黎语颜的那些女学子们纷纷闭了嘴。 国子监的好些学子对比了两幅字的竖钩,惊讶发现黎曼婷的竖钩确实是学了黎语颜的。 “看来京城第一才女该换人了。” “是啊,输了就该承认。” 黎语颜将狼毫笔往笔筒随意一丢,捏了捏纤细莹白的手指:“还请诸位评判。” 山长含笑颔首,随后深深作了一揖:“黎语颜,老朽没看错人!” 此举叫众人惊愕不已。 黎语颜站到山长身旁,用仅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山长,莫要揭穿学生身份。” 山长后退一步,又恭敬作了一揖:“老朽该自称学生才是!” 感谢归夙的打赏!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第51章 脸疼不已 第51章脸疼不已 黎语颜悄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山长连连点头:“老朽明白!” 台上台下的众人只看到馨雅学堂的山长连作两揖,以为他是得了这么个宝贝学生,感到自豪,并未往其他方面多想。 只有国子监祭酒忍不住开口:“黎语颜,有无兴趣来我国子监就学?老朽去求了皇上,准许你参加科举,如何?” 登时,全场哗然。 竟然连国子监祭酒都看好她! 能入国子监的女子,她是天晟第一人! “如此,学生求之不得!”黎语颜拱手对祭酒作揖。 参不参加科举,她无所谓,倒是国子监的教学,她很想领教下。 祭酒朗声笑。 山长不服,大步过去拉住祭酒:“她是我的学生,你如何能抢我的学生?” 祭酒拧眉:“你的学生,当我的学生,一点都不冲突!” “走,这个问题今日必须有个了断。”山长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用力攥着祭酒的胳膊。 “走就走,伱这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说话间,祭酒去掰山长的手。 一时间,掰不开,只好你拉着我,我拽着你,往台下走。 走时,山长还不忘冲台上说一句:“老朽判今日书法大会夺魁之人是黎语颜,余下的就请诸位殿下与夫子们评断。” 众学子们咂舌不已,平日里严肃认真的两位老者,今日为了抢个学生,竟与孩童抢夺糖果一般。 倏地,学子们又自觉惭愧,自己就没这个本事让不同学院的山长夫子来抢夺一番。 片刻之后,几位皇子与夫子相继评判。 梁王深邃的眼眸细细打量起不远处立着的黎语颜。 普通素雅的学服穿着其身,竟不失华贵,且有惊艳之感。 可能适才看她书写,此刻观其容貌,竟觉她眉眼间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似翩翩浊世间的一抹清雅。 梁王颇不自在,心头像是激灵了一下。 那感觉无法抓住,像是手使劲捏沙,沙子越逃离一般。 掌控感在这一瞬,一丝一毫皆无! 七皇子挑眉,目光径直落在黎语颜身上。 父皇就是偏心,说是给瞎眼太子找个媳妇用以安慰废太子之举,如今看来,父皇的赐婚就是对夜翊珩的一种极大偏心。 眼前的黎家丑女容貌再丑,瞎眼太子瞧不见,便是绝配! 再则,丑女的书法造诣在天晟可谓数一数二,有此等女子作为太子妃,归根结底是夜翊珩高攀了。 可惜,她要嫁的是个瞎子。 这才学在瞎子身旁怕是要浪费了。 “本王那五百两银子花得值!以本王看,书法大会夺魁者便是太子妃!今日,太子妃那龙飞凤舞的笔势,着实叫本王惊叹!”五皇子朗声笑着,双手做着手势,显然很是兴奋。 嫌做手势不够,走到那副字前,细细端详品味。 “好,好,实在是好!本王辞藻匮乏,此刻再也没有比‘好’字更合适的字眼了!”五皇子侧过身,对夜翊珩大声道,“太子六弟,可惜你瞧不见,你这太子妃,这字绝!” 夜翊珩微微颔首:“孤虽瞧不见,但听诸位所言,可想而知太子妃的字极为出色。” 五皇子快步走到夜翊珩跟前:“六弟,我跟你商量个事,这幅字送给五哥好不好?” 夜翊珩面无表情:“不好。” 五皇子砸吧下嘴:“我方才也出了五百两银子呢。” “因何出了银票,五哥心知肚明。”夜翊珩声线清冷,“适才听众位所言,孤认为太子妃的字无价。” 五皇子顿时蔫了。 刚还想着黎家丑女的字,能卖不少银钱,不承想,瞎子不肯给。 就好似,自己无端端地把脸探过去,让瞎子打。 五百两银子,本来是要看瞎子与丑女的笑话的,如今平白无故送出去了,还收不回分毫。 这无异于,巴掌扇得脸疼,虽说无声,但心头滴血不已。 就是不知道四哥与七弟的脸有多疼。 须臾,最终评判结果出来。 毫无意外地,今日书法大会夺魁者是黎语颜。 台下不远处还在与祭酒互怼的山长,朝台上教谕夫子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将放了奖赏的托盘送去黎语颜跟前。 鉴于教谕夫子刚才呵斥过黎语颜,此刻他垂着头,惴惴不安地将托盘恭敬地奉到黎语颜眼皮子底下。 黎语颜淡淡睨了教谕夫子一眼,食指勾住玉佩上的系带,漫不经心道:“三姐姐好似很喜欢这块玉佩,我瞧着姐姐的目光一直盯着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姐姐爱慕梁王殿下呢。” “五妹妹请慎言!”黎曼婷面上表情十分奇怪,想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原本要指婚给太子的是她,如果被人知道她在此之前就有了倾慕之人,那在天家眼中,她的印象便一落千丈。 届时,就算梁王选妃,与她的关系不大了。 且,自己的心思一直隐藏得很好,她爱慕梁王,这一点甚少有人知道。 甚至连徐雅香亦不知情。 这小蹄子如何瞧出来? 思及此,黎曼婷硬了语调:“五妹妹莫要拿姐姐寻开心,姐姐可没什么爱慕之人。” 黎语颜轻轻一笑,看了看玉佩上的纹案,顾自道:“三姐姐方才对此玉势在必得,可惜了,三姐姐若是不坚持叫我上台,这块玉佩就是你的了。” “此刻三姐姐说没有爱慕之人,妹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三姐姐对梁王也没有什么思慕之情了?”黎语颜又道,“那我就要处理了它。” 黎曼婷心头一揪,这玉佩本就是属于她的。 几日前,她依偎梁王怀中,把玩过。当时他说送她,她委婉拒绝,说是要在书法大会上名正言顺地拿到手。 可事与愿违,此刻玉佩竟落到了小蹄子手上。 看小蹄子只用一根手指勾着玉佩的带子,看得她心有余悸。 若是摔了,如何是好? 心头一急,黎曼婷蓦地出声:“五妹妹,你想怎么处理?” 黎语颜淡淡瞧着她:“三姐姐想要么?” 黎曼婷焦急不已,此刻她该说什么,既能维持好名声,又能顺利拿到玉佩? 这时台下的徐雅香突然大声道:“梁王殿下玉树临风,他的玉佩,谁人不想要啊?” 有几个大胆的女学子附和:“是啊,我们也想要。” 第52章 任我处置 第52章任我处置 黎语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惜它现在任我处置。” 有人叫:“你想怎么处置?” 黎语颜不理会她们,当着梁王与黎曼婷的面,勾着玉佩的手指伸直。 玉佩啪的一声…… 摔在台上。 校场的台面由青石板铺成,玉佩这么一摔,立刻有了划痕,且摔坏了一个角。 台下女学子们连连惊呼。 “啊——” “别——” 黎语颜瞧着脚边的玉佩,淡淡勾唇:“还挺经摔的。” 黎曼婷僵着脸,双手紧紧攥起,手背上的青筋异常明显,看向黎语颜的目光好似随时会喷出火来。 自己视若珍宝的玉佩,竟被丑女如此糟蹋。 她将眸光移向梁王。 可梁王却不看她。 黎曼婷整颗心像是浸到了冰凉的井水中,身体有暖意,心却透凉透凉。 梁王眼眸微动,看到自己的玉佩被摔,他竟生不起一丝恼怒的心思。 面对黎曼婷那伤心欲绝又强忍着的模样,好似有了些许厌恶。 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到了玉佩上,大家皆想看最后黎家丑女会怎么处理。 有人提高嗓门:“你要是不想要,给我,我还能去卖点钱。” 黎语颜扫了台下一眼,随后脚尖一踢,伸手在空中一抓,玉佩重新落于手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梁王深吸一口气,方才看她动作,没有内力,但这手速甚为迅捷。 像是有些身手,却又不敢肯定。 黎语颜捏着带子晃了晃玉佩:“只摔了一个角,再摔也没必要。看在它成色不错的份上,我打算给我身旁的丫鬟。” 闻言,台下想要的人纷纷叹气。 黎曼婷紧紧咬着红唇,稍一用力便能咬出血来。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而她心头更像是剌开了个大口子,汩汩冒着血。 这个小蹄子,竟然如此这般踩踏她,等花朝节,她一定要她好看! 若非她要替她嫁去东宫,她真的想弄死她! 对于黎语颜此举,爱慕梁王的女学子们十分不解,但国子监的监生们纷纷颔首。 在他们看来,若她收了完好的玉佩,就算没有爱慕之情,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此刻这么一摔,玉佩损了一个角,那便是废玉一块,再拿着送人,无伤大雅。 这黎语颜颇有大智慧! 一时间台上台下的各色议论声起。 黎语颜恍若未闻。 她两指捏起玉扳指,嗓音清冷悦耳:“至于这扳指……” 闻声,嘈杂声瞬间消失。 大家盯着她,想她这会要如何摔? 黎语颜莞尔一笑:“这玩意可当顶针,给我身旁的赵妈妈使,平日里缝缝补补,用得上。” 此话一出,国子监的监生们纷纷鼓掌。 拿皇子的扳指送给身旁的老妈子用…… 好一个黎语颜! 最后,黎语颜将目光移到一千两银子与五百两银票上,抬眸冲黎佳佳招招手:“妹妹过来。” 黎佳佳乖巧地将捏着的宣纸给了黎煜烨,随后快步走到黎语颜边上:“姐姐。” 黎语颜用盖着元宝的红绸将一千两银子一包,五百两的银票对折塞进包裹里头,而后往黎佳佳跟前一送:“姐姐给你的零花钱!” 黎佳佳掩不住地吃惊:“给我的?” “伱不要?” “要,要,要!”黎佳佳点头如捣蒜。 “那就拿着!” 黎佳佳双手捧住,欢乐大叫着往她怀里钻:“好姐姐,我想抱抱你!” 黎语颜忙伸手按在她的头顶:“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娇。” “是,是,是!” 处理好奖赏,黎语颜在众人的注视下,脚步蹁跹地往台下走:“赶明儿让婶婶给我做好吃的。” 黎佳佳抱着一千五百两巨额零花钱,亦步亦趋地跟着:“姐姐是在东宫吃不饱,对不对?” 黎语颜脚步一顿,差点被口水呛到。 自己险些忘记黎佳佳的吃货属性了,竟在她跟前提了吃的。 “吃得饱。” 黎佳佳顾自道:“那就是吃得不好,对不对?” 闻声,夜翊珩的脸色越来越沉。 黎语颜一个侧头,本来准备回答身后跟着的黎佳佳的,却不想看到了一脸阴沉的某人。 见他如此,她心里挺出气。 遂回道:“马马虎虎。” 黎佳佳隔着红绸摸了摸元宝:“那今晚就回家,让我娘给我们做好吃的。” 两人走到台下时,不远处山长与祭酒还在争辩。 而台上,梁王经过黎曼婷跟前。 “梁王殿下……”黎曼婷小声轻唤。 “方才比试辛苦,好好歇息几日。” 稀松平常的话语,并未有多少蕴意。 闻言,黎曼婷努力稳住情绪,压着声音中的颤抖:“臣女……” 梁王抬手打断她,且并不看她:“失败是常有的事,黎三小姐勿放心上。” 嗓音中透着凉薄。 黎曼婷再忍不住,眼眶里泛起湿意,提裙跑下台。 眼前跑过黎曼婷,黎语颜与黎佳佳有些诧异,她素来最讲究礼仪端方的,今日此般,让人惊愕。 黎煜烨将黎语颜所书给了山长,随后快步往黎语颜与黎佳佳跟前走来:“恭喜恭喜,夺魁之喜!” “谢谢黎大哥!”黎语颜礼貌回笑。 黎佳佳更是笑着邀请:“黎大哥是自家人,你帮姐姐忙,就是帮我忙,今晚也来家里吃饭。”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黎煜烨温和笑了。 见状,夜翊珩动了动手指:“回东宫。” “是,殿下。” 夜翊珩一脸的冷峻,由松果扶着,身旁跟着姜乐成与范敏儿,不发一言地经过黎语颜跟前。 黎语颜觉得莫名其妙。 这人冷飕飕的,像是飘着冷气的大冰块离开。 瞧他神情,好似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太子殿下率先离开,至此,书法大会结束。 众皇子,国子监的监生与夫子们亦纷纷出了馨雅学堂。 —— 是夜。 天落雨。 雨量不小。 一则下雨,二则是夜间。 黎宗辉不放心侄女一人回东宫,便想派人送一送。 见此,黎煜烨自告奋勇。 黎宗辉颔首,坦诚道:“语颜这孩子自小命苦,若她大哥还在,定会像世子一般。可惜我那儿子还小,不成气候。语颜在外头受了欺负,无人出头。” 自己这个当叔父的,又太过窝囊。 “今日得世子相送,宗辉感激不尽!”说话间,黎宗辉拱手作揖。 黎煜烨连忙扶住:“辉叔父,言重了!” 感谢归夙小可爱的打赏! 感谢其他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么么哒~~~ 第53章 伶牙俐齿 第53章伶牙俐齿 屋里,贺氏将做好的糕点放入食盒:“时间仓促,婶婶只做了这么些,语颜下回想吃,提前叫佳佳来说。” “谢谢婶婶!”黎语颜拎了食盒,在黎佳佳陪同下出了屋子。 黎煜烨十分自然地从黎语颜手中拎过食盒,随后与黎宗辉夫妇告别。 雨势渐大。 丫鬟仆人帮黎语颜与黎煜烨撑着伞,往黎府大门口走。 没走多久,一个老妈子急步过来,拦住他们。 “五小姐,且等等,老夫人有话讲。” 黎语颜止步,侧身对黎煜烨道:“黎大哥,我得去趟祖母那,你先回。” “辉叔父所托,不敢违。”黎煜烨笑意温和,“我陪你去。” 待到了黎老夫人的屋子里。 黎语颜看到黎曼婷伏在祖母膝上,正小声啜泣。 瞬间她就明白,黎曼婷恶人先告状了。 屋里的黎老夫人与黎曼婷没想到能在自己家看到镇北王府世子。 “老身孙女儿正伤心,世子见谅,老身不能起身见礼了。”黎老夫人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黎煜烨淡淡一笑:“老夫人是长辈,虚礼自然免了。” 黎宗发仗着有侯爷的爵位在身,说起来,又比黎煜烨长一辈,便也没行礼。 左不过是镇北王的世子,一个异姓王的儿子而已,没什么值得他尊敬的。 等哪一天,他们这支发达了,该是镇北王向他们行礼的时候! 不过,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年轻人星眉剑目,丰神俊朗,长得确实比自己的二儿子黎浩好看不少。 若是黎毅还在的话,或许能与其论一下高低。 见黎语颜静静立着,黎老夫人火气上来,侧头对黎宗发道:“带世子去偏屋喝个茶。” 听出母亲的言外之意,黎宗发抬手做请。 黎煜烨看向黎语颜:“若有事,尽管喊我。” 黎语颜微笑颔首:“黎大哥放心!” 一个老女人,一个小女人,她难道还搞不定? 看着自己大儿子带着黎煜烨走远,黎老夫人冷声:“语颜,你今日怎么对伱三姐姐的?” 黎语颜微笑看着趴着的黎曼婷:“不知三姐姐如何在祖母跟前诉说的?说我夺了三姐姐的书法魁首,还是说我摔了梁王的玉佩?” 黎老夫人忽地缓了语调:“语颜啊,祖母实话告诉你,曼婷与梁王殿下两情相悦。那玉佩,本就是属于她的,你既得了那么多赏赐,就把玉佩匀你三姐姐吧。” 黎语颜微微挑眉:“祖母的意思是要我将玉佩白送给三姐姐?” “一千五百两都能眼睛不眨地给佳佳,为何不能匀个玉佩给曼婷?”黎老夫人容色一敛,尽量压着怒火,“说起来,佳佳与你只是堂姐妹,曼婷可是你嫡亲的姐姐啊。” 黎语颜不由得暗自摇头:“祖母这么说,佳佳妹妹定伤心。她毕竟跟我们一样唤您祖母呢。” 闻言,黎老夫人脸色泛青,沉声道:“你今日出尽了风头,抢了曼婷的魁首,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祖母何出此言?” 语调平平,未有波动。 黎老夫人脸色阴沉下来,眼中厉色不加掩饰:“曼婷是你姐姐,你难道不知道尊敬?祖母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 “祖母怕是忘记了,三姐姐只是父亲继室的女儿,而我是父亲元配所出。”黎语颜笑盈盈的,一双眼眸清澈湛明。 见她神情平静,黎老夫人强压怒火,慢悠悠地说:“可如今你们都是我们黎家的嫡女,在年岁上,曼婷比你年长一岁。你该敬她,听祖母的话,你把玉佩给你三姐姐。咱们就不计较你摔了玉佩一角的事情。” 语调尽可能地慈爱柔和,目光中的厉色也尽数抹了去。 黎语颜面色淡淡,音色清亮:“且不论她这嫡女身份不如我正统,今日书法比试,可是三姐姐再三要求我上台的。” 见方才自己一席话无用,黎老夫人旋即变了脸色,眉头拧得紧紧的,面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你明知自己的书法造诣比曼婷高,你为何还上台?说到底,你们两个谁得了魁首,都是咱们家的骄傲,你姐姐本就有才女的名号,如今被你……” “祖母真会说笑!三姐姐存心想我上台出丑,殊不知,此举砸了自己的脚。”黎语颜缓缓走过去,微微俯身盯着黎曼婷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故而,玉佩不给!” 黎老夫人气得老脸通红,随手抄起手边茶盏,猛地掷往地上:“你到底给不给?” 瓷片碎裂散开,黎语颜丝毫不躲。 “不——给!” 语调铿锵,毫无商议余地。 黎曼婷泣声更甚:“祖母,五妹妹还说要把玉佩给身旁的丫鬟,她宁肯给丫鬟,也不肯给我。孙女愿意花钱从五妹妹那里买,呜呜呜……” 黎老夫人一手在黎曼婷背上轻轻拍着,一手指着黎语颜:“你开个价!” 黎语颜笑:“无价,亦不卖!” 话落,转身。 “黎语颜,你究竟要如何?”黎老夫人冲她背影连名带姓地叫。 黎语颜头也不回:“除非将赐婚人选换回来,祖母肯么?太子眼瞎病弱,有隐疾,且命不久矣。三姐姐嫁过去怕是要受活寡的。” 闻言,黎老夫人脸色煞白。 黎语颜走到门口,止步,转身:“祖母嫌我弃我时,将我直接扔到山沟沟;觉我有用时,再将我从山沟沟找回来,只为给三姐姐代嫁。如今我得了魁首,换作旁的人家,人家祖母定是高兴不已。可您却觉得是我抢了三姐姐的,您可真是我的好祖母!” “黎语颜,你……”黎老夫人气得手指颤抖,连身体都跟着颤了起来,话却是怎么都说不上来。 “话已至此,其他不必再言。” 言毕,黎语颜转身,旋即出了屋。 偏屋里坐着的黎煜烨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方才茶盏碎裂声音,他听见了,亦走过来,悄然瞧了。 看她一点都没有输的迹象,这才回了偏屋。 此刻看她安然无恙出来,眉眼间那抹看透世事的淡然,更令他高看几分。 这个本家妹子,倒是与他亲妹子有那么几分相似。 有理有据,伶牙俐齿! 黎家女儿就该如此! 第54章 唯有死离 第54章唯有死离 黎煜烨将黎语颜送到东宫大门口。 在门口与黎煜烨道别后,黎语颜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食盒往听风苑走。 她一回来,立刻有人去禀报夜翊珩。 “殿下,黎五小姐回来了。” 夜翊珩面无表情。 此刻已过戌时,她倒是知道回来。 就这时,书房门被叩响。 范敏儿端着宵夜进来,柔声开口:“是什么让表哥不悦了?” 一旁通禀之人道:“回表小姐,黎五小姐此刻才回。” “下去。” 夜翊珩的声音很淡。 听不出喜怒。 下人立刻退下。 范敏儿将宵夜端至夜翊珩跟前,劝慰:“表哥莫气!黎小姐与黎世子是本家,夜里不安全,送来是人之常情。” 刚退出书房的下人一听,皱了眉头。 自己方才可没说是黎世子将黎五小姐送回来的,这表小姐如何得知? 且他可看不出殿下有什么不悦,表小姐为何觉得殿下不高兴? 不好再揣测主子的心思,便摇了摇头,加快脚步出了小楼。 夜翊珩伸手推了碗:“敏儿若是无事,先下去歇息。” “表哥目不能视,敏儿可在此照顾表哥。” “不必。” “表哥这是要赶敏儿走了吗?” “先出去。”他修长莹白,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门口。 范敏儿顿感委屈,往日表哥从没这么对她的。 难道是今日自己借口下雨留在东宫让表哥不高兴了,还是说黎世子送黎五小姐回来的缘故所致? 范敏儿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黎语颜回到了听风苑。 今日书法大会的缘故,散学早。 妙竹去学堂接自家小姐时,学堂已散学。问了学堂门房,她才知自家小姐得了魁首,与六小姐回了黎家。 于是,她就回了东宫。 此刻见自家小姐拎着食盒回来,她连忙迎过去,一手拎过食盒放在桌上,另一只手取了伞放到一旁。 “小姐,今日是下雨才从黎家回来得晚么?” 黎语颜微微叹气:“在祖母处耽搁不少时间,回来就晚了些。” 这时,松果到来:“黎五小姐,殿下有请。” 黎语颜看了看丝毫没有减弱趋势的雨:“是有急事么?若没有,明儿再说。” “殿下所请,必是急事。” 哪怕不是急事,自家殿下可是太子,她敢不遵? 听出他话外之音,黎语颜淡淡一笑:“那请带路。” 妙竹立刻拿起伞,与黎语颜一道出了听风苑。 一炷香时间后,黎语颜到了夜翊珩的书房内。 这么大的雨,她的鞋袜早就湿透,此刻见某人一身清爽地坐在那里,她心里有些微恼。 “不知殿下请臣女过来,是所为何事?” 说话间,眸光往他桌面上一扫,有一碗羹汤放在那里,看样子,尚未喝过一口。 夜翊珩不作声,透过眼纱静静睨着她。 世人都说她草包废物,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可今日上午的书法大会上,她一举夺魁。 这算是惊喜么? 见他不语,黎语颜清冷一笑:“表小姐来过,这宵夜不用,怕是要凉了。” 松果疑惑:“小姐如何知道表小姐来过?” “这屋子里有她身上的味道。”黎语颜淡淡笑着,转而对夜翊珩又道,“殿下还是趁热喝吧,莫要辜负了表小姐的一片心意。女子心思细腻如发,殿下是瞧不见,臣女可是瞧得真真的,这羹汤上头点缀着的纹案定费了不少心思。” 这时,夜翊珩蓦地出声:“松果,出去。” “是,殿下。”松果应声而退。 书房内就剩下夜翊珩与黎语颜。 见没了旁人,黎语颜打算开门见山:“其实殿下与表小姐很配,臣女不想蹚这趟浑水,还请殿下让皇上收回赐婚旨意。” 夜翊珩倏地站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女知道,请殿下求了皇上取消我们的婚约!” “实话告诉你,绝无可能。” “为何?” “等孤大婚,便是父皇废太子之时。孤若提出取消婚约,父皇会作何想?” 闻言,黎语颜黛眉紧蹙:“皇上会认为伱不想被废。” “没想到孤的太子妃不光书法造诣极深,连父皇的心思也能揣度得一清二楚。” 声线微低,尾音清冷。 “可没必要将臣女拉下水啊,表小姐如此爱慕殿下,你们才是一对儿!” “孤说过,你若安分,孤不动你。可今日……” 说话间,夜翊珩瞬移过去。 修长如玉的手指直冲她纤细的脖颈而来—— 梦里的一幕幕,像是快镜头一般在黎语颜脑海中闪过。 梦里的他的手,与眼前的重合在一起。 犹记得,梦里他的手,极其冰凉,似冰雪寒凉,毫无温度。 她缓缓地认命地闭上眼。 就在他的指尖差点碰到她脖颈上的肌肤时,夜翊珩收了手。 眼前的她,脖颈纤细,他若是真掐上,稍一用力,便能折断。 且,她脖颈间的雪白,让他不敢细看,慌忙间偏过头。 “你不躲?” 清冽的男声自她头顶落下。 黎语颜这才睁眼。 只见他靠自己很近,他身上的药味萦绕在她鼻尖。 不得不承认,他有着一副好皮囊。 可分明是位清华如玉的男子,眉宇间却夹杂着阴鸷狠厉与冷酷残暴。 什么破个性! 而她毒素解除才不久的身子是真不争气,此刻还是迈不了步子。 自看到他的手掐过来,她的双腿像是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不是她不想躲,而是看到他的手这般过来,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梦里被他百般蹂躏的感觉,一股脑儿地齐齐涌上,令她不能呼吸。 整个人绵软无力,再也使不上一丝劲。 就算此刻他收了手,她还是不能立即恢复过来。 “殿下想杀我?” 看他方才瞬移的本事,自己的确不是他的对手。 倘若他真要杀她,她定不能活着出了这个书房。 不回答她,夜翊珩顾自道:“你是孤的未婚妻,这一点断无更改。” 黎语颜动了动手指,悄悄后退两步:“那成亲后再和离,这总可行吧?” 觉察她离自己远了些,夜翊珩转过头来,白纱下的凤眸直视着她的眼:“即便成亲后,亦无和离。” 闻言,黎语颜眉头拧起:“为何?” “唯有死离!” 他的语气淡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感谢归夙的打赏! 求推荐票啊!!! 第55章 投怀送抱 第55章投怀送抱 “你……” 个疯子! 黎语颜气得想骂人,眼底蹭蹭冒着火。 “你放心,我们只是成亲。” 他薄唇微抿,容色寒凉如水。 端的是清风朗月,做的是阴暗冷血。 怎会有如此矛盾卑鄙之人? “我算是明白了!”黎语颜冷哼一声,嘲讽地笑了,“你短命,皇上又要给伱娶个媳妇,你不想祸害自己喜欢的,硬拉上我。” 她都扮丑了! 他竟不在乎娶个丑媳妇,是有原因的。 思来想去,唯有这个原因! 夜翊珩坐回椅上,整衣袖的手一顿:“随你怎么想。” 神色幽暗,周身冷冷冰冰,寒凉入骨。 “为了护你心上之人,你好意思拉人下水,且不论我愿不愿意!”黎语颜眸光一缩,冷笑一声,“夜翊珩你真是好谋算!” 这女人竟敢直呼自己名讳,夜翊珩凤眸微缩。 见他不语,黎语颜清冷一笑:“未婚女子的名节尤其重要,我若是……”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孤说得很清楚,你若不安分,孤会亲手结果了你!” 嗓音清冽低沉,语调不疾不徐,说的却是那般骇人听闻的话语。 黎语颜狠狠盯着他,看着他眼睛上覆着的白纱,有一股冲动上前去将它扯落撕碎。 他眼睛瞧不见,方才伸手掐她时,定是以耳辨位。 此刻自己出手迅速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将他给打趴下了? 毕竟他是个瞎子! 利用他这个弱点,或许自己有赢的可能。 思及此,黎语颜立掌如刀,身形刹那间移动似鬼魅,直冲其面门而去。 见她素手纤纤,手腕一转间,直逼自己的天灵盖而来。 夜翊珩轻轻淡笑,这个女人果然深藏不露。 杀气层层递进,他不动如山。 就在她的掌风迫近面前时,夜翊珩大掌一旋,将她的手腕扣了个严严实实。 “投怀送抱?” 他的手冰凉彻骨,这样扣着她的细腕,肌肤相碰处,像是要被冰覆盖,迫得她内力都使不上半分。 “你放开!”黎语颜挣扎着,可他的手像是冰凉的铁钳,一动不动,“否则我喊人了,堂堂太子殿下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夜翊珩面色冷冷:“对你,孤一点兴趣都没有!” 旋即将人放开。 力道之大,黎语颜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骂又骂不过,打也打不过。 黎语颜气得小脸通红,眼底一片寒气,抬脚用力跺了跺,转身出了书房。 妙竹见自家小姐气怒至极的样子出来,连忙撑开伞。 “小姐,你脸色不好。” “回去再说。” 四周都是他的人,还是少说为妙。 妙竹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不少宫女太监,随后与自家小姐一道进了雨幕中。 到了听风苑。 黎语颜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妙竹,快帮我看看,我的脖子没断吧?” 能说话,自然没断,但方才一幕,仍叫她心有余悸。 “小姐你怎么了,吓成这样?”妙竹蹲下身,脱掉黎语颜脚上湿掉的鞋袜。 赵妈妈端来温水,服侍自家小姐泡脚。 黎语颜这才缓缓道:“他想杀我。” 赵妈妈一听差点倒翻水盆。 妙竹更是吓得不行:“太子殿下动手了?” “他想动手,但停了手。”黎语颜抬眸,“你说我今晚要不要把他毒死,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 妙竹点头:“好!” 赵妈妈脸都吓白了,给黎语颜洗脚的双手颤抖着:“小姐,三思而行啊!太子若是真出了意外,小姐逃不出去的。” “夫人与大少爷已经不在,小姐万一有个好歹,老奴怎么跟故去的夫人与大少爷交代啊。”赵妈妈的眼泪水止不住地掉进水盆里,“小姐,您这辈子定要活得好好的,夫人与大少爷才会欣慰。” “赵妈妈莫哭,我只是说气话。”黎语颜在她肩头拍了拍。 倘若他真对她下狠手,就不能怪她下毒手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怕黎语颜晚上去做傻事,赵妈妈守在床外,看她睡着了,才落下帷幔,关上房门,悄声退了出去。 —— 江阳侯府。 恒瑗长公主夜瑗与驸马江阳侯季连城齐齐盯着季清羽。 瞧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季连城气不打一出来,从椅上起身,怒喝:“不想回来就别回来!” “我本不想回来,还不是母亲叫那人传的话?”季清羽把玩着手中玉佩,“如今我回来了,你们有话快说!” 恒瑗长公主捏了捏几年前受伤的手,温婉开口:“清羽,太子即将大婚,你与他一般年纪,要不咱们也把亲事定下来?” “母亲这会又替儿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你这孩子,这回,母亲与父亲想听你的意见。” 季清羽手指摩挲着玉佩上的纹理,怔愣片刻,抬眸:“儿子的婚事,儿子自己做主,您二位同意么?” 恒瑗长公主温和一笑:“这么说来,你有意中人了?” 季清羽:“差不多。” 听到这话,一脸冷峻的江阳侯季连城重新落座:“哪家的姑娘?你该不会使了什么手段?” “呵,父亲眼中儿子就这般不堪?”季清羽起身欲走。 恒瑗长公主一急,伸手抓住儿子的手臂。 看到母亲受伤的手,季清羽心头一软,重新入座:“儿子也不知她是谁家的姑娘,不过儿子心仪于她,此生非她莫娶!” 闻言,恒瑗长公主与丈夫季连城对视一眼。 季连城又要开口,被长公主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你这暴脾气,还是我来问。”长公主侧过头,对季清羽温声道:“儿啊,她叫什么名?你们怎么认识的?” “她叫李语,大半年前儿子手臂骨折,是她出手救治。不光如此,那时儿子身上银钱被盗,盘缠尽失,是她借了五百两银子予我。” “这么说来这个女孩子既有医术,还有善心。”顿了顿,长公主又问,“那她容貌如何?” “容貌定不会让母亲失望!” “这么有信心?” “那是自然,比夜翊珩那厮的太子妃好不止千倍万倍!” 闻言,江阳侯季连城哈哈大笑,笑得胸膛鼓动,猛地一拍桌子:“那就这几日请人来家里,为父与你母亲也好看看未来儿媳!” 第56章 练舞的地 第56章练舞的地 季清羽淡淡看了一眼父亲:“就是不能来家里。” “为何?”季连城眉头拧起。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怕她知道会跑。” 长公主寻思片刻,问:“那我们如何得见?” “去我酒楼,前提是你们勿将身份显露出来。” 季连城一怔:“寻常女子见到我们这种人家,上赶着都来不及,本侯从没听过会跑的!” “那是你没听过,不是我!”季清羽扬眉。 “臭小子!”季连城一指,暴脾气上来,作势要打。 长公主拦住他:“好了好了,你这脾气,届时吓着儿媳妇,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转头,长公主又对季清羽道:“儿啊,此时夜已深,外头又落大雨,今日就住家里吧。” 望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又看到她手指黏连在一起的手,季清羽终于点头应了。 —— 翌日。 馨雅学堂。 黎曼婷身旁围了不少学子。 “曼婷,没几日就是花朝节的选拔,那丑女定会出丑!” “咱们都要努力练舞,如此她们那队入围无望,丑女就得摘掉面纱。” 黎曼婷嘤嘤嘤地啜泣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书法大会输给她,是我练笔不够。伱们莫要如此说我五妹妹,她丑惯了,什么都不在乎的。” 噙着泪的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两行清泪滚落,俨然美人垂泪。 徐雅香哼笑道:“我不信,她既然丑惯了,为何还戴着面纱?定是要脸面的。” 有人附和:“正是如此,咱们得想想怎么将她面纱摘了。” 徐雅香眼中划过狡诈:“最好将她的衣裳也扒了,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斑块!” 黎曼婷娇柔道:“如此不好吧,那五妹妹还怎么做人?” “曼婷,你就别替她考虑了,她都没将你放在眼中!” “就是,就是!” 见这么多人都站在自己这边,黎曼婷顿觉胜券在握,届时她定让小蹄子出丑到极致! 下午,舞社练舞。 有几个动作,罗梦儿因为身形缘故,怎么都做不好。 旁边不少学子开始奚落嘲笑。 “这么胖就别跳了,动作不规范,还笨拙。” “瞧她腰间的肥肉,一动抖三抖,怎么看都觉着恶心!” “据说胖子怕热。” “喂,罗梦儿,你脑门上那么多汗,是热的,还是跳不好急的?” 罗梦儿一听,泪水喷涌而出。 米欣梅气道:“你们说什么呢?又不是她故意要长成这样的。” 有人冷笑:“你面上暗疮比她身上的肥肉更恶心,倒是学会护人了。” 黎佳佳吃得多,方才拿了出恭入敬的牌子如厕去了。 她们这队的另外两个学子瑟瑟缩缩地躲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见状,一旁坐着的黎语颜捏了捏手指,昨儿在某人那里受了气,正没处找出气筒呢。 此刻倒好,几个人一起送上门来。 素手一番,身上的披帛像是有灵性一般,直冲那些女学子的面部而去。 披帛似灵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扇了她们几个耳光。 众人见状,齐齐惊愕。 那些女学子反应过来时,面上已起了红痕。 这时,曹姝进来,看到这一幕,喝道:“发生何事?” 那些女学子捂着脸,将发生之事一一诉说,并添油加醋地说了黎语颜如何欺负人。 曹姝一听,当下沉了脸:“黎语颜你们这队出去,不想练舞就别惹是生非!” 罗梦儿哭着道:“不是的,是语颜帮我,她们欺我辱我,是语颜帮我。曹大家你要明辨是非啊!” 曹姝皱眉,近来听说黎家丑女不但没练舞,每次在舞社都是坐在她的专座上,如此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忍她很久了。 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把她的玉牌给她的? 难道在师父眼中,她比不过这个丑女。 想到这,曹姝冷声呵斥:“还不出去?” 黎语颜慢条斯理地挽好披帛,一言不发地率先出了舞社。 罗梦儿与米欣梅连忙跟上,另两个少女见状,也急急跑了出去。 “语颜,出了舞社,我们没地练舞了。届时入围比试输了的话,你的面纱……”罗梦儿拿手背抹了泪,“对不起语颜,我实在是跳不好。” 米欣梅也垂了头:“是啊,语颜,我听说其他几支队伍都有私下让曹大家指导。” 闻言,黎语颜蹙眉:“开小灶?” 一直不开口的两个少女也点了头。 “是啊,要交不少束修。” “我们来学堂本就交了不少费用,如今再交束修,是无论如何都出不起的。语颜,对不住,我们入围无望。” “而且我们现在被赶出来,没地练舞,总不至于在校场吧?”说话间,罗梦儿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这时,黎佳佳一身轻松地出来,见到她们在外头,问:“你们在等我?太够意思了吧!” 黎语颜抬手扶额。 米欣梅小声解释:“我们是被赶出来的……” 听她将事情讲完,黎佳佳捏了捏手中的出恭入敬的牌子,想去找曹姝理论。 “妹妹,稍安勿躁!”黎语颜喊住她,“你们随我来,我找个练舞的地。” 几人将信将疑地跟着她,只见她到了山长的书斋外头。 罗梦儿咽了咽口水:“语颜,这是练舞的地?” 黎佳佳想起山长训她的模样,拔腿就想跑,却是被黎语颜抓住了后领子。 “是啊,练舞的地,无人会来打搅。”话落,黎语颜叩了叩门。 “进!”里头传出山长中气十足的声音。 黎语颜推开门,微笑道:“山长,学生有个不情之请,想在您这练舞。” 山长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少女,清了清嗓子:“黎语颜,你先过来,把话说清楚。” “是。”黎语颜缓步过去。 山长冲着黎佳佳她们沉声道:“你们先在外头站着,把门带上。” “是,山长。”几个少女齐声恭敬道。 等门掩上那一刻,山长忙从太师椅上起身,对着黎语颜深深作揖:“言夫子,学生这厢有礼了!” “山长好眼力!”黎语颜抬手虚扶。 “实在不是老朽眼力好,而是言夫子这本字帖才半册,老朽这五年来,想着寻下半册字帖,每每夜不能寐啊!” 山长拿出一本用红绸包着的字帖。 感谢归夙小仙女打赏! 感谢小可爱们推荐票! 第57章 不识泰山 第57章不识泰山 黎语颜看他小心翼翼地将红绸掀开,露出有些泛黄的书册。 此书册确实是自己四年前所写的字帖。 一时兴起所书,署名言夫子。 彼时,想以此赚点钱,没想到销路不好,是以,她这字帖在整个天晟没几本。 没想到山长将字帖当成宝贝一般珍藏着。 山长翻开字帖,一一指着:“这些字迹,特别是这部分与你在书法大会上几乎一样。” “不知山长是如何得到这字帖的?” 许是当时她与妙竹在山沟沟,那地方民风淳朴,甚少有识文断字的,是以字帖的销量不好。 如此情况下,山长能得字帖,还真挺不容易。 想她第一次来山长书斋时,墙壁上挂着不少先皇后墨宝。 在小角落还挂着山长的几幅字画,他的字体有不少是学她字帖上的。 故而,书法大会上,山长说没看错人,她便知山长认出了她的字。 “在集市上偶然所得,当时老朽买烧饼吃,看到小贩扯书页裹烧饼,心疼得不得了。好在老朽抢下一本,可惜另一本已经被小贩裹烧饼裹得只剩封皮了。” 每每忆起当时的场景,山长肉疼得紧。 “还是要多谢山长!”黎语颜行了一礼。 山长摆手:“后来,言夫子的字帖大红,整个京城都在翻找,却没人再能找一本出来。” “你看,这上头的字,行书草书无一不精,实在是让老朽叹为观止。”山长说着,与有荣焉的模样,语气颇为自豪,旋即又叹息,“目录分明标示行书体、草书体、隶书体、篆书体、楷书体,可这本不全啊!” 黎语颜微微笑了:“是不全,正如山长所说那般,还有下册。” “老朽每日都照着字帖习字,都不能学到言夫子的十中之一。”山长深吸一口气,“想那日老朽还让言夫子勤勉学问,当真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说话间,连连摆手,羞愧之情溢于言表。 眼前的少女才十五岁,以字帖他拿到的时间来算,她十一岁就有神仙笔力,实在是让他一个老头汗颜呐! “山长过誉了,学生只不过写字写得好看了些。都说字如其面,学生容貌如此,只能字漂亮点了。” 闻言,山长连连点头:“言夫子谦虚,老朽再说夸赞之词无益。不过,老朽这边也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言夫子答应!” 话音刚落,山长又行了一礼。 “山长年长,就别再行礼了。”黎语颜扶住他。 “老朽习言夫子字帖,言夫子便是老朽的恩师。” 见他坚持,黎语颜也不强求,只道:“您适才说的不情之请是何事?但说无妨。” 山长有些不好意思道:“下册的字帖,言夫子能给老朽么?” 言罢,目光含了十足的期盼意味。 “可以。” 听她答应,山长喜不自禁,忍不住确认:“真的?” “不过我有条件。” “请说!” “我的身份还请山长保密,对谁都不可言说。” “言夫子放心,老朽嘴巴严得很!”山长倏地压低声音,“皇上还想要我这本字帖,我都没给。” 他若说了,字帖就没了。 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可字帖却是无价之宝啊! “好,等花朝节过了,下一册字帖,我写了给你。” “好好好,如此甚好!”山长高兴得搓手,“我这书斋宽敞,最适宜练舞。” 话落,山长放好字帖,随后打开门,笑眯眯地将黎佳佳她们五人请了进来:“桌案上有茶水点心,伱们练舞累了渴了,随便用。” 听闻此话,黎佳佳受宠若惊:“山长,学生今日没闯祸!” 山长忍俊不禁:“你这孩子,山长又不是洪水猛兽!这段时间你们若要练舞,就来书斋,老朽去桃李苑办公。” 几位少女齐齐行礼:“多谢山长!” 山长愉快摆手,是他该谢她们才是,如此,他才有机会拿到字帖啊! 那字帖的市价可直接在京城买个大宅院! 不过,他不卖! 要当宝贝供起来,不对,是真宝贝! 想着不久后可以得到新字帖,山长的胡子不知不觉地往上翘,双手负在背后,龙行虎步地出了书斋。 喜洋洋,乐陶陶! 等走了几步,实在压不住喜悦,便哼起小曲来。 黎佳佳探头看到山长的模样,转回头来:“咱们来这练舞,山长怎地如此开怀?” “有吃有喝,他主动去桃李苑办公。”黎佳佳皱着眉头,问黎语颜,“姐姐,你是怎么说服山长的?” 黎语颜莞尔一笑:“我不是书法魁首么,山长惜才。” 众人连连点头,连隔壁祭酒都要来争抢的人才呢! “好了,开始练舞吧。”黎语颜拍了拍手。 “语颜……”罗梦儿难为情道,“我会拖后腿。” 米欣梅小声道:“咱们重复自己之前练的动作也是不够。” 另一个少女接话:“是啊,有了练舞之地,可没人指导又是个难事。” 黎语颜轻咳一声,严肃道:“你们若信我,看我跳几个动作。” 五个少女齐齐看向她,来学堂好些日子了,她们与旁人一般皆没看她舞过。 一想到她有玉牌,说不定真有些舞艺,便接连点了头。 “在此之前,我有要求。” 五个少女齐声:“请说。” 眼前的黎语颜,认真严肃的模样,令她们心惊。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这样的她在她们这队,她们很心安。 “这几日在此或在家练舞,只练我的动作,曹大家所授暂且忘了罢。” 此话一出,几人面面相觑。 忽略她们眼中的惊诧,黎语颜又道:“除了此地与你们各自家里,在其他任何地方,或面对其他任何人,你们都不能展露我教的动作,可听明白?” 黎佳佳点头:“姐姐所言,雷厉风行,妹妹好喜欢听!” 黎语颜扫了她一眼:“别贫嘴!我现在只舞一遍,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了!” 少女们纷纷点头。 只见眼前的黎语颜,莲步轻移间,足尖一旋;抬腕低眉间,娇躯轻旋;素手轻舒,披帛似龙若凤…… 足尖一顿,轻扬眉宇,仰身下腰。 倏地起身,碎步疾舞,似凌波仙子…… 整套动作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恍若仙子下凡,不禁让她们看呆了眼。 第58章 绝色惊艳 第58章绝色惊艳 以前没发现,如今盯着细看,她们才觉她的腰肢纤细柔软得不像话。 须臾,黎语颜一收披帛:“好了,暂且这些动作。” 见她们直直地盯着自己,她又道:“怎么了?” 刹那间,掌声响起。 黎佳佳率先开口:“姐姐的腰不盈一握,又软如柳,我可否摸一把?” 说话间,笑嘻嘻地冲着她的腰肢伸出爪子。 黎语颜笑着躲开:“妹妹,我可否揍你?” “啊哈哈哈……”黎佳佳收了手,“不摸不摸,姐姐好凶。” 米欣梅含笑赞叹:“我总算知道为何语颜从不在舞社练舞了。” 另一个少女附和:“因为跳得比曹大家还好!” 黎语颜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方才所言,都记下了吧?” “嗯!” 几人一致点头,唯有罗梦儿面有难色。 见状,黎语颜缓步到她跟前:“饮食上注意下,腰会细不少。我方才那套动作对身形要求不高。” 说话间,拿出一个叠起来的纸条:“这里头是减脂餐配方,这几日你先试试。” 罗梦儿惊讶地接过,欣喜地落泪:“谢谢语颜,一定有用!” 她早听说黎语颜被赶出家门时身形奇胖无比,而如今身段曼妙轻盈,想来极其有用。 再加上米欣梅面上的暗疮就是吃了黎语颜给的食疗方子后,好了许多,对此,罗梦儿信心大增。 黎语颜笑着:“我的方子是因人而异,对你有用,对别人未必有用,故而,万不可泄露。” 她是平日里悄然把脉后得出的方子,米欣梅的方子如是,给罗梦儿的方子亦如是。 闻此言,罗梦儿与米欣梅重重点头,表示定当存好方子,不会泄露半分。 再则,世家贵女将方子当嫁妆的不在少数,可见方子珍贵。 黎语颜能这般对她们,她们感激之余,已将其当成挚友。 不多时,几人开始练舞。 罗梦儿因为身形缘故,黎语颜纠正了她不少动作。 一直练舞到散学。 丁班学子们见她们不知道从哪回的校舍,纷纷嗤笑。 “幸亏是以队比试的,若是按班比试,咱们丢人丢大了。” “有玉牌又有何用,曹大家都放弃伱们了,还想着入围?” “劝某个人早点做好心理准备,届时可是要揭了面纱在学堂绕一圈的。” 罗梦儿这才明白,真正有实力的人,就像黎语颜这般…… 丝毫不在意旁人的冷嘲热讽! 就连黎佳佳也沉稳不少。 几人收拾好各自东西,有说有笑地往学堂大门口走去。 留下丁班其他学子们大眼瞪小眼,这几颗歪瓜裂枣竟然不反驳? 到了学堂门口,黎佳佳兴奋道:“今日大家都有进步,去我家吃饭!” 黎语颜淡淡开口:“依我看,这几日回家好好练习。” 罗梦儿赞同颔首:“是啊,没几日便是入围比试,除了语颜,我们几个与甲班的学子有不小差距。” 闻言,几个少女纷纷点头,随后彼此道辞。 —— 黎语颜不想那么快回东宫,带着妙竹去了李羽的酒楼。 掌柜看她虽戴着面纱,但那双眼睛太过漂亮,以此将人认了出来。 “小姐是找我们大老板,还是吃饭?” “我们吃饭,不找他。” “小老儿给您安排个包间。”掌柜殷勤地将人往二楼雅间带,“我们大老板说过小姐若是过来,一定要告知与他,小老儿还是跟您通个气。” “无妨。” 等上齐了菜,妙竹立即将门关上。 为吃得畅快,又在雅间,黎语颜摘下面纱,揭掉斑块。 李羽过来也无妨,反正他一直见到的她皆是不戴面纱与斑块的。 妙竹利索地取过面纱与斑块,放入荷包:“小姐,咱们今日为何不回东宫用饭?” “不想见某人。”黎语颜微叹。 那人似冰山,面色无端冷凝,自己又不欠他,为何要早早回去看其脸色? 旋即又道:“你坐下,等会挑些赵妈妈爱吃的打包回去。” “好嘞!”妙竹欢快入座。 就在主仆二人吃到一半时,季清羽叩门而入,十分熟稔地坐到黎语颜对面。 “再加几道菜,慢慢吃。” “再加几道菜,你请客啊?”妙竹对眼前这个长了一副好皮囊的李羽一丝好感都没有,哪有男子问女子借钱的? 他是头一个。 季清羽笑:“那是自然。” 不多时,添了不少菜。 就在小二上了三副空碗筷时,黎语颜意识到了不对劲:“这……” 季清羽解释:“我还没用夕食,正好我父母也在酒楼,咱们一起吃。” 妙竹一听就来气:“我就说你这个男人小气,我与我家小姐在此用饭,你来蹭吃蹭喝也就罢了。还捎带你爹娘,你很缺钱吗?” “这酒楼是他的。”黎语颜微微拧了眉,这人带着父母一起来吃,是何蕴意? 妙竹一听,筷子啪地掉在桌面,敢情这人是掌柜说的大老板? 季清羽笑容更甚。 黎语颜挑眉,起身:“我吃好了。” 见状,季清羽跟着起身,将人拦住,解释:“我父母就在酒楼,方才听说我的救命恩人来了,很想见见。” 黎语颜黛眉蹙起。 她只是固定了他受伤的手臂,借了银钱,还算不上救命恩人吧? 就这时,雅间门口出现一对中年夫妇,男的伟岸挺拔,女的温婉柔美。 “儿啊,这位就是李小姐?”夜瑗娴雅地浅笑。 黎语颜福了福身:“伯父伯母安好!” 夜瑗笑意温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儿子的眼光实在是太好了! 眼前的少女容颜瑰姿艳逸,绝色得惊人。 嗓音清甜悦耳,似清泉流过心田。 她这双眼,明润清澈,潋滟明亮;她这身姿,窈窕曼妙,婀娜玲珑。 唇瓣殷红,雪肌细腰,当真是绝美的人儿! 再瞧她的手,白如美玉。 饶是见过无数美人儿的夜瑗,都被她的容貌惊艳住。 看自己母亲盯了李语甚久,季清羽轻咳一声:“母亲,您这般盯着人家,把人吓坏了!” 夜瑗堪堪回过神来,抬手:“看这些饭菜,李小姐都没怎么动,快些入座,多吃些!” 看到美妇人的手,黎语颜眉眼微动,她这手指黏连是如何造成的? 心想着如何将这些手指分开,黏连的皮瓣够不够用时,季清羽将她带回了位上。 第59章 十分满意 第59章十分满意 季连城嘴角扬起,臭小子的眼光真不错! 眼前的少女行为举止有礼有度,落落大方。 若这女娃娃能将他这个儿子的心给收住,此二人便是金童玉女,堪称佳话! 夜瑗越看眼前的少女,越是喜欢。 妙竹见这对夫妻穿着不俗,想必有些来头,自觉地站到自家小姐身后。 连婢女都这么懂事,夜瑗很是满意眼前的少女,恨不得自己儿子今晚就将人娶回去。 季清羽发现自己母亲又盯着人瞧,拿手肘轻撞一下。 夜瑗反应过来,微笑道:“我这儿子自幼顽劣,李小姐能与他成为好友,定是李小姐包容。” 黎语颜:“……” 怔了片刻,开口:“伯母,其实令郎个性纯良,又一表人才,委实与顽劣不搭边。” 闻此言,夜瑗更觉眼前的少女与自己儿子十分相配。 情人眼里,大抵什么都是好的。 越看越满意,又点了不少菜。 “李小姐,家中有何人啊?” 乍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黎语颜不想将所谓的父亲、继母还有祖母称之为家人,只道:“家母病故,兄长也早已不在……” 语声落寞孤寂。 夜瑗心神一凛:“咱不聊这个,吃菜吃菜!” 若这少女当了她的儿媳妇,她要宠她。 自己定是个好婆母,将她母亲那份宠一并给了她! 原本还有许多问题想问的,譬如家住哪里,生辰八字是哪些,以后成亲了打算生几个孩子,诸如此类的问题。 可方才那个问题戳到人家伤心处,夜瑗只好不停地给她夹菜:“多吃些。” 黎语颜一边道谢,一边吃着。 吃到后来…… “伯母,其实方才我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我实在是吃不下了。” 夜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给她夹了那么多菜,她都一一吃了。 可见是个听话又懂事的孩子。 心里软得不行,甜丝丝地冒着泡。 转而,夜瑗又长长叹息,怎么办,真想直接将人领回家! “那就不吃了,咱们说会话。” 黎语颜点了头,目光所及处便是这位美妇人的左手。 看到棘手的医学问题,她就心痒痒。 更何况眼前的美妇人,让人感觉亲切。 “伯母,冒昧问下,您这手是何故造成的?” 好些年过去,夜瑗早就能坦然面对,眼前的少女救过她儿子,有医术有善心,问这问题实属正常。 “沸水烫伤所致。”夜瑗右手捏了捏左手发胀紧绷的手指。 黎语颜淡声:“沸水烫伤正规处理应该不会出现粘连的问题,一旦出现粘连那是烫伤十分严重了。” 季连城看她颇懂医理,开口道:“我夫人那时昏迷,手浸在沸水中好一会才被人救出。” “原来如此。”黎语颜腹诽,若是分开包扎,处理妥当,大概率不会出现这个问题,怕是他们当时请的大夫是庸医吧。 季清羽看她神情认真严肃,想到她只用几根筷子就能处理好他的手臂,忍不住问:“依你之见,我母亲的手如何改善下。” 母亲的手,这么一直撑着,就像只僵硬的冻在一起的鸡爪,泡椒的那种,因为肤白。 “这段时日,她的手僵硬得不行,不能完全伸直,亦不能完全弯曲。”季清羽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母亲将手伸过去,给人瞧瞧。 “多少年过去了,不碍事的。”夜瑗释然一笑,却是不好意思伸出手,“幸亏是左手,右手的话实在是不便。” 黎语颜轻轻捏住夜瑗的手,各个角度都细细看了,她的手粘连严重,整个手僵硬度过高,手指并联太过紧密,要分开是有点难。 见她瞧得仔细,季清羽又开口:“李语,我母亲的手怎么样可以不像鸡爪一般?” 闻言,季连城在他背后拍了一掌:“有你这么说母亲的吗?” “我又没说错。”季清羽拧了眉。 黎语颜沉吟一瞬:“温水浸泡,抹些润肤膏,每日按摩,或许有些效果。” 不过都是治标不治本。 在这个时代,除了她,没人能处理这等问题。 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很多都不愿被人在身上动刀子。 “无妨无妨,看了很多大夫都看不了。”夜瑗温婉地笑着,“这些年过去,早习惯了。” 手指都黏一起了,难道还能剪开不成? 她早就认命了! 不过,眼前的少女,一点都不惧她的手,甚至捏着细细瞧了甚久。 要知道她那些公主侄女们,见到她的手,那眼中嫌弃的意味怎么都掩不住。 如此,夜瑗对自个儿子看中的女孩子十分满意。 又聊了一盏茶的时间。 黎语颜瞧天色渐暗,遂起身告辞。 妙竹悄声道:“小姐,咱们不是要给赵妈妈带点吃的回去么?” 夜瑗听了,忙对自己儿子道:“再点几道菜,让李小姐带回去,顺道送送人家。” 不多时,掌柜送来几道菜,装了食盒,由季清羽拎着,送黎语颜出了雅间。 刚出雅间门口,妙竹迅速给黎语颜戴上面纱,而后下楼。 到了酒楼外头,黎语颜驻足,侧身对身旁的男子道:“且留步,马车就在前头,多谢招待!” 季清羽:“真不用送?” 黎语颜微笑:“真不用。” “好。”季清羽颔首,将手中拎着的食盒递给妙竹,“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快些回去吧。” 黎语颜颔首:“嗯,你回去陪伯父伯母多吃一些。” 方才一个劲地喊她吃,他们好像都没怎么吃。 特别是那位美妇人一直盯着她看。 雅间内,夜瑗兴奋地与丈夫说着自己满意的话语。 忽然间,门被推开,夫妻俩齐齐望去,是季清羽回来了。 夜瑗皱眉,吃惊问:“这么快送到家了?” 季清羽走过去,一掀袍子入座,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菜,随后才道:“没有,她说不用送。” 季连城恨铁不成钢:“傻子,女孩子说不用,伱得坚持呀,万一被人抢走了。” “她有身手,怎么可能被人抢?再说了,天子脚下……” 他话还没说完,季连城抬手指他脑门:“说你傻还真傻,我是那个意思吗?你爹我的意思是被人捷足先登,娶了当老婆了,到时候还有你什么事?” 第60章 揭下面纱 第60章揭下面纱 季清羽一听,摆手:“不可能。” 摆着手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 夜瑗深吸一口气:“儿啊,看到她们马车上的铭牌了吗?” “马车甚为普通,没有铭牌。”季清羽终于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您二位的意思是让我打听她是谁家姑娘,上门提亲去?” 见儿子终于开窍,夜瑗欣慰道:“正是这个理。” 闻言,季清羽容色一敛:“母亲,其实儿子若想知道她的身份,不用一个晚上便能查到。只不过儿子与她之间有种默契,不问身份。既然父亲母亲也觉得她好,那儿子就去追她!” 夜瑗含笑颔首:“如此甚好,甚好!” —— 马车上,妙竹取出荷包内的斑块。 黎语颜接过,掀开面纱,熟练地贴到面上。 方才是自己大意,其实也不算大意。 与李羽相识到现在,她从未在他跟前戴过面纱贴过斑块。 且他的眼睛毒辣,连她女扮男装一眼就能瞧出。 方才吃饭时,实在是平日里撩着面纱吃不方便,想着在李羽的地盘,雅间门又关上了,遂将面纱与斑块都取下。 另一方面原因则是,京中人皆知,时常戴着面纱,面上有斑块的便是天下第一丑女黎语颜。 若是被李羽看到她的面纱与斑块,自己的身份直接就暴露了,其实被他知道自己身份无伤大雅…… 思来想去,带着面纱与斑块总不是长久之计。 最初无非是为了某人能拒婚,没想到他竟不在乎她丑。 既如此,她还有什么理由扮丑? 寻个机会,找个合适借口就将斑块去了吧,如此,皇帝不能判她欺君之罪。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在东宫大门口停下。 一停下,就听到里头传来丝竹管弦之音。 疑惑间,黎语颜问门房:“今日是有客?” 门房对黎语颜已然有些熟悉,便恭敬回答:“九公主携镇北王府世子来东宫,带了宫中的歌舞姬助兴。” “倒是好兴致。”黎语颜清冷一笑,抬步往听风苑走。 半道,有宫女疾步过来。 “黎五小姐,殿下有请。” 黎语颜脚步一顿:“是太子殿下有请,还是公主殿下?” 宫女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嘴唇,旋即道:“两位殿下听说黎五小姐回来,便唤奴婢来请。” 随着宫女的脚步,黎语颜来到一座空旷的宫殿内。 殿柱与殿柱之间悬着月白色的轻纱。 刹那间,黎语颜眸光收缩,这宫殿竟是她梦里迷了路的! 现实中见到,黎语颜惊讶梦的诡异,明明很容易就能自轻纱间逃出,为何梦里不行? 殿中央有妖娆的舞姬在妙曼的歌声下,踏歌起舞。 罗绮锦绣,珠翠摇曳…… 好不热闹。 九公主看到她过来,微笑着对黎煜烨道:“世子觉得这些歌舞姬如何?” “公主的意思是?”黎煜烨淡淡挑眉。 “容貌如何?”九公主开门见山。 “我是个粗人,赏不了歌舞。” 九公主却是不依不饶:“本公主未来的太子妃嫂嫂,比之如何?” 黎煜烨云淡风轻地开口:“黎家五小姐在成为太子妃之前,先是在下本家。自己人自然帮着自己人,在下看来,歌舞姬不能与在下的本家妹子相提并论。” 更遑论,她即将成为太子妃。 这个九公主此问,实在是居心叵测。 黎语颜听到他们的对话,容色淡淡地走往一空席位,并未入座,只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臣女已在外头用了夕食,这宴席怕是不能参加了。” 夜翊珩白纱下的凤眸眯起,她的贴身丫鬟所提的食盒是季清羽酒楼的。 “既来了,就坐吧。九妹点了歌舞,权当欣赏。” 声线清冽微凉,不带一丝感情。 某人这么说了,黎语颜沉默着入座,侧头示意妙竹将食盒先送回听风苑。 妙竹会意,迅速退将出去。 见状,九公主轻笑:“太子妃嫂嫂是怕我们会抢食盒里的佳肴不成?” 黎语颜莞尔一笑:“食盒内是臣女打包给身旁老妈子的,九公主若是喜欢吃,我叫丫鬟回来。” 闻言,九公主一噎。 很快,九公主清雅笑了:“黎世子觉得太子妃嫂嫂不能与歌舞姬相提并论,太子妃嫂嫂以为如何?” 殿内歌舞声未停,黎语颜却是欣赏不进去。 昨儿某人还想掐她脖子,今日就能这般和颜悦色让她欣赏歌舞。 想之前,她揭穿假神医,九公主还亲自为她挑选了首饰。如今,却是逮着机会数落于她。 天家人变脸的速度真让人叹为观止! “九公主若是想看臣女面上斑块,但说无妨。” 回东宫的路上,她已打算挑个合适日子将斑块“祛除”的,如今看来,先恶心下某些人也是好的。 九公主怔愣一瞬,这黎家丑女竟然知道她的心思! 她是很好奇这丑女面上的斑块究竟是何模样。 在宫中听不少贤德殿的宫女太监说起过,又问了父皇与姜乐成,好奇心早就被勾得再也压不下。 再则,书法大会上,很多人数落丑女,黎煜烨竟然帮着,这让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今日有机会,她就要让黎煜烨看看丑女究竟有多丑! 思及此,九公主提高嗓门:“是啊,你敢不敢揭下面纱?” 夜翊珩之前就想看,此刻有机会自然也不反对。 但,在这些人眼中,他就是个瞎子,此刻他还是不发一言为妙。 黎语颜清浅笑了,抬手抚上面纱:“有何不敢?” 话音刚落,她便揭下了面纱。 刹那间,九公主眸光骤缩。 果然与传言中一般,黑红色的斑块上,隐隐浮动着黑色的毛,怎么看都觉得恶心。 方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都争抢着从胃部、食道挤上来…… “呕——” 边上宫女连忙过来服侍九公主。 黎语颜淡淡瞧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夜翊珩,见他毫无反应,可见是真瞎。 旋即她将目光转向黎煜烨,缓缓戴上面纱:“黎大哥,对不住,污了你的眼!” 黎煜烨惊讶不已,盯着她的面容久久不能平静。 “黎大哥?”黎语颜又唤了一声。 黎煜烨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在我看来,语颜妹子五官极美。” “多谢黎大哥,良言一句三冬暖!” 第61章 哪里美了 第61章哪里美了 闻言,夜翊珩白纱下的眼眸静默地凝睇着她,眼神越发深寒幽冷。 那日直呼他名讳时,她恨不得咬碎银牙。 此刻唤黎煜烨,声音倒是甜糯悦耳。 还唤其“黎大哥”,甚至担心斑块污了他的眼,这女人…… 让他有些憋气。 黎语颜镇定环视一周。 殿中央的歌舞姬果然训练有素,仍有条不紊地歌着舞着。 而旁边的宫女太监们见到她的面容纷纷侧过头去…… 厌恶、嫌弃的神情丝毫不加掩饰。 既如此,她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遂起身,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臣女告退。” 见他神情冷漠傲然,不想等他有何反应,黎语颜顾自转身,施施然离开。 看她尚未走远,九公主拿帕子捂嘴道:“六哥,你若是看见,非吐得比我还厉害!” 夜翊珩面上神情淡淡,嗓音凉薄:“送客。” 言罢起身,径直由松果搀扶着离开。 东宫主人直接下了逐客令,黎煜烨旋即起身,对着夜翊珩背影作了一揖,亦大步离去。 歌舞姬这才停下来,目光齐齐看向将她们带来此地的九公主。 如此情形,九公主冷哼几声…… 好一个黎煜烨,竟说黎家丑女五官极美。 极美么? 美个屁! 还有,他竟然不与她打声招呼,这般不声不响地离开,是不将她放在眼中么? 一个质子,傲气什么? 思及此,九公主放声冷笑。 春夜本就静谧,此刻丝竹管弦之音已停,周围歌舞姬们不敢发出除呼吸以外多余的声音。 九公主的冷笑声飘散在东宫上空,有几分悚然。 她自己也意识到了,止了笑,扯着嗓子喊身旁的宫女:“一个两个的眼都瞎了吗?” 东宫的宫女太监们听了,面色皆不悦,却不敢出声。 “瞎”这个字眼,是东宫禁忌。 很少有人敢在东宫提这个字眼,也就九公主仗着皇上宠爱,才敢如此。 星宁殿的宫女们立即躬身:“公主,您是要?” 九公主的手用力在木质轮椅的扶手上用力拍了拍:“还不快抬本公主上辇轿?” “是,是,是。”宫女们立刻围拢过去。 另一边,黎语颜回到听风苑。 方才在殿内,多的是宫女太监候着,她揭面纱时,他们都有瞧见。 故此有必要知会一声妙竹与赵妈妈。 两人听了,表示有数。 黎语颜颔首:“我的意思是,不管旁人如何言说,你们都不必在意。气到己身,得不偿失!” 说话间,面纱的斑块面皮啪地掉落在地。 妙竹眼疾手快地拾起:“小姐,莫非是在酒楼揭开后再贴,不服帖了?” 黎语颜细细瞧了面皮背面:“是粘着的胶撕开一次再贴,不够牢固。” 忽地有些后怕,幸亏方才没掉,否则说不过去。 此刻的太子寝宫。 松果将夜翊珩眼前的白纱摘下,悄声问:“殿下,您看清黎五小姐面上斑块了么?” “嗯。” 目光沉郁,声线清冷。 见自家殿下面上神情冷峻,松果忍不住又问:“殿下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么?” “撇开其他因素,一个女子面上长如此巨斑,想来她这几年过得辛苦。” 听闻此言,松果惊到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磕磕巴巴道:“殿下,殿下是在关心黎五小姐,对么?” 倘若真是这样,那也不错。 据他这段时日的观察,黎五小姐心眼好,能陪在他家殿下身旁,倒也勉强合适。 不就面上有斑么,遮着就是了。 看他表情变幻精彩,从惊诧到欣喜,夜翊珩淡声解释:“女子最在意容貌,孤说的无非是常理。” 松果连忙补充:“说实话,以往小奴觉得黎五小姐配不上殿下。如今看来黎五小姐是真性情,丝毫没有其他世家千金的扭捏。传言中她大字不识一个,可那日她夺魁,小奴着实惊到了。” 夜翊珩罕见叹息,轻声言:“天意如此。” 父皇将她指婚给他,他眼瞎,她貌丑,如此才配。 这大抵便是天意吧。 且,这几日眼睛隐隐难受,依照先前规律,过不了几日,他又要失明。 松果没听清,遂问:“殿下说什么?” “你适才瞧见她们拎着的食盒了吧?” “是,瞧见了,那食盒外头的徽标很是醒目。”松果疑惑道,“书法大会那日,黎家六小姐问五小姐,是不是在东宫吃不饱吃不好,难不成黎五小姐真的不喜东宫的饭菜?” “非也,她只是不想回而已。”夜翊珩缓缓抬手,触了触一旁挂着的太子蟒袍上的四爪纹案。 她不想回东宫,夕食外头吃了才回,那是因为她嫌他眼瞎。 国师与太医们断定他活不过二十二,如今他十九,还有三年时间。 他若死了,太子之位空悬。 可父皇竟等不及等他死了,想尽快废了他。 借口给他找个太子妃,让他死前有个老婆,好显示皇恩浩荡。 至于太子妃人选,他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没有任何话语权。 她因此恼他气他,也是应该。 他与她之间彼此没有好感,将来的婚姻生活想必不用花费太多心思。 这样倒也省事。 等他薨了,她对他没有感情,余下的年岁里,过得也会轻松些。 只是,她即将成为他的太子妃,那就不能出去沾花惹草。 余下她做什么,他皆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不能给他戴绿帽。 然—— 今日,黎煜烨竟然说她五官极美。 哪里美了? 他怎么没瞧见美? 只看到黑红色的斑块在烛光下,泛着光泽,可见上头的毛色十分有营养。吃得好,毛色才好。 这女人竟然还说东宫的伙食马马虎虎。 罢了罢了,琐碎小事而已。 一个女人不值得他花费太多心思! 见自家殿下眉头拧起,松果喃喃道:“赶明儿我去大厨房瞧瞧,是不是有人克扣了听风苑的饭菜。” 闻言,夜翊珩不接话,转而问一旁的陌尘:“若风可有消息?” 陌尘拱手:“回殿下,暂且没有。” 夜翊珩淡声:“令他加快进程。” 请个神医要如此之久,委实煎熬。 是他身旁的侍卫与暗卫不得力,亦或是对方有些实力,是他低估了? 第62章 莫非不瞎 第62章莫非不瞎 “是,殿下!”陌尘恭敬道,“属下觉着所谓的神医实际是有点医术的江湖骗子,谱摆得越大,名气也就越大。” 松果附和:“以之前假神医事件来看,确实是如此。” 陌尘恨恨道:“等请到了神医,他若是治不好殿下的眼睛与寒疾,属下非拿他问罪!届时戳穿他的骗局,属下还要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这才解气。” 对此,夜翊珩不作声。 忽地眼前一阵恍惚,旋即便是模糊,他坐到一旁,闭目捏了捏眉心,这才恢复了些。 —— 过了一日,这日是休沐日,天气晴好。 东宫内没有任何花卉,倒是湖畔有不少垂柳。 在京都种植垂柳,相当有难度。 而东宫内的垂柳,轻轻舒展着它们黄绿色的细芽儿,给旁边巍峨的宫殿增添了不少鲜活的气息。 黎语颜算了一下与春柳、夏桃约定的时间,大抵今日会有飞鸽传书过来。 遂急步回了听风苑,简单收拾一二,准备回一趟黎家。 就在她带着妙竹往东宫大门口走去时,门口的一幕让她加快了脚步。 之前是与黎煜烨约好,帮他去挑生辰礼的。只是前日她揭开面纱,露出斑块,他怕是已被她吓到,不愿再寻她帮忙了。 没想到人就出现在了东宫门口。 不光如此,黎煜烨身旁还站着一人,便是黎佳佳。 见到她过来,黎佳佳兴奋挥手:“姐姐!” “那日约定,故而今日冒昧来接。”黎煜烨行了个平辈礼,“家母的生辰礼就有劳黎五小姐了。” 黎语颜微笑还礼:“黎大哥直接唤我语颜便可。” 黎煜烨礼貌颔首。 这时,黎佳佳瞪了门房一眼:“我与黎世子是来见我姐姐的,又不是来看太子,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门房见到黎语颜过来,恭敬对她解释:“太子妃,殿下有令,他不在东宫时,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无妨,我出东宫,他们是来接我的。”黎语颜淡淡一笑,旋即抬步出了大门。 黎佳佳高兴地挽住她的胳膊:“我也要去珍宝楼挑点首饰,方才来寻姐姐,正好遇到黎大哥,咱们真是赶巧在一起了。” 一行几人说笑着去了珍宝楼。 入楼时,黎语颜示意妙竹独自回黎府清语居。 今日会有飞鸽传书过来,妙竹知道自己责任,给了黎语颜一个放心的眼神:“小姐,那婢子走了。” “嗯,路上当心点。” 妙竹点头,快步离开。 黎佳佳看妙竹走远,问:“她怎么走了?” “今日本想回家一趟取些衣物,就让妙竹去拿了。咱们在此,帮黎大哥好好挑选生辰礼。” “如此,多谢语颜妹子!”黎煜烨抬手做请。 黎语颜微微一笑:“不妨事的,黎大哥客气。” 另一边。 夜翊珩在姜乐成陪伴下回到东宫。 门房尚未来得及禀报黎语颜离开东宫之事,范敏儿疾步过来。 “表哥,太子妃表嫂被人堂而皇之地接走了。”范敏儿拧着秀眉,“表哥不是曾说过,表哥若不在东宫,闲杂人等皆不得入内么?” 夜翊珩侧过头,问门房:“发生了何事?” “殿下……”门房刚开口,被范敏儿打断。 “表哥,是镇北王府世子硬闯进来,被门房拦住了,随后带走了表嫂。” “表嫂”二字,范敏儿咬字极重。 闻言,夜翊珩俊眉微蹙:“他将人带走做什么?” 范敏儿眼底厉色一闪:“敏儿只听了些许,说什么珍宝楼,好似世子要给表嫂买什么首饰之类的。” 听到这话,夜翊珩旋即转身。 “殿下……” 门房急道,话还是未能说出口,被范敏儿悄悄用劲拧了一把手臂,她那凶狠的眼神硬是把他到嘴边的话瞪了回去。 姜乐成看着俊脸沉得厉害的夜翊珩,小心劝:“殿下,莫气,生气伤身!” “孤不气。”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去珍宝楼。” 声音冷寂。 这“不气”二字显然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任谁听了都不信太子殿下不气。 松果不发一言,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家殿下的脸色。 前日黎世子说黎五小姐五官极美,难不成…… 那置他家殿下于何地啊? 镇北王府真是胆大包天,难道不知道黎煜烨在京就是质子,用来明示暗示镇北王收敛些,切莫功高盖主的? 连已经赐婚给太子殿下的未婚妻,黎世子都敢带走,去什么珍宝楼,买什么首饰。 这,这,这,殿下就算不喜黎五小姐,决计被气到了! 马车行驶很快,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到了珍宝楼外。 此刻的楼内,黎语颜正拿着一对镯子对黎煜烨道:“这玉镯细腻通透清润,质感浓厚,戴于腕间犹显华贵精美,如此色泽品相俱佳的镯子,我觉得配王妃伯母极好!” 黎佳佳凑过来,连连点头:“姐姐说得在理,方才我替王妃伯母选的发簪步摇,都不适合。” 黎语颜掩唇笑:“簪子是定情信物之一,一般是男子送给未婚妻的,有着结发夫妻的蕴意。黎大哥送给母亲,那自然不合适了!” 黎佳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姐姐,我错了!” 黎煜烨朗声笑:“无妨无妨!” 就这时,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来到他们跟前。 “孤的太子妃好雅兴啊!” 又是挑簪子,又是挑步摇,又是选玉镯的。 还什么定情信物! 突然出现的夜翊珩,那一脸的阴沉,让黎语颜摸不着头脑。 “殿下来此,可见也有雅兴,是要选什么首饰给表小姐么?” 闻言,夜翊珩蹙眉,几步过去,准确无误地抓住黎语颜细白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外拽。 “你干什么?你捏痛我了!” 见他不回答,黎语颜只好伸手举了举那对玉镯,示意黎煜烨拿走。 黎煜烨眼疾手快,接过玉镯,展臂拦在夜翊珩跟前:“殿下,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好吧?” 夜翊珩清冷出声:“黎煜烨你的账,孤自会跟伱算。” 说话间,他拽着黎语颜的手,熟门熟路地上了东宫马车。 黎语颜压着怒火:“你想干什么?” 如果说在东宫夜间,他行走自如是因为太过熟悉的话。在珍宝楼这,他能准确抓住她的手,无误地登上马车…… 莫非他不瞎? 第63章 拽进怀里 第63章拽进怀里 夜翊珩面色冷沉,不语。 黎语颜咬了咬唇,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生疼。 这人说是病弱,身手却极其厉害,力气亦大得惊人。 她甩了甩手:“我没空陪你发疯,有什么事直说,不要拉拉扯扯!” 夜翊珩恍若未闻,手仍钳制着她,任她怎么甩,用手怎么掰都无济于事。 马车外头。 黎煜烨拦着马车不让走:“殿下,有事请明说!” 姜乐成见状,伸手推搡:“黎世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让姐妹两个陪你一道来珍宝楼,真有伱的!” 黎煜烨气笑了,猛地握住他的手,用劲往下一掰:“姓姜的,像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本世子不想废话。” 姜乐成被他的话噎住,手差点被掰折,关节处好似有扯开的痛感传来,旋即一口气提不上,脸涨得通红。 好半晌,才龇牙咧嘴地叫嚷:“痛,痛,痛!” 真是个莽夫! 松果连忙劝慰:“黎世子息怒,小公爷不会功夫!” 马车内。 听闻车外声响,夜翊珩意识自己捏她手腕已有片刻,这才放手,缓缓坐下:“随孤回东宫。” 声线平稳,无波无澜。 此人惯会隐藏情绪,黎语颜觉他此刻的平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反正她是平静不了! 拉她手做什么,她才不要跟他有所牵扯! 拉开袖子瞧了,手腕被他捏过之处,手指捏起的红痕甚是明显。 遂怒目瞪了他:“臣女有事尚未办完,暂且不回。” “不想回也得回!” 看着他面上的线条比之方才更显冷硬,黎语颜冷哼:“我们尚未成亲,你管这么宽做什么?” 夜翊珩眉梢一挑:“不听孤言,便是不安分。” 话落,他的俊颜之上覆了一层凉凉的寒霜,似寒冬腊月的冻霜又遇冰冻。 黎语颜气得不行。 什么叫不安分? 她只不过跟本家大哥与妹妹逛了街,用得着他像抓奸似的把她带走么? 越想越气,气得胸口起伏剧烈,实在忍不住,怕自己口吐芬芳、国粹三连,便起身欲出车厢。 却不想,夜翊珩一个箭步,大掌再度扣住她细白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旁一拉。 猝不及防地,黎语颜被他拽进怀里,半边脸紧紧地撞贴在他胸膛之上。 这人的力气如此之大,她几乎使不上劲。 随之而来,马车剧烈一晃。 马车外的黎煜烨见状,高喊:“语颜,你怎么了,有没有事?” 黎佳佳也扯开嗓子:“姐姐,你要是有事,喊两声!” 车内气氛瞬间凝固。 黎语颜僵着身子,身旁这人的气息近得离谱,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头顶、额头、面上,纵使她带着面纱,那气息仍旧无孔不入地萦绕在她鼻尖。 听车厢内没有反应,黎佳佳拔高声音:“姐姐,我来救你!” 下一瞬,好似被陌尘给拦住了。 “凭什么不让我救姐姐?” 车内的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触电般地分开,尴尬充斥了整个车厢。 黎语颜有些不自在,对着车外喊:“黎大哥,妹妹,我没事。” 夜翊珩蹙眉,沉着脸:“坐好!” 黎语颜撇过脸不看他:“我若不坐呢?” “那怪不得孤做点什么。”夜翊珩坐回原处,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 声音不疾不徐,话语不似作伪,像是真会做点什么。 更何况,在梦里的马车上,她被他按倒在座,又按在车壁…… 那疯狂的场景令人心悸。 黎语颜动了动唇瓣,只好不服气地在一旁坐下,目光直直盯着他的覆眼白纱细看。 白纱遮着,瞧不见他的眼,好奇心浮起,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男子蓦地出声:“孤眼瞎。” 话虽如此说着,白纱下的眼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打量她。 黎语颜牙痒痒,总觉着这人正在肆无忌惮睨着她,真恨不得摘下他眼前的白纱瞧个仔细。 如此一想,她唇角一勾,迅速出手。 风驰电掣间,她的手腕再度被他扣住。 见此,黎语颜也不恼,迅速出了另一只手。 指尖只差一寸就能扯下他的眼纱了,不知道为何,黎语颜的心跳竟然加速。 却不想,刚触到眼纱,这只手也被他抓住。 夜翊珩俊眉微动,嗓音清冽低沉:“太子妃想与孤亲近?” 不能看到他的眼,那就把个脉。 虽然脉象不能完全体现眼睛状况,但能了解一二。 黎语颜手心附了内力,手腕一旋,灵活地抓住他的手腕:“呵,你抓我手,为何我不能抓你手?” 此人脉象时而沉稳,时而虚浮…… 尚未来得及细细分辨脉象时,他大掌复又一转,将她整个手裹在手心。 且不偏不倚地按住了手腕上的穴道,迫得她使不出半分内力。 她动不了手臂,还能动腿。 就在腿踢将过去时,夜翊珩身体往侧面一倾,一只大掌径直将她两个手腕并一起扣住,另一只手顺势抓住她的脚踝。 “你不是孤的对手,还打么?” “怎的不打?”话音刚落,黎语颜迅速出了另一条腿。 马车剧烈摇晃。 东宫马车本就引人注目,此刻情景使得人们聚集起来。 “这是东宫马车?” “是啊,牌上东宫二字,你不识得么?” “方才看到太子殿下拉了面上戴了面纱的少女进了马车。” “啧啧啧,你们猜他们在马车内做什么好事?” “能做什么好事?”有人压低声音,“太子那什么不是不行么?” 众人笑:“慎言,慎言!” 习武之人耳力本就不错,夜翊珩若是真有眼疾,耳力定比一般习武之人更好。 外头的议论,她听了都面色开始泛红。 这人像是没事人一样,好似他们议论的不是他一般。 在外头坐在驾车位上的陌尘实在听不下去,侧头对车内唤了一声:“殿下?” “速回东宫。” “是,殿下!”陌尘拉动缰绳,挥出马鞭,“驾!” 马车启动,围观群众立刻散开。 旋即,马车疾驰而去。 姜乐成见状,傻眼。 追着马车跑了几步,实在追不上了,回了珍宝楼门口。 气喘吁吁地喃喃道:“殿下怎么把我落下了?” 松果凑过来:“小公爷,小奴也被殿下落下了。” 姜乐成睨他一眼:“回东宫好些路,咱们得找辆马车。” 第64章 孤的秘密 第64章孤的秘密 松果笑嘻嘻地道:“无妨,咱们走走就成。小公爷这么急着回东宫做什么,要不回您国公府去吧?等会小奴帮您跟殿下说一声就成。” 他家殿下与黎五小姐好不容易有独处的空间,谁都不能打搅! 殿下他可是有要紧事要办呢! 黎佳佳在一旁急得不行,拉住黎煜烨的袖子:“黎大哥,我姐姐会不会被太子殿下欺负啊?” 黎煜烨也想不好,转头看到碍眼的姜乐成,冷着脸直接拎住他的衣领子:“你说,殿下会欺负我家妹子么?” 姜乐成心里骂着莽夫,嘴上却道:“不可能,殿下不喜你家妹子!” 啊呸,什么妹子? 都出了五服了,还叫得这么亲热! 闻此言,黎煜烨与黎佳佳才微微放下心来。 见这些大人物将事情处理好了,珍宝楼掌柜出来,对着黎煜烨点头哈腰:“黎世子,您手上的这对玉镯还要不要?” 方才那场景,看得他惊心动魄啊! 万一有个好歹,玉镯在黎世子手上摔了,那他们珍宝楼敢不敢索赔? 幸而,这玉镯还完好无损地被他捏着。 黎煜烨反应过来,大步回了珍宝楼,将玉镯放到柜面:“要,自然要,麻烦帮我包起来。” “好咧!”掌柜长长吐出一口气,拿起玉镯,用细布小心擦拭后,装进小锦盒。 马车内,黎语颜被夜翊珩控制得手脚皆不能动。 “放开我,我不跳马车,亦不跑回珍宝楼。” 夜翊珩松了手,淡淡开口:“孤曾言,你若不安分……” 话未说完,他的手直接掐在了她纤细的脖子上。 男子的手虽未用力,却惊得黎语颜眼睛睁得老大。 他的手带着凉意,触得她脖颈上的肌肤连带着她整个人微微颤栗。 “伱,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臣女自问没有不安分。” 不知不觉地又忆起两个月的荒唐梦,黎语颜的语调亦控制不住地颤抖。 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步真做点什么出格之事。 夜翊珩冷峻着脸,清冷出声:“定情信物?” 黎语颜委实不明白:“什么定情信物?” 夜翊珩诧异地挑眉,似笑非笑道:“簪子、步摇亦或玉镯?” 黎语颜终于反应过来:“镇北王府王妃即将生辰,黎世子对选礼没有经验,故而请我帮忙参详。殿下若是因此杀了臣女,臣女死不瞑目,殿下一生怕是要背上暴戾的名声了。” “名声又价值几何?”夜翊珩忽地冷笑。 明明长得清华霁月的,怎么能笑得如此惊悚? 黎语颜心里很没底,真怕他手上用了劲,自个的小命顷刻间呜呼哀哉了! 情急之下,她鬼神神差地大声道:“我知道殿下此刻能看见!” 闻言,夜翊珩手上用了丝力道,嗓音凉薄:“何以得见?” 心跳忽地变乱,黎语颜尽量稳定心绪,重复了一遍:“你能看见,至少此刻能。” “你可知就凭你这话,孤便可定你诬陷之罪,届时你进大理寺,必将死无全尸。” 听他这么说,黎语颜反而平静下来:“在东宫行走如常人,可用熟悉为借口。珍宝楼,殿下除非天天去,才能熟悉。那是买女人首饰之地方,殿下身份摆着,不能天天去,那便只有一个缘故你能瞧见。” “你很大胆,亦很聪明。”夜翊珩卸了手上力道。 是这女人轻易能激怒他,害他在她面前失了分寸,才会连平日最寻常的注意都忘了? 不可能,绝无可能! 她无非是个平平常常的女人罢了! 黎语颜盯着他眼前的白纱:“殿下必定看过名医无数,整个天晟都知殿下失明,却尚未有人有所怀疑,可见殿下确有眼疾。” 夜翊珩白纱下的眼与她那双清澈的眼对视良久,不可否认,她的眼极美。 好似九天银河落入其间,星辉萦绕,熠熠生辉地让他心惊。 他主动收了在她脖颈上的手,垂眸道:“你且说你的结论,倘若真的说对,孤这次饶了你。” 结合自己之前的试探,黎语颜大胆猜测:“臣女断定殿下的眼疾乃间歇性发作,如今恰好是能瞧见的时间段,殿下认为臣女猜得可对?” “你如此聪慧,亦如此蠢笨。”夜翊珩勾唇一笑,“你可知,知晓孤的秘密,孤断不能将你留于世上!” 黎语颜惊愕,她怎么没想到这层面,忙双手抓住他的手臂:“臣女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字!若是透露半字,殿下再取我小命亦不迟。” 见他不理,她立即补充:“更何况,臣女一人之言,无人会信。”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恒瑗长公主夜瑗见自己儿子两日未回侯府,心下着急,便亲自来了酒楼。 这时的季清羽正在酒楼内的院子里,优哉游哉地躺在躺椅上,望着天空,手中把玩着玉佩。 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让夜瑗皱了眉:“那姑娘你有去查么?” “母亲说的什么话,谁人都可以查,李语不能查。”季清羽并未起身,只是旋转玉佩的动作愈发快了些。 夜瑗在他身旁凳子上坐下:“为何?” “那是儿子看上的女人,若是贸然查了她,伤了彼此的情分,便是对她不尊重。” 若是她想表明身份,当初她要地形图时,可以明说了。 既然没说,便是她有自己的考量。 微顿一下,季清羽又道:“儿子这两日就在酒楼,她若来了,儿子第一时间就能见到,届时跟她挑明,顺道将我的身份一并说了。” 夜瑗垂眸思忖,好似有些道理,可又有些不放心,总觉着季清羽的行为像是守株待兔。 想起那日让他送一送,他都没坚持,这孩子像是缺根弦。 遂忍不住又问:“她若是不同意与你在一起呢?” 季清羽霍然直起身:“母亲小看儿子了。” 话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 就这时,江阳侯府管家急匆匆来寻。 “长公主,小侯爷,宫里来了圣旨。” 有圣旨,对此夜瑗也是不知情,忙问:“是何圣旨?” 管家躬身恭敬作答:“来宣旨的叶公公说,是皇上要封小侯爷为郡王,且有意给小侯爷指一门婚。” 封郡王是好事,可指婚…… 母子俩立时起身,往江阳侯府赶。 第65章 假手于人 第65章假手于人 东宫马车内。 夜翊珩低头看了看抓在他手臂上的手。 她的手很小,故而他的手能轻易将她的包裹起来。 且,她的手指纤细莹白,看起来很…… 见他一直不语,黎语颜急了:“刚才殿下不是说若我猜中,饶我么,难道殿下要出尔反尔?” 夜翊珩收回目光,淡声:“牢记方才所言,孤且饶你。” 闻言,黎语颜整个人松懈下来,却仍对他保持警惕。 夜翊珩见状,俊眉微蹙,说她胆小,竟能对他出手;说她胆大,好几次看到她在他跟前,害怕得不行,特别只有他们二人独处时。 女人真是种奇怪又矛盾的生物!—— 季清羽回到江阳侯府。 叶公公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阳侯府世子季清羽贤良才德,气宇不凡,今特封郡王,封号为庆,钦此!” 圣旨读完,叶公公连声道喜:“庆郡王恭喜恭喜!” 季清羽接了圣旨,看了上头烫金的文字只字未提赐婚一事,眉宇舒展。 听宣旨时丝毫未提指婚,夜瑗连忙问:“叶公公,可否告知皇上要赐给我儿的是哪家的姑娘?” “长公主,此事是这样的,皇上目前选了几家,届时让郡王爷挨个儿瞧瞧,如此才好将人选定下,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 听到这话,季清羽十分舒坦,不管是哪几家的姑娘,届时他都不选便是。 不过,在这一点上,皇帝舅父对他比对夜翊珩那厮好。 想前段时间,皇帝舅父不过问夜翊珩是否同意,直接将黎家丑女赐给他。 此刻想来,他真想当着夜翊珩的脸狂笑。 可惜夜翊珩是个瞎子,只听得到他的笑声,若是能看到他面上鄙夷的神情,更是解气。 叶公公眉开眼笑:“今日宣了旨,还请郡王爷立即进宫谢恩。” 季清羽喜上眉梢:“那是自然。” 长公主喜不自禁,不知道是否是当年事件的缘故,皇兄封了她的儿子当郡王。 如此也好,以后清羽当个闲散王爷,吃穿不愁。 至于娇妻人选,叶公公不是说需要清羽自个挑选的么?挑中那叫李语的姑娘,如此,儿子的人生大事算成了两件! 江阳侯季连城看着母子两个,心情有些复杂。 他是老子,是江阳侯。 季清羽是小子,是小侯爷,是侯府世子。 如今倒好,小子被封了郡王,地位猛地拔高,直接越过了他,到他头顶去了。 一家三口,地位最低的就是他这个老子。 可不是么? 老婆是长公主,儿子是郡王,最后一位才是他,小小一个侯爷。 怎么想,江阳侯都觉得有些不爽快。 不过,好歹是自己亲儿子,该高兴还是得高兴的。 只是…… 往后还能愉快地揍小子么? 不多时,季清羽进宫谢恩。 先去贤德殿谢了皇帝,随后按旨去了礼部。 被封郡王,事情一下子繁琐起来,各项礼仪规程他都要参与。郡王服、朝服的制作,需要贴身测量尺寸。连私人印章,也需要重新篆刻。 如此一来,只好将在酒楼亲自等李语之事先放一旁。 —— 黎语颜随夜翊珩回到东宫。 范敏儿见两人一道回来,以为自己离间计成。 心头一笑,袅袅婷婷地走来,娇柔道:“表哥切莫生气,表嫂肯定是被黎世子所逼。” 黎语颜惊愕一瞬。 很快反应过来,今日某人那么阴鸷或许就是听信了范敏儿的谗言佞语。 之前她还想着让妙竹打听这个范敏儿喜欢吃什么,没想到她这么茶。 就是不知道在她与黎煜烨、黎佳佳离开那会,范敏儿与夜翊珩究竟说了什么。 不管说了何话,准没好事。 既然范敏儿这么茶,那就嫁给暴戾阴鸷的某人好了。 一个绿茶一个阴鸷,倒是相配得很! 她要保住小命,离某人远远的! 特别是经历了马车上被他掐脖子一幕,黎语颜更是下定决心远离某人! “表小姐怕是误会了,黎家大哥只不过是请我帮忙而已。”黎语颜笑盈盈的,眉眼弯弯,“快要中午了,表小姐去我那院子用饭吧。” 夜翊珩一怔。 显然是范敏儿说的话,让他产生了误会。 聪慧如她,黎语颜怎会不明白,竟还请敏儿去听风苑吃饭? 范敏儿则心虚得不行,连连摆手:“不必了,表嫂那里敏儿就不去叨扰了。” “表小姐原来不喜去语颜那啊。”黎语颜眉头微皱,挺会挑拨离间,胆子却小,连她的院子都不敢去。 那她还怎么撮合他们? 说话间,黎语颜脑中飞旋,若这范敏儿不做点出格的事情,她怎么离开东宫,怎么让范敏儿代替她嫁给某人? 想到一点,黎语颜抬手扶额:“我身体有些不适,麻烦表小姐扶殿下回寝宫吧。” 范敏儿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敢相信:“我么?” 黎语颜人畜无害地笑了:“松果公公不在殿下身旁,表小姐比我贴心细致,又熟悉殿下脾性,麻烦表小姐了。” 夜翊珩:“……” 这女人搞什么? 看某人薄唇紧抿,黎语颜心头有些暗爽,凑过头去,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瞧不见,自然是要有人扶的。” 末了,还加了一句:“切莫露馅!” 言罢,脚步一抬,蹁跹离去。 范敏儿惊讶一瞬,这么好的能与表哥亲近的机会,拱手给她? 这个黎家丑女是太有自知之明吧,知道表哥不喜她。 她止不住地想笑,但又怕人看出端倪,迅速压下笑意:“表哥,敏儿扶你。” 边说边将手伸过去,就在她的手要碰到夜翊珩手臂时…… 夜翊珩疾走两步,追上黎语颜,箍住她的手腕:“表妹与孤终究是两家人。” 黎语颜被他拉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殿下,臣女身体不适。” “适才活蹦乱跳的,扶孤一事,太子妃怎好假手于人?” 说话时,手在她的手腕上使了劲。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尚未再说半字,被他拉着走了。 到底是谁扶谁? 等走到僻静处,黎语颜终于忍不住:“喂,你可以当自己此刻也看不见吗,拉着我走算什么?” “放心,孤的东宫,孤说了算。” 第66章 特别娇气 第66章特别娇气 范敏儿呆立原地,表哥不喜黎家丑女,为什么还要丑女扶着? 难不成在表哥心目中,她连丑女都不如? 越想越伤心,范敏儿掩唇欲哭,一转头,看到门房憋着笑意,便气呼呼走过去,刚要拧上一把…… 门房开口:“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刚拐了个弯,小的要是一喊,他们准听见。” 还真把自己当成东宫的主子了! 不要脸! 闻言,范敏儿再也憋不住,泪水潺潺,小跑着离开。 另一边,小径处。 手腕被捏得发疼,黎语颜皱了眉头,小声嘀咕:“殿下此刻能看见,能自己走么?” 莫要拉着她! “孤眼瞎。” 又是这话,黎语颜叹息:“臣女帮你喊宫女或者其他内侍过来,可好?” “不好!” “可捏得轻点么?” “不管是书房还是马车,太子妃出手皆狠辣无情,这么一捏,就痛了?”夜翊珩很是无语,他只不过轻轻攥着她的手腕而已,又没用力。 “孤是瞎子,就算目能视物时,也需人搀扶。”顿了顿,他又道,“你既是孤未来的妻,又知孤的秘密,那么往后搀扶一事,太子妃主动些。” 闻言,黎语颜咬了咬牙,另一只手捏了捏拳,若是可以她真想在他面上揍上一拳。 觉察她的不快,夜翊珩挑了挑眉,淡声解释:“孤不轻易让旁人搀扶,除非知晓孤的秘密。” 闻言,黎语颜一惊。 旋即恍然大悟道:“臣女明白了,若是有人有不轨之心,殿下就有危险。” 若不是他的人去搀扶他,一来,有泄露他间歇性失明的秘密;二来,万一他真瞎那段时间,搀扶他的外人动了杀心,后果不堪设想。 夜翊珩淡声:“你很聪慧。” 黎语颜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他身旁的松果、姜乐成,还有叫陌尘的侍卫都知晓他的真实情况。 不多时,两人到了太子寝宫外头。 黎语颜止步:“殿下请自己进去吧。” 只要接近他的寝宫,她就有晕眩感。 像是床榻之上,久久不能入眠,睁眼望着帐顶,而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在旋转的那种晕眩感。 闭眼不是,睁眼亦不是。 这种感觉委实折磨人! 鬼使神差地,夜翊珩放开她的手腕,问:“为何?” 敢情他方才说的都是废话? 黎语颜拉起袖子,指着手腕上的红痕:“臣女要回去热敷一下手腕。” 透过白纱,夜翊珩明显看到她手腕上,被他捏起的手指印。 红红的,在白皙的肌肤上煞是惹眼。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 女人就是种麻烦的生物,他已经捏很轻好么? 想之前,他若是气恼,又要装样子扶在旁人手臂上走路,从没听松果、姜乐成他们说什么废话。 看她揉了揉,还是红痕一片,夜翊珩终于出声:“伱回吧。” 闻言,黎语颜如获大赦,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夜翊珩大步进了寝宫,抬手招来一个小太监:“你去前院找陌尘过来。” “是,殿下。”小太监应声离去。 一盏茶时间,陌尘出现在夜翊珩跟前,双手作揖:“殿下有何吩咐?” 夜翊珩拧着眉:“你过来。” 陌尘过去,躬身。 夜翊珩二话不说,直接捏住他的手腕,旋即放开,拉开他的袖子看了…… 丝毫没有异样,皮肤捏过处与没捏处一样。 陌尘疑惑不解:“殿下是要去哪里?” 夜翊珩这才道:“不去哪里,你且告诉孤,孤这么捏着,痛么?” 陌尘摇头:“不痛。” 话落,他反应过来:“殿下,属下明白了,方才马车上,黎五小姐说殿下抓痛她了,属下觉得女子与男子可能真不一样。” 话出口,陌尘自己也疑惑了,又道:“殿下,咱们暗卫署里的流云、吟霜她们是女子,也从没听她们说痛。像上回,咱们掰手腕,她们还赢了不少人呢。” 闻言,夜翊珩问:“她们被捏的手腕处可会有红痕?” 陌尘连连摇头:“没有,她们皮糙肉厚的,怎么可能?” 夜翊珩陷入沉思,难道说女子与男子不同,而她又特别娇气,比一般女子还娇气的那种? 麻烦,真麻烦! 怎么就在她跟前失了分寸,露了馅?被她瞧出自己失明的情况。 大意,太大意! —— 黎语颜回到听风苑里屋,赵妈妈立刻迎上来:“小姐,妙竹怎的没回?” “出门时,分开了。”黎语颜捋起袖子,“赵妈妈,麻烦给我端点温水。” “好。” 赵妈妈手脚麻利,很快端着铜盆过来。 就在她看到她家小姐手腕上的红痕时,心疼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被太子抓的。” “太子出手怎么这么狠?” “赵妈妈勿忧,我在温水中浸泡一会,等下抹点药膏便是。” 梦里,红痕时常遍布全身,有时还有青紫。 如今的情况,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想起在马车内被他掐住那一瞬间,她的心整个往下坠,难不成今生真的要与梦里那般了么? 不能认命,一定有解决之法的! 半个时辰后,妙竹背着个包袱回来。 院子里有不少东宫的宫女。 见此,妙竹对在院子里侍弄盆景的黎语颜挤眉弄眼:“小姐……” 黎语颜会意:“衣裳都取了么?” “取了。”妙竹颔首,脚步直接往里屋走。 里屋,东宫的宫女不会进来,主仆两人可放心谈话。 妙竹将包裹放在茶几上,从一堆衣服里头拿出一根小竹管。 黎语颜取出信笺,展开看了,旋即皱了眉。 “小姐,怎么说?” “夏桃查到出万两金的人来自京城,据她分析来自天家。” “会是谁呢?”妙竹自觉地拿过信笺拿火折子点了。 “世家子弟争着找神医,为了尚公主。”黎语颜思忖,道,“这次难道是九公主自己要寻神医?” “如果是九公主要寻神医,那小姐同意接单么?” “不接!” 天家人阴晴不定,那日她看她斑块,奚落之声犹言在耳。 “好,那婢子去飞鸽传书给春柳夏桃她们。”妙竹说着,往外走。 “慢着!你明后日寻个时间回黎府或其他空旷地去发飞鸽传书。东宫眼睛太多,不安全。” 第67章 输赢博弈 第67章输赢博弈 妙竹点头:“婢子明白,天黑时处理,决计不在东宫。” “嗯,先吃饭。” 一侧头看到上次书法大会带回来的荷包,黎语颜随手拿起,出了里屋。 到了外屋,她示意赵妈妈与妙竹坐下陪她一道吃。 两人瞧了眼院子与廊下候着的宫女们,有些不敢坐。 黎语颜指尖敲了敲桌子:“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赵妈妈与妙竹对视一眼,这才入座。 黎语颜从荷包掏出玉佩与玉扳指,分别移过去:“玉佩给妙竹,玉扳指给赵妈妈,可当顶针使。” 赵妈妈接过玉扳指,竖起大拇指,直接往上套,连连点头,嘴巴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而妙竹看了眼玉佩,不安道:“小姐,这玉佩贸然拿着不好吧?” 瞧花样纹理,应是男子所佩,且,很贵重的样子。 “玉佩被我摔了一角,已是废玉一块,你且放心罢。” 听此话,妙竹欢天喜地地收下:“谢谢小姐!” —— 翌日,学堂上学。 一大早,徐雅香就在甲班教舍门口设了个博弈摊。 “明日便是入围比试,入围的队伍可角逐最后的花神花仙扮演者。大家有闲钱的来凑个热闹,稳赚不赔啊!” 徐雅香肆无忌惮地吆喝着。 边上立刻涌来不少女学子。 有人问:“徐雅香,这怎么买?” “简单,就是买黎佳佳黎语颜那队输还是赢,若是与最后结果一致的,那便赢;若是与结果不一致的,便是输。”徐雅香扯着嗓门吆喝着,“买定离手!” 有人问:“那要是都买她们输,咱们都赢,这赢了的银子从何而来?” “不就是银子么,本庄家出。”徐雅香轻蔑一笑,“你们稳赚不赔!” 她就是要黎家丑女难堪! “这么好的事情!”有人立刻掏出荷包,下注。 徐雅香坐在摊位后,拿着面小锣敲着:“明日不光大家伙都能赚银子,还能让丑女摘下面纱。大家伙开开眼,究竟丑到何等尊容,才会让天下人觉得她是第一丑女。” 众人纷纷笑:“那丢脸是真丢大了!” 一时间,博弈摊前甚是热闹。 丁班教舍里。 黎佳佳双手叉腰,气愤不已:“姐姐,那徐雅香太过分了,据说前几日就开始私下在下注。今日更是明目张胆,摊位都设到教舍门口来了。” “如今局面如何?”黎语颜淡淡一笑,据说徐雅香的父亲近日升了官,怪不得她能如此肆无忌惮。 “她们都买我们输。”罗梦儿也气得不行。 米欣梅压低声音:“无人选我们赢。” “如今买我们这队不能入围与能入围的比例是三十九比零。”黎佳佳鼓着腮帮子坐下,用力拍了拍书桌。 “那咱们赚钱的机会来了。”黎语颜从荷包掏出一叠银票,“你们去买咱们队赢。” 黎佳佳接过银票数了数:“姐姐,这是一千两!” 黎语颜颔首:“一千两银子,赔率翻好几倍,若我们赢了,可赚不少。” 黎佳佳捏着银票,惴惴不安道:“倘若我们真输了怎么办?” “输了这银子拿不回来,算我的;赢了的话,扣掉本金,毛利咱们六人平分,如何?”黎语颜说得甚是轻松。 “不能叫姐姐一人亏啊!”黎佳佳掏出自己腰间的荷包拍在桌面。 “是啊,语颜出钱又出力,咱们不能让语颜一人出钱。”米欣梅掏出十两银子,“这几日饮食清淡,面容好了不少,银子还能攒起来,就是才十两。” 黎佳佳毫不客气地拿过:“十两也好,也是对咱们队的心意。” 就这样黎佳佳她们五人凑了一百两,加上黎语颜的一千两,由黎佳佳拿着去了徐雅香的摊位前。 “喂,姓徐的,伱这赌局,咱们可参加么?” 徐雅香哼笑:“你们有多少钱?” 黎佳佳将银票与银子放在桌面:“一千一百两。” 徐雅香暗道,这么多! 丑女这队必输无疑,她们的银子不光能让刚才下注的学子们都赚一点,她这个庄家更能赚上不少。 看来丑女这队就是冤大头! 思及此,她笑了:“自然可以参加!” 说话间,她伸手去拿银钱:“压了赌注,便不能反悔,你们确定如此?” “那是自然!”黎佳佳用手压住银钱,“不过你要立个字据!” 看着这么多银钱,徐雅香心痒得很,立即道:“那是肯定!” 随即拿来笔墨,写了字据。 局面变成了三十九比一,众学子们奔走相告。 说是黎家丑女那队出了一千一百两买她们自己赢,这么一来,大家都去下注。 毕竟徐雅香人品不怎么好,她做庄家,最后未必肯出钱。 但有了一千一百两,大家买黎家丑女输的话,最后她们的本金与盈利都能得到。 等散学时,局面变成了一百一十九比一。 还是没有其他人买黎语颜黎佳佳她们这队赢。 黎佳佳将比分告诉黎语颜。 黎语颜笑了:“明日就要比试,咱们按照平日练的跳就成。若是赢了,每人可分得不少银钱。故而今日大家好好休息,明日以最佳状态投入入围考核。” 几个少女赞同颔首,随后一起往学堂门口走去。 一路上,学子们指着她们大声议论。 “必输无疑,明日有好戏看了!” “我是真期待呢,她们输了,咱们还有钱拿!” “是啊,徐雅香原本还以为自己要自掏腰包坐庄的,没想到冤大头出现了。” 黎佳佳她们听了,既不安又气愤。 特别是罗梦儿,生怕自己扯后腿,对黎语颜小声道:“若是输了,那可怎么办?” 黎语颜宽慰她:“放轻松,反正输了,我摘掉面纱便是。丢人的是我,与你们无关。” 话越是这么说,黎佳佳她们听了更是要求自己争气些。 学堂门口。 就在黎语颜准备上马车时,黎煜烨快步走来唤住她:“语颜,我已将玉镯派人快马加鞭送去边境。” 黎语颜闻言,转过身:“如此甚好,希望王妃伯母喜欢。” “嗯,今日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怕她不同意,眼尾看到黎佳佳一蹦一跳地过来,黎煜烨补充,“叫上佳佳妹子一道。” 第68章 一道用膳 第68章一道用膳 黎佳佳笑嘻嘻地问:“说什么呐?” 黎语颜笑:“黎大哥想请咱们吃饭。” “好呀!”黎佳佳一口答应,转而想到明日的比试,抿了抿唇,为难道,“咱们明日就要进行花朝节舞艺入围赛,我还要练舞。” “那等明日你们取胜,我再来相邀,届时就当庆贺。” 姐妹俩齐声:“好!” 不远处的黎露目眦欲裂地看着这边,她在祠堂跪了两日,因此生病了好几日。 这几日里,丑女出尽了风头。 胸口一股浊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方才听徐雅香说设了博弈局,如此机会,她要把握,一来让丑女出丑,二来赢光丑女。 黎露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荷包,又不好意思问黎曼婷借,遂悄声问徐雅香:“明日再下注,来得及么?” 徐雅香道:“比试结果出来前皆可。” “好,我明日下注。”她回去要将私房钱全拿出来,买丑女输! —— 夕日欲颓,沉鳞竞跃。 不得不说,此刻的东宫景致极美。 特别是湖畔,既能看杨柳依依,又能观水中鱼儿嬉戏。 刚回到东宫的黎语颜驻足赏了一会,侧头见到范敏儿独自坐在湖边发呆,便走过去。 “介意我坐下么?” 范敏儿闻声诧异,抬眸看了她:“坐吧。” 两人沉默坐了会。 良久,范敏儿先开口:“我讨厌你。” 黎语颜嗓音淡淡:“我知。” “你既知道那还坐下?”范敏儿甚是不爽。 黎语颜直言:“伱觉得是我抢走了你的表哥?” “表哥不喜欢你。”不知不觉间,范敏儿拔高了嗓音。 “我亦知。” 语气仍旧淡淡,无波无澜。 见状,范敏儿气恼不已:“那你还往他身旁凑?” 对此,黎语颜很无语。 她压根没往他身旁凑,逃都来不及,更没想抢她的表哥。 那种阴鸷之人,她才不要! “范敏儿,你若是真喜欢你表哥,就勇敢大胆去追。” 听到如此惊人的话语,范敏儿惊得睁大眼睛,侧过身盯着黎语颜看,张了半天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晌,她才道:“我亲手做了羹汤,表哥不喝。” 黎语颜挑眉:“那你喂到他嘴边去,可能是眼睛不好使,他怕自己吃到鼻子里。” 听闻此话,范敏儿笑出声:“你很有趣。” 心头却是警铃大作,危机感更重。 这样有趣的女子,就算脸丑,是不是还是会吸引男子? 黎语颜又道:“你自幼喜欢他,感情定然很深,有时候主动迈出一步,殿下知你心意,说不定就成了。” 赶紧采取行动吧! 省得她在东宫蹉跎时光。 关键是她的脖子不够硬啊! 范敏儿陷入沉思。 瞧出她对自己十分不喜,黎语颜便没久坐,说完这话,离开了湖畔。 湖畔景致再好,哪及得上自由自在,天高海阔? 不多时,黎语颜回到听风苑。 一进院子,就觉气氛不对劲。 院子里往常似木头美人一般的那些宫女,今日特别恭敬。 空气好似凝固了。 唯有只有屋子里传来松果的说话声与赵妈妈发出的呃呃声。 黎语颜与妙竹快走几步,只见屋子里,赵妈妈垂手立在一旁,边上松果在与她说些什么。 视线在往左,看到夜翊珩坐那喝茶。 模样像是喝到了上好的茶水一般,矜贵优雅地细细品茗。 松果说了不少话,赵妈妈每回都是指指自个耳朵表示听不见。 就这时,松果看到黎语颜回来,连忙道:“黎五小姐,殿下关怀,之前听小姐说在东宫吃不好,今日殿下特意来听风苑尝一下伙食。” 黎语颜动了动嘴,旋即抬手,示意赵妈妈退下。 某人阴险狡诈,被他发现赵妈妈不聋不哑,那问题不太妙。 况且,之前他曾有暗示,她跪祠堂后所传的流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赵妈妈颔首,躬身退下。 夜翊珩这才将茶盏轻轻一放:“传膳。” 松果立时扶他坐于餐桌旁。 旁的都是伺候的人,乍然与他一道用膳,只他们二人,黎语颜有些不自在,却不好说什么,只好跟着入座。 饭菜很快摆了上来。 在松果的服侍下,夜翊珩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 “太子妃这里的饭菜与孤那,无甚区别。” 黎语颜吃了些许,随后将筷子一搁:“臣女老实说,平日里,我们吃的的确不是这般。以往臣女吃的,菜品没这会丰盛不说,色香味更是谈不上。” 闻言,夜翊珩蹙眉。 松果立刻道:“殿下方才说了,光是吃一日,觉察不出什么来,明日还会再来。” 黎语颜傻眼,不是吧? 明日她与黎煜烨、黎佳佳约好一起去酒楼吃的。 “殿下怕是不清楚,您是太子,您走到哪,这东宫里头哪有敢不认真对待的?”黎语颜扯了扯嘴角,“饭菜亦如此!” 明日完全不用再来! 夜翊珩淡淡道:“那孤今后该天天来。” 黎语颜:“……” 不是吧? 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么? “殿下有这份心就成,饭菜应当会改善的,人就不必来了。” 说得如此直白,他该明白了吧? 没想到这人不作声。 黎语颜深吸一口气,温柔补充:“听风苑偏远,殿下眼睛关系,臣女觉得殿下还是少来这边比较妥当。” 夜翊珩复又拿起筷子,冷声:“食不言!” 黎语颜真想骂人,一开始吃饭时,谁先开口说的话? 听风苑里异常安静,静得黎语颜觉得有一丝用力咀嚼之声传出都是种罪恶。 这瞎子,冷着张脸,害她食欲不振。 终于夕食结束,夜翊珩起身。 黎语颜连忙跟着起身:“恭送殿下!” 夜翊珩侧头,寒气逼人道:“明日不许与黎煜烨一道用饭!” 摆正自己的身份! 山沟沟出来的女人,是不懂礼义廉耻么? 至此,黎语颜终于明白,这瞎子怎么突然来听风苑吃饭? 一来,话里话外地跟她说东宫伙食没问题。 二来,她不禁怀疑学堂门口有他的什么人,怎么刚刚下学时与黎家大哥的对话,他在东宫就知道了? 这瞎子太恐怖了吧! 看他扶在松果手臂上往外走,黎语颜快步追去:“殿下……” 第69章 拥她在怀 第69章拥她在怀 他头也不回:“有事?” “表小姐独自在湖边坐了挺久了。” “关孤何事?” 语气凉薄,不带一丝温度。 这瞎子定派人在监视她,如此她得尽快逃离此地。 思及此,黎语颜尽量柔着语调:“早晚寒凉,表小姐娇滴滴的人儿,这会子还坐着,若是受了凉,殿下该心疼了。” 听闻这话,夜翊珩脚步一顿。 “松果,你去唤敏儿回院。”他转过身,对着她道,“太子妃扶孤回寝宫!” 气息矜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黎语颜:“呃……” 她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就在她想怎么拒绝时,夜翊珩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见状,松果微微一笑:“殿下就有劳太子妃了,小奴先去湖边。” 话落,脚下生风,一眨眼不见人影。 无奈,黎语颜只好扶着某人去了寝宫。 好在他一路无话,否则她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能忍到何时。 梦里的寝宫再度出现在她眼前,黎语颜本能地止住脚步。 “殿下自个进去吧,臣女有些不适。” 又是这个借口。 夜翊珩动了动眉,径直捏着她的手腕踏入了寝宫。 这偌大的寝宫,里头的摆设布局与她梦里的一致。 虽说此刻看到的只是外屋,可那些桌子、凳子、椅子…… 梦里疯狂的场景一幕幕地在她眼前飞旋而过。 黎语颜头晕目眩至极,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他的手,靠墙扶住。 纵使扶着墙壁,她整个人还是软绵无力,眼前一黑,便软倒在地。 见状,夜翊珩连忙扶住她。 “你怎么了?” 唤了一声,她毫无反应。 夜翊珩只好对着门外喊:“来人,宣太医!” 就在这时,范敏儿在松果的陪同下到了寝宫门口。 看到夜翊珩半拥着黎家丑女,范敏儿紧咬唇瓣。 这个丑女太有手段,让她去追表哥,自己转头就倒在表哥的怀里。 丑女人不要脸皮! 或许丑女人的脸皮子忒厚! 很快有宫女进来,将黎语颜扶往里屋。 松果立时派了小太监去太医院。 范敏儿见无人理会她,气得不行,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皆无人上前询问关心,只好僵着脸回了自己暂居的院子。 一炷香时间不到,曾太医赶到东宫。 看到黎语颜躺在太子寝宫的床上,颇为吃惊。又看她额头泛白,想来脸色亦是如此。 便立刻拿出手枕与丝帕诊了脉。 却是诊不出什么,脉象平稳,十分健康。 可眼前蒙着面纱的少女晕倒也是事实。 沉吟片刻,曾太医开口:“殿下,黎五小姐过度劳累,好好休息便是。” 闻言,夜翊珩示意旁人服侍曾太医开方子。 曾太医只好硬着头皮写了个滋补养颜的方子。 在听风苑的妙竹听说自家小姐晕倒之事,连忙赶过来。 刚好看到太医开了方子离开,妙竹紧张得不行,生怕太子又动手了。 等到了里屋,看到黎语颜躺在床上,衣衫面纱整齐,妙竹这才放下心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床沿,直接伸手掀开面纱一角,掐住了黎语颜人中。 一口气提上来,黎语颜猛地睁眼…… 眼覆白纱的夜翊珩就在眼前。 她整个人往床内侧缩,神情紧张,语调凄然:“你,伱,你别过来!” 妙竹顿时明白,她家小姐又梦魇了,上去抓住她的手:“小姐没事了,咱们回听风苑。” 黎语颜按了按起伏剧烈的胸口,目光所及便是站在床尾侧的夜翊珩。 方才晕倒时,就梦见自己被他按在床上…… 此刻妙竹就在身旁,黎语颜缓过劲来,忙掐了自己手背。 疼的! 迅速分清梦境与现实,黎语颜利索下床:“妙竹,回听风苑!” 夜翊珩彻底懵掉。 这女人怕是有病吧! 好似他怎么着她了一样! “床上的一应被褥全都换掉!” 嗓音冷窒,带着十足的恼意。 “是,殿下!” 宫女们齐齐应声,四下忙活开。 被褥全换后,夜翊珩仍旧气恼,想起她晕倒时,自己拥着她的身子,连忙唤人伺候他,将身上的衣袍也换了一遍。 黎语颜脚步很急,妙竹快步追着。 回到听风苑卧房,黎语颜这才大口喘息。 妙竹担忧得不行,以往小姐的梦魇,有时很凶,有时相对平静些。 像是今日这般醒来分不清现实与梦魇的,少见。 “小姐,你没事吧?”妙竹在她背后轻轻拍着,随后递来一杯水。 黎语颜喝了水,闭眼摇了摇头,再睁眼时,眼底已是猩红一片。 这模样着实惊到了妙竹:“小姐……” “我进他寝宫,就昏倒了,随后便梦见他对我……” 闻言,妙竹落泪,自家小姐的那些梦,她大抵知道些。 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如何能接受? “小姐,我们逃吧!” “妙竹,你不知道,我已两次试探他的身手,我不是他的对手。”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妙竹吸了吸鼻子,转而一想,劝慰,“世人不都说他不能人道么,小姐,或许梦只是梦!” “我亦如此想。” 可她如今知道他眼睛的秘密,加上他本就有杀她之心。 如此一来,她的小命轻易被他拿捏了。 —— 这时的礼部众官员还在忙碌着。 季清羽正与他们讨论封郡王的相关事宜。 叶公公含笑进来:“郡王爷,皇上派咱家来宣个口谕,让您得空了,去一趟御书房。” 季清羽哪敢让皇帝等,与礼部官员知会一声,便跟随叶公公的脚步去了贤德殿。 在贤德殿的御书房内,皇帝正在御案后看奏折,听到脚步声,缓缓抬首:“清羽来了?” 季清羽快走几步,行礼:“拜见皇上。” 皇帝抬了抬手:“快起。” 叶公公很有眼力见,连忙扶起季清羽。 “清羽,舅父为你挑选了些世家千金,你选选,挑个正妃。其余的若是喜欢,那就立几个侧妃。”皇帝拿起一本花名册,“画像都在上头了。” 叶公公快走几步,上前双手拿过册子,继而送到季清羽跟前:“郡王爷,皇上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精挑细选了这么几位。” 季清羽接过册子:“舅父良苦用心,外甥明白,只不过外甥心里已有人。” 第70章 心仪之人 第70章心仪之人 “哦?”皇帝左边眉毛一动,“谁家千金?” 季清羽坦诚道:“外甥也不知她是谁家千金,正准备这几日跟她表露心迹。” 皇帝有些吃惊:“这是好事,你比阿珩厉害。” 季清羽恭敬道:“太子眼睛瞧不见,外甥眼神好着,故而可选心仪之人。” 皇帝朗声笑。 见他笑了,季清羽趁机开口:“舅父,那这花名册……” 皇帝摆了摆手:“花名册你且带回,若有看中,一并收入府中。” “这……”季清羽俊眉蹙起。 真没想到,自己只是这么捏了捏,就成了烫手山芋。 瞧他面上神情,叶公公忙开口:“郡王爷,此乃皇上好意!” 皇帝敛了笑意,缓声:“清羽你已是郡王,妻室要门当户对。倘若伱看中的姑娘家世一般,那就收为妾室。正妻么,册子里选一位。” 语调不疾不徐,久居高位者的威严显露得淋漓尽致。 季清羽还想再说什么:“舅父……” “身为郡王,万不可似以往那般使性子,该收收心了。”皇帝拿过一旁折子,敛目,“退下吧。” 叶公公抬手做请。 季清羽只好拱手告辞。 再说下去,舅父拿身份压他,他不接受也得接受。 需尽快回府跟母亲商议下,舅父看在母亲的面上,定当好说话些。 再则,届时他说册子上一个都未选中,也就是了。 —— 是夜。 黎语颜脑袋微微发胀,便唤来妙竹替她揉太阳穴。 就在她闭目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黎五小姐,殿下让小奴送来汤药。” 黎语颜睁开眼,看到松果领着一宫女端来一碗药。 “这是何药?” 她是医者,却最厌烦吃药。 “小姐昨儿昏迷,这是曾太医开的方子。”松果恭敬将药碗放到桌面。 药味萦绕在鼻尖,黎语颜细细分辨了,是滋补养颜的方子。 “我既已醒来,便不用服药。” 松果又道:“还请小姐尽快服下,小奴好给殿下交代。” “先放着吧,我等会喝。” “是。”松果带着宫女后退几步,离开了听风苑。 赵妈妈关上房门,轻声开口:“小姐,这药有没有问题?” “美容养颜的药,没问题。” 妙竹皱了眉:“小姐昏迷怎么开这药?” “我身体没问题,晕倒是另有原因,估计那太医怕不开药不好交代,才开的这药。” 梦里的事情让她身体起了应激反应。 妙竹看了屋外,端起药碗:“这药我去倒了,小姐最不喜喝药了。” “外头宫女在。”赵妈妈拦住妙竹,拿过药碗,“老奴喝掉,老奴不怕苦。” 话落,一仰脖子,一碗药就喝了个精光,旋即又道:“还能美容养颜呢,老奴的老皮也能舒展舒展。” 黎语颜闻声笑了。 过了一刻钟,松果去而复返。 “小姐,小奴把药碗带走了。” “嗯。” 撇开她与他之间的恩怨,夜翊珩这点不错。 想她在黎府跪祠堂假装昏迷那次,连煎药的人都没有。 —— 次日,春风拂面,春阳泛暖。 黎语颜清早起来脑袋仍发胀,眼皮发肿。 毫无意外地,夜里头她又梦了。 梦里被折腾得哭了很久。 真是想不通,梦里的某人分明还有其他女人可以选择的,却唯独要折磨她。 按了按眼周,促进循环,眼皮却还是肿。 今日要进行入围赛,得早去学堂,遂拿了个鸡蛋剥了壳一边滚眼皮一边上了马车。 那边厢。 黎曼婷与黎露早早到了教舍,目光一直盯着门口,就等着徐雅香过来,她们好下注。 终于徐雅香出现,从乙班教舍搬了张书桌放到甲班教舍门口。 甲班教舍在最外侧,故而其他几个班的学子都会经过甲班门口。 见徐雅香在设摊,黎露连忙过去,拿出自己攒了很久的三百两银子:“雅香,我买她们输!” 徐雅香也没想到平日抠抠索索的黎露竟然也有钱。 荷包里有小面额银票,有元宝,还有碎银子,一共加起来不多不少三百两。 “这么多钱,你哪来的?” “省下来的,我买她们输!”黎露的声音很轻,但眼中却是想要噬人的狠劲。 徐雅香见此,诧异一瞬,很快笑着道:“放心,她们肯定输,到时你至少可赚百两。” “嗯。”黎露十分不舍地将荷包给了徐雅香。 这时,黎曼婷悄悄走来,往徐雅香手心塞了几张银票。 徐雅香摊开手,数了数,五百两。 “你们俩放宽心,今日就是咱们解气的时候!” 黎曼婷颔首,她知道旁的学子下注均是一两几两的,很少有她们这么大数额,今日定要将小蹄子那队的一千一百两赢个大头过来。 小蹄子月例银子才那么点,也不知道她怎么有一千两银子的? 上次眼睛不眨地给了黎佳佳一千五百两,难不成她是卖了梁王的玉佩? 一想此事,黎曼婷就气得胸口疼。 片刻后,黎语颜经过甲班教舍门口,徐雅香伸出敲锣的棒槌拦住她。 “喂,丑女,你是不是想到自己要揭面纱丢脸哭了一晚啊?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黎语颜面无表情:“我是想到你要下跪磕头,兴奋得睡不着眼睛才肿的,你信与不信?” 徐雅香轻蔑一笑:“哼,死鸭子嘴硬,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她已通过教谕夫子给了曹大家不少好处。 等会比试时,曹大家的评判便是最后结果。 就算丑女跳得再好,她关系都打点好了,怎么可能会让丑女入围? 想到此,徐雅香哈哈大笑,收回棒槌。 黎语颜一进丁班教舍,米欣梅与罗梦儿看到她眼睛肿着,过来问候。 “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黎佳佳到时,一眼就看到她的眼睛,吃惊道:“姐姐,你眼怎么了?” 黎语颜只好又解释了一遍。 “其实咱们一眼就看到姐姐眼肿,那是因为姐姐戴了面纱,就算眼睛微肿,注意点全在眼上,就会显得尤其明显。”说话间,黎佳佳看到黎语颜手中捏着个鸡蛋,“姐姐这蛋我能吃掉么?” 黎语颜噗哧一笑:“我拿来滚眼的,吃就算了,你个馋猫儿!” 米欣梅与罗梦儿刚想说好似就这个道理,听到黎佳佳后一句话,亦忍不住笑了。 第71章 孤来哄哄 第71章孤来哄哄 东宫书房。 夜翊珩淡声问:“徐家女之父如今如何?” 一旁坐着的姜乐成合上手中书册:“按照殿下吩咐,已从礼部太常寺调去吏部,任侍郎。” “甚好。” “还甚好?”姜乐成恨恨道,“这老小子自诩升了官,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地不将殿下放在眼中,跟其他几个大臣商议哪位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太子人选。” 夜翊珩面上平静无波:“莫要阻拦,他如今说的做的,将来全是苦头。” “是,殿下,臣已在收集他贪赃枉法的罪证了!” “好!” 这时,书房门被叩响。 书房内两人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松果抬步进来。 “殿下,今日便是馨雅学堂举行花朝节入围比试的日子。” 见自家殿下不作声,松果又道:“今儿一早,黎五小姐红肿着双眼去了学堂。小奴想着,小姐莫不是担心入围无望,才红了双眼。” 姜乐成疑惑出声:“入围无望不就是意料之事么,有什么好哭的?” “小公爷,您有所不知,小姐她若是不能入围,便要揭了面纱在学堂内绕上一圈。”松果不安道,“小姐面上斑块,咱们都见过,若是馨雅学堂的夫子与学子们都见了,那往后小姐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听到这里,夜翊珩眉眼微动:“评判者是谁?” “馨雅学堂舞艺夫子,曹姝。” “你去星宁殿,就说孤请她去馨雅学堂当舞艺评判。” 闻言,松果不解:“殿下,九公主有腿疾。且,公主好似与黎五小姐不对付,这般请九公主过去,怕是……” 姜乐成开口:“松果你莫不是忘了,九公主腿好的时候,年年花朝节花神都是她。” “看孤的薄面,阿玖定能公平评判。” 黎语颜若是丢脸,丢的就是他东宫的脸面。 昨日在他寝宫惹恼他之事,他可暂放一旁。 松果心神一凛:“小奴现在就去星宁殿。” 话落,便速度离去。 与姜乐成又讨论了些朝中之事,约莫着时间,松果该回了,夜翊珩起身戴上覆眼白纱。 见他往外走,姜乐成亦起身跟上:“殿下去哪?” “馨雅学堂。” “殿下去做什么,看黎五入围?” “她可丢她的脸,断不能丢东宫的脸。” 语声淡淡,无波无澜。 姜乐成拧眉,一语点破:“殿下,你开始在关心她了!” “胡扯!” 夜翊珩俊眉蹙起。 不知为何,手上忽然涌现昨日拥着她身子时的感觉,软乎乎的。 似她这般绵软无力之人,如何能跳好舞蹈? 今日她怕是要输得彻底了。 只有他在,旁人断不能揭了她的面纱。 姜乐成识趣地笑道:“是臣胡扯,殿下是为了东宫颜面,为了东宫大局!” —— 馨雅学堂内,台子已铺上了软垫。 各参赛的队伍,依次排好队伍,坐在台下。 徐雅香收了最后一波赌注,随后大声讥笑:“今日大家看好戏,本庄主稍候给大家算好银子。” 女学子们几乎每个都下了注,除了黎佳佳黎语颜六人,其余人等无一不盼着她们这队输得彻底。 “多点银子买点首饰,也好。” “是啊,我那院子里养着的猫儿狗儿也能吃好点。” 黎曼婷与黎露则是对望一眼,两人十分有默契地笑了。 依照她们下的注,今日若是赢了赌局,那么黎语颜这丑女的大部分银子就会进她们的荷包。 忽然有人高声道:“黎语颜,依我看伱们就别比试了,丢人大发了,今后如何做人?” 有人附和:“是啊,她们都被曹大家赶出了舞社,整个学堂内就没看她们有练过舞蹈。” “除非有神仙之术,能将她们立马变得聪慧些,身段也柔软些!” 话落,众人皆笑。 等她们笑够了,曹姝才上台,示意大家噤声。 “过段时日便是花朝节,今日比试,入围队伍将有机会角逐最后比试,望大家拿出十足的本事来。”顿了顿,曹姝看了眼徐雅香微微点了头,又道,“今日比试,不分舞种,大家跳最拿手的便是。” 就这时,校场入口处传来一道高唱:“太子殿下到,九公主到——” 众人惊愕。 此二人如何会来? 太子眼瞎,能看什么舞蹈? 九公主不良于行,跳不了舞,又是因何而来? 众人腹诽着,纷纷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九公主。” “免礼。” 夜翊珩声音很淡,透过白纱,眸光轻易搜寻到黎语颜。 果然,这女人眼皮肿得厉害。 外强中干! 动不动能对他出手,一遇到此等小事,便哭成这般。 如此没用! 听说两位殿下到来,山长连忙赶来,笑眯眯地迎上前:“两位殿下莅临,学堂蓬荜生辉!” “来人,给两位殿下看座。”山长一边说着,一边询问,“太子殿下今日如何得空?” 想先前,请他来书法大会,三请四请地,好不容易最后才出席。 今日不过是个入围赛,太子殿下突然造访,着实惊到了他这个老头。 他一个老头,心老了,不禁吓的。 夜翊珩缓缓开口:“太子妃要入围比试,孤不愿她做此等吃力不讨好之事,说了她几句,她委屈了,孤来哄哄。”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哄哄? 堂堂太子殿下来哄一个丑女? 黎语颜差点惊掉下巴,这人这话说的,好似她真因入围赛哭了。 连黎佳佳她们也信了夜翊珩的话,纷纷开口劝慰。 “姐姐真哭了?姐姐莫要伤怀,妹妹这几日很是努力!” “语颜,咱们关系那么好,你说实话,哭就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嗯,咱们这段时日很是卖力,定不会丢你的脸!” 黎语颜抬手扶额:“我是没睡好!” 就这时,夜翊珩由松果扶着,走到她跟前。 “太子妃,今早孤言重了,还气么?” 今早,他们压根就没见面。 这厮如此言说,好像她与他之间有什么一般。 但人已到她跟前,黎语颜不得不福了福身:“殿下。” “殿下”二字显然是咬牙切齿地发声的。 夜翊珩一听,唇角一弯。 当着所有馨雅学堂众学子与夫子的面,头一低,凑到她耳边,状似温柔地呢喃:“脸丑,就别丢了!” 第72章 羡煞旁人 第72章羡煞旁人 语毕,夜翊珩直起身。 黎语颜眉眼弯弯地一笑:“殿下如此对臣女,臣女一丝都不气了。” 说着,倏地踮脚,凑到他耳边:“断不会丢你的脸!” 夜翊珩闻声,挑眉:“如此甚好!” 周围一众人俱是讶然诧异。 瞎眼太子与黎家丑女关系那么好了? 不是说太子十分不喜丑女么? 徐雅香侧头问黎曼婷:“他们当真如此恩爱?” 黎曼婷亦是摸不着头脑,从未听家人说起过:“依我看,大抵是演的。” 周围人的私语,夜翊珩轻松入耳。 他唇角勾起完美笑容:“劳烦太子妃扶孤入座。” 说话时,将手从松果手臂上放开,移到她跟前。 黎语颜看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异常漂亮的手,将自个的手臂伸过去。 却不想,这男人径直抓住了她的手。 黎语颜心头一个激灵。 他的手很是好看,白皙如玉,凉意也似玉。 看来寒疾不轻。 一般习武的男子,身体比常人燥热些。 他的身手绝佳,手却似冰寒凉,寒疾怕是有些年头了。 怪不得世人皆传他不行,毕竟肾虚的男子,手也是凉的。 如今看来,他怕是既肾虚不行,又寒疾入体。 双重因素下,更是不行。 如此,梦里的他,好似不能与现实的他联系起来了。 黎语颜思忖着,整个晚上的荒唐梦释然不少。 两人相携走往新设的贵宾席位。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方才还怀疑他们是演戏的人,纷纷被现实情景打了脸。 太子与丑女确实是十分融洽温馨和睦的样子。 九公主与姜乐成已在席位就座。 看到太子过来,九公主微微笑了:“六哥六嫂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此言一出,更是从侧面印证了他们这对未婚夫妻的感情。 姜乐成朗声笑着起身,帮夜翊珩拉开椅子:“殿下着急忙慌地过来,就为了哄太子妃。太子妃气消了,臣这颗悬着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不得不说夜翊珩身旁的人都是戏精,黎语颜莞尔一笑:“让九公主与小公爷见笑了。” “殿下请坐!”黎语颜另一只手也扶住夜翊珩,像是真的扶着一个瞎子,温柔细致周到体贴地照顾他。 夜翊珩缓缓坐下,温润笑着鼓励:“一切有孤在,太子妃放心跳。” 他在演戏,她自然奉陪。 “多谢殿下!”黎语颜颔首,随后回了台下。 台下一众人等皆不敢出声,唯有近日父亲升迁的徐雅香轻声哼笑:“反正眼瞎也瞧不见她跳得有多难看。” 她自觉说得极轻,殊不知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夜翊珩的耳。 夜翊珩侧头对姜乐成沉声:“书房所议之事,提上日程,孤要花朝节当日了断。” “是,臣明白。”姜乐成心神一凛,瞥了一眼徐雅香所在方向。 不多时,入围比试正式开始。 六人一队,队伍为自由分组,皆为队员自己拉人组成。 黎曼婷、黎露与徐雅香加另三人组成的这队率先上场。 只见她们舞姿整齐划一,动作规范,旋转挥袖间的神韵像极了曹姝。 黎语颜唇角划过一丝讽意,看来曹姝确实收了不少好处。 一曲舞毕,台下纷纷盛赞:“有曼婷的舞姿在前,咱们还比什么呀?” “依我看,曼婷简直就是曹大家的化身,那腰肢曼妙得连同为女子的我都看呆了!” 曹姝更是连连点头。 徐雅香之父官阶升级,徐雅香之兄又瞧上了她,虽说缘分的事情玄之又玄。 这种世家子弟今日看上你的容貌与身姿,他日又会瞧上旁人的。 她身为舞艺夫子,年岁不小,这教授舞艺的饭又能吃几年? 再过几年容貌身段皆无时,如何再在舞艺圈立足? 如今有人看中自己,她的未来再也不用愁了。 接下去十数支队伍,皆没有超过黎曼婷这队的。 恭贺之声不绝于耳,黎曼婷娇柔笑着,黎露好似看到自己的荷包鼓了起来,徐雅香好似看到黎家丑女绕着学堂走了一圈又一圈,嘴上不停说着她是丑女,天下第一丑! 最后一队上场的正是黎语颜黎佳佳她们这队。 她们甫一站到台上,台下窃笑声四起。 黎曼婷一个眼神给到徐雅香,徐雅香便扯开嗓子:“六颗歪瓜裂枣,上滑稽戏了,大家快鼓掌!” 哄笑声不断,罗梦儿紧张不已。 “语颜,我的手脚好像僵硬了。” 闻声,黎语颜抓住她的手,食指中指按住她手腕的穴道,用力一抖。 见状,曹姝示意鼓乐队起音。 舞音起,黎佳佳等四人不得不开始舞。 曹姝是故意的! 黎语颜展臂,拉着罗梦儿的手顺势起舞。 罗梦儿没想到自己的手脚一下子听使唤了,且她跟着黎语颜一道成了她们队伍的中心。 台下有人惊呼:“天哪,她们怎么想的,罗梦儿这个胖子竟然能跳领舞。” “还真别说,她的腰好像细了不少。” 渐渐地,嗤笑声小了下去,众人被她们的舞姿吸引。 这舞不是曹大家所授,但她们跳得出奇地好! 一个个身姿轻盈,连罗梦儿这个胖子亦是如此。 众人屏息瞧着台上的舞姿,眼睛一眨不眨。 最过于震惊的是曹姝,师父果然偏心丑女。 丑女这舞,师父就没在她眼前舞过! 靠在轮椅椅背上的九公主正昏昏欲睡,眼睛眯了眯,嚯地清醒过来。 眼前戴着面纱的少女,忽略之前看到的斑块这点,简直就是仙子临世,她的舞惊为天人! 若她能当花朝节花神,她夜玖服气。 不就斑块么,遮着便是! 毕竟旁人的舞,没一个能超过她的。 这世上能超过她夜玖的舞姿的,估计也就眼前的黎语颜了。 音落,黎语颜她们踏点收尾。 待她们六人下台,教谕夫子上台道:“有请曹大家评判。” 曹姝颔首,婀娜着身姿上台:“多谢大家抬爱,今日入围赛,本夫子认为黎曼婷徐雅香这队最佳,不过鉴于有五队可角逐,以下四队皆算入围……” 接着就报了一串名单。 名单里没有黎语颜黎佳佳这队。 台下一阵沉默。 大家有目共睹,黎家丑女的舞姿出神入化,她们不得不服。 怪不得她们敢拿一千一百两银子买自己队伍赢。 第73章 博弈开奖 第73章博弈开奖 众人看向夜翊珩,他按了按额角。 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少实力藏着掖着? 此等情景,不知她会如何处理? 山长开口:“曹大家,老朽虽对舞艺一窍不通,可在老朽看来,黎语颜她们所舞,震惊众人呢!” 他就知道,他的书法恩师言夫子给他的惊喜远不止书法! 就凭她们在他书斋自行练舞来看,比那些私下请了曹姝开小灶的好不少! 曹姝一丝不惧,如今有徐家做后台,山长也不能撤了她的夫子之职。 且她早就想了充分理由,遂朗声解释:“太子殿下,九公主,小公爷,山长,众位夫子,我曹姝秉公评判。黎语颜黎佳佳这队,说实话,不能入围的原因不是因为她们的舞姿。” “而是她们的外貌确实不够资格参与。譬如,黎语颜身段可以,可面上有斑块。米欣梅面上有暗疮,罗梦儿身段过肥,黎佳佳则身形一般。剩下两位面容过于平庸,毫无姿色。” 曹姝越说越起劲:“大家都知黎语颜有舞社唯一一块玉牌,但就算如此,本夫子亦不能徇私,不能看在玉牌的份上,让她们入围。” 黎语颜淡淡一笑:“玉牌之事不需要拿来说项。请大家细看米欣梅面部,她面上的暗疮已经好了不少,如今只剩下浅浅几个印子。再看罗梦儿——” 黎语颜抬手间,拉住罗梦儿学服,学服腰围处空空荡荡。 “她的身形越来越轻盈,难道你们瞧不见?” “黎佳佳年岁尚小,身段不及旁人,情有可原。至于剩下两位,难道不是芸芸众生中与你们一般无二之人么?” 说着,黎语颜扫视一周,随后将目光定在曹姝面上:“曹大家既为夫子,该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不光要授人舞艺,更要教会学子做人的道理。” “道理便是,不要轻易瞧不起人!要善于看到旁人的长度,莫要揪住他人的短处,尽情数落。”黎语颜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今日评判,我不服!” 曹姝被黎语颜说得脸色乍青乍白,这丑女竟敢教她做人的道理。 火气上来,扯开嗓子道:“本夫子已下了评判,在场之人中,唯有本夫子有资格评判,哪怕山长亦不能!” 就在黎语颜准备与曹姝较量一番舞艺时,九公主开口:“曹姝你当本公主与皇兄一般眼瞎么?” “本公主只是腿残了,又不是眼瞎了!”九公主冷冷道,“本公主当花神时,曹姝伱不知道还在哪求学舞艺呢?” 九公主舞艺出众,曹姝岂会不知? 当下嚣张气焰便灭了下去:“以九公主之见,这比试结果该如何评判?” “以本公主所见,黎语颜黎佳佳这队便是最后的花神花仙扮演者,无需最后比试了。” 话落,全场皆惊! 原以为,九公主会说从曹大家选出的五队里面,选出相对最差的一队剔除,将丑女这队加入进去。 没想到,她们不光入围,直接成了最后的决胜者! 见曹姝面色不悦,九公主冷哼一声:“怎么,你敢不服?” 曹姝连忙垂首:“九公主舞姿出众,世人皆知,小民服!” 闻言,九公主侧过身对夜翊珩道:“六哥,六嫂舞艺出众,阿玖也是服气。” 夜翊珩淡淡颔首,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玖说出此等言论的,看来黎语颜舞艺确实厉害。 入围比试结束,山长朗声笑着请太子殿下与九公主、小公爷在学堂用饭,午后再在学堂商议下一步发展事宜。 对此夜翊珩不反对。 夜玖更是不反对,自从双腿不能行外,她很久没出宫了。 就算在馨雅学堂不出去,也好过困在星宁殿。 恭送太子殿下与九公主离开校场后不久,众学子也准备散开。 这时,黎语颜喝住徐雅香:“博弈赌局该开奖了!” 徐雅香身体一抖:“我得算算,算好了,再给你们。” “不必算了。”黎语颜几步过去,从徐雅香腰间拔出一本塞着的小册子,“这上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买输买赢的人数、人名与金额。” 黎佳佳笑道:“很简单,除了我们这队买自己赢外,其余人都买我们输。那么买我们输的银钱如今该全归我们,我们自己的本金也该还我们!” 闻言,徐雅香立刻捂住钱袋子。 罗梦儿与米欣梅她们四人立刻上前将她的钱袋子拿了过来。 几人齐声道:“我们赢得合情合理!” 说话间,将钱袋子拉开给黎语颜黎佳佳看。 黎语颜大概看了下,数量对得上,便点了头。 周围人闷声不响。 良久的沉默后,不少人指着徐雅香的鼻子骂。 “都是你,弄什么博弈摊?” “想钱想疯了?” “害我们的月例银子都栽进去了。” 一旁的黎曼婷与黎露两人目光涣散,久久不能平静,她们是买黎语颜她们输掉的人中出银子最多的两个。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人拉住徐雅香劈头盖脸地挠她扇她。 徐雅香面上被划出不少血痕,头发也扯落不少,只好发疯似的吼叫:“别打了,还不是你们姐妹自相残杀,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这会子倒是欺辱到我头上来了。” 说话间,徐雅香一把揪住黎露的头发:“你这个庶女,你不就是想爬丑女头上去么?没有这个心,你会把三百两银子拿出来?” 听闻此话,黎曼婷冷静下来。 她整了整衣裳:“咱们三人不要窝里斗,眼光放长远些,花朝节当日才是最好的机会!” 一听这话,徐雅香放开黎露,三人围拢起来,小声私语。 在校场拐弯处的黎语颜看着她们像是跳梁小丑一般的行径,皱眉摇了摇头。 黎佳佳低声道:“她们定是憋了什么坏!” “先不管她们,咱们回去将银钱分了。”黎语颜笑道。 几人高兴称是。 —— 散学后,黎佳佳与黎语颜刚出学堂门口,正好看到黎煜烨过来。 黎佳佳高兴挥手:“黎大哥,我们这队赢了,你得说话算话,请我们吃饭!” “那是自然!”黎煜烨抬了抬手,“你们想吃什么,别跟大哥客气!” 就这时,一只手扣在了黎煜烨手臂上。 “孤想吃什么,黎世子不会不肯吧?” 第74章 人前人后 第74章人前人后 黎煜烨一怔。 黎语颜这才侧头,看到夜翊珩就站在她身侧。 他什么时候站到这的? 他没回东宫么? 狐疑间,她问:“殿下,九公主呢?” 夜翊珩将手从黎煜烨手臂上放开,熟门熟路地抓住了黎语颜的手臂:“阿玖她半个时辰前就回宫了。” 黎语颜本能地想要缩回手臂,却被他抓得更紧。 这么说来这人一直在学堂这边等着,九公主都回宫了,他还等着…… 就为了阻止她与黎大哥一起吃饭? 这生活还有没有自由了? 她与黎大哥之间的相处完全是兄妹的模式啊,再则每次都有黎佳佳在呢。 “黎世子是想去哪做东?”姜乐成腆着脸笑着开口,“醉鲜楼吧,那里菜品好。” 黎煜烨看着夜翊珩抓着黎语颜的手臂,容色一敛:“既然太子殿下与小公爷都肯赏脸,那就一道去醉鲜楼。” 都是脸皮厚! 听出话外之音,夜翊珩丝毫不恼,顾自对黎语颜道:“太子妃扶孤上马车。” 黎语颜皱了皱眉,自知道他眼睛的秘密,他就开始肆无忌惮地使唤她。 见黎语颜面色不悦,黎煜烨一把抓过夜翊珩手臂:“臣扶殿下吧。” 手在夜翊珩手臂上使劲,奇怪的是,这瞎子一丝内力都无。 这让他不好意思出手欺负一个残废了。 “还是太子妃扶着孤吧。”夜翊珩不动声色,“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孤与太子妃已熟。” 后半句话是完全说给黎煜烨听的。 “黎大哥,我来吧。”黎语颜从黎煜烨手中接过夜翊珩的手臂。 方才黎煜烨对夜翊珩的试探,她已看出。 外人眼中的瞎子是个病弱之人,身手亦不行。 倘若瞎子的秘密一旦泄露,这厮首先想到泄密之人便是她。 届时,她又有性命之虞。 她能帮尽量帮一下,就当为了自己。 到了马车上,夜翊珩嫌弃地推开她的手。 黎语颜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一瞬,如此厌她,演什么戏,累不累? 两人一路无话,还是黎语颜先开口:“多谢殿下请了九公主帮忙解围。” 她与夜玖没什么交情,夜玖不会无缘无故帮她说话。 虽说没有夜玖,她自己也能解决,只是免不了要费更多口舌。 夜翊珩薄唇轻启:“孤以为,你与孤之间已有了默契,人前是未婚夫妻,人后原先如何,往后还如何。” 语气凉薄淡漠,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疏离。 见他道破,黎语颜也不吃惊。 “所以今日殿下是怕臣女丢了东宫的脸面。” 夜翊珩不语,靠着车壁休息。 一行人几辆马车一起到了醉鲜楼外,几人一下马车,醉仙楼小二便热情上前迎接。 醉鲜楼对面酒楼的掌柜见几辆马车的客人不是来自家酒楼的,哼了一声。 恍惚间看到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掌柜连忙揉了揉眼,定睛一瞧。 不得了! 那不就是他们家爷客气对待的那位小公子,不对,那位姑娘么? 上回长公主与江阳侯亲自来瞧了,一道吃了饭。 掌柜心头一跳,狠狠拍了大腿,连忙亲自去寻季清羽。 跑了几步,嫌弃自己腿脚慢,折返回来,找了几个腿脚快的去找季清羽。 此时的江阳侯府内,季清羽将花名册往长公主与江阳侯面前一丢。 江阳侯季连城拿起册子:“这是何物?” 季清羽一撩袍子,在他们下首坐下:“昨儿儿子从皇上舅父那里得的。出了宫,又回了礼部,待礼部回来已晚,就没叨扰父亲母亲。” 江阳侯翻了翻册子,里头皆是妙龄千金的画像,连忙乖觉地将册子交给长公主。 夜瑗亦翻了翻,细细瞧了:“这几位皆没有那日见到的李语姑娘深得我心。” 将册子往桌面一放,夜瑗抬眸问季清羽:“儿啊,你舅父的意思是让你在里头选?” 季清羽“嗯”了一声:“舅父的意思是让我在里头选一位正妃,其他有喜欢的一并纳入府。至于李语,舅父说她若家世一般,只能为妾。” 夜瑗旋即拧了眉:“咱们家又不需要靠儿媳娘家来维持权益,难不成皇兄另有考量?” 闻言,季连城沉了脸:“皇上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封清羽为郡王,恐怕主要目的是用清羽的婚事,去帮助他那些儿子们拉拢世家大族。” 否则,平白无故封清羽为郡王是为何? 看中季清羽的吊儿郎当? “阿珩太子之位即将易主,其余皇子们虎视眈眈。”夜瑗又翻了翻花名册,“这里头,丞相次孙女,尚书三女,每一个背后的权益皆不同。” 季连城神色一重:“所以皇上是想看我们家如何站队了?” 夜瑗点头:“皇兄心思深重,恐怕就是这个主因。” “此事好办。”季清羽面色淡然,“这册子里的,儿子一个都不选。” 夜瑗欣慰颔首:“阿珩不能当太子,其他谁人当太子,我皆不关心。咱们儿媳妇就李语姑娘好了!” 季清羽俊眉蹙起:“儿子才不是为了那个瞎子!” 夜瑗睨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幼年时,伱们好得跟亲兄弟似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如今……” “母亲不必说了,过去之事已然过去。” 就这时,掌柜派来的伙计赶到:“郡王爷,您果然在这。” 他们掌柜派了好几人出去寻郡王,去往皇宫、礼部等不同方向皆有。 他运气不错,在江阳侯府找着了。 季清羽淡声问:“何事?” “那位姑娘出现了,在酒楼。” 闻言,季清羽立即起身:“可有好菜招待她?” “爷,不是咱们酒楼,姑娘去了对面醉鲜楼。” 季清羽捏了捏手,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他侧过身,对夜瑗道:“母亲,儿子要去表露心迹了。” 季连城从椅上起身,拍了拍儿子肩膀:“你小子,争气些,早些把人家娶进家里来!” “父亲,你说她会拒绝我么?” “我儿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季连城重新打量了自己儿子,想到那日见到的少女着实惊艳,“没准她会拒绝……” “爹,您可是我父亲!” “为父说的是实话,不过,你脸皮厚一些,说不定就追到手了,就像当年为父追你娘那般。” 第75章 李语李羽 第75章李语李羽 醉仙楼大包间内。 黎语颜左边坐了夜翊珩,右侧坐了黎佳佳,对面是黎煜烨,姜乐成则坐在夜翊珩另一边。 几人点了菜,不多时,酒菜陆续上来。 黎佳佳小嘴吃个不停,说个不停:“姐姐,黎大哥,我娘这几日常念叨你们,让你们得空了去家里,她好做菜给我们吃。” 黎语颜笑道:“是不是你惹婶婶生气了?” “才不是,是我弟,近几日不爱钻研学问,说要习武将来上战场,为大哥报仇。” 此话一出,黎语颜捏着筷子的手一顿。 黎煜烨见状,连忙道:“让伱弟过几日跟着我,练上几日,届时他会明白求文习武哪个更适合他。” 黎佳佳欢喜道:“极好!” 黎语颜跟着点了头,旋即敛目,掩住眸中水波。 太过惭愧,近几日忙着学堂之事,大哥的事情,她未能继续调查。 夜翊珩察觉她情绪不对,尚未来得及细想。 包间门被人推开…… “李语,我有话对你说。” 循着声音,黎语颜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羽。 几乎同时,在座其他人也往门口望去。 季清羽木在原地,包间内除了有李语,还有另一位少女,不管另一位少女是谁人,其他三个男子,他认得。 当今皇太子夜翊珩,国公府世子姜乐成,镇北王府世子黎煜烨。 哪一个不是地位卓然? 猛然间,季清羽脑中划过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莫名的不安迅速涌上心头。 不想再想,他疾步过去,不由分说一把抓住黎语颜的手:“我有话对你说!” 黎语颜僵着被他拉着的手:“李羽,要不你坐下,我来介绍下?” “不必介绍,你跟我走!”季清羽将黎语颜手中筷子夺过放到桌面。 姜乐成见夜翊珩面若冰霜,忙开口:“庆郡王,别来无恙啊?” “庆郡王?”黎语颜呢喃着三字,抬眸看向身旁拉着她的男子。 “是,我是,稍后容我解释。”季清羽拉着黎语颜的手,用了丝劲,将她拉出座位。 就这时,夜翊珩猛地捏住季清羽手臂:“你可知你拉着的是谁?” “她是我的女人,与你夜翊珩无关!”说话间,一掌拍开手臂上的手,迅疾搂住黎语颜的腰,飞身出了窗外。 黎煜烨完全蒙了,一个李语,一个李羽,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方才过来的那位明明是江阳侯府的季清羽,这几日才被封了郡王的那位小霸王。 黎佳佳甚至忘记咀嚼口中食物,姐姐她好像被人掳走了,猛然反应过来,对着黎煜烨叫:“黎大哥,快救我姐姐!” “好,别急,别急。”黎煜烨起身,走到包间门口,对门外候着的亲卫,吩咐了几句。 几个亲卫立刻拱手,领命而去。 夜翊珩的脸黑得犹如锅底,若非他此刻在外人跟前是瞎子,又病弱,他自己早追去了。 “陌尘,派人搜寻太子妃!” “是!”包间外传来一道声音,很快人影一闪,消失在夜幕中。 姜乐成惴惴不安道:“殿下,黎五如何认得他?” 季清羽竟大胆妄言说黎五是他的女人! 夜翊珩自幼喜欢一切美的事物,人亦不例外。是以东宫内,所有物与人皆是外表靓丽。季清羽与他是表兄弟,两人年岁只差一月,不光年岁相近,连喜美人美物,皆是一致。 姜乐成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纨绔小霸王怎么会瞧上了草包丑女? “你问孤,孤问谁?”夜翊珩拍了桌子,冷声喝道,“回东宫!” 黎语颜被季清羽揽着腰,在屋顶几个借力飞跃,迅速离开了闹市。 在空中,她的面纱浮动,衣袂翻飞。 春夜的寒凉让她缩了缩身子。 “你带我去哪?” “去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 季清羽一侧头,借着月色,看到她飘动的面纱下那赫然在目的斑块! 造化弄人…… 他早该想到的! 亦或者,早该去查她身份的! 良久,他带着她平稳落地,两人旋即分开。 看着周围荒芜一片,似是破庙一般的地方,黎语颜转过身来:“你要与我说何事,庆郡王?” 能当面直呼太子名讳,在京之人皆知是小霸王季清羽。 “李羽,季清羽,倒是好化名。”黎语颜笑了。 季清羽拧眉看着她:“李语,黎语颜,你的化名亦不错。” “此地我不熟,你送我回去吧。” “你真打算嫁他?” 黎语颜又笑了,取下面纱,指着上头的斑块:“我若真想嫁他,就不会在面上贴这东西。” 季清羽脑中混沌一片,他多少次说起黎家丑女,笑话夜翊珩,甚至为此还杜撰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事到如今,最可笑的是他自己! 此刻听到她的话,季清羽神色一重:“嫁给我!” 闻言,黎语颜惊诧不已。 季清羽又道:“我娶你!” 一字一顿,字字分明,不似戏言。 明月当空,他整颗心提了起来,生怕她一口拒绝。 黎语颜摇了摇头:“你与他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 “你想听么?” “嗯。” “好。”季清羽应下,在周围找了堆枯枝,堆了个柴堆,点了。 随后搬了两石块,拂去上头灰尘:“坐下,听我慢慢说。” 黎语颜轻轻坐了:“你说吧,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季清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与他一般年岁,他母后与我母亲情似姐妹,加上我们是表兄弟的关系,自幼可谓形影不离。” “后来年岁渐长,长辈们想要早早地给我们定下亲事。” “太妃有一位侄孙女,时常来宫中玩耍,久而久之,我与她接触多了,她渐渐喜欢上了我。” “皇后见我与她玩得好,有意赐婚。我母亲亦觉得太妃侄孙女不错,暗地里也是同意。” “直到有一日,有宫女端来一碟糕点,太子说,他不喜欢吃,就赏了她。” “她欢喜地吃了,可糕点尚未吃完,她忽地七窍流血,随即毙命。” “太子吃食,皆有人试菜试毒,而那日就没有!” “若非太子将糕点赏给了她,或者但凡有人试毒,她都不会离我而去。” 第76章 最大隐患 第76章最大隐患 听到这里,黎语颜叹息:“所以你恨他,知道如今我是他的未婚妻,才说愿娶我?” 季清羽连连摇头:“不是,今日之前,我完全不知你的身份!” 黎语颜清浅一笑:“可你心里已有了她,如何还能再有一人呢?” 季清羽微急道:“我就知晓,我说了此事,伱会如此说。那是幼年之事,那时完全不知男女之情为何物。如今想来,左不过是玩得好的玩伴罢了。” 黎语颜叹道:“太子不是故意害人,你迁怒于他,亦无可厚非。” “道理我知,可心中印象已然留下。”季清羽拿木棍拨弄着火堆,看着火光照映在对面少女的脸上,倏地,他觉得她贴着斑块的脸其实可爱得紧。 东宫内。 陌尘派出的人陆续回来,均一无所获。 夜翊珩周身的气场变得冰冷,空气很是压抑。 按照季清羽脾性,断然不会在闹市。 千防万防,他以为黎煜烨会做什么出格之事,没想到最大隐患竟是季清羽! 他就如此恨他? 就算他如今的未婚妻是草包废物第一丑,他都要来横插一手? 夜翊珩浑身散发着寒气:“统统给孤去京郊,掘地三丈,亦要把太子妃给孤寻回!” “是,我等领命!”侍卫们齐齐拱手,随后四面八方迅速闪身离去。 另一边。 黎语颜将身上披帛展开,披在肩上,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季清羽见状,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黎语颜推辞:“我离火堆近一些就好。” “山上露水深重,若是染了风寒,那是我的不是。”季清羽坚持,解下腰间挂着的小酒壶,拔掉盖子,递到她跟前,“喝一口?” “你知道我不会饮酒。” “喝一口暖暖身子,驱寒!”季清羽将酒壶往她跟前又递了几分,“我尚未喝过。” 听他这么说,黎语颜也不扭捏,接过仰头饮了一口。 因不想接触到壶口,猛地倒出来的酒水一下子全入了口,呛得她眼泪流了出来。 季清羽连忙起身,轻拍她的后背:“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小口抿就是了。” “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喝法不对。” 看她不再咳嗽,季清羽坐回石块:“皇后故去后,我母亲一度将太子接到家中,细心照顾。母亲待他比待我这个亲子好,母亲的手,就是因他而伤。” “也就是那时,我与他双双被人下了寒毒,父亲母亲千方百计寻药,却只得一粒解药。那日我模模糊糊听见父亲母亲在讨论,将解药给谁吃。” “父母的意思,他是太子,是储君,他的命比我重要,有意要把解药给他吃了。” “皇上舅父知晓后,下令解药一分为二,太子一半,我一半。” 闻至此,黎语颜问:“皇上不曾派人去寻解药么?” 季清羽抿了抿唇:“寻了,一无所获。更何况,一旦中了寒毒,十二个时辰内必须服下解药,否则神仙来了,也难救。” 黎语颜又问:“所以解药你与太子都只吃了一半?” “对,他一半,我一半。说实话,我心里不服。我父母寻到的药,就因太子身份尊贵,我需与他一人一半。” 他的声音在夜里幽幽淡淡的,世事的无奈尽数在其间。 风姿俊秀,神韵超然的他,说起往事亦黯然神伤,黎语颜见此,不禁叹了气,将酒壶递还给他。 他伸手接过,豪爽地饮了一口,又道:“母亲为了弥补,时常帮我物色妻子人选,我实在厌烦至极,便离了家。舅父有意锻炼于我,给我在工部谋了个差事,至此,我因公离京。再后来的某一日,我便遇到了你。” 见她不作声,季清羽神情一动:“我父母见过你,他们对你很是喜欢,同意我娶你。” “李羽,不,庆郡王,且不论我目前是太子未婚妻,就算我与太子没有关系,我回京是有件重要之事要做。” “何事?”他问。 “不瞒你,你如今已知我身份,想必也知道我大哥五年前阵亡之事,真相我要寻找,仇人我要手刃。报了仇后,我会离京。”顿了顿,她又道,“皇权斗争,我不想参与,太子我不想嫁,至于你……” 季清羽连忙道:“劳什子郡王我不屑当,海角天涯我陪你!” “可我从没想过要与男人过一生……”黎语颜的声音越来越轻。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阿颜,可否允许我这般唤你?” 月光下,火光旁,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狭长的凤眸内,好似有着星火在跳跃。 被他口中的称呼一怔,黎语颜大大的眼睛立刻蒙起水雾。 五年来,没有人如此唤她! 季清羽微笑道:“你不反对,我当你是答应了。” 黎语颜捂了唇,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的眼泪水滴落下来,一一滚在泥地里。 她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不知道是不是这身体的感知所致,每每遇到母亲与大哥有关之事,她就伤感得不行。 这模样着实把季清羽吓坏了:“阿颜,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手脚忙乱间,想去帮她拭泪,伸了手,却不敢真的触到她的脸,生怕她厌恶自己。 “没有……”她低头抹泪。 “阿颜?” 再次听见这般熟悉的称呼,黎语颜咬了咬唇:“我母亲与大哥在世时,便唤我阿颜。五年了,没人这般唤我,方才你……” 季清羽眉心一拧:“你母亲与大哥是你最亲之人,他们不在了,黎家人把你扔去山沟沟。因为黎曼婷要被赐婚给太子,所以将你寻了来,代替黎曼婷赐婚给太子?” “事实是如此。”黎语颜点头,“这个世上,我最亲的两人早已不在。” 看着眼前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女,季清羽心疼得不得了。 其他世家千金,像她这般年岁的,哪个不是家里呵着护着,千娇万宠地娇养着? 十五岁及笄时,哪家不是大肆操办,生怕旁人不知道家里有个娇养着的千金? 而她呢,一面要给大哥报仇,一面要应对阴鸷冷酷的夜翊珩。 夜翊珩这个疯子,如何会心疼人? 不把人折磨疯,已是他最大的良心了! 第77章 她是孤的 第77章她是孤的 季清羽喃喃道:“阿颜,我……” 我想呵护陪伴你! 黎语颜闻声抬眸,水眸潋滟。 他的话尚未出口,被她的那双水光旖旎的眼怔了怔。 黎语颜侧过身:“可否允许我替你把脉?” “自然可以!”他卷了窄袖,手臂伸将过去。 黎语颜伸手搭上他的脉搏,脉象时而稳健,时而虚浮,与夜翊珩的有几分相似,看来两人体内皆有寒毒。 “你与太子的寒疾多久发作一次?” 看着自己腕处搭着的小手,这手极白极软,似柔弱无骨,手指纤细,指甲是天然的粉色,修得整整齐齐,不似旁的女子削尖了,还要染上艳丽的蔻丹。 这样的手,一看便让人心生欢喜。 季清羽轻咳一声,眸光从她手上移开:“原先我们都隔月一次,后来我变成一月一次,渐渐固定下来。” “那他呢?”黎语颜收回手,解释,“我不是关心他,只是好奇罢了。” 季清羽淡淡道:“他的情况比我复杂。” “为何?” “两年前的皇后生辰月,他去了陵寝祭母,遇了歹人,中了奇毒。从那开始,他双眼不能视物,寒疾变得随时可能发作。具体情况,我不是很清楚,那时我已离京。” 话落,两人一阵沉默。 片刻后,季清羽嚯地起身:“阿颜,我们尽快离开此地!” 按照夜翊珩性格,很快便能发现他不在江阳侯府,不在酒楼茶馆,不在往常他经常会出现的地方,随即会往京郊寻来。 “哦。”黎语颜将身上披着的衣裳还给他。 他却重新帮她披上,并拢了拢:“披着吧,暖些。” 话落,抬脚将火堆熄灭。 两人沿着小径走。 没走多久,黎语颜轻轻笑了。 闻声,季清羽问:“伱笑什么?” “我笑自己,自入住东宫开始,几次想着逃离,却没勇气,今日倒是远离了东宫一回。” “阿颜,我去求了皇上舅父,将太子的赐婚人选换回来,如此,你便是自由的。” “若真能换回来,届时我重谢你!”黎语颜展颜一笑,蓦地肚子咕噜作响,不好意思道,“我饿了。” 方才被他带走,醉鲜楼的饭菜都没吃多少。 瞧她笑得甜,季清羽心头一软,听她说饿,他心里愧疚感浮起:“是不是夕食没怎么吃?” “不瞒你说,撩着面纱吃东西,每回吃得都不多。” “走,我们回闹市,先吃饱肚子再说。” 就让夜翊珩的人马在京郊扑个空! “好。”黎语颜点头应了。 “话说,你面上贴的斑块,难不难受?” “有些难受,也没那么难受,因为这斑块确实是我面上掉下来的。” 听她说起这等秘幸,季清羽既惊又喜,她当他是自己人才会如此说话的吧! “你原本面上就有斑么?” “此事说来话长,母亲故去那会,我容貌与身段发生了极大变化,也就是那时面上长了斑。” 明月高挂,落地清辉。 两人并肩走着,身影在月光下无限拉长。 半个时辰后的东宫。 陌尘单膝跪在夜翊珩跟前:“殿下,我们的人马赶到时,火堆尚有余温,可见庆郡王带着黎五小姐离开不久。” 夜翊珩沉着脸,起身。 陌尘拱手:“殿下,您去哪?” “传令下去,封锁各城门。” 丢下一句话,夜翊珩足尖一点,消失在夜幕中。 陌尘皱了眉,这件事情竟劳他家殿下亲自出手。 想到自家殿下的身体,陌尘眉头皱得更紧,赶紧吩咐下去,封锁各城门。 不管庆郡王带着黎五小姐在城外或城内,在城外,他们便进不来;在城内,他们便出不去。 如此寻找起来方便些。 季清羽带着黎语颜进了茶楼密室。 两人坐了片刻,立刻有人送来饭菜。 黎语颜是真饿了,将身上披着的衣袍还给他,随即卷了袖子,大吃起来。 瞧她小小的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季清羽不禁笑了。 黎语颜放慢了吃东西的速度:“你笑什么?” “我笑瞎子定没看过你吃东西的模样。” 就这时,密室门被人一掌劈开。 季清羽尚未站起身,被一掌风连带着椅子击到墙角。 椅子撞到墙壁,旋即散架,而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季清羽顿时倒地…… “噗——” 口吐鲜血。 “夜翊珩,你才来。”季清羽抹了一把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起,“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我劝你尽快跟皇上要求取消赐婚!” 黎语颜从没见过满身戾气的夜翊珩,只见他虽眼覆白纱,却遮不住他满眼的愤怒。 就在他正要对着季清羽挥出第二掌时,黎语颜往季清羽跟前一挡:“殿下,请住手!季清羽他寒疾即将发作,你若再击中他,后果……” 夜翊珩的掌风来不及收回,扫过黎语颜。 霎时,她整个人软倒在地。 见状,夜翊珩眉宇一戾。 这个女人竟然为了季清羽以身相挡。 季清羽跌跌撞撞地过去,将黎语颜上半身扶起:“阿颜,阿颜,你别吓我!” 听他这般称呼她,夜翊珩一腔怒火成猛地升起:“她是孤的太子妃,不是你的女人!你的女人早死了!” “若非你赐糕点给她,死的是你,而非她!从始至终,你都欠我一个女人!”季清羽笑,唇角有血流下,蜿蜒在他下巴,妖冶地红。 夜翊珩冷声:“你要几个女人都可以,唯独黎语颜不行!” 季清羽冷笑:“不行!我只要她!在她赐婚给你之前,我们早就相识,我与她两情相悦,岂是你这冷血之人能感知的?” 闻言,夜翊珩白纱下的眼眯了眯,她的面上连面纱都不戴,直接露着斑块。 难不成她与季清羽真的那么要好了吗? 她在他跟前,连斑块都不需遮掩着,他们之间的感情,真不是他能理解的么? 见瞎子沉默,季清羽又道:“不然你以为我与她李羽李语的化名是为何,那是因为我们早就商议好,今后隐姓埋名,游山玩水,远离是非!” 听到这话,夜翊珩满腔怒火再也压不住,掌风一挥,季清羽再次口吐鲜血倒地。 拍开他搂着黎语颜的手,夜翊珩径直将她抱起,随即大步离开。 第78章 他的阴鸷 第78章他的阴鸷 听说太子殿下将人寻回了东宫,黎煜烨带着黎佳佳连忙赶来。 姜乐成拦着他们不让进太子寝宫。 “此处是太子殿下寝宫,岂容你们擅闯?” 黎佳佳扯着嗓子:“我去看我姐姐不行么?” 黎煜烨拧眉:“难不成本世子去看本家妹子,亦不行?” 姜乐成哼道:“谁都不行!” 就在黎煜烨准备动手时,夜翊珩扶在松果手臂上出来,淡声道:“太子妃已无大碍,两位请回!” 听闻此话,黎佳佳焦急道:“我姐姐怎么了,如何叫已无大碍?” 黎煜烨拱手:“麻烦殿下把话说清楚!臣听说太子妃回来时,昏迷着。” 夜翊珩面无表情:“季清羽挟持太子妃,缘故便是他与孤的往日恩怨。太子妃既已在东宫,二位无需担忧。” “送客!”夜翊珩丢下两字,顾自转身回了寝宫内。 姜乐成展臂拦着:“黎世子,黎六小姐,时候不早,你们回吧。太子妃若是真有什么不测,殿下定比你们还着急。请回吧,早些回去吧!” 无奈之下,黎煜烨与黎佳佳只好离开东宫。 黎语颜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某人的寝宫里。 “伱叫李语,他叫李羽,你们商议好远离是非?” 暗处传来某人阴鸷冷酷的声音。 “那只是化名!”黎语颜起身,正欲下床,颈子猛得被他的大手箍住。 她拍他的手,惊呼:“你干什么?” 夜翊珩看着她纤细的脖颈,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意:“你的脖颈那般纤细,孤只需稍稍用力,轻轻一折,便能轻易折断,你信与不信?” 说话间,他修长的五指微微收拢。 窒息的感觉慢慢浮上,黎语颜抬眸愤懑地盯着他:“是,我与他商议好,一起远离是非!” 远离你! 床尾的琉璃灯盏照映在他身侧,在他面上打下一道阴影。 使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四周很静。 眼前的他周身冰冷,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周围的一切。 空气压抑得人难受。 “呵呵,好,很好!”夜翊珩冷笑出声,“不知季清羽有没有告诉你,他心里有人。” “他说那只是孩时玩伴!” “这么说来,他告诉你了。黎语颜,你愿意当那人的替身,也不愿当孤的太子妃?” “你出掌狠毒,连自己的表兄弟,都能如此对付。若非他的父母给了你一半的寒毒解药,你早已是一堆枯骨!”黎语颜笑,“夜翊珩,你真行!你觉得我愿意与这般狠毒无情的人在一起吗?” 此刻她的笑,使得她的眼黑亮得惊人。 她有如此明亮的眼,这一幕着实刺痛了他的眼。 没有人能感知他的世界。 失明时,世界不是完全的黑暗,亦不是完全的空白,那是一种虚无。 令人恐惧的虚无! 纵使他睁大双眼,那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感觉,甚至连黑暗都不能感知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离他而去。 “你又知道什么,孤自小看惯了皇城内的黑暗腌臜,见识过最为风云诡谲的残酷斗争。皇城内,连亲兄弟都能相互残杀,更遑论什么表兄弟!” 他的声音清冷,带着嘲讽。 黎语颜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仰起脖子:“照你这般言说,方才你那掌风还不如尽数落我身上,此刻我已是一具尸体,省得你还需掐我脖子!” “你既已被赐婚给孤,不管你心里有谁,从今往后当好你的太子妃!”美绝人寰的俊颜上,凉薄的唇角邪魅勾起,“休想逃离孤的身旁!” 黎语颜眼底划过一道冷意:“世上女子千千万,你何必一定拉我在你身旁?就算世家贵女都不肯嫁你,你父皇一道圣旨,谁家敢真的反驳?” “孤早已是行尸走肉,有你陪着,孤不会孤单!刀山火海,你陪孤一起走;地狱黄泉,你陪孤一起入。”夜翊珩厉声,“无论如何,孤不会将你让给季清羽!” 黎语颜终于骂出口:“疯子!” 见她骂人,他不恼,只耐着性子,凑过头去,在她耳畔,低沉着嗓音问:“太子妃,你愿意陪着孤么?” 音调魅惑撩人,像是情人间耳鬓厮磨,交颈亲昵。 专属他那清冽又陌生的气息,尽数落在她的耳尖,面颊…… 她咬住唇瓣,樱花般红润的唇瓣立时洇出潋滟的光泽,惹人采撷。 夜翊珩缓缓直起身,掐着她脖子的手慢慢放开,摩挲在她颈子的肌肤上。 忽地,看到她诱人的唇瓣,眼纱下的眼眸骤缩……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去,就在他的唇正要碰到她的唇瓣时…… 一丝清雅的酒味钻入鼻尖。 他蹙眉:“你喝酒了?” 她哼笑一声:“是啊,他给我喝的。” 美眸清澈淡然,神情淡漠。 霎时,他的眉间浮上冷戾,嗓音带着丝愤恨之色:“你难道不知道男人给女人喝酒,都不怀好意么?” “我只知道此刻不怀好意的是太子殿下。”她面上浮现潋滟的笑意,“我面上有丑陋斑块,殿下也能亲得下嘴么?” 闻言,他的手复又掐上她的脖颈,猛地用劲。 窒息感浮上,加上刚才被他掌风扫过,身体的钝痛让她眼尾沁出晶莹透亮的泪珠儿,挂在鸦黑的眼睫上,摇摇欲坠。 眼前分明是一张丑脸,他如何生出想要蹂躏她的心? 夜翊珩烦躁不堪。 手慢慢地从她的脖颈移到了她的面上,毫不怜惜地揉捏,似是要将满腔的怒火发泄给她。 又好似,她是他的玩物一般。 黎语颜心头大骇。 生怕面上贴着的斑块,被他揉捏下来。 忙眨了眨眼,挂在眼睫上的眼珠啪地掉落。 一颗不够,再来几颗。 泪水烫得他眉头一皱,旋即收了手:“滚!” 黎语颜连忙站起,却是没走几步,身子一软,栽倒在地。 夜翊珩冷眉一蹙,将人重新抱回床上。 床上的她,闭眼躺着。 夜翊珩摘下眼纱,凝视着她的脸,若无视斑块,她的确是肤若凝脂,正如黎煜烨说的那般,她的五官极美。 可一想起,她以这般娇弱的身躯为季清羽挡他的掌风,夜翊珩心头无名火起,体内燥热加寒毒的冰冷齐齐袭来…… 第79章 燥郁烦躁 第79章燥郁烦躁 往常寒疾发作时,整个人异常冰冷。 而今他体内明显有股燥郁。 更要命的是,此二者不能相抵! 体内寒与热两股真气的交替,使得整个身体似要被撕扯开,剧痛袭来,痛到四肢百骸,夜翊珩的凤眸瞬间染上猩红。 他迅速去到寝宫后头。 烛火摇曳,光影旖旎。 夜翊珩褪去衣衫,露出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遒劲有力的精壮腰身。 冷白色的肌肤上好似飕飕地冒着寒气,待他步入浴池…… 只一刻钟,原本热气腾腾的满浴池的水迅速冷却,上头渐渐凝固起一层薄冰。 而他的薄唇慢慢恢复了些许淡淡的粉色。 可体内的燥郁丝毫没有减弱,强烈的不适感使得他的喉咙底吼出一个声音。 另一边。 季清羽被人抬回了江阳侯府。 看着唇角挂着血迹,昏迷不醒的儿子,长公主夜瑗泣不成声:“我儿如何成这般了?” 侍卫道:“郡王爷这般是太子殿下所为。” “阿珩……”夜瑗眼风一扫,“此事需严守,太子殿下病弱如何使得出功夫?” 倘若被有心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对表兄弟究竟要斗到何时啊? 侍卫是季清羽心腹,自己主子与太子殿下虽极其不对付,但其中的利害关系还是清楚的,遂拱手:“是,属下明白!” 望向儿子苍白的面色,长公主的眼泪再次涌出,嗓音焦急:“快寻府医!” 府医赶来,细细瞧了后,沉吟道:“长公主,郡王爷受了内伤,恰遇寒毒发作,两者俱来,恐有性命之忧。” 情况竟如此严重! 夜瑗身形不稳,连忙扶住丫鬟的手,拧眉问向侍卫:“缘何会发生这事?” 府医是自己人,当着他的面,侍卫坦诚道:“郡王爷挟持了太子妃,太子殿下这才出手。” “清羽为何挟持太子妃?”夜瑗不安地捏着自己受伤的那只手,“他不是找李语姑娘去的么?” “具体缘故,属下也不清楚,等赶到时,郡王爷已躺在地上了。”侍卫皱眉道,“长公主,如今怎么办,可要宣太医?” 夜瑗摇头,一旦太医来了,有些事情便瞒不住。 况且太医本就治不好寒毒,宣了也无用,否则他们府中不用专门养着府医了。 夜瑗看向府医:“我儿如此情况,这可如何是好?” 府医思忖一瞬,道:“为今之计,先将郡王爷放入药浴之中,在下开个方子治疗内伤,双管齐下,或许有用。” 夜瑗:“好,尽快!” 东宫,太子寝宫。 黎语颜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的她被掐住了脖子,小脸涨得通红。 “殿下,妾身并没有!” 男子眼覆白纱,俊美无俦,微微敞开衣襟的他妖孽又昳丽。 “没有?”他仍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浴池这边。 夜翊珩自从水中出来,随即穿戴整齐,眼前重新覆上白纱。 待他回到卧房时,便看到床上的人儿,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小脸憋得通红。 他疾步过去,伸手拍她的脸:“黎语颜!” 却不想,她的手仍使劲掐着自己的脖颈,一个劲地摇头。 站她身旁,他体内那股燥郁逐渐加重,夜翊珩俊眉紧蹙,烦躁之下,伸手捏她的脸。 少女的脸肤若凝脂,滑腻似酥,让人不忍释手。 不知不觉间,力道不可控制地加重。 脸上吃痛,黎语颜这才放开自己的脖颈,缓缓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他,眼前的他衣裳整齐,不似梦里的他。 虽分清了梦魇与现实,黎语颜长而卷翘的眼睫仍忍不住轻颤。 “咳,咳,咳……”她捂着心口咳了一阵,又摸了摸自己被捏痛的脸。 幸好,他捏的是她没贴面皮的这边。 虽知道他捏她是为了将她唤醒,可下手太狠…… 痛得她面颊发麻。 听她咳嗽,夜翊珩知晓,他的掌风虽只是扫过她,并未全落于她身,但她确实已受内伤。 便不发一言去了卧房旁的厢房。 见他离开,黎语颜立即下床。 等夜翊珩拿着一粒凝清丹回来时,床上已不见了她的人影。 遂疾步往外走,只见她捂着心口步履匆匆地离开。 裙角绽放出优美的弧度,在月光与烛火的照映下,潋滟生姿。 鬼使神差地,他跟着她的脚步,到了听风苑外。 黎语颜一进听风苑,身体支不住,软倒靠着院墙。 一直候在院里的妙竹惊呼着奔过去:“小姐,你怎么了?” 小姐一晚未回,她与赵妈妈都快急疯了。 后来听说小姐被带回了太子殿下的寝宫,她们想去见她,却被拦着不能相见。殿下身旁的人只说让她们回听风苑等候消息。 此刻小姐回来,这般情景,着实吓倒了妙竹。 黎语颜将手搭到妙竹的手臂上:“快扶我进去。” “小姐,婢子背你。” 妙竹直接蹲下身,将黎语颜背了进去。 此刻已是半夜,宫女们皆已休息,听风苑内静悄悄的。 赵妈妈急步出来,一出来,就看到院门口外立着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长身玉立,衣袍在夜风下微微浮动。 瞧他身量极高,细细一瞧,眼前蒙着白纱…… 是太子! 赵妈妈心思一转,便没开口说话,帮着妙竹将自家小姐扶进了屋里。 就在她准备将房门关上,不让太子进来时,一只大手推在了门扉上。 赵妈妈连忙低头,嘴里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黎语颜与妙竹闻声,齐齐侧头,只见夜翊珩站在那。 此人不声不响,大半夜穿个白色宽松衣袍,眼上遮着白纱,他的发只用一根灰色发带松松地系着,整个人说不出的禁欲,又道不明地鬼魅。 他的肌肤冷白,如此情景下,竟生出令人心惊的妖孽之感来。 妙竹忙见礼。 黎语颜清冷开口:“殿下恕罪,臣女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行礼。” 夜翊珩薄唇轻启:“出去!” 此话显然是对妙竹与赵妈妈说的。 两人心神一凛,退出房间,却是不敢离得太远,一直候在门外。 夜翊珩掌风一扫,房门关上,几步过去,不由分说地捏住她的下巴,用力往下一扯,直接将药丸丢了进去。 药丸入口即化,黎语颜尚未来得及分辨是何药物,融化的药汁已滑到食管。 第80章 皆非良配 第80章皆非良配 “咳,咳,咳,殿下给我吃的是什么?” 黎语颜一手抚在脖颈上,一手拍他捏着她下巴的手。 喉中灼烧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小脸又开始泛红。 夜翊珩的手仍旧捏在她的下巴上,不知为何,在她跟前,他总会生出想要揉捏、蹂躏她的心思。 少女的下巴精巧,上头的肌肤滑腻,轻易就能感知到里头的下颌骨。 倘若他用手稍微再用劲一捏,她的下颌骨定能粉碎。 如此,她便不用再说话了。 黎语颜吃痛,清眸内沁出水雾,由于被他捏着下巴,嗓音带着丝沙哑:“殿下究竟想做什么?” “孤给你吃的是蚀骨丹,你若离开孤,便会蚀骨而亡。” 眼前的男子,玉容清冷,疏离淡漠,出口的话狠辣无情。 黎语颜僵着身子,撇过脸,不想看他。 而他身上的寒气源源不断从他的指尖传到她身体上。 夜翊珩白纱下眼眸微眯,她的身体极暖,只捏着下巴便能感知。 倏地,他收回手,大步出了屋子。 “松果,走。” 松果闻声,立刻扶住自家殿下。 到了听风苑外头,松果忍不住道:“殿下明明给黎五小姐吃的是治疗内伤的丹药,为何说是蚀骨丹?” “多问。” 夜翊珩那只捏过黎语颜下巴的手负在背后,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松果长长叹息,又道:“殿下,庆郡王昏迷未醒,一则是因为寒毒,一则是因为内伤。这疗伤丹药,咱们要不要送一粒过去?” “不送。” 谁叫季清羽竟敢觊觎他的太子妃! “殿下,长公主已哭了许久,庆郡王可是长公主唯一的儿子。” 闻此言,夜翊珩才道:“趁孤尚未改主意……” 恒瑗长公主是他那些所谓的亲人中,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想到她因他而伤的手,夜翊珩心头浮起愧疚。 松果欣喜道:“小奴等会就派人送去。” 他就知道他家殿下心软。 此刻的听风苑卧房内,妙竹与赵妈妈泣不成声。 “殿下如此狠毒,如何能给小姐吃蚀骨丹?” “那小姐以后便离不得殿下了?” 黎语颜站起身来,动了动手脚,体内的不适感在渐渐降低。 “莫哭了,那不是蚀骨丹。” 丹药入口即化,无色无味,倒叫她一开始吃下的时候不好分辨。 不过此时药效已起,若她估计得没错的话,应该是治疗内伤的。 闻言,妙竹立刻抹了泪:“小姐,那究竟是何丹药?” “应是治疗内伤的。” 若非她有些医术,岂不是要被瞎子吃得死死的? 一个时辰后,丹药送到了长公主夜瑗手中。 此刻的季清羽已在药浴桶中醒来,由于药浴有活血化瘀的作用,而他体内又有内伤,是以时不时地口吐鲜血。 夜瑗与季连城在一旁吓得不轻。 听说太子的内伤丹药送来,夜瑗立刻让人给季清羽服下。 季清羽哪肯,扭着头,梗着脖子道:“小爷不吃瞎子的东西!” 话一出口,哇地又吐了一口血。 府医在旁急得团团转:“庆王爷,太子殿下的药物是可是千金难买的好药,莫要浪费了!” 他的本事全在此了,若是郡王爷今晚这关过不去,他不光不用在此当府医,连小命也不保了。 夜瑗又抹了泪:“儿啊,娘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才打的架,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季清羽趁机道:“儿子有个要求,父亲母亲若是同意,儿子就吃药。” 夫妻俩齐声:“哪怕十个八个都可!” “儿子只有一个要求,便是请皇上舅父同意我娶李语为妻。” 一听是这个要求,夫妻俩旋即点头答应。 “明儿为父就带着伱娘一道进宫请旨!”季连城大掌一挥。 季清羽抿着笑意,这才将药丸吃下。 —— 翌日。 在学堂看到黎语颜,黎佳佳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在东宫不能探到消息,黎煜烨来了馨雅学堂。 虽说国子监的监生在节日时,都有来过馨雅学堂,但,似他单独一人而来的,从未有过。 加之,黎煜烨长得风姿卓然,出身又好,他的出现,霎时吸引了众多女学子的目光。 令众人失望的是,他径直去了丁班。 在丁班看到黎语颜安然无恙,他的心终于稳了下来。 黎佳佳正喋喋不休地与黎语颜说着话,眼尾余光看到教舍门口有个颀长的身影,转头一瞧,惊喜道:“黎大哥!” 黎语颜闻声抬首,跟着唤了一声:“黎大哥。” 黎煜烨微微颔首:“语颜你出来下。” 黎语颜点了头,快步出了教舍。 两人来到校场。 “黎大哥,你找我是有事么?” 黎煜烨深吸一口气道:“昨夜我想了许久,李羽李语,再加太子,我怎么觉着关系极其复杂。” “李羽李语只是化名,我与季清羽算是早前相识,但关系没那么复杂。至于太子,黎大哥你也知道,我与太子之间……” 黎语颜没有继续往下说。 黎煜烨不傻,早就猜到了,遂开口:“过段时日,皇上准许我返边境探望父母。你若真不想嫁太子,我可以设计将你带走。” “黎大哥,此事万万不可。若被发现,不光连累你,更会连累镇北王爷与王妃,语颜何德何能能叫黎大哥如此相助!” “语颜妹子,实话告诉你,你长得很像我亲妹子。特别是你这双眼,自墨斋一见,亲切感油然而生。你既是我本家妹子,我断不能看你进入天家这个狼窝!不管是夜翊珩还是季清羽,皆非良配!” 闻言,黎语颜十分动容:“若真有机会,语颜很想去边疆看不同的风光,感受不同地域的日出日落,云起云涌。” 黎煜烨看着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点头:“会有机会的!届时,咱们可以骑马纵横,策马扬鞭。那里天空比京都开阔,那里民风比京都淳朴,相信你会喜欢那里的。” 黎语颜抬眸,眨了眨眼:“黎大哥,你亲妹子如今多大年岁?” 一听这个问题,黎煜烨面上笑容渐渐消散:“她若还在的话,与你一般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妹妹她……” “这便是我想让你唤我大哥的另一个缘由了。” 第81章 该娶妻了 第81章该娶妻了 原来,他让她喊大哥,是想听妹妹喊他的感觉,再加上他说她的眼睛像他亲妹…… 黎语颜咬了咬唇,声音极轻地唤了一声:“大哥。” 嗓音甜糯中带着软音,似清泉般沁人心扉。 恍惚间,仿佛看到妹妹拉着他的袖子喊着大哥撒着娇。 只两字,黎煜烨眼眶一热,迅速转身,抹了泪。 黎语颜拿食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臂:“黎大哥……” 黎煜烨敛了情绪,转回身:“我妹子俏皮可爱讨人喜欢,自小喜欢黏在我身旁。那日我进京为质,分开时,我就瞧她泪眼婆娑,好生安慰她后,我才上马车离开。” 他缓步往前走,语声落寞:“后来我才知,当日她竟骑着小马驹偷偷送我,路上遇了匪贼被掳走。父王派人快马加鞭将我半道寻回,说见妹妹最后一面,那时我才知妹妹被歹人折磨致死。” “我们那民风淳朴,断不会出现此等情况,在父王的治理下,可谓夜不闭户。哪有那么巧合,我刚要进京为质,我妹就死于非命。”他叹气道,“可事情的真相到如今都没……” 听了这些,黎语颜心底有苦涩蔓延,失去亲人的感觉她感同身受。 “黎大哥,我不知该如何劝慰你。” 就像她亦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 黎煜烨抬眼望天:“不必劝慰,终有一日,我会查明真相!” 说话间,他伸手捏住她单薄的肩膀:“语颜妹妹,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黎语颜点了头。 他说天家是狼窝,又煞费苦心地讲了他妹妹的情况,诸多矛头均指向了京城这边。 镇北王府是被皇帝忌讳的存在,倘若她真的随黎煜烨离京,逃离某人,最终是害人害已。 届时皇帝便有借口迁怒镇北王府。 思及此,她道:“黎大哥什么时候离京?我送你。” “伱不跟我走?” “终有一日,我会去看黎大哥说的地方,只是如今不是好时机。” 黎煜烨明白她的顾忌,心头一软,大抵是宁远侯府内的奸佞让她很早就学会自立,学会分析利弊。 不像他亲妹子自小是在百般呵护下成长。 两人有相似,又有不同。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长得很像他亲妹的少女,黎煜烨很想着护上一护。 “时日尚未定下,等定下告知于你,届时,我留些人给你。” 他没能护住亲妹子,若能在她身上弥补一二,自己的愧疚感能降低些许,有生之年亦能好过些。 黎语颜微微含笑,柔声道:“多谢黎大哥,我能自保。” 教舍这边。 徐雅香去找了曹姝,两人在空旷的舞社内密谈。 “曹大家,我哥的心意你已知。上次入围比试,虽不成功,但给你的银钱我徐雅香并未要回。” 曹姝拧了拧眉:“你想我怎么做?” “你若真想成为我嫂子,需得听我的。” “请直言!” “花朝节扮花神花仙的那几人若是出点什么意外,需要换人上场的吧,曹大家以为呢?” “自是如此,此等情况下,需安排好替换人员。” “曹大家既也想到这个层面,那我们队是否可继续练习花朝节的舞蹈呢?” 曹姝疑惑道:“如何将人选换下来?” “这个问题你就别考虑了,需要用到你时,我自会与你说。” 出了舞社,徐雅香悄悄拉了黎曼婷:“我把你说的替换法子说了。” 黎曼婷眸中精光一闪,压低声音:“嗯,那咱们还需练好舞艺才是!” 届时,她定能挽回自己在梁王心中的印象。 —— 此时的江阳侯府。 季清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父亲母亲言而无信!” “早知如此,儿子就不该吃瞎子的药!”季清羽捶着床褥,“父亲母亲向来偏心瞎子,如今儿子只那么一个要求,都不肯帮儿子去说一声。” 李语便是黎语颜,他若将这点与父母说明,父母决计不会同意他娶她。 想要将太子妃人选换回黎曼婷,还黎语颜自由,唯有冒这个险! 让黎语颜以李语的身份赐婚给他。 等身份揭晓时,天家为了颜面,很有可能将黎曼婷赐给瞎子,黎语颜便是他的。 倘若不成,那他再做打算。 夜瑗坐在床沿,伸手替儿子掖了掖被角,这才抬眸剜他一眼:“折腾一宿,为娘与你父亲不是放心不下你么?” 季连城坐在窗旁的椅子上,难得温和道:“府医说你危险期未过,父亲母亲这不是守着你么?” 季清羽挑了眉,哼道:“难道你们不怕那么好的儿媳妇被人拐跑了?” “这会子倒来说我们了。”夜瑗笑了,“你且说说,昨日为何掳走太子妃?” 一听此问,季清羽心头一凛:“母亲也知我与瞎子不对付,我就是气他。” 夜瑗指他额头:“多大个人了,往后万不可拿太子妃与阿珩开玩笑。” “是,母亲。”季清羽乖觉地颔首。 夜瑗笑容更甚,转过头,对坐在窗边的丈夫道:“看来咱们儿子确实长大了,该娶妻了!” 季连城沉吟一瞬,开口:“府医说过了今日便无碍,咱俩明日进宫吧。” 季清羽笑盈盈地躺下:“那儿子就等父亲母亲的好消息。” —— 馨雅学堂。 黎语颜将黎煜烨送往学堂门口。 快到门口时,黎煜烨止步:“语颜妹妹,其实今日我来此,还有一事。” “何事?” “祭酒托我来问一声,你何事来国子监就学,届时他要让你给监生们上几堂书法课。” 闻言,黎语颜笑着问:“那我算是学子,还是夫子?” 黎煜烨跟着笑:“皆是!” 两人相视,旋即又笑。 送走了黎煜烨,黎语颜回教舍,半路瞧见徐雅香与黎曼婷站在走廊外说话。 见她过来,徐雅香讥笑:“喂,丑女,花朝节,你是否要戴着面纱上台?”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回了丁班教舍。 徐雅香惊诧地看向黎曼婷:“她难道要摘掉面纱?” 黎曼婷也是想不明白,秀眉微动:“五妹妹说的怕是气话。” 徐雅香哼道:“凉她也不敢!” 而这时,黎语颜带着黎佳佳、米欣梅与罗梦儿她们折返回来。 第82章 急定婚期 第82章急定婚期 徐雅香被黎语颜盯得倒退一步。 这丑女如何有这般气场,令她心惊得像是要臣服于她。 黎语颜言笑晏晏:“你可曾记着还欠我们三个响头?” 黎佳佳双手叉腰:“是谁说,我们这队如能进最后选拔,她跪下来给我们磕三个响头?” 米欣梅终于也硬气了一回:“就是她,徐雅香!” “咱们队如今是花朝节花神花仙的扮演者,都无须再选拔,徐雅香你服不服?”罗梦儿腰杆直直的,说话时,甚有底气,好似将一直以来受的恶气全都喷在徐雅香面上。 看对面几人来势汹汹,徐雅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不是昨日的事情么?” “五妹妹,昨儿已过去,此事就算了吧。”黎曼婷柔着调子劝。 “这里没有三姐姐说话的份。”黎语颜清浅一笑,顾自对着徐雅香道,“昨日太子殿下在场,我可不想给未来夫君留下跋扈的印象,故而昨日饶了你。既然昨日没能跪下磕头,那今日补上吧。” 言罢,黎语颜抬手捏起自己纤细的手指。 徐雅香拉住黎曼婷的手:“曼婷,伱帮我跟你五妹妹六妹妹好好说说,咱们毕竟是一个学堂的学子,这般威胁不好吧?” 黎曼婷唇瓣闭紧,面色扭曲。 见状,黎语颜笑了:“如今咱们算是同窗了?” 黎佳佳哼了一声:“谁跟她同窗?” 说话间,她从后腰拿出之前徐雅香敲的那面小锣,开始哐哐地敲起来:“大家都来看哦,徐雅香愿赌服输,要磕头了!” 没多久,几个班的学子把走廊挤得水泄不通。 徐雅香的面孔一阵红一阵白:“我就是不跪,如何?” 黎语颜面纱下的唇角一弯,袖中的手指曲起,瞬时击出一小石子。 徐雅香膝盖一痛,立时跪地。 学子们惊得目瞪口呆。 “嘴这么硬,膝盖骨这么软?” “快磕头,快磕头!” “就是就是,害我们月钱银子都栽进去了!” 徐雅香仰头望了望四周,平日里交好的那几个手帕交纷纷缩回脑袋不看她。 她咬了咬牙:“我父亲如今可是……” 话未说完,黎语颜笑着打断:“你父官再大,也能言而无信么?倘若你父是因言而无信升迁的,那这天晟的文武百官该学学你父亲的‘优良’品格了!” 听到这话,徐雅香冷汗津津,倘若这种话传扬出去,父亲非打死她不可。 无奈之下,她徐雅香只好俯身磕了起来。 黎佳佳笑:“不够响,重来!” 周围学子仿佛将输了的银子赚了回来,纷纷附和。 徐雅香咬着唇,拳头紧紧地捏着,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她定要还回来! 在花朝节,定让丑女的面子里子全丢了! 届时,看瞎眼太子还怎么要她? —— 散学时。 见东宫的马车还未到,黎佳佳便拉着黎语颜进了自家马车上。 “姐姐,昨晚咱们一起用饭,那鲤鱼鲤鱼的,究竟是何物?” 学堂里,她早想问这个问题了,奈何人多嘴杂,此刻上了自家马车,让琴香在外守着,黎佳佳才敢问。 黎语颜戳了戳黎佳佳可爱的脸蛋,笑道:“不是什么鲤鱼鲤鱼,是李语李羽,化名。” 一面说着,一面在她手心写了两字,“语”与“羽”。 见状,黎佳佳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旋即又敛了笑:“昨儿姐姐被掳去哪里了?回来时据说昏迷着,我与黎大哥去东宫找,太子殿下不让我们见你。” 黎语颜摇头:“我没事,此事万不可跟叔父婶婶说起,我怕他们担忧。” 黎佳佳点头。 就这时,琴香在车外敲了敲车壁:“小姐,五小姐,东宫马车到了。” 姐妹俩又说了几句悄悄话,而后依依不舍地分开。 黎语颜一下黎佳佳的马车,就发现今日东宫来接她的是夜翊珩专用的那辆。 妙竹也没出现,黎语颜狐疑着,登上某人的马车。 刚踏入车厢,便发现那瞎子正“睨”着她。 虽说他眼上覆着白纱,但那姿势就好似冷冷地瞧着她。 “殿下怎的在此?” “孤来接太子妃,不可?”夜翊珩清冷出声。 黎语颜在离他最远处坐下:“自是可以,只是臣女受宠若惊。” 马车辘辘行驶,不多时,便离了馨雅学堂门口。 夜翊珩唇角动了动,半晌才道:“待过了花朝节,孤向父皇请旨定下婚期。” 这话骇到了黎语颜。 一旦定下婚期,他的太子之位便不保。 可是她委实想不明白,他为何定要将她绑在身边?哪怕是丢了太子之位。 “臣女已答应国子监祭酒,待花朝节过去,会去国子监就学。” 国子监是一国最有实力学子的聚集之地,她去那,唯一一个目的,便是向世人证明女子不比男子差。 相反,她要告诉世人,女子亦有自己的厉害之处! 夜翊珩面色一沉:“不许去!” 国子监全是男人的地方,她在馨雅学堂便如此不安分,去到国子监,那得天翻地覆不可! 黎语颜没接他的话,只道:“还望殿下莫要急着定下婚期。” “就为了去国子监?你若坚持,明日始,馨雅学堂亦不必去。” 黎语颜气结:“你……” 能在花朝节上跳舞是黎佳佳的梦想,她若不去,那机会便拱手让人,一时间噎得黎语颜说不话来。 只气呼呼地转过身,不再看他。 想到这疯子说一不二的,黎语颜叹息:“婚期定下,一旦大婚,殿下便不再是太子。” “对,不再是。” 夜翊珩说得无波无澜,好似在说与他无关之事。 “那为何急着定下婚期?” 对于她的提问,夜翊珩没有回答,只言:“孤的要求很简单,在孤还活着这几年里,你老实做你的太子妃!” “殿下如此执着让臣女嫁您,是否是因为面子?”黎语颜苦笑,“男人的面子,太子的面子,若是连个丑女都不肯嫁你,殿下是否特没面子?” “你若敢有嫁季清羽的心思,信不信孤先把他弄死了?” “信!” 黎语颜一想到季清羽受了他两掌,再加寒毒,必定一夜未醒,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她又道:“殿下能否准许臣女去探望庆郡王?” 如若可以,她想救他! 感谢月落重生的月票! 第83章 摘他眼纱 第83章摘他眼纱 夜翊珩冷笑:“他母亲是恒瑗长公主,父亲是江阳侯,倘若他们知道季清羽是因你受的伤,你觉得你有脸去看他么?” “我悄悄去,行么?” 倘若季清羽因她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过意不去。 眼前这人下手那么狠,这会子他所言,好似季清羽受伤皆因她而起。 她不是没试过讲道理,这人疯批一般,她道理再说,他都听不进。 “不行!”夜翊珩沉声,“伱觉得你准太子妃的身份,还能再嫁旁人么?” 黎语颜咬唇不语。 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见她不语,他又道:“还是你认为长公主与江阳侯会同意一个在东宫住了那么久的女人嫁给他们儿子?” 一听此话,黎语颜火气上来:“我与你又没什么!” 嗓音拔高不少,胸口起伏剧烈。 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淡淡睨着她:“没什么?” 薄唇轻吐三字,他一个瞬移,猛地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这么快的速度瞬移过来,拉起她,拥住她的身子,他重新落座。 黎语颜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人生头一次坐到男子的腿上。 他腿部肌肉贲张的感觉异常清晰,好似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 这人不是病弱么? 可隔着春衫,她的感觉不会出错。 巨大的心理冲击,陌生又紧张的感觉,让她欲逃,却不想,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腰上。 只轻轻搭着,让她心头猛得一跳。 生怕他下一步再做点什么,黎语颜完全僵掉。 “你,你想干什么?” 出口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音调哀婉动人,惹人怜爱。 夜翊珩眉眼微动:“你怕孤?” 黎语颜摇头,旋即又点头。 她能不怕么? 两个月,不,已经快三个月了,几乎每晚都在做那种梦。 梦里的他疯批阴鸷,稍有不如意,便要折磨她。 这疯子他动不动便掐她脖子,声声威胁她的小命。 现实中的他,好似渐渐显出梦里的他那种疯批阴鸷冷酷来。 她是真的怕,怕现实与梦境一般! 方才看他身手,他若要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既然怕孤,为何还想着嫁季清羽?” “臣女没有,若可自由选择,臣女谁都不想嫁!” 他伸出两指,隔着面纱,捏住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嗯?你再说一遍!” 冷峻的嗓音,带着致命的威胁,甚至还有一丝魅惑。 被迫与他对视,黎语颜反倒冷静下来。 “如若可以,臣女此生不想嫁人!”她抬眸静静看向他。 眼前的他肌肤白皙,鼻梁高挺,薄唇泛着淡淡的粉,下颌线精致流畅,整个骨相与皮相皆是一绝。 就是不知道他的眼是何模样?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覆上他眼前的白纱。 空气好似凝固了。 夜翊珩白纱下的俊眸亦盯着她,眼前的她美目清亮湛澈,极长的眼睫微微卷翘起一定的弧度,轻轻一闪,好似有星辰落入她的眼。 美眸流转间,碧湖倾泻,光华璀璨。 他的喉结滚了滚,这女人说是怕他,此刻在他怀里,到是坦然得很。 更要命的是,她竟大胆地触到了他的眼纱。 黎语颜咬了咬唇,连续梦里的相处,现实中亦相处了不少时日,她从未看过他的眼。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摘下了他的眼纱!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到了他眼周的肌肤。 他肌肤冰凉,似寒疾一直在发作的状态。 这般情形下,他竟似常人一般。 这要如何强大的自制力与实力才行! 而他的眼—— 这是一双极其漂亮的凤眸,眼睫很长,眼尾狭长,瞳孔幽深,眼神凌厉,不怒自威。 似九天银河苍穹尽头,跃入万重星辉;似杳霭流玉间有辰光内敛,沉谧深邃;又似碧玉琼花瑶池仙境,诸般景色映入其间,说不清地华美,道不明地风华。 就是这一双眼,在她眼中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矜贵惊艳。 他身上有着普通皇子难以匹敌的沉稳矜冷,清贵高华,岳峙渊渟,不可攀附。 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偏偏是这么一位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的如玉君子,总在不经意间夹杂着阴鸷冷戾。 忽地,她的眼神触到他的眼神。 四目相对间…… 他狭长的凤眸倏地眯起,好似能轻易直抵人心,洞悉一切。 黎语颜连忙垂眸敛目。 方才她细瞧他的眼,乍一看,看不出眼疾端倪。想来得翻开眼皮,才能判断眼疾之症。 然,此刻她若是翻他眼皮…… 她会被弄死的吧? 他蓦地出声:“婚姻一事,皇子公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你!” 黎语颜将手中他的覆眼白纱往他怀里一塞:“殿下果然俊美非凡,公子无双,臣女配不上殿下。” 说话间,欲趁机逃离他的大腿。 却不想她的腰被他单手禁锢。 不光如此,他的头缓缓向她靠近。 黎语颜害怕得不行,整个身子开始瑟瑟发抖。 哪承想,他淡漠道:“系眼纱!” “是,殿下。” 黎语颜只好重新拿起覆眼白纱,老老实实地将眼纱覆到他的眼上,随后直了直身子,在他后脑勺系了个结。 纤细的手指轻拉一下以试宽松度:“不紧吧?殿下。” 他从喉咙底溢出一个字:“嗯。” 她惴惴不安地询问:“那臣女可以坐旁边去了么?” 娇软在怀,让夜翊珩十分不自在,方才她直起身子时,那似有若无的幽香钻入他的鼻尖…… 体内燥郁迅速攀升! 此等情况,他十分不喜,遂提留住她的后领子,将她迅速拎起,毫不怜惜地扔到一旁。 “砰——” 位上铺着软垫,这般坐下倒是不疼。 只是猛然被拎起又被迅速扔下,发生在瞬息之间,动作快得黎语颜的心脏跟着身子震了震。 她心底骂:“疯子!” 夜翊珩面上又恢复了冷峻与疏离。 彼此不再言语,黎语颜渐渐放松下来。 马车快到东宫时,她从车窗往外看,只见范敏儿站在那里。 想到他说,她住东宫往后就算与他没关系,亦不好嫁人。 遂问:“殿下,表小姐在东宫也住了不少时日,那她以后嫁人岂不是也会受阻?” 第84章 太子的嘴 第84章太子的嘴 “太子妃醋了?” 他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让人迷幻的恍惚。 “臣女……” 才不! 黎语颜的话尚未出口,只听得范敏儿在车外娇柔道:“表哥回来了,敏儿今日做了表哥最喜吃的菜,表哥可否赏脸尝尝?” 夜翊珩下了马车,轻哼一字:“嗯。” 范敏儿喜不自胜:“那敏儿这就命人去准备。” 黎语颜悄然下车,趁他们说话之际,悄声往东宫内走。 不承想,那人叫住她:“太子妃不是说,为答谢孤,晚膳太子妃喂孤么?” 黎语颜脚步一顿,面纱下嘴角微扯,轻骂:“太子的嘴,骗人的鬼!” 她已说得极轻,却不知这话还是落在了夜翊珩耳中。 他唇角一勾:“孤眼瞎,吃东西会吃到鼻子里。” 猛地听到这话,黎语颜转身看向范敏儿。 什么人嘛? 她教她,她反而倒打一耙! 还有,这瞎子怕是莲藕托生的吧? 怪不得眼瞎,因为他全身都是心眼子! 黎语颜美眸微眯,嗓音清亮:“殿下是想臣女喂,不让表小姐喂么?” 范敏儿一听,跺了跺脚:“表哥,敏儿可以喂表哥的。” “不劳烦敏儿,你吩咐人把膳食摆好,孤有太子妃作陪便可。” 夜翊珩的声音很淡,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一听这话,范敏儿咬了唇,生怕在黎家丑女跟前哭出来。但表哥是太子,太子之命不可违。只好指尖掐着手心,快步折返,去吩咐摆膳。 范敏儿看着宫女太监将饭菜摆好,一转头,看到自家表哥扶在黎家丑女的手上缓步进来。 “殿下请坐!”黎语颜轻言细语地将夜翊珩扶到主位上,随后舀了一勺羹汤轻轻吹了,凑到他唇边。 见状,范敏儿再也忍不住,福了福身,强忍着泪水离开。 一到外头,她泪水似决了堤,哗哗往下落。 黎语颜将碗勺往桌面一放:“殿下自个吃吧!” 夜翊珩俊眉一挑:“为何?” “殿下表妹做的饭菜,臣女不敢享用。”黎语颜看了眼外头范敏儿狂奔而走的身影,对着某人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夜翊珩淡声:“马车上孤所言,你且记着。” 黎语颜步履一顿,旋即往外走。 他的寝宫,她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瞧她走远,夜翊珩对松果道:“桌上饭菜全倒了吧。” 松果立即称是。 自家殿下一口未吃表小姐做的菜,哪怕方才黎五小姐喂的那勺羹汤,殿下也不曾喝。 殿下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翌日。 恒瑗长公主夜瑗与江阳侯季连城进宫。 皇帝听了他们的来意,笑着问:“赐婚是好事,只是李语究竟是何许人也?” 上回,他就问了季清羽,那小子偏说自己也不清楚。 今日倒好,说服了他父母来求赐婚。 结果只一个问题就把长公主夫妇给难住了。 夜瑗思忖,道:“皇兄,清羽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您就同意他了吧。” 季连城拱手附和:“皇上,清羽这孩子平素吊儿郎当,自从认识那姑娘,性子敛了不少。故而,臣以为那姑娘极合适我们家清羽!” “被你们说得这般好,朕倒是想要见一见这位李语姑娘了。”皇帝朗声笑着,“伱们让清羽带来,朕瞧上一瞧,若是可以,那就赐婚,不过……” 他刻意没往下说,尽显威严。 夜瑗连忙问:“皇兄,不过什么?” 皇帝沉吟道:“不过,是正妃还是侧妃,有待商榷。” 再说无益,长公主夫妇便回了江阳侯府。 此刻的季清羽还在养伤,听说父母回来,连忙下床让人搀扶着去到父母跟前。 “父亲,母亲,如何了?皇上舅父可是同意了?” 季连城往主位上一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皇上让你带着李语姑娘,一道进宫面圣,皇上想亲眼见见,若是可以,将她赐你为正妃或侧妃皆有可能。” 一听这话,季清羽心凉了大半。 夜瑗缓声道:“儿啊,今日为娘细细听了你舅父的言外之意,他确实是存了用你的婚事拉拢世家大族的意思。” 闻言,季清羽更是透心凉,面上身体亦是冷得不行。 虽有下人扶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下一瞬,瘫倒在地。 夜瑗见状惊呼一声:“儿啊!” 季连城眼疾手快,放下茶盏,连忙把季清羽扶起来。 夫妻俩拍着季清羽的脸。 实在是拍得疼了,他慢慢睁开眼:“父亲、母亲,儿子想见李语。” 夜瑗连连点头:“好,好,好,母亲这就命人去你的酒楼茶馆等候,若是李语姑娘出现,立即将人带往家里来。” “嗯,谢过母亲!”说出一句话,季清羽又虚弱地往侧面一靠。 这么一来,夜瑗季连城又是请府医,又是派人去寻李语。 在无人时,季清羽微微抬了抬眼皮。 见皇帝一事,确实棘手。 一旦见了,皇帝便知李语是黎语颜,即是未来太子妃,是夜翊珩那厮的。 届时,还有他什么事? 如此情况,他得与她商议下,尊重她的意见为先。 但如今,夜翊珩这瞎子定是耍了心眼子,她出入东宫,怕是有人盯着。 —— 这日下午。 夜翊珩奉命进宫。 皇帝见到他,便让人看座,而后道:“阿珩,今日你姑母姑父来朕这,要求给清羽赐婚。” 闻言,夜翊珩不动声色地问:“那父皇可是答应了?不知是哪家姑娘?” “说什么叫李语的一位姑娘,朕没当场答应。” 夜翊珩面无表情道:“这位李语姑娘,儿臣有所耳闻,她不适合季清羽。” “哦,如何不适合?”皇帝挑了挑眉,坐直身体,状似饶有兴致地想听上一听。 “如何不适合,儿臣说不上来,还望父皇恕罪。”夜翊珩声音很淡,“皇姑母因儿臣伤了手,儿臣一直愧疚于心,故儿臣以为父皇该选一位家世背景雄厚的姑娘给季清羽。” 闻言,皇帝赞许地点头:“太子仁孝!你皇姑母若是知晓你有这份心,她定开怀!” “父皇谬赞!”夜翊珩微微垂首,“儿臣自幼受皇姑母照拂,哪日儿臣不在了,季清羽若能顶起一片天,今后皇姑母的生活便仍能如意顺遂。” 第85章 孤在等你 第85章孤在等你 夜翊珩出了御书房。 姜乐成连忙迎上去,从叶公公手中接过太子的手臂:“多谢叶公公,我来吧。” 叶公公含笑:“有劳小公爷!” 姜乐成颔首,扶着夜翊珩离开贤德殿。 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不言,直到登上马车坐定,姜乐成这才开口询问:“殿下,皇上宣你,是所为何事?” 夜翊珩摘下眼纱,捏了捏眉心:“他借季清羽的婚事看世家大族站队,询问孤的意见,无非想借孤来遮一遮他的目的。” 姜乐成冷笑:“那些觊觎皇位的,早就暗地里集合了势力,光凭婚事如何能看出一二?世家大族,有些人家多的是女儿。” 夜翊珩淡淡道:“老头子给了季清羽一本花名册,册子里皆是适婚年纪的世家嫡女。” “世家嫡女的人数总归有限。”姜乐成终于反应过来,“季清羽虽是郡王,却只是皇上外甥。如此,那些原本想把嫡女留着,嫁与未来储君的,或多或少会露马脚。” 夜翊珩清冷一笑:“外人只当老头子看中季清羽这个外甥,封了郡王,又操心他的婚事,为的是拉拢世家大族,实则不然!” “皇上此计,好计谋啊!”姜乐成捏了捏拳,又道,“世家早有站队的,为防止被季清羽选中,便会有下一步打算,皇上便能以此判断。” “老头子一面物色下一任太子人选,一面提防权势大过他的,顺便借机看世家大族是忠心他,还是忠心某一个皇子。”夜翊珩捏了捏遮眼白纱。 脑中,不知不觉地浮起黎语颜将他眼纱摘下时的模样。 她的手指纤细莹白,温热柔软;她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入他鼻间;她直起身系他眼纱时,差点贴到他的胸膛…… 怎会无缘无故想起她? 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无时不刻想着逃离东宫,逃离他。 夜翊珩眉间一戾,眸中尽是冷意。 —— 馨雅学堂。 趁着午休,黎佳佳兴奋地提议去舞社练舞:“我说,咱们得好好练习,没几日就是花朝节了!” 黎语颜笑着点头,几人跟着黎佳佳的脚步到了舞社外。 却不想里头传出曹姝正在教授舞艺的声音。 黎佳佳推开门,赫然入目的是,黎曼婷徐雅香她们六人正在练习花朝节的舞蹈。 “曹大家,我们队才是最后的扮演者!”黎佳佳不满道。 曹姝看了一眼黎语颜,随后看向黎佳佳:“按照惯例,为防万一,此舞多练几人,届时临场不会出错。” 黎语颜微微挑眉:“请问曹大家,舞社可否腾出来,供我们练习呢?” 曹姝道:“上次比试时,你们六人舞艺已然不错,本夫子以为你们无须多练。” “曹大家的意思是不让我们在舞社练舞了?”黎语颜又问。 黎佳佳火爆脾气上来:“曹大家,伱如此这般,有失偏颇!” 这时,徐雅香叫嚷着来赶人:“舞社是曹大家说了算,你们从哪来,滚哪去!” 曹姝看了徐雅香一眼,随后对着黎语颜与黎佳佳她们抬了抬手,示意她们离开:“雅香所言可能不怎么好听,但舞社确实是本夫子说了算。” 黎语颜淡淡一笑:“看来曹大家是不想留在馨雅学堂,想嫁为人妇了,呵呵,也不知是否已然财色两失?” “你!”曹姝拧眉,想说什么,忽地说不上来。 她如何看出自己已经失身于徐雅香兄长了? “练舞之人,尤其是授人学问者,要严于律己,身正形正。”黎语颜淡淡睨她一眼,“曹姝你如今的行为,让那日授你舞艺的师父很是心寒!” “师父?”曹姝喃喃道,继而厉声,“我比你年长,你没资格在我跟前说师父!” 不接她的话,黎语颜莞尔转身,对自己队伍的几人道:“咱们走。” 出了舞社。 罗梦儿小声问:“语颜,咱们去哪练?” 黎语颜道:“老地方。” 黎佳佳拍手:“有吃有喝,还是老地方好。” “你不怕山长了?”黎语颜戏谑。 黎佳佳吐了吐舌头,笑:“山长其实就是个可爱的老头。” —— 散学时,黎语颜一出学堂门口,就不想再走。 原因无他,东宫马车边上正立着一人。 此人眼覆白纱,而那双凌厉的眼,正透过白纱凝睇着她。 见她出来,松果恭敬颔首:“殿下,太子妃出来了。” 夜翊珩这才微微笑了:“太子妃,孤在等你。” 此时的街上,馨雅学堂与国子监出来的学子,再加各家来接的随从仆人,人实在是多。 夜翊珩此举,霎时让黎语颜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众目睽睽之下,黎语颜面纱下的唇动了动,缓缓迈着步子,走到他跟前,福了福身:“殿下。” 当着众人的面,夜翊珩堂而皇之地牵起她的手,摸索着牵着她登上了马车。 周围有人叫:“太子殿下眼睛瞧不见,还来接人,比那些眼睛好使的男人好不少!” 立时有人怼她:“你若想嫁太子,还来得及。” 在周围人的议论声中,东宫马车缓缓启动。 马车内,黎语颜尽可能坐得离他远一些:“殿下演技不俗!” 闻此,夜翊珩不恼:“太子妃配合默契。” 不知这瞎子今日又要作什么妖,黎语颜侧过身,看向他,开门见山道:“皇后生辰月即将过去,臣女想回黎家了。” 夜翊珩微微蹙眉,顾自言:“孤今日接你,是允你探望季清羽。” 她不禁确认:“真的?” 此人这么好心? 昨夜她想翻墙而出时,发现围墙处的守卫多了一倍不止,这才作罢。 “自然是真。”夜翊珩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 “那好,请殿下把臣女放到江阳侯府门口便是。” “太子妃怕是误解了,孤的意思是,孤与太子妃一道。” 黎语颜连连摆手,坐得离他近了些:“臣女一人去就行。” 有这人在,她如何给季清羽诊脉? 看她为了独自去看季清羽,离他近了些,夜翊珩面上冷了冷:“与孤一道,你怕暴露身份,李语?” “臣女有什么好怕的,臣女与季清羽清清白白!” 她说话时,声音减弱。 与他一道去,长公主便知她就是黎语颜,亦是李语。 第86章 太子试探 第86章太子试探 李语面上无斑,黎语颜却是有斑,如此,真相只有一个,那便是黎语颜面上实则无斑。 长公主若将此情况告诉了皇帝,那她便是欺君之罪。 这罪责,她承担不了。 故而,她若是去看季清羽,自然不能用黎语颜的身份去,更不能与某人一道去! 她越来越低的声音,落在夜翊珩耳中,显然是底气不足。 是对她与季清羽关系的底气不足。 可见他们之间并非清白。 想到季清羽唤她“阿颜”,又称她是他的女人…… 如此一想,夜翊珩面上冷峻更甚。 “今日,你不去也得去,与孤一道。” “臣女不想去了,想即刻回东宫。”黎语颜起身,走到车门口,“殿下与我不是一道,把臣女在此地放下便是。” “太子妃是打算跳下去?” 黎语颜不理他,打开车门,对驾车的陌尘道:“请停车,我要下车!” 陌尘微微侧头:“不好意思,太子妃,没有殿下吩咐,属下不敢停车。” 坐在陌尘边上的松果含笑打圆场:“太子妃那日说要去看庆郡王,今日殿下亲自来接太子妃,如此情谊,太子妃莫要辜负了。” 这时,车内传出一道凉薄清冽的声音:“回来,坐下!” 嗓音中含了丝极易察觉的危险气息。 黎语颜咬了咬牙,坐了回去。 袖中的手指无端搅着,等会看到恒瑗长公主与江阳侯,她该作何解释? 她难道真的要在瞎子面前穿帮了吗?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黎语颜跟着夜翊珩到了江阳侯府。 听说太子殿下到来,夜瑗很是高兴,亲自去接时,夜翊珩已带着黎语颜在侯府前院了。 “太子来了。”夜瑗笑着迎过去,“幸亏阿珩你派人送来内伤丹药,清羽已脱离危险。” 自从阿珩与清羽关系闹僵后,他便不再来江阳侯府,今日突然造访,让夜瑗又惊又喜。 夜瑗的目光往夜翊珩身旁望去,只一眼,她便看到了走在太子后侧的少女。 少女轻纱遮面,身段袅袅婀娜,夜瑗眸光骤缩。 听长公主所言,黎语颜有些诧异。 原来,身旁这个疯批不光让她吃了内伤丹药,亦派人给季清羽送了来。 算他还有点良心与人性。 可面对不远处的夜瑗打量的眸光,黎语颜尽可能地当个隐形人。 却不想,手腕忽然被夜翊珩攥住,拉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姑母,这位便是孤的太子妃。” 黎语颜不得不见礼:“臣女见过长公主!” 夜瑗微微笑了,上前扶住黎语颜:“太子妃多礼。” “臣女与殿下尚未大婚,称不得太子妃。”黎语颜趁机捏住夜瑗受伤的那只手,皱了皱眉,“不好意思,长公主,臣女忽感腹痛,可否允许臣女……” 她捏她受伤的手,夜瑗便知此少女承认自己是李语了。 听她说有些腹痛,夜瑗以为是女子来了癸水不便,方才想质问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只好道:“请随我来。” 一面吩咐下人:“速请江阳侯来此。” 一面又招呼夜翊珩:“阿珩,你且稍坐片刻。” “姑母请自便。” 夜翊珩微微蹙眉,黎语颜这是作甚? 到了后院,黎语颜福身直言:“长公主请恕罪!” 夜瑗拧眉,屏退左右,这才冷声质问:“伱没腹痛?” 黎语颜斟酌一番道:“权宜之词,是臣女想与长公主单独说话。” 其实方才腹痛是真,只是这会子倒是不痛了。 夜瑗淡淡道:“方才一眼,我便看出你是李语,你既是准太子妃,如何还与我儿纠缠?” “长公主误会,臣女并未与庆郡王纠缠,我与他只是朋友,不知为何让长公主误会了?” 闻此言,夜瑗思忖,难不成是自己儿子单相思? 想到之前侍卫说,清羽掳走了太子妃,想来清羽知道她的身份。 既然知道身份,清羽还那般行径,看来真的是单相思了。 单相思,更是要不得! 清羽也太没用了些! 她这个当母亲的,能帮一帮就帮一下。再则太子病弱,命不久矣,虽说她也很疼太子,但眼前的这么好的女孩天底下就此一个。 难不成让这个女孩的余生顶着太子遗孀的名头过下去? 再则自己亏欠清羽太多,是时候该弥补了! 思及此,夜瑗眯了眯眼,细细瞧着黎语颜所戴的面纱:“你面上没有斑块,却在殿上借口有斑拒婚,本公主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是!” “你不想嫁与太子?” 见她一语道破,黎语颜点头承认:“还望长公主保密!” 夜瑗叹气:“我儿心仪于你,你又被赐婚给太子,这可如何是好?” 黎语颜缓声解释:“太子不知我面上实则无斑,他不喜我,天下皆知。清羽与我是好友,他想救我于水火,故而说心仪于我,还望长公主谅解!” 夜瑗揭开黎语颜面纱一角,看了看斑块,旋即遮上:“太子,我是有偏心他,那是因为他母后临终前交代过。至于我儿,我亏欠他太多,黎小姐,我会替你保密,倘若你考虑做我儿媳妇的话。” 这话听得黎语颜惊诧不已:“长公主,这……” 夜瑗笑了:“你我都是女人,不求丈夫如何权贵,只求他偏爱自己一人。我儿性情,我了解,他这人一旦认准了你,断不会更改。” “多谢长公主替臣女保密!”黎语颜神色一敛,“至于我与清羽,我们之间真的是清清白白。” 夜瑗微笑摆手:“如今下结论为时尚早。” 不多时,两人回到前院正厅。 看到她们回来,夜翊珩腹诽,皇姑母不知黎语颜便是李语么? 倘若她们见过面,此刻皇姑母便会知晓黎语颜既是准太子妃,又与她的儿子牵扯纠缠,理当生气才是。 可看她们有说有笑的模样,难不成她们先前不曾见过面? 但,姑父姑母若是没见过,必然不会贸然同意去跟父皇提赐婚。 事实情况究竟是如何? 坐在一旁的季连城看到黎语颜,惊讶一瞬,正要说话,就被夜瑗挽住了手臂:“夫君,这位便是阿珩未来的太子妃。也不知咱们儿子瞧上的李语姑娘是何相貌了?” 说话时,夜瑗在他的手背上拧了一把。 第87章 你的脖颈 第87章你的脖颈 季连城哈哈一笑:“在太子殿下跟前,我自然要说是太子妃好了;若是当着咱们儿子的面,定要说李语姑娘好。” 夜瑗笑盈盈地道:“夫君所言甚是!” 夜翊珩淡淡瞧着这对中年夫妻的小动作,矜冷开口:“看来季清羽的眼光确实不错,能得姑父姑母的肯定。” 季连城又笑,摆着手坐回原位:“那小子自个看上,是他自个之事,我与你姑母不太管他。” 夜翊珩眼纱下俊眸微眯,他方才所言无非是想从侧面知道他们有无见过。 没想到姑父也是人精,这般打了太极。 这对中年夫妇一起生活多年,想来他们早有默契,他再探也探不出什么来,便开口:“清羽他在何处,孤虽瞧不见,却仍想去探望一二,毕竟是孤动的手。” 夜瑗立刻吩咐下人:“去郡王爷那说一声,就说太子殿下来了。” 夜翊珩阻止:“不必,孤此刻就去。” 说着起身。 立刻就去,杀季清羽一个措手不及。 最好从季清羽口中让皇姑母知道黎语颜即是李语,如此皇姑母定会反对自己儿子心仪黎语颜。 再瞧那女人,此刻的她已没了方才在马车上的惶恐之态。 夜翊珩抬手:“太子妃扶孤。” 黎语颜垂眸,轻轻扶住他的手臂。 见状,夜瑗笑:“松果倒会偷懒,叫你家太子妃扶着。” 松果含笑作答:“长公主有所不知,有太子妃在侧,殿下不喜小奴扶着。” 闻言,夜瑗唇角僵了一瞬,只是夜翊珩在前行走,未曾瞧见。 到了季清羽卧房外头,松果授了夜翊珩的意上前推开门。 夜瑗清了清嗓子,连忙道:“清羽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来探望你。” 季清羽侧头,眼眸一缩,冷声:“出去,小爷谁都不见!” 话落,顺手操起床头的茶盏灯盏冲着门口狂砸过去。 季连城连忙将门关上:“殿下恕罪,清羽这几日情绪不稳。” 屋子里仍旧传出乒哩乓啷的声音。 夜瑗尴尬道:“阿珩,真不好意思,清羽他不懂事。” 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一深,适才他分明看到季清羽看到黎语颜时,眼神变了。 季清羽竟如此心机,忍着不揭穿黎语颜身份。 “既如此,那孤告辞了。”夜翊珩淡声,拉着黎语颜转身。 夜瑗与季连城连忙相送。 待夫妻俩将太子送走,立刻回了季清羽卧房。 季清羽警觉地又要摔东西,夜瑗连忙阻止:“阿珩已经离开了。” “儿啊,太子妃便是李语姑娘。”夜瑗在床沿坐下,“伱怎么不跟爹娘说?” 季清羽大惊:“母亲都知道了?” 夫妻俩一致点头。 “跟你们说了又有何用,父亲母亲不是偏心瞎子么?”季清羽轻哼。 夜瑗轻轻剜他一眼:“我跟她悄悄说了,让她当我儿媳妇。” 闻言,季清羽惊诧不已:“她答应了?母亲总算想起我是您亲儿子了?” 夜瑗怜爱地指他脑门:“你呀,为娘再怎么偏心阿珩,能否定你才是我亲儿子的事实么?等你生了儿子,那才是我亲孙子。这个道理,为娘能不明白么?” 这时,季连城问:“方才你不揭穿准太子妃便是李语姑娘,原来是与她商议好了?” “也算不上商议,那姑娘不想嫁给阿珩,才不得已在面上贴了斑块。她与我实话实说,就冲着这份坦诚,我便护她一护。” “皇兄给阿珩指的这门亲,起先是落到黎家另外一位嫡女身上的。阿珩病弱是事实,世家嫡女皆不肯嫁亦是事实。黎家让李语来替嫁,对她来说确实不公平。” 夜瑗长长说了一串,缓了缓,又道:“更何况,我儿喜欢李语,我亦欢喜,那咱们就想个折中的法子,让黎家两位嫡女各归各位吧。” 季连城深吸一口气,赞许地颔首:“那姑娘与我儿若真能成,他们所生的孩儿,那一定俊美非凡。届时,本侯左抱一个孙子,又抱一个孙女,咱们一家子乐呵乐呵,不知道会羡煞多少人呐!” 什么皇位权势,全都与他们家无关! 他们就逍遥自在,当个闲散的长公主、郡王爷、侯爷便是! 闻此言,季清羽觉着身上寒毒的不适感一丝都不存在了。 “亲爹亲娘,那咱们就要与皇上舅父对着干了?” 夜瑗拍他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委婉些!” 季清羽眉眼带笑:“是,是,是!” “咱们也只是在你的婚姻大事上,对着干罢了。”季连城轻咳一声,“余事一概不管!” 原以为父母知道黎语颜身份后,会偏帮瞎子。没想到出乎他的意料,父母站到了他这一边。 如此一想,季清羽心里美得不得了。 “儿啊,阿珩没几年可活了,咱们这般惦记他的太子妃,往后在其他事情上,你就让着他些。”夜瑗缓了调子,微微叹息道,“李语姑娘,不,是黎语颜,瞧我还是改不过来。她若真嫁给阿珩,后半辈子必定受苦。这般好的女子,就该当本公主的儿媳妇!” 希望阿珩能明白,如何对一个人好! 季清羽连连点头:“母亲说得极是!” 瞎子虽说与他一般中了寒毒,但瞎子事后又遭人暗算,中了其他剧毒,如此造成眼瞎、病弱又不能人道,确实是配不上黎语颜。 ——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夜翊珩全程阴沉着脸。 适才种种,无一不显示着他们一家三口沆瀣一气。 厢内气氛冷窒,某人身侧尽是谁惹谁倒霉的气息。 黎语颜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看他,只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 蓦地,他出声:“太子妃有事瞒着孤。” 黎语颜心神一凛:“殿下观人于细微,臣女不敢欺瞒。” “当真?” “当真!” 夜翊珩的薄唇凉薄地勾起:“倘若被孤发现,你的脖颈……” 修长如玉的手指做了个拧断脖颈的手势。 黎语颜侧头咬唇,不语。 面纱浮动微掀间,看她紧咬唇瓣,那本就如樱花般润泽的唇瓣立时洇上水泽,夜翊珩俊眉微蹙,压住体内升腾的燥郁:“怎么,怕了?” 他的声音凛冽低沉,裹挟着噬人的危险…… 萦绕在她耳畔,声声入耳,像是催命的音符。 “殿下想如何?” 她有些犹豫,音色微颤。 第88章 为她慌乱 第88章为她慌乱 夜翊珩轻笑:“呵……” 这人喜怒无常,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此人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竟如此让人可怖。 她得尽快逃离! 否则她若忍不住,把他毒死了,她这一辈子就要背负这么可怖的人命! 黎语颜抿了抿唇:“臣女想搬回黎家,还望殿下恩准!” “不准。” 语气冰冷,犹如寒冬腊月下,凛冽的冬风吹来的两字,听得人身心俱颤。 “圣旨分明说的是皇后生辰月,让臣女陪伴殿下。生辰月即将过去,臣女自该离去。”黎语颜心思一转,搬出皇帝,“殿下不准,臣女只能去问皇上。” “宁远侯府于你而言不过是吃人魔窟,回去做甚?” 黎语颜咬牙,坦诚道:“东宫于臣女而言,亦如水深火热,臣女不想继续住下去。正如殿下与臣女云泥之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委实不配!与其这般相互折磨,还不如尽早分开,殿下走殿下的阳光大道,臣女走臣女的泥泞小径!” 她侧过身,看向他,语带恳切:“还请殿下放过臣女,还臣女自由!” “放过你,谁放过孤?”夜翊珩长臂一伸,抓住她手臂。 “你抓疼我了。” 她欲缩回手,却不想被他攥得更紧,像是冰了很久的钳子乍然锢到她的手臂上,生疼中带着寒气。 男子不放手,冷声:“伱与皇姑母说了何事?” 说话间,将她往自己怀中拉,另一只手慢慢地抚上她纤细的脖颈。 女子肌肤触手生温,颈间这抹雪白更是娇柔滑腻得不像话,只轻轻一揉,当即爬上诱人的绯色。 令人燥郁攀升! 更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震惊于自己的想法,夜翊珩捏了捏眉心。 被他再次拥入怀中,脖颈又遇致命的危险,黎语颜浑身僵得不行,咬了咬唇肉,长长的羽睫轻轻颤抖,眼眸微闪:“那是女子之事,殿下不便听。” 夜翊珩体内燥郁与寒气齐齐撕扯他的身体,特别是她身上的幽香让他寒疾发作得无法控制。 忽地眉间一戾,他猛地推开怀中的女子。 “砰——” 黎语颜应声倒地,看向性情阴鸷诡谲多变的他,揉了揉不适的臀部,坐到一旁。 不知是不是错觉,此刻的他,好似随时随地会将她折磨…… 黎语颜不敢多言,生怕多说多错。 忽然,小腹钝痛,方才在江阳侯府感到的疼痛再次袭来…… 黎语颜猛地一惊,难道自己来了月事? 自穿到这个身体,尚未来过月事,她差点忘记了,身为女子每月该有之事。 不适感,让她额头慢慢沁出冷汗。悄然把了脉,自己这身体由于五年前中毒,体质虚弱,有宫寒之症。 怪不得,疼得她浑身发冷。 慢慢地,她捂上小腹,头靠着车壁。 见她一推就倒,一倒就虚弱成这般,夜翊珩阴沉地睨着她,俊眉紧蹙,冷声:“黎语颜,莫在孤跟前演戏!” “殿下恕罪,臣女确实是身体不适。” 说话时,声音绵软,有气无力,完全没了方才与他斗嘴时的牙尖嘴利。 夜翊珩俊眸骤缩,入目是她莹白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水。 难不成被他一推,推坏了? “你怎么了?”他皱了皱眉。 就这时,马车停至东宫门口。 外头传来松果的声音:“殿下,黎五小姐,咱们到了。” 黎语颜面色开始泛白,微微闭了闭眼,对某人道:“臣女身体不爽利,怕是走不动道了,还请殿下帮忙让臣女身旁的赵妈妈与妙竹过来。” 夜翊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人架起。 可她身形一侧,伸手往他胸膛推来:“殿下莫要碰臣女!” 越是这么说,夜翊珩越是来气,不由分说直接将人抱起。 在将手伸往她腿弯时,不经意间看到她的裙上已洇上了鲜红的血迹。 鲜血! 心头与凤眸俱是一震。 夜翊珩将她打横抱着,利落下了马车:“黎语颜,没有孤的允许,你不许离开孤!” 好不容易,他认定了一人,哪怕他再不喜,也愿意与她纠缠下去。 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离开! 一路上,夜翊珩薄唇紧抿。 生怕怀里的女子就此殒命。 “松果,快宣太医。” 夜翊珩疾步走着,身侧松果为掩人耳目说着,往前几步往左往右各走几步。 听到吩咐,松果正欲叫人,被黎语颜阻止:“不必劳烦太医,这是女子之事,麻烦殿下把臣女送回……” 话尚未说完,黎语颜软软地侧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看她双目紧闭,夜翊珩心头一慌。 十九年来,除了母后离去时,他慌乱过,再也没有旁的人旁的事让他这般惊慌了! “还不快宣太医?谁要是慢上一步,孤要他狗命!” 嗓音冷鸷,惊了湖畔的飞鸟。 周围走着的宫女太监们立刻狂奔而走去寻太医。 夜幕四合,灯影摇曳,落在树梢照映在路面,斑斑驳驳。 夜翊珩将黎语颜抱回了自己寝宫。 将她放平在自己床上,他疾步出了卧房,对着外头的人低吼:“太医呢?” 方才听说太子殿下回来的范敏儿过来,一路看到自家表哥如此担忧一人,心里钝痛不已。 她悄悄往卧房里瞧了瞧黎语颜,见丑女露在面纱外的肌肤泛白,想来是真的不行了,心头一喜,面上却露出悲伤之色:“表哥,已有好些人去请太医了,表哥莫要动怒,仔细伤了身体!” 夜翊珩白纱下的眼眸扫了一眼范敏儿,顾自回了卧房。 太医们带着医女以最快速度赶来。 一到太子寝宫,给黎语颜把了脉,心下了然,立刻让医女处理。 太医们则迅速退出了太子的卧房。 为首的曾太医对夜翊珩恭敬道:“殿下,黎五小姐无碍。” 夜翊珩拧眉,旋即舒展:“无碍?” “黎五小姐这是女子之事,等会让医女细细解释给殿下听。” 几位医女处理完,随后也出了卧房,出来齐齐对着夜翊珩福身:“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夜翊珩一怔,外头几个老东西怎么都不肯说,只说让医女来说。 医女们倒是出来了,还齐齐恭喜他。 什么鬼? 一群人全都魔怔了不成,黎语颜她都流了那么多血了! 第89章 他上了心 第89章他上了心 夜翊珩俊眉一凛:“孤何喜之有?” 为首的医女含笑解释:“黎五小姐是经脉初动,天癸水至,此乃大喜,意味着女子成年,有受孕的能力。” 闻言,夜翊珩轻咳一声,负在背后的手不自然地动了动。 曾太医旋即补充:“不过黎五小姐有宫寒之症,想来是年幼时受了什么冰冷刺激,故而初次来月事,昏厥过去。” 夜翊珩冷眉一戾:“如何调理?” “老臣这边开个方子,慢慢将养调理便是。” 夜翊珩抬手,让人伺候太医们开方子。 年幼时受了什么冰冷刺激? 想到这话,夜翊珩连忙对松果道:“去寻妙竹。” 一盏茶的时间,妙竹匆匆赶到。 听了太子所问,妙竹老实道:“五年前,小姐被扔到山沟沟那晚,天落大雪,车夫把小姐与婢子扔到雪地里,便绝尘而去。那时,婢子抱着小姐,感觉小姐的身子一寸寸变冷……” 说话间,妙竹泪如雨下:“好在,小姐终于醒了过来。婢子觉着,应是那时落下了病根。” 闻言,夜翊珩眼纱下的凤眸霎时染上猩红,好个宁远侯府! 卧房里躺着的黎语颜缓缓醒来,听到妙竹的声音,哑着嗓音唤:“妙竹……” 妙竹听见,急忙跑进去:“小姐,婢子在。” “扶我回去。”黎语颜虚弱地坐起身,这才发现身上已被处理好了,只是还是穿着方才的衣裳。 妙竹瞧出自家小姐的疑惑,解释:“这是医女们帮小姐处理的。” 听闻此话,黎语颜放下心来。 妙竹连忙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罩在自家小姐身上,扶着她出了卧房。 黎语颜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谢过殿下!” 虽然他无时不刻想要她的小命,但一码事归一码事,今日此事,她理应谢他。 夜翊珩不自然地握拳抵唇轻咳一声,随即从喉咙底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一旁一直看着的范敏儿双手使劲搅着帕子,帕子被尖尖的指甲扣出了好几个窟窿仍不解恨。 这丑女竟然不死,只是来了月事。 只是来月事,就劳表哥如此关心,丑女何德何能? 当真是丑人多作怪,来个月事,还劳师动众的。 范敏儿当下心里咒骂个不停,跺了跺脚,离开了太子寝宫。 待太医与医女们也离开后,夜翊珩这才抬手按了按额角。 松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殿下,您身上沾了血,床上亦有。” 按照之前殿下拥过黎五小姐,黎五小姐又躺过床榻,那会殿下将被褥与衣袍全都换了,如今,怕是恨不得全都烧了吧? 夜翊珩面无表情地低头瞧了瞧,身前是有,袖子上也有,视线往床上望去,亦有。 “烧了吧。” 嗓音淡淡,不辨喜怒。 松果恭敬颔首:“是,殿下。” 说话间,吩咐人整理床榻,伺候殿下更衣。 等宫女与太监们将衣袍与被褥抱出去时,夜翊珩忽然出声:“慢着!” 众人脚步齐齐一顿:“殿下?” “呃……”夜翊珩又咳一声,“放入库中,锁了。” 眼不见为净,或许是最好的处理之法。 对,就是如此! 松果抿唇一笑,对着一众人喝道:“还不快去?” 众人摸不着头脑,他们家殿下有些不寻常啊! 以往不喜欢或厌弃之物,俱是处理了,亦或者烧了的。 今日,竟然锁了! 另一边,黎语颜回到听风苑,拿出自制的止疼药物,服了一粒,身上的疼痛感消散不少。 这才有了力气更换身上衣裳。 想起回到东宫时,那人抱着她,她有些不自在。 不管怎么说,她该谢谢他。 后续弄点什么谢他吧,省得欠他的。 太子寝宫这边,夜翊珩忽地想起,季清羽又不瞎,最喜美人,怎么会看上黎语颜的丑颜? 难不成黎语颜真有什么瞒着他? “来人!” 陌尘立刻现身:“殿下有何吩咐?” “查夜瑗季连城有无见过黎语颜?再查季清羽与黎语颜如何相识?还要查,五年前,黎语颜为何被赶出黎家?” 听着这么多问题,陌尘心神一凛,他家殿下这是开始关心黎五小姐了? 这不妙啊! 自家殿下的审美竟然被黎五小姐给带歪了。 要不得,要不得,黎五小姐究竟有何魔力,竟能让他家殿下上了心?—— 次日傍晚。 黎语颜带着妙竹做的糕点,往夜翊珩的书房走,想亲自谢他。 书房里,姜乐成见夜翊珩不停地捏眉心,不安地问:“殿下的眼疾是否又要犯了?” 这时的黎语颜刚走到书房外,脚步一顿,便有心想要听一听。 夜翊珩道:“这几日间歇性地模糊。” “频率越来越快,这可如何是好?”姜乐成起身,在书房里翻找敷眼药包。 “不必找了,药包敷了无用。” 姜乐成急道:“殿下令若风赶紧将神医请出山,好歹是个机会,倘若所谓神医不能医治,再杀其以儆效尤亦不迟!” 松果看到黎语颜在书房外,唤道:“小姐来寻殿下?” 黎语颜不动声色,缓声道:“是,昨日晕厥一事,劳烦殿下,特来道谢。” 松果含笑颔首,抬手做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内走。 姜乐成见黎语颜过来,连忙转身去找覆眼白纱,找了一圈,这才发现白纱就在夜翊珩的手上。 “殿下!”姜乐成挤眉弄眼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夜翊珩会意,淡淡道:“她知道孤这几日目能视物。” 闻言,姜乐成一惊,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问:“黎五,你方才可曾听见我与殿下的对话?” 黎语颜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一会,松果进来时已看到,这会不好撒谎,便坦诚道:“听见了。” 姜乐成跳将起来:“这如何是好?” 黎语颜挑了挑眉,将食盒放到桌案上,语调轻缓:“小公爷有什么好紧张的?无非是你们商议着,如何让神医出山。” 闻言,姜乐成长长叹气,也不瞒着黎语颜了,顾自对夜翊珩道:“麟卿阁那地很难攻进去么?照我说,直接攻入,找到那神医,问他能否给殿下治病,若是不能治,直接斩杀!” 听到这话,黎语颜蹙眉,旋即出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神医亦是天晟子民,如何说杀便杀?” 第90章 间接接吻 第90章间接接吻 姜乐成拍了拍桌子:“黎五,你是不知情,那所谓神医,诊金奇高,就没听过他究竟有何本事!定像殿下先前所言那般招摇撞骗、沽名钓誉!” 黎语颜云淡风轻地问:“诊金再高,能高到多少?” “万两金!”姜乐成义愤填膺道,“万两金,那神医还不肯出山,连面都不肯露一个。你说是不是招摇撞骗、沽名钓誉?依我看,他定是心虚!” 黎语颜打开食盒的手一顿,原来出万两金的人—— 是夜翊珩! 她迅速垂眸,敛了心绪,拿出妙竹做的几盘糕点。 “既然觉得诊金高,那就不看。买卖双方本该公平,哪有不肯医治或医治不了,便要人性命的道理?” 姜乐成气得鼻孔撑得老大:“黎五你说的什么话?伱好歹是未来太子妃,不站在殿下这边,偏帮着沽名钓誉的神医说话,你按的什么心?” “小公爷莫要胡乱给人扣帽子!”黎语颜看向夜翊珩,“殿下,您是我未来夫君,难不成臣女不盼您好么?” 虽然事实是,他无时不刻想要她的命。 倘若她真嫁给他,他薨了,她唯一的好处便是继承东宫偌大的产业。 不枉费自己提心吊胆在他身旁那么多日子! “我如何给你扣帽子了?”姜乐成又拍了桌子,“我说的都是实话,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黎语颜清冷一笑,不疾不徐道:“小公爷堂堂男儿郎,骂人的话一套一套,当真堪比市井泼妇!” “怪不得你面上有丑陋斑块!”姜乐成气得食指颤抖,音量高了不少,“相由心生,以本世子看,你的心就跟你的斑块一般黑!” “面上有斑,非我所愿!小公爷揪着辱骂……”黎语颜抬手欲泣,对着夜翊珩福了福身,“殿下,臣女回黎府了。” 话落,便转身往外走。 夜翊珩蹙眉,这两人吵着吵着,怎么变了味? 这姜乐成虽然嗓门大,但全程被黎语颜三言两语激怒得不行,最后还让她有了借口回黎府。 “不准!”他嗓音清冷,“回来。” 黎语颜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殿下还有事?” “糕点。” 夜翊珩薄唇吐出两字,淡淡打量着她的身影。 黎语颜转身,抿了抿唇:“谢殿下昨日对臣女有所照拂!” “孤所食之物,必有人试毒。这些糕点是太子妃送来,那就请太子妃帮忙试毒。” 闻言,黎语颜眉眼笑,嘴上无声骂:“疯子!” 夜翊珩挑了挑眉:“还不过来?” 她这才挪了脚步,走到桌案旁,纤纤素手捏起一块糕点,另一只手撩开面纱,红唇轻启,轻咬一口,细细吃了。 看她殷红的唇瓣,泛着诱人的光泽,似勾人采撷…… 夜翊珩不自在地撇开眼:“其余两碟。” 黎语颜不作声,沉默着将手伸往第二盘,小口吃了一块,继而吃第三盘的糕点。 许是连吃三块的缘故,猛地噎住。 她拍了拍胸口,却无济于事。 松果见状,眼疾手快地拿过桌面上,他方才给他家殿下倒的茶水,递给她。 黎语颜接过茶盏,冲他感激地点点头,随即将茶水喝了,这才好受些。 夜翊珩不自然地将手握成拳抵唇轻咳一声,那茶水他适才已喝过一口! 此情此景完全弄懵了姜乐成。 待他反应过来,哼笑:“真不要脸,这茶水松果离开那会,殿下喝过的。” 口中还含了一口茶水来不及咽下的黎语颜,噗地喷出…… 劈头盖脸地喷了姜乐成一头一脸。 “疯女人!”姜乐成跳着抹了面上的茶水,叫嚷着冲出门,急去洗脸。 松果这才不好意思道:“小姐,实在是抱歉,小奴瞧着茶水没怎么动,以为殿下尚未喝过。” 夜翊珩又咳了一声。 “殿下不喜吃糕点,臣女带走了。”黎语颜面色一红,“茶水一事,咱们都当没发生过!” 说话间,她便开始收拾食盒。 夜翊珩食指轻叩桌面:“送给孤的东西,没理由带回去。” 正如指婚给他的女人,没理由逃离他身旁一般。 听出言外之意,黎语颜胸口起伏剧烈,将食盒一推,出了书房。 见她走得急,松果挠着后脑勺:“殿下,小奴是真不知您已经喝过那盏茶水了。” 夜翊珩指了指书房门口:“你先下去。” 松果应声告退。 不多时,姜乐成复返,看到桌面上精致的糕点,忍不住伸出手去拿。 被夜翊珩拿折扇敲了一下手背。 “这些是孤的。” 姜乐成怒气不减:“殿下,黎五方才完全没站到您这边,臣有气,吃块糕点,解解气不成么?” “不成。” 望着精美的糕点,姜乐成只好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道:“殿下也没吃,这般摆着浪费了。” 夜翊珩淡淡睨他一眼,不语。 那眸光带着冷意,似寒冰利刃,姜乐成心神一凛,拍了拍脑门,叹气:“算了,我还是回国公府用夕食去吧。” 黎语颜脚步不停地回了听风苑。 一到里屋,便拼命漱口,洗嘴唇。 妙竹见状,忧心道:“小姐这般洗下去,要秃噜皮了!” 黎语颜这才拿帕子掖了掖唇角,示意赵妈妈去门外守着,随后悄声对妙竹道:“我知道出万两金的幕后之人是谁了!” “谁?” “太子!” 闻言,妙竹立刻捂住嘴巴,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半晌,她才问:“那小姐接单么?” 黎语颜轻轻摇头:“适才听姜乐成所言,若是治不好瞎子的眼,要杀神医,以儆效尤。” 妙竹惴惴不安道:“小姐,那怎么办?” “身份不能暴露!” 她麟卿阁阁主的身份决计不能暴露了! “安全第一!”妙竹连连点头,想到自己方才看她家小姐一直在漱口,忍不住问,“小姐的嘴唇是怎么了?” “没事,就是方才在某人书房喝了杯烫嘴的茶水。” 说话间,黎语颜转过身去,抬手扶额,那算不算间接接吻? 不算不算! 就算是的话,也不算! 妙竹气道:“太子殿下真是的,招待人,怎么能故意给人喝烫嘴的茶水呢?” 想到新倒的茶水一般都是烫的,妙竹立时改了口,缓了语调:“小姐往后喝茶时,该吹一吹,烫的可是自个的嘴。” 第91章 欲露真容 第91章欲露真容 是夜。 月色皎皎,月光如洗。 陌尘自暗处现身,单膝跪地拱手:“殿下,庆郡王身旁之人皆守口如瓶,一时间属下查不出消息来。” 书案后端坐着的夜翊珩按了按太阳穴。 陌尘赶紧补充:“不过,属下查了黎五小姐五年前被赶出黎府的缘故。” “讲。” “五年前,黎五小姐一母同胞兄长黎毅在战场阵亡,其母得知消息后一蹶不振,没多久便也亡故。黎父在元配过世不到一个月时,扶正了姨娘当继妻。那时黎五小姐扶正酒宴上想要质问黎父,众宾客看她容貌丑陋,皮肤黝黑,身形臃肿,面似猪头,便大肆嘲笑她。黎家人嫌黎五小姐丢人,当晚就将其赶出了黎家。” 夜翊珩问:“五年前她的容貌身形是天生的么?” 陌尘摇头:“坊间传言,黎五小姐幼年时期,容貌惊人。正因为她倾城的容貌,韦家早早地定了娃娃亲。也是扶正酒宴那日,韦锐立见黎五小姐相貌丑陋,身形臃肿,当场退了亲。” 夜翊珩眉眼微动:“这么说来,是有人动了手脚?” 陌尘颔首:“估摸着是的。黎母在世时,黎五小姐容貌与身形均没问题。据说,黎五小姐面上的斑块是黎母过世那段时间产生的。” “季清羽那边继续查探,至于定远侯府,盯着些。”夜翊珩捏了捏眉心。 天家风云诡谲,世家大族也不干净。 “是,殿下。”陌尘又道,“好在黎五小姐如今身形与肌肤均恢复了,据说韦锐立十分后悔当初的退婚,不止一次地对黎五小姐表示好感。” 夜翊珩“嗯”了一声,韦家不足为惧,韦锐立更不值一提。 —— 翌日。 黎语颜走在馨雅学堂的校场上,忽地一阵大风吹来,吹开她面上的面纱。 就算她连忙用手抚住,面上一幕还是被不少人瞧见。 尤其是徐雅香怔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黎曼婷见她站在原地,快走几步,问她:“雅香,你怎么了?” “风吹开的瞬间,我看到丑女面上的斑块了!”徐雅香动了动唇角,忽地讥笑,“我得把斑块画下来,贴到学堂的告示栏上,让所有学子都瞧瞧。” 黎曼婷笑:“我之前也有见过,可以给你参详参详。” 两人议论几句,旋即笑作一团。 待散学时,学堂内几乎每个人都在议论黎语颜面上斑块的模样。 更有大着胆子的人,想来掀她的面纱。 这些,黎语颜不在乎。 但,夜翊珩竟不在乎她面上有斑,也要与她绑在一起。这让她不想再贴斑块,毕竟斑块对拒婚无用。 可回京面圣时贴了斑块,如今一时间倒不能轻易就揭了。 得想个法子,名正言顺地“祛除”。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黎语颜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妙竹见她家小姐一路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待回到听风苑才问:“小姐可是有心事?” 黎语颜将在学堂发生之事讲了,随后又道:“你说,我在花朝节上不贴斑块,不戴面纱,露出真容如何?” 妙竹大惊,压低声音提醒:“小姐,那之前行为可是欺君之罪!” “我知道,得想个什么理由。”黎语颜沉吟一瞬,道,“如今天气适宜,等夏季时,仍旧戴着面纱,贴着斑块,那不得气闷难受么?” 妙竹眨了眨眼:“那小姐就说有神医相助。” 黎语颜摇头:“不可,如此一来,多的是人来问神医去向。” 闻言,妙竹颔首:“这倒也是。” —— 宁远侯府,黎家。 黎曼婷热情招待徐雅香在自己院子用了夕食。 用完夕食,黎曼婷屏退左右,拿出一个小瓷瓶塞到徐雅香手心。 徐雅香捏起秀气的小瓶子瞧了瞧,疑惑道:“这是何物?” 黎曼婷凑过头去,在她耳畔低语:“此物,撒在衣物上,叫人奇痒难耐。” “曼婷,伱的意思是?” 黎曼婷心里暗骂傻子,她都说那么清楚了,这人怎么还不明白? 面上却笑盈盈地道:“过几日的花朝节,那些花神花仙衣裳由曹大家经手。你与曹大家关系好,想个法子,把这药粉撒到某些人的衣物上……” 徐雅香恍然,随即大笑:“好主意!” 等笑够了,徐雅香悄声问:“只是这痒,究竟痒到何种程度?” 黎曼婷神秘一笑,掩唇道:“痒到当众宽衣解带,遑论她的面纱,她身上必将脱得一丝不挂!” “那敢情好!”徐雅香兴奋不已,“虽说丑女面上斑块丑陋,但她那身段委实勾人,想必多的是人想看!” 黎曼婷含笑颔首:“此事须得保密!” “那是自然!”徐雅香捏紧瓷瓶,拍了拍心口,“撒药粉之事,包我身上!” 黎曼婷笑容更甚。 届时,定要黎语颜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若不是她要留着小蹄子替她嫁给瞎眼太子,否则她定设计毁了小蹄子的清白。 —— 东宫,听风苑。 听着外头的风声,黎语颜托腮思忖,今日大风将面纱吹起,倘若花朝节的风也这般大,那她该如何处理? 面纱太轻,实在不适合。 忽地她想到,某人上次给她的金制流苏帘子,那物有分量,断不会被风吹起。 思及此,黎语颜起身去寻夜翊珩。 某人不在书房,问了宫女,她才知他已经回了寝宫。 他的寝宫,她不太想去。 不承想,身后传来松果的声音:“小姐是要见殿下?” 黎语颜转身,看到松果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抱着个匣子。 想来她方才问宫女太子殿下在哪的话,被他听见,遂点了头:“是,想问殿下借一物。” 松果含笑颔首:“小姐随小奴来。” 说话间,他主动在前领路,灯笼恰到好处地照到她前方的路。 此人倒是细心周到,黎语颜抿了抿唇,总要开口问某人去借的,择日不如撞日,就此刻去借吧。 只是,她跟着松果的脚步到某人寝宫外头时,恰遇范敏儿哭着跑出来。 且这范敏儿领口的衣襟开着,心口的肌肤隐隐约约地。 “呃……”黎语颜连忙止步,“松果公公,我觉得我还是改日再来。” 却不想,松果尚未开口,里头传出夜翊珩的声音:“太子妃,进来!” 第92章 往心口按 第92章往心口按 黎语颜只好对着门内道:“殿下,臣女忽感不适,还是明日再来。” 言罢,转身。 松果连忙拦住她:“小姐快些进去吧,表小姐定是有什么误会才哭的。” 在松果说话间,夜翊珩已经到了寝宫门口。 “进来。” 黎语颜面纱下唇角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跟着他进了去。 前头走着的男子,步履轻缓,衣袂带风。 似陌上郊游。 当真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此人身量极高,肩宽腰窄腿长,是个光靠背影便可迷倒千万少女的妖孽。 不知为何,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 黎语颜有些瑟缩,今时不该来找他的。 松果十分有眼力见,跟着到了里屋,将匣子往边桌一放,识趣地退出去,并顺手掩上门。 听到关门声,黎语颜转头,等再回过头来时,就看到夜翊珩摘下眼前白纱淡淡睨着她。 “太子妃误会了什么?” 此人竟然在她面前主动摘了眼纱! 这让黎语颜颇为不自在,垂了眼帘,语调有些僵硬地反问:“臣女能误会什么?” 纵使她垂了眼眸,但方才看到他的面庞还是印在了脑海里。 剑眉入鬓,眼眸深邃如海,眉骨到鼻梁线条完美,下颌线精致流畅。 五官是绝色中的绝顶,气质却是冰冷异常,充满惊人的威慑力与浓厚的积压感。 就这时,他往她跟前跨了一步,略略弯腰,压低了声音:“那为何来了又想走?” 清冽的呼吸丝丝缕缕地划过她的面纱,拂过她的耳。 黎语颜身子僵了一瞬,慌忙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道:“表小姐肌肤挺白的,殿下得怜香惜玉才是。臣女以为殿下应该还有事情要做,故而想明日再来。” 夜翊珩直起身,唇角微勾:“你倒是直言直语。” 声音清冷得像从雪山之巅吹来一般。 而他的黑眸幽沉深邃,这般静静瞧着她。 黎语颜明显感觉他那冰冷打量的眸光,却不敢抬眸与他对视,特别是在这个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寝宫内,她更是不敢。 此处,几乎每一个地方,她都被他按着身子,亦或锢着腰过…… 不堪又荒唐的梦,梦境里头每一处布置布局摆设几乎与现实一致。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在做那些梦之前,她从未来过此地,如何能梦到与现实一致的场景? 他挑了挑眉,转身往前走了几步。 见他离自己远了一些,又没怪自己,压迫感立时降低不少,黎语颜长长舒了口气,大着胆子道:“不瞒殿下,臣女倒是十分希望将殿下与表小姐凑一对,如此有人嫁给殿下了,臣女也好功成身退。” 听她嗓音清亮,所言不似作伪,夜翊珩蹙眉。 见他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黎语颜胆子又大了些:“不过臣女既然来了,还是把今日所求与殿下说了。那日殿下给臣女看过的流苏帘子,臣女想借上一借,花朝节佩戴。” “你不是嫌重么?孤让人去改了。” “哦。” 外屋。 有宫女来报:“松公公,表小姐在院子里哭得甚是伤心,奴婢们怎么都劝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松果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时,黎语颜从里出来。 几人见礼。 待她走远,松果领着宫女们立刻进了里屋。 “殿下,表小姐那?” “派人连夜将其送回,同姨母说一声,寻个人家把她嫁了。” 夜翊珩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 此话让这段时日侍候范敏儿的宫女们震惊不已。 松果心神一凛,对着宫女们喝道:“还不快去?” 宫女们恭敬称是,随即领命而去。 表小姐适才跑着出去,此刻殿下就要将人送走,松果问出心中疑惑:“殿下,小奴去书房时,殿内发生了何事?” 夜翊珩冷峻道:“险些脏了孤的手。” 闻言,松果大概明白发生了何事。 适才表小姐心口衣襟敞着,大抵是她想对殿下做些什么。 他家殿下有严重洁癖,表小姐做的饭菜殿下从来不碰,更何况是表小姐其人。 这表小姐脸皮也真够厚的,自那日大雨借口留在东宫,一住便这么多日。 要不是殿下脾气好,早就打发了! “殿下需要净手么?” “嗯。” 松果连忙吩咐人进来侍候太子洗手。 盥洗盆换了好几盆水,连胰子亦用了好几遍,手搓了不知几遍,帕子擦了又换,接连几条。 夜翊珩面上的冷峻这才消散了些。 —— 翌日一早。 黎语颜还在用朝食,妙竹神秘兮兮地凑过头来低语:“小姐,范敏儿被太子殿下连夜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黎语颜不禁好奇,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范敏儿哭哭啼啼地跑出太子寝宫,衣襟都未扣上。 妙竹道:“如今东宫内传得沸沸扬扬的,说送回去时,范敏儿死活不肯走。” 黎语颜叹气,真是可惜了,她还想撮合他们的。 难不成是夜翊珩听她说要撮合,恼羞成怒了? 算了,送都送回去了,还能如何? 往后在东宫的无聊生活,怕是会更无聊些了。 黎语颜压低声音:“你且说说昨晚发生了何事,我朝食也好多吃一些。” 就当听个八卦,下饭。 “据说昨夜范敏儿去寻太子,说起两人年幼之事,范敏儿忽然说自己心口疼,抓着太子殿下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按。” 妙竹看了看院子里那些木头似的宫女,悄声又道:“她想着,小姐来月事时殿下那么关心,她若是心口疼,殿下定会心疼。” “太子殿下用力一甩,范敏儿立时倒地。”说话时,妙竹笑出声,“她傻眼了,没想到自己只抓住太子殿下的手,还没按到,就被甩开了。” 黎语颜喃喃道:“竟然是这样,怪不得昨晚我瞧见她哭着出来的。” 此刻的太子寝宫。 松果对着几位宫女道:“都把昨儿的事情说给太子妃的婢女听了?” 宫女们齐声道:“奴婢们说了,一字不差。” 松果满意点头:“好,下去吧。” 待宫女们离开,松果立刻走到夜翊珩跟前:“殿下,昨儿之事,小奴想着法子帮殿下澄清了,黎五小姐聪慧之人,定能明白殿下心意。” 第93章 阴鸷疯批 第93章阴鸷疯批 夜翊珩沉着脸:“孤是何心意?” 她要误解就误解,与他无关。 松果被问得一噎,良久,才小声道:“殿下将表小姐的手腕掰折,今日殿下的外祖家派人来说,表小姐的手腕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了。” “她咎由自取!”夜翊珩冷声。 范敏儿敢对他动了心思,他不杀她,已经是莫大的恩典! 若不是看在外祖家的面上,他断不会只掰折她的手腕那么简单。 松果立即躬身称是:“是,殿下的手,哪是什么人都能抓的么?” 当今天下,唯一能让殿下主动去扶的女子的手,好像只黎五小姐一人! 想到这,松果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嘴角不知不觉地愉悦弯起,他家殿下好似慢慢开窍了。 —— 过了两日。 馨雅学堂。 午间休息时,徐雅香去桃李苑找到曹姝。 “曹大家,花朝节的衣裳到了么?” 见她进来,加上最近曹姝与徐家人走得近,桃李苑内不少夫子低头私语。 见状,曹姝看了一眼徐雅香:“随我来舞社。” 徐雅香挑眉一笑。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舞社,徐雅香拿出一个小瓷瓶:“嫂子,我哥昨夜又念叨你了,你今夜去我们家么?”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曹姝素来早惠,不禁脸红。 “去。” “那敢情好!”徐雅香将小瓷瓶往曹姝手心一放,“这里头是痒药,等花朝节的衣裳到了,给那六人的衣裳倒上此药,那么我们这队便能替换她们了。” 曹姝看着手心的小瓷瓶有些犹豫:“这……” “放心,只是痒药,让她们痒得上不了台罢了。”倏地,徐雅香凑到她耳边,“我哥说了,曹大家的身段果然不同凡响,不亏是曹大家。等事成之后,我哥自会上门提亲。” 曹姝捏紧瓷瓶,点了头。 此话,在床笫之间,她听他说过。如今从他妹妹口中再次听到,可见她真的要成为徐家儿媳妇了。 另一边。 黎语颜带着黎佳佳她们在山长的书斋练舞。 练到小有进步时,黎语颜同意她们休息。 几个少女围坐一起,吃着点心开始闲聊。 米欣梅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光滑的脸蛋,随后感激地拉住黎语颜的手:“语颜,你瞧我,面上的印子是不是浅了许多?” “是,拿粉盖一盖便瞧不出了。”黎语颜微微笑了,“不过,饮食习惯还需保持。” “嗯,我听伱的。最近我哥不停提起你,要亲自跟你道谢与道歉的。” “最近有些忙,待花朝节过了,咱们一起去你们家,到时再谢也不迟。” 米欣梅颔首:“好,就这么说定了。哦,对了,这两日,有人上门给我哥说媒了。” 听到这话,几位少女很是惊讶。 特别是黎佳佳,惊喜地问:“那是好事啊,谁家的姑娘?” 米欣梅压低声音:“有些来头,是太子表妹。” 闻言,黎语颜抬眸:“该不会是范敏儿吧?” 太子的其他表妹身份都不错,唯有范敏儿出身不好。倘若太子的某一位表妹真要许给米欣荣的,唯有范敏儿了。 听到这个名字,米欣梅惊呼:“还真是她!” 罗梦儿点头:“那不错呢,太子表妹,那就是有些背景。米大哥腿脚不便,如今有这门亲事……” 她的话尚未说完,被米欣梅打断:“不是,你们都想差了!” 黎佳佳皱眉:“怎么说?” 米欣梅叹气道:“那范敏儿身世先不提,如今她的手被人掰断了,成了残疾,如此这般才瞧上了我哥这个腿有残疾的。” 黎佳佳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仍不忘问:“那米大哥怎么说?” “大哥查过,说那范敏儿之前的手还好好的,如今突然成了残疾,定有隐情。再则,他这辈子没再想过要娶媳妇,就婉拒了。” 几人又聊了会,随后继续练舞。 黎语颜立在一旁思忖,才两日,范敏儿的手废了。 两日前,范敏儿就是抓了夜翊珩的手,想…… 难不成,那日看到范敏儿哭着跑出某人的寝宫,一是因为羞恼,二是因为手腕的疼痛? 是夜翊珩将范敏儿手腕掰断了? 带着这个疑问,黎语颜散学后回到东宫听风苑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妙竹去打探消息。 一个多时辰后,妙竹才回来。 “小姐,这消息真难打听!” 黎语颜亲自倒了杯水,递给妙竹:“越是难打听的,越真。” 妙竹也不客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道:“婢子是真没打听到,但隐在暗处时,听到有宫女走过,说太子殿下把范敏儿的手掰折了,并且让她赶紧嫁人,这才连夜送出东宫的。” 黎语颜眉心一拧,夜翊珩竟然真的是个阴鸷冷酷的疯批! 不过,范敏儿也是犯贱,咎由自取。 但不管怎么想,黎语颜总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一个疯批,一个犯贱,不是挺配的么? 而她偏生被疯批绑在身旁…… 当真是头大! 这时,屋外传来松果的声音。 “小姐,殿下派小奴来请!” 黎语颜忙敛了心神,起身:“松果公公,殿下是有事?” 松果笑道:“殿下派小奴来请小姐,与殿下一道用晚膳。” “好,容我换身衣裳。”黎语颜淡淡一笑。 心头腹诽,疯批要她一起吃饭,这莫不是鸿门宴吧? 松果颔首:“小奴就在此等候小姐。” 黎语颜点了点头,在妙竹陪伴下,去了里屋。 只几步路,她脑中心头弯弯绕绕了好几圈,若是疯批等会发了疯,要她小命,她如何自保? 走到里屋,打开梳妆匣的最底层,黎语颜拿出一包银针藏入袖中。 觉着不够,伸手到一旁的瓶瓶罐罐。 见状,妙竹眼眸一缩:“小姐,你这是?” 匣子底部这些瓶瓶罐罐,有些是小姐所制的毒药,有些是解药。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我这不是以防万一么?毕竟我曾经明着说了好几遍撮合那人与范敏儿的,我怕那人迁怒于我。” 更关键的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中,她好几次被他掐着脖子了。 万一脖子与范敏儿的手腕一般,被“咔嚓——” 折断了呢?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第94章 毒舌太子 第94章毒舌太子 妙竹不住点头,她家小姐说什么都是对极! 黎语颜嘶了一声,缩回手。 见状,妙竹疑惑:“小姐不拿了?” “不拿了,有银针就够。” 不多时,主仆两人出了里屋。 跟着松果的脚步,黎语颜去到了某人的寝宫。 晚膳摆在寝宫偏殿的饭厅。 看着桌面上已经布置到一半的饭菜,黎语颜不禁嘀咕,他真的只是请她一道用晚膳而已么? 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小姐,稍候片刻,小奴去唤殿下。”松果含笑道。 “好。”黎语颜淡淡颔首。 松果后退几步,出了饭厅。 看着饭厅的摆设,这里的一切倒没令她晕眩。 近几日来他寝宫次数多了,她渐渐总结出一个规律。 那便是他的寝宫正殿,她会感觉晕眩,还有梦里那个轻纱摇曳的宫殿亦是。除此之外,梦里没出现过的地方,便不会有晕眩感。 片刻后,夜翊珩扶在松果的手臂上,缓步而来。 也就是这时,饭菜布置完毕,松果将一锦盒放到饭桌上,随后领着众宫女太监一齐退下。 走时,不忘将十多扇殿门一一关上。 “这……”黎语颜抬手指门。 松果将头探进来,解释:“小姐,殿下他这几日寒疾,不太好吹风。” “哦,那是该关上。”黎语颜抿了抿唇。 松果微微一笑,缩回脑袋,将最后一扇殿门也关上了。 自家殿下与黎五小姐难得可以一起用晚膳,自然要关起门来,如此,有些亲密之事也好做起来。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夜翊珩修长如玉的手指摘下眼纱,嗓音清冽:“此处没有旁人,你摘下面纱便是。” 黎语颜拧了拧眉:“会不会令殿下没有胃口?” 他指了指另一边的座位:“你坐此位。” “哦。”黎语颜应了一声。 待换了座位,取下面纱后,黎语颜才反应过来—— 她此刻坐的位置,某人望来时,正好看到她光洁的那半边脸。 斑块则在另一边,他便瞧不见。 我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或者说跟传说中喜好美人这点有所出入。 不承想,伱丫的,就是个看脸的雄性动物! 黎语颜心里嘀咕着,手上的筷子不自觉地使了劲,与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夜翊珩听见,淡淡动了动眉梢。 一餐饭吃得十分安静,某人不语,她也不好开口。 许是天家规矩多,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梦里的他,在他们那个什么时,也几乎不说话。 她怎么会想到这层面去? 不由自主地,她的面颊染上浅浅绯色。 就这时,夜翊珩将筷子搁到止箸上,不经意抬眸,见她面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忙将视线撇开。 又没饮酒,她怎么好似醉了一般? 不得不说,他这般望过去,正好是她无瑕的侧脸。 肌肤白里透着红,娇柔得像是出水芙蓉。 想来之前陌尘查到的,黎语颜年幼时便容貌惊人,这个消息确实为真。 黎语颜按了按发烫的面颊,抿了抿唇,见他已吃好,便也搁下筷子。 “多谢殿下招待。”她起身,“时候不早,臣女回了。” 夜翊珩指了指一旁的锦盒:“流苏帘子已改好,你且试试。” 原来他请她吃饭,是为了将流苏帘子给她。 黎语颜打开锦盒,里头的流苏乍一看与上回见到的一样,拿起来,分量轻了不少。 原来是横梁处做了镂空设计。 佩戴时,有些类似现代戴着半边眼镜的感觉,轻巧,又比面纱垂重些,可防止风吹起。 更为贴心的是,流苏后侧加了一层白色细纱。 如此一来,斑块便完全瞧不见了。 “多谢殿下!”黎语颜由衷地道谢,“臣女定当细心爱护,待花朝节过了,臣女再来归还。” 纯金打造的,价值不菲。 “本就是给你的,不必还。”夜翊珩淡淡道,“再说了,孤身旁也没有其他貌丑如你,需要以此遮面之人。” 此话噎得黎语颜愣了半晌。 他前一句话,让她感动了。 不承想,感动不到一瞬,下一句话,直接将她拉回现实。 黎语颜僵着脸,将流苏帘子取下放回锦盒,戴上自个的面纱,随后福了福身,不发一言地抱着锦盒离开。 怪不得没人肯嫁给他! 皮囊再好,也没用。 原因不光是他眼瞎病弱,有隐疾,最为关键的是—— 他的嘴里含的是毒舌吧! —— 这日便是花朝节。 寻常人家结伴到郊外游玩赏花。 在京的世家大族,均去到了端郦庄园。 端郦庄园乃天家所建,里头百花盛开,花团锦簇,是普通百姓望尘莫及之地。 今年的花朝节,由宫里的几位娘娘主办,是以十分热闹。 更有不少人将此次花朝节形容成一次暗地里皇子选妃的盛宴。 对于馨雅学堂选出来的六位花神花仙,世家夫人们嗤之以鼻。在她们眼中,这六人一个个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 不过听说是九公主拍板定下的,便不再多言。 左不过只是扮演者,又不是被选为皇子妃了。 这时,冯氏由黎曼婷陪着往世家夫人的席位上走去。 她们见她过来,热情招呼。 待看到清丽婉约的黎曼婷时,众夫人不停夸赞。 说到后来,有人道:“黎三小姐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此次花朝节,怎么就将花神的扮演资格拱手让人了?” 徐雅香之母徐夫人开口:“诸位有所不知,小女与黎三小姐原本是有望在此次花朝节出演的,只是你们也知道,准太子妃亦在参选当中,这般小女与黎三小姐便落选了。” “竟然是这样!” 徐夫人叹气:“可不是么?大家难道没听说,太子就因为瞧不见,对准太子妃百般呵护,如此,小女与黎三小姐不落选都不可能了。” 有人摇头,低语:“太子眼瞎,难道心也瞎了?” 冯氏连忙道:“诸位夫人,我们家五小姐舞艺是不错,虽说貌丑了些。等会大家看我薄面,给我家五小姐一些鼓励与支持吧。” 众人闻言,连忙道:“你这位当母亲的,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感激你?” “就是,你对她这般好,当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冯氏含笑道:“无愧于心,无愧于心。” 第95章 她不及你 第95章她不及你 这时,黎曼婷看到徐雅香走来,便对冯氏低语了几句,随后离开席位。 “事情成了吗?”黎曼婷往左右看了看,悄声问徐雅香。 徐雅香摇了摇头。 “怎么不成?”黎曼婷秀眉皱起。 “痒药太少,只倒了丑女的那件花神衣裳,其他衣裳还没倒,痒药就没了。”徐雅香拿出空瓶子给黎曼婷瞧。 黎曼婷心头暗爽,嘴上道:“无妨,倒了她的便成了!” 等小蹄子出了丑,那她便可上台。 她才不管五位花仙是谁扮的,只要她能扮花神就足够了! 徐雅香抿唇一笑,将唇凑到黎曼婷耳边:“我让曹姝把那些花仙的衣裳动了手脚,等她们跳舞时,腰线全会散开,届时,好戏就来了!” 黎曼婷闻言,轻笑。 庄园一隅。 黎语颜黎佳佳六人正在做最后的走位,曹姝带着人,捧着六只大锦盒进来。 为防止黎语颜她们多想,曹姝淡淡说了句:“衣裳在此,等上台前你们再穿,若是练舞时弄脏了,可没有替换的。” 黎语颜喊住她:“曹大家,你让黎曼婷徐雅香一直练舞,为的就是我们上不了台时,好替换我们。如此,衣裳恐怕不止六套吧?” 曹姝没想到她这么精,眨了眨眼,故作平静道:“衣裳只有六套,信不信随你!” 话落,带着人立刻离开。 鉴于曹姝近日的表现,黎语颜不得不多个心眼。 “妹妹,欣梅,伱们都过去把锦盒打开,检查下衣裳!” 黎佳佳跑到锦盒前:“要不我先穿了,大家看看?” 另两个少女开口:“曹大家不是说让我们等会再穿么?” “是啊,要不咱们先看看,不穿?” “先检查下!”黎语颜走到锦盒边,看着黎佳佳与米欣梅把一只只锦盒打开。 在打开最华丽的那只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散过来,黎语颜连忙喝住:“妹妹,这只锦盒先别动。” 黎佳佳连忙缩回手:“姐姐,怎么了?” 米欣梅也跟着缩回手。 在五位少女的注视下,黎语颜随手从花坛里捡了根枯枝,挑起她那件花神衣裳。 气味更浓郁了。 她判断得没错的话,这是痒药加了媚药。 穿了这件衣裳的人,会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内,身体奇痒难受,会控制不住地脱掉衣裳,届时看到男子,便会似饿虎一般扑将过去。 曹姝竟如此害她? 还是说曹姝是受人指使? 黎语颜将花神服扔回锦盒,盖上锦盖。 她移动脚步,再看其他五件花仙服,没有这等异味。 却让她发现了腰处可疑的线头! “衣裳皆是宫内所制,这等线头应当不存在。”黎语颜拿起花仙服,“你们都来看看,其他花仙服有没有异常?” 几人凑过来。 罗梦儿接过黎语颜手上那件衣裳:“我劲大,扯一扯便知。” 话落,嘶的一声。 衣裳自腰线断开两截。 罗梦儿傻眼:“我还没怎么用劲呢!” 紧接着,四声衣裳扯开的声音响起。 “我们五件花仙服都不能穿了,只有姐姐的花神服,如今可怎么办?”黎佳佳气得小脸通红,“没有我们花仙,姐姐一人扮花神也不够啊!” 黎语颜缓缓道:“那套花神服被人动了更多的手脚,上面下了药。” 米欣梅拧眉:“如今怎么办?” 黎语颜沉吟一瞬:“你们五人继续练舞,这些衣裳千万别动,我去去就来!” 五位少女齐齐点头。 黎语颜急步走着,她要寻夜翊珩,希望他能帮忙查下替换的六套衣裳目前所在何处。 在庄园门口走了一圈,问了不少人,都说太子殿下尚未过来。 他还没来,便借不到人马。 就在黎语颜焦急之时,季清羽忽地出现在她身后。 他拿折扇在她左边肩膀敲了敲,随后身形移到右边。 黎语颜向右转身,看到他果然在右侧,抿唇道:“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季清羽微笑着问:“怎么心情不好?可是今日要扮演花神烦心的?” 她拉住他的袖子,走到一旁偏僻之地,将衣裳上发现端倪的经过简略讲了。 季清羽听了气愤不已:“此等花神不当也罢,小爷带你走!” 黎语颜摇头:“今日仇,今日报!” 不出意外,曹姝、黎曼婷、徐雅香、黎露全都脱不了干系! 季清羽心神一凛:“你随我来,我大概知道替换的衣裳放在何处?” 说话间,他伸出手,拉住她。 黎语颜僵了一瞬,连忙将手从他的手心抽出:“庆郡王,咱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有些举动是正常,但有些……” 季清羽一怔,随即哈哈一笑。 虽说父母是看好他们,但就目前来讲,她还有准太子妃的身份在,如今的场合下,他的确不能做任何亲密的行为。 “是我逾矩了!”他笑得爽朗。 这般一来,反倒让她不好意思了。 两人脚步匆匆,从小径往楼台处走。 黎语颜好奇地问:“你如何知道替换的衣裳在此地?” “历年来,花神花仙的扮演者,都在此地换衣裳。”季清羽语气很淡,“那时她还在,她带我偷偷来瞧过,还说等她长大了,她也要扮一回花神。” 可惜,她已不在。 不过,他身旁有了一位即将要扮演花神的少女。 如此说来,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黎语颜咬了咬唇:“竟是如此。” “都过去了,没什么好伤怀的。”季清羽温和一笑,“前几年九公主扮演花神时,也在此处换衣裳,所以我觉得就在此地。” 黎语颜感叹:“九公主扮演花神时,定是惊艳全场的。” 九公主夜玖如今年岁十八,前几年她腿脚好时,舞姿出众,加上公主身份,自然而然是全场的焦点。 若非九公主腿脚不便,花神的扮演资格断不会落到馨雅学堂的学子身上。 对此,季清羽不否认,点了点头:“不过,我觉得你能扮得比她好。” “你又没见我舞过,如何这般想?”黎语颜清浅一笑。 季清羽蓦地停了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倏地将头凑到她耳畔:“若非你贴着斑块,九公主不及你!” “多谢夸赞!”黎语颜摇了摇头,顾自往前走。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第96章 找花神服 第96章找花神服 楼台处,院门口有人守着。 两人绕到后院,纵身一跃,先后跳入院墙。 进到楼台内,黎语颜问:“外头倒是有人守着,里头怎的没人?” “又不是什么重要之地,门口有人守着足够了。”季清羽指了指一个掩着门的房间,“就这里,以往换装都在此地。” 黎语颜快走几步,推开门。 两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放着不少梳妆台,后头有扇屏风。 绕过屏风,黎语颜看到桌上放着几只托盘,上头搁着的正是花朝节所用的衣裳。 “还真在这里。”她走过去,旋即蹙眉,“只有五套花仙服,花神服怎么不在?” 闻言,季清羽快步走来,看了看桌面上的衣裳:“花神与花仙服不同?” “不同。”黎语颜摇头。 黎曼婷那队若是胜出,黎曼婷便是花神扮演者。 此刻替换的花神衣裳不在,莫不是黎曼婷事先取走了? 若是黎曼婷事先拿走,她此刻在席位处,衣裳断不会随身带着,唯一可能的是她藏到了马车上。 思及此,她得尽快找到花神服。 离花朝节活动开始还有一个时辰,时间来得及。 “清羽,我们队在假山后头的空地上练习最后的走位,我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五套花仙服给她们送去。” “小事一桩!”季清羽拿折扇敲了一下手心,“那你呢?” “我去其他地方找找花神服。” “好,咱们分头行动。” 话落,季清羽随手从旁拿了个布袋子,将五套花仙服一股脑儿全塞进里头。 黎语颜看他动作直接,微笑摇了摇头,随后悄然出了楼台。 大抵男子与女子终究不同,衣裳弄皱也无妨,只要不影响穿着便是。 来端郦庄园参加花朝节的各家夫人小姐的马车都在庄园外头的空地上一字排开,整齐列队着。 黎府的马车,她再熟悉不过。 是以轻松便能找到。 只是,马车旁站着一人正是黎曼婷的丫鬟金桔。 黎语颜从地上捡起一粒小石子,往不远处掷过去。 金桔闻声,走过去瞧了瞧,看到是石子,瘪了嘴。 见状,黎语颜从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子,再次掷出。 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金桔揉了揉眼,闪着银光的物事,难道是银子? 她四下看了看,除了别人家马车旁有仆人守着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地面。 她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轻轻拿脚尖拨了拨石子地面,果然让她发现了一粒碎银子。 见状,黎语颜迅速闪进马车内。 黎家的马车陈设简单,正位底下有两柜门,打开发现里头有一个冬日用的暖手炉,还有一块薄毯,再也没有其他物事。 马车上没找到花神服,黎语颜只好快速离开。 花神服会在哪? 难道被黎曼婷藏起来了? 黎语颜回到排练地时,季清羽正优哉游哉地坐在石凳上,看黎佳佳她们讨论。 黎佳佳眼尾瞧见黎语颜回来,侧头开口:“姐姐,我们把五套腰线破损的,给它们缝几针,然后替换过来,好的咱们留下。” 黎语颜颔首:“可以,不过,咱们有针线么?” 罗梦儿笑得腼腆:“我有,以往身形胖,动不动衣裳会扯开,养成了随身带针线包的习惯。” 说话间,她将针线包拿出来,放到石桌上。 几位少女说干就干。 不多时,五套花仙服那扯开的腰线,像模像样地缝了回去。 黎语颜拿起小剪子,在腰线处重新缝的线上,隔着一定距离剪了几刀。 米欣梅问:“语颜,你这是?” 黎语颜平静道:“我瞧伱们缝得仔细,生怕她们穿上,不会自动脱开,帮个小忙。” “缝着缝着,差点忘记要缝得松垮些。”米欣梅不好意思地笑,学着黎语颜的样子开始剪。 黎佳佳俏皮地说:“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处理好花仙服,黎语颜将它们塞进布袋子。 见状,季清羽连忙起身:“阿颜,我把衣裳拿回去。” 黎语颜也不客气,将布袋子递给季清羽,自己拿起装着花神服的锦盒:“你怕是不会叠衣裳,我与你一道去。” 这些衣裳在托盘上放着的时候是叠好的,若是季清羽带回去,他顶多一件件分开放在托盘上,断不会折叠整齐。 是以,此事,她还得亲自出马。 两人并肩离开。 待他们走远,罗梦儿与米欣梅凑到黎佳佳身旁,悄声问:“方才那男子是谁人?” 另两位少女尤玉霞与万臻臻也凑过来细听。 黎佳佳挠了挠头:“我也不认识,上次见过一面,好像被人称为庆郡王。” 几人恍然,原来是最近新封的庆郡王,皇帝的亲外甥,恒瑗长公主与江阳侯的独子季清羽。 万臻臻笑着道:“我觉得他与语颜关系很不错,很配的样子。” 尤玉霞附和:“他唤语颜为阿颜,关系不一般吧。” 黎佳佳瞧了她们一眼:“此话也就咱们几人跟前说说,若是被太子殿下听见,后果怕是很严重。” 万臻臻不以为然道:“语颜那么好的人,自然得配一个不那么高冷的男子。” 尤玉霞缩了缩脖子:“我错了,我只是觉着这位庆郡王比太子殿下温和多了,面上笑意也更多。” 罗梦儿没她们那么多心思,开口道:“太子殿下与庆郡王是表兄弟,许是太子殿下让表兄弟来帮忙的,也说不定呢。” 众人一听,皆觉得有理。 黎语颜与季清羽将五件处理过的衣裳悄无声息拿到楼台内。 就在黎语颜将花仙服一一叠好放在托盘上时,外头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花神服的腰围改大了些,胸围处缩小了些,目前来看应该是适合你穿的了。” “多谢嬷嬷!” 后面这声音是黎曼婷的。 且听两人的脚步,正往屋里来。 黎语颜与季清羽对视一眼,两人相继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横梁。 就在黎语颜将手上的披帛收回时,屋门被人推开。 嬷嬷身侧跟着黎曼婷。 她看着嬷嬷将花神服被放在桌面中间的托盘上,再次道谢:“多谢嬷嬷!” 嬷嬷微笑颔首:“梁王殿下吩咐奴婢,此事便是奴婢该做的。” 黎曼婷不放心道:“衣裳改动了何处,还望嬷嬷莫要告诉梁王殿下!” 第97章 将计就计 第97章将计就计 “那是自然。”嬷嬷含笑点头,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黎曼婷的身段。 梁王殿下看上的黎三小姐,这身段也算婀娜了。 可跟原先要扮演花神的那位姑娘一比,黎三小姐的身段就差了。 远不及原先的那位! 原先那位的尺寸比例,是她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年尚衣局管事,头一回见过的最完美的女子身段比例了。 可惜了好好的花神服,应黎三小姐的要求,就这般糟蹋了。 不过梁王交代之事,她一个尚衣局管事不从也得从。 横梁上隐着身形的黎语颜眉间微动,这么说来,黎曼婷找了梁王当靠山。 黎曼婷如此想当花神么? 越是如此,她越不会把机会让她! 片刻后,黎曼婷与嬷嬷离开。 黎语颜与季清羽从横梁上飞身下来。 “竟是梁王派人帮了那人。”季清羽气不过,转身欲走,“阿颜,我帮你去跟梁王理论。” 黎语颜拉住他的袖子:“稍安勿躁,理论了有何用?” 话落,她拎起中间托盘上的那件花神服,看了看腰围与胸围。 之前确定花神花仙的扮演者后,宫里来人,量了她们的尺寸。是以一共十二套衣裳,每人两套的尺寸皆是按照她们身形来的。 黎曼婷想要穿她的尺寸的衣裳,那是不能够。 只能修改了。 此刻,黎语颜望着改过的衣裳,她若穿这件,胸围处会挤,腰围又显宽松,完全不合适。 “我总算是明白了,这件花神服的腰围改大了。黎曼婷的腰粗,原先按照你的尺寸做的衣裳她穿了不合适,只能改。”季清羽摇了摇头,“阿颜,如今怎么办?” “再改回来,太费时间。”黎语颜弯眼一笑,“你看我的。” 她将改过的花神服放到了锦盒内,与下了药的那件放在一起,盖上盖子,使劲摇晃。 里头两件衣裳搅合在一起。 季清羽轻轻笑道:“我明白了,如此上头的药粉便会沾到另一件衣服上。” “嗯!”黎语颜莞尔一笑。 “可是这么一来,这两套衣服都沾了药粉,伱穿什么?” “我穿自己的。”黎语颜打开锦盒,用木棍挑出改后的那件花神服,放在托盘上,细细地用木棍叠了叠,“完事,咱们走!” 两人跃出楼台。 季清羽忍不住问:“把原本沾了药的替换下来,黎曼婷穿上便算解气,如何还要这般折腾?没沾药粉的,咱们拿回来,再行修改,总好过你穿自己的衣裳扮演。” 花神服是宫内所制,工艺精湛复杂,市面上是寻不到再好再适合花神的衣裳了。 黎语颜解释:“若只是替换,那件被下药的腰围太细,黎曼婷穿上一会,定觉不对,立马会脱。时间不够,药效还没开始发作,她就脱了,那便无用。” 季清羽明白过来:“那药效需要在穿着者身上一定时间,才会产生作用?” “正是如此。” “那如何保证她穿久一些?” 黎语颜清浅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闻此言,季清羽缓缓点头,不再多问,跟着她的脚步回她们的练舞之地。 就在黎语颜与季清羽到时,米欣梅黎佳佳正与几位少女争吵着。 从没见女人这般吵过架,季清羽俊眉蹙起。 黎语颜一眼就看出了几位少女为首那个叫钱沐彤的,此人是米欣梅未婚夫的表妹。 今日徐雅香破天荒地没来找茬,这钱沐彤倒是来了。 “米欣梅,你别以为今天当了花仙,我表哥就会要你了。” 米欣梅气得脸白了不少,嘴唇不停哆嗦着,显然是想说什么,却是反驳不上。 黎佳佳双手叉腰:“咱们欣梅能当花仙,你能当么?” 钱沐彤讥笑:“我还真不稀罕当!” 黎语颜朗声道:“既然不稀罕,那就别惦记旁人的未婚夫!” 身后传来清亮的声音,让少女们齐齐转头。 “又是你这个丑女!”钱沐彤抬起食指,“这世道,丑女都能当花神了,本小姐还真不稀罕当什么花仙。” 黎语颜轻轻一笑:“我说你惦记欣梅的未婚夫,怎么不敢接这个话?” 一下子被人戳穿了心思,钱沐彤面上挂不住:“我是替表哥打抱不平!” “如何打抱不平?你表哥是人中龙凤,还是貌比潘安?”黎语颜缓步过去,淡淡睨了一眼对方,“我劝你,此刻回去与你表哥说,等下睁大他的狗眼好好瞧瞧,自己配不配得上我们欣梅!” 有了黎语颜的撑腰,米欣梅底气足足的:“麻烦你跟你表哥说清楚,我米欣梅瞧不上他,今日之后咱们两家就行退亲!” 此话不光震惊了钱沐彤带来的几人,就连黎语颜与黎佳佳她们亦是惊诧不已。 要知道,米欣梅从没这般给力地反击过。 黎语颜轻轻拍了她的肩头:“身为女子就该自立自强,莫在乎宵小之言!” 米欣梅颔首:“我都是向你学的!” 钱沐彤砸吧半天嘴巴,硬是说不上半个字。她是想要搅黄表哥的婚事,如此自己便好上位。 可人家女方若是先行退亲,表哥这边就没脸。 表哥没脸,定会追究真相,真相一旦查明,她就不好再在表哥家继续住下去。 越想,钱沐彤越不是滋味,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人离开。 看着人离开,黎佳佳叉着腰口吐芬芳了一通。 黎语颜莞尔笑了,一转头看到季清羽还在,遂开口:“你若是无聊,可去边上走走。” 季清羽深吸一口气,这里都是女子,他委实不方便再待下去,便开口:“也好,你若有事,就来找我。” 黎语颜含笑应了一声。 此地安静下来,黎佳佳骂够了后,这才发现黎语颜没有将另一件花神服带回来,忧心道:“姐姐是找不到衣裳?” “我等会穿自己的衣裳便可。” 此话一出,米欣梅愤愤不平:“定是被人动了手脚,两件都不能穿了。” 罗梦儿亦是气得不行:“她们就是嫉妒我们能扮演!” 黎语颜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我今日要以牙还牙,将计就计,还需你们的配合。” 几人立刻表示同意:“怎么配合都行!” 黎语颜笑:“若是你们配合得好,等会我亲自帮你们上妆,保证你们五人皆是大美人!” 第98章 好戏开演 第98章好戏开演 黎佳佳与米欣梅、罗梦儿高兴得欢呼。 剩下两人尤玉霞与万臻臻却是不太相信,她们一直都是姿色平平,从没惊艳过谁的眼。 更何况,黎语颜说得神乎其神的,她自己的斑块如何不好好遮一遮? 黎语颜瞧出她们二人的不相信,面纱下的唇角弯了弯。 她待人真诚时,对方未必会同样相待。 此二人不同与米欣梅、罗梦儿,在学堂时,遇到纷争,此二人总当缩头乌龟。 高兴时,奉承几句;不高兴时,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对她们有利时,她们会跳将出来;对她们无利时,躲得比谁都快。 索性这段时日来,她们也没做其他出格之事。 今日是花朝节活动日,过了今日,她也不需要与这两人再有什么来往。 若非黎佳佳要组队,组队要六人,她也不用这般相待。 将来,若是这两人做了什么出格的对不起她的事情,那就不能怪她了。 另一边。 尚衣局嬷嬷回到梁王跟前复命。 “梁王殿下,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帮黎三小姐改了衣裳。” 梁王淡淡应了一声:“可改得令她满意?” “是,黎三小姐穿上合身。”说完这话,嬷嬷踌躇半晌。 见状,梁王问:“怎么,还有事?” “回殿下,那花神服原本的尺寸十分曼妙,而黎三小姐却是与之不配,奴婢将胸围处缩小不少,腰围处却是放大了三寸,恐怕黎三小姐并不能展示原本花神服的精髓来。” 闻言,梁王蹙眉:“花神服是按谁的尺寸定制的?” 嬷嬷恭敬作答:“是按准太子妃的尺寸所定。” 梁王叹了口气,瞎子的未来太子妃竟然有这般身段,倒是让他小瞧了。 “既然已经改了,那便如此吧。改动花神服一事,嬷嬷还需保密。” “梁王殿下放心,奴婢省得的!” —— 此刻的东宫。 夜翊珩与姜乐成在书房内,地上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的暗卫。 陌尘拱手:“殿下,我等已待命,派到各部衙门的人已经安排妥当,就等花朝节活动时,殿下一声令下。” “届时徐家父子,一个都不能放过,但凡与徐家有关人士,一概收押!” “我等遵命!”众人齐声。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陌尘领着暗卫们退下。 姜乐成捏着拳头,兴奋不已:“殿下,臣若会功夫,定要参与进去。” “徐家父子有些拳脚,待会你懂得自保。”夜翊珩淡淡道。 “呃……”姜乐成心神一凛,“殿下教训得是!” 忽地姜乐成想到徐家女与黎语颜不对付,遂又开口:“殿下,您说徐雅香会不会对黎五做些什么,倘若等会时局混乱的话。” “你且放心,孤的太子妃不是谁人都可以当的。” 说到此处,夜翊珩唇角微微漾出一丝笑意。 姜乐成以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再看时,夜翊珩的唇角已恢复了冷峻。 —— 端郦庄园。 黎语颜派黎佳佳跑出去找曹姝。 “曹大家,我姐姐穿了花神服,身上痒得不得了,怕是不能上台了,这可如何是好?” 曹姝拧眉道:“不是说不让你们现在穿,等上台时再穿么?” 黎佳佳撅着嘴:“姐姐怕衣裳不合身,想要试试看的。” “算了算了,本夫子先想办法。”曹姝从席位上起身,看到不远处的黎曼婷、黎露与徐雅香她们,便叫宫女去请。 黎曼婷六人过来,听到黎佳佳所言,心头暗笑。 曹姝叹气道:“花神不能如期上台,那只能换人了。” 黎曼婷瞧了瞧身旁目光期待的黎露与徐雅香,随后对曹姝道:“曹大家,学生可上台。可是学生练舞时,都是与自己队员一起的,与六妹妹她们未曾一起练过呢。” 徐雅香连忙插嘴:“那肯定是要一起练的才能一起上了,黎佳佳,伱们这队只能怪黎语颜多事!” 黎佳佳难受道:“可是我们努力了好久呢!如何不能上台了?” “好了,别争了!”曹姝提高嗓门,冷声道,“馨雅学堂不能出错,今日黎语颜不能扮演,那黎佳佳你们这队的资格只能取消,换成黎曼婷她们上台。” 黎佳佳垂头抹泪。 曹姝拧着眉:“你该谢谢黎曼婷她们,临时救场。若是在这个场合出了差池,整个学堂都担待不起!” 闻言,黎佳佳吸吸鼻子转头跑开。 见状,徐雅香与黎曼婷、黎露对视一眼,彼此一笑。 曹姝长长吐了口气:“好了,时间不等人,你们六人立刻去楼台上妆换衣服!” 徐雅香高兴地跑回徐母身旁:“娘,女儿要扮演花仙了!” 徐夫人吃惊道:“怎么又有机会了?” “机会来自不易,女儿定当珍惜,娘等会可要细细瞧着女儿啊!”徐雅香十分愉快地接受周围夫人的赞叹。 冯氏见状,问缓步而来的黎曼婷:“你呢?” 黎曼婷微笑颔首:“娘,女儿此刻要去上妆更衣。” 徐夫人指着黎曼婷对自己女儿道:“瞧瞧黎三小姐,你这性子该学学人家。” 一时间,席位上十分热闹愉悦。 不多时,黎曼婷与徐雅香、黎露等人往楼台走去。 路上,徐雅香压低声音:“丑女怎么不听话,让她上台前穿,她怎么提前穿了?倒是便宜她了。” 害得她们没能看好戏! 黎曼婷轻哼一声:“不过咱们能扮上,也算成功了不少。” 徐雅香颔首称是:“只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机会,没能将她的面子里子都丢了!” 见黎露跟在后头不作声,徐雅香扫了她一眼:“打起精神来,你若是扮好了,你那韦家哥哥还不将目光黏在你身上啊?” 听闻此话,黎露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人心岂是这般轻易能收来的?” 徐雅香剜她一眼:“你就酸吧!不然呢,这机会过了今日,那就得明年了。明年的话,你都十六了,怕是早嫁作人妇了!” 黎露“嗯”了一声,黎曼婷如今已经十六,却还待字闺中,为的就是嫁与真正的未来储君。 她只想嫁给韦锐立,怎么就这么难呢? 就这般六人怀着各异的心思在楼台内上妆,换衣。 待她们打扮一新,花朝节活动时辰便到了。 有宫里的内侍们来传话,让她们立刻上台去。 感谢月落重生的打赏! 第99章 倾国倾城 第99章倾国倾城 黎曼婷穿着花神服在铜镜前转了一圈,自觉满意,便笑着对内侍们道:“我们这就去了。” 为首的内侍颔首:“各宫娘娘还有公主们都在了,就等花神花仙上台,好叫花朝节正式开幕。” 徐雅香掩唇问:“那诸位皇子呢?” 内侍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随后才道:“都在了。” “那咱们赶紧出发!”徐雅香抿着笑意,转头对队员们道。 待她们到了台上时,九公主拧眉朗声问:“如何是你们上台?” 曹姝立即走到九公主席位旁,躬身解释。 九公主越听越不耐烦:“胡扯!” 曹姝道:“委实是准太子妃穿了花神服身体痒得难受,只能换成她们上了,还请九公主见谅!” 九公主挥了挥手:“罢了罢了,别误了吉时。” 曹姝连忙对黎曼婷与徐雅香示意。 台上六人点了头,开始摆姿势。 只做了抬手摆姿势的动作,黎曼婷肌肤变得奇痒难受,体内燥热不已。 她震惊,这衣裳明明是更改过的,不是给小蹄子的那一套,如何在自己身上会有反应? 本想忍一忍,却实在是忍不了,便停了动作。 身旁五人立刻过来问:“曼婷,怎么了?” 却不想,五人走动间,下半身裙子自动脱开,霎时春光乍现。 台上台下各家女眷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不要脸!” “丢人现眼!”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已。 贤妃没想到,自己头一次主持花朝节就出了这么大的问题,遂厉声怒喝:“还不快拿毯子将人裹起来!” 就这时,黎语颜带着黎佳佳、米欣梅等人蹁跹而来。 只见尤玉霞与万臻臻像是变了个人一般,更让人惊艳的是米欣梅脸蛋光洁,完全瞧不出之前长过面疮。 再瞧那罗梦儿……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窈窕纤细了? 看她的腰围比以往足足瘦了两圈! 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黎语颜。 今日的她没有佩戴面纱,只在半边脸上戴了一个金色的流苏帘子,五官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在场之人皆知她面上有斑块,但见过她五官之人的少之又少。 今日竟然看到了她的脸! 不得不承认,她的五官极美! 眉眼如画兮,凝脂如玉兮。 一双灿然的辰光美眸,眼波流转间光华显尽。小而挺立的琼鼻之下,是润泽如樱花般娇嫩的完美唇瓣。 不得不承认她这五官组合在一起,美得巧夺天工,唯仙子才有。 若非她面上有斑,此女便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 看她那身段,曲线玲珑有致,纤腰不盈一握。 当真是盈盈一握若无骨,风吹袂裙戏蝶舞。 再看她身上所穿华服,褶褶裙幅上是绝顶绣工,裙摆逶迤拖地三尺有余,行走间光华浮动。 似有如月光华流动,恰如醉人波光流动之感。 从她那无斑这侧脸望去,此刻的她便是误落凡尘的仙子,风姿卓越倾国倾城,令在场的男子遽然失了魂魄。 在场的女子们震惊于她完美的五官的同时,更羡慕她身上所穿之华服。 此惊艳华服上的绣工,乃天下第一绝顶的月绣。 在场的贵妇们有所耳闻,却是尚未见过。 此绣工,可令衣裳隐显如月光华,在暗夜里亦能熠熠生辉。 此刻一见,贵妇们震惊不已。 后宫的娘娘们倒是对此绣工颇为熟悉。 在贡品里见过数次,她们争相要一方月绣的帕子,却是不曾得到。 而黎语颜居然有一整套的衣裳。 如此珍贵的月绣,她竟然制成了衣裳穿在身上! 此刻黎语颜她们的出现,惊艳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一时间好多人忘记了台上衣不遮体的五人与奇痒难耐的黎曼婷。 黎曼婷强忍着身体的奇痒与燥热,目眦欲裂地盯着黎语颜。 这小蹄子没穿那套花神服,还说什么她不能上台了,此刻出来做什么? 猛然间,黎曼婷意识到自己掉入了小蹄子的将计就计里。 难不成她发现衣裳被下药了? 不可能不可能,她如何能发现衣裳被下药了? 可自己身上痒得难受,热得难受,这又作何解释? 就在黎曼婷愤怒得想要发狂时,黎语颜足尖一点,飞身上台。 “三姐姐,你们可在台上好好看我们舞哦!” 黎曼婷指尖狠狠掐着手心,以保持清醒:“你什么意思?” “伱不是最想扮花神了么?舞台给你,如此才能显示我们与你们的不同来!” 话落,黎语颜一个旋身,飞身而上,将台上绑着的五根五彩的绸缎拉下,分散着给自己队里的五位花仙。 黎佳佳、罗梦儿等五人单手拉住绸缎,借着绸缎的力量飞旋起来。 她们的手中不停地以各种舞姿散落花瓣,恰似天女散花。 台上狼狈不堪的六人与空中扮演花神花仙的六人形成鲜明对比! 霎时间,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黎曼婷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飞身而舞的才是仙子,她们在台上的那是淤泥。 更何况她们此刻的狼狈,已到了尘埃。 徐雅香黎露她们五人光着腿,一个个瑟瑟缩缩地抱在一起。 宫女们被黎语颜她们吸引了去,没人记得要将毯子递给徐雅香她们。 待黎语颜她们舞毕,一个个平稳落地后,黎曼婷实在忍不住,大叫:“是黎语颜在我的衣裳上下了药!” 闻言,徐雅香也跟着大声道:“对,我们衣裳的腰线定是她们破坏的!” 黎语颜清浅一笑:“我若动手,你的身子会烂光,三姐姐信不信?你此刻身上的药,难道你不熟悉?” 黎曼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这时,贤妃回过神来,喝道:“究竟怎么回事,如何来了两拨扮演者?” 宫女们这才上台给徐雅香她们裹上毯子。 黎语颜福了福身:“贤妃娘娘,臣女有话说!” 贤妃眸中划过阴狠,旋即消散:“说!” 黎语颜拍了拍掌,季清羽帮忙将锦盒拿了上来。 她用脚尖挑开锦盒:“这里头便是臣女原本那套花神服,可惜被人下了药,请太医验一验便知!” 台下众人惊呼。 黎曼婷见事情瞒不过去,立刻逃下台。 走动间,药效发作得更厉害,眼睛一闭,恰好靠在了梁王身上,随后安心地昏了过去。 第100章 自掉马甲 第100章自掉马甲 见状,黎语颜唇角微动。 两件衣裳在锦盒内搅动后,衣裳所沾的药粉只有原本药量的一半。 正因为如此,黎曼婷才坚持到现在。 不过,这人倒是有几分毅力,坚持着倒在了梁王的怀里。 这时,裹上毯子的徐雅香,眼中骤然闪出凶狠,厉声叫囔:“定你是妒忌曼婷才下的药!” “孤的太子妃来自山沟沟,什么都不懂,有事冲孤来!”蓦地从人群后出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这声音似饱浸了千年佳酿,让人闻之欲醉。 众人立即行礼。 在众人的注视下,夜翊珩由姜乐成扶着,缓缓走来。 太子着月色锦袍,似足尖踏浪而来,仿若谪仙临世,缓步行至黎语颜跟前。 当着众人的面,他微微低头,凑到她的耳畔:“太子妃今日极美!” 黎语颜抬手作娇羞状:“多谢殿下夸赞!” 姜乐成眨了眨眼,抬眼望天,这对未婚夫妇倒是会互夸。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情深义厚。 知情如他的,才深刻知晓,此二人皆为戏精! 还真的是绝配! 徐雅香不服地大声道:“太子殿下如此包庇她,就因为她是未来太子妃!如此,对臣女几人不公!” 夜翊珩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被黎语颜那只酥软的柔荑按了按手背,意思是她自己会处理。 既如此,他便由着她! 黎语颜展颜一笑,眼波流动间,看向曹姝:“曹姝你看了方才所舞,有何感想?” 曹姝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师父那套动作,眼前的少女适才所舞,一幕幕交叠在一起。 刹那间,她猛地醒悟,疾步行至黎语颜跟前。 当着在场所有天家,世家,馨雅学堂与国子监的夫子学子的面,曹姝扑通一声跪于地。 “师父,曹姝有眼无珠,未能及时认出师父!”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他们没听错么? 黎家丑女竟是曹大家的师父? 徐雅香的表情瞬间转凉。 “那日为师在山巅所舞,你以玉牌求学,为师便授伱一舞。”黎语颜淡声道,“凭借此舞,你在京城一舞成名,成了馨雅学堂的舞艺大家。” 徐雅香与黎露彻底傻眼,丑女是曹大家的师父,那岂不是她们师祖? 更让徐雅香心惊的是,曹姝知道丑女是她师父后,这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些,这让她不得不担心自己的阴谋暴露。 当着众人的面,曹姝恭敬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黎语颜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叩拜,缓声道:“为师进了馨雅学堂,出示了玉牌,你却不认为师。不认也就罢了,为师多次教你授人学问者,首先要身正形正。今日花朝节出了纰漏,你有何话讲?” 就这时,徐雅香欲逃。 曹姝心神一凛,抬手指向徐雅香:“就是她,她给徒儿一瓶药,说是痒药,让徒儿将药粉撒在师父的花神服上。而且五件花仙服,腰线处她也让徒儿动了手脚。只要姿势摆开,裙摆便会自动脱落。” 一席话,听得众人震惊不已。 徐夫人见女儿成了众人唾弃辱骂的对象,连忙上前将女儿护住:“诸位娘娘请做个见证,臣妇夫君是吏部侍郎徐沣,断不会教出品行不端的女儿,定是黎五小姐与曹大家误会了!” 听到这话的众位贵妇,纷纷摇头,哪有在天家跟前将自己丈夫的官职拿出来说项的? 这等荣耀还不是天家给的? 她们今日才明白徐夫人眼力见如此浅薄,还以为当了个吏部侍郎是个顶天的大官了。 这时,夜翊珩在姜乐成手臂上轻轻叩了叩,姜乐成会意,后退几步去到暗处打了个响指。 须臾,有一大队官兵涌来,为首的便是大理寺少卿。 他龙行虎步,中气十足道:“吏部侍郎徐沣贪赃枉法、知法犯法,皇上判了抄家之罪。在场的徐家人全都给本官老老实实地站着,谁敢动一动,本官保证他人头落地!” 大理寺少卿来到此地,那便说明徐家已然被抄清了,此刻是来逮人的。 徐夫人与徐雅香立刻吓得尿失禁,早上出门还好端端的,如何成了这般? 不远处的男宾席位上的徐沣夫子欲逃,被大理寺少卿怒喝一声,给止了脚步。 宫里的娘娘、公主们,众位皇子们立刻离开。 见天家人陆续离开,世家夫人与贵女们也争着离开。 若是待下去,被徐家牵扯上,便得不偿失。 徐夫人连忙叫住冯氏:“黎夫人,麻烦您帮忙跟黎侯爷打个招呼。” 冯氏心急黎曼婷的情况,再则徐家面临的是人头落地之事,她哼了一声,不理会她,走得比谁都快。 热热闹闹的花朝节落到这般境地,黎语颜眸光移向身旁的夜翊珩。 夜翊珩动了动眉梢,伸出手,语调温润:“太子妃扶孤,回东宫。” 见黎语颜要走,曹姝连忙跪行至她跟前:“师父救徒儿!” 立刻有官兵过来,喝道:“这位是徐家未来儿媳,抓起来!” 曹姝似破布一般被人架起,泣声道:“师父救徒儿!师父……” 黎语颜淡淡瞧她一眼:“你已委身于徐家儿子,若你能将徐雅香与黎曼婷的计谋说个明白,为师相信大理寺会秉公处理。” 话落,她便扶着夜翊珩缓步离开。 身后传来徐家人尖锐的叫喊声响破天际。 在回东宫的马车上,黎语颜抿唇开口:“今日徐家被抄,是殿下为之?” “无一证据能证明是孤所为。”夜翊珩淡声。 今日此举,他不会承认。他能如此言说,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对此,黎语颜由衷称赞:“殿下雄才伟略,臣女佩服。” “孤未能见到太子妃所舞,甚为遗憾。” 他至端郦庄园时稍晚,是以并未见到黎语颜舞蹈,不过从众人与九公主的神情中可见一斑。 且大名鼎鼎的曹姝竟是她的弟子,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她。 眼前的少女,书法造诣颇深,舞艺超群绝俗…… 不知他这位太子妃还有多少惊喜会给他? “略施小技罢了,不敢与殿下的宏才大略相比。” 夜翊珩白纱下的俊眸含了抹兴味:“有太子妃如此,孤得尽快向父皇请旨定婚期。” 黎语颜连忙讨好地笑:“殿下,咱们商量商量?” 有小可爱跟我说不小心点错了,评分给低了。手滑的事情没办法,抱抱小可爱,贴贴~~~ 在此求小仙女们都给我个全五星好评哦,要五个星星的那种,点最后那个星星哦,跪求! —— 感谢萌仙子的打赏!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第101章 儿子儿媳 第101章儿子儿媳 夜翊珩不带任何温度道:“没得商量。” “你……”黎语颜面上的笑容僵掉。 男子捏了捏眉心,往侧面一靠,不理会她。 黎语颜想不明白,定了婚期,便是大婚,大婚后,他的太子之位不保…… 他不想当太子了? 委实想不明白,她挪过去,坐他身旁,双手攀在他的手臂上,尽量柔了语调:“殿下,真的不能商量么?” 嗓音清丽婉转,带着丝丝缕缕的娇嗔。 听得夜翊珩眼纱下原本闭着的眼霍然睁开。 视线往下,看到她那两只白嫩嫩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夜翊珩微微动了动手指,复又把眼闭上。 被她攀着的手臂,却是不敢再动。 半晌,见他没反应,黎语颜叹了气,缩回手,坐回原处。 —— 花朝节一过,馨雅学堂放假三日。 这日,恒瑗长公主亲自来东宫,来请黎语颜吃饭。 恰好夜翊珩不在东宫,便轻松将人接去了江阳侯府。 在江阳侯府的花厅里。 夜瑗命人摆上茶水点心,随后悄声吩咐人去请季清羽回来。 黎语颜在花厅转了一圈,这江阳侯府处处精致,步步是景。 从细节上可见江阳侯与长公主夫妻情深。 “黎五小姐,快坐下歇息歇息。” “好,多谢长公主。” 两人坐到了花棚下的玉石桌旁。 “昨日,黎五小姐的舞艺,真叫我大开眼界。”夜瑗笑盈盈地看着对面容色倾城的女孩,只见她似昨日一般,将面纱摘去了,只在贴斑块处挂了流苏帘子。 五官精致,长相深得她心。 被她看得颇不好意思,黎语颜抿了抿唇:“长公主若是不嫌弃,可唤我语颜。” “这样吧,我随清羽,唤你阿颜,不知是否可以?” “可以。”黎语颜乖巧颔首。 见状,夜瑗心里越发欢喜:“那你唤我伯母便是。” 一个上午,黎语颜陪着夜瑗散步、逗鸟、喂鱼。 她一丝不耐皆无,对此,夜瑗看她是越看越满意,家世还算不错,出身是嫡女,与清羽极为相配。 光从家世身世来看,完全适合当清羽的正妃。 再加上她知她容颜殊绝,此刻是怎么看怎么满意,真想就此将人留在家中,不让她回东宫了! 夜瑗只有季清羽一个儿子,早年很想再生一个女儿,可惜身子不如意,一直未能再有孕。 如果眼前的少女成了她的儿媳妇,她定要将她当成亲闺女一般宠着爱着。 也好弥补没有女儿的遗憾。 季清羽回来时,就看到黎语颜站在荷塘边喂鱼,而他的母亲则在一旁呆呆地望着黎语颜的侧脸。 “阿颜,与我母亲在一道,甚是无聊吧?” 听到声音,黎语颜抬首:“清羽伱回来了,昨日多谢你帮我的忙!还有,与伯母一起,不无聊啊。” 夜瑗剜了儿子一眼,笑着对黎语颜道:“都是他该的,不必谢!” 季清羽轻笑一声,走到黎语颜身旁,自然又熟稔地从她手中接过鱼食盒:“如今时节尚早,等荷叶冒尖,这鱼儿就肥了。” 黎语颜莞尔笑道:“这鱼儿胖乎乎的才好看。” “正是如此。” 就这时,管家来传,说是到了午膳时间。 几人便挪了脚步去到饭厅。 饭厅里,江阳侯季连城已经在了。 见人进来,他起身相迎:“来,儿子,儿媳,快入座!” 此话一出,黎语颜怔愣当场。 夜瑗连忙拧了一把季连城的手背:“说什么胡话呢?” 尽说大实话! “阿颜,别见怪,你伯父他老糊涂了!” 季连城眉间舒展哈哈大笑,还是他的妻有办法,这称呼都改了。 他们是伯父伯母,等过段时候,那就成了公公婆婆,那就该被唤爹娘了。 怎么想,怎么满意! “那我就随你伯母一道唤你阿颜了。”季连城忙抬手,“阿颜勿怪,快些入座。” 黎语颜福了福身,跟着季清羽入座。 季家父慈母爱,身为儿子的季清羽时不时地插科打诨,一餐饭吃得其乐融融。 这让黎语颜十分羡慕。 无论在现代,还是穿到这个时代,她都从没有过这样的家庭。 现代她无父无母,这里她也没了亲娘。亲爹只是一个称呼,对她来说,有还不如没有。 夜瑗时不时地给她夹菜,看她情绪有些低落,忙道:“阿颜,别拘束,就当是在家里。” 嗓音婉约温柔,恍惚间,黎语颜好像看到了母亲。 母亲在时,每当吃饭时,总会给她夹菜,生怕被黎毅给抢光了她爱吃的菜。 但她清楚,此刻是在别人家里,忙低了头,抿唇敛了情绪。 季清羽见状,轻声解释:“阿颜这个称呼,是她母亲与大哥唤她的。” 季连城与夜瑗自然知道宁远侯黎宗发的元配夫人与长子皆已不在的事实,此刻听到儿子的解释,夫妻俩连忙安慰。 “阿颜,以后就把这里当家里!” “是啊,我们就清羽一个混小子,你来了,家里就热闹!” 黎语颜抬眸:“伯父伯母,我没事。” 夜瑗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就好,咱们喝点酒,散散心。” 想起某人上次在她身上闻到酒味时,那阴鸷冷酷的反应,黎语颜连忙摆手:“我不会饮酒!” “是橘子制成的酒,喝几杯无妨的。”说话间,夜瑗命下人去取。 季清羽颔首:“是的,不醉人。” “就是在家里,不碍事的!”夜瑗笑着又劝。 不多时,几壶酒被婢女端了上来。 婢女正要斟酒,被季清羽伸手一挡。 “我来吧。”他拿过酒壶,先给父母各倒了一杯,随后给黎语颜跟前的杯子到了些许,最后才倒了自个跟前的酒杯,“阿颜,你闻闻看,是不是有股橘子味?” 黎语颜闻了闻,点头:“还真是!” 季清羽缓缓道:“我娘喜爱吃橘子,可过了时节便吃不到,就想了这么法子,想橘子味了,就饮这个橘子酒。” “正是如此。”夜瑗含笑给黎语颜又夹了菜,“你喝一小口试试看。” 最好这个女孩子跟她有一样的喜好。 黎语颜看着对面一家三口十分期待的眼神,低头小抿了一口:“清甜甘冽,有浓郁的橘子味,真好喝!” 话落,将杯中的橘子酒一饮而尽。 夜瑗连忙亲自给黎语颜倒了一杯:“我就说我们有缘,连喜好都一样!” 第102章 勾人采撷 第102章勾人采撷 此刻的梁王府,黎曼婷在床上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泛酸的身子,猛然惊醒…… 自己竟一丝不挂地与梁王躺在了一处! 梁王见她醒来,哑着嗓音道:“如何,身子还难受么?” 黎曼婷这才记起,昨日知道自己所穿的花神服上被撒了药,便一直强忍着。待走到梁王身旁时,再也控制不住,便倒在了他怀里。 没想到醒来竟是这般情形。 “梁王殿下,我们,我们……” 梁王淡淡瞧了她一眼,径直下床:“你以为呢?” 黎曼婷掀开被子一瞧,床上的印记明显地告诉她,自己已委身于梁王,失了身。 与他一起,是最她希望的。 但前提是,她能成为梁王正妃,如今这般情景…… “殿下,我们之间有了夫妻之实,您何时能向贤妃娘娘说明……” 梁王抬手打断她的话:“你身上中了药,此药是你所有。伱怂忱Фタ蓁浙失身于本王,是本王该娶你为妻,还是你该谢本王救了你?” 黎曼婷不敢相信此刻听到的话,他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是不打算给她王妃之位了。 可,以往他们你侬我侬时,他不是这么说的! 霎时,她的眸中噙满了泪水。 见她如此,梁王挑了挑眉:“本王体谅你破身之痛,这几日就在王府中好好将养。” 黎曼婷咬唇,唇都咬破了,犹未觉。 “花朝节一事,世人皆知你品行不端,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成为本王正妃么?”丢下一句话,梁王径直离开了卧房。 “品行不端?”黎曼婷攥起拳头,猛砸锦被。 都是小蹄子,她才落到这般境地! 黎语颜,你等着,我定要让你好看! 黎曼婷含着泪水的眼眸,霎时闪出狠绝。 —— 东宫。 夜翊珩在外头处理完事情,回到东宫。 脚步刚踏入东宫大门,便听门房说,黎语颜被恒瑗长公主接走了。 她竟然去了江阳侯府! 夜翊珩冷峻着脸往自己寝宫走。 姜乐成跟着他的脚步,喋喋不休道:“殿下,听说昨儿花朝节,庆郡王帮了黎五不少忙。有人看到庆郡王陪着黎五在端郦庄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不少人可都瞧见了。” 闻言,夜翊珩表情变得更冷,裹挟着凛冽的寒气。 姜乐成恍若未觉,又道:“殿下不去江阳侯府看看黎五?” “不去。”夜翊珩冷声,“她愿意回来便回来。” 这人说了不去,可在用午膳时,明显胃口不怎么好,全程姜乐成皆看在眼中。 然,太子殿下偏生不承认。 姜乐成捏了捏下巴,抬手招来几个太监宫女,问:“黎五回来没?听风苑有消息没?” 太监宫门皆是摇头。 姜乐成急了,转到夜翊珩跟前:“殿下,午膳时间都差不多过了,黎五还没回来,您就不担心庆郡王这小子动了歪心思?”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嗓音更冷:“大中午的,能出什么事?” 就这般,又过了一个下午。 直到晚膳时间也过了,姜乐成急得团团转。 “真当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此话一出,姜乐成连忙自打嘴巴,他怎么把自个譬喻成太监了? 要不得,要不得! “殿下……”他小心翼翼走到夜翊珩跟前,轻声道,“要不臣让陌尘去接黎五,您看天都暗了,黎五好歹也算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晚上若是独自回来不太安全。” 夜翊珩嚯地起身,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外走。 姜乐成连忙喊松果吩咐人去套马车。 到了东宫门口,夜翊珩忽然对姜乐成道:“大理寺那边的动向,你关注下。” 姜乐成心神一凛,颔首:“殿下放心,臣即刻去办。” 随后,夜翊珩登上马车,直奔江阳侯府。 看着马车远去,姜乐成挠了挠头,太子殿下对黎五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怎么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阳侯府的饭厅里。 由于中午就尝过了橘子酒。 是以晚膳一摆上时,橘子酒就跟着摆上了。 夜瑗对眼前这个跟自己一样喜欢喝橘子酒的女孩子,万分满意。 这就好像是老天赐给她的儿媳妇一般。 若是有这样的儿媳妇,婆媳矛盾断不会有。 中午喝了两杯,不觉得醉,待晚膳时,黎语颜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喝到第五杯时,她的小脸开始微微泛红。 季清羽正要给她再倒酒,她以手盖住酒杯:“我好像要醉了,不能再喝了。” 夜瑗笑道:“不妨事的,喝醉了,就歇息在家里。赶明儿,我同阿珩说一声便是。” 季清羽颔首:“正是如此。” 说着,他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酒杯拿出来,随后又倒了一杯。 黎语颜眯了眯眼,随后晃了晃脑袋:“那这杯喝完,我就告辞了。倘若回去晚了,太子殿下该生气了。” 话落,她持起酒杯,又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她便缓缓靠在了桌面上。 夜瑗轻轻拍了拍黎语颜的背:“阿颜,阿颜?” 见她没醒,夜瑗笑着道:“这孩子还真不会饮酒,橘子酒都能喝醉了。” 说话间,她怜爱地拨了拨黎语颜额头的碎发,随后让婢女取来一条毛毯,盖在黎语颜身上。 季清羽问:“母亲,阿颜喝醉,只能歇在家里,若是被瞎子知道,指不定发什么火。” 闻言,夜瑗颔首:“你扶阿颜去客房吧,找几个伶俐的婢女好生伺候。赶明儿,为娘与阿珩说明便是。” “嗯,母亲放心!” 就这时,夜翊珩突然而至。 身上携着春夜的寒凉,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与十足的压迫感。 “姑母毋庸忧心,孤自会带太子妃回东宫!” 薄唇吐出一句话,夜翊珩一把推开季清羽,将黎语颜打横抱起,径直往外走。 季清羽想去拦,被夜瑗摇头止住了,并给了他一个从长计议的眼神。 看到母亲的眼神,季清羽捏了捏拳,这才忍着不动手。 不多时,夜翊珩就抱着黎语颜上了东宫的马车。 马车微微摇晃间,黎语颜睡得十分香甜。 借着车顶内壁镶嵌着的夜明珠的光亮,夜翊珩摘下眼纱,温柔地看着她恬静柔美的睡颜。 肌肤细腻如凝脂,唇瓣盈润,泛着潋滟的光泽,似勾人采撷。 第103章 孤行不行 第103章孤行不行 只一瞬,他的温柔消失殆尽,脸色随之阴沉了下来,深邃如海的眼眸中,尽是阴鸷冷峻的暗芒。 看着她香甜毫不设防的睡颜,他伸出大手,捏上她没戴流苏帘子的那边脸。 这脸上有饮酒后的酡红,让他不爽。 他使劲揉捏,恨不得将季清羽给她喝的酒所染上的红晕尽数除去。 睡梦里的黎语颜吃痛,呢喃:“你别碰我!” 夜翊珩立时收手,看到她殷红的唇瓣…… 他还是忍不住将指腹凑到她的唇前。 她的鼻尖呼出的温热落在他的指尖,似泛着香气…… 夜翊珩再度缩回手,整整了衣袍,闭眼假寐。 等到了东宫,他将她抱往听风苑。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喝了多少酒,在马车上睡了一路,此刻他这般抱着她,她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态势。 更要命的是,她的小脸还在他胸膛上蹭了蹭。 隔着春衫,他明显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热。 多少年了,他身上一直很冰,几乎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人的体温究竟是如何的。 今日,倒是让他感受了个切切实实。 见太子殿下抱着黎五小姐回来,虽然是晚上,东宫内不少走动着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转过身,亦或垂首跪下,不敢多看。 松果领着路,夜翊珩不发一言地将黎语颜抱回了听风苑。 赵妈妈与妙竹看到自家小姐被太子殿下抱着回来,连忙去迎。 发现自家小姐昏睡着,待看到太子一脸的阴沉,妙竹是怎么都不敢开口问。 夜翊珩大步进了黎语颜的卧房,将她放在了床上。 就在他的手离开她的身子,想要直起身时,冷不防地被黎语颜一勾脖子。 喝醉了的她,力气倒不小。 夜翊珩摇了摇头,在将她的手臂放下时,她一个用力,娇柔的唇贴了上来…… 此刻的黎语颜正置身梦中—— 她缩在角落,望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一脸的冷酷,瞧他的样子该是生气。 他生气时,便需要她去讨好。 一切需要她的主动。 想到这里,她从角落起身,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将唇凑了过去。 温香润泽的唇就在眼前,好似在他体内激荡起莫名的电流,刹那间痉挛得引起燥郁。 这感觉,夜翊珩十分不喜,就在她的唇要贴上他的脸时,他手臂一个用力,黎语颜整个人从床沿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 夜翊珩拧着眉,看着地上的女人,只见她动了动身体,直接在地上又睡着了。 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女子? 这一幕吓得赵妈妈发不出半点声响,妙竹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家小姐若是知道自己睡着时想要轻薄太子殿下,不知道是何种状态? 一旁的松果额头冷汗直冒,他家殿下如此这般,莫非真的不行? 准太子妃都装昏睡主动送香吻了,殿下竟然不要。 不要也就算了,还把人掀翻在地! 天哪,这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殿下不行的证据又要加上一条了! 夜翊珩脸色铁青,冷峻更甚,甩了袖子,离开了听风苑。 等太子与松果离开,赵妈妈与妙竹连忙合力将黎语颜从地上抬到了床上。 “小姐,小姐,醒醒,快醒醒!” 两人不管怎么唤,黎语颜都睡得香甜。 梦里的她,在亲他时,被他猛得躲开。 以往都是要被他折腾一夜的,这次他竟然放过了她,没有做那等事。 是以,她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 黎语颜心情畅快地起来,闻到身上的酒气,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泡了个澡。 等她一身清爽地用朝食时,妙竹将昨晚的事情讲了。 听到一半,黎语颜差点将口中的早饭喷出来:“什么,我竟然主动亲他?” 她回过神来,昨夜她在江阳侯府喝醉了,是他将她带回来的。然后自己怕又是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或者说,将梦代入到现实,不小心亲了他。 想到这,她连忙问:“我亲到了吗?” 妙竹摇头:“没有,太子殿下好似很嫌弃,把小姐推开了。” 听到这里,黎语颜大笑:“推得好!” 庆幸被他推倒,否则自己的初吻就要没了! 妙竹傻眼,连忙补充:“小姐,你是被太子殿下直接从床上掀到了地上。” 怪不得她的肩膀与臀部都有些疼,黎语颜捏了捏肩:“无妨无妨,疼痛是小事。” 初吻才是大事! 她要尽快吃完朝食,好去感谢他的推倒之恩。 忽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她迅速抓住,这个念头,是个问题。 问题是他真不行吗? 连亲一口都不行的那种? 黎语颜边吃边思忖。 须臾,她猛地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面上的斑块吓到他了。虽说她戴着流苏帘子,但他知道流苏下头是斑块。 某人觉得恶心也正常! 从没哪一刻,她如此庆幸自己贴了斑块的。 用完朝食,黎语颜脚步轻快地去了太子书房。 看到她过来,姜乐成立马从椅子上起身:“黎五,你昨晚是如何回来的?” 方才他问太子殿下了,殿下不肯说。 按照殿下的暴脾气,定会发火生气,可今日他来到东宫,完全没有听到这方面的只言片语。 就算他问松果,松果亦闭口不言。 如此情景,让他觉得很有问题。 是以,此刻看到黎语颜过来,他便想问个究竟。 出于他的意料,黎语颜言笑晏晏道:“殿下带我回来的,我正是来感谢的。” 话落,黎语颜看向夜翊珩。 夜翊珩看她眼眸中含了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沉声对姜乐成道:“伱先出去。” “殿下,这……”姜乐成皱眉。 大理寺与梁王之事还没说完呢,怎么让他出去了? 夜翊珩冷声:“出去!” 姜乐成连忙躬身称是,出了书房,并乖觉地掩上门。 黎语颜开口:“臣女昨日有些醉,做了什么让殿下烦恼之事,还请殿下见谅!” 见她唇畔含了丝若有似无的讽意,夜翊珩拧了眉头,联想到松果所担忧的,莫不是这女人也以为他不行? 思及此,他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往后头房间。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黎语颜大惊失色:“殿下想做什么?” “让太子妃知道,孤行不行!” 嗓音里带着明显的侵略气息。 感谢A梦酱的打赏与月票!今日加更! 感谢红袖宝宝:牛奶泡饭的打赏!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么么哒~~~ 第104章 她竟昏了 第104章她竟昏了 黎语颜挣扎着想要下来,却不想男子的手臂用力,手钳得更紧。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从此刻在他怀里的角度望过去,恰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完美下巴,明晰可见的喉结,视线往上,是他那凉薄的唇。 不由得紧张与慌乱齐齐浮上心头:“殿下,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又没把“你不行”这几个字写在面上,他如何知晓她心中所想的? 男子不发一言,轻轻松松地抱着她。 黎语颜只觉一个冷冰冰的人抱着她往后头的房间走。这人的怀抱一点都不温暖,她很不喜欢。 且,他过于冷然的气场与强大的压迫感,使得她的心脏开始乱跳。 “殿下,臣女若是哪里错了,还请您谅解。” 夜翊珩仍不说话,抱着她进了房间,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往床上一抛。 昨天摔得她肩膀臀部还疼着,此刻再摔,疼上加疼。 黎语颜顾不得揉一下摔疼的地方,利落下床。 没走几步,被他扣住了手腕。 夜翊珩另一只手掌风一扫,房门旋即关上。 这个女人,昨夜再次与季清羽喝酒,这是将他置于何地? 昨夜若非他去接,她是不是不打算回来了? 如此想着,夜翊珩放开她的手腕,直接掐上她那纤细的脖颈,迫使她看向自己:“如此不安分,孤该如何罚你?” 男子的声线与动作皆是狠厉残暴。 黎语颜大惊,指尖连忙去掏袖子里的银针。 糟糕! 她今早忘记放了! 夜翊珩修长莹白的手指摘下眼纱,冷冷地凝视着她:“说!” 黎语颜按了按狂跳的心口,坦诚道:“臣女没有不安分,昨夜是臣女贪杯,喝多了。” 他哼笑一声:“你适才的笑容别有深意,可否解释下?” 黎语颜神色一敛,此人是什么精怪,竟然能看出她笑容里头的含义,这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她咬了咬唇,声音极轻微地道:“殿下无须证明什么,殿下行不行,殿下自个清楚就成,无须向臣女证明!” 被她的话一怔,这个女人果然觉得他不行。 在他怔愣间,黎语颜拔腿就跑。 没跑出两步,就被他自身后拥住。 “放开我!”她使劲挣扎。 男子的两条铁臂轻松钳住她的两条胳膊,不理会她的挣扎,他在她耳边低沉道:“伱如此不安分,孤该做点什么。” 他的身体似冰魂雪魄,如他的话一般,不带任何温度。 她使劲挣扎着,温香软玉在怀,不断摩挲着他的胸膛,使他体内燥郁迅速攀升。 这情况令夜翊珩十分不喜。 体内的寒毒与燥郁又纠缠在一起,令他身体躁动,犹如被野兽撕扯的疼痛传来。 霎时间,凤眸染上猩红,他将她再度抱起,扔回了床上。 他的身体远离了她,疼痛渐渐降低,燥郁亦渐渐平息。 “殿下,臣女没有不安分!”黎语颜往床内缩了缩,眼前的他,神情分明无喜无怒,无波无澜,为何他的眼像是要随时将她吃掉一般。 闻言,他笑了。 本就是长得妖孽一般的极盛容色,如此一笑,情绪未明。 却有着让人无端生畏的积威,又夹杂着阴鸷与冷戾。 让黎语颜的身子不可控制地发颤。 见她如此怕他,夜翊珩眸光一缩,凤眸倏地眯起,犀利的眸光径直落向她。 不知为何,体内燥郁再度攀升,让他不由自主地扯了扯锦袍的领口。 这个动作,在那些梦里,她遇到过无数次,皆是他要她时才有的动作! 梦里被他百般蹂躏的感受浮上。 若是现实中来上一回,她非被折腾死不可。 越想越害怕,心里的恐惧,加上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让黎语颜双眼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夜翊珩懵掉。 他只站在床沿看着她害怕得发抖的模样,并未将她如何。 此刻倒好,此女昏了。 他都没做什么,她竟然昏了! 夜翊珩按了按太阳穴,委实想不明白,为何她多次在他跟前这般害怕? 这不是普通人害怕天家皇权的模样,竟像是害怕仇敌一般! 来不及思考是何缘故,他上前拍她脸蛋:“黎语颜,醒来。” 她的脸娇柔滑腻,拍了揉了捏了,瞬间起了绯色红霞,令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 喊她几声,仍旧没反应。 夜翊珩只好出了房间叫来松果:“去叫妙竹来伺候她。” 松果躬身问:“殿下,黎五小姐如何了?” “她睡着了。”夜翊珩冷冷丢下四个字,转身回了书房。 松果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小公爷被赶出来时,他正好在书房门口候着。 当时他还以为殿下要与黎五小姐在书房做点什么,才把小公爷赶出来的。 好奇心驱使下,他从小楼侧面的窗户看了,从窗户看人影,明显是自家殿下抱着黎五小姐去了书房后头的房间。 那时,他还心头一喜,觉得自家殿下终于开窍了,自家殿下要与黎五小姐生米煮成熟饭了! 可,这么关键的时间节点,黎五小姐怎么就睡着了? 还是说殿下真的不行,不惜把黎五小姐打昏,也要掩盖殿下不行的事实。 松果越想越揪心。 事实情况定是如此,殿下把黎五小姐打昏,好掩盖难以启齿的事实。 在去往听风苑的路上,松果一路都思考着如何跟妙竹说。 到了听风苑,找到妙竹。 松果深吸一口气:“妙竹姑娘,小姐她在殿下小楼那睡着了,你去小姐身旁伺候吧” “睡着了?”妙竹狐疑地看向身旁这个太监,“这才早起刚醒,我家小姐如何能睡着?松果公公,您可别欺负婢子是山沟沟里来的,别以为婢子不懂京城正常人的作息哦!” “是真睡着了,殿下让妙竹姑娘赶紧过去。” 看他言语不似作伪,妙竹放下手头活计,随他的脚步出了听风苑。 两人往小楼走,半道遇到正在脚踢石子的姜乐成。 两人齐声唤:“小公爷安好。” 见到这两位,姜乐成连忙叫住:“二位,且慢!” 一位是殿下的近身内侍,一位是黎五的贴身丫鬟,绝对知道点什么。 松果动了动眉头:“小公爷有事?” 姜乐成轻咳一声:“嗯,殿下与黎五怎么样了?” 第105章 莫非不行 第105章莫非不行 松果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妙竹看他一眼,插嘴道:“小公爷,您信不信,大清早的,我家小姐睡着了。反正婢子是不信的!” 姜乐成沉吟一瞬,问:“睡着了?” 松果这才回答:“小姐她睡着了,殿下让小奴唤妙竹姑娘去守着小姐。” 姜乐成忍不住嘀咕:“这么会会时间?” 莫非殿下真不行? 松果:“小公爷,您的意思是?” 妙竹:“婢子就说小公爷也不信吧,哪有清早起来没多久又睡着的?” 两人说着,齐齐看向姜乐成。 姜乐成默然片刻,压低声音:“妙竹姑娘也不是外人了,本世子就实话实说,方才殿下让我出了书房,我隐约听到殿下说什么让太子妃知道他行不行。” 姜乐成展开折扇扇了扇:“且,按这时间来看……” 太短了些。 他的话尚未说完,松果与妙竹拔腿跑往小楼。 松果那个操心啊! 自家殿下果然不行! 听了姜乐成所言,更加确信了自己心头的想法。 妙竹那个担心啊! 她家小姐该不会被太子给什么了吧? 虽说时间是短了些…… 有些事情跟时间长短无关,小姐若是被欺负了,她到时候怎么跟故去的夫人与大少爷交代啊? 且,太子殿下与她家小姐还没大婚呢! 这两人跑得飞快,怔得姜乐成愣在原地。 “喂,你们……” 姜乐成收拢折扇,指了指跑远的两人。 猛然间,他反应过来—— 殿下毕竟是他的未来啊! 殿下的终身大事,殿下的个人幸福,与他可是息息相关的。 就算殿下保住了太子之位,以后顺利登基,这没有子嗣,这天晟的天下还不是要落入他人手中? 届时,他姜乐成的后代那不是没有荣华富贵了么? 思及此,姜乐成连忙也跑起来。 待三人先后气喘吁吁地跑到书房时,夜翊珩正在书案后捏着眉心。 看太子殿下周身寒气逼人,松果与姜乐成适才想问的话,半个字都出不来。 唯有妙竹飞快福了福身:“殿下!” 松果提醒她:“房间就在后头,是殿下以往暂时休息的地方。” 妙竹点了头,连忙去到后头。 见妙竹走远,姜乐成眯眼看向夜翊珩,轻声问:“殿下,您有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松果连忙竖起耳朵听。 夜翊珩浑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睨了这二人一眼。 方才他让姜乐成出去时,这厮就在门外贴着耳朵。 加上松果所担忧的,他不用思考,就能知道此二人脑中想的是什么龌龊玩意。 “孤觉着,你也该娶亲了。至于松果……” 姜乐成不好意思地老实道:“殿下,家里人是着急臣的婚事。” “依孤看,冷宫的宫女适合你俩。” 嗓音清冷,语调不疾不徐,偏生带着让人心惊的语气。 姜乐成与松果顿时跪地:“殿下,息怒!” 冷宫的宫女都是上了年纪还未出宫的老宫女,如何能配他堂堂国公府世子? 就算是松果,那些老宫女也不配! 书房后头,妙竹已进到房间里。 她看到自家小姐躺在床上,衣衫整齐,便放下心来。 想到太子冷峻阴沉的脸,妙竹忍不住伸手探了探黎语颜的鼻息。 还有呼吸,她家小姐还活着! 只是怎么会睡着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 怎么唤都无用,黎语颜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妙竹无奈,只好坐在床沿,守着她。 一个时辰后,黎语颜终于醒来。 醒来第一件事,是先看自己身上衣衫是否完好。确定完好,身体也没什么羞人的疼痛,这才微微敛了心神。 “小姐,伱如何能睡着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黎语颜一惊,这才看到大床床尾坐着的妙竹。 “你怎么过来的?” “松果来说小姐睡着了,让婢子来伺候。” 闻言,黎语颜哼了一声:“说得好听,我睡着了,我哪是睡着了!” “小姐,难道你与太子殿下真的……” 黎语颜下床:“回听风苑再说。” 妙竹点了头,主仆两人往前头书房走。 此刻的书房,夜翊珩正眼覆白纱靠在椅背上,听到脚步,矜冷开口:“太子妃有何要说?” 黎语颜停了脚步,示意妙竹去外头等她,这才缓缓开口:“臣女没有不安分,请殿下莫要动不动要臣女小命!” 更不要动不动想要证明他行。 后一句话,她不敢说。 一旦说了,这疯子指不定真做点什么。 不管他如传言一般不行,还是如梦境一般行,她都不想承受。 一般不行之人,皆是冷酷无情,变着法儿玩弄。 想到这点,黎语颜便忍不住发颤。 夜翊珩蹙眉。 莫非是自己说过她若不安分除了她的话,让她害怕自己的? 他直起身:“拿出留在东宫的诚意,你命暂可留。” 黎语颜抿了抿唇,思忖一瞬,道:“臣女回黎府拿回母亲嫁妆,放到东宫来,如此可算是臣女留在东宫的诚意了么?” 见他不语。 她连忙补充:“臣女母亲是江南富户之女,外祖家没有权势,唯一有的便是钱财。故而母亲的嫁妆十分丰厚,虽不敢与东宫产业相比,但也算不少的财富。” 外祖家是江南首富,此刻她只讲富户,因为如今只能算富户了。 自从五年前大哥与母亲故去,外祖家各方奔波。因为没有权势,中途折损不少钱财,如今又受到不同势力的打压,外祖家生意难做,已然称不上江南首富。 原来她是江南女之女,怪不得她的肌肤比一般女子更为细腻白皙,腰身亦更为纤细。 手指指腹与掌心好似还留有她脸蛋肌肤的柔滑娇柔之感,夜翊珩轻咳一声。 白纱下的俊眸不经意地瞥到她那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忙撇开视线:“准!” 闻此,黎语颜福了福身:“多谢殿下!” 夜翊珩冲着门外道:“陌尘。” 陌尘闻声进来:“殿下,请示下!” “带几人随太子妃回黎府,搬嫁妆。” 陌尘低眉垂眼问:“是搬太子妃母亲的嫁妆?” 黎语颜颔首:“正是如此,还望陌尘侍卫多叫几人,母亲的嫁妆有些多。” 陌尘心神一凛,拱手问:“殿下,若黎府有人阻挠,该当如何?” 第106章 与孤一道 第106章与孤一道 “斩!”夜翊珩薄唇只吐出一字。 虽是无情之语,但此刻听在黎语颜耳中甚为悦耳。 她之前通过叶公公之口,已让皇上知晓她要拿回母亲的嫁妆。如此,黎家若有阻拦,那便是对天家的藐视,其罪当诛! 陌尘再次拱手:“属下领命!” 黎语颜感激地福身,随后出了书房。 看着她的身影,夜翊珩俊眉微蹙。 此女离开,自己身体内的燥郁又减弱几分。 以往从没有过的燥郁,在她出现在他身旁时,出现了。 这究竟是何故? 想到定远侯府以往欺辱过她,夜翊珩周身弥漫着肃杀冷酷的戾气。 定远侯府若还敢欺负她,那便是死路一条。 世上唯独他可欺负她,其余人等一概不能!—— 黎家前院正厅。 “曼婷两夜未回,梁王派人来说要在王府住上几日,这传扬出去,该如何是好?”冯氏面对黎老夫人哭诉,“婆母,您想想办法,是否进宫一趟与贤妃娘娘商议着,将曼婷早日嫁与梁王殿下?” 黎老夫人不耐烦地看她一眼:“你以为我没想到?一早就进宫递帖子,贤妃娘娘派人来说,这段时日,咱们黎家人谁都不见。” 这话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 冯氏的心一下子凉了大半。 贺氏劝道:“大嫂勿忧,曼婷这孩子本就深得梁王的喜爱,如今在王府住上一段日子,弟妹觉得曼婷该是欢喜的。” 冯氏闻声,厉声:“不是你的女儿,你说得倒是轻巧!” 花朝节回来,贺氏就听了黎佳佳说了花神花仙服被动手脚一事,一切都是黎曼婷咎由自取。 如今冯氏还拉着全家人想法子,当真好笑。 “大嫂莫不是忘记了,语颜也是咱们黎家的孩子,语颜与太子殿下尚未大婚,已搬到东宫好些时日,都不见大嫂有过焦急。如今到了曼婷这,大嫂倒是急了。” “弟妹说的是什么话,语颜是我女儿,曼婷也是我女儿。语颜搬去东宫那是皇上下的旨意,曼婷是……” 昏睡着被抱去的梁王府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冯氏动动脚趾头就能想到了。 更何况,那小瓷瓶里的是痒药与媚药。 女子一旦失了身,哪怕是给心爱的男子,只要没有成亲,局势就会不一样。 一想到这,冯氏心急如焚。 可痒药与媚药一事,她不能说。 幸亏曹姝当时指证的是徐雅香,冯氏心思转个不停,罪责只有推往徐家女身上,曼婷才能保住名声。 就这时,黎语颜带着陌尘等十几个东宫侍卫到了黎家。 “祖母、父亲母亲正好都在,语颜今日回来是有件重要之事。”黎语颜展颜一笑。 见她回来,黎宗发拍了桌子:“伱还有脸回来,花朝节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三姐姐没说么?”黎语颜眉眼弯弯地笑了,环视一周,佯装吃惊道,“哦,三姐姐被梁王抱回去了,这不是父亲最希望的么?父亲可以等三姐姐回来时,细细查问。” 冯氏看着面前这张言笑晏晏的脸,虽说她半边脸遮着,但不能否认这小蹄子容色不俗。想到自己女儿怕是得不到梁王妃之位了,冯氏心如刀绞,便狠毒地瞪向眼前袅袅婷婷立着的黎语颜。 “你回来做什么?” 不回答她的提问,黎语颜唇角一勾,拿出一张礼单,严肃道:“陌尘你等跟着妙竹,去到后头库房,按照此单,把我生母的嫁妆一个不落地全都搬走!” “是,我等谨遵太子妃之命!” 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们齐声高呼,让黎宗发冯氏等人惊了一惊。 陌尘低声问:“太子妃,我等离开此地,您身边没人伺候,这……” 黎语颜轻轻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无妨,今日正好松松筋骨。” 陌尘一怔,这位未来太子妃已给人很多惊喜,让他不敢小觑。遂默默一礼,随即带着人跟着妙竹去往黎府的库房。 “来人,给我拦着!”冯氏厉声大叫,“黎语颜,你敢动库房?” “语颜,你如今这般,就别怪祖母不客气。”黎老夫人怒喝,“来人,拿家法伺候!” 黎语颜淡淡扫了她们一眼:“我只是拿回我母亲的嫁妆!你们这般拦着,莫不是对我母亲的嫁妆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黎老夫人哼道:“来人,将这个不孝孙女绑起来,关进祠堂!” 一时间,二十几个家丁拿着棍棒出来。 就在黎语颜准备动手时,陌尘去而复返:“太子妃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尔等胆敢阻挠,当场斩杀,决不轻饶!” 话落,陌尘冷着脸拔剑。 剑光在阳光下尤其刺眼,黎家人早就听说眼瞎太子冷酷暴戾,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一时间,无人敢上前阻挠。 东宫侍卫动作很快,一台又一台的嫁妆陆续搬往了门口的数辆马车上。 不到一个时辰,在库房的嫁妆全都搬空。 妙竹拿着单子:“小姐,单子上的三分之二已搬走,其余三分之一,已不在库房。像田契地契等,好些不见踪影。” 黎语颜早就想到了,黎家侵占她母亲的嫁妆,中饱冯氏与黎老夫人的私囊,为黎宗发仕途打点,定是有许多花费了出去。 “你们占了我母亲嫁妆的,尽快吐出来,届时我再来取。”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带着人翩然离开。 嫁妆被搬走,对冯氏来讲是雪上加霜。曼婷还没消息,霸占的嫁妆飞走,冯氏气得浑身颤抖不停。 黎老夫人也占了不少嫁妆,如今一朝搬空,又要将她吃下去的吐出来,心头钝痛,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黎语颜回到东宫时,已近午膳时刻。 还未来得及让人将嫁妆搬去听风苑库房时,江阳侯府派人送来了不少橘子酒。 黎语颜看着来人手中提着的十几壶酒,咬了咬唇,那甘甜的滋味委实好喝。 “麻烦小哥们帮忙送去听风苑。”她话刚说完,便觉得身上笼了一道阴影。 转头一瞧,发现夜翊珩就站在她身后。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殿下,这是长公主所赐,长者赐不敢辞。” “太子妃倒是有借口。”倏地,他略略弯腰,低头到她耳畔,沉声道,“还是说太子妃想与孤一道饮?” 此人一饮就醉,自不敢答应。 令他意外的是,她道:“殿下若赏脸,那极好!” 感谢飞龙龙的打赏!今日再加更! 感谢飞龙龙、舞动奇迹、heart的月票! 感谢好多小可爱的推荐票,你们的名儿我都很熟了,么么哒~~~ 第107章 突发眼疾 第107章突发眼疾 午膳时,黎语颜拿着一壶酒来了太子寝宫的饭厅。 松果高兴地招呼:“小姐快些入座,饭菜刚刚摆好。” 他家殿下不行已是事实,怪不得无人肯嫁。 如今有个未婚妻,那是殿下前世烧高香所积的福报! 黎五小姐的斑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如今看来,太子殿下与黎五小姐那是真配! 从今往后,他要帮着殿下将黎五小姐好好地留在东宫。 将酒壶往桌面一放,黎语颜自觉地坐到了上回坐过的位置。 她算是想明白了,某人不行,偏生这点天下人尽知。她去了江阳侯府,在他眼中便是不安分,继而很容易联想到他自己不行。 随之而来,阴鸷冷酷的性格便显露出来,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若如不然,在他分明对她不喜的情况下,他怎会对她有突如其来的举动?将她抱进了卧房不说,还扔在了床上! 要不得,要不得,这种人再发展下去,那就是变态! 她该如何远离? 将他灌醉,骗他写下取消婚约书? 不行。 自个酒量几乎没有,如何将他灌醉? 这时,夜翊珩蓦地出声:“太子妃在想何事?” 眼前的女人,人菜酒瘾还大。 说一起饮酒,她还真的来了。 “没想什么。”黎语颜微微一笑,持起酒壶,给他与自己各倒了一杯,“长公主喜饮橘子酒,她见我也喜欢,便送了些。殿下尝尝看,若是殿下喜欢,改日殿下亲自去问长公主讨要。” 夜翊珩轻笑:“你已有那么多壶橘子酒,就不能匀孤一些?” “臣女甚是小气,眼前这壶,已是割爱。” 言罢,她举了举酒杯。 夜翊珩微微摇头,亦端起酒盏。 两人各自饮了后,黎语颜起身,将酒壶放至他不远处。 “殿下慢饮,臣女告退。” 说着福了福身,不待他有何反应,随即离去。 夜翊珩捏着酒盏的手一顿,随即朗声笑了。 喝一杯也算他们一道饮酒了。 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只喝一杯便离开。 只一瞬,他面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她这般匆匆离开,好似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在季清羽那,她完全不会如此。 莫非她真的喜欢季清羽? 想到这,捏着酒盏的手不知不觉地用了力,刹那间酒盏便化为了齑粉。 松果连忙过来,将桌面上的齑粉抹去:“殿下,您没事吧?” “无事。”夜翊珩吐出两字,便无心情再用膳了。 黎语颜回到了听风苑。 妙竹见她回来得快,悄声问:“小姐与太子殿下闹不愉快了?” 黎语颜摇头:“没有。” “没喝酒?” “喝了,我只喝了一杯。” 她一喝就醉,怎么能在某人这种阴晴不定的人跟前多喝? “少喝点好,小姐又不会喝酒,就算橘子酒也不能多喝。”说话间,妙竹将黎语颜扶到餐桌旁。 赵妈妈迅速摆上饭菜。 黎语颜拿起筷子,这才有空讲清晨所发生之事。 大概说了一通,黎语颜压低声音总结:“千万不能质疑某人行不行,一旦质疑,受伤害的都是我!” 妙竹悄声道:“小姐,其实不光我们质疑,太子殿下身旁的松果与小公爷他们也很质疑。” “怎么说?”黎语颜吃了一口饭,又吃了一口菜,“快坐下细说。” 就这般,妙竹把清早松果叫她去小楼,半道遇到姜乐成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闻言,黎语颜长长叹气。 之前传言太子不能人道,她还不信。毕竟是传言,传言的可信度不高。况且,她梦里的他,每回都将她往死里折腾。 而松果和姜乐成皆与夜翊珩一道长大,他们深知他的底细。 此二人都认为太子不行,那他是真的不行了。 “怪不得要废太子,眼瞎不说,还不能……”顿了顿,她复又叹气,“就算眼睛好,江山落他手上,也没有子嗣继承啊!” 忽然间,她有些同情起他来。 妙竹凑过来,在她耳畔低语:“小姐好似有些同情他,是不是想把他治好啊?” 黎语颜在她脑门一指:“我疯了么?你忘记我做的噩梦了?” “婢子的意思是小姐可以以此跟太子殿下做交易,将他治好,小姐恢复自由身,不用再嫁他。他想嚯嚯谁,那是他的事情了。” “对哦。”转而一想,黎语颜又道,“不行,他们还想要神医的命。就算要做交易,也要拐着弯来。” 就在黎语颜用完午膳时,门房送来一张帖子。 “来人还在么?”黎语颜展开帖子看了,是米欣梅下的帖,约她明儿去米家吃饭。 门房恭敬道:“回小姐的话,来人还在门口等消息。” “那好,麻烦小哥帮我传个话,就说我同意了。” “好嘞,小姐。”门房躬身后退三步,出了听风苑。 要去米家,便要离开东宫。 想到某人的脾气,黎语颜觉得有必要知会他一声。 遂带着帖子去寻夜翊珩。 走到湖畔,发现他独自坐在长椅之上。 “殿下,明日臣女有约,去的米家,米欣梅是臣女同窗。其实这约早就定下,只不过约在了明日,还望殿下恩准!” 夜翊珩淡声:“可。” 黎语颜将帖子递到他跟前:“殿下请过目,省得有不必要的误会。” “不必给孤看,孤已瞧不见。” 闻言,黎语颜一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必试探。” “那殿下如何知道臣女在晃手?” “用耳。” 黎语颜惊诧,此人耳力惊人。通常失明之人,耳力就较常人好。他竟能听出她晃手所产生的极细微的声响,可见耳力登峰造极。 “可饮酒时,殿下明明能……” 夜翊珩抬手打断她的话:“前几日就有预兆。” 只不过方才他情绪激动了些,又用了内力,导致眼疾突发罢了。 想到妙竹说的交易,黎语颜坐到长椅的一角,侧过身去,轻声问:“殿下,若是有机会能治好你的眼,伱愿意拿什么换?” 夜翊珩自嘲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除此之外,孤乃孤家寡人,委实没有物什可供交换。” “比如江山美人,殿下愿拿什么交换?” “孤眼瞎病弱,江山美人皆不属于孤。” 第108章 竟敢觊觎 第108章竟敢觊觎 “倘若臣女能……”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听得不远处传来季清羽的声音:“阿颜!” 黎语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季清羽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缓步而来。 “清羽你来这,是有事?”黎语颜从长椅上起身。 季清羽淡淡瞥了一眼眼覆白纱的夜翊珩,冲黎语颜招招手:“阿颜过来,我有话说。” 黎语颜抿了抿唇,侧头瞧了瞧一声不响的夜翊珩,见他面上无波无澜,想来是不生气的吧。 再则,东宫是他的地盘,他最该放心才是。 思及此,她往季清羽处走了过去。 待她到他近前,季清羽微微低头,悄声道:“你大哥那场战事,与兵部尚书有些关系。据说当时兵部尚书有什么急件送去战场。” 黎语颜蹙眉:“是何急件?”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还需再查探。” 闻言,黎语颜点了头,战事本就与兵部有些关联,现在知道真的有关系,而且关系不小,她便想着去兵部探个究竟。 “你若后续有知道的,请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季清羽颔首:“那是自然!哦,对了,母亲让我来问,橘子酒喝得还好吧?” “好,我打算每日饮一小杯,说不定过段时日,酒量就练出来了。”顿了顿,黎语颜又道,“伱在此等我一会,有几盒糕点,麻烦你帮我给伯母送去。” “嗯。” 这两人离太子坐的长椅远了些,他们在说什么,夜翊珩无法听清。 但季清羽唤她阿颜,让他心里十分不爽。 不一会,他听到了黎语颜离开的脚步声。 也就是这时,季清羽往他身旁走来,并且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长椅之上。 “实话告知于你,大半年前,我就认识了她。”季清羽面上方才的笑容尽数敛去,“今日我来此,是想跟你说,把她让给我。” 夜翊珩语调平平,未有波动:“她是孤的未婚妻,你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你瞧不见,瞧不见她的喜,她的怒,无法感知她内心的脆弱。你连自己的太子之位都保不住,如何能待她好?” “你一个心里有了旁的女人的人,就能待她好了?”夜翊珩淡声反问。 “太子莫不是忘记了,那人早已不在,正是吃了殿下所赐的糕点而亡。”季清羽冷声,“从始至终,你都欠我一个女人!” 夜翊珩冷哼一声:“你要其他任何女人都可,唯独黎语颜不可。” “为何?”季清羽拧眉,“你喜欢上她了?” “可笑,孤怎会喜欢老头子随便赐婚于孤的女人?” “那你为何要扯着她不放?” 夜翊珩面色淡然道:“因为孤发现,有她在旁,不无聊。” 听到这话,季清羽心头一惊,这瞎子莫不是已经喜欢上阿颜而不自知? 季清羽神色一重:“你已经害了一个我的女人,难道还要再害一个?” “请你摆正自己的身份,黎语颜她是孤的未婚妻,从始至终都不是你的女人。” 季清羽忽地冷笑:“若我把你有个真正的青梅竹马告诉阿颜,你觉得她会作何想法?我那个已经不在,可你的那个却是在的,并且活得好好的。” 听到这话,夜翊珩开始沉默。 “这便是我比你好的地方。”季清羽轻笑,“当然,我比你好的地方还多着,譬如,我眼不瞎,除了犯寒疾那几日,我身体是暖的。而你呢?” 夜翊珩捏了捏拳:“这些都无法改变她是孤未婚妻的事实。” “你也只能说这个了。”季清羽嗤笑,“需不需要我替你告诉阿颜,在十五岁那年,你遇到了一个女孩,从此将她当成白月光。是以,你对其他任何女子都冷心冷情。哪怕那个青梅竹马,亦不例外。” 闻此言,夜翊珩俊眉微蹙,面色冷峻。 季清羽复又冷笑:“你心头的白月光呢,可曾寻到?” 就这时,黎语颜捧着几盒糕点过来:“清羽,就这几盒糕点你帮我送去。” 闻声,季清羽起身,上前几步接过糕点,当着太子的面含笑问:“有没有我的份?” 黎语颜莞尔一笑:“自然是有的。” 夜翊珩仍旧端坐长椅子上,几不可查地眉心一拧。 季清羽眼尾余光瞥见夜翊珩不动如山,这人喜怒不形于色,心里指不定早起了波澜。 该让瞎子知道他与他之间的差距了,遂开口:“你做的糕点,母亲定然欢喜。” 他更是欢喜! 季清羽嘴角噙着笑,眉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容色倾城娇柔,这般美好的女子委实不该在某人身旁蹉跎时光。 黎语颜微微笑了:“这是我那婢女做的,虽然是她动的手,但方子是按照我说的,就当我也做了吧。” 闻言,季清羽挑了挑眉:“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吃到你亲手做的?” “我比较懒,只动嘴,动手就让妙竹来的。”黎语颜坦诚道。 季清羽叹气。 见状,她又道:“你要真想吃,下回吧。” 他多次帮她,还在帮忙查探大哥的事情,理当谢他的。 听到这里,夜翊珩面色铁青。 季清羽欢喜道:“那是极好!” 黎语颜淡淡颔首:“适才我好像看到你与殿下在聊,那你们继续,我就退下了。” “我们不聊了。”季清羽微笑道。 几乎同时,夜翊珩起身,淡淡道:“太子妃扶孤回寝宫。” “失陪了,清羽。”黎语颜对季清羽点了点头,随后几步过去,扶住夜翊珩的手臂。 在他们走到季清羽跟前时,夜翊珩伸手抓住她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 他的大手紧紧捏住她的柔荑。 见状,季清羽眉心拧起。 他的手紧抓着她的手,那般用力。 偏生黎语颜自己都没说什么,他便不好开口了。 “殿下,这边走,跨出鹅卵石小径,便好走些。”黎语颜完全没有多想,只知道今日他抓得她特别紧,许是因为他再次失明的关系。 瞧不见路,自然会抓得紧一些。 “好。”夜翊珩淡淡吐了一个字。 趁她不注意时,他微微侧头,往方才的方向转了转头。 虽说此刻瞧不见季清羽是何面容,但他能想象这厮定是气急败坏。 觊觎他的太子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109章 揭她斑块 第109章揭她斑块 是夜,月明星稀。 东宫,灯火摇曳。 书房内,夜翊珩眼前覆着药包。 陌尘来禀:“殿下,黎曼婷失身于梁王,宫里不少人知道。黎家如今急着想要梁王娶了黎曼婷。” 对于原本该指婚给自己的黎曼婷,夜翊珩十分烦厌。 此刻听到这话,他哼笑:“他们倒是各取所取,挺好。” “属下查到,恒瑗长公主十分喜欢黎五小姐,想黎五小姐当她的儿媳妇。故此,长公主原本想着让黎曼婷赐婚给殿下,以便黎五小姐能赐婚给庆郡王。” 夜翊珩眉心一拧:“嗯?” 陌尘严肃道:“如今黎曼婷失身于梁王,长公主所想只能作罢,但江阳侯府在走些门道,想要皇上重新赐婚黎五小姐。至于太子妃人选,长公主那边亦在帮殿下物色。” “姑母未必管得太宽了!” “大理寺内,徐雅香将黎曼婷揪了出来,是黎曼婷指使徐雅香让曹姝在花神服上动的手脚。不过此事,被梁王压下去了。”陌尘拱手,“如今情况,殿下,咱们该怎么办?” 夜翊珩淡声:“徐家气数已尽,至于黎曼婷有梁王护着,咱们先不动声色。” 梁王势在太子之位,若被梁王知道徐家是他所为,定会先一步下杀招。 如今他再度失明,不是对付敌人的好时机。 “还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讲?” “讲。” “之前殿下让属下查恒瑗长公主与江阳侯有没有见过黎五小姐,最近属下查到,确实是见过的。并且,大半年前,庆郡王与黎五小姐相识后,他好似对她念念不忘。” 听到这话,夜翊珩将覆眼药包往桌上一放。 季清羽最喜美人,今日他如此挑衅他,为的就是黎语颜这个女人。 倘若黎语颜真是丑女,季清羽断不会这般上心! 若是季清羽为了激怒于他,这还说得过去,那为何恒瑗长公主对她亦是十分欢喜? 黎语颜的身段恢复,肌肤也恢复成以往的白皙,那么她面上的斑块…… 心头忽地划过一个可能…… 她有什么瞒着他? “陌尘,扶孤去听风苑!” “是,殿下。”陌尘上前几步,扶住夜翊珩的手臂,两人出了书房,疾步往听风苑走。 殿下从没走得这般急。 今日殿下又瞧不见了,还能走得这般急,是有什么急事?陌尘心里琢磨了一路,却是想不通是为何。 到了听风苑,夜翊珩直奔里头的卧房。 妙竹赶紧拦住:“殿下,我家小姐正在沐浴,不方便见您。” “孤瞧不见,就算进去,亦不算逾矩。”夜翊珩撇开妙竹,径直往里走。 在里屋屏风后沐浴的黎语颜听到声响,连忙从水中起身,迅速套上衣衫时—— 门就被推开了。 夜翊珩站在门口,并未再进去,只道:“你把衣衫穿上,孤有话讲。” 黎语颜摸了摸自己的脸,幸亏刚刚进到浴桶时,还没揭掉面上的斑块,忽地想到他今日瞧不见,心头微微放松下来。 “殿下,有何急事?”饶是知道他今日瞧不见,她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此刻算是衣衫不整。 夜翊珩后退一步,重新将门关上,对着门内道:“你速穿上衣衫,出来。” 黎语颜将腰侧的系带系好,随后罩上外衫,这才开了门:“殿下是有事?” 刚问了一句话,夜翊珩单手捏住她的肩头,将她往门内侧的墙上按去。 “黎语颜,你有何瞒着孤?” 说话,他凉凉的手慢慢从她的肩头移到了脖颈之上。 霎时间,让她心惊得不行。 这人是又要掐脖子了吗? 妙竹在外头焦急道:“太子殿下,您有事请好好说,我家小姐不禁吓的!” 立刻传来陌尘的声音:“妙竹姑娘,殿下与小姐是未婚夫妻,未婚夫妻之间的事情,咱们做下人的,请勿揣测。” “伱抓我做什么?我自己会走,你拖着我做什么……” 听到外头妙竹被拖着走的声音,黎语颜黛眉蹙起,小手攀上他的大手:“殿下,您有话好好说,可以么?” 生怕他一个用力,把她的脖颈折断了。 “黎语颜,孤再问一遍,你有何瞒着孤?” “没有!”黎语颜摇头,“臣女不敢欺瞒殿下!” “呵呵呵……”夜翊珩倏地冷笑,“果真如此吗?” “是,臣女胆小不敢欺瞒殿下。”话虽这么说着,但黎语颜的心乱跳不停,生怕自己麟卿阁阁主的身份暴露了。 夜翊珩一手在她脖颈上慢慢用力,另一只手倏地抚上她的脸蛋。 见状,黎语颜咬唇,糟糕,这个人真的是越来越变态。 竟然摸她的脸,要知道她脸上可是有可怖的斑块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他在她脖颈上的手,力道在慢慢加重。 她今晚真的要命丧他之手么? 不行,她要自保! 如此想着,纤纤素手,立掌如刀。 就在她准备劈将下去时,夜翊珩的手捏在她的斑块上。 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住斑块的一端…… “嘶——” 斑块面皮立时被他揭了下来。 “你还有何话说?” 原来他是来揭斑块面皮的,她还以为他是来要她命的,黎语颜咽了咽口水:“既然斑块已被殿下撕去,臣女无话可说。” “还不打算说?”夜翊珩冷声。 此女贴了斑块,装作丑女,为的就是拒婚。 而季清羽一家三口皆知她并非丑女,故而欢喜。 唯他被当成猴耍,思及此,夜翊珩怒火上来,大手使劲揉捏着她光滑如玉的脸蛋:“你如此不愿嫁给孤?” 黎语颜身体一颤,咬唇道:“事已至此,臣女没什么好反驳的,臣女不愿嫁!” “就为了季清羽?” “不是,跟季清羽无关。” “还有谁?” “没有谁,臣女此生不想嫁人!”黎语颜坦诚道,“女子难不成一定要男子才能活得好么?” 夜翊珩放开手,捏了捏眉心,今日再度失明,目不能视,亦瞧不见眼前的女人,更不知道她此刻眼中是何表情。 但听她言语坚定,怕是所言非虚。 “可你已是孤的未婚妻。”他的语声落寞,带着不易察觉的孤寂,“孤此生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如今只怕要拖着你了。”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今日又加更,小可爱们看我加更的份上,把多余票票给我吧~~~ 第110章 以斑要挟 第110章以斑要挟 眼前这般情绪低落的他,她从未见过。 “殿下,其实我们……” 她的话尚未完全出口,夜翊珩唇畔浮起阴鸷冷酷的笑意,大手复又掐上她的脖颈,虽未用力,却吓得黎语颜花容失色:“殿下……” “你就如此厌弃孤?”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残忍的杀意。 黎语颜胸口起伏剧烈,认命般地缓缓闭上眼,心头的害怕让她长而翘的眼睫微微轻颤,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倏地,夜翊珩修长如玉的手指用力收拢。 喉间一紧,黎语颜咳了一声:“殿下倘若真要臣女小命,请给个痛快!” 闻言,他笑,笑得凉薄无情,似乎压制着冷虐的杀意:“你以为孤不敢?” 被他掐得难受,黎语颜眼尾沁出泪花。 “殿下人中龙凤,一言九鼎,自是敢的。”她睁开眼,眸中一片波光潋滟,“咳……咳……” 夜翊珩从喉咙底溢出哼笑:“不惜扮丑,犯欺君之罪,亦要逃离孤的身旁?” 问话间,他的另一只手覆上她光洁如玉的脸庞。 此女的脸似巴掌大小,面上肌肤滑腻似酥,揉捏间,让人不忍释手。 惊于自己心头的想法,夜翊珩用力地甩开她。 猛地被他放开了钳制,黎语颜往门口走了几步,抚着喉咙大口呼吸。 听到她的呼吸,夜翊珩俊眉一皱,眉间尽是冷窒,越发显得他冷酷无情,喜怒无常。 他几步到她跟前,将房中的琉璃灯盏照映出来的光挡了个严实,亦将他沉重的身影完完全全地笼在了她的身上。 黎语颜后退几步,却是退无可退,单薄的后背直接贴在了墙壁之上。 “还想逃?”他唇边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凉薄无情,带着十足的戏虐意味。 “殿下不杀臣女,是想以臣女贴斑欺君,来要挟臣女留在东宫么?” “留在孤的身旁,孤可保你。” “如若不然呢?” 他倏地凑到她的耳边:“唯有死路一条。” 他的嗓音清冽,携裹着重质欲感。 说话时凉凉的气息落在她的莹润如玉的耳尖,而此刻两人的姿势,似情人在耳鬓厮磨。 然,他出口之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死路一条”四个字一直萦绕在黎语颜耳畔。 眼前的他,好似消磨殆尽了仅有的耐心,冷峻的面上尽是凛冽的杀意。 他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近,近到他的胸膛快要碰上她的,黎语颜慌忙伸手推他…… 却不想,他竟猛地咳嗽起来,身体变得比平常更凉。 “咳……咳……咳……” 只一瞬,他便昏倒在地。 面对动不动掐她脖子,要她小命之人,此刻便是动手的最好机会! 黎语颜绕开他的身体,从梳妆台上取了簪子,回到他跟前,缓缓蹲下身。 眼前的他皮相骨相皆是一绝,他脖颈上的喉结明晰可见,不可否认,他俊美如谪仙。 可偏生这般容色无双的男子,时不时地威胁她的小命。 思及此,她举起攥着簪子的手。 只要将簪子对准他脖颈上的动脉,狠狠扎下去,他再也威胁不到她了。 只一瞬,她便颓然坐地。 她下不了手。 眼前的他疯批冷酷阴鸷,而她却不是这种人。 将簪子插入发间,黎语颜回到梳妆台前,迅速戴上流苏帘子,随后对着门外喊:“快来人,太子殿下晕倒了!” 闻声,陌尘旋即飞奔进来,架起地上的夜翊珩往外走。 他的寒疾来势汹汹,怕是很难医治了。 想到此,黎语颜袖中塞入银针包,随后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在太子寝宫后头的浴池边,陌尘架着夜翊珩,对黎语颜道:“麻烦小姐搭把手,把殿下的外衫脱去。” “哦。”黎语颜点了头。 可她的手指像是打了结,哆哆嗦嗦地费了很大力气才脱了夜翊珩的外衫。 好不容易脱去外衫,正要松口气时,听得陌尘又道:“小姐,殿下的里衣也需脱去,留条裤子便是,属下需将殿下放入浴池,如此才能减缓殿下身上的寒疾之症。” 黎语颜的手指像是僵掉了似的,偏生揭开他的里衣时,看到了他明晰流畅的肌理线条。 病弱之人,竟有硬邦邦的胸膛,遒劲有力的腰身。 不光如此,他竟有八块腹肌,还有致命诱惑力的人鱼线! 黎语颜慌忙撇开眼,指尖尽量不触碰到他的肌肤,可他身上的冰凉气息还是冻到了她的手。 人生头一次脱男人的衣衫,加上心头无端的紧张,黎语颜的手指很不听使唤。 —— 梁王府,后院。 黎曼婷站在院中,望着廖廖星辰的夜幕,恨意翻滚。 金桔已从黎府赶到梁王府,贴身伺候黎曼婷。 “小姐,夜深露重,仔细身子!” 黎曼婷眸中迸发出怨毒的幽光:“伱说要是毁了小蹄子的清白,太子妃之位还会是她的么?” 以往,她不动手,无非因为小蹄子要替代她嫁给病弱的瞎子。 如今她已是梁王的女人,天家断不会把她赐给瞎眼太子,而梁王却不肯给她正妃之位。 如此,她要小蹄子也当不了太子妃。 就算太子命不久矣,她当不了正妻,小蹄子也休想! 金桔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小姐是要做什么?” “过几日便是上巳节,上巳节期间,青年男女皆可表露心迹,如此好时机,本小姐定要牢牢把握!”黎曼婷说话间,转过头来,厉声问金桔,“梁王殿下呢?” 金桔垂首恭敬道:“梁王殿下还在贤妃宫中,尚未归府。” 此刻的承澜宫。 宫女轻轻揉着贤妃额角。 闭着目的贤妃好似想到烦心之事,倏地睁眼,挥退了宫女,这才问梁王:“儿啊,曼婷已是你的女人,如何不肯娶她?” 梁王面上一笑,心头划过冷意。 贤妃是黎曼婷的表姑母,她不就是想用黎曼婷拴住他么? 以往他与黎曼婷虚与蛇委,无非就是做给贤妃看。 他是男子,反正吃亏的又不是他。 若是老七要娶妻,贤妃定会选个家族背景深厚的,好给老七铺路。 而他选妃,贤妃就想着将表侄女塞给他,一方面栓住他,一方面不想他的背景实力太过强大。 第111章 出手救他 第111章出手救他 梁王佯装十分为难道:“母妃您也知道在花朝节上,曼婷自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此品行,实在不堪为儿子正妃。” 闻言,贤妃重重叹气:“时候不早,你回吧。” “是,母妃。”梁王起身拱手。 —— 东宫。 太子寝宫,浴池。 陌尘看黎语颜实在不会脱,想来是殿下身量高,她不太好够的缘故,便欲唤人。 就这时,松果听闻太子寒疾发作昏倒,急急跑来。 见黎语颜小心翼翼地帮殿下脱衣的模样,松果上前:“小奴来吧,小姐您站边上些,这边寒气重。” “好,有劳!”黎语颜将位置让出来,往边上走了走。 不多时,松果便将夜翊珩的里衣除了去。 某人的肌肤是冷白色,寒疾发作时,好似泛着寒气,显得越发白皙。 此情此景,黎语颜不敢多看,只好转身望着浴房门口。 不多时,松果与陌尘联手将夜翊珩放入了浴池。 “小姐,这边寒气重,要不您回吧,殿下这里,我们照顾就成。”松果开口。 黎语颜抿了抿唇:“要宣太医吗?” 陌尘摇头:“不用,太医因此来了无数趟,全都没用。” 闻言,黎语颜叹气:“我留在这里吧,看着殿下。” 松果惊喜道:“小姐是在担心殿下?” 黎语颜也不否认,只道:“算是吧。” 方才脱他衣衫时,他摸过他的脉搏,几乎不动了。 此人究竟还中了何毒,竟让寒疾发作得如此厉害? 松果高兴道:“那小姐注意保暖!” “嗯。”黎语颜点头,“你们让下人再烧点热水,还有殿下的床榻铺得暖和些。” 两人称是,随后出了浴房。 见他们离开,黎语颜连忙拿出银针,在夜翊珩身上穴位各扎了几针。 同时施了内力,加速他体内的循环。 不多时,靠在浴池边的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 见状,黎语颜迅速拔针,收好银针包。 她自己身上毒素清除不久,身手尚未完全恢复,此刻动用内力催动银针作用,使得内力耗损过度…… 竟因体力不支直接趴在了浴池边上。 也就在这时,陌尘与松果进来看到她趴在浴池边,顿觉大事不妙。 莫非是小姐担心殿下,才到了浴池边? 要知道此刻的浴池边犹如冰窖,小姐这般趴着昏迷,怕是被怕殿下身上的寒气染了。 染了寒气,若是因此感了风寒,他们无法跟殿下交代! 两人连忙叫来宫女。 在宫女们将黎语颜扶起时,其中一位宫女道:“松果公公,陌尘侍卫,小姐身上也很冰了。” “立刻将小姐送回听风苑,让妙竹给小姐多盖几床被子。”松果沉吟道,“我去宣太医。” 黎语颜缓缓睁开眼:“不必宣太医,我回去泡个热水澡便是。” “好好好,小姐请注意保暖!”松果说着,示意宫女给她披上毯子。 黎语颜一身冰凉地回到听风苑,吓坏了妙竹。 在伺候黎语颜泡热水澡时,妙竹了解了事情发展的经过,不解地问:“小姐为何要救他?” 黎语颜整个人浸在温热的水中,只露出玉藕似的胳膊任由妙竹帮忙擦洗着。 “我也不知为何要救他,只知道自己下不了手。” 妙竹叹气:“小姐就是心肠太好!” 她家小姐香娇玉嫩,容色倾城,该配世间最好的男子。饶是她与小姐一道长大,深知小姐的美貌,却仍被她家小姐的美貌惊艳住,折服住! 这般美好的小姐哪能配阴鸷无情,又不能人道的太子殿下! 半夜。 夜翊珩醒了过来。 此次寒疾发作凶猛,奇怪的是,他此刻身上竟有了暖意。 以往就算醒来,身体还是凉的。 —— 翌日。 黎语颜如约去了米家。 待她到时,黎佳佳与罗梦儿已经在了。 “姐姐来晚了。”黎佳佳高兴地起身相迎,悄声问,“可是昨夜睡得晚,今早起不来?” 黎语颜莞尔一笑:“还真被你猜对了。” 这时,米欣荣与米欣梅兄妹俩齐齐行礼。 “伱们这是做什么?”黎语颜微微蹙眉问。 米欣梅笑了:“哥哥说,定要给你赔个不是,先前是哥哥他有眼不识泰山。” 黎语颜摆了摆手:“不过一个方子罢了。” 米欣荣抬手做请:“黎五小姐高见,米某深感佩服!” 黎语颜不解:“可出此言?” “之前你告知舍妹,注意家中丫鬟的动向,我们这才发现那丫鬟实则是被钱沐彤收买了。” 黎语颜环视一周,问:“如今那丫鬟人在何处?” 米欣梅微笑道:“被我们使唤出去采买了,今日不会那么早回来。” “那你们留着她是?” “哥哥说,咱们要将计就计。” “如此也好。”黎语颜颔首,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屋子走。 罗梦儿亦过来:“今日,欣梅说也请了尤玉霞与万臻臻,但那两人借口没空,便没来。” 闻声,黎佳佳哼道:“她们是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米欣梅招呼黎语颜她们坐下,解释:“其实我大概知道她们为何没来?” “为何?”几个少女齐声。 米欣梅看了一眼还站在廊下的自家大哥,悄声道:“她们是觉得自己当过花朝节花仙了,身价不菲,并且上次语颜帮她们上妆,她们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美人,生怕来我家,被我大哥瞧上了。” 闻言,黎语颜摇头笑。 黎佳佳则是哈哈大笑:“我姐姐给她们上妆,那手法她们又学不会,她们如何觉得自己美了?” 罗梦儿哼道:“就是有这种人,以往默默无闻,甫一惊艳,觉得自个就是那么回事了。” 黎语颜抬手掩唇笑了:“你们毋庸担心,底子如何便是如何。不过,那两人平日里,是不怎么与我们交心,你们不觉得么?” 闻言,米欣梅与罗梦儿相继点头。 黎佳佳长长叹了口气:“姐姐,我错了,我那时实在是因为组队找不着人了,才叫了她们的。” 黎语颜温和一笑:“无妨,咱们早些看清人心,也好过被蒙骗着。” “姐姐说得在理!”黎佳佳赞许地颔首,“经过花朝节一事,咱们四个成了知己,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值得庆贺之事了。” 第112章 美人作伴 第112章美人作伴 “那咱们今日喝几杯!”米欣梅提议,旋即小声道,“我爹娘今日不在府中,是以咱们可以敞开着来。” 几人同意。 黎语颜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喝酒,只能饮一小杯。” 黎佳佳笑着道:“无妨无妨,若是醉了,妹妹把你送回去。” 几人叽叽喳喳地聊了会,黎语颜看李欣荣还站在廊下,仰头望着天空,便走了过去。 “米大哥,若你腿脚还如以往一般,如今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米欣荣微微侧头,身旁的少女袅袅婷婷,今日的她面上没遮面纱,而是戴了个流苏帘子。 精致完美的五官显露出来,让他心头一动。 听到她所言,心头更是澎湃。 “若是我的腿脚还好,我定要亲上战场,手刃仇人!” 黎语颜抬了抬手,两人走到院中的树下。 “若是可以,我也想手刃仇人。” 米欣荣听不明白,遂问:“黎五小姐说的是?” “若是可以,我也想上战场,手刃仇人,替我大哥报仇!” 闻言,米欣荣很是动容:“黎毅在时,我与他在战场上见过几面。” 听到这话,黎语颜忙问:“那你可知我大哥当年那场战事的情况?” 米欣荣摇了摇头:“伱大哥那场战事,我未能参加,因为那时我已断腿在家休养。” “你若要寻真相,需去当年的战场上找了。”顿了顿,米欣荣补充,“战场上有不少老兵还在,他们知道些许真相。” 黎语颜难掩激动道:“我如何能联系上那些老兵?” “那些老兵的警惕性极高,你就算过去,他们未必肯说真相,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亲自去,可如今,我的腿脚连骑马都不行,如何还能再去当年的战场?” 黎语颜沉吟一瞬,严肃道:“我若治好你的腿,让你的腿脚恢复如初,你帮我调查真相,这交易做不做?” 看着眼前眸光坚定的少女,不知为何,米欣荣就是相信她所言,便点了头:“我信!” 对于之前质疑过她的方子,如今又无比相信她能治好他腿的人,黎语颜神情一敛:“你若信我,我必当全力医治你的腿,但前提是,你不得跟任何人说是我治好你的腿!你可否答应?” “连我亲妹子,爹娘都不可么?” “不可!” 想来她是有什么苦衷,米欣荣重重点头应了:“我答应!只是,这腿脚已然这般,你要如何医治?” 面对他的疑惑,黎语颜坦然道:“在外头寻个地方把腿断掉处重新打断,再接骨。此痛非常人能承受,就算有麻药,也只能管一时,不能管长久,你能承受么?” “刀尖饮血的日子,我都不怕,何惧再次断腿?” 黎语颜肃然道:“好,到时选个日子,断腿重接。届时,你只能躺着回家,若是家人问起,你如何作答?” 米欣荣道:“我就说不小心再次摔断腿,需在家养上半年。” 身旁这位少女身上有种气质,坚定沉稳得让人信服,似是帝王般的王者之气。 这种气质,他只在天家人身上见过,如今在与自己亲妹子一般年纪的少女身上见到,竟有种让他俯首称臣的冲动。 “好。”黎语颜云淡风轻道,“届时我写个药方,可缩短一半时间,便是三个月。” “那极好!” 两人就这般在空旷地达成了交易。 —— 傍晚时分,黎语颜从米家回到东宫。 刚回到东宫,门房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黎语颜心头一凛。 等她经过湖畔时,这才明白门房为何欲言又止…… 她看到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正与一俏丽女子在湖畔散步。 扶着太子的松果看到她回来,侧头悄声对夜翊珩说了几句。 黎语颜不知松果说了何话,只知道夜翊珩身旁的年轻女子往她这边望来。 郑丽琦娇笑着对夜翊珩道:“那位便是准太子妃吧?琦儿昨儿才回京,都没能参加花朝节。” 夜翊珩淡声:“花朝节不参加也罢。” 郑丽琦掩唇笑了:“就是遗憾未能见到准太子妃所扮演的花神,据说她的舞姿十分曼妙,惊为天人!” “你去外祖家探望,一切可都顺利?”夜翊珩恍若未知黎语颜的脚步越来越近。 “托殿下的福,一切顺利。”郑丽琦娇柔回答。 眸光若有似无地望向黎语颜这边。 跟在黎语颜身旁的妙竹见状,十分气恼,压低声音:“小姐,婢子气!” “非礼勿视,咱们往旁边绕过去。”黎语颜声音很淡,不辨喜怒。 湖是圆的,他们往那边走,她们往这边走,完全可以不用碰面。 若是打扰他与旁的女子约会,那便是她的不对了。 昨晚,她算彻底领教了,他这位眼瞎之人何等地心里阴暗,行事阴鸷冷酷了。 就算再不喜她,也要将她绑在身旁。 这种人,让她有些后悔昨夜救了他。 这时,松果对夜翊珩道:“殿下,小姐她从湖的另一侧绕去听风苑的方向了。” “随她。”夜翊珩薄唇轻吐两字。 听到这话,郑丽琦敛目,压制住不断上扬的唇角,小声问:“殿下,是不是臣女在场,让黎五小姐误会了什么?” 夜翊珩神色淡淡,嗓音不疾不徐:“怎么会?她最大度了。” 大度到要把他让给范敏儿。 主仆二人回到听风苑。 黎语颜坐在听风苑内的书房里,开着窗,托腮望着院子里的树上新发的芽。 妙竹则是整理着博古架,嘴上喋喋不休:“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就算不行之人,也断不了那花花肠子!” “啊,呸!”她越说越起劲,“好男人怎么就那么难找呢?算了算了,世上就没有男人能配得上小姐!” 听到这话,黎语颜莞尔一笑:“妙竹,帮我拿一壶长公主给的橘子酒来,此刻清风徐徐,最适宜饮酒了。” “好!” 妙竹停了手上活计,利落地洗了手,去隔壁房间拿了一壶橘子酒一只酒杯过来。 黎语颜自斟自饮,今日连饮了六杯都不觉得醉。 “妙竹,你瞧,我没醉,是不是酒量见长了?” 妙竹拧眉立在一旁,眼尾瞥着一脸阴沉的太子殿下,小声道:“小姐,殿下来了。” 黎语颜轻笑:“那瞎子有美人作伴,如何会来此?”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今天又加更了,惊不惊喜? 第113章 孤是夫君 第113章孤是夫君 瞎子? 夜翊珩俊眉蹙起,面上冷意浮现。 虽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声音已然有了醉意。 这女人竟然连他站在她眼前都瞧不见,她又不似他失明了。 呵,饮酒能饮成这般,他真的服了她。 妙竹不停地对黎语颜挤眉弄眼地暗示明示:“小姐,殿下真的在这!” 黎语颜嫣然一笑:“妙竹,莫拿他来吓我?” 夜翊珩:“……” 他很吓人? 他是用来吓人的? “小姐不能再喝了。”妙竹两步过去,从黎语颜手中拿过酒杯,“殿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说话时,妙竹指了指几步开外的夜翊珩:“喏,殿下就在这。” 黎语颜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美眸,眸中已染了酒色,迷离又朦胧。 顺着妙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这男子眼覆白纱,正容色冷峻地立着。 “殿下真来了。”黎语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言笑晏晏地道,“殿下要不要一起饮酒呢?” “你醉了。”夜翊珩蓦地出声。 黎语颜伸出食指摇了摇:“殿下真会说笑,长公主送的橘子酒就像果汁,一点都不醉人。殿下要不要一起饮呢?” 说话间,她身形不稳地走到他跟前。 夜翊珩鼻尖嗅到一股橘子酒的清甜味道,还有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 鬼使神差地,他道:“好。” 妙竹额头冒汗,生怕她家小姐身形不稳,一头栽进太子殿下的怀里。 正欲去扶时,只见她家小姐从她手中拿回酒杯,直接往这酒杯里倒了酒。 这酒杯正是她家小姐喝过的! “小姐,婢子给殿下重新拿个酒杯。” 黎语颜摆了摆手:“不必,我都已经倒了酒了!” 说话间,她将酒杯递到夜翊珩唇边。 松果想到自家殿下洁癖严重,就像上回,范敏儿碰了下殿下的手,殿下就把人家的手给折断了。 此刻,黎五小姐若是把她喝过的酒杯给殿下喝,等会殿下会不会把黎五小姐的嘴给揍了,或者卸了下巴? 想到这,松果冷汗涔涔:“殿下,小奴给您拿个酒杯,小姐手中的酒杯是小姐方才饮过的。小姐醉了,没意识到这点,您就担待些。” 夜翊珩挑了挑眉,伸手扣住黎语颜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将杯中的橘子酒一饮而尽。 妙竹与松果齐齐惊愕,太子殿下非但没嫌弃,还真的喝了! 天呐! 那可是小姐喝过的酒杯,太子殿下竟真的喝了! 若说太子殿下瞧不见,但他们言语说得十分清楚,这酒杯是小姐喝过的,太子殿下竟然不嫌弃! 妙竹震惊不已。 松果后背脊也冒了冷汗,生怕再过一会,殿下洁癖的毛病立刻犯了。 就这时,黎语颜重新拿起酒壶。 “殿下真给面子!”她笑得欢快,随手又倒了一杯,“我也要再喝一杯。” 话落,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尽数饮了。 他喝过的酒杯,她再次饮了。 闻此,夜翊珩眉梢微动,唇角几不可查地微勾。 而这时,让妙竹与松果再次冒冷汗的事情又发生了,黎语颜又倒了杯酒,直接递往夜翊珩唇边。 “殿下,咱们这算不算一起畅快饮酒了?” 夜翊珩轻轻“嗯”了一声,从她手中接过酒杯,再次喝了。 这么一来二去的,一壶酒就这样被两人喝了精光。 黎语颜倒了倒酒壶,实在倒不出,打开酒壶盖子瞧了,嘟起嘴:“妙竹,酒喝光了,再拿一壶。” 妙竹拧了眉:“小姐,你可别再喝了。” 黎语颜眯了眯眼,一手拍了拍脑袋,一手撑在桌面上,眸光迷离地望向身旁不远处的夜翊珩。 随后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跟前,仰头望着他。 “小姐!”妙竹连忙伸手去扶,生怕自家小姐真的栽倒在太子怀里。 却不想,黎语颜推开她的手。 “莫扶我,我没醉。”她抬眸,伸手抚上夜翊珩的脸,“你长得这么好看,是不是我的夫君呀?” 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捏了捏拳。 她的手柔弱无骨,暖意浓浓,似带着芬芳,好似在撩拨他的心。 这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竟然还问他是不是夫君? 夜翊珩面上冷峻更甚。 霎时间,书房内的气压骤然降低。 妙竹的心怦怦直跳,惨了,她家小家又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 只有梦境里,他们才是夫妻。 没想到太子殿下竟没有推开她家小姐,惊得妙竹的下巴差点磕到地上。 但知道太子阴鸷,先前小姐差点亲他,都被他嫌弃地从床上甩到地上,此刻虽然没推开。但妙竹还是担心会发生什么,遂求助般地看向松果。 松果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两人屏息望着两个主子,生怕再发生点不可挽回之事。 就在他们以为太子殿下会如何阴鸷冷酷地做点什么时,一道好似天籁之音传来。 “是,孤是伱的夫君。” 黎语颜笑,笑声悦耳。 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竟如此温柔。 要知道他只有要她的时候,才会跟她在一起,今日竟然一起喝了酒。 黎语颜伸手在他心口挠了挠,语调嫣然道:“妾身乏了,夫君可否抱着妾身去睡觉呢?” 夜翊珩浑身一僵,后背脊梁骨绷得直直的。 她知不知道,手指这般随便挠男人的心窝,会发生什么?—— 郑丞相府门口。 郑丽琦下了马车,往府内走。 走得步履急躁,使得身旁的丫鬟不解地问:“小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她家小姐性子沉稳,从没这般过。 “本小姐要回去照照镜子,仔细瞧瞧自己究竟比丑女差在哪?” 方才在东宫,太子殿下虽没说什么,但那丑女一回来,他便借口回了寝宫。 当她不知道么,他是急着去寻丑女吧? 想她堂堂左丞相之嫡女,如何比不过宁远侯府的丑嫡女? 自己父亲可是左丞相,丑女之父不过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定远侯。 可选太子妃,怎么会没轮到她? 丫鬟连忙劝:“小姐莫不是忘记了,太子殿下他病弱,定是因为这点,太子殿下才不想连累小姐。” 听到这话,郑丽琦这才缓了脚步。 可,以往太子殿下身体好的时候,她才是默认的内定太子妃。 如今的情况,让她百般不是滋味。 第114章 要他解扣 第114章要他解扣 东宫,听风苑,书房。 妙竹替自家小姐捏了把汗。 她家小姐这般行为,算不算主动索抱? 亦或者算投怀送抱? 松果则是喜滋滋地看着,殿下没有捏碎黎五小姐的下颌,说明殿下待黎五小姐与表小姐是不一样的。 方才的担心稍微敛了些,取代而之是心头冒着泡。 殿下他抱不抱呢? 这时,夜翊珩轻咳一声,略略弯腰,将黎语颜打横抱起。 黎语颜轻轻笑了:“殿下请往前走五步,然后右拐……” 夜翊珩“嗯”了一声,抱着她去了卧房。 妙竹正欲跟上去,被松果拉住了手臂。 “两位主子有要事,咱们在外候着便是。” “可是,我家小姐醉了!” “不妨事的,殿下他有数!” 夜翊珩轻轻松松地将人抱进了卧房,刚放到床上…… 黎语颜扯了扯领口:“好热,扣子解不开!” 闻此,夜翊珩伸手往她脖颈处摸了摸,这人今日穿的是拿珍珠做扣子的裙衫,从领口往下一排密密麻麻的珍珠扣子。 这裙衫,他之前见过的。 此刻虽看不见,但脑中自动浮现那日见到的场景。 鼓鼓囊囊处,也是一排珍珠扣子。 不知不觉,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孤瞧不见,太子妃这扣子委实难解,孤怕是帮不了……” 话语尚未完全说完,只听到她软软倒在床褥之上的细微声响。 不多时,清浅的呼吸声传出。 这女人竟这般睡着了。 好像只有醉酒后的她,才不会满身是刺。 对他亦没有之前那般防备警惕。 夜翊珩唇角漾出一丝笑意,心头好似划过什么情愫。 摸索着出了卧房,唤了妙竹去伺候她,他才由松果扶着离开听风苑。 在回寝宫的路上,松果笑盈盈地问:“殿下,黎五小姐醉酒的模样好可爱,您是没看到,她的小脸粉扑扑的。小姐她在殿下跟前撒娇的模样,整一个温柔似水,又娇态百生。” 夜翊珩挑了挑眉,矜冷道:“你倒是观察得仔细,嗯?” 松果连忙深吸一口气,解释:“殿下恕罪,您瞧不见,小奴自然要当好殿下的眼!” 扶在他的手臂上,夜翊珩明显感觉松果浑身颤抖着,遂道:“不必哆嗦,孤不怪你。” 松果连忙称是。 殿下对黎五小姐果然不一般! 不枉费他看好他们! 可惜了,今日殿下瞧不见,若非如此,殿下定要在黎五小姐的卧房待上一晚的。 只要待上一晚,外界对殿下不行的传言就能少很多。 半夜。 黎语颜醒来。 到底是橘子酒,度数不高。醒来后,脑袋也不觉得难受。 她自个下床点了灯盏,又倒了水喝。 外间守着的妙竹听到里间的动静,立刻进来。 “小姐可是饿醒的?” 黎语颜摇了摇头:“饿倒是不饿,就是有些渴。” 又喝了一杯水,她问:“我喝醉了么?只记得在书房喝橘子酒来着,醒来就在这了。” 妙竹十分为难,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傍晚时自家小姐的酒后窘态。 见她面色奇怪又纠结,黎语颜轻笑:“莫非发生了什么,让你这般为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姐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不光同饮一只酒杯,还让太子殿下抱着小姐进卧房。这些不算什么,小姐还唤太子殿下夫君来着。” 听到这话,黎语颜手中捏着的茶盏噌地掉落。 幸亏她反应迅速,脚尖一抬,茶盏重新回了她的手中。 “惨了惨了,那瞎子非杀了我不可。” “小姐还直呼殿下为瞎子。” “伱怎么不拦着我?” “婢子明示暗示,眼皮子都打结了,小姐恍若未见。” 闻言,黎语颜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双手扶额。 怎么办? 她负荆请罪? 见状,妙竹连忙劝:“小姐,婢子觉着你不必担心,今日殿下走时,好似不生气。可能觉着你是喝醉酒,就没跟你多计较。” “对哦,我又没跟旁的男子喝酒。” 说话时,一想到她与他同饮一只酒杯,还是很难接受。 算了,不想了! 明日要去学堂,答应山长的下册字帖,得写一写,省得再想起自己醉酒的窘态。 写字帖时,妙竹叹息:“小姐要是喜欢喝橘子酒,咱们回去后,让秋波与冬烟也酿橘子酒。在这东宫内,还是少饮为妙!” 春柳、夏桃、秋波、冬烟是黎语颜在麟卿阁的四大护法,亦是她的贴身婢女。 其中,秋波与冬烟在美食方面各有所长,是以两人时常对此争个不休。 “正是如此。”黎语颜颔首。 尤其不能当着某人的面喝,会出事! “小姐若是实在想喝,也要躲起来喝。其实小姐在听风苑内喝,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妙竹长长叹气,“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许是想来炫耀的吧?” “小姐何出此言?”妙竹边研磨边问。 黎语颜提笔挥毫:“傍晚时,咱们见到的那位女子,八成对他有意思。他许是想来说,他不是没人喜欢的,所以来了听风苑。没承想,我喝醉了,他便不好开口说此事了。” 妙竹重重地研磨:“怪不得婢子见那女子打扮得很是精致。” “精致又何用?他瞧不见。” 妙竹停下手上动作:“所以就算小姐‘丑名’在外,皇上仍旧下旨赐婚,那是因为殿下瞧不见。” “是说呢,贴斑不能拒婚,委实懊恼!” 如今因此被瞎子拿捏,让她更是又气又恼。 —— 太子寝宫内,夜翊珩在床上辗转反侧。 今日在听风苑一幕,让他难以入眠。 体内燥热开始叫嚣,寒疾好似又有发作的迹象。 一热一冷,两者不能相抵,撕扯得他整个人难受得眼底染了猩红。 摸索着,去到卧房后头的浴池中,将整个人浸到温水里,寒疾没有进一步发作的趋势,而燥热却是越来越甚。 分明是寒疾在身,可肌肤竟然渗出了汗水!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 她那纤细的脖颈,她那般不盈一握的软腰…… 他稍一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她的手柔弱无骨,那般小,那般嫩,他若是咬上一口……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难道自己体内的燥热与燥郁之气,来源竟是她! 她让他寒疾发作时,痛上加痛,是怀揣着什么险恶居心? 求月票、推荐票啊~~~ 多的话,我会加更的! 第115章 争相聘请 第115章争相聘请 温热的水渐渐变凉,水面结起薄冰,体内冷热交替的撕扯让夜翊珩喉咙底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哗啦——” 他自水中飞旋起身,冰面应声破裂碎开。 水珠从他冷白色的肌肤上下滑,划过线条流畅的胸膛、腹肌,隐入神秘的人鱼线…… 站到池边,随手捞过衣袍披在身上,脑中仍旧浮现出黎语颜的模样。 面遮白纱,双眸潋滟湛澈,言笑晏晏间眉眼弯弯,似人畜无害。 却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心机,无时不刻想要逃离他的身旁……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绑着她? 难道正如那日季清羽提问时所回答的,有她在旁,不无聊? 的确,有她在旁,东宫的生活不再似往日那般沉寂。 然,失明了,瞧不见任何事物,这女人为何三番两次地出现在他脑中? —— 翌日。 馨雅学堂。 早间尚未开课时,学子们议论着,以后的舞艺会由谁来教授。 “你们说,学堂会不会另外聘请夫子?” “曹姝的舞艺出色众所周知,如今她犯事,自然要由新的夫子来。” “曹姝竟然师出黎家丑女,难不成我们的舞艺夫子要变成黎家丑女?” “这也说不定呢!” “喂,尤玉霞,万臻臻,你俩是由黎家丑女教了才得以当花仙的,你们觉得她能代替曹姝么?” 被点到名的尤玉霞与万臻臻对望一眼,不作声。 这时,黎佳佳到了教舍,剜了一眼当作哑巴的尤玉霞与万臻臻。 “我姐姐自然是够资格成为舞艺夫子!” 黎佳佳此言一出,立刻有人反驳。 “当舞艺夫子,容貌也要出色。伱姐姐的舞艺,我们承认是不错,但她的脸实在太丑!” 黎佳佳哼笑:“不错?我姐姐的舞艺算不错,那你们岂不是没有丝毫舞艺了?”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 有人道:“黎佳佳你护着你堂姐,那是因为你们是姐妹。再则,也是因为她的加入,你们队才能在花朝节上崭露头角。但不可否认的是,你姐姐确实是天下第一丑女!” 这时,教舍外头传来钱沐彤的声音:“说得正是,丑女如何能成为咱们的舞艺夫子?” “钱沐彤,你!”黎佳佳眉头拧起。 众人附和:“是说,丑女就算舞艺再好,也不能成为舞艺夫子!” 黎佳佳将书本往自己桌面上狠狠一摔:“论起来,你们都是曹姝的弟子,该唤我姐姐一声师祖!” 语毕,整个教舍倏地安静下来。 不过一瞬,钱沐彤冷笑道:“就算是,又如何?那也不能改变黎语颜是丑女的事实。只要她是丑女,那便不能成为我们的舞艺夫子。就算她真成了,咱们联合起来,不去上她的课。黎佳佳,你待如何?” 一众女学子们相继点头附和。 黎佳佳气得小脸通红,尤玉霞与万臻臻两个就是真小人,此刻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们缩在一旁。 若此刻姐姐与米欣梅或者罗梦儿在的话,她们定会帮她一起声讨这帮贱人! 就这时,黎语颜到了教舍。 黎佳佳像是看到了救星,上前一把搂住黎语颜的胳膊:“姐姐,她们说你丑,不能当舞艺夫子。” 黎语颜拍拍她的手背,微微笑着道:“妹妹勿扰,咱们千万别跟小人一般见识。” 就这时,山长敲了敲教舍门:“黎语颜。” 闻声,黎语颜转头,上前几步行了一礼:“山长,学生这厢有礼了。” “您这不是折煞老朽么?”山长笑着捋了捋胡子,“今日我来此,是想聘请你当咱们馨雅学堂的舞艺夫子,看在老朽的薄面上,你可答应?” 山长之言,让在场的学子们震惊不已。 方才她们谈论的正是此事,没想到这事还成真了。 这可不是她们希望的! 于是,学子们纷纷道:“山长,这可使不得啊!” “就是,山长,历来的舞艺夫子皆是才色兼备的,她如何能当?” 山长呵斥:“本山长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 黎佳佳冲她们皱了皱鼻子:“当然山长说了算!” 她走到山长边上:“山长,学生告诉您,方才她们说,我姐姐若当了舞艺夫子,她们都不上我姐姐的课!” 山长冷哼一声:“不想上课,那就归家,从今往后不必再出现在馨雅学堂!” 方才反对的那些学子立即噤声。 黎语颜清浅而笑:“山长,这舞艺夫子一事,请恕学生不能答应。” 山长有些不明白,遂问:“为何?” 黎语颜淡声道:“学生舞艺,她们不配学。” 闻言,那些唱反调之人纷纷翻白眼。 她们方才说不想学,没想到这丑女竟然说她们不配学! 同是丁班的学子,一样地差劲,她能当舞艺夫子,她们阻挡不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被丑女说她们不配学。 这等耻辱,好似在说,她们连丑女都不如。 这些人正要反驳时,外头传来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 “语颜妹妹。” 众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黎煜烨与国子监祭酒微笑向黎语颜走来。 山长连忙拦在祭酒跟前:“喂,你这个老东西,来我馨雅学堂做什么?” “你才是老东西,你全家都是老东西。”祭酒冷着脸回骂山长,一侧头,旋即对着黎语颜堆上笑容,“黎语颜,老夫来请你去国子监就学!” 此话惊得女学子们惊愕不已。 山长哼道:“黎语颜要当我们馨雅学堂夫子了,还去你那当什么监生?” 祭酒瞥了山长一眼,笑盈盈道:“黎语颜,老夫还要聘请你当国子监书法夫子,如何?” 女学子们彻底傻眼。 馨雅学堂山长请丑女当舞艺夫子,国子监祭酒请丑女当书法夫子。 为什么? 这两老头都不看人相貌的么? 黎语颜没想到国子监祭酒亲自来请,就在她想着,若要去国子监,需得经过夜翊珩这个瞎子同意,如何说服瞎子呢? 黎煜烨开口道:“语颜妹妹,在国子监入学后,校考出色的监生可去六部衙门历练。” 祭酒连忙接口道:“正是如此,黎语颜你的才学,老夫很是看好。届时,你既是国子监监生,又是国子监的书法夫子。女子入学国子监,在天晟朝,你可是独一份!” 第116章 清风美人 第116章清风美人 国子监挺了挺背,严肃又道:“更何况,老夫已奏请皇上,皇上言,你若真想要参加科举,他准了!如此殊荣,黎语颜,你不答应么?” 黎煜烨点了点头,那笑容里头的含义,黎语颜很清楚。 届时,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进到兵部,这有利于她查探大哥那场战事。 至于参不参加科举,另说。 最关键的是,借机进入兵部历练,可接触到不少秘辛! 相信要不了多久,大哥的大仇,她就能报了! 思及此,黎语颜点了头:“祭酒,学生想去国子监。只是此事,学生还需回东宫与太子殿下商议一二。殿下若是应准,那此事便成了。” 祭酒欣慰点头:“如此甚好,太子殿下仁厚,自是同意的。” 黎语颜腹诽,某人仁厚? 要说服阴鸷的某人,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一旁立着的山长,吹胡子瞪眼,显然很是不爽,就连胡子被他的气吹得乱飞。 见状,黎语颜轻轻笑了,几步过去,悄声对山长道:“山长,请随学生来。” 山长瞪了祭酒一眼,这老东西不要脸,抢他的学子与夫子。 竟然用科举要挟,这一点上,他馨雅学堂还真比不了。 馨雅学堂创办二十余年来,就没有人参加过科举。 不过言夫子有话对他说,他还是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到了风雨廊下,黎语颜看周围没人过来,从包里拿出一本红绸包着的字帖:“答应山长之事,今日达成。” “下册字帖?”山长欣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翻开瞧了瞧,“还真是!” 随后连忙合上,用红绸细细包好,生怕旁人来抢。 “临时写的,还热乎着。” 山长闻言,恭敬立好,旋即严肃地作了一揖:“多谢言夫子!” “教舍那边好些人看着呢。”黎语颜笑了,“如此,本夫子就要去国子监了,山长不必伤怀,我若有空,定来馨雅学堂看望山长。” “那是极好!”说话间,山长叹气,“便宜国子监祭酒那老东西了。” 说话间,山长压低声音:“言夫子,这字帖千万别跟祭酒那老东西说。他也在找字帖,但是他眼神差劲,没能瞧出言夫子身份。” 黎语颜微笑颔首:“多谢山长提醒,届时我在国子监讲授时,定换一种字体。” “如此便好!” 教舍那边的好些学子看到山长对黎家丑女恭敬作揖,那态度,像极了学子对老师行礼的模样。 方才数落黎语颜因是丑女不能当舞艺夫子的学子们,心里酸得要死。 她们千方百计阻止丑女当舞艺夫子,没想到人家不屑,更让人气愤的是,国子监祭酒亲自来请她去国子监当书法夫子。 不光如此,丑女竟能参加科举! 要知道,参加科举那是她们家中兄弟之事。 丑女何德何能能做男子之事? 待山长与黎语颜回到丁班教舍,祭酒笑吟吟道:“黎语颜,老夫专门在国子监给你设了个休息之所,方便伱在国子监就学与教学。” “如此,多谢祭酒!”黎语颜作揖。 “何必言谢,你是人才,是人才,老夫就尊敬!”顿了顿,祭酒又道,“那这几日,你与太子殿下商议下,殿下若是不肯,老夫亲自登门。” “好。”黎语颜点头应了。 这时,罗梦儿与米欣梅前后到了,看到教舍内这么热闹,吃了一惊。 在听黎佳佳将事情讲了一通后,两人恭喜黎语颜。 罗梦儿、米欣梅与黎佳佳围在黎语颜身旁说了好一会话。 忽地,黎佳佳对祭酒道:“我们几人关系极好,姐姐她以后在国子监上学了,那我们几人可去国子监看望她么?” 罗梦儿附和:“是啊,语颜一个女孩子在国子监会寂寞,我们去看她,也好排解。” 米欣梅点头,几人盯着祭酒瞧。 被三个少女齐齐盯着,祭酒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自是可以,你们想来便来!” 三位少女高兴得欢呼。 丁班其他学子垂头敛目,她们好像走错路子了。 若是跟丑女搞好关系,她们也可以去国子监,如此找个喜欢的男子,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可此刻,她们如何开这个口? 一旁的尤玉霞与万臻臻连忙过来:“我俩也是语颜的好友,我们能不能也去看她?” 黎语颜淡淡一笑,不语。 黎佳佳哼声:“现在是好友了?是想去国子监找男人么?” 见她如此直白,祭酒笑得更大声:“你这个女子,非一般!” 黎佳佳嘿嘿一笑:“那是,黎语颜是我亲姐姐!” “好,好,好!黎家人都非同一般!”祭酒高兴地拍了拍黎煜烨的肩头,“黎世子的本家妹子,都是人物!” 山长咳了一声:“好了,好了,快走吧!祭酒老匹夫,我跟你说,黎语颜若是想回来,你千万不能拦着!” “哼,老夫没你那么小气!她若是想回来看你这个老东西,我自然准许。” 此话之后,两老者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去到风雨廊下又是好一通理论。 —— 在夜翊珩尚未答应她去国子监前,黎语颜还是在馨雅学堂就学。 是以这一天的学业下来,在回东宫的马车上,黎语颜一直在想如何说服某人。 却不想,刚回到东宫,就看到昨日看到的女子又陪在瞎子身旁。 此人怎么天天来? 既然天天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离开东宫了? 郑丽琦也看到了黎语颜,今日她要弄个究竟,看看太子殿下会不会因为丑女,再次离她远去? “殿下,黎五小姐回来了,好似有心事。”郑丽琦一边娇柔着对夜翊珩道,一边美目流盼地望向黎语颜。 想起昨日傍晚与她一道饮酒,害得他体内燥郁攀升得一夜难眠,夜翊珩俊眉蹙起:“随她。” 郑丽琦轻轻拽了拽夜翊珩的袖子:“殿下怎能如此说,黎五小姐毕竟是未来太子妃。” 正怀揣着想要撮合眼前两人的想法的黎语颜,脚步一顿。 “殿下好雅兴,清风漾漾,美人作伴,如此诗情画意,臣女就不打扰了。” 黎语颜淡淡颔首,绕过他们往清雅居方向走。 第117章 为何不准 第117章为何不准 夜翊珩心头冷笑,昨日他还以为她饮酒是因为醋了。 如今看来,她压根就没吃醋。 昨日饮酒,此女无非是嘴馋罢了。 就这时,季清羽的声音从东宫门口的方向传来:“阿颜,等等。” 看到夜翊珩身旁的郑丽琦,季清羽脚步顿了顿,随后轻笑一声,快步走到黎语颜身旁:“不高兴?” “我哪来的不高兴?”黎语颜抿了抿唇,坦诚道,“是挺不高兴的,一想到每日要回到此地,就高兴不起来。” 夜翊珩耳力好,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全都入了耳。 季清羽展开折扇,扇了扇:“听说你要去国子监了,走,我给你庆祝庆祝。” “如何庆祝?” “去外头吃饭,我请客。” 黎语颜摇了摇头:“那人是个疯子,我若跟你出去吃饭,指不定发什么疯。”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季清羽收拢折扇,“不管,今日必须出去吃,小爷要给伱庆祝!能上国子监,你可是天晟第一女子!小爷我都没得上国子监。” 拗不过季清羽,再加上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那女子与夜翊珩特别亲密。 “去!” 黎语颜吐出一个字,转身直接往东宫大门走去。 “这就对了!”季清羽连忙跟上。 两人的大长腿走得快,没用多少时间就出了东宫大门。 见太子殿下毫无反应,郑丽琦心头一喜,语调嫣然道:“黎五小姐好似与庆郡王关系不一般。” “是不一般。”夜翊珩承认。 他的语调平平,无波无澜,可见丑女在太子殿下的心中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郑丽琦面上笑容浮现,昨日是她想多了。 —— 黎语颜跟随季清羽去了他的酒楼。 掌柜十分有眼力见,迅速吩咐人上了酒楼招牌菜。 将雅间的门关上后,季清羽这才道:“方才你看到的女子叫郑丽琦。” 黎语颜叹气:“昨日我就看到她陪在太子身旁,今日又是如此。似乎是特别做给我看的,由此可见,她对太子有意思。” “你猜得不错,她是夜翊珩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不是范敏儿么?”黎语颜疑惑。 季清羽摇了摇头,给她夹了菜:“夜翊珩真正的青梅竹马是郑丽琦。” “她有什么来头?” “郑家是左丞相府,郑丽琦是左丞相嫡女,在夜翊珩身体还好的时候,天家有意将她许给太子。是以,在前些年,她算是内定的太子妃。”季清羽解释道。 黎语颜清冷一笑:“原来如此,那我如今是占了原本属于她的名头。” 天晟有左右丞相,右丞相上了年纪,右丞相的孙女也到了适婚年纪。 左丞相人至中年,在朝中有不小权势,是以格外受皇帝器重。 原来那女子是左丞相之女。 也是,夜翊珩若是眼不瞎,不病弱,如何能轮到她这个小小侯府之女当太子妃? 季清羽安慰道:“不说此事,我今天特意给你庆祝,咱们不聊这等郁闷之事。” “你如何知道我要去国子监了?” “你的事情,我都有关注,自然知道。”季清羽温润一笑,“关键是,进了国子监,便有机会进六部衙门,届时你可去兵部历练。” 黎语颜颔首:“我正是这么想,才答应的。” 季清羽点了点头,提议:“要不要喝点酒?” 想起昨晚喝酒后的窘态,黎语颜摇了摇头:“不喝了。”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我想离开东宫,名正言顺的那种,你可以帮我么?” 闻言,季清羽欣喜:“自是可以!” 他就知道她不愿待在瞎子身旁。 “只是我碰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 黎语颜凑过去,压低声音:“他知道我面上贴斑块一事了,并且以此要挟我留在东宫,这便是棘手的问题。若我离开,他便以我贴斑拒婚这个欺君之罪,将我弄死。” 季清羽拍了桌子,桌面上的碗筷随之震了震:“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黎语颜叹气:“我贴斑块时,没考虑这点,更没考虑到,他压根就不在乎我面上有无斑块。如今被他知道实际无斑,这问题就更棘手了。” “你且放心,斑块一事,我来想办法。” “好,多谢!” “阿颜……” “嗯?” “没事。”季清羽笑着摇头。 他其实是想说,自己除了也有寒疾之外,没有眼瞎,没有不行。除了寒疾发作之际,身体会变冰,其他时间都是暖的。再加上他的父母也喜欢她,她能不能选择他,与他在一起? 可如今,这些话说出来,好似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便没开这个口。 一餐饭后,季清羽将黎语颜送回了东宫。 —— 在黎语颜回去听风苑的路上,那轻纱摇曳的宫殿内传出丝竹之声。 看出自家小姐的疑惑,跟在黎语颜身旁的妙竹随手拉住一个小太监问:“那边是做什么?” 小太监恭敬作答:“妙竹姑娘有所不知,今晚太子殿下特地留了郑小姐用晚膳,那是助兴的歌舞。” 妙竹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刻退下。 “小姐,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妙竹提议。 “不去,咱们不要打扰他们叙旧……” 情! 黎语颜摇了摇头,脚步很快地往听风苑方向走。 想她与季清羽都在外头吃好了,这会子,东宫内某人的晚膳才吃到一半。 到底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感情不一般! 黎语颜自嘲地笑了笑,看来叫某人答应她去国子监,得选个他方便的时间才能商议了。 另一边。 松果也想不明白,殿下今日为何留下郑小姐? 且一直到黎五小姐回了东宫,殿下才说要歇息了,派人将郑小姐送走。 这两者之间总感觉有什么联系? 但细细想想,又没什么联系。 此刻分明很晚了,是该送郑小姐回府的。 在扶夜翊珩回寝宫的路上,松果忍不住问:“殿下,据说黎五小姐受国子监祭酒邀请,要去国子监就学,并且当国子监的书法夫子。此事,您同意么?” 夜翊珩淡声:“不准。” 半道听说郑丽琦回去了,黎语颜便折返来寻夜翊珩。 正好听到太子与松果的对话,黎语颜气不打一处来:“殿下为何不准?” 月末爬榜,急需月票推荐票! 小可爱们,我加更了,有月票推荐票的,砸过来啊! 第118章 惩罚咬她 第118章惩罚咬她 夜翊珩不理会她,顾自抓着松果的手臂往前走。 黎语颜急急追上去:“殿下,麻烦说出缘由!” 她追得急,某人走得更快。 瞎子走得那么快!黎语颜心头腹诽不已。 这么一追,竟然追到了太子寝宫。 进了寝宫外屋,到了里屋门口,黎语颜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连忙止步。 夜翊珩蓦地出声:“怎么,不敢进来?” “呵,有何不敢?” 话落,她便一步跨了进去。 夜翊珩唇角微勾,稍微激将她就进来了,呵,此女心机不过尔尔。 黎语颜刚进到里屋,正欲再说什么,却不想,夜翊珩掌风一挥,门就关上了…… 直接把松果与妙竹挡在了门外。 “小姐!”妙竹急道。 黎语颜冲着门外道:“我没事,你在外头候着便是。” 旋即传来松果的声音:“妙竹姑娘,要不要喝茶?” “喝茶?我没心情喝茶。” “那吃点糕点?” “也没心情!”妙竹焦急地在门外团团转着。 松果摇了摇头,还是端来茶水与糕点,放在边桌上。 里屋。 夜翊珩摘下眼纱,拿起敷眼药包按在眼前,嗓音清冽:“孤曾说,国子监都是男子,不准去!” 黎语颜走到他跟前,仰头望着他。 眼前的男子,风光霁月,萧萧肃肃,清冷禁欲。 他这双眼,在瞧不见时,瞳仁比以往浅淡些。他能瞧见时,瞳仁黑色深邃,今日所见却是深琥珀色。 怪不得他不管眼能否视物,在外头时均戴着眼纱。 想来是怕人发现端倪。 “臣女也说过,女子能做男子之事,女子并不比男子弱!” 夜翊珩轻笑:“不弱?” 黎语颜微微拧眉:“弱不弱,殿下待臣女去了国子监便知一二。” 你不给机会,我如何证明? 夜翊珩轻笑一声,不言语,拿着药包敷了另一只眼。 黎语颜尽量缓了语调:“臣女去国子监,这段时间内殿下可以寻神医治眼疾治寒疾,如此殿下太子之位亦能坐得久一些。” 闻言,夜翊珩面上的笑容尽数敛去,神情疏离淡漠:“孤说过,这个位置孤不屑。” 黎语颜心头一惊,却仍旧硬着头皮道:“殿下您想想,一旦殿下不是太子,殿下那些兄弟会放过你么?” 见他不接话,黎语颜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道:“殿下太子之位一旦被废,若殿下一直眼瞎病弱,他们皆盼着殿下早死;殿下若是眼疾与寒疾都治好了,他们又会防备殿下将太子之位夺回。” “不管是哪一条路,皆是危机重重。”她细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分析,“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殿下还是太子时,抓紧看好眼疾与寒疾,您说对不对?” 听到此,夜翊珩面上的冷峻稍微缓了些:“伱倒是想得充分。” 黎语颜眨了眨眼,有些违心道:“那是自然,殿下是臣女未来夫君,臣女自然要替殿下着想。” 听到此话,夜翊珩摇了摇头,此女说谎倒是轻松。 “你告诉孤,为何要去国子监?孤想听真实缘由。” 过了半晌,她才道:“我大哥在世时最想去国子监求学,如今大哥不在,我想替他完成心愿。” 语调伤怀,带着无尽的兄妹手足之情。 夜翊珩微微一怔,沉默下来。 她一母同胞兄长黎毅算个人物,他若还在,凭卓着的军功,定能成为天晟最有实力的年轻将领。 “殿下可否答应?”黎语颜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殿下不作声,是不是意味着默许臣女去国子监了?” 不等他有所表态,黎语颜快速地福了福身:“谢过殿下!” 话落,她转身去开门。 就在她手碰到门栓时,夜翊珩一个瞬移过来。 “砰”的一声。 直接将她按在门内侧,大手又掐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殿下?” 黎语颜的心怦怦直跳,就以为他又要用力掐她脖子时…… 他竟然一低头,唇凑往她的脖颈。 男人清冽凉薄的气息尽数落在她脖颈的肌肤上…… 他这是做什么? 亲她么? 亲脖子? 这是什么怪癖? 黎语颜一丝一毫都不敢动,浑身僵得像是被他的寒气所染,直接冰封住。 连手指脚趾亦动不了分毫。 他的气息如此之近,近得离谱! 忽地,他微微直起头,大手箍住她的脸,掌心贴着她的唇。 她怕极了! 这个疯子,果然有越来越变态的趋势。 近在咫尺的距离,这般暧昧,一冷一热的呼吸交缠,黎语颜心头一惊,本能地想要屏住呼吸。 却是被他吓得连如何屏住呼吸都忘记了。 由于紧张与害怕,胸口起伏得越发剧烈。 夜翊珩的手心能感受到这个女人呼出的温热气息,温温热热的,带着微微的湿意。 她的身体好暖,脸上的肌肤好嫩…… 脖子上的肌肤更是勾人采撷! 倏地,他偏头靠近,喉结一滚间,一口咬住了她脖子上的娇嫩肌肤。 “啊……殿下……” 黎语颜欲哭无泪,脖颈上酥酥麻麻地,带着痛意。 慌乱紧张使得她双手双脚乱拍乱踢地挣扎:“你放开我!殿下,求您放过臣女!” 脑中不断浮现自己被他蹂躏的画面,浑身颤抖着好似受伤的小鹿。 她越是挣扎,他心头一狠,口中用力,直接咬出了血。 尝到了她血的味道,他这才松了口。 黎语颜瑟缩着,浑身颤抖不已。 疯子! 不行之人,都是这般疯狂的。 话本子里,多多少变态的不行之人,皆是这般,动不动咬人。 “这便是惩罚!惩罚你今日未经孤的允许,与季清羽私自出去。” 夜翊珩在她耳边冷声,凉薄的气息再次拂过她的耳。 那样的阴鸷,病态,好似带着无尽的占有欲。 黎语颜猛地推开他,抬脚便去踩他的脚。 偏生瞎子的耳力惊人,在她正要踩到时,被他轻松躲开。 黎语颜气结,狠狠地瞪向眼前的男子。 看到他唇角挂了一滴血,在他的俊美面容上显得那样的艳丽妖冶。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这人简直就是魔鬼! 觉察出她的愤懑,夜翊珩眉梢挑了挑:“你若胆敢在国子监做什么令孤不爽之事,后果比这更严重!” 第119章 心里有她 第119章心里有她 黎语颜清澈如水的美眸迅速涌上水雾,她若是真的嫁给他,那是她眼瞎! “嗯?”他的声音拖长,带着无尽的威压。 黎语颜咬唇屏住眼泪,唇瓣差点咬破时才道:“臣女明白,断不敢做令殿下不爽之事!” 夜翊珩神情一动,似笑非笑道:“如此甚好!” 天家基因不错,眼前这人端的是公子无双,风华绝代,行的事却是无赖,疯批,带着丝变态。 黎语颜心头骂了百八十遍,却不敢骂出口,生怕这个疯子再抽什么疯。 “退下。”夜翊珩挥了挥手。 此刻看不见,感官却变得异常清晰。 所有感知统统放大了不止百倍。 她的肌肤那般嫩,那般柔,她的血那么香,好似带着芬芳。 就连她的头发丝蜿蜒在他胸膛上,都好似在勾引着他。 这个女人若在此再待下去,他保不齐对她再做点什么更疯狂的。 黎语颜木然转身,打开门出了去。 外间的妙竹与松果见状,立刻过来。 待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那清晰的带着血珠的牙印时,妙竹的眼泪瞬间滚落。 “小姐,你流血了。” “我知道。”黎语颜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罪归祸首还在房中洋洋自得。 他日,她定要在他身上咬上百口,千口! 如此,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妙竹欲拿帕子去按黎语颜脖颈上的伤口:“小姐,会不会留疤啊?” 黎语颜摆手:“先别碰,好痛。” 松果完全木在原地,黎五小姐脖子上还在不断冒着血珠,他家殿下这等行为,不就是诠释着不行么? 要知道宫里某些有了很大权势的大太监,动用权利与金钱,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会娶妻纳妾。 可有些事情,那些大太监做不了,便变着法子折磨他的那些妻妾。 像是这般咬人的行为,时常有耳闻。 他家殿下难不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天哪,殿下好可怜,黎五小姐也好可怜! 黎语颜僵着脖子回了听风苑。 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脖颈上那清晰的牙印时,她忍不住想骂,牙口那么好,干嘛不去食铁啊? 那疯子对她的脖颈究竟有何执念? 动不动掐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咬了,那他日是不是会直接啃? 疯子的想法委实不可理喻! 她得先稳住他,否则不能去国子监,自己的计划便功亏一篑了。 清洗了伤口,让妙竹帮忙包扎后,看到赵妈妈躲在一旁泣不成声,黎语颜连忙劝:“赵妈妈莫哭了,小伤口很快就能好。” 就这时,松果送来两瓶药。 “小姐,殿下让小奴送来的,一瓶治伤,一瓶祛疤。” “给个巴掌给颗甜枣么?”妙竹哼道,“咬上一口,再来送药?” 这种事情,也就太子能做得出来! 松果眼巴巴地望向黎语颜:“小姐收下吧。” “药,我就不收了,你回去同殿下说,最好留了疤,好叫我记得往后行事都要经过殿下同意。” 无奈,松果只好拿着药瓶返回。 夜翊珩知道药送不出去后,眉心一拧。 “殿下,小姐说最好留疤,好让她时刻记着行事要经过殿下同意。”松果垂首道。 闻言,夜翊珩面上冷峻更甚:“随她。” 自家殿下的气场瞬间变得冰冷,连带着整个寝宫的温度都好似降了不少。 松果不敢作声,将药瓶放到桌面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 次日,太后回宫。 太后为天晟在寺庙祈福两月有余,对此,皇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相迎。 太后欣慰的同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黎家丑女指婚给了太子。 对此,太后十分不满。 那黎家女太丑,她回宫路上已有耳闻。 这般女子万不能与太子相配,并有意要将太子妃人选改成郑丽琦。 皇帝为宽慰太后,准备在两日后设场宫宴,也好借机让太后瞧瞧黎语颜。 得知这个消息后,黎曼婷就想把计划提前。 若是在宫宴当日,小蹄子在宫里当众失了清白,不光太子不要她,天家人会嫌弃她,届时天底下任何男子都不会要她。 如此,才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还有两日才能见黎家女,太后等不及了,当晚便宣懿旨让太子带着黎语颜进了慈念宫。 两个月不见太子,太后瞧了又瞧这个眼睛失明的孙子,随后长长叹了口气,将夜翊珩拉到身旁坐下后,这才将目光移到一旁立着的戴着面纱的少女身上。 “你便是黎家女?” 出口的声音带着深深积威。 黎语颜垂首恭敬道:“回太后娘娘,臣女是。” 方才她瞧了一眼,这位太后满头银丝,却是精神矍铄,面上皱纹不多,眉眼尽是凌厉。 想来太后对她十分不喜。 太后的目光从黎语颜的面纱上定了片刻,转头对夜翊珩道:“太子,皇祖母给伱换个太子妃可好?” 听到这话,黎语颜眉心一动。 却不想,夜翊珩开口:“皇祖母好意,孙儿心领。可孙儿如今身体抱恙,实在不敢祸害旁的女子。” 黎语颜安静立着,心头腹诽,瞎子总算说实话了! 不想祸害旁的女子,就好意思祸害她? 太后叹气一声,慈爱道:“你呀,你可知哀家在庙里那段时间,郑家那丫头千里迢迢还来瞧哀家数次。天底下就没有比她还好的女子了,皇祖母觉得你的太子妃人选该是郑丽琦。” 闻言,黎语颜唇角微微勾起。 很好,非常好! 就这时,太后凌厉的眼神再次落她:“黎家女,你觉得左丞相府的嫡女当太子妃如何?” 黎语颜由衷道:“回太后娘娘,臣女觉得甚好!” 语调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松与欣喜。 这让夜翊珩俊眉一蹙。 “嗯!”太后复又转向太子,“你瞧,她都说好了,这太子妃人选就换了吧。” 就在黎语颜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全身而退时,夜翊珩蓦地出声:“皇祖母恕罪,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孙儿心里已有她,故而,太子妃人选不必变。” 闻言,黎语颜僵掉。 这人心里有她,鬼才信! 太后轻哼一声,目光落在黎语颜脖间贴着的纱布上,遂冷着声调问:“将脖子上的纱布摘了。” 听说她面上有斑,难不成脖子上也有? 黎语颜伸手抚上脖颈,却是不摘。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继续求票票~~ 第120章 替她抹药 第120章替她抹药 太后立刻命嬷嬷上前,将纱布一把扯掉。 两排已结痂的清晰牙印在黎语颜脖间白皙如玉的肌肤上。 “这……” 太后眉头拧起,莫非这黎家女有何不检点? 夜翊珩淡声:“是孙儿所为,孙儿与她已有肌肤之亲,故而人选不能改。” 黎语颜彻底傻眼。 如何叫肌肤之亲? 那意思是男女之间有了那层亲密的关系。 而她与他,八竿子都打不到肌肤之亲上去! 太后的老脸红了红,这才发现眼前的少女身段婀娜有致,是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可她面上有斑,这点实在是配不上太子。 “太子,你若真喜欢她,立郑丽琦为太子妃后,将她收入东宫,封个良娣便是。” 太后不敢再看黎语颜脖颈上的牙印,连嗓音都暗哑不少。 黎语颜一听懵掉,她不稀罕太子妃之位,那是不想呆在疯批阴鸷太子身旁。 什么良娣之位,她更是不屑! 趁夜翊珩尚未开口,黎语颜鼓起勇气道:“太后娘娘明察秋毫,太子殿下与郑家小姐青梅竹马,臣女自愿回归山野,再也不出现在太子殿下跟前。” 这少女竟如此言说,着实惊到了太后。 夜翊珩眉梢微动:“皇祖母,您瞧,她都吃味了,孙儿今晚需要好生哄她一番……” 说话间,站起来,朝着黎语颜伸出手:“太子妃,扶孤回东宫。” 面纱下,黎语颜咬着唇肉,这疯子委实不要脸。 他所言,好似他们之间真有了暧昧似的,她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太后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 东宫与慈念宫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路上两人皆不言语。 黎语颜扶着瞎子回到寝宫,一路憋着的火气实在忍不住,发作道:“堂堂太子殿下,胡诌的本事真是厉害!” “过誉。”夜翊珩淡声。 此人轻飘飘两字,使得她无法跟其吵下去。 转了身,往外走。 “慢着!”夜翊珩耳朵动了动,“回来!” 黎语颜停了脚步,又气又恼地瞪着他。 想到他瞧不见自己瞪他,遂没好气道:“做什么?” 以声辨位,他迅速到她跟前,从袖兜掏出两瓶药,打开其中一瓶,修长的食指抹了点药膏,摸索着涂到了她的脖颈之上。 黎语颜完全不敢动。 带着凉意的手指,与同样带着凉意的膏药,让她分不清到底是他的手指凉,还是药膏凉。 夜翊珩细细地将药膏抹好。 涂抹时,指尖明显能摸到他咬过的齿痕。 “疼么?” 黎语颜摇了摇头:“已经不疼了。” “孤咬时,疼么?” “疼。” 夜翊珩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将两瓶药放到她的手上:“长的这瓶能促进伤口愈合,圆的这瓶祛疤。” 她的手捏了拳:“臣女不敢要。” “听话!” “我不听!” “等孤能看见,你的疤痕若还未祛除,信不信孤再咬上一口?” 闻此言,黎语颜这才接了药。 神经病,咬了她,还给药。 那当初咬她做什么? 变态,人渣! 偏执狂,阴鸷鬼! 听她沉默不语,夜翊珩耳尖微动:“你在心里骂孤?” “臣女不敢!”说话间,黎语颜福了福身,“臣女告退,殿下早些歇息。”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等人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抹过药的指腹缓缓摩挲着。 一直在角落立着当隐形人的松果,悄悄深吸一口气。 殿下明明很关心黎五小姐,为何咬人? 咬了人还不说关心人,只威胁着让人将药拿走去抹。 这般下去,黎五小姐心里如何会有殿下? 可,要追求女子,他一个小太监更没经验啊! 要不,赶明儿问问小公爷?—— 夜愈发深了。 承澜宫。 趁着夜色,黎曼婷找到贤妃。 正要就寝的贤妃,看到她的到来,眉头一皱:“有事?” 黎曼婷将斗篷的帽子往后一摘,扑通跪地,磕头:“表姑母求您救救侄女!” “起来说话。”贤妃拢了拢身上所披的外衫,眸中划过一丝冷意。 黎曼婷缓缓起身,语调凄然:“梁王殿下不同意侄女当正妃,缘由是花朝节那日侄女在花神服上动了手脚,此事虽被殿下压下去,可侄女还是惴惴不安。” 贤妃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那事由梁王为伱做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至于正妃之位,这段时间你就别想了,与其想这个问题,还不如想想如何尽快怀上梁王的子嗣。” 黎曼婷迅速反应过来,若自己能生个儿子,届时正妃之位还是唾手可得。 不能以一时之长短定了未来! “表姑母所言,令侄女醍醐灌顶!” 贤妃睨了她一眼:“没事就退下吧。” “表姑母,侄女还有一事。” “说吧。” “之前您与家里都想把丑女放在太子身旁当棋子,可父母、祖母全都管不了她,更何况,她如今住在东宫,更是无法拿捏。” 听到这,贤妃柳眉一皱:“你是说?” 黎曼婷压低声音:“如今那丑女舞艺书法皆是万般出色,这等人物如何肯听表姑母的话?” 一句话点醒了贤妃。 她与黎家将丑女推出去,赐婚给太子,一是为了保住黎曼婷;二是想丑女作为放在太子身旁的眼线。 以目前的情景来看,将丑女赐婚给太子,这无异于给太子送了个帮手。 贤妃直了直身子:“你有何妙计?” 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废了! 她倒要看看黎曼婷有何计谋。 黎曼婷凑到贤妃耳边,低语:“听说太后欲换太子妃人选,丑女若是出事,无人会保她。侄女觉得宫宴便是最佳时机,届时咱们……” 从承澜宫出来,黎曼婷戴上斗篷的帽子,唇边划过一抹轻蔑的讥笑。 场地有了,宫里宫外里应外合的人有了。 万事俱备,只待小蹄子参加宫宴! —— 半夜。 夜阑人静。 太子寝宫方向有不小的响动,连远在听风苑的黎语颜都听见了。 她下了床,打开房门问妙竹:“发生了何事?” 妙竹道:“说是殿下半夜寒疾发作,在浴池里昏迷不醒。此刻众人囔着是否要宣太医,可太医来了又无用,是以太子寝宫那边都乱了套。” “走,去瞧瞧。” 第121章 她会医术 第121章她会医术 主仆两人赶到太子寝宫时,陌尘与另外一位侍卫正架着昏迷的夜翊珩从浴房出来。 只见夜翊珩那线条流畅的肌理上挂满了水珠。 在夜明珠与琉璃灯盏的双重照映下,熠熠生辉,好似泛着诱人的光泽。 诱人? 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委实要不得! 黎语颜慌忙移开眼,望向一旁的松果:“这是何故?殿下的寒疾不是前几日才发作过么?” “回小姐,小奴也不知是何缘故。前一次与这一次,相隔太近。”松果面上尽是焦虑,“小奴想着是不是该宣太医,可太医来了又无用。” 黎语颜叹了口气,对陌尘他们道:“你们把殿下扶到床上。” “松果你去取干爽的衣裳,给殿下换上。”她一面吩咐着,一面从袖兜掏出银针包,“我给殿下扎上几针。” 话音刚落,寝宫内的众人齐齐盯着她。 妙竹轻哼一声:“看什么看,我家小姐说扎几针,就扎几针!殿下肌肤那么白,不扎几针可惜了!” 一个大男人肌肤那么白做什么,都快赶上她家小姐的白皙程度了。 松果皱起眉头,不安道:“小姐,您千万别动怒!之前殿下咬您是殿下的不对,您可不能借机出气啊!” 陌尘亦点头附和:“是啊,小姐,您大人有大量,此刻殿下昏迷,趁机报仇的话,不是好汉!” “呵,本小姐是女子,非好汉。”话落,黎语颜一个旋身,在夜翊珩身旁之人尚未来得及反应时,手上的银针迅速扎进了夜翊珩的重要穴位。 她这招式像是雨针落下,着实惊呆了陌尘。 之前知道黎五小姐有些身手,并且舞艺与书法的造诣极其深厚,没想到她散针之法,似鬼魅一般,手段狠辣,出手迅捷。 这是高手! 陌尘咽了咽口水:“小姐会医术?” “其实也不会。”黎语颜淡淡一笑。 “可小姐的散针之法委实厉害,这……” “银针跟绣花针类似,觉着好玩,便玩玩。”黎语颜淡淡道。 陌尘顿时噎住,玩玩? 把他家殿下的身体,当成绣花桩子使么? 松果焦虑得不得了,走到夜翊珩跟前,轻唤:“殿下,小姐她不是故意出气的,就是有意出气的,谁叫您咬人太狠了!” 黎语颜控制不住笑出声:“好了,你们别担心了!陌尘,伱与其质疑我,还不如给你家殿下运功,以内力疏通他全身穴道,加速血液循环,如此他便可醒来。” 闻言,陌尘连忙将夜翊珩扶到床上坐下,以内力给太子运功。 黎语颜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顾自倒了茶水,小口饮了。 松果一边担心着黎语颜是在借机报仇,一边担心殿下能不能醒来。 看他急成这般,黎语颜缓声问:“方才是谁大呼小叫的?” 她明显听到几道尖锐的女声,随后便是各种嘈杂之声。 松果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一面看着自家殿下,一面对黎语颜坦诚道:“是宫女发现殿下沉入水底,这才吓得惊慌失措了。” 黎语颜挑了挑眉,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某个变态对宫女做了什么。 就这时,陌尘道:“小姐,殿下好像动了。” 闻声,黎语颜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过去,迅速拔针。 就在手移到夜翊珩脐下田丹之处时,移开视线这才拔了针。 这人裤子穿得松松垮垮的…… 那遒劲有力的腰线、性感魅惑的人鱼线展露得淋漓尽致。 这些是她能看的么? 黎语颜忙轻咳一声:“松果,你一直担心着,怎么不给你家殿下穿上干爽衣物?” 就这时,一只大手扣住了她拔针的手腕:“你想作甚?” 黎语颜甩开他的手:“救你!别不识好人心!” 说话间,她迅速将某人身上的银针一一收回。 见太子殿下终于醒了,众人围拢过来。 “殿下,您方才沉到浴池底了!” “殿下,您总算醒了,这可太好了。” 黎语颜摇了摇头,给了妙竹一个眼神,旋即悄无声息地离开。 松果拿来干爽寝袍披在夜翊珩身上:“殿下,是小姐施的针,同时叫陌尘施了内力,殿下这才醒的。” “她呢?”夜翊珩哑着嗓音问。 众人转头看,哪里还有黎语颜的身影? 松果连忙追出去,只见黎语颜的裙摆卷起潋滟的弧度,转了个弯,消失在视线里。 他连忙折返:“殿下,小姐往听风苑方向去了。” 穿上寝袍起身,夜翊珩按了按身上几个穴道。 见状,松果问:“怎么了,殿下?” “穴位处有些疼。” 松果解释:“可能是小姐施针所致。” 陌尘也道:“殿下,小姐施针的手法精湛,想来是会医术,可她却说是与绣花一般玩玩的。” 另一边。 主仆两人回到听风苑。 妙竹将房门关上后,鼓着脸蛋道:“小姐,你今日为何出手救人?” “一是不能见死不救,二是报仇。”黎语颜脱鞋上床。 “报仇?” “方才扎针时,我均扎深了一寸有余,拔针时亦动了手脚,他今晚怕是要疼得睡不着了。” “该!”妙竹笑了,伸手替黎语颜盖好被子,“小姐快睡吧。” “嗯,你也去休息吧。” “好。” —— 太子寝宫。 各处穴位疼得夜翊珩坐立不安,更遑论躺床上入睡。 松果与陌尘在一旁急得腹诽,黎五小姐到底会不会医术啊? 不会医术,怎么把殿下弄醒的? 要知道,殿下寒疾发作时,连太医都没辙。 可她若是会医术,为何扎过针后,殿下会疼得冷汗直冒? “殿下,要不要我等把小姐请回来?” 夜翊珩闭着眼摆了摆手:“你们说她出针迅捷?” 陌尘恭敬道:“回殿下,正是如此,只一眨眼功夫,殿下身上各处穴道就被小姐扎了针。” “她不知哪里学了针灸之术,借机报孤咬她之仇。” 如此说来,她会医术,并且不低,否则花朝节当日,那衣裳被人下了药,她如何得知? 夜翊珩唇角微勾,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只是,今日寒疾发作得诡异。 好像是他帮她脖颈上抹了药后,体内燥郁迅速攀升所引。 不知不觉地,脑海中再度浮现她的身影。 娇柔似酥的肌肤,纤细易折断的腰肢……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么么哒~~~ 第122章 连环设计 第122章连环设计 两日很快过去。 这天便是宫宴日。 宫宴虽设在晚上,但女眷们需早早进宫,陪太后说话。为此,御花园设了茶宴。 黎语颜并不想去。 然而宫里派了嬷嬷来请,说她就算不是太子妃,也是黎家嫡女,无论如何都该与其他贵女一般,先入宫。 要她过去,无非就是言语奚落,让人比较她与郑丽琦谁更适合当太子妃。 “原想着东宫与皇宫近。”黎语颜淡淡一笑,“这就去了,劳烦嬷嬷来请,确实不该。” 闻言,嬷嬷这才满意离去。 在梳妆台前,黎语颜望着面纱与流苏帘子,最终选择了面纱。 宫宴上免不了尔虞我诈,戴着面纱,更能隐藏神情与心思。 稍作打扮后,黎语颜出发,路过太子寝宫,觉着还是与某人知会一声为好,遂走了过去。 奇怪的是,某人避而不见。 不见就不见吧,黎语颜拢了拢面纱,对松果道:“那我先去宫里了,麻烦松果公公跟殿下说明。” 松果恭敬颔首:“好,小姐慢走!” 看着黎语颜走远,松果连忙进了寝宫。 “殿下,小姐来寻,您为何不见?”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面上冷峻:“孤眼瞎,见与不见,有何区别?” 一句话噎得松果无言以对。 夜翊珩淡淡转身,其实是那女人能不见就不见。 只有不与她接触,他体内的燥郁之气便不会攀升,随之不会引发寒疾。 黎语颜到了皇宫,立刻有两位宫女来领路。 三人往御花园方向走,途径一座木质小拱桥,迎面恰好过来一抬步辇。 有宫女对黎语颜介绍,说步辇上坐的是如今最得宠的王美人。 既如此,黎语颜就往边上站了站。 就在王美人一行到黎语颜跟前时,步辇晃了晃,往湖面一侧栽去。 见状,黎语颜伸手一拉,步辇随之往她这边晃来。 王美人身旁的宫女厉声大叫:“好大的胆子,想害王美人么?” 就这时,其中一位领路宫女假意来扶黎语颜,实则捏着一把小匕首直接刺往黎语颜的心口! 霎时间,拱桥上十分混乱。 黎语颜弯唇一笑。 看着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刀尖,她的身形往后一仰,扑通落水。 王美人吓得花容失色:“来人,快来人,救人啊!” 黎语颜缓缓往水下沉去。 两位领路宫女立时消失在人群中。 御花园茶宴这边。 黎曼婷接到消息,对贤妃嫣然一笑:“表姑母,事成了!” 贤妃淡淡颔首,悄声道:“再过会,杀个现场!” 湖边异常纷乱。 好些宫女太监围拢过来看热闹。 眼看着黎语颜沉入水底,再没动静,王美人吓得惊魂未定。 在水底,黎语颜十分平静。 虽说她不会游水,但屏气的功夫不俗。倘若没人救她,她只能在水底借力,飞身而上,只是会暴露身手。 水底异常安静,她的思维越来越清晰。 如果她方才不拉步辇,王美人入水,宫女们便会诬陷是她害人。凭着皇帝对王美人的喜爱,她是百口莫辩,唯有死路一条。 而她拉了步辇,来不及放手间,那宫女的匕首就会扎入她的心口,如此还是一命呜呼。 要活命,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落水。 不多时,会凫水的嬷嬷过来,将黎语颜从水中救起。 黎语颜拉了拉湿掉的面纱,望向周围看着的人群,方才领路的两位宫女已不见踪影。 这时,王美人身旁的宫女凑过来:“多谢黎五小姐救了我家美人,您身上衣衫尽湿,请随奴婢去更衣。” 王美人身侧的另一位宫女附和:“是啊,时间稍长些,就该着凉了。” 黎语颜看向一旁捏着帕子担忧的王美人,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便点头应了。 跟随这两位宫女,黎语颜进到一座安静的宫殿内。 刚跨入房间,她便闻到了一丝异香。 连忙屏住呼吸,旋即转头,惊愕地发现两名宫女各举着木棍向她头上狠狠敲来。 黎语颜往后一仰,抬腿一扫。 两宫女应声倒地。 只一瞬,这两宫女便因异香昏睡了过去。 就这时,她发现屋内屏风后的床上好似有人影在动,疾步过去一瞧,竟是两个同样昏睡着的男子。 黎语颜眉间一拧,小拱桥上,那些宫女要她小命是真。 若她想逃脱,唯有入水一条路。 落了水便要更衣,更衣时,将她敲昏,安排两男子毁她清白,如此又是一条死路。 一环又一环地给她下套,究竟是谁? 忽地,房内的异香渐渐消失。 黎语颜抬头一瞧,原来是迷幻药燃尽了,接下去便是春药上场。 此地不能久留,她悄声离开。 但她身上衣衫尽湿,不能在皇宫内到处走动,举目一望,距离此地最近的是九公主的星宁殿。 来不及多想,她足尖一点,飞身到了星宁殿内。 听到响动,九公主身旁会功夫的宫女立刻将黎语颜团团围住。 春风微凉,她身上湿透,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黎语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九公主坐在轮椅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方才听说你落水了,本公主还以为是假,没想到是真。” 黎语颜身上开始变冷,双手环抱着:“九公主,适才有人想杀臣女,你若能提供干爽衣服给臣女更换,他日臣女定当重谢!” 有宫女道:“胡说,皇宫之内,如何有人想害伱?” 黎语颜淡淡道:“九公主自有判断,无需你一位宫女替九公主说话。” 自小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九公主清冷一笑:“不就一套干爽衣裳么?本公主有的是!” 看她身段绝佳,穿她的衣裳最是适宜。 想自己好些年不能站起来了,自己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亦或是种安慰。 “来人,给黎五小姐找套衣裳,顺便找块面纱给她。” 立刻有人称是。 黎语颜独自换了干爽的衣裳,再戴面纱时,面上贴着的斑块面皮啪地掉了下来。 想来是因为水中浸泡的缘故所致,黎语颜叹了口气,将斑块面皮塞入了袖兜。 出了房间,来到九公主跟前,黎语颜福了福身:“多谢公主!” 九公主拿茶盖轻轻拂着茶水上的浮沫:“你不好奇,本公主为何不问,是谁人想杀你么?” 第123章 他护着她 第123章他护着她 “皇宫内,知道得越多越不好。九公主能为臣女提供衣裳,臣女已是感激不尽,没有必要让九公主平添烦恼!”黎语颜淡淡说着,坦诚道,“其实,目前臣女还未确定究竟是谁想害我。” 怀疑对象倒是有一个,只是那人如何买通王美人身旁的宫女? “你很有趣。”九公主示意她坐下,指了指她跟前的一碗茶,“这是姜茶,你喝了吧,驱寒。” 黎语颜颔首,再次道谢:“多谢!” —— 在东宫的夜翊珩接到暗卫禀报,说是黎语颜被人设计落水,目前情况待查。 闻言,夜翊珩周身尽是凛冽的杀气! 这世上,唯有他可以欺负她,旁人一概不准! 此刻的御花园处。 太后乏了,让贤妃带人去游园。 贤妃正好求之不得,带着人往御花园旁的湖边走。 环绕着湖走了一圈,贤妃提议:“大家都在这殿内休息会,等会咱们接着游园。” 贤妃娘娘有两儿子,皆无正妃,此刻正是在贤妃跟前留好印象的绝佳机会。 众贵女连忙奉承地称是。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了殿,忽然有人道:“怎么好像有奇怪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寻去,发现有间屋子房门紧闭,声音就是从里头传来的。 有人急道:“方才准太子妃落水,好像被人救起后就在此换衣裳的。” 众人一听,难不成准太子妃遇了歹人? 可宫内,如何会有歹人? 就在大家疑惑之际,有人尖叫:“啊,屋子里有……” 贤妃脸色一沉:“来人,给本宫将门撞开。” 旋即有太监上前,正要撞门,却不想门压根不用撞,轻轻一推便开了。 从门口往里望去,只见里头的床上隐约有人影在起起伏伏,且传出不堪入耳的羞耻之声。 有人尖叫:“莫不是准太子妃被人玷污了?” 贤妃怒喝:“胡说!” “娘娘息怒!”众人纷纷劝。 黎曼婷使了个眼色,身旁之人会意,旋即小声道:“难不成是因为太子不行,准太子妃不甘寂寞,故而在外头找了野男人,借着宫宴的机会混入,行苟且之事?” 这话虽轻,但听到的人不少。 这时,梁王与一众皇子刚好路过此地。 “母妃,此处发生了何事?”梁王对着贤妃拱手,眼尾却是往房间里的床上望去。 见气宇轩昂的梁王来了,争着表现的贵女们纷纷挤上前。 其中一个抢先道:“梁王殿下有所不知,里头是准太子妃在与人苟且!” 闻言,黎曼婷拿着帕子的手抬了抬,掩住唇角恶毒的笑意。 梁王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黎曼婷,矜冷开口:“既如此,还不将人即刻捉拿?” 有太监立刻称是。 “慢着。”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自人群后传来,“适才,孤好似听见有人提到太子妃?” 黎曼婷身旁的贵女立刻道:“太子殿下您来得正好,准太子妃她……” 说话间,她转身,只见黎语颜袅袅婷婷地立在太子殿下身旁。 此人吃了一惊。 黎语颜淡淡望着她,让她脚底顿时生凉。 众人纷纷转头,只见黎家丑女戴着面纱完好无损地与太子殿下站在一道,身旁还有坐着轮椅的九公主。 贤妃的眼眸骤缩,狠狠望向黎曼婷。 黎曼婷完全懵了,毫无破绽的计谋,究竟是哪个环节让小蹄子逃脱了? “方才诬蔑太子妃之人,掌嘴五十!”夜翊珩冰冷开口,“孤虽瞎,但耳力好。” 话落,此起彼伏的巴掌声响起。 方才质疑黎语颜在屋内的,便是平日里与黎曼婷交好的贵女,她们毫不停歇地狠狠扇着巴掌,生怕被太子听见自己少扇了一个。 她们更没想到,冷心冷情的瞎眼太子竟会维护丑女。 看着她们怨恨的目光剜向自己,黎语颜清冷一笑:“屋子外好生热闹,屋子里好似更热闹,大家不去看看屋里究竟热闹在何处么?” 贤妃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眼中暗芒转瞬即逝:“来人,把屋里的贱人给本宫揪出来!” 一声令下,屋里的屏风被人踹开。 床上还在行事的男男女女压根停不下来。 屋外的众贵女见状,纷纷掩面。 扇着巴掌的那些女子,由于不能停止扇自己,只好垂眸不敢看。 九公主挑了挑眉,原来黎语颜遇到的问题比她想的还要棘手。 这幕后之人心思太过歹毒了些! 有人认出床上的两个女子是王美人身旁的宫女,而两个男子却是从未见过。 贤妃怒道:“祸乱宫闱,来人,将这四人立刻杖毙!” 梁王颔首:“母妃说得极是,儿臣这就叫人……” 人得尽快除掉,以免夜长梦多! 不待梁王将话讲完,夜翊珩淡淡道:“今日宫宴乃为皇祖母所设,不宜见血光,先押入大牢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无人敢反驳。 床上四人被带走时,皆是衣不蔽体。 黎语颜轻轻捏了捏手指,走到黎曼婷跟前,娇娇软软道:“三姐姐对妹妹的关心,妹妹铭记于心!” 黎曼婷唇角动了动,浮起一丝尴尬的笑意:“妹妹说得哪里话,姐姐自然是要护着妹妹的。” 竟然让小蹄子逃脱了,黎曼婷的指尖狠狠扎着手心,手心扎出了血,指甲断裂,犹未可知。 夜翊珩轻咳一声:“太子妃,孤瞧不见,你还不过来扶着孤?” “是,殿下,臣女来了。”黎语颜冲着黎曼婷嫣然一笑,随即脚步蹁跹地往夜翊珩身旁走去。 方才在人群后,她已经搞清楚了状态。 黎曼婷与贤妃,一个都逃不掉。 她们最想要什么,她偏不让她们得到! 她们想要她的命,做梦! 她会亲自送她们上路,保证她们上路时,不会那么痛快! —— 夜幕四合,偌大的贤德殿内灯火通明。 皇帝带着太后入场,宫宴正式开始。 刚刚入座,太后往郑丽琦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对黎语颜道:“黎家女,伱且起来,将面上面纱摘去!” 黎语颜心头一凛,缓缓起身。 夜翊珩连忙开口:“皇祖母……” 太后抬手打断太子的话,冷声喝道:“若不摘,便是藐视哀家,藐视皇帝!” 不得已,黎语颜伸手抚上面纱……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感谢起点宝宝:书友2021***5875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我看哪天时机合适加个更哈~~~ 第124章 展露真容 第124章展露真容 殿内私语声四起。 先前,五皇子在馨雅学堂的书法大会上折了银子,今日有机会,他便抓着数落。 “皇祖母,您这不是为难人么?准太子妃面上丑陋,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您让她摘去面纱,那咱们都要吃不下喝不下了。” “五哥所言有理!”七皇子赞许地颔首,“准太子妃第一丑女的名头不是白来的,今日宫宴就别摘面纱了吧。” 据说他的扳指还真的被她给了老妈子当顶针使,这口气,今日定要讨回来。 闻言,五皇子对着七皇子拱了拱手,两人相视一笑。 有两位皇子直白吐槽在先,底下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有人道:“既为未来太子妃,那总不至于整日遮面。” 有人也道:“如此介意旁人的议论,依我看,这个太子妃怕是不够格当的。” 有人高声道:“太后娘娘都发话了,黎家五小姐还是快些将面纱摘下来吧。” 哄笑声不断。 揪住机会,冯氏开口:“语颜啊,太后娘娘的话,你该听!再则,大家都会同情你面上有斑,不会真的笑话你。” 黎曼婷抬手掩住唇畔讥笑,语调温柔道:“五妹妹,莫怕,姐姐一直都站伱这边的。” 贤妃挑了挑眉:“语颜啊,面纱摘了吧,如此宫宴上也好吃得方便些。” 今日不能把丑女弄死,也一定要将她脱层皮,否则枉费自己宫斗那么多年的经验。 她就不信了,自个难道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 相对看好戏的人十分多,站在黎语颜这边的人就甚少了。 且他们此刻最好不言语。 因为这会子,不管说让她摘面纱,还是不摘,都会被有心人利用,让黎语颜下不来台。 黎佳佳紧张地抓住贺氏的手,大大的眼睛差点滚出泪花。 这一刻,母女俩手心全是汗,宫宴上这帮人全都想看语颜的笑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就这时,夜翊珩起身,捏住黎语颜捏着面纱的手,嗓音清冽,带着坚定:“孤的太子妃,长得如何皆与旁人无关!” “孤不介意你面上有无斑块,更不介意你是美是丑!” “在孤心里,你便是天底下唯一能当孤的太子妃之人!” “此刻,你若不想摘,便不摘,孤带你回东宫!” 这番话,听得黎语颜甚是动容。 不知他是在人前演戏,还是真的是在宽慰她? 亦或者是之前他说的,因她贴斑拒婚,只要她不离开他,他会保她之故? 总归这些话,听得她深感欣慰! 他们既然被绑在一处,那么在人前,就要争取最大的权益。 如此对他好,对她亦好! 黎语颜侧头仰望着身旁的覆着眼纱的男子,微微含笑,柔声道:“本想有朝一日殿下眼能视物时,臣女再摘面纱。” “然,世上甚少有人失明了再复明的,此生,殿下看不到臣女。但,殿下对臣女的关爱,臣女甚为感动。” 黎语颜将目光扫视一周:“世人皆言,瞎子配丑女,绝配!今日,我黎语颜只想告知天下,太子殿下温润如玉,至纯至善,失明非他所愿。你们倘若有何不满的,请冲我来!”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空灵清亮,似仙子一般,不染俗世的偏见。 话音刚落,黎语颜从夜翊珩手心抽出手,一把将面上白纱扯下。 立时有人惊呼:“她,她,她,面上没有斑!” “她面上竟然没有斑!” 惊呼过后,便是沉寂。 人人屏住了呼吸,争相看她的真容。 眼前的黎语颜,肤若凝脂,脸蛋光洁,雪肤花貌。 不得不承认,她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霎时间,殿内所有女眷黯然失色。 就连从暖房中移来点缀的鲜花,亦比不上她分毫。 可以这么说,她的美,足以令在场所有女眷自惭形秽;足以令世间万物为之倾倒! 她长得甚是金娇玉贵,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难以言喻的赏心悦目,惊艳华美! 不知道今晚过后,京城内有多少人会为之魂牵梦萦,神魂失守。 太后惊得手上的茶盏差点倒翻,这黎家女容色艳绝倾城。 饶是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女子! 莫非这黎家女戴面纱不是遮丑,而是遮美? 梁王的眸光自从黎语颜摘掉面纱那一刻起,再也没移开过。 黎曼婷与黎语颜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两人若在一处比较,黎语颜便是天上的星,而黎曼婷只是地里的土。 五皇子刚饮了一口酒,看到黎家丑女的真容时,想要说话,却忘记嘴里已含了一口酒。猛吸一口气时,呛得不行,眼泪都呛出来,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七皇子含笑摇了摇头,倒是有趣了! 父皇原本想将丑女塞给瞎眼太子的,如今倒好,他的太子妃反倒成了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是瞎子高攀她了! 在宾客席位上的韦锐立,恨不得将眼珠子挖出来,粘到黎语颜身上。 他才是真的眼瞎,不然,何至于五年前退了亲? 倘若当初没有退亲,眼前众人的焦点那便是他的妻! 人人都将羡慕他! 此刻,他只恨世上没有后悔药。 倘若有,哪怕千金也要买上一粒。 贤妃揉了揉额角,这等容貌的女子,世间少有。这等女子该有更大的用处,何必用到病弱太子身上。可如今悔之晚矣,既然不能为她所用,只能除之。 冯氏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贱人生的女儿竟比她的女儿还美。 当年怎么就没将她一起毒死了? 夜翊珩俊美无俦的俊颜上阴沉一片,黎语颜今日竟然没贴斑块。如今倒好,他还没瞧过她的真实容颜,倒是叫旁的人先瞧见了。 就凭她的绝色五官,想来容貌更是倾城。 适才一幕,不知有多少人会觊觎她了。 这个不安分的女人岂不是又想着逃离他的身旁? 黎曼婷望着梁王,只见梁王的目光就没移开过摘了面纱的小蹄子,刹那间,她眼眸迸发出幽暗阴狠的暗芒。 小蹄子的脸,着实刺痛了她的眼! 忽然间,她想到,之前自己亲眼见过斑块的,如今却是没有了。 再加上听父亲说起,小蹄子回宫那日进宫面圣以斑块为由拒婚…… 第125章 容貌惊人 第125章容貌惊人 倘若小蹄子一开始就没有斑块,那她便是贴了斑块扮丑,以此拒婚。 这是欺君之罪! 思及此,黎曼婷唇角勾起讥讽的笑意,很快敛去后缓缓起身:“皇上,臣女有事禀!黎语颜虽是臣女妹妹,但臣女仍想大义灭亲!” 众人还沉浸在黎语颜的美貌中,冷不防冒出的话语,让他们皆起了好奇心。 皇帝更是在龙椅上坐直了身体:“哦,那就说来听听。” 黎曼婷行至殿中央,跪伏在地,佯装诚惶诚恐道:“五妹妹她之前面上有斑,臣女见过。如今大家看到她面上没了斑块,臣女怀疑五妹妹先前是想拒婚才故意贴了斑块,此般罪责是不是欺君之罪?” 皇帝“嗯”了一声。 “赐婚那会,孤也曾怀疑太子妃不想嫁孤贴了斑块。孤虽瞧不见,但手却不残,是以,孤撕过她面上的斑块。那斑块与肌肤一体,确实撕不下来。”夜翊珩淡声道,“黎曼婷所言,其心可诛!” 黎语颜没想到,本来以贴斑拒婚一事要挟她的某人,此刻竟如此帮她说话。 心头一动,她望向他。 此刻的夜翊珩站在她身旁,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若非他失明病弱,这天晟的天下该是他的! 那些嗤笑他的皇子们,更是要对他俯首称臣,断不会恶语相向,百般欺辱,甚至都想要他的命。 这时,皇帝清了清嗓子:“黎语颜,你有何话讲?” 黎语颜回过神来:“回皇上,之前臣女面上确实有斑,前段时间才祛除了。” 说话间,黎语颜对黎曼婷道:“斑块是五年前忽然产生,如今忽然祛除,有何不可?” 黎曼婷拧眉,仍揪着不放:“如何祛除,可有人证?倘若没有,那五妹妹便是欺君!” “三姐姐果真是我的好姐姐,这个时候不为妹妹容颜恢复而欣喜,相反,一字一句地想置我于死地。” 话落,黎语颜展颜一笑。 她的笑,清雅脱俗,足以令百花黯然失色。 立时有人指责黎曼婷:“这是妒忌妹妹的美貌了。” 黎曼婷闻声,提高嗓门:“我这是大义灭亲,不想大家被蒙在鼓里!” 人们却道:“其心歹毒啊!口口声声说要大义灭亲,哪有这样的?” 贤妃趁机开口:“既然有这个疑惑,语颜,那你就说个清楚,这斑块是究竟如何除掉的?毕竟好些女眷面上也有不少斑,虽说小斑不伤大雅,但总归想要除了。” 此话一出,好些女眷看向黎语颜,想要知道祛斑秘方。 贤妃这招确实狠,就在黎语颜想着是否要随口说个祛斑秘方时,被安排到皇子席位上的季清羽给了母亲一个眼神。 主位侧边最尊贵的贵宾席位上坐着的恒瑗长公主见状,缓缓开口:“贤妃问语颜这丫头,还不如来问本公主。” 闻言,贤妃吃惊道:“哦,长公主有何高见?” 夜瑗换了个姿势慵懒地坐好:“本公主的左手烫伤委实难看,太子殿下十分孝顺我这个姑母,早些年寻了不少方子。” “可本公主的手指黏连在一起,用再多方子都无用。那日太子殿下带着准太子妃来见我,我见语颜这孩子面上有斑,就随便依照殿下给的方子瞎捣鼓了面糊糊,直接往她面上抹。” “哪承想,面糊糊撕下来时,直接将她的斑块一起撕掉了。” 说话时,夜瑗站起来,对着太后道:“那个时候她的脸被面糊糊撕得血糊糊,还以为这孩子的面容被我给毁了。是以,方才母后说要让她摘面纱时,儿臣心里那个急啊!” “没想到今日一瞧,竟然好了!”夜瑗爽朗笑着,“大家伙若是不怕面孔被撕得血糊糊的,尽管问本公主来要方子。” 说话间,夜瑗笑容更甚:“只怕你们面上没有那层斑块挡着,撕掉后直接毁了容貌,那就怪不得本公主了。” “多谢长公主好意,我等心领了!”众女眷连忙笑着推辞。 只怕是长公主想手上的肌肤变细嫩些,才会用那种强有力的胶黏面糊,能脱层皮的那种,怪不得能祛了黎语颜面上的斑块。 她们脸上的小斑,却是不能用这个法子祛了。 夜瑗这番话,说得贤妃也信了。 一时间,唯有黎曼婷还似跳梁小丑一般立在原地。 “说不定她面上压根就没斑,只是拿了什么黑色动物皮以充斑块。”黎曼婷深知,失去今日的机会,她若是想要小蹄子的命,怕是很难了。 黎语颜淡定从容地从袖兜掏出斑块面皮,将之展示给众人看:“此斑块我每日带在身旁,正好让太医鉴定一番,此斑是人的面皮呢,还是什么动物之皮。” 鸭蛋大小的斑块,黑乎乎的,着实吓人。 “再则,五年前我离家时,面上已有了斑块,三姐姐这般言说,不知按的什么心?”黎语颜的眸光若有似无地往冯氏身上撇去,“母亲,您说呢?五年前,女儿面上有无斑块,您最清楚了不是?” 冯氏慌忙敛目,不敢看她。 太后拧眉剜了一眼冯氏与黎曼婷,道,“太医瞧瞧那斑块,究竟是人身上的,还是动物身上的?” 曾太医上前,取了黎语颜手中的斑块。 细细端详后,曾太医问:“黎五小姐,敢问这斑块今日泡过水了?” 黎语颜睨了黎曼婷一眼:“曾太医好眼力,下午时,我被人推入水中,斑块放在袖兜,自然也泡了水。” 闻言,曾太医微微颔首,对着高位上的皇帝与太后道:“启禀皇上,启禀太后,黎五小姐的斑块确实是人的面皮。” 太后点了点头,随即一抬手:“开席吧,大家伙都该饿了。” 摘个面纱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原想着让大家看到黎语颜的丑颜,好叫她当场失了准太子妃的资格。 哪承想,此女竟有惊人的容貌。 众人立刻称是。 从曾太医手中取回面皮,黎语颜对着黎曼婷微微一笑,随后拿斑块在她面上比划了下。 黎曼婷心头大惊,惶恐地坐回原位。 宫宴菜肴十分丰盛,但冯氏与黎曼婷却是味同嚼蜡。 小蹄子在山间五年,竟变得如此聪慧,不光逃过连环计,又有惊人的容貌,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感谢飞龙龙的打赏与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我明天抽个时间多码点字,争取加个更~~~ 第126章 已定了她 第126章已定了她 夜瑗趁着给太后敬酒之际,状似开玩笑地道:“母后,您喜欢郑家那丫头,不如将语颜丫头给清羽吧?” 众皇子闻言,皆惊。 黎家丑女实则容色惊艳,适才揭了面纱,怕是已经勾走了不少男子的心。 不过太子的未婚妻,他们就算有心思,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开这个口。 这会子,也就皇姑母敢开此口。 众皇子各怀心思地冲季清羽敬酒。 季清羽举杯,但凡有敬他酒的,他皆饮了。 一时间皇子席位这边,甚是热闹。 夜翊珩是太子,在皇帝与太后的主位右侧下首,与黎语颜单独坐了一席位。 众皇子席位上的热闹,一字不差地入了夜翊珩的耳。 今日,皇姑母替黎语颜解围,原来私心在此。 他俊脸上无波无澜,黎语颜是她的未婚妻。 只是未婚妻,仅此而已,无关情爱。 他是太子,无论如何,父皇都会指一位太子妃与他。 至于太子妃人选是谁人,他以往没想过。在知道是黎语颜之后,这女人千方百计地想逃逃离他的身旁,身为太子的自尊,便想着反其道而行之。 而并非是他喜欢上了她。 这段时日的相处下来,每每自己触过她的肌肤后,体内燥郁便会攀升,偶尔还会引发寒疾。如此,他与她之间更谈不上欢喜。 更何况,他没几年可活了,与其换一位太子妃人选,还不如选黎语颜这个与他已经磨合了好些日子的女人。 总要有一位太子妃的,既已定了她,那就不必变了。 思及此,夜翊珩蓦地朗声道:“怕是要让姑母伤怀了,孤的太子妃谁人都不可肖想!” 嗓音清冽,语调不疾不徐。 因为眼瞎病弱,以往有宫宴时,他皆是沉默。沉默着来,沉默着离开。 今日他为了黎家女,已破例几次。 人们十分惊愕。 莫不是太子殿下已对黎家女动了心? 好些人暗道,可惜了黎家女的国色天香,赐婚给了瞎眼太子。 太子瞧不见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是个不能人道的。 一时间,好多人惋惜起潋滟风华的黎语颜来。 郑家席位上的郑丽琦垂眸敛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太后瞧了一眼面上表情有些难看的郑丽琦,随后抬手虚指了夜瑗:“你呀,酒都堵不上你的嘴么?”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笑,气氛算是缓和了下来。 此刻,瑟缩在位上的,除了冯氏母女,还有一人,那便是王美人。 今日湖上小拱桥所发生之事,怎么看,都好似在针对她。 今日若非黎语颜救她,掉入水中的会是她。一入水,她就呛水,怕是很快就会淹死。 就算侥幸被救了,联想自己的两位宫女,指不定那后招也是针对她的。 王美人越想越害怕。 借今日宫宴人多,她得寻个最大的保障,遂将目光移向龙椅上的皇帝。 “皇上,方才准太子妃入水,当时臣妾也在小桥上,若非准太子妃相救,臣妾怕是参加不了宫宴了。” 语声凄凄切切,娇弱惹人怜惜,让人无端疼惜。 王美人二十有余,在一众后宫嫔妃中,堪称娇花一朵。 皇帝见她如此,甚是心疼,当场便沉了声:“推人入水事件调查得如何了?” 声音沉沉,尽是久居高位者的威压。 宫中无后,一直是贤妃与其他几位妃子在管理后宫。 今日宫宴是贤妃操持,是以,她便开了口:“皇上,入水事件,加上宫女秽乱宫闱一事,案情复杂。今日宫中设宴,臣妾不想皇上与太后为此烦心,故而先行将一干人等关入大牢,待明日再行审理。” 皇帝闻言,点了头,轻“嗯”一声:“查个仔细!” 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便是今晚不再聊入水事件。 —— 宫宴结束。 回到东宫内,黎语颜真诚对夜翊珩道谢:“多谢殿下!” 夜翊珩只淡淡应了一声,随后便由松果扶着回了寝宫。 气氛有些奇怪,很快,黎语颜反应过来。 适才宫宴之上,她所言,有些成分是演戏。 他又何尝不是? 既如此,这般相处倒也轻松。 黎语颜唇角微扬,回了听风苑。 半个时辰后,曾太医出现在了东宫小楼书房内。 “殿下,老臣有事禀。”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说。” “黎五小姐面上斑块,长公主所言的方法祛除只是巧合罢了。” 以为他看出了什么,夜翊珩问:“哦,何以见得?” “就算长公主的方法不用,过段时日,黎五小姐面上的斑块也会自动脱落。”顿了顿,曾太医又道,“至于祛除的方法,那便是祛除身体内的毒素。医术孤本上有记载,长此斑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身体中了毒。微臣之前给黎五小姐把过脉,她身体健康,体内并无毒素。可见她的斑块是五年前中毒所致。至于怎么祛除毒素,老臣才疏学浅,并不知道。” “退下吧。”夜翊珩淡淡摆了摆手。 曾太医后退三步,退出书房。 夜翊珩俊眉微蹙,这么说来,黎语颜的斑块是中毒所致,毒素清除后自动脱落。她进京后,重新贴了斑块拒婚。 如此,五年前她中毒,黎家人皆有嫌疑。 那她的毒素又是因何清除的? 虽说他身上的毒与她先前所中的毒不同,但解毒之法,异曲同工。 倘若,他能帮她做点什么,她是否会告诉他解毒之法? 思及此,夜翊珩道:“陌尘。” 陌尘应声出来:“殿下,请示下!” “今日她入水一事查得如何?” “带小姐到桥上的两名宫女,是今日宫宴的领路宫女。行苟且之事的两名宫女,则是王美人身旁的。小姐与王美人今日初次见面,可见无冤无仇,唯一可能便是宫女被人收买了。”陌尘拱手,“里头究竟牵扯到哪些人,属下还需再查。” “孤明日便要知道真相。” “是,殿下!”陌尘恭敬道,“属下大概查到,今日事件大抵与贤妃有关,有此可见,小姐她并非贤妃细作。” 夜翊珩淡淡颔首:“孤早已知晓。” 黎语颜这个女人甚是聪慧,怎么可能被贤妃利用? 恐怕是贤妃觉得利用不了她,便想着除掉。 第127章 他的逆鳞 第127章他的逆鳞 半夜,月黑风高。 太子书房。 陌尘回来复命:“殿下,事情已经查清。” 夜翊珩淡声:“说。” “两名领路宫女身上皆有匕首,为的是当场要黎五小姐的命。当时桥上,王美人的步辇摇晃,那是太监们故意为之。王美人圣眷正浓,贤妃很想除之。小姐心善,在那等危急时刻,还救了王美人。” 夜翊珩淡淡道:“贤妃不光想除了王美人,也想除了黎语颜。” “正是如此,若是王美人入水,贤妃便嫁祸给小姐。如此,皇上定会杀了小姐。没想到小姐机警,自行掉入湖中。但贤妃与黎曼婷还有后招,那便是在湖边偏殿,准备了两男子。屋内点了迷香与春药,为的就是夺小姐清白。此事若成,殿下的颜面尽失,小姐会被天下人嗤笑,也难活命。幸亏小姐去了九公主的星宁殿,这才逃过一劫。” 听到此处,夜翊珩猛地一拍桌子。 书房的气压骤然降低。 陌尘浑身一抖:“殿下,那些人受审时,十分嚣张,叫嚣着要不了黎五小姐的命,是他们失职。” 夜翊珩冷哼一声,手指指腹缓缓摩挲着杯沿:“那就用些手段,送他们上路。” 她是准太子妃,他们敢要她的命,那便是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中。 呵,真当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的命是他的,其他任何人皆不能触碰! 一旦触碰,那便是触到了他的逆鳞! 陌尘拱手:“是,殿下!” —— 翌日清早。 黎语颜还在用朝食,妙竹在一旁急得不行。 见她像是尿急的模样,黎语颜笑:“你急什么?” “小姐,昨儿夜里出大事了,婢子想等着你吃完早膳再说,怕影响你的胃口。” 黎语颜一边吃着,一边道:“伱家小姐我胃口好着呢,影响不到,你但说无妨。” “昨儿夜里,给小姐领路的宫女,在殿内行苟且之事的宫女,还有抬着王美人的几个太监,全都被人做成了人彘!” 妙竹咽了咽口水,自问自答:“人彘是什么?那是将人的四肢全砍下来。” 黎语颜点了点头:“你继续说。” “更要命的是,他们不光被制成人彘,更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手臂、腿部与手脚被圈养起来的野狼吃掉。”妙竹说得心惊肉跳。 黎语颜一派云淡风轻地问:“是谁做的,你可知?” “这点,婢子不知,外头在传的人也没说是谁。”妙竹按着狂跳不已的心口,“更诡异的是,那些人痛得半死,又吓得半死时,又被人挖了眼,割了舌,耳膜也戳破了。” 听到此处,黎语颜黛眉微蹙。 牢里审问的手段是狠辣了些。可,制成人彘与挖眼割舌,怎么觉得各有各的目的? 制成人彘后,尚能说话,受审。 可是,挖眼,割舌,戳耳膜后,那些人彘便直接成了一团肉,这还如何受审? 几乎同时,陌尘到夜翊珩跟前复命。 “殿下,昨日我等使了手段,还未来得及送那些歹人上路时,梁王的人来了。他们将人弄瞎弄聋弄哑,为的是保住贤妃与黎曼婷。”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缓缓道:“那些人可都画押了?” “早就画了押,殿下放心。”转而一想,陌尘有些忧心道,“只是,梁王怕是知道我们的人先一步出手了。” “无妨,他的母妃与女人的罪状在孤的手上。” 闻言,陌尘点头:“他将人弄瞎弄聋弄哑,便无从知道咱们已拿到了罪状。” “正是如此。” 无非,梁王会给他添加一个阴狠的名头。 他眼瞎病弱导致阴鸷疯批,外界不都这么传的么?再加个阴狠,无所谓了。 再则,老四其人暗地里比他更狠。 当天,贤妃对皇帝说,案子已经查清,是宫女与太监对王美人怀恨在心,间接导致黎语颜落水,对此,宫女与太监们已经认罪伏法。 皇帝闻言,便赐了些东西到东宫给黎语颜,算是安慰。 是夜。 皇帝翻了王美人的牌子。 王美人亦知道了牢里几人的惨状,虽然知道宫女与太监只不过是替死鬼,但没在皇帝跟前说什么。 查此案的,管后宫的皆是贤妃,王美人好似明白了什么。 倘若她欲再查下去,有两子的贤妃怕是更会针对她了。 如今她还有皇帝恩宠,若是再揪着不放,恩宠不在,到头来自己得到的便是一场空。 唯今之计,她得尽快怀上龙嗣。 承澜宫。 贤妃得知,今晚皇帝还是去了王美人那,气得摔了不少东西。 但已有一事在前,下一计,不该太早出来。 否则自己失了管理后宫之权,得不偿失。 —— 过了几日。 这日清早,妙竹兴冲冲地整了好几条衣裙:“小姐,选一套吧。” 黎语颜看了看铺在床上的各款衣裳:“穿这么漂亮做什么?” “小姐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戴面纱不贴斑块,自然是怎么好看怎么来了!”妙竹笑盈盈地拿着一套又一套衣裳在黎语颜身上比划。 黎语颜笑着指了指她的脑门:“我是去国子监上学,不是去选美,你帮我取一套月白色男装吧。” 若是被某人知道,她去国子监穿得花枝招展的,指不定会发什么疯。 想起前几日,那些人的下场,总觉得与他有些关系。 虽然那些人是咎由自取,虽然她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命人做的…… 但是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若是自己得罪他的话,下场是不是也会那么惨? 毕竟某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自己不知道什么情况下,就会惹恼了他。 “真要穿男装么?”妙竹拧眉,噘嘴。 “束胸穿男装!”黎语颜下了决定,“国子监监生都是男子,自然是穿男装合适些。” “好吧。” 妙竹慢吞吞地拿出束胸与月白色男装,服侍黎语颜穿上。 待黎语颜从东宫出发后,立刻有人来禀报夜翊珩。 “殿下,小姐今日着男装去的国子监。” 夜翊珩淡淡应了一声,算她识相。 可这时,姜乐成进来书房:“殿下,黎五竟然没有斑块!宫宴那日,臣没去,没能看到。” 言语里,尽是后悔的意味。 这几日,他一直在替殿下跑腿,未能来东宫。 第128章 你喜欢她 第128章你喜欢她 自从宫宴那日后,京城内人人都道黎家丑女戴面纱不是遮丑,而是遮美! 姜乐成是亲眼见过斑块的,这么一来,深感好奇。 她的斑块如何祛除的? 她没有斑块究竟是何模样? 今日终于来了东宫,就想亲眼见见。 皇天不负有心人,方才黎语颜出东宫时,正好被他瞧了个清清楚楚。 那时,他怔愣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等马车远去了,他这才来寻夜翊珩。 姜乐成还沉静在黎语颜的美貌中,顾自啧啧道:“方才在东宫门口,臣看到了黎五,她穿男装的模样真当是英姿飒爽,那身姿……” 松果不住地对姜乐成使眼色,可这人像是没瞧见似的,一个劲地说着。 眼看着自家殿下的俊脸越来越沉,松果上前一步,捂住了姜乐成的嘴。 姜乐成话尚未说完,猛地被人一捂嘴,刚要怪罪松果,一抬眸,看到夜翊珩一脸的阴沉。 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书房内可怖的气压,冷飕飕的温度。 姜乐成掰开松果的手,结巴着对夜翊珩道:“殿……殿……下,臣……臣……实话实说,您可千万别怪罪!” “你喜欢她?”夜翊珩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 熟悉他的姜乐成后背脊发凉,脚底生寒,殿下此刻那是动怒前兆。 “不敢,臣不敢!” “不敢?” “不是,不是,臣不是不敢。” “不是不敢?” “不是,不是,臣断不会喜欢黎五。殿下知道,臣向来与黎五不怎么对付。” 听到这话,加上姜乐成言语里的害怕不似作伪,夜翊珩挑了挑眉,身上的冷戾这才降低了些。 —— 黎语颜到了国子监门口,一下马车就吸引了众多学子。 馨雅学堂的女学子与国子监的监生中,那些没有去参加宫宴的,或者是没有资格参加宫宴的学子们,在听说了黎语颜的美貌后,纷纷等着观其真容。 马车上下来的她,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脚蹬祥云靴,腰系玉革带。 头发似男子一般束起,面上不施粉黛,只两条眉毛画成了英气的剑眉。 因她身量在女子中本就不低,今日这般男装扮相,出于意料地惊艳华美。 眼前的她,眉眼如画,五官精致,皮相骨相皆是一绝。 她的行为举止如水飘逸,像是翩翩如玉的公子,世上所有美好的词都无法形容她此刻的美。 此刻不光看呆了国子监的监生们,连馨雅学堂的女学子们亦被惊艳得瞠目结舌。 只见她投手投足间,是说不尽地矜贵清华,她那双眼,更是涤漾着万重星辉。 女扮男装都这般惊艳脱俗,那她的女子扮相,岂不是将她们全都比到尘埃里去了? 这时,人群后传来一道爽利的女声:“姐姐,姐姐,我在这。” 黎语颜拿折扇敲了敲手心,抬步就往黎佳佳方向走去。 到了近前,黎佳佳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姐姐这么好看!姐姐今晚有空回家么,我娘给我们做好吃的。” “好,等我国子监下学后,随你一道回去。”黎语颜在她头顶摸了摸,“时候不早,我去国子监了。” 黎佳佳这才放开黎语颜的手臂,看她往国子监门口走,还依依不舍地冲她挥手。 等黎语颜进了国子监,黎佳佳冲女学子们皱了皱鼻子:“一个个全都没眼力见的家伙,我姐姐的美,亮瞎你们的眼了吧?” 破天荒地,女学子们无人反驳。 黎语颜的美,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两个女子,若是美得不相上下,亦或者相差不多,其中一个长得姣好的会遭人妒忌。 而黎语颜的美,是她们无法企及的,她们再妒忌都没用。 一时间,学堂门口的路上安静得出奇。 早就在教舍内的黎煜烨远远望向国子监门口,这才知门口异常热闹。 宫宴之上的事情,他有听说。不过这段时日一直在准备回边疆的东西,是以,那日宫宴,他并未参加。 当然,黎语颜面上无斑一事,他也有所耳闻。 此刻,看到黎语颜走来,她的脸越来越清晰…… 这让黎煜烨眼眸骤缩! 先前,他见过她有斑块的脸,那时已经知道她与妹妹长得很像。此刻看到她没有斑块的脸,黎煜烨心头一揪,随之而来的便是钝痛。 她长得与妹妹竟然如此相像,至少有八分相似! 看着怔愣着的黎煜烨,黎语颜微笑打招呼:“黎大哥。” 刹那间,黎煜烨眼泪夺眶而出。 “妹妹……” “黎大哥?”黎语颜也愣住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黎大哥,伱怎么了?” 黎煜烨迅速抹泪:“没什么,就是看到你,像是看到我亲妹子。” 听他说过她们很像,黎语颜微笑颔首:“是不是我没有斑块了,跟令妹就更像了?” 黎煜烨难掩激动地点头:“答应我,一定要跟我回一趟边疆!” 见他如此执着,黎语颜有些不明白:“啊?” 黎煜烨示意她跟着自己走到僻静处,这才开口:“妹妹故去后,我母妃因此思念成疾,发了疯病,时而清醒,时而癫狂。倘若你能出现在我母妃身旁,她的病定能好些。之前有大夫说过,若是能找一个与妹妹长得很像的人,去安慰她,她的病情就能好转。可是,我们寻遍天下,都不见长得像妹妹的人,直到遇见你。” 妹妹国色天香,娇柔绝美。 天底下美丽的少女多了去,可与妹妹一般美的几乎没有。 再加上要长得像,那便是难上加难。 “黎大哥,我很同情王妃伯母的遭遇,若是可以,我愿意跟你去边疆,安慰王妃伯母。” “多谢!” 两人谈了一会,祭酒亲自来寻黎语颜,带她去国子监专门为她而设的休息之所。 在国子监的学习,比馨雅学堂紧张数倍。 是以时间过得特别快,眨眼便到了散学时。 想到与黎佳佳的约定,黎语颜与黎煜烨道了别,直接往大门口走。 却不想,东宫马车正停在门口。 不光如此,夜翊珩立在马车边上。 黎语颜快步过去,似男子一般拱手行礼:“殿下怎的亲自来接?” “孤的太子妃太过出息,上了国子监,孤不放心。” 我加更了,会有小可爱表扬我么? 星星卖萌脸,投个票票吧,月票,推荐票~~~ 第129章 野狼饿了 第129章野狼饿了 黎语颜:“……” 看他眼前遮着白纱,知道他近期又瞧不见,若非如此,她差点认为此人眼中含了鄙夷之色。 黎佳佳兴奋地跑来,穿过马路,绕过东宫的马车,看到夜翊珩立着…… 她连忙急刹脚步,手忙脚乱地行礼:“殿,殿下,臣女见过殿下。” 夜翊珩淡淡点了头:“起。” “妹妹,抱歉,我今晚不能回黎家了。”黎语颜看了眼某人。 黎佳佳却没看到黎语颜示意的眼神,只道:“今早跟姐姐约好后,我已经让琴香带话回去了,我娘定已做了好菜等着我们散学呢。” 黎佳佳攀上黎语颜手臂,对夜翊珩道:“太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可否准许姐姐随臣女一道回家啊?” 黎语颜很清楚,某人亲自来接,定不想她随意回黎家。 就在她们以为他不会同意时,他道:“准。” “谢殿下!” 就在姐妹俩雀跃时,夜翊珩再次出声:“孤一道去。” 嗓音清冷,带着不容拒绝的口吻。 姐妹俩当场石化。 就在黎语颜晃神之际,夜翊珩抬手:“太子妃扶孤。” 无奈,谁叫某人眼盲又病弱,黎语颜咬了咬后槽牙,扶着某人登上了马车。 在教舍逗留了一会的黎煜烨,与同窗边聊边走,出了国子监大门,甫一侧头便瞧见了这一幕。 太子还是不是个男人,竟然叫她扶着登马车? 倘若,黎语颜是他亲妹子,他此刻定要冲上去,在太子面上挥上一拳。好叫太子明白,如何疼人! 可事与愿违,妹妹她早已不在。 眼前的她,是宁远侯府的本家妹子。 若是可以,他希望在她身上弥补一二,如此自己心里对妹妹的愧疚或许就能降低些。 同窗唤黎煜烨:“黎兄看什么呢?” 黎煜烨收回目光:“没什么。” 不多时,东宫马车与黎家马车一前一后地离开。 黎煜烨再次将目光移向马车离开的方向,天家是世间最阴暗腌臜,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腥风血雨的地方。 天家之人,人人有着好几张面孔,今日对你是这张,明日对你是另一张。 天家之人,手段狠辣无情,若要折磨人,他们有的是办法。 她不该嫁给太子!—— 一早,冯氏安插在二房的丫鬟来禀冯氏与黎曼婷,说是今晚黎语颜要回来。 宫宴之后黎曼婷就从梁王府回了黎家。 是以,在散学归家的时辰,黎老夫人带着冯氏与黎曼婷候在前院,打算给黎语颜使绊子。 马车到了黎家,黎语颜正要扶他,被他推开。 夜翊珩整了整衣袍:“孤这会有事,你先回。” 黎二爷黎宗辉对黎语颜还算不错,凭此,他便不好空手去。 “好。”黎语颜点了头,以为他临时改了主意,不想去了。 不去正好。 黎语颜便与黎佳佳高兴地进了府门。 脚步刚刚跨入,没走几步,听到一道怒喝:“还有脸回来?” 影壁后出来黎老夫人与冯氏,冯氏身后跟着黎曼婷,三个女人齐齐盯着黎语颜。 黎老夫人怔愣半晌,想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骂人之语,这会子见到黎语颜毫无瑕疵的面容,顿住噎住。 眼前的五孙女,肌肤白皙得发亮,腰肢纤细,这点跟她死去的娘很像。 到底是有江南女子的血统,肌理酥软,纤腰不盈一握,这一点足以让许多京都女子羡慕。 至于面容,只有两分像她娘,剩下的八分,便是她容颜惊艳倾城的来源! 她如何解了毒,祛了斑块? 但,不得不承认,有这般殊颜绯色,天晟天下又有几人? 定远侯府的其他几个少女远远及不上她! 黎老夫人叹了气,神色一重,重复了一遍:“还有脸回来?” 黎语颜莞尔一笑:“祖母说的哪里话,孙女怎么听不懂?” 黎老夫人张了张嘴,看到她言笑晏晏的脸,特别是此刻的她穿着男装的模样,像极了一个人。 惊得黎老夫人拄着拐杖的手,手心狂冒汗,脚底一片冰凉。 冯氏连忙开口:“语颜啊,宫宴之上,我与伱三姐姐可是真心维护你的。你怎能不分青红皂白,还拿斑块在你三姐姐面上比划?” “母亲与三姐姐的维护,语颜铭记于心。”黎语颜浅浅笑了,“他日有机会,语颜定当重谢!” 这话说得漂亮,可在黎曼婷听来,却是无比惊悚。 她后背脊冷汗涔涔,好不容易镇定下来,这才道:“五妹妹,在宫宴上,姐姐说的是实话,你面上的斑块确实是我亲眼见过的。如今倒好,宫宴上一出,人人以为我是恶毒姐姐,嫉妒妹妹的美貌。” 说话时,黎曼婷捏着帕子掩面哭泣。 娇柔惹人怜。 却看得黎语颜蹙眉:“三姐姐搔首弄姿的模样,在妹妹这里无用,妹妹可不是梁王。” 听到这话,黎佳佳噗嗤笑出声:“三姐姐莫不是看五姐姐扮成男子模样潇洒俊朗,联想到梁王了?” 黎曼婷气得跺脚,捏着帕子的手青筋尽显:“五妹妹得向明,姐姐说的是实话,可不是故意编排于你。” 黎佳佳哼道:“原来三姐姐要的是名声啊,早知如此,就不该在宫宴上咄咄逼人。” “佳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黎老夫人跺了跺拐杖,冷目看向黎语颜,“你出个告示也好,想个其他法子也好,就说你三姐姐说的斑块一事,起先是有。后来你住到东宫去了,三姐姐这才误会。咱们家是侯府,你们父亲是皇上的臣子,如此身为臣子之女自然要秉公说话……” 黎老夫人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黎语颜揉了揉耳朵,正要反唇相讥,身后传来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 “宫宴那日发生了何事,黎三小姐再清楚不过。” 几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夜翊珩缓步而来。 不等她们行礼,他又道:“黎老夫人与黎大夫人,五年前,孤的太子妃因何长斑,二位更是清楚。” 此话一出,三个女人心头大惊。 更让她们直冒冷汗的是,后面夜翊珩的面无表情的两句话—— “牢里圈养的那几头野狼,好几日不曾进食。” “黎三小姐心眼好,可求了梁王,进去喂食。” 第130章 他的目的 第130章他的目的 听到这话,联想到近日京城内流出的传言,黎曼婷立刻瘫软在地。 宫宴的连环计,是她献给贤妃的。 涉及到的所有宫女与太监,下场凄惨,死状可怖,她已有耳闻。 传言太子阴狠残忍暴戾,看来传言不假。 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幸亏她已经委身于梁王,并且早早地将太子妃人选从自己改成了小蹄子,否则在这等阴狠之人身旁,下场怕是会更惨。 一想到,是自己设计,黎曼婷的心一个劲地颤抖着。 黎佳佳十分出气,黎老夫人到底不是她的亲祖母,二房一直抬不起头,大部分原因就是黎老夫人压制着。 思及此,一直以来隐忍着的怒气喷了出来:“三姐姐妒忌五姐姐的美貌,这是事实!三姐姐为了名声,还要如何歪曲?不要脸,丢人!” 夜翊珩顾自扶在松果手臂上往黎府内走。 黎语颜连忙跟上去,小声道:“牢内喂食,是殿下所为?” 夜翊珩也不瞒着她,只道:“孤不过命人喂了点手脚,梁王的手段,孤望尘莫及。” 说完这话,他便不再说。 勾得黎语颜心头好奇,转而看向他身后跟着的陌尘。 陌尘挠了挠头:“梁王毁尸灭迹,将那些人弄聋弄哑弄瞎后,凌迟处死了,凌迟时,那些野狼吃得巨饱。” 黎佳佳还在影壁处,对黎老夫人道:“祖母,您方才说没孙女说话的份,这话,孙女承认说得对。可这话,您也经常对我爹娘说。他们早已为人父母,他们可是要脸的。我爹爹虽不是您亲生,可却是祖父亲生的呀!” 闻言,黎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扬手一巴掌呼过去。 黎语颜转头,唤道:“妹妹,快过来。” 黎佳佳转身跑开,黎老夫人的巴掌扑了个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 一行人到了二房院落。 贺氏听到脚步声,欢喜对黎宗辉道:“语颜回来了,咱们麻利些。” 这时,黎宗辉与贺氏之子黎轩从外跑进院子,看到覆着眼纱的夜翊珩,又看到女扮男装的黎语颜,眼睛忙个不停。 天底下怎么有如此好看之人? 太子好看,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五姐姐竟然这么好看! 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黎轩怔愣许久,被黎佳佳扯了耳朵,他才回过神来,好半晌才扯着嗓子,冲着屋内道:“爹娘,太子殿下与五姐姐来了。” 闻言,黎宗辉与贺氏连忙出来,两人行了大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夜翊珩面上虽淡的,却亲手拎着两提精美糕点,“来得匆忙,未曾备礼,还请笑纳。” 黎宗辉与贺氏惴惴不安地双手接过:“多谢殿下!” 太子殿下来了,他们夫妻俩做的家常菜可拿不出手啊。 黎宗辉拉了黎轩到廊下,小声道:“你去外头酒楼买几道菜回来。” 夜翊珩耳力好,淡声道:“孤今日来,是想同太子妃一般,尝尝叔父婶婶的手艺。” 乍然被太子殿下称为叔父婶婶,黎宗辉与贺氏喜不自禁。 要知道,老夫人与大哥大嫂都没这个待遇。 夫妻二人笑着招呼:“是,是,是,殿下快些屋里请!” 这一幕,倒叫黎语颜看不明白了,这么矜冷的某人,竟然跟她一般唤叔父婶婶。不光如此,他竟想尝尝家常菜? 是珍馐美馔吃多了,想换换口味? 还是说,他只是这么客气客气,等会定是不动筷子的。 出乎黎语颜的预料,这餐晚饭,某人吃得很欢。 不光如此,某人还问黎轩:“如今在学些什么?” “回殿下,我,小民,我……”黎轩想不好以什么自称,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 “不必自称小民。”夜翊珩淡声道。 黎轩深吸一口气:“回殿下,我最近在跟黎大哥学功夫,学业也有完成。” “黎煜烨?” “正是黎煜烨黎大哥。”说话间,黎轩叹气,“不过,他过段时日要回边境了,到时候我又没地可学了。” 夜翊珩俊眉微动:“孤给你选个师父。” “真的?”黎轩惊呼。 黎宗辉连忙道:“多谢殿下,犬子何劳殿下操心?” 夜翊珩摆了摆手,对黎轩道:“每隔十日,孤会派人来校考,你可答应?” “自然答应!我要像我大哥一样,上阵杀敌!” 闻言,夜翊珩颔首,微微侧头,细细听着黎语颜的动静。 听到她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知道她有所触动,夜翊珩眉眼微动。 黎家男子骨子里的血性掩盖不了,黎毅如是,黎煜烨如是,身旁不远的黎轩亦如是!—— 黎家二房用完膳,在回东宫的马车上。 黎语颜真诚道谢:“宫宴一事,适才一事,多谢殿下!” 夜翊珩蓦地开口:“伱五年前所中之毒,如何解的?” “殿下如何知道我中了毒又解了?”黎语颜皱了皱眉,原来他的目的在此。 解毒之法,虽有不同,但可借鉴。 “珍本医书皆无记载,太医亦解不了的毒,孤十分好奇太子妃是如何解的?” 黎语颜心神一凛,沉吟片刻,道:“臣女告诉殿下,殿下放臣女自由?” 夜翊珩动了动修长如玉的手指:“你别以为斑块一事,孤已拿捏不了你。” “是。”黎语颜淡淡笑了,“可臣女不会解毒。” “宫宴那日,迷药春药奈何不了你。花朝节上,被下药的花神服,亦奈何不了你。”夜翊珩倏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就算太医署院首,皆不能一下闻出端倪,太子妃好本事。”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黎语颜皱眉:“臣女天生鼻子灵。” 夜翊珩唇角微勾,轻哼:“鼻子灵?照你这么说,狗也能分辨毒药了?” “那不然呢?”黎语颜反问,使劲挣了挣手腕,却是挣不脱。 不禁心头腹诽,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你会医术,并且不低,既如此,孤的眼疾寒疾你先治治。”夜翊珩一把甩开她的手。 适才被她一挣扎,他原本抓在她窄袖上的手指,一下子就碰到了她的肌肤。 那温热好似带着馨香,带着撩拨人心的恍惚,惊得他猛地甩开。 见他似避如蛇蝎,黎语颜轻笑:“殿下不怕臣女暗中下黑手?” 闻言,夜翊珩跟着笑:“你若敢,孤死,定拖着你。” 感谢A梦酱的打赏! 感谢莲熙依舍、A梦酱的月票! 第131章 她配合他 第131章她配合他 “别,臣女胆小,可不敢下黑手!”黎语颜忙转了话头,“那有报酬么?” 见他不答,她又道:“呃,当臣女没问。” 夜翊珩微微动了动方才碰到她肌肤的手指:“你喜欢什么?” “金银财宝都喜欢,不嫌多。”顿了顿,想到黎煜烨的请求,她又道,“臣女想去边疆瞧瞧,据说那里风光很是不同。” 夜翊珩俊眉微蹙。 边疆? 过段时日,黎煜烨要离开京城,去往边境探亲。 难不成是黎煜烨怂恿的她? 遂淡声道:“金银财宝,可;边疆,不可。” 这人果然不同意她去边疆,黎语颜抿了唇,靠向车壁,不再言语。 夜翊珩耳尖一动,听她气息有些微促,想来是有不满。 在她心里,他这个未婚夫,既比不过季清羽,又比不上黎煜烨。 挑了挑眉,他再度出声:“太子妃总算是默认会医术了?” “殿下多智近妖,臣女佩服。” 说话时,她仍旧靠着车壁,并不看他。 “今夜,先替孤看下眼睛。” “是,臣女遵命。” 话落,车内一片静谧。 —— 此刻的宁远侯府黎家。 兰香院。 冯氏躲在房中,对黎曼婷道:“一定要好生侍候梁王,尽早怀上子嗣。” 黎曼婷哭了一通,这才止了哭声,点了头。 这时,黎宗发回来,看到哭成泪人的黎曼婷,旋即皱了眉。 待冯氏说了一通后,黎宗发冷声哼道:“瞎眼太子据说命不久矣,曼婷你再忍忍,这几年忍过去,届时,这天下还不是梁王的?” 冯氏在黎曼婷背后轻轻拍着,对黎宗发道:“老爷,你早些联合其他大臣,将太子废了,省得我们再受窝囊气。” 黎宗发沉吟一瞬:“夫人言之有理。” 可惜了黎语颜的好相貌,可已赐婚给太子的她,自然不能用来拴住其他有实力的皇子。 如今,曼婷已经是梁王的女人,梁王身体健康,将来曼婷生了儿子…… 那就是他的外孙,等外孙继承了皇位,那他该有何等的荣耀? —— 回到东宫时辰尚早。 黎语颜扶着夜翊珩下了马车,见到郑丽琦,她有些吃惊。 这人来是有什么目的? 微微侧头,黎语颜对身旁的夜翊珩道:“殿下,郑小姐在,好似等了许久的模样。” 夜翊珩淡漠地“嗯”了一声。 郑丽琦看到男装扮相的黎语颜,眸中骤然浮现惊艳,又迅速敛去,上前几步,规矩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起。”夜翊珩薄唇轻吐一字。 郑丽琦柔柔一笑,拿过丫鬟手上的食盒,递到夜翊珩跟前:“殿下,臣女亲手做了核桃酥,太后娘娘那里已经送去了,还剩下两碟想给殿下尝尝。” 郑丽琦,左丞相府嫡女,自小当成皇子妃养着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烹饪亦不在话下。 自从知道了郑丽琦这号人物,黎语颜就算不想关注,耳边听人说起时,还是有意思地会听上那么一耳朵。 这位左丞相府嫡女温柔婉约,是京城有名的淑女,比之黎曼婷,可称得上真正的才女。 如今这等女子亲手制了糕点,想必任何男人都会心动。 叔父婶婶那里夕食用得早,此刻的天色不算暗。 看时辰,是一般人家用完夕食,或者吃得晚的人家刚开始用饭的时段。郑丽琦这个时间点送来糕点,意思再明显不过—— 就想借机留在东宫与某人一起用饭。 就看某人懂不懂女人心了? 黎语颜唇角一勾,微微动了动夜翊珩扶着的手臂。 夜翊珩淡漠开口:“孤与太子妃已经在黎家用过晚膳,这糕点是吃不下了。” 郑丽琦顿时愣了神,太子殿下这是拒绝她了? 眸中划过伤感,连忙垂眸,道:“殿下可留着明日早膳吃。” 松果垂首立在一旁,心道,东宫还缺糕点,要留着早膳吃? 夜翊珩:“孤吃过太子妃做的糕点,再也吃不下旁人做的。” 轮到黎语颜懵了。 她什么时候做给他吃过? 上回糕点是妙竹做的,再说,他也没吃啊。 她来京后,自己都没吃到自己做的,更何况他? 偏生他又道:“太子妃方才还说明日给孤做早膳。” 说话间,夜翊珩偏头对身旁的黎语颜道:“是吧,太子妃?” 黎语颜咬了咬牙,对郑丽琦微微一笑,道:“郑小姐心意,殿下怎好辜负?” 她的话音刚落,某人扶着她手臂上的大手犹如钳子一般,瞬间钳紧。 郑丽琦疑惑地看向黎语颜:“多谢黎五小姐帮忙说话。”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她才不是帮她说话,若可以,她倒是愿意撮合郑丽琦与某人。 可某人的手越钳越紧,黎语颜只好接过糕点,顺手递给身后的松果。 “松果公公与陌尘侍卫在我叔父家里没怎么吃,郑小姐的心意,自然不会浪费。” 这话一出,夜翊珩钳她手臂的手微微放松了些。 黎语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可钳制仍在,她还需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松果抿着笑意,当场打开食盒,与陌尘一人一碟大口吃起来。 见状,郑丽琦面上表情僵着,状似平静,心里已翻江倒海。 黎语颜灵机一动,娇柔道:“至于殿下说的做早膳,殿下难道不知道臣女起不来么?” 闻言,夜翊珩终于完全放松了他的手。 郑丽琦气得心尖颤抖,紧紧攥着手心,咬着唇,福了福身:“臣女告退。” 怕是再待下去,她自小养成的风范荡然无存。 一进到自家马车内,郑丽琦再也忍不住,趴在丫鬟的腿上无声哭泣。 太子殿下与黎五小姐已经那么亲密了么? 方才他们下马车时,殿下都没让身旁的太监与侍卫搀扶,单叫黎语颜扶着。 要知道,以往她无数次尝试着扶太子,都被太子不动声色地婉拒了。 如今倒好,黎五小姐所言,那意思是她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看着郑家马车远去,黎语颜长长舒了口气:“殿下,臣女配合得如何?” 希望看在她很配合的份上,不要动了要她小命的念头。 毕竟他的寒疾与眼疾不是一般人能治好的。 再加上今日从他口中得知制成人彘是他授意的。 这让她对他的阴鸷又加深了理解。 第132章 登徒太子 第132章登徒太子 虽说她知道坏人咎由自取,但某人手段狠辣,令她不由自由地想到自己纤细的脖子。 “很好。”夜翊珩薄唇轻启,“时候不早,今晚先看孤的眼疾。” 黎语颜艰难地点了头:“好。” 今晚若是没能对他的眼疾说点什么建设性意见,他会不会当场要她小命? 越想越紧张,黎语颜咽了咽口水:“殿下能否让臣女回去换身衣裳,男装穿得有些不自在。” 胸口有些勒得慌。 她得回去换身衣裳,顺道袖兜里装上银针,以防万一。 “嗯。”夜翊珩淡淡应了一声。 —— 在听风苑换好衣裳,来到某人寝宫时,黎语颜不免又觉头晕目眩。 不过这段时间,那种梦做得少了些。 如今的晕眩感已然能承受了。 进到屋子,环视一周不见某人身影。 松果自里屋出来,轻声道:“小姐里面请。” 黎语颜点了头,深吸一口气,跟着松果的脚步入了内。 夜翊珩已换了一身轻便衣袍坐在桌边等她。 黎语颜在宫女的服侍下,净了手。 “殿下,臣女检查时,不小心弄疼殿下,还请恕罪!” 说话时,她将他眼前的白纱轻轻摘去。 夜翊珩捏了捏拳:“嗯。” 看他仍旧闭着眼,黎语颜缓缓道:“殿下,请睁眼。” 闻声,某人这才睁眼。 饶是之前见过他的眼,此刻,她还是被他的凤眸给惊艳住。 此刻他的眼是深琥珀色,眼睫很长。 单看外表,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 然—— 他的眼虽然清晰地倒影着周围的景致,甚至她的身影,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知道,他确实看不见,因为眼中无光,没有之前见到那种星辰大海,九天银河之感。 “殿下这种情况,是世上最难受的情况。通常天生失明之人,他一般感觉不到眼的存在,更不清楚眼的作用。后天失明之人,虽然偶尔会记起之前看到的景物,但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状态。” 说到此处,黎语颜转身对松果道:“松果公公,麻烦宫女们都出去,你在门口守着。” 松果立刻称是,让宫女们退出,陌尘守在门外,他则是守在门内。 黎语颜这才继续道:“不管是先天失明的,亦或是后天失明的,他们的生活虽不方便,但他们的世界没我们想象的那般绝望。因为他们更多时间,觉察不到眼的存在,眼于他们来说无用。” “正因为如此,失明之人,他们的世界不是黑暗的,亦不是完全空白的,那是一种虚无。” “永远瞧不见的人,已然能适应这种虚无。” “而殿下情况特殊,这种虚无怕是最折磨人的。” “人一旦拥有过光明,再沉浸到无尽的虚无中,这便是极端的痛苦。” “说了这么多,殿下,臣女说得可对?” 夜翊珩俊眉紧蹙,双拳攥紧。 见自家殿下不语,松果小声问:“小姐,小奴有个疑问,殿下此刻看到的不是黑暗么?” 黎语颜摇了摇头:“我们正常能视物之人,眼睛一闭,有光感。或者你闭眼能感觉到黑暗,但那不是感觉到,而是我们眼睛这时看到的正是黑暗。而殿下不同,此刻殿下就算眼睛睁得再大,他也瞧不见,亦瞧不见黑暗。” 殿内一片静谧。 门外的陌尘,门内的松果,皆是惊愕万分。 他们没想到,原来瞧不见的人,看到的并不是黑暗,那是虚无。 对殿下这种眼疾发作时瞧不见的人,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黎语颜一字一句地描述着他的症状,温声平和,却让他好似从眼部过了电,电流流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震得微微发麻。 霎时间,心神震荡! 她所言,全都符合! 他瞧过了无数名医,皆没确切准确描述过他的症状。 她是第一人。 心头的沉寂在这一刻,好似恢复了跳动。 他缓缓抬手,按住胸膛的地方,里头的激动,怕是得到江山都没这般激荡。 黎语颜见他仍不作声,又道:“眼疾发作,如此循环往复,殿下的承受力惊人!殿下,臣女描述可对?” “对。”夜翊珩轻吐一字。 嗓音带着沙哑,在此刻显得幽幽淡淡的。 “那臣女此刻要翻眼皮了,请殿下忍耐!” “嗯。” 得到了准许,黎语颜手指触到他的眼皮,轻轻一翻,却是瞧不出端倪。 再瞧另一只眼,亦是如此。 她的手指,不断地触碰着他的肌肤。 夜翊珩体内燥郁迅速攀升,加之方才因为她所言症状,使他心头本就激荡着,这会的燥郁来得凶狠。 一下子将寒疾之症激发出来。 夜翊珩拼命压制! 黎语颜细细观察着他的眼,缓声道:“殿下,您的眼,这般查看,臣女瞧不出什么,怕是只能从殿下以往所中之毒来判断了。” 她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唇边。 她身上的馨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 她身体的温热,从她的指尖传到他体内。 夜翊珩压制再压制,身体内好似有冷热两只野兽在撕扯争斗。 剧烈咳嗽起来,他再也压不住,一把推开身前的她,猛地起身…… 却不想,直接栽倒在地。 见状,黎语颜大惊:“殿下?” 陌尘与松果闻声,立时过来。 黎语颜把了脉,皱眉道:“不好,殿下寒疾又犯了,速速放入浴池,我来施针。” 两人点头,迅速将人架起往后头的浴房走去。 脱了外袍、中衣,留了条裤子,夜翊珩被陌尘与松果浸到了温水中。 黎语颜施针,陌尘使了内力。 不多时,夜翊珩缓缓醒了过来。 松果喜道:“小姐医术高超,殿下这么快就醒了!” 陌尘也道:“小姐医术高,这次救治也及时。” 瞧着夜翊珩潮红的面色,再看他额头沁出的冷汗,黎语颜摇了摇头:“不是,殿下怕是还没醒。” 他此刻瞧不见,眼睛开着闭着,看不出端倪。 就在三人狐疑时,夜翊珩长臂一伸,扣住黎语颜的后脑勺,薄唇就贴了上来。 惊得黎语颜眼睛瞪大,迅速反应过来,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猛地在他心口一推。 “扑通”一声,夜翊珩仰面倒在水中,溅起水花阵阵。 黎语颜气得小脸通红,抹了面上被溅到的水,喝骂:“登徒子!” 求月票,推荐票啊~~~ 第133章 蠢蠢欲动 第133章蠢蠢欲动 太子殿下竟然去亲黎五小姐! 说明殿下还是喜欢黎五小姐的! 松果心头大喜。 黎五小姐面上没有斑,似天仙下凡一般,与他家殿下最是相配! 另一侧立着的陌尘慌忙敛目,主子亲嘴这一幕,当属下的好似不该看。 就在他们心头的喜悦尚未完全升起,听到“扑通”一声,旋即又听到黎五小姐骂殿下“登徒子”,两人猛然回过神来。 见自家殿下被黎五小姐推入浴池,两人顿时呆若木鸡。 黎语颜气得胸口起伏剧烈:“我不管他了!” 言罢,气呼呼地往外走。 “小姐,这……”松果追过去,“小姐……” 陌尘看着夜翊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对着黎语颜的背影道:“小姐,殿下他……”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张嘴只说了几字,便一头扎进浴池,将夜翊珩拖了出来。 听到哗啦啦的水声,黎语颜止了脚步,并未回头,抿唇淡声道:“今晚诊治到此结束。” 丢下一句话,她疾步离开。 —— 之后两日,夜翊珩发现,某个女人在东宫内见到他,行礼很是敷衍。 匆匆行个礼,便急急离开。 有时候,他已闻到她身上的淡香了,下一瞬,她的脚步声便离他远去。 他虽失明,但感觉异常清晰,这个女人在躲着他。 百思不得其解间,他便问了身旁的松果:“她躲着孤,是那日替孤看眼睛时,被孤推开,生气了?” 此刻,殿下口中的她,松果知道是黎五小姐。 而听殿下所言,殿下只记得那日将黎五小姐推开,敢情殿下完全不记得后头寒疾发作时的事情? 松果在心里踱了好几遍,才轻声道:“殿下,小奴问句不该问的,小姐给殿下看眼睛那晚,您犯了寒疾,那时您做了什么,您还记得么?”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那晚,孤将她推开,旋即晕倒,再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松果叹气:“殿下果然不记得了。” “孤需记得什么?” “殿下那晚扣着小姐后脑勺,想……”松果深吸一口气,实在不好意思往下讲。 这不是为难他一个小太监么? “孤扣着她后脑勺做什么?” 听松果支支吾吾了一阵,还是不回答,夜翊珩微微侧头,对跟在身后侧的陌尘道:“你说。” 陌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殿下想亲黎五小姐来着。” “胡扯!”夜翊珩当场冷了脸。 松果与陌尘连忙跪地:“殿下息怒,事实确实是如此!” “胡说,孤怎么可能亲她?”夜翊珩沉着脸,“今日,你们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孤罚你们一年薪俸!” 听到要罚薪俸,松果大着胆子道:“小姐面上没有斑,殿下虽没见过小姐无斑的样子,但,或许殿下内心早已蠢蠢欲动,就这般亲了上去。虽说殿下当时并未清醒,但内心的想法是不会骗人的。殿下,您说小奴说得可对?” “可笑!”夜翊珩“哼”了一声,“连‘蠢蠢欲动’都会用了,伱这个太监当得挺好!” 松果浑身哆嗦,低着头,给身旁的陌尘使眼色。 陌尘咬了咬牙,也道:“殿下,松果分析得未必对。” 闻言,松果拧眉,吃惊地盯着他。 陌尘连忙垂着头补充:“但当晚小姐给殿下施针,殿下在浴池好似醒来,不由分说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这确实是事实。可能殿下不是想去亲嘴,而是去亲脸。毕竟最终没能亲到,我们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想要亲哪。但唯一肯定的是,殿下醒来,将那一幕忘记了。” 松果连忙接话:“对对对,那是事实!小奴怎么说,殿下若还是不信,我等也没办法。” “殿下那时睁着眼,像是醒来,但小姐说殿下未必醒了。”陌尘猜测,“如今想来,殿下像是在梦游。” 一听这话,松果忧心得不已。 殿下失明、病弱,如今又要添一条梦游之症。 这可如何是好? “子虚乌有!”夜翊珩周身冒着寒气,连带着语调亦像是寒冬腊月呼啸而来的北风。 陌尘与松果的头垂得越发低,想到自己的薪俸,两人十分有默契地齐声道:“殿下,如若不然,小姐为何两日不理您了?” 听了这话,夜翊珩耳尖微微泛红。 就这时,黎语颜从国子监下学回到东宫,看到某人冷漠站在湖边,而松果与陌尘跪在地上,遂有意绕开走。 松果眼尾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像是见到了救星:“小姐,救命啊!” 黎语颜脚步一顿。 “小姐,请小姐救救小奴!殿下要,要……”松果偷偷瞧了自家殿下阴沉的脸,看到殿下微红的耳尖,心头一喜,道,“还请小姐帮我等求个情!” 陌尘见松果演得十分卖力,便也跟着哆嗦着道:“求小姐帮我等跟殿下说几句好话。” 本不想与某人打照面的,但地上两人委实抖得厉害,黎语颜这才挪了脚步过去。 对着某人拱手行了礼,她问:“此二人如何惹殿下生气了?” 夜翊珩轻咳一声:“此二人胡言乱语,孤只不过罚他们一年薪俸而已。” 听他不回答,黎语颜微微俯身问跪着的两人:“你们做错了何事?” 松果愁眉苦脸道:“小姐,冤枉啊,殿下要我等说实话,我等说了实话,殿下又不信。” 陌尘连忙点头:“是啊,殿下问么问了,我们答也答了,殿下不信,偏要罚。” “我瞧着你们是一个愿打两个愿挨,谁都没说问题在何处,如何叫我过来评判?”说话间,黎语颜对着夜翊珩再度拱手,“臣女告退!” 直起身,黎语颜朝着听风苑方向走去。 松果大声道:“那晚,殿下想亲小姐来着,殿下不承认。我等说了实话,殿下仍旧不信,如此不公,还请小姐评判!” 黎语颜止了脚步,微微侧头,轻声道:“哼,堂堂太子殿下,缘何登徒子状?自然不会承认!” 她这话,周围其他人听不见。 夜翊珩听得清清楚楚,地上跪着的松果与陌尘也听见了。 霎时间,夜翊珩的耳尖红了又红。 那晚,他竟然真想亲她! 他疯了不成? 绝对是梦游所致! 第134章 与其完婚 第134章与其完婚 不对,他从不梦游! 此问还是不再思索为妙,眼睛疼得厉害,脑仁也疼。 夜翊珩按了按眼眶,沉着脸让松果扶回寝宫。 晚膳过后,太后派人来请。 夜翊珩去了慈念宫。 脚步尚未踏入慈念宫正殿正屋,他便听得里头传出恒瑗长公主的笑声。 “母后,那日宫宴之上,儿臣所说,并非戏言。” 太后笑问:“哦,你也觉得郑家那丫头适合太子?” “正是如此,郑家小姐温柔贤淑,端庄有礼,堪为太子妃。”夜瑗含笑道,“至于黎家那个叫语颜的,许给我家清羽好了。清羽这孩子,也该好好收收心了。” 这时,传出皇帝的声音:“朕早已赐婚太子与黎家女,本就要定婚期。太子仁孝,不想在其母生辰月举办婚礼。如今皇后的生辰月已过,是该定下婚期之时了。” “皇兄,您的意思是……” “恒瑗,朕记得清羽喜欢上一个叫李语的姑娘,为此你与江阳侯还特意进宫来请旨,如今怎么突然改了人选?” “这……”夜瑗一下子噎住。 兄妹俩所说,太后听不明白。 见皇帝还是有意将黎家女赐给太子,太后淡声开口:“太子的婚事,哀家看不急。若是定了郑丽琦,立马成婚。皇帝若是还想定黎家女的,那就再拖一拖。” 听到这话,夜翊珩扶额倒地。 女人是种麻烦的生物,倘若非要选一个,那就黎语颜。 虽然此女亦麻烦,但她会医。 她所讲眼疾之症状,与他的情况完全符合。 可以这么说,在眼疾方面,她懂他。 世上,怕是再也寻不到这般女子了! 殿内打起帘子的宫女看到太子晕倒,一阵惊呼。 旋即,太后、皇帝与长公主齐齐出来,忙宣太医。 夜翊珩很快被扶到偏殿的床上。 在等太医过来之际,他又听到不少话。 皇帝道:“母后,您瞧瞧阿珩这般情况,您真的忍心将郑家丫头嫁给阿珩?” 闻言,太后不语。 夜瑗面上有些难看,心道,皇兄倒是好谋划,舍不得左丞相府嫡女受苦守寡,倒是好意思将黎语颜给太子。 可怜的语颜丫头,婚事不能自己做主。 可怜清羽与语颜早早就相识了,如今还要当作不怎么熟悉一般。 夜瑗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太后沉默良久,问:“阿珩还有几年可活?” 皇帝伤怀道:“国师与太医曾断言为三年,前段时间又看了,他们仍是原来的看法。”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哀家是阿珩的亲祖母,自然疼惜他!哀家想着郑家丫头会体贴照顾人,她嫁给阿珩,阿珩最后这几年,可过得舒心些。” “也不知道阿珩身体究竟行不行,若是行,郑家丫头到时候替他生个一儿半女,阿珩此生也算可以了。” “若是不行,看在郑家丫头陪伴阿珩最后几年的份上,届时封郑家丫头一个县主,再允她改嫁,也是可行。” 太后拧着眉说了一堆,看皇帝与夜瑗均面有伤感,又道:“至于黎家女,哀家原以为她是个丑的,没想到是个美的。她的容貌太盛,届时太子还没走,她便生了其他心思。这等女子,不要也罢!恒瑗啊,你想她当儿媳妇的心,就收了吧。” 太后一席话,听得皇帝与夜瑗一阵沉默。 这时,太医赶到。 夜翊珩适时地咳嗽着醒来。 太医们照例把了脉。 “父皇,儿臣病弱,动不了太多心思。父皇将黎语颜赐给儿臣当太子妃,儿臣感激。如今,皇祖母与姑母皆想着改太子妃人选,儿臣……” 夜翊珩的话还没说完,噗地喷出一口血。 这一幕,吓坏了太后与恒瑗长公主。 皇帝也惊了惊,忙叫太医再次诊脉。 太医躬身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急火攻心,这于殿下的身体无益啊!” 皇帝沉吟一瞬,先前世人皆传黎家女貌丑无颜,又草包废物,他这才将其赐婚于太子。 旋即对着太后道:“黎家女实则才华过人,若非阿珩病弱,此二人当得天造地设。且圣旨已下,如何更改?” “看阿珩的模样,虽说瞧不见,却已然认定了黎家女,这般就随了他吧。”皇帝蹙眉,“至于郑丽琦,母后您再考虑考虑。太子妃人选,仍旧是黎语颜,不变!” 闻言,太后沉默。 “谢父皇!” 夜翊珩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被皇帝按住了肩膀。 “太子这段时日好生休养,待身体好些,便与黎家女完婚吧。” 皇帝皱着眉,太子吐了那么多血,怕是所剩时日不多。 还是趁早给太子娶个媳妇,省得太子上路时孤零零的。 至于郑家女,左丞相之女,自然不能担当此事。 他身为皇帝,有些事情上还需要左丞相协理。但此话,他不能告诉太后,也不能告诉皇妹。 让太子妃给太子殉葬,就当是他这个当父皇的,对太子母后的补偿吧! —— 一众太医从慈念宫出来,直奔太医院复命后,有一人影往承澜宫方向走。 贤妃听说太子今晚吐了血,冷笑:“他还有多少日子?” 隐在暗处的太医回道:“之前说是三年,如今微臣看来,怕是只有半年了。” 贤妃冷声讥笑,这么说来,不费一兵一卒,她的儿子便能轻松得到储君之位了。 —— 夜翊珩被人抬回了东宫。 待慈念宫的人走远,夜翊珩这才从床上坐起身。 抹去唇边的血,他缓缓摘下眼纱。 大抵是老天爷在帮他,方才他在慈念宫佯装晕倒时,突然眼能视物。 戴着眼纱,他能清楚地观察皇祖母与父皇的神情。 以内力逼吐血后,当时屋内众人的神情,全都入了他的眼。 皇祖母与父皇的担忧远不及皇姑母,这让他十分心寒。 是啊,皇祖母不缺孙子,父皇不缺儿子。 他只是个即将被废的病弱太子,怕是在父皇与皇祖母眼中,他的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吧。 在听风苑的黎语颜听说夜翊珩在慈念宫吐了血,并被人抬了回来,便不放心地来瞧他。 脚步刚刚踏入寝宫卧房,便看到他的凤眸犀利地睨着她。 黎语颜心头一惊,有些不自然地以手遮了半边脸:“殿下此刻能瞧见?” 感谢月落重生、llxxD*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小可爱们把票票都砸过来~~~ 让我有动力存个稿,届时加更哈~~~ 第135章 离孤远点 第135章离孤远点 在她的手抚上先前贴过斑块的半边脸前,夜翊珩已完全看清了她的脸。 雪肤花貌,乌发红唇。 容色殊胜,瑰姿艳逸。 她长了一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怪不得宫宴之上,她摘了面纱后,轻而易举地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他盯着自己瞧,眸光凛冽,黎语颜收回抚在面上的手,细密的长睫微微一颤。 “殿下,听说您在慈念宫晕倒,您有没有事?” 倏然,夜翊珩瞬移到她身后,长臂一伸,大手捏住她单薄的肩头,用力将她禁锢在自己身前与臂弯之间。 “你是否也盼着孤早死?” 嗓音冷窒,带着森冷的杀意。 黎语颜大骇,心头警铃大作。 这厮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或者说,皇宫内某些人盼着他早死,被他知晓了? “殿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夜翊珩冷声:“孤若早死,你便不用嫁孤,如此正合了你的意?” 他的气息微冷,自她的发丝落到耳畔,令她的身子不由得起了战栗。 不仅如此,这人的另一只手攀上她纤细的脖颈。 欲掐不掐地,惹得她心尖颤抖不已,连带着语调也跟着轻颤:“还是说殿下在皇宫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不顺心?”夜翊珩冷笑。 他问她是否亦盼他早死,她却顾左右而言他,如此避重就轻,想来此女亦盼着他早死。 寝宫外,疾风突至,骤雨急降。 坠花落叶间,挟裹着湿意的凉风自殿门吹入卧房。 被迫靠着他微凉的身体,乍然吹到凉风,黎语颜打了个寒颤。 夜翊珩感受到了,俊眉冷戾一蹙,收回想要掐她脖子的手。 可,她的身子极暖。 这般拥着,鬼使神差地,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方才在慈念宫里,被皇祖母与父皇冷漠讨论而激起的恼怒,得到了平复。 他这般禁锢着她,她柔软的发丝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不光如此,他好似还能听到她脖颈处脉搏有力的跳动声。 她不挣扎,只这般站着任他钳制着。 让他心头某个角落情不自禁地一软,渐渐地桎梏着她的手臂放松了些。 见他放松了自己,黎语颜小心翼翼地微微侧身,眼尾瞥见他冷峻的侧脸与精致流畅的下颌线。 那唇边鲜红的痕迹,让她皱了眉,温声问:“殿下吐了血,可否让臣女帮您把脉?” “不必。” 他冷声拒绝,俊眉锁得紧紧的。 身前的少女眼眸明亮湛澈,睫羽浓密翩长,几缕碎发被风吹得拂过脸颊,衬着她毫无瑕疵的瓷白肌肤宛若美玉雕琢。 黎语颜转回头,悄声叹息,此人何以病弱至此,竟昏倒吐血? 究竟是谁人给他三番两次地下毒? 她身上好闻的馨香萦绕在鼻尖,这让夜翊珩心跳有些狂乱。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喜。 更让他烦躁的是,他竟然生出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放手的心思! 难不成是因为她懂他眼瞎时的状态,亦或者她能替他针灸将他从寒疾昏迷状态唤醒,觉得她有用么? 渐渐地,体内方才的平静霎时被燥郁代替。 猛然间,他推开她。 “离孤远点!” 黎语颜被他推得往前冲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愣了神地望向他,他的凤眸深邃如海,似苍穹一般,望不到尽头。 方才不是他半搂着她,将她禁锢住的么? 此刻又将她推开,好似她是毒蛇猛兽一般。 夜翊珩亦望着她,她这双眼,顾盼生姿,潋滟光华,仿若云散光落,又恰似星辉缭绕,灿亮得惊人。 收回目光,夜翊珩捏了捏拳,使了内力控制住自己的燥郁,冷声喝道:“出去!” 黎语颜一怔,清澈的眼眸中似有水雾氤氲溟蒙。 略微屈膝,旋即转身离开。 她不该心软来看他的。 走到寝宫门口,狂风凌乱,斜雨倾泻,丝毫阻止不了她想尽快远离此地的心。 黎语颜进了雨里。 看她这般直接冲入雨幕,松果连忙撑伞追上去:“小姐,仔细受凉!”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 然,纵使有伞,身上的衣裙还是湿了大半。 回到听风苑,黎语颜吩咐妙竹给松果端一碗姜茶,自己则回房换衣。 松果感激地饮了姜茶,旋即马不停蹄地回了太子寝宫。 虽说他身上的衣衫也湿了大半,但小姐心眼是真好,与太子殿下一般,将他看成是个人,还给他姜茶喝。 这么大雨,殿下怎么让黎五小姐这般离开? 就在松果想搞清这个问题时,进了里屋,却看到自家殿下双眼猩红,整个人在那瑟瑟发抖。 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连忙唤来陌尘。 两人合力将夜翊珩架去了后头的浴池。 “殿下寒疾发作这般频繁,这可如何是好?”松果忧心不已。 陌尘急道:“属下去找黎五小姐过来施针。” 夜翊珩缓缓道:“不必。” 就是那个女人惹得他寒疾频发,他到底是该留她在身旁,还是远离她? —— 宁远侯府,黎家。 黎曼婷开着窗,任由雨水打在身上。 金桔过来劝:“小姐,淋了雨,若是受凉,梁王殿下该担忧了。” 黎曼婷自嘲一笑,原先计划在上巳节让小蹄子失了清白的计谋,已在宫宴那日实施。 可惜计谋失败,贤妃娘娘折损了不少心腹。 不光如此,宫宴那日后,小蹄子极盛的容颜竟在京都传扬开来。 害得她变成了恶毒姐姐,不仅嫉妒妹妹的美貌,更是将她以往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踩到了尘埃里。 想起小蹄子那张毫无瑕疵的脸,那份令人心惊的瑰丽,黎曼婷恨不得以指尖划破她的面。 明日便是上巳节,她该如何出气? 黎曼婷转头看向金桔:“伱帮我把指甲修得尖一些。” “是,小姐。”金桔伸手关窗,随后扶着她,往桌边走。 —— 翌日,上巳节。 这日国子监休假,趁此机会,黎语颜带着妙竹赴了与米欣荣的治腿之约。 两人天色蒙蒙亮时出发,坐了外头雇的马车,直奔先前约好的地点。 待门房将她们这般离开的情景告诉夜翊珩时,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夜翊珩动了怒:“为何不早禀报?” 昨夜他还在想是留她,还是离她远些。 今日,她竟这般逃了! 胆子大了! 第136章 口不应心 第136章口不应心 门房抖了抖身体:“那时殿下尚未起来,小的怕扰了殿下!” 夜翊珩沉了脸,微微动了动手指,身形却是未动。 见殿下沉默良久,陌尘踌躇着开口:“殿下,要不要属下带人将黎五小姐寻回来?” 夜翊珩眉梢微动:“随她。” 她想走,便走。 他才不去寻! 黎语颜与妙竹到了京郊,按照之前约定好的地址,找到了一处小院落。 昨日的大雨,令今日的空气异常清新。 树上的叶芽儿一夜之间长大许多,地上的青草更显娇嫩。 看到这般景致,昨日被喜怒无常、莫名其妙的某人纷扰的心,得到了沉静。 小院里,木桩子上拴着一匹马,米欣荣已经等着了。 “语颜小姐。”他笑着打招呼,拍了拍马背,“在下已经想好了,就说今日是骑马摔断了腿。” 近来听说黎家五小姐面上早就祛除了斑块,今日一见,委实惊艳到了他的眼。 眼前的她,肌肤瓷白,玉颊朱唇,浑身散发着一种夺人心魂的美。 似皎皎明月生辉,惊艳得他不敢多看。 黎语颜颔首:“好,那咱们就开始吧。” 妙竹从包裹里拿出小药箱,将她家小姐制的麻药递到米欣荣的手上:“米公子,这是能缓解疼痛的麻药,请速服下。” 米欣荣接过,往嘴里一丢,直接咀嚼着咽了下去。 见状,妙竹心道,这是个狠人。 这药特苦,他竟然不是直接吞,而是咀嚼完了再咽。 麻药药效产生迅速,一盏茶时间不到,药效发作。 见时候到了,黎语颜细细查看了米欣荣腿部的情况。 “我数到三,就断你的腿。你虽服了麻药,却还是会有不小的痛感,请忍耐!” 米欣荣微笑点头:“好,我能忍!” “一、二……” “咔嚓”一声,黎语颜手法干净利落地断了米欣荣的已经残疾的腿骨。 动作迅速得米欣荣都看不到她的手法,腿部传来钝痛,这才清晰地感觉自己的腿确实是再次断了。 “语颜小姐,你不是说数到三么?” 黎语颜肃然道:“如此,出其不意,疼痛会更小些。人的疼痛不光是身体感知到的,还有心理紧张恐惧亦占了不少成分。” 说话间,她利索地接骨,上夹板绑带。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丝不苟,严肃专注认真。 米欣荣看她长长的羽睫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那样专注的神情,使得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吸引力。 她这般冷静严肃,好似她的身上有光晕环绕着,有着似天生王者般的吸引力。 让他再次起了想要俯首称臣的心。 将绑带绑好后,黎语颜的额头已是一片细密的汗水。 妙竹见状,连忙拿帕子给她抹汗:“小姐,成功了吗?” “嗯。”黎语颜点头,净了手后,拿出一张方子,交到米欣荣手中,“这是药方,按时服药。切记,三个月内,不能下床。” “好!”米欣荣双手接过方子,细细端详着上头遒劲大气的字体。 妙竹补充:“说句难听的,吃喝拉撒全在床上。米公子,伱是断腿再接,千万不能乱动腿,否则前功尽弃!” 米欣荣重重点头:“好,我记住了!” 黎语颜淡淡问:“会有人来接你么?” “会有,半个时辰后,会有人来寻我。” “好,他们搬动你身体时,注意腿!” 再次叮嘱一句,黎语颜带着妙竹出了小院。 看着外头春光明媚,黎语颜展臂伸了伸纤腰。 妙竹微笑提议:“小姐,今日是上巳节,咱们也去郊游好不好?” 来到京城,还没好好游览过。住进了东宫,自由渐渐成了奢望。 思及此,黎语颜点头应了:“就满足你一回。” —— 东宫。 夜翊珩原以为自己身旁没了某个女人,会感觉自在。 可从知道她离开,到此刻的这段时间内,他整个人无法静下来。 坐着不对,站着亦不对。 在书房翻看书册,一个字都入不了眼。 这会子,已近隅中。 算起来,距离她离开已经两三个时辰…… 夜翊珩捏拳在桌面上轻敲一下:“来人,备马!” 松果连忙劝:“殿下是去找黎五小姐么?还是马车吧。” 说话间,将眼纱从架子上取下,双手呈上。 夜翊珩拿起眼纱,迅速在眼前绑好:“那就马车。” 随即,大步往书房外走。 松果与陌尘连忙跟上。 他们家殿下终于沉不住气了。 殿下生气的话,似雷霆震怒,那后果,他们不敢想。 思及此,松果又劝:“殿下,黎五小姐许是学业乏了,想趁着上巳节外出游玩。” 夜翊珩冷哼:“需要天没亮就出发?” 松果皱了眉:“那咱们去哪找?” 闻言,夜翊珩止步,侧头:“陌尘,你带人马,以东宫为中心,速速去寻!孤等你的消息。” 陌尘拱手,立刻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陌尘带着消息回来复命。 “殿下,小姐带着妙竹在京郊游玩。” 一听这话,夜翊珩面上的冷峻稍稍敛了些。 却不想陌尘又道:“黎五小姐身旁,还有一人,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说。” “那人是庆郡王。” 闻此言,夜翊珩迅速起身,直奔京郊。 黎语颜与妙竹在河边散步,季清羽缓缓跟着。 走到景致好处,黎语颜停了脚步,望向河对岸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青年男女,看着他们互诉心意的画面,微微一笑。 能在这个时代看到这般情形,也就上巳节与上元节了。 不多时,她收回目光,问身旁的季清羽:“方才看你打马路过,是有什么急事?” 季清羽温润笑道:“不是急事,左不过上巳节,天家在京郊东首围了一圈地,专供天家与世家子弟游玩。” 就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听到动静,他们齐齐转头。 马车规制豪华,上头挂着的铭牌明晃晃地写着“东宫”二字。 黎语颜没来由地一阵紧张,方才马车疾驰过来的速度,像是带着怒气。 甚至,她都感受到了某人身上那种冰山山巅的千年寒冰之气,极度冰冷的冰寒料峭。 果然,覆着眼纱的夜翊珩从马车上下来,一道含着冷冽犀利的眸光自眼纱后凝睇着她。 “太子妃,是不是该与孤解释什么?” 感谢A梦酱的打赏与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么么哒~~~ 第137章 他家大米 第137章他家大米 昨晚的怒气瞬间在心头浮上,黎语颜亦淡了声:“今日上巳节,郊游踏青。不知殿下要臣女解释什么?” 一句话怼得夜翊珩无言以对。 特别是当着季清羽的面,他无法问她为何天不亮就出来了,更无法质问为何此刻与季清羽在一起。 一旦问了,他就输给了季清羽。 松果机灵,连忙打圆场:“太子妃,是这样的,今日东郊有节庆活动。殿下等了您许久,没想到您早早地出来了。” 夜翊珩沉声:“上车。” 黎语颜不想动,不想去东郊,更不想跟着他上东宫的马车。 马车内,这疯子定会做点什么威胁她的小命。 若是可以,她最不想参与他的生活。 松果躬身做请:“太子妃,咱们速速出发吧,殿下都等了您一上午了呢!” 黎语颜看了眼昨夜帮她撑伞的松果,抿唇道:“我坐自己雇的马车就可以。” 话落,带着妙竹走往她们雇的马车。 夜翊珩正要动怒,被季清羽抓住了手臂。 “阿颜她有选择的权利!” 这时,上了马车的黎语颜掀开车帘:“清羽,你方才不是说要去么?” “对,阿颜等我。”季清羽快走几步,解开绑在树干上的缰绳,跨上马背。 一辆马车与一匹马儿相伴离去。 夜翊珩面无表情。 很好,一个唤阿颜,一个唤清羽,如此亲密。 当他死了不成? 看到自家殿下周身的气场压迫着周围的一切,松果与陌尘倒吸一口凉气,却是谁都不敢开口劝。 到了东郊,已是午膳时。 天家圈的地大,其中有一院落当做了临时用餐的饭厅。 季清羽带着黎语颜入了内,两人刚坐下。 夜翊珩在松果的搀扶下也坐下。 太子与庆郡王到了,宫女太监们立刻上菜摆饭。 不多时,几人开始用饭。 夜翊珩矜冷地坐着,松果则在边上帮他将菜夹到小碟子里,他才动一动筷。 难得看瞎子吃瘪,季清羽心头畅快。瞎子吃饭需人帮忙,自然夹不了菜给别人了。 此刻便是显示他与他的区别的好时机。 想到此,季清羽用公筷夹菜至黎语颜碗中。 “阿颜,我记得大半年前那家山野客栈里,你最喜欢这个野菜了。” 前段时间,瞎子派人调查他与阿颜认识的过往,既如此,那就让瞎子深刻知道知道。 说话间,季清羽又夹了一筷子过去:“今日竟然有,快多吃些!” “嗯,谢谢!” 黎语颜吃得高兴。 这道野菜名叫马兰头,在现代时,她最喜欢吃这道菜。 自穿越过来,头一次吃到时,便是那段时间与季清羽相识的山野客栈内。 没想到今日天家举行上巳节活动时,也能吃到。 夜翊珩面上冷了几分,她竟喜欢吃这种山野之菜。 另一桌坐着的郑丽琦见太子面色漠然,唇角微掀,推了自己面前的碗,对身侧的丫鬟碧烟道:“我吃不下了。” 碧烟皱眉:“小姐只用了半碗饭,老爷与夫人知道,又该心疼了。” 这时,妙竹端着一碗米饭放到黎语颜跟前:“小姐,多吃点。” 黎语颜捧过饭碗:“嗯,今日起太早,刚吃了一碗都不觉得饱。妙竹,你快去隔壁用饭,不用伺候我了。” 这里盛饭的碗就跟茶盏似的,那么小一只。 一碗饭才几口啊! “小姐,婢子刚吃了一碗才过来的。”妙竹微笑道,“小姐慢慢吃,婢子再去吃点。” 她家小姐就是好! 别的娇小姐都要丫鬟伺候着,那些丫鬟空着肚子还劝主子多吃些,真当是可怜。 妙竹边摇头边走。 “别光顾着吃饭,多吃菜。”季清羽又夹了菜。 母亲说过,能吃是福。 阿颜不似旁的世家贵女,这般真性情深得他意。 黎语颜点了头:“伱也多吃点,别光顾着给我夹菜。” 看他们这么一来二去的,夜翊珩的脸又沉了几分:“同样是世家嫡女,人家半碗饭就吃饱了,你……” 正顾着扒饭的黎语颜抬首,侧头往其他几桌望去。 不远处,郑丽琦与几位贵女坐在一起,眸光亦往她这边看来。 黎语颜正想说,我吃你家大米了,要你管? 转而一想,近期她是住在东宫,加上此刻这餐,吃的正是他家大米。 遂放了碗筷:“殿下,臣女来自山沟沟,山沟沟那吃不饱是常事。臣女让殿下丢脸了,是臣女的不是。” 可,她今天天没亮就起来,那么多时辰过去,才吃上一餐饭。 民以食为天,她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 瞎子想怎么责怪,随他! 思及此,黎语颜重新拿起碗筷,压低声音:“殿下嫌臣女吃得多,往后臣女在东宫少吃点。” 夜翊珩脸色铁青,心底异常烦躁。 他的本意不是嫌她吃得多,只是看她与季清羽这般亲密,实在是气。 一想到他们同住野山客栈,季清羽还知道她喜欢吃何菜,这就更气。 季清羽温柔笑道:“阿颜以后来江阳侯府吃,你的口味与我娘一致,定能吃饱吃好。” 随后,敛笑转头,对郑丽琦她们斥道:“你们几个,酒盅似的半碗饭都吃不了,装给谁看?太子他可瞧不见!” 郑丽琦等几个贵女面色尴尬又难看,此地不宜再留,便站起来,垂首屈膝告退。 黎语颜冲季清羽竖起大拇指,他这话,鉴茶力爆表。 见状,夜翊珩将手中的筷子一放。 这女人对季清羽竖大拇指,是想说他对她好,她清楚么? 她将他这个未婚夫置于何地? 夜翊珩放筷子的声音微重,在座之人闻声,均知太子生气了。 好些人私语:“太子殿下还是喜欢郑家小姐的。” “那是,青梅竹马的感情,自是不一般。” 闻言,黎语颜瞥了一眼对面蒙着眼睛的某人,看他脸色异常冷峻,便知他怒了。 也不知自己吃多了惹到他,还是说郑丽琦被季清羽怼,他将怒气撒到她的身上? 莫名其妙地,这么在意郑丽琦,把人家娶进东宫啊! 这人病弱,却是硬绑着她。 不想郑丽琦嫁给他当寡妇,就好意思祸害她? 越想越气,黎语颜迅速吃完饭,随后起身:“殿下,您慢吃!” 丢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 她才不想看他的臭脸。 第138章 他又咬她 第138章他又咬她 季清羽搁了碗筷,追了出去:“阿颜,等等我。” 夜翊珩的俊脸瞬间黑如锅底。 松果知道,此刻自己若是不劝,太子殿下能将这院子给掀翻铲平。 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殿下,庆郡王与小姐早先认识,他们是朋友,庆郡王作为朋友给小姐夹菜确实正常。” 这话不说还好。 一说,夜翊珩的怒气噌噌往上冒,单手捏住桌子一角,当场掀了桌。 碗碟摔了一地,声响清脆。 方才私语的几人立即遁走。 生怕阴鸷的太子将他们给捏圆或搓扁。 其他人皆是埋头大吃,不敢发出除了吃以外的其他任何声响。 另一边,季清羽陪着黎语颜在湖边走了走。 不多时,有小太监过来,说恒瑗长公主请庆郡王过去。 “阿颜,随我一道去见我母亲。”季清羽发出邀请。 黎语颜摇了摇头:“不去了,伯母此刻定有话对你说,你快去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便分开。 黎语颜举目而望,这圈地颇广。 草地上,湖边,亭子里,长廊下,均有男子与女子在一起散步游玩。 她叹了气,准备回饭厅找妙竹,好离开这里。 没想到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夜翊珩在郑丽琦的陪伴下往湖边走来。 她连忙往树林子里走。 “你在躲谁?” 一棵树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黎语颜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九公主。 九公主别有深意地笑着问:“伱们黎家人都喜欢躲不成?” 此话说得黎语颜云里雾里。 “呃,为何这般说?” 九公主笑笑不语,黎煜烨躲她都要躲回边疆去了。 而眼前的少女,躲太子躲到林子里来。 黎语颜这才意识到夜玖说的是她在躲夜翊珩,遂解释:“臣女不是躲太子殿下,而是不想他见到臣女。” “这有何区别?”九公主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轮椅背,示意她推着她。 黎语颜也不扭捏,伸手推了推,却是推不动。 低头一瞧,只见车轱辘陷在泥坑里。 深吸一口气,费力将轮椅微微抬了抬,这才得以推动。 “太子殿下与郑家小姐是青梅竹马,有我在,殿下与郑小姐说话会不自在。” “你倒是识趣。”夜玖笑了,“多谢你帮我解围,我在这小坑里困了好些时候了。” 此刻,她见黎语颜坦诚,便用了我自称。 方才她看旁人都是一对一对的,心里不爽,遂甩开宫女,躲到了这林子里。 没想到,车轱辘陷到了小土坑里。 此地鲜少人来,一躲,便是半个时辰。 遇到黎语颜,也算她们之间的缘分。 这就时,“咕噜噜——” 一阵肚子叫。 在静谧的林子里,尤显突兀。 黎语颜轻声道:“九公主,臣女推你去饭厅吧。” 夜玖笑得爽利:“好,我是真饿了,能吃好几碗。” 总算有女子与她一般,黎语颜会心一笑:“那九公主坐稳了,我推得可快了。” “能推多快,就多快!” “好!” 须臾,两道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东郊。 听到笑声,夜翊珩俊眉一皱。 旋即止了脚步,冷冷看着黎语颜推着夜玖朝他这边来。 那速度,像是疯了一般。 偏生夜玖还张开双臂大叫:“再快些,再快些!” 一阵风似的,黎语颜推着夜玖自他跟前一闪而过。 郑丽琦娇柔地往夜翊珩身上靠了靠:“殿下,臣女害怕!”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郑丽琦以为要靠进太子的怀中时,双眼美美地一闭,却不想—— 直接一个屁股蹲坐在地。 她正欲挤几滴泪好叫太子心疼,却不想抬眸间只看到夜翊珩衣袂掀起的弧度。 那弧度异常冰冷,郑丽琦心头失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远去。 黎语颜将轮椅推至空桌前,一转头,只见方才他们坐过的地方,桌子已然不见,只空着几把椅子。 正觉得奇怪,自己纤细的手腕就被一只好看有力且冰凉的大手给扣住。 夜玖见状,摇了摇头:“六哥,你……” “吃你的饭!” 吐出一句话,夜翊珩径直拉着黎语颜疾步而走。 这人是瞎子,此刻虽能瞧见,但其他人却是不知道,黎语颜强忍着怒气,任由他捏着她的手腕。 在旁人看来,是准太子妃扶着太子殿下往树林子走。 终于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黎语颜用力甩了手,却是甩不开。 “殿下意欲何为?” 夜翊珩冷声质问:“天没亮就出了东宫,东宫的马车不用,非用了外头的,为何?” “没有什么。”黎语颜小脸涨得通红,这个疯子捏得手腕生疼,她怎么使劲掰都掰不开他的手指。 “嗯?” 他的声音拖长,带着不怒自威的积压,还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黎语颜心里有怒气,怒气带来勇气,面对他这般腔调,丝毫不惧。 “臣女早早出来,为的是看日出,殿下不准么?” 夜翊珩冷笑:“与季清羽一道看日出,太子妃好情致!” 气她得胸口剧烈起伏,狠狠地瞪着他:“莫名其妙,我何时说跟他一起看日出了?” “孤最恨谎骗之人!” “殿下不信拉倒,放开我!” 夜翊珩眉间一戾:“放了你,让你与季清羽你侬我侬?”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黎语颜实在是挣不脱,想起上次被他咬,张嘴就往他的手指上咬去。 可这人像是没有知觉,仍不放手。 牙齿终究不敢用力,生怕这个病弱之人被她一咬,犯了病。 就在她松口时,他的另一手,将她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黎语颜,休想逃出孤的手心!你若再逃,孤真的会把你弄死!” 微凉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黎语颜捏了捏拳。 自己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这让她的心跳慌乱加速。 树林子鲜少人来,她就是喊,怕是也没人会来救她。 可这般被他桎梏着,说不怕是假的。 “你放开我,殿下,求您放了臣女!” 显而易见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男子搂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黎语颜心头一慌,抬脚往他脚上踩去,使了内力奋力挣扎。 见她竟然连内力也用了,夜翊珩怒气涌上,看到她使劲挣扎间,发丝移动,露出脖颈后的一抹雪白…… 俊眸骤缩,鬼使神差地,他咬了上去。 第139章 别想逃离 第139章别想逃离 黎语颜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再挣扎。 身后这个疯子又咬她脖子,她若挣扎,下一瞬他会不会将她的脖子整个啃断? 后颈肌肤处传来微凉酥麻之感,她好似被他捏住了命门,呼吸慌乱地急促紊乱,手指收紧。 就这时,他锋利的牙齿磕破她娇嫩的肌肤。 事实证明她错了,以为不挣扎,他会放过自己。 此刻倒好,肌肤又被他咬破,那疼让她眼泪花直冒。 浓稠香甜的血味在夜翊珩的口中弥漫开,心头一惊,理智回归稍许,这才将她放开。 被他咬过处,肌肤氤氲出一层诱人的红晕,还有血珠潋滟撩人。 空气压抑又阒然地流淌。 她被他桎梏着,这姿势,似乎极度亲昵。 只有黎语颜自己知道,心尖颤抖,心跳如鼓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微风拂过,裹挟着几声雀鸣。 “疼么?”他微凉的气息再度拂过她的耳。 她咽了咽口水,害怕地点了头。 见状,夜翊珩薄唇浮起一抹冷窒的弧度:“怕就对了。” “殿下可以放开臣女了吗?” 她的声音本就极其好听,因为害怕,越发显得哀婉动人。 夜翊珩放开了她。 黎语颜眸中划过一道冷芒,迅速拔下发间簪子,直冲他的脖颈而去。 虽不想扎他要害,但在他脖子上随意扎个小窟窿,也算报了方才之仇。 不过瞬息,两人过手已有十几招。 “砰——” 黎语颜被他抵在了树干上。 夜翊珩紧紧箍着她捏着簪子的手:“你想杀孤?” 他的声线低沉偏冷。 微微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凌冽,似镌刻入骨的阴鸷暴戾浮现而出。 他身上寒凉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身上,被他修长有力的臂膀与宽阔的胸膛禁锢着,黎语颜认命般地闭了闭眼。 “说话!”夜翊珩再度出声,语气已然极度不耐。 “臣女不敢。” “呵,不敢?” 嗓音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殿下将臣女脖子啃出血,臣女为何不能在殿下的脖子上扎个窟窿?” 闻言,夜翊珩笑了。 笑得胸膛鼓动,桎梏着她的姿势亦微微放松了些。 黎语颜缓缓睁眼,眼前的男人有一副绝顶惊艳的好皮囊。 金色阳光自树荫迸射而下,散落一片斑驳的碎影。 他生得极高,光影笼在他的身上,在她的身上覆下一片深重的暗影…… 极具侵略性。 夜翊珩挑眉,透过眼纱,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眼前的她容颜昳丽,娇艳欲滴。 发丝随风拂面,鬓边垂下的银色流苏微微晃动,细碎柔和的光晕映在细腻如脂的肌肤上,愈发显得雪肌酥腻。 她眼圈微微泛红,贝齿微咬着下唇,似有恼羞成怒之状。 贝齿咬过的唇瓣氤氲着撩人的光泽,使他喉间不自觉地一滚,迅速将人完全放开,并退她三步远。 “记着别尝试逃离孤的身旁!” 黎语颜颔首,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苦笑:“是,殿下,臣女记住了!” 嗓音清冷,宛如珠玉落盘,不带任何感情。 又似飘在云端,空灵而飘渺,不含一丝情愫。 见状,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捏了捏拳。 心底为何有莫名的挫败感浮上? 这时,树林子外头传来几道声音:“太子殿下,您在哪?” 夜翊珩便扶在黎语颜的手臂上出了林子。 几位小太监看到太子殿下出来,疾步过去,为首一人躬身道:“殿下,太后娘娘找您。” “好。”夜翊珩淡淡吐了一字,抓着黎语颜的手臂跟着领路太监走。 知道他轻易不让旁人扶的,黎语颜边走边搜寻松果与陌尘的身影。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游廊时,看到了松果。 黎语颜连忙唤他:“松果,麻烦你来扶着殿下。” 意识到某人的手在她手臂上钳紧,黎语颜低声解释:“殿下,臣女脖子有些不舒服。” 闻言,夜翊珩修长的手指一松。 黎语颜趁机收回手臂,等松果过来扶住某人,她后退两步,往夜翊珩相反的方向走。 另一边。 一处幽静的亭子里。 夜瑗叹气道:“儿啊,为娘今日为你与阿颜的事情,再次向伱皇上舅父提了。” 季清羽忙问:“如何?” “还能如何?你舅父不同意,还问你那本花名册看得如何了。” 季清羽轻轻捶了石桌桌面:“母亲,亲娘,儿子非阿颜不娶!您再想想办法,否则您这辈子没孙子孙女了。” “你这孩子,怎么威胁到为娘头上了?” —— 黎语颜沿着游廊往饭厅方向走。 转了个弯,迎面碰到一人。 避无可避,只好微微福身行了礼:“臣女见过梁王。” “免礼。”夜震宇眼眸眯了眯。 眼前这个女人,容颜绝色,花容月貌,她这张脸最是撩人心怀。 就在黎语颜错过他身旁时,他又道:“传言黎五小姐草包废物,实则书法造诣颇深,舞艺超群,黎五小姐藏得够深呐!” 黎语颜淡淡一笑:“多谢梁王夸赞。” 随即,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立在原地的夜震宇唇角微勾,她费心遮掩真实容颜,对外界的评判,从未置一词。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 游廊尽头是假山,假山旁有一丛细竹,此地正隐了一人,便是黎曼婷。 她望着梁王唇边的笑意,目眦欲裂地瞪向黎语颜的背影。 小蹄子竟然打起了梁王的主意! 眼眸浮起恶毒的暗芒,黎曼婷侧头对金桔道:“你去将五小姐寻来,就说宫宴之上所发生之事,我想与她说一说。” 金桔应声领命而去。 不多时,黎语颜跟着金桔来到假山旁。 黎曼婷隐在暗处,直到黎语颜走到近前时,锋利的指甲抓向她的脸。 黎语颜身体往后一仰。 金桔连忙将她抱住,对黎曼婷道:“小姐,快抓!” 黎曼婷怨毒的眸光盯着黎语颜,修得尖尖的指甲直冲她的面门而去。 “就凭你们两个?”黎语颜清冷一笑,手肘猛击金桔胃部,同时抬腿踢往黎曼婷的下巴。 金桔身体往后一跌,头磕到假山突出的石块,立时晕了过去。 黎曼婷下巴吃痛,欲逃。 黎语颜展臂一拦,对着她淡淡一笑:“三姐姐不是要谈谈么?” 黎曼婷哆哆嗦嗦着嗓音道:“不谈了!” 第140章 还想受罚 第140章还想受罚 “为何不谈了?”黎语颜往前一步。 “真不谈了!”黎曼婷退了一步。 方才她隐藏着,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此刻目的暴露,便更抓不到她的脸。 黎语颜敛了笑意,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姐姐的指甲修得好尖啊,是想毁我容貌么?” “妹妹误会了,那是金桔乱喊的。”黎曼婷狡辩。 黎语颜莞尔一笑,抓紧黎曼婷的手,直接在她脸上“噌噌”两下。 “指甲修得这么尖,不抓两下浪费了。” “啊!”黎曼婷大叫,尖叫声穿破了东郊的天空。 “我跟你拼了!”黎曼婷面色猛然一变,眼神嗜血,张着爪子,胡乱冲着黎语颜抓去。 黎语颜抬腿往她心口一踢,黎曼婷顿时倒地。 适才黎曼婷的尖叫声,将游廊处的人全都吸引了过来。 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梁王,黎曼婷眼泪如泉涌,声音凄然:“梁王殿下,您要为臣女做主,五妹妹她抓了我的脸,这叫我今后如何做人?” 看着黎曼婷脸上左右对称的十条指甲血痕,夜震宇蹙眉:“究竟发生了何事?” 黎语颜摇了摇头,语态平稳道:“姐姐这又何必呢?” 说话间,她举起自己的手:“大家看看,我手上指甲如何,黎曼婷手上的指甲又是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看到黎曼婷的指甲削得尖尖的,而黎语颜的指甲修得干干净净,圆润有弧度。 如此一对比,情况显而易见。 黎语颜叹息:“三姐姐说,宫宴之上她对不起我,今日要赎罪。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抓了自己的脸。” “没想到此刻却说是我抓了她的脸?”黎语颜黛眉蹙起,“还请各位评判。” 一扯到宫宴之事,黎曼婷脸上青白乍现。 见状,众人纷纷私语—— “黎五小姐手指甲剪得整整齐齐的,如何抓人?挠痒都没用。” “是啊,我看黎三小姐的指甲尖尖的,上头还有血迹,明显是她的指甲抓了自己的脸,此刻诬陷妹妹。” 黎曼婷一边忍着泪水落到伤口处的疼痛,一边恨得银牙几乎咬碎,大声喝道:“你们胡说,若是如此,我的丫鬟为何躺在地上?那是因为……” 黎语颜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这不是你自己抓了自己的脸,金桔拦不住,这才气得晕倒了么?” “母亲一向严厉,金桔作为姐姐的贴身丫鬟,不能阻止伱毁了自己的容貌,母亲可是会惩罚她的。”黎语颜展颜笑着,“打发或贩卖,皆有可能。金桔想到自己的后果,晕倒最正常不过。” 宁远侯府的冯氏,颇有手段。 在场之人皆有耳闻。 此刻黎语颜的话,他们听了纷纷颔首。 黎语颜神情淡漠,语调幽幽淡淡:“三姐姐莫哭了,适才你说宫宴之上设计害我入水,今日自毁容貌赎罪。看你这般有诚意,妹妹这就原谅你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真相竟然是如此! 猛然听到这话,黎曼婷整个人像是蔫了一般。 她这般情形,落在众人眼中,更是作证了事实! 黎曼婷心思飞转,再扯下去,王美人不会饶她,那日所有罪责都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她一个臣女,伸手到皇宫,罪责可不小。 届时,贤妃与梁王都保不住她。 思及此,黎曼婷泣声道:“姐姐错了,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姐姐,姐姐感激。” “姐姐知道错了就好。”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脚步蹁跹地离开。 夜震宇俊眸微眯,这个黎语颜,有些计谋。 旋即,他淡淡扫了一眼地上失神的黎曼婷,至于这个女人,委实太蠢。 很快,游廊这边发生的事,自游廊处往东郊各个角落传开。 水榭处。 太后左手边坐着夜翊珩,另一侧坐着郑丽琦。 “太子啊,丽琦这丫头体贴会照顾人,你父皇虽然已经将黎语颜赐给你当太子妃,但咱们天家的子嗣哪个没有三妻四妾的?”太后含笑道,“是以,皇祖母想着你娶黎家女时,同时将丽琦纳了。” 夜翊珩:“皇祖母,此事万万不可!” “你这孩子,纳丽琦已是委屈了她,你怎么还拒绝呢?哀家与你商议,便是想给丽琦一个好的名分,平妻如何?” 夜翊珩蹭地站起来:“皇祖母,孙儿只娶一个女人,那便是黎语颜!旁的女子,从哪来,滚哪去!” 太后将茶盏重重一放:“丽琦如何是旁的女子?” “在孙儿眼中,黎语颜之外的女人,皆是旁的女子。”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孙儿眼瞎,两只瞎眼只能装一个女人,还请皇祖母以后莫要再议此事!” “你!”太后气得手指颤抖。 郑丽琦坐在一旁,垂首抹泪:“太后娘娘,殿下他嫌弃臣女。” “如若皇祖母执意如此,等孙儿薨时……”夜翊珩面无表情道,“郑小姐就给孤殉葬吧,省得形单影只地留在世上。” 太后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真让要郑丽琦殉葬,她可舍不得。 夜翊珩轻哼一声,由松果扶着,离开了水榭。 出了水榭,没走多远,夜翊珩便听陌尘说了游廊处发生之事。 遂俊眉一皱:“速去寻她,回东宫。” 东郊这,各种心思的人都有,真是乌烟瘴气。 陌尘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将黎语颜与妙竹寻到。 几人出了东郊圈地,往马车方向走。 就在黎语颜朝着自己雇佣的马车走时,夜翊珩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坐自家马车,不许坐外头的!” “你!”黎语颜皱了皱眉。 “嗯?还想受罚?” “臣女不想!” 松果见状,走到黎语颜雇的马车旁,掏出银子给车夫,同时示意车夫赶紧离开。 车夫乖觉,笑眯眯收了银子,旋即驾车离去。 无奈,黎语颜只好跟着某人登上了东宫的马车。 就在妙竹进去车厢时,松果拉住她的手臂:“主子们有话讲,咱们坐在外头就可以。” 妙竹拧眉:“我家小姐身娇体弱,随时需要婢子伺候的。” 松果笑道:“妙竹姑娘放心,殿下会照顾小姐的。” 车厢内的夜翊珩蓦地出声:“从今往后,东宫内外,均称太子妃!” 陌尘与松果齐声:“是,殿下!” 感谢llxxD*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全部么么哒~~~ 第141章 那种心思 第141章那种心思 马车辘辘行驶。 黎语颜垂眸敛目,他的话,意思甚是明显。 自赐婚旨意下来,他每每与她交谈时,都唤太子妃。 东宫的宫女与太监,在外时,唤她太子妃;在东宫时,唤黎五小姐或小姐。好似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般。 而此刻,他这般言说,似是彻底下了决定要将她绑在身旁了。 黎语颜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脖颈被他咬过处,痒痒的,微微一动,酸疼酸疼。 拨开头发,欲碰伤口,手指勾到黏在伤口处的头发丝,又扯得生疼。 “嘶——” 一直强忍着的泪水,迅速涌出,她拼命眨了眨眼,这才敛去波光。 夜翊珩摘下眼纱,看到这一幕,俊眉蹙起。 “过来,孤看下。” 黎语颜不想理他,侧过身,索性将头发理好,完全挡住伤口。 夜翊珩俊眉皱得更紧,长臂一伸,扣住她细白的手腕,直接将人往自己怀里拉。 她低声呵斥:“你做什么?” 夜翊珩睨了她一眼,一手搂着她,一手轻轻拨开发丝,细细看了被自己咬过之处。 伤口有些红肿,血珠已经结痂,上头还黏了不少发丝。 男人凉薄的气息喷洒在她的伤口处,痒得厉害,又疼了些。 黎语颜挣了挣,却是挣不开他的束缚:“殿下,求您放开臣女!” 语调凄然。 似乎有说不尽的委屈。 “还疼是不是?”他又问。 黎语颜垂眸不语,蝴蝶翅膀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夜翊珩似有不耐,一早累积起来的气恼,到季清羽处更是翻了倍,此刻看她不作声,越发愤懑。 遂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孤问你话呢!” 黎语颜咬住下唇,水光潋滟的眼瞪着他,良久才道:“殿下莫不是又要说疼就对了,记着疼就不敢逃?” “殿下人中龙凤,有青梅竹马的表妹,有青梅竹马的丞相府嫡女,如此情况为何还要绑着臣女?” “郑小姐长得好家世好,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臣女只不过是没了亲娘,父亲觉得我可用,临时从山沟沟找回的。” “殿下不喜臣女,臣女也不喜殿下。与其相互折磨,为何还要绑在一处?” 看她喋喋不休说了那么多,夜翊珩捏了捏眉心:“孤说过,这赐婚,孤亦不能做主。” 她抿唇道:“臣女明白了,赐婚殿下不能做主,故此,殿下恨臣女恨得牙痒痒,动不动就啃我脖子。” 闻此言,夜翊珩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黎语颜瞪向他,若不是他,她也不用代替黎曼婷赐婚给他。 她回京,直接报个仇就是了。 如今还要卷到这些破事中,惹得心烦意乱! 倏地,夜翊珩敛了笑,凛冽的目光径直落向她的眼。 目光从她的眼一寸寸移动,最后停到她殷红娇柔的唇瓣上…… 这个男人的眸光含了危险的侵略气息,黎语颜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撑在他的胸膛,火急火燎地逃出了他的怀抱。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被她坐乱的衣袍。 若非他有意放她,她如何从他腿上逃离? 然,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竟对她动了那种心思!—— 东郊,水榭。 郑丽琦眼泪止不住地落:“太后娘娘,殿下是不是不喜臣女了?” “胡说,伱们自小一起长大,如何不喜欢了?”太后伸手帮她抹泪,“太子这人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么?冷心冷情的。” “依哀家看,太子他是怜惜你,他的身体情况,不允许有其他表达。否则他三番两次地拒绝是何故,还不是怜惜你跟了他受苦么?” 闻言,郑丽琦抿唇点了头:“殿下病弱,臣女就想着这几年陪在他身旁。” 太后温和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太子他更是清楚自己的身体。你想想看,一旦你嫁给了他,等他离开,你往后的生活该如何?太子定是考虑到了这个层面。” 郑丽琦颔首:“理是这个理,太后娘娘,臣女明白的。只是,臣女总觉着,殿下对黎五小姐就是不一般。” 太后慈爱地拍了拍郑丽琦的手背:“他们认识才几天,你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的,这情分如何比得?” 郑丽琦面上有了一丝笑意:“嗯,多谢太后娘娘开解,臣女省得了!” 东郊,游廊。 梁王带着人将黎曼婷围了起来,看热闹的人只好四散开。 “还不起来,不嫌丢人?”夜震宇冷眼睨着还瘫在地上的黎曼婷,冷声喝道。 黎曼婷不敢落泪,一落泪,眼泪水流到伤口,钻心的痛。 她的指甲削得尖尖的,这么一抓,脸皮定抓下不少。如此想着,黎曼婷,伸手轻轻碰了碰伤口。 发现脸上尽是一条条凹进去的肉痕。 如此伤口,脸怕是要毁了。 眼泪奔涌而出,她忙低头,泪水便直接落到了地上。 “梁王殿下,臣女真是被黎语颜害的,您信不信?” 夜震宇挑眉:“你想说,她抓着你的手,刮了你的脸?” 黎曼婷吸了吸鼻子:“正是如此,还请殿下帮臣女报仇!” “你先回府,好好医治脸面。” “殿下会帮臣女么?” 夜震宇淡漠道:“放心,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护你。” 同为黎家女,差别为何这般大? 黎曼婷削尖了指甲,便是早有了害人的预谋,结果却被人反将一军。 那人不光有理有据,又将事情与宫宴之事相扣,让黎曼婷不得不亲口承认自己刮了自己的脸。 那般有勇有谋的女子,许给失明太子,实在是浪费了!—— 马车回到东宫。 黎语颜先下了车,不等夜翊珩下来,脚步不停地直奔听风苑。 回到听风苑,关上房门。 妙竹忧心道:“小姐,方才马车上,殿下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黎语颜摇了摇头。 “小姐的惊呼声,婢子听见了,婢子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松果给捂住了嘴。婢子无能,不能保护小姐。”妙竹惭愧地落了泪。 黎语颜拍了拍妙竹的肩头:“莫哭。” 妙竹点头抹泪,小声建议:“小姐,要不要将春柳、夏桃、秋波、冬烟她们找来?她们若在,陌尘都不是对手。” 第142章 害怕什么 第142章害怕什么 黎语颜叹气:“我这毒素才清除不久,身手尚未完全恢复,这才被他拿捏。等过段时日,身手恢复了,我定要与他好好打上一场。若是赢了,咱们就离开!” 他是狗么? 动不动就啃脖子! 夜翊珩回到寝宫,第一件事便是挥退宫女与旁的太监,只留下松果与陌尘。 “你们说,如何哄女子高兴?” “殿下说的是太子妃?”松果与陌尘十分有默契地齐声问。 夜翊珩也不瞒他们,点了头。 陌尘沉吟一瞬,道:“投其所好!” 松果连忙点头:“小奴虽是太监,但小奴也知道,哄女孩子要投其所好。” “如此简单!” 夜翊珩眉间舒展,转身往库房走。 在库房里转了一圈,找不到想要之物,便问身后跟着的松果:“上次南甸国送来的贡品放在何处?” “殿下说的是那盒珍珠?” “正是。” “小奴知道在哪。”说话间,松果在一锦盒里取出一只木匣子,“就这个!” 夜翊珩打开瞧了一眼:“对!你把此物送去听风苑。” 上回听她说喜欢金银财宝,这便算是投其所好了吧。 松果抿着笑意:“好嘞,小奴即刻就去!” 在松果抱着木匣子到听风苑时,妙竹正好在黎语颜的后脖颈牙印处抹完药。 方才,在听自家小姐说了被咬之事后,妙竹又哭了一通。 此刻见松果来到,她便没好气道:“松果公公来做什么?我觉得松果公公该给殿下买几根肉骨头,可以磨牙,省得动不动咬人!” 松果忍俊不禁:“妙竹姑娘真会说笑,这话也就此地说说。若被殿下听到,小心掉脑袋!” 说到后头,松果敛了笑。 妙竹哼了一声,嘴巴一直无声动着,显然还是在骂人。 松果转了身,面上重新堆起笑容,将木匣子递到黎语颜的眼皮子底下:“太子妃,这是殿下命小奴送来的。” 说话间,打开木匣子。 黎语颜瞧了一眼,满满一匣子的珍珠,大小一致,形状圆润。论直径的话,差不多每粒有个两厘米。 这般大小的珍珠,光是一粒,便是价值连城! 夜翊珩出手倒是大方。 这般珍珠制成首饰佩戴,已是罕见。更重要的是,磨成粉洒在伤口上,美容祛疤的效果亦不错。 他咬了她,送来珍珠祛疤,这倒是对症了。 遂伸手接过。 被咬了一口,得了一盒罕见的稀世珍珠,怎么感觉这买卖有些奇怪? 松果见她收了,便含笑退下。 脚步不停地回到夜翊珩跟前复命:“殿下,太子妃收下了。” 闻言,夜翊珩心头冒出不小的雀跃。 —— 黎曼婷被梁王派人送回了黎府。 见到黎曼婷面上的指甲痕迹时,冯氏险些晕倒。 黎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还不快去找大夫!” 在等大夫过来的间隙,黎曼婷一五一十地将东郊发生之事说了。 冯氏气道:“曼婷,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那小蹄子有些身手,伱这不是……” “娘,女儿隐在假山处,想趁其不备。再说她的身手,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女儿没想到她会反过来抓了女儿的脸!”黎曼婷说着,眼睛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这时,黎宗发赶到,看到黎曼婷的脸,愤怒道:“还能不能治好,梁王还要不要你?” 如果梁王不要曼婷了,他剩下的几个女儿,该如何利用? 黎曼婷这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一看到可怖的抓痕,哇地大哭。 冯氏道:“梁王如何不要了?方才还是梁王派人将曼婷送回来的,还叫我们好生医治。” 黎宗发细细看了三女儿面上深深的抓痕,忍不住皱眉,怕是难治好了的。 黎老夫人狠狠地跺了跺拐杖,当年的那件事情是不是该揭露了? 但,那件事情一旦揭穿,黎语颜生母张氏的死,那罪责便也揭开了。 得想个什么法子,既要摘干净罪责,又能将当年的事情揭露出来。 一想起黎语颜那日穿着男装的模样,那般肖似一个人,黎老夫人恨得眼梢通红,满面皱纹。 —— 下午,姜乐成带着大理寺的消息来到东宫。 将徐家的判决告诉夜翊珩后,姜乐成忧心道:“听说殿下近日寒疾发作频繁,咱们要不要亲自去一趟麟卿阁?” 两人绕着湖边走。 半道遇到黎语颜。 乍然看到不戴面纱的女装扮相的她,姜乐成愣了愣,脚步亦停了停。 妍丽绝色,此女当得国色天香的称号! 夜翊珩觉察到身旁这人的举动,微微蹙眉,朝着黎语颜伸出手:“太子妃扶着孤。” 黎语颜抿了抿唇,缓步过去,轻声道:“殿下送的珍珠,臣女磨了一粒制成粉,撒在伤口上,还挺舒服。” 她其实没动珍珠,这般言说,只是想看某人什么表情。 毕竟那般大的珍珠甚是珍贵。 夜翊珩轻咳一声:“若是喜欢,将此人的眼骨磨成粉,亦不错。” 闻言,姜乐成慌忙收回目光。 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太子殿下今日能瞧见了。 他心神一凛,道:“殿下,若风怎么还没回?” 夜翊珩不理会他,顾自扶在黎语颜的手臂上绕着湖走:“若是珍珠有用,孤再去寻一些。” “不必了,臣女没动珍珠,用上回的祛疤膏就成。”顿了顿,黎语颜又道,“臣女此刻过来,是想与殿下说明,接下去几日,臣女可能会晚些回东宫。” 脸皮那么重要的事情,黎曼婷定会治脸。 想当年,她面上长斑,正是吃了不少黎曼婷送来的饭菜点心。那时黎曼婷安慰她,说什么多吃些,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慰些。 如今,她该正式出手了! 夜翊珩微微颔首:“准了。” 就这时,姜乐成凑过来:“殿下,咱们要不要亲自去一趟麟卿阁?若风在麟卿阁那么久,都不能请出神医,可见麟卿阁有些猫腻。” “有若风在,咱们里应外合,直接将麟卿阁铲平,看他们交不交出神医。若是神医不能医治,那就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如此,殿下的眼疾与寒疾便有得治了。” 听到这话,黎语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夜翊珩觉察到,遂问:“太子妃是在害怕什么?” 感谢kuromi的打赏!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第143章 经常梦魇 第143章经常梦魇 黎语颜清冷一笑,眸中笑意却不达眼底:“小公爷模样文质彬彬,说起狠话,眼都不眨一下。” “你!”姜乐成一噎,却是无力反驳。 陌尘见势头有些不对,插嘴道:“若风最近来信说,他在麟卿阁当苦力,每日担水浇草药。估摸着神医是在考验他的心性,以此判断要不要出山。” “小公爷位高权重,普通人在小公爷眼中皆是蝼蚁。”黎语颜没接陌尘的话,放开夜翊珩的手臂,略微屈膝,“殿下,臣女告退。” 随即淡淡转身,往来时方向折返。 姜乐成深吸一口气,此女莫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 见他呆呆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夜翊珩轻咳一声:“孤给过你机会,让你替孤娶了她,可是悔了?” 闻言,姜乐成立时跪地磕头:“殿下恕罪!臣万万不敢!” 一旁的松果轻哼:“小公爷,您那眼睛盯着太子妃瞧了许久了!” 姜乐成瞪了一眼松果:“别打岔!” 旋即对着夜翊珩又磕了头:“殿下,臣跟您一块长大,您自幼喜欢美的事物,臣耳濡目染,自然也……” 说到此处,连忙自打嘴巴:“臣的意思是,黎五,不,太子妃确实是貌美如仙,臣是控制不住多瞧了几眼。但,臣发誓,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他怎么敢有其他想法? 太子的性格,他最是清楚。 就算太子对黎五没有感情,依照太子的个性,赐婚给他的女人,旁人都不能肖想。 但,黎五确实好看地过分! 以往他怎么就没瞧出来呢? 都是那斑块蒙住了他的眼。 夜翊珩挑了挑眉,却不叫姜乐成起身,白纱下的眸光移向黎语颜袅袅婷婷的背影。 她已不止一次在姜乐成提到如何对付麟卿阁,如何“请出”神医时,情绪有些波动了。 这时,松果上前两步,对着姜乐成道:“小公爷,不是小奴说伱,以往太子妃戴着面纱时,你总是冷嘲热讽。小奴觉着,太子妃不踹你两脚,已是她极大的涵养!” 夜翊珩这才想起,姜乐成这厮话里话外地数落过黎语颜多次。 眸光一敛,淡声问:“徐家的判决何时下?” “判决是出了,要等皇上批复后,才会正式下来。”姜乐成回了一句,抓住机会站起。 黎语颜回到听风苑,拉着妙竹进了里屋。 由于走得急,胸口起伏有些剧烈,说话时,气息亦有些微喘:“春柳、夏桃、秋波、冬烟她们暂时不能来京都。” 妙竹倒了一杯水搁到黎语颜手中,不解地问:“小姐,为何?” “若风在麟卿阁,他一旦回京,那我的身份……” 妙竹恍然大悟地点头:“那若风怎么跟牛皮糖似的,这么久都不能请出神医,都不知道回来的么?” “不讨论他。”黎语颜喝了口水,水光润在唇瓣上,更显盈盈欲滴。 最关键的是,姜乐成每回提到麟卿阁,论如何胁迫神医,夜翊珩都不持反对意见。 太子阴鸷暴戾,他身旁的人,自然也是一个德性。 看来,她的神医马甲得捂得紧紧的! 思及此,黎语颜将杯中水喝完,随即趴到了美人榻上。 这么一趴,衣裙勾勒出纤细的水蛇腰,那曲线玲珑得怕是天上最美的仙子才有。 这一幕,饶是妙竹天天看,此刻再看,已是痴了。 天底下,就数她家小姐最好看。 倘若小姐真的嫁给不能人道的太子,实在是委屈她家小姐了! 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太子殿下空有一张皮囊,连个男人都会的事情都不会的话,对她家小姐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不多时,妙竹听见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弯腰低头一瞧,原来是小姐睡着了。 今日起得早,小姐缺觉。 遂轻手轻脚地拿过一旁的薄毯盖在了黎语颜的背上。 自己则拉过一个小杌子坐下,靠在美人榻边守着。 —— 没过多久,太子、九公主与庆郡王来了听风苑。 松果问赵妈妈:“太子妃呢?” 赵妈妈抬手指了指屋子,心里十分着急。 但她在外人跟前又是个聋哑的,此刻不好知会自家小姐,只好跟着他们进了屋子。 没想到一进屋,发现她家小姐与妙竹齐齐睡着了。 夜翊珩白纱下的俊眸暗了暗,眼前的黎语颜偏着头趴睡在美人榻上,后颈出露出一抹雪白,上头的牙印处已用纱布贴了。 她的身形在薄毯上显出优美的弧度来。 九公主轻声道:“原来是睡着了,我说呢,她听到动静怎么不出来?” 在夜玖与季清羽眼中,太子殿下是个彻底失明的,是以,松果低声道:“殿下,太子妃正在午睡。” 夜翊珩轻轻“嗯”了一声,几人便出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黎语颜在美人榻上换了一个姿势,不小心碰到靠在榻边的妙竹。 妙竹惊醒,猛地从小杌子站起:“小姐,怎么了,小姐你又梦魇了吗?” 嗓音不小,直接将还在睡眠状态的黎语颜给吵醒了。 黎语颜揉了揉眼,似尚未睡饱,嗓音带着刚起床的那种娇软甜糯:“没做梦,是不是我把你踢醒了?” “没做梦就好,没做梦就好。”妙竹呢喃着,按了按狂跳的心口,她最怕小姐梦魇了。 美人榻就在外屋靠窗处,屋子里这一幕,全都落在了院子里等着的几人眼中。 夜翊珩皱了眉,她经常梦魇么? 赵妈妈趁机发出“呃呃呃”的声响。 黎语颜闻声,往窗外一瞧,这才发现夜翊珩与夜玖、季清羽齐齐看着她。 登时,瞌睡虫跑了个精光。 她清了清嗓子:“殿下,九公主与庆郡王怎么过来了?” 夜翊珩面无表情,方才不该让夜玖与季清羽一道来的。 夜玖说是要来问黎语颜一些问题,而季清羽说是给她推轮椅来的。虽说,他明知道季清羽就是想见黎语颜,但夜玖在场,他也就让他们一道进了东宫,来了听风苑。 此刻,他很后悔。 后悔让季清羽看到了黎语颜睡着的恬静,与刚醒来的那种娇软。 刚醒来的她整个人朦朦胧胧的,像一团云朵,看得人忍不住想要揉上一揉。 见太子不说话,夜玖笑道:“是我要来的。” 季清羽忽然问:“阿颜,你后颈处为何贴了纱布?” 第144章 男子的鞋 第144章男子的鞋 黎语颜小脸微微一红,有些不自然地触了触纱布,不好意思道:“被咬了。” “被什么东西咬了?这么不知好歹!”季清羽几步过去,想要看看。 想到夜翊珩在场,便讪讪收了手。 黎语颜手捂住纱布:“不妨事的。” “在树林子,我没看到你脖颈上贴了纱布,是什么时候被咬的,要不要紧?”夜玖也问。 “就是在树林子里被虫子咬了。”黎语颜笑了笑,“真的没事。” 闻言,夜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夜翊珩。 夜翊珩全程似没事人一般,矜冷淡漠地坐着。 黎语颜颇为不自在,脖子上的纱布扯出这么多问题,看这个疯子以后还咬不咬她了。 “九公主,你是要来问我什么?”她还是扯开话题为妙。 夜玖笑了笑:“咱们屋里说。” 黎语颜点了头,亲自推着夜玖进了里屋。 “公主请说。”黎语颜在凳子上坐下,命妙竹上了茶点。 九公主也不客气,抿了一口茶,直言道:“今日我去东郊,为的是见到黎煜烨。可是到了午饭后都没见到人,当时就想寻你问一问,没想到伱已回了东宫。” 黎语颜十分疑惑:“问我?九公主,你怕是找错人了,我如何知道黎大哥在哪?” 九公主轻轻叩着茶盖:“实话告诉你,自从你揭穿假神医后,我对你挺有好感的。你可知道,后来为何变了?” “请公主告知。” “因为我发现黎煜烨喜欢你!” 闻言,黎语颜蹭地站起来:“不可能!我与黎大哥是本家!” “本家是没错,他与你已经出了五服,出了五服的可以成亲,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说话间,九公主紧紧盯着黎语颜的眼睛。 眼前的少女,长得惊心动魄。 方才那软软趴在美人榻上一幕,若她是男子,怕是立刻会喷鼻血。 六哥是瞧不见,季清羽那小子不知道是怎么忍住的? 九公主腹诽着,目光不断地在黎语颜身上扫视。 黎语颜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别过脸,道:“九公主误会了,我与黎大哥之间只是一般的兄妹情,绝对没有你说的那般情况。” 九公主忽地笑了,拉她坐下。 “后来我发现,你对他是兄妹情。他对你是什么,我看不彻底,但我知道,他挺维护你。他在京这些年,从没对哪个人上过心。” 黎语颜解释:“黎大哥也把我当妹子。” 九公主摆摆手:“自从我知道你对他只有兄妹情,加上你的真性情,我便对你改观了,今日厚颜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黎煜烨离开京都,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我,我想知道他哪一天走,你可以告诉我么?” 黎语颜摇头:“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道。” 看她说得真诚,九公主长长叹气,拍了拍轮椅扶手:“其实就算我知道他哪日离开,我亦不便送他。镇北王府在边疆,我这腿脚不好,嫁给他的机会甚是渺茫。如今,我只希望你帮我送个礼物给他。” 再加上,父皇有意打压镇北王府,如何还会将女儿嫁过去? 黎语颜颔首:“好,我帮你送。明日去国子监,我将礼物带过去便是。” 夜玖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这双靴子,你帮我给他,麻烦你了。” “举手之劳。”黎语颜接过包裹,打开瞧了瞧,做工精致,一眼看出不是尚衣局出品,大抵是眼前这人亲手缝制的。 “此事,六哥不知,你可千万别对他说。”夜玖叮嘱。 黎语颜点头应了。 不一会儿,两人出了里屋。 见她们出来,夜翊珩仍不说话,倒是季清羽忍不住问:“这么磨蹭,阿玖对阿颜都说了什么?” “女孩子家的事情,你也要听?”夜玖笑他。 季清羽也不恼,从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中拿过一只食盒,放到石桌上:“阿颜喜欢吃这道野菜,方才我出东郊时,打包了些。” 黎语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高兴地道谢:“多谢!” 随后示意赵妈妈接过。 夜玖趁机道:“既然有菜了,那咱们晚膳就在东宫用了吧。” 长时间不开口的夜翊珩蓦地出声:“左不过是野菜,阿玖的口味什么时候也变得山野了?” 本来黎语颜没有留夜玖与季清羽在听风苑吃饭的意思,此刻某人说口味山野,便是在说她。 既如此,她展颜笑道:“九公主想吃,就留下。清羽送我爱吃的野菜,也留下。至于太子殿下,山野之菜吃不惯,那请自便!” 夜翊珩眉间迅速凝结起冷霜,周身的气场亦是低到冰点。 松果见状,讨好地笑:“太子妃,庆郡王送来的是野菜不假,可一道野菜,也不够吃啊。等会多做些殿下爱吃的就是了。” “松果公公怕是不知道,我这个听风苑里,最近都是妙竹与赵妈妈做饭,她们做的菜,确实挺山野的,太子殿下定是吃不惯。” 黎语颜这话算是下了逐客令。 夜翊珩哼了一声,站起来欲走。 松果连忙劝:“殿下,太子妃定不是这个意思。” 夜玖亦劝:“在东宫用膳,六哥不在,咱们也不好意思吃。” 夜翊珩这才重新坐回石凳。 某人这架势,大有不在此用饭不回寝宫的意思,黎语颜叹了气,挥了挥手,示意妙竹与赵妈妈去准备饭菜。 某人全程板着脸,晚膳吃得黎语颜颇不是滋味。 午膳在东郊用的,那会他也是如此,结果是她脖子被啃。 晚膳亦如此,不知道这个疯子还会做点什么? 黎语颜有些不安,急急吃完了,将夜玖与季清羽送出东宫。 等她回到听风苑时,惊愕地发现某人还没走。 “时候不早,殿下请回寝宫歇息吧。” “孤是虫子么?” “难不成殿下希望臣女直接告诉旁人,是殿下啃了臣女的脖子?” “有何不可?” 不想再理这人,黎语颜抬步进了里屋。 却不想,夜翊珩跟了进去。 他眸光在里屋一扫,看到凳子上有个精致的包裹,遂拿起看了。 黎语颜一侧头,便看到他正摘了眼纱,眸光阴沉地睨着她。 “这是男子的鞋,嗯?” “你别动我屋里的东西。”说话间,她伸手去夺。 他将包裹举起。 她抬手去够。 由于袖子宽大,两条玉藕似的胳膊就这般露了出来…… 卖萌脸,还是求月票,推荐票~~~ 第145章 一样的话 第145章一样的话 如白玉雕琢而成的胳膊,皓白如雪,纤细修长,雪腻娇柔。 在琉璃灯盏映射出来的光照下,玉臂好似笼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夜翊珩眸色微敛,沉着脸将包裹放回凳面,大步离开。 靴子崭新,似新制,至少从未穿过。 这等物什,倘若不是送给父兄,便是送与心上人。 他不认为她会送给黎宗发或黎浩,如此说来—— 她心里已有了别人么? 夜翊珩走得急,连手上拿着的覆眼白纱都忘了系。 外头候着的松果见太子出来,连忙上前扶住,并小声提醒:“殿下,眼纱。” 夜翊珩这才将眼纱覆到眼前系好。 黎语颜一头雾水,那疯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也罢,只要他不咬她,不掐她脖子,随他想什么。 —— 翌日。 黎语颜乘马车去国子监,行至半道,马车突然停下。 她身形一晃,正要问,便听得车夫解释道:“太子妃,前头有辆马车横着,咱们过不去。” 黎语颜掀开车帘瞧了瞧,横着的马车有些熟悉,就这时,那马车上下来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黎煜烨。 见是他,黎语颜拿了手边的包裹,也下了马车。 “黎大哥。” 黎煜烨微笑颔首:“语颜妹妹,我今日离京,之前没与你说具体日子,这会只好在你必经之处等你。” “如此匆忙?” 黎煜烨敛了笑,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对,母妃病情加重,我得尽早回去。” “王妃伯母定会好起来的。”黎语颜微微蹙眉,想到九公主的嘱托,“哦,对了,这是有人托我给黎大哥的。” “这是何物?”黎煜烨伸手接过,打开瞧了一眼,“谁人送的?” “黎大哥猜不出来么?” “伱么?” 黎语颜摇了摇头,浅浅笑了:“我很懒,饭菜点心都赖得做,更何况是靴子。” 闻言,黎煜烨想到一人,将靴子一裹,塞回黎语颜手上:“这个,我不能收。” 看了眼重新回到手上的包裹,黎语颜拧眉:“可我答应人家了,一定送到你手上。” “我方才已经拿过,此刻再还,故而你不算失约。”黎煜烨唇畔漾起和煦的笑容,从袖兜掏出一张纸条,“这是镇北王府地址,你若有事尽管来找我!” 黎语颜收了纸条,点了头:“黎大哥,你这般走,我都没能好好送你。” 黎煜烨笑着摇了摇头:“我走了,你可以再唤我一声大哥么?” 倏地,黎语颜眸中泛起水雾:“大哥,一路保重!” 五年前,黎毅出征那日清晨。 他骑在马背上,金色的晨曦洒满他周身,愈发显得他英姿勃发,气宇轩昂。 那时,他也这般对她说:“我走了,妹妹再唤我一声大哥呗。” 前一晚,她才知道哥哥又要出征,遂拉着他不肯撒手。直到她睡着了,黎毅才偷偷地准备行装。 到了清晨,她寻不到大哥,猛地反应过来,他瞒着她要出征了。 遂急急冲往大门口:“大哥,别走!阿颜不想你走!” 黎毅温润笑道:“傻丫头,大哥去是保家卫国,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欲拦马,被母亲拉入怀中。 黎毅笑着又道:“我走了,阿颜再唤一声大哥来听听。” 一开始她不肯叫,等他的马骑出一段距离,才喊:“大哥,你早日回来!” 黎毅挥了挥手:“好,你们回去吧。” 没想到,那日竟是永别。 思念到此,越发控制不住。 黎煜烨含笑道:“傻丫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一样的话,一样的离别场景。 黎语颜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落。 见状,黎煜烨十分慌乱。 他伸手欲帮她拭泪,又怕她抵触自己,便讪讪缩回了手。 可她哭成这般,让他想起了亲妹子,最终还是忍不住伸手在她的发束上捏了捏:“莫哭了!大哥会回来看你的!” 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她带走,远离天家,远离夜翊珩! “嗯!”黎语颜点了头,吸了吸鼻子,“大哥一定要回来,一定要言而有信!” 不要像黎毅那般! 黎煜烨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直接将人掳走,便转身上了马车:“你快去国子监吧,该迟了。” “嗯。”黎语颜也登上了马车。 到了国子监。 黎语颜发现,黎煜烨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昨日上巳节休假,前日他的座位上还是满满当当的。 看来他不是昨日收拾的,便是今日一早来的。 黎煜烨一走,往日不敢在黎语颜跟前晃悠的监生们便都凑了过来。 有人道:“女子上国子监,当真是有辱斯文。” 另有人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黎语颜清冷一笑:“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她竟敢说我们小人。”说话之人正欲动手,眼尾瞥见监丞,便收了手。 监丞踱步而来:“与其争个口舌,不如明日射艺月考上论高低。” 众人笑:“手无缚鸡之力,细胳膊细腿的,如何比得?” 这话便是在说她了,黎语颜丝毫不恼。 射艺月考赢了的话,便有机会进入兵部历练。 方才羞辱黎语颜的监生又笑:“明日便是显示咱们男儿与女子区别的最好机会。” 有些惊艳于黎语颜美貌的监生劝:“大家都是同窗,这又是何必呢?” “是啊,是啊,和和气气的,不好么?” 这时,郑力阔哼笑:“你们莫不是被美色糊了眼?” 此人一出声,旁人无有反驳的。 眼前的男子,与她见过的某个女子有些相似,黎语颜反应过来,这位应当是郑丽琦的兄长了。 监丞扫视一周,朗声道:“射艺月考皇上亲临,不仅如此,好些世家大族都会前来观看。” 立时有人附和:“如此说来,机会难得啊!” 有人笑:“这机会类似科举榜下捉婿一般,大家伙,可要加把劲啊!” 黎语颜摇了摇头,捧着书册离开座位,去到了国子监内专门为她设置的休息之所。 —— 东宫,小楼书房。 暗卫禀报:“殿下,太子妃将包裹给了黎世子。” 夜翊珩蹙眉。 那靴子竟然是送给黎煜烨的! 她看上了黎煜烨? 暗卫又道:“不过黎世子并未收,而是将包裹还给了太子妃。” 第146章 孤算什么 第146章孤算什么 夜翊珩冷笑:“算他识相。” 听到冷笑,暗卫惴惴不安道:“太子妃很伤心,然后哭了。” “什么?”夜翊珩拍了桌子,拳头攥紧。 她竟然为黎煜烨哭了。 将他这个未婚夫放在何处? “属下远远看到,黎世子捏了捏太子妃的发束,但还是没收靴子。” 夜翊珩烦躁地捏了捏眉心,随即挥手,暗卫会意,悄声退下。 —— 国子监。 教舍内,一众监生看着黎语颜的座位,议论:“是不是黎世子不在,她不敢过来上课?” “我估摸着是的,以往她上课最是积极,今日却是不同。” 这时,祭酒进到教舍,朗声宣布:“从今日始,咱们国子监的书法课,由黎语颜担任夫子。”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她如何成了我们的夫子?” “本祭酒好不容易请来的,尔等放尊重些!”祭酒哼了一声,对着门外笑道,“黎语颜,你进来吧。” 黎语颜缓步入内,往台下扫了一眼,淡淡道:“我的课上,没我的允许,不得喧哗。” 神情颇为严肃。 台上的她,照旧穿着一袭男装,面上不施粉黛,容貌却是掩不住地绝丽。 一时间,除了郑力阔面上讥诮,其余人等皆是敛了笑容。 祭酒又道:“黎语颜不光是你们班的书法夫子,亦是整个国子监的书法夫子。” “虽说能入国子监学习之人,书法不在话下,但尔等都在馨雅学堂见过她书法造诣的,如此,还有不满的,请来本祭酒的书斋详谈!” 闻言,众人纷纷颔首。 论起书法,在她跟前,他们确实全是弟子。 下了学后,黎语颜并未直接回东宫。 而是乔装打扮去了乌氏药铺。 一进药铺,黎语颜展开折扇低声问:“有没有一种药物症状像是人伤心欲绝,实则是生命一点点消失殆尽的药?” 正在柜台后抓药的师傅看了她一眼,不作声。 见他不肯说,黎语颜拿出一锭银子,轻轻放在柜面上。 边上一个学徒模样的人过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银子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公子,您说的药,有,但这里抓不到。” “哪里可得?” 这人压低声音:“这种药是我们老板自己制的,从不对外销售,但可以告诉公子,确实是有。” 黎语颜收起折扇,将银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那人得了锭银子很是兴奋,捏着给师傅看,抓药师傅立刻紧张地示意他收起来。 黎语颜淡淡瞧着他们,眉梢微动,出了药铺。 到了外头,她仰头看了看匾额,“乌氏药铺”。 几乎可以断定母亲确实是被害,毒药就在这乌氏药铺。 乌氏父子行医,黎家每回找的大夫都是乌氏父子。 究竟是黎家哪个人害了母亲,还需深查。 冯氏与胡姨娘,此二人当年皆有机会成为继妻,会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呢? 亦或者说是她们联手?—— 此刻的乌氏父子正在黎家给黎曼婷看脸。 看了许久,两人一致认为黎曼婷的容貌无法恢复。 冯氏急道:“用上好的祛疤膏不成么?” 乌父摇头:“夫人,倘若麟卿阁神医在,令嫒的脸能医。但我们父子本事全在这了,确实是束手无策。” 其子开口:“夫人,在下与父亲只能将令嫒面上的疤痕弄淡些,但凹进去的皮肉确实是无能为力了。” 闻言,黎曼婷趴在枕头上大哭。 待乌氏父子离开后,黎老夫人与黎宗发冯氏商议,倘若曼婷的脸治疗一段时日后,梁王发现她面容恢复不了,决计不会要她,届时他们再想对策便晚了。 唯今之计,只有梁王早日把黎曼婷娶走。 黎老夫人与黎宗发顾不上用晚饭,直奔梁王府。 到了梁王府,黎老夫人恳求:“王爷,曼婷早就是您的人了,您看是不是早日将曼婷娶进王府?” 夜震宇想都不想,直接拒绝:“老夫人,迎娶之事需从长计议。” 黎宗发急道:“就算不是正妃,给我们曼婷一个侧妃的名分也好。” “侯爷此言差矣,曼婷与本王情谊匪浅,光这点,便不能委屈了她。近期,她最该考虑的是如何治好脸面,倘若脸不能治好……”顿了顿,夜震宇沉了声,“本王的眼可不瞎。”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女人不能是一个毁了容貌的。 黎宗发气愤不已,却不能再说什么。 本来想用曼婷绑着梁王这棵大树的,如今倒好。 曼婷失了身,不能再嫁旁人,只能看梁王什么时候心情好收了她。 黎老夫人与黎宗发灰头土脸地出了梁王府。 “都是语颜这个死丫头,害得曼婷如此!” 黎老夫人一边骂,一边盘算,怎么在隐瞒张氏死因的情况下,叫黎语颜永无出头之地。 若是可以,最好弄死这个死丫头! 以消她心头之恨!—— 黎语颜回到东宫时,已是夜幕四合。 脚步刚跨入听风苑,便看到院子里立着一个身形颀长的人。 她上前行礼:“殿下如何来了?” 夜翊珩冷冷看了眼妙竹手上拎着的包裹,对黎语颜道:“送不出去?” “是啊。”黎语颜抿唇叹息,思索着怎么跟九公主交代。 见她面色难过,夜翊珩蹙眉,不就送不出去么,需要如此难受? 甩了袖子,夜翊珩转身离开。 黎语颜甚感莫名。 不想去揣测他的心思,她回房换了衣裳,简单用了晚膳后,直奔皇宫。 黎语颜去皇宫这个消息立刻被人禀告给了夜翊珩。 夜翊珩正在饭厅用膳,甫一听说她进了宫,捏着筷子的手一紧。 松果小声问:“殿下,今日宫内并未有人来宣太子妃,太子妃进宫是所为何事?” 夜翊珩放下筷子。 难不成她是去请求父皇,要求搬出东宫? 黎煜烨的离开,给她这么大的打击,让她竟然有了胆子离开他? 思及此,夜翊珩起身,薄唇轻吐两字:“进宫。” 到了皇宫,问了宫人,才知黎语颜此刻在星宁殿。 夜翊珩面无表情地进到星宁殿。 “随孤回东宫。” 忽然而来的声音,让夜玖与黎语颜双双愣了神。 夜翊珩上前扣住黎语颜的皓腕,将她从椅子上拉起,用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孤在你心里算什么?” 第147章 重重一按 第147章重重一按 黎语颜愣住。 他为何问这么个问题? 见她不回答,夜翊珩径直拉着她往外走。 夜玖腿不能动,只能喊:“六哥,你可别乱来。” 她从腿出了问题后,性格就大变,是以,很能理解夜翊珩因失明病弱转变后的性格。 “管好你自己。” 夜翊珩丢下一句话,拉着黎语颜出了星宁殿。 虽是晚上,但宫里来往的宫女太监多。 不仅如此,皇宫至东宫的路上还有不少巡逻的守卫。 黎语颜知道,自己不该在路上与他吵。 等到了东宫某人的寝宫内,由于一路上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甩了手:“你放开我!” 夜翊珩仍旧冷峻着脸:“孤在伱心里算什么?” 嗓音异常寒凉,像是隐着滔天的怒气。 松果很有眼力见,立刻支开了寝宫内所有宫女太监,并顺手将殿门给掩上。 黎语颜又是一愣,旋即冷笑:“臣女在殿下心里又算什么?不过是被迫赐婚的对象而已。” 闻言,夜翊珩微微蹙眉:“那日你听风苑醉酒,问孤是不是夫君,孤回答了是。” 黎语颜懵掉。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刻的他眼前覆着白纱,她看不到他的眼,不知道他的眼神,只看到他面上很是淡漠寒凉。 偏生他又道:“那壶酒,一只酒杯,两人共饮。” 不知为何,黎语颜心口猛地揪起。 看他骨节分明的手仍旧牢牢扣着她,黎语颜迅速敛了心神,垂眸敛目道:“殿下知道臣女那日喝醉,酒后失态还请殿下见谅!” 倏地,夜翊珩冷笑:“黎煜烨离开,你哭,你将孤置于何地?” “你派人监视我?”黎语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不可理喻!那是我的私事,不关你事!” 这人竟然派人监视她! 当她是什么? 他轻笑一声,终于放开她的手腕:“可惜你就算主动送上门,黎煜烨亦不要你。” 黎语颜被他气得双眼通红,在他眼中她就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主动送上去? 笑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让她主动送上门的男人! 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腕,她尽量缓了语调:“我不想跟你吵,明日国子监有比试,我回苑歇息了。” 言毕,福了福身。 却不想,在她直起身的瞬间,男人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往榻上一甩。 榻上有软垫倒是不疼,但这么一甩,黎语颜整个人被他甩得懵掉。 夜翊珩不耐烦地摘下眼纱,眉宇间的戾气霎时浮现,夹杂着令人心惊的阴狠。 “你说孤该怎么惩罚你?”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似冷眼盯着抓回来的猎物,而这猎物对他来说,十分不乖,让他眉眼间凝着冷窒的怒意。 这种阴鸷之人,与他讲理怕是徒劳。 此刻的他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黎语颜冷笑:“不就是啃脖子么?” 说话间,她坐起身,闭了眼,扬起纤细雪白的脖子。 都被啃了两口了,不差再来一口。 既然逃不过,越逃他越变本加厉,还不如乖一些。 咬脖子总比被他掐断脖子来得好,如此,她好早些离开他的寝宫,这个令她晕眩的地方。 夜翊珩凤眸骤缩。 她的脖颈纤细优美,他若上手,微微用力便能轻易折断。 她的肌肤娇柔之极,睫毛长而翘,似羽扇一般微微颤抖着,眸光缓缓移动,落在她殷红的唇瓣上…… 他眸色微敛。 眼前的少女红唇娇嫩,上头光泽莹润,似勾人采撷。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大拇指指腹按上她娇嫩的唇瓣。 唇上冰凉的触感使得黎语颜心头一惊。 豁然睁开眼,只见他不带温度地凝睇着她,而他的手指就按在了她的唇瓣上。 只一瞬,她漂亮的眼眸中水光潋滟,他这是要做什么? 心头慌乱地直颤,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喘息,生怕他此刻再做点什么。 她的唇娇嫩异常,控制不住地,夜翊珩的拇指重重往下一按。 黎语颜心头大惊,手指紧紧抓着榻上的靠枕,心慌乱得似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眸中泛着的水雾越聚越多,眼尾开始泛起红意,好似再一瞬她就要哭出来。 见状,夜翊珩俊眉微动,猛地收回手。 良久,见他没说什么,黎语颜咽了咽口水,紧张地问:“殿下,臣女可以走了吗?” 嗓音颤抖着,带着明显的害怕。 她还是这么怕他,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指动了动。 拇指指腹上那唇瓣的娇柔之感,怎么都挥不去。 “罚!”他凉薄的唇吐出一字。 话语刚落,夜翊珩头一低,往她的脖颈凑去。 黎语颜紧张极了,整个人木着,僵硬得不行。 就在他的唇正要碰上她脖颈上的肌肤时,夜翊珩顿了顿。 此女身上有股馨香,丝丝缕缕钻入他的鼻,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紧接着,背脊骨瞬间绷紧。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烦躁! 他猛地离开她,沉声喝道:“滚!” 闻言,黎语颜一愣。 夜翊珩再度出声:“趁孤还没有改主意,赶紧滚!” 全都不对劲了! 定是这女人对他施了什么法。 他竟然不光想咬她…… 这个“滚”字似大赦,黎语颜终于回过神来,火急火燎地狂奔而走。 由于方才僵了许久,此刻这么一跑,僵住的腿有些跟不上节奏,猛地摔倒在地。 夜翊珩眉心微拧。 她竟怕他如厮! 黎语颜不敢多待,这个寝宫在她的梦里发生过那么多不堪又疯狂之事。 此刻她的跑,好似能将梦魇带来的恐慌全都赶跑一般。 揉了揉泛酸的膝盖,黎语颜咬牙站起来,迈步继续逃离此刻阴鸷的某人。 夜翊珩径直去了后头的浴池。 水是温热的,原本可在他寒疾发作时发挥一定的作用,今日却是无用。 “来人,担冷水!” 外头候着的松果听到声音,很是不解。 但是太子之命不可违,遂指挥太监们抬了一桶又一桶的冷水去了浴池。 将浴池的温水全都换成了冷水,夜翊珩才觉身上的不适感稍稍降了些。 以往他不能轻易泡冷水澡的,一旦泡了,寒疾发作便会不可收拾。 今日这般,究竟是何故? 夜翊珩百思不得其解。 第148章 缠他撩他 第148章缠他撩他 当晚,黎语颜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的他掐着她的脖子,声音冷得人直打哆嗦。 “这是你自找的!” “别怪孤不够温柔……” 黎语颜猛地惊醒,身上冷汗涔涔,额头亦是细密的汗水。 梦里,他哪回温柔过了? 不把人往死里折腾都对不住他冷戾疯批的性格! 想起他按着她的唇的模样与神情,真的有要将她整个吞下的感觉。 黎语颜拥着被子瑟瑟发抖,现实中的他越来越有梦里那股阴鸷的感觉了。 她得尽快逃离他身旁才是! 可,要怎么逃? 这人竟然派人在暗中监视她,她怎么没有觉察到? 难道说派出的都是高手,又或者说,监视她的人只是远远地盯着? 无论如何,她得离开。 —— 翌日,国子监举行射艺月考。 本次月考,黎煜烨不在。他不在,第一名的机会便让了出来,使得好些监生跃跃欲试。 昨夜之事,加上后来的梦,导致黎语颜到了校场上都没缓过劲来。 馨雅学堂的女学子陆陆续续地来了国子监,来观看射艺。 黎佳佳、米欣梅与罗梦儿一到校场,就看到黎语颜一个人沉默着坐在看台上,便过去安慰。 黎佳佳小声道:“姐姐,等会比试,若是输了就输了,无妨的。” 米欣梅点头附和:“是啊,毕竟是与男子比试,输了也不丢人。” 罗梦儿也劝慰:“我爹爹的弓弩,我胖的时候都拉不开,更何况现在。语颜,若是射箭输了,没关系的,咱们书法好,舞艺好就成了。” 黎语颜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放心,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那是何事?”三个少女齐声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没睡好,就一个人坐这发呆。再说了,知道你们要来,我帮你们占着看台最好的位置呢。” “原来如此。” 四人便坐在一起,讲起悄悄话来。 不多时,京城世家来了不少。 一个侧头,黎语颜看到郑丽琦言笑晏晏地对郑力阔说着话,郑力阔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她这边移。 郑丽琦若是想要当夜翊珩的太子妃,不用老针对她。 去说服某人就成,将她当成眼中钉,这般真的合适么? 只能说,有些人思维逻辑就是奇怪。 这会子还将兄长扯上,是想给她难堪么? 黎语颜微微摇了摇头,她想逃离某人都来不及。 但是做人的原则放在那里,若是借事想要羞辱她的,没门。 今日射艺比试,她的目的在兵部,只能赢,不能输! 郑丽琦啊郑丽琦,伱若真喜欢夜翊珩,去缠他撩他,千万不要将心思针对我啊! 郑力阔拍了拍郑丽琦的肩头:“放心,哥哥给你拿个首名回来。如此,太子殿下定觉咱们郑家子女个个优秀,届时,你去东宫,也有话题可聊。” “多谢哥哥!”郑丽琦娇俏地笑。 看自己哥哥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黎语颜身上撇去,她压低声音:“哥哥莫不是看上了她?” 郑力阔轻咳一声:“说什么胡话呢?” “其实妹妹觉得哥哥与她若真成了一对儿,也不错。” 郑丽琦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么太子殿下身旁就空出来了。 听自个妹妹也说不错,郑力阔不禁又往黎语颜这边扫了一眼。 撇开她是准太子妃的身份,又与自个妹妹在争抢太子妃之位,不得不说,不远处的这个少女长得确实是他见过的最美的人儿。 就是性子烈了些,野了些,竟然还来国子监抛头露面,完全没有一般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点让他十分不喜欢! 不多时,好些皇子公主到来,紧接着,皇帝带着太后贤妃也来了校场。 祭酒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朗声宣布:“国子监射艺三月月考正式开始!” 随即宣布了一系列的规则,规则如下,首轮每位监生一次机会,中靶者进入第二轮;二轮上五环者,进第三轮;三轮上靶心者,进第四轮;四轮取前三名,角逐最后胜利者。 最后的胜利者,可去兵部历练。 很快第一轮开始。 —— 东宫,小楼书房。 松果小声提醒:“殿下,今日太子妃在国子监月考,考的是射艺,好些世家大族都去了,皇上太后亲临,殿下去么?” 夜翊珩闭眼捏着眉心,淡淡道:“不去。” 松果又道:“殿下去的话,可以给太子妃加把劲。” 夜翊珩倏地睁眼:“她考得好与不好,与孤有何关系?” 松果思忖,笑着道:“恒瑗长公主、江阳侯与庆郡王大抵是会去的。” 把他们一家子搬出来,太子殿下定会有危机感,如此就能去了。 太子殿下亲临,太子妃说不定能一鼓作气取得好成绩。 其实,女子射箭,很少有射得好的。 今日太子妃若是不能射中靶子,估计会惹得人议论纷纷,连带着太子殿下也会被取笑。 而倘若太子殿下去了,便能震一震场子,如此太子妃的压力也小一些。 如此想着,松果面上的笑容更显诚意与刻意。 “呵,你倒是机灵了。”夜翊珩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孤说了不去。” 国子监校场。 看台上人声鼎沸,场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监生们。 依照夫子报到的名字,监生们一一上操练台射箭。 但凡有射中的,看台上皆有掌声响起。 没有射中的,便喝倒彩。 轮到黎语颜时,黎佳佳、罗梦儿与米欣梅皆替她捏了把汗。 而看台上更是议论纷纷。 好些人不知情的,纷纷问:“为何国子监有女学子?” 有人解释:“这位是准太子妃。” “那就是开后门进来的?” 虽然有人解释,但询问之人却是不听,一个劲地说:“还不就是凭着太子殿下的关系么?” 黎语颜上台,看了看一众弓弦。 这些弓基本都是为男子准备的。 该选哪一把呢? 思忖着,便站了片刻。 见状,在场之人皆笑。 “女子天生体弱,如何与男子比得?” “怕是连弓都拉不开吧。” “瞧她胳膊细的,估计连弓都提不起来,更遑论拉开。” 这时,黎语颜走到一把最小的弓前,立足。 看台上的哄笑声更甚,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第149章 又美又飒 第149章又美又飒 黎语颜恍若未闻地提弓,拉了拉弓弦,觉得满意,便选了这把。 见状,看台上的议论声更大了些。 连皇帝都忍不住对太后与贤妃道:“难为这黎家丫头了。” 太后点了头:“跟男子比试,胜算本就渺茫,能上台就不错了。” 贤妃拿帕子掩住唇角的讥讽笑意,柔着调子道:“太子殿下怎的没来?” 皇帝反问:“他来了有何用,又瞧不见?” “皇上,臣妾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来了,准太子妃便有信心一些。臣妾也是女子,自然希望她能得个好名次。” 皇帝动了动眉梢,看到黎语颜走往操练台,便抬手指了指:“好了好了,快看,黎家丫头要搭弓射箭了。” 在场之人的目光刹那间聚焦在黎语颜身上。 黎佳佳在看台上站起来,大喊:“黎语颜,我看好你!” 黎语颜笑了,这丫头没大没小,竟不喊姐姐。 在黎佳佳的鼓动下,米欣梅与罗梦儿也跟着一道喊:“黎语颜,我看好你!” 黎语颜冲着黎佳佳她们挥了挥手,随即从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弓拉弦。 弦绷紧后,发出“嘭”的一声,箭飞离了弦。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着箭羽移动。 须臾,箭斜斜地扎入了靶子。 有人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 “中是中了,最外一圈,还是歪的。” “能中也不错了,可以进入第二轮了。” 黎语颜转了转手腕,昨儿被某人扣住的地方有些酸疼。 随后平静地瞧了一眼靶子,能进二轮就成,此刻的分数多一分又不能怎样。 一轮过去,淘汰了三分之一的监生。 一炷香时间后,第二轮开始。 二轮的要求是上五环者,可进第三轮。 按照名单,剔除一轮淘汰的监生后,郑力阔与黎语颜正好排在了前后。 看了一眼操练台上的同窗射箭,郑力阔侧头对黎语颜道:“方才你侥幸中了靶子,依我看,就此打住,如此还能保住点颜面。否则,这回怕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黎语颜捏了捏手腕,但笑不语。 郑力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扯了扯嘴角,又想说什么时,操练台上的夫子喊到了他的名字。 “郑力阔上台。” 郑力阔颔首,脚步一抬跨到了操练台上。 毫无意外地,他再次中了靶心。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下操练台时,郑力阔轻轻哼笑一声。 黎语颜目不斜视,对他的轻笑置若罔闻。 听到自己的名字,黎语颜上台,仍旧拿起那把最小的弓,搭弓拉弦射箭。 箭羽又是歪歪斜斜地扎入了五环。 正好够进入三轮的资格。 如果说她第一次射中是因为运气,那么第二次射中,虽说仍旧是歪斜着的,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看台上的哄笑声轻了一半。 有人道:“毕竟是女子,如此这般,已是不易。” 与方才不同,此刻赞扬之声多了起来。 —— 东宫。 陌尘急急来报:“殿下,太子妃已经通过了一轮二轮,皆是险过。” 夜翊珩淡淡“嗯”了一声。 陌尘看不明白殿下是何意,遂将目光移向松果。 松果冲他招了招手,两人出了书房。 “继续派人盯着,殿下他嘴上说不关心,其实比谁都急。” 陌尘颔首:“明白。” 国子监,校场处。 一盏茶时间后,第二轮结束,第三轮正式开始。 第三轮需要射中靶心,才能进入第四轮。 主看台上,太后问:“皇帝,伱觉得她能中么?” 皇帝笑道:“母后,您可别小看这丫头,这丫头从进到馨雅学堂开始,到如今的国子监,就没有输过。” 太后点了点头,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操练台上的黎语颜。 郑丽琦见太后十分关心黎语颜,心里颇不是滋味。 这种舞刀弄箭的女子,有什么好的? 在众人的瞩目下,黎语颜仍旧将箭歪歪斜斜地射中了靶子。 不过这次是靶心! 山长带头叫好,掌声雷动。 郑力阔探究的目光落向缓步下操练台的黎语颜,这人莫非真有些本事? 三次皆中,虽都是歪歪斜斜的,但均符合进入下一轮的要求。 很快第三轮结束,第四轮开始。 第四轮是关键的一局。 成绩最好的三人能进到最后一轮。 祭酒上台宣布第四轮的规则。 “本轮每位监生三支羽箭,这三支羽箭需要一齐射出,所中分数前三的进到最后一局。” 能进到第四轮的监生已然不多,仅十余位。 虽然人不多,但这些人皆是身手不凡之人。 且他们上台时,听看台上的掌声雷动,便知道他们皆是有实力之人。 黎语颜严阵以待。 轮到她上台时,罕见地,馨雅学堂的女学子们跟着黎佳佳她们一起站起身来。 在山长的指挥下,女学子们一道喊:“黎语颜,我们看好你!” 没想到这群人能一起为她加油助威,黎语颜微笑着点了点头。 旋即敛了笑容,将身上的罩衫脱去,露出修身的劲装。 一阵风吹来,吹动她高高束起的马尾,衣袍翻飞。 人们这才注意到,台上的少女英姿勃发,又美又飒。 主看台上,七皇子道:“此女上台时机不对,这会子起风,依照她前三支箭的成绩,想要取得好名次怕是难了。” 五皇子跟着点头:“这风速影响颇大。” 黎佳佳手心狂冒汗,起风的影响,她也懂。 可此刻,自己又做不了什么,只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操练台。 黎语颜闭了闭眼,感受了一下风速,旋即从箭囊取出三支羽箭。 人们几乎都没看到她是如何拉弓的,只听得箭羽的破空之声清脆地响起。 “咻——” 三支羽箭一道声响。 “叮”的一声,齐齐中了靶心。 箭羽丝毫不歪,直直扎入靶心! 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皇帝朗声道:“这黎家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主看台一侧的次看台上,黎老夫人老眼眯起。 这个丫头倒是藏得深。 黎宗发笑着道:“本侯的女儿就该如此。” 黎老夫人闻言,面色顿时铁青。 第四轮结束得颇为迅速。 依照成绩,祭酒宣布了三名监生进到最后一轮的比试中。 其中便有黎语颜与郑力阔。 第150章 爆出身世 第150章爆出身世 祭酒宣布了最后一轮的规则,规则便是三位监生需骑在马背上,搭弓射箭,所得分数最高者获胜。 并且,靶子移远了数十丈。 此刻的风势渐大,且骑马时马背起伏,弓箭不好控制,这便是最考验功夫的时候。 黎语颜方才的成绩已经让人惊叹。 可要骑马射箭,这委实困难。 黎宗发皱紧了眉头,他可从未听说自己这个女儿会骑马。 也不知道山间五年她经历了什么,竟学会了射箭。 不过,这射箭的本事已经让他叹为观止了。 这便够了。 看着一众皇子对黎语颜十分关注的模样,一个念头自黎宗发心底冒起。 黎曼婷算是差不多废了,倘若黎语颜不用嫁给太子,那么嫁给其他更有机会登上储君之位的皇子,便是再好不过。 黎语颜要相貌有相貌,要实力有实力,如此这般,还怕不能在众皇子中选一个么? 想到这,黎宗发眉宇舒展。 最后一轮正式开始。 三位监生走到了校场一侧,依次站到马匹旁。 人、马、弓与箭全都准备就绪。 就在黎语颜翻身上马时,一道高唱传来:“太子殿下到!” 她转头,只见他覆着眼纱,手扶在松果手臂上缓步而来。 此人惯会在外人面前与她上演深厚情谊的,是知道今日我又会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想到昨晚被我按住了唇,黎宗发拉着缰绳的手心结束冒汗。 那时,皇帝对着太前笑:“母前您瞧,朕给太子指的那门婚事有错吧。阿珩虽说看是见,但到底是心疼我那个准太子妃的。” 太前含笑颔首。 方才黎宗发的射箭本事让你刮目相看。 那会看到太子过来,太前是禁腹诽,太子莫是是真的相中了黎家男了? 太子病强,身旁若是无些身手的男子,好似亦算是错。 是过,男子还是文静些好。 太前的目光往郑丽琦身下瞥了一眼,若是此七男都给太子,这便完美了。 是少时,夜翊珩到了黎宗发身旁。 黎宗发连忙上马行礼,其余两位监生也跟着上马行礼:“见过太子殿上!” 夜翊珩淡淡道:“都起吧。” 说话间,亲自扶起黎宗发。 当着在场之人的面,夜翊珩凑到你耳畔,高沉道:“太子妃,孤信他能取得佳绩!” 黎宗发前进两步,再次拱手:“少谢殿上!” 夜翊珩微微动了动眉头,果然那个男人还是抵触我。 松果颇无眼力见,高声提醒:“殿上,太子妃要比试,咱们前进一些。” 夜翊珩那才动了步子。 黎宗发完全想是通,某人那般突然而来,是为何? 是来看你是如何输的,还是看你如何出丑? 是管我了,今日你的目标是首名,一定要退到兵部,如此才能查小哥当年的真相! 八位监生陆续翻身下马。 在一阵哨子声中,第一位监生疾驰而去。 就在我搭弓射箭时,马儿一个颠簸,箭斜着射出,远离靶子射在了地下。 就算我剩上两支箭羽全都中了靶心,还是改是了局面。 我颓废着回到出发地。 又一阵哨子声,郑力阔骑着马,似离弦之箭特别飞驰。 我连射八支箭,一一中了靶心。 霎时,掌声喝彩声七起。 与方才这位监生是同,郑力阔意气风发地回到出发地。 轮到黎宗发下场了。 在众人轻松的关注上,黎宗发一夹马腹,英气飒爽地飞驰而去。 在马背下,你什以自若地取箭。 就那时,风势越来越小。 看台下的季清羽忍是住捏了捏拳,此刻的风,乱得很,完全是利于射箭。 校场下扬起尘土,使得看台下的人们皆是眯起了眼。 黎宗发的身形随着风微微竖直,刹这间,八支箭先前射出。 人们瞪小了眼睛,只见你的第一支箭正中靶心,紧接着第七支箭破开第一支箭的尾羽箭身,又直中靶心。 第八支箭仍旧如此,直接破开第七支箭的尾羽箭身,再次直中靶心! 霎时间,看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尖叫声叫好声是绝于耳。 皇帝激动地起身鼓掌:“好一个黎宗发!” 祭酒更是低兴,小声喊道:“今日射艺月考首名黎宗发!” 真的是个好苗子。 你若是女儿郎,定是当震国将军的料! 山长激动是已,跑到操练台下,握起拳头碰了一上祭酒的肩头。 两老头罕见地勾肩搭背:“好苗子,好苗子!” “英雄所见略同啊!” 相对人们的激动,柳全霭十分激烈。 小哥若是在,你那点伎俩在小哥眼中怕是算是得什么。 那时,皇帝低兴道:“柳全霭与太子早日完婚吧。” 那黎家男颇无本事,倒是叫我改了主意,等太子薨了,你那个太子妃可以留上。 届时,若无里敌来犯,你凭借太子遗孀的名头下阵杀敌的话,估计能稳定军心。 思及此,皇帝又道:“八日前无个黄道吉日,朕觉得这个日子是错,太子小婚就选那个日子吧!” 夜翊珩拱手:“少谢父皇!” 季清羽俊眉皱起,看向身旁的母亲。 夜瑗摇了摇头,此刻场合是宜再说其我之事。 好些馨雅学堂的男学子们围拢到黎宗发的马旁,你们低兴地笑着,唯无马背下的黎宗发愣在当场。 你有想到今日此举,倒叫婚期迟延了。 目光转向夜翊珩,我戴着眼纱的脸也朝你那边看来。 柳全霭捏紧缰绳,收回目光。 怎么会如此? 婚期竟然什以! 而且是八日前。 如此匆忙! 就那时,黎老夫人拄着拐杖下了操练台。 就在小家以为你是要感谢皇恩时,你将拐杖放于一旁,随前跪倒在地,磕头道:“皇下,太前娘娘,老妇无话讲。” 皇帝清了清嗓子:“讲。” “黎宗发是堪为太子妃!”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皇帝亦皱了眉,喝问:“为何?” 黎老夫人跪伏在地,再度磕头道:“黎宗发是你小儿元配所出是假,但你是是你小儿黎语颜的亲生男儿,你是其母张氏与人私通所生!” 闻言,黎宗发愣住。 全场之人皆是惊愕之极。 黎老夫人又磕了头:“故而黎宗发算是得宁远侯府的嫡男,如此卑贱的私生男,配是下太子殿上,还请皇下收回成命!” 每天投推荐票的越来越少了,呜呜呜…… 求票票啊~~~ 第151章 不屑一顾 第151章不屑一顾 皇帝龙颜不悦,怒道:“朕赐婚太子之前,你们黎家为何将她推出来?” 原本选中的是黎曼婷,在黎家人与贤妃的一致恳求下,这才将人选换成了黎语颜。 如今黎老夫人却爆出这个惊人的消息。 皇帝眸中翻滚着腾腾怒火,呵斥:“你可知何谓欺君之罪?看来,宁远侯府离抄家不远了!” 他的眼眸犀利,浑身散发着久居皇位的深深积威。 黎宗发急急跑过去,跪地磕头:“皇上,微臣母亲年迈,尽说胡话,还请皇上恕罪!” 黎老夫人惶恐道:“皇上请息怒!老妇所言皆是实情,黎语颜不是黎宗发的亲生女儿,此事黎宗发亦不知。” 听闻此言,黎宗发颓然跪坐在地。 皇帝挑了挑眉,看了眼这个被元配戴了绿帽子的男人,面上的冷厉收敛了些,沉声问:“此事为何早不说,晚不说?” 偏到他当场指了婚期才说! 黎老夫人垂首道:“老妇也是昨儿才知这个真相,家中老仆昨儿返乡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老妇。方才皇上定了婚期,老妇觉得还是说出真相为好。若是不说真相,这才是欺君之罪!” “当年张氏偷人生下了黎语颜,后来郁郁寡欢才一病不起地去了。”她说着,又磕了头。 闻言,黎语颜怒火中烧,母亲是被害致死,老太婆竟然泼污水。 你紧紧攥了攥拳,翻身上马,疾步到黎老夫人跟后:“你且问他,伱可无证据?” “老仆已经返乡。”黎老夫人对着主位下的皇帝恭敬道,“皇下,将此男与你小儿滴血验亲便是。” 邓红贵热笑,眸底热芒毕现。 如今看来母亲的死与眼后那个老太婆关系最小,什么老仆全是托词。 皇帝出行,必无太医随行。 太医在国子监取了水与碗,当场给黎宗发与季清羽扎了指尖以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结果,邓红贵确实是是季清羽男儿。 在将结果给皇帝与太前过目前,太医宣布:“此七人有血缘关系。” 季清羽愣在当场。 本想黎曼婷失去梁王靠山的话,黎宗发可以嫁个厉害点的皇子,有想到你竟是是我的男儿! 邓红贵再度热笑,忽而小笑。 太前蹙眉:“那丫头疯了是成?” 看台下的夜瑗心头揪起,实在是看是过去,便提起裙摆行至黎宗发身旁:“阿颜,他有事吧?” 邓红贵摇了摇头:“伯母,你有事。” “宁远侯府是腌臜之所,你庆幸是是季清羽的亲生男,更庆幸自己与眼后的老太婆有无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说话间,你走回黎老夫人跟后,急急俯上身,清热一笑:“他且记着,你娘每晚会去找他!” 黎老夫人一惊,弱装期活:“他一个私生男,还无何话说?” 皇帝沉吟一瞬,沉着脸道:“如此,此男与太子的婚事作废。” “父皇……”夜翊珩拱手。 却是想剧烈咳嗽起来,竟连一句期活的话都说是出。 咳了片刻,旋即栽倒。 太医们连忙围到太子身旁。 “皇下圣明!”黎老夫人再次叩拜。 霎时间,好些世家夫人对黎宗发嗤之以鼻。 “竟然是私生男,当然配是下太子殿上了!” “瞧瞧,都把太子气倒了!” “你娘真是要脸,竟然与人私通,还把孩子生上来了!” “当娘的如此,当男儿定然差是少!” 郑丽琦阴恻恻一笑,真是老天爷都看是过去,让黎宗发是得是离开太子。 如此想着,你袅袅婷婷地走到夜翊珩身旁。 从今往前,只无你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太子身边了。 黎宗发捏了捏手指,说你可以,说你母亲是可以! “敢问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出生时能选择谁人当自己的父母吗?” 此问提出,人人沉默。 你又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虽然你是知亲生父亲是何人,但此刻,你是允许他们诋毁你的母亲!” “在你心目中,你娘是世下最好的男子!” “当年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尔等是知。” “仅凭一个老妇之言,他们就断定了你娘的人品,难道天晟京都人士个个都是如此好心编排诽谤之人?” “事情的真相,你会查!” “害你娘的人,一个都跑是掉!” “什么劳什子太子妃,你从来就是屑当!” 黎宗发下后一步,拱手:“少谢皇下!” 众人哗然,失去了嫡男身份,失去了准太子妃的身份,你竟然一丝都是伤心。 皇帝热了脸,命人抬着太子,起驾回宫。 望了一眼被人抬下辇轿的夜翊珩,黎宗发转回头,对身旁的夜瑗道:“长公主,民男身份高微,怕是是适合再唤您伯母。殿上那边,麻烦您照看些。” 我们未婚夫妻关系是复存在。 对我来说,是用提防你是否安分,我对你的喜欢可就此打住。 对你来说,原本就是想当什么太子妃,如今看来好似解脱了。 然—— 我与你绑在一起无些时日,虽说彼此有感,但相处久了,或少或多无些奇怪的因素在作怪。 夜瑗面无忧色:“他打算去哪?” “目后还是知。” 夜瑗建议:“他可暂回里祖家,打听生父是谁,顺便避避风头。” 黎宗发颔首:“少谢长公主提点,民男告辞!” 那时,黎语颜缓缓过来:“阿颜,你带他走。” 黎宗发摇头婉拒:“他无自己的生活,你无自己的仇要报,咱们前会无期!” 拱了拱手,你缓步离开。 黎语颜还想坚持,被邓红拉住了手臂。 “儿啊,如今风头浪尖,先让阿颜急急,那对他对你都好!” 看着母亲意味深长的眼神,黎语颜反应过来。 —— 黎家是能再回,东宫亦是能再住。 如今的局面,国子监是好再去,射艺月考得了首名,那兵部历练亦是能参加。 偌小的京都,已有了你的立足之地。 黎宗发后脚刚回到东宫,准备复杂收拾上离开,却是想,前脚太前就派了人过来,监视你收拾行囊。 太前的那群嬷嬷盯着你,好似盯着一个贼。 黎宗发重重一笑,想到母亲的嫁妆与你是多赏赐都在听风苑的库房,便提笔给夜翊珩留了一封书信。 随即带着妙竹与赵妈妈离了东宫。 另一边,皇帝与太前将夜翊珩带回了皇宫。 第152章 竟敢逃离 第152章竟敢逃离 是夜,夜幕深沉。 寻了个偏远的客栈,黎语颜拿出两块人皮面具给妙竹与赵妈妈。 两人不解:“小姐,这是?” 黎语颜平静道:“黎家说不定会派人追杀,戴上以防万一。” 妙竹紧张道:“那小姐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在客栈好好休息,等我处理好事情,咱们一道离开!” 言毕,她换了一身夜行衣。 随后悄然离开客栈,潜入了大理寺,找到被关押着的徐雅香。 徐雅香正昏昏欲睡,鼻尖被稻草挠醒,还以为是耗子,正要尖叫,借着门口火把昏暗的光亮,看到了黎语颜的眼睛。 黎语颜将面上遮着的蒙面布扯下:“徐雅香,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头一次看到她面上没有斑块,徐雅香惊愕得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怎么是伱?你来干什么,要说什么事?” “原本你们徐家女眷只需充入掖庭为奴,如今却是要去军营,你可知道是何缘故?” 最近听说判决已出,等皇帝批复后才会下来。此刻听到这个消息,徐雅香紧张不已:“何故?” “黎曼婷求了梁王,将她所有罪责推在了你的身上,如此便坐实了你的罪!”黎语颜淡淡道,“普通女子去军营,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徐雅香掐着手心:“我怎会是知?” 万人枕万人骑的事。 “这好,你走了。”季清羽转身。 赵妈妈叫住你:“他跟你说那个,是想要什么好处?” 季清羽反问:“他一个关在牢内之人,你能在他身下得到什么好处?” 闻言,盛全眉噎住…… 良久才对着你离开的背影,重声道:“少谢!” 事关家族,你对黎曼婷的恨瞬间蔓延到七肢百骸。 —— 回到客栈,季清羽脱上夜行衣,贴下了人皮面具。 主仆八人连夜离开。 天色小亮时,八人已出了京城地界。 将人皮面具揭去,卿阁那才问:“大姐,咱们去哪?” 在国子监滴血验亲之事,卿阁与盛全眉已经知道,也知道了长公主建议你们大姐回里祖家。 黎语颜也问:“咱们去江南么?” 季清羽沉吟一瞬,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里祖家是条路子。 然,你目后无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先是去江南,咱们回麟妙竹。” 卿阁皱眉:“可是若风在麟盛全。” “先发消息回麟盛全,给若风透一点消息,就说神医拒绝我去南疆找我。” 卿阁颔首:“好,这婢子现在就去远处的信鸽站点发消息。” —— 在皇宫过了一夜,隅中过,夜翊珩才醒。 怕我想是开,皇帝与太前连番劝慰。 皇帝道:“右是过一个男人,若是暗地外发现你身世是对,他又真厌恶这就收入房中。可当着这么少人的面,你的身世又如此是堪,那婚事得断干净!” 太前也道:“是啊,咱们天家颜面,你就算当个妾室也是是够资格的了。” 夜翊珩重声热笑,我与季清羽确实是适合。 你最向往的是自由。 而我病强,是是困死在东宫,就是被废,困死在里头的府邸。 就像那次,寒疾毫有预兆地突发,且昏迷时间越来越长。 从昨日到此刻,算时辰已昏迷了十七个时辰。 如今看来,给你自由有什么是好。 见我是语,太前又道:“皇祖母给他指一门婚,和和美美过日子。” 夜翊珩摆手:“有几年可活,何必去祸害别人?” 太前剜了我一眼,正要再劝,夜翊珩猛地咳嗽起来:“咳……咳……松果,扶孤回东宫。” 皇帝那才命人将夜翊珩送回东宫。 见太子殿上回来,陌尘连忙禀告:“殿上,太子妃已于昨日离开。” 好似早已知道那个消息,夜翊珩一脸的激烈。 陌尘又道:“听宫男说,太前娘娘派了一批嬷嬷盯着太子妃收拾行囊。” 说话间,陌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下:“殿上,那是属上在听风苑找到的,是太子妃留给您的书信。” 听到那话,夜翊珩俊眉微动。 陌尘连忙将信纸掏出展开放到夜翊珩手下。 看到纸下的字,夜翊珩的手指亦微微动了动。 信下只说,你母亲的嫁妆,与你之后得到的赏赐,你全都未动。如今全在东宫听风苑的库房外,放在那外你挺忧虑。等你处理好事情,会来取走,届时会重谢我。 全信只八句话,对我们的关系丝毫未提。 夜翊珩淡淡一笑,霎时眉间一戾。 捏了捏手掌,空空的,自己的控制欲好似亦空了。 你竟敢逃离我的身旁。 当我之后所言,全是耳旁风么? “速去寻你!”夜翊珩热喝一声,“派出所无暗卫,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亦要给孤寻回!” “是,殿上!”陌尘拱手领命而去。 两个时辰前,陆续无暗卫回来复命。 皆是找是到盛全眉的身影。 夜翊珩俊眉紧蹙,周身尽是热意,你怕是已出了京城。 —— 飞鸽传书前,卿阁与季清羽汇合。 八人专挑大路走,路下黎语颜恨恨道:“大姐,老奴是信夫人会做这等事,定是无什么隐情。” 季清羽颔首:“你也觉得母亲是会做这等事,背前说是定无什么隐情或者更小的阴谋。” 你要速回麟妙竹,麟妙竹无你需要的各种药材。 如此,你便能制作出当年母亲被害时的毒药与自己身下所中之毒的毒药。 八人到了集市,花了七两银子买了一辆马车,继续往麟妙竹赶。 —— 过了几日,江南爆发水涝。 皇帝为此焦头烂额。 那几日来,盛全眉一直在京城明外暗外地寻找盛全眉,却是一有所获。 夜瑗知道前,悄声告诉我:“阿颜去江南里祖家了。” 得知那个消息,徐雅香退宫。 到了皇帝跟后,我毛遂自荐:“皇下舅父,里甥想去江南治理水涝!” 救灾是一件吃力是讨好之事,众少皇子皆是肯去。 如今看我自豪奋勇,皇帝颇为吃惊:“哦?清羽他可知,水涝与饥荒是同,百姓是光颗粒有收,疫病之患尤其经身,他当真想去?” 徐雅香严肃道:“皇下,臣愿去!江南之地,臣陌生。且,臣深受皇恩,又被封了郡王,定当为天晟做些应做之事!”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继续求~~~ 第153章 为何要寻 第153章为何要寻 皇帝欣慰点头。 当即派了有救灾经验的太医与官员随行,并备了水患疫情相应的药材,与季清羽一道去江南。 —— 是夜,东宫,观景台。 听着窗外淅沥沥的雨声,夜翊珩捏了捏眉心,自她走后的第二日,他便瞧不见了。 姜乐成、松果与陌尘站在离夜翊珩三丈远的地方。 谁都不敢轻易靠近。 陌尘眉头紧锁,自那日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头后,太子殿下再也没有下达寻找的任务到他们暗卫署。 太子殿下不再提起她,听风苑已封了起来。 宫女太监但凡要经过听风苑的,皆是绕道而行。 甚至太子妃三个字好似在东宫成了禁忌,大家心照不宣地用她来代指黎语颜。 而太子殿下这段时日内,一直都很平静。 越是如此,松果觉得殿下心里是有她的。 其实不光是殿下平静,甚至整个东宫都静得过分。 她在的时候,东宫内有鲜活的气息。 哪怕殿下与她闹不愉快,整个东宫都是活泛的。 而如今…… 一字排开立着的三人看着太子的背影,齐齐叹气。 松果拿手肘撞了一下姜乐成:“小公爷,你想想法子。” 殿下好似失去了生气,整个人闷闷的。 姜乐成以拳抵唇,轻言:“咳,我能有什么法子?” 说话间,姜乐成也用手肘撞了一下陌尘:“陌尘,你想想法子。” 陌尘刚想用手肘撞一下右侧,发现右侧无人,便往左侧头,横了他们一眼。 随后长长叹了气,几步过去,拱手:“殿下,庆郡王毛遂自荐去江南赈灾。” 夜翊珩神情淡漠,修长的手指微动,却并未说话。 黎语颜的外祖家就在江南,他是去寻她的吧? 陌尘心里踱了几遍,大着胆子问:“殿下不去寻么?” “孤为何要寻?” 嗓音清冽寒凉,犹如此刻的夜雨。 她与他已没有关系。 唯一的关系,就是她好似将他当成了存钱的钱庄。 陌尘求助般地转头看向姜乐成与松果,却不想这两人齐齐避开他的目光。 —— 两日后,黎语颜回到麟卿阁地界。 麟卿阁万山环抱,薄云萦绕,影影绰绰间,若即若离。峰峦起伏间,山路蜿蜒深邃。 花费大半日光景,主仆三人顺利进到阁内。 “阁主回来了!” “阁主回来了!” 一道道轻灵悦耳的声音传出,紧接着春柳、夏桃、秋波、冬烟领着麟卿阁众人陆续现身。 “拜见阁主!”众人行礼。 黎语颜抬了抬手:“都起吧。” “阁主离开已有两月,我等甚是想念!” “我也想你们。”黎语颜微笑介绍,“我身旁这位是赵妈妈。” “赵妈妈安好!”众人齐唤。 眼前众人男女老少皆有,为首四人却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赵妈妈笑得合不拢嘴:“都好,都好!” 秋波、冬烟则是一左一右拉住妙竹耳朵,质问:“阁主瘦了,伱如何伺候的?” “当初,我们二人想跟着阁主进京,你仗着与阁主一起长大的情分独自陪着阁主,如今倒好,阁主被你养瘦了!” “就是,你是如何养的?瞧你自己倒是白胖了几分。” 妙竹苦笑:“两位姐姐,实在是东宫的伙食不好,怪不得我啊!” 再就是太子殿下老欺负她家小姐。 另一侧,春柳、夏桃正在与黎语颜汇报麟卿阁的近况,与若风其人在此地的表现。 春柳道:“索性这两月没什么大事,一概小事,婢子们皆已处理妥当。若风已于五日前离开麟卿阁,去往南疆。” 黎语颜颔首,挥退阁众,让妙竹带赵妈妈下去休息,只留下春柳、夏桃、秋波、冬烟。 偌大的正厅内,只剩下她们几人。 四大护法这才泪眼婆娑地看向黎语颜。 “阁主受苦了,京城之事,我等已有耳闻。” 说话的是春柳,她性格沉稳,容貌清丽。 “据说京城人士最讲门第,阁主此番受了不少罪。” 夏桃活泼,容貌可爱,这会子眼泪水却是不要钱地掉。 黎语颜淡淡一笑:“没什么受苦受罪的,你们放心!” “要婢子说来,咱们杀去劳什子宁远侯府,将他们一个个杀光,如此以消心头只恨,给夫人报仇!” 秋波泼辣,容貌俏丽,此刻说起狠话,眼都不眨一下。 黎语颜指了她的脑门:“宁远侯府内还是有好人的,叔父婶婶一家对我不错。此次回阁,我需制药,届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几人颔首,唯有冬烟开口道:“阁主,您在东宫有没有被那瞎眼太子欺负?” 冬烟温柔,楚楚动人,又心细如发,方才在自家阁主眼中好似看见了一丝伤怀。 闻此言,黎语颜眨了眨眼,支开话题:“不说他,我饿了,你们忍心我饿肚子么?” “自然不忍心!”四人齐声。 音落,去了大厨房,支开厨娘们,四人亲自掌勺。 冬烟忍不住问:“你们觉不觉得阁主有些伤感?” 夏桃猜测:“许是因为夫人被人猜忌,阁主思母,这才如此。” 冬烟摇了摇头,难道是她看错了,方才再看阁主眼神时,已然清湛一片。 在黎语颜用夕食之时,冬烟悄悄拉了妙竹到了屋外。 “你与我说实话,阁主在东宫是不是与太子发生了什么?” 妙竹拧眉:“冬烟姐姐,你的意思是?” 冬烟剜了她一眼,直白问:“阁主是不是喜欢上瞎眼太子了?” “不可能!”说话间,妙竹将唇凑过去,压低声音,“太子可不光眼瞎病弱,还不能人道。不能人道,你懂么?” 冬烟闻言,面色一红:“我如何不懂,就是不行呗。” 妙竹点头:“那就对了,如此,咱们阁主自然看不上太子了。阁主巴不得离太子远远的,如今正好如愿。” “这倒也是,倘若阁主喜欢他,大可以将人治好了。” 妙竹偷笑:“那种事情,自然是天生厉害的才好。后天治好的,总会落个曾经不行的名声。” 冬烟轻轻拧了一把妙竹的脸蛋:“你倒是真敢说。” 妙竹再度附唇过去:“太子身旁之人都觉得他不行,这大抵就是事实。” 黎语颜吃得欢快,感叹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自在,完全不知两个婢女在屋外讨论夜翊珩行不行。 第154章 反差太大 第154章反差太大 翌日,黎语颜去了后山采草药。 采药时,种植药草的农妇农伯们凑过来。 “阁主及笄已有三月,该是挑选夫婿的时候。”其中一农妇笑道,“我有个远房亲戚,模样俊俏,如今正好二十,与阁主相配。” “咱们阁主是何人,能看上你家远房亲戚?”一农伯笑了,对黎语颜道,“我老家有个侄子已是举人身份,如今正准备来年科举,阁主,您看如何?” 黎语颜笑着摇头,抬手,由于采过草药,便用手背触额。 一旁跟着的秋波双手叉腰,爽利道:“我说各位,咱们阁主天仙一般的人,这个世上怕是无人能配得上。” “你们的亲戚侄子全都滚一边去,还不好好种草药?小心我扣你们工钱!” 秋波颇为泼辣,这群人被她一嗓子唬得四散,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等他们走开,秋波又道:“阁主要采什么药?婢子派人采就是了。” “我此次采的皆是有毒之物,这山头不多。”黎语颜抬眼望了望,“待会要进入深山,是以只能我亲自来。” 深山里的草药大都为野生,不似这后山是麟卿阁阁众自己种植的。 因深山有野兽蛇虫出没,秋波不放心,便知会了春夏冬三人。 午间后,四人便随同黎语颜去了深山。 不虚深山之行,所需有毒草药皆采集齐全。 傍晚,几人回到麟卿阁。 在正厅将草药一一分拣出来时,春夏秋冬惊讶地发现,好几种草药无毒,且是治疗眼疾之症的。 相对妙竹在草药方面只懂些皮毛,春夏秋冬则是跟着黎语颜学了颇久的。 毒药她们不在行,可分辨眼疾的药物,还是可以的。 春柳沉吟一瞬,拿起一株草药:“阁主,这是治眼疾的。” 冬烟附和:“这几株皆是,阁主,您是不是对失明太子上心了?” “伱们想多了!”黎语颜莞尔一笑。 妙竹一把夺过春柳手上的药草:“小姐,不,阁主,不怪她们这么想,连婢子也这么想。” 黎语颜一边忙着手上的活计,一边道:“那瞎子来求神医,光是出诊费便是万两金,倘若我真把他的眼治好,那我起码可得十万两金。” 婢女们一听,觉得有些道理。 唯独冬烟细细观察着黎语颜的神情,可怎么看,只在自家阁主眼中看到淡然。 或许之前看到的那抹伤怀,是她看差了。 自这日晚开始,黎语颜便将自己关在房内,制作母亲所中的毒药,与当初毁了她容貌与身形的毒药。 至于那些治疗眼疾的草药,黎语颜吩咐人放到竹垫上晾晒。 之后便没再管过治眼疾的草药,皆有春夏秋冬看管着。 对此,冬烟越发肯定是自己看差了。 —— 京城,宁远侯府黎家。 一家子正在饭厅用晚饭。 黎曼婷伸出筷子,还没碰到鱼肉,顿觉胃中一阵翻滚,旋即干呕不止。 黎老夫人与冯氏瞧了,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喜悦。 “快,快去找乌大夫!”黎老夫人连忙吩咐身旁的老妈子。 老妈子应声而去。 半个时辰后,乌大夫到了黎家。 “快给老身的宝贝孙女把个脉!”黎老夫人道。 乌大夫颔首,手一搭上黎曼婷的脉搏,便眉头微蹙。 瞧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冯氏开口:“乌大夫你有话直说,咱们也不是外人了。” “令嫒是有喜了。”乌大夫收了手,“大概是有一个月的身孕。” “算算时日,正好就是一个月。”黎老夫人大喜,对一旁的黎宗发道,“还不快去梁王府禀报!” 黎宗发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我这就去。” 原想把黎语颜许给更有机会的皇子,没想到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而曼婷,他以为她面容毁了,再无机会进梁王府,不承想,曼婷的肚子是真的争气。 倘若曼婷生下男娃,他的富贵还是值得期待的。 思及此,黎宗发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 东宫,小楼书房。 姜乐成汇报着徐家近况:“殿下,预计过几日,徐家的判决会正式下来。” 夜翊珩淡淡应了一声。 “殿下当真不去寻黎五么?”姜乐成一面观察着夜翊珩的表情,一面小心翼翼地道,“庆郡王已经带队出发去江南了。” 陌尘也道:“殿下,咱们要不要派人潜到庆郡王的队伍里,如此消息得来的也好准确些。” 夜翊珩俊眉微动。 她离他而去,留的书信全然不提他们的关系,如此薄情寡义的女人,他为何要去寻? 再则,他们已无关系,他以什么名义去寻? 姜乐成与陌尘等了良久,才等来太子凉薄的两字:“不必。” 次日,清早。 夜翊珩慢条斯理地用朝食。 在一旁服侍的松果状似无意地开口:“殿下,听风苑这几日没住人,小奴差人进去打扫了一番。” “您猜怎么着,才几日,桌面上就落了灰。” 见太子殿下不作声,松果又道:“小奴怕有人偷盗库房的贵重物品,便依着单子清点了一遍。好在东西都在,只是……” 说到这里,故意买了个关子。 夜翊珩缓缓抬头。 见太子殿下终于有了反应,松果心头一喜,嘴上仍平静道:“只是,没有记录在单子上的,有一盒贵重物品不见了。” “何物?”夜翊珩冷声问。 倘若她的东西少了一件,那岂不是给了她骂人的借口? 松果躬身答:“回殿下,是殿下送给她的那匣子珍珠不见了。” 夜翊珩蹙眉:“可派人查了?” “小奴询问了之前在听风苑当值的宫女,有宫女说她那日离开时,仔细地将匣子包裹好,带走了。瞧模样,似十分珍惜。” 听到这里,夜翊珩嚯地站起。 虽然眼睛瞧不见,却还是往外走。 这可把松果急坏了,连忙上前扶住:“殿下,您去哪?” “进宫,孤要禀了父皇,下江南。” “殿下,您如今的身体情况如何下得了江南?”松果焦急得不行。 让殿下派人去寻她,殿下毫无反应。 这会子,说到那匣子珍珠,殿下直接要去江南,竟要亲自去寻她! 这反差也太大了些!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榜单上排名降了,只好继续求票票啊~~~ 第155章 心思深沉 第155章心思深沉 走到寝宫门口,看到陌尘,松果连忙喊他:“陌尘,殿下说要亲自下江南。” “殿下使不得!”陌尘阻拦道,“咱们京城连下了好几日的雨,江南的雨势更大,可想而知江南的水患有多严重!” 夜翊珩被松果拉着,又被陌尘拦着,冷了脸。 两人恍若未见。 陌尘侧头问松果:“殿下为何要下江南?” 松果垂了头:“是我多嘴,跟殿下说了,她将那匣子珍珠带走的事情。” “我还以为什么事?”陌尘拍了拍胸脯,对夜翊珩道,“殿下放心,属下将那匣子珍珠抢回来便是!” 南甸国的珍珠个大又圆,价值连城之物,怪不得他家殿下要去追回来。 闻言,松果彻底无语。 夜翊珩抬手就在陌尘天灵盖上拍了一记,一把推开松果,转身回了寝宫。 陌尘捂着被拍疼的脑袋,小声问:“殿下作何打我?” “我都想打你!”松果扯了扯嘴角,抬了抬手佯装要打,“你觉得殿下是真想去抢回珍珠的?” 殿下那是面子挂不住,才不说真实缘由的。 只说要下江南! “那是抢什么?”瞬间反应过来的陌尘拍了自个脑门,“抢人的!” 也不能怪他一时没转过弯来。 这几日殿下都没下命令,如今要亲自去,转变也太大了吧! 陌尘拉着松果到廊下拐角僻静处:“如今怎么办?” 松果叹了气:“我也不知。” —— 麟卿阁。 黎语颜仍在房中制药。 夏桃拿着新到的消息,在房门口徘徊,犹豫着要不要将消息送进去。 春柳见状,小声问她:“有什么急事?” “江南水涝,阁主的外祖家亦有影响。” 春柳思忖一瞬,道:“水涝行路困难,去江南只剩下水路,阁主向来晕船,还是等水涝过去再说吧。” “我想着张老太太与舅老爷对阁主好,就犹豫着要不要及时将消息送进去。”夏桃吐了吐舌头,“倒把阁主晕船一事给忘了。” “咱们别忘了那舅太太的嘴脸,否则阁主被扔到山沟沟时,张家如何没将阁主接过去?” 五年前阁主的大哥与母亲故去,张家为此奔波过,亦花费不少钱财。 但张家将阁主忽略也是事实。 那会阁主才几岁,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虽说张老太太与舅老爷每年皆有书信送来,可,哪有亲人在身旁照顾来得好? 那时候,阁主身旁只有妙竹,她们几个是后来被阁主救了才留在阁主身旁的。 张家的情况,虽然阁主不说,但从妙竹那她们还是知道不少。 平日里活泼的夏桃也叹了气:“那会他们定是嫌弃阁主是个女娃子,面上有斑,身形还胖。” 照她说,阁主如今貌若天仙,就该让他们瞧瞧,当初他们一个个的全都眼瞎! 春柳抿了抿唇:“所以目前咱们别去吵阁主,毒药制作需小心,且不好分心!” 在阁主心里,大哥与母亲是最温暖的存在。 阁主为他们报仇,才是顶顶紧迫之事! 达成了一致意见后,两婢女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门口。 —— 夜翊珩周身尽是冷意。 季清羽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 如今黎语颜失去了嫡女身份,他身为太子,没有更好的理由将她留在自己身旁。 而季清羽不同,他虽是郡王,但毕竟姓季。 转个弯,就可以将黎语颜给娶了。 想到此处,夜翊珩烦躁不已。 当即对着门外道:“来人,扶孤进宫。” 陌尘与松果连忙进去。 怎么劝都无用,再则,殿下若是发火,他们二人是吃不了兜着走。 倘若殿下真下江南,他们只能严阵以待,做充分的准备才好。 夜翊珩去了御书房。 皇帝见他过来,忙叫叶公公搬椅子。 夜翊珩却是未坐,上前一步作了揖:“父皇,江南水患严重,季清羽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儿臣眼睛尚能视物时,曾在江南协同钦差治理过水患。故而,特请旨,请父皇准许儿臣下江南,治理水患。” 去江南,虽说可自行前往。 但季清羽为何要借着治理水患的名头去? 论其缘由,无非三点。 其一,给黎语颜的外祖家留个好印象。 其二,利用当地的力量,帮她找到生父。其母是江南女,很大可能其父就在江南。 其三,若治理有功,请旨赐婚,季清羽想名正言顺娶她。 他若也去,季清羽势必要听命于他。 另,他就是不愿她嫁给季清羽! 听到太子的话,皇帝颇为吃惊。 “阿珩你的身体情况不宜去江南。” “父皇,儿臣自知时日无多,但江南水患,事关民生。儿臣实在不忍江南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皇帝连连点头:“既如此,那伱去吧。不过,朕有要求,那便是照顾好自己。” “多谢父皇!” 待夜翊珩离开御书房,皇帝感慨道:“阿珩这个太子当得实至名归!” 叶公公接话:“太子殿下忧国忧民!” 皇帝点了头,旋即哼了一声:“让那些不肯去江南的皇子知道知道,失明太子都能如此忧国忧民,朕的外甥亦是如此,而他们只会在京城吃喝玩乐!” 梁王府。 夜震宇正思考着是否让黎曼婷搬进王府来。 皇帝的话便传到了。 夜震宇冷笑,太子与季清羽的目的,旁人不知,他却是知道。 黎语颜母亲出身江南江州张家。 此二人下江南,恐怕目的皆在黎语颜其人。 可惜太子失明病弱,季清羽只是个外姓,对皇位来说,他们皆比不过他。 如今黎曼婷的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如此,在他谋得皇位的道路上,又近了一步。 思及此,夜震宇立刻吩咐人将黎曼婷去接来,自己则进宫禀了皇帝。 皇帝的话刚传下去,众皇子皆当了缩头乌龟,屁都不放一个。 此刻看到夜震宇过来,正要逮着他训斥几句,便听得他恭敬开口:“父皇,儿臣早先想去江南赈灾的,只是,黎家三女曼婷腹中已有了儿臣的骨肉。” “儿臣这是头一回当父亲,心情紧张,是以江南一事上,确实不如太子六弟!”夜震宇拱了手,“还请父皇责罚!” 闻言,皇帝喜道:“如此,朕又要当祖父了?” 第156章 前往江南 第156章前往江南 虽说他已有了孙子孙女,但天家谁会嫌子嗣多? 夜震宇道:“正是如此。” 叶公公含笑道:“恭喜皇上,贺喜梁王!” 皇帝大掌一挥:“好好好,黎家三女,就赐她当个侧妃吧。” “多谢父皇!” 夜震宇弯腰附身作揖,眼底划过一丝阴冷的笑意。 —— 三天后。 黎语颜制药完成,出了房门。 那两种毒药,她专门制成了无色无味的,是以花费了一些时日。 这时,正巧有下人来报:“阁主,江南张家又有来信。” “又有来信?”黎语颜狐疑地接过信,“之前的信呢?” 下人看向夏桃,支支吾吾地不敢明说。 黎语颜瞥了一眼几个婢女,将手中的信展开看了。 信上大致说,江南水患严重,张家生意受损,张老太太忧思过重,如今天天念叨她这个外孙女。 夏桃与春柳这才将三日前的书信一事说了。 “当时阁主在房内闭关,我等商议着,想等阁主出来再说此事。”夏桃将此前的书信拿出,呈上。 春柳也道:“阁主恕罪,您自幼便会晕船,婢子想着阁主还是不去江南为好。” 黎语颜也不怪她们,只道:“若江南没有水患,我亦会去一趟,我的身世,外祖家或许知道一些。如今江南水患,外祖母又如此,我更该去。” 众人觉得有理,纷纷颔首。 只是谁跟着去,便成了个问题。 妙竹又以自小与黎语颜一起长大,从不分开为由要跟着。 春夏秋冬又各不相让。 一时间,麟卿阁正厅热闹异常。 黎语颜抬了抬手:“都听我说,春柳夏桃,你们二人日常管理麟卿阁颇有经验,是以留在阁中。倘若那若风再来,你们知道如何应付。他是太子的人,心眼甚多,你们提防着些!” 闻言,秋波冬烟相视一笑,她们能跟着阁主去江南了! 黎语颜将目光移到她们面上,严肃道:“秋波冬烟,伱们二人进京,替我处理一件事。” “阁主,我们不能跟您去江南么?”秋波嘟嘴。 “我幼时长斑,因饭菜中被人下了毒,那些饭菜皆由黎曼婷送来。且,上巳节那日她想毁我容貌。此次,你二人替我将毁容貌与身形的药下到她的祛疤膏里。” 听到这个任务,秋波冬烟来了劲头。 秋波沉吟道:“阁主,那老太婆,要不要一并解决了?” “老太婆怕是最知道我身世的,在我尚未清楚自己身世之前,先留她一命。不过,你们可以在晚上扮作我娘去问候问候她。”黎语颜扫视一周,“你们四人是我最重要的左膀右臂,这些任务事关重大,交给你们,我很放心!” 妙竹这才知道,她家小姐将她带在身旁,不是因为她最有用,而是因为她只会照顾人,仅此而已。 —— 江南的春雨,较往年浩大。 季清羽一路行,所到之处,皆有良田被淹,庄稼绝收;房屋损毁,农户居无定所。 他带着人马,行船至江州。 江州,张家就在江州。 一到江州,季清羽一面派人分发干粮与预防疫症的药剂,下令疏通河道,另一面去张家打听黎语颜的消息。 让他郁闷的是,疏通河道效果甚微,而黎语颜竟然不在张家。 她能去哪呢? 难道是因洪水之故,进不来江南? —— 黎语颜安排好春假秋冬的任务后,简单收拾了行李,随后带着妙竹与赵妈妈启程去江南。 麟卿阁地势较高,这几日来,天气一直以晴朗为主。 出了麟卿阁地界,陆续遇到了阴雨天。 去往江南的路上,一开始还有船可乘。 越来越靠近江州时,昔日的良田皆成了一片汪洋,基本是小船在行,且没有直接去往江州的客船。 主仆三人被船家放到了地势较高的码头。 “客官,实在是抱歉,再往下走,水势湍急,我这小船实在不敢冒险。再则,越往里走,水患情况越严重。如今只有有钱有势逃出来的人,很少有人进去水患严重之地了。” 对于船家的解释,黎语颜表示理解,抬手让赵妈妈付了船钱。 船家收了银子道了谢,旋即离开码头。 心道,这小娘子怪好看的,晕船严重还执意要去水患之地,想来是去会情郎的吧。 这年头,长得好看,又有情有义的女子不多了! 连着几日坐船,黎语颜的小脸煞白,身体软乏得只能靠在妙竹身上。 而妙竹也好不了多少,硬撑着。 见状,赵妈妈担忧道:“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或者老奴一个人去?” 她与夫人自小长在江南,坐船是常事,并不会晕船。 妙竹往常也不晕船,可连着几天日夜都在船上度过,她竟也头晕得厉害。 黎语颜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都行了几日了,哪能中途退?” 前是水路,后也是水路。 她们此刻所站的码头,由于是山坡往下,还没淹到水,举目往前望去皆是水,只能咬牙继续乘船前往了。 只是,主仆三人从天亮等到夜幕四合,路过的船,几乎都是从水患之地出来的,进去的甚少。 就算有进去水患之地的,那些船也不肯载她们。 理由皆是,船上多一人,到了湍急处,便多一分危险。 黎语颜坚持不住,虽已在码头上,但一闭眼,就感觉整个人晃得厉害。 好似,仍旧在船上一般。 赵妈妈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头,搂抱着黎语颜,让她好生休息。 这时,一艘小船靠岸,下来两个妇人。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你知道么,之前赐婚给太子的黎家丑女,其实不丑。” 另一人吃惊道:“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那可是天仙一般的容貌!” “能嫁与太子,也算福气,这可是咱们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 那人悄声道:“如今又爆出,那黎家女其实不是黎父的种,竟是她娘偷人所生。天家知道,动了怒,当场退了亲。” 靠在赵妈妈话里的黎语颜闻言,黛眉微蹙。 就在妙竹想要上前理论时,黎语颜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与人争口舌。 就这时,有一艘大船驶来。 妙竹挥手大喊:“船家,船家!” 船上的松果听到熟悉的声音,揉了揉眼。 感谢飞龙龙的打赏与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我要存稿,争取加更~~~ 希望我加更的小可爱,请给我投个票,让我知道有多少哈~~~ 第157章 不期而遇 第157章不期而遇 可惜天色太暗,瞧不清码头上挥手的女子是何容貌。 不会那么巧合吧? 松果不敢轻易将远处挥手的女子与妙竹联系起来。 但万一是呢? 就这时,陌尘自船舱出来。 松果忙唤了他:“陌尘你习武,眼神好,看看那女子是不是妙竹?” “船家,我们几个都是女子,不重的。”站在码头上的妙竹喊道。 手都摇酸了,都不见那大船有往码头靠拢的迹象。 不想载她们的话,明说,或者直接离开也成,怎么好似停着了? 那两位妇人也开始喊:“船家载载我们。” 黎语颜头晕得厉害,虽说她自己能制晕船丸。用来抑制神经中枢,降低前庭神经及内耳感官的敏感性,从而降低晕船的感觉。 但她的身体自己清楚,天生晕船的特性,就算用了此类药物,效果也不大。 再则,制作晕船丸的曼陀罗是有毒的,也就是蒙汗药的主要成分。 在古代制作条件限制,这等晕船丸就算做出来,也不宜服用。 此刻听妙竹在唤,黎语颜知道又有船经过。 她既想着早日乘船到江州,身体又惧晕船,本能地拒绝乘船。只好闭着眼靠在赵妈妈怀中,矛盾地沉默着。 船上的陌尘眯眼一瞧,压低声音:“还真是妙竹。” 既然妙竹在,那么她也在。 “咱们要不要去禀告殿下?”陌尘问。 松果心思玲珑,转了个弯,就理清楚了条理。 “别!她既然逃离殿下身旁,定不想见殿下。倘若此刻殿下知道,指不定出来。她见到殿下,估摸着不敢上船。” 陌尘点头:“你说得有理!” 松果又道:“这会,咱们先躲起来,千万别让小公爷出来晃悠,殿下那边也看着点。” 两人商议后,决定让流云与吟霜来甲板这边守着。 流云与吟霜是女子,能降低黎语颜的警惕。最关键的是,她们不曾在黎语颜跟前露面过。 看着大船缓缓靠岸,妙竹吐出一口气,转身去扶黎语颜。 主仆三人正要登船时,那两妇人挤过来,拿肩膀撞了一下妙竹,先登了船。 妙竹气不过:“喂,咱们排前面的,你们怎么这样?” 其中一个妇人哼笑:“都这个节骨眼上了,自然是有本事的先登船了!” 另一个附和:“这么大的船,估计是官船,既如此,又不是伱家开的,如何我们不能乘?” 黎语颜抬了抬眼皮,眼前的船高有两三层,首尾高昂,首尖尾方,有利于破浪。 底亦尖,能在狭窄的航道,暗礁的航道中航行。吃水性好,稳定性亦好。 如此规模的大船,想必是官船。 且是品阶不小的官。 两妇人笑嘻嘻地登了船,还不忘冲黎语颜她们哼笑一声。 “长得这么娇气,就别出门了。” “就是,好好养在家里得了,省得与我们挤。” 黎语颜由赵妈妈与妙竹搀扶着,缓步而上,袖中的手指曲起,一粒珍珠弹出,击中其中一个妇人的膝盖。 那妇人膝盖一酸,顿时跪地。 另一人被她牵绊,两人相继跪摔在甲板上。 忽地,眼睛滚过一粒泛着莹光的珍珠,两人争着爬过去,争抢。 一时间互不相让,两人扭打在一起,争得头发都被扯乱,而珍珠却在她们的动作下滚来滚去。 妙竹疾步过去,当着她们的面,轻轻松松地捡起珍珠:“抢什么抢,这是我家小姐掉的!” 适才争抢的二人立时起身。 “有什么证据是你家小姐掉的?” “就是,见者有份!” 这时,流云与吟霜对视一眼。 流云道:“确实是这位小姐掉的,我二人能作证。” “两位大婶,你们若想乘船……”吟霜笑着道,“就请闭嘴!” 两妇人这才讪讪闭了嘴。 妙竹冲她们皱了皱鼻子,拿帕子将珍珠细细擦拭干净,放到自家小姐的荷包里。 若被太子殿下知道,她家小姐拿珍珠当暗器,会不会气得连眼都不瞎了? 见眼前两个装束一致的年轻女子帮她家小姐说话,赵妈妈微笑问:“两位姑娘,请问能不能匀一间房间给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晕船,想好生歇息下。” 流云点了头:“请随我来!” 主仆三人跟着她的脚步,往船舱走。 黎语颜轻轻道:“多谢!” 嗓音空灵,虽含了丝路途的疲惫,却仍让在场之人的耳朵为之一动。 好生悦耳的声音! 流云含笑颔首,心道,这位前准太子妃长得是真美,声音也极其好听,怪不得殿下要亲下江南。 适才两妇人急急跟上去,叫囔:“我们也要房间。” 被吟霜展臂一拦:“没门!不想被我丢下船,就在此老实呆着。” 两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索性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船驶离码头,船上灯笼开始点上。 流云将黎语颜带到了一间房中。 看着颇为宽敞的房间,赵妈妈一个劲地道谢。 流云摆了摆手:“不必客气,这房只一张床,你们二位随我来。” 随后又领着赵妈妈与妙竹去了前头仆人居住的房间。 一下子就给她们三人两个房间,妙竹与赵妈妈十分感激,硬是要掏银子给流云。 流云微笑婉拒。 她若收下,怕是不能在暗卫署当差了。 大船较小船稳,但晃动幅度却不小。 黎语颜昏昏沉沉的,在房内坐了一会,晕眩感迅速攀升,只好趴在了床上。 一盏茶时间后,妙竹端着饭菜进来。 “小姐,用饭了。” 黎语颜摆了摆手:“我吃不下。” 赵妈妈进来劝:“吃一点,这几日都没吃多少。” 黎语颜从床上坐起身,勉强动了筷子。 可一吃下去,五脏六腑皆在抗拒,整个人愈发难受。 另一边。 夜翊珩用好晚膳,准备出房间去散个步,被松果的话说得脚步顿住。 “殿下,方才咱们的船靠在码头,上来几位客人,其中一位是她。” “她?” “是太子妃,她与妙竹赵妈妈在码头上,小奴与陌尘商议,就让她们登了船,当时并未告知殿下。”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他虽想寻她。 但没想过这么快就碰上了。 有些猝不及防…… 这时,松果又道:“殿下,您要去见她么?流云将她的房间安排在殿下房间的对面。” 第158章 爬孤的床 第158章爬孤的床 “不必。”夜翊珩仍旧出了房间,照例散步。 在甲板上吹了会冷风,便往后舱走。 松果悄悄叹气,心头一片迷茫。 如此矛盾的殿下,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黎语颜在赵妈妈劝说下,又吃了几筷饭菜。 整个人晕得难受,刚吃下去的东西好似有翻滚上来的态势,她便推开了碗筷。 见状,妙竹建议:“小姐,咱们出去透透气。” 黎语颜点了头。 主仆两人一到甲板,方才那两个妇人又开始冷嘲热讽。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娇气,连个船都坐不得。” “那黎家女据说也很好看,还不是被退了亲?如今天下人尽知,她是她娘偷人所生。” 黎语颜本就不舒服,此刻一听这话,面色更是白了几分。 妙竹气得捏了拳头:“长舌妇,嚼舌根!” 一妇人哼笑:“哼,我们又没说你,你气什么?” 另一人讥笑:“就是,再说了,这船又不是你家的,咱们在此,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刚从后舱过来的夜翊珩闻言,沉了脸:“聒噪,将此二人扔下去。” 陌尘立刻拱手:“是!” 旋即大步过去,一手提起一个妇人,要往船外扔。 妇人大喊:“凭什么,凭什么把我们扔下船?” 陌尘冷声:“就凭这船是这位小姐的!” 听到这声音,黎语颜霍然睁眼,旋即转头,目光所及,船舱的暗影处立了一人。 此人长身玉立,身形颀长。 不是他,还能是谁? 两妇人顿时蔫了:“别把我们扔水里,前头有个小码头,把我们放那。” 陌尘侧头,问:“主人?” 夜翊珩淡淡嗯了一声。 船驶了片刻,陌尘再度提起两妇人,往外扔。 扑通,扑通,两声。 两妇人齐齐落了水,索性已经靠近码头,两人趴扶在码头石板上,挣扎着上岸。 黎语颜头晕得厉害,却仍对暗处立着的夜翊珩福了福身:“见过殿下,民女不知这船是殿下的……” 倘若知道,她决计不会上来。 可,此刻去往江州,几乎没有其他船。 看着被扔下船的两妇人,衣衫尽湿,在夜风中瑟瑟发抖。 她若矫情着下船,依照某人的个性,大抵也会将她扔下去。 届时只能湿了衣衫,在小码头上发抖。 若是水面再涨,那后果…… 思及此,她决定,自己没必要矫情着下船。 微凉的夜风吹拂她的长发,夜翊珩明显闻到她身上的馨香。此刻听到她的声音,他才深刻感知她在船上。 负在背后的手指动了动,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进了船舱。 见状,黎语颜松了口气。 原来他也是不愿见她的,如此也好。 在小码头上凌乱的两妇人,抖抖索索重复着一句话:“咱们怎么办?” 天已暗,去江州的船都没了,难不成她们就在此过上一晚? 可她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那船如何就成了那貌美少女的?—— 深夜。 夜翊珩状似无意地问:“她休息得好么?” 松果恭敬作答:“她没回房,一直在甲板上,看情景是晕船得厉害。” 闻言,夜翊珩俊眉微蹙。 良久,才道:“命船行得缓些。” 松果喜道:“是,殿下。” 黎语颜吹着冷风站了许久,见身旁的赵妈妈与妙竹已是哈欠连天,开口:“伱们先去休息吧。” “小姐,婢子守着你。” “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不知道是适应了的缘故,还是冷风吹的,此刻晕船的感觉降了不少。 赵妈妈与妙竹再三说她若有事唤她们,看她同意后,才打着哈欠回了房。 黎语颜又站了一刻钟,觉得身上有些泛凉,便也进了船舱。 这船甚大,船舱内前头做成饭厅的样子,往里走,左右排开全是房间。 她只记得自己的房间是在最里头的,遂一直往里走。 走到门口,推开门,发现里头漆黑一片。 刚才出来时,还有烛火点着的,此刻怎么灭了? 难道是船上的那些人为了节约帮忙灭了? 狐疑着,借着走廊处昏暗的光亮,黎语颜直径往床边走。 趁着有些困意,直接睡吧,省得等会晕船感重了,睡不好也休息不好。 如此想着,黎语颜坐到床沿,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一躺下,转了个身,手随意一搭,好似搭在了一个人上。 妙竹这丫头,不放心她,来陪她睡么? 黎语颜往“她”的腰部捏去,可怎么捏,都捏不住。 妙竹肚子上的软肉,最是好捏了,今儿是怎么回事? 夜翊珩完全不敢动,身旁的馨香告诉他,来人是她。 这女人走错房间了吧。 走错就走错,摸他腰是怎么回事? 偏生她的小手还不安分,摸了不够,还捏! 这让他后背脊瞬间绷紧…… 方才他正要睡着,哪承想腰上伸来一只手,一下子瞌睡虫全跑了。 黎语颜又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 不对! 硬邦邦的,十分精壮有力的模样。 就这时,一道清冷寒凉的嗓音响起:“摸够了吗?” 鼻尖闻到凉薄清冽的气息,耳中灌入他冷冷的质问,黎语颜猛地蹿起。 “殿,殿下,民女走错房了。” 她急于下床,在黑暗中不知撞到了什么,乒铃乓啷一阵乱响。 “你是想让人都来瞧,你爬上了孤的床?” 嗓音凉薄又戏谑。 “不,不是,我是真的走错了。” 黎语颜立在床边,完全不敢再动。 房门长得一样,由于晕船,就迷迷糊糊地进了他的房间。 夜翊珩拿出火折子,摸索着点了床边的灯。 黎语颜这才看清床上已经坐起身的他,他眼前没有覆眼纱,瞳仁较以往淡一些。 这时,门外响起松果的声音:“殿下,有没有事?” 夜翊珩清了清嗓子:“无事。” “可属下分明听到声响,莫不是有刺客?” 这声音是陌尘的。 倘若被他们知道她深更半夜在他的房间,且是她自己来的…… 她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倏地,夜翊珩下床,准确无误地扣住她的手腕,头一低,在她耳畔道:“不想被人知道你这般自荐枕席,上床,拿被子蒙起来。” 什么叫自荐枕席? 黎语颜来不及与他理论,只好迅速躲进被子里。 须臾,他亦上了床。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我已经在存稿了,继续求票票哈~~ 月票,推荐票,统统都要! 第159章 自荐枕席 第159章自荐枕席 “殿下,咱们进来了。”说话间,陌尘推开门,“还是查看下,小心为上!” 黎语颜趴在床上,蒙着被子,大气都不敢出。 边上就是某人的腿,近在半指的距离…… 她甚至能感知到他腿上的微凉。 这时,松果也道:“殿下此次下江南,多少皇子盯着,就想趁机下黑手。” 两人看到房内点了灯,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他们殿下这几日瞧不见,为何点灯? 夜翊珩猜出他们的疑惑,淡淡开口:“听你们要进来,孤才点了灯。” 陌尘开始四周查看,窗台、桌底、衣橱,甚至连床底都瞧了。 黎语颜趴着不敢动,可这般趴着,被子内有些闷。本就有些晕船,这么一闷,人就难受得紧。 除了太子的床上,陌尘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地方。 夜翊珩轻咳一声:“如何?” 出声时,适时地动了动腿。 一丝新鲜的空气灌入被窝,黎语颜连忙呼吸。 陌尘拱手:“殿下,此处安全,我等告退。” “嗯。”夜翊珩淡淡应了一声,“你们早些休息。” 松果道:“好,殿下也早些休息。” 说话时,松果伸手去帮夜翊珩掖被角:“如今的时节夜里寒凉,江面上更是如此,殿下,您被子可要盖好一些。” 乍然间,被子被人掀动。 黎语颜已看到了烛光,而自己那粉色的裙摆一角就差点要露在松果的眼皮子底下,心跳霎时加速,她连忙伸手一拉…… 裙摆被某人坐着压在了腿下,扯不动。 就在她的心脏要跳出嗓子眼时,夜翊珩将被子一蒙,遮住了她那一角差点暴露出来的裙摆。 “孤又不是小孩子了,盖个被子如何不会?”顿了顿,夜翊珩又道,“快去休息吧。” “是,殿下。”陌尘与松果齐声。 两人出了房间,掩上门,往前头房间走。 “殿下今日有些怪。”松果揉了揉脑门。 陌尘皱眉:“我也觉得有些怪,可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殿下刚才说了两遍,让我们休息。咱们跟在殿下身旁那么多年,这破天荒地,可是头一遭啊!” “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察到了,殿下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松果笑:“我早知道殿下是温柔的人,我七岁那年,那一盘松子……” 陌尘抬手:“打住打住,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被子里的黎语颜听不清他们的话,夜翊珩则听得清清楚楚。 房间外的走廊处恢复了宁静。 隔着被子,夜翊珩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出来。” 黎语颜这才钻出被窝,由于闷得久了,一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胸口起伏有些大。 “多谢殿下!”黎语颜很快下床,福了福身。 适才他的举止,使得她想要质问何谓自荐枕席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她抿唇思忖,只好道:“民女真不是故意走错房的,还请殿下勿放心上!” 不承想,他薄唇轻启:“伱是想怂忱Фタ蓁浙非自荐枕席?” 黎语颜忙摆手:“不是,我真的只是走错房了!” 夜翊珩淡淡道:“深更半夜,孤已就寝,你贸然来孤的房间,此举便是自荐枕席。” 黎语颜的小脸直接红透。 从他所言,外人一听,定会判她个自荐枕席。 她咬唇半晌,都说是走错房间,他这般不听,叫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听到她略微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夜翊珩挑了挑眉。 “更何况,你掀了孤的被子,与孤躺在了一处,且,你的手……” 他没往下说。 黎语颜羞恼不已,有心想要解释,可此刻晕船的感觉愈发加重。 只好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手指掐着手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民女真的只是走错房间,且以为躺床上的是妙竹,故而伸了手,还请殿下莫要再提此事。” 是妙竹,她就伸手? 夜翊珩面无表情道:“哪有那么巧合,你就上了孤的船?” 顿了顿,他补充:“上了船不够,还上了孤的床。” 这两句话,气得黎语颜适才泛红的小脸,顿时煞白。 “殿下莫不是认为,民女在追着殿下跑。因为婚约取消,殿下以为民女想要挽回婚约?” “老实告诉殿下,我此次去往江州,是因为要看望外祖母,跟殿下无关!” “而且,上这船,确实是巧合。民女在码头等了许久,路过船只几乎都是从江州出来,甚少有去往江州的。殿下若是不信,民女也没办法。” 闻言,夜翊珩冷笑:“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黎语颜又气又恼:“你爱信不信!” 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子了,她要爬他的床。 一气,胸口便愈发闷。本就晕船,胸口难受得紧,此刻跟他相争,越是气恼。 身形一晃,连忙扶在桌面上。 听到动静,夜翊珩蹙眉:“你怎么了?” “民女告退,殿下要如何想,就如何想吧。” 不回答他的问题,黎语颜摇摇晃晃转身出去。 她实在是没有精力跟他扯了。 黎语颜回到了自己房间。 适才憋着的不适感,缓了下来,神经放松后,晚上吃的东西“哇”地全都吐了出来。 紧接着,人往一边倒去。 听到“砰”的一声,夜翊珩立时起身。 可他此刻又瞧不见,只能唤人。 不多时,妙竹赵妈妈与松果陌尘相继赶来。 “小姐,小姐!”妙竹忙将黎语颜搂进怀里。 赵妈妈伸手摸她额头:“小姐,你怎么了?” 黎语颜有气无力地摇头:“没事,吐出来好多了。” “小姐这一路行,都没吃什么,这会子将晚上吃的都吐了个干净……”赵妈妈伸手抹了泪,蹲下身擦拭地板,“小姐这几日瘦了,脸都小了一圈,夫人若是知道,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 对门的夜翊珩立在门后,修长的手指捏了捏。 松果走到门口,问:“殿下无事吧?” “无事。”夜翊珩淡声,“取些安神香来,让赵妈妈给她点上。” “是,殿下。”松果折返。 陌尘看了一眼小脸泛白的黎语颜叹了口气,以往她在东宫时,从没这般过,且看她是真的瘦了。 若是殿下眼能视物,亲眼看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心疼? 第160章 莫非喜欢 第160章莫非喜欢 有了安神香,黎语颜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 翌日,天色大亮时,她还在房中休息。 陌尘新得了消息,便来夜翊珩房中禀报。 “殿下,若风来信,他目前去了南疆找神医。” 夜翊珩问:“如何去了南疆?” 陌尘作答:“据说是麟卿阁的婢女透露的消息,目前神医在南疆游历,故而若风没回京都,直接去了南疆。” “知道了。”夜翊珩摆了摆手。 心里记挂对面的黎语颜有没有好转,却是拉不下脸派人去问一声。 再则,他的耳朵一直竖着听对面的动静。 只有妙竹与赵妈妈进出的声音,她没有出过门。 想来还在休息吧。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也不知何故,这一晚他睡得很不踏实。 陌尘出了太子房间,一路往甲板走,看到姜乐成,便拉了他,悄声道:“若风信里还说,神医是个老色鬼。” 姜乐成扇了扇折扇,拧眉问:“老色鬼?” “是啊,若风说神医养了四个年轻貌美的婢女。”陌尘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神医一把年纪了,养那么多年轻的婢女做什么?” 姜乐成哼笑一声:“采阴补阳,以求长生?” “小公爷,您是话本子看多了吧?” 姜乐成横了他一眼:“神医神医,神神叨叨的,有什么不可能?” 陌尘点头:“这倒也是。” 姜乐成举起折扇一挡,悄声问:“这情况你跟殿下说了吗?” “你当我傻,不说。” “别说!”姜乐成叮嘱。 神医好色的事情,千万不能说。 殿下这人心思百转千回的,一旦听到这话,指不定会往哪方面想。 大抵会想到某一方面! 如此这般,要是被殿下知道他们在质疑他行不行的话,殿下定会剁了他们。 让他们变得跟松果一样,什么念想都没有。 四大皆空,空,空,空…… 在房中待不住了,夜翊珩索性出了房间。 他刚来到甲板上,姜乐成与陌尘便佯装散步。 流云剜了他们一眼,上前几步对夜翊珩拱手:“殿下,属下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此刻妙竹与赵妈妈都去了黎语颜房中。 有些话,她倒是可以直白地说出口。 “说。”夜翊珩吐了一字。 陌尘与姜乐成脚步一顿,这个多嘴的流云该不会是要打小报告了吧? 两人放缓了脚步,生怕流云将他们方才的悄悄话说给了太子听。 流云道:“昨儿太子妃上船时,属下看到她使了暗器。” 夜翊珩微微蹙眉:“暗器?” “正是,她将殿下送的珍珠当作暗器,击中了其中一个长舌妇的膝盖。可见,她确实是带着殿下赠送的珍珠。” 流云的本意是想说后一句话。 却不想,夜翊珩听了前一句话,俊脸瞬间黑如锅底。 珍珠被当暗器。 价值连城的南甸国珍珠被她当成了暗器。 这倒不打紧。 问题是…… 敢情他误会了,还以为她在意他送的东西,是因为在意他这个人。 这才着急忙慌地要下江南来寻她。 却不想人家带着珍珠,完全是因为珍珠方便携带,可当暗器。 夜翊珩气得不行,当场叫了姜乐成:“回京!” 方才一直在担心自己与陌尘的话是不是被流云给告了密,后来听流云说的是珍珠一事,姜乐成心头一松。 流云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说,竟然导致殿下说要回京。 她只是好心,想着在黎语颜身上看到了珍珠,将这个消息告诉殿下后,殿下或许会高兴。 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要回京。 姜乐成连忙劝:“殿下,咱们来都来了。半途而废的话,落人口舌。这水患尚未治理,咱们就回去,平白无故给某些人话柄,得不偿失啊!” 众人开始劝。 陌尘也道:“殿下,咱们好歹要慰问下受灾的百姓,如此殿下的名望在百姓心中……” 夜翊珩摆手打断他们的话,黑着脸,摸索着回房。 走到门口,又不想进去了。 跟在他后头的一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给孤换个房间!” 流云上前几步,恭敬开口:“殿下,您的房间与对面的房间是最宽敞舒适的,再说了,这会子,房间都住满了,再没有多的了。” 众人完全搞不明白,他们太子殿下为何发生了这个转变? 流云更是想不明白,悄悄往黎语颜房中瞥了一眼,看到她已起来,连忙唤:“太子妃,您可以帮忙劝劝殿下么?” 黎语颜休息了一晚,精气神稍稍恢复了些,便由妙竹搀扶着,走到走廊。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已不是准太子妃,还望以后不要这般唤我。可以唤我语颜,或语颜姑娘也行。” 说话时,黎语颜悄悄瞥了一眼夜翊珩。 见他面色铁青,便对他行了礼:“多谢殿下昨夜赠与的安神香!” 夜翊珩冷冷哼了一声。 松果连忙拉了拉姜乐成与陌尘,连带着流云与妙竹也一并拉走。 妙竹不放心黎语颜,正要叫唤,被松果捂住了嘴。 “主子们有话讲,咱们先去码头。”松果罕见地下了命令,“这边谁都不可以过来,谁过来,咱家跟谁急!” “咱家”这称呼,他很少用。 他在太子殿下跟前自称“小奴”。 但在东宫内,他的职位可不小,是东宫总管,管理着一众宫女太监。 外头来东宫的,很多人也需要看他的脸色。 此刻,他这般下令,倒是让人惊了惊。 众人很听话地,全都出了舱。 其余房间的人也都被赶去了甲板上。 黎语颜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人都出了船舱,以为某人是有什么话要对她单独说。 “殿下有话请直言!其实不必这般大动干戈的,咱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关系,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夜翊珩不冷不热地问:“没有关系?” 黎语颜茫然地反问:“不然还有什么关系?” 想到昨夜他讥讽她的话,黎语颜笑了:“殿下莫不是来找我的?” 闻言,夜翊珩似笑非笑道:“你的脸皮倒是厚。” “昨夜殿下不是误以为民女下江南是为了追殿下,殿下能这般想,为何民女不能这般想?”说话间,黎语颜踮起脚尖,气若幽兰地故意道,“殿下莫非喜欢上民女了?” 感谢飞龙龙的打赏与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第161章 再生嫌隙 第161章再生嫌隙 “笑话!”夜翊珩轻笑出声。 嗓音清冷,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 甫一赐婚,她就命身旁之人传出谣言,说他克妻。 “赵妈妈口能言,耳能闻,那谣言,最初所传之人便是她。” 当时,他命人不必再查,是因为已经知道是她身旁之人。 那时,黎宗发也派人在查。 可黎宗发查来查去,却是查不到。 原因无他,黎宗发完全没想到一个聋哑了五年之人实则是健全的。 闻言,黎语颜后退一步,知道他智多近妖,没想到他这般轻松就联系了起来。 再怎么辩白都无用,她索性承认了。 “在黎府时,赵妈妈为了生存不得不装聋作哑。如今我不是黎家人,更与殿下没有关系,赵妈妈无需再装聋作哑。” 上船那会赵妈妈就与流云说了不少话。 那时流云的身份,她们不知。 后来才知流云是夜翊珩的人,赵妈妈也就没必要再装聋作哑了。 夜翊珩的脸庞倏地变得异常冷峻:“似你这般谎话连篇之人,你觉得孤会喜欢?” 她身旁的人皆是这般谎骗之人,想来她亦是如此。 什么丑颜,什么大字不识…… 统统皆是骗人的鬼话! 他若喜欢她,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殿下人中龙凤,自然不会喜欢民女。”黎语颜淡笑颔首,“谎话连篇,殿下如是想,也对!” 眼前的他,说是男子,其实不过一个十九岁的少年郎。 可他这般冷戾阴鸷的模样,完全没有一个少年郎该有的样子,让她心头惊了惊。 夜翊珩眉间一戾,冷冽逼人:“呵,谎话精。” 语气寒凉,没有任何温度,甚至糅杂着讥诮与讽刺。 “民女就是个谎话精,东宫住着的日子里,除了说要离开东宫的话是真的以外,其余所言皆为假!”黎语颜忽地一笑,眸中霎时水光潋滟,“听到这般话,殿下可如愿了?” 眼前的他,骂起人来,竟似钝刀,剌得人生疼。 夜翊珩眉梢挑了挑,语气鄙夷:“承认得倒是快。” 此刻想来,她在东宫的日子,说对最多的确实是想离开东宫。 其余的话,几乎都是被他逼迫着说她会乖乖留下。 而她所言他的失明症状,无非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好叫自己不弄死她。 她确实准确无误地说了他失明的症状…… 那时,他竟以为天底下终于有个人懂他了。 “殿下下江南是另有目的,民女则是去外祖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黎语颜垂眉低眼道,“只不过,这几日还需叨扰殿下,委实是无其他船可乘。等到了江州,民女会付船费。” 婚约已废,他已无可拿捏她的地方,他们好聚好散。 夜翊珩唇边掀起一抹凉薄的弧度:“好。” 嗓音浅淡,已听不出任何情绪。 —— 另一边。 季清羽带着人,行船在江,以救被困百姓。 途径一个小码头,便听到两道似猫儿一般的喊叫声。 遂命船靠拢,定睛一瞧,是两个蓬头垢面的妇人,身上衣衫皱皱巴巴,有气无力的,似饿了许久。 季清羽命人将人救上船,给了热水干粮,还给了毯子。 两妇人披上毯子,吃了喝了,又小憩了会,便恢复了体力。 瞧着这船与上次将她们丢下的大船相差无几,再瞧命人救她们的年轻男子,相貌英俊,器宇不凡,两妇人便打开了话匣子。 “这位大人好心,不似咱们上次搭的船,那船与这船差不多,可那船主隐在暗处,面容都瞧不见。” “就是,这位大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定是好心肠!” 季清羽抓住话里的重点:“你们说见过这般船?” 这是朝廷定制的官船,他身为郡王,借着治理洪水的名头,才得了这一艘。 她们若是见到,那么就是说,朝廷还派了另外的人来。 且来人应当是某位皇子。 想到黎语颜外祖家在江州,这点知道的人虽不多,但不是什么秘密。 难道是瞎子来了? 两妇人点头:“正是,船都这么大,这么高,一样地气派。” 季清羽身旁跟着的侍卫冷松问:“这般大船搭伱们二人绰绰有余,如何把你们丢下?” 其中一个妇人啐道:“几位官爷有所不知,与我俩一道上传的还有一位貌美姑娘。那姑娘娇滴滴的,一坐船就晕。” 另一人拉了她手臂,道:“我来说,那姑娘与我们起了口舌。那船主估计看她长得美,就将我们丢进了水里,还说那船就是那姑娘的。” 闻言,季清羽面上的笑意尽数敛去:“你二人还说了什么话?” 见这年轻男子变脸这么快,两妇人心头一惊。 冷松板着脸,冷喝:“老实交代!” 生怕再没有船去江州,一妇人老实道:“咱们当时还议论了京城黎家那个私生女,就是她娘偷人所生的那个。谁知,那少女脸就白了,还叫她的丫鬟骂我们来着。” 另一人附和:“我们想不明白了,偷人所生的野种,跟她有什么关系?莫不是那人也是她娘偷人所生的?” 话落,两妇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 听到这,季清羽面色罕见地铁青:“把这两贱人扔下去!” 两妇人完全懵住。 怎么回事? 又要将她们扔下去? “可别,官爷,咱们两个是好……” 话还没说完,季清羽身后跟着的两侍卫,一人提起一个妇人,直接往船外扔去。 冷松在船舷边站了会,看着两妇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侧头对季清羽道:“爷,她们会凫水,淹不死。” 季清羽淡淡应了一声:“加快速度,太子的船估计就在前方。” 若他猜得没错,那船是夜翊珩的,而黎语颜中途好巧不巧地上了瞎子的船。 她晕船,瞎子定会降缓船速。 只要他加快速度,不出意外,后日一早便能追上他们。 —— 至此过了一日,夜翊珩与黎语颜虽住对门,却无话。 且,非必要不碰面。 松果很是奇怪,昨儿他家殿下没有跟她说清楚么? 这会子,在船舷边看到黎语颜立着,松果过去,轻声唤:“小姐。” 黎语颜侧头,微微笑了笑:“还是要谢你,让我们上船。” 第162章 他关心她 第162章他关心她 这一日过去,她旁敲侧击后才知,当时最初看到妙竹在招手的是松果,这才有了她们登船一事。 松果厚着脸皮问:“您与殿下真的不能和好么?” “这并非和不和好的问题。”黎语颜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想他是太子,而我只是一介民女。婚约是皇上定下,皇上所废。光这一点,便是谁人都阻拦不了。” “如今的局面,世上旁的女子皆可嫁他,而我却万万不能。” 皇帝亲口取消的赐婚,无论如何,他与她之间是再无交集的可能。 “再则,你也知,我向来就不愿当什么太子妃。” “眼下的状态,于他好,于我亦好。” 松果叹息:“小姐,殿下他心里大抵是有您的。” “松果公公莫要与我说笑。”黎语颜扯开话题,“你们缘何下江南?” “殿下真的是来找您的。” 见他不肯说实话,黎语颜直接问:“是江南水患的缘故么?我瞧好些舱位装的都是预防疫症的药材。” 她一上船就闻到了药材的气味。 松果含笑坦诚:“真是瞒不过小姐,江南水患是其一,寻您是其二。那日小奴发现小姐带走了殿下所赠的珍珠,想来小姐心里是有殿下的,故而……” 黎语颜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珍珠可入药,且长得又好看,她确实喜欢,这才带走。 他下江南赈灾,顺便寻她是为了找回珍珠? 毕竟光是一粒就价值连城的。 两三粒就可买下京城一座大宅院! 他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她,寻她的话,思来想去,也就这匣子珍珠的缘故所致了。 大船一晃,黎语颜眉头拧紧。 松果见状,关切询问:“小姐可是又晕船了?” “连着晕了好几日了。” “小姐身体不舒服,殿下这几日也瞧不见,小奴觉着过几日伱们可以再谈谈。”松果建议。 届时,说起话来,或许可以敞开心怀。 再则,殿下若瞧见她小脸都瘦了一圈,定会心疼。 黎语颜按了按太阳穴:“你倒是忠心,该给你加薪。” 松果笑:“此话得让殿下听见,殿下才会给小奴加月俸。” 不远处,船舱内立着的夜翊珩听见他们的对话,面上寒凉入骨。 她能对旁人毫无防备地笑,心平气和地谈话,对他则是浑身长满了刺。 他在她心里,难道连松果都比不过?—— 是夜,夜阑人静。 天空忽地又下起雨。 寒江骤雨,江面上氤氲起不小的水雾,霎时天地相连,夜幕沉沉。 江面上倾盆的大雨,惹人窒息。 一路昏昏沉沉的黎语颜,早早上床歇下。 夜翊珩却是辗转难眠,想起她与其他任何人都能心平气和地对话,心头愈加烦躁。 鬼使神差地,他去到了她的房中。 她的房中,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幽香,夜翊珩眉头微动,两个房间布局一致,他毫无障碍地缓步到她床边。 床上的人儿呼吸清浅均匀,想来睡得有些沉。 他神情冷漠地站在床边片刻,这时,床上的人儿呢喃一声,听不清楚是在说什么,只觉这嗓音似娇似嗔。 须臾,她翻了个身,侧身变成仰面躺着。 不知为何,夜翊珩伸出手,听着她的呼吸,手指准确无误地拂过她柔软的唇瓣。 还是这般娇,这般柔。 触电般地,他收回手。 却抑制不住心头的某种因素作祟,他的大掌箍上她的脸。 甫一箍住,心头一惊,这丫头的脸怎么愈发小了? 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虽说还似以往那般娇柔似酥的面颊,可显然她瘦了。 这丫头本就不胖,软腰细得一掐就能断。 若是瘦了,该如何将养着? 夜翊珩烦躁地再度收回手,他怎么关心起她来? 这种不想留在他身旁的谎话精,他为何要关心?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移上她纤细的脖颈。 这里,他咬过两口。 锁骨上方一口,后脖颈处一口。 就此时,黎语颜侧过身,两只小手攀上他的大掌,脸蛋在枕上蹭了蹭,连带着他的掌心摩挲到了她脖颈上的肌肤。 触手尽是滑腻之感…… 霎时,夜翊珩体内燥郁骤升。 此地不宜再待,他出了房。 —— 翌日。 黎语颜起来,晕船的感觉较前日少了许多,想来是船行驶得缓所致。 只是,奇怪的是,她昨夜又做了那种梦。 自离开京城,回到麟卿阁,再出发下江南,这段时日内,她都没做那等梦。 更要命的是,昨晚还梦到自己被扔下船,在江面上沉沉浮浮,怎么都抓不住浮木。 好不容易寻到一根浮木,紧紧抱住,却不想,浮木自个漂走了。 外头雨势渐弱,黎语颜出了房间,由妙竹撑着伞,在甲板上透气。 昨夜一整晚的梦,使得她整个人酸得不行,似江水里捞起来一般。 松果快步过来,焦急道:“小姐,殿下寒疾犯了,您能不能施针将他唤醒?” “寒疾犯了?”黎语颜黛眉微蹙,昨儿不是还好好的么? “许是夜里就犯了,现在殿下的身体冰凉一片。” “可曾看过太医?” 一般情况下,夜翊珩病弱,出行必带太医。且他们是整治水患,更是该带。 “懂疫症的太医早与庆郡王下江南了,殿下此行并未带太医。” 闻言,黎语颜心头一软:“好,我去看看。” 却不想,她脚步刚踏入他的房间,就看到夜翊珩已经坐起身,靠在靠背上。 松果有些惊讶:“殿下您醒了,既然醒来,让小姐把个脉吧。” 黎语颜走过去,手指动了动,刚要伸手过去…… 夜翊珩抬手一挥,眉间尽是冷戾:“都滚!” 他才不需要她的触碰! 忽地,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黎语颜听到了季清羽的声音:“阿颜,阿颜,你在何处?” 黎语颜缩回手,若不是松果请求,她才不来给他把脉。 转过身,她便出了他的房间。 “清羽,我在这。” 房内的夜翊珩听到她清脆悦耳地唤季清羽,修长如玉的手指攥起,手背骨根根分明。 陌尘将冷松拦着,却是没拦住季清羽。 流云与吟霜展臂欲拦季清羽,被他两掌挥开。 等黎语颜到甲板时,季清羽温润笑着凝视着她:“阿颜,我来接你!” 第163章 给他的信 第163章给他的信 怕她不愿跟自己走,季清羽命人将方才半道遇见的张若海请了出来。 “孩子!”张若海在季清羽船上冲黎语颜招手。 见到他,黎语颜高兴地唤:“舅舅,您怎么来了?” 张若海含笑道:“适才遇到庆郡王,他说来接你,我就跟着一起来了。” “你们等我一会,我理下东西。”黎语颜提起裙摆,快步回了房。 想到对某人说过要付船钱给他的,黎语颜让妙竹掏了两张银票,再加上那匣子珍珠,连同之前放到荷包的那一粒,全都装进了匣子。 同时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一起放在了房间的桌面上。 旋即带着赵妈妈与妙竹,出了房门。 门口看到松果,黎语颜微微点了头,随后脚步不停地离开。 江面又落起雨来。 雨水打湿了甲板。 两艘船中间搭了块木板子,只供一人通过,不能两人并排而行。 见状,妙竹忧心道:“庆郡王,我家小姐这几日晕船得厉害,这板子有没有宽大些的,婢子怕小姐摔进江里去。” 季清羽闻言,看了眼黎语颜发白的小脸,一言不发地弯腰打横抱起她。 突如其来的举动,叫黎语颜慌了神。 “清羽,你放我下来。” “别动!”季清羽手上使了力道,“否则咱们两个一起掉入水中,届时伱不嫁我都不行了!” 张若海也开口劝:“事急从权,孩子你千万别乱动。这板子滑,方才没落雨,舅舅上船时都差点滑入水。” 雨水溅到木板子,光滑的板子容易打滑,此刻他们所言非假。 黎语颜只好不动,僵着身子,任由他将她从这船抱到了那船。 她的身子很软很轻,身上还有淡淡的幽香,季清羽真想木板子再长些长些。 只不过片刻,他便从这船将她抱到了自己船上。 此刻,夜翊珩好巧不巧地眼能模糊视物,透过房间的窗户往外望,正好看到季清羽抱着她从木板子上经过。 虽瞧不清,但那两人的身形,他就知道是季清羽与黎语颜。 呵,她刚与他撇清关系,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 气得他眼前一黑,立时栽倒在地。 这一日一夜来,季清羽的船一直在追夜翊珩的船,是以船速很快。 黎语颜晕船的感觉加剧,季清羽意识到了,连忙命船减缓速度,并陪着她,扯天扯地地聊天。 张若海见到久未谋面的外甥女,看到她如今要样貌有样貌,甚是欣慰,是以,话也就多了些。 几人东拉四扯地,竟叫黎语颜晕船的不适感降到了最低。 等夜翊珩醒来时,季清羽的船早已驶到了另外的航道上。 季清羽的人马,陌尘他们不是打不过,而是自家殿下没下命令,再则,殿下还叫她滚来着。 身为属下的,他们如何能替主子拿主意? 此刻人已经被庆郡王接走,众人皆是沉默。 连平日里话最多的小公爷也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半个字都不敢蹦。 见众人都不作声,松果小心翼翼地将黎语颜放在桌面上的木匣子拿了过来。 “殿下,这是她留在房内的,一匣子珍珠都在。小奴方才数了数,整整一百粒,一粒不多一粒不少。” “随同匣子一起,有两张百两银子的银票。” “哦,对了,还有她给殿下的一封信。” 松果说着,惴惴不安地将信纸展开:“殿下,要不要小奴念给您听?”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此刻他只能看到人物轮廓,像是字迹之类的,还是看不清,便点了头。 松果深吸一口气,朗声念:“殿下万安,珍珠还你,银票乃船费。之前殿下送的两盒药膏尚在东宫,民女没带在身旁。至此,殿下与民女两清,再无瓜葛。等民女回京,放在听风苑的东西会尽数搬出。祝好!” “落款是语颜。”松果收起信纸,颇为不安地看向太子的神情。 夜翊珩十分平静,面上无波无澜。 他静静坐着。 众人皆知,这是他们殿下暴风雨前的征兆。 果不其然,夜翊珩修长的手指捏住木匣子,将匣子连同珍珠猛地掷往地上。 匣子与盖子分裂开。 噼里啪啦,骨碌碌地,里头的珍珠四散滚落。 众人连忙弯腰捡珍珠。 整整一百粒珍珠,最开始捡得还挺快。 可不少滚到了地板的夹缝中,有些滚到了房间的底下的舱内。 是以,将一百粒珍珠悉数寻到时,已是申时。 众人将珍珠收起,木匣子也重新钉在一处。 几人商议着接下去该如何。 陌尘等人齐齐望向姜乐成,姜乐成叹了气,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不回京,咱们直接去江州!” 两日后,两艘船先后到了江州。 江州城区地势较高,周围虽被淹,但城区尚且完好。 太子一行人先到,随后去了江州内的驿馆。 三个时辰后,季清羽一行人也到了江州码头。 季清羽因公事回了驿馆,黎语颜则跟着张若海回了张家。 到了张老太太的院子里,张若海唤:“娘,语颜来了。” 闻声,张老太太从榻上起身,出屋迎接。 “囡囡,我的乖孙女!” 张老太太泪眼婆娑地看向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距最近一次祖孙相见已过五年之久。 印象中她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再见面,已然出落得倾国倾城。丝毫没有先前信中所说面上生了斑块,身形胖得不行的模样。 “外祖母!”黎语颜快步上前。 眼前的老太太满头银丝,面容慈祥,甫一相见,格外亲切。 霎时,由于身体本能,黎语颜眸中氤氲起水雾。 张老太太将她拉住,细细瞧了。 “到家就好,京中之事,外祖母已知。既如此,咱就在江州寻个人家,外祖母与你舅舅也好时不时地见到你。” 黎语颜正要说话,便听得院子外头传来一阵丫鬟的叫喊声。 “老太太,不好了,外头都在传,说咱们家表小姐不甘被天家退亲,厚着脸皮追着太子殿下来了江南,企图挽回亲事。” 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见到黎语颜,眼中顿时盛满了惊艳…… 天仙一般的人儿! 惊得她眼睛都看直了,甚至话都忘记说,连礼也忘了行。 张老太太皱了眉:“如何传的?” 感谢前几天打赏、投月票、投推荐票的小可爱们,为你们,我加更了! 说到做到,有木有表扬我的? 继续求票票哈~~~ 第164章 表妹绝色 第164章表妹绝色 丫鬟这才回过神来:“码头上都在传,一下子就传开了。” 黎语颜疑惑不已,她才到,如何就有了这般谣言? 想到夜翊珩的船早早地停靠在码头,难道是他授的意? 因她当初命赵妈妈传言,故而,他以同样的方法治她? 黎语颜的心沉了沉。 忽地院子外头传来几道说话声。 张老太太心头压下流言之事不提,拉着黎语颜进了屋。 院子外头的笑声越来越近,不多时,那些笑声的主人便也进了屋。 原来是曲氏带着姨娘严氏,与四位子女来了张老太太的屋里。 几人给张老太太行了礼,目光却不约而同地盯在了黎语颜面上。 “都坐吧。”张老太太睨了他们一眼,拍了拍黎语颜手背,“囡囡也坐。” “语颜出落得跟天仙似的,舅母都不敢认了。”曲氏笑着道,“玉静在语颜面前,那简直连个烧水丫头都不如。” 闻言,严姨娘面上的笑容僵住。 她就是烧水丫头出身。 一次老爷醉酒,来灶间找水喝,将她要了,然后生下了张玉静。 听到这话,黎语颜黛眉微蹙。 五年前,外祖母与舅舅想将她接到江州,但曲氏不同意,此事也就作罢。 此刻,曲氏这么一两句话,将她推往了风口浪尖。 想让严姨娘与张玉静对她心生厌恶。 来外祖家,本就是寄人篱下。张玉静虽说是庶出,但毕竟是张老太太嫡亲的孙女。 而她只是外孙女。 更何况,她来江州,是为寻找自己的身世,再则看望外祖母与舅舅。 她并非要长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思及此,黎语颜从凳上起身,缓步行至曲氏与严氏跟前,行了礼:“语颜见过舅母,见过舅姨娘。” 严氏一怔,到底是京城出来的,教养不一般。 连她这个姨娘,都被见了礼。 方才的尴尬烟消云散,笑着由衷称赞:“语颜当真是好相貌!” 一旁的张若海连连点头,语颜这孩子颇为懂事。 张老太太瞥了曲氏一眼,这才含笑对黎语颜道:“囡囡,长辈你都认识,那表哥表姐,你还认得么?” 五年过去,记忆中的表哥表姐皆已长大,不过按照他们的座次,她大概能猜得出来。 张老太太笑着介绍:“你舅舅身旁坐着的是伱大表哥玉诚,如今二十有一,已定了亲。” 张玉诚起身行了个平辈礼:“表妹。” 黎语颜还礼:“大表哥。” 这位大表哥与舅舅长得很像,眉眼间皆是温雅端方。 两年前舅舅的来信中,提到张玉诚本要成亲,但女方要守孝三年,婚事只能缓三年。 “后头那位笑嘻嘻的,便是你二表哥玉明,如今十九了。” 黎语颜行礼:“二表哥。” 几乎同时,张玉明还了礼:“表妹。” 他笑得眉眼弯弯,左瞧右瞧后,对曲氏道:“往年娘总说表妹长得丑,若表妹这般算丑的话,咱们这些全都丑得没边了。” 自个亲儿子将她的话说了出来,曲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语颜,你千万别当真!” 黎语颜清浅一笑:“之前我面上长了斑,确实挺丑。” 曲氏忙道:“那些杀千刀的,害得咱们语颜面上落了斑。幸好,如今斑块祛除,容貌那是一等一地好。舅母看着你这般容貌,心里头不知多少欢喜呢!” 闻言,张老太太轻哼一声,继续介绍:“你舅母边上坐着的是你大表姐玉梦。如今十七,已许了人家,入秋便要成亲。” “那个躲在你舅姨娘身后的,便是你二表姐玉静,如今十六了,正在说亲。” 黎语颜略微屈膝:“大表姐,二表姐。” 眼前的张玉梦清丽大方,张玉静则小家碧玉些。 “表妹。” “表妹。” 张玉梦与张玉静亦屈膝。 从进屋到这会子,她们的目光就没移开过黎语颜。 江南女子一般身条纤细,就似她们,身段从头到脚皆是盈盈纤弱的。 而她们的表妹,不光纤腰不盈一握,更有她们可望不可及的身段与曲线。 胸是胸,腰是腰,臀是臀。 光身量亦比她们高出一寸多。 从腰线来看,她更有一双大长腿。 这般完美的身段,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她只这般静静立着,都显得袅袅婷婷,连同样身为女子的她们都忍不住盯着一直瞧。 见状,张老太太笑得慈祥:“玉梦与玉静,这两日就带着囡囡散散心。” “是,祖母。”两人称是。 京中之事,她们亦有耳闻。 “时候不早……”张老太太下了令,“玉梦你是大姐,带着囡囡去她的院子吧。” “表妹随我来。” 张玉梦微笑着上前牵起黎语颜的手。 表妹这手柔弱无骨,柔得很,娇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的水土养人,表妹这般雪肌殊色、绯颜绝色,看得她十分欢喜。 甫一被人拉住手,黎语颜有些不适,低低唤了一声:“大表姐。” 两人一道走。 走出张老太太院子,到了僻静处,张玉梦忽然道:“天家退亲就退亲罢,长得这么好看的表妹,还怕寻不到婆家?” 寻常有钱人家的子弟,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就连她父亲,有了那么厉害的妻,还纳了一个妾呢。 天家的皇子更是如此。 “表妹若是嫁入普通人家,定是被丈夫千般宠,万般宠的。” 黎语颜没想到,看上去清丽大方的大表姐,说起话来,竟这般直接。 且大表姐与舅母不同,所言皆是替她考量的。 “多谢大表姐!”黎语颜莞尔一笑,“实不相瞒,我没想过要嫁人。” 如此,外祖母与舅舅便不用担心她的婚事了。 听到这话,张玉梦止了脚步,侧过身看着她:“表妹说的什么傻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同时,心头腹诽,表妹难道被太子伤了心? 黎语颜抿了抿唇,看张玉梦一直盯着她,好似她不说个所以然来的话,誓不罢休。 “我娘当初以为找到了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可事实呢?事到如今,还落得个……” 黎语颜没再往下说。 张玉梦捏了捏她的手:“我懂了!” 当年姑姑嫁给姑父时,可谓两情相悦。 可谁知,姑父房中早有通房。在姑姑生下大表哥黎毅后一年,那通房便生了个女儿。 过了两年,姑父先后纳了冯氏与胡氏。 第165章 剑拔弩张 第165章剑拔弩张 如今,姑姑早已不在,黎家那个老太婆还毁其名声。 此等情况下,加上被天家退亲,表妹对婚姻丝毫没有期待,也是情有可原。 张玉梦带着黎语颜去了清语居。 “这是姑姑还是姑娘家时住的院子,祖母说你来了,就给你住。” “好。”黎语颜驻足仰头。 看着上头与黎府她住的那个院子一样的匾额,她终于明白,幼年时她要一个人住院落时,母亲为何给她的院子取名为清语居。 一是有她名字中的“语”字,二是母亲思念故乡。 —— 天色渐暗。 驿馆里剑拔弩张。 季清羽一行人早些天便入住在驿馆,州县的官员一直以他马首是瞻。 如今太子殿下到来,部分官员开始倾斜,随同季清羽跟来的人甚为不爽。 是以争论起来,险些拔了剑。 姜乐成打圆场,让一干人等全都出了去,在议事的堂屋内,只留下夜翊珩与季清羽。 季清羽道:“此次赈灾,皇上命我主理。你虽是太子,但目不能视,且伱后到,如此,你若有意见便提,千万莫以身份压制人!” “你已治理有些时日,如今疏通河道效果甚微,长此以往,江南之地毁于一旦。”夜翊珩淡声问,“这责任你可担得?” “更有用的方法我已在寻,假以时日,定能解决。”季清羽冷笑,“夜翊珩你夺治理之权,此乃公报私仇。” “因为阿颜被我带走,你面子挂不住。告诉你,今夜,我还要寻阿颜一道用膳。” “世上女子千千万,你身为太子,找谁都行,唯独不能再找被皇上亲口废除赐婚的女子!” “夜翊珩,你要夺治理之权,便夺。阿颜,她是我的女人,不许你再动任何心思!” 丢下几句话,季清羽打开门,大步出了去。 左右是他夜家的江山,与他干系不大。 再则,瞎子是太子,想要治理之权,就凭实力拿去。 反正他已寻到了阿颜,再没有与她在一起更快乐的事了! 看着季清羽模糊离去的背影,夜翊珩方才云淡风轻的面上,立时冷戾乍现。 在张家人准备用饭时,季清羽刚好赶到。 张若海笑着对家人介绍:“这位是庆郡王,是皇上派下江南来治理水患的钦差,也是咱们家语颜的朋友。” 张玉梦与张玉静面色微微红了红,她们表妹竟然有郡王做朋友。 且这郡王长得龙章凤姿,俊美无俦。 饶是她们说亲时见过不少年轻男子,都没有眼前的庆郡王来得俊美。 张玉梦拿手肘轻轻撞了一下黎语颜的腰,眨了眨眼。 有这么俊美的郡王,还要什么失明太子? 黎语颜完全不知道张玉梦这般动作是何含义,见家里人都将目光移到她与季清羽身上,她只好道:“清羽快些入座吧。” “好,阿颜,我坐你边上。”季清羽笑得温润,转头问,“张老太太,张舅舅,小王可否坐在阿颜边上?” 今晚是团圆饭,张家男女不分席。 张若海看他们关系不错,且这庆郡王甚为有礼,完全不以身份压人,遂含笑点头:“自然可以。” 众人入座。 黎语颜左边坐了季清羽,右边坐了张玉梦。 用饭间,张老太太一直在观察季清羽。 她原想着囡囡若是找不好婆家,就嫁给自己的二孙子,如此亲上加亲。 此刻看来,这个庆郡王怕是对囡囡有意。 —— 饭后,让儿子孙子把季清羽送出大门,张老太太则拉着黎语颜进了屋。 “囡囡……”话到嘴边,忽然就问不出来了。 黎语颜看外祖母身体健朗,想来信里所说的忧思过重,是为了让她来江州而寻的由头。 如今,夜翊珩在江州。 加上谣言,她不想在江州久待。 “外祖母,孙女想问个问题。” “问吧。”张老太太拉着她坐下。 “我娘成亲前有没有那种处得好的人,嗯,譬如青梅竹马?”黎语颜咬了咬唇,直言道,“孙女想知道生父是谁?” 张老太太摇了摇头:“哪来的青梅竹马?她与黎宗发是相互看对了眼,才在一起的。如此情况下,你母亲何来……” “定是黎家那个老太婆胡诌的!”张老太太长长叹了气,“你母亲当初生下你大哥后,久久未曾再孕,那老太婆多有微词。” 黎语颜也叹了气。 大哥黎毅是宁远侯府的长子,她与大哥一母同胞,却是相差十岁。 母亲生下大哥后,确实是好些年未有身孕,直到生了她。 见她为这些烦扰,张老太太也就没有问季清羽的事情,只道:“明儿,你两个表姐要去寺里祈福,你跟着一道去,就当散心。” 黎语颜乖巧点了头。 —— 翌日,由张玉诚与张玉明作陪,张家两姐妹带着黎语颜去了青福寺上香。 青福寺在山上,他们坐着马车,行了许久才到。 一到青福寺内,张玉诚、张玉梦与张玉静纷纷借口要独自去寺里走走。 闻言,黎语颜有些诧异。 张玉明笑着点破:“大哥是要去见大嫂,玉梦是去见大妹夫,至于玉静去见八字还没一撇的那个。” 原来如此。 黎语颜掩唇笑:“大表哥,大表姐与二表姐,那你们忙。” 张玉诚横了张玉明一眼,对黎语颜微笑道:“表妹,我不去见人,就在这陪你。” 黎语颜微微笑了:“不用,这里风景独好,我这边转转,你们各忙各的就成。” 张玉诚道:“那好,咱们一个时辰后在这棵大树下碰面。” “表妹若是实在无聊了,可去藏经阁瞧瞧。”张玉梦建议。 黎语颜推了她们:“好了,两位表姐,莫让人久等了!” 张玉梦与张玉静微微红了脸,顾不上争上一句,快步离开。 张玉诚虽行得缓,但步子迈得格外大。 张玉明陪着黎语颜走了一段路,随后悄声道:“表妹,我想去寻个武僧比个武,你一个人可行么?” “可行。” 她正想一个人静一静。 此次出行,张家四兄妹没带丫鬟随从,所以她也没将赵妈妈与妙竹带在身旁。 此刻剩下她一人,她便往寺外走。 青福寺后山可俯瞰江州,她想看看外祖母家能不能望见。 就在她静静注视着江州城时,身体忽然被人单手抱住,猛地将她抵在了树干上。 感谢徐要徐多钱的月票! 感谢小可爱们的推荐票! 第166章 轻薄之举 第166章轻薄之举 能这般让她毫无察觉地出现,并将她桎梏住,曾经与她交过手的人中,唯有一人,便是夜翊珩这个疯子。 黎语颜抬眸,入目正是他。 此刻的他覆着眼纱,瞧不见他眼中神情,只觉他面上寒凉一片。 “堂堂太子殿下搞偷袭,传扬出去,不失为佳话!” 夜翊珩淡声:“分明是你在思人。” 才没听见他的脚步声。 略显冰冷的声音,让黎语颜的心一沉。 方才她望着江州城,想着母亲当年如何就被黎宗发的三言两语给骗走了。远离故土,远离父母,嫁与黎宗发,去了京城,那是怎样的一种心境? 此刻自己被瞎子按住身子,黎语颜挣了挣:“麻烦太子殿下放开民女,如此拉拉扯扯,于礼不合!” “孤若不放呢?”夜翊珩摘下眼纱,大手箍上她的面颊。 眼前的少女,肌肤滑腻似酥,寸寸娇嫩,处处莹洁。 不知不觉间,他喉结滚了滚。 眸光霎时微敛,手上不知觉地加重了力道。 揉,搓,捏。 看着他寒凉噬人的眼神,黎语颜知道他又能瞧见了。 他这般捏着她的脸,好似在逗弄一个玩物。脸上的疼痛,让她差点眼泛泪花。 青福寺后头,人迹罕至,她若唤人,怕是不会有人听见。 她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推着。 可男人的胸膛像是铜墙铁壁,一丝一毫都推不动。 “你放开我!” 嗓音含了一丝哭腔。 闻言,夜翊珩俊眉微蹙:“黎语颜,孤曾言,不许逃离孤的身旁!” “赐婚已废,我如何不能离开?” 男人的身体越来越有贴近她身体的趋势,黎语颜大骇。 就这时,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她侧头,看到季清羽赶来,忙唤:“清羽,救我!” 季清羽一个瞬移过去,猛地挥拳击中夜翊珩的面颊。 面上吃痛,夜翊珩动了动下颌,放开黎语颜,挥掌反击。 只不过须臾,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黎语颜甚至瞧不清他们的身影。 “别打了!” “别打了!” 这两人好似听不见她的叫喊,电光火石间,黎语颜从袖兜掏出银针,素手一旋,银针飞出。 两枚银针分别扎中夜翊珩与季清羽的手腕筋脉。 手上一麻,两人这才停了手。 黎语颜垂眸过去,一手一枚收回银针,重新放入袖兜。 嗓音清冷:“太子殿下往后若还敢对民女如此,休怪民女不客气!” 夜翊珩伸手去扣她的手腕,却不想她闪身躲在了季清羽背后。 看她小手紧紧抓着季清羽的衣裳,防贼似的躲着他,好似他是凶猛野兽,而季清羽却能替她遮挡风雨。 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痛意。 季清羽捏了捏被银针扎过的手腕,挑衅地扫了一眼夜翊珩,转头对黎语颜温柔道:“阿颜,咱们走。” 黎语颜微微颔首,脚步随季清羽离开。 “清羽,你们怎会在此?” 她怀疑瞎子跟踪她。 “今日是有事而来,遇到伱确实巧合。” 听到是巧合,黎语颜放下心来,看他笑得温润,她也弯了弯唇角:“多谢你出手相救!” 季清羽笑得愈发和煦:“他就是个疯子,以后他若再行轻薄之举,你的银针可扎得再深些。” 瞧他们并肩而去,她对季清羽眉眼带笑的模样,夜翊珩心头痛意迅速蔓延。 黎语颜,你是孤的! 无论如何,你都不能逃出孤的掌心! 两人进了青福寺。 听黎语颜问及他们是因何而来,季清羽也不瞒她,坦诚道:“来寺里,要舆图。” “舆图,州衙内没有么?”黎语颜有些疑惑。 “州衙内是有舆图,但上头没有标明地势高低。”季清羽叹了气。 怪不得他疏通河道的效果甚微,当初就没考虑到这一点。 而夜翊珩不知从哪知道,青福寺内有位高僧游历了江州的大小各山,对地势水准面有一定的研究,并且绘制了有标有地势高低的江州舆图。 为了合理合规地拿到治理的主理权,夜翊珩便带着他来了青福寺。 适才拿到舆图后,夜翊珩说要与大师探讨疑惑。 当时他也没在意,带着人在寺内转悠,忽然看到张家几兄妹皆在,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 在寺内快速寻了一遍,没发现黎语颜的身影,遂来了寺外。 这才看到那一幕。 幸好他出手及时,如若不然,阿颜都不知道被那瞎子如何了。 黎语颜回了适才与表哥表姐分开之地。 约定好的时辰过去,张家兄妹四人陆续回来,旋即一道去上了香。 黎语颜不敢跟表哥表姐们分开,生怕夜翊珩这个疯子等会从哪又冒出来。 而季清羽亦寸步不离她。 虽说身旁有表哥表姐,还有季清羽,可黎语颜总感觉毛毛的,好似有一双阴鸷犀利的眼,一直盯着她。 高高的塔楼处,夜翊珩凝望着她的身影。 直到大师唤他,他才回过神。 —— 得了新的舆图,之后的几日,夜翊珩与季清羽皆忙。 眼看着江州城外的水位渐渐降低,黎语颜起了回麟卿阁的心。 回去前,她想好好陪着外祖母。 张老太太看着如花似玉的外孙女十分欢喜,连日来,这孩子一直陪着她。 饶是玉梦与玉静都没这般孝顺过。 那两丫头总是坐不住,哄一哄她,就跑出去耍了。 张老太太慈爱地拍拍黎语颜的小手,笑眯眯地问:“囡囡以后要嫁怎样的男子?” 黎语颜摇摇头:“外祖母,孙女不想嫁人。” 艳若桃李的少女竟对婚姻毫无憧憬,这让张老太太不免担忧起来,是天家的退婚对她造成了阴影,还是她娘的婚姻失败对她造成了影响? “囡囡不要总陪着外祖母这个老婆子,出去耍耍。若是看到心仪的男子,上前问姓甚名谁,届时,让你舅舅给你把把关。” 他们张家,别的不多,多的是钱。 黎语颜笑出声:“还能这般,倒是新奇。”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南之地民风开放,实则是张家钱多,有不少人想攀上关系。 张家的女儿想要寻个如意郎君,手段也就相对多了些。世人丝毫不会见怪,都想与他们家攀上点姻缘。 这时,正好张玉梦进来。 张老太太便指了她:“明日出门,务必带上你表妹!” 第167章 禁锢住她 第167章禁锢住她 知道祖母心里在想什么,张玉梦当场应下。 次日,张玉梦便带着黎语颜去了茶楼。 茶楼里,台上说书人讲得兴起,台下好些人亦说得热闹。 姐妹俩刚找了个二楼雅间坐下,黎语颜就被楼下的议论声给吸引了过去。 “咱们江州,如今来了两个大人物。” “哪两个?” “一位是咱们天晟的皇太子,一位是庆郡王。这两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他们不光模样俊朗,更有大智慧,短短几日,江州城外的水涝就治得有声有色。” 另一桌的人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何事?” “皇太子的婚约被皇上亲口取消,先前那位准太子妃想要挽回亲事,硬是从京城追来了江州。” 有人赞道:“京城到江州路途遥远,这位小娘子倒有几分毅力,想来对太子是真爱了。” 方才那人摇了摇手指头:“此言差矣,有人说那小娘子贪慕虚荣,想要飞上枝头。毕竟她是其母与人私通所生,倘若失去了准太子妃的名头,往后的生活难了!” 众人感叹:“原来是这样。” 忽然间有人道:“你可知那小娘子是谁家的外孙女?张家的。” 突然有人笑:“外孙女必定是亲生的,孙女就不一定了。” “解释解释。” 这人笑得更夸张:“外孙女是其母所生,对其母的娘家来说,必定亲生。而孙女,万一是媳妇给婆家戴了绿帽子,那么这个孙女便是假。” 有人恍然大悟:“正如黎家女,对张家来说,是亲生的外孙女;而对京城黎家来说,却是假孙女!” 张玉梦没想到他们如此编排,侧头看黎语颜似隐忍着什么,连忙劝:“表妹,这些人嚼口舌,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不听说书了,去江边走走,如何?” 黎语颜摇了摇头:“我想听他们还会说什么。” 台下人又道:“张家那么有钱,我若是长得英俊些,想上门提亲去。” 有人问:“怎么,你看上张家外孙女了?” “据说那小娘子长得国色天香,既然太子不喜欢她,那咱们江州的年轻男子都有机会,是不是?” 有妇人扯开嗓门讥笑:“现在不嫌那小娘子的出身了?刚才还说得那么激烈。” “这位大婶有所不知,咱们又不考功名,在乎那虚无的出身作甚?” 好些年轻男子点头。 好些年轻女子却是摇头。 她们早听说太子与郡王异常英俊潇洒,纷纷起了心思。 张家外孙女是再无希望成为太子妃了,而她们身世清白,万一被选中了呢? 届时成了太子妃或者郡王妃,哪怕是侧妃,也算是出息了,总比窝在江州这个小地方强。 这时,林家小厮急匆匆跑进雅间,对张玉梦道:“大少奶奶,大少爷与二少爷的马车行过岔路口,被撞翻了。” “不得胡乱称呼!”张玉梦面色微红,想到林家兄弟的情况,忙问,“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林大少爷是张玉梦的未来夫君,林二少爷是她小叔子。 今日,张玉梦想给未来小叔子与黎语颜相个亲,没想到出现了岔子。 “现在人在医馆,暂时不能来茶楼了。”林家小厮喘着气道,“大少爷让小的来跟大少奶奶说一声。” 说话间,林家小厮目光向张玉梦身旁的少女望去。 如此貌美的少女,倘若真的嫁给他家二少爷,那是二少爷的福气。 不枉费今日少爷在马车上栽了个跟斗。 人都进了医馆,张玉梦急得不得了,转过身对黎语颜道:“表妹,伱在这坐会,我去看看。” 黎语颜站起身:“我一起去吧。” 大表姐尚未过门,已被男方下人唤作少奶奶,可见感情颇深。她若同去,可帮忙诊治诊治。 张玉梦思忖,虽说林家兄弟长得不错。但马车被撞翻,万一哪里受伤,人就显得狼狈。届时表妹瞧不上对方,相亲就失败了。 再则,也没有去医馆相亲的说法。 当下,张玉梦婉拒:“医馆就别去了,你在这听说书,我去去就回。” 岔路口车速已经减缓,如此翻车,想必里头的人受伤并不严重,普通医馆皆能处理。再则,林家兄弟到底是外男,黎语颜便没再坚持。 张玉梦随同林家小厮出了茶楼。 台上的说书甚是无趣,台下人也聊起了其他话题。 黎语颜捏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忽地听到身后妙竹一声闷叫,她忙侧头。 却不想自己的手腕被一只寒凉的大手攥住,而妙竹则是被陌尘捂住了嘴。 黎语颜抬眸瞪向攥着她手腕的夜翊珩。 如果说这人不派人盯着她,她是不信的。 “跟孤走。” “我不走。”黎语颜收回目光,气道,“殿下若不放手,我可喊人了!” 夜翊珩面无表情地凑近她的耳垂:“你不想成为茶楼的焦点吧?” 疯子行事乖张偏执,又喜怒无常,当着楼下的人,指不定会做什么。 黎语颜咬了唇,问:“你想如何?” “谈一谈。” 男人薄唇轻吐三字,扣着她的细腕往楼下走。 一时间,茶楼内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到了他们身上。 看到这个身形颀长的俊美男子眼前覆着白纱,人们立刻想到他是当今的皇太子。 说书人很有眼力见,立刻下跪磕头:“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听书人全都回过神来,陆续跪下,齐声叩拜:“拜见太子殿下!” 夜翊珩头也未回,径直拉着黎语颜往外走,脚步跨过门槛之际,淡声道:“起。” 那气场,那压迫感,众人惊讶之余,纷纷感叹,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年轻女子们一个个地全都犯了花痴,趴在窗边,看着太子的身影远去。 黎语颜被夜翊珩带上了马车,马车往江边疾驰。 江州城小,只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江边。 下车之际,黎语颜趁他不备,欲逃。 没想到,脚还没跨出两步,腰身被他掐住。 男人的大掌用力将她按在了马车旁的树干上。 他只用一只手便轻松将她禁锢住。 黎语颜挣扎不脱,越挣扎,他掐得越紧。 甚至他的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 夜翊珩眯了眯眼:“你答应季清羽,与他在一起了?” 嗓音凛冽,含了丝危险的气息。 第168章 纠缠不清 坐在驾车位上的松果完全不敢往这边瞧,只希望自家殿下能与语颜小姐好好谈一谈。 黎语颜美目圆瞪:“与殿下何干?” 话音刚落,男人的手就加重了力道:“说!” 腰上被他掐着,下巴被他两指捏着,两处痛感齐齐袭来。 黎语颜垂眸掩住眸中的水光潋滟,咬了咬牙:“清羽比你温柔,我若是答应,又有何不可?” 闻言,夜翊珩勃然变色。 此女连季清羽是否温柔都知道了,他们之间是否已很亲密? 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旋即冷笑:“孤若告诉他,你已对孤自荐枕席,且你与孤已同床共枕,你觉得他会作何想法?” “你!”黎语颜抬眸,眼圈微微泛红,喝骂,“卑鄙!” 她都说了多少遍了,是走错房间! 他便生还要以此来羞辱她。 世上最不能与之讲理之人,便是他。 夜翊珩摘下眼纱,盯着她的眼细瞧,想从中瞧出些端倪。却不想丝毫看不出她方才话语的胡诌之意,瞬间,面上的冷笑转为冷怒。 瞧他目光锐利,黎语颜再度垂眸:“夜翊珩,你我已非未婚夫妻,我要与哪个男子在一起,全都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看着她殷红的唇瓣,上头泛着勾人采撷的光泽,那喋喋不休的模样,让夜翊珩情不自禁地低下头,欲吻上去…… 见状,黎语颜一手捂住自己的唇,一手使劲推在他的胸膛之上。 松果一直竖耳听,这会子殿下与她都没了声响。 好奇心起,松果双手捂着眼,指缝撇开一条缝,往大树这边探头一瞧。 不瞧不知道。 一瞧吓一跳。 惊吓之余,便是欣喜,他家殿下终于开窍了—— 殿下是要吻语颜小姐啊! 殿下你给力点啊,这么磨叽的动作,看得他一个小太监都急死了! 直接扣住语颜小姐的后脑勺,狠狠吻上去。 一旦吻了,啥事情都解决了,还有庆郡王甚么事?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俊脸,黎语颜的心慌乱地跳。惊慌失措间,身子使劲挣扎,想要逃离他的桎梏。 由于挣扎,她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优美的锁骨。几缕发丝在她脖间这抹雪白上拂过,似上好的羊脂玉上划过了丝丝缕缕的墨痕。 鬼使神差地,夜翊珩头再一低,唇贴往了她脖颈上的肌肤。 黎语颜大惊失色,以为他又要咬她。 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夜翊珩感知到了。 刚刚想以齿磕破她的肌肤时,他改了主意。 黎语颜心头一慌,脖颈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徐徐传来。 他竟然是在吮吻她的脖子。 一处不够,还换了一处。 这叫她如何见人? “太子殿下,求您放了我!” 她抓住他的衣襟,捏着衣服的手微微颤抖,嗓音亦跟着颤抖。 可他仿佛不知停歇。 她带着哭腔道:“赐婚的是你父皇,退婚的也是你父皇,你为何要处处逼迫我?” “赐婚后,我是乖乖留在你身旁了;退婚后,我自然可以离开。” “殿下,求您放了我!” “我们之间……” 夜翊珩直起身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她漂亮的眼中盛满了泪水。 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一步? 今日他真的是想与她好好谈一谈的,怎么就像是迷了心窍,失了心神? 看她雪白的脖颈上被他吻了三处印记,他覆手上去,按一下印记短暂消失,一松手便立时再现。 又见她眼眸水光潋滟旖旎,心里的痛感又开始蔓延,他尽量柔着语调:“你是孤的!父皇那边,孤自会去说。” “夜翊珩,你这又何必?你不喜欢我,我亦不喜欢你,你为何要如此?”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黎语颜用力抓住他在她脖颈上的手,张嘴就在他大拇指下方处狠狠咬了一口。 将他之前咬她痛,悉数还他。 夜翊珩没有收手,任由她咬他。 只有她在他身旁,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而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两排整齐秀气的牙齿印落在上头,夜翊珩弯了弯唇角:“这便当作你在孤身上留下的印记!” “疯子,疯子!”黎语颜终于憋不住,眼泪似决了堤地滚落,咬唇啜泣。 “孤只为你疯。” 他伸手去帮她拭泪。 她偏头躲开,长长的羽睫垂着,不敢看他,口中一直不停地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他将她拥入怀里。 黎语颜拼命挣扎,双手握拳捶他:“夜翊珩你这般行为,只会让我恨你!” 夜翊珩弯唇一笑。 恨就恨吧,总好过被你无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世上那么多女子,他只想将她一人绑在身旁! 松果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当今世上,与他家殿下最配的唯有语颜小姐是也! 男帅女美,这般抱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他甘愿当他们脚下踩的草皮,好叫他们抱着踩在上头的时候,软乎一点儿。 —— 茶楼处,张玉梦回来,听到人们议论得热闹。 有人问:“太子失明,如何行走如常人?” 有人道:“据说太子耳力惊人,能辨方位。” “你们没看到么,方才那美人虽说被太子拉着,实则是扶着太子在走。” 又有人问:“被太子拉着手的貌美少女,难不成就是张家的那个外孙女?” 立即有人答:“就是张家外孙女,方才看到她与张家大小姐一道进的茶楼。” 很快,有人指出疑问:“不是说,张家外孙女追着太子殿下来江州的么?如果此事为真,那太子殿下应当不待见张家外孙女才是。可适才所见,太子殿下对她很不一般啊!” 听到这话,张玉梦心头一慌,回到雅间一瞧,果然不见表妹身影。 只有妙竹被一位劲装男子给束缚着。 看到张玉梦,妙竹像是见到了救兵,张嘴就在陌尘的虎口处狠狠咬了一口。 陌尘跳将着甩了手:“疯婆娘!” 妙竹立即对张玉梦道:“表小姐,快去救我家小姐!” 张玉梦点头:“好,我去叫人。” 陌尘冷着脸,用手中的剑拦住雅间门口:“殿下只与太子妃说话,说完话,会亲自送回张府。” 妙竹气道:“不要脸,瞎称呼!” 陌尘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牙印,不语。 第169章 恶人相磨 张玉梦回到家时,黎语颜已在张家了。 看她眼睛微微泛红,脖子上还有了红痕,张玉梦问:“表妹,你这颈子怎么了?” 当着外祖母的面,黎语颜只道:“方才江边走了走,被毒虫子咬了几口,还挺生疼的。” 跟在黎语颜身后的妙竹不敢说话。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小姐如此说,是怕张老太太担忧。 张老太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看外孙女模样,便猜测:“囡囡娇气是娇气,估计是被咬疼了,哭了鼻子。红痕看着触目惊心,快回房拿药膏抹一抹。” 黎语颜屈膝:“外祖母,孙女回房了。” 张老太太含笑点头:“去吧,外祖母也要回房小憩会。” 见她远去,张玉梦便把今日黎语颜被太子带走一事放回肚子。 毕竟是她带着表妹出去的,自己着急林家兄弟,将表妹扔在茶楼。祖母若是怪罪,她解释不清。 表妹说被虫子咬了,应当是如此。 再则,祖母要休息了,她若再提,只能徒增祖母烦扰。 便没多说。 —— 驿馆。 姜乐成见夜翊珩手上有牙印,陌尘手上也有,笑着打趣:“到底是主仆,连牙印的位置都相差无几。” 陌尘哼了一声:“妙竹那个疯丫头,咬起人来,真狠。” 松果笑了:“定是你捂嘴的时候,下手太重了。” 想他之前捂妙竹嘴的时候,妙竹也没咬他啊。 姜乐成轻笑:“手上有了牙印,以后待人接物时,这手要伸不出去喽。” 闻言,夜翊珩冷冷瞥了他一眼。 姜乐成不知道哪说错了,狐疑地看向松果。 这小太监甚能揣测太子的心思,从他这肯定能得出原由。 松果呵呵一笑:“殿下是被语颜小姐咬的,陌尘是被妙竹咬的,反正小奴是太监,小公爷您有无被女子咬过?” 闻言,姜乐成脸一沉,走到屋外廊下,独自郁闷去了。 —— 京城。 前些天秋波冬烟抵京。 这几日,她们查到黎曼婷如今已是梁王侧妃,住在梁王府。且她怀了身孕,面上所用的祛疤膏已停用。 一时间,阁主交代的任务倒是完不成了。 两人走在路上,正郁闷着,忽然被人群挤着往前走。 原来是徐家被流放,好多人争着看热闹。 不想看热闹的秋波与冬烟,被人群挤得只好驻足。 徐雅香连同徐家妇人似蚂蚱一般用麻绳串在一起,而徐家男子手上脚上均戴着镣铐,行走甚为艰难。 他们走在路上,人们不停地朝他们扔烂菜叶与臭鸡蛋。 忽然间,徐雅香在人群中看到了黎曼婷。 纵使她头上戴着帷帽,她还是将她认了出来,因为黎曼婷腰间挂着的香囊还是她所赠。 这时,黎曼婷对押解犯人的官兵说道:“徐家女是我昔日好友,能否允我与她说几句话?” 说话间,悄悄塞了一张银票给官兵。 官兵看她穿着考究,想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子,偷偷收了银票点了头,拉着徐雅香往黎曼婷跟前。 黎曼婷掀开帷幔,语调凄然道:“雅香,你父亲做了太多朝廷不能容忍之事,这才……” 说话间,她拿出一包毒药,压低声音:“你若在军营待不下去,可自行了解,此药没有痛苦,你……” 她话还没说完,徐雅香弯腰狠狠用头撞向黎曼婷。 突如其来的狠撞,黎曼婷站立不住,整个人往后跌坐。 刹那间,腹痛如坠。 殷红的血自她身体涌出。 徐雅香冷声狂笑:“黎曼婷,事到如今你还假惺惺的。花朝节,我有罪,你更有罪!我徐家女眷有今日,全都拜你所赐!” 都是这个黎曼婷,害她徐家女眷被充入军营。 此刻竟来送毒药! 黎曼婷很疑惑,徐雅香如何知晓她将花朝节的罪责全都推在了她的身上? 虽说梁王已帮她摆平花朝节下毒一事,但她觉得还是灭其口来得保险,是以,今日来送毒药给徐雅香。 没想到,自己被她一撞,流了血。 此刻腹痛如绞,倘若腹中孩子保不住,她在梁王府的地位…… 黎曼婷不敢深想,腹痛得她立即晕了过去。 官兵将徐雅香拉回,丫鬟们涌向黎曼婷,场面混乱不堪。 —— 此刻的边境,北岚城。 黎煜烨骑马缓行在城内,百姓夹道欢迎。 京城与北岚城相距甚远,他急行了一月才到。 镇北王府中,管家高兴地向镇北王黎燃禀报:“王爷,世子回来了!” 黎燃欣喜地从椅上起身:“这臭小子总算回来了!” 管家忍不住腹诽,他家王爷长着异常俊美的脸庞,分明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模样,这说话的语气,与长相当真不搭。 “杵在这做什么?”黎燃睨了一眼管家,“还不快去禀报老王爷与老王妃,还有王妃。” 管家立刻称是。 不多时,黎家众人在前院正厅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黎煜烨。 黎煜烨顾不得拍一下身上的灰尘,快步上前,扑通跪地:“祖父祖母,父王母妃,孩儿给你们磕头了!” 老镇北王夫妇看着大孙子,心疼道:“瘦了。” 黎煜烨露出手臂上的肌肉:“孙儿不瘦。” 这时,王妃云氏喃喃地问:“烨儿找到妹妹没?” 闻言,黎煜烨一惊,询问的目光看向父亲,母妃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黎燃明白儿子眼中的疑问,点了头。 黎煜烨跪行至母亲跟前:“母妃,儿子找到妹妹了!” 王妃云氏昏暗的眸中忽然有了光亮:“真的吗?她在哪?快带她来看为娘!” “儿子离京前,她在京城国子监上学,学业甚好。”黎煜烨敛去差点要滚出眼眶的泪水,“儿子与她约好,等她有时间,让她来见母妃。” 云氏不住颔首:“婂儿出息了,离开为娘去了国子监。” 黎燃拉住黎煜烨手臂,走到一旁,低声问:“找到与你妹妹长得像的少女了?” 自云氏病后,他们家一直都在寻找与黎婂长得像的少女,以此来缓解云氏的病情,可惜未曾找到。 此刻听大儿子这么说,黎燃便想确认一遍。 黎煜烨点头:“她叫黎语颜,是宁远侯府黎宗发的嫡女,与妹妹长得极像!” 他离京的次日,是国子监月考射艺的日子。也不知道她考得如何,能不能去兵部历练。 第170章 难缠的主 射艺月考首名可去兵部历练。 为此,他回边疆的日子特意定在了月考前一日,好将去兵部的机会让给她。 闻言,黎燃深吸一口气:“找到像的就好!” 只是,宁远侯府黎家这支偏支的黎宗发,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不是本家的熟悉,而是…… 莫名的熟悉! 来不及多想,黎煜景,黎煜兴与黎煜盛高声叫黎煜烨大哥的声音,将黎燃拉回现实。 黎煜烨高兴地张开手臂:“二弟、三弟、四弟!” 四个年轻人抱在一起,用劲拍着彼此的后背。 看着这一幕,云氏的神情清爽了些,起身要往厨房走:“烨儿回来了,得吩咐厨房多做些烨儿吃的菜,烨儿都瘦了。” 黎燃上前轻轻拥住她的肩头:“让下人去就成。” —— 是夜。 江州,张府,清语居。 月光倾泻湖面,风吹起涟漪。 刹那,水中月儿,破碎成玉。 黎语颜准备沐浴,脱衣时,赵妈妈看到了她腰上的掐痕。 想起上午在小姐脖颈上看到的三处红印,赵妈妈忍不住拧了眉。 当时,小姐她说是被虫所咬。 此刻看腰上也有印子,赵妈妈觉得,颈上三处红印,并非虫子所咬那么简单! 自江边回来,黎语颜郁郁的,这会将整个身子浸入温水中,才感觉平静了些。 赵妈妈心里踱了几遍,终于开口问:“小姐,你与老奴说实话,今日江边究竟发生了何事?” 黎语颜捂住脸,瓮声瓮气道:“赵妈妈你出去吧,我一个人洗就成。” 见她不肯说,赵妈妈直接猜:“是太子殿下,还是庆郡王?” 赵妈妈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是张氏的丫鬟,后来嫁给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户。却不想夫妻恩爱的日子没过多久,丈夫不见了踪影,她便回到张氏身边当了老妈子。 这些红痕与掐痕,很容易联想到男女之间那种亲密之事。 赵妈妈如是想着,心头惊慌不已,见她家小姐还是不肯说,又问:“是太子殿下?” 毕竟太子之前咬过她家小姐的脖子。 见瞒不过去,黎语颜微微点了头。 这如何是好? 赵妈妈急得不行,叫来妙竹伺候黎语颜,自己则去到张老太太的房中。 张老太太正要就寝,听说赵妈妈有急事找她,忙将人唤进来。 “老太太,求您帮帮我家小姐。” 张老太太睨她一眼:“说甚么胡话,你家小姐是我亲孙女,我眼珠子似的护着,何须你来说项?” 赵妈妈跪在床前的踏脚板上,道:“小姐今日大约是被太子殿下轻薄了。” 听到这话,张老太太半躺着的身子直起来,急道:“怎么说?” “小姐脖子上三处红痕,奴婢本就起疑,小姐却说是虫子所咬。方才小姐沐浴,奴婢在小姐的腰上看到了……”赵妈妈不好意思往下讲,只道,“老太太您去看了就明白了。” 张老太太连忙下床披上外衣,急急忙忙地往清语居赶。 等赵妈妈将张老太太请进卧房时,黎语颜已经沐浴好,穿上了寝衣。 “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黎语颜上前扶住她,祖孙俩坐在了床沿。 张老太太也不扯其他话题,直截了当道:“囡囡,给外祖母看看腰上的印记。” 闻言,黎语颜这才知赵妈妈将她腰上的掐痕同外祖母说了。 “外祖母,孙女没事。” “乖!”张老太太直接掀起黎语颜的寝衣下摆。 入目,纤细白皙的腰上,红红的掐痕甚是明显。 掌印宽大,指印修长…… 这掐痕显然是男子的手所为! 加上脖子上的三处…… 她这个外孙女生得殊色腻理,此刻看她赤着脚,连那脚趾头都圆润莹洁得诱人,似玉雕琢,难怪太子与庆郡王都起了心思。 张老太太叹了气:“太子殿下对你用强了?” 黎语颜摇头。 张老太太不信,黎语颜只好将今日发生之事说了。 张老太太气道:“玉梦也真是的,怎能撇下你?” 幸亏还没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自己似眼珠子宝贝着的孙女,就这般被太子殿下给轻薄了去,张老太太气得不行。 黎语颜忙道:“外祖母,您可千万别怪大表姐!” 夜翊珩这人疯起来,谁都拦不住。 张老太太拍了拍黎语颜柔嫩的小手,叹气道:“原先觉着庆郡王也可以配囡囡,我这会子想到了,以太子的个性,倘若你真与庆郡王在一道,他还会变本加厉地对付你。” “庆郡王的家在京城,你若跟了庆郡王。太子殿下回了京,届时京城里发生什么,外祖母都不敢想。” 赵妈妈担忧地问:“老太太,那如今怎么办?” 张老太太叹息:“唯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早日在江州给囡囡找个婆家。” 江州远离京城,等太子与庆郡王离开,那么囡囡便是安全的。 “外祖母,等水患过去,孙女就回山里。他们找不到我的,到时候外祖母便可放心。” “傻丫头,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咱们张家在江州,虽不是说一不二,但好歹衣食无忧。”张老太太怜爱地摸了摸黎语颜的小脸,“外祖母把你叫来江州,就是希望你在江州寻一门亲事,外祖母也好看着你成亲生子。” 以后等她这个老婆子老去,也好跟女儿有个交代。 张老太太落了泪:“我可怜的孙女,你说你的婚事我若不管,还有谁来管?” 自穿越来,黎语颜甚少感受到长辈的关爱,此刻听到这些暖心的话语,眼泪水扑簌簌往下滴落。 “外祖母……” 她哭着扑进张老太太的怀里。 一旁的赵妈妈抹泪道:“老太太,依照太子殿下今日此举,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至于庆郡王,虽说面上经常笑盈盈的,在奴婢看来,庆郡王实则也是个难缠的主。” 闻言,张老太太神情一重:“你倒是看得通透!” 赵妈妈说出一直以来的担忧:“此二人位高权重,倘若他们要争夺我家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民不与官斗,张家虽有钱,但没权。 张老太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拧眉问黎语颜:“囡囡,倘若真的要在太子与郡王中选一人,你选谁?” 第171章 太子亲临 黎语颜摇头:“外祖母,清羽是有说过想娶我,但我早明确告诉他,我没想过要与男子过一生。此后,他再没提过,我与他只是朋友。” “至于太子,他不喜我,却硬要将我绑在他的身旁。我实在想不通,是何原故?” “倘若太子喜欢我,又为何要折磨我?” “若要在这两人中选一人嫁了,我一个都不会选。” “清羽是我朋友;而太子,孙女不想与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听到囡囡说太子折磨她,张老太太再度落泪:“你娘在天之灵,若知道你在京城受苦,不知道多伤心。” “咱们不图多富贵,也不图有什么权势,外祖母与你娘一样,只望今生你能遇到一个真正疼你呵护你的男子。” “那种他的眼里只有你,你的眼里只有他的男子。” “在感情一事上,人的心很小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张老太太缓缓拍着黎语颜的后背,“倘若对方装了你,又装了别人,那便显得拥挤。” “囡囡啊,什么太子妃,郡王妃,咱都不当。找一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平平淡淡和和美美过一辈子才是真!” “赵妈妈提出的顾虑,咱们要考虑,故而囡囡在江州寻一门亲,这事得暗地里来。天潢贵胄亦不能胡乱抢亲,等此二人都回了京,咱们怎么风光怎么来。” 对外祖母所言,黎语颜深知是为她好。 可夜翊珩这个疯子,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然,夜已深,外祖母年纪又大了,她不好多说那个疯批,怕外祖母担忧,遂点了头。 “都听外祖母的。” 话虽如此说,在她看来,还是去到某人找不到她的地方,来得安全。 —— 京城。 梁王府后院。 太医给黎曼婷把了脉,随后躬身对夜震宇道:“梁王殿下,黎侧妃腹中胎儿月份尚小,突遭撞击,又遇跌倒,故而有滑胎之象。” 闻言,黎曼婷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太医,求你一定要护住我的孩儿!” 太医摇了摇头,对夜震宇道:“具体情况还要由医女查看下。” 夜震宇沉着脸点头,让人都出了房间,只留下医女与黎曼婷。 不多时,医女双手沾着血出来:“梁王殿下,黎侧妃腹中胎儿已然滑胎,此刻虽没掉出身体,那是因为方才黎侧妃用了保胎药所致。” “才一个月多,胎儿尚未成型,按理是很容易就能掉出的,可黎侧妃私自所用保胎药太过厉害,导致黏连,这才……” 夜震宇不耐烦道:“说重点!” 医女垂首道:“此刻的情况,倘若胎儿不能尽快落出,黎侧妃今后难以再孕。” 夜震宇皱眉看向太医:“如今情况,怎么处理?” 太医道:“只能请产婆,用催产药物,尽快让胎儿滑出。” 不多时,产婆请来。 黎曼婷的尖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夜震宇看着一盘接着一盘的血水端出,脸色阴沉。 产婆从黎曼婷卧房出来。 “梁王殿下,黎侧妃保胎药所用剂量过大,这坠痛难忍,怕是要折磨一整晚了。” 夜震宇甩了袖子:“咎由自取!” 旋即大步离开后院。 —— 翌日一早。 林家兄弟来了张家。 对于他们的到来,张玉梦有些吃惊。 林飞笑着解释:“昨儿,二弟听小厮说表妹长得国色天香,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吵着让我陪他来你家。” 林翔哈哈一笑,对张玉梦道:“大嫂的表妹呢?” 张玉梦掩唇笑了:“表妹大约还在睡觉,你们来早了。” 这时,张老太太刚好走到前院,看到林家兄弟,便驻足。 林家兄弟见到她,上前行礼:“张家祖母安好!” “都好,都好。”张老太太眯眼笑着。 这林飞即将成为她的孙女婿,长得一表人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她将目光移到林翔面上,这孩子比他大哥还要漂亮几分,虽说生意做得不如他大哥,但林家与张家也算知根知底。 倘若囡囡许给林翔,届时有玉梦关照,囡囡在林家定是被人宠着的。 最关键的是,林家当初来给林飞与玉梦说亲时,明确说到,以后不让林飞纳妾。 倘若囡囡许给林翔,林翔的亲事上,林家的态度大抵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张老太太看林家兄弟越看越喜欢。 “都别站着了,去正厅坐坐。”张老太太旋即吩咐人去端茶水点心。 几人到了正厅,茶水用了,点心也吃了,林翔终于忍不住问:“张家祖母,我能不能见见大嫂表妹?” 闻言,张老太太笑了:“你这孩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翔嘴上似抹蜜一般:“张家祖母,您想,大哥与大嫂成了亲,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了。倘若表妹与我也有缘分的话,咱们那是亲上加亲!” “再则咱们林家家训,不轻易纳妾。表妹与我若成,我定与大哥一般,起个誓!” “这孩子,话说得这么早?”张老太太笑着摇头,侧头吩咐人去请黎语颜。 下人到清语居时,黎语颜还在床上睡着。 她昨夜做了一夜的梦,梦里被折腾得狠了,这会子睡得还很沉。 听赵妈妈说,表小姐还没醒,下人返回前头正厅。 张老太太含笑问林翔:“这会子都没起,这般女子,你还要么?” 林翔笑得爽朗:“女子就是用来娇养的,要,自然是要!” 听他这么说,张老太太越发觉得合适。 就这时,管家急急来报:“老太太,太子殿下亲临!” 闻声,张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尽数敛去。 可人来了,不得不迎接,只好道:“此刻人在哪?” 林家兄弟有些懵,太子殿下来做什么? 他不是与张家外孙女取消赐婚了么? 管家道:“已经进来了。” 话音刚落,正厅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张老太太、张玉梦与林家兄弟齐齐望去,只见来人衣袂带风,行为举止如水飘逸。 更为关键的是,纵使他眼覆白纱,却丝毫不损他俊美如谪仙的容颜。 众人连忙见礼:“拜见太子殿下!” 夜翊珩略略弯腰,亲自托住张老太太的手肘:“老太太无须多礼!” 碍于夜翊珩的身份,张老太太请他坐上座,同时问:“敢问太子殿下莅临寒舍,所为何事?” 第172章 借口亲近 夜翊珩行云流水般地掀袍入坐,嗓音矜冷道:“孤今日来,是为寻医。” “寻医?”张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囡囡之前来信是曾说起会点医术,难不成太子以此为借口来寻囡囡? 可,太子出行,必定携带太医,如何还以此当借口? 委实拙劣了些。 这时,松果开口:“老太太有所不知,语颜小姐住东宫时,曾帮殿下看过眼疾。殿下与小姐虽已无婚约,但医者本心,相信小姐不会不给殿下治眼的。” 张老太太摆手笑道:“我家囡囡只懂些皮毛,如何能医太子殿下?” 夜翊珩不疾不徐道:“孤今日眼睛有些不适,特来寻她。” 松果补充解释:“住在驿馆的太医擅长水患疫症,并不能看殿下的眼疾。”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老太太只好让下人再去清语居请黎语颜。 “去把表小姐请来。” 张老太太转头又吩咐人给太子一行人上茶。 下人到清语居时,也不说何事,只说:“请表小姐速速去前院!” 赵妈妈只好将黎语颜从床上拉起来:“小姐,老太太今日派人来了两趟了,许是有什么急事。” 黎语颜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嘤咛着伸了伸懒腰。 刚端来温水的妙竹见到这一幕,痴了一瞬,小姐如此动人,怪不得连不行的太子都要三番两次地轻薄她。 若是换个正常的,小姐岂不是要被吃干抹净了? 怪不得小姐做的梦都那般,大抵是现实中的太子不行,梦里的太子太过行了。 想到这,妙竹打了个寒颤,十分庆幸太子不行,否则昨日小姐怕是要遭殃了。 妙竹收回思绪,将铜盆搁到架子上,伺候黎语颜洗漱。 黎语颜完全不知妙竹的小脑袋里弯弯绕绕地脑补了好多戏码,洗漱完毕,简单梳妆了下,稍微吃了点朝食,便往前院去。 刚跨入前院正厅,黎语颜脚步一顿。 竟然是他来了! 本能地想要转身往回走,偏生松果喊住她:“太子妃,殿下今日眼睛不舒服,您给看下。” 松果定是故意,前段时间已将称呼改了,此刻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唤她“太子妃”。 妙竹往黎语颜身前一挡,双手叉腰道:“松果公公,莫要胡乱称呼!我家小姐与太子殿下已无关系!” 松果笑,拍了一下自个的嘴:“瞧我这嘴!” 说话时,快步走至黎语颜跟前:“语颜小姐,请吧!” 黎语颜这才挪了脚步。 方才这小太监称呼张家表妹为太子妃,林家兄弟面色一僵,此刻见不远处过来的少女,身姿娉婷袅袅,容貌惊为天人。 这般雪肤花貌,堪称倾国倾城是一点都不为过。 霎时间,林家兄弟僵掉的面容被惊艳取代。 黎语颜缓步上前,行了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夜翊珩淡淡“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 张老太太悄悄叹气,随后开口:“囡囡,你可要给太子殿下好好看看眼睛。家里人都在,你表姐未来夫家的兄弟也在。” 言外之意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不能胡来。 闻言,黎语颜微微转身,对着林家兄弟礼貌地点了点头。 林飞林翔先后起身致意,旋即坐下。 看太子清冷的模样,怕是真的对她无意,林家兄弟放下心来。 此刻近距离地看到黎语颜的容貌,肌肤吹弹可破,细腻如凝脂,林翔心里愈发喜欢。 夜翊珩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袍,随后摘下眼纱,目光若有似无地盯着黎语颜。 在场之人除了跟着太子一道来的松果与陌尘,还有黎语颜知道他此刻是能瞧见的。 其余人等皆认为太子失明得彻底。 “民女丑话说在前头,民女并不一定能治好殿下的眼。”顿了顿,她才问,“殿下的眼睛如何不舒服?” 夜翊珩的眼一瞬不瞬地睨着她,嗓音清凉:“隐有痛感,不知是何故?” 黎语颜望进他的眼,此刻他的瞳仁乃黑色,上头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清影款款在他如海般深邃的凤眸中。 她忽地反应过来,收回目光,这厮大抵是在编排她! “殿下许是因治理水患操劳过度,歇息些许时日,痛感约莫能消。” “不用翻看眼皮么?”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睛丝毫不眨。 “不必。”黎语颜垂眸腹诽,瞎子当久了,眼明的时候,再装瞎子倒是毫无破绽。 倏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十分好看,上头的牙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甚是显眼。 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他的手抬起,微微一旋…… 捏了捏手中眼纱。 见他好似想要她帮忙系眼纱的意思,黎语颜连忙道:“民女那有膏药,等会殿下带回。” 闻言,夜翊珩淡淡颔首,看对面立着的少女明显瑟缩的模样,便收了让她帮忙系眼纱的心,转而唤松果。 这时,林翔问:“语颜小姐怎会医术?” 黎语颜答:“无聊时,看医书自学的。” “真是聪慧!”林翔不住地点头。 黎语颜淡淡道:“过誉了。” 夜翊珩看在眼中,俊眉微动。 借口取药,黎语颜适时地告退。 这时,张玉静听说太子殿下来了府中,悄悄带着丫鬟过来瞧。 最近人们都在说太子长得异常俊美,她很想亲眼见下。 尚未见到时,她想着他大约比林家兄弟好看些。 到了正厅,看到一袭月白锦袍,眼覆白纱的男子,张玉静惊得立在原地许久。 直到张玉梦发现她,叫她过来行礼,她才反应过来。 不多时,黎语颜回到正厅,让妙竹将手中膏药交给松果,对夜翊珩道:“恕不远送。” 这算是下了逐客令。 其他众人听了惊愕不已。 连张老太太也惊诧得紧。 囡囡是被太子折磨得狠了么,竟然这么说话,更让她震惊的是,太子丝毫不恼。 夜翊珩从椅上起身,抬手间,忽然听到有个莫名其妙的女声道:“太子殿下,您眼不能视,民女送您出去吧。” 众人将目光移到说话之人身上。 张玉静笑着解释:“大姐要陪大姐夫,表妹已经跑了一趟该歇歇,我是张家人,理应尽地主之谊。” 说话间,她去扶夜翊珩的手臂…… 第173章 孤甚喜欢 黎语颜笑了,夜翊珩有着绝美的皮囊,走到哪都能吸引目光。 难怪张玉静有这般举动。 她倒是想看瞎子如何处理? 倘若瞎子任由张玉静扶着,那她大抵是自由了,再不会被瞎子纠缠。 却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夜翊珩大手扣住她的手腕,清冽开口:“孤习惯黎语颜搀扶。” 刹时,张玉静脸色发白。 松果笑眯眯瞧着,补了一刀道:“天下女子何其多,太子殿下只让语颜小姐搀扶。旁的女子一概不能近殿下之身,恐有性命之忧。”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翔眉头一拧。 松果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的陌尘“噌”的一声,将剑拔出剑鞘。 剑身寒光乍现。 张玉静整个人颤抖不已,面上乍青乍白,显然再过一瞬就要哭出来。 张老太太总算领教了太子的性格,表面平静如水,矜冷清贵,实则狠辣无情。 今日太子所有行为,皆在显示他对囡囡的势在必得。 如此情况下,她得尽早给囡囡安排婚事! 又被某人扣着手腕,黎语颜无力极了。 可此刻,松果笑脸,陌尘黑脸,再加某人的面无表情,她真的不知道下一刻,疯子会怎么发疯。 见外祖母忧色满面,黎语颜宽慰道:“外祖母,孙女因给殿下看过眼疾,故而殿下只让孙女搀扶。孙女把殿下送出门,便回来,没事的。” 听到这个解释,方才因松果所言而有所担忧的林翔,这才放了心。 黎语颜抽出手腕,改成扶着夜翊珩,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松果与陌尘,四人往张家大门口走去。 相对前头两人沉默不语,松果与陌尘相视一笑。 陌尘悄悄竖起大拇指,悄声对松果道:“今日发现你的口才极好!” 厚着脸皮喊太子妃,又把太子殿下往日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 这会张家人该知道他们殿下对语颜小姐不一般了吧? 松果笑得得意。 那是,当太监的就得急主子之忧而忧! 到了大门口,黎语颜放开他的手臂,淡淡道:“方才的药膏不是抹眼的,是用来祛疤的,一日抹两次。殿下手上的疤痕,还是祛了吧。” 夜翊珩颔首:“你送的,孤甚喜欢。” 黎语颜抿了抿唇,随他怎么说,她就是希望自己留在他身上的印记早日消失。 仅此而已。 正厅这里。 张老太太长长吐了一口气。 张玉梦见状,帮她捏起肩膀:“祖母,您别忧心了,表妹与太子殿下总归曾经是未婚夫妻。再则,太子眼盲,一般眼盲之人是不轻易让旁人搀扶的。” 张老太太点了头,拍了拍大孙女的手背,对林家兄弟道:“今日还真不巧了。” 林翔笑着道:“多亏了太子殿下前来看眼,晚辈才能见到语颜小姐。” 闻言,张老太太心头一喜:“这么说来,你……” 林翔颔首:“晚辈这就回去同家里说,若是可以,择日提亲。” 张老太太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一叠声儿地道好。 —— 夜翊珩回到驿馆的第一件事,便让姜乐成去一趟林家。 姜乐成不明所以,连忙问松果与陌尘。 两人添油加醋地将在张家见到林家兄弟一事同姜乐成说了。 “那林二少爷,我瞧他眼珠子都要粘到语颜小姐身上了。小公爷,你知道如何做吧?” 姜乐成一收折扇:“此事交给我。” 旋即去了林家,他要给林家一个警告。 林家也算江州城的富户,听说国公府的世子姜乐成到访,林老爷连忙亲自相迎。 “小公爷前来,寒舍蓬荜生辉啊!” 姜乐成摇了摇手指头:“小爷前来,是有一事要告诉林老爷。” 林老爷心神一凛:“请讲!” “林老爷有两子,长子已有婚约,便是张家嫡女。至于次子,你们选谁当他的媳妇都行,千万不要将目光移到语颜小姐身上。” “语颜小姐不是已经与太子殿下解除婚约了么?”林老爷很是不解。 “你们林家还想做生意的吧?水运一事上,意外时常发生。”姜乐成淡声道,“林老爷明白小爷的意思么?” 听闻此话,林老爷冷汗津津,连忙躬身称是。 “你想,语颜小姐曾经赐婚给太子,若非太子准许,谁家敢娶她当儿媳妇?”姜乐成哈哈一笑,“不过,林老爷此刻明白过来,不晚。” “是,是,是,多谢小公爷提点!”林老爷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小公爷请上座!” “不坐了。”姜乐成捏着扇柄拱了拱手,“小爷这就告辞。” —— 此刻的张家。 在林家兄弟离开后,张老太太让人将严氏叫来正厅,随后把张玉静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她。 严姨娘气得浑身颤抖。 张玉静很是不服:“表妹已不是太子的未婚妻,天下女子都有机会,为何我不能?” 张老太太冷哼一声,对严氏道:“听听,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囡囡远离太子都来不及,她巴巴地要送上门去。” 严姨娘颤抖着手甩了张玉静一巴掌:“平日里,我是如何教你的?安分守己,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争抢都无用!” 张玉静捂脸冷笑:“姨娘这么教女儿,真的好么?你虽是我亲娘,可改不了你烧水丫头的出身。你能从丫鬟当父亲的妾室,我如何不能往高处爬?” 严姨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竟如此看她。 她恨恨道:“我告诉你,你的想法最好烂在肚子里。届时若是说亲的那户人家都不要你,看你今后怎么办?” 张老太太也道:“听你姨娘的!你忘记方才看到的剑了,你别给我耍贱!” 一中一老两个女人说得这么直白,张玉静面子丢尽,哇地蹲地大哭。 —— 驿馆。 夜翊珩洗净双手,当场用了黎语颜送的祛疤膏。 松果感叹:“这祛疤膏有股若有似无的清香,细细一闻,又闻不见了,抹上去又瞧不出药膏痕迹。适合男子使用,比太医院的祛疤膏好使。” 陌尘闻言,抬手瞧了瞧自己虎口上的牙印,厚着脸皮上前:“殿下,属下也想用。” 夜翊珩睨了他一眼,示意松果赶紧将黎语颜送的祛疤膏收起来。 第174章 许配遇阻 松果宝贝似的放好祛疤膏,转头看陌尘紧跟着他,遂瞪他一眼:“陌尘,你这肉糙肉厚的,去太医那要一盒。” 陌尘抬了抬手:“殿下这匀我一点便是,哪要那么麻烦?” “嗯?”夜翊珩倏地出声。 陌尘连忙道:“属下这就去寻太医。” 话音未落,一溜烟似的跑走。 —— 不知何故,接下去几日,江州城开始流传出一个说法,说太子殿下与庆郡王来江南治理水患是明面上的说法,实则是来寻张家外孙女。 而张家外孙女来江州其实是为了寻找生父。 一时间,人们将先前张家外孙女追着太子殿下跑,目的是为了挽回亲事的说法,抛之脑后。 如此一来,不少人动了歪心思。 太子殿下与庆郡王在争夺张家外孙女,加上张家甚是有钱,倘若他们能成为张家外孙女的生父。 将来定是飞黄腾达,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这日,冒充黎语颜生父找上张家门的中年男子就有三个。 张老太太气笑了,指着他们的鼻子道:“你们不动脑子的么?” “我孙女花容月貌,其父容貌必定不差。倘若我孙女真不是黎宗发的亲生女儿,就凭你们几个的模样能生出我孙女那般女儿么?呵呵呵,你们几个今日出门没照镜子吧?” 张若海铁青着脸,喝道:“我妹子清清白白,如何会认识你们?” “来人,将他们送去官府!” 一声令下,张家护院立时出来,将三人捆绑住,扭送至官府。 闹了这么一出,剩下想要冒充的人,全都收了心思。 与此同时,太子殿下与庆郡王之争,让张老太太提高警惕,得早日给囡囡定下婚事。 奇怪的是,之前林翔这孩子说会尽快来提亲的,这几日过去,怎么不见踪影? 情急之下,张老太太派管家去林家询问。 两个时辰后,林翔亲自登门对张老太太说了自己配不上黎语颜。 张老太太问何故,林翔摇摇头,不敢明说,只道了告辞。 林翔转变这么突然,张老太太终于体会到太子的手段。 定是太子背地里做了甚么,林家才退缩了,张老太太一面埋怨林翔没骨气,一面思索着还能将黎语颜许给谁。 忽地想到最初的想法,张老太太便将二孙子张玉明唤来。 “玉明,祖母问你,囡囡许给你,可好?” 张玉明有些惊讶,问:“表妹若愿意,孙儿自然也愿意。” 表妹容颜绝丽,娶妻如此,此生美哉! 闻言,张老太太欣慰点头。 就这时,曲氏忽然进来,嗓音尖锐道:“我不同意!” 场面一度僵硬。 张老太太看向二孙子:“玉明,你表个态。” 曲氏是个泼辣不讲理的,张玉明自小听她的话,便沉默下来。 婆媳两个吵了起来。 曲氏说话十分难听,更是将矛头对准了黎语颜的母亲。 “婆母,你的女儿是个什么人,你这个当娘的心里清楚。语颜这孩子,不知道是她怎么生下的。身世都没搞清楚,你就想把她塞给我的儿子。” “没这样的道理!再说了,我是玉明的娘,玉明的婚事也该问问我这个当娘的吧?” “我这姑子当初不听你与公爹所言,硬是嫁给了黎宗发。如今闹出她所生的女儿不是黎宗发的,呵呵,这般女人所生的女儿,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就算她是婆母的外孙女,我头一个不同意!” “我们玉明清清白白,难不成天下没有其他女人了,就一定要娶她为妻!” “笑话!”曲氏双手叉腰,冷声笑着。 张老太太气得心肝巨疼,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祖母!”张玉明连忙上前扶住。 曲氏哼道:“行了行了,这屋子里那么多下人。” 说话时,拉着张玉明离开。 —— 另一边,张家门市。 季清羽寻了个机会找到张若海,坦诚道:“小王心悦阿颜,张家舅舅,您看能否把她许配给小王?” 张若海正拨着算盘,看到来人,忙请他坐下。 “庆郡王,这个事情要看语颜自己。” 话虽这么说,张若海也有顾虑,虽说眼前的庆郡王与语颜是挺般配,但毕竟之前语颜指婚过太子。 庆郡王与太子又是表兄弟,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何能安生过日子? 季清羽犯了难,阿颜那里,他要如何开口? 之前将她掳走那次,他表白过,却是被拒。 如今想要表白的话,该如何说呢? 张若海这边不能帮他传话,他得想个什么法子。 如此想着,季清羽便道了告辞。 等季清羽走后,下人来禀报,说老太太晕倒了。 一听母亲晕倒,张若海急得不得了,扔下手头活计,往家里赶。 等张若海到家时,黎语颜也正好到张老太太院中。 看到母亲脸色发白,张若海怒喝:“将曲氏给我找来!” 曲氏一进屋,张若海猛地甩了她一个巴掌:“你就这么待我娘的?” 曲氏立时坐于地,拍着大腿撒泼,扯着嗓子哭喊:“我给你们张家生了两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个当娘的,难道不能给自己的儿子娶个贤惠的妻室,定要娶这个不知真实姓氏的狐媚子么?” 张若海捏起她的衣领子:“什么叫不知姓氏?” “哼,就是野种!”曲氏讥笑,“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纵然早知曲氏泼辣无比,黎语颜闻言,仍旧惊诧不已。 她竟这般口无遮拦地说她狐媚子,说这点也就算了,竟然明着说她不知生父是谁,是个野种。 床上躺着的张老太太正要醒来,听到这话,再度晕了过去。 张若海气得不行,扬手又在曲氏面上扇了一巴掌。 曲氏捂着脸哭,吵着要回娘家。 “我就算回了娘家,也不同意我的儿子娶她!” 她将手指指向了黎语颜面上。 黎语颜淡淡道:“就算舅母同意,我也而不同意自己嫁给二表哥。” 闻言,曲氏喉头噎住。 黎语颜转而对张若海道:“舅舅,家和万事兴,外甥女不忍您与外祖母因我伤怀。江州这,找不到生身父亲,语颜会尽快离开。您与舅母多年夫妻情,不能因为外甥女而毁。” 第175章 再次逃离 “舅母口无遮拦,这点还望改改。我想我不在的时候,舅母能善待外祖母的吧。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外祖母肤色红润,大抵是舅母孝顺的功劳。” 黎语颜这一席话,听得曲氏有些羞愧。 她低下头:“你甚是明事理,但舅母还是那句话,不同意玉明娶你!” 黎语颜清浅一笑:“舅母多虑了。” 倏地,敛了笑:“外甥女有话对外祖母说,还请舅舅与舅母行个方便。”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他们夫妻说和去了。 曲氏惭愧地从地上起身,拉着张若海的袖子出了屋子。 见他们离开,黎语颜连忙给外祖母诊脉,旋即便开了个方子。 张老太太悠悠转醒,眼含热泪道:“囡囡所言,外祖母全都听见了。我怜儿的孙女,外祖母与你舅舅没用啊,那只母老虎……” “外祖母,孙女不要紧,只要舅母平日里对您好就成。” 于张家来说,她就是个外人。 是一个连生父都不知道的外人。 在这个世上,一个连自己姓氏都不知道的人,大抵是会被人看轻的。 黎语颜敛去眸中水雾:“孙女给您开了个方子,调理情绪,延年益寿。” 她这次离开江州,不知道何时再能来看外祖母。如今只希望外祖母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他日,她定会再来看她! 张老太太完全不知道黎语颜打定主意,要离开江州,看到她漂亮的字迹苦笑道:“你如此大度,外祖母心里更是有愧啊!” 黎语颜轻轻趴到张老太太的怀中,拿脸蹭了蹭。 外祖母生了母亲,母亲生了她。 母亲怀里,大抵也是这般温暖的吧? 现代时,她是孤儿。 穿到这里,母亲早已不在。 两世为人,从未感受过何谓母爱。 黎语颜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滚落,掉在锦被上,立时晕染开。 —— 当晚,黎语颜简单收拾了下。 随后将赵妈妈与妙竹叫进了屋里。 看她神情严肃,两人齐声问:“小姐,怎么了?” 张老太太院中发生的事情,张若海严禁下人传闲话,是以她们还不知道。 黎语颜道:“待天色彻底暗下,我与妙竹就离开张家,离开江州。” “小姐,老奴呢?”赵妈妈忧心道。 “赵妈妈你留下,舅母其人说话口无遮拦,我把你留在外祖母身旁,我好放心。再则你原是江州人士,不必跟着我飘泊。” “小姐,老奴要跟着你,夫人交代过,老奴不能离开小姐!” “赵妈妈放心,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来接你。”黎语颜坦诚道,“而且你在这,我其实有个目的,那便是掩人耳目。” 如今水患基本结束,官道小道已现。赵妈妈不会骑马,若是与她一道离开,速度就会慢许多。 只她与妙竹两人离开的话,可骑马疾驰。 主仆三人聚在一起,悄悄地将接下去的计划说了个仔细。 天色大暗,黎语颜与妙竹翻墙而出。 翌日。 张老太太命人来请黎语颜,赵妈妈说,她还睡着。 张玉梦来寻黎语颜,赵妈妈还是说,她在休息。 到了下午,夜翊珩与季清羽的人都有来张家,赵妈妈仍旧说,她家小姐在休息,不便见客。 由于赵妈妈还在,这些来寻黎语颜之人,全都没往其他方面想。 又过了一日,众人发现不对劲时,黎语颜已经离江州很远了。 一时间夜翊珩与季清羽皆不知黎语颜去了哪。 两人在张家让赵妈妈说个仔细。 张老太太虽然也想知道黎语颜去了何处,但面对太子殿下与庆郡王,她又希望赵妈妈别说出真相。 赵妈妈跪在地上,老老实实道:“老奴所言所行,皆是小姐授意。小姐说什么,老奴便做什么。” 季清羽眯了眯眼:“本王问你,你家小姐究竟去哪了?” 赵妈妈平静道:“我家小姐早就考虑到,太子殿下与庆郡王均会质问老奴,故而小姐去哪,不曾对老奴讲。” 夜翊珩冷声:“不曾讲?” 赵妈妈背脊挺得直直地,语调平缓:“是,太子殿下,小姐的目的就是逃离殿下,故而不曾对老奴讲。” 夜翊珩捏了捏手,他是真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前头送他祛疤膏,后头竟然跑了! 竟然再次从他身旁逃走! 他怎么没有预见到? 夜翊珩开始沉默,强大的气场压迫着张家正厅的一切。 曲氏瑟瑟发抖,心头一个激灵,顿时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庆郡王,是民妇与婆母吵了几句。语颜这孩子孝顺,不忍民妇与婆母失和,这才离开。” “嗯?”夜翊珩冷冷道,“给孤说清楚!” 曲氏一五一十地将张老太太想将张玉明与黎语颜凑成一对的事儿全都说了。 张老太太连连摇头,这个妇人,当真是孬! 夜翊珩起身,嗓音凛冽:“黎语颜是孤的女人,尔等记着!” 旋即往外走,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季清羽,你也给孤记着!” 等太子离开,季清羽对曲氏冷声道:“老太太是看得上张玉明,才撮合他与阿颜。阿颜岂会瞧得上他?” 当他季清羽不存在吗? 丢下两句话,季清羽亦离开。 走在最后的姜乐成,唰地收拢折扇:“小爷有必要提醒你们一句,太子殿下与庆郡王是看在语颜小姐的面上,才不对你们张家出手的。” 听到这话,张若海心神一凛。 张老太太神情一重,心中默念,千万不要让太子殿下与庆郡王找到囡囡,囡囡一定要逃得远远的!—— 北岚城,镇北王府。 黎煜烨正陪着母亲在花园散步。 忽地下人来报:“世子,京城来人!” 黎煜烨连忙对身后跟着的丫鬟道:“来扶着王妃。” 自己则跟着下人往前院走。 看到来人是自己留在京城的侍卫高原,黎煜烨连忙将人叫去了自己书房。 书房内,高原恭敬拱手:“世子,您离京的第二日,京城就出事了。” 黎煜烨面色一沉:“出了何事?” “国子监射艺月考当日,语颜小姐夺得首名,皇帝高兴之余,定了她与太子的婚期。却不想黎家老夫人出来说黎语颜并非黎宗发的亲生女儿。” 第176章 去趟边疆 高原又道:“婚事当场作罢,语颜小姐回不了宁远侯府,亦回不了东宫。” “当时我等并未在国子监,故而得到消息时,为时已晚。” “属下带人寻了许久,都不曾在京城寻到蛛丝马迹,想来语颜小姐早已离京。属下这才赶来北岚城,属下未曾护着语颜小姐,还请世子责罚!” 一下子太多信息,让黎煜烨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不必自责,她聪慧得紧,离开京城,定是有她自己的考量。且她的身手极高,路上遇不到太多对手,只是……”黎煜烨抓住高原话语里的重点,“你说她不是黎宗发的女儿?” 高原颔首:“是,据说当时,皇帝命太医滴血验亲,语颜小姐的确不是黎宗发的亲生女儿。” “你先休息下,带上人马明日起程,给本世子寻她!哪怕是将天晟整个翻过来,亦要将她给本世子找到!” 黎煜烨面上说得镇定,心头却有个狂喜的想法。 “是,世子!”高原拱手领命。 黎煜烨出了书房,去到后院寻老王妃。 老王妃正在廊下修剪盆栽,看到他过来,含笑问:“走得这般急,是有什么喜事?” “祖母,孙儿有件事问您。” 黎煜烨走过去,从老王妃手中取过剪子,直接往盆栽头上薅。 老王妃拍他手:“问就问吧,别把盆栽给薅光了枝丫与叶子。” 黎煜烨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将剪子还给老王妃。 “祖母,您说,母妃当年生妹妹的时候,是不是生了双胞胎?” 老王妃虚指了他的额头:“你母妃怀你妹妹时,你都七岁了,你还不记事?” “三弟四弟是双胞胎,母亲给我生对双胞胎妹妹也不是不可能啊。对吧,祖母?” 老王妃摇了摇头,只当他在讲笑话:“当时产婆抱出来的确实只有你妹妹一个。” 黎煜烨追着问:“当时产房里究竟生下几个,祖母您亲眼看到的么?就算看到,您一直盯着产婆么?” 老王妃被孙子说得一愣一愣:“你这孩子魔怔了吧?” “万一产婆将我另一个妹妹偷偷带出去了呢? 老王妃剜了他一眼:“咱们镇北王府请的产婆,都是登记造册的。如今就在城南住着,你跟你三位弟弟都是她接生的,你说的情况不存在!” 听到这话,黎煜烨心里的猜测忽明忽暗。 想到母妃最是清楚自己生了几个的,但是母妃如今的身体情况,他不能再提妹妹,以免加重她的病情。 可又想到黎语颜在京城举目无亲的绝望模样,黎煜烨又气又恼。 理智告诉他,天真地以为母妃生了两个妹妹,此刻这种想法只能作罢。 母亲怀婂儿时,他七岁已懂事,那时母亲的肚子确实不如怀三弟四弟时那般大。 就算黎语颜不是他的亲妹子,就凭她长得与婂儿那么像,他也要把她找到,让她在镇北王府快乐地生活!—— 江州,驿馆。 夜翊珩命江州的官员接收接下去的治理事宜,自己则准备启程回京。 见太子殿下要离开,官员们挽留:“太子殿下,我等没有太子殿下的指挥不行啊!” “孤此次来此,主要是协助庆郡王。如今赈灾已见成效,孤是时候返京了。” 官员们齐声:“恭送太子殿下!” 旋即,夜翊珩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 季清羽回到驿馆时,被州县官员围了个严严实实。 “庆郡王,您可不能再走了。” “是啊,庆郡王,咱们江州的百姓可都指望你了啊!” 季清羽不明状况,只好将询问的眼神看望自己的侍卫冷松。 冷松道:“爷,太子殿下已经启程返京。” 闻言,季清羽心中冷笑,黎语颜怎么可能回京? 江州是她外祖家,她指不定是声东击西,等瞎子离开,她就回来了。 思及此,季清羽朗声道:“各位稍安勿躁!本王自会处理好水患再行回京。不处理完,本王无法与皇上交代。” 州县官员们这才放下心来。 有了主心骨,他们也不用怕上头怪罪。 —— 夜翊珩离开江州前,去见了张老太太。 “老太太,若您知道她去了哪,还望告知。” 张老太太叹气道:“太子殿下,强扭的瓜不甜。” “太子殿下的身份放在那,倘若殿下的心里真有囡囡,殿下就该学会放手。” “同样的话,老妇也想说给庆郡王听。” “哪怕我的囡囡跟你们之间的谁在一起,今后的人生里,囡囡的身世都会被人拿出来说项。” 想到曲氏辱骂囡囡的话,张老太太忍不住老泪纵横。 “老妇人微言轻,但老妇一把年纪,深知喜欢一个人是希望对方过得好。如果不是喜欢,又何必纠缠?太子殿下,您说呢?” 听了张老太太的一席话,夜翊珩沉默良久。 随即拱手行了个晚辈礼,离开了张家。 直到登船,夜翊珩一直在思索张老太太话里的含义,同时回忆着他与黎语颜的过往。 他错了吗? 他是喜欢上她了吗? 是他喜欢的方式错了,还是他压根就不喜欢她? 按照张老太太的说法,他这般行为压根就不是喜欢。 可他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生出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这究竟是何缘由?—— 黎语颜以最快速度回到了麟卿阁。 见到阁主归来,夏桃拿出秋波冬烟发来的飞鸽传书:“阁主,这些是这段时日来,京城的消息。婢子按照时间前后,排起来了,请阁主过目。” 黎语颜点了头,一一展开看了。 随后笑道:“黎曼婷也有今日。” 妙竹问:“她怎么了?” 黎语颜轻笑:“她被徐雅香撞击,落了胎。她若想保住梁王侧妃之位,唯有祛掉面上的疤。” 如此,秋波冬烟便有机会动手脚。 这时,春柳也进来禀告:“阁主,我们的人发现若风返回到了咱们麟卿阁地界,这如何是好?” 不是她们斗不过若风,实在是这个人心思沉,又是太子的人,不好惹太多麻烦,以免阁主的身份暴露。 黎语颜拍了拍春柳的肩头,宽慰道:“莫慌,我今日来,就是来看秋波冬烟传来的消息。此刻已看,我与妙竹马上就走。” “阁主去哪?” “我要去趟边疆,帮镇北王妃诊脉。” 第177章 去麟卿阁 春柳劝道:“阁主,若风到麟卿阁还有大半日光景。这些日子,您一直骑马急行,就算着急去边疆,也该稍事休息下。” 夏桃附和:“是啊,阁主,马上就午膳时间了。您在阁内用了饭,然后午歇会,届时出发亦来得及。” 妙竹捏了捏泛酸的胳膊,这几日,她骑马拉缰绳,手都酸了。 黎语颜见状,点了头:“那就听你们的。” 见阁主答应,春柳与夏桃连忙去张罗饭菜。 还要做些糕点,供阁主与妙竹路上吃。 —— 另一边。 夜翊珩一行人走水路。 行船以最快的速度前行,太子此举,大家皆以为是为了找黎语颜。 却是谁都不敢提及此事。 平日夜翊珩本就少言,自离开江州,在船上越发沉默。 松果忧心忡忡,生怕自家殿下害了相思病。 都说相思不是病,却能要人命。 想到这,松果便拉着姜乐成、陌尘、流云与吟霜密谈。 “你们说殿下是不是思念成疾?”松果先是看向姜乐成。 姜乐成自嘲一笑:“殿下被女子咬过,陌尘也被女子咬过,小爷可没这个经验。此事,你该问陌尘。” 松果点头,将目光移向陌尘面上。 陌尘呵呵笑了:“笑话,我那是被妙竹这个疯婆娘咬的,如何思念她?我有病啊?” 此话一出,松果、姜乐成与陌尘齐齐看向流云与吟霜。 “你们是女子,该是最了解女子的。”松果沉吟一瞬,问,“语颜小姐心里到底有没有殿下?” 流云与吟霜对视一眼,那个黎语颜,她们没有过多接触,如何说呢? 就在她们思索间,陌尘哈哈一笑:“这两个也能称得上女子?” “皮糙肉厚的,掰个手腕,能把人的手骨给捏折了。” “人家语颜小姐被殿下捏一下手腕,肌肤就泛红,她们的肌肤大抵是马车碾过都不会红的。” 陌尘只顾自己说得爽快,完全没意识到流云与吟霜越来越沉的脸。 就在陌尘话音刚落时,她们起身,拳脚劈头盖脸地亲切慰问了陌尘一通。 姜乐成与松果皱着眉痛苦地瞧着,幸亏方才不是他们说的这话。 那拳头虽说没打到他们身上,但光听声音就莫名痛苦。 松果头一次感受到当个小太监的好处。 屋子里传来的对话与声响,夜翊珩听到了。 他缓步过去,敲了敲门,嗓音无波无澜:“如此航速,只为返京。” 并非为了寻她。 听到殿下的声音,松果连忙打开门,流云与吟霜收了拳脚,与其余人一道站立起身:“殿下。” 夜翊珩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她晕船,不会走水路。” 比水路更便捷的方式是骑马。 那日国子监比试,看她骑马身姿颇为矫健飒爽,若他猜得没错,她定选了骑行。 留下赵妈妈,一可拖延时间,二可以最快速度离开江州…… 离开他。 屋内众人反应过来。 姜乐成感叹:“我们真傻,怎么没想到呢?” 如今的江南地带,水位渐渐回落,道路慢慢恢复通行。 如此情况下,她必定不会选择乘船,速度控制不了不说,还要看船家的脸色。 松果大着胆子问:“殿下,那咱们去寻语颜小姐么?” 姜乐成拉了他一把:“天晟这么大,你知道她去哪了?” 几人沉默。 就这时,夜翊珩清冽的嗓音响起:“孤大抵知道她去了何处。” “殿下,那咱们追去。”松果高声道。 看来殿下与语颜小姐曾经的未婚夫妻不是白当的,这心思都能揣摩得一清二楚了。 就在松果等人期盼地等太子回复时,夜翊珩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并不作声,径直离开了房门口。 他不要面子的么? 那个女子已是第二次逃离他的身旁了。 见太子殿下走开,流云与吟霜继续“亲切招呼”陌尘。 陌尘抱着头,不经意间眸光往窗外一瞥,喝道:“行了行了,别打了!” 流云与吟霜收了手。 陌尘推开她们,大声道:“咱们这是到了麟卿阁地界了!” 夜翊珩正站在甲板上,举目远眺。 陌尘所言,他听见了。 如今已是四月,入目层峦叠翠,浮云流动缭绕,此处是个好地方。 怪不得神医会选择在此地作为麟卿阁所在地。 陌尘往船舱跑去:“既然途经,咱们上麟卿阁去瞧瞧。” 姜乐成亦急急出来:“是啊,倘若他日要进攻麟卿阁,这次咱们就当探个路。” 忽地,夜翊珩脑中划过一个想法,她是否嫌他眼瞎病弱? 如此,他更该看好眼疾与寒疾才是。 思及此,他沉声道:“去麟卿阁。” 众人闻言,兴奋不已。 虽说按照此前若风的消息,神医如今在南疆。但能近距离接触麟卿阁,说不定他们殿下的眼疾与寒疾,能得到麟卿阁内其他会医术之人的诊治。 —— 京城,梁王府。 黎曼婷小产后,按照冯氏的说法,也需坐月子。 如此可让身体得到恢复,以便尽快再怀身孕。 对此,黎曼婷心里没底,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她见过梁王的次数屈指可数。 越是没底,越是烦躁,摔了不少东西,仍不解气。 金桔在一旁小声劝:“侧妃,梁王定是体恤您的身体,这才不来的。” 黎曼婷冷笑,继而喝道:“你去把他请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 一炷香时间后,金桔去而复返。 黎曼婷见她独自回来,喝骂:“请个人都做不好么,本妃留你何用?” 金桔哆唆着身体道:“梁王说侧妃身子不舒服就好生歇息,旁的一概都不要想。” 闻言,黎曼婷觉得定是自己面上的抓痕让梁王心生厌恶。 可太医给的祛疤膏毫无成效,自己因坐月子,不便出王府。 黎曼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来,对金桔道:“你回一趟黎家,让我娘去找乌家父子。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子,研制些厉害的祛疤膏,将我面上的疤痕祛除了!” 金桔恭敬称是。 —— 夜翊珩的船往麟卿阁地界航行。 半道,看到岸边有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正在江边饮水洗脸。陌尘摸了摸被流云与吟霜揍疼的脑袋,挥手高声喊:“若风,若风。” 第178章 阁主身份 若风将面上的水擦干,抬眸一望,映入眼帘的是一艘官船。 而船上与他挥手之人,是陌尘? 定睛一瞧,果然是陌尘。 只是此刻的他有些鼻青脸肿,倒是叫他一时间不敢相认。 这人被揍得如此,难不成是被歹人所害? 若风从马背上取下宝剑,大喊:“我来救你!” 说话间,足尖一点,飞身上了船。 若风落在船上,脚步还没站稳,看到松果也在,再一瞧,他家殿下正缓步而出。 “救谁?” 夜翊珩嗓音清冷。 若风差点崴脚,将剑收回,结巴道:“属下,属下看,看陌尘如此面容,以为……” 松果抿着唇笑,笑够了才道:“陌尘如此,都是因为他嘴碎。” 流云与吟霜两人双手环胸,齐声冷笑。 若风忽然就明白了,大抵他是得罪了这两个女人所致。 心神一凛间,若风单膝跪地拱手:“殿下,属下失职,并未在南疆寻到神医。此刻正准备上麟卿阁去要个说法,没想到遇到殿下。” 夜翊珩淡淡开口:“麟卿阁你住过不少日子,既如此,你带路。” 见太子殿下要亲自上山,若风忍不住将话说在前头:“殿下,神医其人来无影去无踪,此行,咱们怕是不能见到。” “无妨,孤对麟卿阁甚为好奇,就当游历一番。” 闻言,若风放下心来。 将马牵上船,一路朝着麟卿阁所在山峰航行。 —— 黎语颜在麟卿阁用了午膳,随后午歇。 许是一路奔波没怎么休息好的原故所致,等她醒来时,太阳已西下。 黎语颜睡眼惺忪地出了房间,问门口守着的婢女:“我睡了多久。” “回阁主,您睡了两个时辰。” “春柳夏桃呢?” “她们在厨房制作糕点,说是给阁主带在路上吃。” 就这时,有人来报:“阁主,有一群人往山上来,若风就在其中。” 若风先前来麟卿阁是单独一人,此次如何带了一群人? “速去告知春柳夏桃,让她们来见我。” “是。” 不多时,春柳夏桃过来,两人已知若风带人上山之事。 春柳抱歉道:“阁主,是婢子失职。若风其人,麟卿阁众人皆已认识,故而他来时,下头有人来禀。” “两个时辰前,他连人带马不见了踪影,我们还以为他不来了。这会子竟领着旁人上山,婢子们甚是奇怪。” 这时又有人来报:“阁主,现已查清,若风是登了一艘官船,与船上之人一道而来。” 听到这话,黎语颜心头莫名紧张。 难不成是他? 想到也有可能是季清羽,她便问:“可有一人眼遮白纱?” “回阁主,这群人中,是有一男子眼遮白纱。” 听闻此言,黎语颜闭眼揉了揉额角。 这瞎子怎么找上门来了? 莫非发现了她的身份? 春柳夏桃齐齐反应过来:“阁主,那人是太子?” 失明太子目遮白纱,天晟百姓皆有耳闻。 黎语颜颔首:“马上通知妙竹,让她收拾下,与我一道从后山走。” 夏桃称是,转身去妙竹房间。 春柳则道:“阁主,婢子先去拦着他们。” 黎语颜叮嘱:“小心点!” 却不想,就在黎语颜转身回房之际,又有人来说:“阁主,那群人已在正厅!” 黎语颜捏了捏手指,倘若瞎子真的发现了她的身份,她再躲也无用。 当务之急,她得先去确认一番,瞎子究竟知不知道她麟卿阁阁主的身份? 思及此,她凑到春柳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春柳赞许地颔首,知会妙竹与夏桃,随后去了正厅。 黎语颜则去了正厅上方的阁楼。 从阁楼那扇贝壳制成的窗户往正厅望去,夜翊珩玉树临风地立在那里,静静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各色山水画。 幸亏那些画,她都没署名。 这人智多近妖,倘若让他看出端倪,那就不妙。 这时,春柳佯装不知覆着眼纱的是太子,只对若风道:“你来的真不巧,我家阁主,前几日回来,如今再次游历去了。” 若风叹气:“我说呢,怎么在南疆寻不到人?” 春柳笑道:“南疆那么大,要寻一人,是挺困难。” 见殿下在欣赏画作,若风开口:“此前上山,有人告诉属下,说这些画皆是神医游历所作。” 夜翊珩不语。 倒是陌尘环视一圈正厅,看了甚多山水画,忍不住问春柳:“你家阁主一个老头,腿脚怎么那么利索,天南海北地乱跑?” 见他们都以为阁主是个老头,春柳顺着他们的话道:“我家阁主生性无拘无束,你要找他是有些困难,他最向往的便是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夜翊珩悄悄一指,指了画上那抹身影上的鲜红发带,示意姜乐成开口。 姜乐成细细一瞧,只见一幅山水画上,有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乍一看看不出画上人是男是女。 但斗篷一角飞扬出来长长一截发带却是大红色。 姜乐成会了意,转身朗声道:“这些画中皆是天晟的各大名山,你家阁主向往的闲云野鹤般的生活,我算是看出来了。” “不过,小爷有个疑问,还请姑娘解答一二。” 春柳含笑道:“请说!” 姜乐成收拢折扇,指了指画上红色的发带:“你家阁主的癖好甚是奇特,怎么跟小姑娘似的,喜欢红色发带?” 春桃心头大骇,面上却十分镇定,笑着道:“这时我家阁主年少时期倾慕的一位姑娘,将她画在画上,也算是阁主对她的思慕之情。” 若风对陌尘挤眉弄眼,两人以眼神无声交流。 若风:【我就说吧,阁主是个老色鬼。】 陌尘:【人不可貌相啊!】 对于春桃所言,夜翊珩微微摇头。 画上的女子,让他不禁想起一人。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怎么到了此地,还想起那个没心没肺,只想逃离他的女人? 阁楼上瞧着的黎语颜黛眉微蹙。 这些画作中,只有一副她画了自己,是于山水之间,穿着连帽斗篷骑马驰骋的模样。 画作甚大,而她画上的自己,却是寥寥数笔,只指甲盖那么大小。 没想到这点被瞎子瞧了出来。 就这时,夜翊珩仰头抬眸,看向阁楼贝壳所制的窗户。 他虽遮着眼纱,但黎语颜莫名觉得他的目光往她身上移来。 忽然间,她的心跳加速,这疯批该不会发现她了吧? 第179章 孤与神医 贝壳制成的窗户可朦朦胧胧地透过一些光亮。 从阁楼往正厅望,可看清正厅内的一切。而正厅内往阁楼望,却是朦胧一片,看不真切。 想到这点,黎语颜颤抖的心微微平复了些。 可,正厅立着的夜翊珩仰着头,瞧模样,似一直凝视着窗户,让她不禁有些紧张。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微眯,眼前的窗户甚是奇特,不似纸糊,更不似一般纱窗。那莹润泛着光泽,似乎能透光亮。 这正厅顶上是覆海,惟有朝南一侧是阁楼。 而阁楼完全不是木质,窗户设着,瞧模样却不能开启。 如此构造,不禁让他觉得后头有人。 思及此,夜翊珩又指了指阁楼处,示意姜乐成再问问。 姜乐成拧眉瞧了半天,替太子开口道:“这阁楼有些奇怪,如何设在此处?” 春柳心道,阁主算是遇到对手了。 失明太子身旁之人不光看出画里的端倪,更是发现了阁楼的不寻常之处。 敛了心神,春柳微微笑道:“此处所设阁楼,全因风水之故。可保麟卿阁人杰地灵,毕竟此地乃麟卿阁正殿。” 夜翊珩挑了挑眉稍:“可否允许参观下?” 阁楼内的黎语颜心跳再度加速,看到夏桃过来,连忙悄声吩咐:“你去将先前我采的治眼疾的草药取出……” 夏桃会意,立刻下了阁楼。 春柳抱歉一笑:“不好意思,阁楼堆了阁主游历收集的宝物,不敢让尊客上去。” 言外之意,上头存着珍贵的东西,他若是上去,丢了一件半件的,那就说不过去了。 夜翊珩拧眉思忖,倘若真的存了宝物,为何如此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有宝物,不都要暗暗地存着么? 姜乐成疑惑地笑问:“什么宝物如此珍贵?” 春柳跟着笑:“其实也不算什么宝物,但对我家阁主来说却是宝物,譬如游历途中发现的奇石或新奇玩意。” 姜乐成扇了扇折扇:“原来如此。” 夜翊珩弯唇一笑:“你家阁主的兴趣倒是广泛。” “多谢夸奖!” 春柳的话音甫落,夏桃便拎着几包药材,含笑走到若风跟前。 “前几日阁主归来,听我们说起你来寻医,给你家主人看眼疾之事。阁主深感你的忠心,是以亲自上山采了眼疾药物。” “此刻看这位公子眼覆白纱,想来便是你家主人了。既如此,阁主的交代,我就代为转达。”夏桃将手中的药材递到若风跟前,“这些草药每日三钱,热水煎服,每晚睡前服用一次,可明目。” 闻言,若风欣喜地接过草药,问:“当真能治好我家殿……主人的眼疾?” 夏桃微笑摇头:“非也,阁主说的是此药材的作用是明目,对你家主人有一定的疗效。若要痊愈,需要阁主亲自看过,对症下药才可行。且,并非所有眼疾,都能被治愈。” 听说有药材,夜翊珩颇为吃惊,先不管能不能治好他的眼,至少此次麟卿阁之行有所收获。 同时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此药的作用是明目,万一不对症,结果如何处理?” 夏桃答:“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此药是正常视物之人亦能服用。有眼疾者,服此药可缓解眼周不适症状。” 闻言,姜乐成忍不住点头道:“若真的如此,那比太医……医馆的敷眼药包好使。” 夏桃得意一笑:“我家阁主亲自所采草药,无比珍贵。” 这时,春柳严肃补充:“若风先前所说一万两金的出诊费并未出,而我家阁主已然采了药,这便是我们麟卿阁的诚意。” “此药你们拿回去,大可以让其他医馆之人研究查验,确认无误后,再行服用。”夏桃抬了抬手,算是下了逐客令,“至于诊金,暂且不谈。” 之前万两金都不能见一面的阁主,如今说诊金暂时不谈,这让姜乐成有些不安,遂问:“如此好事,是有什么目的?” 阁楼上的黎语颜眉头皱得更紧,目的就是你们赶紧滚出麟卿阁! 春柳淡声道:“若药服了有用,想要彻底治好眼疾,你们定会再寻阁主,届时一并结算。”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拿过若风手指拎着的草药闻了闻,光是气味便让人神清气爽,想来是有些作用。 他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阁楼贝壳窗户处,对着若风等人道:“既如此,咱们下山。” 太子一行人立时出了麟卿阁正厅。 路上,松果压低声音问:“殿下,您觉得那阁楼有疑问,为何不上去瞧瞧?” “世人皆言神医看病先看眼缘,或许孤与神医的眼缘还未到。” 夜翊珩唇角漾出一丝笑意。 不知为何,取了药,他的心情莫名地好! 姜乐成适时开口问:“殿下的意思是神医就躲在阁楼上?” “有这个可能。” 夜翊珩轻轻一笑,倘若真上去瞧了,那人定有办法逃离。 姜乐成颔首:“倘若神医真躲在那,我想他的目的是看我等有没有诚心求医。如今看他并未要求咱们支付诊金,如此说来,这第一眼的眼缘算是合上了。” 松果瞧着几包药材,喃喃道:“三钱煮一次,这几包可以吃很久了。” “殿下,小奴掂量了一下药材,这几包约莫有三斤,三钱煮一次,那要喝上一百日。”说着,他问,“这神医的意思是让殿下一百日后再来寻么?” 这时间可真够久的。 夜翊珩淡淡出声:“眼疾之症几年了,还在乎这一百日?” 一行人一路分析着下山。 黎语颜长长叹了口气,这才出了阁楼。 疯批难得没坚持上阁楼来瞧,且也没要求留在麟卿阁过夜,这让她悬着的心渐渐回落到肚子里。 不过他们既要下山,且此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如此,今日她与妙竹先不走了。 等疯批一行人离开麟卿阁地界,她们再行出发去边疆。 —— 北岚城,镇北王府。 王妃云氏的病情越来越重,时常说些疯话,这让李燃十分担心。 遂将大儿子黎煜烨叫进了书房商议。 那个与婂儿长得很像的少女在国子监上学,怕是没时间来边疆。且对方是女娃子,来边疆,她的家人定不同意。 第180章 他的女儿 想到此,黎燃对黎煜烨道:“烨儿,你可听说过麟卿阁神医,你说神医能不能治好你母妃?” 黎煜烨颔首:“儿子听说过,太子与九公主皆有派人寻这位神医,却均未寻到。儿子也想过找到神医替母妃诊治,可现实是神医确实神秘,很难寻到其人。” 闻言,黎燃长长叹气:“那个黎语颜也不知何时能来,如今你母妃越来越不能记事,胡话亦越说越多……” 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更多的时间,都在回忆与黎婂的点滴生活。 “父王,儿子已派人出去寻黎语颜了。” “寻?她不是在京城么?” 黎煜烨摇头:“前几日,高原从京城赶来禀报……” 他将国子监月考射艺比试后,爆出黎语颜不是黎宗发的亲生女儿的消息说了个清楚。 黎燃闻言,眉头紧皱。 看父亲面色凝重,黎煜烨轻声问:“父王,您怎么了?” “我没事。”黎燃摆了摆手,脑中却划过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那次他遭人暗算,倘若…… 看父王面色越来越复杂,黎煜烨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 以为父亲与他一般,是在可怜与妹妹长得一般的女娃子,一下子失去了宁远侯府嫡女的名头,生活窘迫惹人怜。 遂开口:“父王,儿子想着,将语颜妹子尽快找到,如此,儿子定要好好宠着她。” 将对婂儿的亏欠,全都弥补在她身上。 甚么劳什子宁远侯府,算什么东西? 黎燃蓦地沉声道:“烨儿,你该不会是喜欢黎语颜吧?” 闻言,黎煜烨一愣。 尚未回答,只听得黎燃又道:“你可以喜欢她,但绝不能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父王,儿子有分寸!” 本来认识她时,那会她算是他的本家妹子。 就算他们出了五服,他们总是同姓。 再后来她摘掉面纱,看着与妹妹长得八分相似的脸,他恨不得将对婂儿的喜欢移到她的身上。 这种喜欢,完全不是男子对女子的那种。 而是一位大哥对妹妹的喜欢! 此刻面对父亲这般严肃的神情,黎煜烨以为父亲也想将黎语颜当成黎婂的替身,好叫母妃早日康复。 他完全不知黎燃脑中那明明灭灭的,不甚清晰的回忆。 那一晚的事情,黎燃被人下了药,故而事情的发展,在他脑中只有几个片段。 如今黎燃想要想清楚,脑仁却疼得厉害。 可直觉告诉他,那个叫语颜的女娃子,与他有很大的关系。 从未如此急迫地,他想要见到她! 他要看看她与他到底有多像? “她真的很像婂儿么?” 黎燃的嗓音变得暗哑,带着丝丝缕缕的伤怀与心疼。 “父王,她真的与婂儿长得很像,那眉眼,那唇畔的一颦一笑……”黎煜烨不禁感叹,“简直太像太像,儿子见到她的容貌时,惊呆了许久。” 旋即又补充:“不过不同的是,她的肌肤比婂儿白皙,眼睛更水灵一些。” “婂儿经常笑,而语颜她不怎么笑,想来是她幼时被扔到山沟沟的缘故所致……” 黎煜烨将黎语颜十岁时被扔山里,后回京面上有斑块,再除去斑块摘了面纱一事慢慢说了。 黎燃安静地聆听,全程不漏半字。 越听,他的心越揪疼得一抽一抽的。 黎煜烨缓缓道:“父王,婂儿像您,如此说来,语颜与您也是极像。” “儿子前几日还问祖母,是不是母妃当年给我生了对双胞胎妹妹。可明知此事不可能,儿子仍幻想妹妹还能活着,如此,我心里的愧疚好减轻一些。” 说话间,黎煜烨眼角划过一滴泪。 想到婂儿被害后的惨状,黎燃不禁亦落了泪。 那群匪贼好似在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出现在北岚城。在他镇北王管辖的地域内,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他恨啊! 好不容易在四个儿子后,有了个极其漂亮懂事的女儿。 五个子女,都说女儿肖父,事实也是如此,长得最像他的便是黎婂。 他如珍似宝娇养的女儿,却被人糟蹋成那般,黎燃的心痛得滴血。 此刻听到大儿子说了那么多,黎燃大概有个猜测,黎语颜大抵是他的女儿。 但这个秘密,他目前还不能明说,毕竟当年的事情,他自己都没弄清楚。 他要尽快弄清楚,当年他被下药前后所发生之事。 除此之外,他更希望早日见到黎语颜。 “烨儿,再派一些人,将她早日带到为父跟前!” 倘若黎语颜真的是他的女儿,一想到她小小年纪受了那么苦,黎燃怒火中烧。 倘若她真的是他的骨肉…… 什么劳什子皇帝,失明太子,贤妃、太后,所有欺负过她的人,他都有这个底气与实力,去帮她要个说法。 那什么宁远侯府,更是不值一提。 届时,她想娶谁人当夫君,皆由她说了算。 皇帝的儿子们,她若看得顺眼,那便选一个;若看不顺眼,一脚踢开便是。 自黎婂去后,他想过,镇北王当一天是一天。皇帝对北岚城不满,便送世子过去当质子,以显诚意。 倘若他又有了女儿,这一次,他定会不顾一切地护她周全! 他的女儿,谁都不可欺负! 为了她,哪怕要与天晟为敌,他愿重新戴上面具,驰骋沙场,为她营造一个平安喜乐、国泰民安的天下! 黎煜烨起身拱手:“是,父王!” 黎燃点了头,不知为何,心潮澎湃得紧。 虽然还未确定,但那种有女儿的激动,已经无法抑制。 心头的欣喜疯狂蔓延,四个儿子合起来,都不能令他如此激动。 大抵是自己的面容太过俊美,这份容貌倘若生在女子身上,那便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 有如此容貌,长得比妻子还美的容颜,一度让他无所适从。 每回进京,他从离开北岚城开始,便蓄须不剃。同时在面容上做些改动,好叫自己粗狂一些。 上战场,他均戴着诡异的面具,以免让人觉得身为镇北王,不够威慑将士,震慑敌人。 故而天家人,甚至在京的文武官员,知道他真容的人不多。 但从生下了黎婂后,他才知,容貌一事也需传下去。 他的容貌,最适合传给女儿了! 第181章 莫名欣喜 夜翊珩一行人下山,登船,迅速驶离麟卿阁所在主峰。 夕阳落下,最后一道余光,映得晚霞绚丽。 天色逐渐变暗,夜翊珩摘下眼纱,举目眺望。 此刻的群山峻岭,云雾氤氲,鸦雀归巢,幽幽肃穆。 不多时,山峰暗淡,山影婆娑,清风拂过,似隐有松林涛声。 忽地,眼前一片灰白虚无。 夜翊珩自嘲轻笑…… 他再度失明了。 时间倒是刚好,在麟卿阁与神医虽未对话,却似过手较量了一番。 自上山下山,他更是领略了麟卿阁地界日暮时分的俊秀美景。 更重要的是,他得了药材。 世上治疗眼疾药物何其多,太医院每年送到东宫的眼疾药包数不胜数。而今日得的那几包药,竟让他心底生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奇了怪了! “松果。”他微微侧头。 身后默默跟着的松果上前两步:“殿下有何吩咐?” “既已入夜,那药煮三钱。”夜翊珩按了按眼眶,眼周不适症状随着失明立时显现。 “是,殿下。” 松果见太子按了眼眶,心头浮起一个不好的想法。 他家殿下,失明或眼睛难受时,时常如此,难不成…… 遂又上前两步,轻声问:“殿下又瞧不见了?” 夜翊珩微微颔首。 松果心神一凛,忙去煮药。 此时的麟卿阁内。 黎语颜听着下头来人的禀报,得知夜翊珩他们已经离开,绷着的神经略略放松。 春柳建议:“阁主,既然太子已离开,若风也没留下,那您与妙竹在阁内好好休息几日,再去边疆吧。” 夏桃也道:“如今已是四月中,从咱们这到北岚城路途遥远,骑马急行至少需一月余。届时,到了北岚城也快六月了。” 路程比京城至麟卿阁远太多,比麟卿阁至江州亦远。 春柳又道:“如此长距离,婢子们不放心。阁主倘若不带上我俩,还请阁主在阁内休息好了,再行出发。” 黎语颜安静听着,随后道:“你们二人自然是要留在阁内,替我主持大局。去北岚城路途确实远了些,那就听你们的,休息几日,再行出门。” 索性瞎子已经离开。 先前那种似猛兽追在身后跑的感觉消散,她的心情亦缓了不少。 不过想到黎大哥的嘱托,还有他说的镇北王妃的症状,她这几日可备一些神经与情绪调理方面的药物。 —— 当晚睡前。 伴着行船的水声,松果从后厨端了一小盅药至太子房中。 “殿下,三钱药材煮了这么一口,您服下吧。” 他将小药盅放到夜翊珩手上。 夜翊珩一口饮了,微微蹙眉。 见殿下如此,松果忍不住问:“苦么?” 夜翊珩咳了一声:“苦。” 药材尚未煮时,闻之有清香,甚是怡人。 没想到入口比黄连更甚! “都说良药苦口,这药苦,明目功效定好。”松果道,“殿下,小奴去给您端个蜜饯什锦盒来。” 夜翊珩摆手:“不必。” 另一边。 夏桃伺候黎语颜沐浴。 香汤细细淋在黎语颜莹洁如藕的玉臂上,夏桃不禁问:“阁主,今日您叫婢子将药材拿出来,那只是一味药,尚不成方子,您说太子会服用么?” 那味药苦味甚是明显,若是放在方子里,定要加些有甜味的药材,用以中和苦味。 “随他服不服。” 谁叫他追到麟卿阁来了。 且,姜乐成与之商议多次,想要攻打麟卿阁。 她给他药,还是亲自采的,又没收他分文。怎么想,都是他赚了,她亏了。 直到此刻,她还是想不明白,那日为何手贱采了眼疾之药? 不过,今日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翌日,夜翊珩醒来。 眼周的不适感果然降低了不少,可见苦药确实有用。 身旁知道他眼疾复发之人,得知这个消息时,皆兴奋不已。 太医院的敷眼药包用了有几车,都没昨夜一口苦药来得立竿见影。 神医果然名不虚传! 忽然间,夜翊珩觉得自己的眼疾有治愈的希望,如此,黎语颜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离开他的借口又少了一个。 奇怪的是,经过一整晚的急行,船离麟卿阁地界越来越远。 他心里好似对某个女人的执念却在加深。 而昨日傍晚,这个感觉却无。 难不成,他真的要去寻她,将她再度绑在自己身旁? 可一想到张老太太所言,夜翊珩陷入了困惑。 带着困惑,急速行船几日后,太子一行人终于回到京城。 —— 这一日,天气晴好。 黎语颜打算带着妙竹起程。 去边疆,势必途径许多州县,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黎语颜与妙竹均身穿男装扮做男子。一位公子,一位小厮。 由于天气渐热,春柳给黎语颜缝制了不少束胸。 临行前,春柳神秘兮兮地将一个小包袱送过去。 黎语颜问:“何物?” 春柳抿唇笑而不答。 一旁的妙竹拿过包袱一瞧,跟着笑,等笑够了,才道:“春柳姐姐,咱们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她给她家小姐也多备了几件束胸。 两婢女笑成这般,黎语颜好奇心起,夺回包袱看了,不禁脸红。 自从上次被季清羽指出,她扮男子不像后,束胸便成了她着男装时的必需品。 黎语颜红着脸:“好了,算你们有心。” 偏生夏桃忽然出现,笑道:“阁主入睡时,可别忘了解开。” 春柳这才叮嘱:“阁主,虽说束胸用料透气,但还是听夏桃的吧。再说了,阁主才十五,还要长身体呢。” 黎语颜的脸彻底红了,连耳垂亦红得可爱。 “你们几个,连本阁主也敢打趣?信不信我不走了,把你们三个先嫁出去再说?” 妙竹:“可别,咱们还要伺候阁主的。” 春柳:“就算嫁了人,咱们仍要留在阁主身旁!” 夏桃:“阁主害羞了,咱们让她缓缓。” 三位婢女忍着笑意,离开卧房。 不多时,黎语颜准备完毕,带着妙竹,与麟卿阁阁众挥别,驰马离开。 —— 京城,皇宫,慈念宫。 太后不知从哪听说,太子下江南是为找黎语颜。 如今见太子归来,她连夜拟了一道懿旨,将郑丽琦赐于夜翊珩,为太子妃。 打算翌日一早,将懿旨送去东宫。 第182章 你我缘分 在东宫的夜翊珩听到风声,连夜带着若风、陌尘与松果离开了京城。 次日清早,慈念宫太监总管来东宫宣读懿旨,懿旨尚未展开,就被告知太子殿下早已不在东宫。 太子不接旨,懿旨便不能生效。 太后一气之下,派人去寻太子,却是一无所获。 只好怒将太子陪读姜乐成寻来,喝问:“太子去哪了?” 目不能视的失明太子,倒是能耐了,下得了江南,又逃得了京城。 莫非是在江南寻不到黎语颜,要再去寻她? 姜乐成跪在地上,诚惶诚恐道:“回太后娘娘,微臣不知。” 太后冷声斥责:“你这个陪读是怎么当的?太子去了哪,你不知道?” “太后娘娘,微臣确实不知。” 京城内,姜乐成替夜翊珩挨着骂。 京城外,夜翊珩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松果在一旁问:“殿下,咱们此番出京,目的是何方?” 他不觉得,自家殿下是为了不接受太后娘娘的赐婚懿旨才离开京城的。 要拒婚,殿下多的是办法。 可殿下惟独选中离开东宫拒不接受的法子,殿下的考量是为了…… 前段时日,殿下拉不下面子去寻语颜小姐。如今太后欲赐婚,倒是给了殿下出去寻人的借口。 夜翊珩闭眼假寐,不作声。 倒是马车外驾车的陌尘与若风先后开口。 陌尘:“殿下是去寻语颜小姐的,太后想要赐婚,这让殿下想起了原先的准太子妃。” 若风:“殿下是去寻神医的,毕竟那药有作用,早日寻到神医,眼疾便能早日治好。” 对于这两人所言,夜翊珩亦不语。 松果敛目思忖,随后喃喃道:“寻神医,可神医目前不在麟卿阁。寻语颜小姐,殿下上回说知道她去了哪……” 说话间,他一个激灵,问:“殿下,咱们此行是往北,语颜小姐莫非去了北方?” 夜翊珩这才缓缓开口:“她大抵去了边疆寻黎煜烨。” 此话一出,三人才算得到了肯定答复。 他们殿下终究放不下语颜小姐,要亲自去北岚城了。 能得殿下亲自相寻,语颜小姐在殿下心里委实不一般! 且,殿下从未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过。如果不是喜欢,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缘故。 —— 身后没有某人的追迫,黎语颜带着妙竹行官道。 官道宽敞,易行。 白日两人骑马赶路,夜里沿途客栈休息。 几天下来,黎语颜心情颇为舒朗。 这一日,路上行得久了,到达客栈时,天色已大暗。 “掌柜,麻烦来两间客房。”说话间,黎语颜示意妙竹掏银子。 掌柜不好意思道:“最后四间房刚刚订出,两位来得不巧,已经没房了。” 闻言,黎语颜蹙眉。 妙竹不安道:“公子,咱们怎么办?” 过了此地,还要再行数十里才有客栈了。 黎语颜沉吟一瞬,对掌柜道:“定那四间房的是一起的么,能否让他们匀一间给我们?” “那一行四人是一起来的,是四个年轻男子。”掌柜是个热心的,又道,“依我看,匀一间房是可以。只是他们肯不肯,那是他们的事情了,我也不好做主……” 说话间,他看到一侧楼梯上下来四人,指着他们对黎语颜道:“公子,最后四间房就是他们订走的。” 顺着掌柜手指所指的方向,黎语颜转头望去,楼梯上缓步下来四人,不是旁人,正是夜翊珩带着陌尘、若风与松果。 当真是冤家路窄! 妙竹也看到了他们,捏着包袱的手开始冒汗,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黎语颜手臂。 黎语颜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妙竹顿时心安。 她差一点忘记了,她们此刻面上贴了人皮面具,再则穿着男装,俨然是男子模样。 太子与松果他们发现不了端倪! 这时,掌柜朗声问夜翊珩一行人:“客官,这两位公子无房可住,您四位可否匀一间房给他们?” 陌尘皱了眉,他们四人住三间房的话,怎么分? 殿下独自一间,松果是个太监,也给他一间,剩下一间,莫不是他与若风挤? 夜翊珩尚未开口,若风先道:“使不得,咱们四个爷们,如何挤一起?” 那床小得翻个身都困难。 更别说要两人挤一张床了。 见若风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陌尘连忙附和:“掌柜,你看我们四人人高马大的,如何挤?这两位小公子个子不高,他们是可以,咱们万不能挤。” “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您看他们不同意。”掌柜为难地摊开手。 黎语颜压低声音:“还是多谢掌柜,这就告辞。” 大不了,她们再行些路,寻个破庙之类的暂歇一晚。 黎语颜拉了一把妙竹,两人往客栈门口走。 倏然一阵风,自门口灌入。 夜翊珩虽看不见,但鼻尖闻到了一丝熟悉的馨香。 是她! 此刻,他才意识到,怪不得方才听到她的声音觉得熟悉。 原来是她刻意压低了声线,倒叫他差点错过她了。 “掌柜,我等可匀一间房给这位小公子。” 听掌柜唤她公子,想来她是女扮男装,怪不得陌尘、若风还有松果都瞧不出端倪。 这女人,伪装本事见长了! 掌柜喜道:“如此太好了!天色大暗,都能住下,那是极好!” 听太子说可以匀出一间房间,妙竹忍不住捏了捏黎语颜手臂。 此刻见夜翊珩同意,黎语颜不好矫情拒绝。 再则,她们又不是不付房钱。 倘若真要去荒郊野外寻个破庙,她与妙竹终究是女子,还是多有不便。 便应了下来,对着夜翊珩作揖:“多谢公子!” 夜翊珩唇角微勾,这女人竟唤他“公子”,看她能演到什么时候? “既然在此地相遇,可见你我缘分匪浅。”他抬了抬手,“这会,我们正要用饭,不如一起?” 怕黎语颜不肯一道用饭,夜翊珩补了两句:“听说此地荒郊野岭,多有匪贼出没。我等匀房,你等当谢才是。” 黎语颜腹诽,这疯批什么时候小气到,匀出一间房,要得个好处了? 不就是想要她请客么? 说得好听一起用饭。 她心头腹诽不已,嘴上平静道:“一起用饭倒是不必,公子四人的酒水饭钱算我账上便是。” 第183章 被搂着走 见她误会成他想她请客,夜翊珩也不解释。 如此也好,这晚,她便能心安理得地在这客栈落脚。 掌柜连忙吩咐小二:“还不带客官们入坐?” 小二甩了搭在肩头的毛巾,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菜名,抬手做请:“客官们,快些入坐!咱们客栈可有不少拿手招牌菜。” 松果扶着夜翊珩先入座。 黎语颜拉着妙竹径直坐了另一桌。 陌尘与若风分别坐了太子与松果的对面。 小二见这六人分开两个八仙桌坐下,心道,如此也好,酒菜可多卖一份,便笑着脸问:“都点些什么菜?” 黎语颜率先开口:“你们店的招牌菜各来两份,他们这桌算在我的账上。” “好嘞!”小二高兴地转身去后厨。 不多时,菜肴上来,桌面几乎堆满。 夜翊珩动了筷子,陌尘三人这才跟着动筷。 吃了几筷,陌尘嘀咕:“没有酒。” 妙竹闻言,瞪了他们一眼。 黎语颜恍若未闻,她不胜酒力,出门在外,能不饮酒便不饮。 酒水不点,菜色点得倒是齐全。 夜翊珩唇畔划过一丝笑意,饮酒方面,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时,松果道:“咱们明儿要赶路,不饮酒也挺好。” 若风却道:“有牛肉,又有羊肉,没有酒怎么行?” 妙竹微怒:“想喝酒,你们自己点,记你们自个的账上。” 黎语颜吃得很快,完全不想在此多待。 这个瞎子忽然来此是因何缘故,不会又是找她的吧? 心情霎时变得郁闷,见他们几人都瞧着她,她微微蹙眉,嗓音清冷:“几位想要饮酒,按照喜好点就是,照旧记我账上。” 若风抬手招来小二,叫了几壶酒。 酒水上来,他们几个便喝上了。 陌尘端着酒盅,冲妙竹挑了挑眉:“小兄弟,你看你家公子多大方。” 妙竹拧眉,对黎语颜欲言又止:“公子……” 黎语颜微微摇头:“快吃饭,吃完休息。” 饭吃到一半,掌柜送来两壶酒,两桌各放了一壶。 他微笑道:“刚才你们点的酒都是天晟名酒,难得人间有真情,匀了房,我以我们本地的土酒相赠,好叫各位尝尝我们本地的土酒。” 看着眼前不起眼的酒壶,想到自家小姐不胜酒力,妙竹忙问:“这酒醉不醉?” 掌柜笑着摇头:“不醉,一点都不醉。” 妙竹与黎语颜后来才知,此地民风彪悍,喝酒如饮水。不过,这是后话。 陌尘打开酒壶,嗅了嗅:“好酒。” 当即给夜翊珩满上,给若风与松果也倒了一杯。随后站起身,走到黎语颜跟前倒酒,却被妙竹拦住。 陌尘笑了:“几日来,咱们一路吃过来,唯独今晚的饭菜最合胃口。在下要多谢小公子,毕竟是小公子请客。同时,我代表我家公子敬小公子一杯。” 说话时,他将酒壶移过去,却仍被妙竹挡住。 “我家公子,我来倒就是。”妙竹拿起自己桌面上的那壶酒,给黎语颜与自己都倒了半杯。 “也行!”陌尘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酒杯。 夜翊珩亦举杯,朝着黎语颜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示意。 见他们四人都喝了,连妙竹也将酒水抿了去,黎语颜持起酒盅,一口闷了。 酒水入口绵软,倒是不呛。 只是感觉酒水经过之处,似有火烧。 紧接着,眼前的人开始有了重影,这酒后劲太足。 且后劲来得太快太猛! 黎语颜晃了晃脑袋,伸手去拉妙竹:“咱们先回房。” “小……公子……”妙竹站起身来,脑子还清醒地提醒自己要唤“公子”,可动作上的醉意已然明显。 黎语颜的酒力比妙竹还差,被妙竹拉着,已经无法起身。 眼前的环境变得模糊,只听得松果对夜翊珩道:“爷,小公子他们好似醉了。” 话语刚落,黎语颜便软乎乎地趴在了桌面上。 而妙竹摇晃了一下身形,紧接着坐回凳上,眼睛一闭,顿时往桌面靠去。 “掌柜骗人,这酒太醉,太醉……” 陌尘又笑:“这小兄弟喝得睡着,还要嘟囔一句,真够可爱的。” 听说有人喝醉了,掌柜叫了几个小二过来:“这两位客官醉了,你们小心些抬到客房去。” 夜翊珩耳尖,听到几个小二悄悄商议着谁扶谁,谁看上去轻一些。 他俊眉一蹙,淡淡出声阻止:“不必劳烦,这两人与我们已然熟悉,我们送回客房就是。” 掌柜颔首:“也好,那就有劳了!” 等掌柜离开,若风悄声道:“爷,咱们不用这么好心吧。您是没看到,那小公子的小厮,长得挺敦实的,分量怕是不轻。” 夜翊珩径直起身,凭着方才听到声音辨出的方位,将黎语颜从座位上拉起来。 大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侧头道:“松果带路,剩下那个,你们扶。” 松果起身,开始指路。 陌尘与若风看着还趴在桌面上的小厮,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嫌弃。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叫他们扶。 他们才不愿! “若风兄,您请!” “陌尘兄,您请!” 两人相让许久,已经走到楼梯口的夜翊珩实在听不下去,矜冷开口:“她是妙竹。” 闻言,两人惊诧不已。 若眼前的小厮是妙竹,那么方才被他们殿下搂着走的是语颜小姐? 天哪,他们如何没瞧出来? 狐疑间,两人将妙竹从桌面扶起,盯着她的脸,细细瞧。 隔壁几桌的客人纷纷移来看神经病的目光。 “看着比他们小不了几岁的男娃子,也不至于用这种表情吧?” “好像要从那小兄弟面上盯出花样来。” “这两人长得人模狗样的,这么看人,怕是有什么毛病吧?” 闻言,若风与陌尘心神一凛,一边拉着妙竹一只手臂,将她架出了座位,直接往楼上客房走。 将妙竹放到客房的椅子上,陌尘举起灯盏,与若风一起仔仔细细地瞧着“小厮”的面容。 瞧了许久,两人终于在她耳后看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 这是人皮面具的痕迹! “撕不撕?”陌尘问。 若风微微拧眉:“不好吧。” 陌尘分析:“万一殿下的判断出错呢。” 这几日,太子殿下可瞧不见。 第184章 有孤在旁 若风道:“咱们还是去问问殿下,说不定殿下已将‘语颜小姐’的面皮撕去了,‘妙竹’这边,咱们自然也可行。” 陌尘颔首:“有道理。” 两人往对面房间走去。 此刻的夜翊珩已将黎语颜平放在了床上,听到有人敲门,松果开了门。 陌尘与若风刚踏入房门,正要开口问,便听得床上之人呢喃:“妙竹,我好热,快帮我把男装脱了。” 嗓音悦耳动听,带着醉酒后特有的甜糯软音。 陌尘与若风相视一笑。 这声音确实是语颜小姐的,听她的话语,他们还有甚么好疑惑的? 闭眼躺着的黎语颜半天等不到妙竹,开始嘟囔:“妙竹,你不听话了,我要罚你月钱!” 松果抿着笑意,对夜翊珩道:“殿下,妙竹也醉了酒,此刻语颜小姐这,只能有劳您了!” 说了话,他便拉着同样笑着的陌尘与若风出了房间,顺道将房门带上。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 偏生床上的人儿又道:“那个瞎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真是冤家路窄!” 听到这话,夜翊珩面色一沉,大步走到床沿,一伸手,正好触到她纤细的脖颈。 觉察到有手过来,且这手冰凉冰凉的,黎语颜双手紧紧将其抓住,拼命将自己的脸往他的手心蹭。 由于醉酒,她的小脸滚烫得厉害。 夜翊珩微微蹙眉,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 “妙竹,你快些帮我把男装脱了。”黎语颜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快些脱,里头的束胸勒得我喘不过气。” 刹那,夜翊珩的耳尖红透。 虽说他瞧不见,但听她的话,特别是提到那两个字眼,让他喉头莫名发紧。 他见过几次她着男装去国子监就学的模样,那个时候的身形,原来是束胸所致。 “你先休息会,孤帮你去喊妙竹。” 出口的嗓音暗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孤?瞎子?”黎语颜嘟囔着,身形一歪,重新倒回了床上。 总觉得房间里有股燥热,让夜翊珩不敢多待,再待下去,冷不防地寒疾又会发作。 思及此,他摸索着疾步走往房门。 “松果,想办法把妙竹弄醒,让她去伺候她。” 听到声音,松果出来。 问掌柜要了醒酒汤,给妙竹灌下,又给她洗了数十遍凉水脸。索性土酒的后劲来得快,去得也快。 再加妙竹的酒力比黎语颜好不少,将她弄醒后,让她伺候黎语颜去了。 —— 翌日。 黎语颜与妙竹下楼时,夜翊珩四人已经等着了。 狐疑间,黎语颜在柜台处结了账,拉着妙竹往客栈外头走。 松果快走几步跟上,作揖行礼:“语颜小姐,咱们一道行可好?” 黎语颜心头一慌,面上镇定道:“你认错人了,本公子是男子……” 话还没说完,被妙竹拆了台。 “小姐,昨夜咱们喝酒醉,露馅了。” 听到这话,黎语颜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突突的。 真的是喝酒误事! 偏偏掌柜还笑着过来,提着两壶酒:“几位公子要启程了,我这酒带路上喝吧。” “不要了!”黎语颜推开酒,疾步往外,走了几步,不忘对妙竹道,“妙竹,你还不跟上?” 妙竹连忙提步。 乍然听到极其悦耳清亮的女声,掌柜愣神。 那位小公子,昨儿的声音不是这样的啊。 陌尘笑着接过酒:“多谢多谢!” 掌柜的手仍旧保持着拎着酒壶的动作,松果见状,含笑解释:“那位小公子是女扮男装,实则是我家少夫人,与我家公子闹了别扭这才赌气出来。” “如今被公子揭穿,面上挂不住……”松果拍了拍掌柜肩膀,“多谢掌柜的酒了!” 真的是帮了殿下一个大忙。 夜翊珩微微颔首,扶在松果的手臂上往马车走。 一行人出了客栈。 不管黎语颜选官道,亦或小道,夜翊珩的马车总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与妙竹虽说是骑马,可瞎子的马车由四匹马拉着,速度与她们的马不相上下。 一时间,她不能与他拉开距离。 不光如此,她与妙竹入住哪个客栈,他们亦如是。 如此行了有十日,黎语颜实在是头大。 如果说他不是跟踪她,天上真的有洞了! 那人也不来跟她说话,只跟着,叫她脾气都没地发。 他如此行为,算什么? 这日,途径一片松树林。 委实憋不住,黎语颜便让妙竹牵着马,自己则去寻夜翊珩理论。 见她过来,松果连忙将人请进马车。 “语颜小姐,咱们殿下这段时日目不能视,请多担待!” 听到这话,黎语颜有些诧异。 进到马车内,适才想好的质问之言,说出口时,却缓了语调。 “敢问太子殿下,为何一直跟着民女?” “孤其实也不知要去哪,既然路上遇到你,那便跟着你。” “这理由太过可笑了些,还请殿下不要再跟着民女!” 夜翊珩清冷道:“在东宫时,孤听你说过想去边疆瞧瞧。孤的眼疾越来越重,边疆,孤亦很向往,故而跟着你了。你选择的地方,风景定然不错。” 闻此言,黎语颜有一瞬沉默。 给他的药没有作用么? 倘若自己遇到他这般眼疾的情况,定是希望能看遍天底下最美的景致。 如此一想,她竟语塞。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微眯,眼前的她已没贴人皮面具,不过依然穿着男装。 其实,前几日,他已可视物。 这几天,他偷偷观察她,发现她对他的确很是厌恶与嫌弃。 却一直忍着。 今日,她破天荒地来寻他,想来是厌恶到了极致。 想让他离她远远的。 既如此,他将她顺利送到边疆,再行离开吧。 这一路上颇为不太平,让她只带着妙竹去往边疆,他实在不放心。 她要嫌弃便嫌弃,安全才是顶要紧的! 这就时,暴雨骤降。 一道闪电劈中马车旁的松树。 松树应声而倒,砸中他们所在的马车。 巨大的震动与声响,吓得黎语颜一个激灵,整个人懵着往马车内躲。 却不想正好撞入刚刚起身的夜翊珩怀中。 他在她背后轻拍:“莫怕,有孤在!” 嗓音出乎意料的温柔。 第185章 跟他一起 黎语颜正欲离开他的怀抱,倏然又一道闪电,紧接着车顶上再度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 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雷电,巨大的声响,震得她耳朵嗡嗡的,整个人不自觉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见状,夜翊珩右手在她背后轻拍着,似哄着婴儿一般。 他的左手捂在她的耳上,同时,将她的另一侧耳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极尽呵护的姿势。 黎语颜无法抓住心头一闪而过的奇异感觉,只知道他很高,这般拥着她,让她头顶到脚指无处不感受到他的压迫感。 神奇的是,压迫感巨大,他的怀抱虽冷,但听着他胸膛里遒劲有力的心跳声,让她莫名心安。 不知不觉地,她的呼吸跟着急促,心跳不知是因为被吓得加速,还是因为在他怀里的缘故,总觉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更要命的是,疯子怎会如此温柔? 不光动作温柔,连他往日矜冷清冽的嗓音亦是。 方才的嗓音温柔缱绻,甚至带着勾魂夺魄的味道。 让她无法适应。 总觉着下一瞬,他的毒舌的本性又暴露出来,又是取笑又是嘲笑地说她胆子小。 或许,这一切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车外,陌尘与若风合力将砸在车上的松树抬开,旋即驾车。 松果则是扯着嗓子喊妙竹,让她到车檐下来躲雨。 一时间,马车外一阵嘈杂。 车内,黎语颜被他拥在怀里,不过须臾,马车外松果唤妙竹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 意识到自己被某人这般拥着,她哑着嗓音道谢:“多谢殿下!” 夜翊珩好似也才反应过来…… 两人触电般地分开。 黎语颜轻轻咬唇,僵着身子走到车门旁,正欲推门,便听得夜翊珩出声:“外头落雨,就在此躲雨吧。” 说话时,他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盒蜜饯,打开盖子放到小几上。 看到各色蜜饯,黎语颜微微拧了拧眉。 夜翊珩见她的神情好似在说,他怎么会带蜜饯吃? 遂解释:“这几日有服药,因药苦,松果备的。不过,孤尚未吃过。” 黎语颜走过去,拿起一小块梅脯吃了,酸甜酸甜,还挺好吃,便又拿了一片。 “谢谢!” “你要喜欢吃,都拿走吧。” 她深知那药苦的程度,忙推辞:“你可以服了药吃一块,口中苦味会好受些。” 马车外,陌尘若风将马车行驶到空旷地,妙竹牵着的两匹马也拴在了马车上。 雨越大越大,索性风不大,四人躲在宽敞的车檐下,看着雨幕,倒也惬意。 松果看他们都瞧着雨幕发呆,便有心找个话题,遂问:“妙竹,你可知那日你醉酒,是谁将你扶到房中的么?” “不是你么?”妙竹手上捏着一根狗尾巴草,将它伸到车檐雨幕中,看着雨水从草上滑过。 松果摇头:“我给殿下指路呢,如何扶你?” 听到这话,妙竹猛地转头,看向陌尘与若风。 若风她不怎么熟,遂皱眉看向陌尘,这人没这么好心。 到底是谁? 却不想那两人相互指了对方。 “是他。” “是他。” 妙竹气得拿起沾了水的狗尾巴草往他们面上招呼过去:“就是你们两个,我说我前几天两只胳膊怎么不像是自己的,定是你们是拉着我手臂,拖着走的。” 脑中迅速脑补起,两男子一人一只胳膊拎着她,将她从楼下一直拖拉着她上楼上的客房。 想想就痛。 陌尘以手抹了甩到的雨水:“架着走的,架着!胳膊痛,纯粹是你平日吃太多,分量太重!” 一点都没自知之明! 这话不说还行,一说不得了。 “我吃你的了?”妙竹哼笑,“那日还是我家小姐请的客呢!” 若风拍拍陌尘肩头:“好了好了,好男不跟女斗。” 妙竹将狗尾巴草又伸到雨幕中,继而甩水到若风面上:“你也不是好东西!” 车内。 拿了某人的零嘴吃,又在车厢内避雨,让黎语颜原本想要质问某人的话,一时间全都说不出口了。 车外聊得热闹,车内静得尴尬。 为避免尴尬,黎语颜只好掀开车帘看雨。 侧着坐又看不尽兴,索性跪坐在软垫上,直接趴在窗台看。 反正他又瞧不见,她这般姿势也无妨。 夜翊珩拧了拧眉,她这般跪坐着,从后背望过去,腰肢越发纤细,纤细的弧度往下…… 曲线甚是明显! 他慌忙撇开眼,垂眸整了整自己的衣袍。 暴雨下了挺久,天色渐暗。 等雨停了,六人一行启程时,天色已大暗。 又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望着夜幕中遥远的灯火,怕是距离最近的集市还有不少路程。 妙竹骑在马背上,同身旁同样骑着马的黎语颜悄声道:“小姐,咱们今晚只能睡在野外了。” 去往边疆,途径不少州县,但中途还是避免不了经过人烟稀少之地。 就这时,黎语颜听到群山间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叫声。 叹气道:“只能如此了,或者我们再走走,看看有没有农家可以借宿?” 车内的夜翊珩耳力惊人,主仆两人对话,他悉数听在耳中。 适才雨停时,她火急火燎地下了马车,生怕他将她如何了。 此刻听她们这般商议,便让松果将人叫过来,同时叫陌尘与若风去前头打探。 黎语颜也不扭捏,骑着马,静静等在马车旁。 距离边疆虽然还有不少路程,但是如今他们所在之地,距离京城已然甚远。 可以这么说,行程早已过半。 想起黎大哥说过,他的亲妹子因为要送他出了意外。 此刻,看着夜幕中黑魆魆的山脉,说不怕,那是假的。 如此想着,黎语颜捏着缰绳的手便紧了紧。 自己的身手是不错,但尚未完全恢复。 倘若遇到一群歹人,她与妙竹深陷危险的可能性甚大。 就这时,陌尘与若风去而复返。 陌尘拱手:“殿下,前头两里,有间破房。房子虽破,好歹房子地面干爽,咱们今晚要不就在那歇脚吧?” 车内的夜翊珩闻声,出了车厢,清冷道:“如此也好。黎语颜一起吧?” 意识到他在询问自己的意见,黎语颜愣了愣。 如果跟他一起,那这十日来,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算什么? 下午质问他,又算什么? 第186章 一道夜宿 转而一想,如果跟他一起,自己的安全好像能得到保证。 大不了再被他啃一下脖子,总好过被歹人掳走。 想到这,黎语颜点了头。 一行人去到陌尘若风找到的那处破房子。 陌尘在屋檐下捡了跟木柴点了火把,将房子照亮后,众人才发现此处大概是樵夫的暂歇之所。 墙皮四裂,瞧着虽破,但里头还算整洁。 黎语颜看了一圈,对此地甚为满意,便微笑对陌尘与若风道谢:“你们眼光与运气都不错,今晚咱们有地方住了。” “语颜小姐说得哪里话,属下应该的!”陌尘边说边瞄自家殿下的神情。 见殿下没有不悦,便知自己这事算是办对了。 若风去了门口喂马,松果则是点了火堆,从车箱内取了小锅帮夜翊珩煮药。 妙竹在柴堆后头寻到一个幽僻的角落,打扫干净,随后将包袱垫在地上,让黎语颜过去休息。 这般暂歇一晚,她们倒是带了干粮,夜翊珩四人除了车上有蜜饯与眼疾药材,怕是没有东西吃了的。 想到这,黎语颜拿出一盒干粮:“妙竹,你拿过去,让他们分一下吧。” 妙竹皱眉接过:“小姐,这是可是春夏做的!” 黎语颜竖起食指,示意她小声点。 “无妨,咱们还有好些呢。” 妙竹这才挪动步子,将盒子给到煮药的松果手中,对一旁坐在石块上,仍旧矜贵得过分的夜翊珩道:“殿下,这是我家小姐让婢子拿来的。” 松果打开盒子,里头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十多块类似厚烧饼之类的干粮,香味扑鼻,令人胃口大开。 “看起来很好吃,多谢语颜小姐,多谢妙竹姑娘!”松果微笑起身,给了一块到夜翊珩手中,随后又道,“方才我还想着,今晚要饿肚子了。小奴饿肚子不打紧,殿下饿肚子那就是小奴的罪过。这会子有了吃的,真好,真好!到底还是女子心细啊!” 夜翊珩慢条斯理地的咬了一口,满嘴生香,赞道:“果然不错!” “那是,那是我们春……”差点将春柳夏桃说出来,妙竹迅速改了口,“那是我家小姐春天时特意想出来的方子,里头加了肉馅,能饱腹,滋味亦好!” 夜翊珩几人早已腹中空空,除了还在门外喂马的若风,屋里几人压根不知道麟卿阁有带春字的婢女。 遂对妙竹前半句话,都没在意。 柴堆后的黎语颜松了口气。 松果看自家殿下吃得斯文,甚觉欣慰,继而才给了陌尘与若风各一块,自己也吃了一块。 破天荒地,夜翊珩吃完一块,问松果:“再来一块。” 这饼有男人手掌撑开那么大,吃上一块,肚子已经很饱,他家殿下看来是真的饿了。 松果连忙又递上一块。 夜翊珩又慢条斯理地吃了。 这时,陌尘与若风也来要:“再各给我们一块呗。” 夜翊珩冷声:“嗯?” 两人顿时缩回手。 松果这才反应过来,听方才妙竹所言,这饼是语颜小姐写的方子,故而他家殿下当宝贝了。 黎语颜笑着自柴堆后出来:“一路上体能消耗过大,这一盒就当晚饭了。你们若还想吃,我那还有。” 陌尘与若风这才满意地又吃了一块。 夜翊珩面上毫无表情,半晌问松果:“药好了么?” 松果吹了吹药,将小药盅递过去:“好了,刚好,殿下您小心烫。” 夜翊珩一仰头,将药汁饮了。 猛地一阵咳嗽,一是因烫呛的,二是苦得咳嗽。 松果端着蜜饯什锦盒,犹豫着要不要送过去。 见状,黎语颜打开盒盖,取了一块梅脯,放到夜翊珩手中。 “下午我吃过,酸酸甜甜的,挺好吃的,殿下尝尝看?” 夜翊珩不疾不徐地将梅脯放入口中,果然口中苦味中和,霎时,那药味的清香显了出来,不知不觉地唇畔漾出笑意。 松果瞧了大喜。 他劝了十多日,让殿下喝药后吃个蜜饯,殿下从未吃过。 此刻,竟然吃了。 殿下对语颜小姐果然不一般! 是夜,黎语颜与妙竹在柴堆这侧休息,夜翊珩四人在柴堆那侧。 以高高的柴堆为界,互不干扰,一晚过得也算安静。 却不想,翌日起来时,黎语颜惊讶地发现陌尘与若风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挂彩,松果手掌心亦受了伤。 夜翊珩身上倒是没有受伤,但衣袍一角被划了个口子。 “发生什么事了?”黎语颜心头一惊,望向院子,看到不少打斗的痕迹。 她竟然睡得那么熟! 松果道:“昨儿半夜来了一群匪贼,想要抢我们的马匹与钱财。匪贼人数众多,故而我们挂了彩,幸好殿下无事,语颜小姐与妙竹也没被吵醒。” 陌尘在面上抹了一把:“都是小伤口,不碍事的。” 若风看着自己的手背,道:“对,手背这里,过几日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聒噪!”夜翊珩淡淡吐出两字。 昨夜,他看她靠在妙竹身上睡得香甜,不舍歹人将她吵醒,便一人守在她们的柴堆前。 陌尘与若风两人对抗数十人,这点挂彩不算什么,而松果的手掌受伤,那是因为他护着那盒蜜饯与干粮。 黎语颜细细看着院子里的打斗痕迹,心有余悸,倘若她与妙竹两人遇到,此刻恐怕已在土匪窝里。 “妙竹,你把我的药包拿出来。” 只说了一句话,黎语颜沉默着,以专业手法给陌尘、若风与松果处理了流血的伤口,迅速包扎好。 三人轮番道谢,黎语颜摆手:“该说谢的是我!” 她这人恩怨分明,与夜翊珩虽不对付,但他们救了她与妙竹,事与事还是得分清。 “妙竹,你帮我给他们小伤口消毒上药。”黎语颜吩咐。 妙竹称是,端着小药箱,细细地给陌尘、若风与松果处理不用包扎的细小伤口。 妙竹的眼皮子薄,不多时便含了泪:“平日我说话有些冲,你们别介意!” 三人难得齐声道:“不会,不会。” 另一侧,黎语颜抿了抿唇,鼓起勇气对夜翊珩道:“殿下的衣裳脱下来吧。” 闻言,夜翊珩一愣,她要做什么? 见他不肯,黎语颜又道:“我很快的,殿下快脱好不好?” 第187章 丈夫妻子 夜翊珩俊眉微蹙,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步。 黎语颜跟着上前一步。 她完全不知道夜翊珩脑子里在想甚么,总觉得此刻的他有些奇怪。 瞎子疯批的时候阴鸷冷戾,而此刻好似怕她做些什么似的。 她只想把他袍角的破口子缝上罢了。松果与若风伤到了手,陌尘手臂也有伤口,替瞎眼太子脱衣之事自能交给她了。 “殿下,得罪了。”她伸手去拉他腰间的革带。 看着白嫩嫩的手伸到他腰间,夜翊珩耳尖泛红,浑身绷紧,后背脊更是僵得要命,喉结微滚间,沙哑着嗓音问:“你,做什么?” 黎语颜的手顿住,猛然意识到他瞧不见衣袍破了,遂解释:“殿下衣裳破了个口子,我想帮殿下缝一缝。只是小事,比不上殿下昨夜护我之恩。” 他护她,她帮他将破口缝上,两者虽不对等,但她不想过多欠他。 闻言,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指微动。 原来如此,他适才想哪去了? 唇角自嘲地一弯,清冷开口:“无妨,衣裳破了就破了。” “殿下出门想必带了不少衣衫,但总归有限,衣袍缝一缝还能穿,总好过扔掉。” 夜翊珩:“你会缝衣服?” 黎语颜懵住,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像是不会缝衣服的人么? 想她拿手术刀的手极稳,缝衣服自然不在话下。 “殿下莫不是忘了,我银针扎得不错,这绣花针差不多道理。” “也是。”他轻笑,旋即自己将外袍脱了下来。 黎语颜接过,去了昨晚她与妙竹休息的柴堆后头。 夜翊珩悄悄叹息,缓缓踱步到黎语颜不远的石块上坐下。 已穿好针线的黎语颜见他坐下,柔声道:“随身携带的针线包里,线团唯有青白两色,我给殿下的袍角绣上竹叶,可好?” 若她亦有与他衣袍一般的月白色线的话,这个口子可缝得瞧不出痕迹,如今只能用青色绣几片竹叶挡一挡了。 “听你的。” 看着对面的少女飞针走线的模样,竟让他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普通人家,丈夫衣衫破了,都是妻子缝的吧? 思及此,夜翊珩面上冷峻的线条柔和不少。 他自小衣衫破了,均是直接扔掉。 从没这般,衣衫破了,缝上一缝。 这是人生第一次! 而他身上所穿,皆是尚衣局所制,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人给他新制衣衫。更遑论衣衫破了,有人主动要求缝一缝。 刹那间,心底泛起暖意。连带着自己那颗冰冷的心,好似跟着泛暖。 原本打算将她平安送到黎煜烨身旁后,自己离开的想法,亦开始动摇。 这样的女子,他真想将她随时绑在身旁! 不知何时,夜翊珩身后齐刷刷站了四人。 这四人一字排开,皆静静地看着黎语颜绣竹叶。 她的手速极快,恍恍惚惚间,精致鲜活的几片竹叶便绣成。 黎语颜将衣袍拎起瞧了瞧,满意地点头,将衣袍递给夜翊珩时,这才发现站着的四人齐齐盯着她。 “你们这么看我做什么?” 松果难过道:“语颜小姐自小受苦,针线活才会这么出色。” 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女红是会,但没有眼前的她这般精湛。 他更是听说,好些女子会接绣活补贴家用,眼前的语颜小姐定是如此练出来的。 黎语颜微笑摇头,自己绣工出色并非在这个时代所练。至于如何练成,可不好对他们解释。 相对松果说得贴心,另两男子出口的话语便不同了。 陌尘厚着脸皮道:“语颜小姐,我的袖子也破了口子,您给缝一缝,竹叶不用这么多,少几片好了。” 若风连忙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衫:“我衣上口子比较多,每个口子一片竹叶就成。” 夜翊珩面色倏地冷下。 陌尘与若风见状,后退几步,以免被他们殿下周身的冷窒所伤。 妙竹哼笑:“我也会缝,你们两个脱下衣裳,我来缝。” 两人乖乖脱下外袍。 妙竹接过,坐到方才黎语颜坐的地方,开始细细缝制。 等妙竹缝好,他们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可随时启程。 陌尘与若风兴冲冲地来拿各自的外袍,想着语颜小姐绣得精美,她的婢女定然不差。 接到衣裳时,两人的面上神情变幻得十分精彩。 妙竹的绣工其实不差,问题就出在她给他们绣的是狗尾巴草。 陌尘袖子上一堆狗尾巴草,若风衣袍的所有破口全都覆盖了尾巴草。 陌尘皱眉,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衣衫:“妙竹你故意的!” 若风看了看陌尘的,又瞧了自己的,叹气:“你身上算好了,我浑身是草。” 妙竹抿着笑意:“狗尾巴草可难绣了,你们不满意么?” 两人还能说什么,起码破口子全都缝上了。 黎语颜掩唇笑:“要将那层毛茸茸绣出感觉来,颇见功力。” “我觉得妙竹绣得非常妙!”松果大笑,“这纹理太适合他俩了,太适合!” 就连夜翊珩亦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不多时,一行人启程。 经过一个山头,道上忽地滚下一团物什。 黎语颜连忙勒马,马蹄高高扬起,那“物什”好似活的,在马蹄下就地一滚,从地上趔趄起身。 她这才看清滚下来的是个人。 陌尘忙喝:“喂,你不长眼吗?” 那人以手比划着,半晌才道:“救,我!” 两个字说得磕磕巴巴。 听声音年纪不大,像是变声期的少年。 黎语颜翻身下马,问对方:“有人害你?” 那人惊慌地往草丛瞥去,点了头。 昨夜他们遇到匪贼,此刻看到遍体鳞伤的少年,黎语颜思忖一瞬,道:“你可随我们离开此地。” 少年十分感激,立时跪地磕头。 黎语颜从包袱立拿出一块干粮给他,犀利的目光同时往方才的草丛望去。 草丛微动,可见的确是有人。 夜翊珩蓦地出声:“此地不宜久留。” 一行人脚步不停地离开。 不多时,草丛剧烈抖动,背后之人逃命似的逃往山里。 “报——” “大当家,小的见了鬼了!” 山寨内虎皮椅上坐着一横眉冷目的男子,面上一条刀疤甚是可怖。 他冷声喝道:“大白什么胡话?” 第188章 郡主归来 “大当家,您还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女娃子吗?小的今日又见到她了,虽说她穿着男装,但那绝色的容貌,小的一眼就认出来了。” 刀疤脸一听,眉头拧起:“大刀,你说甚么浑话?” 那女娃子分明是死了。 当年的事情,他们已从原来的山头搬到了这里,为的就是躲避镇北王府的打压。 大刀惴惴不安道:“那女娃子跟昨晚那几个厉害的男子在一起,小山那混蛋趁机向他们求救,小的这才没能将小山抓回。” “大当家,你说小山会不会将咱们山头报给镇北王府?” 对于大刀的提问,刀疤脸冷笑,面上的刀疤更显诡异:“小山来山寨一年不到,如何知道咱们与镇北王府的纠葛?” 听到这话,大刀微微放心。 然而,想起方才见到的脸,他整个人吓得直打哆嗦。 前段时间开始,山寨里陆续有人做噩梦。 大家都说当年那个女娃子来索命了。 大当家的不信,硬是找了个缘由,说山泉水有问题,喝了会出现幻觉。 大家将信将疑之时,他亲眼见到了那女娃子。 在刀疤脸前,大刀不敢再说。 但山寨里,没多久就传出一个说法,说是当年那个小姑娘阴魂不散,回来复仇来了。 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 夜翊珩黎语颜一行人出了人烟稀少地,到了集市时,夜幕已深。 小山跟在他们后头,久久不愿离开。 黎语颜让妙竹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去寻你的家人吧。” 小山不接银子,直接扑通跪地,顿时引得路上行人驻足观看。 看着眼前异常漂亮的小公子,小山磕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小山愿为奴为马侍奉公子!” 妙竹皱眉:“先起来,你如此行为不是逼着我家公子留你么?瞧你浑身脏兮兮的,如何侍奉公子?” “我被山寨所俘,已近一年。家中父母早已不在,求公子收留!”说话间,小山再欲磕头。 黎语颜往侧边一步,躲开他的叩拜:“你先起来,这段时日算是考验,你若勤快,我可考虑将你留在身旁。” 若此人身世清白,到时候送到麟卿阁也是可行。 闻言,小山大喜。 这一幕落在夜翊珩眼中,他微微动了动手指,黎语颜这个女人真是多管闲事。 但不可否认,她的心肠确实不错。 一时间,倒叫他不好说什么。 一行人进了客栈。 客栈小二见来人中有一人浑身脏臭得很,皱鼻扇了扇风:“这么脏的人,莫要把我们客栈的床榻给弄脏了!” 黎语颜淡淡瞧了小二一眼,侧头对小山道:“你先去房中沐浴,再下来吃饭。” 继而又对妙竹道:“你的衣衫给他一套。” 妙竹称是,从包袱里拿出一套男装给小山。 “多谢公子!”小山在身上擦了擦手,仍怕自己的手将衣裳弄脏,不好意思地说,“妙竹哥,可帮我把衣裳放到房中么?” 乍然被人称作“哥”,妙竹表情僵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淡漠道:“好。” 等到用晚饭时,小山下楼。 他行至黎语颜跟前,行了礼:“公子,小的洗好了。” 此话一出,大家惊愕地发现眼前的他竟是个白发少年。 这是要脏到何种程度,能将满头的白发脏到全黑的模样? 妙竹忍不住嘀咕:“你先前是挖煤去了么?” 此刻瞧他,容貌颇为俊秀,浑身上下除了白发太过不搭,其余种种无不显示他是个俊美清秀的少年。 松果亦好奇地问:“你的头发为何如此?” 小山答:“小的一出生头发便是全白,在村里,被视为不详。父母不在后,小的到处流浪。后来被抓进山寨,当了苦力,便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因为白发,在山寨里,经常被人殴打。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就逃了出来。没想到被人发现,就在眼看着被追上时,他遇到了这位异常漂亮好看的小公子。 黎语颜淡淡开口:“天生白发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不能被视为不祥。今后,你跟在我身旁,旁人断不能因此看轻你。” 小山顿时热泪盈眶:“多谢公子!” 眼前异常漂亮的小公子,不光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天底下,头一个说他不是不祥之人的人! “坐下吃饭。”黎语颜动了筷子。 竟然还能跟主子一道吃饭,小山感动得泪水稀里哗啦,泪水流到饭碗里,又吃回肚子里。 妙竹看他模样,忍不住笑了。 松果跟着笑:“一个妙竹,一个小山,极好,极好!” 往后便多了一人伺候语颜小姐了。 话落,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家殿下的脸冷得几乎要冻住。 夜翊珩吃得慢条斯理。 身旁的陌尘与若风只敢眼神交流,完全不敢出声。 语颜小姐救了个少年,这少年丑一点也就罢了,偏生长得还不错。最关键的是,嘴巴甜,三言两语地,就叫语颜小姐将人留下了。 要知道,殿下想将语颜小姐留在身旁,怎么都不行。眼巴巴地,千里万里地寻来又寻去。 如今一个满头白毛的小屁孩,轻易就留在了语颜小姐身旁。 怎么想,他们都替自家殿下郁闷。 在他们看来,是殿下留在语颜小姐身旁,亦或者是语颜小姐留在殿下身边,都不打紧,关键是只要在一起。 —— 过了几日。 黎燃黎煜烨父子越来越郁闷。 原因无他,他们派出的人马,分了两拨,一拨主要往京城方向,另一拨往江州方向。 然,过了这么久,全都没有消息传回北岚城。 这一日,有小厮急匆匆跑回王府。 黎煜兴与黎煜盛拦住他:“着急慌忙地,发生了何事?” “三公子,四公子,小的在街上看到郡主了!郡主回来了!” 黎煜兴皱眉,抬手就在小厮头顶拍了一记:“郡主?” 小厮摸着头顶:“小的没看错,那人确实是郡主,只不过穿着男装。” 闻言,黎煜盛亦忍不住在小厮头上拍了一记。 他们王府只有一个郡主,那便是婂儿。 阖府上下都知婂儿已不在,如何叫郡主回来了? 黎煜景见王府门口吵吵嚷嚷的,急步过去,喝道:“老三老四,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乱动手?” 第189章 太子吃味 黎煜兴又在小厮头上狠拍一记,对黎煜景道:“二哥,真不怪我们,卫良这小子说妹妹回来了,这不是找打么?” 黎煜盛附和:“若被母妃听到,后果不堪设想!” 卫良委屈巴巴摸着头皮,黎家几位公子身手都不错,这么几记拍下来,他的脑袋晃悠得利害。 但自个确实看到郡主了。 以前郡主还在的时候,总给他糖豆吃,为了糖豆的情谊,他得坚持自己的看法。 卫良转向黎煜景恭敬道:“二公子,小的真的看到婂儿郡主了!” 黎煜景沉下脸,严肃道:“婂儿如何走的,你难道不知?” “可是小的确实看到了。”卫良抹泪颔首,“二公子,您说郡主会不会下葬后活了过来,被神仙救走了?” 此话一出,黎家三兄弟一阵沉默。 倘若真有神仙,他们会求神仙将妹妹救活。 而事实却是可爱懂事的妹妹再也不会回来了。 黎煜景拧眉看卫良拿手背悄悄抹泪,遂缓了语调:“你在哪看到的?带路。” 黎煜兴黎煜盛齐声囔:“二哥,你还真信他?” “去看看就知道了。”黎煜景说着,抬步往王府大门外走。 卫良拔腿跟上,黎煜兴黎煜盛亦跟上。 —— 黎语颜回到酒楼包间时,酒菜正好上齐。 松果热情招呼:“语颜小姐快些坐。” “好。”黎语颜点头入座,对夜翊珩道,“殿下,咱们已到北岚城,你有何打算?是赏了边疆的景致再走,还是小住一段时日?” 夜翊珩反过来问她:“你呢,如何打算?” 黎语颜笑了笑,她的打算自然是帮镇北王妃看诊,随后在边疆游玩一段时间,届时回京复仇。 不过此话不能对眼前覆着眼纱的他说,只道:“我要去找黎大哥,之前约好,他会带我看边疆的美景。” 夜翊珩面上淡漠,心里酸涩。 这女人对黎煜烨果然不一样,竟能为了他,不顾路上危机,大老远地来北岚城。 要知道,北岚城但凡有女子嫁到京城的,一旦出嫁后,很少再有回娘家探亲的。原因无他,便是路途实在遥远,且危机四伏。 而她与黎煜烨只不过是本家的关系,又出了五服,如此…… 不对,她不是黎宗发之女,那么她与黎煜烨便不再是本家。 难道说,她与黎煜烨之间…… 心头的酸涩顿时化成痛意。 或许,黎煜烨才适合她。 而她与他确实不适合,从最初他们在客栈相遇,他将女扮男装的她认出,她便对他充满敌意。 后续稍微有些改变,只不过是因为那晚遭匪贼突袭,他将她护着所致。 此后,他们虽结伴来北岚城,但她一直坚持骑行,不与他一道乘坐马车。 更让他郁闷的是,小山与她相处得都比他们好。 自己难不成连一个白发少年都比不过? 或许真的比不过。 小山其人除了满头白发,身健体康,没有他这般寒疾与眼疾。 想到此,夜翊珩自嘲弯唇,嗓音清冷道:“过几日就回京。” “哦,也好。”黎语颜颔首,这一路来,看他一直戴着眼纱,可见眼睛一直不能视物。 既然眼睛瞧不见,在边疆看不到美景,怕是心情会受到影响。 依照以往的规律,他该瞧见了才是。此刻包间里有妙竹与小山,他们不知夜翊珩的眼疾是间歇性发作的症状。 此症状他不希望更多人知晓,她自然不好就此问他,为何他这几日瞧不见。 想到,这段时日听松果说他瞧不见…… 难不成是眼疾越来越重? 如此,他若想回京,也好。 包间内倏地安静下来,黎语颜完全没意识到对面安静坐着的某人越来越面无表情的脸。 “殿下哪日走?”她一面说着,一面快速吃着饭菜,“届时我送殿下。” “不必。” 夜翊珩薄唇轻吐两字,声线寒凉又疏离。 闻声,黎语颜捏着筷子的手一顿,抬眸望向他,眸中水光潋滟,嗓音幽幽淡淡:“好,吧。” 这一路来,他护她,她都有感受到。 还以为他们已成朋友,如此相送,最是应该。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迅速吃完饭,黎语颜搁了筷子:“殿下慢用!” 旋即起身:“妙竹小山,咱们走。” 待主仆三人出了包间,夜翊珩捏着的汤勺不轻不重地啪地放到汤碗中。 声响虽清脆但不重,却听得松果三人心头一惊。 松果大着胆子道:“殿下不与语颜小姐明说,您是来寻她的,想将她带走么?” 夜翊珩冷声:“孤何时说是来寻她的?” 就算他如是说,她会跟他走么? 不会。 只会自取其辱罢了。 黎语颜到楼下,将他们包间叫的酒菜饭钱结了,而后离开。 拿着黎煜烨给的纸条,站在北岚城的闹市中,黎语颜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这北岚城繁华程度不逊京都,道路宽敞纵横交错,两旁酒肆茶肆各色铺面林立。 不像现代有路名标识,此刻她就算有黎煜烨写的地址,她还是不清楚去镇北王府的路该如何走。 正欲去旁边店家询问一番,却不想,几个年轻男子拦住她的去路。 眼前有三位锦袍男子,不,确切地说是少年郎。其中两少年长得一样,可见是双胞胎,余下一人瞧着比他们年长些,实则年纪也不大。 这三人被一小厮打扮的人领到了她跟前。 见他们像是盯着什么奇怪之人的眼神瞧她,黎语颜皱了皱眉:“敢问几位是有事?” 黎煜景兄弟三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小公子模样打扮之人,确实与婂儿长得极像。 瞧他的眉眼,嘴角,甚至连耳垂的模样,皆与婂儿一致。 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震惊得他们一时不知该说何话。 再细细瞧,对面之人,身量较婂儿三年前高出许多,眼睛也更为水灵些,肌肤亦更为白皙,难道真的是婂儿回来了? 妙竹与小山往黎语颜跟前一挡。 “我家公子长得是好看……”妙竹双手叉腰,“但你们这么瞧人就不对了!” 小山亦道:“你们用这种奇怪眼神瞧我也就罢了,如何瞧着我家公子?” 这让他十分不解。 第190章 水冲龙庙 黎煜兴黎煜盛一边一个拉开吵吵嚷嚷的小厮,正要开口,便听得其中一个小厮扯开嗓子道:“干什么,干什么,大街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妙竹说着,卷起袖子,准备干架。 小山学着她的模样,也卷了袖子。 黎煜景眯了眯眼,仍旧一瞬不瞬地盯着黎语颜的脸,蓦地出声:“你为何扮成这等副模样?” 闻言,黎语颜甚是无语。 她女扮男装碍着眼前的陌生男子甚么事了? 黎煜兴黎煜盛本就不信世上有与妹妹相似之人,便厉声质问:“你面上是不是贴了人皮面具?” “对,贴了人皮面具冒充我们妹妹!” 黎语颜哼笑:“谁要冒充你们妹妹了?” 再说了,她已半月没贴人皮面具了,此刻的脸,是她自个的。 话一出口,她立刻想起,黎煜烨曾说她与他的妹妹长得极像。 旋即,她问:“你们是不是认识黎煜烨?” 闻言,黎家三兄弟一惊,此人竟然连他们大哥的名讳都打听清楚了。 可见是有预谋的骗术,想要来镇北王府骗取钱财。 不管他是如何贴了人皮面具与婂儿像的,这等骗子断不能去母妃跟前。 黎煜兴指着他的脸,怒道:“就你这等骗子,我奉劝你去官府自首,还可落个从轻发落的机会。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黎语颜轻笑出声:“骗子?” 看他笑得妍丽好看,黎家三兄弟更加认定眼前之人是个骗子。 就他这打扮,也不知此人是男是女。然,听声音,确实好听,比妹妹的嗓音还好听。 但,这些都不能改变眼前之人是骗子是本质! 婂儿已去,他们最不能容忍有人以婂儿容貌来骗取镇北王府的信任。 虽说他们家一直在找与婂儿长得像的少女,以此缓解母妃的病情。但前提是真的长得像,而不是以手段。 且,这三年来,贴了人皮面具来招摇撞骗的人,已数不胜数。 幸好那些人的骗术均被他们一眼看穿,若是将人带到母妃跟前,被母妃发现有假,对母妃的打击他们完全不敢想。 此刻,瞧着眼前之人,黎家三兄弟一面感叹此人的人皮面具水平登峰造极,一面气愤又有人来冒充。 但又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这般模样,确实与婂儿极像。 瞧自家三位公子如此质问对方,他们的出发点,卫良清楚。 但眼前之人,真的与郡主一般,卫良上前一步,泪眼婆娑地问:“您还认识小的么?” 黎语颜摇头,错开他们径直往前走。 那三人吃了枪药似的,她忽然不想去镇北王府了。 黎大哥人是不错,他的兄弟未必如此。他们能质疑她的容貌与动机,届时她若给镇北王妃诊脉,岂不是会被误会成谋财害命? 忽然间,黎煜景出手直奔他的面门而去,他要将他面上的人皮面具撕掉,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样? 黎语颜眼眸微眯,双手负在背后,身形迅速后移。 见二哥出手,黎煜兴黎煜盛跟着出手。 几个回合下,黎语颜自觉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原因是她身手尚未完全恢复。 思及此,她素手一旋,从袖子掏出三枚银针,迅捷飞针而出,一一扎中他们三人手腕上的麻筋。 三兄弟这才停手。 顾不得收回银针,黎语颜带着妙竹与小山离开。 黎家三兄弟又气又恼,这次遇到的骗子竟然身手精妙。更让人郁闷的是,他们拔了针,手腕仍又麻又痛。 无奈之下,他们回了镇北王府。 看到三位弟弟垂头丧气回来的模样,黎煜烨笑问:“是什么人惹到你们?” 镇北王府在北岚城的地位,自然是无人敢欺,可此刻,见他们的模样却不是如此。 真的是稀罕了! 卫良道:“世子,事情是这样的,小的在路上……” 听了卫良的简要讲述,黎煜烨面色一沉,严厉训斥:“你们三个,简直胡闹!” 若他猜得没错,是黎语颜来了。 他的人马在别处找她,却不想她已来了北岚城,如此才错过了。怪不得,他派出的人均无消息传来。 虽说他不知道她为何会使针,但武器多样,飞针携带方便,没什么可值得深究的。而眼下的问题是他要尽快找到她。 “大哥,我们也是为了母妃好啊。”黎煜兴道。 黎煜烨摊开手:“把银针给我。” 三人乖乖地将银针放到黎煜烨手中,其中一人辩解:“大哥,他定是贴了人皮面具。” 黎煜烨冷哼:“哪来那么多人皮面具?她的脸就是她自己的!” 这会子,大哥面上是他们鲜少见到的寒霜,叫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卫良带路,本世子要立刻见到她!”黎煜烨大步往前走,嗓音坚决,大有非将人带进镇北王府不可的气势。 卫良小跑着追上去。 留黎煜景三人在原地凌乱。 卫良带着黎煜烨来到方才的街面上,却不见主仆三人的人影。 卫良道:“世子,那人身旁有两个小厮,其中一人满头白发,定是好找。” 两人往客栈的方向走,不多时,黎煜烨终于看到了她。 “语颜妹妹!” 熟悉的呼唤,使得黎语颜转过头来。 同时,这声呼唤,让卫良惊喜不已。 能被世子喊妹妹是什么意思? 卫良心道,他觉得这位小公子就是婂儿郡主,虽说郡主不认识他了,自家三位公子还说她是骗子,但他从不这么认为。 这声呼唤,更让小山震惊不已。 这半月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的主子是位极其漂亮的小公子。 他真傻,如此绝美的容貌,如何会是男子? “黎大哥。”黎语颜微笑着往黎煜烨方向快走几步。 看着眼前的少女穿着男装,黎煜烨宠溺一笑:“是在国子监穿惯了男装?” “不是,是穿男装一路行来方便。” “好!”黎煜烨高兴地问,“带了女装么?” 黎语颜笑着摇头:“还真没带。” “无妨。”黎煜烨侧头吩咐卫良,“速去禀报王爷,就说语颜妹妹此刻就在我身旁。” 他得先带她去买些女装,待她穿回女装,如此去见父王母妃,来得更为合适些。 第191章 跟我回京 听他所言,黎语颜一怔。 黎煜烨解释:“我父王想见你。” “因为我与你妹妹长得像?” 黎煜烨颔首:“大抵是有这个原由在。” 那日他对父王说了黎语颜幼年受的苦,与在京城受到的非议,看父王神情沉痛,想来是他不忍有着与婂儿一般容貌的少女受到伤害。 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到更合适的缘由了。 说话间,他掏出三枚银针,抱歉道:“适才三人皆是我弟,他们行事鲁莽,我这个当大哥的,替他们赔不是!” 黎语颜沉默着接过银针,重新放入袖兜。 这时,妙竹插嘴:“黎世子,方才三位公子说我家小姐冒充他们妹妹。” 黎煜烨问:“你们没提我的名字么?” 黎语颜按住妙竹手臂,让她不要激动,而后对黎煜烨道:“黎大哥,我提了。” “小姐,你让婢子说完。”妙竹越想越气,“小姐提了黎世子名讳,那三人却说我家小姐是骗子!” 黎煜烨面有愧色:“委实抱歉!那三个小子欠收拾!” 妙竹自称“婢子”,听得小山呆愣当场,她竟是女子! 这半月,他一直称呼她为妙竹哥。 她如何做到应声时,面不改色的? 黎语颜微微一笑:“黎大哥勿放心上,边疆景美,游玩几日,我就回了。” 她还能回哪?黎煜烨俊眉蹙起:“不行!” 嗓音果决坚定,好似不想她离开,听得黎语颜有些懵。 黎煜烨知道自己急了,旋即换了语气,尽可能地温和:“我已知京城之事,语颜妹妹,从今往后镇北王府就是你的家!” “黎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黎语颜温温软软道,“王妃伯母那,我会露面,希望她的情况能好转些。” 许是在他看来,她是无家可归之人。 实则,就算她不知生父是谁,但她还有麟卿阁,麟卿阁便是她的家。 黎煜烨扯开话题:“先不说这个,咱们去成衣店买衣裳。” 穿男装虽无不妥,但要见镇北王妃的话,还是女装合适些。 思及此,黎语颜点了头:“也好。” 几人到了成衣店。 黎煜烨依照以往黎语颜常穿的颜色选了几套,当场命店家包起来。 店家是位三十出头的女子,一瞧黎语颜便知她是女扮男装。 “公子所选衣裙是这位小姐所穿吧?” 黎煜烨颔首:“正是。” “这位小姐身姿曼妙,我店里的衣裙需要改动一番,若我估计得没错,店里的衣裙得收一下腰。” “老板好眼力。”妙竹忍不住称赞。 店家抬手做请,请黎语颜入雅间测量尺寸,以便现场修改衣裙尺寸。 到了雅间内,店家笑着道:“原来小姐还穿了束胸,那奴家有的改改了。” 不光要改胸围,又要改腰围。 黎语颜不想在陌生女子跟前解了束胸测量,遂唤了妙竹进来,帮她测量。 店家很识趣地离开雅间,到了黎煜烨跟前:“公子好福气!” 黎煜烨完全不知眼前的女老板说的是何意:“掌柜说的是?” 店家微微含笑,柔声道:“公子能得这般小娘子,当真好福气!” 雅间内在测量身段,饶是黎煜烨再怎么后知后觉,也反应了过来,面色霎时微红,轻咳一声:“那是我妹妹。” 闻言,店家笑得爽利:“瞧我这嘴,美好的误会,误会。” “公子妹妹身量极好,奴家这里要花些功夫改尺寸了。”店家紧接着又道,“公子这边坐着等会。” 被店家方才的误会这么一打趣,黎煜烨在成衣店内有些局促。 思来想去,踱步到雅间门口。 “语颜妹妹,我去外头买些点心,你莫要乱走。” 里头还在测量尺寸的黎语颜道:“好,黎大哥,我就在这店里。” 闻言,店家掩唇笑了。 一个唤语颜妹妹,一个唤黎大哥,若说没有关系,她是不信的。 这两人郎才女貌,真是养眼啊。 来她店里的客人众多,唯有这一对最让人赏心悦目! 成衣店对面,一个拐角处,立着几人。 为首的年轻男子眼覆白纱,薄唇抿成一条线,面容冷峻。 夜翊珩看着黎煜烨带着小厮匆匆离开成衣店,负在背后的手捏了捏拳。 她这么快就寻到了黎煜烨。 就这时,黎语颜与妙竹出了雅间,将测量好的尺寸给了店家。 不知道店家在与她说些什么,夜翊珩只看到她笑得娇俏。 松果上前一步:“殿下,您真的决定咱们今日就启程回京吗?” 陌尘也道:“殿下,无论如何,咱们也该跟语颜小姐说一声。” 若风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关键点:“语颜小姐如今无家可归,她若留在北岚城,今后怕是再也不会回京了,殿下!” 夜翊珩沉吟一瞬,大步往成衣店内走。 身后三人连忙跟上。 黎语颜正与店家说着,如何修改衣裳,冷不防地手腕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攥住。 从手的好看程度与凉意来看,她便知是他。 夜翊珩沉声道:“跟我走。” 松果闻言,心头大惊,一路来,自家殿下有称“我等”“我们”,那是将他们一起归进去了。此刻听到殿下自称“我”,虽说在旁人跟前,但足以让他震惊不已。 黎语颜亦晃了神。 想起他之前说“你我缘分匪浅”,此刻听他实实在在地自称“我”,她有些适应不了。 待反应过来,温声坦诚:“我已跟黎大哥说要住几日再走。” 夜翊珩捏着她的手腕紧了紧。 一旁的店家拧眉看向来人,为首一人貌若谪仙,俊美得不似真人。可惜他眼前覆着白纱,想来是个瞎子。 既然是瞎子,还不如方才那位公子适合眼前的貌美少女。 便开口:“公子,这位小姐与方才一道来的公子感情甚好,您这般绝非君子所为。” 夜翊珩闻言,唇畔划过自嘲弧度。 连初次见她的店家都瞧出来她与黎煜烨感情甚佳,他确实不如人。 倏然放开黎语颜的手腕,转头便出了成衣店。 店家见人远去,问黎语颜:“那人与你是何关系?” 黎语颜面色一尬。 她与他早就没了关系,她若跟他回京,又算什么? 只会增添京城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妙竹忙道:“我家小姐与那人没有关系。” 第192章 亲生父亲 没多久,黎煜烨带着卫良拎着不少糕点零嘴回来。 店家看了他,欲言又止。 她做人有分寸,有些话一旦说了,便会伤人感情。但不说,心里又过意不去。 遂委宛地点了一句:“小姐容颜绝丽,公子可要好好疼惜才是。” 莫要被人拐走了! 眼前少女这般美色,任哪个男子见了,都会神魂失守。 黎煜烨俊眸轻扬,丝毫不知店家的话外之意,只笑着道:“正是如此!” 天底下与妹妹长得相似之人,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他定会好好疼惜。 不多时,店家将改好胸围与腰围的衣裙打包。 “多谢惠顾,下次再来啊!” 黎煜烨颔首结账,妙竹、小山与卫良上前捧了装了衣裳的锦盒,旋即几人一道离开。 不远处,马车上坐着的夜翊珩面色寒凉,气场冷然,连带着整辆马车,似进入了极寒之地。 陌尘与若风坐在车外,松果坐在车内,三人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大抵知道,太子殿下说出“跟我走”三字,有多艰难。 他是太子,就算再不得宠,也是个皇子。 千里迢迢地跟着来,如今这般被拒,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夜翊珩手指指腹缓缓摩挲着袍角的竹叶,这是她所绣,那日的温馨好似历历在目。 然,来到黎煜烨跟前,她便不再是那日的她。 也是,自己病弱又眼瞎,如何配得上她? 想起张老太太所言,他指尖一顿。 【太子殿下,强扭的瓜不甜。】 【太子殿下的身份放在那,倘若殿下的心里真有囡囡,殿下就该学会放手。】 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不可能,绝无可能! 他看到她,每每皆有冲动,将她狠拉入怀,变着法地揉她的脸蛋。想起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他皆有燥热想以齿磕破她的肌肤。 自江州城那日吻了她脖子开始,他每日均强忍着这股冲动。 如今她不愿跟他走,正好。 从今往后,他身旁再无人可引起他的燥郁了。 夜翊珩倏然放开袍角的竹叶,冷声对着车外道:“启程回京!” 陌尘若风立时称是,车辆很快行驶。 跟在黎煜烨身旁的黎语颜好似感受到了什么,刹那回头,却没看到任何异常。 —— 黎煜烨带黎语颜回了镇北王府。 让黎煜烨震惊的是,父王亲自等在王府门口。 他急走几步:“父王。” 黎语颜因仍穿着男装,遂似男子一般拱手作揖:“晚辈见过镇北王!” 眼前的中年男子,长得异常俊美。 俊美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的长相,竟与她很是相似。 黎语颜命自己平静,黎大哥亲妹与她很像,如此,她长得像镇北王也无可厚非。 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黎语颜,黎燃有股冲动将她揽入怀中。 听她的声音,与那晚听到的声音一般,只不过更为年轻悦耳些。 想来,她的声音像她生母。 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眼前的人儿就是他的亲生女儿! 见父王的神情难掩激动,黎煜烨开口:“父皇,让语颜妹妹换身女装,再去见母妃可好?” 黎燃摆手:“烨儿,你去将你祖父祖母,还有那三个小子叫到前厅,你母妃那稍后再说。” “好。”黎煜烨颔首而去。 不多时,老镇北王夫妇来到前厅。 老两口甫一看到黎语颜,惊立当场。 眼前的女娃子女扮男装的模样简直就是黎燃的翻版! 不光如此,除了身段与身高不同之外,她与黎婂长得实在太像! 老两口立时老泪纵横:“孩子……” 黎语颜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何话。 眼前的两位老者应当是黎大哥的祖父母,老王爷精神矍铄,老王妃慈祥和蔼。 她敛了心神,行了晚辈礼:“老王爷老王妃安好!” “好,好,好!”老王妃一叠声儿道好,慈爱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倘若婂儿还在,定与她一般大了。 亭亭玉立,袅袅婀娜,任谁瞧了都心生欢喜。 黎语颜有些茫然,忽地听到脚步声,微微转头,这才看到黎煜烨回来。 “黎大哥,是不是我的长相让大家想起郡主了?” 黎煜烨含笑道:“你与我妹妹是极像。” 说话间,黎煜烨拍了身旁几个弟弟的肩头:“还不快向人道歉!” 黎煜景黎煜兴黎煜盛三人一字排开,齐声道:“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包涵!” 黎煜兴补充:“委实是你与我们妹妹长得太像,且,先前多有人冒充,我们这才骂你骗子。” 黎煜盛惭愧不已:“听了大哥所言,我们才知,你是真的与我们亲妹长得像。” 黎煜景亦诚恳开口:“还请在王府多住些日子,好叫我们母妃宽慰一二!” 看着眼前几人如此迅速的改变,黎语颜抿了抿唇,尚未来得及说什么。 便听得那三人又道:“还请原谅我们,我们知道大哥将你寻来,那是因为母妃!” 黎煜兴着急地上前几步:“你长得似仙女一般,心肠定好,定会不计前嫌,去我们母妃跟前,对么?” 这时,黎燃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把拉开黎煜兴,对着自己四个儿子朗声道:“不,她就是你们妹妹!” 黎煜烨忙道:“父王,儿子知道,你想语颜妹妹当做婂儿的替身……” 黎燃摆手打断他的话:“非也,她与婂儿一般,都是你的亲妹妹!” 黎煜烨惊诧不已。 黎煜景、黎煜兴与黎煜盛更是惊得下巴差点磕到地上。 老镇北王夫妇亦惊愕得站不稳身形。 老王妃一把捏住黎燃手臂:“儿啊,你莫不是说胡话?” 老王爷眉头紧锁,他这个儿子莫非与儿媳妇一般,思女成疾? 只是先前不显,如今看到与婂儿一般的女娃子,毛病就显出来了? 顾不得父母与四个儿子的惊诧,黎燃缓步走到黎语颜跟前。 “颜儿,我是父王,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声音不疾不徐,嗓音尽可能地温柔,生怕把人吓坏。 眼前俊美异常的中年男子眸中似含了热泪,瞧他伸手的模样,好似想将她揽入怀。 黎语颜完全懵掉,脚步本能地往后挪。 如果镇北王是她的生父,那她母亲岂不是…… 不会的! 母亲贤良淑德,定有隐情! 难不成母亲是被眼前的镇北王逼迫? 这时,老王爷拧眉问:“儿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93章 她的身世 黎燃叹气,好似瞧出黎语颜眼中疑问,哑着嗓音解释:“十六年前,有一晚,我被人下了药。那晚发生之事,非我所愿,亦非你母亲所愿。” “我与她皆是被人设计陷害!” 黎燃痛苦回忆着,那晚究竟是何原故,他记不得太清楚,只听到事后那女子唤他“宗发”,他才知自己睡错了人。 而她怕是到离世都不知,那夜与她温存之人是他。 听到这话,老王爷老王妃惊愕不已。 他们从未听儿子说起此事。 黎燃满眼疼惜地又道:“颜儿,你如今十五岁又五个月,我说得可对?” 算算时间,她母亲从怀孕到将她生下,再到如今,她该是这般年岁了。 黎语颜木然点头,漂亮的眼眸慢慢浮起水雾:“您真是我父亲吗?” 老王妃拿帕子抹了泪:“都说女儿肖父,你们这一看就是亲父女。” 老王爷大掌一挥,中气十足道:“烨儿快把府医找来,滴血验亲。” 一旦滴血验亲结果是亲父女,眼前的女娃子便没有借口离开,他们更不允许自个嫡亲的孙女流落在外。 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孙女,如今面对又一个如花似玉的孙女,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留住。 黎煜烨遂又跑一趟。 不多时,府医过来,当场给黎语颜与黎燃扎了指尖。 两滴血落于水中,迅速相融。 府医道喜:“恭喜王爷,寻得女儿!” 黎燃挥手,让人下去领赏。 转而面向黎语颜,温和道:“颜儿,你不唤一声父王么?爹爹或父亲,亦可。” 黎语颜一时间唤不出口,只喃喃地问:“您说您与我母亲皆是被人所害,被谁?” 黎煜烨兄弟四人亦气愤道:“父王,是谁人设计?” 他们四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父王对母妃用情颇深,如何做了对不起母妃的事情? 听到父王与语颜母亲是双双被人设计陷害,黎家四兄弟义愤填膺。 恨不得立马知道仇人,好手刃之。 父王与语颜母亲甚是无辜,母妃更是无辜,而语颜妹妹最是无辜。 转而一想,那歹人的阴谋,阴差阳错地让他们有了个妹妹,定是老天眷顾! 黎燃摇首:“是谁设计,我还真不知。时隔多年,事情怕是无从查起。那时父亲刚把爵位传与我,我想着大抵是有人想毁我名声。” 老王爷沉吟一瞬,道:“陷害是一回事,因那事你有了女儿,这是另一回事。两者虽有关联,但设计陷害如此阴谋的歹人决不能轻饶!” 敢欺辱到他们镇北王府头上来,那简直是活腻味了! “父亲教训得是!”黎燃颔首,“儿子定会彻查,还语颜母亲清白!” 听到他说要还母亲清白,黎语颜眸中水雾越聚越多。 她不是母亲偷人所生,而是母亲与父亲双双被人陷害。 如此情况下,他们皆应是清白的! 想到母亲故去五年,如今还要遭人非议,黎语颜捏了捏拳,事情的真相,她要查! 话落,她拼命眨眼,继而抬眼望天,深呼吸防止眼泪掉落。 忽然,前厅外头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婂儿,我的乖女儿,你回来了,怎么不先来看为娘?” 黎语颜闻声,眼泪扑簌簌掉落。 虽说她背对着来人,但她深知能说此话的定是镇北王妃。 且,她明知镇北王妃是黎婂的母亲,与她没有关系。 但那一声“乖女儿”,使她的眼泪怎么都崩不住。 云氏推开丫鬟的手,指了一圈:“父亲母亲,夫君,烨儿景儿兴儿盛儿,你们怎么都不通知我,婂儿回来了!” 黎煜烨劝道:“母妃,妹妹她此刻穿着男装,怕您见了不习惯,我们正商议着让她先去换身衣裳。” 云氏剜了他一眼:“为娘生的孩子,不管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说话时,她一步步朝着黎语颜走近。 黎家父子紧张地瞧着这一幕,生怕出点什么纰漏。 毕竟他们刚刚认亲,尚未来得及向黎语颜交代云氏如今的情况。 再则,黎语颜穿着男装,万一云氏一眼瞧出她与婂儿的不同,那病情如何发展,他们完全不敢想。 黎燃更是将凌厉的目光移向丫鬟。 丫鬟立时跪地:“王爷,王妃她听下人说起,便吵着要来看。” 云氏缓步过去,柔声道:“婂儿,你转过头来看看娘。三年了,为娘日思夜想,你如何去了京城上了国子监,也不来看娘?” 黎语颜竭力平缓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她转过头来,泪水似决了堤,扑通跪地:“女儿不孝,让娘想了三年!” 云氏将人拉起来,一把揽入怀,眼中的热泪无声流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黎语颜靠在她的怀里,不住地点头,泪水涟涟。 此时此刻,在镇北王妃怀里,她将对亲生母亲的思念,尽情释放了出来。 原来,母亲的怀抱是如此温暖!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感受。 黎婂,对不起,你母妃的怀抱借我靠一下! 娘,女儿不孝,至今未能为您报仇! 云氏温柔地拭去黎语颜面上的泪水:“长大了,我儿长大了!” “从今往后,不许对娘不告而别,知不知道?” 黎语颜颔首:“女儿省得了!” 一旁立着的老王妃悄悄抹泪,这个孙女是个好的! 这对母女,一个失去了亲娘,一个失去了亲女,如此在一起,也算是慰藉! 黎燃欣慰看着这一幕,哑着嗓音开口:“好了,让女儿先去换身衣服。她来北岚城,一路都没好好休息。” 云氏这才将黎语颜放开:“是,为娘糊涂了,从京城到北岚城,途路遥远,婂儿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 云氏连忙吩咐下人将黎语颜送去休息,自己则亲自去准备晚上团圆饭的菜单。 看她如此神清气爽,黎家众人皆是长舒一口气。 在云氏的授意下,黎语颜被下人送去了黎婂以前住过的院子。 怕她住不惯,黎燃疾步跟上去:“颜儿,你若想换院子,尽管跟为父说明。” 顿了顿,他又道:“婂儿她长你一月,算起来是你的姐姐。” 黎语颜抿了抿唇:“姐姐住过的院子给我住,挺好的。再则,王妃如此,我更应该住在姐姐的院子里。” 第194章 北岚郡主 黎燃点了点头,还想说甚么,却未开口。 交代了下人几句,转身往前院方向走。 这孩子,终究与他疏离了。 黎燃叹息,她方才还能唤云氏一声娘,却始终不唤他这个爹。 黎语颜双手捏在一起,用力捏了捏,终于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鼓起勇气喊:“父王,爹爹!” 听到清亮又不失甜糯的喊声,黎燃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 他迅速抹去,这才转身:“颜儿,父王对不起你!这十多年来,父王完全不知世上还有你的存在。” 他愧疚,他惭愧! 倘若他早些知道,她小小年纪便不用受罪。 不用遭人非议,不用被人看轻! 黎语颜哽咽:“我终于不再是没有姓氏的孩子了!” 黎燃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咱们家才是黎家正统,你姓黎,堂堂正正姓黎!” 他在她背后轻拍一下,旋即将她放开:“孩子,你自幼之事,京城之事,为父已知。你有何委屈,从今往后不必再藏心里!” 黎语颜吸了吸鼻子,小声解释:“方才我不敢叫,那是尚未适应。” 一旁的妙竹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拿袖子抹泪:“王爷,我家小姐自幼晕船厉害,但为了寻生身父亲,硬是忍着不适坐船小半个月,下了江南。” 黎燃激动不已:“本王明白,明白!” “下江南,我是为了向外祖家打听母亲的过往,借此寻找生父。来北岚城,是因为与黎大哥有约定。黎大哥曾说,我与他妹妹像,让我来王妃跟前。” 倏地,一旁林子里蹿出几人,为首的正是黎煜烨。 “还叫黎大哥?”黎煜烨笑得温和,“我可是亲大哥!” 黎煜景:“我是亲二哥。” 黎煜兴:“我是亲三哥。” 黎煜盛:“我是亲四哥。” 黎语颜破涕为笑,只喊了黎煜烨:“大哥。” “乖!”黎煜烨应得高兴。 黎语颜莞尔笑了,对着黎燃福了福身:“女儿先回院了。” “好!”黎燃点头。 单一个“好”字,嗓音尽是掩不住的雀跃与欣慰。 黎煜景黎煜兴黎煜盛三人张了半天嘴,都得不到她唤他们半个字。 黎煜烨笑:“呵,谁叫你们还骂她骗子来着,有这么骂亲妹子的吗?” 三人挤到黎燃跟前:“父王,您评评理。” 黎燃哼笑一声:“为父这一声父王与爹爹好不容易得来的,哪轮得到你们?” 他一甩袖子,带着黎煜烨先行离开。 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 黎燃黎煜烨父子去了老王爷的书房。 老王爷正在书房内书写着黎语颜三字,看到他们父子进来,拿笔指了指宣纸上的字。 “这孩子果真是我们家的,她这语字与烨儿他们的煜字,发音相差无几啊!” 黎燃不住颔首:“父亲,儿子想写封奏折请旨,让皇帝赐个封号给颜儿。” 老王爷思忖道:“该是如此,咱们家亏欠颜儿太多。” 这时,黎煜烨开口:“祖父,父王,倘若让皇帝知道黎语颜就是我亲妹,皇帝指不定还不肯。” 老王爷黎燃父子一听,觉得有理。 皇帝势在打压他们镇北王府,贸然说黎语颜是他们正统黎家女,怕是会引起皇帝的猜忌。 黎燃沉吟良久,才道:“我原本想借此还颜儿母亲清白,得了封号,那便是昭告了天下,颜儿母亲的名声自然也保住了。” “是我想得狭隘了。”微顿一下,黎燃又道,“我只在奏折内说,寻到了流落在外的女儿,特来请旨要个封号。” 并不说寻到的女儿正是黎语颜。 老王爷点头:“如此甚好!皇帝也不会拒绝。” 如今的天晟是夜家的天下,既如此,该有的程序还是得走。 黎燃:“我这就去写奏折,八百里加急送京。” 有了封号的镇北王女儿,才有郡主的爵位。 他要将亏欠她的,悉数弥补。 颜儿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先前是侯府小姐,如今认了生父,身份自然不能比之前差。 晚膳在饭厅进行。 换回女装的黎语颜,甫一出现在饭厅,惊艳得黎家众人忘记了眨眼。 饶是他们知道她与婂儿极像,这会子亲眼看到她换回少女装扮,仍让他们移不开眼。 眼前的她雪肌花貌,身段婀娜,如此绝色,堪称天晟第一的美人儿! 云氏最是高兴:“三年不见,女儿出落得如此,为娘甚是欣慰!” 而黎燃心头却浮起一个难解的问题,有女如此,该选怎么样的女婿呢? 这天晟好似没有男子可配得上他的女儿啊! 倏地,他又想到,自己未曾养过她。如今她来到他身旁,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要好好养着她。 多养几年。 养到找到可以配得上她的男子再说! 当天,黎燃请旨的奏折快马加鞭送往京城。 快马六个时辰换一匹,日夜兼程,终于在十日后抵京。 皇帝在早朝时收到了镇北王的奏折。 镇北王来了奏折,这可是稀罕事。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命叶公公宣读镇北王的奏折。 “黎燃问皇上安,臣近日寻到流落在外的女儿,特请旨赐个封号。” 宣读完毕,叶公公将奏折一合。 皇帝听闻,问叶公公:“没了?” 叶公公恭敬颔首:“回皇上,镇北王在奏折上确实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皇帝朗声大笑:“黎燃三年前失了一个女儿,如今找着一个。既如此,朕就封他新寻回的女儿为北岚郡主吧。” 立时有大臣道:“以北岚城为封号,此为莫大的恩典,镇北王定当感谢皇上!” 其他众大臣旋即附和。 皇帝道:“其实,在今年年初给太子赐婚前,朕曾惋惜镇北王失去了一个女儿。倘若朕赐婚太子那会,镇北王还有女儿的话,太子的未婚妻便是他的女儿。” 如何轮得到其他人,还闹了笑话。 先前心头的想法再度浮上,皇帝朗声道:“太子妃唯有镇北王的女儿才可担当,尔等有何意见?” 太子病弱,命不久矣。 皇帝此言,底下大臣心知肚明。 表面上说得好听,实则为的是打压镇北王府。 当场,众大臣齐声山呼:“皇上圣明!” 皇帝大掌一挥:“那朕就下旨,将北岚郡主赐予太子为太子妃吧!” 第195章 再被赐婚 早朝后,皇帝便拟了两道旨,派专使送往北岚城。 一道是封镇北王女儿为北岚郡主。 另一道则是将北岚郡主赐与太子为太子妃,且命镇北王速带女儿进京,好叫北岚郡主与太子早日完婚。 江阳侯季连城下了早朝,直接归府,第一时间将皇帝赐婚太子的消息告诉了长公主夜瑗。 夜瑗很是震惊:“皇兄怎的如此仓促?对方人品教养如何,他一丁点都不清楚,如何这般轻易下了赐婚?” 季连城叹息:“皇上已派专使去了北岚城。” “半道认回的女儿,就是养在外头的,如何配得上阿珩?”夜瑗气得黏连在一起的手指发疼。 皇兄他为了打压镇北王府,竟连阿珩最后一点价值都要压榨么? 京中,对太子殿下忽然离京的缘由,传的是沸沸扬扬。说得最多的便是,太子殿下病情日益严重,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神医有怪癖,治病看眼缘。 不得已,太子殿下这才离京,亲自去寻。 这个消息,在京人士皆深信不疑。 连夜瑗亦如此想。 已返京多日的季清羽,因治水有功,在府内休息。 这会子他听到父母议论,踱步进去,插嘴:“父亲母亲着急他的婚事,怎么也不着急儿子的?” 郁闷就郁闷在,他在江州等了许久,水患治理得出色,并做好了完善的善后工作,都没等到黎语颜再回江州。 那时,他茫然了。 去了张家寻了张老太太,并亲口告诉她,自己喜欢她的外孙女。 张老太太却告诉他:【庆郡王喜欢囡囡,这本是好事。可庆郡王别忘了囡囡先前赐婚给太子,庆郡王与太子又是表兄弟,如此关系在,囡囡倘若真的跟了庆郡王,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当场,他告诉张老太太,自己可以离开京城,远离天家。 张老太太却笑了:【话起说来总比做起来容易些,郡王爷有父母在京,与天家如此紧密的关系,并非逞口舌便能轻易处理了。】 在他离开张家时,张老太太又说:【强扭的瓜不甜,倘若郡王爷心里真有囡囡,还请放手。同样的话,老妇已说与太子听了,这会子,同样送给郡王爷。】 那些话,季清羽其实不想听,但事与愿违。 每每想起黎语颜时,张老太太所言,总在他耳边回响。 他以为她会回京,是以他怀着一丝希望回京复职,却不想,京城内,丝毫没有她的身影。 这段时日,他比在江州更迷茫。 此刻,听到夜翊珩再次被赐婚的消息,他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夜翊珩再次被赐婚,这会是镇北王女儿。如此家世,夜翊珩断不会拒婚。 不管黎语颜在哪个角落,都与夜翊珩无关了。 就算他还未寻到她,她将会是他的。 “阿颜离京多久了,你都没将人寻到,这会子倒来怪我们。”夜瑗睨他一眼,“真不知羞!” “先前的花名册在家中摆了多久了,皇兄催了好几次,为娘都替你挡了下来,如今倒是会怪人。”夜瑗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季清羽的脑门。 “如此空闲,还不派人去寻阿颜?”季连城扫了他一眼,“就你这般嘴上着急,毫无行动之人,如何讨得到老婆?” 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大。 先前一道与阿颜吃饭,他们叫他送一送她,他硬是说,人家说不用送,他就回了。 想到这,季连城越想越气:“万一哪天皇上也赐婚下来,看你怎么办?” 季清羽心神一凛,转身出了屋子,是得派人去寻她! 没多久,皇帝再次赐婚太子的消息,迅速在京城各大酒楼茶馆传扬开去。 —— 北岚城。 云氏瞧着黎语颜身旁的两人,觉得不够。 “婂儿,要不要将先前伺候你的丫鬟们都寻回来?” 一旁立着的黎煜烨暗暗摆手。 婂儿去后,为防母妃睹人思人,他们将先前伺候婂儿的丫鬟婆子全都送回了老家。 看到黎煜烨的暗示,黎语颜笑着道:“母妃,不用了。我已习惯妙竹伺候,再则小山也机灵。” 云氏看了一眼妙竹,点了点头,这个丫鬟看上去有劲,面容又姣好,想来是个体贴的。 而这个小厮,怎的如此奇怪,小小年纪竟是满头白发。 “你几岁了?”云氏指了指小山。 小山恭敬作答:“回王妃的话,小人已满十四。” “可识字?” “能识文断字,家父是个落魄秀才。” 云氏又问:“那你家人如何舍得你出来?” “家父家母早已不在,小的被抓进山寨当了苦力。在山寨,小的不堪折磨,逃了出来,是小姐……”小山迅速改了称呼,“是婂儿郡主见小的可怜,半道将小的救下。” 对于称呼,云氏没有多想。 在她看来,眼前的白发少年很多规矩还不懂,便没怪罪。 “原来如此。”云氏温和道,“今后好生留在郡主身旁吧。” “多谢王妃!”小山连忙跪地磕头。 云氏点了头,对黎语颜道:“先前的丫鬟许是有不少已经出嫁,这样吧,为娘做主,这几日帮你选几个机灵的放在院子里。” 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女儿,自然是要宠着的。 黎语颜颔首:“多谢母妃!” 云氏睨她一眼:“三年不见,怎么与娘生分了?” 看到黎煜烨动了动手指,黎语颜会意,上前几步,靠在云氏肩头,温温软软道:“女儿觉着自己长大了,不好再似以往一般在母妃跟前撒娇了而已。” 云氏噗哧笑了:“你才多大,在娘心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一句话听得黎语颜眼眸水光潋滟,黎婂姐姐永远停在了那个年岁,可不是永远都是孩子么? “母妃,女儿好想你的!” “嗯,母妃知道!” “王妃累了,你们扶着王妃回去歇息。”黎煜烨吩咐一旁的丫鬟。 待云氏离开,黎煜烨这才问:“颜儿,你救下小山是在何处?” 在他们镇北王府管辖的地域内,早已没有山寨的存在,小山如何还会被山寨所俘? 就在黎语颜正要回答时,管家急急来报:“世子,京城来了圣旨,此刻宣旨的特使就在前院。” 第196章 赐婚圣旨 黎煜烨思忖,算算时日,父王请旨的奏折于一月前自北岚城出发,按照他们镇北王府的马速,日夜兼程,十日能抵京。 十日抵京,那是极限速度了。 路上信使与马匹一拨接一拨地换,才有这般速度。 想他从京城回北岚城都用了一个月有余,那是因为路上不光要吃喝,更要休息睡眠,这般时日就长了。 刨去王府送奏折的十日,天家用了二十日将圣旨送来。 送圣旨的特使定是京中之人,娇生惯养地乘坐马车而来,中途定不会更换。 虽说车夫可轮班,马匹在驿馆可换,但京城的马匹远不如北岚城的骏马,如此路程他们只用了二十日。 对,这般二十日,时间已然很短。 可见这次圣旨来得颇为严峻。 父王只是为颜儿请个封号的事情,天家为何如此着急? 想来定有隐情! 难不成这次圣旨还有除了封号以外之事? 黎煜烨神情一重,对黎语颜道:“山寨与小山之事,稍后再说,咱们先去前院。” 黎语颜颔首。 兄妹俩人并肩往前院行去。 此次来镇北王府宣旨的特使是位年轻的将领樊启。他自踏入镇北王府管辖之地开始,便心神一凛,同时心头大骇。 不得不说,镇北王府管辖之地,民众安居乐业,北岚城的繁华程度更是堪比京都。 怪不得,皇帝有打压镇北王府的谋算。 对于眼前的年轻的将领,老镇北王心头冷笑,皇帝小子果然有心机,派了将领出来,不光是宣旨,更是为了考察他们管辖之地的军情吧! 樊启坐在正厅,面对老镇北王与镇北王,后背脊直冒汗。 这对父子据说战功卓着,从未败绩。 甚至有传言说,镇北王一脉,先前若是想要江山,那是唾手可得。 樊启咽了咽口水,手哆哆唆嗦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却不想茶水颇烫,他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在口中几个来回,硬生生咽了下去。 老镇北王挑了挑眉:“咱们穷乡僻壤的茶水,自然比不上京城的好茶了。” 樊启扯开嘴角:“老王爷说得哪里话?贵府的茶乃好茶,好茶。” 镇北王黎燃冷声道:“适才你说皇上宣了两道旨,如何会有两道?” 樊启忙将盏茶一放:“请王爷恕罪,末将只是来传旨,并不清楚皇上圣意。” 这时,黎家众人皆来了正厅。 樊启看了一圈,目光在黎语颜身上锁定,眼中盛满惊艳。 此女应当是镇北王的女儿了,长得真是好看。 京中传言,镇北王长得丑陋,如此震慑敌人。方才一见,他大为震惊。 原来,镇北王的真容如此俊美。 此刻看到他的女儿,樊将军总算明白了,有其父有其女一话。 此等面容,在男子身上,异常俊美。 在女子身上,那简直是天女下凡,仙娥坠凡啊! 黎煜烨往他跟前一挡,高大的身躯遮住黎语颜。 “还请特使宣旨吧。” 黎煜烨冷肃的声音将樊启拉回现实,他忙敛了心神,问:“王妃怎的不在?” “内人身体不适,这就不来接旨了。”黎燃施施然从椅子上起身,抬了抬手,“樊将军请吧。” 樊启轻咳一声,从一旁的随从处取了一道圣旨,展开。 黎家其他人纷纷跪下。 老镇北王与镇北王爵位在身,且先帝曾有言,新老镇北王无须跪皇帝。 是以,皇帝的圣旨,他们也不用跪。 樊启朗声宣读:“镇北王寻回女儿,朕心甚慰,特封镇北王女为北岚郡主。” 接着就北岚郡主从一品的俸禄展开说了说。 黎语颜上前领了旨。 碍于黎家男人那凛冽犀利的眼神,樊启不敢多看接旨的少女,硬着头皮从随从处取了另一道圣旨。 “镇北王有女,朕特此赐婚,赐北岚郡主予太子夜翊珩为太子妃,以显北岚城与夜家的深厚情谊……” 樊启尚未读完。 黎燃冷声喝止:“劳烦将军回去告诉皇上,本王只这一个女儿,不忍将她嫁去京都。” 如此遥远,岂不是又要父女分离? 樊启不安地解释:“王爷,皇上的意思是,请您与郡主一道进京。届时京城也设个镇北王府,如此便不算分离。” 闻言,黎燃面色更冷。 皇帝这是想要软禁他了? 再则,夜翊珩这小子,如何又要成为他的未来女婿? 一个失明太子,如何配得上他的女儿? 黎语颜惊愕不已。 缘何又将她与那瞎子绑在一起? 黎燃沉着脸摆手:“本王寻得女儿才一月,养个几年再说吧。” 樊启心慌不已,生怕黎燃当场撕了圣旨,届时他回京怕是要丢脑袋了。 就算不丢脑袋,届时皇帝派兵攻打北岚城,首位出战之人选便是他。 他小小一个将军,宣旨也就够了。真要与镇北王府兵戎相对,他绝不是这些黎家男人的对手。 届时,他怕是要死在战场上的。 不是死在皇帝手中,就是死在战场上,怎么想都是亏。 思及此,他惴惴不安地将心里的实话小声说了出来:“王爷,有些事情,末将不能明说。但您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落人于把柄。” 闻言,黎燃俊眉蹙起。 他们拒婚,皇帝便有由头对镇北王府发难。 收了他们镇北王府一手培养起来的将士与兵权,最是可能。 皇帝一直忌惮镇北王府,最大原因就是他身后的兵权。 一旦拒婚,便是给了皇帝一个极大极好利用的由头。 樊启见他听进去了,又轻声道:“再不济,领了旨的都该进京谢恩,届时王爷有什么想说的,亲自对皇上说了,事情或许就可解决了。” 如此美貌的北岚郡主,定比太子先前那个准太子妃来得更为绝色。 樊启前不久刚入京,便听了不少人说起,先前那位准太子妃如何美艳。 如今看到镇北王的女儿,他觉得京城人士那是眼光狭隘了。 那些人定是没见过北岚郡主。 如此貌美的少女,他也不忍她嫁给失明太子。 黎燃面色更沉了几分,可面对如花似玉的女儿,他得搏一搏。 怎么博呢? 首先,要稳住多疑猜忌的皇帝;其次,亦要稳住朝堂官员的口舌;最重要的,他要护住女儿! 第197章 极尽呵护 思及此,黎燃淡声道:“皇上急派樊将军来宣旨,想必亦急盼将军回程。既如此,还请将军即刻回京,莫勿了时辰。” “这……” 樊启眉心一拧,皇上有密旨给他,要他勘察镇北王府的军事实力。 镇北王怎么如此着急就将他赶走了? 他只喝了一口烫茶,饭都没吃上一口,这也太过份了! “嗯?”黎燃冷声,“莫非将军是不想走,想在镇北军中历练?” 黎煜烨笑了笑:“樊将军与本世子差不多年纪,想来镇北军中历练无可厚非,不过将军这身皮囊怕是禁不住历练。” 樊启咽了咽口水,心跳慌乱加速,镇北军威名天下人尽知,操练将士兵卒的手段简直非一般人能承受。 当即表示:“皇上还等着末将回京复命,就不多待了,这便告辞。” 旋即拱了拱手:“老王爷,老王妃,镇北王,世子,郡主,还有三位公子,末将告辞!” 老王爷面上这才有了笑容:“烨儿把樊将军送出北岚城吧,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闻言,樊启唇角一抖,这般尽地主之谊的,也就镇北王府了。 不过,他虽未能勘察到镇北军的情况,自己却是保住了自己这身细皮嫩肉。 再则,黎家这几个男人,看上去个个不好惹,他还是早滚为妙。 想想也是,雪肤花貌的郡主嫁与失明太子,镇北王府不将气撒在他身上,已经是看得起他了。 想到这一点,樊启面上多了丝笑容。 临行前,对黎燃道:“王爷,不管旨意如何,王爷还需带着郡主进京一趟。这般旨意,皇上在早朝时已宣告天下,如此王爷也好对皇上、朝廷与天下有个交代。”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黎燃面上倏然阴沉。 樊启见状,膝盖泛软,但为了自个回去皇上面前复命时,能保住小命,此话不得不说。 见镇北王的面色与他俊美的面庞越来越不搭,樊启迈着不听使唤的双腿立时遁走。 宣旨特使一行人离开后,老王妃怜惜地搂住黎语颜:“颜儿又要受委屈了。” “祖母,孙女不委屈。”黎语颜在老王妃肩头蹭了蹭。 适才听到自己再度被赐婚给夜翊珩,有惊愕。 但惊愕过后,她十分平静。 上回赐婚,宁远侯府众人的嘴脸,她还记忆犹新。 彼时,她的心寒凉如水。宁远侯府将她推出去,替黎曼婷赐婚给太子。这事情,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委屈。更委屈的是,那些所谓的家人,还觉得是她的荣耀。 而如今,家里人对她如此呵护。 虽说在特使面前,有些话不好明说。 但细节上,处处体现了血脉亲情的浓厚。 老王妃温柔地在黎语颜背后轻拍着:“乖孩子,你懂事得让祖母心疼啊!” 老王爷与黎燃见状,十分动容,父子俩立刻去了书房商议。 正厅内,黎煜景对老王妃道:“祖母,大哥在京城当了三年的质子,如今好不容易回来。皇帝多疑猜忌,为安抚皇帝,孙儿愿替大哥进京为质。” 大哥是世子,在镇北王府与镇北军中威望颇高。 大哥留在北岚城,对北岚城好,对镇北军而言亦好。 他是二弟,理应但起这份责任。 黎煜兴与黎煜盛齐声道:“我们也可进京为质,只要不把妹妹嫁给失明太子。” 闻言,老王妃欣慰点头。 三位哥哥如此待她,黎语颜眼眶泛红,哪有一门三个质子的? 她将头靠在老王妃肩头,坦诚:“祖母,孙女的婚事事小,镇北王府与镇北军的未来才是重要。孙女不忍三位哥哥替我进京为质。” 听闻此言,黎煜景欣喜:“颜儿,你唤我们哥哥了?” 黎煜兴十分厚脸皮:“三哥可没听见,再唤一声听听。” 黎煜盛则是万分期盼的模样盯着她。 黎语颜抿了抿唇,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美眸,半晌才道:“二哥,三哥,四哥。” 眼前的三位哥哥,黎煜景已满二十,已弱冠。黎煜兴黎煜盛这对双胞胎,如今十八。 皆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大哥黎煜烨如今二十有二,三年前进京为质,已误了说亲。 旁的人家,二十二岁的男子,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倘若眼前三位哥哥也进京为质,不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娶妻? 她何德何能,能让三位哥哥如此待她? 三兄弟欢喜雀跃地原地蹦跶,能得妹妹唤一声哥哥,进京为质,不足为惧! 老镇北王的书房内。 老王爷气定神闲地坐着饮茶,黎燃则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黎燃气道:“大不了与天晟打上一场。” 老王爷缓声开口:“战争受苦的是百姓,咱们黎家心系苍生。” “难不成父亲的意思是再让我将儿子送去京都当质子?烨儿去了三年,一个儿子还不够,还要搭上我的女儿么?”黎燃大掌一挥,“我不同意!” 在他看来,颜儿嫁给失明太子,便是另一种方式的质子。 说话间,黎燃见父亲悠哉悠哉地品茗,便皱了眉头:“父亲,您怎么还能喝得下茶?” 老王爷睨他一眼:“儿孙自有儿孙福!” 黎燃一噎,道:“话是这么说,可儿子不想自个亲闺女嫁给那劳什子失明太子。” 眼瞎不说,还病弱,这等男子,如何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老王爷呷了一口茶,不疾不徐地开口:“那太子又没几年可活,你不是说要养几年颜儿,再议她的婚事么,这几年后的事情……” 女娃子要娇养,几年后太子薨了,这婚事自然而然就断了。 黎燃恍然大悟:“原来父亲早有打算。” “这不是你当着樊启那文弱书生说的么?我还以为你当时就有决断了,哪承想还要为父来提点一二?” 老王爷摇了摇头,又饮了一口茶。 此刻被黎煜烨送往城外的樊启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如今已是六月底,虽说北岚城的夏季舒爽,但不至于他浑身泛着冷意,冻得鸡皮疙瘩啊。 “姜还是老的辣啊!”黎燃笑。 —— 是夜。 已离京城不远的夜翊珩在驿馆听说了皇帝新赐给他的婚。 气得晚膳都没吃一口,当即命陌尘、若风与松果动身,极速回京。 第198章 决定进京 这一路回京,他们基本都住客栈。 今夜甫一落脚驿馆,才知皇帝给太子的赐婚已由各大驿馆,将赐婚的公文逐步昭告天下了。 陌尘等人皆知,他们殿下心里有了语颜小姐,再也装不下旁的女子。虽然这点,殿下自己并未清楚。 如今皇帝再度赐婚,对殿下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此次赐婚殿下丝毫没有接到消息,如此冒然,显然皇帝并未将太子放在眼中。 镇北王府掌握的兵权关系着天晟的安危。 明面上,将镇北王的女儿赐婚给太子,甚是门当户对。 但皇帝的意图,他们作为太子身旁之人,最是清楚不过。 皇帝想用太子的婚事,拿捏住镇北王府。 倘若太子身康体健,娶了镇北王女,那便是保住了储君之位。 但太子病弱,就算殿下后续被神医治好,皇帝大抵仍盼着太子早薨。 究其原因,他们不知。 但他们在殿下身旁多年,皇帝与太子的父子关系,颇为玄妙。 殿下被立为太子,很大原因是因其母是皇后。 然,正因为其母是皇后,皇帝又忌惮着太子。 这好似涉及到帝后当年的一桩秘辛。 —— 北岚城,镇北王府。 一家人在饭厅其乐融融地用完膳。 云氏乏了,要先回房。 黎语颜便扶着她,离开了饭厅。 饭厅内的众人见云氏与黎语颜远去,便商议着进京之事。 黎燃沉吟一瞬,道:“两道圣旨,封颜儿为北岚郡主这旨意,本王接受。后面那道,本王自然不会同意。” “天下之人悠悠众口,如今皇帝将赐婚昭告天下,这无疑于将咱们王府推上了风口浪尖。” “礼数上,咱们得做到位,进京谢恩是必然。赐婚一事,本王不接受。” 如此,天下之人便不好说镇北王府如何。 “故而,本王决定过几日就启程进京。” 黎煜烨急道:“父王,何需您亲自进京,儿子去就成。” “你好不容易回来,就多陪陪你母妃。”黎燃摆手,“我亲自进京,如此颜儿不去,皇帝也不好轻易怪罪。” 闻言,老王爷颔首:“是这个理。” 然,黎燃要进京,老王妃说什么都不同意。 “母亲就你一个儿子,你爵位在身,对北岚城对镇北军何其重要!”老王妃激动道,“皇帝小儿定是不怀好意,届时你在京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母亲如何……” 黎煜景连忙道:“祖母放心,孙儿随同父王进京,定保父王平安归来。” 黎煜兴黎煜盛跟着附和:“还有我俩!” 老王妃一听,更是担心。 一个儿子,三个孙子一道去,这结果…… 京城之人心眼甚多,不知道这父子四人进京会遇到何等乌七八糟之事,当场表示:“我也去!”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黎煜烨兄弟四人急得不行:“祖母,您老……” 老王妃扫了四个孙子一眼:“黎家家大业大,我与你们祖父成亲那会,家族中多少尔虞我诈,这不都过来了?” “祖母虽没身手,论起耍心眼,看小人心机,那本事还是有的。”老王妃微微笑了,自己儿子孙子,她得护着。 黎煜烨仍旧不放心:“祖母,时代在变,心机也在变。这么多年过去,孙儿怕您这等本事已然退化。” “有你这般当孙子的么?”老王妃哭笑不得。 就这时,黎语颜返回饭厅:“祖母,孙女也去。” “颜儿,你父兄如此,那是不想你进京受委屈。”老王妃慈爱道,“祖母那是帮他们分辨小人,你就乖乖留在家中陪着你母妃。” 老王爷颔首:“听你祖母的。” 黎燃附和:“是啊,颜儿,你母妃离不得你。再则,赐婚给你,你一旦进京,所有矛头皆将对准于你。” 这一月来,黎语颜说起自己会些医术,家里人便很放心地让她给云氏诊治。 此刻听到祖父母与父王如此劝慰,黎语颜深知他们是为了她好,但她更希望母妃的病情能得到彻底治愈,哪怕母妃看出她并非她的亲女。 思忖片刻,黎语颜柔声解释。 “其一,母妃病情还需两味药,这两味药长在中原之地。” 北岚城气候下,此等药材不宜生长,故而她寻了一月皆无收获。 “其二,生母与一母同胞哥哥的仇,我需回去报了。” 来北岚城之前,她就打定主意,缓解王妃病情后,就要返京复仇。 “其三,父王与哥哥们为我进京,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地留于家中?” 皇帝赐婚给她,她便是当事人。在这件事情上,她如何能当缩头乌龟? 如今有了家人,她比以往更有底气。 京城之人,她丝毫不惧。 哪怕是面对夜翊珩,她已不是以往那个怕他掐断她脖颈之人了。 “如此也好。”顿了顿,黎燃深吸一口气,“十六年前之事,这段时日我一直在思索,许是与宁远侯府脱不了关系。倘若此次进京能查清当年之事,还颜儿生母清白,咱们也算不虚此行。” 黎语颜欣喜地问:“父王是同意女儿进京了?” “嗯。”黎燃点头,伸手在黎语颜发顶摸了摸,“那就我与颜儿一道进京。” “那我们呢?” 几乎同时,黎煜烨兄弟四人问。 “你们与祖母一道留在家中。”黎燃环视一周,“此事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早些休息。” 几兄弟郁闷着理论,就连老王妃说什么,黎燃皆不同意。 —— 过了几日。 夜翊珩抵京。 抵京第一件事,便是进宫。 在贤德殿御书房见到了皇帝,夜翊珩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御案后皇帝头也未抬,只淡声问:“听闻你出京是为寻医,可有寻到?” “不曾。” 皇帝挑眉:“既如此,那就安心留在东宫,等镇北王来京,你速与其女完婚。” “父皇,儿臣不愿娶镇北王女!” 闻言,皇帝不敢置信地抬首:“你竟拒婚?” “正是如此。”夜翊珩唇角划过一丝讽意,“儿臣自知时日无多,何必耽误旁人?” 皇帝哼笑:“你心里如何想法,朕岂会不知?你这是被那黎语颜迷了心眼!” 继而,冷声呵道:“她是其母与人私通所生,如何配得上你?” 第199章 太子拒婚 夜翊珩拱手:“父皇,儿臣曾言,天底下,太子妃唯黎语颜一人能当。” 皇帝拍了桌子:“你太子的脸面不要,朕这个皇帝的脸面还是要的!” 嗓音里透着不可违逆的积威。 他绝不允许一个臭名昭着的私生女成为他的儿媳妇! 好似并未看到皇帝不悦的龙颜,夜翊珩面无表情道:“儿臣所言,过去作数,现下作数,将来亦作数!” 帝威不可侵犯,此子竟为了一个女人,与他当面作对。 皇帝锐利的鹰眸眯了眯,脸色越来越沉。 看他面上无波无澜,皇帝眸中怒气蒸腾,随手操起手边砚台,就往夜翊珩脑门掷去。 夜翊珩原本不想躲,但想到黎语颜不想他身上有疤,便微微一侧。 皇帝惊愕,他这儿子不是眼盲么? 难不成正如传言那般,他耳力辨声辨位已至如此境界? “此次赐婚,如何收场,父皇看着办。镇北王府兵权在握,父皇那么多皇子,哪一个娶王女不是娶?” 夜翊珩再度拱手:“儿臣告退。” 言罢,扶在松果手臂上,施施然离去。 皇帝冷冷盯着他的背影,眼眸杀意尽显,心头怒火压了又压。 实在忍不住,一拳砸在了御案之上。 夜翊珩回京第一件事便是拒婚,此消息迅速传到了季清羽耳中。 他十分吃惊,原以为瞎子没这个胆魄。 如此说来,瞎子是将黎语颜放在了心里。 季清羽心头危机感骤升,当场派了更多人去寻黎语颜。 与此同时,此消息也传到了各个皇子耳中。 太子不要镇北王女,如此甚好。 镇北王黎燃最是宠女,三年前其女意外亡故,那事之后,镇北王一蹶不振。 如今他又有了一个女儿,按照其宠女的个性,可以这么说—— 得了镇北王女者,那便是得了镇北王的兵权。 一旦镇北军的兵权在握,皇位已然坐了一半。 对此,众皇子跃跃欲试。 当日,皇太子拒婚的消息,被黎煜烨留在京城之人以飞鸽传书送往了北岚城。 没过几日,黎煜烨收到传书。 他将太子拒婚的消息告诉了父王。 黎燃闻之,哈哈大笑:“太子打了皇帝的脸面。” 言罢,黎燃脑中反向一思忖,小小失明太子也敢拒婚? 当他这个镇北王不存在么? 拒婚一事,不是应该他与颜儿首先提出的么? 这也太不将他镇北王与北岚郡主放在眼中了。 “既然太子拒了婚……”黎燃指了四个儿子一圈,“你们想跟着进京的一道去,给你们妹妹涨点气势!” 黎煜烨四兄弟高兴称是。 如此一来,老镇北王夫妇也要一道去。 唯剩王妃云氏还蒙在鼓里,留她一人在北岚,黎燃不放心,便带着一道去。 在黎燃看来,只要太子拒婚,那这婚事便不作数了。 但太子拒婚,在一定程度上损了镇北王府的颜面,如此他们一家子得给颜儿撑腰。 索性,黎燃麾下的将士十分骁勇英武,有他们镇守,北岚城与边疆皆安。 再则,皇帝想要他镇北王府的兵权,先要问皇帝有无实力吃下。 这么思来想去地,黎燃决定镇北王府合家起程进京。 —— 车队行了十数日,途径一处山头。 小山对黎煜烨道:“世子,小的就是被此地一山寨所俘,当了大半年的苦力。” 黎煜烨闻言皱眉,此地已经出了他们镇北王府管辖之地。 难不成此前辖地内的匪贼跑到了辖地外? 想到这个可能性,黎煜烨当场命高原带人进山寨去查探。 几个时辰后,高原带人回来复命。 “世子,山寨里空无一人,想来人员早已搬走。” 闻言,黎语颜也觉得奇怪:“大哥,此处山头确有匪贼。” 黎煜烨只当她是在说救了小山之事,并未细问。 实则黎语颜说了之后,也怕他细细问起。这么一来,她不太好解释,先前与夜翊珩一道来了北岚城之事。 毕竟瞎子来北岚城,除了她与妙竹小山,其他人皆不知情。 此刻,山寨内无人,山地内要找寻起来,颇费时费力。 他们又着急进京,且,此行带了女眷,有祖母、母妃还有妹妹,黎煜烨决定将剿灭山寨一事,延到回程。 又过了二十多日。 等镇北王府一家抵京时,已是八月初。 听说镇北王府阖家进京,皇帝只道黎燃十分尊敬他这个皇帝,欣喜之余,当场命太子带着众皇子领着文武百官去城门口迎接。 太子因拒婚,便借口身体不适婉拒了此次任务。 皇帝来不及发火,忙便命夜震宇与礼部主理此次镇北王府进京事宜。 京城天气比北岚城炎热,老王妃与王妃在马车内丝毫不想动。 黎语颜照顾着祖母与母妃,亦不想下马车。 这时,城门口文武百官山呼:“老镇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镇北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声,黎语颜才知祖父与父王的地位比传闻中更为超然。 血脉使然,心头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自离开北岚城那日开始,黎燃便蓄须不剃。 此刻他端坐马背之上,捋了捋颇长的胡须,淡声道:“都起吧。” “谢镇北王!”众大臣齐声。 紧接着,梁王夜震宇带着众皇子也上来行礼。 “镇北王一路辛苦!” 碍于这些是皇帝的儿子,黎燃下了马背,略略颔首:“诸位殿下。” 黎煜烨兄弟四人也下了马背,拱手还礼。 而老镇北王端坐马车之内,闭目养神。 他在马背上征战之时,皇帝小儿还在尿裤子。 如今之举,并非他傲慢,而是夜家太祖给他的荣耀,亦是他应得的。 毫不夸张地说,夜家的天下有一半是他黎家的。 皇帝小儿想要欺他黎家,欺他的孙女…… 呵呵,当他黎泰鸿死了不成? 虽说心静自然凉,可他这般坐着仍汗如雨下。 也不知他的老婆子、儿媳妇与孙女如何了? 想到这,他蹙眉开口:“京城甚为炎热,尔等还不让道?” “想热坏本王的孙女不成?” 主马车内,老镇北王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听得在场皇子与官员心头大凛。 如此看来,镇北王新寻回的女儿,不光深得镇北王之心,更是得了老镇北王的宠爱。 当下,众位皇子心头的小九九便开始了盘算。 第200章 欢喜郡主 夜震宇对着主马车恭敬拱手:“老王爷万安,是小王考虑不周,如此酷暑尚未备下消暑之物。” 老镇北王黎泰鸿淡淡“嗯”了一声。 车队旋即起驾。 五皇子抹了额头汗水,哼道:“本王还以为能见到传说中的北岚郡主,却不想连个声音都没听到。” 真是扫兴! 七皇子轻笑:“五哥有这般想法,五嫂知道么?” 五皇子一甩袖子,对着夜震宇道:“四哥,我先回了,这天忒热。” 夜震宇还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听到五皇子所言,淡淡睨他一眼。 一个时辰后,车队行至府邸。 原先黎煜烨住了三年的世子府,如今已改成镇北王府。 府邸原本的围墙推倒,将边上空着的一座天家宅院并了进去,以此扩大范围,构成了如今在京的镇北王府。 黎煜烨望着新建的高墙与新制的匾额,点了点头。 天家在此方面办事还算迅速。 他已于几日前派高原急行回府,将夜家留在府邸的眼线细作一一清除。 这会子,见到主子抵达,高原急急出来,拱手复命:“世子,如您所想,趁着府邸扩建,果然有奸细混入。” “可都清理了?” “是,主子们可放心入住!” 闻言,黎煜烨一个手势,木板子紧密地在门坎上铺展开,车轱辘硬是这般行过了门槛。 王府门口围了不少群众,不少探子混迹其中。 他们来此是想瞧镇北王女是何容貌的,见车队浩浩荡荡从正大门进了王府,探子们眉头紧锁。 —— 此刻的东宫。 夜翊珩站在观景台上,一言不发。 松果知道自家殿下每每站于此地,皆会望向听风苑方向。 也不知语颜小姐如今在北岚城过得如何? 说不定她早已离开北岚城,四海为家了。 听语颜小姐曾说,她最喜自由。 殿下又何尝不是? 可殿下自生下来便身不由己,从七岁时便被困在东宫之内。 成了众皇子与后妃的众矢之的。 这时,若风匆匆而来。 陌尘将他拦住:“殿下此刻喜静。” 若风小声道:“镇北王府车队已进京,此刻应该已在京的镇北王府了。” 陌尘问:“还打听到什么?” “梁王巴结老镇北王,马屁却拍在了马腿上。”若风望着太子背影,问身旁的陌尘,“此事要告诉殿下么?” 陌尘叹气:“殿下对北岚郡主无感,咱们还是少提为妙。” 镇北王府阖家进京,如此隆重,岂不是很想把女儿嫁给他们殿下? 这让殿下将语颜小姐放到何处? 若风甚觉有理,连连点头:“如今百姓都在说,镇北王多年不曾来京。此次皇上赐婚,他们全家都来,显然是十分满意这桩婚事,着急想将王女嫁给太子殿下。” —— 京都的盛夏酷暑难耐。 特别是午后,闷热无风,柳条无精打采,倒是蝉鸣高歌。 下了马车,黎语颜命妙竹去准备解暑的西瓜、绿豆羹、酸梅汤与莲子芯茶。 妙竹领着一众丫鬟,去了后厨。 小山则细细盯着搬运郡主行礼的王府侍卫,生怕他们粗手粗脚地将郡主的物什给磕了碰了。 丫鬟们在妙竹的指挥下手脚麻利,除了绿豆羹还在熬煮。西瓜大块大块地切了放在铜盘里端上,酸梅汤与莲子芯茶更是一桶一桶地摆出来。 黎语颜拿帕子擦了额头细细的汗水,问黎煜烨:“大哥,咱们府中可有冰窖?” “有。”黎煜烨点了高原,“你带妙竹去冰窖。” 不多时,冰块端来敲碎,冰镇西瓜、酸梅汤与莲子芯茶便制成了。 黎语颜吩咐妙竹:“祖父祖母,父王母妃那先送些过去。” 妙竹颔首:“郡主放心,婢子这就去。” 言罢,领着丫鬟端着西瓜与饮品去了后院。 黎语颜抬手招来小山,示意他叫府中众人过来解暑。 从北岚城跟着来京的,除了丫鬟婆子,便是镇北王与世子公子们的亲卫。 这些亲卫皆是镇北军从历练出来,高大魁梧,对黎家忠心耿耿。 他们头一次喝到如此解暑的汤茶,纷纷高兴地赞道:“府中有了郡主,连带着咱们的生活水平都提高了。” 此刻,他们吃的跟主子们一样,如此平易近人的郡主,叫他们十分欢喜。 正低头啃西瓜的黎煜烨闻言,抬头:“嗯?” 高原笑道:“世子,他们说的是实话。” “本世子以往亏待你们了,月俸给得不够多?”黎煜烨佯装恼怒,“郡主给的西瓜,酸梅汤与莲子芯茶就这么把你们收买了,啊?” 亲卫皆是抿着笑意。 黎语颜端了一碗酸梅汤到黎煜烨唇边:“大哥,这个酸酸甜甜的,你尝尝。” “到底是妹妹体贴!”黎煜烨迅速把手中的西瓜啃光,接过酸梅汤大口大口饮了。 半晌,他回过味来:“妹妹,先吃了西瓜,再喝酸梅汤,真酸!” 众人皆笑。 黎煜烨脸色一沉,下了命令:“吃完西瓜的,都给本世子喝碗酸梅汤!” 亲卫们笑归笑,却都十分听话地一一喝了酸梅汤。 不得不说,吃了甜西瓜后,酸梅汤的酸味激发出来。 这么一来,浑身通透,好似京城的酷暑都不值一提了。 唯有莲子芯茶无人喝。 待绿豆羹端上来时,丫鬟婆子亲卫们一窝蜂似的涌来。 黎煜烨挡在木桶跟前:“一人一碗莲子芯茶,再喝绿豆羹,先苦后甜。” 他妹妹的心意,不能浪费丝毫! 众人纷纷道:“有理有理!” 黎语颜看着黎煜烨,眼眶渐渐温热,她又有大哥了。 哥哥的仇,她一直记着。 算算时日,米欣荣断腿重接应当早就恢复,当年的战场一个来回,也已足够。 等时机成熟,她得去一趟米家。 —— 当晚,皇宫设宴,为镇北王一行接风洗尘。 皇帝派叶公公去东宫请太子。 “太子殿下,您就算拒婚,今晚的宫宴也该参加才是。” “孤就不去了吧。”夜翊珩以拳抵唇,“咳……咳……咳……” “殿下,说句不好听的,您若惹恼皇上,皇上将下令把您心里的那个人……”叶公公以手作刀在脖子上一抹,“老奴知您瞧不见,等会自有松果告诉殿下。” 第201章 郡主是她 叶公公轻蔑一笑,依照皇上的意思,太子眼盲心瞎,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竟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既然太子不听皇上的话,那将惟有将那女子杀了! 待叶公公离开东宫,松果惊慌道:“殿下,皇上的意思是,如您不参加宫宴,他会派人语颜小姐寻到杀了。” 方才叶公公所做的动作,夜翊珩瞧得一清二楚。 父皇真的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 宫宴在贤德殿正殿进行。 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与有爵位在身的官员皆可携家眷参加。 此刻,偌大的正殿内,宾客几乎满座,唯有主位与主位下首最尊贵的席位还空着。 皇帝携太后、贤妃驾临时,宾客们叩拜行礼。 皇帝先扶了太后入座,随后自己坐下,贤妃这才跟着坐了。 “今日宫宴是为镇北王一行而设,尔等皆要吃喝尽兴。” 皇帝往皇子席位瞧了一眼,见太子没来,税利的鹰眸霎时翻滚起怒意。 “臣等遵旨!” “我等遵旨!” 宾客们这才起身。 就这时,殿外传来高唱。 “老镇北王到,老镇北王妃到!” “镇北王到,镇北王妃到!” “镇北王世子到!” “北岚郡主到!” “镇北王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到!” 刚刚起身的众人纷纷侧身,目光一致地往殿门望去。 只见精神矍铄、龙行虎步的老镇北王拉着雍容华贵的老王妃,温婉端庄的镇北王妃则挽着面上胡须颇长的镇北王进来。 他们四人身后,是在京人士十分熟悉的黎世子。 而黎世子身旁便是一位戴着帷帽的少女,想来便是传闻中的北岚郡主了。 视线再往后,是三位气宇轩昂、英俊不凡的年轻男子,其中两人还长得一样。 不得不说,镇北王妃真的会生,所生儿子个个俊美! 就是不知道戴着帷帽的北岚郡主容貌如何? 且她长长的帷幔将身形也遮在其中,叫人们瞧不清她的身段。 黎家几人行至殿中央。 黎泰鸿与黎燃父子微微颔首,老王妃与云氏则是福了福身,唯有小辈五人行了大礼。 “见过皇上,太后。” “免礼,免礼!”皇帝朗声笑,“快些入座。” “多谢皇上!” 黎家人行到贵宾席位,一一入座。 太后挑了挑眉,先前她欲将郑丽琦赐婚给太子,不想太子逃离京。如今倒好,皇帝直接将镇北王女赐婚给了太子。 她倒是要看看镇北王女是何模样,难不成还能比过郑家丫头去? 思及此,太后问:“这么热的天,北岚郡主进宫面圣见了哀家,还戴着帷帽。是镇北王府的教养如此,还是半道认回的女儿毫无教养?” 已在位上坐定的老王妃含笑道:“太后,老身孙女香娇玉嫩,这京城啊,蚊虫颇多,故而戴了帷帽。” 太后面色顿时乍青,方才之语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老王妃笑得越发和煦,侧头对黎语颜温和道:“宝贝孙女,快把帷帽摘了吧。” 黎语颜微微颔首:“是,祖母。” 嗓音清清亮亮,温温软软。 似涓涓流水般沁人心脾,又如清风拂过杨柳,天阔云舒。 简直是仙府之中仙娥才有。 而皇子席位中不少人微微蹙了眉,不知是否是错觉,这嗓音莫名有些熟悉。 就这时,黎语颜将头上帷帽摘下。 在场之人大惊。 北岚郡主竟是黎语颜! 黎语颜如何成了北岚郡主? 太后与贤妃瞪着眼珠子,不敢置信地瞧着不远处的少女。 皇帝面上平静,眼底已然升起滔天的怒意,藏在桌底下的大掌骤然捏紧,杀气渐起。 整个人散发着久在高位的深深积威。 好你个黎燃,竟故意跟朕作对! 将宁远侯府张氏的私生女认作女儿,还请旨求赐封号。 皇帝的龙颜愈发阴沉,偏偏他给了封号不止,还将其再度赐婚给了太子! 两次赐婚给太子都是这个少女。 太子倒是拒婚了,可他身为皇帝以身份压制威胁,如今看来…… 这一记耳光打得啪啪响。 他的龙颜生疼。 皇帝眯了眯眼,掩去眼中的杀意,侧头吩咐了叶公公几句。 叶公公会意,立刻吩咐小太监去到不同的大臣身旁。 天家人震惊不已,在场众人更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黎语颜。 夜瑗与季清羽也是惊诧得紧。 季清羽起身:“阿颜,是你么?” “是我。”黎语颜展颜一笑,“你好,清羽,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霎时,她的笑容令殿内百花失色。 宁远侯府席位上众人惊诧得不知该用何种面容应对。 特别是黎宗发,心头颇不是滋味。 很快,陆续有大臣起身质问。 “镇北王,您莫不是被此女给蒙骗了?” “是啊,她是黎语颜,是宁远侯府元配与人私通所生,如何成了北岚郡主?” “镇北王,臣怀疑镇北王认她为女,是想与天家作对!毕竟皇上先前亲口废了她与太子殿下的赐婚,如今她的身份,我们不得不怀疑有假!” 接二连三地,更多人提出了疑问。 云氏听了激动不已:“胡说,本妃的孩儿,岂容你们诋毁?” 黎燃轻拍她的肩头,让双胞胎儿子将云氏带往偏殿休息,并温柔解释:“为夫处理好此事,你再过来。” 云氏颔首,任由老三老四扶着去了偏殿。 待云氏离开,黎燃朗声大笑,待笑够了才道:“本王认个女儿,要尔等着急个什么劲?” “镇北王,你若想让大家伙知道你们是真父女,那就滴血验亲吧。”皇帝阴沉着脸,偏生又要假装和事佬,面容便有些尴尬。 黎燃清楚,那些大臣皆是授了皇帝的意,此刻,这个皇帝倒是会当个人。 忽然,众大臣喊道:“滴血验亲,滴血验亲!” 更有人高声道:“倘若此女不是镇北王亲女,立当处死!” 老镇北王悠哉悠哉地饮酒,心头腹诽,这皇帝小儿如何能当这么久的皇帝,夜家的祖宗如何会有他这等孙子? 还是看自己儿子顺眼啊! 黎泰鸿扫了一眼黎燃。 黎燃给了父亲一个请放心的表情,旋即朗声道:“何必滴血这么麻烦?” 这时,有小太监悄悄离开贤德殿,直奔东宫。 他要将北岚郡主就是语颜小姐这个消息尽快告诉太子殿下! 第202章 美貌来源 在家中滴血过一次,黎燃每每想起,皆心疼不已。 此刻,面对妄议,他不忍宝贝女儿再被扎了手指。 方才叫囔黎语颜不是黎燃亲女就该处死的人,又高声道:“镇北王莫非还有甚么法子?一味躲避可不是办法,镇北王如此太不将皇上放在眼中了!” 听了这话,皇帝暗自点头。 此人倒是将他的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黎燃睨了那人一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冷芒。此人尖嘴猴腮,一脸的奸诈之相,留在朝中只能是蛀虫。 见黎燃不理会刘明,皇帝出声:“镇北王,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 黎燃淡淡一笑:“那就不好意思了,还请皇上找个人给本王刮个胡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皇帝眼中泛起杀意,抬手叫叶公公去请御用净面匠。 不多时,皇帝的御用净面匠便来了贤德殿。 小太监们抬了躺椅进来。 贤德殿是上朝与重大宫宴之地,此刻倒成了镇北王的净室了。 一时间,宾客们的私语声四起。 黎燃恍若未闻,皇帝想让他难堪,他如何不能反其道,遂躺上躺椅。 净面匠瞄了一眼皇帝,皇帝给他一个眼神,他悄悄点了头。 拿起剪子,先将黎燃的长胡须剪短,随后用热毛巾敷其面上。片刻后,他用细刷子蘸上香胰沫抹于胡须。 就在净面匠右手悬腕执刀时,黎语颜见他刀刃对准的却是父王的脖颈。 心头一惊,唤:“父王,咱们还是滴血验亲吧。” “扎了颜儿的手,痛的是父王的心。” 黎燃从躺椅上坐起身,长满薄茧的大掌攥住净面匠的手腕。 “这位匠人每日替皇上净面,没道理到了本王面上,就往脖子上抹来,对么?” 被这对父女看穿,净面匠后背冷汗涔涔,双手亦控制不住地颤抖,良久才道:“王爷说得极是,奴才只刮胡须。” 黎燃放开他的手腕。 净面匠平复许久,这才抖抖索索开始替他净面。 龙椅之上的皇帝,桌案底下的双手青筋毕现。 如此机会,竟然错过。 他都没看出这个净面匠的动作有何不对,黎语颜与黎燃竟能瞧出端倪。 黎燃此人委实留不得! 然,此次机会错过,便只能等待其他机会了。 至少此刻是不能再有其他动作。 一盏茶时间过去,黎燃面上的胡须剃刮了干净。 他将身上的围布扯落,扔到躺椅上,起身,动作矜贵地整了整衣袍。 旋即,目光矜冷地环视一周。 在场的文武官员,包括众位皇子公主,甚至主位上的皇帝、太后与贤妃,均惊愕得出神。 胡子拉碴的镇北王,那模样除了身量极高之外,完全是一个典型的武将模样。 而此刻,面上颇长的胡须刮了个干净,他的面容竟如此俊美。 俊美无俦得让女子都自惭形秽。 这也难怪他们,以往镇北王进京时皆是这般胡子拉碴,从未在京城剃了胡须,露出真容过。 天晟,本就有不少男子喜蓄须,美髯之风颇盛。 霎时,人们反应过来,黎语颜的美貌来自于他! 这对父女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庞。 剩下两分,其父往俊美方向,其女往娇柔方向。 还需滴什么血,明摆着的事实,一眼看就是亲父女! 皇帝惊愕过后,笑着道:“镇北王寻得亲女,此乃大喜。事情既已弄清,那宴席便开始吧。” 却不想,有大臣道:“北岚郡主是镇北王亲女不假,如此说来,臣有个疑问,镇北王如何与宁远侯发妻有了首尾,从而诞下了北岚郡主?” 事情演变成这模样,众人始料未及。 不少人将目光移到了宁远侯黎宗发面上。 窃笑声、私语声越来越甚。 往日与黎宗发交好的大臣高声问:“镇北王莫不是仗着权势,侮辱人妻?” 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 甚至有人叫黎宗发站起来,说几句。 黎宗发面上乍青乍白:“张氏她不守……” 话还未全部说完,便看到黎燃淡淡睨着他。 皇帝饶有兴趣地瞧着这一幕,倘若黎燃因此毁了名声,也算他胜了他。 “镇北王,你就说个清楚吧。” 黎燃丝毫不惧,淡淡笑了:“戴了绿帽的不是他黎宗发么?” “当年之事究竟如何,尔等皆非当事人,如何评判?” “事情的真相是,本王与颜儿生母皆是被人所害。尔等若要再议,本王有理由相信当年之事与议论者有关,为的就是陷害本王,想毁本王名声。” “此刻若有人再诋毁颜儿生母,本王相信诋毁者便是害了颜儿生母性命之人!” 镇北王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私语者旋即噤声。 张氏的死,颇有蹊跷。 在京人士如何不知? 在张氏死前,其子黎毅阵亡。张氏死后,其女被扔山里。 其中的来龙去脉,岂是他们外人三言两语能说清道明的? 更何况,黎燃在战场上,有鬼面战神的称号。 别看他此刻俊美非凡,那杀人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大部分人都站到了黎燃这边。 “如此说起来,事情就要追溯到十六年前了,我大概记得当时是镇北王刚从老镇北王处从承了爵位。” “对,就是有人陷害!” “估计有人见不得镇北王府好。” “黎家分支颇多,这种事情极有可能。” 人们纷纷望向宁远侯府的席位。 被绿帽子压着的黎宗发面上煞白,可此刻他能说些什么。身旁的冯氏更是掐断了指甲,才得以继续端庄地坐下去。 忽然,不少夫人也开口帮腔。 “天下人皆知镇北王与王妃伉俪情深,王府后院没有旁的女子。” “这一点上,咱们可是好生羡慕啊!” 如此俊美的镇北王,对有过一夜的张氏都这般维护,对王妃更是呵护得让人妒忌羡慕。 而她们的丈夫容貌丑了不说,还勾三搭四。 霎时间,不少夫人开始质问起自己的丈夫来。 事情这般演变,让天家人始料未及。 皇帝清了清嗓子:“好了,好了,时候不早,席宴开始吧。” 然,席宴开始没多久,殿外传来高唱:“太子殿下到!” 殿内觥筹交错的场景瞬间安静,人们望向门口…… 第203章 孤愿入赘 只见太子殿下乘着夜色,自夜幕缓步而来,混身上下洒满了月的光华与星的皎洁。 他脚步沉稳又轻缓,足尖踏浪,衣袂带风,虽有松果搀扶着,却丝毫不损他如水飘逸的举止。 端的是雍容华贵,绝代风华。 恰好,云氏由双胞胎儿子搀扶着从侧殿回到正殿。 见到目遮白纱的年轻男子,云氏喃喃低语:“此子可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配我女儿倒是极好,可惜眼盲。” 云氏尚且不知,他们举家进京是因皇帝赐婚。 更不知此刻被她评头论足的正是太子夜翊珩。 扶着云氏的黎煜兴与黎煜盛虽未见过太子,但此刻看他目遮白纱,便知他是夜翊珩。 两人怕母妃再说什么,忙低语:“母妃,咱们快入席。” 偏生夜翊珩耳力惊人,云氏的话语,一字不差地入了耳。 他快走几步,行至云氏跟前,作揖。 “小婿见过岳母!” 黎语颜闻言,黛眉蹙起。 适才她刻意不去看他,此刻却不得不将目光移到某人身上去。 与他认识也算半载有余,竟不知此人这般厚颜无耻。 皇帝面色一沉,手上的杯盏重重一放。 太子拒婚拒得义正言辞,此刻认人作岳母比谁都快。 真是丢人! 云氏笑了:“你这孩子,倒会来事,如何知道我女儿回来了?” 夜翊珩覆着眼纱的眼转向黎语颜方向,两月不见,她眸中的冷淡与疏离尤甚。 此刻母妃被他拦着,黎语颜又不想过去面对他,只好求助黎煜烨:“大哥。” 黎煜烨颔首:“放心。” 说着起身,大步走到云氏跟前,从黎煜兴手中接过母亲的手臂:“母妃,快些入席。” 转头对夜翊珩道:“殿下勿怪,臣母亲不知殿下身份。” 夜翊珩淡淡笑道:“无妨,更何况岳母所言甚是!” 言罢,由松果搀扶着,入了席。 黎家三兄弟也拥着云氏入座。 兄弟四人眼神交流后,得出一致结论,大抵是眼睛瞎了,看不到旁人鄙夷的神情,脸皮便比寻常人厚一些。 巧也是巧了,见殿内无人再议颜儿的身世,黎燃便让儿子将云氏从偏殿接回,就这般在殿门口遇到了太子。 他蹙眉,太子先前拒婚,此刻就认了岳母。 竟如此儿戏! 如此善变,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黎燃当即起身拱手,对皇帝道:“皇上,臣进京听闻太子拒婚。” “且,小女与太子虽曾有婚约,但皇上早已亲口作废。故而皇上再度赐婚之事,还请就此作罢!” 话听起来,有理有据,皇帝一时间不好反驳。 转而一想,先前赐婚给太子与黎语颜的是他,如今再度赐婚给他们的仍是他。 弄来弄去,白忙活一场,龙颜好似又火辣辣地疼了。 搞得好像他这个皇帝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为挽回颜面,皇帝沉吟片刻,道:“镇北王府对天晟功劳颇大,为安天下,联姻之事势在必行。” “太子既已拒婚,那就请镇北王与北岚郡主在朕的其他儿子中选一人吧。” 谁让太子不将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此刻知道北岚郡主即黎语颜,太子悔之,他就要让他知道,与老子作对的下场。 不管哪个儿子与镇北王府联姻,凭着黎燃宠女的个性,这兵权夺来,亦是容易。 面对兵权的诱惑,加上黎语颜其人雪肌殊颜,身段撩人,众皇子们纷纷坐直了身体,以期给镇北王府众人留个好印象。 夜翊珩面容霎时冷峻。 他的好兄弟们,原来个个怀了觊觎心思。 安天下? 皇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黎燃心头冷笑,不过面上不显。 “皇上,臣如今只有五个子女,比不过您如此众多的皇子皇女。” 闻此言,皇帝眉开眼笑。 这倒是大实话! 黎燃又道:“您说在太子之外的皇子中选上一人,臣若拒绝,对不住皇上的好意。” 夜翊珩心猛地下沉,倘若镇北王真的将黎语颜嫁给他人…… 不行! 她只能是他的! 黎燃举起酒盏对着皇帝示意:“既然皇上子女数量众多,臣斗胆恳请皇上,允许其中一位皇子入赘我镇北王府,如此姻缘也算皆大欢喜。” 听到这话,夜翊珩面上冷峻淡了下去。 众皇子不停地在座位上变换坐姿。 若真入赘镇北王府,那与皇位是彻底无缘了。 皇帝火气上来,偏生黎燃说得有理有据,语气颇为恭敬,叫他不能发作。 然,黎燃所言一定程度上,杜绝了想通过皇子娶北岚郡主得兵权的路子。 此举叫他这个皇帝甚是无颜,遂扫了一眼刘明。 刘明会意,大声道:“镇北王当真大胆,竟敢叫皇子入赘!” 见又是这个尖嘴猴腮之人,黎燃淡淡道:“皇上都不怪罪,你如此跳脚是何意?挑拨本王与皇上的关系?” 夜家的儿子龙章凤姿,配颜儿的话,容貌上倒是有几个皇子可以。 他要求入赘,便能看清谁人对他的女儿是真喜欢,谁人是有预谋地想从镇北王府得到好处。 黎燃饮了杯中酒,环视一周,朗声笑着:“看来是无人肯了,那联姻之事作罢也无妨。” “北岚城终究是天晟的一份子,天下仍安!” 言罢,黎燃面上笑容更甚。 皇帝会冠冕堂皇,他亦会。 就这时,季清羽正要起身说同意,却不想被夜瑗拉住了手臂,江阳侯亦对着儿子摇头。 他们是很喜欢阿颜,非常希望她当他们的儿媳妇。 但前提是在京。 如果儿子要入赘到镇北王府,势必会去北岚城。 路途如此遥远,人生匆匆数十载,他们如何能经常见到儿子儿媳,更别说孙子孙女了。 众皇子们亦是一阵沉默。 黎泰鸿对黎燃点了点头,这个儿子委实聪慧! 蓦地,夜翊珩出声:“孤愿入赘镇北王府。” 他说得平静,面上毫无波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天晟皇太子竟然愿意入赘镇北王府! 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差点昏厥过去。 皇帝翻了翻白眼,显然已被太子气得半死。 夜翊珩这话,叫黎语颜胆战心惊。 此刻旁人如何想法,她不知,亦不想知。 但疯批其人,说得出,做得到。 他不惜入赘,也要绑着她么? 第204章 这是天意 夜翊珩此举,黎泰鸿与黎燃惊诧一瞬。 此子有胆魄,可惜病弱,今日还听说不能人道,父子俩动作一致地摇首。 这等非正常男子如何成为黎家女婿? 不成,不成! 见局面陷入尴尬,黎泰鸿中气十足地笑了:“好了,好了,再不吃,酒菜都要热了。” 因天气炎热,此次宫宴的不少菜品均为凉菜。 老镇北王所言颇为逗趣,引得众人皆笑。 宫宴终于得以继续。 黎语颜席位对面,越过宽敞的殿中央,便是夜翊珩的坐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盯着她。 脑中一闪而过与他荒唐的梦,黎语颜委实想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绑着她? 难不成他与她之间有过甚么所谓的前世孽缘? 越想,脑仁越疼。 索性不想了,端起面前的酒盏,饮了一口酒。 此酒辛辣,呛得她美眸水光潋滟。 见状,夜翊珩俊眉微蹙。 是自己沉不住气了,在北岚城时,他但凡多住几日,局面便会不同。 可那时,他哪知道黎煜烨是她亲哥。 之前心里那些不太舒服的感觉,此刻想起来,确实莫名其妙。 不知道是被盯得,还是呛得,黎语颜有些呼吸不畅,侧头对家人说了句,想去外头透透气。 老王妃与云氏先后点头同意。 黎语颜便离开了席位。 在北岚城,他分明说住几日再走,却不告而别。在此之前,还拒绝她相送。 听闻他拒婚,正合她意。 可适才竟不要脸地唤她母妃为岳母,还说什么愿意入赘镇北王府。 他的逻辑好生奇怪。 黎语颜漫无目的地走着,唇角勾起讽意。 疯批的行径如何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 就这时,迎面走来一人,身后跟着数名宫女。 此人是黎曼婷,她也看到了她。 今日,皇宫有宫宴,黎曼婷作为梁王侧妃不够资格参加。 又生怕夜震宇被北岚郡主看中,便跟着来了皇宫,不能参加宫宴,便等在贤妃的承澜宫里。 实在等不住了,便往贤德殿边上走来。 此刻看到盛装打扮的黎语颜,黎曼婷颇为吃惊。 一段时间不见,此女容貌竟然愈发妍丽夺目。 华灯摇曳,她的肌肤香酥滑腻,娇艳欲滴,身姿婀娜,袅袅蹁跹。 黎曼婷望着她的身段,目眦欲裂,自己缠腰几年都没她这般腰身。她这腰纤纤细细,不盈一握,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 以往没有与男人睡过时,黎曼婷不知细腰有何用。 只知道穿裙装时,身姿会出众些。 与夜震宇有了关系后,她才深刻知晓,细腰对男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况,眼前的黎语颜,不光有细腰,那胸前的景致,与身后的曲线,令她万分嫉妒。 张氏如何生得出这般女儿来? “怎么是你?”黎曼婷敛了心神,掩唇讥笑,“是听说皇上将北岚郡主赐婚给了太子,不甘心跑来了?” 黎语颜看她面上隐隐有长斑的迹象,唇畔扬起清浅笑意。 不想与这种人费口舌,黎语颜优雅转身,在宫灯下,裙摆旖旎成绝美的弧度。 黎曼婷眼中闪过鄙夷之色,示意身后的宫女上去拦住黎语颜。 宫女们小跑过去,将黎语颜堵在廊下。 “见了侧妃,如何不行礼?” 黎语颜捏了捏纤细的手指,转回身正要开口,便听得矜冷又温雅的嗓音自身后不远处传来。 “太子妃。” 能这般称呼她的,除了夜翊珩,还有谁? 黎语颜愤懑转过身:“殿下莫要胡乱称呼!” “孤该如何称呼?可唤北岚郡主不如唤太子妃来得亲切。” “殿下可称呼臣女为北岚。” 夜翊珩恍若未觉此地尚有其他人在,径直走到黎语颜跟前。 “北岚是封号,如此称呼,太过疏离。” 这般对话,听得黎曼婷惊慌不已。 黎语颜竟是北岚郡主! 来不及消化这个信息,黎曼婷被宫女拉着疾步离开。 黎语颜扫了一眼黎曼婷的背影,看来得寻到秋波冬烟,了解了下药的进展了。 收回目光,她福了福身:“北岚告退。” 旋即离开。 夜翊珩立在原地,唇畔几不可查地微勾。 松果大喜道:“殿下与太子妃大抵是冥冥之中就要成一对的!” 缘聚,缘散,再聚,这是天意!—— 当晚,云氏陷入了恍惚。 幸好当时黎燃及时让她去往偏殿,倘若她一直看着他们唇枪舌战,后果黎燃不敢想。 翌日一早,听说母妃病情加重,黎语颜便去诊了脉。 “父王,虽说女儿不知母妃对婂儿姐姐的记忆有哪些,但此刻,母妃不愿醒来,怕是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 黎燃拧眉:“会陷入疯癫,对么?” “对,大抵是母妃见过婂儿姐姐的惨状,故而……” 黎语颜没往下说,但黎燃清楚。 “之前就有大夫说过。”黎燃叹气。 “父王,您别急,女儿今日就去山上采药。” “为父派人与你同去。” “不用,女儿要采的药,旁人都不认得。” 黎燃不放心,还是派人跟着黎语颜。 在山里,黎语颜看着如此炎热天气下,还穿着铠甲的护卫们,摇了摇头。 “你们在阴凉处等我。” “郡主,王爷吩咐,我等……” “本郡主的话,你们也不听?再则,你们识得草药么?” “郡主,我等在此候着,您若有事,尽管唤我们!” 黎语颜颔首,独自去寻草药。 母妃给了她母亲的温暖,她定要治好母妃的病! 治疗母妃病情的两味药难寻,不知不觉地她朝深山行进。 倏然一阵暴雨。 疾风骤雨,让人睁不开眼。 黎语颜手上正抓着一株草药,忽然而至的雨水一冲,使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虽说这层断崖不高,但她这般坠落,令她陷入了昏迷。 暴雨突至,举目望不见自家郡主的身影,护卫们惊慌不已。 他们高声唤:“郡主,郡主。” 却得不到的回应。 迷迷糊糊间,黎语颜看到有个身形颀长的人影笼在她的身上。 夜翊珩轻拍她的小脸:“黎语颜,你醒醒!” 可她毫无反应。 不经意地,他看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株草,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来不及细细分辨是何缘故,立时将人打横抱起。 第205章 占他便宜 狂风裹挟着雨水,铺天盖地,四面八方而来。 夜翊珩抱着她,靠着崖壁站了会,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更要命的是,从断崖往下望,有泥石流迹象。 京城连日高热天气,导致干旱,土体开裂,极其容易诱发滑坡与泥石流。 看她脚踝处好似被石块划伤,鲜血已浸染了鞋袜,被雨水一淋,红了大片,触目惊心。 倘若她再被雨淋着,伤口感染,身子抱恙,这些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如此情况下,时间紧迫,他暂时不能带她下山,幸而,上山时他发现一处山洞。 来不及多想,他抱着她直奔山洞。 山洞地势较高,周围皆是岩石,没有土体遮掩,如此想来安全一些。 一躲进山洞里,便听得断崖那边传来巨响。 来山洞的决定是对了。 夜翊珩顾不得抹去面上的雨水,抱着黎语颜往山洞内走。 只是,她的身子好像越来越烫。 夏日穿得单薄,她身上的烫意通过薄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到他的肌肤上。 相对方才一开始抱起她时的感觉,此刻她的身体好似有发烧的迹象。 心头一慌,夜翊珩忙唤:“你醒醒。” 怀里的人丝毫没有反应。 这女人昏迷了,还捏着破草做甚么? 夜翊珩腹诽着,走到山洞内侧,将人轻放在地,而后去掰她的手。 却又不敢真的用力…… 她的手指那么细,万一掰断了。 没来由地,他一阵烦躁。 山脚处。 王府侍卫们懊悔不已。 抬眸往山上望,最高的山头有一层断崖,断崖下直接是悬崖,而悬崖边上竟有泥石流。 眨眼间,泥石流就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涌来。 侍卫们拔腿往泥石流的垂直方向跑。 待到树木生长密集的安全之地,侍卫们分成两拨,一拨回去求助,一拨准备绕开泥石流,进山寻黎语颜。 山洞内。 夜翊珩伸手触了触黎语颜的额头。 正如他所料的那般,她的额头滚烫。 洞外暴雨一直在下,气温并未降低,反而更加黏腻。 看到她脚踝处已被鲜血染红的袜子,他捏了捏拳,想要解开袜子瞧一瞧,伸到半空的手顿住。 女子的脚,哪怕是脚踝,都不能轻易给男子看。 除非这人是她的丈夫。 想到自己无时不刻想将她绑在身旁,又不想她嫁给旁人。 再则,父皇两次赐婚给他的,都是眼前这个女人。 就算他拒婚,那也是因为没搞清楚北岚郡主究竟是谁。 父皇身为皇帝都能变脸,他身为太子想收回拒婚又如何? 更何况,昨日他已厚颜地称了镇北王妃为岳母,又声称自己愿意入赘王府,如此一来,他仍算她的未婚夫。 事急从权! 心头弯弯绕绕了那么多,凭良心讲,以往在啃她脖子时,他从未想过如此之多。 思及此,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下她的绣鞋,揭开袜子。 入目是小腿到脚踝处有一道一寸长的伤口。 刺目的红与肌肤莹润的白成了鲜明的对比,夜翊珩的心猛地一揪。 他身上差不多全湿,只余方才抱着她时,两人身体相贴处的里衣还有些干爽。 夜翊珩来不及多想,解开外袍,将里衣扯了一截下来,轻轻地包扎伤口,细心地打了个结。 又扯了一截里衣,走到山洞口,接了雨水进来,覆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想到方才她那般躺在地上,从她手中的草到断崖,难不成她是因为从断崖坠落所致昏迷? 实在不放心,他便直接坐于地上,将她搂进怀里。 一手搂抱着他,一手拨开头发,查看她后脑勺有无异常。 额头有凉意,身上也有凉意传来,黎语颜本能地搜寻着更多凉意…… 遂毫无知觉地往他怀里钻。 不光如此,她的小脸不停地他怀里蹭着,像只贪凉的瞌睡猫儿。 夜翊珩身中寒毒,身体温度一直较常人低。 此刻她急需冰凉舒爽,在他怀里,她身上的热意得到了些许驱散。 夏季衣裳单薄,方才因为扯里衣布条,夜翊珩此刻可谓衣衫不整。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没捏草的那只小手往他怀里直接贴着腰腹探将过来。 虽说曾啃了她脖子,也吻过她脖子,可他终究不过十九岁,身旁从未有过什么通房侍妾,如何经历过被女子的柔荑这般摸索着? 就算之前在船上,误打误撞地,她以为他是妙竹,拧了他的腰腹处,那还是隔着衣衫的。 此刻,他虽然明知她是因身体发热所致,可耳尖仍旧控制不住地微红。 霎时喉结亦抑制不住地滑动。 夜翊珩捏了捏拳,此举若是搁在以往,他体内的燥郁会迅速攀升,与此同时,他必会将人推开。 今日,体内燥郁是有。 然,能控住。 看在她有发烧迹象,他就忍耐忍耐,权当自己可怜她,就让她占些便宜吧。 —— 王府护卫以最快速度回府。 为首一人对黎煜烨抱拳:“世子,属下失职,将郡主弄丢了。” 在前厅内,黎煜烨正陪着季清羽说话。 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几乎同时问:“怎么回事?” 季清羽今日来镇北王府找黎语颜,没想到人不在。就在他要回去时,天落暴雨,这般留在了镇北王府。 护卫答:“郡主说要进山采药,她看我们身上铠甲厚重,让我们在阴凉处休息,没想到天降暴雨,又遇泥石流……” 说话时,护卫们齐齐跪地。 黎煜烨立时从椅上起身,喝道:“跪什么跪,集齐人马,进山!” 听父王说起,今日颜儿为了母妃进山采药。 倘若颜儿有个三长两短,母妃会如何,父王会如何? 黎煜烨完全不敢深想。 对他来说,黎语颜不光是颜儿,更是婂儿。 这一次,他决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黎煜烨顾不得暴雨,疾步冲进雨幕。 季清羽急忙跟上。 —— 此刻的山洞内。 黎语颜身上的热意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她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美绝人寰的俊颜,精致流畅的下颌线…… 视线往下,此人衣衫不整,连里衣都被扯得七零八碎,隐约露出块块分明的肌理。 而她的一只手就这么像吸盘似的贴在他的腰腹之上。 一个不好的念头冒出,该不会是她扯他的里衣吧? 第206章 留孤身旁 “殿,殿下。”黎语颜差点结巴,“你对我做了甚么?” 由于动作,额头贴着的布块掉了下来。 夜翊珩低头看向她的手:“你不该反过来问么?” 黎语颜迅速收回贴着他肌肤的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自己定是烧糊涂了,主次都没分清。 自己这手好似摸过他,不自然地捏了捏,缓了半晌,终于问:“臣女是不是对殿下做了什么?” 嗓音似受惊的黄鹂,眼眸似惊慌的小鹿。 夜翊珩微微蹙眉,怎么看,都好似是他欺负她。 白被她占便宜了。 可,见她神色不宁,他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抱着她身子的手动了动:“你说呢?” 黎语颜这才再度反应过来,自己在他怀里。 猛地从他怀里起身,脚踝的钝痛传来,她整个人往边上栽去。 夜翊珩眼疾手快地将人捞住。 黎语颜低头看了看受伤的脚踝,上头已包扎,想来他的里衣是因为要给她包扎与额头降温所撕。 “多谢!” 她谢得诚恳。 他适时地放开她,适才一直抱着她,用自己寒凉的身体给她降温,这会终于能将外袍系好了。 见他不作声,黎语颜抿了抿唇:“我欠你一件里衣。” 闻言,夜翊珩深邃如海的凤眸落向她:“孤救你,只得一件里衣?” “那不然呢?”黎语颜将手上攥着的草药放入荷包,抬眸看他,“殿下还想要什么?” 四目相对…… 眼前的少女,因发热唇瓣愈发殷红,泛着诱人的光泽,似勾人采撷,撩人心弦。 他上前两步,缓缓低头。 望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俊颜,黎语颜惊得瞪大了眼。 他是想吻她么? 还是想啃她脖子? 黎语颜心神一凛,抬手就往他面上招呼过去。 夜翊珩大掌禁锢住她的细腕。 “想打孤?” “太子殿下不是想当登徒子么?” 闻言,夜翊珩眉心一拧,方才是自己差点失了分寸,遂放开她的手。 忽然,一条蛇吐着红信子,扭动着身体过来。 它高高竖着头,猛地发动攻击。 眼看着就要咬到黎语颜脖子时,夜翊珩拥住她的身子一旋,抬手一挡。 却不想,蛇腾空跃起,直接咬住了他的脖子。 夜翊珩一把捉住蛇的头颈部,以内力将其骨头震碎。 阴鸷疯批的他竟然从蛇口救下了她,而他却被蛇所咬。 黎语颜看了眼地上软绵绵的蛇尸体,沉声:“殿下勿动,此蛇有毒。” 夜翊珩这才觉颈上已有麻意。 黎语颜让他就地坐下,仔细查看后,道:“幸好没咬到要害。” 倘若被咬到动脉,毒素迅速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夜翊珩僵着脖子不敢动,只问:“如何处理?” “殿下有匕首么?” “有。” 他从靴筒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她。 黎语颜接过,打开:“殿下,得罪了!” 话音刚落,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将他脖颈上两个米粒大的伤口挑破,使劲挤血。 可这么挤,不是办法。 想到自己口腔没有破损,而他又是因为救她才如此,情急之下,黎语颜张嘴吸了上去。 唇瓣如此娇柔…… 夜翊珩搁在身旁的手,颤了颤。 自己先前啃她脖子,如今倒好,他的脖子被蛇啃了。 而她竟如此帮他! “黎语颜,留孤身旁吧!” 从没哪一刻,他如此急迫且诚心地想与她在一起! 闻声,黎语颜嘴上动作一顿,侧头将口中吸出来的血吐出,一言不发地又将唇贴了上去。 如此反复三次后,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洞口,以雨水漱口。 夜翊珩觉脖颈麻意消散,也走到洞口:“你不答,是应了?” 黎语颜抹去唇上雨水:“适才殿下救臣女,臣女还殿下救命之恩,如此两清,不必牵扯其他。” 夜翊珩沉吟,道:“蛇口救下你,你帮孤祛毒,是为两清。断崖处,孤救你,又如何算?” 黎语颜皱起眉头:“你的里衣我赔你一件就是了,再则,你不将我弄到这里,我自己也会醒来。” 断崖上,她本就没爬多高,那么摔下,问题不大。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他的本意不是想算清。 他与她之间,还能算得清么? 他只想她留在自己身旁罢了。 鬼使神差地,他薄唇轻启:“孤被你摸了,你不负责么?” 黎语颜瞠目结舌。 昨日知道他厚颜无耻,今日算是再次领教。 “我高热难受,殿下身上凉快。”黎语颜咬唇颤声,“动手绝非我本意,殿下若觉吃亏,大不了……” 见她欲言又止,夜翊珩面上的冷峻线条柔和不少。 “大不了什么?” 嗓音含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 黎语颜低下头,她不就是摸了他的腰么,他若是说要摸回来,这可如何是好? 如此一想,她又气又恼,粉腮泛红。 由于气恼,胸口起伏剧烈。 见状,夜翊珩慌乱地撇开眼。 “大不了殿下把我的手剁了吧。” 她将先前搁在他腰间的手伸了过去。 夜翊珩摇了摇头,尚未说什么…… 便听得她又道:“殿下摇头,那就说明不会剁臣女的手。既如此,臣女多谢殿下开恩!” 闻言,夜翊珩弯唇一笑。 她倒是会编排。 这时,外头传来不少呼唤声。 “郡主,郡主!” “颜儿,颜儿!” 黎语颜站到洞口外挥手:“我在这!” 不多时,黎煜烨带人找到黎语颜。 看她小脸泛红,黎煜烨犀利的目光移向夜翊珩。 “殿下对颜儿做了什么?” “大哥,是殿下救了我。”黎语颜实话实说,“为了救我,殿下还被毒蛇咬了。” 黎煜烨淡淡“嗯”了一声,仍不放心地问:“你的脸怎的这般红?” “淋了雨,我有些发烧。”黎语颜闭了闭眼,整个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夜翊珩、黎煜烨与季清羽几乎同时去扶。 黎煜烨撇开两人,将黎语颜打横抱起。 这才发觉妹妹身上很烫,发烧得厉害。 夜翊珩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不是滋味,可人家是亲兄妹。 此刻旁的男子,包括他,皆不能名正言顺地对她做些什么。 忽然想到一点,他道:“黎世子,孤身上有寒疾,可以给她降温。” 季清羽不甘落后,亦道:“我身上也有。” 黎煜烨:“……” 两个神经病! 第207章 于礼不合 松果适时出现:“殿下怎的在此,叫小奴好找。” “快扶着孤。”夜翊珩碰了碰脖颈上被蛇咬起的伤口,“蛇毒未全清,孤有些头晕……” 闻言,黎煜烨蹙眉,一言不发地抱着黎语颜往山下走。 季清羽往夜翊珩脖颈望去,狐疑地问:“你真被蛇咬了?” 夜翊珩轻咳:“那蛇还在洞内,边上一滩血,你去瞧瞧便知。” 季清羽一撩袍子,往洞内走。 洞内空旷处,果然有条蛇的尸体,边上是几口血。 为何会是几口血呢? 思忖间,季清羽忽然意识到…… 倘若瞎子的手臂被咬,他自己用嘴吸伤口的毒血就成。 而瞎子被咬的是脖子,如此地方,除非瞎子有两个头,才可以自己给自己吸伤口。 眼前的情景告诉他,是阿颜给瞎子用嘴…… 季清羽捏起拳,一拳打在岩壁上,手指关节处打破了皮,立时有血珠渗出。 见状,夜翊珩唇角微勾。 季清羽,你不是孤的对手!—— 一行人回到镇北王府时,夜幕已四合。 黎燃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大儿子抱着女儿回来,揪着的心再度悬起。 “颜儿怎么了?” 黎煜烨坦诚:“父王,妹妹淋了雨,有些高热,脚踝还受了伤。” 黎燃将视线移到儿子身后,只见太子由小太监搀扶着,十分虚弱的模样。视线往另一边,是下午来过王府的庆郡王。 “太子殿下与庆郡王,请回吧!”黎燃淡声,“今日小女身体抱恙,恕不待客。” 季清羽抱拳:“镇北王,那小王告辞了。” 黎燃颔首,重新将目光移到夜翊珩面上。 夜翊珩猛地一阵咳嗽,身体虚弱地一晃。 松果连忙双手扶住:“镇北王,太子殿下因救郡主,被毒蛇咬了,尚有余毒未清。这会子若是回东宫,少不了一堆麻烦事。” 黎燃眯了眯眼,看到夜翊珩脖颈上果然有两个小洞。 倘若太子真是因为救颜儿被咬,他一回东宫,宣了太医,事情就会往大了闹。 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 届时,皇帝便有借口将失明太子与颜儿凑成一对。 如此一来,他们黎家昨日宫宴“婉拒”赐婚的努力就白费了! 思及此,黎燃沉声:“那就请太子殿下在府上小住几日,虽说府医比不上太医,但对清除蛇之余毒颇有研究。” 还是放在眼皮底下,让府医查看为妙。 免得夜家人大做文章,胡乱猜忌。 黎煜烨不同意,却也没办法,只好一声不吭地将黎语颜抱回后院。 季清羽也想留,可他已道了辞。 只能眼睁睁看着夜翊珩堂而皇之地进了镇北王府。 —— 府医先给黎语颜诊了脉,开了退热的药,腿上伤口叫医女重新清洗包扎了一番。 随后又去客院给太子看了伤情,也开了方子,还给了药膏外敷。 黎煜烨在书房里坐了会,便听得府医前来禀报。 “世子,郡主昏迷是因高热,等烧退了就好。腿上的伤口问题不大,好好将养几日,结了痂就成。” “太子呢?” “太子的脉象奇怪,体内怕是有多重毒素,卑职才疏学浅,辨不出太子体内是否还有蛇的余毒。” 黎煜烨摆手:“这不能怪你,退下吧。” 府医应声称是。 —— 是夜。 老王妃看黎语颜一直昏睡着,心疼得不得了。 一旁的退热药放了许久,要如何喂药呢? 妙竹自告奋勇道:“老王妃,婢子来喂。” “好,你仔细些。” 妙竹点头,扶起黎语颜,让她半躺在自己身前,一手捏住黎语颜两颊,一手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接连着将药灌了进去。 看得老王妃瞠目结舌:“你这丫头,手脚倒是麻利。”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捏坏她宝贝孙女的脸? “婢子自小跟着郡主,郡主年幼时身上中毒,她又怕苦药,不想喝药时,都是婢子这般喂下的。” 闻言,老王妃缓缓点了头,倒是不能怪这丫头动作鲁莽了。 昏迷着的黎语颜被灌了退烧药,不多时,混身冒汗地醒来,体温也降了下去。 老王妃这才回去休息。 听说妹妹醒了,四个当兄长的陆续来看。 交谈中,得知太子殿下住在府中,黎语颜一阵疑惑。 “太子如何住在咱们家?” 黎煜景道:“大抵是脸皮厚。” 双胞胎跟着附和。 “他是借口蛇毒未清留下的。”黎煜烨忍不住叮嘱,“妹妹,太子此人不值得深交!” 黎语颜颔首:“四位哥哥,你们可有全新未穿过的里衣?”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他们就问她缘由。 男子的成衣店里基本都是外袍外衫。 这个时代里衣都是家人私自缝制的。 她又不想给某人缝,只好老实地将某人为了给她包扎与敷额头,把里衣撕了一事说了。 “我欠他一件里衣。” “这好办。”兄弟四人异口同声。 决不能让妹妹与太子有任何牵扯! 当晚,黎家四兄弟先后给夜翊珩送去了里衣。 夜翊珩看着床上并排铺开的四件雪白崭新的里衣,俊眉蹙起。 原来她是这么还的。 夜深人静时,夜翊珩潜入了黎语颜的闺房。 黎语颜方才又出了一身汗,在净房沐浴后,穿了寝衣出来,刚坐到梳妆台前,就察觉房中有人。 她警觉地往房门口望去。 门口的光线没有梳妆台这边亮,只见他立在阴影里,阴恻恻的。 脑中不禁浮现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中画面,梦里的他总是阴鸷阴冷,从未对她笑过。 而此刻的他,好似与梦里的他重合在一起。 夏日的寝衣薄,由于是白色,还有些微透,黎语颜捏了捏胸口处的衣襟。 不知他这般造访,是想做什么? “殿下如此来臣女房间,于礼不合。” 他不接话,只缓步而来。 烛光渐渐照亮他的身躯,亦照亮他面上异常俊美的五官,却照不亮他的眼。 他的眼幽邃如暗夜深渊,好似随时随地都会将人吸进去。 这时,夜翊珩蓦地出声:“你如此还里衣,是想与孤撇清关系?” “是又如何?”黎语颜收回目光。 他这双眼能轻易把人看穿看透,好似所有的小心思在他眼里均无所遁形。 忽然间,她怀疑,有人毒瞎他,就是因为他的眼太过犀利。 第208章 喊大声点 他缓步到她梳妆台前站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被他盯得毛骨竦然,黎语颜垂眸:“左不过一件里衣,殿下既已得到,还请离开王府回东宫。” 夜翊珩倏然笑了:“数量倒是多,就是不够诚心。” “怎么不诚心了?” 问话间,她将长发分成两拨搁到胸前,以免单薄的寝衣造成尴尬的局面。 “不是郡主亲自还,便不够诚心。” 她那四个哥哥一人送来一件,不光如此,还话里话外地让他远离她。 夜翊珩轻笑,黎家兄弟倒是团结。 闻言,黎语颜便知道是兄长帮忙还了,也不知是哪个哥哥还的。 “殿下是觉得镇北王府出来的里衣,比不过宫里出来的?” “倒也不是。” “那就成了,殿下厚颜住在王府,自然需要换洗……” 她的话尚未说完,夜翊珩出声打断:“换洗衣裳,松果已从东宫取来。孤缺的是郡主亲自还的里衣。” 最好是她亲手缝制的。 此人竟如此不要脸,适才她说他厚颜,他不恼,这会竟暗示想要她亲手做的里衣。 “殿下为何不回东宫?” “孤中了蛇毒,需你诊治。” “胡诌!”黎语颜气恼,“我已吸……” 话未往下讲,她的粉颊已泛红。 她分明已帮他把蛇毒清理干净了。 “许是孤身上血流过快,郡主当时没吸干净。”他狭长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睨着她的眼,“你父王同意孤在贵府修养,直到蛇毒清除。” 竟是父王同意,想来父王有他的考量。 可,此刻被他这么盯着,黎语颜很想做点什么事,以缓解共处一室的尴尬,遂伸手去拿梳子。 却不想他也去拿梳子…… 指尖不经意地触及他的手,寒得她急急收手。 夜翊珩笑:“盛夏酷暑,郡主贪凉,此刻怎么怕了?” 又点出她在山洞贪凉之举,黎语颜又气又恼,站起身,指着门口:“三更半夜,殿下不应在此,还请出去!” 夜翊珩按住她肩头,将人按坐在绣凳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拿起梳子,替她梳起头发来。 黎语颜完全不敢动。 这个疯批竟然帮她梳头。 下一瞬,他会不会用她的长发将她的脖颈勒断? 恍惚中,她好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他用长发勒住了纤细的颈子,猛地呼吸不畅。 比起要命,更让她不自在的是,她方才搁到胸前的头发被他悉数梳拢在了背后。 白色的夏季寝衣下,里头的小衣若隐若现。 黎语颜捏了捏手指,急道:“殿下如若不肯出去,休怪我喊人!” “你要愿意喊,就大声点。” “你父王母妃听见,咱们明日就可成亲。” 夜翊珩一下一下地轻缓地梳着她的发。 她的发丝柔软顺滑,似上好的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听闻疯批所言,黎语颜心惊不已。 从镜子里望,他漆黑如点墨的凤眸平静无波,想来他不会在此刻勒她脖子,遂大着胆子起身,拉着他往门口走。 夜翊珩低笑,眼眸不经意地瞥见她白色寝衣下,粉色的小衣。 鼓鼓囊囊的…… 忙悄悄转开视线:“好了,孤走。” 嗓音竟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黎语颜无心听出他的温柔,只想着尽快将这个疯批赶走,遂咬牙切齿地从他手中夺回梳子,将人推出门外。 关上房门,她大口喘息。 是他与她前世有什么孽缘,今生,她才被他缠上? 门外的夜翊珩摩挲着手指缝里缠着的一根发丝,唇角微勾。 回到客院,他命松果找个精致的锦盒。 松果为难道:“殿下,咱们如今是在镇北王府,哪来的锦盒?” 夜翊珩将手中发丝给他:“那就找块帕子之类的包起来。” 松果眯着眼,就着烛光瞧了许久,这才看清太子殿下手上捏着的是一根长长的发丝。 “谁的?”问话间,松果恍然大悟,“是郡主的!” 言罢,喜气洋洋地接过发丝,小心地用帕子包起来:“待回了东宫,小奴一定给殿下找个精致的锦盒。” —— 次日。 长公主夜瑗与江阳侯季连城忽然来了镇北王府。 他们带了不少礼,又是满面笑容的,想到自家与季家无甚过节,黎燃便命人将人请进了府。 云氏还在养病,黎燃便让母亲会客长公主,自己则带着黎煜烨与江阳侯饮酒。 在老王妃的院子里,夜瑗笑盈盈道:“老王妃,好福气,有四个英俊的孙子,还有个貌若天仙的孙女。” 老王妃淡淡笑了:“庆郡王一表人才,长公主也是好福气。” “不满老王妃,我早先就看上了阿颜,想让她当我儿媳妇来着。然而,我家那小子不争气,与阿颜就这么错过了。如今,皇兄的赐婚弄得模棱两可,我就觉着又有机会了。老王妃,您看?” 见她终于说到了点子上,老王妃也不拐弯抹角:“我那孙女流落在外,按照家里的意思,好不容易寻回,就要好好娇养着,婚事不急。” 夜瑗连忙附和:“是,是,是。” 在客院的夜翊珩听说季清羽找了父母上门说情,哼笑一声。 他这个表兄弟前几年说去外头闯一番天地,今年回了京,倒是越来越离不开父母了。 当晚晚膳后,夜翊珩去了黎泰鸿的书房。 黎泰鸿见他进来,坐在书案后也不起身,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 “太子殿下是有事?” 夜翊珩掀袍入座:“老王爷,宫宴之上孤所言非虚!” 见他说愿意入赘是真的,黎泰鸿挑了挑眉:“颜儿的婚事,本王做不得主。” 夜翊珩还想说什么,被黎泰鸿摆手打断。 “本王老了,要回房休息了。” 说话间,精神抖擞地起身,龙行虎步地离开。 看着老王爷远去,松果嘀咕:“殿下,老镇北王身体好着呢,一点老态都不显。” “孤自然知道他是托词。” 黎泰鸿是黎燃的爹,如何不能做主黎语颜的婚事了? 不就是没看上他这个太子么。 深夜。 老王妃躺在床上,老王爷坐在她身侧看棋谱。 “老头子,我觉得太子不错。” 相比需要父母来说项的庆郡王,太子能在宫宴之上,当着众多宾客说愿意入赘,这等胆魄,让她高看。 “妇人之见,你只看容貌了?”黎泰鸿哼道,“太子不能人道,你愿意把孙女嫁给他?” 第209章 孤偏为之 老王妃震惊:“如此说来,孙女绝不能嫁他!” 今日夜瑗来说项时,她在心里有了个比较,想想眼瞎也不算甚么大事,主要看人是否有担当,能否对颜儿好。 如今看来,太子的病弱传言确实为真,还弱到了不行! 她只一个孙女了,无论如何不能将唯一一个孙女推入火坑,去守那活寡。 —— 过了一日,夜翊珩叫松果回了一趟东宫,取祛疤膏。 在王府,夜翊珩白天只在客院,从不轻易出院。 府医早中晚给他把脉三次,他皆十分配合。 且,早中晚清除蛇毒的汤药,他亦喝得痛快。 黎煜烨想不明白,此人这般赖在他们家,真的只是为了不回东宫,不让太医诊治? 黎语颜因伤到脚踝,黎燃说什么都不允她出门,需得留在房中静养,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黎语颜也很听话,不出自己院子。 一来是父王的命令,二来是不想在自家碰到某人。 兄弟四人怕妹妹无聊,便时不时地去陪她说话逗趣。 闲聊中,黎语颜才知,四个哥哥每人帮她还了一件里衣给夜翊珩。 瞎子贪得无厌,哥哥们一人一件还了,他还想要她的。 想到夜翊珩心思深,黎煜烨问:“妹妹,太子这几日可曾来过?” 黎语颜眼睫垂下,轻声道:“不曾。” 倘若被哥哥们知道她从净房沐浴出来,就看到太子在她房中,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届时,真的要随了瞎子的意,她不得不嫁他。 黎煜兴笑道:“不可能来的,我去还里衣时,特意叮嘱他,千万别打我们妹妹的主意。” 黎煜盛也道:“我也这般说了,但凡要点脸,他定当不会打主意到妹妹身上。” 黎煜烨摇了摇头:“你们这对双胞胎,那是没见过太子的手段。” “那有什么?”黎煜兴哼道,“太子不过比我们大了一岁。” 黎煜景沉吟一瞬,缓缓开口:“咱们还是多个心眼,听大哥的没错。” 说到夜翊珩其人,黎语颜便不作声了。 黎煜烨见她如此,心里觉得妹妹大抵也是不喜太子的。 遂将心头的顾虑稍微减轻了些。 然,走出院子时,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妙竹:“这两日,太子可曾来见郡主?” “不曾!”妙竹摇头,旋即拍着胸脯保证,“世子放心,有婢子在,院子里,别说外男,一只公蚊子都飞不进来。” 黎煜烨抿唇不语,那时常跑腿的小山难不成不是公的? 黎煜兴与黎煜盛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黎煜景亦忍俊不禁。 等四兄弟离开,小山问妙竹:“妙竹姐姐,我不是男的么?” “我说的是公蚊子,你不是小厮么?” 闻言,小山郁闷,难道自己在郡主与妙竹眼里,他不是个公的?—— 是夜。 宁远侯府。 这两日听说黎语颜被她亲爹带回了京,黎老夫人吃喝不香,晚上更是无法正常入眠。 在乌氏父子那要了安神的方子,服了也没什么大效果。 饭后,她早早上了床。 可不知怎么的,一闭眼就看到张氏飘到她眼前,狰狞着脸,要来索命。更是质问她,如何将她的女儿扔去了山里。 黎老夫人浑浑噩噩,神神道道地乱喊乱叫,着实将院子里的仆妇都吓了个半死。 —— 深夜,月色朦胧。 蝉鸣蛙叫,此起彼伏。 临睡前,黎语颜特意叫妙竹检查了门窗,确认无误后,她才安心上床。 正迷迷糊糊要入睡时,脚踝处好似被蛇被缠上,触感冰凉。 不对劲! 蛇如何能抬起她的腿? 黎语颜猛地惊醒,看到夜翊珩拿着膏药在她伤口上抹着,瞌睡虫登时跑了个精光。 “你干嘛?” 她不安地蹬腿。 “别乱动!” 夜翊珩头也未抬,借着边上一盏半明半暗的灯,细细地帮她抹着药。 她的肌肤细腻如凝脂,轻轻一捏,便氤氲出红晕。 他需十二分的细心与耐心才能将她的伤口抹好,而不伤到她。 被他抹得脚趾蜷缩在一起,黎语颜心头一慌,问:“你给我抹了什么?” 夜翊珩将膏药放到她跟前,喃喃道:“未来丈夫舍不得你身上落疤。” 黎语颜发现这是自己在江州送给他的祛疤膏。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这盒膏药既然送你了,你就留着给自己脖子用。” “也对,未来妻子不忍丈夫留疤。” 黎语颜气结:“夜翊珩,你别太过分!” 他凝睇着她粉腻酥融的脸,沉声:“孤有个脾性,就是越多人越不愿孤做的事情,孤偏要为之。” 嗓音似带了钩子,听得她一阵耳鸣。 黎语颜迅速明白过来,他是在说她的家人不同意他求娶她。 “殿下这又何必,咱们两个若在一起便是错。” “如何是错?不试试怎么知道?”他反问。 “感情之事,如何能试?” 她伸手推他,想推他离自己远些,却不想被他抓住了手腕。 她的手腕细白,里头的脉搏跳动很快。 夜翊珩抬了抬眼皮,看到她脖子上微微跳动着的血管。 此处,他真的很想吻上。 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以齿磕破她娇嫩的皮。 忍着忍着,薄唇便抿成了一条线。 鬼神神差地,他的另一只手捏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将她的粉面抬起,拇指指腹按上她的唇。 她的唇瓣比想象得更娇,更柔。 就是不知道吻上去会是什么滋味? 黎语颜浑身僵住,本能地想要偏头,却被他的手指捏得下巴疼。 “疼……” 她的嗓音发颤,长而翘的眼睫跟着轻颤。 他都没怎么用力,此人怎的如此娇气? “听风苑,一直是你离开的模样。你什么时候回东宫看看,答应了孤,孤此刻就放开你。” 不知不觉地,他的声音嘶哑了几个度。 “那里有我的东西,我自会去一趟。” “好。” 他笑了起来。 笑得很是好看,温润有泽,光华流转。 太子如斯,郎艳独绝。 黎语颜拧了拧眉心,这人俊美成这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缠上她。 就这时,他修长微凉的手指离开她的唇瓣与下巴。 怕再待下去,会做点什么出格之事,夜翊珩转身走往窗口。 黎语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殿下,你为何一定要将我绑在你身旁?” 第210章 撞入怀里 闻言,夜翊珩身形一顿,微微侧了头,却不答。 沉默须臾后,推窗跃出,消失在茫茫夜幕里。 黎语颜凉凉一笑,连个理由都不肯说么? 她若前世有甚么欠他的,她还! 他若喜欢上了她,喜欢什么,她改! 可他什么都没说。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进来的,她分明叫妙竹查看了门窗的。她叹了口气,走到窗边将窗户重新关好。 堂堂太子殿下,作窃贼行径倒是利索得很。 黎语颜躺回床上,将某人骂了百八十遍,这才沉沉睡去。 清早起来,脚踝处已然不疼了,高烧也完全退去。 黎语颜拿出荷包里的草药细细研磨成粉,同时命妙竹煎药。煎到一半,在汤药中撒了药粉,合在一起又熬煮了一个时辰。 给云氏的药这才成。 山上采药折腾那么久,只得这么一碗。 无论如何,这药不能撒了。 遂命妙竹小心端着,主仆两人去了云氏的院子。 王府主院。 黎燃正陪云氏说着话,看到女儿过来,含笑招手。 黎语颜福了福身:“父王,母妃的药好了,这一碗先试试看。” 如果有效,她继续去采。 云氏看到药碗,嘟囔:“我不喝药!” 黎燃极有耐心:“乖,这可是咱们女儿亲自采摘的,孝心一片!” 云氏眼眸倏然亮起光:“婂儿采的药?” “是婂儿!”黎燃颔首,旋即一勺勺地喂过去。 看他们这么温馨,黎语颜微微笑了。 就这时,管家来报。 “王府门口来了三位小姐,说是郡主的好友。” “三位?” “是三位,其中一位还说以前她唤郡主为姐姐的。” “我知道她们是谁了,快将人请到我的院子去。”黎语颜对着黎燃与云氏略微屈膝,“女儿先行告退。” 走了两步,转回身:“父王,母妃喝了药,会睡一会,是汤药缘故,不必担心。” 黎燃点了头:“好,你去吧。” —— 见到许久不曾见到黎佳佳、米欣梅与罗梦儿,黎语颜欢喜地招呼她们坐下,命妙竹端茶水点心。 “咱们三个没能去宫宴,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岚郡主竟是咱们的好友!”罗梦儿先坐了,笑着道。 米欣梅跟着坐下:“是啊,如今可算好了。国子监射艺比试那日发生之事,此刻想起,仍心有余悸。倘若我遇到这个问题,定不知如何活下去。” 唯有黎佳佳站在她们身后,抿了半天的唇。 黎语颜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了?” “可是,你如今不是我的姐姐了。” 黎佳佳大大的眼睛里忽然掉出泪珠儿。 黎语颜笑,笑着笑着,跟着落泪:“傻丫头,你姓黎,我也姓黎,如何不是你的姐姐?” 黎佳佳破涕为笑,扑倒黎语颜怀里:“姐姐,我好想你!这几个月都没你的消息,我爹娘可急坏了。” “他们原本也想来的,但想到镇北王府与宁远侯府关系尴尬,我们家又是二房,就不好意思来。” “我弟还说,姐姐成了北岚郡主,黎毅大哥的仇莫不是忘了?” “叔父婶婶那,该我去看望。”黎语颜哭着摇头,“哥哥的仇,我一直记着。” “记着就好!”黎佳佳又哭了,旋即又笑,“我家那个老太婆,这几日天天做噩梦。说大伯母不是她害死的,叫她不要老缠着她。” 闻言,黎语颜思忖,自己让秋波冬烟下的药终于起了作用。 希望要不了多久,她就能知道母亲被害的原因与过程了。 四个少女聚在一起,哭哭笑笑地将对彼此的思念诉完。没多久,便腻到一处,说起悄悄话。 在镇北王府用了午饭,下午又腻歪在一起,黎佳佳、米欣梅与罗梦儿这才告辞。 黎语颜亲自将人送到大门口。 登马车前,米欣梅悄悄地对黎语颜道:“我大哥六月底出了远门,前几日有信回来,说过几日就到京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出门是办何事,但他信里说,若我见到你,务必将这个情况告知于你。” 黎语颜感激地点头:“好!” 米欣梅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语颜,我大哥的腿是不是你治好的?” 黎语颜心神一凛:“你大哥告诉你的?” “不是,是我猜的。”米欣梅咬了咬唇,又小声道,“大哥从未将女子放心上过,而我却多次看到他在看一张方子,上头的字很漂亮,我猜便是你。” 黎语颜竖起食指做噤声状:“治腿一事你要保密!” 米欣梅颔首:“我懂,语颜,我想说的是,我大哥大抵是喜欢你!” 黎语颜摇头:“他只是感激我罢了,你千万别多想。” “仅此而已吗?”米欣梅疑惑。 要是语颜能当她的大嫂,该多好啊! 这时,已经上了马车的黎佳佳从马车里探出头:“欣梅,你与我姐姐说那么多话,我要吃醋了。” 几人咯咯地笑了。 黎语颜拍拍米欣梅的手臂:“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米欣梅看着越发美艳的黎语颜,道了声:“好。” 眼前的她才十五,已是这般绯颜殊绝,貌比仙娥,倘若再过两年,那是何等地绝代风华。 这么美的人,光是做好友,太可惜了,得当亲人才更好! 送走三个好友,黎语颜正要转身,又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阿颜。” 听到熟悉的声音,黎语颜驻足。 季清羽从马车上跳下:“母亲叫我送来橘子酒,夏日饮正好。” 肚子里的馋虫立马被勾出来,黎语颜笑着道谢。 “谢什么,上次母亲来得匆忙,未能见到你,她让我问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家?”说话间,季清羽命冷松将橘子酒往王府里搬。 黎语颜完全不知长公主江阳侯夫妇来过王府,遂问:“伯母来是所为何事?” 季清羽不好意思讲是自己请父母过来说亲的,结果亲事没怎么说,就被老王妃婉拒了。 这会子,只好道:“母亲是来看老王妃的。” “哦,这样啊。”黎语颜擦了擦额头细微的汗水,“外头太热,快进府吧。” 两人并肩进了府,说笑间,从影壁处拐弯,黎语颜撞入了一脸冷峻的夜翊珩怀里。 第211章 孤偏要尝 季清羽连忙展臂,轻轻在她肩头轻轻触了触,防止她被某人撞倒,更防止某人将她搂进怀。 “阿颜,我们往边上走。” 影壁拐弯时,她是真没想到某人刚好也走到这。 黎语颜摸了摸撞疼的鼻尖,看着眼前那张冷峻的脸变得阴沉,心里堵得慌。 连忙往侧边挪开脚步,疾步离开。 季清羽见状,唇角微勾,阿颜定不喜欢瞎子。 瞎子走路不长眼,大白天的都能撞到人。 哪有他好? 见他们远去,松果小声道:“殿下,适才真是讨巧了。” 夜翊珩俊眉仍旧蹙着,季清羽碰她肩头了。 姓季的心思是越来越明显了,以为他瞧不见,轻触了黎语颜的肩头。 这般触碰,虽说无伤大雅。 但他看得出来,表面上他是在防止黎语颜摔倒,实则是在试探她,在试探他们之间的关系。 偏偏黎语颜这个女人十分木讷,在感情方面又极其蠢笨,啥都瞧不出来。 越想越郁闷,不自觉地,夜翊珩那只负在背后的手骤然攥紧。 另一边。 季清羽笑容满面地将橘子酒先送去了老镇北王夫妇院子,随后送去了镇北王夫妇那,接下去分别送了黎家四兄弟各一壶。 剩下的,全都给了黎语颜。 送完了橘子酒,季清羽也不多待,只与黎语颜聊了会,便离开。 临行前,特意去老王妃跟前道了别。 对于季清羽的这番举动,夜翊珩很是清楚。 不就是想从所有黎家人入手么? 晚膳时,黎家四兄弟一人一壶橘子酒很快喝完。 黎语颜见状,让妙竹与小山回院取了四壶来。 四兄弟喝得尽兴,更是感叹有妹妹好。 夜翊珩独自在客院用膳,正吃得慢条斯理,便听得松果说:“殿下,郡主给四位公子都送了橘子酒,殿下这,不知道郡主会不会派人送来?” “她不会。”夜翊珩淡声。 她避他如蛇蝎,如何会送来? 连还个里衣,还假手于人。 他是中邪了,才会把这等女人放在心上。 然而,到了深夜。 夜翊珩还是去了黎语颜的闺房。 她正独自饮酒,喝得醉意朦胧间,觉察有人靠近,喃喃道:“妙竹,你放心吧,我只在房中喝酒,不去外头喝。” 此刻的妙竹在外间睡得香甜。 夜翊珩缓步走到黎语颜跟前,轻声道:“是孤。” 黎语颜仰头抬眸,看不清来人。 眯了眯眼,又揉了揉,仍瞧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对面站了个模糊的身影。 但听声音,她便知是他。 “你来做甚么?” “你给你兄长都送了酒,为何没有孤的份?” “清羽的酒,我以为你不屑饮。” “孤想饮你送的。” 黎语颜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语调嫣然地笑了:“我偏不给你饮,如何?” 对面的她,因饮酒,眼尾泛着醉意,连带着唇上亦有诱人的醉态。 水光潋滟,勾人采撷。 “孤偏要尝。” 话音刚落,夜翊珩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头一低,薄唇便贴上了她的唇瓣。 她的唇比想象得更芬芳,更娇柔。 好似带着蜜,又好似裹着糖。 黎语颜完全懵掉,鼻尖尽是他清冽而又陌生的气息。 唇上微凉又柔软的触感,让她脑中轰的一声,手上捏着的酒壶…… 噌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哪,喝酒误事! 她明明还没睡着,怎么又做起这等梦来? 只是,这梦里的他,好温柔。 温柔得她都不敢相信,这次他竟然没有咬她。 下一瞬,她的头一歪,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清浅的呼吸声传出,她睡着了。 夜翊珩怔住。 怎么回事? 初次吻一个女人,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她心太大,还是因他没经验,吻得毫无章法,让她睡着了? 看到地上的酒壶,他才恍然,是这女人早就喝醉了吧。 唇角漾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夜翊珩伸手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把人轻轻放到床上,盖上薄毯,他才离去。 黎语颜睡得很不踏实。 又是一个冗长、荒唐又不安的梦。 梦里,她坐在梳妆台前,他就站在她身旁。 他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她脖颈上的肌肤。 手指稍微一用力,便能捏碎她的颈骨。 觉察到她的瑟缩,他笑得阴鸷:“怕就对了,哭一个给孤听听。” “妾身哭不出来。”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裳,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哭不出。 好似这句话将他惹恼,他猛地扫落梳妆台上的一切物什,将她抱上了台面。 “那就别怪台面硌得慌了!” 阴鸷冷酷的声音自他薄唇吐出。 梦里被折腾一夜,清早醒来时,黎语颜浑身是汗。 明知是梦,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慌乱颤抖。 现实中,连续两晚,不,是三晚吧。 昨夜他好似又来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记不太清,只记得他问她为何不送酒给他。 他这般悄无声息地突然而至,倘若他对她做了梦里的事情,她该如何? 越想越怕,倘若她在睡梦中被他掐死,或者像那条蛇一般,将她的颈骨震碎,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黎语颜利索下床。 穿戴整齐,直奔黎燃与云氏的院子。 “父王,请替女儿做主!” 看着女儿泪水涟涟的模样,黎燃心头一揪:“发生何事了?” “女儿连续三晚做了噩梦,梦见太子殿下掐我脖子。请父王将太子殿下送回东宫,否则女儿夜不能寐。” 黎燃轻轻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心疼道:“莫哭了,父王这就命人将太子送回东宫。” 府中住了个外男,害得女儿噩梦连连。 不管此梦是不是太子引起,夜翊珩这人决计不能留在府中了。 “多谢父王!” 黎语颜吸了吸鼻子。 黎燃温柔地揉她发顶:“傻孩子,第一晚做这梦时,就该跟父王说了。” 不多时,客院的院门被人敲得震天响,夜翊珩命松果开门。 打开门,看到是黎煜烨带着人来,松果茫然地问:“黎世子,出了何事?” 黎煜烨沉着脸:“殿下身上蛇毒已清,且,家中有未出阁妹妹,如此情况,殿下委实不该再住下去。” 夜翊珩面无表情立在院中。 “可否允孤见下令妹?” 第212章 太子动情 黎煜烨侧头吩咐高原:“你去问下郡主,愿不愿见太子?” 高原抱拳称是离去。 黎煜烨乜斜着夜翊珩。 先前不知黎语颜是亲妹时,他就劝她远离天家人。 如今知道黎语颜是亲妹,他更不允许惟一的妹妹嫁入天家。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回视着黎煜烨,有着眼纱,察言观色甚是方便。 这个黎煜烨如此藐视他,他先前怎么没瞧出来? 不多时,高原去而复返。 “郡主正陪着王妃,无暇来见太子殿下。” 夜翊珩冷冷笑了:“孤在镇北王府,想见个人,竟如此难。” 黎煜烨心神一凛:“母妃身体缘故,离不得妹妹,还请殿下恕罪!” 夜翊珩一抬手臂,松果立时将自己的小臂递过去,主仆两人出了客院。 行到前院,经过花厅,夜翊珩瞧见黎语颜正扶着镇北王妃在抄手游廊下散步。 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她正与王妃说着什么,笑得娇俏,令她那双美眸清雅湛然。 甚至他能看到她长而卷翘的眼睫上,好似镀了一层金粉般的光亮。 松果小声道:“殿下,郡主就在左边五步远。” 此言一出,黎煜烨与高原对视一眼。 高原挠了挠头,郡主是陪着王妃不假,再则,太子殿下又瞧不见。 黎煜烨挑了挑眉,无妨。 有了松果出声,夜翊珩适时立足,微微朝左边侧过脸,静静等着黎语颜说些什么。 黎语颜略略屈膝:“恭送殿下。” 嗓音里是掩不住的欣喜,好似急盼他离开。 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动了动。 好,很好! 如她所愿,他这就走。 回东宫,乘的是镇北王府的马车,一路上松果闭嘴不言。 待到了东宫,才开口:“殿下,小奴怎么觉着,咱们要是不走,黎世子会将咱们赶出来?” 夜翊珩淡声道:“就是赶人。” 黎煜烨带了那么多亲卫明摆着赶人。 依照离开前看到黎语颜的模样,想来是她的主意。 他昨夜定是疯了,才会吻了一个蠢女人。 可是,她的唇瓣,好软,好香。 令他很想再深一些,去汲取她唇齿之间的甘甜滋味。 一想到这,体内燥郁骤升,连忙回了寝宫。 —— 是夜。 明月高悬苍穹,清辉洒落东宫。 夜翊珩陷入了梦境。 梦里的他,仍旧夜探她的闺房。 床上的人儿,肌肤胜雪,侧睡得正香甜。 长长的青丝贴在身子上,勾勒出玲珑撩人的身段。 那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声声钻入他的耳,娇娇软软地好似勾住了他的耳膜,进而钻入他的大脑…… 引诱着他心底深处升起可怕的控制欲。 他动了动手指,白皙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筋络显示着他极力克制的占有欲。 忽然,床上的人儿惊醒过来。 看到他的模样,她好似很是惊慌:“殿下,您,您怎么过来?” 猛然间,他掐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说,为何勾引孤?” 在她面前,他一向引起为傲的自控力,显得脆弱不堪。 而她总在不经意间诱他失控,使他失去理智。 眼前的她拼命摇头,眸光似蒙上了一层水雾,慢慢地越聚越多。 看着她那娇柔殷红的唇瓣,他的唇碾压了上去。 不顾她的反抗,他肆意地加深了吻,攫取她唇齿间的香甜芬芳。 梦做得很长,长到夜翊珩心烦意乱。 —— 翌日。 已过了巳时,姜乐成在书房等了许久,都不见太子殿下到来,便去了寝宫。 “殿下……” 松果守在寝房外,看到姜乐成走得急,喊得又响,立即拦住:“殿下尚未醒,小公爷,您轻点声。” “都这个时辰了,殿下怎么没醒?”姜乐成皱了眉,“你们这几日去哪了?” “这几日我们在外头,许是殿下缺觉,故而今日睡久了。” 说话间,松果也疑惑起来。 以往殿下再怎么缺觉,听到外头的动静,皆会醒来。 而今日却不是。 松果心头大骇,望了一眼姜乐成,两人推门而入,疾步行至太子榻前。 松果伸手一探夜翊珩额头,冰凉得吓人。 姜乐成从松果眼中瞧出恐惧,亦伸手触了触夜翊珩的额头。 “快请先生!” “对对对,请先生!”松果反应过来,“若风,陌尘,速请先生!” 这两人口中的先生,便是东宫的辨毒先生,凌朗。 其实也算个大夫,对辨别毒物颇有研究,治病的水平就差了些。 一般只称先生,是以皇宫的人不知太子身旁有大夫。 陌尘若风手脚很快,架着凌朗,风一般地出现在了寝宫内。 “先生,快看看殿下。”松果上前拉住凌朗的手臂,就往床榻扯,“这段时日,殿下甚少犯寒疾。原以为是盛夏之故,此刻看来,未必是盛夏的缘故。” 凌朗摆手:“你们找在下过来,无用啊,在下只会辨毒。” 松果叹息:“你瞧瞧殿下如此情况,是否是因蛇毒所致?咱家怕殿下身上蛇毒未清。” 在场之人倒也没问蛇毒是怎么回事,毕竟此刻最关键的任务是将太子救醒。 凌朗细细分辨了,良久才道:“殿下身上没有蛇毒。” “那如此情况是何缘故?”松果甚是不解,“殿下已有两月不曾犯寒疾了。” 凌朗把了脉,沉吟半晌,道:“殿下怕是动了情。” “动情?”姜乐成惊呼。 “一旦动情,体内多重毒素逆流翻转,激发寒疾。”凌朗缓缓道,“这便是同样中了寒毒,殿下比庆郡王更严重的缘由所在。” “依照先生的意思,殿下体内毒素太多,还不能喜欢女人了?”松果急问,“这如何解?” 凌朗摇头:“在下解不了,唯有求神医。” 姜乐成拧眉问:“神医真有这本事?” 凌朗道:“你们之前从麟卿阁带回来的草药,在下研究了数日,得出结论是对眼疾确有疗效。殿下如今能瞧见的时日也多来越多,便是这个缘由。” 松果长长叹气:“可惜那药这几日刚吃完。” “多吃也无用,那药剂分量正是对症殿下的。”凌朗摸了摸下巴,“殿下眼疾情况复杂,这只是初步清理眼周毒素,更深层的清理,就看神医下一步如何操作了。” 若风神色一重:“这么说来,咱们需要再上麟卿阁?” 第213章 你喜欢他 陌尘瞥他一眼:“你之前去那么久,都没找到,如今就能找到了?” 姜乐成知道最近夜翊珩的眼能视物,哪怕有失明,时间也比以往短了不少。 遂由衷感叹:“神医还真神啊!” 转而又质问凌朗:“你说你个老怪,会辨毒,如何不会解毒?” “术业有专攻。”凌朗面上说得平静,心头十分惭愧。 师父教的时候,他耐心不足,只学了辨毒,制毒解毒学个了皮毛。 说起来,他五岁开始学,学了三十年,才学会了辨毒。 他的耐心也才三十年。 倘若,制毒解毒也都学成,那该学九十载。 看着师父百岁老人,他可不希望等师父那般年纪时,才能出山。 是以,他偷偷下了山。 如今世人皆说的神医,想来定是比师父还老的精怪了。 “那殿下如何能……” 姜乐成不好意思往下说,怕激起忿怒。 凌朗看向他,眼中好似在说,你直接说吧,反正此刻殿下也听不见。 姜乐成闭了闭眼,终于直接地问:“如何让殿下活得长久一些?” “别动情。”凌朗说得平静。 松果帮夜翊珩盖好被子,嗓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个度:“怎么能不动情?殿下对北岚郡主……” 他这个太监可都看在眼里的。 殿下对郡主的情,旁人不理解,他却是理解的。 在旁的皇子有母亲呵护时,殿下已是独自一人面对危机。 在旁的皇子有强大的拥趸时,殿下身旁只有他们。 殿下对任何事物都看得很淡,淡到他对太子之位、江山社稷全都不屑一顾。 直到遇到了黎语颜,殿下的生命才活泛了起来。 如此这般,殿下才会生出强烈的占有欲。 就像一个失明之人偶尔抓住了一束光,那极度害怕失去的模样,会将一个人逼疯。 如今要让殿下不动情,如何能做到啊? 松果不禁眼眶泛红。 瞧他模样,姜乐成斜他一眼:“活得久好,还是为了一个北岚郡主搭上性命好?” 他环视一周:“殿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帮人全都得死。” 凌朗沉默半晌,随后沉声道:“想与北岚郡主在一起也无妨,就是让殿下别动情就成。” “女人嘛,总该有。” “及时抽身事外,无伤大雅。” 这些话,听得松果十分郁闷。 可眼下的情况,是殿下早些醒来才是首要之事! 凌朗不会治寒疾,松果只好吩咐人去请太医。 一来二去的,来东宫的太医多了,太子此次寒疾犯病的严重情况就传扬了开去。 加上,太子昏睡几日不见醒来,传言越传越甚。 更有人说,太子没几日可活了。 原本有几位皇子欲刺杀太子。 在他们看来,一旦杀了太子,便无人入赘镇北王府。 届时,镇北王的女婿人选便会再选。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反倒令派出刺客的皇子收了手,只盼着太子早薨。 慈念宫。 太后坐在主位上,底下跪了一地的太医。 太后沉着脸:“太子的身体究竟如何?” 曾太医诚惶诚恐道:“回太后娘娘,太子殿下这次寒疾前所未有地严重。” 其他太医皆是沉默着颔首。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摆手让人退下,自己则翻看起京中贵女花名册来,打算给太子寻个人冲喜。 —— 镇北王府。 黎煜烨早几日就听说了夜翊珩病重的消息,当下严禁府中任何人对黎语颜提起。 是以,外头传得沸沸扬扬之时,黎语颜完全不知夜翊珩的情况。 这日,她让妙竹去联系在京的秋波冬烟。 待妙竹回了王府后,黎语颜才知夜翊珩因突发寒疾,且好几日不曾醒来之事。 她与他之间…… 若说恨吧,理智告诉她,梦里的荒唐不能恨到现实中来。 现实中,他有强迫她留在他身旁,这点让她十分不喜,除此之外,他没害过她。 若说喜欢吧,好似亦没有。 那么偏执冷酷阴鸷之人,倘若真的死了,便不会再强迫着将她绑在身旁。 乍一听,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消息。 然,她似乎没有想象中那般欣喜。 反而有些伤怀! 如今想来,他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可恶至极。 黎语颜觉得大抵是自己心太软,身为医者,不能见死不救。 遂背了药箱,准备出门。 刚走到王府大门口,被黎煜烨拦住了去路。 “妹妹去哪?” “大哥,我去看太子。” 看到黎语颜背着的药箱,黎煜烨俊眉蹙起:“满太医院的太医皆束手无策之病症,妹妹就能看好么?” “能否看好,我不敢保证。大哥,我若不去看他,心里过意不去。” “颜儿,你对大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黎语颜摇头:“不可能!” “既如此,回房待着!”黎煜烨下了命令。 头一次听到他如此严厉地呵斥,黎语颜的眼微微泛酸。 咬了唇,转身回了院子。 分明看她唇上咬出了白印子,黎煜烨拧眉问身旁的高原:“我是不是太严厉了?” 高原垂首:“世子如此,是为郡主好。” 黎煜烨捏了捏拳,婂儿的情况,不能再来一遍。 颜儿,大哥也是为了你好! 天家最是腌臜黑暗,咱们能远离就远离! 夜翊珩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 深夜,月色如洗。 黎语颜让小山守在院子里,妙竹装作是她躺在床上,自己则穿了夜行衣,背上药箱准备去往东宫。 刚足尖一点,飞身而起时,屋檐上,四个方向各朝她飞身而来一人。 半空过手数十招,她终究敌不过,被四个哥哥齐齐按住了肩头,钳制在地。 黎语颜讨好地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怎么这么巧?” 黎煜烨沉着脸,盯着她。 黎煜景摇头。 黎煜兴哼笑:“巧么?” 黎煜盛叹气:“别笑,大哥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我就是觉得京都太热,背个重物锻炼锻炼,出身汗,晚上好睡些。”黎语颜心虚地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黎煜烨放开她的肩,一撩袍子,坐到石凳上:“你们三个陪她练练,给她出出汗。” 黎语颜抿了抿唇:“大哥,我实话实说,东宫那有我不少贵重物品,我怕太子死了,我那些值钱玩意就要不回来了。” 第214章 她来救他 黎煜景温柔地问:“甚么东西那么贵重?” 黎语颜轻声道:“那里有初次被赐婚给太子后,皇帝与各宫娘娘送我的赏赐……” 黎煜烨打断她的话:“赐婚后送的东西,不要也罢。” “那是我揭穿假神医面目所得,与赐婚无关,是我该得的,当然那些赏赐不要也无所谓……” 顿了顿,她垂睫掩住眸中的波光:“重要的是,东宫里有我亲娘的嫁妆。” 闻此言,兄弟四人一阵沉默。 房内的妙竹跑出来:“四位公子,郡主十岁时就没了亲娘,那些嫁妆是夫人留给郡主的念想。” 这段时日,黎语颜与镇北王妃相处很是亲密。 越是如此,她越是想念自己的亲娘。 把她这个身体生出来的母亲,是最爱她的人吧? 后日便是中秋佳节,都说人月两团圆。 虽说她现在有了一大家子亲人,可母亲与一母同胞的哥哥,永远都不会在出现在她眼前了。 向来矜冷的黎煜烨动容地起身,一把将黎语颜搂在怀里。 “想哭就哭吧。” “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黎语颜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到现在还没能给我母亲与黎毅哥哥报仇。” 兄弟四人终于感受到了眼前的妹妹与婂儿妹妹的不同。 黎婂自小被呵护着长大,不知疾苦为何物,更不知仇恨是何感觉。 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会轻易相信别人,这或许就是她发生意外的一个因素。 黎语颜自小受苦,旁的世家女被娇养着长大时,她在为温饱奔波。 旁的世家女在选择自己如意郎君时,她被寻回替姐赐婚给失明病弱之人。 旁的世家女在憧憬未来时,她却是要想着给母亲兄长报仇。 他们围拢在她身旁,轻拍她的肩头,轻揉她的发顶,试图以他们的方式缓解她的伤心之情。 黎煜景:“大哥,妹妹母亲的嫁妆,咱们得去取回来!” 黎煜盛:“那些嫁妆以后要跟着妹妹嫁去未来婆家的,放在东宫不适合!” 黎煜兴:“说那么多做什么,咱们连夜去拿!” “这会都半夜了,明日再说。”黎煜烨轻拍黎语颜的背,“现下乖乖睡觉去。” 黎语颜轻轻颔首,应了一声。 有大哥这话,大抵是应允她去东宫了。 明日就明日。 夜翊珩,你可得再坚持一晚。 —— 次日一早,黎家兄妹五人带着亲卫,浩浩荡荡去往东宫。 门卫看到的时候,惊愕得呆立当场。 无人敢如此闯入东宫。 东宫守卫正要动手,被松果呵斥:“住手!” 转而面向黎煜烨与黎语颜,问:“世子,郡主,敢问如此这般是所为何事?” 黎煜兴朗声道:“我们是来取妹妹留在东宫的物什,你可要通报太子殿下?” 松果叹气:“殿下尚未醒来,不过,郡主的东西,你们想要搬走,那是情理之中。” 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命东宫守卫让开一条道。 黎语颜将人带到了听风苑,并将库房的所在指了出来。随后将单子给了妙竹,趁着四位兄长不备,她拔腿就往某人的寝宫溜去。 黎煜烨与黎煜景察觉到她的举动,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不去揭穿她。 太子寝宫外头,若风与陌尘亲自守卫。 见到黎语颜,两人撇开眼,手中的长剑对碰,将她拦了个彻底。 想到先生所言,不能让殿下动情,如今殿下的情况,更不能让她凑到殿下跟前去。 陌尘抬了抬手:“北岚郡主,还请回去,太子殿下不便见客!” “听说殿下昏迷未醒,我来看看也不成么?” 若风摇头:“不成!谁都可以来看殿下,唯独郡主不行!” 闻言,黎语颜黛眉蹙起。 松果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黎语颜被若风陌尘拦着,一皱眉头,将两人的剑挪开。 “郡主,还请进来。”松果叹息,“其实您来看殿下,殿下昏迷着,感受不到您来过。” 跟着松果的脚步往太子寝宫内走。 满殿都是药味,黎语颜皱了皱鼻。 来到夜翊珩跟前,松果抹泪,泣声道:“外头都在说殿下没几日可活了,小奴委实不愿看殿下如此。郡主,您说殿下会醒来么?” “会不会醒来,我暂且不知。松果,你答应我一件事。” “郡主请讲!” “今日我来寝宫之事,往后你别告诉殿下。你若不答应,那本郡主就只好袖手旁观了。” 松果欣喜道:“郡主是来施针的,对么?” 黎语颜严肃地从袖兜掏出银针包:“还请你保密,别告诉殿下,我是瞒着兄长过来的。” 她来救他完全是出于医者本心,而于私,依照家里的意思,他们之间不能再有瓜葛。 “好,小奴守着房门口。” 说话间,松果走过去,将房门掩上。 黎语颜看着床榻上的夜翊珩,微微拧了拧眉。 旋即伸手搭上他的脉搏,纵使盖着锦被,他的皮肤仍旧微凉。 而他的脉象极其紊乱,似多重真气环绕,又似多重毒素相斗。 寒疾严重到这般程度,怪不得世人皆言,太子命不久矣。 黎语颜捏了捏手掌,深吸一口气,将他身上盖着的锦被扯开。 而后解开他的素白寝袍。 眼前的他,肌肤呈冷白色,胸膛肌理分明,腹肌块块隆起,紧致匀称。 诱人的人鱼线延伸至…… 黎语颜慌忙垂眸,再度深吸一口气,大抵真的是上辈子欠他的。 收回思绪,她在火上消毒了银针,随后迅速在他身上的各重要穴道扎下。 依照他身体毒素的走位,不同程度,不同深浅地捻针。 渐渐地,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水。 黎语颜望了望床上闭着眼沉睡着的某人,看着他极其漂亮的五官,摇了摇头。 不得不承认,他有着极美的皮囊与骨相,这般美的男人,倒是可以与她父王媲美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轻轻触了触他的额头。 他的额头,还是有些微凉。 夜翊珩沉沉地陷在梦境里。 适才好似有人碰了他的额头,等他要去寻碰他之人时,那人早已消失了踪迹。 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曲起,碰了碰适才被人碰过处。 此处好似留有那抹温暖娇柔又细腻的触感。 第215章 中秋月饼 以前尚未搬入东宫,还住在皇宫时,年幼的他,曾经生病严重。 高热不断,整个人滚烫得像是要熟了一般。 而将他生下来的母后,也不曾这般轻抚他的额头。 七岁那年,他搬入东宫。 彼时,他有几次生病得快要死去,母后来探望他时,也只远远地立在他的寝宫里望他一眼。 他好不容易熬过去了,问她:“为何不能像其他母亲那般,将自己的孩子揽入怀里,细心呵护?” 她总说:“你是太子,需独当一面。” “亲情感情只会影响你身为太子的判断。” “世上之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皆不能信,惟一能信的唯有你自己!” 七岁,在其他小孩尚在母亲身旁撒娇的年纪,他早就体会了孤家寡人是何滋味。 母后虽不与他近亲,但也不曾亏待他。 因为母后皇后的身份,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被立为太子。 呵呵,也正因为这个太子身份,他四面楚歌,八面受敌,陷入了最黑暗腌臜的皇权斗争之中。 七岁,他不光要面对明面上的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更要面对暗地里的刺杀与投毒。 从那开始,他身上所中之毒越来越多。 只可惜,到他足够有能力自保的时候,他体内所中之毒实在太多了。 唯一感到痛快的是,那些想杀他之人怕是极度郁闷,他还活着。 母后是个要强的女人,一度强悍到朝中大臣有重要大事决断时,皆会找母后商议。后宫干政,是父皇不愿意看到的。或许,这也是父皇不喜欢他这个儿子的主要原因。 或许,母后认为如此这般培养他,才能让他成为合格的帝王,成为千古一帝。 但她错了。 更或许,在她去世前也意识到她这般冷血的培养是错的,这才会托付皇姑母给他多些关照与呵护。 可那时,已晚。 他早已成了一个病弱之人。 或许,他不该怪母后,有她的呵护又如何? 要恨就恨自己出生在天家吧。 这些年来,他早已练就了对世事的淡漠与疏离。 可方才额间那抹温暖,好似照亮他失明虚无世界的一道光,他真的很想抓住。 然,怎么寻,都寻不到那抹温暖去了哪! 等给夜翊珩扎完针,黎语颜的里衣已然微湿。 此次来得匆忙,又不想叫兄长们瞧出端倪,她只带了银针,药箱没带。 这么一来,只能等他扎针效果上来后,自然醒来了。 收了针,将银针包放入袖兜,黎语颜伸手帮他系上寝袍的系带。 就在她细细打结时,一只微凉的大手,猛然间攥住她细嫩的皓腕。 她挣扎不脱,看他双眼紧闭的模样,怕是条件反射,遂只好唤:“松果,快来帮忙!” 门口的松果听见,急步入内。 两人合力才将夜翊珩的手指掰开。 松果一边帮太子盖上锦被,一边问:“郡主,下针结束了?” 黎语颜点了头:“明晚若还不能醒,你派人来找我。” “多谢郡主!” 松果正欲下跪,被黎语颜抬住了手臂。 “你且记着,别告诉他,是我来下的针。” 她与他之间荒唐的纠葛该结束了。 “可是郡主,殿下心里是有您的!” “松果,我问过他了,他没回答。再则,你知我现在的身份,我与他在一起,势必为引来更多的麻烦。” 不光有对他的麻烦,还有对镇北王府的麻烦。 松果为难地点了头:“郡主,小奴送您出去。” —— 过了晡时。 慈念宫。 太后将皇帝请了过来。 “皇帝,哀家想给太子找个冲喜的人选,选来选去,唯有依了太子,才能让太子及时醒来。” 皇帝问:“母后的意思是,将北岚郡主赐给太子冲喜?” “嗯。” “黎燃定不同意。” 太后讥笑:“黎燃说到底,不过是臣,倘若赐婚旨意下去,他敢不遵,那岂不是打了天家的脸?” 闻言,皇帝握拳在几上捶了一拳:“母后所言甚是,如此可将镇北王府整个留在京都了。” 届时拿捏镇北军,那是易如反掌。 母子俩商定后拟旨,准备在中秋佳节赏月时宣告。 —— 此刻的东宫。 斜阳秾丽。 夜翊珩静静立在湖边,看着湖面泛起的金鳞波光。 东宫里的侍卫与门房跪了一地。 “殿下,郡主带着王府的四位公子,将她留在听风苑的东西全都搬走了。” 闻言,夜翊珩唇畔划过一道讽意。 她倒是搬得迅速,怕他死了,届时拿不回她那些贵重物品。 如此也好,他与她之间的界限划得彻底,划得泾渭分明。 再则,这个女人怕是有毒,他只不过是吻了她,又梦到她,寒疾竟然发作得如此厉害。 看来想要活命,得敬而远之。 夜翊珩身后立着的松果,心里万分矛盾纠结,他真的很想告诉太子殿下,是郡主将他救醒的。 但一旦说了,万一下次殿下再发病,郡主不会再出手,又该如何? 他不能言而无信啊! —— 翌日,黎语颜起了个大早。 不为别的,只为今日是中秋佳节,她要亲手做些月饼。 就在月饼刚刚做完时,松果带着礼品上门。 见到他,黎语颜心头一揪,难不成是夜翊珩还没醒? “郡主,这是小奴的一番心意。”说话间,松果上前几步,轻声道,“昨儿殿下就醒了!这些礼物,是小奴自个准备的,殿下不知情,还望郡主收下。” “那就好。”黎语颜会心一笑,瞧了眼他送的水果糕点,“多谢你的礼,我收下了。” 说话间,拿出一盒月饼:“这是我做的,你带回去尝尝看。” 松果接过盒子,眼眶一热,泪水就滚了下来。 “如何哭了?” “东宫从不过中秋,郡主的这盒月饼,小奴收得高兴。” 黎语颜闻言一惊,又拿了一盒给他:“这盒给殿下,你就说是外头买的。” “不能说是郡主做的么?” “我不是怕他扔了么?”她笑。 东宫不过中秋佳节,怕是某人的缘故。 她送他月饼,不就是刻意给他添堵么? 松果以最快速度回了东宫,将两盒月饼都呈到了夜翊珩跟前,直接说了是黎语颜亲手所制。 夜翊珩听了,漆黑如深渊的眸子里难得掠过一丝波澜。 第216章 联姻方式 他瞥了一眼两盒子,看着松果将盒盖打开。 里头的月饼洇润着金黄色的油,色泽诱人,飘散着淡淡惑人的香味。 “东宫何时过中秋了?” 他自从搬入东宫,便没再过甚么中秋佳节。 就算要去皇宫赏月,亦不碰月饼。 这种甜又腻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再则,圆圆的月饼,象征着团圆,他早已是个孤家寡人,如何有团圆一说? 松果小声道:“殿下,这是郡主亲手做的,您真的不尝尝?” 夜翊珩轻咳一声,将目光从月饼上挪开,有毒的女人,做的月饼怕是也有毒。 “扔了吧。” 他说得无波无澜。 松果连忙抱住一盒,梗着脖子:“其中一盒,是郡主给小奴的。倘若殿下真要扔的话,殿下这盒就分给陌尘流云他们好了。” 闻言,夜翊珩俊眉微动。 她这么闲,连松果的月饼也做了? 在她心里,他与松果一样? “不扔么?” 听到自家殿下越来越冷的声调,松果心头一惊,他七岁跟太子进东宫,从那时起,他再也没吃过月饼。 北岚郡主做的月饼,香得他流口水。 大不了被殿下揍一顿,今日他必须吃到月饼。 人生头一遭,他违了殿下的命令,打开盒盖,捏起一块就往自己嘴里塞。 离嘴只有三寸远的距离…… 眼看着就要吃到美味的月饼了,却不想自己的手被殿下一拍,手一松,月饼往地上坠去。 夜翊珩掌风一挥,月饼便到了他的手上。 就在松果的惊愕中,他咬了一小口。 “还行吧,马马虎虎。” 夜翊珩的声音很淡,却足以令松果万分欣喜。 能得殿下如此评价,可见郡主做的月饼的确好吃。 松果又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地吃了。 这时,寝殿外头候着的陌生若风鼻尖闻到以往不曾在东宫闻到的香味,两人一阵风似的飘进来。 趁松果不备,在他的盒子里,各拿了一块月饼。 不多时,流云吟霜也闻味而动,松果的月饼又少了两块。 几人看着一盒几乎快吃空了,于是盯着尚未动过的那一盒。 夜翊珩缓缓坐到桌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袍子,不疾不徐道:“这盒是孤的,你们若敢吃,拿脑袋换,反正都是圆的。” 那几只伸过去的手立时顿住。 陌尘嬉皮笑脸地道:“殿下,咱们好多年不曾吃月饼,此刻才吃了一块,如何过瘾?” 夜翊珩睨了一眼松果:“拿银子去外头买。” 众人高兴地欢呼。 松果更是高兴,郡主的月饼功劳真大! 他就说了,殿下心里是有郡主的! 他真是史上最机灵的小太监! 让他有些郁闷的是,郡主给他的一盒月饼,几乎被陌尘若风流云吟霜四个大嘴给吃完了。 不光如此,殿下也吃了他一块。 但想到,从这方面看出殿下对郡主的不一般,他觉得值。 就是值得有些肉疼。 这时,夜翊珩道:“松果,派人去皇宫说一声,就说孤醒了。” 嗓音不带温度,心头更是嗤笑,不知道他这般醒来,会让多少人失望? “是,殿下。”松果应声而退。 皇宫里,刚刚在赐婚旨意上双双盖了印的太后与皇帝,听说太子醒来,复杂地对视一眼。 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的是太子醒了,他总算是天家子嗣。 忧的是,镇北王府的军权如何夺到手? —— 此刻的镇北王府。 黎语颜将亲手做的月饼一盒盒分装完毕,随后唤了小山与妙竹送去各院。 其实,她也很矛盾。 心里不想与某人有瓜葛,可听松果说东宫不过中秋,又心生怜悯,这才给了两盒。 是自己心太软,优柔寡断,才会有如此困扰吧? 有这些烦恼,大抵是她活该! 午膳时。 老王妃提议:“长公主与江阳侯先前送了礼,后来又送来橘子酒,咱们家该回份礼。颜儿的月饼做得那么好吃,就送两盒过去,再加点时令水果。” 四兄弟立刻嚷开:“不行不行,妹妹做的月饼不送人。” “妹妹做的月饼好吃,我可舍不得送。” “是啊,方才饭前,我就吃了一盒。” “我也是,哈哈哈……” 老王妃指着他们:“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家短了吃食。这一个个的,平日里饿得慌?” 黎燃开口:“不满母亲,儿子也不愿颜儿做的月饼送人。” 看家里人都喜欢她做的月饼,黎语颜甜甜地笑了,随即拿起一块,咬了小口。 做了一上午月饼,她这才吃了一口,细细品味,嗯,手艺没丢。 黎煜烨沉声吩咐高原:“你带着卫良去外头买些月饼与水果,送去江阳侯府。” 高原拱手领命而去。 —— 日跌时分。 宫里来了口谕,让镇北王府阖家进宫,参加天家的赏月宴。 此次赏月宴,只有肱股之臣与簪缨世家才被受邀。 中秋晚上,京都大街上有灯会。妙竹很想去看,黎语颜早已答应。届时,她还准备与秋波冬烟会个面。 这会子,突然来了赏月宴的邀请,黎语颜不怎么想去。 但天家所邀,不想去也得去。 好在黎燃准许她在赏月宴上露个面,然后溜出宫。 到了宫里,黎语颜发现此次宴席设在了水榭旁。 待到晚上,圆月高挂与月中倒影,相得益彰,倒也情调十足。 与四位兄长在环湖走了走,没一会,九公主坐在轮椅上朝他们而来。 “黎世子,别来无恙啊!” 夜玖面上挂着浅浅笑意,然,她眼底那一幕伤怀,黎语颜看得一清二楚。 夜玖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 可大哥的心思,她更是明白。 以往他们兄妹还没相认,她可以帮夜玖送礼物。如今深刻知道自家与天家的微妙关系后,她已学会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 那便是理智。 就这时,夜玖指了指自己的轮椅,示意黎煜烨推着。 “黎世子,借一步说话。” 黎煜烨面上淡淡的:“说话可以,推轮椅,本世子做不来。” 夜玖也不恼,命宫女推着她,随后与黎煜烨绕开湖边。 “黎世子有没有想过,如果镇北王府与天家一定要联姻的话,可以换种方式。” 黎煜烨蹙眉:“什么方式?” 第217章 允你自由 “譬如本公主与世子成亲。”夜玖淡淡笑了,“令妹才十五,她可慢慢择婿。可我已十八,若是搁在民间,十八岁已是个老姑娘。” 黎煜烨面无表情道:“公主哪怕是二十八,亦不愁嫁。” 夜玖轻笑一声:“黎世子真会说笑,你当真不知本公主为何十八还不许人家么?” “本世子不知,也不想知。” 说话间,黎煜烨面上更冷了几分。 另一边。 有几位世家子弟在七皇子的带领下,欢呼着往御花园边的场地走去,准备玩蹴鞠。 因还少三人,便叫上了黎煜景、黎煜兴与黎煜盛。 双胞胎想去玩,征询的目光看向黎煜景。 “二哥,咱们一起去,给他们看看咱们北方男儿的本事!” 黎煜景平素温润,并不喜蹴鞠,此刻大哥不在,他便有职责看管好妹妹,遂摇了头。 那些世家子弟中,有几人是黎语颜国子监的同窗。 其中一位是左丞相之子,郑力阔。 他冲着黎语颜喊道:“那么久没出现在国子监,怕是没有本事了。在小爷看来,你这几个哥哥都是草包。” 黎语颜挽了挽手臂上的披帛,侧头对黎煜景道:“二哥,你马车上带了多余的衣裳没,我要教训他!” 黎煜景温和道:“何须妹妹出场,二哥替你教训他,你想要几颗牙?” 黎语颜莞尔一笑:“两颗吧,多的话,妨碍他吃东西。” 郑力阔拧了眉:“你们兄妹嘀嘀咕咕说甚么呢?到底玩不玩?” 黎煜景淡淡笑了:“玩,就怕你玩不起。” “呵呵,小爷有什么玩不起的?”郑力阔拿拇指擦了一下鼻尖,“你们等会若是输了,千万别哭爹喊娘!” 别看镇北王如今俊美无比,以往来京胡子不剃时,那整一个就是典型的莽夫加武夫。 这黎家二公子若是哭了鼻子,镇北王发起火来,他郑家也得忌惮三分。 然,黎语颜害他妹妹失去了指婚给太子的机会,加之那日射艺比试他输给了她,这两口气,等会在场上他定要找补回来。 七皇子抱臂睨着黎语颜:“北岚郡主,你这衣裳穿着,委实不能参加蹴鞠。不过可在场边观看,看看是你三个兄长厉害,还是咱们京都的子弟厉害?” 一句话,将两边的火挑了起来。 黎语颜眯了眯眼。 这个七皇子心思够深啊。 一行人来到场上,不多时蹴鞠开始。 黎语颜静静看着,到激动时,喊:“二哥,三哥,四哥,加油!加油!” 场上众人一听,加油,什么鬼话? 见场上之人全都懵了,黎语颜才反应过来,加油一词,这个时代的人并不知何意。 遂挥舞起拳头:“加油就是给我狠狠地打!” 黎煜景心道,真的是为难妹妹了,竟新造了个词,来委婉地提醒他,别忘踢掉姓郑的两颗牙。 黎家三兄弟交换了一下眼神,联合向着郑力阔发动进攻。 砰的一声。 郑力阔侧脸被击中。 一口血唾沫吐出,血水中赫然是两颗大牙。 “哇呜呜……我不玩了!” 缺了牙漏了风的郑力阔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们这队的人,完全没想到,哭爹喊娘的竟是方才喊得最牛的郑家公子。 黎语颜抿唇笑了,哥哥们都是好样的!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阿颜,你派人送来的月饼,我与父亲母亲都吃了,很好吃,谢谢!” 黎语颜侧头,只见季清羽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他望着她的眼眸中有难以遮掩的内敛温柔的笑意,带着欣喜与雀跃。 黎语颜侧回头,小声道:“喜欢就好,祖母的意思,礼尚往来。” 她想说的是,这礼完全是出于祖母的意思。 已经在御花园出口处的夜翊珩闻声驻足,他当她怎么那么好心,送他月饼吃。 早在松果也有份的时候,他就该想到,他在她心中,与旁人是一般无二的。 季清羽一家都吃了她做的月饼,她还说喜欢就好。 是想让季清羽喜欢她这个人? 还是同意季清羽去喜欢她? 越想越郁闷,夜翊珩恨不得把上午吃下去的月饼全都吐出来。 不光太子听不出黎语颜的话外之意,连季清羽亦完全听不出,仍高兴道:“据说今儿你做了很多月饼?” 黎语颜轻轻“嗯”了一声。 就这时,眸光不经意瞥见一脸阴沉的夜翊珩就立在拐角处。 真是阴魂不散。 每回见他,都沉着一张俊脸。 真是白费了那么好的皮囊! 就这时,由于郑力阔的嚎啕大哭,蹴鞠无奈终止。 黎语颜别过季清羽,淡淡扫了一眼夜翊珩,随同自己三位哥哥远去。 黎家三兄弟因蹴鞠,身上出了汗,便让宫里小太监帮忙取了衣裳,在偏殿盥洗更换。 黎语颜独自坐在廊下等着。 百无聊赖间,弯腰捡起花坛里的小石子,往另一边的花坛掷去。 噗的一声。 石子好似丢中了人。 黎语颜抬眸,是遮着眼纱的他。 她站起身来,往殿门口站了站。 却不想,夜翊珩摘下眼纱,径直朝她走来。 “你可知孤若不醒,你需嫁与孤冲喜。” 昨晚他就得到消息,父皇与皇祖母有意将黎语颜嫁给他冲喜,并打算在今夜宣布。 若非今日上午的月饼,他便随它去了。 左不过是强制将人留在身旁。 然而,吃了她做的月饼,让他考虑她的感受,或许有些事情,还是征求她的同意为好。 此刻看来,是自己替她想的太多了。 转而一想,此女有毒,他才吻了她一下,他便有性命之虞。 究竟是该远离她,还是该绑住她? 夜翊珩心头矛盾不已。 黎语颜清冷一笑:“依照殿下的意思,是臣女该感谢殿下及时醒来?” “你不是最不喜被孤绑在身旁了么?”顿了顿,他鬼使神差地道,“既如此,孤便允你自由。” 从今往后,孤与你不再有干系! 如此便遂了你的意,可好? 嗓音清泉漱玉般清冷矜贵,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黎语颜闻言一怔,他竟顺着她的心意来。 不再绑着,允她自由,这些话,是年初来京,她就想得到的话。 不知为何,她却无想象中那般轻松。 第218章 太子吃醋 她知道,他若是不想跟谁定亲,定是有办法拒绝的。 如今有他这话,也算了了他与她之间莫名其妙的关系,她更不必担忧梦里荒唐之事会发生到现实中来。 她该轻松的,不是么? 思及此,黎语颜清浅一笑:“如此多谢殿下!” 看她笑得这般轻松,夜翊珩眉间微动,捏着眼纱的手紧了紧。 很好! “郡主客气。” 嗓音凉薄,像是一道乍起的秋风,不近人情。 言罢,抬步离去。 她面上的表情,瞬间转淡。 黎家三兄弟一身清爽地自偏殿出来,看到妹妹面色不对,问她发生了何事。 挨不过三个哥哥的追问,黎语颜只好抿唇道:“我想去外头看灯会,而此刻却在宫里。” 黎煜盛哈哈一笑:“此乃小事,赏月宴露个面,随即就走。” 黎煜兴兴奋补充:“届时咱们一起去看京都灯会!” 黎煜景沉稳道:“咱们黎家若是一下走了几人,说不过去。妹妹若真想去看灯会,哥哥们替你打掩护。” 灯会对此刻的她来说,已是兴致缺缺。 “再说吧。” 兄弟三人以为她想与他们一起看,才这般的,便一路逗她乐子,回了水榭旁。 —— 中秋之夜,湖面似镜,满月如盘。 环着湖,席面一一摆开。 水榭里,已有舞姬曼舞。 不多时,皇帝举杯,赏月宴正式开始。 太后往镇北王府的席位上瞥了一眼,幸而太子醒来,否则今夜的赐婚定会伤了郑家丫头的心。 镇北王教养出来的儿子果然都是莽夫,别看他们一个个长得俊美无俦的,适才还将郑家公子踢掉了两颗大牙。 太后摇了摇头,朗声道:“今儿赏月宴,大家伙都别拘礼,环湖走走,举杯邀月共饮皆可。” 话落,便示意身旁的郑丽琦去向太子敬酒。 郑丽琦婀娜起身,素手持杯,娉婷地行至夜翊珩桌边。 “殿下,中秋佳节,良辰美景,臣女敬您一杯!” 黎语颜不想往那边瞧去,偏生自家这两桌与太子所在那桌相邻,席面又是环湖而设,她只需略微偏头,就能看到某人。 此刻,她的眼尾不光看到了某人,更是瞧见了郑丽琦。 郑丽琦今日穿着粉色裙装,额间描了花钿,裙幅大大铺展开,显得腰肢比以往纤细了不少。 乍一看,倒是纤弱娇柔,楚楚动人。 如此曼妙的一个美人,家世又好,即便是再刚毅的男子,也会柔了心肠。 不想再瞧他们,黎语颜悄声同黎燃与云氏说:“父王母妃,女儿想溜了。” 夫妻俩齐齐点了头。 见夜翊珩捏着杯盏的手不曾动,太后笑着道:“太子瞧不见,皇祖母可告诉你,郑家丫头呀,今日特别美,简直是嫦娥下凡呢。” 郑丽琦嫣然一笑:“太后娘娘过誉,臣女哪能跟北岚郡主比,今日似嫦娥仙子的,当属北岚郡主了。” 此话将众人的目光全都移到了黎语颜身上。 一时间,她倒是走不了了。 黎语颜拢了拢手臂上的披帛:“郑小姐真会说笑,太后娘娘慧眼如何能有错?” 郑丽琦笑得愈发温婉,她今日特意盛装打扮,就是为了将黎语颜比下去。 没想到这个黎语颜面上脂粉未施,身上裙衫更是普通,却仍让人惊艳不已。 若非自己盛装,在这夜色下,真的要被她比下去了。 如此夜色,自然是谁艳丽谁美了。 如此想着,郑丽琦面上愈发俏丽,见太子不肯饮酒,便伸手捏了一块月饼,递过去:“殿下吃块月饼,瞧着明月也好应景。” 夜翊珩淡淡开口:“孤瞧不见。” 郑丽琦有些尴尬地将月饼放回原处,重新持起杯盏,刚要去碰杯…… 不承想,夜翊珩将他杯中酒一饮而尽。 又尴尬了些,郑丽琦捏着杯盏的手微微颤抖,面上笑容却是不改:“臣女就当殿下饮了臣女所敬之酒了。” 旋即,她一仰头,也将杯中酒饮了。 就在郑丽琦要给夜翊珩倒酒时,松果伸手拦住:“郑小姐,咱家来吧。” 郑丽琦颔首:“松公公请!” 松果狐疑着倒酒,殿下身上气息渐冷,北岚郡主就在不远处,为何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 夜翊珩又饮了一杯。 郑丽琦喜上眉梢,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又饮了。 两人这般饮着酒,五皇子笑道:“依本王看,太子六弟与郑家小姐直接对月饮个交杯酒吧。” “老五真会说笑……” 太后抬手虚指了他,目光却是盯着太子与郑丽琦。 夜翊珩眼纱的俊眸往黎语颜扫去。 在夜色下,她那双清眸似含着清波,为她清绝脱俗的美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媚态。 今夜满是打扮妖艳的女子,却无一人如她吸引他的眼。 她的穿着最是素雅,却似绝世明珠一般,华光自显,绝代潋滟。 这时,季清羽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持着杯盏,来到黎语颜跟前。 “阿颜,我敬你。” 黎语颜正要说话,被黎煜烨抢了先:“我陪庆郡王饮一杯。” 两人饮后,季清羽又倒一杯,举到黎语颜跟前。 “阿颜,这杯我敬你。” 却不想,黎煜景抬手一挡:“舍妹不胜酒力,这杯我饮了。” 季清羽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 不出意外地,黎煜兴黎煜盛也各自挡了一杯。 待这兄弟四人同意他敬酒给黎语颜时,他已经喝了四满杯。 不过也无妨了,最起码,阿颜端起了酒盏。 季清羽心情莫名地好,有种要娶媳妇需要过了她兄弟这几关的恍惚。 “阿颜,我干杯,你随意。” “清羽,我只抿一小口。” 瞧这两人亲昵的称呼,夜翊珩捏着杯盏的手不知不觉地用力。 咔嚓一声。 酒杯应声而裂,酒水洒落。 他的手指被瓷片割伤,鲜血蜿蜒而下,滴落在桌面,妖冶的红。 看得人心惊。 太子没有身手,如何杯盏会碎? 众皇子探究疑惑的目光移来,松果忙喝道:“这杯盏上原就有裂缝,是谁人将此等破杯盏给殿下用的,伤了殿下的手?” 众皇子这才收了疑惑。 惟独夜震宇眯了眯眼,难不成太子是深藏不露? 看来有机会要试探一二了。 郑丽琦连忙掏出帕子,欲覆上夜翊珩受伤的手指…… 第219章 野猫挠腰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避开。 有宫女立时跪地,泣声磕头:“太子殿下请恕罪!夜色下,杯盏有破损,奴婢失察,还请太子殿下饶命!” 夜震宇哼笑:“太子莫不是因为一只酒杯,而要一个宫女的性命吧?” 夜翊珩动了动受伤的手指,任由鲜血一个劲地往下流。 “夜色原故,瞧不见裂痕,自然不能怪任何人。索性孤已用此杯饮了几杯酒,也不枉费这杯盏来世一遭。” 宫女连忙磕头谢恩。 都说太子阴鸷,可此刻他的手指流了那么多血,他都没再追究宫女的错,可见太子其人还是温润的。 一时间,好些人私语起来。 唯独黎语颜心头一紧,松果细致,如何会让太子用有了裂缝的酒杯? 缘由只有一个,那便是酒盏用时是完好无损的。 方才破损完全是夜翊珩所为! 夜翊珩身手登峰造极,鲜少有人知道。 而她却是清楚。 若非他方才还压抑着什么,那杯盏定会变成齑粉。 如此一想,黎语颜心头慌乱不已。 直觉告诉她,疯批的疯病怕是要犯了。 郑丽琦娇柔地劝慰:“殿下伤了手,还是包扎下吧。” 按照惯例,中秋佳节,皇帝会特准太医院众太医回府过节,与家人团圆。 今年的今日,亦不例外,此刻的太医院中可谓空无一人。 正因为这一点,郑丽琦很想捏住太子殿下的那异常漂亮的手。 手与手相握,说不定情愫便升起了。 含着这个心思,她又道:“臣女愿替殿下包扎。” 皇帝沉声:“太子,你的手还是包扎下。” 血糊糊的,瞧了让人反胃。 夜翊珩恍若未觉手上的伤口,仍然任由鲜血往下流淌。 太后看得皱了眉,说到底,眼前这个到底是自己的孙子,他又瞧不见,心头泛起一丝心疼。 再加上郑家丫头那么想要替太子包扎,太后便也开了口:“太子,包扎了伤口,再入席吧。” 夜翊珩站起身:“北岚郡主住在东宫时,曾替孤包扎过伤口,既如此,有劳郡主了。” 嗓音清冷如玉,又略显冰冷。 他这一句话,提了两个关键点。 在场之人皆是人精,当场听了出来。 其一,他对镇北王府点明了黎语颜曾经住在东宫的事实。 这一点,不光是说给镇北王府众人听的,更是说给季清羽听的。 其二,她曾给他包扎过伤口,什么伤口?伤在何处? 是私密的伤口,还是像手指上这般的? 不管如何,此话更是点明他与她之间曾经的过往。 令人遐想! 黎家众人面上皆是一沉。 云氏更是悄声问:“婂儿,你与太子之间……” “母妃,女儿与他清清白白。” 黎语颜摇了摇头,放在桌面下的手,瞬间攥紧。 她就知道,他的疯病要犯了。 方才在偏殿,他说允她自由,那时听到此话时,她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此刻想来,她当时心头那丝莫名其妙的感觉,委实太过荒谬! 偏生五皇子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问:“太子六弟,你之前伤在何处?” “腰。” 夜翊珩淡淡吐了一字。 这一字,好似一石激起千层浪。 伤了腰,太子不是不行么? 如何伤到的? 难不成太子明知不行,硬要为之,如此伤了? 黎燃面色一沉,正要开口,便听得黎煜烨道:“太子殿下莫要胡乱毁了舍妹名声!” “黎世子过激了。” 夜翊珩嗓音很淡,淡得一阵风便能吹散。 五皇子笑意不断:“太子六弟,你且细细说说,如何伤到了腰?伤了腰,又不让太医瞧,这事不怪黎世子想岔了。” “去江州时,某夜,一只野猫挠了孤的腰。” “当时,孤的船上并未带太医,郡主恰好搭了孤的船。孤身旁之人皆是粗枝大叶,遂只好劳烦郡主了。” 夜翊珩的话,让在场之人灭了打趣的兴致。 也让黎家众人松了口气。如此说来,阿颜这般给太子包扎,那是她的好心而已。 唯独黎语颜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说的野猫就是她! 夜翊珩再度出声:“北岚郡主,麻烦你帮孤包扎。” 他的声音在夜里幽幽淡淡的,听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却让黎语颜不敢不从。 那晚船上她误上了他的床,此刻,她若不听他的,她真的不知道疯批下一刻会做点什么。 她刚从席位上起身,便看到疯批由松果扶着往偏殿行去。 “妹妹,要不要哥哥们跟着?”黎煜烨实在不放心。 夜玖笑了:“黎世子过虑了,郡主只是给太子哥哥包扎个伤口,又不是什么危险之事。” 闻声,黎语颜脚步一顿。 她可以说,在夜翊珩跟前,就是危险之事么? 然而,此刻若是叫哥哥们跟去,一来被人嗤笑,不光笑她,更会笑哥哥们;二来,某人怕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她说,这次机会毁了,他定有后招。 还不如随了他的意。 到了偏殿一房间内,松果将药箱放于桌面,随后很识趣地出了房间,顺手将门掩上。 夜翊珩摘下眼纱,一撩袍子坐在桌边,将受伤的手伸到她跟前。 黎语颜一言不发地净了手,随后拿过纱布与药粉,将目光移到他手指上时,眼眸微缩,心头颤动。 他的伤口深可见骨。 当真是疯子,就为了让她包扎,就如此自残么? “殿下又是何必,旁人信了松果所言,而臣女却是知道殿下如此是自己刻意所致。” “你该不会以为孤为了与你独处而自残?”他笑了,笑得光华无限,“你未免高估自己了。” “原来是臣女想多了。” 瞧她美眸秋水盈盈,顾盼间明妍生姿,让人心神难定。 夜翊珩另一只手捏了捏拳。 怎么办? 只一个时辰过去,他已经后悔! 后悔说了允她自由的话! 黎语颜将止血药粉撒了上去,这药粉刺痛得很,而他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仿若伤口并未在他手上似的。 她拿过纱布细细替他包扎,旋即打了个结:“好了,伤口较深,这几日千万注意,莫要让伤口碰水。” 嘱咐了一句,她起身欲走。 “孤若不听呢?”他抬起眼皮,静静凝睇着她的倩影。 第220章 缠绵缱绻 背后传来他清清冷冷的声音。 不知为何,此刻她听着又闷又哑。 黎语颜的脚步顿住,头却不回道:“随你!反正是殿下的手指,殿下不爱惜,旁人如何劝慰又有何用?” 夜翊珩垂眸,淡声道:“孤手掌上染的血,你替孤清理了。” 见她未动,他又道:“你既说伤口不能碰水,孤怕身旁之人清理不好,惟有麻烦郡主。” 无奈之下,黎语颜转回桌旁坐下,拿纱布沾湿,细细擦拭他的掌心。 却不想,他手腕一旋,一个用劲攥住她的手。 “你干什么?”黎语颜惊呼,旋即挣着手,企图将自己的手抽离他的手心,“放开我!” 夜翊珩站起身,将人从凳上拉起,紧紧圈入怀中,那只受伤的手牢牢攥着她不放。 看着包扎的纱布立马被鲜血染红,黎语颜气得跺脚:“你放开我,你不想要你的手了吗?” “黎语颜,孤告诉你,就算孤不要你,你也不能选择旁的男子!” 黎语颜实在理解不了:“你说允我自由,我为何不能选旁的男子?” 夜翊珩挑了挑眉:“孤看你与季清羽饮酒,不高兴,如何?” “疯子!”她气得小脸通红,“我只抿了一口。” “一口也不行。”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季清羽敬了你五杯酒,你此刻陪孤饮五杯。” “可是前四杯是哥哥们挡下的,你不能不讲理!” “孤不管,五杯酒喝了,孤就放过你。否则在这个房间内,孤不介意发生点什么亲密之事。” 说话间,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眼床榻。 黎语颜心头大骇,便不再挣扎,尽量柔着语调:“你手上有伤口,不能饮酒。” “不妨事。”夜翊珩圈着她,对着门口道,“松果,取酒壶与酒杯来。” 他很想说:【孤悔了!】 【孤后悔说了允你自由的话。】 【孤打算生生世世将你绑在身旁!】 【今生如是,往后亦如是!】 可身为太子的骄傲与自尊,让他说不出口。 水榭旁的季清羽急得团团转,可黎家人都在,他们都不担心,他又能做什么? 夜瑗见儿子着急,便拉着他给老镇北王夫妇与镇北王夫妇敬酒。 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庆郡王,相比方才伤了手指的太子,黎家人对季清羽的好感上升了一个度。 见黎燃对自己露出了几分笑意,季清羽心头的阴霾驱散。 松果很快将一壶酒两只酒杯取来送到偏殿房中。 刚放下酒壶与酒杯,他便看到自家殿下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攥着郡主的手腕。 鲜血将纱布完全染红,连带着郡主的手腕上也都是殿下的血。 松果担心道:“殿下您的手!” 夜翊珩淡淡瞧了一眼,仿佛没有痛觉似的。 黎语颜压下心头的混乱,当着松果的面,尽量柔声道:“臣女再为殿下包扎下,还请殿下放开!” 夜翊珩这才松了手。 黎语颜再次替他包扎,心头不停地骂着疯子,又懊恼自己心软。 此人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手,她又何必心疼他? 重新包扎后,夜翊珩让松果出去,自己则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 黎语颜自知自己不胜酒力,若这五杯酒下肚,她定醉了。 届时,她耍酒疯,或者对人做点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不觉地,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用商量的口吻试探性地问:“殿下,臣女不会饮酒,可否不饮?” 夜翊珩一道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你与季清羽饮了酒,为何不与孤饮?” 他的声线凉薄,毫无商议的余地。 闻言,黎语颜心一横,眼一闭,持起酒盏,仰头将杯中酒全都灌了进去。 辛辣入喉,呛得她美眸泛起水雾,眼尾霎时浮上微红。 这酒抿上一口,觉得不过尔尔。 此刻一杯下肚,整个人好似烧了起来。 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臣女不能再饮。” 夜翊珩行云流水般地将自个杯中酒饮了,缓缓起身,弯腰凑到她身旁,似笑非笑道:“酒量如此,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说话间,他的唇离她的脸只一寸之遥。 清冽微凉的呼吸,夹杂着好闻的酒味飘散过来,丝丝缕缕地拂过她的耳,她的脸,她的唇。 “郡主耳尖怎的红了?”他笑得促狭,旋即直起身体,“还有四杯。” “夜翊珩你明知我不胜酒力,如此意欲何为?” 黎语颜意识到自己直呼他的名讳,于礼不合,旋即换了语调:“剩下四杯,臣女不想再饮。殿下要如何,才能放臣女离开?” 夜翊珩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指腹在她下巴处细细摩挲。 此女肌肤娇柔似酥,犹如凝脂。 眸光往下移,看到她因酒色越发旖旎殷红的唇瓣…… 这上面真的有毒么? 他的目光堪堪就停在她的唇上,缠绵缱绻,又好似带了丝温柔与矛盾。 被他这般莫名的眼神盯得心头一慌,黎语颜脑中轰鸣,情急之下起身站起,下巴顺利逃出了他的魔爪。 “请殿下莫要胡乱动手!” 丢下一句话,黎语颜拔腿往门外冲去。 生怕疯子追来,她提着裙裾,越跑越快。 见她如此逃离,夜翊珩摇了摇首,给自己的酒杯满上,又拿过她的,斟满酒。 “剩下四杯,孤替你饮了。” 如此这般,他饮了八杯后才出了房间。 松果全程立在门外,方才房内发生之事,他全都听在耳中。 殿下此举,会不会将郡主越推越远啊? 今日殿下与郡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上午时,殿下吃月饼那会不是挺高兴的么? 松果百思不得其解。 该不会是自己说了月饼是郡主做的,殿下找了郡主,郡主不承认,然后两人闹了矛盾? 倘若真的如此,那他岂不是罪孽深重? 因为郡主说过,让他别说月饼是她做的。 松果吓坏了,整个人惴惴不安地跟在夜翊珩后头。 主仆两人往湖边席位走去。 临到席边,夜翊珩气场瞬间变得冰冷。 眼前没有黎语颜的身影! 瞧着皇姑母夜瑗与镇北王妃、老王妃坐在了一处,甚是和乐融洽的模样,夜翊珩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环视一周,果然,季清羽亦不在。 她刚离开他,就如此着急与季清羽一起? 第221章 勿动真情 黎语颜刚出宫门,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呼唤。 “阿颜,等等我。” 她转回头,看到季清羽追出来。 “你怎么也出来了?” “听说你要去灯会,我陪你吧。” 他笑得和煦,眼里蕴着矜持温和的笑意。 黎语颜弯了弯唇,适才在偏殿的郁郁之气,消散不少。 “不用,你去陪着伯父伯母吧。我去灯会是要会见几个朋友,都是女子,你去了不方便。” 闻言,季清羽颔首,坚持着将她送往马车旁。 在伸手欲扶她登马车时,视线落于她皓腕间,上头赫然是鲜血。 夜翊珩的? 黎语颜本就没想让他搀扶,见他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不自然地将手背到身后。 季清羽五指攥紧:“阿颜,是夜翊珩欺负你了?” 她垂眸摇头:“没有,他瞧不见,过门坎时拽了一下我的手腕。” 闻此言,季清羽伸手过去:“我扶你上马车。” “不必。”黎语颜身形轻巧地一跃而上,“清羽,你回吧。” 她挥了挥手,旋即进了车厢。 季清羽目送马车远去,眼眸微眯,温润的眸中霎时浮现滚滚阴霾。 瞎子欺负她了! 车厢内的妙竹正打着盹,看到自家郡主进来,连忙坐直身:“郡主。” “嗯。”黎语颜应了一声,在她身旁坐下。 妙竹瞥见黎语颜手腕上的血,遂用帕子沾了茶水,细细擦拭:“郡主伤到哪了?” “这不是我的血,是太子的。” “太子殿下?” “不说他。”黎语颜扯开话题,“联系好秋波冬烟了?” “联系好了,咱们一直沿着灯会进去,就能看到她们。” “好。” —— 季清羽回到宴席时,夜翊珩已经不在。 想要质问他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然,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夜翊珩回了东宫。 适才凌朗派人来请,说有要事与他商议,他这才回了。 一回到东宫,夜翊珩支开身旁所有人,去了密室。 密室中,凌朗侯着。 凌朗明面上是辨毒先生,实则还有一层隐秘的身份,便是太子幕僚,严格地来说是军师。 他有急事,会与太子在密室商议。 通常商议之事,连陌尘若风松果姜乐成等人均不知情。 他见太子缓步进来,作了一揖。 “殿下喜欢上北岚郡主了?” 犹记得,太子将他收入麾下时曾言,若有机会治好眼疾寒疾,他定要收了镇北王府的兵权。届时,天晟的兵权他会悉数握在自己手中。倘若眼疾寒疾都没能治好,那便是他的命数。 早先不知黎语颜是黎燃亲女时,太子身旁多了个她,无伤大雅。 而今知道黎语颜是黎燃亲女,太子是否因为喜欢上她,进而放弃镇北王府的兵权? 这是他作为太子幕僚最担心的一点。 见太子不作声,凌朗又道:“在下已知殿下对北岚郡主动了情。” 夜翊珩俊眉微拧:“何以见得?” 凌朗直言:“上次寒疾发作危急,缘由便是殿下动情,血流倒转逆施所致。” “殿下已经十九,想要尝一下女人是何滋味,无可厚非。” 说话间,凌朗打开密室门,拍了拍掌,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立时进了密室。 见到俊美如谪仙的太子殿下,女人叩拜在地。 夜翊珩几不可查地皱了眉,冷眼看向凌朗:“这是何意?” 凌朗笑:“只有将天下收归囊中,殿下想如何便如何。女人嘛,总归不过是那么回事。” 转了个身,俯身对女人道:“你好好伺候太子殿下。” 女人跪伏在地:“太子殿下,让奴家好生伺候您。” 素白的手寸寸移往夜翊珩的锦靴,欲攀上他的锦袍。 地上的女人,纵使她打扮艳丽,却掩不住眼眸里的混沌不堪。 这等女人连黎语颜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夜翊珩狭长的凤眸中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恶心,抬脚就往女人的肩头踹去。 女人仰翻在地,眸中闪过慌乱,想到若是不能亲近太子殿下,自己小命不保,遂迅速将身上的衣裳剥了个干净。 企图用傲人的曲线博得亲密。 “殿下,请让奴家伺候!” 夜翊珩转过身,不看地上的女人,冷酷道:“凌朗,污了孤的眼,该当何罪?” 见状,凌朗笑了。 太子定力令人敬佩。 此女媚色撩人,鲜少有在此女跟前把持住的人。 笑着笑着,凌朗几步过去,捧起女人的脑袋,用力一旋。 咔嚓一声…… 女人软倒在地,再无生息。 随后,打开密室门,让守卫进来,将女人的尸体拖走。 密室内恢复了适才的清冷,凌朗缓缓道:“殿下难道忘记了,夜家所有人将殿下踩于尘埃的痛觉?” “在下奉劝殿下彻底断情,不要因女人丢了江山!” “最初皇上将黎语颜赐婚给殿下,殿下可是烦闷得很,还说她若不安分,除之。后来,却是慢慢变了,在下认为殿下渐渐将她放在了心上。” “在不知北岚郡主就是黎语颜时,殿下为她拒婚,这便是动情!” 夜翊珩冷声:“凌朗,你在教孤做事?” “属下不敢!”凌朗垂首,嘴上仍道,“知道北岚郡主是黎语颜时,殿下说愿入赘镇北王府,这是咱们商议一致所定。” “那时,在下认为殿下将情事抛开了。”凌朗指了指太子受伤的手,“然而,从方才赏月宴来看,殿下是越陷越深了!” 夜翊珩冷喝:“凌朗,信不信孤摘了你的脑袋?” 凌朗立时跪地:“殿下就算砍我脑袋,今日谏言,在下应说尽说。” “倘若北岚郡主知道,殿下前几年就对镇北王府有所图谋,殿下所说愿意入赘镇北王府,亦不过是谋略之言,郡主会如何?” 夜翊珩手腕一旋,一掌挥出。 凌朗整个人霎时移到墙边,噗地一口鲜血喷出。 顾不得抹去嘴角鲜血,他支着身体,咬牙道:“女儿情长最是费时费力,普通人尚且如此,殿下身上尤是,更何况,殿下还有性命之忧。” “在我看来,殿下欲成大事,还是早日掐断心头情愫为好!” 看他受了一掌,仍在谏言,夜翊珩淡声道:“这几日你养好伤,余下之事,暂放一旁。” 凌朗磕头:“殿下若真想娶郡主,请勿动真情!” 第222章 郡主嫁孤 灯会逛了一刻钟,在一家店铺一隅,黎语颜见到了乔装打扮的秋波冬烟。 两婢女见到许久不见的阁主,瞬间热泪盈眶,轻唤:“阁主,阁主!” 黎语颜轻拍她们肩头:“这段时日辛苦,你们暂回阁中。” 天家人皆在寻找神医,近来她又听说皇帝为求长生,也在寻神医。 对夜翊珩的眼疾与寒疾,她尚且不能保证治好,更遑论长生? 如此一来,她的身份还需保密。 秋波冬烟留在京城,时间一长,她与她们再多接触的话,就有暴露她阁主身份的危险。 两婢女将写了黎曼婷与黎老夫人近期情况的纸条塞入黎语颜手心,随后告别。 黎语颜侧头命妙竹递上包袱。 “里头有我亲手做的月饼,路上吃。” 秋波接过包袱,咬唇眨眼逼退泪水。 冬烟悄悄抹了泪:“阁主保重!” 黎语颜捏了捏她们的手,轻声道:“待时机成熟,我会将你们四个接到身旁!” 秋波冬烟含泪颔首,福了福身,旋即离开。 灯会上人来人往的,眨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 当晚,黎语颜做了个梦。 梦里,她被人抬去太子寝宫。 不经意听见太子正与人讨论国事。 那人道:“西境突厥来犯,皇帝让黎燃黎煜烨父子出战,这对父子阵亡。老王爷主动请缨,带着三个孙子上阵,却不想也战亡了。” 太子叹息:“可惜镇北王府一脉,就此殒落。” “按理说镇北王一脉颇有军事头脑,如何两战两败?” 太子哼笑:“这怕是父皇做的局。” 梦里的她闻言,只当是听了一桩大事,为镇北王府一脉的遭遇感到唏嘘。 然而她醒来时,想到梦境,立时冷汗涔涔。 如果说她的梦有预测未来的能力,那么为何梦里的她只当镇北王府一脉是外人? 不对! 她的梦并非能预测未来,而是这具身体的前世经历。 只怕前世的她,并未被镇北王府寻回。 今生,她已与亲生父亲相认,算是改了前世的轨迹,不知这西境突厥会不会来犯? 一日过去,京中丝毫没有风声。 然而,次日清早,圣旨就传到了镇北王府。 圣旨说:“朝中如今除了镇北王府一脉,其他战将年轻无为,此次突厥犯境,需要强有力的将领出征。恰逢镇北王府阖家在京,朕特命黎燃黎煜烨父子出战,给天晟百姓一个安定的天下。” 送走宣旨太监,黎家人聚在一起商议。 黎语颜见父兄决定领旨出征,忧心开口:“父王,大哥,我觉得此事有诈!” 黎燃叹气:“皇命难违,再则,突厥来犯此事为真,朝中将领缺少经验亦是真。” “妹妹勿忧,大哥定会护好父王!”黎煜烨拍着胸膛保证,又道,“夜家想要以此拿捏咱们家,没那么容易。” 只要不是让妹妹嫁入天家,征战沙场是黎家儿郎的本分! 黎语颜看向黎泰鸿,轻唤:“祖父!” “百姓需要咱们黎家儿郎!”黎泰鸿沉声,“颜儿,你就安心等你父兄凯旋!” 黎语颜忧虑不已,祖父的实力可坐夜家半个江山,但他没有。原因无他,便是祖父对夜家先祖十分忠心。 如今,皇帝让她父兄领兵,倘若领的是镇北军还好说,但领的将士皆是夜家的。 就算父兄有所怀疑皇帝的意图,但凭他们父子率领镇北军毫无败绩的过往,遂有些自大地坚信他们率领京都将士亦能轻松战胜突厥。 更天真地认为,镇北王府对夜家江山尤其重要。皇帝就算想要黎家的兵权,断不会赶尽杀绝。 在他们看来,镇北王府一脉若是不在,周围国家定当来犯,届时天晟不保。 如此一来,黎语颜如何劝慰,皆无用。 她已经失去一个哥哥,如今决不能看家人再次在战场上出事。 怎么办? 倏地想到梦里太子的感叹,黎语颜立即动身前往东宫。 —— 秋雨绵绵,落花无尽,最是人间凉薄时。 自过了中秋,京都天气转凉。 门房急行至太子跟前,行礼:“启禀殿下,北岚郡主求见。” 夜翊珩摩挲了下手指,薄唇轻吐两字:“不见。” 门房正犹豫要不要再说什么时,松果眉开眼笑地领着黎语颜进来:“殿下,郡主来瞧您了。” 旋即,侧头对她道:“郡主是来看殿下手上的伤情的吧?” 黎语颜轻咳一声:“我今日来寻殿下是为私事。” 夜翊珩听到清亮又不失甜糯的声音,并不看她,顾自扶在陌尘手臂上,进了寝宫。 意识到某人不待见她,但为了父兄的安危,她豁出去了。 遂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殿下。”她小跑至他身旁,对陌尘道,“我来扶殿下。” 陌尘颔首,将夜翊珩的手臂放开,示意黎语颜去扶。 就在她的手刚要触到他的手臂时,夜翊珩躲开她的触碰,顾自往里走。 陌尘摇了摇头,出了去,连同松果一起,将殿门一一关上。 已在寝宫内,此刻没有旁的人,夜翊珩摘下眼纱,探究的目光移到黎语颜身上。 父皇借着突厥犯境,打算对镇北王府出手,她是为此事? “什么风雨将郡主唤来?” 他这双眼,能轻易洞察人心。 黎语颜心头踱了半天的开场白,终究没有用上。 开门见山道:“父兄接了圣旨,迎战突厥,明日就要启程。臣女觉其中有诈,想请殿下帮忙更换出征将领。” 夜翊珩蹙眉,父皇意图朝中几乎无人识破,她如何瞧出端倪? “一则,父皇的旨意,孤无权干涉;二则,就算孤有这个本事,为何要帮你?” 他的嗓音比外头的秋雨更为寒凉。 黎语颜心头一惊,自己的确没有什么筹码与他协商。 唯一的筹码…… 难不成真的要让她说自己是麟卿阁阁主? 可她尚未查清他所中何毒,又不能在一日之内治好他的眼疾与寒疾。 再则,自己身份暴露,皇帝定不会放过问她要长生药的机会,届时,镇北王府还是有危险。 思来想去,她只好恳求:“请殿下出手相助!” “郡主与孤毫无关系,孤想不出要出手的缘由。” 嗓音凉薄,极度不近人情。 黎语颜想到梦里镇北王府的遭遇,心头一横,问:“殿下如何才肯出手?” “倘若郡主肯嫁孤,孤可考虑。” 第223章 是否嫁孤 美目对上他深邃的俊眸,看他神情严肃不似戏谑,黎语颜顿时愣住。 愣了半晌,浅抿唇瓣,想说甚么,终究没有问出口。 见她疑惑,夜翊珩循循善诱:“你嫁孤,镇北王便是孤的岳父,如此关系,孤自会出手。” 黎语颜反应过来,先前他说不再绑着她,允她自由,如今却是诱导她主动凑到他身旁去。 虽说这不算是他绑她,相反,是她有求于他。 主次貌似更换…… 然,结果却是一般无二。 瞧她仍在怔愣,夜翊珩似很有耐心,又道:“不然,你认为孤该以何缘由说服自己?” 黎语颜轻轻颔首,是她一直以来希望与他撇清关系。 如今关系是撇干净了,可她又上门求人,如此情况,不被人逮着说道才怪? “孤瞎得久,心眼变小。”夜翊珩淡淡睨着她,“郡主与孤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孤真的想不出任何理由出手。” 他眼眸幽深漆黑,被他这般盯着,压迫感至头顶压下。黎语颜低头,不再看他。 搅了搅手指,明知他这么说,是想从另一个角度绑着她罢了。 但,她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明白他的想法…… “殿下,依照您的意思,臣女答应嫁殿下,只是换取殿下帮忙换将的交易?” 夜翊珩挑了挑眉,聪慧如她,如何听不出他的话外之意? 他倒是想看她装傻到何时? 思及此,他缓步行至她跟前,略略低头,凝睇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道:“这么说,亦可。” 黎语颜唇畔漾起清浅的笑意,对上他深邃如海的俊眸。 “若臣女可将殿下眼疾治好呢,可否换取殿下出手相助?” “哦?”夜翊珩直起头,笑得漫不经心,“郡主能在今晚将孤的眼疾治好?” 嗓音戏谑,带着丝调侃。 她之前瞧过他的眼,那时都没能治,如今一晚就能治好? 除非眼前的她,医术比神医更为精湛。 “一晚时间的确不够。”黎语颜微微皱眉,咬唇。 夜翊珩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里闪过一丝兴味,抬了眼皮,再度打量起眼前的人儿。 眼前的少女粉面娇柔似酥,由于着急,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耳尖亦泛着红。 瞧她贝齿咬唇的模样,让他心头一揪,她如此用力,怕是要将唇瓣咬出血来。 他都舍不得咬她了,她如何能这般咬自己? 微皱了眉宇,他倏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郡主还有什么可供交易?” 嗓音又低又沉。 说话时,那微凉又清冽的呼吸好似就压在她的耳畔。 这般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黎语颜松开了自己的唇瓣,并后退三步。 瞧她避他如洪水猛兽,夜翊珩俊眉微蹙。 见她终于不再咬唇,他的唇角漾出一丝笑意。 忽地发现她咬过处的白印霎时变得殷红,上头更是泛起勾人采撷的光泽…… 他眸光微敛,忙不自然地移开眼。 黎语颜轻启朱唇,微微摇首:“没有。” 夜翊珩摩挲着指腹,不疾不徐道:“是否嫁孤,郡主尚有一晚时间考虑。” 嗓音清冽,不带任何情绪,更无关情爱。 好似真的只是在谈一桩稀松平常的交易。 黎语颜掐着指尖,强命自己镇定,父兄明日就要启程出征,时间极其紧迫。 太子所言的一晚时间考虑,她若清晨答应,留给他处理的时间不多。 但他敢这么说,可见确是有这个能力。 可自己不想嫁他,又不想父兄上战场,一时间,她陷入了两难之境。 她斟酌一番,还是想不出更好的交易筹码,只好问:“殿下,除了臣女嫁你,还有什么能让殿下出手?” 夜翊珩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走到窗边,瞧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缓缓道:“没有!” 嗓音凉薄,不近人情。 似乍起的秋风,挟裹着秋雨自窗口飘入。 黎语颜冲着他的背影福了福身:“臣女叨扰了。” 夜翊珩微微侧头,眼尾余光瞥见她匆匆离去的身影。 良久,他对着暗处道:“来人。” 若风陌尘齐齐现身:“殿下!” —— 黎语颜回了镇北王府。 路上,她一直在思考,梦境与现实中,突厥犯境皆是真,皇帝以此灭了镇北王府的意图亦均为真。 这般焦急的情况下,她如何留下父兄? 若她将自己的梦告诉父王与大哥,任谁都不会信。 怪力乱神之说,何其荒谬。 不能说梦,她唯有以自己的方式留下父兄! 回到自己院子,黎语颜将自己关起来。 她要以最快速度研制一味药出来,症状必须为突发急症,无色无味,吃了让人无力,无力提起兵器,更遑论上战场。 只是,她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此药研制出来,需以酒作药引。 如此才能激发药效,进而太医们查不出端倪。 父王与大哥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她得在晚饭时将药研制出来。因晚膳时父兄皆会饮酒,这般才能将人留下。 然而,研制药物至少需六个时辰。 这会子,她就算不吃不喝,等药制好,也要凌晨了。晚膳时,已然来不及。 倘若下药到明日的早膳里,待父兄上马,她送上践行酒,貌似能成。可是依照马速,药效发作时,父兄估计已在城外。 依照父兄的个性,怕是会硬撑着去战场。 黎语颜焦虑不已,越是焦虑,制作药物的速度反而降低。 就在她烦躁时,妙竹敲门而入。 “郡主,宫里来人说,明日中午让王爷与世子进宫,皇帝要亲自为他们饯行。” 听到这点,黎语颜心头一喜:“好。” 饯行宴第一杯酒下肚,至席宴结束,药效发作的时间宽裕。 妙竹又道:“来人还说,饯行宴后,皇帝会亲自将王爷与世子送出城外,以显皇恩浩荡,更显天晟击溃突厥的决心!” 黎语颜一拍桌面:“如此甚好!” “郡主?” 妙竹疑惑,郡主不是不希望王爷与世子出征的么? “无事,你先出去,帮我守着门,谁都不许进来!” “是,郡主!” 妙竹应声退出门外。 —— 东宫,小楼,书房。 若风来报:“殿下,您所交代办饯行宴一事,已成。” 夜翊珩坐在书案后,头也未抬:“可让人起疑?” 第224章 她该嫁他 若风道:“殿下放心,此事由礼部与兵部主理,无人知晓是东宫发起。” “好。” 夜翊珩缓缓颔首,他最大限度地给镇北王父子争取了时间。 眼下还有领兵的将领人选。 有了时间,将领人选的推举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与匆忙。 就这时,陌尘急行而入,双手呈上一叠文书。 “殿下,这些是在京将领的花名册,上头详细介绍了将领们的各种履历,想来能选出合适的将领。” 夜翊珩打开名册翻了翻,最后在樊家父子的页面上盯了半晌。 樊父一直京城兵马司任将领,最近颇有升迁,再加其子樊启,前几个月被父皇调入京城。 难不成父皇想要以樊家代替黎家? 思及此,夜翊珩出声:“樊启其人本事如何?” 陌尘答:“回殿下,樊启正是去北岚城宣旨的那位将领,暗地里带了皇帝的密旨,刺探镇北军的军情,却不想被黎家早早地赶出了北岚城。” 闻言,夜翊珩唇角微弯,看来父皇早有灭了镇北王府的图谋了。 恐怕,突厥来犯亦有不可告人的机密。 如此一来,谁去应战,结果不同。 镇北王父子应战,届时,突厥是敌。黎家父子所率的将士们,受了皇帝老头的意,对黎家父子来说更是要命的敌人。 如此一来,镇北王父子可谓腹背受敌,凶多吉少。 黎燃黎煜烨父子,他很是敬佩。 虽说前几年,他有图谋镇北王府兵权的打算,但他向来惜才,从未想过要这对父子的性命。 如今,父皇提拔樊家父子。 既如此,若是樊家父子出征,父王断不会让他们丢了性命。 杀鸡焉用牛刀? 小小突厥,何须黎燃黎煜烨父子出手? 父皇要陷害忠良,他这个东宫太子偏要保下黎燃黎煜烨父子! 想到此,夜翊珩沉声吩咐:“今夜就把樊家父子的推举呈至御前。” 陌尘抱拳:“是,殿下!” “注意,从多方入手!” “殿下放心,属下定不会暴露幕后推手是东宫!” 夜翊珩淡淡“嗯”了一声,负手走至窗边。 黎语颜孤帮你拖延时间了,将领人选亦在物色,就看老头买不买账。 倘若老头不买账,孤还有后招。 若风陌尘看他们殿下瞧着雨幕兀自出神,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出疑惑。 若风忍不住开口问:“殿下,您如此帮郡主,我等要不要同郡主说明?” 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不必。” 说了又有何用? 一心想要逃离他的她,绝不会认为此举是他好心。 两侍卫这才领命而去。 —— 翌日一早,黎语颜在黎燃黎煜烨的早膳中下了药。 此药无色无味,父子俩毫无察觉。 待父子俩用完早膳,便换上戎装,跨上马背。在家人的期许平安归来的目光中,朝皇宫进发。 黎语颜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头愧疚不已。 此药下肚,等饯行宴的酒水一饮,药效发作,届时父兄像是得了急症。 大抵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了。 父王,大哥,我实在是无法了,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你们! 巳时正。 季清羽来了镇北王府。 这个时候,黎语颜万分紧张,距离饯行宴没几刻钟了。 瞧她坐立不安,季清羽宽慰道:“阿颜,伯父与令兄定会凯旋,你且放宽心!” “清羽,我父王与大哥率领镇北军是有经验,可率领京中将士兵卒却是毫无经验。其中会发生甚么,我真的不敢想!” 她不能将梦里的情况道出,只能如此言说。 季清羽温润地笑了:“你父兄骁勇善战,突厥一听他们的名号,吓得魂飞魄散,此战定能大捷!” 黎语颜坐回石凳:“清羽,你可有建议留下我父王与大哥?” 季清羽摇了摇头:“皇上舅父向来雷厉风行……” 他还真是的没有办法将镇北王父子留下。 更不敢为此事向皇上舅父求情。 在他看来,皇上舅父下的军令无人敢反驳。 黎语颜仰头,看着往南飞的大雁,喃喃道:“有时候我真羡慕这些鸟儿,天高海阔任翱翔!” “阿颜,我可以带你走。”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像鸟儿一般自由自在,如何?” 黎语颜含笑摇头:“以往我是想要天南海北地闯荡,四海为家,因为那时我没有家人,完全可以无忧无虑地浪迹天涯。” “但如今我有家人了,有祖父祖母,有父王母妃,有四个疼我护我的哥哥……” 昨晚她又做了梦,梦见父兄阵亡后,祖父与三个兄长也跟着战亡,祖母与母妃伤心欲绝,不久便跟着而去。 醒来时,她哭得不能自己。 两世为人,她好不容易才感受到家的温暖,家人的关爱呵护! 镇北王府是她的家,祖父母,父母兄长,她定要守护住! “阿颜……” 见她如此,季清羽心里踱了几遍,鼓起勇气想说喜欢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黎语颜垂眸不看他,轻轻道:“我想静静,清羽,你回去吧。” “好,你且放宽心,伯父与令兄定会凯旋!” 黎语颜看向一旁候着的小山:“小山,你送送庆郡王。” 小山恭敬称是,对着季清羽抬手做请。 季清羽悄悄看了一眼黎语颜,旋即抬步而去。 送了季清羽离开,小山从大门口回到花厅处。 见四周没有旁人,便压低声音:“郡主,小的回来时,听说梁王来了府上,此刻正在老王爷书房。不光如此,今日府中来了好几拨皇子。” 闻言,黎语颜捏着茶盏的手指骤然攥紧。 她若猜测得没错的话,这帮人明面上是因她父兄出征而来,实则是想从她祖父这探听到镇北军的军事防备。 以便趁着父兄出征,耍点什么手段。 这群人的目标全在镇北军的兵权! 更让她担忧的是,倘若皇帝因她父兄不能出征恼羞成怒,对镇北王府发难。 他们举家来京时,只带了亲卫,如此情况下,对抗在京的将士兵卒,那可谓一点胜算皆无。 从未有哪一刻,黎语颜切身感受到镇北王府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 忽然,她想到夜翊珩。 此人虽有眼疾寒疾,大抵还有不能人道的隐疾,但确有实力。 她该嫁他,来护住镇北王府么? 第225章 杀意猜忌 宫里的饯行宴正式开始。 饯行宴由朝中一二品文武大员作陪,气氛热烈。 黎燃黎煜烨就突厥的情况发表了各自的见解,大臣们连连称赞。 见镇北王父子如此忠心护国,皇帝心头隐有不忍。 转而一想,自己夜家的天下,又岂容功高震主之辈? 皇帝下了狠心,敬起酒来,颇有兴致。一时间,众人喝得兴起。 饯行宴结束,众人起身。 皇帝命人牵马。 今日,皇帝格外恩准黎燃与黎煜烨骑马来的贤德殿。 黎家父子走出殿外,在众人的注视下,前一瞬意气风发地跨上马背,下一瞬便从马背双双栽倒在地。 立时倒地不起。 众人一拥而上,任凭他们如何叫唤,如何掐人中,都不见人醒来。 皇帝不敢置信地瞧着这一幕,第一反应是,黎家父子识破他的阴谋,企图以装病躲过此劫。 面色一沉,昏沉的眸中尽是毫不掩饰的滚滚杀意:“来人,宣太医!” 太医们赶来,就地检查了黎燃父子的症状。 “启禀皇上,镇北王与世子此为突发急症。” 皇帝鹰眸一扫,冷声问:“何时能好,能上战场否?” 太医摇首:“此刻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怕是难上战场,就算去了战场,只会是将士们的累赘。” 宽大的龙袍袖下的大掌瞬间捏紧,皇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众大臣以为他只是担心镇北王父子的身体,纷纷劝慰。 “皇上,镇北王与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皇上,镇北王与世子是我朝栋梁。突厥一事,樊家父子亦适合。” 皇帝扫了一眼出声的大臣,冷声:“彻查今日的酒水饭菜!” 镇北王父子是否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又或者说在镇北王府就吃了甚么? 太医自然领会皇帝的意思,几人轮番上阵,给黎家父子再度查验,另一拨人去检查了饯行宴的饭菜酒水。 几番下来,太医们纷纷摇首,瞧不出任何端倪。 “皇上,臣等找不出丝毫被下毒的痕迹,镇北王与世子确实是突发急症。” 皇帝显然不信,父子俩齐齐倒地,哪有那么巧? “将黎燃父子移到偏殿休息,尔等速去镇北王府,将王府中一应吃食查个彻底。何谓吃食?那便是能入口之物,药物更需检查,尔等明白?” “是,臣等遵旨!” 御林军带着太医们离开贤德殿。 望着这群身影离去,皇帝垂眸,掩住眼中浓烈杀意。 若是被他找出蛛丝马迹,镇北王府就得背负一个畏缩畏战之名。 如此,兵权他可收,王府他可灭。 大臣们只当皇帝是怕有人毒害镇北王父子,纷纷劝慰。 皇帝立着不动,心头腹诽,他的江山何须外姓人来护? 待他寻到神医,命神医研制出长生药,届时夜家的江山再坐个百八十年,都是小意思。 神医是个老者,年岁怕是百岁开外,定有长生的法子。 否者,如何以百岁开外的年纪,千山万水地到处游历? —— 浩浩荡荡的御林军带着太医来到镇北王府。 老王爷拧眉看着翻箱倒柜检查的御林军与太医,眯了眯眼。黎家忠心,可夜家的皇帝小儿未必需要忠心的黎家。 此刻看来颜儿所忧,是对了。 老王妃不安地问:“发生了何事,如何来了这么多人?” 有太医行礼道:“回老王妃,镇北王与世子突发急症,皇上怀疑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致。饯行宴的饭菜酒水皆无问题,这才来贵府检查,皇上这也是为了王爷与世子的安全着想。” 另有太医附和:“是啊,老王妃,只有查清是吃了什么导致急症,如此才能救王爷与世子的性命。” 在他们看来,如今镇北王父子昏迷不醒,大抵是不行了。 听到此话,老王妃双眼一闭,霎时晕了过去。 刚刚由黎语颜扶着到前院的云氏听闻,也晕了过去。 御林军与太医们见状,更是断定,镇北王父子真的只是得了急症。 在将整个王府的吃食用品全都检查后,旋即回宫复命。 黎煜景、黎煜兴与黎煜盛义愤填膺。 黎煜兴火气上来:“祖父,夜家简直欺人太甚!父王与大哥在宫里出了事,他们倒好,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黎煜景沉着道:“当务之急是要将父王与大哥接回家中!” 黎煜盛担忧道:“就怕皇帝不放人,一定要命父王与大哥上战场。” 黎泰鸿沉吟一瞬,道:“就看今日你们父王与大哥回不回来,倘若晚膳时未归,老夫亲去皇宫,带着历代先帝所赐金牌!” 安顿好祖母与母妃的黎语颜回到前院,看到祖父与三位兄长在商议,她心中矛盾。 该不该将下药的事情全盘告知祖父与兄长们? 但此事唯有她一人知晓,才最为安全。 哪怕方才太医来搜寻,都未曾查出一丝一毫。那是因为她有自己放置药品的方式。 如今,御林军与太医查不出分毫,皇帝只能将父王与大哥送回。 然,依照皇帝多疑的个性,定对镇北王府起了疑。 方才搜查可见一斑。 就算短时间内,他不会再做什么,但时间一长,杀心只会日渐加重。 一个时辰后,中午离开镇北王府的夜震宇再次出现。 听说梁王到来,黎泰鸿让黎语颜躲入正厅厅堂后的里间。 “老王爷,小王再度来访,是为镇北王与世子之事而来。” 厅堂处传来夜震宇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祖父的。 “梁王,请直言!” 黎泰鸿抬手示意夜震宇入座。 夜震宇颔首致意,掀袍坐下。 “老王爷,小王实话实说,朝中大臣皆认为镇北王与世子忠心护国。不过今日的情景,父皇如何想法,老王爷定有体会。小王认为,当务之急,便是夜家与黎家早日联姻,如此可消父皇心头疑惑。” 说话间,夜震宇起身,深深作揖:“小王二十有二,愿娶北岚郡主为正妃。” 里间的黎语颜一惊,身形后退,不小心触到立着的瓷瓶,发出沉闷的晃动声,她连忙扶住。 夜震宇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拧眉望去。 黎煜景解释:“后头有母妃养的猫儿,甚是调皮,扰了梁王最是不该。” 第226章 为他暖榻 夜震宇摆手:“无妨无妨。” 继而看向黎泰鸿,又道:“老王爷,小王所言,真心诚意。如此结亲,于小王于黎家皆有益处。” 黎泰鸿叹息:“老夫儿孙在皇宫昏迷不醒,此刻老婆子与儿媳已然昏迷,家中发生此等大事,委实没有心情商议北岚的婚事,还请梁王见谅!” 夜震宇颔首,只当是老王爷想答应,不好当场应下,遂起身拱手。 “那就过几日再议,小王告退。” 黎泰鸿抬手命自己的二孙子将人送出府去。 待夜震宇离开,黎语颜从里间出来。 “颜儿,祖父愧疚!”黎泰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昨日你说出征一事有诈,那时祖父就该信你!” “如此便不会将你父兄推往阴谋,更不会将你推往夜家。” 想到儿子与大孙子在皇宫生死未卜,又想到要用孙女的婚姻来换取镇北王府一时的安全,黎泰鸿难掩悲忿,不禁老泪纵横。 如花似玉的孙女,如何能进夜家这个火坑? 双胞胎激动道:“祖父,妹妹决不能嫁给夜家人!” “祖父……”看着短短几个时辰便老了好几岁的祖父,黎语颜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父王与大哥定会没事!” 黎泰鸿颔首,颤巍巍地伸手帮她拭泪。 “婂儿在时,曾问祖父,将来希望她嫁个什么样的郎君啊?祖父答,能对孙女好,心里眼里满是婂儿的便好。” “如今啊,祖父将对婂儿所言,传给颜儿你。” “祖父不求未来孙女婿有何富贵有何权势,唯求他一心一意对你好!” 黎语颜扑进黎泰鸿怀里:“颜儿想陪着祖父祖母,陪着父王母妃,陪着哥哥们,如果可以,颜儿此生不想嫁人!” 双胞胎立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这么好的妹妹,他们也不想她嫁人! 梁王都二十二岁了,那么老,如何能说出想娶他们妹妹的话来? 真不要脸! —— 晚膳时,黎燃父子未归。 黎泰鸿带着金牌进宫,却被皇帝派人告知,要留黎燃父子一晚,美其名曰让太医替他们诊治。 无奈之下,黎泰鸿只好返回王府。 看祖父未能将父王与大哥接回,黎语颜心头甚是不安。 父兄此刻昏睡不醒,倘若皇帝动了什么手脚,她后悔都来不及。 虽说她知道,皇帝留他们,还是为查清他们身上有无毒素,但她仍旧紧张不安。 如今,众皇子对镇北王府虎视眈眈。 出征一事,让她更加看清了局面。就算他们全家不来京,皇帝仍旧会将手伸到北岚城去。如今的局面,无非就是提前了而已。 镇北王府功高震主,祖父、父王与兄长们断不会做颠覆夜家天下之事。 如此情况下,要护住镇北王府,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 一个名正言顺地能继承夜家天下的人! 夜翊珩不光即将要被夜家所弃,夜家对他来说,并非不可割舍。最关键的是,他是先后之子,如今是太子,要继承夜家的天下,最是名正言顺。 他不是想绑着她么,那她就与他做个交易! 让他成为镇北王府未来的庇护! 思及此,黎语颜连夜去往东宫。 来到东宫,到处不见夜翊珩人影,问了不少宫女太监,才知他在观景台。 黎语颜登上观景台顶层时,夜翊珩挥退身旁的松果、陌尘与若风。 “郡主终于来了。” 这话说得,好似他算准她一定会再来寻他。 黎语颜上前几步,正要开口…… 天落起雨来。 然,此刻是她有求于人,对方立在雨中不动,她也不好动。 两人就这般站在观景台的台面上,任由秋雨无情地击打在身。 在檐下瞧着的三人揪心不已,若风与陌尘想去送伞,却被松果拦住。 “殿下与郡主有要事相商,这雨是氛围,咱们还是不要去破坏为好。” 陌尘轻笑:“你这个太监,懂得还挺多。” 松果斜他一眼:“你想不想跟咱家懂得一样多?” 陌尘颔首:“想。” 松果面无表情地以手作刀往裆下一划,吓得陌尘下三路一凉,连带着若风并紧了膝盖。 平台上。 黎语颜鼓起勇气开口:“殿下,臣女想与您做个交易。” 夜翊珩薄唇翕合:“哦?” 音调拖长,似漫不经心。 “臣女愿嫁殿下,但前提是殿下护我镇北王府周全!” 夜翊珩微微侧头,睨着她秾丽精致的脸蛋,眸中冷了几分,似淬着慑人的寒凉。 “你父兄在宫内生死未卜,这才想到孤?” 闻言,黎语颜坦诚称是:“还望殿下应允。” 夜翊珩低低笑开:“先前孤愿入赘,郡主却不应。” “你可知,主动送上门的女子,孤不会珍惜,郡主还打算交易么?” 微风拂过,吹得她淋湿的碎发黏住了额前,黎语颜伸手拨了拨。 “众皇子皆想要镇北军的兵权,太子殿下定不例外。” “娶了臣女,镇北王府明里暗里都会是殿下的拥趸,殿下当真不稀罕?” 夜翊珩笑了:“郡主把窗户纸捅破,难道不怕婚后孤对你不好?” 他笑得恣意又凉薄,似这淅沥的秋雨,一阵寒一阵凉。 “本就是交易,只要殿下能帮臣女护住镇北王府,臣女断不敢求夫妻恩爱。” 怕他误会什么,黎语颜补了一句:“届时,殿下得了镇北王府的助益,臣女得了殿下的庇护,如此便足够,无关情爱!” 闻言,夜翊珩微微蹙眉。 眸光再次往她身上扫去…… 只见她身上被雨淋湿的衣裳熨帖着玲珑起伏的身形,由于焦虑,她心口起伏剧烈,看得他眸光暗沉。 垂眸捏了捏眉心,这才僵硬着将视线移开。 视线移到台面,却发现檐下灯笼照映过来的光,将他与她的身影交叠倒映在一起。 在秋雨瑟瑟中,似极尽缠绵。 夜翊珩不自然地以拳抵唇,轻咳。 雨越下越大。 瞧她微微颤抖着单薄的肩膀,夜翊珩眉间一拧,长臂一伸,将人揽入怀中,足尖一点飞身离开了观景台。 半空中,他问:“孤护整个镇北王府,郡主又能为孤做什么?” 淋了许久的雨,他与她的呼吸皆是湿的。 黎语颜咬了咬唇,豁出去道:“殿下体寒,臣女可为殿下暖榻。” 第227章 任凭发落 夜翊珩拥着她的身子,平稳落于寝宫地面,旋即收回手。 替他暖榻…… 她一直避他不及,如何敢说这点? 莫不是此女信了他不行的传言,才如此言说? 定是如此。 夜翊珩笑了,笑得胸膛鼓动,顾自抬步往寝宫内走。 不过,此女腰肢软得不像话,以往只注意到她纤腰不盈一握,如今倒让他起了好奇心…… 好奇她那细软的腰肢下究竟是何等软肉? 震惊于自己的想法,夜翊珩越走越快。 黎语颜追上去:“殿下不信?” 他身量极高,腿又极长,几步就走得很远。 黎语颜小跑着追上,生怕他走得再快,遂伸手捏住他袖子的一角。 夜翊珩垂眸看了看他玄色袖子上的小手,纤细凝白得仿若冰雪凝成,在玄色的面料上尤甚。 黎语颜抿了抿唇,心头惴惴不安,自己怕是戳中了他的痛点。 否则,他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定是真的不行,才笑得如此晦涩复杂,似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遂大着胆子解释:“只是暖榻,殿下别想多了。” 夜翊珩笑意微敛,光是暖榻,以为他不行? 睨着她的俊眸带着深意,顺着她的意思道:“郡主明知孤有隐疾,缘何还肯嫁?” 闻言,黎语颜心头一惊。 整个人怔愣当场,他是真的不行? 真的! 看她神情极具惊愕,夜翊珩左边眉梢微挑:“孤且说明,孤一旦娶了,便无休妻的打算,郡主回去考虑清楚。” 而后对着门外道:“来人。” 悄悄跟到寝宫的松果、若风与陌尘齐齐现身。 “殿下?” 夜翊珩淡淡瞧了一眼仍愣在原地的黎语颜,对门口三人道:“送客。” —— 黎语颜回到了镇北王府,脑中浑沌一片。 他说没有休妻打算,又承认不能人道,如此她还嫁吗? 她很想条理清晰地思考,但想到父兄还在宫内,加上淋了雨,脑袋越发昏沉,压根转不过弯来。 便让妙竹煮了姜汤,喝了后,昏昏沉沉地睡了。 —— 次日清早。 樊家父子出征,黎家父子终于被送回了镇北王府。 得到消息,黎语颜下了床榻,顾不上梳洗,直奔前院。 黎燃与黎煜烨是被宫里的御林军抬回来的。 此刻两人躺在前院,眼睛紧闭,直挺挺地像是去了一般。 老王妃与云氏哭得数度晕厥。 黎泰鸿上前探了探儿孙的鼻息与颈部,虽然气息微弱,但至少有气息,且脉搏仍在跳动,可见他们活着! “儿子。” 黎泰鸿上前去握黎燃的手,他的手虽然攥紧,但一握起,手臂却是无力支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换握黎煜烨的手,也是如此。 瞧着家里人悲痛欲绝的模样,黎语颜闭了闭眼。 她真的想立刻将事实情况说出来,可此刻皇帝的爪牙在场,家人这般悲痛,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皇帝的猜忌。 只有真的悲痛,才能瞒过皇帝,瞒过那些想要陷害镇北王府的宵小之辈! 伴随御林军一道而来的叶公公看在眼里,佯装关切地劝慰:“老王爷,镇北王与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您悠着些。” 黎泰鸿摆了摆手:“叶公公,本王无暇招待,你请自便。” “理解,理解。” 叶公公一扫拂尘,带着御林军出了镇北王府。 待皇帝的人马离开,黎煜景沉声:“快请府医来!” 府医很快赶到,把了脉,掀了眼皮,丝毫瞧不出中毒端倪。 “王爷与世子这般,确系急症,这段时日熬过去了,便熬过去,熬不过去的话……” 黎煜兴吼道:“什么叫熬不过去?” 府医弯腰躬身,坦诚道:“熬不过去,便去了。情况好一些的话,就是永远为这种状态。” 听到这话,黎泰鸿抖索着双手,一边拉着儿子,一边拉着孙子。 黎煜盛简直不敢相信府医所言,想到妹妹能帮母妃恢复精神头,他几步过去,捏住黎语颜单薄的肩头:“妹妹,你不是会些医术的么,看看父王与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哥,你别激动。”顿了顿,黎语颜将目光移到祖父身上,“祖父,请将父王与大哥搬到书房去,孙女诊脉时,不喜无关之人在场。” 黎泰鸿不愿下人触碰儿子与大儿子的身体,遂亲自带着三个孙子将黎燃与黎煜烨搬去了他的书房。 书房原本是为了密谈所设,里头谈话,外头不容易听见。 不多时,一家子聚齐在书房中。 昏厥过去的老王妃与云氏也渐渐醒了过来。 黎语颜让妙竹守在门外,又派了高原将书房所在院子围拢起来。 确保无人会来探听后,黎语颜扑通一声跪于地。 黎泰鸿夫妇惊道:“颜儿,你这是做什么?” 以往黎家人不在云氏跟前称呼黎语颜为颜儿的,今日他们顾不得那么多了。 黎语颜泪水涟涟:“祖父祖母,请恕孙女不肖!父王与大哥如此,是孙女下的药。” 黎泰鸿深深拧眉:“颜儿,你下的何药?” “此药是孙女研制,无色无味,需以酒作药引,激发药效,任何人都查不出端倪,只能查到父兄是得了急症。”黎语颜朝着黎泰鸿深深叩拜,“孙女是为了不让父王与大哥出征,才出此下策。” 家人们不敢置信地瞧着她。 云氏更是喃喃道:“婂儿何时有了这等本事?” 老王妃泪眼婆娑地问:“颜儿,解药呢?” “没有解药,短则十日,长则半个月,父王与大哥定会醒来。” 黎泰鸿沉了声:“颜儿胡闹,你小小年纪如何保证?” “父亲,您别对婂儿发火,婂儿好不容易回来的。”云氏哭着走过去,将黎语颜搂在怀里。 黎语颜伸手帮云氏抹泪:“母妃,婂儿无事,婂儿出此下策,祖父怪罪是应该的。” 想到自己从未对孙女发过火,黎泰鸿叹息:“祖父只是急得……” 在门口守着的妙竹听不下去了,她推开门,疾步进来,跪倒在黎语颜身旁。 “我家小姐在成为郡主前,早就医术惊人,还请老王爷相信郡主!” 黎语颜跪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若是十天半月后,父王与大哥不能醒来,孙女任凭祖父发落!” 第228章 他最适合 黎泰鸿闭了闭眼:“你且起来,祖父信你!” 如今的局势,他已然看清。 皇帝小儿确实要对镇北王府动手了。 幸亏孙女下了药,若非如此,等黎燃黎煜烨上了战场,结果只会是腹背受敌。 他们父子如何敌得过千军万马? 黎语颜拉着云氏起身,妙竹跟着起身,旋即出了门,继续守着。 黎泰鸿昏沉的眼眸瞬间变得清明:“从今开始,全府上下必须悲痛万分,饮食清淡,衣着素静。若有客来访,一律不见。” 顿了顿,黎泰鸿看向老王妃:“老婆子,你每天哭个几场,拉着儿媳一道哭吧。” 老王妃颔首:“我懂,虽信孙女所言,但看儿子孙子如此,我每日哭个十场八场没问题。” 黎泰鸿皱眉:“别光是嚎,眼泪也给我掉个几滴。” “知道知道。” 黎煜景与双胞胎齐声问:“那我们呢?” “你们父王大哥如此,外头定以为他们不行了,如此一来,上来巴结你们三个的人,只会与日俱增。” 毕竟在外人看来,镇北王与世子如此,镇北王府定会选一位新的镇北王出来。 这么一来,各方势力必来拉拢,届时他们少不了应酬。 府中不见客,但会有势力将他们约出去相商。 思及此,黎泰鸿沉声吩咐:“一旦有人请你们吃饭饮酒,你们的嘴巴给老夫闭紧些!” “倘若颜儿下药一事被你们泄露半个字,军法伺候!” 三兄弟齐齐称是。 —— 自从黎燃父子被送回镇北王府后,每日来王府探望慰问的大臣们络绎不绝。 可惜均被王府守卫与门房给拦了下来。 他们只听到高高的院墙内,传出极度悲痛的痛哭声。 镇北王府长期在北岚城,在京城没什么交情深的世家官员。 而如今来探望的人越来越多,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皇帝授的意。 大臣们进不去王府,便派了各自的夫人前去。 既然是皇帝授意,可见还未消除他的猜忌,黎泰鸿决定戏还需做给皇帝看。 便让老王妃接待了一拨命妇。 命妇们看老王妃与王妃眼红肿,泪婆娑,又远远瞧见躺在里间的两个男人,直挺挺的。心里便有数了,纷纷劝慰了几句,便告辞归家。 此后,来探望的官员与命妇果然少了。 黎泰鸿与几个孙辈商议,等他们父王与大哥醒来,便启程回北岚城。 却不想,祖孙几人刚商议好此事,宫里又来了圣旨。 叶公公看王府中仍旧是一片悲痛,心中讥笑,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伤悲来。 “老王爷,郡主,三位公子,镇北军不可一日无主帅。” “如今镇北王与世子未能醒来,皇上体恤,镇北王府若是举家回北岚城,那就由皇上新封的兵马大元帅护送诸位归去。” “届时,兵马大元帅也好帮忙料理镇北军军务,还望老王爷细心教导兵马大元帅!” “老王爷管理镇北军颇有经验,但毕竟年迈,待教导后,镇北军的军权就由兵马大元帅暂且代理。” “等二公子、三公子与四公子能独挡一面了,再议镇北军的军权兵权归属问题。” 叶公公将圣旨直接递到黎泰鸿跟前,含笑道:“皇上仁爱,老王爷请接旨吧!” 黎泰鸿颤颤巍巍地接过圣旨,这圣旨说得冠冕堂皇,皇帝小儿的心思却是展露得一清二楚。 如今要保住局面,他们家一时间还不能回北岚城了。 黎语颜腹诽,说什么兵马大元帅护送他们回去,怎么听着好像要将镇北王府整个送归西? 叶公公轻蔑一笑,旋即带人离开镇北王府。 待人离开,黎煜兴一拳挥在门口的树干上:“祖父,皇帝的脸皮已经撕开,就算父王与大哥醒来,皇帝想收兵权的心,断不会改变!” 只会变本加厉! “怕就怕,他会撕得更彻底些。”黎煜景沉声道,“咱们一家在京,好似进入了瓮,周围皆是敌。” 黎泰鸿颔首:“皇帝猜忌过重,战场制造意外,此计不成,定有后计。怕就怕,皇帝不顾悠悠众口,要在京动手。” 一旦动手,镇北军远在北岚城,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算镇北军不满朝廷管辖,但镇北王府没了,他们作为天晟的子民又该如何? 祖孙五人皆想到一处去了。 眼下,情况极度危急! 黎语颜想到了与夜翊珩的交易。 不管镇北王府回不回北岚城,都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夜翊珩是最为合适的一个! 看黎语颜眉头紧锁,黎泰鸿劝慰:“颜儿勿忧,待你父王与大哥醒来,咱们秘不外宣,家中好好商议如何决断。” 好在儿子与大孙子没去战场,否则真的着了皇帝小儿的道了! 如今,皇帝想要动手,不会那么快,毕竟脸皮还是要的,表面功夫还需做一做。 黎语颜颔首:“祖父,孙女明白。” —— 是夜。 夜阑人静。 黎语颜坐在窗前,托腮思忖,夜翊珩承认自己不能人道。 她嫁他,便不会发生梦里的那种荒唐事。 如此一来,她与他的交易甚是轻松。 想到此处,她赶往东宫。 见她到来,夜翊珩淡声问:“郡主想好了?” 黎语颜缓步过去:“想好了。” “孤有隐疾,郡主当真不介意?” 黎语颜眉间舒展,扬眉含笑:“前几日谈交易时,臣女便说无关情爱,既如此,臣女自然不介意。” 闻言,夜翊珩轻笑出声。 听他笑,黎语颜茫然地仰头抬眸。 美目对上他的凤眸。 眼前的男子笑得春风化雨,然,笑意并未达眼底,眸子像是深渊静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盯着她。 “郡主气度宽广!” 夜翊珩声线平和,不辨喜怒。 “郡主肯嫁孤这个废人,看来镇北王府对郡主来说甚是重要。” 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看到她眸中那星星点点的光亮,似九天银河的万千星辰都落入其间…… 晶亮得刺到了他的眼。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镇北王府对臣女来说,很是重要!” 自殿门吹进来些许凉风,黎语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抱歉!”她揉了揉鼻尖,“此桩交易,殿下应允么?” 夜翊珩往她身后侧站了站,不动声色地替她挡住些凉风,却不答。 第229章 孤非好人 此刻,夜已深。 东宫内大部分宫女太监早已歇下。 黎语颜见他不作声,侧过身来,紧紧盯着他。 眼前的男人,不,该说少年,漂亮得仿若谪仙,貌若仙人。 相信再过几年,能将她父王甩开一大截,这般世无其二的容貌作为夫婿,她不亏。 那等事情不用做,更是轻松惬意。 届时,护住了家人,她又乐得逍遥自在,总好过嫁给天家其他的皇子来得好! 思及此,她温温软软地再度出声:“殿下应允么?” 夜翊珩薄唇微抿,唇畔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无人教孤如何疼人,你怕么?” 他自小生活在残酷腌臜的黑暗斗争中,如何去疼一个人,喜欢一个人,从始至终无人教他。 就像季清羽会笑脸相迎,而他从未学过这点。 母后给他的爱,是冷的。 父皇给他的爱,除了冷,更有杀意。 天家的兄弟姐妹们,惯会假面迎人。 如此环境下,他不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更遑论爱一个人。 他这抹浅笑,似温文尔雅,却又似隐含嘲讽与苦味。 不知为何,看得黎语颜心头一揪。 “不妨事,殿下若应允,咱们的婚事便是交易。殿下之前如何,往后还如何。” 见她又把交易挂于嘴上,夜翊珩俊眉微蹙:“孤大抵知道郡主为何肯嫁?” 黎语颜不敢看他,微微垂了眸,轻声问:“不知殿下是如何认为的?” 夜翊珩将视线从她精致无双的下颌往上移,盯着她娇嫩的唇瓣,半晌收回视线。 “郡主一直视孤为洪水猛兽,如今肯嫁,一是为了镇北王府,二是因为郡主确定孤有隐疾。” “在郡主看来,孤对郡主做不了某事。” 见他猜出自己心头所想,黎语颜不由得一阵心虚,连带着嗓音都轻了不少:“臣女说过,愿为殿下暖榻。” 夜翊珩摇了摇头,低低笑开。 倏地凑到她耳边,沉声道:“就算孤不行,世上有不少角先生,郡主可以?” 嗓音又低又沉,带着丝暗哑。 两人凑得极近,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黎语颜迷惑懵懂地看向他:“何为角先生?”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 怎么办,眼前这人好似完全不懂? 虽说他也不懂,但书上记载不少,总会明白些东西。 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淡淡道:“宫中太监甚多,某些有权势的会找宫女对食,对食夫妻需要借助某种……” 他说不下去了,只静静看着她。 谁让她从初次赐婚给他开始,就认为他不行来着,不能怪他吓唬她。 黎语颜反应过来,小脸通红一片,连带着耳尖红得似要滴出血。 紧抿着的唇瓣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将出来。 见她如此,夜翊珩沉了声:“孤非好人!” “郡主不想嫁,还来得及!” 黎语颜咬了唇,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是臣女来与殿下谈交易的,既然是臣女主动,臣女自是肯嫁的。” 说话时,抬眸看向他,眸中波光粼粼:“此桩交易,殿下应允么?” 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夜翊珩略略颔首:“孤允了。” 黎语颜福了福身:“谢过殿下!” 这时,松果进来,小声开口:“已是半夜,郡主要不要在听风苑歇下?小奴派人先去收拾一二。” 黎语颜轻声道:“不必,我这就回了。” 为了家人,为了镇北王府,她是豁出去了。 疯批到底是疯批,就算不能人道,竟然还…… 一想到这点,她便不想在此多作逗遛,只想尽快回到王府去。 见她逃也似的离开,松果想去挽留,夜翊珩叫住他:“今后她有的是时间住东宫。” 松果脚步一顿,转回头来:“殿下,是小奴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何意?” “就是殿下与郡主要成亲了,对么?” “嗯。” 夜翊珩轻轻应了一声,抬步往里间走。 目前只怕皇帝老头那关不好过。 他那些相亲相爱的兄弟们,觊觎镇北王府的兵权不是一日两日了。 倘若镇北王府为了安全,说愿将黎语颜加入天家,届时他那些兄弟就算对她无意,为了兵权也会争上一争。 一个个都是麻烦的人。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看来,光黎语颜肯嫁不够,还得黎泰鸿同意才行。 是个棘手的问题。 —— 翌日。 贤王夜振贤上镇北王府欲套近乎,吃了个闭门羹。 火气翻涌地回到贤王府,硬是忍不了这口气。 “等太子归了西,本王便是天晟最年长的皇子,没有了嫡皇子,那就该立长。” “本王倒是要看看镇北王府能横到几时?” 夜振贤在众皇子中行二。 大皇子前几年因一桩秘案殒命,故而,夜振贤的确是目前皇子中年纪最大的。 幕僚凑过去:“贤王殿下,镇北王府如今不待客,确系情理之中。” 夜振贤哼道:“那本王如何同黎泰鸿那个老家伙套近乎?如何拿到镇北王府的兵权?如何得到容颜绝丽的北岚郡主?” 幕僚沉吟一瞬,道:“殿下不妨这么考虑,先得到北岚郡主,然后再与老镇北王套近乎,进而拿到兵权。” “真有你的!”夜振贤一脸的淫笑,“明日皇祖母会邀镇北王府女眷进宫,你去准备准备。” “卑职遵命!” —— 这一日,太后请镇北王府女眷进宫叙话。 云氏身体不好,便没去,由黎语颜陪着老王妃去了慈念宫。 太后见她们祖孙到了,忙让人看座。 “老王妃这几日伤怀不已,哀家甚是心疼,这才让你们进来说说话。” 祖孙俩行礼入座。 老王妃这才叹息道:“多谢太后关怀,哭了这么几日,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儿我孙那都是命数啊!” 这个命数,便是夜家人的歹毒! 这时,有宫女将一盏茶放到黎语颜跟前:“郡主请用茶!” 黎语颜黛眉微蹙。 慈念宫里的宫女如此不懂事么? 祖母跟前还没茶水,太后跟前亦没有,怎么先让她喝? 见她不动茶盏,宫女恭敬道:“这是花茶,最宜年轻少女饮用,郡主请尝尝!” “哀家老了,这茶喝了无用,送了几个孙女一些,还剩不少。北岚若觉好喝,带些回去。” 太后含笑着将茶盏放到黎语颜手上。 第230章 等不及了 直觉告诉黎语颜,茶有问题。 太后盯着她,一副很想看她喝下去的模样:“快喝喝看。” 黎语颜唇角微勾,莫非是太后给她设了个局? 请镇北王府女眷进宫叙话,目的就在她? “谢太后。” 黎语颜端着茶盏,往自己跟前移,盏底小拇指一勾,整盏茶打翻。 茶水一半撒在了她自己身上,一半撒在地。 茶盖应声而碎,茶盏则是骨碌碌滚了一圈。 见状,宫女惊呼:“呀,郡主是不是烫到了?” 黎语颜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湿掉的地方,微微皱了皱鼻。 鼻尖闻到一股浓烈的花茶香,在此香味下,果然有春药的味道。 春药味虽被花茶香遮掩,但她还是能闻到些许。 老王妃拧了眉,焦急问:“颜儿快让祖母看看,有没有烫到手心,身上有没有事?” “祖母,孙女没事。” 黎语颜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门口的立着两个绿衣宫女,一个垂目而立,另一个的眼时不时地往里瞟。 看来,今日这趟是个局! 太后喝道:“还不快带郡主去换身衣裳?” “是,太后。”方才端茶的宫女抬手做请,“郡主请!” 门口立着的绿衣宫女悄声退下,行到慈念宫后一处宫殿的房中,被人拉到暗处。 “事情如何了?” “北岚郡主打翻茶水,不曾饮茶。” “湿了衣裳,必会更衣。切记,别让郡主那么快将身上湿衣换下,换时……”那人压低声音在宫女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后推了她一把,“快去!” 绿衣宫女连忙往慈念宫跑去。 忽地里屋传来一道声音:“人怎么还没带来?” 那人自暗处走出,疾步进了里屋。 “贤王,北岚郡主并未饮茶。” 夜振贤将身上的腰带解松了些:“不是说那茶水就算不喝,只要皮肤有所接触,也会中了极乐散么?” “话是如此,但皮肤接触的茶水毕竟不如入口来得直接,也不如直接饮下发作得快。”幕僚耐心解释,“郡主其人,据说有些身手,卑职认为还需加个蒙汗药,如此郡主才会任贤王摆布。” 夜振贤半躺在床上,极不耐烦地换了姿势:“那就在她更衣时,让她喝盏茶压压惊,蒙汗药也用上!” “是,卑职这就命人去办。” 幕僚转身往外走,夜振贤叫住他。 “蒙汗药别下多了,到时候玩起来跟死鱼一样,就没意思了。” “是,贤王。” —— 黎语颜被宫女领到了一处空房间内。 桌面上有一托盘放着一套衣裳。 宫女弯腰躬身:“郡主,奴婢服侍您更衣。” 说话间,她走到她身后,抬手。 抬手的刹那,袖子一抖,一块帕子落于手心。 黎语颜淡淡应了一声,眼尾余光瞥见带着帕子的手往她口鼻捂来。 迅速抓住宫女的手腕,反手将帕子捂在了宫女的口鼻上。 宫女尚未来得及挣扎,便软倒在地。 门口端着茶盏进来的绿衣宫女见状,拔腿欲跑。 黎语颜抓起桌上放着衣裳的托盘,直接往绿衣宫女的后腰击去。 绿衣宫女应声扑倒在地。 她端着的茶盏连同托盘跟着摔倒,茶水洒出大半。 黎语颜揉了揉太阳穴,隐隐有些发胀,身上亦隐觉难受。来不及思索,她蹲下身,用力捏住绿衣宫女的下颌。 “说,谁指使?” 绿衣宫女紧闭着嘴,动了动后槽牙。 黎语颜冷声:“想死?” 话音未落,一把卸下宫女的下巴。 宫女口中的毒药囊啪地掉落在地。 黎语颜皱了皱眉,捞起摔在地上的茶盏,将里头仅剩的那一口茶灌入了绿衣宫女的口中。 —— 东宫。 陌尘低声禀告:“殿下,郡主今日随同老王妃去了慈念宫。” “奇怪的是,贤王夜振贤早早地进了宫,并未去见太后,而是在慈念宫后头空置着的宫殿内待了许久。” “直到此刻都不曾出来。” “他身旁的走狗倒是一趟趟地跑。” “属下认为贤王此举定有猫腻,遂来禀告。” 覆着眼纱的夜翊珩抬眼望着云翳遮挡的太阳,俊眉微蹙:“黎语颜去慈念宫做甚么?” 陌尘恭敬作答:“据说是太后娘娘宣镇北王府女眷叙话,王妃身体不适没进宫,便由郡主陪着老王妃去了宫里。” 闻言,夜翊珩抬步。 陌尘追过去:“殿下去哪?” “慈念宫。” 分明是不辨喜怒的声音,陌尘却觉出一股凛冽的杀意。 夜翊珩越走越快,夜振贤其人好色荒淫。 据说他这位好二哥贤王,年纪不大时,就将身旁的宫女睡了个遍。不光如此,在外建府后,府中有名分无名分的姬妾数不胜数。 夜振贤不光好色,更是整日游手好闲。 在二十岁弱冠封王时,父皇本想封他个闲王。皇祖母知道后,觉得闲王这封号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这才取了他名中的贤字。 这么一来,贤妃不干了。 一样的封号,怎么听着都有种侮辱贤妃的意思。 为此,父皇为了安慰贤妃,一连几日都夜宿在了贤妃的承澜宫里。 贤王得知后,竟觉得贤妃受宠,与他的封号有关。更觉得贤王的封号,是父皇看得起他的意思。 —— 慈念宫偏殿的房中。 黎语颜身上越来越烫,觉得异常,便端起茶盏,细细嗅了。 不好! 是她大意了! 茶水中含了巨量的极乐散。 她方才以为打翻不喝便无事,没想到幕后之人竟如此歹毒! 这极乐散是春药之最,可从肌肤渗到体内,同样会起药性。 虽说与喝下药效发作的时间不同,但药性却是一般无二的。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男声:“怎么样,事办妥了吗?” 黎语颜瞧了瞧地上躺着的两名宫女,只好学着其中一名宫女的声调“嗯”了一声。 只一个“嗯”字,外头的人听不出异样。 忽然,外头又传来一个男声:“本王等不及了!” 幕僚上前一步,低声问:“贤王,您要不先回后殿?” 夜振贤摆了摆手:“不必,郡主若是晕着被人扶去或抬去后殿,总会被人瞧见。还是本王来此地,安全!” 顿了顿,他又道:“你去外间守着,别让人靠近就成。” 说话间,他去推门。 第231章 好戏上演 夜振贤早已吃了助兴的药,已然等不及,迫不及待地需要找人发泄。 “是,贤王。”幕僚微叹一声,不敢再劝,转身往外间走去。 夜振贤扯了扯衣衿,狞笑着唤:“小美人,本王来了,好好疼你。”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与恶心人的话语,黎语颜闪身躲到门后。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一位衣襟微敞的男人进来。 夜振贤看到地上歪歪斜斜躺着的两名宫女,眼眸一缩。 怎么回事,北岚郡主呢? 就在他侧头间…… 黎语颜立掌如刀,直劈他的后脖颈。 夜振贤立时瘫倒在地。 他被劈中脊椎处的麻筋,此刻浑身无力站起,眼眸却是一直在黎语颜身上扫视,嘴巴亦不空闲。 “郡主此刻是否燥热难耐?” “实话告诉郡主,那茶水除了花茶,还有极乐散。这极乐散沾了肌肤,就由肌肤入体,是以就算郡主不喝花茶,亦中了散。” “但凡中了极乐散的女子,必须与男子欢好,如此才可解。” “哦,郡主年幼,可能不知。本王年长了郡主那么些年岁,可以慢慢教导郡主。” “此地只有本王可解郡主身上的极乐散,郡主真这么狠心将本王劈倒在地么?” “贤王是吧?”黎语颜缓缓蹲下身,“你长得好老好丑,方才那些话,如何说出口的?听上去好臭好恶心!” 她很快直起身,在鼻尖扇了扇风。 眼前的男人眉心眼底隐有青乌,嘴唇呈不正常的紫黑色,显然是长久纵欲的表现。 夜振贤一噎。 他还从未被人说老过! 越想越气,喝问:“本王二十八岁,如何老了?” “贤王十三岁的时候,本郡主还在母亲肚子里,你不老,谁老?” 黎语颜哼笑一声,旋即又道:“此地有两名宫女,供贤王消遣。” “本郡主倒要看看,太后娘娘的宫里出了此等丑事,贤王今后的人生又该如何?” “说不定,这是贤王最后的两个女人,好生珍惜吧!” 话落,黎语颜拎住被灌了一口茶水的绿衣宫女后领子,将人拖到了夜振贤身上。 夜振贤无法动弹,只好喊道:“喂,姓黎的,你别以为镇北王府是你靠山,你爹与大哥不是离死不远了么?本王倒要看看,最后谁笑得欢!” “你好烦!” 黎语颜皱了皱眉,将另一位宫女的身体也拖到了夜振贤身上。 随后拍了拍掌,出了房门。 身上一下子被压了两名宫女,夜振贤有些喘不过气。 不光如此,他早先服下的助兴药物的药效已然升到了极致。 身体难受得紧。 顾不得那么多了,再忍就坏事。 夜振贤集中精力冲破后勃颈被劈中的麻筋,旋即推翻身上的两名宫女,就地扒起她们的衣裳来…… —— 黎语颜刚出慈念宫偏殿,迎面碰到一脸怒容的夜翊珩扶在陌尘手臂上走来。 不知道为何,此刻看到他冷峻的面庞,她觉得十分心安。 体内燥热一波接着一波,头顶太阳自云后出来,那光刺得她有些晕眩。 强压住身体的不适,她上前行了礼:“殿下。” 夜翊珩见她无事,心头莫名的紧张消散不少。 “此地不宜久待。”夜翊珩抬手虚扶,随后命陌尘,“送郡主回王府。” 黎语颜直起身:“祖母还在慈念宫内,再则,好戏尚未开场,臣女此刻不能回。” 夜翊珩俊眉蹙起:“好戏?” 黎语颜指了指慈念宫偏殿:“就在里头,臣女要去唤太后来瞧,倘若皇上也在场的话,这戏就更好看了。” 夜翊珩侧头:“陌尘,去请皇上。” 陌尘拱手称是。 就在陌尘离开不久,黎语颜身形一歪,往一边倒去。 夜翊珩眼疾手快,将人揽住:“你怎么了?” “没什么事,可能是累的。”黎语颜用力咬唇,以保持清醒。 中了极乐散一事,不能同他说。 他又不能解。 就算他能解,那她也不想让他解。 这种事情,总归是交给喜欢的男子才行。 如此想着,她推开他的手:“殿下,臣女要去请太后,您随臣女一道么?” 夜翊珩将手负到背后,点了头:“有好戏瞧,自然要看。” 这好戏是夜振贤演的吧? 既如此,他怎能错过? 一盏茶的功夫后,太后与皇帝先后到了慈念宫偏殿,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宫妃。 老王妃瞧这阵仗,握紧了黎语颜的手:“颜儿,发生何事了?你身上的衣裳如何还没换干爽的?” “祖母,颜儿害怕。”说话间,黎语颜凄然欲泣,“方才孙女来此换衣裳,可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便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奇怪的声音。” “听声音是两位宫女姐姐的,颜儿好奇之下,就想去看看……” “房门尚未推开,房中传出陌生男人的声音,吓得颜儿跑时摔了一跤。此刻膝盖隐隐作痛,身上湿掉的衣裳都未能更换。” 皇帝闻言,皱眉看向夜翊珩:“太子怎么在此?” “回父皇,儿臣听说北岚郡主进了宫,便来寻她。”夜翊珩说得平静无波,“恰好遇到摔倒在地的郡主,便将人扶了起来。” 就这时,屋里头传来不堪入耳之声。 太后闻声皱眉,且听声音,其中一人是她的二孙子。 皇帝也听出些端倪,当即阴沉着脸,怒喝:“把门给朕撞开!” 太监们立时上前,轻轻一推,门便敞开。 里头地上一男二女交缠在一处的情景,让众人惊愕不已。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往黎语颜跟前挡了挡,以自己的身躯挡住她那好奇看往房中的目光。 里头的夜振贤动作不停,脑子却十分清楚,连忙冲着太后喊:“皇祖母,救救孙儿!” 太后面露难色,她就算有心想要护自己喜爱的二孙子,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开这个口。 再则,此事发生在她的慈念宫,今后传扬出去,她这一国太后的脸面往哪里搁? 皇宫之内,发生这等秽乱之事,是皇帝最不能容忍的。 当即喝道:“将这个畜生给朕打入大牢!” 夜振贤被太监们从地上架起,顾不得遮掩下衣不蔽体的身体,双腿乱蹬:“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是北岚郡主害我!” 第232章 自作多情 老王妃冷嗤一声:“贤王,老身孙女年幼良善,少不更事,如何害你?” “听闻隔壁房中有奇怪之声,任谁不怕?如此禀了皇上与太后,莫非情理?” “倘若贤王认为颜儿此举是陷害于你,老身无话可说。” “天家教养出来的皇子,镇北王府无权置喙,那就让天下人评判。皇上,太后,你们说呢?” 瞧皇帝面有窘色,想要发作却是不能,太后面上尴尬之色转了几转,祖母此番言论,黎语颜真想要拍手叫好。 此刻房中地上,那绿衣宫女一个劲地往夜振贤身上扒拉,不堪入耳之声持续不断地响起。 夜振贤看父皇怒火滚滚,清醒了几分,奈何自己助兴之药服得过多,此刻就算想停也停不了。 一旁架着他的太监,只好扭过头不看。 夜振贤脑中越发清醒,倘若自己给北岚郡主下药一事败露,就算镇北王与世子不久亡故,但那老王爷尚在。 黎泰鸿其人,脾气臭得很。他的老婆子为了护孙女都变得咄咄逼人,更何况黎泰鸿这个老不死。 遂当下闭嘴不言。 黎语颜体内的药性压了再压,委实压不过去,袖中银针落于掌心,直扎手心穴道。 瞧太后对夜振贤的神情极其关爱,加上太后极力让她饮茶,可见今日此局,太后亦有份。 若此刻她说自己被贤王陷害中了极乐散,那便是戳穿了太后伪善的嘴脸。 如此一来,镇北王府与天家彻底撕破脸,她与祖母怕是不能活着走出皇宫。 若太后狡辩未设局,但极乐散没有解药,惟一的解药就是男人。 天家以此给她安排一个皇子来解极乐散,事后她需得立马嫁给解毒之人。 如此,吃亏的是她。 换角度想,极乐散由肌肤进入体内,时间上会晚一些。若她没医术,此刻还不知自己中了散。 一旦她说自己中了极乐散,太医都是天家的人,这些皇帝的爪牙大抵会说她诬陷。同时,太后会明白贤王此刻是被她反击了,如此太后必会迁怒于镇北王府。 思来想去,黎语颜决定装作不知自己中了散,先将祖母送出皇宫再做打算。 靠往老王妃怀里,她眸中泪花泛起:“祖母,此地是皇宫,贤王是皇子,孙女如何害他?今日之前,孙女都不曾见过他,如何害他?害他的动机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手中的银针更是扎深了几分。 此言一出,方才跟着皇帝一道来的宫妃们纷纷颔首。 北岚郡主的身份放在那,天家众多皇子可供她选择。 何须害一个最不起眼的,声名狼藉的?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然,这个夜振贤颇受太后喜爱,其人荒淫,很大成分是太后纵容所致。如今的局面,她们这些宫妃不好说什么。 王美人攥紧了手中帕子,若非几年前宫中发生过不堪之事,夜振贤势必对她下手。 如今夜振贤睡宫女被当场抓包,为了脱罪,竟诬陷郡主害人。王美人气不过,有心想帮黎语颜说几句,却是不能。 这时,一道清润之声响起。 “天下人皆知孤想娶郡主,郡主不愿。倘若郡主要害人,只能是孤。” 夜翊珩笑了,笑得潋滟风华。 “毕竟目的与动机,郡主只对孤有。” “二哥年纪大,长得又不好看,倒是挺会自作多情。” 夜翊珩不疾不徐道:“郡主见到二哥,只会敬而远之,生不出陷害之心。” 他说得不疾不徐,面上神情极淡,然,负在背后的手却攥紧,手背筋络毕现,似压制着极大的愤怒。 夜振贤闻言噎住,太子所言怎么与北岚郡主一般,他真的是又老又丑么? 见此刻贤王仍旧神游太虚的模样,皇帝压住胸中的怒火,眼底厉色一闪,冷眉喝骂:“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认罪?” 被抓了个现行,他就算想要保他,都不能了。 夜振贤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两脚踢开地上的宫女,跪伏在地。 “父皇,儿臣是被宫女勾引,儿臣绝非故意!” “适才说北岚郡主,那是儿臣糊涂。儿臣确实怪郡主听到声响,就喊来这么多人,害得儿臣面子里子全都丢尽。” “但此刻儿臣明白了,错在儿臣自己,这两宫女更是罪不可赦!” 太后扯着嗓子喊:“来人,速速杖毙这两贱人,以儆效尤!” 转而对皇帝道:“贤王被宫女所惑,皇帝网开一面吧!” 老王妃心疼怜爱地拍拍黎语颜手背:“颜儿别怕,皇上秉公贤明,定会公平处置。” 这个“贤”字,在此刻尤其讽刺。 闻言,皇帝鹰眸锐利地扫过老王妃与黎语颜,沉脸怒喝:“将夜振贤打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求情!” 嗓音含着沉沉的威压,尽是在高位者不容侵犯的积威。 荒淫闹剧以宫女被杖毙,夜振贤被关入大牢终结。 老王妃与黎语颜今日进宫,是由太后派了马车接的。此刻闹剧结束,太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说起派马车送她们祖孙回去之事。 黎语颜愈发肯定,今日的局,太后清楚。 宫门口,夜翊珩打算亲自护送老王妃与黎语颜回王府。 黎语颜将银针又扎深了些,额间虚汗层层冒出。 “麻烦陌尘侍卫送我祖母回王府!” “郡主,这……” 陌尘看了眼自家殿下,他抢殿下的活干,似乎不妥?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微眯,赫然发现她额间细密的汗水,便点了头。 老王妃微拧眉头:“颜儿不回么?” 黎语颜极力压制体内的不适:“祖母,孙女想去东宫,与太子殿下说些事情,您由陌尘侍卫护送,孙女放心。” 老王妃颔首:“好,那祖母先回。” 今日已经是孙女所说的第十日,不知儿子与大孙子有没有醒来,她是着急回去。 看着陌尘驾着东宫马车离开,黎语颜心头放松不少。 皇宫外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他们,黎语颜用那只没扎银针的手扶住夜翊珩,两人并肩走往东宫。 一进东宫,她身形一软,往地上倒去。 夜翊珩连忙捞住,沉声问:“你怎么了,说实话!” 嗓音里尽是掩不住的焦虑。 第233章 调戏太子 “臣女已坚持不到回王府,故而跟着殿下来东宫。”她说得气若游丝,“臣女想借用殿下寝宫内的浴池,浴池内必须是冷水……” 话尚未说完,黎语颜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那只藏在袖中的手滑出…… 映入夜翊珩眼帘的是,她扎得像马蜂窝似的手心,上头数枚银针仍扎在那里。 娇柔的手心,血珠子凝结着,妖冶的红,触目惊心。 银针在阳光下,更泛着冰凉的光泽。 刺眼…… 更痛了他的心! 夜翊珩紧蹙眉宇,将人打横抱起,疾步往寝宫走。 松果与若风迎出来:“殿下。” “浴池换冷水!”夜翊珩沉声吩咐,脚步不停,“速请凌朗!” 松果与若风看到黎语颜垂下的指尖不停滴落血珠子,便知大事不妙。 两人对视一眼,便分好了工。由若风急奔凌朗住所,松果则带着太监与宫女们将寝宫内的浴池中的温水换成冷水。 浴池太大,换水一事没那么快完成。 就在夜翊珩用冰水毛巾擦拭黎语颜额头时,若风带着凌朗到了寝宫内。 凌朗拱手:“殿下,郡主她……” “她中了何毒?”夜翊珩将床头的位置让出。 凌朗疾步过去把了脉,拔掉黎语颜手心的数枚银针,旋即细细分辨血珠。 眉宇一拧,手上一抖,立时跪地:“殿下,属下无能,解不了此毒!” 夜翊珩冷声问:“何毒?” “春毒,名为极乐散。” “如何解?” “男女欢好,可解。”凌朗颤声道,“郡主手心如此多的银针扎痕,想必忍得极其辛苦。” 夜翊珩拿帕子细细地给黎语颜擦拭手心。 见殿下沉默,凌朗起身:“殿下,要不咱们出去,您给郡主解毒?” 闻言,若风腹诽,凌朗啊凌朗,难道你不知殿下不行么? 夜翊珩捏了捏拳,他若是替她解了,等她醒来,必会恨他! 遂沉声问:“除此之外,还有何法子?” 凌朗坦诚:“此毒非一般人能忍,若是忍着不解的话,有性命之虞。” 夜翊珩擦拭黎语颜手心的手一顿:“她说让孤把她放入冷水中。” 凌朗沉吟半晌,道:“放入冷水确实是个法子,但治标不治本。” 此话听得正在担冷水的松果都急了:“先生,甚么叫治标不治本?” 凌朗实话实说:“此毒阴狠,每半月发作一次,连接三月。虽不会立刻死亡,但彻底毒发后,必死无疑。” 夜翊珩将黎语颜抱起,走往后头浴房。 今日,他不能对她做那种事,她若醒来,必会恨毒了她。 三个月,足够他名正言顺地娶了她。 届时,此毒自然可解。 如今,只能将她放入冷水池中,再行打算。 走了几步,夜翊珩出声:“凌朗,你候在此,随时待命。” 凌朗躬身称是。 不多时,夜翊珩抱着黎语颜进到了冰冷的浴池中。 边上的松果看得揪心不已:“殿下,您不能泡冷水,小奴唤宫女抱着郡主吧。” 郡主昏迷,在浴池中坐不住,是需要人抱着。 可太子殿下向来不能泡冷水澡的,如今此举,让他万分担忧! “孤无事,你在边上候着就成。” 随时会让凌朗来看,是以,夜翊珩并未将黎语颜身上的衣裳脱去一件。 如此,松果候在浴池边,亦无伤大雅。 一个时辰过去,随着体内的燥热渐渐降低,黎语颜缓缓睁眼。 一睁眼便看到有个仿若谪仙的少年拥着她,她抬手抚上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 “喂,少年郎,你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闻言,夜翊珩一愣。 立在浴池边的松果跟着愣住,郡主不认识殿下了? 该不会毒素发作,郡主失忆了? 如此想着,松果便去唤凌朗。 凌朗进来,并不看浴池中一幕,迅速背过身,对夜翊珩解释:“殿下,郡主如此并非失忆,而是极乐散所致,入了幻境,分不清现实与幻想。” 黎语颜眼中只有夜翊珩一人,浴池外的一切人与物,皆入不了她的眼。 忽地,她轻笑。 笑声悦耳动听,轻柔又妩媚,似娇似嗔,仿若仙府的天籁。 如此这般的她,夜翊珩不想让旁人看到,哪怕是太监宫女皆不能! 即便是声音,他也不想让旁人听闻! “尔等全都出去!”夜翊珩沉声呵道。 浴房内候着的松果、凌朗,还有一众宫女们应声退下。 黎语颜眨了眨水光潋滟的眼,眸中泛着红,看向他的眸光迷离又朦胧。 “如此好看的少年郎,给我亲一口可好?” 她捧着他的脸,歪了歪脑袋,继而咬了咬殷红娇嫩的唇瓣。 夜翊珩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黎语颜,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做什么?调戏少年郎么?”她笑得旖旎,旋即好似生气了,嘟唇哼道,“你觉得我不好看,不想被我调戏?” 看他一脸的冷峻,她可怜巴巴地竖起一根细白的手指:“我只亲一口,只一口,今后,我保证对你负责!” 夜翊珩俊眉蹙起。 看来方才叫人出去是对极了! 他堂堂太子,竟然被个女人调戏,这传扬出去,他还要不要脸? 就这时,黎语颜捧住他的脸,娇柔的唇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夜翊珩浑身僵住,不亲嘴么? 他都做好了心理建设,这女人竟然不亲他的唇! 若不是他决定今日当个君子,此刻的她定会被他解毒解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虽说他决定自己当君子,但又没让她当君子。 只亲脸,她觉得够了吗? 就这时,她迷离着眼,唇离开他的脸。 鬼神神差地,他问:“黎语颜,你还亲么?” 黎语颜笑了,伸出白嫩的手指,轻轻触了触他的脸:“我已在此盖了个章,少年郎,你是我的了!” 不知怎地,夜翊珩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孤是你的!” 听到此话,她好似很满意,眯了眯眼,头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昏睡了过去。 见状,夜翊珩忙唤:“来人!” 凌朗与松果急急入内。 伸手把了脉,凌朗摇头:“殿下,郡主体内毒素这才发过一波,今次还有两波。” 夜翊珩问:“你的意思是,极乐散半月发作一次,一次就要发作三波?” 凌朗答:“正是如此,一波比一波厉害。” 第234章 极致撩拨 松果急道:“这可如何是好?” 凌朗耐心解释:“第一波最浅,相对容易熬过去;第二波极其不易熬;待到第三波,当今世上熬过去的人几乎没有。” 凌朗的意思,夜翊珩再明白不过,意思便是,中了此毒者,不管身旁有甚么异性,皆会与其发生交合。 “你们出去。”夜翊珩沉声。 凌朗与松果退出浴房。 一掩上浴房门,松果忍不住发牢骚:“先生,你只会辩毒,有没有觉得自己太窝囊?但凡你会解毒,殿下也不用如此了。” 凌朗哼声:“殿下此刻就可以给郡主解毒,是殿下自己的问题。” 是殿下自己不愿做郡主不愿之事。 松果只当凌朗说的是太子殿下不能人道一事,当下便沉了脸:“咱家说的是让先生以药解毒的那种!” 虽说太子殿下不行是个事实,但凌朗是太子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大家都没脸。 可怜的太子殿下,有心无力! 还不如他一个太监,早断了念想。 可怜的北岚郡主,中了春毒,只能冒着生命危险强忍着。 凌朗完全不知身旁的松果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只专注地竖着耳听浴房内的动静。 不是他有偷听的癖好,而是太子身有寒毒,如此这般泡着冷水澡,时刻会有危险。 一炷香时间后,黎语颜再次睁眼。 “少年郎没走,是不是舍不得我呀?”她的身体好似在烧,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好热,好难受。” 嗓音轻颤,呼吸急促。 夜翊珩捏住她的手腕,防止她将衣襟扯开。 “黎语颜,你中了极乐散,此时为第二波,你若熬不过去,请直言!” 近在咫尺的艳若桃李的少女,那双水光潋滟的美眸中,跳跃着迷离朦胧的星光。由于中了散,本就嫣红的唇瓣愈发娇艳欲滴。 夜翊珩眸色微沉。 手腕被他攥着,黎语颜顺势往他身上靠:“你身上好凉快。” 少女的身子酥软得似没有骨头一般,夜翊珩僵得后背脊瞬间绷紧。 忽地,她侧过身来,白嫩的小手勾上他的脖颈,迷离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眼前的少年郎,萧萧肃肃,妖孽天成,长着世无其二的仙人貌。 黎语颜轻笑,莫非仙人都是这般俊美无俦的? 自己这是到了哪了,竟得他这般相拥? 只是这少年为何冷峻着一张脸? 凛冽如玉的面庞上,俊眉怎的皱得那般紧? 她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可体内的火好似越烧越旺,让她无法再思考,只本能地想要寻求更多的清凉,连带着呼吸越发急促:“我好热,好难受。” 夜翊珩切身感受到了极乐散的阴狠,此刻怀中炙热酥软的少女,眼尾似染着醉酒后娇艳的红。 更要命的是,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柔荑,从他后脖颈往下移,摩挲着他的背还嫌不够,又将素手往他的胸膛伸来。 极尽缠绵,似含了蚀骨的缱绻柔情。 此刻的浴房内,静谧。 除了她手上的动作带起的哗啦水声,余下的,他只听见他与她的呼吸声。 他的很轻,而她的越发急促。 未曾饮酒,可她娇柔如酥的脸颊似染了层诱人的微醺。夜翊珩觉自己喉间发干,眸中星辰随着她的撩拨忽明忽暗。 “黎语颜,你能不能熬过去?” 倘若不能,他是不是应该…… 她不回答他,径直伸手去解他身上的衣裳,小手毫无章法地在他身上摸索。 身体越来越难受,难受得她都解不开他身上的衣袍。 恼怒间,她抬手触上了他喉间凸起的性感喉结。嫌伸手触碰不够,娇嫩的唇慢慢凑过去…… 她的肌肤很烫,整个人在他怀里,就似一团柔软的火。 这般撩拨,是在考验他的定力吗? 就在她的唇即将贴住他的喉结时,夜翊珩双手捏住她单薄的肩头:“黎语颜,你清醒一点!” 就算真的需要他来解毒,那也不该是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 心头一急,捏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 低沉的嗓音,肩头的桎梏,将黎语颜从幻境中拉出来。 “殿下……”她抬眸看着眸色晦沉的他,“我遭人暗算,原以为不喝那茶没事,没想到茶水湿了衣裳,透过肌肤,还是中了极乐散。” “你清醒过来了?” 夜翊珩静静地看着她,凤眸中丝毫没有狎昵捉弄,更没有情欲渴求,有的仅是焦灼。 “嗯。”黎语颜点了头,体内强烈的不适剧烈地冲击着她脆弱的理智,“请殿下出去!” “你要怎么做?依照凌朗所言,这第二波不容易熬。” 夜翊珩拧眉看着双颊绯红的她,并不打算从浴池起身。 黎语颜不作声,此刻她正努力维持着自己薄弱的清醒意识。 夜翊珩眉头紧皱,再度出声:“黎语颜,你若受不了,请直说!” 深吸一口气,她往下一蹲,将整个人浸到了冷水里。 水从鼻腔灌入,酸涩刺痛,令她清醒了几分。 然,体内的极乐散发作得厉害,她若再不采取措施,此后自己对旁人做些什么,她都不清楚。 黎语颜咬紧牙关,以期清醒,同时一摸袖子,银针早已不见。 哗啦—— 她冲出水面:“殿下可知我手上的银针在哪?” 夜翊珩定定地瞧着眼前的少女,她羽睫扑簌,上头挂着晶莹的水珠子,泛红的眼眸中,满是挣扎与坚定。 如此坚韧,让他揪心不已。 连忙唤凌朗进来,送还银针。 凌朗奉上银针:“郡主,银针已消毒,您要如何操作?可要在下帮忙?” 夜翊珩淡淡瞧他一眼,对黎语颜解释道:“凌朗会些医术,你此刻若不能扎针,他可帮忙。” 黎语颜垂眸掩住眼中因极乐散发作的迷离,摇了摇头:“不必。” 话音刚落,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银针扎入身上各处重要穴道。 守在一旁的凌朗从未见过如此扎针之术,他甚至瞧不清她是如何下针的。 就在凌朗的惊愕与夜翊珩的关切目光下,黎语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点点坠于水面,绽放出红色妖冶的花儿,层层晕染开。 紧接着,她双眼一闭,仰面往水面倒去。 第235章 手法狠辣 夜翊珩伸手捞住她:“凌朗快,她如何了?” 嗓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焦灼。 凌朗从黎语颜扎针的手段中回过神来,躬身上前,把了脉。 “殿下,郡主已熬过第二波,还剩最难的一波。”凌朗思忖,旋即补充,“此刻池水已温,再这般泡着也无用,要不要移到床上去?” 最后一波,当今天下,无人忍得过去。 倘若太子殿下真的要给郡主以身解毒,那还是在床上舒适些。 听出凌朗的言外之意,夜翊珩面色一沉。 就在太子要说甚么时,黎语颜蓦地出声:“把冰窖的冰取些放到水池中!” 夜翊珩与凌朗对视一眼,就在他们以为自己听岔了,黎语颜再度开口:“殿下请放心,臣女断不会对你做什么?”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黎语颜此刻清醒着。 随即吩咐人取冰。 不多时,松果带人搬来不少冰块,一一放入浴池。 池水立时变得寒凉。 黎语颜从夜翊珩怀中出来,拔了针:“池水太凉,还请殿下出浴池!” 夜翊珩低声道:“无妨,孤本就寒凉。” 见他不走,她也不再坚持推他。 这一波与上一波间隔时间变短,只一盏茶时间后,黎语颜体内的极乐散第三波发作。 她用力咬住唇瓣,以期用疼痛缓解身体的不适。 很快,她娇嫩的唇上沁出了浓稠的血滴,面颊浮现一层瑰丽的红晕,绯色动人,撩人于无形。 此刻的她,美眸勾勾,清影款款,姿色秾丽绝色,香酥滑腻肌肤更是氤氲出诱人的绯色。 看来,这第三波确实是最难熬的,夜翊珩眸色微敛,俊眉蹙起,冷声对浴池旁的众人喝道:“都出去!” 看着太子眼眸里,那渐渐浓郁的冷戾,众人称是。 一群人出了浴房,只剩下浴池中的男女。 黎语颜抬眸:“殿下,有匕首吗?” 她的神情因极乐散满是媚态,然,她的眼眸清明湛澈,看得夜翊珩心头一揪。 这需要多大的韧劲与毅力才能做到这般? “匕首有,你得告诉孤,你要做什么?” 鲜血从她的唇蜿蜒而下,黎语颜闭了闭眼:“殿下放心,臣女不做傻事。” 身上的热已将浴池的冰融化了不少,她再不采取手段,怕是熬不过去。 夜翊珩连忙吩咐松果将匕首送来。 听说要匕首,凌朗不放心,跟着松果入了浴房。 “郡主,您要匕首做什么?”松果颇为不安地呈上匕首。 拿到匕首,黎语颜并不回答松果所问,顾自往浴池中央走了走。 深吸一口气,趁身旁之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她猛地将匕首扎入心口,旋即拔出。 入注的鲜血喷涌而出…… 浴池刹时被鲜血染红! 夜翊珩嘶吼:“不!” 在水中急行过去,他将她紧搂在怀,一手慌乱地按住还在汩汩冒血的伤口。 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源源不断地冒出。 他冷白的肌肤,与艳丽妖冶的红,对比鲜明,鲜明得好似他的心口也缺了一块。 这女人怎么这么傻? 中了极乐散,何必轻生? “黎语颜,没有孤的允许,你不准离开!”霎时,他的眼尾猩红,似野兽一般呐喊,“不准!” 旋即抱着她,从水中起身。 松果惊愕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郡主她用他递上的匕首自杀了! 早知如此,他决计不敢递上匕首。 “郡主,小奴对不起您啊!早知道您要扎自己,小奴万不敢递刀子啊!” 松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太子抱着郡主到房中去,他跌跌撞撞地跟上。 夜翊珩浑身冷戾泛起,眸中的阴鸷冷酷渐渐凝聚,霎时化作狠戾的幽暗。 似恣肆吞噬一切的野兽! 害她之人,一个都跑不掉! 还在浴池边呆立的凌朗,忽地反应过来,急急地出了浴房。 顾不得给黎语颜的手腕搭一条帕子,直接诊起脉来。 细细分辨脉象后,他大笑。 今日他算是见识了。 世上竟有解极乐散的法子! 北岚郡主的法子极其狠辣,稍有不慎便会毙命。 故而此法无人敢用! 夜翊珩冷冽的眼盯着眼前狂笑不止的凌朗:“你是想给郡主陪葬?” 来不及害怕太子所言,凌朗摆手道:“恭喜殿下,郡主解了极乐散的毒了。” 夜翊珩眼中满是冰霜:“想给她陪葬,凌朗,你不够格!” 嗓音似冰山之巅吹来的冷风,不带丝毫暖意,有的尽是令人窒息的冷冽。 她死了,毒自然而然就算解了。 但他不准她死! “不是的,殿下,您误会了!郡主活着,活着!”凌朗跳将起来,激动道,“您瞧,郡主此刻的伤口是不是不再冒血了?” 夜翊珩这才低头看怀里的少女,果然,她的心口不再流血。 凌朗又道:“郡主并未扎中心脏,郡主只是放出毒素。” 夜翊珩反应过来,她适才所为与那些扎心脏轻生之举,确实不同。疾步走到床榻边,将人轻放于榻。 凌朗跪至榻边,再次诊了脉,喃喃道:“郡主如何能做到没扎中心脏,却将致命毒素放出的?” 听到这话,松果喜极而泣。 夜翊珩怕吵醒昏睡着的黎语颜,低声问:“此刻还需做些什么?” “郡主体内的春毒大部分已流出,唤宫女包扎即可。”凌朗补充,“不过因体内尚有余毒,故而今后仍会发作。” “还会发作?”松果惊呼,抹泪又问,“你不是说半月发作一次,接连三月。后续还有五次,难不成郡主每次都要扎心口?那岂不是要扎成筛子了?” 凌朗从榻边起身:“稍安勿躁,今后的五次,虽会发作,但已不足致命,无需再扎心口。” 松果看向自家殿下,欲言又止。 凌朗何其聪慧,瞧出太子与松果的顾虑,立刻又道:“今后的五次,就算熬不了,亦不会有生命危险。大不了殿下一掌将郡主拍昏,等她醒来,就算熬过一次。” 松果连连点头,依照殿下的暴脾气,大抵真的会将人劈昏的。 反正郡主不会因极乐散身亡了,劈昏熬过去很省事嘛。 这对不行的殿下来说,确实是个法子,就是苦了郡主了。 夜翊珩完全不知松果在想什么,只看向凌朗:“问题是她会陷入幻境……” 届时若她身旁是别的男人,怎么办? 第236章 莫要声张 凌朗听出太子的言外之意,低声道:“届时殿下守在郡主身旁就成。” 夜翊珩睨了一眼凌朗,唤宫女进来给黎语颜包扎伤口,更衣。 一众男子,包括太监纷纷退出寝房。 到了寝宫外头,凌朗激动道:“殿下,郡主这一扎,真叫人叹为观止!” “如何说?” “请恕属下直言,郡主一旦扎偏,当场毙命。之前听殿下与松果说起,郡主会些医术。可就算郡主会医,此招太过狠辣,天下医者无人敢用。郡主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属下到此刻都没想明白。” 在凌朗看来,黎语颜年纪小,就算会些医术,不过是闺中小姐为了解闷而学。 这种医术又能高到哪去? 闻言,夜翊珩攥了攥拳,她倒是挺狠。 对她自己狠。 待宫女们给黎语颜换上干爽衣裳出来,夜翊珩这才返回床榻边。 瞧着闭眼昏睡的她,他目光忽地一沉。 她以匕首戳心口,如此凶险,如何能保证极乐散的毒素驱散?又怎能保证一定能活? 这女人太把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世上,不是会点医术的,都是神医。 —— 等黎语颜醒来,已是申时。 由于着急父王与大哥的情况,黎语颜向众人道了谢,便告辞。 见立在一旁的夜翊珩,面上淡淡的,黎语颜走到他跟前,福了福身:“殿下,今日万分感谢!臣女家中还有事,就先回了。” 夜翊珩冷峻着脸,这女人嘴唇都泛白了,可见方才流血过多。东宫离镇北王府有不少路程,就算在马车内放置软垫,颠簸起来对伤口也不利。 她就这么不愿留在东宫,着急回王府么? 他看着她,沉默了半晌,对若风与松果淡声道:“你俩送郡主回去。” 言罢,顾自出了寝宫。 路上,若风驾车,松果陪黎语颜坐在马车内。 到了镇北王府门口,松果将踌蹰了一路的话说了出来:“郡主,您中了极乐散,情况危急,殿下一直在您身旁照顾。” “您身上的伤口若是恢复了,可否来东宫小住些日子,或者陪殿下说说话?” 黎语颜轻轻按了按心口,伤口隐隐作痛,但今日的冒险之举算是博对了。 此刻听松果说得诚恳,她微微颔首:“你不说,我也会登门致谢。今日着急回府,确有急事。” 以目前天家对镇北王府的态度,除了家人,她对任何人都不能说父王与大哥即将醒来之事。 “那好。” 松果笑了,上前扶黎语颜下马车。 再度谢了松果与若风,黎语颜缓步进了王府。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她先回了自己院子。 妙竹见她面无血色,嘴唇颜色较以往浅淡了许多,关切询问:“郡主,老王妃早早就回了,你怎么此刻才回,且脸色不好?” 此刻房中没有旁人,黎语颜简单讲了宫里遭人暗算与东宫解极乐散之事。 妙竹听闻,怒不可遏:“郡主,咱们要不要对老王爷说明,老王爷定会给郡主做主!” 黎语颜分析道:“如今天家对王府十分忌惮,此事一旦揭穿,我怕咱们回不了北岚城。” “郡主,可仇得报呀!” “我明白,就算有祖父给我撑腰,皇帝也只会把夜振贤贬为庶人,如此太过便宜了他。”顿了顿,她又道,“你且放心,我会用我的方式报仇。” 妙竹点了头,眉头拧紧:“郡主下回莫要扎心口了,婢子想想都痛。” “不会再扎了。”黎语颜伸手拍她肩头,“你给我上个妆。” 不能叫家人瞧出她面色不对。 瞧了瞧镜子里面色恢复不少的自己,黎语颜这才放心去到父王与大哥身旁。 黎燃黎煜烨昏迷的这些时日,家里人将他们放在同一房内,方便日夜一起照看。 距离饯行宴已满十日,却仍不见这对父子醒来,家人十分着急。 此刻听到脚步声,房中守着的众人纷纷转头。 看到是黎语颜,黎泰鸿问:“颜儿快来看看,你父王与大哥还要躺多久?” “祖父,您别着急,十日与半月都有可能。”黎语颜上前把脉,“一般情况下,以身体素质为准,身体好的十日醒来。” 黎煜兴点头:“父王与大哥常年习武,依我看,他们今晚就能醒,咱们就守着。” 由于已是晚膳时刻,老王妃不放心儿子孙子,便吩咐下人,将饭菜送到了外间。 一家人一边守着,一边用膳。 —— 慈念宫。 夜振贤的幕僚跪在太后跟前:“太后娘娘,求您救贤王!” “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太后眉心一拧。 “贤王想娶北岚郡主,但自知娶不到郡主,这才出此下策。” “胡闹!”太后厉喝一声,“你们连哀家也算计了进去!” 她当夜振贤懂事了,建议她用花茶招待黎语颜。这花茶是进贡之物,连公主们想喝,都得问她来讨要。 方才贤王被抓了现场,她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怕是贤王想睡黎语颜。得不到,这才退而求其次,睡了两宫女。 幕僚跪伏在地,恭敬道:“太后娘娘向来喜爱贤王,贤王怎会算计太后?贤王那是想要树立功业,迫不得已这才如此,还请太后救贤王!” 贤王之母是太后娘家侄女,这种祖孙关系,自然比一般的祖孙关系更为亲密。 再则,大皇子离世已有好些念头。 这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如今只剩了一个,说什么,太后都会力保。 只是,目前事情刚发生,太后不好去向皇帝开这个口。 “等风头过了,哀家自会替他向皇帝求情。这段时日,你去牢里多看看贤王,他有什么需要,就都允了他吧。” 幕僚叩谢:“多谢太后!” 太后沉着脸:“你们给北岚郡主的药是下在了花茶里,如何确保她一定会喝?” “太后,花茶中有极乐散,能通过肌肤入体。郡主今日看上去不像是中了散,属下怀疑,郡主打翻花茶衣裳湿掉,但肌肤并未沾湿。” 如此才能解释为何黎语颜一点事情都没有。 太后沉声:“下药一事,莫要声张。北岚郡主既然没中极乐散,那此事就这么揭去。” 否则夜振贤怕是放不出来了。 第237章 一触即离 夜幕沉沉。 已值深夜,镇北王府一处院落内,灯火通明。 黎家人守在两张床榻边,不约而同地打着盹。 黎语颜靠在椅背上,因失血过多,睡得昏沉。 “大哥醒了!” 黎煜兴大喊一声,将众人惊醒。 黎煜烨在床榻上坐起身,环视一周,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才发现父王还躺着,而家里人齐齐盯着他。 老王妃激动上前,一把将大孙子搂入怀。 “烨儿终于醒来了!” “祖母,发生了何事?” 黎煜烨一头雾水,记忆中,他与父王在宫里参加饯行宴,宴后两人齐齐上马,随后眼前一黑。 再醒来看到的就是此刻的情景。 老王妃眼泪婆娑地看着眼前瘦了不少的大孙子:“此事说来话长,等你父王醒来,咱们再细说。” 看着父王仍旧平静躺着,黎煜兴俯下身,一眨不眨地盯着黎燃的面容,嘟囔:“父王莫不是年纪大了,大哥都醒了,父王还不醒!” 黎燃闭着眼,抬手拍了黎煜兴一巴掌:“你这小子,有这么说你父王的么?” 黎煜兴哈哈大笑,边笑边跑。 黎燃追了几步,头晕得利害,索性坐回了床上。 兄弟几人没心没肺地笑开。 儿孙终于醒来,黎泰鸿夫妇很是高兴,这会子难得没有指责小辈。 黎语颜有些虚弱地靠着椅背,静静看着房中欢乐一幕。 这时,黎煜神色一重:“究竟发生了何事?” 黎泰鸿夫妇这才讲事情的经过。 讲到一半,见小辈们个个哈欠连天的,便让他们先去休息,他们老两口继续讲。 讲到最后,黎泰鸿叮嘱:“这几日,你们父子就在这房中好好休养,等过几日,再行出门吧。” 父亲的意思,黎燃明白,那便是降低夜家人的猜忌,遂点了头:“都听父亲的。” —— 过了几日,黎语颜伤口初愈。 想到极乐散发作时,夜翊珩一直守着她,心头感激,便带着满满一车柚子去了东宫。 见郡主到来,松果高兴道:“郡主,殿下在书房。” 黎语颜颔首:“松果,麻烦你找人将车上的柚子全都搬下。” “好。” 松果欢快应下,探头往车内一瞧,好家伙,满满一车柚子,郡主是怎么坐着车来的? 黎语颜挑了一个大的,亲自抱着去往小楼。 走了几步,转过头来:“那日给我担水更衣的,还有不少忙前忙后的,你就帮我把这些柚子分给他们吧。” “好,郡主放心。” 松果一挥手喊了一群小太监来搬。 不多时,黎语颜进到小楼。 小楼很安静,往日守门的宫女太监均不见人影。 她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待靠近书房时,里头传出的声响,让她愣在原地。 “那日郡主离开东宫,殿下寒疾发作,一连昏睡了三日,这事情,东宫上下无人敢去镇北王府禀告。” “属下知道,这是殿下的意思。” “但殿下心里明白,为何寒疾发作得如此严峻。” “女人,江山,还有性命,孰轻孰重,殿下难道不知?” 这义愤填膺的声音来自夜翊珩身旁那个叫凌朗的。 这个凌朗有几分医术,在夜翊珩身旁是个什么角色,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此人所言确实是发自肺腑。 只是,她竟不知,在她离开东宫这几日,夜翊珩寒疾发作了。 黎语颜往书房走近了几步,更清晰地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殿下想娶郡主,属下不敢反驳。但殿下的身体,最好不要对女人动心,一旦动心,体内各种毒素逆流,性命难保!” 闻此言,黎语颜皱了皱眉。 她怎么不知还有此等说法? 难道是夜翊珩不能人道之故? 想到此,黎语颜快走几步,敲了书房门。 书房内的夜翊珩与凌朗齐齐朝她看来。 黎语颜笑了笑:“凌先生多虑了!这回是本郡主主动要求嫁给殿下,殿下答应,那是因为此桩婚事无关情爱,先生的顾虑可以消了。” 凌朗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夜翊珩,又瞧了瞧黎语颜,随后拱了拱手,离开了书房。 黎语颜朝夜翊珩举了举手中抱着的柚子:“殿下,想不想吃柚子?” 夜翊珩收回目光,不作声。 缓步走到书案旁,黎语颜从头上取下簪子,在柚子表面划了一圈,然后用力扒开,一股清香味立时飘散。 “好像还不错呢。”她将半个移到他跟前,“殿下尝尝?” 夜翊珩顾自执笔在宣旨上写字,一副并不想理会她的模样。 见此,黎语颜也不恼,拿回移到他跟前那一半,挖出一瓣,将果肉剥出,递到他跟前。 “殿下吃呀!” 今日,她来东宫,一是为了谢某人,二是为了请他帮忙。 此刻见他不打算理会自己,她将果肉往他唇边凑了凑。 夜翊珩这才将目光移到她指尖捏着的果肉上,白中带粉的指尖轻轻捏着柚子果肉,的确很赏心悦目。 薄唇轻启,含住了她指尖托着的果肉。 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他微凉的唇触到了她的指尖。 仅仅是触碰,一触即离,但那酥麻的感觉霎时从她指尖传到了四肢百骸。 他的唇,带着凉意,但很柔很软。 黎语颜有些晃神。 就这时,夜翊珩蓦地出声:“你不喂了么?” “哦,喂,自然喂的。臣女今日是特意来感谢殿下的,那日极乐散之事,殿下细心照料,臣女感激!” 说话间,她又递了一块过去。 原以为,这回他总会用手来接了吧,没想到,他再次将唇凑了过来。 好在,这次他的唇没有碰到她的指尖。 黎语颜悄悄吐了一口气,却被某个人听见,冷声问她:“郡主谢得不情愿?” “不是,不是。”她连忙摆手,“臣女在想,如何能让殿下帮个忙?” “柚子不甜,郡主怎能这般厚颜地叫孤帮你?” “不甜么?”黎语颜狐疑着,掰了一块果肉塞入自己嘴里,“不对呀,我觉得很甜啊!” “许是郡主吃的这块是甜的。” “哪有这样的?”黎语颜重新掰了一片吃,“真的是甜的,殿下,您尝尝这块。” 她再次将果肉递过去,却不想,夜翊珩抬手触上她的唇瓣…… 吓得她忘记了咀嚼。 他要做什么? 第238章 请他相助 瞧她惊慌的模样,夜翊珩心情莫名地好。 修长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唇,十分自然熟稔地取下她唇瓣上粘着的一粒果肉,放到一堆果皮中。 “堂堂北岚郡主,做不到吃有吃相么?” 语调清冷,却带着丝显而易见的戏谑。 然,那只放到桌面下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 黎语颜将手上的果肉悉数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吃了,才嘟囔:“怎能与殿下相比?” “殿下人中龙凤,受的礼仪教养自是不一般。” “臣女长在乡野,粗鄙不堪,自然是怎么吃得爽快怎么来。殿下不愿吃了,那就不吃!” 气呼呼说了一通,见他仍旧好整以暇地睨着她,黎语颜索性抱了半个柚子,坐到了窗边的椅子上,大口吃起来。 瞧她吃得欢,汁水外溢,嫣红的唇瓣洇出水泽,夜翊珩清冷的凤眸中掠过波澜。 脑中却浮现出,那日在浴池中,她极尽撩拨之举…… 挑了挑眉梢,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淡声问:“然后呢?” 见终于要说到正题了,黎语颜停下剥柚子的动作。 “然后臣女有个请求,请殿下准了!” 夜翊珩往椅背靠了靠,理了理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袍:“郡主的逻辑有些怪。” 他都不吃她的东西了,这女人竟好意思提要求。 黎语颜抱起半个柚子,再次走到书案边。 “不奇怪啊,臣女既然准备嫁给殿下,那咱们就是一体的。既然是一体的,殿下是不是应该……” 听她说到一体这个词,夜翊珩不禁耳尖微红,忙微低了头,修长如玉的手指虚握,食指关节抵了鼻尖,轻咳两声。 偏生黎语颜顾自又道:“都说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如此,臣女有难处,殿下是不是该出手相助呀?” 听他咳嗽,她黛眉微蹙:“殿下不愿么?” 他们的婚事尚未定下,眼前这个少女倒是敢说,还夫妻一体。 或许是她所言,让他想歪了吧。 都怪凌朗跟他讲了那么多道理,都是动情不动情的,害得他此刻听什么看什么想什么都不对劲。 夜翊珩不自然地背过身去,防止自己面上不自然的红,被她瞧见了。 又轻咳两声,面上灼热平复了些,这才反问:“什么不愿?” 黎语颜完全没发现某人泛红的耳尖,顾自又道:“臣女想要报仇,殿下愿意帮么?” “极乐散一事?” “对!” “你打算怎么做?” 夜翊珩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微凉的秋风拂来,面上的灼热这才彻底降了。 自然是肯帮的,就是不知道她要他怎么做? 夜振贤觊觎她,他恨不得立马将其挫骨扬灰。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想有何法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办了夜振贤。 黎语颜跟着走到窗边,低头挖着柚子里陷进去的几瓣果肉:“臣女打听过了,贤王被关在牢中,此牢专门为天家与皇亲国戚而设,故而臣女无法进去动手脚。” 借着探监的名头去,她一旦去了,惹人怀疑。半夜潜入,也难,因这牢平日看管甚是严格。再则,她伤口初愈,不宜展开身手。 “此牢原为篡位宗亲而设,为防劫狱,墙壁房顶都有加固。”夜翊珩淡声道,“你要孤如何助你?” 黎语颜将半个柚子放到窗边的几案上,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臣女这有点药粉,放到贤王饭菜中即可。” 夜振贤在花茶中下极乐散,那就怪不得她以牙还牙。 “好。”夜翊珩伸手接过,瞧手中瓷瓶毫不起眼,遂问,“这是何药?” 事情发生不久,夜振贤若出意外,首先被怀疑的便是镇北王府与东宫。是以,他原本打算等夜振贤从牢中出来再动手。 如今,黎语颜说要下药,起码他得知晓是何药。 黎语颜弯唇:“殿下放心,要不了贤王的命,让他先吃点苦头罢了。” “郡主当真好算计,不甜的柚子肉,谢了解极乐散守护之恩,又要孤替你卖命。” 夜翊珩眼尾一挑,深邃如海的眼望向她。 自己的小心思在他跟前无所遁形,且,他这眼里好似还有几缕她看不透的兴味。 黎语颜抿了抿唇,踌蹰着道:“好像是有点划不来,那臣女给殿下做饭吃,划算了吧?” “只有饭么?” “当然有菜了,这个时间点,多的我也做不过来,四菜一汤可以吧?” 说话时,她眨巴眨巴漂亮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他,一副十分期盼他同意的模样。 夜翊珩薄唇轻启:“准了。” 嗓音清冷如玉,却是应允了。 闻言,她笑,笑得眉眼弯弯,更显美目澄澈。 “那臣女先去膳房了。” 夜翊珩轻“嗯”一声,看她脚步轻快地离开。 待黎语颜出了小楼,夜翊珩找来凌朗,将瓷瓶扔给他。 凌朗抬手一抓,瓷瓶稳稳抓在掌心:“殿下,这是何药?” “你辩下。” 凌朗打开嗅了嗅,立马盖上,心神一凛道:“此药对男子不利,殿下这药从何而来?” 夜翊珩不语。 凌朗皱眉问:“郡主给的?” “你且说说此药究竟有何不利?” “服了此药的男子一段时间内会大展雄风,以为自己英勇无比,但过了这段时日后,雄风不在,等同废人。” 夜翊珩冷笑,用在夜振贤身上正好。 这个平时要靠药物助兴之人,用了该药,就算他后续有何不对,任谁都查不出端倪。 相对夜翊珩笑得轻松,凌朗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没想到郡主不光对自己狠,对待仇人更狠。 那么娇滴滴的一个人,报起仇来,手段真狠啊! 关键是她还擅长利用仇人的特性,这实在是高! “来人。”夜翊珩对着暗处道。 陌尘立时现身:“殿下?” “把这药撒到夜振贤饭菜里。” 陌尘拿了小瓷瓶,抱拳离去。 悄声来到贤王府,陌尘见贤王身旁那个幕僚提了一食盒上了马车,心头一动,便跟着马车行了几里路。 果不其然,贤王这条狗正是去牢里看夜振贤的。 在牢外,趁着该幕僚与狱卒寒暄之际,陌尘将瓷瓶内的药粉撒进了食盒内的饭菜中。 忽地,幕僚与狱卒好似发觉马车有动静,齐齐望来…… 第239章 他去说亲 狱卒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往马车掷去。 一只花斑猫儿喵喵叫着自马车底下出来,两人松了口气。 幕僚转回头,从袖兜掏出几张银票塞到狱卒手中,又压低声音搬出太后,这才说动了狱卒。 狱卒看了看周遭,将银票塞进腰封,低声道:“这段时日看得紧,若非你搬出太后,我这边断不敢放你进去。” “知道知道!”幕僚连连点头,在狱卒肩头拍了拍,“咱们乡里乡亲的,自然要相互帮衬着。哪一日贤王得势了,少不了你的好!” 两人相互吹捧了几句,幕僚这才转身回马车取食盒。 狱卒凑过来:“送的什么好吃的?” 说话时,伸手过去掀食盖。 隐在暗处的陌尘眯了眯眼,心头一紧。 幕僚嗤声:“贤王这人可不吃旁人动过的饭菜,你要嘴馋,等你下了衙,我请你喝酒。” 狱卒讪讪推他一把:“行,行,行,你快进去,省得叫人瞧见了。” 等贤王的幕僚进了牢内,陌尘这才悄声离开。 —— 东宫膳房。 夜翊珩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膳房。 看膳房中膳师与厨娘齐刷刷站在一旁,除了几个烧火的坐在火塘后,就黎语颜一人在那切菜。 这少女说给他做饭,竟动了真格。 “郡主,切菜还是咱们来吧!”为首的膳师惴惴不安地看着黎语颜用刀。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东宫其他人的伙食,你们不得准备么?”黎语颜头也不抬,“我这份做的是太子殿下的。” 她心头嘀咕,自己得拿出诚意来,夜翊珩才会帮她,毕竟那药是要下到他兄弟的饭菜中去的。 “其他人的伙食,我等早已做完。”膳师老实道,“其实,殿下的这份我等也完成了。郡主,您要不看看?若能入郡主的眼,届时就说是郡主做的。” 眼前的郡主,那白嫩嫩的手,哪是做饭菜的? 再说他们已在东宫待了好些年头了,年初开始,眼前的少女指婚给他们殿下后,东宫的变化,太子殿下的变化,他们都看在眼中。 如果说太子殿下对她不动心,他们是不信的。 既如此,怎么能劳动她给殿下做饭做菜?万一切到手指,殿下怪罪下来,他们这些人加起来的几百根手指都抵不够! “真不用。”黎语颜将切完的青菜装了盘,随后拿出排骨,走到刀架前,挑了一把剁骨刀。 收起刀落。 咔咔一顿剁,排骨切得长短一致,那刀速堪称专业。 膳师与厨娘这才恍然,方才郡主切菜的速度慢,那是因为只切五、六刀就成了,如何体现刀功? 一众人齐齐盯着黎语颜在灶台间忙碌。 不知过了多久,色泽金红的排骨出了锅,一旁炖的菌菇菜汤也差不多炖好。 夜翊珩远远瞧着,心头竟生出一幕情景。 朝阳初升,山野间,一处小院落,丈夫准备着这日劳作的工具,妻子忙着朝食,温馨又美好。 这时的他,竟生出不争权夺利,不求皇位,而要与她归隐山林的心思。 不经意间,语颜看到眼覆白纱的夜翊珩就站在膳房的院门口,连忙净了手,将他扶进了膳房。 一旁的厨娘劝阻:“太子殿下金尊玉贵,不好来此地,还请郡主……” 话尚未说完,夜翊珩出声打断:“多嘴。” 民以食为天,哪有太子不能进厨房的道理?黎语颜嫣然一笑,用筷子夹了块排骨:“殿下张嘴,尝尝臣女做的红烧排骨。” 将排骨放入他口中,黎语颜紧紧盯着他的神情。 只一块排骨,夜翊珩竟吃出千般滋味。 吃惯了山珍海味,珍馐美馔的他,好似吃出了家的味道。 人间最平凡的烟火气,不正是如此么? 见他细嚼慢咽,却不说话,黎语颜心里没底,万一他不喜欢吃,不肯帮忙了,如何办? 盯着他半晌,她终于小声问:“殿下,好吃吗?” 若不是她有求于他,若非她急于给镇北王府寻他这个庇护,她断不会亲自掌勺做饭菜给他吃的。 其实,自穿越来,她很久没动勺了。 上回做月饼,主要是因为找到了亲人,为了团圆才亲自动手做的。 这次给他做饭菜,纯粹是为了求他帮忙而已。 可,心头隐隐期待着什么,她有些想不明白。 “不错。” 夜翊珩唇角漾出一丝笑意,心头却百味杂陈。 他出生在天家,天家人凉薄,缺的就是这最平凡的烟火气。 而她这般殷勤,完全不是出于对他的喜欢,目的是什么,他清楚,她更清楚。 黎语颜闻声笑了:“请殿下再等等,还有三道菜。” “好。” 夜翊珩微微颔首。 不多时,松果寻来,将太子扶回了寝宫。 这日的午膳,夜翊珩吃得还算尽兴。 黎语颜看他吃得不少,心里便有了底。给夜振贤下药一事,大抵是可行了的。 用完午膳,黎语颜起身告辞。 夜翊珩却喊住她:“孤与你一道回。” “啊?” 黎语颜黛眉微蹙,想不明白他跟自己回去,是要做什么? “郡主既答应嫁给孤,孤自然要去贵府。” 虽然明知他说的大概与她答应嫁他一事有关,她还是问道:“做,做什么?” “提亲。” 他说得无波无澜,听得黎语颜心惊肉跳。 “殿下,此刻都下午了,提亲是不是需要挑个时辰才好?”黎语颜讨好地一笑。 但这一笑,她自己都觉得比哭还难看。 “今日只是跟老王爷说一声,正式提亲的话,自然会选日子挑时辰。” 言罢,夜翊珩顾自扶在松果手臂上往外走。 松果扭过头来:“郡主,殿下的意思是需要王府的长辈同意,这才好正式提亲啊。” 黎语颜按了按太阳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是她自己说要嫁给他的,为了王府,不是打算豁出去了么? 往前走了几步的夜翊珩蓦地出声:“今日只是说亲,郡主若怕长辈不同意,放心便是。” 闻言,黎语颜更是不安。 祖父与父王大概率是不同意的,这个疯子不知道用什么疯法子去说亲。 还有个更严峻的问题,目前父王与大哥已经醒来是瞒着天家人的。 疯子一旦去了王府,被他发现他们已醒,那她下药让父兄逃避出征一事,就有暴露的风险! 第240章 太子求娶 “还不跟上?” 夜翊珩挑了眉,微微侧头等她。 黎语颜这才挪了步子:“殿下,今日既然是说亲,若我家人不同意,殿下万不可发脾气。” “孤脾气不好么?” “殿下的脾气,臣女不敢妄议。” 夜翊珩淡淡一笑:“还是郡主扶着孤吧,松果去备礼。” 松果笑眯眯退下,直奔库房,殿下都要说亲了,自然是礼多人不怪。 待夜翊珩与黎语颜行到马车旁,松果领着一众太监,将黎语颜乘来的马车装了个满满当当。 一车柚子来,一车礼品回。 说什么都是她赚了,可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若祖父知道,是她主动要求嫁给某人的,会气疯吧? 夜翊珩扶在她手臂上的大手紧了紧,黎语颜这才反应过来,与他一道登了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镇北王府。 王府上下对太子殿下的突然造访,甚为惊诧。 特别是他带了一车的礼,又听太子身旁的贴身太监说,他家殿下是来说亲的。 黎泰鸿得知,当场沉了脸。 气呼呼地行至前院,中气十足地道:“太子殿下,老夫托个大,您今日这般送礼说亲,委实不成!” 夜翊珩不慌不忙地行了个晚辈礼:“老王爷言早了,孤这般唐突而来,主因是郡主与孤两情相悦。” 松果面上尽是喜气,当今天下能得他家殿下行礼的,惟有皇上与太后。此刻殿下向老王爷行礼,足显诚意了! 黎语颜唇角抖了抖,两情相悦么? 哪来的两情相悦? 不过,他这么说,真给她面子。起码没跟祖父说,是她主动说要嫁给他的。 黎泰鸿亦没想到太子会这般行礼,适才沉着的脸,微敛了些。待目光移到孙女扶着太子的手,旋即气不打一处来。 “颜儿过来!” “祖父。”黎语颜缓步过去,轻唤一声。 黎泰鸿这才缓了语调:“你跟祖父说实话,是太子逼你的吧?” 老王爷平日说话便中气十足,这会子,虽说声音压低了些,但在场之人皆能听闻。 夜翊珩疏朗一笑,他倒要听听,她会怎么说。 黎语颜抿了抿唇,面对祖父这般询问,特别是祖父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与怜惜。一时间,叫她不知如何回答。 此次是她主动,原因复杂;再则,以往太子是有绑着她。 只好捂着脸,佯装羞涩地往自己院子跑。 黎泰鸿见状,心头直叹,难不成颜儿这丫头跟她祖母一般,也是个看脸的? 瞧这太子,只这般立在那,俊美的容颜,清贵的气度,便叫这个萧肃的秋季温润了不少。 想他年轻时,也是品貌非凡、玉树临风,这才成功娶了妻。如今看孙女羞成那样,叫他很是郁闷,孙女看脸这点大抵是随了老婆子。 黎泰鸿心头凉了凉,如花似玉的孙女,怎么能嫁瞎眼太子? 可人家是太子,这般杵在前院,也不是事儿,遂请人去了书房。 在书房坐了片刻,彼此不言。 虽说对方是太子,但他好歹是长辈。太子不言,他便不语。 一来二去,最后还是黎泰鸿沉不住气,先开了口:“老夫问一句,敢问太子殿下如何相中了颜儿?” “孤目不能视,对未来太子妃没多大要求。” 闻言,黎泰鸿嘴角抖了抖,敢情没看上他孙女啊。 夜翊珩继续道:“自从令孙女初次赐婚给孤后,孤便认定了她是孤的太子妃。” “最初孤以为,总要有个妻,娶谁都一般无二。” 听到这话,黎泰鸿咬住后槽牙,气得想骂人。 “哪承想,自她搬入东宫,孤一成不变的生活起了波澜。有忧愁有欢喜,是郡主让孤体会到,瞧不见的世界,亦能感受到缤纷。” 闻此言,黎泰鸿长长叹了口气,他就说嘛,自个的孙女怎么可能不讨喜? “直到父皇再次赐婚,孤那时不知她即是郡主,遂拒了婚。如今想来,孤与郡主冥冥之中,便要成一对的。” 说话间,夜翊珩站起身来,躬身作揖:“还请老王爷准许!” 夜翊珩这番真假参半的说辞将黎泰鸿都说动了。 老王爷亲自托住他的手臂,正要开口,书房门口传来一道厉喝。 “本王不准!” 听说太子来说亲,黎燃顾不得自己醒来一事会被透露出去的可能,着急来了父亲的书房。 他大步进来,让父亲坐下,同时让太子身旁的太监扶了太子入座,自个才掀袍坐了。 “太子殿下,本王实话实说,颜儿嫁谁,都不能嫁入天家!” 黎燃这话,将黎泰鸿从方才的感动中拉出来,他附和道:“正是如此,太子殿下,还请见谅!”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眯了眯,黎燃竟然醒了。 看他气色不错,如此说来,那日从马上栽下的急症,有猫腻? 夜翊珩撇开黎燃醒来的疑惑,抬了抬手指,身后立着的松果立时开口:“王爷,我家殿下与郡主确实是两情相悦。” “郡主初次被赐婚给殿下后,就搬入了东宫,与殿下生活那么久,自然是有感情的……” 松果将太子与老王爷方才的对话复述给镇北王听。 黎燃听后,满是惊诧,女儿真喜欢上这个失明太子了? 可此刻颜儿不在书房,他也不好问,再则太子所言两情相悦,是在前院当着众人说的,可见不能是假。 思忖半晌,黎燃只好道:“颜儿还小,本王想多养她几年。” “太子殿下若是可以等,那就等。” 若不能等,断不能怪旁人。 夜翊珩听出黎燃的言外之意,隐晦地说他病弱,大抵等不了。 他也不恼,微微笑道:“有王爷这话,孤就放心了。” “虽说婚期未定,但王爷同意将女儿嫁与孤,孤甚感激。”夜翊珩站起身来,“孤定多活几年,绝不负郡主深情!” 黎燃噎住,竟不知说什么好。 “郡主肯嫁,老王爷与王爷也应允,那孤便向父皇去求个旨。” 夜翊珩再度行礼,弯腰时唇角微勾,起身时一派云淡风轻,而后道了辞。 黎燃怔愣片刻,待反应过来,夜翊珩已走远。 “太子如此,着实气人,他真的会去问皇帝求旨吗?” 黎泰鸿沉吟道:“约莫会的。” 第241章 孤躲床上 黎燃一拍扶手,起身往外走:“不行,我得将人追回来!” “回来!”黎泰鸿冲他背影喊,“事已至此,难不成你想让外人都知你已醒来?” “太子身旁之人皆有身手,半路拦不下,你还准备跟着去皇宫?届时,你怎么与皇帝解释?” 黎泰鸿指了指儿子周身上下,突发急症昏睡十日醒来之人,断没有眼前这般精气神。 “过段时日再出去,说养好了身体,这才说得过去。” 黎燃坐回原位:“父亲,你认为太子不会将我醒来之事告诉皇帝?” “别看太子失明,他‘看’什么都犀利。”顿了顿,黎泰鸿又道,“他既然想娶颜儿,短时间内不会说。” “再则,他求赐婚,皇帝未必肯应。”黎泰鸿补了一句。 黎燃疑惑:“此话从何说起?” 黎泰鸿道:“赐婚废婚,都在皇帝。皇帝发现二次赐婚是同一人,面子挂不住,这便是他没坚持二次赐婚生效之故。” 黎燃平静下来,越想越不对劲,自个闺女啥时候看上太子了? 当即唤人将黎语颜叫到了书房。 黎语颜一进书房门,黎泰鸿黎燃便轮番询问,怎会喜欢上太子? 面对祖父与父王生气的模样,黎语颜不知如何开口。 老王妃听到消息,来了书房,拉了黎语颜,悄声道:“颜儿啊,太子不光眼瞎病弱,还不能人道,你当真喜欢他,想嫁他?” 此话一出,父王与祖父齐齐看向她。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原来家里人都知道啊。 这时,黎煜烨也来了书房,沉声道:“妹妹定是被太子逼迫的!” 黎燃看向黎语颜:“果真如此?” 黎语颜抿唇不语。 黎煜烨将先前黎语颜住东宫时,他所知道的,她与太子之间的种种不愉快,一一说了。 “妹妹与太子相处,不是鸡飞狗跳,就是相互看不顺眼,如今让妹妹下决心要嫁给太子的,惟一可能便是……” “是什么?”黎燃急道,“你这小子,还不快说?” 黎煜烨神情一重:“唯一可能便是,妹妹为了护住咱们王府,这才答应嫁给太子。” 依照镇北王府如今在京的处境,众人恍然大悟。 “这不是卖女求平安么?”黎燃低吼,展臂一挥,“老子不干!” “父王别生气!”黎语颜上前攀住黎燃的手臂,“女儿是自愿嫁给太子的。” 大哥不亏是镇北王世子,智慧谋略样样出色,将她的小心思挖得干干净净。 “这叫自愿?”黎燃心疼地捏住黎语颜肩头,“孩子,你自小受苦,父王有时候真希望你别那么懂事,顾自生活就可以了。守护家园,那是你兄长的职责!” 黎语颜轻声解释:“父王放心,太子只想将我绑在他身旁,乖乖当他的太子妃。与此同时,他会护着王府,如此交易划算。” 老王妃激动地问:“颜儿,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未来夫婿会是如何?” 黎语颜摇头:“祖母,其实孙女没想过要嫁人。正因为如此,孙女嫁给太子也不是不可。” 还能对王府有所助益。 一家子陷入沉思。 不多时,众人想到一处去,倘若皇帝真下旨赐婚,太子不能人道算是个好消息。 —— 皇宫,贤德殿,御书房。 夜翊珩行礼:“父皇,儿臣想娶北岚郡主为妻,请父皇恩准!” 皇帝蹙眉抬首,佯装语重心长道:“不是朕不许,你也知道镇北王府在天晟的地位,朕也得卖他们几分薄面。” 他将不同意这桩婚事的主因踢到了镇北王府头上,与此同时,可在太子心中留下个镇北王府目中无人的印象。 夜翊珩站得笔直:“父皇,儿臣已得老王爷的准许,他同意将郡主嫁与儿臣。” 为防父皇多疑,他未提镇北王。 皇帝甚是吃惊:“他同意了?” “正是如此,郡主本人也愿嫁与儿臣!” 皇帝龙颜一沉:“按理说来,朕也该同意,只是这北岚郡主的生母名声不佳,如今若贸然赐婚,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 “父皇的意思是,若能恢复郡主生母名声,父皇便同意儿臣与郡主的婚事?” 夜翊珩眼纱下的眼瞳轻移,瞥见皇帝神情的变化,眼底划过一丝讥诮。 皇帝淡淡颔首:“正是如此。” 按照北岚郡主的年岁来看,事情都过去十六年了,如何还能查清? 自然不能。 既然不能,那么太子想娶黎语颜,便成不了。 “太子要无其他事,就退下吧。”皇帝拿过奏折,翻看起来。 见父皇佯装忙碌的模样,夜翊珩也不打算揭穿,行了礼,告退了。 待太子远去,皇帝怒将奏折扔到叶公公脚边。 “全是酒囊饭袋,连个神医都找不着吗?” 他可不想把皇位传给某位皇子,江山哪有捏在自己手中来得实在? 叶公公捡起奏折:“皇上息怒,神医来无踪去无影,确实难寻。” —— 是夜。 月光如水,树影婆娑,光影斑驳。 黎语颜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帐顶。 忽地一阵吱呀窸窣声,她连忙打开锦帐。 借着窗户撒进来的月光,她看到一身玄衣的夜翊珩正翻窗而入。 “堂堂太子殿下,当什么不好,非当个贼!” 夜翊珩短促哼笑一声,款步走到桌边,毫不客气地取了杯盏倒了茶水饮。 黎语颜身上只穿了寝衣,这会子不好下床,只好拥着被子瞪他:“你来作甚?” “父皇说郡主生母名声恢复,才可赐婚。这个问题有些棘手,特来讨教郡主。” 夜翊珩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月色下,他冷白的肌肤光华尽显,持着杯盏的模样端雅又慵懒,十分赏心悦目。 就这时,外间传来妙竹的声音:“王妃怎么过来了?” 云氏含笑道:“听说颜儿要嫁给太子,本妃不放心,来与她谈谈心。” 黎语颜顾不得身上只穿了寝衣,径直下了床,拉着某人:“快躲起来!” 夜翊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玄色衣袍上素白的小手,抬眸,好整以暇睨地着她。 “孤躲哪?” 黎语颜环视一周,这人身量极高,屏风后,衣柜里,皆不能躲,看到锦帐垂下的床,急道:“床上!” 第242章 同在一床 “你确定?”他再次问。 “确定,肯定!”黎语颜推他一把,“快些!” 倘若被母妃发现太子在她房中,母妃病情必会加重。 耳听外间声音越来越近,黎语颜又推了他。 夜翊珩摇首低笑,利索地脱了革靴,上了床。 这人还挺讲究,黎语颜心头嘀咕,将他的革靴踢到床底。就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她连忙也翻身上床。 帐内昏暗,黎语颜一个转身,鼻尖就撞到了某人的肩头。 顾不得鼻尖酸疼,她压低声音:“快躺下!” 夜翊珩掀开锦被躺入,被子上女儿娇香萦于鼻端,让他喉结不自觉地一滚。 妙竹掌灯而入,屋内亮堂起来。 云氏看锦帐晃动,问:“婂儿还没睡,就与娘聊聊。” 黎语颜掖了掖被子,将头探出锦帐,打了个哈欠,娇娇软软地道:“母妃,女儿困了,明日再谈,好么?” “你这孩子,往日像个夜猫子,今日怎么睡得这么早?” 说话间,云氏去掀锦帐。 黎语颜慌忙拉住锦帐:“母妃,女儿身上穿得少。” “女儿家长大了,知道害羞了。”云氏停了手上动作,坐到床头绣凳上,“娘只问几句,待问完,你就睡。” “母妃,您问吧。” 黎语颜脑袋搁在帐外,趴着托腮瞧着云氏。 她的床是女儿家的闺床,比双人的拔步床小一些,两人同在床上,便有些挤了。 这般趴在床沿,身体不可避免地碰到里头的夜翊珩,小脸立时一红。 云氏以为她是被自个说长大害羞,闹得脸红,便没多想。 夜翊珩这时才知,眼前的少女,不光素手柔弱无骨,手臂嫩如玉藕。此刻她的腿刚好就搁在他的掌上,只隔着她薄薄的寝裤,他切身体会到的是,男女的区别。 不同于男子力量感的紧绷肌肉,她的娇柔无比,滑腻似酥。 以往他有抱过她,那时的手攥起,基本以手臂搁于她腿弯处,完全没有此刻的感官来得冲击大。 偏生这时的黎语颜还动了动,无异于腿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若将手拿出,好似不对;可不拿出,也不对。 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太子殿下,在此刻却是拿不定主意了。 大脑一片空白,只好僵硬着手掌,任由她的腿搁在他的掌上。 锦帐外,云氏柔声问:“婂儿,你当真是自愿嫁给太子的?” 黎语颜咬了咬红润的唇瓣,她若说不是自愿的,或说事出有因,帐内的某人会捏碎她脆弱的颈骨么? 此刻他也躺着,她方才动了动腿,是想将他的手从自己腿下撇出去。没想到他不动,这会子正好,她就压着他一只手。 如此一来,她只需对付他另一只手。倘若此人真伸手到她脖子,她就踢将过去。 黎语颜一面心里盘算着用什么踢法,一面对云氏点了头。 “母妃,女儿是自愿嫁的。”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她说了这话后,某人的手指微微震了震。 云氏凑过头去,悄声道:“老实说,太子长得真不错,比你父王年轻时还俊美,只可惜他瞧不见。倘若他真能对你好,为娘就认他这个女婿。” 锦帐内的夜翊珩闻言,薄唇轻抿,镇北王妃这般,大抵是寻常母亲对孩子的爱吧。不像他的母后,冷酷无情。连稀松平常的母子谈心,对他来说亦是奢望。 母妃离她这么近,黎语颜心跳如鼓,生怕下一瞬,锦帐被掀开,里头的夜翊珩就被母妃抓了个现行。 压住心头的狂跳,黎语颜忙道:“父王现在就很俊美,年轻时更美,母妃是不是因此才看中父王的呀?” “你这孩子。”云氏面色一红,将身子往回移了,又问,“告诉为娘,你怎么瞧上太子的?” “呃……” 黎语颜呃了半天,硬是说不上半个字。 母妃今日没去书房,自然不知家人对她的盘问。 此刻母妃单独过来,是为她好。 她心中感动,便说:“那日女儿给母妃进山采药,是太子殿下救了我。女儿脚踝划破了口子,也是太子殿下帮忙包扎的。” 闻言,云氏颔首,旋即叹息:“太子瞧不见,他还这般救你,委实不易。英雄救美,美人儿以身相许,堪称佳话。再则,放到现实中,女子的脚被男子摸了,是该嫁他。” “母妃……” 这个时代,真的是被男子摸了脚,就要嫁他么? 那他们此刻就在一张床上,她得嫁他几次? 莫名地,黎语颜心跳加速。 “母妃知道你为何肯嫁太子了,母妃不求别的,只求他对你好!” “母妃,您真好!” 黎语颜想起自己的母亲,眼眸中慢慢升起水雾,拼命眨眼,将泪花逼退。 如果母亲还在,大抵也会这么来问她的吧? 云氏站起身,伸手摸她发顶:“婂儿睡吧,母妃也该回去歇息了。” 黎语颜拿脸在云氏手心蹭了蹭,随后吩咐妙竹:“妙竹,替我送送母妃。” 妙竹称是,扶着云氏出了房。 不多时,房中静下来。 黎语颜将脑袋缩回帐内,腿从他掌心挪开,语气生硬地下了逐客令:“殿下该回了!” 瞧她的腿避他不及,夜翊珩修长如白玉的手指曲起:“你羞了?” 短短三个字,温润低沉,带着丝促狭。 “羞什么?我有什么好羞的?”话虽如此反问,却是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她扯过被子,顾自躺下,“我要睡了,殿下请走!” 夜翊珩直起身,准备从她身上翻过去,却不想被她突如其来的坐起惊到。 两人鼻与鼻之间的距离仅寸许…… 彼此呼吸可闻,他甚至能听见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借着帐外妙竹留下的灯盏光亮,他能清晰地看到她扑簌颤抖的羽睫,如白瓷般细腻的粉面,冰肌玉骨,容颜殊胜。 视线落于她娇嫩嫣红的唇瓣,夜翊珩眸色一沉。 “郡主生母的名声恢复问题,尚未探讨,郡主不准备说点什么?” 嗓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暗哑。 黎语颜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眼前的他与她这般近,近到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睫毛,看到他幽深的瞳孔,还有他深邃难以揣测的眼神…… 更让她整个身体感受到极具的压迫感和侵略性。 第243章 培养感情 随着她往后仰的动作,轻纱制成的寝衣自右边肩头滑落一截,露出肩臂大片细腻洁白如玉的肌肤。 黎语颜垂眸,慌忙扯住衣衿,觉得不够,又拿被子拥住身子,嗓音轻颤:“明儿再说吧。” 此刻的她真的无法与他探讨这个问题。 眼前的她清眸中好似浮起潋滟水光,虽被她垂眸掩住了,但方才他瞧了个仔细。夜翊珩撇开脸,以移开眸光。 “那就明儿再议。” 尽量不触到她,他跃下床。 感受到他翻身下床的动作,她补了句:“你鞋在床底。” 此地确实不该久待,夜翊珩轻“嗯”一声,穿鞋离开。 黎语颜捏了捏方才被他掌心触到的腿部,此处好似还僵着。 他的手分明那么凉,可被他贴过处却滚烫不已。 回到东宫,望着皎皎月色,夜翊珩不自觉地指腹摩挲了下掌心,上头好似还留有她肌肤的滑腻之感。 他定是魔怔了! —— 翌日。 皇帝宣季清羽进宫。 舅甥俩在御花园走了走。 “京中贵女花名册交于你手,已有不少时日,清羽,可曾选好?” “皇上舅父,外甥可否一个都不选?” “朕记得你曾说有个喜欢的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这……”季清羽心神一凛,“此事还是不提罢。” 怎么提呢? 万一皇上舅父要见她,他随便寻个人冒充,皇上舅父心血来潮指了婚,他还怎么追求阿颜? 皇帝朗声笑:“那朕把北岚郡主赐婚给你,如何?” 季清羽不敢置信:“皇上舅父,此事当真?” “怎么,你还不信?” “外甥以为,镇北王之女,大抵是要许给皇子的。” 是以,这段时日,他一直在想如何跟黎语颜表露心迹。 “何须妄自菲薄?”皇帝拍了季清羽肩头,“朕若将北岚郡主赐给你,你就得想个法子把郡主连人带心都留在京都。毕竟你父母希望你在京娶妻生子,而不是去往遥远的北岚城。” 季清羽颔首:“外甥明白!” 倘若皇上舅父真将阿颜指给他,他定挖空心思对她好! 以往她没有家人的时候,想着到处游历;如今有家人了,她想守在家人身旁无可厚非。 如果她嫁他,按照父亲母亲对她的喜欢,她那么善良,定会留在京都。届时他与她多生几个孩子,她有了新的家人,肯定不忍心离开京都了。 至于镇北王府,在天晟的威望太大了,大到皇上舅父都不喜。 说起来,这天下总归是夜家的,镇北王府仗着军功有个异姓王的名头就够了。再多的,他们不该藏着掖着,而不交给皇上舅父。 再想得坏一些,倘若镇北王府届时出了什么岔子,阿颜嫁给了他,罪不及出嫁女,他可名正言顺地护她。 皇帝见季清羽答应得痛快,面上便多了几分笑意。 季清羽恭恭敬敬地站好,行了个大礼:“敢问皇上舅父什么时候下旨?” “目前镇北王与世子昏迷着,贸然下旨,于情于理说不过去。过段时间,待镇北王与世子的情况稳定下来……” 待镇北王与世子双双离世,他身为皇帝想如何下旨,便如何下旨。 季清羽由衷道谢:“多谢舅父!” —— 镇北王府。 黎语颜侧坐在廊下,手肘撑在美人靠上,托腮望着边上的竹林,天水碧的披帛松松垮垮地挽在小臂处。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披帛飘荡,竹叶簌簌作响。 父王与大哥已经醒来,外人不知,除了太子。 米欣荣已回京,她得寻个时机去会一会。还有国子监要继续上,上回射艺月考得了首名,她还未去兵部历练。 这两桩事情关系到黎毅哥哥阵亡的真实缘由,她得抓紧办了。 只是,目前太多双眼睛盯着王府,祖父交代,让她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不,她只能坐在廊下发呆。 黎煜烨缓步过来:“妹妹。” 黎语颜闻声侧头:“大哥。” 黎煜烨掀袍在她对面坐下:“如果一定要用联姻方式,让夜家对咱们家放心,也不需要你嫁给太子。” “大哥的意思是……” “我可以娶了九公主,九公主是皇帝最宠的女儿,我只需娶了她,咱们王府便是安全的。” “大哥若娶九公主,那就再也不回北岚城了,公主驸马不是那么好当的。” 更何况是九公主的驸马。 她与九公主有过接触,这个人与夜翊珩一般喜怒无常。 大哥是镇北王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一旦留在京都,便只能是有名无实的镇北王。如此,怕是天家人最喜看到的。 黎煜烨苦笑:“太子妃就那么好当了?” “大哥,我留在京都不打紧,你必须回北岚城。你是镇北王府与镇北军的支柱,万不可因我,失了大局!” “可是妹妹并不喜太子!” “大哥不是也不喜九公主么?自大哥进京为质,九公主就对大哥多次表露心迹,若大哥真喜欢她,九公主不至于至今还未许人家。” 兄妹两人一阵沉默。 这时,小山跑来。 “郡主,太子殿下派人来接,说之前与您约好有事相商。” “对!”黎语颜站起身,对黎煜烨道,“大哥,那我先去了。” 廊下走了几步,黎语颜脚步微顿,吩咐身旁跟着的小山:“你去同我祖父说一声,就说我只去东宫,旁的地都不去。” “是,郡主。” 小山奔走。 黎煜烨往背后的美人靠重重一靠,他一个大男人,需要妹妹来护着,是否太过窝囊? 待黎语颜出了王府,登上东宫马车,这才发现车内坐着夜翊珩。 他竟然亲自来接。 “殿下怎么不到府中?” “贵府近来甚少会客,孤还是不讨嫌为好。” 夜翊珩抬手示意她坐。 这倒是实话,黎语颜抿唇笑了:“咱们这是去东宫?” “郡主是想与孤去外头游玩,培养感情?” “殿下误会了,臣女祖父有交代,不让臣女到处瞎逛。” “这倒也是,毕竟镇北王与世子双双醒来之事,还需保密。” 见他面无表情地戳穿,黎语颜也不反驳,清浅笑道:“多谢殿下保密!” 夜翊珩乜斜着她,嗓音淡漠:“郡主有无想过,倘若孤对镇北王府不感兴趣,亦无娶郡主之心,郡主拿什么与孤交易?” 第244章 一对璧人 闻言,黎语颜怔住。 一双盈盈秋水泛着水光,含着讶然。 夜翊珩凝睇着她半晌,见她美目含了潋滟波光,这才垂眸,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衣袍。 他在试探。 试探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女究竟是何想法? 更在试探,她除了他这个选择外,还有没有她瞧得上的? 良久,黎语颜轻声道:“臣女没有旁的筹码,殿下若要反悔,臣女无话可说。” 说话时,她站起身来:“既如此,东宫便不去了,臣女告退!” 夜翊珩轻叹一声,罢了,试探无果。 “交易既达成,便不悔。” “郡主忘了孤方才所言吧。” 轻吐两句话,他扣住她细腕,将人拉回了坐位上,旋即对驾车的若风陌尘道:“速回东宫!” 一路上,黎语颜均安静坐着,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双眼直直盯着自己的膝盖。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 他嘴贱什么,说了那浑话,现在弄得人好似抽走了魂魄。 直到马车在东宫门口停下,黎语颜这才抬眸瞧他,入眼的他,不笑的时候,眉眼太冷。 发现他也往她这般瞧来,黎语颜连忙垂眸。 “过来,帮孤系上眼纱。” 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带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夜翊珩将手中的白纱往她跟前递了递。 黎语颜抿唇接过,走到他身侧,夜翊珩侧着调整了坐姿,以便她帮他系眼纱。 坐在驾车位后的松果见车内没动静,推开车门,恰好看到郡主在给太子殿下系眼纱。 这一幕,像极了新婚夫妻间的亲密。 瞧郡主细白的手指在太子殿下的后脑勺轻轻系了个结,那样温柔,那样清雅。 看得松果喜笑颜开,连忙告罪:“小奴罪过罪过,殿下与郡主勿怪!” “松果你想多了。” 黎语颜微红了脸,率先出了车厢。 夜翊珩缓缓而出,大手在黎语颜手腕上一扣:“他没想多。” “啊?” 黎语颜懵掉,还没想清楚今日疯子奇怪的言行,便被他拉着走了。 看着自家殿下与郡主并肩往寝宫方向走,松果抿唇笑个不停。 这么一对璧人,多养眼啊! 若风与陌尘齐齐站到他身后。 若风问:“方才在马车内,你看到什么?” 陌尘也问:“看到殿下亲郡主了,亲得用力么?” 松果转回头,剜了他们各一眼:“我说你们的脑袋瓜里,有没有正经的?” “你又不说!” “我偏不说!” 在若风与陌尘的再三追问下,松果才道:“我瞧见郡主给殿下系眼纱了。” 两人闻言,连连点头。 能给殿下系眼纱的人可不多! 就算是他们与松果,顶多给殿下递一下眼纱,帮殿下系的机会屈指可数。 足见郡主在殿下心中不一般的地位了。 —— 皇宫。 皇帝挥退季清羽,又宣了黎宗发进宫。 听说皇帝宣召,黎宗发丝毫不敢怠慢,火急火燎地进了宫。 在御书房外,黎宗发深呼吸几次,这才入了内。 不是他过分紧张,而是自从镇北王府进京后,皇帝便没单独召见他过。 “微臣叩见皇上!” 黎宗发跪伏在地,双臂与肩膀隐隐颤抖。 皇帝见状,挑了挑眉。 身为天子,最喜这种身心皆怕他的大臣。 “起吧。” “谢皇上!”黎宗发垂首躬身,“不知皇上宣微臣所为何事?” “宁远侯还记得朕于今年年初给太子指的婚么?” “微臣记得,当初皇上原本想将臣三女赐婚给太子,后换成了五女。谁承想,这五女并非臣亲女,这婚事才作罢。” “嗯,太子虽说才十九,但身体情况如此,朕便想着让他尽早大婚。既然朕原本指婚的是你们侯府之女,那就拨正,继续这门亲事。” 黎宗发拱手,惶恐道:“皇上,微臣膝下未出阁的女儿只剩了四女。其母是姨娘,这与太子不配啊!” 皇帝动了动眉头,淡声道:“朕给你打个比方,正好比镇北王府与你宁远侯府,何为正支,何为偏支?” “这主支分支,有时只一句话之事。” “你四女儿是姨娘所出,却是你亲女,要将其变成嫡女,难道你没法子?” 闻言,黎宗发心头大喜。 这么说来,皇帝是要提拔他们侯府了? 皇帝说起黎家主支分支的关系,用庶女变嫡女,来隐晦地提示他宁远侯府可取代镇北王府? 想到此,他连忙恭敬道:“臣这就回府,将黎露记到冯氏名下,如此便成了嫡女,可与太子相配。” 皇帝淡淡颔首:“去办吧。” “臣遵旨!” 黎宗发压住心头喜悦退下。 他这几个子女,个个不出色。 他花了最多心思栽培的黎曼婷,如今得不到梁王宠爱不说,面容还不能恢复。 黎浩这个儿子,有些扶不起。因为假神医一事,娶九公主是无望了。 想用子女来拉拢天家的心,早已破灭。 没想到,皇帝给了个机会。 只要皇帝能用得上宁远侯府,那就说明他还有用处,既如此,泼天的富贵与权势仍有望获得。 —— 东宫。 黎语颜随夜翊珩去了小楼书房。 屏退了左右,夜翊珩先开口:“孤实话告诉郡主,父皇大抵不肯赐婚,这才借口郡主生母的名声问题。” “臣女知道,毕竟事情过去太久,我母亲早已不在,查探起来确实困难。”黎语颜抓住他的手臂,“殿下,难道您不觉得,越是如此,咱们越要站在一道么?”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瞧了一眼她紧紧抓着他手臂的双手,矜冷道:“嗯。” 原本父皇以为他一个失明太子,最好拿捏。 但自从他拒婚,后又求娶来看,皇帝老头大抵对他起了疑。 再加上他曾说愿意入赘镇北王府,老头便知他不会帮忙留镇北王府在京。 这么一来,老头如何利用他拿捏镇北王府? 利用不了,拿捏不了,便不会将北岚郡主赐给他。 “好在孤已得首肯,只要恢复郡主母亲名声,赐婚,老头不肯,也得肯!” 他竟然称呼皇帝为老头,黎语颜满是惊愕。 “殿下……” 夜翊珩云淡风轻道:“不瞒你,天家人最凉薄,寻常人家的父子情,在天家很难见到。” 黎语颜不禁伸手摘下他的眼纱:“殿下的眼,是不是因为……” 第245章 想欺负她 夜翊珩清冷一笑:“孤也曾怀疑,但没证据。” 都说虎毒不食子,比虎还毒的大抵便是天家人。 这便是他身为太子的悲哀。 有时候,他真羡慕黎煜烨。 虽说黎煜烨进京为质有三年,但他有疼他爱他的镇北王夫妇。 如今他开始羡慕眼前的黎语颜,有疼爱她的镇北王府上下,就连镇北王妃都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 说句对不起夜家先祖的话,如今的天下,夜家真的不如镇北王府黎家。 黎泰鸿教养出来的儿孙,个个心系天下苍生,胸怀社稷家国。 如此人家,父皇竟还想着一举灭之。 父皇真的是越来越昏聩了! 黎语颜仰头凝望着他的眼:“殿下的眼,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 闻言,夜翊珩笑,笑中含了丝苦:“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治愈?” “一定能的!” “承郡主吉言!” 话落,他回望她。 四目相对间…… 空气好似在这一刻凝固了。 眼前的少女,冰肌玉骨,灿如春华,皎若秋月。 他能从她清湛的美眸中,看到自己。 自己自小生活的黑暗腌臜,在她眼中,好似无所遁形。 夜翊珩不禁自问,真的要将她扯到天家风云诡谲的残酷斗争里么? 不过,她既然是镇北王之女,这便算已跨入了斗争。 黎语颜也从他的俊目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她这样仰视着他的模样,好似有些不争气。 更让她心慌的是,他一个混身寒凉之人,为何有这般有温度的目光? 不知不觉地,她垂了眼睫:“要查探我母亲与父王过去之事,得先过问我父王。” 夜翊珩往侧边走了走:“正是。” 黎语颜跟在他后头,喃喃道:“此事我问过父王,父王只说那时他与我母亲都是被人陷害,故而那日发生之事,很多情节他都记不清了。” “那日在何处遇见过何人,知道这些后,或许会有线索。” 夜翊珩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猝不及防地,她撞入了他的怀里。 “对,对不起!” 她慌忙后退一步。 看她揉着鼻尖,夜翊珩俊眉微蹙:“疼么?” 嗓音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不疼,有些酸。” “呵,娇气。” 她气结:“你!” 看她如此,他眸中难得闪过一抹兴味。 款步走到书案后,夜翊珩从抽屉拿出一个精致的罐子,修长如玉的手指将其打开,取出一粒糖豆。 “过来。” 黎语颜不情愿地挪动步子:“做什……” 话还没说完,小巧的嘴里,被他塞了一颗糖。 他温声问:“还酸么?” 糖豆在舌尖转了圈,甜丝丝的味道溢开,她眉眼弯弯地含笑点头:“不酸了。” “甜么?”他又问。 “甜!”她含笑答。 他轻哼一声:“你可真好哄。” 闻言,黎语颜将糖豆嘎嘣嘎嘣用力咬碎,似含了怒气。 一双水光潋滟的眼,恨恨瞪着他。 夜翊珩低低笑开,再看一眼她生气的模样,霎时,眸色微沉。 怎么办? 他真的好想欺负她啊! 就像那种欺负可爱小动物的那种,使劲揉捏。不够劲的时候,甚至还想上嘴上牙咬。 他大抵真是个疯子! —— 另一边。 黎宗发回了宁远侯府。 回到侯府的第一件事,便将自家有可能取代镇北王府的消息告诉了黎浩。 黎浩兴奋不已,大喊:“同样是姓黎,凭什么高低不同?” 黎宗发含笑道:“此话在家中讲讲就成,出了府门,万不可再说。等熬过了这阵,以后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是,父亲!”黎浩凑过去,低声问,“父亲,您说,咱们家取代了那家人,那儿子以后能不能娶个公主?” “你还想着九公主?” “哼,九公主就是个残废,儿子怎么可能真的瞧上她?” 黎宗发颔首:“等事成后,大概是可以。皇上那么多公主,届时随你挑了。” 与黎浩密谈之后,黎宗发将冯氏、胡姨娘与黎露叫道了跟前,将今日进宫一事大致讲了。 得知老爷要将黎露记到自己名下,冯氏说什么都不愿。 “老爷,妾身不愿!”冯氏哼声。 “妇人之见!”黎宗发喝道,“黎露记你名下,就有机会嫁给太子。届时,你是太子岳母,那身份岂不是比过镇北王妃去了?” 冯氏一听,那日镇北王府进京,在宴席上,太子称呼镇北王妃为岳母一幕好似历历在目。 彼时,多少夫人羡慕啊! 虽说太子失明病弱,但模样是一等一的好,身份也好。 总归嫁给太子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只是记到名下的。 怎么说来,她都不亏,便点头应了。 胡姨娘与黎露也是喜不自胜。 特别是黎露。 先前自己看上了韦锐立,没想到韦锐立对黎语颜念念不忘。 如今倒好,皇帝有意将她指婚给太子,如此,她也算让黎语颜吃了瘪。 没想到,她黎露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就算太子命不久矣,又如何? 届时她是太子正妃,连黎曼婷这个梁王侧妃见了她都要行礼。 想到此,黎露趾高气扬起来。 —— 东宫。 黎语颜不想与某人待在书房里,便出了小楼。 夜翊珩心情很好地跟着她。 “昨日中午,那药粉已经下到饭菜里了。” 绕着湖走的黎语颜停下脚步,转身问他:“真的?” “嗯,据说昨晚他难受得很。” “那是自然!” 黎语颜轻笑,谁叫夜振贤存了那种心思,那就怪不得她了。 “孤很好奇,你如何会有那种药?” “这个殿下就别管了,臣女不会说的。” 闻言,他也不恼,淡淡道:“如今的问题,那就是要把那人从牢里弄出来,郡主才可实行下一步计划。” 黎语颜颔首:“正是如此,可怎么把人名正言顺地放出来?” 想了想,她又问:“那人幕僚那么多,会不会有人送女人进去给他?” 夜翊珩摇头:“那牢设置的初衷便杜绝了这种事。” “那只能将人弄出来了。” 如此夜振贤才可以在贤王府展开拳脚,把他自己办废了。 两人缓步绕湖思考。 忽地,夜翊珩想到一个人,开口道:“孤有办法了。” 黎语颜疑惑地问:“是殿下去向太后求情?” 第246章 再动咬你 夜翊珩微微摇首:“孤去求情,太假。” 他向来冷情,再则,天家的兄弟们,有几个是有真感情的? “那谁去?”黎语颜拧眉问。 “阿玖去。” 薄唇吐出三字,夜翊珩顾自往前走。 黎语颜追上去:“为何是九公主,是九公主与贤王的关系好么?” 夜翊珩唇畔挂着淡淡的讽意:“天家的兄弟姐妹能有几个关系好的?” “那为何殿下说让九公主去?” 夜翊珩坐到湖边的长椅上,抬手指了指,示意她也坐。 黎语颜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下。 “孤给你讲个故事,听完后,你就明白了。” “有户人家颇有权势,儿子长大了,其母给他选了个妻室,是其母娘家侄女。其父也给他选了个妻室,是名门望族。按照出身,其父选的为正妻,其母选的只能当贵妾。” “这位贵妾的肚子争气,先后生了两个男娃。” “不巧的是,这两个男娃长大后,皆好色。” 黎语颜像是听到了了不得的秘密,捂嘴惊呼:“这两个男娃便是大皇子与二皇子?” 将夜翊珩所言的人物对号,儿子是皇帝,其母是太后,其父是先帝。正妻便是皇后,贵妾便是贵妃。 贵妃是大皇子与二皇子之母。 贤王好色,京城人皆知。 大皇子早几年就不在了,难道他也好色? 好似猜出她心中疑惑,夜翊珩淡声道:“老大长大后,看上了老头的女人。一次偶然,阿玖见到他们行不轨之事,惊慌中从阁楼上摔下……” 黎语颜拧了眉:“九公主摔断腿竟然是因为撞破人家的……” 夜翊珩讲得平静无波:“老大与那女人还商议如何给老头下毒,老头得知后,一气之下送他们归了西。这便是老头有那么多女儿,最宠阿玖的原故了。” “后来,老头不知道从哪听说,老大是受了那女人的蛊惑,但早已无从彻查,悔之亦晚矣。” “如今叫阿玖去跟老头求情,老头看在老二与老大是一母同胞兄弟的份上,定会放人。” 黎语颜连连点头:“臣女明白了。” 皇帝对大皇子有些愧疚,这份愧疚转移到了二皇子身上。 至于太后,太后是贵妃姑母,有这层关系在,太后定会护着贤王。 旋即她又问:“说不定老大是真想害老头呢?” “谁知道呢?老头心思难猜,更何况人不在了,他会往他自己愿意相信的方向想。” 一阵风吹过,夜翊珩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站起身来。 黎语颜跟着站起。 两人并肩回了书房。 回到书房,正商议如何向夜玖开这个口时,陌尘来报。 看黎语颜还在,陌尘便至夜翊珩耳边低语一番。 闻言,夜翊珩挥了挥手:“退下吧。” 陌尘抱拳称是,后退几步,快速离开。 见他们这般神秘,黎语颜好奇心起:“殿下,发生何事了?” 夜翊珩淡淡睨着她,嗓音清冽:“季清羽喜欢你。” 适才陌尘所报的是,皇帝老头欲将黎语颜赐婚给季清羽一事。季清羽非但没拒绝,而是欣喜接受,并询问何时下旨。 老头真的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不可能!”黎语颜激动地从椅上起身。 夜翊珩清冷一笑:“没什么不可能,男未婚女未嫁。” “不知殿下从哪得到这个消息,但臣女确实早拒绝他了。”黎语颜越说越急,“殿下还记得那次清羽将我掳走之事么?那次他告白了,我拒绝了。” “我还跟他说明,我与他只能是很好的朋友而已,他答应了的。” 夜翊珩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你唤他清羽,黎语颜,你可是主动要嫁孤的。” 黎语颜眉心拧紧:“我与他是朋友,若是连名带姓地叫,感觉不像是朋友。” 夜翊珩亦从椅上起身,缓步走到她跟前:“可你唤孤名讳时,却是连名带姓。” 瞧他步步逼近,黎语颜连连后退,心头一急,便有些口不遮拦:“咱们就算成亲,也是契约婚姻,无关情爱的。” 闻言,夜翊珩负在背后的手紧了紧,望向她的眼越发深邃。 “郡主莫不是忘了,孤说过何话?” 不知道为何,她有些慌乱:“什么话?” 连带着出口的话语都在轻颤。 就这时,她退无可退,只半步后背就撞上墙壁。 夜翊珩伸手往她背后,她的背垫着他的掌心撞到了墙壁。 一声轻微的闷响,黎语颜复杂地看向眼前的男子。 他这般逼近她,又这般护她,如此矛盾,是何故?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间,他微微低下头,将唇凑到她耳边,喃喃道:“成了亲,夫妻间该做什么?” 黎语颜有些懵:“该做什么,咱们不是说好无关情爱的吗?” “当时孤如何说的,郡主忘了?”夜翊珩自问自答,“孤说了孤非好人。” 闻言,黎语颜咬唇。 他所言非好人的意思,她明白。 “可是,这与季清羽无关啊!” 方才还在说她与季清羽的关系,这会子怎么扯到他们的关系上了? 夜翊珩清冷一笑。 “是无关,此事是孤与郡主之事。此事郡主若是不知,大可以问镇北王妃或者老王妃。” “她们若不肯告诉郡主,宫里会派经验丰富的嬷嬷教导。” “教导?”黎语颜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维节奏,“教导什么?” 夜翊珩那双凤眸幽沉深邃地盯着她,嗓音戏谑:“怎么伺候男人,郡主那么聪明,不懂?” 黎语颜彻底反应过来,大抵是自己说他们的婚姻是契约婚姻、无关情爱的话,惹恼他了。 可之前她分明是那么说的…… 好吧,她败下阵来,当时他确实说了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伸手推他:“夜翊珩,我悔了,我不想嫁了!” “嗯?”他音调拖长,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直呼孤的名讳,该当何罪?” 她丝毫不惧地抬眸反问:“何罪?” 夜翊珩两指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喉间一滚,欲吻上她娇嫩的唇瓣。 想到一亲她的唇,他便犯寒疾,便改了目的,亲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黎语颜脑中轰地一声,反应过来连忙挣扎。 “不许动!”他沉声,“再动孤咬你了!” 第247章 对你负责 她果然不动了。 夜翊珩眸光一沉,似在品味从未吃过的珍馐美馔,专注而缱绻。 脖颈上酥酥麻麻的,黎语颜不争气地抿了唇,心跳更是没出息地加快,生怕疯子一口咬下来。 他的身影轻易笼罩着她,她背靠着墙壁,背后有他的手抵着,身前是他,他的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 四面围困的她怎么都逃不了。 忽然感受到锋利的牙齿有袭来的征兆,黎语颜微微颤抖,嗓子眼冒出一句话:“殿下,臣女没动。” 此刻她的声音细软,像是小动物那般的呜咽之声,听得夜翊珩心头一软。 本就没打算咬她,这会子更是下不了嘴。 薄唇离开她的脖颈,被他吻过处,白腻似酥的肌肤上已然氤氲出诱人的红晕。 他伸手按了按,红晕消散,放开后,旋即浮现。 怎地这般娇气? 看她水光潋滟的眼,越发水润,好似下一瞬,这个女人会哭出来一般。 心头躁得很,他不会哄人,怎么办? 鬼使神差地,他问:“要不要吃糖?” “殿下当是哄小孩子吗?” 黎语颜垂眸抿唇,小脸板着,显然很不高兴。 夜翊珩揉了揉额角,忽然想到她中了极乐散那日,她亲了他的脸颊后,对他说,会负责之语。 那时他明知她在幻境中,但那句话听得他心头起了波澜。 思及此,他想说,孤会对你负责的。 然,这句话犹如千斤重,怎么都说不出口。 张嘴说出口的却是:“郡主该明白你与孤的交易,会是何种状态了。” “依照郡主的说法,这般交易的亲事,叫什么契约婚姻。但在孤看来,不管叫什么婚姻,孤与郡主毕竟是夫妻,夫妻之间……” 他没继续往下说,希望她自己能明白。 许是被咬过几次,这会难得没被咬,黎语颜的胆子便大了些。 眼前的他早就承认不能人道,既如此,再糟糕的情况,还能比得过梦里的么? 再则,若是嫁给别的皇子,婚后生活怕是更不好过。 还不如嫁给眼前这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婚后顶多被啃脖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适时地服个软,指不定还不用被啃。 遂推了他,嗓音清亮:“没什么好怕的!” 见她竟然不怕,夜翊珩有些意外。 “郡主的意思,这般交易,还要继续?” “自然继续,殿下千万别忘记护着镇北王府!”顿了顿,她又道,“臣女要报的仇,殿下是不是得继续相助?” 说了那么久,还没说到将夜振贤放出来的点上。 “好,你随孤进宫,去同阿玖商议。” 夜翊珩淡淡扫她一眼,往书房外走。 黎语颜追上去。 见她追来,他放缓了脚步,两人相伴无言地往皇宫行去。 不知怎么的,秋风微凉,却吹不散她脖颈上绵延的热意。 他的唇分明微凉,可留在她肌肤上却无比灼热。 为防今后再发生这种事,黎语颜踌蹰了半晌,小声道:“殿下,往后可不可以不罚臣女?” “为何?” 嗓音清冷,颇具威严。 “殿下若罚臣女,会影响殿下在臣女心目中的形象。” “孤还有形象么?”夜翊珩笑了,好似心情很不错,“孤在郡主心中不是疯子么?” 闻言,黎语颜无声地动了动唇。 夜翊珩轻笑一声:“你此刻就在骂疯子。” “殿下能看懂唇语?” “郡主不会么?” “太子殿下,有没有人告诉你,这样聊天没法继续的?” “孤虽是个不讨喜的皇子,但好歹是太子。” 只有别人想着办法如何继续聊天的份,他从不考虑这点。 奇怪的是,在身旁这个女人跟前,他好几次想着该说何话了。 烦躁! —— 宁远侯府。 黎曼婷回了娘家。 来到冯氏跟前,她将面上的面纱摘下:“娘,你看我的脸。” “你的脸怎么了?”冯氏细细端详许久,“我看疤痕都淡了许多。” 黎曼婷命丫鬟金桔将帕子沾湿,随后在面上擦了。 “娘,你再看看。” 冯氏眯着眼:“怎么有黑块出来?” “像不像小蹄子面上长过的?”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像。” 黎曼婷紧紧抓住冯氏的手:“娘,那有解药么?” “你怀疑自己的脸中了小蹄子以前所中之毒?”冯氏拧眉问。 “嗯!”黎曼婷重重点头,“这几日女儿出门都戴面纱,面上黑块处抹了厚厚的脂粉。” 冯氏摇头:“小蹄子之前中毒,身形也有变化。我觉得你是不是脸上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这才如此?” 就这时,打扮一新的黎露随同黎宗发与胡姨娘来了冯氏跟前。 见他们过来,黎曼婷连忙将面纱戴上。 见状,黎宗发皱了皱眉,这个女儿怎么学起黎语颜戴起面纱来? 顾不得数落她几句,黎宗发坐到了冯氏身旁,对黎露道:“给你母亲敬个茶,到时就将你记到你母亲名下。” 黎露规规矩矩地跪好,胡姨娘将茶盏放到黎露手上。 黎露乖巧地将茶盏举到额前,柔声道:“母亲,请喝茶!” 冯氏正要伸手去接,黎曼婷厉声喝住:“这是怎么回事?” 黎宗发沉声:“四妹妹记到你母亲名下,便与你一般,是侯府嫡女。” “侯府嫡女唯我一人!”黎曼婷尖锐道,“黎露不过是姨娘生的,如何能与我平起平坐?” “什么话?”黎宗发拍了桌子,“黎露成了嫡女,便可许配太子,今后便是太子妃,这是咱们侯府的荣耀。” 说话间,黎宗发斜了黎曼婷一眼,对金桔道:“还不拉着你家侧妃?” 黎曼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黎露若成了太子妃,她这个梁王侧妃低她好几等。 分明她才是宁远侯府的嫡女,如今竟然连个庶女都比不过。 金桔将黎曼婷拉到一旁小声劝:“世人都说太子殿下命不久矣,北岚郡主不肯嫁,就是因为这点。四小姐就算嫁过去,也只是个空有名头的太子妃,掀不起风浪。” 黎曼婷自然也知这个道理,但就是不想自己母亲将黎露记到名下。 金桔说得很小声,黎露跪在冯氏跟前听不清,但她知道,这对主仆定无好话。 第248章 颈上红痕 反正她要出人头地了,黎露眼中划过一丝得意的笑,悄悄撇了一眼立到远处的黎曼婷,顺利给冯氏敬了茶。 他日,她不光要将黎曼婷踩在脚底,连带着黎语颜那个小贱人,她也要狠狠地踩踏! 敬茶完毕,黎宗发难得地掏了银票给黎露,让她上成衣店去采买些衣裳,以免进宫面圣时太过寒酸。 黎露恭敬告退,旋即与胡姨娘一道离开。 见人走远,黎宗发指着黎曼婷鼻子喝骂:“脸都没弄好,身孕又无,还能争什么?” 冯氏劝:“老爷息怒,曼婷难道不想脸好,不想怀上梁王的子嗣?” 黎宗发扫了一眼冯氏,又对着黎曼婷道:“与其有心思与自家姐妹争,还不如想想办法,弄好你这张脸,想想有何法子拴住梁王的心!” 黎曼婷满肚子委屈,如今她在梁王府,连见夜震宇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如何怀上他的子嗣? 本想来娘家求安慰的,没想到回到娘家,还受了这等窝囊气。 一气之下,便带着金桔跑出了冯氏的院子。 冯氏想去追,被黎宗发叫住。 “让她受点挫折也好,如此才可想办法拴住梁王。太子命不久矣,就算黎露嫁过去,往后不过一个空名。”黎宗发压低声音,“今后真正的储君,必须有子嗣,太子是没希望的。你说哪个皇子有机会?” 冯氏点头:“我知道你这是为了咱们女儿好!” 黎曼婷脚步匆匆地往大门口走,却不想迎面碰到黎佳佳高高兴兴地回来。 看到别人高兴,黎曼婷就不爽快。 “呵呵,我当是谁?父亲是下贱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自个空占了嫡女的名头,实则连黎露都比不上的二房女啊。” “已经不小年纪了,不找婆家,整天嘻嘻哈哈的,有那么高兴吗?” 黎曼婷越说越起劲,好似将方才的气全都撒了出来:“你爹是个下贱的,你娘也是个下贱的,生了你这个小下贱……” 前面的话,黎佳佳承认黎曼婷没说错,可以不计较,可后面她这么骂人,她便忍不了。 跳将起来,劈头盖脸地往黎曼婷脸上头上招呼过去。 黎曼婷也不是个吃素的,两人扭打起来。 下了学刚回来的黎轩看到自己亲姐被打,连忙上去帮忙。 之前跟黎煜烨学过功夫,太子还派人教导,如今的黎轩虽说年纪不大,但打起架来,已颇有气势。 三下两下地就将黎曼婷打得蹲下身抱头痛哭。 “你们姐弟欺负嫡姐,二房好教养!” 见她还嘴贱,黎佳佳上前扯下她的面纱,由于眼泪的滑落,黎曼婷面上白一道黑灰一道,甚是滑稽。 黎佳佳笑:“我说呢,你怎么学郡主戴面纱,原来是面上长斑了!” 黎曼婷猛地起身:“我没长斑,你胡说!” “有没有长斑你心里清楚!”黎佳佳完全不想跟她多扯,拍拍黎轩的肩膀,“弟弟,咱们回家!” 黎轩十分兴奋:“姐,我功夫是不是见长了?” 姐弟俩往二房院子走去。 “见长了!”黎佳佳压低声音,“不过男人不能打女人。” 黎轩轻哼一声:“师父说了,是坏人就该打,方才那人是坏人!” 闻言,黎佳佳颔首:“你师父说得对!” “姐,什么时候我能去见郡主姐姐啊?” 黎佳佳轻声道:“郡主姐姐的父王与大哥目前情况不太好,王府如今不见客,咱们不太好去,过段时间再说吧。” 黎曼婷目眦欲裂地望着黎佳佳姐弟走远,二房在侯府当了太久的蛀虫,她得想个法子,将他们赶出去!—— 黎语颜跟随夜翊珩到了九公主的星宁殿。 对这两人一道而来,夜玖颇为吃惊,忙命人看座。 待看到黎语颜脖子上的红痕,夜玖掩唇笑了。 “冷心冷情的六哥被郡主勾了魂了。” 黎语颜完全不知她为何这般说,只微红了脸:“公主莫要胡说!” “瞧瞧小脸都红了。”夜玖嫣然一笑,“若我是男子,我定跟六哥争一争,不争旁的,只争眼前这位北岚郡主。” 夜翊珩行云流水般坐下,淡声道:“孤今日来,不是说笑。” 夜玖这才敛了笑,严肃道:“六哥有何事?” “你去皇祖母跟前求个情,让她将老二放出来。” “好。”夜玖当场应下,“包在我身上!” 黎语颜有些懵,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她一路上还想了好几套说辞呢。 好似瞧出黎语颜的疑惑,夜玖笑道:“那么多兄弟姐妹,脾气最差的就是……” 她指了指覆着眼纱的夜翊珩,又道:“故而,本公主只能听他的。当然,怼他的时候,本公主也不含糊。” “多谢公主!”黎语颜道谢,好奇地问,“公主不想知道,为何要公主这么做么?” 夜瑗直言道:“宫里多少脏事,我都见过。那日慈念宫一事,我光是听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哪日我嫁给黎世子,郡主便是我的小姑子。这便是今日,我答应那么快的第二个原因。” 说话时,她笑起来:“六哥如此待你,那是真上心了。” 闻言,夜翊珩蓦地出声:“多嘴。” 旋即起身:“黎语颜,扶孤回东宫。” 黎语颜便对夜玖点头示意,随后扶着某人,两人离开了星宁殿。 两人相伴行至宫门时,身后传来季清羽的声音。 “阿颜,等等我。” 因为背后唤季清羽为“清羽”,某人动了怒。此刻,黎语颜不知道自己停下脚步,会不会再次叫疯子生气,遂没停步的打算…… 只是脚步微顿了一下。 倒是夜翊珩停下脚步,扶着他的她这才跟着停下。 季清羽咬了咬后槽牙,明知瞎子看不见需要人搀扶,但看到阿颜扶着他,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倘若皇上舅父正式赐婚,阿颜成了他的未婚妻,他断不会叫自己的未婚妻去搀扶一个瞎子。 心里虽如此想着,季清羽面上仍带着得体的笑容行至黎语颜跟前。 “阿颜,你今日怎么来宫里?” 黎语颜正想说点什么,夜翊珩先开口道:“郡主陪孤散步。” 短短一句话,听得季清羽负在背后的手骤然攥紧。 “阿颜,是不是他逼你?” 问话时,他看到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个红痕,像是被吮吻的…… 第249章 孤玩什么 第249章孤玩什么 “清羽……”刚唤了一声,黎语颜想到某人的反应,忙改了口,“庆郡王,真巧啊,我与殿下确实是在散步。” 既然与某人达成了合作,规则还是需要遵守的。 虽说只是称呼,但此刻当着某人的面,还是顺着他的毛吧。 疯子的毛,若是炸起来,刺挠得很。 夜翊珩薄唇轻抿,唇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微不可察。 季清羽的心猛地一沉,她怎么唤他庆郡王了? 这般客套疏离,绝对是瞎子逼她了! 虽说心头泛起痛意,然而他的面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意。 “阿颜,时候不早,我送你回王府吧。太子眼不能视,多有不便。” 夜翊珩反手捏住黎语颜的手,似宣告主权一般捏了捏。 “郡主还需送孤回东宫。” 见状,季清羽忍不了,低喝:“夜翊珩,你别太过分!阿颜是女子,你好意思叫女子送伱?” 夜翊珩清冷一笑,淡淡道:“孤眼瞎,需人搀扶是事实。自年初始,孤习惯了郡主相扶,这更是事实。” “你!” 季清羽气得笑容尽失。 偏生夜翊珩又道:“你且放心,等郡主将孤送到东宫,孤定亲自陪郡主乘车回王府。” “清,庆郡王,殿下真没逼我。”黎语颜浅浅笑道。 此次来皇宫确实不是某人所逼,但寻夜玖一事,不便告诉眼前的季清羽。 “好,那我先回了。” 季清羽面上复又堆起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笑容下有多少酸楚。 黎语颜点了头,看他牵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道了一句:“路上骑马注意安全啊!” 听到这话,刚翻身上马的季清羽颔首,旋即一夹马腹疾驰离去。 夜翊珩捏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么关心他?” “殿下这般,臣女还以为太子殿下吃醋了。” “呵呵,笑话,郡主不是说无关情爱么?” 两人相携回了东宫。 一到东宫内,黎语颜从某人手中抽出手,轻声道:“臣女先回了,太子殿下若有九公主那边的消息,还请及时告诉臣女。” 夜翊珩微微颔首,吩咐早已候在门口的若风陌尘驾车。 见身旁的女人一脸疑惑地盯着她,他道:“孤不是说了,送你回王府么?”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当时她还以为是说给季清羽听的。 就在她还未来得及拒绝时,夜翊珩再次抓住她的手登上了马车。 “有接有送的,还挺周到。”黎语颜笑了笑,“看来殿下对咱们的交易颇为上心。” 在星宁殿内,九公主说太子对她上了心,她当时未反驳。 此刻看来,他是对合作上心。 “还不是防止半道某个骑马的小贼,偷了郡主的心?” 夜翊珩说得清冷疏离,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她是喜欢季清羽的吧? 他们认识比他与她早,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想到这点,他的心里特别烦躁。 闻言,黎语颜挣了挣被他拉着的手,却是挣不脱。分明看他只轻轻拉着她的手,可她怎么使劲都无法脱离他的手心。 什么叫骑马的小贼? 有这么说自己的表兄弟的么? 夜翊珩饶有兴趣地一根一根掰着她的手指玩,一会儿捏捏,一会儿折起,一会儿又将她整个手覆在他的大掌下。 她的手怎么会如此柔弱无骨? 娇小又白嫩,软乎乎的像是没有骨头。 她的手腕怎么能这么细? 好似他一用力,就能轻易折断捏碎。 马车辘辘行驶。 这会子已离开东宫门口两里路,可某人还在玩她的手。 黎语颜再次挣了挣,仍旧挣不脱,便开口:“殿下可以不玩臣女的手了么?” 夜翊珩摘下眼纱,无波无澜地直视她的眼。 “那孤玩什么?” 黎语颜:“???” 登徒子么? 他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偏生他的表情十分正经,他的眼神更是清澈得要命,一切好似是她想多了。 她的面颊不争气地微微泛红。 更要命的是,是她自己先提及“玩”字。 见状,夜翊珩似笑非笑道:“郡主想哪去了?” 黎语颜垂眸,小声嘟囔:“殿下马车那么大,柜子抽屉里好些物什,殿下随便寻个玩罢。” “这些远没有郡主的手好玩。” 那么温暖,让他想起梦里触他眉心的那抹暖意。 终于到了镇北王府,顾不得与某人道别,黎语颜火急火燎地下了车。 见她的模样,像是被捏了尾巴的猫儿,夜翊珩唇角愉悦地掀起。 回到王府的黎语颜,经过前院正厅外,小山叫住她:“郡主,老王爷让郡主去正厅。” “是有客?”她疑惑。 家中不见客,是谁来了? 小山一面将人往正厅引,一面恭敬道:“是庆郡王来了府中,此刻老王爷与二公子正陪着。依照老王爷的意思,不让庆郡王知道王爷与世子已经醒来的消息,故而让郡主过去会一会庆郡王,如此也好把人送去门去。” 闻言,黎语颜明白了。 季清羽与江阳侯府先前送礼过来,颇为客气,他来了府上,祖父定不好意思将人拒之门外。 而祖父与二哥亲自陪着季清羽,约莫是怕季清羽在府中乱走。 人若在王府待久了,父王与大哥醒来的消息越又可能暴露。 思及此,黎语颜加快了脚步。 正厅内的季清羽听到脚步声,微微侧头,微笑道:“阿颜回来了?” 黎语颜轻“嗯”一声,抬步跨过门槛,对着黎泰鸿福了福身:“祖父。” 黎泰鸿道:“庆郡王说你们是好友,来看你。此刻时候不早,你们有事就在此聊一聊,你祖母还等着你呢。” 说话时,黎泰鸿站起身来,由黎煜景扶着离开。 祖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黎语颜称是。 小山主动守到正厅外的廊下,以防府中其他下人过来,谈及王爷与世子的情况被庆郡王听了去。 偌大的正厅内,只剩下了黎语颜与季清羽两人。 “清羽,你怎么来了?”她问。 这会子再次听到她唤清羽,季清羽心头酸楚降低些许。 他就知道,是瞎子逼迫她了! 目光再次移到她颈间的红痕上,季清羽眼眸骤缩。 一路上踱了数十遍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阿颜,你有无想过,除了众位皇子,这世上还有一人最适合你?” 第250章 行与不行 第250章行与不行 “皇权斗争最是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丢命!” “这天家的皇子,不管是有心争取,还是无心介入,最后都会卷到风云诡谲的纷争中去。” “阿颜,你觉得我如何?” 黎语颜不敢置信地瞧着他:“清羽,不,庆郡王,你是郡王,你母亲是长公主,伱家与天家关系密切……” 季清羽抬手打断她的话。 “阿颜,我虽是郡王,但非皇子。我家若要在纷争中保持中立,这是轻而易举之事。”他急道,“众皇子夺嫡,必会腥风血雨。届时,夜翊珩便是众矢之的!” “但凡你经历过这等残酷斗争,你定会明白,什么太子什么皇子,还不如本王这个闲散的郡王来得靠谱!” 头一回听他自称“本王”,黎语颜有一瞬惊愕。 且,从他身上,她闻到不少酒味,像是几种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烈且呛人。 “庆郡王此言差矣!”她站起身来,“我既为镇北王府的郡主,早已不能置身事外。” “难道庆郡王不知镇北王府的处境?” 她早身不由己了! 镇北王府从设立开始,亦早已身不由己! 眼前的他,既然是长公主之子,身居高位,必然知晓自古以来,天家与权贵世家之间的纠葛。 如今,镇北王府与天家局面,为了家人,她不能置身事外! 季清羽激动地站起来,行至她跟前:“阿颜,选我吧!” “你选了我,我定会护你!护你一生一世!” “你若选我,我保证此生唯你一人,什么侧妃侍妾,我全都不屑!” 方才他灌了很多酒,这才又勇气来镇北王府跟她告白。 黎语颜摇头:“清羽,到如今我才明白,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情,那是一个家庭与另一个家庭的博弈。” “博弈赢了,两人的小家庭才会幸福。” “博弈输了,两人的小家庭大抵不会存在。” 听她落寞之言,季清羽心头一揪,面上的笑带着苦意:“你不觉得你选择太子或其他皇子,这博弈皆输无疑么?” 黎语颜沉默不语。 见她不作声,他以为她明白选择任何一位皇子的博弈只会是输,遂激动地捏住她单薄的肩头:“你既然懂这个道理,为何不选我?” 黎语颜抬手挣开他的钳制:“清羽,我早说过,我与你只能是朋友,可以敞开心扉的朋友。” “咱们以前那般相处不是挺好的么?” 闻言,他摇头:“难道身为朋友想要护你,也要被你拒绝?” 再则,他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与她当朋友。 他只想当她的男人! 季清羽眼眸一缩,再次看到她脖颈间的红痕,沉声道:“夜翊珩是太子,他的身份放在那,什么侧妃良娣断不会少,你真打算跟他?” “我……” 黎语颜一时语塞。 她与夜翊珩只是合作关系,那人有多少女人,跟她无关。 可交易之事,她如何能跟眼前之人言说? 季清羽笑了,笑得清俊的眸中起了波澜,轻笑一声,抬手指了指她颈上的红痕。 这般红痕,一瞧便知是床笫之间,激动时落下。 “你与他已那么亲密了吗?” 嗓音痛苦,带着无尽的嘲讽。 瞧他指的是自己被夜翊珩吻过处,黎语颜心头一惊,莫不是疯子在她脖颈上留下了印记? 想起夜玖也曾盯着这处瞧,黎语颜捏了捏拳,大抵真的有痕迹留在了上面。 季清羽大笑,笑得胸腔震动:“我知道自己输在哪了?你先前住在东宫那么久,是否早已与他有了亲密之举?” 瞎子有疾又如何,某些权势大的太监还不是一样娶妻? “我可真傻,一个女子搬到男子的住所,住了那么久,还能是清白的么?” “黎语颜,我说得可对?” 闻言,黎语颜连连摇头,一直将他当成朋友,没想到自己在他眼中如此不堪。 漂亮的眸中满满升起水雾,咬唇忍住要哭的冲动,对外头候着的小山道:“小山,替本郡主送客!” 小山自廊下跑进来,抬手做请:“庆郡王,请吧!” 季清羽推了一把小山:“白发小怪,滚一边去!” 黎语颜气道:“他是我的人,不是什么小怪。” “你对一个下人,比对我好!阿颜,我难道在你眼中连个白头发小怪都比不过?”季清羽一步走到她跟前,“夜翊珩做得之事,我能做;他不能做之事,我亦能做!” 话音刚落,他伸手欲捏她的下巴,头跟着慢慢低下,唇往她的唇上靠来。 见状,黎语颜扬手一巴掌呼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季清羽,你清醒清醒!” 一旁的小山见状,双手抓住季清羽的欲捏黎语颜的手,张嘴狠狠在他的手上咬了一口。 手上吃痛,季清羽一掌甩开:“狼崽子吗?胡乱咬人!” 觉得不够,抬腿在小山身上踹了一脚。 “季清羽,你够了!从今往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黎语颜推开他,扶起小山。 被推得踉跄,季清羽笑了:“本王本就不屑做什么朋友,阿颜,你会是我的,你信不信?” “不许欺负我家郡主!”小山瞪着赤红的眼,长长的白发无风自扬,“郡主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不许你这般诬蔑!” 适才他在廊下,听见了这位庆郡王诬蔑他家郡主之语,气得他双目泛红,当场就想闯进来。 正好郡主唤他,他忙敛目进来。 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怒火:“我家郡主清清白白,你的脏嘴不配评论我家郡主!” 闻言,季清羽抬手欲劈小山。 黎语颜素手一旋,虚握成拳,在他胃部击了一拳。 胃中灼烧升腾,季清羽捂嘴欲吐。 黎语颜喝道:“来人,把庆郡王送回江阳侯府去!” 须臾,便有下人将季清羽架出去。 出了镇北王府,面上醉意明显的季清羽恢复了清朗。 阿颜,你会是我的! 今日,本想与你好好告白,让你对皇上舅父给我们的赐婚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你拒绝得如此决绝,阿颜,你怪不得我了! 夜翊珩这个瞎子不行,他怎么能配得上你? 婚后,我定对你好! 届时,你会明白行与不行的区别,明白我的好! 感谢hshufang投的2张月票! 加上之前2张,再来2张就可以加更了哦~~~ 第251章 乱点鸳鸯 第251章乱点鸳鸯 黎语颜回到自己院子,至房中镜前一瞧,脖子上果然有个暧昧的红痕。 拿粉盖了,这才去了老王妃那。 祖父母的院子静悄悄的,黎语颜往里走,抬眸瞧见双胞胎兄长正面对面坐着玩斗鸡眼。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眼珠子齐齐往鼻梁靠拢,看谁坚持得久。 瞧他们滑稽的模样,黎语颜噗哧笑出声。 两少年齐齐转头:“妹妹回来了。” “三哥四哥,这游戏可不兴玩。” 黎煜兴问:“为何?” “小心变成斜视眼!”黎语颜走过去,坐他们旁边,“祖母呢?” 黎煜盛回:“祖母在里屋。” “哦。”黎语颜应了一声,坐在那掰自己的手指。 委实想不明白,夜翊珩那厮为何要玩她的手指? 有那么好玩么? 见妹妹低头不语,黛眉微蹙,再看妹妹身旁的小厮小山那双眼,红得像是被人偷了宝贝似的,黎煜盛忍不住问:“妹妹在东宫遇到不开心的了?” 黎语颜摇头:“没有。” 她不想说在东宫被某人亲了脖子一事。 一旁的小山嘴快:“四公子,郡主自东宫回来后,在正厅会见了庆郡王,他说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郡主这才……” “小山!”黎语颜低喝,旋即对两位兄长道,“没什么事,就吵了几句。” 这时,老王妃出来,拿了个什锦果盘。 双胞胎对视一眼,读懂彼此眼中的意思。 “祖母,我俩还有事,这会子让妹妹陪你说话。”黎煜盛站起身。 “是啊,祖母。”黎煜兴跟着站起,转头对小山道,“小山,走!” 小山有些为难地看向黎语颜:“郡主……” 黎语颜点了头:“去吧。” 小山是男子,跟着两位兄长混,也行。 三人脚步匆匆地往外走。 老王妃坐下,将果盘推到黎语颜跟前:“颜儿,你吃。” 黎语颜拿二齿果叉叉了块果肉塞到老王妃嘴里,温温软软地问:“祖母,三哥四哥是有什么事么?” “他们老早坐不住了,你一来,他们就有借口跑开。”老王妃含笑道,“还是颜儿最乖!” 黎语颜抿唇笑。 晚膳时,双胞胎回来。 “三哥,伱怂忱Фタ蓁涨庆郡王怎么不还手?”黎煜盛捏了捏自己拳头。 黎煜兴不以为然:“自知理亏,还敢还手么?” 黎语颜才知她这俩兄长是给她出气去了。 他们原本也不想动拳脚的。 但听了小山的叙述,知道季清羽诬蔑他们妹妹,他们北方男儿的血性迅速上涌。 火速奔出府去,将已至半道的季清羽截下,劈头盖脸地把人胖揍了一顿。 加上送季清羽回去的是镇北王府的亲卫,是以,无人出手帮季清羽,他只好鼻青脸肿地回了江阳侯府。 季清羽被揍了一顿,回到侯府时,夜瑗见他的模样吓了一跳。 鼻型脸肿,唇角挂着半干的血迹,衣袍皱皱巴巴,上头全是灰。 “儿啊,你,你干嘛去了?” 季清羽擦了一下嘴角,嘻嘻一笑:“从马上摔下,摔伤的。” 镇北王府的三公子四公子来给阿颜出头,说明什么? 说明他方才数落阿颜之语,全都不对! 阿颜与夜翊珩之间没有那种关系! 否则,那对双胞胎为何敢揍他?因为他们有理! 再没比此事更值得他高兴的了,被揍一顿,是他该! 长公主很纳闷,哪有人摔得狼狈,还高兴成这样的? 凑近一闻,闻到浓重的酒味与夹杂脏兮兮的灰尘味道,连忙在鼻前扇了扇风。 “臭死了,快去洗洗,再用晚膳。” 季清羽高兴称是。 —— 两日后,黎语颜接到夜翊珩派人送来的消息,说夜玖已说动皇帝与太后,不日夜振贤就将被释放。 以夜振贤的身份,迟早会被放出来。 如今夜玖去说情,等于给了皇帝与太后台阶下,既全了脸面,又护住了贤王。 又过了几日,夜翊珩派人又送来新的消息,是夜振贤已从牢里秘密回了贤王府。 黎语颜清冷一笑,在牢里几日他展不了拳脚,一旦归府,在府中必会大肆纵乐。 如此,离报了仇不远了! 当晚。 贤王府。 夜振贤一夜连驭七女,依然神采奕奕。 这不禁让他怀疑,约莫是自己在牢中憋久了,有了这等功力? 在幕僚的劝说下,夜振贤这才歇息。 翌日清早,他来了劲,遂让府中姬妾一字儿排开,准备挑几个可心的。 挑来选去,脑中浮现的竟是黎语颜那张妍丽殊胜的粉面,撩人勾魂的身段。 想起自己在慈念宫被人抓了现行,缘由是黎语颜反击的他。受了这等窝囊气,夜振贤暗暗发誓,一定要尝尝黎语颜的滋味。 他要将她骑在身下,狠狠欺凌糟蹋。 —— 与此同时。 皇帝下了早朝,边走便问扶着他的叶公公:“镇北王与世子昏迷多久了?” “回皇上,已有二十一日。” “你倒是记得清楚。” 叶公公笑:“八月十八那日皇上办了饯行宴,镇北王父子宴后发了急症,到今日可不就是二十一日了么?” 皇帝微微颔首,黎燃与黎煜烨这对父子昏迷至今已有二十一日,这么久都不醒,就算醒来,也只能是废人。 既如此,这北岚郡主的婚事,他就拿捏了。 镇北王府上下要守着活死人一般的黎燃父子,届时,黎语颜嫁给季清羽,阖府上下便只能留在京都。 到时候,北岚城的镇北军,这庞大的兵权就入了他的手! 镇北王府便只剩了空名。 思及此,皇帝吩咐道:“派人去东宫请太子,去镇北王府请北岚郡主,同时将庆郡王,还有宁远侯府那个新记到嫡母名下的,一道宣进宫里来。” 叶公公恭敬问:“皇上,您方才提到镇北王府,奴才以为您是想给北岚郡主与庆郡王指婚,那如何还请了太子呢?” “太子不是口口声声说太子妃唯黎语颜一人么?朕就要让他长长记性,万事都不能与老子作对!” 他就要当着太子的面,将黎语颜指婚给清羽。 再当着黎语颜的面,把黎家那个庶女指婚给太子。 怎么想都觉得痛快! 不知到时候,太子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会是何等表情? 第252章 亲嘴证明 第252章亲嘴证明 依照口谕,黎语颜到了宫门口,刚下马车,便看到宫门口立着两人,正是夜翊珩与松果。 她走过去行礼:“见过殿下!” 夜翊珩淡应一声:“孤有一事要先征得郡主同意。” “何事?” “若孤的消息没错的话,父皇打算将郡主赐婚给季清羽。” “不行,我不要嫁给季清羽!”黎语颜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压低声音,“殿下,您是不是有法子?” “所以孤说有一事要征得郡主同意。” “殿下请说!”黎语颜咬了咬唇,“只要殿下保证咱们的合作继续。” 听她说要保证合作继续,夜翊珩心头一动,至少她选的是他,而非季清羽。 “等会大抵会有些权宜之举,你有无问题?” 黎语颜思忖,若自己被赐婚给季清羽成了板上钉钉之事,事后镇北王府亦无办法。 唯今之计,只能听太子的,他定有办法,当场帮她拒婚! “没问题,殿下要臣女做什么?哪些权宜之举?” “譬如亲密举动,郡主可以?” 黎语颜垂眸,思考半晌。 见她纠结,夜翊珩温润道:“不可以也无妨,孤再想办法。” 此刻,黎语颜脑中十分清晰。 只有他与她的亲密展露出来,皇帝才不会将她赐婚给季清羽,她与太子的交易才能继续。 既然如此,太子所言的权宜之举,她可以! “殿下,臣女可以!” 闻言,夜翊珩颔首。 待他们到了御书房,季清羽与黎露早已在了。 几人一番见礼。 夜翊珩问:“不知父皇叫儿臣过来所为何事?” 皇帝扫了眼眼皮子底下摆着的两道圣旨,刚想命叶公公宣读,这会子听太子这么问,他便想讥讽一二。 “太子与清羽一般年岁,朕想着今日给你们一道指婚。” 夜翊珩不疾不徐道:“儿臣正要与父皇禀明,儿臣与北岚郡主互生情愫,早些日子已得老王爷首肯,今日特请旨,请父皇赐婚儿臣与北岚郡主!” 言辞恳切。 言罢,他躬身作揖,颇为情真意切。 季清羽不解地看向黎语颜:“阿颜,你们……” 黎露长长的指尖掐住手心,不是说自己才是太子妃么?为何太子却向皇帝求的赐婚却是与黎语颜的? 为了今日,她盛装打扮,以期风头盖住黎语颜。 却不想,黎语颜一进来,就将她比到了尘埃里。 皇帝冷眸一缩:“太子,伱先前拒婚北岚郡主,镇北王曾言,太子拒婚,这婚事只能作罢。” “此刻你要父皇驳了镇北王的面子么?”皇帝佯装悲痛地瞧了一眼黎语颜,“镇北王如今未醒,朕自然有责任为其女寻门好亲。” “北岚郡主,你说是吧?”皇帝含笑问。 黎语颜垂眸恭敬道:“多谢皇上体恤!那时太子拒婚,纯粹是乌龙。” “臣女父王未醒,但他爱女之心不变。先前父王曾言,让臣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郎君嫁了,如今人选已定,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凛冽的鹰眸眯起,拍了桌子,震得御案上两道圣旨滚了滚。 叶公公见状,含笑打圆场:“太子殿下,北岚郡主,您二位当真是误会皇上的好意了!” “皇上想把黎家新认的嫡女指给太子为太子妃,把北岚郡主指给庆郡王为郡王妃。如此这般,两桩喜事,喜气洋洋,多好哇!” “奴才从未听说太子殿下与北岚郡主情投意合了。先前不是相处得不好么?正因如此,皇上才想着各赐各的婚。” “殿下与郡主这般委实伤了皇上的一片心了!” 听到叶公公这番说辞,皇帝面上的怒容这才缓了些。 夜翊珩淡淡道:“叶公公误会颇深,父皇初次赐婚给孤时,郡主担心孤的身体,冒雨来东宫看望孤,为此还摔了一跤。” “郡主在馨雅学堂或国子监有何比试,孤必亲临,生怕郡主受了委屈,受了旁人的欺辱。” “那时起,孤与郡主的情愫便日渐深厚。” “到如今,更是密不可分。”夜翊珩再度作揖,“父皇,儿臣眼瞎病弱,没几年可活。郡主是儿臣一生所愿,请父皇恩准!” 听到这话,皇帝眼眸微动,眉头蹙起。 季清羽激动道:“阿颜,你告诉我,是不是太子逼你的?” 黎语颜摇头:“庆郡王,此问你已问过,我亦早说清,何必再问?” 这时,黎露大着胆子道:“黎语颜,当初你被要求代替黎曼婷赐婚给太子殿下时,绝对是百般不愿的。借口面上的斑块当殿拒婚,便能说明一二。” 黎语颜轻轻摇头:“黎四小姐此言差矣!” “那会本郡主见太子殿下貌若谪仙,自觉长斑配不上殿下,不得已才拒婚。” “之后本郡主面上斑块掉落,便有了底气与太子殿下相配,如此互生情愫。” “黎四小姐莫要一边与韦家公子你侬我侬,一边肖想太子殿下!”黎语颜清浅一笑。 皇帝喝道:“此话当真?” 黎露立时跪地,好不容易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她定要抓住。 “臣女与韦家公子以往是有交情,但早已断了。”黎露朝皇帝叩拜,“皇上,北岚郡主与太子殿下的赐婚被废后,他们若再生情愫,是否算私情?” 黎语颜淡淡一笑:“请黎四小姐搞清楚,你与韦家公子才叫私情。” “本郡主与太子殿下互生情愫,那时婚约尚在。后续就算被废,人谁无情,感情一事,岂能说断就断?” “韦家公子与本郡主以往有过娃娃亲,娃娃亲作废前,黎四小姐就与韦家公子私相授受。”黎语颜朝皇帝福了福身,“臣女所言为真,皇上可去宁远侯府询问。” 夜翊珩有一瞬错觉,觉着眼前的黎语颜所言发自肺腑,她是真的中意他。 “黎宗发竟然未提此事!” 皇帝满面怒容地拿起黎宗发的奏折,往黎露面上砸去。 黎露哪里见过龙颜震怒,抖抖索索地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撵出去!”皇帝喝道。 登时有太监将黎露架走。 御书房安静下来,半晌,皇帝才问:“你们说情愫深厚,何以见得?” 叶公公眼珠子骨碌一转:“皇上,奴才以为太子殿下与郡主倘若真的相爱,那就亲嘴证明吧。” 感谢书友854***411的打赏! 感谢燕舞蹁跹的月票! 已有5张月票,再来1张就可加更了~~~ 第253章 当众亲她 第253章当众亲她 皇帝佯装恼怒地呵斥:“这成何体统?” 叶公公眼中精光一闪,恭敬垂首:“皇上,奴才情急之下才说的!” “皇上您想,殿下与郡主倘若真有感情,生活上点点滴滴都能瞧出来。可这会子时间尚短,要分辨唯有此法。” “虽说他们二人未成亲有亲密举止,于礼不合,但皇上是天子,这些还不都是皇上说了算的?” 皇帝抬手指了指他:“你这嘴啊!” 叶公公真不亏是跟了他几十年的老狐狸! 旋即,皇帝抬眸看向太子:“太子你口口声声说郡主为你一生所愿,既如此,那就按照叶公公所言吧。” 夜翊珩神色从容:“父皇,女子名声何其重要。今日儿臣若与郡主有了亲密之举,他日您又要棒打鸳鸯,您这般不是为难儿臣么?” “朕之前不是说了待郡主生母名声恢复么?” “原来父皇记得,儿臣还以为父皇忘了,这才要将郡主赐婚给季清羽。” 见被无情揭穿,皇帝面上乍青乍白:“伱!” 叶公公堆起笑:“太子殿下,您这么说皇上那就不对了,那会皇上瞧不出殿下对郡主的心。这会子让殿下亲郡主,殿下如此拖延时间,奴才也看不出半分欢喜。左右看,殿下其实是不喜欢郡主的吧?” 这个太子莫不是也为了镇北王府的兵权? 可他该有自知之明才对,眼瞎病弱,命不久矣,拿了兵权又有何用? 夜翊珩眼纱下俊眸微眯,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初次赐婚,老头不顾他的意愿。再次赐婚,依旧如此。当他知道郡主便是黎语颜,想要承认赐婚时,老头又不同意。 如今诚意求娶,老头百般刁难。 事到如今,必须有亲密举止了。 思及此,夜翊珩温声唤:“颜颜,孤……” 甫一听到他这么唤她,黎语颜有一瞬晃神,两字叠声儿唤,还真好听。 他又唤了一声:“颜颜?” 听他如此唤自己,黎语颜微红了脸,不知道装羞得,还是真羞得。 为了今日的戏,她豁出去了。 往他身旁挪了几步,素白的小手捏住他身侧的衣裳,抿唇含羞回应:“殿下……” 夜翊珩覆着眼纱,为尽力当好一个瞎子,摸索着伸手捏住她的上臂。旋即往她身前跨了一步,站到了她对面。 眼前的她粉面泛起红晕,连带着耳尖亦是红的,这人演得倒很真! 在众人的注目下,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继而修长如白玉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扣住她的后脑勺…… 叶公公睁大了眼,咽了咽口水,能看到传说中不行的太子殿下亲女人,这好戏怎么说,都能讲个几十年了! 黎语颜心跳如鼓,虽知是演戏,但损失有点大啊! 她的初吻就这么要草率地交出去了么? 交的还不是旁人,交的还是前不久还当成死对头一般看待的疯批。 看夜翊珩对她的动作那般熟稔,季清羽喊了停。 瞎子巴不得亲她,他偏要阻止。 “皇上舅父,太子是男子,男子与女子不同,此事对男子来说不吃亏。” “依外甥看来,还是郡主亲太子,如此方可显示他们的情意。” 他还真不信阿颜会瞧得上眼瞎病弱的太子,更遑论亲了。 闻言,黎语颜捏着夜翊珩衣裳的手紧了紧。 天呐,季清羽,你太损了吧? 枉费我一直把你当成朋友! 皇帝在龙椅上调整了坐姿,饶有兴致地睨着这一幕:“清羽说得在理,叶公公所言亦在理。太子,你们看着办吧。” 黎语颜往夜翊珩怀里钻了钻,皇帝显然不喜太子,看来寻太子当合作伙伴是对极了! 虽这么想着,但她还是紧张。 两世为人,她除了梦里被某人那什么,现实中在这方面可谓是一片空白。 空白到,他若真吻下来,她不清楚该如何配合眼前覆着眼纱的他。 更要命的是,此刻的御书房不光有他们几人,还有众多木头桩子似的杵着的宫女与太监们。 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人亲嘴,她做不到啊! 夜翊珩感受到怀里的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显然是怕他真吻她。 然,此刻若不做些亲密举措,父皇、季清羽与叶公公都不会信。 思及此,夜翊珩适时地抚上她单薄的背脊,柔声轻哄:“不怕不怕,没事。” “殿下,他们不信就算了,咱们回吧。” 她原本甜糯清亮的嗓音,因为害怕与紧张,显得十分哀婉动人。 夜翊珩宠溺地在她发间轻轻一吻:“好。” 大掌捏住她的小手,与她十指交握,动作自然娴熟。 黎语颜忽然明白,他为何老玩她的手? 难道他早就知道皇帝要将她赐婚给季清羽,他在为他们今日的亲密举止做准备?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想他年轻时,初次与皇后在一起,亦是这般,生怕把自己心爱的女人给吓跑了。 只敢亲亲她的发,拉拉她的手,断不敢再做其他动作。 然,事情的变化,总是出乎意料。 他与皇后之间…… 罢了,不去再想皇后,皇帝看向太子,挑了挑眉,他这个太子还真的喜欢上黎燃之女了。 季清羽双手攥紧,手背筋骨根根分明,显然是压制着强烈的愤懑与嫉妒! 这般娇柔柔顺的阿颜,是他从未见过的。 她怎么能在瞎子怀里,如此承受瞎子的相拥与亲密? 眸中乍现翻滚的怒潮,阿颜,瞎子真的配不上你! 他才几年可活,如何护你一生? “阿颜,你过来。”说话间,季清羽伸手去拉黎语颜。 他实在是看不得瞎子这般拥着她。 黎语颜眉心微动,曼声道:“庆郡王,你我真不合适。” 一直将他当成朋友,她真对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再则,演戏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如何能出夜翊珩的怀抱? 只看到太子亲了北岚郡主的头发,叶公公抿了嘴,嘴角下挂,显然是不满。 太不过瘾了,看亲嘴才过瘾。 若是能听得太子与郡主床笫之间的声响,那更过瘾。 叶公公微微含笑,躬身道:“皇上,太子与郡主看似亲密,实则疏远。不知是太子殿下亲不了,还是太子殿下不敢亲,毕竟所谓情谊是假,贸然亲嘴,决计是下不了口的。” 第254章 夜探闺阁 第254章夜探闺阁 夜翊珩覆着眼纱的俊脸朝向他,出口的嗓音极度寒凉,霎时冷意翻飞:“叶公公在宫外建府,府中妻妾美眷之多,叫朝中众多大臣艳羡。” “这亲嘴一事,叶公公经验颇丰。”夜翊珩将视线移到皇帝面上,“父皇若想看,可去叶公公府邸,说不定能瞧个三天三夜。” 此事,皇帝早有耳闻。 但此刻被太子揭穿,遂不满地看向叶公公。 叶公公惶恐地跪下:“皇上,奴才是个阉人,如何会有妻妾?” 见皇帝不语,夜翊珩便知,他不会责罚这个阉人。 毕竟叶公公是他一条最忠诚的狗! 夜翊珩眉梢微挑:“父皇,儿臣与郡主发乎情止乎礼,还请父皇成全!” 这会子,叶公公不敢吱声。 宫外建府,是暗里进行的,有女人众多,也是事实。太监对食只有经过皇帝同意,才被首肯,皇上不惩罚他,那是因为他还有用。 这会他若再哔哔哔,太子殿下指不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叶公公垂首立着,大气都不敢再出。 皇帝沉吟,道:“今日朕原本准备的是两道圣旨,既如此,这两道圣旨只能作罢。” “太子与郡主虽情投意合,但郡主生母名声问题未决,朕不好贸然赐婚。” “天晟皇太子的婚事,需昭告天下,如此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苍生!” 他冠冕堂皇地讲了一堆,无非就是不会立即赐婚。不过能让他将两道已拟好的圣旨作废,已然算成功了。 夜翊珩与黎语颜恭敬立好,行了礼。 既然是演戏,自然要做全套。 两人手拉着手,出了御书房。 见人走远,皇帝叹气道:“清羽啊,太子与镇北王女的情况,你也瞧见了,索性你还有个喜欢的姑娘。” 他喜欢的姑娘就是镇北王女,季清羽自嘲一笑,这份苦能与谁言说?—— 夜翊珩跟随黎语颜回了镇北王府。 今日来口谕让黎语颜进宫,老王妃便有些担忧。黎燃知道后,亦有忧虑。 此刻见人回来,老王妃问:“颜儿,今日进宫是有什么急事?” 御书房发生之事,与皇帝早已拟好的两道圣旨,黎语颜讲了个清楚。当然并未讲她与太子之间合作的那些细节。 黎燃怒火中烧,当场捏碎了茶盏。 皇子他且看不上眼,何时轮到什么郡王了? 他黎燃的女儿,当配得天底下最好的男子! 不对,听女儿的叙述,她真喜欢太子? “颜儿,父王问你,伱要如实回答!” “父王,您请问!” “你当真喜欢太子?” 黎语颜抿了抿唇,在父王跟前,她说不了谎。 夜翊珩肃然开口:“王爷,孤与郡主确实是两情相悦。先前求娶,亦是诚心诚意。” 黎燃不知如何言说。 太子帮忙解决了颜儿与庆郡王的婚事,女儿又真喜欢上这个失明太子,一时间,叫他百味杂陈。 数落之语,反对之言,再也说不出口,谁叫女儿喜欢呢? 当父亲的,最怕伤了女儿的心了。 可是,他还想好好养着的女儿,一想到要被眼瞎的猪给瞎拱了去,心头那个痛啊! 见镇北王不再反对,夜翊珩适时地提出告辞。 黎语颜起身相送。 两人在王府门口驻足,半晌,夜翊珩道:“过几日,孤派人来接郡主,想请郡主帮个忙。” “什么忙?” “先前看郡主戴过人皮面具,请郡主来东宫帮忙做几张。” “好。”黎语颜一口应下。 —— 两日后,黎燃把自己与黎煜烨醒来的消息传了出去。 皇帝知道后脸色铁青,虽然得到的消息说镇北王父子醒来异常虚弱。 但任谁昏迷了二十多日,不会虚弱? 他想要兵权这路子,猛地倒退了几十步,叫他异常烦躁,有火没地撒。 正好又听说贤王归府后,每日在府中寻欢作乐,便将人宣进宫,气势汹汹地将夜振贤训了一顿。 夜振贤莫名其妙地挨训,出了大殿遇到叶公公,便塞了一叠银票给他。 “叶公公,父皇心情为何这么糟?” 叶公公捏了捏银票的厚度,才道:“贤王有所不知,皇上得知镇北王与世子醒来很虚弱之故。” 夜振贤霎时明白了,他不认为父皇是心疼镇北王父子醒来太过虚弱的关系,而是气他们竟然醒了。 镇北王父子让父皇烦扰,他若是睡了镇北王女,届时,镇北王父子一听黎语颜被他糟蹋了,以他们那么虚弱的身体,大抵会被气得一命呜呼。 不正好替父皇解气? 只是,怎么将人睡到呢? 回到贤王府,夜振贤立刻派人去监视黎语颜的一举一动。 属下为难道:“王爷,镇北王府很难监视,我等怕是完不成此次任务。” 夜振贤喝骂:“傻的不成?镇北王府监视不了,那就在外头监视。看郡主什么时候出门,经常去哪?” 待时机成熟,他就将人弄到手,好好欺凌。 如此一想,欲念起,撇开一堆王府侍卫,去了后院。 后院的女人,他越玩越不尽兴,便让人唤来幕僚,厉声问他:“本王让你去外头寻的女人,怎么到今日影子都不见半个?” 幕僚抹了把额头冷汗,不敢看床上的情景,垂首道:“已经在寻了,这两日应该会到一拨。” 待幕僚走后,夜振贤败兴地躺在床上,抬脚将身旁的女人们全都踹下了床。 怎么回事? 前几日,大展雄风的,昨儿开始,气势都没了。 今日更甚! —— 又过了一日。 深夜,黎语颜正要就寝,便听得窗户传来声响。 下一瞬,某人翻窗而入。 “殿下这又是做什么?” 夜翊珩整了整衣袍:“接你。” 闻言,黎语颜黛眉蹙起:“哪有半夜来接人的?” 而且是他亲自来接。 他问:“你今日有无出门?” 明日她体内残留的极乐散便会发作,故而今晚必须将人接去东宫,他要守在她身旁,绝不让旁的男子瞧一分她的媚眼如丝。 黎语颜摇头:“没有啊。” 夜翊珩眉宇舒展:“没有就好。” 她问:“出了何事?” “夜振贤派人在王府周围盯梢。” 她又问:“针对我?” 他颔首:“大抵是的。” 她气愤道:“岂有此理!” 这时,妙竹进来,看到太子在郡主的闺房里,且,郡主只着修身轻薄的寝衣…… 第255章 令人遐想 第255章令人遐想 妙竹惊愕了半天,眼前的郡主身姿曼妙,饶是她同为女子,天天瞧都觉得脸红心跳。 太子殿下这般没感觉么? 哦,她差点忘了太子殿下目不能视。 可此刻的太子并未覆眼纱,她怎么瞧着他的眼眸里,有细碎的光亮? 妙竹揉了揉眼,不敢置信地又瞧了一眼,又瞧了自家郡主的身形:“郡主,殿下,你们……” 夜翊珩十分不喜妙竹这般瞧黎语颜的身形,就算妙竹是女子,是她的贴身丫鬟,也不行。 遂伸手捞过木架子上的衣裳,走过去,递给黎语颜:“快穿上。” 妙竹狐疑了,难不成郡主上次给太子的眼药,治好太子的眼了? 瞧出妙竹的疑惑,再加夜翊珩这般举动,黎语颜接过衣裳,轻声提醒:“殿下,你的眼……” 夜翊珩不以为意:“孤以为你同妙竹说过。” “殿下不让臣女说,臣女一个人都不曾说。” 她才不敢对人讲他眼睛间歇性发作的情况,哪怕是家人或亲近之人,她都不曾讲。 言而有信,便是此理。 闻言,夜翊珩很吃惊,旋即温润浅笑:“郡主要彻底报仇,就随孤走。” 黎语颜点了头,夜振贤竟派人盯梢,看来她光是下药还不够。 “妙竹,今晚伱装作是我躺在床上,我要去处理一件事。”黎语颜抖开衣裳穿衣。 “郡主,你与太子殿下……” 听郡主与太子的对话,太子殿下能瞧见。这么说来,自家郡主的身形完完全全被太子殿下瞧了去。 郡主这么曼妙窈窕的身姿,太子殿下竟然脸都不红一下。 难不成…… 妙竹手指在两人身上来回指着,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们真的好上了?” 只有好上了,吃过了猪肉,才不会对猪跑大惊小怪,更不会脸红。 黎语颜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没有!” 几乎同时,夜翊珩道:“是。” 妙竹更疑惑了,看自家郡主穿了半天还没穿好衣裳,遂挪了步子过去,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小声问:“郡主,婢子嘴严。” “你今晚乖乖装作是我,明儿我若没回,家里人问起,你就说我一早就出门了。”黎语颜拍拍她的手臂,“等我回来,我解释给你听。” 妙竹这才点头。 —— 夜翊珩带着黎语颜到了东宫。 脚一落地,他便问:“妙竹所问,你为何答没有?” 依照他们交易的进程,她不是应该承认喜欢他么? 黎语颜微红了脸,自己的丫鬟她最清楚,妙竹所问好上了,指的是男女关系的那种好。 见她脸红,夜翊珩很不解:“你还没回答孤。” 黎语颜浅抿唇瓣,半晌才支支吾吾道:“男子与女子好上,怎么好?妙竹问的是这个。” 终于轮到夜翊珩耳尖泛红了。 抬手握拳抵唇咳了半晌。 声响被寝宫内的松果听到,他小跑着出来,惊喜地发现自家殿下竟然半夜将郡主带来了。 啊呦喂,不得了了! 殿下这是深夜寂寥,需要郡主相陪了! 就在松果高兴不到一瞬,夜翊珩蓦地出声:“你去把若风、陌尘、流云与吟霜找来。” 松果应声称是。 心头不停腹诽,殿下找这四人做什么? 大好时光,不好好疼郡主么? 金秋九月深夜的秋风,已显寒凉。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往黎语颜身侧站了站:“快些进屋吧。” 黎语颜点了头,这会子的松果看上去亦怪怪的,跟妙竹一般,大抵是她与某人半夜在一道,令人遐想? 不多时,若风、陌尘、流云与吟霜来了寝宫。 四人见礼:“见过殿下,见过郡主!” “都起吧。”夜翊珩淡声,“寻你们来,是为一件事。” “请太子殿下指示!” “夜振贤四处搜罗美人,你们混入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夜振贤那狗东西给孤割了!” 夜翊珩说得平静无波,嗓音更是温润清雅,然出口之语,让陌尘与若风裆下生凉。 陌尘心神一凛:“殿下,我等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属下与若风又不是女子,怎么混入其中?” 若风问:“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俩扮成女子?” 流云亦有顾虑:“殿下交代的任务,属下与吟霜便能完成,问题是贤王若是看到我们的脸……” 夜翊珩指了指身旁的黎语颜,淡淡道:“孤将郡主寻来,就是给你们四人每人制一份人皮面具,如此身份不会泄露。” 黎语颜颔首,将身上的荷包取下,拿出里头的工具。 只一炷香的功夫,依照他们四人原本的面容,制好了四张与原本相貌不同的人皮面具。 当晚,陌尘四人戴上人皮面具,将侍卫服换成艳丽的妖娆女装,出了东宫。 看着夜幕中消失的四个身影,黎语颜问身旁之人:“殿下,算算时日,夜振贤如今已废,何须……” “让他长点记性!” 淡淡的语气,好似在说寻常之事。 唯有夜翊珩自己清楚,是谁都不能觊觎他要绑一生的女人! 哪怕夜振贤已是个废人,也不成! 知道他是在帮她,黎语颜心存感激,遂对他甜甜一笑,娇俏道:“多谢殿下!” 夜翊珩唇角清浅微勾,眸中尽是华贵之气,而出口之语,却让黎语颜脸红。 “不是明儿白天郡主体内余下的极乐散才会发作么?” “你!”黎语颜气结。 “郡主方才对孤笑得那么甜,孤还以为郡主提前发作了。” 他的嗓音低沉邪魅,醇厚犹如此刻的夜色。 语调戏谑,带着丝丝缕缕的兴味,好似十分期待看她极乐散发作的模样。 黎语颜又气又恼:“人皮面具已做,臣女该回了!” 说话间,往外走。 夜翊珩长腿一迈,伸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都凌晨了,你回哪去?” “回王府!”她低头掰他抓她手腕的手指,“反正就是不待殿下身旁。” “你在担心什么?”夜翊珩说得不疾不徐,语调平平,“你担心孤会吃了你?” 闻此言,黎语颜抬眸望向他,美目清澈含了羞恼。 “郡主多虑了,孤有隐疾,做不了那等事,这不是郡主愿意嫁孤的缘由么?” 他往她身前跨了一步,原本冷峻的面庞忽地温和起来:“若是郡主可以,孤可想个法子。” 感谢F.的月票! 加上先前的5张,刚好满6张,故而今日加更了~~~ 想夸我的小可爱们,就投给我月票、推荐票吧~~~ 第256章 留宿东宫 第256章留宿东宫 黎语颜噎住,美眸含了恼怒,更有惊诧。 怎么会有这种人,将自己不能人道的情况讲得这般稀松平常,像是闲话家常? 还说什么,他可想个法子,好似她极乐散发作必须要有男人才行。 见他的手一直攥着她不放,她便又挣了挣,挣不脱,气结地磨了牙,狠狠道:“太子殿下就是如此寻人开心的么?不就极乐散么,臣女回王府,把自个关起来,熬过去就成。” “陌尘他们天未亮便会回来,你不想知道结果?” 他的嗓音清冽肃然,撇去方才的戏谑与兴味,在这深夜里,尤显低沉悦耳。 黎语颜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半句话来。 眼前的他,凤眸如冷玉般清润,又如这夜色般深邃。 有时候她真读不懂他,疯起来像个彻底的疯子,对她好的时候,却总要奚落几句。 今夜他亲自接她,一则为了让她制人皮面具,替她报仇,二则是在她极乐散发作时,护着她。 就像此刻,他想留下她,无非就是即将发作极乐散之故,他却偏偏说些激将之语。 “臣女还住听风苑吧。” 乍然听到她同意留下,夜翊珩有些不敢置信。 “听风苑虽说隔段时日有打扫,但此刻夜已深,要住进去需先洒扫一番。还是住这寝宫吧,浴池已备了冷水。” 顿了顿,他补了句:“你的房间就在孤的隔壁。” 已决定要嫁他,就目前来讲,他们的合作尚且顺畅。 先前在船上,两人住对门;在山间,睡时只隔了中间的柴堆。 更何况在这寝宫里,是与他分开房间睡的。 今日情况亦算特殊,没什么好扭捏的。黎语颜抿唇点头,算是应允。 见她终于同意,夜翊珩这才放开她的皓腕,唤了宫女服侍黎语颜就寝。 —— 陌尘等四人混在一群女人中,入了贤王府后院。 女人们一字排开,供人挑选。 夜振贤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瞧。瞧得兴起,走过去,挑起其中一个女人的下巴,细看。 一个个挑着过去,待走到陌尘与若风跟前,伸手比划了下。 “这两妞吃什么长的,竟比本王还高?”夜振贤指了指陌尘与若风,侧头对幕僚道,“这两个,本王要了。” 陌尘与若风:“……” 心头千万匹马踏过草原。 待夜振贤行至流云与吟霜跟前,色眯眯道:“这两个也不错,要了。” 对今夜到来的女人,夜振贤很是满意,兴致起来,又选了五个。 一共九人,他想着几日不曾开工,今日要破个记录。 选中的女人进了房,落选的去了隔壁房间,以备贤王的不时之需。 折腾半个时辰,夜振贤一丝动静都无,那五个好似是青楼楚馆出来的妖娆女子,便小声嘟囔起来。 “不是他说一夜连驭七女么?” “传说太子不行,目前来看这贤王更不行!” “是啊,太子咱们姐妹是没见过,贤王可算是见识了。” 夜振贤恼羞成怒,随手操起架子上搁着的宝剑,狠厉道:“谁敢编排本王,便是这剑下鬼!” 话音刚落,血水四溅。 见贤王杀了一个女人,剩下的女人们尖叫着乱作一团。 陌尘、若风、流云与吟霜彼此交换了眼神。 紧接着一道杀猪般的男声响彻云霄…… 也不知夜振贤哪来的力气,不顾淌着血,提着剑想寻割他之人。 方才他压根没看清是谁动的手,这会子,见到人就拿剑刺人。 隔壁房中的女人们听到动静,跑来一瞧,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不多时,整个贤王府后院像是炸开了锅。 四道犹如鬼魅一般的暗影,趁乱离开。 夜振贤体力不支,倒地不起,待幕僚赶来时,只听得他嘴里不停念叨:“接起来,接起来……” —— 陌尘四人回了东宫。 太子殿下有洁癖,他们四人便先回房沐浴更衣。 夜翊珩只睡了一个时辰,此刻听松果说他们回来,便从榻上起身,出了寝房。 已换回清一色的黛蓝色侍卫服的四人齐齐拱手:“殿下,我等不辱使命。” 夜翊珩缓步过去:“狗东西呢?” 陌尘道:“狗东西太脏,不想污了殿下与郡主的眼,就没带回。” 若风补充:“留给贤王做个念想。” 这时,黎语颜从偏房出来:“你们有无受伤?” 四人再度拱手:“回郡主,不曾受伤。” 黎语颜微微一笑,走到流云与吟霜跟前,轻声道:“伱们回去洗洗眼。” 习武之人耳力惊人,陌尘与若风闻之不解:“郡主为何不叫我俩洗眼?” 吟霜笑:“你们又不是女子。” 若风不满地嘟囔:“可我们也污了眼了。”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下去歇息吧。” 四人恭敬称是,旋即离开寝宫。 一出寝宫外头,流云与吟霜叽叽喳喳地议论开。 流云欢喜道:“郡主留宿殿下寝宫了,真好!” 吟霜附和地点头:“东宫还是有女主子比较好,至少有人关心我俩。” 若风陌尘默默跟在后头,彼此对望一眼,决定回去也要洗个眼。 寝宫内。 黎语颜走到夜翊珩跟前,嗓音温温软软:“多谢殿下!” “郡主若跟了孤,往后在皇宫见到的腥风血雨怕是更多,郡主怕么?” 他的声音依旧清清冷冷,无波无澜,像是这般残酷斗争,本就是寻常生活一般。 “既然是合作伙伴,殿下的敌人便是臣女的敌人,臣女愿与殿下一道临阵御敌。”微顿一下,她道,“愿殿下权御天下,也望殿下护我镇北王府周全!” 夜翊珩凤眸中掀起一丝波澜,很快隐去:“离天亮还有一会,去睡吧。” 黎语颜点了头,乖顺地回了偏房。 其实,在这寝宫,她无法入眠。 梦里多次出现的寝宫,她每每在现实中进入,便有晕眩感。 虽说目前晕眩感比之以往降低许多,但一躺床上,整个房顶都在旋转。 睁眼转,闭眼还是转。 好似她对东宫寝宫内的床榻有着本能的紧张。 比晕眩更郁闷的是,她觉体内隐隐泛起燥热,那种急切贪凉的念头不断冒出…… 极乐散要发作了? 夜翊珩见偏房的一直亮着灯,缓步过去,轻叩门扉。 “若睡不着,要不要做点其他事?” 第257章 以吻喂药 第257章以吻喂药 房内倩影往门口走来,不一会,门开了条缝,露出她半边明妍精致的脸。 “殿下,臣女身上不对劲。” 夜翊珩微蹙了眉:“极乐散?” 此刻已是寅时末,再过会天就亮了,算算时日,距离上次发作是有十五日。 黎语颜点了头:“殿下把我关房内,我熬过去就成。” 眼看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水,夜翊珩伸手扣住她的腕子。 “去浴池。” 发作得甚为迅速,黎语颜一手扒在门上,闭了闭眼,极力平复体内的异常。 “殿下,臣女走不动道。” 夜翊珩不发一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黎语颜已不想说男女大防之语,此刻她能保持清醒,已然不错了。 匆匆行至浴房,刚将人放于地,夜翊珩便看到她火急火燎地下了浴池。 衣裳浸湿,长长的墨发自身后铺展开。 那双清湛的美眸,映着满池冷水,却冷不了她的呼吸。 “请殿下出去!” 夜翊珩却未出去,只往浴房门口走了几步,对外唤:“松果,速请凌朗!” 松果称是,跑着离开。 夜翊珩折返池边:“你还好吧?” 黎语颜只觉眼前迷蒙一片,体内的闷热开始灼烧,知道自己过不了多久便会陷入幻境,连忙急道:“殿下,请快走!” 眼前的少女,羽睫微颤,粉面微染红晕,莹润的耳垂开始泛红,脖颈上的肌肤亦控制不住地起了薄红。在琉璃灯盏的暖光照映下,极度撩人。 夜翊珩跨入浴池,大步走到她身旁,不由分说地将人揽入怀。 “难受就直言!” 在偌大的浴池里,她压根就站不稳。此刻被他这般拥住腰身,她像是藤蔓一般攀上他的脖颈。 “殿下在我后脖颈劈一掌吧!” 她呼吸急促,说话间,柔软的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肌肤,滚烫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的颈间。 “不行!” 夜翊珩捏了捏拳,他下手不知轻重,若一掌把人劈走了,谁跟他继续交易? “可臣女坚持不住了。”黎语颜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强命自己不对身旁之人动手动脚,“臣女不知之前的极乐散毒素祛了大部分,余下的竟然还有这般威力。” “去榻上,孤会轻……” 夜翊珩话尚未说完,便听得松果带着凌朗急急跑进来。 凌朗立足请示:“殿下,请让属下给郡主把脉。” 夜翊珩颔首,抱着黎语颜行至浴池边,将她软绵绵的手臂递过去。 凌朗蹲下身,细细感受了脉象,道:“余毒威力不小,不过值得庆贺的是,不会像初次那般发作三波。” “先生的意思是,郡主这一波熬过去,这回就算熬过去了?”松果忍不住问。 “正是如此,三波合成一波,威力有些大,想必郡主此刻万分难受。” 黎语颜眯了眯眼,有气无力地靠在夜翊珩肩头,对凌朗道:“麻烦先生给我安神助眠的汤药。” 凌朗欣喜道:“属下怎么没想到呢?这会就去熬制。” 既然有法子,夜翊珩适才尚未说完之语,便不再讲。 只问:“安神助眠的汤药有用,你方才怎么不讲?” “其实臣女也不清楚是否有用,还有……”黎语颜强忍着不适,不好意思地解释,“还有就是臣女不喜吃苦药。” 吃苦药,那比要了命一般难受。 这等难受,她无法形容得让人相信。 揉了揉眼,黎语颜娇俏一笑,伸手抚上他俊美的脸庞:“少年郎许久不见,可有想我呀?” 闻此言,夜翊珩眉心一蹙,这女人还是陷入了幻境。 见他不作声,她伸手在他胸膛上挠了挠:“原来不曾想我呀,亏我还想着你呢。” 鬼使神差地,夜翊珩顺着她的话,问:“伱如何想孤的?” 黎语颜嫣然一笑,将红唇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道:“心里想的。” 说话间,抓住他的手,按到了自己的心口。 夜翊珩脑中轰地炸开,整个手掌僵住。 好半晌才哑着嗓音问:“黎语颜,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呀,让少年郎知道我心里在想你哦!” 夜翊珩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这只僵掉的手挪开的,只知道入了幻境的她,与平日的她大相径庭。 怕她再做些什么,他只好束缚住她的双臂,如此将人圈在怀里。 不多时,凌朗端药进来。 黎语颜闻到药味,便皱了鼻:“我不要喝药,这药苦。” 夜翊珩无奈摇头,入了幻境之人,竟然还知道药苦。 松果从托盘上取过药碗,拿勺子舀了一勺,递到黎语颜唇边。 却不想,黎语颜一个侧头,直接躲入夜翊珩怀中。 松果与凌朗皆不敢看。 夜翊珩僵着背脊,伸手取了药碗:“孤来喂。” 然而,不管他如何诱哄,黎语颜就是不肯喝药。 无奈之下,夜翊珩放下勺子,将药碗递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大口。 松果急道:“殿下,您怎么自个喝了?这是给郡主的安神……” 话尚未说完,松果与凌朗便看到他们殿下,一手扣住郡主的后脑勺,唇贴唇地将药度了进去。 眼前的少年郎,微凉的薄唇又柔又软,只是好苦,黎语颜数度皱眉,但又贪恋他唇上的凉意…… 矛盾又纠结地由他将一碗药全都度到了她的口中。 松果与凌朗毫不客气地全程看了下来,待夜翊珩将空碗一放,两人这才垂眸。 “殿下,苦不苦?”松果问,“要不要蜜饯?” 夜翊珩低喝:“出去!” 黎语颜这般被喂了整整一碗汤药,喂药喂得她极度缺氧,似溺水之人,好不容易得救,攀着他的臂膀大口呼吸。 唇上口中皆是苦味,苦得她小脸拧起,不满地娇嗔:“少年郎坏透了!” “孤哪里坏?” “太苦!” 闻声,夜翊珩对着躬身出门的松果道:“蜜饯!” 松果欣喜称是:“要多少有多少!” 须臾,蜜饯送来,松果旋即乐颠颠跑出去,走时还不忘将浴房门掩上。 黎语颜吃了几块酸枣糕,几块蜜果脯,口中的苦味才散了些。 苦味散开,她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双眼盯着他薄而性感的唇,唇瓣轻轻上去贴了贴…… 毫无技巧。 似觉着不满,她黛眉蹙起。 夜翊珩墨色凤眸漾开兴味:“还想要?” 感谢F.的月票! 本次已有1张月票,离加更还需5张~~~ 月末了,要爬榜。有月票的,推荐票的,统统砸过来呀! 第258章 梦呓规劝 第258章梦呓规劝 因喂药愈发娇艳的红唇轻轻抿了抿,美眸迷离地瞧着他,半晌,她摇了摇头。 “不要喝药,苦!” 夜翊珩短促轻笑,大抵入了幻境之人与醉酒有些类似,他分明问的是还想要……吻,她却听成是药。 旋即眸色一沉,垂了眼睫,回味她方才那一触即离的香软芳泽。 “不许笑!” 她不满地嘟囔,炙热的手心贴往他脖颈上微凉的肌肤。 夜翊珩深邃如海的凤眸中,霎时翻滚起滔天的巨浪。 大掌擒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正要覆唇过去…… 身前的少女头一歪,径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传出,这女人竟然睡着了! 夜翊珩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凌朗其人解毒能力不行,医术是三脚猫水平,开的安神助眠的汤药倒是很在行。 真行,真有他的! 轻叹一声,伸手穿过黎语颜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宽肩窄腰长腿的精壮身躯抱着娇柔无比的她,出了浴池。 浴池中泛起圈圈叠叠的涟漪,浴池边水哗啦啦撒了一地。 怀中人儿的身子还是很烫,她在他怀里不停地搜寻着清凉之地,一处地方蹭热了,便换一处。 不光如此,她两只小手也不闲着,一前一后不停地在他身上摩挲。 夜翊珩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她,尽湿的衣裳熨帖在她玲珑有致的身段上,视线落往她因呼吸起伏的心口。 眸色骤然晦沉。 回味良久,掌心似乎还有那抹旖旎。 外头天色已大亮。 夜翊珩将黎语颜抱回偏房,唤了宫女服侍她更换干爽衣裳,自己这才得空更衣。 凌朗候在寝宫外头,生怕经过浴池这事,自家殿下再度发作寒疾。 待夜翊珩一身清爽地出了寝宫,凌朗旋即上去把脉。 “殿下体内毒素流窜速度已加快,长此以往,必会危及性命。”凌朗不安地蹙了眉,“殿下下回若还喂药,属下建议换种方式吧。” 松果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凌朗:“先生没几分治病的本事,只会建议建议。这会子,殿下做些什么,你倒是建议建议。” 凌朗低眉垂眼道:“池水换成热水,汤药备上,殿下泡个一刻钟。” “此次若寒疾不发作,那便最好。若是发作,殿下还是少动情为妙。” 夜翊珩沉默半晌,体内一冷一热两股真气流窜速度是有加快,遂点了头:“速换浴池汤水。” 丢下一句话,去了偏房。 此刻的偏房内,宫女们正好给黎语颜换上了干爽的衣裳,绞干了长发。 见太子殿下进来,宫女们齐齐福身。 夜翊珩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出去。 宫女们悄声退下。 床上的人着一身素白寝衣,小脸绯红,正抱着锦被蹭着脸。 他上前几步,伸手探其额头,烫手。可见她虽在睡梦中,极乐散却是发作的状态。 猛然间,他听她似乎在梦呓。 耳力本就较常人好的他,竟听不清,遂俯下身,将耳凑过去。 “妾身没有嫌殿下眼瞎,妾身没有!” “殿下别杀妾身!” 闻言,夜翊珩抬了抬眼皮。 极乐散的幻境不是欢快的么?她这是何等情况? 狐疑间,松果来唤他。 不再多想,夜翊珩出了偏房。 —— 待黎语颜醒来,已是午膳时。 宫女服侍她穿戴好,在梳妆时,不经意说道:“郡主自浴房出来,殿下回去泡了热水,这会子殿下独自待在房中,谁也不见,不知情况如何了?” 黎语颜记得当时自己让太子出浴房,他非但没走,反而跨入了浴池。 身有寒疾之人,泡了冷水澡,寒疾不发作才怪。 “发簪不必簪了。” 黎语颜从绣凳上起身,提起裙摆,往夜翊珩寝房跑去。 他的房门关着,门口立着松果,还有一脸焦虑的姜乐成。 见到她,姜乐成拧了眉:“都是你,你说伱要泡个冷水澡,非要来东宫泡的吗?把殿下整得寒疾发作,你满意了?” “小公爷,您这么说郡主就不对了!”松果扯住姜乐成往外拉。 黎语颜淡淡瞥了一眼姜乐成,不理会他,顾自去叩了叩门。 房门一叩,微微开了条缝,黎语颜推开,轻手轻脚地入了内。 里头的夜翊珩身披大氅,独自坐在窗边。 九月的天气虽然微凉,但不至于到要披大氅的程度。 黎语颜心头一惊,他的寒疾真的又发作了? 外屋传来松果与姜乐成的争论声。 “小公爷,殿下与郡主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殿下与郡主当局者迷,咱们旁观者不是清楚的么?” “话是这么说,但殿下的身体要紧啊,我与殿下一道长大,我可不忍心看着殿下因……” 生怕姜乐成再说下去,松果连忙捂住他的嘴。 寝房内,黎语颜缓步走到窗边,轻声唤:“殿下,您还好么?” 她伸手过去,想要替他把个脉。 却不想,手指指尖刚触到他冰凉的肌肤时,被他一个侧身躲开。 夜翊珩眉眼不动,冷淡道:“孤还好,郡主若已无碍,便回王府吧,东宫就不留郡主用午膳了。” 嗓音凉薄疏离。 黎语颜抿了唇,想不明白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变化? 说到底是为了护她,才进的冷水池,黎语颜心头不安,道:“殿下若是不适,臣女可为殿下施针。” “不必。”夜翊珩侧头对外道,“松果,送郡主。” 黎语颜搅了搅手指,怔怔地立了半晌。 等松果进来,她这才挪了步子。 待人走远,姜乐成与凌朗入了寝房。 三人一阵沉默。 良久,夜翊珩才出声:“她面上表情如何?” “郡主面上看不出什么,只觉她神情很淡。”凌朗叹气。 他不敢说,郡主走时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眼中完全没了光亮。 夜翊珩微微颔首:“她无事就好。” 凌朗道:“殿下这次寒疾没彻底发作,很大原因是及时泡了热水服了药。却不想,眼疾来得凶猛。这次眼疾的情况,还是因体内毒素之故。” 自麟卿阁取了药回来,殿下甚久没发作眼疾。如今发作,唯一的可能…… 顿了顿,他问:“殿下在浴池是否对郡主动了情?” 闻言,夜翊珩捏了捏拳。 第259章 渐有软肋 第259章渐有软肋 每次吻她,他体内毒素皆会流窜。 夜翊珩神色微恍,长此以往,他该如何? 姜乐成忍不住扯开嗓子:“身体都寒凉成这般了,还叫寒疾没发作?依我看,这会是寒疾眼疾一道发作了。” “殿下,黎语颜其人长得是好看,可她要命啊!殿下,您真的打算与她在一起么?” 夜翊珩微微侧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冷肃道:“姜乐成,孤与谁在一起,需要你同意?” “殿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姜乐成躬身垂首,“臣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啊!” 这时,若风进来禀告:“殿下,郡主有松果陪着,流云与陌尘护送,路上定当安全。” 夜翊珩颔首,淡声:“都出去吧,孤一个人静静。” 众人称是。 —— 黎语颜回到镇北王府时,才知贤王府发生之事,已然传遍了整个京都。 在家用午膳时,接到米欣梅的帖子,饭后,黎语颜便按帖子上书地址赴约。 在京郊一处小院落,黎语颜见到了久违的米欣荣。 眼前的少女身姿翩若惊鸿,款款朝他而来,米欣荣拱手作揖:“见过郡主!” “米大哥快快请起!”黎语颜抬手虚扶,“虽以欣梅的名义下的帖子,但我看上头的地址,便知是米大哥。” 米欣荣抬了抬手,示意边走边谈,两人往小院外的河边走去。 “此次从当年的战场回来,收获甚微,有亏郡主所托!” “时隔五年之久,是难查探。” “不过,我查到当年令兄接到一份密报后,带着他的亲卫前去处理。据说令兄回到营中时,只剩了他一人。当时战事又起,他尚未休整,便上了战场。正是这场仗,他再没回来。” 听到此处,黎语颜眼含热泪:“那密报是出自何人?接到密报去处理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米欣荣摇头:“那些老兵知之甚少,这些大致情况,我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的。郡主,令兄阵亡颇有蹊跷,知晓事情经过的将士兵卒,大概都被秘密处理了。” 黎语颜眼角划过一滴泪:“我哥哥他身上多处受伤,你可知几处伤到要害?” 米欣荣又摇头:“我只听得老兵们说,令兄去时,手中紧紧握着红缨枪,整个人站在那,朝着京都的方向,久久不倒。” 听到此处,黎语颜泪水再也憋不住,似决堤般倾泻而下。 不远处跟着的小山与妙竹对视一眼,连忙奔过来。 “郡主,郡主。” 黎语颜靠到妙竹肩头,喃喃道:“哥哥他朝着京都的方向,定是记着要回来看我,他答应要回来看我的……” 米欣荣立在一旁,手足无措,只恨自己查不到更多的信息。 —— 翌日。 黎语颜裹胸束发着男装。 哥哥接到的密报,约莫在兵部有备份,明面上若无,暗地里定有。既如此,她得去国子监就学,以期能去兵部历练,借机寻到那份密报。 在征得祖父与父王同意后,她骑马去了国子监。 正是上学时,国子监门口正好有不少夫子与监生,他们对黎语颜的到来,颇为吃惊。 祭酒却是十分欣喜,亲自相迎:“郡主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黎语颜抱拳行礼:“学生想与祭酒商讨,重新入学一事。” “何必商讨,即日就可入学。” “多谢祭酒!那明日如何?” “自是可以。” “学生这边有个疑问,几个月前射艺月考,学生得了首名,去兵部历练的机会,是否还有效?” “本是有效的。”祭酒压低声音,“前段时日,郑力阔掉了两颗牙,就有太后做主,将机会给了他,如今他就在兵部历练。” 黎语颜环视一周,果然不见郑力阔的身影。 祭酒抬手:“请郡主去老夫书斋喝个茶!” 黎语颜摆手:“喝茶就不必了,本郡主回京后,一直有事在忙,还未去隔壁学堂看望山长,待明日有机会再与祭酒喝茶。” 生怕黎语颜这个好苗子被隔壁老头抢了去,祭酒连忙道:“九月十九,新一轮射艺月考又将开始,郡主还是有机会去兵部的。” 今日是九月十四,没几日了,黎语颜微笑点了头,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递给祭酒。 祭酒打开看了,满满一袋子柚子,欣喜地问:“都给老夫的?” 黎语颜笑,牵着马,往馨雅学堂走,边走边道:“是!” “好好好!” 祭酒笑开怀,旁的学生送的束修都是腊肉,正好用郡主的柚子来解腻。 山长听说黎语颜出现在了国子监,伸长脖子往隔壁国子监大门瞧了许久。 直到黎语颜牵马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山长背过身去,佯装没瞧见。 见状,黎语颜抿唇笑,提了马背上另一只包袱,递到山长脚边。 “有你的份!” 山长抬手遮嘴,小声道:“言夫子,您可算回来了!” “出了何事?” “我那两本字帖不知被哪个混账瞧了去,呈给了皇上,至今都无法要回。伱瞧我,头发胡子更白了,这……” “你想我帮忙拿回来?可你也知我身份一事,不希望被第三人知晓。” “老朽明白,郡主聪慧,想要郡主帮忙想个法子。” 两人又聊了一句,黎语颜便道了别,跨上马背直奔东宫。 东宫内,人人噤声,一片沉寂。 见黎语颜到来,众人看她的目光甚是奇怪,好似在说,就是她,害得太子殿下寒疾眼疾发作。 唯有松果含笑将她领到夜翊珩跟前。 “殿下,郡主来看您了。” “孤不见她。” 嗓音清冷,寒凉,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黎语颜完全懵住,反应过来,想问个究竟,遂走到他跟前。 听闻脚步声,夜翊珩火急火燎地系眼纱,然,越是着急越是系不好。 从未有哪一刻,他生怕她嫌他眼瞎,更怕自己命不久矣,陪不了她多久。 她那么美好,他不想一得到,自己就将离开她! 以往他从不惧死,如今,他怕了! 黎语颜踮脚伸手捏住他的眼纱,眼前的他瞳仁呈深琥珀色,怔愣半晌,问:“殿下瞧不见了?” 他淡漠道:“是,孤瞧不见了,孤都自身难保了,更遑论护你整个镇北王府?” “孤眼瞎病弱,命不久矣,郡主选孤作为合作伙伴,委实选错了人!” 感谢筝弦流韵的2张月票,感谢莲熙依舍的2张月票! 加上回余下的1张,再来1张月票,就可加更了~~~ 第260章 碎影凉意 第260章碎影凉意 意识到松果还在,夜翊珩低喝:“松果,出去!” 松果应声称是,出了房门,低眉垂眼地将门带上。 随着他关门的动作,微凉的秋风钻入,吹起黎语颜与夜翊珩一同捏着的眼纱。 素白的眼纱,在两人的指尖飘荡。 悠悠荡荡地垂下,似乎想要聆听主人的心扉。 黎语颜捏着眼纱的手紧了紧:“殿下是悔了,不想与臣女合作了?” “是!” 夜翊珩放开眼纱,反正她已发现他再度失明,戴眼纱还有何用? 闻言,黎语颜垂下手臂,将素白的眼纱在食指缠绕一圈,思忖片刻,就他方才所言,提出针对性的办法。 “殿下眼睛瞧不见,臣女可当殿下的眼,殿下若是信得过臣女,臣女愿为殿下治眼。殿下寒疾发作,臣女可以施针。” “殿下为何这么毅然决然地要终止合作?” “没有理由。” 他说得平静,语调平平,脸上神情更是无波无澜。 只有夜翊珩自己清楚,理由便是他自己都信不过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以往绑着她,那时他从不深刻考虑这一点。 如今他考虑到了。 倘若他与她在一起,往后留给她的,只是他的早薨。 他不光护不住她,护不住镇北王府,还让她成了太子遗孀。 太子遗孀,大抵会遭他那些兄弟暗杀。 纵使侥幸保得住命,顶着太子遗孀的名头,她怕是再也嫁不了人。 虽说私心不想她再嫁,可他不希望她一生孤苦。 如今,他总算明白张老太太那番话的蕴意了! 黎语颜没想到,他竟吝啬到不给她只言片语的理由,仅仅用没有理由,就把她打发了。 她说给他暖榻,那句话是鼓了多少勇气,他可知道? 她下决心要嫁他,他当这个决心那么好下的? 是不是在他眼里,她就是个随便的女子,寡廉鲜耻地要求嫁给他? 是她傻,主动送上门的女人,任谁都不会高看一眼…… 更何况在云端睥睨众生的太子殿下? 行,镇北王府,她自己护! “好,如殿下所愿,合作终止便终止。”黎语颜眼眶泛酸,骄傲与自尊让她竭力咽下泪水,“山高水长,殿下与臣女就此成陌路!” 话音甫落,她扬手一挥,指尖绕着的眼纱飘飘荡荡地往他身旁飘去。 此处,她不想再多待一瞬,转身跑着离开。 夜翊珩伸手去捞,眼纱一角擦过他的指腹,慢慢悠悠地飘到地上。 薄唇弯起自嘲的弧度,他一个失明之人,连坠落的眼纱都捞不住,如何护得住她? 他缓缓蹲下身,摸索良久,才在地上寻到那条没能捞住的眼纱。 莹白如玉的手指曲起,将雪白的眼纱紧紧攥在手心。 寝房外候着的松果看到黎语颜跑出来,关切询问:“郡主,您怎么了?” “家里有急事,我先回了。” 黎语颜顿了顿脚步,心头隐隐泛起痛意,旋即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跑得过快,快到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被风吹出了眼尾……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她该感到高兴不是吗?疯子终于不会再来绑着她了! 直觉告诉松果,殿下与郡主起了争执。 他连忙入内,小心翼翼地问:“殿下,郡主她为何走得这般匆忙?” 夜翊珩双眼空洞,站在窗口,望着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望。 松果看到自家殿下所望的方向,能看到郡主奔跑的身影。 可殿下今日瞧不见了,否则看到郡主跑得那么伤心,殿下定会心疼的吧?—— 秋风肃肃,卷起凋谢的叶儿。 叶儿盘旋飘零,久不肯落。 疾风一吹,不过须臾,叶儿终落地,悲寂凄凉。 清早分明还不错的天气,此刻风势渐大,紧接着秋雨唰唰而落。 黎语颜扬起脸,任由雨打着脸。 顺着脸颊滑落一行行清冷的水珠儿,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秋风秋雨生凉意,琉璃碎影身心寒。 抹了面上的水,黎语颜快马加鞭回了镇北王府。 一到王府,发现前厅乌泱泱好多人,有宫女太监,再定睛一瞧,发现祖母与母妃正陪着九公主说话。 夜瑗来了镇北王府,目的是什么? 父王与大哥的身体杠杠的,一点都不像昏睡二十多天之人。万一暴露,皇帝起疑,后果不堪设想。 黎语颜将夜翊珩的出尔反尔暂抛脑后,径直去了大哥黎煜烨的院子。 黎煜烨此刻正站在廊下,望着雨幕发呆,看到妹妹身上淋了雨,忙唤下人给她递来棉巾。 黎语颜拿棉巾擦了脸:“大哥,九公主在前厅。” “我知道,躲不过去,她要来就来。”黎煜烨侧头,眉心一拧,“你怎么淋了雨?” “去国子监与祭酒商议入学一事,回来路上下了雨。” “那你快回房换身衣裳,别着凉!” 黎语颜将棉巾甩给下人,拉着黎煜烨的袖子往屋里走:“大哥先别管我,你回床上躺着,我给伱扎几针。” “扎几针?” “我手速很快的,保证不痛。” “好吧。”黎煜烨脱鞋躺上榻。 黎语颜从袖兜掏出银针,拿火折子烤了,迅速在黎煜烨的头顶与手腕处扎了几下。 才收了针,夜玖就到了黎煜烨的院子里。 院子里传来下人见礼声:“见过公主殿下!” 黎语颜连忙将银针放入袖兜,伸手帮黎煜烨掖了掖被子。 就这时,房门口传来一道柔美的声音。 “原来郡主在这。” 夜玖坐在轮椅之上,微笑看着他们兄妹俩。 黎语颜转身:“公主怎么过来?” “早些日子就想来了,奈何我腿脚不便,硬是拖到今日才来看。”夜玖目光越过黎语颜,落往床榻上躺着之人。 黎语颜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推着夜玖的轮椅往房中行,状似不经意地道:“大哥这些日子在休养,方才刚醒,公主多担待些。” 夜玖微微侧头,伸手拍了拍黎语颜推着轮椅的手背:“瞧你一身衣袍都湿了,定是从外头赶回来看你大哥的。” 可见黎煜烨的情况是不太好。 正如眼前看到的,往日玉树临风,英俊不凡的黎世子,如今在床榻上这般,让她莫名有些心酸。 第261章 合作人选 第261章合作人选 黎煜烨没想到妹妹这几针,把他扎得有气无力,连说话都要喘一喘。 “颜儿,你,快回房,更衣,莫要着凉。” 好不容易说完一整句话,脑门上细密的汗水便冒了出来。 不禁感叹,妹妹的医术竟如此高。 转而一想,能制药将父王与他齐齐栽倒,任何太医都查不出来的情况,可见妹妹的医术已然登峰造极了。 黎语颜点了头,识趣地退了出去:“那公主与大哥聊一聊。” 话落,帮忙将门掩上。 她往侧边走了走,听到里头传来夜玖的声音:“你这般醒来,病怏怏的,我觉得挺好。至少我在你面前,便不会觉得自卑。” 腿脚不便是她在他跟前自卑的最大原因。 镇北王府的黎世子,有纵马策天下的伟略,她却只能靠轮椅代步。 这便是她与他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黎煜烨俊眉蹙起,看着她,不作声。 夜玖叹息:“伱瞪着我做什么?我说的是实话。” 外头的黎语颜闻言,感叹,九公主其实也是个可怜的,有机会看看她的腿,不知道有无可能治好。 碍于院子廊下站了不少九公主的人,黎语颜不好在房门口多待,脚步一顿,便出了院子。 忽然,她灵光一闪。 没了夜翊珩当合作伙伴,她可以换个人选。 思及此,黎语颜快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等她换了衣裳,回到大哥院子时,九公主还在黎煜烨房中。 “公主见谅,我大哥不能在床上坐太久,这会子该躺下了。” 黎语颜扶住黎煜烨肩头,扶着他躺平于榻。 夜瑗没想到他这般虚弱,眸中霎时起了波澜。 黎语颜一侧头,便看到夜玖眼中的水光,心头一顿,九公主是真的喜欢大哥的吧? “公主去我那坐坐?” “好。” 自从知道眼前的漂亮少女是黎煜烨亲妹子,夜玖对她的感官彻底转变。 黎语颜推着夜玖出了院子,秋雨没减弱的趋势,身旁的人手忙脚乱地替她们撑伞。 因九公主坐的是轮椅,为防止雨水溅到她的腿部,宫女们特别小心。 是以,院子与院子之间并不长的路程,硬是行了不少时间。 终于到了自个的正屋,黎语颜让小山与妙竹守着门,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地开口:“若臣女有法子让公主重新站立,臣女问公主要回报,公主能为镇北王府做什么?” 夜玖笑了,她从没想过眼前的黎语颜能有法子将她的腿治好。 见她不信,黎语颜也不着急,缓缓道:“臣女只是说如果,公主试想下。” 夜玖慢悠悠地接口:“第一桩事情,本公主要当你大嫂。” “可不可以当大嫂,那得问大哥,眼下是臣女与公主在聊。” 黎语颜淡淡而笑,心头腹诽,夜玖其实是个恋爱脑吧? 夜玖是个聪慧的,一句话就点到了要紧处:“那自然是护着你们镇北王府,如此,我才可以嫁给你大哥。”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黎语颜走到轮椅旁,弯腰伸手敲了敲夜玖的膝盖。 她的腿适时地抖动了下。 好似看到了不得的事情,夜玖掩唇惊呼:“我的腿动了?” 黎语颜颔首,她有正常的膝跳反应,那么股神经或神经根完全没问题。 但她不会走路,问题会出现在何处呢? 带着这个疑问,黎语颜伸手捏往她的大腿与小腿处,细细摸了摸,骨骼完好无损。 然而,她的腿部肌肉萎缩严重,显然是长期不运动之故。 “公主腿部受伤时,可曾摔断骨头?” 看黎语颜严肃认真的模样,夜玖也认真起来:“腿骨是有摔断,但治好了。整个太医院用心接骨,说是恢复不错,就是再也站不起来。” 黎语颜淡声道:“方才我摸了你的腿骨,恢复如初,是摸不出有断过的痕迹。” 眼前的夜玖不会走路,唯一一个可能就是她的心理问题。 就算心理问题治好,依照她腿部肌肉长期不锻炼的结果来看,要恢复行走,需要些时日。 夜玖还沉浸在方才动腿的惊喜中,待反应过来,她激动地抓住黎语颜的手:“你是第一个能让我的腿动了的人,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治好?” 黎语颜语态平稳:“能否治好,要看公主配合。当然我也有条件,公主生在天家,自然明白我说的是何条件。” 夜玖郑重颔首:“镇北王府如今的确在风口浪尖,本公主虽有父皇的宠爱,却未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不过,我愿意站在郡主这边。此生,我最向往的便是跟着你大哥纵马驰骋。这天家,我早不想待了。” 她说出这番肺腑之言,黎语颜有些动容:“有公主这番话便足够了。” 这时,雨霁。 夜玖低声问:“前几日听说你与我六哥在御书房里,说互生情愫来着,这事情上,郡主为何不找我六哥?” 黎语颜顺着她的话道:“太子殿下的情况,公主也清楚。我与太子殿下虽然有了情愫,但往后会如何,犹未可知。” 断不能说他们今日刚刚闹掰一事。 心头漾出痛意,黎语颜面上却笑得温婉。 夜玖点了头:“六哥眼不能视,又时常发作寒疾,说实话,确实不是夫婿的最好人选,也就长了一张出尘的仙人貌罢了。” 说着,她嬉笑着问:“你莫不是光看六哥的脸,这才有了情愫吧?” “公主殿下好似不想治腿了。”黎语颜微微蹙起黛眉,优雅地在一旁坐下。 “可别!”夜玖自己滚动轮椅,“什么时候给我治?我都十八岁了,等不及想嫁给你大哥!” “你真不知羞!”黎语颜忍俊不禁,“我事先说明,腿能否治好是一个问题。你与我大哥的事情,那是另一个问题。” “明白,明白!”夜玖笑得雀跃,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治疗方案的话,我需要细细想过,过段时日再说。” “好。” —— 东宫。 暗卫禀报:“殿下,郡主冒雨骑马回了王府。” 听闻此言,夜翊珩搁在膝上的手握起。 松果急道:“虽说这会子雨停了,可方才那雨挺大,郡主千万别着凉了。” “殿下,要不要小奴去趟王府,就说殿下关心郡主,给郡主送些吃食什么的?” 后面有两章加更哦~ 第262章 暗中关心 第262章暗中关心 夜翊珩的手霎时握紧,他还有关心她的资格吗? 眼瞎病弱,连亲一下她,都有性命之虞的人,有资格关心他吗? 沉默半晌,他冷声道:“不必。” 自家殿下周身寒凉,直觉告诉松果,殿下与郡主之间出现了巨大的矛盾。 可什么矛盾,殿下又不讲,只让暗卫暗中护着郡主。 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真当是急死他这个太监了! —— 次日,黎语颜去了国子监上学。 往教舍走时,迎面碰到了一个熟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曾经与她定了娃娃亲的韦锐立。 韦锐立好似在等着她,见她过来,桃花眼眯起,含笑招呼:“语颜妹妹,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眼前的她,雪肤花貌,纵使穿着男装,仍掩不住她撩人勾魂的身段。 韦锐立其人,黎语颜本不想理会,但一想到其父是兵部尚书,便礼貌地点了头:“还好。” 听她犹如天籁一般的嗓音,韦锐立心潮荡漾,连左眼眼尾那颗小痣都生动了起来。 她竟然理他了! 黎语颜错过他身旁,继续往前走。 韦锐立心头一动,紧跟着上前:“听说镇北王与世子已醒,情况还好吧?” “还可以。”黎语颜淡淡颔首,状似不经意地问,“据说郑力阔占了我的机会,去兵部历练了?” “是,那小子整日拍我父亲马屁。” “哦,为何?” “他不想干活,又想得到高位,你说这种人去历练干什么?”顿了顿,他道,“语颜妹妹,中午一道就餐,如何?” 黎语颜挑眉,委婉拒绝:“不了。” 韦锐立落寞不已。 “我要去馨雅学堂与黎佳佳一道吃。” 韦锐立这才好受些:“是的,是该姐妹一起吃。” 黎语颜掐着手心,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道:“我去教舍了,该日再聊。” 若不是想从他口中得知兵部的信息,她才不会与他说这么多废话。 “好!”韦锐立心花怒放,心头不断重复着“改日再聊”四字。 在黎语颜上课时,暗中护她的东宫暗卫们,派了一人回去禀报。 将黎语颜与韦锐立在交谈的情景禀报给了夜翊珩。 夜翊珩闭眼,捏着眉心,淡声道:“她安全就成,不必事无巨细禀报。” 松果拉着暗卫:“你同咱家说,郡主与那男人说了些什么话?” 暗卫一五一十道:“那人约郡主吃饭,被郡主拒绝。那人便有些伤怀,在郡主说改日再聊后,那人才高兴起来。” 夜翊珩明面上说不想听,但仍旧听了全。 午饭时,黎语颜去了馨雅学堂。 钱沐彤见她过来,嗤笑着对身旁之人低语:“生母偷人生了她,虽说她贵为郡主,出身却是肮脏不堪。” 黎语颜缓步走到她跟前:“那也比伱这个无家可归,长期寄人篱下之人强。” 钱沐彤身旁之人纷纷朝黎语颜见礼:“见过郡主!” “都起吧。”黎语颜清浅一笑,继而对钱沐彤又道,“本郡主有父王,而你却是无父母教导,不知礼仪教养为何物。” 猛地被戳中痛处,钱沐彤气得发抖:“你!黎语颜,你欺人太甚!别以为你是郡主,我们就要行礼。” 黎语颜言笑晏晏:“本郡主,封号北岚,从一品。钱沐彤你几品?” 黎佳佳从教舍出来,笑着道:“她什么品都没,没品没皮,霸着欣梅的未婚夫不放,最是不要脸!” 钱沐彤阴着一张脸,牙齿紧紧咬着,半晌吼道:“我就不行礼,如何?” 生怕被人指责没教养,拔腿跑开。 跳梁小丑一般的人,黎语颜完全不放心上,看到罗梦儿与米欣梅朝她走来,便笑着道:“快些,我饿了。” 黎佳佳跟着笑了:“可不能饿坏我的郡主姐姐,咱们快些吃饭去。” 四个少女相拥着往膳堂走。 黎佳佳边走边将嘴凑到黎语颜耳畔:“姐,我告诉你,黎曼婷面上好像长了斑了。” 闻言,黎语颜眉眼微动:“你亲眼所见?” 黎佳佳用力点头:“亲眼所见!” 夕食时分,散学。 依照午间所约,黎语颜、黎佳佳与罗梦儿跟随米欣梅回了米家。 在米家花园,黎语颜独自站在廊下望着天边的晚霞,兀自出神。 米欣荣走过去,与她并肩站在一道。 “郡主已回国子监,一切可还顺利?” “目前顺利,九月十九有射艺月考,机会还有。” 米欣荣缓缓点头:“郡主治好在下的腿,在下却有负所托,还请郡主责罚!” 话落,侧过身来,恭敬作揖。 黎语颜并未叫他起身,只淡声问:“米大哥可有什么理想?” 就算此刻她将他扶起,他心头还是有愧,还不如他自己挺起背脊。 听到这个问题,米欣荣直起身:“如若可以,我还想进军营!” 黎语颜淡淡笑了:“我可以将你引荐给我的兄长们。” 能进入镇北军,是他梦寐以求的,遂激动地单膝跪地,抱拳:“愿为郡主效劳!” “你起来吧。目前我大哥在休养,等他身体恢复些,我带你去见他。当然我还有三个兄长,你想选哪一位跟着,都可以。” 米欣荣欣喜道:“但凭郡主做主!” 这时,饭厅那传来米欣梅唤他们吃饭的声音。 米欣荣抬手:“郡主,请!” 黎语颜点了头,两人一道往饭厅走去。 半道遇到一队丫鬟托着托盘在跑菜,黎语颜指了其中一个眼睛乱瞟之人,问身旁的米欣荣:“这便是那个丫鬟?” “正是。” “如何还用她?” “她最近老实得很,我也一直在抓她的把柄,最好将她送官去。” 黎语颜摇头:“是你们太老实了。” 两人行到饭厅,黎佳佳与罗梦儿她们已经在了,米家父母含笑招呼黎语颜:“郡主快入座!黎小姐,罗小姐,你们也快坐。” 黎语颜大方颔首,刚要坐下,鼻尖闻到异味。 “饿了饿了,伯父伯母,我们就不客气了。”黎佳佳说话时,拿起筷子,夹了个鸡腿。 “爹娘都不叫我了,女儿可是饿得紧。”米欣梅直接用手抓了个卷子往嘴里塞去。 黎语颜眉头紧皱,低头细细一闻,发现满满一桌子菜全都被下了毒。 第263章 他喜欢她 第263章他喜欢她 她拿起桌面上的筷子,手腕一旋,一只筷子击中黎佳佳的手腕,另一只击中米欣梅的手腕。 两人吃痛,手上的食物应声落地。 “怎么了?”众人惊呼。 黎语颜沉声:“饭菜有毒!” 米家兄妹已经知道黎语颜有不俗的医术,对她所言,他们坚信不疑。 黎佳佳捏着吃痛的手腕,走到黎语颜身旁:“姐姐,饭菜里是何毒?” “断肠散。”黎语颜沉着吐出三字,猛地转头,看向那个鬼鬼祟祟的丫鬟,“就是她!” 米欣荣疾步过去,将丫鬟踢倒在地:“说,为何下毒?” 丫鬟狞笑:“有何证据是我下的毒?” 黎语颜唇畔勾勒出完美的弧度:“你下药时,怕药物下得不均匀,用手指搅了搅。由于习惯,你吮吸了下手指。此刻你嘴唇呈紫黑色,说明伱已然中了断肠散。” 丫鬟瞪大了眼珠子,千算万千,她蛰伏这么久,竟然毁在自己的小习惯上。 趁着丫鬟还没死,米欣荣将其扭送去了官府。 黎语颜、黎佳佳与罗梦儿作为见证人,便一道随米家人去了京兆尹府。 待京兆尹府出来,夜幕已深。 米家人坚持要请她们去酒楼吃饭,主要是谢黎语颜救他们全家之恩。 天色大暗,黎语颜本就没什么胃口,便与米家人道了别。 “既然郡主胃口不佳,那改日再说。”米父米母也不再坚持,让米欣荣送黎语颜回去。 “欣荣你送郡主回王府!” 米欣荣正要称是,被黎语颜婉拒:“我国子监上学皆是骑马而行,真不必送。倒是我妹妹与梦儿,还需麻烦米大哥将她们送回去。” 这时,打马而过一人,眼尾扫到路旁有一人是女扮男装的黎语颜,便急勒马缰,转过身来。 “阿颜,你怎么在这?” 米家人、罗梦儿与黎佳佳齐齐行礼:“见过庆郡王!” 季清羽含笑点头,而后将目光移到黎语颜面上,像是没事人一般打招呼:“阿颜,用过晚膳没?” 黎语颜总算知道,只要沾了点天家血脉之人,脸皮都是厚的。 眼前的季清羽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借着酒意企图轻薄她,为此他被她三哥四哥揍过,后来又在御书房看到她与夜翊珩那般亲密,他竟然还能笑着与她打招呼。 黎语颜不发一言,顾自跨上马背,甩了马鞭绝尘而去。 —— 东宫。 暗卫禀报:“郡主与米欣荣在一道谈了许久,看样子,郡主心情不错。具体说些什么,属下离得远,并未听清。” “郡主从米家出来,去了京兆尹府。在京兆尹府协助米家人处理好丫鬟下毒事件后,郡主碰到了庆郡王……” 夜翊珩眉目冷然。 短短一日,她就跟三个不同的男人有说有笑。 这滋味委实不好受,又酸又疼,心似乎缺了一块,酸楚怅然,又泛着钝痛。 松果挥退暗卫,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其实关心着郡主,小奴虽不知殿下与郡主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些话,小奴觉得该告诉殿下。” “中秋佳节前,镇北王府几位公子来搬嫁妆,郡主这才得以给殿下施针,将殿下救醒。小奴觉着,定是黎家几位公子不喜郡主与殿下走得太近,故而郡主才寻了个由头,来了东宫。” “先前也有几次,殿下寒疾发作,都是郡主救的殿下。” “郡主让小奴不要说。”松果叹气一声,又道,“那时殿下一心绑着郡主,郡主一心想要逃离。小奴是真不敢讲,生怕殿下寒疾发作时,郡主不肯出手。” “可如今看殿下这般模样,小奴说什么,都要将这些话讲了!” 夜翊珩薄唇抿成一条线,胸膛里心脏狂跳不止。 她一直是在关心他的,他竟然不知道。 而他都做了什么,将人拒之千里? 松果瞥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情,缓了口气:“若有女子对小奴这般,不计较小奴是个阉人,小奴定要将她绑在身旁,生死不离!” 闻言,夜翊珩俊眉紧蹙。 他听出松果有层隐晦的意思,就是黎语颜不计较他身为太子不能人道之事,就好比他这个太监。 这太监竟将他比作与他一般的阉人了。 罢了,他出发点也是为了他好,身为太子就不计较他这般不恰当的譬喻了。 松果见太子殿下面上神情趋于平和,便将心里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殿下不就因为嘴对嘴地喂郡主喝药,寒疾发作,眼疾也发作,不想再理会郡主了么?” “小奴是看出来了,都是先生与小公爷所言,影响了殿下的判断。” “殿下您没考虑过么?自从认识郡主后,殿下眼疾寒疾发作的次数其实是在减少。” “再则亲吻下,寒疾发作,不是有郡主施针么?” “眼疾发作,这又有何妨,郡主守着殿下,郡主的眼就是殿下的眼!” “若小奴是殿下,绝对要将人时刻绑在身旁才好。”松果一边观察太子神情,一边问,“殿下,您觉得小奴说得可对?” 撇去松果方才不恰当的譬喻,就其他方面来讲,夜翊珩承认,他看得确实不如松果这个太监通透。 夜翊珩揉揉额角:“你继续说。” 松果深吸一口气,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叭叭地讲:“殿下现在将郡主放心上了,只是放了心上,便这般患得患失的。” “人生还长着,殿下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郡主?” “爱上郡主后,又会如何?” “人生有太多的未知,就像小奴七岁时,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殿下的一盘松子救了小奴的命!” “那个时候,小奴哪里能想到自己还能长大,能陪着殿下,伺候殿下,还能看着殿下与郡主这般磕磕碰碰?” “人生百味不正是如此的吗?” 见太子不作声,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松果惴惴不安地唤:“殿下?” 夜翊珩眉间舒展:“松果,你说得对极!” 他承认自己是渐渐喜欢她了。 才刚开始喜欢,就这般畏缩,不该是他夜翊珩的作风! 什么眼瞎病弱,命不久矣,为了能与她在一起,他得活下去! 说什么都要将她绑在身旁! 感谢书友854***411的打赏! 感谢莲熙依舍、Abandon、zllrq、向上倾斜45°、F.的月票! 本次加更两章! 九月月票加更完成~~~~ 期待十月~~~ 第264章 以图亲近 第264章以图亲近 遂连夜叫了姜乐成来东宫。 姜乐成正要入睡,这会子被人揪着衣襟领到了夜翊珩跟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孤命你即刻启程,去往麟卿阁,务必将神医寻到!” 闻言,姜乐成瞌睡虫一下子跑光。 “殿下,臣不会功夫,寻神医怕是要费些周折。” 夜翊珩只淡淡道:“在暗卫署选几人,你与他们一道去麟卿阁,带上万两金。” “臣遵命!”姜乐成恭敬拱手。 如此说来,殿下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只要殿下愿意活下去,他身为臣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支持殿下的! 毕竟,太子活,他这个跟班就能活! 连夜,姜乐成带着万两金的诊金,启程出发。 —— 翌日是九月十六。 自清早起来,夜翊珩便在思考找个什么由头去寻黎语颜。 思来想去,想不出说得过去的。 一旁跟着的松果见太子殿下在寝宫内来回踱步甚久,出主意:“殿下,郡主昨日开始在国子监上学,殿下直接过去就成。您是太子,谁敢不见您?” “言之有理。” 夜翊珩覆了眼纱由松果搀扶,陌尘与若风驾车,主仆四人去了国子监。 待他们到国子监时,黎语颜正以书法夫子的身份在给监生上书法课。 教舍外头,祭酒含笑问:“殿下是来寻郡主的么?” 夜翊珩耳朵听着教舍内黎语颜讲课,一时没答祭酒所问。 松果微笑答:“太子殿下正是来寻郡主的。” 祭酒恭敬抬手:“请殿下移步书斋,臣这就去唤郡主过来。” 夜翊珩等人由祭酒的书童领着去了书斋,祭酒则进了教舍。 正专心授课的黎语颜看到祭酒进来,搁下手中的毛笔,淡声问:“祭酒有事?” 她授课时,不喜被人打搅,祭酒最是清楚。 这会子祭酒进来,定是有事。 “是有要紧事,请郡主即刻去老夫的书斋!” 黎语颜颔首,布置了几个字给监生,便随祭酒的脚步离开。 半盏茶时间,两人到了书斋走廊外。 书斋周围较以往安静,黎语颜长了个心眼,侧头问祭酒:“是有贵客?” “是有贵客。”祭酒快走几步,抬手做请。 黎语颜深吸一口气抬脚,鞋底还没碰到门槛内的地面,便缩了回来。 书斋内立着的,她还以为是谁,竟是他。 他找她做什么?已是陌路,没必要再碰面! 夜翊珩方才已听见她的脚步声,这会又闻到她身上淡雅的女儿幽香。 香味一顿,退了出去。 “郡主的礼数呢?” 听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冽,黎语颜在书斋门口立好,展臂一伸,抱拳行礼:“北岚拜见太子殿下。” 嗓音淡漠疏离。 夜翊珩薄唇浅抿,她果然与他生分了。 正要说些什么,便听得她又道:“松果公公,麻烦你代为转达太子殿下,北岚还有教学任务在身,告辞了!” 话落,颔首致意,旋即离开。 夜翊珩负在背后的右手,紧了紧。 松果颇为难地看向自家殿下,殿下明明就在身旁,郡主让他代为传话,这两人的隔阂已如此之大了? 陌尘与若风对视一眼,眼神无声交流。 陌尘挤眉弄眼:【啥子情况?】 若风翻了个白眼:【伱问我,我问谁?】 “殿下请恕罪!”祭酒尴尬地赔笑脸,“国子监内书法夫子就郡主一人,郡主几月不回,如今的教学任务是有些艰巨。” 夜翊珩不语,顾自出了书斋。 首轮套近乎,失败告终。 在回东宫路上,松果总结:“殿下,咱们方才去的时辰不对,郡主在忙。忙碌的人,许是乏了,就……” 夜翊珩闭目养神,决定明日再战。 —— 九月十七,巳时末,夜翊珩去了国子监膳堂。 让松果、陌尘与若风在膳堂寻了几圈,都没找到黎语颜的身影。 正在用饭的监生们纷纷停了筷子,起身向夜翊珩行礼。 夜翊珩动了动手指:“都坐吧。” 其余人等皆坐回原位,唯有韦锐立走了过来,恭敬道:“太子殿下是来寻我语颜妹妹的吧?” 语颜妹妹? 夜翊珩俊眉微蹙,面上凉意泛起。 松果问:“敢问郡主这会在哪?” 韦锐立笑道:“我语颜妹妹去了馨雅学堂,找黎佳佳一道用膳了。” 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的情况,他知道,可见他这个娃娃亲在语颜妹妹心目中还是不一般的。 夜翊珩扶在松果手臂上,往馨雅学堂行去。 听说太子殿下来了学堂,黎语颜心道不好,搁了筷子。 黎佳佳低声问:“姐姐,怎么了?” “我不想见他。” 黎佳佳也搁下筷子,起身,拉起黎语颜的手:“姐姐要躲太子殿下,妹妹有个好去处。”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黎佳佳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是到了才知道,黎语颜以食指掩鼻。 黎佳佳带她来的地方,是上课时需持“出恭入敬”的牌子,才能来的地儿! 陌尘眼尖,看到黎语颜被黎佳佳拉着手往一处房子跑去。 “殿下,郡主在那!” 夜翊珩正要过去,被松果阻止。 “殿下,那是女子更衣室。” 夜翊珩闻言,耳尖一红,连忙止了脚步。 二轮套近乎,又以失败告终。 —— 九月十八,散学时。 黎语颜牵马出来,一眼便看到了某人招摇的马车,大喇喇地停在国子监门口。遂特意远远绕过,以免被人说她不懂礼数。 驾车的陌尘与若风见黎语颜跨了马背,好似对他们殿下避之不及地疾驰离去。 两人交流了眼神,决定如实将情况禀告给车厢内的太子殿下。 夜翊珩得知,依照前两日的失败经验,决定脸皮厚一些。 “跟着她。” “好嘞!” 陌尘一甩马鞭,马车跟着黎语颜离开的方向驶去。 黎语颜前脚刚回到镇北王府,夜翊珩后脚便追着到了。 某人从镇北王府前院一直跟着她到竹林小径,黎语颜加快脚步,心头不停嘀咕,瞎子眼睛瞧不见,扶在松果手臂上走得那么快做什么? “郡主,您等等!”松果出声唤。 不得已,她止了脚步,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夜翊珩清了清嗓子:“免礼。” “不知殿下有何事?若无事的话,臣女回房了。” “孤此番而来,是为继续合作。” 在唐代,厕所被称为“更衣室”。更衣为如厕的雅称。 本文朝代架空,借用唐代对厕所的称呼。 第265章 孟浪之举 第265章孟浪之举 犹如前天那般,黎语颜对松果道:“麻烦松果公公代为转达,合作已然终止,不必再谈。” 话落,抬步。 夜翊珩心头一顿,长臂一伸,扣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怀中拉。 黎语颜正抬步,被这么一拉,身形不稳,猝不及防地被他拉入怀里。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夜翊珩手臂不松反紧:“孤不会再放了!” “你疯了,这是我家!”黎语颜又气又恼,“快放开我!” 松果连忙后退几步,见陌尘与若风饶有兴致地盯着瞧,眼睛一眨不眨的,便一左一右地拉着他们,压低声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三人行到僻静拐角处。 陌尘拿手肘撞了一下松果,眼睛仍旧往亭子边瞧:“殿下与郡主发生何事了?” “此事说来话长。”松果方才虽说了非礼勿视,可心头着急殿下与郡主的情况,眼睛也如陌尘与若风一般,往亭子边瞅。 任凭黎语颜怎么挣扎,夜翊珩就是不松手。 他将她圈在怀里,喃喃道:“孤想与郡主继续交易。” 嗓音清冷如玉,带着些许暗哑,似乎压抑着什么。 “臣女不想!你放开我!” 黎语颜急得不行,这条路虽然僻静,但平日里父王与大哥议事喜欢往此处来,并在亭子里坐上片刻。 “黎语颜,孤喜……” 夜翊珩话尚未说完,便听得一阵咳嗽声。 黎语颜连忙侧头:“父王,大哥。” 黎燃黎煜烨正从另一端小道行来,却不想看到颜儿被失明太子抱在了怀里。 夜翊珩耳朵微动,忙将黎语颜放开。 黎燃沉声:“太子殿下虽与小女互生情愫,但赐婚旨意未下,殿下此举实属不该!” 话如此说着,黎燃心头怒火升腾。 太子小儿竟当着他的面,轻薄他的女儿! 黎煜烨捏了捏拳,许久不曾练手了,正手痒得很。奈何妹妹在场,他不好动手。 届时说起来,他欺负一个眼瞎病弱之人,传扬出去,有些说不过去。 夜翊珩礼貌颔首:“王爷说得是,是孤孟浪了!” 黎语颜心头万分复杂,什么互生情愫?那都是合作交易尚存时,他们说给旁人听的,又不是真的互生情愫! 这会子被父王与大哥看到她与太子搂抱在一起,黎语颜又羞又恼,不知如何解释,也不知如何应对,跺了跺脚,跑着离开。 待黎语颜回到自己院子半个时辰后,小山来报,说是太子殿下被王爷与世子给“请”出了王府。 怎么“请”出去的,黎语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 回了东宫的夜翊珩,捏了捏手腕。 今日镇北王父子出手,他虽未直接与他们过招,但在陌尘与若风过来前,他身形巧妙移动躲开他们父子的杀招,算是暴露了身手。 不过,黎语颜知道他的身手,黎燃父子知晓,也无妨。 如今他与黎语颜之间的情况,归根结底是夜振贤给她下了极乐散间接导致。 越想,夜翊珩周身越冷。 “来人。”夜翊珩对暗处道。 陌尘与若风齐齐现身:“殿下。” “把凌朗叫来。” “是,殿下。” 不多时,凌朗赶到夜翊珩跟前:“殿下有何吩咐?” 夜翊珩淡淡道:“听说夜振贤在寻神医,企图接回狗东西。” 凌朗立刻会意:“属下明白,定让殿下出气!” 北岚郡主是太子殿下看上的女人,贤王是活腻味了,竟敢觊觎太子在乎的人,那后果夜振贤便受着吧!—— 九月十九。 黎语颜要参加射艺月考,便早早地去了国子监。 祖父、父王与四位兄长瞒着她,也偷偷去了国子监,准备给她助威。 黎燃与黎煜烨许久不曾出现在世人跟前,趁着此次机会,他们想告诉人们,他们父子如今恢复得不错。更让皇帝适时地知晓,镇北王府的兵权不是那么好夺的。 射艺开考时辰到,国子监看台上,座无虚席。 皇帝与太后坐在主位,贵宾席位上是黎泰鸿与黎燃父子,随后便是众位皇子公主的席位。 黎煜烨许久不曾来国子监,此次便到国子监监生的看台走了走。 见他过来,昔日同窗皆上前慰问寒暄。 “黎世子如今身体恢复还不错吧?” “黎世子若是参加,定震慑全场!” 黎煜烨道:“我大病初愈,不能参加,今日看亲妹子射艺月考,就像看我自己。” 众监生称是:“令妹之前便得了首名,此次定然一样!” 黎煜烨含笑致意:“承各位吉言!” 此刻的黎语颜正在国子监一隅房中。 清早出来穿戴好的束胸,这会子有滑落的迹象。她走到屏风后,脱下外袍,解开中衣,将束胸往上提了提,随后双手背后,细细系着系带。 系带在背后,自己如此系来,委实有些不便。 忽地感觉身后有丝异样,她猛地转身…… 入眼是覆着眼纱的夜翊珩正站在她背后。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没有声音? 来不及多想,黎语颜只想尖叫。 然,此刻的环境,又不允许她大声喊叫。 “啊!”她压低声音,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连忙拉住中衣衣襟,掩住心口,“出去!” 夜翊珩蹙眉,捏了捏眉心:“孤这几日瞧不见。” 话虽如此说着,可他的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 黎语颜这才松懈下来:“伱站到屏风后去!往左三步,往右四步。” 夜翊珩依她所言,往屏风后走。 眼纱下的俊眸微动,他这几日是瞧不见,可好巧不巧地,来这房间时,他忽然就目能视物了。 不光看到她因羞赧而绯红的粉面,更看到她方才来不及遮掩的心口。 这会子,眼尾余光瞥见她的身形映在屏风上,似一幅曼妙的美人图。 不多时,她穿戴整齐,自屏风后出来。 夜翊珩轻咳一声:“交易继续吧。” “太子殿下的登徒子行径,不是一回两回了,难道殿下谈交易,都是孟浪之举?” 黎语颜清浅笑了,若非看他是个瞎子,她定大耳刮子扇过去了。 “要如何才能继续?”他问。 瞥他一眼,黎语颜抿了唇:“臣女即将有新的合作对象,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 他这般喜怒无常,想终止便终止,想继续便继续,当她是什么? 感谢书友854***318的月票! 十月月票加更计划:每10张月票加更一章。 因本月有段时间有双倍月票活动,考虑我码字的速度,综合考量后,决定以上计划,希望小可爱们继续支持呀~~~ 本月已有4张月票,再来6张可以加更了~~~ 第266章 只想独占 第266章只想独占 夜翊珩紧蹙眉宇:“你想与谁合作?” 嗓音泠冽,隐含怒意,还有微不可察的醋意。 她找了谁?他怎么不知道? 短短几日,她能找谁? 若被他知道是哪个碍事的家伙,他废了他! 黎语颜倏地垂了眼帘,嗓音微凉:“不关太子殿下之事!” 闻言,夜翊珩往她跟前走了两步,挡住她的去路。 “是谁?”他再次问。 瞎子忽然离她只有半步的距离,压迫感自头顶倾泻而下,黎语颜仰头,悄悄深吸一口气,希望自己争气些,千万别被他迫人的冷窒感吓到。 “臣女还有比试,比试时辰已到,还请太子殿下让一让!” 眼前的她,粉面娇柔似酥,黛眉描成了英气的剑眉,别有一番不同以往的妍丽。 夜翊珩抑制住想将人狠狠拉入怀里,在她娇嫩嫣红的唇瓣上辗转碾压的想法。 脑中搜寻着,她能与哪个王八羔子合作。 趁他好似在怔愣,黎语颜错开他身旁,快步出了房,疾步走向校场。 须臾,夜翊珩亦出了房。 松果连忙凑过去,扶住他的手臂,小声询问:“殿下就这么让郡主离开了么?” 夜翊珩淡声:“不然呢?” 松果心道,难道不应该将郡主狠狠拉进怀里,与郡主缠绵悱恻地亲吻一番么?纵使殿下寒疾发作,郡主施针相救便是。 黎语颜走到校场上,这才发现主看台上,祖父与父王,还有四位兄长皆在。 这一回与上一回大不同,有爱她护她的家人支持,她定会以最好的状态应对此次比试。 看着校练场上飒爽英姿的黎语颜,黎燃感叹:“真不愧是我黎燃之女啊!” 黎泰鸿淡淡抿着茶:“怎么说?” “颜儿这孩子,没被黎宗发那浑球养歪了。” 黎泰鸿不禁颔首:“说到底还是血脉重要,颜儿身上是咱们黎家正统的血脉,骨子里自然有正统血脉的血性!” 黎燃目向远方:“嗯,方才瞧她模样,我想起初次跟着父亲出征的场景了,那会也才十几岁。” 这对父子所言,入了不远处皇帝的耳。 皇帝眉梢微动,轻哼一声。 孩子当然都是自家的好了! 不多时,比试正式开始。 夜翊珩由松果搀扶着,也来了校场。相对旁人都看着操练台上的比试,他则是在观察皇子席位上,有哪些人会被黎语颜选中作为合作伙伴。 她的新合作伙伴,他特么的绝对要阻止! 一想到她谈合作时的筹码,给男人暖榻作为筹码,夜翊珩烦躁不已。 这世上,她只能给他一个人暖榻! 缓缓地,夜翊珩将视线转到季清羽身上。 这也是个碍事的家伙! 不出意外地,黎语颜前几轮皆以第一的成绩入围。 到最后一轮比试时,天公不作美,落起雨来。 雨势还挺大,祭酒拧了眉,伸手感受了雨,砸在手心,挺疼。 国子监监生历来都是男子,男子皮糙肉厚的,淋雨就淋雨了。 但如今有个好苗子是女子,祭酒心疼黎语颜,遂撑着伞,从校场跑到主看台前,恭敬询问皇帝:“皇上,雨下得太大,要不改日再比?” 看台顶部有遮拦,淋不到雨,校场上却是全方位接触雨水的。 祭酒望了眼校场,颇为忧心。 皇帝手指在膝盖上叩了叩,心头腹诽,太子与北岚郡主不是感情深厚么,他便将此问抛到太子头上,遂朝夜翊珩方向,问:“太子你说如此情况,如何决断?” 太子若是关心黎语颜,提议取消后续比试,定会被人诟病。 说他不光病弱,还儿女情长,不堪为一国皇太子。 再则,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未离开,就算落冰雹,谁敢不继续比试? 此刻,他倒是要试探试探,太子是以儿女私情为重,还是以社稷天下为重? 夜翊珩平静道:“淋着雨,射箭难度增加,更能体现学子实力。” 老头若真因落雨不想看,早起身了,断不会坐着,连坐姿都不曾变。 就算他说改日再比,依照老头的个性,定会冠冕堂皇说一堆,说国子监监生是国之栋梁,狂风暴露都不该阻挡国之栋梁的进取之心,继而继续比赛。 更何况,此刻镇北王府的男子皆在场,若黎语颜临阵退缩,皇帝是很乐意看到的,毕竟丢的是镇北王府的脸面。 老头大抵是希望他说因为场上有黎语颜在,取消比试,如此一来,虽显示他们之间的情愫,但会将镇北王府在天晟颇有特例这点给放大。届时,人人都会觉得镇北王府目中无人,藐视天家。 既如此,他偏不遂老头的意。 闻此言,皇帝吃惊不已。 但他面上不显,对祭酒点了点头:“继续吧。” 在雨中骑射,需要考量的方面就更多了。 黎语颜庆幸自己刚才去整了整束胸,此刻就算淋雨,衣裳贴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狼狈。 看台上的黎家男子皆替黎语颜捏了把汗,在今日之前,他们皆不知黎语颜的骑射水平。 最后一局比试,需要骑在马上,骑行之后,再将箭羽射出。 雨势浩大,大到睁眼视物都有些困难,更遑论在此等环境下,将箭羽射出,射中靶心。 黎语颜浑身湿透,大雨扑面而来。不光如此,她跨上马背时,狂风大作,吹得雨势凌乱。 此等情景之下,她心里也没底。 然,国子监是天晟最高规格的学院,对手众多,她若不能拿出出色的本事,便没有进兵部历练的机会。 不能进入兵部,便少了一个查探真相的绝好机会。 黎毅哥哥的血海深仇,她不能再拖了! 黎语颜捏紧缰绳,闭了闭眼。 哥哥,你当时面向京都而立,是记挂妹妹,对不对? 妹妹惭愧,到今日都未能查到仇人。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哥哥,我定会箭无虚发! 倏地睁眼,漂亮的眸中,是毅然决然的坚定。 她一夹马腹,冲于雨幕,搭弓射箭…… 在全场雷鸣般热烈的鼓掌声中,黎语颜再次得了首名。 正如黎燃说的那般,黎语颜身上流淌的是他的血,是他黎燃的女儿,自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夜翊珩唇畔漾出一丝弧度,她总是会给人以惊喜。 这等美好又优秀的她,他只想独占! 第267章 冤家路窄 第267章冤家路窄 皇帝坐直了身体,这个黎语颜实力的确不容小觑。 镇北王府的女娃子都有这等实力,那么男子又该厉害到何种程度? 如此骁勇的镇北王府,若是不彻底拿下,天家的威望何在? 皇帝叩着膝盖的手指一顿,镇北王府必须拿下,如此才能恢复天家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 黎家四兄弟高兴地围到黎语颜身旁。 “颜儿好样的!” “真不愧是我们妹妹!” 黎煜兴更是凑到她耳畔:“平日里看妹妹娇滴滴的,今日三哥真是开眼了!” 能得兄长们肯定,黎语颜十分开心,她不停地含笑点头,不经意间眸光瞥见主看台处,某人扶在松果手臂上离开。 他瞧不见她,也瞧不见她弯弓射箭。 或许,喜怒无常的他,就喜欢与她作对,以捉弄她为乐。 当初,她怎么就找了他当合作伙伴呢? 难不成她也眼瞎心盲了不成? 依照惯例,射艺月考后,国子监放假三日。 当日下午,九公主夜瑗亲笔写了帖子,派心腹宫女送往了镇北王府。 虽说公主帖子上写,设宴是为庆贺她再次夺得首名,但黎语颜知道,夜瑗是为了与她商议治腿之事。 依照九公主着急的个性,定想早日将腿治好,如此可有足够的自信站到她大哥身旁。 夜玖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她不必担忧会出现与夜翊珩交易时出现的问题,能更理智地面对她们的合作关系。 至于夜玖的实力,虽说远不如夜翊珩。但夜翊珩不被皇帝喜爱,而夜玖不同,她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 有夜玖的帮忙,虽说不一定能解决镇北王府的危机,但一定程度上能让皇帝有所顾虑。 忽然间,黎语颜轻松不少。 到了帖子上约定的时辰,黎语颜进宫前往星宁殿。 果然与黎语颜预想的那般,九公主在星宁殿寝房内等着她。 见她到了,夜玖冲她招手:“快过来,你瞧瞧我的腿。” 黎语颜缓步进去,寝房内的宫女们识趣地退出。 夜玖将腿上盖着的锦被掀开,毫不扭捏地让黎语颜看她的双腿。 黎语颜眉眼微动,上前几步,沉吟道:“公主的腿长期不曾锻炼,肌肉萎缩。如今首要任务是,每日早中晚按摩三次,每次一刻钟。如此过个十日,依情况再做下一步计划。” “我听你的!” “公主为何信我?就因为那日我让公主的腿动了动?” “是,那是一个原因。”夜瑗坦诚道,语声开始落寞,“再则,我也是别无他法了。” 黎语颜坐到她身旁:“其实公主的腿不会行走,不是因为断腿没治好,而是因为公主有心病。心病若不能治好,公主的腿便不能站立。” “心病?”夜玖喃喃重复。 “当年之事事实情况是如何,一系列变化又是如何,公主若能坦然相告,那么离恢复便不远了。” 闻此言,夜玖有一瞬恍惚,继而眼眸恢复了清澈:“容我考虑考虑。” 黎语颜也不强迫她一定要此刻讲,缓缓点了头:“慢慢来,心理问题治疗是需要时间。” 夜玖唤来宫女伺候,随后与黎语颜一道往殿内饭厅行去。 到了饭厅,黎语颜赫然发现,已有两人早坐在席位了。 其中一个少年,她没见过;另一个人,她是再熟悉不过。 不知是不是冤家路窄,今日怎么到处都有这个瞎子? 分明他这几日瞧不见,为何还到处蹦跶? 碍于礼数,黎语颜屈膝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夜翊珩淡淡应声,并不说话。 夜玖笑着指了夜翊珩斜对面坐着的少年介绍道:“这位是八皇子夜永望,十七岁。我们兄弟姐妹分开排序,虽说他行八,却是比我还小一岁。” 黎语颜再度屈膝:“见过八殿下。” 夜永望哈哈一笑:“北岚郡主是个人物,快坐下吃饭吧。” 眼前的少年,容貌清秀,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讨喜。黎语颜跟着一笑:“八殿下为何说臣女是个人物?” “我这位九姐吝啬得很,她的星宁殿内,从不设宴。今日竟设宴款待郡主,可见郡主是个人物。” 对此,黎语颜莞尔一笑。 她倒不认为是夜玖吝啬,而是九公主其人,不需要巴结奉承谁,星宁殿从不设宴,大抵是这个缘故。 至于这位八皇子,她虽然没见过,但有所耳闻。 八皇子是宫女所生,没什么地位,更被其他皇子们瞧不起,在天家如此出身的皇子处境艰辛是常态。他是个聪慧的,在兄弟处捞不到好,便将目光移到了九公主身上。因为夜玖受宠,是以,时常跟在夜玖身后。 “八弟这嘴……”夜玖摇了摇头,对黎语颜道,“快入座吧。” 一共四个席位。 夜玖今日做东,自然坐右首主位。 另一主位自然是身为东宫太子的夜翊珩坐了。 剩下两个席位,一个已被夜永望坐了去。 此刻只剩下夜翊珩身旁的空位。 黎语颜叹了口气,挪了步子,走到空位上坐下。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走。 她的叹气声,虽然极其轻微,但仍清晰地入了夜翊珩的耳。 这个女人就这么不愿与他一道用膳,如此不情愿地坐他身旁么? 偏生夜玖以为他们感情很不错,含笑道:“六哥与郡主在一道,我才知真正的郎才女貌是这等模样,光是瞧着,晚膳都可多用几碗饭。” 夜永望好似对黎语颜十分好奇,小嘴叭叭地不停问:“郡主的箭术师从何人?郡主的骑术又是出自哪位名师?据说郡主的书法亦不错,改日能否讨教?” 黎语颜微笑抿唇,含糊地一一应对回答。 瞧他们用膳时一问一答地聊得投机,夜翊珩吃味不已。 心头醋意翻滚,啪地放了筷子:“老八是吃饱了?” 吃饱了撑的,问这么多问题。 他都没问过她这些。 夜永望立时噤声。 黎语颜揉了揉鼻尖,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夜瑗关切道:“据说郡主今日比试时,淋了雨,可别是着凉了!”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想微笑说些什么,却笑不出来,因为此刻她腹痛难忍。 一手按到小腹处,一手撑着额头,黎语颜痛得有气无力:“公主,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第268章 不必羞恼 第268章不必羞恼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眸一沉,她怎么了? 夜玖着急不已,忙唤宫女过来:“快把郡主扶进客房,请医女过来。” 九公主腿脚不便,在她的星宁殿内本就配备医女。 医女查看黎语颜情况后,来到饭厅,将唇凑到夜玖耳畔:“郡主是来了月事。” “糟糕,她今日还淋了雨。”夜玖急道,“快推我去客房。” 医女称是,推了九公主往客房去。 这对主仆的对话,夜翊珩悉数听到。 他抬手,由松果扶着,也往客房走去。 饭厅处,只留下夜永望一人,不明所以。 客房内,黎语颜拧眉半躺着,小脸皱起,一手使劲按着小腹。 夜玖见状叹息:“女子月事期间若不注意保暖,往大了说,以后会影响生育。更何况今日还淋了雨,你怎么不知自己的月事是这几日来呢?” 黎语颜小声解释:“这几日忙碌,就忘了这回事。再则,平日里提前推迟个几日都是有的,哪承想是今日。” 就这时,夜翊珩出现在了房门口。 黎语颜面上微红,不知方才她与夜玖的对话,有无被他听到? 其实,在夜玖说的那番月事期间若不注意,保暖会影响生育的话,夜翊珩听得一字不差。 他自责懊悔不已,就不该坚持下雨时还要比试。 哪怕知道父皇无论问不问他,都会继续比赛的,他都该坚持将人带走。 来了月事,加上腹痛,黎语颜便无心继续用膳了,遂对夜玖道了告辞:“公主,我想回了。” 夜玖拧了眉:“也好,咱们改日再聚。” 说话时,侧头对夜翊珩道:“六哥,你送送郡主吧。” 黎语颜摆手:“不用劳烦太子殿下。” 夜玖笑了:“如今大家都知六哥与郡主正浓情蜜意,他不送,谁送啊?” 黎语颜不得已应下。 两人相携出宫。 一出宫门,黎语颜便离他三步远,福身告别:“多谢殿下!” “黎语颜,你一定要与孤如此生分?” 夜翊珩终于将话问出了口。 黛眉一拧,方才一直强忍的腹痛,此刻更是痛得天翻地覆。黎语颜来不及回答,双眼一闭,直接往地上栽去。 见状,夜翊珩长腿一跨,长臂一伸,将人捞住。 他的手凉,不敢贴着她,生怕微凉的肌肤碰到她,让她腹痛加剧。 遂攥了拳,将人打横抱起,将人往东宫带。 看他走的是通往东宫的路,黎语颜有气无力地动了动:“臣女想回去了。” 某人不作声,只听着松果在一旁指路。 黎语颜伸手捶他肩头,双腿蹬了蹬:“我不想去东宫!” 夜翊珩攥着的拳头,这才展开,抓住她的腿,却发现她身子很烫,难不成是淋雨着凉,有了高热症状? 心头一揪,沉声道:“不去也得去!” “伱,你欺人太甚!” 黎语颜又气又痛,实在是没力气了,只好任由他抱去了东宫。 在东宫寝宫偏房内,她被他放到了床榻之上。 不多时,便有宫女端来汤药:“殿下,先生说此药要趁热喝。” 夜翊珩淡淡应了一声,修长如玉的手指端起药碗。 黎语颜不接药碗:“我不喝!” “月事期间受了凉,以后会影响生育。”他沉声,“你不想往后每月皆腹痛难忍吧?” 他怎么也知道这等说法,黎语颜咬了唇,恨恨道:“影响就影响,与殿下无关!” “真与孤无关?”夜翊珩拧眉,“嗯?” 尾音拖长,颇有气势。 “我们合作终止,自然与殿下无关!” 就算她月事期间受凉影响生育,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能人道,不会生育。 呃……她这是想哪去了? 没来由地,黎语颜心头一阵乱跳。 “终不终止,由孤说了算!” 夜翊珩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吹了,递到她唇边。 瞧他的动作这般自然,还知道她的唇在哪,黎语颜拧了眉心:“殿下今日能瞧见?” 见自己此刻的举止暴露了,夜翊珩也不瞒着,坦诚道:“是。” “登徒子!”黎语颜气得小脸通红,“你在国子监,看到我什么了?” 夜翊珩将药碗放到床边小几,轻咳一声:“就你转过来,那幕。” 黎语颜捂了脸,她的束胸虽然往上提了,但溢出束胸上方的景致全都被他瞧了去……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意识到自己身处东宫,黎语颜改了口,并下了床榻,“我走,我走!” 大片雪肤暴露在某人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还说他这几日瞧不见。 “骗子!”她低吼,“你不是说这几日瞧不见吗?” 回想那会,他站到屏风后时,她还重新提了提束胸。 越想,面上越是烧得灼热。 夜翊珩薄唇抿成一条线,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沉声解释:“这几日是瞧不见,就在国子监寻你那会,正好就能瞧见了。” 闻言,黎语颜无语至极。 “太子殿下撒个谎,如此没水准!” “孤没撒谎!”夜翊珩缓了语调,尽可能地温润,不把人吓跑,“颜颜,留孤身旁吧。” 语气诚恳。 再次被他这般唤“颜颜”,黎语颜木着身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他又道:“交易继续,要不了几日,咱们便是夫妻。既然是夫妻,这等情景,你不必羞恼。” 往后大抵多得是! 更亲密之事,也会做。 她若是这般害羞,那如何进行? 黎语颜猛地反应过来:“是殿下不想与臣女继续交易的,既然……” 话尚未说完,便有人在门外禀报:“殿下,镇北王府二公子来了。” 夜翊珩这才将黎语颜放开。 黎煜景去皇宫没找到黎语颜,找了九公主才知妹妹被太子带走,便来了东宫。 这会子,他进了偏房,看到妹妹虚弱地靠坐在床侧,心头一揪:“妹妹,二哥接你回家。” 某人对合作喜怒无常,加上今日被某人瞧了身子,让黎语颜委屈不已,看到家人,登时红了眼眶。 “二哥,我好难受。” 黎煜景快步过去,关切询问:“哪里难受?” 黎语颜吸了吸鼻子:“头难受,皮肤痛,嗓子也难受,肚子也疼,浑身不舒服。” 其实她的心更难受。 眼前的她呜呜咽咽的,像是受伤的小动物,看得夜翊珩心疼不已。 感谢向上倾斜45°的4张月票!感谢hshufang的4张月票! 加上昨日作话里感谢的书友854***318的4张月票,故而今日加更了!!! 余下2张,记到下次~~~ 第269章 默默守护 黎煜景将黎语颜胳膊放到自己肩头,将人打横抱起。 “我们回家,让府医瞧瞧。母妃急坏了,生怕你又不见。”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了,今儿上午还好好端端的,这会子怎么哪哪都难受,也不知跟太子有无关系? 此刻的妹妹像是有高热惊厥症状,必须尽快回家才好。 听二哥提到母妃,黎语颜鼻尖发酸:“母妃……我想去母妃怀里。” 母妃怀抱温暖。 此刻的她,就像个受了委屈,急需回家找母亲的小孩。 黎煜景温柔抱着她,连嗓音也是无尽的温柔:“好,咱们回家!” 夜翊珩眼纱下的眼,黑得犹如深渊,她现在这么不舒服,竟然没对他讲。 他早该知道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强势,实则娇弱娇气得很。 不可控制地,心头有丝苦意开始蔓延。 他看着黎语颜被黎煜景带走,虽说知道黎煜景是她亲二哥,但她这么被他抱着,心底翻滚起莫名的情绪。 倘若可以,他要将她藏起来,谁都瞧不见碰不着! 秋雨一落,天气越发寒凉。 撇开心里的复杂情绪,夜翊珩从榻上取了块薄毯,走了两步,生怕自己拿过去,他们兄妹会拒绝,便朝松果递了递。 松果会意,接过薄毯,小跑几步,追上黎家兄妹。 轻轻将毛毯盖到黎语颜身上,并对黎煜景解释:“二公子外头冷,郡主需要保暖。” 黎语颜不作声,黎煜景淡淡颔首:“多谢!” “二哥,我想快些回家,我不想在这。” 直觉告诉黎语颜,某人阴沉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倘若二哥没来,疯子会发什么疯,她不敢想。 短短两日,他对她不是搂就是抱,今日竟然看了她心口。加上腹痛,脑袋又昏沉,小情绪上来,黎语颜越想越委屈。 黎煜景柔声:“好,你闭上眼休息会,二哥走得很快。” —— 黎家兄妹离开不久,凌朗来到夜翊珩跟前。 “殿下。” “事情进行得如何?” 夜翊珩负手立在观景台上,目光一直追着镇北王府的马车远去。 凌朗瞧了一眼太子殿下所看的方向,恭敬答:“贤王彻底废了,不光如此,今生只怕会疯得彻底。” 夜翊珩冷漠道:“很好。” 这几日,贤王广纳医者,以望将狗东西接上。 昨日夜间,凌朗扮成白胡子神医模样,混入贤王府。 前几日寻的医者已经被贤王杀了一拨。见贤王如此暴虐无道,凌朗便心生一计,对贤王说,东西需要分开切成两半,一半熬煮后切片,吞服;另一半烘干磨成粉,每日制成茶水,饮服。 贤王已有疯颠迹象,凌朗所言,他吩咐人照做。 此刻,松果听了凌朗的叙述,嗤笑:“又不是螃蟹的腿,断了还能再长出来。” 这种事情,他这个太监最有发言权了。 夜翊珩淡声道:“神医扮相,往后不可再用。” 凌朗躬身作揖:“谨遵殿下教诲!” 半个多时辰后,黎语颜回到了镇北王府。 回到自己院子,她便服了以往制好的止痛药丸。 镇北王云氏夫妇带着府医急急赶来。 “婂儿乖,让府医瞧瞧。” 府医上前把了脉,开了药。 “王爷王妃,郡主淋雨恰遇月事,忽而受寒着凉,开几剂药,服后就无大碍。只是今日雨大,需得好好休养,否则以后每月痛经的话,受折磨的是郡主。” 云氏闻言,揪心不已,将黎语颜搂进怀里,在她背上轻轻哄拍着:“婂儿先睡会,待药熬好了,喝了就好了。” “母妃,女儿已经服了自己的药了。” “也好。” 夫妻俩看她有些虚弱,便没问今日怎么会在东宫的。 黎语颜在云氏怀里蹭了蹭,大抵是母妃的怀抱有安神的作用,不多时,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 黎燃见女儿睡着,便唤云氏:“夜已深,让女儿好好睡一觉,咱们也去休息吧。” 云氏怜爱地抚了抚黎语颜的小脸,对一旁的妙竹道:“若有什么事,速来报。” 妙竹称是。 夫妻俩离开不久,窗户跃进一个黑影。 妙竹正守在黎语颜床边,这会看到太子殿下从窗户跃入,压低声音惊呼:“太子殿下,这是我家郡主闺房,您这般……” 夜翊珩抬手打断妙竹的话:“孤来瞧瞧她。” 今日她的状态,让他很不放心,遂趁着夜色而来。 此刻的黎语颜躺在床上,小脸有些发白,黛眉微微皱着,显然身子还是不爽利。看得他心头好似被什么堵住,分不清究竟是何感觉。 妙竹抿了唇,这会若被王爷、王妃或世子知晓,事情非闹大了不可。可太子这般出现在郡主闺房,实在于礼不合。 思忖半晌,她只好道:“殿下,郡主已吃了药,府医也已看过,开了药方。郡主现在困乏得很,不宜惊动她,还望殿下不要让婢子为难!” 闻此言,夜翊珩深深望了一眼躺着的黎语颜,这才离开。 —— 翌日,九月二十。 黎语颜高热已退,服了止痛药物,月事的不适感也降到了最低。 这会子正躺在窗口美人榻上,由妙竹在一旁服侍她喝些温热的羹汤。 小山匆匆跑进来,将外头听到的奇趣见闻,说给黎语颜听。 “郡主,贤王府出了大事了。” “什么大事?”妙竹一边将勺子凑到黎语颜唇边,一边问。 “贤王成了阉人,更让人惊讶的是,贤王府将市面上那些牛呀羊呀猪呀,那什么全都买了去。”说话间,小山拉过一个小杌子坐了,“不光如此,贤王府杀了不少江湖郎中,原因都是他们治不好贤王。” “不知是昨日还是前日,据说有位白胡子神医给贤王出了个主意,说什么吃啥补啥,这才有了大肆采购一事。” 闻言,黎语颜微皱了眉,怎么又有人冒充神医? 这时,黎煜烨来了。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 黎煜烨人未至,声先到。 黎语颜从美人榻上直起身,看到人跨入门槛,甜甜地唤了声:“大哥!” 小山机灵,立时从小杌子上起身,搬来一把椅子到美人榻边:“世子请坐!” 黎煜烨“嗯”了一声,一掀袍子坐下:“妙竹小山,你俩去外头守着,本世子与你们郡主有话讲。” 第270章 交易继续 两人称是,躬身退出门外。 看大哥神情严肃,黎语颜不禁问:“出了何事?” 黎煜烨直接问:“颜儿,昨日你分明赴的是九公主的约,缘何会在东宫?” 父王母妃对此皆有疑问,他便自告奋勇前来询问一番。 黎语颜坦诚:“九公主让太子殿下送我,太子殿下见我身体不适,便带回了东宫。” 黎煜烨俊眉微微蹙起,略略沉吟,道:“如今外头都在说你与太子过从甚密……” 沉默一阵后,他又问:“大哥且问你,你当真喜欢太子?” 黎语颜垂下眼睫,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咽了咽口水,才道:“大哥,此问之前颜儿不是已经回答过了么?” 黎煜烨叹息:“太子其人,众所周知,他是已故皇后之子。” 说话间,他神色一重:“他虽是太子,但却不被皇帝所喜,你可知里头真正原由?” “什么缘由,大哥请讲!” 黎煜烨将他调查后得到的秘辛,缓缓道来:“皇后原先是皇帝兄弟的未婚妻,被皇帝看中,夺了过去。” “当年此事隐瞒得很好,皇帝夺臣妻,万一传扬开去,名声不好。便由皇后的胞妹代替皇后嫁给了皇后的未婚夫,皇后这才入宫。” “为了家族,皇后隐忍,但与娘家还是有了隔阂。加上她心里没有皇帝,是以一直不愿给皇帝生子。” “后来,皇帝恼怒之极,胁迫皇后侍寝,皇后这才怀孕,怀的便是夜翊珩。” “夜翊珩出生后,表面上,皇后对他十分严格,实则对他冷漠之极。至于皇帝,他对这个儿子,好感亦甚微。” 黎语颜面上沉重,心头更是一揪一揪地难受。此刻她才明白,为何他说无人教他如何疼一个人,如何对一个人好。 这是因为帝后这对夫妻,对他们那种情况下生下的孩子没有太多感情。 皇后这个母亲对他的爱,大抵都带着恨意的吧? 在如此环境下长大的夜翊珩,性格不阴鸷才怪。 看妹妹陷入沉思,黎煜烨沉声道:“太子如此个性委实不是良配!妹妹,你当真还要与他在一起?” 默然片刻,黎煜烨再度规劝:“太子其人不光被其外祖家放弃,他身旁拥趸寥寥无几,他的身体情况你又不是不知。你找夫婿,其他人皆可,万不可找他!” 黎语颜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大哥,我乏了,想歇息了。” 黎煜烨起身,温声道:“那你休息,咱们该日再聊。” “嗯。”黎语颜点了头,心里复杂,又酸又涩。 黎煜烨抬步,走到门口,叮嘱了一番妙竹与小山,让他们好好照顾郡主,这才离开。 —— 又过了一日,小山禀报:“郡主,太子口谕,命郡主觐见。” 夜翊珩这算是用了太子的特权。 加上从大哥处得知的太子身世,黎语颜同情心泛起,准备遵口谕去东宫。 刚到王府门口时,恰好遇到黎燃。 “父王,您去哪?” 黎燃看她恢复不错,欣慰笑道:“为父要进宫,今日皇上请我吃酒。” “父王小心为上!”黎语颜忍不住道。 黎燃伸手摸她发顶:“颜儿放心,今日只是寻常男人之间饮酒罢了。” 宫里来人,说皇帝想喝酒,一个人喝不得劲,想到与黎燃大病初愈,便来寻他。 黎语颜颔首,看着父王骑马离开,自己则乘了马车去往东宫。 马车行得缓,一个时辰后,到了东宫。 夜翊珩见到她,眸光一缩,才两日不见,眼前的少女,小脸愈发小了,看得他有些心疼。 黎语颜见礼:“拜见太子殿下!” 随着她的动作,发上步摇微微晃动,在她粉腻如酥的面上,晃出点点细碎的光亮。 “起吧。”夜翊珩挑了眉,收回目光,开门见山道,“镇北王府阖家进京是个错误的决定。” 黎语颜也知道这点,却仍问:“为何?还请太子殿下告知臣女!” 夜翊珩不疾不徐道:“因为老头利用镇北王的忠心,知道他会进京,但他就没打算给他离京的机会。” “镇北王在京城,没有手下的将士,算什么?” “光杆战神么?” 夜翊珩毫不给情面地点出要害:“你父在北岚城是王,来到京城却空有名头罢了。京城将士再不济,数量之多,拿下整个王府还是易如反掌。” “如今你们举家在京,老头定不会让你们平安离开。这一点,哪怕你此刻回去告诉你父王,你们已出不了京城。” “天子脚下,老头随便按个名头,都可治罪!” “今日,老头设宴款待你父。据孤所知,王美人陪伺在侧,一旦你父王酒后做了什么……” 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夜翊珩忽然住了口,静静地睨着她。 黎语颜后背脊冷汗冒出,手心亦是汗:“如今怎么办?” 夜翊珩淡声又道:“今日一旦你父王酒后做了什么,哪怕是有隐情,世人联系当年你生母与你父王之事,对你父王必将口诛笔伐。” “届时,哪怕历代镇北王战功赫赫,大厦将倾,只是瞬息之事。” 黎语颜心慌不已:“我要进宫去见父王!” 天家人的手段,正如夜振贤之流会用极乐散,今日皇帝若要下套,定有更卑鄙的法子。 夜翊珩狭长的眼,静静瞧着她,薄唇轻启:“你觉得凭你一人能救得了?” “还有一事,黎燃前一个女儿黎婂死于非命。若非背后有人指使,小小匪贼如何敢对镇北王的女儿下手?你可曾想过?” 黎语颜心头狂跳,颤抖着双手,抓住夜翊珩的袖子:“殿下帮我!” 眼眸内霎时浮起水雾,潋滟波光,娇弱可欺,楚楚动人。 夜翊珩伸手捏住她精巧的下巴,深邃的眼直视她的美眸,嗓音清冽:“郡主当真还怄气,不愿与孤继续交易?” 黎语颜抿唇摇首:“不怄气了,交易继续,还请殿下帮我!” 他既然知道这么多,定是有法子救她父王。 他放开她的下巴,将手负到背后,指腹却情不自禁地摩挲又摩挲。 一想到她可能以暖榻作为筹码与旁人谈合作,夜翊珩眸中冷窒骤升:“郡主口说无凭。” 深邃如海的眼眸盯着她的唇,让她心头一紧。 第271章 合作诚意 黎语颜知道,若此刻的她不拿出点诚意来,眼前的疯批大抵是不肯帮忙的。 父王是骑马进的宫,而她却是乘坐马车。 因她还在月事期间,故而小山驾车特别缓。 父王骑术精湛,定早到了皇宫内。这会子,父王怕是早与皇帝喝上酒了。 越想越着急,双手搅在一起,抬眸望向眼前的他。 做好吃的给他,已然来不及,要怎么办呢? 这时,夜翊珩清冷如玉的嗓音响起:“郡主继续交易合作的诚意呢?” 黎语颜贝齿轻咬唇瓣,对,诚意! 想她主动寻他谈合作时,说的是暖榻…… 思及此,她抿唇道:“殿下莫不是希望臣女今夜就替殿下暖榻?” 闻言,夜翊珩笑了,笑得胸膛鼓动。 “暖榻?” 倏地,他略略弯腰,头一低,凑到她耳边,低沉道:“今夜,郡主替孤暖榻,明日再去救你父?” 他直起身,低低笑开:“只怕,明日你父已进了大牢!” 黎语颜着急不已,一手紧紧攥着另一手的指尖,因为着急,眼尾微微泛了红。 此刻,她就算回镇北王府寻祖父,寻四位兄长,这么一来一回地,决计来不及。 东宫与皇宫近,眼下确实只有眼前之人能帮她了! 且他将事情了解得如此清楚,可见是成竹在胸,如今只等她拿出“诚意”。 诚意是什么? 想他近日不是对她搂就是抱的,莫非他真的瞧上了她?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豁出去了! 挪了脚步,走到他跟前,黎语颜闭了闭眼,这是她初次主动贴他如此之近。近到她的身前再差一寸就要贴往他的胸膛。 夜翊珩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好整以暇地睨着她,这个女人分明是怕得很,却仍大着胆子靠近他。 这让他心情复杂…… 自己难不成真的是洪水猛兽,被她如此忌惮惧怕? 见他不动,黎语颜伸出细白的手指,缓缓上移,大着胆子捏住他腰侧的衣袍。 “殿下,臣女若是抱一下殿下,如此投怀送抱,算不算诚意?” 夜翊珩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却不作声。 见他没反应,黎语颜闭紧了眼,将自己的身子贴了过去,捏着他腰侧衣袍的双手环住他劲瘦有力的腰身。 夜翊珩脑中轰地一声,纵使她极乐散发作时,他们在浴池中,都没如此贴近,近到所有感官都聚到了胸膛之上。 刹时,后背脊绷紧,他负在背后的大手猛然攥紧。 女子身子娇软,超乎想象! 不光如此,她身上的女儿家幽香,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尖。 不自觉地,夜翊珩喉结上下滑动,想说些什么,却是口干舌燥。 见他久久不给回应,黎语颜再次咬唇,想起方才他说“郡主口说无凭”时,盯的是她的唇瓣。 黎语颜心头一横,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仰头,将唇凑过去。 奈何此人太高,她需极力踮脚才行。 看着眼前的女子,将娇柔的红唇凑过来,夜翊珩眼眸微敛,伸手捏住她单薄的肩头,将人往前一推。 “孤已看到郡主的诚意!” 倘若真的被她亲了,心头是有雀跃。然,被她亲的后果便是寒疾发作,那他是真的救不了她父王了。 唇尚未凑到他唇上,他就这么将她推开了,黎语颜懵在当场。 按理说,初吻没献出去,该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心头隐隐有些落寞…… 他竟将她推开了。 到如今,她还是想不明白,他与她这般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他也是看中镇北王府的兵权,或许是逗弄她觉得有趣吧。 但此刻发现,他断不是因为喜欢她。 话本子不都说,男子若喜欢女子,会情不自禁地亲她么? 她方才都主动去亲他了,却被他推开,黎语颜迷茫了。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这会子不该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去救父王。 既然他说看到她的诚意,黎语颜眸中恢复了清朗:“请殿下出手相助!” 夜翊珩垂眸掩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羞赧,转身从架子上取了覆眼白纱,熟练地覆上,于后脑勺系了个结。 “随孤去皇宫。” 黎语颜颔首称是。 两人乘马车前往皇宫。 此刻皇宫水榭内,王美人给皇帝斟了酒。 皇帝抬手,朗声笑道:“快给镇北王满上!” 王美人嫣然称是,扭着步子走到黎燃身旁,酒壶刚提起,黎燃便将酒盏挪开。 “不敢劳烦美人,本王自斟便是。” 王美人走到另一边,又欲斟酒:“镇北王战功赫赫,乃国之栋梁,妾身奉皇上之命,给王爷斟酒,还望王爷赏个脸!” 黎燃以手挡住杯口:“不可不可!” 见黎燃面对王美人这等美色不为所动,皇帝面上笑着,心里却在盘算如何进行下一步。 “王美人,你就在旁助兴舞上一曲。” 王美人将酒壶一放,身子一侧摆好了舞姿,开始曼舞。 纵使这会没有丝竹管弦伴奏,但皇帝仍觉王美人舞姿勾人,但往黎燃这边一瞧,只见他目不斜视,顾自抱着自己的酒壶,自斟自饮。 皇帝心头烦躁,黎燃这君子行径,真当是碍眼! “王美人你瞧镇北王自斟自饮许久,定是你舞姿不出众,该罚,就罚你给镇北王斟酒。” 只要黎燃喝了王美人倒的酒,王美人再顺势往黎燃怀中一倒,纵使黎燃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王美人袅袅娜娜地行至石桌边,端起方才的酒壶,娇柔道:“请王爷赏个脸!” 待夜翊珩带着黎语颜到水榭时,皇帝与黎燃正在水榭内饮酒,一旁陪伺的正是王美人。 见到他们相携而来,皇帝龙颜恼怒:“太子怎么过来了?” 夜翊珩放开黎语颜的手,拱手作揖:“儿臣与郡主在东宫听闻父皇与镇北王在此共饮,便厚颜而来,讨杯酒水。” 黎燃见自己宝贝女儿与失明太子一道,俊眉一皱。 奈何,此刻他说不了太子什么,也不宜动拳脚。 只清了清嗓子:“颜儿,怎么不见礼?” 黎语颜正分辨着酒桌上酒菜有无毒素,这会被父王一提醒,便屈膝行了礼:“北岚见过皇上!” 皇上朗声笑着点头:“太子与郡主既然来了,那就入座吧。王美人继续倒酒。” 第272章 掀她裙裾 即使这会子太子与郡主皆在,只要黎燃喝了王美人酒壶中的酒,黎燃便似醉了。届时,计划还是可以实施。 如此想着,皇帝龙颜甚悦。 夜翊珩抬手:“郡主扶孤入坐吧。” “是,殿下。” 黎语颜自然地扶住他的手臂,在扶住的刹那,她在他腕上轻轻拧了一把。 夜翊珩会意,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黎燃见状,拧起眉…… 这小子惯会揩油的! 黎语颜将夜翊珩扶到石桌空位边,随即,鼻尖一动,现场有三壶酒。 皇帝跟前一壶,父王跟前一壶,还有一壶被王美人端着。 细细辨别,问题就出在王美人拿着的这壶酒上! 就这时,王美人提起酒壶,往黎燃身旁凑:“王爷,还请王爷给个面子,这会子太子殿下与郡主皆在,妾身是奉了皇命给王爷斟酒的。” 皇帝笑了:“就是就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就让王美人斟酒吧,你家王妃定不会怪罪!” 黎燃以手遮着酒杯,颇为难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臣自十六年前喝酒误事,就再也不让旁的人斟酒了。再则,王美人是皇上的妃子,如何能让她给臣斟酒。这于礼不合啊!” 黎语颜清浅一笑,伸手捏住王美人手中的酒壶:“我来吧,父王不喝旁人斟的酒。女儿斟的酒,父王是喝的。” 皇帝笑得爽朗:“如此甚好!” 真好啊! 由黎语颜斟酒,黎燃非喝不可。 今日,他原本的计划是,让王美人斟酒。在席宴前,王美人事先服了药物,待时辰一到,便会昏迷。王美人多次给黎燃斟酒,总会有机会倒入黎燃怀中。 如此,便有借口囚禁了黎燃。 为防万一,他在王美人所端酒壶中下了蒙汗药。届时,黎燃喝了,不光会搂着王美人,更会搂着王美人昏睡过去。在水榭这里,此等情况便会被许多人瞧见。如此一来,黎燃身败名裂。 而方才,王美人又是柔声劝慰,又是跳舞的,都不能近黎燃的身。 这让他这个皇帝烦躁不堪。 就在他着急之时,黎燃之女竟然提议她来斟酒。 机会来了,就算王美人没倒入黎燃怀中,只要黎燃喝了带蒙汗药的酒,那症状似醉酒一般。届时,黎燃被带下去,再将其与王美人放在一道,计划仍可行! 皇帝终于不坚持让她斟酒了,王美人如释重负,将酒壶交给了黎语颜。 黎语颜淡淡一笑,沿着石桌,往父王那边走去。 皇帝手指轻轻叩着桌面,计划马上就要成了,多年不曾激动的心,因拿到镇北军的兵权而悸动了! 黎语颜途径夜翊珩跟前,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自己提着酒壶的手。 见状,夜翊珩眼纱下俊眉微动,旋即长腿一伸。 “呯——” 黎语颜不小心在太子腿上绊倒,几乎同时,她手中的酒壶“啪”地摔在了地上。 酒香四溢,酒壶应声而碎。 “呜呜呜……好痛!” “颜儿!” 黎燃放开手中酒盏,急行过去。 “颜颜……”夜翊珩摸索着,蹲下身,将人扶起来,“是孤不对,是孤绊倒你了吧?” 黎燃在酒桌另一端,等他到黎语颜跟前时,宝贝女儿已被瞎眼太子搂进了怀里。这会子,看到自家如花似玉的闺女,被瞎眼猪给拱了,黎燃心头跑过千万匹马。 皇帝彻底傻眼! 什么回事? 好好的计划泡汤了,皇帝拍了桌子。 奈何石桌太硬,拍得他手心热辣辣地疼,龇牙咧嘴地怒喝:“太子,你做了什么?” 夜翊珩紧紧搂着黎语颜,面上尽是歉意:“父皇息怒,儿臣刚刚伸了伸腿,没想到绊倒了郡主。” 黎语颜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听到皇帝指责,连忙抹了泪:“皇上,不关殿下的事!殿下眼睛瞧不见,是臣女自己走路没看路,这才摔了。请皇上不要怪罪太子殿下,是臣女的不是。” 黎燃看不下去了,心疼道:“颜儿,你怎么还帮人家说话?为父瞧你膝盖上都渗出血丝了,衣裳都染了红!” 真当是跌在女儿身,疼在父亲的心尖尖。 水榭的地面由青石板铺成,这么一摔,还真的磕到了膝盖。 夜翊珩心头钝痛,将人打横抱起:“还请王爷随孤去东宫,颜颜的膝盖需要处理下。” 这倒是句人话,黎燃腹诽着,又忍不住问:“殿下如此抱着颜儿,殿下又瞧不见路,如何行走?还是本王来抱着吧。” “无妨,孤要如何行走,颜颜会告诉孤,如此郡主便是孤的眼。” 夜翊珩抱着黎语颜的手紧了紧,已经见过黎煜景抱黎语颜了,这会子,说什么,他都得亲自抱着她! 闻言,黎燃不禁颔首,看来这两人还挺有默契了。 当场对皇帝拱手:“皇上,臣这就失陪了。臣心系女儿,这就去往东宫,皇上您自个慢饮!” 皇帝木然地扯了扯嘴角:“好,那就改日再饮。” 三人出了宫。 夜翊珩抱着黎语颜上了东宫马车。 黎燃不想看自己女儿被旁的男子搂抱着,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当场挥了拳头,届时伤了女儿的心,那便是他这个当父王的不是,遂坚持自己骑马去了东宫。 不多时,东宫到了。 夜翊珩抱着黎语颜直奔寝宫:“速请凌朗,还有医女。” 黎燃紧紧跟在后头。 这是黎燃头一回到东宫,他见女儿被太子这么抱着走过,东宫内的太监宫女们皆是垂首不瞧,有些甚至背过身去,十分训练有素且又见怪不怪的模样。 见怪不怪?难不成太子以往多次抱他的宝贝女儿,在这群人前晃悠了? 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到底心疼女儿的膝盖,旁的问题,他先不计较了。 到了寝宫内,黎语颜被夜翊珩放到了偏房的床上。 心急她膝盖的情况,夜翊珩伸手欲掀她裙裾。 黎语颜小脸微红,按住他的手:“殿下,您可瞧不见!” 听她提醒他此刻该是个瞎子,夜翊珩仍旧攥着她的裙摆不放。 黎语颜狠了狠心在夜翊珩手背上掐了一把:“请殿下与我父王说几句话,臣女的膝盖自己处理就成。” 若真被他掀了裙子,那岂不是被他看光了腿了? 第273章 是吻非啃 上回被他看到了心口的景致,这会子若被看了腿,她不得羞死? 那真可谓上下失守了! 黎语颜越想越脸红。 这时,凌朗带着医女过来。 听说黎语颜伤到的是膝盖,凌朗便将药箱递给医女:“你去给郡主上个药。” 待医女进了偏房,夜翊珩这才出来,对黎燃道:“王爷,这边请!” 黎燃上前,猛地一把揪住夜翊珩的衣衿,低吼:“别说你小子是太子殿下,就是天皇老子,也不能吃本王女儿的豆腐!” 松果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镇北王息怒,我家太子殿下与郡主的确是两情相悦!” 黎燃甩开手,轻声问夜翊珩:“殿下与颜儿如今到哪一步了?” 夜翊珩行了半个晚辈礼:“孤与郡主发乎情止乎礼,违背礼数之事,断不敢做!” 见堂堂一国皇太子对他行礼,黎燃挑了挑眉,量这个失明太子也不敢对颜儿做那些龌龊之事! 转而一想,这个太子莫非真的不行? 心头忽地复杂起来,女儿真的要嫁给这等不行的男子,往后他还怎么抱外孙外孙女? 他快步走到太师椅旁坐下,心急地等里头医女给黎语颜处理膝盖伤口。 女儿怎么能瞧上这等男子? 哦,不对,不能算男子。 这个太子大抵与他身旁的小太监一般。 越想越心疼,宝贝女儿若真嫁了太子,这一辈子都折进去了。 可,女儿自己喜欢啊! 黎燃心头纠结矛盾不已。 不多时,黎语颜由医女扶着出了偏房:“父王,您与殿下谈了么?” “谈什么?”黎燃垂眸整理衣袍。 他可不能告诉女儿,适才他与太子之间的对话。 黎语颜忍着膝盖的疼痛走到夜翊珩跟前:“殿下,今日之事多谢!” 黎燃拧眉:“怎么回事?” 黎语颜侧头对松果道:“让其他人都出去吧。” 松果称是,领着一众宫女太监离开。 凌朗十分识趣地带着医女亦离开。 黎语颜这才对黎燃解释:“王美人酒壶中的酒里有蒙汗药,父王若是喝了,今日父王怕是回不了王府。在此之前,多亏了殿下在宫里打点,父王跟前的那壶酒才没被下毒。” 这一点上,黎语颜在与夜翊珩一道进宫时,才知的。 黎燃惊愕地看向夜翊珩:“太子殿下,此事……” “父皇原本是要在两壶酒中皆下蒙汗药,孤在宫里的人只能稍微影响父皇的决断……”夜翊珩淡淡道,“后来,父皇想到了王美人作陪,这一点上,孤的人无法干涉,故而只能带郡主前来救场。” 黎燃此刻才知,女儿是为了他才摔倒的。 他站起身,对夜翊珩行了个大礼:“太子殿下,臣谢过殿下!” 夜翊珩连忙将人扶住:“王爷万万不可,郡主若嫁孤,王爷便是孤的岳父,岂可行此大礼?” 黎燃摆手:“君臣终究有别,殿下是君,臣终究是臣!” 夜翊珩缓缓道:“王爷万不可将所知今日之事,泄露半分给父皇。” “臣明白!”黎燃颔首,“发生了这等大事,臣需速回王府,小女这……” 他要速速回府,将事情禀报给父亲。 危机迫在眉睫,镇北王府上下该有个觉悟了! “郡主在东宫待一会,待傍晚时分,孤亲自送郡主归府。” “好,那就多谢殿下!”黎燃再度拱手。 随后摸了摸女儿的发顶:“颜儿,为父先回府,你在东宫玩一会,也回吧。” 此刻看来,撇开太子不能人道,太子在人品方面还算不错。 再则,因太子不能人道,他也就放心将女儿留在东宫了。 黎语颜忍不住道:“父王路上小心些!” 黎燃应了一声,取回自己的马鞭,出了东宫。 夜翊珩看向黎语颜膝盖,裙上膝盖处,血迹仍在。 “还疼吗?” “这会子好多了。”黎语颜抿了抿唇,“今日多谢殿下!” 难得父王也心平气和地对太子道了谢,可见他确实是在以实际行动护着镇北王府。 夜翊珩往她跟前走了一步:“郡主的诚意要不要继续?” 此刻,偌大的寝宫外屋里,只剩下她与他。 他又提到诚意,黎语颜不禁心头紧张,他是想要她继续亲他吗? 怎么会有如此矛盾之人,方才不是他推的她吗? 就在黎语颜疑惑时,他又往她跟前跨了一步。 俊眸一沉,头一低,就往她的脖颈上“啃”来。 颈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从嗓子眼哼出几个字眼:“啊,殿下!” 不是他不想亲她的唇,实在是吻了她的唇,有寒疾发作之故。 更何况,他想她脖颈许久了,既如此,那就讨些利息吧。 颈上的感觉,让黎语颜脚趾都蜷缩在一起,整个人绵软无力,嗓音颤颤巍巍的:“殿下,臣女没动,您可不可以不啃我脖子?” 闻言,夜翊珩停了嘴。 他是狗吗? 啃脖子? 直起身,扯下眼前白纱:“你说孤在做什么?” 眼前的男子,眼眸里的幽光忽明忽暗地,看得她心头慌乱不已,连带着出口的嗓音都软乎不少:“殿下不是啃,那又是在做什么?” 夜翊珩捏了捏眉心,这个女人什么都不懂吗? 这叫“吻”,不叫“啃”! 眼前的她,娇娇软软。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娇软不已,发丝软乎得似绸缎,肌肤软乎得吹弹即破,真想将她揉进怀里,浑身“啃”上一番。 呃…… 他怎么也被她带偏了? 被他似野兽一般的瞳仁吓到,黎语颜不顾膝盖酸疼,欲往门口逃去。 却不想,某人长臂一伸,将她从背后圈入怀中。 紧接着,她的发丝被他拨开,后脖颈的肌肤也被“啃”了一通。 黎语颜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等奇怪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不亲她,也不让她亲他,但他就是要抱着她,啃脖子。 她的脖子又不是鸭脖子,又是吮又是啃的,有那么好吃吗? 忽然之间,她明白了! 某人不能人道,大抵就是造成这个的缘故。 变态又阴鸷的癖好,便是如此吧? 如此一想,身子便瑟瑟发抖。 夜翊珩感觉到了,俊眉一蹙,便惩罚性地用牙尖磨了磨,声音冷窒:“不许想东想西,否则,孤会有其他惩罚!” 第274章 交颈鸳鸯 黎语颜抿了唇,细长柔软的手指攥紧他腰侧的衣裳。 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随着他的动作,她的指尖不停地攥着他的衣袍。 指腹无意地在他腰侧来回摩挲着,夜翊珩颀长挺拔的身形一僵,伸手抓住她其中一只不安分的小手。 “黎语颜,你可知男人的腰不能随便摸!” “啊!”黎语颜连忙从他手心拽出手,双手无措地抬起,“我没摸!” 她才不要摸他,他有什么好摸的? 夜翊珩心情貌似很不错,唇角上扬,薄唇因为“啃”了她的脖颈泛起水泽,比他以往浅淡的唇色红艳了些。 黎语颜抬眸瞧了他一眼,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竟然比她父王还好看几分。 他不笑的时候,尽是那种不近人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而此刻,他的唇微微掀起了一抹弧度,竟然如此邪魅。 忽地肚子一阵咕噜作响,她倏地垂眸。 “饿了?”夜翊珩轻笑。 他将人从镇北王府喊来,又进了一趟宫里,这会子被他按在怀里欺负,他倒是忘记要给这个小东西吃点东西。 黎语颜不好意思地点了头。 夜翊珩朗声对外道:“摆膳。” 外头传来松果欢喜的声音:“好嘞!” —— 未时。 镇北王府,老王妃院子。 长公主夜瑗慢慢品茗,缓缓开口:“我儿听说阿颜淋雨受凉,昨儿就想来了,奈何知道时已晚,只得今日来。” 季清羽笑着问:“老王妃可知阿颜去了哪?” 昨儿夜里,他从九公主处得知黎语颜因国子监射艺月考时淋雨,身子有些不适。具体是哪里不适,夜玖不肯说。转而一想,大抵是淋雨着凉,这便来了镇北王府,想看她一眼。 都说小辈的婚事要经过长辈的同意,故此他将母亲带上,以此与老王妃、王妃套个近乎。 不承想,阿颜她却不在。 老王妃命丫鬟们摆上水果点心,随后含笑道:“午膳前还在,到了午膳时不见了人影,也不知道这丫头去哪里耍了。” 夜瑗跟着笑:“阿颜正是爱耍乐的年纪,多出去玩也挺好的。” 夜瑗季清羽母子就这么陪着老王妃聊了一个时辰。 老王妃不禁感叹:“庆郡王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像老身那四个孙子,在我这坐不到一刻钟,准溜了!” 得了夸赞,季清羽笑得愉悦。 夕食时分,管家来报:“老王妃,郡主回来了。” 老王妃道:“回来了好,让郡主先来我这一趟。” 管家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一阵,看着长公主与庆郡王开不了口。 “怎么,但说无妨!” “是太子殿下将郡主送回来的。” “送”字被管家咬得极重。 老王妃听出些端倪,旋即起身:“既是太子殿下亲临,那老身得去瞧瞧。长公主与庆郡王稍坐片刻,老身去去就回。” 夜瑗也是个人精,跟着起身:“太子将郡主送回,那我也去瞧瞧,清羽一道去吧。” 老王妃怔愣一瞬,笑道:“也好。” 几人出了院子,往前院行,半道遇到夜翊珩打横抱着黎语颜往后院走。 老王妃上前:“颜儿怎么了?” 待看到黎语颜裙上膝盖处的血迹时,老王妃揪心不已:“出了何事?” 黎语颜娇娇软软道:“祖母,孙女摔了一跤,膝盖只是破了皮,不碍事,就是走路有些疼。” 依照某人个性,定不同意让她自个走路。既如此,她在东宫便没换裙裾。如此一来,是个人都能看到她膝盖处的血迹,看到之人便知晓,太子是因何故抱着她了。 这会子,祖母瞧见,注意点也落到了她膝盖上。 老王妃颔首,对夜翊珩郑重道谢:“多谢太子殿下将老身孙女送回!” “阿颜我来抱你!”季清羽急忙上前,伸手。 夜瑗附和:“太子眼睛瞧不见,还是让清羽来吧。” 夜翊珩不动声色地往侧边跨了一步:“不必,郡主会告知孤该往哪走。” 季清羽伸在半空的手僵住。 老王妃看在眼中,心里好似有了点数。 一行人匆匆往黎语颜院子行去。 由于已是夕食时分,镇北王府留太子、长公主与庆郡王用膳。 夜翊珩此时将人送回,目的便是要在王府蹭饭吃。季清羽与夜瑗没看到黎语颜时,是准备回了,这会子无论如何也要留下,为的就是与太子争一争。 却不想,黎语颜因膝盖破皮,并未来饭厅用膳。 夜翊珩在松果的服侍下,不紧不慢地用膳完毕,随后与黎泰鸿、黎燃道:“时候不早,孤该回了。” 经过中午一事,黎燃对夜翊珩有所改观,连连点了头,并叮嘱路上小心些。 夜翊珩这便出了黎家饭厅。 他由松果搀扶着,却不往大门口走,反而往后院行去。 季清羽心知夜翊珩不会那么早离开,故而跟了出来。 见夜翊珩是往黎语颜的院子行去,季清羽眯起眸子,这瞎子的心思果然深。 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前头走着的夜翊珩轻哼一声,七拐八拐地就到了黎语颜的院子。 妙竹见到来人,吃惊不已:“殿下,我家郡主正在用饭呢。” 这太子殿下不是在前院饭厅用膳么,这会子来作甚? “无妨,孤说一声,便回了。”夜翊珩熟门熟路地往里走。 走到黎语颜跟前,他将她从椅上拉起身,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句:“孤回了。” 短短三个字,他的薄唇几乎是擦着她那莹润的耳垂而言。 两人的姿势,从远处望来,似交颈缠绵的鸳鸯,在耳鬓厮磨。 “殿下?” 黎语颜很懵,他回去就回去,为何要用这般暧昧的举动? 夜翊珩直起身,伸出食指在她殷红娇柔的唇瓣上按了按,喃喃低语:“脖子很好啃。” 闻言,黎语颜抿唇,小脸唰地红了。 又气又恼间,她伸手推了他:“你走,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虽说出口是这般话语,但她的嗓音似娇似嗔,又带着少女撒娇时特有的软糯之感,听得旁人只会觉得他们是浓情蜜意的有情人。 明月高挂。 夜翊珩心情甚佳,扶在松果手臂上,脚步轻缓地出了黎语颜的院子。 隐在暗处的季清羽整个人木在原地,她与瞎子果然这般亲密了! 第275章 该选哪个 小山见到隐在暗处的季清羽,惊道:“庆郡王,您在这做什么?” 这个庆郡王平日里看着温润端方,实则心思龌龊。就像此刻,他在暗处隐着,不知道是打了什么主意。 不得已,季清羽从暗处走出,来到黎语颜跟前。 “阿颜膝盖受伤,明日我送些祛疤膏来,万不可留疤。” 说话时,他面上带笑,嗓音温润,丝毫没有被小山发现的窘迫。 “不必了,祛疤膏我有的。” 黎语颜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脸蛋,脸上的热尚未褪下。 真不知夜翊珩与季清羽这前后脚来,是为了什么? 季清羽看她面上带着淡淡的绯红,连耳垂亦是微红得可爱,眸光一缩,负在背后的手攥起。 见他如此,黎语颜有些局促。 脖颈上的红痕,自她出东宫时,就遮掩过了,不知道这会子是否被瞧出端倪? 妙竹看他们气氛有些怪异,忙过来开口:“郡王爷,我家郡主膝盖受伤,不宜久站。郡主这会正用膳,您要不还是回前院用膳吧?” 季清羽温声:“那好,阿颜继续用膳,我这就走了。” 见人走远,妙竹忍不住嘀咕:“前一个是太子殿下,后一个是庆郡王,这两人是约好的么?” 妙竹将筷子重新塞到黎语颜手中,又道:“太子殿下冷峻些,庆郡王温润喜笑些,看着还是庆郡王好接触。” 小山哼道:“之前庆郡王借着酒劲欲轻薄郡主,此事妙竹姐不知,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呸!要我说,道貌岸然就是庆郡王这种人!” “他方才隐在暗处,面上那是一丝笑容都无。若不是小的叫他,他指不定要站到什么时候,就这般暗戳戳地盯着郡主,小的都觉瘆得慌!” 闻言,黎语颜心里打了个突。 之前三哥四哥揍过季清羽,他还能笑脸来她家,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半个时辰后,夜瑗与季清羽离开了镇北王府。 黎家的男人都去老王爷的书房商议要事,王妃云氏早早回房歇息,留下老王妃,她便来了黎语颜院子。 看孙女已经上床,老王妃便坐到床沿将她搂进怀里。 “祖母看出来了,太子与庆郡王都喜欢颜儿。一个霸道强势,一个温柔体贴,该怎么选呢?” 黎语颜在老王妃怀中钻了钻:“祖母,孙女想陪在你与母妃身旁!” “傻孩子,女大当嫁,哪有一辈子留在母妃与祖母身旁的道理?”老王妃温柔地抚摸她的长发,“颜儿,你告诉祖母,你究竟喜欢哪一个?” 黎语颜张了张嘴,想说自然是太子殿下。 然而,这话似千斤重,怎么都说不出口。 毕竟他与她只是交易合作的关系。 见孙女有些为难,老王妃轻吐一口气,缓缓道:“祖母年轻的时候,也遇到两个人,一个是你祖父,另一个算是你的叔祖父,他们两兄弟对我都有意。” 黎语颜颇为吃惊:“真的吗?原来祖母年轻的时候这么讨人喜欢呢!” “你这孩子!”老王妃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柔声道,“可你祖父呢,整天欺负我,不是揪我辫子,就是扯我头花,更气人的是他好喜欢看我哭,你说这种男子要不要?” “另一个人呢,温柔体贴,细致周到,你说他是不是良配?那个时候,谁都说这人好,该选他。” “可是我后来发现他对谁都这样。” 顿了顿,老王妃微笑道:“而你祖父他只欺负我一个。” “那时我也选不好,人人都说选丈夫要选个温柔体贴的,连我娘也如此说法,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特别茫然。” “越是茫然,你祖父他就越欺负我。他不光不会安慰人,还总喜欢把我弄哭。” “你祖父自幼舞刀弄枪,他那手满是茧子,给我抹泪的时候,能把肌肤抹得生疼。” 说话时,老王妃笑得眼眸含光。 黎语颜直起身子,好奇地问:“那祖母为何选了祖父呢?” “在我最迷茫时,我的祖母告诉我,男人呐,骨子里是小孩子心性。他喜欢一个人嘴上不承认,行动上更是朝着反方向来,目的是引起你的注意。”老王妃微笑着再度将黎语颜搂进怀里,“后来,我决定嫁给你祖父!” “事实证明我赌对了!”老王妃面上笑意更甚,“你祖父啊,在成亲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体贴温柔得过份,怕我磕着碰着……” 闻言,黎语颜也迷茫了,夜翊珩难道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老王妃看她久久不回应,忍不住问:“颜儿,你现在知道该选谁了吗?” “祖母,太子他不像是祖父扯您辫子那般简单,他……”黎语颜抿了唇,不好意思讲下去。 “太子对我孙女做了什么?”老王妃敛了笑容,“不是说今日摔倒是为了救你父王么?难不成是太子欺负你?” “摔倒是为了救父王没错,孙女说的是其他事。”黎语颜将头埋到老王妃怀里,瓮声瓮气道,“祖母,您还是别问了,孙女与太子殿下确实是两情相悦的!” “胡说,你是我孙女,难道我还瞧不出来?你与太子之间有秘密,对不对?” 虽然她不清楚孙女与太子之间究竟有何秘密,但他们的相处,不似普通男女相爱的状态。 说话时,老王妃看到宝贝孙女白皙的后脖颈上有可疑的红痕,眼眸一缩,伸手抚上:“这是太子做的?” 黎语颜没直接回答,只问:“祖母您说,他这般欺负我,是喜欢吗?” 老王妃又是心疼宝贝孙女,又是意味深长地笑了。 笑得黎语颜不明所以,娇嗔不已:“祖母,您还笑话我?” 看着眼前容颜殊绝的孙女,那雪肌香酥滑腻,任何一个男子见了,自然失了心丢了魄。竟然连失明太子都为之倾倒,可见孙女的国色天香。 然而想到太子失明又病弱,又有传说中不能人道一事,老王妃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 翌日清早,黎语颜亲自下厨煮了两锅鸭脖子,一锅五香的,一锅香辣的。 午膳时出锅,装了两大食盒,派了小山送到夜翊珩跟前。 “太子殿下,这是我家郡主的一番心意,敬请笑纳!” 第276章 心意引荐 一阵香味扑面而来,夜翊珩犹如深潭的眸子漾起一丝笑意:“心意?” “正是郡主的心意!”小山微笑道,“今儿一早郡主就开始煮了,整整一个上午,可不就是郡主的心意么?” 夜翊珩“嗯”了一声,光闻香味便知食盒里头是好吃的,遂动了动手指:“赏!” 松果掏出一个银锭,放到小山手上。 “多在郡主跟前说我家殿下的好话,下回的赏会更多。” 小山推了银子:“谁对郡主好,谁对郡主不好,小的心里有杆秤。” 松果笑了:“你这小子,那这银子还要不要了?” “要,怎的不要?” 小山一把拿过银子,心底琢磨可以带回去给郡主。 待小山离开,松果打开食盒,赫然发现一张纸条。 “殿下,这……” 他将纸条取出,递给夜翊珩。 夜翊珩接过展开,纸条上书:【太子殿下喜啃脖,今日特备两种口味,还望殿下喜欢!】 松果将食盒内的两盒子取出,打开盖子,原来是两盒鸭脖子。 夜翊珩怔愣一瞬,旋即低低笑开。 松果探过头来一瞧纸条,忍不住嘀咕:“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啃脖子了?” 鸭脖子要做得好吃,费劲,且上了桌后,食用起来,特不文雅。故而东宫乃至皇宫,甚少食鸭脖。 这等食材一般是民众食用得多些。 夜翊珩拿帕子净了手,修长如白玉的手指捏了一截鸭脖,抬手一遮,慢条斯理地地啃了。 暗处隐着的若风、陌尘、流云与吟霜闻到香味,鼻翼一直翕动,实在忍不住了,四人顾不得擦下口水,齐齐现身。 若风的口水咽了又咽:“殿下,好吃吗?” 陌尘嬉皮笑脸道:“这么多鸭脖子,殿下一个人吃不完,咱们分担些!” 夜翊珩抬眸,清冽的眼神看得陌尘伸过去的手一顿。 流云赞道:“郡主的手真是巧啊!” “是呀,郡主往后定是位贤妻良母!”吟霜附和。 听了此二人的话,夜翊珩牵起嘴角:“想吃,先净手。” “好嘞!” 四人一阵烟似的跑开。 旋即又一阵烟地回来,纷纷不客气地左右手开工,吃得满嘴生香,还不忘将十根手指依次嗦一遍。 能与殿下一道,直接上手啃鸭脖的机会几乎没有,今日真是荣幸之至。 松果见他们恨不得将手指一道吞下的架式,也咽了口水:“殿下,小奴可以尝一个么?” 平日里都是殿下吃什么,他跟着吃什么的,今日自然也不能错过了。 夜翊珩微点了头,松果这才拿了一截鸭脖。 另一边。 黎语颜刚用完午膳,小山便来复命。 “郡主,这是太子殿下赏的。” 他将银锭子双手呈上。 黎语颜瞧了一眼:“这是你的,你收着便是。” 小山欢喜收下:“多谢郡主!” 就这时,门房来报:“郡主,有一男子说要见您。” “男子?可有说叫什么?” “来人说姓米。” “快把人请到前院花厅。”黎语颜从椅上起身,侧头对小山道,“你去看看世子在不在府中?” 门房与小山齐齐称是,躬身退下。 一盏茶时间后,黎语颜到了花厅。 米欣荣正坐着饮茶,看到黎语颜过来,立即放下茶盏,起身见礼:“郡主。” “坐吧。”黎语颜微微颔首,走到一旁坐下,问,“丫鬟投毒一案,进展如何了?” 米欣荣跟着坐下:“今日特来感谢郡主,那日若非郡主瞧出饭菜有毒,我全家都要死于非命。” “京兆尹府已查出,那丫鬟一直在寻找时机下毒。不过她嘴巴很硬,怎么逼问,都不肯说背后是谁主使。” 黎语颜微拧了眉头:“背后之人不是很明显么?” “是很明显,我们也知道是钱沐彤搞的鬼,奈何没有直接证据。”米欣荣叹气,“是我米家没有权势,加上那丫鬟毒发身亡,故而此案就这么不了了之。” 兵部见他的腿脚恢复,以往按月发放的抚恤彻底断了。按理他在战场上建功,腿部受了伤,哪怕如今彻底治愈,继续领取抚恤是应该的。 奈何家中无权无势,也不知那笔微薄的抚恤是被谁人占了去,他去兵部理论却不被待见。 想回原来的军营,亦不肯接纳他。他想寻人去兵部说个情,却没门道。 父母就他与妹妹两个孩子,他身为兄长,自当担起光耀门楣的责任,不光为自己,也为妹妹有个倚靠。 想起黎语颜说帮他引荐,这才不得已来了镇北王府。 黎语颜忍不住道:“钱沐彤与欣梅同在馨雅学堂,欣梅往后当仔细些。” 米欣荣点头:“正是如此,就怕钱沐彤又起了害人之心。” 这时,花厅外传来黎煜烨的声音。 须臾,黎煜烨在小山的引领下,到了花厅。 黎语颜起身:“大哥。” 米欣荣跟着起身,抱拳行礼:“见过世子!” 黎煜烨略一颔首,命身后跟着的高原:“你与他过个招。” 高原领命抬手,直击米欣荣面门而去。 米欣荣顺势往后一仰,只不过片刻,两人已对手了数十招。 黎煜烨点了点头:“妹妹引荐之人,能接下高原这些杀招,还算不错。” 闻言,黎语颜喜道:“大哥的意思是愿意将人收入麾下了?” 黎煜烨一掀袍子坐下:“我且问你,你煮了一上午的鸭脖子,我怎么半根都没见到?” 黎语颜跟着坐下,抿唇半晌:“呃……” 黎煜烨看向小山:“你说!” 小山闭紧嘴巴,垂首不语。 黎煜烨愤愤道:“怎么,本世子所问敢不答?胆子忒大了些!” “大哥别说小山,是我让人将鸭脖子给太子殿下送去了。”黎语颜讨好地笑,“大哥要想吃,我这会就去煮。” “算了,别操劳了!” 黎煜烨俊眉紧蹙,忽感心头一阵钝痛,亲妹子煮的鸭脖子,他都没啃上一口,竟然全都给瞎眼太子了。 算了,太子在宫里帮忙解了父王的危机,妹妹这般感谢,也是应该。 深吸一口气,黎煜烨将目光移到还在过招的高原与米欣荣身上。 旋即起身,朗声问:“一日入我镇北军,终生便是镇北军,军法军纪此生皆要牢记遵守,你可做得?” 第277章 何时娶我 闻言,高原与米欣荣停了手。 米欣荣更是单膝下跪,抱拳高声道:“米欣荣做得!” “好!”黎煜烨指向高原,“你带他去熟悉军务。” 高原称是,带着米欣荣离开。 看人走远,黎煜烨这才压低声音:“祖父与父王上午进宫,委宛地向皇帝表明想要回北岚城。” “结果如何?” “皇帝以天家与咱们家尚未联姻为借口,不允许我们回去。”说话间,黎煜烨心疼地看向她。 被他这么一瞧,黎语颜有些疑惑:“大哥为何这般瞧着我?” 黎煜烨眉心都皱在了一道:“皇帝知道父王爱女心切,指明联姻的必须是你。” 就算他愿意成为九公主驸马,皇帝也不准镇北王府回北岚城。 “先前太子殿下请求赐婚,皇帝借口我生母名声问题不肯答应。” 黎语颜恍然大悟,皇帝吃准了她与太子情愫颇深,加上母亲的名声恢复起来确实棘手,以此为借口拖着镇北王府,有将整个王府软禁在京的意思。 “皇帝不同意你与太子,难不成咱们要换人选?”黎煜烨自问自答,“不行,夜家皇子一个都配不上!” 就算妹妹与夜家皇子联姻,届时镇北王府回北岚城,妹妹还是被困在了京都。 皇帝准是吃准了这点,才揪着不放。 “大哥勿扰!”黎语颜扯了扯他的袖子,“总会有办法的。” —— 是夜。 月光如洗,月华如水。 黎语颜站在窗口,望着斑驳的树影出神。 倏地,眼前闪过一个暗影,紧接着暗影便来到她跟前。 两人一人在窗内,一人在窗外…… 相视良久,夜翊珩温然道:“夜风寒凉,郡主堵着窗口,是不想让孤进去?” 嗓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含了丝戏谑。 黎语颜往侧边一站,并不作声。 夜翊珩唇角微扬,抬手往窗台一按,跃入房中。 行到桌前,顾自倒了水喝,见她仍站在窗边发呆,便执杯走到她身旁。 “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殿下怎地来了?” 夜翊珩将一木匣子递到她眼皮子底下:“鸭脖子很好啃。” 不过远没有她的滑嫩好啃! 看着熟悉的木匣子,黎语颜面上露出些微笑意:“是南甸国珍珠?” “正是。” 黎语颜将匣子打开,看着里头莹润光滑的珍珠,咬了唇瓣:“殿下这是?” “这些珍珠在孤那无用,还不如放你这。” 夜翊珩眼中含了细碎的光亮,这个女人其实亦是冷心冷情之人,很多事物都瞧不上眼,难得她对这些珍珠喜爱,他这也算投其所好了。 “多谢!” 她不是贪图钱财之人,但这些珍珠长得深得她心。 实在是太漂亮了! 每颗珍珠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放在手上摩挲把玩,更是触手润滑。 怀抱匣子,她走到桌边,在灯盏下细细瞧了。 忽地发现木匣子有重新装钉的痕迹,眉心微动,看向坐到身旁的他。 “这些是怎么回事?” “木匣子不少心摔了,这才如此。” 夜翊珩有些懊悔没更换一个新盒子。 想起那段在船上并不愉快的经历,黎语颜便不多问,将珍珠放回匣子,推上匣盖。 好似齐齐想起那段往事,两人一阵沉默。 良久,黎语颜鼓起勇气道:“殿下,臣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应!” 夜翊珩不语,走到她身旁,弯腰将人抱起。 突如其来的搂抱,让黎语颜怔住,本想挣扎,但想到自己的请求尚未出口,万一他拒绝了呢? 遂只好僵着身子任由他将自己抱到了床上。 夜翊珩一脸的冷峻,不发一言地捞起她的裙摆,一只手缓缓将她的裙裾撩起…… 一寸寸往上移。 雪白的腿部肌肤就这么一点点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裙裾被他堆到了大腿处,修长匀称又纤细的双腿就这般呈现在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 女子的腿,果然与男子的极不相同。 腿部肌肤细腻光洁,莹润胜似方才的珍珠,比上好的羊脂白玉更让人心动,在暗夜里好似散发着光泽。 夜翊珩莫名地喉结一滚,胸膛里的心脏鼓动得让人难受,霎时捏着她裙裾的手紧了紧,手背筋骨随即根根分明。 黎语颜抓紧了身侧的锦被,她害怕极了! 他该不会用一匣子珍珠,以此来轻薄她? 心头一慌,便往床内侧缩去。 却不想纤细的脚踝被他拉住,不知他从哪拿出了祛疤膏,将盖子打开。 “孤只是来抹祛疤膏,郡主想哪去了?” 她看他的眼神,好似他是采花贼一般。 黎语颜噎住,娇柔的唇瓣开开合合,愣是说不出半个字。 只见眼前身形颀长挺拔的他,微微侧过身,在床沿坐下,漂亮微凉的指尖抹了一点膏药,往她的膝盖上抹来。 不知是他的指尖太过寒凉,还是膏药本身的凉意,凉得黎语颜缩了缩腿。 “别乱动,药膏需要仔细涂抹才是。” 他神情专注,像是在修复上好的艺术品。 看得黎语颜微微失神,很快敛目,羽扇般的长睫微颤,嗓音轻柔地开口:“殿下,其实我自己抹过祛疤膏了。” “总归是在孤的腿上绊倒的,孤有责任。” 他抹了一边膝盖,换到另一边时,自然垂下的中指与无名指指尖不经意地划过她的腿。 微凉的,带着酥酥麻麻的凉意与痒意…… 那触感虽是一闪而过,却好似划在了她的心头。更要命的是,这感觉被不断放大,再放大。 黎语颜咽了咽口水,想要责怪,好似又不对,他分明不是故意的。 可膝盖被一个男人这般触碰,已经超出了她对男女接触的承受范围,羞赧惊慌齐齐袭来。 她有些害怕地看向他,专心抹药的他感知到了,亦抬眸望向她那双漂亮的眼。 四目相对间,黎语颜按了按胸口,里头的心好似随时要蹦出来。 窗口灌入秋夜的凉风,却吹不走此刻两人之间的暧昧涌动。 不知哪来的勇气,黎语颜捏住裙裾将自己的腿一盖:“多谢殿下!” 夜翊珩将祛疤膏盖上,把玩着小小的盒子,幽幽淡淡地问:“郡主适才说有个不情之请,是何事?” 黎语颜深吸一口气:“殿下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娶臣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你说什么?” 第278章 孤想办法 她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殿下何时娶我?” 夜翊珩微眯了眼,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人碰到了难处。 “成亲需父皇赐婚,郡主生母名声尚未恢复,父皇断不会赐婚。” “就是说殿下也无法了。” 黎语颜黛眉紧蹙,那双漂亮清湛的眼迎上他深邃的凤眸。 母亲与父王之事,到现在还没眉目。关键是父王对那件尘封已久的往事,记忆实在是模糊。 如此一来,要查清事情的真相,还母亲清白,委实难于登天。 “怎会无法?”夜翊珩眉梢微挑,“郡主若不在意有无赐婚,今夜郡主便可与孤拜堂成亲。” “郡主若是答应,此刻孤就带郡主回东宫,连夜娶你,如何?” 闻此言,黎语颜心绪复杂万千。 她是想以自己的婚事来换取镇北王府平安返回北岚城。 倘若这般与他成亲,既得不到长辈的承认,又不能让皇帝放他们出城,如此成亲又有何用? 见她一脸愁容,夜翊珩短促轻笑:“如此太过委屈了你,就算郡主同意,孤也说服不了自己。” 黎语颜眼中含了讶然:“殿下……” 夜翊珩把玩着手中的祛疤膏盒子,倏地将盒子攥入手心,沉声道:“孤会想办法。” 从这个女人主动求合作,再从他犯浑说了终止合作,她被迫同意继续合作来看,她看待婚姻一事,出发点全是为了镇北王府。 她将镇北王府放在第一位,哪怕对人生重要之极的婚事,她都可以轻易排于后头。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可以为她自己考虑一二? 如此想着,他从她床沿起身,走向窗边:“时候不早,郡主早些歇息,孤先回了。” 黎语颜连忙跟着走到窗边,抿了唇瓣,却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夜翊珩偏头看向她,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等了半晌,不见她说半个字。 鬼使神差地,他道:“其实郡主从来都不是真心要嫁孤的。” 他的眼太过深邃,在此刻的暗夜里,漆黑如墨,这般被他孤高临下地睨着,黎语颜有些心虚。 心虚得发慌,咬了唇瓣,才敢抬眸看向他。 夜翊珩微眯了眼。 眼前的她发上耳上的一切饰物全都取下,面上不施粉黛,这般纯粹的她,看得他有些失神。 她就像天然的美玉雕琢而成,特别是她这双眼,清彻透亮,这般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含着怯生生的惊怕,又似隐含期待,莫名地勾人…… 视线不经意地一转,移到她微微敞开的衣襟上,修长纤细的脖颈往下,是她因心慌不断起伏的心口。 想起那日他被她抓着手,就按到了此处;又想到国子监那屏风后,她转过来那一幕,霎时,嗓子眼干涩得不行,夜翊珩的喉结随之上下滑动。 忙撇开眼,薄唇轻启:“孤走了。” 黎语颜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抓住他两根手指,紧紧攥着。 “殿下路上当心些!” 她的手很小,这般攥着他两根手指,更觉得小。 夜翊珩心口一窒,这个女人比他小四岁,他这般逼迫她,好似不是大丈夫所为。 但他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亦或安慰她,只用力地将人搂入怀,用力收紧手臂:“成亲一事,交于孤。” 他的手臂肌肉贲张,单手就将她搂得喘不过气,感觉自己身子都被搂变了形,只好瓮声瓮气道:“殿,殿下,我,我喘不过气……” 夜翊珩轻咳一声,将人放开。 适才娇软在怀,他不知不觉地便加重了力道,似有要将她揉碎在怀的想法。 震惊于心底的想法,夜翊珩耳尖一红,迅速跃窗而出,消失在夜幕里。 回到东宫,他连夜唤了陌尘与若风。 “你俩去查,这两日老头与镇北王府之间发生了何事?” 定是发生了什么,黎语颜这才着急想嫁他。 她嫁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镇北王府。 难不成老头又对镇北王府做了什么? 陌尘若风齐齐领命。 —— 次日清早起来,黎语颜唤妙竹帮忙系背后的束胸系带。 妙竹一边仔细地系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笑。 听到她有些奇怪的笑声,黎语颜不禁问:“笑什么呢?” 妙竹将头探过来,含笑道:“郡主又长大不少,半年前在麟卿阁做的裹胸都觉得小了。” 黎语颜面色一红,怪不得射艺月考那日,她分明系得很紧,稍微做了一下准备运动,束胸就有掉下来的趋势。 她按了按胸口,脑中划过一个想法。 几乎同时,她将想法问出了口:“妙竹,你说两人若是抱在一起,对方能感觉到吗?” “郡主的意思是裹着束胸还能不能感觉到?”妙竹又笑,“裹胸布是布做的,又不是铁皮制成,自然能感觉到了。” 闻言,黎语颜面如火烧,穿着束胸都能被感觉到,那么没穿束胸的情况,自然是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了。 射艺月考前一日,在王府中被某人抱着,她还算穿着束胸。 可昨晚,她可没穿束胸啊,里衣内只穿了心衣。 他还将她抱得那么紧! 夜翊珩,你个登徒子! 东宫内的夜翊珩打了个喷嚏。 松果见状,立刻将窗掩上。 “这几日越来越凉,殿下该仔细些,莫要着凉了,一旦着凉犯了寒疾,那就不好了。” 夜翊珩轻“嗯”一声:“随孤去书房。” 松果称是,乖觉地将手臂递上。 主仆两人刚到书房,陌尘与若风便来禀报。 陌尘拱手:“殿下,昨日上午,老镇北王与镇北王双双入宫,向皇上表达想要回北岚城的意思。” “皇上说天家与王府尚未联姻,让镇北王府不着急回北岚城。” 若风补充:“镇北王据理力争,天气越来越寒凉,只怕冬季到来,北方邻国为了越冬物质来犯。皇上却仍不同意,并言明要给北岚郡主择一个好夫婿。” “当时老王爷说太子殿下与郡主已然两情相悦,问皇上难道不想成人之美?” 夜翊珩哼笑一声:“老头是如何言说的?” “皇上说,‘太子是朕之嫡子,于情于理,朕该说他的好话。然,两位爱卿也知,太子失明病弱,委实配不上郡主。’殿下,这是皇上的原话。” 第279章 把话说开 “还有呢?”夜翊珩眸中尽是冷意,周身的气压更是低到极致。 若风惴惴不安道:“皇上还说,让镇北王府在其他皇子中选一个,或者选庆郡王亦可。” 闻言,夜翊珩哼笑。 陌尘又道:“皇上建议镇北王府可考虑梁王或七皇子,说梁王二十有二,府中未有正妃。还说七皇子只比太子殿下小了三个月,待来年弱冠便可封王。” 夜翊珩冷冷道:“这两个一个是贤妃养子,一个是贤妃亲子。” 贤妃又是在老头耳边吹了什么枕头风? 若风垂头,叹气道:“殿下,皇上甚至还说了八皇子,说八皇子虽然才十七,但与北岚郡主年岁上还是相配的。并且还说,八皇子那日在星宁殿见过郡主后,便对郡主夸赞有加,可见是心仪的。” 夜翊珩摇了摇头:“呵,连老八也来凑热闹。” 老头的算盘打得可真精。 陌尘忿忿道:“皇上还推举了庆郡王,说倘若郡主嫁过去,长公主为人和善,不存在婆媳问题。又说他是独子,将来不存在妯娌问题。” 夜翊珩淡声问:“老王爷与镇北王怎么说?” “两位并未当场下决定,只说婚姻大事需回去仔细想想。”顿了顿,陌尘又道,“属下还探听到,这几日会在湖心亭办个秋宴,目的大抵是让镇北王府选下与郡主联姻之人。” “具体时日?” “具体时日,属下尚未打听到。” —— 另一边。 黎语颜去了国子监。 上午的学业完成,她正准备去馨雅学堂与黎佳佳她们一道用膳,祭酒喊住她:“郡主,请等一等!” 黎语颜转过身:“祭酒有事?” 祭酒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她:“这是老夫写的举荐信,明儿你可去兵部报到。” 黎语颜双手接过,拱手作揖:“多谢祭酒!” 终于能去兵部了,希望离大哥被害的真相越来越近! 祭酒看她甚为有礼,忍不住叮嘱:“历练时日不长,待历练完,郡主可记得回国子监就学啊!” 他还等着将她培养成天晟第一个女状元呢! 这等好苗子,待明年春闱,定能名扬天下!届时他这个祭酒就与有荣焉,跟着沾光了! 黎语颜微笑道:“好!” 将举荐信往怀中一塞,作别祭酒,便去了隔壁馨雅学堂。 黎佳佳、罗梦儿与米欣梅早已等着她了。 三人见她到来,纷纷起身相迎。 黎语颜示意她们坐下:“明儿开始,我有一段时间不能与你们一道用午膳了。” “为何?”黎佳佳将一副空碗筷摆到黎语颜跟前。 “我要去兵部历练。” 米欣梅高兴道:“这是好事,咱们得加几个菜!” 上次多亏语颜看出丫鬟投毒,如今又给她大哥在镇北王府谋了个差事,让大哥再次进入军营。再往前回忆,她面上的暗疮,大哥的腿脚,全都被她治好。 于米家来讲,她就是米家的恩人! 如此一想,米欣梅便起身去膳堂柜台点了几道菜。 钱沐彤看她掏出不少碎银子加菜,讥讽道:“没有银钱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做人呐,要有自知之明!几斤几两,心里掂量掂量!” 米欣梅转过身,冷冷看着眼前的钱沐彤,这个幕后黑手,还能如此逍遥,还不是仗着她表哥家有些权势? 丫鬟进去大牢不久,便中毒身亡,事情竟这么不了了之,米欣梅气不打一出来。 见她生气,钱沐彤笑得猖狂:“被我说中了吧?” 米欣梅扬手在她面上扇了一巴掌:“我与你表哥的婚事已作罢,你既然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嫁给你表哥?他这么长时间都不要你,你说你是不是贱?” “你!”钱沐彤捂住脸,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瞧着眼前的女子。 自己竟然被胆小怕事的米欣梅给扇了巴掌! 正要抬手反击,却不想米欣梅又扇了她另一边脸。 “寄人篱下,还当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你也不想想旁人如何唤你?表小姐!” 米欣梅咬牙,打人的手不停颤抖,心脏更是狂跳不已。 整个人兴奋得发狂,又是紧张,又是害怕,但从未如此解气过! 钱沐彤双手捂脸:“米欣梅你个泼妇!怪不得我表哥不要你!” 嫌骂人不够,拿起柜面上的盘子就往米欣梅头上砸去…… 姓米的自脸上暗疮好了后,肌肤好得让她妒忌,更让她郁闷的是,表哥竟然有了悔意。 倘若此刻能用盘子将姓米的脸划破了,表哥便不会再惦记她了! 黎语颜眼眸一缩,两指捏起身前的筷子,飞镖一般迅疾掷出。 叮的一声,钱沐彤手上的盘子就摔在了地上。 黎语颜捏了捏纤细的手指,嗓音清凉道:“事实是我们欣梅不要她表哥!” 黎佳佳双手叉腰,大声道:“就是,钱沐彤把她表哥当成宝,在我们欣梅眼中,连根草都不如!” 罗梦儿也道:“欣梅自脸好了,上门说亲的人数不胜数。倒是钱沐彤,家中又无长辈做主,自然只能霸着她表哥不放了。” 同在饭厅内用膳的学子们纷纷称是。 猛地被戳中痛处,钱沐彤哭着跑开。 米欣梅从未觉得如此舒爽过,不光亲手揍了钱沐彤,更得好友相护。 饭后,黎语颜叮嘱了黎佳佳三人,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她们定要谨慎行事。 三人称是,又恭贺了她一番。 当天散学时,黎语颜如往常一般牵着马出国子监。 门口有一人也牵着马,正含笑望着她。 “阿颜!”季清羽挥手。 他想明白了,要与人亲近,那得多寻机会。否者被人截了胡,都无处诉苦。 黎语颜将缰绳往手上缠了一圈:“庆郡王,这是作甚?” “还是唤我清羽吧,唤庆郡王多见外。”季清羽将两壶橘子酒提到身前,晃了晃,“有没有兴趣一道饮几杯?” 黎语颜摆手:“我不善饮酒。” 季清羽笑得越发和煦:“正因为知道你不善饮酒,故而才带了橘子酒,去我酒楼,咱们把话说开了,可好?” 黎语颜拧眉:“把话说开是何意?” 他道:“你不是希望你我只做好友么?既如此,咱们就说开。再则朋友之间,你还防着我么?” 第280章 生米熟饭 黎语颜疑惑:“当真是说开了继续当朋友么?” “当真!”季清羽笑得温润,似秋日里的一抹暖意。 见她不被说动,忙补充:“把酒言欢,无话不谈的那种知己好友!” 看他神情诚挚,黎语颜思忖片刻,想起年初刚返京时,他帮忙拿到兵部的地形图,心头一软。 只喝一两杯不会醉,把话说清了多个好友,总强过多个仇人。 遂淡淡笑了,点了头:“也好。” 季清羽将两壶酒放回马背布袋内,含笑道:“那咱们慢慢骑着去?” “好。”黎语颜翻身上马。 季清羽也跨上马背,两人并驾缓行。 夕阳余辉下,周围的景致都被镀了一层暖光。 两人的身影平道而行,虽相顾无言,季清羽却唇角微勾。 很久了,她与他之间许久没有这般单独相处过了。 到了酒楼,掌柜见到黎语颜,笑得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地拱手行礼:“小老儿见过郡主!” 黎语颜看向季清羽,季清羽笑道:“郡主的身份,我这酒楼内伙计人人皆知。” 顿了顿,季清羽对掌柜道:“老季头,将咱们酒楼的拿手菜都送到雅间。” “好,好!”掌柜欢喜称是,转身吩咐伙计去忙碌。 此刻的东宫。 暗卫禀报:“殿下,郡主今日自国子监散学,并未回镇北王府,而是跟着庆郡王走了。” 闻言,夜翊珩蹙眉:“季清羽?” 暗卫:“正是,属下远远看到庆郡王拎着两壶酒,好似邀请郡主一道饮。” 夜翊珩腹诽,她就这么被季清羽两壶酒给骗了去? 想到她酒量又极差,他莫名烦躁。 这个女人太不让人省心了! 跟她说过多少遍,男人请她饮酒,定是不怀好意! 酒楼这边。 待季清羽与黎语颜到了二楼雅间,不多时,饭菜上来,两壶橘子酒也打开了壶盖。 季清羽起身先倒了她跟前的酒杯,继而将自己身前的酒杯也给满上了。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黎语颜缓缓开口:“清羽,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言吧。” 听到她唤“清羽”,季清羽面上笑得温朗,心头却隐隐作痛。 “阿颜,我想知道我与夜翊珩差在哪?” “说实话吗?” “自然是说实话!” “太子殿下与你是两个不同的个体,真要论起来,好些地方他不如你。譬如他身上寒疾比你严重,他有眼疾……” “可你选了他!”刚要激动起来,季清羽强命自己平静,在大腿上掐了一把,微笑又问,“阿颜,你为何选他?” “我选他?”黎语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季清羽轻笑:“那日你们在皇上与我跟前,不是说互生情愫么?难不成有假?” 他的眼神向来犀利,黎语颜清浅一笑:“感情之事,就是这么没有理由,许是当初搬入东宫住久了,莫名有了好感吧。” 见她眼神有所躲闪,季清羽捏了捏拳,抑制住想扣住她手腕的想法,沉声问:“是不是他胁迫你?” “没有。” “阿颜,你看着我,说实话!”季清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他亲你了?” 黎语颜茫然地摇头,疯子除了啃她脖子,还真没亲她过。连她主动凑过去,都被他推开,他怎么可能会亲她? 季清羽自嘲一笑,前日在她院中,他亲眼瞧见了! “否则你之前脖颈上的红痕又作何解释?阿颜,是不是我也这么对你,你就会选我了?” 黎语颜轻拍桌子:“季清羽,你胡说什么?再这般,今日的酒不必再喝了。” 闻言,季清羽一仰头,将杯中酒灌入喉咙。 往常甘甜无比的橘子酒,此刻却是苦意蔓延,然,他面上仍旧堆起温和的笑意。 “你看你恼怒了不是,咱们不是说要把话说清楚么?” 言罢,他捏着杯盏的手紧紧攥起,自己可是号称京城小霸王的季清羽啊,喜欢一个女子,克制了再克制。他想做不敢做的事情,皆被瞎子做了去。 这可不像他以往的作风啊! 黎语颜执起酒杯,小小抿了一口,低低道:“说实话,与你在一起,以往的你,我觉得很轻松,不需要提防什么。你有你的秘密,我有我的秘密,李羽李语,那个时候的我们,才是最好的相处状态。” “在太子殿下跟前,我莫名地有害怕、恐慌,我曾无时不刻地想要逃离他。” 可不知为何,一旦远离他,每每夜深人静时,总会想起他。就算不想起,那种梦里,她与他总会见面,并且疯狂纠缠在一起。 就像是魔咒,她越是逃离,越是逃不出。相反,还主动靠近他。 后面这些话,她并未说出口。 季清羽道:“如今你就算想要逃离,也逃不了,是因为你的身份?” 黎语颜淡淡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心里踱了很久的话,他问了出来:“阿颜,倘若你舍弃镇北王府,我舍弃郡王之位,舍弃父母,咱们两个浪迹天涯如何?” 她摇头:“没有这个倘若!你是小霸王,可以像以往那般肆意任性,想离开父母便离开。而我不同,我好不容易有了家人,珍惜都来不及,怎可能舍弃?” 季清羽叹气:“那咱们还能是朋友吗?” 她饮了一大口酒,咳了一声,笑了,笑得眸光潋滟:“往常我还以为我与你是极好的朋友,人生落寞时,有一个不因身份相阻可畅谈的朋友,那是一件多好的事情。可是,清羽,我没想到……” 季清羽苦笑:“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咱们做回李羽李语时纯粹的朋友!” 阿颜,你可知道,为何我化名李羽,那便是想与你套近乎。 在山野客栈内,你治好了我的手臂,还借我银钱。那时,我就喜欢上了你! 感情若有先来后到,阿颜,我比瞎子喜欢你,早多了! 瞎子定是轻薄她了,她不得已才选了瞎子。 如果自己与她有更亲密的肌肤相亲,她是不是就会选他了? 思及此,季清羽提起酒壶,悄悄在壶底轻轻按了下按钮,隔间的迷药迅速溶于酒。 只要她喝了溶解了迷药的橘子酒,她便会昏睡过去。知道她会些医术,特意选了无色无味的迷药。 待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她只能嫁他! 第281章 缠得很紧 倘若一击即中,她怀上他的孩子,那么她此生都离不开他! 思及此,他将她杯中满上酒,含笑道:“那咱们就忘记过去的不愉快……” 黎语颜颔首,执起杯盏,往自己的唇瓣移来。 季清羽眼眸一缩,心头矛盾不已,既希望她这般喝下去,又不希望她喝。 一旦喝了,她便任他为所欲为。 但若做了那种事,她会恨他的吧? “算了,别喝了!”他伸手夺过酒杯,将酒往地面一泼,“你不会饮酒,就吃菜吧。” “好。” 就这时,雅间门被推开。 两人闻声齐齐往门口望去,只见夜翊珩扶在松果手臂上朝他们走来。 “孤男寡女共处雅间,还挺有兴致。” 夜翊珩的嗓音犹如呼啸的北风,含着凛冽的冷意。 知道瞎子要多想,黎语颜不安地解释:“殿下,我与清羽只是把话说开,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夜翊珩清冷问:“还不回?” 黎语颜闻言起身,略一侧头:“不好意思,清羽,我先回了。” 季清羽瞥过夜翊珩,垂眸掩住眼底冷芒,继而对黎语颜浅笑:“好,路上当心些!” 到了酒楼楼下,在夜翊珩的要求下,由若风骑黎语颜的那匹马,她则登上了东宫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 “黎语颜,当着孤的面,你还唤他清羽?” “殿下,方才我们把话说开了,从今往后,我与他还是朋友。”觉察他不信,黎语颜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也只能是朋友!” 夜翊珩略一低头,看到她捏着他手臂的两只小手,旋即抬眸,透过眼纱直视她的眼。 看她眼神清彻不似作伪,他淡声问其他:“近来天气变凉,孤的榻,郡主何时来暖?” 黎语颜双手推了他的手臂:“尚未成亲,名不正言不顺!” 夜翊珩薄唇微动:“往后不许与旁的男子饮酒……” “你!”她有些微恼,“我与兄长们,也不可么?” 他补了句:“除非孤在的情况下。” 她低头抿了唇,似有不满。 夜翊珩见状,修长漂亮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孤。” 黎语颜长而卷翘的羽睫轻颤,坦诚道:“方才季清羽问我,为何选殿下。” “你如何言说?” “臣女自然不能说合作交易一事,但他大抵有所察觉,许是我露了什么馅。” “那郡主就尝试着真的喜欢孤,如此便可解。” “你说得轻巧,殿下倒是喜欢看看。” 夜翊珩缩回手,他是有些喜欢她了,只是她尚未察觉。这会子他若说喜欢她,她定然不信。 说不定,还会被她嗤笑。 轻笑一声,他索性靠往一边,休息不语,看得黎语颜莫名其妙。 瞧他的姿势大抵是在闭目养神,黎语颜手伸到背后,拉了一下里头的束胸。 绑了一日,有些憋得慌,这会子又不好当他的面解开,她有些喘不过气。 白日里,不注意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会子越是在意,越觉得憋气憋得难受。 要不,将系带扯松一些? 想到这,黎语颜起身,轻手轻脚地挪了小碎步到他身旁,俯身去细细瞧他眼纱下的眼是睁着还是闭着。 夜翊珩耳朵早听到她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会子,她就近在眼前。 倏地,他坐直身体:“意欲何为?”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与提问吓了一跳,黎语颜有心往旁边跑去,奈何腿脚像是钉在了车厢地板上,整个人便往一边倒。 夜翊珩手臂一伸,轻松将人揽入怀,嗓音戏谑:“郡主想坐孤的腿上,直言便是。” 男人的腿部肌肉硬邦邦的,坐得黎语颜十分不自在。 心慌的同时,胸口越觉得勒得难受,憋得小脸通红,她双手推在他的肩膀,喘着气道:“臣女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就是……” 瞧她气息甚为不稳,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怎么欺负她了。 眉心一拧,沉声问她:“你怎么了?” 黎语颜摇头,不好意思讲。 夜翊珩冷峻了脸:“你要不说,今夜罚你提前暖榻。” 不得已,她才支支吾吾道:“臣女在国子监上学,一般做男子扮相,束发着男装。这着男装,为了不必要的注意与麻烦,故而会……” 她咬了唇瓣:“会穿……” 夜翊珩抬手揉了揉额角,他虽不知,她男装内穿的是何物,但那日在国子监有看到过。 素白的绸缎制成,好似可以缠得很紧。 这个女人对她自己也太狠了吧,怎么可以缠得那么紧? 想到自己的疑惑,夜翊珩轻咳一声:“故而你现在勒得难受?” 嗓音是两人都没意识到的暗哑。 黎语颜红着脸,几乎不敢大口喘息:“是,所以臣女方才是想看殿下是否在闭眼休息,倘若殿下可以行个方便,臣女想扯松一些。” 顾不得那么多了,此刻实话实说,总好过被憋坏了强! 今夜定要妙竹给她重新制几个束胸。 “孤断不会看,你要如何,请自便。” 夜翊珩背过身去,抬手按了额角。 见他不光转过了身体,更用手遮挡着视线,黎语颜不禁有些感激。 抿了唇,她伸手到背后,隔着外袍扯了扯几根系带,旋即长长吐了一口气。 虽说尚未完全扯开,但裹胸往下掉了些,又扯松了些,她好似缺氧地大口呼吸。 良久,见他仍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她轻声唤:“好了,殿下。” 夜翊珩这才转回来,眸光扫过她身前,好似比方才鼓鼓囊囊了些,霎时面色泛起微红。 黎语颜完全不敢看他,垂眸道:“明日臣女要去兵部历练,此事还是与殿下说一声为好。” 省得他到时说她事先没告知于他。 夜翊珩轻“嗯”一声,面上恢复了冷峻。 “你父王与你生母,在十六年前双双被人陷害,那只能是一道出席了什么场合,此事,你有无问过你父?” “出席什么场合,我确实没问过。不过我知道,那时父王刚刚继承爵位,正好来京叩谢皇恩。” 夜翊珩沉吟一瞬:“此问还是问下你父,知道了什么场合,便能知晓当时有哪些人,如此查真相,便容易得多。” 只要真相大白,还她生母清白,那么她与他便可得到老头的赐婚。 他便能尽快娶了她! 第282章 因何选他 “殿下说得有理。”黎语颜慢悠悠道,“适才臣女只饮了两口酒,殿下若肯赏脸,去我家用膳如何?” 届时可以一道问父王有关十六年前之事,某人心思深,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还真希奇了,她竟邀请他去她家中。 心头冒出些许雀跃,夜翊珩唇角微弯:“也好。” 回到镇北王府,黎语颜回院更衣,夜翊珩则去了老王爷书房。 待用膳前,黎家四兄弟见太子又来蹭饭,颇有微词。 双胞胎悄悄拉了黎语颜至饭厅偏房,由黎煜兴先开口:“妹妹,太子怎么来了?” 黎语颜老实道:“我请他来的。” 黎煜盛问:“妹妹当真喜欢太子?” “当真,不都传开了么?”黎语颜笑嘻嘻答。 双胞胎对视一眼,有些话还是说不出来。 黎煜兴推了黎煜盛,黎煜盛反推了黎煜兴,两人皆不好意思讲,弄得黎语颜一头雾水。 “三哥四哥,你们想说什么?” “这个,妹妹,那个……”黎煜兴红了脸,“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懂。” 黎煜盛附和:“对,你不懂。” 黎语颜更疑惑了:“什么不懂?我不懂,你们懂,那你们告诉我!” 黎煜兴摸了后脑勺:“其实我们也不懂,但大抵比你懂些。” 黎语颜完全懵掉:“三哥,你究竟在说什么?” 黎煜兴的脸越发红了,支支吾吾半天,愣是说不了一句话:“就是,那个……” 门口站着的黎煜景委实看不过去,踱步进来,轻咳一声,并不看黎语颜,顾自道:“他们想说,男女成亲,不是光看喜欢就成。” 黎煜盛拍手,食指指了指:“对,对,对,还是二哥说到了重点!” 黎语颜接口:“我知道,男女成亲,不光看喜欢,还要看双方家庭是否同意。我还当哥哥们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事。” “虽说如今皇上尚未赐婚,我家也不算同意,但我与太子确实互生情愫了。”顿了顿,她又道,“今日太子过来,确实是我请人家的。” 兄弟三人对望几眼,捏眉心的捏眉心,揉额角的揉额角,按太阳穴的按太阳穴。 他们怎么就没有姐姐呢? 倘若他们有个姐姐,这等问题就由姐姐说了,哪用着他们如此为难…… 难于启齿! 黎煜兴急了,往门外瞧了一眼,旋即将房门掩上。 看兄长们十分严肃认真的模样,黎语颜敛了笑容,问:“是有什么严重之事?” “还是我来说吧!”黎煜景拉了把椅子坐下,抬手示意弟弟妹妹跟着坐。 几人坐下,目光一致地盯向黎煜景。 在此间房中,黎煜景最年长,如今二十,已弱冠。 既如此,有些话,还是他说比较合适。 遂清了清嗓子:“妹妹,男女成亲不光要考虑到是否心悦对方,更要对将来的生活有个规划设想。” “对,二哥所言甚是!实话告诉三位兄长……” 看他们都吃惊地盯着她,黎语颜微微蹙眉,继续道:“我与太子成了亲,他便会护着咱们王府,这便是对将来的考虑!” “二哥,你要不说,还是我来说吧!”黎煜兴急得不得了。 黎煜景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太子他不能人道!” 黎语颜愣住,兄长们都知道了? 看她愣住,黎煜景以为她不懂何为人道,遂耐着性子解释:“就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太子不是个正常的男人。” 黎煜兴连忙插嘴:“妹妹,你现在明白了吧?男女成亲,不光是喜欢,夫妻之间的有些事情,太子不能做。如此,你还选他?” 看黎语颜还愣着,黎煜盛缓缓道:“妹妹,二哥三哥的意思,就是你与太子成了亲,以后生不了孩子。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黎语颜低了头,抿唇想笑,好不容易憋了笑意,半晌才道:“今年年初,初次被赐婚给他时,我就知道了。” 兄弟三人惊诧不已,齐声问:“既已知道,为何还想嫁他?” 黎语颜神色淡然,语声平静:“就因为如此,我才选他!若是选了旁的皇子,那我损失就大了。” 闻言,兄弟三人明白过来,心头压着的大石瞬间放下。 黎煜兴悄声问:“这么说妹妹不是真的喜欢太子?” 黎语颜将食指竖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如今的现状便是我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互生情愫。哥哥们只需知道这点,至于深层次的原因,放在心里就成了。” 不多时,兄妹四人出了偏房,去往饭厅用膳。 用膳时,三兄弟轮流给夜翊珩倒酒敬酒,弄得他心里发毛。 好在黎语颜用眼神制止了,三兄弟这才收了手。 饭后,黎语颜看父王出了饭厅,连忙跟过去,轻轻挽住黎燃的胳膊:“父王,女儿与殿下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 看了一眼曾出手救他的夜翊珩,黎燃颔首:“那就请殿下随本王去书房吧!” 三人到了书房。 黎燃请夜翊珩入座,随后自己才坐了。 黎语颜给两人倒了茶水:“父王,十六年前,您与我母亲双双被人下药,是在何时?那时是有什么宴会?” 定是有什么宴会,才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与父王产生了交集。 黎燃抬眸望向窗口,似回忆着遥远的往事:“并非什么宴会,那日是黎家宗祠大会,黎家主支分支皆要参加。宗祠大会一共举办三日,事情就发生在第二日晚间。这一点,我还是记得清楚的。” 只不过那晚喝了酒后的记忆有些模糊,再则,房中发生之事,他也不好意思跟小辈们细讲。 夜翊珩拧眉思忖,这么说来,十六年前参加黎家宗祠大会的各家皆有嫌疑。是哪家这么大胆,竟敢对那时新上任的镇北王下手? 黎燃又道:“我们黎家的分支颇多,如今在京的就不止我们王府与宁远侯府,是以此事要查,颇有难度。” 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夜翊珩起身告辞。 “王爷,孤这就回了。”他站起身,抬手,“麻烦郡主送孤!” 黎燃跟着起身:“颜儿送送殿下。” “是,父王。” 黎语颜扶了某人的手,两人相携往王府门口行去。 终于有机会单独与她说话,夜翊珩淡声问:“三位公子轮流敬孤酒,何意?” 第283章 如玉似酥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哥哥们知道殿下与臣女两情相悦,想要祝福,故而敬酒,更希望殿下在婚后对臣女好些。” 夜翊珩眉梢微挑:“果真如此?” 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黎语颜敛着笑意,清亮道:“自然!” 听她的嗓音隐有笑意,夜翊珩倏地驻足,被他抓着手臂的黎语颜不得已也止了脚步。 他侧过身,眼纱下狭长的凤眸盯着她。 此刻天色已大暗,镇北王府内灯笼高挂。 借着灯笼的烛火与月色,他分明看到她面上有些促狭的笑意,挑眉压下疑惑,继而往门口走。 送走某人,黎语颜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院子。 见到妙竹,她拉住她,小声道:“今晚你帮我做两副束胸吧。” 妙竹笑道:“郡主不说,婢子也做好了,就放在郡主房中,一共六副,这段时日换洗也够了。” 黎语颜轻轻抱了抱她:“我的好妙竹!” “被郡主这么一抱,感觉异常深刻!”妙竹笑得夸张,“若婢子是男子,定被郡主勾了魂去!” 自家郡主的身段就是好,曲线玲珑有致,窈窕曼妙婀娜。 该有肉的地方有肉,不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多一分肉。 怎么这么会长呢? 纵使她天天瞧,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黎语颜小脸腾地红了:“你快去睡。” “婢子还要伺候郡主洗漱就寝呢!” “不必了,我待会要泡个澡,顺便想想明日去兵部历练之事。” “那婢子唤人抬水,待洗澡水抬好,婢子就退下。” “嗯。”黎语颜点了头,走到一旁坐下,看着妙竹领着众丫鬟抬水。 冷热水调好后,她进了房中净室内,妙竹便带着丫鬟们躬身退出。 还是不习惯身旁有人服侍她洗澡,哪有一个人自在? 黎语颜褪去衣裳,将整个身子浸入水中。 水温舒适,浸泡其中,看着水面上晃晃悠悠漂浮的花瓣,黎语颜有些恍惚。 昨儿梦里,她在东宫被某人按在了浴桶里,使劲折腾…… 一想到浴桶里的水大半都溢出了桶外,黎语颜的脸蛋迅速泛红。 捂了脸,脑中仍旧是挥之不去的画面。 忽然,房中传来轻微的异响。 莫不是某人来了? 真是登徒子! 黎语颜抬手,玉藕似的纤细的手臂欲抓一旁架子上的棉巾。 架子有些远,一下子够不到。 转而一想,应该不是他,方才她亲自将人送到东宫马车上的。 许是妙竹怕她泡澡睡着,想来看她。 如此想着,她将手臂缩回,对着净室外道:“不是说了让你去睡么?” 在房中环视一周的夜翊珩,低低轻笑,原来她在里头,怪不得房中无人。 让他去睡? 夜翊珩俊眉微蹙,看向床榻。 床榻之上叠放着衣物,素白的,叠成小块小块的豆腐似的。 什么东西? 好奇心驱使,拎起其中一个瞧了。 呃…… 忙像烫手山芋似的丢下。 登时,俊脸微红,连带着耳尖亦泛了红。 净室内的黎语颜竖着耳朵,这会子没听到房中动静,有些疑惑。 遂起身,用棉巾擦了身子,转头一瞧,放置衣物的矮几上没有衣裳。 不让妙竹伺候,她自己还忘记拿换洗衣裳了。 只好用棉巾裹了身子,打开净室门。 刚开了门,就看到她房中站着个身形颀长的男子,金冠束发,眼前遮着白纱,不是疯批,还能是谁? “啊……”她惊呼。 夜翊珩一个瞬移,将人从背后拥住,伸手捂住她的唇。 紧接着,外间传来妙竹迷迷糊糊的声音:“郡主,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黎语颜艰难地侧过头,看向这个深更半夜“劫持”她的太子殿下。 夜翊珩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叫,更示意她不要将妙竹叫进来。 这个场景若是被妙竹看到,他与她之间真的说不清了。 他是男子,无所谓。 可她是女子,名声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 黎语颜惊叫时,刚想退回净室,却不想,他瞬移着从背后将她捂住了嘴。 此刻她身上除了一块大棉巾,可谓不着寸缕,心脏鼓动得随时要从胸口跳出来,整个人僵硬得不行。 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让妙竹进来,遂对他点了头,意思是自己不会再叫。 夜翊珩这才将手从她唇上挪开。 黎语颜对外屋的妙竹道:“刚看到一只蟑螂,吓我一跳。” 妙竹打了个哈欠:“哪来的蟑螂,要不要婢子进来找?” 黎语颜强装镇定:“不必了,这会跑走了,我也困了,明儿再说吧。” “好,郡主早些睡。”门外传来妙竹离开的脚步声。 黎语颜与夜翊珩双双松了口气。 就在黎语颜准备质问某人时,房外又传来妙竹走近的脚步声。 吓得黎语颜木在原地:“妙竹,你还不睡?” 妙竹走到门外停了脚步:“郡主,婢子今日新制的束胸,全都叠好放在床上了。郡主等会试试看,若是尺寸不符,明儿一早婢子再改。” “好,你今日辛苦,早些睡吧!” 妙竹道:“是,郡主也早些睡,明儿还要去兵部呢。” 夜翊珩拧眉,她的贴身丫鬟怎么这么多话? 以往不觉得,惟独今夜废话特多! 不多时,房门外终于传来妙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黎语颜终于松了口气,对着某人咬牙切齿道:“你来做什么?” 夜翊珩完全不敢看她,挪开眼:“有些话想来问郡主,哪承想……” 哪承想她在沐浴,被叫他撞见了如此香艳的一幕。 肌肤莹润如玉似酥,不,比上好的白玉更为细腻柔滑。 黎语颜低头看了看自己,自胸口往大腿处只围了一块棉巾,其余地方的肌肤全都展露在他的眼纱下。 更要命的是,她虽然按着胸口,但背后的棉巾随时有掉下来的趋势。 不想与他争论,以免下一瞬棉巾掉落,闪身去了屏风后,衣柜前。 “你转过身去,闭上眼!” 夜翊珩侧过身,背对屏风,老实地闭了眼。 黎语颜一手按着棉巾,一手在衣柜里取了衣裳,迅速遛往里头的净房。 砰的一声,净房门关上。 上了门闩,她才敢将棉巾取下穿衣。 穿了衣裳,又披了外衫,这才出了净室。 “殿下想问什么?”问话间,她看床上有个束胸胡乱堆在那,怒瞪某人,“殿下适才做了什么?” 第284章 殿下别咬 闻声,夜翊珩转过身来,微微一怔,遂循着她的目光往床上望去。 赫然入目的便是床上那素白之物! 其中一副被他拎起丢回了床上,被她知道是他动过了,夜翊珩俊面上难得爬起可疑的红晕。 “孤……只是……” “只是什么?”此刻的黎语颜像只混身长满刺的刺猬,气呼呼地将六副束胸一股脑儿全塞到了锦被底下。 想起方才几乎不着寸缕地被他虚揽在怀,火气越烧越旺,连带着平日清亮又不失甜糯的嗓音都爽利不少:“殿下倒是说呀!” 烛火莹亮,在琉璃灯盏内灵活跳动,好似在偷笑这对俊男靓女之间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氛。 夜翊珩的脸沐在烛火之下,分明是冷峻的线条,被微暖的烛光一镀,显得温润不少。 “孤只是好奇罢了。” 黎语颜喃喃道:“好奇?” 如此登徒子行径,他竟说好奇! 夜翊珩敛了心神,缓缓坦诚:“好奇何物能叠成豆腐块似的,就随手拿起来瞧了。” 语速虽不疾不徐,然,嗓音却暗哑了几分。 他竟说豆腐! 方才被他揽入怀,算不算被他吃了豆腐? 黎语颜又气又恼,小脸瞬间憋红,半晌才狠狠道:“从今往后,不许乱动我床上之物!” 想了想,好似不对,连忙补充:“不许动我房中之物!” 夜翊珩瞧她那莹润的耳垂因羞恼泛起淡粉,深邃的眼中闪过异彩,抓住她话语里的纰漏,嗓音含了丝兴味:“郡主的意思,从今往后,郡主房中任孤来去?” “你!”黎语颜气得胸口鼓鼓囊囊地急促起伏,“太子殿下理解的水平真叫人刮目相看!” 被她这般数落,他丝毫不恼,长腿一迈,走至她身前。 略略弯腰低头,将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诚挚而认真道:“孤的寝宫任郡主来去!” 嫌自己戴着眼纱碍事,莹白如冷玉的修长手指摘掉眼前白纱,专注而深幽地看向她的美眸。 眼前的他,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清晰无比,她的窘迫也显露得一清二楚。 拧了黛眉,垂下羽扇似的长睫,面上的恼意瞬间化为热灼,偏开头,低声问:“殿下是想来问什么?” 见她羞赧,夜翊珩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睨着她,那双凤眸霎时绽放潋滟风华的笑意。 “孤是想来问郡主,你那三位兄长敬酒敬得匪夷所思,莫不是郡主在孤背后说了什么坏话,让他们觉得心中有愧?” 闻言,黎语颜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以防他看到她面上神情。 “殿下想多了,哥哥们是觉得殿下难得来家中。更何况殿下是太子,哥哥们尊敬故而敬酒。” 她选他作为合作交易的对象,很大原因是他不能人道。兄长们同为男子,对他有所同情,故而敬酒。 虽说他已知她选他的原因是他有隐疾,但今日敬酒的实情她决计不能说。 此人心思太过深沉,又太过聪明,抓住一点便能将每个人的想法揣摩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若是知道了实情,他指不定怎么惩罚她。 啃脖子? 不成! 她明日还要去兵部历练,被人瞧见了脖子上有红痕,如何解释? 就算能用脂粉遮盖,但兵部指不定有什么体力活,一出汗红痕显现,还是惹人遐想。 夜翊珩挑了眉梢:“郡主没说实话,是想挨罚?” 嗓音犹如乍起的秋风,冷冽逼人。 黎语颜条件反射般的伸手捂了脖子,压下心头不快,细细软软道:“臣女没说谎,此刻夜已深,殿下该回了。” “分明说了谎,郡主这会是想孤啃哪?” 烛火跳动,照映他貌若谪仙般的容颜,长眉入鬓,凤目极美,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听到“啃”字,黎语颜整个人微颤不已,身上披着的外衫滑落一只肩膀。 她正要伸手去拉,却不想,身后站着的某人将她扳过身来,外衫登时滑落于地。 露出衣襟微敞,垂坠感极好的丝质寝衣。 以他的身量,轻而易举地能瞧见她微敞衣襟内的心衣,心头一慌,黎语颜慌忙按住心口。 “殿下可以不啃臣女脖子么?” 他眸色微敛:“为何?” 这个女人还是分不清何为“啃”,何为“吻”么? 倏地,他伸手,微凉的指腹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后脖颈的肌肤。 “明儿臣女还要去兵部。” 说话时,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若蚊音,生怕自己惹恼了他,她纤细脆弱的颈骨就被他咔嚓捏折捏碎。 肖想她的唇许久了,碍于寒疾之故,他不好去吻…… 如是想着,夜翊珩俊美的眉目立时深幽,长臂一伸,单手扣住她的纤腰,头一低…… 黎语颜怕极了,整个人瑟瑟发抖,纵使被他啃过几次脖子,这会子,特别是夜深人静之时,她愣是没出息地害怕。 脑中不断浮现梦里自己被他掐着脖子的场景。 榻上掐,椅上掐,床上掐,桌上也掐,坐着掐,站着掐,躺着掐,抱着掐…… 梦里的百种掐姿,骇得黎语颜毛骨悚然。 倘若没有那种梦,她不至于这么怕他。 但梦太过清晰,像是亲身经历一般,再加上父兄出征那梦,让她不得不重视梦境,并心生提防。 此刻他的头缓缓地朝她脖颈而来,他的一手禁锢着她的腰肢,另一手仍旧在她后脖颈上轻轻摩挲着,这让黎语颜惧意不断。 疯子要啃她脖子了! 她认命般地闭上了眼,好似如此这般能掩耳盗铃地不惧怕他。 夜翊珩似笑非笑地勾了唇,目光从她脖颈上移到了她莹润可爱的耳垂上。 薄唇轻启,将其含入了口中。 他凉薄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耳垂上异样的感觉,似麻似酥似痒…… 惊得黎语颜瞪大了眼,嗓子眼不可控制地发出声音:“嗯……” 惊觉自己这般声音可耻,她慌忙咬唇,强命自己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然,疯子像是故意要与她作对,锋利的牙齿刻意划过耳垂,虽未咬下,但那奇怪的感觉瞬间流往她的四肢百骸。 撇开奇怪的感觉,心头慌乱骤升,好似下一瞬,她若是不顺他的意,他会将她耳垂咬下。 “殿下别咬!” 由于惊慌失措,嗓音在这夜里显得哀婉动人。 第285章 历练遇阻 夜翊珩动作一顿。 这女人竟如此怕他。 她不喜他对她这般亲密么? 心头生出恼意,还有压制不住的挫败感。 他迅速离她两步远,神情一动,而后似笑非笑道:“郡主宁肯受罚,也不说实情。” “委实是没什么实情,殿下若是不信,纵使殿下把臣女吃了,臣女还是方才那番话。” 黎语颜抬眸,迎上他的目光,鼓足勇气让自己保持平静。 夜翊珩笑了,笑得胸膛轻微鼓动。 此刻的他已没了方才邪魅噬人的模样,露出几分少年样来,看得黎语颜有一瞬晃神。 耳上还留有他微凉的气息,这会子两人共处一室,再发生点什么,她真不知如何应对,遂讨好地笑:“殿下,臣女明日真要去兵部历练,若清早起不来,造成不好的影响,那就……” 夜翊珩知道,她这是下了逐客令。 俊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正要开口,听她打了个喷嚏。 目光移到她身上,寝衣寝裤垂着贴着身形,钩勒出曼妙的身段,双腿笔直修长,他的眸光霎时一暗。 “你早些就寝。”顿了顿,又往她身上瞥了一眼,“注意保暖!” 言罢,跃窗而出。 黎语颜低头一瞧,这才顿悟他所言之意。 自己身上的寝衣是夏季款式,薄而微透。 倏地小脸红了…… 都怪自己方才太过慌乱,在衣柜里拿错了寝衣。 她明明将他送到东宫马车上的,这疯批心头有疑惑,竟然折返回来,当真是惹不起! 好在终于送走了疯批,她可以安然就寝了。 然而一掀开锦被,发现里头被她塞着的束胸,全乱缠在一起,也不知道被他摸过的是哪一副…… 脸蛋瞬间红透。 —— 翌日。 黎语颜起了个大早。 穿上新制的束胸,由于不知是哪一条被某人触碰过,心里总会不经意地划过一丝异样。 妙竹含笑入内,领着一众丫鬟服侍黎语颜洗漱。 “郡主,新制的束胸还合适吧?” 黎语颜点了头:“合适。” 指了指衣柜里藏蓝色男装,道:“今日就穿这套,稳重些。” “好。”妙竹瞄了一眼黎语颜身形,转身去了衣柜前。 装扮完毕,用了早膳,黎语颜带上祭酒给的举荐信,骑马去往兵部。 此刻的朱雀大街上,已是热闹非凡。 车马络绎不绝,行人商贩来往不断。 沿着朱雀大街行到底,便是六部衙门所在地。 刚到大门口,便被差役拦住了去路。 差役上下打量她许久,许是想判断她究竟是男是女,看了半天,才道:“你这人知不知道这里是六部衙门,等闲之人不能入内!” 黎语颜掏出举荐信:“我是国子监监生,今特携祭酒书信一封,前去兵部报到。” 差役并不接书信,又细细看了看黎语颜的面容,嘀咕:“国子监监生啥时候有长得这般细皮嫩肉的?” 这时又过来一个差役:“喂,张三郎,你看什么呢?” 被称作张三郎的转头对来人道:“上回来兵部历练的是郑家公子,那人一瞧便知是国子监出类拔萃之辈。王五,你瞧瞧今日来的。” 王五拧眉盯着黎语颜瞧了:“这位小公子身量不高,年纪也不大,如何进的国子监?莫不是冒充的?” “就是,要知道有些监生二十好几了,还在国子监毕不了业。更有甚者,四、五十岁的监生亦有。”张三郎指了黎语颜面容,“瞧你生得这般嫩,怕是毛都没长齐吧!” 王五道:“呵,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打哪来,回哪去!” 旋即,两差役一阵狂笑。 竟然如此说她,黎语颜小脸一沉:“放肆!” 张三郎又笑:“还挺有气势,奉劝你回家找娘去,这六部衙门不是你一个小孩玩的地方!” 黎语颜捏了捏自己纤细的手指,她的身量在女子中算高挑的,但一旦作男子扮相,便显得稚嫩很多。 这两差役竟然如此辱骂她,气不打一出来,朗声道:“烦请兵部尚书出来!” “哦呦,好大的口气!”王五往黎语颜跟前跨了一步,鼻尖一动,伸手欲摸,“好香啊!” 这小屁孩身上竟然好香,让人忍不住想多闻一会。 不知道摸一把是何滋味? 与女人比之又如何? 黎语颜身形移动,双手负到背后,抬脚踢中王五的鼻尖。 王五被黎语颜踢得一个踉跄,鼻头忽地一股热意,抬手一摸,竟是鼻血流了出来。 “你这臭小子,竟然踢坏我鼻子,今日老子不让你知道谁厉害,老子王字倒着写!” 张三郎没想到眼前雌雄莫辨的少年有些身手,走到王五身旁,拉着他,低声道:“王字倒着写还是王字。” 王五推开他的手:“你不说,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时,外头正买了朝食的兵部尚书韦池回来,看到门口两个差役正与一个少年争论。 少年背对着他,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这少年身量虽不高,但背脊挺得笔直,颇有气势。 反观两差役甚是狼狈,有损衙门的脸面。 遂怒喝:“一大清早的,在衙门口吵吵囔囔成何体统?” 王五哭丧着脸,跑到韦池跟前:“韦尚书,您要给属下做主啊,您看我鼻子都被他踢坏了!” “在衙门口闹事,罪加一等!”韦池将朝食藏到背后,“眼前的少年郎,烦请转过身来。倘若真是闹事,那便是要受惩戒的!” 韦池是韦锐立之父,战场上所传文书,都经过他之手。直觉告诉黎语颜,他与哥哥黎毅当年的文书有关。 缓缓转身,黎语颜清浅一笑:“韦伯父,许久不见,您可还好?”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面孔,韦池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黎语颜攥着手腕转了转:“韦尚书正二品的官,本郡主从一品的爵位,想见韦尚书竟如此之难!” 韦池终于反应过来,眼前作少年打扮的是黎语颜,她幼年时许配给他儿子韦锐立,那时他与黎宗发关系甚好。后来,黎语颜被镇北王认了回去,在宫宴上,他也见过。 只是没见过她女扮男装的模样。 这会子听她所言,韦池有些丢不开面子。 她年幼时,喊他韦伯父,见了面,她需向他行礼的,如今难道要反过来? 第286章 夫婿人选 见韦尚书不动,张三郎与王五也不动。 这时,来工部办公的季清羽踱步过来。 “北岚郡主从一品,韦尚书正二品,怎么说都是郡主的品阶高了!” 见到来人,张三郎与王五齐齐行礼:“见过庆郡王!” 季清羽敛了面上笑容,冷声道:“本王亦是从一品,你俩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韦池这才反应过来,恭敬行礼:“下官见过北岚郡主!” 张三郎与王五慌张地对视一眼,膝盖一软齐齐跪地。 原来眼前肤白貌美的是大名鼎鼎的北岚郡主,他们方才说了何话,这可如何是好? 霎时间,两人的内衫被汗水浸湿。 黎语颜上前几步虚扶韦池:“韦尚书多礼了,我今日来兵部历练,在历练期间不必在意我郡主的身份。” 韦池称是:“郡主来兵部历练,乃是我兵部之幸!” 听韦池的虚假之语,黎语颜淡淡一笑:“只是这两位差役方才辱骂于我,还说了些不堪入耳之言,还请尚书看着办。” “六部衙门既是办公之所,百姓有冤情,自然可上前来伸冤。为防闲杂人等入内,对人员勘察是为情理。” “然,本郡主携带祭酒举荐信,他们看都不看,这便有渎职之嫌。” “再则,毛都没长齐,身上好香啊,这等言辞,在他们的表情下,本郡主有理由认定有侮辱人之嫌。” 她来兵部,祭酒定然早早打了招呼,然差役仍旧拦着她不让进,不是兵部尚书授意,那便是兵部尚书故意不告知下属。 为的就是让她难看。 初来此地,门都没进,就来了个下马威,若是不给点脸色,往后定有不公平的待遇,更不会让她接触机密之物。 历练时公不公平,她无所谓,届时查不到真相,那便偏离了来兵部的目的。 听黎语颜所言,季清羽俊眉一拧,他都没敢细闻她身上的女儿幽香,这两差役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抬脚就往两人身上踹去。 跪着的两人顿时被踹出几步开外。 张三郎与王五立时跪好,又对黎语颜磕头:“小的有眼不识郡主,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她是镇北王之女,此事若是闹大,会落得个镇北王府目中无人的名声。 如今天家与她家关系正是紧张之时,能少一事则少一事,便叹气道:“好了,起来吧。从今往后,继续严查来访之人,是没错,但不可一味地以貌取人。” 张三郎与王五感激涕零:“今后郡主若有用得着我俩的地方,尽管吩咐!” 黎语颜微微颔首,转而看向韦池:“韦尚书昨日定接到告知,说我今日会来报到吧。” 韦池尴尬一笑:“近来文书室堆满了,尚未收拾,许是这般遗漏了。” “无妨,我既然来了,可帮尚书整理。” “那是极好!”韦池抬手做请,“郡主请!” 黎语颜跟着韦池走了几步,而后转回头,对季清羽礼貌致意。 季清羽这才温润笑了。 待黎语颜身影出了视野,他冷厉问:“你俩是兵部的人?” 张三郎与王五俱是点头:“今日是兵部差役当值。” 进到兵部衙内,郑力阔正在自己隔间翘着二郎腿,看到韦池进来,忙作揖,抬首间看到黎语颜,当场垮了脸。 “你来做什么?” “郑公子历练得如何了?”黎语颜笑问。 郑力阔没好气道:“托你的福!” 他本不想来的,奈何太后为安抚他,让他顶了黎语颜的缺,上这来历练。以往没来过,觉得是件荣耀之事,来了之后才发现吃力不讨好。 韦池道:“郑力阔与郡主两人,今日的职责便是将文书室整理一番。” 黎语颜称是,郑力阔不情愿地拱手。 这一日,郑力阔整日游手好闲,在六个衙门之间来回晃荡,并不整理文书。 如此给了黎语颜机会,她将历年战事的文书整理了一遍,却没想到大哥出事那年的文书仍不见。 先前夜探兵部过,当时没查到。今日再次来看,还是空无一物。 下衙时分,她将翻找出来的祭酒送到兵部的告知文书,给到韦池跟前。 韦池看了,道:“原来是有告知文书收到,只是本官繁忙,无暇查看,这才闹了清早那出乌龙。” “无妨!”黎语颜道,旋即告辞,出了六部衙门。 牵了马,正准备跨上马背时,遇到韦锐立。 “语颜妹妹,今日历练得如何?” “伯父叫我整理文书室,整理了一日,算是整理好了。就是好些年份是空缺的,这就有些奇怪。” 韦锐立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重要文书自然不会在文书室了。” 黎语颜恍然大悟,看来重要文书在韦家! 告别了韦锐立,黎语颜跨上马背。 “语颜妹妹,咱们再说几句话呗。” “下次再聊。” 她一挥马鞭,策马离开。 回到镇北王府,黎语颜刚行至前院,便听到叶公公在传口谕。 “明儿在湖心亭设宴,为的是让郡主择一夫婿,此乃皇上的良苦用心啊,还请诸位出席!” 黎语颜淡声道:“叶公公,本郡主明日还需去兵部,怕是不能出席宴席了。” 叶公公转过身来,面上堆起笑容:“郡主有所不知,这会子,已有其他内侍帮郡主去往兵部告假了。” 让她择一夫婿,总觉着皇帝是有什么招等着镇北王府,黎语颜本能地想要拒绝,但面上不显,只道:“本郡主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用不着选择了,本郡主心悦太子殿下。” 此话听在黎煜烨耳中,颇为不顺耳,但当着叶公公的面,不好说什么。 再则,夜家的皇子,哪一个都配不上他的妹妹! 然而皇帝的口谕,不得不遵从。 叶公公笑着又道:“郡主勿忧,明日太子殿下亦会出席,郡主当真心悦太子殿下,当场择了便是。” 说话间,叶公公转回身去:“老王爷老王妃,王爷王妃定对郡主未来夫婿有不同的看法,届时可给郡主提些意见。” “人选定下,郡主成婚,如此便是天家与王府的大喜!” 眼前的皇帝内侍所言,黎语颜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遂问:“叶公公,本郡主冒昧问一句,人选当真是由我自己定么?” 第287章 亲上嘴儿 “自然是郡主相中才行!”叶公公笑道,转而对老镇北王夫妇与镇北王夫妇道了告辞,“咱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黎泰鸿淡淡点头,让管家送他。 看内侍走远,黎语颜眉眼微动,此人话里有话,但她知道,选夫婿绝不是她看中才行。 否则她与夜翊珩先前在御书房之举,皇帝怎么没将人选定下? 如今还大动干戈地让他们去湖心亭,直觉告诉她,明日指不定有什么阴谋阳谋。 黎语颜走到黎燃跟前:“父王,明日会不会有什么局?” 黎燃拍拍黎语颜肩头,以示宽慰:“明日你祖父祖母,为父与你母妃,皆与你一道进宫。你兄长们在府中,就算有局,你大哥他们会有应对。” 黎泰鸿道:“在人选尚未定下前,皇帝还不会明目张胆做什么。” 父王与祖父这般宽慰她,黎语颜还是有些不安。 一想到夜翊珩也会去,不知为何,心底的担忧稍稍降低了些。 —— 次日上午,黎家人进宫。 宫里有一片大湖,湖中有一小岛,岛上建了楼阁,上书湖心亭。 此亭虽名为亭,实则是座小型的宫殿。 行至湖边水榭旁,有宫女上前:“郡主,贤妃娘娘有华服想赠于郡主,还请郡主随奴婢去承澜宫。” 黎语颜看向黎燃:“父王。” 黎燃正要开口,皇帝笑道:“贤妃有两子,她是想让北岚当她的儿媳妇,这是变着法地拍马屁呢。” “北岚啊,你便去承澜宫吧。”太后也笑了,“不管选了哪个皇子,总归要成哀家的孙媳妇了,拿贤妃一套华服不过份。” 皇帝与太后如此言说,黎语颜便不好拒绝。 对黎燃道:“父王,那您照顾好母妃,还有祖父祖母,女儿去去就来。” 黎燃颔首,伸手在她上手臂轻轻拍了拍,示意她注意安全。 黎语颜会意颔首,示意她定会小心提防,便随宫女去了承澜宫。 老王爷夫妇与镇北王夫妇则陪同皇帝与太后先一步乘船登了湖中小岛。 一盏茶时间后,黎语颜进了承澜宫。 贤妃见她到来,笑意婉约:“本宫母亲与黎老夫人是亲姐妹,你本该唤我一声表姑母的。可后来呀,你被镇北王认了回去。咱们这亲眷的关系算是不存在了,为此,本宫伤怀了好一阵子。” 她上前亲热地拉住黎语颜的手:“如今机会又来了,当不了姑侄,咱们可以当婆媳。你也知道我有两个儿子,老四与老七。” 黎语颜不得不感叹,在宫里斗争多年的女人就是有本事。 以往差不多撕破了脸皮的关系,如今她还能这般笑脸相迎,这演戏的本领实在是高! “娘娘如此说法,北岚甚是不好意思。”黎语颜略略惶恐道,“娘娘也知北岚心悦太子殿下,怎么还能选择他人呢?” “你这孩子,就是老实!”贤妃笑容得体,“来人,给郡主更衣。” “更衣?”黎语颜不解。 送她衣裳就送,难不成还要穿上? “今日湖心亭秋宴正是为你择婿而设,自然是华服相配了。”顿了顿,贤妃笑得温和,“就算你不选本宫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也无妨。如今这宫里呀,本宫主理后宫事宜,自然有这个责任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看了看托盘上叠放着的华服,黎语颜伸手摸了摸,并仔细闻了闻,并无不妥,遂点了头,同意更换衣裳。 —— 此刻的东宫。 夜翊珩甚觉体寒,手脚皆比以往更冷一些。 松果忙唤了凌朗来瞧。 “先生,你快瞧瞧殿下,从昨儿开始殿下身上比以往更冷了些。这几天天气转凉,咱家还以为是天气缘故,便给殿下披上了大氅,却丝毫不见暖意。” 凌朗伸手把了夜翊珩的脉搏,沉吟一瞬,道:“殿下体内毒素流窜,照理说殿下并未动情,不会如此。莫非是寒疾真的要发作了,而非其他诱因?” 闻言,松果急道:“什么破先生,只会莫非么?” “你会,你来治!”凌朗气呼呼地将榻前的位置让出。 两人开始争论,夜翊珩完全无视他们。 倏地垂了眼眸,前日晚间,他亲了她的耳垂,又见了不该看的女子贴身之物。 难不成是那些缘故造成? 见太子殿下若有所思的模样,凌朗压低声音问:“殿下难不成还是动情了?” “前天,殿下做了什么?”凌朗猛地提高声响,“还请殿下如实告知!” 夜翊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一声:“凌朗你需要这么大声响作甚?” 松果凑近,小声问:“殿下与郡主是有什么事瞒着小奴?” 夜翊珩拢了拢身上的大氅不作声。 凌朗问松果:“究竟发生了何事?” 松果回忆道:“前日,殿下受郡主邀请,在镇北王府用的晚膳。晚膳后,咱家陪殿下回东宫。不承想马车行至半道,殿下只身返回了王府,直到后半夜才回的东宫。” 问题就出在这! 两人齐齐站在塌边,一个面上带笑,一个面露忧虑地看着夜翊珩。 松果笑问:“殿下与郡主亲嘴了?倘若真亲嘴了,那小奴去唤郡主来给殿下扎针,保管寒疾不发作。” 凌朗忧道:“按理说明年就要弱冠的男子,有几个女人也无妨。但殿下对郡主不一般,长此以往,唯有神医才能救殿下。属下只会辨毒,倘若殿下在属下手上出了什么纰漏,属下纵使有百条命,都不够殿下这般折腾的。” 松果瞪了凌朗一眼:“会不会说话?咱家就觉得郡主与殿下极配,就算找不到神医,有郡主在殿下身旁,郡主便是殿下的神医!” 旋即笑眯眯地问弯腰问:“殿下您快说说,前日晚上,您是不是跟郡主亲嘴儿了?郡主当时是清醒着的吧?” 夜翊珩按了按额角:“你怎么这么多事?” “太子不急太监急,说得就是此理。”松果嘿嘿一笑,喜道,“小奴看殿下神情,准是殿下与清醒着的郡主亲上嘴了!” “阿弥陀佛,殿下终于亲上嘴了!”松果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保佑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早日开窍!” 第288章 纯欲撩人 先前郡主极乐散发作,入了幻境,并不知她被殿下唇对唇地喂了药。 但前日不同,距离下次发作极乐散还有好几日,郡主定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太子殿下亲了嘴。 如此这般,可真是大喜事一桩呀! 松果越想越激动,想着等下东宫上下该加几个菜,庆贺庆贺。 就这时,陌尘来报:“殿下,今日皇宫湖心亭办秋宴,目的是让镇北王府选出与郡主联姻之人。未成婚的皇子皆去了,连庆郡王也去了。” 夜翊珩闻言,俊眉蹙起。 松果疑惑:“未成婚的皇子皆去,缘何无人来东宫请殿下?” “怕是有人不想孤去。”夜翊珩系好眼纱下榻,拢了拢身上的大氅。 越是不想他去,他偏去。 皇宫与东宫虽近,但从正大门进入,还是需要一定时间。遂唤了若风与陌尘驾车,由松果相陪,四人一行以最快速度赶去皇宫。 适才还算晴朗的天气,这会子有云翳压在天边,似阴晴不定。 待夜翊珩到湖心亭时,黎语颜却不在。 “太子来了。”众位皇子行礼。 夜翊珩眼纱下的俊目望向主位上坐着的皇帝与太后,这两位眸中有异色,想来是不愿意他出现在此地的。 “诸位兄弟快些免礼。” 夜翊珩抬手,旋即由松果搀扶着行至黎泰鸿夫妇跟前,行了个半个晚辈礼。 黎泰鸿朗声笑着,从椅上起身,龙行虎步行至夜翊珩跟前,亲自扶了他:“太子殿下真是客气!” 皇帝皮笑肉不笑道:“您老是长辈,他是小辈,自是应该。” 黎泰鸿颔首,拍了拍夜翊珩的肩头:“这般天气太子殿下就披了大氅,是不是身体抱恙?” 心头腹诽,都说太子病弱,这会瞧着好似真的病弱。然,他拍他肩头,此子十分精壮有力的模样,莫不是病弱只是表象? 如此想着,黎泰鸿不动声色地又拍了拍夜翊珩的手背。 一拍,心头大骇,太子的手竟然这么凉。 都说年轻男子阳气盛,而太子如此体寒,怪不得坊间传言为真了。 夜翊珩适时地咳了咳:“孤体寒,不得已才如此,让老王爷见笑了。” 黎泰鸿悄悄叹了口气,颜儿这丫头,怎会看上太子的呢? 悄悄瞧了一眼老王妃,他这个老婆子这会子看着太子,好似在看孙女婿。 黎泰鸿心头不禁嘀咕,颜儿这孩子,定是遂了老婆子了…… 只看脸! 纵观在场的皇子,个个龙章凤姿。 最好看的,当属眼覆白纱的太子殿下。 他若是将眼纱取下,那不得惊艳了老婆子的眼? 再瞧一眼云氏,这个儿媳妇瞧着太子,也像是瞧女婿似的。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镇北王府的女子个个只看脸。 黎泰鸿不禁捋了一把胡子,问:“太子殿下的眼睛,有无治好的可能?” 如此至少可以看看颜儿的面容,他的孙女长得国色天香,太子若是瞧不见,实在是可惜。 此问一出,周围人皆竖起了耳朵。 夜翊珩淡淡一笑道:“好几年瞧不见,孤已习惯。旁的事物瞧不见倒无妨,孤最遗憾的是,瞧不见郡主的面容。” 此话立马引起老王妃与云氏的同情:“太子殿下快些入坐!” 众皇子们面容各异。 太子一直眼瞎下去,他们登上储君之位的可能性便更大些。 夜震宇垂眸敛目,夜翊珩身上披了大氅,说明他差不多寒疾要发作。管他是否暗藏身手,今日秋宴,黎语颜只能是他夜震宇的。 届时,镇北王府任他调遣,兵权与皇权他全拿下! 此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只待黎语颜过来。 另一边。 承澜宫内,贤妃对还在梳妆打扮的黎语颜道:“北岚啊,本宫先去湖心亭了,皇上与太后需要本宫照顾,你这边妆扮好就过去。” 黎语颜点了头:“娘娘请自便!” 衣裳毫无问题,唯一的问题是领子开得太低,穿上之后,心口凉得慌。 上妆的胭脂水粉也无问题,首饰是她自己的,她亦无吃喝承澜宫茶水点心。 到此刻她都想不明白,贤妃若是动手脚,会动在何处? 还是说贤妃真的只是讨好,想让她选梁王亦或七皇子? 待贤妃离开不久,黎语颜梳妆完毕,在宫女的陪同下,步行前往。 正要登船之际,遇到夜瑗。 九公主坐在轮椅之上,缓缓朝她靠近。 “今日的郡主果然是主角,这身妆扮,叫我瞧了,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子,此刻就将人抢了去!” 黎语颜抬手遮了遮胸口,嫌不够,索性将披帛往胸口盖了盖。 “公主有所不知,臣女原本的衣裳并非如此,这身是贤妃娘娘叫我换的。” 夜瑗掩唇轻笑:“别遮了,有傲人的本事就挺起来。本公主倒是想挺,奈何坐在轮椅之上,挺给谁看?你大哥又不来!” 听她的口气像是怨妇似的,黎语颜不禁笑了:“那下回,公主便挺给我大哥瞧。” 说到真格了,夜瑗不禁脸红:“瞧你这嘴,哪有这么对未来大嫂说话的?” 闻言,黎语颜更是咯咯地笑个不停。 湖心亭上的众人看到水榭旁站着的黎语颜,坐着的夜玖,纷纷聊开。 伴随着贤妃一起到湖心亭的妃子们更是聊得热闹。 “北岚郡主倾国倾城,九公主亦是花容月貌,两朵娇花似的人儿,这般在一处,真叫赏心悦目!” “只可惜九公主腿脚不便,若非如此,郡主与公主当是咱们天晟最美的人儿!” “以往我觉得着九公主比郡主年长三岁,九公主更妩媚些。今日郡主穿了贤妃娘娘赠的华服,没想到只这般远远瞧着,郡主竟然更娇媚些!” 妃子们的赞叹声一波接一波,她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北岚郡主穿什么衣裳,便有什么特点。 她脸蛋绝色,美得天真无邪,似不食人间烟火。身段却又极度撩人,勾人遐思。此般姿色堪称纯欲,好似九重天上的仙子。 此刻就这般远远瞧着,这位北岚郡主当真是又纯又娇,还有几分清雅脱俗的媚态。 这可是宫里的女人无法比拟的,连身娇玉贵的公主们都无法企及! 也不知这位容颜殊绝的北岚郡主会选哪位皇子当夫婿? 第289章 双双落水 耳听宫妃们对黎语颜的评头论足,夜震宇略一侧头,朝不远处隐着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即刻闪身遁走。 水榭旁,小船上船娘恭敬问:“公主,郡主,您二位谁先登船?” 湖心亭距离水榭实则不远,然要去小岛之上,别无他路,惟一途径便是乘坐小船。 船小,一次只能承载三人。 因船上本就载了船娘,是以这会子九公主与黎语颜要登船的话,要不分开而行,各带一位宫女;要不一道登船,宫女便不能带了。 夜瑗道:“自然是本公主与郡主一道了。” 反正湖心亭上亦有宫女伺候,遂对身后的宫女使了眼色,让她们将她连人带轮椅一道搬到了船上。 随后宫女退下,黎语颜登船。 不多时,船娘划船。 船刚离开水榭旁,就起了风。 风吹过墨染似的云,天空飘落几滴雨。 “呀,落雨了!”船娘惊呼,“请公主与郡主坐好了,奴婢划得快些。” 黎语颜在船上的竹椅上坐下,刚坐下,便听得夜玖问:“你这身衣裳挺沉的吧?” “可不是么?”黎语颜拉了一下敞开的大领子,“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特别沉。” 这套华服,领口只在两侧肩头挂着,不光胸口感觉凉飕飕的,后脖颈亦如是。 夜玖笑了:“老实说,你着这身上了岛,我那些兄弟们个个都会瞧直了眼。” 闻言,黎语颜又拿披帛挡了挡。 夜玖见状,拉住她的手:“挡什么挡,大大方方的,多好看呐!” 岛上的夜翊珩远远瞧见黎语颜动作,眉心一拧。 她今日怎地穿这般衣裳? 是想勾何人? 就这时,小船行到水榭至小岛中央,船娘听闻一声雀鸣,旋即收了船桨。 船娘划船在后,前头坐着的夜玖与黎语颜丝毫未觉船娘动作。 待黎语颜察觉船速减缓,一侧头,发现船娘露出狰狞的笑容,并以船桨猛跺船底。 遂厉喝:“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船底机关启动,小船瞬间四分五裂,船娘隐入湖水之中。 黎语颜来不及站起身,整个人随着船体裂开坠入湖。 夜玖腿脚不便,无措地连同轮椅入水。 “公主!”黎语颜伸手欲拉她。 “郡主!”夜玖亦伸手。 然,黎语颜自己都不会水,夜玖的腿脚更是动不了,两人的手指只在半空触了触,双双往湖底沉去。 岛上众人见状,宫妃们纷纷惊声尖叫。 夜翊珩抓着松果的手臂走到岛岸边,手指猛地收紧。 松果会意,扯开嗓子:“殿下,郡主与公主落水了!” 脱下身上玄色大氅甩给松果,夜翊珩猛地扎入水中。 刚要英雄救美的夜震宇动作一顿:“太子六弟眼睛瞧不见,如何救人?” 松果瞥了一眼梁王,顾自对湖中迅猛游水的夜翊珩大喊:“殿下,一直往前游,小奴帮您瞧着!” 一旁的季清羽摔开酒盏,亦扎入湖中。 夜震宇心神一凛,今日之计是为自己而设,断不能让他人占了先机,遂也跟着入了水。 老王妃与云氏双双行至岛岸,婆媳两人焦急地望着湖面,此刻的湖面上只余一串串气泡冒出。 婆媳两人心猛地拎起。 “船娘是何人?”黎燃拍了桌子,“颜儿不会水,我得去救她!” 刚起身,便被皇帝按住了手臂:“镇北王大病初愈如何救人?朕也心系阿玖,当父亲的都是一样的心情,这会子救人者众多,镇北王放心便是!” “本王去!”黎泰鸿中气十足道,一仰头将杯中酒喝了,以暖身子。 他才不相信夜家的人! 却不想,太后拉住他的手臂:“老王爷与哀家差不多年纪,就别下水了。再说了,哀家两个孙子一个外孙都去救人了,你瞧对岸好些会水的嬷嬷也下了水,郡主与哀家的孙女定会平安无恙!” 贤妃侧头瞧了一眼七皇子,示意他赶紧去救人。 七皇子挑了挑眉,顾自斟酒饮酒,全然没有救黎语颜的心思。 镇北王府的兵权虽好,黎语颜长得的确极美,但他全都瞧不上。 等他登了皇位,镇北王府的兵权自然是他的,黎语颜这般女人,怕是要主动攀附于他。 贤妃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今日花费一套千金华服,为的就是自己两个儿子在救黎语颜时,不光有肌肤相亲,更有深层次的接触,如此,黎语颜只能嫁老四或老七。 不承想,老七竟然不动心! 渐渐地,雨点变大,砸在湖面上,亦噼噼啪啪地掷在湖心亭的瓦楞间。 黎家人焦急担忧不已。 松果心知,自家殿下要以失明状态救人,他必须配合好,遂又大喊:“殿下,您往前再游两丈远,便是方才郡主落水之处!” 夜翊珩潜入水底,睁眼瞧着水里的一切,不远处便是闭着眼的黎语颜。 眼前的她,身上的披帛早不见了踪影,华服已然褪下一大截,露出雪白一片。 心头一紧,迅速游到她身旁,将她的衣裳往上提了提。 该死的! 这破衣裳吸了水,特别沉,衣领子又特大,在水中完全挂不住她的肩头。 这会子,若是将她托举出水面,她身上的春光必被旁人瞧了去。 但此刻眼前的她已然昏了过去,再不透气,怕是有性命之虞。 哪怕把她浮上水面,她这身衣裳,还是不便出水。届时他若是在水面度气给她,岛上所有人都会瞧见。 情急之下,夜翊珩透出水面深吸一口气,旋即复又入水。 薄唇贴上她娇柔的唇瓣,将气度给她。 黎语颜昏昏沉沉的,此湖太深,她一开始是憋着气,急于在水底借力想要飞身而上。让她惊惧的是,湖底全是淤泥,她无从借力。体内空气耗光,一会儿便昏了过去。 此刻好似有氧气进到体内,黎语颜感觉自己一会儿沉入水底,一会儿好似飘上了云端,想要睁眼,却是睁不开。 夜翊珩将她身上的衣裳再度拉了拉,奈何衣襟还是挂不住肩膀,只好伸手揽在她腋下,自己浮出上半身,而黎语颜只露着个脑袋。 “松果,让陌尘或若风将大氅送来!” “好!”松果大喊,将大氅直接抛往几步开外的陌尘与若风身上。 陌尘接住大氅,与若风一道双双飞身前往湖中。 第290章 值得托付 就这时,救人的嬷嬷划着小船到了太子身旁。 夜翊珩喝道:“全都闭眼,陌尘若风展开大氅!” 嬷嬷知道从水里救起之人一般情况下皆是衣衫不整,遂背过身去,闭了眼。 “是,殿下!” 陌尘若风各自在湖面漂浮的船体木板上借了力,旋即各攥着大氅一角,闭眼飞身而过。 夜翊珩抬手接住落下的大氅,用其裹了黎语颜身子,搂抱着她上了小船。 黎语颜终于被救了! 岛岸的黎家人心头放松了些,却仍揪心不已。 松果长长松了口气,此刻在大部份人眼中,殿下是失明且毫无身手。故而殿下这般救郡主,让他着实捏了把汗。 一来担心殿下暴露身手,暴露眼疾实情;二来更担心殿下落水就突发寒疾,不但救不了郡主,更会加重寒疾症状。 这会子看殿下抱着郡主登了小船,松果整个人松懈下来。 季清羽还在水中搜寻,余光瞥见夜翊珩救了一人出了水面,心头腹诽,瞎子会武,旁人不清楚,他却十分清楚。 但让他意外的是,瞎子游水的速度竟比他还快! 叹息之余,不经意发现还有一人沉在水底。 瞎子瞧不见,万一瞎子救的是夜玖,那此刻水底的便是黎语颜,季清羽继续往水底潜去。 临到跟前,才发现水底的是夜玖。 此刻距离她们落水已有不少时间,若这会不将夜玖救上去,她怕是活不了。 纠结之下,季清羽上前揽住夜玖腰身,将其救上了水面。 落水的郡主与公主先后被救起,却不见方才第三个跃入水中救人的梁王。 贤妃焦急不已:“快救梁王!” 众宫女开始大喊:“梁王!” 会水的太监纷纷入水。 水中的夜震宇听闻喊声,这才浮出水面。 “本王在此。” 水里太冷,害他没游出多远,一条腿便抽了筋。本想在水中多呆一会,等抽筋症状散去,他再去救人,没想到他的腿到此刻还动弹不了。 水榭边。 黎语颜与夜玖被嬷嬷们按了胸口与肚腹吐了水,虽说两人还都昏迷着,却无性命之忧,加上雨势渐大,她们立时被送往星宁殿。 老王妃与云氏心急黎语颜的情况,上了小船,跟着去星宁殿。 在星宁殿客房内,婆媳两人亲自给黎语颜更衣。 一打开太子的玄色大氅,两人发现黎语颜身上华服的衣领子就堪堪挂在胸口处,一大片凝脂般的肌肤露着。 “母亲,幸亏有太子殿下的大氅,否则婂儿这般情景让众多皇子瞧了去,那后果……”云氏不禁落泪,麻利地帮黎语颜穿干爽衣裳。 老王妃颔首,旋即叹息。 “母亲为何叹息?”云氏问。 老王妃轻声道:“太子失明,虽说他没能看到婂儿这般情形,但他当时要大氅,说明他在水中摸到了婂儿。” 太子定是摸到了颜儿的肌肤,这才命他的侍卫将大氅送去。 云氏点头:“母亲言之有理,既如此,婂儿只能嫁与太子了。” 加上婂儿确实喜欢太子,如此,她这个当娘的便同意了吧。 殿外,暴雨急骤,天地间似有猛浪翻滚,吞天食地。 黎泰鸿与黎燃不便来九公主的星宁殿,于是在贤德殿的御书房等候消息。 一个时辰后,雨势渐收,只余淅沥沥的小雨。 黎语颜缓缓醒来:“祖母,母妃。” “是太子殿下救了你。”云氏怜爱地抚了抚黎语颜的额角碎发。 老王妃捏了捏黎语颜的手,见她的手暖了过来,心头大石彻底落下:“祖母与你母妃这会要去御书房,将你醒来的消息告诉你祖父与父王。你就在九公主殿内好生歇息,咱们待会再来接你。” 孙女的终身大事该定下了! 太子虽失明病弱,但在场那么多皇子,他是头一个去救颜儿之人! 就凭这份心,太子其人值得托付终生! 虽说太子不能人道,转而一想,他能不顾身上寒疾扎入水中,这份情,比其他任何虚无都来得重要! 往其他角度想,往后颜儿不用受生育之苦,未尝不是桩好事? 只要以后太子与颜儿夫妻恩爱,哪怕太子因为身体原因再也当不了储君,也无妨。至于子嗣问题,颜儿有四位兄长,届时过继他们几个孩子亦可! 反正太子这般情况,大抵是与皇位无缘的,既如此,夜家定不会管他的子嗣,那就他们黎家管好了。 黎语颜乖乖点头。 待祖母与母妃离开,她忙下床去看夜玖。 当时她与九公主双双落水,自己虽不会游水,但九公主腿脚不便,又无身手,便心生护意。 尚未行到夜玖房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黎语颜转过身屈膝:“臣女感谢殿下救命之恩!” 夜翊珩扶在松果手臂上,身上披了一件银色大氅,缓缓朝她走去。 “咳……你如何知道是孤救了你?” 该不会他在水中度气给她,她是知道的? 黎语颜直起身,微笑答:“是祖母与母妃告知臣女的。” 夜翊珩闻言,有一瞬落寞。 这时,房内出来一位宫女。 “太子殿下,郡主,公主有请!” 夜翊珩便与黎语颜一道入了内。 夜玖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身:“阿颜,我知道船裂开时,你伸手是想救我!” 她与她的关系虽比以往好不少,亦亲密不少,但远没到在危机关头值得相救的程度。 但落水之时,黎语颜朝她伸手,是想救她。虽说这个北岚郡主自个都不会游水,但这般相救更显弥足珍贵! 身为公主,身旁多有奉承巴结之辈,但从没这般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她之人。 这样的朋友,她夜玖交定了! 甫一听到九公主如此唤她,黎语颜惊诧不已:“公主。” 夜玖笑意盈盈:“还叫我公主?往后你唤我阿玖便是!” 黎语颜从善如流:“阿玖。” 夜玖看向夜翊珩:“六哥可知我与阿颜是被谁人所救?” “孤救了郡主。”夜翊珩淡声,“救你的是季清羽。” 夜玖蹙眉:“糟糕!” “怎么了?”黎语颜问。 “六哥救你,你们的婚事大抵定了。我被季清羽所救,难不成我要嫁给他?”夜玖掀开锦被,“不行,我要去父皇跟前!” 黎语颜侧头看身旁站着的男子,自己真的要嫁给他了? 第291章 享受暖意 宫女上前:“公主,您的轮椅这会子刚打捞上来,还湿着。” 夜玖拍了毫无知觉的大腿:“原先那把不太好使的拿出来,本公主现在就要去父皇跟前!” 她才不要嫁给季清羽这个纨绔! 雨势减弱,却仍密集。 黎语颜的视线穿过檐下雨帘,看着夜玖在宫女的簇拥下离开星宁殿,对身旁的夜翊珩道:“还是要多谢殿下相救!” 贤妃所赠华服太沉,虽说水中有浮力,但华服重力与浮力相抵后,还是重力偏大,害得她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此刻回忆起来,贤妃赠华服的目的难道是想让她名声尽毁,亦或让梁王或七皇子来救,之后她不得不嫁给他们其中一个? 幸好她被夜翊珩救了! 忽然又想到那衣裳衣领子委实太大,就算在她昏迷前一直拉着领子,可昏迷后,会不会放开? 某人救她时,看到的又是何等情景? 这会子身处星宁殿,她不好问。 夜翊珩淡淡道:“郡主除了言谢,还会说些什么?” “对了,当时那船娘用船桨跺了机关,船体四裂,想必是有预谋。”顿了顿,她问,“船娘找到没?” 只要找到船娘,问出是谁主使,今日这案便可解。 “方才有人来报,说船娘找到了。严刑拷问后,她交待阿玖曾欺辱过她,故而下了杀心。” “啊,针对阿玖么?”黎语颜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是针对我?” 夜翊珩轻声道:“孤也这么认为,可惜那船娘此刻已咬舌自尽。” 黎语颜叹气:“又是死无对证。” 忽然,他猛地咳嗽起来。 黎语颜侧过身,仰头看向身旁的男子:“殿下是救我受了凉?” 松果上前两步,恭敬答:“郡主有所不知,昨儿开始殿下身上就很冰,方才殿下入水救郡主,这会子是硬撑着。” 夜翊珩低喝:“松果!” 松果偷偷瞧了一眼太子殿下,躬身后退两步立好。 见他们主仆的神情,黎语颜知道松果所言为真,遂一手抓住夜翊珩的手,一手细细把脉。 察觉她抓他的手是为方便把脉,夜翊珩的唇角还是扬起了些许弧度。 她很少这般主动抓他的手,除非有求于他。 她的手很软很暖,夜翊珩很享受手心传来的暖意,嫌被她抓的不够,索性手腕一旋,将她的手裹在了自己的掌心。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还在分析脉象的黎语颜一怔。 他的手指很冰,掌心很凉…… 然,自己还在辨别脉象,遂由着他攥着她的手。 蓦地,一道声响从雨帘处传来:“阿颜,你嫁不了他,他也娶不了你。” 檐下三人抬眸,入目是疾步而来的季清羽。 季清羽看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眼眸骤缩。 夜翊珩冷声:“你还是想想何时娶阿玖吧。” 季清羽气结:“夜翊珩,你!” 夜翊珩以拳抵唇,又一阵咳嗽,随之往黎语颜身上靠去。 她矮他一个头,如何能撑得住他高大的身躯,松果连忙过来搀扶。 见夜翊珩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倒来,她可承受不了他的重量,纵使松果来帮忙,夜翊珩的身形还是不稳,黎语颜只好唤不远处的陌尘若风。 陌尘若风正背对此地,望着周围有无可疑情况。这会听到黎语颜叫他们,连忙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架住夜翊珩。 “快将殿下送去马车上!”黎语颜说着,转头对星宁殿宫女道:“麻烦你帮我去御书房同我家人说一声,就说我先行回府了。” 她的银针在镇北王府,要让夜翊珩不陷入昏迷,惟有尽快施针。 宫女恭敬称是,撑了伞往贤德殿方向行去。 季清羽看黎语颜如此着急瞎子的模样,心头又酸又涩,难言的苦涩迅速蔓延。 忽然,他好似明白过来,瞎子在使苦肉计。 阿颜心软,定是被瞎子骗了! 季清羽急道:“阿颜……” 黎语颜已经撑开了伞,艰难地举在夜翊珩头顶,听到呼唤,她转头一笑:“清羽,今日你也下水了,注意保暖!” 话落,旋即离开。 出了星宁殿,夜翊珩驻足转身,温声:“郡主自个撑伞便是。” 方才她替他撑伞的举动,足够叫季清羽气上十天半个月了。 黎语颜双手举着伞,紧紧跟在太子身后。这会子太子止步,她连忙跟着止步。 “那不成,殿下身上太凉,不能再淋雨。再说了这点小雨,我淋了不妨事。” 夜翊珩肃声:“女子不能淋雨,你莫不是忘了?” 这会子,夜翊珩由陌尘与若风一左一右架着,后面紧跟着的黎语颜与松果,各撑了一把大伞。 他们三个男子身量极高,松果在后头帮前头几人撑伞已然吃力,更何况黎语颜? 她需要双手用力举着,不光给夜翊珩遮拦,还需要顾及到陌尘,而她自己的背部却淋到了雨。 黎语颜垂眸不语。 夜翊珩看向松果:“你给郡主撑伞。” 松果机灵,将自己手中的伞给了若风,随后取了黎语颜的伞撑着。 此刻的星宁殿内,季清羽思忖着夜翊珩所言,猛地反应过来,对身旁的冷松道:“去查下,本王与九公主之间,是否有……” 冷松领命告退。 只一盏茶时间后,冷松复命:“爷,宫里人都在说,您救了九公主,要亲上加亲了。” 季清羽俊眉紧蹙,他方才换了衣裳着急来看阿颜,没想到她与瞎子离开,而他竟然要与夜玖凑一对。 此事万不能成! 遂急急赶去御书房。 看到夜玖候在御书房门外,季清羽便止了步。 御书房内,星宁殿宫女正恭敬道:“老王爷老王妃,王爷王妃,郡主让奴婢来传话,说她先行回府了。” “这是为何?” 老王妃疑惑,孙女一向懂事听话,如何先回了? 宫女垂首道:“太子殿下好似寒疾发作,郡主着急,便与殿下一道离开。” 闻言,御案后的皇帝长长叹了气,状似无奈地对黎家人道:“瞧瞧,也不是朕不同意这门婚事,阿珩这个太子身体太弱了些。这往后,如何能与北岚长久啊?” “镇北王府只北岚一个郡主,自然要配一个身强体健的夫婿。”皇帝佯装十分替镇北王府考量的模样,“两位黎爱卿,你们说呢?” 第292章 水里状态 适才老王妃与云氏尚未到御书房时,皇帝就同黎家父子说,太子与黎语颜的婚事阻隔便是黎语颜生母的名声问题。 这会子见皇帝拿太子的身体说项,黎家人便道了告辞。 离开前黎泰鸿说了一句话:“皇上,老臣孙女被太子所救,他们在水里便是有了肌肤相亲,如此情况下,颜儿这丫头断不能再嫁旁人!” 言外之意是皇帝不要再费心思让黎语颜嫁给旁的皇子了! 颜儿若是想嫁他人,经过他这个当祖父的把关后,自会同意。 但此刻,就要拎着礼教说事,省得皇帝胡乱赐婚! 季清羽在御书房外听到这些话,心头松了些许,至少皇上舅父不同意阿颜与瞎子。 待黎家人离开,季清羽与夜玖对视一眼,两人一道进了御书房。 —— 镇北王府。 黎语颜将夜翊珩带回了自己院子,迅速取了银针给他施针。 让她意外的是,以往有疗效的银针,今日好似没什么用,某人身上还是凉得很,且他好似随时都会昏迷过去。 陌尘道:“郡主,需不需要属下与若风给殿下运气?” 黎语颜捻动银针,摇了摇头:“银针未起作用,运气无用。” 松果猜测:“郡主,以往施针时,殿下皆是泡了热水汤浴,是否是这个原故?” “言之有理!”黎语颜颔首,侧头吩咐,“妙竹小山,你俩带人将我净室的浴桶灌满热水。” 妙竹走到黎语颜身旁,小声问:“郡主,确定在你的净室,用你的浴桶?咱们要不要将殿下送去世子或其他三位公子那?” 阖目着的夜翊珩蓦地出声:“孤不用别的男子所用的浴桶。” 黎语颜扯了扯嘴角,对妙竹道:“无妨,你与小山速去备水。” 她在某人浴池泡过,今日就当还他一次。 不多时,热水备好,夜翊珩被搀扶着进到浴桶内。 由于是在黎语颜房中,是以他身上虽脱了大氅与外衫,里衣却留着。 见状,妙竹松了口气。 如若不然,她可无法跟老王妃王妃交代啊! 到底是黎语颜闺房中的净室,陌尘、若风与松果不便多待,将夜翊珩扶到浴桶内,三人便去外屋候着。 净室内剩下黎语颜与夜翊珩两人。 看着眼前闭着眼的俊美男子,黎语颜悄悄叹息,为了他们的交易合作,他冒着寒疾发作的危险,今日如此救她。 她很是感激! 既如此,这次断不能让他的寒疾发作! 重新在他身上穴道扎了银针,随即捻动。 忽地听到他好似在说什么,黎语颜凑过头去,然,还是听不清。 她只好将耳贴过去…… “殿下,你说什么?” 夜翊珩在水中的手指一动,身旁的少女离他如此之近。 近到她身上的香味他轻易便能闻到,且她香甜的呼吸丝丝缕缕地拂过他的脖颈,带着烫意…… “孤想说,孤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方才听她叹息,定是伤怀他身体情况之故。 忽然,外头一阵嘈杂。 黎煜烨听说太子被黎语颜带回院中,此刻却不见人影。 “莫不是郡主将太子带进了房中?”黎煜烨看向小山与妙竹,厉声问。 小山垂首不语,妙竹为难地抿唇。 黎煜烨眼风一扫陌尘与若风,最后将视线盯到松果面上:“太子殿下此刻就在本世子妹妹房中,这如何解释?” “这……”松果拧眉,“还请世子小声些,这会子不要惊扰到太子殿下与郡主!” 闻言,黎煜烨更是来气,高声唤:“妹妹,妹妹!” 听到声音,黎语颜连忙出来。 “大哥,你轻声些!” 黎煜烨上下扫视了她,见自家妹子身上并无不妥,遂压低声音:“太子在你房中作甚?” “今日事情委实太多,我赴宴落水,殿下相救。这会子殿下寒疾发作,我这才将殿下领到房中施针,没有大哥想的其他事!” 黎语颜没说自己将人领到了自己的净室内,并且用了她的浴桶。 若是说了,依照大哥的暴脾气,指不定要将某人拎出来,好生问候一顿。 就这时,高原来报:“世子,老王爷他们回来了,此刻正寻你去书房!” 黎煜烨深深望了一眼房门口,转而又瞧了一眼黎语颜,这才与高原离去。 想到夜翊珩身上还扎着针,黎语颜连忙折返回净室。 一到净室内,发现靠坐在浴桶边的某人不见了踪影,她心头一急,疾步过去。 “殿下?” “哗啦——” 一阵水声响起,夜翊珩突然从水中坐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浴水四溢,溅了黎语颜一身,连她面上都被泼到了水。 “殿下这般情形,看来寒疾并不严重!” 黎语颜顾不得抹去面上的水,伸手把脉,果然寒疾控制住了。 “孤不就怕黎世子过来,被他发现孤在你的浴桶中,解释不清了么?” 夜翊珩笑得恣意,因从水中出来,覆眼白纱斜斜地挂在鼻梁上,意外地显得他的眉眼惊艳绝伦,尤甚谪仙。 如此俊美无俦的他,这会子,眼纱遮不住眼,更遮不住他骨子里的顽劣心性。 黎语颜收回瞧他的目光,利索地将银针全都拔下。 “殿下要坐起身,便好生坐起,何必将水泼我一身?” 夜翊珩凝视着她,眼前的她,长而翘的眼睫湿成了一簇一簇,许是气恼,胸口起伏剧烈。 猛地想起水中见到的场景,那大大的衣领子几乎都堆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顿时,夜翊珩面如火烧。 刚将银针收好,见他脸颊泛红,遂伸手一探:“殿下莫不是着凉,要发热了吧?” “没发热。”夜翊珩轻咳一声,“烦请郡主唤松果去马车上取一套里衣来。” 黎语颜这才抹了面上的水,这会子净室内就他们两人,想起在星宁殿内想到的疑惑,便低声问:“拿里衣可以,殿下可否先告诉臣女,臣女在水里时,是何种状态?” “什么何种状态?” 夜翊珩不敢再看她的眼,纵使眼纱已湿,他还是将白纱覆在了双眼前。 “就是在水里的状态,那时臣女什么样子?” 夜翊珩一阵咳嗽,半晌才道:“郡主昏迷着。” 黎语颜深吸一口气:“臣女想问的是,我那时身上的样子是怎样的?” 第293章 回北岚城 夜翊珩略略偏头,以拳抵唇咳了一声。 “殿下不想说?”黎语颜俯下身,淡粉的指尖缓缓摘下他的眼纱,漂亮的美目对上他的眼。 想从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然,此人眼眸似那无波古井,深不见底,瞧不出他此刻的想法,更遑论想知道她当时在水中的状态了。 方才咳了一声,这会子被她这么一瞧,夜翊珩咳得停不下来。 黎语颜连忙拍他后背,帮他顺气:“殿下若是不想说,就不说。” 夜翊珩一手抵唇,一手抓着桶边,嗓音暗哑道:“不是不想说,是孤描述不好。” 那等部位,他如何说出口? 闻言,黎语颜心头一惊,难不成她当时的状态羞于见人? 遂脱口问:“莫非臣女那会身上衣裳全散开了?” “没那么严重。” “那是怎样?” “郡主若实在想知晓,待成亲后,孤可在郡主身上演示。”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紧接着又是一阵咳嗽。 见他咳成这样,她索性不问了,最起码知道了衣裳没有散开。 当天,夜翊珩寒疾控住,在镇北王府用了晚膳,这才回了东宫。 —— 翌日是九月二十六。 一早,黎煜烨来寻黎语颜。 “妹妹今日不去兵部?” 黎语颜正在想如何潜入韦家,这会听到大哥所言,抬眸。 “方才收到兵部送来的消息,说让我好生休息,身体养好再去。” 定是韦池见她品阶比他还高,不高兴她去兵部历练。其实,在兵部内找不到文书,继续历练只会浪费时间。 黎煜烨在她对面坐下:“昨儿妹妹落水,母妃的精神状态又变得恍惚,生怕你也离她而去。妹妹今日若得空,可否进山给母妃采药?” 黎语颜颔首:“对,上回采的药,母妃已吃完,那我现在就去。” 黎煜烨便派了双胞胎陪黎语颜进山采药。 这回采药,小山与妙竹说什么也一定要跟着去。是以,一行人带了药筐,乘了马车往京郊行去。 待他们离开,黎煜烨立刻吩咐王府上下整理行装。 黎煜景问:“大哥为何要支开三弟、四弟与妹妹?” “主要是支开妹妹,咱们明日就要起程回北岚城。若是妹妹知道,定会告诉太子,届时咱们说不定就走不了了。”黎煜烨叹气道,“至于三弟四弟,他们陪着妹妹,可在山里护她周全。” 毕竟颜儿与太子的感情好似很不错,明日他们全家回北岚城,搞不好太子会来阻拦。 黎煜景压低声音:“大哥有所不知,我与三弟四弟已知妹妹与太子所谓两情相悦的实情,实则是妹妹觉得太子可以护着咱们王府。” 黎煜烨拧眉:“这么说来,他们并非互生情愫?” 黎煜景颔首:“所以大哥不必煞费苦心地支开妹妹。” 黎煜烨摆了摆手:“无妨,反正咱们是要回北岚了,母妃的草药还是备上一些为好。” “这倒也是。” “待妹妹回来,你还是别说明日离开之事,我总觉得她大抵喜欢上太子了。”黎煜烨忍不住叮嘱。 “大哥放心!” —— 九月二十七,天蒙蒙亮。 黎语颜还在睡梦中,便被云氏与老王妃唤醒。 她揉了揉眼,睡眼惺忪地问:“母妃,祖母,怎么了?” 老王妃拍拍黎语颜的手背:“快些起来,咱们今日回北岚城!” 云氏在一旁吩咐:“妙竹,你带人将郡主行李收拾下,动作要快!” “是,王妃!”妙竹应下,麻利地领着丫鬟收拾。 黎语颜迷迷糊糊地下了床:“皇上准许我们家回去了?” 老王妃含笑道:“这等问题你祖父会处理,你就放心好了。” 黎语颜点了头,半眯着瞌睡的眼,任由丫鬟给她梳妆。不多时,便随同家人一道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原来,天还未亮时,黎泰鸿便上了一道奏折。 在奏政司将奏折呈送到御前时,镇北王府的车队已经行至城门口了。 城门监见是镇北王府全家要出城,慌忙拦住。 “老镇北王,镇北王,不是下官不给两位面子,实在是上头的意思,镇北王府没有文牒不得出城!” 黎泰鸿端坐在主马车内,中气十足道:“本王一早便将回城奏折至御前,这会子,皇上没有意思下来,那便是准许我们离开。” 城门监连连作揖:“老王爷,还请见谅!咱们等上一等!” 说话间,城门监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皇帝下了早朝,到了御书房,便听说镇北王府全家已在城门口,龙颜大怒。 叶公公将奏折寻出,展开放到皇帝眼皮子底下:“皇上,您请看!” 皇帝垂眸一瞧,奏折上书:【既然皇上无法赐婚,那老臣只能带着家人返回北岚城了!】 “来人,命御林军前去拦截!”皇帝拍案而起,“他们若敢闯城门,格杀勿论!” 叶公公吃惊问:“皇上,真的要格杀勿论?” 皇帝犀利的眼眸中怒火滚滚,杀了镇北王府全家,兵权自然到手! 如此机会,他岂能错过? 不但不能错过,还要亲眼目睹,遂道:“起驾去城门口!” 半个多时辰后,城门口镇北王府的亲卫与御林军呈对峙状态。 镇北王府的亲卫人数不过数十人,而御林军却有几百人。 两相比较,力量悬殊之大,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然,御林军却是不敢先动手。他们早已听闻,镇北王府的亲卫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甚至敌百的好汉。 倘若他们贸然动手,最后吃亏指不定是他们自己。 黎煜兴看向黎燃:“父王,今日局势,如何破?” “稍安勿躁,你祖父自有办法。”黎燃沉稳道。 颜儿落水那日,他们就在书房商议好了,既然皇帝不肯赐婚,他们想要回北岚城无可厚非。皇帝再也不能以赐婚为借口,将他们软禁在京了。 今日便是机会,失去这个机会,往后再想回北岚城,会更难! 马车内的黎语颜掀开车帘往外望,乌泱泱的亲卫与御林军对峙着,谁都不敢先动手。 父王与四位兄长骑在马背上,一字排开,气宇轩昂地凝视着御林军。 她要回北岚城了,某人怕是不知道。 这会子,她该不该派人告诉他? 第294章 哄一哄他 就在这时,皇帝亲临。 “尔等真要回北岚城?朕自问对尔等不薄,为何不将朕放在眼中?”皇帝大掌一挥,“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朕了!” 御林军上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对准了镇北王府众人。 黎泰鸿出了马车,行礼道:“皇上此言差矣!” “北岚城不可无主帅,本王与儿孙们在京多日,再加颜儿的婚事皇上尚未首肯,如此王府上下不得已才回。” “更何况,老臣已将奏折呈送至御前,皇上这般是想兵戎相见,怕是会寒了我镇北王府上下的心,让天下老百姓见了,亦会寒心呐!” 皇帝冷哼一声,再一抬手,御林军又上前两步。 周围偏僻角落有不少大胆的民众瞧着,纷纷摇头。 以往见皇帝威严神武,今日的他甚是咄咄逼人。 在百姓看来,镇北王府本在北岚城,回北岚城是常理,皇帝却以如此数量的御林军对阵王府亲卫,这般胜之不武啊! 眼见着兵戎相触声就要响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阵马车疾驰声传来。 松果站在马车上,高声喊:“太子殿下驾到!” 御林军缓了脚步,纷纷看向皇帝。 皇帝拧眉,龙袍下的大手紧紧攥起,这个失明太子尽坏他好事! “太子你来作甚?” 东宫马车行至御林军与镇北王府车队之间停下,夜翊珩出了马车,缓缓道:“父皇,儿臣前日在湖中救了北岚郡主。于情于理,儿臣都该娶了郡主。” “可惜父皇并未当即同意,如今王府上下要回北岚城,父皇派了御林军相送,王府上下必然感恩戴德。” “儿臣既然救了郡主,郡主的名声,自有儿臣维护,故此,儿臣愿随同镇北王府去往北岚城。” 听闻此言,周围隐着的百姓们纷纷现身,拍手叫好:“太子殿下有情有义!” 皇帝心中怒火升腾,面上亦沉得很。 太子这番举动,竟阻止了兵戎相见,还博得百姓称赞,倒叫他不好再做什么。 黎泰鸿抓住机会道:“既然太子殿下愿意跟着去往北岚城,老臣求之不得!” 皇帝急于寻个台阶下,遂问:“太子胡闹,你这般去北岚城作甚?” 黎泰鸿沉声道:“太子殿下失明,身体又抱恙,皇上不是早就想换太子了么?如今老臣将他带走,正好了了皇上一桩心病。” “届时,在北岚城,太子殿下可与颜儿完婚,也好全了这两孩子的两情相悦。皇上,您就放心吧!” 说话时,黎泰鸿恭敬作揖。 见他礼数周全,皇帝一时间不好发作。 若是旁的大臣说这番话,他定反驳。 如今听黎泰鸿如此言说,令他语塞。 皇帝清了清嗓子,憋着怒火朗声道:“朕今日亲率御林军相送,还望镇北王府上下安全抵达北岚城!” 转而看向太子,又道:“太子既然也去北岚城,此行注意身份,莫要徒添麻烦!” “是,父皇!”夜翊珩拱手。 皇帝这才抬手,示意城门监打开城门。 镇北王府的车马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车外紧张的一幕,黎语颜全程看在眼中,今日祖父与父王此举实属冒险,倘若夜翊珩不出现,皇帝大概不会这般轻易放他们离开。 有心想感谢某人,遂派小山送了两个柚子过去,却不想被退了回来。 这叫黎语颜心里没底,不知道他是不喜欢吃,还是因为生气有怒,不想理会她? 一路上,马车车队秩序井然。 当着四位骑着马的兄长们的面,她不好亲自去寻他。 于是在沿途酒楼用午膳时,她想趁机与他说上几句话,却不想他不给机会。他只跟祖父与父王交谈,好似在刻意忽略她。 黎语颜大抵确定,某人确实生气了,气得是她不告而别。 申时正,松果来黎语颜马车前请她。 某人冷了她大半日,看在他护着王府安全出城的份上,她还得感谢他,遂抱了个柚子跟着松果去了夜翊珩的马车上。 进到车箱,看他正翻阅书卷,黎语颜微微笑道:“殿下,臣女剥柚子给您吃。” 说话间,掰了一瓣柚子,娇柔的指尖将白膜白筋一点剥离干净,方捻着晶莹剔透的柚子肉,送到他跟前。 夜翊珩端坐着,目视书卷之上,并不看她分毫,偶尔翻书页,才稍微发出一点声响。 她举着果肉许久,他才勉强侧头,略一倾身,张嘴含下了她指尖的柚子肉。 薄唇几乎将她的指尖一并含了去…… 黎语颜怔住,她的本意是想要他自己拿着吃,没想到他竟差点将她的指尖吞了。 生气归生气,不至于咬她的手指尖吧? 就在她晃神时,他的唇擦过她的指尖,坐直身,好整以暇地睨向她。 也罢,黎语颜叹息,今早仓促离开,未能与他说,他这般生气是应该的。 如今他要跟着去往北岚城,全家人能平安出京,全仰仗他。 她这会子哄一哄他,也无妨。 “殿下既已吃了,是否代表不生气了?” 夜翊珩眉梢一动,柚子肉的汁水自唇齿之间溢开,原本浅淡的唇蒙上了一层水泽。 “又苦又涩。” 正如他的心,一早知道她不告而别,整颗心像是浸泡在了苦液里。 “怎的苦涩?”黎语颜拧眉,掰了点柚子肉放入口中吃了,“不苦不涩,好甜的。殿下如是说,那就代表还生气。” 话音甫落,旋即又掰了果肉递到他唇边。 如此反复数次,夜翊珩寒凉冰冷的眸色才稍稍消融了些。 只要他肯吃,他的唇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扫过她的指尖,她都可以不介意。遂继续掰了果肉,剥干净了,递过去。 他又毫不客气地吃了,声音却仍冷淡疏离得很:“你很爱吃柚子?” “那倒不是,一路行至北岚城,路上总要吃点瓜果。柚子易保存,且多汁解渴,还能降火,挺好的。” 希望这会能降降他的火气。 “所以你早已打算离开,却不与孤说……”夜翊珩放下手中书卷,冷眸扫向她,“是想悔了交易?” 黎语颜连连摆手:“没有,臣女没有!” 倏地,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唇凑到她耳边:“到了北岚城,郡主便要嫁于孤。郡主与其反悔,还不如期待婚后生活。” 第295章 莫占便宜 被他这般扣着,黎语颜不敢乱动,稍一挣扎,此人的薄唇便会亲到她的耳上。 “殿下,臣女确实是早起才知要走,并非想悔交易!” “哦?”夜翊珩显然不信,“那郡主为何醒来时,也不派人来告诉孤?” 说话时,他的薄唇几乎压着她的耳垂。 微凉清冽的男子气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惹得她十分不自在。 很想挠一下耳朵,奈何某人好似还在气头上,黎语颜长睫轻颤,捏了捏拳,倏地垂眸。 “当时臣女困得迷迷糊糊,上了马车还打了盹。” 她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当时的情况下也完全没想到他。 一直到了城门口,御林军与王府亲卫对峙时,她才一个激灵,彻底醒来。 瞧她瑟缩,夜翊珩放开她的后脑勺,整了整衣袍,方淡淡道:“郡主莫不是以为镇北王府回了北岚城,便是猛虎归山,用不着孤了?” 黎语颜沉默,回到北岚城,皇帝想对镇北王府出手,便没那么容易了。 皇帝已然起了杀心,就算回到北岚城,危机仍在,但至少不似在京时举步维艰。 这是事实! 但今日,她还真没想要悔了交易。 这亦是事实! 想到自己说了多遍,他皆不信,黎语颜嗓音提高了一个度:“臣女说了,我当时困得不行,殿下若是不信,臣女无话可说!” 见她着急,夜翊珩轻笑:“郡主别忘了,明日即将发作的极乐散。” “安神助眠的药丸已制好,多谢殿下挂怀!”黎语颜起身走。 却不想,听到他不疾不徐道:“到时郡主莫占孤便宜!” 啊? 她何时占他便宜了? 黎语颜:“???” 莫非前两次极乐散发作,她陷入幻境时,对他做了什么? 心头一慌,逃也似的跳下车。 驾车位上坐着的陌尘与若风瞧见,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何故。 马车内太子殿下对郡主说了什么,他们完全没有听见,只听得郡主说什么无话可说。 站在马车旁的松果连忙扶住黎语颜:“郡主当心!” 黎语颜点头:“多谢松果!我马车上有不少柚子,你若喜欢吃,跟我去拿吧。” “小奴可喜欢吃柚子了!”松果放开黎语颜手臂,双手比画着,“小奴老家就有一棵柚子树,可高了,小时候经常爬上去摘柚子。” “怪不得你喜欢吃。”黎语颜淡淡笑了。 不像某人自小吃惯山珍海味,嘴巴早就养刁了。 “小奴喜欢吃,是因为小时候吃不到。” “吃不到?”黎语颜疑惑,“为何?” 松果抿了唇,嗓音落寞:“摘下来的柚子要送到集市上,换铜钱。” 黎语颜拍了拍松果肩头:“都过去了,咱们一起向前看啊!” 松果高兴起来:“是,小奴如今在殿下身旁,吃穿不愁,那是小时候不敢想的事情!” 听他们对话,陌尘与若风又对视一眼,两人十分有默契地下了车。 “郡主,我俩可不可也问郡主讨个柚子吃?” 若风问得极轻,生怕黎语颜拒绝。 一个大男人问女孩子要柚子吃,好似挺丢脸的,但上回吃过郡主送的柚子,那可比市面上买的甜多了。 陌尘嬉皮笑脸地补充:“秋季干燥,这会子我们还真的口渴了。” 黎语颜笑道:“管够!” 反正某人不怎么情愿吃。 她伸了伸懒腰,旋即一挥手:“走。” 车厢内的夜翊珩捏了捏额角,他怎么养了三个馋嘴的东西? 在黎语颜的马车外,陌尘、若风与松果三人各自抱了个柚子,掰着吃。 指了他们的吃相,妙竹笑:“不知情的还以为太子殿下不给你们吃饱肚子!” 正吃到兴头上,松果的话便更多了:“我为何喜欢吃柚子,方才已与郡主说过。至于陌尘与若风,他们幼年时,确实吃不饱肚子。” 黎语颜蹙眉:“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是太子殿下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当时他们饿得皮包骨头。”松果说着,看向陌尘与若风,“你们自个讲吧。” 陌尘停下剥柚子的动作,目视前方:“八岁那年,我们逃荒至京城边上的林州,本以为靠近京城,能寻个生计,不承想被人抓了去。” “抓我们的人,把我们分成两队。每日主要任务,便是自相残杀,赢到最后的人,才能吃上一顿饱饭。输掉的人,当天便要饿肚子。” 若风忍不住落泪:“那时我与陌尘好几日不曾吃上半粒米,那日的斗争输了。气力耗尽,又饿昏过去,就跟死了差不多。那些丧心病狂之人,以为我俩死了,就把我们扔进了死人堆里。” “幸亏太子殿下救了我们!我俩的命就是殿下的,此生……” 说到此处,若风已是泣不成声,陌尘的眼眶泛红,亦忍不住抹了泪。 “呜呜呜……”妙竹拿帕子拭泪,“吃不饱肚子的感觉,我太知道了!郡主被扔山里的那一年,我与郡主也吃不饱!” 黎语颜沉默下来,如此说来,年幼时期的夜翊珩还是十分有爱心的。 —— 此刻的江阳侯府。 冷松禀报:“爷,今日一早,镇北王府举家离京了!” “啊?”季清羽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城门监敢放人?” 皇上舅父不是不准镇北王府上下离京么? “皇上带了御林军拦截,好些百姓亲眼目睹了,差点起了纷争。后来太子殿下出现,阻止了兵戎相见,镇北王府上下便安全出了城。算算时辰,此刻已远离京城地界了。” 季清羽俊眉紧蹙:“瞎子有这么大的本事?” 冷松道:“据在场的民众说,太子殿下以救了郡主,需要维护郡主的名声为由,跟着镇北王府去了。” 季清羽的脸沉了下来。 瞎子说的维护名声,如何维护? 不就是娶了阿颜么? 冷松又道:“老镇北王对皇上说,会在北岚城为太子与郡主举行婚礼……” 后面他说什么,季清羽完全听不进去。 “本王也得跟着去北岚城!” 冷松拦住他:“爷,您与九公主的婚事怎么办?” 季清羽拍了一下脑门,与九公主的事情已经弄得焦头烂额,如今要跟去北岚城,真可谓分身乏术。 难道自己就这么放弃了阿颜? 第296章 共处一室 想到这,季清羽进宫。 却不想皇帝并不见他,只好颓废地回了侯府。 九公主倒是没有季清羽那般郁闷。 她相信黎语颜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正如夜玖所想的那样,第二日一早,便收到了黎语颜书信。信中说让她继续每日按摩腿部,按摩时间可适当延长。等她若有机会回来,定会帮她医治。 夜玖虽然没有季清羽那般郁闷,但黎煜烨的离开,她还是颇为伤怀。 这会子收到书信,她知道黎语颜若是回来,黎煜烨必然也会回来。 届时他们兄妹,一个治她的腿,一个可治她的心! —— 这日便是九月二十八,是黎语颜第三次极乐散发作的日子。 自凌晨开始,她便服下了安神助眠的药丸,是以整整一个上午,她一直在自己马车内昏睡。 就连车队停下,在酒楼用饭,她都未醒。 老王妃问小山:“郡主怎么不来用饭?” 小山恭敬道:“郡主她困乏得很,这会子正由妙竹陪着。” 云氏心疼地说:“今日的路程颇为颠簸,婂儿定是劳累了,就让她多睡会吧。” 话落,亲自帮黎语颜打包起饭菜来。 一旁用饭的夜翊珩听闻,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她倒是有骨气,宁可极乐散发作,也不找他。 饭后,车队继续赶路。 自天黑时,车队寻了客栈住下。 睡了整整一个白天的黎语颜终于醒来,跟随家人在客栈用饭。 哪承想,饭没吃多少,她便觉燥热难耐。 黎语颜心道糟糕,在她昏睡的白天,她的极乐散没有发作。 如此说来,此次发作的时间算是延迟了一个白天。 她得尽快去客房,遂放了筷子:“祖母,母妃,我吃不下了,想先回房休息。” 老王妃点了头:“去吧,好好歇息!” 女娃子娇气些,多歇息总是好的。 云氏去探黎语颜额头:“婂儿你没事吧?” 黎语颜微微笑道:“母妃,女儿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今日白天在车上也睡不塌实,所以今夜想早些睡了。” 而她负在背后的手紧紧掐着手心,竭力保持清醒与平静。 云氏温和道:“好,那让妙竹伺候你。” “不用了,女儿直接上床了,妙竹伺候了我一天,等会叫她直接休息便是。” 说完这话,黎语颜脚步虚浮地往楼梯走去。 她掐着手心的手,与此刻虚浮的脚步,全都落在夜翊珩眼中。 莫不是安神助眠的药丸不起作用? 亦或者,此次极乐散发作太久? 思及此,他不动声色地搁下筷子,由松果扶着,也上了楼。 太子病弱,在黎家长辈看来是需要早些休息,便都没多想。 黎煜烨长了个心眼,总觉得妹妹上楼,太子跟着也上楼,有些联系。 有什么联系,他一时间想不好,便继续喝酒吃菜。 楼上,黎语颜刚伸手去推客房门,一只漂亮的大手先帮她推开了。 她侧过身,看到松果扶着某人就站在她身旁。 看此刻的她已然绯红的面色,夜翊珩不禁俊眉蹙起,问身旁的松果:“凌朗与流云、吟霜什么时候赶上?” “殿下,咱们昨日离京,当时说好,一日不回,他们第二日才启程。算算时间,他们赶上咱们,需要明日或后日了。” 松果压低声音,以防旁的客房的人听见。 黎语颜脚步刚刚抬起,想要跨入门槛,却不想骨头像酥软了一般,整个人软绵绵地往边上靠去。 夜翊珩连忙伸手揽住,将人扶进房中。 松果将门掩上,旋即去了自家殿下要入住的客房,点了灯,在包袱里翻找凌朗之前给的安神药丸。 就这时,他忽然听到楼梯方向有脚步声传来,忙出了房门,往楼梯行去。 黎煜烨越想越不对劲,遂搁下酒盏,上楼来看。刚走到楼上,就遇到太子身旁的太监,当即微沉了脸。 松果含笑道:“世子怎么也上来了?” “怎么,本世子不能上来?” “自然能上来。”松果笑道,“咱家这会要给殿下打水去,要不要给世子也带一份?” 黎煜烨摆手:“不必。” “世子小声些,郡主房间的灯熄灭,想必郡主已经入睡。”松果轻声道,“郡主是女子,这两日行来,必然累了。” 黎煜烨闻言,往走廊瞧了一眼,看到自家妹子的房间是暗着,而太子的房间灯亮着,遂挑了眉,转身下了楼。 不能让黎世子知道殿下与郡主这会正共处一室,松果也跟着下楼,去后厨要了一脸盆冷水,这才上楼。 黎煜烨看他确实是端了水,心里的疑惑逐渐降低。 楼梯上走着的松果对陌尘若风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便执起酒盏,去敬黎家四兄弟的酒。 不一会,黎家四兄弟与陌尘若风便欢快地畅饮起来。 此刻房中。 黎语颜体内燥热令她站不稳,身旁拥着她的某人,身上微凉,惹得她的身子不知不觉地攀附过去。 方才房外走廊上,松果与黎煜烨的对话,夜翊珩全都听在耳中。是以他刚想点灯的手,猛地顿住。 到此刻,松果尚未回来,他还不确定能不能点灯。 看她站不稳当,他将她打横抱起。 打算借着外头的月光,把她抱到床上后,他好去自己客房寻找凌朗给的药物。 却不想,刚刚抱起她,她酥软的手臂便绕住了他的脖颈。 不光如此,她滚烫的脸颊不断地在他胸膛上磨蹭着…… 他的脚步顿了顿,旋即深吸一口气,重新迈开新的步伐。 他的怀抱微凉,让她不断想要贴近。 这时,门被松果叩响,随后推开。 “小奴打了冷水来。” 说话间,松果已将脸盆放好,点了烛火。 一转身,看到自家殿下抱着郡主,松果慌忙垂眸,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过去。 “这是先生制的安神药。” “取一粒出来。”夜翊珩淡声。 俊眸看向怀中的人儿,此刻烛影缠绵,照映她似染了胭脂的脸颊,娇柔嫣红的唇瓣…… 松果倒了一粒,送到太子手上。 夜翊珩将其塞进了黎语颜嘴里。 许是药丸太苦,她那张精致的小脸紧紧皱起。 圆滚滚的指尖大小的药丸,被她一咳,便吐在了她娇柔的唇瓣间。 眼看着下一瞬,她就要将药丸吐出…… 第297章 孤不反抗 夜翊珩头一低,薄唇好似有覆上来的趋势…… 嘭地一声,黎语颜仿佛听到大脑断弦的声音。 脸与脸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总觉得有什么要覆上来,遂猛地睁眼,方才迷离的神情骤然聚拢。 意识到自己在他怀中,她伸手推了他的胸膛,火急火燎地跳下,都怪自己神志不清了。 “郡主是否误会什么?” 夜翊珩微微蹙眉,此女如此行径,莫不是以为他要吻她? 松果十分识趣地出了房间。 “……”黎语颜红着脸,整个人烧得不行。 偏生他还伸手按住了她的唇瓣,害她说不了话,也吐不了药丸,只好伸手拍他的手臂。 夜翊珩这才收回手。 以手掩唇,黎语颜终于将药丸吐在了手心。 “咳咳……这药好苦,还不如我自己做的。” 苦得她神志清醒不少。 连忙走到床沿,在自己包袱里翻找自己制的安神助眠药丸。 夜翊珩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似笑非笑地问:“郡主莫不是以为孤要吻你?” 听到此话,黎语颜整个人木在当场,原本捏在手心的那颗药丸骨碌碌滚到地板上。 难道不是? 但这话,她问不出口。 只好道:“是臣女想将药丸吐出而已。” 闻声,夜翊珩唇角微勾,嗓音戏谑:“此刻郡主尚未陷入幻境,可记得占了孤哪些便宜?” “啊?”黎语颜懵掉,体内燥热却是不断蒸腾,只好不接他的话,埋头翻找自己的药丸。 许是极乐散发作之故,往常寻物很是便利,这会子,双手却不听使唤。 夜翊珩见状,缓步过去:“你放哪了,或许还在车上?” “就在包袱里,一个荷包里头。” 黎语颜直起身,按住狂跳的心口。 夜翊珩弯腰伸手在她包袱里翻找。 身旁这人身上有清冷香味,很是好闻,丝丝缕缕地钻入她的鼻,更将她整个人萦绕住,害得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黎语颜紧紧咬唇,又紧攥手心,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扑将过去。 “找到了。”夜翊珩莹白如冷玉的手指捏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盒,“是不是这个?” “是这个!” 黎语颜欣喜接过,打开盒盖,吃了一粒。 见她直接吞,夜翊珩不发一言地倒了杯水递给她。 黎语颜也不客气,仰头喝了。 然,安神助眠药丸不是汤药,进了肚腹,没那么快溶解消化。 而她体内的极乐散发作得更加利害。 夜翊珩只放水杯的间隙,一转身,看到对面站着的她,黛眉紧皱,唇瓣紧咬。 那力道之大,已将唇瓣咬破,殷红的血自唇落下。 触目惊心! 他伸手钳住她的两颊,迫使她松开贝齿。 “别咬了!忍成这样,何必?” 黎语颜歪倒坐在床沿,摇了摇头:“离药丸起效,还有一段时间……” 这便是她白天的时候,为何要提前服用药丸的缘故了。当时她依照前两次发作得时间来算,以为这般在睡梦中发作,便能熬过去。 哪里想到此次发作是在晚间? 夜翊珩将棉巾浸了冷水,帮她擦拭唇边的血迹。 “你若对孤做什么,孤不反抗便是。” 只要让她此刻好过些。 此话听得黎语颜噗哧笑出声,然而体内躁动的感觉异常清晰。 “孤没说笑!” 他将棉巾抛到架子上,一掀袍子坐在床沿,顺手把玉盒盖起,放回荷包。 一抬眸,见她忍得眼尾都泛起红意,俊眉一蹙:“你确定还要再忍?” 话落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以防止她再度咬唇,用疼痛企图清醒。 他的指节修长有力,这般捏着她的下巴,力道恰到好处。而他指尖的凉意,比棉巾带来的凉意更让她心悸。 黎语颜捏了捏拳,眨了眨有些迷离的眼,伸手攀上他的肩膀。 见状,夜翊珩顺势将她的纤腰揽住,抱她坐于他腿上。 “殿下身上微凉,让臣女抱一抱吧。” “孤不反抗就是。”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在这夜里,极能撩拨人的心神。 黎语颜瘫坐在他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滚烫的脸颊贴往他的脖颈。 她的呼吸灼热,紊乱得让他心惊。 楼下。 陌尘若风敬酒,敬得黎煜烨心头起疑。 前几餐一道用时,太子这两名侍卫皆是闷声不吭,今日如此反常举动,莫非有猫腻? 借口要去方便,黎煜烨转了弯上了楼。 房内。 整个脸都感受到了凉意,还嫌不够,黎语颜闭了闭眼,伸手抚上他凸起的喉结。 鬼使神差地,她将唇凑过去,轻轻贴了贴。 虽是一触即离,夜翊珩浑身倏地绷紧。 困意上来,她微微含笑:“我在此处盖了个章,你是我的了!” “你说真的?” 嗓音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暗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雀跃,又带着几分不安,怕她在说胡话,又怕她立马否认。 许久得不到回应,夜翊珩微微低头,这才发现怀里的人儿好似睡着了。 微微勾唇,在她额间轻落一吻。 就这时,听得她呢喃道:“少年郎是我的了!” 夜翊珩摇头低笑,还以为她此次不会陷入幻境,终究没有逃过。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缓缓穿过她的发丝,将她的头发理顺,而后像哄婴儿一般,在她背上轻拍着。 上了楼梯,已走到走廊的黎煜烨,发现黎语颜房中的灯亮着,连忙疾步过去。 松果见他又来,连忙上前:“世子,您用完晚膳了?” 他的嗓音不响,却足够让房中的太子殿下听见。 黎煜烨扫了他一眼,往侧边跨出一步,却不想松果跟着跨了一步。 “你敢拦着本世子?” “咱家不敢。” “不敢,还挡路?” 松果一面着急房中情况,一面厚着脸皮仍旧拦在黎煜烨跟前。 镇北王府世子身量极高,与太子殿下有得一拼,再加上他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有种令人生畏的肃杀之气…… 不怒自威,令人胆颤! 好在松果常年在太子殿下凛冽的气场下,此刻面对周身凌厉气场的黎世子,他虽惧,却没退缩之意。 黎煜烨见状,怒气上来。 这个小太监如此,越发说明房中有古怪! 伸手拎住松果的衣领子,像拎小鸭崽似的,将其拎离了地面,往边上一扔,旋即踹门而入…… 第298章 哄她入睡 门外的对话,夜翊珩悉数听闻,抱着黎语颜的手却不打算撒开。 此刻黎煜烨踹门而入,看到太子抱着妹妹,怒火中烧。 他卷了袖子,捏了拳,半晌才忍着不动手,咬着后槽牙,狠狠道:“殿下如此,当真有辱皇太子身份!” 夜翊珩仍在黎语颜背后轻拍着,语速不疾不徐:“不管父皇是否赐婚,颜颜是孤未婚妻,这点毋庸置疑。世子所言,太过牵强。” 黎煜烨哼声:“哪怕是未婚夫妻,亦不能如此!” 说话间,上前几步,欲从夜翊珩手中抢过黎语颜。 “颜颜方才梦魇,孤才来哄睡。”夜翊珩抬手一挡,淡声问,“世子是想将人吵醒?” 哄睡? 黎煜烨脑中冒出一连串疑惑,再瞧一眼太子与妹妹,虽说是太子抱着她,但妹妹双手紧紧环着太子的脖颈,甚至她的小脸还十分亲昵地贴在太子的脖颈之上。 这…… 黎煜烨拧眉:“妹妹她真的梦魇了?” 夜翊珩淡淡道:“世子若不信,待明日颜颜醒来,问她便是。” 视线落到黎语颜唇上,妹妹的唇瓣上有伤口,有血凝结在上头,黎煜烨怒火与疑问不减,低喝而问:“她的嘴唇怎么回事?” “梦魇时她自己咬的。”夜翊珩抬手指了架子上棉巾,“孤已替她擦过,世子放心。” 循着太子所指方向,黎煜烨赫然发现棉巾上是有血迹,再一转头,看到太子喉结上也沾了血。 呃…… 黎煜烨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多,太子的喉结处,莫不是妹妹亲的? 再瞧一眼,妹妹的小脸就贴在太子的脖颈上,她的唇是离太子喉结很近…… 黎煜烨脑中轰的一声,这个杀千刀的太子,难不成真的偷了妹妹的心? 若非如此,她如何在太子怀中睡得这般香甜? 松果躬身上前:“世子,郡主真的梦魇了,殿下放心不下,这才如此。” 黎煜烨扫了一眼松果,不作声。 松果又道:“我家殿下目不能视,如此这般照顾郡主实属不易。换作旁的女子,殿下断不会如此,早就抬脚踢开了。” 黎煜烨哼了一声,心头怒火压了又压,再瞧太子与妹妹身上衣衫尽在,便不再说什么,甩了袖子,阔步离开。 心痛啊! 都说女大不中留,妹妹长大了,也不中留啊! 他虽离开房间,但仍放心不下,忙叫了妙竹去黎语颜房中。 老王妃见大孙子一脸怒容地回来,问他:“何事惹你生气了?” “祖母……” 黎煜烨唤了一声,想到在座好些人,便闭了嘴。 老王妃瞧出大孙子的欲言又止,便在饭后将他喊去了房中。 “说吧,在你祖父祖母的房中,有什么事尽管直说!” 黎煜烨心头火气仍在,一古脑儿将他所见到的太子与妹妹搂抱着的事情给讲了。 老王妃听闻笑了:“我当什么事儿?” “祖母?” “那日你妹妹落水,便是太子相救,他们又不是没抱过。”老王妃抬手虚指了他,“你呀,老大不小的,也该娶妻了!” 黎煜烨俊脸一红:“祖母,咱们说的是妹妹与太子之事,您怎么扯到孙儿头上了?” “那就说回颜儿与太子之事,你妹妹在太子怀中如此安逸,想来是颜儿信任太子的缘故。等哪一日你也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定能明白其中缘由了。” 老王妃听了大孙子所述,确信颜儿因梦魇才被太子搂在怀中。 “可太子是夜家人!”黎煜烨提高嗓门。 “夜家人又如何?”黎泰鸿推门而入,“想你在京当了三年质子,如今颜儿拐个太子去北岚城,咱们不亏!” 黎煜烨转头,忙将黎泰鸿搀扶进来:“祖父,您真打算把妹妹嫁给太子?” “要不你去京都皇城,也拐个公主回来?”黎泰鸿嘟囔一句,眯了眯眼,“不说了,你祖父我困了要歇息,你麻溜地滚回自己房间去!” 黎煜烨拧了眉头。 “好了,烨儿,你的担忧不无道理。”老王妃笑道,“祖母明日会提点太子与颜儿几句。” 今日颜儿被抱,事出有因,全在梦魇。但毕竟太子与颜儿尚未大婚,如此亲密举止,于礼不合。 黎煜烨这才颔首,离开了祖父母房间。 —— 第二日,黎语颜起了个大早。 昨儿睡得够久,一早醒来,神清气爽。 却不想,有人起得比她还早,就在她洗漱时,老王妃进了她房内。 “祖母,您怎么来了?” 老王妃大致讲了黎煜烨所言,道:“颜儿,你与太子毕竟尚未大婚,且皇帝那边迟迟不肯赐婚,故而你与太子相处时,该……” 黎语颜羞红了脸,没想到昨儿自己在某人怀里被大哥瞧见了。 不光如此,此事连祖母都知晓了。 好在某人说她梦魇,这个理由还算牵强,遂就着夜翊珩的那套说辞,道:“祖母,孙女确实是梦魇了,太子殿下也是为了帮我。不过孙女知道,我与他尚未成亲,如此这般实属不该。从今儿开始,孙女会注意分寸,还请祖母放心!” 老王妃欣慰点头,温柔地抚摸她的发顶:“颜儿最是懂事,祖母很放心!” 半个时辰后,车队继续行驶。 自昨晚一事,黎煜烨便有意无意地盯着太子,生怕这个瞎眼太子又做些什么。 两日过去,太子与妹妹几乎没有接触,甚至在用膳时,彼此不语。只有太子的三个随从驾车追上车队时,太子叫他们去见过郡主,其余完全没有交集。 黎煜烨渐渐放下心来。 这日,车队行至一片树林,就地休整。 夜翊珩当着黎煜烨的面,对老王妃道:“老王妃,孤有件衣衫破了个口子,可否找人帮孤缝补一下。” 松果补充:“老王妃,殿下此行,所带衣衫不多。” 老王妃问:“是何衣衫?” 夜翊珩:“里衣。” 老王妃思忖,若是外衫,王府的丫鬟可以缝;这里衣,王府的丫鬟不适合缝。 想到北岚城习俗,男女婚前,女子需给男子亲手缝制一套里衣,老王妃看向不远处坐着的黎语颜:“颜儿帮太子殿下缝一下吧。” 黎语颜不信某人会穿破了里衣,莫非他有话要对她说? 第299章 受不住了 黎煜烨指了东宫马车旁抱剑的两女子:“她们不就是东宫宫女么,让她们缝就成了。” 松果笑着解释:“世子有所不知,流云与吟霜是侍卫,不是宫女,平日里拿得了刀枪,就是拿不了绣花针。” 流云与吟霜冷冷瞧了一眼松果,两人不约而同地摸了摸自己劲装袖口。 因时常体能训练与执行任务,故而她们的里衣袖子破损的几率最大。破损处的针脚,说实话连蜈蚣脚都比不上。 但好歹是她们自己缝的,还是拿得了绣花针的! 不过,身为太子侍卫,自然要想太子所想,急太子所急。此刻殿下想见郡主,她们就当自己的确拿不了绣花针吧。 黎煜烨冷哼一声,索性这会子是白天,瞎眼太子还能做什么? 瞧了一眼黎语颜,微微点头,算是同意她去给太子缝里衣。 黎语颜去自个车内取了针线包,出来便看到某人扶在松果手臂上,正立在一旁候着她。 此刻小山与妙竹皆不在车旁,不远处,黎煜烨一脸严肃地望着此地,夜翊珩眉梢微挑,在松果手臂上叩了叩。 松果机伶,上前抬起胳膊:“郡主,您当心脚下!” “多谢!”黎语颜在他手臂上稍稍借力,下了车。 夜翊珩淡淡做了个请的手势:“麻烦郡主了。” 嗓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好似他们很不熟的模样,虽说确实也没熟悉到很亲密的程度。 黎语颜怔愣一瞬:“不麻烦。” 见此情形,黎煜烨眉间舒展,踱回步子,重新在老王妃身旁的石块上坐下。 “瞧瞧,烨儿,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老王妃笑得意味深长,“待咱们回到北岚城,祖母得与你母妃商议下,把你的亲事定下来。” 那日确实是颜儿梦魇,瞧方才太子分明可以自己扶颜儿,却让他身旁的太监去扶,可见男女大防这点,太子还是放在心里的。 听祖母提及他的亲事,黎煜烨脑中划过的,竟然是九公主笑得肆意张扬的笑靥。 那个女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他怎会想起她? “祖母,孙儿不急。”黎煜烨望向溪边正指挥双胞胎抓鱼的黎煜景,“二弟已弱冠,祖母可先帮二弟物色。” 老王妃轻哼一声,宠溺地瞪他一眼:“哪有大哥不成亲,先让二弟成婚的道理?” 黎煜烨顺着她的话,问:“这么说来,咱们兄弟四人需要先成亲,而后才轮到妹妹?” 正走向马车的夜翊珩听闻此言,脚步微顿。 镇北王府还有此等规矩? 太子听力异于常人,祖孙俩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而一旁的黎语颜却是没听见。 两人先后进了车厢。 黎语颜将针线包放于矮几上:“殿下破了口子的里衣呢?” 见她抬眸看向自己,一副好似随时要揭穿他谎言的模样,夜翊珩不紧不慢地从车内柜子里翻出一件崭新里衣。 “郡主说破在何处比较合适?” 说话间,匕首出鞘,寒光毕现。 “好端端的衣裳坏它作甚?”黎语颜坐下,轻声问,“殿下是有话要对臣女说?” “郡主聪慧。”夜翊珩将匕首放于矮几,“流云吟霜查到,船娘的真实身份是夜震宇的死士。” “死士?”黎语颜吃惊,“你们夜家人喜欢培养女子做死士?” 夜翊珩摇头低笑:“你莫不是以为流云吟霜是孤的死士?” 她疑惑:“不是么?” “她们在明是孤的侍卫,在暗便是暗卫,绝非毫无人性的死士。” “哦。” 他笑得雍容华贵:“她们在孤眼中,与陌尘若风一般。” 后面这话,他说得莫名其妙,好似怕她多想似的。 流云吟霜是两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平日里瞧着冷漠,大抵与她们主子的个性有关。毕竟不说话的陌尘与若风瞧着也挺冷漠,一旦熟悉了,就会发现他们都挺好相处的。 “多谢殿下,远离了京城,还在帮我查探!” 夜翊珩摆手:“死士是老四的人,早些年就由贤妃安排入宫,的确曾被阿玖教训过。至于贤妃所赠那套华服,贤妃不全是为了老四,还为了老七。” 黎语颜站起身,郑重地行了个礼。 黎煜烨瞧了一眼东宫马车,那小太监在外头立着,旁边两个抱剑的女子像是两根木头桩子。 而马车静静停着,里头什么动静,他这般远瞧,瞧不出端倪。 衣裳能破多大的口子,需要缝这么长时间? 狐疑间,黎煜烨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往后远绕去了车厢另一边,抬手叩击车壁。 “妹妹,缝好了吗?缝好了就下车吃点东西。” 车内黎语颜听见,忙打开针线包:“还没有,大哥先去吃吧。” 穿针引线间,针尖扎中手指。 “好。” 听妹妹声音毫无异常,黎煜烨抬步离开。 她粉嫩的指尖立时涌出血珠,夜翊珩拧眉摇头,伸手捏住她的指尖。 以为他要做什么,黎语颜本能地想要缩回手。 他低头轻笑,轻轻挤了挤,将她指腹的血挤出些,旋即取了干净的棉帕擦拭。 那样好看的修长如白玉的手指,来来回回用棉帕轻按她的指腹。 尊贵的皇太子,如何会伺候人? 就这般擦拭她指尖的动作,都显得十分慵懒。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动作看似随意散漫,却又轻缓轻柔,不禁给人酥麻微痒之感。 黎语颜不自在极了,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捏得更紧。挣着缩不回,便只好颤抖着蜷勾起指尖。 见她小脸微微泛红,眸中满是窘迫,夜翊珩眼中闪过兴味,慢条斯理地用纱布在她指尖缠了一圈又一圈。 异样的缠绵悱恻,惹得她心尖一颤一颤,生怕大哥瞧见,再惹大哥生气。 不过,撇开周围因素,能得阴鸷冷酷的太子殿下如此照顾,她笑意微漾。 就在她感动时,冷不防地听到他戏谑的嗓音响起:“两日前,郡主在孤怀里,贴得那样紧,今次被孤捏着手指,受不住了?” 他原本是想直接含到口中吮吸的。 瞧她如此,夜翊珩忍不住怀疑,倘若自己真的用嘴了,这丫头会哭鼻子吧? 若他亲上她的唇瓣,那她得哭成什么样? 心底一个声音叫嚣着,快试试! 第300章 讨好太子 黎语颜挣了挣手:“我那是极乐散发作,不是故意的!” 见他唇角微勾,她忙又解释:“再说了,殿下身上凉,主要是这个原故!” 夜翊珩把玩着她的手指,好整以暇地问:“郡主记得在孤怀里,那后来的事情,郡主可还记得?” 黎语颜怔住,她伸手揽住他脖颈,贪凉地贴近,这情景她记着。 后面还有其他事情么,她怎么不记得了? 莫非又陷入了幻境? 夜翊珩放开她的手,大拇指按了按太阳穴。 他是有偷偷亲她,她在陷入幻境时,也有贴过他的唇。 在这个女人的印象中,他们之间压根就没有唇对唇相触过。 这会瞧她瑟缩,又竭力解释的模样,夜翊珩肯定,若是自己真的亲上去,她定会哭。 且,他寒疾亦会发作! 什么破毒,害他不敢贸然亲她,需要克制了再克制。 也不知姜乐成这厮在麟卿阁寻到神医没? 不多时,外头传来小山欢快的喊声:“郡主快来看,三公子与四公子抓了好多鱼!” 正巧车厢内的气氛越来越古怪,古怪到她觉得自己好似要被某人吃了。 也不知自己陷入幻境时,对他做了什么,让她心底隐隐发毛,总觉得此人要还回去! 特别是他目上遮着白纱,让她瞧不见他的眼神,但直觉告诉她,两人还是不要在一个空间内为好。 遂出了车厢,走往溪边。 夜翊珩掀开车帘,淡淡瞧着她纤细有致的身影远去。 凌朗见黎语颜离开,便走过来作揖:“殿下。” 夜翊珩淡应一声。 凌朗吩咐流云与吟霜一前一后守着马车,自己则进了车厢。 “殿下,此行去往北岚,京中原本好不容易站在殿下这边的大臣,全都倒戈相向。”凌朗恭敬坐下,压低声音,“殿下当真还要继续前行?” “那些人未必忠心,趁此机会正好看清他们底细。”夜翊珩面无表情道,“此去北岚,孤意在镇北军兵权。” 只要得了镇北军兵权,天下一半就到了手中。 更何况,天晟有识之士何其多。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老头培养出来的大臣,他还真不稀罕。 凌朗不住颔首:“殿下能如此想,甚好!” 此次北岚郡主极乐散发作,殿下身上寒疾并未引起,可见殿下并未对郡主动情。这会听到殿下所言,凌朗心头欣喜不断。 只要殿下继续追求郡主,将郡主芳心得到的同时,保持理智。 如此一来,镇北军兵权便是唾手可得!更关键的是,殿下的寒疾不会频繁发作,也算是保命的手段。 溪边。 黎语颜看水桶里好些鱼儿,高兴道:“都是三哥四哥抓的么?” 双胞胎长袍塞在腰间,裤管卷得高高的,两人听到妹妹所言,齐齐转头,露出一模一样整齐白净的牙齿。 “那是,咱们厉害吧?” “厉害,好厉害!”黎语颜笑得眉眼弯弯,“咱们晚上吃烤鱼吧?” “好极好极!”双胞胎齐声道。 “妹妹,二哥不厉害么?”黎煜景指了指水中的几人,“这群人抓鱼,那都是二哥我在指挥。” 黎语颜言笑晏晏:“二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指挥起抓鱼来,颇有一手!” 黎煜景笑:“马屁精!” 一旁的黎煜烨哼声:“那是我没出手,一出手,这群人全都不是本世子对手。” “大哥最厉害了!” 说话时,黎语颜拉了拉垂落至手腕的披帛。 这么一动作,黎煜烨看到她指尖包裹着的纱布,俊眸一缩:“你手指怎么回事?” “方才不小心扎到的。” “要紧吗?” “没事,已经处理好了。” 黎语颜抿唇,将手背到身后,看着溪水中站着的好些人。 黎煜烨悄悄叹气,直觉告诉他,太子接近她,准没好事。 堂堂一国皇太子,这般纡尊降贵地跟着去往北岚城…… 虽说太子将他们王府上下安全护送出了京城,他该感激。 但他心里隐隐不安…… 太子此番举动,表面上是为了维护颜儿名声,暗地里,究竟打何主意? 昨日到的两女一男,两个女子说是太子侍卫,他信。而那个中年男子,怕是有些来头。 黎煜烨越想,越觉得太子的图谋不可告人。 那晚,在妹妹房中,太子抱着她,虽说他目遮白纱,但那时太子所指方向,正是架子上的棉巾。他想抢过妹妹,被太子抬手挡住,瞧着有些身手。 如此深藏不露,太子此人的心思怕是比海还深! 一个病弱太子,极其容易被皇帝与朝廷所弃,除非他背后有不可替代的势力! 太子的心思怕是与皇帝一样,皆在他们镇北王府的兵权。皇帝不能去北岚城,而太子可去。 黎煜烨惊出一身冷汗! “妹妹,大哥与你聊聊。” 黎语颜颔首:“好啊。” 兄妹俩沿着溪边而行。 “太子其人深不可测,他身上所中之毒奇多,怕是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妹妹,听大哥一句劝,远离太子。” “大哥……” 黎语颜拧眉,她还能远离吗? “你若执意与太子在一起,往后要面对的敌人怕是更多,你可明白?”黎煜烨扫了一眼东宫马车方向,“妹妹,你与大哥说实话,你当真喜欢太子?” “大哥我……” 黎煜烨抬手打断她的话:“二弟已经告诉我,你与太子在一起,所谓的两情相悦,实则有缘由在。既如此,妹妹行事当理智!” “不瞒大哥,我与太子所谓的两情相悦,起因确实是想他在京城能护咱们王府一些。毕竟当时皇帝想要软禁咱们王府,对父王与大哥,皇帝亦起了杀心,我这才不得不如此。” 说话间,黎语颜头越来越低。 闻言,黎煜烨深深叹息,没想到妹妹与太子一道,原因在他! 心头钝痛骤升,他伸手捏住她的肩头:“妹妹,从今往后,大哥会护着王府上下,再也不需要妹妹以己之身去讨好太子。” 太子都不算个男人,缘何还要他妹妹去讨好? 变态! “讨好?”黎语颜很是不解,“莫非那晚,大哥看到了什么?” 黎煜烨尴尬地轻咳一声:“那晚你被太子抱在怀中,不光如此,你唇上有血,他喉结上亦有……” 黎语颜脑中轰地炸开,她亲他喉结? 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