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棺开,百鬼散,王妃她从地狱来》 第1章 喜棺开,人间我回来了 大雍朝,中元节当日。 户部尚书府内,红绸高挂,大红灯笼盏盏,俨然府上有嫁娶大喜。 女子凄厉的惨叫与府内外的喜气格格不入。 “放开我!放开我啊——” 身穿正红嫁衣的女子被人摁在棺材内,两指粗的木锥贯穿她的手掌,将她死死钉在棺内。 凄厉的叫喊,令人头皮发麻,女子浑身痉挛。 “为……为什么……”女子双目猩红,躺在棺材内,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熟悉又冷漠至极的脸。 穿着一身水红嫁衣的女子走到棺旁,俯视着她。 自古以来嫁娶,正妻穿正红,媵妾穿水红。 云玉娇俯视棺中人,讥诮掀唇:“为什么?你母亲红杏出墙,要不是因为你八字够阴,对父亲有用,你觉得父亲会养你这野种到现在,还让你占着嫡出大小姐的位置?” “呵,现在你要出嫁,父亲却让我给你当陪嫁!”云玉娇满脸怨毒,“凭什么我要因为你这野种,赔上清誉!” 云清雾痛苦挣扎着,满脸难以置信:“不!父亲不会这样对我呜呜……我不信、我不信……” 云玉娇看着她那凄艳绝美的脸,嗤了一声,幸灾乐祸道: “蠢货,这几个棺材钉可是父亲找道长特意炼制的,配上你的八字,钉死你,你就会变成活人煞能吸引数不尽的游魂野鬼,到时再把你送进厌王府,呵呵呵……” “父亲要为太子除掉厌王,养你这个野种十几年,这叫物尽其用。” 云清雾面色惨白,失声尖叫:“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就算我死了,云玉娇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就不劳姐姐你费心了。”云玉娇声音毒如蛇信,高高举起手里的木锥,狠狠刺入云清雾的胸口,怨毒之色化为得意: “太子殿下亲口允诺,只要我帮忙替他除了厌王这心腹大患,就会许我侧妃之位。” “你死之后,我母亲会被扶正,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哈哈哈哈!” 云玉娇拔出木锥,几滴血溅在脸上,看着棺中女子身体痉挛,胸口一个血洞汩汩涌血,鲜血洇湿棺材,直到对方停止颤动,双目再无焦距。 云玉娇嗤笑一声,擦去脸上血珠,满眼兴奋。 旁边装成婢女打扮的女道士开口:“二小姐收好这根沾了她心头血的木锥,待嫁进王府,时辰一到。本道助你焚了这木锥,定叫厌王府无人生还!” 云玉娇连连点头,示意周围人: “盖棺!” 棺材盖落下,棺木上被贴了个大红喜字。 外间,喜婆高唱着吉时到,唢呐声震天响,一口乌木棺材在声声喜乐中被抬了出去。 棺材后还跟着一个喜轿,云玉娇坐在轿子里,满脸得意。 今日中元,街上行人本就少,看到这送亲的喜队的行人都纷纷避开,嘴里念叨着‘晦气’。 谁家嫁娶还扛着一口贴着囍字的棺材,红事混白事,分不清喜和丧,简直犯忌讳! 中元节,鬼门开,阴阳交界,这一刹,生与死的界限更变模糊。 棺材内,女子双目怒睁着死去,蜿蜒的血洇满棺椁,枉死的怨气,化为诱食的饵,吸引着肉眼不可见的鬼物朝此而来。 无人察觉,送亲的队伍后方跟了几十道影子。 骤然,阴风刮过,天色突然阴沉,所有人背脊发寒,有人颤声道: “怎么一下子变冷了?” 声音一出,众人看着那口喜棺,更觉寒意往天灵盖上窜。 领头的管家赶紧道:“快!都走快点,赶紧把新娘子送过去!” 队伍众人顾不得吹拉弹唱,纷纷加快了速度,抬棺的人只觉得那口棺材越来越重,额头上都浸出了汗。 一滴血从棺材的缝隙处滴落,血液刚要滴落在地。 骤然。 送亲队伍所有人像被定住,有人的脚才刚刚抬起。 一道红影突兀出现在前方。 她穿着一袭红裙,像是被烈火焚灼过,赤足走来,手提一盏孤灯,风从她身后刮来竟卷着雪粒。 几步而已,她就出现在了近处,送亲队伍的众人却似瞧不见她一般。 “地判驾到,游魂野鬼退避。” 尾随送亲队伍的鬼物在看到女子的刹那,全都鬼哭狼嚎起来,吓得纷纷退走。 女子漆黑如墨的眼瞳望着棺内,似能看到棺内那个怨气深重不甘枉死的可怜女子。 “极阴身,枉死命,活人煞。” 她手指在棺材上轻点:“倒霉蛋,是你在唤我?” 一缕幽魂从棺内飘出,千疮百孔,形容恐怖,正是云清雾。 她双目淌血,怨恨到了极点。 “我好恨……” “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全部去死——” 红衣女子似笑非笑看着她,“可以啊,但你能给我什么呢?” 云清雾凄厉咆哮着:“哪怕魂飞魄散,尸骨无存,我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红衣女子偏头想了想:“尸骨无存就算了吧,正好我要回人间办点事儿,你的肉身归我,你的债,我替你讨了,意下如何?” 云清雾死死盯着红衣女子:“当真?” 那盏孤灯在红衣女子手中化为一根朱笔,笔尖一点猩红,似蘸着人血。 判官朱笔出现的瞬间,云清雾不知那是何物,但本能的感觉到了畏惧。 “以你怨气为墨,判官笔下无虚言,云清雾,此乃我对你的承诺。” “我愿交易!我愿!”声声鬼哭,云清雾的魂体连同怨气一起撞入笔中。 朱笔一点,红衣女子的身影化为雾气隐没进了棺中。 半个时辰后,厌王府前。 男人拥裘坐在圈椅上,玄色王袍盖不住骨子里投出来的骄矜持贵,深邃眉眼如浓墨重彩之画,俊美无俦。 只是面色太差,不时的重咳声,像是破烂风箱在抽气。 送亲的尚书府管家,在一众厌王亲兵的虎视眈眈下,双腿发软上前,拱手作揖: “王爷,小人奉命,将我家大小姐与二小姐送来,请王爷踢轿门。” 萧沉砚抬眸,未语先咳。 管家偷瞄,心里长舒一口气。 月前,厌王从北境被召回时,据说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一直闭门不出。 三日前,东宫特意赐下这桩婚事,尚书家两个小姐同嫁厌王,称得上恩宠。 只是这恩宠名为冲喜,但今儿一口棺材一个花轿,是冲喜还是催命,又或者名正言顺往厌王府安插钉子,明眼人都清楚。 谁让厌王萧沉砚还有个先太子遗孤,曾经的皇太孙身份在。他若是安分守己就罢了,偏偏还在战场上杀出名头,掌握了北境兵权。 萧沉砚重咳难止,身旁亲兵都面露担忧,近侍百岁更是气怒: “东宫赐婚,你们尚书府居然敢抬一口棺材来!存心想咒我家王爷死吗?” 管家连忙解释: “尚书府绝然不敢,突闻赐婚,我家大小姐惊喜过度,喜厥而亡。” “我家大人正是因为看重王爷,想着两位小姐纵未入门,也算是王府的人,生死都该由王爷做主,这才将这口喜棺一并送来。” “岂有此理!”百岁怒道:“就没听说过谁家嫁女儿,嫁个死人过来!” 萧沉砚似也被激怒,突然一声重咳,那口血连手帕也遮不住,血中似还带着脏器的碎块。 他脸色发青,双目紧闭,旁边亲卫立刻上前,惊呼着将男人抬回府中。 谁还顾得上尚书府送亲的队伍。 慌乱中,还是瞧着在萧沉砚身边颇有地位的青衫男人焦急道:“先把新娘子抬进来吧,到底是东宫赐婚。”言罢,他也脚步匆匆进府。 花轿和喜棺即刻被抬入王府。 青衫男子穿廊入府,拐过月亮门,一路下来,王府内气氛紧张,直到进了书房,扑面而来一阵热浪。 七月天,书房内燃着火盆。 却见刚刚还咳血晕厥的男人,正在漱口。脸上的病容不假,但那双眼却凌厉深邃。 一身龙章凤姿之仪,不减丝毫。 “王爷这演技,京中名角瞧见也得叫声祖师爷啊。”青衫男子竖起大拇指。 萧沉砚以锦帕压了压唇,睨向对方:“少说废话。” 幕僚兼大夫兼好友的司徒镜笑笑,眼神却冷下去: “消息不假,那口棺材哪怕没打开,我都能感觉到那股凶气。” “云后行这老狗,为了巴结太子,不惜搭上女儿的命,真够豁得出去的!” “两个新娘,一死一活,我估计活着那个今夜也会有行动,毕竟活人煞这玩意,须得血亲亲自下手,对方含怨而死后,再由那下手之人的血点燃怨气,招来百鬼。” 百岁端着药进来,顺口就呛了他一句: “司徒庸医你行不行啊,能不能解决掉那些脏东西?可别和你的医术一样,半壶水响叮当!” “瞧不起谁呢!”司徒镜拍案而起,“要不是我这玄医在,你家王爷这么多年,还能拖着一身寒症上马杀敌?” 笃笃笃。 男人指骨在桌上轻敲,斗鸡似的两人立刻哑火。 萧沉砚目色幽沉:“少聒噪,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 司徒镜笑笑:“那云玉娇所在的听雪院已被团团围住,棺材那边也有人盯着,时辰一到,咱们抓个现行!” 王府后院,棺材孤零零停着。 无人知,漆黑的棺木中,那些钉着女子四肢的木锥像被火焚烬一般,化为寸寸黑灰,消失不见。 女子身上的血窟窿逐渐愈合,一双眼骤然睁开,幽深诡艳,红唇轻勾,发出愉悦的笑声: “人间,我回来了。” 第2章 好久不见,萧沉砚 深夜后院。 厚重的棺材板直接飞了出去,一道身影从棺材内缓缓坐起,慢悠悠起身,红唇白肤,绝美的面容有着一种极致的诡艳感。 青妩扭动脖颈,适应着新的身体。 这具肉身被钉出好几个血窟窿,光是修复就耗费了她大半鬼力,这会儿,竟还怪饿的。 “现如今的活人倒是比鬼胆子还大,竟敢炼制活人煞这种东西,红白相冲,是准备引来一大群厉鬼,屠了这满府上下吗?” 青妩翘起红唇,判官笔出现在她右手,朱笔在指间一转,“于公于私,都得管了。” 她跨棺而出,明明周围有人把守,却视若无睹,全被鬼遮眼了。 以判官笔中的怨气为引,青妩径直走向云玉娇所在之处,从人身边经过时,没引起丝毫注意。 听雪院旁边的阁楼,占据高位,可以看清里面的动静。 司徒镜突然打了个喷嚏,“嘶……这阴风。” 萧沉砚望向院中某处,眼波微动,虽有夜色掩映,但刚刚他隐约看见的有一道红影。 那衣服,好像是嫁衣? 男人沉眸下令:“派人再去去看一看那口棺材。” 青妩朝阁楼的方向望去,红唇勾起,哟呵,挺敏锐的嘛。 她视线转回窗户,目光似能穿透窗棂 ,看清屋内人的一言一行。 “无双道长,时辰到了吗?”云玉娇坐立难安,这次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可不想给厌王当媵妾。 女道士一脸高深莫测:“二小姐莫急,时辰到了,贫道自会提醒你。” “召来百鬼真能血洗了厌王府?道长,此事关系重大,必须让厌王府鸡犬不留才行。” 云玉娇再三叮嘱:“还有你说需要用我的血去引燃活人煞的怨气,对我不会有损吧?事后那云清雾会不会化鬼找我麻烦?” 她眼里淬着毒光:“不能留后患,那野种也得魂飞魄散才行。” 女道士被问的心烦,但引动活人煞要对方配合,她压着不快道: “二小姐放心,这活人煞的木锥乃是我师兄无极亲手炼制,绝不会失手。” “至于云清雾的魂魄,呵,她的魂魄就是诱饵,等恶鬼一来,一鬼一口就把她吃干抹净了。恶鬼吃了怨气生魂,凶气大作,转头就会对活人下手!” 女道士面露得意:“到时候,这厌王府,有死无生!” 当然,她除外,至于云玉娇,呵,这个蠢货,做戏做全套,从一开始云尚书就没准备让她也活下来。 “好了,时辰已到,二小姐以木锥取血,贫道这就施法。” 云玉娇不敢耽误,狠下心,用木锥在掌心一剌,刺痛让她嘶了声。 旁边的女道士手持黄符,贴在木锥之上,口中念咒:“魑魅魍魉皆听我令,速速召来!” 黄符自燃,瞬间将整个木锥烧成灰,阴风大作,砰砰砰几声,门窗齐齐被撞开。 屋内阴风肆掠,似有数不尽的黑影冲入屋内,鬼哭狼嚎声隐约可闻。 云玉娇吓得惊声大叫,女道士神情骤变:“怎么回事!百鬼该是去啃噬云清雾的尸魂才对,怎会到我们这里来!” 除非,云清雾的尸魂也在这里! 念头一起,女道士浑身一寒。 像是黑夜揭开面纱,一只手从虚无中探出,直接掐住了云玉娇的脖子。 幽幽女声含着戏谑:“这么歹毒的心肝,挖出来下酒,怕是能馋哭阴司的小鬼儿。” 女道士失声:“云清雾!” “云清雾不是死了吗?难道是鬼……鬼?!!”云玉娇抖成筛糠,想要挣脱,身体却动弹不得:“道长救我!” 女道士快速镇定,冷笑:“好一个怨鬼,倒是贫道小瞧了你!二小姐别怕,她一只新鬼罢了,灭她易如反掌!” 女道士又拿出一道黄符,径直射向青妩,黄符贴在了她头上。 云玉娇感觉脖子上的力量消失,捂着脖子,呛咳着躲到女道士身后,连连大叫:“杀了她!快杀了她!!” “百鬼听令,给本道撕碎了她!” 阴风中,一道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烟从地上冒出来,汇成人形,宛如一个个直立立着的黑影,百鬼夜行! 女道士脸上的得意还没维持太久,就僵住。 “折腾半天,就这点能耐啊?” 贴在青妩额上的黄符被火焰灼尽,寸寸黑灰飘摇,她掀开美目,盯着女道士那张惊惧的脸,笑容诡艳: “微末道行,也敢招惹鬼物。” “不如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驭鬼?” 无尽鬼物匍匐在青妩脚下,在她身后聚集,滔天鬼气压的人喘不过气。 云玉娇吓得几欲昏死,女道士手忙脚乱的往外掏符。 “啊!!”她身上所有的黄符全都自燃了起来,下一刻,诡异女声响起。 “敕令,百鬼入窍。” 云玉娇和女道士身体齐齐一僵。 青妩身影已至近前,判官笔在两人眉心一点。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敢将别人做成活人煞,引百鬼害人,那我就送你们一场热闹,让你们亲身体验下这滋味!” 判官笔落下,百鬼入体。 一道道鬼影撞入两人身体。 “鬼门关闭前,这两具恶毒皮囊脏心肝就送你们玩儿了,给我好好玩,尽情享乐。” 青妩说着,朱笔轻摇,一个残破的鬼影从朱笔那飘出来,正是云清雾。 她鬼眼流血,死死盯着两人。 青妩:“机会给你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云清雾尖叫着,率先冲入云玉娇体内。 阁楼上,司徒镜大叫一声“不好!” “情况不对,鬼气怎会都冲这边来了!” “王爷!”百岁疾跑进来,面露惊慌:“棺材里的尸体不见了!” 萧沉砚想到之前瞧见的嫁衣红影,当机立断:“入院!” 萧沉砚带人入院,率先听到的却是女子戏谑诡艳的愉悦笑声。 眼前之景,更是震撼众人。 云玉娇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嗬嗬嗬的笑,转瞬又尖叫起来:“滚出去!从我身上滚出去!” “啊啊啊,好脏,好多脏东西——” “去死,都去死——” 她疯狂抓挠,硬生生从自己脸上撕扯下一条条肉来,又以头撞地,撞得鲜血四溅。 那女道士在花坛里刨土,刨出一条条蚯蚓不停往嘴里塞,突然嗅到血气,她嘴里发出野兽的叫声,四脚并用的朝云玉娇扑去。 “肉!给我肉!肉啊——” 她抱住云玉娇的脸,一口咬下,撕掉大块血肉,又咬住对方的脖颈,形同恶狗。 惨叫声,嘶吼声,响彻不觉,鲜血四溅,一时间分不清是人还是鬼。 偏偏这种恐怖场景下,还有一人不断鼓手叫好,娇笑连连。 青妩倚门而立,猩红嫁衣像一张刚剥下来的血淋淋人皮,她手指把玩着丝绸般的长发,抬眸望向男人,“哎哟,可算来了啊。” 萧沉砚对上那双戏谑诡艳的黑眸,他身边的人却觉汗毛倒竖,亲卫们纷纷长刀出鞘。 司徒镜握着罗盘的手在发汗。 青妩像是看不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突然啧了声:“子时到的也太快了。” 她响指一打。 院内发疯的两人身体一僵,转瞬如羊癫疯发作般倒地抽搐不止。 周围灯笼内的烛火疯狂摇曳,像是有疾风思肆虐,偏偏没任何人感觉到有风在吹。 倒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抽搐的两人身上飞离而出。 怪相持续了整整十息,女道士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至于云玉娇,她被前者咬破了喉管,脖子汩汩冒着血,显然没救了。 青妩悠悠起身,无视那些对准自己的刀尖,目不斜视的跨过云玉娇的尸体,站在了萧沉砚面前。 青妩翘起红唇:“终于见面了啊,王爷。” 好久不见,萧沉砚。 第3章 故人相逢却不识 还没等青妩有别的动作,一把把刀就对准了她。 青妩挑眉:“厌王府的人就是这么对自家王妃的?” “退下。”男子声音响起。 亲兵们才放下刀,一双双眼警惕无比。 青妩并不在意,她由始至终都盯着萧沉砚。 呵,一身血气,偏又阴风入骨,煞气破命。换成普通人怕是早就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难怪他的对头要搞什么活人煞,借用鬼物的力量杀他了。 不过这身煞气嘛,对她倒是大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近侍百岁不善地问道,这女人太邪门了。 还一直盯着王爷不放,莫不是想吸王爷的阳气?! 青妩视线在百岁的娃娃脸上停留了几息便挪开,直勾勾瞧着萧沉砚,伸出手状似要抚摸对方的脸: “我是人是鬼,王爷你觉得呢?” 萧沉砚扣住她的手腕,感受到了她脉搏的跳动,眼中的审视未减丝毫。 “看来是相府弄错了,王妃原来还活着。” “是啊,新婚之夜,死了多不吉利。”青妩也笑着,“白事变喜事,王爷开心吗?” 萧沉砚语气不可捉摸,“开心?” 青妩笑出了声,顺杆往上爬:“这么开心,不如接着洞房?” 此话一出,王府众人险些噎住。 萧沉砚扣住她脉门的力量渐重:“本王倒是好奇,王妃是怎么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青妩隆眉嘶了声,神色埋怨:“疼~王爷好歹怜香惜玉些啊。” 男人不为所动,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青妩心里啧了声,这才回答:“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不是我妹妹吗?” 她颠倒黑白,眼都不眨:“尚书府嫁女,一生一死,现在我活着,死着嫁进来的,自然就是我妹妹咯。” 萧沉砚:“鬼话连篇。” “鬼话还是人话,有用不就成了。”青妩被他扣住手腕,顺势朝他靠近,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周围亲卫握刀的手越来越近,只要青妩敢有半点异动,他们立刻出手救驾。 “说起来,王爷还该感谢我呢。瞧见那昏过去的妖道了吗?” 青妩红唇一努:“这人啊,想在王府施法害人,结果自作自受,王爷可要把人带下去好好审查才是。” “唉,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我妹妹诈尸从棺材里爬出来了,可怕可怕。” 她说着,拍了拍心口。 萧沉砚审视她片刻:“王妃可真是给了本王好大一个‘惊喜’。” “惊喜收到了,王爷是不是该回点礼给我?” “王妃想要什么回礼?” 青妩顺势直接倒进萧沉砚怀里,嗅到了他身上浓郁的煞气,她眼底幽光一闪,抱紧了他的腰:“春宵一刻值千金,就拿这千金当回礼呗。” 女鬼入怀的萧沉砚却镇定不变,他握住女人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杀意在眼里掠过,眸色难测。 周围抽气声连连。 萧沉砚目色幽沉,“王妃之邀,本王自当奉陪。”他倒要看看,她是人是鬼。 “我受惊过度,走不动路了,烦劳王爷抱我回房。”青妩娇笑:“王爷瞧着也不像重伤快死的样子,总不会抱不动我吧? 此话一出,气氛更加冷凝。 萧沉砚垂眸看了她一眼,却是将她拦腰抱起,抱起她的瞬间,脖颈处一痒,被人用指甲挠了挠。 萧沉砚脚下微顿,眸色又冷了几分。 百岁在旁边几度想要开口,却被司徒镜拉住。 等萧沉砚抱着青妩离开,百岁没好气道:“你拉着我干嘛!你这庸医,说好的万无一失呢!那云清雾肯定不是人,她万一对王爷下手怎么办!” 司徒镜:“你咋呼什么,没见你家王爷自个儿都不怕嘛!” “他都敢主动献身,你愁个啥!” “倒是那妖道,赶紧抓下去拷问。” 司徒镜说完,这才追过去,转身脸色就变幻不定,嘴里喃喃自语:“萧沉砚你个不怕死的,真不怕被女鬼吸个精尽人亡啊……” “怪哉,萧沉砚身上有那串佛珠在,真是鬼的话,近身不会没反应啊……” 婚房门一关。 萧沉砚将人放在榻上,刚要起身,就感觉到对方的拉扯,他眼底幽光沉没,没有抵抗,任由对方将他拽上榻,身上一重,他眉头微蹙。 抬眸冷冷看着这个胆大包天,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女子。 青妩似挑逗撩拨,浑然不觉自己在危险边缘疯狂试探。 她手指一点点向下,划过锁骨,“七月天,王爷就穿上狐裘,这么怕冷啊?” 抬眸对上那双幽沉凤眼,她勾唇一笑,“要我给你暖暖吗?” 男人的手扣住她手腕脉门,青妩瞬间被拽得倒在了男人怀里,男人另一只手落在她后脖颈处。 状似摩挲着她的肌肤,实则暗藏杀意。 以男人的手劲儿,可以轻而易举捏断她这具肉身的脖颈。 “王妃现在的样子,倒真像极了山野间吸人精气的艳鬼,没心没肺。” 青妩不怒反笑,顺势趴在他怀里,贴在他颈侧,嗅着他体内的煞气,眯眼道:“王爷不喜欢吗?我可是刚帮你解决了一个麻烦呢。” 萧沉砚偏头,与她四目相对。 “你不是麻烦?” “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萧沉砚眸色幽沉:“本王有伤在身,恐怕要让王妃失望了。” “可我觉得王爷身子还怪不错的诶。” 青妩缓缓贴近,娇艳的唇就要贴上男人的薄唇时,萧沉砚放在她后脖颈上的手陡然用力了几分。 不痛,但威胁意味十足。 两人四目相对。 青妩笑容妩媚,眼神戏谑。 萧沉砚眼神幽冷:“王妃好意本王心领了,但若将病气过给你就不好了。” “这样啊,好吧。”青妩面露失望,收手得异常果断:“那便早些就寝吧,王爷。” 说完,她睨了眼他手腕上的佛珠,嗤笑了声,兀自起身去了内间的盥室洗浴。 萧沉砚目视她背影消失,听着从盥室内传出的水声,看着手腕上的佛珠。 这佛珠乃高僧所赠,可驱煞克鬼,若遇邪祟,佛珠便会发烫。 但从这女人与他接触至今,这串佛珠都没有反应。 男人幽沉的凤目里掠过一抹淡淡的疯狂,他直接将佛珠摘下放在远处桌上,就连从不离身的匕首,也放到远处。 撤去所有防范和武器,接下来,就看他那位不知是人是鬼的王妃,会怎么做了? 盥室内早备好了热水,青妩泡在浴桶内,右手处的朱笔在指间翻转。 突然,朱笔不动了。 一道声音在青妩脑中响起,带着气急败坏:“说好的只是中元节来人间玩玩,你居然私自留下,还借尸还魂!” “府君爷爷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打断我的笔骨头,呜呜呜,青妩坏鬼你欺我年幼无力!” “吵。”青妩把判官笔丢进水里,听到了一阵吐泡泡的声音,等把判官笔捞出来,笔毛都分岔了。 判官笔声音更尖锐了:“你虐待笔!大坏鬼你过分了,我要告状!回阴司后我一定要和你拆伙!” 青妩嗤笑,“真要拆伙?那以后我抓到的恶鬼可不给你吃了。” 判官笔:“……” “外头那男人身上的味儿你没闻着?入骨阴风,夺命煞气,吃了大补不说,还能涨道行,你就不心动?” 判官笔:“本笔刚正不阿,只判因果善恶绝不会被收买的……哧溜……” 青妩:要不是听到你咽口水的声音我就信了。 判官笔:“别以为当笔的就没脑子,你重回人间不就是为了找到你上辈子父母和兄长的魂魄吗?” “死后前尘尽消,你是天命阴官,注定了永生永世属于地府,人间轮回一遭只是历劫,何必执着?” 判官笔喋喋不休:“放着下面的二把手不当,你老惦记人间短短十几载的野爹野娘野兄长,你就是自讨苦吃!” 青妩眼中煞气陡现,捏住判官笔的手一用力。 判官笔立刻叫饶:“错了错了,我口不择言,我错了!” “不过我话糙理不糙,人间事归人间帝王管,你上辈子历劫时的父母兄长死后没有魂归地府,自有因果,你非要闯进这因果,迟早遭报应。” “报应?”青妩嗤笑,闭上了眼,声音慵懒戏谑:“我既是天命阴官,手持判官笔,判的就是因果,若有报应,只管来便是,我还怕它不成。” 判官笔沉默,片刻后道:“那你帮外面那尊杀神又是为了啥?别说是为了煞气,他身上的煞气是会让你嘴馋,但你不差那点道行。” 青妩偏头朝外间看去,湿发在指间轻绕:“还个人情。” “原来是故人啊!”判官笔语气一变:“你快和我约法三章,不能主动坦白自己身份。阴阳有序,人鬼之间泾渭分明,本就不能有牵扯!” “这点你必须答应我。” “行行行,答应答应。” 青妩回答得敷衍至极,她不主动说,但若是萧沉砚认出她来,那就不算她的责任咯~ 只是,萧沉砚还记得她吗? 毕竟上辈子她死太早了,才十二岁呢,那会儿萧沉砚也才十七。 易地而处,哪怕当年她没死,隔了十年再重逢,怕也面对面却不识了吧。 谁能想到,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大雍最惊才绝艳的皇长孙,短短十几载而已,竟变成如今冷厉恣睢的模样? 第4章 磕着嘴了 青妩穿着寝衣出去,一眼就瞧见桌上的佛珠和匕首。 玩味笑意从眼底掠过,青妩看着榻上背对自己躺下的男人。 判官笔声音在脑中响起: “他好勇哦~主动丢掉这克鬼的佛珠,还背对你装睡,引你上钩呢~” “阿妩坏鬼快去吸干了他!” 青妩没理判官笔这厮,走到床边。 “王爷睡着了?” 萧沉砚纹丝不动。 青妩勾唇一笑,甩掉鞋子,也上了床,她指风一动,屋内的龙凤烛就熄灭了。 重归黑暗的那一刻,萧沉砚掀开眸。 这女人明明是先上床,烛火才熄的,是如何做到的? 之前他握住她手时,曾悄然查探过,脉搏正常是活人没错,但体内并无内力的存在,不是练武之人。 所以,当真是恶鬼借尸还魂? 思索间,一只手爬上他腰侧: “王爷你真的睡着了吗?” 一具娇软女体贴近,近到隔着单薄里衣,萧沉砚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曲线。 男人眸底翻涌着幽冷情绪,身体却很放松,像是黑夜里蛰伏的兽,等着猎物下一步动作。 他给了她近身的机会,就看她准备怎么做。 “我有点冷,王爷是男子,阳气足,给我供供暖呗~”说话间,女子的身体贴的更紧了些。 一道冷风轻抚过萧沉砚耳后。 萧沉砚感到森森鬼气,听到女子陡然阴森的语调:“不理我啊,不理我就把你吃掉~” 诡异困意突兀袭来,他惊觉不对,骤然握住女子在他腰间作怪的手。 来不及有更多动作,人就昏了过去。 “嘁,让你装,让你试探,我让你如愿以偿。”青妩抽出手,把人扒拉了过来,对着男人的俊脸一顿搓扁揉圆。 判官笔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确定了,你和他之间不但有恩,还有怨。” 青妩哼笑,恩嘛,是有的。至于怨嘛,也不少。 谁让上辈子,他老仗着比她大几岁,人高腿长,说她是个小豆丁! 还常常趁她不注意掐她的脸,说她包子脸最好掐。 呵,现在谁掐谁? 把那张俊脸掐出好几个红印子,青妩神清气爽,这才开始干活,她解开萧沉砚的里衣,就看到他腰腹缠着绷带,有血迹洇出。 胸膛、肩头、锁骨……肉眼能瞧见的地方,全是伤疤,新伤叠旧伤,触目惊心。 青妩美目颤了颤,只看这些伤口,就知他这十年来过得多不容易,细指不禁抚过那些伤痕。 判官笔:“啧啧,命是真硬啊,还好普通人不像他,不然多影响下头业绩创收。” 青妩翻了个白眼,直接用判官笔蘸了点他的血:“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好好尝尝他的血,看看他身上到底怎么回事?” 判官笔先是呸了几声,又哧溜口水闹着再来点。 最终在青妩凶狠眼神的注视下,找回求生欲。 “他身上的夺命煞至少十年了,否则不至于到阴风入骨这地步,看得出他身边应该有玄门的人,在帮他克制煞气,但收效甚微。” “能压住这满身阴煞呢,九成还是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和常年战场厮杀沾染的一身杀气。” “毕竟~鬼也怕恶人嘛。” “不过,长年累月被阴寒侵蚀,盛夏也如隆冬,他居然没疯,阿妩坏鬼,你这老熟人意志力怪变态的嘛。” 青妩红唇翘起,带着那么点骄傲:“那是~” 判官笔:夸他你骄傲个什么劲? 青妩一巴掌扇判官笔笔身上:“废话什么,让你尝他的血,是让你追踪他身上的夺命煞是谁下的。” “麻烦死了,用你的阴官印查一查不就知道了。” 青妩翻白眼,要是动用阴官印,下面不就知道她偷溜来人间了? 判官笔心知肚明,道:“给他下夺命煞的人有点手段,首尾收拾的干净,追踪不到,不过气息我记住了,若遇见的话,肯定能认出来。” “要你何用!”青妩把判官笔扇开,凑近萧沉砚那张俊脸,咕哝了句: “看在小时候的交情,帮你一把。不然谁管你死活……” 萧沉砚虽然被青妩用鬼力弄得昏睡过去,但他的确意志力惊人,一直试图醒过来。 就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隔着雾,他隐约能听到女子的嘀嘀咕咕,甚至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作祟。 但身体不能动弹,也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 昏沉间萧沉砚感觉到有清冷的气息靠近自己,像是初雪时雪粒落在唇齿间的味道,带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那香气莫名熟悉,似乎在记忆里出现过。 这香气……属于谁? 这一分神,意识陷入磅礴大雾,变得浑噩。 那香气一点点勾走他体内盘踞多年,如跗骨之蛆般的寒意,他下意识的,将那缕香气握紧,又握紧了些…… 昏沉间,他似乎听到了女子的闷哼。 青妩本只是轻覆在他唇边替他吸走煞气,不曾想男人突然抱紧她的腰,猝不及防下,撞上了他的唇。 青妩撑起身,恼恨的瞪了眼那张俊脸。 “睡着了后,还学会占人便宜了!” 嘴巴被撞的有点疼,青妩揉着唇,眼露狡黠,指甲在男人脖颈处挠过,留下几道暧昧的红痕。 然后…… “走你!” 她一脚将萧沉砚踹下床,男人咚得一声滚到床下,她摆出个大字型,舒舒服服占据整个床榻。 意识浑噩的萧沉砚也被这一脚踹的清醒了半截儿,他清楚的听到了那声‘走你’! 紧闭的眼帘下,眼珠动着,却怎么也睁不开,身体依旧无法动弹。 床上,青妩被子一盖,呼呼大睡。 屋内回归安静。 直到黎明破晓的那一刻。 萧沉砚感觉身上的束缚一消,骤然睁开眼,入眼是头顶的雕花藻井。 他撑臂坐起,凤眼泄出情绪,看着自己大敞着的里衣,同时感觉到了脸疼、脖子疼、以及……背疼腰疼。 身上新增的疼痛,与旧伤无关。 倒像是在地上滚出来的,至于脸上和脖子上的,到不清楚原由。 萧沉砚望向床上那个睡得正香的身影。 女子睡得四仰八叉,毫无睡姿可言。 他眼神晦暗难辩,走到床前,几息后,理智占据了杀人的冲动。 昨夜他是怎么睡着的? 睡着后又发生了什么? 这女人……把他踢下了床? 越想越觉得荒唐,但是,昨夜这女人有机会可以杀他,却没动手? “王妃……”萧沉砚克制着语气。 床上女子秀眉一蹙,美艳容颜露出了不耐,直接翻身,铺盖一卷,盖住头,继续睡。 萧沉砚:“……云、清、雾!” 被窝里:“吵死了,你出去!” 萧沉砚:“……” 除了十几年前他被夺去皇太孙身份,获赐一个羞辱式的‘厌王’封号,在北境掌兵这些年,还真没人用这种口吻与他大小声过。 情绪再度翻腾上来,越是盛怒,他神色越是平静。 “王妃是要本王亲自动手,请你起床吗?” 被子从内被掀开,露出女子那双含怒的黑眸,脸上睡意未消,气鼓鼓的样子像只被扰了清梦,炸毛的小兽。 昨夜就不该只把你踹下床,应该把你堵住嘴捆起来钉墙上! 青妩皮笑肉不笑:“王爷年纪不大,倒和老人家一样,觉少得很嘛。” 萧沉砚冷笑:“本王有伤在身,也想多睡会儿,却不知怎么到了地上,不如王妃给本王解释解释?” “王爷你还要我解释。”青妩状似惊讶,捂住唇,突然嘶了声。 萧沉砚这才注意到她唇上破了个口子,嘴唇也有些红肿,眼皮抽了抽。 心里生出一种不详之感。 就见青妩一脸娇羞,媚眼如丝的望着自己,语气暧昧:“王爷昨夜对人家做了什么,难不成都忘了吗?” 第5章 王爷你是不是男人 萧沉砚:“……” 他想到了昨夜意识浑噩间,撞入口鼻间如初雪般的清冷香气,那香气此刻似又翻腾起来,无端让他身体生出一种诡异的燥热。 像是有一团火,冲入了脑海。 砰—— 青妩看着男人阴沉着脸摔门离开,翻了个白眼,骂了句‘小样儿’,继续蒙头睡觉。 门外,亲卫们提心吊胆守了一夜。 百岁见人出来,一口气松到一半,哽在喉头,其余人也是见了鬼的表情,都齐刷刷盯着萧沉砚的脸和脖子。 萧沉砚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紧了紧大氅:“先去书房。” 只是半路上,就有亲兵来报,云后行登门了。 萧沉砚目露讥诮,看来对方也是等了一夜,没等到他的死讯,这就沉不住气了。 “那个叫无双的女妖道,可审出了什么?” “人还昏迷着呢,上了刑也不肯醒,瞧着倒不像是装的。”司徒镜道。 萧沉砚脚下微顿。 司徒镜耸肩,“能试的法子我都试了。”他意有所指的努了努嘴:“没准是新进府的那位不愿让这女妖道醒来也说不准。” 萧沉砚眸底幽光掠过。 “直接把云后行领去摘星院,另外,把云玉娇和那口棺材也抬过去,让云后行这当爹的好好认认女儿。” 当爹的总能判断得出女儿是真是假,是人是鬼。 他也想瞧瞧,‘云清雾’这个女儿,看到云后行这‘好父亲’后,会有什么反应? …… 摘星院,云后行看到棺材内死状凄惨的云玉娇时,膝盖骨登时软了。 他望向坐在廊下拥裘喝药的男人,眼中隐有泪光浮动,先声夺人:“王爷!我好好的女儿嫁入王府,怎么就死了?!” 萧沉砚放下药碗,俊脸上病气深重,一身锋芒锐气似都被磨平了,只是一开口,依旧给人极重的压迫感: “云尚书健忘不成,从你府上抬来的棺材死人,现在管本王质问人为何会死?” 云后行惺惺作态:“昨日我尚书府嫁女,我大女儿出嫁前喜厥而亡不假,但我二女儿玉娇嫁进来时可是个大活人啊!” “是吗?”萧沉砚故作惊讶的挑眉。 百岁呀了声:“云尚书记错了吧,明明活着嫁进来的是大小姐,死了的是二小姐啊。” 云后行愕然,此行与他同来,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年轻道士也猛的睁开眼。 这道士名叫无极,正是昨夜跟在云玉娇身边那女道士的师兄,更是炼制出活人煞的元凶。 昨夜他感觉到活人煞成功引动,按说厌王府在劫难逃,但事出反常,加上师妹也没消息传出。 故而今早他才随云后行一起过来。 云后行当即道:“不可能!躺棺材里嫁进来的明明是我大女儿云清雾!” 笃。 萧沉砚指骨敲了敲桌子,“这倒是奇了,昨夜与本王成婚的是个死人不成?” 云后行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下意识看了眼无极。 昨晚究竟什么情况? “来人啊,请王妃出来,见见她的父亲。” 屋内。 青妩早就被吵醒了,她只是慢腾腾的收拾梳洗,没急着露面罢了。 “心眼儿够脏的。” 不愧是你萧沉砚,挺会给我找事儿。 但是,云后行这蠢货自己送上门也好,省得她还要跑一趟了。 青妩推门而出,迎上云后行那震惊的视线,笑的灿烂极了:“哟,父亲大人来了啊~” 云后行面色剧变,下意识后退三步,险些脱口而出: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无极发出厉喝:“何方鬼物,敢在王府作祟!” 百岁佯装震惊:“什么鬼物?这不是云尚书你的大女儿,咱们府上的厌王妃吗?” “不!她绝不是我的大女儿!”云后行惊惧交加:“她是鬼!她肯定不是人!我大女儿云清雾昨天就死了!” “我知道了,定是这恶鬼害死了我的玉娇对不对!” 道士眼里浸出怨毒,也死死盯着青妩:“贫道刚刚一进王府就感觉鬼气弥漫,料定有恶鬼在害人,这下找到源头了。” 云玉娇死了,无极估摸着自己师妹也折了。 “这位是?”萧沉砚睨向无极。 “贫道法号:无极。” 萧沉砚眸子微眯,司徒镜心领神会,没多时,一个婢女打扮,昏迷不醒的女人被抬了进来。 正是无极的师妹,那个叫无双的女妖道。 无极面色一变,当即上前,厉声质问:“我师妹怎会变成这样?” “师妹?”萧沉砚面上似带困惑:“此女难道不是云二小姐的陪嫁?” 他语气漫不经心:“本王还道此女忠烈,她不舍旧主,欲要下去和云二小姐做个伴,触棺晕死在边上,怎么也唤不醒。” 无双被抬上来前就被捯饬过,只有额头上的外伤在,瞧着还真像萧沉砚说的那么回事。 无极却知绝不可能。 他当即查看自家师妹的情况,一查之下,竟是三魂七魄都被鬼气钻成筛子了,表面看着还活着,实则已是活死人一个。 无极惊怒交加。 下一刻,男人喜怒不明的声音响起,话锋中暗藏的杀意却让人如坠冰窖。 “此女既是你师妹,那便并非寻常陪嫁婢女。” “本王现在倒是好奇,尚书房陪嫁进来一个女道士,存的又是什么什么心思?” 戗—— 周围的黑甲卫齐齐亮出刀刃。 云后行和无极心头都是一凛,惊惧不定的望向萧沉砚。 却见男人淡然坐在太师椅上,纵然病气不减,手捻佛珠,藏在骨子里的煞气凶色,却再也遮掩不住。 “云尚书,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云后行汗流浃背,与无极交换一个眼神,指着青妩:“都是她!是她在害人!” 无极快速道:“我师妹陪嫁入王府,绝无害人之意,实在是因为昨儿那日子太过特殊,她是担心有恶鬼破坏了婚礼,这才跟着嫁进来的。” 无极说的是义正言辞,面上还露出悲痛之色:“不曾想,我师妹还是被害了!”他怨毒的看向青妩,厉声道: “王爷有所不知,此等能借尸还魂的恶鬼,最会蛊惑人心,施展鬼遮眼等邪术干扰人的神智。” “她残杀玉娇小姐只是个开端,之后势必日日要食活人心肝,才能逗留人间。” “此鬼不除,后患无穷啊!” 无极道士说的言之凿凿,云后行也连连点头:“对!这恶鬼杀我女儿,不能让她留在人间继续作恶!” 两人本就是一丘之貉,现在笃定了‘云清雾’诈尸报仇,那这尊恶鬼最想杀的肯定是他们。 谁让他们是活人煞的元凶。 若不尽快除了她,他俩肯定会死在厌王府等人前头! “哪来的牛鼻子道士,空口白牙,你说我是鬼?我便是鬼了?”青妩嗤笑。 无极道士拂尘一扫:“还想狡辩,贫道这就让你现出原形!” 他拿出五张黄符,黄符无火自燃,对着青妩直射而去。 劲风骤袭,那五张黄符唰啦被吹向无极,一张黏在他袖子上,顷刻火焰大作。 无极惊叫一声,赶紧脱下外袍,眼神凶狠:“好一只恶鬼!道行不浅!” “好一个狗道士,胆子不小。”青妩讥笑,睨向萧沉砚,眼神挑衅:“我说王爷,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上门骑脸污蔑你王妃?还是不是男人?” 一声喜怒不明的冷哼,萧沉砚手捻佛珠,站起了身。 他身量极高,接近一米九,眼神幽冷如鹰视狼顾,神情冷下来后,那种压迫感更是让人呼吸停摆,不敢与之对视。 云后行和无极背后都是一凉。 两人只顾着对付青妩,倒忘了,这个男人,比鬼还危险。 萧沉砚手里捻着佛珠,语气幽沉: “王妃所言有理。” “云尚书和无极道长既笃定王妃是鬼,那就拿出实证,如若不然……” 戗—— 不久前刚收刀回鞘的黑甲卫们又齐齐拔出了刀,刀锋对准云后行和无极。 萧沉砚:“那就都去当鬼好了。” 青妩挑眉。 云后行和无极呼吸一窒,后者咬了下牙:“贫道自有办法证明,恶鬼畏火,只要架起柴堆,点燃大火,附身的恶鬼,自然会被逼的显形!” “傻逼,活人就不怕火了?”青妩嗤笑:“是个人丢柴堆上被火烧,不是鬼,都能给烧成死鬼。” “你何不建议直接砍了我的头,看我还能不能接着喘气儿?” 青妩白眼一翻:“蠢出生天的东西。” 无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王府众人险些笑出了声,谁料青妩话锋一转:“不过,要让我心甘情愿受这烈火考验,也不是不行。” 无极心里咯噔。 青妩直勾勾盯着他,笑容诡艳: “就我一个人上火刑架多无趣啊,按你说的,鬼才怕火。反正你是人,你不怕火烧,那就一起呗~” “你要是怕的话,那就说明你不是人。” “不是人~那就该一刀砍死!” 无极脸色大变,慌乱中,就听萧沉砚下令: “来人,架柴,点火!” 第6章 玩火?让你知道什么是行家! 两个柴垛很快堆起,中间还有个台子,支着一个十字架。 无极和青妩都被绑在了木架子上。 柴堆上被浇上火油,熊熊烈火很快就燃了起来。 无极嘴里一直念念有词,手里还快速掐着指诀。 烈火点燃之时,他睁开眼,挑衅环顾所有人,目光在萧沉砚脸上逗留了片刻,最后落到另一侧的青妩脸上。 区区恶鬼。 区区一群凡夫俗子罢了。 真以为这点火就能要了他的命! 活人煞失败又如何,今日他就将计就计,用这场大火焚了王府! 让厌王和先太子一样,都葬身火海! “无量天尊,祝融借火。”无极口中一吒,下一刻,青妩那边的火浪暴起,火舌瞬间卷住木台,眼看就要烧伤青妩的裙摆。 噼啪! 火星骤然炸开,竟是以青妩为中心朝周围卷起,那火如长蛇,像是有意识似的,竟是在整个院子游走。 下一刻直奔萧沉砚的方向而去。 旁边的侍卫早有准备,一桶桶水泼来,挡住火舌。 “王爷小心!” 萧沉砚沉稳如旧,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他看着这择人而噬的火舌,想起了十年前东宫那场无端出现的妖火,也是如此追击着人,将东宫所有人焚烧殆尽。 无极得意无比,昂声道:“王爷可要小心了,这恶鬼道行极高,她这是要拉所有人陪葬呢!” 青妩目色幽冷地看着无极,自然清楚他之前的小动作:“你很喜欢玩儿火嘛。” 判官笔咆哮:“这狗道士,想趁机烧死所有人,还要把黑锅丢给你!” 青妩当然清楚。 玩火? 不好意思,她在阴司里也是个玩儿火的行家。 “祝融之火,专克邪魔,刚正不阿。”女子声音幽冷,森然而威严:“借火神之威,作恶者,必引神怒,反噬自身!” 无极脸上的得意骤僵。 那满院游走的火蛇突然停住,原本他所在的柴垛火势最小,那一瞬,火蛇全部收拢,齐齐燃向他所在的柴垛。 火光冲天而起,卷起烈焰。 “啊啊啊!!怎么回事!”无极惊叫连连,顾不得再伪装了,双手快速掐着指诀:“无量天尊,请祝融去火,请……” ——哪来的狂徒,敢借火神之势作恶! 一个带着恐怖威压的声音,在瞬息间出现在所有人脑海中。 所有火焰飘摇间形成一道魁梧火影。 所有人都惊讶得瞪大眼,无极更是浑身颤抖,难以置信。 “火、火神?” 不、不可能啊,以他的道行怎么可能请得动火神?就连他师尊也没这个能耐啊! ——凡尘妖道,敢借火神之名行凶,该杀! “不!!火神恕罪,我错了!我——啊!!!” 所有人火焰直冲无极而起,顷刻间将他淹没,他在火焰中惨叫不已,苦苦求饶,却没丝毫作用,只是几息功夫,一个大活人就被烧成了焦炭。 残余的火星飘摇,飘到了青妩的近前,围着她绕了一圈,最后落在绑住她双手的绳索上。 绳索断裂,青妩揉着手腕,扭了扭脖子,嗤道:“玩火自焚。” 她抬眸,对萧沉砚的视线相撞。 那一刹,她似乎在男人那双幽沉的眼里看到了一簇狂燃而起的炽火。 熊熊燃烧着,令人生畏。 青妩忽而勾唇:“王爷,妖邪已遭天谴,我的清白,证明了吗?” “自然。”萧沉砚深深看着她,手指紧捻着佛珠。 十年前,先太子自焚东宫,那场无端出现的大火,在今天,终于有了眉目。 萧沉砚骤然起身,大步朝青妩走去。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云清雾,是人是鬼,萧沉砚都在她身上看到了拨开迷雾的希望。 青妩眼波忽然一转,在萧沉砚将要走近时,她唤道:“萧沉砚,接住我。” 那一刹,萧沉砚身体僵了下。 记忆中,多年以前,有个小姑娘也曾站在高处对他说过同样的话,然后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怀里。 恍如隔世,记忆与现实重合。 萧沉砚下意识接住了青妩,大手不自觉收紧,凤目深深地凝视她。 “你是谁?” “你的王妃啊。”青妩一眨眼。 冷意爬上眉梢,萧沉砚松手后撤,与青妩保持距离,眼神锐利而幽沉。 这时,云后行被亲兵押解着过来。 “王爷,臣冤枉——臣什么都不知道——” 堂堂正二品户部尚书,被两把长刀架在脖子上,吓得瑟瑟发抖。 “先是将死人嫁入王府,又带妖道入王府行凶。” 萧沉砚走上前,接过亲卫递来的刀,刀尖对准云后行心脏,一点点上挪,刀锋抬起云后行的下巴:“云尚书,谋害皇族,死罪!” 云后行哪敢认:“误会,真的都是误会!” “臣也是被蒙蔽的,臣不知那是妖道,臣是担心王爷,今日才带他过来的……” “担心?我还以为,父亲是上门来收尸的呢。”娇笑声让云后行僵住。 青妩将他的恐惧尽收眼底,眼神幽冷:“我说父亲啊,现在可记清楚了,嫁进来的死女儿是谁?” “是……是玉娇……”云后行点头如捣蒜:“死了的是她,是她。清雾你原谅父亲,父亲我也是被蒙蔽的……” “咱们是父女啊,骨肉相连,我也是心疼你的啊……” 青妩目露讥笑。 蠢出生天的东西,还当她是云清雾诈尸呢。 便是真的云清雾,瞧见他那狗样子,也只想生吞了他。 “是啊,谁让咱们是亲父女呢,亲人间哪有隔夜仇。” 她幽幽笑着,“再说,好歹你也是王爷的岳丈,王爷大人大量,也不会真要了你的命。” “是吧,王爷。”青妩冲萧沉砚眨了眨眼。 萧沉砚眸色幽深,他不认为眼前的‘云清雾’会轻易放过云后行。 “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本王不是不能宽恕云尚书这次的冒犯。” 云后行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去,就听青妩道: “那我替父亲谢过王爷了。” “不过我与王爷新婚大喜,府上留口棺材和死人多晦气,既是出嫁前就死的,那玉娇妹妹可算不上王府的人。” 阴风骤然刮过。 一道鬼影从青妩脚下飘了出来,赫然是云清雾的鬼魂,她怨毒的盯着云后行,飘进了棺材里。 萧沉砚感觉到了佛珠发烫,目光微动,睨了眼青妩,却没说什么。 青妩笑意妩媚:“这尸体和棺材啊,当初是怎么从尚书府抬出来的,今儿就怎么抬回去吧。” “啊,对了。我瞧着妹妹的怨气有点重啊,父亲可得好好置办丧仪。” 青妩上前,在他耳畔轻声道:“毕竟,这枉死的鬼,头七那天都得回来报仇的。” 第7章 萧沉砚认出她来了? 云后行逃似的,离开王府,棺材和云玉娇的尸体自然也被带走了。 妖道无极被烧得连渣都不剩,那活死人妖道无双留着无用,自然也一并埋了。 冤有头债有主,云清雾的鬼魂自然也跟着回去讨债了。 摘星院遭了场大火,虽无伤亡,但显然不能再住人。 青妩一脸嫌弃:“这地儿太破,不配我,我要住大院子。” 萧沉砚:“王妃想住何处?” “鸢尾院。” 萧沉砚神色不变,百岁却变了脸色,几欲开口。 “确定?” “嗯哼,王爷舍不得?” “好。” 青妩勾唇:“谢了,啊对了,伺候的人别安排太多,我喜欢清净。” 说完,她打着哈欠便走,那模样,似对王府熟门熟路。 萧沉砚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背影,心思难测。 “王爷,你怎么能让她住进鸢尾院,那里不是……”百岁着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司徒镜。”萧沉砚紧捻着佛珠:“世上可真有鬼物能够借尸还魂?” 司徒镜摸着鼻子:“反正我是没见过,就算有,也得是百年道行的厉鬼了吧,这种厉鬼要是借尸还魂了,不得大杀四方?” “你觉得王妃是人?” “的确不像人。”司徒镜压低声音:“不过瞧她今天那样子,显然是想弄死云后行的,没准真是云清雾诈尸。” “毕竟她被弄成活人煞,昨儿又是中元,有一身凶气也正常。” “但是……”司徒镜蹙眉,“那妖道借祝融之威遭到反噬,她却安然无恙,这说不通。鬼物畏火,火神祝融专克恶鬼,按理说不会放过她才对。” 萧沉砚目露嘲色,专克恶鬼? 那当年东宫那场烧死上百人的妖火又是怎么回事? “她既要向云后行寻仇,与我们的目的倒是不谋而合。” 萧沉砚沉声:“借此机会,好好吓吓云后行,务必在他死前,将他当年构陷镇国侯的罪证找出来。” 当年先太子被污蔑与镇国侯勾结叛国,先太子‘自焚’东宫,镇国侯全家战死沙场。 云后行这个镇国侯的族亲,是当年那场战事的军需官,也是他站出来指证镇国侯叛国,踩着忠臣良将的尸骨,一路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萧沉砚蛰伏十年,这次回京,就是要重查当年旧案,为亡父先太子正名,也要为镇国侯府洗刷冤屈! “王爷你还是顾着点自己身子吧,中元节这几天你寒症发作是最厉害的。” 司徒镜絮絮叨叨:“咱们府上现在还多了尊煞神,那妖道有句话说的没错,鬼心难测,她现在是只想搞死云后行,但不代表她不会对别人下手,你……” “萧沉砚!你干什么!”司徒镜声音陡然拔高。 却见男人竟扯下酷暑严冬都不离身的大氅,司徒镜赶紧捡起大氅,要披回去:“你不要命了,这火狐氅能克制你体内的阴煞之气,你……” “不冷。” “什么?” 萧沉砚目光幽深:“今日,我不觉得冷。” 准确说,是从昨夜开始。 起初他也没察觉,但这半日下来,他感觉便明显了。 阴煞之气还在,但却不像过去,每时每刻侵蚀他的骨髓。 过去需得靠佛珠和火狐氅压制寒意,但今天他披着火狐氅,背上竟隐隐出汗了。 司徒镜和百岁面面相觑。 “细查妖道无极,本王要知道,他与东宫那场大火有何牵扯。” “另外……”萧沉砚顿了顿:“将绿翘红蕊派去鸢尾院伺候。” 说完,他大步离去。 百岁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司徒镜嘶了声,“居然派小红小绿过去?小百岁,我记得当年你们三个都是被王爷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吧……” 百岁气鼓鼓地嗯了声,沉着张脸:“我这就去找红姐绿姐,务必让她们小心盯紧了那女人,不能让她在鸢尾院里胡作非为!” “我刚刚就想问了,那鸢尾院有什么特别之处?” “也不能说特别,就是那院子是以前小小姐住过的。”百岁小声嘀咕:“王爷怎么能让别的人住进去啊……” “哪个小小姐?”司徒镜一拍头:“镇国侯府那个早死的小郡主?” 百岁瞪他。 司徒镜琢磨出味儿,一跺脚,骂骂咧咧:“难怪刚刚问我借尸还魂呢,萧沉砚这疯子,他瞎想什么呢!” 且不说镇国侯那位青妩郡主死了都十年了,那小姑娘死的时候才十二岁。 就算借尸还魂,醒来后也不会是府上那尊煞神那德行~ 十年前萧沉砚也才十七岁吧? …… 鸢尾院这边。 因为已过了花期,院中成片的鸢尾只有叶子,倒是砖瓦地石,乃至窗棂和门框上处处能见鸢尾花的雕刻。 这院子,可以说是花尽心思了。 青妩边走边欣赏着,有些缅怀,居然和她过去住时保存的一模一样。 判官笔在咆哮:“你故意的对不对!!说好的不暴露身份!” 青妩:“我哪里暴露了?” “这鸢尾院肯定和你有关,我就说你以前在下面,没事儿老画这鸢尾花干什么!” “那说明萧沉砚和我志趣相投。” “你就吹吧,他刚刚看你的眼神明明不对。” 青妩哼哼笑,盯着檐角挂着的一盏鸢尾花灯时,出了神。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 “云青妩。” 青妩眼波微动,没有回头。 判官笔在尖叫:“他叫你的什么?他叫的是云青妩不是云清雾吧?!” 青妩垂眸,回身时,面露疑惑:“王爷刚刚是在叫我?” 青妩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廊下,眉眼妩媚,神情疑惑。像是黑暗中勾人的艳鬼,邪气又慵懒。 萧沉砚认真打量着她的眉眼,不放过一丝一毫。 眼前这个女人很美,单从五官来看,云清雾的这具肉身与青妩长大后的模样是有几成相似的。 萧沉砚曾设想过无数次,那个明媚如小太阳般的小豆丁若是能活着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你究竟是谁?” 青妩把玩着绸发,“不是告诉过你了嘛,你的王妃,云清雾啊~” “云清雾如何知晓鸢尾院的存在?” “听说的呗。”青妩娇笑:“王爷虽久不在京城,但这王府的风吹草动,有的是眼睛盯着。” 萧沉砚看了她许久,忽然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之前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生出会不会是那个小豆丁借尸还魂的念头。 若真是那小豆丁,再怎么变,也不该变成这样邪气诡艳的德行。 但既已答应了让眼前人住进来,再反悔也无济于事。 萧沉砚眼中的温度逐渐褪去,声音冰冷:“不要擅动鸢尾院的一草一木,尤其是这盏花灯。” 第8章 尚书府闹鬼 萧沉砚走后不久,就有下人过来,小心翼翼将鸢尾花灯取走。 同时他安排来的婢女也过来了。 红蕊瞧着沉稳些,绿翘则更跳脱,两女都生得五官姣好,行走坐卧间看得出都有身手,但引人注意的却是她们右脸上的刺字。 ‘奴’字的刺青。 青妩勾起了过往回忆,上辈子她和萧沉砚曾救过三个被人牙子拐走的小孩。 有两个姑娘脸颊被刺了字,另一个小男孩运气好点,刺字前就被救下了。 青妩收回思绪,打着哈欠让摆膳,随便吃了两口后,她就继续回去睡觉了。 两婢女观察了她一会儿,见无异常,这才退出去。 青妩这一觉醒来时,天都黑了。 两婢女还在门口守着,她笑了笑,对着门的方向吹了一口气。 夜风徐来,绿翘红蕊忽然感觉困极,两女头一点,靠着墙睡了过去。 青妩大大方方推门出去,身影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中。 自从云后行带着棺材回了家,尚书府就人心惶惶。 罗氏刚从妾被抬成妻,当家主母的威风耍了还没一日,就见女儿‘死’着回来了,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出厌王府就去求见过太子,结果连东宫的门都没迈进去。 显然太子已收到消息,现在正极力与他撇清干系呢! 云后行现在怕的是萧沉砚吗? 不…… 他怕的是那口棺材! 是云清雾! 他哪有功夫管罗氏伤不伤心,叫了心腹出去寻道士或高僧,势必要把云清雾的鬼魂给灭了! 入夜,道士没寻着,倒请来了一群和尚,在尚书府里念着超度咒。 云后行稍微找着点安全感,却依旧不敢一个人待着,让家仆都在门外守着,屋子里燃着灯。 他也不管罗氏伤不伤心,强行让对方与自己呆在一起,想的却是,云玉娇是罗氏的女儿,这女人平时也没少磋磨云清雾。 那小贱人要回来索命,肯定也不会放过罗氏。 若真有危险,就让罗氏替他先挡灾。 云后行今天受惊不少,在妇人的哭哭啼啼声中,眼皮子渐渐变重。 耳边的呜咽声,不知何时变得扭曲,透着股阴森。 “好痛啊……” “我的心好痛……” 云后行烦的要死,突然感觉有什么滴在脸上。 他下意识摸脸,粘糊糊的好像是血,那声音像是从头顶传来的。 云后行心脏像是被锤了下,吓得骤停,睁开眼只见一片漆黑。 “啊啊啊啊!!” 男人的尖叫声在夜里格外凄厉。 “点灯!快点灯!谁把灯给老夫灭了!” 罗氏被吓得赶紧去点灯。 光亮恢复,云后行大喘着气看着自己的手,只看到满手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鲜红一片。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怒喝:“谁把灯灭了的!” 他看向罗氏的方向。 却见一个身穿嫁衣,四肢心口几个血窟窿的女子惨白着一张脸,立在灯旁,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张脸,分明是云清雾。 “是我啊,父亲大人……” “啊啊啊啊!!!” “救命啊!有鬼啊!!!” 云后行吓得屁滚尿流,尖叫着夺门而出。 屋内,罗氏拿着灯烛,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但她比云后行镇定多了,却也不敢在屋内久留,急忙跟着跑出去叫护院。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青妩冲屋中女鬼笑了笑,“去吧,接着闹。” 云清雾点了点头,红着眼飘了出去。 青妩提着一盏幽冥灯,清幽鬼火掩盖她的行踪气息,旁若无人地在尚书府闲逛,显然是熟门熟路。 判官笔:“你对这里怎那么熟悉?” “这里曾是我的家。” 青妩眼中的缅怀,很快变成讥诮:“老皇帝倒是舍得,竟把侯府赐给了云后行那狗东西。” 判官笔震惊:“难怪你要帮那个云清雾报仇,你这是纯纯的公报私仇啊,不对,冥君爷爷下过禁制,你不可查阅任何历劫时的事。” “你是不是偷看过生死簿,否则你怎么知道云后行当初害死了你父母兄弟?” 青妩语气淡淡:“放心,就偷看了一眼,看得不多。” 只看到是这条云老狗故意断了大军粮草,还向胡人泄露情报。 判官笔:“说好的只是找魂魄呢!你分明还想报仇!阴官擅杀凡人是犯忌讳的!” “我哪里杀了?报仇的是云清雾,我只是顺道来看个热闹罢了。” “再说,云后行不还没死么。” 青妩说话间,就进了书房,开始翻找起来。 当年云后行背后另有主谋,叛国这么大的事,这家伙不会不留后手保命。 青妩要找父母兄长的魂魄,也要洗掉他们身上的污名。 哪怕这些年她一直在幽冥之下,每逢中元,人鬼两界相交时,她都能听到当年那场大战战死将士的家属对镇国侯府的咒骂。 他们骂镇国侯府害死了他们的儿郎。 骂镇国侯府一家上下是叛国贼! 忠骨蒙冤,魂魄无踪,何其可笑! 青妩翻找了整个书房,一无所获,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杀意。 判官笔的爆鸣声,让她更加烦躁。 “阿妩坏鬼你冷静啊,不能再乱来了!” “你查就查,咱也稍微守点人间的规矩,你一旦亲自动手杀了人,事情就麻烦了!!” “知道。”青妩磨牙,忽然,她美目眯了起来,朝门口。 手里的幽冥灯光芒闪烁了一下,将青妩的身影包裹得更加严密。 一道身影快速推门而入。 书房内漆黑一片,青妩却清楚地看见了男人那双称得上漂亮的瑞凤眼。 萧沉砚的身体顿了下,在潜入书房的那一刹,他感觉到了有人的存在。 匕首脱手而出,射向正前方,穿过了虚无,钉在了柱子上。 萧沉砚目色一深,错觉? 他快步上前,拔下匕首,鼻间却闻到了一股有些熟悉的香气。 像是……初雪时的雪粒,又像是……鸢尾。 萧沉砚脑中闪过一张脸。 云清雾? 第9章 你掐疼我了 那淡淡的暗香就在鼻尖涌动。 似对方就近在咫尺。 萧沉砚身体又朝前欺近了几分,青妩周身笼罩在幽冥灯的青幽鬼火中,抬眸与那双凤眼对视。 即便萧沉砚穿着夜行衣,以黑巾蒙面,青妩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 虽然幽冥灯亮着,萧沉砚不可能看见自己,但青妩总觉得,这男人好像察觉到了? 萧沉砚眸光微动,转身朝博古架而去。 判官笔:“他怎么也偷偷潜进来了?该不会也是来找云后行的罪证的吧?” 青妩盯着萧沉砚的背影,“谁知道呢。” 就见,萧沉砚在博古架前寻找着什么,显然是心有成算的。他蹲下身,手刚放在右下角一卷不起眼的竹简上时,外间响起低低的鸟鸣。 这是他与手下人的信号。 之前被引走的看守回来了。 萧沉砚嗅那缕淡淡香气,眸色幽沉,云清雾,若你也在这屋内,接下来会怎么做呢? 指骨在竹简上叩击了三下,毫不犹豫,起身撤离。 等萧沉砚离开后,青妩径直走去博古架,握住那卷竹简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竹简竟无法挪动,她试着转了转。 机括转动的声音低低响起,博古架竟从中分开一个可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显然里面有间暗室。 青妩嗤笑了声,果然是故意露馅儿给她看的啊,黑心肝的萧砚台。 判官笔:“居然还有密室!萧沉砚怎么知道的?这里从前不是你家吗?” 青妩说着往内走:“上辈子我十岁就离京了,书房这地方我本就来的少,至于他……呵,估计是我哥带他进去过吧。” 她大哥云铮和萧沉砚年纪相仿,当年感情好的能穿一条裤子,别说书房内的暗室了,府上有多少狗洞,怕是他都一清二楚。 暗室不大,但一进去,青妩就感觉眼睛被刺了下,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 判官笔:“好家伙!这么多金银珠宝,少说也有几十万两吧,人间当官这么来财?!” “耗子进米缸,那还不吃个肚儿溜圆。”青妩嗤笑:“云后行可是户部尚书。” 她没管那些金银珠宝,径直朝暗室一角书桌而去,上面有个匣子,被上了好几把锁。 青妩掂了掂,看重量不像是金玉之物,她想也不想决定先把这匣子带走。 至于这些宝贝。 呵,等她回去用个五鬼搬运之术,一毛钱也不给云老狗留! 青妩一手抱着匣子,一手提灯,红唇微启,吹出一阵鬼雾,雾气弥漫而出,将书房外赶回来的守卫都迷得晕乎乎的。 她大喇喇的走出暗室离开书房,又朝鸡飞狗跳着的正厅方向睨了眼,这才离开尚书府。 这一趟回王府,她走的比较急,像是要赶在谁的前头。 回到鸢尾院后,她撤了施在绿翘红蕊身上的法术,两女打了个哈欠醒转过来,对于昏睡过去的事毫无察觉,只以为是眼睛一睁一闭。 青妩的声音从屋内响起:“备热水,我要沐浴。” 主子屋里的热水一直都是常备着的,不需要等多久,很快浴桶就被抬进侧屋,一桶桶热水加进来,青妩说热水不够,让两女再去烧一些来。 等两女离开后,她才粗暴打开匣子,查看完里面的东西后,找了个地方藏起来,然后脱了衣袍,泡进浴桶内。 判官笔:“那匣子内放的居然是账本?看上面的日期,好像和你要查的旧事没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不过足以要了云后行的狗命。” 这些账本都是云后行这些年来贪腐的证据。 难怪藏在暗室里,还上了这么多锁。 “萧沉砚夜探尚书府会不会就是找这个?”判官笔道:“话说你这么火急火燎赶回来做什么?” 青妩眯眼泡在热水里,一脸享受:“自然是等人上门来找我要东西咯~” 脚步声在外响起时,青妩掀开美目:来了。 甚至不等外面的人敲门,她率先开口:“进来。” 门外人似有短暂迟疑,还是推门进来。 萧沉砚听到声音是从侧室那边传来的,打帘进去,看到女子纤细沾着水珠的手从屏风后探出,“睡太久了,累得很,过来给我捏捏肩。” 萧沉砚当即背转身去,蹙了下眉,准备先出去,就听水声哗啦,像是有人从水里出来了。 惊讶声在后方响起:“王爷?” “本王晚些再过来,你不必出来。”萧沉砚说着便要走。 一只手从后扯出他的衣袖,娇躯顺势贴近,在另一只手将要搂住他的腰时,萧沉砚骤然握住她的手腕。 偏头睨向她。 青妩披着件轻薄的寝衣,身上还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汽,笑容晃眼,带着惊喜:“王爷深夜来鸢尾院,是想我了吗?” 萧沉砚眸子黑沉,“王妃觉得呢?” “我觉得王爷定是想我了。”青妩绕到他正面,顺势搂住他的脖子,贴近了后,嗅到他身上翻腾的煞气。 美目中幽光一闪而过。 萧沉砚身上的这个夺命煞的确有些棘手,昨夜才帮他吸走了一部分煞气,现在竟又翻腾起来了。 许是水汽蒸腾的缘故,萧沉砚觉得怀中的女子香气浓烈。 他能笃定,这香气与他在尚书府书房闻到的一样,像是初雪的雪粒,又像是鸢尾盛放时的冷香。 嗅到这香气的一瞬,他身上翻腾起的阴冷煞气似都凝滞了。 令他绷紧的神经都不觉放松了下来,但这种放松只是瞬息,反令萧沉砚心里更多了探究。 白天时,自己身上的寒症被缓解,果真与她有关吗? “王妃今夜一直在府上?”他没有推开青妩,反而顺势掐住她的腰。 那腰身纤细,他的手指,就落在她脊骨处,指缝间闪过寒芒,夹着一寸利刃,只需他一用力,就能刺入她的骨缝内。 垂眸间,就对上她那双似笑非笑狡黠若狐的眼。 “不然呢?” “尚书府、书房。”萧沉砚点到即止。 青妩装傻,仿佛感觉不到危险:“嗯?我娘家怎么了?” 她身上弥漫出的香气像是攫人心神的钩子,萧沉砚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内似有一个无垠深渊在渴求着这份香气的靠近。 但他素来心性坚定,理性克制,越是清楚自己的渴望,身体的异常,便越是克制。 只是紧箍着青妩细腰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量。 青妩嘶了声,嗔道:“你掐疼我了。” 萧沉砚有些烦躁于身体的异常,他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耐烦陪着青妩继续演戏。 “云清雾,你要与本王一直这样演下去吗?” 第10章 送堆纸扎当回门礼 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青妩啧了声,脸上装出的妩媚柔顺化为慵懒肆意,她主动捏住萧沉砚的下巴,毫不掩饰眸中的攻击性。 “我手上吧,的确握着点东西,这可是我的嫁妆呢,王爷若想要,也得付出点什么才行吧?” “再说,明儿归宁,我回娘家总要带点回门礼,王爷你得给我把面子撑起来。” 萧沉砚意味深长看着她。 嫁妆? 这份嫁妆似乎是他送到她手里的,但他当真想看看,她准备用这份‘嫁妆’从他手里换取什么? 不管是人是鬼,皆有所图。 云清雾,你又图的是什么呢? “你说。” “那就~”青妩眼咕噜一转:“金山银山来几座、宅邸十座、婢女小厮二十个,嗯~再来二十匹马吧。” 绿翘红蕊打着热水过来,在帘外听到这话,两女瞪圆了眼,就听青妩变本加厉: “我这要求不过分吧,这点小要求都满足不了的话,王爷也太抠门了。” 绿翘性子急,闻言就想冲进去,却被红蕊拦住。 绿翘直跺脚,小声骂道:“她太过分了,那是小要求吗?就算把咱们王府里外扒光也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这些年王爷常居北境,朝中对北境的军饷给的也是抠抠搜搜,王爷自己也是克己节俭,便是有钱也都投入军中了。 青妩和萧沉砚都是耳目聪敏的,自然听到外面小婢女的小声嘀咕。 青妩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萧沉砚虽未恼,却也觉得她又在戏弄人。 鬼似乎都格外喜欢戏弄人。 “本王还以为王妃与令尊关系不睦,不曾想,倒是挺会贴补娘家。” “唉,谁让我这人孝顺呢~” 青妩唉声叹气,话锋一转:“我那爹白发人送黑发人,简直可怜。” “我这当女儿的,当然要帮他把妹妹的丧事风风火火办起来,这金山银山宝马香车啥的也不嫌多,好歹让她下去了手里也有点闲钱嘛。” 萧沉砚微怔,看她的眼神倏忽变了。 帘外,两个小婢女也瞪圆了眼,她们没理解错吧? 她口中说的金山银山指的是…… “王妃是要本王……送你一堆纸扎当回门礼?” “是呀~”青妩坏心眼的冲他眨了眨眼。 萧沉砚看着她狡黠的模样,有一刹,又从她脸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心脏骤然缩紧,萧沉砚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深埋的戾气又泄出些许又被强压下去。 那个小豆丁已经死了,纵有相似也只是巧合。 眼前不知是人是鬼的云清雾,更不可能是她。 对方的‘所图’,与他猜测中的简直南辕北辙。 还真是奔着不把云后行吓死,也要气死去的。 “只是这些,会否寒酸了些,损了王妃的颜面。”萧沉砚淡淡道。 青妩勾唇,反而步步紧逼而去:“听上去我是有点吃亏,那不然……剩下的……王爷……肉偿?” 他身上的煞气,对她本来就是补品。 萧沉砚皱眉,转身便走:“王妃自便。” 青妩啧了声,男人啊,想要又不肯付出。 “萧沉砚。” 青妩拿出藏起来的匣子,大步追了出去。见男人驻足回眸,侧颜轮廓完美,龙章凤姿,似黑云压雪,矜持迫人。 “接着。” 她将匣子抛过去,男人单手将匣子稳稳接住,萧沉砚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青妩负手而立,少了几分诡艳,似夜里幽然绽放的鸢尾,神秘又灵动。 “‘嫁妆’先给你了,明儿的排面,你可得给我撑好了。” “对了。” 她声音放软了几分,少了平时的不正经。 “觉得冷的时候,便来找我吧。” 萧沉砚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道了句谢,转身大步离开。 旁边传来小姑娘的低语:“王、王妃……” 绿翘有些难为情:“对不起,是我误会王妃了。” 红蕊也矮身行礼。 青妩看着她俩,想到了什么,径直进屋。 两女对视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神情略显忐忑。 片刻后,青妩出来,塞给两人三个叠成三角形的红符,“见面礼,贴身放着,驱鬼辟邪。” 两女面面相觑,觉得红符有些烫手。 她俩不是普通婢女,本身也是暗卫中的一员,自然知道青妩身份的‘蹊跷’,萧沉砚派她俩来伺候,有监视的意思,也有探清虚实的打算。 要说驱鬼…… 眼前这位……真不是鬼吗? 红蕊心细:“王妃,多出的这个红符是给谁的?” “就给那个一个劲说我是鬼,让你们仔细点别被我把阳气吸干了的小破孩。” 绿翘红蕊:嘶——王妃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远处,百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一捏鼻子,心里嘀咕:谁在骂我? 翌日。 青妩收拾妥当回门,起得太早以至于她一路都在打哈欠。 马车就在王府外候着,十几名亲兵黑甲卫骑马随在后方,颇有点肃杀的气氛。 偏偏后面还有几大车纸扎的金山银山、宝马香车、童男童女。 青妩感慨:“还是差点意思,应该再叫个吹唢呐的来才对。” 绿翘偷笑:“王妃真孝顺。” “那是~”青妩挑眉:“毕竟亲父女,自当往死里孝顺。” 周围其他人:云后行真的会被孝死吧。 青妩注意到,今儿王府的人对她的态度明显和之前有所不同。 她估摸着,是她昨晚给出的那些账本的缘故。 绿翘搀着她上了马车,百岁在旁边一拽红蕊,努嘴道:“你们怎么回事?也被鬼迷心窍了。” 红蕊白他一眼,往他手里塞了张红符。 “什么东西?” “王妃给的,说是驱鬼辟邪。” 百岁脸一白,当场就想扔了。 车帘撩开,青妩探出头,笑的鬼气森森:“揣好了哦,不然小心晚上鬼敲门来吸你阳气。” 百岁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吓唬完小孩,青妩心情大好,愉快的哈哈笑。 身旁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捉弄人算是天性吗?” 青妩回头,撞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瑞凤眼。 今儿萧沉砚陪她回门,倒不算意外,毕竟,名正言顺可以去看热闹,谁会放过。 只是他面色比起昨天又差了许多,那件火狐氅又披上了,想来昨夜并不好过。 青妩撇嘴,真是会自讨苦吃,昨天她都给他递梯子了,也不知道顺杆往上爬。 “见别人不痛快,我便痛快了。”青妩自然而然的朝他坐近了些,“王爷可是冷了?昨夜干嘛不来找我?” 马车已经行驶起来。 萧沉砚看了她许久,似在估算着什么。 “账本你看过了?”他没有问青妩是怎么拿到的,一人一鬼都是聪明人。 有些东西心里清楚,面上不必点破。 青妩嗯了声,“这份嫁妆够厚重吧?” “的确丰厚。”萧沉砚沉吟了下:“匣子内除了账本,可还有别的?” “没了。” 萧沉砚蹙了下眉,也算不上失望。 云后行当年故意延误军机,拖延粮草,事后还站出来构陷镇国侯叛国。 便是要找他的罪证,时隔这么多年,估计证据也早被销毁了。 即便如此,手上这些账本也足够让云后行束手就擒。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那密室,他还得亲自去探一探。 思忖间,青妩突然搂住他胳膊,萧沉砚被她拽的身体下沉了下,女子身上清冷的香气撞入鼻息。 那狗狗祟祟大声密谋的兴奋样子,让萧沉砚神经又拉扯了一下,生出那种熟悉感。 脑海里窜起少年时的记忆,那个小姑娘,每次打坏主意的时候,也爱这样拽着他: ——砚台哥哥你过来过来,我给你说哦…… “萧沉砚,你过来点过来点,我给你说哦……” 萧沉砚回过神,压下心里的波澜,语气莫名哑了些:“你说。” “我需要一个地方,安全、隐蔽,地方最好大点,用来藏东西。” “藏什么?”萧沉砚直觉,她又在搞鬼了。 青妩喜滋滋:“当然是我的嫁妆咯~” 云后行密室里的那几十万两,她要全部搞走!全部! 第11章 打脸这事,还得亲自动手才爽 尚书府门前,白绸高悬。 不同于昨夜的鸡飞狗跳,这会儿的尚书府安静得异乎寻常,反有点请君入瓮的架势。 来迎的是送亲那日的管家。 “拜、拜见王爷……王、王妃……” “老爷和夫人悲伤过度,难以下榻,这才让老奴出来迎接,请二位恕罪。” 青妩猛地捂住口鼻,后退大步,语出惊人:“你这人……是在粪桶里泡过吗?滂臭……呕——” 她后背撞上萧沉砚,立刻转身,闻着男人身上清冷的煞气,可算把那恶心劲儿压下去了。 青妩还真不是装的。 判官笔也在干呕:“臭!简直臭不可闻!这管家是干了多少坏事啊,灵魂都被尸臭气腌入味了!” 萧沉砚起初也当青妩是在故意找茬,垂眸见她拍着胸口,眼尾都红了,睫毛湿漉漉的,显然是真被恶心到了。 这模样,倒真有几分可怜之态。 男人凤眼睨向管家,随意一眼,却气势逼人:“那日送亲时,来的也是你?” “本王陪王妃回门,云尚书却让你这种腌臜东西来相迎,是想给谁下马威?” 后方黑甲卫的手已放上刀柄。 管家吓得扑通跪地,连呼不敢。 厌王这杀神,哪里是来回门的,分明是来找茬的! 还有这大小姐……明明就是个诈尸恶鬼,攀上厌王就耍起威风,真当没人收的了她吗? 管家又惧又恨,过去原主云清雾在尚书府没地位,就连下人也瞧不上她,管家也没少落井下石。 青妩厌恶的垂眸,嗅到了管家身上散发出的恶念,冷呵了一声: “也罢,狗随主人味儿,本就是个粪坑,还能腌出啥好味儿不成。” 管家不敢发作,只能不断求饶。 青妩朝后道: “将本王妃为父亲和妹妹准备的东西都搬进来,仔细点别磕碰坏了,可不能让我妹妹走得太冷清了!” 青天白日地似有阴风刮过。 那些元宝香烛一箱箱的搬,最骇人的还是那些纸扎人和宝马香车,纸人脸上的笑瞧着分外渗人,落在尚书府众人眼里。 总觉得那纸人仿佛活过来了般。 管家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谨记着罗氏的吩咐。 “夫人在后院那边等小姐呢。” 后宅女眷之地,萧沉砚自然不便过去,他看了青妩一眼,难得开口,却是对绿翘红蕊说的:“护好王妃。” 两女赶紧应:“是”。 青妩挑眉,哟,萧砚台今儿转性了? 管家在旁边一脸恭敬,垂下的眼神却恶意满满。 判官笔道:“这管家身上越来越臭了,看来他们今儿就等着你上门呢。” “不过他们应对也够快的,还以为云清雾的鬼魂能再闹上个几天呢。” 青妩却不奇怪。 那云后行能找来无双无极那两个妖道,自然是有这方面的人脉的。 昨夜她晃眼瞧过那罗氏,就发现了件怪事。 云后行孽债缠身,罗氏这个后宅妇人身上的孽债竟只多不少,说是血债累累都不为过。 青妩盯着管家的背影,笑容幽幽,这尚书府,藏污纳垢,有意思的很呢! 管家在前面带着路,他进了院门后,脚步陡然加快,青妩三人前后脚进院子。 “快!快关门!” 外间早有护院埋伏着,直接关上院门从外钉死。 门落锁的瞬间,院内埋伏着的护院手持刀斧,也直接冲了过来。 绿翘红蕊怒喝:“尚书府好大的狗胆!” 她俩也是暗卫出身,身手绝不会差,别说这七八个护院,再多十个也不怕。 管家也没想到两个婢女而已,身手会这么厉害,眼看护院们都被打倒,他朝内高呼:“夫人!” “慌什么!”罗氏大步走出来,一身珠光宝气,半点没有死了女儿,又遭鬼闹了半夜的狼狈。 她手里拿着一面青铜镜,怨毒的盯着青妩,“一个野种和两个贱婢而已,居然还乱了手脚,速速摇铃!” 管家赶紧扯动旁边柱子上系着的红线。 丁零哐啷的铃声响起,却见这院中布置极其诡异,满院上空都由红线交错,宛如蛛网。 红线上系着铃铛,八个方位都悬挂了一面铜镜,正对着门口。 绿翘和红蕊都感觉不对劲,那铃声听得她们心火翻腾,像是有斧头劈脑,颅内一阵剧痛。 突然,她们揣着红符的地方一阵滚烫,像是有一股凉气钻入体内。 那令人头疼欲裂的铃声也变得低微起来,两女又惊又喜,望向青妩。 王妃给的符,果然有用! 然而,却见青妩捂着耳朵,痛苦不堪的样子,嘴里叫着:“好吵……啊吵死我了……头要裂了……” 两女愕然。 见状,管家哈哈大笑,罗氏也一脸得意,她怨毒的冷嗤: “你这野种还真是命大,被炼成活人煞都不死。” “虽不知你是走了什么运道,有了通玄的本事,但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末手段,叫个小鬼过来,就能在尚书府兴风作浪?” “是不是感觉头疼欲裂?哈哈哈,这铃声只需再响半炷香,你就会变成个疯子,届时先将你剁碎了喂狗,再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让你给玉娇陪葬!” 罗氏畅快大笑,似已看到青妩的结局。 青妩:“嘤嘤嘤,听上去好可怕哦。”她放下手,妩媚妖娆的脸上满是嫌弃,懒得装了:“给你半天发挥时间,你就整这点玩意?” 她斜睨着罗氏手里的铜镜。 镜中有个女鬼正在捶打着镜面,正是云清雾。 昨夜她在尚书府闹得正起劲儿,就被收进这镜子里了。 罗氏像只被掐着脖子的大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没事?怎么可能!” 青妩嗤道:“不然呢?就凭几个破铃铛?还是凭你手里那面破镜子,或者凭你想得美?” “好歹那两个妖道还有点道行,你一个普通人,哪来的自信?”青妩是真不解。 “不!这不可能!!” 罗氏尖叫,昨夜那鬼可是听到铃响就束手就擒了。 罗氏将心一狠,立刻咬破手指,在镜子上写了个‘死’字。 ‘死’字一出。 院子里悬挂着的铜镜全都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要从镜子里冲出来。 那一条条红线上系着的铃铛响动得更剧烈。 绿翘红蕊只感觉腰间红符烫得惊人。 “云清雾!你给我去死!!” 罗氏凶狠的叫声短促出现后变成惊恐的尖叫。 管家也哇地一声,吓得一屁股摔地上。 绿翘红蕊瞪大眼,她们甚至没看清青妩是怎么移动的,好像一眨眼,她就出现到了罗氏的身前。 青妩掐住罗氏的脖子,抡起胳膊就是狠狠一巴掌扇下去。 啪—— 罗氏:“啊——” 青妩嘶了声,喃喃道:“打脸这事儿,还是得亲自动手才舒坦啊。” 她反手又是一耳刮子,带着鬼力,直接将罗氏的后槽牙都抽飞。 “哇~爽!”青妩酣畅淋漓,哐哐哐一顿耳光狂炫。 管家吓得屁滚尿流想跑,青妩一个眼神,原本系在柱子上的红线直接拴住管家的脖子,拖死狗般的把人往上吊。 尖叫声不断响起,那些护院还有意识,一个个吓得都连连后退,有人拍门想出去,也有人想直接翻墙。 嘣嘣嘣—— 一根根红线突然断开,宛如游蛇,群魔乱舞似的系上一个个护院的脖颈或脚踝,将他们往半空中吊。 就像一个个飞虫落入蛛网之中,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罗氏在青妩的手中瑟瑟发抖,她想不明白,明明云清雾只是个废物,哪怕成了活人煞,哪怕诈尸了,也不该这么厉害才对! “你……你不是云……唔……”罗氏被掐着喉咙,艰难地吐不出话来。 青妩低笑,凑近了低语:“现在才发现我不是吗?蠢货。” “可惜,晚了。” 第12章 这热闹好看叭!就是费命! 青妩一手掐着罗氏,一手夺过她手里的青铜镜。 垂眸就对上原主那委屈巴巴流着血泪的鬼眼。 顿时嫌弃得没眼看。 “你也真是出息!”她骂道。 给机会让她自个儿报仇,才闹半宿就被人收了。 判官笔咦了声:“这青铜镜能吃鬼?除了云清雾外,里面居然还藏了那么多鬼?” “这罗氏用自身精血打开镜子,想放这些鬼出来杀你,她是脑子有坑吗?” “这种邪物,每用一次都是拿阳寿作为代价的!” 青妩满脸嘲讽,自言自语般道:“是啊,以自身阳寿作为代价放鬼害人,猪都没这么蠢吧。” 罗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她想说不可能。 青妩见状更乐了。 “哈哈哈,这蠢货果然不知道。” “这是被人卖了还不自知?”青妩品出了点味儿:“让我猜猜,给你这面镜子的,是那个妖道无双?还是无极?” 罗氏嘴唇猛颤,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但她的反应已经给了青妩答案。 青妩心里嗤笑,心里的有个疑团倒是解开了。 判官笔:“这镜子里的鬼物们对罗氏和她身边这群人都充满恨意,看来是罗氏害死了他们!” “那两个妖道和罗氏怕不是早就有勾结了,他们送这面镜子给罗氏,打得怕不是灭口的主意吧!” “哈哈哈,这个蠢货,还以为人家送她这面镜子是护身的呢!” 青妩笑容冰冷,一句话让罗氏如坠冰窖:“我是真好奇,一个内宅妇人,手上怎会沾染那么多人命,还都是小孩子的命。” 罗氏瞳孔剧震,像是被惊雷劈中,嗓音都在发抖:“你、你你你知道些什么?” 青妩不答反笑:“你不是想使这面镜子吗?” “我来教教你,它到底该怎么用。” 青妩声音落下之际,青铜镜在她手中皲裂出一道道缝隙。 一道道虚幻的影子争先恐后地从镜子里冲出来。 青妩松开手的瞬间,一只只鬼手接替过来,掐住罗氏。 她浑身阴冷,嘴里发出尖叫,但很快,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 那些鬼影又疯狂地撞进管家和其他护院的体内。 红绳断开,恶鬼上身。 一时间群魔乱舞。 绿翘和红蕊僵立着不敢动,原本大杀四方的两个小丫头,这会儿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尤其是她们瞧见管家自己动手把牙齿一颗颗拔下来,张着血口又扑过去撕咬罗氏时,呼吸都要停摆了。 见青妩走来,两女都下意识后退,然后又鼓起勇气开口: “王、王妃……他、他们……” 青妩眨眼:“这热闹,好看叭?” 绿翘小脸惨白,红蕊咽了口唾沫,“好、好看。”就是怪费命的。 “想不想看得更清楚点?” 两女到底还是有胆色的,架不住好奇,点了点头。 青妩抬手在两女左眼皮上各点了一下,替她们开了一半的阴阳眼。 没有开全乎,省的第一次见鬼被吓出好歹。 瞬间。 新世界的大门在两女眼前打开。 她们瞧见,罗氏一干人等身上都或背或缠着一道鬼影,这些鬼影她们瞧不真切模样,只能瞧见身形。 看着都只有小孩的个头。 唯一一个像成人女鬼的,就附在罗氏身上,正一把把将罗氏的头发撕扯下来。 “好、好多鬼!怎么瞧着都是小鬼?” “它们之前都被关在镜子里吗?” 青妩嗯了声:“镜可通玄,连接幽冥,本身的确有收鬼克鬼的作用,但那面青铜镜却被炼制成吃鬼的邪物。” “驱策邪物,哪能不付出代价?真当邪祟鬼物的便宜那么好占。” 绿翘瞧着又怂又大胆,不由多问了句:“所以现在罗氏是被反噬?这些小鬼是听王妃的话,在收拾他们吗?” “反噬是真,但我可没让他们动手。” 青妩声音慵懒,眼神异常冰凉:“血债血偿罢了,谁害死的他们,自然要找谁偿命了。” 绿翘红蕊脸色骤变。 这满院子小鬼怕是有上百,岂不是说,罗氏这群人手里,上百条人命,还都是孩子?! 两女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只觉血脉喷张,恨不得也上去砍罗氏两刀。 会沾染这么多孩子的命,大概率就一个可能:拍花子! 但普通拍花子拐卖孩童是谋财,罗氏显然不止是图财那么简单! “这女人该杀!” “这种人居然也能当上尚书夫人,云后行肯定也脱不了关系!” 听到云老狗的名字,青妩也想起来了。 她拍了拍手,满院热闹骤停。 在场是人不是人的都齐刷刷望向她,绿翘和红蕊只觉脚底冒寒气,这一幕太诡异吓人了。 青妩朝罗氏勾了勾手。 此刻云清雾就附在罗氏身上,她走了过来,姿态恭敬极了。 “不要厚此薄彼,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忘了你的至亲呢!”青妩一脸严肃指导:“雨露均沾你懂不懂?” 云清雾疯狂点头,懂懂懂!怪她第一次当鬼不懂事了! 青妩大手一挥:“去吧,这群小鬼听你调遣,继续狂欢,继续舞!” 呼啦啦~ 从外被钉死的院门直接被撞开,这一刻,恶鬼出笼,尚书府热闹开场! 青妩也乐不可支,背着手哼着小曲:“这满府的热闹,可是你们自个儿求来的啊~” 自作自受,那就给姑奶奶好好享受! 想要叫停?缝儿都没有! 第13章 萧沉砚,你不行了就眨眨眼 正院那边。 云后行还不知‘热闹’正在逼近。 他被鬼女儿吓了大半宿,本就脸发青,当萧沉砚将半卷令人誊抄下来的账本砸在他面前时。 云后行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这账本明明被他藏在密室内,怎会落到萧沉砚手里!! 主位上,萧沉砚闭眼捻着佛珠,饶是身披狐裘苍白的面色还带着病气,也盖不住身上的腥风血雨味儿。 云后行脑中一片乱麻,浑身发冷,他想不通!想不通局势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明明只用等罗氏那边把云清雾那恶鬼除了,自己就有喘息的功夫,另寻办法对付萧沉砚。 但现在…… 云后行眼底满是杀机,萧沉砚若不死,死的就是自己啊! 可这男人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转瞬,云后行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他看向闭眼假寐的男人,咬牙道:“王爷这是何意?” “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自己选。” “生路?”云后行冷笑,以萧沉砚的脾气,拿到账本却没有立刻弄死他,显然是想从他身上获得别的东西:“不知王爷给下官的生路是什么?” “十年前,北境之战的真相。” 云后行惊得直接站起来,却正对上萧沉砚骤然掀开的眼眸,如鹰视狼顾,令他身形晃荡,险些跌坐下去。 “什么真相,下官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萧沉砚懒得与他打机锋,“十年时间,你踩着镇国侯府的尸骨上位,一路爬至户部尚书,按照账本上所记,一共贪污了一百七十一万两白银。” “本王给你一个机会,写下认罪书,供认出当年构陷镇国侯的主谋与一干人等,保你一命。” “又或者,十天之内补齐贪污银两,否则,账本上的内容十日后便会传遍京都城的大街小巷。” 云后行齿颊生寒,这两条路,哪有一条是生路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萧沉砚竟还想为镇国侯府翻案! 萧沉砚仅仅是想替镇国侯府讨回公道吗?不!他分明是想查出先太子自焚的真相! 无论是哪条路,对云后行来说,都不会是生路! 云后行心慌意乱之际,就听外面吵嚷声震天。 他怒不可遏:“外面吵什么吵!” 哐的一声,一道身影冲了进来,对方头皮坑坑洼洼满脸是血。 云后行还没看清是谁,就被扑倒在地。 “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云清雾操纵罗氏的身体,发出桀桀鬼笑,对着云后行耳朵就咬下去,直接扯下一块肉来。 男人的惨叫宛如杀猪。 旁边的萧沉砚完全被无视了。 萧沉砚冷眉微挑,料想是青妩的杰作。 他面无表情的欣赏了会儿,手上的佛珠越来越烫,像是在催促着他快点离开。 “救命!!救我——” 云后行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竟要找萧沉砚求救了。 萧沉砚语气波澜不兴:“云尚书与夫人如胶似漆,本王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云尚书可得好好活着,多撑几天,本王还等着你的选择。” 说完,他无视云后行求救的手,大步离开,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萧沉砚略沉吟:“锁死。” 门锁是没带的,但黑甲卫效率惊人,不知从哪里拆来木板,直接把云后行的门窗都给钉死了。 务必让云尚书和罗氏在屋内‘如胶似漆’‘相敬如宾’,不能让别人打扰了! 黑甲卫们神情古怪,要不是来之前,萧沉砚早吩咐过,尚书府今天会很热闹,他们只需要旁观不用动手。 怕是‘热闹’过来时,他们已经要拔刀了。 饶是萧沉砚,出来后见到尚书府群魔乱舞的场景,都静默了片刻。 不用想,就知道,这场热闹是谁的杰作。 还真是……看的人身心舒坦。 只是…… 萧沉砚看着那几只跑过去的纸人和纸马,额上青筋也突突了一下。 那些纸人纸马就是今早他们抬过来的那些吧。 “走吧,”他带人离开。 百岁从另一边悄然过来,满脸惊悚:“卑职去那暗室察看了一番,里面已经空了。” 萧沉砚又沉默了几息:“云清雾呢?” 百岁咽了口唾沫,下意识摸了下身上发烫的那张符:“已经走了,她前脚刚走,后脚与她接触过的罗氏还有尚书府的下人都疯了,一个个鬼上身似的。” 百岁过来的路上遇到好几个‘鬼上身’的,起初那些人还想扑他,结果他身上红符一烫,那些家伙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齐刷刷避得远远的。 想到今早他准备把符丢了,被青妩一通吓唬的场景,百岁现在只想回去给青妩上几炷香。 这姑奶奶,不能惹,以后得供着! 一行人快速离开尚书府。 百岁等人还怪遗憾的,要不是这热闹是鬼热闹,真想留下再看看啊。 萧沉砚进了马车,就见女子闭眼托着腮,一副熟睡慵懒样儿,她很美,却是那种不属于人间的诡艳。 “热闹看完啦?”眼帘随着慵懒的语调一起掀开,黑水银般的眼眸里光彩灵动而狡黠,冲散了死气,只余鲜活。 “甚是精彩。”萧沉砚打量着她,忽然道:“云后行的密室空了,你做的?” 青妩眨巴眼:“你猜?” 萧沉砚没猜,直接道:“云后行贪污白银共计一百七十一万两,论罪,夷三族也不为过。” “这么多?我还以为就四十万两呢。” 马车突然安静。 青妩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视线。 她:哦豁~ 青妩装乖眨眼,这四十万两是她的‘嫁妆’,她可没准备用‘嫁妆’贴补男人。 心疼男人,倒霉几辈子。 哪怕对方是萧沉砚,再铁的旧日交情,也不能谈钱。 青妩岔开话题:“夷三族怕是不够,那罗氏手里还有上百条人命,且都是小孩。” “你可以让人查查,京中这些年小孩失踪的事。” 萧沉砚闻言,目色一沉:“上百孩童殒命?” 青妩点了点头:“当初那两个叫无双无极的妖道恐怕也和这事儿有关,他们的来历查出来了吗?” 萧沉砚:“这两个妖道几日前突然出现,入城后就直接进了尚书房,现今人已死,要查来历,倒是有些麻烦。” 青妩挑眉:怪我咯? “遇到麻烦,那就解决麻烦。”青妩一脸‘我信你’的表情:“厌王殿下出手,洒洒水啦~” 萧沉砚:“……”他没理她的插科打诨,倒是将调查孩童失踪的事情朝外吩咐了下去。 青妩也有自己的筹谋,拘魂这种事,于公来说,就是从他们阴司手里偷人头! 于私来说,她父母兄长的魂魄,是否也是类似的情况,所以才一直无踪? 老皇帝沉迷求长生不管政务,全丢给东宫,上行下效,以至于这些年鬼神之风肆虐。 各种牛鬼蛇神都在大雍这片土地上冒出来了。 拘魂这种事,不乏有狗胆大的在作死边缘疯狂摩擦。 但偏偏这事出在云后行身边人身上,青妩觉得,这是一条线索,值得抓一抓。 心思百转间,就听萧沉砚道: “本王听说,心怀怨恨的鬼物才会逗留人间,若是大仇得报,就会离去。” 青妩偏头对上那双幽沉凤眼。 “王妃的仇,报了吗?” 青妩不答反问:“王爷还觉得我是鬼啊?担心人鬼殊途?” “能为我所用,人又何妨,鬼又何妨。” 萧沉砚的眸色很深,十年秣马厉兵,早磨平了少年时不知收敛的锋芒毕露,反内敛出了如墨石镇砚般的深沉难测,深到足以容纳更磅礴的野心和胆色。 青妩笑容收回了些许:“鬼这种存在,王爷还是少招惹为好,一旦被缠上,可是很难摆脱的。” 萧沉砚目色幽沉:譬如你吗? 青妩话锋一转:“我就不同了啊,贤惠、纯良、与王爷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来了之后,王爷是不是感觉身子骨都健全了些啊~” 她伸出鬼爪爪,萧沉砚直接握住她手腕,青妩顺杆往上爬抱住他胳膊,也不管男人脸色如何,先贴贴吸两口煞气再说。 那尚书府的味儿真是把她熏得够呛。 萧沉砚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曲线和柔软,背脊绷紧,欲将人推开,但身体深处似有个不受控的欲壑。 每每与她靠近,他的寒症就能减缓。 像是久逢甘露,又像是飞蛾扑火。 但对如今的萧沉砚来说,更像是饮鸩止渴。 身边这个女人,就是那鸩毒。 他不介意以毒攻毒,但他不允许自己失控。 萧沉砚抽出手臂,刚起身要离青妩远点,马车骤然一个疾停。 他身材高大,手撑住车壁便可稳住,但青妩猝不及防啊,她本就坐没坐相斜靠,被突然一撞,脑袋朝萧沉砚的方向狠狠撞去。 偏偏,萧沉砚那时刚准备起身。 角度刚刚好,时机那么巧,青妩的脑袋宛如一颗顽石,正撞上他小腹之下,男人最脆弱之地。 “啊!” “唔——” 青妩手忙脚乱坐直了,抬眼就见男人那张本就白的俊脸,这会儿白的像死了三天的活尸,额上青筋直冒,伟岸的身体都佝偻了几分。 看她的眼神,那是血!海!深!仇! 青妩小心肝儿一颤,眼神下瞄到他腰腹,完了完了…… “萧沉砚,你没事吧!” “完了完了,完犊子了,你别不吭声啊,你不行了就眨眨眼!” “你冷静,只要没撞断就还有希望,我豁出去了也想法子给你接上!” 第14章 不是娶了个鬼,是娶了个祖宗 哪怕是刀斧凿身,十年被阴煞之气折磨,萧沉砚都没哼出声过。 但这一次不同。 这是男人不可承受之痛。 细密的冷汗爬满额头,萧沉砚被青妩的铁头功误伤,第一反应是怒,但那时理智尚存。 但架不住她的鬼言鬼语啊。 像是一瓢瓢热油,往萧沉砚心头火上浇,奔着不把他撞死也要把他气死去的! “云、清、雾!” 痉挛般的痛让萧沉砚说话都艰难,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闭、嘴!” “你不要讳疾忌医啊呜……” 青妩真心劝诫,就被男人捂住了嘴。 萧沉砚眼睛都红了,对上她那双无辜至极还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像是被人在胸膛锤了几拳。 不致死,但内伤。 像是一口血憋着,吐不出来。 你还无辜了?? 生平第一次,萧沉砚质疑起自己的决定,这是他决定与鬼谋皮,以毒攻毒的现世报? 反噬自身,反噬得可真够快的! “王爷,你们没事吧?”百岁的声音从外传来,显然听到了青妩的怪叫。 “无碍。”萧沉砚深吸一口气:“外面怎么回事?” “有人突然跑出来,惊了马。” “惊马之人可有事?” “人没什么事,只是……”百岁还没说完,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就响起。 “放开!我要找我孩子……我孩子不见了……” “你们看见我家玉郎了吗?呜呜呜……玉郎……我的玉郎……” 青妩虽被捂嘴,但手能动啊。 她好奇地撩开车窗帘子望去,在瞧见女人模样时,身体僵住了。 萧沉砚自然感受到了她的僵硬,略感奇怪。 惊马的是一个妇人,她鬓发凌乱,异常消瘦,瞧着神思恍惚,身上的衣裙料子过时,甚至洗的有些发白。 青妩死死盯着她的脸,哪怕对方现在瘦得已经脱相了,她还是认出来了。 对方是……穆英! 青妩母亲姓穆,乃大雍朝第一个女将军,穆家也是武将世家,满门男丁战死沙场,只剩了她母亲。 穆英是她大舅的女儿,她父亲战死后,就被青妩母亲接来,养在侯府里。 青妩幼年时,与这位表姐接触极多,感情也甚好。 她记忆中的穆英,是个朝气蓬勃,活力满满又热心肠的大姐姐。 与现在这个形销骨立状似疯子的妇人,判若两人。 萧沉砚没瞧见穆英,刚刚那痛如排山倒海,令他内息都乱了,这会儿那股痉挛劲儿稍微缓和了点,他刚要开口,询问青妩的异常。 结果就被她一把拽开了手。 青妩朝下道:“这位夫人瞧着面色不太好,先扶她上来休息下,瞧瞧是否受伤了。” 言罢,她转向萧沉砚:“王爷,你一个大男人搁这儿不方便。” 说着,她下巴一抬,直接上手把萧沉砚往下推:“你下去,给那位夫人挪点地儿。” “麻溜赶紧的啊,发什么愣。” 在边关杀人无数,封狼居胥的厌王殿下,在被铁头功重创得险些不能人道,就被王妃用一股牛劲儿直接攘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 黑甲卫所有人都瞧见,自家王爷铁青着一张脸,被推出来,下马车时,甚至还被推得一个踉跄。 那真真是…… 狼狈至极! 萧沉砚:“……” 他不是娶了个鬼进门,是娶了个祖宗! 第15章 她是我表姐! 萧沉砚被赶下马车,神情自然不好。 心里觉得青妩放肆,却也疑心起她的反常,不免多看了穆英几眼。 这一看,他也瞧出几分眼熟来。 穆英的情况的确不太好,神志不清,一只脚上还没了鞋子,也不知是本就没穿,还是跑掉的。 口中一直念着‘玉郎’这名字。 萧沉砚开口:“扶这位夫人上去吧。” 穆英被搀上马车,王府马车并不狭窄,但穆英似很恐惧这种封闭环境,一上去就挣扎着想跑。 “不要把我关起来,不要!” “玉郎,我要找我家玉郎——” 穆英看着枯瘦,力气却极大,绿翘红蕊都怕伤着她,难免顾忌。 慌乱间,青妩一把握住穆英的手。 “没人会把你关起来,别怕,别怕好吗……” 穆英还在挣扎,指甲划破青妩的手背,留下血痕,青妩却不为所动。 绿翘红蕊都惊呼:“王妃!” 青妩手上力气不松,心里默念着安神咒。 她的声音似有魔力。 穆英的惊惧似一点点被抚平,她木偶似的一动不动坐着,身体虽还在哆嗦,但到底没再伤人了。 两女松了口气,赶紧上手帮忙,绿翘想给青妩手上上药,她却摇了摇头,道: “先替穆夫人检查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青妩让出位置,她在另一头坐下,脸上没了笑,绿翘和红蕊都只觉她整个人都冒着寒气,替穆英检查伤势的动作都更小心了些。 判官笔的声音在脑中响起:“阿妩,你认识她?” 青妩:“她是我表姐。” “啊这……”判官笔声音迟疑:“她在找孩子,你看出来了吧,她子女宫上缭绕着死气,只怕孩子已经……” 青妩没说话,看到穆英第一眼时,她就注意到了,穆英面上子女宫的位置死气缭绕,她的孩子恐怕已经出事了。 “虽有死气,但也藏着一线生机。”青妩道:“或许还有救一救的希望。” 判官笔:“那得尽快找到孩子才行,不过眼下你这表姐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她这是得了离魂症了啊,三魂七魄都不稳,得是受了多少磋磨?” 青妩心下躁郁。 穆英比她大六岁,虽只是嫁人前在镇国侯府住了几年,但那会儿青妩正是人憎狗厌的年纪,最喜调皮捣蛋。 母亲是女中豪杰,又有军职在身,自然没时间管理后宅的事,父亲更不用说了,军务繁忙得很。 哥哥云铮虽也宠她,但毕竟是男子。 那几年在后宅,穆英照顾她极多。 青妩记忆中的穆英,有武将世家的飒爽,擅骑射弓马,又有世家女的大方雅致,诗书亦是通达。 还有一手好厨艺,每每她说两句甜嘴话,哪怕是夜里她嘴馋了,穆英都会起来,一边笑骂她是馋猫转世,一边给她做好吃的。 她离京时,穆英刚嫁人,对方是状元郎,寒门出身,娶穆英,算是高攀了。 后面两年,青妩在边关也收到过穆英的书信,字里行间能看出穆英嫁的那位状元郎待她是极好的,两人算得上郎情妾意。 而现在…… 镇国侯府倒了,穆氏靠着先帝赐的丹书铁券虽没被连坐,但也势微,加上穆氏本就没有男丁在了。 穆英现在这情况,可想而知她这十年过得什么日子。 “王妃,奴婢觉得穆夫人的情况不对劲。”红蕊突然出声,她扶着穆英的手,示意青妩看来。 青妩定睛看去,眸色一凝。 穆英瘦得已经脱相了,手也是皮包骨,以至于,她皮肉下的东西隐约能被肉眼瞧出来,那层皮下面,分明有东西。 下一刻,就见红蕊从穆英皮下拔出了一根足足有半指长的软针。 那软针细若毫毛,也不知怎么打造出来的,竟能曲折。 青妩脸色阴沉得可怕。 红蕊咬牙道:“奴婢曾听说过有种酷刑是将银针打造得如同毫毛,刺入人皮肉,表面看不出伤痕,但针针入肉,让人行走坐卧都不得安宁。” “时日一久,受刑者要么疯,要么受不了折磨自杀。” 如坐针毡就足够难受,更何况是针针入肉! 穆英就如提线木偶般随人摆弄,对外界也没什么反应。 之前青妩就奇怪穆英的姿态,现在全明白了! “她身上还有多少这样的针?” 红蕊语气沉重:“怕是不少,还有些位置,在马车上不方便检查。” 青妩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大开杀戒,她那么好的英姐儿,竟被人这样折磨! 那状元郎叫什么来着? 王生?也不知现在做官做到什么位置了? 思索间,马车外就有了声音,似是来寻穆英的。 青妩眼中杀气一闪,可算是来了啊。 因是半路遇见穆英,厌王府的车马不好停在路中央,挡着百姓出行,所以马车就停至了一个茶楼旁。 萧沉砚被赶下马车,总不会就一直在车外等着,就上了酒楼上暂且等候。 他就不舒爽的身子,被青妩一顿‘铁头功’弄得雪上加霜,心情自是算不得好。 百岁匆匆上来,已查明了穆英身份,还将红蕊检查的情况告知。 萧沉砚脸色也沉了。 原来是小豆丁的表姐? “王爷,这穆夫人的夫家,就是户部的王侍郎。”百岁沉声道:“他的名字,也在云后行的账本上出现过。” 萧沉砚眼底戾气又重了几分。 忽然,楼下一声女子娇吒伴随着几人的惨叫。 萧沉砚望下去,就见青妩立在车辕上,手持马鞭,对着一群仆妇狠狠抽了过去。 “户部侍郎家的奴才好大的威风,还敢当街来抢人了!” “今日就是你们王侍郎过来了,我也照抽不误!” 被抽打的正是侍郎府的下人。 要说这群人也是点儿背。 萧沉砚上了茶楼,随行的黑甲卫大多也都进了茶楼内,避免在外面惊扰百姓。 马车孤零零停在茶楼边上,瞧着没有守卫,实则四处都有眼睛盯着。 偏偏那群侍郎府的下人赶过来时,只听说有个疯婆子冲到别人马车下头,压根没打听是惊了谁家的马。 萧沉砚向来治军严明,军中节俭,出行的马车也不显华贵。 那群下人没瞧出是厌王府的车驾,还当是普通人家,也没见马车外有什么护卫,当即气势汹汹过来,张口便要拿人。 青妩本就一肚子鬼火,眼看对方家的下人直接就想往马车上闯,拿起马鞭就抽了过去。 为首的是个婆子,三角眼吊梢眉,一副刻薄相。 她带来的护院都被抽的连连惨叫,她也免不得被波及。 “你这泼皮小贱人竟敢打我!” “大家伙儿快来看看啊,这里有个刁民,包庇贼人,还出手伤人!信不信抓你去见官!” 这婆子一通嚷嚷不少百姓围过来。 那婆子是个刁钻的,张口胡咧咧,绝口不提穆英的真实身份,污蔑说穆英是家贼,偷了钱跑路,自己是来抓贼的。 百姓不知真相,也都议论纷纷起来,有人嚷嚷着说报官。 婆子也不敢真报官,她是奉二夫人的命出来抓穆英回去的,事情闹大了,让人知道侍郎家大夫人是个疯婆子,丢脸不说。 那穆英身上有很多‘问题’,被人查出来,自家二夫人恐怕也要被怀疑。 婆子见青妩不说话,只阴沉沉盯着自己,还当青妩是投鼠忌器,不免得意。 她对旁边护院使眼色,示意他们再上去拿人。 呼啦啦的,一群身着甲胄的黑甲卫从茶楼内鱼贯而出,拔刀直接架在他们脖颈上。 婆子和护院吓得一声尖叫,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周围百姓也哗然后退。 “户部侍郎家好大的威风,抓贼都抓到本王王妃头上来了。” 婆子瞧见从茶楼内大步跨出的萧沉砚,瞧见黑甲卫身上‘厌’字纹绣,差点当场晕过去。 怎会是厌王和厌王妃?! 第16章 王爷还能人道吗? 青妩立在马车上,马鞭在手上绕了一圈:“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来拿贼的?” “本王妃可不想被人泼了脏水去,趁着现在大伙儿都在,也让大家瞧瞧,我这马车上是不是真藏了贼!” 车帘撩开,露出车内人。 穆英已被重新捯饬了一番,瞧着虽没那么狼狈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神志不清。 婆子等人见到穆英,心里又是一沉。 青妩冷笑:“不是要来抓贼吗?你倒是说说看,马车上的,谁是贼?” 婆子吓得浑身哆嗦,但眼下局面不容她思考,只怪她瞎了眼,没瞧出是厌王府的车马。 心里更恨极了穆英,这疯妇怎就惹上厌王府了? 婆子刚刚已说了是抓贼,穆英又近在眼前,她若改口就是自打嘴巴,只能硬着头皮道: “王妃恕罪,刚刚是老奴瞎了眼冒犯了您。” “您大人大量,别与小人一般见识,但那马车上的疯妇,的的确确是贼!” “还请王妃开门,准许我们将这贼婆子带回去,她不但偷东西,发起疯来,还会伤人的。” 青妩听她左一个疯妇,右一个贼婆子,心里火冒三丈。 “你好大的狗胆!” 女子一声厉喝,青妩目光如电:“她乃穆氏之女穆英,分明是你家主母,你这恶奴,戕害主子不说,还敢蒙蔽视听!” 婆子如遭雷击,还想狡辩:“她一个疯妇岂会是我家主母,王妃切莫被她骗了!” 明明这穆英已经疯得识不清人了,这么些年她都被关在府上,按说京中认识她的也不多,自己的话怎会被识破!! “好啊,那不如将你家王侍郎请来,看他认不认识自己的妻子是谁!” 婆子吓得大惊失色,不等她再狡辩,后面的护院已吓得连连叩首,嘴里大叫: “王妃饶命,那的确是我家夫人!” “她患有疯症,加上家里少主失踪,刺激她发了病,我们都是出来寻她的,绝没有欺主之意,一切都是张婆子在信口胡说啊——” 周围百姓听到这里,哪能不懂。 “听说过奴大欺主,也没见过这般猖狂的奴才,居然污蔑自家主母是贼?” “那王侍郎干什么吃的,自家夫人被仆人欺负成这样,他都不知情吗?” “好端端一侍郎夫人怎会疯了?怕不是在家中遭了虐待!” “是啊,若真是自家夫人犯病跑出来了,明说便是。故意遮掩,怕不是这位侍郎夫人的病另有隐情。” 青妩将马鞭一丢,没看连连叩头求饶的这几人,看向萧沉砚: “王爷,眼下随便来个人就敢往咱们头上扣一个窝藏贼人的帽子,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还有这位侍郎夫人,她是重要人证。” “我瞧着侍郎府上是乌烟瘴气,奴才在外面都敢欺负到主子头上,若是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回去,万一弄出人命来,怕不是还要再往咱们头上泼一盆脏水!” 萧沉砚也没准备袖手旁观。 昔日他也曾见过穆英,虽无多少交集,单说她是镇国侯夫人的侄女,小豆丁的表姐这一身份,萧沉砚也愿意出手。 “将这群刁奴痛打四十大板,再丢回侍郎府。” “至于这婆子。” 萧沉砚睨去,“打完之后,带回王府好好审。” 那婆子如遭雷击,当场就吓得昏死过去。 “王爷。”青妩又开口:“还是报官吧,穆夫人身上还有不少伤呢,这事得备案,省得后面又冤枉到咱们头上。” “王妃言之有理。” 萧沉砚与她对视了一眼。 这场热闹,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那婆子和护院被压着当街打板子,青妩以正当理由带穆英回王府救治。 侍郎府想再上门讨要人? 呵,当家主母被虐待成这样,就算他们有脸来,青妩也能找出各种理由让他们吃闭门羹。 那王侍郎既是不要脸的,那青妩就把他的脸全撕了! 马车上有穆英,萧沉砚自然不好再上去,只是骑马回府,不免又扯动刚被重创了的某处,额头上青筋冒了冒。 又因为穆英的事,勾动当年那些回忆,萧沉砚整个人也蒙着一层肃杀之气。 回了王府后,府上的大夫就被叫来为穆英看诊。 青妩眼看着大夫从穆英手腕脚腕处取出十几根细若毫毛的软针。 一针针取出来,穆英痛得痉挛,又吃了安神的药后,才沉沉睡去。 一群人到了院子说话。 青妩:“那婆子嘴里可问出东西来了?” 那婆子被打了板子后,就被拖回王府,酷刑一上,全都招了。 绿翘:“那婆子承认是听王侍郎的大夫人周氏之命……” “慢着,”青妩打断:“穆夫人不是正妻吗?” “王妃有所不知,这位王侍郎几年前又迎娶了威远侯府的庶女周雪晴为平妻。” “说来可笑,明明是穆夫人先进门的,因为娘家大不如前,硬生生被逼的给那周氏让位,从大夫人成了二夫人。” 青妩目色冷了下去,手指在桌上轻敲,绿翘继续道: “那周氏嫁过去后,就让人给穆夫人下了药,那药会让人神志不清,还有这针刑,也是她授意的。” “周氏一直无子,觉得是王玉郎占了自己孩子的位置,才导致她不能怀孕,所以授意那婆子寻了个机会,将王玉郎带出侍郎府。” “那婆子交代,他们把人丢进食婴山了。” “食婴山?” 绿翘赶紧道:“就是城西三十里的一处野山,传言说那座山会吃小孩,百姓们都避之不及。” “王妃放心,这事已经报官了,京兆尹那边也派人去搜山了。” 青妩皱眉,看了眼穆英子女宫处丝毫未有变化的死气。 京兆尹去寻人,怕是也不会有啥结果。 她那位小侄子的情况刻不容缓,青妩没时间等,她起身就去找萧沉砚了。 思危院。 百岁看到青妩气势汹汹过来,头皮就发麻,下意识阻拦:“王爷说了不能……” “让开!” 青妩把人攘开,直接推门进去。 “萧沉砚,我有事找——” “出去!”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意。 青妩视线落在他提着裤子的手上,骤然想起自己的无敌铁头功,脱口而出: “还能人道吗?” 百岁刚伸进来的脚,立刻缩了出去,吓得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 男人俊脸漆黑如墨,提着裤子的手,青筋暴起,“你、说、呢?!” 青妩心里咯噔,面色沉凝,完了! 萧沉砚心里也是一咯噔,抢在青妩又要语出惊人之前,大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青妩后背撞在门上,清晰地感觉到了男人身上传来的压力与危险气息。 第17章 关乎男人尊严,找大夫瞧瞧 萧沉砚实在是恼恨青妩的口无遮拦。 胸腔怒意翻涌,掌腹下是女子滑腻的肌肤,呼吸间的热气吞吐在他掌心。 那热意就像他掌下那人,蛮横无理地入侵。 温度顺着血液蜿蜒他的全身,满身阴煞之气都被那暖意驱逐,身体有窜出那不受控的渴望,蠢蠢欲动着。 萧沉砚目色极深,压抑着,刚要撤回手,就被她紧拽住拉了下去,却未放手,而是紧紧攥着。 “抱歉抱歉,我是关心你,关乎男人尊严,要不还是让司徒镜来给你瞧瞧伤?” 萧沉砚额上青筋一跳,反握住她的手,在青妩不解的注视下,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不、用。” 青妩狐疑,视线下瞄。 不等她把那句‘当真?’问出口,杀意扑面而来,她直接点头:“也是,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都没见血,还没他腰腹处的刀伤深呢。 是她小看他了。 萧沉砚:“……” 他头疼欲裂,闭着眼转过身,“你来找我有何事?” “找你借人。”青妩也不废话:“我不信京兆尹办事的能力,王玉郎情况不妙。” “迟了的话,人就救不回来了。” 萧沉砚回眸,深不可测地凝视她:“你对穆夫人的事,倒是上心。” 青妩知他怀疑,双目明澈,不绕弯子,直接问:“那你帮不帮?” “不帮。” 青妩噎了下,意外地瞪着他。 男人声音冷漠至极:“穆英乃是人妇,你将她带回王府,尚可用她乃‘重要人证’为理由。” “王府与她无亲无故,她家儿郎失踪,帮着报官已是仁至义尽,若再调动人手相助,未免殷切过头。” 青妩舌尖在口腔内顶了顶,触及他眼神里的冷漠,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人一般。 无亲无故? 是啊。 穆英对他萧沉砚来说,的确是个无关紧要之人。 是她想岔了,还觉得他依旧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满腔热血的皇长孙。 她瞧见鸢尾院,瞧见院中的那盏花灯,以为萧沉砚多少会顾念着点旧日情分。 是她高看了自己。 凭什么觉得萧沉砚会爱屋及乌呢?不,或许上辈子的她,镇国侯府那个早死的青妩小郡主在他心里,也不过是儿时的一个普通故人。 那些情义和过往,早就淹没在岁月里了,面目全非。 青妩眼中温度全无,笑容却爬了上来,“厌王言之有理,是我想当然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 萧沉砚看到她神情中的冷漠,只觉那一刹似有一堵无形天堑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这一走,似是永远不会再回头。 萧沉砚手指动了动,又紧握成拳,目视她大步离开。 直到她背影彻底消失,百岁这才进来,不解道: “王爷明明让司徒庸医带人也进山了,干嘛不告诉她实情啊?” 萧沉砚沉眸不语,只是右手掌心处似还有女子唇上的热意,碾磨轻挠,久久不散。 让他心绪异常烦躁。 半炷香后,亲卫急急来报: “王爷,王妃带着穆夫人出府了,好像是奔着食婴山那边去了。” “胡闹!”萧沉砚面上一沉,径直起身,大步朝外而去。 一辆马车径直出了城。 红蕊在外驾马,穆英躺在马车内,睡得很沉。 绿翘在旁边伺候着,小心翼翼地偷瞄青妩,几次想要开口。 青妩闭着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她只身出来寻人自是更方便的,但又担心,出来的这段时间,侍郎府的人来将穆英接走。 起初她想着,萧沉砚不会袖手旁观。 但现在不确定了。 万一这男人嫌麻烦,直接让人把穆英捉回去怎么办? 说到底,他不信任她。 她现在也不敢信任他。 车马一路行驶至城外,又走了十几里,天色已渐沉,远处金乌西坠,晚霞漫天如残血。 这一路未停,直到大道无踪,一片山林截道后,车马才不得已停下。 红蕊:“王妃,食婴山到了,后面的路马车上不去了。” 青妩直接掀帘出来,站在车辕上极目远眺,不由皱眉。 迎面而来的风里,有一股淡淡的腥气,但普通人是闻不出来的。 判官笔:“阿妩,这座山里,怕是有些不消停的东西。” “闻出来了。”青妩美目微眯:“大山有灵,这座山毗邻京城,最接近龙气汇聚之地,按说应该灵韵旺盛才对。” “但这座山里灵韵浑噩,腥风为祸,神性渐失,有些古怪。” “食婴山,呵,看来这名字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青妩心里有了计较,对两女道:“你们就留在车上照顾穆夫人。” 两女愕然。 “这如何使得,王妃,还是只留一人,另一人陪你……” “不用。” 青妩摇头,跳下马车,思忖了下,在马车车辕上画下了一朵鸢尾花。 花叶相连之后是一行神秘符文,这是青妩自创的镇魔符。 “记住了,太阳落山后,不要离开马车。” “任何人叫你们都别理会。” “哪怕是我。” 言罢,青妩径直朝山路而去。 “王妃——”绿翘着急,可真就是眨眼功夫,青妩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红蕊也是无奈:“咱们还是听令行事吧,以王妃的本事,咱们跟上去没准也是累赘。” “好吧,不过王妃对穆夫人是真上心啊,可她不是云后行的女儿吗?按理说,不该对穆夫人这样在意才是啊。” “谁知道呢,总归她愿意帮穆夫人,这点是极好的。”红蕊轻声道,“穆夫人是青妩郡主的表姐,若是郡主在,定也受不了自己表姐被人这样欺负。” 绿翘用力点头:“咱们没机会报答小郡主的救命之恩,定要帮她照顾好穆夫人才行。” 说话间,两女就感觉到了地面震颤,似有人策马而来,且人数不少。 两女目露警惕,等瞧见远处那熟悉的宛如急行军的一行人后,不由愕然,尤其为首之人还是…… “王爷?” 萧沉砚单手勒缰停马:“云清雾呢?” 绿翘指着深山:“王、王妃独自上山去了。” 萧沉砚蹙眉,余光瞥见车辕上画的那朵艳丽的鸢尾,目光一凝。 他指着那朵鸢尾:“这朵花,谁画的?” “是王妃。” 萧沉砚心头骤紧,一个荒诞的念头再度袭上脑海。 过去他曾手把手教一个小姑娘画过鸢尾。 太像了,堪称一模一样…… “留下两人守着,其余人随本王进山!” 第18章 误会萧沉砚了 金乌坠西后,深山里黑得更快,称得上伸手不见五指。 山间破庙内的火光,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吸引着那些只能生存在深渊中的鬼蜮之物,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来了!那些家伙果然来了!” 男人的声音慌张与惊惧。 “点火!”又是一道声音落下,火光骤亮,环绕整个破庙,形成一道火墙。 就见火光墙之外,一道道身影从林中走来。 他们身上穿着衙役的差服,身上横亘着许多刀伤,正常人的话,怕是早就流血而亡了。 但这些人还能活动,只是双目呆滞,嘴角却咧出诡异的弧度,像是被人硬生生将嘴角扯到耳根,笑容可怖至极。 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朝着破庙逼近,却又被火墙逼停。 一只箭矢破空,洞穿其中一个衙役的头颅,对方脑袋后仰成诡异的角度,骨骼错节般的咯咯声响起,那衙役竟又将头抬起,脸上还挂着可怖的笑容。 “够了!说了多少次,他们现在是被操控的尸体,你就算砍了他的头也没用,别浪费箭矢!” 司徒镜冲另一边那群慌张的衙役喝道。 那群衙役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是真怕啊,明明是进山搜人的,结果好端端的,一起来的人全都中邪了,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样子,对着他们就是一顿追杀。 他们害怕,司徒镜也嫌晦气呢。 他带着黑甲卫上山是暗中行事,没准备露面,结果,一进山,他就发现山里不对劲。 期间也不是没脏东西,趁机找麻烦,但都被他化解掉了。 然后,那脏东西就记恨上了,这群衙役没有会玄门之术的,就成了目标,被当做傀儡,驱策过来对付他们。 “司徒先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些脏东西怕火,但是尸体可不怕。” 一个黑甲卫说着,眼看着那些衙役傀儡,一步步走入火圈,成了一具具火尸朝他们走来。 司徒镜目色一凝,从怀里摸出一把黄豆,手结道印,“玄天借法,撒豆成兵!” 他将一捧黄豆掷入火中,登时噼里啪啦一顿乱响,那些黄豆在火光中化为一个个巴掌大的小人,快速窜上那些衙役傀儡的身上。 下一刻,衙役傀儡身上爆发出兽类般的尖啸声,一个个傀儡应声而倒。 其他人松了口气,幸存的几个衙役高呼: “倒了!这些尸体倒了!” “太好了,咱们得救了!” 司徒镜面上却不显轻松,声音一肃:“所有人注意,真正的家伙要来了。” 黑甲卫们握紧佩刀,他们之前和那群诡魅打过交道了,除了抓到一撮黑毛,一无所获。 还有几个兄弟被偷袭受了点轻伤。 那玩意的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说话间,就见火光外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说是人,那东西形体更似猿猴,浑身黑毛,长臂垂地,只有一只脚,一蹦一蹦的前行。 这些家伙,脖子上都顶着或大或小的骷髅头,眼眶中猩红的眼睛冒着嗜血的光。 随着它们靠近,诡异的笑声不断响起,似人又似兽,那笑声里满满都是恶意。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山魈!”司徒镜骂了一句:“都找东西堵住耳朵,山魈的笑声会蛊惑心神,这玩意奸猾得很。” 黑甲卫还好,都是心智坚定之辈,但那几个幸存的衙役已经双目发红,竟是要朝着火圈外走去了。 有黑甲卫过去,直接将这几人打晕,但山魈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往人耳朵里钻。 司徒镜心里也生出烦躁,这东西怕火,不敢靠近,就想着影响他们神智,让他们离开火圈出去自投罗网。 有黑甲卫弯弓射箭,但山魈速度极快,身影难以捕捉。 司徒镜又骂了句。 黑夜冗长,才刚刚开始,注定这是一场拉锯战。 司徒镜口中大声念起静心咒,但他一人的声音,如何能对抗几十只山魈的笑声。 眼看身边有人快坚持不住了,司徒镜心里也焦急起来。 女子的声音,像是利刃一样,如破帛般,直接刺入。 “真有意思,大半夜的,这山上猴子开大会吗?” 山魈的笑声戛然而止。 司徒镜等人身体摇晃了下,下意识循声看去。 就见阴森的树林中,一盏鬼火轻摇,有人提灯从林中走出,红衣裙裾飘摇,像是自幽冥而来,神秘而诡艳。 司徒镜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王、王妃?!” 黑甲卫们也是一脸震惊。 那些山魈似发现鲜活猎物般,嘴里发出更加兴奋的尖笑,齐刷刷朝青妩的方向扑去。 “王妃小心!” 司徒镜大叫,其余黑甲卫也都提刀要冲出火墙。 下一刻,他们全部僵住。 “滚——” 只是一声娇吒,扑上去的山魈齐刷刷跪倒,一个个匍匐在地嘴里发出凄惨的哀鸣。 青妩美目含煞:“区区山野精怪,得天垂怜开了神智,不好好修炼,反祸乱人间,擅杀生灵。” “一群畜生,好大的胆子!” 山魈们嘴里凄惨的叫声更重,像是在遭受何种酷刑。 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女子身上扩散开来。 像是幽冥在她身后展开大门,远处的黑甲卫们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司徒镜瞳孔更是震颤。 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他毕竟是玄门中人,能感觉到青妩身上那不同寻常的威压。 此刻的青妩,与平时判若两人。 天命阴官,审善恶,断因果。 世间万物,无她不可裁断者。 “敕令,作恶走兽罚入妖冥府,断魂、断魄、下刀山百年,再油锅炮烙,不得转生。” 判官笔一划,殷红朱笔虚空画出一条血线,像是收割恶鬼的锁链,从山魈们的脖颈处扫过。 所有山魈身首异处,下一刻,它们的魂魄齐齐被收入判官笔中。 夜风荡过,逐渐吹弱火墙。 一群人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盯着女子诡艳莫测的身影,只觉还在做梦。 青妩踹开一具山魈的尸体,抬眼看去,美目眨了眨。 满肚子的不爽、烦躁在看到司徒镜等人后,全变成了无语和别扭。 她嘴角扯了扯,问了个蠢问题:“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司徒镜收回自己快脱臼的下巴,咽了口唾沫道:“王爷不放心京兆尹的办事能力,让我们也来帮忙找王玉郎。” “王妃你呢?” 青妩:“……” 判官笔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哎哟喂,是哪个无良坏鬼冤枉好人咯?哎呀呀,咱们没心没肺的阿妩大人要长出良心咯~” 青妩:“……”该死的良心,她不想要了! 萧沉砚你是不是有病?实话实说不行,非得嘴硬?! 第19章 萧沉砚也上山了 青妩再恼羞成怒也没辙,这会儿正主不在,只是心里虽气恨萧沉砚‘不长嘴’,却又隐秘欢喜着。 以至于,周围种种或震惊、或打量、或惊疑不定的视线过来时,她都极宽容地原谅了这群傻大个的无礼。 司徒镜内心惊涛骇浪。 眼神不断往青妩右手的判官笔瞄,不同于其他人怀疑青妩是云清雾诈尸。 司徒镜是从没把这位当人看过。 他一直怀疑,青妩这具肉身里住着的是个道行高深的老鬼。 但刚刚青妩出手,司徒镜知道自己想岔了。 这位鬼姑奶奶,非人不假,但即便是鬼,身份也绝不简单!! 她刚刚用的可是‘敕令’啊! 一笔下去定生死,这是判官才有的本事吧!不,阴司下面的判官,只审判定罪,可不掌生死啊。 “多谢王妃出手相助,要不是王妃,我们今儿怕是全要英年早逝了。” 司徒镜一脸可怜相:“王妃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啊!” 青妩打了个寒战,有点子被恶心到了。 旁边的黑甲卫也是默默和司徒镜拉开距离,他们知道这位军师兼赤脚大夫脸皮厚,但是直接认亲大可不必啊! “不至于,你瞧着命挺硬。” “当真?!”司徒镜惊喜:“王妃这么说,那我活个九十九肯定没问题了。” 青妩微笑:“废话再多点,我保证你活不过二十九。” 司徒镜闭嘴,司徒镜安静如鸡,他下个月就二十九。 “把那群山魈的尸体烧了,省的留下聚集成秽气,记着将它们头上套的那些头骨摘下来。” 青妩吩咐下去后,黑甲卫们麻利干活。 这一波,众人对她是心服口服,许多人眼里都带着敬畏。 “王妃,王玉郎的方位我已经大致卜算到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青妩嗯了声,却是径直走进他身后的破庙,司徒镜赶紧跟上。 “人就在这破庙里。” 司徒镜愕然,“在庙里?不对啊,我们进庙后检查过,里面没人。” 青妩盯着残破的神龛,神龛上的泥塑已经被毁,看不出原本供奉着什么。 “被藏起来了罢了。” 司徒镜顺着她视线看去,赶紧叫来几人,往神龛那边过去。 一阵翻腾后,有人惊呼。 “真有个小孩在里面!” 却见那神龛下竟是中空的,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正蜷缩在里面。 孩子身上有不少擦伤,脸色青白,身体发凉,若非还有一点微弱的气息,瞧着和死人也没差别。 黑甲卫小心翼翼将人抱出来。 青妩大步过去,手落在孩子的眉心处,皱紧眉。 司徒镜也看出端倪,替孩子检查后,肃然道:“生魂离体,生机将逝,这孩子已走失七天了,得再子时前将生魂找回,否则就来不及了。” 他下意识看向青妩。 司徒镜虽知道召回生魂的法子,但他自觉,有青妩在,自己那点伎俩,纯纯是班门弄斧。 却见青妩玉指落在孩子眉心,声音低沉响起,又带着那种神秘莫测的威压,像是自幽冥而来,又像是自灵魂深处响起。 “王玉郎,魂兮归来。” 阴官之令,通达幽冥。 在鬼蜮里飘摇的鬼物们都听到了这个声音,但半晌过去,小孩依旧没有反应。 青妩掀眸,冷芒自眼中闪过:“这孩子的生魂不是走失,而是被困住了。” 难怪,她看到的那缕生机如此渺茫。 “那怎么办?王妃你能找到孩子的生魂被困在何处了吗?” 青妩蹙眉,找是能找到,但时间来不及。 正这时,外间声音响起。 “王爷。” 青妩愕然回眸,就见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口,他背后是火光,正面蒙在阴影中。 而那双幽沉难测的瑞凤眼里,此刻似也燃烧着一簇野火,灼人地望着她。 青妩心头一喜:“萧沉砚。” 听到她的声音,看着她脸上绽放开的笑容。 萧沉砚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那朵被她画下的鸢尾花,如生命力顽强的野草般,不受控的在他心里疯长,越发滋生出他那个荒唐的妄想。 “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青妩直接握住他的手。 众目睽睽下,黑甲卫们屏息,挪开视线。 萧沉砚感受着自她手中传来的力度,下意识握紧,凝视着她,这一次,没有再拒绝。 “好。” 青妩拉着他快步往小孩那边过去。 临近时,她又踌躇了起来,萧沉砚看出她的为难,“不是要我帮忙吗?” 青妩抿了下唇:“小玉郎的时间不多了,他的生魂被困住,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并解救出他的生魂。”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给他借命。” “不行!”百岁第一个蹦出来,对青妩怒目而视:“你到底什么居心,是想害王爷不成!” “退下!”萧沉砚骤然冷呵。 庙内肃静一片。 “怎么借?”他看向青妩,神情却是平静一片。 青妩心里被撞了下,认真解释道:“说是借命,其实是借你的阳气替他遮挡死气,并非真的拿你的阳寿出借。” 萧沉砚没意见,只是颔首:“来吧。” 百岁扑通跪地上,“要借阳气借我的也可以,我年轻,阳气足!” 其余黑甲卫也齐刷刷跪下:“我等也阳气充沛,愿意借出!” 本是众将士一腔忠胆,只是这争先恐后地说自个儿比自家王爷阳气还旺,味道便有点怪了。 司徒镜咳了声:“我就不行了,我肾虚,阳气比不得王爷。” 庙内突然沉默,众人尴尬,百岁也瞄向自家王爷。 青妩噗嗤一笑,“要骗过阴司,出借之人需得有大气运。” “也就你们王爷有这气运了。” 听到‘骗过阴司’,司徒镜震惊地看着青妩,欲言又止。 萧沉砚已被闹得头疼,言简意赅道:“动手便是。” 青妩也不再废话,她突然上前,踮起脚尖,似要吻住萧沉砚的唇。 庙内人齐齐一愣,都赶紧挪开视线。 萧沉砚身体僵了一下,很快放松下来。 女子的唇并未真正贴上来,而是隔着一寸,他能清楚地嗅到她身上清冽的香气。 宛如钩子般,钻入他的七窍,夺走了什么。 青妩借走三日阳寿,说了句谢谢,刚要转身,却被萧沉砚握住手腕。 她讶异回眸,见他蹙着眉,欲言又止。 “没什么。”萧沉砚松开手。 青妩点头,在小孩身边蹲下,右手结印,拇指抵住自己心口,朝上一推。 阳寿之气聚在她指尖,顺着她的指引,钻入孩子体内。 王玉郎的气色眨眼间便好了不少,身上的死气散了些。 萧沉砚见状,目光动了动,紧握成拳的手微微松开。 他还以为,要将阳寿转给别人,也需要她…… “好了,”青妩回头,冲他嫣然一笑:“萧沉砚,谢谢你。” 萧沉砚看着她,目光似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楚她灵魂的真面目。 “云、清、雾。” 他一字一句念着她的名字。 听上去,却像是念着另一个相似的名字。 声音无端缱绻。 “不谢。” 第20章 萧沉砚主动,背你下山 找到王玉郎的肉身,短暂地让青妩松了口气。 至于萧沉砚借出的阳气,青妩回去与他多贴贴两下,再让司徒镜多给配点壮阳的药吃两贴便是。 只是判官笔一直在她脑子里吵吵嚷嚷:“你又乱来!又乱来!用萧沉砚的阳气骗过生死簿,被查出来的话,可是要受罚的!” 青妩:“罚呗,反正我又不怕。” 判官笔哭唧唧:“你不怕我怕啊,我可不想被丢去业火殿受罚。” “都烧那么多回,怕个球,横竖又烧不死。”青妩无所谓道:“无间地狱都待过,业火殿洒洒水啦。” 判官笔怒了:“我不理你了!你就乱来吧!反正你鬼骨头硬!” 青妩也不想和这根烂笔头吵,干脆也不理它。 刚刚找萧沉砚借阳气的时候,她触及了他的魂魄,发现了另一件事。 萧沉砚的命格被人动过! 但现在人多口杂,这件事等两人独处时,青妩再告诉他也不迟。 这时,有黑甲卫拽着一个东西进来。 赫然是一只还活着的山魈。 只是那山魈腿上、腹部都中了箭,被箭贯穿,脑袋上的头骨被取下来后,露出一张宛如猿猴的侏儒脑袋,舌头和下巴竟都被削去了。 青妩诧异:“你们居然捉到了活的?” 这玩意的速度,可不是一般快。 那黑甲卫得意道:“是王爷射中的,还有好几只被一箭毙命。” 青妩看向萧沉砚,眼睛亮闪闪的。 这男人少年时弓马骑射就厉害,但也没厉害到现在这地步吧。 猝不及防,青妩发现萧沉砚也一直看着自己,只是这一次,他的眼神好像和以往不同。 像是万年冰湖被凿开,露出了冰封下潜藏着的温度。 “这东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宰了吧,尸体焚烧掉,这些山魈作恶不少,都吃过人。” 黑甲卫众人闻言一凛。 有人道:“之前我就想说,这些山魈套在头上的头骨分明是人的,那些头骨难不成是……” 青妩点头:“山魈喜欢捉弄人,最喜欢吃的便是小孩。” 众人脸色皆不太好看:“难怪这座山叫食婴山。” 萧沉砚也蹙了下眉:“这座山附近,并无村子。”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被山魈吃掉,头骨还做成面具的小孩是哪儿来的? 青妩眼中美目流转:“除非,有人一直在用小孩喂养这些山魈。” 她想到了鬼镜里那群小鬼,抬眸看向已经残破不堪的神龛。 “这座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最清楚吧?” 突然的问话,让众人一头雾水。 “王妃在和谁说话?”旁边人好奇,下意识左顾右盼。 司徒镜惊讶的张开嘴,难不成…… 他也望向神龛。 似有夜风入庙,含着声声呜咽,如泣如诉。 “灵识已经衰微成这样了嘛……”青妩淡淡道,她偏头想了想,冲众人问道: “有人带元宝香烛了嘛?” 黑甲卫面面相觑,他们这群大老粗,带刀枪剑戟还差不多,谁没事儿带那个? “我、我带了……”别扭的声音响起,是百岁。 青妩笑了。 百岁从她笑容里品出戏谑,脸涨得更红了,咬着牙,从怀里拿出两根香烛来。 周围其他黑甲卫看他的眼神也意味深长。 青妩:“噗嗤——”就知道这小子怕鬼,这是时刻都准备着上供求放过呢? 百岁被臊得呆不住,放下香烛,扭头就往外跑。 司徒镜赶紧把香烛拿过来,殷勤地递给青妩,那狗腿子德行又引来侧目。 萧沉砚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萧沉砚,给这座山点烛吧。”青妩轻声道:“帮帮它。” “好。”萧沉砚接过香烛,他并不信奉鬼神,但这一次,愿意破例。 烛芯点燃,香烛立在神龛前。 有火星噼啪。 隐约间,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玄妙,作用于体感上的便是,这山上的风似乎没那么阴冷了。 庙内像是有了温度。 烛火光芒映照在那残破泥相上,似多了几分神性。 隐约间,萧沉砚似乎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谢谢……” 他眸光微动。 就听青妩道:“大山有灵,泽被百姓。这座山本不叫食婴山。” “有一群人将山魈养在此处,将此处变得乌烟瘴气。” “渐渐地,这座山被人唤成食婴山,‘食婴’两字宛如枷锁,叫的人越多,对这座山畏惧的人越多,山灵的力量被削弱的也厉害。” “然后,神性被夺,神辉丧失。山灵再也镇压不住作祟的山魈,被毁了庙宇。” 女子的声音幽远缥缈,像是诉说着一个故事,又像是道明一个真相。 众人都听得有些出神。 司徒镜回过神,恍然大悟:“将王玉郎藏在神龛下的,莫不是这座山的山灵?” 之前他就奇怪,王玉郎那样一个小童,是怎么躲过山上的山魈,撑到现在都没被吃掉的? 青妩点头。 萧沉砚眸光微动:“这山上可还有山魈未除?” “就算有,这会儿估计也早溜了。”青妩撇嘴,“不过,倒是可以去把这群畜生的老巢给毁了,那些枉死孩子的尸骨留在山上,不是好事,容易继续招来山精野怪。” 萧沉砚颔首,立刻有黑甲卫要领命去办。 “等等。” 青妩叫住这些人,道:“要去寻骨的人先过来,我给你们点个戳,这山魈也就蛊惑人厉害点,跑得快点。只要不被蛊惑,一剑一个准。” 那些跟着萧沉砚上山的黑甲卫尚无动作,之前见识过青妩本事的黑甲卫一个个往前冲。 “王妃,我我我我!我先来!” “还有我!” 萧沉砚额上青筋突了突,“聒噪!” 一群黑甲卫顿时老实了。 半炷香后,一群老爷们你看我,我看你,瞅着彼此那张大黑脸上的‘美人痣’都笑不出来了。 萧沉砚也没眼看这群家伙。 丢人现眼的东西们。 一部分黑甲卫留在山上扫尾,另一部分则跟随萧沉砚和青妩下山。 夜里山路难走,即便打着火把也瞧不真切。 青妩稍微晃了个神就撞到男人背上。 萧沉砚脚下一停,回眸看她。 青妩揉着被撞得有些发酸的鼻子,“你长太高挡光了!” 阴影突然变矮,青妩看着男人半蹲下的身影,瞪圆眼。 萧沉砚偏头,侧颜在火光映照下,轮廓分明,俊美逼人。 “上来。” 本是冷硬的语气,在对上她错愕的眼神后,男人明显顿了顿,转过头,语气不易察觉地变软了些:“背你下山。” 第21章 在萧沉砚怀里睡着 青妩趴在萧沉砚背上,冷不丁想起上一世小时候。 那会儿先太子妃娘娘与母亲是金兰姐妹,大哥和萧沉砚的关系更是亲近,她一出生就被赐为郡主,可以自由出入宫廷。 少年时的萧沉砚混账极了,老爱捉弄她,每次将她惹哭了后,就背着她,仗着自己轻功好,在房顶乱窜逗她开心。 因为这事,萧沉砚当时没少吃先太子伯伯的教训。 想到这里,青妩笑出了声。 “笑什么?”萧沉砚听到了她的窃笑。 青妩脸贴在他肩上,哼了哼:“笑你呗,明明就派了司徒镜上山寻人,还嘴硬。” 萧沉砚语气难得平静,“厌王府要帮的人,免不得会成为众矢之的。” “穆夫人已为王家妇,娘家无亲可依,本王为她强出头,不是帮她,而是害她。” “单是流言蜚语,便能害死一个人。” 不是不帮,只是不能让人知道,是萧沉砚在帮。 更何况,穆英本就身份敏感,作为穆氏唯一的遗孤,被人遗忘反而是最安全的。 青妩不是没想到这些,活人的世界,本就比死人更复杂。 只是,她没想到萧沉砚也会为穆英考虑这么多。 更没想到,萧沉砚会追出来,还会给她解释。 “我相信穆夫人清醒过来后,会做出选择的。”青妩哼了哼,“穆家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才不会轻易被打垮。” 萧沉砚眸子动了动,轻轻嗯了声。 穆家多女中豪杰,当年的镇国侯夫人便是如此,接受过她教养的穆英自然也不是软骨头。 而身为镇国侯府嫡女的那个小豆丁,打小也不是个怕事的。 若是那小豆丁知道自己的表姐被人欺负成这样,定会提刀上门,把王家上下挨个揍的不成人形。 萧沉砚想知道,接下来,自己背上这位,又会为了穆英做到什么地步呢? 这一夜折腾,下山时已快破晓了,天色将明不明,远远的就能瞧见山道边上停着的马车。 听到动静后,绿翘撩开帘子看了眼,确认是青妩他们回来了,这才惊喜地钻出马车。 “王爷,王妃!” 青妩瞧见车辕上有血,周围还有打斗的痕迹,挑眉:“昨夜出事了?” 马车上不止有绿翘和红蕊,还有萧沉砚留下的两个黑甲卫。 两人身上都负了伤,像是兽类的抓痕,他们面露羞愧:“王爷恕罪,昨夜卑职失职,险些办砸了差事。” 两人禀明缘由。 昨夜夜半的时候,就有两只山魈过来害人,入夜前,红蕊牢记青妩的叮嘱,让两人也上车来挤挤,别在下面守着。 但两人不肯且不信邪。 山魈来后,两人险些着了道,还是绿翘和红蕊将两人拖入马车中,才保住了命。 “那鬼东西简直邪门,还会假冒人说话,我们把人拖进来后,过了没一会儿,它们就假装是王爷和王妃回来了,想哄骗我们出去。” 绿翘说得眉飞色舞:“还是红蕊姐姐聪明,我们假装上当,把王妃给我们的红符朝外一砸,那些东西一声惨叫后,就跑没影了。” 昨夜见识过山魈厉害的众人,听得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看青妩的眼神越发敬畏。 百岁更是下意识捂紧了身上的红符,旁边的司徒镜拽他:“王妃也送你红符了吧?你不是很嫌弃嘛,不如给哥哥我……” “你想也别想。”百岁骂完,偷瞄了眼青妩,双颊发烫地低下头。 这时,去旁边搜查的黑甲卫也回来了,还拖回来了两具山魈的尸体。 “王爷,这鬼东西的尸体找到了。” 众人一看,又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见这两具山魈尸体都快被烧成焦炭了。 这就是王妃赐的红符的效果?还真是洪福齐天啊! 青妩无视众人敬佩的视线,打了个哈欠:“困了。” “回府。”萧沉砚下令,翻身上马,朝青妩的方向伸出手。 青妩眨了眨眼,马车上躺着穆英,其他人坐上去都得缩手缩脚着,真的未必有骑马舒服。 她走过去,刚要握住萧沉砚的手,男人弯下身,长臂揽住她的腰,直接将她抱上马。 青妩低呼了声,面朝他坐在马上。 萧沉砚垂眸看了她一眼:“坐稳了。”言罢一拉缰绳。 青妩顺势撞入他怀里,下意识抱紧他的腰。 男人的腰身劲瘦有力,身躯挺阔,能完完全全将她包括,她几乎是陷进他怀里的。 这怀抱,青妩既陌生,又熟悉。 是她在幽冥鬼蜮内,也怀念的气息,是忘不了的红尘烟火。 眼皮不觉沉重,青妩在颠簸中,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萧沉砚能感觉到怀中人逐渐平顺的呼吸,他胸腔内的那颗心也在大力的跳动着,清晨的风迎面撞来,带着寒意。 萧沉砚单手策马,另一只手不自觉将大氅收拢,裹住怀里的人,避免她被凉风侵袭。 而这一次,不知是拥着她的缘故,还是为何,萧沉砚只觉体内的阴煞之气格外安静,他感受不到风中的凉意,只觉得胸膛处,滚烫的灼人。 回到王府后,青妩还未醒。 萧沉砚便抱着她,径直去了鸢尾院。 其他人瞧着,都面色各异。 绿翘窃喜:“王爷对王妃上心了。” 红蕊也有些开心,“别看热闹了,快将穆夫人安置好。” 只有百岁还在那边别扭。 司徒镜踹了他一脚:“发什么愣,之前你在山上对王妃那么无礼,还不自个儿去领罚,真等着王爷来处置你啊?” 红蕊闻言,皱了眉:“小岁,你又胡来了?” 百岁瘪嘴:“我哪有,我就是不相信她。倒是红姐你们,怎么都被她给收买了?” 司徒镜纳闷的盯着他:“你平时虽然莽撞,但也不是没脑子的,怎么就对王妃那么大敌意?” “还说我呢,司徒庸医你之前不也怀疑她不安好心吗?” 司徒镜讪讪:“怀疑是怀疑,但昨夜过后,我是觉得这怀疑大可不必,咱们这位王妃,如果真要害人,她嫁进来那夜,咱们王府怕是连鸡犬都不剩。” “反正我是不会轻易被她糊弄了去的!”百岁跺脚:“你们都是叛徒!” 言罢,他气呼呼走了。 “这小子……”司徒镜挠头:“狗脾气,也就王爷惯着他,他到底在别扭个什么呢?” “因为小小姐吧。”绿翘道:“百岁一直记着小小姐的恩情,也认准了小小姐会是未来王妃。” “他仇视云后行一家,自然也不肯接受现在的王妃,觉得小小姐的位置被占了。” 司徒镜哑然,啧了声:“这臭脾气,以后有他苦头吃。” “不过,他对王妃的敌意都写脸上了,王妃怎么还送他保命的红符啊?” 司徒镜可不觉得青妩是那种‘以德报怨’的好脾气。 绿翘红蕊也是一愣。 是啊,为什么呢? 王爷治军严厉,但平时对手下其实都很宽容,但王妃显然不是个软性子,为何对百岁的无礼,总是轻轻放下呢? 第22章 萧沉砚怀疑她是…… 其实一到王府,青妩就醒了。 不过她还装着睡,想看萧沉砚会怎么办,当身体落到床榻上时,她依旧闭着眼,手臂勾着男人的脖子不放。 脖子被她圈着,萧沉砚只能俯下身,手撑在她脸侧,两人的距离,早已突破安全范围。 他近距离看着眼前这张脸,云氏多美人,许是因为都是云氏一族的缘故,这张脸生的极为精致。 仔细寻找,不难从眉眼间找到熟悉的痕迹。 “车辕上的那朵鸢尾花,是你画的?”萧沉砚问道。 见青妩没有反应,他垂眸加了句:“再装睡,你从云后行密室里偷出来的嫁妆就没了。” 青妩立刻睁开眼,怒道:“萧沉砚,你过分了啊!哪有抢人嫁妆的?” “不装了?” 青妩撇嘴,圈着他脖子的手却不肯放,得意又狡黠的昂着下巴:“我就装,不服你就憋着。” 萧沉砚没理她的插科打诨:“鸢尾花,谁教你画的?” 青妩仿佛没听出他的试探:“什么鸢尾花?”她头一歪,“哦,你说我画的那道符啊?” 她懒洋洋笑着:“一朵花罢了,需要谁教?” “之前被你拿走的那盏花灯上就画着一朵,我瞧着好看,便学了。” 萧沉砚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不知是她演技太好,还是真相如此,萧沉砚没看出丝毫说谎的痕迹。 这一夜,心里翻涌的炽热像是被冷水浇灭,只余空茫和自嘲。 袅袅余烟萦绕着不甘,他还残存着怀疑,固执的审视着她。 “鸢尾花是巧合,那你对穆夫人的事如此上心,也是巧合吗?” 青妩疑惑的眨着眼:“很上心吗?看不过眼我就出手咯,需要什么理由,反正谁让我不爽,我让谁死。” 她的理由堪称无赖,偏偏又与她的行事风格无比符合。 萧沉砚看了她一会儿,径直起身,一瞬似又变回之前那冷淡疏离的杀神厌王,眼底再无温度。 “王妃一夜操劳,安歇吧。” 见他要走,青妩磨了磨牙,坐起来了些,“萧沉砚。” “还有何事?” “有人在窃取你的命格,你知道吗?” 男人脚下一顿,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他嗯了声:“现在知道了。” “知道你夜里还准备独守空房?” 青妩托腮打了个哈欠,笑吟吟的:“我能帮你哦~” 萧沉砚回眸,见她欠嗖嗖的小样儿,越发觉得,自己会把她和那个小豆丁联想成同一个人,简直荒诞至极。 小豆丁小时候是挺皮的,但皮得玉雪可爱又明媚。 绝不是她这模样,妖冶过重、妩媚过浓、一身邪气,没心没肺仿佛没有心。 “本王伤势未愈,恐夜宿王妃这里,会命不过夜。” 青妩愣了下,听出他的揶揄,咬牙切齿:“那可不,你敢来我一定把你的阳气全给吸干!你千万别来!” 见她张牙舞爪,萧沉砚心情莫名一舒,点头:“好,之前借的阳气,记得还。” 青妩美目瞪圆,小气不死你! “吃几根虎鞭补不死你!” “大可不必。”男人斜睨:“你借的,你想法子还。”说完,萧沉砚转身走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走时嘴角是翘着的。 青妩坐在床上干瞪眼,半晌道:“他好嚣张啊……” “有借有还,人家也没说错啊。”判官笔嘀咕:“再说,就你和人说话那鬼德行,哪像是要帮人的,纯纯就是诓人来给你上供精气的。” “哪个男人瞧见,不躲得远远的?” 青妩白眼一翻,直接蛄蛹回被窝,先蒙头睡上一觉再说。 青妩是睡了,萧沉砚却没那时间。 “王爷,王生求见,想来是为穆夫人来的。” 萧沉砚抬眸,脸上没了笑容,冷冷丢下一句话:“打出去。” 司徒镜迟疑:“那王生好歹是户部侍郎,打他一顿虽也没什么,但无缘无故会不会不好?” 萧沉砚捻着佛珠:“他府上刁奴害主,还构陷王妃,致使王妃心悸晕厥,重病不起。打他一顿,合情合理。” 司徒镜忍着笑:“王爷说的是,不过王妃那边会同意吗?”这黑锅背的。 萧沉砚想着,她恐怕只会嫌没将人一棒子打死。 青妩是睡到晌午起来吃午膳时,才知道自己背锅了。 对此她很不满:“居然只是打一顿?没断手断脚直接嘎了王生的狗头?” 两女都在偷笑。 红蕊道:“虽是皮外伤,但全是照着脸打的,怕是好一段时间不敢见人。” 绿翘撇嘴:“本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他有什么不敢的?” “小绿这话还真说对了!”司徒镜的声音在外响起,青妩懒洋洋出去,后者向她见礼。 司徒镜是来给穆英和王玉郎看诊的,这会儿接着刚刚的话茬: “那王生被打破相后还不消停,听说又去尚书府了。” 青妩笑了:“他去找云后行?” 司徒镜点头,眼神揶揄:“想来他还不知尚书府的热闹,还以为能请动云后行来‘管教’王妃呢。” 青妩莞尔,让绿翘拿了一张黄纸过来,她随手写了一张符,双指夹起一掸,那符纸瞬间自燃。 一缕鬼力飘向尚书府的方向。 渣爹渣男齐聚一堂,她这个‘女儿’兼小姨子哪能坐视不理。 横竖云清雾和那群小鬼还在尚书府搭窝呢,那不得给她这位姐夫整点见面礼? 司徒镜见状,就知王生要倒霉了。 “王妃,穆夫人那边已经醒了,她想见见王妃你。” 青妩微讶:“你治好她的离魂症了?” 司徒镜咳了声,不敢在她面前膨胀:“在下玄术虽只有皮毛,但医术,自问还是可以的。” “不错。”青妩点头:“等赏吧。” 司徒镜笑的见牙不见眼:“能赏个红符不?” “好说好说。” 青妩惦记着穆英,没与他插科打诨,径直过去。 想到要和表姐见面了,青妩还怪激动的。 十年了,物是人非。 英姐她还记得当年那个老馋着她要吃的的小皮猴吗? 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将绕过屏风时,青妩深吸了一口气,拂开珠帘。 王玉郎就躺在床上,穆英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儿子。 闻声她回眸看来,青妩正对上她那双疲惫却又清明的眼。 万般情绪在胸腔内翻涌,最终只化为了一句:“穆夫人。” 穆英在见到青妩时也是一怔,醒来后司徒镜就告诉了她发生之事,短暂恍惚后,她起身见礼。 “穆英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青妩压下心里激动:“穆夫人别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穆英神色复杂,怎会是举手之劳? 当街将她从恶仆手里救出来,又连夜去食婴山为她寻回儿子,穆英醒来后听说这些,心里对青妩感激涕零,却又涌出深深疑惑。 尤其是,在知晓青妩的‘身份’后,那种矛盾感就更强烈了。 云后行一家和穆家说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云后行的女儿为何会救她? 穆英不解,她已神志不清太久了,久违清醒后,看什么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种感觉,在听闻萧沉砚娶了云后行女儿后,越发强烈。 只觉造化弄人。 若镇国侯府还在,若她的青妩妹妹还在…… 穆英收敛心神,她恨云后行不假,但眼前这位王妃与当年之事无关,对方也是自己和孩子的救命恩人。 穆英拎得起爱恨,短暂怅惘后,对青妩却是真心感激。 她心里还揣着孩子的事,实在是等不及了:“听司徒大夫说,王妃能救犬子?” 青妩点头:“令郎生魂离体,要救他,需得找到他的生魂。” “请王妃赐教,只要能救我儿,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穆英说着便要跪下,青妩抢先一步扶住她。 “不必如此,”青妩道:“要救令郎,关键还得靠夫人自己,你先好好休息。” “今夜,夫人要走很长一段路,这条路不好走,你必须咬牙走下去,我也帮不了你多少。” 穆英下意识追问:“什么路?” “阴阳路。” 第23章 吃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 王玉郎的生魂是被困住了。 加上他的生魂已离体七日,青妩虽利用萧沉砚的阳气掩盖住了王玉郎的死气,骗过生死簿。 但本质上来说,这孩子的死辰已经定了,生魂脱困之时,直接会被召进地府。 唯有以亲缘之力绑住他,才能带回还阳。 青妩叮嘱完穆英后,就回了房,她也得准备点东西,否则今夜那段阴阳路,穆英未必能走完全程。 另一边,尚书府。 “尚书大人,请你一定要为下官做主啊。” 年轻官员一脸羞愤,他脸部肿胀如猪头,双眼淤青,说话都有点大舌头了。 “厌王欺人太甚,当街强掳臣妻,还令人殴打官员。” “还有王妃,令嫒也不知受了厌王什么蛊惑,昨儿就是她帮着厌王将下官之妇掳走,还给下官扣了个治家不严,纵容家奴以下犯上的罪名!” 王生义愤填膺,跪坐在帘外,对厌王口诛笔伐,丝毫没察觉帘内人的僵硬。 “下官人微言轻,还请尚书大人做主,将此事上禀东宫。” “尚书大人?” 王生半天没听到云后行的声音,有些惊疑,下意识抬头,却对上珠帘后一双阴鸷恶毒的眼。 两张猪头脸四目相对,王生吓了一跳:“尚书大人你的脸——” 云后行气急败坏地将一盏砚台砸出来,冷汗都淌了一背: “究竟是谁放你进来的!!” 云后行听到王生的告状,第一个念头不是抓住萧沉砚的把柄了,而是害怕! 他现在家宅不宁,小命也攥在对方手里。 东宫对他都避之不及,递过去的帖子都石沉大海。 其实东宫有没有反应他都不在乎了,云后行只盼着自己的行为,能引起那一位的注意。 现在他自保都困难,王生这蠢货,还想让他帮忙?! 他拿什么帮?!他的罪状账本就在萧沉砚手里,这些年贪污的几十万两也不翼而飞,更别说,现在他府邸里还有…… 吱啦—— 门被推开,罗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云后行瞬间如被掐着脖子的大鹅,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爷这是在待客啊,下人是怎么伺候的,怎连茶水也没准备……” “来人啊,还不给王侍郎奉茶。” 王生莫名觉得冷飕飕的,他觉得今日的尚书府有些奇怪,却未过多联想,只是起身向罗氏行礼,“多谢夫人。” 嘴上说谢,他眼底却藏着轻视。 听说这位新的尚书夫人是由妾被抬上来的,难怪不识体统,他和尚书正在议事,她一个妇道人家竟敢闯进来。 茶水和小食桌被端到了王生面前。 “王侍郎,吃茶啊。” 王生道了句谢,敷衍的举杯抿了一口,不由皱眉。 这尚书府的茶……怎么一股土腥味? “王侍郎怎么只喝茶不吃点心?是嫌弃本夫人的手艺不好吗?” 王生连称不敢。 罗氏嘴角浮起一抹诡异的笑,望向珠帘后,“老爷,王侍郎不肯吃,不如你替他尝尝。” “不!”云后行情绪激烈,他强忍着恐惧和恶心,对王生哄骗道:“王侍郎,这可是夫人的心意,你要好生享用,不可浪费了。” “是。”王生满心奇怪,忍着憋闷夹起一筷子小菜进嘴,下一刻,他眼睛一亮。 “尚书夫人好手艺啊。” 王生也不是贪嘴的人,不曾想这小菜会美味至此,吃得他是食指大动,一口下去后就停不下来,像是有瘾一般。 “王大人喜欢就好呢……” ‘罗氏’的笑声透着诡异。 王生埋头猛吃,甚至将告状的事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隐约间,他听到了一声干呕。 等王生吃完那一碟碟‘美味’后,还是被赶出去了,他满心委屈,离开尚书府时,他瞧着领路下人的脚后跟,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这尚书府的人可真够奇怪的,怎么走路脚后跟都不挨地? 他走之后,‘罗氏’端着一碟子美味走入珠帘后,直接放在云后行案前。 她脸上透着死气,笑容狰狞,开口却是: “王侍郎已经吃饱了,剩下的,就由父亲你解决吧。” 却见那所谓的珍馐美味,竟是一盘活生生的爬虫,在盘中扭曲蠕动。 云后行惊恐地后退:“我不吃!不!你们放过我,放过我——” “啊啊——唔——” 几个‘下人’上前,左右叉住云后行,另一人掰开他的嘴,直接将一盘子‘美味’倒入他嘴中。 罗氏,或者说云清雾站在旁边,心满意足地欣赏着,幽幽轻笑: “别急,慢慢吃。那位大人说了,吃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 “您这么会贪,不怕撑死,那就多吃一点……” 王生离开尚书府回家的路上就叫停的马车,趴在路边大吐特吐,他先是吐出了一地虫子,里面有不少还是活的,扭曲地朝周围爬去,吓坏了周遭路人。 吐到最后,他开始哇哇吐血,下人赶紧搀着他回府,到处找大夫。 第一手消息被传回厌王府,听得人是啧啧称奇,司徒镜道: “还是王妃会收拾人啊,一顿毒虫大餐,吃得渣男肠穿肚烂,妙!大妙!” 萧沉砚停笔,眼里也掠过一抹笑意,他将军务暂且放下:“云后行如何了?” “顿顿‘好吃好喝’呢,呕——”司徒镜忍住干呕,幸灾乐祸道:“盯梢的人回来说,那条老狗两个时辰吃顿饭,三个时辰挨顿毒打。” “他向东宫递过去的消息我们也看了,但东宫一直装死,大概是在隔岸观火,不过那老狗在信中也不敢提什么,只是一个劲地求见。” “王爷觉得,当年指使云后行构陷镇国侯府的,会是如今的东宫吗?” “若真是他的话,那一切倒还简单了。” “也是。”司徒镜嗤笑:“云后行空有野心,但做事畏首畏尾,这些年调查下来,虽总有线索指向他,但人为痕迹太重。” “不是我瞧不起现在这位太子,而是凭他的能力,要在十年前一夕之间害死先太子,构陷镇国侯府一家,他还真做不到。” “如此说来,云后行频频向东宫报信,信里却是些不痛不痒的东西,此举应该是为了引起他真正主子的注意。” “王爷这招引蛇出洞也是妙极,就看背后这条蛇,什么时候会露头了。” “说起来,王妃真把云后行贪污的银子都给搬空了?真有四十万两?” 萧沉砚嗯了声,在宣纸上写下几个人名。审视片刻后,将这张宣纸丢入旁边的火盆内。 司徒镜心里打着算盘,面上欢喜: “四十万两啊,咱们北境军两年的军费都够了吧!” “王爷娶了王妃,简直就是迎了福星进门啊,哈哈哈,云后行怕是每每想到都要吐血!” “你若嫌命长,就可继续打那四十万两的主意。”萧沉砚语调幽幽:“别忘了,那是她的‘嫁妆’。” 司徒镜笑容一僵,好吧,他是真不敢。 “要不王爷你牺牲下色相,咱们北境是真的穷啊,朝廷一直克扣军费,兄弟们好久没吃过肉了。” “胡人也被王爷打怕了,想抢他们的牛马也不好抢了。” 几十万大军真不是那么好养的。 萧沉砚睨了他一眼,话锋却是一转:“她现在在做什么?” 外面立刻有人来禀报青妩的情况。 听闻青妩见过穆英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来过,萧沉砚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他刚进鸢尾院,就听吱啦一声,女子推门走出屋,手里还提着一盏刚做好的纸灯笼。 只是那灯笼…… 又是鸢尾花灯。 萧沉砚的眸光,幽深难测。 第24章 臭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你们来凑什么热闹?” 青妩晃着花灯。 “这不是好奇王妃你要怎么帮穆夫人嘛。”司徒镜从后方窜出来,一脸殷勤:“哎呀,这花灯扎得可真好看,就是瞅着怪眼熟……” 司徒镜眨巴眼,下意识瞄向萧沉砚。 他记得,在北境的时候,萧沉砚每年总有那么一天会扎一个花灯,好像也是这模样的? 巧合吗? “眼熟就对了,之前这院子里不就挂了一盏这样的嘛。”青妩随口道,瞄了眼萧沉砚。 男人神色平静,看不出波澜,像是浑不在意。 青妩收回视线,悄悄撇嘴。 “这花灯,有何用?”司徒镜还是好奇,他真没端详出这花灯的特别。 “固魂灯,阴阳路上用。” 司徒镜嘶了声。 “王妃你要带穆夫人去走阴寻魂?” 青妩嗯了声,没多解释。 走阴这种事,对玄门中人并不稀奇,魂魄出窍,走阴间之路,要恪守的规矩也极多。 但青妩不用守这规矩,她要带穆英走的这段阴阳路,也比较特别。 “你来得正好,太阳落山后,我会带穆夫人走阴寻魂,今夜王府上可能会来点不速之客。” 青妩将一张符丢给司徒镜,“你守在王玉郎身边,不速之客来了,将这符交给对方。” “你最好别……看。” 青妩说晚了,司徒镜已经看了,他顿感头晕脑胀,有种魂魄都要离体的感觉。 他赶紧闭眼定神,默念固魂咒,再睁眼时,不敢多看一眼,骇然道:“王妃这符上写的什么?” 他非但看不懂,那种魂魄要被抽离的感觉,这会儿都让他心惊肉跳。 青妩笑眯眯道:“活人多看会儿能直接投胎的好东西。” 司徒镜:“……”突然觉得肩膀好重,那不速之客是什么来头啊! 萧沉砚一直未语,其实刚刚他也瞥见那张‘鬼画符’了,但并没有司徒镜那样强烈的感觉。 反而觉得…… 那鬼画符上的东西,给他一种熟悉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青妩写的是阴间的官文,普通人自然看不懂,看了也顶不住文字中的鬼气。 她瞥向萧沉砚,忽然咦了声,大步走到他身前,垫脚凑近,那样子,瞧着像是要窜过去来个偷袭吻似的。 萧沉砚没躲,只是抬手把她往下一按,像是将一只刚冒头的地鼠又摁回坑。 场面有些滑稽。 司徒镜噗嗤笑了,又赶紧噤声。 萧沉砚感觉到了掌下的柔软,他自然却快速地收回手,抢在青妩发作前问道:“做什么?” 青妩牙根痒了痒,把他往回拽:“你别躲,让我仔细瞧瞧。” 女子的气息又蛮横地撞来,不讲道理地钻入胸腔,萧沉砚又感觉到了那种被她强势入侵的感觉,心弦绷紧。 下意识握拳,幽沉凤目下藏着波澜,他克制着,也控制着自己不被她身上的气息所诱。 青妩没察觉他的反应,只细看萧沉砚的面相,又掐指算了算,神情古怪起来。 司徒镜瞧出端倪,凑过来问:“王爷今儿的面相有何不对吗?”他是没看出所以然。 “面相上来看,你家王爷今天会有一场机缘。”青妩抿了抿唇:“如果把握住了,能天降横财。” 萧沉砚挑眉。 司徒镜下意识想到了那四十万两‘嫁妆’,还有北境嗷嗷待哺的将士们,脱口而出: “难不成是咱家王爷今夜服软,准备给王妃您侍寝了,您心情一好,就赏他个几十万两随便花?” 两股杀意朝司徒镜左右夹击。 “睡一晚就要几十万两,你家王爷的肉是金子做的吗?” “胡言乱语,舌头不要就自己剪了!” 青妩和萧沉砚同时开口,言罢,四目相对,男人目光冷沉:“王妃放心,本王还不至于为区区黄白之物,自甘堕落。” 青妩冷呵:“有骨气,那这机缘你别要,让你手底下的兵喝西北风去。” 眼看一人一鬼就要卯上了,司徒镜赶紧告饶,还小声嘀咕:“王妃你之前对咱王爷可不是这态度啊……” 青妩冷哼:“臭男人,就是不能惯着!” 就许他萧沉砚一天顶着个砚台似的臭脸,又冷又硬,对她又是怀疑又是试探又是耍心眼甩脸子的。 谁还没点脾气? 更何况,她还不是人,是鬼!久违当人,她已经够收敛自己的鬼脾气了。 司徒镜赶紧给自家王爷使眼色,双手告饶,王爷啊,为了咱北境的兄弟们啊! 萧沉砚这辈子就没怎么哄过人,除了小孩。 他大步走进屋内,片刻后,提了一支笔出来,从青妩手里拿过花灯,笔尖在纸面上轻触,一朵鸢尾花跃然灯上。 这朵鸢尾花,与青妩昨儿在车辕上画得一模一样。 她美目一亮,瞥了眼萧沉砚,唇角上翘,嘀咕了一句:“老套。” 那么多年了,哄人还是只会老招数。 她拿回花灯,“丑话说前头,机缘能不能把握住看你自己,要真是来财了,我要分三成。” 萧沉砚睨她:“分你五成。” 青妩喜笑颜开:“王爷大气,实乃真男人!” 司徒镜目瞪口呆,虽然不知道横财有多少,但是,他已经开始替王爷肉疼了怎么办。 王爷,你别那么男人啊! “那今夜走阴,萧沉砚你与我一起吧。” 司徒镜回过神,冷汗都流下来了:“王妃你说的机缘横财该不会是在阴阳路上吧?这这这、这确定不是死人财?” 第25章 谁说这杂碎是鬼差了 金乌坠西,天光被地平线淹没,生者归家,亡者夜行。 司徒镜知道走阴,他师尊也带他走过那段阴阳路。 可当他真正见识到青妩的走阴后,下巴都要惊掉了。 “带活人走阴?这怎么可能!” “阴阳路死气弥漫,活人进去,还不成为孤魂野鬼的盘中餐,不被夺舍,也要被吸干阳气!” 穆英已被搀扶出来,手里提着青妩给的那盏花灯。 “你觉得不可能,说明你活的时间还太短了,孩子。” 就见青妩单手结出法印,口吻轻描淡写的如同开的是自家后门。 “敕令,阴阳路,开!” 周遭没任何变化,但所有人都感觉阴风迎面撞来,寒意直往骨子里钻,让人牙关打颤。 没再废话,青妩一手牵着穆英,另一只手拽着萧沉砚的袖子,拉着两人朝前迈出一步。 刹那间,三人身影消失。 阴风退散,一切都仿佛幻觉。 ‘孩子’司徒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深吸一口气:“果然,是我太年轻!” 这回真是活久见了! 阴阳路。 与其说是一条路,更像是大雾弥漫的不见边际的黑暗旷野。 一簇微弱的火光亮起,正是穆英手里的花灯,她牙关不受控地在打战,大雾中似有一双双眼睛窥探着她,各种诡异细碎的呓语在耳边响彻。 “滚——” 女子一声厉喝,连大雾都震荡了一下,雾中似有什么在尖叫,然后四散逃走。 穆英感觉那无孔不入的阴气好像也放过了自己,不免松了口气,就听女子的声音从后传来: “我将你的阳火都封入了魂灯之中,它会指引你找到你儿子,不管再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 “记住,灯莫离手,一旦灯灭,不管找没找到王玉郎,我都会带你立刻离开。” 穆英心头一紧,“我知道了。”她感觉到了手里魂灯的牵引,下意识想走的更快点。 但即便那些冻骨的阴风没了,阴阳路也没那么好走,双脚像是陷在泥沼黄沙中,无法借力,每一步都要耗尽极大力气。 两道身影跟在后面,青妩不动声色看着,没有再帮忙。 接下来的路,得靠穆英自己了。 相比起穆英的艰难,萧沉砚走的如履平地,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起周围。 或许是十年如一日阴风入骨,即便他手上没有魂灯,也没感觉周围的阴风有多么渗骨。 甚至,在进入阴阳路后,他身上的阴煞之气还蛰伏起来了,像是畏惧着,不敢冒头。 “好亮啊……” 萧沉砚循声偏头,对上那双幽沉的美目。 青妩直勾勾看着他,眼神让萧沉砚感到几分陌生,不是平时的戏谑和玩世不恭,反而带着不含人性的贪婪。 像是饥饿的兽,瞧见了美味。 “什么好亮?” “你啊。”青妩压下翻涌起来的贪婪劲儿,努力翻腾出一点人味儿来,“你怕是不知道,在这条阴阳路上,你的存在有多亮眼。” 亮眼吗?萧沉砚没有感觉。 判官笔哧溜咽了口唾沫:“之前就知道他命格贵重,但被阴煞之气遮挡了,看不出到底贵到什么地步。” “啧啧啧,这一身功德金光还有王命龙气,天生的帝王命格,难怪阿妩你敢让他直接来走阴阳路了。” 萧沉砚忽然蹙眉,又看了眼青妩。 刚刚他隐约听到了什么东西在讲话,那声音就是从青妩身上传来的,虽听不见具体内容,但萧沉砚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萧沉砚垂眸,忽然问道:“这就是人死之后的世界吗?黄泉路?” “这里还算不上黄泉路,只是人间与阴间的夹缝。”青妩说道: “黄泉路长十万八千里,无数游魂野鬼游荡在其间,须得有鬼差拘魂才能走完,再渡黄泉,方能至阴司。” “而在阴阳路上游走的,或是枉死之魂,或是冤死之鬼,它们对人间执念未消,会一直游荡在此处,寻找一个重回人间的机会。” 萧沉砚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握住了青妩的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若我要寻一人的魂魄,是否也能在此处找到?” “找不到。”青妩摇头:“我知你想找谁,但他们的魂魄不在这条路上。” 萧沉砚想找的,无非就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 但不幸的是,不只她的父母兄长死后魂魄失踪。 萧沉砚父母的魂魄,同样如此。 十年前,他父母在东宫自焚,她父母兄长死于北境,事发在同一日。 “萧沉砚。”青妩突然反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我是来帮你的,你愿意信我吗?” 女子掌心的温度,将周围的阴气驱散,直直传递而来。 这温度似乎并非来自她那具活人的肉身,而是身躯内藏着一个滚烫的灵魂。 萧沉砚觉得陌生又熟悉。 信任吗? 他有一瞬失神。 信任一个身份不明,披着活人皮囊的鬼物吗? 这是一场豪赌。 只是青妩还没等到答案,前方穆英一声惊呼。 “听到了,是玉郎的声音!我听到玉郎在叫我!” 穆英控制不住流泪,她下意识跑起来:“前面,就在前面!” “玉郎的声音在飘远,他让我救他!” 突然一条锁链从前方大雾里射出,朝穆英抽去。 一道诡异的森寒的声音同时响起:“活人竟敢擅闯阴阳路,找死!” 一只手直接抓住抽来的锁链,又听戗的一声,长剑出鞘朝下一斩,锁链应声而断。 青妩诧异的看了眼萧沉砚。 男人眉眼肃杀,金戈之气,可震鬼神。 她是真没想到,萧沉砚的剑,竟能斩断勾魂锁。 尖啸声从雾中响起,恼羞成怒般吼道: “大胆凡人,竟敢斩断勾魂锁!” 大雾散开,露出一个面色发青,双眼暴突,身穿绿色鬼差役服的人来,他手拿黑锁链,那锁链之后还拴着两个生魂,就见锁链另一端被斩断。 他整个人鬼气森森,眼神不善的盯着青妩三人。 两个生魂中的小男孩大叫起来:“娘!” “是玉郎!那是我家玉郎!” 绿衣鬼差闻言,眼中恶意更重:“好啊,原来是寻魂来的,现在的凡人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敢坏了差爷我的法器,你们三个来都来了,干脆也别走了!” 青妩在看到绿衣鬼差的瞬间,眼神就冷了下去。 脑中有条线索陡然清晰了。 判官笔也怒了:“王玉郎的魂怎会在这小喽啰手里,你用萧沉砚的阳气骗过了生死簿,王玉郎的魂魄又是被困住藏起来的。” “只有在穆英找到王玉郎生魂的时候,生死簿才会反应过来,鬼差临门,也只会到王玉郎的肉身旁守着,等着拘魂。” “这绿衣鬼差倒是怪了,它怎么知道王玉郎的生魂在哪儿的?” 青妩回应的声音森寒:“你瞎吗,没看到这杂碎拘得两人都是生魂。” “《阴典》有序,生魂不可拘,违者罢黜阴职,投入火山地狱。” “而且,谁说这杂碎是鬼差了?” 绿衣鬼差图穷匕见,乍见三个活人出现在阴阳路,目光在触及萧沉砚身上的功德金光后,更是狠狠咽了口唾沫。 这可是头肥羊啊! 然而下一刻,一股活人难以察觉,却令鬼物神魂俱颤的恐怖凝视感迎面袭来。 “我倒是不知,从何时起,一只绿头苍蝇也能当阴司鬼差了!” 第26章 萧沉砚的小表弟? 绿衣鬼差被青妩叫破身份,那本就丑陋的脑袋似乎又变大了一圈,越发像只藏在人皮里的苍蝇。 “大胆凡人还敢猖狂,你找死!” 他手里的勾魂锁又朝青妩抽来,青妩冷笑,眼中鬼气一闪。 就见那勾魂锁射来之后,骤然调转方向,直接缠住他的脖子。 绿衣鬼差一声尖叫,眼里闪过惊恐。 就在勾魂锁缠住他脖子的瞬间,他整个人瘪了,像是被充了气的人皮破开了口子。 那一瞬,寒光从青妩旁边射出,伴随一声尖啸,一只蝇头人身的怪物被一剑钉穿在地,身体还在不断扭曲。 萧沉砚出手极快,在苍蝇精被钉住的瞬间,勾魂锁也缠住了他。 他那双恐怖恶心的复眼在不断转动,“我乃鬼差,你们敢对我动手,是想下十八层地狱吗!” 青妩嗤笑,“死到临头还在嘴硬,你说你是鬼差?” 她信步上前,神色轻蔑,“地府七十六司,唯有妖冥司掌管走兽,冥帅黄蜂手下的虫役,可从来没有臭苍蝇!” 苍蝇精大惊失色,不曾想这凡人会对地府的事这么清楚。 他还想狡辩,却见青妩弯腰去捡那勾魂锁,他眼里顿时露出恶毒和看好戏的神情。 凡人可碰不得勾魂锁,一碰就会死的。 这女人,简直找死! 下一刻,苍蝇精瞠目结舌,就见那勾魂锁在青妩手里乖顺无比,甚至还害怕的颤抖了起来。 “废物,居然能被一只臭苍蝇驱策。” 青妩一声冷哼,手上陡然用力,就将那勾魂锁捏碎。 苍蝇精也吓得打起哆嗦,他惊恐地望着青妩:“你你你、你到底是谁?” 一开始他还以为那恐怖凝视来自萧沉砚,毕竟萧沉砚身上的气运太吓人了,明显不是普通人。 可谁曾想,真正令勾魂锁都害怕的会是青妩。 以苍蝇精的眼力,自然看不出青妩的深浅。 “你也配问我是谁?” 青妩一巴掌下去,直接将这苍蝇精扇回原形,变得只有黄豆大小,一团鬼力将这苍蝇精包裹住。 “说!谁给你的胆子敢假冒鬼差的?” “擅拘生魂,又是想做什么?” 苍蝇精眼咕噜乱转,青妩冷笑,她抬起左手,一盏幽冥灯出现在她手中。 刹那间,漫天大雪落满阴阳路,那雪一层层覆上苍蝇精体表,他发出痛苦的哀嚎,感觉灵魂都要被冻穿了。 “我说!我全招!” “小人是替曲蝗大人办事的,京都这一片的走兽妖灵都归他管,这些生魂也是抓来孝敬给他老人家的。” “他老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鬼差,他、他可是黄蜂冥帅的亲戚呢!” 苍蝇精说到这里,还有威胁的意思。 青妩是真听笑了,曲蝗是谁,她不知道。 阴司里鬼差一抓一大把,她还真不认识这种小喽啰。 “黄蜂的亲戚?”青妩挑眉。 苍蝇精还以为她怕了,心里松了口气。 判官笔在冷笑:“黄大虫要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亲戚,怕是要气得把尾后针都给拔了。” “如此说来,食婴山上死的那些孩子,也都是你们的手笔了?” 苍蝇精面上一凛,算是默认了。 “那些孩子的生魂呢?” “自然是吃了。” 青妩美目愈寒,指向小玉郎旁边的那个生魂,那是个少年。 “这人并非小孩,他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倒霉,他的魄在阴阳路上游荡,我顺手拘了罢了。”苍蝇精说着,牙关一紧:“这位大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得罪了曲蝗大人,仔细你家宅永无安宁。” 青妩面无表情看着他,忽然自言自语般道:“又丑又蠢,我算是知道黄大虫为什么那么讨厌苍蝇了。” 她声音落下之时,自幽冥灯内飘出一团鬼火,瞬间将苍蝇精点燃。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阴阳路,众鬼闻之纷纷遁逃。 眨眼间,鬼火就将苍蝇烧得连渣都不剩。 判官笔寒声道:“阿妩,这件事不简单,那曲蝗很有可能与阳世之人联手,在残害人命。” “在阳间用小孩血肉养出一群山魈,而小孩的生魂他们也不放过,这乱的是阴阳两界的秩序!” 青妩心里冷哼,她岂能不明白。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找到王玉郎的生魂,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阴司蛀虫。 “与曲蝗勾结的人,或许就是将鬼镜赠给罗氏的人。” “都是对小孩下手,显然不是巧合。” 青妩看了眼穆英的魂灯,道:“时辰不早了,先将王玉郎的生魂带回。” 她说着,手里出现一根红线,系在穆英和王玉郎的手腕上。 王玉郎是生魂状态,小孩子的魂魄既脆弱又敏感,当青妩靠近时,他眨巴着眼,突然就不害怕了。 “是漂亮姐姐帮娘亲来救我的吗?” “谢谢姐姐,姐姐我们是不是见过啊,你给我的感觉和娘亲好像哦。” 青妩怔了下,抿唇笑了笑,指尖在小玉郎眉心一点,驱散他生魂上的阴气,等他回归肉身时,只会当阴阳路的这一遭是一场噩梦。 “叫错了,要叫姨母。” 后方,穆英看着青妩的背影,有一霎失神。 萧沉砚眼中也有异色一闪而过。 “漂亮姨母可以带哥哥一起回去吗?”小玉郎指着旁边呆呆的少年郎。 青妩刚刚就注意到这少年了,原因无他,实在是那张脸生的太好看了,钟灵毓秀,眉眼如画,瞧着大概十六七的样子,不过少年的情况还比小玉郎复杂点。 他不是生魂,而是魄。 人体内有三魂七魄,魂没了,基本上命也要没了。 但魄丢了的话,表面来看就如同痴傻。 青妩之前也纳闷,萧沉砚的‘大机缘’怎会在阴阳路上,瞧见这少年后,她就明白了。 “萧沉砚,你的大机缘来了。” 萧沉砚也注意到了对方,他微蹙眉,觉得少年有些眼熟。 “他是谁?” “你没认出来吗?”青妩诧异,意味深长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呢,他和你长得可是挺像的。” 萧沉砚微微一怔,这少年的眉眼……有些像他,准确说,是像是他母亲。 萧沉砚的模样有七成像母亲,先太子妃出身世家谢氏,他母亲还有个双生兄弟,兄妹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萧沉砚记得,他那位舅父还有个小儿子,年纪相貌都对上了,少年的身份昭然若揭。 这是谢家郎,是他的……小表弟? 第27章 是个熟鬼! 厌王府。 司徒镜谨遵吩咐,一直守在王玉郎的身边,手里拿着龟壳,时不时卜上两卦。 越卜越是汗流浃背。 卦卦大凶,司徒镜一抹额头冷汗,嘀咕道:“这鬼姑奶奶说的不速之客,怕不是个鬼客。” 按这卦象,他今夜是九死一生啊,司徒庸医想哭,当年就是图安全,他才弃玄从医,怎么还是躲不过啊。 司徒镜瞅着屋子,越看越觉得每个角落都很可疑,都渗人的慌,本着死也要当明白鬼的想法,他一狠心,掏出一个小瓶来。 这瓶子里装的是牛眼泪,抹在眼皮上可见阴。 司徒镜倒出一点,抹在眼皮,一股阴凉之气入眼,他睁开眼的瞬间,心脏差点停摆。 一双毫无生气的漆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对方似倒立在上方,宛如蝙蝠一般,也不知用这个姿势看了他多久。 司徒镜头发丝都要立起来了,他用最后的理智控制住没让自己尖叫出声,而是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来。 啪! 一巴掌直接贴对方脑门上,然后扭头就跑。 “啊啊啊啊!鬼来了!!鬼来了啊——” 青妩一行人从阴阳路一出来,就听到司徒镜撕心裂肺的尖叫。 司徒镜跑出院子,瞧见青妩,如见亲娘,张开双臂就要扑来:“王妃啊——唔——” 一条黑锁链从后窜出,眼看就要拴上司徒镜的脖子。 青妩足尖一点,朝前一跃,一脚司徒镜踹开,素手拽住锁链。 萧沉砚速度丝毫不弱于她,长剑出鞘擦出火花,就要如在阴阳路上一般,也将这条勾魂锁斩断,青妩突然一喝:“萧沉砚,别!” 剑锋悬停在勾魂锁上。 萧沉砚眼带询问。 青妩这会儿也是无语,瞪向旁边的司徒镜:“你到底干嘛了?” 司徒镜被踹了个狗吃屎,刚爬起来,嘴里的土都没吐干净,一脸委屈和无辜: “我没干嘛啊,我刚刚差点给吓死,一个鬼怼我脸上,我就把王妃你给我的符贴他脑门上了。” 青妩:“……” 判官笔:“……” 你礼貌吗? 那张符是青妩写的阴司官文,有她的阴官之气。青妩料想今夜会有鬼差来候在王玉郎身边勾魂,这才给了司徒镜这张符,让他把鬼劝退。 但没让他直接贴鬼脑门上啊,普通鬼差挨了她的阴官文书,还不得魂飞魄散? 不过…… 对方既然没魂飞魄散,那就说明……来的不是寻常鬼差。 判官笔:“阿妩,我有种不妙的预感,这勾魂锁,有点眼熟……” 青妩:“你别预感,你的预感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不其然,一道阴冷诡异的声音顺着勾魂锁而来,落入青妩一人耳中:“我说鬼姑奶奶,你要是再不收走你的阴官文书,我可真闹了。” 一听这声音,青妩就开始牙酸了。 司徒镜有点紧张:“王妃,现在该怎么办?” “我进去看看。”青妩刚说完,手臂就被人握住,她偏头看去,见萧沉砚眉头紧锁。 男人薄唇紧抿,显然不赞同她孤身进去的行为。 “没事儿,是个熟……鬼。”青妩说道。 萧沉砚这才松手,却补了句:“有事,叫我。” 青妩嗯了声,眼里多了些笑意,她快步进去,就见屋子里,一个‘倒霉鬼’倒悬着,脑门上贴着她那张符。 青妩过去一揭,对方飘了下来。 却见,对方头戴丧冠,五官阴柔,眉间一缕红线,模样俊美,偏生了一双眯眯眼,瞧着就死气沉沉。 一身鬼气凝聚成的黑袍,阴文为襟,赫然印有‘夜游’二字。 对方身份昭然若揭。 阴司,夜游神。 阴司冥帝为泰山府君,下有十殿阎王,阎王之下便是日游神和夜游神。 阿妩这天命阴官是阴司里一个特别的存在,而夜游神的地位,同样特别。 特别霉,甭管是人是鬼,都烦这家伙。 “我知道你闲,但你到底是有多闲,连鬼差勾魂的事儿你都要插一脚?”青妩是真没想到,今夜来的会是这家伙。 夜游直勾勾盯着她:“我要不是这么闲,怎会发现有鬼在生死簿上动手脚,想帮人还阳呢?”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他,手里的阴官文书晃了晃:“所以呢?你准备告发我?” 她上前一步,夜游就退后一步,死鱼眼里带着怨气:“你这死鬼,偷溜到人间来玩不带我,还让人拿符贴我!” “我这鬼心啊,拔凉拔凉的~” 青妩听得倒牙,瞪他一眼:“少扯犊子,管好你的嘴,少管我的闲事。” 夜游神哼了声,“要我不管,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青妩眯眼盯着他,突然就笑了,夜游神却骤然变色,扭头就想跑,他手里的勾魂锁却不听使唤地将他双脚捆住。 砰咚,他摔了个狗吃屎。 青妩踩在他的臀上,碾了碾,夜游登时发出一阵又痛苦又舒服的神情,眯眯眼里带着笑: “疼疼疼~哎哟,打是亲骂是爱,小死鬼你是多爱哥哥我啊,才一见着我就迫不及待的动手~” “你还舒服上了?那要不我再给你送点温暖?”一盏幽冥灯出现在青妩手上。 夜游变色,立刻肃容道:“阿妩你这是干嘛,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放下你的幽冥灯,咱们还是好朋友。” “那我倒是要问问好朋友你了,”青妩眼中杀意聚拢,阴官之威压的夜游鬼骨头都在发颤: “夜游神之责,巡查人间善恶。有阳世之人与阴司之鬼勾结,擅杀孩童,掠夺生魂,豢养山精野怪。” “你这夜游神却一无所察,是闲饭吃多了,忘了职责,还是跟着那些阴司蛀虫沆瀣一气?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夜游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一收,眯眯眼也睁大了些,射出危险的光:“此话当真?” 青妩俯视着他,面上笑意不见,但脚下的力量却在逐渐加重。 “装?若与你无关,怎那么巧,我今夜刚将小孩的生魂救回来,你就来了?” 夜游这会儿也没了玩笑的心思:“我用我鬼命发誓,若我真有参与,定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鬼誓立下,一身鬼气也翻涌着。 青妩又给了他一脚,夜游顺势一滚,刚要爬起来,女子一声冷喝: “让你起来了吗?跪着!” 噗通,夜游跪得笔直。 青妩阴沉沉盯着他:“阳世与阴间本该泾渭分明,现在阴阳混乱,你这夜游神倒是游手好闲的很,这桩事你若查不明白,那你这夜游神也别当了。” “趁早滚去粪坑地狱挑粪得了,还给阴司省点俸禄!” 夜游被骂的脸更白了,瘪着嘴,头上的丧冠都耷拉了下来。 “嘤嘤嘤~阿妩好凶凶~” 青妩似笑非笑盯着他,盯得夜游毛骨悚然,不敢再犯贱,老老实实道:“我这就去查!” “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拐卖生魂,我弄不死他!!” 夜游一阵赌咒发誓后,眼睛又眯了起来:“阿妩你跑来人间,就是为查这事儿?我刚刚可是听人管你叫王妃……” 青妩笑托着腮:“你确定要管我的闲事?” 夜游噤声,丢下一句话“不敢不敢,我白天再来找你。”说完,跑的没影儿了。 他走后,判官笔才道:“这倒霉鬼来了,怕是以后没个消停了。” “的确是晦气。”青妩唇角勾起:“不过这晦气也是可以转移的嘛。” 甭管是人是鬼遇到夜游神都会倒霉,但是吧~ 论夜游神的一百种使用方式,及如何‘霉运转移’,天上地下,无人比青妩更精通了~ 第28章 本王第一次伺候人,王妃多担待 直到青妩的声音从院中传来,让大家都进去,众人悬着的心才放下。 萧沉砚进屋后,视线径直落在青妩身上,上下打量,确认她没什么异常,眸中的锐色才退了些。 司徒镜紧张的左顾右盼,没瞧见夜游,紧张道:“王妃,之前来那位,走了?” 青妩嗯了声,没提这茬,对穆英道:“我先助令郎还阳。” 穆英激动的点头。 青妩手结法印,点在王玉郎眉心,“阳寿未绝,生魂归位,敕!” 就见穆英手腕上的红线断开,王玉郎生魂归位,只是眨眼间,他的呼吸就变得强健了不少,脸上的血色渐渐浮现。 司徒镜赶紧过去把脉,又是一阵查看,面露喜色: “妥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 穆英喜极而泣,就要跪下向青妩致谢。 青妩却扶住她:“穆夫人今夜走阴,也好好休养下吧,后面还要照顾孩子呢。” 穆英泪眼婆娑地点着头,她看着青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没再打扰他们母子,青妩三人退出屋子。 青妩又吩咐道:“让人去煮点柚子叶水,把王府内外都洒洒,去去晦气。” “尤其是你,最好多泡泡。” 司徒镜左顾右盼,指着自己鼻子。 青妩瞧着他那发黑的印堂,啧了声,拍了拍对方的肩:“保重。” 司徒镜浑身一抖,泪目了,为什么啊? 判官笔幸灾乐祸:“夜游那家伙最记仇了,这半吊子庸医敢用阴官文书贴他脑门,铁定是要倒霉上一阵了。” 旁边,萧沉砚眸光微动,他好像又听到青妩身上出现了那古怪声音。 司徒镜这会儿是欲哭无泪,有心想询问,却瞥见了跟在萧沉砚身后的那一魄,他刚抹了牛眼泪,效果还在呢。 那谢家小郎的魄也用红线拴着,系在萧沉砚手腕上。 “王爷,你手上系着的是……” “还能是什么,你家王爷捡回来的财神爷呗。”青妩笑道。 司徒镜吃惊:“这财神爷瞧着和王爷长得还怪像的,该不会……” 萧沉砚包含杀意的眼神,让司徒镜闭了嘴。 青妩也没管主仆二人之间的机锋,她随手折了一张符,将谢家小郎的魄收入其中,塞到萧沉砚手里后,就打着哈欠摆手: “困了。” “这财神爷,你自个儿先供着吧,我要回去睡觉了。” 青妩迷迷瞪瞪往自个儿屋子那边去,是真的困啊,当人就是这点不好,不睡觉还不行~ 且瞌睡一来,顶都顶不住。 刚推开房门,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云清雾。” “嗯?”青妩侧身,结果抬起的后脚跟正好绊在门槛上,她身体朝后一栽,说是迟那是快,萧沉砚上前一大步,拽住她的束腰。 结果那束腰上的活结一散。 衣裙翻飞间,青妩一屁股坐在地上,摔懵了,视线还定格在男人的手上。 萧沉砚手臂僵硬,手里,女子的束腰在风中凌乱。 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到了青妩身上,她整个人还呈现懵圈的状态,半点不见平时的玩世不恭和狡黠。 香肩半露,露出瓷白的雪肤,凹凸有致的起伏如动人的艳图,勾动人的欲念。 萧沉砚像是觑见了灼人的烈火,立刻偏开头,有些自恼的蹙起眉,手里的束腰,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青妩一整个大无语,话将落下之际,大氅兜头落下,将她整个人盖住,下一刻,她就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骂人的话堵在喉咙眼,她把大氅往下拽了拽,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撇嘴道: “都怪你,拉人都不会拉。” 萧沉砚抿唇,将她放在榻上,却没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旁边。 “摔着何处了?” 青妩立刻哎哟一声,捂着腰:“我的腰,扭了,肯定扭了,得来个人给我捏捏才行。” 她说着,眼神一个劲往男人身上瞥。 暗示意味极重。 萧沉砚将她的表演尽收眼底,莫名有些想笑,他半蹲下身,俊脸虽还是一片漠然,语气少了冷硬: “躺好。” 青妩立刻趴好,指着自己后腰。 她这一动,免不得又春光外泄。 萧沉砚略收下颌,手覆在她后腰处,即便隔着大氅,仍能感受到那盈盈一握的腰身有多纤细。 似乎他稍用一点劲,就能将至折断。 女子一声嘤咛,落在他耳中,似又在耳边点了一把火,手上力度不觉加重。 “啊!”青妩短促叫出声,嗔道:“你轻点。” 这声音又娇又媚,让萧沉砚心头一闷,那种不受控的蠢蠢欲动呼之欲出。 他将大氅往上朝上一扯,直接将她头也盖住:“老实点。” 青妩怎么可能老实,她蛄蛹着露出一双眼来,直勾勾地盯着他,“萧沉砚,你吃错药啦?堂堂厌王居然愿意纡尊降贵来给我按腰?” “你不是让我信任你吗?” 青妩眨巴眼,是哦,之前这问题,萧沉砚还给答案呢。 “所以呢?” “王妃有大才,本王自然愿意礼贤下士。” 青妩咯咯直笑,那笑声又坏又娇,像是奸计得逞的狐狸。 萧沉砚有一种陌生的,像是被看穿了的窘迫,那种被人牵着鼻子的感觉又出现了,故意用力了些,捏住她的腰。 青妩却是一蛄蛹,笑声更猖狂了:“痒!萧沉砚,你故意的!” 男人瑞凤眼里有促狭一闪而过,神情端方,语气也平静:“本王第一次伺候人,王妃多担待些。” 青妩哼哼:“手法这么差,还礼贤下士呢。士都要被你给捏死。” 她说着顿了顿,手托腮,非要问一个答案:“所以你现在是决定信任我咯?” 萧沉砚垂眸,看着她露出的眼眸,像是神秘无垠的深渊。 凝视久了,便有被勾魂夺魄的危险。 无人知晓,深渊之下藏着什么。 就如她这‘人’,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信你一次,又何妨。” 青妩笑眯了眼,缓缓坐起身,大氅滑落,露出她动人娇躯,手指摩挲过男人的下颌,媚骨天成却不自知:“哪怕与鬼为伍,将入地狱,也不怕吗?”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眸似深海,回望向她:“我本就身处地狱,何惧地狱?” 第29章 迟早把你阳气全吸了 “那今夜不如留下,我帮你~啊!”青妩坏笑着,话说到一半,腰上又是一疼。 她美目喷火,“萧沉砚,你故意的。” 萧沉砚睨她:“虽信了你,但该防还是得防,本王恐距离王妃太近,有损阳气。” 青妩作势想咬人,萧沉砚又把大氅往上一扯,盖住她的头,起身便走。 关门声响起,青妩一掀大氅,噗嗤笑了。 “迟早把你的阳气全给吸了。” 她恶狠狠的说着。 判官笔一阵啧啧,“阳气有啥好吃的,还是他身上的煞气带劲儿,下次你摸他摸久点,我刚刚都没蹭上。” “有口渣渣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吃饱?” 青妩打了个哈欠:“睡觉。” 她又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绿翘和红蕊听到动静后,这才推门进来,伺候她洗漱用膳。 用了膳,青妩就去见穆英了,刚到门口,她便笑了,对红蕊道:“让小厨房煮点好克化的小米粥来,再把司徒镜叫来看诊。” “奴婢这就去,不过司徒先生今日随王爷出门了,还没回来。” 青妩点头,表示知道了,刚要敲门,门就从内打开,正是穆英。 她见到青妩后愣了下,有些激动。 青妩笑道:“令郎醒了?” “是。”穆英点头,有些难为情道:“红蕊姑娘,孩子有些肚饿,能否劳烦你们煮些米粥来。” “穆夫人客气了,王妃刚刚就吩咐了。”红蕊说着,越发感慨王妃神机妙算,还没进门就知道王玉郎已经醒了。 穆英感激的看向青妩。 “我进去瞧瞧孩子。” 穆英赶紧侧身。 屋内,小孩躺在榻上,瞧着还有些虚弱,但脸上到底有了血色,瞧着玉雪可爱的很。 青妩进去,就见他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转,显然是个机灵的小鬼头。 他看着青妩,眼里满满都是好奇。 青妩上前,手落在他眉心,略微查探了一下,又替他掖了下被角,对穆英道: “挺好的,再歇上几日,养养阳气,就生龙活虎了。” 穆英松了口气,忙又感谢。 “谢谢漂亮姨母。”小玉郎也脆生生道。 青妩捏了下他的脸:“怎么不叫漂亮姐姐了?” 小玉郎眨巴眼,脸上满是亲近:“叫姨母好像更亲近些,我做了好长好长的梦哦,梦里也有个漂亮姨母打跑了妖怪还救了我。” 青妩莞尔,拿出判官笔,在小孩儿眉心点了个‘美人痣’。 “从今以后,否极泰来。” 她以判官笔为小玉郎添福,朱砂点眉心,一点福运入魂魄,邪祟见之避让。 算是她给小外甥的见面礼了。 “再睡会儿吧,等你能下床了,漂亮姨母带你放风筝去。” 小孩儿乖乖点头,眼皮很快就开始发沉,那点‘美人痣’也从眉心消失不见。 穆英心里诧异,却没急着问。 青妩起身:“穆夫人,陪我去院子里坐坐?” “好。” 院子里景致是极好的,绿翘端了茶水糕饼来,不等穆英开口,青妩道: “小孩眉间点朱砂,有驱邪避凶的作用,这孩子的生魂在阴阳路上走过,以后怕是很容易见到鬼物。” “有那点朱砂在,能护着他。” “多谢王妃。”穆英闻言紧张,听完青妩的话,才松了口气,心里越发感激到不行。 “客气了。”青妩顿了顿,看向她:“以后的事,穆夫人有何打算?” 穆英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我要和王生和离。”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冒失。 但她也不知道为何,面对青妩,她心里有种没由来的亲近感。 明明对方是云后行之女,明明她应该心有芥蒂才对。 可那种亲近,真就没由来的…… 而且穆英很清楚,这种感觉并非因为青妩救了自己和孩子。 她就是觉得,眼前之人,值得自己信任。 穆英垂眸苦笑,刚想说自己唐突了,手就被人握住:“和离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穆英一愣,心起酸涩:“王妃支持我?” “自然。”青妩下颌一抬:“那种杂碎男人,和离都是轻的,就该休夫,让他下堂,再打碎他的骨头!” 穆英忍不住点头,只和离的确是憋屈,若换作过去,她定要休了王生,再把对方打成狗。 只是现在…… 她看着自己枯瘦如鸡爪的手,面露苦涩,她现在已成废人,这双手,早就提不起弓了。 青妩也早想问了:“我听闻穆姐姐也是将门虎女,出嫁前弯弓射马不在话下,怎会……” 穆英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却见青妩双目澄明,看她的眼里只有关切,穆英心想,虽然王妃是云后行的女儿,但或许并不清楚云后行对镇国侯府和穆家做过什么。 “我与王生刚成亲那些年,他待我也是极好的,或者说,是他伪装得够好吧。” “直至我娘家失势,再无亲族可依,他就暴露了真面目,我的食水中都被下了药,身子渐废,神智也难以清醒。” “等到周氏进门,日子便越发难熬,这些年,我虽是疯的,但他们做的那些事,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穆英眼里满是怨恨,手紧握成拳:“我本以为,玉郎是王生的儿子,虎毒不食子。” “可他知晓周氏让人将玉郎丢去食婴山后,不但不派人去找,还帮着周氏掩盖罪证。” 穆英冷笑:“他和周氏以为我是疯的,说话时并未避开我,我那时的确是疯的,但他们每一个字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绿翘这会儿已端了茶水点心过来,闻言义愤填膺。 难怪撞见穆英时,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想来那会儿虽然神志不清,但为母则刚,即便是疯,她也想着要找到孩子。 青妩眼底寒气闪过,看来之前在尚书府请王生吃的那一顿‘肠穿肚烂’餐还是轻了。 渣男贱女,就该一起搞死! 穆英眼里闪过决然,她起身,冲青妩行了一礼,道:“王妃,我想先回一趟侍郎府,有件很重要的东西,或能助我与王生成功和离。” “但是,恐怕得向王妃借点人手。” 青妩一直都知道自己表姐是个有成算的,若是清醒着,岂会被那对渣男贱女算计。 哪怕这些年神志不清,那短暂的清明间隙,也绝对会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 “这有何难。”青妩满口应下。 一缕微风荡入院中,树影婆娑。 青妩抬眸,忽然挑眉,冲穆英道:“英英姐且等我一会儿,我先见个客人,晚点你再回侍郎府也不迟。” 言罢,她起身回屋。 绿翘纳闷,“王妃不是要见客吗?” 青妩摆手:“已经来了。” 绿翘不知想到什么,猛打了一个哆嗦。 而穆英却呆坐在原地,脑袋里回响着的,还是青妩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英英姐。 穆英恍惚,下意识看向满院子未开的鸢尾,喃喃道:“这里,是鸢尾院?” 绿翘嗯了声:“穆夫人以前也来过王府吗” 穆英迟疑着点了头,眼神复杂:“早年跟着府上的小表妹来过。” “是青妩小郡主吧。” “是,绿翘姑娘知道她?” “当然,”绿翘露齿笑道:“不止我,还有红蕊姐姐和百岁呢,当年就是小郡主和王爷把我们从人牙子手里救出来的。” 穆英惊讶:“原来是你们。” 当初表妹在花灯节被人牙子抓走,后面带着一个小孩跑出来,半路遇上萧沉砚,一大一小杀去人牙子窝,救了不少人。 穆英记得当年的事,那夜她可是被吓坏了的。 没曾想是故人,穆英看绿翘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近,只是想到早死的表妹,心里不免黯然。 若是表妹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穆夫人放心,”绿翘小声道:“咱们王妃的特别,你昨儿应该也见过了,别的我不敢说,但她和云后行绝对不是一路人。” “等以后穆夫人你细细了解就知道了。” 穆英又听闻青妩是怎么嫁进王府的,心里又惊又怒,却又松了口气。 她要回侍郎府拿的‘东西’,其实还和云后行有点关联,刚刚她心里还担心呢。 现在的话,倒是没那顾虑了。 青妩回到房,看着飘到眼前的光团,倒是有些意外: “这么快就重新有了灵韵,看来萧沉砚替你点的那根烛,帮助不小啊。” 此番来的‘客人’,赫然是食婴山的山灵。 第30章 小山灵来报恩啦 山灵的灵韵小小一团,还很虚弱,却已比之前好多了。 脆甜的声音从光团里传来,似是个男孩的声音: “谢谢阴官姐姐救命,我是来报恩哒。” 青妩莞尔,手指轻点光团:“怎么报恩?说说看。” 那光团嬉嘻直笑,抖了抖,刹那间,各种山珍扑簌滚落,什么野菌、榛子都是小意思,还有不少灵芝、人参、何首乌…… 那年份,距离成精也不远了。 “够了够了!再抖我这屋子就堆不下了。”青妩赶紧阻止,瞅着这半屋子谢礼,哭笑不得。 小山灵道:“我知道这些谢礼太薄,对不起哦姐姐,我的力量恢复得还不够,等我再恢复好一些,给姐姐你送更好的。” “对了,这个是给哥哥的。” 一根人参飘了出来,但这根人参明显与别的不同,根须乱颤,显然是真成精了。 年份来看,怕是快千年了! “这只参精阳气极足,给哥哥补阳驱煞正好。” 青妩笑了,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小可爱。 这只人参的确对萧沉砚有大益处。 “那我先替他收了,”青妩也不客气,她想了想,也不能叫这小山灵吃亏。 “你的名字也是该换换,食婴两字是枷锁,晚些我替你去求个名。” “谢谢姐姐!”小山灵惊喜无比,“哦对了,还有个东西要交给姐姐。” 一颗黑珠子飘了出来,乃是一颗魂珠。 “王爷哥哥的手下把那些山魈都杀了七七八八,剩下有一两只跑了,我想以后它们也不敢再回来。” “这些山魈的精魄我都塞进这珠子里了,但是不知该怎么处置,还是交给姐姐吧。” “你这珠子送得赶巧了,我的确知道个‘好去处’,很适合安置这些家伙。”青妩笑容诡艳。 小山灵莫名打了个哆嗦。 “姐姐,那我先走啦~下次我再来看你和哥哥哦~” 小山灵飘走了。 判官笔流哈喇子的声音在青妩脑中响起:“阿妩啊,那根参精能不能让我咬一口啊,就一口!” “不行。” 青妩严词拒绝,找了根红绳把参精拴着,直接吊房梁上,警告道:“你老实呆着,敢逃跑,我就把你炖了。” 参精瑟瑟发抖,如果能说话的话,妥妥要嗷嗷哭出声:女人的嘴,骗参的鬼!我不跑你就不炖了吗?! 青妩看着满屋子的礼物,也有点头秃。 她打开门,朝外叫人。 绿翘、红蕊和穆英都过来了,瞧见这堆了半屋的山珍草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王、王妃……这、这些是哪儿来的?” “客人送的。” “客人?” “嗯,一个知恩图报的小家伙,”青妩看向穆英:“便是它保住了小玉郎的肉身,让他免于丧生山魈之口。” “以后穆夫人可以带小玉郎再去它的庙宇拜拜,添点香油,也算全了这缘分。” 穆英一听,心里感激难言,却又懊恼:“是那位山灵吗?它可还在?我应该当面叩谢才对。” “已经走了,没事,以后有机会的。” 绿翘红蕊也是头回见这等奇事,赶紧叫人来把谢礼搬出去,这么多山珍药草,怕是库房都塞不下。 若不收拾了,今夜青妩都没地儿睡觉了。 “对了,穆夫人要回侍郎府,可以带上这东西。”青妩将魂珠递给穆英。 “这是?” 青妩笑容含煞:“那个周氏不是说,因为小玉郎占着位,才害得她生不出孩子嘛?她那么想当娘,我自然要成全她了。” “等那周氏靠近时,你只需将这魂珠捏碎。我保证那周氏,心想事成。” 穆英直觉青妩口中的‘心想事成’不简单。 她这辈子没干过害人的事,但周氏要害她儿子,穆英断没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这不叫害人,这叫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穆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青妩大手一挥,就让绿翘点了几个黑甲卫,送她回侍郎府了。 将近黄昏的时候,萧沉砚从外回来,一进府,就听说了山灵报恩的事。 本欲去书房,等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鸢尾院外。 他蹙眉,刚要走,就听女子的骂声从院内传来。 回眸间,有什么东西从地上闪过。 青妩的声音响起:“萧沉砚!快抓住它!!” 第31章 阿妩坏鬼的良心又痛了 几乎是青妩声音出口的瞬间,萧沉砚的剑就出鞘,斩向草丛。 “别砍!!” 尖叫声响起。 剑锋悬停,只差一寸,就要刺破草丛里的躲藏起来的东西。 似被剑上的煞气和杀气所震慑,那东西竟不敢再逃窜。 萧沉砚抬眸,就见女子拎着裙子跑出来,娇媚小脸上还沾着泥灰,袖子裙摆上也满是泥土草屑,像是在地里打过滚一般。 “我让你跑!”青妩大步过来,抓住剑锋下的一株植物,拔萝卜似的拔了起来。 周围人见状哗然。 就见青妩拔出来的赫然是一株人参,那人参足有成年男子两根手指粗,根须极长,宛若一个小人。 被拔出来后,叶片就耷拉了,身上的须须竟还在哆嗦。 有人发出尖锐的爆鸣:“千年人参!!不!怕是不止,这人参已经成精了吧!” 青妩抬眸,瞅见一张猪头脸,还吓了一跳:“萧沉砚,你出门打猎了啊?哪来的猪精?” “噗——” 随行的黑甲卫没忍住笑喷了。 萧沉砚眼底也有笑意闪过。 ‘猪精’悲愤欲绝:“什么猪精!是我啊!啊……我这张如花似玉的脸……” ‘猪精’正是司徒镜,昨儿青妩说他要倒大霉,司徒镜就连夜用柚子叶水泡了两个时辰,还念了一晚上驱邪咒。 今儿一整天也是提心吊胆,出门格外小心。 哪曾想,还是阴沟里翻船,走在路上,都能从天而降一个马蜂窝,把他蜇成猪。 偏偏那马蜂认准了他似的,其他人安然无恙,他差点原地投胎! 这会儿司徒镜也顾不得脸肿了,垂涎地盯着人参精,“王妃,我听说山灵来报恩了,这是它送的宝贝?” 青妩嗯了声,恶狠狠的晃了晃人参精。 萧沉砚见她灰头土脸的,拿出锦帕本是要顺手给她擦一下的,手顿了顿,只递了过去:“怎么弄成这样?” 青妩拿过帕子糊弄的擦了擦。 不但没擦干净,那小脸越擦越脏,看得萧沉砚频频皱眉。 他拉住青妩的手腕,将她往院中带,又吩咐下人去打水来。 “一会儿再洗,我先把这家伙给种上。” 青妩本来想直接种院子里的,但这参精太不听话,她干脆让人拿了个花盆,给盆下了禁制,又恶狠狠威胁: “大院子不肯住,你就给我住小黑屋吧!” 种好后,她把花盆往萧沉砚手里一塞,道:“给你了,这是小山灵送你的谢礼。” “以后每天剪一根须须下来煮水喝,能缓解你的寒症。” 萧沉砚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挠了一下。 看着她脏兮兮的脸,眸色多了几分温度:“多谢。” “谢我干嘛?又不是我送你的。”青妩一脸奇怪。 红蕊这会儿将水打来了,青妩过去洗手洗脸,她的动作实在称不上秀气。 弯腰时露出玉白的脖颈,诱人而不自知,清水洗去泥灰,水珠从本就秾丽的眉眼滚落,湿了衣襟。 萧沉砚觉得这一幕有些灼人眼,见周围人竟看呆了,不由皱眉,心起不悦。 声音也沉了下去:“衣裙也脏了,红蕊,伺候王妃去换身干净衣服。” 周围黑甲卫一噤,忐忑的收回视线,可不敢再乱瞧。 红蕊领命,忍不住勾唇。 青妩倒没察觉,她这身衣服的确已经脏了。 萧沉砚目送她进屋,片刻后才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花盆又出了神,抬眸对上一张垂涎猪脸。 眼底的温度瞬时消失,萧沉砚面无表情道:“司徒镜,闭上你的嘴。” 司徒镜把哈喇子吸回去,咽了口唾沫:“王爷,这可是个大宝贝,属下精通药理,最会伺候草药了,不如交给属下……” “放到本王书房。” 一句话,打破司徒镜的美梦。 司徒镜目露失望,正要接过来,萧沉砚却又收回手。 司徒猪头疑惑。 萧沉砚:“退下吧,本王自己带回去。” 司徒镜:“……”王爷你好反复无常啊。 青妩换好衣服出来时,后厨那边已经把晚膳布置好了,用的都是小山灵送来的新鲜山货。 萧沉砚目光落到她身上,却是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只是淡声道: “先用膳吧。” 野山药煲老母鸡、配上野菌三吃,菜不算多,两人用正好。 萧沉砚在饮食上很随意,常年行军打仗,缺粮草的时候,连草根都吃过。 王府内也很节俭,大厨也是伙头军,那手艺……主打的就是个吃不死。 这顿晚膳,算是青妩这些天下来吃的最美味的了,全靠食材本身的鲜味儿。 “可算吃了顿人饭了……”她喝着汤满脸感慨,见萧沉砚还是那副吃什么都一个味儿的样,不由撇嘴:“早就想说了,你府上能不能换个厨子?” “食物能饱腹便可,”萧沉砚语气平常,“军中大厨,用来也更放心。” 青妩嫌弃脸,她好不容易回人间一趟,还要苛待自己的嘴巴,这叫什么事儿! 她可记得,当年的萧沉砚嘴巴比自己还刁,那叫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青妩慢悠悠吃着,萧沉砚却已用完了,她嫌弃与他一起用膳显得饭菜没滋味,便道: “吃完饭你就走吧,我还要吃会儿,晚点去你书房找你,谈点事儿。” 萧沉砚沉默了下,“王妃慢用。”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没忘记抱走那盆人参。 等出了鸢尾院,他忽然问道:“她嫁过来后,府上没有给她置办新衣?” 司徒镜愣了下,苦笑:“这……属下也不知,一般来说也不会缺……” 他声音一顿,想起自家这位王妃嫁进来时的光景,那可是躺着棺材进来的,尚书府岂会为她准备那些? 便是‘嫁妆’,也是这位鬼姑奶奶嫁进来后,凭自己的本事去弄来的。 萧沉砚刚刚就注意到了,青妩身上的衣裙并不合身,过去,他竟是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 “晚些让红蕊去一趟金缕阁。” “另外……” 萧沉砚顿了顿:“以后鸢尾院的膳食,重新安排。” 司徒镜诧异,想要笑,又扯动猪头脸,只能龇牙咧嘴地应‘是’。 鸢尾院里,青妩还在和那一锅鸡汤战斗,太鲜亮了,要不是吃不下,她还能再干十锅。 红蕊在旁边伺候着,欲言又止。 “还站着干嘛。”青妩一摆手:“萧沉砚都走了,没人在旁边倒胃口,你坐下一起吃。” 红蕊哭笑不得,恪守着规矩没有坐下,她心思细腻,看出青妩赶萧沉砚走的原因,有心想帮王爷说说话: “王妃,其实并非王爷不体贴,只是北境日子苦寒,这些年,朝堂一直克扣军费。” “王爷一直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才不愿在吃食上多浪费。” 青妩闻言并不恼,她也没真和萧沉砚生气,只是不喜欢他吃饭时也板着一张脸,影响人吃饭的心情。 “现在是在王府,又不是在北境,美食当前,他也不懂享受~” 红蕊苦笑,迟疑了下,还是低声解释: “王妃误会王爷了,王爷他……” “几年前有人投毒,王爷险死还生,那之后味觉就出了问题,哪怕是琼枝甘露入口也是苦涩难忍。” 别人吃饭,能品尝五味,酸甜苦辣咸,是个中滋味是享受。 可对萧沉砚来说,入口之物,只有苦涩。 甚至于,吃饭还算得上是一种折磨。 青妩突然就觉得,碗里的鸡汤不香了。 判官笔幽幽道:“哎呀,是谁开始长良心了,是阿妩坏鬼啊~” 第32章 男人你得寸进尺啊! 青妩用完膳就去找萧沉砚了,没忘记带上昨夜他忘记拿走的大氅。 她这次进书房,倒是畅通无阻。 百岁在门口守着,见到她后,还是板着张娃娃脸,却别扭的颔首一礼:“王妃。” 青妩挑眉,揶揄道:“今儿吃错药了?这么懂礼貌。” 百岁磨牙,到底没说什么。 青妩哼了哼,迈步进去,见男人坐在书案前,桌案上公文堆叠如山。 青妩心里啧啧,真心觉得,现任东宫那个窝囊废都没萧沉砚这么忙。 她目光一转,就瞧见放在窗边的花盆,小人参耷拉着叶子,她进来后,那叶子又开始抖抖抖。 萧沉砚将手里这本公文批完,才看向她,见她拿手一个劲的戳着小人参,满眼的恶趣味,像个童心未泯的熊孩子。 “不是有事要谈吗?”他开了口。 青妩偏头,将大氅丢在旁边,信步过去,瞥了眼他那一堆公文:“忙完了?” “尚有空余。” 青妩见他这么忙,直奔主题道:“找你给小山灵重新取个名。” 萧沉砚略感意外,“仅此?” “嗯哼,你赶紧想想,现在就写了给我。” 对萧沉砚而言,这的确是连小事都算不上的事,但见青妩神色认真,他从旁取来宣纸铺平,略微沉吟,就有了成算。 狼毫笔落于白宣纸上,字如铁画银钩,峥嵘中现风骨,苍劲有力。 都说字如其人。 青妩看现在的萧沉砚,是瞧不出曾经的影子。 但这字嘛…… 倒是没变。 “衡鹿。”她轻念道:“这两字何意?” “山林之木,衡鹿守之。衡鹿二字,既是官名,也有守护之意。” 青妩神色有点莫名,心里嘀咕:这萧砚台莫不是知道这赐名意味着什么,才给山灵取了这么个名字? 判官笔也啧啧道:“那小山灵好福气啊。” “你觉得此名不妥?”萧沉砚见她神色有异。 青妩摇头,感慨:“就是觉得缘分妙不可言,没准冥冥中注定你要和那小山灵结下一段缘分呢。” 她走上前,拿起宣纸,等墨迹干透,叠成了一只纸鹤。 “衡鹿为名,庇护生灵,去吧。”她指尖一点,那纸鹤竟就振翅飞出的窗外,在夜色中化为流光飘向那深山之中。 就在山名定下的那一刻,曾经的食婴山,如今的衡鹿山中,卷起清风,将迷瘴秽气吹散。 破败的山灵庙里,灵光大作,隐约间似有银铃般的笑声响在夜风中,绵绵细雨落下,山间草木都焕发新生般,茁壮成长。 而在那一刻,萧沉砚恍惚间又听到了一声‘谢谢’。 像是有清风灌入灵台中,藏在他体内的阴风煞气都被吹散了一些。 “刚刚那是?” “小山灵收到你的封正了。” “封正?”萧沉砚微讶:“不是赐名?” 青妩耸肩,笑道:“都一样嘛,你为衡鹿山灵赐名,恰恰好赐的还是守护一方的官名,从此之后,它便有了人间护道一职在身。” “对山灵来说,这可是大机缘,若它真能庇佑一方,来日没准能成一方正神呢。” “恭喜王爷,这回可是结了个大善缘哦。” 青妩狡黠眨眼:“开不开心,兴不兴奋,快!夸我!说王妃你真棒!” 萧沉砚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几乎要顺着她的意思,说出那句夸奖的话。 意识到心神的失守,他定住神,清浅的嗯了声。 “王妃,很不错。” 青妩:就这? 她满脸失望,瘪嘴道:“你自小也是跟着大儒读书的,夸人都不会?” “先欠着。” 青妩一副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 “口说无凭,立个字据吧。” “除了欠我的夸奖,还有你发的横财,说好要分我一半的。” 萧沉砚蹙眉,声音却带出几分笑意:“臭毛病倒是不少。” 他隐约觉得,让人立字据这种事,还有点熟悉。 以前谁也喜欢这么干来着? 嘴上虽说着青妩毛病多,但他还是提笔立下字据,只是话赶趟说起了那笔‘横财’,萧沉砚眉宇间多了几分郁色。 青妩瞥他一眼:“你白天出门是去谢家了?看样子不顺利啊,那谢家小郎的‘魄’还在你身上揣着。” 萧沉砚笔锋微顿,淡淡嗯了声。 青妩心说奇怪,谢家明明是先太子妃的娘家,她记得以前萧沉砚和谢家的关系也是极亲近的。 现在看来,今儿是吃了闭门羹? 正思忖着,百岁在外敲门:“王爷,穆夫人回来了,有事求见。” 青妩眼睛一亮:“这么快?” 她还以为穆英今夜会留在侍郎府,最快也要明日才回来呢。 当下,她也不管萧沉砚了,大步出去见穆英。 穆英等在院子里,见到青妩后怔愣了一下,神情有些复杂,但很快,神情又坚定了。 萧沉砚稍慢了一步出来,就见青妩已上前。 “穆夫人回来的这么快,回去可还顺利。” “很顺利。”穆英吐出一口气,眉宇间的郁气都舒展开的,看青妩的眼里满是感激。 青妩见绿翘在后面一脸兴奋,就知穆英这一趟回去应该没吃亏。 “穆夫人找本王有事?” 穆英看了眼青妩,犹疑了一下,还是从袖中取出一卷名册,双手递上。 萧沉砚接过一览,神情冷了下去。 他见青妩好奇,便将名册递给了她,看完后,青妩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这赫然是一本记录着人口拐卖的名册,且名册上记录的都是孩童。 青妩想到了食婴山上的孩童遗骨,以及鬼镜中的那群小鬼。 穆英道:“之前我神志不清,王生和周氏说话时从不避着我,每每我清醒时回忆他们的谈话,发现他们竟干着拐卖孩童之事。” “这些年我清醒时,便会将他们的谈话记下。” “按王生和周氏所言,他们只负责将拐来的孩子送去食婴山,那里似乎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而负责拐的孩子的,却是另一方人。” 穆英顿了顿,看向青妩,神情复杂。 而青妩却是笑了,“尚书府,罗氏。” 这下,线索都串起来了。 尚书府罗氏和管家负责拐孩子,而侍郎府王生和周氏则是下线,将孩子送去食婴山。 那些孩子,肉身被用来喂养山魈,一部分在死前就被拘走生魂,用来投喂那所谓的鬼差曲蝗。 另一部分的魂魄则是被用来喂养鬼镜。 真是好一场人鬼勾结的大案! 青妩看向萧沉砚,“加上穆夫人送来的这账本,拐杀孩童这条线算是明朗了。” 穆英听两人所言,就知自己记下的这份名册是给对人了。 同时,青妩的反应,也让她松了口气。 毕竟,这份名册捅出去,王生狗命难保是肯定的,但云后行那边,肯定也别想好过。 穆英这次回去已和王生提出了和离,对方自然不愿意,还想将人强行留下,但架不住有绿翘和黑甲卫护着。 萧沉砚知晓后,只道让穆英放心在王府住下。 穆英走后,青妩才道:“尚书府背后的人,肯定和那两个妖道有关,他们的来历还没查出来啊?” “查出来了,”萧沉砚看了她一眼:“出云观。” 青妩挑眉,“出云观又是什么地方?” “城外出云山上的一处道观,香火鼎盛,京中有不少显贵都喜欢去那里上香祈福。” 青妩点头,但看萧沉砚的脸色,似对这结果并不满意。 “顺藤摸瓜,总能找出个所以然来。” 青妩说着,这会儿更好奇穆英回去后发生了什么,就想跟着一起走,却被萧沉砚叫住。 “字据不要了?” “要要要!” “明日陪我出去一趟,回来便给你。” 青妩美目圆睁:“你还和我提条件?男人你得寸进尺啊。” 萧沉砚见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心情无端愉悦,“嗯,谢王妃夸奖。” 青妩:很好,你又得罪我了,萧沉砚! 记仇+1 第33章 这癫公谁啊? 青妩之前一贯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儿因为要跟萧沉砚出门,所以早早就被叫醒。 她心气儿自然不顺,昨夜回鸢尾院后,听绿翘讲了穆英回侍郎府后,是怎么大耳刮子抽那对渣男贱女的。 “那王生估计也是坏事干多了遭报应,我们回去时,他府上正请了大夫,据说他是吃了脏东西,又吐又拉都见血了。” “那个周氏见到穆夫人时,可趾高气昂了,结果穆夫人几个大耳刮子下去后,她就懵了,还想还手,结果穆夫人又是几巴掌下去,打的她嗷嗷哭。” 绿翘说的痛快极了,那对渣男贱女自然是想还手,还想强行留人的,但绿翘他们又不是摆设,自然没让侍郎府的人得逞。 青妩听得津津有味,一不留神大半夜就过去了。 以至于现在被叫醒,直到两个丫头给她梳妆换完衣,她还是迷瞪的。 “王妃真的好美啊。” 耳边的感慨声将她唤醒了点,青妩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迷迷瞪瞪想:不就那样嘛,她本来面貌更美好不好! 随即,她发现不对劲。 摸了摸头上的朱钗,又看了看身上香云纱所制的华服,青妩纳闷:“这身行头哪来的?” 红蕊笑道:“一大早王爷让人送来的,都是金缕阁出的新品呢。” 青妩不知金缕阁是啥来头,但听着就很贵。 但有华衣美服穿,心情自然舒坦。 哼~ 还算萧沉砚有点良心,勉勉强强就原谅他一个小指头那么多吧。 王府外,萧沉砚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后掀开眸,入眼就是一片盛景。 美人拂帘而来,灼灼其华,媚骨天成不自知。 萧沉砚眸色有一瞬迟滞,却在女子抬眸望来时恢复自然。 “王爷,我今日美吗?” 青妩上车后,就凑了过去。 “尚可。” 青妩笑容垮了,语气瞬间冰冷:“不会夸人你就吃两斤哑巴药。” 萧沉砚睨她一眼,直接挪开视线,隐于阴影一侧的唇角却翘起几分。 还真是……越来越不装了。 只是,萧沉砚想到先前自己的恍神,是错觉吗?他总觉得眼前的‘云清雾’,比起刚嫁进来那天,模样似乎有些变化。 虽然很细微,每天相见的话,或许看不出来。 但萧沉砚还是留意到了。 似乎,更美了些? 眉眼间给他的感觉,也更熟悉了些。 因为萧沉砚的‘不会说话’,后半程青妩都没搭理他,坐在一旁打瞌睡,也不问他今天到底去哪儿。 等到地方后,她才迷糊睁眼。 “到了吗?” 萧沉砚嗯了声,先下了马车,青妩慢上一步,撩帘后,见萧沉砚竟在下面等着自己,还递了手过来,她傲娇的哼了哼,刚要伸出手,余光瞥见一抹绯红。 青妩抬眸看去,眼里闪过惊艳。 正前方也停着一辆马车,男子身穿绯色官服自马车上下来,气质出众,如芝兰玉树。 一身官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俊朗贵气。 冠玉般的脸上还有几分疲色,瞧着像是一夜未睡,这会儿才下衙归家的样子。 “他可真好看。”青妩真心感慨。 她声音不小,却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萧沉砚面无表情,只是冷漠的收回递出去的手。 而对面的绯衣郎君也看了过来,见到萧沉砚时,他皱了下眉,目光落到青妩身上后略作停顿,就挪开视线。 虽只是短暂停顿,但青妩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看到她时,情绪里流露出的冷淡疏离。 判官笔:“哟呵~看来又是一个因为云后行看你不爽的男人啊~ 青妩直勾勾的瞧着对方,笑容却深了起来,心里回道: “那你可就说错了,这人吧,打小就这样,对谁都冷冷淡淡的。” 对方似也没想到青妩这么大胆,竟一直瞧着自己猛看。 谢疏眉头又蹙深几分,面对萧沉砚时,语气也很冷淡:“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萧沉砚语气同样冰冷。 两人间似隔着冰山,谢疏不再说什么,甚至算得上失礼的,直接进了定国公府。 他刚进去,定国公府的总管就出来迎接了。 边上,百岁小声嘀咕:“这谢小公爷的派头比他家国公还大,呵,亏得坊间还说他是什么芝兰玉树谪仙人,明明就是个眼盲心瞎……” 萧沉砚睨了百岁一眼,后者悻悻闭嘴。 “人已不在,王妃还没看够不成?”萧沉砚看着青妩,神色如常,眼底却无温度。 从谢疏出现那一刻起,她就一直盯着,眼里的惊艳都要溢出来了。 他倒是没想到,她还是个贪慕皮囊的? “没看够。”青妩摇头感慨:“是真好看啊。” 谢疏,表字子渊。 谢子渊,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比小时候更好看! 萧沉砚见她那副被勾了魂的样子,目光沉了下去,转身便走。 青妩像是没察觉般,一路走一路还在感慨,不时问身后的绿翘: “谢小公爷成亲了吗?” “没成亲那订亲了吗? “他现在在朝任什么官?” 饶是绿翘这等欢脱性子,这会儿都汗流浃背,频频给青妩使眼色。 前方带路的国公府总管,脚下更是趔趄了几次,实在没忍住回头望来,眼神里透着惊恐,心说这厌王妃是怎么肥事。 当着厌王的面儿打听自家小公爷,这是给厌王添堵,还是给自家小公爷招事儿呢? 虽早知户部尚书府家风不正,但好歹也是尚书府嫡女,怎是这么个德行? 正这时,就听远处有人嚷嚷,似还朝这边过来。 “大哥疯了不成,竟让厌王那不孝不悌的家伙进门来!” “那萧沉砚哪来的脸上门的?拦着我作甚,别人怕他这个厌王,我可不怕!” 总管面色微变。 就见前方月亮门出现几人,一个广袖华衣的中年男人披头散发往这边来,神色颇有些癫狂。 几个下人阻拦他,都未果。 “二爷,您别闹了,厌王都已经上门了,昨儿国公爷不在,你自作主张将他拒之门外已是不妥……” “滚开!”谢二爷一脚将下人踹开。 混乱间,就听一个女声响起。 “萧沉砚,这癫公是谁啊?” 第34章 你真不管管你这王妃?萧沉砚:管不了 一声癫公,换来满堂寂静。 谢二爷涨红着脸,恼羞成怒望来:“哪来的刁妇,来我国公府放肆!” 萧沉砚目色如淬寒冰。 青妩咧嘴笑了,抬手指着谢二爷,轻飘飘道:“把他给我叉住。” 命令落下,第一个窜出去的居然是百岁,绿翘红蕊紧跟其后。 “你们敢!这里可是国公府!” 谢二爷身边的下人哪是百岁和绿翘红蕊的对手,直接被掀开,百岁直接将谢二爷双手反绞。 谢二爷哇哇大叫:“护院!护院呢,你们都是死的嘛!” 啪—— 青妩大步走过去,抬手就是个大耳刮子。 别说谢二爷当场被打懵,绞着他手的百岁,都是一脸愣。 “你敢打我?!”谢二爷难以置信。 “打你就打你咯。”青妩倨傲的抬起下巴:“我是堂堂厌王妃,你个癫公算什么破烂货?敢对我张口犬吠?” 谢二爷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这时,国公府的护院也赶来,总管回过神,惊怒道:“厌王殿下,厌王妃她怎么能……” “她是本王的王妃,出手打一条疯狗,打就打了,有何不可。” 黑甲卫们齐齐出列。 总管愕然,没想到萧沉砚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谢二爷惊怒:“萧沉砚,我是疯狗你是什么?!我可是你二舅!” 萧沉砚信步走来,瑞凤眼中神色幽沉,压迫感裹胁住所有人,叫人呼吸发沉。 谢二爷对上他那双眼,因酒气药物而上头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心里开始发慌,面上还色厉内荏。 “这里是国公府,厌王要耍威风也看看地方。” 谢二爷咬牙道:“谢家好歹是你母妃的娘家,你杀父杀母还不够,还想来自己母妃娘家逞凶吗?” 杀父杀母?青妩眼眸眯了起来,传言先太子不是自焚的嘛? 周围人齐齐变色,那总管呼吸都滞住了。 而萧沉砚脸上却缓慢的爬起一抹笑来:“若如你所言,本王是个杀父杀母的恶徒……” “既是恶徒,杀了你这个舅舅,也很合理吧。”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萧沉砚一脚踹向了谢二爷的膝盖,就听咔嚓一声,谢二爷惨叫跪下。 寒刃出鞘,长剑横在他颈侧,吓得他将惨叫声都咽回喉咙。 “住手!”一声沉喝从后响起。 萧沉砚的剑势不停,轻而易举划破谢二爷颈侧皮肉,登时血流如注。 “流血,我流血了!!” “大哥,大哥救我!!他要杀了我,他真的要杀了我!!” 谢二爷吓得面无人色,捂着流血的脖子朝来人爬去。 一只绣着彩蝶坠着珍珠的绣鞋踩住谢二爷的衣袍,任他在地上怎么蛤蟆蹬腿,都爬行不动。 “这王八就是命硬,腿打折了,脖子豁个口还能活蹦乱跳。王爷,你啊,老这么心慈手软可不行,你瞧他这精神头,我建议你再捅两刀。” “左胸来一刀,右胸再一刀,避免他心脏位置和常人长的不一样,两刀下去,他妥妥安分守己。” 众人:“……” 刚赶来的定国公:“……” 听听,人言否? 萧沉砚心慈手软? 还左右两刀下去就安分守己?那两刀下去人都下去投胎了,就剩个尸体,能不安分吗? 定国公回过神,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青妩,目光落到谢二爷身上,面容冷了下来:“你这孽障,又服了五石散不成?” 谢二爷萎缩的抖了下,“大、大哥,不是五石散是……是从出云观买的灵药……” “哪门子灵药吃了能让人发癫?”青妩讥笑:“还是说生来就是个癫的?那没救了,直接宰了吧,省得放出去丢人现眼。” 谢二爷恨毒了青妩,但萧沉砚刚刚的一剑已把他吓破胆。 定国公面沉如水:“将二爷拖下去,丢进冰窖,让他好好醒醒神。” 谢二爷面白如纸,直接被捂嘴带了下去。 萧沉砚收剑回鞘,与定国公对视,半晌后,定国公叹了口气,道:“你随我来。” 青妩被晾在旁边,她也没不识趣的跟过去,看向总管,问道:“冰窖在哪儿?” 总管头皮发麻,锯口葫芦不敢答。 青妩笑了笑,“本王妃刚被疯狗吓着了,肝火郁结,需要吃点降火的,你去取点冰酪来。” 她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 总管僵着脸,刚应下,青妩指着他:“就你,现在就去。” 总管:“……” 总管硬着头皮去了,周围的护院想拦着青妩,结果跑来了一个蓝衣侍卫对他们摇了摇头,这些人就都退下了。 蓝衣侍卫道:“国公爷恐怠慢了王妃,府上有一处雀楼,风景不错,王妃可在那里赏景歇脚。” “赏鸟啊?”青妩笑笑:“我火气重,想去冰窖赏。” 蓝衣侍卫:“……” 这是说什么都不肯放过谢二爷啊。 “放心,我只是玩玩而已,就算不给定国公面子,我也要给我家王爷面子嘛~” 青妩笑着说完,转身眼里就没了温度,轻飘飘对身边人道: “再有拦路的,一律往死里揍。” 此话一出,百岁等人都目露兴奋。 昨儿他们在定国公府外就受了一肚子鸟气,但碍于王爷和国公府间的关系,只能忍了。 今天国公露面保下谢二爷,便是王爷也不好不卖这个大舅舅的面子。 但王妃不同啊~ 厌王府上下谁人不知自家王妃是什么狠角色?别说收拾个癫公二舅,她连自己‘亲爹’都敢往死里整。 百岁从没有看青妩这么顺眼过,语气里都是跃跃欲试:“王妃,我下手毒,一会儿让我来。” 青妩瞧了眼这傻孩子,点头:“好啊,一会儿你去割了那癫公的舌头。” 百岁:这么狠的嘛? 总管和蓝衣侍卫的头皮麻了又麻!这位厌王妃……是真的不把定国公府放眼里啊……不是!她才是真的癫吧! 国公府书房。 只有舅甥二人在,定国公谢韫的神情不负在外时的冷淡,听到手下人传来的青妩的动静,神色怪异的看向萧沉砚。 “阿砚,你真的不管管你这位王妃?” 萧沉砚喝了口茶,神色罕见的放松,眼角甚至闪过一抹笑意。 “管不了。” 第35章 毒打癫公 谢韫沉默了。 他年过四十,有些清瘦,却有一股儒雅贵气,但此刻的神情,却很古怪。 “这段时日我听闻,你先是陪她归宁,大闹了尚书府。又因为她,插足了户部侍郎家的家事,还将王生之妻留在了府上。” “大舅舅本以为,你与她只是逢场作戏。” “的确是做戏。”萧沉砚淡声道:“但却不是假的。” “至少在料理云后行这件事上,她比我更为热衷。” 谢韫略感意外,但他也听到了些风声传言:“你成亲那日,嫁进去的那口棺材里躺着的,究竟是她还是……” 萧沉砚放下茶盏:“是谁,并不重要。” 谢韫沉默片刻:“你心里有成算便好。”他看向萧沉砚,语气无奈: “现在东宫的眼线时刻盯着国公府和厌王府,你那王妃今日闹上一场也好,你二舅舅这些年也是越发荒唐,是该吃些苦头。” 萧沉砚垂眸未应,声音含笑,眼底却无什么温度:“大舅舅放心,若要杀他,十年前我离京时便杀了。” “谢家过于兴旺,有一个蠢货拖拖后腿,反而能让某些人安心一些。” 谢韫点头,对这个二弟,他早已失望透顶。 只是即便是废物,有时候也有用处。 “昨日你突然上门,我料想是有重要的事,但东宫盯得太紧,也只好闭门不见。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萧沉砚沉吟了下:“谢翎可还好?” 谢翎就是萧沉砚和青妩在阴阳路上救下来的那一魄。 听萧沉砚提起小儿子,谢韫不免叹气:“有件事你或还不知,谢翎九岁那年落水后发了一场高热,险些丢了命。后面人虽然救回来了,但一直痴痴傻傻,身子骨也不太好。” “前段时间,你舅母带他去道观里上香,回来的路上便又发起了高热,现在人虽醒了,却是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是这好端端的,你怎会提起翎儿?” 萧沉砚简单说了下替穆英寻子之事,谢韫惊得站起身,急切道:“翎儿是丢了魄?阿砚你当真将他的魄带回来了?” 萧沉砚点头:“不过要让谢翎表弟的魄归其位,还得一人出手。” “是你身边那位司徒先生吗?我听说他是玄门……” “王妃。” “谁?”谢韫一愣,下一刻,见惯大场面的定国公一脸难以置信。 萧沉砚忽然觉得,看旁人对青妩的本事感到吃惊和意外,莫名的愉悦。 他少年时本就是顽劣性子,但那几分顽劣,早被后来的种种厄难磨平成如今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疯癫诡谲的样子。 却在触碰到青妩时,那几分藏在根骨里的顽劣,又悄然冒头。 “诚如我先前所言,我是管不了她一点的。” “所以要让她帮谢翎,还得让她顺了心头那口恶气才行。” 谢韫沉默了,狠狠一拍桌子:“刚刚我出去早了,就该让你直接把谢闲的狗头砍了。” 谢韫实在是担心儿子,他夫人这些天因为谢翎的身体,已哭晕过去几回。 当下佯怒的瞪着萧沉砚:“谢闲对她口出不逊也是因你而起,你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你先将人请来帮帮你小表弟,事后,我亲自把谢闲绑来让她出气。” 萧沉砚罕见露出无奈,摸了摸眉心,看着谢韫,认真道: “真的管不了,一点都不行。” 谢韫:“……” “夫纲不振!” 青妩是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被某人妖魔化到了何种地步。 她站在冰窖外,听着谢二爷谢闲在里面的咒骂,对方翻来覆去咒骂萧沉砚是个杀母杀父的畜生。 百岁和厌王府其他人全都杀气腾腾,恨不得立刻进去打断这家伙的另一条腿。 蓝衣侍卫已经回去报信了,总管也只敢远远观望,不敢上前。 “有件事我很好奇。”青妩开口道:“里头那癫公为什么说萧沉砚杀母杀父?” 百岁等人神情一凛。 “王妃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当年东宫大火,与王爷无关的。”绿翘急忙解释。 红蕊在旁叹了口气,小声道:“当年先太子被污蔑谋反,圈禁在旧邸,也就是如今的厌王府。” “当时王爷并未被圈禁,事发当夜,王爷偷偷去了东宫,想探望先太子和先太子妃,紧跟着东宫就起火了。” “东宫上下无人生还,只有王爷一人安然无恙。” “偏偏当夜谢闲吃了五石散发癫,也跑去了旧邸附近,事后这家伙醒了,却说亲眼目睹了王爷放火。” “仅凭他一人之言自然不足为证,事后大理寺调查,东宫起火不似人为放火,更像是自焚,王爷虽被洗刷嫌疑,但还是因此事彻底惹怒了圣上,那之后……” 之后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萧沉砚被褫夺皇太孙的身份,老皇帝给了他一个王位,却又赐了个侮辱般的‘厌’字为王号,将年仅十七岁他放逐到北境。 也是从那日后,萧沉砚命格被改,夺命煞缠身。 百岁冷哼:“谢家一堆有脑子的,偏就出了他这么个智障,这些年他私下没少散布对王爷不利的谣言。” “若非查出来他的确与当年那场大火无关,加上他是先太子妃的亲弟弟,王爷早宰了他了。” 青妩美目微动,心忖,萧沉砚不宰了谢闲,原因恐怕不止这点,有这个癫公在外各种恶意造谣针对,定国公再刻意与萧沉砚拉开距离。 更容易让有心之人打消疑心。 认为厌王和谢氏是真的反目了。 不过这癫公有用归有用,但欠揍也是真欠揍。 门内,谢闲还在发癫: “萧沉砚你个不得好死的畜生!” “杀母弑父的坏种,还有你那王妃,你们这对贼公贼婆,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萧沉砚,萧厌!你这辈子都只会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惹人生厌哈哈哈——” 青妩听着,笑容渐浓,眼中寒意越重,朱唇轻启:“开门,我让他瞧瞧,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第36章 谢疏,儿时白月光 冰窖门打开。 谢二爷被黑甲卫架了起来,下颌被掰脱了臼,百岁一手一捧碎冰渣,直接往谢闲嘴巴里塞。 他嘴里呜呜不断,鼻涕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流。 青妩坐躺在石阶上,一边吃着冰酪,一边指点:“百岁你行不行啊,塞不进去你不知道找根棍儿给二舅舅捅捅嘛~” “你瞧瞧你那速度,二舅嘴里的冰都化了,你还没把他嘴塞满。” “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把咱二舅的喉舌给洗干净啊~” 百岁嘟囔:“还不如直接把他舌头剪了呢,用冰给他洗舌头,浪费冰了。” “粗鲁,实在粗鲁~” 青妩感慨着,吃完第三碗冰酪,她还有点意犹未尽,这时,却又奇怪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飘入她耳中。 青妩侧耳听了会儿,美目眯起。 判官笔也咦了声:“这不是请神咒吗?定国公府里有人跳大神?” 青妩起身:“吃饱了,也该去消消食了。” “你们继续,务必替二舅舅多漱会儿口,老这么出口成脏的,多丢国公府的脸啊~” 百岁连声应下。 绿翘红蕊着青妩出去,旁边的总管本以为青妩闹够了,哪曾想她还让人继续,老脸又皱成苦瓜了。 “王妃,要不让将士们歇歇吧,再这样下去,冰窖就毁了啊。” 青妩噗嗤乐了,心道这总管也是个妙人啊。 搞半天他一直在旁边盯着不是担心谢二爷,是担心自家冰窖? “总管放心,厌王有钱,若毁了,找他赔便是。” 青妩飒爽甩锅,手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过去,是哪儿?” “那是翎小少爷的院子。” 谢翎?萧沉砚的那个倒霉蛋小表弟? 青妩想着抬步便走了过去,总管想阻止来着,就听青妩道: “派人去将你家国公爷叫来,再晚点,就要给你家小少爷办席了。” 安平院,谢翎的院子。 此刻却是欢天喜地。 定国公夫人不断以帕拭泪,旁边的丫头婆子们也不断说着吉祥话。 “小少爷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了,不但清醒过来了,人也灵光了。” “这大喜事得赶紧告知国公爷和老夫人才是!” 少年郎坐在床上,眼睛滴溜溜的乱转着,他的手被定国公夫人握着,有些不安分的想要拽出来。 “娘,我饿了,我想吃肉。”少年郎说着,狠狠咽了口唾沫,还想开口,却被床边立着的黄袍老道瞪了眼,这才闭上嘴。 定国公夫人愣了下,旋即大喜:“好!娘这就让人给你做!” 一直痴痴傻傻的儿子醒来后突然机灵了,平时吃喝拉撒都得人提醒,现在却会主动嚷嚷着要吃饭了,定国公夫人满心都是欢喜,哪能想更多。 拭去眼泪后,定国公夫人起身向黄袍老道致谢: “多谢白眉道长,你乃定国公府的大恩人,此恩此德,本夫人没齿难忘。” “这些心意,还请道长收下。” 旁边的婢女立刻递上匣子来,却见里面放着好几锭金元宝,边上还有厚厚一沓田产地契。 白眉笑了笑,一派仙风道骨:“国公夫人言重了,这本就是我辈修行之人应做的。” “至于这些黄白之物,就不用了。” 白眉说着,便要离去,俨然一个不为钱财所动,心系苍生的世外高人。 定国公夫人见状,越发感佩,哪能真让恩人空手离开,就要让人再添些厚礼,却听外面传来惊呼: “你是何人?!” 定国公夫人也诧异,偏头就见一个华衣美人跨门而入,后边还跟着府上的总管。 定国公夫人蹙眉:“你是谁,何故擅闯我儿的院子?” 话是冲青妩去的,看向的却是总管。 总管满头是汗,刚想解释,就听青妩道:“定国公夫人若不想令郎死,就赶紧把这招摇撞骗的骗子给绑了。” 定国公夫人一愣。 总管赶紧道:“夫人,这位是厌王妃。” 白眉脸色微变,却不慌乱,道:“贫道见过厌王妃,不知厌王妃何出此言?” “是啊。”定国公夫人也道:“白眉道长乃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并非骗子。” “倒是厌王妃,不请自来,是否冒昧了些。” 定国公夫人的不悦写在脸上,任谁在这种大喜时刻被人搅局都会不悦。 且青妩贸然闯入,这等行为,放在任何人家里都堪称无礼至极,且定国公夫人与谢韫鹣鲽情深,也是清楚谢韫对萧沉砚真正的态度。 看青妩的眼神里,自然多了几分不喜和防备。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东宫赐婚就是场侮辱,再加上云后行女儿的这一身份,本也拉仇恨。 “定国公夫人确定醒来的真是你儿子?”青妩语带轻嘲。 白眉心头一咯噔,看青妩的眼神多了几分锐利。 定国公夫人怔了下,下一刻就听身后的‘谢翎’发出一声尖叫。 “滚!让她滚!!” “啊啊啊——快让她滚啊——” ‘谢翎’现在的样子癫狂失常,就像是小兽炸了毛一般。 青妩似笑非笑地看着,满眼戏谑。 定国公夫人赶紧安抚儿子,白眉见势道:“夫人,小少爷的魂魄刚刚归位,正是不稳,见不得脏污!若再受惊吓,怕是又要魂魄离体!” 定国公夫人闻言骇然,唯恐青妩再留下会惊着孩子,还强撑着最后的礼仪,没有恶语相向: “厌王妃,还请你离开。” 言罢,又对周围下人道:“你们还愣住做什么,请厌王妃离开!” 总管满头是汗,他可记得青妩之前让他去将国公爷叫来的事,觉得这位喜怒不定的厌王妃应该不至于无的放矢。 但现在自家小少爷明明都安好了啊。 他本以为,以青妩的性子定又要大闹一场,结果她却是一耸肩。 “行叭,我走。” “不过,国公夫人可别后悔。” 这倒霉蛋是萧沉砚的表弟,又不是她的表弟。她该说的也说了,人家亲娘不信,她能怎么着? 当鬼的哪来那么多好脾气和好耐心。 青妩走得干脆,倒叫屋内其他人都是一愣。 只是她出门,险些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抬眸间,对上谢疏那双清润却疏离的眼眸。 谢疏也没想到青妩会在此,略微一顿后,朝旁让了一步,“王妃。” 撞见谢疏,青妩也是意外。 她又看了会儿他那张如玉如琢般的谪仙脸,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谁让谢疏是她儿时的白月光呢。 青妩低声道:“里头那神棍引了精怪上了令弟的身,谢小公爷留点心吧。” 谢疏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青妩留下这句话,施施然走了。 定国公夫人见是大儿子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子渊,你快来看,翎儿他已经清醒了,刚刚还闹着饿呢。” “多亏了白眉道长,你可得替母亲好好答谢恩人。” “那位厌王妃也是,好端端的污蔑道长清白。” 白眉在旁边连说无妨,一副大度模样。 谢疏进来后,却没应声,只是观察着床上的‘谢翎’。 自从青妩离开后,‘谢翎’就安分了,只是眼睛依旧提溜转着,双手宛如动物似的蜷着,时不时抓耳挠腮,嘴里还在嘟囔: “饿,我好饿……” “肉、吃肉肉……” 定国公夫人赶紧安抚,满脸的慈爱和心疼。 白眉觉得这位谢小公爷进来后就不说话,一直盯着‘谢翎’瞧的样子有点唬人,担心再留下,会露出破绽,“夫人,贫道告辞了。” 定国公夫人让人把重新准备的谢礼递去,这回,白眉没有再推辞。 他刚要从谢疏身旁经过,就听这位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贵公子冷淡开口: “白眉道长怕是还不能走。” 第37章 因为谢疏,萧沉砚被晾在一边 谢韫和萧沉砚赶过来时,安平院内已是乱作一团。 白眉老道士被五花大绑着跪地求饶,定国公夫人泣不成声,屋内还有‘谢翎’的尖叫声,那声音尖利刺耳,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倒像是……某种野兽。 一见到谢韫,定国公夫人就扑了过去。 “老爷,你可得想法子救救翎儿!这妖道,他竟敢将精怪引来附到翎儿身上佯装救人!”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咱们翎儿!” 谢韫听后,只觉眩晕,他强撑住精神,安抚着自家夫人,目光看向白眉老道,一身杀意难以遏制。 “父亲。”谢疏从屋内出来,随着他出来,屋内‘谢翎’的叫声倒是消停了。 谢韫见他手背上有几道血痕,像是被抓伤的,不免担忧:“子渊你怎么受伤了?” 定国公夫人也赶紧上前,捂着心口,“是附身在翎儿身上的精怪伤的你?” “无妨。”谢疏扯了下袖子,遮住伤口。 ‘谢翎’情绪有些激动,附在其身上的精怪也不知是什么,谢疏恐弟弟的肉身被伤,所以动手时有所顾忌,反被挠伤。 谢韫此刻也是惊怒难消,怒斥白眉: “你这妖道,还不速速将那精怪从我儿体内驱逐出去!” 白眉这会儿哪还有什么仙风道骨的派头,他虽被绑着,眼咕噜却一个劲乱转:“国公爷饶命,小、小人实在是做不到啊。”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那大仙儿上身后,不呆足时日是不肯走的啊。” “若强行送走,反而会损了令郎的身子。” 谢韫恨不能将此人剥皮抽筋,萧沉砚突然道:“王妃呢?” 谢韫也想起什么:“对对对,甥媳妇呢?” 定国公夫人怔了下,面露窘迫,谢疏道:“王妃已经走了,说来,能拆穿这妖道的真面目,还多亏了王妃提醒。” 谢韫见状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但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候,他看向萧沉砚,目光里带着恳求:“阿砚。” 萧沉砚颔首:“我去寻她。” “我与你一起。”谢疏也走上前。 萧沉砚看了他一眼,点头没说什么。 谢疏察觉那白眉老道有问题后,就令人去请青妩了,倒是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半路上,就遇见派出去的下人。 “王妃在何处?” 下人神色古怪,小心翼翼看了眼萧沉砚,压低声音道:“王妃在冰窖那边,小人刚刚已说明了情况,想请王妃去看看小少爷,但、但是……” “王妃说她现在忙,没空。” 萧沉砚没听完便走了,他刚刚看定国公夫人的神情,就猜到始末。 心里对那位舅母有几分不悦。 以自家那个女鬼的性子,既然主动过去了,自然是愿意帮忙的。 但显然,没人信她的话。 以她的脾气,走之前还肯提醒谢疏一句,已是难能可贵。 “抱歉。”谢疏忽然道:“母亲她是关心则乱了。” “道歉的话没必要与我说。”萧沉砚语气冷漠:“被误会的人,又不是本王。” 快到冰窖所在之处时,远远地,两人就听到了哭声。 那哭声还怪熟悉的。 等走近了,入眼的一幕,让两人都沉默了。 萧沉砚满眼的无奈,唇角却有几分上翘。 谢疏却是怔愣当场,有些恍惚。 就见一个披头散发冻得脸发青的男人被绑在树上,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裤衩子还在。 还不断有人往他身上泼着冰水。 华衣美人懒洋洋坐在不远处,翘着二郎腿,发号施令:“泼~给二舅舅好好洗洗,哎呀,谁让你们泼他身子,泼脑子啊!” “那一脑子浆糊,不洗干净了,改明儿二舅舅的脑子又给糊住了怎么办?” 青妩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瞧着心情还挺美的,半点没有被人误会后的闷闷不乐。 毕竟,救人哪有折磨二舅舅快乐? 谢二爷被折腾得死去活来,有种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被拖去了刑部大牢的恍惚和恐惧。 看见萧沉砚和谢疏后,他瞬间爆哭。 “阿砚!阿砚我错了!你原谅二舅舅吧——” “之前是我吃药吃坏脑子了,我再也不敢张口乱说了,你快让你王妃放过我吧,我要死了,我真的快死了啊——” “小疏,你快救救二叔我!!” 萧沉砚见谢闲哭的涕泗横流的模样,心里冒出一句话来: 恶人还需恶人磨。 青妩回头,眼睛一亮,拎起裙子噔噔噔就跑过去了。 萧沉砚见她朝自己过来,刚要开口,就听…… “小公爷是来寻我的?” 青妩笑吟吟的,目不转睛的盯着谢疏。 萧沉砚的声音被堵在喉头,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薄唇微抿站在旁边,神情看不出喜怒。 谢疏看了眼萧沉砚,礼貌的对青妩颔了颔首,身上那种冷淡疏离感比之前淡了不少。 “多谢王妃之前的提醒,谢某过来,是想请教王妃,可有办法能救吾弟?” “小公爷都亲自来了,我自然要给你这面子了。”青妩将发丝勾到耳后,笑容甜滋滋的,瞧着好说话极了:“小公爷,带路吧。” 谢疏松了口气,颔首朝她再一次道谢。 他又看了眼萧沉砚,察觉到了几分古怪,但心里记挂弟弟,当下也没再说什么。 青妩直接跟人走了,全程都没给厌王殿下一个眼神。 原本跟着青妩一起虐渣虐得心花怒放的百岁等人,这会儿都不敢再造次,面面相觑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低气压。 萧沉砚没立刻跟过去,而是看着自己那群平时都很规矩,现在却和鬼上身似的下属们。 “你们的胆子倒是比在战场上还大。” 众人缩着脖子,之前有王妃在,他们也不知哪儿就来了底气,忘了地方,一个个都上头了。 谢二爷见青妩走了,好像又找回底气了,哆哆嗦嗦地开始嚷嚷: “萧沉砚你到底娶了个什么玩意儿!这里是定国公府她都敢这么放肆!” “你快让你手下的人给我松绑,我和你们夫妻俩没完!” 萧沉砚冷冷盯着谢闲,后者声音越来越弱。 男人的声音冰冷:“王妃既说要给谢二爷好好洗干净身上的污垢,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找口井,把他丢进去好好洗。” 第38章 她看谢疏的眼神,竟有真心 青妩再回去时,院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已截然不同。 定国公夫人红着眼上前,不断道歉。 青妩原本也没真动气,倒是那白眉老道士,瞧见青妩来了后,神情就变了。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他:“屋里那个小崽子,你确定送不走?” “你要真说送不走,我可直接弄死了。” 白眉眼里露出凶光,没了之前的怂包模样:“你这女娃子到底懂不懂规矩,坏了仙家好事,不怕遭报复吗?” 青妩嗤笑了声,美目危险的眯了起来:“你在威胁我?” “很好,等着。” 青妩笑容愉悦,径直往屋里去。 见她如此胸有成竹,白眉道士反而有些慌了。 这女娃子刚刚一眼就看穿他,该不会真有什么手段吧? 其他人也都跟了进去。 ‘谢翎’这会儿被绑在床上堵着嘴,眼看青妩要过去给人松绑,谢疏提醒:“王妃小心。” “没事。”青妩笑了笑,走上前,把堵嘴的抹布取了下来。 在‘谢翎’尖叫前,她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那下手的狠辣劲儿,看得定国公夫人眼前发黑。 谢疏想到了被五花大绑强行洗澡的自家二叔,倒是……不意外青妩的粗暴。 “再乱吠,牙给你全掰了。” 青妩笑容凶狠:“自己滚出来,还是我把你拽出来?” ‘谢翎’眼神惶恐,被青妩掐住脖子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这个凶巴巴女人压根不是凡人,她身上的气息好凶! 能一口把他吞了的那种凶! 青妩见他眼露哀求,便松开了手,那一瞬,谢翎双眼翻白朝后栽,同时一道影子从谢翎身上疾射而出,众人还没看清。 就见青妩抬脚一踩。 一阵吱嘎乱叫中,众人看清青妩脚下赫然踩着一只红毛小狐狸。 众人齐齐惊呼,定国公夫人脚一软,谢韫赶紧搀住自家夫人,脸色亦是难看: “就是这狐狸上了我儿的身?” 定国公夫人气若游丝:“难……难怪刚刚翎儿醒了一直闹着要吃肉,原来、原来是这狐狸……” 青妩弯腰,抓着狐狸尾巴将其倒拎起来,笑吟吟道: “皮毛倒是不错,剥了做个手套还是可以的。” “吱吱吱吱!”小狐狸吱吱乱叫,眼里蓄满了泪,下一刻竟是口吐人言:“不要杀狐狐,狐狐只是想吃肉肉,狐狐没想害人呜呜呜~” 一只狐狸嗷嗷求饶,这一幕委实让人头皮发麻。 外间也传来叫声,竟是那白眉老道再喊。 “不要杀它!它不是个坏的啊!!” “王妃你大人大量,不要和一只小狐狸过不去啊!” 定国公夫人怒极:“你让一只狐狸祟我孩儿身上,还说不是坏的!” “夫人息怒,老道我只是想骗点银钱,真没想害小少爷啊,小狐狸它就是贪嘴,它不会害人的!” 定国公夫人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岂会再信这老道的鬼话。 “他刚刚倒是没撒谎。”青妩忽然道:“那神棍骗钱是真,害人性命想来是不敢的。” “只是谢翎的情况是三魂不稳,魄又丢失,再被精怪附身,体内三魂动荡,怕是不等这小狐狸借他的身体吃饱饭,命就真要没了。” 定国公夫人脸色一白,后怕不已。 想到之前她轻信那老道,将青妩赶走,内心就懊悔不已。 谢韫想到萧沉砚先前所言,急切道:“还请甥媳妇救命。” 青妩没应,只拿出一根红绳将小狐狸的尾巴系着,随意拴在一处桌腿边。 “救人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王妃请说,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定国公夫人急切道。 “贵府谢二爷打着挺好玩的,我这人没啥爱好,心情不好的时候呢,就喜欢找人撒气,不知大舅舅愿不愿意牺牲下弟弟,满足我这小癖好。” 此话一出,屋内是人不是人的都沉默了。 萧沉砚在门外听到这话时,也沉默了,但先前被无视的郁气莫名又散了许多。 她提这要求,是帮他出气? 青妩纳闷:“这要求,很为难吗?” “不为难!”不等谢韫开口,定国公夫人一口应下,什么世家贵妇的礼仪,什么叔嫂之情此刻全都抛在脑后:“此事我应了,我家老爷也同意。” 谢韫能说什么呢,只能点头。 把谢闲丢出去挨打这事儿……不存在什么心理负担,就是吧…… 这种又爽又怪又刺激的感觉,谢韫也是第一次体会啊。 谢疏眼里却是少有了生出了笑意,青妩冲他眨了眨眼,谢疏眼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而目睹两人眼神交流的萧沉砚…… 厌王殿下眼里的笑意不会消失,但是会转移。 胸膛内的那口郁气,莫名又窜上来了。 “你来得正好。”青妩注意到他,伸出手:“上次给你的符,给我吧。” 谢翎的魄就安放在那张符里。 萧沉砚面无表情的将符递过去,谢疏还不知阴阳路上的事,谢韫屏息问道:“我家小儿的魄就在符内吗?” 定国公夫人和谢疏都有些不明所以。 谢韫赶紧解释了几句,母子俩恍然。 谢疏看向萧沉砚:“多谢。” 萧沉砚:“本王并未怎么出力。” 谢疏笑了笑,看着青妩:“拜托王妃了。” “小公爷不用客气。”青妩笑容甜甜。 萧沉砚皱紧眉,按说青妩对旁人的态度,他不该在乎。 但从来见到谢疏那一刻起,他又能清晰感知到,青妩对谢疏的不同。 哪怕她面对他时,常常也是主动的,甚至于还有言语肢体的暧昧撩拨,但萧沉砚从未真的放在心上过。 因为他清楚,那些都并非出自真心,看似是她在主动靠近,实则她与他一直维持着距离,很多时候,捉弄和报复的成分更重一些。 但她看谢疏的眼神…… 他竟是从中看出了几分真心。 一种怪异的,没有由来的失衡感在心间泛滥,萧沉砚竟觉得,自己出现在这屋子,竟显得格格不入。 而她,反倒其乐融融。 不知情的人见状,怕是以为,她是谢家儿媳而非厌王王妃。 第39章 萧沉砚你玩赖! 将谢翎的魄送回体内,对青妩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压根没啥花儿呼哨的准备,她朝手上哈了口气,拇指压着藏魄的符纸,冲往谢翎脑门上用力一拍。 啪的一声,谢翎脑门上通红一巴掌印。 “齐活!”青妩甩甩手。 屋内沉默,定国公夫人目瞪口呆,“这、这就好了?” 不是她想质疑青妩,但是……是不是也太随便了? 那白眉将狐妖请上她儿子身的时候,还拿着符纸桃木剑比划半天呢。 一声轻‘唔’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过去。 就见谢翎原本呆滞的眼眸已恢复了灵动,瞧着虽还有些呆呆的,但看人的眼神却是清明的。 他像是刚睡醒一般,目光在屋内众人身上游走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定国公夫人身上,软软唤了声: “娘……” 定国公夫人鼻间一涩,冲上前去:“翎儿,真的是我的翎儿……是你对吗?” 谢翎懵懂的点了点头,又叫起了其他人:“爹爹,大哥……” 谢韫眼角也有红意,几度深呼吸:“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谢翎呆呆的看向青妩和萧沉砚,嘴巴张了张,道:“我记得你们……” 他又偏了偏头,左顾右盼似在找什么。 定国公夫人见状忙问:“翎儿,你在找什么呢?” 谢翎比划了下,“弟弟……玉郎弟弟……” 其他人面面相觑。 青妩笑道:“他已经回自己母亲身边了,你还记得他?” 谢翎点头,径直望着青妩:“姐姐打死了妖怪,救了我。” “还有哥哥……”他看向萧沉砚,吐字很慢,却很清晰:“谢谢。” 定国公夫人喜极而泣,“翎儿能说这么多的话,咱们翎儿是大好了啊。” 谢翎以前烧坏了脑子,智力和小孩差不多,说话也艰难,半天才能蹦出一个字。 像现在这样,能开口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谢家人自是惊喜过望。 青妩却问起了别的事:“谢翎,你可记得自己的魄为何会离体?” 谢翎呆呆眨了下眼,半晌后才道:“我看到了黄金,好多黄金,一只脚的猴子们抬着一箱箱的黄金进了道观,它们……它们发现了我……还一直追着我……” 定国公夫人闻言脸色煞白。 萧沉砚若有所思,看向青妩:“他说的猴子,是指的山魈?” “应该是。”青妩点头,问道:“他说的道观是什么地方?你们之前去过哪儿?” 定国公夫人颤声道:“出云观,我之前带翎儿去出云观住了一段时间,他就是回程的路上出事的。” 青妩和萧沉砚对视了一眼。 线索这不是又连起来了嘛。 ‘天降横财’也来了! “看来是谢翎撞破了一些东西,被盯上了。” 定国公夫人冷汗涔涔,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自己害了孩子,心里又惊又怒。 “那鬼物何不冲着我来,偏要对我孩儿下手!翎儿他知道什么!” “只能说定国公夫人你运气好咯。”青妩笑声幽幽:“山魈那东西睚眦必报,可不会留活口的,除非有人在它们下手前,将它们引走了。” 青妩看着谢翎那有些呆却异常干净的眼眸,感慨道:“夫人有个好儿子。” 说到这份上,众人岂有不懂的道理。 谢翎的魄是自己离体的,为的就是引走山魈,让与自己一道的母亲安然归家。 而全程,定国公夫人对此都一无所知。 青妩的一些疑团也解了,难怪谢翎的魄离体那么久才被那只装鬼差的绿头苍蝇给抓住,原来一直都在东躲西藏啊。 现在真相大白,定国公夫人一阵后怕,心里也恨毒了那出云观。 “那出云观香火鼎盛,不曾想却藏污纳垢,居然养什么山魈害我儿性命!” “被害的,可不止谢翎一人。”青妩语调幽幽。 萧沉砚这时才开口:“今日过来,除了替谢翎归魄外,还有此事相商。” 谢韫神色一肃:“咱们去书房。” 到了书房。 因为事关人命,谢疏自然也来了,他现在官拜大理寺少卿,执掌各种刑狱大案。 若涉及多条人命,此等大案定然要上报到他手里的。 萧沉砚先给了他们一份名册,正是穆英昨夜呈上的那份。 除此之外,还有云后行贪污的账册。 父子俩看完后,神色凝重,目光不免投向青妩身上。 谢疏心思敏锐,只靠名册和账册,就看出玄机,一针见血道: “这两家在合谋拐卖孩童?” “不是卖,而是杀。”萧沉砚语气幽冷,说了衡鹿山(食婴山)上发现的孩童尸骨。 “我手下人已清点过,受害孩童足有百余人。” “简直岂有此理!”谢韫勃然大怒:“那云后行和王生如此草菅人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疏则更沉静,他沉吟道:“云后行贪墨的那些赃款去向,有眉目吗?” 此话一出,青妩瞄了他一眼,又瞄向萧沉砚。 萧沉砚神色不改:“有一部分已找到,但绝大部分不知去向,”他顿了顿,眼中厉芒一闪:“不过现在,应该知道去向了。” “你是说翎弟在出云观看到的那些黄金?” 谢疏眉染寒霜:“云后行敛财,送去出云观,他们拐走孩童杀害饲养精怪,而驱策精怪的也是出云观。” “这出云观究竟想做什么!” “这不是一目了然嘛。”青妩放下糕饼,懒洋洋道:“拐走孩童饲养精怪,无非就是搞一些歪门邪道。至于钱……你们不会以为只有活人才贪财吧?” 三人齐齐看向她。 青妩笑眯着眼,神色戏谑:“老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甭管阴间还是阳间,这钱财都是好东西。” 青妩的话,所包含的信息量就大了,谢家父子都皱起眉。 活人的事他们能管,但涉及鬼物玄阴之事,却鞭长莫及。 青妩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阳间的事你们解决,阴间的事,我来办。” “不过不能白干,得给钱。” 说完,她也不管三人的神色,起身道:“午膳什么时候用啊?大舅舅管饭不?” 谢韫表情有一刹崩裂,但很快就恢复自然,一顿午膳而已,岂有不管之理,更别说,青妩还救了谢翎的命。 “用膳便不必了。”萧沉砚起身道:“再逗留下去,恐惹人生疑了。” 毕竟,明面上定国公府和厌王府已经割席。 青妩面露失望,她是真嫌弃厌王府那厨子的手艺,她记得谢疏家厨子的手艺就挺好,尤其是做的糕饼点心,不比御膳房差。 既然不能留下蹭饭,那青妩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倒是那白眉和小狐狸,她让人一同带走了。 只是离开之前,一个侍童拎着一盒点心快步过来。 点心虽是给的萧沉砚,但萧沉砚如今不贪口腹之欲,打开食盒盖子一瞧,里面的点心赫然是青妩先前在书房内吃的那一款。 盒子内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的字端方公谨,写着:绵薄之礼,望君惠存。 马车内,青妩将纸条从男人指缝里抽走,细细瞧着,夸道:“字如其人,谢小公爷这一手字,果然和他本人一样好看。” 说完,还加了句:“还怪细心贴心的呢。” 她将字条叠好,收进荷包,感觉身侧男人的视线有些灼人。 青妩疑惑望去:“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萧沉砚面无表情,一双瑞凤眼幽沉莫测,“你待谢疏倒是颇为不同。” “谁让谢小公爷长得就讨喜呢。”青妩说着啧了声,“不像有的人,成天板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他几十万两似的。” 车内,瞬间死寂。 “说起来,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给我?”青妩伸出手:“说好的字据呢?” 萧沉砚看着她面对自己和谢疏时的两副面孔,冷漠的挪开视线,“没写。” 青妩美目圆睁,好你个萧砚台,还玩赖了? 第40章 青妩咬牙切齿:萧沉砚,非常好! 回了王府后,青妩拎着食盒,气势冲冲地就回鸢尾院吃独食了。 萧沉砚也冷着一张脸去了书房,两人都一言不发,两看生厌的样子。 弄得其他人都跟着提心吊胆。 没一会儿,书房外以百岁为首的八个黑甲卫在院内扎马步,每个人手臂上都顶着一口水碗。 水若是洒出去,便再加一个时辰。 司徒镜摸着下巴在旁边看戏:“你们是去定国公府打架了不成?我瞅着王爷那张脸,神色可阴沉得很。” 百岁苦着张脸:“也没干啥,就是把谢闲揍了一顿,明明王爷最后也让我们把他丢井里啊。” 结果回来还要罚他们! 司徒镜嘶了声,遗憾自己今天没跟去。 “那谢闲又嘴臭了?不过在定国公府毒打那厮,也不像王爷的作风,再怎么他也会卖国公爷一点面子的嘛。” 百岁翻白眼:“你忘了咱府上那位姑奶奶!” 司徒镜恍然,心里却觉得,萧沉砚今儿这气性来的有些奇怪,他朝书房过去,进门就见萧沉砚朝火盆里丢了一张纸。 “王爷烧什么呢?” “废纸。” 司徒镜下意识瞥了眼,却对上萧沉砚警告的眼神,登时干笑了一声,装出严肃模样: “王爷,现在东西既交给了谢疏,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 “坐等风起。” 萧沉砚眼底暗色沉浮:“京都这池水,该乱了。” 他抬手,将棋盘上的黑白两子拨乱,视线落到书案上那盆人参上,忽觉碍眼。 “将那盆人参端走。” “端去哪儿啊?” “随你。” 司徒镜一喜,还有这种好事儿! “嘿嘿,那卑职就先端下去,王爷放心,卑职一定替你好好养护。” 司徒镜赶忙抱起花盆,唯恐萧沉砚反悔似的,立刻告退。 出了书房,他还喜滋滋的。 “这可是个大宝贝啊……” “这成精的人参还真没养过,要是养废了可就白瞎了,要不去问问王妃?” 遇事不决问王妃,妥妥没错! 司徒镜深感自己机智的一批,抱着花盆,一颠颠得找青妩去了。 鸢尾院那边,青妩吃了半碟子带回来的点心,心情都美上了不少。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这厌王府的大锅饭,她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王妃,那个神棍和小狐狸该怎么处置啊?”绿翘替她斟茶递上。 “先关着,饿一晚上再说。” 红蕊好奇道:“他们招摇撞骗,差点害死谢翎,王妃从国公爷手里将他们要来,留他们一命,莫不是他们还有用处?” 青妩笑睨一眼:“咱家小红就是聪明。” 红蕊被夸,有些欢喜,绿翘噘嘴:“王妃,我呢我呢?” 青妩戳了这傻妞一下:“你聪明的不明显。” 绿翘挠头:“那我这是聪明还是不聪明啊?” 红蕊揶揄:“聪明啊,就是不明显嘛~” “好啊,红姐你也打趣我。” 屋内人笑作一团。 这时却有人敲门,青妩抬眸见是穆英过来了,赶紧请人进来。 “听闻王妃回来了还没用午膳,所以做了些吃食送来。”穆英有些不好意思道。 青妩眼睛却是一亮。 表姐的厨艺,那没得说!她回去当鬼这些年,剥鬼皮的时候都还馋这一口呢! “穆夫人来的正好,我是受够了这府上的吃食了。” 穆英莞尔,她虽在厌王府待了才几天,但也发现府上的吃食……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她本就细心,自然也发现了青妩每日吃饭时那痛苦面具加身的样子。 穆英准备的都是些拿手小菜,她一心想要报恩,但如今也没什么能回报青妩的,只能做这些微末小事。 “穆夫人还做了包子啊?这个顶个的圆胖,瞧着就好吃。” “是,以前家中人都喜欢吃面食,就是不知合不合王妃口味。” “合合合。” 鬼知道青妩馋这一口多久了。 她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眯眼露出享受之色。 红蕊和绿翘瞧着那馅儿发现了一些不同,不是市面上常见的肉包,倒是腊肉丁配上豆角粉丝又加了些许黄豆芽炒制后包成的。 两女想不出这是啥味儿。 却听青妩道:“给我拿点白糖来。” “王妃吃这个还要加糖?” “嗯~” 绿翘咂舌,这是什么吃法。 无人注意到,穆英放在袖中的手攥紧了些。 她愣愣的盯着青妩,待绿翘将白糖取来,疑惑的问她:“穆夫人怎么了?” 穆英回过神,见青妩一勺糖洒馅儿上,满满啃下一大口,她勉强的笑了笑,道:“没什么,就是看着王妃的吃法,想起了一个故人。” 青妩啃包子的动作一顿,瞥了眼糖罐。 哦豁。 一不小心,露馅儿了。 绿翘疑惑:“故人?还有人也喜欢这样吃吗?” 穆英含糊的嗯了声,又看了眼青妩,见她神色如常,不免在心里自嘲。 自己也真会胡思乱想的。 只是吃个包子而已,怎就联想到表妹身上去了? 又吃完三个包子,青妩是真撑不下了。 她扶着肚子准备起来散步消消食,刚出屋子,就见司徒镜抱着花盆,一脸喜滋滋的模样。 青妩目光定格在他手里的花盆上,挑眉:“这盆人参怎么在你手上?” “王爷给我了啊。”司徒镜满脸喜色。 “给你了?” “是……啊额……”司徒镜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很好。”青妩笑容灿烂,咬牙切齿:“萧沉砚,非常好。” 司徒镜:“……” 完了。 第41章 他薄薄的唇,贴近她的耳廓 司徒镜是空着手离开鸢尾院的,走时那懊悔的模样,大概夜里躺床上了他都要惊坐起扇自己一巴掌:我有病吧! 到手的人参大宝贝还没捂热乎,这就没了! 没等他懊恼太久,就有下人来找他,说王爷召见。 司徒镜又马不停蹄往萧沉砚书房去,刚进门,兜头就迎来一句: “花盆呢?” 司徒镜:“……”王爷您搁这儿玩我呢? 他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被王妃留下了。” 萧沉砚握笔的手凝滞了下,抬眸幽幽看去:“你带着人参去找她了?” “卑职……这不是想请教下王妃怎么养护嚒……呵……呵呵……”司徒镜干笑。 萧沉砚面无表情盯着他,司徒镜被他盯得发毛。 “她说什么了?” “王妃说……王爷你很棒棒。”司徒镜干笑着竖起大拇指。 萧沉砚已能想象出青妩那咬牙切齿的语气了。 “你这么喜欢种花弄草,那就把王府上下的花草全都侍弄了吧。” 萧沉砚一字一句道:“何时弄完,何时休息。” 司徒镜闻言不干了,“王爷!萧沉砚!你过分了啊,我除了是你下属还是你朋友啊,你还要不要我这朋友了!” 男人语气淡淡:“那下月月俸你别领,还是朋友。” 司徒镜正色道:“我是你最忠诚的下属,王爷,卑职这就去种花!” 说完,扭头他拎起袍子跑的飞快,倒是躲过了从后丢来的书简,结果一脚绊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 萧沉砚:“……” “啊……我的嘴……破了、流血了……流年不利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呜呜呜——” 司徒镜嚎得惊天动地。 昨儿被马蜂蛰,今儿跑路磕破嘴,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萧沉砚都没眼看这家伙,跨门而出,司徒镜委委屈屈伸出手,还以为萧沉砚是来拉自己一把,结果男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了。 司徒镜:卧槽,无情! 半炷香后,萧沉砚站在鸢尾院外,看着紧闭的大门,薄唇抿的更紧了。 这会儿太阳还没落山,院子大门就关了,闭门谢客的意思显而易见。 至于‘谢’的是谁,也显而易见。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觉得自己实在莫名其妙。 他摘下手腕上的佛珠轻捻,这是他的习惯,需要静心和思考问题时,下意识的动作,指尖却触碰到藏在袖子里的字据。 之前的字据被他烧了,鬼使神差又重写了一份。 萧沉砚皱眉,又将佛珠戴回手腕。 他也不知自己与她置什么气,横竖他和她也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她对谁假以辞色,与他又有何关系? 院内,青妩将人参精重新种到院子里,被关了几天花盆,现在人参精充分认识到眼前的女人非但不能惹,还是个必须抱紧的粗大腿。 青妩埋土的时候,它那叶子一个劲往青妩手上蹭,那叫个放浪形骸,搔首弄姿。 “老实点!”青妩给了它叶子一巴掌。 人参精缩了一下,然后蹭的更兴奋了。 青妩:“……”之前不是还怕被炖了么?现在是怎么了? 她不打了,怕再打下去把这不正经的人参给爽到。 虽只有一门之隔,但青妩还是能感觉到某人的去而复返。 吱啦。 男人的身影僵了下,似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他自然而然的收回手,却被人一把攥住。 不欺然,对上那双玩味灵动的黑眸。 “我当是谁在门外鬼鬼祟祟,原来是王爷啊。” 萧沉砚泰然自若:“本王在自己府上,何须鬼祟。” “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吧,”青妩眨着眼:“来找我的?” “不是。”萧沉砚睨了眼,扫见了已被种到院内的人参,抿了抿唇,却听青妩咦了声。 “王爷袖子里藏着什么?”她作势要掏,萧沉砚欲要抽手,却被她死死抱住胳膊。 “云清雾。”他低斥,对上她的眼,却觉像是被看穿了,紊乱的气息在肺腑间沉了沉,语调不觉多出几分无奈:“你耍什么无赖?” “倒打一耙,明明耍无赖的是你。”青妩瘪嘴:“说好的字据,你不认,萧沉砚,男子汉大丈夫撒谎可是要长猪尾巴的。” 突兀的一句话撞入心扉,撬动回忆。 萧沉砚蹙眉,有一瞬恍惚,这话,好熟悉。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藏在袖中的东西就被青妩掏出来了。 看着手里的字据,青妩笑容得意,夹在指尖晃了晃:“哎呀,这是什么?不是说,不是来找我的嘛?” 青妩说着,步步紧逼。 她上前一步,萧沉砚退后一步。 直到退到院外一棵大树下,就在她伸出手,准备进一步造次时。 萧沉砚扣住她的手腕,两人位置调换,攻守异位。青妩背抵着大树,一只手被高高压在头顶,另一只手刚抬起也被攥住,压制在上方。 身高和体型上巨大的差异,他高大的身影将她彻底笼罩,目光暗昧不明的攫着她,瑞凤眼如无垠黑海,惊涛骇浪都隐于平静之下。 他薄薄的唇,贴近她的耳廓,声音喑哑却又凉薄:“猫戏老鼠的游戏,好玩吗?” 青妩耳廓被他的气息弄得发痒,觉出几分不对劲,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但若偏头的话,以两人间的距离会更危险。 她脖子一动不动,声音无辜却藏不住笑意:“那王爷觉得自己是猫,还是老鼠啊?” 萧沉砚的手大而有力,闻言只是用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腾出一只手来,却是慢慢落到了她雪白的脖颈处,似撩拔,又似掐握。 暧昧又危险。 第42章 王爷怎么反复无常的,好奇怪啊 “本王不会成为你游戏中的一环,你若想玩,自找别人去。” 他捏住她的下颌,目色沉而深:“本王不是谢疏,没有他的客气守礼。” 青妩这会儿才觉得,萧沉砚今夜是真有点发疯了。 好端端的,又提起谢疏干嘛? 她点头:“看出来了,讨人喜欢这点上,你的确比不上谢小公爷。” 小时候也是,知道她更喜欢谢疏,就爱揪着这事儿争个高低。还老说她小小年纪,眼睛就坏掉了,故意把她带去御医院,吓唬她说要给她扎针治眼睛。 听到这答案,萧沉砚冷笑一声,却是松开了她。 “倒是委屈王妃了。” “你心中属意谁,我不想管,但在外,还请你牢记自己厌王妃的身份。” “至于谢疏,你最好还是别打他的主意。” 他说完此话,大步离开。 青妩揉了揉手腕,白天没多生气,这会儿是真有点上火了。 不是……萧沉砚他有病吧? “他发哪门子疯?” 判官笔:“不懂哇,难道是觉得你今天在定国公府又吃又拿给他丢脸了?” 青妩呸了声:“王府厨子做的饭,狗看了都摇头,还不兴让我在外面吃点好的?” 判官笔啧啧:“不过他也没说错,你可不就是在玩人家嘛。” “我有吗?”青妩毫无自知之明:“我明明一直在帮他。” 判官笔呵呵。 阴阳怪气捉弄人的时候一口一个‘王爷’,不想装的时候就是‘萧沉砚’,帮是帮了,但条件没少提,半点不肯吃亏,一整个没心没肺的样儿。 结果今儿瞧见谢疏就两眼放光,说帮忙就帮忙,热情的很呢~ 人家萧沉砚又不是瞎的,看不出你人前人后的两副面孔吗? 但这些话,判官笔只敢在心里哔哔,嘴上只道:“估摸着是怕你鬼性大发真对谢疏下手吧,谢疏是他的表兄弟,没准人家关系好,自然是要护着的。” “关系好?”青妩撇嘴:“这你可就猜错了,他俩从小就不对付。” 萧沉砚和谢疏年纪相差只有几个月,少年时的萧沉砚意气风发,性烈如火,鲜衣怒马少年郎不外如是。 而谢疏与他截然相反,温雅沉静,芝兰玉树,是高不可攀的谪仙人。 两人一个是火,一个是水,谁也看不惯谁。 不过,虽看不惯,但也没正面起过什么冲突。 倒是她跟着父母离京前,两人居然打了一架,据说还是谢疏先动的手。 具体原因,青妩至今不清楚,不过,横竖两人关系不融洽就是了。 青妩晃了晃手里的字据,哼了声。 “管他的,反正我和萧沉砚又不是真夫妻,等在人间的事办完,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阴间桥~” 至于谢疏。 萧沉砚越不想她招惹,她还非要招惹了。 主打的就是个叛逆。 翌日,青妩难得早起用膳,瞧着一桌不同以往的膳食,她挑眉:“又是穆夫人做的?” “那天王妃说厨子做的饭食不好吃,王爷就让人重新给鸢尾院请了厨子。” 青妩喝粥的手一顿,哦了声,就没别的反应了。 判官笔啧啧:“这男人啊,反复无常啊。你说昨夜他要是直接告诉你,特意给你请了厨子,你俩至于不欢而散嘛~” 青妩翻了个白眼。 萧砚台自己要嘴硬,怪她咯? 等吃完早膳后,青妩才随口说了句:“剪根参须,泡水了给你家王爷送去,记得放点糖。” “是,不过糖的话,没必要吧。” 萧沉砚的味觉有问题,就算加了糖,入口也是苦涩。 “让你放就放。”青妩没解释。 绿翘点头,小声道:“王妃还是记挂王爷的嘛。” 青妩美目一斜,“那是小山灵送他的,谁还要占他这点便宜不成?” 绿翘一吐香舌,讪讪的办事儿去了。 绿翘刚走,红蕊便来告诉青妩,侍郎府那边派人来给穆英递了信。 没一会儿,穆英便过来了。 “王生派人来找你了?”青妩单刀直入。 穆英点头,并不奇怪青妩知道这事:“他一早让人送了放妻书来,我确认过是他的字迹,但那放妻书上却未盖他的私印,他说,让我必须去长风楼与他见上一面。” “见过这一面后,他才肯盖印。” 大雍朝的律法条款甚多,像王生这种官职在身的,若要和离,除了写下放妻书外,还须得加盖自己的私印,否则那放妻书也做不得准。 “穆夫人什么打算?” “我觉得蹊跷,”穆英皱眉:“他答应的太爽快了,我担心他会不会是察觉了名册的事。所以此去,我想请王妃借我点人手。” 名册已经交给了谢疏,王生即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就怕这厮玩鱼死网破,非要拖着穆英下水。 青妩看了眼穆英的三庭,是有点乌云盖顶的迹象,她道:“横竖我今日也无事,就陪穆夫人一起去好了。” 穆英一愣:“这……我岂敢烦扰王妃。” 青妩一摆手,“见外了,小玉郎好歹也叫我声漂亮姨母呢。” 听到‘漂亮姨母’四个字,穆英不知想到什么,看青妩的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含着某种期待。 “那就麻烦王妃了。” 青妩回到人间后,还真没上过街,长风楼这家酒楼是老字号,她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家的狮子头,味道叫个绝。 这次出门,她干脆也扮成婢女样子,三女风风火火上了马车,直奔长风楼而去。 而此刻的萧沉砚,正面无表情盯着面前的那碗参汤。 绿翘在旁道:“王爷,这是王妃一大早起来亲手给您熬的,王妃的一片心意,王爷快趁热喝了吧。” “她亲手?” 绿翘讪讪,“亲、亲自吩咐。” 萧沉砚含义不明的呵了声,若说是亲手下毒还有可能,亲手做羹汤…… 除非她被人夺舍了。 “王爷,王妃还是很关心你的,这人参她昨儿亲自侍弄的,今早煮汤时还叮嘱奴婢给你加点糖呢。” 糖? 萧沉砚垂眸,眼里闪过一抹轻嘲。 “本王五味尽失的事,她难道不知?” 绿翘面上一慌:“王爷恕罪,是奴婢们多嘴了,不该将这些事告诉王妃。” 萧沉砚摆了摆手,他并未因这件事不喜,红蕊和绿翘都是知道轻重的。 五味尽失的事若是外传,的确对他不利,但青妩知道,却无什么影响。 论起危险,她本身就是个危险。 萧沉砚拿起参汤,面无表情的饮下一口。 他动作忽然一顿。 眼底生出波澜。 参汤带着淡淡的药香和苦味,但此刻覆盖在他舌尖的,却是久违的……甜味。 甜滋滋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裹挟着药力朝四肢百骸蔓延。 他……竟能尝出甜味了? “你说她……刻意叮嘱你放糖?” “……是。” 萧沉砚将参汤饮尽,那甜味从味蕾一路作祟,令他周身都泛起一股暖意,一时间,他分不清是这碗参汤带来的药力,还是因为别的。 “早膳……可合她胃口?” “王妃很喜欢。”绿翘眼睛一亮,说着,犹豫道:“王爷若是得空,不如去鸢尾院坐坐?” 萧沉砚不语,片刻后,让她退下。 绿翘面露失望,回了鸢尾院后才知道青妩她们出门了,更加捶胸顿足,早知道就不和王爷废话了,早点回来还能跟着出门。 绿翘正想着,就听院外的侍卫的声音:“王爷,王妃与穆夫人出府了……” “王爷?”绿翘诧异的看向院外,结果只看到自家王爷扭头就走的背影。 小姑娘眨巴眼:“不是说不来吗?王爷好奇怪啊。” 第43章 萧沉砚盯着两人同进同出 长风楼作为京中老字号,也是达官显贵常去之处。 春华、秋实,两间厢房紧挨,此刻王生带着七八个随从就坐在春华厢房内。 却不知旁边的秋实厢房里,也坐着两人。 一老一少,身上都还穿着官服,显然是刚下衙。 刑部老尚书顾老大人看着对面自在饮茶的大理寺少卿,他虽已老迈,但还是不改急脾气。 “子渊,你早早拉着老夫下衙,就为了来吃这两口茶?” 顾尚书面有不悦,心里记挂着谢疏一早递给他的名册和账本。 一桩贪腐案。 再加一桩拐卖孩童案。 涉案者又是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两桩大案足以令朝野震荡。 顾尚书拿到罪证时,就两个字:严办! 但办案归办案,这两人背后涉及势力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先不说云后行那边,就是王生所涉及的拐卖案件,只靠名册,若无实证,也难立刻将其定罪。 顾尚书正头疼呢,结果还没到下衙时辰,谢疏竟主动邀他吃茶,还是翘班去酒楼吃茶。 自己这学生最是严律,这邀请选的时机还如此奇怪,顾尚书只当他是要与自己换个地方谈案子,这才应了。 谢疏放下茶盏,又替顾尚书续了杯,这才道:“老师莫急,静待好戏便可。” 顾尚书抬手虚点了他两下,抿了口茶,问道:“昨日厌王才去了你府上,今日你便拿了这账本和名册来……” 他意有所指:“这两件案子捅出去,定国公府可就与厌王府彻底绑在一起了。” 谢疏淡淡一笑:“横竖在旁人眼里,定国公府和厌王府也从未脱开关系过。” 顾尚书摇头,山雨欲来啊。 厌王回京,定国公府也不再蛰伏。 “也好。”老尚书精神一振,眼神锐利:“朝堂上的那些毒瘤早该料理了。” “厌王在北境呆了十年,回来后沉寂一月,这次一出手便一鸣惊人,看来以后刑部和大理寺都有得忙了。” 顾尚书笑着,眼里多了几分兴奋,忽然揶揄道:“听说他昨儿还教训了谢闲?” 谢疏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倒不算是他教训的。” 顾尚书挑眉,除了萧沉砚还有谁敢在定国公府打人不成? 正想着,旁边的厢房却闹出了动静。 厢房内,青妩扮成婢女就立在穆英身后,在进来前,青妩就告诉了穆英,只管闹,有多大闹多大,她罩着。 王生一见到穆英,鼻子里就冒出冷哼。 砰得一声,屋内的随从将门关上,也把三人团团围住。 红蕊见状目露讥讽,这些随从在她眼里,就没一个能打的。 穆英更是不惧,她跟着青妩走过阴阳路,知道她并非凡俗。 当即就把放妻书拍在桌上,也不废话:“我已来了,盖印吧。” 王生头戴兜帽,他不久前在厌王府门口挨了顿毒打,不遮掩着压根没法见人: “果然是有人撑腰了,穆英,你怎不继续装疯卖傻?” 穆英冷笑:“少废话,盖了印,你我再无瓜葛,你自去和你那周氏狼狈为奸。” 王生心头一跳,他今日要见穆英,就是为了打探虚实。 他和周氏这些年干了不少污糟事,那会儿觉得穆英是个疯的,很多时候说话没有避着她。 也不知这女人听过去又记下了多少。 这些事可不能抖出去! 这会儿听到穆英的话,他不免心虚,口吻顿时软和了: “阿英,你我夫妻多年,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 “过去是我不对,冷落了你,你且与我归家,我定会将玉郎寻回来,咱们好好过日子。” 穆英听着都觉恶心: “过日子?回到侍郎府,继续受折磨,继续眼睁睁看着周氏害我儿子吗?!” “王生,玉郎他是你亲儿子,虎毒还不食子,你居然放任周氏将他丢到山里!” 兜帽下,王生脸色剧变。 穆英这贱妇,果然都记得! 听她这话,玉郎莫不是也找回来了? “玉郎还活着?” 穆英双眼冰寒:“自然活着,让你和周氏失望了吧。” 王生呼吸急促了起来,王玉郎被带走时可是清醒的,现在穆英有萧沉砚撑腰,万一被鼓动着去状告周氏,那事情就闹大了! 王生不能眼睁睁看着周氏被带去受审,且不说他这些年全靠着周氏娘家,才能仕途通顺。 就说拐孩子这事儿,周氏沾手的最多。 偏偏周氏还把王玉郎丢去食婴山,王生就怕有人注意到食婴山,他必须抢在萧沉砚帮穆氏出头前,把苗头摁下去。 不过,看穆英今天这态度,显然是不会放弃和离,那只能另辟蹊径。 “要我盖印也可以,但儿子必须还给我。” “他是我王家儿郎,没道理跟你似的住别人府上。”王生笃定,只要攥住儿子不放,就能拿捏住穆英。 “可笑。”穆英拍案而起,“你若在乎玉郎死活,会放任周氏将他丢去山里?” 王生心头顿慌,色厉内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玉郎失踪和周氏有什么关系。” “倒是你!故意装疯卖傻,好端端的,厌王凭什么帮你?” “啊,我知道了,早年你们就认识,你一见着厌王就闹着要与我和离,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穆英怒极反笑,越是愤怒,她头脑反而越清晰,想到青妩之前的提醒,穆英故意道: “你不肯盖印,还与我争夺玉郎,不就是怕我将这些年你和周氏干的那些事说出去吗?” “王生,你和周氏合伙将那些孩子拐进山里,害他们枉死,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王生本就心慌意乱,听到穆英的诘问,面色大变。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拐孩子,我从未做过遭什么报应?!” 噗嗤—— 女人的笑声骤然响起,却是从穆英背后传来。 屋内突起怪风,刮掉了王生的兜帽,露出他那张慌乱狰狞的猪头脸来。 “若没做过,王侍郎你慌什么?”青妩懒洋洋道:“瞧瞧这满头大汗,这会儿知道心虚了?” 王生没见过青妩,不知她身份。 但随着青妩的一字一句都像是针扎在他头上,让他头皮发麻,耳畔更响起奇怪的呓语声。 是那些小孩的声音,不断的问他: ——为何要害我? ——为何要害我? 王生凄厉的叫出声,发了狂似的对身旁傻了眼的随从们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穆英抓回府上!” 随从们当即就要动手,然而不等这些随从动手,怪风就在屋内刮了起来,呜呜咽咽像是鬼哭狼嚎,桌椅板凳哐哐作响,像是有人在上蹿下跳。 随从们齐齐变色。 青妩又是一声笑:“哎呀,冤有头债有主,小朋友们别急啊,寻仇而已嘛,一个个来~” “那么大个活人呢,足够你们一鬼一口,吃个够本的~” 青妩的话,让随从们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王生又是一阵尖叫,他捂着脖子,明明脖子上没有伤口,但他切切实实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紧跟着是胳膊、大腿、手腕、后背…… “别咬我!别咬我啊啊啊!!” “不是我害死你们的啊,拐你们的不是我,我只是负责把你们送去食婴山罢了,你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啊……” “要报仇你们去找周氏,我是被牵连的,啊——” 随从们已经吓傻了,王生像疯了一般在地上打滚求饶,慌不择路的就要往外冲。 厢房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口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听到王生的话,脸色精彩万分。 在王生冲出门去的刹那,青妩懒洋洋的抬脚一绊。 砰咚! 王生一个狗吃屎狠狠摔出门去。 与之同时,青妩将一个小印丢给穆英,正是王生的私印。 穆英当机立断,立刻在放妻书上盖了印。 王生那一跤摔得不轻,鼻梁骨都要磕断了,痛的眼睛都睁不开,但耳畔那恐怖的鬼呓声却消失了。 他头脑顿时清醒,想到自己先前说了什么,只觉眼前的一切都是梦。 “王生!你好大的胆子,身为户部侍郎知法犯法,竟敢拐害幼童!” 王生抬头看到顾尚书,眼前一黑。 他哆嗦着就想自辩,可刚刚他狼人自爆,一个‘拐’字,一句‘食婴山’,整个酒楼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更令王生悚然的是,顾准这个老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王生下意识看向穆英的方向,然而不等他开口,一群衙役上了楼,直接将他拷上,还不忘堵住嘴。 男子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王侍郎有话,不妨回大理寺慢慢说。” 王生这才注意到从另一间厢房走出来的谢疏,一种无力感爬上全身,他直接如死狗般被人拖走。 连同王生带来的随从们,也都被押走。 酒楼的客人们见状,也都做鸟兽群散,私下却议论纷纷。 王生下狱,穆英的放妻书虽已盖了印,但还要在官府那边过一遍,青妩让红蕊陪着穆英,抓紧时间跑一趟。 谢疏此刻也过来,递给了红蕊一面令牌:“可拿谢某之印前去,或能更快些。” 红蕊见状看了眼青妩,见青妩点头,这才接下。 穆英是拿着放妻书去官府那边过明目,确实不好打着厌王府的名头,对穆英的名誉有损。 但谢疏这个大理寺少卿则无碍了。 这下,顾准想不注意到青妩都难了,只是他现在急着回去审理王生,并未多问。 谢疏却是留下了,冲青妩笑道:“王妃今日又帮了谢某大忙。” “双赢。”青妩笑着话锋一转:“不过,我也不介意谢小公爷给点谢礼,听说长风楼的手艺不错。” 谢疏莞尔,他一身绯色官袍,长身鹤立,此刻眉眼舒展,少了几分清冷气息,倒是好接近了些。 抬手,朝屋内比了个请的手势。 青妩也不客气,欣然应邀。 只是进门时,她朝后瞄了眼,好像……刚刚有谁在盯着她呢? 正对着秋实居的包厢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就见男人端坐在桌旁,萧沉砚手捻佛珠,静静看着对面两人相视而笑,看着他们同进同出…… 第44章 三个人的修罗场 秋实居内。 一盘盘大菜端上来,青妩撸起袖子就开吃了,美食入口,她眯眼露出享受之色,舒服的脚指头在鞋里跳舞。 谢疏坐在对面,见她大快朵颐,目光只短暂在她眉眼处停留,就挪开了视线。 等青妩吃得差不多,歇了筷子,他才递去了一杯清茶。 只是青妩刚饮了一口,就听谢疏道:“王妃不是云清雾吧。” 青妩抬眸,似笑非笑看着他,“我不是吗?” 谢疏神色平静,“谢某曾见过云小姐,她与王妃的面貌虽相似,行事却大不相同。” 青妩倒是来了兴趣:“面貌相似?” 她的确对现在这张脸动了手脚,青妩不喜欢顶着别人的面孔,所以在一点点把这具肉身的面容变成自己原本的模样。 但这种改变是细微的,且加上她动用了术法,让这种变化潜移默化,不会让人察觉。 可谢疏却看出来了。 这不是观察细不细微的问题了。 而是,作为普通人的谢疏是怎么看破她设下的障眼法的? 青妩手托腮,眼带狡黠:“我不是的话,小公爷是不是要把我抓起来下狱啊?” “以怨报德,有悖谢某所学。”谢疏声音清浅:“王妃既能留在厌王身上,自然是可信之人。” “因为萧沉砚,所以我才可信?”青妩笑了笑:“你俩关系几时这么好了?” 谢疏眸色微顿,看向青妩,“听上去,王妃很清楚谢某与厌王的过往。” 青妩笑而不语,心里啧了声。 判官笔嘀咕:“你这儿时白月光够敏锐的啊,是个好苗子,要是个死的,很适合来咱们阴司干活。” 青妩在心里回道:“我替谢子渊谢谢你。” 青妩今天出来的目的已达成,虽然很想多欣赏会儿白月光的盛世美颜,但毕竟她现在是‘有夫之妇’。 与谢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一起用饭,本就过界了。 说起来,谢疏居然会留下请她吃饭,本身就让青妩有点意外。 不太像谢疏的作风。 对着谢疏,青妩到底没法像面对萧沉砚那样肆无忌惮。 用完膳后,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谢疏来时,坐的马车,现在就青妩一人,他自然不好让青妩独自穿过闹市回去。 便将马车借给青妩,自己则步行回衙门。 青妩琢磨着谢疏是怎么看穿自己的障眼法的,就听谢疏清冷的告辞声,青妩没留意脚下,下意识抬头,结果脚还在门槛后,足尖被绊,直接朝前扑去。 她的手正好撑在谢疏的胸膛上,感受到掌心下强有力的心跳,一股纯净的气息钻入掌心,青妩美目瞪圆。 判官笔也发出了尖叫:“玲珑心!谢疏他居然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难怪他能看穿你的障眼法!!” 青妩也震惊了,好家伙,千年难遇的七窍玲珑心居然长在谢疏身上! 因为震惊,她一时都忘了此刻与谢疏的模样有多亲密。 这还是在大庭广众下呢。 谢疏虚托着她的手也僵住,耳廓爬上绯红。 “抱歉,走路没看路。”青妩回过神,刚要站回去,腰身一紧,被一股力量锁住腰,猛地朝后拽去。 后背撞入一个挺阔怀抱内,男人的气息从后将人攫住。 低沉充满压迫感的嗓音在头顶响起:“王妃日后走路,还是看着点为好。” 第45章 她的腰快被他捏断了 男人玄衣大氅,金冠之下面容冷峻昳丽,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将女子的身体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紧扣着她细腰的手上淡青色的筋络微突,腕骨上的玉色佛珠如晨露沾雪,透出凛冽寒意。 力量与冷意,亦如它的主人那般,强势入侵着。 萧沉砚下颌擦过青妩的发顶,缓缓偏头间,似无意识的唇畔扫过她的鬓发,直至落到她耳畔,他才收回锋利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于她脸上:“王妃觉得呢?” 青妩现在就觉得自己的腰快被捏断了。 难怪之前她感觉有人盯着自己,原来是萧沉砚。 耳畔的气息让她品出几分危险,但青妩现在更关注的是谢疏的七窍玲珑心。 她眼里的热忱遮掩不住,哪怕还被萧沉砚桎梏在怀里,眼神却直勾勾的盯着谢疏。 不知情的人瞧着,还以为萧沉砚是那横插一脚,棒打鸳鸯的恶霸。 萧沉砚掌下不觉收紧,警告的盯着她。 青妩龇牙咧嘴,回瞪回去,两人四目相对,呼吸间都是对方气息,对视间的针尖对麦芒只有彼此能瞧见,旁人看着,只觉暧昧。 跟随而来的光棍儿黑甲卫们,都讪讪挪开眼,老脸烫得很。 王爷和王妃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也……咳……太不羁了。 但这三人间的无声对峙,又叫人觉得,关系委实复杂的很啊! 俨然就是她看他,她不看他,他看她! “既然厌王也在,那谢某就先告辞了。”打破这一氛围的还是谢疏。 看着萧沉砚和青妩之间的‘亲昵’,他眼底掠过一抹幽光,转瞬又是平时冷淡疏离的样子,只冲两人颔首下,登上了马车。 青妩蹙眉,喉头发出想要挽留“啊呜”声,别啊!她还想再近距离感受下七窍玲珑心的跳动啊! “还没看够?不如本王走,请谢疏回来送你回府?” “你别走。”青妩侧目,“你倒是跑起来把人给我追……唔……” 萧沉砚捂住她的嘴,将她的脑袋瓜夹在怀里,大步往外走,黑甲卫已牵来马车。 青妩直接被他塞进马车,还没坐好,就感觉阴影压迫而来,抬眸对上那双沉如寒墨的凤眼。 青妩警惕的缩了缩脖子:“干嘛?” “我昨日的忠告,你倒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然呢。”青妩哼了声,干脆放松背脊靠着车壁,也不与他装模作样:“难不成你还真当我是你的王妃?” 萧沉砚坐在她对面,只觉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挑衅,刺目灼眼的很。 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她面对谢疏时那热忱到恨不得扑对方身上的眼神。 开口时,语气不觉就沉了下去。 “礼仪纲常约束不了你,你私下如何,本王亦不想管。” “还是那句话,在人前,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青妩眼咕噜一转,危险发言:“这么说,意思是只要对方不是谢疏,别的男人都可以?” 男人一如既往冷着脸,就这样盯着她,无一丝情绪外露,反而莫测得令人心慌。 良久,他才吐出几字:“你大可试试。” 青妩点头,那她就不客气了,有机会肯定试试。 萧沉砚感觉内心淤堵的厉害,是一种对牛弹琴的窒闷,而这头牛并非不懂,她就是装不懂。 且酷爱在危险边缘疯狂横跳,反复挑衅,屡教不改。 她是真敢试试的! 萧沉砚闭目不语,抿紧了唇,颅内一阵胀痛。 阴煞之气消停的这些天,他真是久违感受到头疼了,拜她所赐,这次不但痛还烦。 青妩比他更烦,心里一个劲骂这萧砚台出现的不是时候。 判官笔道:“有七窍玲珑心者,可辨世间真伪,可破眼前虚妄,可以说就是天赐的人间判官,我也只在阴司典籍看过,不曾想人世间真有这样的人。” 青妩:“七窍玲珑心何止这点厉害之处,若能得他一滴心头血,还能炼制出因果丝,强行缔结因果。” 判官笔嘶了声,声音拔高:“你刚刚不会是想扑过去恶鬼掏心吧?!你够狠的啊,对白月光都能下毒手?得亏萧沉砚拦住了你。” 青妩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真要取谢疏的心头血需要掏他的心?再说,用来炼制因果丝的心头血,须得对方自愿。” “强取豪夺没结果!” 判官笔:“那你刚刚上头什么劲儿?” 青妩呵呵冷笑,没回答。 见猎心喜,想上手多摸摸,有毛病? 判官笔回过神道:“阿妩坏鬼,咱做鬼可以不讲道德,但不能没有下限啊,这回我站萧沉砚,你离谢疏远点吧。” “我真怕你一个忍不住,忽悠人谢疏自愿给你献血。” 就如青妩说的,因果丝可以强行缔结因果。 而她此行重归人间的目的,就是找到父母兄长失踪的魂魄。 青妩乃天命阴官,执掌因果,原本寻魂对她来说是最简单的,但偏偏她上一世是历劫,回归地府后就与前世的一切人或物斩尽了因果。 但她若得到因果丝,就能重新缔结尘缘,寻魂就方便了。 判官笔正忐忑呢,就听女子讥诮道:“放心,我虽天生无心,连魂魄都是黑的,还不至于为了区区因果丝,对无辜之人下手。” “你与其跟在我身边担惊受怕,干脆现在拆伙,我还你自由,你回阴司另觅新主得了。” 判官笔汗流浃背,完了完了完了!阿妩坏鬼这一波是真生气了! 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然而青妩懒得听它号丧,直接封了它的嘴,让自己脑子清净。 青妩清净了,但萧沉砚却不得清净,从刚刚开始,他就听到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不断在喋喋不休。 那声音的源头就在青妩身上。 他听不清那东西在说什么,但一出声就如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嘎嘎嘎嘎嘎。 萧沉砚掀眸,静静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女子,她似乎也被烦到了,眉头越皱越紧,那张妩媚秾丽的脸上还染上的几分肃杀和阴鸷。 像是……那声音说了什么话,将她激怒了。 青妩能感觉到对面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似审视、似窥探、一如那男人的气息,强势入侵,看似冷漠实则霸道。 但她这会儿心情实在不佳,骤然掀眸,狠狠回瞪了过去。 不料对方的情绪却异常稳定。 倒是一个食盒被放在她膝上。 青妩愣了下,手比脑子快,将食盒打开,却见里面竟是打包了一份狮子头。 香味钻入鼻息。 她之前大快朵颐吃了个爽,但却没吃到狮子头,店家说最后一份被人给买走了,她心里还挺失望的。 结果…… 萧沉砚面无表情道:“不是嫌王府饭菜难吃吗?” 青妩抿唇,开口:“嗝儿~” 她不小心打了个饱嗝,捂住嘴,嘟囔:“可我刚刚已经吃饱了。” 萧沉砚:“……” 第46章 他感到体内陌生的炙热,蠢蠢欲动,不受控制 之前的剑拔弩张,化解于一盘狮子头加一个饱嗝之下。 青妩从那双眼里看出戏谑后,就牙根痒痒,气恼的踢了男人小腿一下。 结果男人八风不动,她脚丫子还给踹疼了。 “你腿太硬,磕疼我的脚了!”她气鼓鼓。 “倒打一耙。”萧沉砚戏谑睨她,对她的无赖又有了进一步认知。 青妩却哼了声,宝贝的将食盒收起,准备晚上回去加餐,不忘补一句:“就罚你请我吃一个月的狮子头当补偿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饿死鬼上来的吗?” 他斜睨问着,声音不带嘲讽,只是单纯询问。 他刚刚见识了她的食量,非常惊人。 堪比军营里的壮汉。 萧沉砚视线下挪至她平坦的腹部,不明白她那肚子是怎么装下的。 “反正撑不死,就往死里撑。”青妩轻飘飘道。 萧沉砚一时无言以对,也对,反正她不是人,无所畏惧。 “不过撑着还是有点难受。”青妩瘪嘴,抬眸瞄他:“要不你给我揉揉?” 她想吃点他身上的煞气,消消食了~ “来嘛来嘛~” 青妩拽过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肚子上。 萧沉砚手臂僵硬,掌下好像触及的好像不是温香软玉,而是灼人的烙铁。 他蹙眉低斥道:“车上,别闹。” 青妩挑眉,压低声音:“那回屋关起门闹?” 萧沉砚耳根被她的气息扫过,像是轻羽拂过,撩出痒意,他条件反射的与她拉开距离,手臂拽回连带着将她也拽了过来。 鸢尾花香溢入呼吸间,他下意识掐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青妩猝不及防就迎面分腿坐在了他怀里,两人一时都愣住。 男人眸底像沉着积雪,体内的阴煞之气沉睡,却翻腾出陌生的炽热,蠢蠢欲动,不受控制。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嗓音沉哑:“起来。” 青妩这次倒是乖乖坐回对面了,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你把我拽过去的。” 萧沉砚不想听她的蚊子嗡嗡,突然解下身上的大氅,兜头将她盖住。 等青妩扯下大氅,他人已不在,竟是到外面骑马去了。 “莫名其妙,嫌热你出门别穿啊……” 马车内只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车外,从马上下来靠双腿跟着跑的百岁一脸委屈。 招惹王爷的是那只鬼姑奶奶,为什么吃苦的是他啊? 须臾后,马车停了,青妩撩开车帘,意外挑眉。 竟不是回王府,而是到了尚书府。 她看向萧沉砚:“怎么来这儿了?” “云尚书抱恙在家。”萧沉砚朝她递出手:“王妃整日以泪洗面,忧心其父身体,本王自然要作陪了。” 青妩险些笑出声来。 她算是发现他身上那股少年时起就留存的恶劣劲儿了。 也好,反正她原也打算这几天过来瞧瞧云后行。 云后行已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百鬼缠身,活生生的地狱。 府上的下人和护院大半都被小鬼附身。 云清雾更是附在罗氏身上,日日喂他蛇虫鼠蚁,短短时日,云后行就飞速苍老,瘦得双颊凹陷,面色发青。 在书房见到青妩和萧沉砚联袂而来时,他的反应竟不是恐惧,而是如见到救星般,噗通一下就跪了过去。 “清雾,雾儿啊……求求你放过为父吧。” “为父知错了,为父真的知错了!” 青妩直接蹦到萧沉砚身后,躲开了对方的脏手,眼神玩味的朝真正的云清雾看去。 云后行若是回头,定能看到‘罗氏’此刻的笑容是何等的扭曲嘲讽。 青妩嗤笑,被折磨了这么久,还没发现他真正的鬼女儿在罗氏身上? “有道是出嫁从夫,要不要放过你,可得我家王爷说了算呢~” 青妩一声娇笑,驾轻就熟的和萧沉砚配合起来。 云后行已被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当初萧沉砚提出的那些条件,他想也不想就答应。 他深知自己已是弃子,传递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 “我愿写认罪书!我愿意招,只求你们把这些恶鬼收走,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些天他天天被强喂蛇虫鼠蚁,不管白天黑夜无一刻能闭眼,这些恶鬼,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 云后行只觉自己骨头缝里都是虫子在爬,他甚至觉得,哪怕是死都比活着要舒坦。 “既如此,那就请云尚书将当年之事,涉事之人,一一写下来,签字画押。” 萧沉砚目光冷冽,“笔墨就不必了,云尚书就手写一封血书好了。” 云后行跪在地上,咬破手指哆哆嗦嗦写着血书。 青妩冷眼看着,看着看着,视线落到了身侧男人身上。 她知道萧沉砚用账本与云后行谈过交易,知道他一直想把云后行背后那条‘毒蛇’给钓出来。 但让云后行写下当年栽赃镇国侯通敌叛国的认罪书这件事,却是刚刚得知。 她知道他是回来复仇的,却没想过他回来的第一‘仗’,就是替镇国侯府洗刷冤屈。 青妩垂下眼,勾了勾唇。 这段时间,也不算白帮这臭砚台咯。 大哥也没白交这个好兄弟。 等云后行将十个手指头都咬破完,这封血书才算写完。 百岁从地上拿起,呈给萧沉砚过目。 血书上,云后行承认当年是自己故意拖延粮草,延误军机,事后,他为求高升,故意污蔑镇国侯府通敌叛国。 血书上,还罗列了几个当年与他一同行事之人,有些还活着,有些却已经死了。 当看到策划者之名时,萧沉砚目光晦暗,神色讥诮:“当年策划这场阴谋的是前右相许师道?写一个死人出来顶包,云尚书觉得本王会信?” 云后行惶惶道:“下官写的句句属实啊,当年真是许师道亲自给下官下的命令。” 许师道,前右相,现任太子妃的父亲,八年前就病逝。 “你当年的主子是许师道,那如今的主子又是谁?” 云后行身体僵了下,眼神有一瞬的恍惚,“自然是东宫啊……” “东宫?”萧沉砚目露嘲讽:“是嚒?” 云后行嘴巴张了张,脑子里像是被什么搅浑了,下意识道:“是那个人……” 而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来,眼中一片迷茫。 青妩皱了下眉,手覆在云后行头顶,下一刻竟是被一道力量弹开。 而云后行也发出一声惨叫,抱着头在地上不断抽搐,青妩拂袖一扇,他才停下抽搐昏死了过去。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有一缕烟气飘散,下一刻男人握住她的手腕,萧沉砚眉头紧锁:“受伤了?” 青妩抬眸,撞见他紧蹙的眉。 心绪摇曳了下。 萧沉砚这是……关心她呢? 第47章 捂着她嘴的手滑上了她头顶,揉了揉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又自然的拉开距离。 “放心,这点手段,伤不了我。”青妩指腹摩挲着:“不过他脑子里被人加了点很有意思的东西。” “一种禁制,他的记忆已经被混淆了。”青妩耸肩:“这道禁制藏得很深,连我的眼睛都骗过了呢。” 萧沉砚蹙眉:“还有这种邪术?” “世间法门多了去了,不过有这种道行的却凤毛麟角。” “你也会?” 青妩昂起下巴,有一种肆意的骄傲:“我不需要会。” 她一只鬼,学那么多术法干嘛。 阴司那地方,打架靠的是灵魂的强度,又不是术法。 萧沉砚看了她一眼,就收回视线,有一瞬,他好像被她脸上的笑给灼到了,视线垂到云后行身上,想起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的模样,好像真的有些变化。 虽然很细微,但那种张扬夺目的美,让人无法忽视。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青妩没注意到萧沉砚的神情,她琢磨着云后行脑子里的禁制。 一开始她也想过用搜魂识忆的法子,但奈何普通人的魂魄真就和糖皮似的,又脆又弱,她的鬼力渗入他们灵魂的瞬间,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云后行背后的家伙滑不留手,不过,现在顺藤摸瓜找到了出云观,继续查下去,总能揪出尾巴。” 青妩收回思绪,踢了一脚地上的云后行,冲萧沉砚道:“这家伙现在也没用了,你去外面等我会儿?我交代点事。” 萧沉砚看了眼‘罗氏’,冲青妩颔首,便拿着血书出去了。 屋内就剩她和一群鬼。 “这废物对我已经没用了。”青妩睨着云清雾:“你想杀他,随时可杀。是亲自手刃仇人,还是去投胎,你选。” 云清雾抿唇。 都说枉死之鬼怨气难消,但她这些天放肆的在尚书府兴风作浪,快意报仇,身上的怨气反而消弭了大半,身上的鬼气都显得平和了。 “我想去投胎了。”云清雾抬起头,眼里带着期盼:“我这一世已经结束了,再逗留人间也没什么意思。” “云后行的罪状已呈上去,也受够折磨,就算活着,也比死更痛苦,我没什么好恨的了。” 再者……云清雾觉得,就算自己不动手,对面这位鬼姑奶奶也不会放过云后行的。 “可以。”青妩语气淡淡:“不过你想魂归地府还得等些时日。” 她皱了下眉:“最近阴阳路上不太平,怕是等不到你走上黄泉,就要成别人的盘中餐。” 云清雾打了个哆嗦,老实道:“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青妩沉吟了一下,“下阴司之前,你们先去衡鹿山上呆着,衡鹿山灵会暂时庇护你们。” 云清雾心里一喜,赶紧叩谢。 青妩摆了摆手。 萧沉砚在院外等着青妩,身旁立着的百岁等黑甲卫警惕地环顾四周,一个个表情都有些僵硬。 主要……这府上的下人们都盯着他们笑。 那笑吧……和善的瘆人。 有了上一次回门的经历,众人心里都门儿清,这尚书府里除了云后行外,剩下的大半都是‘鬼’。 就算没被鬼上身的,也被鬼迷眼,神志不清。 虽知道这些小鬼朋友现在与他们是一个阵营,但被群鬼环伺,真的刺激哇!! 吱啦。 门从内打开,青妩迈步而出。 随着她走出来,就听扑通扑通声不断,周围被鬼附身的下人们一个个相继倒下,黑甲卫们一惊。 萧沉砚倒是宠辱不惊。 青妩摆摆手:“淡定淡定,让它们换了个地方搭窝罢了。” 百岁咽了口唾沫:“换去哪儿了啊?”不会是去王府吧? 青妩戏谑道:“怎么?百岁副统领舍不得?” 百岁的脑袋摇成拨浪鼓。 “让它们去衡鹿山呆着,那边有山灵守护,比在城内安全。” “它们那么大一群……还有能让它们不安全的?”百岁想不明白。 青妩没给这小子解惑,反正萧沉砚听的明白就行了。 鬼差拘魂,可不管你是不是鬼多势众。 衡鹿山灵受萧沉砚封正,有了人间灵官之位,庇佑之力,寻常鬼差也不能进去造次。 青妩能感觉到阴阳路上的混乱还在,夜游那个废物,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复命,也不知是真去调查曲蝗了,还是又摸鱼罢工了。 “走吧,回家了。”青妩皱着眉,这破地儿她是真不想待,满府上下臭气熏天,那些被鬼附身,现在昏死过去的下人,身上都有孽债的味道。 “对了,把这些昏过去的人都记上名。”青妩懒洋洋道:“都是跟着罗氏拐孩子的帮凶,那些小鬼们可不是随便找人附身的。” “等云后行下大狱,也得把这些家伙捎上才行。” 黑甲卫们神色一凛,齐齐领命。 这段时间他们轮班去衡鹿山上替那些枉死的孩子收敛尸骨,一具具尸骨被找到,这群铁血汉子也禁不住落泪。 等回到王府,天色都擦黑了。 青妩惦记着那盘狮子头,拎着食盒就想回院里吃独食,跑出几步,感觉有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背上。 她顿足回眸,妩媚小脸上写满警惕,抱紧食盒,后撤一步。 男人立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见到她护食的举动,莫名感到好笑:“不抢你的。” 男人说罢,转身准备回书房继续处理公务,青妩瞧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什么,出声道: “萧沉砚,你今天用膳了吗?” 萧沉砚脚下一顿,青妩见状就知道他肯定没吃饭,他五味尽失,吃饭就和受刑似的。 不知怎么的,青妩有点不爽。 萧沉砚听到背后噔噔噔的脚步声,一偏头,余光就见她小牛犊子似的冲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大步往前走。 他被她拽着,微微愕然。 “我是撑不死就往死里撑,反正我不存在死不死。” “你是饿不死就往死里饿,但你是真会死啊,我谢谢你!” 青妩骂道:“早上那碗参汤你没喝?” “……喝了。” 青妩瞪他:“喝了没尝出什么味?” “尝出了。”萧沉砚垂下眼,听着她凶巴巴的语气,却觉得比她往日娇滴滴唤他‘王爷王爷’要动人多了。 早上那碗参汤的甜味,似还在唇齿间留着。 “能尝出味儿了,干嘛还不吃饭?”青妩剜了他一眼,“以后每日早晚喝一碗,不说完全压住你身上的阴风煞气,让你像正常人那样吃饭总是没问题的。” “不省心!简直不省心!” “再过三年你就是而立之年的老男人了,还要别人提醒你吃饭这种事……唔唔!!” 男人挣出被她拽着的手臂,臂弯绕过她脑后,手掌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直接盖住了半张脸。 她被包裹在他的气息内,整个人都陷在他臂弯中,美目圆睁着,谴责仰头瞪去。 这一眼,惊鸿一瞥。 男人凤眼轻垂,不期然睨来,微蹙的眉头似带着苦恼和无奈,眸底未散的笑意像是苍穹夜幕里稀碎的星光,将阴霾扫尽。 捂着她嘴的手滑上了她头顶,揉了揉。 他说:“别念咒了,师太。” 青妩感觉自己被晃了下眼,恍惚间觉得,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好像又回来了。 坏坏的、爱捉弄人、有点子恶劣但是……肆意张扬的让人不受控的为他心动。 谁能不为当年那个一腔热血,敢爱敢恨皇长孙心动呢? 第48章 女子的贝齿咬住他的指尖 晚膳两人是在书房一起用的。 饭前,青妩让人又煮了一碗参汤来,她瞄了眼,见碗里居然有两根参须,挑眉: “怎么拔了两根?” 百岁一瞧,也诧异道:“参汤是我亲手熬的,的确只放了一根啊。” 因为知道那只人参的金贵,他剪须须的时候都格外小心。 “两根参须熬汤会有影响吗?”百岁紧张道。 青妩拿起筷子夹菜吃:“还好吧,反正你家王爷阴气重,补不死。” 萧沉砚:“……” 百岁:“……” 这话说的,咋那么不对味儿呢。 百岁深吸一口气,想说这鬼姑奶奶当面就敢编排自家王爷,实在过分。 结果视线落到自家王爷脸上。 唔? 男人凤眼轻睨,淡淡瞥向身旁,明明没有笑,但舒展的眉眼,半点不见往日的冷峻肃杀。 百岁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视线下撇,惊呼:“怎么又多了根参须?” 萧沉砚余光瞥见一道影子,骤然出手,就将那影子攥住。 一根人参精被他抓住枝叶,须须扭来扭去。 百岁瞠目结舌:“这不是那根人参精嘛,它怎么……” 下一刻,就见那人参精极为狗腿的自己拔了根须须,殷勤的往萧沉砚面前送。 讨好之意,不要太明显! 青妩啧了声:“狗腿子参。” 萧沉砚松开手,那人参精不但不跑了,还眼巴巴的往他身上凑,那架势,就差没把:‘吃掉我吃掉我吃掉我’刻身上。 “你教它的?”他看向青妩。 青妩吃着狮子头,眼神都懒得给,囫囵道:“估计是根母参,馋你的脸,为爱献身。” 闷笑声隐约传来,是边上的黑甲卫没憋住。 “荒谬。”萧沉砚将人参精扫到地上,眉眼间露出嫌弃之色。 “精怪这种东西,有着比人更敏锐的直觉,尤其是在趋利避害上。” 青妩又嗦了口汤,满脸餍足:“它愿意主动拔须须送给你吃,又臭不要脸的想和你贴贴,自然是因为跟着你能有好处。” “你放心吃便是,横竖它不会大方到把自己拔死。” 萧沉砚垂眸看了眼地上那只偷偷摸摸爬过来又想往他身上蹭的小人参,足尖一抬,哧溜—— 小人参打了个滚,越挫越勇,继续贴贴,又被一脚掀开,循环往复。 男人凤眼弯起几许弧度,将参汤饮尽,又将参须吃下,苦味中带着甘甜,化为暖流,滋养着被阴风侵蚀的四肢百骸。 味蕾在这一刻似也重新有了活力,久违的……萧沉砚有了进食的欲望。 只是他刚抬起筷子,只看到一桌子剩菜。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旁边撑得仰头换气的某鬼,萧沉砚收回视线,举筷吃饭。 在北境打仗那几年,他领兵杀入胡人腹地,粮草不够了连草根树皮都吃过,剩菜而已,萧沉砚是真不在意。 更别说,他久违的尝到了食物原本的味道。 他吃饭的速度与平时一样,并不慢,但骨子里的矜贵教养一直在,吃饭的动作瞧着便赏心悦目。 “喏,给你留的。”青妩把剩下的一小块狮子头推过去,却见萧沉砚揶揄的看了她一眼。 青妩炸毛:“才不是我吃不下了!” 萧沉砚唇角不明显的翘起了几分,举筷替她解决了剩菜。 百岁在旁边看得既欣喜又心疼。 欣喜自家王爷终于能正常吃饭了,心疼自家王爷吃的是剩饭,呜呜呜…… 晚膳用完,其他人都退了出去,不过青妩没走。 她撑着了,仰躺在桌案对面的贵妃榻上,懒洋洋的揉着肚子。 男人则是伏案继续看着军报,屋内很安静,烛火的火星噼啪,萧沉砚看着军报,却罕见的心不在焉。 视线越过烛火,望向了对面,入眼是美人恣意放肆的曼妙曲线,手慵懒耷在眼上,水袖滑下,露出羊脂白玉般的纤细小臂。 许是不舒服的原因,时而,无意识的轻哼嘤咛。 噼啪,烛芯炸开的火花似落在萧沉砚的耳畔,灼灼热意翻涌,他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军报,收回视线,要将杂念屏退。 偏那声声轻哼如咒音呓语,萦绕在耳畔,似带着女子的气音气息声声往心口里钻。 终是忍耐到了极点。 男人放下了军报,推门离开。 青妩放下手臂,掀眸看着敞开的房门,有点不明所以,萧砚台一声不吭的走了干嘛? “没礼貌。” 还说今儿心情好,与他多待会儿,替他吸吸煞气,顺道她也用煞气消消食的。 青妩揉着肚子刚要起来,就见人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她脸色一变,捂着嘴:“萧沉砚,你是真打算送我当个饱死鬼啊。” 男人一言不发,放下食盒后打开,取出一片山楂糕,幽幽道:“不是撑不死吗?” 青妩瞧着山楂糕眉眼一弯,语气都黏糊了起来,张开嘴,刚要发出那声快来投喂我的“啊——” 就见男人将山楂糕喂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青妩:“……”她呲了呲牙。 “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她危险的眯眼:“我生气了可是很难哄的。” 他静看了她一会儿,瑞凤眼里流淌着难以察觉的笑意,就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吃下了第二片山楂糕。 姿态慵懒矜贵。 “怎么个难哄法?” 青妩看着他的恶劣模样,只觉梦回少年时,前尘往事连带那些‘旧恨’涌上心头,从贵妃榻上爬起来,就噔噔噔冲到他跟前。 “给我!” 一碟山楂糕被高高举起,任她高举双手也没扒拉下来,余光瞥见他手上还捏着一片,啊呜一口便咬了过去。 女子的贝齿咬住他的指尖。 像是被小动物的乳牙狠狠啃住,轻微的疼痛伴随丝丝麻痒。 两人的身体都兀得顿了下。 青妩嘴里含着山楂糕,下意识用舌尖将他的手指抵出去。 感觉到指尖的柔软触感,萧沉砚手臂僵住,将要撤回手的瞬间,又被狠狠咬住。 “嘶——” 他对上她媚而不自知的艳眸,那双眼狠狠剜着他,带着报复得逞后的得意。 那一眼,狠狠在他心头一撞。 “让你捉弄我,活该!” 第49章 今夜同床共枕 青妩是咬完人就跑,徒留萧沉砚一个人在书房。 右手食指指尖的酥麻感未退,痒意游窜着令脖子与耳后的绒毛似都立了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和阴煞寒冷为伴,此刻在身上游窜着的燥意所带来的异样感,竟强烈到让他难以忽视。 “将司徒镜叫来。” 须臾后,萧沉砚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秃子走了进来,他视线定格在那张红肿如发面馒头的脸上,薄唇抿紧,别开视线,声音里藏着忍耐。 “罢了,你还是退下吧。” 司徒镜这命悬一线的倒霉样子,让铁石心肠的厌王都生出了恻隐之心。 司徒镜想哭,眼泪被肿胀的眼缝夹着,模糊了视线,声音都如猪哼哼般:“王爷啊,萧沉砚……我的阿砚啊……这回你真得救我……” “再这么霉下去,我真要死没了……” 男人压住上挑的眉峰,深吸了一口气,也是真的不解:“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幅尊容的?” 前几天出门被马蜂蛰,平路摔了大马趴,但好歹还有个人形。 今日…… 早上不还是健全的吗? 司徒镜泪从中来。 他能说自己就是从王府池塘边路边,脚一滑摔进去,磕腿崴脚了不说,好不容易爬起来,还一脸砸进癞蛤蟆窝里了吗? 刚刚实在饿狠了,想去灶房里找点吃的,刚点火,结果把自己头发给烧了。 萧沉砚听完沉默了。 “王妃肯定知道内情。”司徒镜嘤嘤嘤:“前几天她还对我说让我:保重!” 萧沉砚想到走阴那日,府上来的‘不速之客’,司徒镜也是从那夜过后开始倒霉的。 “她刚走。” 萧沉砚看了眼司徒镜那倒霉样,无奈摇头:“走吧。” 后者赶紧颠颠儿的跟上,再不去抱王妃的大腿,他怕自己活不过今夜。 “话说王爷你深夜召我来有什么事?” 萧沉砚沉默了下,被司徒镜这发面馒头冲击了下心神,那种异样感和燥热倒是淡去了。 “无事,大概是补过头了。” 今夜那碗参汤,阳气过重。 司徒镜:啥玩意?补啥? 鸢尾院。 青妩刚梳洗完准备就寝,听闻萧沉砚又来了,还以为他是回过味来找自己寻仇的。 袖子一撸,本着今夜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的精神走出去,瞧见他身边的发面馒头后,青妩悚然:“馒头精?司徒镜,你怎么一天一个身份?” 绿翘红蕊:“噗——” 司徒镜:“王妃,救我狗命啊!!” 萧沉砚叹息:“替他瞧瞧吧。” “你这真是……”青妩没良心的笑了,笑着笑着她就皱起眉来,“我知道你会倒霉,但没想到你会倒霉成这样。” 撞见夜游神的确会霉运缠身,司徒镜那天还在夜游头顶上作大死,霉运翻倍也是正常不过。 但他这霉的……命都快霉没了。 “柚子水泡了,我连我师公给我驱秽符都用了,还是不行!” “关键这倒霉的姿势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 司徒镜泪眼汪汪:“我到底得罪谁了啊!” “你觉得呢?” “那夜那个……鬼差?” 青妩呵呵一笑,司徒镜被她笑得发毛。 “你先过来,我给你点个戳。”青妩拿出判官笔,在司徒镜眉心点了个红印。 将他身上的霉运压了下去。 那一刹,司徒镜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顺畅多了。 “我这是好了?能见着明日的太阳了?” “暂时帮你压压霉运,今夜你在我院里住下吧,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你身上的霉运,得从源头出发。” 司徒镜闻言,心都凉了半截儿,一听要住在青妩的院子里,这他哪儿敢啊! 这不是贴着王爷的脸,往他头顶种草吗? “今夜本王也留宿。” 司徒镜松了口气。 却见青妩表情不快了。 “你要留宿?”她眼里明晃晃的不爽,成亲那夜她和萧沉砚虽睡在一起,但那会儿也是‘局势所迫’。 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霸占一张床。 萧沉砚太大只了。 影响她自由的睡姿。 男人视线幽幽。 阿妩坏鬼撇嘴:“好叭。”今晚就给他来个鬼压床,鬼鬼兴奋~ 屋内沉香浮动。 青妩靠墙睡在里侧,都快睡着了,才听到推门声响,她立刻闭上眼,佯装睡着。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床畔。 感觉到阴影笼罩,有什么压了下来,青妩骤然睁眼,一把攥住横在眼前的那条胳膊。 撞入视野的是男人浓墨重彩般的俊颜,他垂着眼眸,许是刚沐浴的缘故,并未束冠,长发披散于身后,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慵懒。 长睫沾染着水汽,使得那眉眼越发深邃,龙章凤姿,昳丽矜贵。 青妩媚眼如丝的托着腮,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腕,像抓着什么罪证似的:“动手动脚,你想干嘛?” 萧沉砚扫她一眼,身体前倾,距离她越来越近,伸出的手,穿过她的鬓发,两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唰—— 咚! 青妩压在身下的另一床薄被被扯走,她手滑侧趴在床上,美目圆睁瞪着起身而去的男人。 “你……你拿被子干嘛?” 萧沉砚回头瞧来,似不解:“王妃想与本王同床共枕?”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青妩脱口而出,拍拍身侧,一副可怜模样:“位置都给你留出来了,你要我独守空床不成?” 今晚她非得压死他。 萧沉砚观她神情,轻浮孟浪言语脱口而出,她神情却无丝毫旖旎,但那股子要捉弄人的坏劲儿却是藏都藏不住,似无形的钩子,反比那媚色更要诱人。 “还是独守吧。” 男人无情道:“本王惜命。” 青妩假笑:“有狗腿人参给你壮阳,还怕我吸你阳气?” 男人额上的青筋随着她吐出的字眼跳了跳,真的是……口无遮拦。 “王妃不是说本王身上阴气重吗,何来的阳气给你?” “噗嗤——”青妩笑得差点捶床,托腮看他在屏风外打地铺,“你阴气重但你阳火也旺啊,真不与我一起?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不来。”萧沉砚直接熄了灯烛,“怕被王妃一脚踹死。” 青妩咯咯直笑,居然还记恨新婚之夜她踹的那一脚呢。 她笑完之后,屋内就没声儿了。 黑暗中,只有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青妩托腮侧卧,黑暗并不能影响她的视力,观察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屏风后有动静。 “萧沉砚,你睡着了吗?” 无人应答。 又过了半炷香,“萧沉砚,你还在喘气儿吗?” 依旧无声。 渐渐的,窸窸窣窣声响起。 女子踮着脚,猫着腰,悄无声息绕过屏风,慢慢蹲下身,黑瞳内带着鬼物独有的狡诈和恶劣。 罪恶的爪爪刚刚探出,就被抓住。 “就知道你没睡!” 萧沉砚只觉手上一松,握着的手腕消失不见,变成一个纸人。 下一刻,像是有什么从天而降,扑面而来。 男人平静的看着宛如蜘蛛般的吊下来,平行悬浮在自己上方的女鬼,看到那小脸上报复得逞的张狂和恶劣坏笑。 “怕不怕,嘿嘿嘿——唔!” 男人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封印住她的鬼笑。 青妩:? “本王很怕。” 青妩挑眉,怕你捂我嘴干嘛? 男人瑞凤眼中掠过戏谑:“怕你口水滴下来。” 青妩美目圆睁,瞧不起鬼? 下一刻,他探出手,将她拽落,他身体一侧,将她压在下方。 嗓音低沉又无奈:“你怎么那么能闹?” 第50章 青妩,是他为她取的名字 青妩是来压人的,结果反被压。 “鬼物天性,睚眦必报,能当场就报的仇,绝不过夜!” 男人胸膛内发出几声闷笑:“你可真厉害。” 青妩听出戏谑,报复性的又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没听到抽气声,又加重了一些力度,只换来一声叹气: “牙疼不疼?” 青妩呸呸呸:“你这臭砚台,又臭又硬!” 他身体忽然僵了下,青妩趁机溜出去,刚要起身,又被他握住手腕。 黑暗中,男人声音多了几分沉凝:“刚刚你叫我什么?” “叫你臭砚台,怎么了?”青妩美目微闪,回头时表情如常。 “萧、沉、砚。你的名字不就是又沉又重的臭砚台嘛。” 萧沉砚手上一松,青妩立刻跑回床上,没去看他的神情。 男人透过屏风看着她,手指微蜷,蹙起眉。 曾经,也有人这样叫过他。 青妩能感觉到透过屏风朝自己袭来的视线,她摸了摸鼻子,感觉到判官笔在蠢蠢欲动。 她已经把烂笔头的嘴给封上了,不然这会儿那根笔肯定要上蹿下跳开始骂了。 天地可鉴,她这一次可不是故意露马脚的,纯粹顺口漏了馅儿。 “以前也有人这么叫你?” 男人嗯了声。 青妩卷着被子,声音像是真好奇:“谁这么大胆子啊?” “一个小白眼狼。” 小白眼狼本尊扯了扯嘴角:“哦?那这小白眼狼挺厉害的,敢在你头上撒野。” 萧沉砚没声儿了。 青妩反而被吊起胃口,蛄蛹了两下:“你和她关系很亲近吗?” 萧沉砚黑眸幽深,不知想着什么。 “不亲近。” 青妩:“……”得,算姑奶奶自作多情。 就她还把那段少时情谊当回事是吧? 屋内安静了,青妩磨着牙。 “怎么不接着问了?” 青妩撇嘴,声音懒散:“一个小白眼狼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与她不亲近嘛,睡了,别吵我。” 被子蒙头一盖,青妩翻身拿背对着人。 屏风后,萧沉砚撑臂而坐,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的方向。 思绪起起伏伏。 他少时有一好友,镇国侯府嫡子,少将军云铮。 那年冬狩,恰逢反贼作乱趁众人狩猎外出时,围了行宫,残杀留在行宫那的女眷。 穆夫人当时有孕在身,带着他突围而出,险死还生逃出来时,不甚早产。 那时婴孩才七月,破庙内,大雪天,是他亲手将那个小女婴接生出来,孩子太小,穆夫人早产之后便晕厥过去。 孩子饿得哇哇啼哭,他怕那孩子死了,便割破指头,用自己的血喂着她。 这一喂,就喂了整整三日。 万幸的是,三日后叛军被伏,穆夫人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穆夫人说,他与那孩子有缘,希望能得他赐名。 他当时便想到那孩子在自己怀里笑起的模样。 ——我见青山多妩媚。 他给那小丫头取名为:青妩。 那是他亲手接生,用血救活的小家伙啊。 是他当做妹妹看着长大的小豆丁,她生于大雪天,又死在十二岁时北境战场的那场大雪里。 临别时,最后那次见面,小姑娘哭红着眼,指责他。 ——臭砚台哥哥,坏砚台哥哥,打人不打脸,你居然把子渊哥哥的脸打坏了。 ——呜呜呜,那么好看的脸,你打坏了他的脸,以后我去哪里找那么漂亮的小哥哥! ——我再也不和你亲近的,我要和你绝交一天,你好好反省哦,我生气了可是很难哄的哦~ 是了。 临别那天她说她再也不和他亲近了。 竟是因为他和谢疏那家伙打了一架。 那小白眼狼就是好颜色,爱皮相的,眼皮子浅的让他牙痒痒。 任他百般讨好,前一秒还一口一声哥哥叫着,后一秒瞧见谢疏,魂儿就跟着谢疏那张脸飞走了。 小白眼狼一个。 可她,怎么就死了呢? 她还那么小,怎么就能死呢? 不止是她,还有他的故友云铮,他的师长镇国侯夫妇,他的父王母妃…… 那些他记忆里一切美好的人,全都覆灭在十年前的那个冬日。 连同少时那个顽劣愚蠢不知人心向背的萧沉砚一起,通通死去。 飘摇的思绪被胸口的钝痛拉扯回来。 萧沉砚看着屏风后似已睡熟的女子,垂下眸,阴阳路上走那一遭时,他就想问了。 那些故人,魂兮安在? 他们皆是含冤枉死,为何这么多年来,从不肯来他梦里走一遭? 若是回来了,又岂会不与他相认呢? 吱啦一声。 男人离开了屋子。 青妩睁开眼,眸色幽幽,判官笔嘴上的封印被她解开了,这会儿却不敢贸然吭声。 半晌后,判官笔才小心翼翼道:“阿妩,咱不伤心。” “我心都没有,哪来的心可伤?” 判官笔噎了下:“这倒是,但我还是要替你谴责他!太过分了,不是说你俩是少时好友嘛,说你是白眼狼,还什么不亲近……” “有你这样死了还巴巴跑回人间帮他的白眼狼吗?” 青妩声音淡淡,“白眼不白眼的另说,至于不亲近嘛……或许吧,横竖当年我死那会儿才十二岁,小屁孩一个,对别人来说,哪有那么重要。” “报了恩,找到我父母和大哥的魂魄后,我也不会再逗留人间,与他本就是互惠互利,这样也好。” “没那么多牵扯,来日走时也自在。” 第51章 丑出生天的玩意,不配活着! 夜暮如墨,月色朦胧,沉沉暗云悄然将月色遮挡,人世间又暗了几分。 丑时更声刚响,阴冷寒气悄然潜入夜。 萧沉砚从屋内出来后,就没再回去,独坐在院中,掌着孤灯一盏,不知在想着什么。 手腕上的佛珠突然变得滚烫,他眉头一紧,目光如电,朝黑暗中的某处射去。 与此同时,青妩在床上睁开了眼。 吱啦—— 房门推开,男人大步入内,径直走到她床畔。 “有东西潜进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外间杀声骤起,杀声中还伴随有野兽的低喘。 见青妩光着脚就要下床,萧沉砚将她拽住,拿起旁边的大氅给她裹上:“穿好鞋。” 几乎是在他叮嘱落下的同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直冲两人袭来。 剑光似雪,撕裂黑暗,萧沉砚将青妩往自己身后一拽,反手一剑斩下,寝衣下肌肉瞬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一剑便将扑来的东西劈成两半。 腥臭的血液溅得到处都是,大半染在男人身上,但依旧有几滴溅在了青妩手背,瞬间让她黑了脸。 却见,地上被劈成两半的赫然是一只山魈。 判官笔骂道:“居然又是山魈!这是活腻歪了还敢自己送上门?衡鹿山上的山魈不是都料理干净了吗?” 青妩也觉奇怪,目光突然一凝,“英姐姐那边!” “放心,穆夫人那边有人守着。”萧沉砚牵着她快步出去,斜刺里又扑来一只山魈,萧沉砚一剑就将其枭首。 青妩抬起的手放了下来,观察院中情况。 光是鸢尾院这边就有二十几只山魈,这些畜生趁着夜色潜入,动作矫捷如魅影,嘴里时不时发出似人似兽的呓语企图迷惑人的神智。 但府上的黑甲卫不是第一次和山魈打交道了,加上青妩之前曾在他们眉心盖戳,黑甲卫们压根不受山魈蛊惑,收拾这些山魈不在话下。 青妩突然皱眉,感觉到了什么,道:“这些山魈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还有别的东西进了王府。” 青妩哼了声。 “萧沉砚,这里交给你了,我去会会另一个东西。” 柴房处,阴气几乎要化为雨露。 一老一狐被绑在柴房内,感觉到了危险,努力的想要挣开红绳的束缚。 这一老一狐正是在定国公府招摇撞骗的神棍白眉和小狐狸。 阴气飘入柴房中,渐渐凝聚出一道人影来,锁链拖拽的声音与阴森的鬼笑一同响起: “狗东西,以为躲起来,本差爷就找不到你了吗?” 从阴气里走出来的赫然是一个鬼差,那鬼差头大身子小,一双复眼暴突着,俨然又是个苍蝇精。 白眉和小狐狸见到对方,脸色都是一变。 苍蝇鬼差环顾了一圈,本就青白的脸色更阴沉了:“那群小鬼呢?!” 白眉冷笑:“自然是送去投胎了呗,这世间入阴司的路,又不止有阴阳路一条。” 苍蝇鬼差闻言反而笑了:“区区凡人,大言不惭,你不过一条丧家之犬,以为说这些大话,就能唬了差爷我?” “呵,抓不到那些小鬼的魂魄,把你这条老狗和这小畜生的魂魄抓去见曲蝗大人也是一样!” 勾魂锁直冲白眉而去,小狐狸吱吱乱叫,白眉眼中也露出绝望之色。 突然,勾魂锁定格在白眉眼前,一动不动了。 苍蝇鬼差皱眉:“怎么回事?” 他拽了下勾魂锁。 嗖得一声,勾魂锁被他拽回眼前,不等他反应,冲着他那大脑袋就是一顿乱抽。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不绝,苍蝇鬼差被抽得满地打滚,一身鬼皮四分五裂。 反转来的猝不及防,一老一狐看的目瞪口呆。 砰得一声,柴房门被踹开。 女子手提一盏青灯立在门口,幽幽冥火照亮她的脸,她唇畔的笑容尤为冰冷。 “我当是什么玩意那么大胆子,原来又是只臭虫啊。” “你是谁!”苍蝇鬼差惊怒无比,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勾魂锁怎么就不听使唤了,还挣扎着试图重新将勾魂锁掌握住。 在他震惊的视线中,青妩指尖一勾,勾魂锁就把他缠成了一个粽子,前端的钩子穿透他的鬼身,勾住锁骨,直接将他凌空提到了青妩跟前。 “啊——”凄厉的鬼叫只短促的爆发了一瞬,就被无形的力量强行封禁。 幽冥鬼灯落在他脸侧,照亮他的丑。 苍蝇鬼差恐惧得睁大眼,他想不明白,这女人到底是谁?怎么连勾魂锁都听她的话? 下一刻。 幽冥鬼灯骤然挪开,一根柴火棍无视阴阳界限,直接将他抽回原形。 女人骂骂咧咧:“丑出生天的玩意儿,差点丑瞎我的眼!” “算了,太丑了,再审你两句我都怕被你的丑给传染。” “直接去死吧。” 苍蝇鬼差:不是,你好歹给鬼一点机会啊! 幽冥灯中飘出一团青火,直接将他烧了个魂飞魄散。 烧完之后,青妩丢掉顺手抄来的柴火棍,嫌弃的搓着手指头。 全程围观的一老一狐目瞪口呆。 那可是拿着勾魂锁的鬼差啊,哪怕只是个小鬼,也是有阴司鬼吏身份的,怎么就……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嘎了? 青妩美目斜睨过去。 砰砰! 一老一狐整齐划一,跪的那叫一个丝滑。 “王妃威武!” “王妃牛逼!” “王妃高义,保我狗(狐)命!” 青妩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俩家伙。 “谢早了。” “我有说不杀你们吗?” 白眉心头咯噔,脸上扮出凄惶。 小狐狸泪眼汪汪:“美人王妃你最好了,狐狐我少不更事,已经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和皱巴巴,以后狐狐我一定日日三炷香供奉您老人家。” “对对对,王妃啊,老道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招摇撞骗了啊。” 青妩似笑非笑:“我除了讨厌长得丑的,还讨厌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 一老一狐想到了前车之鉴,立刻停下号啕,老实了。 青妩盯着白眉:“说说看,曲蝗那只臭虫,为什么派鬼差追杀你?” 白眉沟壑纵横的脸上还是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眼底却闪过幽光:“王妃你……你知道曲蝗?” 第52章 不洗干净不许上我的床 在定国公府被拆穿‘神棍’身份时,白眉就知道自己走眼了。 他想不明白,好端端一个王妃,搁哪儿学的玄门之法? 虽然被绑来了王府,但在今夜之前,白眉心态依旧稳得一批。 他和小狐狸都没察觉到青妩的真正实力。 不是‘敌人’太强,只怪自己太弱。谁让他现在是废人一个,小狐狸是废狐一只。 直到亲眼目睹青妩随手拍苍蝇般弄死一只鬼差,她又当面说出了曲蝗的名字。 白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波不是走眼,纯纯是睁眼瞎。 “不知王妃师出何门,又是从何得知曲蝗的名字的?” 白眉神色谦卑,一副皱巴老头儿被吓破胆的样子。 “老神棍,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不不不!老道不敢,老道只是……”白眉面露慌张,牙关一咬,像是狠下心来: “老道之前接了一桩生意,帮一家人走阴寻魂,在阴阳路上不小心冲撞了曲蝗尊者。” 尊者?青妩眼底掠过嘲讽:“就这?” 白眉可怜兮兮点头,还不忘踹一脚身旁的小狐狸。 小狐狸忙道:“尊嘟尊嘟!皱巴巴说的都是真话。” 判官笔啧啧,“在你跟前撒谎,这一老一狐可真刑。” 青妩没急着拆穿这俩家伙,她一脸高高在上的嫌弃: “今夜那鬼东西闯进我府上,闹了个不得安宁,早知你俩会给我招来麻烦,之前在定国公府就该宰了你们。” “那曲蝗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你们若不给出个理由来,我还是尽早灭了你俩,省得给自己招祸。” “不要啊!”小狐狸大叫,眼泪刷啦啦的流:“美人王妃,王妃姐姐,我和皱巴巴不能死啊,我们上无老但下有很多小啊!” “我们死了的话,家里嗷嗷待哺小崽崽们都要饿死的。” “是啊是啊,求王妃大发慈悲,放我们走吧,我们走了后,就不会再有麻烦上门了。” 一老一狐哭得声泪俱下,思索着要不要换一种卖惨姿势,就听女子道: “行吧,那你们走吧。” “呜呜呜……啊?” 青妩对上两双懵圈的眼,指尖一抬,束缚着他们的红绳就断开了。 “怎么?还要我亲自送你们出门?” “不不不!我们这就走!”白眉一个激灵,把小狐狸往怀里一踹,爬起来对着青妩就是一阵作揖,嘴里各种感谢的话往外淌。 走出柴房后,白眉脚下一顿,皱起一张苦瓜脸,回头道: “王妃大人,那个……家中无米下锅,十几张口嗷嗷待哺,您人美心善……”他搓了搓手指头。 青妩笑了。 判官笔:“这是个人才啊。” 青妩随手丢了一锭银子过去,不等白眉作揖,笑意莫测道:“我的钱拿了,可是要还的。” “王妃放心!老道来生做牛做马竭力偿还!!” 老神棍嘴里说着吉祥话,双腿跑的飞快,唯恐跑慢了,青妩一个反悔,自己就再也溜不掉了。 从王府离开,一老一狐在京都城内跑出了飞毛腿的架势。 “皱巴巴,那凶巴巴女人真就这么放咱们走了?” “我瞅着她道行比你还没残废前都高,你还敢骗她银子,她反应过来,肯定要搞死我们的!” 白眉跑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喘气儿:“你当人家是你那废狐脑子,你信不信咱们跑再远她都有法子找到?” “那你还敢骗她?”小狐狸急了:“她杀了曲蝗派来的鬼差,没准是个好人呢?” “你告诉她实情,兴许她愿意帮忙……” “说你单蠢你还真单蠢。”白眉嗤之以鼻:“这京都城里水深的很,曲蝗那家伙和阳世人勾结,否则你当那些孩子都是怎么死的?” “她堂堂一个王妃,却有那样诡异莫测的实力,谁知道她是敌是友,是忠是奸?” “万一她和曲蝗是一伙的,联手套路咱们呢?” 小狐狸脑子转不过来,“可你也说了咱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的啊。” 白眉一抛银子,眼里闪过一抹狠色和飒然。 “有钱能使鬼推磨,等着瞧吧,老头儿我废归废了,舍了这身臭皮囊,也要帮你们搏出一条生路来。” 王府内。 “阿妩,你干嘛放他离开?”判官笔不解:“他和那小狐狸藏着掖着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倒也未必没有实话。” 判官笔疑惑。 青妩懒洋洋笑着:“急什么,食婴山变成衡鹿山了,也没见那曲蝗有什么动作,倒是派了山魈和小鬼来追杀这个神棍。” “这老神棍手里,必然握着什么东西。” 判官笔啧啧道:“你是不是早看出来端倪了?我先前就纳闷,你把这老头和小狐狸带回来干嘛。” 青妩笑而不语,慢悠悠往鸢尾院的方向过去,笑容却有些冰冷: “等着瞧吧,反正这一老一狐跑不掉。” “倒是夜游那家伙,到现在都没信儿,这事儿可越发有意思了。” 判官笔声音也凝重了几分: “的确,夜游要收拾个曲蝗还不是轻而易举。那家伙再怎么消极怠工,这次火都烧他自个儿眉毛上了,他不可能再摆烂才对。” “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呗。” 青妩冷笑:“那废物阴沟里翻船了。” 回到鸢尾院时,那边的战况也已落幕了。 青妩捏着鼻子,看着院子里那一堆山魈尸体,脸色难看的很。 萧沉砚见她回来,刚要过去,就见她迸出老远:“臭死了!” 男人寝衣上还染着山魈的血,那血味的确有些冲鼻。 萧沉砚没再上前:“鸢尾院暂时住不了了,今夜去我那里吧。” 青妩傲娇的哼了声,环顾了一圈,见黑甲卫中无人受伤,一个个的还怪兴奋的。 “我先去看看穆夫人,你……”她嫌弃的冲萧沉砚摆手:“快去洗干净,不洗干净不许上我的床。” 周围其他人都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自家王爷的表情,一个个嘴角都绷不住上翘。 萧沉砚冷眼瞧她,之前他倒是衣冠整洁,上了她的床了吗? 第53章 她俯身,唇朝他贴去 山魈身上秽气太重,须得就地以火焚烧,鸢尾院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住人。 青妩先去看了穆英和王玉郎,母子俩只是受了点惊吓,穆英是第一次见山魈,她之前只是绿翘简单说过这怪物的可怕。 亲眼见识后,感触愈深。 母子俩被安置去别的院子,青妩走前,穆英拉住她的手,“王妃……” 她欲言又止,声音急切又克制:“你一定要小心。” 青妩拍了拍她的手,“放心,一群畜生罢了,伤不了我。” 穆英抿唇,眼里的担忧却没消减。 “玉郎,过来。”青妩对小玉郎招手。 小家伙跑过来牵住她的手,甜滋滋的唤:“漂亮姨母。” “姨母交给小玉郎一个任务,姨母不在的时候,要保护好你母亲,能做到吗?” “能!”小玉郎用力点头。 青妩捏了把小男孩的脸蛋,拔下两根自己的头发,快速编了两条红手绳,系在小玉郎和穆英的手腕上。 红手绳有微微的暖意,无端令人心神安定。 穆英看着红绳尾端的凤尾结,瞳孔却是一颤。 青妩起身,冲穆英道:“安心在王府住着,今夜那群山魈不是冲你们来的,别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穆英心头一涩,眼睛湿润的点了点头。 她目送着青妩离开的背影,一遍遍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 走出穆英的视线,青妩心里叹了口气。 判官笔小声道:“那什么……阿妩,我怎么觉得你表姐看你的眼神像是猜到了点什么?” 青妩:“英姐的心思本就细腻,估计是起疑了。” 她儿时与穆英同吃同住,可以说,穆英甚至比她父母还熟悉了解她。 判官笔警惕:“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你的身份不能暴露,阴司的戒律惩罚你不怕,可凡人命数易乱。” “穆英和你前世本就牵扯颇深,一旦知道你的身份,她的命盘肯定要被影响。” “知道。”青妩皱了皱眉,这回却没闹鬼脾气。 墨石院,是萧沉砚的寝院。 青妩刚进去,就听到呻吟声,抬眸就见两个黑甲卫一左一右扛着司徒镜,百岁在旁边一脸无语。 “王妃,呜呜王妃啊——我狗命休矣啊——”司徒镜瞧见青妩就开始哭了。 他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了不少,但哭起来依旧显丑。 青妩走过去,就听百岁道:“这家伙,走平路把自己腰扭了。” 司徒镜泪眼汪汪:“王妃,你不是说我短时间不会倒霉了吗?” 青妩蹙眉盯着他,不吭声。 这模样,让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阵忐忑。 百岁都紧张了:“司徒庸医不会没救了吧?” “把他衣服脱了。” 青妩突然开口,这话吓了众人一跳。 萧沉砚沐浴出来,就听到青妩的惊人之语,众人下意识看向他。 司徒镜难为情:“怎、怎么还要脱衣服啊?” “扭捏什么。”青妩皱眉。 萧沉砚也听说了司徒镜又倒霉的事,大步走过来:“脱。” “是!” 两个黑甲卫直接动手,司徒镜被两个老爷们扒拉得寒毛直竖,嘴里直嚷嚷:“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你们别趁机摸我!” 两个黑甲卫脸黑了,晦气!谁稀罕摸你这个臭爷们。 司徒镜龇牙咧嘴的把外袍脱了,露出自己细狗般的上半身,毫不意外看到了周遭同僚们戏谑鄙视的小眼神。 他磨着牙:“脱成这样,可、可以了吧。” 这时,百岁惊呼出声:“他腰上怎么有字,啊……这字是什么,看得我头晕……” “都闭眼。”青妩声音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 除了萧沉砚。 他也看到了司徒镜后腰上的字,类似的字,上一次去找王玉郎肉身时也曾见过,是青妩写在马车上的。 司徒镜一动不敢动,紧张道:“我后腰上有什么字啊?” 司徒镜后腰上有一片瘀痕,那瘀痕形成的阴文,赫然是两个字:出云。 判官笔:“出云观?这是夜游传递出来的消息不成?那家伙在出云观?那破道观里有什么啊,居然逼得他用这种法子递消息?” 青妩没吭声,提起判官笔,在司徒镜后腰处一扫,将那两个字打散,才道:“可以了,扶他下去吧。” 众人这才睁眼,一头雾水的望着青妩。 萧沉砚也看着她:“他后腰处的字是何意?” 青妩之前就发现了阴文对他没什么影响,不过,萧沉砚本身气运就强,命格特别,这点倒是解释得通。 “一个废物传的求救信。”青妩摆了摆手,打着哈欠往主屋走:“提前给你说一声,我要离开几天,京城里的情况你自个儿先看着吧。” 云后行已经废了,王生也被刑部收监,剩下的无非就是朝堂上的争斗,又或者东宫来找麻烦。 这些事,青妩才懒得管。 折腾大半宿,她也是真困了,见萧沉砚还立在原地不动,青妩走过去拉住他手腕,就往屋里拖。 “发什么愣,跟我上床睡觉去。” 她虎狼之语张口就来,动作还透着猴急。 黑甲卫们都是群单身汉大老粗,只觉自家王爷王妃瞧着感情是越发好了,这可是件好事。 只有百岁,仍是一脸担忧和不放心,下一刻,司徒镜树袋熊似的挂他脖子上。 “瞅啥瞅,赶紧扶着哥哥我回屋躺着,哎嘛我这老腰……” 百岁嫌弃脸:“霉死你算了,你们这群叛徒,一个个都太好收买了。” 司徒镜叹气,“你啊……我知道你觉得王妃之位应该属于那位青妩小郡主,可斯人已逝。” “再者说,王爷对那位小郡主也并非男女之情吧,毕竟那位过世时,年纪还那么小。” “你就是对王妃有偏见,说来有件事我还觉得奇怪呢。” 司徒镜睨着百岁:“整个王府上下,就你一天天对着王妃摆出一张臭脸,以她的脾气,居然没有出手收拾你,还让你活蹦乱跳着。” “小百岁啊,见好就收,王妃对你够宽容了。” 百岁愣了下,抿唇不语,他嘴巴上不想承认,心里又何尝没想过这问题。 那位鬼姑奶奶,虽爱说话挤兑他,但对他还真挺宽容的,为什么啊? 屋内。 萧沉砚面无表情躺着床上,薄唇紧抿,额上微微冒起的青筋透出了克制隐忍。 他嘴角扯了扯,看着宛如霸王硬上弓,跨坐在自己身上,还将他双手压在脑侧的女子。 隔着单薄寝衣,他能感觉到她的体温,衣料的摩擦声旖旎暧昧,萧沉砚眸子暗了又暗,手腕一拧,脱离她的掌控,反将她的手腕牢牢攥住。 “你又闹什么?” “你配合点,”青妩面露不满,“咱们速战速决,我保证很快就结束!” 她俯身,唇朝他贴去。 第54章 萧沉砚,你真的很诱人 烛影重重。 床榻之上,男人与女人的身影紧贴在一起。 像是初雪撞入鸢尾中,激荡出清洌馥郁的花香,萧沉砚视线内,只有那唇色的娇艳。 他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紧了,像蓄势待发的弓弦,她的气息像是编织好的网,铺天盖地袭来,牢牢攥住他的心脏。 她的唇,只差一寸便要贴上,却稳稳停住。 明明没有贴上,但他清晰感觉到了她气息的入侵,像是诱人深入的钩子,这种只有一线之隔的距离,反而更让人难以罢休。 萧沉砚清晰感觉到,随着她的气息进入,自己体内的阴煞之气像是受到了引导,顺着咽喉,一点点被她吸走。 他绷紧的肌肉逐渐放松,眼神复杂的打量着她。 她眯着美目,眼尾上翘的弧度像一只餍足的猫儿,半阖着眸子异常漆黑,像是无法窥测的深渊。 此刻的她,身上不带一点人味儿,反而透着一种诡艳的罪恶感,那双眼里聚着贪婪、饥饿、残忍、暴戾还有一种漠然无情。 危险至极,却又诱人至极。 萧沉砚似在这一窥中,看见了一个漆黑的灵魂,伫立在无垠黑暗中,冷漠的注视着人世间。 随着身上的阴煞之气逐渐减少,原有的体温翻覆而上,热意,在男人体内,蠢蠢欲动。 他见她闭上了眼,眼眸闭了起来,像是在回味着什么,也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她身上的人味儿反倒回归了些许。 她身体陡然软了下来,趴在他怀里,红唇无意识的贴在他耳畔,轻轻喘着气。 那细微的嘤咛声,令他后颈与耳侧惊起战栗。 萧沉砚目色幽暗,音色喑哑:“你怎么了?” “撑着了……”青妩低哼,上翘的尾音宛如钩子,似是前一刻释放的鬼性还在,不自觉就带了撩拨:“萧沉砚,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诱人。” 男人的手陡然握紧,青妩唔了声,吃吃低笑:“又想恩将仇报?” 手上一松,下一刻下颌被捏住,青妩懒洋洋的掀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瑞凤眼。 “你是不是忘了,本王是个人,还是个男人。” 青妩像是渐渐回过神,眼眸里有了点焦距。 萧沉砚看着她逐渐瞪圆眼,心里滋味莫名,还真是被他料中了。 她在他面前行事随意,是真没把他当个男人,不,没准都没当人看过。 “是哦,你是个人来着,当人就是这点麻烦,规矩和顾忌真多。” 青妩嘀咕着,软趴趴撑起身,往他身边一滑。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怀里空落落的,萧沉砚不免皱了下眉,看向身旁,见她一脸消化不良的表情。 “你替我吸走了煞气?” 青妩掀眸,玩味道:“这回不说我吸你阳气啦?” 萧沉砚看了她好一会儿:“谢谢。” 青妩不置可否的哼了哼,闭上眼,“互利互惠,吸走你身上的煞气对我也有好处。” “你看上去,不像得了好处的样子。” 青妩小脸皱巴了下:“一大锅猪肘子一口气全吃了,换你腻不腻?” 萧·猪肘子·沉砚:“……”比喻的很好,下次别比喻了。 “行了,睡觉吧。”青妩翻了个面,男人的视线落在她后脑勺上。 “有那狗腿子人参给你泡水,你身上的阴煞之气虽能缓解,但难保万一。我这次一口气替你吸走了所有阴煞之气,再配合上小人参,至少三个月内你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萧沉砚皱眉:“不是只离开几天吗?” 青妩摆手:“都说以防万一嘛,哎呀,你问题好多……” 她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难伺候的鬼脾气又冒头了。 萧沉砚静静看着她,半晌才收回视线,躺在她身侧,眸色幽沉莫测。 他想到了许多。 从她嫁入王府的初见,到新婚之夜那次充满试探的同床共枕。 那一夜之后,他体内的阴煞之气就缓解了许多,还有那一夜过后,第二天她磕破的嘴角…… 答案就在眼前,从一开始,她就在帮他。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帮他? 她这具身躯里的灵魂,究竟是谁? 萧沉砚下意识伸出手,回过神时,他的手已要触碰上她的发,手指微蜷,萧沉砚及时将手收回。 没有阴煞之气的折磨,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本该一夜好眠,但他却难以入睡。 直到腰上被一股巨力一撞。 砰咚! 男人滚下床的瞬间,大手在脚榻上一撑,半跪在床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只从被窝里伸出来,悬在床边,一晃一晃的小脚丫。 就是这只脚,将他踹了下去。 而始作俑者睡成了霸道的大字型,姿态不要太‘美’! 萧沉砚:“……” 黑暗中,屋内响起男人低低的闷笑。 他算是知道上一次自己是怎么被踹下床的了。 “你可真厉害。” 男人盯着她,低喃出声。 将被子扯了扯,盖住她伸出来的小脚,萧沉砚另取了薄被,就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侧身睡下。 翌日。 青妩并没起太早,用了早午膳后,就让红蕊备马。 红蕊欲言又止,动作却很麻利,除了马匹外,还准备了很多糕点。 青妩不免又夸了两句,红蕊在干事儿这方面,是真贴心。 “我一个人出门,你俩就别跟着了。” 青妩走到大门口,见红蕊绿翘还跟着,两丫头一脸难为情。 青妩挑眉,然后就见萧沉砚从另一边走了过来。 今早她醒来时,萧沉砚就已经不在了,所以还没说上话。 然后,她就看见了百岁等人手上的大包小包,以及……府门口停着的马车。 她心情突然怪异,见萧沉砚要上马车了,她这才问道:“你要出远门?” “不算远门。”男人说着,径直进了马车。 红蕊和绿翘这才小声道:“王爷一早就吩咐了,说是要去出云观。” 青妩:“……” 这时,百岁牵了一匹马过来,青妩见状,嘴角扯了扯。 萧砚台,你故意的是吧? 青妩哼了声,上前拿过缰绳,翻身而上,一夹马腹就走了。 “额……这是……”百岁一脸莫名其妙,这是我的马啊,这鬼姑奶奶骑他的马干嘛? 马车内,萧沉砚没等到青妩上来,撩开帘子,就见一骑绝尘。 他视线和百岁对上。 百岁赶紧解释:“王爷,我可什么都没说,是她抢了马就走了。” 萧沉砚:“……” 他头疼的放下帘子,失笑出了声。 以往不需他开口,她自己就主动上来了,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鬼一只,这次怎么就误会了? 还气呼呼的自己骑马就跑了? 萧沉砚揉了揉眉心,叹气。 “鬼脾气。” 第55章 指腹上还徘徊着那柔软的触感 一行人出了城。 青妩一马当先,车队在后方不远处跟着,她骑马跑了几里路后,屁股就被颠得发麻了。 回头一看后方的车马队伍,她呲了呲牙,干脆不走了,就在原地等着。 片刻后,车队停下。 青妩气哼哼得从马上下来,走路姿势还有点怪异,感觉大腿好像被磨到了。 红蕊赶紧过来搀住她,青妩埋怨的盯着她:“小叛徒。” 红蕊哭笑不得的解释:“奴婢以为王妃知道王爷要一起去的。” “生气了,给你和绿翘半天的商量时间,想想怎么哄好我。”青妩傲娇的使着小性子。 红蕊一阵失笑,连连点头:“好好好,王妃快上马车歇着。” 青妩刚才踩上车辕,就见一人跑了过来,正是被抢了马,只能甩着双腿跟随的百岁。 一瞧见百岁那红扑扑的娃娃脸,青妩登时乐了:“体力不行啊,才跑这点路,瞧你喘那样儿,接着练。” 百岁目瞪口呆,他几时喘了?再说,要不是你抢了马,我需要靠腿跑路吗! 奈何,百岁控诉的小眼神无人搭理。 一进马车,青妩就闻到了淡淡的墨香,是从男人手上的书册传来的。 萧沉砚今日未披大氅,一袭窄袖玄袍,麂皮腰带束出劲瘦有力的腰身,长发未束,而是有点似北地那边编在脑后。 少了一些往日的冷峻森严,瞧着似好接近了些,尤其是没了煞气侵蚀,那张俊脸比平时都多了血色。 萧沉砚本就是浓颜,五官眉眼都有一种浓墨重彩感,一双瑞凤眼更是漂亮。 他手捧着一卷兵书看着,见青妩上来后,只是微微抬眼,就收回视线。 青妩坐在他对面,觉得他这装模作样的样子欠揍极了,抬脚就往他小腿上踹。 只是刚撅蹄子,就被抓住了脚踝。 萧沉砚放下兵书,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昨夜还没踹够?” “我昨夜几时……”青妩声音顿住,得意笑了:“你昨晚又被我踹下床了啊?” 萧沉砚将她的脚丢开,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睨她一眼:“你还挺骄傲。” 青妩哼哼,美目剜他:“我又不是故意的,小气鬼,明明也要去出云观却不告诉我。” “故意想看我骑马吃苦受累是不是?萧沉砚,你的心好冷好无情哦。” “枉我昨夜还担心,我不在的话,某人要受煞气之苦。我这一腔真心啊,都喂了……唔……” 一块点心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青妩边嚼边用谴责的眼神瞪人。 等她咽下,刚要开口,一杯热茶又递了过来。 男人似笑非笑看着她:“不吃饱哪来的力气继续念经。” 青妩倒是接过茶了,啜了一口,嗔着他,笑的阴阳怪气:“嫌我烦啊?” 萧沉砚将兵书收好,对上她暗含挑衅的小眼神,回了句:“不敢,小师太。” “你——” 手里的半杯茶影响行动,青妩直接一口闷了,准备撸起袖子给萧沉砚来个厉害的。 不曾想那茶水太烫。 “嘶……啊烫烫烫。”她被烫的吐也不是,只能生生咽下,灼意从舌根经过喉头一路滑下胃,整个胸膛都烧了起来,眼睛还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好家伙,青妩自己都被震惊了。 想当鬼的时候,在岩浆地狱里洗澡都面不改色,回到人间能被半杯热茶烫哭。 这身子,是什么脆弱小菜鸡。 下一刻,她的双颊就被掐住,对上了男人那双冷然的眸子。 萧沉砚眉头紧皱,目中染着恼火,“张嘴。” 那种被烫得心头火烧的感觉已经消停了不少,青妩直愣愣盯着他。 萧沉砚见她双眸湿漉漉的,眼尾泛红,可怜巴巴的无端惹人怜爱,他手上力度松了些,语气也放软了下来: “张嘴,让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没有……” “听点话。” 青妩嘴角下拉了下,不情不愿,别别扭扭的张开嘴。 萧沉砚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张大一点。” 青妩很想给他表演一个‘血盆大口’,用力将嘴张到最大,奈何吓人的效果甚微,反有些滑稽。 男人眼神专注,紧蹙着眉头,半点没有趁机奚落的意思。 青妩忽然感觉舌尖一凉,身体颤了下。 男人指腹微凉,轻触到她的舌尖,萧沉砚垂着眸,盖住了幽深眸色,刚刚不自觉的触碰,手背上惊起战栗。 女子细软的香舌被他的指腹轻轻压着,柔软的红唇近在咫尺,此情此景,无端旖旎,那被烫出的红意,像是引君采撷的诱人艳色。 “还是有些烫伤,需要上些药。” 萧沉砚他朝外吩咐了一句。 没多时,红蕊就递了一小盒烫伤药进来。 “张嘴,给你上药。” 青妩一脸抗拒。 萧沉砚打开盒盖,那是一盒青草色的药膏,闻着就有一股清凉味儿。 他见青妩的神情,就知她在想什么。 “不苦。” “你又知道了?”青妩不信,这男人的味觉也就这两天才正常好吧! 萧沉砚垂眸指腹在药膏上摩,以温度将固体的药膏化开一些,轻声道:“少时认识一个笨小孩,喜食热食,东西进嘴就不管不顾,常常把自己烫出一嘴泡。” 青妩:“……” 上次管我叫小白眼狼,现在又是笨小孩了是吧? 她就是认出了这药膏,才不想张嘴的。 屁得不苦!这玩意儿闻着清凉,实际上是用黄连做的! 萧沉砚见她那锯口葫芦的样子,是真有点又好气又好笑了。 还真是……像极了那个小豆丁! “张嘴,上了药好得快些,还是说你想后面几日都只能喝水?” “你就忽悠吧,”青妩嘀咕:“这破药膏看着就苦死鬼。” 嘴里虽嘟囔着,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张开嘴,让萧沉砚帮自己上药。 男人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沾着淡绿色的青草药膏,像是白玉混着青玉,无端好看。 青妩是乖乖张嘴了,但萧沉砚却莫名有些头皮发麻。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左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右手食指蘸着药膏轻轻涂抹在她的舌尖与两侧。 那痒意,让青妩不安分的微微蹭动,舌尖不自觉扫过他的指腹,惊起战栗。 “别动。”男人声音一沉。 青妩梗着脖子,眼里的潮气重了些。 萧沉砚不露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背后都有些汗涔涔的,他定下心神道:“咽喉处也有些烫伤,可能会有些不舒服,你忍耐一下。” 青妩蹙着眉头,哼了声,带着点可怜巴巴的小气音。 萧沉砚看她一眼,动作越发小心起来。 咽喉的位置,敏感又危险,男人的手指修长轻易探入,清凉的药膏已染上指腹的温度,涂抹在喉间,许是因为太过小心,反而加重了那种痒意。 青妩忍耐着,实在忍耐不住,下意识后仰,舌尖抵住他的手指,贝齿不自觉的就咬住了对方的指节。 四目相对间。 萧沉砚感觉到指间的酥麻,他神色如常的将手抽离出来,坐回原位,拿出帕子擦拭着指尖,指腹上却还徘徊着那柔软的触感。 异样感侵入皮肉,不受控的在身上乱窜。 青妩呸呸了两下,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没品出苦味,咦了声:“这药怎么变甜了,以前……” “以前什么?” 萧沉砚抬眸,眸光牢牢攥着她。 这药是他特意让人研制的,只有一人用过,她怎么会…… 第56章 胆敢我衡鹿山下作祟,找死! “……以前擦过类似的,都挺苦的,还难闻。”青妩神色如常,看不出半点撒谎的痕迹。 萧沉砚没看出什么,掩过心里的异样,嗯了声。 青妩却瞄着那药膏,不等他收回,就把药膏夺了过来。 “这药膏甜滋滋的,还怪好吃,特意给你说的那笨小孩研制的?” 萧沉砚嗯了声,倒没在意她趁机‘白嫖’的行为。 青妩听着那声‘嗯’,心里哼哼,有这甜滋滋的药膏,小时候还用黄连味儿的苦药给她涂,故意捉弄她是不是? “我想那笨小孩肯定很喜欢这药咯。” “不知道。” “嗯?” “没来得及送出去。” 青妩怔了下,在萧沉砚视线投来时,她垂眸掩饰,把药膏塞进兜兜里,心里却想着,看来是她死了后这药才做出来的啊。 倒是又误会这砚台了。 青妩心虚的将话题扯开:“你去出云观做什么?总不会特意陪我去吧?” 萧沉砚看她一眼,眼神里颇有点你想太多的意思。 “在出云山附近的探子传来消息,那出云观要举行一个为孩童纳吉祈福仪式,附近村镇的百姓都闻讯而来。” 青妩皱眉,这什么仪式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你是去阻止的?”青妩道:“你这算不算私自带兵?那东宫的废物太子,不会趁机找你麻烦?” “他自顾不暇。”萧沉砚语气淡淡:“更何况,此行不过十数人,如何称得上调兵。” 青妩一直没过问过朝野上的事,萧沉砚具体给那位东宫太子找了什么麻烦,她还真不清楚。 不过,以萧沉砚的脾气,太子敢给他搞出‘鬼节赐婚’这件事,不报复回去,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去出云观之前,先去一趟衡鹿山吧。”青妩撩开窗帘看了眼:“正好顺路。” 她偏头对上萧沉砚询问的视线,笑了笑:“信我的,多走这一趟没坏处。” “去找小山灵?” “也不算吧。”青妩似笑非笑:“去守株待兔。” 去出云观的话,坐马车行路也要耗上一整日时间,速度若是慢点,没准路上还要耽误个两天。 就在青妩他们不紧不慢往衡鹿山行进时,还有‘一行人’也走在去衡鹿山的路上。 白眉架着驴车哒哒哒的行进在官道上,哪怕是大白天,他眉眼间依旧藏不住紧张之色。 小狐狸从车厢内钻出来,小声道:“之前耽误太多时间了,咱们入夜前能赶到那座山灵庙吗?” “不行也得行。”白眉道:“你快回车厢内,守着小鬼们,让他们别乱动,他们现在的身体可禁不住折腾。” 小狐狸乖乖钻回车厢,就见车厢内密密麻麻都是纸扎的童男童女,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 “哎呀,二狗要压死我啦。” “虎子的大腚堵我鼻子眼了!” “谁捅我腰子?” “啊啊啊我要被颠出去啦!” 车厢内吵吵嚷嚷,小狐狸双足站立两只爪爪盖着自己的耳朵,一脸痛苦道:“你们别吵啦!吵死狐狐啦!” “火火你快帮我挪一挪!” “火火……” “火火~~” 火火正是小狐狸的名字,而纸扎那容纳着的正是一只只小鬼。 小狐狸一脸生无可恋,冲他们嘘了声。 “都别吵!大白天的吓到活人就完了,还嫌咱们麻烦不够多吗?” 小鬼们顿时安静。 小狐狸一脸大人模样,叉着腰道:“都听话安分点哦,皱巴巴和我好不容易才骗……捡到钱给你们弄了个容器出来。” “等到了山灵庙,今夜子时一到,皱巴巴和我就想法子送你们去投胎。” 叫虎子的小鬼努力扭过头,因为是纸人,所以扭转脖子的样子看着格外吓人。 “我们真的能去投胎吗?可是那阴阳路上不是都是坏蛋鬼差吗?白爷爷打得过他们吗?” “哎呀,不是还有我嘛!”小狐狸气势不足,它咳了声:“你们放心好啦,皱巴巴虽然现在废了不中用,但是他有钱了嘛,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定没问题哒!” “我们相信火火~” “相信白爷爷!” 一群小鬼们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狐)是无条件信任。 毕竟,要不是白眉和小狐狸,他们早就成了曲蝗的鬼点心了。 小狐狸心里其实也打鼓。 曲蝗霸占阴阳路,要从对方眼皮子底下撕开一条缝,送这些小鬼们去投胎,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皱巴巴说自己在阴司下头也有认识的人,但小狐狸保持怀疑。 它更担心的是,这一趟他们去的地方。 据它所知,那座山灵庙已经被毁了,就连原本的名字也被剥夺,现在被人称作食婴山。 虽然皱巴巴说,他有法子能让山灵庙恢复灵韵,借用山灵之力,庇护这群小鬼顺利进入阴阳路,可是,光是上山那段路就危险重重啊。 那座山,现在已经是山魈的老巢了吧! 现在只求能在入夜前上山入庙,一旦太阳落山,怕是他们踏足山门,就要被追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眼看着日暮西垂,只有余晖还在,小狐狸的心越来越紧。 白眉也神色凝重,不断抽打鞭子,希望驴车能跑得更快些。 “来不及了!”小狐狸跑出来道:“距离山脚都还有一里地,入夜上山更是死路一条,皱巴巴,咱们得先找地方躲起来。” 白眉紧咬牙关:“躲不了,也没地方躲了!今夜必须进山,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可是……” 小狐狸的声音哽在喉咙眼,因为在这一刻,天色彻底阴沉了下去,迎面吹来的风中,似已夹杂出一股阴气。 天色似在一瞬间就黑透了。 就在那一刹,白眉和小狐狸都瞧见了,前方林边大路上出现了一个鬼影,那是个男鬼,左手却没有小指头,面色青白。 在看到驴车后,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是伥鬼!”小狐狸尖叫,“该死,是那群坏蛋鬼差的伥鬼,他发现我们了,鬼差马上就来了!” 在那伥鬼要隐入黑暗的瞬间。 一道灵光骤然将它穿透,同时响起的是一个稚嫩却饱含威严的声音: “污秽伥鬼,胆敢在我衡鹿山下作祟,找死!” 第57章 怎么会是这东西? 山灵出手,一击击杀伥鬼。 白眉和小狐狸都是一脸吃惊。 下一刻,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群鬼物。 为首的是个身穿嫁衣的女鬼,女鬼身后还带着一群肢体残缺的小鬼们。 不等白眉反应,驴车内的纸扎小鬼们就激动了。 “我看到铁蛋了!” “还有翠花姐姐!!” 显然双方都是熟鬼。 白眉惊讶,他有阴阳眼在,自然能看清鬼物的真面目,在看到嫁衣女鬼后,面色又是一变: “你是王……王……” 王妃两个字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嫁衣女鬼正是云清雾,她得到青妩的授意后就带着鬼镜里的小鬼们来了衡鹿山。 云清雾鬼气森森的脸上扯出一抹笑:“我并非那位大人。” 白眉见状哪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真正的云清雾已经身死化鬼,之前他遇到的那位神通莫测的王妃,分明是借尸还魂的!! 白眉心里警钟长鸣,比看到伥鬼时还要惊疑,但他想不明白的是,这群鬼能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被山灵庇护着的。 难不成那山灵也倒戈了? 云清雾可不知白眉的九曲回肠,她是听命下来接人的: “大人在山灵庙中等你们,抓紧时间快上山吧。” 白眉闻言,只能苦笑。 他料到自己逃不脱那位王妃的魔掌,但……这也太快了吧! 白眉只觉前路吉凶难料,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自己的谋算怕是早就被对方看透了。 这是守株待兔等他呢。 白眉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小狐狸和纸扎小鬼们上山,小鬼们倒是没那些复杂心思,反倒是见着同伴们后都叽叽喳喳地凑上去。 一路下来,白眉也听出了些玄机,越听越是惊骇。 “他们就是被用来养鬼镜的那群小鬼?是王妃把他们放出来了?” 云清雾嗯了声,“是那位大人救了我们。” 白眉心下越发狐疑,等真正踏上山路后,夜风中扑面而来的灵气让他浑身一震。 小狐狸更是兴奋地嘎嘎乱叫,一个劲地在山路上狂奔。 “好强的灵气,好浓郁的生机呀~这食婴山不是被山魈霸占了只有秽气毒瘴了吗?” 白眉咽了口唾沫,忙追问:“这里真是食婴山?山魈呢?此地生机蓬勃,灵韵旺盛,又是王妃大人的手笔不成?” “王妃大人找厌王殿下为山灵封正,赐名衡鹿。此山从此以后便叫做衡鹿山了。” 白眉心神震动,内心百感交集。 表情一时似哭似笑,有种蓦然回首傻逼竟是我自己的感觉。 那位王妃大人来历神秘,十有八九不是人。 但是……大概率和曲蝗是没什么勾连的,不说别的,就说这衡鹿山上此刻清气氤氲,邪祟之物避之不及。 如果真是曲蝗的同党,哪会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等到了山灵庙的位置,远远就见火光。 云清雾和鬼镜小鬼们都没有再靠近,那些纸扎小鬼也呆在阴影中不敢在过去。 白眉深吸一口气,揣着兴奋的小狐狸,大步走了过去。 他一露面,守在破庙外的黑甲卫们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白眉硬着头皮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百岁见是他之后,倒是意外,咕哝道:“搞了半天,守株待兔等的是你这只老兔子。” “王爷和王妃在庙里等你。” 白眉点头哈腰,跟着进了山灵庙。 山灵庙还是之前的破败模样,但内里已不见杂草灰尘,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正殿里生着火堆,一只烤鸡滋滋冒油,男人时不时给烤鸡翻个面。 “还要多久啊……我觉得可以吃了。”女子托腮坐在旁边,眼冒绿光。 青妩抬眸瞧着进来的一老一狐,“哟,来了啊。” 扑通。 一老一狐直接滑跪。 “拜见王爷,拜见王妃!” “多谢王妃救命之恩呜呜……” 青妩嗤笑了声,“行了,起来吧。” 一老一狐赶紧起身,白眉尴尬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看向青妩,躬身一拜: “是老道小人之心了,误会了王妃,之前还出言诓骗,请王妃恕罪。” “诓骗?”男人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白眉与萧沉砚的视线对上,心里一紧,料想这位厌王殿下也是个知情人,当下不敢再隐瞒,苦笑道: “老道起初以为王妃和曲蝗有所关联,这才耍弄小聪明。” 曲蝗之名,萧沉砚已不是第一次听说,他若有所思看了眼青妩。 青妩嗤笑:“曲蝗那种臭虫也配和我扯上关系,老神棍,你是在侮辱我吗?” 白眉连道不敢,苦笑道:“曲蝗和京中权贵勾结,老道杯弓蛇影,实在是害怕,若早知衡鹿山之事,哪会误会王妃。” “那怪我没和你解释清楚咯?” 白眉和小狐狸赶紧摇头,后者脆生生道:“我昨儿就说了美人王妃肯定是好人,都怪皱巴巴,他的心,太脏了啊~” 白眉讪讪,想锤小狐狸,但又没有底气。 可不就是他心太脏,现在才被啪啪打脸嘛。 “心还是不够脏,脑子更不好使。”青妩似笑非笑看着白眉:“你带着小狐狸招摇撞骗赚钱,就是想给那些小鬼们凑出过路费?” “我倒是好奇,阴司里谁敢接你这桩买卖?” 白眉震惊的抬头,对上女子那双幽深黑瞳,只觉内心一切想法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白眉咽了口唾沫,苦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王妃你。” 他深吸一口气,如实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阴阳路广袤无边,曲蝗虽霸占了这一段阴阳路,但只要钱够使,总归能另辟蹊径把这些小鬼们送入黄泉的。” 他说着瞄了眼青妩,继续道:“王妃来历不凡,想来也听说过夜游神吧。” 青妩嘴角扯了扯。 判官笔:“……笑死,大水又冲了龙王庙了?夜游那厮可以啊,还整这私活?” 青妩舔了舔唇:“凑集银两,贿赂夜游,让他替你开小路,渡亡魂?很好,很有意思,人才啊。” 不知为何,白眉越听越觉得背后发毛。 青妩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浑身一颤。 “以你的能力,打不开阴阳路,所以着急忙慌地带着小鬼们往山灵庙这边来。” “老神棍,你想拿自己当祭品,助山灵恢复灵韵,请它帮你开路?” “山灵开路,夜游渡魂,呵呵,为了这群小鬼,你倒是豁得出去。” 小狐狸也是此刻才知晓白眉的绸缪,狐眼圆睁,眼泪哗啦啦地流:“皱巴巴……” “唉……别哭。”白眉有点难为情,挼了把小狐狸的脑袋,“这本就是我欠那群孩子们的。” “才不是!害人的又不是皱巴巴你,是那个曲蝗,是京城里那些坏蛋人族!” 小狐狸激动不已。 庙内其他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萧沉砚却已猜到了什么,出言道:“你是出云观的人?” 其他人愕然望着白眉。 白眉叹气,点头承认:“老道白眉,正是出云观的长老,现在的观主乃是我的师侄。” 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愧疚与恨意。 白眉修的乃是苍生道,走的是入世一路,所以常年不在观中。 不久前,他才回到出云观,一回去就发现观中乌烟瘴气,现任观主与鬼差曲蝗狼狈为奸,妄害人命! “那群小鬼是我从出云观里救出来的,只是老道修为不济,虽侥幸保命,但修为却被废了七七八八。” 白眉苦笑,指着自己的眼睛:“也就这双阴阳眼还有点用。” 青妩:“有用吗?” 白眉:“……”扎心了。 他这眼招子在这位王妃面前的确和睁眼瞎没区别,啥都看不出来。 “你就没想想,只是几个小鬼罢了,至于让那曲蝗费劲巴拉的派出鬼差伥鬼追杀你们不放?” “你都一个废人呢,想要保住这几个小鬼的魂魄不散都困难重重,曲蝗大可以等这几个小鬼的魂魄自行消散,何必多此一举?” 白眉一愣,他这段时间疲于奔命,还真没细想过。 青妩摇头,不想费劲儿和他解释,“把你救出来的那群小鬼叫进来。” 白眉不敢耽误,忙出去叫鬼。 几息后,一群纸扎小鬼笨手笨脚的从林子里过来。 那惨白的小脸上两坨胭脂,画上去的黑眼睛好奇的乱转,更有甚者脖子扭了个半圈。 黑甲卫们也不是头一次和鬼物打交道了,但瞧见这一幕,一个个老爷们还是禁不住头皮发麻。 越发觉得……自家王妃是个狼灭啊! 原本还活蹦乱跳的纸扎小鬼们一进庙,立刻乖如鹌鹑,青妩身上溢出的威压,让他们一个个瑟瑟发抖。 只是瞬息,青妩就发现了端倪。 她手指一勾,一个小鬼就从纸扎里飘了出来,径直到了她跟前。 那是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生前应该也是殷实人家的孩子,白白胖胖得像个小猪仔。 青妩指尖落在小胖子的魂体上,捻住了什么东西,她盯着自己的指尖,眼神晦暗。 “王妃,虎子他身上有什么嘛?”白眉好奇。 他看不见,但在青妩视线内,自己指尖上分明沾染着些微褐色的东西,像是土壤。 同样瞧见她指尖上泥土的还有萧沉砚。 莫名的,那些泥土给他一种极其不适的感觉。 判官笔的声音更是尖利:“怎么会是这东西——” 第58章 他的手贴合在她的心口 萧沉砚看着青妩指尖上的‘泥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那‘泥土’好像是活的,晃眼间,似还膨胀变大了一些。 庙内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白眉更是望眼欲穿。 青妩右手掐了个指诀,她指尖上的‘泥土’这才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 “息壤。”青妩吐出两字。 白眉诧异:“息……息壤?!” 百岁不明白:“息壤是什么?” “《淮南子》中曾记载:禹乃以息土填洪水。息土指的就是息壤,是一种传说中的神土,可自我生长。” 众人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玄妙的东西。 “土还能自己生长?那不就是活的吗?”绿翘一脸好奇:“但这个土怎么会沾在小胖鬼的魂魄上?” 众人看着青妩。 却见她笑容古怪的很。 判官笔早就骂上头了:“阴司建于息壤之上,这息壤藏在无间地狱深处。” “曲蝗这狗东西,他是怎么得到息壤,又是如何把息壤带到人间来的?那畜生到底想干嘛?!” “难怪夜游那家伙会被困住,只能靠折腾司徒镜传递消息。” 判官笔声音里带着担忧:“阿妩,息壤之内,鬼神化凡,即便是你,进了息壤之中,力量也会被限制的。” “怕什么。”青妩懒洋洋哼了声,“阴间法子走不通,就走阳间的呗。” 判官笔不知青妩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她揩了揩手指,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萧沉砚也站起身,青妩见状一脸坏笑:“我要去方便一下,你要给我把风啊?” 男人脚下顿住,庙内众人尴尬。 绿翘和红蕊赶紧道:“王妃,我们陪……” “都待着。” 青妩斜了眼两个丫头,独自一人进了林子。 庙内众人面面相觑。 青妩这一去,就去了足足四个时辰,庙内的人都有些不放心,想要去找人吧,但又不知从何找起。 萧沉砚站在庙外,凤目望着不远处的林子。 他的视线穿透黑暗,清晰的看到了林子里的那个嫁衣女鬼以及对方身后的小鬼。 嫁衣女鬼的那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不过。 那是……真正的云清雾。 萧沉砚眸色幽沉,轻捻着佛珠,今早醒来时他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青妩替他吸走了身上沉疴的煞气后,他的感知与目力似也起了变化,尤其是眼睛,像是也开了阴阳眼一般。 “王爷,要不我带人去找找王妃吧。”百岁走过来道,皱着眉:“天都要亮了,她又一个人……” 萧沉砚睨向他:“你在担心她?” 百岁的脸唰啦一红,慌张道:“哪哪哪哪有……我才不是!” 他怎会担心那个鬼姑奶奶。 “我就是怕她迟迟不归,耽误正事!” 娃娃脸少年慌忙为自己解释,周围人戏谑的眼神,更是让百岁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哎呦,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百岁副统领都会担心我啦?” 女子戏谑的笑声传来。 众人望去,都是一脸惊喜。 萧沉砚不露痕迹地松了口气,刚将佛珠套回手腕,看清从黑暗中走出来的青妩后,瞳孔骤然一缩。 下一刻,他大步走过去,牵住青妩的手就往林深处去。 众人一头雾水。 青妩美目眨了眨。 等走入黑暗,她骤然被人掐住腰,后背抵在了树上,下颌被男人捏住。 那双凤目锐利的攥着她。 “你怎么回事?” 青妩挑眉:“什么怎么回事?” 男人的手突然贴上她脸侧,手指顺着她脖颈,落在了她的锁骨之间,似犹豫了一下,手掌贴合在了她的心口。 他突然贴近,呼吸落在她耳侧。 萧沉砚皱紧着眉,他没有嗅到她身上的鸢尾雪香,手掌下的身躯既没有温度,也没有心跳。 仿佛是一具死物! “你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第59章 萧沉砚不想怜惜这朵娇花,只想摧残她 林中黑沉沉的。 两人身体相抵,亲密无间。 青妩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心口处的手,眼露促狭:“你这举动是不是太登徒子了些?” 萧沉砚蹙着眉,放下手,眼里探究之色不减。 青妩是真没想到他的直觉会这么敏锐,叹了口气道:“放心好了,现在这具身体是傀儡。” “傀儡?” 青妩嗯了声,低声道:“连夜用草编的,脆皮得很,可禁不起你那么用力。” 萧沉砚掐着她腰身的手下意识放松,手臂有些僵硬。 青妩笑睨了他一眼,神色一正,道:“出云观那地方有息壤,息壤之地鬼神化凡,以防万一,真正的我留在外面,操纵傀儡身体跟你进去,更方便些。” 萧沉砚颔首,算是明白了,但神情依旧有些古怪。 大抵是‘草编青妩’的存在有点刷新眼界。 这会儿天色将明,两人也没再耽搁,两人回到山灵庙,吩咐众人准备起程。 纸扎小鬼留在山上,老神棍白眉和小狐狸也被一路带上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叫虎子的小胖鬼。 判官笔在青妩手中一转,化为一根金簪,将小胖鬼收入其中。 至于白眉……青妩看向萧沉砚:“你手底下有人会易容吗?” 红蕊上前请缨:“奴婢会一些。” “那就简单了,给这老神棍换个模样。”青妩摸着下巴,笑容坏坏的:“本王妃身娇体弱的,身边正好缺个嬷嬷伺候。” 众人看向白眉,白眉一脸褶子皱得更紧了:“老……嬷嬷?” 红蕊忍着笑,冲白眉颔首:“白嬷嬷,随我来吧。” 须臾后,一个五大三粗的老嬷嬷跟着红蕊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搂着自己的胸,那模样,辣得没眼看。 除了走路姿势外,单从外貌来看,还真瞧不出是白眉。 “路上好好教教白嬷嬷规矩,真是……太粗鄙了。”青妩摇头,玉手往萧沉砚眼前一耷:“王爷,咱们也上路吧,哎呀,愣着干嘛,扶着点我啦。” 萧沉砚睨了她一眼,扶住了这朵娇花。 “促狭。” 他摇头斥了句,换来身边人的坏笑。 车马重新启程,天色逐渐转明,晨光将要冲破地皮线之时,青妩又让马车停下。 她立在车辕上,手里却拎着一把红绳,众人不知她要做什么。 青妩一直注视着东方天幕,破晓的瞬间,曦光照耀人间,她手上快速结印,“请借,东君之曦辉,固阳守神,诸邪退避。”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撞入所有人的视线中。 初阳的第一缕光,像是化为了丝线,千丝万缕般的从东方苍穹飘摇而来,缠绕进了女子右手所持的那些红线之中。 女子面朝朝阳,身背阴影,介于光与暗之间,威严而神秘,令人心驰神往。 所有人都看呆了。 萧沉砚怔怔看着她,久久挪不开视线。 白眉和小狐狸更是惊呆了下巴,前者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是借东君之神的力量啊,关键东君之神居然还真借了……” “王妃难道是拜日教徒?不,她明明……” 白眉想不通,是真的想不通! 青妩横看竖看都像是阴间来的,但阴间鬼物哪怕是鬼差冥将都畏惧太阳,更别说找东君借力了! 一时间,青妩的形象在白眉和小狐狸心中越发神秘起来。 青妩借完神光曦阳后,就让红蕊把这些红绳发下去。 “将红绳系在腕间,当然,觉得自己命大的,大可不要。” 黑甲卫们连连摇头,开玩笑! 这明显是保命的宝贝,谁傻谁不要! 那是红绳吗?那是他们的命! 青妩拿着剩下的一条红绳,坐回马车后,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随手把那根红绳往腰间一揣。 萧沉砚神色如常,只是不时朝她腰间看上一眼,薄唇紧抿。 晌午时,车马抵达出云山下。 这一路下来,沿途官道上遇见不少人,有百姓带着自家孩子前来的,也有商贾富户的马车。 出云观要为孩童举行纳吉祈福仪式,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看到骑装甲胄的黑甲卫时,不少人都避让了开来。 马车在道观的长路石阶前停下后,守山的道童便过来询问,不多时,一个中年蓝衣道士就从观中出来,快步走下石阶。 “不知厌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车帘半撩,露出男人冷冽锋利的下颌线。 “听闻出云观福泽深厚,本王与王妃要在观中小住时日。” “是,此乃我出云观的荣幸,请王爷王妃移驾观中。” 萧沉砚先下了马车,他侧身抬手,女子雪白的葇荑自车帘中探出,落在他的大手之上。 那手似白玉雕琢,纤细柔美,肤如凝脂,雪白的皓腕引人遐想。 过往之人太多,有百姓大着胆子偷瞄了一眼,都暗暗吸气,只因这手实在是太美了,不少人都好奇,这位王妃的真面目又该美成什么样子? 下一刻,车帘撩开,女子手持团扇半遮靥,一双美目勾魂摄魄,似含春水,盈盈望来一眼,就让人呼吸发紧。 蓝衣道士瞥了一眼,竟险些看痴了去。 “哎哟——”边上有路人看得出神,一脚踩空摔在了石阶上,蓝衣道士也惊得回神,慌忙低下头。 别说旁人看呆了,黑甲卫们都有些发愣。 不是……自家王妃有这么好看? 唔……美……的确是美的,但要不说第一印象洗不掉呢,一群大老粗对青妩的印象永远停留在她是怎么‘杀鬼放火’上面的。 美艳在凶残面前,啥也不是! 下一刻,就听一声轻咳。 所有黑甲卫都瞧着,他们凶残到能手撕山魈的王妃一步一咳,仿佛迎风就倒的娇花似的,从马车上下来后,就柔弱无骨地依偎进了自家王爷怀里。 “王爷,这里风好大,吹得我头好晕啊……” 众黑甲卫:“……” 萧沉砚:“……” 蓝衣道士见状忙道:“观中有热茶,不如王妃先入观避避风。” “多谢道长。”青妩睁着一双水眸对蓝衣道士盈盈一笑。 蓝衣道士只觉浑身燥热难耐,连说不敢,悄悄又用眼神偷瞄青妩。 萧沉砚冷冷朝此人瞥去一眼,蓝衣道士的眼神顿时不敢乱瞥,脸上还装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王爷,台阶好多哦,我腿疼。” 某朵娇花又开始娇滴滴的造作,萧沉砚看到她眼中深藏的狡黠,心里一阵无语,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朝观中而去。 然而刚走出几步,就听后方有马蹄声传来。 萧沉砚感觉青妩耷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紧,听到她慌张的小声催促:“快,快放我下来!” 萧沉砚微疑,侧身朝后看去,凤目眯了起来。 又是一辆马车过来,一道清雅出尘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男子容色出尘,头束玉冠,宛如谪仙。 赫然是谢疏,谢子渊。 萧沉砚下意识垂眸看着怀中娇花,娇花美目扑闪,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另一个男人,翘起的唇角怕是挂个百斤的秤砣都压不住。 一刹间,萧沉砚不想怜惜这朵娇花,只想摧残她。 第60章 王爷头顶有点绿 谢疏似也没想到会在出云观遇见萧沉砚和青妩。 谢疏眉眼依旧冷淡,上前见礼:“见过厌王,王妃。” 他视线落到萧沉砚怀中,很快挪开目光:“王妃身体抱恙?” 青妩娇娇咳了声,团扇掩面:“让谢大人见笑了,我路上感染风寒,咳咳。” 她咳着,手却悄悄拧着萧沉砚的胳膊,想让萧沉砚把自己放下。 结果男人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非但没把她放下,抱着她的手反而更用力了几分。 青妩被他捏得险些龇牙咧嘴,欺负她现在是个草编的是不是? “谢大人怎也来了出云观?” “来为舍弟祈福。” “王爷与王妃来此是?” “求子。” 青妩:“……咳咳咳。” 谢疏不露痕迹看了眼青妩,眼底有笑意掠过。 青妩将头埋在萧沉砚怀里,团扇盖住整张脸,藏在袖子下的手在男人身上拧啊拧,语气扮娇,实则咬牙切齿: “王爷,风好大,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萧沉砚面不改色的冲谢疏点了点头,抱着娇花入观了。 谢翎早就好了,谢疏此来明显是打着替弟弟祈福的名义,调查出云观的。 至于萧沉砚说的‘求子’更是无稽之谈。 两个男人心里门清儿,面上都演技精湛。 蓝衣道士一直在旁跟着,入观后,就在前面引路,带青妩他们往香客住的小院过去。 途经主殿时,就听到嗡嗡嗡的诵念声。 就见主殿外的铺设有道场,中间的台子上坐着一个黄衣老道,手掐指诀正在念诵着什么。 台子周围跪着不少百姓,每个人身边都带着孩子,期间还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 蓝衣道士已自我介绍过,他道号无尘,见青妩好奇的看着道场那边,解释道: “观主他正在主持祈福仪式,仪式不可中断,等他诵经完毕,再来拜见王爷王妃。” 青妩颔首,一派敬佩样子:“观主是在行大善事,自然不好打扰的。” “多谢王妃海涵。” 无尘说着,眼咕噜转向青妩露出来的一截儿手腕上,那瓷白雪肤看得他心头火热。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道这厌王妃还真是个尤物。 都说厌王冷面无情,但对这王妃分明宠爱的紧,到底也是个男人,面对此等尤物,岂能招架得住。 无尘却没看到,团扇之下,青妩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 萧沉砚不动声色,却是早早就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煞气深藏。 很快,无尘将他们领入了一处单独的院子,谢疏一行人也跟在后面。 无尘安置好厌王府这边时,才领谢疏一行人离开。 等人都走了之后,红蕊绿翘进去检查屋子,黑甲卫们检查院子,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让主子入住。 一进屋,青妩就一巴掌拍在萧沉砚胸口,嗔道:“抱上瘾了是吧,还不放我下来!” 男人眼底泄出一丝戾气。 在他要将人丢出去之际,青妩眼疾手快搂住他脖子:“你想丢死我?萧沉砚,你好狠的心!” 萧沉砚手臂稳稳抱着她,显然先前的起势都是假动作,垂眸睨她:“不是你嚷嚷着要下来吗?” “让你占我便宜。”青妩从他怀里下来,美目剜他:“求子?亏你说得出口。” 红蕊和绿翘都忍着笑,不敢再留下碍眼,赶紧退出去。 萧沉砚神色如常,不与她插科打诨:“那无尘不是人?” 青妩咦了声,笑道:“怎么瞧出来的?”她说着,目光落到他手腕上的佛珠,恍然点了点头:“说他不是人呢,也没错。” “有个词叫‘色迷心窍’。”青妩嗤道:“人有七情六欲,而六欲中又以色欲为首,应了那一句:万物淫为首。” “那无尘本身色欲深重,引了色鬼入窍,他现在就是个控制不住下半身,不人不鬼的玩意儿。” 那黏腻的眼神,恶心了青妩一路。 萧沉砚之前就察觉到了无尘暗中偷看青妩的眼神,听到‘色鬼’俩字,眉宇间难掩厌恶。 “这无尘只怕不是个例。”青妩摇头:“七情难解,六欲难除,这观中有息壤,只会更加放大这些欲望。” “一会儿你想法子拖住那观主,我四处转转。”青妩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她手上顿了下,端起那半杯水,好奇的举到眼前。 萧沉砚突然握住她手腕:“别喝。” “我不喝。”青妩道,见他神情,有些意外,将水杯递到他眼前:“你瞧出什么了?” 萧沉砚神色如常:“没有,只是此地不安全,食水需注意。” “还以为你瞧出来了呢。”青妩笑了笑,将水泼在地上:“这观中的水的确不能喝,阴气太重。” “你现在这具身体……”萧沉砚看着她:“行事方便吗?” 青妩扭了扭胳膊:“凑合吧。” 本就是一具傀儡之体,不过,她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出云观中的情况,比她想象还要麻烦些。 连水中都阴气沉浊,藏在观中的息壤不知道膨胀到什么地步了? 一进入观中,她就感觉到力量被限制住了,鬼力在这儿施展不出来。 与萧沉砚商量完后,两人就分头行动。 青妩带着红蕊绿翘,自然没忘了叫上‘白嬷嬷’。 虽然易容了,但白眉还是担心被认出来,所以入观的这一路都低眉顺眼的,至于小狐狸,则是在他怀里充当着假胸。 “王妃,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绿翘好奇道。 青妩眼咕噜一转,“谢疏住在哪个院子?” 两女神色微变。 王妃要去找谢小公爷? 啊这…… 不知何故,两女总觉得,自家王爷的头顶隐隐要冒绿光了。 第61章 借白月光的清白一用 谢疏居住的院子在最西边,与青妩他们相隔甚远,几乎跨度了整个道观。 青妩找过去时,正巧和无尘迎面撞上。 无尘显然也没料到,他见青妩只带了两个婢女和一个老嬷嬷,隔这么大老远找过来,心里不免多想,但面上还装作寻常。 “见过王妃。” 青妩团扇掩面,颔了颔首,与他擦身而过。 白眉低眉顺眼走着,没敢抬头。 等进院后,白眉忍不住小声道:“无尘那狗崽子还在看咱们,他是不是发现我了?” 青妩面不改色:“不是看你,是看我,色鬼不好你那口。” 白眉表情扭曲,王妃你这话说的,扎老心了。 “白嬷嬷别皱脸了,粉都卡掉了,”青妩刺了他一句:“自然点,做贼似的,你招摇撞骗的演技呢。” 白眉深吸一口气,立刻戏精附体,捏着嗓子:“王妃教训的是,老奴这就改。” 青妩又给红蕊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追着无尘等人离开的方向去了。 “王妃让红蕊姑娘追过去干嘛?”白眉好奇。 青妩勾唇:“下个饵呗,毕竟,色鬼眼里看什么都是脏的,谁家正经王妃急不可耐的私会外男啊。” 白眉皱巴着脸,痛心疾首:“无尘那家伙,当年入门时还是个少年人,瞧着也端正,哪曾想现在会成这模样。” 青妩睨他一眼,“人心向背,有什么好奇怪的。” “若人人都能斩三尸,道心坚固,那岂不是人人都能修成正果,羽化飞升?” 白眉颔首,只是心里难免失落。 他离开时,出云观还是清正之地,回来后却成魍魉鬼蜮,人心不古。 另一边。 无尘带着两个道童离开,路上两个道童小声嘀咕。 “那厌王妃长得可真招人,不过,她都嫁为人妇了,却眼巴巴跑来见外男,不怕招人口舌吗?” “你没听厌王说是带她来求子的嘛?他俩刚成婚,谁家新婚夫妇刚成婚,就急不可耐带媳妇来求子?” “除非……” 两个道童对视一眼,露出怪笑。 怕不是厌王不行,这才来求子的吧? “师父,求子这事,您可最擅长了。”一个道童小声道,眼里淫光:“那厌王妃……” 无尘睨了徒弟一眼,哼道:“小淫虫胆子不小,平日来求子的那些女人满足不了你,还惦记上王妃了是吧?” 道童干巴巴一笑,谄媚道:“徒儿岂敢,王妃身子金贵,唯有师父亲自出马才够格啊。” 无尘哼了声,瞪了徒弟一眼,心里却很受用。 从看到青妩第一眼,他肚子里的淫虫就控制不住了,这等美人儿,光是想想,他就浑身燥热。 不过,无尘虽然色鬼入窍,但脑子还在。 厌王夫妇的婚事乃是东宫赐下的,为此,掌门师兄还把无极无双派过去了,云后行牺牲一个女儿炼制活人煞,引百鬼咒杀厌王。 现在厌王好端端活着,无极无双两人却下落不明,明显是计划失败了。 至于现在这个厌王妃,瞧着倒是与厌王感情不错,但她今日急不可耐的跑去找谢疏又是做什么?这两人又是怎么搅合在一起的? 无尘正琢磨着,就听身后有人叫自己,两个道童赶紧噤声。 无尘扭头就见是那位厌王妃身边的女婢。 “姑娘来找贫道,可是王妃有什么吩咐?” 红蕊面上含笑,走近后,将一个荷包塞在无尘手中。 那荷包鼓鼓,显然价值不菲。 “这是……”无尘佯装不解,红蕊压低声音道:“王妃说了,无尘道长乃是自己人,此番住在观中,烦劳道长多照顾。” 无尘眼中精光一闪,面上还装作疑惑:“王妃是金枝玉叶,观中上下自然会竭力伺候,只是这自己人一说……” 他可记得,无双无极出山时,掌门师兄千叮咛万嘱咐过,不可向尚书府暴露来历。 红蕊左顾右盼,确认没有旁人后,才小声道:“道长何必如此,无双道长当日陪嫁入王府,将一切都告知王妃了。” 无尘心里一咯噔,眼带狐疑。 红蕊又道:“只恨厌王身边有一玄医,才使计划失败,无双和无极两位道长都受到牵连。王妃现在在王府内境况也实在艰难……” 无尘眼中精光闪过:“贫道观王爷待王妃甚是爱重。” 红蕊苦笑:“表面功夫罢了,厌王他……唉……” 这一声‘唉’那就包含太多意思了。 无尘眼咕噜一转,又问道:“王妃来找谢少卿是为何事?” 红蕊面上一红,低下头:“主子的事,奴婢可不好过问。” “只是王妃出嫁前,云尚书本答应王妃事成后助她嫁入东宫的,但现在这情况,东宫那边对尚书府避之不及,云尚书也被厌王刁难。” “谢少卿他……他见王妃艰难,愿意出手相助,所以……此事还请道长代为保密。” “厌王若是知晓了,王妃怕是难逃责难。” 无尘露出了然之色,心里嗤笑,原来这厌王妃还真是个无耻荡妇。 不过,红蕊的话他也没全信。 嘴上却说:“姑娘放心,贫道今日没再见过王妃。” 红蕊松了口气,行礼谢过后,匆匆离开。 无尘目送她离开,目露讥讽。 旁边两个道童看着无尘手里的荷包,满眼垂涎,忍不住道: “这王妃出手够大方的啊,师父,这可是她的把柄啊。” “那谢少卿看着像个谪仙人,不曾想私下却与人妇偷情。” “你懂什么,这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无尘睨了眼两弟子,哼了哼,将荷包揣入袖中,道:“去问问看,那厌王现在何处?” “师父这是……” 无尘目露嘲讽:“本道岂会被她区区妇人之言骗了去?她不是不想厌王知道吗?本道倒想看看,厌王若知道自己的王妃与人有染,会是何反应?”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若是假的,这群人来出云观,定是包藏祸心! 若是真的嘛~ 无尘肚中淫虫翻滚。 他就大发慈悲,好好满足下这位饥渴难耐的尤物王妃好了~ …… 谢疏见青妩过来,也有几分惊讶。 “王妃来找谢某可是有事?” “有事,有大事。”青妩严肃点头,“找谢大人借一样东西。” “何物?” “借谢大人的清白用一用。” 谢疏清雅矜贵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第62章 上手扒衣服 谢疏有七窍玲珑心在身,最能辨别真伪,自然听出青妩说的是‘真话’,没有开玩笑。 但他觉得青妩不是那种轻浮孟浪之人,虽是虎狼之语,但应该另有深意。 倒是谢疏身后那四个仆从打扮的人,一脸震惊,视线在谢疏和青妩之间来回打转。 他们自然不是谢家下人,而是谢疏在大理寺的下属,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此行是跟着谢疏一起来查案的。 “此地说话不便,王妃可介意入屋详谈?” “进去太耽误事儿,咱们换个人少的地方细聊。”青妩说着,径直往外走。 谢疏只略作沉吟,就跟上去了。 后面四人目瞪口呆,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 青妩脚下一顿,回头道:“一会儿若有人来找我与谢大人,诸位如实以告就是。对了,除非快饿死渴死,这观中的食水,诸位还是别动为好。” 四人心神一凛,下意识点头。 等人走后,又禁不住抓心挠肝。 “没看出来啊,少卿大人居然……” “厌王这都能忍?” 年龄最大的那人咳了声,肃声道:“事情肯定不是咱们想的那样,这位厌王妃没准是奉厌王之意过来的。” “食水的事,大家伙儿都上点心。” 另一边,青妩带着谢疏径直朝着出云观的后山处去,一路下来,走的鬼鬼祟祟,俨然是把与人偷情这场戏演到底了。 青妩余光朝后方扫过,瞥见了一道影子快速躲入林中,绿翘悄然颔首,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有尾巴跟着。 白眉小声道:“右边小路过去就是个废弃山洞,是观中以前用来搁置杂物的地方。” “虎子说的入口,或许就是那边。” 青妩颔首,她这一趟主要就是为了找那个山洞,虎子也就是藏在判官笔中的小胖鬼,身上沾染了息壤。 但青妩在观中一圈走下来,并未看到息壤的痕迹,而虎子却说,他是误闯进某个堆砌杂物的山洞后,被吸入那个地方的。 谢疏这一路下来都未说话,但白眉一开口,他就认出来了这位‘老嬷嬷’正是那个在他家招摇撞骗的神棍,不免冷冷瞥去一眼。 对上曾经‘受害者家属’的目光,白眉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眼看地方要到了,青妩清了清嗓子,倨傲道:“你们好生在此守着,切不可让任何人过来打扰。” 绿翘和‘白嬷嬷’恭敬应声。 青妩状似娇羞的对谢疏道:“子渊,我们再往里走些吧,我有话对你说。” 谢疏目光动了动,垂眸嗯了声,细看的话,耳根却是有些发红。 一直藏在暗处跟踪的人闻言,犹豫了下,立刻转身离开。 青妩和谢疏没走几步,就到了山洞入口。 “我先进去。”谢疏挡身在前道,一路下来,他也瞧出端倪了。 青妩也没跟他抢,谢疏率先入洞,拿出火折子点燃,洞中情况映入眼中,到处堆砌的都是杂物,山洞有些深,不知尽头内有什么。 谢疏提醒青妩注意脚下,观察着四周道:“刚刚可是有人在跟踪咱们?” 青妩嗯了声,回答得心不在焉,进入山洞后,她隐约感觉到了一点息壤的气息。 但是还是太微弱了…… “你是在找什么?” 谢疏顿足问道。 “先别停,继续往前走。” 谢疏无奈看向她,“前方没路了。” 青妩皱眉,朝他身后看去,果真无路了,她摸了摸金簪,在心里问起判官笔:“问下那小胖鬼,是这个地方吗?” 判官笔:“小胖鬼说他也不确定,当时他太害怕了,不过他是被山洞内的一条裂缝给吸进去的。” 青妩颔首,冲谢疏道:“先帮我找找看这山洞内有没有裂缝,边找边说。” 谢疏皱了下眉,只能压下满腹疑惑,帮她寻找起来。 结果自然是无疾而终。 判官笔啧了声:“难道不是这里?” “这里有息壤的气息,此处过去应该是有个裂痕的。”青妩心中回答,有些烦躁:“鬼力被限制了就是烦。” 不然找个息壤罢了,何须这么麻烦。 男人的声音在旁响起:“王妃是不是该替谢某解惑了?” 青妩回过神,看向谢疏。 火折子的火光氤氲,谢疏的面容在火光中显得更为精致动人,比起平时的疏离外,更多了几分温度,瞧着好接近了些。 他此刻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困惑和无奈。 青妩也反应过来,自己把对方当工具人似的叫出来使唤了半天都没给个准话,是有点说不过去。 好歹是曾经的白月光,不是萧沉砚那黑心肝砚台,可以随便她使唤,在与她狼狈为奸这种事上,萧沉砚某些时候与她的默契是真的足。 “这观中藏有人力不可控之物,我就是来寻那东西的。” “现在观中上下人鬼混居,出云观的那些人身上都寄宿有鬼物,那观主搞的祈福仪式实则是离魂咒术,此番带着孩子过来的人,怕是无一幸免,孩子们都被标记上了。” “或早或晚都会被拽出生魂来。” 谢疏神情一肃,眼中寒芒一闪:“找到那‘东西’就能彻底解决作恶的人和鬼?” “差不多吧。”青妩撇了撇嘴,主要还有个送菜的蠢货夜游…… 得抓紧时间找到那家伙。 之前青妩还在纳闷,曲蝗那臭虫吞噬这么多生魂是想干嘛,虽说生魂可以给鬼物增加力量,但风险太高。 但息壤出现后,一切就说得通了。 生魂鬼力可以让息壤快速发育,只要息壤变得足够大,有一方小地狱的大小,曲蝗就能成为狱主,力量瞬间从十化百。 之前那臭虫还只是偷偷让人拐孩子偷生魂,现在直接不装了,举行所谓的祈福仪式,骗普通人带着孩子过来,想要一口气干一票大的。 十有八九是因为夜游闯了进去。 夜游毕竟有鬼神之位,地位和力量仅次于十殿阎罗,凌驾在诸多小狱主之上。 曲蝗培育出的息壤想要完全吞噬夜游肯定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着急增加实力。 若是夜游真被他给吞噬了…… 呵呵,那就好玩了。 谢疏本就是聪明人,青妩借着与他私会之名过来查探,但仅是为此的话,就有些大费周章了。 “谢某该如何配合王妃?” 青妩看了他一眼,勾唇道:“不用委屈小公爷,一会儿看我发挥就好。” “对了,这条红绳,小公爷戴好了。”青妩将特意留下的一条红绳递过去。 就在这时,山洞外隐隐有脚步声疾行儿来。 青妩美目一亮,对谢疏道:“委屈你了。” 说完,她抓住谢疏的衣服就开始扒。 谢疏怔愣之后,玉人般的脸骤然红了。 借他的‘清白’一用,是……是真的借啊? 第63章 萧沉砚来抓奸了! 山洞外。 绿翘红蕊和‘白嬷嬷’都被堵着嘴,五花大绑的丢在地上。 青妩和谢疏‘衣衫不整’的出来时,就见萧沉砚阴沉着一张脸立在洞外,身后的黑甲卫们气势逼人。 还有几人被黑甲卫们叉着一并前来,赫然是谢疏麾下的属官。 旁边还有一群出云观的道士,一个个神情精彩,那位黄衣观主赫然在列,无尘远远坠在后方,见状神情得意,静等着看好戏。 青妩花容失色,似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短促的尖叫声,慌忙拉扯自己的衣服,恐惧的望着萧沉砚,美目里带着哀求:“王……王爷……” 谢疏面如冷玉,紧抿着唇,发冠有些歪,一贯工整的长袍皱巴巴的还沾着灰尘,仿佛在地上与人打过滚,脖子上还有几处红印,足见战况激烈。 那几个属官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满脸难以置信。 谢少卿和厌王妃……难不成真的?! 四人脑子一阵懵,分不清真假,要说是演戏,这是不是也演的太真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前方男人的身上。 萧沉砚薄唇翕动,面沉如水,死死盯着青妩。 不久前他正与那个叫无愁的观主在一起,然后就来了个小道童,递来一个装满银子的荷包,对方佯装慌张,提及了青妩花钱封口,想让他们隐瞒她与谢疏私会的事情。 萧沉砚料想这是青妩故意所为,这便带人大张旗鼓的过来了。 此刻他脸色难看是真的难看。 “王爷……王爷我是无辜的呜呜呜~”女子期期艾艾一声啼哭,扑过来抱住萧沉砚的腿,那声音饱含恐惧和委屈。 青妩嘤嘤嘤哭着,玉手朝谢疏一指。 “是他……” “奴家是被谢大人胁迫的!” 四个大理寺属官瞪圆眼,眼神在青妩和谢疏之间疯狂来回,一句‘不可能’险些冲口而出。 谢疏抿着唇,血色似在这瞬间从脸上褪尽,他死死盯着青妩,不发一语。 “来人。”萧沉砚声音森然,“将谢大人带走。” 立刻有黑甲卫上前,架住谢疏,谢疏倒是没反抗,只是他的手被反剪之时,萧沉砚余光瞥见他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那一刻,自他身上翻腾而起的杀气,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觉打了个寒颤。 与之同时,青妩被他掐着后脖颈从地上提了起来,男人语气幽冷异常: “今日之事,王妃最好能给本王一个解释。” 青妩泪盈盈的望着他,身体发抖,一副吓坏了的模样。 萧沉砚咬牙切齿,你是真会演啊! 青妩脖子被掐得龇牙咧嘴:让你配合,没让你趁机报复! 萧沉砚狠狠瞪了她一眼,对旁边看戏的出云观中人冷声道:“今天的事,本王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的风声传出去。” “大理寺少卿谢疏意图加害王妃,将他与他手下之人给本王带下去好好审。” 萧沉砚说完,掐着青妩的脖子像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人带走了。 出云观等人连声应是,远远地,他们还能听到青妩的哀求声。 无尘目露得意,他是真没想到这厌王妃和谢疏这般大胆急色,大白天的就敢跑到后山来野合。 他正琢磨着,今夜要寻个好时机去会会这位王妃,就对上了无愁冰冷的视线。 “到底怎么回事?” 无尘赶紧收敛神情,面对掌门师兄的质问,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掌门,师弟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无尘赶紧解释了青妩让人收买自己封口的原由。 无愁皱眉,神色阴晴不定:“那厌王明显来者不善,活人煞都没能搞死他,无极无双也都折损在他手里,这样的人,岂会被美色迷了眼。” “那厌王妃要么早就投诚于他了,要么就是他故意留下的‘人证’,他此番就是来找麻烦的。” “师兄说的是,师弟我也想到了这一茬。那厌王妃知道无双无极与出云观的牵连,自然也清楚自己留在萧沉砚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无尘信誓旦旦道:“若非如此,她岂敢铤而走险给我传信,甚至还大着胆子勾引这位谢少卿,不就是想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嘛。” 无愁冷冷瞥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 “哼,坏了曲蝗大人的大事,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清楚。” 无尘打了个哆嗦,目露畏惧,连连点头。 无愁哼了声,眼神阴暗:“等过了今夜离魂大阵便能成了,以防万一,今夜先把那个厌王妃和谢疏一行人给解决了。” “京中传来了消息,那个王生被抓入了刑部,那云后行也一直抱恙在府,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 “谢疏来此,估摸着是为了调查那些孩童失踪的事情。” “食婴山那边又出了乱子。” “明日曲蝗大人就会降临,务必在他到来之前,解决掉这些麻烦。” 无尘连连点头,忍不住道:“师兄,这厌王……可要一并解决了?” 无愁眼咕噜一转,眼底闪过一抹贪念,哼道:“厌王此人,本掌门会亲自出手,你们只需收拾掉那些喽啰便可。” 无尘应下后,这便离开,转过身他眼里露出一抹讥讽。 他是色欲难消,他这位师兄是贪念难除,说什么他亲自出手收拾厌王,怕不是看中了厌王那具肉身,想要夺为己用吧! …… 青妩被萧沉砚一路提溜回屋,砰得一声,门重重关上。 沿途下来的低气压,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黑甲卫们面面相觑。 虽说大家伙儿都清楚自家王妃和谢疏‘有染’这事,妥妥是假的。 但王爷那气场,也太真了啊! “副统领,接下来怎么办?”有人小声问百岁。 百岁咳了声,“先把红姐绿姐他们关起来,至于谢小公爷嘛……” 百岁不怀好意的睨向谢疏,颇有点假公济私报仇的意思:“谢大人,为了大事,得烦劳你吃点苦头了。” 谢疏面无表情睨他一眼,黑甲卫们即刻上前,绑住谢疏和另外四人的手,准备将他们吊起来。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出女子凄厉的惨叫。 谢疏神色骤变,目光冷冷射向屋内,压低声音道:“你家王爷在做什么?” 本就是演戏,萧沉砚这是入戏太深了不成?这是对人动手了? 然而下一刻,黑甲卫的反应却让谢疏沉默了。 “王爷,咱有什么话好好和王妃说啊……” “王妃你冷静点,谋杀亲夫使不得……” 谢疏:“……” 另外四个属官:“……”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惨叫的是王妃,你们怎么担心起萧沉砚的死活来了? 第64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啊!痛!” “萧沉砚,你公报私仇是不是!” 青妩捂着脖子,疼得龇牙咧嘴,一顿粉拳直往萧沉砚身上招呼。 男人任由她捶打,冷冷盯着她:“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好玩?” “你还生上气了?”青妩锤得手更疼了,很恨的又踩他一脚:“谢疏要来查案,这事你早不告诉我?” 萧沉砚眸色晦暗不明,又想到了谢疏手腕上那条红绳,实在是刺眼的很。 “还需我告诉你?王妃神通广大,不是早就算到了吗?” 否则,她刻意留下一根红绳做什么? 青妩一脸莫名其妙,她何时又算到谢疏要来了?出云观这破地方有息壤在,等若一个绝缘之地,压根算不出任何东西。 青妩不知他闹什么脾气,“事出紧急,我都不在乎名声,你还在乎那些虚名不成?” 她顿了顿,神情古怪:“觉得头上戴了顶绿帽子这名声不好听?” “行吧,我承认这点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你放心,出云观这群家伙一个都跑不了,不会把你绿乌龟的名声传出去……啊!” 青妩感觉下颌被人死死捏住,下一刻人被抵在了墙上,男人的眼眸阴沉的骇人。 侵略性的气息迎面扑来,萧沉砚目不转睛盯着她:“你觉得我在乎的是这个?” “那不然呢?”青妩不解,一转念:“你怀疑我趁机对谢疏下手?” 她白眼一翻:“放心,就算要下手,我也不会挑这个时候。” “知道你担心谢疏的安危,我牺牲这么大,让你可以名正言顺把他抓到眼皮子底下保护起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萧沉砚薄唇紧抿。 青妩每说一个字,他就清醒几分。 他突然松手,后退两步,神情莫测。 是啊,他有什么好不悦的? 因为她将红绳给了谢疏?萧沉砚内心不承认,甚至觉得可笑。 他神色幽沉的盯着青妩看了许久,幽幽开口道: “即便你不走这一步棋,出云观的人也会动手,你在刻意引那个叫无尘的色鬼上钩?” 青妩揉着下巴,神情虽还凶巴巴的,眼神里却带着赞许。 她哼了哼:“今夜请君入瓮,我得逮住那色鬼去一个地方,现在麻烦的是那些普通百姓。” “今夜子时之前,得将他们全部疏散离开。” “那无愁妖道布下的离魂阵,过了子时就大功告成了,到时候,不止孩童,所有人的生魂都会离体。” 两人看着彼此,忽然道: “你留在衡鹿山外的那具身体是在做什么?” “萧沉砚,你是不是也早有准备?” 青妩忽然就笑了,稍稍用力踹了下他的小腿,骂道:“说好的信任呢?你暗中的布置又不告诉我?” “彼此彼此。”萧沉砚见她倒打一耙的样子,不自觉伸出手,等回过神时,他已经掐包子似的掐住了青妩脸颊的软肉。 “嘶,疼!萧沉砚,你又公报私仇。” 青妩逮着机会一顿乱锤。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躲闪了两下后,他握住她造次的手腕,轻咳了声:“别闹了。” 见她还气鼓鼓的,他不自然的别开视线,道:“龙威军要回京述职,今夜会经过此地,军中人手足够疏散此地百姓。” 青妩微讶:“龙威军?那不是征西大将军手下的兵马吗?你几时与那边勾搭上的?” “巧合。” 屁得巧合!青妩似笑非笑看着他,萧沉砚的底牌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啊。 大雍朝的兵马部署,北境占了四成,征西大将军手下的龙威军占了两成。 萧沉砚能够调遣龙威军,这事儿让朝中知道,妥妥要闹翻天! “那你可得让龙威军速度一点,”青妩也不再与他遮掩,幽然道:“子时一到,山石滑坡,整个出云观都会沦为废墟。” 萧沉砚目色一凛,“你要毁了出云山?”这就是她本体留在外面的用意? “原本没准备这么急的,但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点。” 青妩指了指脚下,“鬼质太多,全搞死了的话,孽债就算我头上了。” 其实最佳方式就是她在外面用阴官印直接暴力输出,将整个出云观连同息壤内未成形的鬼狱一起锤烂。 但那样的话,息壤里的无辜生魂都会被碾碎,至于夜游那厮,命够硬,估计死不了,但妥妥要残。 阴司有序,论因果,她被牵扯进了这桩因果中,就算不情愿,也得想法子将此事好好了断。 真的是麻烦。 青妩最烦的,就是别人给她找麻烦。 那曲蝗什么的,最好跑快点滚来送死! “谢疏那边,你找借口尽快把他送走。”青妩摆手道:“他留着容易惹麻烦。” 谢疏有七窍玲珑心在,就是鬼物眼里的香饽饽,虽说寻常鬼物估计察觉不出,但万一呢? 别她折腾半天终于把曲蝗等来了,那只蝗虫又被谢疏这香饽饽吸引去了。 听出青妩话中对谢疏的嫌弃,萧沉砚心口的郁气稍散,下一刻,就听她道: “对谢小公爷温柔点啊,尤其是他那张脸,不要磕着了。” 萧沉砚冷冷瞪她,“我看你才是色中饿鬼。” “我要是色中饿鬼,你现在还有阳气在!”青妩色厉内荏,故意挑衅般的捏住萧沉砚的下巴摇晃,在看到男人越发幽沉的瞳色后,她咳了声,把作怪的手背到身后。 萧沉砚审视了她许久,忽然问道:“云清雾不是你的名字,你真名叫什么?” 青妩眼波微动,缓缓道:“应如是。” 萧沉砚手指忽然动了下,瞳色深深凝望她:“哪个‘应如是’?” “什么哪个?‘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的‘应如是’咯。” 萧沉砚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青妩在心里松了口气。 判官笔嘀咕道:“你这是给自己取了个什么破名儿啊?” 青妩撇嘴,没吭声。 她的名字是萧沉砚给她取得,出自诗词:我见青山多妩媚。 而下一句词是: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第65章 娇花一朵,但能打 入夜。 出云观主殿处的诵经声不绝,不时还夹杂有百姓为自己孩子祈福的低语声。 谢疏五人,已被送下了山。 青妩没管萧沉砚用的是何借口,反正山外也有萧沉砚的兵马守着,只要离开出云观,人就是安全的。 作为胆敢‘红杏出墙’的大胆毒妇,她这会儿被捆住手脚关在杂房内。 青妩躺在草垛上,打了个哈欠。 ‘白嬷嬷’揣着小狐狸也被捆在旁边,不同于青妩的镇定,他就要草木皆兵多了。 他们手上的绳结捆得都不紧,只需用力一挣就能挣开。 “王妃,无尘那色胚今晚真的会来吗?” “当然。”青妩啧了声:“色鬼这种东西,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就没别的,死性不改说的就是这种腊鸡,只有丢进阉割地狱里,一寸寸切片,将它切到六根清净为止。” 白眉和小狐狸齐齐打了个寒战。 “那今夜就看王妃的了。” 青妩睁开美目:“开什么玩笑,本王妃现在可是一朵娇花,用不出法术,那色鬼来了,当然得你们顶上了。” 白眉&小狐狸:“我、我们?” 青妩勾唇:“不然呢?” 笑话,哪怕是一具傀儡身体,也不是那色鬼配摸的好不好! 忽然,阴风卷入。 青妩给白眉递了个眼神,就闭眼装睡。 白眉也赶紧闭上眼。 下一刻,一个扭曲的黑影从门缝外钻了进来,钻进来后,它弓身而起,目光在屋内两人身上打转。 那黏腻恶心的视线先是落在青妩身上,突然变得迷茫了起来。 奇怪,那厌王妃明明被关在这里的才对啊? 在色鬼的视线中,青妩躺着的地方赫然只有一个小草人,小草人头上还插了一朵鸢尾花。 色鬼皱眉,想着来都来了,决不能失手,目光不由落在了白眉身上。 这老太婆丑归丑,但胸口鼓鼓囊囊的,倒也不是不能下手。 反正都是女人,近在眼前,岂有放过的道理? 色鬼想着,就朝白眉飘了过去。 白眉只觉一股阴气扑来,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胩里钻,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天杀的,无尘这狗东西也是真不挑啊,他都扮成个老太婆了,这色鬼都能下得去嘴!! 就在色鬼将手伸向白眉胸口的那一瞬,假胸小狐狸也忍不住了,从衣襟里钻出来对着色鬼的手就是狠狠一口。 白眉猛地睁开眼,一老一鬼四目相对。 也不知是谁先叫出声。 白眉面目狰狞,蹦起来就要豁出老命,先清理了门户再说。 砰的一声。 后方袭来一脚,直接将色鬼踹在地上,女子的玉足踩在他的鬼头上,碾啊碾的,硬生生将那鬼头给碾成一张纸般的薄片。 白眉和小狐狸目瞪口呆,看着抱胸而立,面无表情蹂躏色鬼的女人。 一老一狐咽了口唾沫:“不……不是说用不出法术,娇花一朵吗?” 青妩挑眉:“收拾这种腊鸡,需要法术?” 白眉和小狐狸齐刷刷摇头。 下一刻,青妩将一条锁链丢给白眉:“把他拴上。” “这是勾魂锁吧?”白眉愕然,面露为难:“王妃,老道现在怕是没那个实力拿起这条锁链啊。” 不止没实力,还没那个命。 活人触碰勾魂锁,都会被勾出魂魄的。 “我说你行,你就行,赶紧的。”青妩不耐的催促了句。 白眉只能硬着头皮捡起勾魂锁,入手一股阴凉,但魂魄却安然无恙,他不由愕然。 这怎么可能? 他不敢耽误,赶紧用勾魂锁将色鬼拴住。 就在这时,色鬼肩膀处又挤出来了一个鬼头,那鬼头的样貌与无尘一模一样,他恐惧地左顾右盼,近距离下,他总算认出了白眉: “师……师尊!!” “呸!”白眉一口唾沫,涂脂抹粉的老脸上怒气横生:“不要脸的下贱东西,老道才没你这种徒弟!” 我不要脸?你个男扮女装的老东西,你哪来的底气辱骂我? “你……你的修为不是都废了吗?你……还有你……”他惊惧的看着青妩。 刚刚就是这女人,一脚就把色鬼的头给踩扁了,这才将他给逼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青妩又是一脚踹他鬼脸上,睥睨道:“带我去找息壤。” 无尘脸色一变。 “别耍花招,勾魂锁在,打散你的魂魄再简单不过。” 无尘目色怨毒,知道自己这回是栽大跟头了。 但这个女人既然提起息壤,他心里鬼主意一转,也好,甭管是人是鬼,只要没有曲蝗大人的烙印,进入那里,都会被息壤吞没。 这女人想去找死,他就成全她! “我带你们去,别杀我,不要杀我……”无尘装作恐惧的点头。 白眉一扯勾魂锁,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他们从杂物里出来,就听到外间喧哗声不断,远处还有许多火把的光影。 青妩没看到萧沉砚的身影,估摸着是龙威军上山了,示意白眉搞快点。 无尘的魂魄在前面带路,去往的正是后山。 白眉看着他那人模鬼样的德行,心里一阵恶心。 无尘的样子分外吓人,他魂体的脖子上生出两个头,一个头是他自己的,另一个则是被踩扁的色鬼的脑袋。 “好端端的人不做,偏要当鬼。” “咋得,你瞧不起鬼?”青妩忽然嗤了声。 白眉郁闷道:“王妃,我是说观中的这群孽障。” 青妩神色冷漠:“人有善恶,鬼亦如是。虽说是鬼迷心窍,但若管得住自身的贪欲色欲,哪来的缝隙给鬼钻?” “就说你这徒弟,他的魂魄与色鬼融为一体,知道这种情况是怎么来的嘛?” 白眉摇头,他过去多清修苦行,也曾降魔捉妖,但对鬼物的了解,显然比不上青妩这个老鬼本鬼。 “虽有息壤放大他们自身的贪欲色欲,但能和鬼物融合,说明他的灵魂早就脏了。”青妩小声讥讽,在夜里格外森然:“这家伙啊,是主动卖身给鬼物的。” 白眉的心,越发沉入谷底。 他想不明白,这是他生活了大半生的出云观啊,观中弟子,难道就没有一个好人……不,应该是,就没有一个配得上称为‘人’的家伙了吗? 无尘在前方领路,听到青妩的那些话,心里却是不屑至极。 什么贪欲色欲,约束己身都是狗屁! 人活一生短短几十载,这观中日子清苦,还要受各种约束。 他就是运气不好,投胎成了普通人,若他出身显贵,随随便便就可妻妾成群,都不用他勾指头,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 既然做人不能享乐,他还不如当鬼!那些贵妇人平时高高在上,眼高于顶,不还是要来观中下跪磕头,祈福求子。 每每他用鬼魂之躯找上门时,这些女人一开始还推拒,一听说他是来送子的,一个个全和哈巴狗似的主动起来了。 都是群贱人罢了! 谁又比谁高贵了! 无尘神情怨毒至极,等到了曲蝗大人炼制的息壤鬼狱,他定要让厌王妃这个贱人好看! 第66章 没关系,王妃会出手 几乎是在色鬼无尘潜入杂屋的同一时间,一道火矢冲天而起。 早早就藏身附近的龙威军手持火把兵戈冲入观中。 主殿外的道场周围围满了百姓,皆是拖家带口,身边带着孩子。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被吓住了,无愁诵经的声音也是一顿,骤然睁眼,一双眸里寒光四射。 为首的将领扫过全场,没半句废话: “奉征西大将军之命,龙威军前来抓捕重犯。” “尔等中有重犯藏匿,所有人即刻随龙威军离开,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百姓们吓得噤若寒蝉,孩童哇哇啼哭,这时哪顾得上什么祈福不祈福的,赶紧抱起自己孩子往观外跑。 长枪冷刃之下,无人敢停留。 无愁眼看着百姓离开,额头上青筋直冒,出云观其他道士道童也都目眦欲裂。 只差半炷香离魂大阵就要成了! 此刻这些人离开,他们拿什么给曲蝗交差? “站住!谁都不许走!” 无愁一声怒吼,“关门!”他看向周围弟子,双目充血,“一个都不许放走!” 那些弟子的双眼也染上血色,几乎是在那一瞬,观中道士脖子齐齐一歪,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头从他们脖颈出冒了出来。 百姓们见到这一幕吓得齐声尖叫。 “妖怪啊!!” 龙威军此行来前就收到消息,观中藏有妖邪,刚刚说来捉拿重犯,只是为了稳住百姓,让他们抓紧离开。 但他们也没料到,这观中道士见人要走,竟直接暴露真面目。 “杀妖道,护百姓撤退!” 龙威军副将一声厉喝,兵分两路,一队人马护着百姓撤离,另一队则杀向观中妖道。 这些妖道身上的恶鬼露形,他们的肉身也早被侵蚀得不人不鬼,一个个变得力大无穷,刀剑砍在他们身上,竟只留下一道血痕。 龙威军们皆是一惊。 骤然,又听到一阵古怪尖啸,一道道形似黑猴的独脚怪物从屋檐各处攀爬而出,嘴里发出的呓语令人头晕目眩,这些怪物动作更是迅疾。 “什么鬼东西!” “敢坏我的好事,你们都去死!”无愁双目充血,他脖颈处钻出来的鬼头竟是比正常人还要大上一圈,青面獠牙,赫然是一只贪鬼。 周围的被召来的正是山魈。 原本龙威军依靠人数,还能压制住妖道,但山魈的加入,顿时令场上局势失衡。 龙威军副将一人单挑两个妖道,脖颈处骤然一紧,却是无愁拂尘一甩边长百尺,直接勒住他的脖颈。 他脸涨得通红,余光扫见有两道黑影朝自己扑来,山魈口中的腥风恶臭近在咫尺。 不好! 生死关头,倏倏声破空而来。 三道利箭破空而来,两箭穿透山魈的头颅,一箭割裂拂尘,副将甚至没来及扭头,又是两箭擦面而过,直接洞穿他身前两个妖道的头颅。 那箭矢力量之大,硬生生穿透头颅,只余箭羽卡在眉心。 副将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妖道皮肉筋骨之硬,他是领教过的,射箭之人得有多大的力气,多高的箭术才能一箭穿颅! 不,何止一箭! 男人高大的身影疾行而来,黑甲卫自他身后涌来,男人三步一挽弓,三箭齐发,箭箭命中。 箭矢射完,斜刺里一个妖道扑来,重铁长弓在萧沉砚手腕一转,弓弦化为利刃,直接割裂妖道的两个头颅。 他顺势舍下长弓,佩剑出鞘,径直杀向无愁。 黑甲卫一个个如猛虎下山,他们手腕上系着的红绳滚烫发热,甚至在黑夜里焕发着微光,山魈的诡术对他们毫无作用,那红绳似对鬼物有天然的克制。 妖道们脖子上长出的鬼头在撞上黑甲卫的刀之后,像是被丢到了烤的炙热的铁板上,全都惨叫着滋滋冒烟。 黑甲卫们心中大喜,都想起了破晓时,青妩采撷第一缕晨曦,借东君之力编入红绳的画面。 这会儿谁不在心里吼一句:王妃牛逼!! 唯一不同的便是萧沉砚,他身上并无红绳,却如一个杀神一般,血溅在他脸上徒添狠戾。 竟是比鬼神还要可怖上三分。 能将胡人打的节节败退,不敢南下牧马,北境杀神之威岂是虚假,萧沉砚一入战场就如换了一个人。 无愁一声惨叫,被他斩断一条手臂。 脖子处的贪鬼吐出一口黑雾,神情也惊惧不已,不断催促着无愁: “逃!!” “快逃!!” “这个男人的剑可以斩鬼!快逃到息壤下去!!” 无愁哪还敢停留,顾不得其他弟子的死活,扭头就跑。 萧沉砚目色狠戾,眼看子时将至,追上去之前厉声下令:“所有人速速退出出云观!” 百岁本想追上去,却被一个妖道和几只山魈拦路,只能狠下心来: “所有人退!” 就在所有人退出云观的刹那,地面剧烈晃颤,山石狂坠,几乎是顷刻之间,整座出云山朝下坍塌。 山崩地裂之惊,惊呆了所有人。 那些没来得及跑出来的妖道和山魈齐齐被砸得粉身碎骨,出云山下似有个深渊巨口在吞噬着上方的一切,巨大的烟尘冲天激荡。 哪怕是夜里,都能看到那些烟雾的痕迹。 整座山,唯有出云观大门前通往官道的石阶还保存完整,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将石阶以西的方向保存完整。 官道后的树林里,密密麻麻都是撤出来的龙威军和百姓们,孩童的啼哭声不断。 今夜这一幕幕,足以让所有人铭记于心。 百岁等人立在石阶上,周身裹在烟尘里,他身体僵直,头皮发麻,黑甲卫们也神情骤变,就在他们要往前冲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女声落入耳中: “萧沉砚呢?” 百岁一惊,回头就见烟尘中走出一人。 竟是青妩。 她一袭红裙像是染着血,容色比往昔更显得秾丽诡艳,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但百岁等人此刻心里想的都是萧沉砚的安危,脱口而出道:“王爷去追那个无愁妖道了,还没下山!” 青妩蹙眉:“知道了。” 说完,她径直朝上方走去,身影消失在烟尘中。 百岁他们还想跟上,却像撞到了无形的屏障似的,一下被弹了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冷静下来了一些。 “王妃出手,定是能找到王爷的。” “不过王妃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带着白眉去抓鬼了吗?” “那什么……我怎么记得王妃之前穿的不是这身衣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默默闭上了嘴。 小场面,莫慌…… 反正再离奇的事,发生在他们王妃身上,都是洒洒水。 第67章 哟,来了呀~死鬼~ 时间回到出云山倒塌之前。 无尘被勾魂锁拘着,很快就带青妩他们到了后山处的一个井边。 这口井距离那个堆放杂物的山洞倒是不远,井上镇有一块大石,上面刻着许多符文,青妩瞥了一眼,就发现了端倪。 美目眯了一下。 无尘阴恻恻道:“这口井下去,直通息壤。” 白眉下意识看向青妩,见青妩点头,他这才使出全力将这块大石挪开。 大石重约百斤,白眉和小狐狸一起攒劲儿才把这玩意推开,一老一狐累得气喘吁吁。 “下去吧。” 一老一狐就听到这句话,然后就被人从后一脚踹了下去,连同那个无尘也一起被拽了下去。 “啊!” 一老一狐穿过黑暗重重的跌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白眉老腰就是一痛,他被压得白眼直翻,就听上方传来女子的轻呼。 “好险好险,差点摔着我这朵娇花。” 老神棍虚弱地抬起一只手,心力交瘁,您这朵娇花是保住了,我这朵老菊花差点给压死啊! 吱吱吱的叫声骤然响起。 白眉感觉到了一股吸力,他慌忙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感觉身体被地面死死吸住。 那无尘发出猖狂的叫声,“哈哈哈!一群蠢货,进了息壤你们就等死吧!” “你们的肉身和魂魄都会成为此地的养料,自寻死路哈哈哈呕——” 一坨泥巴正中无尘张大的鬼口中,那泥土竟无视肉身和魂魄,进了他的鬼口后,就开始膨胀变大。 无尘掐着脖子,双眼暴突。 青妩拍了拍手,从白眉背上跳下,弯下腰,左右开弓,一手掐住白眉脖子,一手攥住小狐狸尾巴,就把他们从地上拽了起来。 “呜呜呜,狐狐差点被泥巴憋死。” 白眉也直喘气,惊魂未定:“谢、多谢王妃……” 青妩把小狐狸往他肩膀上一丢,随口道:“有红绳在,怕什么,越怕阳火越弱,这道理都不懂?” 白眉和小狐狸定下心神,果真能感觉到手腕(狐狐脖子)上系着的红绳不断有温度传来。 身下泥土虽一直有股吸力传来,却没了先前那种要将他们魂魄都抽走的可怕感觉。 无尘被息壤之土堵住嘴,魂魄力量被抽走大半,目眦欲裂的瞪着青妩,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女人为什么不受息壤的影响? 这息壤小地狱明明是曲蝗大人所创造,他们这些人能进入这里,是因为有曲蝗大人的烙印。 可即便如此,在这里面行走也要万分小心! “这这里就是他们养出来的息壤?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小狐狸尖叫出声。 白眉看清周围后,也是背脊发寒,一脸难以置信。 此处地下并无光,却有有青冥鬼火盘旋,能让人看清模样,四面八方乃至头顶都是红褐色的土壤,那些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蠕动着,膨胀着。 土层下方像是藏着活物一般。 只是须臾,就有一个泥人从土层里冒了出来,泥人栩栩如生,脸上交织着痛苦和绝望。 每个泥人看上去都是孩童的模样,他们双眼流出汩汩泥浆,明明头颅未动,但白眉和小狐狸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他们浑身发寒。 青妩头疼的揉着眉心,耳边吵闹至极,息壤中所有枉死怨童的鬼呓声悉数落入耳中。 ——救救我,我好痛,好痛啊…… ——我不想被吃掉,我想爹爹娘亲。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这些声音嘈杂不已,听得人心烦意乱,青妩细细听着,寻找着那熟悉的声音。 渐渐的,一个熟悉的呻吟声落入耳中。 青妩猛地睁开眼,快步朝前方走去,白眉和小狐狸赶紧拽着无尘跟上。 他们得拼尽全力才能跟上青妩的速度,只是没走出几步后,就被绊住脚。 地下伸出一只只染着泥浆的鬼手抓着他们的脚踝。 无尘见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他鬼体有一半都被息壤污染了,好险可算是能说话了:“这些小鬼们死不瞑目,身上怨气冲天,你们能在息壤内行走又如何,他们可不会放过你们!” “是吗?”青妩冷冷瞥他一眼,俯视着抓着自己脚腕的那只小鬼手,淡淡道:“放开。” 鬼手不肯松,无尘的讥笑声更重。 青妩叹气,所以说,她不喜欢和小鬼们打交道呢,鬼孩子和熊孩子同样的烦人。 她拔下头上的金簪,转眼金簪在她手里变回判官笔的样子,一股鬼气从青妩身上翻腾而出,她整个人气息都是一变。 青妩轻点判官笔:“出来,你与他们说。” 下一刻,一个小胖鬼从判官笔里冒出一个头,激动的对周围道:“你们快松开手,漂亮姐姐是来救你们的!” “你们还记得我吧!我逃出去了,你们也一定能获救的!” 周遭的泥土如海浪般翻滚了起来,一个个泥人僵硬的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青妩。 嘈杂的鬼呓声呼啸而来,这回连白眉和小狐狸都能听清了,全都是小孩的声音。 ——是胖胖虎!他带人回来救我们了! ——虎子哥哥,真的是虎子哥哥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他们吵吵闹闹,迫不及待的想要被拯救。 小胖鬼听到周围的话,湿了鬼眼。 当初他被吸入这个地方后,就是弟弟妹妹们帮他逃了出去,他才能被白眉给带走。 而弟弟妹妹们依旧被困在这里,现在终于……终于能将他们都救出去了! 地下紧抓着青妩他们的鬼手齐齐放开了。 无尘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这些小鬼都是曲蝗大人的鬼奴,他们怎么可能违背曲蝗大人的意思帮你们?!” 无尘显然也认出了小胖鬼,这小胖鬼当初是从息壤里逃出去的,曲蝗大人一直派人追查着这小鬼。 “蠢货。”青妩冷笑:“曲蝗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一方地狱是那么好造的,想要驾御鬼物,凭他也配?” 无尘噤若寒蝉,终于意识到了可怕。 他恐惧的望着青妩:“你、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青妩岂会搭理他,她足尖在地上点了点,冲周遭小鬼道:“我要找一个臭不要脸的眯眯眼,你们知道他在哪儿吗?” 小鬼们叽叽喳喳。 ——是那个脑门中心挂条红线的笨蛋哥哥吗? ——啊呀,他好惨的啊,那个蝗虫坏鬼把他的大肠都给抽出来了~ ——他嘴好脏好会骂哦,不过他来了之后,蝗虫坏鬼只顾着吃他的肉肉,都不对咱们下手了,嘻嘻~ 青妩&判官笔:“……” 她摁了摁眉心:“带我去见他。” 下一刻,整个地面翻滚了起来,在白眉和小狐狸的惊呼声中,地面如同海浪卷着他们朝深处而去。 息壤深处,一处汩汩冒着泡的泥池中,男人被吊在石柱之上,勾魂锁扣住他的琵琶骨,赤裸的上半身上被开膛破肚。 他腹腔内空空如也,鬼体被啃噬掉了,露出森森肋骨,阴柔俊美的脸上,双目紧闭,隐约间还有鼾声从他鼻间响起。 “你是搁哪儿都能摆烂啊。” 女子的感叹声响起。 男鬼打了个哆嗦,睁开眯眯眼,瞧见泥池边站着的女子,无视她难看的脸色,龇起一口大白牙: “哟,来了啊~死鬼~” 第68章 青妩偏心萧沉砚 青妩脸色并不好:“我来早了,应该等你被吃干抹净后再来。” 夜游龇牙咧嘴,阴柔俊美的五官都拧巴到了一起:“你个死鬼,又口是心非了是不是~哎呀,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青妩真是没眼看这个蠢货,堂堂夜游神,阴沟里翻船能翻成这样,也是够厉害的! 夜游扭动了一下身体:“来了就赶紧把我放下,老子都要被那死蝗虫给榨干了。” 青妩示意白眉和小狐狸过去将他放下。 她是不想碰这蠢东西一点的。 夜游挑眉,见白眉和小狐狸抓住勾住他蝴蝶骨的勾魂锁却没事后,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青妩,回头见这一老一狐一副束手束脚的样子。 他友善的咧嘴笑道:“直接扯掉便是,放心啦,我抗造的很。” 白眉梗着脖子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眯眯眼男鬼是谁,但对方笑起来的样子,给他一种很不好惹的感觉。 当下,他和小狐狸不再手软,用力一拽,那两条勾魂锁从夜游的骨头上被拽了下来,钩子尾端还挂着两扇鬼骨。 一老一狐脸色都白白的。 夜游坠入泥池中,下一刻,就见他像条黄鳝似的,自己蛄蛹上了岸,爬到了青妩脚边。 他虚弱的伸出手:“搭把手。” 青妩抬起一脚,将旁边瑟瑟发抖的无尘踹到他跟前,恶劣的笑道:“吃吧,特意给你带来的。” 无尘难以置信,恐惧地睁大眼。 青妩挑眉,笑声冷漠无情:“不然你以为我留你到现在是干嘛?” “不、不——” 无尘绝望的叫声刚刚脱口,脖子就被掐住,对上一双死鱼眼。 夜游眼睛睁大了几分,露出黑白分明,却有些骇人的黑瞳,他咧嘴笑了起来,下一刻,一口朝无尘咬去。 两三口下去,就将无尘的魂魄撕扯入嘴。 这一幕看得一老一狐头皮发麻,夜游舔了舔唇,很嫌弃:“色鬼的魂魄吃起来真的很恶心。” “有得吃就不错了,你还有脸挑拣?” 夜游咯咯直笑,不在乎青妩的辱骂,不怀好意的看向白眉和小狐狸:“我还以为那边那两个也是你给我带来的补品呢。” “啊!”小狐狸吓得钻进白眉怀里,白眉脸色也不太好。 夜游摆摆手:“安啦安啦~虽然很想把你们吃掉,但是死鬼肯定会锤死我的啦~” 白眉:“……”老头儿我信你个鬼,你看我们的眼神就像看两盘肥猪肉! 吃了一只鬼,夜游似也有了点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扭了扭脖子,问道: “你怎么回事?”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青妩用的是傀儡身体。 青妩却是反问:“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 “阴沟里翻船,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夜游一脸晦气。 就在这时,一阵天摇地动。 白眉和小狐狸都吓了一跳,仰头朝上看:“怎么回事?” “山塌了罢了。”青妩淡淡道,估摸着子时已经到了。 突然,她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快速返身。 白眉他们跟上后,就见上方破开一个大洞,山石塌陷而下。 夜游慢条斯理跟在后面,见状哪能不明白。 以青妩的实力,从外界就能把这处不成气候的息壤鬼狱给毁了,之所以用傀儡之身先进来这一趟,就是防着他被息壤给吞噬了。 怕是从她的傀儡之身进入息壤的瞬间,曲蝗那家伙煞费苦心弄出的鬼狱就已经破了个大洞,否则,这人间山石岂能坠入这片地下。 尘嚣激荡中,一个人影骤然冲了出来。 那人影肩生双头,面目狰狞,一只手臂被砍了正在不断飙血,赫然是那无愁。 他瞧见青妩后,先是一愣,眼中骤射出凶光,竟是直扑青妩而去。 倏然,剑光从后袭来,三尺青锋横削而来,直接将他拦腰斩开。 青妩一侧身,躲过了溅来的血点子。 下一刻,她腰身被揽住,男人的气息包裹而来,保护般的将她拽入怀中。 “你可有事?” “你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开口。 萧沉砚一双凤目却亮的惊人,锋利血色还未从他眼底散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狠戾杀气。 他身上明明还沾着灰尘血迹,却半点不显狼狈,反倒是峥嵘难遮,周身气势令息壤中的小鬼们都退避三舍。 夜游也顿住脚,眉梢挑了挑。 青妩从他怀里撤出,黑着脸:“不是让你子时退下山嘛。” 萧沉砚抿了抿唇,没解释,视线越过她,看到了后方一看就不是人的夜游。 夜游立刻笑眯了眼,摆手打了个招呼:“死鬼她相公,闻名不如见面啊。” 萧沉砚眸子微动,想到了什么,看夜游的眼神很是冰冷。 夜游却是玩味的勾起唇。 一道身影横插进来,打断两人的视线交锋,青妩道:“你来就来了吧,正好借你的气运一用,把困在这里的小鬼们都带出去。” 夜游脸色骤变:“死鬼!” 青妩理都不理,盯着萧沉砚:“愿意吗?” “你说,需要我如何做?” “需要你的血,可能会有些伤身体。” 萧沉砚只看她一眼,长剑在手臂上用力一剌,割出一条深深血痕,鲜血汩汩涌出的瞬间,青妩以判官笔一蘸,血丝化线。 在判官笔的牵引之下,变成红绳,系在了一个个小鬼的魂体上。 萧沉砚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边上,夜游的脸色难看的很,一个劲咬牙切齿。 阿妩死鬼,你是真偏心啊! 近在眼前的功德你是说送就送啊! 救了这么多小鬼,那得是多少功德!多少!全都给这个男人了! 他白白被曲蝗那臭虫掏了这么久肠子了?! 一声爆喝骤然响起。 “是谁毁了本尊的鬼狱!!” “给本尊死——” 一把鬼刃凭空出现,直刺萧沉砚的背心。 生死关头,青妩骤然挡在萧沉砚身前。 扑哧—— 鬼刃将她整个人贯穿。 第69章 死鬼啦~你就疼惜疼惜人家嘛~ 鬼刃穿胸而入,萧沉砚看着青妩的身体被穿透。 刹那如坠冰窖,脑中一片空白,但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为迅速。 他中长剑反斩,狠狠砍断紧随袭来的鬼手。 吃痛声骤然响起。 一只宛如昆虫触须的鬼手被斩断,切口处溢出黑气。 一个丑陋的鬼影出现在半空,来者虽是人形,容貌却似蝗虫,一双复眼怨毒无比,身后鬼翅震动着。 那把从青妩胸膛贯入的鬼刃,赫然是鬼翅所化。 萧沉砚接住青妩软倒的身体,久违的,他感觉到了恐惧。 青妩皱着小脸,蹙眉盯着他:“萧沉砚……我好痛啊。” 萧沉砚紧紧搂着她,薄唇紧抿成一条线。 半空中,曲蝗看着下方这些毁了自己鬼狱的爬虫,眼神阴鸷的可怕。 目光落到萧沉砚身上后,又变成难掩的贪婪。 “帝王命,竟然是拥有帝王命之人……” “难怪能斩断本尊的鬼手,小子,就是你毁了本尊的鬼狱吗?”曲蝗森然问着:“正好,吃掉你的魂魄,将你的身体纳为己用,本尊也能享受一下人间帝王是什么滋味。” 讥笑声响起,却是夜游笑出了声。 “唉,肠子都要给老子笑没了,哦,老子肠子已经没了。”夜游支着腰,嘲讽的盯着曲蝗:“我说,你们当虫子的是不是都没脑子?” “就你?还当人间帝王?” “手下败将还有脸猖狂。”曲蝗冷笑:“以为鬼狱被破了,本尊就收拾不了你?堂堂夜游神也不过如此,你的鬼力都被本尊吃了大半。” “虽不知你是从哪儿找来的帮手,但你以为,就凭这些人,便能赢了本尊?” 曲蝗说着,扫了眼白眉和小狐狸:“呵,你们俩个爬虫也来了啊,倒是省了本尊的力气。” 曲蝗言语之中,完全没有提及青妩。 显然,在他看来,青妩就是个不起眼,冲出来替男人挡刀的小喽啰。 白眉和小狐狸却是脸色怪异,惊惧……也是有的。 但一老一狐更震惊的却是夜游的身份。 这个肠子被掏空,一脸衰样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夜游神? 白眉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想使用‘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法,在阴阳路上请动夜游神帮忙,给小鬼们开一条捷径去投胎。 这会儿本尊就在眼前,他一整个凌乱。 白眉过去在阴阳路上远远见过这位夜游神,虽未瞧见过正脸,但当时对方头戴丧冠,一身黑袍,好不威风…… 而现在…… 白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眼前碎了,哦,是夜游神高大威武的逼格。 夜游这会儿也是不耐烦了,他瞥向还在男人怀里要死不活的某鬼,道:“差不多得了啊,死鬼!你真当自己是朵娇花呢?” 青妩翻了个白眼,萧沉砚也在这几息之间冷静下来,反应了过来。 他看着怀中女子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凤目眯了起来,他怎么记得她这具身体是…… 突然,青妩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道:“救命之恩还了,萧沉砚,这回咱们可两清了。” 男人眼中微光一闪。 下一刻,女子的身体在他怀里化为一个草编小人,小人头上插着一朵枯萎了的鸢尾花。 萧沉砚瞧着那朵鸢尾,心头某处被狠狠一撞。 曲蝗瞧见这一幕,心里骤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息壤鬼狱不可能从内被破坏。” “破坏鬼狱的不是你们!” 那朵鸢尾花的出现,像是个不祥的预兆,曲蝗浑身发噤,他想起了一个‘人’。 在阴司之中,有那么一位大人,她所经之地大雪冻魂,雪地上会开放出朵朵鸢尾。 鸢尾几乎就是她的标志,鸢尾花现,鬼王俯首。 不! 那位大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人间!! 夜游勾唇:“终于反应过来了吗?蠢虫子?” 曲蝗扭头就想跑,下一刻,铺天盖地的寒气将他冻结。 幽暗地下,有冰凉之物从天落下,转眼之间,世界变成茫茫大雪一片。 白雪皑皑中,一道红影翩然出现,她手提一盏青灯。 萧沉砚怔怔看着那道身影,就见女子抬手,一只判官笔飞入她手中。 白眉迟疑的出声:“王……王妃?” 远处站着的红衣女子,与他见到的青妩在容貌上有些相似,但要诡艳美丽上更多,那是一种直入灵魂,惊心动魄的美,难以用语言形容。 她周身不见人气儿,像是九幽下最荼蘼的颜色。 明明仰头望着半空中的曲蝗,却给人一种,她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位。 “曲蝗,役属妖冥司黄蜂部下,当值五百年。呵,区区五百年的一只虫子,胆子倒是不小。” 随着青妩声音落下,曲蝗被一股无形之力从天掼下,砸在青妩脚边。 他噤若寒蝉,每个足肢都在颤抖,惊惧的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雪出现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居然真的是她,真的是这位阴判!! 天命判官,地位仅次于酆都陛下,能与五方鬼帝平起平坐,阴司之下,无她不可审判之鬼。 青妩垂眸看着这只臭虫,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我很好奇,是谁教你与阳世人勾结的?” 曲蝗一怔,显然没想到青妩会有此一问。 他还以为青妩会质问他是从何处搞来息壤,又或者,黄蜂大人是否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他大着胆子抬起头,对上青妩那双眼睛的瞬间,他灵魂激荡,瞬间全明白了。 根本不用问! 不管是息壤的由来,又或者黄蜂是否知晓,怕是早就被这位阴判大人看透了。 女子傲慢的用足尖抬起他的下巴,她缓缓弯腰:“或者,我问的再清楚一点,是谁让你找上云后行的?” 曲蝗嘴巴张开,眼里露出迷茫:“云后行……是谁?” 青妩眼神一瞬变得讥讽至极。 云后行贪污的银两大半都被送来了出云观,罗氏帮着拐杀孩子,而出云观背后之鬼又是曲蝗。 而云后行背后之人明显是个有手段的,在他脑子里下了禁制,抹消掉自己的存在。 方方面面的证据,都指向曲蝗就是云后行背后的‘那个人’。 结果,曲蝗压根不知道云后行是谁? 萧沉砚眸中暗色激荡,也品出了端倪。 云后行背后的‘那个人’不是曲蝗,或者说,‘那个人’让云后行误以为自己的曲蝗,兜兜转转绕这么大圈子,全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像是,要用这场息壤鬼狱,割裂开云后行和十年前他栽赃镇国侯这件事一般。 他背后‘那个人’,想将一切都终结在这里。 萧沉砚想到了,青妩自然也想到了。 她直起腰,神情冷漠到了极点,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还真是……令鬼不爽。 不过,能将阴间鬼和阳间人耍的团团转,‘那个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对方越是想要隐藏,越说明,十年前发生在人间,发生在父母兄长身上的事情,关系重大。 她父母兄长的魂魄,绝不是无端失踪的! “你所犯之事,当入无间,永生永世受刑。”青妩冷冷宣下判语,而下一刻,她又勾起唇: “但是吧,比起折磨鬼,我还是更喜欢让鬼直接魂飞魄散。” 曲蝗恐惧到了极点,不!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慢着!”夜游突然道,腆着一张脸,谄媚笑道:“直接弄死他多浪费啊,你看我肠子都被他给掏空了,我吃了他,正好补回来嘛~” 夜游说着,凑上前,抓着青妩的手臂一个劲的摇晃,脑袋还望青妩肩膀上拱,一副臭不要脸死撒娇的样子。 “死鬼啦~你就疼惜疼惜人家嘛~” 对面,萧沉砚冷冷盯着,目光越发冰凉。 第70章 拔光他的野鸡毛,看他怎么开屏! 面对夜游的撒娇,青妩的态度也‘温柔’的出奇,很好说话的点头: “好啊,那就让你吃好了。” 夜游双眼放光,咽了口唾沫,苍蝇搓手手,朝青妩抛去媚眼。 “就知道死鬼你最疼人家了~那我不客气了哟~” “呵呵,好说好说。”青妩皮笑肉不笑。 夜游吃鬼的过程绝对算不上好看。 青妩走向萧沉砚,低声道:“你带着小鬼们先上去吧。” 萧沉砚视线在她和夜游身上略作停留,颔了颔首。 白眉和小狐狸也极有眼色的跟着离开了。 等三人走后。 青妩睨向正在进食的夜游,扭了扭脖子,大步走了过去。 出其不意,一脚狠狠朝夜游踹去。 轰隆巨响。 夜游叼着曲蝗的半条腿,撞入息壤中,地下一阵颤动。 “啊呸呸!”夜游一股脑把半条腿的魂躯塞进嘴,吐出一口泥。 只是将曲蝗吃掉,他的身体就恢复成原本模样。 抬手一把握住了扫来的判官笔,手上立刻滋滋冒烟,鬼体被灼伤。 夜游嘶了声,却没松手,眯眯眼带着笑:“背后出手,过分了啊,死鬼~” 青妩冷笑,一拳狠狠揍在他脸上。 夜游舔了舔松动的后槽牙,刚要开口,一股威压压得他扑通跪地。 握着判官笔的手不由松开,他撑着地,有些吃力道:“我知道我办事不力,但你下手也太狠了吧,我才刚恢复呢。” 压迫感从头顶传来,女子声音冰冷: “在我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夜游,你是在碎尸地狱里还没受够刑是不是?” 夜游低着头,阴柔俊脸上笑意不改,眯眯眼里却闪过一抹冷意。 “你倒是会算计,也真敢算计。” “曲蝗那臭虫弄出来的这个所谓小地狱,压根还没成形,压制寻常小鬼还差不多,怎么可能压制得了你。” “你倒是会演,弄出这么一场苦肉计来,一副阴沟里翻船的样子,连那曲蝗都被你骗过去了吧?” “他吃了你半具鬼体,殊不知,你是故意割肉喂养他的。” “然后利用霉运在司徒镜身上留字,引我过来收拾掉曲蝗,呵呵……然后顺理成章在吃掉曲蝗是吗?” 青妩捏住他的下巴:“如此一来,曲蝗利用息壤获得的力量,乃至他从你身上吃掉的那些鬼力又原原本本回到你身上了。” “你倒是稳赚不赔啊。” 夜游龇着一口大白牙:“哎呀,我这点小算计,全都被死鬼你看穿啦~讨厌~看破不说破嘛~” 判官笔飞了起来,骂道:“臭不要脸的,你倒是会算!” “按规矩息壤要被收回阴司,曲蝗从息壤里获得的力量自然也要被打算,归于阴司,你这是从虎口里拔牙!” 夜游抠了抠耳朵,“安啦安啦~天塌下来不还有死鬼顶着嘛~是吧,死鬼~” 青妩面无表情盯着他,手拍了拍他的脸:“我能让你吃进去,也能让你加倍吐出来。” “夜游,仅此一次。” 夜游嬉皮笑脸的神情慢慢收起来,垂下眸,嗯了声。 青妩看着他眉间那条血线,意有所指道:“你最好是真明白了,不管是人还是鬼,造了孽,就得偿。” 夜游身体一僵。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判官笔飞回青妩手中,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青妩直起身,然后一脚踹夜游肩膀上,把他踹了个踉跄,鬼眼都睁大了。 “瞅啥瞅!把此地的息壤回收了,还有息壤下埋的那些金银,都给我挖出来。” 夜游垮起个鬼脸,又变回平时那阴阳怪气的样子:“脏活累活甩给我,死鬼你喜新厌旧,你对你那人间野男人可不是这样的!” “你个眯眯眼也配和他比?”青妩叉腰冷哼,作势又要抽他:“还不滚去干活。” 夜游抱头鼠窜:“干干干,我这就干!鬼心不古,鬼心不古啊~” 青妩冷哼,这才离开,判官笔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迟疑:“阿妩,夜游这家伙该不会还想救回日游吧?” 阴司之下,日夜双神,夜游神司夜,日游神司昼,两者为双生兄弟。 “不然呢?”青妩冷漠回答:“他倒是会铤而走险,这一次连我也算计上了。” 判官笔:“日游当年闯下大祸,被罚入分尸地狱,碎魂破体,夜游当初为了救他,擅闯分尸地狱,还是你把他捞出来的。” “日游在当时,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嘛。” 青妩:“还剩点渣,被我捎带出来了。” 判官笔尖叫:“你是真的刑!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还以为夜游这些年偷懒不干活是不满当年日游被罚的事,他怕不是偷偷藏着一个劲琢磨着怎么修复日游的残魂吧?” 青妩翻白眼:“安静点,别吵吵。” 判官笔气得毛都要炸了。 “这事儿被发现,你也会被牵连的。” 青妩眼神轻蔑,语气幽沉:“笨笔头,你以为只有人间才有冤假错案,阴司之下就没有藏污纳垢吗?” 判官笔声音一滞。 “日游当年是闯下大祸,但他同样也救了数不尽的人。” “他救了人,阴司便损失了一批鬼。甭管是阴司还是阳间,都绕不开一个‘利’字。” 判官笔沉默了。 它是在青妩从人间历劫回来后,才被她选中成为判官笔,鬼生短暂,自然不清楚阴司下的全貌。 甚至于,对于自家这位主子,它的了解也不全面。 它未被选中时,一直沉睡在三川河下,听到许多鬼物对自家这位主子的评价。 应天命而生,魂魄漆黑,无心无情,生来是承袭阴司的。 可是跟随青妩之后,尤其是回到人间之后,判官笔常常会迷惘。 自家主子,好像和传言中并不一样。 无心无情……真是她这样的嘛? 判官笔躲起来嘤嘤嘤,它只是个小笔笔啦,这些老鬼的心思太难猜了~ “说起来,曲蝗那家伙到底怎么搞来息壤的?” 提起这一茬,青妩嘴角抽搐,头疼的揉着眉心:“咱们下来时,井口压着的那块石头看到了吗?” “看到了,上面的符文我先前就觉得奇怪的,虽然是阴文却透着一股妖气。” “所以我说,虫子脑袋蠢呢。”青妩摇头:“折腾来折腾去,不是给夜游做嫁衣,也是给别的。” “什么意思?” “呵呵,曲蝗用息壤造鬼狱,便是他这鬼狱真的建成了,也会落入别人的手中。那块镇石上的妖气乃是一缕魂印,从一开始,这里的息壤就被标记上了。” 判官笔瞠目结舌,脑子都要转不动了。 它忽然明白:“我懂了,难怪你这么大方,同意夜游吃掉曲蝗,敢情夜游不吃,此地息壤中的力量也会便宜别人啊!” 青妩不置可否。 “所以那缕妖力到底是谁的啊!” 青妩黑着脸,“一只没事儿就开屏的白毛鸡。” 判官笔:“啥?”阴司里何时有这样一号鬼物的? 妖冥司里也没有鸡精冥将啊? “不是阴司的。” 青妩显然不想多提那只‘鸡精’,神情既嫌弃又烦躁:“那只死鸡,生意遍布三界,这回把爪子伸到阴司来了。” “呵,他最好别舞到我跟前来。” 否则,她定要拔光他的野鸡毛,看他怎么开屏! …… 西方,三重天处。 虚空藏院内,男子一袭白衣,银发似雪,就连睫毛也是白色的,明明是纯白一色,那张脸却似囊括了世间颜色,美轮美奂一柄孔雀羽扇挡住半张脸,睡得正是安稳。 忽然。 “啊秋——” 男子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眸子掀开,一双银瞳妖冶冷艳,眼里带着疑惑,莫名感到一股恶意袭来,身上的孔雀翎有点发寒。 “哪个不要命的在惦记本王的美羽?” 第71章 两人身影重叠,月光无声也缱绻 青妩从废墟下刚冒头时,就被人揽住腰身,捞了出来。 抬头便对上男人那双幽沉的凤目。 即便是在黑夜中,她也能看清那双眼里的锋芒。 “怎么不去和百岁他们汇合?”青妩问道。 萧沉砚将她放下,淡淡道:“已让那个神棍出去报信了。” 青妩勾唇,“不放心我?” 萧沉砚觑她一眼:“没有。” 青妩撇嘴,还怪嘴硬的呢。 她嗅到他身上浓郁不散的血气,皱了下眉,扯过他的手臂,入手黏糊糊的。 卷起袖子一看,之前他割的那一剑可够狠的,这会儿还在淌血呢。 “让你放点血,你是真不把自己的肉当肉。”青妩骂了句,将自己衣袖扯下一截儿,先给他包扎起来止止血再说。 此刻月华落下,银辉罩在废石山间,萧沉砚视线垂下,近距离之下,能看清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她肩膀上沾着点灰,是那个眯眯眼男鬼往她肩膀上蹭时沾上的。 萧沉砚抬手,将那些灰尘掸去,不期然对上她抬起的眼眸。 “怎么了?” 萧沉砚收回手,问道:“那个叫夜游的鬼,就是差点让司徒镜霉死的元凶?” “嗯。”青妩耸肩:“今夜你也和他接触了,回去用柚子水洗洗,那厮自带霉运。” 萧沉砚嗯了声,掩下眸底的思量。 她与那男鬼的关系……瞧着倒是挺亲近的。 “行了,给你包扎好了,晚点还是要重新清洗下伤口。”青妩撇嘴:“你那剑斩过鬼,脏兮兮的。” 萧沉砚没应声,偏头看向身后。 后方,血丝化为的红线拴着一个个小鬼,那个叫虎子的小胖鬼赫然也在列,安抚着小鬼们的情绪。 这会儿所有小鬼都眼巴巴的望着他们。 “他们可是要魂归地府?”萧沉砚问道。 青妩瞧着这群小鬼,露出头疼的表情,真是一堆麻烦啊。 “里面有不少是生魂。” 生魂的话,也就意味着肉身还在,可以还阳。 但问题是,哪怕是生魂小鬼,在被息壤侵蚀后,魂体都残缺了。 这样的小鬼纵然还阳,缺失的那部分躯干也会丧失行动能力,基本上就是残废。 并且,哪怕死后再投胎,因为魂体不全,下辈子依旧也是残疾。 “很麻烦?”萧沉砚从她脸上看出端倪。 “有点。”青妩简单与他解释了一下,萧沉砚也皱起眉。 “这些魂体不全的小孩儿,可还有挽救之法?” 青妩没吭声,只眼神往他身上瞄了眼。 萧沉砚见微知着,“需要我做什么?” 青妩笑容怪异:“你把他们从息壤中捞出来可亏空了不少血气,现在还想帮他们补全魂魄。萧沉砚,你是真不怕死啊?” 男人眼神幽沉,无惧无惘:“没人不怕死,只是若我能做,为何不做?” “为什么?他们与你并无关系。” “他们与我无关,但他们是大雍之民。” 男人语气寻常,像是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罢了。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因为这群孩子是大雍的子民。 而他,即便背负血仇,即便为皇帝太子所不喜,即便他不再是那个风光无两的皇长孙,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依旧是萧沉砚。 厉兵秣马,镇守北境,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责任。 青妩勾起唇,声音比夜风还温柔:“那就请厌王殿下为他们祈福抄经吧。” 萧沉砚微讶:“只需如此?” “还得把他们带去山灵庙,温养几天魂体。再让黑甲卫找到那些生魂小鬼的家人,他们的肉身也得保护好,否则,还阳是不可能的。” “白眉那家伙虽是个神棍,但他身上的功德倒也不弱,让他再给这群小鬼们办一场法事,剩下的,就看这群小鬼们自己的缘法了。” 青妩说着,先将小鬼们都收入判官笔中。 没多时,白眉就领着百岁他们过来了。 “王爷!” “王妃!!” 黑甲卫们齐齐跑来,见到萧沉砚安然无恙都松了口气。 果然,王妃出马,稳稳当当! 青妩这时也打了个哈欠,软骨头似的道:“累了,我走不动了。” 立刻有黑甲卫冲出来:“卑职力气大,背王妃下山。” 萧沉砚朝那人睨去一眼。 百岁直接捂着对方的嘴,强行往后拖。 萧沉砚朝下走了一步,偏头对青妩道:“上来。” 青妩红唇翘起:“可是你手受伤了诶。” 萧沉砚直接侧身,揽住她的膝弯,抱小孩似的直接单手将她抱了下来。 青妩呀了一声,手撑在他另一侧肩头,人就坐在他臂弯处,美目里盈满惊讶。 见她大惊小怪,有黑甲卫乐呵呵道:“王爷单手就能拎起两百斤的玄铁重弓,王妃这点重量,对王爷来说太简单了。” “你什么时候变成大力士了?” 青妩惊讶的很,她记得萧沉砚年少时力气也不小,但也没这么夸张啊。 她的气息吐在他耳畔,热热的,带着撩人的痒意,萧沉砚微微躲闪了一下,平息了一下紊乱的呼吸,睨了眼那个插话的黑甲卫。 “多嘴。” 后者讪讪,缩着脖子,笑的一脸暧昧。 其他黑甲卫也跟着傻乐。 王爷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青妩也发现了萧沉砚的异常,勾着他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这么大劲儿,以前你对我还是怜香惜玉着咯?过去我还误会你了?” “别捣乱。”萧沉砚轻斥,耳根到后脖颈处都被她的气息撩拨的难受。 酥酥麻麻的,像是有蚂蚁在爬,抱她的力气不自觉都加重了一些。 青妩轻咬红唇,佯装委屈:“你又凶我。” 萧沉砚视线不期然撞上她水盈盈的美目,那潋滟眸光像是撞入了胸膛,硬生生将冷石寒铁般的心窍都撞出了缝隙,不依不饶的往里扎着根。 他竟是再难硬下语调,眼底只余无奈。 “爱捣乱就继续捣乱吧……” 他叹息。 她得意的嘻嘻直笑。 笑声与夜风相撞,两人身影重叠,月光无声也缱绻。 第72章 萧沉砚忽然觉得,自己是有点想欺负她的 出云观连同整座山一起被毁。 龙威军在废墟外镇守一夜,从观中逃出来的百姓也都心惊胆战,不敢摸黑离去,所幸有龙威军和黑甲卫及时出手,百姓中并无伤亡。 昨夜凶险,众人历历在目,一夜心有余悸,到晨曦破晓,阳光落到身上时,众人才似重回人间。 百姓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出云观的那群妖道,都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骗进来杀的。 孩子们受了惊,有些在哭,有些则恹恹的,颇有点惊着魂的样子。 所幸白眉这老神棍虽没了修为,但替孩子们念上一场安神咒还是没问题的。 青妩回来后就躺在马车内睡觉,她是在持续不断的呓语声中醒来的,耳边不时响起陌生人对她的感谢声。 青妩坐起身,挠了挠耳朵,眼神发直,俏脸还带着没睡醒的困惑。 渐渐的,眼底焦距渐凝,她侧耳倾听,确定那些钻入耳中的呓语来自昨夜解救出的那些百姓。 判官笔的声音激动地似在打鸣: “功德!好多功德!嘤嘤嘤~阿妩,我都变得金灿灿的了~” 青妩一脸莫名其妙,男人低沉的声音在旁响起:“醒了?” 青妩看向身旁,萧沉砚已换了干净衣裳,玄色的窄袖劲装,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本经书,正在翻看。 马车轱辘走着,青妩眨巴眼:“我睡着后你干什么了?怎么那么多人感谢我?” 萧沉砚淡淡哦了声。 “厌王妃机敏,发现出云观中妖道谋害百姓,不顾自身安危,声东击西,助大理寺少卿脱困前去通知龙威军来解救百姓。” 青妩意外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你这是替我搏名声呢?” “事实本就是你救了他们。” “你和黑甲卫出力可半点都不少。” “厌王府与龙威军之间的关联,能遮掩一时,是一时。” 青妩听他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又想到他让谢疏去通知龙威军,忍不住翘起唇。 她和谢疏之间的‘私情’之说,虽然黑甲卫众人都心知肚明,但谢疏身边那四个大理寺属官不清楚啊。 有些事越是解释越是掩饰,旁人压根不会信。但经萧沉砚四两拨千斤这么一手,便是有心人以后用这这事来诽谤青妩,也诽谤不到实处。 她可不是和谢疏有私情,而是为了戳穿妖道阴谋解救百姓,不顾自身清誉,送谢疏他们离开出云观去报信! 青妩虽不在乎名誉什么的,此刻却很受用,不知该赞他贴心还是细心了~ 萧砚台不闹臭脾气的时候,还是挺讨喜的。 “你手上的伤好点没?”青妩轻轻戳了戳他左手手背。 萧沉砚顺着她葱段般的细指朝上看,视线落在她尤带睡意的脸上,语气耐人寻味: “我还以为,你醒来后会先关心谢少卿。” “他不是和龙威军在一起嘛,昨夜又没入观和妖道们厮杀,我关心他作甚?” 青妩说完,嘶了声:“难道他受伤了?” 男人薄唇微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后,挪开视线,语气无端冷淡:“没有。” 青妩哦了声,肩背放松,打着哈欠,观察起他来。 判官笔:“我咋感觉你家砚台生气了呢?” “什么叫我家砚台?再说,他哪天不生气?” “你刚睡醒的时候我瞅着他就没生气,你一开口就把人又得罪了。” “那说明他不够大度。” “得了吧~”判官笔耿直道:“你利用谢疏引色鬼上钩那一招,完全就是把他的脸丢地上摩擦。” “真换个气量狭小的,哪怕知晓原由,也会斤斤计较。砚哥非但没抓着不放,还帮你正名了好不~” “这男人,说干就干,还不邀功。” “你瞅瞅你~好歹你现在是他媳妇儿呢,哪怕你俩是假夫妻,但每次你瞅见谢疏双眼放光那样儿,哪个男人能忍!” “一个是青梅竹马,一个是白月光,这一波我占竹马!” 青妩难得听判官笔叨叨了半天。 听到最后,好家伙,她良心都要长出来了~ 这狗腿子烂笔头,一会儿砚台一会儿砚哥的,她睡一觉而已,身边就多了个叛徒。 萧沉砚感觉到对面的视线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瞄,他抬眸,将青妩偷瞄的视线抓了个正着。 他似倦怠了一般,放下经书。 下一刻,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近前,两人的额头险些撞上,呼吸却紧紧触碰。 青妩一惊,慌张道:“干什么?” “不是要看吗?凑近些,让你看的清楚。” 他目不转睛,深邃黑眸似一潭子浓墨,青妩莫名得就挪不开视线了。 明明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好几次,明明每次都是她占据主动权,捉弄撩拨,引得他抓狂无奈。 可他突然化被动为主动,措手不及的就成她自己了。 青妩莫名有些不自在,双颊有些热热的,眼神也开始躲闪,身体下意识后挪了些。 她挪一寸,他进一寸。 马车内空间不算宽敞,很快她后背就贴住了车壁,他的手撑在她耳侧。 神情幽深,带着几分慵懒和淡淡的戏谑。 像是那个被他深藏在骨子里,属于少年时的顽劣又悄然冒了头,看着她‘欺软怕硬’的样子后,那股子顽劣也越发蠢蠢欲动。 “看清楚了吗?”萧沉砚自然而然的将她唇畔那几根发丝绾至她耳后。 女子的耳朵小巧可爱,耳廓粉粉的,在耳垂处还生有一颗红痣。 萧沉砚眼波动了动,他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 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耳朵上,轻轻揉捏她的耳垂。 软软的。 直到女子的娇嗔的嘤咛在怀中响起。 “萧沉砚!” 那娇嗔声似吴侬软语,甜腻腻的,尾音微颤勾人。 他回过神,意识她几乎被自己完全圈入了怀里,耳朵也被他揉捏得通红。 他低下头,看到那秾丽娇艳的小脸满是绯色,一双含情目又羞又恼,眼波潋滟如钩。 “你故意欺负我是不是?”她嗔骂着。 他喉间有些发紧,想说不是故意的。 可是…… 他忽然又觉得,自己是有点想欺负她的。 第73章 青妩耳根发烫,整只鬼都不好了 马车内热热的。 青妩揉搓着自己发烫的耳根,整只鬼都不好了。 萧沉砚也坐回原位,只是手指关节上多了一排牙印。 某鬼恼羞成怒,逮住他的手就是狠狠一口。 他看着食指上那排牙印,莫名有些好笑,视线落到她脸上,就见她色厉内荏,一副炸毛样子: “你瞅啥瞅,还想来不成?” 她保护性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满脸警惕。 “不来。”萧沉砚摇头,拿起经书重新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 青妩觑了一眼:“你看经书做什么?” “方便抄经。” “你这不像是抄经,倒像是要背下来。” “敷衍了事,也有成效?”他看了眼青妩。 “自然没有。” 萧沉砚颔首,视线依旧没有挪开。 青妩又被他盯得耳根发烫,剜他一眼道:“继续看你的经书,倒背如流了再抄经。” 说完,她不自在的一扭身,干脆把脑袋伸出窗外去,凉风徐徐,迎面吹来,倒是把耳根处的灼人感降下去了些。 她手枕在臂弯,吹着风,前后看了下,没瞧见龙威军和谢疏等人,这才钻回车内。 本想问谢疏,但想到判官笔先前的哔哔叨,话到嘴边一变:“龙威军还留在出云观那边?” 萧沉砚看她一眼,知她想问的另有其人,淡淡道: “大理寺的人留下,与龙威军一起搜藏云后行送入出云观的脏银。” 青妩:啊这…… 她摸了摸鼻子,心虚的挪开视线。 萧沉砚凤目眯了起来:“那些脏银不会又被你搬走了吧?” “我没有,不是我,我一直在马车上睡觉,你不要污蔑我哦。” “那个叫夜游的鬼呢?” 青妩眼睛一闭:“啊不行,我又困了。” 但这回萧沉砚却没有放纵她,直接将她摇醒面对。 “说好的事成之后,脏银五五分!”青妩不满的睁开眼。 萧沉砚皱眉:“你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正常人贪财,萧沉砚觉得正常。 可她又不是人。 “你不会真以为鬼就不需要钱了吧?”青妩没好气道:“人间一两银子,在阴司只值一贯钱,这年头当鬼可不比当人容易。” 这点萧沉砚是真不知晓,倒被勾出几分兴趣来。 “这次从出云观里带出的小鬼将近一千,衡鹿山那边还有一百多只,阴司下面排队等着投胎的不知凡几。” 青妩撇嘴道:“他们虽是枉死,投胎肯定没问题,但具体要等多久,可不好说,投胎前都只能在枉死城中等着。” “枉死城的物价……不提也罢。” “那些脏银,说是他们的命换得也不为过,沾了他们的因果,给了他们带去下面,也是理所应当。” 青妩懒洋洋道:“云后行藏起来的那四十万两姑且不提,就出云观下面埋的七十万两,全都沾染过息壤鬼气,是货真价实的‘脏银’。” “普通人经手,有什么后果,不用我告诉你吧。” 萧沉砚倒没怀疑她的话。 “这些脏银还是要过些明目的。”萧沉砚沉吟道:“事后再将银子给你可好?” 青妩撇嘴,恨恨剜他一眼:“欠你的。” 她这么说,便是答应了。 马车中途经过衡鹿山,青妩拿出判官笔,将小鬼们都放出来。 示意他们这段时日先在山灵庙里等着。 一个小小的光团从山上飘了下来,钻入马车,围着青妩打转,青妩轻点了一下光团。 “那群小鬼就交给你照看了。” 小光团正是衡鹿山灵,比起之前,它身上的灵韵又强了不少。 “谢谢漂亮姐姐~”小光团一个劲转圈圈:“帮他们超度,我也能有好多功德哦~嘻嘻~” “它……就是山灵?”萧沉砚忽然出声。 青妩挑眉,小山灵激动道:“王爷哥哥可以看到我了吗?” 萧沉砚抬起手,小山灵就落在他指尖。 萧沉砚隐约能从指尖处感觉到一些温度,这种感觉,有些玄妙。 他下意识用指腹挠了挠光团,就见小山灵哆哆嗦嗦,舒服的一阵咯咯笑。 “王爷哥哥,我又给你攒了好多礼物哦~正好你们来了,我一并给你们。” 青妩脸色骤变:“不——” 那个‘要’字还没说出口。 先是轰隆一声,再是唰喇喇仿佛有什么倾泻而下。 马车车身骤然下陷,车轴都给压裂出缝隙了。 男人抱着女人从马车内一跃而出,下一刻,惊马声起,马车车厢四分五裂,各种山珍野果落了一地,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七八只被绑着腿的野猪。 众人:“……” 青妩被萧沉砚抱在怀里,没好气的骂道:“你这不是送礼,你这是要把人送走!” 小光团讪讪的抖了抖:“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去面壁~”说完,留下满地狼藉,它自个飘回山上去了。 百岁等人咽了口唾沫:“王爷,这什么情况啊?” 红蕊却是眼熟这一幕,忍俊不禁:“又是山灵来送礼了吧,上一次送礼,可是把王妃的屋子都给塞满了。” 萧沉砚也有些哭笑不得,马车被压垮了,是不能坐了,不过礼物既送来了,也没有退回去的道理。 都是小山灵的一片心意。 “留下一批人收捡吧。” 黑甲卫们兴奋:“还有八只野猪呢,哟,这猪瞅着就好吃,王爷,咱们今儿是不是可以加餐了?” 萧沉砚颔首,这么多山珍,他和青妩可用不完,分给手下人也正好。 青妩却是恹恹的,马车毁了,接下来就只能骑马回王府。 之后一路,她和萧沉砚共乘一匹,窝在萧沉砚怀里,时不时脸撞在他胸膛上,屁股被颠得都要麻了。 萧沉砚见她龇牙咧嘴了一路,嘴里抱怨就没停过,只觉好笑。 还真是一朵受不了半点雨打风吹的娇花。 因后半段路程是骑马,所以回程的速度比去时要快上不少,但回到京城时,也已日落西山了。 进城时,城门都要关了。 进城后的这一路,青妩见百姓们都行色匆匆往家赶,还遇到了几支巡逻的衙差。 “京中出事了?” 离京满打满算就两天时间罢了,但城中气氛却变得紧张的很。 “刑部已将拐杀孩童之事提了上去,京中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宵禁。” 青妩点头,没问萧沉砚人不在京是怎么知晓这些的。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王生要上路了,一个人怪孤单寂寞的,好在,还有我那位尚书好父亲陪着他。” 萧沉砚垂眸,见她眼尾湿润,抬手替她揩了揩,戏谑道:“伤心了?” 她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捧哏:“那可不,你家王妃我大义灭亲,伤心的今晚得吃三碗饭补补。” 青妩听到了男人胸膛内的闷笑。 “准你食一桶。” 青妩闻言,恨恨的想要掐他,手在他腰腹处捏了半天,都没捏到一点软肉,全是硬邦邦的肌肉。 “别闹。”萧沉砚握住她作怪的手,察觉到身体的异样,面上有瞬息的尴尬,在青妩察觉之前,他翻身下马。 青妩一个人骑在马背上,奇怪的看着他:“你下马干什么?” 男人神色如常,睨她一眼,语气却耐人寻味:“为王妃牵马。” 青妩一阵得意娇笑。 忽然,她朝临街一个铺子的二楼看去。 那铺子正是金缕阁,二楼处的雅室内,一个贵女望着下方,眼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 “县主,马上要宵禁了,咱们该回府了。咦,那是厌王?他竟会替人牵马,马上的是厌王妃吗?她不是……”婢女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平县主收回视线,冷着脸道:“住口,厌王岂是你等配议论的。” 婢女噤若寒蝉。 安平县主起身,冷冷道:“什么厌王妃,马上就是罪臣之女了,她也配占着那位置。” 安平县主死死咬着唇,手里绞着帕子。 脑子里挥不去的是萧沉砚下马时看青妩的眼神,她竟从那眼神里看出了笑意和宠溺。 不可能的! 安平县主不肯承认。 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现在的厌王妃就是一个‘笑话’,是东宫刻意侮辱厌王府赐过去的‘丑角儿’。 厌王岂会承认这个王妃,瞧瞧现在户部尚书府成什么样子了? 大婚第二日后,云后行去了王府,然后扛着一口棺材回家,就一病不起。 紧跟着,查出来他和手下的王侍郎一起参与拐杀孩童。 安平县主出自相府,颇受其父宠爱,前天她去给父亲送宵夜时,听到父亲与幕僚的对话,得知云后行还涉及贪腐,赃款巨大,妥妥的杀头之罪。 现在虽未被下狱,但罪证齐全,板上钉钉。 安平县主还听父亲说,此事虽是从大理寺那边传出来的,但背后真正动手的恐是厌王。 安平县主想着,心里也安稳了。 呵,厌王若真把那云清雾当回事了,岂会对云后行下此狠手? 纵然在外面表现出宠爱这王妃,也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只要没了这厌王妃,她就还有机会。 父亲也说了,东宫无能,厌王有兵权在手,即便被陛下不喜,但未来谁胜谁负,难料的很! 厌王回京时,她犹豫不决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就在眼前,她决不能再错过! 赢了,荣华加身,输了……呵,她安平要做的事,绝不可能输! 第74章 萧沉砚听到她叫阿妩 翌日清晨,大雍朝野震动。 户部两位官员及其家眷与出云观的妖道合谋戕害人命,拐杀孩童,施行妖术的事被彻底摆到明面上。 官员惊惧,紧跟着又是云后行贪污之事,整整白百万两雪花银,其中牵涉的官员之广,令人头皮发麻。 最让人咋舌的是,这里面的人,五成都和东宫有牵扯。 朝堂上一时风起云涌,太子脸色黑如锅底,他这段时日因为这事被闹得焦头烂额,一直想要压下去。 但这些年来一直装死的御史台却发疯了似的,一群御史疯狗般地追着他咬。 御史不可因言获罪,太子想要灭口都不行。 偏偏始作俑者到现在都不肯露面,去厌王府传召厌王上朝,他就来个称病。 称个鬼病啊! 太子都气笑了,要说赐婚之前他对萧沉砚称病的事还有怀疑,现在是毫无怀疑了,萧沉砚就差把‘我不装了’写脸上。 这么个病人,一天天的带着他那王妃到处溜达,出云观那边的事,据说也有他的参与。 这叫有病在身? 他那身子骨叫有病,满朝文武怕是都要入土了! 这边早朝还没落幕,太子被一群言官指着鼻子骂,正是焦头烂额,气的脸发青。 殿外就有人急报。 “又出什么事了?”太子怒道。 京兆尹快步入殿,神色慌张,手里拿着一张纸,慌忙呈上:“殿下,今早大街小巷纸张纷飞,街头巷尾一片哗然。” “什么纸?上面又写什么了?” 京兆尹不敢回答。 太子接过纸一看,那纸上字迹潦草,又丑又大,瞧着就让人眼睛疼,等细瞧内容,太子眼前发黑,差点晕厥过去。 这纸上内容赫然是云后行写下的,当年如何污蔑镇国侯一家通敌叛国的认罪书! 此认罪书一出,太子就知道,大雍朝的天要变了! 萧沉砚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好狠! 朝堂上腥风血雨,厌王府里,青妩照旧睡到日上三竿。 “王妃,您可算醒了。”绿翘见她醒了,赶紧伺候她梳洗。 青妩打着哈欠,见她焦急,刚要问,猛地捏住鼻子:“你身上好大的霉味儿。” 她声音顿了下,“晦气玩意儿来了?” 绿翘瞬间领悟‘晦气玩意儿’指的是谁,点头道:“一大早就来了一人,说是王妃你的咳……亲戚,白眉道长和小狐狸接待的。” “司徒镜也去了,然后他就跑过来一直在外面等着,说找王妃你救命。” 青妩好笑,让绿翘给自己梳妆。 判官笔道:“是夜游那倒霉玩意儿来了吧?瞧把司徒镜给吓的。” 青妩心道,能不吓着嘛。命都差点被那玩意儿给霉飞了。 院中。 司徒镜已养回了个人样儿,但上次被烧没了的头发还没长出来,故而戴了个幞头,瞧见青妩后,他精神一震: “王妃啊!你要救我啊!” 眼看他要滑跪过来抱大腿,青妩先一步抬起脚,司徒镜立刻停下,可怜巴巴道:“我怕怕。” “怕什么,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你是苦主,腰板硬起来懂不懂?” 司徒镜都要哭成黄连了。 对面要是个‘人’,他腰板绝对比铁还硬。 但对面是个‘鬼’啊,还是霉出升天,碰一下就能霉掉命的那种鬼老爷! 司徒镜是真被夜游给霉怕了,恐惧历历在目,不怂都不行。 “瞧你那出息。”青妩摇头。 明明是个有灵根,上好的修行体质,偏偏要浪费,把自己混成个半吊子。 等去了前厅那边。 还没进去,青妩就听到那欠揍的声音:“哎呀,这人间的酒水就是好喝,来点,再来点~” “这么喜欢喝,熔浆地狱的熔浆给你灌三壶怎么样?”青妩迈步进去。 原本大喇喇躺在椅子上的男人立刻蹦跶起来,阴柔俊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死鬼睡醒了啊~” 白眉和小狐狸见青妩来了后,也都松了口气。 这鬼大爷他们伺候的是真害怕。 青妩嫌弃地上下打量他:“哪来的肉身?” 夜游笑眯眯:“乱葬岗里挖的,长得还算俊,勉强配我。” 此话一出,跟着进来的司徒镜几人都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青妩捏着鼻子,更嫌弃了,后退了一步,指着旁边道:“既然滚来了,赶紧把他身上的霉运给收走。” 司徒镜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之前不知是夜游神君,有所冒犯。” “好说,好说。”夜游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胆敢拍我脑门的凡人,你是第一个,也是我死久见了~不过你小子的命格挺硬的嘛。” 司徒镜干笑,也是一肚子郁闷。 下一刻,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条锁链狠狠抽在夜游的脸上。 他惨叫了一声,脸上并无伤痕,魂体却是一颤。 “他命格若是不硬,早就被你折腾死了。”青妩冷睨着夜游,手里把玩着勾魂锁:“你在出云观里吃了个肚皮溜圆,又觉得自己高贵了是吧?” 夜游收敛笑意,沉默走到司徒镜身前,在他眉心处一拍。 下一刻,司徒镜只觉浑身一轻,眉宇间的黑气彻底被吸走。 夜游淡淡道:“此次算你有恩于我,我欠你一诺,你若有要求,大可提出。” 司徒镜还有些发懵,下意识看向青妩。 青妩嗤之以鼻:“本就是你欠的因果,你有胆子不还试试?” 夜游挎起个鬼脸,跺脚:“死鬼!你胳膊肘往外拐,我都给出承诺了,哪有说不还!” “小庸医你听到没,赶紧的,有什么事需要我办的,快说!” 夜游说着,立刻补充道:“替人还阳,给人添寿这种事别想啊。” 司徒镜回过神,看了眼青妩,又看了眼夜游,道:“我不急,我可以慢慢想。” 夜游眼睛睁大了点,目光危险,突然嗤笑出声:“看走眼了啊,还以为是个怂包,不曾想是个奸猾的。” “你与我有因果牵扯,一日因果不了,一日我就得照看着你这个‘恩人’啊。” “小子,胆子挺肥嘛,算计到我头上了。” 司徒镜咳了声,笑了笑,朝青妩身边挪了点。 不过夜游倒没计较着不放,哼了哼,算是认了。 青妩瞧他现在人模鬼样的德行,皱眉:“几个意思,你准备赖我府上不走了?” 夜游耸肩,“跟你混有肉吃,老交情了,你就收留收留我呗。” “收留你?等你把厌王府上下都给霉死?” “瞧你这话说的,有你镇宅,化霉为喜还不简简单单?”夜游嬉皮笑脸道:“再说,活人哪有我抗造啊。” 青妩意味深长看着他:“你最好真有那么抗造。” 夜游:“……”突然有点后悔了。 “把你手上的霉运给我收好了,这府上死一条老鼠,我都找你算账。” “阿妩死鬼你过分了啊,死老鼠你都算我头上?” 青妩脸上一变,拿起桌上的糕饼怼夜游嘴里。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外传来。 “你叫她什么?” 第75章 王妃还有‘阿妩’这个闺名 萧沉砚不知何时过来了。 他立在廊下,眉眼冷冽,眼神幽深难测。 刚刚夜游脱口而出的‘阿妩死鬼’显然是被他听了去。 阿妩…… 哪个阿妩? 青妩冷冷瞪了眼夜游,传音给他:“我现在叫应如是。” 夜游被噎得够呛,腮帮子鼓鼓囊囊,面对萧沉砚时,他态度倒是挺好,拱手道:“表妹夫回来了啊。” 萧沉砚走了进来,眉梢轻挑:“表妹夫?” 夜游把糕饼咽下去,顶了顶腮帮子,“鄙鬼……正是王妃的远房表亲,表妹夫唤我夜郎就好。” “本王倒不知王妃还有‘阿妩’这个闺名。”萧沉砚目光沉沉的盯着青妩:“是哪个‘阿妩?” 夜游装糊涂:“什么阿妩?啊……是我刚刚叫的那一声啊呜吗?表妹夫听错了吧,表妹闺名‘应如是’,死鬼什么的,都是叫着玩的。” 厅内沉默良久。 半晌后,才听男人淡淡‘哦’了声。 话题就此揭过,萧沉砚给夜游划了个院子,算是应允这老鬼留下了。 走前他看了眼青妩,青妩警告的瞪了眼夜游,这就跟着萧沉砚走了。 去的方向是萧沉砚的书房,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走着,萧沉砚忽然唤了声:“应如是。” 青妩没答。 等他停下脚步,她才道:“叫我干嘛?” 他回头看她:“自己的名字也记不住?” 青妩磨牙,微笑:“太久没人叫我本名,一般都称呼我为女王大人!” 萧沉砚意味不明的觑着她。 “走吧,女鬼大人。” “萧沉砚!”青妩举手,作势要锤。 男人步履从容,步伐明显迈大了许多,青妩被裙摆绊住,只能拎起裙子在后面追。 值守的黑甲卫瞧着这一幕,都禁不住低头偷笑。 自打王妃进府后,每天都有乐子瞧,王爷似乎也变了,都会捉弄人了。 等进了书房,萧沉砚伸出手让青妩咬了一口后,这事儿才算作罢。 瞧着食指上的牙印,他摇了摇头。 又在青妩脑门上弹了一下,在她发作前道:“研墨。” “你还使唤上我了?” 萧沉砚已到了书案前,将宣纸铺开,青妩看了眼旁边,已抄了一沓心经了。 她手放在抄好的心经上,感觉到了一股祝力,有些惊讶。 萧沉砚为那些孩子抄写的心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有‘力量’。 判官笔都啧啧称奇:“等把这些心经烧给那些孩子,想来他们的魂体都能恢复完整,不过你家砚台的气运也太强了吧。” “就算是帝王命格,强成他这样,也有点离谱了。” 在出云观的时候,青妩就发现这点了。 这男人被夺命煞折磨了这么多年,还有人一直在‘窃取’他的命格,十年过去了,身上的气运还能如此强横。 这要是没有夺命煞,命格没被窃,他的气运怕是更加吓人。 青妩心想着,倒是帮他研起墨来,顺口问道:“今早你出府了?” 萧沉砚嗯了声,“去看了场热闹。” 他随手递给她一张纸,青妩接过一看,是云后行的认罪书的誊抄。 她偏头略一感应就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了,没好气白他一眼:“这种热闹你居然不叫上我!” “你起得来?” “这倒是。”青妩一耸肩:“那云后行和王生几时砍头啊?” “判决还没下来,不过,想来不用等判决,他也快死了。” “东宫坐不住了?”青妩眼咕噜一转,问道:“说起来,你还给那草包东宫找了什么麻烦?” “户部是他麾下,云后行贪污了那么多赃银,找不回的那部分,自然得找人补上。” 青妩乐了,“进嘴的银子,他舍得吐出来?到底也是东宫,虽是个草包,但也太好拿捏了吧?” “若不吐出来,他损失的就不止一个户部了。” 青妩挑眉:“怎么说?” “云后行账本上记下的那些官员有五成都是太子一党,除去荫官的,大部分的官职都是买来的。” “卖官鬻爵?”青妩笑了:“东宫穷疯了?” 萧沉砚不觉好笑,眼里多了杀意与厌恶:“他倒是没穷到这地步,但架不住后宅里的‘贤妃良妾’太多。” 青妩嗤笑:“所以这次的哑巴亏,东宫打落牙齿也得认了,若不将亏空补上,赶紧将此事了结。接下来他损失的还会多一个吏部。” 吏部管的可是官员的任职升迁。 管钱的户部没了,管权的吏部再落空,那这个太子就彻底成摆设了。 朝堂的事,青妩没啥兴趣。 只是心思沉浮间,不免想到萧沉砚对云后行下手的真正原因。 为了替镇国侯府洗刷污名。 “认罪书的事闹的虽大,但要让朝堂投鼠忌器怕是还差了点。” 青妩幽幽笑着:“毕竟,承认镇国侯府的清白,等若是让龙椅上那位自打嘴巴。” “无妨。”萧沉砚语气淡淡:“只是开始罢了。” 青妩点头。 许是被勾起杀意,萧沉砚刚刚下笔的心经也沾染了戾气。 他将这张写毁了的丢到一旁,静心凝神了一会儿,才重新下笔。 青妩也不再干扰他,帮他研墨,书房内的气氛倒是一团和气。 沉香浮动,时间流逝。 抄写心经须得专注,萧沉砚不觉写了许久,直至腕上有些发酸,砚中墨干,他才停笔。 抬眸就见女子趴在一旁已酣然睡着,卷翘的长睫在脸上落下一片阴影,红唇轻轻噘着,娥眉轻蹙,显出几分娇蛮。 萧沉砚眸色微动,凝视许久后俯下身,提笔在她眉眼处认真勾画。 睡梦中,青妩感觉脸上痒痒的。 伸手想要挠,手却被人握住,紧跟着身上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迷迷糊糊间她眯眼瞧了下,看见男人的衣襟,呼吸间满是墨香,她放松下来,往他怀里钻了钻,继续睡过去。 萧沉砚抱着她回墨石院。 百岁迎面过来,萧沉砚瞧见他手里的帖子,停下脚步。 百岁呈上帖子:“王爷,这是相府送来的帖子,顾相爷家老夫人大寿,邀请王爷和王妃赴宴。” “不去。”萧沉砚一口回绝。 百岁领命,偷瞄了眼青妩的‘花脸’,欲言又止。 “还有事?” “是定国公那边递了消息。”百岁表情有点古怪:“谢翎小少爷一直吵着要见王妃。” 萧沉砚倒没问谢翎为何要见青妩,那小子的智力本就如孩童一样。 “此事待她醒了,凭她的意愿。” 萧沉砚没替青妩做决定。 等将人送回墨石院后,他才返回书房继续抄经。 绿翘和红蕊进屋替青妩掖了掖被角,看到她脸上的‘画’后,两女先是惊讶,继而忍俊不禁。 绿翘小声道:“我觉得王爷真变了,他现在老爱捉弄王妃了。” “好事。”红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女轻手轻脚离开。 青妩这一觉睡到夜中,睁眼见身边空荡荡,问了句才知萧沉砚还在书房那边呢。 她打了个哈欠,倒下去又继续睡,这一觉倒没再睡到日上三竿,天一亮就醒了。 肚子里咕咕直叫,饿得她一个劲要饭。 绿翘伺候她梳洗,红蕊赶紧摆膳。 下一刻。 “我的脸怎么回事!!”青妩看着镜子里满脸是墨的自己,美目喷火。 绿翘一脸震惊,怎么成乌眼鸡了? 明明昨天王爷把王妃抱回来时,眼尾画的那朵花还贼好看。 结果一晚上过去,估摸着是青妩梦里糊涂自己揉吧揉吧将墨都揉散了,这下完全成了乌眼鸡一只。 青妩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昨儿我就是顶着这模样回来的?” 绿翘有心替自家王爷解释:“是……不是……昨天王爷把王妃你抱回来时,你脸上画的明明是朵花来着。” 见鬼的花,青妩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只乌眼鸡。 “洗脸用膳,等我吃饱了再去找他算账。”青妩磨牙:“难怪昨儿一夜不敢回来呢。” 书房那边,萧沉砚抄了一夜的心经,百岁快步进来,伺候他梳洗,一个劲憋着笑。 “她醒了?” “嗯,王妃正在用膳,红姐问王爷您要不要过去。” 萧沉砚颔首,心道她今儿起得倒是早,本准备过去用膳的,但看百岁那憋笑的样子,问道:“你笑什么?” 百岁咳了声,小声道:“听说王妃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成了乌眼鸡,正在闹脾气。” 乌眼鸡? 萧沉砚脚下一顿,后知后觉。 他就说昨儿把她送回去之后怎么一直安静到现在,敢情她是一直睡到现在,难怪今日起这么早。 “罢了。”萧沉砚调转方向。 百岁诧异:“王爷不去和王妃用膳了?” “今日天气不错,宜看热闹。”男人声音如常:“去上朝好了。” 百岁愕然,一时分不清自家王爷是真要上朝去看东宫的热闹,还是为了避免自己成为‘热闹’,所以躲出去的…… 第76章 恶狼已至,蠹虫将死 朝天殿。 文武百官争执不休。 太子一意孤行要即刻处死云后行与王生一干人等。 大理寺却上奏,暂缓云后行死刑,重查镇国侯谋逆一案。 “荒唐!那所谓的认罪书真假难辨,即便是真的,又如何,无非是云后行罪加一等。” “镇国侯府当年在北境战败,致死十万将士身亡,本也该以死谢罪!” “好一个以死谢罪。”谢疏一身绯衣出列,冷睨向谏言的吏部侍郎:“若非云后行拖延粮草,延误军机,岂会使十万忠骨战死边疆。” “镇国侯府满门忠烈,忠骨蒙辱,此事若不彻查清楚,岂非寒了满朝将士之心。” “吏部侍郎此言,大有亡我大雍之心,实乃奸佞!” 吏部侍郎脸色骤变:“谢疏小儿,你少出言栽赃!那认罪书被人抛洒得满城皆是,其中摆明有鬼,区区白纸黑字,如何算是证明,你大理寺就是这么断案的!” “白纸黑字做不得真,若是云后行亲手写下的血书呢。” 谢疏声音一出,满朝皆静。 坐在殿上一直揉着眉心的太子也睁开眼,神色莫测的看向下方。 谢疏自怀中取出血书,太子眉心一跳,小太监快步取来血书呈上。 太子只扫了几眼,确认的确与市井里传出去的认罪书内容一致,心头怒意又涨了几分。 他看向谢疏:“谢少卿,这血书既在你手中,为何不早早交于朝廷,京城中的那些认罪书,也是你所为的不成!” 谢疏握笏垂首:“殿下明鉴,臣昨夜才从出云观返京,此血书乃是入城时,被人系于箭矢之上射来。臣拿到此血书时,身旁还有龙威军可作人证。” 太子眼角一跳,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征西大将军霍毅。 也就是说,这封血书,武官一脉怕是全都知情了。 “霍将军,谢少卿之言可属实?” 霍毅出列,刚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确有其事。” 太子目色阴沉。 殿内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镇国侯府若只是简单蒙冤倒也罢,反正云家人和穆家人基本都死绝户了。 问题的关键是,当年的镇国侯府和先太子情谊深厚,先太子被褫夺太子之位,背上谋逆之罪,其中的一条罪证就是与镇国侯府勾结。 一旦镇国侯府翻案,接下来的,岂非就是先太子谋逆的案子? 若非当初先太子谋逆,东宫自焚,萧沉砚被褫夺皇长孙身份,哪有如今这位太子爷上位的可能? 众朝臣内心五味陈杂,觉得荒唐之余,又有种这一天终归还是来了的感慨。 厌王在北境蛰伏十年,此番回京,就预示着风雨将来! 就在这时,殿外一声急报: “厌王到——” 殿中众臣一惊,下意识回头。 太子更是险些从椅子上起身。 众目睽睽之下,高大的身影迈入殿中,头束金冠,腰佩玉带,一袭玄色朝服,更显龙章凤姿。 男人从容不迫的走入殿内,淡声见礼:“臣,萧沉砚,拜见太子。” 见礼完,他径直走到武官一列,就立定不动了。 众朝臣神情各异。 太子眸光也变幻不定,下意识将屁股往后挪了些,直到将椅子坐实。 他人是坐实了,内心却控制不住发紧。 “厌王今日总算舍得上朝了?”太子声音冷沉。 萧沉砚神色如常:“日前臣身体抱恙,多亏太子赐婚,臣喜得贤妻,身子也渐好了。” 这话等若是扇在太子脸上的一巴掌。 一切都是从那场赐婚开始的。 吏部侍郎见太子脸色不好看,当即道:“云后行乃厌王妃之父,他罪行累累,夷三族都不为过,厌王妃乃是他的女儿,如何称得上一个贤字?” 萧沉砚睨向此人:“若称不上‘贤’字,那太子给本王赐这一桩婚事作甚?” 吏部侍郎脸色涨红,武官那边更是有人嗤笑出声。 太子狠狠瞪了吏部侍郎一眼,开口道:“厌王妃既已嫁给厌王,自然与云后行再无瓜葛。” 吏部侍郎连连称是。 然不等他退下,萧沉砚再度开口:“吏部侍郎有句话倒也没错。” 吏部侍郎一惊,心道不好。 “若非太子殿下赐婚,云后行与本王还成不了翁婿,他犯下累累罪行,不知情者,还当太子与本王都与他乃一丘之貉。” “为证本王与太子的清白,臣请太子下令,将云后行一查到底。” 霎时间,太子如被架在火柱上炙烤。 吏部侍郎面色发白,不敢抬头去看太子的视线。 太子若不彻查,等于承认他和云后行有勾连,这一切,全都坏在那一场赐婚上! 气氛正僵持之际,一个白面公公走了进来。 来人赫然是皇帝身边的近侍王公公。 “传陛下口谕。” 四字落下,殿内众臣跪下听旨,太子也自龙椅上起身,跪下听宣。 “云后行、王生等奸佞祸乱朝纲,贪赃枉法,推出午门外凌迟处死,其余从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家眷及三族发配流放。” “云后行贪墨脏银巨大,令厌王协同大理寺,务必在十日内追回,十日后不见赃银,便依军法处置。” 口谕宣完后,众臣静默,神情各异。 太子却是在心里长松了口气。 王公公看向萧沉砚的方向,“厌王殿下,陛下特意开了恩旨,此番云后行犯下之罪,不涉及厌王妃。您还不接旨吗?” 男人的声音淡淡响起:“臣接旨,谢主隆恩。” 王公公松了口气,宣旨完后,就回老皇帝身边伺候了。 这旨意下来后,太子一脉的官员都浑身一轻,面露得意。 陛下不理朝政,醉心长生,此次这件事虽惊动了他,但万幸,陛下还是站在太子这边的。 直接赐死云后行,替镇国侯府翻案这事儿就再无可能。 要在十天之内追回云后行贪墨的那些脏银更是不可能,这样一个烫手山芋砸下来,他们等着看萧沉砚的好戏。 甚至于,这些天太子为了把自己从贪墨的事里摘干净,不断筹措银两的困局也被解开了。 只需拖上个十天,还怕没萧沉砚好果子吃? “陛下既已下旨,今日早朝便散了吧,厌王,本宫可等着你的好——” 太子话都还没说完,就见萧沉砚扭头就走。 瞬间,太子的脸涨成猪肝色,气的拂袖离去。 好你个萧沉砚,本宫就等着看你十日后拿什么交差! 众朝臣见状也纷纷退朝。 萧沉砚本就雷厉风行,走路自是比那些朝臣要快上不少。 下朝后,文武百官或独自离开,或三五成群。 但从朝天殿出来,不论是去上值还是出宫,都得经过玉照门。 然后,百官都瞧见,先一步离开的厌王殿下就立在玉照门前。 吏部侍郎史元正与同僚低声窃语,就见身边的官员脸色唰得白了,哆哆嗦嗦指着前方。 他下意识望过去,笑容就僵在脸上了,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他。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离他远远的。 “厌、厌王?”史侍郎结结巴巴,“你要做什么?” 萧沉砚目光叵测,居高临下看着对方:“侍郎姓史?这张嘴的确臭不可闻。” 史侍郎憋红了脸,慑于萧沉砚周身气势不敢吭声。 谢疏徐徐走来,身旁是大理寺的同僚,见状大理寺的人都瞪圆了眼: “厌王不是走了吗?他怎么和史侍郎在一起,等等他是要做什……” 下一刻,咔嚓声伴随凄厉的惨叫响彻玉照门。 史侍郎捂着嘴满地打滚,他的下颌骨硬生生被捏碎了!! 而始作俑者动手后,甚至没多看他一眼,飒然离去,就像刚刚只是随手捏废了一只蚂蚱似的。 百官们瞠目结舌,大理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可是宫中啊,他、厌王他、他怎么敢的……” 谢疏望着男人大步离去的背影,孤执若寒刃,破风劈雪。 他偏头看着难以置信的同僚,淡淡问:“他为何不敢?” “他是萧沉砚。” 哪怕被赐‘厌’字,哪怕从云端跌落泥泞,哪怕北境风雪再寒,铁马兵戈再险恶,他都从那活生生的地狱里爬了出来,站了起来。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孤身被赶出京城的丧家之犬,他是一匹磨利了爪牙,择人而噬的恶狼。 京都城里这些醉生梦死泡在蜜缸中的蠹虫们,如何能与他为敌? 恶狼已至,蠹虫将死。 第77章 王妃这是怪王爷太过‘心慈手软’? 朝堂上腥风血雨,使得京中氛围也凝重起来。 云后行和王生等贪官罪犯将被凌迟砍头的消息一出,百姓们拍手称快。 处刑当日,百姓们聚在午门前围观。 青妩没去,凌迟而已,阴司下头见的还少吗? 这些天她有别的事要忙。 先是焚了萧沉砚抄写的那些心经,让那群倒霉小鬼们接受祝力洗礼,恢复魂体。 然后就是把他们送去阴司枉死城,云清雾的鬼魂自然也在其中。 这一趟差事自然是夜游去办了。 再然后便是剩下那些生魂还阳的事,千名枉死孩童中,只有百人还有还阳的机会。 黑甲卫这些天排查下来,可算找着了孩子们的父母,因人数庞杂,青妩便让他们把人都带去山灵庙那边。 出云观妖道害人的事已闹得满城风雨,许多人家都知道自家孩子出事是招了妖道的黑手,乍然听闻孩子还有救,都眼巴巴的往衡鹿山去。 山灵庙已重修了一半,黑甲卫还在外面搭了棚子,先安置百姓,顺道维持秩序。 穆英此番也跟着一起来了,庙旁还搭了个汤棚,她给司徒镜打下手,煮的是一些安神固魂的汤药,药材都是小山灵提供的。 这些孩子的生魂遭了罪,还阳后势必会虚弱上好一阵。 且不说在场大多数都是贫苦人家吃不起汤药,便是这安神汤都是受过小山灵福泽祝祷的,效果可见一斑。 可即便如此,现场依旧嘈杂不已,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着。 黑甲卫一次抱着五个孩子进庙,由小山灵牵引这些孩子的魂体回归肉身。 白眉和小狐狸则在旁边挨个往孩子们身上画符,一则助他们魂魄尽快与肉身稳固,二则也是为孩子们祈福赐缘。 青妩没插手,在修缮好的香房内吃茶吃点心,翘着二郎腿当监工。 “你倒是快活。” 一道身影打帘进来,正是夜游。 他坐下后,自顾自先斟了杯茶灌下去。 青妩觑他一眼:“回来的这么快?那些小鬼你送入枉死城了吗?别是丢半路上跑回来的。” “可别说了,差点回不来。”夜游一脸心有余悸,“一千号小鬼进城,直接惊动了第六殿,要不是我跑得快,非被卞城王抓去当苦力。” 卞城王,第六殿阎王,枉死城就是在他的管辖之内。 “不至于,老六也就怨气重一点,轻易不会动手。” 夜游:呵呵,但凡动手就是下死手是吧! “你跑了,我让你递给他的消息呢?” “给了给了。”夜游摆摆手,还想再吃一壶茶,就被青妩一脚踹开:“回来了就滚去干活,这些小屁孩们遭难,也有你渎职的罪过,自个儿补救去。” 夜游垮起个鬼脸:“你不怕我把他们给霉死。”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他,眼冒寒光:“那么大只蝗虫都让你给吃了,你要再控制不住身上的霉气,你就给我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 夜游立刻拱手,露出谄媚至极的灿烂微笑:“好嘞,干活,这就干活” “不过。”夜游脚下一顿,眯眯眼里逝过精光:“卞城王可信吗?” “可不可信不重要,怨气大就行了。老六最是闲不住,息壤的事交给他就对了。”青妩耸肩:“虚空藏院的那只白毛鸡把手伸到阴司下去了,总要给他找点麻烦才行。” 夜游耸耸肩,也不再多问。 老鬼打架,小鬼遭殃。甭管是卞城王那老六还是虚空藏院那只白孔雀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这边夜游刚出去,外头就响起了凄厉的哭声。 青妩抠了抠耳朵,有点烦,起身往外走。 “王妃。”红蕊正巧进来拿药材,外面的那锅药汤已发完了,要重新熬煮。 “外面闹什么呢?” “是史家的女眷在哭闹。” “哪个史家?” 红蕊表情古怪:“就吏部史侍郎家。” 青妩可不认识什么‘屎侍郎’‘尿侍郎’的,几步路的功夫,红蕊就说明了情况。 原是那史侍郎家的儿子不久前也曾去过出云观,回来后出了事。 不过那孩子没有谢翎幸运,肉身没撑过去,不具备还阳的可能,且魂魄都送去枉死城了。 “那孩子是躺在棺材里被抬上来的,都要下葬了,他们听到消息,直接给抬了过来。” “刚刚白眉说了孩子没救了,那家人就在外面哭闹,一会儿说见死不救,一会儿说咱们是在骗人。” 青妩站在庙门口,也瞧见了外面的场面。 一口小棺停在不远处,一个女人扶着棺材跪在地上,无声啜泣,浑身哀伤做不得假。 而闹事的却是几个婢女,边上的马车里似还坐着人,有人撩着帘子在看,容貌瞧着却是个年轻姑娘。 红蕊道:“史侍郎膝下就这么个儿子,那孩子是妾生子,过继在大夫人名下。” 青妩懒懒嗯了声,只出来看一眼,她就瞧出端倪了。 “那姓屎的窝囊废莫不是是在朝堂上被萧沉砚收拾了,这才让自家女人出来找不痛快嚒。” 红蕊咳了声:“前些天王爷在宫内小小教训了一下史侍郎。” “萧沉砚动手打人了?”青妩一脸稀奇:“他脾气怪好的嘞,居然没把人打死。” 红蕊哭笑不得,听出了弦外之音。 王妃这是怪王爷太过‘心慈手软’,没有一击毙命,反而让人派家眷来找麻烦了吗? 红蕊莫名有点心疼自家王爷了。 小声替萧沉砚说了句好话:“那天史侍郎在早朝上对王妃出言不逊,下朝后,王爷等在玉照门把他下巴骨捏碎了。” “那史侍郎短时间内都不能开口说话了。” 青妩眨了眨眼,唇角翘了起来,傲娇的哼了声:“算他有良心。” 还知道在外面维护她了。 青妩眼咕噜一转:“那就看看好了,这屎家人准备做什么妖。” 有人上赶着要去投胎,她身为阴司中鬼,岂有把人头往外送的道理。 因为都是婢女在嚷嚷,出面的也是后宅女眷,所以黑甲卫也束手束脚。 “求求你们救救我儿……他还那么小,他才刚刚八岁啊……”史家那妾室哭的撕心裂肺,死死抱着棺材。 周围的百姓也目露同情,都纷纷抱紧自家的孩子。 绿翘上前劝道:“这位夫人,并非我们不救,而是人死不可复生。” “今日庙内开坛,是替这些被惊着魂的孩子祈福,他们的情况与你家孩子并不同。” “你还是快些离开,早些将孩子下葬吧。” 周围那些百姓也纷纷附和,这会儿庙外的人本就多,这一家子瞧着就非富即贵,堵在庙前,碍手碍脚。 这女人没了孩子的确可怜,但他们的孩子还有希望,就等着救命呢! 哪能被耽误了时辰! “快走吧。” “你的孩子没救了,我们的孩子还等着活命呢,你别影响其他人啊。” 那妾室下意识看向马车的方向。 今日史家人都来了,自然不会轻易离开,见黑甲卫来赶人,史家小姐也扶着自己母亲下来了。 那史家小姐史翠微下来后就道:“城中都在传,说厌王府请了得道高人在此,能把死人都救活,莫不是唬人的。” “这座山明明叫食婴山,过去死了不少孩子。” “这什么山灵庙也不晓得供奉的是什么,说是替孩子们叫魂,谁知道招回来的是什么,我说诸位,你们可别被骗了。” 庙外忽然就静了。 那些孩子们生魂归体后,都很虚弱,不少都还没醒过来,便是醒了的,也都瞧着恹恹的,喝了安神汤药后沉沉睡着。 史翠微一句话就把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了。 食婴山的传闻,不少人都听过,这段时间关于出云观的消息不少,有人说那些妖道还养了山魈,食婴山过去还是山魈老巢呢。 人心惶惶之际,一个小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你胡说,山灵大人只会保护小孩子,才不会害小孩呢!” 第78章 你命中注定无子,哪来的儿子给你折福 说话的小胖娃一身绸缎衣裳瞧着就是富贵人家。 正是那个叫虎子的小胖鬼,虎子是小名儿,小胖娃本名李长安,李家也是大雍朝有名有姓的豪商。 李家主没想到自己儿子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又惊又喜,都顾不得儿子这话会得罪贵人了。 虎子这小子运道不错,贫苦人家孩子生魂离体久了,肉身过了七日后就断了生机。 但他出生大富之家,李家主就这么根独苗,花了各种力气给儿子吊着命,硬生生撑到现在。 小胖子虽沾染了息壤,但由青妩亲自替他抹去了息壤鬼气,加上他带路将那么多小鬼生魂给救了出来,也给自己添了份功德。 别的小孩儿生魂归位后要养上好一段时间,他却是一归位就精气神十足,对于发生的事也记得一清二楚。 众人就听他中气十足道: “出云观那个妖道和坏鬼们要把我们都吃掉,是皱巴巴爷爷和狐狐还有王爷王妃救了我们的。” “还有这里的山灵大人,好多弟弟妹妹都被坏鬼吃掉了胳膊腿,是山灵大人给我们投喂了好多灵气,让我们吃饱饱养好魂魄的。” “还有哦……” 虎子掰着手指头:“王爷还给我们抄了心经,帮弟弟妹妹们养全魂魄,这样子不管是下辈子投胎还是还阳都不会变成残废了。” “还有哦还有哦是王妃姨姨帮忙送弟弟妹妹们去转世投胎的哦~” 小胖子说话和连珠炮似的又快又密,一时间众人听得一愣愣的。 眼看众人都不吭声,虎子急了,冲另一边醒过来的小姑娘喊道:“二丫,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叫二丫的小女孩刚醒不久,下意识点头,呐呐道:“王妃姨姨和王爷是好人,皱巴巴爷爷和狐狐还有山灵大人也是好人。” 一时间场间哗然。 百姓们双手合十,对着山灵庙不断跪拜,感激涕零。 史家那小妾也愣住了,下意识看着身旁的棺材,她的孩儿已经投胎去了吗? 泪水糊住了双眼,她泣不成声。 史翠微脸色变了变,指着虎子骂道:“哪来的刁民,在这里哗众取宠!” 李家主把儿子护在身后,虽说民不与官斗,但他也不是没眼力的,刚刚就认出史家人的身份了。 史家的确是官,他一介商贾惹不起,但眼下可不止史家,还有厌王府的人呢。 更别说,儿子亲口说了,厌王和厌王府还有此处的山灵都是救命恩人。 李家主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稚童单纯,哪懂那些弯弯绕绕,感激恩人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李某虽是一介商贾,但还没眼瞎到认不出醒来的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更别说,还有别的孩子也可作证。” “倒是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山灵庙叫回来的魂魄并非我们的孩子,又是哪来的证据?” 周围百姓也都回过神,有人怒声道: “对啊!是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认不出吗?” “你这女子好生歹毒,你们家孩子救不回来了,盼着别人家孩子也出事不成?” “贵人的命是命,我们穷苦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命了?好不容易救回来,你随口一句,岂不是让人不把我家孩子当人看?” 史翠微脸色难看至极,史母也铁青着一张脸。 百姓们义愤填膺,都不用黑甲卫赶人了,都嚷嚷着让史家人快滚。 “一群刁民。”史母脸色难看,握着女儿的手:“咱们走。” 史翠微心有不甘。 这时,却听人喊了一句:“王妃!” 史翠微也回头看去,在看到青妩的刹那,她愣了一下,转瞬内心就被嫉妒给填满。 周围不断响起吸气声。 青妩一袭广袖长裙,香云纱泛着暗金,长发慵懒挽髻,只插了一支步摇,一身贵气却掩盖不住。 最勾人心魄的还是她那张脸,秾丽妩媚,媚骨天成。 周遭百姓作势要拜,青妩却看也不看,刚刚白眉跑来找她,这会儿正带着她往人群中走去。 众人这才发现,棚角那边有个女人正瘫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断呻吟。 一时间,大家也顾不得驱赶史家人。 史家母女本要离开的,见状也犹豫着不想走了,史翠微看到青妩那张脸时,就嫉妒的酸水直冒。 这女人,凭什么如此好运! 她没见过‘云清雾’,但贵女之间来往时,曾听人提起过,说是个虽有嫡女身份,实则生父不明的野种,在尚书府极受嫌弃。 对方被赐婚时,她还和闺中密友打赌来着,说云清雾嫁入厌王府怕是活不了多久。 结果呢?她父亲只不过在朝堂上说了这女人一句,就被厌王打得无法见人。 这野种贱人竟还成了这些贱民口中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可笑!那云后行本就和妖道有勾结,她云清雾又是什么好鸟了? 青妩站在棚角边,看着倒在地上,大腹便便呻吟不已的孕妇,微微皱眉。 白眉小声道:“刚刚山灵大人说,它感觉到这妇人体内有一股鬼气,让我出来看看,我瞧着她情况不太对劲。” 黑甲卫赶紧过来,将拥挤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隔开一些。 倒在地上的女人一身粗布麻衣,上还有好几个补丁,她生的黄皮寡瘦,腹部却高高隆起,瞧着约莫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 在女人身边还躺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生魂刚归位,这会儿还没醒。 旁边一个庄稼汉似的男人惶恐的跪地上,话都不敢说。 周围人惊呼:“瞧着架势,怕不是要生了吧?” 莫说旁人了,就连那妇人自己也这么觉得。 红蕊道:“王妃,要不先把人抬进庙吧。” 那男人一听却反对了:“不行,不行,这女人生产多晦气啊,万一脏了山灵大人的庙,岂不是折了我儿子的福气。就、就让她在外面生吧。” 男人说着,还埋怨的看着妇人,心道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这婆娘现在闹哪一出,还把贵人都惊动了。 万一连累他和未出生的儿子怎么办? 红蕊听到这话脸就黑了。 孩子还没生出来就笃定是儿子,不管自己媳妇的安危,就记着会不会损了儿子的福!有这样当人丈夫的嘛! “放心,损不了你儿子的福。” 青妩语气淡淡。 男人松了口气,刚想跪拜说谢王妃吉言。 青妩美目冷睨:“你命中注定无子,哪来的儿子给你折福。” 第79章 她手中笔,于死亡中给人一线生机 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若非顾忌着青妩的身份,怕是早就破口大骂了。 这年头说人没儿子,不就是咒人绝后嘛! 这厌王妃好狠毒啊。 不料那妇人也激动起来,捂着肚子惶惶道:“我怀得是儿子,村里的神婆来给我看过,说我这一胎肯定是儿子……” “村里神婆?”青妩静静看着她:“是吗?” 妇人慌忙低头,不敢直视青妩,有种被看破了的惶恐。 她又疼又怕,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话的确不是村里神婆说的,而是出云观里那个叫无尘的道长,不……现在该叫妖道了。 自从出云观的事出来后,妇人一天比一天害怕。 只因她头胎生了个女儿,在家里一直被骂赔钱货,婆婆和丈夫听说出云观求子祈福都极为灵验,一直催着她过去拜拜。 毕竟她这第二胎,就是去出云观求子求来的。 哪曾想,这一次带着女儿去了后,女儿回来后就不对劲,像是离了魂,紧跟着就是出云观出事了。 这次听说女儿还有救,她拿肚子里未出生的‘儿子’作为要挟,男人才肯带她过来。 她明明怀得就是儿子啊,她怀得必须是儿子,否则……妇人不敢想自己和女儿以后会有什么下场。 “鬼气入体,腹生腐肉。” 青妩语气淡淡,“你并非真的怀孕,今日就是最后期限,若不除了腐肉,你的命也到头了。” 妇人脸色瞬间煞白。 青妩冲白眉道:“去庙里取一碗井水来。” 白眉赶紧去取水,片刻后水端过来,青妩摸了一下碗口,示意他端给妇人。 “喝下这碗,可祛除你腹中的鬼气污秽。” 不曾想那妇人却捂着肚子,如临大敌似的后退,还不断摇头。 先前害怕触怒权贵的男人这会儿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胆气,不顾妇人疼得发青的脸色,蛮横的把她往自己身后拽。 “我家媳妇分明就是怀孕,这人肚子里要是怀得烂肉,不早就死了嘛!” “这水我们不喝,不喝!谁也别想害我儿子!” 白眉见状又急又怒:“你这莽夫,王妃这是救你媳妇的命,什么儿子不儿子的,媳妇要是没了,你哪来的儿子!” 男人却是一副犟种样子,说什么都不信。 白眉也是上火了,转而对妇人道: “我说夫人,你家男人脑子不清醒,你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这水是山灵开光过的,赶紧喝下去,把腐肉鬼气排出去,养好身子,你家还有个女儿你不管了吗?” 那妇人盯着那碗水,又看了眼还昏睡着的女儿,只觉天都塌了,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选择。 青妩看着女人脸上密布的死气,摇了摇头道: “放下碗,她若要喝,谁人敢阻就打断谁的腿。” “她若不肯喝,那随她。” 说罢,青妩扭头便走,余光瞥见史家母女,史母脸色煞白,瞧着魂不守舍。 青妩视线扫过她小腹,挑眉,神色耐人寻味。 史母如惊弓之鸟般,下意识捂着腹部后撤,史翠微只顾嫉恨青妩那张脸,脱口而出:“王妃无凭无据说人并非怀孕,让人打掉亲骨肉,不觉得荒唐愚蠢吗?” 青妩视线挪到她脸上,不怒反笑,饶有兴致的点头: “要不怎么老听人说屎侍郎打小就聪明呢,养出的女儿也不遑多让,机智的一批。” 史翠微一愣,一时竟没听出好赖话。 她直觉青妩是在侮辱自己,但有没有证据。 “如此机智,这山灵庙的井水,可千万别喝。”青妩说着,饶有兴致的笑出了声,扭头便走了。 “谁要喝……” 史翠微花还没说完,就被史母用力掐住胳膊,史翠微这才注意到母亲的脸色,心里涌出不祥之感。 “母亲?” 史母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全是青妩那句‘腹生腐肉’,她现在只觉腹中暗暗发疼。 史翠微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史母诊断出有孕,因为还没到三个月,胎像不稳,所以连她也瞒着。 她更不知道,但凡去过出云观求子的女人都在观中做过一场‘春梦’,梦中有男人(无尘)与她们颠鸾倒凤,一夜春情,说是为她们送子来的。 史母去过出云观求子,自然也在梦中和无尘苟合过,还不止一次。 她现在只觉魂儿都要飞了,浑身泥出如浆,尤其是刚刚那厌王妃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肚子一眼,史母只觉得自己完了…… 正是浑噩之际,就听女子慵懒的声音再度响起。 “出云观妖道害人不浅,会将秽物鬼气藏在斋饭食水之中,哄骗女子吃下,骗其求子成功。” “山灵庙中井水可去腹中秽物鬼气,若有需要者,自去找白眉道长领用。” 青妩说完,便回庙中去了。 人群里,有不少妇人都在心里松了口气,刚刚青妩那话,等于是给她们打了个遮掩。 一旦被夫家知道那‘求子’乃是一场春梦苟合,那她们都没活路了,但若说成是吃了脏东西,只需喝点庙中井水就能除去,那就没什么妨碍了。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没人愿意当那出头鸟,但都暗中琢磨着,等人少点后,定要去求一碗井水。 史翠微看自己母亲脸色,如遭晴天霹雳,难不成……她心里跟着惶恐起来。 史母现在站立都不稳了,让女儿扶自己回马车上。 一上去,她就握着女儿的手道:“那井水,那井水一定要求一碗来。” 史翠微脸色大变,骇然的盯着史母的肚子:“母亲,难道你……” 史母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妖道害我啊!!” 原本过继来的妾生子死便死了,史母心里还暗暗得意,那贱种死了,正好给自己肚中的孩子挪位置,省的占了长子的名头。 结果……史母捂着肚子害怕的发抖。 她现在只庆幸自己的谨慎,‘怀孕’的事,知晓的人不多。 就在这时,外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也响彻而起。 史翠微下意识撩开车帘,入目竟是一片可怕的猩红。 却是那肚生腐肉的妇人最终还是决定喝下那碗井水,井水刚下肚片刻,她就匐在地上哇哇大吐,吐出来的全都是些泥浆般的的腐肉。 而她肿起的腹部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 场间一时臭气熏天,众人惶恐不已,那男人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连媳妇女儿都不要了,扭头就跑。 史家母女瞧见这一幕,史翠微吓得当场作呕,史母尖叫一声,双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周围百姓也吓坏了,那些还盘算着等人少了再去领水的妇人,再也顾不得别的,齐齐往山灵庙里跑。 她们不想死!被那妖道骗得险些死了孩子已经够惨了,她们不要再那样凄惨的死去!! 萧沉砚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乱局,他嗅到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不由皱眉。 黑甲卫过来禀明情况,他眉头更皱紧了几分,目光落到还赖着不走的史家人那边。 萧沉砚捻着佛珠,淡淡道:“轰下山去。” 黑甲卫们领命,摩拳擦掌就赶人了。 进庙后,他没问白眉等人青妩在哪儿,冥冥中有所感应一般,走到山灵庙后院处的水井边。 他看见她孑然立在井边,手持朱笔,认认真真的在井口上方勾画着什么。 女子神色冷漠,像是不沾人味儿的寒雪,生死人命在她眼中都是虚无。 但她手中朱笔落下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凝聚着勃勃生机。 看透了生死,却未真的漠视生死。 就如她手中笔,于死亡中给人一线生机。 萧沉砚怔怔看着,脑海里,耳畔中响起的却是从自己胸膛内传出来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 第80章 我家王妃贤良淑德,心思纯善 青妩写下除祟符后,扭头看向廊下立着的男人。 “大忙人舍得露面了。”青妩径直走过去,语调揶揄,这几天她几乎都没瞧见萧沉砚的人影过。 “今天过来监工?” 萧沉砚看着她慵懒的眉眼,不紧不慢将佛珠缠回手腕,随口般道:“圣旨让我十日内找到赃银,总要做做样子。” 那赃银早早就找齐了交到萧沉砚手里,但这些天那些赃银却不断从一些官员的宅子或名下铺子里搜出来。 这些官员几乎都和太子有些关系。 原本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从这事儿里摘出去的太子,听到这消息,又把自己气了个够呛。 说是萧沉砚栽赃嫁祸吧,但他下手又极为干净,让人抓不住痕迹,而太子本来就不干净。 萧沉砚明晃晃玩这一手,让太子辩无可辩,只能让手底下的人严防死守,抓紧时间擦干净屁股。 鬼知道第二天,谁家府邸又要被查抄出赃银来。 这十天,太子党的官员那叫个人人自危。 青妩用手指戳他心口:“脏心眼。”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奉旨追查罢了。” 老皇帝那圣旨刚下来时,满朝文武都觉得是皇帝偏袒东宫,刻意维护,萧沉砚摊上个烫手山芋。 谁曾想他能反将一军? 青妩也坏心眼的笑起来:“那些赃银沾染的鬼气深重,被你这么利用一番,那些贪官们是要霉上加霉咯。” “开心了?” 萧沉砚早就发现了,她格外喜欢看人遭报应。 青妩不置可否的哼哼,视线落到还被萧沉砚握着的手上,自然而然的将手抽出来。 萧沉砚松开手,背负在后,却觉掌心有些空落落的。 “回府吗?” “回去吧。”青妩耸肩:“估摸着最近一段时间,山灵庙这边也会很热闹,你多派点人手过来。” 萧沉砚颔首,问起今日的‘热闹’。 “假怀孕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那个叫无尘的色鬼妖道吧?” 萧沉砚蹙眉点头。 青妩一脸嫌弃的与他解释一下,“中招的妇人怕是不少,晚点我给你个名册,你看着办吧。” 说话间,两人从山灵庙的后门出去,上了马车。 一路行至山脚处,就见前方有一辆马车陷在的路边,正是史家人。 史家母女失魂落魄的坐在旁边的大石上歇息,脸色都不太好,她们此番过来‘闹事’,故意只带了女眷,只有车夫是个男的。 原本就是打着凭‘弱女子’的身份行事,女眷的事,寻常男人都不便出手。 哪曾想那厌王妃压根没出手,就让母女俩吓得魂飞魄散了,不等她们拉下脸去求山灵井水,萧沉砚一露面就让人直接把她们轰下山去。 这男人行事,压根不讲什么道理! 史家母女灰溜溜的离开,马车到了山脚下又陷入了泥地里,凭车夫一人可将马车推不起来。 于是乎,两拨人又遇见了。 下山的路就这一条,史家的马车正好堵了路。 史翠微这会儿本就六神无主,见到有车马来了,就让婢女赶紧去找人帮忙。 婢女脸色发白:“小姐,是、是厌王府的车马。” 史翠微心头一惊,抬头望去,瞧见那厌字旗,就觉脑子发晕。 男人不含感情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怎么回事?” “王爷,有人挡路。”百岁说着,朝史家人看来,自然也认出那对母女了,冷声道:“还不速速挪车,没见挡着路了吗?” 史家婢女们慌乱无措,史翠微更觉脸上火辣辣的,下意识望向史母。 但史母这会儿还不如她呢,她只能忍着胆怯上前,才走出几步路,就吓得掉泪了。 “请厌王殿下恕罪,小女府上并非要刻意拦路,实在是车马陷在泥里,都是女眷,没有力气。” 马车内,男人声音如常:“过去几人挪车。” 史翠微惊讶的抬起头,之前在山灵庙前她只远远瞧见萧沉砚的背影,知道是这男人下令将她们轰下山的。 她心里对萧沉砚本就怨惧交加,就是这个男人在宫中打了自己的父亲,今日派人轰走她们,简直无礼蛮横至极。 她本以为自己鼓起勇气过来,会被羞辱,不曾想…… 史翠微想到青妩那妩媚妖艳的样子,心想着,会否是自己误会了厌王,老话说妖女祸国,那厌王妃瞧着就是个不安分的。 嘴里还神神鬼鬼一大堆,自从她嫁入厌王府后,厌王行事就越发疯狂。 或许,厌王人并不坏,坏的是厌王妃呢? 史翠微一个劲自我脑补,黑甲卫几人过去,直接将史家马车从地里抬了起来。 史翠微见状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听啪的一声。 一名黑甲卫冲着那马屁股一拍,马儿一声嘶鸣,拖着马车哒哒哒就跑了。 史翠微目瞪口呆,惊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黑甲卫理也不理她,王爷说的是挪车,他们是听命行事。 “厌王殿下!”史翠微声音一扬,都忘记了胆怯,水目盈盈满是委屈:“你手下之人怎么能……” 一只手撩开了车帘,男子腕骨清冷,绕着一圈佛珠,露出的眉眼锋利如刃,深邃眉眼俊美无俦,却有一股迫人的锋芒。 史翠微的声音卡在喉咙,被那双眼盯着,既觉害怕,又莫名心脏狂跳,双颊发烫。 萧沉砚回京已有一个多月,却从未与京中人怎么走动过,莫说史翠微这样的闺阁女子没见过他,便是早年间见过萧沉砚的那些贵女,时隔十年再见到他,怕是也认不出他来。 史翠微是真没想到,凶名在外的厌王,长相竟是如此俊美。 便是与有谪仙人之称的谢少卿,谢小公爷站在一起,也不遑多让。 “史侍郎之口,臭气熏天,本王只当他是不懂自洁,今日见到史府女眷,才知是家传渊源。” 史翠微脸色骤变,又红又白,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厌王是……是在说她口臭?!! “本王王妃贤良淑德,心思纯善,不喜与人计较。本王一介武夫,却没那么多顾忌。” “史家小姐若管不住口舌,本王不介意让你学令尊那般,安静安静。” 史翠微浑身发噤,吓得瘫软在地。 男人放下车帘,车马重新启程,没人看史翠微一眼。 史翠微双脚发软,狼狈的被婢女们托到边上,等厌王府的车马离开,她羞愤欲死的哭出了声。 “厌王……厌王他怎么能这样!!” 史家婢女们也都是一脸害怕,主母像是被吓没了魂儿似的,大小姐又被厌王亲口警告。 她们真不明白,自家侍郎大人被打坏怕不是嘴而是脑子,他拿厌王没办法,想出让自家女眷出来找麻烦这种阴招。 但那厌王妃和厌王哪个是好招惹的? 现在马车也被赶走了,她们莫不是要走路走回去? 马车上。 青妩噗嗤笑出了声。 她先前一上马车就睡着了,被外面吵闹声闹醒时,发现自己竟躺在萧沉砚的腿上。 男人的手盖在她脸上,似要阻挡杂音般,挡着她的耳。 但他那些杀人诛心的话,还是一字不落的入了她的耳。 青妩头枕在他腿上,掀眸看向他,饶是从下往上看,男人那张脸依旧好看的无可挑剔。 “我才知道我在王爷眼中竟是一个娇滴滴的贤妻?” 第81章 你盼着我绝后? 男人的手没来得及收回,就悬停在她脸侧,掌侧轻触着她的肌肤,看着就像是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一般。 掌下是她肌肤滑腻的触感,让人舍不得收回手。 他看着她狡黠玩味的模样,心里某个弦儿被拨动,他心里惦念着,手上便也那么做了,食指与拇指收拢,在她脸颊轻轻捏了捏。 只是轻轻用了点力气,她脸颊就红了。 眼看那双美目沁出凶光,他微垂的眉眼也染上几分慵懒笑意:“的确是朵娇花,须得好好护着。” 青妩有一刹被他眼底的笑意晃了眼。 这男人的美色,也挺能杀人的。 青妩将他手拍开,骂道:“武夫就要有武夫的样子,学什么勾栏样式,笑的像个狐媚子似的。” 萧沉砚被她三两句撩拨,又想辣手摧花了,直接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捏住,挤成了鸭子嘴。 青妩瞪圆眼。 萧沉砚这回是真笑出声了。 “萧沉砚。” 青妩恨恨的拿头撞他,她本就枕在他腿上,用头一撞,男人身体猛的一僵,然后她就被掀了起来。 青妩看着他微曲背脊,手撑着膝,闭眼隐忍的样子,心里咯噔一手,眼里也露出了慌张的茫然。 刚刚她一头锤锤他哪儿了?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又是那儿吧? 青妩脸微微发烫,小声道:“这次不会真……真断了吧?” 男人眼里射出厉芒,嗓音都哑了几分,咬牙切齿:“你盼着我绝后?” 青妩梗着脖子,僵硬的挪后了点:“我不是,我没有,日月可鉴,我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萧沉砚神色危险:“所以上一次是故意的?” 青妩囧:“你好记仇哦。” 萧沉砚被她气笑了。 论记仇,他能比过她? 不过,接连两次被她‘暴击’,萧沉砚内心也有点不是滋味。 上次是羞怒,这次更多却是陌生的窘迫,尤其她此刻还用一种无辜委屈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 萧沉砚腹下倒是不痛了,却似有火在烧。 他是男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心里既惊又怔,不想被她看出端倪,抬手就捂住她的眼。 “你捂着我眼睛看什么?”青妩嘟囔,还以为他是恼羞成怒,不想自己看他狼狈的样子。 加上她‘有错在先’,所以这次难得乖乖的任他捂眼。 她眼被捂住了,他只能瞧见她微微噘着的红唇,红唇饱满娇艳,像是诱人品尝的莓果。 他感到了灼热,掌下覆着的似乎不是她的眼,而是一团要将人灼尽的焰火。 萧沉砚猛的收回手。 “你好好反省一下。” 他说完,不及叫停马车,直接掀帘出去,那背影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青妩挠了挠头,没察觉他神色异样,倒是感觉到了他刚刚身体的异常。 “臭砚台刚刚的心跳声可真大,这回是被我气狠了?” 判官笔啧道:“接连两次差点被你绝后,能不气吗?我都怀疑你是来讨债的。” 青妩难得没有反唇相讥,讪讪的摸着鼻子。 鬼生在世,哪能不犯点错呢,小意思,呵呵,问题不大。 大不了晚点她让夜游带回来点鹿茸虎鞭啥的给他补补,保住本钱的同时,壮大壮强! 厌王府的车马顺利回城,有人却被困在了衡鹿山。 史家母女派了婢女回城叫人,但双腿跑再快也赶不上四条腿的,更何况现在京中宵禁,太阳一落山城门就落钥。 史家母女苦等不到人,只能折返回山灵庙。 这对母女平时大门不出的,哪里爬过山,只走了几步路,剩下的都是让婢女轮番将她们背上山的。 而那妾室与她死了的孩子则是被丢在山脚处,无人搭理。 半山腰的时候,史母终于回过神,眼里迸射出狠意,叫来随侍的嬷嬷,吩咐了下去: “那贱人生的孩子既没得救了,留下她也无用,赶紧处理了,省得带回去添堵。” 嬷嬷领命,带了两个婢女折返下去。 史翠微惊疑的看着自己母亲,却见史母也盯着自己,双目发红,带着几分癫狂之色。 “今夜回不去也无妨,正好将事情都料理干净,那厌王既已带人离开,今夜咱们就借宿在那山灵庙里。” 史翠微点头,压低声音道:“等进去后,女儿就让人去取水。” 史母颔首,心里也迫不及待起来。 结果,等她们重回山灵庙,心头就凉了半截儿。 她们重新上山花了不少时间,路上遇到不少离开的百姓,心道人应该已走的差不多了。 事实的确如此,庙外的棚屋已空了,山灵庙的庙门也关上了,史家下人却敲门,结果开门的竟是黑甲卫。 史翠微当时脸色就变了。 留下的黑甲卫也认出她们来,沉着脸道:“何事?” 史翠微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强撑着底气道:“我们乃是吏部侍郎的家眷,困在山上,要来庙中借宿。” 唯恐被拒绝,史翠微急道:“我们都是女眷,夜里山上危险,厌王殿下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能不让我们入庙吧,此处山灵庙总不归厌王府管。” “大半夜的嚷嚷什么呢?”懒洋洋的男声响起。 黑甲卫见到来人,立刻退让几步,宛如躲瘟丧似的,语气都僵硬了:“有人要进庙借宿。” 来人正是夜游,他瞧见史家人后,笑容便深了,冲那黑甲卫啧了声: “这么多女眷夜里不得归家多危险啊,你们家王爷也真是的,半点不懂怜香惜玉。” 黑甲卫:“……” 您是鬼,您说了算。 “诸位,进来吧。” 史翠微松了口气,她听夜游的口吻倒不像是厌王府的人,加上白天并未见过他,只当他和萧沉砚没有关系。 这一整天被受尽奚落冷语,有人雪中送炭,史翠微难免多看了夜游几眼,见他模样不错,但衣着打扮也很寻常,不像是有什么大来头的样子。 “这位公子是?” 夜游笑眯眯道:“隔壁村打更的,过来帮忙,留宿在此。” 史翠微一听,心里便多了轻视,那点感激也荡然无存。 “既如此你去替我们安排个房间好了,这破庙瞧着也不像有什么好屋子,罢了,你就替我们安排的距离那些武夫远着点。” 史翠微说着,示意婢女赏夜游点银子。 一枚银子被塞进夜游手里,他越发笑的见牙不见眼,史翠微见状目露鄙夷,道:“今夜你就替我们守着门好了,放心,不会少了你的赏赐。” “对了,我们这一路也渴了累了,一会儿你带我家婢女去取些井水来。” 夜游摩挲着银子,瞧着脾气好极了:“好啊。” 那开门的黑甲卫冷眼旁观,心道,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迫不及待找生不如死的。 这位‘夜郎大人’虽自称是王妃的表哥,但王府众人心里都门清儿。 这位可是将司徒镜霉得生不如死的罪魁祸首,就连王妃都叮嘱过他们,遇见这厮就绕道走,准没错。 白眉和小狐狸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他俩今儿忙了一整天,累得够呛。 见白天闹事的史家人进来了,本就奇怪,再看那史家小姐颐指气使的让夜游给她们安排屋子,一老一狐都是一副活见鬼的样子。 小狐狸:“皱巴巴,怎、怎么办?” “凉拌。”白眉打了个哆嗦,嘀咕道:“使唤夜游神当牛做马,嘿,史家这群女眷,牛逼。” 山风打了个旋儿,风中似有笑声传来,满满都是看好戏的狡黠。 第82章 今夜一起睡 夜风吹入厌王府。 青妩听着小山灵遣风送来的信儿,笑的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判官笔都笑了:“不愧是姓‘屎’的,这是专往‘死’字上撒丫狂奔啊。” 拿钱请鬼办事,那就不是活人事儿,而是死人事儿了! 好端端的除祟井水,经了夜游的手,那不是将霉运吃进肚吗? 偏偏这霉运还是她们自个儿请上身的,论起因果来,都怪不得旁人。 男人关上窗户,走到床边,看她乐得那样儿,刚刚山灵的传音他也听到了。 “幸灾乐祸。” “你不乐?”青妩抱着被子,嗔他一眼。 “不及火上浇油有趣。” 青妩乐不可支,托腮看他:“萧沉砚,你好坏啊。” 女子声音娇软,尾调勾人而不自知。 男人眼眸动了动,嗯了声,他自认的确不算好人。 只是这个‘坏’字从她嘴里说出来,无端旖旎。 他神色自然的躺上床。 青妩被他挤进去了点,拿脚蹬了蹬他,“你上来干嘛?” “就寝。”他偏过头,眸中似带疑惑。 青妩噎了下,抱紧被子:“你干嘛不去书房睡?” “此处是墨石院。”言下之意,本就是他的寝院。 “那你干嘛不打地铺?”青妩眨巴眼,明明之前都打地铺来着。 萧沉砚直接闭眼,“体寒,畏冷。” 青妩:“……” 你体内的阴风煞气我都替你吸走了,至少三个月不会在作祟,你体寒个鬼啊。 畏冷?被阴风吹了十年,你都不冷,你现在给我说你畏冷? 她咬着唇,眸里满满都是大床被霸占了的不满。 “我要回鸢尾院!” “还未修葺好。” “那就加派人手抓紧修。” “无人得空,再者。”男人语气淡淡,带着轻不可闻的促狭和恶劣:“穷。” 青妩硬生生给逗乐了,又蹬了他一脚,“骗鬼呢,现在满朝文武谁能比你有钱。” 那赃银大半都还在他手里捏着。 更何况,青妩是真不觉得萧沉砚穷,北境那边的军饷一直被克扣,但萧沉砚愣是撑着没有找朝堂要粮要钱。 他让人给她置办的头面首饰都出自金缕阁,不说别的,就说她今儿穿的香云纱就价值不菲。 这男人肚子里有货的很呢! 男人手一伸,就抓住了她作祟的小脚丫。 一入手,萧沉砚只觉触手滑腻,好小的一只,还肉嘟嘟的。 他不免睁眼,好奇看去。 就见青妩的脚果然胖胖的,与她纤细的外表不符,没由来的可爱。 青妩被他盯得脸发烫,就要把脚拽回去,男人陡然用力握住她的脚丫子,竟还坐了起来,细细打量。 “你看什么啊!”她羞恼出声。 “你的脚。”萧沉砚顿了顿:“还挺胖。” “你才胖。”青妩用力把脚拽回被窝,又羞又恼。 萧沉砚偏头看她,视线中的女子美目含嗔,艳丽的不可方物,她的模样与刚嫁进来时越发不同了。 虽还有相似的地方,但俨然换了个样。 萧沉砚想到去出云观前那夜留宿山灵庙,在树林中瞧见的嫁衣女鬼,那女鬼才是真的云清雾。 而她,虽是借尸还魂,但明显这具身体的面貌变化才是她原本的模样。 可为什么,她的真实面貌与云清雾会有相似之处呢? 似乎不止面容,还有身体,也有变化。 “哼,我才不管你了!丑话说前头,我睡相不好,晚上你睡觉最好睁一只眼。” 娇娇女鬼发出警告,裹走所有被子,蒙头就睡。 被子隔绝了男人探究的视线,一缕青丝从被子里滑落搁浅在男人手边。 他下意识握住那缕青丝,在指尖缠绕,发如丝如缕,绕在指间,缠在心头。 萧沉砚面朝着她侧身睡下,呼吸间,满满都是沾染雪粒般的花香,不觉何时,眼皮也开始沉重。 花香潜入夜,像是一把钩锁,将人拽入飘摇的梦中。 萧沉砚久违的做起了梦。 他的灵魂似被风吹起,在一片白茫茫中起起伏伏,他像是一片雪粒,从万里高空坠下,飘摇在人世间。 大雪呼啸中,他隐约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 茫茫雪原上,一道身影在拼命奔跑。 她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来,鼻涕眼泪在脸上冻结成冰。 萧沉砚觉得那小女孩的身影无比眼熟,他试图看清对方的模样,却有一道力量阻隔着他。 画面一转,雪原上不再有什么小女孩,只有一颗小小头颅静放在雪地。 旁边是被炖煮烹食过的骨肉,那是……小孩的身体。 下一刻,像是雪幕暂停,小女孩的真面目撞入眼前,那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灵动狡黠的眼眸只有沉沉死气。 她被人砍下头颅,拆骨分尸炖煮食肉。 暴雪中,似有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似小兽临死前的悲鸣。 ——砚台哥哥。 萧沉砚骤然睁开眼,惊坐而起,浑身上下被冷汗湿透。 他单手捂住脸,紧握成拳的右手上青筋暴起。 略显急促的喘气声在几息后才渐渐归于平静,萧沉砚放下手这才注意到,自己竟又睡在了地上。 床沿边,某鬼罪恶的小胖脚一晃晃的,显然就是将他踹下来的罪魁祸首。 萧沉砚目色晦暗不明,起身走过去,看着床上酣睡的女子。 脑海里浮现的是梦中小女孩死气沉沉的那张脸。 他认认真真比对着梦里的小青妩与眼前女子的面容,心湖剧烈翻腾着。 若是那个小家伙能平安长大,会是她这个样子吗? 一时间,真实与虚幻难辨。 心脏在胸腔内狂跳,灵魂却觉空空如也,萧沉砚垂眸,扯过被子,将女子的脚盖住。 披了件外袍,就离开了屋子。 今晚是百岁负责守夜,见萧沉砚半夜出来,他赶紧过来询问:“王爷,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萧沉砚注视夜空良久,神思方才归位,忽然道:“备车,去灵院。” 百岁脸色微变,下去准备之前,他顿了顿,轻声道:“要带些供奉上吗?” “带些甜糕与烧刀吧。”萧沉砚语气幽沉:“都是他们生前喜欢的。” 第83章 鬼帝爷在上,这死鬼可不能喝酒啊! 城东,一处小院。 百岁恭恭敬敬的将供品摆放到神案前,又将香烛重新更换好,这才退了出去。 神案前摆着几个牌位。 中间两个赫然是先太子夫妇的牌位,其下摆放着的却是镇国侯一家四口的牌位,末尾最小的那个牌位上,却并无名讳。 萧沉砚先取了三支香点燃,拜过父母,只是那香刚刚落于香炉中,就熄灭星火,只余烟雾缭绕。 他又取来三支,拜过镇国侯府的牌位,结果依旧如此。 不食香火,不受供奉。 十年下来,一直如此。 十年前,他的父王母妃‘自焚’于东宫,尸骨无存。 十年前,他的良师益友,镇国侯夫妇与其长子战死北境,尸骨遭敌人践踏成泥。 唯一的幼女据说也死于那场雪夜,只是无人见过她的尸首。 萧沉砚被贬谪前去北境时,曾竭力想替故人拾骨,却一无所获。 他曾派人查过,那个小豆丁的会否还活着。 可所有人都说她死了。 镇国侯夫人带着她留守北望城,城破之时,镇国侯夫人率城中军民死战不退。 而那个小姑娘,被她派人送走了,但送她逃离的军士刚出城就遇到胡人的伏军。 军士悉数战死。 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如何从那群茹毛饮血的蛮子手里活下来? 有人说她就死在那夜。 萧沉砚也以为她已死了,只是固执的还抱有一丝期待,会否,她还活着? 直到今夜的那场血淋淋的噩梦。 他总觉得,那并非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亲手接生,亲自取名的那个小丫头,还来不及长成妩媚青山,就与世长辞。 萧沉砚取下那面无名牌位,拿出匕首,一刀一刻,刻下名字。 ——镇国侯之女,云青妩。 将牌位重新放好,萧沉砚捻起一块甜糕放在小小牌位前。 又将烧刀酒洒下,这才离去。 门缓缓关上。 他未曾看见,在他走后,那香炉中竖着的始终无法点燃的三炷香忽而复燃,香火袅袅朝刻上姓名的小小牌位飘去。 萧沉砚回到王府已是卯时一刻,天将明未明,想着青妩惯常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就没回墨石院,正要转道去书房时,就见一‘人’懒洋洋地往这边过来,手里还拎着只野鸡。 “哎呀,表妹夫这是要出门,还是才归家啊?”夜游笑眯眯道:“你与表妹新婚夫妻,老让她独守空房,不好不好。” 这只老鬼一出现,众人都很警觉。 百岁下意识想挡在萧沉砚身前,为自家王爷隔开霉运。 萧沉砚却是率先开了口:“夜郎先生与王妃相识有多久了?” 夜游笑意盈盈,不急回答,将野鸡丢给百岁,道:“拿给后厨,午膳吃小鸡炖蘑菇。” 说着,他才看向萧沉砚:“表妹夫若不急,请我喝杯酒可好?” “刚刚就闻见你身上的酒味儿了。” 萧沉砚颔首,一人一鬼一前一后去了花园湖亭。 百岁将野鸡塞给别人,赶忙跟上。 到了湖亭,烧刀酒被端上来后,夜游迫不及待灌了一大口,被辣的呛咳起来。 “这酒……怪难喝的。”他表情痛苦:“王府就没点好酒?” 百岁在旁边一脸鄙视。 萧沉砚神色如常:“北地苦寒,烧刀造价最低,又能暖身。” 夜游摇头,不再折磨自己,将酒杯推远:“表妹夫具体想知道什么?” “她当鬼多久了?” “这我可不清楚。”夜游笑意不改:“横竖时日在我之上。” 萧沉砚眸子微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阴司夜游神,鬼寿漫长。 若自家那只女鬼的鬼寿长过他,那自然不可能是他所想的那样。 心里有淡淡的失落,却不意外。 虽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她怎么可能是那个小丫头呢? “她曾经也是人吗?” 夜游表情有些古怪,“……也算当过人吧。” 历劫当了十几年人,也算是人吧? 萧沉砚眸底多了几分深思:“她如今的样子,是她本来面目?” 夜游眼底精光掠过,懒洋洋笑着:“你我眼中所见的她,未必相同。” 他倒是想看阿妩的好戏,奈何那死鬼性子爆手段狠啊! 卖了死鬼一时爽,事后火山地狱走一场。 夜游语锋一转,直接将话题绕开:“昨夜那小山灵救了一个人,是那史家的妾室。” “人已经丢给你手底下的人了,怎么处理,表妹夫你看着办吧~” 夜游笑吟吟道:“那史夫人估摸着是自个儿也‘怀孕’的事儿走漏了,想趁机杀人灭口呢。” 萧沉砚并未接话,眸色幽沉的看着他。 夜游也知道话题岔开的生硬,他摆烂般的一耸肩,“酒太难喝,不喝了,昨夜给人当了一晚的门童,得好生睡一觉补补。” 他说罢起身,瞥见边上百岁那一脸桀骜狗子讨打的德行,不禁嗤笑一声,啧道: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能靠哭鼻子给自己混出个阴官赐福的也就你了,厉害厉害,牛皮牛皮~” 夜游竖起大拇指,百岁被弄了个莫名其妙。 “什么哭鼻子?王爷他是不是在骂我?” 百岁娃娃脸愤愤,感觉被侮辱了,真男人从不哭鼻子!他几时哭过! 对上萧沉砚打量的视线,百岁更羞愤了:“王爷!我真不爱哭!” “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啊?这个……这我哪儿记得。”百岁悻悻道。 “记不得就好好想想。” 萧沉砚如是道,想到夜游提的那句‘阴官赐福’,没由来的,他就想到了青妩对百岁的诸多宽容。 他指骨在桌上轻敲。 “再想想你是为什么哭。” 百岁:“……” 鬼话连篇!那老鬼的话是真的信不得啊,王爷! 百·真男人·岁抠破脑袋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哭过,上一次哭…… 好像是小小姐忌日的那段时间? 不是,那能叫哭吗?那纯粹是北境风雪太大,他被吹红了眼,夜里睡不好做噩梦才咬着被角流鼻涕,他才不是哭! 自觉自己替青妩完美遮掩了身份的夜游前脚刚进墨石院,身体立马就顿住了,脸色骤变。 他鼻翼翕动,指着青妩的卧房问道:“她喝酒啦?” 绿翘和红蕊早早就起来了,闻言面面相觑:“王妃一直在睡觉,没有饮酒啊。” 夜游嘴角扯了扯,一巴掌拍脑门上,这酒味儿熟悉的很,分明是刚刚喝过的烧刀子,但这酒味里还夹杂着香火气。 显然是有人给这死鬼上供了。 鬼帝爷在上,这死鬼可不能喝酒啊! 上一次她喝了酒,阴司差点被雪埋了! 夜游正头疼着,就见晶莹之物从天空飘落下来。 绿翘惊讶道:“这是……雪花?” “下雪了?” 萧沉砚刚走出湖亭,感觉面上一凉。 他抬起头,微微怔住,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雪花在掌心融化,冷雪中夹杂着一丝一缕的淡淡花香。 是鸢尾的香味。 第84章 我与姐姐抵足而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时下刚入八月,漫天大雪从天飘落,转眼京都城就蒙上一层霜白。 异常天象,令街头巷尾哗然一片,百姓们惶恐,只有无知孩童好奇的拍手叫好,盼着雪多下点,好打个雪仗。 厌王府内。 司徒镜裹着狐裘:“王爷,这雪不对劲。” “你这不废话吗,现在才八月!”百岁忍不住呛他。 司徒镜瞪了这小子一眼,“我的意思这并非是雪,而是阴气化形,但奇怪的是这阴气又极为纯澈。” “纯澈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鬼物都喜欢聚集在阴气重的地方,对活人来说阴气过剩有损阳寿,但这场雪中的阴气至阴至纯,世间阴阳守恒,至阴也就意味着至阳。 这场阴雪不但对人无损,反而是杀鬼驱邪的至宝啊。” 司徒镜抓耳挠腮,一脸兴奋:“便是我师门的藏书中也从未提过此等现象,实在是奇观。” “王爷,得赶紧让人将这些雪水收集起来,这些都是宝贝啊。” 萧沉砚情绪却不高,他盯着漫天大雪,不免想到昨夜那场梦。 心里蒙着阴霾。 昨夜才梦到雪,今日便下了雪,又是巧合吗? 不,绝不是。 “王妃醒了吗?” 司徒镜愣了下,挠头:“应该还没吧,这会儿时辰还那么早。” 正说着,红蕊匆匆进来。 “何事?” “王妃一直在睡觉,是奴婢觉得有些蹊跷,所以过来通禀一声。” “何处蹊跷?” “早时那位夜郎大人就过来了,落雪后他神色有异,一直在王妃门口徘徊,却又不敢进去。” “他还问我们可是给王妃喝酒了,但王妃一直在睡觉,昨夜也并未起身过。” 萧沉眉头微蹙。 正这时,有黑甲卫来报:“王爷,府门外有人自称是王妃的弟弟,说是求见王妃。” 众人愕然,表情微妙,弟弟? 百岁小声道:“鬼弟弟?” 反正云清雾这个身份壳子是没弟弟的,云家剩下的人也都给发配流放了。 “放人进来。”萧沉砚:“去将夜郎也叫来。” 须臾后,前厅。 少年郎一袭朱红文武袖,英姿飒爽,凌厉眉眼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不似鬼物,倒如一个少年将军。 少年饶有兴致的四处打量,目光落到萧沉砚身上后,更是张狂的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眼神里不掩不善,就差没把‘挑刺’写在脸上。 “表妹夫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夜游鬼未至,声先到。 少年扭头,与夜游四目相对。 夜游神色骤变,不等他脚下抹油。 “你跑一个试试。”少年拔高声调,笑容森森的大步走去。 夜游暗中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来,僵笑道:“六……六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啊。” 少年冷笑连连,声音幽寒:“你给我找了那么多事儿,我岂有不来当面道谢之礼啊。” 夜游一脸委屈:“我也只是个跑腿的啊。” 少年冷哼,低声威胁:“晚点再收拾你。” 后方,男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响起:“夜游先生与这位郎君既认识,不妨介绍一二。” 不等夜游开口,少年道:“先前在门外不时已说过了嘛,我是来找姐姐的。” 夜游咳了声,赶紧道:“是是是,这是家中六公子,是王妃的弟弟。” 夜游说罢,拉着少年,一脸焦急道:“六爷来的正好,你姐老毛病又犯了,你赶紧去瞧瞧。” “慢着。”萧沉砚起身道:“王妃她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毛病,咳,表妹夫你别管了。”夜游说着,不忘添上一句:“对了,这场雪来之不易,表妹夫赶紧让人多搜集些雪水。” “以此雪水沐浴或是泡茶,好处不少,哎哟……” 夜游痛呼了一声,捂着被肘击的腹部,对上了少年阴森的眸光。 少年冷笑连连:“一段时间不见,你胳膊肘挺会往外拐的嘛。” 夜游内心骂个不停,余光却见萧沉砚也朝外走来,男人瞥了他们一眼:“她既身子不爽,你们还耽误什么?” 说罢,越过他们,径直朝墨石院走去。 少年哼了声,快步追上。 夜游头大,仰天翻了个白眼,格老子的,他不管了。 朝墨石院过去的路上,少年的目光一直在萧沉砚身上打转。 “王妃身患何疾?” “小问题而已,不足为外人道。”少年咧齿一笑。 一句‘外人’,透出锋芒。 跟在后面的百岁直接黑了脸,小声道:“王妃和王爷是夫妻,压根没听王妃说过自己还有个弟弟,不晓得谁才是外人。” 少年回头,只一眼,百岁只觉遍体生寒,有种灵魂都要被拽出体外的悸动。 夜游提醒般的咳了声。 少年觑他一眼,哼了声,再看百岁时,撇嘴骂了声:“鼻涕虫。” 百岁只觉莫名其妙。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骂他哭鼻子?他何时哭鼻子了? 等到了墨石院。 少年径直要往屋内闯,一只手握住了他推门的胳膊。 “纵是亲弟,也该知男女有别,更何况,你们还并非亲兄妹。” 少年挑眉:“我与姐姐自小一起长大,常常抵足而眠,只是进房见她而已,厌王不必大惊小怪。” 萧沉砚目色幽暗,手上力度未减。 少年眼底浅藏着的轻视骤然一滞,快速掠过一抹讶然,要知道他此番上来用的虽不是本体,但也绝非普通凡人可以应对的。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就是个人间王侯罢了,少年自然也看出了萧沉砚的帝王命格与强盛至极的气运。 可他毕竟还不是人间帝王,但刚刚少年却清晰感觉到了危险的预警。 夜游硬着头皮过来:“六爷,死鬼……咳,表妹这会儿还在睡觉,你闯进去的确不好,还是先让表妹夫进去将人抱出来。” 少年脖子一扭,看向夜游,挑眉:“表妹?” 夜游笑得比哭还难看,出门在外嘛,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卞城王你不也是! 夜游只能传音:“闹事一时爽,阿妩醒了后,你要火葬场。” 少年抿唇,果然老实了,将手收回。 萧沉砚推门入内。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夜游将少年拽到廊下,看到他微微发颤的手,有些意外道:“你的手?” “断了。” 夜游:你糊弄鬼呢,萧沉砚的手劲儿再大,还能把你这只老鬼的手捏断? 少年右手捏住自己的左手手腕,就听咔嚓一声,左手无力的耷拉下去,他脸上却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现在断了,我要去向姐姐告状。” 夜游:“……”你的死鬼姐姐怕不是要把你另一只手给打断。 第85章 不是弟弟,你还与他抵足而眠? 屋内,青妩沉沉睡着。 萧沉砚大步走到床边,第一时间检查了她了脉搏,确认她还喘气儿时,松了口气。 他试着推了推青妩,却见人丝毫没有反应,不由蹙眉。 隐约间,他从青妩身上嗅到了一缕酒气。 那酒气内似还夹杂着一点奇怪的味道。 “应如是?” 萧沉砚又唤了声,见人依旧没有反应,不由皱眉。 他没再耽误,从旁扯下大氅,将人包裹了严实,紧紧抱在怀中,刚要往外走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下。 萧沉砚垂眸,就对上了一双醉意惺忪的美目。 “你来了啊……”青妩声音里透着几分迷茫。 她蛄蛹了一下,像是寻找着热源,往萧沉砚怀里钻。 “你怎么了?”萧沉砚发现她的异常。 “冷。”青妩嘟囔着,意识不清般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萧沉砚哑然,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的问题,有些没头没尾。 “抱歉。”萧沉砚抱着她坐回床上,眸色晦暗不明,忽然问道:“你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 青妩没答,她就像是醉糊涂了,只知寻觅热源的小手,冰凉的手固执的往他怀里钻去。 萧沉砚的衣衫被她扯乱,他试着阻止她,却遭到了她的剧烈反抗,听到自她喉头发出的宛如小兽般的低吼呜咽,他手上一顿,下一刻,衣襟被扯开。 她美目迷离,眼里透着凶光,死死盯着他的脖颈。 像是透过他的皮肤,看到了下方流动着的温暖血液。 鬼物的凶性在这一刻难以遏制,贪婪,饥饿,她咽了口唾沫,朝着他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刺痛传来,萧沉砚身体僵了下,下意识捏紧她的双肩,在听到她含糊不清的满足呜咽后,身体僵住。 眸色有瞬间复杂,手抬起,却是轻缓的落在她头上,安抚般的轻轻拍着。 血液的腥甜味在屋内蔓延,女子眼尾泛红,带着餍足般的迷醉。 外间磅礴大雪忽然停住,逐渐消融。 在堂屋内等候的少年和夜游齐齐起身,少年脸色难看,不善的问道:“他怎么做到的?” 过去青妩在阴司喝醉过几次,要将她从醉酒状态中唤醒,要耗费好大力气。 夜游也是一脸懵:“我怎么知道?” 少年抿唇,目光沉了下去:“那个萧沉砚到底怎么回事?” “六爷你也发现他身上的怪异之处了?” “人间帝王命我不是没见过,但他的命格和气运分明不对劲。”少年目色沉沉:“他能杀鬼。” 不止是杀寻常小鬼,那男人的命格强的有些过分了,他乃第六殿卞城王,竟能从那男人身上感觉到压迫。 “六爷你都不清楚,我就更不知道咯。”夜游似笑非笑,压低声音:“当年死鬼历劫的事在下面是禁忌,我还以为,您贵为第六殿阎王会知晓一二呢。” 少年冷冷睨他。 夜游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随口般道:“这事本就奇怪嘛。” “好端端的阿妩作甚要去人间历劫,我听说历劫后鬼帝爷曾让她入三川河洗去这段记忆,但她的魂体都被泡透了,人间历劫的这段记忆却还是不曾忘。” 少年的脸色越发阴沉,夜游却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捂着嘴:“哎呀,六爷你不会不知道这事儿吧。” 少年脸色阴的刻可以滴出水来。 夜游笑吟吟道:“哦豁,这可怎么是好,过去你是一知半解,现在全都知道了,这贼船你是上还是不上呢。” “你敢算计我?”恐怖的压力自少年身上逸散出来。 夜游浑身鬼骨头咯咯作响,笑容却不变,他笑着:“谁让你和死鬼关系最好呢,再说你都眼巴巴追上来了。” 他眼底锋芒一现,看向少年:“人间历劫之事已成她心中执念,你我都知道,执念不消,永堕无间。” “阴司下头有的是鬼盼着她从那个位置上下去,她回人间这件事,迟早是会暴露的,你得替她稳住下面。” “姐姐的事我自会上心,还需你提醒。”少年眼中戾气闪过。 夜游笑意不改:“这点自然不用下官提醒了,下官想说的是,那位厌王殿下对死鬼来说颇为重要,六爷您对待那位时,还是悠着点。” 少年笑意森森的看着他:“姐姐当初把你从地狱里拉拔出来,倒是拉拔出了一条好狗。” “见笑了。”夜游懒洋洋道:“欠她这么大个鬼情,总归要想法子还上一点的。” “你还恩情的法子就是纵容她胡来?” “是不是胡来她心里有数,话说这回若不是她上来,谁能想到阴司与阳世还有勾结呢。” 两鬼说话间,外间雪已经停了,转眼间就消融不见。 屋内。 青妩迷醉的眼骤然清醒。 她手撑在男人胸膛上,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男人颈侧有一个深深的牙印,还在往外冒着血。 唇畔是血味的腥甜。 青妩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沉的可怕。 “醒了?” 男人声音喑哑,脸色如常,瑞凤眼里积聚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他抬手揩去她唇畔的殷红,嗓音平静:“好些了吗?” 青妩咬了下唇,厉声道:“萧沉砚,你——” 她刚刚喝下的那些血好像都化为了烈火,将酒醉后残余的冷雪都给融化,胸膛肺腑乃至灵魂都是暖融融的一片。 “你疯了吗?干嘛不推开我!不怕被我吸成人干!” “你会吗?”他静静看着她。 青妩眼带厉色:“你看我会不会!” 他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将她的心绪全部揉乱。 “你喝醉酒后就会下雪?” 青妩愣了下,就听男人继续问:“谁给你喝的酒?” 青妩瞪圆美目,脸色逐渐变得奇怪。 她昨儿睡得好端端的,那香火烈酒就直接钻她嘴里了。 至于给她灌酒喝的始作俑者。 她瞪着他,嘴角扯了扯,还想问他大晚上发什么癫给她上供! 萧沉砚像是料定她回答不出来,或是不会回答,撑臂坐起,扯了扯衣襟,冷淡道:“你弟弟来了。” 青妩一愣:“我哪来的弟弟?” 男人的眼眸一瞬变得幽深异常,捏住她的下颌,轻轻摩挲:“不是弟弟,你还与他抵足而眠?” 青妩:哪儿来的鬼东西坏她名声? 第86章 这男人,是真争气啊! 须臾后,青妩见到了坏自己名声的鬼东西。 “姐姐~” 一瞧见青妩,卞城王变脸比翻书还快,瞬间从小狼狗化身小奶狗,屁颠颠的就窜到了青妩跟前,作势要往她怀里扑。 说是迟那是快,青妩一把拽过身边的男人。 少年鬼王的脸直挺挺撞进男人结实的胸膛。 少年抬头,男人垂目。 四目相对。 晦气! 一人一鬼脸色都不好看。 青妩在萧沉砚背后探出头,眼神不善:“你那眼神怎么回事?刚刚趁我睡着欺负你姐夫了不成?” ‘姐夫’两字入耳,男人眉眼微动,莫名柔和了些许。 卞城王磨牙,举起自己无力耷拉着的左手,泫然欲泣:“明明被欺负的是我,姐姐你看我的手,都断了~得姐姐吹吹才不痛。” 萧沉砚冷眼旁观,少年挑衅的扬眉。 就听青妩啧了声:“怎么只断了一只手?”她看向萧沉砚:“你又心慈手软了?干嘛不把他打断四肢丢出去?” 卞城王黑着脸:“姐姐。” 萧沉砚:“下一次一定。” 少年鬼王的脸黑的透亮。 许是被捋顺了毛的缘故,男人格外大度:“我先去处理政务。” 萧沉砚料想这只绿茶嫩鬼上门有事要谈,给足了青妩时间空间。 等萧沉砚走后。 卞城王脸色的不悦之色越发掩盖不住了,他晃悠着断了的鬼手递到青妩跟前。 青妩冷眼瞧他:“还装?” “真疼!” “疼也受着。”青妩冷血无情道:“还是说,你要我把你另一只爪子也打折?” 卞城王愤愤不平,左手一甩,咯噔一声,又把断手接回去了,直勾勾的盯着青妩: “姐姐你变了,你过去最疼小六了。” 青妩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翘着个二郎腿,托腮道:“你又自作多情了是不是,我疼惜的小鬼可太多了。” 卞城王磨牙,身上杀气一个劲的冒:“我要把他们全杀了。” “行了,你突然跑上来干嘛?”青妩不与他废话:“别说是特意来找我的,让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卞城王哼了哼,挤到她身边:“我对外放出消息了,说你在枉死城内闭关,暂时不会有鬼知道你跑来人间的事。”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卞城王俊脸上带着几分不满,嗔怪道:“你上来这事我居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你现在知道了也一样。”青妩喝了口茶,睨他一眼:“剩下的事呢,怎么解决的?” “曲蝗是黄蜂手底下的鬼差,黄蜂御下不力,自然要被连坐。” 说起这事,卞城王眼里又多了杀气。 “虚空藏院我也去了,那只死孔雀不在里面。” 青妩喝茶的手一顿,眼神危险的眯起来:“你别告诉我那只白毛鸡也跑人间来了?” 卞城王耸肩:“我今天就是专程来提醒姐姐你的,那家伙臭不要脸又神通广大,姐姐你毁了他的布置,没准他已经知道了。” “他若是知道你在人间,肯定要贴过来的。” 青妩看着他灼热的视线,抢先拒绝:“留在人间的事你想也别想,给我滚下去继续干你的活。” “那只死孔雀妥妥要来你身边开屏,我要留下帮你收拾他。” “用不着。” “姐姐!” 青妩睨他一眼。 少年鬼王顿时臊眉耷眼,一脸不乐意,“回去就回去,不过我丑话说前头,甭管是那只死孔雀还是人间这野男人,这两个姐夫我都不认的啊。” “废话说完了吗?” 卞城王气哼哼的起身,“说完了,我这就走。” 他说着,将一方玉牌递过来,青妩见状便笑了,从他手里接过,又对少年鬼王招了招手。 少年鬼王眼底光芒浮动,乖顺的低下头,青妩在他头顶摸了摸:“乖了。” 少年抿唇,满足的笑眯起眼,像一只得了赏赐的小狗子。 “我回去啦,姐姐你若有事,就让夜游那厮给我传信。” 卞城王要离开之际,又问了句:“这王府内的禁制是姐姐你下的嘛?我今天竟闯不进来。” 青妩眸光微动:“不是。” 少年鬼王一皱眉:“那个男人……” 他和青妩对视,撇嘴:“算了,我不管你与他的事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 卞城王说着,身影消失不见。 夜游在旁边听着,目光落在玉牌上,就见上面以阴文刻着‘生死’二字,不由挑眉:“卞城王这是把生死簿送来了?” 青妩嗯了声,收起玉牌。 夜游有些疑惑:“这是卞城王手里管的那本生死簿吧?他就这么交给你了?话说你自己管的那本呢?” 阴司之下,鬼帝、十殿鬼王与日夜游神手中皆有生死簿。 生死簿与他们的阴官魂印相连,青妩上次提王玉郎还阳动的就是夜游神的那本生死簿。 “我那本带不上来。”青妩懒洋洋道:“上面有我的魂气印记,丢在阴司下面,就不会有人察觉到我上来了。” 不过,手里没有生死簿的确麻烦。 现在小六把自己的生死簿借给了她,行事就便利多了。 “卞城王对你的信任可真不一般啊。”夜游意有所指,“他真是你养大的不成?” “好奇心害死鬼,知不知道?”青妩警告的睨了他一眼,起身走出堂屋,左右看了会儿,蹙眉道:“还真是多出来了一层禁制。” 夜游跟出来:“这什么禁制,为何我感觉不到?” 青妩若有所思,“或许是因为,府邸的主人默许你的存在。” 夜游诧异:“你是说,这层禁制是表妹夫弄出来的?他几时也会玄学术法了?” 这层禁制还能把卞城王这第六殿鬼王挡在外面,得多强啊? 青妩摇头,“应该不是他主动弄出来的。” “那是……” “知道为何人间帝王所居的皇城中,难有鬼物入侵吗?” “因为帝王之气?”夜游挑眉:“你是说,厌王府现如今等若帝王府邸?” “萧沉砚本就有帝王命格,昔日他阴风入骨,煞气入体,有人在窃他命格。但现在嘛……” 青妩眼里也有惊异之色闪烁。 她只是帮萧沉砚吸走了阴风煞气,让他有三个月时间如常人一般,但她仅仅是帮他挣出了一条口子罢了,他身上的命格就自己开始反扑,峥嵘遮掩不住。 这男人,是真争气啊! 不过,如此一来的话,怕是躲在暗处对萧沉砚下手的那个家伙要有苦头吃了。 呵呵,不知道那家伙的命够不够被夺命煞反噬的了? 第87章 还敢诅咒起他来了,反弹不死你! 夜游有心还想八卦一下青妩和虚空藏院那位‘白毛鸡’的事,但看青妩一脸晦气的表情,极有眼色的不再多问。 “说起来,好端端的你怎么吃醉了?” 提起这茬,青妩也是无语。 鬼知道昨夜怎么了,萧沉砚莫名其妙给她上供。 夜游听后也忍俊不禁:“过去十年没给你上供过吗?怎么这次一上供就把酒灌你魂里了。” 青妩掐指算了算,表情逐渐古怪。 判官笔都忍不住了,冒出头道:“他居然昨夜才给你的牌位刻上字?难怪你从来没吃到过他供奉的香火!” 夜游:“啊这……” 他忽然想到什么:“你之所以对那个叫百岁的小子另眼相待,该不会是以为这十年来只有他在你死旦那天哭丧吧。” 判官笔:“可不是嘛……一到那几天,那小子就夜夜哭嗷嗷哭,烦死个鬼了。” 青妩揉着眉心:“别提,晦气。” 夜游忍着笑,指着外间:“你这次酒醉,阴气化雪,平日里躲起来的魑魅魍魉都得遭罪一番,怕是这京都城里又要热闹上一场了。” 青妩翻白眼:“我还嫌被人占了便宜呢。” “有理,与其便宜外人何不便宜自己人。”夜游凑过来:“死鬼啊,这阴雪啥的我不嫌多啊。” 他说着搓搓手指:“再给点呗。” 青妩似笑非笑:“拿我的阴气去养你哥?想的挺美。” 夜游叹气:“可怜我孤寡老鬼……” “日游的魂已残,你就算把自己榨干了也养不回来。”青妩声音冷淡:“曲蝗的事还没让你吃够教训呢。” “总归要试试嘛。”夜游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大不了就逝世呗。” 一脚狠狠踹他屁股上,随即一朵冰花砸他脸上。 “滚远点,别在我跟前碍眼。” 那朵冰花正是青妩醒来后将逸散的阴气收回凝结出的鬼晶,阴气菁纯,寻常鬼物触之必死,但对夜游这等大鬼来说,却是大补。 “嘤嘤嘤,就知道死鬼你最好了~” 夜游收起鬼晶麻溜就滚出去了。 就在不久之前,史家母女也等来家中马车接她们回城,只是刚入城就遇到天降奇雪。 史母刚到宅邸前,下了马车,那雪落在肩头消融不见,她骤然捂着肚子,痛呼出声。 母女俩还以为是昨夜喝的那碗井水终于起作用了,要吐出秽物来。 然而不等母女俩坚持回到院子,随着雪落于肩,史母表情愈发不对,她没有要吐出秽物的感觉,反而感到肚皮里有什么在逐渐变大。 肚皮也有种要被撑开的痛感,她腿越来越软,又是一声痛呼,大庭广众下就晕了过去。 史翠微也吓坏了,等反应过来时,仆人已将大夫给叫来了,她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大夫诊治后,面露喜色,连声道:“大喜啊!大喜!夫人这是有孕了!” 史母刚醒过来,听到这话又吓得晕厥过去。 史翠微也是白了脸,想要封口,但大夫刚刚那声报喜听到的人实在太多了。 没多时,史侍郎也来了,都顾不得下颌被捏碎不能说话的痛,呜呜的用手比划让史母好生安胎,一定要给他生个儿子。 至于昨日跟着一起去却没回来的妾室,全程无人提起。 等史侍郎走后,史翠微跌坐在床边,史母也是六神无主,“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这该死的鬼东西为什么没从我肚子里被打掉!” “是云清雾。”史翠微咬牙道:“一定是她!昨晚那个叫夜郎的更夫肯定也是她的人,娘,咱们定是被她耍了!” 她就说昨晚那碗井水来的太容易了。 史母强撑着坐起来,握住女儿的手:“此事真相不能让你父亲知晓,微儿,母亲只能指望你了。” 史翠微也心乱如麻,她就一闺阁女子哪懂那些玄门之事,此刻恨毒了青妩。 “母亲放心,不就是一碗井水吗,女儿定能再弄来。” 史翠微强定下心神,“其实这件事也未必全是坏事,父亲不是想要儿子吗,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你的意思是?” “女儿昨日观察去那山灵庙的多是一些贱民,到时候给她们一些银钱,让她们多去取一碗水出来便是。只要我们不出面,那山灵庙中人为了自己名声着想,也不敢再拿假的灵水骗人。” “待母亲的危机化解,就继续装着怀孕便是,待十月过去,咱们去买个男婴来,有了嫡子,还怕府里那些妾室肚子再鼓起来?” 史母听后,也很意动。 “那微儿你动作得快些。”史母摸着肚子:“这秽物一日不除,母亲我一日难安。” 史翠微连连点头,安抚着史母。 心里却是将这笔账狠狠记上,她迟早要找青妩算回来,还有那个冒充更夫的贱民,也别想有好下场! 彼时,正抱着鬼晶,心情大好的‘贱民更夫’感觉到了一股怨气朝自己而来。 夜游乐了,昨夜他给史家母女的那碗井水的的确确是换过的,只是一碗普通白水,最多沾了点他的霉运。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霉运发作了,这对母女一回来就遇上青妩喝醉,阴气化雪。 那阴雪落身,自然刺激了史母肚子里的鬼气秽物。 其实运气好的,遇上阴雪落身,反而会令邪祟退避,没准不喝那山灵庙的井水,都能逢凶化吉了。 但谁让这对母女昨夜把夜游得罪了呢,沾染了一身霉运,自然运气不好。 这阴雪非但没有驱散肚子里的鬼气,反倒来了个火上浇油~ 夜游抠了抠不存在的耳屎,翘着兰花指对着虚空一弹:“反弹。” 还敢诅咒起他来了,反弹不死你! 第88章 我掐指一算,找死的来了 一场八月飘雪让京城中人心惶惶的起来,但雪落的蹊跷,消失的也快,加上有不少去出云观求子的妇人在沾染阴雪后,都感觉到了腹中秽物鬼气被排去之感。 山灵庙那边的压力也大大减轻,有妇人大着胆子询问过白眉。 白眉现在已决定留在山灵庙,当个庙祝,对于百姓的问题,他只神秘一笑。 只道瑞雪驱邪,此乃福兆,百姓们这才心安了起来。 这件事被揭过,但山灵庙灵水的名头越发响亮了起来,每日都有人前来求水。 朝堂之上,十日期满,萧沉砚将脏银悉数找回,完美交了差事。 但太子党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早上一堆御史弹劾萧沉砚殴打吏部侍郎,太子党想借此发难。 然而不等他们动手,老皇帝的圣旨又来了。 这一次的圣旨,令满堂哗然。 云后行和王生被砍头之后,户部尚书与侍郎之位悬空,户部关系国本,不可无主事之人。 这处肥差,朝中不少人都盯着。 结果老皇帝圣旨一下,令萧沉砚暂领户部之职,又从下提拔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户部郎中调为左侍郎。 满朝文武都被一棍子打蒙,太子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之前他们都以为老皇帝是在打压厌王,可现在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要说老皇帝还惦记厌王这个皇孙,那赐‘厌’这个封号,又将他逐去北境,甚至在他回京后,也默认太子对其出手,算怎么回事? 但要说偏袒太子,将户部给萧沉砚,等若是往太子脸上甩巴掌啊。 文武百官心思如潮涌,然而风暴中心的男人却神色如常,所有人都以为下朝后,萧沉砚会迫不及待的去户部,谁曾想,他竟直接出宫了。 玉照门前,谢疏叫住了萧沉砚,递了一张帖子过去。 萧沉砚未接。 谢疏语气淡淡:“谢翎生辰,想邀你和王妃去府上。” 萧沉砚接过帖子,却道:“她的事,我不做主。” 言下之意,他不去,青妩去不去,他管不着。 谢疏也不生气,萧沉砚刚接手户部,势必会忙起来。 这倒不是萧沉砚刻意给他冷脸,而知自从当年那件事后,他和萧沉砚之间本就有了一层隔阂。 这次,若非母亲和弟弟一直磨着让他来递帖子,他也不会来此一出。 出云观时,青妩与他演那一场戏,虽已被萧沉砚正名过去,但谢疏自觉还是有碍青妩的名声,更该保持距离。 谢疏还要回大理寺上值,走之前道:“穆夫人可还借住在府上?” “是。” “王玉郎的身份是个问题。” 谢疏只说了这一句,料想更多的,萧沉砚也能想到。 王生被砍头,亲眷悉数流放。穆英与王生和离了,自然免于遭难,但王玉郎却实打实是王生的儿子。 按理来说,王生与他的其他家眷都被处置了,刑部不该有此疏漏。 但这个疏漏就明晃晃的住在厌王府上,事后问罪起来,太子党那边完全可以说是萧沉砚包庇。 毕竟从穆英进入厌王府,又与王生和离开始,所有人都瞧出来了,是萧沉砚在为这对母子撑腰。 穆英乃是穆氏仅剩的后人,镇国侯夫人的侄女,萧沉砚势必是要保住对方的,王玉郎纯粹就是送上门的把柄。 太子党岂有不利用的道理? 同样的,这样的把柄,萧沉砚又岂会注意不到? 莫说是他了,就连穆英也早早想到了。 她拿到和离书的第二天,就想过带王玉郎离开的事,但青妩却说了,让她放心在府上住着便是。 这些天,穆英本是在山灵庙那边帮忙的,毕竟多亏了山灵,她家玉郎的肉身怕是早就被山魈给吃了。 但今儿青妩却让红蕊过去,将她和王玉郎接了回来。 回府后,穆英不放心,即刻去见了青妩。 “可是朝中有人,利用玉郎的事向王爷发难了?” 青妩正吃着冰酪,让绿翘给穆英和王玉郎也端一碗过去。 小玉郎乖巧又懂事,先说了谢谢姨母,却未动冰酪,而是小大人般的坐着,忧心忡忡道: “姨母,玉郎留下会给你和王爷姨夫添麻烦,我想和母亲离开。” 自从王玉郎醒来后,许多事,穆英就没有避着孩子。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摊上王生那样一个爹,又历经生死,青妩也说过,因为在阴阳路上走过一遭,王玉郎以后免不得会比常人更招鬼物的‘青睐’。 穆英在这方面帮不上孩子,便只能狠下心肠,让孩子学会自强。 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素质上,都得成长才行。 故而,对于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穆英早早就与孩子说过。 青妩瞧着母子俩那视死如归的样子,禁不住笑了。 “当初说让你们安心住下,可不全是我的意思。” 她咂摸了下嘴,道:“这里是厌王府,萧沉砚不点头,谁能做的了他的主啊。” 这话出来,绿翘和红蕊都低头偷笑。 穆英也有些哭笑不得,但看青妩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安慰。 青妩佯装不察,招手示意王玉郎上前,小家伙跑过来后,她捻起桌上的糖果子,塞了一颗在小家伙嘴里。 见小家伙只是含着,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自己,她便觉得可爱,一颗姨母心倒是真要化了。 又拿了一颗往他嘴里塞,眼看小家伙两腮鼓鼓成了小仓鼠,她摸摸王玉郎的小脑袋瓜。 “想不想学本事保护自己和你娘亲?” 王玉郎用力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那姨母给你找个夫子好不好?” “嗯嗯!” 青妩看向穆英:“我擅自做主了,穆夫人若有意见……” “没有。”穆英回答的极快,似也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她看着青妩,认真道:“我相信王妃。” 青妩抿唇笑了笑,垂眸间,心里叹了口气。 判官笔道:“说真的,我觉得你表姐比你家砚台难糊弄多了。” 青妩:“男人也配和我表姐比?” 她收敛心神,对穆英道:“那就这么定了,这段时间你和玉郎先别出府。” “厌王府家大业大,不怕麻烦上门。” 这也是青妩把母子俩叫回来的缘故。 见穆英还有些担心,青妩笑道:“放心,外头的事交给萧沉砚去解决,他在北境杀了十年的胡人,还收拾不了京城里这些蚂蚱不成?” 穆英哭笑不得,颔首应下,心里不无感动。 正这时,有黑甲卫拿了帖子进来,没等黑甲卫开口,青妩却笑了: “我掐指一算,找死的来了。” 那黑甲卫一脸佩服的将帖子呈上:“王妃,这是太子妃派人送来的帖子,邀您入宫参加赏花宴。” 第89章 萧沉砚:我就多余问这一句 赏花宴? 谁信啊。 鸿门宴还差不多。 要说青妩和萧沉砚成婚也有一个多月了,但邀请青妩的帖子,这还是头一份。 主要从一开始就没人把她这王妃当一回事,甚至于许多人都和史翠微一样,觉得她嫁入厌王府怕是活不了多久。 结果她没死,尚书府团灭了! 那之后众人又觉得,萧沉砚怕是把她当成个工具在使,等料理完云后行,她总得栽了吧? 结果她不但没栽,厌王殿下冲冠一怒为红颜,暴揍吏部侍郎的事儿一出,满京城的女眷们都傻眼了。 加上山灵庙前那小胖娃的一顿输出,青妩这厌王妃声名鹊起,原本云后行作恶,她顶着对方‘女儿’的这个身份,应该也被牵连才对。 但市井内竟都是赞她大义灭亲,尤其是那些妇人,对她更是感恩戴德,据说这些天还有人跑去山灵庙里想为她点长生灯的。 当时把白眉都吓坏了,直呼使不得。 给活人点长生灯那是祈福。 你给鬼点长生灯,这这……这算是反向超度吗? 萧沉砚回府后听说了太子妃递帖子的事,回屋换了身常服,就去找青妩了。 青妩正带着王玉郎拜师呢,穆英也没想到,她给王玉郎找的夫子居然是那位‘夜郎先生’。 被塞了个徒弟,夜游也很茫然哇。 尤其对方还是死鬼的侄儿,这可是个宝贝疙瘩。 一鬼一孩童,大眼瞪小眼。 夜游很愁,他能教人小孩干嘛?去勾魂索命,还是放瘟赐祸啊? 她也不怕他把这小娃儿给霉死了? 萧沉砚过来后,听说了这一茬,略感意外。 “姨父。”王玉郎乖乖过来见礼。 听到‘姨父’两字,萧沉砚眸光微动,略一颔首,算是应了。 穆英也过来见了礼,就带着王玉郎离开了,王玉郎走时,还不忘冲夜游行礼:“夜夫子,学生告退。” 夜游无精打采的微笑:“去吧去吧,多睡会儿,夜里夫子给你上课。” 等母子俩离去,萧沉砚才入亭中在青妩身边坐下:“你想让王玉郎入玄门?” “表妹夫你可得管管你媳妇,她这是要闹出人命和鬼命啊!”夜游凑过来。 萧沉砚没理他。 青妩将花生往夜游头上一砸:“找个人盯着你,省得你成天偷懒不干活。” 夜游掩面而逃,口中叨叨:“这日子没法过了。” 赶走这只懒鬼后,青妩才道:“王玉郎走了那段阴阳路,阴阳眼已开,未来势必会和鬼物纠缠不休。” “且他当时本已过了还阳时辰,由你的阳气帮忙遮掩助他还阳,但他的名字已上了生死簿,已算半阴之体。” “他欠下因果,便是要还的,让他跟着夜游给阴司干活,以工代账,因果相抵。” 萧沉砚不是第一次听她谈起因果。 “你回人间,也是为了偿还因果?” 青妩剥花生的动作一顿,冲他挑眉:“答对了,奖你一颗花生米。” 说完,她将花生塞萧沉砚嘴里。 下一刻,她面色骤变,捏住萧沉砚的脸,作势就要掏:“忘了你不能吃花生,快吐出来。” 萧沉砚却攥紧她的手,那颗花生被他压在舌下,他拿出锦帕,不紧不慢的吐出来后,目光紧紧攥着她:“你如何知道我不能吃花生的?” 萧沉砚对花生过敏,吃了便会浑身红疹,严重的话还会呼吸麻痹,幼时他险些因此丧命。 但那时他贵为皇孙,皇族中人哪怕饮食禁忌也是秘密。 知道此事的人没几个。 青妩神色如常:“我知道有什么奇怪?这世间事有我不知道的才奇怪吧!你不看看我是谁?” 她那傲娇刁蛮的样儿,十足的臭屁。 萧沉砚没从她脸上看出伪装的痕迹,但他听到了她身体里传出的聒噪声。 似乎又是她体内的那个东西在叨叨,具体说的什么,他依旧听不清。 但很奇怪,似乎每次他对她身份起疑作出试探后,那个东西就会开口。 判官笔:“看吧看吧!差点又露馅儿了!你说你没事吃啥花生米!” 青妩冷笑回应:“机智如我会轻易翻车?区区一粒花生米想让我掉马!不阔能!” 萧沉砚松开手,似乎是信了,垂眸掩住眸底波澜,淡淡应了句:“你厉害。” 傲娇女鬼:“那是。” 男人觑她一眼,想到之前她说的因果,将定国公府的帖子也拿了出来。 “谢翎生辰宴的帖子,他一直想见你。” 青妩只扫了眼,谢翎想见她的事,她知晓,上次便拒了。 但这一回嘛。 “应该是定国公夫人更想见我吧。” 萧沉砚这段时间虽没和谢韫见面,但定国公府的消息还是知道一二。 “谢翎醒来后,似乎比过去聪明了些。” 话到这里便明了了。 这段时间青妩虽声名鹊起,但外人并不知道她有什么能力,但定国公府却清楚啊。 定国公夫人眼看儿子有希望变回正常人,自然动了念头。 “要去吗?” “不去。” 青妩拒绝的非常干脆。 萧沉砚并不意外,上一次谢翎就想见青妩,也被拒绝过。 “你不想与谢翎沾染上因果?” 青妩笑看他一眼:“挺会举一反三嘛。” “定国公夫人找我是因为有所求,谢翎找我,同样也是有所求,但这母子俩所求之事,我都不想管。” “不过,谢翎那小子的性情也算对我胃口,你就派人给定国公夫人传句话吧,要想她儿子好,就对她另一个孩子好一点,少造口孽。” “另一个孩子?” 谢韫膝下只有两子,长子谢疏,幼子谢翎。但萧沉砚直觉青妩说的并不是谢疏。 “定国公夫人还有别的孩子?” “嗯,一个刚出生就枉死的孩子。”青妩笑容讥诮:“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但你那舅母命好啊,几次死劫,都有个好儿子替她挡了。” 青妩说的轻描淡写,萧沉砚眉眼皱紧起来,语气也变得严肃: “上次去定国公府时你就瞧出端倪了?” “怎么,想怪我明知有问题,却不帮你舅家?”青妩语气陡然尖锐。 萧沉砚看着她,心里叹了口气。 “帮或不帮,你自有成算,你没有那个义务,我凭何强迫于你。” 其实上一次在定国公府时,萧沉砚就发现青妩对她那位舅母不假辞色,只是当时本就有龃龉在前,他并未细思。 现在想来,怕是他那位舅母曾经做过某些事,犯了青妩的忌讳。 她性子的确乖张,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萧沉砚瞧出她口嫌体直的那一面。 她若不肯帮,那势必是有原因的。 或许这原因在阳世人看来太过冷血无情,但她本就不是此间人,凭什么受那些规矩约束? 再说,‘约定俗成’未必就是对的。 “话我会带到,但我想知道,谢翎的情况会如何?” “若你舅母听劝的话,谢翎自然会慢慢好转。若她不听劝……”青妩耸肩:“该她受的跑不了,谢翎就算再想替母受过,也受不了,那孩子是个有福报的,死不了。” 萧沉砚点头,也不再多问此事。 但莫名的,他生出一种小心眼的念头。 “若是谢疏来求你,你也会拒绝?” 青妩噗嗤乐了,没放在心上,将一颗花生米丢嘴里,边嚼边道:“那你让谢疏来求我试试啊,没准我见他长的好看,真就应了呢。” 萧沉砚:“……” 男人脸上的温度荡然无存。 他就多余问这一句。 第90章 萧沉砚,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某鬼压根没有给人找了不痛快的自觉。 因为萧沉砚的沉默,话题自然而然被她引到了太子妃递来请帖的事上。 “你要去?” “自然。”青妩眼里不掩兴奋:“早就想进宫溜达溜达了,主人家不邀请,我也进不去啊。” “这东宫太子妃,勉强也算四分之一个主人吧。” 萧沉砚倒是意外:“还有你进不去的地方?” “皇城乃人间帝王居所,魑魅魍魉禁行。”青妩眼里带着几分嘲讽:“就如寻常百姓家,若是供有门神,寻常小鬼也进不去是一样的道理。” “但若是主人家自己邀请,那这禁令就等若被破了。” 所以啊,送上门的邀请,青妩岂会错过。 现在的老皇帝沉迷寻仙问道,朝政都不管,但从他两次下旨来看,这个老皇帝可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那座盛满人间极权的皇城内,明明鬼物禁行,里面藏污纳垢却不输人世间任何地方。 萧沉砚思绪一转:“王府内并未供奉有门神,那日你那弟弟也被挡在门外。” “原因还要我明说不成?”青妩笑睨着他:“我早告诉过你啊,你的命格特殊,说起来,谁在你身上下的夺命煞你真的不清楚吗?” 青妩托腮看着他:“要种下这种邪术,必须是你贴身亲近之人。” “如今这世上,满打满算当年有机会近你身的也就三个人,你舅父、谢疏、剩下那个便是……” “皇帝。” 萧沉砚眼眸动了动。 “不过,看样子,你似乎觉得这事不是你那位皇祖父干的。” 青妩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萧沉砚,你想要那个位置吗?” 这言论实在大胆至极,但青妩就像闲聊天似的说出来了。 萧沉砚毫不避讳她的视线,像是沉睡的恶狼睁开眼眸,森然又冰冷。 “那个位置?” 他语气里的嘲弄毫不遮掩:“我嫌脏。” 青妩并不意外,以萧沉砚手里的兵力,他若真想要那个帝位,挥师南下,未必夺不过来。 这男人冒险回京搅弄满城风雨,所图之事,从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 他要还枉死之人一个清名! 不管是与先太子一起葬身火海的百余人,还是被牵连获罪的镇国侯满门。 血海深仇,一条条人命债,他从未忘怀。 至于那个老皇帝,当年的事他是否牵扯其中,青妩没见到本人,暂且瞧不出所以然。 人间帝王有龙气护体,命数无法推断,但看萧沉砚的态度也能瞧出,那个老皇帝就算没有丧心病狂的为了权利冤死自己的儿子。 先太子自焚那件事里,也势必扮演了某种重要角色,横竖都不无辜。 “后日你入宫,让百岁陪你一起吧,他对宫中地形熟悉。” 青妩本想说不用,但想了想,还是应下了。 当年救了百岁后,那小子就跟在萧沉砚身边伺候,那会儿萧沉砚是皇长孙,皇城上下随意溜达,百岁去的地方自然也多。 青妩当年虽也时常进宫,但毕竟那会儿年纪小,又是女眷,能走动的地方也有限。 后日。 太子妃要办赏花宴,凡四品以上家的女眷,大多都收到了邀请。 时间虽是在晌午时分,可没人敢让太子妃等着,故而都是早早到场。 赏花宴在东宫后花园的蟾宫内办的,金桂挂满枝头,馥郁的桂花香味飘逸而出,好不沁人。 百岁因是男子,自然不能跟随入内,便在蟾宫外候着。 红蕊和绿翘伺候左右,两女虽不紧张,但进宫之后,就提高了警惕。 青妩今日一袭玄色宫装,颈配璎珞,头上并无太过华丽的装扮,只插了两只步摇,行进间摇曳生姿,本就秾丽美艳的脸上薄施脂粉,那艳色更是遮掩不住。 顾盼之间,似要勾掉人的魂儿去。 偏她仪态不沾丝毫脂粉之气,贵气似从骨子里漫延而出,行进间徐徐有度,明明她是客人,却给人一种,她仿佛才该是此处主人的感觉。 便是前方引路的宫婢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都禁不住一愣。 传言这位厌王妃在出阁前并不受宠,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性子小家子气的很。 但亲眼见后,这还小家子气? 便是宫中的娘娘,都未必有她那身气度。 红蕊绿翘也发现自家王妃好像变了个人。 周围的桂树越来越多,香味也浓郁到有些腻人的地步,青妩忽然停下,看着旁边的桂树林,脸上露出了进宫后的第一抹笑来。 “这几颗桂树倒是稀奇。” 领路的宫婢望去,却见青妩指的那几棵桂树上结的赫然是粉花。 她开口道:“那是粉霜弄月,是花匠特意培出的奇花,也是太子妃娘娘的心头好。” 青妩哦了声,在宫婢震惊的视线中,抬手便折了一只。 那宫婢瞬间吓得白了脸。 “王、王妃你……” “怎么了?”青妩摆弄着手里的花枝,似笑非笑道:“一枝花而已,瞧你吓得这样子,像是比人命还金贵似的。” 宫婢心想,这几棵树可不就是比人命还金贵吗? 她又瞧了眼青妩,低头不语,继续领路,心里却想着,这事儿得赶紧禀报太子妃。 这位厌王妃,可真够猖狂的。 到了东宫的地盘还敢无礼,外界传她小家子气倒也没错,眼皮子这么浅,以为有厌王撑腰就敢目中无人了。 晚些肯定有她苦头吃的。 宫婢没有看见,后方青妩脸上的嫌弃,她将手里的花枝随手一抛,那花枝竟稳稳当当插入了泥土里。 而随着她们的离开,那几棵粉桂竟轻轻颤动了起来,像土壤下有什么在挣扎着。 而满树桂花簌簌落下,粉粉红红,似细小的血肉落入地上。 红蕊和绿翘莫名感觉背后好冷,想要回头看上一眼,青妩的声音却突兀的出现在她们耳畔。 “别回头。” 两女脖颈一僵,快速交换一个眼神,意识到了什么。 自家王妃可从来不会对无用之物多给眼色。 那几棵桂树,肯定有问题! 只有判官笔知道青妩心里在想什么。 它一路上的干呕声就没停过:“真臭啊,这地方。” 青妩嫌弃的皱了下鼻子,心里回道:“人肉做成的花泥,养出的玩意能不臭吗?” “这皇城里,可真比外面有意思太多了。” 第91章 一群蛤蟆开大会 宴席间,莺莺燕燕齐聚一堂,因太子妃还没来,气氛都很放松。 不知是否刻意,此番太子妃邀请的女眷虽都出身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但来的大多是些未出阁,或是年轻的夫人。 京中贵女们间的来往也多看门户品级,自有自己的圈子。 此刻都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要说风头最盛的女郎,莫过于安平县主。 她年纪轻轻被封为县主,父亲又是右相,母亲与太子妃同出一族,算下来,她还要叫太子妃一声表姐。 这会儿在安平县主身边坐着的,赫然是史翠微,吏部侍郎官拜三品,她与安平县主自然也是相熟的。 史翠微来了后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委屈模样,自然吸引了人注意,旁人一问,她便说起来这些天的遭遇。 她先是说自家幼弟不幸也遭了妖道所害,自家唯一的男丁就这么没了。 史母伤心欲绝,带着她去山灵庙那边求告,结果那山灵庙沽名钓誉,见死不救。 言语间,自然而然带出了青妩,含沙射影的说一切都是青妩指使,厌王府的人行事如何跋扈。 她自然不敢说萧沉砚当面骂她嘴臭那件事,只敢将矛头对准青妩。 “我母亲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也不知那庙里到底有什么,我这些天来也诸事不顺。” 这话史翠微倒是没撒谎,她这些天是真倒霉,平地里走路都能摔跤,刚刚进来这一条路她就摔了三次。 安平县主皱眉,有些嫌弃的避开了些,怕被史翠微沾上霉运。 至于同情,那是不存在的。 平时她也没多看得上史翠微,都是史翠微来巴结她。 听说史翠微母女都被青妩刁难,眼神更是鄙夷,言语间也带了出来: “她一个罪臣之女,还敢这么嚣张,你竟能被她治住?” 史翠微又羞又恼,面上只敢露出委屈:“她毕竟是王妃。” 安平县主哼了声:“王妃?那也轮不得她这般造次,居然还敢在外装神弄鬼,出了这种事,你早该来禀告我表姐才是,竟还默默受着,真是窝囊。” “臣女人微言轻,县主要为我做主才是。” 安平县主却没急着应。 倒是旁边的贵女说道:“这段时间,那厌王妃风头正盛,听说坊间百姓都很感谢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那些妖道能被抓,都亏了她。” “无稽之谈,”安平县主嗤道:“一群愚民罢了,出云观之事全赖厌王殿下和龙威军,你们还真信了她能有什么能耐?” 周围的贵女们也不乏心思活络的,自然听出来了安平县主的弦外之音。 她对那厌王妃的瞧不起是毫不掩饰,但话语间倒是维护厌王的很嘛。 “说起这事,臣女这些天还听到一个传言。”史翠微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那厌王妃在出云观时与人不清不楚,你们猜这人是谁?” 安平县主皱眉:“少卖关子。” 史翠微:“谢少卿。” 周遭哗然,有贵女愤愤道:“不可能!” “就是,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谢小公爷,那厌王妃什么出身,谢小公爷岂会看得上她!” 萧沉砚这些年不在京,便是早年,见过他的贵女也不多,所以贵女们对他并不了解,加上他那杀神之名,贵女们对他多是敬而远之。 但谢疏就不同了,谪仙人之貌,年纪轻轻就是大理寺少卿,性情清冷,不知勾动多少贵女芳心。 要说史翠微的遭遇,其他贵女们听听也就罢了,权当个乐子,这厌王妃在民间再有声名也与她们无关。 但涉及谢疏,那就不同了! 谢疏一日未定亲,她们便都有机会,好好的谪仙人,岂能被这样的女人坏了名声? 群情激愤间,却有人嗤了一声。 众女扭头望去,就见对桌的女郎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打量她们。 那女郎的举止容貌乃至穿着都和整个赏花宴格格不入,别的贵女们都是珠钗罗裙,就她一人学男子打扮,紫色骑装,长发束冠。 肤色也不似京中贵女们白皙,小麦色的皮肤,瞧着竟像男儿似的,那大喇喇的坐姿更是粗鲁,竟还学着市井小民般,在那边咔咔咔的咳着瓜子。 这席间哪有瓜子? 有贵女注意到,她桌上放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兜,竟是自带的! 要说她身上唯一可取之处,也就那双眼睛了,黑亮亮的,就是看人的眼神太欠揍了。 立刻就有贵女不悦道:“你笑什么?” 这紫衣女郎面生,也没带婢女,在场竟没人认识她是谁。 “笑你咋滴。”霍红缨吐出瓜子皮:“你们京城的姑娘怎么脑子和脸一样白,别人说啥就是啥?” “还说人家厌王妃与谢疏有染,你们当厌王是死的啊?” “还有那谁,史侍郎家的,你口口声声说人家山灵庙见死不救,我怎么听说你家是抬着棺材上山的?” “不能把死人救活就成见死不救了?你这分明求错地方了,你该去阎王殿啊,让阎王赶紧把你家弟弟救回来,不救就是阎王爷没本事!” 史翠微被怼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愤愤然道:“你又是谁,安平县主面前你也敢放肆。” “县主就可以放肆?”霍红缨起身,“那我放肆的没问题啊。” “你……”史翠微还想说话,安平县主沉着脸开口道:“霍红缨,我知你常年在边关不懂规矩,只是女儿家们闲聊罢了,你也没必要小题大做吧。” 听到霍红缨的名字,众女脸色微变。 安平县主是县主。 但霍红缨同样也是县主啊,且她的封号还是定邦县主,实打实军功换来的。 对方可是龙威军主帅,征西大将军的亲妹妹,手下掌了一千轻骑,实打实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 霍红缨一双黑眸亮澄澄的:“你们是闲聊,我也是闲聊啊,你们聊你们的,我说我的,就许你们背后论人长短,不许我当面说你们是非了?” “哎呀,你们这些京城姑娘真的好讲规矩哦。” 这一句话说的,就差当面说这堆贵女是背后论是非的长舌妇了,这谁能受得了? 安平县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怒而起身,刚要开口,就听陌生的女声响起,慵懒又戏谑: “刚刚在外面就听到一阵呱呱叫,我还道这蟾宫真是名副其实,癞蛤蟆够多的,都能聚一起唱大戏了。” 众女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去。 美人款款而来,媚骨天成,睥睨间贵不可攀,就是眉眼间的戏谑太过锋利惹人眼,俯瞰之下,似在场的真是一群癞蛤蟆。 下一刻,就见美人露出惊讶之色,左顾右盼,茫然又疑惑的走到近前来,“怪事,怎么我一来,癞蛤蟆就不叫了呢?” “你!”史翠微第一个憋不住要出口。 美人恍然大悟的轻掩红唇,看着史翠微的方向,笑容气死个人:“叫了。” 第92章 王妃这嘴上功夫,也是要命啊 史翠微被气得脸色铁青,压低声音道:“在场的都是朝中官员家的女眷,厌王妃口出恶言,不觉太过分了吗?” 青妩瞧了她一眼:“你是癞蛤蟆?” “我自然不是!” “那你对号入座个什么劲?”青妩笑意慵懒:“本王妃未曾点名道姓,有人自己犯贱要往上凑,又怪得了谁。” 史翠微脸色青白交加,难堪的要命,只能祈求的看向身旁的安平县主。 安平县主自是看不惯青妩的,饶是不肯承认,但青妩的长相实在太过艳丽妩媚,她今日刻意梳妆打扮,但对方一出现,就夺了她所有风头。 “厌王妃做都做了,还怕人说吗?”安平县主冷声道:“云后行所犯之罪,人所共知,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你是他的女儿,本就不无辜。” “史家小郎之死,你还让手下人刁难她们母女,简直跋扈。” 青妩上下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是谁?” 这问题一出,安平县主脸色更不好了。 旁边的史翠微见状立刻道:“这位可是安平县主,右相之女!” 青妩点头,嗤道:“原来是县主,这么大的派头,我还以为是太子妃呢。” 安平县主脸色一变。 青妩上前:“既只是个县主,你凭何质问本王妃?” “我……” “刚刚不还和人论规矩吗?你们的规矩呢?” 安平等人脸色难看,但青妩这话句句在点子上,论起品级来,整个东宫内,也就太子妃的品级在王妃之上了。 青妩语气淡淡,压根不给安平等人反应的机会:“不懂规矩,看来是家里毒打少了。” “红蕊绿翘,教教她们什么叫规矩。” “喏!” 两女当即领命,刚刚在外面她们就听得怒火中烧了。 现在一得令,直接上前。 “你们要干什么?啊!” 红蕊绿翘本就是暗卫,身手高超,她们过去在史翠微和安平县主身上快速一点,看着仿佛只是轻轻一拍似的,下一刻,噗通一声,两人就跪下了。 其他起哄的贵女也没有幸免,伺候她们的丫鬟婆子想要阻拦,但刚冲过来,绿翘和红蕊就已经退回青妩身后了。 她们只能赶紧搀自家小姐起来,但红蕊绿翘点的是她们身上的麻筋,一时半会儿谁也使不上力,脸皮薄的当场就哭出来了。 安平县主被两个婢女搀起来,身体还往下坠,又恨又怨的怒视青妩,哭喊道: “云清雾你太过分了!!” “这里是东宫,你竟敢如此羞辱我们!!我一定要向太子妃状告你!” 东宫的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早就吓得去通风报信了。 至于始作俑者却是一脸平静,青妩径直在席间坐下,她的位置恰好就在霍红缨旁边。 霍红缨看完全程,小嘴早就惊成鹅蛋了。 青妩也看向这位年轻的巾帼,笑问道:“好看吗?” “好看。”霍红缨下意识点头,回过神她也没觉不好意思,冲青妩竖起大拇指:“牛!” 她早就看这群所谓贵女不爽了,一天到晚趾高气昂,眼睛长在头顶上,自诩高贵,也不知道高贵个什么劲儿。 她以为自己胆子够大了,毕竟,换成她的话,她最多也要等离开东宫后,再找人套麻袋暴揍这群长舌妇。 但青妩有仇当场就报啊,管你是谁,管现在身处哪里! 这脾气,太顶了! “你也好看。”青妩颔首,回以赞美。 霍红缨一愣,这话要是别人说,她估摸着觉得是在嘲讽她。 毕竟,从小到大除了她爹她大哥,真没人说她好看,只会说她彪悍不像个女人。 但青妩这话说的太真诚了,那双眼里的欣赏不掺半点虚假。 霍红缨摸了摸脸,嘿嘿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青妩笑容更灿烂了些,霍红缨都被晃了下眼。 然后就见这位厌王妃朝自己伸出手:“瓜子还有吗?来点。” “有!管够。”霍红缨小心脏砰砰直跳,大方的把自己装瓜子的布兜兜递过去,青妩也不客气,抓了一大把,还不忘给后面的红蕊和绿翘也分点。 一边磕着,一边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对面那一群娇滴滴嗷嗷哭的贵女们,发出感慨: “再来碟花生米就好了。” 霍红缨差点呛着,一看对面那群哭成花脸猫的莺莺燕燕们,也跟着乐了。 看热闹没有花生米的确差点味道,厌王妃是会看热闹的! 而安平县主等人瞧见青妩和霍红缨嗑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有人哭得越发委屈了。 结果她们越哭,青妩笑得越乐,还不禁鼓掌: “哎呀,哭的好好看,别停,哭的再动人点。” “瞧瞧这小可怜们楚楚动人的样儿,真漂亮~” 这话一出,原本还哭着的贵女们都哭不下去了。 这还怎么哭? 她们居然还把她哭爽到了? 别说霍红缨了,绿翘红蕊都被自家王妃的战斗力惊到了。 青妩收拾鬼的能力毋庸置疑,两女之前之所以出手那么快,更多的是怕自己出手慢了,自家王妃一个气性上头,直接开大把这群娇小姐都送去投胎。 今儿她们算是见识到了,自家王妃不但手上功夫了得,这嘴上功夫,也是要命的啊! 杀人不见血,字字诛心! 霍红缨眼睛亮得都要发光了,她自诩自己跟着手底下的兵蛋子厮混久矣,一口毒舌能把人毒死。 但比起厌王妃,简直小巫见大巫啊! 不过,霍红缨还是有点担心,凑过去点小声道:“热闹虽然好看,但这里毕竟是东宫啊,那安平县主是太子妃的表妹。” 青妩点头,问了句:“太子妃哭起来好看吗?” “你还想让太子妃哭?” 青妩眨眼:“你不想看?” 霍红缨咽了口唾沫,那肯定是不想……才怪! 第93章 这一招不聪明,但恶心人啊 霍红缨她哥乃是征西大元帅兼龙威军主帅。 坊间百姓更喜欢称龙威军为霍家军。 霍家对大雍朝的忠心毋庸置疑,也不愿涉入党争,此次回京述职,龙威军出现在出云观本就不是巧合。 准确说是霍毅与萧沉砚间的一场交易。 霍红缨也是当时才知道自家大哥与厌王私下一直都有来往。 不过,要说霍毅倒向了萧沉砚也不尽然,更多的是一种欣赏与佩服。 平定北境,驱逐胡人,这等功绩,没有一个将士不会为之热血沸腾。 武将之间也有惺惺相惜,更何况,萧沉砚回京要干的事,未必不是霍毅想做的事。 镇国侯府身上的污名,是压在多少武将心头的巨石啊! 霍家虽久居西北,但京城的事也都清楚,对如今的东宫,实话说,武将一脉真没几个瞧得起的。 文无法安国,武无法定邦,说是中庸都有些夸过头了,但论起拍皇帝马屁,如今的太子倒是个能人。 故而,霍红缨对东宫的人,本也没啥好感。 不过,眼下这位厌王妃给她的‘惊喜’真的太多了,她到底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啊? 厌王和东宫势同水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的赏花宴是场鸿门宴。 但这里毕竟是太子妃的主场啊,这位厌王妃一来就贴脸开大,未免有恃无恐了些。 霍红缨也有点迷惑了,这位厌王妃是原本就这么大胆子,还是因为她此番过来就是有厌王的授意,所以才这么有恃无恐的啊? 有这样想法的自然不在少数。 太子妃收到消息后,不怒反笑:“过去听那罪妇罗氏说起过这个嫡女,说她性子怯懦,上不得台面。” “如今看来,怯懦是假,上不得台面是真。她好勇斗狠,敢如此嚣张,只怕也是得了萧沉砚的指示。” “她如此沉不住气,倒也省了本妃的力气。” 太子妃雍容起身,收敛了笑意,淡淡道:“既是热闹,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定国公夫人可知道了?” 此番赏花宴,蟾宫那边多是未出阁的姑娘,倒是定国公夫人和左相夫人被单独叫了过来与太子妃说话,这会儿正在外殿那边喝茶。 但蟾宫那边的闹剧已经传了过来。 定国公夫人屡次想见青妩都被拒绝,心里又是不悦又是着急,加上前天萧沉砚特意派人来给她传的那话,更让她心里惶惶之余,又感到不痛快。 什么叫让她善待另一个孩子? 那厌王妃到底知道了什么? 这件事她瞒的极好,谢韫和谢疏都不知晓。其实当年她生谢翎时还诞下了一个女婴,只是那孩子太过可怕,每每想到,定国公夫人都觉得心悸难安又恶心。 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下那样一个怪物来! 可那件事她明明处理的极干净!萧沉砚传来那话后,她越发寝食难安,尤其那话里透出的意思。 是因为她不修口德,一直诅咒那个怪物,所以才导致谢翎变成现在这样? 岂不是说,就是那怪物在害她的翎儿? 这让定国公夫人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是她让人溺死了那小怪物,关她翎儿什么事? 定国公夫人想着趁今天去找青妩问清楚,来拜见太子妃时,也一直神思不属。 旁边的左相夫人几次说话,她都是含糊的答应,后面太子妃借口去更衣,她就一直发呆,然后就听到了外面有宫人在慌张的议论什么。 定国公夫人原本也没在意,直到听到那宫人说,厌王妃令人教训了安平县主等贵女,这也没什么,毕竟那位厌王妃上他们家时,就把谢二爷吊起来打。 直到有人说起,有人议论自家大儿子谢疏与青妩不清不楚,定国公夫人才变了脸色。 左相夫人却是看出了端倪,这里是东宫,宫人们都是谨言慎行的,岂会犯这种在外面高声议论的错误?不要命了吗? 明眼人都知道定国公府和厌王府已经重新走动了起来,谢疏在朝堂上分明是站在萧沉砚那边的。 现在传出这种话来,不管是真是假,定国公那边不可能没反应,虽不至于让两家生出嫌隙,但万一呢? 哪个男人能忍受头上戴个绿帽子? 谁家好儿郎又愿意染上个勾搭有夫之妇的名头?更何况,定国公夫人有多在乎她那两个儿子,朝中女眷谁不知晓? 左相夫人暗暗摇头,这一招不算聪明,但的确恶心人。 她心里叹气,不管是太子也好,还是太子妃,都太过小家子气。 正这时,太子妃过来了,恰好听到了宫人的碎嘴子,当即下令把这几个长舌宫人拖下去打板子,进门后就对定国公夫人道: “夫人放心,此事本宫定会处置,令郎乃是朝廷英才,事涉他的名声,决不能轻易了之。” 定国公夫人本就心神不宁,乍然听到太子妃这话,竟没反应过来,不等她回答,太子妃就下令摆架蟾宫。 左相夫人与她只能随同而去,路上左相夫人小声提醒:“国公夫人还是打起精神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 定国公夫人这会儿也醒过神,自己着了道。 她想到今日赴宴前,谢韫还叮嘱过她,在宴席上照看下青妩。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妃这场宴席会对青妩发难,谁曾想玩的会是这样一手! 定国公夫人自然恼恨太子妃行事下作,但未免没有迁怒青妩,明明知道宴无好宴,她还不知低调,屡屡拒绝她的邀请,分明是个胆子极大的。 胆子这么大,怎么就不敢拒绝太子妃的邀请,非要来蹚这浑水,反还将她家谢疏也牵扯进来! 左相夫人观她神情,一时也判断不清对方到底把自己的提醒听进去没有。 等到了蟾宫,意料中的哭闹声却没出现。 太子妃都有些意外,就见安平县主等贵女红着脸坐在席位上,一副想哭又不能哭,又气又憋闷的样子,仿若锯嘴葫芦。 她愣了一下,好在安平县主看到她后,立刻如见到救星一般,想要起身见礼,但身子还在发麻,只能坐在位子上,委委屈屈道: “表姐,你要替我做主啊。” 一听这话,太子妃的心就放下了,肃容道:“本宫已知晓始末,安平,你实在是太放肆了!” “谢少卿乃朝廷命官,厌王妃贵为王妃,岂容你们私下议论!” 安平县主一愣,史翠微等贵女也愣住了,尤其是史翠微,她今日敢当众把青妩和谢疏拿出来说事,本就是东宫授意的。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 “厌王妃令人教训你们,合情合理,依本宫之见,教训的还轻了!” “主子口无遮拦,身为奴婢的也不知拦着主子,你们都是金枝玉叶,本宫也不忍心体罚于你们,但此事若轻易了了,难免你们不记教训。” 太子妃说着,下令道:“将她们随行的仆妇婢女都带下去,各打十板子。” 谁也没想到太子妃来了后,不找青妩的麻烦,反而对贵女们发难。 一听是下人代为受过,这群贵女们既松了口气,又觉面上无光,越发恼恨起青妩来。 太子妃此刻却是看向青妩,露出宽和的笑容,一副长辈模样道:“厌王新妇今日受委屈了,你也莫与这群小姑娘们一般见识。” “不过你现在毕竟是皇家媳妇,于情于理都不该与朝臣走的太近,坊间那些传言一出,损害的不止是厌王府的颜面,也是皇家颜面,还有定国公府的颜面。”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后方的定国公夫人,却见她也直勾勾盯着青妩,眉头紧皱,像是出神,又像是不喜。 太子妃余光瞥见,眼底闪过一抹被嘲色。 一直没吭声的青妩突然开口了。 “太子妃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 第94章 枯萎粉桂,人肉花泥 她脸上挂着疑惑,似真不解,那张妩媚面容上秀眉微拧,不得不说,真是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饶是太子妃看了,心里都暗赞一声绝色。 难怪萧沉砚那样一个冷心冷清的怪物,都舍不得对她下杀手,反而放在了身边。 青妩似真不解:“我何曾受委屈了?” 太子妃一愣。 青妩起身,懒洋洋的朝对面一指:“受委屈的是她们呀。” 说着,她分外敷衍的冲太子妃行了个礼,笑吟吟道:“太子妃见谅,我这人啊,脾气不好,没事儿就喜欢看漂亮小姑娘哭鼻子。” “今儿一时没忍住,吓着了诸位妹妹,你瞧她们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多委屈啊。” 她说着叹了口气,疑惑问道:“欺负人的是我,怎么又扯到朝中官员身上去了呢?我如此跋扈,丢的也是厌王的脸,怎么会丢定国公府的脸呢?” “太子妃,我实在不解,要不你给我解解?” 青妩一席话把在场众人都整蒙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的清楚明白,太子妃表面是在给青妩出气,实则是要把青妩和谢疏有染的传言弄得人尽皆知。 甭管青妩今天为什么与这群贵女们卯上劲,太子妃这一手过后,众人就只会觉得,她是因为和谢疏有染这事儿恼羞成怒。 东宫哪怕和厌王不和,为了皇家颜面,太子妃也不得不出手封口。 但青妩突然来这么一手,把所有人都整懵圈了。 她明明白白说,就是我故意欺负人啊,太子妃你没事儿扯到定国公府身上干嘛? 阴谋阳谋都是谋,玩的都是个遮遮掩掩,偏偏她不按套路出牌,乱拳打死老师傅。 你想让她自证? 自证个鬼,说啥都是狡辩,她直接把问题重新砸回你身上去。 你和我玩心眼,我把你心眼都给撕了。 现在问题给到太子妃,欺负人的人都自己认罪了,你身为太子妃,今日赏花宴的主人,却处置不公,随意给人安置罪名,还莫名其妙攀扯人家定国公府是要做什么? 宴席间一时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盯着太子妃,那些贵女们眼中都藏着几分埋怨,便是再蠢的这会儿也明白过来,自己成了工具。 东宫想和厌王府斗法,她们也被太子妃给利用了。 要说委屈吧,她们被青妩弄得颜面扫地是有点委屈,但毕竟也是她们嘴贱在前。 真论起来,青妩贵为王妃,罚她们便罚了,有理有据。 但被太子妃这么一‘利用’,厌王妃和谢疏的名声是坏了,可她们也坏了啊! 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谁想担上一个长舌妇的名头? 再者说,那话明明是史翠微说的,她们也都是听着,凭什么啊? 这回的委屈是真委屈,这委屈还是太子妃给的! 太子妃脸色有一瞬难看,她现在完全被架起来了。 收回成命吧,但那群仆妇已经被拖下去打板子了。 惩治青妩吧,那这事就更麻烦了。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青妩教训这群贵女占情占理,太子妃这会儿肯定,她要是敢下令惩戒,这个厌王妃绝对还有后手等着自己。 现在萧沉砚掌着户部,东宫哪怕恨厌王府恨得牙痒痒,明面上还是不想彻底撕破脸的。 所以今日太子妃才玩了这么一手,就是想让定国公府和厌王府先离心,毕竟,枕头风这一招,未必没用。 太子妃正是为难之际,就听外间响起了尖叫声。 “又怎么了?” 一个太监惊慌失措的跑来:“太子妃娘娘那几棵粉桂……粉桂全枯了!” “什么?”太子妃大惊失色。 那几棵粉桂是她的心头宝,一听这消息,当即赶了过去。 一方面她是真的心疼,另一方面,这消息也正好缓解了眼下这局面。 青妩突然笑了,冲霍红缨道:“不是想看她哭吗?还不跟上。” 霍红缨先是一愣,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立刻起身。 她俩一动,其他人也禁不住好奇,都跟了过去。 过来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几棵粉桂,自然纳闷好端端的怎就枯萎了? 等女眷们过去时,就见现场不是一般的热闹。 之前还粉粉红红挂满枝的桂树已然枯黄凋零,没了生气,而落满地的桂花堆在一起,那肉红肉红的颜色,艳丽中又透着一股诡异感。 不知是谁忽然干呕了一声。 “什么味儿啊?” “怎么好像有东西腐烂了?” 太子妃脸色越发难看,她也闻到了那气味,不禁掩住口鼻。 忽然有人道:“这味道怎么像是从那几棵枯树那边传来的?” 太子妃沉着脸: “还不去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她厉声下令,立刻有太监过去,越靠近枯树,那腐臭混着花香的味道就越重,有人忍不住连连作呕起来。 小太监硬着头皮屏住呼吸将落英挥开,想要刨开土壤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发臭。 没刨两下,小太监忽然扯住了什么,他下意识扯出来,然后愣住了。 他手上是一大把头发。 身旁有人发出了尖叫。 他偏头就见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跌坐在地,面无人色,然后扭头跪爬到边上吐了起来。 有眼尖的贵女看清了那小太监刨出来的东西,一声尖叫就吓得晕死了过去。 那土里刨出来的竟是一截儿断指。 那另一个太监刨出来的头发显然是…… 尖叫声,呕吐声响彻不觉。 太子妃也吓得捂嘴干呕,身子不稳被身边的宫女搀住,惊怒交加之际,就听身后女子呀了一声。 “好吓人啊,那粉桂难不成是用人肉做的花泥,养出来的?” 娇弱不能自理的厌王妃捂着心口干呕一声,小脸煞白煞白的:“刚刚席上的桂花茶是用这粉桂泡的吧?那岂不是……” “呕——” 周围的呕吐声更重,安平县主吐的最厉害,她刚刚喝的可是最多的。 青妩拍拍心口:“还好,我一口没喝。” 霍红缨:“嘿,我也没。” 众女:“……” 你没喝,可我们都喝了啊!! 第95章 晕了也没用,该打的嘴巴子一个不会少 太子妃此刻脸色也难看,她最喜桂花,尤其是这几棵粉桂,每年这时节,什么桂花茶桂花糕,都没少用,且只用这粉桂上的。 今日早时她才用过一碗桂花羹呢。 太子妃感觉喉间一阵翻腾,她强压着怒意与恶心,厉声道:“查!!给本宫查!到底是谁干的!” 她声音刚落,一个嘀咕声响起,“这粉桂不是太子妃娘娘最爱的吗?怎会不知道这花是怎么养的?” 太子妃厉目朝说话那人看去。 史翠微是在众人都朝自己望过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的脸唰啦一白,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全然不敢看太子妃的视线,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太子妃娘娘恕罪,臣女不是那个意思,这话不是臣女想说的,臣女……” 史翠微口不择言,又惊又怕吓得抖如鹌鹑,眼泪止不住的淌。 那话明明是她在心里想的,怎么就说出口了呢!怎么会这样? 太子妃脸色青紫交加,眼里迸出杀意,直接下令:“带下去,给本宫掌嘴!” 史翠微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两眼一黑就晕死过去,但晕了也没用,旁边过来两太监就把她拖下去,该打的嘴巴子,一个也逃不掉。 闹出这样的事,赏花宴自然办不下去了,女眷们纷纷离开,青妩却没走,而是捂着头,一副难受模样。 “不行,我头晕,得缓缓。” 太子妃现在心烦意乱,看到她就更讨嫌了,让人带青妩去了休息的偏殿,自己也走了。 以人肉养花这事不但恶心,还关乎她的脸面,若不查清楚,她岂非要担上一个残暴的名头! 太子妃如何能不怒,这分明是有人要害她!! 但这件事她却是没怀疑到青妩头上,主要是,的的确确不可能。 青妩被红蕊绿翘搀去偏殿,霍红缨见她似乎真有些难受,还想过来帮忙,青妩却冲她眨了眨眼。 霍红缨就止步了,她挠了挠头,忍不住笑呵呵的走了。 这厌王妃真的是个神人啊。 虽然没有证据,但霍红缨总觉得今儿的桩桩件件都和青妩脱不了干系。 定国公夫人今天本是想趁机找上青妩的,但出了这么多事,她刚刚也被吓坏了。 等回到府上,喝了好几盏安神茶都没缓过劲来。 倒是谢韫听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 “听说今日赏花宴上出了事,夫人没事吧。”谢韫本就儒雅,与定国公夫人本就鹣鲽情深,自是关心的。 定国公夫人出自大儒楚家,楚氏捂着心口,摇摇头,又点点头,没忍住竟落下泪来。 谢韫见状赶紧握住她的手:“夫人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楚氏深吸一口气,将赏花宴上的事细细讲来,谢韫越听眉头越是皱紧。 “简直无稽之谈!疏儿和甥媳岂会有瓜葛,太子妃玩这么一手,简直是……” 谢韫胸口一阵起伏,本身涵养在那里,骂不出多难听的话。 “那粉桂的事的确丧尽天良,不管是不是太子妃命人做的,此番她都讨不了好。” 谢韫摇头道,心里却有个感觉,这件事早不被戳破晚不被戳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会不会又是甥媳妇的手笔? “不过那丫头也是真厉害,太子妃想坏了她和疏儿的名声,借此让咱们两家生出间隙,她这招乱拳打死老师傅,倒叫太子妃自食恶果了。” 他夸赞着,却没注意到楚氏的神情。 楚氏这会儿也停下了哭泣,抿唇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厌王妃的确本事不小,可她上次来府上时,我就发现她行事太过出格。” “疏儿的名声这次也是被她牵连……” “夫人!”谢韫声音骤变,“你可知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楚氏被他吓了一跳,夫妻这么多年,她从未听谢韫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过,心里慌张之余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谢韫是真没想到楚氏会有这样的想法,震惊之余不免有些失望。 “甥媳行事是不同于寻常女子,她是有大本事的人,你莫要忘了,她不止是阿砚的妻子,还是翎儿的救命恩人。” 楚氏刚刚心里也有歉意,知道自己不该胡乱埋怨青妩,她就是觉得青妩既然那么厉害,行事就该万无一失,不该让自己儿子被牵连进去。 这会儿听谢韫说起谢翎的事,那点歉意又被不满取代,不禁脱口而出: “你一口一句甥媳,人家未必认你这舅舅。” 谢韫皱了下眉,审视了她许久:“你对她有怨气,为何?” “我没有。” 夫妻这么多年,谁又骗得过谁。 谢韫看出了楚氏在撒谎,直觉中间有些事,但他却没再追问,只是让楚氏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等出了院子后,他才叫来管家询问:“夫人这些天可见过什么人?” 管家沉吟:“前些天厌王殿下那边派人过来给夫人送了歉礼。” 谢韫皱了下眉:“好端端的送歉礼做什么?” “翎少爷生辰宴本是想邀请厌王和厌王妃的,不过他们似乎拒了,翎少爷有些郁郁寡欢,夫人也有些不开心。” 谢韫点头表示知道了。 萧沉砚不来参加这事他知道的,不说别的,萧沉砚刚接手户部,现在哪有那功夫来? 至于青妩不来,他也觉得不是啥大问题,楚氏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对青妩有意见才对。 谢韫直觉这里面还有点别的事。 虽说如今都说大丈夫不管后院内宅,但谢韫却不这么认为,内不平,外必乱。 定国公府和厌王府同气连枝,这乱子,绝不能出! 这事儿得查清楚! 此刻的东宫,青妩进了偏殿歇着后,红蕊和绿翘就在殿外守着,隔绝了东宫的人进去伺候的意思。 等殿外安静后,青妩直接起身,扯下一根头发往床上一丢,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傀儡就出现了。 她左手一抬,幽冥灯出现,下一刻,她就旁若无人的穿墙而出,大大方方的走去找百岁了。 百岁原本是在蟾宫外的后花园等着的,结果青妩过去后居然没找见人。 判官笔咦了声:“那小子怎么还乱跑?” 正说着呢,就见花园那边几个宫人慌慌张张抬着一个老太监往外跑。 那老太监满脸是血,嘴里不断呻吟。 后面还有小太监在嘟囔:“王公公也太倒霉了,走路上都能被飞出来的石头砸破头,今天真的太邪门了……” 青妩看了两眼,然后就笑了,径直朝这几人过来的方向走去,绕到假山后,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蹲在假山后面,正在擦手。 一边擦手一边骂:“让你骂我家王妃,老阉狗,这次打破你的头,下次等你出宫采办套麻袋打断你狗腿。” 青妩拎着灯,笑看着少年那张凶巴巴的娃娃脸。 判官笔:“啧,这小子……平时对着你没一个好脸色,私下居然为了你在东宫打人,嘿,不愧是能十年如一日在你忌日那几天号丧,号到下面的鬼都想揍他的牛人啊。” 百岁正嘟嘟囔囔的呢,莫名感觉后背一凉。 他警惕的刚要转身,一只手就搭在他肩膀上,只有一只手,像是被什么截断了似的。 “爹啊!”百岁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知道你崇拜我,但叫爹大可不必。”青妩完整的身形显露,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人: “没看出来啊,原来百岁副统领这么挺我,哎呀,我可太感动了。” 百岁的娃娃脸瞬间青了紫了红了……熟透了! 这只鬼!到底什么时候来的!! 该死,被她听到了!丢大脸了!! 第96章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 百岁脸红成了大虾,张开嘴:“我我我我……”了个半天,愣是没憋出后面的话。 “晚点再结巴。”青妩轻轻踹了他鞋子一下:“麻溜起来,干活了。” 百岁立刻爬起来,头死死低着,不敢去看青妩。 现在只想抽自己嘴巴子! 他躲起来砸破那老太监的头才不是为了给青妩出头呢。 实在是那老太监说什么厌王妃一看就不是个正经货色,什么祸水脸,妖女相,不像个吉祥人。 什么东宫今天出这么大乱子,没准就是因为她这灾星上门…… 百岁听到就来气了,侮辱青妩,不就是侮辱自家王爷嘛! 对!四舍五入就是诅咒厌王府! 他是为了自家王爷才出手的,才不是因为承认了她是王妃,更不是因为什么崇拜之类的! 百岁副统领,至死都是个嘴硬的犟种。 青妩现在没空照顾少年的别扭情绪,直接道:“麻溜的,你指路就行,老皇帝的寝宫在哪个方向。” “我能指,但咱们怎么去?”百岁震惊,这里毕竟是宫中诶。 “那是你需要操心的事儿?” 他在青妩蔑视的眼神中闭嘴了,默默当起了指南针。 须臾后,站在泰华池外的百岁震惊了。 他不知道青妩怎么做到的,对方就这样掐着他的后脖颈,朝前迈出一步,就到了东宫外。 又迈一步,就穿过重重宫闱。 俨然就是传说中的缩地成寸!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明明旁边一米处就是禁军,但这些人竟然都瞧不见他们! 百岁注意的,自己和青妩都笼罩在一层幽幽青光之中,光源就是她手里的那盏灯。 百岁咽了口唾沫,这一波长见识了。 “陛下的寝宫在天寿殿,穿过泰华池就是了,咱们不走了吗?” 青妩望着前方,“进不去。” “啊?”百岁诧异。 青妩摇了摇头,没解释。 果然,太子妃的邀请还是不够格,走到这里就是极限了。 天寿殿是大雍朝国运汇聚之地,她是想近距离观察下那个老皇帝的,但奈何阳间这破秩序的制约。 不过,也不算白走一趟。 她指着西北方问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百岁道:“那是后宫了,那地方我是真没去过。” 萧沉砚是皇长孙的时候,他跟着对方在宫里到处走动,但后宫规矩森然,即便他是亲随,也要在外面候着。 青妩挑眉,奇怪道:“老皇帝的后宫以前不在那边吧?” 百岁点头:“据说早年迁宫过一次,原来宫妃们所居的宫殿都被改为了道场,供陛下修行用了。” 青妩含义不明的笑了声。 “王妃你瞧出什么了?” “你家王爷的这位皇祖父怪下贱的。” 百岁:“……”他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 虽说他内心也不喜欢老皇帝,可那毕竟是皇帝啊! 青妩一边说着,一边掐着他往回走,这一次倒是没用缩地成寸:“这后宫的妃嫔,没几个长命的吧。” “这点属下真不清楚,不过继后与贵妃都健在,倒是前些年贤贵人娘娘走了。” “贤贵人?七皇子的母妃?” 百岁点头。 青妩皱了下眉,她死之前,贤贵人还是妃位,这是被贬了? 老皇帝膝下有九个儿子,先太子是嫡长,乃已故慧明皇后所出,如今的太子排行老三,其母就是如今的继后。 继后生了两儿一女,太子之上还有个二皇子,原本论起嫡长来也排不到他头上,奈何二皇子先天不良,患有残疾,太子这老三,等于白捡了个便宜。 这会儿说起七皇子,也就是萧沉砚他七叔,青妩倒是记得,先太子过去与这位七弟的关系倒是挺好的,萧沉砚和这位七叔也很是亲近。 “说起来,这位七皇子去哪儿了?” “贤贵人去世后,七皇子就自请离京去封地了。”百岁叹了口气,“当初王爷被贬去北境,后妃中只有贤贵人替王爷求情,还送了好些钱财来,不久后,她从贤妃被贬为贵人了。” 青妩哦了声,不意外,倒是好奇起别的。 “当初萧沉砚去北境连盘缠都没有?” 百岁却不吭声了,神色阴鸷,半晌后才道:“先太子死于旧邸,那一场大火烧死了东宫百余人。” “王爷是以戴罪之身被贬去北境的,陛下盛怒,罚他赤足趿地,配枷带铐,徒步而行。” 青妩脚下一顿,眼神冷了下去。 京城到北境,何止万里,当年的萧沉砚竟是如一个流放罪犯一样,带着镣铐徒步走去的? 这何止是羞辱! 这与要他的命,要他死在路上有何区别! 提起这段往事,百岁眼里也藏不住恨意,眼眶都红了。 “王爷在路上险死还生,虽然都挺过来了,但真的太难了……” 百岁深吸一口气,看着青妩,突然跪在地上,重重磕头:“请王妃你帮帮王爷吧!” 他们是一路见证萧沉砚怎样走来的,知道他肩膀上扛了怎样的血海深仇。 他们想帮,可力量有限,哪怕拼尽全力,又能帮萧沉砚多少呢。 当年先太子死后,老皇帝就想将暗卫也处死,是萧沉砚想法子保住了他们的命,百岁至今都记得,天潢贵胄鲜衣怒马的皇长孙是怎么遍体鳞伤从大理寺里走出来的。 他从未见过那样狼狈的萧沉砚。 可他永远记得那一刻的萧沉砚,像是被剥去了皮血淋淋的孤狼,哪怕脚下是荆棘地狱,也面不改色,一往无前的走着。 一身铁骨,不曾被打碎。 他永远记得,萧沉砚离开京城时,回头望的那一眼。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 便是报仇! “别小看你家主子。”女子的声音幽幽响起。 百岁抬起头,撞上青妩垂下的视线。 “他当年能活下来东山再起,如今,便没人能阻止他的步伐。” “你该更坚信这点才是。” 青妩抬手在百岁脑门上弹了一下:“小破孩。” 额上微痛,恍惚间,百岁似从青妩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那是他幼时被拍花子所拐,一群小孩都被丢在密林的地洞内。 那天,有一个小小姐也被拐来丢进了地洞里,那小姑娘衣着华贵,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 他们一群小屁孩已经被拍花子打骂怕了,早就放弃了希望,可那个小小姐不曾放弃,她一次次想要爬上去,一次次又摔了下来,变得狼狈不已。 可她始终没有放弃,她靠自己爬出了地洞。 那时,其他小孩儿都激动了,有人看到了希望,也有有人害怕她一个人逃走,还有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大叫着想把拍花子叫来。 百岁当时脑子一热,就冲过去打了那孩子,红姐绿姐也扑过来堵住那人的嘴。 而那位小小姐并没有走,她丢下了树藤,红姐绿姐催促着让他快上去。 百岁就抓着树藤往上爬,他刚爬上去,拍花子就听到动静来抓他们了。 那位小小姐抓着他就跑,明明对方也没比他大多少,那天夜里好黑,密林的路好难走,两个小孩如何能逃过大人的追赶。 危险关头,是那个小小姐推了他一把。 ——小破孩,你快跑!跑出林子就能找到人了!我去引开他们! ——小破孩,别回头!跑! ——没什么好怕的! 百岁怔怔的看着青妩,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让他难以捕捉。 此刻,时隔多年,他又听到了那句熟悉的话。 “没什么好怕的。” 第97章 萧沉砚揩了揩她的唇 东宫出的事很快就闹到了前朝去。 青妩和百岁回去时,就发现东宫里气氛很严肃,太子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从前朝赶了回来。 蟾宫外后花园的假山处,青妩让百岁离开幽冥灯的范围,之后就让他小子自己见机行事,她要先回那偏殿去了。 青妩脚下一跨,身影就出现在偏殿中,然后就见床畔多出了一人。 男人玄色朝服,金尊玉贵,坐在床畔盯着她留下的傀儡不知在想什么。 判官笔:“你家砚台怎么来了?他盯着你的傀儡发什么呆?该不会以为你翘辫子了吧?” “你当他有那么好骗?” 青妩信步走过去,露面前,心起促狭,朝萧沉砚凑了过去。 萧沉砚眸色没什么波澜,他在户部收到了东宫出事的消息便也过来了,一进这偏殿,瞧见床上躺着的‘青妩’,他就知道那只调皮鬼已趁机去宫中溜达了。 青妩回来时,他也察觉到了。 主要是她身体里那个‘鬼东西’的声音太吵。 他余光瞥见了她靠近时的青幽冷光,应该是她手里提着的那盏灯。 一张秾丽妩媚的小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她凑得极近,近到他能清晰瞧见她浓密的下睫。 “萧砚台长得也是真好看啊……”青妩赞了句,伸出手想戳萧沉砚的脸,但到底忍住了。 “好看也没用,石头一样的破脾气,又臭又硬。”她说着就冲萧沉砚扮了个鬼脸。 这鬼脸是真鬼脸,她勾住自己的嘴角,直接拉扯到耳根,硬生生把樱桃小嘴拉成了血盆大口,一口能啃一个人头那种。 堪称惊悚。 萧沉砚:“……” 他眼波动了动。 青妩脸色骤变,瞬间从鬼脸变回美人脸,惊疑不定道:“我怎么觉得这厮好像能看见……” 萧砚台的确能见鬼了,但她提着幽冥灯,这厮应该看不到才对啊。 某鬼脸色几变,要是能看见的话,她刚刚扮丑的样子岂不是被他看到了?她的美貌! 萧沉砚看着她变幻莫测的神情,还能猜不出她想什么?本想点破的心思,这会儿也消了。 她以为他看不见,结果他什么都能看见,似乎也挺有意思。 青妩没从萧沉砚脸上看出端倪,但依旧不放心,心念一转,掐了个幻术,眼睛骤然变成两个骇人的血洞,朝男人望去。 男人纹丝不动,眼睛都没眨。 “难道是我想多了?”她摸着下巴嘀咕着。 萧沉砚:“……” 青妩似是放下疑心了,然而下一刻,她骤然回首,眨眼间贴至萧沉砚近前,似要吻上他的唇。 “吸干你哦——” 两人唇畔几乎贴近,青妩见他依旧没有反应,这才起身,“看来是真的看不见,呼吸心跳都没什么变化……”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男人的眼尾动了动,袖中的手微微蜷紧。 青妩也不再与他胡闹了,直接抬手收了傀儡,收回幽冥灯,露出自己的身形来。 男人眨了下眼,神色自然的朝她看来:“回来了?” “嗯。”青妩神情也自然极了:“你怎么过来了?户部不忙?” “听闻厌王妃在东宫受了惊吓,厌王对厌王妃宠爱有加,听闻此事,无心政务,怎能不来瞧瞧。” 青妩听他面无表情的鬼话连篇,噗嗤一笑:“我差点就信了。” 萧沉砚起身,看着她娇艳的唇色,抬手时犹豫了下,还是揩了揩她的唇。 “干嘛?”青妩拍开他的手。 男人目色幽暗:“你的脸色瞧着可不像是受过惊吓的。” 秾丽娇艳,说是看热闹看兴奋了都不为过。 “我又没涂口脂,你擦了也没用。”青妩嗔他一眼,早有准备的拿出香粉盒,在唇上轻拍,想了想,又在脸上拍了一层。 主打一个面无人色。 “怎么样,够不够虚弱?” 萧沉砚:“……够了,瞧着像死了三天。” 青妩又白他一眼,收起香粉盒,西子捧心般柔弱道:“这地儿太晦气了,王爷还不快点扶本宫回府~” 萧沉砚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不想看她那矫揉造作的演技,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青妩呀了声,搂住他脖子,就听他沉沉道:“王妃可不能自称本宫。” 青妩低笑,狡黠道:“臣妾?” 萧沉砚睨她一眼:“王妃少说话。” 青妩悄悄掐他一把,等出了门,她也安静了,闭眼窝在萧沉砚怀里装柔弱。 将出东宫时,远远听到一人的声音。 “沉砚。” “太子殿下。” 太子显然是匆匆而来,见萧沉砚抱着青妩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嘲色。 自己这皇侄当真被这女人迷住了不成? “你我叔侄,何须这般客气。今日让厌王妃受了惊吓,乃是东宫的过错。” 太子说着,也打量起了青妩,只是青妩一直窝在萧沉砚怀里,压根没有抬头的意思,像是昏着的。 太子也看不清青妩的模样,只是听宫人说这位厌王妃是个绝色美人,心里这才多了好奇,想一看真容。 毕竟,云玉娇他是见过的,的确也是个美人。 当初云后行信誓旦旦要用什么活人煞去杀了萧沉砚,太子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此计能成功,牺牲的也是云后行的女儿。 他当时也就感慨了一下,可惜云玉娇这个美人了。 谁曾想,云后行是赔了女儿又折兵。 更没想到的是,尚书府死的死被流放的流放,当初作为弃子的嫡女却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还成了萧沉砚的宠妃。 但太子并不觉得尚书府的倒台与青妩有什么关系,哪怕京都城内有不少关于青妩的传言,甚至还有些怪力乱神之说,太子听到后也是嗤之以鼻。 不过一个女子罢了,能有什么本事? 无非是萧沉砚的计谋罢了,将一个女人推到前面来挡风挡雨。 至少,今天之前是他是这样想的。 不过,现在见到后,他稍稍改变了一点看法。 自己这狼子野心的侄子或许是在利用这个女人,但想来也是真动了几分情的,英雄难过美人关,都是男人,还能不懂男人? “太子妃乃是未来一国之后,却用人命养花,的确是有大过错,太子殿下既知错,那便好好查吧。” 萧沉砚也是真不客气,一句话就让太子破防,脸上的假笑也没了。 他说完,看也不看太子一眼,抱着青妩便走了。 倒是青妩睁开眼瞧了眼这位现任太子,对方那脸色青的可以,眼神狠毒,若是目光能杀人的话,萧沉砚已经被射成筛子了。 萧氏皇族出美男,太子的容貌也不差,但许是常年养尊处优,加之人到中年,太子略有些胖,加之喜怒形于色,给人的感觉便是暴躁易怒。 目送萧沉砚的身影消失后,太子才冷哼一声,快步朝太子妃的寝宫过去,还没走多远,就见一个太监急匆匆赶来。 “殿下,太子妃说是侧妃娘娘陷害自己,现在下旨要赐死侧妃,您快去救救侧妃娘娘吧!” “那个蠢妇,她敢!” …… 从东宫出来,坐上马车,青妩撩开车帘,望着东宫的方向,又回头看下萧沉砚,意味深长道: “有一说一,你们萧家男人是不是都爱招惹不是人的东西。” 萧沉砚挑眉:“也有鬼在吸太子的阳气?” 第98章 萧沉砚的嘴,骗青妩的鬼 青妩俏脸略微扭曲了片刻,阴恻恻道:“瞧您这话说的,今夜我要是不吸两口你的阳气都说不过去。” 萧沉砚将旁边的食盒递过去:“先吃饱。” 青妩打开一看,眼睛亮了亮,食盒里装着各色点心果子,造型精美,全是花朵模样,瞧着栩栩如生。 “哪儿来的?” “御膳房剩的。” 青妩斜眼瞧他:“你一天天不是在户部忙成没头苍蝇了吗?” 萧沉砚也不答,点心只是顺手拿的罢了。 的确不是御膳房剩的,只是分管户部的膳房恰好是从御膳房里出来的,手艺很好,最擅点心。 料想她今日要大闹一场,不会吃什么东西,所以顺口就让那边准备了。 有了点心投喂,青妩也不绕弯子,道:“我之前还纳闷那东宫草包成那德行,到底是怎么当上太子的。” “今天走这一趟,算是清楚了。” “因为他身边有个不是人的存在?”萧沉砚问道。 “算是吧,不过人比人气死人。”青妩一边吃着一边道:“你是阴风入骨煞气入命,他是福运缠身,哪怕蠢成一头猪,也有人把福气往他体内灌。” 萧沉砚略微挑眉,对这一说法感到讽刺。 “你对太子的了解肯定比我多,在你回京之前,他应该过得顺风顺水的很吧?” 萧沉砚不置可否。 青妩耸肩:“这就对了,他身边那个帮手为了他可是殚精竭虑,但是嘛……” 青妩笑意嘲讽:“人之祸福有天数,有因果,太子这些年蠢事干的不少,哪怕他那帮手一个劲的替他纳福挡灾,但福气终有尽时。” “到最后因果循环,报应翻倍,太子脸上已现灾纹,他那帮手也帮不了他太久了。” 青妩说完,嗤了声:“愚蠢。” 萧沉砚忽然敲了下她的额头,青妩瞪他:“你干嘛!” “绕了半天弯子,却不说太子的帮手是谁?” 青妩气鼓鼓:“我又没见着!我哪儿知道!” “还有你不知道的?”萧沉砚似笑非笑看着她。 青妩翻白眼:“反正是他妃嫔中的一员就是了,放心,不是那太子妃。” “花泥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青妩皱了下眉,撇嘴:“不是太子妃干的,但她也不无辜就对了,那些成为花泥的人都是因太子妃而死,她身上孽债不轻。” “至于为什么被做成花泥,大概是有人想给太子妃一个教训!” 至于是不是太子妃嫔中那位‘神秘帮手’,青妩没提,就算是也无所谓,横竖是东宫那群人自己狗咬狗。 萧沉砚看了她一会儿:“今日只有这些收获?” “倒有点别的。”青妩随口提了下老皇帝后宫的事:“你那位皇祖父是真的想求长生想疯了,居然把主意都打到自己的妃嫔身上了。” 青妩嗤笑:“他现在后宫的布局与他的寝殿恰是阴阳双鱼之局,阳龙压阴凤,以阴寿壮阳命,这后宫中的女子都成了给他添寿的柴火了。” 萧沉砚骤然抬眸,目光锐利到了极点。 青妩吃着点心,等着他的下文。 车上半晌沉默,男人没有质疑,但身上的压迫感却越来越重,瞳色冰冷至极,嘲讽至极。 “此格局,如何破?” 青妩已吃完最后一块点心,有点撑,但看萧沉砚的神情中却带着满意。 “简单,我回去准备点东西,你想法子把东西放进老皇帝的寝宫就成。” 萧沉砚点头:“好。” 青妩见他神色沉郁,多问了句:“你就半点也不怀疑啊?” “是否是他令人所为并不重要,他是否蒙在鼓里也不重要,横竖他都是受益者。”萧沉砚声音嘲讽,他这位皇祖父,便是作出更荒唐的事,他都不会惊讶。 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认清了他那位皇祖父的真面目。 帝王无情。 纵然是亲父子,威胁了自己的地位,照样可以刀兵相向,更何况是女人。 青妩看着他,歪了歪头:“谁问你这个了,你不信任老皇帝不是显而易见的嘛,我是问,你就没怀疑过我在诓你?” 萧沉砚对上她的视线,眼里的冷意渐渐退去。 怀疑青妩? 在她刚‘嫁进来’时,他的确满心戒备怀疑,但现在…… 萧沉砚收回思绪,答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回答堪称官方。 青妩立刻蹬鼻子上脸,笑眯眯凑近:“破局之法很简单,但费钱,少说要个七八九十万两。” 男人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冷冷补充道:“用人不疑,但用鬼还是要疑的。” 某鬼:男人的嘴,骗女人的鬼! 我呸!萧砚台你个抠门鬼! 萧沉砚户部还有事要处理,所以只把她送到了家门口,青妩走之前,又恨恨的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主打一个刁蛮任性还不讲道理。 萧沉砚也由着她咬,反正就和小猫挠痒似的。 “对了,你和你七叔暗戳戳还有联系吧?”青妩下车前,突然道。 提起七皇子,萧沉砚眸光微动,嗯了声。 青妩:“贤贵人的死,你可以再派人查查了。” 萧沉砚目色陡变。 青妩在看到阳龙压阴凤的格局时,就拿出生死簿查过贤贵人的阳寿。 生死簿上分明写着,对方行善积德,阳寿七十,该是寿终正寝。 但贤贵人死时,分明还没满四十。 那三十几载的阳寿去哪儿了? “我知道了。”萧沉砚声音异常冰冷。 青妩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至于太子妃今天拿谢疏和她大做文章的事,青妩没提,小事情,不重要,她压根没放心上。 萧沉砚坐在马车上,略平顺了呼吸,才下令回宫。 百岁被他叫上了马车。 “让人往南岭传一封信。”萧沉砚声音冰冷:“问问七叔的近况。” 百岁领命,他想了想,还是提了下青妩没说的事。 萧沉砚听后,神色更冷。 百岁道:“王妃和谢疏的事,当初王爷已对外说清,且清楚事情经过的外人,只有当日跟着谢疏一起的那几个大理寺属官。” “这次太子妃拿这件事来大做文章,只可能是那几人没管住嘴,对外乱说。” 萧沉砚淡淡嗯了声:“去户部前,先去一趟大理寺。” 第99章 下贱人血肉养出的花,味道可好 此刻的东宫已然硝烟弥漫。 侧妃李渔跪坐在地,左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唇畔挂着一缕血迹,不同于太子妃的咄咄逼人,她异常的安静。 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样子,更显得楚楚可怜。 太子进门瞧见这一幕,赶紧将李渔扶起来,瞧见她脸上的巴掌印后,更是勃然大怒,质问太子妃:“你竟敢对她动手?” 太子妃心下酸楚,越发委屈:“殿下你一来就质问臣妾,可知这毒妇对臣妾做了什么?!” “侧妃素来不争不抢,从不与你一般见识,哪次不是你主动挑衅!”太子厉声呵斥:“你闯下大祸,本宫还没找你算账,你竟还想赐死侧妃?!” “景氏,你恶毒善妒,不配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身子踉跄,险险稳住身形,难以置信,“殿下你竟说臣妾恶毒?” “难道不是?”太子神色阴鸷:“拿人肉当花泥,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亏你做得出来!” “臣妾是被冤枉的!”太子妃又惊又怒又委屈,指着李渔:“是她!这些事分明是她指使人干的,那粉桂臣妾日日食用,若知晓是人肉养出来的,臣妾岂会用在自己身上!” 太子也清楚这点,只是现在他盛怒当头,言辞激烈,丝毫不给太子妃脸面。 “今日从下面挖出来诸多残肢甚至还有人头,有人认出来那人头乃是前段时间被你赐死的花匠!” 太子冷冷盯着她:“这些年你为了那几棵破树赐死了多少人还要本宫给你算算不成?人都是你赐死的,谁还冤枉了你不成!” 太子妃嘴唇颤动,惊怒道:“是臣妾赐死的,可那些只是奴才,他们办事不力,赐死了又如何!” “臣妾赐死他们后,尸体都是下人处置的,臣妾从未下令要将人尸首剁碎了养花!” 太子冷笑:“那你倒是说说看,那些尸体是怎么处置的?” 太子妃言辞闪烁:“臣妾不知,这些事臣妾怎会过问,大抵是被送出宫丢去乱葬岗了吧。” 太子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翻,动静之大,吓得太子妃一声尖叫。 “你分明是让人将尸体都剁碎了丢入鲤池中!景氏,你好生恶毒!” “你知晓侧妃最喜欢去鲤池喂鱼,你干这种事,意欲何为!” 太子妃死死咬住唇,知晓事情已遮掩不住,寒声道:“是!臣妾是下令将那些贱奴的尸首剁碎了喂鱼,可那又怎样?横竖都是些死尸罢了!” “殿下既知晓了情况,不该怀疑好端端的,那些碎尸怎会变成花泥吗?” 太子妃狠狠瞪着李渔:“分明是有人故意的!” “你少祸水东引。”太子冷冷看着她:“此事与侧妃毫无干系,乃是你自作自受,你赐死了那么多人,真当没人怀恨在心吗?” “你让人将尸体剁碎喂鱼,却不是别人是将尸体剁碎了去养你最爱的花,你想知道这事是谁干的?” “将人带上来!” 太子声音落下,就有一个老太监被人拖了上来。 太子妃看到老太监后,一脸难以置信。 对方乃是她宫中的老人,老太监知道自己已是死路一条,此刻很是平静:“奴才我侍奉太子妃多年,临到头就收了两个干儿子,却因为不小心碰断了花枝,就被太子妃你下令处死。” 他说着咯咯笑了起来,一双因为受刑已然充血的眼睛盯着太子妃,似疯似魔:“太子妃娘娘嫌弃我们这些贱奴皮脏肉臭,污了你的花。” “不知道我们这些下贱之人血肉养出来的花味道可好啊?哈哈哈哈!味道可好?味道可好??” 老太监疯疯癫癫,太子厌恶的摆手,下令直接处死。 太子妃却是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冲到一旁,抱着痰盂就吐了起来。 太子厌恶的看着她,揽着李渔,冷声下令:“太子妃失德,今日起禁足。” “另外,将蟾宫的桂树全给本宫砍了。” 说罢,他理也不理太子妃的叫屈,抱着李渔便走。 等回了侧妃的寝宫,他免不得心疼的看着李渔的脸。 “那毒妇,竟敢对你下这样的狠手,本宫不会轻饶了她,迟早要废了她的正妃之位。” 李渔态度并不热忱,眉眼带着忧愁:“其实,不论是正妃还是侧妃,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太子闻言,心里不免感动,温柔的将娇妻搂入怀里,“渔儿体贴,本宫岂能让你委屈。” 李渔垂眸,脸色有些发白:“殿下,妾身真的不求荣华富贵,只需与你厮守。” 她抿了抿唇,终是说出了口:“殿下若非要你在江山与妾身之间做出选择,你会选谁?” 太子皱了下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不喜,语气也冷淡了下来:“渔儿今日怎么了?竟说这等胡话。” “江山是本宫的,你也是本宫的,两者本宫都要!” 李渔听到他霸气的宣言,并无感动,只是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惨淡笑容,她闭着眼,轻轻嗯了声。 太子却觉她今天很是异常,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小意,心下也多了不耐。 “侧妃先休息吧,本宫政务繁忙,晚些再来看你。” “好,妾身恭送殿下。” 眼看太子头也不回的离开,李渔还是唤了他一声:“殿下……” “何事?” 李渔扯出一抹笑:“我想将鲤池的锦鲤放生,正好也为殿下祈福,想请殿下应允。” 太子闻言神色稍缓,颔首应下:“小事而已,你自己安排便是。” 说罢,太子便走了。 李渔垂眸,屏退了过来伺候的宫人,独自坐在了梳妆镜前出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将衣襟轻轻扯开,从胸口处扯下一块灰白色的鳞。 那鳞片宛若鱼鳞,带着一股隐隐的腥味与腐臭。 李渔麻木的丢下鱼鳞,看着镜中的自己,喃喃道:“终是要离开了啊……” 第100章 升米恩斗米仇,咎由自取 大理寺。 谢疏收到消息时,那位名叫陈铭的属官已经被打掉了满口牙,被同僚们送去了御医院。 而打人凶手却明晃晃坐在他的官邸里喝着茶。 谢疏神色淡淡:“打了人还不走?” 听他言语,显然已知陈铭做了什么。 萧沉砚语气冷漠:“令慈那边,你最好也解释清楚。” 谢疏敏锐的从萧沉砚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我母亲说什么了?” “并未。” 准确说,是没有机会。 但赏花宴上太子妃发难时,百岁虽不在里面,但不代表萧沉砚在东宫没有眼线。 对于定国公夫人的反应,自然有人向他汇报的一清二楚。 萧沉砚与这位舅母的关系其实本就疏离,早年他还是皇长孙时,楚氏对他的态度与他现在截然不同。 如今虽也有礼,但实则楚氏对他是藏着不喜的。 毕竟,与厌王府交往过密,就意味着危险。 楚氏对他的不喜,是出于对定国公府的担忧,萧沉砚能理解,且过去并不放在心上。 但经过上次谢翎之事,加上他知晓谢翎之事的内情后,今日楚氏的反应,只让他觉得可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妃的谋算,楚氏竟还会上当,她并非是没见识的妇道人家,却还能被影响,只能是因为对青妩早有意见。 萧沉砚眼底寒潮翻涌。 若非是自家小女鬼出手,谢翎早就撒手人寰,她非但不感激,就因拒了她的邀请,没有再出手相助,便还记恨上了。 又或者说,是因为青妩知晓了她深埋已久的秘密。 升米恩斗米仇,虽不意外,但的确嘲讽。 但因了谢韫,萧沉砚还是提醒道:“谢疏,好好与你母亲谈一谈,有些事,莫要执迷不悟。” 楚氏昔年生下龙凤双胎,却因某种原因杀死另一个孩子的事,毕竟是定国公府的私事,萧沉砚不便言明。 但以谢疏的手段和聪慧,若要查,定是查的出来的。 萧沉砚走后,便有下属过来向谢疏询问陈铭之事该如何处置。 “他既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那就替陈大人除了这惹祸的根源。” 下属一怔,愕然的看着谢疏。 谢疏看着桌上的卷宗,神色如常,抬眸淡问道:“还有何事?” 下属摇头,想求情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 也就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会觉得这位少卿大人是谪仙降世,殊不知这位大人,除了貌若仙人外,那颗心也似仙人般无情。 他刑讯的手腕,便是刑部的酷吏也比不得。 转眼到下衙,谢疏回府后径直去了楚氏的院子,没有让下人通传,他往里走,刚到屋门前,就与出来的婢女迎面撞上。 对方是楚氏贴身的大丫头桂芳,不曾想谢疏在外面,很是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直接落在地上。 谢疏瞧见了,是一些元宝香烛。 他眸色微动,桂芳吓得赶紧将元宝香烛捡起来,退到旁边:“小公爷,奴婢失礼。” 楚氏听到动静出来,见状神色微变,随即露出笑来:“疏儿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儿子听闻母亲今日受了惊吓,特意来看看。” “你这孩子,下衙了也不知先休息。”楚氏嘴上嗔着,睨了眼桂芳,后者赶紧行礼退下。 她说着,拉着谢疏进了屋,母子俩闲话几句后,楚氏便借口累了,谢疏也起身告退,母子俩都没提起青妩。 只是走之前,他又问了句:“那些香烛元宝是给谁准备的?” 楚氏不料他还记着这事,心下一慌,面上却镇定的笑笑:“你外祖的忌日也快到了,提前让人准备准备罢了。” 谢疏颔首,不再多问,只是从楚氏屋子里出来后,他眼里的温度就淡了下去。 母亲在撒谎,且只字不提青妩,越是如此,越是蹊跷。 “去查一查桂芳。” 谢疏望着楚氏的院子,静思良久,条条线索在他脑中穿过,他有种直觉和猜测。 母亲隐藏的事,会和翎弟有关吗? 思索间,他隐约听到了一阵古怪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女子,又像是婴孩的,只出现了一瞬,仿若是幻听。 而那笑声好像是从楚氏院子里传出来的。 “你们听到了吗?”谢疏询问身边人。 书童和侍从茫然摇头:“没有啊,刚刚周围很安静啊。” 谢疏眉头越皱越紧,听错了吗? 此刻,楚氏的屋子里,她打开衣柜,拿出刚刚慌乱下藏起来的小小牌位,难掩厌恶的丢在一旁。 深吸几口气后,她才上前牌位捡起,冷着脸道:“从今日起,往后每年你忌日我会让人给你祭祀,不让你当个孤魂野鬼,你若有灵,就从翎儿身边离开,莫要再害他。” “你别怪我,也别怨我,要恨就恨你自己生下来就……” 楚氏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有什么撞破窗户砸在了她的梳妆台上,不断扑腾。 撞破窗户进来的,赫然是一只麻雀,那麻雀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楚氏被吓了一跳,当即叫人来进来处置,婢女们鱼贯入内,下一刻,一声尖叫拔地而起。 “吵吵什么?!”楚氏怒道。 之前还拎着死麻雀的婢女颤声道:“夫人,这只麻雀已经死了,它的脖子都被拧断了!” “胡说八道,它死了的话又怎会扑腾……” 楚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刚刚,她耳边清晰的出现了一声噶擦。 像是骨头被拧断的声音,然后,她看到了那只麻雀停下了扑腾,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将麻雀的脑袋拧掉了下来,骨碌骨碌,麻雀脑袋滚到了她脚边。 寒意从脚底窜上头皮。 昏迷之前,楚氏隐约听到了一道阴恻恻的童声: “咯咯咯~我不会走的哦~” “娘~亲~” 厌王府。 青妩正和穆英还有王玉郎一起用膳,她手里的勺羹一顿,摇头啧了声: “咎由自取。” 第101章 你舅母出事了,求甥媳妇救命 青妩的话引起了穆英和王玉郎的注意,母子俩都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青妩不答反问:“一个是怨恨母亲的怨童,一个是生而弃之,命人杀女的母亲,你们觉得谁更该死?” 穆英脸色一凛,脱口而出:“怎会有那样的母亲?” 小玉郎也瞪圆了葡萄般的眼睛,一脸不解和震惊。 穆英下意识握住儿子的手,稍缓情绪后,问道:“这个当娘的可是家境困难,养不起孩子?” 穆英也是听说过有些穷苦人家,孩子生下来后养不起,会直接丢弃溺死的,且大多是女婴遭此厄难。 青妩摇头:“家境殷实,孩子生下来面目怪异。” 穆英愕然,依旧无法理解。 “即便再怪异,那也是自己的孩子啊。”她皱紧眉:“十月怀胎,自己的骨肉,怎能下这种毒手。” 既是殷实人家,纵然这孩子生下来有异,不愿放在身边养大,大不了舍些钱财,将孩子养在庄子里,怎就直接要了对方的命? 穆英深吸一口气:“摊上这样的母亲,被孩子怨恨也是活该。” 一直没出声的小玉郎忽然道:“可我觉得那个怨童妹妹不恨她的母亲哦。” 穆英诧异,正巧过来的夜游闻言,也饶有兴致的瞧着小家伙。 “说说看,为师我也好奇,你为什么觉得那怨童不恨自己的狠心娘?” 小玉郎见到夜游来了,立刻起身,小大人般行了个弟子礼,穆英也起身见礼,夜游摆手表示随意,径直往青妩身边一坐。 红蕊正要给他摆筷,就听他道:“不要饭,给我拿几根香就成。” 红蕊应下,去一旁点燃三根香烛,夜游吃着香火,在青妩鄙夷的视线下,一脸享受模样,示意小弟子继续说。 “回先生,学生是觉得,怨童妹妹若真的恨自己的娘亲,那她的娘亲应该早就死了才对呀。” 夜游笑道:“你怎知她没出手报仇?” 小玉郎眨眨眼:“如果她害人了的话,姨母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而且母不慈,子不孝,她就算报仇也没错呀。” 夜游笑出了声,看向青妩,青妩颇有几分得意的觑他,我的亲外甥,瞧见多聪明了吧! 夜游:还是我亲徒弟呢! 虽然收徒没几天,但夜游已开始授课,至于授课内容,无非就是他认真干活履行司夜之职,夜巡阴阳两路,顺道带上这个小徒弟加小监工。 所以,王玉郎这几天也跟着夜游涨了不少见识。 小孩灵台清明,赤子之心,不知畏惧,反而对鬼物没有成人那样的芥蒂和恐惧在。 “那话归最初,小徒儿你觉得谁更该死?” 小玉郎眨巴眼:“怨童妹妹吧,因为她已经死了,她的娘亲不爱她,与其留下来纠缠怨恨,不如早早去投胎。” “下辈子,肯定会有一个爱她的娘亲的。” “而且,我觉得她的娘亲肯定也已经遭报应了。” “鬼机灵。”夜游笑骂了一句,看向青妩:“你外甥倒是挺会偷换概念的。” 青妩也笑了,给小家伙夹了一筷肉,“继续吃,用完了晚膳,正好出去干干活,消化消化。” 小玉郎乖巧的努力吃饭,青妩则先离席了,夜游也跟着她出去。 “那定国公夫人的事,看样子你是躲不开了。”夜游讥笑着:“还是准备看在你人间野男人的面子上,出手相助了?” “我有说我要出手吗?”青妩挑眉,径直朝正堂那边过去。 萧沉砚也刚归府,前脚刚迈进府邸,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阿砚!” 萧沉砚扭头,见到了定国公府的马车,谢韫不等马车停稳,急急下来,神色焦急无比。 萧沉砚见状快步上前搀住,谢韫死死握住他的手臂,神色压不住焦灼:“你舅母出事了,我是来找……” 他话还没说完,绿翘就快步出来了,上前行礼道:“王爷,王妃知晓国公爷要来,让我过来请国公爷进去说话。” 谢韫眼里闪过一抹希冀和激动,越发觉得青妩神机妙算,这是已知他们府上发生什么了吗? 萧沉砚却是蹙了下眉,心里叹了口气,搀着谢韫道:“舅父先进去说话吧。” 谢韫心里焦急万分,但也知道这事必须得请青妩出马,急不了这一时的。 正堂那边,青妩和夜游正在喝茶,一盏茶才喝了几口,萧沉砚和谢韫就已到了。 后者急不可耐,走在了萧沉砚的前头,反观萧沉砚,步履从容,不见丝毫急迫。 “舅父来了啊,坐,绿翘,给舅父沏壶茶来。” 谢韫现在哪还有心情喝茶,楚氏昏迷不醒,家里怪事连连,他这一路过来,急的嘴上都长出燎泡了。 “甥媳妇,舅父实在吃不下茶,实在是十万火急,是来请你救命的。” “清火定神的茶,舅父还是先吃一盏再说。”青妩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谢韫没辙,只能接过那茶盏,都顾不得仪态了,一口饮下。 好在是一碗冷茶,并不烫嘴,喝下去后,倒真有点抚平燥火的感觉。 只是这片刻,谢韫定下神后,就从青妩的态度里品出了一些端倪。 萧沉砚这一路的沉默,显然也说明了一些东西。 谢韫心下有些不安,道:“今天府上发生了些怪事,不断有鸟雀撞死在我夫人的院子里,她现在昏迷不醒……” 他说着顿了顿,声音沙哑:“楚氏有些异常,事发后,疏儿审问了楚氏身边的大丫头,那大丫头说……” “……说当年楚氏生下翎儿时,还诞下了一个女婴,只是那孩子出生便夭折。” “噗嗤——”青妩笑了,“舅父,这话你信吗?” 谢韫嘴里发苦,眼尾也有些发红涨涩。 “我不信。” 谢韫摇头,这一路下来,他的心神翻江倒海,一方面是时至今日才知晓自己还有个女儿。 而那个可怜的孩子竟刚出生就没了。 另一方面则是愤怒楚氏的欺瞒! 若孩子真是出生后就夭折,何必隐瞒?再联系这段时日来楚氏的异常,萧沉砚的提醒,再加今日府上的怪事。 谢韫只能想到一句话:冤有头,债有主! 是那个孩子来找楚氏报仇了! 那是他们的亲女儿啊,谢韫只要一想到,竟是楚氏杀了自己的女儿时,浑身血液都是冰凉了。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谢韫第一次觉得,身边人竟是如此陌生。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楚氏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冤有头,债有主,定国公夫人自己欠的债,就得自己还。” 青妩声音幽幽,不含感情,打碎了谢韫的希望。 却听她话锋一转:“若妻子与女儿,两者只能选一,定国公准备选谁呢?” 谢韫怔住,声音轻颤:“这是何意?” “若要救尊夫人,那你女儿就得魂飞魄散。” “若要保你女儿,那尊夫人就得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青妩的声音冰冷异常,人味儿尽失,就如九幽下无情无心的恶鬼,审视着人间丑陋。 一个是早就死了,毫无感情的鬼女儿。 一个是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爱妻。 选谁,似乎很简单。 谢韫似在权衡,似在犹豫,但他并未思考太久,深吸一口气,给出答案: “我两者都不想选。” “那孩子已太苦了,是我们对不起她,她就算来报仇,也是应该的。” “至于楚氏,她是我的妻。” 谢韫眼中已有泪意:“若要以命抵命,便拿我的命抵给我那可怜的女儿吧。” 青妩笑了笑,站起身,没说信或不信。 只是淡淡道:“但愿定国公见到你那女儿后,还能不改此愿。” 第102章 冤种小鬼怪能忍的居然现在才下手 定国公府,楚氏的院子里。 铺天盖地的鸟雀不要命的在院子里横冲直撞,鸟群的叫声凄厉哀怨,数量繁多令人头皮发麻。 一只只鸟雀撞死在柱子上,或是冲进屋内。 侍卫们竭力扑杀着鸟雀,房内,楚氏昏迷不醒,谢疏立在床畔用身体挡住楚氏,避免她被发狂的鸟雀所伤。 “大公子,这里交给属下,你先出去避避吧!”近侍砍死两只朝谢疏飞扑而去的乌鸦,焦急的唤着。 谢疏后颈上有好几处血痕,都是被鸟爪所伤,他正要开口,就听到哭声。 竟是谢翎哭着从外跑了进来。 谢疏神色骤冷:“还不快带二少爷出去!” 谁也没想谢翎会在这关头闯进来,这会儿府上所有人都忙着扑鸟,显然是没注意到他。 “不、不走!” 谢翎心智如孩童,此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手里挥舞着跑到床边,挡住谢疏和楚氏,对屋内盘旋的鸟雀大喊: “不要伤害兄长和娘亲……” “不要啊妹妹,妹妹!!” 谢翎一声声喊着,屋内的下人们心头都是一颤。 谢疏是秘密审问的桂芳,故而楚氏早年还生了一个女儿的事,并未声张开。 现在听到谢翎的喊声,众人心里自然有了猜测。 就是这时,原本暴怒的鸟群扑飞的动作顿住,一只只夺门而出,逃命似的飞散不见。 屋内的下人全都松了口气,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结束了吗? 是因为翎少爷来了? 谢翎还在哭哭啼啼,说出来的话让他们还没完全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妹妹更生气了……怎么办……” 谢疏此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他先是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楚氏,立刻去检查谢翎周身,确认他没有被鸟雀所伤,这才松了口气。 谢翎哭着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兄长呜呜……妹妹不理我了……她说我背叛了她……” “呜呜呜,我没有背叛妹妹……” 谢疏心下五味陈杂,他也是今日才知,自己竟还有个妹妹,且那孩子,刚出生就被母亲下令溺死。 谢疏拍着谢翎的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子渊!翎儿!”谢韫疾步进来。 见他回来后,刚被谢疏安慰着止住眼泪的小少年又掉起了泪珠子。 “阿爹!” “父亲。”谢疏颔首,目光却是落到了谢韫身后的几人身上。 青妩和萧沉砚联袂走了进来,两人神情都很冷淡,倒是身后的夜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挡都挡不住。 相比起来,明明是个小人儿却一脸严肃正经的王玉郎瞧着都比夜游靠谱。 谢疏冲他们颔了颔首。 青妩也呲起大白牙,回了个微笑,瞧见了谢疏脖子上的血痕,还感慨的嘀咕了句:“挺好,没伤着脸。” 身边人朝她飞来一记眼刀子。 青妩收敛了一点自己过于猖狂,以至于瞧着像是在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会儿谢翎也瞧见了青妩,眼睛一亮,眼巴巴的跑来。 “姐姐,玉郎弟弟,你们都来啦!” 青妩笑眯眯,王玉郎则乖乖叫了声:“谢翎哥哥,好久不见。” 谢翎想要高兴的与他们打招呼,但实在露不出笑容,他望着青妩,眼里满是祈盼和希冀。 “姐姐,你能帮帮我妹妹和娘亲吗?” 青妩笑着道:“不能哦。” 谢翎一愣。 谢疏也怔了下。 大抵是活人的世界里,少有这种笑着拒绝求助,几乎把‘我能帮但是我就是不想帮’明晃晃写脸上的人。 谢韫神情苦涩,谢疏看了眼他,明白过来了什么。 这会儿屋内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谢疏嗓音微哑: “母亲她……可是在小妹死后,还做了什么?” 谢韫猛的抬头看向自己大儿子,眼中难以置信。 谢疏脸色苍白,显然,他想到的事,比谢韫更多。 “做过些什么,小公爷还是问定国公夫人吧。”青妩声音含着笑,没什么温度:“定国公夫人,再睡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屋内谢家父子三人身体皆是一僵,纷纷朝床上看去,就见楚氏身体微微发抖,眼角湿润,显然已经醒了。 “夫人……”谢韫下意识要过去,脚下一顿,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恨声道:“时至今日,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楚氏凄惶的睁开眼,对上谢韫失望的眼神,她几乎要再度晕过去。 谢疏上前,扶住楚氏的手,后者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上的却是儿子过分平静的眼神。 那一刻,楚氏的心都抖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儿子。 谢疏搀着她坐起来,替她在背后垫好枕头。 “母亲,莫再隐瞒了。” 楚氏还想狡辩,但对上谢疏似将一切都看透了的眼神,她嘴唇颤动了几下,又看到对面的青妩等人,脸上一阵火烧火燎。 羞愤、怨怼、委屈齐齐涌上心头。 “我没什么好说的!”楚氏咬牙道:“我什么都没做过!” “你!”谢韫失望至极的看着她,“你到现在还要狡辩,楚氏!那是我们的女儿!!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你怎能狠的下那个心!” 谢韫的话像是针一般扎在楚氏心头,尤其是对方那失望如看陌生人的眼神,更加刺激了楚氏。 “我狠心?!我又何尝愿意!!” 楚氏凄声道:“谁愿意杀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国公府的名声!” “其他人都可以骂我,可以说我恶毒,可谢韫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当年我生翎儿时,你和子渊都不在,府上没一个能顶事的。” “是,当年我是生的龙凤胎,也是我下令溺死那个孩子!可这不能怪我!怪只怪她是个怪物!” 楚氏浑身颤抖起来,眼里满是恐惧。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每每想起那个小怪物,她都浑身发寒,止不住的恶心。 那样的一个怪物,竟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每每想起就浑身难受。 “妹妹她不是怪物!”谢翎啜泣道:“娘亲,妹妹她不是怪物!” 楚氏身体一僵,厉目看向谢翎,怒气直冲天灵:“怎么连你也帮着那怪物说话!” “明明就是那个怪物害你变成这痴蠢样子!” “楚氏!”谢韫骇然的盯着她:“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楚氏现在反而冷静了,她一扯嘴角,秘密曝光,她现在反而有种诡异的轻松。 破罐子破摔般道:“你当翎儿九岁那年为什么失足掉进湖水里?就是那个怪物在害他!” 谢韫难以置信,谢疏也皱紧眉。 谢翎疯狂摇头。 楚氏却固执道:“你们别不信,翎儿你也别再为了那怪物隐瞒,当初你发烧烧糊涂了,亲口承认落水时见过那怪物。” “就是她想要害你的命,将你拉进湖里,害你变成这痴儿样子!” 谢翎呆呆的立在原地,像是被楚氏的话吓住了,只会摇头,想要解释却磕磕绊绊的难成句子。 他的智商就如孩童,九岁落水后成了痴儿说话就不利索,也是这次醒来后,才能慢慢说些长句子。 这会儿急起来,更是说不出话。 他说不出,有人却憋不住了。 “噗嗤——”夜游不但笑出了声,还鼓起了掌。 楚氏怒目而视,“你是何人!” 她刚刚就想质问谢韫了,为何要把萧沉砚和青妩给叫来,这两人来了就罢了,竟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在。 夜游笑吟吟道:“我啊?一个顺道过来看戏的打更人。” 他说着感慨摇头:“难怪人间有句话叫做贼心虚呢,未曾亲眼见,未曾亲耳听,只凭自己想象,就觉得是那小怨童害了你儿子。” “刚出生就被弄死,莫名其妙还背上一口黑锅,这纯纯一大冤种啊。” 青妩也笑呵呵的:“可不是嘛,那冤种小鬼还怪能忍的,居然到现在才下手。” 两只鬼一唱一和,不说人话。 谢家三父子说不出话来,楚氏脸色青紫,气得直哆嗦。 王玉郎左看看右看看,觉得气氛实在不妙,小大人扯了扯自家姨父的袖子,小声道:“姨父,姨母和我师父好像快把人气死了。” 萧沉砚揉了下小孩毛绒绒的脑袋,神色淡定:“你的错觉。” “可是谢翎哥哥的娘亲好像快晕了……” “你的幻觉。” 第103章 你的每句恶言都是刺向你孩子身上的刀 楚氏何止是快晕了,她都要被气死了。 谢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无能狂怒。 “所以真相究竟是什么?”他看向夜游和青妩。 后者耸肩,把夜游往前推了一把。 夜游翻白眼,心里暗骂青妩死鬼不干鬼事,你说她给谢疏这个白月光面子吧。 她当面嘲笑人家亲娘,嘲笑的毫不掩饰。 你说她不给面子吧,嘿,这种揭人脸皮的事,她又让他来干。 这就是你给你白月光的尊重? 夜游被推出来,也不客气了,哼道:“真相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们也未必信。” 他走上前,掐了个指诀,在谢翎喉间一点,“小子,当年之事到底如何,你告诉你母亲。” 谢翎只觉打结的喉头终于顺畅了起来,他脸早就因为焦急而涨红,现在一股脑倒豆子说出来: “当年是妹妹在水下救的我——” “这不可能!”楚氏声音一厉。 “是真的!”谢翎焦急,眼泪扑簌,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因为他意识不清时提起了妹妹,才害得妹妹被母亲误解。 楚氏摇着头,始终不肯信。 “就算当年不是她推你下水,那这些年你身上的伤呢?” 谢韫一怔:“什么伤?” 楚氏目露讥诮:“国公爷日理万机,这些年的心思全放在怎么帮厌王身上了,自然不知道翎儿受了多少伤。” 谢韫心头一哽,羞愧又恼怒:“是我疏忽了你们母子,可你莫要把这事往旁人身上扯。” 楚氏哼了声,道:“翎儿自从落水后,无时无刻身边都有人伺候着,但他身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一些伤痕。” “那些伤痕蹊跷的很,压根不似人为的,否则,你当我当初为何带他去出云观?” 谢韫哑然,他想质问楚氏这些事为何从不告诉他,但又担心楚氏又将话题攀扯到萧沉砚的身上去。 夜游忽然嗤笑:“龙凤双胎,魂魄相依,同心同命,你自己造的孽,到头来还怪在那可怜孩子身上。” 楚氏心头一咯噔,死死盯着夜游:“什么同心同命?” “字面意思,这都不懂?”夜游翻白眼:“谢翎与那小怨童乃是双生子,两人命格特别,都是有大造化的命数。” “结果那小怨童一出生就被你扼杀,你以为你只是杀了一个孩子?殊不知你还间接扼杀了你另一个孩子。” 夜游指着谢翎:“生而背下血债,逢九必遭命劫,你有个好儿子,本该报应在你身上的血债,全都由你这好儿子替你挡了。” “你这好儿子也有个好妹妹,哪怕被你这狠心母亲杀了,溺死于冰湖中,魂魄不得转生,谢翎遭逢九命劫时,也出手相帮,救了他的命,替他挡了劫数。” “刚刚你说,谢翎九岁落湖之后,身上总是无端出现伤痕,呵……” 夜游眼神幽冷:“你不妨再仔细想想,是否是从那日开始,你便日夜不休,时时刻刻诅咒你那可怜的小女儿。” “你恨她出生,恨她的存在,觉得她是你的污点,觉得是她害了你的儿子,你恨不得她生不见天日,死难坠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夜游每说一句话,楚氏的脸色就惨白上一分。 她喉头干涩的难以说出话来,神魂都在动荡,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摇着头。 她不敢承认,更不敢相信。 “就……就算我诅咒过她那又如何?!这与翎儿受伤有什么关系?!” “蠢货。”夜游翻白眼,说不下去了。 青妩看戏看到现在也腻味了。 “你乃她生母,你与她之间有骨血羁绊,你之言语可化利刃,你当自己只是随口诅咒发泄怨气,殊不知你的每句恶言都是刺向你孩子身上的刀。” “讽刺的是,两个孩子都是你生的,一死一生。你对谢翎爱之重之,对另一个孩子伤之恨之。” 青妩的声音冰冷嘲讽:“偏偏这两个孩子魂魄相依,你对另一个孩子的残忍,全都反噬在了谢翎的身上!” “谢翎是无辜的,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 “只有你,楚氏。” “从头到尾,杀女害子的都是你。” 第104章 臭砚台静悄悄,肯定要作妖 青妩的话如一记重锤,击垮了楚氏所有的理智。 她几乎是疯了一般的摇头,不愿承认,一口气没上来便昏死了过去。 而得知真相的谢韫、谢疏、谢翎父子三人同是失了言语。 真相残忍,但这就是现实。 谢韫双目猩红,掩面压下心里的情绪,他已无法再直视楚氏。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见见那个孩子。 那个从一出生就被抹杀了存在,他从未见过不曾知晓的可怜孩子。 “那孩子她现在在哪里?”谢韫颤声问道。 青妩语气淡淡:“她未必想见你们。” “我、我知道,可哪怕就一眼呢,我们对不起她,她不该遭受这些的,不该啊……” “她若愿意出来,我能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青妩此刻显得格外不近人情:“我只留一夜,明日天亮前,她不肯露面的话,我便走了。” 青妩说着,扭头便走。 谢韫身子一个踉跄被谢疏扶住,他脸色也很苍白,安抚着谢韫: “父亲保重身子,咱们还有一夜时间,要妹妹自愿出来与我们相见,首先得让她看到我们的真心才是。” “是、是!子渊你说得对。”谢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强打起精神来。 “我先让人准备香案,你去砚儿和甥媳那边你去好好安排一下。” 谢疏点头,拍了拍谢翎的肩,快步走了出去。 院子里,青妩正往小玉郎嘴里塞着核桃仁,夜游在旁边懒洋洋道:“说好的只看热闹不插手呢?” “看楚氏的热闹,又没说不插手那小怨童的事儿。”青妩懒洋洋道:“欺负到咱们鬼头上了,那就不是管不管的事儿了。” 夜游嘁了声:“那小鬼最好有点骨气别出来。” 青妩眸光动了动,淡淡道:“她出不出来,与有没有骨气可没关系。” 夜游撇了下嘴,神色郁郁。 说话间,谢疏过来了。 他只颔了颔首,“我先带你们去西院歇息。” 青妩也不是第一次来定国公府了,西院距离谢翎的院子倒是不远。 路上谢疏一言不发,倒是夜游的目光频频落在谢疏的身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经过花园的一面湖塘时,青妩朝湖塘上看了一眼,萧沉砚注意到了,视线也落在水面上。 小玉郎嘴巴张了张,一只大手恰好伸来捂住了他的嘴,小家伙抬头就对上自家缺德鬼夫子的眯眯眼。 夜游摇了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玉郎乖巧的点头,只是没忍住朝那湖塘看了好几眼。 刚刚他看到了一个小妹妹。 通体雪白,头发眉眼乃至睫毛眼瞳都是纯白色的小妹妹,她就缩在湖塘上的桥墩边,露出了半个头在水面上,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准确说,是盯着谢疏的背影。 等将青妩他们都送到了西院,谢疏才开了口,他声音有一种干涸的沙哑。 “王妃。” 青妩看向他,还是一贯的笑脸,显得格外没心没肺。 “鬼若受伤,如何才能痊愈?” “平她心中怨,了她心中结,抚她心中惧。” 谢疏看着青妩,深深一揖:“多谢。” 夜游看着谢疏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啧了声,意味深长的看向青妩。 没曾想世间真有七窍玲珑心。 难怪这死鬼瞧见人家就笑的像朵花儿似的,不过,青妩居然没对这七窍玲珑心下手,夜游也是有够意外的。 毕竟,若挖了这男人的心,她就能重新缔结与她上辈子亲人之间的因果,要寻到他们的魂魄岂不简单多了? “头一回来国公府,我带小徒弟到处溜达溜达长长见识。” 夜游提拎着小玉郎便走了。 院子里就剩下青妩和萧沉砚,国公府的下人也都在院外守着。 “你今儿倒挺沉得住气的。”青妩有些意外的瞧着萧沉砚。 之前他不是挺不待见她对着谢疏笑吗? “楚氏并不喜我,我也不喜她的为人行事。”萧沉砚语气淡淡:“我非局中人,替舅父为难也无用,指手画脚,反而添乱。” 旁人瞧着或许觉得萧沉砚太过冷情,毕竟谢韫待他是真的好。 但青妩却觉得,臭砚台还挺拎得清的。 不过…… “谁问你这个了,你过去不是贼见不惯我与谢疏说话吗?” 青妩拿手戳他心口,“每次都和乌眼鸡似的。” 萧沉砚捏住她的手,垂眸看她,忽然翘起唇角:“你不是喜欢对着他笑吗?继续保持。” 青妩一脸莫名其妙。 判官笔:“他是不是中邪了?” 别说判官笔了,青妩都怀疑萧沉砚吃错药了。 “我又不是卖笑的!你让我对他笑我就笑啊,我偏不!” 青妩甩开他的手,麻溜进屋,离他远远的。 臭砚台静悄悄,肯定要作妖! 事实证明,某鬼这回真是冤枉人了。 萧沉砚只是觉得,相比起她面不改色的往楚氏脸上‘扎刀’,事后还能没事儿人般对着谢疏保持微笑的这种毫无人味儿的行为。 他更喜欢她对着自己时嬉笑怒骂,毫不掩饰真实喜怒的肆意和放纵。 第105章 她被名为血缘的锁链捆缚住 定国公府这一夜,除了青妩外,怕是无人能睡得着、闲得住。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将死寂的夜划破。 啪—— 女人的巴掌狠狠落在了谢疏的脸上,指甲在他脸上刮下两道血痕。 “子渊!”谢韫拉过挡在自己身前的儿子,对楚氏怒吼道:“你还没闹够吗?” 楚氏失手打了谢韫,已是懊悔至极,她如此早失了平时的端庄得体,鬓发散乱,宛如疯妇。 “谢韫,你我夫妻一场,我为你生儿育女,你竟要开宗祠,还将族老叫来,是你狠心绝情!” 楚氏颤声道:“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谢韫对她已是失望透顶,然而不等他开口,谢疏淡声道:“母亲,将妹妹的牌位放入宗祠,公开此事,是我的意思。” 楚氏身体踉跄,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大儿子。 “你说……什么?” 谢疏神色清明:“是我。” 楚氏唇齿发颤,半晌后,她喉头才哽咽出了声,手指着谢疏,声音凄厉,自嘲般笑出了声: “是你?竟是你!我是你的母亲啊!!” “谢疏,谢子渊!!你怎能如此对自己的母亲!”楚氏眼中带着恨:“你可真是我养出来的好儿子。” 谢疏撩袍面朝楚氏跪下,重重磕头三次,力度之大,额上见血。 楚氏浑身发颤,心里既恨又不忍。 谢韫想要让谢疏起来,却拗不过儿子,心痛到无以复加。 “子不议父母之过,儿子有违孝道,当受谴受责。” “但若遇错不纠,纵母一错再错,遑论为人子,为人兄!” “母亲,我是你和父亲的儿子,也是谢翎与小妹的兄长。” “母亲,错便是错了。” 谢疏跪坐于地,背脊笔直,额头上的血顺着挺直的鼻梁流淌而下,目光却坚定不移。 “母亲生下翎弟与小妹时,左右无依,此乃我与父亲之错。” “小妹枉死多年,我与父亲浑然不知,使她魂无所依,魄无所归,此乃我与父亲失责。” “我们都错了,母亲所犯之错,我与父亲亦脱不了干系,我们都对不起小妹。” “失德、失责、不慈、不孝、不悌。” 楚氏听到这里,哪还能稳得住,她身体踉跄,跌坐在地,不断摇头。 “子渊……子渊你别说了,是母亲的错,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 若背上这些罪名,谢疏就彻底毁了。 楚氏虽对女儿绝情,但对儿子,却是愿豁出命去的。 她只是怨只是恨,不甘谢疏竟为了那孩子忤逆于她。 “罢了,罢了,是我欠那孩子一条命。” 楚氏泣不成声:“就让她将我的命拿去好了!” “谢韫,我罪有应得!但这宗祠不能开,此事若传扬出去,我死便死了,你要让子渊和翎儿怎么办!” “有我这样的母亲,他们二人以后还能有什么前程!” 谢疏却摇头。 “母亲真觉得,小妹想要你的命吗?” 楚氏失神的看着他,几度张嘴,却说不出话。 男子玉面染血,眸底含着悲悯,似自嘲,又似叹息。 “她不该无名无姓,她是我们谢家的女儿。” 谢韫也跪坐了下去,握住楚氏的手,“明慧,我们的女儿不该籍籍无名的死去。” “我曾想过,若咱们有个女儿的话,她该是我们的掌上明珠,被娇宠着,好好长大。” “不管她是什么模样,是人或是鬼,她都是我们的女儿啊。” 楚氏泣不成声,蜷缩在了谢韫怀里。 她错了,从一开始,她就大错特错,是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是她毁了这个家…… 院外,夜游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上的圆月,眼神里满是漠然。 “真是无聊透顶的热闹啊……” 夜游嘀咕着,难怪阿妩死鬼不出来看呢,实在没意思。 他视线看向远处,双手揣在袖子里,像是看到了什么,眼里多了几分趣味。 “小徒弟胆子还挺大的嘛~” 湖塘那边。 男孩笨手笨脚的抓着树枝,踩着乱石,小心翼翼的往湖边靠近。 但此处多青苔,夜色又浓,灯笼被他挂在后方的树枝上,光芒暗淡,脚下的路实在难看清。 “哎呀。”王玉郎一声短促的尖叫,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栽进湖里。 他的衣领突然被什么拽了吧,整个人朝后一栽,一屁股摔在石头堆上,把他磕得龇牙咧嘴的。 再睁眼时,一张白生生的小脸近距离怼在他眼前。 女孩浑身雪白,头发睫毛都似染着雪般的颜色,连那瞳仁都是白的,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可怖。 她浑身湿漉漉的,染着潮湿水气,像是一团快要融化的雪。 王玉郎吓了一跳,很快就松了口气,对女孩笑道:“谢谢你,我差点就要摔进湖里了。” 女孩直勾勾盯着他,一点点后退着飘到水面上,身体慢慢沉入水里,眼看就要没影,王玉郎赶紧叫住她: “等等!” 女孩儿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声音响起,带着寒气:“你也是来叫我原谅她的吗?” 王玉郎摇头:“不是啊,我是想问你饿不饿。” 女孩怔了下。 下一刻,就见王玉郎手忙脚乱的从怀里往外掏东西,瓜子花生糖豆豆,还有用手帕包好的糖葫芦。 女孩儿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王玉郎挠挠头,“对了,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来。 “我点烛将这些供给你,你就可以吃到了吧?” 男孩一派天真道:“妹妹你上来好不好,水里好冷的,我们一起吃好吃的。” 女孩儿看了他一会儿,犹豫着,还是飘了上来。 她瞧着只有三四岁的大小,抱膝坐在食物边,在王玉郎准备点烛前,她幽幽道:“我吃不到的。” “为什么啊?” 女孩看他一眼:“我无名无姓,那女人厌恶我的出生,憎恶我的存在,我只配待在这湖里和鱼虾抢食,不配吃供奉。” 女孩说着,嘁了声,歪了歪头,带着几分不屑。 “他们现在倒想给我取个名字了,但我才不想要。” 王玉郎挠了挠头,“不想要,那就不要好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小妹妹。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全身都白白的。” 听到‘白’这个字,女孩眼里的鬼气明显浓郁了起来,周遭温度都开始变低。 但王玉郎显然没有察觉到危险,他认真思索着,突然惊喜的一拍手:“就叫你白雪好不好?” 女孩身上的寒气滞了下:“白……雪?雪?” “对啊,你见过雪吗?就白白的,凉凉的,干净又漂亮。” “可我不干净,也不漂亮。”女孩幽幽道,空洞的白瞳盯着王玉郎:“那女人觉得我是个怪物。” “可你不是啊。” 男孩的眼睛真诚又漂亮,“我觉得你很好看,还很特别,就像雪花一样,在夜里都亮晶晶的。” 女孩怔了下。 她下巴枕在膝上,有些失神。 她一出生就被生母所弃,溺死于湖中,那时的她并不懂恨也不懂怨,一种不知名的束缚化为锁链,将她捆绑在这湖塘之下。 她看到了本该是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逐渐长大,也看到了她应该称为大哥和爹爹的两个男人,但他们不知道她的存在。 她也看到了那个女人,可每一次,那个女人都远远地,不肯靠近这片湖。 她听到过对方用温柔无比的声音冲大哥和二哥哥说话。 那是她第一次生出不甘,为什么……对方就不能对她温柔呢? 而一切的转折,都要从二哥哥跌入湖中的那一年说起。 她挣开了束缚,救下了二哥哥,那女人也终于知道了她的存在。 她看到了她的慌乱、惊恐、厌恶,听到日日夜夜自对方心中口中传来的诅咒怒骂。 那些声音化为利刃,在她身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那时她才明白,自她生来,自她死后,将她困在这片湖底的是什么。 她被名为血缘的锁链捆缚住,化为地缚灵,不被容于此世,不被允许离去。 第106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的就是你吧 “妹妹~妹妹~” 谢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女孩如惊弓之鸟,警惕的抬头,对王玉郎道:“我不想见他。” “你也躲起来。” “啊?哦哦。”王玉郎只能将香烛吹掉,朝树枝阴影下躲去,借住月光正好能瞧见谢翎出现在矮桥上,嘴里叫着妹妹,视线不断朝桥下张望。 女孩看着这一幕,表情漠然。 王玉郎小声道:“不理他吗?” “不理。”女孩冷漠道:“他是个傻子,话都说不利索,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想保护别人。” “这样啊,难怪小雪妹妹你看到他来了那么开心。” “谁开心了?”女孩的鬼脸阴森了下来:“不要乱给我取名字。” “明明就很开心啊,”小玉郎挠头,“因为你的哥哥很爱你啊,你知道的吧。” 女孩一时失语,像是一直不愿承认的真相被撕开。 “小雪妹妹,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期待着你的存在,在关心,在爱着你呀。” 男孩的声音真挚又温软,“你受伤,他会和你一起受伤,你难过他会比你更难过。” “我爹爹也不爱我,他还想杀了我,一开始我也很难过,觉得是不是自己不好,可是我娘亲告诉我,世界上有父母爱孩子胜过爱自己,但也有不爱孩子的坏爹娘。” “这都不是我们的错,旁人不爱我们,我们自己爱自己便好啦。” “若有人发自真心的爱我们,那就回以真心,你看吧,你远比你自以为的讨人喜欢多了。” 小玉郎呲着小白牙:“你哥哥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呀。” 夜风荡过,吹来少年焦急的呜咽声。 小女鬼静静看着眼前的男孩,苍白的眼眸动了动,丢下一句话:“我才不是你妹妹。” “小屁孩,我年纪比你大……” 随着她声音落下,鬼影也消失不见。 矮桥上,谢翎一个劲的朝下张望,眼看他身体不稳,就要跌下去的时候,一只白生生的手拉拽住了他。 谢翎跌坐在地上,看到凭空出现的小女鬼,顾不得摔疼的屁股,立刻爬起来,扑上去抱住对方。 “呜呜……妹妹……” 小女鬼浑身湿漉漉冷冰冰,谢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是不会原谅她的。” “妹妹你有没有又受伤?” 一人一鬼同时开口。 小女鬼怔愣。 就见谢翎抓着她的手,一个劲的翻看。 不同于其他鬼物乃是虚无缥缈的灵体,小女鬼却是实实在在拥有实体的,只是她两截儿短小的手臂上有许多褐色的瘀痕。 像是经年累月受过的伤,重重堆叠,无法消除。 在确认没有新的伤口后,谢翎松了口气,这才露出傻兮兮的笑来:“太好了,妹妹没有受伤。” 小女鬼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系了一个包袱,问道:“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少年吸了吸鼻子,“我来带你走呀。” “走?” 谢翎点头,有些失落的垂下眼:“妹妹你留在这里只会不开心,会受伤,我想和你一起走。” 小女鬼似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想法,惊异的盯着他:“你舍得那个女人还有你父兄吗?” 谢翎想说,那也是你的爹爹和兄长,他张了张嘴,摇头:“舍不得。” 小女鬼嗤了声,又被他抱住:“但是我不想妹妹你伤心,也不想你一个人孤孤单单。” “你和我走了,她又要觉得是我在害你了。” 谢翎脑子转不快,他张了张嘴,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都怪他太笨了,是他让母亲错怪了妹妹,是他害了妹妹。 小女鬼垂眸道:“更何况,我也走不了。” 她说着,看着泪眼汪汪的谢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抬手回抱住了对方。 “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别老想护着身边人。” “笨哥哥。” 她声音落下,消失不见。 谢翎忽然闭上眼,竟直接昏睡了过去,小玉郎在湖边看着,见状就想爬上去查看,耳边响起小女鬼的声音: “谢谢你,白雪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小玉郎怔了怔,左顾右盼,却再也瞧不见小女鬼的身影,他心里忽然涌出一丝不安。 “小雪妹妹?!” 无鬼回应。 小玉郎手忙脚乱的爬上去,期间还在石头上磕了好几下,膝盖秃噜皮了都顾不上去看,正是狼狈呢,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啧’。 他惊喜抬头,看见了男人笑眯着的眼。 “夫子!” 夜游撇了撇嘴,“没瞧出你小子还有劝鬼从良的本事呢。” “夫子,小雪妹妹不见了!” “麻烦。”夜游翻了个白眼,直接拎鸡仔似的拎起徒弟,又走过去将昏睡过去的谢翎给拎起来。 他忍不住仰天长叹:“熊孩子是真麻烦啊!” 阿妩死鬼,真是会躲清净! 祠堂处。 谢家族老们连夜被叫来,楚氏跪在祠堂内,当听闻楚氏所作所为之后,族老们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在听说谢韫要将死去女儿的名字放入宗祠后,立刻有人站出来反对。 “我意已决。”谢韫神色坚定,“我女儿枉死至今,无名无姓,她死时已是冤屈,凭什么死后不能得香火供奉!” “家门不幸!” “家门不幸!!” “我谢家百世望族,怎会出此等腌臜之事,若传扬出去,世人该如何看我谢家!” 一个族老站出来道:“那孩子的名字记入族谱自是没问题,但她乃女子,女子都要外嫁,岂有入宗祠,将她的牌位与祖先供在一起的道理。” 一群人劝着让谢韫冷静,就在这时,妖风忽至。 宗祠内不知何故竟漫起了水来。 “怎么回事?” 有人惊的站了起来。 月光下,鸟雀再度出现,疯了一般围绕着宗祠打转。 族老们都被吓得不清。 倏得一声。 祠堂内的所有烛火都被吹灭,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出了声。 谢韫和谢疏却是激动的看着周围,寻觅着什么,楚氏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又惊恐。 阴森氛围中,不含一点人气儿的童声幽幽传来:“谁要入你们谢家的宗祠……” “我生来便死,无名无姓,无父无母,不得自由,是你们先不要我的,我也不要你们……” 一抹阴森苍白的身影出现,像是月华落在雪地上,霜雪成了妖。 一声声尖叫,有人大喊着有鬼,有人惊吓过度晕厥了过去。 谢韫热泪滚滚的望着庭中的孩子,谢疏呼吸亦是一窒。 而楚氏却颤抖着,眼里有惊恐,有难以置信,亦有迟来的悔恨。 小女鬼望着楚氏:“你很厌恶我吧……” “孩……孩子……”楚氏声音涩然。 小女鬼神色漠然:“我也很厌恶你,我不需要你的愧疚。” 她曾想过,曾奢望过,但现在,她不想要了…… 好想结束啊,这不得自由的鬼生。 “是你给了我命,也是你要了我的命,生恩已偿,我不欠你,但你还欠我太多太多……” 小女鬼的声音幽幽:“现在,该是你赔给我时候了!” 她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楚氏身前,伸手掐住了楚氏的脖颈。 “不要啊!”谢韫大叫着想要上前,但身体却无法动弹。 不止是他,庭内所有神智还清醒的人都发现自己失去了行动能力。 楚氏惊恐的瞪大眼,明明小女鬼掐着她咽喉的手没有用力,她却感觉到了窒息,像是有水灌入肺腔之中。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意识投入了一个幼小的身躯内。 那个小小的,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被丢入了湖中,被水淹没,窒息的痛苦萦绕肺腑,她才刚降临这个世界,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样子。 然后就彻底没了生机,被禁锢在那处冰冷满是淤泥的湖塘中。 轰隆一声巨响。 乌云骤起,电闪雷鸣。 似有雷霆将要落下,小女鬼的鬼身一颤。 那种萦绕着楚氏的溺水感刚刚消弭,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小女鬼的身体却随着雷声颤抖的更厉害。 似引发了天谴一般,雷声轰鸣,闪电时刻将要落下。 “你该死!我不欠你的!”小女鬼恨声喊道,下一刻,雷霆落下。 谢韫惊恐的睁大眼。 楚氏也意识到了什么。 “不——” 眼看那道雷霆就要落在小女鬼的身上,猩红水袖拂过,将雷霆驱散。 女子慵懒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她脸上还带着几分未消的睡意,似刚刚醒来,不耐的朝夜空看了眼。 “吵死了,你安静点。” 原本轰鸣的雷声像是突然被卡了脖子。 四周死寂,所有人都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女子。 青妩垂眸,看着近前的小女鬼,缓缓抬起手,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她掐住小女鬼的腮帮子,狠狠拧了两圈。 直接将小女鬼的脸蛋扯变形,扯到孩子不得不垫脚飘起来。 对上那双委屈又难以置信的苍白眼瞳,被吵了瞌睡的老鬼嗤道: “折腾了一晚上,你就给我整这死出?故意引动天雷下来,想被劈个魂飞魄散?” “瞧你那点出息,给你机会报仇,你给我玩自杀?” 某鬼满脸嫌弃:“丢鬼现眼的玩意。” 还清醒着的活人们:“……” 姗姗来迟的厌王殿下:“……” 拎着熊孩子过来的夜游神:“……”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说的真就是你吧! 第107章 有人弃你如敝履,也有人视你若珍宝 雷声消弭,银霜月辉又透了下来,落在小女鬼苍白的皮肤上,她宛若要融化的冰雪。 此刻被拧着鬼脸,不得不踮起脚尖的她愣是显出了几分可怜劲儿来。 后方,被自家夫子拎鸡仔似的小玉郎蹬了蹬小短腿:“姨母~” 青妩回头看了眼,笑骂道:“屁大点小子,还知道怜香惜玉了。” 小玉郎红了脸。 青妩这才松开手,咻的一下,小女鬼缩到了朝自己迎面跑来的小玉郎身后,满脸恐惧。 太恐怖了! 刚刚被掐脸的那一下,她感觉比天打雷劈还可怕。 其余人也回过神。 谢韫和谢疏原本见雷消了,心里都松了口气,来不及庆幸,就被青妩一句句话扎的心窝子成筛子,心情极端复杂。 倒是楚氏这时突然开口:“自杀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要找我索命吗?” 青妩睨了她一眼,呵了声:“真要索你的命,你能活到现在?” “子女弑杀父母,天打雷劈。之前我就说过,这冤种小鬼命格奇特,她一生下就被你溺死于湖中,又被怨气所缚,化为地缚灵。” “化鬼的时间虽短,却修出了实体。原本似她这种鬼物滞留人间就不合规矩,更别说,她还故意放出鬼气来杀你。” 楚氏怔怔瘫坐在地,失神的看着远处的苍白小女鬼,脸色再无血色。 “为……为什么?” 小女鬼冷漠的看着她:“你不是恨我吗?我成全你罢了。” 楚氏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愚蠢。”青妩的声音骤然响起,落在小女鬼耳边宛如惊雷。 “到现在还没看清困住你的是什么吗?” 对上她幽冷的视线,小女鬼打了个寒颤,心里陡然生出的委屈压下了恐惧。 她终是控不住了哭腔:“我能怎么办!我原谅不了她,我也不想再被困在这里,我受够了这个地方,还不如魂飞魄散来的干脆!” “谁说要你原谅她了。”青妩不疾不徐朝她走去:“她的怨气曾困住了你,而真正限制住你的却是你自己心里的不甘。” “就因一个‘求不得’,就不肯罢手,执迷不悟。若她值得你如此堕落倒罢了,可这样一个母亲,值得吗?” 青妩声音淡淡:“有人弃你如敝履,也有人视你若珍宝,放着热脸不去贴,非要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小女鬼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谢翎,神色越发羞愧。 “你若真想魂飞魄散,也不必整那么多过场,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青妩懒洋洋说着,笑容危险起来。 “不!不要!”谢韫再也控制不住,惊出了声。 他快步跑来,不慎跌倒在地,都顾不得爬起来,几乎是膝行过来。 “不要伤她,不要!不管是天打雷劈还是要以命抵债,不管是什么报应,都报应到我身上好了。”谢韫凄声说着,望着小女鬼,哽咽着想要伸手触碰她。 小女鬼下意识后退。 谢韫蜷着手,朝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又怕吓着了她一般,不敢再靠近。 萧沉砚和谢疏一左一右将他搀扶起来。 青妩声音幽幽:“见过了她的模样,定国公还是愿意认这个女儿啊?” “她就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我女儿!”谢韫的声音铿锵有力。 青妩含义不明的笑了起来。 她觑向楚氏:“所以啊,这人与人终归是不同的。” “小丫头,看明白了吗?” 小女鬼看着谢韫和谢疏,看到了两人眼中的苦痛和怜爱,她又看向楚氏,她看到了楚氏眼里的悔恨,可唯独,没有爱。 她忽然便笑了,耳边响起了锁链断裂般的声音,身体无端轻盈了起来。 她迎上青妩的视线,一字一句道:“的确,不值得。” 第108章 青妩掉马了? 锁链断开的那一瞬。 听到那声响的还有楚氏,或许在那一刻彻底断掉的还有那无形的血脉羁绊。 她知道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虽然,她失去的,是她早就主动抛弃的。 那一瞬,她像是彻底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些年下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亲生扼杀了自己的骨肉,恶毒的诅咒着自己的孩子。 “不……不要……” 她像是疯了般的,想要跑上去攥住小女鬼,却重重跌在地上,怎样都爬不起来。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歇斯底里的哭嚎着,一遍遍抽打着自己的脸,捶打着心口。 然而迟来的忏悔,比草都贱。 不但可笑,还恶心。 小女鬼没分半点目光给楚氏,她拍了拍谢翎的头,最终谢韫和谢疏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影就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谢韫四处看去,满眼惊慌:“她去哪儿了?” “获得自由,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 谢韫一怔,心里失落有难过。 他甚至没能与那孩子讲上一句话。 “她是去转世了吗?来世会有个好人家吗?” “横竖是比呆在你们家好的。” “好,她好就好。”谢韫点头,泪眼磅礴。 青妩打了个哈欠,冲萧沉砚道:“热闹看完,回家!” 别人家的床,睡着就是不舒坦。 就在她转身之际,谢韫声音再次响起。 “且慢。” 青妩疑惑回头。 谢韫强打起精神,道:“楚氏她……会如何?” “不是显而易见嘛。”青妩睨了眼楚氏,从枷锁被打破的那一刻起,报应来了。 此刻的楚氏瘫坐在地,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俨然已疯魔了。 “因果循环,自有到时。寿有天定,命由己造,她给自己的女儿造了个地狱,现在轮到她自己享受这个活地狱了。” 谢韫似还想说什么。 青妩却是笑了,但笑容不及眼底,很是冷淡道:“恶果自食,没有他人代偿的可能,至少在我这里,不可能。” 谢韫沉默了,最后只余重重一声长叹。 今夜定国公府的事算是落幕了,破晓之际,青妩他们回到了王府。 至于之后谢韫要怎么处置楚氏,青妩懒得打听,也不在意。 横竖楚氏活着就会继续受折磨,死后也会按阴司的秩序丢去得到该有的惩罚。 夜游拎着王玉郎走了,就剩下青妩和萧沉砚。 她一路都在打哈欠,见男人没个眼力见,不满的嗔怪:“小玉郎都会怜香惜玉,你那么大个人都不知道和孩子学学?” 萧沉砚莫名挨了批评,见她那娇气模样,不禁摇头,倒先她两步下了台阶,稍微弯了身子。 青妩立刻露出笑脸,噔噔噔上前,趴到他背上。 萧沉砚抱住她的腿,将人背了起来。 “回屋,睡觉,驾~”青妩一声吆喝。 萧沉砚回头瞪了她一眼,“得寸进尺。” “你走不走?”青妩捏住他耳朵。 男人无奈回头,背着她,不疾不徐往墨石院过去。 府上其他人都极有眼色的没有过去打扰。 青妩搂着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背上,闭着眼道:“你倒是稳得住,比我这个看热闹的,还像看热闹的,不怕这事儿过后与你舅父生了嫌隙?” “人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萧沉砚平静道:“我做不到爱屋及乌,冷眼旁观都是尽力。” 准确点说,若非因为事涉谢韫,这件事萧沉砚比青妩更不想搭理。 “你是为了那孩子,才去的?”萧沉砚话锋一转。 青妩懒洋洋哼了声,她的气息喷吐在男人脖颈后,像是羽毛在轻挠。 “活人的事儿与我无关,死人的事嘛,看心情管管咯。” “她命格特别,若是活着,便是天生的灵童,纯净无垢。若非她死后化为地缚灵,我还抢不到这个好苗子。” 萧沉砚脚下一顿,听出蹊跷。 “她真去投胎转世了吗?”他可记得,青妩说过下面投胎转世都得排队,之前送下去的小鬼们都还在枉死城里等着呢。 青妩:“啊……我睡着了。” 背上在没了动静。 萧沉砚:“……” 就知道她无利不起早…… 从一开始她决定去定国公府,就是奔着去收鬼童工去的吧? “既然那孩子从未想过要楚氏的命,你之前说,谢翎为楚氏挡了几次死劫,又是怎么回事?” 青妩懒洋洋道:“这就涉及一个‘运’字,楚氏对亲骨肉下手,让那孩子变成地缚灵,有地缚灵的地方,天然聚阴,引秽气汇聚,气运也会一衰再衰。” “那么多灾厄秽气,最终全落在谢翎的身上了,不就是替楚氏挡了死劫嘛。” 青妩说着,又打了个哈欠,不耐的嘟囔:“我真睡着了,不许再问了,问也不理你。” 萧沉砚无奈,但听青妩的意思,定国公府的聚阴局已破,谢韫他们不会再被影响,谢翎也能逐渐恢复正常,心里也松了口气。 等回到墨石院,萧沉砚只能听到背后人均匀的呼吸声,他动作不免放轻了一些,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将青妩缓慢放上床。 又替她脱去鞋袜,看着女子白嫩的小脚时,他心头莫名一动,不自觉还握着她的脚没放,手掌下是她肌肤滑腻的触感。 萧沉砚惊觉回神,将她的脚丫子丢上床,青妩被弄醒,迷瞪的睁开眼,声音娇嗔软哝:“……干嘛呀?” 那声音入耳,像是有什么搔在心头。 萧沉砚看着她迷糊的样子,忽然有些不想走了。 “应如是。”他轻唤着她的名字。 没有反应。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这个名字对应的那一句词。 “我见青山多妩媚……”心想着,便念出了口。 女子带着睡意的嘟囔脱口而出:“叫我干嘛?” 萧沉砚心头蓦得攥紧,控制不住深思的,又叫出了另一个名字。 “……青妩?” 第109章 红鸾星动了 床上的人再无反应,萧沉砚内心掀起惊涛骇浪,他死死盯着她,直到百岁的声音在外响起,到上朝的时间了。 等萧沉砚离开之后,青妩才翻了个面。 判官笔幽幽道:“你迟早要露馅,你现在是装都不想装了是吧?” 自从萧沉砚给她的牌位刻上名字,无意中‘灌醉’了她之后,判官笔就感觉到,青妩对萧沉砚的态度与过去不太一样了。 她没有睁眼,懒洋洋道:“从一开始你的担心就是多余的,我已入局,同为局中人的其他人,命数早就开始偏移了。” 判官笔哼哼:“既如此,你干脆直接承认自己就是云青妩得了,省的你家砚台一天天猜来猜去。”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青妩懒洋洋道,“承认了我岂不就矮他一头,谁要管他叫哥哥。” 更别说,她小时候的黑历史,全握在对方手里。 她才不要被臭砚台拿捏住。 再则,以她目前与萧沉砚‘合作无间’的信任程度,没必要再暴露身份。 判官笔总觉得青妩不告诉萧沉砚自己的身份还有别的顾忌,但她不肯说,谁也撬不开她那张嘴,判官笔干脆就不问了。 接下来几天,萧沉砚又是忙得不见人影,他接管户部后就开始查账,朝中这段时日也是风声鹤唳。 霍红缨的帖子递来时,青妩也是意外的。 她和霍红缨在东宫见过一面,对方是个飒爽姑娘,青妩对她印象颇深。 可惜上一世她死时,霍红缨应该才七八岁,且对方不是在京城出生的,与她没什么交际。 但真正让青妩应下这邀约的却是,帖子里,霍红缨还邀请了穆英。 八月天高气爽,秋雁南飞。 霍红缨约青妩和穆英去登高辞青,去的地方恰好是衡鹿山。 青妩也有一段时间没去山灵庙看过了,便应了约。 现在小玉郎有了夜游这个夫子,夜里时不时跟着夜游巡夜走阴,白天还有司徒镜给他授课,小家伙忙得和陀螺似的。 穆英倒显得无事可做起来,听闻霍红缨邀请自己,她也很意外。 马车上。 穆英摸着身上的骑装武服有些恍惚,她已好多年没有骑马过了。 “英姐还是这样穿更好看点。” 听到青妩的声音,穆英朝她看去,有些怅惘的笑起来:“我也好些年没骑马了,都快忘了该怎么骑了。” “多练练便是,正好以后你还可以教小玉郎习武。” 想到以后,穆英也有些期待,忍不住点头,对上青妩的视线,她下意识摸了摸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就是觉得我英姐真好看。”青妩似笑非笑道,带着点促狭。 “小嘴抹了蜜似的。”穆英嗔了她一眼,这段时间她和青妩的相处越来越自然。 青妩没说假话,穆英的确长得美,她五官生的大气,鼻梁高挺,既有柔美,也有英气那种。 之前嫁给王生后,被磋磨多年,形销骨立,才让人忽略了她的美貌。 现在厌王府最不缺的就是补品,小山灵隔三差五就会送一堆来,萧沉砚一个人也补不了那么多,府上人都跟着沾了光。 穆英也快速的长肉,美貌也显露还原,更别说,她身上还有种历经风雨后的沉淀,那种成熟的韵味,不是那些黄毛丫头可以比的。 判官笔今儿也异常兴奋:“你表姐的红鸾星动了啊!这是有姻缘要出现啊。” 青妩心里哼哼,她之所以应邀,也是因为这点。 因果际会,谁能想到穆英的正缘兜兜转转会是那一位。 不过这场姻缘还是有些阻碍的,对于自己表姐,青妩是有私心的。 “英姐认识霍将军吗?” “霍毅?”穆英思忖着摇了摇头:“没有印象。” 虽都是武将世家,但不管是以前镇国侯府还是穆家与霍家都没有太深的接触。 霍毅如今三十有五,他的成名比萧沉砚更早,十四岁时任骠骑将军,率三千轻骑直捣大月都城。 若说萧沉砚是北境的一堵不可逾越的天堑,霍毅就是漠西那边外族的噩梦。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青妩道:“英姐你当年是怎么看上王生的?” 穆英和王生的婚事是穆老太君做主应下的,成婚时,青妩已跟着父母离开京城了,并不知晓其中细节。 她倒是推算出了原由,但青妩觉得,穆英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真相。 穆英苦笑,叹气了口气:“当年我外出时曾落水,被王生救了一命。后面他成了状元,上门求娶。” “我当他是救命恩人,那时又识人不明,觉得他有状元之才,人品心性该是没问题的,加之他当年不似现在伪装的也像个君子。” 穆英摇了摇头:“也怪我自己。”她说着,有些失神,其实婚后她也曾怀疑过,当年救他的那个人真是王生吗? 那时她在水下几乎溺死,看不清救命恩人的样子,醒来后,身边只有赶来的婢女和王生。 “英姐就没怀疑过,当年救你的,另有其人?” 穆英怔了下,叹息道:“怀疑过又有什么用呢,我那时已嫁给了王生。” “若是别人救得我,事后对方未曾找来穆家,施恩不图报,或许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吧。” “若真是别人救得我,我还真想找到对方,至少当面道一句谢谢。” “有机会的。” 穆英愕然看着她。 青妩耸了耸肩,突然又瘪嘴,骂了句:“狗月老。” 牵红线的时候眼瞎了吧,整这死出。 穆英的救命恩人的确不是王生,那渣男就是个摘桃子的! 当初霍毅是追杀细作时,偶然在郊外救的穆英,事出紧急,他救人后便走了,偏生他走后,在郊外踏青的王生便过来了。 他看到穆英身上的玉佩,知晓了穆英的身份,然后就打起了小算盘来。 而霍毅去追杀细作时遭遇埋伏,受了重伤,好不容易醒来后,又逢漠西外族作乱。 等他一场胜仗打完,再想派人去穆家提亲时,已经晚了,那时穆英已经和王生定亲了。 霍毅对穆英是一见钟情,奈何造化弄人,好好的姻缘,毁在了王生这颗老鼠屎上。 霍毅至今未娶,现在他一回京,穆英的红鸾星便动了,加上今天霍红缨的邀请,指向不要太明显。 出城后。 远远地就见一个飒爽女郎骑马迎来。 青妩撩开车帘,就见霍红缨单手一勒缰绳,马儿前蹄扬起,稳稳落下。 马背上的姑娘,英姿飒爽。 穆英瞧见了,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和羡慕。 霍红缨翻身下马,爽朗的笑起来:“王妃你可算来了,你要再晚点,我家疾风就要把这城门外的草给吃光了!” “委屈你家疾风了,一会儿带它去衡鹿山上吃,草管够。” 霍红缨哈哈大笑,目光落到穆英身上,遮掩不住的热忱和好奇。 就差没把‘嫂子你好’‘嫂子我就是冲你来的’几个大字写脸上。 青妩险些笑出了声。 “这位就是穆英姐姐了吧!我可算是见着你了!”霍红缨都等不及上马车了,热情的拉住穆英的手,“穆英姐姐,我可听说了你骑术一绝,今天我特意把我哥的马也牵出来了,咱们一会儿好好跑两圈。” 第110章 萧沉砚鬼迷心窍?她这只鬼吗? 霍红缨的热情属实是让穆英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她当真把霍毅的坐骑给牵出来了,那是一匹汗血宝马,名为破军。 穆英以自己许久没有骑马为由,再三谢绝了,准备骑从王府牵出来的一匹小白马。 不过她的眼睛骗不了人,破军的确是一匹良驹,任何一个喜欢骑马的人都很难忽略它的存在。 然而不等穆英骑上那匹小白马,破军就自己哒哒哒的过来了,先是用脑袋撞开那匹小白马,期间还发出威胁的响鼻声。 小白马悻悻的让开后,破军又用脑袋小心翼翼的去拱了拱穆英,俨然是表示亲昵。 要是能说话,估计破军已经开口了:骑我骑我骑我! 穆英哭笑不得,摸着破军油光水滑的皮毛,也有些跃跃欲试。 霍红缨帮腔道:“破军很喜欢你啊,穆英姐姐你就成全破军吧!” “它可是塞上马王,平时脾气可大着呢,只让我大哥骑,我还是第一次见它这么喜欢除了我大哥以外的人。” 霍红缨没撒谎,今儿为了把破军牵出来,她家疾风委屈坏了,被破军抢了老多草料,连她也被破军喷了一脸口水。 “不太好,它毕竟是霍将军的坐骑。” “哎呀,你放心好了,我大哥一百二十个乐意!他巴不得……咳,巴不得有人治治破军的臭脾气。”霍红缨差点说秃噜嘴。 “英姐,骑骑呗。”青妩这时也开了口:“你再不骑,这一人一马都要哭了。” “那我试试。”穆英也不再犹豫,虽许久没骑马了,但穆家对武学和骑术的感觉是刻在骨血里的。 就见她利落的翻身上马,破军立刻发出愉快的长嘶,随着穆英一声‘驾’,破军就如朝前离弦的箭般奔驰而出。 要是寻常人怕是马上就要被甩下去,可穆英却稳稳坐在马背上,她体内似有什么被点燃,风从面颊擦过,身体随着马儿起跃。 有什么蠢蠢欲动着,久违的兴奋与快活,让她禁不住笑出了声。 “哇!”霍红缨发出惊叹:“穆英姐姐的骑术是真的牛,破军跑起来那野性子,除我大哥外,我真没见谁扛住过!” “这么迫不及待想给自己找个大嫂?” “啊!”霍红缨吃了一惊,心虚的左顾右盼,咳了咳,讪讪道:“我……有这么明显?” “不明显,也就把‘我是来给我哥保媒的’几个字写脸上罢了。” 霍红缨讪讪。 此行青妩出来只带了红蕊绿翘,与几个黑甲卫,他们听到这话,都有些诧异。 但霍红缨显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就是背后讨论自己大哥,她总有点皮子发紧。 “王妃你会骑马不?” “不会。” “啊这……那你到我马上来。”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她。 霍红缨讪讪的压低声音道:“不是我不信你啊,你家厌王和我大哥狼狈为奸,我怕我说他坏话,晚上就传他耳朵里了。” “你和我骑一匹马,方便我诋毁他。”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便是黑甲卫的几个大老粗也忍俊不禁,就霍红缨这脾气,可以想象到霍毅的头有多疼了。 这么个妹妹,不得一天打个七八顿。 青妩握住霍红缨的手,下一刻,在对方意外的眼神中,轻盈的跃上马背。 但和霍红缨设想中的,她把青妩抱在怀里不同,此刻她成了被抱在怀里的那位,青妩单手握着缰绳,轻声道:“走吧。” 疾风打了个响鼻,乖乖跑了起来。 霍红缨瞪圆眼:“不是不会骑吗?” “不会的意思是:不想,但可以会。” 霍红缨:还能有这种解释?!牛,不愧是你,我的王妃大人! 不过霍红缨也纳闷,她的疾风也很桀骜不驯的啊。破军通人性,喜欢穆英说得过去,但疾风怎么也乖乖听厌王妃的话了? 霍红缨能感觉到,青妩其实没有拉扯缰绳,她只是开口说了句罢了,疾风就听懂了。 真是……有够神奇的! “今天这一场,是你自作主张的吧?”青妩道:“你大哥肯定不知情。” 提起这茬,霍红缨就一脸恨铁不成钢:“就我大哥那头笨牛,我都不稀罕说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青妩&判官笔:“……” 确认过眼神,是亲妹妹无疑了。 霍红缨是个直性子,也是个直肠子,许是因为霍毅和萧沉砚背地里勾肩搭背的缘故,她和青妩相处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吐槽了亲哥几句后,她也回过神,发现奇怪的地方:“我怎么觉得,王妃你一点都不意外我哥喜欢穆英姐姐?” 青妩笑而不语,霍红缨见状更觉得青妩高深莫测,她小声道: “我哥喜欢穆英姐姐好多年了,之前穆英姐姐嫁人了,他只能把心思收起来,这次回京路上听说了穆英姐姐这些年的遭遇,他一直后悔不已。” “恐怕他还会更后悔……”青妩幽幽道。 霍毅应该还不知道,王生是顶了他的‘救命之恩’才娶到的穆英。 霍红缨瞪圆眼,“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感情的事旁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无用,霍将军是真男儿,他若喜欢,就自己主动出击。” 青妩淡笑道:“回去后你只需转告他一句话:西郊落水,渔人得利,鸳鸯错配。” 霍毅只需听到这话,就能明白当年种种。 霍红缨虽一头雾水,她隐隐有点兴奋了,她其实也好奇,自己大哥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穆英的,毕竟她印象里,大哥一直呆在漠西,实在想不出两人有啥交集。 但青妩的只言片语,信息量太多,足够霍红缨脑补了。 穆英一马当先跑在前面,她像是一只挣脱束缚的鸟儿,车马奔腾着满身鲜活生气。 青妩瞧着,恍惚间也看到了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郎。 若当初穆英嫁的是霍毅,或许现在战场上又会多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巾帼。 “对了,王妃你听说太子妃被禁足的事了吗?” “嗯?”青妩倒是没关心那件事的后续,“太子恐怕还想休了她吧。” 霍红缨点头:“太子妃背靠景氏,这些年景氏势微,帮不了太子什么,反成拖累。拿人肉做花泥这事在前朝闹得也挺大的,不少御史出来弹劾。” “要我说太子妃也是自作自受,你还记得安平县主吧?”霍红缨忍不住乐:“她是太子妃的表妹,平时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太子妃为了保住地位,想让她嫁给太子为右侧妃,太子似乎也同意了。” “这不是纯纯推她入火坑吗?” 青妩眸光微动:“这事儿没成吧?” 霍红缨点头,瞄了眼青妩的神色,道:“右相夫人极疼安平,但右相不想得罪太子,决定将庶女记到右相夫人名下,抬为嫡次女,嫁入东宫。” “说起来,那天在东宫,王妃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霍红缨啧了声:“那安平心高气傲的很呢,我觉得她在打厌王的主意。” 青妩眨了眨眼:“是吗?” “是啊!你不会没察觉吧!”霍红缨一听就急了:“右相就是个墙头草,两边都想讨好,指不定他早就去找厌王了,安平肯定乐意嫁进王府的。” “去呗。”青妩不但不急,还有点想笑:“嫁进来做妾,给我这主母洗脚也不是不可以。” 霍红缨眨了眨眼,心想说那安平可不是个甘心做妾的。 “万一厌王鬼迷心窍了呢,男人啊……”霍红缨摇头,除了她爹和她大哥,其余男人在她这里一概和‘狗东西’等同。 青妩这回笑出了声:“鬼迷心窍,那就更不可能了。” 笑死,她就是鬼啊。 第111章 黄泉路上遇青妩? 山灵庙如今香火鼎盛。 一进入衡鹿山,青妩就能感觉到此地涌动的灵气,草木郁郁葱葱,生机无限。 就连判官笔都在感慨:“好浓郁的香火味儿,民心愿力都流向此处,生生不息,再过个百年,那小山灵怕是能凝结出地官印,真正成为一方城隍了吧。” 现在的小山灵被赐名衡鹿,有了守护之力,说是半步城隍也不为过了,待凝结出地官印,就能被天地秩序彻底认可。 许是因为衡鹿山已成福地的缘故,动物对此的感觉比人族更为敏锐,破军和疾风都显得很兴奋,一路上嘴就没停过,不断嚼食着路边的青草,拉都拉不走。 今儿本就是来跑马辞青的,好在这会儿已到半山腰距离山灵庙不远了,三人就决定步行过去,留下一个黑甲卫看守马车和马匹。 霍红缨走之前在疾风的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上好的草料你都挑嘴,路边的野草你倒是吃的抬不起头!” 穆英道:“衡鹿山有山灵守护,这里的草木可不普通。” 霍红缨诧异:“真的假的?我一直觉得是坊间传言呢。” 青妩忽然道:“你不信鬼神之说。” 她语气笃定,霍红缨也点头:“不信。” 说完她想到什么,咳了声:“出云观那些妖道害人的手法层出不穷的,就说替人求子这事吧,我寻思着他们应该是炼制的某种邪乎的药物来骗人。 那山灵庙里的井水应该是放了解药,才能解了那些妇人的症状,那个,我不是说山灵庙装神弄鬼啊,我知道王妃你们是在做好事。” 青妩高深莫测的点头:“你的猜测很合理。” “是吧!”霍红缨也一脸‘我聪明绝顶’的表情。 穆英欲言又止,片刻后道:“还有山魈呢……龙威军中应该有不少人见过吧。” “嗐,山魈不就是黑毛猴子嘛。”霍红缨摆摆手:“那群大老粗一天天的就爱胡咧咧,前两年我哥的副将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们都以为他要嗝屁了。” “结果那厮挺过来了,你猜他醒来后说啥?” 穆英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说什么了?” 霍红缨抚掌大笑道:“那家伙说自己去黄泉路走了一遭,结果半路上黄泉路上下雪,他遇见一个左手提灯右手握笔的红衣女鬼。” 周遭有瞬间死寂,所有人的余光都瞄向了青妩。 青妩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然后呢?” 霍红缨:“那女鬼说他丑的碍眼,还没到死的时候,干嘛上赶着来投胎,然后一脚把他踹飞,紧跟着他就醒了。” 霍红缨:“哈哈哈!你们说他这笑话搞不搞笑?真有鬼的话,谁家女鬼那么好心还送他还阳啊,不该吸他精气吗?” 青妩:“他丑哇。” “鬼还管美丑?” 青妩:“虽然是鬼,但不瞎,孔雀那种扁毛畜生求偶都还要选漂亮的呢。” 霍红缨:“有理,但鬼知道鬼管不管美丑呢,反正又没鬼哈哈哈~” 穆英:“……” 众人:“……” 霍红缨笑完后,发现周围人都用一种近乎怜爱的‘慈祥’眼神盯着自己,她挠了挠头:“怎么都这样看我?” 青妩笑容‘和善’:“他们羡慕你。” 霍·不信有鬼·红缨:“这有啥好羡慕的,改明儿我找几个笑话讲得好的,去厌王府现场给你们讲,不比茶楼说书的差。” 众人:……讲得很好,下次别讲了。 青妩笑吟吟看了眼众人,其他人都下意识回避她的眼神,只有穆英带着几分探知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青妩眨了眨眼,自然而然的岔开话题:“今天来山灵庙的人还怪多的。” “还真是。”霍红缨点头,这一路上遇见了好多百姓:“是来求山灵庙的井水的吗?” “不是。”青妩摇了摇头,突然顿足不动了。 她眯眼看着前方,啧了声。 穆英敏锐:“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青妩还没说话,一道红影窜了过来,径直朝青妩扑来。 “小心。”霍红缨就要出手,却被青妩拦住。 “没事。” 一只小狐狸窜到了青妩肩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霍红缨,在它口吐人言之前,青妩掐住了它的嘴。 霍红缨倒吸一口凉气,心都要化了:“好漂亮的肥狐狸!” 小狐狸:见面就说人家肥,你礼貌吗!我又没吃你家鸡!! “山灵庙那边出事了?”青妩掐了下小狐狸的胖尾巴。 小狐狸:“吱吱吱!” 青妩点头,“又是寡淡无味的热闹,那就不去看了。” 霍红缨一头雾水,“它在说什么啊?王妃你还会兽语?” 青妩大致转述了下。 山灵庙那边走丢了一个人,对方府上的下人正在到处寻人。 青妩不想凑这热闹,霍红缨却是个好奇心重的,她让自己这边的侍卫过去打听一下,然后就和青妩他们一起去附近的亭子坐下了。 亭子位于断崖边,此处视野开阔,倒是个观景的好地方。 没一会儿,霍家侍卫回来了,向霍红缨禀明情况。 “司徒薇?安平县主那个庶妹?她怎么来这边了?” 侍卫答:“据说是来这边给百姓布施的,周围的百姓也是听到消息,今儿赶过来的,刚刚人有些多,那司徒二姑娘说是身体不舒服,进庙小憩,结果人就不见了。” “现在右相府的下人正在漫山遍野的找人。” 霍红缨摸着下巴:“光天化日下一个大个活人不见了,总不会是被掳走的吧?那可是未来的太子侧妃,谁那么大胆子。” 侍卫朝青妩的方向瞄了眼,道:“右相府的人在找庙祝的麻烦,说是人是在庙里失踪的,山灵庙脱不了关系。” 霍红缨皱眉,冷哼道:“莫名其妙,这是找山灵庙的麻烦?明明是……” 她声音一顿,看向亭内。 衡鹿山灵庙与厌王府之间的关系不是秘密,霍红缨现在很怀疑,那司徒薇的失踪是不是右相府故意设的局,借此栽赃山灵庙,将厌王府牵扯进来。 青妩凭栏侧坐,一手托腮一手吃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山核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山核桃,突然将手里的核桃仁往下方一抛,亭子下有一半是悬空的,悬空下乃是斜坡,斜坡上树植茂密。 青妩视线扫过下方某处,懒洋洋道:“没那么复杂,兴许人家就是自己想走呢。” 斜坡茂密交错的树枝下,随着那颗核桃仁落下,藏在树枝乱从中的女子心脏也噗通猛跳。 司徒薇捂着自己的嘴,透过缝隙惊恐的看着凭栏而坐的绝美女子,心脏狂跳。 这个女人发现她了! 肯定发现她了!! 第112章 你府上养鸡吗? “去山灵庙那边知会一声。” 青妩将核桃仁塞小狐狸嘴里,冲绿翘吩咐道:“不用顾忌,该干嘛干嘛。” 绿翘领命,霍红缨见状道:“绿翘姑娘一个人去势单力薄,我让侍卫和她一起吧。” 绿翘下意识看向青妩,她觉得霍姑娘恐怕又误会王妃的意思了。 她真就只是去传话罢了,应该担心人手不够的该是右相府的人才对。 毕竟,山灵庙是真的有山灵,山灵动怒,凡人还不得喝一壶? “随意。”青妩不置可否。 霍红缨点了三个人跟绿翘同去,青妩拍了拍手道:“呆着也无聊,咱们去林子里摘点千年灵芝啥的玩玩。” 霍红缨忍俊不禁:“千年灵芝又不是大白菜,哪有说摘就能摘到的啊。” 穆英和红蕊等人笑而不语。 青妩拍了拍小狐狸的屁股:“带路。” 小狐狸蹦下去,迈着小短腿儿就往林子里跑,青妩施施然跟上,霍红缨也被勾动了好奇心,边走边嘀咕:“这肥狐狸还能采药?” 小肥狐狸回头盯了她一眼。 霍红缨嘶了声,挽住穆英的胳膊:“穆英姐姐你瞅见没,它刚刚瞪我!它真听得懂人话啊?” 穆英:不但听得懂,还能说人话呢。 红蕊都有点汗流浃背了,压低声音道:“霍姑娘,小狐仙听得懂的,你还是慎言吧。” 霍红缨浑不在意:“我承认它有灵性,但狐仙啥的都是话本子里才有的。” 红蕊和穆英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 青妩看向霍红缨,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府上养鸡吗?” 霍红缨一愣:“大概……不养吧?” “养几只吧。”青妩道。 霍红缨不明所以,好端端怎么扯到养鸡上去了? 青妩没解释,让你说人家是肥狐狸,人家又没吃你家的鸡。 你都这么说了,人家不得上你家吃几只鸡养养膘啊? 林子里灌木茂盛,路并不好走。 霍红缨都走的有些艰难,却见青妩走的健步如飞,穆英也有点喘气,但脸上红扑扑的,气色竟是越来越好了。 “真是奇怪,这林子里的路那么难走,累归累,但越走越神清气爽了。”霍红缨说着,身边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忽然,她身旁的侍卫大叫了一声。 “真的有灵芝!” 她下意识望去,就见前方的枯树桩子上,簇拥着好几朵灵芝。 个头小的有小孩巴掌大,个头大足足有成人三个巴掌的大小。 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狐狸立在树桩子旁,狐眼里满是傲娇,它尾巴晃了晃,扫下来一根野草,却见那野草上方还坠着几个红果子。 有人认了出来:“那是人参吧!” 霍红缨已经呆住了,不敢置信。 青妩摆摆手:“采芝交给你们了,别采多了,三四朵就成,小的留下。” 说罢,她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王妃你去哪儿啊?” “找点别的东西。” 霍红缨有点恍惚,看着那些灵芝还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她身边的侍卫也是差不多的状态。 反观穆英等厌王府的人都很淡定,那两个黑甲卫甚至还暗戳戳的点评。 “上次那位送来的灵芝好像比这个还大吧……” “大得多,这个也太小了点。” 霍家侍卫听到他们的话,眼神怪异,心道你们厌王府这么有钱的吗? 霍红缨这会儿兴奋不已,赶紧叫人采药,眼睛都从灵芝上挪不下来了。 她倒是想亲自动手,又怕自己笨手笨脚,损伤了药材。 “这衡鹿山也太神奇了吧,不,还有那只肥狐仙,乖乖,这回你们说它是狐仙我也信了。” 穆英神情一言难尽。 想说你信了也晚了,关键是……你怎么还说人家肥呢? 虽然才相处半天,但霍红缨的爽利性子,穆英是真的喜欢,她也看出来青妩对霍红缨颇有好感,否则不会提醒那么一句。 “霍姑娘回府后千万记得买几只鸡啊,多买点也无妨。” 霍红缨嗯嗯点头,看样子也不像放在心上的。 穆英叹气,罢了,现实总能教做人的。 青妩没有离开太久,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块仿若烧焦的木头。 “这是什么?”穆英好奇。 “雷击木。”青妩将雷击木丢给黑甲卫拿着,小声道:“好东西,能杀鬼。” 青妩答应了帮萧沉砚破解宫中的阳龙压阴凤之阵,今儿顺便把这材料给找了。 穆英目露担忧。 那黑甲卫却是慎重的将木头抱紧,唯恐丢下去摔着了,眼睛放光,像是抱着大宝贝。 霍家侍卫远远看着,越发不懂了。 厌王府的人是真奇怪啊,瞧见灵芝不激动,反而对着一块破木头发痴。 青妩冲穆英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雷击木而已,能杀鬼,又不能杀她。 这会儿雷击木寻到,灵芝也采好,一行人原路返回。 路上霍红缨有些难为情道:“王妃,这灵芝能不能卖我一些。” 行伍之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陈年旧疾,霍毅也不例外,这灵芝的年份没有千年也有个几百年,是难得的宝贝。 霍红缨想给自己大哥弄一点,还有军中的叔伯们,关键时候没准能吊命呢。 “你们挖到的,自然归你们。” “这怎么行!”霍红缨又是感动又是激动:“这灵芝难寻,便是宫中怕是也没几朵,我不能占王妃你这么大的便宜。” 青妩沉吟,瞧了眼穆英,轻笑道:“这灵芝可是为霍将军求的?” 霍红缨点头。 “既如此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我那玉郎外甥正缺个武夫子,霍姑娘不妨回去问下霍将军的意思,若愿意收徒的话,这灵芝就当是拜师礼了。” 穆英惊讶,不等她开口,霍红缨立刻道:“愿意!我哥怎么可能不愿意!” 她当机立断:“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灵芝先放穆姐姐那边,等我哥正式登门收徒的时候再说。” 穆英抿了抿唇,疑惑的看向青妩,她就算再迟钝,也品出几分蹊跷来了。 她心里有个猜想,但念头一起,就被她扼杀了。先不说她已嫁过人,还有那么大个儿子。 对方可是霍毅啊,怎么可能对她…… 一行人各怀心思,等回了马车停留的地方,疾风和破军早就吃饱饱了。 绿翘和那两个霍家侍卫也在早就回来候着了,只是后两者神情颇为古怪,有些魂不守舍。 霍红缨问道:“山灵庙那边的事处理妥当了?右相府的人呢?” 其中一个侍卫道:“他们都撤出山灵庙了,只是还在寻人,就是……” 侍卫表情古怪。 “就是什么?” 不等侍卫回答,青妩就上了马车,“走吧,该回府了。” 霍红缨也暂歇了追问的心思。 一行人下山,一路风平浪静,在进城的时候却冤家路窄,竟又和右相府的马车遇见了。 霍红缨回程也没骑马,与青妩和穆英一起坐在马车上。 她撩开车帘,就见右相府那些仆妇侍卫一个个灰头土脸,像是在地上打了滚的,还有好些个满脸满头的包,被砸破了脑袋。 “我滴个乖乖,右相府这群人是从衡鹿山上滚下来的嘛?” 那两个霍家侍卫想到了去山灵庙见到的场面,哪里是滚下来哦,分明是捅了猴子窝,那群山大王把右相府的人追着打了一路。 那石头砸的和天女散花似的。 这时,双方的马车几乎并行,就要错开之际,对面马车上的帘子被撩开,露出了一张苍白狼狈的脸。 霍红缨不认识对方,但瞧对方的打扮,不难猜其身份,这是司徒薇?右相府把人找着了? 不过司徒薇的眼神让霍红缨很不爽:“你瞅啥瞅?”她开口也不客气。 司徒薇死死盯着她们,准确说,是盯着坐在霍红缨对面的青妩,她哑声开口: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司徒薇宛若菟丝花的苍白秀颜上满是哀怨,在她鼓起勇气想要逃离命运却失败之后,内心唯有懊恨和不甘不忿。 在看到青妩的那一刻,她似乎为自己逃跑失败找到了合理的借口。 她明明在那地方躲得好好的,在看到青妩后心神大乱,等青妩一走,她就想转移阵地,结果就遇到了被猴子追打抱头逃命的下人。 “厌王妃,今日之事,我记住了。” 第113章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她勾搭姐夫 司徒薇丢下这句话后,就放下了帘子。 “不是……这女人有病吧?!”霍红缨一脸莫名其妙,撸着袖子就想冲下马车找司徒薇说清楚。 青妩却是淡定的很,懒洋洋道:“之前她躲在凉亭下的矮坡。” 霍红缨诧异:“当时她也在?还真是她自己跑路的啊?这是不想代替安平嫁入东宫?” 穆英思绪转的快:“听她话里的意思,莫不是觉得是王妃你向右相府的人透露了她的行踪?” 青妩不置可否。 “什么人啊,长没长脑子。”霍红缨一脸晦气:“我之前还觉得她要替安平嫁入东宫怪可怜的,我现在可怜我的同情心,喂狗了!” 霍姑娘那嘴皮子是利索的,骂起人来不重样,等她发泄完,见青妩和穆英都很淡定,有点讪讪。 “你们这样稳重显得我很格格不入啊。”她有点幽怨。 青妩和穆英都乐了。 之前的那点不愉快也被冲散。 等分道扬镳后,穆英才道:“那司徒薇记恨上了你,以后她嫁入东宫,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青妩摇头:“她成不了。” 穆英好奇:“为何?”她之前就有疑惑,青妩显然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 莫名其妙背了口黑锅,她不可能不发作才对。 “因为她快死了啊。”青妩懒洋洋笑道。 在凉亭时看到司徒薇的第一眼,她就瞧见了对方脸上的死气。 其实司徒薇如果能稳住心神,一直藏在那矮坡,熬过一夜,没准真能逃走,可即便逃了,她也活不了。 青妩已看完了她的命数。 “快死了?因为逃婚?”穆英咋舌,虽然逃婚这事传出去,相府难免会和东宫生出嫌隙,但因此就要了自己女儿的命,也太凉薄了吧。 青妩摇头,“不是,因为她怀孕了。” 这消息宛如一道惊雷。 饶是穆英都怔了好半晌:“怀孕?她……她与人无媒苟合?” 即便车内没有旁人,穆英也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青妩点头:“快四个月了,肚子要藏不住了。” 穆英这下也明白了,难怪这司徒薇要逃婚呢,其实甭管她是否要代替安平嫁入东宫,她一个未出阁的庶女竟大了肚子,这事一旦曝光,以她在相府的处境,的确别想活了。 至于嫁入东宫,那更不可能,哪怕是给太子当个嫔妾,出嫁前都是要验身的。 “英姐就不好奇她是与谁珠胎暗结?” 穆英咽了口唾沫,她很想稳重点,但……真的做不到不好奇啊。 “谁啊?” “右相夫人膝下有两女,嫡长女如今是文安伯家的少夫人,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司徒薇倒是不挑嘴,专挑自家人下手。” “她是与自己姐夫……她……” 穆英先是震惊,再是不齿。 穆英没有时下女子那种婚前失了名节就该死的想法,但勾搭自己姐夫,这位右相府庶女的人品是真的不咋样。 “自作孽。”穆英摇了摇头,算是明白为何青妩由始至终都懒得搭理这位了。 实在是,难以评价。 此刻,坐在回府马车上的司徒薇浑身颤抖,她捂着小腹,眼里满是绝望。 她后悔了,一步踏错步步错。 若半年前她知晓自己要嫁入东宫,哪怕是当个嫔妾,她也会欣喜万分。 可这消息来得太迟了,若早知,她何苦冒险勾引姐夫! 本想着母凭子贵,有了孩子,到时候文安伯府也别想赖账,她那个高贵的长姐成婚多年都无所出,她就不信文安伯府会舍弃难得的子嗣! 但现在全毁了! 司徒薇不想死,她清楚,这次回府后,她怕是在劫难逃。 司徒薇此刻憎恨所有人,憎恨父亲的无情,嫡母的傲慢,生母的卑贱,憎恨长姐嫁了好人家,憎恨安平县主出生高贵。 凭什么她生来就比人低一等,凭什么她就得死?! 还有那个厌王妃,今日若不是对方搅局,她已经逃脱成功了! 她不想死啊!! 司徒薇怨愤难当之际,耳畔忽然响起了一个诡魅的男声。 像是从虚无缥缈之境传来,又如恶鬼的呓语,诡异的出现在她耳畔。 “想活吗?” “我能帮你……” 第114章 她打,萧沉砚陪着她闹 霍红缨是走后门回家的,她狗狗祟祟牵着疾风和破军往马厩去的时候,男人低沉严肃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霍红缨。” 霍二姑娘浑身皮子都绷紧了,稔熟的扯出谄媚脸,扭头看向自己大哥。 霍毅一身甲胄,显然是刚从军营里回来,俊朗坚毅的脸上不怒自威,他步步走来,压迫感极强。 霍红缨缩头缩脑,笑着卖乖:“大哥回来了呀……” “你去干什么了?”霍毅面无表情盯着她。 霍红缨心道躲不过,干脆挺直腰板,“我去见我未来嫂子了,咋啦,你有意见!” 霍毅表情有瞬间僵硬,喝斥道:“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皮痒了!” 霍红缨又是一缩,回呛道:“霍犟牛你别不识好人心啊,有我这么个贴心小棉袄当妹妹你惜福点吧!” “我要是不帮你,我怕你哪天战死沙场都没人给你摔碗哭丧,明明喜欢人家穆英姐姐,你大方承认咋啦!是不是爷们了!” 霍毅额头上青筋直冒。 霍红缨一边说一边与他拉开距离,防止挨揍:“穆英姐姐与那王生都没关系了,你们男未娶女未嫁,大好姻缘,你主动点啊!” “是谁在回京途中听说穆英姐姐的遭遇后气的旧疾复发,你一个人搁这儿单相思顶个屁用啊!” 霍毅嘴角越发抽搐,不与她废话,直接找棍子了。 霍红缨人都麻了,当即窜到树上去。 “你下来。”霍毅沉着脸。 霍红缨:“我傻啊,我下来让你揍我?” “自己下来,揍残你,我逮你下来,揍死你。”霍将军冷漠无情道。 霍红缨龇牙咧嘴,好你个霍犟牛,你有本事和我横,你没本事追媳妇!真不是个男人! 霍二姑娘敢怒喷所有人,唯独不敢在自己大哥面前太过造次。 “大哥,我亲哥,你冷静!你先听我给你说啊……” 霍红缨赶紧道:“今天厌王妃也和我们一道骑马去了,她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与穆英姐姐有关。” 霍毅准备暴揍妹妹的动作一顿,他从萧沉砚口中多少知晓了一些对方这位王妃的特别。 他不似霍红缨对鬼神之说全然不信,霍毅只是不惧,却是相信世间之事无奇不有的。 且那位王妃,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什么话?” “西郊落水,渔人得利,鸳鸯错配。”霍红缨说完,好奇道:“哥,啥意思啊?” 霍毅却是怔在原地,下一刻脸色剧变。 霍红缨也被他陡然难看的脸色吓着了,还要追问,但霍毅已扭头走了。 “唉!大哥你别走啊,那什么,穆英姐姐想给她家孩儿找个武夫子,我已经替你应下来了。” 霍毅脚下一顿,霍红缨这会儿心里也忐忑,她大哥这会儿情绪明显不对劲。 “大哥,你没事吧?” 半晌后,霍毅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没事。” “那武夫子这事……” “我知道了。”说完,霍毅迈步离开。 知道了?那这是同意了? 霍红缨挠挠头,她总觉得自家大哥这会儿背影格外沉重。 但她撬不开霍毅的嘴,霍红缨这会儿心里和猫爪似的。 “王妃肯定清楚怎么回事,该死啊,今天就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难受,霍红缨现在就是难受! 她摇头叹气,转头又窃喜起来,今儿这一顿毒打估计是逃过去了。 不过…… “好像忘了什么呢?” 霍二姑娘挠挠头。 “嗐,既然忘了那应该是不重要的。” …… 今儿萧沉砚下值的早,回王府时正好赶上了用晚膳。 他这一天天早出晚归的,夜里回来时,青妩往往都睡了,他便宿在书房那边。 像今天这般回来的早,倒是难得。 用过晚膳后,青妩就拉着他去瞧自己带回来的雷击木了。 “晚点我用着玩意刻个木箓,你想法子藏进宫里去。” 萧沉砚点头,说了句辛苦,然后就见她朝自己伸出手。 “王爷掌管户部,现在手里肯定有钱,总不能让人白干活吧。” 萧沉砚见她那财迷样子,委实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想了想,将两张地契递给她,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青妩接过一看,意外的笑了起来。 这两张赫然是金缕阁和潮运楼的地契。 金缕阁,金缕衣。京都城里最赚钱的成衣铺子,达官显贵都对其趋之若鹜。 潮运楼更不用说了,最便宜的一顿饭吃下来都得百两纹银。 青妩毫不客气的接过,顺手还掐了他胳膊几下:“就知道你是个大财主,还给我装穷。” 萧沉砚偏身躲了躲,青妩小步跑来又要挠他。 “刁蛮。” “就刁蛮!” “悍妇。” “哟,现在不说我贤良淑德了?” 两人在屋中打闹。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带反向一转,青妩就背朝着他被他禁锢在怀里。 青妩顺势低头,在他小臂上啃了一口,然后呸呸两声,骂道:“硌牙!” 萧沉砚被她逗笑,捏了她鼻子一下:“知道硌你还咬,不记教训。” 这动作间的亲昵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等反应过来时,他目光闪烁了下,刚要收回手,就被青妩结结实实在手指上咬了口。 “嘶——” 这回是真咬痛了。 咬了人的坏女鬼趁机溜出他怀里,大喇喇的坐在书桌上翘着二郎腿,嚣张的甩了甩手里的地契。 “以后我就是这个家里最有钱的人了,劝你识相点~否则克扣你吃食没商量~” 萧沉砚有被她嚣张到,眯了眯眼,被深埋的反骨也给刺激出来了。 “王妃倒是好满足。” 两张地契罢了,就翘尾巴了。 青妩一脸老谋深算:“知道你小子肯定还藏了私房钱,嗐,谁让我大气呢,知道你还有北境那么多人要养活,就不和你计较了~” 萧沉砚:“……” 他手里诚然还握着不少赚钱的门路,有钱是有的,但架不住北境那边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说是入不敷出也不为过。 对于青妩早就摸清他有多少老底这事,萧沉砚不意外,这会儿被点破,反倒有点羞赧。 “抱歉。” 青妩眨巴眼,忽然笑了,“抱歉什么呀?” “给不了你锦衣玉食。”萧沉砚认真道。 他曾经是皇孙,论起奢靡谁能比得过皇族。厌王府里的吃穿用度比起寻常百姓那自然是好了不止百倍。 但不说与东宫比,怕是连三品官家都比不过。 青妩的确时不时的找他要银子,之前云后行贪墨的那些脏银,在解决了老皇帝的刁难后,按约定,本该是取出一部分给她的。 萧沉砚的确给了,但却是动的自己的私库。 他接手户部前料想会是个烂摊子,但情况比他所想的还要严重。 这些年大雍看似太平,实则天灾人祸并不少,不管是南边民乱,还是中部水患,又或者某处闹了瘟疫,简直就是无底洞。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银子。 青妩哼了声,将地契折好揣怀里,道:“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咱们厌王殿下心系天下。” 青妩是知道萧沉砚私下做过什么,也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萧沉砚私下掏给她了几十万两,她的确烧下去给枉死城里的那些小鬼了。 但是嘛。 “等着吧,你那几十万两钱不是白花的。” 青妩卖了个关子,准备以后给萧沉砚一个惊喜。 不过提起了银子,她不免问道:“户部的亏空很大吗?” 提起这事,萧沉砚神色也多了几分嘲讽:“若非亲眼见了那些账册,我都不知大雍原这般有钱。” 第115章 萧沉砚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 大雍的赋税看似不高,但苛捐杂税却不少,压在百姓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以萧沉砚的脾气,户部原本的官员有九成都能拖出去砍头。 但吏治与治军不同,虽是废物,但也有利用的价值,至少在新鲜血液还没顶上来之前,这群废柴还能再烧烧。 这些年若非他手下私产不少,否则都撑不起偌大北境。 但目前来说,萧沉砚想要大展拳脚还是不可能的,东宫虽废,但毕竟身份在那里。 且老皇帝态度暧昧不明。 青妩都觉得,那老皇帝心里什么都清楚,让萧沉砚接管户部,无非就是想利用萧沉砚将这烂摊子给收拾了。 萧沉砚能不明白呢? 他若是一心只有仇恨,那就简单了。 偏偏这男人,曾位极至高,一朝跌落尘埃,他见过世间权力的巅峰,也知民生之艰,知晓动荡之苦。 身处地狱,却不想这人世间化为真正的地狱。 萧沉砚知道青妩不喜欢朝堂那些事,便将话题岔开:“今天出去玩的可开心。” 青妩也来了点精神,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上前来。 萧沉砚走到她近前,明明屋内就他们两人,青妩却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他手撑在桌上,附身朝她靠近,她自然而然的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起霍红缨的事儿。 萧沉砚表情有些古怪,似意外,又似恍然大悟。 青妩立刻拿手指戳他心口:“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又动手动脚。” 青妩瞪他,他无奈摇头,道:“之前找霍毅帮了个忙,他当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我那时便有些奇怪。” “什么忙?”说完,青妩眼咕噜一转:“和小玉郎有关?” “嗯,找他借了一样东西。” 王玉郎乃是王生的儿子,按理说是要被牵连流放的,但一直到现在刑部都没有上门。 青妩料定在这件事上萧沉砚是准备有后手的,但这个后手居然是霍毅。 “是霍家的丹书铁券?” 萧沉砚看她一眼,嗯了声。 青妩嘶了声,像她这等铁石心肠的鬼这会儿都有些唏嘘了,王生对霍毅来说,可谓是夺妻之恨了。 便是霍毅不待见王玉郎,都情有可原,但他居然肯为了穆英将丹书铁券拿出来保王玉郎的小命。 虽然这中间也有萧沉砚与他的交易在,但那可是丹书铁券。 “这世间还是有真男人的啊。”青妩感慨。 只是这话落在萧沉砚耳里,总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 谁又不是真男人了? 他高深莫测的盯着青妩。 青妩毫无感觉,又与他说起了霍毅和穆英之间的那段‘阴差阳错’。 这下,萧沉砚神色也起了变化。 “这件事你与穆夫人说了吗?” “没有。”青妩耸耸肩:“总要给正主一点发挥的机会吧。” 更何况,她已经让霍红缨带话回去了,接下来就看霍将军自己的行动了。 至于穆英那边,青妩觉得,穆英知晓当年的事与丹书铁券的事后,对霍毅是感激是必然的。 但感激和爱是不同的。 霍毅是正人君子,不会挟恩图报。两人目前来说与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 倒不如等霍毅当了小玉郎的武夫子,慢慢接触后,水到渠成。 “你对穆夫人倒是一直上心。” “自然,毕竟小玉郎可叫我姨母。”青妩嗔他一眼:“还叫你姨父呢,四舍五入穆夫人也是你妻姐,你不得关照着点。” 萧沉砚心头莫名一动,像是被挠过。 那个‘妻’字,让他耳根有些不受控的发烫。 他沉沉的嗯了声,压住了唇角的上扬,面对青妩探究的眼神时,他又恢复平常模样,掩饰般的在她头上胡乱揉了一下。 发髻被揉乱,青妩张牙舞爪的又要挠他。 萧沉砚闪身躲开,听到她趾高气昂的喝骂:“今夜你给我打地铺去!” 打地铺? 萧沉砚抿了抿唇。 清楚地意识到内心的不情愿。 这个意识出现的瞬间,他内心忽然颤动了起来,像是一层迷雾被剥开,让他无法再忽视内心对眼前人的渴望。 “今夜我睡书房。”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背影甚至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青妩眨了眨眼,在心里道:“他是不是在户部查账查傻了?” 判官笔:“是有点毛病,咱们不就是在他书房吗?他走什么?” “男人就是奇奇怪怪。” 院子里,百岁端着参汤过来,见萧沉砚有些神不守舍,“王爷,该喝药了。” 萧沉砚嗯了声,端过碗一口饮尽,神色如常道:“收拾一下,最近我都在书房歇下。”说完,他举步往外走。 百岁一脸茫然,眼看萧沉砚要走出书房的院子了,急忙道:“王爷要去哪儿?” “回书房。”男人一脸平静。 百岁:“……书房,不是在那边嘛。”他一指身后。 萧沉砚眼神似有茫然,逐渐恢复清明,然后他对上了从书房内走出来的青妩的探究眼神。 萧沉砚:“……” 厌王殿下面无表情的走了,留下一句话:“积食,去后花园射箭。” “大半夜去射箭,你家王爷眼力挺好啊。”青妩揶揄道。 百岁也一脸困惑:“王爷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要不还是叫司徒庸医去瞧瞧。” 青妩噗嗤乐了:“挺好,瞧瞧脑子。” 换成过去,百岁肯定要为自家王爷怼回去了。 但这一次百岁竟是乖顺的点头:“好。” 这回换青妩意外的看他了。 百岁有点心虚的摸了摸脸:“王妃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百岁副统领最近有什么好事儿?脾气都见好了。” 百岁娃娃脸一红,似羞恼又似心虚,端着托盘落荒而逃:“我也陪王爷射箭去了。” 青妩瞧着莫名其妙的主仆二人,笑出了声。 奇奇怪怪这病还会传染? 第116章 你是不是瞒着我有小秘密了? 是夜,万籁寂静。 这段时间王玉郎跟着夜游巡夜,在阴阳路里到处溜达,从一开始的胆战心惊,到现在的驾轻就熟,小家伙适应的极快。 但今天走阴回来后,小家伙脸色不大好,身上还臭烘烘的。 “你这一身味儿也别等烧水洗了,去树上挂一宿散散味吧。” 夜游捏着鼻子,一脸嫌弃。 小玉郎想哭。 “回来了,这是怎么……呕……”司徒镜拎着灯笼过来,瞧见师徒二人,话还没说完就被熏得差点背过气去。 夜游一脸恶劣,指着眼眶红红的小玉郎道:“遇到了两只倒霉鬼,这小子笨手笨脚,碰到了那两只身上的脏东西。” 司徒镜也捏着鼻子,“这得脏成什么样啊?” “一只掉茅坑淹死的,另一只嘛……”夜游噗嗤乐了:“想逃跑,拿肠子抽他,他没躲开。” “夫子……”小玉郎一脸幽怨。 夜游摆手:“赶紧找个东南枝把自己晾起来,不然把你姨母臭醒了,你得挨抽。” 小玉郎悻悻的找地方自挂东南枝了。 司徒镜对小孩报以同情目光,别的孩子这年纪读四书五经,王玉郎是直接卖身阴司,走阴还债,一天天和各种鬼物打交道。 这差事还真不是一般人干得下来的。 夜游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笑吟吟道:“羡慕?” 司徒镜摇头,立刻远离这只老鬼,“夜先生辛苦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王府内,许多人都害怕夜游,其中以司徒镜为最,毕竟当初差点给霉死。 夜游哼了声,目光在他身上打转,这段时日他极少见到司徒镜,知道这小庸医是故意避着他。 “之前答应替你办一件事,想好要我替你办什么了吗?” 司徒镜头摇成拨浪鼓,一脸假笑:“暂时没有需要劳动夜先生的地方。” 夜游撇嘴,“行叭。” 眼看他要走,司徒镜又想到什么:“夜先生。” “还有事?” 司徒镜犹豫了一下,道:“我想越矩问一下,你在下面可曾见过先太子殿下?” 夜游知道他想问什么了,摇头:“没有。” 司徒镜抿了下唇:“当年先太子的死有蹊跷,若是能找到他的魂魄一问究竟的话……” “这就是你想我替你办的事?”夜游挑眉,意味深长的笑着:“你对王爷妹夫倒是忠心耿耿嘛。” “我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好友。”司徒镜叹了口气:“要不是他,我早死了。” 夜游点头:“这件事我帮不了你,换一件吧。” “是有违规矩?” 找先太子魂魄的这件事,司徒镜曾私下对萧沉砚提过,但萧沉砚都摇头否了。 对此,司徒镜很不解。 明明这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啊。 “倒也算不上坏规矩,问题是,找不到啊。”夜游耸肩,对上司徒镜愕然的视线,笑了起来: “若能找到,我那死鬼表妹早就替你们把魂儿叫来了。” “你也算半个道门的人,应该清楚,人死之后魂魄只有两个去处,要么魂归地府,要么在人世间游荡。” “但先太子的魂魄却是失踪的,连地府下的人也不知他在何处。” 夜游说着,眸光微动,上前压低声音道:“还有个秘密,想不想知道?” 司徒镜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夜游笑意盎然,幽幽道:“不止先太子魂魄失踪,当年东宫死的人魂魄都消失了。除此之外……一同不见的还有镇国侯府与那场大战死去的数万将士的魂魄。” “这件事不止你们阳世人不知缘由,就连生死簿上也毫无记载,无人亦无鬼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司徒镜脸色骤变,冷不丁想到了什么,愕然的看着夜游: “王妃和你之所以逗留人间,是为了查这件事?” “算是吧。”夜游耸了耸肩。 “这件事,王妃没有告诉王爷嘛?” “应该隐晦的透露了一二,但她不能明说。” “为何?”司徒镜不解,他越发好奇王妃在阴司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夜游眯着眼里闪过一抹嘲讽,淡淡道:“她身上有太多的枷锁,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牵动就大了。” “那你……” “我就不一样了啊。”夜游嬉皮笑脸:“我可没有表妹那么大的能耐,再说了虱子多了不怕痒。” “不过小庸医,话到这儿了我也提醒你一句。”他眼睛稍稍睁大了点,司徒镜看到了他异常漆黑的瞳仁,莫名打了个寒颤。 “夜先生请讲。” “这段时日魑魅魍魉越来越多,人间怕是要变天了。” 夜游不疾不徐道:“阴司不得干预阳间秩序,有些事,纵然我和你家王妃清楚,也不能过多插手。” “道门有一句话,盛世入山,乱世出世,你既入了此门,有些事便躲不过。” 司徒镜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夜游懒洋洋的摆了摆手,道:“你们道门的一些手段,寻常人也是能习得的,你自己不愿意学,教给旁人也无妨。” “我瞧妹夫手底下那些黑甲卫通体杀气,都是好苗子,别浪费了。” 夜游说完,便要走了。 司徒镜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夜先生,我曾听家师说过,阴司之下,你执掌司夜之安。但还有一位先生,却可白昼出行,守白日秩序,护活人安危。” “那位先生呢?” 夜游扯了扯嘴角,“他啊……” “太爱管闲事,遭报应了呗。”夜游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却不知在嘲讽着谁。 “纵是鬼神,神通广大,也有桎梏约束,也有求不得,没奈何。” 风里,鬼神的声音冷淡幽沉。 “阴司和人间,其实没什么两样。” “鬼物,只是比人更可悲的东西罢了。” 墨石院的屋内。 青妩翻了个身,挠了挠耳朵,没有睁眼,嘴角却翘了起来,梦呓般嘀咕了句: “废话连篇……” 只有判官笔预感不妙的嗷嗷叫:“什么废话连篇?阿妩坏鬼你是不是瞒着我有小秘密了?” 青妩没搭理废话笔。 她又没和夜游商量,夜游那家伙透露消息给萧沉砚他们,怎么算是背着它有小秘密呢? 第117章 霍毅上门,饿成狗的霍二姑娘 许是有了夜游的提醒,这些天府上的黑甲卫明显有些变动。 司徒镜虽然是个半吊子,但的确是正统道门出来的,修得是三清道法,最是纯阳清正。 要让黑甲卫这群大老粗修玄是不可能的,但这些汉子都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杀将,寻常鬼物都会避着他们。 司徒镜选了适合他们的口诀传授,将他们身上的杀气转为罡气,对鬼物更是克制。 就是那口诀绕口晦涩,可苦了黑甲卫们,一个个老爷们每天背诵口诀背的生无可恋,有嘴皮子不利索的,时不时还咬到自己舌头。 青妩每天被这群大老粗念经念得脑子都大了,再看他们人均一嘴泡,只觉得碍眼。 实在看下不去了,她把百岁叫来,不客气骂道:“上次我喝醉了你们收集的雪水呢?一人灌一口洗洗你们那猪脑子。” 百岁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反正他不是猪脑子中的一员,眼睛亮晶晶的:“那雪水还有这用处?” 上次阴雪降临时,夜游说让他们抓紧收集些,府上人都动了起来,知道那雪水珍贵,一直在库房内封存着,没敢擅动。 “凡人体内有三尸九虫,阴雪之水可净三尸。”青妩懒洋洋道:“修道者要羽化成仙须得斩三尸,那雪水要除尽三尸虽不可能,但洗洗你们身上的浊气,让脑子清明点还是可以的。” 百岁跃跃欲试,面露难色:“王爷那边……” 青妩翻白眼:“你家王爷还会抠这点。” 百岁嘿嘿直笑,“那我这就去。”他脚下一顿,忙回头叮嘱一句:“那阴雪这么厉害,王妃你下次可千万别喝醉了,怀璧其罪!” 说完,百岁就噔噔噔跑走了。 青妩放下茶杯,笑了:“这小子还教起我来了。” 绿翘和红蕊都抿嘴直笑。 “百岁现在倒是不讨嫌了。” 青妩哼了声:“不讨嫌,但还是讨打。” 两女笑的更大声了。 正说着话呢,就听外面人来通传说是萧沉砚回来了,一道来的还有霍毅兄妹。 青妩眼睛一亮,登时坐不住了,过去前道:“去将英姐也请来,小玉郎……让夜游过去,想法子给他散散味。” 王玉郎这几天都还臭着呢,夜游有心想锻炼(折腾)这个学生,青妩也没插手。 毕竟王玉郎这个阴差要当一辈子,现在有夜游这个夫子带着走阴,以后总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会遇见。 今儿是被鬼大肠抽脸,沾了一身粪气,以后若还这样,没准要丢了命去。 男孩子嘛,虽然可爱,但小时候多挨点毒打准没错的。 等到了前厅,青妩一眼就瞧见坐在下首的高大男人,对方一身正气环绕,虽也杀气腾腾却不似萧沉砚那般杀性深厚。 都是杀将,霍毅给人的感觉是藏锋不露,厚重如山的沉稳。 而萧沉砚则偏向阴冷诡煞,嗜血残忍,杀性要浓重的很。 “霍将军。”青妩冲对方颔首打了招呼。 霍毅抱拳行礼:“霍毅见过王妃。” 然而不等青妩开口,旁边就有人扑过来,霍红缨一副瞧见救星的样子,抱住青妩胳膊:“王妃姐姐啊,你就是我亲姐啊,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霍红缨!”霍毅一声呵斥:“成何体统,还不快放开王妃。” 霍红缨充耳不闻,有气无力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哀嚎道:“你是铁打的犟牛饿不死,我不行啊!你还要不要你妹妹活了!” 霍毅神色尴尬,拿这个妹妹是真没辙,只能无奈的看向青妩。 萧沉砚显然已被霍红缨吵了一路了,今天一见到霍红缨他就看出了所以然,所以老神在在的在旁看戏。 青妩开口一针见血:“让你养鸡的事,你是全忘了是吧?” 霍红缨表情讪讪:“我忘了。” 说着她幽怨道:“但这和我这几天没饭吃有什么关系啊?我太冤,太倒霉了,简直就是……” 邪门两个字她没说出口。 事情还要从那天从衡鹿山回来说起,霍红缨给霍毅传话之后就陷入兴奋中,直觉自己要有嫂子了。 然后她就乐极生悲了,起初是她晚上要用膳时,院子里发出异响,她扭头去看的功夫,桌上的饭菜就没了! 当时霍红缨还当是家里进了老鼠,但这老鼠动作也太快了,食物是怎么消失的竟没人瞧见。 后面几日,只要她用膳就会有怪事发生,甭管她在什么地方,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躲在衣柜里,只要想吃东西,一个恍神功夫手上的食物就会被‘偷走’。 她这几天只能喝个水饱,一开始霍红缨还不信邪,但饿到后面,不信邪都不成了。 霍毅那几天又去了军营,没回府上,本就是准备先处理好军务然后留出时间就来厌王府这边的,紧跟着就听到妹妹在家快饿死的事了。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先将人带来厌王府求助。 霍红缨眼里透着饥饿的愚蠢。 青妩忍俊不禁道:“现在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长教训了吧?” 霍红缨还是茫然。 青妩却在她头上拍了下道:“滚出来吧,闹腾了这几天,报仇也报够了吧。” 霍红缨只觉身上一轻,然后就听到一声奶呼呼的哎哟。 她眼前一花,下意识低头,看到了骨碌滚地的小狐狸。 火红火红毛绒绒的,还肥嘟嘟的,很眼熟。 霍红缨脸色变了。 霍毅神情也肃重起来,瞳孔一缩,刚刚他可是瞧见这狐狸是从自己妹妹身上滚出来的。 而下一刻,小狐狸双足站立,宛如人一般叉着腰:“我凭自己本事长得肉肉,她非说我肥,我有没有吃她家的鸡。” “她不给我吃鸡,我就吃她的饭,当狐狐的也不能白受这个委屈。” 小狐狸一脸傲娇。 霍红缨看着那一张一合的狐狸嘴,只觉天旋地转,耳畔隐约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响起。 她干巴巴的哈哈笑了两声,笑容逐渐枯萎。 “狐狸……说话了耶……” 霍二姑娘双眼一翻,晕了。 第118章 霍毅收徒 霍红缨这一晕倒是把霍毅吓着了。 青妩淡定的摆手,让他把霍红缨扶到椅子上,然后让下人端点吃食过来。 “没事,受了点冲击,主要是饿晕的。” 霍毅:“……” 霍将军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这回委实有点不知所措了,但他面上还很淡定。 正这时,穆英带着王玉郎过来了。 霍毅瞧见穆英的瞬间,身体便僵住了,视线在穆英身上停顿了足有几息,才挪开视线,瞧着一切正常,但细瞧能发现他呼吸都放轻了。 只有霍毅知道自己慌乱成了什么样子,他常年领兵,五官俊郎,但皮肤却晒得有些黑,若非够黑,怕是所有人都能瞧见他这会儿脸红成什么样子了。 穆英和王玉郎进来后先是见礼,见霍红缨晕了,她不免担忧:“霍姑娘这是怎么了?” 青妩笑道:“她忘了养鸡,这几天饿晕了。” 穆英瞧见趴在青妩肩头翘尾巴的小狐狸,心下恍然,也是哭笑不得。 说话间,红蕊快步端着吃食进了,是刚做好的肉饼,晕着的霍红缨闻着肉味儿,鼻翼翕动了两下,唰得睁开眼。 那眼神,宛如饿久了的狼,红蕊都被她吓了一跳。 霍红缨扑过去,抓住肉饼就往嘴里塞,吃的太快把自己都噎的翻白眼。 穆英赶紧倒茶给她递过去,又帮她抚背。 霍红缨狠狠锤了自己心口两拳,把饼咽下去,又狠狠咬了一大口,便吃边叹:“没被饿死吓死,差点给噎死……” 霍毅实在是没眼看这妹妹,目光不受控的挪到替霍红缨抚背的模样身上,视线有些挪不开,冷不丁对上自家妹妹揶揄的视线。 霍毅狠狠瞪了她一眼,有点仓皇的挪开眼,将视线落在王玉郎身上,认真打量起这个孩子来。 小家伙模样随了穆英,本就乖巧漂亮,一双眼睛澄澈,就是皮肤太白,像是许久没晒过太阳似的,瞧着很单薄瘦弱。 霍毅知晓当年真相后,只恨王生死的太轻松了,但心中更恨的是自己,若他能再周密一些,穆英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霍毅憎恶王生,但不会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 “哥,你傻愣着干嘛。”霍红缨见自家大哥又成木头了,不免着急,连饼都顾不得吃了,顺势拉着穆英的手道:“穆英姐姐,我大哥今天是上门来收徒弟的。” 穆英愕然,之前青妩和霍红缨说过让霍将军给小玉郎当武夫子,但她并没太上心,也没告知小玉郎此事。 主要是以霍毅的地位,何愁受不得徒弟,她倒是不觉得自家孩子差,就是觉得,有点突兀。 穆英下意识看向霍毅,小玉郎也是一脸惊讶。 霍毅微微颔首:“霍某想收玉郎为徒,不知夫人可愿意?” “这……”穆英心头蓦然一跳,之前那个荒唐的猜测又涌上脑海,转瞬被她自己掐灭。 她观霍毅神色冷静,绝不似对自己有想法的样子,心下松了口气,也冷静了下来。 穆英镇定道:“能入霍将军的门下,自是我儿的荣幸,但此事突然,民妇冒昧,能问一句为何吗?” 穆英觉得,霍毅大概并非自愿,许是碍于萧沉砚的颜面又或是霍红缨回去的纠缠。 孩子能拜入霍毅门下自是好的,但穆英不想强人所难。 霍毅目光沉静:“霍某收徒的确存有私心,但皆是自愿,无人强迫,请穆夫人放心。” 显然,霍毅也看出了穆英的担忧。 穆英心下稍定,虽还是狐疑,但毕竟涉及孩子的前程,她沉吟道:“此话说来或许有些得寸进尺,民妇自是愿意的,但拜师之事关系重大,此事还得玉郎自己愿意才行。” 而今这世上,师徒关系不输父子,王玉郎拜入霍毅门下,绝非小事。 且穆英是清楚自己和孩子身上的麻烦的,她总有些不安。 霍毅看向堂内的孩子,小家伙听说收徒的事后也很惊讶,然后就认真的打量起霍毅,是一种小大人般的成熟。 那眼神并不冒犯,霍毅能感觉到这孩子自己也在思考。 “想学武吗?”霍毅看向孩子。 小玉郎点头:“想的。”他想变强,可以保护母亲。 “愿意入我门下吗?” 王玉郎认真思考着,玉雪可爱的脸上神情专注,声音虽还稚嫩,却已有风骨:“能拜入将军门下是小子的荣幸,小子也想变得更强,可以撑起一片天,保护母亲和自身。” “但是小子身上有麻烦,拜入任何人门下,都会给对方添麻烦。” “很大的麻烦。” 王玉郎的话,让穆英眼眶发热,霍毅也有些惊讶于这孩子的成熟和早慧,眼神不免柔软了起来。 “不会有麻烦。”霍毅不善言辞,他只是认真的与孩子说着:“我会全力教你习武,成人,你只需上进、奋发,变得足够强,强到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穆英怔住了,不解的看向霍毅。 王玉郎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气,重重跪在地上:“我愿拜霍将军为师。” 霍毅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转头对萧沉砚道:“要借王爷的地方一用了。” 萧沉砚眼里也有笑意:“王府与有荣焉。” 青妩也笑起来:“将府上最好的茶端来。” 王府上一时喜气洋洋,王玉郎给霍毅奉茶磕头,行了拜师礼。 霍毅当场取下一把短刀交给王玉郎,那短刀对成人来说有些过于短了,但对孩子来说却是正好。 “这是我初上战场时,从鹘族人手里夺下的铁刃,乃是我第一件战利品,今日赠予玉郎,望你能持刃居安,思危敬敏。” “谢师父!”王玉郎双手接过,重重磕头。 看着他磕红的额头,霍毅抬手揉了揉,说了句好小子。 “玉郎是我第一个弟子,过些天选个好日子,我会在霍府办宴,也叫所有人知道,他是我的徒弟。” 霍毅的话让穆英愕然。 青妩却是不意外。 真男人干事是真敞亮。 霍红缨兴奋到不行,扑过去抱起王玉郎打圈圈:“哈哈哈!以后我有小师侄了,小玉郎快叫声师姑来听听~” 其实她更想听小玉郎叫姑姑,不过,不可操之过急。 拜师后,霍毅和霍红缨留下在王府用了晚膳,这才告辞。 以后小玉郎照样夜里随夜游走阴,晨起去霍府习武,午时后回来读书。 直到霍家兄妹离开,穆英依旧有点回不过神,只是看着小玉郎开心的样子,她的那层疑惑和担忧还是埋在了心底。 “别担心。”青妩轻笑道:“世间万般缘法,缘既来,应便是。王家之事已是过眼云烟,小玉郎已朝前奔去,你也该朝前看了才是。” 穆英怔了下,失笑的叹了口气,“我只是不解。” “那就等着答案自己解开那天吧。”青妩笑了笑,抬手在穆英眉心处一拂,像是拂去乌云。 她声音难得的温柔:“英姐,别再错过了。” 穆英失神的看着她。 这一刻,她是真正的在青妩身上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所以,真的是你吗? 青妩表妹。 第119章 萧沉砚对她有欲 霍家的收徒宴定在下月初一,这些天小玉郎是真正忙成了陀螺。 第一天小玉郎就被霍毅带去了军营,被接回来时,腿都在打摆子,夜里又跟着夜游出去走阴。 一连几日,夜游这无情老鬼都有点看不下去了,想说放王玉郎休息两天。 谁曾想这小崽子对自己也是真狠,累不死就往死里累,硬是咬牙扛下来,不肯懈怠。 穆英虽心疼,却也没阻止。 别说她这个当亲娘的了,府上其他人瞧着都心疼坏了,红蕊和绿翘变着法的想给小家伙做好吃的,奈何厨艺实在不行,只能给穆英打下手。 倒是青妩这个真姨母,铁石心肠,时不时的还让小玉郎去衡鹿山挖点山货回来。 今儿她就吃着小家伙辛辛苦苦一大早骑马去衡鹿山挖的菌子,萧沉砚今日休沐,也跟着蹭了一顿饭。 吃饭间,他倒是提起了一件让青妩意外的事。 “安平县主要嫁入东宫当右侧妃?” 萧沉砚颔首,见她神情微妙。 “怎么了?” “右相夫人舍得自己女儿跳火坑?” “是她自愿的。” 青妩挑眉,“她抽疯了,放着你这块垂涎已久的大肥肉不要了,改吃屎了?” 萧沉砚刚喝了一口菌汤,人微微一顿,面不改色将汤咽下,睨她一眼。 青妩哼笑:“你不知道她馋你身子?” 萧沉砚皱眉,“莫要倒胃口。” 他的确不知,知道的也只是影响胃口罢了。 青妩嗤笑,来了点兴致,手托腮瞧着他:“你年纪也不小了,就没想过女人?” 萧沉砚觉得这顿饭是没法好好吃了。 边上伺候的人早早就退出去了。 他头疼的皱了皱眉心,看着她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就是好奇呗。”青妩一脸无辜:“别的王孙贵胄不说妻妾成群,通房什么的总是有一两个的,你就没有瞧上的姑娘?” 他目色沉沉,语气幽冷:“本王有王妃还不够?” 青妩朝后缩了下脖子,嫌弃的咧嘴,是越来越不装了:“你好这口?活人满足不了你,得找女鬼了?” 萧沉砚胸口像是有什么在鼓涨,知道她故意找茬,没似平时那般轻轻揭过,或是刻意避开这话题,而是直勾勾盯着她,道: “有王妃在,也不用找别的鬼,今夜本王就搬回来睡,如何?” 青妩被他一记回旋镖扎中,美目瞪圆,“你疯了!” 萧沉砚冷笑:“本王对王妃情比金坚,王妃这是什么反应?” 青妩吓得蹦起来,看他的眼神仿佛他被鬼上身了。 换做以前,能反击回去,萧沉砚没准还会开心一二,但现在瞧见她这反应,心里只觉堵了一口恶气,眉头也不由拧紧了。 她就这么不愿与他有牵连? “这就怕了?”他压下情绪,恢复淡淡模样。 青妩见状这才坐回来,没好气瞪他:“活腻了是吧,现在还学会报仇了。” 以前都是她主动出击,撩拨的他节节败退,落荒而逃。 现在萧沉砚只是‘反击’了一点点,她愣是激将法都不中,直接丢盔卸甲,立刻撇清干系。 萧沉砚只觉心口那团郁气越来越重,味觉似又失灵,进嘴的东西没了滋味。 “我吃好了。”他放下碗筷,起身便走。 青妩还有话没问完呢,见他冷脸走人,起身追出去,“萧沉砚。” 男人冷不丁停下,青妩眼看要撞他背上,不曾想他突然回身,在她将要撞到他胸膛之际,先一步护住她的额头。 “冒失。” 他手掌是凉的,掌心却滚烫。 他感觉到了掌心下她的体温,像是一把钩子勾住了他,让他不受控的想要从她身上汲取更多,触及更多。 几乎是不自觉的,搂住了她的腰。 青妩手撑在他胸膛内,感觉到他的气息撞来,鬼心动荡了一下,在他身上一拍:“你故意的是不是?” “嗯。故意的。”他的气息落在她耳畔,有些痒:“只许你故意挑衅?” 青妩没理也硬气:“那我也没甩脸子走人。” 萧沉砚眸色幽暗,他不是甩脸子走人,他是怕自己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 就如现在,欲壑深重,下有野草疯长,扰乱他的自控,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萧沉砚说不清自己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思。 但横竖,那心思不干净。 就如青妩说的,王孙贵胄家早早就有通房,萧沉砚虽一直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但不代表他不清楚。 他对她有欲。 但他不想因为这种‘欲望’就失了自控,那与野兽有何区别? 她虽爱主动撩拨,但他也看的清楚,对男女之事她并非不懂,而是一种骨子里生性里透出的凉薄,或者说,不在乎。 她对他无欲也无爱,所谓的撩拨更像是鬼物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恶劣,就像是猫戏弄老鼠,捕猎者戏弄自己的猎物。 只是玩罢了。 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偏偏他什么都清楚,还可笑的被她搔到痒处,但要说,因为这个他便放任自由,未免有些自甘堕落。 萧沉砚不想沦为禽兽,便只能压制。 但她总是这般,又实在让他恼恨。 她若是看穿了他对她的‘渴望’又会是什么反应?是笑话、鄙夷、或者火上浇油继续玩闹似的撩拨? 若是如此倒罢了。 萧沉砚怕的是她如刚刚那般,避他如蛇蝎。 几乎是不自觉间,他将她越搂越紧,第一次生出一种愚蠢又卑鄙的念头。 他身上的煞气暂时稳住后,他好像连与她亲密的理由都没有了。 “应如是。” 他忽然唤她,哪怕知道这应该是个假名。 “嗯?”青妩疑惑,只听他道:“你喜欢过谁吗?” 第120章 穆英是王妃的娘家人? 青妩没想到会面对这一一个问题,不答反问:“你呢,可曾喜欢过谁?” 萧沉砚目不转睛看着他,话到唇畔,却觉艰难:“未曾。” “那我也未曾。” 她言语散漫,瞧着没心没肺,叫人分不清真假。 萧沉砚心里情绪难明,两人对视间,司徒镜疾步而来,“王爷!” 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他神色一顿,若非事情紧急他真想扭头就走,不当这棒打‘鸳鸯’的棒槌。 萧沉砚自然而然的松开青妩,两人有默契般的各退一步。 “何事?”萧沉砚神色自若。 青妩看到司徒镜后却是皱了下眉。 司徒镜赶紧递上密函,神色凝重:“南岭急报,蝗灾肆虐。” 萧沉砚目色一沉,展开密函细看,还未看完,百岁疾行而来:“王爷宫中急召。” 萧沉砚一言不发,快步离开。 府上的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青妩立在檐下,看着南方苍穹,美目微眯。 绿翘叹了口气:“又有百姓要遭罪了。” 红蕊面露忧色:“南岭的话,是七爷那边吧。” “去收拾下出行的细软。”青妩说完,两女愕然,随即面色一凝。 “王妃是说王爷要出远门了?” 青妩嗯了声:“多准备些药材,备好后送去衡鹿山交给白眉,让他请山灵过一遍。” “再去给我准备一些符纸来。” 两女不敢耽误,感应去置办。 夜游也被叫了过来,听说了南岭蝗灾的事后,皱起眉:“人间闹蝗并不奇怪,就算萧沉砚要被派去治蝗,你也太大题小做了吧。” “南岭是他七叔的封地,不久前他才派人去南岭传信。” 青妩眸色冷嘲:“我上次入宫,发现他七叔母妃之死有蹊跷,消息刚递过去,南岭就出事,哪有这么巧的事。” 更不用说,她才刚帮萧沉砚把宫中那阳龙压阴凤的阵法给破了。 夜游也嗅出不对劲了,皱紧眉:“人间蝗汛由妖冥司管理,又是黄蜂手底下的事,上次那个曲蝗便是蝗虫一族。” 他说完,对上青妩的眼神,嘴一撇:“你想让我下去查查?老六不是在下面嘛。” “阴司十殿各司其职,官大查起来未必方便,横竖你是个混不吝,办起事来,比他方便。” 夜游翻白眼,扭头便走:“欠你的。” 青妩回屋,拿来符纸画了几张符,交给了穆英,然后又手书一封给霍红缨那边递了个信。 如果萧沉砚要去南岭,这一趟她势必也要过去,穆英一个人留在王府,未免有事,还得霍家那边照看一二。 好在现在王玉郎已拜师霍毅,霍家出手照拂,也有理有据。 萧沉砚是子时后才从宫中回来的,青妩听到动静就起来了,推门出去,就见他立在院门口未进来,身上披着的大氅还沾着潮气。 “我来看看你。”萧沉砚见她赤足立在屋檐下,不由皱了下眉,脱下大氅披在她身上:“明日一早我要启程去南岭,你……” “我知道。”青妩懒洋洋的,拉着他的手往屋内走。 萧沉砚被她拉动,不自觉跟着走了进去,听她道:“该准备的东西,我都吩咐下去了,今夜你也好好休息。” 萧沉砚眸光一动:“你要同去?” “不然呢?”青妩奇怪的看他一眼,这什么傻问题。 在宫中与那些蠹虫周旋生出的戾气一瞬被拂去。 萧沉砚嗯了声,被青妩推着去洗漱,等洗漱完备后,红蕊将青妩在他走后吩咐的事一一禀明,萧沉砚心下安定,冷不丁想到三个字:贤内助。 他这位王妃,何止内助。 回了屋,青妩已躺回榻上,背对着他,萧沉砚没瞧见地铺,自然而然的就上了床,在她身旁歇下。 两人间像隔着楚河汉界,他偏头只能瞧见她的后脑勺。 “多谢。”他轻声道。 女子呼吸均匀,仿佛已经睡着了,半晌后,却听她懒洋洋的哼了声,“加钱。” 萧沉砚无声笑了。 “加。” 萧沉砚以为这夜会难安眠,他就这样盯着她的后脑勺,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翌日天未亮他就醒了,怀里重重的,低头就瞧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青妩几乎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腿也跨在他身上。 萧沉砚心头微动,轻手轻脚的将她放下,红蕊绿翘听到动静,推门进来时,萧沉砚已自己更衣完,见到两女要来伺候青妩起身,他摇了摇头。 直接用被子将青妩卷起,抱着她便出去了。 两女相视一笑,忙收拾好别的跟上。 此行去南岭需准备之物早就收拾妥当,萧沉砚直接将青妩抱进马车。 王府众人都见怪不怪了,王爷和王妃感情越发好了,他们还跟着开心呢。 穆英和王玉郎也早早起来送行,穆英做了些糕点,都是青妩喜欢吃的,她交给了红蕊。 萧沉砚冲她颔了颔首。 穆英:“还请王爷照顾好王妃,她若胃口不好,我准备了山楂丸,让她吃些便好了。” “穆夫人有心了。” 红蕊不禁笑道:“穆夫人就如王妃的娘家人一样,我刚刚还担心呢,王妃挑嘴,这一趟远门怕是要遭罪了,还是穆夫人你有办法。” 穆英莞尔,看了眼马车的方向,轻声道:“本该如此。” 萧沉砚眸色微动,却是将这话听进去了。 娘家人? 本该如此? 第121章 厌王妃就是红颜祸水啊 车马起程,到了城门口,就见还有一行车马候着。 车马前为首立着一个身穿官袍的微胖的中年男人,此次前去南岭灭蝗,萧沉砚为主,朝中还派了一名官员随同,正是司农司丞。 胡司农虽官居五品,但在京城这种王孙贵胄多如走地鸡的地方,的确算不得什么。 大雍崇文尚武,对农事不说不看重,但论起地位真比不得那些武勋和世家。 尤其是在京城这种地方,胡司农这次被委派去灭蝗心里本就忐忑,尤其还是让他辅佐厌王。 那可是位杀神啊!一个心情不爽就动手打人,没看吏部史侍郎现在还在家养伤吗? 胡司农怕得要死,深感这一趟差事难办。 远远地见厌王府的车马过来了,他赶紧上前恭迎。 萧沉砚神色淡淡,只嗯了声,就下令启程。 胡司农瞧见后方还有马车,那车辕上坐着两个婢女,心里猜测,这一趟去办差,厌王这是把王妃也带上了不成? 他心下无语,没见过去灭蝗还带女眷的。 传言厌王对厌王妃宠爱至极,但这也太昏头了点吧,至于这么离不得吗? 正想着,就听一声恐怖的虎啸声传来,有人尖叫。 “老虎!!” “有老虎!” 胡司农大惊失色,扭头就见远处一只老虎朝城门的方向狂奔而来,最蹊跷的竟是,那老虎背上还坐着一人! 见到那只巨大的吊睛大猫跑近,百姓们吓得纷纷逃命,胡司农等人也大惊失色,身边的马儿们也躁动不安。 他们下意识想跑,却见厌王府的人都稳如泰山,别说人了,那些黑甲卫骑着的马也没啥反应,最多打了个响鼻。 眼看老虎跑近,虎背上的人下来。 百岁朗声笑骂:“白眉道长有出息了啊!现在老虎都能抓来当坐骑了!” “狐假虎威狐假虎威~”白眉嘿嘿笑,一只小狐狸窜到他头顶,他老脸笑成褶子,一拍老虎:“大花,回去吧。” 叫做阿花的老虎威风凛凛一声吼,吓得马儿们一阵嘶鸣,蹄子乱踩,胡司农等人一阵兵荒马乱牵住马屁,老虎这才得意洋洋的掉头,两三下就跑没影了。 胡司农等人倒吸一口凉气,长见识了。 萧沉砚骑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眉:“道长怎么来了?” “贫道昨夜就想来了,但庙里还有些事儿要交代,这不就来晚了嘛,幸好赶上了。” “道长也要去南岭?” “自然。”白眉连连点头:“这也是山灵大人的意思,王爷放心,庙里有猴儿大花它们守着,不会出事。” 萧沉砚也不再说什么,让人给白眉牵了一匹马来。 边上的胡司农等人连连称奇,有人小声道:“那位就是山灵庙的庙祝白眉道长吧,果然是个奇人,竟能让猛虎听话。” “都说这山灵庙和厌王关系匪浅,传言不假啊,厌王殿下这是有大造化了。” “有这么个奇人同行,咱们这一趟去南岭灭蝗应该问题不大吧?” 胡司农也是这么想的,看白眉的眼神无比火热,连带着看萧沉砚也觉得对方的身影越发伟岸了起来。 难怪厌王殿下敢带女眷了,原来是胸有成竹啊! 灭蝗什么的,洒洒水啦,肯定轻而易举~ 自己这些人跟着想来也只是个陪衬,胡司农觉得自己幸运极了,自己这波纯纯是跟着沾光,混功劳啊! 京城距离南岭何止千里,骑马的话最快也要走一个月才能到,这速度去灭蝗显然来不及。 故而萧沉砚他们这一趟前两天走陆路至河中,然后转水路,至多十天就能到南岭。 青妩在马车上没睡上多久就给颠醒了,红蕊绿翘赶紧进来给她梳妆,小狐狸也趁机溜进来。 “到哪儿了?”她打了个哈欠。 “才出京城不久呢。”红蕊拿出糕点盒子,青妩摇头,没啥胃口,抱起小狐狸挼了挼,撩帘朝外看了眼,皱眉道:“速度有点慢啊。” 红蕊道:“急行军的话,一日就能到河中转水路,但咱们带的药材太多,速度快不起来。” 青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听一声鹰呖,就见高空中一只鹰隼俯冲而下,在胡司农等人的惊呼中,鹰隼稳稳当当落在萧沉砚的手臂上。 萧沉砚自鹰隼爪下取下一个信筒,展开信纸一看,眉头皱紧。 他手臂一震,鹰隼飞走,他也一勒缰绳,朝马车过去。 红蕊和绿翘赶紧从马车内出来,萧沉砚上来后,见她已梳完妆,懒洋洋的瘫坐着一边撸狐狸一边打哈欠,那双美目水盈盈的煞是好看。 青妩伸出手:“南岭那边又来信了?” 萧沉砚嗯了声,将信纸递去,青妩接过一看,眉头皱了下。 信纸上写了一行字:蝗害猛于虎,人相食,七王积劳成疾,昏迷不醒。 萧沉砚声音沉重:“可有办法尽快抵达南岭?” 青妩将信纸递回:“我刚想叫你进来说这事,前两天路程不用改,等上船后,咱们换一条路。” “等到了河中城你先让人去买些‘东西’。” “何物?” 青妩示意他附耳过来,萧沉砚凑过去,听到她说的‘东西’后,神色略有奇怪。 “信我的,准没错。” “行吧。”萧沉砚颔首,吩咐了下去。 胡司农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见萧沉砚派人快马现行,便让人过去打听了一二。 这事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胡司农知晓后,一脸怪异。 “你说厌王殿下让人去河中县传信,大肆收购县中的家畜家禽,有多少要多少?” 打听的下属也是满心怪异。 胡司农一脸莫名其妙,这是闹哪出?他们是去南岭灭蝗的,又不是去赈灾的。 就算是要买,也该买粮食啊,那么多家禽家畜难不成还带去南岭? 胡司农想想都窒息,实在是坐不住了,大着胆子骑马追上萧沉砚,小心翼翼的询问,结果只换来萧沉砚一句“等着便是”。 倒是那位白眉道长在旁多了句嘴:“王妃的主意?” 萧沉砚颔首。 白眉一脸心悦诚服:“那肯定没啥事。” 胡司农左看看右看看,搞不懂这两人葫芦里卖什么药,厌王府其他人也是一脸稀松平常。 他想不通了,这不是乱来吗? 之前还放下的心,现在又悬起来了,他都怀疑那厌王妃是不是给厌王和白眉道长下药了,这两人咋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胡司农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买那么多家禽家畜干嘛,这种不安一直到抵达河中县。 正值晌午,萧沉砚没有入城,径直去了渡头。 河中县丞等官员早就在那边候着了,表情也是怪异的很。 两艘大船停在渡头,为首的一艘就是萧沉砚他们南下要坐的,而另一艘…… 人还在渡头,胡司农就听到了各种嘎嘎嘎咯咯咯咩咩咩的声音的…… 青妩也从马车上下来了,这是胡司农头可总算见到了这位厌王妃的真面目。 秾丽妖艳,冰肌玉骨,一看就是个红颜祸水。 青妩指着那艘船:“船上都是牲畜?具体多少?” 百岁:“鸡鸭各一千,羊五百,猪五百,牛的话不好买,就没置办。” 青妩点头:“少了点,但也行,今晚先杀两只羊烤来吃。” 胡司农实在憋不住了,这么多牲畜带去南岭,真是胡来,他下意识看向萧沉砚,却见这位杀神一脸平常的问自己王妃:“两只够吃?” 青妩:“胃口一般,两只够了。 胡司农险些没忍住白眼,就这,你还胃口一般? 红颜祸水,这是真的祸水啊! 第122章 王妃叫来了河神? 大河之上,河道开阔似海,后方大船上只有舵手与几个行船的老手在,两艘船首尾以铁索相连。 两艘船从河中渡口离开后,行驶了一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前方的大船上,黑甲卫杀好了羊,红蕊和绿翘正上手烤制着。 羊肉肥美,香气诱人,但此行厌王府所带就有十几个黑甲卫,加上胡司农等人,船上足有四五十号人。 两只羊而已,厌王府这边就分了一只半,剩下半只给胡司农等人,一人也就分了一口肉罢了。 胡司农满脸忧愁,这口肉他是真吃不下啊。 他虽想躺平混功绩,但更怕差事办砸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他咬了咬牙,还是大着胆子找到萧沉砚那边去了。 青妩和萧沉砚在甲板处,前者甚至还让人搬来了软榻,懒洋洋躺着,一副享受模样。 而手段毒辣冷血的厌王殿下就坐在旁边,一手捻着佛珠,一手……咔嚓,捏碎一颗核桃,很快就攒够一盘,让人给他王妃端去。 那位白眉道长更是离谱,竟还摸出根鱼竿在边上钓鱼。 胡司农气血翻涌,只觉要完! “厌王殿下,王妃大人。”胡司农硬着头皮上前。 萧沉砚抬眸看了眼,颔首示意他继续说。 胡司农深吸一口气:“南岭情况紧迫,咱们理当争分夺秒才是,刚刚微臣听说王妃下令让船工中途停船,微臣实在不解。” “太阳还没落山,不急。”女子懒洋洋道。 胡司农急的嘴角都起泡了,皱着一张脸:“王妃大人,咱们在路上多耽误一刻,南岭就要多死一个百姓啊。” 萧沉砚这才细看了此人几眼。 青妩慢腾腾坐起身,打量起这位胡司农,“司农大人倒是心系百姓。” 胡司农心中有气,觉得青妩这话阴阳怪气的,心里话脱口而出:“比不得王妃。” 此话一出,胡司农就后悔了,想给自己两巴掌。 真是不记教训,他当初就是不会说话得罪了上官,才被贬为五品,丢到了司农这个位置上。 现在竟然又干了这蠢事,厌王就在边上呢! 胡司农还以为自己要步史侍郎的后程了,胖脸都有点白,却听那位厌王妃笑出了声,半点不恼的样子,还对厌王道: “人不可貌相,别看胡司农长得像个贪官,人家心里还是有百姓的。” 胡司农脸一红,急恼之下,口音都飙出来:“俺可没贪,俺胖归胖,那是俺媳妇养出来的。” 说完,他就想用胖手捂脸。 又嘴贱了不说,还把自己吃软饭的事给抖出来了。 这下,周遭的黑甲卫们都笑出了声。 胡司农难堪的偷瞄,见厌王冷漠的脸上竟也露出了几分笑意来,心里越发忐忑。 要说胡司农早年也是有一腔热血和抱负的,但奈何官运不畅,又不会巴结讨好,加之他本就是农门子弟出身,也入不得京中权贵的眼。 再加上他入朝也没赶上个好时候,正好是先太子自焚而亡的那一年,那之后大雍朝堂的吏治就没清明过。 他被一贬再贬,排挤到司农这个位置上后,渐渐也麻木了,对朝堂不抱什么希望,但贪腐这事儿,他是真没沾过。 “胡司农有时间还是抓紧吃两口饱饭,否则到了南岭,怕是没功夫给你吃饭了。” 青妩难得好脾气的开口。 胡司农面上悻悻,心道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差多一句。 “就咱们停船不前耽误的功夫,还能到南岭?” 白眉这会儿也收起鱼竿回来了,嘿嘿笑道:“胡大人这嘴没少得罪人吧,王爷,这人得罚啊。” 萧沉砚喜怒不明的嗯了声。 胡司农心里下沉,面上悲切,已经琢磨起遗书该怎么写了。 就听男人淡淡道:“那就罚胡司农多食两碗饭,吃饱攒够力气好了。” 胡司农瞪圆眼,一脸难以置信。 他怔愣之际,天光逐渐暗沉,前方水平面吞噬了最后一缕余晖。 青妩也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果仁碎屑,吩咐道:“让后面那艘船上的人都过来,把两艘船连着的铁索也断开。” 胡司农一头雾水,见厌王府的人都一脸兴奋,他越发摸不着头脑,这是要做什么? 等后面那艘船的人都撤回后,青妩点了点头,走到船头从怀里摸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往水下一抛。 珠子落水转瞬就被淹没,河面上荡起涟漪。 萧沉砚:“那珠子是什么?” “定水珠。”青妩笑道,眼看河面上的涟漪逐渐扩散,“要来了。” 甲板上的人都听到了这三个字,心里浮出疑惑,什么要来了? 就在此时,原本平静的河面掀起狂波巨浪,整艘船都在剧烈摇晃。 萧沉砚第一时间抱住了青妩,却听到了她愉悦的笑声,低头就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兴奋和期待,心里便也松了下来。 下一刻,惊叫声与破浪声齐齐响起。 “啊!!” “那是什么——” “河怪!!是河怪!!” 一个恐怖巨大的怪物头颅从水面上直冲而起,张开巨口将后方那艘船一口吞下,卷起的水浪让船身颠簸的更加厉害。 好不容易等水面平静下来,所有人都是心惊肉跳。 那怪物出现的突然,消失的又快,压根没人看清它到底是什么。 饶是厌王府的人知道那必定是自家王妃召来的,依旧控制不住心跳加速。 至于胡司农等人,早就吓晕了。 甲板上点起火把,火光燃起的瞬间,也照亮了正前方水面上紧挨着船头处的那双巨大滚圆的眼睛。 又是此起彼伏的一阵尖叫。 在那双眼睛靠近时,萧沉砚就察觉到了,他心里也有惊异,却未慌张,此刻与那双足有一人大小的眼睛对视,竟从那双兽瞳里看到了几分天真。 甲板上的众人也看清了那吞了一艘船的巨物到底是什么了,刚刚那怪物竟是只冒了半个头而已,这半个头就如小山一般。 “龟……是是龟……” 有人颤抖出声。 “这么大的龟……不……这是河神吧!!” “是河神,肯定是河神!!” 就在众人被刺激的心神俱颤时,他们眼睁睁看着一只白净的纤纤玉手摸上了河神的双眼正中。 “好久不见啊,小乌龟。” 众人:“……” 是河风太大吹聋了他们的耳,还是河水拍晕了他们的脑子,王妃管河神叫啥? 第123章 玄龟送行,京中生乱,司徒薇死了? 黑甲卫们在震惊于自家王妃神鬼莫测的手段,冷静下来后,一整个热血沸腾! 心里就一个声音:我家王妃大人忒牛了!! 萧沉砚也惊讶的看着青妩,见她眉飞色舞的朝自己丢来一个得意的小眼神,他不由问道:“它是河神?” “不是。”青妩摇头:“北方有沧海,沧海生玄龟,玄龟吐真气,真气化神水。它就是只玄龟,以前差点被只爱乱开屏的白毛鸡抓去涮锅子,我顺手救了。” “别看它个头大,还是个小孩儿呢。” 萧沉砚看着只露出脑袋就有小山大的未成年龟,沉默了。 青妩也许久没见小乌龟了,拍了拍它脑袋:“初次见面,你刚刚吃的那些都是他掏钱买的,打声招呼吧。” 玄龟那巨大的眼睛盯着萧沉砚,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吼声,虽是小小一声吼,却震动的水面激荡。 后方,晕过去的胡司农等人被这吼声惊醒,睁开眼就看到船头那恐怖巨大的眼睛后,吓得尖叫一声,双眼一翻,又晕了。 青妩见萧沉砚没反应,用手肘撞他一下,萧沉砚有些迟疑的学着她也将手放在了玄龟的双眼之上。 兽类的皮肤粗糙而冰冷,在萧沉砚的手放上去的瞬间,玄龟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竟是朝他的手拱了一下。 青妩挑眉,意味深长道:“你还真是讨它们喜欢。” 萧沉砚不解,它们? 青妩手上用力,拍了下玄龟:“行了,吃人嘴短,东西你也吃了,赶紧带我们去南岭。”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玄龟逐渐浮出水面,那巨大宛如山岳的身体逐渐在所有人眼前显露,令人只能仰望。 所有人的嘴巴越长越大,下巴几乎都要脱臼了,然后他们看到玄龟张开了嘴。 萧沉砚眉梢一跳,预感不妙。 “你该不会是要让它……” 话音还未落,玄龟就一口将整艘船吞入了口中。 月亮爬上山腰,银华落于水面上,夜风拂过,碧波微涟,一切归于平静。 然而此刻的阴阳路上,并不平静。 夜游被青妩派回阴司,小玉郎还牢记自己的职责,他可是要打工还债的,哪怕现在夫子和姨父姨母都不在,入夜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巡夜去了。 阴阳路上大雾磅礴,游魂野鬼的啼哭鬼笑声不断。 这段时间,阴阳路上的鬼物们也知道夜游神收了个小徒弟,对小玉郎都眼熟了。 但鬼性刁钻,见他今日孤身一人,恶念便生。 小玉郎这一路下来,用勾魂锁打散了好几只找死的小鬼,他小小一团,一脸严肃,下手毫不留情,鬼物们见他不好招惹,都远远避开。 这夜巡游将完之时,他都要走出阴阳路了,却听到了大雾中传来的喊冤声。 女人哭哭啼啼,字字泣血,小玉郎感觉到了那逼人的怨气,便循声朝大雾深处走去。 一声鞭响破开浓雾,紧随响起的是阴恻恻的厉喝:“你命数已尽,气息显于生死簿上,差爷我岂会抓错了人!” “再敢胡闹,小心差爷我叫你魂飞魄散!” 王玉郎走近,就见一个黑衣鬼差拘着一个女鬼,那女鬼他眼生,但这鬼差他却认得。 “刘大叔。”王玉郎唤道。 黑衣鬼差瞧见王玉郎后,阴森鬼脸立刻扯出笑来:“是小公子啊,今夜怎不见夜游大人与你一起。” 这鬼差名刘旺,只是阴阳路上的一名小吏,曾见过夜游带小玉郎巡夜。 “夫子有事,今夜我一人巡游。”小玉郎说着,看向他所拘女鬼,对方面白浮肿,皮肉发皱,浑身湿漉漉的,已看不出原本模样。 显然是个溺死鬼。 而这女子脚下还缠着一根脐带,脐带另一头是一个巴掌大的婴鬼,那婴鬼时不时想爬到女鬼身上,却被她嫌弃的踹开。 小玉郎皱了下眉,他能看出这女鬼与婴鬼的‘气’并不相合,按理说并非母子才对,但这情况,显然又是母子。 “刘叔,这对母子鬼怎么回事?刚刚我听她叫冤。” “嗐,这年头哪个死鬼不叫冤的,此女生前与自己姐夫苟合,大了肚子,被家中人识破后,浸猪笼而死。” 鬼差刘面露不齿,“这等淫邪之人下去,是要到炮烙地狱受刑的,小公子不必怜悯,那婴鬼无辜,尚未出世不沾因果,下面的大人自会把它送去枉死城收容。” 王玉郎点了点头,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那女鬼听到鬼差刘的话却如疯了般,尖叫起来:“我没有与人苟合,我是冤枉的!!不是我!该死的不是我!是司徒薇那个贱人!!” 鬼差刘嗤笑:“你不就是司徒薇,还敢信口雌黄,就是欠收拾!” 说完,又是一鞭子朝女鬼抽去,女鬼被打的魂魄颤抖,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鬼眼,怨恨的盯着鬼差刘。 王玉郎看着鬼差刘将女鬼带走,自己也出了阴阳路,他总觉得司徒薇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谁提起过。 穆英知道儿子孤身去阴阳路巡夜了,难免不放心,等到小玉郎屋内的烛火亮了起来,她才松了口气,赶紧将夜宵热了,给端了过去。 “娘,都说不用等我的。” 小孩儿打开门,看到穆英后,面露无奈,但心里暖洋洋的满是感动。 “娘帮不上你什么,你巡夜累了,吃点东西再安歇。” 小玉郎忙接过小馄饨,吃完后,又与穆英说了几句话,母子俩这才各自回房安歇。 毕竟天亮后,小玉郎还要去霍家那边跟着霍毅学武呢。 第二日,一大早霍红缨就上门了。 “让玉郎自己去便是,霍妹妹不用特意来接她。” 霍红缨直接挽住穆英的胳膊,道:“我可不是来接玉郎的,我是来找穆英姐姐你的,王妃姐姐不在京中,你一个人在府上多无聊啊。” “咱们出去骑马如何?” 穆英下意识就想拒绝,京中现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她身份敏感,借住在厌王府本就给青妩和萧沉砚招了麻烦。 现在两人不在京中,她更不敢出去乱走动,唯恐有心人趁机捣鬼。 霍红缨这时忽然压低嗓音:“穆英姐姐,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司徒薇死了。” 穆英诧异。 而桌对面正在用早膳的小玉郎猛的抬起头。 司徒薇? 他终于想起这名字在哪儿听过了! 第124章 厌王妃是神仙吗? 司徒薇正是前些天霍红缨邀青妩和穆英去踏马辞青时在衡鹿山上遇到的右相府庶女。 原本右相夫人是要她代替安平县主嫁入东宫的,结果现在又变成了安平县主本人嫁进去,霍红缨上次来时,就提起过这名字,小玉郎当时在边上,偶然听了一耳朵。 穆英听闻司徒薇的死讯,并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 “穆英姐姐瞧着并不意外,是早就知道了?” 霍红缨说着摇了摇头,“右相府对外说,司徒薇是身染恶疾去了的,但我觉得这事不简单。” 穆英是清楚司徒薇做过什么的,以相府的手段要处置一个败坏门风的庶女,还不是轻而易举。 若非司徒薇之前是要嫁入东宫的,怕是她死的消息都不会传出来。 穆英虽清楚里面的门道,但却没说出来,毕竟人都死了,她虽不齿司徒薇勾引自己姐夫,却也不会多嘴多舌败坏对方身后名。 小玉郎在旁听着,等用完早膳,他准备去将军府前,借口不小心弄破了衣袖,想让穆英帮自己缝补,趁穆英去找针线的功夫,他跑过去,私下小声道: “娘,昨夜我在阴阳路上遇到那位司徒家二姑娘了,她是溺死的。” 穆英一惊,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叮嘱道:“此事不要声张,右相府的事莫招惹,小心给你姨母姨夫惹祸。” 小玉郎点头,眉头却拧巴着:“可是娘,我觉得我昨晚见到的司徒二姑娘很奇怪。” “何处奇怪?” 小家伙挠了挠头,无奈道:“我也说不上来,我感觉她不像是她,要是夜夫子或姨母在就好了,肯定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穆英没有怀疑自家孩子,而是认真思索起来,她毕竟不通玄门之事。 司徒薇之死按说与厌王府是扯不上任何干系的,但穆英小心谨慎惯了,加上安平县主明明不愿嫁入东宫,现在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穆英也觉得有些蹊跷。 “这样,今日你先照常去霍将军那边,今夜就先别去巡夜,等司徒先生下值回来,咱们问问他。” 司徒镜此番留了下来主持厌王府的事务,没有跟去南岭,他虽是个半吊子,但见识肯定比初入茅庐的王玉郎要广。 千里之外,南岭大泽边缘奔流入海的长河上,两岸峡峰高耸,峡道中呼啸的河水中心忽然出现一个漩涡,一个巨大的龟首从水下冒出,张嘴吐出一艘大船来。 大船在河上颠簸两下渐变平稳,船众人也重新走回甲板之上,看着周围山川之景,无不惊叹。 百岁咽了口唾沫:“咱们这就到南岭了?就一夜功夫?” 红蕊绿翘也是连连吸气。 胡司农等人昨夜醒来时已在龟腹中,吓得又晕了好几次,这会儿瞧见河面上还未离开的玄龟,倒是没再晕了,但明显还有点神志恍惚。 玄龟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盯着甲板上的青妩,不时发出低沉的喉音。 “行了,别撒娇,下次再来找你玩。”青妩拍了拍玄龟的鼻子。 玄龟显然还不情愿,眼睛又瞄向萧沉砚。 青妩撇嘴,嘀咕了一句矫情,又对萧沉砚道:“它说要你摸摸,它才肯走。” 萧沉砚失笑,摸了摸玄龟鼻子,轻声道:“多谢,来日再送你两船牲畜答谢。” 得了这句话,玄龟仰头发出欢快的吼声,这才沉入河水,一道浪花打上甲板,两颗珠子分别落入青妩和萧沉砚的手中。 正是两颗定水珠。 青妩啧了声,“小乌龟还挺会讨好人的。” 她觑了眼萧沉砚手里的定水珠,道:“收着吧,有这定水珠在,随时可召它来,随身佩戴还能沉水不溺,哪天要是遇上洪水泛滥,这东西还能保一郡安危。” 萧沉砚眸中一亮,仔细将定水珠收好,看着平静的水面道:“两艘船的牲畜不够,还得重谢才是。” “要真想谢,回去你让人给它打个碑,亲自提个字好了。”青妩眼中幽光一闪。 “好。” 一夜之间从河中抵达南岭,大大振作了士气。 要说胡司农之前还觉得青妩是红颜祸水,现在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神明转世。 厌王妃是神仙吗?!否则怎能召来河神相助! 厌王这是得了大造化,才娶了这等仙妻神侣啊,有这样的贤内助,一旦先太子的污名被洗掉,这大雍未来落到谁手上还真不好说! 东宫那位是真没法和这位比啊! 大船穿过峡谷,直接行向南岭的郡城渡口,一开始还能瞧见河道两侧的草木,越临近郡城,两侧堪称寸草不生。 耕田上不见农作物,只有被啃噬殆尽的庄稼岔子,许多农人麻木的瘫坐在田埂上,眼里不见生的希望。 时而还能见一群蝗虫黑压压的从天边掠过。 人间惨境撞入眼底,瞬间冲淡了船上众人的兴奋,气氛也变得沉重起来。 过来的路上,萧沉砚已召来游隼去报信,大船抵达郡城外的渡口时,已有守将率军等候。 领头的是位老者,瞧着已近花甲,却精神矍铄,就是右臂空荡荡的,仅剩的左手也只剩下三指。 老者看到萧沉砚后,极为激动,就要跪下行礼,却被萧沉砚快步搀住。 “林公无须多礼。” 林老深吸一口气,“草民失态,让小殿下见笑了。” 后方的胡司农看到老人后,面露惊色:“是林老将军?” “老朽一介废人,现在只是七王的一介门客罢了。” 面对胡司农,林老的神情就显得淡然许多。 此番委派一同前来的官员里就胡司农在朝时间最久,其他人并没见过林老。 小声询问,得知对方身份后,都神情各异。 林擒虎,两朝元老,陪先帝南征北战的老将军,就连镇国侯都是他教出来的。 十年前北境之战,他为监军,也是那一战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但因为镇国侯叛国,北境之战战败,他监军不力,也被贬为庶民。 这十年,他音讯全无,朝中人都以为他已死了,不曾想却是到了南岭,藏在七王的麾下。 胡司农等人的心思无人管。 萧沉砚问道:“七皇叔情况如何?” “王爷还在昏迷中。”林老将军深吸一口气:“老朽两日前才收到消息,小殿下你刚从京中出发,怎这么快就抵达南岭了?” “走了近路,所以快了些。” 林老将军一脸疑惑,再快也不能快成这样吧?总不能是插翅膀飞来的? 他只当是萧沉砚提前就出发了,所以也没多追问。 没人注意到,青妩在看到林老将军的瞬间,有刹那的恍惚。 只有判官笔小声问道:“阿妩,你认识这位老将军?” 青妩喉间有些干涩,声音幽沉:“嗯,他是我师公。” 第125章 怀疑萧沉砚被青妩这妖女蛊惑了心神! 林老将军接到萧沉砚消息后,立刻带人过来接应,所带之人不多。 因为七王还昏迷不醒的缘故,萧沉砚直接带着青妩先行一步,与林老将军一起先赶往王府。 对于萧沉砚带上青妩的举动,林老将军没说什么,面对青妩他也只是颔了颔首,神情很冷淡,眼里的戒备并未掩饰。 很快,一行人入城从后门悄然进了南岭王府。 林老将军带着萧沉砚和青妩朝七王的寝院过去,路上道:“你抵达南岭的消息,王府内还无人知晓,按照你的意思,整个王府和郡城都被封锁,没人能离开。” 林老将军说着顿了下,面色沉重:“王爷这次昏迷的蹊跷,大夫仔细瞧过,看不出病症,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萧沉砚派鹰隼传来消息后,林老将军立刻布置了下去。 七王在这个节骨眼出事,的确不像偶然,但又找不出人为痕迹,要说是人为的,此人必定是七王亲近之人。 萧沉砚提前到来,可谓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眼看要到院子里,林老将军却停住,看了眼后方的慢腾腾走着的青妩。 萧沉砚明白他的意思,道:“王妃可交付性命。” 林老将军神色大变,想要说什么,青妩已过来了。 青妩:“府上西边是女眷住的地方?” 林老将军不知她何意,还是回道:“那是王妃的院子。” “封起来吧。”青妩说着,看着脚边爬过的一群蚂蚁,“最好直接打晕。” 林老将军一脸莫名其妙,青妩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七王出事与七王妃有关。 但老将军显然不信。 七王妃与七王是患难夫妻,他这些年在府上也知道七王妃为人,对方虽是出身民间,却是个识大体,心系百姓的女子。 更何况,七王妃乃是孤女,无依无靠,且不说她没那个能力,更没理由害自己夫君啊! “林公。”萧沉砚开了口,意思很明显,他信任青妩。 林老将军是真无语了,他皱紧眉,脸色并不好:“老朽也信任七王妃的为人,出手冒犯是不可能的,王府已下了禁令,无人能出。” “人不能出去,不代表别的不行。”青妩说着,摇了摇头。 这倔老头的牛脾气还和以前一样。 “罢了,先去看看你七皇叔吧。”青妩对萧沉砚道。 林老将军对青妩观感越发不喜,这段时间京中的消息也传来了,他自然听说了青妩这个厌王妃。 但毕竟距离太远,萧沉砚和七王虽有联系,但涉及青妩的事,他并未提及太多,毕竟书信往来不算绝对安全。 故而,林老将军也以为青妩乃是云后行的女儿,甚至也和京中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青妩之所以还保留着厌王妃的身份,乃是萧沉砚故意为之。 至于厌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暴打史侍郎之类的事,林老将军可不觉得萧沉砚真是为了给青妩出头,不过是找了个幌子罢了。 但今天见到本人后,林老将军就品出不对劲了。 尤其是刚刚那句‘性命相交’,老将军只觉大事不妙! 小殿下明明不是色令智昏之人啊! 不是他非要把上一代的恩怨波及下一代,那是累累血债啊!林老将军夜夜闭眼都是尸山血海,是十年前那些战死的将士! 是他徒弟镇国侯府满门蒙冤的尸骨! 他非圣人,要做到不迁怒已是极难,还让他仅凭一面就相信眼前的青妩,那是绝不可能! 但有萧沉砚在,老将军忍着怒意没有发作,但戒备却没放下丝毫,反而越发警惕。 他实在想不通,这云后行的女儿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小殿下放下仇恨,信任至此? 没多时,青妩就瞧见了七王。 男人躺在床上,气息平稳,面色微显苍白,整个人显得有些清癯。 七王其名萧曜,字守白,从面上来看,他除了有些虚弱外,更像是睡着了。 旁边有个老大夫,见林老将军领着人进来后,就起身见礼。 “这位是莫大夫,这些年一直是他照顾王爷的身子。” 莫大夫曾是御医,也是认识萧沉砚的,当下也没废话:“王爷的脉象平稳,没有中毒之相,卑职能力不济,至今没找到王爷昏迷不醒的原由。” “的确没中毒,也没生病。”青妩开口道。 所有人看向她,莫大夫不知青妩身份,不敢贸然开口,却听林老将军道:“王妃也懂岐黄之术?” “不懂。” 林老将军一听,脸色更不好了。 青妩:“但懂邪法妖术。” 一句话把老将军和莫大夫都吓得不轻,两人立刻挡在七王床前。 萧沉砚头疼的看了眼她,手指虚点了她一眼。 青妩眨巴眼,我实话实说的啊。 “她惯爱吓唬人,林公和莫大夫不必紧张。” “小殿下,此女是蛊惑了你的心神不成?”林老将军现在是真怀疑萧沉砚被下蛊了。 萧沉砚:“……” “林老爷子放心,他健全着呢,被下蛊的是七王。” 林老将军面色一凝:“七王是中蛊了?” 青妩点头,不再多话,省得把老头气出个好歹,见她胸有成竹的上前,林老将军迟疑了下,看了眼旁边的萧沉砚,还是让开路来。 只是他全程都盯着青妩,神色戒备,仿佛青妩稍有异动,他就要下狠手。 青妩也不在乎,右手点在七王眉心,口中轻吒:“滚出来。” 她此声是言灵。 下一刻,七王身体一颤,紧跟着,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只蚂蚁大小的虫子从七王的耳朵里爬了出来。 这一幕让林老将军和莫大夫头皮都是一麻。 就见青妩手一掸,那虫子无端起火,被烧成了灰烬。 一直昏睡中的七王呼吸骤然变重,像是深吸了一口气,他眼皮颤了颤,掀开了眸。 “王爷!!” “醒了!竟真的醒了!!” 第126章 一尸两命就不好了 萧曜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后,看到床边站着的萧沉砚时,还有些恍惚。 “小砚……?”那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 “七皇叔。”萧沉砚握住萧曜伸来的手,拉着他慢慢坐起身。 萧曜思绪逐渐清明,情绪也起伏起来:“你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他只记得昏迷前南岭遇到蝗灾,他带着部下出城安抚百姓组织灭蝗,然后就没记忆了。 林老将军和莫大夫赶紧道明情况,听到自己中蛊昏迷,萧曜皱紧眉,目光落到青妩身上时,才变得柔和起来。 “这便是清雾吧?此次我能脱险,多亏了你。”萧曜说着,下意识想摸出什么东西来送给青妩。 但两手空空,他只能无奈一笑:“七叔欠你一份见面礼,晚点一定补上。” 青妩莞尔:“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老将军也有些讪讪,冲青妩拱手道:“之前是我这老匹夫先入为主,险些耽误了王爷救治,也误解了王妃。” 青妩看着倔老头师公,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显,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将军误会了我,那以后就罩着我来抵债好了,正好我缺个娘家人当靠山。” 林老将军一愣,显然没想到青妩会打蛇缠上棍。 他的确觉得自己冤枉了人家小姑娘挺愧疚的,但不代表他真就放下警惕了啊。 “林爷爷,以后萧沉砚要是欺负我,我就找你了啊。”青妩眨巴眼。 林老将军:“……” 老人家表情僵硬,频频看向萧沉砚,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林老将军越发无语,倒是萧曜笑出了声,觉得这小侄媳颇为有趣。 这一笑,屋内的气氛也变好了些,林老将军悻悻,萧沉砚这时道:“还是先将王妃请来吧。” 林老将军脸色微沉,萧曜也道:“是该如此,我突然昏迷,凌月定也担心坏了,小砚还没见过你七婶吧。” 萧沉砚看着萧曜:“七叔,你的蛊就是七婶下的。” 萧曜愣住,“怎么可能?” 他皱着眉,失笑道:“绝不可能,你七婶只是普通人,她连舞刀弄枪都不会,更不可能会什么蛊术。” 换成之前,林老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但见识过青妩的手段后,老将军也动摇了。 “还是先将王妃请来吧。” 萧曜点头,但表情明显不信。 没多时,七王妃便到了,她五官深邃,皮肤白皙,紫裙银珞瞧着不似妇人,说她才双十年纪都有人信。 古凌月进来后,见屋内有其他人并无惊讶之色,看到萧曜醒了后,也没露出喜色,反而叹了口气。 见状,萧曜和林老将军的心都沉了下去。 “凌月……”萧曜抿唇看着她。 古凌月冲他笑了笑:“王爷既醒了,想来是知道了。” “你……”萧曜难以置信:“真是你给我下蛊?” 古凌月点头。 林老将军和莫大夫难以置信。 “王妃你为何要这么做?!” 三人都不敢相信这事是古凌月做的,看她的眼神陌生无比。 萧曜与古凌月成婚七载,从不知自己枕边人还有这样的手段。 古凌月垂眸不语,显然不想解释。 青妩瞄了眼她的小腹,忽然道:“你是九黎遗民。” 古凌月身体一颤,朝她看去。 其他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大雍建国也才六十年,至今也才第三代,在大雍之前,天下动荡,南岭这地方各蛮部混居,里面最大的一个南蛮部便是九黎。 九黎人不论男女皆擅蛊,但随着九黎被灭,蛊术也跟着销声匿迹。 九黎遗民谎称孤女,嫁给萧曜这个南岭王,又在蝗灾之时对其下蛊,存的会是什么心思? 从一开始,她接近萧曜就是场骗局,抱着别样心思。 萧曜死死盯着她:“我不信你会害我。” 古凌月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我接近你的确是不安好心,大雍灭我家国,我是来报仇的。” “七年夫妻,几番生死,难不成都是假的?!” 古凌月眸光颤了颤,抬眸看向萧曜:“国仇家恨,累累血债,你会爱上自己的灭族仇人吗?” 萧曜面色死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古凌月垂下眼,“杀了我吧。” 萧曜眼里满是被欺骗的怒火,他自嘲的扯动嘴角,刚要开口,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古凌月见状,下意识想上前,又生生忍住。 莫大夫赶紧替萧曜诊脉:“王爷是郁气攻心,您才刚醒来,不可再动怒。” 萧曜揩去唇畔的血迹,死死盯着古凌月:“先将王妃带下去,禁足,任何人不得擅见。” “王妃身边之人,一律丢入水牢审问。” 古凌月被带走前,咬了咬红唇:“我身边的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不清楚我的身份,我也没有同党,你不必审问他们。” 萧曜看着她,却是笑了,儒雅的脸上透出分明森冷来:“若真无同党,你一心求死,又想保住谁呢?” 古凌月怔怔的看着他,萧曜却已闭上了眼,不再看她。 等人被带走后,屋内气氛沉重。 青妩这时才开口:“七婶没想杀七皇叔。” 林老将军没好气的看她:“揭穿她下蛊的可是你。” “下蛊是事实,但没想杀人也是事实。”青妩看向萧曜:“七叔你觉得呢?” “我不信她会害我。”萧曜眼眸锐利,有挣扎也有自嘲:“或许她一开始接近我是想杀了我,但七年时间,她有的是机会,却没下手。” 林老将军沉眸,古凌月是九黎遗民的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老人家深感自己老了,识人不明,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那这一次呢?她到底还是动手了。” 萧曜沉默。 萧沉砚却是看向青妩。 她耸了耸肩:“她下的是梦蛊,只会让人陷入梦乡,要不了性命。” 萧曜眼睛亮了下。 青妩道:“七婶肯定是有同党的,她不想要七叔的命,但她背后的人就未必了。” “九黎一族擅长与蛇虫鼠蚁打交道,这次南岭蝗灾或许并非天灾,而是人为。” 屋内几人脸色都凝重起来。 萧曜也顾不得儿女情长。 “九黎一族虽擅蛊,但南岭地域广阔,此番遭灾的郡县足足有十几城,祸害了南岭大半面积,九黎纵有遗民可操纵蛊虫,如何做到同时发难,影响这般广的?” 不是三人要质疑青妩的说法,实在是这想法太过天马行空,匪夷所思。 但萧沉砚和青妩一起经历过京城诸事,阴司下的鬼差与阳世官员勾结买卖人命,同理,南岭的这场蝗灾,背后捣鬼的,谁说一定就是活人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把这作妖的抓出来就行,不过在此之前嘛……” 青妩看向萧曜:“七叔还是让人看牢了七婶,她一心求死也要保住她那些同族,一尸两命就不好了。” 萧曜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你……你是说凌月她怀孕了?!” 第127章 青妩掐指一算,我要倒霉了 万仞幽冥之中,沃焦石之下正东,荆棘铁网所围鬼蜮赫然为阴司第十殿。 夜游被倒吊在殿中,一双眼睛笑眯着,眸底温度全无的盯着殿上头戴王冕的黑发青年。 青年手持案牍,神色庄严,眉心一颗红痣更显宝相庄严。 “十爷,吊了卑职这么久,您老消气了嘛?”夜游笑眯眯的问道。 青年抬眸看他一眼,“你渎职懒政,使阳间枉死者频生,按阴司律当入火狱受刑,撤夜游神之职,罚入轮回。” 青年放下案牍,“妖冥司四大妖帅递了状子,十位阎君皆已阅过,只等给你量了刑,就该将你投入轮回,看在往日交情,胎卵湿化四条道,本殿可让你自己选一条。” 胎卵湿化,指的便是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四种出生方式。 夜游嘴角抽搐,心里暗骂阿妩死鬼这个坑货! 早知阴司要秋后算账,他就不回来了。 不过…… 夜游笑眯着眼:“妖冥司那群畜生还有脸写状子告我?黄蜂御下不力,人间孩童枉死之事她罪责难逃,不处置她,倒来处置我了?” 青年神色不改:“黄蜂已被免职,投入炮烙地狱。” 夜游皱眉。 他这次下来就是来找黄蜂的,但刚露面就被抓来了第十殿。 “六爷呢?”他问道,阴司下出了这么多事,老六那个家伙居然没通风报信,这不合理。 青年平静的看着他:“卞城王失踪了。” 夜游眼眸骤然睁圆。 不久前老六那家伙才去人间找了青妩,怎么就失踪了? “与卞城王一同失踪的,还有他手上所掌的那册生死簿。” 青年神色自若的看着他:“夜游可知那册生死簿在何处?” “十爷可真看得起我,六爷的生死簿自然是在他自己手里,我这等小鬼岂会知晓。” “是吗?”轮转王起身,不紧不慢道:“你不知,那本殿只能去问帝姬了。” 轮转王口中的帝姬指的自然是青妩。 夜游皮笑肉不笑:“阿妩死鬼最烦别人打扰她睡觉,轮转王何必找不痛快呢。” 青年走到他前方,一双重瞳睨向他:“还不说是吗?” 夜游:“……” “她去人间了?”不等夜游回答,轮转王点头:“看来是了。” 夜游皱眉,轮转王这家伙他打过的交道并不多,如果是老六是个闲不住的,轮转王这厮就是阴司里最‘鬼淡如菊’的。 他司审轮回之事,不涉刑狱,但最是忙碌。 也不似另外几个殿主派系分明。 夜游有点摸不清他到底想干嘛,青妩去人间这件事可大可小,虽然即便她被抓回来,也没鬼敢对她动什么刑,但显然是要被关起来的。 “刚刚你说黄蜂已被打入炮烙地狱受刑,那现在接任她的是谁?” 夜游眯眼道:“阳世南岭有蝗祸降世,接管的妖冥使又是受谁的令颁的降蝗令?” “你还有闲心管阳世的事?” 青年面无表情看着他:“看来帝姬在阳世南岭。” 夜游忽然笑了:“是啊,所以十爷你最好放了我,她老人家还等着我回去呢。” 青年点头:“你既想见她,那就见去吧。” 夜游脸色骤然一变:“君老十,你想清楚了,真要和她作对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依律办事。”轮转王声音淡淡:“你应该自省,本就是戴罪之身,不小心行事,还把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他睨了眼夜游:“既不会当鬼,那就去学做人吧。” 他玉笔一挥,给夜游选了个胎生道,也没有发往第一殿复批,直接让人把夜游送去轮回投胎去。 等夜游被带走,轮转王回到王座上,继续批阅案牍,一名黑衣小童自殿外进来,赫然是六案功曹中的鬼曹,分管鬼事。 “帝姬要知道你把夜游丢去轮回了,肯定要来烧了你的轮回王殿。” 鬼曹小童叹气,“你不是不想卷进麻烦事里吗?干嘛还要出手。” “躲不过。” 鬼曹小童眼咕噜一转:“你把夜游丢去轮回,投生之地恰好是南岭,就在帝姬眼皮子底下,没让他喝孟婆汤,也没过忘川洗魂,记忆法力都在,等若是让他在人间有了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你这分明是出手相帮嘛,既要站队,干嘛不明着站?且等他呱呱坠地的时,黄花菜都凉了吧?” “幡冢山那位陛下想处置夜游已久,碍于帝姬一直没能得逞,这次是他亲自下的御令,你表面是收拾了夜游,实则悄悄给他留了一条生路,算是两面讨好。” 鬼曹小童叹气:“两面讨好,你小心两面都不落好啊,不,仔细算算,你还是讨好帝姬更多点。” 轮转王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得罪西方鬼帝,他顶多撤我职,得罪帝姬,她能让我在这个位置上干到灰飞烟灭。” 鬼曹小童瞪大眼:“靠!果然你就是想撂挑子不干了,巴不得不当着轮转王是吧!” 青年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一脸死气沉沉。 这破班谁爱上谁上,阳间的骡子拉磨都还有个消停呢,就他这轮转王殿没有一刻能停下! 什么阳世啊,阴间啊,毁灭吧。 如果他这轮转王能去轮回,下辈子他要投卵生道,要求不高,当一条咸鱼就好! 轮转王想着,拿起鬼吏刚送来不久的折子,上写着一人生平,等着他判定重新转世之道。 那人的名字赫然是:司徒薇。 这折子乃是第二殿发来的,盖了阎王印,等他这边玉笔圈定转世之道后,就可直接投生。 似这种折子,一般不用细审,轮转王原本也只是粗略看了眼,眸子却眯了起来。 “这司徒薇……不太对劲啊。” …… 人间,南岭。 青妩正要与萧沉砚一道出城,实地看看田间蝗虫肆虐的情况。 她脚下突然一顿,掐指算了算。 “怎么了?”萧沉砚见她动作,又观她神色不对。 青妩脸色凝重:“我掐指一算,我要倒大霉了。” 第128章 就算是火山地狱,不也还有王妃在吗 一般都是青妩让别人倒霉,她预感自己要倒霉了,连萧沉砚都觉得稀奇。 “怎么个倒霉法?” 青妩摇头:“说不上来,大概是总有刁鬼想害我吧。” 萧沉砚皱了下眉,见她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也没再过多追问。 南岭受灾严重,按萧曜的说法,郡城附近的情况还算好的了。 蝗虫也飞来过,但都是一小波一小波的,尚能扑杀,田里的农人现在都在抓紧时间抢收。 越往南边走,情况越严重,田上光秃秃的一片,寸草不生。 萧曜才刚醒,身体还没恢复,不宜出行,更何况,他还要组织赈灾各种事宜,根本脱不开身。 此番还是林老将军带路。 胡司农等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又跟着萧沉砚和青妩奔赴受灾的各个村子去了。 一行人骑了一个时辰的马,越走景色越是凋敝,半路上,萧沉砚他们遇到了第一批流民,流民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看样子都是朝郡城的方向去的。 远远瞧见萧沉砚他们这队人马后,那群流民双眼放光,纷纷跑上去,跪着求要粮食。 这等光景在京城是见不着的,百姓们瞧见达官显贵的车马都是远远避开,岂敢上前。 但现在蝗灾肆虐,别说地里的粮食保不住,藏在屋中的粮食都不安全,那些蝗虫凶起来,木头搭的房子都给啃烂。 一个村里,能盖上青砖大瓦房的有几户?多是草棚泥屋,如何顶得住。 有黑甲卫拦着,流民们见要不到吃的,也不敢再造次,都麻木的散开。 胡司农瞧见这一幕,眼眶都红了。 萧沉砚也神色凝重,“现在郡城内的流民有多少?” 林老将军叹气,“这几日下来,已有了近千流民进城,人再多点,城中也住不下了,局面也越来越难控制。” “南边情况更严重,咱们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还有大批流民朝郡城这边过来,人数……” 林老将军摇了摇头。 “城中的粮食还能撑多久?” 林老将军神情苦涩,“人数不变的情况下,还能撑半个月。” 此行同来的一个农事官道:“半个月时间,朝廷赈灾的粮草肯定能到了吧。” 胡司农却没那么乐观:“前提是人数不变,流民又不是不长脚。” 更何况…… 南岭是七王的封地,现在太子主持朝政,那赈灾粮草给多少,什么时候运来,过程中又会损失多少,可真不好说。 万幸的是,现在户部是归厌王管,太子就算想从中作梗,也没以前方便。 但就怕路上耽误太久,南岭这边的情况又日益严峻。 接下来的路上,众人又遇见几波流民,远远地,前方竟起了黑烟。 萧沉砚看着黑烟燃起处,皱了下眉。 这时,官道上又来了一批流民,这批流民也是衣衫褴褛,但与之前遇到的那几波不太一样,这批流民多是青壮,不似之前那些面黄肌瘦,瞧着就知道好些天没吃过饱饭了。 这一批人里,竟还有一两个胖子,神情也没那般麻木。 他们瞧见披甲骑马的黑衣卫后,目光落在马身上,露出垂涎之色,在看到黑甲卫佩戴的刀剑后,又慌忙挪开视线,在原地停顿了一下后,这才装作无事人的样子,低眉耷眼的走过来,与萧沉砚他们这边拉开距离。 萧沉砚眸子一眯,冲百岁使了个眼色。 百岁立刻带着黑甲卫过去,那群人见状顿时慌了,扭头就想跑。 一直坐在马车内的青妩撩开帘子,声音冷厉:“别留情,敢逃的全部杀了。” 骑马出去黑甲卫立刻拔出佩刀。 那群流民顿时慌了,双脚如何跑得过四蹄,一个个大叫:“杀人啦!官兵乱杀人啦!” 有几个流民见逃不掉,拿出菜刀锄头就想反抗,直接黑甲卫枭首。 倒是有几个跑的极快,想钻进林子里,但两侧的林子都秃了,根本躲避不了身形。 倏倏—— 箭羽破空,直接穿透逃跑那几人的头颅,他们甚至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殒命。 萧沉砚和青妩突然下令擒杀流民的,把胡司农等人吓了一跳。 林老将军等王府中人倒是没什么反应,已经看出了端倪。 “王妃,这群人是有什么问题吗?”胡司农在船上就见识过青妩的本事了,不会再贸然怀疑,“他们难道是假扮成流民,要趁机去郡城捣乱的的?” “是真的流民。”青妩语气冷漠。 胡司农不解了,是真的流民那为何要杀? 这时,黑甲卫已将这群流民收拾掉,只留了三个束手就擒的活口,全给提领了过来。 百岁脸色难看,将三人踹在地上。 同时拿过一个布包放在地上展开,咬牙切齿道:“这是刚刚这群家伙逃跑的时候掉出来的。” 胡司农瞧见布包里的东西后,脸色大变,翻身下马就吐了起来,另外几个农事官也是如此。 那布包中包着的,赫然是一块烧熟了的肉,从形状上不难看出是一截儿婴儿手臂。 这群人竟是在吃人肉!! “饶命啊,大人们饶命啊,我们也不想的,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那三人还在磕头求饶。 青妩冷笑:“活不下去?你们的活不下去,就是前面那村子里的人好心分你们两口饭食,你们恩将仇报烧杀抢掠不说,还将他们变成口粮?” 那三人骇得面无人色。 他们这群人的确刚劫杀了一个村子,但那村子实在太穷了,村里只有老弱妇孺,成年的壮丁都找不出一两个。 可他们干的事,马车上那位女娇娘是怎么知道的? “畜生!!” 林老将军勃然大怒,百岁手起刀落,直接将三颗人头砍了下来。 胡司农等人已是吐的面无人色。 人相食的事,萧沉砚在过来时就知道了,他留下两人,将这群人的尸体全都烧了,其余人继续朝前而去。 经过那个被劫掠的村子时,队伍放慢速度,大火还没灭,整个村子都在起火,路边还能看到无辜惨死的村民。 胡司农这会儿已吐不出来了,又恨又怒:“这是什么世道啊,天不仁,人相食,那是一条条人命啊!!” 村子被烧成这样,哪能留有活口! 这些村民,一念之仁,却引来了一群恶狼,而这样的事,在现在的南岭绝不是昙花一现。 青妩忽然从马车上跳下来,她盯着火中,眉头皱紧,快步朝里走去。 “王妃?!” 众人一惊。 萧沉砚翻身下马,追上她,拉住她的手。 “还有活口。”青妩丢下一句话,下一刻,萧沉砚动作比她更快,单臂将她抱起,快步冲入火海,“指路!” 大火根本伤不了青妩,但其他人却是被吓坏了。 火舌拦路,其他人根本冲不进去,林老将军焦急万分,见黑甲卫中人都一脸淡定,又气又惊: “你们为何不拦着小殿下!” 百岁:“林公放心,有王妃在,不会出事的。” 林老将军感觉自己头上都要着火了,“那可是火场!!” 百岁:“是啊。” 其余人:火场又不是火山地狱,就算是火山地狱,不也还有王妃在吗? 林老将军险些被气个倒仰,小殿下这群部下到底怎么回事!! 都疯了不成? “你们王妃再厉害,还能保着小殿下水火不侵不成!” 百岁:啊这……怎么不成呢? 第129章 蝗虫又来了! 林老将军实在是被这群人气到失语,不管不顾就要冲进火场去,却被百岁拦住,这臭小子竟还说让他别去添乱! 林老将军:“……” 要不是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他真要大耳刮子抽死这群混小子,他是进去添乱吗! 旁边那个胡司农还帮腔:“区区小火,对王妃来说真不算什么,林老将军你放心好啦,咱们王妃可是有河神庇佑的!” 林老将军:“……”他现在怀疑这群人都被那小王妃给下蛊了!脑子全都不清醒! “王爷!” 惊喜的声音响起,林老将军一回头,就见两人从火中走来。 无情烈火似有了灵性,竟自动分开,为两人让路,这一幕让林老将军等人都看呆了去。 萧沉砚怀里抱着一个小孩,青妩走在一旁。 等走进后,林老将军看清两人情况,两人完好无损,甚至连衣角都没被烧到一点。 倒是萧沉砚抱着的小姑娘,头发已经被烧焦了,人也昏迷不醒。 “小殿下,你……你真没事?”林老将军脑子有点乱。 “没事。”萧沉砚颔首:“林公放心,王妃不会乱来的。” 林老将军目光复杂的看着青妩,后者冲他眨巴眼,“林爷爷怎么不信我呢?” 林老将军:“……”老人家黑着脸:“老夫可当不起这声爷爷。” 青妩:“您老命硬,当得起,放心吧。” 命硬的林老将军:“……”这丫头咋那么欠呢? “这孩子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萧沉砚:“被藏在地窖里,人还活着,被烟雾熏晕了过去。” 若再迟一点,估计就不止是晕了。 红蕊从萧沉砚怀里接过孩子,小姑娘瘦骨嶙峋的,抱起来轻飘飘,青妩让她先把小孩安置在马车上,她也不坐马车了,与萧沉砚共骑一匹马。 林老将军频频回头看着马车,忍不住叹气。 一整个村子被屠戮,就剩下这一个孤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住一条命,也不知算不算幸运了。 “王妃是怎么知道村子里还有活口的?”他实在想不明白。 “听到的。”青妩实话实说。 林老将军神色越发怪异。 整个村子都起火了,孩子还被藏在地窖,且人都昏过去了,怎么听到?还能听到活人的呼吸不成? 老人家的三观有点混乱,久久没再吭声。 南岭多山川河溪,被屠烧的这村子叫小河村,一河之隔的另一边就是大河村。 两个村子相距并不远,小河村这边的情况,大河村那边显然也知道了。 萧沉砚一行人过去时,就见桥对面有不少村民,一个个手拿农具如临大敌。 “是官兵!!” “不是流民,快放下武器!”里正模样的老头大声喊道,村民们这才放下锄头镰刀。 等萧沉砚一行人渡河过去后,里正带着村民们磕头拜见,一个个都惶恐不安。 “起来说话。”萧沉砚道。 村民们诚惶诚恐的起来,连头都不敢抬,里正忍着恐惧,下意识看了眼他们过来的方向,小河村的火已经快熄了,只有黑烟袅袅未绝。 林老将军皱眉,“对面村子被流民洗劫,你们与他们只有一河之隔,怎就眼睁睁看着?” 里正吓得又噗通跪地上,村民们也紧随其后,不断磕头。 “大人恕罪,不是小的们要见死不救,是真的自保都困难啊……” “现在流民越来越多,动辄烧杀……他们、他们连人都不放过啊,我们大河村里拢共也就这点男丁,哪里顾及的到别人。” “小河村起火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但那时候去救人已经晚了啊……” 林老将军叹气,也只这事怪不得大河村的人,让他们起来后,便问起村里田地的情况。 里正忍不住红了眼,只说没日没夜都在抢收,但蝗虫隔三岔五就出现,蝗虫来了,人都不敢露头。 “那些虫子连牲畜都吃,我家小孙子被那虫子咬了一口,伤口化脓,到现在都还发热不省人事。” 林老将军皱眉,冲萧沉砚道:“昨日还没这种情况发生。” 胡司农道:“有些蝗虫是带毒的,但毒成这样的却是罕见。” 正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跑了过来。 里正赶紧叫人将女人拦住。 “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家!!” “我的家啊……呜呜呜……那群杀千刀的流民,我家大丫还在家里啊……” 女人哭嚎不止,里正唯恐她冒犯了贵人,赶紧解释:“大人见谅,她是嫁去小河村的,今日回娘家求粮,躲过一劫,可是……” 里正红了眼,不知如何说下去。 眼看着自己家被劫掠烧毁,那妇人家中只剩个婆母和孩子,她是躲过一劫了,但婆母和孩子怕是已遭了毒手。 这时,一道女声响起。 “她孩子还活着。” 此话一出,原本不敢抬头的村民都纷纷抬起头,只见女子一袭红衣宛若神妃仙子,明艳的令他们不敢直视。 女子后方走出一个婢女,怀里正抱着一个昏睡的小丫头。 青妩颔首示意,红蕊赶紧将孩子抱过去。 “大丫!是我的大丫!!”妇人赶紧接过孩子,见孩子只是昏迷着还有气儿,顿时泣不成声,抱着孩子磕头不止。 “孩子吸了些烟气,大姐先带孩子下去好生照料着吧。”红蕊软声道,“这孩子命不该绝,是王爷和王妃从亲自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村民们平时见到最大的顶多就是个衙役之类的,一听王爷王妃,还以为是萧曜和古凌月。 萧沉砚和青妩都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两人准备往田埂上去瞧瞧。 就在这时,尖叫声响起。 远方似有大片乌云快速朝这里逼近。 “是蝗虫!!” “蝗虫又来了!!” 第130章 青妩扮娇花,萧沉砚瞧着都害怕 蝗虫成群结队如黑云压境,振翅的嗡鸣声刺激人耳膜,像是无情收割生命的杀手,透着浓浓的不祥。 村民们发出惊慌的尖叫,四散着家里逃,也有人赤红着眼,想跑去田里继续抢收粮食。 里正大喊着:“快回来!赶紧躲起来!!那蝗虫有毒啊!” 萧沉砚即刻下令,黑甲卫冲出去拦住村民。 忽然有人尖叫:“不对劲!那蝗虫不是朝田里的方向去的,怎么像是……” “朝我们飞来了,那些蝗虫是朝咱们这边来的!” 村民们吓得面无人色,之前也来过蝗虫,但规模不大,但他们也见到那些蝗虫不止吃地里的庄稼,连家禽家畜也没放过。 现在这些蝗虫是要来吃人了吗?! 林老将军拔出长剑,环顾四周,当机立断道:“村民们全部下河避难,快!” 周围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只有藏在水下这一条路。 “不必。” 青妩冷然开口,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箓,快速递给萧沉砚:“绑在箭上,朝蝗虫群射去。” 萧沉砚速度极快,符箓绑在箭尾处,他弯弓搭箭,弓弦拉满,箭锋对准飞来的蝗群。 林老将军等人都不明白两人这是要做什么,那符箓是什么东西?就凭这一箭就能解决蝗群不成? 大部分村民早就跳进河里了,只露出个脑袋,心惊胆战的观察着情况,只等蝗虫一来就沉进水里。 也有不会浮水的,此刻面露死灰。 除了黑甲卫们,没人相信这一支箭能解决什么。 眼见蝗群越来越近,那振翅的嗡鸣声震的人头皮发麻,无数虫子密集的飞来,单单是这场面就叫人头皮发麻。 萧沉砚挽弓的手稳定无比,幽沉眸底骤起厉芒。 倏—— 羽箭离弦,破空声发出啸音,割裂空气。 众目睽睽之下,那支箭快若闪电,似乎真成了闪电,箭尾处的符箓在半空中自燃,裹住整支箭,宛如朝天射去的流星。 星火撞入蝗群,像点燃了引线,半空中轰然窜起烈火,似火烧云一般,焰浪卷了半边天幕,将黑云般的蝗群逐渐吞噬,又如烟花无声炸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如陷梦中。 虫声渐消,一只只蝗虫从半空坠下,稀里哗啦像是下起了虫雨。 所有人定定看着,久久回不了神。 不知是谁第一个叫出声:“神迹!!” “这是神迹啊!!” 村民们纷纷从河里游上来,跪在地上,朝青妩的方向磕头跪拜。 “神女!!是神女救我等啊!” “王妃娘娘一定是神女转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南岭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青妩:“……” 她直接往萧沉砚身后一避,咬牙切齿道:“赶紧让他们起来,哪门子的神女活菩萨,简直毁我道行!” 她这么高贵冷艳一鬼,疯了才去当神女,天上那群活尼姑一动凡心就要挨抽,她疯了吗,好好的地下一霸不当,上天找罪受。 萧沉砚笑睨了她一眼,让百岁带人过去,将村民们拉起来。 村民们依旧激动万分,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盯着青妩。 林老将军等人也回过神,看青妩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这个老头子不知道的! “行了,赶紧将这些蝗虫拢在一起,虫尸也要再焚烧一次,烧成渣才行。” 青妩叮嘱道:“别用手触碰。” 百岁等人赶紧行动。 青妩则是走过去,盯着一只还没死透的蝗虫,想了想,冲萧沉砚招手:“臭砚台。” 听到这三个字,萧沉砚额头的青筋冒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捡起一只起来,我细瞧瞧。” 萧沉砚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青妩立刻扮起娇花:“虫虫好恶心哦~人家害怕嘛~” 萧沉砚:“你这样子,本王瞧着也挺害怕。” “你捡不捡!”青妩剜他。 厌王殿下摇着头,拔出一支箭,戳中蝗虫腹部举了起来。 虫子这种东西,本就生的丑陋恶心,更何况是蝗虫,此刻那只蝗虫被烧焦了翅膀,节肢还在扭动。 萧沉砚与青妩定睛看着,看着看着,两人的神色都变了。 林老将军也凑了过去,突然瞪圆眼:“这虫子……是老夫眼花了不成,这虫子头上是有个人脸吗?”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去看虫子,那蝗虫头上的斑纹还真是一个人脸的轮廓,这一幕瞧着,只叫人头皮发麻。 更令人恶心的是这些虫子发出的声音,它们还没完全死绝,之所以掉下来,大部分是被火烧掉了翅膀。 等火堆燃起,所有虫子再度被烈火焚烧时,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许多人捏着嗓子在惨叫,那叫声像是隔着什么,听不真切,又切实存在着。 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立。 胡司农只觉口干舌燥,想到这一路所见,“这……这些真是蝗虫吗?” 林老将军则是想到之前在王府内的谈话,压低声音问道:“这也是蛊?” “是蛊,但也不是蛊。” 林老将军不解其意,不等他询问,青妩朝村民那边道:“被蝗虫咬过的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里正第一个站出来,他的小孙子就被咬了,情况正严重呢,神女王妃若肯出手,没准他小孙子就有救了! 过去的路上,萧沉砚忽然压低声音道:“那蝗虫身上有鬼气。” 青妩睨他一眼,不意外萧沉砚察觉到了。 “那些是鬼面蝗。”她低声回道:“是以鬼魂养出的蝗虫。” 她说着顿了顿,主动握住男人的手。 萧沉砚察觉到了她指尖的凉意,感觉到了异常。 哪怕是曲蝗搞出息壤假地狱时,他也没见她如此神情过。 “臭砚台,事情恐怕要麻烦了。” 青妩用只有他们两人的声音道:“一会儿我去救人,你趁机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赶紧把你养的那只传信的扁毛畜生叫来。” “快点通知你七叔,立刻对城中百姓全面检查,但凡被蝗虫咬过的人,都要集中监视起来!” 第131章 鬼面蝗化虫瘟,青妩震怒 大河村里被鬼面蝗咬过的大人孩子加起来有十来号,这会儿都被抬来了里正家的院子里。 十来号人一字排开,除里正外的村民们都堵在院子里,伸长脖子朝里看。 里正守在自己小孙子身边,那孩子瞧着也才四五岁的样子,被蝗虫咬过的右手手臂肿得宛如发面馒头,表皮已破损,伤口处糜烂不已,时不时流出脓水。 孩子本身也高热不退,相比起来,这孩子的情况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一个老婆子和庄稼汉,身上好几次被蝗虫咬过的地方严重溃烂,青妩已看到他们身上浓的化不开的死气了。 判官笔声音也很凝重:“这两人的魂气都淡了,怕是救不回来了。” 青妩神色不变,吩咐下去:“找一只活鸡来,最好要公鸡。” 里正家儿媳妇立刻回屋,现在家禽那些放外面养都不安全,全都赶到自家屋子里去了。 活鸡很快被找来,在里正手里咯咯哒的直扑腾。 “王妃娘娘,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割一刀,放血,别弄死了。” 百岁直接上前逮住鸡,拿出匕首在鸡脖子上哗啦一下,公鸡咯咯哒直叫唤,鸡血飙的到处都是。 青妩立刻道:“松手!” 百岁赶紧将公鸡丢开。 众人正纳闷这是要做什么,下一刻,所有人都瞧见被蝗虫咬了昏迷不醒的村民齐刷刷睁开了眼。 没等里正他们高兴,就有人尖叫出了声。 却见这群人醒是醒了,但眼皮睁开,齐齐双眼上翻,只有白眼球在颤动。 “都退开些。”青妩声音落下,所有人齐刷刷后退。 里正儿媳妇担心儿子,此刻也只敢忍着啜泣不敢上前。 随着公鸡血味的弥漫,那些醒来村民身上渐起变化,他们皮肤下好似有什么在蠕动。 啵! 像是皮肉被顶开,又似水泡破裂的声音。 伴随着尖叫声响起,那些村民身上溃烂的地方钻出一只只虫子,竟都是蝗虫的幼虫。 密密麻麻的幼虫从人身体里钻出来,朝着公鸡而去,转眼那只公鸡就被虫子裹覆住。 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干呕。 这场景比刚刚蝗虫压境更让人恐惧,百岁都感觉浑身发痒,好像有虫子在自己身上爬似的。 里正家儿媳妇更是吓得昏死了过去,里正也双腿发软瘫坐在地,那些刚刚‘醒来’的村民,在虫子离体后,竟又闭眼昏死了过去。 “放火。”青妩一声令下,火把朝那堆虫子丢过去,火势立刻高涨。 里正哆哆嗦嗦的磕头,哭喊着:“王妃娘娘救命啊,求王妃娘娘救救我家孙儿!” 周围哭求声不断。 青妩正色道:“这些蝗虫会将卵产在伤口上,以人的血肉为温床,魂魄为食粮来孵化,公鸡血有正阳之气,可将幼虫引出来。” “晚些我会让人送来养神的汤药,伤口浅的,保住命没问题,至于剩下的……”青妩摇了摇头。 此言一出,村民中有人喜有人悲。 大多数人心惶惶,这天煞的蝗虫,不但吃粮食,还要人的命啊! “行了,都老实在村里待着吧。”青妩摆了摆手:“大河村有符火之气,蝗虫不会再来你们这里。” 听到这话,村民们才松了口气。 现在青妩的话对他们来说就如圣旨一般,没人会质疑。 此番出来,青妩他们也带了药材的,乃是在衡鹿山中被山灵祝祷过的,留下两个黑甲卫按照青妩给的方子煎药后,一行人就急匆匆离开了大河村。 萧沉砚已送信回城,以防万一,回去的路上青妩又以符人传书给了白眉和小狐狸。 林老将军等人都如临大敌。 经此一遭,所有人都明白了,蝗灾或许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将是‘人祸’! “现在郡城里流民众多,不少人都被蝗虫咬过,岂不是这些人体内都有蝗虫幼虫,说不定已有虫卵孵化出了……” 光是想想那后果,就让人头皮发麻。 本以为郡城是安全的,如今看来,怕是更加危险! 青妩还有些话没说,路上不方便,一行人风尘仆仆返回郡城,一进王府,还没进前厅,萧曜就过来了。 他容色苍白,身体尚未康复,收到萧沉砚传来的消息后,就更坐不住了。 青妩也不废话,道:“现在的问题不止是蝗虫会在人血肉上产卵那么简单。” “此物名为鬼面蝗,莫说是五谷杂粮,这东西连石头铁器都能啃食,但这玩意最爱吃的,还是人的魂魄。” 萧曜没有亲身经历,听到蝗虫以人魂魄为食时,还是一脸难以置信。 林老将军等人脸色已不能用难看形容了。 青妩继续道:“它们在人体内产卵,可不只是为了孵化下一代,被种下虫卵的人,就如同是被下了蛊。” “郡城那的情况要控制住不难,麻烦的是朝这边过来的流民。” 女子声音冰冷,如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里。 “过些天,郡城要面临的或许不是大批流民,而是大批失去神智的虫人。” “这不是一场蝗灾,而是一场虫瘟。” 所有人如坠冰窖。 只是蝗灾就是人力难抵抗的了,现在情况还复杂到了这种地步。 萧曜只觉浑身发麻,饶是他再想偏袒古凌月,此刻也做不到像个没事人那样! 他可以容忍古凌月对自己下蛊,但九黎遗民此番是将南岭百姓的命视为草芥啊! 他们把整个南岭都变成了养蛊场,此患不除,南岭将化为人间炼狱!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青妩身上。 南岭能不能渡过此次危机,全看她了! 青妩头疼的闭了闭眼,果然,她预感自己要倒霉是没错的,这麻烦事儿,是真麻烦! 且她有种感觉,后面还有更倒霉的事儿。 阿妩坏鬼后槽牙痒痒,美目阴鸷,是她太久没在下面露面了,那群渣渣鬼以为她修身养性了还是以为她拎不动刀了? 呵,先有息壤造地狱,后有鬼面蝗化虫瘟,行啊,她倒要看看阴司下面,谁的鬼胆那么大,屡次与阳世勾结作乱! 第132章 虫母不死,九黎不灭,白毛鸡又出手了? 南岭的情况迫在眉睫。 好在萧沉砚和青妩提前到来,否则真在路上耽误十天半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郡城作为大后方,势必要保住的,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首先就是保证城内的绝对安全,不能让虫人渗透进来,这件事交给白眉和小狐狸去主持。 那些蝗虫幼虫以血肉为温床,逐渐吸食活人的血肉魂魄,活人身上的阳气对它们拥有天然的吸引。 随着它们的蚕食,活人身上的阳气会越来越稀薄,以活的牲畜为引,要将幼虫引出来并不难。 此番他们过来带了不少药材,白眉现在是山灵庙庙祝,享受山灵的庇护,草药经过他的手,自会沾染一丝山灵灵气。 萧曜麾下的驻军也全都行动起来,林老将军等人无一空闲。 青妩手握生死簿玉牌,神情幽沉,南来北往的风里都夹杂着浓浓的鬼气怨力。 判官笔声音凝重:“南岭此地的格局变了,生死簿在此地也不准了,那些九黎遗民在生死簿上早就死了,在南岭作乱的遗民恐怕不是活人。” 青妩沉眸未语,九黎遗民剩下的活人,竟只有古凌月了。 且死去的那批九黎遗民身上的因果线早被斩断,她想要顺藤摸瓜找过去都不行。 眼下的突破口,就在古凌月的身上。 “要解决鬼面蝗并不难,只需要杀掉虫母。”青妩收敛心神,对萧沉砚道:“九黎遗民的事有古怪,我得再见七王妃一面。” 古凌月被圈禁在原本的院子里,青妩很快就见到了她。 青妩推门进去后,见到的就是一个容色憔悴,眼含死志的女人,许是担心她寻死,此刻古凌月的手脚都用绳索绑了起来。 萧曜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她是他的妻,可他却从未真正认识过她。 她怀了他的骨肉,可她与她族人做的事,又将万千南岭百姓推入了地狱! 他是南岭王,他应该杀了她才对。 可他却下不了手,他一如既往的优柔寡断! “我应该杀了她的。”萧曜喃喃自语道。 萧沉砚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站在自身的立场,古凌月这位七婶在他眼里是罪无可赦。 九黎遗民以虫瘟祸乱南岭,古凌月卧底在萧曜身边,或许在过程中她真的爱上了萧曜,故而只是下梦蛊,妨碍萧曜救灾,没有真的下杀手。 但整件事里,古凌月并不无辜。 不管她是不是清楚虫瘟真相,她都或直接或间接的是帮凶中的一员。 屋内,青妩仔细端详着古凌月的面容,对方看到她后,没什么反应,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青妩上前,手落在她眉宇间,想以古凌月为锚点,感受着她身上存在的因果线。 就在她触碰古凌月眉心的瞬间,她指尖感觉到尖锐的刺痛。 与之同时,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古凌月嘴里发出一声惨叫。 门外的萧曜立刻冲了进去,萧沉砚也紧随其后。 入眼就见古凌月在床上剧烈颤抖着,青妩立在床边,神情莫测。 萧曜冲到床边,萧沉砚也第一时间挡在青妩身前,握住她的手,视线落在她指尖。 在青妩指尖处,赫然扎着一根银针,那银针好像活物,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她身体里钻。 “怎么回事?”萧沉砚目色一凝,要将银针拔出来。 “别碰,没用的。”青妩冲他摇头。 萧沉砚眉头皱紧,脸色阴沉至极,眼里是遮挡不住的担忧。 “这是补魂针。”青妩抿唇道:“放心,这针伤不了我什么。”就是会有点麻烦。 “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萧沉砚沉声追问。 床上的古凌月显然不具备能伤到青妩的能力才对。 此刻古凌月已停下了抽搐,她双眼放空,眼角不断有泪珠滚落,嘴里发出破损风箱般的喘气,她想起来了,从那根针被拔掉开始,她全都想起来了。 “凌月!凌月!” “她怎么了?”萧曜焦急万分,慌乱的看向青妩。 青妩抿了抿唇,道:“她死了,准确说,早就死了。” 萧曜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守白……”女子虚弱的声音响起,唤回萧曜的神智。 “对不起……”泪水从古凌月眼角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她嘴里只有这三个字在不断呢喃。 萧曜已顾不得那么多,将她身上的绳索解开,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她怎么会是死人,她明明还怀了我的孩子……” “我的确已经死了,死于九黎被灭族的那一天。”古凌月苦笑。 萧曜脑子一片混乱,他听不明白,九黎被灭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可他的王妃,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九黎一族被灭,并无血脉留存,现在的九黎遗民都是一群死人。” 青妩声音冰冷,饶有兴致的盯着古凌月:“你们一族的因果与阳世早就被斩断,连生死簿上都找不到记录,我很好奇你脑子里的记忆。” 青妩说这话时,手指一直摩挲,大有撬开古凌月脑子,亲自查看的架势。 古凌月眼里露出几分恐惧。 “是虫……” “所有死去的族人,都成了虫的傀儡。” 九黎一族与蛊为伍,死后却都成了虫子的傀儡。 古凌月的记忆很混乱,她是九黎一族的王女,只记得那一年,大雍的军队踏破王城,九黎一族危在旦夕,父王将所有族人召来。 他们以血为祭,将命奉献给了虫母。 她记忆里,父王母后乃至族人们好像都疯了,她被强行拉到了祭台上,被割开了手腕,鲜血在流逝,有什么进入了她的身体,在啃噬她的魂魄,她的记忆。 她耳畔是族人们的呢喃:虫母不死,九黎不灭。 她的魂魄碎成了一片片,浑噩中,她看到了一片洁白如雪的羽毛。 还有一个浑身雪白的男人。 那男人用一根针将她的魂魄缝补了起来,在某一天,古凌月好像‘清醒’了过来。 她又有了人的意识,但却忘记了前尘,她只记得自己是九黎族人,她身边有同伴有族人,他们要为九黎复国。 古凌月隐约觉得自己还遗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可怎么都想不起来。 再之后,她成为卧底嫁给了萧曜,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人,她甚至怀了他的骨肉,当鲜活的生命在她已死的身躯出现时,当另一个心跳声在她体内响起时。 古凌月‘失控’了,她渐渐听到了虫子的呓语声,那声音一直驱策着她,蛊惑着她,那声音让她杀掉萧曜。 可是她不愿意,她做不到。 她不想背叛族人,也不愿杀掉爱人。 她不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但发自灵魂的畏惧着对方。 直到那根针从她体内被‘拔掉’,记忆如潮水涌来,她想起了一切。 九黎一族养蛊为患,滥杀生灵,他们一族被灭族是报应,是诅咒,是罪有应当。 他们在死时,将肉身灵魂卖给了恶鬼,他们……复活了一个怪物! 第133章 弥颜神君,立志要给青妩当赘婿的白孔雀 古凌月透露的真相太过血淋淋。 她是个不该存于世的行尸走肉,机缘巧合下,‘活’了下来,在虫母的控制下找回了自己的思维。 按照她的说法,似她这样的只是九黎遗民中的个例。 是一个神秘男人,用补魂针将她的灵魂缝补了起来。 “虫母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青妩问道。 古凌月点头,“我能带你们去。” “那就走吧。” 古凌月强撑着起身,萧曜下意识扶住她,两人四目相对,古凌月凄然一笑。 “对不起,我从未想过要害南岭,现在该是我去还债的时候了。” 青妩现在没心思看这对夫妻间的恩怨情仇,留下一句半盏茶后出发,就出了屋子。 萧沉砚敏锐察觉到她情绪有些奇怪。 “将古凌月魂魄缝补好的那人,你认识。”他的语气笃定,青妩知道那是补魂针,显然也认识那根针的主人。 那个人不知是敌是友,他将古凌月的魂魄缝补好,仿佛是早就知道南岭虫瘟会有发生的一天,提前预留下了一个缺口。 青妩面色不善的嗯了声,显然不太想提对方。 判官笔早就开骂了:“又是那只孔雀!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之前把息壤卖给曲蝗的也是他,他到底要干嘛!” “那厮无利不起早,什么生意他不敢做。”青妩心里冷笑。 判官笔:“六爷不是去找他要说法了吗?还没消息?” 青妩没应声,她过来时给小六还有夜游都传了信,但两只鬼都没有反应,她估摸着这两家伙阴沟里翻船了。 “先把南岭的事解决了吧。” 青妩眉心抽痛,手底下的鬼没一个靠谱的,真叫鬼心累。 偏偏那只乱开屏的白毛鸡也跑来搅局,那厮在的地方,麻烦就不会少。 判官笔忍不住小声问:“阿妩,那位孔雀大爷到底是敌是友啊?” “有钱给他赚就是朋友,没钱给他赚,他对他亲爹都能下杀手。” 青妩心里回着,手上也没停,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白色翎羽来。 萧沉砚看到那根白羽,脑子里某根神经被轻轻拉扯,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青妩将红蕊叫来,把白羽递给对方。 “随便找个茅坑,把这根鸡毛丢进去。” “啊?”红蕊一脸疑惑,接过那根白羽,有些不知所措。 萧沉砚挑眉:“有何作用?” 青妩冷笑:“没啥作用,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就对了。” 她现在腾不开手去亲自找那白毛鸡算账,但这根翎羽与那白毛鸡气息相连,呵,既然喜欢当搅屎棍,那她就满足他! …… 幡冢山,西方鬼帝城。 男子一袭白衣,无尘无垢,他兀自坐在白玉卧榻之上,姿态慵懒,左右各立四个妖童,皆是一身白衣,发色如雪。 焚香煮茶,摇扇捶腿,伺候左右。 男子容色绝美的过分,银发银睫,那双眼也是迷人的银色,但怪异的是他身上并无出尘之气,反有一种捉摸不透的妖邪诡异。 鬼王殿内,鬼气弥漫,四周立着的鬼兵罗刹都面目狰狞。 他的存在显得突兀。 殿首王座上,一道身影高大巍峨的,头戴帝王冕旒,面上笼着黑气,看不清模样。 “弥颜神君亲自驾临幡冢山是为何事,不妨直说。”王座上,西鬼帝的声音宛如洪钟,振人耳聋。 弥颜慵懒掀眸,脸上的笑意若有似无:“本君今日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早前西鬼帝从本君手里买走的那些东西,惹了些麻烦。” 弥颜说着叹了口气:“现在麻烦找上门了,本君自然要找地方避避难咯。” 西鬼帝声音冷肃:“本帝君与神君的交易早已结束,你惹下的麻烦,干西方城何事!” “非也非也。”弥颜笑吟吟说着,漂亮银眸盯着上首,稍稍坐直了身体:“当年交易时,西鬼帝可没说是要对付我那冤家啊。” “我那冤家的脾气,你们阴司下头无人不知,现在她知道是我在里面插了一脚,定是要来拔光我的漂亮羽毛的。” 弥颜脸上笑容越来越深:“这锅,岂能本君一人背。” “今日本神君亲自来,一是让西鬼帝把这口黑锅拿走,二嘛,就是请西鬼帝把昔日从本神君手里买走的东西还回来。” 王座之上似有火焰燃起,西鬼帝的声音带着嘲意: “弥颜神君手掌万古镜,可照过去未来,当年既敢和本帝君交易,会不清楚结果?” “且交易已成,岂有反悔的道理。” “神君血脉高贵,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青妩帝姬生来无心无情,连血都是乌脏漆黑,如何能配得上你。” 弥颜脸上的笑容忽然冷了下去,他懒洋洋起身,盯着上首:“我那冤家是挺无情无义的,但我骂她可以,你骂她便过分了哦。” 恐怖的威压,从弥颜身上弥漫开来,殿内罗刹鬼吏连惨叫都未发出就爆成血雾。 西鬼帝声音含怒:“此处乃阴司幡冢山,不是你的虚空藏院!” “阴司不就是我冤家的娘家,本神君迟早是阴司的上门女婿,你不过是我未来老丈人的一条狗,我收拾便收拾了,有何不可?” 弥颜声音落下,刚要动手,他脸色骤变,捏住鼻子:“哪里来的臭气?” 他身旁的妖童猛的跑开。 “神君!臭味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弥颜脸色变了,漂亮脸蛋险些被臭味熏的变形。 他快速摸出一面镜子,手在镜子上一抚,镜中出现一张秾丽美艳的脸来,女子手拿白羽,咬牙切齿的笑着: “把这根鸟毛丢茅坑里。” “不是喜欢当搅屎棍嘛,满足他!” 弥颜咬牙切齿,好你个小冤家,这样报仇过分了啊! 忽然,他银眸一缩,看到镜子里立在青妩身后的男人。 弥颜死死盯着萧沉砚,这张脸分明是…… 第134章 她的唇贴来,撬开他的唇齿 南岭,十万大山深处,多蛇虫鼠蚁,毒瘴雾气。 一座古寨伫立大山深处,无人问津。 三道身影出现在寨外,正是青妩、萧沉砚与古凌月。 在古凌月的指路下,青妩以缩地成寸之术带着两人过来。 若是其他人来此,即便站在寨外,也窥不见真面目,肉眼能见的只有崇山峻岭。 青妩看着前方,眯眼道:“障眼法布置的到是不错。” 萧沉砚也打量着前方的树林,眸子微眯:“是蝴蝶。” 在他们前方乃是树影重重交错而生的灌木林,寻常人瞧见,也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树木罢了,但萧沉砚却能听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虫子发出的低鸣。 青妩随手捡起块石头,朝前方砸去。 哗啦啦的,郁郁葱葱的绿色转眼变成妖异的蓝紫色,那些绿叶竟是一只只凤尾蝶,此刻,蝴蝶被惊醒去掉了伪装,变回原本的颜色。 三人像是落入了一片蓝海。 那些凤尾蝶美丽无比,像是一只只丛林女妖,能勾走人的魂魄。 “小心!这些蝶蛊会吸食人血,它们的鳞粉会致幻……” 古凌月话音刚落,就见箭羽射入蝶群,弓弦还在男人手指震荡,那支箭的尾端似系着一张黄符,箭羽与蝶群相撞,像是点燃的引线,所有凤尾蝶都被烈火吞噬。 一只只燃烧的蝴蝶坠空,障眼法彻底失效,露出了后方隐于山林中的古寨。 古凌月愕然的看着两人,来之前她心里还担心,厌王夫妇两人如何能与虫母抗衡。 可在青妩几次展露出神通后,她就被惊的回不过神了,现在萧沉砚一箭破障,古凌月更是回不过神。 厌王妃肯定来头不简单,但厌王不该是个普通人吗?他为何能看穿障眼法,还有他刚刚射出的那支箭…… 烧死凤尾蝶的是符火没错,可古凌月本身非人非鬼,说是活死人也不为过,她拥有普通人没有的直觉。 萧沉砚刚刚那一箭,令她浑身发噤,浑身寒毛直竖,她甚至有种感觉,那一箭如果落在她身上,绝对能让她魂飞魄散。 现在寨子已露形,青妩下颌一抬:“走吧。” 三人快步往里走,古凌月走在前面,青妩和萧沉砚慢了一步,古寨看着近在咫尺,但真正靠近却发现颇有距离。 青妩不时看看周围,若有所思。 这古寨里竟还布置了迷谷阵。 判官笔:“布置这寨子的人有点手段啊,比出云观那群假道士有手段多了。” 青妩颔首,的确不是一个级别的。 “不太对劲。”萧沉砚忽然道:“太安静了。” 他看向青妩:“那些凤尾蝶应该不止障眼法的作用才对。” 青妩点头:“那么多蝴蝶,那么多眼睛,应该是能示警的。” 按理说,从他们出现在古寨外时,寨子里的九黎遗民就该知道他们的到来了。 毕竟青妩并没有刻意遮掩行踪。 很快,三人进入寨子。 整个寨子的造型宛如一个环形巢穴,走进里面,一切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来,安静到了极点。 这种安静显然过于诡异,像是双耳沉入水中,一切声音被隔绝的那种死寂。 可即便是沉入水中,人应该也能听到自身内部的声音,譬如心跳,可此处的安静,是一切都消失的感觉。 时间、空间好像都变得有些模糊。 古凌月的神色很慌乱,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不止萧沉砚听不见,竟连青妩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只能从口型判断:人都不见了。 青妩眸子微眯,下一刻,她手里出现一盏幽冥灯,幽冥灯的光芒将三人笼罩时,耳边像是有一层膜被啵的一声戳破,正常的声音这才回归。 “人都不见了,好像是突然消失的。”古凌月慌忙的说着,她见青妩和萧沉砚的神情变化,皱了下眉:“你们听不见我的声音吗?” “现在能听见了。”青妩抠了抠耳朵,“你一直能听到声音?” 古凌月愕然的点了点头,她进来后,除了发现人都不见了外,没其他异常之处。 “看来这地方会排斥外来者。”萧沉砚语气依旧从容不迫:“是域吗?” 青妩觑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域’的?” 萧沉砚眸色微动,怎么知道的? 他蹙了下眉,不知怎么解释,就好像这些信息本就存在于他脑子里,忽然就冒了出来。 但他想不起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听说过‘域’的存在。 这会儿没时间追究这个,三人在古寨里转了一圈,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经过井口边时,萧沉砚脚下一顿,从地上捻起一物。 那东西皱皱巴巴的,有点像是风干了的豆皮。 “这是什么?”古凌月问道。 青妩和萧沉砚异口同声:“人皮。” 两人对视了一眼,倒不意外彼此间的默契。 古凌月脸色不太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下意识挠住手臂,手上一僵,忽然又不敢用力了,似担心挠破了皮会发生恐怖的事。 正常人是不会蜕皮的,只有蛇或者昆虫类的才会。 但九黎遗民本就不是活人,他们是被虫子操控的行尸走肉,身体里的血肉被都蛀空了,他们蜕掉皮后,还能剩下什么? 这事儿细思极恐。 “这是金蝉脱壳了?”青妩饶有兴致的摸着下巴。 这事儿越发有意思了,能产生域的虫寨,能隔绝生死簿,斩断因果联系的虫母,这是养出来了个什么玩意? “或许不是金蝉脱壳。”萧沉砚忽然道,他脑子里突突的,似被凿开了一条缝隙,总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熟悉,像是在某处见过。 咯咯咯的声音突兀的出现。 他和青妩循声看去,发现声音是从古凌月身上发出来的,准确说,是她牙关打颤的声音。 此刻的古凌月,面色煞白的宛如死了几十年的活尸,虽然她的确死了几十年了。 她眼里的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颤声道:“是……是产卵……” 九黎一族与蛊为伍,虫母相当于蛊王,而九黎遗民已成为蛊人,蛊人舍弃皮囊,只可能是被母虫召回。 古凌月记起来了。 “母虫它要产卵,它要孕育出虫神,所有的子虫被召回都会成为它的养料……” 几乎在古凌月声音落下的瞬间,喀嚓声响起。 他们脚下的土地像变成了碎裂单薄的鸡蛋壳,咔嚓咔嚓碎裂了开来。 漆黑的地下像是生长出了无形的触须,牢牢攥住了他们的双脚。 在被拽入地下的瞬间,萧沉砚第一时间抱住青妩,将她牢牢裹入自己怀内。 青妩催动鬼力,要斩断脚下的无形束缚时,指尖被补魂针扎过的地方骤然一痛,紧跟着脑子里也似被针扎了一般,竟让她都头昏脑涨了起来。 晕眩间,青妩心里就剩一句咆哮:哪怕她偷跑来人间的事曝光,这事儿过后,她定要亲自杀去虚空藏院,拔光弥颜的鸟毛!! …… 青妩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什么蚊子钻进脑子里,一个劲叫嚷的烦人。 “吵死了。”她下意识抬手在眼前一扇,啪得一声脆响。 手掌结结实实扇到了什么。 青妩猛的睁开眼,入眼是男人深邃似画的眉眼,长睫在眼下落出阴影,此刻他眉峰微蹙,脸上还有个巴掌印,男人眼睫动了动,但还未醒。 周围有微光透进来,让青妩看清了此刻的处境。 她背后不知靠着什么东西,柔软又富有弹性,萧沉砚半跪在她身前,双臂撑在她上方,即便已经昏迷了过去,依旧如一道屏障般,将她护在身下。 他上半身的衣服不知何故失踪不见,像是被消融了一般。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青妩清楚的看到自上方滴落下来一滴黏液,那黏液滴在萧沉砚的手臂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像是一滴滚油溅入水中,青妩眼看着他手臂上的皮肉绽开,被那黏液腐蚀出圈圈红痕,鲜血汩汩而出……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 又是一滴黏液将要坠下,那滴黏液就要坠到她脸上时,男人手挡在她额上。 又是滋啦一声,青妩心里莫名翻腾出怒意,她用力将他的手扯开,“萧沉砚,你疯了。” 男人缓缓张开眼,清冷的气息拂在脸侧,他看到她红了的眼睛,拇指在她眼尾揩了揩,沙哑的嗓音竟还含着笑。 “不是最爱漂亮吗,还好,保住了王妃的颜面。” 青妩气的想用小拳拳锤他胸口。 现在重要的是她的颜面吗? 鬼知道她昏过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青妩咬唇扶住他:“还能起来吗?” 萧沉砚半合着眼,点了点头。 他身体明显有些脱力,青妩把他手臂绕过自己肩头,扶着他的腰给他借力,入手却是一片黏腻,她回头就看到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一片血红。 “别看。”萧沉砚声音平淡,“我没事,先想办法出去。” 青妩抿唇,她试着调用鬼力,脑子里又是一阵刺痛,她知道是那根该死的补魂针的缘故。 这回算是阴沟里翻船了,那根针肯定是弥颜故意留下的。 她第一眼见古凌月时,竟没瞧出对方的异常,等她查探时,那根针趁机进入她体内。 原本补魂针是修补魂魄之用,原本只会让她体内鬼力迟缓些,但问题不大。 可这根针显然被弥颜特殊处理过,瞒住她的感知,竟能暂时封住她的鬼力。 也就是说,青妩这会儿真成了一朵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花。 还不是上次去出云观时,故意伪装的娇花。 她搀着萧沉砚,小心避开从上方滴落的黏液,他们所处的这处空间并不大,外部有青幽的光透进来。 上方与周围都有那种蜘蛛丝一样的东西,整个空间像是一处茧房。 萧沉砚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皱了下眉:“你的力量被限制了?” 青妩黑着脸嗯了声,挽尊道:“暂时的,给我点时间。” 按说现在正是生死关头,青妩却听到他笑出了声。 “你还有心思笑。”青妩没好气瞪他:“我是死不了,你就不一定了。” “若我死了,会化鬼吗?”萧沉砚看着她。 青妩撇嘴:“你这一身凶气,死了妥妥是只厉鬼。” “那就行了。”他语气淡淡:“横竖不是直接魂飞魄散,若成了鬼,我要干的那些事兴许还更方便些。” 男人语气轻松,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命一般。 青妩:“……” 她委实有点被萧沉砚气够呛。 环顾四周都是茧壁,还能看到一些划痕,应该是萧沉砚用剑留下的。 他的剑能斩鬼,竟劈不开这茧房,此地着实诡异。 “我昏过去后,发生了什么?” 萧沉砚摇头:“不清楚,我醒来时已身处这茧房内。” 青妩皱了下眉,用手扯下一根茧丝,那茧丝如活物一般,缠上她的手指,顷刻勒出血痕。 她能感觉到这茧丝内有东西在往她体内钻,像是一条贪婪的蛇,想要吃掉她的魂魄。 但是……可能吗? 青妩放任茧丝朝自己魂魄而去,在那缕茧丝触碰她灵魂的瞬间,茧丝僵直不动了。 像是蝼蚁触碰深渊,窥见了庞然大物。 青妩骤然握紧茧丝,眼里闪过一抹讥嘲,她的鬼力被封住了,可灵魂的本质又没变,这具肉身能毁去,她的灵魂岂会被这区区茧丝所伤。 拜这茧丝所赐,她趁机将补魂针留下的桎梏撬开了一丝阙口。 青妩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像是深渊下黏腻的黑色,那是她灵魂本来的颜色,也是她的本源之力。 判官笔颤抖的叫出了声:“不是吧,你要动用本源之力?!阿妩坏鬼,你冷静点,你现在这具肉身可撑不住你的本源之力,会坏掉的!” 比起这具肉身坏掉,判官笔更怕的是青妩发疯。 她体内的本源之力一旦动用,连五方鬼帝都要退避三舍,上一次她动用本源之力还是杀去西鬼城将夜游从鬼狱里强行带走。 也是那一次,她和西鬼帝结下了梁子。 现在在人间,可没人能制住她发疯! “萧沉砚。”青妩的声音有些哑。 萧沉砚早已察觉她的异常,此刻对上她的眼,愣了一下,他看到了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不带丝毫光亮。 他看着她,似与深渊对望。 “你敢与我结契吗?”她幽幽问到,像是恶鬼的低语,诱惑人堕入地狱。 “我借给你力量,你将身体献于我。” 他静静看着她,似第一次看到她最原本的模样,幽冥之下的鬼物,无心无情,连灵魂都是漆黑一片。 可他不觉恐怖,更无畏惧,反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恍若隔世般,似曾相识。 “有何不敢。” 一如初见时,她曾问他,与鬼为伍,你可惧之? 他本就深处地狱,何惧地狱。 女子娇软的唇贴了上来,像是贪婪的女妖,撬开他的唇齿,似令人堕落的艳鬼,要染指他的灵魂。 黑暗侵蚀,化为丝线,将他的灵魂与她牢牢绑定。 “契约既成,永无反悔……” 第135章 鬼心不古,逼良为娼 茧房之中,两人唇齿相依,如恋人一般亲吻相拥。 本该是暧昧旖旎,但此情此景之下,一切都如梦幻泡影。 萧沉砚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被抽离,鸢尾花的冷香又在唇舌纠缠间浸入心脾,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 哪怕他忍受了十年的煞气索命,阴风入骨,与此刻的寒气相比,竟似九牛一毛。 那寒气像是长满荆棘的花藤,缠绕住他的灵魂,束缚、捆绑,交缠成契。 脑中像是有什么呼啸而过,他看到了暗无天日的九幽,看到万千恶鬼,看到了幽冥之下的炼狱。 有一幕快速闪过,快到让萧沉砚无法捕捉,像是……一个雪夜。 这是她的记忆? 这念头一闪而过后,寒意快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体内翻腾而起的陌生力量,浑身筋脉都鼓鼓发胀,像是要破体而出。 他接住了她柔软的身体,青妩搂着他的脖子,红唇间轻溢出疲惫的低喘,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哑声道:“萧沉砚,尽情破坏。” 她已经把力量借给了他,此刻脱力又疲惫,而萧沉砚的情况与她猜测的一样。 他的肉身,果然能承受住她的本源之力。 随着那股力量在体内运转,萧沉砚手臂与背后被腐蚀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他单手将青妩抱起,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紧实有力,手掌化刃,原本坚硬到刀劈斧凿都破不开的茧壁,此刻就如一层膜那般。 刺啦一声,被他轻而易举的撕开。 萧沉砚抱着她跨出茧房,两人一出来,茧房就干瘪下去,在地上化为一滩黏液。 周围不断冒着幽光,发出光芒的正是一颗颗茧,他们此刻所在似在地下的洞窟内。 这洞窟宛如蜂巢。 每一个孔洞内都有一颗足有茅屋大的茧房,茧房上端附着有一根宛如脐带的触须,茧房内隐约可见一具具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或残破或腐烂,内部都满是虫子,都在被黏液腐蚀着,化为养料,由脐带传送向母体。 而母体,就在下方。 与想象中庞大恶心的母虫不同,下方的脐带交错,宛如蛛网。 在蛛网中间竟有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赫然是古凌月,此刻她也昏迷不醒,像是被蛛网捕捉到的食物一般,五花大绑着。 而另一个女人……或者说是虫母,她上半身有着人族的体态,下半身却有着巨大虫腹,一圈圈黄黑之色交错,背后生有一双巨大的薄翅。 竟像是一只有着人形的母蜂。 此刻虫母正直勾勾的盯着古凌月,虫腹下连着的脐带一圈圈将古凌月缠绕着。 青妩在看到虫母的瞬间,眉头皱紧。 判官笔叫出声:“黄蜂!怎么会是她?” 妖冥司四大妖帅,其中之一便是黄蜂,掌控天下虫兽。 而她竟是九黎一族复苏的虫母? 青妩眸色微冷:“她情况不对劲。” 黄蜂的眼睛灰蒙蒙的一片,神智明显不清。 眼下的情况没功夫细琢磨。 “斩断古凌月身上的脐带,她想要的是古凌月肚子里的孩子!” 虫母想要生下虫神,眼下看来,古凌月的腹中子成了虫母眼中虫神的容器。 萧沉砚放下青妩,从一滩黏液里捡起长剑,剑花一挽便将黏液悉数甩干净,他看了眼青妩,转身便从洞口一跃而下。 男人宛如一把出窍的利剑,又如一头真正的野兽,他落入蛛网之中,朝中心处的虫母疾驰而去。 体内陌生的力量在鼓涨,有什么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去,仿佛一种本能,他手臂一阵,持剑的那只手上涌现幽冥之火,蔓延到剑锋。 虫母似察觉到了危险,猛的抬起头。 那一瞬,整个虫窟内的活物都被唤醒了一般,蛛网颤动,铺天盖地的虫子宛如海潮一般,朝萧沉砚蜂拥而去,转瞬就将他淹没。 判官笔紧张道:“砚台能行吗?!” 青妩却是一脸平静:“你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我的本源之力。”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恐怖的青炎从中心处炸开,将所有虫子烧为灰烬。 剑锋化为的火弧,斩断虫母与古凌月之间的脐带,男人墨发披散宛若神祗。 鬼炎剑在他手中如臂指挥,轻而易举的洞穿虫母的腹腔,削断对方的节肢。 一根尾后针骤然出现在他后方,朝着萧沉砚的后脑射去。 “黄蜂尾后针!”判官笔叫道:“黄蜂的杀招,砚哥有危险!” 在尾后针就要触及萧沉砚后脑的瞬间,火墙出现,轻而易举将那根尾后针焚为灰烬,男人手中的剑,直接洞穿虫母的心脏。 像是将什么击碎了一般,整个虫窟内的茧房齐刷刷融化。 萧沉砚没有拔剑,剑锋下黄蜂还在挣扎,但他却感觉到,自己的剑真正刺中的并不是这个女人,她体内似还藏有别的东西。 那东西才是真正的虫母。 上方洞口,青妩皱起眉。 判官笔也咦了声:“是我的错觉吗?你的本源之力,砚哥用的怎么如此趁手?” 青妩也感觉到了奇怪。 萧沉砚的身体能承受住她的本源之力不说,他用的也太得心应手了些。 居然能从她的本源之力中,将青冥业火也调化出来。 “别……别杀我……” 黄蜂灰白的眼睛里,一点点恢复了清明,她恐惧的望着萧沉砚,在看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青冥业火时,那种恐惧更是达到了巅峰。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女子冰冷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黄蜂看到了上方洞口处立着的女子,红衣似血飘摇,宛如深渊降临。 瞬间,黄蜂身体僵直,难以置信的睁大眼。 “你、你是……” 在黄蜂叫出自己名字的瞬间,青妩眸色下沉,本源气息溢出体内,让黄蜂恐惧的颤抖不已,她惊恐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救命啊帝姬!!” “这男人他拿剑剑捅我胸口啊!!” “天杀的世道啊,鬼心不古啊,逼良为娼啊!” “这群该死的活人,他们居然逼我生孩子啊!!!” 青妩:“……” 判官笔:“……” 萧沉砚:“……”他是不是不该捅心窝子,应该先割了这只虫的舌头。 第136章 厌王殿下介意多个干儿子或干孙子吗 画风突变诡异。 被砍得只有半截儿身子,心口还插了把剑的反派突然嘤嘤嘤哭诉自己才是受害者。 那眼泪哗啦啦流的宛若忘川水,没滴泪里的怨气都是那么真情实感。 青妩翻了个白眼,冲萧沉砚招了招手:“先抱我下去。” 萧沉砚看了眼哭唧唧的黄蜂女,未免对方趁机逃跑,手下用力,长剑狠狠洞穿对方的身体,宛如串蚂蚱似的,直接将其钉死在地上。 “哇啊啊啊!” 黄蜂痛的咔咔惨叫,只有半截儿的身体疯狂摇摆,又惊又惧又怒:“你是人吗?!” 萧沉砚睨她一眼,那一眼让黄蜂浑身虫毛都要炸开了,闭口不敢再乱叫。 男人转身便走,几个起跃,跳到洞口,抱起青妩。 青妩软趴趴的由他抱着,听到他的低语:“那只虫体内还有个东西。” 青妩点了点头,心里有数。 萧沉砚抱起她从上方跃下,黄蜂死无可恋的被钉在地上,眼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举动,嘴角抽搐,要不是怕死,她真想八卦八卦。 很快,青妩到了黄蜂近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只虫,眼神玩味。 “堂堂妖冥司虫帅,被逼良为娼,还被强迫生子,你忽悠鬼呢?” 黄蜂都要淌出血泪了:“真的啊!我用鬼格发誓,若有假话,下无间地狱!帝姬啊,我是真的冤!千古奇冤!” 青妩嘴角抽搐,瞧着她那倒霉样儿,触及萧沉砚意味深长的眼神,只觉得…… 鬼脸丢尽。 她手放在剑柄上,黄蜂立刻疼的吱哇乱叫,青妩不为所动,美目微眯:“说说看,你是怎么被逼良为娼的?” 提起这茬,黄蜂就想落泪。 “我也不知道……” 青妩挑眉。 黄蜂更慌了,赶紧解释。 一甲子前,她照常在妖冥司当值,结果喝了一壶手下人上供的酒后,就昏睡了过去。 等她彻底清醒时,就成了所谓的虫母,她身体不受控制,莫名其妙成了傀儡,关键是,以她的力量竟都挣脱不了这种桎梏。 面对青妩明显怀疑的眼神,黄蜂慌张道:“卑职真没撒谎,对了,卑职昏迷后,浑浑噩噩间闻到过一股果香。” “果香?” “对,那果香味很奇怪,像是上界的忘忧果。” 青妩嘴角轻不可见的扯了扯。 忘忧果,不就是弥颜那只死鸡的最爱吗? “给你送酒的是谁?” “是卑职一个远亲,好像叫曲蝗。” 萧沉砚眸色微动。 青妩心里也明了了,这条线到这里又串联上了啊。 滑稽又可笑的是,真正的虫帅黄蜂在一甲子前就被‘卖’到了人间,变成了所谓的虫母。 她这个虫母说起来也只是个容器罢了,真正的虫母还在她体内关着。 而这些年阴司下面那个‘黄蜂’显然是个假的,曲蝗之所以敢这么大胆在人间乱来,也是这个缘故。 至于弥颜那厮,乐此不疲的在里面扮演着一个搅屎棍的角色。 将息壤卖给曲蝗的是他。 将黄蜂从阴司带出来,‘卖给’九黎的也是他。 这只白毛鸡,当二道贩子还不够,还搞起鬼口买卖? 青妩硬生生气笑了,甚至笑出了声。 黄蜂被她笑的头皮发麻,对上青妩的视线后,她狠狠咽了口唾沫。 “你体内那只虫子还活着吧。” 提起这茬,黄蜂脸色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我控制不住它。” 要不是这把剑插着,她又要变回傀儡。 一直旁观的萧沉砚此刻开口:“她体内的那只虫子到底是什么?” “三尸虫。” 凡人体内有三尸九虫。 上尸虫名青姑,使人愚蠢迟钝,中尸为白姑,使人狂怒痛苦,下尸为血姑,使人贪淫邪欲。 三尸虫本就是人身上三种最毒的邪念,所谓的生下虫神,便是要生下三尸虫神,这是要造个邪神出来啊。 至于为何选中黄蜂为母体,无非是因为她的阴帅之身,加上她本就是虫族首领,乃是最好的躯壳。 “所以搞了半天,你压根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出的这一切?” 黄蜂神色尴尬。 青妩指了指地上的古凌月:“那她呢?她腹中的孩子,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黄蜂迟疑的摇了摇头:“她应该是偶然,不过我体内的三尸虫在见到她后就很兴奋,准确说是她腹中的孩子。” 青妩沉吟不语,神情莫测的盯着古凌月。 这女人乃是活死人,能怀孕本就是怪事,最怪的是,连青妩都推演不出来她究竟怀了个什么玩意。 她腹中子似乎不在五行范畴之内,甚至不能被规范到轮回序列中。 但奇怪的是,在青妩‘拔掉’她身上的补魂针前,她腹中子应该还在轮回序列之中才对。 “麻烦。”青妩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她这会儿鬼力还被封锁着,要出手料理黄蜂身上的三尸虫都有心无力。 眼看青妩朝自己看来,萧沉砚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恶意袭来。 他面无表情睨去:“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有没有兴趣收个干儿子?”青妩笑露一口小白牙:“干孙子也行。” 要不怎么说黄蜂机灵呢,立刻看向萧沉砚:“爹啊,你就把你孙子收走吧,三尸虫孙,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萧沉砚:“……” 这年头的鬼,多少都有点大病在脑子里。 须臾后。 几道身影从地窟内出来。 男人俊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紧实,充满男性的压迫感,那张金质玉相的脸上,左眼眼尾处多了一颗血红的痣。 秾丽妖娆的美人被他单手抱在怀里,美目里还含着几分委屈,盯着他眼尾的红痣。 “那三尸虫孙是好东西啦~你和我结契都不怕,还怕一只虫子干嘛~” “别说它在你脸上变成一颗痣还怪好看的。” 萧沉砚冷冷瞪她一眼,换来某鬼没心没肺的嘻嘻笑。 后方,一个只有半截儿身体的女鬼靠前肢在地上爬着,她肩膀处还绑着一根绳子,后面拖着个木板,木板上赫然是昏迷过去的古凌月。 黄蜂虫帅委屈的想哭。 能不能看看虫啊! 她的委屈有谁懂啊! 第137章 他灼热的眼神,让青妩想跑 南岭,宛若幽灵般成群结队的鬼面蝗还在肆虐,农人们躲在屋中瑟瑟发抖。 流民们无处可藏,只能抱头蹲在地上。 仿佛天上飞舞的不是蝗虫,而是收割性命的恶鬼。 突然,那些鬼面蝗像是被无形之力一拽,嗡鸣的虫声消失,刷啦啦,所有蝗虫坠空。 南岭各处角落下起了虫雨。 百姓们或是尖叫,或是恐惧,等虫雨停歇后,才有人大着胆子出去。 确定这些该死的虫子真的死了后,百姓们喜极而泣,有人高呼天神保佑,也有人庆幸这场劫难终于过去了。 郡城内也下起了虫雨。 那些体内被虫子寄居的流民,也在虫雨降临时,齐刷刷晕了过去。 “这些蝗虫都死了,肯定是王爷和王妃把虫母解决了!”绿翘忍不住开心。 这会儿他们都在安置流民的棚屋巷,最大的问题解决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白眉快步走进来,老道神色严肃:“赶紧把这些虫尸清理烧掉,我刚刚瞧见有流民想把这蝗虫藏起来。” 绿翘呀了声:“他们藏起虫子干嘛!” “缺粮少食的时候,虫子也是肉,人饿坏了的时候哪会管那么多,城中还好,城外的流民怕是难以控住。” 白眉急忙准备着药草:“这些虫子身含鬼气,吃了可是要出大事的,还有原本体内有虫卵的流民,那些虫卵虽死了,但还留在体内,得快些喂药打出来。” 蝗虫被解决,但留待解决的问题还多着呢。 流民的安置问题,还有粮食问题,以及鬼面蝗患后极大可能发生的瘟疫。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南岭王府。 四道身影从天而降。 黄蜂半截儿身体压在地上,背上还压着个木板,古凌月这孕妇稳稳当当躺在上面,并没被颠着。 黄蜂却是险些被压成一张纸,只有一只‘爪子’露在木板外,颤抖着虚弱的摇摆。 萧沉砚抱着青妩,落地时微微屈膝缓冲,青妩死死抱紧他的脖子,才没被甩出去。 落地的位置就在王府的荷花池畔,差一点青妩就要一头栽进池塘里。 她神色不善:“你怎么不干脆落水里得了……” 萧沉砚:“会不会是你教的不对?” “明明就是你笨!”青妩拧他。 萧沉砚也不恼,反还笑了笑,神色间隐隐带着几丝罕见的跃跃欲试。 判官笔已经麻了:“人比鬼气死鬼,你教他缩地成寸之术,他第一次使就学会了!这什么天赋!” 青妩现在暂时不好动用鬼力,萧沉砚体内有她的本源之力,又收服了三尸虫。 如果从古寨那边走回来,鬼知道要走多久,青妩就现场教学萧沉砚缩地成寸之术。 这男人说试试,结果试试……没逝世,还真叫他成功了! 青妩嘴上嫌弃,心里也惊讶他的天赋。 这学习能力……当人真是屈才了。 池塘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王府众人,萧沉砚先抱着青妩回房,古凌月也被搬走,等木板掀开,王府中人瞧见下面压着的半截儿女鬼时,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黄蜂把自己从地里拔起来,擦了擦脸上的土,露齿一笑:“初次见面,奴家让诸位见笑了。” 黄蜂说着,眼看萧沉砚抱着青妩走远了,顿时慌张,披头散发,双手化爪,在地上扭曲爬行快速追上。 王府众人:这不是见笑,这是见鬼了! 萧沉砚睨了眼后方扭曲爬行的黄蜂,嘴角轻扯了下:“她这样真没问题?” 青妩:“她一只鬼,爬两下又不会死。” “其他人会被她吓死。” 青妩短暂沉默:“那我让她飘着走?” 萧沉砚:“……”那就不吓人了吗? “罢了。” 南岭王府的人自求多福吧,吓一吓涨涨胆子也无伤大雅。 进了院,萧沉砚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床上,青妩刚躺上去就开始打哈欠。 视线触及他紧皱着的眉头,她轻笑道:“担心我?” 他神色沉沉,竟难得坦白的嗯了声。 “是因为那根补魂针,你才变成这样?” 青妩不情不愿的嗯了声,嗔怪道:“知道你还问,当面揭短,想看我丢脸呀?” 他神色不见喜怒,目色却沉沉的,“谁之前告诉我,不会被那根针所伤的?” 某鬼悻悻,俏脸生霞:“本来就伤不了,就是被限制了,给我点时间把它炼化了就好了!臭砚台你讨厌的很!” 萧沉砚见她恼羞成怒,也不再继续揪着此事不放。 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一个名字。 ——弥颜。 这几次的乱局,乃至她体内鬼力被限制,都有这根搅屎棍的身影。 青妩被他盯着,冷不丁想到在虫窟里时两人唇齿相依,唇上似还有属于他的触感,她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有点怪,还有点不自在。 视线不经意落在他还赤裸的上半身上,有一说一,萧沉砚的肉体…… 瞧着很难让人不心动。 腰腹处肌肉紧实,一看就知道多有力了。 青妩佯装自然的挪开眼,转过身,拿背对着他,咳了声道:“我这边没你的事儿了,还不出去,赶紧给自己穿身衣服吧,伤风败俗,不讲男德。” 萧沉砚挑眉。 她还知道伤风败俗? “谨遵王妃之命。” 青妩没吭声,感觉背后那道视线并没消失,他分明还在。 不知为何,心跳有些失控,那种莫名的不自在感又出现了。 她愤愤回头,正要发嗔,不期然对上那双幽沉炙热的眼,声音登时卡住了。 唇上陡然一热,他的指腹揩过她的唇畔,轻柔却有力,像是揩过盛放的花蕊,无端暧昧旖旎。 青妩感觉像是被一点火星给灼到了,不理解他为何有此举动,对上那双炙热的眼时,她竟破天荒的想跑。 臭砚台是被她的本源之力给烧坏脑子了吗? 她一动不敢动。 他收回手,轻声道:“乖乖休息,等我回来。” “好哦。”她点头。 等目送他离开后,青妩才长吐出一口气。 判官笔疑惑:“怎么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青妩:“臭砚台刚刚的眼神好恐怖。” “没有吧,他平时看你不也这样?”判官笔纳闷:“还能让你觉得恐怖?” 青妩点头:“像几百年没吃肉的狼瞧见肉似的,这家伙……” 她嘶了声,搓了搓手臂:“该不会被我的本源之力弄坏了吧?” 判官笔小声嘀咕:“被弄坏才正常吧,正常人的身体哪能容纳你的本源之力,早就化为灰烬了。”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你这青梅竹马越看越不像个人了。” “阿妩你就没查查生死簿?我觉得你家砚台肯定有点问题。” 青妩翻白眼,“你猜猜为啥五方鬼帝,十殿阎罗手里都掌有生死簿,但五方鬼帝能看的东西,十殿阎罗看不到?” 判官笔:“人间帝王的命数只有阴天子能查看,可你家砚台还不是帝王啊。” “他身具帝王命格,查不到的。”青妩语气淡淡,“与其查他,不如细查一下,为何我上辈子渡劫之事在下面的记录被全数抹除,无人知其详细。” 判官笔莫名打了个寒颤,这一趟上来本是要找青妩上辈子父母兄弟的魂魄,结果越深入,局面越大,阴阳两界都牵扯其中。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抹除那段历劫经历,是因为我的缘故,现在看来,或许未必……” “你觉得……是因为砚台?他的身份有问题?!”判官笔莫名紧张,“难不成他上神渡劫?” “不是。”青妩语气笃定,与萧沉砚结契时,会触碰彼此的灵魂,她没在萧沉砚的灵魂中感觉到神族的气息,但的确有些别的发现…… 那种气息不属于三界中任意一族,但莫名有点熟悉。 但有一点能笃定,臭砚台上辈子没准真不是人。 他身上的秘密,可一点都不比她少! 青妩嘶了声,小声嘀咕:“真想把他剖开仔细看看啊……” “现在的他剖开不知道会不会死?真想试试……” 判官笔:试试真的会逝世啊!停止你危险的想法,坏鬼! 第138章 萧沉砚不是人? 虫患之后的赈灾抚民之事细碎又繁重,南岭王府内几乎无人空闲。 从虫寨回来后,青妩竟有两天没瞧见萧沉砚的踪影了。 王府里的人对她待的院子也是敬而远之,每日送膳的婢女进来时都面如死灰,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悲壮。 至于原因,自然是因为某个只有上半截儿身体,到处飘飘荡荡的女鬼。 青妩用了午膳,瞧着碍眼的某鬼,不善道:“你的腿还要多久才能长回来?” 黄蜂眼带幽怨:“少说得百年,帝姬殿下啊……咱爹,啊不是,咱驸马爷下手也忒狠了。” 青妩冷笑:“再嘴贫,你脖子下面也别要了。” 黄蜂立刻噤声,一脸怨妇样儿。 青妩哪能不知她的鬼心思,“不想回阴司了?” 黄蜂苦着脸:“奴家怕自己有命回,没命再见帝姬您老人家。” 黄蜂明摆着就是想赖在青妩身边,按她若言,她好端端的在自己老巢呆着,都能被当成‘货物’卖来人间逼良为娼。 她好歹也是妖冥司的虫帅,对方如此胆大妄为,背后撑腰的鬼,岂是她能对抗的? 回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抱紧青妩这根金大腿。 至于青妩来人间干什么,为何还干出与人间男子结亲这种违背阴司法典之事,黄蜂一点都不好奇。 横竖大人物干事向来不计后果,她这等小虫子只要保住自己的虫命就好。 “帝姬殿下就收了奴家吧,嘤嘤嘤~”黄蜂委委屈屈的趴在青妩脚边,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要说黄蜂的长相,放在人间也算是绝色,就是她那一身气质太过妖艳贱货,瞧着就不像个好人。 “呆在我身边未必就有好下场。”青妩似笑非笑看着她:“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黄蜂咬紧后槽牙,只犹豫了几息,“奴家想清楚了,晚死也比早死好,再说,奴家莫名其妙被弄来人间,被迫生崽,这窝囊气,不把背后真凶找出来弄死报仇,奴家魂飞魄散了也不瞑目!” 她脸上凶相毕露,一瞬又偃旗息鼓变成怨妇样儿:“想我清清白白一美女鬼,险些当了娘,地可怜见,我冤啊……” 青妩面无表情:“闭嘴。” 黄蜂立刻安静,飘到青妩身后,给她捏肩捶背:“殿下,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出手啊?” “出什么手?” “当然是把咱们阴司里的蛀虫抓出来捏死啊!”黄蜂咬牙切齿:“还有把我卖来人间的那狗奸商!阴司虫帅都敢卖,他不要命了!” 青妩笑睨她:“阴司的蛀虫是谁我尚且不知,但那奸商是谁,我倒能给你指个方向。” “是谁?!”黄蜂激动:“老娘非要生嚼了他不可!” 青妩微笑:“虚空藏院,弥颜,去嚼吧。” 黄蜂瞬间僵硬,汗流浃背了…… 弥颜神君…… 这位爷可是天帝之子啊!虽然是个私生子…… 但也不是她能惹的好不好! 这不是作孽吗!! 南岭,塌陷的虫寨之上的云端深处,青鸾为辇,辇驾上男子轻摇羽扇,看着下方废墟直摇头,叹气道:“还是来晚了啊。” 伺候左右的妖童手捧香炉,香味围绕着男子周身不散。 妖童小声道:“青妩帝姬应该好找,神君不去找她算账吗?” 弥颜慵懒一挑眉:“她害我一身臭气熏天,我此刻顶着这身臭味去找她,岂不是给她笑话我的机会。” 妖童声音更低了几分:“以青妩帝姬的脾气,神君主动认错求饶,她下手会轻一点。” “那更不能去了,打是亲骂是爱。”弥颜笑着,“好在上一次做生意时,本君就在照古镜里窥见了未来的一隅,特意留了点下手。” “她要炼化那根补魂针需要点时间,本君也能趁这段时间把自己清理干净。” 弥颜说着笑声更愉悦了:“她找不见我踪影,定会越发恼恨我。” 伺候左右的妖童一脸愁苦,他们常常因为不够疯癫所以跟不上主子的脑回路。 神君这样越喜欢一个人越喜欢给对方找茬,惹对方不痛快的行为真的好欠啊。 难怪青妩帝姬不待见他,谁能待见呢? 妖童们也不懂,自家神君究竟图个啥。 “神君这次大闹了西鬼城,西鬼帝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提起西鬼帝,弥颜神色淡了几分:“愚蠢老鬼罢了,就留给我那小冤家收拾吧。” “走吧,朝归墟去。” 妖童们神色一凛,归墟乃是三界禁地,神明陨落之地,神君好端端去那边干嘛。 弥颜脸上笑意淡淡,白睫遮住眼底的幽思,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萧沉砚的那张脸。 那张脸,实在太像一个‘人’了。 他得去归墟走一趟,确认一下是否真是那个家伙。 若是他看走眼倒罢,若不是…… 呵,那这三界以后就有意思了。 第139章 青妩大胆猜测,霉运真要来了! 翌日。 红蕊绿翘进来伺候青妩洗漱时,看到飘进来的黄蜂后,还是吓了一跳。 饶是这几天她们以与这位‘黄夫人’打过几次照面了,依旧不太适应对方的神出鬼没。 “黄姐姐来了,王府早膳备了鲜花饼,姐姐一会儿可多用些。” 黄蜂一听,眼睛便亮了,“绿翘妹妹真是个贴心人儿~” 绿翘忍俊不禁:“黄姐姐只夸我,红蕊姐可要说你厚此薄彼了。” “小红大气。”黄蜂娇笑。 绿翘嗔道:“姐姐是说我小气咯。” “哎呀,小丫头这就找我理了。” 两女正笑闹着,红蕊打帘,青妩从里屋出来,笑声顿歇。 黄蜂规规矩矩的飘好,不敢再放浪形骸。 青妩坐下用膳,边吃边问:“让你查的事儿如何了?” 黄蜂赶紧凑过去:“我手下的小虫子回来报信,说在下面瞧见过夜游神官,他刚露面就被轮转王殿的夜叉给带走了。” 青妩神色微动,“还有呢?” “之后就没信儿了,妖冥司的另外三个家伙还有伪装我的那个冒牌货联名上了折子,说要处置夜游神官,十殿殿主都应下了,我估摸着,他情况不太妙。” “卞城王呢?” “我正要说这事儿呢,六爷他失踪了。” 青妩皱了下眉:“失踪?” 黄蜂点头:“有段时间了,现在枉死城乱的有些厉害,现在第六殿殿主位置空悬,听说五位鬼帝爷都在争抢这个位置,想把这个代殿主的名额弄到自己手下。” 青妩神色不变:“顶替你的那个冒牌货呢?” “这事儿才叫来气!那厮被投入炮烙地狱里,据说魂飞魄散了,这分明是杀鬼灭口啊!” 黄蜂愤愤不平,话锋忽然一转,带着点幸灾乐祸:“不过现在下面最热闹的还属西鬼城那边,不知道西鬼帝得罪了谁,半边鬼帝城都被炸了,听说他还受了点伤。” 青妩若有所思,脸上看不出喜怒。 黄蜂小心翼翼打量她身前,实在是猜不透这位主儿心里在想什么。 红蕊和绿翘在旁布膳,青妩和黄蜂交流时用的鬼语,两女压根听不懂。 细听的话,还会头脑发胀,好像灵魂都要离体似的,她们干脆放空脑袋,不去听自家王妃和黄夫人的声音,这才好受点。 青妩稳若泰山,黄蜂却是干着急。 先不说那冒牌货的事,就说第六殿殿主悬空的事,那么大的权力,那么大个枉死城,下面的鬼都要争红眼了。 “帝姬,第六殿的事你不管管?”黄蜂忍不住道:“再不出手,等那五位鬼帝把自己鬼扶上位了,就算六爷回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凉不了。”青妩不慌不忙:“他们那么喜欢争,那便争好了。” 她眼含戏谑:“横竖枉死城的事儿那么多,正缺鬼手,他们想要那个位置,总要付出点什么。” 黄蜂愕然,心里直嘀咕。 虽说帝姬你在下面地位超然,但那五位鬼帝谁也不是吃素的,人家大刀阔斧来分你地盘了,你咋就那么稳得住啊? 肥肉到手,还会有松嘴的可能吗? 黄蜂实在不懂了,不是说六爷与帝姬的关系最是交好吗?现在六爷下落不明,将要被人篡位,帝姬却稳坐钓鱼台? 别说黄蜂不知青妩的盘算,就连判官笔都猜不透。 青妩与黄蜂歇了鬼话交流,红蕊和绿翘精神这才一松,青妩忽然朝外看去,道:“七叔最近都没去见过七王妃吗?” 红蕊叹气,点了点头。 “郡城内外安置流民的事就让人忙得焦头烂额了,七爷这些天也是早出晚归。” 何止萧曜,萧沉砚都忙得不见人影了,昨夜他回来了一趟,见青妩睡着了就没惊动她,一大早就率黑甲卫出去扫荡南岭各地流窜的流民了。 “去棚屋巷传个话,让七叔日落前务必回来一趟。” 青妩起身,边走边道:“再去找几个奶过孩子的妇人和靠谱的稳婆来。” 红蕊和绿翘面色微变,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古凌月要生了啊! 不怪她们大惊小怪,主要是哪怕现在,知情人依旧觉得古凌月九黎遗民活死人的身份太过不真实了些。 且她虽是活死人却身怀有孕,但大夫诊不出她的孕脉,且从外表上,她小腹平坦,也不像有孕的样子,更何论是要生了? 但王妃说要生了,定不会出错! 黄蜂也有点惊讶,“那古凌月腹中子应该还没足月,距离生产还早才对。” “是没足月,但她肚子里的孩子长得太快。”青妩盯着苍穹,皱起眉:“那孩子不在五行之列,活死人生子,本就有违秩序,未必能生的下来。” 黄蜂咋舌:“之前三尸虫选那孩子为躯壳,怕是生出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天道规则想来是不会准允的。” 她看着青妩:“帝姬要保那孩子吗?” 青妩眉心微跳着,笑道:“我的预感告诉我,天道若杀不死那小怪物,最好我亲自动手弄死他,不然以后定会麻烦缠身。” 黄蜂噤声,别看青妩是笑着的,但她敏锐感觉到了帝姬殿下身上散发出的杀意。 这位主儿是真动了杀心的。 从她青妩来到南岭后,那种倒霉的预感就不断出现,感觉到古凌月将要妊娠时,她眉心跳动不停,那种霉运缠身的感觉更浓了。 若说之前青妩还在纳闷古凌月腹中子为何突然变得那么奇怪,不在五行之中的话,听完阴司下面的情况后,她有了个猜测。 希望这猜测别成真…… 第140章 两个讨债鬼!日游和夜游! 古凌月的真实身份在南岭王府内还是个秘密,知情人只有那么几个。 王府下人大多只以为是萧曜与她感情生了嫌隙,甚至连她怀孕的事,许多人也是在今天才知道的。 前一刻知道怀孕,下一刻就要临盆。 王府上下一阵手忙脚乱。 产房那边,青妩刚过去,就听到尖叫声,两个婆子破门而出,满脸惊惧的要逃,后方婢女也是面无人色,跟着跑出来。 产房内,古凌月的惨叫声持续不断。 青妩皱了下眉,红蕊绿翘立刻上前拦住人。 “七王妃临盆在前,你们不在里面守着,跑什么!” 那两个产婆吓得噗通跪地:“妖怪!七王妃她怀得是个妖怪啊!!” “老身亲眼瞧见,她那肚子先前还是平坦的,突然就和吹了气似的鼓了起来,这不是怀了个妖怪是什么!!” 两个产婆吓坏了,后方的婢女也连连点头。 凄厉的惨叫声从产房内传来,几人吓得又是一阵哆嗦。 就听轰隆一声,之前还晴空万里,骤然乌云密布,雷霆声响彻不觉,闪电在云层中翻滚,似时刻要劈下来。 “天生异象!定是妖孽要出世啊!” “七王妃怀得是妖孽,是妖孽啊!” 两个产婆已经吓得开始胡言乱语。 “打几个雷生出来的就是妖孽,那下雨生的孩子岂不是水鬼?”青妩嗤笑。 产婆们不敢反驳,但显然不肯再进产房。 黄蜂道:“帝……主子,要不奴家进去瞧着点。” 青妩睨她一眼:“你确定?” 古凌月的腹中子妥妥是个大凶,刚生下来时最是脆弱,也最是凶狠。 黄蜂乃鬼,要么是她的鬼气冲撞那孩子,要么就是那孩子把她当成口粮给嚼吧了。 黄蜂不敢吭声了。 “厌王妃,老奴们愿去为王妃接生。” 几个老嬷嬷快步进来,跪在院中,正是原本伺候在古凌月身边的下人们。 因为古凌月身份‘特殊’的缘故,原本伺候她的人都被审问了一番后,调离了她的身边。 此番请来的产婆是外面的,那几个婢女也不是内院伺候的。 青妩扫了眼这几人面相,“你们既忠心,那便进去吧。” 她说着,下令先把这两个产婆和婢女带下去看守着,省得出去乱传话。 几个老嬷嬷赶紧进去,热水一盆盆的往里端。 青妩坐在院子里,丝毫没有进去看一眼的意思。 随着产房内老嬷嬷们的鼓励声与古凌月的惨叫声,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天空中的异象愈发严重。 惊雷声几乎要把人耳膜炸裂,端水出来的婢女被一个响雷吓得摔了水盆。 血水洒了满地。 萧曜急匆匆赶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只觉天旋地转。 他几日都没怎么合眼,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哪有半点儒雅俊逸模样。 自从古凌月从虫窟回来,两人就没见过,不是萧曜不想见,而是古凌月有愧在心,一直避而不见。 萧曜收到消息赶回时已心乱如麻,此刻更是难以镇定,就想冲进产房。 “王爷不可!” “产房之地,男子不能入啊,会冲撞产神娘娘,对王妃和孩子都不好的。” 萧曜被拦在外面,听着里面古凌月的惨叫声,他如无头苍蝇一般,看到青妩后,像是瞧见了救星。 “侄媳你神通广大,凌月她和孩子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吧?” 青妩神色淡淡:“未必。” 萧曜如坠冰窖,若是旁人说这话他定要勃然大怒,这不是诅咒他的妻子和孩子吗? 可说这话的是青妩。 他是知道对方的神通广大的。 “如何才能保住凌月?她不能有事!”萧曜面露祈求。 “比起孩子,七叔更担心七王妃?” 萧曜心痛如绞,“孩子还能再有,但凌月不能有事,是我错了,我太过懦弱无用,不管她做过什么,我身为她的丈夫,她犯的错造的孽,我与她一起背!” “我现在只求她能平安无事!” 青妩微微抬手,落下结界,旁人听不到她和萧曜的对话。 “七王妃乃是活死人,她的魂魄早该归于地府,之所以还未被拘留下地,是因为她的腹中子。” “至于那孩子,他的存在不被天道所容,他的存在被天道视为错误,现在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 青妩语气冷漠的不含一点人味儿。 “纵然那孩子出生,你若一意孤行要保住那孩子,必遭天谴。” 萧曜身体摇晃了一下,面色惨白,眼里喷薄出怒意。 “那是我的孩子!凭什么天道不容他就不能降世?他清清白白来到这世间,他有什么罪!” “要天谴就天谴我好了!” “还有凌月,是!她是给我下了蛊,她是眼睁睁看着九黎遗民作乱却隐瞒不报,可她并非自愿啊,她也是被控制了!!” “这些罪过我都愿意替她承担,天道若公,它要算账便来找我算好了!” “它若真的有眼,就该去将幕后真凶劈死,而不是来刁难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孩子!” 萧曜情绪有些激动,对上青妩异常冷静甚至称得上冰冷的眼神后,他头皮猛的发麻。 或许是弱小生灵对于能威胁自身性命的凶物有着本能的第六感,又或者是初为人父的敏锐直觉。 萧曜眼里生出了防备和警惕。 “侄媳你守在产房外,是在等什么?” 萧曜觉得……眼前的青妩,比头顶时刻将要劈下来的惊雷更加令人畏惧恐怖。 不得不说,萧曜的直觉没错。 青妩语气淡淡:“活死人生子有违天道,此子生来不祥,不被纳入五行,不受轮回所控,不论是天道还是阴司律典,都该将其诛杀,打至魂飞魄散。” 萧曜如坠冰窟。 他明白了! 她守在这里,是在等那孩子出生,她是要杀了那孩子!! “若要杀他们母子,便先杀了我!” 萧曜挺直了背脊,挡在前方,眼神决绝。 他知道自己无力阻止,求情求饶都没用,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侄子娶了怎样一个可怖的女人。 古凌月是活死人。 但眼前立着,他的这位侄媳,绝对不是人! 青妩静静看着他,就在这时,产房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闪电划破天幕,萧曜的神情既惊喜又悲壮。 “是公子!王爷!王妃生了个小世子!” 仆妇们惊喜的声音从产房内传出来。 与之同时,还有一个青妩极为熟悉的气息从产房内蔓延出来。 青妩眉心狠跳,那一瞬,她脸色阴沉的可怕。 感受到那气息的瞬间,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成真了! 看到她脸色的变化,萧曜的心跳到嗓子眼,他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要将人吞噬。 轰隆—— 滚雷大作,闪电穿透云层就要朝王府劈来。 异响吓坏了所有人。 眼看那闪电朝着产房而去,萧曜目眦欲裂,他能挡住青妩,还能挡住闪电不成? 为何! 为何天地都不能容他的孩子! 万念俱灰之际,女子冰冷的吒声响起:“你今天敢劈下来,明天雷师换人做!” 眼看闪电就要落在屋檐上,硬生生转了个弯儿,劈到了别处,落在院子的草地上,劈焦了一块草皮。 产房内的人不知外面情况,只知雷声吓人,又是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 “双生子!是双生子!” “恭喜王爷,王妃为您生下了两个大胖小子哟!” 青妩的眉头越皱越紧了,她撤走结界,大步朝产房进去。 萧曜回过神,一时分不清青妩是敌是友,刚刚分明是她阻止了雷电劈下来。 但想起他刚刚瞥见的深渊幻影,萧曜下意识想要阻拦,青妩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已恢复活人才有的温度,甚至还有几分憋闷。 萧曜强稳住心神:“清雾!当七叔求你。” 青妩嘴角抽搐,阴沉沉的盯着他:“要杀里面那两个的是天地秩序,我有说我要弄死他们吗?” 萧曜一怔:“你没动杀心?”可他分明感觉到…… 青妩笑得骇人:“哦,杀心肯定是动了的,那两个讨债鬼,我恨不得把他们塞回娘胎里。” 萧曜:“……”果然,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产房内,刚出生的两个讨债鬼有点奇怪,哥哥出生后只小猫似的叫了两声就睡着了一半,倒是弟弟,生下来后非但不哭,还咯咯直笑。 笑的一屋子仆妇都有点汗毛直竖。 就见弟弟笑眯着眼,婴儿本就睁不太开的眼睛直接眯成一道缝儿~ 产房外,一人一鬼还在对峙。 判官笔忽然咦了声:“肿么肥事!我怎么感觉到了夜游那厮的气息?不对……另外一道气息好微弱,怎么像是日游神的?!!” “咦?!!” 它好像知道阿妩坏鬼为何脸色难看,为何频频感觉自己要倒霉了! 古凌月还真是生了两个讨债鬼啊!关键这债算到阿妩身上的啊!! 第141章 夜游:打扰堂兄表妹夫和堂嫂表妹亲热了 萧沉砚赶回南岭王府时,已月挂中天。 瞧见他后,萧曜赶紧迎上去,“小砚,你可算回来了,你一定要帮帮七叔。” 萧沉砚颔首,回来的路上他已听说了古凌月临盆的事,但之后发生的事儿,让他也说不出恭喜的话。 “七婶还好吧?” 萧曜苦笑:“侄媳说她生产时候耗费太多精气,这会儿昏睡着,估计要明日才能醒。” 萧曜本想陪着妻子,但他的两个孩子,才刚生下来,由乳娘喂了两口奶后就被青妩抱走了。 他这个当爹的都只看了眼孩子,还没抱上一回,偏偏青妩将孩子抱走后,还不许人进去。 萧曜内心焦急不安,这才传信给萧沉砚,让他赶紧回来。 叔侄两人说话间往院子走,刚进去,吱啦一声屋门就推开了。 先是一道曼妙身影飘出来,月光落在对方身上,照不出影子,细看的话,对方飘荡的裙摆下压根没有脚。 萧曜瞧见这位鬼姑奶奶就觉头皮发麻。 黄蜂却是浑不在意,恭敬的冲萧沉砚行礼:“驸马爷回来啦~” 萧曜觉得奇怪,自家侄子乃是皇孙,怎被称为驸马爷? 他猜到青妩不是‘云清雾’,但对方的真实身份还是哪国公主不成? 萧沉砚颔首,“本王与七叔现在能进去了?” 黄蜂笑了笑,看萧曜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七王爷误会我家主子了,她暂时将你和两个孩子分开,是为你好。” 萧曜赶紧道:“我知晓侄媳此举定有原因,但我身为人父,见不得孩子实在担心,那是凌月用命生下的孩子啊……” 黄蜂还想说什么,青妩的声音从内传出:“七叔进来吧。” 萧曜闻言一喜,当即往里冲,这回再没有那种无形的结界阻挡了。 进屋后,他瞧见婴儿床上躺着的孩子,孩子呼吸绵长睡得正香,萧曜的心顿时化了,可又是一个激灵,怎么只有一个孩子? 萧沉砚进去后,却是注意到了屋内多出的一个‘人’。 男子身量高挑,姿态懒散,一双眼睛笑眯着的,手里端着一杯……奶? 萧沉砚瞧见那眯眯眼就觉熟悉,迟疑出声:“夜先生?” “好久不见呀,表妹夫。”夜游喝了口奶,又捂住嘴打了个干呕。 萧曜注意到了屋内多出的这人,但并没在意,紧张询问:“侄媳,另一个孩子呢?” 青妩好整以暇的坐着,一指夜游。 萧曜一头雾水之际,就见那个陌生但眉眼熟悉的男子叹了口气,对方放下奶碗,先是起身,然后撩袍朝他跪下行了大礼。 “儿子拜见父亲大人。” 萧曜:??? 萧沉砚:“……” 萧曜先是愣住,然后羞怒焦急:“我家孩儿刚出生,侄媳你与这位……这位先生莫要胡闹!” 萧沉砚也疑惑,但他觉得青妩虽爱胡闹,但不是爱瞎胡闹的那种。 “七叔,你先冷静。” 萧曜实在难以冷静,孩子刚出生还没一天,就失踪了一个,这会儿变出来一个陌生成年男子管他叫爹,正常人谁能冷静? 谁能信啊! 夜游也叹了口气起身,一脸无辜。 萧沉砚:“到底怎么回事?” 青妩耸肩:“夜游现在成了你好大弟了,他就是你七叔的好大儿。” “还是我来说吧。”夜游开口道,说起事情经过。 之前他奉命回地府,却被轮转王抓去了轮转王殿,对方将他直接丢去轮回转世,谁曾想竟转世进了古凌月的肚子里。 他没喝孟婆汤,也没过忘川河,故而法力记忆都在。 萧沉砚听完久久无言。 萧曜更是一整个回不过神,被打蒙了。 片刻后,萧沉砚神色复杂的开口:“也就是说,夜先生现在转生成了七叔的幼子,他白天会变成寻常婴孩,到了夜里就会变成成年男子,那七叔的长子呢?” 提起长子,萧曜骤然回神。 夜游眼里也多了温度:“他是日游神,本就是我兄弟。他的残魂一直被我藏在魂魄深处,这次转世投胎,他也一起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你大哥他魂魄不全吗?” 萧曜紧张,他一时虽有点难以接受夜游这个好大儿,但舐犊之心却是天性。 夜游点头:“但他现在有了肉身,慢慢将养魂魄复原会很快的,父亲大人不必担忧。” 萧曜总算松了口气,他看着夜游,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事儿任谁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接受。 萧曜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孩子生下来本该是一张白纸,但他的这两个孩子,都非白纸。 且显然身份来历都不一般。 最主要的,还是一夕之间孩子就‘长大’了,这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夜游与日游今夜就先留在这里,七叔不妨白天再来接他们,正好也冷静冷静。” 青妩开了口,萧曜犹豫了一下,握了握日游的小手,抬眸看向夜游,神色复杂,点了点头离开了,背影很是落寞。 夜游看着他的背影,幽幽道:“若我是他,此刻该是后悔极了。” 降生之前,他能听到产房外发生的一切。 知道萧曜愿意豁出自己的命也要保住妻儿,但他这样一个‘好大儿’显然不会是对方期待的孩子。 或许,在萧曜眼中,他和日游更像是占了他两个孩子身体的恶鬼。 青妩神色冷淡:“之后什么打算?” 夜游眼咕噜一转,又变回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我能有什么打算,白天我就变回奶娃娃了,日游现在更是实打实的奶娃娃,不还得表妹你罩着我?” 青妩冷笑连连,眼里煞气流转:“所以我还是该把你塞回娘胎里。” “那可不成~”夜游朝她抛了个媚眼:“哎呀,现在我和日游都转生了,这辈分也得重新论了~表妹是不好叫了,以后我得管你叫啥?” “堂嫂?你说是吧,砚王堂哥~”夜游又朝萧沉砚丢去个笑容。 萧沉砚见他那欠揍模样,眉头也是紧锁不放,很不自在。 萧曜此刻,怕是更难受更不自在。 “哎呀~咱堂兄表妹夫一路奔波劳苦,我这当晚辈的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郎情妾意了,堂嫂表妹~你们慢聊~我抱着我家兄弟出去晒晒月亮。” 夜游一嘴不伦不类亲戚关系乱叫,抱着日游便出去了。 就剩下青妩和萧沉砚在屋内干瞪眼。 萧沉砚眉心抽痛,这叫什么事呢? 第142章 萧沉砚:给王妃烧纸啊 “他这到底算是夺舍,还是投胎?” “两者都算吧。”青妩实话实说:“走的是正经轮回道,只是没有洗去前尘罢了。” “若说是夺舍,也没错。古凌月乃是活死人,活死人本不该有孕育下代的能力,她生出的孩子,乃是天生妖邪,不为天地所容。” 青妩顿了顿:“如果没有夜游日游的到来,她生下的只会是两个无魂无魄的躯壳,吸引各种妖魔鬼怪汇聚,来日成为为祸一方的祸端。” 萧沉砚听完,心情一时也有些复杂:“那日游夜游如今算是人,还是鬼?” “鬼神之魂,活死人之子,他俩现在不在五行之中,死后也不入轮回序列,非人非鬼。” 青妩揉了揉眉心,“这才是最麻烦的,古凌月临盆时我替他俩挡了雷劫,但这只是开始,不管是天道秩序,还是阴司律典都不会容允他们的存在。” 萧沉砚眉头也压了下去:“他们不能留在南岭。” 青妩嗯了声:“亲缘浅淡是必然的,临盆时,我就问过你七叔,确定要保住孩子,他回答的倒是爽快。” “且不说日游和夜游这两个麻烦了,古凌月那边也难办。” “她是活死人,与她纠缠不清,必会招来祸患,别的不说,想要长寿是不可能的。” “没有破解之法?”萧沉砚皱了下眉。 青妩却是嗤笑了一声,径直看着他:“你觉得因果是什么?”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世间安有双全法,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她此刻的语气格外冷漠,像是游离在人时外的野鬼,看尽世态炎凉,“他如果硬要强留,便只能承受那结果,因果无情。” “世间因果若真那么绝对,便无善者早亡,恶者长寿之事了。”萧沉砚语气尖锐:“凡人生来分三六九等,鬼物论因果造化,所谓功德圆满羽化飞升,得道者守规矩戒条,条条框框无论人神鬼皆被束在其中。” “这些条条框框又是谁定的?” 男人眼眸幽深,像看不见底的黑海,“天道?阴律?凭何它们所定秩序,便是正确?” 屋内气氛凝滞。 判官笔如果能蹦出来的话,笔毛都是炸开的。 萧沉砚的每一句话都是大不敬,这男人,不尊天不畏地,判官笔知他不敬鬼神,可这男人何止如此,他质疑的是整个三界的秩序!! 以前它以为阿妩坏鬼才是离经叛道的那个,现在看来,萧沉砚疯的一点都不比阿妩坏鬼少! 青妩听着他的话,没有反驳,但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深,浓烈的鬼气在她眼底蔓延,妖异非常。 她像是第一次见他那般,重新审视着他,有几分惊艳,还有几分难得觅见同道之人的惊喜。 “因果无错,错只错在,现在的因果被掌握个别人手中,不论人神鬼皆有私欲,私欲入因果,便没有绝对的公允。” “这一点,你我亦如此,皆有私心。” 萧沉砚看着她:“所以你还是帮了七叔。” 青妩挑眉,又恢复慵懒:“我是帮了夜游和日游罢了,这是我的私心。” 这麻烦她接手了,自然没有丢掉的道理。 同理,萧沉砚也做不到对萧曜放任不管。 两人算是摊牌了。 “反正丑话我也说前头了,你七叔想要和古凌月厮守终生,要么就是他也变成活死人,要么就是想法子把古凌月暂时变成‘活人’。” “前者的话,很容易翻船直接死梆硬,后者的话……有难度,但姑且能试试,不过就算成功了,古凌月最多也就陪他个十年。” “什么法子?” “我可以做主给她画个转阳符,给她十年活人之期,这十年之期,须得她以功德来换。” 青妩淡淡道:“她本身就背有孽债,要还清这笔孽债就难上加难了,还想攒功德,更是难如登天。所以我说这法子有难度。” 萧沉砚沉吟,这事如何决断,还得看萧曜和古凌月夫妻俩了。 话题到这儿,不免又绕回日游和夜游身上。 夜游带着记忆和法力转世这事透着猫腻,尤其是日游还趁着机会有了肉身,活死人之子的身体,虽不为天地所容,但不得不说,本身就是一个绝佳的‘法宝’。 这对鬼兄弟本就是鬼神之魂,现在得了这样的肉身,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青妩现在已经和萧沉砚结契,也没瞒着他下面的事。 “下面正乱着呢,最近应该会有些不长眼的上来找我麻烦。” “夜游算是被坑了,不过坑他那家伙故意将他转世,算是卖我个好。” 青妩说着顿了顿,笑道:“应该不止卖我个好,夜游在下面是个讨鬼嫌的,不过日游为鬼不错,招鬼待见。” “对方这次卖好算是一箭双雕。” 萧沉砚瞧着她,眸色晦暗不明:“又是你的好弟弟?”他想起了上次来的那个小六。 “我哪有那么多好弟弟?”青妩翻白眼,“这次是老十,这家伙是个怕麻烦的,向来不喜欢搅进麻烦了,这次大概是躲不过。” “不过鬼物向来无利不起早,等着吧,他卖了好,自然回来找我要账的。” 说着,青妩白眼又翻起来了。 说是卖好,但夜游和日游两个烂摊子也得她收拾。 啊,好烦! 青妩往软榻上一瘫,蹬腿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得好心人送我万八千的香火钱,才能开心~” 她说着,余光往萧沉砚身上瞄。 那双美目含嗔,勾人不自知。 萧沉砚八方不动,青妩坐起来,用力跺脚,这男人真不懂事! 就听一声低笑。 萧沉砚起身,拉着她就往外走。 大手握着她的小手,紧紧包裹。 “去哪?” 他低头觑她,声音藏着笑意:“给王妃烧纸啊。” 青妩先是一喜,然后牙根痒痒,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得劲呢! 第143章 萧沉砚表白 萧沉砚说要给青妩烧纸,那是真烧。 地府之下所认的冥钱无非三种,一种为铜钱形状的纸钱,承载在世亲人愿力,但最是低廉。二种为贴了金银的元宝,三种便是货真价实的金银。 萧沉砚给她准备的,就是最寻常的铜钱纸,青妩看着那一沓纸钱,眉梢微挑。 “若是烧纸,须得生时死辰,又或是姓名。”萧沉砚看着她:“写上‘应如是’之名,你能收到?” 青妩面色不改,心里呵呵笑,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美目睨去,波光流转,侧身与他面对面,涂着蔻丹的指甲落在他心口处,稍稍用力一点,媚而不知自,吐气如兰: “想要我的闺名,就给这点钱,怎么不再抠点?” 萧沉砚顺势握住她的手,目色沉沉,叫人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在虫窟中,他与她缔结契约,两人灵魂产生联系,他恍惚中看到了她的记忆片段。 不出意外的,知道了‘应如是’只是一个假名。 在此之前,他曾许多次怀疑过,她会不会是镇国侯府的那个小丫头。 但在她的记忆中,她生于幽冥之下,并非是人。 唯一沾染点‘人味儿’的,或许就是记忆里闪现过的皑皑白雪。 黄蜂唤她帝姬,这个称呼足以表明她在地府内的身份。 种种证据都在表明,她绝不可能是那个小丫头。 但萧沉砚总觉得,那些既视感,那些巧合,不止是巧合。 “我曾认识一个小姑娘。” 他忽然开口。 青妩眸光微动,想将手收回,却被他紧紧拽住,视线仿若受到牵引,她是目光被他紧紧攫着。 “她生于大雪天,她名青妩。” 萧沉砚语气平淡,像是在说着一件小事。 “我看着她呱呱坠地,到长成一个黄毛小丫头。” 青妩红唇微抿,心道你才是黄毛小丫头。 “她儿时顽皮好动,奸懒馋滑,喜欢捉鸡放狗,又爱骑马射猎,若是能顺利长大,定是个混世魔王。” 青妩神色不变,心里已经骂开锅了。 迎着他探究的视线,她假笑道:“镇国侯府的小小姐?” “你知道她?” 青妩神色如常,“你也不是第一次提起与她有关的事了,再说百岁那小子也常爱把她挂在嘴边。” 她说着顿了顿,像是真的旁观者那边,神情还带着揶揄:“她死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吧,你当时应该也未及冠,这么念念不忘……” 她语气旖旎,似玩笑般好奇:“难不成你喜欢她?” “一个妹妹罢了。” 青妩撇嘴,脱口而出:“男人一般说女的是妹妹,大概是情妹妹。” 说完,她又觉得把自己绕进去了。 萧沉砚神色耐人寻味。 青妩也稳得住。 他松开她的手,拿起案上的笔,在铜钱纸上写下了‘云青妩’之名。 青妩眼角微跳,看到那桌案上竟还备的有酒,一种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 判官笔嘶了声:“他当着你的面给你烧纸,一会儿不会还要灌酒吧!” “一会儿酒一灌,你一醉,妥妥露馅了!” 青妩纹丝不动,任由萧沉砚将纸钱烧尽,见他提起酒壶,她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看着她,淡淡道:“过去我一直觉得,她或许还活着,不论是祭香,还是烧纸,香难燃,纸烧不尽。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东西,倒是都能烧着了。” “这是否表明,现在烧下去的东西,她都能收着?” 青妩笑容不改:“那可未必,没准是被路过的孤魂野鬼吃了呢。” “哪来的孤魂野鬼?”他看着她。 青妩牙痒痒,扭头想走,刚转身就听到了酒水浇落的声音。 酒香漫延,不止是漫入鼻息。 大部分跟着愿力朝她的灵魂而来。 青妩站定不动。 萧沉砚看着她的背影,握着酒壶的手攥紧。 “云青妩。” 他唤着她,期待着她的回头。 她回过了头,那双眼里满是清明,盛着玩味和戏谑,与平时如出一辙。 萧沉砚谈不上失望,反倒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眼里多了思量。 青妩心里冷笑,上一次被灌醉是意外,这一次当着她的面送酒,还真以为能强灌? “萧沉砚,你把我当谁的替身呢?” 她先声夺人,准备强词夺理了,反正,先得把萧沉砚的疑虑打消了。 刚回人间时,青妩也曾隐秘的盼着这臭砚台发现她真实身份的那天,就像是一个顽童,准备了好好给对方一个‘惊吓’。 但随着过往的一切一点点浮出水面,青妩预感当年的事不简单,而萧沉砚的身份也有很大问题。 她天生阴官,对因果有天生的直觉,就像她能预感到‘夜游日游’这两个麻烦。 她与萧沉砚现在的联系已经够深了,等她炼化了补魂针,就可以断开与他的灵魂契约。 但青妩有种直觉,一旦他知道了她就是当年镇国侯府那个小丫头,她与他之间的羁绊将再难斩断。 她隐约间已能看到两条线,一条是她自己,一条是萧沉砚,这两条线已交缠在一起,现在还是活结。 但再深陷下去,将成死结,难解难分。 只是青妩失策的是,她对‘人’总是不够了解。 她当‘人’的年岁,毕竟太短了。 故而在她那句质问后,萧沉砚如释重负的神情,反而让她疑惑了。 她心里莫名一悸,就在刚刚,原本还是活结的因果线,突然在她眼前变成了死结。 她听到他说。 “我曾想过很多次,你是否是她。” “我会不自觉的想要靠近你,违背理智,失去自制。” “我是否是因为,将你当成了云青妩,所以才自乱阵脚,但我又实实在在只将云青妩当成妹妹。” 男人看着她,幽深的眸底映入她的倒影。 “我对你的感觉,不是将你当成了谁的替身。” “确认了你不是她,我也能彻底认清自己的内心。” 青妩一整个懵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认……认清什么?” 萧沉砚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爱慕你。” 爱慕。 两个字宛如烈酒。 那些被青妩阻挡的酒意,似找到了缝隙,无孔不入的朝她灵魂钻去。 熏熏然,热腾腾的,令她如醉酒般,脑子里轰隆炸开…… 他说……他爱慕她? 不是爱慕记忆中的那个云青妩。 而是眼前的她…… 第144章 萧沉砚见色起意? 青妩脑子晕乎乎地醒不过来神。 就连判官笔也是被震惊了说不出话来。 萧沉砚刚刚是表白了? 他喜欢她。 他怎么会喜欢上她? 青妩当了一辈子人不知多少年的鬼,见识过各种男欢女爱,但这四个字与她简直绝缘! 这感觉持续到她回了房,坐在床上,萧沉砚去洗漱回来,走到她身边时,她才回过神。 “你干什么?”青妩惊弓之鸟般弹坐到床角。 男人刚洗漱完,身上还沾着水气,墨发只以一根白玉簪随意簪着,宽大的寝衣微敞,露出结实的胸膛,水珠从喉结处滚落而下,顺着胸膛没入下方。 萧沉砚见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却是镇定的很。 他已经认清了自己心,也明明白白表达了自己对她的意。 至于她的反应…… 倒是也在意料之中。 “怕我对你做什么?”他观察着她的反应。 青妩脸腾得红了,眼中波光潋滟,似羞似恼,语气色厉内荏:“我会怕?向来都是我吸你阳气的!” 萧沉砚嗯了声,在床边坐下:“那你躲什么?” 青妩立刻放松身体,但背脊还是紧绷的,一双美目如受惊的小兽般死死瞪着他,充满威胁性。 仿佛他只要敢越过雷池一步,她就要狠狠挠上一爪子。 她轻咬了下红唇,“你是不是被我的鬼气伤了脑子,我就当你之前是说胡话了。” “爱慕你是脑子有问题,那对你有欲望,又是什么有问题?” 他平淡的吐出虎狼之言,青妩像是被投入了一团烈火之中,双颊飞出红霞,眼睛越瞪越大。 “你你——” 她‘你你你’几个字嗑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后面的话。 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在说什么?他对她有什么? 什么反应? 青妩视线下意识瞄向他腰腹处,脸烧的更厉害。 萧沉砚有些被她的反应逗笑,过去她主动撩拨,步步紧逼,仿若一个游戏人间的花丛老手。 可一旦他反守为攻,她立刻就丢盔卸甲,脸皮子薄的厉害。 “萧沉砚,你过去读是圣贤书读狗肚子里了?” “食色性也。”他似笑非笑看着她:“我是个男人,也非圣贤,更不是君子。” 他的眼神像是灼热的火,明明是平静言语,甚至那双眸子的情绪也静若深海,落在人身上却如烈火烹油。 “我喜欢你,爱慕你,自然,也渴望与你肌肤相亲。” “住口!不许说了!”青妩被他说的耳根子发烫,上前就想堵住他的嘴。 手掌盖在他唇上,掌心与他的唇畔相触,又惊起灼烧痒意。 她立刻想收回手,唯恐被他趁机逮住一般。 萧沉砚没有出手,任由她退缩,只是心里不免叹了口气。 他料到了这个结果。 一旦说出口,她就把他当成洪水猛兽了。 只是,他不想再隐瞒。 他倾慕她,喜欢她,渴望她,这并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他对她的感觉,出乎他自己的意料,是他计划之外脱离掌控的存在。 起初他也犹豫彷徨,想过压制,想过摒弃,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剔除掉自己的感情。 “我的喜欢,会让你不适?”他微蹙着眉头。 青妩抿紧唇,眼神有些闪躲,嘀咕道:“倒没有不适,只是……” 她瞄了眼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人,你喜欢我图什么?” “无所图就不能喜欢你?”他仔细凝视着她:“我也说不出为何会喜欢你,又是何时动的心。” 他说着顿了顿,沉吟道:“你就当我见色起意也行。”说完,萧沉砚自己都笑了。 青妩眼睛瞪圆了,很想拿脚踹他。 “人鬼殊途,你还敢见色起意!你是真不想要命!” 说完,她就牙酸。 萧沉砚不要命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这男人压根就不怕死的。 “无妨。”他淡淡点头:“横竖你我还有很多时间。” 青妩背靠着墙,瞪着他:“你出去!从今天开始,咱们分房睡!” “我打地铺。” “萧沉砚!你无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神情中也带着些疲惫,静静看着她:“我好歹也是个王爷,王妃能不能给为夫留点颜面。” “咱俩又不是真夫妻!” “旁人不知。” “你还会在乎颜面了?” “这几日我一直在外奔波,未曾合眼。” 青妩:“……”臭砚台你变了,你居然会卖惨了? 她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声音闷闷的传出去:“懒得管你!” 萧沉砚看着她把自己裹成个蝉蛹,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会儿,笑了笑,自取了被褥,打起地铺。 他此举诚然无耻了些,但他便是这样的人。 清楚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就如他今日明明白白的坦白对她的心迹。 什么人鬼殊途在他这里都是屁话。 他想要她的人,也想要她的心,他就是如此贪婪。 被窝里,青妩心脏砰砰直跳,脑海里把萧沉砚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判官笔小声道:“阿妩,接下来咋办,砚台他这回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青妩:“凉拌,他纯纯疯了!” 判官笔:“的确疯了,不过你没心没肺,不会动心,他也只能单相思,唉,说起来砚台还是可怜。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一个女人动心,结果是个无情女鬼。” 青·无情女鬼·妩:“……” 她摸着自己扑腾乱跳的心脏,皱紧了眉。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 但这心脏跳的真的怪叫鬼心烦的,烦的她根本睡不着! 背后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青妩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看到了地铺上,男人沉沉的睡颜。 她确信萧沉砚睡着了。 青妩恨得牙痒痒,这混账男人!弄得她心绪难平睡不着觉,他倒是倒头就睡是吧?! 还说喜欢她? 喜欢个鬼哦! 第145章 鸠占鹊巢 萧沉砚突如其来的表白,搅乱人心湖。 流民之事已处理的差不多,他也不需要再东奔西走,留在王府,两人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 青妩有意避着,一天都能见着好几回。 朝廷的赈灾粮运来当日,一贯‘懒惰成性’的她竟直接避出去了,主动跑去了棚屋巷那边。 这下子,便是其他人也察觉出两人间的微妙氛围了。 百岁拎着食盒去找萧沉砚复命,男人一身轻甲正要出府,百岁赶紧追上:“王爷。” 萧沉砚看了眼他手里的食盒。 食盒里放着早间他特意出去买的南岭早点,青妩是个嘴馋的,来到南岭后,他一直东奔西走没有个空闲。 她在王府呆着,曾问起过南岭有什么特色吃食,萧沉砚知道了,想着如今得空就亲自替她寻了来。 但瞧着,点心是没送出去。 “我问了红姐,说是王妃一大早就出去了,还不让她们跟上伺候。”百岁一脸震惊:“王妃居然连懒觉都不睡了!” 萧沉砚眸光微动,嗯了一声便出门了。 翻身上马后,他才对百岁道:“她应该在白眉道长那边,带几个人过去远远照看着。” 百岁啊了一声,领命应下,心里倒是纳闷,王爷和王妃这是怎么了? 话说,王妃还需要其他人照看吗? 她老人家一动怒,直接都能送人去投胎了。 棚屋巷那边,住满了流民,现在郡城外各处流窜的流民才刚刚平定,这些今日城中的流民还没来得及遣返原地。 主要虫患过后,家田被毁,他们即便回了自己的村子,也没了求生的活路,不如赖在城中,等着救济口粮。 还有些则是被蝗虫咬伤过,虽体内的虫卵幼虫已死,但伤了根基,难以长途奔波。 白眉和小狐狸这段时间也是忙的够呛,青妩也有些天没见着他了。 一老一狐最近都暂住在棚屋巷外的二层小楼里,见青妩今儿过来,白眉还怪惊讶的。 “王妃今儿怎得空过来?” 白眉说话间,瞧了眼立在青妩身后,明明在屋内还撑着一把纸伞的黄蜂。 他听说了青妩解决虫患后,带了一个‘女鬼大姐’回南岭王府,今天也是头回见黄蜂。 “得空来瞧瞧,”青妩瞧见他便笑了:“不错嘛,功德加身。” 白眉有点不好意思的挠头,旁边的小狐狸骄傲的扬起尾巴:“狐狐我也有好多功德哦~我感觉我要再长出尾巴来啦~” 黄蜂也忍俊不禁:“这只小狐儿像是个有造化的,再修炼个几年,能化形了吧?” “承姐姐吉言。”小狐狸最会装怪卖好了,又逗得黄蜂一阵咯咯笑。 白眉忍不住感慨:“老道当初修为被废,全赖王妃大恩大德,让我当了山灵庙祝,现在修为也恢复了七七八八,还有了这身功德,老道受之有愧。” “当初你修为被废,乃是因果业报,如今你得了这一身功德,也是你该有的。” 青妩语气寻常:“论迹不论心,你既有迹也有心,这身功德有什么受不起的。” 白眉汗颜,却也禁不住乐了。 “王妃今儿来的正好,老道昨儿正巧遇见一桩奇事,不知怎么破解呢,您老给掌掌眼?” 青妩今天就是出来避桃花的,顺道掌掌眼也没什么,点头应了。 白眉赶紧让人去把事主叫来,又与青妩说了怎么回事。 事主刘陈氏,乃是南岭首富之妻。 南岭这次虫患,许多商贾巨富早早就带着一家老小跑了,但刘家却一直留守,出人出力,更是大开粮仓,救济灾民,帮着南岭共渡难关。 “刘家主前些天也亲自来过棚屋巷,老道见过他,是个多行善事有功德福报之人。” “但昨儿刘家主母差人过来请老道上门,说怀疑自家家主是被旁人假扮的。” 青妩闻言,也来了点兴趣。 “假扮?你去瞧了吗?” 白眉点头又摇头:“我昨日脱不开身,让火火去瞧了眼,它体格小,躲在暗处观察也不引人注意。” 小狐狸道:“我偷偷观察了那刘家主一天,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就是……就是他有点怪,一整天除了吃就是睡。” 白眉虽恢复了修为道行,但论起眼力,未必有小狐狸的灵觉。 小狐狸看不出端倪,但却觉得这人有些异常,想来是真有点问题。 只是,‘除了吃就是睡’这点,青妩总觉得自己也是这样。 耳听不如眼见,她拿出玉牌查了下生死簿,这刘家主果真福缘深厚,有百岁寿命,后半生也没见有什么坎坷劫难。 他家夫人也是行善积德之人,夫妻感情深厚,能白头到老那种。 等了一会儿,刘家人来了,急匆匆过来的是刘家主母的贴身丫鬟。 丫鬟很是紧张,“道长,我家主母来不了了,她请你赶紧过去瞧瞧,我家老爷他突然要举家搬离南岭,夫人正在设法阻止他。” 刘家在这时候搬出南岭可不是好事! 白眉也坐不住了,看向青妩。 青妩点了点头,当下几人也没耽误,跟着丫鬟往刘家去。 刘家宅子在城西,占地倒也不小,青妩看了一眼,刘家宅子福气长存,清气缭绕,的确是积德行善之家。 只是这清气中夹杂着一丝浊气,那浊气微弱到难以捕捉,便是青妩都要细瞧才能发现。 不怪呼小狐狸没看出来。 一行人从后门进去。 这会儿刘家主和刘夫人都在内院,有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带路,旁人也不敢多问什么。 还没进院,青妩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紧跟着是女人的啜泣声与男人的咒骂声。 “无知妇人,也敢指手画脚!” “这个家几时轮到你当了?这是我刘某人的家,这南岭穷乡僻壤,我要搬去京城乃是带着全家去享福,你再敢阻拦,信不信我休了你!” 青妩跨门而出,瞧见院中宛如斗鸡般的中年男人后,美目眯了起来,直接下令:“黄蜜儿。” 黄蜜儿便是黄蜂的真名。 黄蜂抿唇一笑,转着纸伞便飘了过去,她长裙拖地看不出脚,故而不细瞧也看不出是在飘,顶多让人觉得她走路有些奇怪。 刘家主乍见一群陌生人也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你们是何人?敢擅闯我刘府……哎哟!” 一根银针从黄蜂手里飞出去,径直扎在刘家主大人的手上,他惨叫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痛的浑身冒汗。 “你们还愣住做什么!护院!护院呢!” 刘家主惨叫,旁边的护院回过神,刚要上前,就听白眉喊道:“厌王妃在此,谁敢造次!” 众人皆是一惊,只有刘家主还在惨叫,他痛的面目狰狞:“什么厌王妃!就是南岭王妃来了都不管用!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吃我刘家的饭,还敢不听我命令!!” 众人犹豫,刘家主母这会儿也被搀扶了起来,急忙向青妩行礼,目光落到刘家主身上时,带着犹豫和恼恨。 青妩抬手示意刘家主母起身,目光落在刘家主身上,饶有兴致道: “刘家主乃乐善好施之人,福报深厚。若真是他,本王妃自当以礼相待。” “但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玩意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儿耍威风?” ‘刘家主’脸色骤变,汗如雨下。 这女人怎么会知道他不是真的刘家主?! 第146章 巫族现身?鬼蝗开天启,巫圣重临世 “鸠占鹊巢?”刘家主母大吃一惊,心脏砰砰直跳,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他果真不是我家老爷?!” “夫人的猜测没错。”青妩冲她点头。 刘家主母下意识看向白眉。 她不知青妩能耐,还是更信任白眉一些。 白眉赶紧点头:“刘夫人,王妃能力远在老道之上,她的话定不会出错。” 刘家主母身体踉跄,被丫鬟扶住,她握住丫鬟的手强稳住身形,目光如刀,狠狠射向‘刘家主’。 “果然!我家老爷素来端方持重,行走坐卧皆有礼数,前些天他回来后我就觉得不对,好吃懒做似变了个人,宛如街边懒汉。” 刘家主母咬牙切齿,她与刘家主夫妻十几载,最是了解枕边人,自是敏锐。 更何况她夫君虽是商贾,却仁义爱民,南岭遭灾,其他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他毅然决然留下,大开粮仓,不求回报。 这样一个人,怎会突然转了性,咒骂南岭是瘟丧之地,要举家搬去京城过好日子?更别说对她动手了! 她与刘家主十几年夫妻,对方素来爱重她,莫说红脸了,就连重话都未说过。 “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腌臜东西,竟敢假冒我家老爷!他人在何处?你究竟把他藏去哪儿了?!” 刘家主母担忧自家夫君安危,红着眼质问。 ‘刘家主’不曾想自己这就暴露了,但他还心存侥幸,忍着被黄蜂针扎的剧痛,狡辩道: “我就是刘余庆,你这黄脸婆连自己男人都认不出吗?!” “好啊,我知道了!你是和这厌王妃还有妖道串通好了是吧!你就是想图谋我刘家家产!” 刘家主母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青妩嗤笑一声,她即便鬼力被限制,但眼力也还是在的,“死到临头嘴都是硬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既说你是刘余庆,那本王妃就将你的魂魄勾出来,青天白日看看,你魂魄的真面目!” ‘刘家主’脸色骤变,就听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娇笑。 那个撑着纸伞的女人径直朝他走来。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 他挣扎着想要后退,黄蜂手指一勾,那根扎在他手上的银针就飞回手中,同时一缕魂魄从刘家主身上被拽了出来。 刘家主的肉身噗通摔地上。 在场的都是普通人,没有阴阳眼,瞧不见魂魄,见此状况都是一头雾水。 黄蜂得了青妩授意,掐了个指诀,众人嗅到一股蜜香,下一刻眼睛像是被虫子蛰了一下,疼痛过后再睁开眼,就见一个丑陋猥琐的身影立在刘家主的肉身旁。 尖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刘家主母呼吸一窒,强撑着没晕过去,颤抖着手指着那道身影:“他……他是谁?” 那男人生的貌丑无比,魂魄又脏又臭,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就如烈日下的老鼠,全没了嚣张气焰,佝偻着背脊,跪地求饶: “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啊!” “小人只是想吃两顿饱饭,过点好日子而已,没有害人的心啊!” 黄蜂讥笑:“鸠占鹊巢还说的冠冕堂皇,你这不叫害人?那黄鼠狼给鸡拜年都是走亲戚了!” 那男人哆哆嗦嗦,他的魂魄从刘家主体内拽出来后,才清晰感觉到了什么叫恐怖。 眼前这个撑纸扇的女人就像那毒针似的,但最恐怖的还是那个厌王妃。 男人都不敢正眼去瞧,只觉看上一眼都能让自己魂飞魄散。 “王妃,求王妃救救我家老爷!” 刘家主母噗通跪在地上,“我家老爷被换了魂,他原本的魂魄又在何处?求您将他的魂魄找回来,可莫被当成孤魂野鬼拘走了去……” “放心,他魂魄安好,只是吃了点苦头。” 青妩指尖捻着一条因果线,对白眉道:“去一趟府衙,这孽障就是个臭乞丐,此刻被关押在府衙大牢内,真的刘家主与他互换了魂魄。” 白眉应下,刘家主母也急忙起身,想一同过去。 青妩却道:“刘夫人就在这里等着吧。” 刘家主母闻言,只能强忍住焦急,使唤自己的贴身丫鬟和府上管家跟过去。 这时,一个护院道:“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人!” 刘家主母猛的抬头:“你见过?” 那护院点头,指着那臭乞丐的生魂道:“那日老爷从棚屋巷回来,半路遇到这家伙,见他可怜还给了他几个馒头和铜板。” 护院说着,也勃然大怒:“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刘家主母闻言更是恨得牙痒痒,自家老爷这是遇见中山狼了啊! 那臭乞丐的魂魄瑟瑟发抖,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黄蜂讥笑:“原来还是个见财起意的,不过一个乞丐而已,哪来的本事与人换魂?” 青妩信步走上前,“是你自己说,还是本王妃让你说?” 臭乞丐岂敢再隐瞒,他匐地痛哭流涕:“我冤枉啊,我没有白白与刘家善人换魂,我是给钱了的啊……” “你信口雌黄!我刘家是缺钱,还是我家老爷疯了,他要与你还魂?!”刘家主母怒斥。 臭乞丐眼神闪躲,青妩冷笑,瞧了眼黄蜂,后者心领神会,捻起银针就朝臭乞丐扎去。 黄蜂尾后针,其毒可令鬼物痛不欲生,那臭乞丐的生魂惨叫连连,不敢再耍小聪明,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盘托出。 他原是个赌棍,输光了家产,卖了妻女抵了债务才沦为乞丐,终日在城中乞讨要饭,但赌瘾还在,不久前他从一个快死的老乞丐手里赢了一枚铜钱。 那老乞丐说,这枚铜钱能助他心想事成,变成人上人。 只需他将这铜钱送给一个有钱人,对方的一切就能变成他的…… 黄蜂听完皱紧眉:“这是买换命格之术啊,所以你当日是故意等着刘家主,就是想与他换命?” “你凭什么相信那老乞丐的话是真的?” 一枚铜钱对一个乞丐来说可比一个所谓的‘换命’之说要重要的多,更别说他还是个烂赌鬼。 烂赌鬼哆嗦道:“我、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但那老乞丐死前还说了句话,他说的事儿都应验了!” 青妩美目微眯,品出了端倪:“什么话?” “他说南岭将要大祸临头,还说什么……说什么鬼蝗开天启,巫圣重临世……” 黄蜂脸色骤变,被这句话刺激的头皮发麻。 重点是那后半句。 巫圣……巫族! 巫族不容于三界,千万年前就跟着巫族圣王蚩尤一起被灭族了啊!! 第147章 三尸钱,换魂换命 这烂赌鬼那日故意挡在刘家主回府的必经之路,卖惨扮可怜,刘家主见其可怜,送了吃食。 这烂赌鬼佯装‘知恩图报’,将换命的铜钱送给刘家主,言辞恳切,刘家主当时收下了,还道这乞丐是个有骨气有良心的。 哪知自己是遇到了中山狼,等第二日他再醒过来时,就在府衙大狱里关着,他从南岭首富变成了阶下囚。 不管他怎么声辩,其他人都当他是疯了,衙役还把他一顿好打。 刘家主万念俱灰,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落此下场,最令他胆寒的是,他被换过来的这具身体,竟是因为杀人才下狱的! 证据确凿,死罪难逃! 刘家主自己都要放弃希望了,这个时候救星来了。 他是被白眉和百岁一起从府衙里领出来的,后者两人在半路上遇见,就一道去了。 回到刘府后,刘家主母听说自家老爷被接回来了,再也坐不住,起身往外跑。 夫妻两人相见,刘家主母泪湿衣襟,“老、老爷?” 刘家主也哭成泪人,眼看自家夫人要扑上来,他赶紧阻止:“夫人快别过来,为夫现在脏的很……” 刘家主母顿住脚,眼里迸发杀气:“那恩将仇报的烂赌鬼,他该死!!” 刘家主眼里也带恨意,回来的路上,他从白眉口中也听闻了事情经过。 他本是心怀善念,却被歹人盯上,如何不叫他心寒!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刘家主积善行德,自当逢凶化吉。”黄蜂从内走出来,言笑晏晏道: “奴家奉王妃之令,助刘家主还魂归位,刘家主要与夫人互诉衷肠,不如等归位之后。” 黄蜂说着,皱了下眉:“这等腌臜身体,待久了可别污糟了刘家主的功德善魂。” “是是是,黄夫人说的极是!”刘家主母赶紧点头,殷切的望向刘家主:“老爷,还是先换回你自己的身体再说其他。” 刘家主点头,拱手一礼:“有劳黄夫人了。” 他此刻虽落魄进了烂赌鬼的身体,但人与人的灵魂本质不同,明明污糟满身,但因为刘家主的灵魂,这具丑陋肮脏的身体都显出几分‘干净’来。 “刘家主客气了。” 黄蜂颔首,态度也极好。 阴司素来敬重有功德之人,这位刘家主行善积德,魂魄中的功德之气堪称金光熠熠,便是那具丑陋皮囊也遮不住。 这样一位大善人,便是十殿阎君见着,也要礼待有加的。 黄蜂去帮刘家主返魂归位,青妩没进去,而是在院中喝着茶。 见百岁和白眉一起过来的,不免看了这小子一眼,神色微动:“你不跟着萧沉砚,过来做什么?” “王爷叫我过来的呀。”百岁挠挠头,本来王爷是让他带人远远守着的,这不是半路上遇见白眉道长,知道刘家出事了么~ 青妩哦了声,目光闪烁了下。 百岁不知两人间发生了什么,快人快语道:“王妃今日出门好早,王爷一大早出去为你买了你想吃的特产点心,结果你人不在府上。” 青妩抿了抿唇,睨了一眼:“点心呢?” 百岁挠头:“王爷说冷了不好吃,就给我吃了。” 青妩:“……” 百岁眨巴眼,莫名哆嗦了下,总觉得王妃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善。 这时,屋内传出欢天喜地的声音,想来是刘家主返魂归位了。 须臾后,刘家夫妇携手出来向青妩拜谢。 青妩免了那些虚礼,端详起刘家主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刘家主福缘深厚,逢凶化吉。今日即便遇见的不是我,也会有别的机缘造化。” “谢王妃救命之恩,”刘家主面容端正祥和,此刻脸上乌云俱散,他长叹一口气:“刚知真相时,刘某内心也有动摇,难免心寒。” “但劫后余生后,刘某又觉得,若非过去行善积德,如何能有今日王妃与诸位相助,一饮一啄皆是造化,多行好事,总是没错的。”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白眉也禁不住感叹:“刘家主心境通达,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家主连忙谦虚,看着妻子红肿的面颊,不免心疼,想到那恩将仇报之人,心里终归是恨的。 “那赌鬼害我至此,若非王妃你们出手相助,怕是刘某不但要丢了命,刘某夫人与刘家上下都要为他所害。” 刘家主厉声道:“此人罪大恶极,他设局与我换魂后,还抢劫杀人,实在是心思歹毒!” “刘家主放心,恶者得诛,这腌臜玩意不会有好下场。” 说话间,那烂赌鬼已被押了上来,黄蜂重新将他的魂魄塞回他的臭皮囊内。 此刻他嘴上被数根针穿过,竟是直接被缝了嘴。 刘家主母看到此人,心里又恨又惧,实是人心之毒,令人生畏。 “为何还要给这孽畜还魂?直接让他死了不更好?” 青妩笑了笑:“直接死了,岂不便宜他了。” “总要让他先受牢狱之苦,多挨点毒打,再上狗头铡,砍了他的狗头。” “肉体之苦受够了,便是魂魄,他的魂魄已被阴司记上了号,死后马上就会被拖拽入地府,油锅、炮烙、碎尸万段是跑不掉的。” 烂赌鬼还没听完就已吓得晕死过去。 刘家夫妇总算是解气了些。 解决完刘家的事,青妩也没再久留,走之前,她以判官笔提书,亲自为刘家写下一个‘福’字。 行善积德之家,就该有福庇佑才是。 那烂赌鬼被架走,重新打入大牢,有的是各种严刑伺候。 “王妃,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铜钱。” 白眉将铜钱递上,青妩接过后,他赶紧擦了擦手,仿佛刚刚握的是什么烫手山芋。 “这铜钱上好强的愿力,老道刚刚只捏住一会儿就觉浑身难受,像是被脏东西缠身似的。” 黄蜂皱眉:“这铜钱上的不是愿力,怎么有点像……” “三尸钱。”青妩美目微眯,“又是三尸虫所化铜钱,聚了三大欲念,难怪能让人换魂。” “只怕那烂赌鬼不是第一个得到这铜钱的。” 百岁面色一变:“难道还有别的人用这铜钱换过命?” 青妩点头。 白眉面色凝重:“只是一枚铜钱就如此大威力,若这样的铜钱散布天下,人间还不得全乱套了!” “三尸铜钱没那么好炼制,再者换魂的两人必须八字相同。” 那烂赌鬼和刘家主的八字便是如此。 百岁和白眉都皱起了眉,“这事儿里透着蹊跷。” “自然蹊跷。”青妩讥笑:“将这枚铜钱给那烂赌鬼的人料定了南岭会出事,那烂赌鬼与刘家主还魂,真的刘家主死,至于那烂赌鬼……” “他今儿迫不及待要带着刘家举族搬迁,离开南岭。” “南岭这次生乱,能稳住局面,刘家功不可没。若少了这样一个助力,你们觉得南岭的时局还能稳定吗?” “再者说……”青妩声音幽幽:“你们莫要忘了,咱们是提前到的南岭。” 白眉和百岁心头一凛。 若不是他们提前到来,解决了虫患,此时的南岭应该是危机爆发最为艰巨的时刻。 对方是想将南岭赶尽杀绝! 是青妩和萧沉砚抢占了先机,才打乱了对方的部署! “这背后之人到底什么来头,他们干这些到底是要做什么?!”百岁头皮发麻,怒不可遏。 青妩捏着那枚铜钱,眯眼看着远方苍穹:“还能为什么,一群曾经的失败者,卷土重来了呗。” 毕竟,三界初开时,差一点巫族就成为了人界的主宰。 第148章 风云起,京城出手 巫族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多是闻所未闻。 青妩回了王府后,就把自己和黄蜂关屋里了,百岁在外面干瞪眼,好奇的抓耳挠腮。 “你们就不好奇王妃和那黄夫人在里面干什么?” 百岁瞪眼瞧着坐在院子里一个绣花一个砸核桃的红蕊和绿翘。 “王妃定是有事情要交代黄夫人的,横竖咱们帮不上忙,就不好奇了。” 百岁一脸气鼓鼓:“都失宠了,你俩也太坐得住了吧。” “哟,咱们百岁副统领现在都学会争宠了。”绿翘又开始揶揄:“想当初啊……” 百岁脸一红,赶紧过去帮她砸核桃:“别想当初了,老提过去的事干嘛。” 红蕊和绿翘对视一笑。 “不过王妃这些天是不是在避着王爷啊?”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三人小声嘀咕着。 屋内。 一只只小蜜蜂飞回黄蜂手中,她摸着那些小乖乖,叹气道: “人间我是找遍了,都没有六爷的踪迹,地府下我过去留下的眼线也各处打听,都没有线索。” 黄蜂小心翼翼看向青妩:“六爷会不会被虚空藏院那位抓走了?” “应该不在弥颜手里。”青妩摇头,指尖把玩着判官笔。 “这就怪了,六爷究竟跑哪儿去了?” 青妩没吭声,小六的生死簿在她手里,她能感觉到小六还‘活着’。 但人间地下都没有他的线索,估摸着是被困住了。 她也猜测过会不会在弥颜手上,不过,以那只死孔雀的脾性,若真是他困住了小六,不会悄无声息。 “帝姬准备什么时候去虚空藏院?” “暂时不去,也没必要去。” 青妩语气淡淡,她要炼化那根补魂针还需要点时间。 对上黄蜂不解的眼神,她嗤笑道:“那只死孔雀手里有万古镜,当初他故意在古凌月身上留下补魂针,就是给自己留退路呢。” “趁着我炼化补魂针的这段时间,他大可逃之夭夭给自己找个藏身的地方。” “那厮肯定已经躲起来了,怕我找他秋后算账。” 黄蜂吃惊,想到了过去在下面听到的一些传言,没忍住八卦起来: “听说那位弥颜神君曾求娶帝姬,莫不是真的?” 青妩翻了个白眼。 “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你难道没听过?” 黄蜂讪讪,看来传言是真的。 她一时有点摸不清青妩与弥颜的关系,以青妩的脾气,被弥颜搅了事,肯定要将对方抽筋剥皮才对。 但黄蜂总觉得,青妩对弥颜似乎没什么杀心。 怨气肯定是有的,但杀机却是一点也没。 “现在乱七八糟的事都搅合在一起了,巫族卷土重来,地府下面怕是也有人与他们勾结。” 黄蜂叹气:“这年头的鬼,胆子一个比一个大,那可是巫族啊。与他们勾结,这要是让天界知道了,又得打起来了。” 最容不得巫族的,不就是天界嘛。 青妩不知在盘算着什么,片刻后,她对黄蜂道:“古凌月和萧曜的事你处理一下,动作快些,咱们得回京城了。” 巫族浮出水面,联系前后之事,青妩总觉得,南岭的这场虫患,更像是有人故意将她引离京都。 或许,从十年前开始,巫族就开始动作了。不管是东宫自焚,还是镇国侯府的污名,乃至她父母兄长以及那战死沙场十万将士的忠魂。 他们之所以失踪,或许就是巫族的设计。 若是巫族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那群家伙,本就有这个能耐。 而京城乃是人间龙气汇聚之地,气运之所在,那里才是关键战场。 巫族煞费苦心将她和萧沉砚引离京城,京城内,有什么是他们图谋的呢? 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老皇帝? 又或者…… 青妩美目微眯,突然看向黄蜂:“派你手下的虫奴去一趟京城,我要知道东宫那边的动向。” …… 京城。 穆英母子刚经历了一场‘惊吓’。 刑部突然发难,以王玉郎乃逃犯为由找上了厌王府,原本当初王生处斩后,王家人都被流放,王生乃其儿子,也该连坐。 但一直以来,刑部那边就像忘了这事一般。 结果今天突然上门,好在霍毅拿出了丹书铁券,为王生免罪,这件事就此了结。 刑部那边来的人也极好说话的走了。 那群人来的突然,走的也随意,甚至霍毅拿出丹书铁券他们也不意外。 仿佛就是特意来一场,让霍毅把这丹书铁券给用了。 别说霍毅和穆英这两敏锐的人觉察出不对劲,霍红缨这傻大妞都感觉其中有鬼。 偏就这时,一封请帖递了来。 “太子侧妃邀请穆姐姐去赴宴,还点名让带上小玉郎。” 霍红缨嘶了声:“鸿门宴吧!” “安平县主那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第149章 太子想收王玉郎为义子转运? 安平县主嫁入东宫,成了太子侧妃后就风光无两,太子对其宠爱异常。 她亲自下帖邀请,穆英母子现在只能算得上平民,自然无法拒绝。 霍毅得知此事后,也来了厌王府一趟,却并非一个人,龙威军就等候在外。 霍红缨惊觉不对:“大哥你这是……朝廷给你差事?” 霍毅点头:“刚收到的命令,黄县那边有一群山匪作祟,朝廷派我去剿匪。” 霍红缨皱眉:“这样太巧了吧。” 霍毅也是这个感觉。 太子侧妃刚邀请了穆英母子赴宴,霍毅就被支开,偏巧这时候萧沉砚和青妩远在南岭,霍毅一走,穆英母子在这京中堪称孤立无援。 霍毅有职责在身,不能久留,所以只与霍红缨说了一下,“宴会那日,汝阳王府的老太君也会去,你机灵点。” 霍红缨美目一亮:“哥你请动老太君了?” 汝阳王府的老太君辈分可不低,论起来,当今陛下都要管对方叫一声表姑母,更别说,陛下幼年时还蒙对方多番照顾,情分不浅。 只是老人家年事已高,早已不出府了。 霍毅也是无奈之举。 太子侧妃无缘无故邀请穆英母子,明显有蹊跷,以她的身份地位,要刁难穆英母子,实在太简单了。 且女眷那边的事,男子也不好插手,整个京中,能在身份上镇住对方的,也只有汝阳王府的老太君了。 叮嘱完霍红缨后,霍毅又叫来小玉郎。 “遇事戒骄戒躁,保全自身与你母亲,能做到吗?” 小少年这段时间练武,身体肉眼可见的变的壮实,他用力点头:“霍夫子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和母亲的!” 霍毅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这才离开,走之前,他朝内院看了眼,穆英在那边。 霍毅将一切心绪隐忍,快步离开,他得尽快剿灭山匪,才能快点赶回来。 只是东宫侧妃今天的举动,饶是霍毅都想不明白。 穆英母子身上有什么,值得那边动手的? 是觉得这样就能要挟厌王府? 霍毅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此刻的东宫。 安平县主搅弄着汤勺,柔情款款的将药一勺勺喂给太子。 太子痴迷的看着她,咽下苦药,又禁不住咳了起来。 安平县主赶紧给他抚背,嗔怪道:“殿下实在太操劳了,还得保重自己身子才行。” “侧妃放心,孤还要与侧妃白头偕老呢。”太子握着安平县主的手轻轻一吻。 “殿下~”安平县主一声娇嗔。 太子捏住她的下巴,就要亲上去之时,外间传来下人慌张的声音。 “大胆奴婢,殿下的屋子都敢擅闯,不要命了!” “求殿下去见见右侧妃娘娘吧!她快不行了!” 听到外间的声音,太子皱眉,眼里闪过一抹厌恶,他看到自己手背上宛如鱼鳞一般的皮藓,那股恶心劲儿怎么都压不下去。 “闹什么!不得消停!” 太子一脸不耐,怒吼声传了出去,外面瞬时安静了。 要说安平县主嫁进来之前,东宫中最得宠的莫过于侧妃李渔。 虽同为侧妃,但她的出身可不能和安平县主比,故而现在都称她为右侧妃。 左为尊,右次之。 东宫上下对此都不意外,只是谁也没想到李渔突然得了怪病,身上老是恶臭不止,还长出鱼鳞一样的藓来,甚至还传染给了太子。 太子现在对她厌弃到不行,顾着往日情分才保留了她的妃位,让她幽闭院中养病。 实则东宫上下都知道,说是养病,实则已是失宠了,太子被传染后,现在最烦的两个字莫过于‘李渔’。 在太子身边伺候的奴才都觉得,没准等不到太子病好,那位侧妃李渔就要先被赐死。 “殿下莫为无关紧要的人恼怒,右侧妃那边,还是臣妾去瞧瞧好了。” “不行!”太子当即拒绝:“若是你也被她传染了可如何是好。” “殿下放心,臣妾有钟太医给的方子,不会被传染的,你看这些天臣妾贴身伺候殿下,不也没事吗。” 太子点头,神色稍顺了些:“钟太医医术不错,只是孤这病……” 提起这事,太子神色又阴鸷下来,忍不住抠挠手背。 “钟太医说了,这鱼鳞病只需找到合适的药引就能治,药引子臣妾已找到了,要不了多久,殿下就能好了。” 太子面有犹疑:“那药引子究竟是何物?” “只是一点点童子血罢了。” “这……”太子皱眉,脸色不佳:“此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殿下放心,这些臣妾都考虑到了。这童子须得身体康健最好有习武之才,体内气血才旺盛,故而臣妾才选中了那位王家小郎。” “他本就是罪臣之子,虽有霍将军用丹书铁券免了他的连坐之罪,但日后仕途必定无望。” “他们母子现在处境艰难,借住在厌王府上,无依无靠的。太子有心想缓和与厌王的关系,不如趁此机会,将那小童收为义子。” “子为父献血,传出去也是一片佳话。再者有了殿下你的庇佑,他还怕没有前途。” “这……”太子皱眉,依旧犹豫:“非得是他吗?此举未免太刻意。” 他只是暂时不想与厌王在明面上撕破脸,又不是真的想缓和关系,收那样一个罪臣之子为义子,实在自贬身价。 安平县主压低声音道:“殿下不觉得近来东宫事事不顺吗?” 太子皱眉,脸色不愉。 何止不顺,自从萧沉砚回京后,他就没一天踏实。 “臣妾幼时曾遇见过一个游方道士,听他说过转运之事,民间不少富商巨贾若遇运势低迷时,便会找些命中带福的小童收为义子义女,为自己转运,颇有成效。” 太子闻言,面色不变,心里却动了一下。 “游方道士之言,岂能当真,再说那王家小郎乃罪臣之子,他也算命中带福?” 太子话里带着鄙夷,但只听这后半句,显然是心动了。 安平县主笑道:“他先是死里逃生,那穆氏也因他与厌王府有了交集,本要被其父牵连充军,现在又拜入了霍毅门下,那么珍贵的丹书铁券,霍毅都愿意为了他拿出来,足见此子福星高照。” 太子眼睛一亮,这回是实打实的心动了。 “再说……太子若成了他的义父,自然与霍将军也亲厚起来了啊。” 太子沉眸思量:“那药引之事,可会伤着这孩子?” “殿下放心,只需一点指尖血便是。” 听到这儿,太子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既如此,宴会那日,孤也去给你捧捧场。” “臣妾多谢殿下。” 安平县主伺候完太子睡下,这才从寝殿内出来,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睨向跪在殿外的那个宫女,神色幽冷,淡淡讥嘲道: “不是说右侧妃要不行了吗?” “还不带路?本妃替太子亲自去瞧瞧她。” 第150章 真假侧妃,安平县主是替死鬼? 后宫之中,嫔妃得不得宠受到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李渔之前乃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一朝失宠立刻被打落尘埃,幽禁在东宫最偏僻的破院内。 她此刻躺在床上,面容苍白若纸,屋内散发着一股腥臭气,却见她身上长出了许多鱼鳞般的皮屑,不断有黏液渗出,黏湿了衣衫和被褥,瞧着既狼狈又恶心。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开门的太监闻到里面臭气熏天的鱼腥味,直接干呕出声。 在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李渔后,一个个更是厌恶的直皱眉。 “小心着点别接触她的皮肤,可是会传染的。” “真是恶心死了,太子殿下也是重情义,居然还给她保留妃位……” 小太监们骂骂咧咧,戴着布手套,粗鲁的拽住李渔的手臂,直接把她从床上拖下来。 李渔已没了反抗之力,听到太监们的话,她只觉得嘲讽。 太子重情? 愚蠢如她也曾以为,他心里也有真情。 她本是一尾锦鲤,多年前被太子放生,她游向了大海得了机缘造化,越过了龙门。 从此脱离了妖相,成为龙鲤。 她嫁给太子,是为了报恩。嫁给他的这十年,她以自身气运为他挡灾避祸,甚至违背了秩序,强行为他纳福。 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那个男人心中,只有他自己,他刚愎平庸,又自命不凡,心有野望,却没那个能力。 早在人肉花泥之事后,李渔就知自己与他缘分已尽,她也该离开了。 只是,还没等她抽身,东宫又来了位新的侧妃。 从安平县主嫁入东宫,李渔见她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位侧妃‘不简单’。 李渔乃是龙鲤,对祸福之气感知最为敏锐。 这个安平县主身上笼罩着浓浓的死气,带着灾祸之兆。 李渔过去是见过安平县主的,对方虽然任性刁蛮,但身上的‘气’却是干净的。 李渔怀疑现在的安平县主是假的,她一时心软,担心太子会被其所害,只是还没等她出手,对方就抢先下手了。 原本她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但李渔现在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漏了‘洞’,有什么在一直吸食自己的妖力,她要维持人形都困难无比。 至于太子染病这事,的确与她有关。 那并非是染病,而是这些年李渔用自身气运为他挡灾,现在李渔要不行了,太子自然要被反噬。 李渔被拖到院中,直接丢在地上。 “行了,其他人都退下吧。”安平县主懒洋洋的下令,宫人们都退到了院外等候。 安平县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半晌后,嗤笑出声:“鲤鱼跃龙门,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居然为了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样子,简直愚蠢至极。” 李渔胸膛起伏不定,她脖颈下已快长出鱼鳃,整个人都没有动弹的力气,只能艰难的盯着安平县主:“你……到底是谁?” 她没说一句话,都要耗费许多力气:“你……你不是……安平……” 安平县主勾起唇角:“不愧是龙鲤,眼力就是厉害,幸好我先下手为强,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兴许就是我了。”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平县主手抚在小腹上,眼中光芒逼人:“也没什么,就是想要一个殿下的孩子,未来的小皇孙罢了。” “你是龙鲤,体内有龙珠,只要你将龙珠给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李渔嘲讽的看着她:“非人之物……不得繁嗣……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东西……” 她是龙鲤,体内的龙珠乃是她一身修炼的精华所在,沾染龙气。 安平县主若是正常人,只要身体没问题,怀孕是迟早的事,但她这具身体是‘偷’来的。 本质上来说,已算不得人。 那位大人也说了,她想要怀孕是不可能的。 但她不甘心啊。 她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卖了自己的灵魂,才获得安平县主的身份,怎甘心就此罢休? 太子只是个庸碌废物,根本斗不过厌王,她要有自己的孩子,她要自己的孩子成为龙椅的主人! 依靠背后那位大人的帮助,她坚信自己能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没错,如今的安平县主根本不是本人,她这具肉身里的灵魂,正是被浸猪笼而死的司徒薇! 那日在衡鹿山她逃跑失败,被相府的下人抓回去的路上,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位神秘的大人提出了一个交易。 只要她卖出自己的灵魂,他就能帮她逆天改命,司徒薇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就在第二天,她惊喜的发现自己变成了安平县主! 变成了那个她最厌恶也最嫉妒羡慕的女人! 最可笑的是,安平县主的灵魂进了她的身体,她眼看着对方疯癫绝望,被堵住嘴,五花大绑塞进猪笼里,溺死在了相府的池塘中。 她听着周遭人辱骂她是个不要脸的贱货,说她勾引姐夫怀下孽种。 可那又如何呢? 现在真正的安平县主替她去死了,之后她的人生只会是一片坦途! 而相府这群所谓的亲人,等她掌握权利后,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司徒薇脸色冷了下去,她抬起脚踩在李渔胸口,逐渐用力。 “别逼本妃杀你,不过一条将死之鱼罢了。” “交出龙珠,我放你一条生路,也放太子一条生路。” 司徒薇眼神狰狞,这条臭鱼她早就想弄死了,要不是那龙珠必须对方自愿交出来,她岂会等到现在? 至于太子,呵,一个废物男人,等她怀了龙孙,那男人也没什么用处了。 司徒薇没有发现,院子里一只蜜蜂振动着翅膀,悄然飞出了宫墙…… 第151章 萧沉砚是那蛊,也是那把刀 “我可以把龙珠给你……”李渔的声音干哑难听,每吐出一个字都那么艰难: “但你凭什么保证……保证你不会卸磨杀驴?” “你还有的选吗?”司徒薇神色倨傲,话锋一转:“不过,本妃也不是那说话不算话之人,明日本妃将在西郊别苑设宴,西郊别苑连通曲江。” “只要你交出龙珠,就可顺水而走,鱼儿入了水,本妃还能奈你何?” 李渔似被说服,她喘了几口气,哑声应下:“……好。” 司徒薇得了保证,愉快的勾起唇角。 就在她转身将要离开之际,李渔的声音再度响起:“你究竟是谁?” “本妃自然是安平县主了,如今的东宫左侧妃,日后的太子妃!”司徒薇语气笃定自傲。 李渔深深看了她一眼,闭上眼,抿唇道:“我需要水,否则我撑不到明天就会死。” 司徒薇皱眉:“你别耍花样。” 李渔自嘲:“现如今的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司徒薇冷哼,心道也是,现在的李渔已经快死了。 等她离开后,就有太监进来嫌弃的将李渔拖回房里,走前敷衍的倒了半碗水,放在地上后径直锁门离开。 等人走后,李渔匍匐着爬到那碗水边,小心翼翼的舔舐了一口清水,便再也不舍多喝,她手放在自己眉心处,紧咬牙关,扯下一片沾血的鱼鳞。 那片鱼鳞金光氤氲,扯下之后,她的气息又虚弱了一大截。 将鱼鳞丢入水碗中,鱼鳞瞬间融化消失,李渔端起水碗,艰难的爬起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的将碗中水倒入窗缝。 水沿着缝隙流淌至外间,竟如活物一般,流入石砖缝隙,在缝隙中缓缓流淌朝外而去,悄无声息的流入荷花池中,化为一条小锦鲤。 东宫的荷花池下有暗渠,通向护城河。 小锦鲤卖力的摆着尾巴,朝外游去。 冷宫中,李渔气息奄奄的倒在地上,面白如纸,眼里闪过决然之色。 司徒薇的话,她是一个字也不信。 交出龙珠后,她就再没了利用价值,如何会留她活口,她必须给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 至于太子…… 恩情已报,情债难消,她已无亏欠,对方负她在先,如今生死有命,她自保都难,哪有余力在顾及那负心人…… 眼下她耗尽半身修为,向那位小大人求救,对方会否愿意出手相助,李渔心里也是忐忑,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了。 只盼对方能看在同为水族的情面上,施以援手。 南岭。 萧沉砚也收到了青妩准备提前回京的消息,正好京城那边的消息也送到了他手里。 刑部突然发难,迫使霍毅用了丹书铁券保下王玉郎,只是两地穿书消息迟缓,东宫侧妃莫名其妙下帖邀请穆英母子的事,还没递到他手上。 但青妩那边收到的消息应该比他更快。 刘家的事,白眉已让小狐狸来当耳报神,说了情况,萧沉砚管中窥豹,也嗅出端倪。 在听到‘巫族’两字时,他莫名眉心一跳。 总觉着两字,熟悉至极。 这些天,萧沉砚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过一些事情,但他回忆往昔,除了幼时记忆模糊外,并无别的奇怪之处。 要说奇怪,那就是对于青妩教他的一些‘术法’,他掌握的太过迅速,身体像是存在肌肉记忆一般,并不觉得陌生。 这些端倪只浮现了苗头,但萧沉砚并未遗漏。 但奇怪的是,像是有一股力量在阻拦他深究这件事,想要细查下去的念头一浮现,很快又会被掐灭。 就如‘巫族’两字出现,在他心里激出异常感,但转眼,这种异样感又被掐灭。 萧沉砚回到南岭王府,还没见到青妩,先见到了萧曜。 “七叔。” “我听说,侄媳有意提早返京。”萧曜面带忧虑:“可是京中出事了?” “是出了点事。”萧沉砚没有隐瞒:“好在粮草已到南岭,流民也已安置妥当,后面的事还得劳烦七叔和林公多费心。” “南岭是我的封地,这些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萧曜心里明白,此番若不是萧沉砚和青妩提前赶来,南岭怕是要生灵涂炭。 “只是你此番来南岭的差事是朝廷委派,现在提前回去,会否不好?” “所以此番我准备秘密返京,外人看来,我还在南岭。”萧沉砚声音沉了几分:“京城内有太多秘密,那些人都藏在黑暗中,我立于明处,反而抓不住这些人。” “倒不如学这些人一样,也进入黑暗里,或能抓住他们的鬼影。” 萧曜蹙眉,想到了之前萧沉砚递来的传书。 “之前你信中提到我母妃病逝之事,那时我只觉此事太过离奇,难以相信,但经过这些天南岭之事,却是细思恐极。” 萧曜每每想起,都觉得头皮发麻。 “小砚,真的不是陛下吗?”萧曜压低了声音,口齿生寒。 若他母妃当初真是死于皇宫中那阳龙压阴凤之阵,那当年先太子的死呢? 萧曜都快记不得自己那位父皇的模样了,现在只觉对方可怕。 先太子死后,这十年间,大雍朝堂乌烟瘴气,怎会有一个皇帝不理朝政,只图寻仙问道,把国事都交给儿子去处理? 若这个儿子有治国之才便罢,偏偏现在的东宫,真就是目光短浅,刚愎自用之辈。 可以说,这些年若非有萧沉砚平定北境,霍家人坐镇漠西,大雍内部怕是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但要说朝中真的没有可用之人,也并非如此。 不论是内阁那几位大臣,还是如今的左相和右相,虽为人皆有瑕疵,但并非无手腕者。 萧曜远在南岭,政治嗅觉不算灵敏,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品出端倪,他觉得奇怪,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国家大事看似是太子在处理,实则他这些年除了结党营私,纵容手下人贪污敛财,又做过什么?” “七叔不觉得,这一切就像是钓鱼吗?放长线,钓大鱼。有人看似风光,实则却是身为鱼饵却不知。” “咱们那位陛下藏于幕后,修仙问道,可十年了,太子都没能掌握真正的话语权,说到底,这个朝廷始终被他老人家掌握在手中,所有人都是他掌心的一枚棋。” 萧沉砚声音平静,但话语中的每个字,都让萧曜骨子里发寒。 “七叔觉得,皇祖父为何会同意我从北境回京?” “他赐我‘厌’字,将我发配北境,又‘纵容’我在北境日渐壮大。” 萧沉砚语带嘲讽:“七叔觉得,在皇祖父眼里,我与太子像什么?” 萧曜遍体身寒,他说不出口。 如今的太子,就像是故意被丢出来的靶子,被日益养肥养壮,表面风光的一个‘宠物’,或者说,像是一只最肥美的诱饵,吸引着那些蛀虫朝他蜂拥而去。 而萧沉砚,是用十年风霜打磨出来的利刃,他是最好最利的一把刀,可以将那些蛀虫一举杀光杀尽。 纵观萧沉砚是如何走到现在这一步,如何成为厌王的…… 萧曜只想到了两个字:养蛊。 这是古凌月这些天告诉他的关于九黎族人如何养蛊的。 无数只虫子放在一起相互厮杀,直到剩下最后一只最为凶残和强壮的。 而萧沉砚……就是那只最为强壮的蛊王。 当年东宫惨案,镇国侯府蒙冤,乃至他母妃突然病逝……会否都只是这其中的一环? 萧曜突然觉得,如果猜测是真,自己是何其幸运,当初才能活着离开京城?来到南岭封地? 心思一转之际,他瞳孔紧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 若他的平安离京,是他母妃用命换来的呢? 第152章 求救求到青妩跟前了 萧曜自知自己并无惊世之才,也无治国之头脑,比起皇权争斗,他更爱的本就是如今这般富家翁般的闲散生活。 京城之地波云诡谲,他厌恶那个地方。 当初他扶柩南下,离开京城,心中没有半分不舍,反觉得轻松。 但如今几乎确定,他生母贤嫔之死与陛下脱不了关系,萧曜身为人子,如何能安坐家中。 但他又清楚意识到,似他这样手无实权的王爷,没有传召根本不得归京,即便回去,他又能做什么呢? 没准还会成了萧沉砚的拖累。 青妩早已画了转阳符交给了古凌月,给了她十年寿元与萧曜厮守,但这十年之内,夫妻俩须得多行善事,广积功德。 萧曜心里已有准备,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以后我还能再见吗?” 萧曜眼中带着怅惘,不管怎样,日游和夜游在这一世都是他和古凌月的骨血。 虽注定了亲情缘浅,可到底是亲生的啊。 “会再见的。” 萧沉砚说话间,看向萧曜身后,却是夜游立在廊下,他手里还抱着个襁褓,正是奶娃娃日游。 日落之后,夜游便能变回成年男子模样,萧曜顺势看去,瞧见变回好大儿夜游,饶是现在,依旧有点恍惚难以接受。 “我与父亲说说话,表妹那边已经准备好要动身了。” 萧沉砚点头,这才离开。 自从那夜表白之后,他和青妩没怎么见面,主要对方一直躲着他。 萧沉砚对此谈不上无可奈何,但也愿意给她时间慢慢消化。 入院后,就见红蕊绿翘等人已收拾好行囊。 青妩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指尖上停着一只小蜜蜂,见他进来后,玉指一动,蜜蜂振翅飞走。 两人目光相撞,青妩长睫颤动了下,佯装自然的开口:“与你七叔聊完了?” 萧沉砚嗯了声,“东宫那边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青妩走的这么急,显然是京城那边有情况。 青妩简单说了下‘安平县主’设宴邀请穆英母子的事,萧沉砚皱眉:“来者不善。” 他观青妩神情,显然她已知晓对方的目的。 只是不等她开口,萧沉砚道:“我与你一同归京。” 青妩愕然,神色微变,她提前归京有着担心穆英的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想避着萧沉砚。 结果这男人不按常理出牌呢? “秘密回去,此番归京后,我暂时不会暴露身份。”他说着,目不转睛盯着青妩:“暂时伪装成王妃的贴身侍卫如何。” 青妩嘴角扯了扯,“你想玩暗度陈仓?” “嗯,悄悄回去,给京中的同僚和我那些叔伯长辈们一些惊喜。” 青妩:你是想悄悄回去,吓死所有人吧! “南岭这边的替身你找好了?” 萧沉砚眸光微动,嗯了声,替身……算是找好了吧。 “不想我与你一道回去?”萧沉砚一眼看穿她。 青妩嘴角扯了扯,被他盯着有点不自在,愣是有点心虚了。 “我有什么不想的,你回去给我当小侍卫,以后等着被我使唤吧~”她还是平时那副娇蛮样子。 这会儿夜游也抱着日游过来了。 萧沉砚此番算是独自回京,为避免暴露,百岁也被他留在了南岭。 青妩这边倒是把红蕊和绿翘带上了,萧沉砚回京后会易容改面伪装成她的侍卫,但青妩大可不必隐藏什么,只需说在南岭水土不服,早些回京休养便是。 因为东宫那边设宴就在明日,所以这趟回京,一行人还是选择走水路。 到了渡头时,定水珠往水中一丢,很快就见一座小山从水里冒了出来,正是之前驮他们过来的玄龟。 不同于上次一行人连同船只被玄龟一口吞进龟腹中,这回他们则是坐在玄龟背上,玄龟入水之后,便有一个无形的罩子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避开河水,罩中人可以正常呼吸。 龟背之上大如平原,红蕊点燃蜡烛,拿出薄毯就地铺好,请青妩坐下。 青妩坐下后,才与萧沉砚说起东宫的事。 “黄蜂的虫奴刚送回的消息,你那位太子皇叔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 青妩是知道太子身边有一条锦鲤在暗中相助的,且那条锦鲤气数已尽,只是‘安平县主’这一茬,在她的意料之外。 之前在东宫,‘安平县主’怂恿太子收王玉郎为义子为自己转运,乃至她与李渔的对话,都被黄蜂派出去的虫奴听了个一清二楚。 萧沉砚略微沉吟:“依你之见,那安平县主是怎样的情况?” “无非就是被妖魔鬼怪夺舍,横竖那壳子里的灵魂不是原本的安平县主就是了……” 青妩其实想到了一个人:司徒薇。 她心里有个猜测,但需要当面确定。 正这时,一个奶呼呼的声音从他们身下传来:“帝姬姐姐,你们说的那条小鱼,我好像认识诶~” 说话的正是玄龟。 红蕊和绿翘都惊讶的睁大眼,龟神仙说话了?! 青妩却是意外:“你认识?” “嗯嗯~她不久前才找我求救来着~我还犹豫着要不要管闲事呢~” 青妩乐了,这还真是够巧的啊,那尾锦鲤求救求到她的小乌龟身上来了? 四舍五入不就是求到她跟前了? 第153章 奇怪的萧沉砚,恐怖如斯 李渔求救求到小玄龟头上这事儿,让所有人都觉得‘缘分妙不可言’。 青妩也难得好奇:“你与那条锦鲤竟是认识?” 小玄龟:“也算不上认识,当初她拼着粉身碎骨也想越过龙门,我有感于她的坚持,就指点了两句,之后她越过龙门,与我也算有了因果。” 小玄龟说着,唉声叹气:“之后我就睡觉啦,也不知她去何处了,直到这次被姐姐你叫醒,又收到她的求救。真是条奇怪的鱼,居然跑去给人当小妾~” “竟还是条龙鲤。”青妩啧了声,眼神冷淡:“白瞎了那身造化。” 百舸争流,多少鲤鱼想一朝越过龙门,又有多少死于那粉身碎骨的一跃。 拼尽全力改换门庭,得到机缘,不好好修炼,却为了一个男人自甘堕落至此。 若那男人值得她那般付出倒罢了,偏那太子是个什么玩意? “愚蠢。” 青妩翻了个白眼。 黄蜂也一脸恨铁不成钢,她本就是妖帅,掌握虫部,水族这一支虽不在她麾下,但也算同为人族以外的生灵。 凡是妖灵,想要修炼开化出灵智何其困难,那条锦鲤龙门都跃过了,距离化仙也就一步之遥了! “那太子是救了她命还是怎么着,不对!就算救了她的命,她以身相许去报恩,也不能是非不分吧!” 黄蜂刚刚听青妩说起,李渔用自身能力为太子挡灾避祸,一双虫眼都要翻出来了。 “那太子昏庸无能,手底下一群贪官,收刮民脂民膏的,这样的玩意儿,她若真要报恩,就该劝其向善,而不是助纣为虐!” 黄蜂嗤笑:“她现在还有脸找玄龟小大人求救,她现今这处境,就是报应!” 青妩笑了笑,不置可否。 小玄龟鼻子里哼出两团气,水下卷起暗流,显然也觉得糟心丢脸。 救李渔? 救是不可能救的,但这个热闹却是要凑的。 夜游在边上抱着奶娃娃日游,倒是一直没怎么开口,他从鬼帅变成现在这不人不鬼超脱五行之外的状况后,倒是比以前话少了许多。 他虽沉默,但眼神一直朝旁边偷瞄。 原本他瞄的也算自然,不曾想对方径直朝他看来,对上萧沉砚那双幽沉异常的眼睛,夜游后脖颈莫名发麻。 他一脸自然的扯出欠揍微笑,笑眯着眼,后背那种毛骨悚然感越来越强烈。 萧沉砚任他打量,不发一言。 最后还是夜游先顶不住,对黄蜂道:“蜜儿啊,我家日游该吃奶了,你有经验,帮帮哥哥我呗。” 黄蜂给他一个白眼,“老娘清清白白一女鬼,哪来的奶喂你兄弟!” “蜂蜜,借点你的鬼灵蜜!” 黄蜂不情不愿的撇嘴,从夜游手里接过襁褓,瞅着奶呼呼胖娃娃般的日游神,黄蜂大帅感觉也有点梦幻,妖里妖气的脸皱巴起来,嘀咕道: “想当年日游神多潇洒啊,老娘还想泡他来着,结果现在成他奶娘了,什么事儿啊……” 黄蜂自不可能哺乳,她抬起手,指尖凝结出蜜露,喂到日游的嘴边。 夜游趁此机会瞄了青妩一眼,后者看出他的眉眼官司,青妩手指在龟背上轻轻一点,小玄龟忽然道:“哎哟,我肚肚好痛,好像吃了坏东西了,姐姐快去我肚子里帮我瞧瞧。” “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青妩嗤了声,起身又冲夜游吼道:“你还愣着作甚,过来替我提灯。” “来嘞来嘞!” 夜游屁颠颠的过去,从青妩手里接过幽冥灯,两鬼身影消失,进了龟腹之中。 萧沉砚注视着两鬼消失的地方,若有所思。 一进入龟腹中,夜游就连连深呼吸,一副劫后余生的感觉。 “吓死我了。” 青妩眯眼斜睨他,还没开口,脆生生的奶音响起:“姐姐~” 一个头生绿发,圆乎乎的小童忽然出现,抱住了青妩的腿,小童生的圆润可爱,背后还有个龟甲,正是小玄龟的妖灵化形。 却见这龟腹内竟有一处院子。 青妩摸了把小玄龟的脑袋,看了眼他背上的龟甲,满意点头:“不错嘛,龟甲越变越小了,再努把力,等你能把龟甲完全藏入体内,就可以彻底化形了。” 小玄龟嘻嘻笑:“我有在好好修炼哦~姐姐再夸夸我,我肯定会修炼的更快。” “晚点再夸你。”她看向夜游:“说吧,你突然发什么癫?” 刚刚夜游一个眼神,青妩就察觉出他有话要说,且这个家伙不对劲,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夜游唇还有点麻,这感觉很陌生。 他蹙着眉,声音也沉下去:“表妹夫怎么回事?” “萧沉砚?他怎么了?”青妩疑惑,她并没感觉到臭砚台有什么异常啊。 “你没感觉?”夜游纳闷了,总不能是自己的错觉吧? “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 青妩正色了起来:“细说说看,如何个不对劲法?” “说不上来,就是瞧着他便心慌害怕。”夜游这会儿都还有那种呼吸不畅的压迫感,“有点像当年你闯入西鬼城下地狱,把我救出来那次。” 青妩那一次救夜游,动用了本源之力。 她的本源之力与地府紧密相连,这也是为何她是天生阴判,是下一任阴天子的继选,阴司众鬼称她为帝姬的缘故。 因为她乃是与地府伴生,本源就出自地府。 “他身上有我一部分本源之力,你会惧他,并不奇怪。” 夜游皱紧眉:“是这样吗?可我前几天见他时,还没有这种感觉。” “我也觉得王爷哥哥和上次见不太一样呢……”小玄龟突然道。 青妩是真有点意外了,她低头看着小玄龟:“哪里不一样?” 小玄龟歪着脑袋:“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没有第一次见的时候好亲近,我不太敢靠近他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感觉。” 夜游舔了舔唇:“以前的表妹夫对妖灵鬼物有一种天然的吸引,但现在的他却莫名让我们感觉到恐惧。” 夜游也难以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凝视着一只沉睡的巨物,凝视太久,会让巨物苏醒,然后…… 被一口吞食! 第154章 萧沉砚去而复返,诡异的影子 夜游和小玄龟对萧沉砚的感觉都很奇怪。 要说萧沉砚有什么异常的话,最先感觉到的应该是青妩才对。 可她的感知中,萧沉砚近来最大的异常就是他脑子坏掉了,朝她表白! 至于别的,她还真没感觉。 要说夜游和小玄龟的灵觉胜过了她,这显然不可能。 青妩又问了判官笔:“你有发现砚台的异常吗?” 判官笔:“他现在最大的异常不就是活腻歪了,想被你吸阳气吗?” 青妩:“……” 她揉了揉眉心,气乐了。 外部的破事一大堆还没解决,内部又出乱子是吧? 不过,她一转念。 夜游和小玄龟对萧沉砚产生这种‘畏惧’,会不会和他灵魂本源就不是‘人’有关? 她与他结契,将本源之力分享给了他一小部分,会不会一不小心撬开了他身体里隐藏的什么,现如今,那部分苏醒了? 所以被夜游和小玄龟感受到了? 而这一部分力量,身为天生阴判的她竟感受不到? 青妩心思急转,审视的打量夜游和小玄龟。 “所以为什么是你俩感觉到了呢?”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 “要不把黄蜜儿叫下来问问?”夜游试探道,马上又自我否决:“不行,这样太明显了。” 青妩撇嘴:“你当萧沉砚没脑子?真以为他没看出来咱们是背着他在大声密谋?” 夜游讪讪,也是,他是知道那位表妹夫有多不简单的。 不拆穿顶多是避免他们尴尬。 于是乎,黄蜜儿也被叫下来了,一下来,她就把日游塞回夜游怀里,嘴里骂骂咧咧: “你家兄弟咋那么能吃!差点把老娘榨干!” 日游吃鬼灵蜜吃的是意犹未尽,还在咂摸嘴,夜游瞅着自家兄弟,笑的合不拢嘴。 黄蜂却是一脸老娘亏大了的表情。 青妩也不与她废话,问起她是否感觉到了萧沉砚的异常。 黄蜂哆嗦了下,挤出笑,看了眼其他人:“我还以为就我一只虫有这感觉呢。” 青妩挑眉。 黄蜂赶紧道:“我寻思着咱驸马爷身上有咱帝姬的本源之力,我感到恐惧也正常吧。” 她声音越来越弱,咧了咧嘴:“虽说他给我的压迫感和帝姬你给我的不太一样……” 还有句话黄蜂不敢说。 怕挨打。 萧沉砚身上不但对她有一种天然压迫,还有一种令她想要‘亲近’的冲动。 这种‘亲近感’无关于男女之情,有点像他们蜂族中工蜂对蜂后的那种趋从。 青妩若有所思,臭砚台身上的这些异常,他自己清楚吗? 此刻的龟背之上,红蕊和绿翘靠着彼此,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她俩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困觉起来。 萧沉砚坐在另一侧,龟背上一灯如豆,烛火飘摇,将他的影子拉的狰狞斜长。 萧沉砚盯着自己的影子,准确说,他的视线定格在影子的一角。 他的影子,缺了一角,缺了一只手。 以萧沉砚的敏锐,他岂会感受不到自身的异常,不止如此,他还能感知到,自己体内有个‘东西’,在妨碍他感知到异常的存在。 每每那种感觉出现时,就会被强行抹除。 说起来,他竟是想不起自己是何时准备好了留在南岭的‘替身’,那‘替身’又是怎么造出来的? 在萧沉砚眼尾处,三尸虫化为的红痣轻颤着,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他闭上眼,明明龟背上的烛火未动,可影子竟诡异的朝他的方向回缩着,黑暗悄然无声的钻回他的身体中,又将遮盖他的那一部分意识和感知。 在感知将被模糊的最后,萧沉砚拔出匕首,在手腕上一划而过。 皮肉翻开,在鲜血将要流出之际,像是时光倒转,鲜血逆流回身体中,伤口愈合。 在伤口愈合的最后,他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像这样的事,是第几次了? 他似乎不止一次试图在身上留下痕迹提醒自己。 可最终都归于无痕。 烛火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男人的影子恢复正常,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 红蕊忽然惊醒,推了推绿翘。 绿翘揉了下眼睛,醒过神一吐舌头,小声道:“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咦,王妃还没回来吗?蜜儿姐姐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不知道啊。”红蕊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看向萧沉砚所在的方向,突然揉了揉眼睛。 是错觉吗?刚刚她怎么看到王爷的影子动了? 红蕊又看了眼晃动的烛火,念头放下,应该是烛火动了吧。 细心如红蕊莫名的也没多想,只是脑子里仍有一个念头闪过,快到连她都未捕捉。 他们处在龟背之上的空罩中,玄龟游行稳如平地,罩中也无风,烛火为何会动呢? 南岭。 时至破晓。 南岭王府中知道萧沉砚离开的,也只有百岁几个亲信,倒是青妩回京的消息没有遮掩。 萧曜早早起身,准备出城去各位各县视察,古凌月还没出月子,她如今有了转阳符,身体各方面也与正常女子一般。 夫妻俩都知道,这种‘正常’来之不易,两人都格外珍惜与彼此相处的时光,古凌月也想着等月子过后,就带着王府内的仆妇们为南岭百姓出一份力。 陪古凌月用完早膳后,萧曜便要动身了,只是刚要出府门,他就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砚?”萧曜惊讶的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萧沉砚,有些一头雾水。 他屏退左右,上前拉住萧沉砚:“你不是秘密回京了吗?怎又回来了?” 萧沉砚走之前告诉过他,会留下一个替身,但萧曜何其熟悉萧沉砚,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回来的并非替身而是本人。 萧沉砚神色自若,冲他淡淡一笑:“计划临时有变,南岭还有一些事需我留下处置,七叔只管先去忙自己的便是。” 萧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只是等他上马离开郡城后,总觉得哪里有些蹊跷。 晨光破晓,将人的影子投入地面。 萧曜驰马疾行时,扫到地上的影子,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之前遇到的小砚,他的影子是不是有点奇怪? 第155章 你和咱表妹夫,假戏真做了? 青妩几鬼盘坐在龟腹中‘大声密谋’。 判官笔也冒了出来,自认为机智的提议道:“反正阿妩你和砚台也结契了,他现在又馋你身子,要不你牺牲下,诱敌深入,看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一出,夜游、黄蜂、小玄龟唰得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青妩。 “好你个死鬼,我就投个胎的功夫,你和咱表妹夫就假戏真做了?” “不愧是咱帝姬,谈恋爱都谈人鬼情未了这种禁忌之恋,刺激啊~” “姐姐~那我是不是要管王爷哥哥叫姐夫啦?” 青妩脸色不善,一巴掌把判官笔这个大漏勺拍了个天旋地转。 其他人立刻挪开头,佯装无事发生。 小玄龟忽然咦了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朝咱们这儿来了?” 长河之下,小玄龟的本体突然张大了嘴,将涌来之物一口吞下。 “哎哟~”一声脆响,一个黑衣小童以狗吃屎的姿态摔了进来,滑到了青妩脚边。 她低头看着小童,勾起唇角:“哟,这不是老十身边的小鬼曹吗。” 鬼曹小童抬起头,白生生的脸对着青妩露出讨好的笑:“小鬼阿旺拜见帝姬殿下。” 鬼曹阿旺,第十殿轮转王身边的心腹。 夜游笑露出一口白牙,眯眯眼里满是杀气:“嚯,十爷身边的大管家来了啊!” 小鬼曹笑容不改,对着夜游道:“夜游神君顺利转生,与日游神君兄弟相见,小鬼我还没祝您心愿达成呢。” 夜游眸色微动,冷嗤:“照你这话说,我兄弟二人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样子,还得感谢你家轮转王了?” 小鬼曹眨巴眼:“不敢不敢,我家十爷也是煞费苦心,他可不敢得罪帝姬殿下,夜游神君你们现在这情况虽麻烦了点,但也不必再被阴司规矩束缚了嘛。” “是不用被束缚了。”夜游眸色危险:“不过是成了不在五行轮回内的怪物,按阴律,这等怪物,见者必诛罢了。” 小鬼干巴巴的笑:“好歹你们兄弟团聚了啊,十爷此举也是顶着老大压力了,他老人家就是恩怨分明,当年日游神曾帮过他一把,这才想法子还了这恩情。” 夜游冷哼,翻了个白眼。 轮转王的算盘珠子都要崩他脸上了,这恩情是还了,但麻烦可一点也没少给。 “说说看,老十派你来干什么?”青妩饶有兴致的盯着他:“总不会是为了平息我的怒火,把你这小鬼送来让我泄愤吧?” “我可没有不欺负小鬼的软心肠。” 鬼曹阿旺哭丧着脸:“殿下大人大量,冤有头债有主,要收拾肯定也是收拾我家大人的。” “那可不见得。” 鬼曹阿旺一瘪嘴,不敢再废话:“小鬼奉命来找帝姬殿下,主要是为两件事。” “第一件事,不久前西鬼城大乱的消息,想来帝姬已知晓了,但个中内情,不知帝姬是否清楚?”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他:“他让你来传信,还反问上我了?” “怎么,西鬼帝那老东西与弥颜暗中交易的事儿在下面曝光了?” 周围几鬼皆是一惊,黄蜂和夜游脸色最为精彩。 夜游:“阴司下与那只孔雀做生意的是西方鬼帝?” 黄蜂:“难不成西鬼城被炸,是那位弥颜神君干的?他俩这是闹翻了?” 青妩笑而不语。 黄蜂咋舌,脑子里也转过这弯了,难怪那日帝姬听说西鬼城出事后,神情那么耐人寻味呢。 还笃定了那位弥颜神君不在虚空藏院,难怪啊,难怪那位要躲出去! “帝姬神机妙算,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您老人家。”鬼曹阿旺赶紧拍马屁:“不过这事并无实证,我家十爷也只是猜测罢了。” “现在麻烦的是第六殿暂代阎君之事。” 青妩神色淡淡:“西鬼帝手底下的鬼上位了?” “第六殿代阎君暂时由妖冥司的豹尾阴帅接任。” 黄蜂瞪圆了眼:“豹尾?!那厮什么时候投入西鬼帝麾下了?这是连跳几级啊!” 阴司之下秩序森严,妖冥司归于判官司麾下,判官司之上还有六案功曹,六案功曹之上还有日游夜游,再往上才是十殿阎罗。 豹尾一朝成为第六殿代殿主,堪比人间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鬼曹阿旺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但命令是西鬼帝下的,谁人惹得起。” 黄蜂想说另外四方鬼帝又不是吃素的,这一次的调任,摆明有问题。 夜游的眼神却是越发嘲讽。 倒是青妩依旧老神在在:“你家老十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豹尾成了第六殿代殿主与他有什么干系?” 她眼神不轻不重的落在鬼曹阿旺身上:“再绕弯子,我剥了你的鬼皮。” 鬼曹阿旺哆嗦了下,不敢再打小机灵了,赶紧道: “豹尾接任第六殿后,将枉死城中枉死之鬼发往轮回道,但全入了卵生畜道,他还拿了西鬼帝的批文,绕过了轮转殿。” 青妩皱了下眉。 夜游和黄蜂神色各异。 “枉死城中多是枉死之鬼,且都在孽镜台中照过往生,有大恶者早已入地狱受刑,城中之鬼九成都是可入胎生道转世为人的。” “豹尾这不是瞎搞嘛?”黄蜂虽也是妖,知晓豹尾此举,大有壮大妖族之意,但世间万物讲究一个平衡。 阴司之下更讲秩序因果。 生前作恶者,死后入地狱,纵能转世,也当罚入畜生道。 生前为善者,转生为人,享一世荣华或大富大贵。 万般如此皆有定数。 虽不能说绝对公平,但似豹尾这样,纯纯就是乱来了。 鬼曹阿旺小心翼翼看了青妩一眼。 “豹尾殿主倒行逆施,乱的不止是第六殿,轮转王殿也因他内务生乱,不得安宁。” 夜游啧了声:“难怪轮转王会派你上来了,我就说嘛,若不是波及到了他自己,他会管这‘闲事’?” 阿旺讪讪一笑。 对于自家十爷日常想罢工摆烂这事儿,阴司之下无鬼不知,辩无可辩啊。 阿旺心里忐忑,偷瞄了几次,都看不出青妩在想什么。 对于这位凶名赫赫的帝姬殿下,小鬼曹内心也怵得慌。 这位殿下出了名的喜怒不定,能入她老人家法眼的,她往往大方宽容,可一旦得罪了,那是锱铢必较,十倍奉还。 小鬼曹觉得,自家十爷这一波名为‘报恩’把夜游神弄去轮回,实则甩锅的行为,完全就是作死边缘疯狂摇摆。 “说说看他让你来办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小鬼曹心松了口气,赶紧道:“这事儿还涉及到了一个人,十爷说,殿下你或许感兴趣!” 他说着,屈指掐诀,腰间的葫芦里飘出一个鬼魂。 瞧见那鬼魂后,青妩笑意耐人寻味。 “……安平县主?” 第156章 此乃我阴司帝姬殿下,你岂敢无礼! 女鬼面白浮肿,皮肉发皱,浑身怨气难消,被放出来后就萎缩的趴伏在地,完全不敢抬头。 在场的皆是大鬼,便是阴职最低的黄蜂身上的威压,也不是普通怨鬼吃得消的。 听到那声‘安平县主’,女鬼浑身一颤,几乎是拿出毕生勇气抬起头,对方的威压压得她鬼体摇摇欲坠,脑袋都要从脖子上掉下去。 可在看清青妩的模样后,女鬼双目圆睁,一双鬼眼吓得硬生生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轱辘轱辘在地上打转。 青妩头微微一偏,语气平淡:“还真是你啊。” 安平县主被水泡涨的脑子完全转不过圈,再一次见到青妩的震惊,甚至超过了她成了别人替死鬼这件事! 那日司徒薇逃婚被抓回府,她勾引姐夫怀孕的事曝光后,父亲母亲都怒不可遏,大姐更是气的想与姐夫和离。 为了遮丑,母亲下令溺死司徒薇,安平县主也不在乎司徒薇的死活,这不知廉耻的东西勾引姐夫,破坏她大姐的一家和睦。 死便死了! 但司徒薇死了,她就必须代替对方嫁入东宫了! 安平县主可不想嫁!但她没想到的是,事情还能更倒霉,第二天醒来她就成了司徒薇! 任由她怎么争辩,家中人都不信,她被母亲命人绑了起来,堵住口鼻浸了猪笼。 她在司徒薇的身体里死去,对方却顶着她的身份享受父母疼爱,嫁入东宫享受荣华富贵。 而她不但枉死,死后还被对方的孽种缠身,入了阴司后,连鬼差阎罗都不肯听信她的声辩,都认为她是司徒薇,竟要将她投入畜生道! 最后还是那位轮转王发现端倪,今日这位鬼曹大人带她重返人间,说是要见一位大人物。 这位大人物能替她主持公道。 安平县主满心期待着,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大人物竟是个‘熟人’? “怎……怎么会是你?” 安平县主声音颤抖。 “大胆!”阿旺一声呵斥:“此乃我阴司帝姬殿下,你岂敢无礼!” 安平县主慌忙低头,眼珠子钻回眼眶中,吓得噤若寒蝉,脑子更转不动了。 阴司帝姬?可……可这女人分明是厌王妃,是云清雾啊?! 偏就这时,青妩笑出了声。 她虚点了阿旺一下,对方哆嗦了下,对上青妩那双幽沉若深渊的眸子后,阿旺僵在原地。 青妩幽幽道:“老十对我的行踪倒是一清二楚啊。” “帝姬殿下放心,我家十爷绝不是多嘴多舌之鬼。” 青妩哼了声,阿旺这才感觉身上的压力退去,赶紧松了口气。 “此女留下吧。”青妩淡淡道:“回去转告轮转王,若有一只鬼不遵阴律,乱入轮回投胎,我唯他是问。” 阿旺面露犹豫:“可是西鬼帝那边……” 青妩睨他一眼,素手一抬,手中出现一朵鬼气凝结的鸢尾花,她将鸢尾花丢给阿旺,道: “拿这朵花去找酆都找那只三足鸡出来。”青妩说着顿了顿:“就说是我说的,西方老儿不听话,它只管放火烧光那老鬼的头发,若那老鬼还不知好歹,只管吃了他的心肝便是。” 阿旺大喜,双手接过鸢尾花,同时暗暗咂舌。 也就帝姬大人敢管三足金乌叫三足鸡了,那位金乌殿下乃是府君爷的义子兼坐骑,泰山府君可是地府下的一把手,只是老爷子这些年都在闭关。 要说这位金乌殿下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易燃易爆炸,只是常年伴在府君爷身边不会轻易离开酆都。 能使唤动这位爷的,除了府君爷也就眼前这位帝姬殿下了。 阿旺这回是替自家十爷求了个金大腿,任务圆满完成,恭敬行礼后就忙着往回赶了。 至于安平县主,自然是留下来了。 他走之后,黄蜂和夜游都神色微妙,前者是不敢插嘴,这些事儿都太大了。 夜游倒是什么都敢说:“看来不止人间的大雍朝烂到根了,咱们下头也不遑多让嘛。” 青妩睨他:“这么会说,你多说点?”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夜游嗤笑,自从日游当年被罚之后,他那身反骨就没下去过:“西鬼帝那老东西这样胡搞瞎搞,下面乱套是迟早的。” “最可笑的难道不是另外四方鬼帝?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府君爷也是,自从他闭关后,下面越来越乱,他……” 夜游对上青妩的眼神,闭嘴了。 说其他鬼可以,说到老府君就是在捋虎须了。 “别以为下面就你一个聪明鬼。”青妩意有所指的点了他一下。 夜游挑眉,眼咕噜一转,懂了。 行吧,你们这些大人物又在一起斗心眼子了是吧? 成,他这小虾米不搅合,省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黄蜂在旁边也琢磨出味儿,她总觉得西鬼帝搞这一出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 而另外四方鬼帝冷眼旁观的样子,与府君爷放任不管的架势都有点巴不得西鬼帝把水搅浑的感觉。 是要浑水摸鱼吗? 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巫族复苏,西鬼帝明显与巫族有勾结,黄蜂心头一转,冷不丁咯噔一说。 现如今虽分天、人、鬼三界,但人界里实则是人族与妖族并存的。 但妖族势微,论起源头,却是因为万古年间巫族首领蚩尤败给了人族大帝的缘故。 毕竟,如今的妖族原本就属于巫族麾下。 再联系豹尾的所作所为,他将那么多鬼魂投入卵生畜生道,此举莫不是为了壮大妖族? 黄蜂细思极恐,赶紧甩了甩脑袋。 不敢想不敢想,这事儿越想越害怕!好死不死的,她也是妖族,还冤种的被‘逼良为娼’过。 来日要是清算起来,她更没有活路! 比两鬼更惶恐的是安平县主。 她便是再蠢,此刻也想明白了。 此厌王妃非彼厌王妃! 从一开始,嫁入厌王府的就不是什么云清雾! 对方是鬼!还是在阴司下面叱咤风云,手掌凡人生死的鬼神! 愚蠢如她,竟还妄图与这样的鬼神争抢夫婿? 安平县主悔了,经此一遭,她哪还有什么看不破的,什么富贵荣华、男人夫婿,都不如自己的命重要! 第157章 厌王夫妻俩各怀鬼胎 龟背之上,萧沉砚看见忽然多出来了一只女鬼,倒是神色镇定。 红蕊绿翘瞧见安平县主那副鬼容,饶是两女心性坚定也是见惯了各种死尸的,还是有点被恶心到。 没办法,安平县主是溺死的,死后鬼魂的模样也呈现巨人观。 她现在对萧沉砚早没了妄念,但对方眼神投来时,她仍有那种无地自容之感,实在是她现在的模样太过丑陋。 听青妩言明她身份后,红蕊绿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得知她为何落至今日下场,两女更是唏嘘。 “如今的东宫侧妃乃是右相庶女司徒薇假冒,此女应该是得了造化,否则凭她一个普通人,也干不出这种事。” 萧沉砚看向青妩:“看来这一次,咱们都被调虎离山了。” 青妩不置可否。 不管是南岭虫患的突然爆发,还是霍毅被迫用了丹书铁券被调走京城,这一桩桩一件件表面看似毫不相干。 实则都剑指京城。 他们离京的这段时间,隐藏在背后那家伙就浮出水面开始搅弄风雨。 不过,司徒薇的这一步棋,走的委实有点败笔。 她如果不针对王玉郎,青妩没准还不会这么快察觉到异常。 “所以那女人到底为什么针对我徒儿?总不会真是为了给那草包太子转运吧?” 夜游也想不明白这茬,他那徒儿的确有些运道在身,但偌大京都城,有的是运气更好的童子,那司徒薇偏偏选上王玉郎? 这不是……自己嫌命长吗? “管她为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本王妃心地善良,她爪子伸这么长,我自然得帮她把债主送上门了。” 青妩饶有兴致的看向安平县主:“机会我可给你了哦。” 安平县主脸上露出兴奋之色,随即又疑惑:“可我该怎么做?” “这年头上门报仇不拖家带口怎么行,叫上你母亲和大姐一起,岂不更热闹?” 安平县主泡涨了的死鱼眼越来越亮。 若是母亲和大姐知道真相,岂会让那个冒牌货好受! 青妩算了算时辰:“这会儿刚刚破晓,时间还是有点紧,黄蜂你带她先行一步,务必把事儿办妥了。” “我可等着到京城后看热闹。” 黄蜂嫣然一笑:“帝姬放心,属下保管将事儿办的热热闹闹的。” 常言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别看黄蜂闺名黄蜜儿,生得千娇百媚,真下手起来,那心眼也和蜂窝似的,至于手段,阴司里出来的,谁手段不毒辣? 夜游颇有点遗憾,主要白天他就要变回奶娃娃,实在不方便出去搞事。 这回他这夜游神是真成‘夜游’了,只有晚上才能出来作妖。 好在眼下他们距离京城已不远。 黄蜂带着安平县主先行离开后,青妩看向身边的男人,一改前些天的避之不及,难得主动的坐到他身边去。 “普通的易容术容易被瞧出端倪,不如用幻术?” 萧沉砚目光紧锁她不放,“你亲自教?” 青妩从他脸上看出了‘居心叵测’,后槽牙有些发痒,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男人唇畔带着点阴谋得逞的笑意,淡淡道:“那便学学好了。” “那你可得好好学了。” 青妩也露出笑容,‘夫妻俩’对视一眼,各怀鬼胎。 青妩坏鬼素来小气,无利不起早,让她免费教学那是不可能的。 她教的可以是幻术,同样也能是别的,只要萧沉砚敢学,她就有法子能挖出他身体里的‘秘密’。 此刻的京城,天光尚浅,大户人家里除了仆妇下人们早早起身了外,主子们基本都还安寝着。 一辆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不等马夫掀帘,马车上的女子就急着掀帘,下了马车。 相府门房见状吃惊,“大小姐。” 这位女子正是右相府嫡长女,已嫁入文安伯府的司徒明月。 便是当日知晓自家男人偷吃窝边草,与自己那庶妹司徒薇勾搭成奸时,司徒明月都没有今日这般打乱阵脚。 实在是发生之事太过耸人听闻! 且涉及她的亲妹妹,司徒明月岂能坐得住! 故而从噩梦惊醒后,司徒明月即刻赶回娘家来。 门房见大小姐神色有异,不敢耽误,赶紧朝内通传,说是大小姐回来了。 “父亲和母亲呢?” “相爷在曲姨娘那边,夫人尚未起身。” 司徒明月冷笑,对于父亲的薄情寡性她早已习以为常,当下不理,直奔自己母亲的院子。 右相夫人那边也收到了风声,贴身嬷嬷正要进去叫醒夫人,就听屋内传出夫人的尖叫声。 贴身嬷嬷吓得夺门而入,就见自家夫人满脸泪痕的坐在床上,握着自己的手,脸上满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贴身嬷嬷也是识字的,这会儿光线虽昏暗,却依稀能瞧见右相夫人的手掌上有一道道红色瘀痕。 那瘀痕首尾相连竟成了四个字: ——母亲,救我。 贴身嬷嬷大骇:“这是怎么回事?” 右相夫人嘴唇发颤,想起刚刚做的噩梦。 梦里她最宝贝的小女儿跑来找她,说自己被司徒薇那贱人所害,换了魂魄,成了对方的替死鬼。 还说当日她下令溺死的并非是司徒薇,而是被换了魂的宝贝女儿! 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右相夫人被噩梦惊醒,只觉荒谬,瞧见手掌上多出来的这几个字后,就再也稳不住心神了。 恰好这时,司徒明月也到了,她进门瞧见自家母亲那惊魂未定的样子,只觉熟悉,脱口而出:“母亲也梦见妹妹了?” 右相夫人大惊,抬头见是大女儿回来了,顾不得问她为何会突然回娘家。 “明月此话何意?你也梦见你妹妹了?” 司徒明月快步上前,摊开手掌。 右相夫人和贴身嬷嬷都瞧见她手掌上的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那四个字分明是: ——大姐救我。 母女俩对视一眼,只觉寒气从脚底窜上头皮。 那个梦,竟是真的不成? 她们的女儿(妹妹)被司徒薇那贱人换了魂,成了对方的替死鬼?! 这是女儿(妹妹)来找她们求救了? 第158章 悔得肠子都青了,还好死的早! 母女俩都被这消息冲击的内心动荡不安,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昨夜那场梦实在太真实了! 还有手上的‘血字’。 这四个字不是用笔墨写下,倒像是从皮肤下透出的淤痕。 “是真的,这梦一定是真的!”右相夫人比司徒明月更笃定,其实从小女儿一反常态同意嫁入东宫时,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明明司徒薇死前,她就与小女儿私下商议好了,若右相执意要让小女儿嫁入东宫,她就借口小女儿身体抱恙,送出京城去。 谁曾想小女儿后面和中邪了一样! “老奴有些话也早想说了,夫人可记得县主从小不肯离身的那个布娃娃。” 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点头。 “自然记得,那布娃娃是母亲亲手缝制,妹妹自小睡觉都得抱着那娃娃。” 贴身嬷嬷点头:“出嫁时,县主就没带上那娃娃,老奴还以为是手下人办事马虎,前段时间县主回门,走时竟也没提起。” 她说着看了眼右相夫人:“当时夫人让老奴将娃娃与一些夫人亲手做的点心给县主送过去。” “老奴紧赶慢赶追上,将东西送到,但老奴年岁大了糊涂,忘了夫人还有话叮嘱县主,一时竟没带到,便又折返追上,谁曾想……” “老奴追上去后,还没露面,就瞧见那娃娃被丢在地上,还有夫人亲手做的点心,都被随意丢在路边,叫那些乞儿吃了。” 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神色一变。 后者咬牙道:“这绝不是妹妹会做的事!” 右相夫人脸色也难看至极:“当日她回门时我就觉得她举止奇怪,之后我递帖子想上门见她,也全被拒了。” “之前我怕母亲你担心,有件事我也忍着没说。”司徒明月抿唇:“前些天,太子往伯府送了两个美妾。” 右相夫人脱口而出:“太子疯了吗?” 司徒明月也觉恶心,她倒是无所谓自家那男人身边多两个女人,反正那狗东西改不了吃屎。 “若只是赐女人便罢了,母亲可知,太子赐的这两个美妾是谁?”司徒明月冷笑:“是芍药和雪莲。” 贴身嬷嬷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这两个丫头是县主的陪嫁丫头啊! “之前女儿也觉得莫名其妙,太子将妹妹的陪嫁丫头赐给我家那口子当妾室是何意?”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分明是那司徒薇在捣鬼!” “那毒妇敢如此害我安平,我必要揭穿她的假面具才行!”右相夫人怒不可遏,想到自己苦命的女儿,一时悲从中来,又落了泪: “我的安平啊……她怎就遭此劫难了!” 右相夫人自问也没对不起司徒薇,诚然她对这个妾室女并不上心,但谁家当主母的会喜欢妾室与妾室所生的女儿? 更别说,她那母亲也是个不安分的,本是右相夫人的贴身婢女,却生了歪心思,趁着右相夫人怀孕时,主动爬了主子的床。 饶是如此,右相夫人还是饶了那贱婢的命,任由她生下女儿,对司徒薇,她自是看不惯的,但也没刻意让人刁难。 一应份利都与府上其他庶出姑娘一样,偏就这样,对方还不安分。 她司徒薇想为自己谋个前程情有可原,但她不顾名节颜面与男子私通,且勾搭的还是自己姐夫,这种品性,别说相府容不得! 就是放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要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 “母亲莫气坏了身子,为今之计,还是想法子替妹妹报仇!” 司徒明月冷静道:“现在那贱种占了妹妹的身子,咱们想揭穿她的真面目,怕是得请得道高人出手才行。” 右相夫人连连点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山灵庙的那位白眉道长。 可听说那位道长跟着厌王去南岭了,一时间,右相夫人也想不出别的。 “母亲,此事要让父亲知道吗?”司徒明月心里忧虑,觉得父亲未必会为妹妹报仇。 “绝不能让你父亲知道!” 右相夫人坚决道,同床夫妻,她太清楚自己那男人是什么德行。 诚然他也爱女儿,可真要与自己的仕途相比的话,他首先保住的定是自己的官途。 现在木已成舟,不管嫁入东宫的是真的安平,还是假的,对他来说都没差别。 母女俩正在犯难之际。 忽然一道女声响起:“你这女郎虽是个没眼力见的,倒是有两个长脑子的母亲和姐姐嘛。” 这声音出现的突兀,屋内三人都是一惊。 下一刻,她们眼前一花,就见一把油纸扇在屋内展开,两道身影出现在伞下。 撑伞的女人千娇百媚,女人身边跪伏着的女鬼凄楚的望着她们,正是安平。 安平县主原本的死相太过吓人,黄蜂为了成事,便使了点鬼力,让她变回生前的样子。 此刻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见到她,登时喜极而泣,母女三人几乎要抱头痛哭。 都不等黄蜂自报家门,右相夫人就已自行脑补的一出大戏。 “多谢仙姑救我女儿魂魄,请仙姑为我女儿主持公道啊——” 黄蜂嘴角扯了扯,哪门子仙姑,她分明是鬼姑好不好! 安平县主赶紧道:“母亲,别……别乱叫。” 右相夫人有些茫然,不叫仙姑那叫什么? 黄蜂咳了一声,道:“奴家名唤黄蜜儿,乃是厌王妃麾下女使,尔等唤我一声黄夫人便是。” “今次奴家奉我家王妃之命,来为安平县主讨债,你们若想她能还阳,就听命行事。” 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皆是一愣,母女俩面面相觑,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位看上去就神通广大的黄夫人,竟是厌王妃的人? 右相夫人是知道自己女儿倾慕厌王,视厌王妃为敌的,哪曾想,最后竟是对方出手相帮? 且对方身边有这样的奇人异士,自家女儿当初是多大的胆子,才想与对方抢男人啊? 右相夫人眼神复杂的看向小女儿。 安平县主羞愧的低下头,别看了母亲,女儿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悔怕的同时,安平县主也庆幸,还好死的早啊,幸亏这次害她的是司徒薇那个坏种,若非如此,等她真不知死活的去主动找了厌王妃的麻烦。 怕是真要死的连魂渣渣都不剩! 还想还阳?想屁吃呢! 第159章 青妩钓鱼,丑了不吃! 西郊别苑,温泉山庄。 司徒薇顶着安平县主的身子嫁入东宫后,受尽恩宠,今儿西郊这场宴会,也算她婚后第一次在人前亮相,宴请的皆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眼下已值秋末,已无甚景致可看,但这温泉山庄内却是四季如春,温暖宜人。 宴饮之地邻近泉池,从泉眼处引了活水下来,曲水流觞好不雅致。 因此番宴饮太子也会出席,故而男女宾没有分席。 宴席那边正是热闹,司徒薇这个主角却未登场。 李渔宛如死狗般被人拖曳到暖溪畔,太监宫婢们纷纷退到远处,低头不敢偷瞄。 司徒薇今儿穿着一身绛紫宫裙,裙摆上花团锦簇,富贵雍容。 头上更是簪环满佩,极尽奢华。 “本妃已按照约定给了你一日时间,现在该你将龙珠交出来了。” 李渔的状态比昨日更差,她声音干哑:“我要先入水……” 司徒薇冷着脸:“别蹬鼻子上脸,让你入水,你还不立刻跑了!” 李渔死死咬住唇,不肯退让。 司徒薇冷哼,“行吧,让你半截儿身子入水,也不是不行。” 李渔松了口气,死狗一般爬到暖溪旁,然而她的腿刚放入暖溪中,她嘴里就发出一声惨叫。 暖溪乃是自温泉泉眼中流出,此地距离泉眼极近,温度极高。 便是正常人贸然伸手都容易被烫伤,更何况李渔还是尾重伤在身的鱼了! 她愤怒的看着司徒薇,却见对方一脸的嘲色。 “好歹是尾龙鲤,区区温泉罢了,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 的确要不了命,但脱层皮是肯定的! 且以李渔目前的情况,能不能保住命还真不好说,但她能放过唯一逃生的机会吗? “行,我将龙珠给你。” 她咬牙切齿道,司徒薇早已按捺不住,死死盯着她的动作。 李渔手拍向自己腹部,嘴巴微张,吐出了一颗猩红的鱼丹,那鱼丹上有淡金色的气流氤氲环绕,宛如一条小龙。 司徒薇眼疾手快,立刻握住龙珠,李渔吐出龙珠的瞬间就以维持不住人形,眼看就要变回鲤鱼。 司徒薇骤然拔出匕首,朝她狠狠刺去。 匕首刺穿了鱼腹,鱼尾猛的一摆,狠狠抽在了她脸上,也将司徒薇的手给拍开。 一尾羊犊大小的锦鲤落入暖溪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该死的贱畜!”司徒薇破口大骂。 她看不到的是,落入暖溪中的锦鲤那双鱼眼里算计得逞的光芒。 司徒薇看到地上的鱼血后,又冷笑起来,也罢,那条死鱼没了龙珠,进入暖溪后也跑不了,横竖她已让人在下游处设了围栏,这条鱼根本游不出去。 大概率是直接在这暖溪内炖成一锅汤! 龙珠到手,司徒薇顾不得恶心,一口将其吞了下去,感觉到那股菁纯的力量在身上泛滥,她整个人都兴奋不已。 终于到手了!很快她就能怀孕生下皇孙了! 司徒薇兴奋不已,掏出手帕,擦去手上的鱼血,施施然的朝外走去。 她本要去席上,却听说太子又犯病了,身上瘙痒不住,闹起脾气要见她! 司徒薇心里骂了句狗男人,急忙去见太子。 现在龙珠到手,也是时候把解药喂给太子了,毕竟今天这出宴席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太子收王玉郎为义子。 说来也奇怪,司徒薇至今都不明白,那位大人让太子收下王玉郎是什么用意? 反正,她是没看出那王家小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暖溪顺流而下,无人知晓原本用木栅栏围着的下游处破了一个巨大的阙口。 随着水流汇入河中,河道旁恰有三人在垂钓。 女子一袭红裙,坐在小马扎上,打着哈欠,男子身影高大伟岸,黑铁面具半遮住脸,露出俊美的下颌弧线,却是一身侍卫打扮。 旁边还蹲着一个小男童,小男童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原本的一头绿毛也幻化成了黑发。 “鱼儿上钩啦!” 小男童一扯鱼竿,一尾几乎要掉光鳞片的巨大锦鲤被他轻轻松松的拎了起来。 啪嗒,锦鲤落在地上,艰难的摆了摆尾巴,看到小男童时,锦鲤是惊喜的。 但看到旁边的女子后,锦鲤的死鱼眼里只有惊恐! 为什么厌王妃会和玄龟小大人在一起?! 女子啧了声,看着锦鲤道:“还指望着能炖一锅鱼汤呢,丑成这样,瞧着就难吃。” “什么都想吃,不怕闹肚子。”男子轻睨她,递过去水囊,水囊内装着蜂蜜水。 青妩喝了一口,咂摸了下嘴,视线重回锦鲤身上,幽幽道: “脏东西嘛,的确不能乱吃。” “行了,现在胖头鱼也钓到了,太子身边那个蠢货也咬饵了。” 青妩起身,一拍小玄龟的脑袋:“抱上你的同族,咱们痛打水狗去。” 小玄龟也怪嫌弃锦鲤的,他用鱼线系着鱼尾巴,丢地上拖着,一边拖一边摇头: “这鱼太丢水族的脸了,姐姐姐夫,要不咱们还是炖了吧!”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李渔:“……” 小大人,相煎何太急啊! 还有……为什么小大人会管厌王妃叫姐姐?旁边这侍卫……是厌王? 姐姐姐夫是什么鬼?! 第160章 侧妃是妖孽?热闹开场! 西郊别苑,此番来的都是太子麾下的朝臣与家眷,因而霍红缨与穆英母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不免引起多方打量。 穆英举止得宜的跪坐于席间,风姿气度半点不输在场的世家女,恍惚间让人忘了她曾是罪臣之妇。 小玉郎本就生的玉雪可爱,加上最近跟着霍毅练武,身量快速拔高,瞧着不似七八岁小孩,倒是十三四的少年人。 加上他夜夜走阴,见识了各种妖魔鬼怪,此刻迎着众人打量,毫不露怯,端是淡定自若的很,一派气度,甚至胜过那些世家大族的贵少爷。 这母子俩只是坐在那儿,便是什么事都不做,都叫人挪不开眼。 有人惊艳,有人好奇,免不得交头接耳的议论。 知晓母子俩身份后,众人看过来的目光里便多了轻视和戏谑。 霍红缨听到这些闲言碎语,直接朝碎嘴子的人瞪过去。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群人知道什么!” “真论起家世来,穆家也是武勋世家,穆姐姐你是更是跟在镇国侯夫人身边长大的,倒是这些家伙,穆家和镇国侯府显赫时,他们家长辈还在田里撒尿玩泥巴呢!” 霍红缨那嘴堪称无差别扫射,女眷们愤愤,但今儿席间也不止女眷,太子一党的官员也都在,他们自然不会自降身份与霍红缨一般见识。 主要是没人不惧霍毅的拳头,之前就有言官参了霍毅教妹无方,放任其对朝廷官员无礼,霍毅当时没有发作。 那言官当天下值的时候,就被人在街上套了麻袋打成了猪头。 故而朝中官员,见着霍家兄妹也是绕道走。 今日赴宴的官员大多来前都打听到一些风声,知晓太子有意收这个王家小儿为义子,自然也都约束了自家女眷。 那几个管不住嘴的更是被自家父亲、相公狠狠瞪了眼,以示警告。 一时间,竟无人敢与霍红缨相争。 霍红缨嘴角一撇,没觉得骄傲,心里反而更警惕了,她小声对穆英道: “这群人居然都不还嘴了,看来这场鸿门宴所图不浅,咱们要更小心了。” 穆英点了点头,面上不变,心里也从未放松。 “小师姑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同于两女的戒备,小玉郎却很淡定。 “咱家小师侄心态就是好哈。”霍红缨瞧着小玉郎那小大人的样子,心里越发怜爱。 唉,自家大哥真的太废物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时候她才能改口叫侄子啊! 便在此时,席间众人纷纷起身,霍红缨抬眸看去,露出惊喜之色。 “拜见佘老太君。” “见过汝阳王老夫人。” 就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夫人手持龙头杖,在一个小少年的搀扶上缓缓走来。 后方七八个武婢随侍着,颇为威仪。 老夫人神色和蔼,脸上一直挂着笑。 在场朝臣官眷神色各异,暗中交换了眼神,谁也没想汝阳王府的这位老太君会来。 “老太君!你可算来了!”霍红缨直接迎上前,亲昵的搀住老太君的另一边。 “你这皮猴,老妇人在外面就听见你的嚷嚷声了。”佘老太君虚点了她一下。 霍红缨嘿嘿笑,吐了下舌头,“老太君,你还没见过穆姐姐吧?” 佘老太君点头,老人家看向穆英的方向,穆英早已起身,见状便带着孩子上前见礼。 “穆英拜见老太君。” 佘老太君笑容和蔼,松开旁边的少年,主动握住穆英的手,老人家年纪虽大了,一双眼却清润干净。 她看着穆英,神色多有缅怀。 “我看着你,便想起我那老姐姐,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穆英愕然,佘老太君口中的‘老姐姐’指的自然是她祖母,已过世的穆老夫人了。 穆英眼眶微红,“劳老太君记挂了,是穆英的福气。” 老太君叹了口气,从手腕上顺下玉镯,套在穆英手腕上,穆英想要拒绝,却被老人家用力握住手。 “长者赐不可辞,拿着。” “谢老太君。”穆英心中感动,老人家视线落在王玉郎身上,笑容又深了几分。 “这孩子生的灵气,老人家我看着就喜欢,委实合眼缘的很,小五,你觉得呢?” 老人家身边的少年一身正红锦袍子,贵气又俊秀,瞧着约莫十四五的样子,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孙儿也觉得与这位弟弟投缘的很。” 少年说着,主动拉住王玉郎的手,“玉郎弟弟,我是楚修文,你叫我修文哥哥便是。” “修文哥哥好。”小玉郎脆生生叫道。 楚修文第一眼就喜欢这小弟弟,眼巴巴的看向自己祖母。 佘老太君笑道:“修文自小就想要个弟弟,眼下正好,我瞧两小子这般投缘,不如结个异姓兄弟如何?” 此话一出,便是霍红缨也惊讶了。 她眨巴眼,她知道佘老太君是大哥请来帮忙的,但老太君这次出手相助,出手的不一般啊。 要知道老太君让自家孙子与小玉郎结拜,抬的不止是穆英母子的身份,还有两人的辈分啊! 别看楚修文年纪小,辈分可不小,论起来与太子都是平辈。 他若是与小玉郎结拜了,太子还怎么收这义子? 宾客们互看一眼,神色各异。 “不可!”一道女声骤然响起,却是司徒薇带着宫婢们快步走来。 席间人纷纷起身见礼。 司徒薇明显是匆忙赶来的,见到佘老太君后,她眼中的恼怒一闪而过。 明明今日宴会她没有请这老太婆,对方不请自来就罢了,还要坏她的好事! 司徒薇气的要死,她费尽心机拿到龙珠正是得意之际,刚刚也哄好了太子,给对方喂了解药,就等着与太子过来将王玉郎收为义子。 届时解药药效正好起作用,也能圆了她的‘义子转运’之说。 偏偏这汝阳王府这老太婆跑出来搅局! 太子这会儿出行不便,只能司徒薇先赶过来。 佘老太君乃一品诰命,加之又是当今陛下的表姑母,品阶辈分都在东宫侧妃之上。 司徒薇气势汹汹的过来,老太君只睨她一眼,冷哼道: “老身家小孙儿与王家小郎结拜,有何不可?侧妃管的倒宽,威风也够大,老身险些以为是太子妃来了!” 司徒薇面色微变,心里已记恨上这死老太婆,脸上还不得不装出晚辈样子。 “拜见老太君,老太君此话就言重了,本妃乃是替太子出面,太子殿下早早就相中了王家小郎,欲要收为义子。” “小世子若是与王家小郎结义,岂非乱了辈分。” 佘老太君哼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威仪却不减:“看来老身刚刚的话,侧妃是没听进耳朵里。” “太子要收义子,自然由太子出面,再不然,也该有太子妃这正宫出来,至于你凭什么代替太子说话?” 司徒薇险些咬碎银牙。 这老娼妇,故意来捣乱的是吧! “就凭她是奉孤的旨意过来的。”太子稍慢一步赶到,他人还坐在肩舆,四周都是帷幔,遮挡住模样。 主要是他还抱恙在身,走两步就气喘,那‘鱼鳞’更是长到脖子上了,压根没法见人,还好他才让司徒薇先行一步过来。 否则,他看上的‘转运福娃’差点就飞了! 太子心里也生出怨气,语气不佳道:“侧妃乃是名门闺秀,右相千金,更是父皇亲封的安平县主,老太君德高望重,何必与晚辈过不去!” 司徒薇作势露出委屈姿态,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女声响起。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如今的东宫侧妃,乃是妖孽所化,她绝不是我家安平!” 右相夫人与司徒明月带着一众下人闯入席间。 满堂宾客闻言俱是一惊。 司徒薇神色微变,有一刹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心里涌出恐慌! 这两个贱人怎会来此,她们那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露馅儿了不成? 第161章 太子身边全是妖物? 司徒薇瞬间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脸上那一瞬的愕然没能藏住,但并不让人起疑,主要是右相夫人的话太过骇人听闻。 她强压下惊怒,表情无辜又委屈:“母亲这是说什么胡话?我不是安平还能是谁?” “大姐,母亲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犯了癔症,怎连自己女儿都不认识了?” 司徒明月见她还在装模作样,冷笑出声,但想到那位黄夫人的叮嘱,她忍着没有点名对方就是司徒薇这件事。 太子也被这变故弄得措手不及,面色不善道:“右相夫人胡言乱语什么?侧妃怎会不是安平?” 司徒薇扑通一声跪下,委屈哭诉:“殿下,臣妾冤枉啊。” “你是人是妖,何妨一验?”司徒明月冷笑:“太子殿下,侧妃乃殿下枕边人,事关殿下安危,决不可马虎。” “安平乃臣妇亲妹妹,相府的掌上明珠,若非有确凿证据,臣妇与母亲又岂敢冒大不韪,公然指证此妖女!” “更何况,此女嫁入东宫后,殿下身体便抱恙,这一切太过巧合,殿下不觉奇怪吗?” 太子心里也咯噔一声,他身上这怪病说是李渔传染的,但细思量,李渔身上的‘病症’也是在安平县主嫁进来后才出现的。 若今日来指证的是旁人便罢了,可对方是右相夫人与司徒明月啊!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右相夫人有多宠爱自己这小女儿? 司徒薇见状不妙,就想扑进肩舆内,偏这时,一道疾风刮过,将肩舆的帘子掀开,太子那副病容瞬间落入所有宾客眼中。 众人第一时间瞧见他自脖子朝上蔓延的鱼鳞状的皮藓,登时满场哗然。 太子又惊又怒,岂会让她接近。 “来人!制住侧妃!” 立刻有侍卫上前,架住司徒薇的双肩。 太子以袖挡脸,惊怒问道:“右相夫人说的验证之法是什么?孤要看到实证!” 右相夫人当即道:“臣妇已请来得道高人,对方能让这妖女现出原形,请殿下下旨,请对方入内。” “宣!立刻宣高人进来!”太子已顾不得那么多,满心惦记的只有自己的安全。 司徒薇脸色变幻不定,心里也开始慌了,她想要向那位大人求救,可对方神秘莫测,她并没有联系对方的办法,每次都是对方主动找上门。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位大人手段高超,右相夫人找来的所谓高人只是沽名钓誉之辈,并不能破解那位大人留下的术法。 她只是与真的安平县主换魂罢了,并不是什么妖,想让她现出原形,对方还能将她的魂魄勾出来不成? 还是说,对方能从地府把安平县主的魂魄带出来? 那位大人可是保证过,安平县主会替她去地府受罪,来世还要被打入畜生道的! 司徒薇心存侥幸,不断安慰着自己。 宾客们这会儿也都伸长脖子静等着后文,众人神色各异,谁也没想到这场宴会还没开始就闹出这等幺蛾子。 说起来,上一次太子妃设宴也出了事儿,东宫这地儿有点邪性啊。 至于穆英母子现在已经无人在意了,所有人现在就想知道,现在这位东宫侧妃到底是人还是妖? 霍红缨兴奋的摩拳擦掌,小声与穆英道:“穆英姐姐,你说这安平县主是人还是妖啊?我看她行事,的确和以前不太一样。” “咱们静观其变就好。”穆英心里隐隐有所猜测,看向自己儿子。 王玉郎眨了眨眼,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他牵起自己母亲的手,小声道:“娘亲今天要多备些好吃的了。” 穆英眼睛一亮,瞬间雀跃了起来,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指的是…… 忽然,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疑声。 就见太子派出去的人领着一行人进来,走在最前方的女子一袭火红长裙,宛若踏着烈焰而来。 秾艳昳丽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慵懒微笑,行进间贵气宛若天成,这张面容,见之难忘。 朝中官员或许不认识,但女眷们岂会认不出。 “厌王妃?” “怎会是她?” 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神色复杂,她们已见过安平县主的魂魄,自然清楚,那位黄夫人的主子就是厌王妃。 太子也面露错愕,他皱紧眉,狐疑的看向右相夫人,声音沉了下来: “右相夫人说的高人,便是厌王妃?” “见过太子皇叔。”青妩懒洋洋地行了个礼,从头到脚都透着敷衍。 太子抿唇,目光阴鸷:“厌王妃不是在南岭陪着厌王办差吗?何时回的京城?” “刚到不久,这不巧了么,一回来就撞上了这热闹。” “是你告诉右相夫人,说孤的侧妃乃是妖物?” 太子起初是真的疑心了司徒薇,但看到青妩之后,就怀疑这中间是否是萧沉砚的奸计了。 青妩瞧见他那智障眼神,就知道这草包又开始发挥想象力了。 她懒得与这蠢货废话,朝后点了点头,黄蜂撑着伞走到人前。 太子瞧见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时还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惊讶,下一刻,就听这位美人道: “太子殿下可认得这条鱼?” 她声音落下,后方一个小童就将一尾羊犊大小的病鱼丢了出来。 锦鲤砸落在地,鳞片四溅,鱼腥味乱飞,围观宾客都惊得后退几步,纷纷捂住口鼻。 “这条锦鲤怎这么大?” “这是要成精了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锦鲤!” “这条鱼怕不是病了?怎么鳞片掉成这样,话说太子殿下身上的那些皮藓瞧着好像也是鱼鳞的样子……” 太子瞧见这条锦鲤就浑身发痒,司徒薇更是脸色剧变。 “这条鱼是怎么回事?与孤有什么关系?” “咦?”黄蜂佯装困惑,娇笑道:“太子不认识吗?啧啧,那不知她变回这样子,太子可还认得?” 黄蜂手结法印,朝锦鲤吹了一口鬼气,下一刻,这尾锦鲤就在众目睽睽下变成一个人身鱼尾的女子。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胆子小的直接尖叫出了声。 “妖!” “是鱼妖!!” 太子在看清鱼妖的脸时,险些昏了过去。 而围观者中已有人认出了其身份。 “这鱼妖的脸……她不是东宫另一位侧妃吗?!” “是李渔!是那位李渔侧妃,天啊!太子身边怎么全是妖物?” 太子这会儿已是头皮发麻,几乎要晕死了过去! 他也想问啊,他身边的女人为什么没一个省心的!! 第162章 天道好轮回,报应饶过谁 “你竟然是妖!!” 太子目眦欲裂,惊得站起身,声音都叫劈叉了,这会儿也顾不得用袖子挡脸,他看李渔的目光里满是憎恶与嫌弃。 想到这些年,自己竟是和这样一个恶心的妖物同床共枕,太子一时没忍住,扭头就吐了起来。 李渔见他如此反应,本就麻木的一颗心生出钝痛,不是痛太子对她的薄情,而是痛得自己的愚蠢。 东宫其他人也吓坏了,他们中有不少知道李渔生了怪病,可谁也没想到,对方竟是尾鱼妖! 太子吐完之后,眼里的杀意止不住,从侍卫腰间拔出长刀,就想杀鱼。 “太子且慢,奴家的话还没说完呢。”黄蜂不紧不慢道。 太子刚刚已见识了黄蜂的手段,知晓对方果真乃世外高人,倒也听话止住了行动,语气也好了一些: “多谢仙姑将此妖物抓来,想来孤身上的怪病就是被此妖物所害!” 黄蜂挑眉:“谁说你的病是她害的。” 太子面露狐疑:“不是她?” “非也非也。”黄蜂摇头:“太子莫不是忘了,今日右相夫人请奴家来,是为了谁?” 众人也回过神,“对啊,不是说安平县主是妖吗?” “好家伙,横竖太子身边没一个是人是吧?” 太子脸颊的肉也在抽搐视线落在司徒薇身上,在看到李渔的时候,司徒薇就知道大事不妙,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张开嘴想要狡辩,却不知为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掐着她的咽喉。 青妩站在后面,好整以暇的看着热闹,时不时与身边的俊俏侍卫‘眼神交流’,但现在没人注意她,否则明儿厌王头顶飘绿的消息,又要传满街头巷尾。 “奴家这儿有一个故事,太子不妨先听听。” 太子这会儿也满心疑窦,强忍杀机点头:“仙姑请说。” “曾有一尾锦鲤,困于东宫之中,某日她被一位贵人相中,亲手捕出,将她放生。” “这贵人乃是皇族子弟,生来便有气运,这锦鲤得他放生,顺江入海,拼着粉身碎骨,一跃过了龙门。” “须知鲤鱼跃龙门,千万年难寻一尾,乃是真正改换根骨的大造化,龙门一跃便为龙鲤,脱胎换骨,勤加修炼,化而飞仙也只是时日问题。” 周遭人听着黄蜂的话,神色变幻不定,看李渔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惧厌恶,齐齐变成的惊叹,有甚者更是生出贪婪。 太子脸色更是精彩,他如何听不出黄蜂口中那位‘贵人’说的是自己。 他也想起来了,多年以前,他的确放生过一尾锦鲤。 “只可惜啊……”黄蜂话锋一转:“这尾龙鲤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偏化而为人,回到了对方身边报恩。” “龙鲤纳福,以自身修为为对方趋吉避凶,但需知因果有报,她虽越过龙门,又未真正修成正果,如何能一直替对方挡灾?” “原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偏偏这人间男子啊,有了新欢忘旧人。这新欢偏还是个不是人的!” “那贵人莫名患病,还以为是被龙鲤所害,却不知是他那新欢下的毒,要说他那新欢也是个厉害的,明明是个游魂野鬼,不知从哪儿得了运道,能画皮假扮成人。” “那贵人整日与鬼物厮混,岂能不被夺了阳气。唯一能救他的龙鲤,又被他厌恶憎恶,最后也遭了那恶鬼的道,被夺走龙珠,最后的道行也没了。” “因果有报,龙鲤为报恩,多年来助纣为虐,替那位贵人消灾纳福,折损的是自身修为,坏的是公允秩序,她有此结果,乃是自身业报。” “但没了她这一道保护伞,那位贵人曾经种下了什么因,而今便有什么果,自会找上门来。” 黄蜂睨向太子,太子此刻的脸色青红交加,已是难看到不行。 宾客们看太子的眼神更是怪异,这不是纯纯的错将珍珠当鱼目吗? 那么大条锦鲤仙在身边,不好好供着,却被鬼迷心窍,遭了恶鬼的道却不知! 那些官员们想的更多,太子的资质如何,他们心里门清儿。 朝中许多人私下都吐槽过,不知道老皇帝怎么想的,选这样一个太子。 如今看来,未必没有龙鲤加持的原因啊? 毕竟,在此之前,太子这十年的确过的是顺风顺水! 如今东宫频频出事,可不就是遭了反噬吗? “是你!是你这恶鬼害孤!” 太子目眦欲裂,一脚将司徒薇踹出两米,他提刀上前,就想将这恶鬼碎尸万段。 司徒薇吐出一口血来,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眉心一跳,强忍着焦急。 那毕竟是她们女儿的肉身啊! 就在太子的刀快要落下之际,司徒薇嘴里发出一声惨叫,下一刻,她身上的皮肤竟齐刷刷变成了鱼鳞般炸开,整个人都膨胀了一圈。 哐当。 太子的刀吓得落在地上,整个人也栽倒在地,屁滚尿流地朝后跑,赶紧远离司徒薇。 他那德行哪有太子仪表,但宾客们已顾不得耻笑,全都被这惊变吓着了。 “龙鲤之丹,区区恶鬼皮囊如何能承受。”黄蜂故作高深道:“诸位放心,此恶鬼贪心作祟,吃了龙鲤龙丹,现在那身画皮承受不住罢了。” “仙姑!请仙姑快快出手,收复此恶鬼。”太子已顾不得仪态,只想立刻除了这祸害。 “太子放心。”黄蜂装模作样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那符箓在空中飞舞了一圈,派头摆的十足,然后径直飞向司徒薇。 瞬间,司徒薇身体的异常消失,哇的一声,吐出一颗猩红的圆丹,正是李渔的龙丹。 黄蜂再一抬手,符箓飞回指尖,一同被拽出来的还有司徒薇的魂魄。 她的魂魄不断尖叫,惊恐至极,挣扎着想要逃跑,最终却被收入符箓之中。 这一幕普通人自然瞧不见。 黄蜂将符箓收起,又道:“这具鬼画皮留下恐有祸患,须得带走销毁。” 她说着,又看向右相夫人,“夫人请放心,安平县主生机未绝,待处理完这具鬼画皮后,便能将她寻回。” 右相夫人和司徒明月赶紧点头。 她们自然知道这所谓的鬼画皮就是女儿的肉身,这一场‘戏’本也是黄蜂与她们说好的。 为的就是将安平县主从这事里摘出去,毕竟,此事过后,东宫和右相府的联姻是彻底毁了,便是安平县主重新回到肉身里,她再留在东宫,也会被太子诸多嫌弃刁难。 二者便是这世道对女子名声的看重,被恶鬼夺舍过这种事,旁人听了也只会觉得晦气,倒不如换成是恶鬼画皮,冒名顶替。 太子岂有不愿之理,他不得这具‘鬼画皮’赶紧被带走。 “仙姑,这恶鬼伏诛,那她给孤下的毒……” “放心,作祟恶鬼既死,太子好生休养些时日就会痊愈。” 太子一口气刚松,就听黄蜂补充道:“但毕竟太子与恶鬼朝夕相处,这损了的阳气,丢了的阴德一朝一夕怕是补不回来了。” 太子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他觉得眼前这位仙姑出手太快,应该将那恶鬼毒妇千刀万剐再让其死才对! 他看到地上的李渔,心念一动,瞬间露出一副懊悔万千的心疼模样。 “渔儿,是孤愧对你啊……” 太子俯下身,装出懊悔深情样。 李渔只觉恶心,她看着这位曾经的枕边人,淡淡道:“我恩情已报,从此之后与太子再无瓜葛。” 太子心头顿慌,知道李渔乃是龙鲤祥瑞后,他岂能放她走! 而李渔接下来的话,让他如坠冰窖。 “这十年来,太子你纵容手下贪赃枉法,鱼肉百姓,无治国之能,对苍生社稷更无丝毫建树。” “我为你强行纳福避灾,本就有违天理,如今我已遭报应,身陨道消,乃是我该得的下场。” “我死之后,报应不止,太子殿下,昔日你自己种下的种种恶果,也该你自己去尝了……” 太子如坠冰窖,踉跄几步,只觉心口发疼,眼前发黑,偏偏旁边还有人笑出了声。 青妩啧啧笑道:“所以说啊,天道好轮回,报应饶过谁,这报应啊,虽迟但到。” 太子呼吸发窒,再也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晕死了过去。 第163章 王妃从南岭带回了一个小白脸! 太子一口老血喷出后,人就撅过去了,现场顿时哗然,太监宫人们吓得连连高呼:“快找御医!” 兵荒马乱之中,李渔看着昏迷过去的太子,凄然的笑出了声,她的笑声越来越大,一时竟无人敢上前将太子扶起来。 “报应啊,报应来了——” “哈哈哈!报应来了!世间男子多薄幸,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真心错付,助纣为虐……” 李渔苍凉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眼中的光芒骤然熄灭,她本就是油尽灯枯,最后能重化人形,也是靠的黄蜂的鬼力。 现在鬼力耗尽,她的命也彻底走到了尽头。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身体逐渐消融,似要化为一滩黏液,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所有人愕然抬头。 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原本万里无云的苍穹上聚起乌云。 轰隆—— 又是滚雷响彻,一道惊雷闪电宛若银龙划破长空,径直朝李渔劈了下来。 尖叫声响彻不觉。 电光与雷鸣消失之际,众人只看到原本李渔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团灰烬。 天打雷劈,报应降临! 所有人都吓得面无人色。 “太子殿下!”不知是谁最先尖叫了起来。 太子昏迷倒下时距离李渔本就极近,那道天雷劈下来后,他难免遭了池鱼之殃,虽没被雷劈中,但这会儿整个人都冒着烟。 尤其是他那张脸,竟是被劈的皮开肉绽,直接毁了容。 整个西郊别苑彻底乱了。 太子党羽们惶恐至极,活脱脱的现世报就在眼前,什么荣华富贵都成云烟,所有官员都带着家眷退场,有胆子小的,直接都跑起来了。 谁还敢留下来?万一也被牵连挨雷劈呢? 青妩看完热闹,功成身退。 至于安平县主的魂归肉身之事,自然丢给黄蜂去处理。 穆英母子自是跟着青妩一起回王府,霍红缨也准备一道去凑热闹。 走之前,穆英还想感谢佘老太君出手相助,但刚刚现场太乱,穆英也没有机会,只能遗憾作罢,心里却记住了这份恩情。 另一边,汝阳王府的车驾上,楚修文心里还在震惊今日之事,却见祖母神思不属的样子,担心老人家受了惊吓。 “祖母,可有哪里不舒服?” 佘老太君回过神,摇了摇头,沉吟下,冲孙儿问道:“文儿觉得那王家小郎如何?” 楚修文眼睛一亮:“孙儿第一眼瞧见玉朗弟弟就觉得亲近,而且他真的好厉害。” “如何厉害?” “今日桩桩件件都骇人听闻,尤其是最后那道雷劈下来时,孙儿都吓坏了,但玉郎弟弟从始至终都冷静异常。” 楚修文感慨:“孙儿自愧不如。” 佘老太君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楚修文好气。 佘老太君摇头不语,今日青妩一出现,她就被惊着了,对方那张脸,简直与她曾经的一位故人年轻时生的一模一样。 想到穆英现在就借住在厌王府,佘老太君心里也生出了猜测。 老人家叹了口气,心里生出讥讽来。 看来萧氏皇族的报应,是真要来了…… …… 回王府这一路,霍红缨都兴奋的在叽叽喳喳,她现在也回过味儿了,“难怪我小师侄之前那么淡定,他是不是早知道王妃你回京了啊?” 青妩笑而不语,她回京后的确悄悄给小玉郎传了个信儿,稳住小家伙的情绪。 霍红缨见状哪有不懂的,唉声叹气道:“看来我哥是白忙活了,这回倒是连累佘老太君受了惊吓。” 穆英心里也有些歉意。 青妩见状道:“那位老夫人历经三朝,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你们别小看了人家。” 青妩看热闹时也留意了周遭人的反应,当时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太子那边,只有那位老太君,一直在打量她。 青妩摸了下自己的脸,她如今已完全变回自己的模样,但她这张脸其实并不像父母,但那位老太君看她的眼神却像是见着了故人。 她思量间,话题就被霍红缨扯远了。 “这回真是老天开眼了,天打雷劈这事儿居然真能发生,我算是长见识了。就是老天爷这准头不行,怎么没直接把太子给劈死……” 霍红缨是个莽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穆英咳了声,示意她收敛点。 “嗐,咱们都是自己人,有啥不能说的。”霍二姑娘浑不在意的一摆手,啧道:“就是那条龙鲤,为这么个男人死的连渣都不剩,真叫人不痛快,希望她下辈子脑子清明点吧。” “天雷降罚,魂飞魄散,哪来的下一世。”青妩淡淡道。 霍红缨和穆英一愣。 前者咽了口唾沫:“魂、魂飞魄散?惩罚这么凶?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天道无情,凡人想要羽化登仙都困难重重,更何况是本就不被天道待见的妖族。” 青妩语气慵懒:“千百年间,都未必能出一尾龙鲤,你们只见她真心错付,下场凄惨。却不知,她擅自干扰气运,造成的遗害。” 霍红缨挠头,“我知晓太子是个草包,这些年朝政被他治理的是一塌糊涂,但他具体弄出了什么乱子,我还真不知晓。” 如今的京城内,与霍红缨有相同想法的还不在少数。 太子的确无能且草包,之前户部在他手下被管的乌烟瘴气,大雍这些年虽也天灾人祸不断,但除了南岭虫患外,大乱子似没发生了。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天灾人祸不是年年都有吗? 青妩摇了摇头,道:“暗流都藏在水面之下,那尾龙鲤既死,表面平静便也稳不住了。” 原本的那些暗流,很快就会翻涌而上。 到了王府后,青妩刚出马车,就见马车下一人朝她伸出手。 男人一身侍卫打扮,半张面具遮脸,眼眸深邃似墨。 一对上那双眼,青妩的笑容荡然无存,莫名心发慌。 给了他一个眼白,就傲娇的抬起下巴,自顾自踩着小凳下车,但她今日穿的裙子实在累赘,脚下绊了下,身体微微摇晃时,男人自然而然的扶住她的腰。 周围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男人神色如常,待她站稳后,才退到旁边,语气平常,青妩却听出了点嘲笑的意味: “王妃小心脚下。” 青妩剐了他一眼,娇声低骂:“混账东西!本王妃怎么走路轮得到你指手画脚,来人啊,把他拖下打二十个板子!” 萧沉砚:“……” 两个黑甲卫即刻上前,黑着张脸,不善的盯着萧沉砚,一左一右就把他叉住了。 霍红缨和穆英晚一步出来,从她们的角度,清楚看到刚刚发生之事。 前者刚刚就想喝斥,这蒙面侍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王妃动手动脚的! 那爪子都摸到她王妃姐姐的腰身上去了! 穆英却是感觉到了异常,她在厌王府住了这么久,从未见过这号人,起初她还以为是青妩从南岭带回来的。 且她熟知青妩的脾气,刚刚青妩瞧这侍卫的神情分明不对,好像是在喝斥,但那眼神…… 作为过来人的穆英只想到了四个字:打情骂俏! 萧沉砚这次秘密回京,除了南岭那边有几人知晓,京城这边无人知情,甚至连司徒镜都没通知。 青妩一声令下后,他就被自己的亲卫给押走了。 刚进去不久,就撞见了闻讯出来的司徒镜。 司徒镜是来见青妩的,瞅见亲卫叉着一个陌生男子,对方还是自家侍卫的装扮,不免奇怪: “此人是谁?” “回司徒先生,此人是王妃从南岭带回来的侍卫。”亲卫瓮声瓮气道:“王妃下令,要打他板子,卑职是奉命行事!” 司徒镜诧异:“他犯什么事了?” 亲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黑着脸道:“卑职刚刚瞧见,他假借搀扶王妃之时,摸了王妃的腰。” 司徒镜面色大变,与两个亲卫交换了眼神,三人脑补了一出大戏。 王妃丢下王爷独自回京,还带回来了一个小白脸,此人大庭广众下都敢对王妃动手动脚…… 完犊子,王爷头顶危险! 司徒镜目光顿厉,阴恻恻笑道:“既是王妃下的令,那还不赶紧拖下去,该打的板子,一个不能少!” 萧沉砚抬眸与司徒镜对视,内心只余无语。 多年相交,他能看不出司徒镜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是……厌王殿下有被自己人蠢到。 萧沉砚干脆闭眼,眼不见为净。 司徒镜心里嘶了声,这小白脸刚刚是不是在鄙视他? 必须打死!往死里打! 第164章 司徒镜又双叒叕要倒霉了! 青妩被萧沉砚的‘突然袭击’搞了个心慌慌。 她急吼吼的让人把自己的东西从墨石院里搬出来,她要回鸢尾院住! 红蕊绿翘抱着孩子有些不知所措。 霍红缨和穆英也过来了,瞧见两女手上的奶娃娃,都很吃惊。 “哪来的奶娃娃?” 霍红缨凑上去,戳了戳奶娃夜游的脸,换来奶娃夜游的一个白眼。 霍红缨哈哈笑:“这娃娃有意思,他刚刚给我抛媚眼!” 红蕊欲言又止:有没有可能,是在翻白眼呢? 她有心想提醒霍红缨,她怀里抱着的这位主儿可不兴戳啊。 上一个在这位主儿脸上造次的倒霉蛋,差点把命都作没了! 不等红蕊开口,倒霉蛋儿本尊就来了。 “我的王妃娘娘啊,你这是做什么……”司徒镜火急火燎的赶来,半路上听说青妩要从墨石院里搬出去,他心叫大事不妙。 先是带了个小白脸回府,转头就要和王爷分居,这分明是要散伙啊! 司徒镜内心大骂自家王爷不争气,夫纲不振! 也不知南岭那边什么情况,怎就让王妃独自一人回来了! 青妩见他那心急火燎的样子,皱眉道:“我回我的鸢尾院而已,你急什么?” 司徒镜心忖,我能不急! 我兄弟的墙角都要被挖了! 他刚要开口,看到红蕊绿翘手里的两个奶娃娃,神色愈发古怪:“怎么多出了两个娃娃?” “你今儿才回府?” “户部事忙,我也是听说王妃你回来了,刚刚才赶回府上。” 红蕊绿翘瞧见他来了却是松了口气,赶紧上来:“司徒先生来的正好,赶紧帮把手。” 说完,两女就把两位奶娃大爷塞到了司徒镜怀里。 司徒镜话都来不及说,被迫抱娃,还一手一个,被弄得一脸蒙圈。 他低头一看,左边的奶娃闭眼睡得香极了,右边的奶娃眯着个眼,笑的像个傻子。 他脱口而出:“这奶娃还挺会傻乐呵的,这面相瞧着,长大后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周围忽然安静。 奶娃夜游的笑容说没就没。 司徒镜咦了声,正觉稀奇。 青妩笑看着他,退后一步。 红蕊绿翘脚下踉跄,回头用一种不知是看壮士还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穆英若有所思,谨慎的没开口,只有霍二姑娘带着和司徒镜一样的单纯,凑过来瞧道: “咦,还真不笑了,这小家伙还男女区别对待呢。” 奶娃夜游又是个白眼。 霍红缨:“哎呀,又抛了!果然,这个风流包,是不是想要漂亮姐姐抱啊?” 红蕊绿翘默了,两女汗流浃背的走了。 罢了,司徒镜自求多福吧,还好现在有个霍二姑娘可以分担压力。 青妩起初被萧沉砚弄得猛虎乱跳的小心肝这会儿也恢复平静了,乐滋滋的看着两人作死。 不过碍于霍红缨在,她没有点名日游夜游的身份,她瞧着司徒镜那黑气密布的天灵盖,敏锐的感觉到这位仁兄还作了别的死。 “你过来找我前,还干嘛了?” 提起这一茬,司徒镜神色微妙了。 他看了眼旁边,轻咳道:“王妃,咱们借一步说话?” 青妩点头,走到边上去。 司徒镜深感抱着两个累赘,“霍二姑娘,穆夫人,烦劳你们帮一下。” 霍红缨直接把奶娃夜游接过去了,穆英则是抱着奶娃日游。 司徒镜道谢后,就朝青妩过去,他神色紧张,左看右看,鼓起勇气般,小声问道: “王妃,南岭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你与王爷出什么事了?怎就你一个人回来?” 青妩挑眉,她还以为萧沉砚秘密回京的事,这家伙知道呢。 “那边诸事已定,我呆着无聊,就提前回来了,有何不妥?” “不妥……自然没有,就是吧……”司徒镜肃容道:“卑职听说,那个戴面具的小子今日冒犯了王妃,且他手脚还不干不净的。” “嗯,我不是下令打他板子了吗?”青妩回过味儿来,美目微眯。 司徒镜这是已经和萧沉砚打过照面,但是没认出来?这家伙难不成…… “你对他干嘛了?” 司徒镜肃容道:“卑职只是遵命行事,王妃让打他板子,卑职让人照做罢了。” 只不过是按照在军队里的标准,猛打二十军棍罢了! 青妩:“……” 判官笔幽幽道:“说真的,司徒镜祖上到底积了多少德,才能让他健全的活到现在?” 第165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半炷香后,司徒镜面如土色的往地牢跑,还没进去,就撞见那两个亲卫。 “人呢?板子打了吗?” “司徒先生放心,二十板子一个不落!” 亲卫得意的压低声音:“表面一层油皮不破,内里绝对屁股开花,先生放心,保管让那小子没力气去王妃面前晃荡。” 司徒镜险些气绝,掐着自己人中,手指哆嗦的虚点两人,顾得多说什么,火急火燎往里冲,剩下两个亲卫摸不着头脑。 “司徒先生这是乐得说不出话了?” “别说那小白脸真是个硬骨头,二十板子下去,一声不吭。” 地牢内,司徒镜一下去就让看守的侍卫先出去,他径直往牢房那边过去,这会儿地牢内就关着一人。 男人倚墙而立,面具下一双眼睛幽沉的吓人,直勾勾盯着司徒镜。 “来了啊……” 司徒镜隔着栅栏,泪眼汪汪:“阿砚啊……” 萧沉砚一扯嘴角:“开门。” 司徒镜赶紧把牢门打开,等萧沉砚走出来后,下意识要扶,却被狠狠瞪了一眼。 “你没事?”司徒镜见他行走自如,一点也不像挨了板子的样子。 萧沉砚淡淡嗯了声,在自己府上,哪有被自家人摁着打板子的道理。 板子的确是打了,挨揍的却是一根长板凳,厌王殿下学以致用,刚学到的障眼幻术直接派上用场了。 不过动手那两个小子他是记住了,手挺黑的。 司徒镜放下心,忍不住吐槽:“你们两口子玩的够花,差点没吓死我,你秘密回京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还有你这身高体型,怎么瞧着都不太一样了?” 萧沉砚用了障眼法,个头体型看着会比他本人要矮上一小截儿,他将脸上的面具取下来,变幻后的这张脸很普通,不丑不美,泯然众矣那种。 司徒镜没从他脸上看出易容的痕迹,好奇道:“王妃做法给你换了个头脸?” 萧沉砚未答,只皱眉看他的额头,忽然与他拉开距离。 “你离我那么远干……” 话还没说完,司徒镜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他骂骂咧咧的刚要起来,忽听咔得一声,浑身僵硬不敢动了,手撑着自己的腰,脸色剧变: “腰……我的腰闪了……” “王爷!阿砚!救命!快扶我一把!!” 萧沉砚眉心刺痛,刚刚他瞧见司徒镜霉运罩顶,就猜到这家伙定是重蹈覆辙,又去招惹了夜游。 “这段时日你还是老实在屋里歇着吧。” 萧沉砚避开他,径直出了地牢。 司徒镜目瞪口呆:“不是……你就不管我了?萧沉砚你丧良心啊!是不是兄弟……啊哟!” 司徒镜捂着嘴,手哆嗦了,刚刚一不小心他竟把舌头给咬了。 不对! 他脸色陡然。 这熟悉的感觉,这倒霉的节奏…… “有没有搞错,又来!”他连那夜游大爷的毛都没见着,怎么又霉运缠身了!! 司徒镜不知,他霉归霉,但这一回并不孤独。 萧沉砚到底还是回去拉了司徒镜一把,他担心这厮会霉死在地牢里,无人收尸。 许是有萧沉砚在身边,司徒镜这一路走的如履薄冰,倒是没再倒霉了。 两人刚进鸢尾院,就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绿翘着急忙慌的出来,遇见两人,赶紧行礼。 “王爷。” 她瞧见司徒镜龇牙咧嘴撑着老腰的样子,面色古怪了一下。 “里面怎么了?”萧沉砚问道。 绿翘面色古怪道:“是霍二姑娘,刚刚突然飞来了一群马蜂围着她蛰,正好黄夫人回来了,她出手拦住马蜂,霍二姑娘只是额头上被蛰了一下。” “这会儿穆夫人在帮她拔刺,王妃让我取些药来。” “这大冷天的哪来的马蜂?”司徒镜声音一顿,神情微妙:“她也和我一样开始倒霉了?” 绿翘瞥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到底为什么啊?!”司徒镜惨嚎。 没人理他,萧沉砚进门就瞧见那道闲散身影,女子倚门而立嗑着瓜子,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的样儿,十足的促狭鬼。 青妩余光瞥见他,脸上的笑容一收,上下打量他两眼,哼了哼:“屁股没开花啊。” 萧沉砚走上前,神色讳莫如深:“诡计多端。” “让你大庭广众之下不检点。”青妩哼哼,对上他揶揄含笑的眼,面上微烧,理不直气也壮的狠狠踩了他脚背一下。 萧沉砚失笑:“你还有理了。”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现在王府里我最大,自然我有理了。”青妩下巴一抬:“你个小侍卫,哪儿来那么多话,还想挨板子?” 司徒镜实在看不下去这两人打情骂俏了。 “我的姑奶奶啊,你俩夜里回屋再拌嘴成不成,我这儿等着救命呢!” 他哭着一张脸:“夜先生人呢?我又哪儿招他了?他又给我苦头吃!” “屋里吃奶呢。” “吃啥?” 司徒镜怀疑自己耳朵,抬眸就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抱着两个奶娃娃出来,两个奶娃娃嘴边的奶渍都还没擦干净。 其中一个打了个奶嗝,歪过头,笑眯眯的盯着他。 司徒镜只觉一股寒气窜上天灵盖,“夜、夜先生?” 青妩挑眉:“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司徒镜只想掐自己的人中,好好好!你们当鬼的都这么玩人了是吧? 因为青妩和萧沉砚南下,厌王府已经冷清好久了,现在青妩一回来,府上立刻热(鸡)热(飞)闹(狗)闹(跳)。 人气儿和鬼气儿一夕间都拉满了。 因为夜游白天时成了奶娃,要解除司徒镜和霍红缨身上的霉运也只能等到日落之后。 日落之后,两个冤种坐在院子里干瞪眼,一个扭了腰,一个头顶大包。 霍红缨自从上次招惹小狐狸,险些被饿死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今天被蛰了满头包,知道自己是撞了霉神。 且这霉神还是自家小师侄的另一个夫子,且就是她白天抱得那个奶娃娃后,霍红缨的表情就不对劲了。 太阳一落山,黑雾裹住襁褓,原本的奶娃消失不见,自黑雾中走出一个黑袍男子,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叫人见之难忘。 “夫子!”小玉郎惊喜的跑上去,咦了声:“夫子的样子变了!比以前还俊呢!” “乖徒儿,这才是夫子的本来面貌啊。”夜游捏了一把乖徒弟的脸,目光落到院内俩冤种的身上。 司徒镜一脸委屈吧啦:“夜先生啊,不知者无罪啊!” 夜游鼻子里哼出一声:“我长的不聪明?” 司徒镜立刻打自己的嘴:“是我!我没头脑!” 边上的霍红缨已瞪圆了眼,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 夜游盯着她,笑声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霍二姑娘,白天的时候,夜某蒙你照顾颇多啊,简直刻骨铭心。” 霍红缨脸红的都要冒烟了,目光闪躲的缩着脖子:“好、好说……好说……” 小玉郎觉得自家夜夫子看自家小师姑的眼神不对劲,有那么点深仇大恨的意思。 他不敢当面问,悄悄跑到了青妩身边,扯了扯青妩的袖子,小声问道:“姨母,夜夫子和小师姑这是怎么了?” 红蕊和绿翘也挺纳闷的,霍二姑娘的脾气那般炸裂,今儿被马蜂蛰成了大头姑娘,按说见到罪魁祸首应该大发脾气才对,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俩白天的时候先走了一步,自然不知道离开后霍红缨又干了什么。 青妩笑眯眯道:“嗐,这女儿家嘛,看到幼崽难免喜欢逗弄两下。” “亲亲抱抱举高高之类的,多正常呀。” 亲亲抱抱举高高?! 红蕊、绿翘、小玉郎倒吸一口凉气。 白天还发生了这么刺激的事吗?! 司徒镜满心不忿啊,这差别对待啊!霍二姑娘都上嘴了,才被蛰了一个包。 自己也就嘴臭了两句罢了,差点给摔成残废,白天霍二姑娘说的真没错啊,这夜夫子,果然男女区别对待!色中饿鬼!色中饿鬼啊! 霍红缨的脸越来越低,羞愧捂脸。 别骂了,别骂了!她也不是故意当女流氓的啊!要早知道自己亲的不是个奶娃娃而是个成年俊鬼的话,她说什么也…… 也要多亲两口!不然今天被蛰着一头包,岂不白蛰了! 第166章 掉马!萧沉砚知道她就是云青妩了 一场热闹下来,是人不是人的都该睡了。 解除霉运后,霍二姑娘是抱头鼠窜,落荒而逃,穆英也带着儿子回屋了。 夜游也刚回来,不急着考教孩子‘功课’啥的,小玉郎倒是对自己多出来的奶娃师叔怪好奇的。 黄蜂今儿是个大忙虫,架不住精力旺盛,初来京城她还想趁夜到处溜达,青妩也随她去野了。 就剩个腰肌磨损的司徒镜还在院里杵着。 “王爷既准备瞒着府里上下你回来了的事儿,那对外该怎么说你现在这身份?” 司徒镜谨慎询问,主要经过白天这一遭,王妃从南岭带了个小白脸回来的消息,怕是已传遍了。 要止住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出更有嘘头的流言。 司徒镜的聪明脑袋一转,提议道:“王妃亲戚挺多的,大伙儿也都习以为常了,不如就说王爷你也是王妃的亲戚?” “带血缘的那种!这样的话,平时你与王妃接触近点,大伙儿也不会想多。” 萧沉砚接收到了司大聪明‘睿智’的眼神,全程面无表情。 青妩眼神却是一变:“这主意不错!” 她下颌一抬:“以后对外就说他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名字嘛……就叫黑石头好了。” 萧沉砚:“……” 司徒镜险些笑出猪叫,他捂着嘴,咳了声,一脸正气凛然:“卑职领命!” 说完,他还不忘作一把死。 “黑石兄弟,王妃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萧沉砚幽幽一笑:“司徒先生夜里睡觉最好睁一只眼。” 司徒镜讪讪,赶紧告辞。 果然,要看萧沉砚这浑人的笑话很有风险!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就剩两人面对面。 青妩手撑着门,大有此门不得入的架势,倨傲的抬着小下巴:“当弟弟的,可没有和姐姐同榻而眠的道理!知道了吗?小、石、头!” 她踩在门槛上,硬生生拔高了身高,与他视线齐平。 萧沉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这么想给我当姐姐?” “真论起岁数,我何止能给你当姐姐,我能给你当祖宗。” “所以我今夜该睡在何处。”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轻咬字句:“小、祖、宗。” 明明是带着戏谑语调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多了旖旎。 青妩被他那双眼盯得又开始心慌。 自从那日表白后,萧沉砚是真的装也不装了。 “我管你睡哪里,反正不许睡我屋里。”她色厉内荏道:“你就在门上打个钉钉挂着睡!” 说完,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门关上之际,她隐约听到了男人的笑声。 像是在嘲笑她的落荒而逃。 青妩背靠着门,脸有些烧,皱紧眉,恨得牙痒痒。 判官笔忍不住道:“你干嘛不让他一根白绫悬梁,吊着脖子睡得了?” 青妩:“你可真狠毒啊。” 判官笔:“我毒?阿妩坏鬼你变了啊,你的铁石心肠呢?这要换过去,你妥妥变出钉耙让他躺着睡。” 青妩:“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鬼?你胡言乱语!” “你还心慈手软过不成?啊……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啊!话说你最近怎么回事,胸口里揣跳蚤了,一天天上下蹦的好吵啊!” 青妩面色一窘,咬牙切齿:“再说我杀了你。” 忽然,她身体一僵。 明明隔着一扇门,她却感觉到有人与她一样,靠在了门的另一面。 萧沉砚背靠着门,眼眸微垂,身体却是僵直的。 一直以来,他都能听到她身上有一个会说话的存在。 过去,他总是听不清那东西在说什么。 可自从他与她结契之后,他便能听见了,在刚刚,他甚至听清了每一个字。 说话的,似乎是她过去用的那只笔。 他听到那只笔叫她:阿妩。 像是一颗巨石砸入湖中,掀起水花,荡开层层涟漪。 他曾当面问过她,到底是不是云青妩。 换来的是她矢口否认。 可是,从她第一次出现开始,种种证据都指明了那个答案。 她分明就是云青妩。 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萧沉砚僵硬的侧过身,视线似能透过门看到屋内那道心虚的身影,目光复杂难言。 许多疑团在这一刻彻底解开,难怪她会那么在乎镇国侯府的冤案,难怪她会对谢疏假以辞色,难怪……她说自己叫‘应如是’。 可为什么……就是不肯与他相认呢? 第167章 她不必跌落神坛,他自会去高处寻她 应如是,就是云青妩! 这个答案,并不让萧沉砚意外,反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如释重负感。 紧随而起的,却是内心的空茫。 萧沉砚自嘲的扯动了一下嘴角,其实从一开始她就露出‘马脚’了啊。 不论是刚‘嫁入’王府时,她便要住进这鸢尾院,还是她随手画的鸢尾花,亦或者是她对穆英的格外重视。 便是这一声‘阿妩’,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他内心早有怀疑,只是她次次否认,他便次次‘信’了。 只是如今真相摆在眼前,他也再难做到继续‘装傻扮痴’。 当年镇国侯府的那个小丫头是活生生的人,而她却是实打实的鬼,且如她自己所言,年岁能给他当小祖宗了。 所以这短短十二载为人的岁月,对她漫长的鬼生来说,是否就如梦一般短暂? 而他于她来说,是否连过客都算不上? 所以才不愿相认吗?因为她迟早会离开这人世间? 人间王爷在阴司帝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就如那一穷二白的乡野小子妄图染指尊贵的公主。 萧沉砚思忖了许多,他不敬鬼神,却也必须承认,只是凡人的自己,不具备与鬼神相搏的能力,如今的他,本也没资格于她并肩而立。 他对她的欲念,却是一种高攀。 想明白了这一切,萧沉砚反而平静了下来。 没有自怨自艾,或自惭形秽,他不屑于将所爱之人拉下神坛,她生于高处,就该立于高处,他自会努力朝那高处奔去。 站在与她相当的高度,堂堂正正的追求于她。 心念虽通达了,但要说苦涩又怎会没有,像是生嚼了黄连,唇齿舌尖乃至心坎处都被反复碾磨。 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已泥足深陷,而她就立在岸边,看似他抬手便可触,却隔着天渊。 萧沉砚自嘲的笑了,长大后的云青妩,可真是比小时候更会折磨人。 他抬起头,看着檐下挂着的那盏鸢尾花灯,静静听着屋内的声音逐渐安静。 或许他在她心里,还是有一点分量的。 至少,她始终记得他教她画的鸢尾花,不是吗? 这夜,有鬼没心没肺酣然入梦,有人彻夜难眠。 右相府。 安平县主虚弱的躺在床上,喝着母亲一勺勺喂来的汤药。 待她喝完药,右相夫人忙喂了她一颗蜜饯。 右相在旁看着,时不时叹气:“家门不幸,遭此劫难,都怪太子!他不修仁德,身边一群妖魔鬼怪,反连累了咱们安平!”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她婚前被妖物掳去,明日这消息怕是要传的全城皆知!” “日后她可如何出去见人!” 右相夫人正用手帕替安平县主擦去唇畔的药渍,闻言手紧了紧,看到女儿惶恐不安的眼神后,她安抚的拍了拍被子,起身后,冷冷盯着右相: “女儿好不容易平安归家,相爷说这些风凉话,是想逼死她吗?” 右相喝斥:“你胡说些什么,我几时要逼死女儿了?” 右相夫人眼眸含怨,心道若非是你那好女儿司徒薇,安平怎会遭这样的罪? 那司徒薇毁了她两个女儿,右相夫人如何不恨! 右相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知晓自己就是女儿们唯一的靠山,右相这个爹是靠不住的。 安平和司徒薇换魂的事,没人告知右相,右相所知的也与其他人一样,都以为安平是婚前被恶鬼掳走藏了起来。 右相夫人太清楚枕边人的脾性,若让他知晓女儿的身体被恶鬼强占,且真的嫁入过东宫,为了不累及家宅,他轻则会将安平送走,没准还要让她绞了头发去当姑子。 重则……右相夫人不敢想那个结果。 她深吸一口气,面上凄楚:“是妾身失言了,妾身只是想到东宫如今的光景,安平若回去,岂不是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右相沉声道:“当初嫁入东宫的是只恶鬼,又不是安平,现在出了这种事,婚事自然作罢!” 太子现在受了天雷波及,人还昏迷不醒,能不能醒过来都是未知数。 退一万步讲,人醒了过来,闹出这等丑事,他那太子之位未必还保得住。 这节骨眼上,右相疯了才会赔个女儿进去,他又不是蠢的,上赶着让人戳自己脊梁骨吗? 看了眼床上病恹恹的女儿,右相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他叹了口气: “罢了,外面的事都有我顶着,你好好照顾安平。” “只是这般严重的事,你与明月竟瞒着不说,简直不将我这一家之主放在眼里。” “相爷恕罪,妾身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右相夫人低眉顺眼的请罪。 右相哼了声,摆出了一家之主的派头。 他心念一转,又道:“听闻此番出手相助的那位黄仙姑与厌王妃颇有渊源,明日你备上厚礼,亲自去答谢一番。” 右相说着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也可打听一下,厌王何时回京。” 右相夫人低头应下,心里嗤笑,她自是要去感激厌王妃的,还用得着他废话? 右相颔首,准备离开,走之前,他又看了眼安平。 见小女儿虽形容憔悴,但眉宇间少了过去的娇纵跋扈,反多了些我见犹怜的风采。 想到小女儿被恶鬼掳走坏了名声,那些望族世家怕是要嫌晦气,断是不会要这样的媳妇的,至于让女儿低嫁,右相更是没想过。 现在太子朝不保夕,厌王却势头渐起,南岭那边的情况据说也稳定下来了,等厌王回朝,朝中的局面怕是要大变。 现在厌王妃独自回京,剩下厌王一个人在南岭那边。 右相是知道安平对厌王心怀仰慕的,现在厌王身边正是空虚,横竖他准备让安平暂时离京避避风头,不如就送去南岭? 以自家女儿的花容月貌,再加上自己的全力支持,未必当不了厌王侧妃。 至于青妩这个厌王妃,右相依旧没放在眼里,哪怕今日听说了黄蜂乃是青妩的人,右相依旧带着大男人的不以为意,私心觉得,那位黄仙姑真正的主子应该是萧沉砚。 得亏右相夫人和安平县主不知道右相此刻的内心活动。 否则安平县主第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拼着一口气也要先手刃亲爹。 你想作死!你别拉上我啊! 且不说右相的想法一整个脸大如盘,就他算计的那些事,妥妥的恩将仇报! 女儿才被人家救了,就计划着怎么去偷人家男人了? 司徒薇偷自家姐夫的贱性,还真怨不到她那爬床的妾室亲娘头上了,怕是九成九都是遗传自亲爹! 第168章 臭弟弟萧沉砚玩了阿妩姐姐 翌日清晨,青妩早早就醒了。 先在床上滚了三圈,呈大字型躺平了好几息后,她才懒洋洋爬起来。 没有叫红蕊绿翘进来伺候梳洗,她想到萧沉砚,仅剩的那点瞌睡虫也飞了。 昨夜萧砚台不会真在门口打了个钉钉把自己挂起睡的吧? 青妩趿拉着鞋子,吱啦开门,门口没人,红蕊和绿翘倒是在院里洒扫除尘,见她醒了,忙过来。 “王妃醒了,我这就去把早膳端来。” “我去打水伺候王妃你梳洗。” “诶,不急。”青妩摆手,左右看了下,语气含糊:“那谁人呢?” 两女眨巴眼,绿翘装傻:“那谁是谁呀?是黑石公子爷还是王爷呀?” “小妮子皮痒了是吧?”青妩拿眼刀子剜她。 绿翘调皮的吐舌,去端早膳了。 红蕊忍着笑意,打了水来,低声道:“王爷这会儿在演武场那边,与府上的黑甲卫一起早练。” 昨夜司徒镜一走,就发了话,洗清了‘萧侍卫’小白脸的身份,坐实了他乃王妃‘亲弟弟’的谣言。 黑甲卫们都挺好奇这位‘亲弟弟’的,尤其是昨儿那两个给萧沉砚打板子的亲卫。 黑甲卫除了日常巡视值守外,每日晨练不断,与在军营里是一样的。 青妩心里挂记着,早膳也用的糊弄,三下两口吃了,就借口着散步消食,往演武场那边去了。 远远的,就听到那边一阵叫好声。 一群汉子们围了一圈,中心的演武台上,三道身影正打的你来我往。 准确说,是萧沉砚以一敌二。 他显然是克制着身手的,此番他用的不是剑,而是一杆长枪,枪锋红缨舞动,如龙蛇舞,势不可挡。 长枪似疾风破空,一枪刺出百窍,稳稳压制住对手两人。 一招回马枪,刺向一人颈侧空挡,枪杆下压,枪锋紧贴对方颈侧。 他身体一侧,似背后长眼避开袭来长刀,动作快若闪电,单手卸去对方手中兵刃,反手一横,架在对方脖颈处,顷刻间,胜负便出! 台下又是一阵喝彩。 青妩远远看着,她不是第一次见萧沉砚与人过招,却是头一次见他耍枪。 端是龙章凤姿,凌厉飒爽。 似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台上的男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望来。 青妩立刻挪开眼,转瞬感觉此举实在心虚,立刻转回头,直勾勾的与他对视。 “黑石公子这枪法可太灵了!” “牛!这功夫,都快赶上咱们王爷了!” 黑甲卫们一脸佩服。 萧沉砚将长枪丢给身边人,从演武台上一跃而下,后方人追问:“黑石公子,不再打一场?” 萧沉砚淡淡道:“你们还得加练。” 众人喧哗,却没一个不服气的。 的确是打不过啊。 他径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众人也瞧见的青妩,黑甲卫们纷纷颔首行礼。 知道这两位乃是‘亲姐弟’,王妃也没有从南岭带回啥小白脸后,众人也不再好奇了。 还有昨儿误会了两人关系的,这会儿都灰溜溜的低下头,昨儿半夜都爬起来扇自己一巴掌,怪自己心脏! 居然误会王妃! 王妃是那种始乱弃终的人吗? 青妩老神在在的抱臂站在,目视着他朝自己走来,旁人眼中只能看到障眼幻术后萧沉砚的模样,平平无奇一猛男子。 但她瞧见的却是他真实的模样。 男人额上戴着薄汗,许是刚动过手的缘故,身上的武袍紧贴的皮肤,更显出那宽肩窄腰,本就深邃的眉眼,此刻更有种浓墨重彩之感。 凌厉又贵气,被那双眼盯着,有种魂魄被拉拽的摄魄感。 青妩红唇微张,刚要好话反说的‘夸’上一句,萧沉砚冲她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青妩的话堵在了喉咙眼,瞪圆美目,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全程没有回头,几息后就走远了。 她握紧拳,咬牙,在心里怒问:“瞧见了吗!他刚刚是不是无视我?!” 判官笔:“啊?有咩?他不是对你点头了吗?砚台明明那么礼貌,你别太任性啦。” 青妩:“他过去才不这样,他之前可主动了!” 判官笔:“你好日怪哦,最开始你可劲儿折腾人家,砚台给你表白后,你又躲瘟丧一样,现在他和你保持距离,你又不乐意了?” 青妩:“……” 格老子的,你说的这么有道理,我还怎么反驳? 青妩:“无所谓了,反正我不讲道理。” 臭砚台静悄悄,他不作妖,我作妖! 鸢尾院东偏房,屏风后水汽氤氲,萧沉砚脱下外袍,裸露在外的上半身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听到门外的动静,他抬起眼眸。 某鬼难得守礼的在外敲了敲门。 “进来。” 男人的声音从内传来。 青妩推门而入,脱口而出:“臭弟弟~”她声音刚落,听到了水声。 偏过头,就看到坐在浴桶内的男人,屏风也被撤在了一旁,丝毫没有遮挡作用。 青妩目瞪狗呆。 不是……萧沉砚你现在这么野的吗?!你这是引狼入室啊,男人。 男人连睫毛都没颤一下,语气如此道:“衣袍在床上,帮我递下。” 青妩话到唇边,咽了回去,神色古怪的去床边取了衣袍,犹豫着却没走上前,目光里充满警惕。 萧沉砚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样子。 冷不丁就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的他也是顽劣的,最爱捉弄她,尤喜欢看她张牙舞爪找他麻烦,却拿他没辙的可怜小模样。 想到当年,再看如今,联想起与她初相逢时,她总是故意捉弄使坏,颇有点风水轮流转,自作自受之感。 萧沉砚心里叹了口气,许是记起幼时光景,他语气也多了些调侃: “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在洗澡你还让我进来,你什么居心?”她说着,眼睛往他胸膛上瞄了好几眼,语气带着与神情严重不符的正气:“色诱没用啊,你守点男德。” “真没用?” “没有!”青妩将衣服丢给他。 他长臂一抬便结果,径直站了起来。 水声哗啦,青妩嘶了声,下意识抬手挡住眼,偏偏她用的是剪刀手,挡了个寂寞。 一双水眸直勾勾的瞧着。 水珠从男人腰腹处滚落,往下是一条黑色的长裤。 青妩放下手,无语道:“你沐浴洗澡还穿裤子?” 萧沉砚轻而易举迈出浴桶,水声淅沥,随着他的靠近,青妩敏锐感觉到危险,她转身就想走,被他拉住手腕,后背撞在了屏风上。 两人距离就在方寸间。 青妩眼看着他的胸膛靠近,视线定格在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一滴水珠从上滚落,滑过喉结,随着喉结的起伏落下,没由来的勾人。 他没有低头,声音沉沉的,喑哑撩人。 “你先前叫我什么?” 青妩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答道:“臭、臭弟弟。” 她听到了他的闷笑声。 “那你找臭弟弟有什么事?”他一字一顿:“王妃、姐姐?” 姐姐两字拂在头顶,攥住人呼吸,让人从尾椎骨窜起麻意。 青妩:?????????????????????? 好好好,你这么玩鬼是吧! 第169章 心动是装的?坏鬼又算计了萧沉砚? 青妩记忆中,少时的萧沉砚性烈如火,有少年人的豪情万丈,也有让人咬牙切齿的顽劣脾性,酷爱捉弄人,尤其是捉弄她。 重回人间再相逢的萧沉砚,成了一块被千万次凿锤而成的墨锭,万般心思藏在皮囊下,是一把剑,一匹孤狼。 听到那声促狭的‘王妃姐姐’,她差点以为时光错乱,是少年时的萧沉砚站在自己面前。 否则,怎能如此狗? 他身上湿漉漉的水汽似也传染到她身上,青妩感觉自己心间好像也湿漉漉的一片,她背靠着屏风,下意识又退后了一步,险些将屏风撞倒。 他抬手稳住屏风,像在她背后撑起了一堵退无可退的墙。 她僵直站着,两人间还隔着一小段距离,却感觉他的气息在无孔不入的入侵着,蛮横又不讲道理。 “你还真叫的出口啊……”她咬紧牙关。 他垂眸,看着她腮帮子咬得鼓鼓的。 “王妃又不想听我叫姐姐了?” “想啊!”青妩赌气般的抬起头,“不嫌丢脸你就一直这样叫~” 反正她又不是受不起。 “促狭。” 低笑声在头顶响起,青妩愣是听出了几分宠溺,越发滋味难明。 “确定要这样与我一直待着?” “啊?” 萧沉砚自然而然的将她的鬓发撩到耳后,叹气:“我要换衣了。” 青妩回过神,侧身就要走,他的手臂撑着屏风正好阻挡在眼前,她没多想,下意识猫腰拱了出去,等噔噔噔跑出门,还贼礼貌的将门关上后,人才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这么听话?” 判官笔:“你刚刚猫腰退走的样子,真像个欲行不轨却被抓现行,失败逃跑的采花贼啊,太窝囊了。” 青妩恨恨瞪着房门:“失策了,中了他的奸计。” 一声‘姐姐’就让她迷失了自我,这该死的臭弟弟。 须臾后,萧沉砚推门出来,男人长手长脚,一身侍卫服穿在身上也好看的紧。 青妩目不转睛盯着他,眼神不善,“你把这幻术学去之后,用的倒是挺顺手的嘛。” “粗通皮毛而已,不及……”萧沉砚斜睨她,唇角轻勾:“王妃姐姐。” 青妩冷不丁哆嗦了下,耳根子发麻。 作孽,这声‘姐姐’从萧沉砚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总感觉这厮要给她憋个大招。 青妩哼了哼:“现在你人也秘密回来了,准备去干嘛?” “要去一趟东宫。”萧沉砚坦言道:“太子如今还昏迷不醒,黄蜜儿昨日在东宫大出风头,请她出手,替太子画一道平安符如何?” “你想让太子醒过来?”青妩眼咕噜一转:“还是准备借着送符为由,光明正大去东宫做贼?” 萧沉砚笑了笑:“两者都有。” “平安符倒是简单,不过你确定要强行弄醒他?”青妩撇嘴:“那天雷虽没劈他身上,但惊了魂是肯定的,加上反噬,他阳寿也没几天了。此刻强行弄醒,死的更快。” “无妨,”萧沉砚眸色波澜不兴:“正好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行吧。”青妩应下了,“用不着黄蜂,这张符我替你写。” 写下平安符后,青妩将符交给他。 萧沉砚看着她递过来的符,眸光微动,神色如常的接过。 “你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 “快了。”青妩哼了哼:“最多再十天,就能把那根补魂针炼化了。” 话题到此为止,萧沉砚拿着平安符离开了。 青妩目送他身影消失,手里的判官笔一转,脸上的笑意消失,眸底浮出几分锐利。 判官笔纳闷道:“阿妩,你刚刚给的那道符是不是不太对?” 青妩淡淡嗯了声:“加了点别的。” “我怎么感觉你刚刚对着砚台的心慌慌是装的啊?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他?” 判官笔小声嘀咕,这坏鬼一贯心眼子多,它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了,常常感觉脑子不够,而格格不入。 “怎么能说是算计呢,当初他与我交易时,说好了相互坦诚,这臭砚台背着我藏了那么多小秘密,我总得挖点出来。” 青妩语气幽幽:“昨儿他被带去打板子,用了障眼幻术逃过一劫。” “这又怎么了?”判官笔不解:“砚台他学东西不是一直就快吗?之前在南岭你教他缩地成寸之术,他也是听一下就会了。” “问题不在他学的快不快上面……”青妩指尖绕着一缕发丝打着转,蹙眉幽幽道:“问题在与,我教他的压根不是幻术啊……” 判官笔大惊,“不是幻术?那是什么?” “乱说的口诀罢了,不然我为什么要让他戴上面具呢?”青妩嗤笑,“我压根没教过,但他却会使,只能说明这些术士他原本就会。” “要么就是他忘记了,但身体与灵魂却记得,要么……” 青妩没有继续说下去,要么就是萧沉砚体内有什么在教他。 青妩现在判断不出萧沉砚是否有所觉察,她须得再看看,才好下手。 沉吟间,她侧头朝身后道:“去一趟南岭,看看他留在那边的替身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滩积水不知从哪里流淌过来,积水里冒出了一个小小人头,小姑娘白发白瞳,赫然是谢家那位小姑娘(谢疏谢翎的妹妹)。 当初在定国公府‘超度’了这小姑娘后,无人知晓青妩把她送去了哪里,连小玉郎也以为小姑娘是去了下面的枉死城,等着投胎转世了。 白雪眼巴巴看着青妩,小声道:“金乌大人让我给姨姨你带一句信儿,他说放火杀鬼是另外的价钱,得加钱才干。” 青妩嗤笑了声,“一只秃毛鸡还钻钱眼里了。” 白雪带了话,就重新化为一滩水消失不见了。 判官笔如果有脸的话,绝对的目瞪口呆。 “你居然把这小姑娘送到了金乌大人身边去?到底是什么时候干的?”判官笔感觉自己要长脑子了:“明明我和你形影不离,为什么这些事我全然不知?” “还有阿妩你几时还和金乌大人私下联系过?” 判官笔一整个怀疑笔生,当鬼的心眼子都那么多吗?为啥不能分它一个! 青妩打了个哈欠,翻了个白眼:“什么都让你知道了,我这帝姬阴判的位置早就被人给造反篡位了,永远别让人知道你有多少底牌和后招,懂?” 判官笔懂不起,脑子跟不上。 “我就说阴司下面乱成那样,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真不知道你们这群老鬼在玩什么花招,还有六爷到现在都没影儿,你也这么淡定,他是真失踪了吗?” 青妩笑而不语。 “得得得,我不问了。”判官笔长吁短叹,世道不古,鬼心难测。 论起心眼子,比人它比不过砚台哥,比鬼它比不过阿妩坏鬼。 罢了,摆烂吧,躺平吧,它安安心心当个工具笔挺好的。 判官笔深感自己被碾压成渣渣之际,便有人来传信了。 “王妃,右相夫人登门求见。” 第170章 萧沉砚也是装的?抓住了自己的影子 右相夫人会来登门,青妩倒不意外。 前厅处,青妩一露面,右相夫人即刻起身见礼。 青妩:“多余的话便不必多了,谢礼我收了,至于别的……” 青妩懒洋洋笑着:“右相夫人放心,我若真要找安平县主麻烦,这次就不会出手。” 右相夫人连连称是,心里也松了口气。 青妩这话也没作假,本质上她和安平县主也没太大矛盾,对方过去无非就是把她当成假想敌,惦记着萧沉砚那块大肥肉罢了。 至多就是言语间上找过麻烦,还没作死到让她想一巴掌抽死的地步。 她不至于为了那么一两句的口角,就要了安平县主的命。 但是嘛……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右相夫人:“安平县主留在京城的确不宜休养,但若是送去南岭,怕是有去无回。” 右相夫人心头一凛,只觉眼前之人深不可测。 她刚刚就犹豫着怎么开口才好。 “王妃神机妙算,将安平送去南岭的主意乃是我家相爷一意孤行,但王妃放心,臣妇可以保证安平对厌王殿下绝无妄想!” 今早右相上值时,才与她随口提了句,想将女儿送去南岭,借口养病散心,实则打着趁机接触厌王的念头。 右相夫人当时就觉得自家男人脑子瓦塔了。 鬼门关在哪儿,他就往哪儿送是吧?这是不想要女儿活了? 安平知道这事儿后,真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若非还下不了地,今儿她定要亲自来厌王府请罪。 右相夫人当时就安抚女儿,说会劝阻右相,但安平却非让她赶紧来一趟厌王府,当面与青妩说清楚。 右相夫人当时还觉得女儿是被吓破胆了,这时是右相私下与她说的,还没开始准备呢,虽然厌王妃身边有黄夫人那样的奇人异士,但再怎么厉害,总不能连他们私下说什么都算到吧? 右相夫人这会儿惊起了一背白毛汗,还好她听女儿的劝,主动来坦白了。 话到这里,青妩便让送客了。 右相夫人欲言又止,但顾忌着青妩的能耐,到底不敢再开口,只能讪讪离去。 小玄龟从外进来,手里拎着根糖葫芦,道:“刚刚那人满肚子牢骚,我听到了。” 他眼睛眨巴着:“人族的身体里好像有个无底洞,总是填不满。” 青妩忍俊不禁:“欲壑难填,这点来说,三界生灵不都一样。” 红蕊奉茶过来,忍不住道:“奴婢刚刚听下来,右相竟是想把安平县主送去南岭,他莫不是想趁这机会让安平县主接近王爷?” 青妩不置可否。 红蕊无语了,忍不住骂了句晦气。 “好在安平县主也不敢再对王爷有那种心思,不过,小河神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小玄龟接过茶,喝了一口觉得苦,便放到一边,边吃糖葫芦边道: “就刚刚那什么夫人啊,她今儿过来还想找黄蜜儿去她家做场法事呢,估摸着是夜里睡不安稳吧。” 红蕊:“这是亏心事做多了?” “手上沾了不少血,以前不知畏惧,如今知晓死后要下地府,自然怕了。” 青妩笑道:“那司徒薇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右相夫人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现在司徒薇的尸骨还在右相府的湖里沉着,她自然害怕的很。” 红蕊恍然,不过司徒薇与姐夫通奸,虽该被惩罚,但这右相夫人直接将庶女溺死,下手也是够狠的。 “她是想请王妃帮忙处理司徒薇的尸骨啊?想的倒美,王妃肯帮安平县主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大发慈悲算不上,一码归一码。” 司徒薇和安平县主换魂乱的是两界秩序,拨乱反正乃她的义务职责,但剩下的嘛,右相府的风水乱不乱,右相夫人会不会遭报应,她作甚去管?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随意打杀下人奴婢时,怎就不知道怕了? 右相府的那片湖里,沉的可不止司徒薇一具尸骨。 “那右相府送来的谢礼……?” “都有些什么?” “奴婢刚刚看过,有黄金百两,还有一些玉石珊瑚摆件与数十颗东珠,另外还有城外两个庄子并东市大街上三个铺子的地契。” 青妩美目一亮,嘿了声:“乌龟有肉在肚子里啊,这右相家就是有钱。” 小玄龟幽怨的看她:“我肚肚里没肉!” 青妩起身挼了把小乌龟的脑袋,沉吟后道:“把这些谢礼能兑的都兑成钱……” 她顿了顿,看向红蕊:“你和绿翘去别庄,替我数数手头上共有多少银子,晚点报个准数来。” 红蕊应下,心道王妃现在的私房钱怕是不少,至少比王爷富! 唉,要说王爷手底下私产是真不少,但架不住北境那么大家子要养活啊。 “姐姐需要钱钱吗?”小玄龟好奇的望向她。 “嗯,欠了点债,要还。”青妩没有细说。 王府上下都知道自家王妃热衷搞钱,青妩现在手上阔绰的很,但她具体搞这么多钱拿来做什么,却没人知晓。 连判官笔都不清楚她的目的,阴司下头行事虽然也需要钱吧,但对大人物们来说,人间金银比不得功德法宝。 “我有很多钱哦,都可以给姐姐!”小玄龟作势就准备掏肚肚。 青妩却阻止了,一敲他的小脑袋。 “那可是别人供给你的愿力钱,自个儿收着吧。” 另一边,东宫。 太子一直昏迷不醒,御医们束手无策,整个东宫的气氛都很压抑,下人们也都惶恐不安。 唯一称得上因祸得福的只有太子妃了,她原本被禁足,现在东宫无主,她反倒被放出来了。 萧沉砚借着送平安符的名义光明正大进了东宫,太子妃听说是厌王府的那位黄夫人派人送来的平安符,就放人进来了。 全程她都未露面,也没服侍在太子床边。 可以说,太子的卧寝内除了两个小太监就没有旁人,堪称门庭冷落。 但这并不奇怪,宫廷中人便是如此。 你身居高位时,前呼后拥,你一遭跌落后,人憎狗厌。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太子怕是挺不过这一遭,便是挺过去了,位置未必保得住。 东宫上下都觉自身难保,太子妃出来后也不是想着整顿人心,而是火急火燎的为自己寻觅后路,如此一来,倒也方便的萧沉砚。 平安符压下后,原本还昏迷不醒的太子眼皮竟动了动。 伺候在侧的小太监见状惊喜不已。 “太子殿下这是要醒了不成?!” 萧沉砚神色如常,“去传御医吧,这里我看顾着。” 小太监一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有劳大人看顾下太子,奴婢这就去叫御医过来。” 两个小太监,一个去叫御医,另一个去通知太子妃,等人都走了后,殿内一片死寂。 萧沉砚脚下的影子骤然舞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要从影子里挣扎出来。 影子被拉长,朝着床榻上的太子延伸而去。 他的眼瞳漆黑一片,像是不具备自己的意识了一般,而影子一点点爬上床榻,从地面挣脱出来,宛如一只漆黑利爪,似要钻入太子体内,寻找出什么东西。 就在影子利爪将要触碰到太子的瞬间,它忽然僵硬不动了。 男人声音森然而平静:“原来你是藏在本王的影子里啊……” 影子一动不敢动,似不敢相信萧沉砚竟能醒过来。 萧沉砚眼眸依旧漆黑一片,却有种恐怖的邪祟诡异,他盯着影子,幽幽问道: “离开南岭时,你分裂掉一只手化为本王的替身留在那里,是为了七王吧。” “今日蛊惑本王来东宫,也是同样的目的。” “你在找东西,但你不确定这东西是在七王还是太子体内,又或者……是萧氏皇族的子孙体内都有那个东西?” 人如何能抓到自己的影子呢? 但萧沉砚做到了。 他抬起手,明明是对着虚空一握,被拉长的影子立刻被拽回,化为利爪的狰狞影子被他攥住,影子在扭曲挣扎,又似瑟瑟发抖。 他眼眸危险的眯起来:“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第171章 厌王头疼,小秘密被抓包了 黑影变成的利爪在萧沉砚手里挣扎扭曲,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小兽。 唰啦一下,萧沉砚手背上出现几道血痕,他眸色一暗,攥着黑影的手却纹丝不动。 黑影也僵住了,像是惊觉自己做错事的小朋友。 直到血珠从伤口涌出,将要坠落之际嗖得一下被黑影卷走,萧沉砚手背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原本还有几分狰狞形态的黑影利爪逐渐缩成一种圆墩墩的形态,像是大猫的肉垫,收起了利爪,讨好的在萧沉砚的手背上踩了踩。 萧沉砚不为所动,思考着该这样解决掉这个状似‘能屈能伸’实则‘厚颜无耻’的诡异影子。 他与青妩结契后,获得了一部分属于她的能力,譬如那日在虫窟中收拾失了智的黄蜂时,所用的青冥业火。 黑影似能感觉到他的打算,那胖猫爪爪舞出了残影,萧沉砚隐约还听到了几声类似小兽的呜呜声,似在求饶。 萧沉砚目色危险,他缓缓放开手,黑影立刻缩回地上,紧跟着又从地面上拱了起来,化为了一只黑漆漆只有轮廓不见五官和尾巴的猫。 黑猫绕着他的脚转圈摩擦,最后竟露出肚皮,萧沉砚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黑猫:咕噜咕噜喵呜嗷~ “不能说人话?” 黑猫:咕噜喵呜喵~ 黑猫说不了人话,但萧沉砚竟能听懂它的意思。 这家伙一个劲的装憨卖萌叫主人,表现得柔弱可欺,纯良无害,但问起它到底什么来历,又是一问三不知。 青冥业火骤然出现,化为火牢将黑猫困住,凄惨的猫叫不断响起。 萧沉砚丝毫没有欺负小猫咪的自觉,语气冰冷如常:“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留你何用。” 黑猫:“喵喵喵喵喵!!!” ——主人你没有心!你怎么可以欺负猫猫! ——猫猫分明是在保护主人,呜呜喵~主人坏坏! 萧沉砚被那不伦不类的猫声哭得头疼,眼里的杀气不减反增。 黑猫顿时消停了,老老实实一阵喵呜。 ——猫猫真的忘记自己来历了嘛,猫猫只记得主人让猫猫藏在影子里~ “我何时成的你的主人?” ——猫猫不记得了嘛。 “那我是谁?” 黑猫脑袋歪了下。 ——主人就是主人啊喵。 片刻沉寂,青冥业火散去。 萧沉砚停下了与黑猫的无效沟通,眸光微动:“你在太子和七王体内找什么?” ——帮主人找宝贝啊,有个小偷偷走了主人的宝贝,他们身上有那小偷的气息! 萧沉砚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如果非要说的话,便是很早之前青妩提到过的有人在窃取他的命格。 黑猫找的会是那个吗? “找到了吗?” 黑猫唉声叹气:“没有,床上那大傻子身上有一丢丢宝贝的气息,但微乎其微到只能忽略不计。” 黑猫说话颠三倒四,抓不清重点,具体那宝贝是什么,它也说不清楚。 萧沉砚不再浪费口舌。 床榻上,太子眼皮一直在动,却迟迟没有醒来。 “喵呜?”要杀了他吗?这个大傻子留着也没用了。 萧沉砚没理会黑猫,抬手在太子眉心处一点,那一刹,萧沉砚眼中黑气翻涌,一缕黑气钻入太子眉心处,消失不见。 再没用的废物,骨血化渣也能拿来肥土,他这位草包皇叔,应该还能当诱饵使使,就看能不能让背后的大鱼咬钩了。 比起太子,眼下萧沉砚更想搞明白自己影子变出的这只黑猫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要知道,若非他今日设局,故意诱其露面,不知这玩意儿还要隐藏多久. 毕竟,这东西一直在模糊弱化自身存在,想让萧沉砚忽略它。 从在南岭开始,萧沉砚第一次意识到自身出了问题,就在胳膊上刻下血痕,血痕会消失,但事情凡做过,必留下痕迹。 黑猫以为自己得逞了,呵呵,萧沉砚他装的。 忽然,目光落到太子头侧的平安符上,皱起了眉,刚刚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窥视感。 萧沉砚拿起了那张符,视线似穿透了空间与一双熟悉的眼眸隔空对视。 那双眼潋滟生光,戏谑玩味。 唰~ 符纸在萧沉砚指尖燃为灰烬,了无痕。 黑猫:“喵喵喵!”主人,咱们被监视了! 萧沉砚闭上眼,心里叹了口气,已经开始头疼了。 秘密被抓包,回家后该如何解释呢? 以自家那小女鬼的性子,怕是要闹个不得安宁了。 他看向脚边的罪魁祸首,冷冷道:“不想被烧成灰,南岭那边也即刻停手。” 小猫咪嗷呜一声,歪着脑袋,没有五官的脸上愣是透出了可怜巴巴的气息。 南岭。 萧曜是忙得脚不沾地,安置完流民,又要主持赈灾之事,确认赈灾粮一级一级下放。 转眼又要入冬,秋收的粮食被蝗虫祸祸完了,南岭百姓如何熬过这个冬天也是个大问题,纯粹依靠朝廷救济显然不可能。 除此之外还有郡城及周边州府县报上来的各种事。 一整日下来,快黄昏了,萧曜才回到王府吃上了第一顿饭。 饭还未用完,人便睡了过去。 古凌月心疼丈夫,让下人们先将饭食撤下,给萧曜盖了披风后,她也退了出去。 所有人退下之后,一道身影径直走入院中。 他似穿堂而过的暗影,明晃晃的从众人眼前路过,却无人能看见一般。 暗影化为的‘萧沉砚’打量着萧曜,就要触碰到对方眉心时,手忽然顿住。 他硬生生用‘萧沉砚’那张金质玉相的脸,挤出一种近似憨子的神情,伸出去的手,晃眼的功夫在大喵爪和人爪爪之间切换。 ——被主人发现了喵? ——不能对这个男人下手吗喵? ——阔是这个男人身上宝贝的气息比那个太子废物浓很多啊喵~ 替身‘萧沉砚’正犹豫着,余光扫见了什么,瞳孔地震。 就见饭桌上的大汤碗里冒出了一颗‘人头’。 小姑娘肤白如雪,白发长睫,头顶着一片煮的绿黄绿黄的菜叶子,瞪圆一双眼睛看着他。 盯—— 一影一鬼四目相对。 白雪:“姐姐说,干坏事的话,就要被杀掉。” “我可以杀你吗?” 替身‘萧沉砚’:小朋友你还怪礼貌得咧。 第172章 萧沉砚:我想吃口软饭 日落西山,倦鸟归林。 萧沉砚回了王府,发现府内气氛很和谐,仿若无事发生。 到鸢尾院时,青妩正在用膳,见他回来了,只抬了抬眼:“回来啦,吃饭吧。” 萧沉砚沉默,净手之后便坐下用膳了。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用完膳后,青妩接过茶水漱了漱口,就示意其他人退下。 等人全走了,屋门一关,青妩似笑非笑睨去:“不把你的小宠物放出来让我瞧瞧?” 萧沉砚也没遮遮掩掩,心念一动,影子就化为黑猫跳到了桌子上。 “喵呜~”黑猫一出来,就主动凑到了青妩近前,伸出脑袋一副求抚摸的样子,见青妩不为所动,它又侧躺下去,四仰八叉的露出肚皮来。 青妩看向萧沉砚:“你的影子还怪豪放的嘛。” 萧沉砚也感到几分丢人现眼,他见青妩抬手,大发慈悲般的挠了挠黑猫的肚皮。 然后萧沉砚就听到了闷雷般的咕噜咕噜声,黑猫在青妩手底下扭成了麻花,兴奋到不行,若能口吐人言,八成这猫已经嚎出来了: 撸我~撸死我~ 青妩的手僵了一下,飞速撤回,萧沉砚看到她撸过猫的手一个劲的在裙子上揩,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眉心隐隐作痛。 正准备将这丢人现眼的东西收起来之时,黑猫身体忽然一僵,青妩也挑了下眉,将准备溜走的黑猫一把摁住。 “呜呜呜——” “喵喵喵喵!!!” 小姑娘的哭声和猫猫的骂骂咧咧声同时响起,地上出现了一滩水。 浑身雪白的小姑娘冒了出来,脸上挂着十几道抓痕,一头白毛也炸开了,她手里还拽着一根扭来扭去的猫尾巴,那猫尾巴根部被冻住了,尾巴尖尖又像是被火烧过。 但烧灼痕迹不似毛绒动物遇火,反倒像是一张黑纸被火舌卷过,飘着灰烬。 小姑娘吸溜了一下鼻血,委屈又倔强道:“姐姐,我把坏猫猫尾巴抓到了,它坏得很,会用分身偷袭。” 黑猫尾疯狂乱摆,黑猫发出可怜的低呜。 ——猫猫委屈好不好!明明是这孩子姐不讲武德,它都说了它是‘自己猫’,已经弃暗投明了,她非不信,还和它玩冰火两重天! 青妩看向萧沉砚,“你的小宠物打了我家小孩,这事儿怎么说?” 萧沉砚:“随你处置。” 黑猫:“喵?”不是吧主人,你这就抛弃我了? 青妩笑了,打了个响指,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出现,正是黄蜂和小玄龟。 青妩把黑猫丢给小玄龟,道:“先带下去,这是新成员,让它好好感受下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温暖’。” 青妩示意白雪也跟着去:“你去加加温。” 白雪眼睛一亮,一擦鼻血,道:“烤完坏猫猫我可以去找玉郎哥哥玩吗?” “可以。” 黑猫发出要被嘎蛋般的惨叫,奈何主人无情,看都不看它一眼,任由它被带走。 屋内重归安静。 青妩喝了口茶,就听男人疑惑的问道:“你不生气?” 她觑过去,莫名其妙:“气什么?” 说完,她品出味儿,嗤道:“谁还没点小秘密啊,你今儿若是阴沟里翻船了,没准我还真要气一气。” “但你不是把那破影子猫收复了嘛,既然结果是好的,有什么可气的。” “再说了,我不也偷偷监视你了么~” 青妩手托腮,眼神狡黠:“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咱俩半斤八两。” 见她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萧沉砚略感意外,但的确松了口气。 他不太会哄人,倒是愿意学着哄,但就怕弄巧成拙。 比起惹恼了她事后道歉,还不如从头就别犯她的忌讳。 当然,这是指的正事上。 感情的事上,该招惹还是得招惹。 “如果我没派白雪过去,那只猫真对你七叔动手了怎么办?”青妩忽然问道:“你应该留了后手吧?” 她看了眼他眼角那颗痣,似笑非笑道:“你把三尸虫留在南岭了?” 萧沉砚嗯了声。 “厉害啊,老弟。这就把三尸虫彻底驯服了~”青妩鼓掌,笑的有些阴阳怪气。 萧沉砚眉心抽搐了下,不是说不生气吗? 为什么他听这语气,还是在生气呢。 青妩哼了声,“那只猫的鬼话你不会全信了吧?” “自然不会。”萧沉砚与她对视:“我没有忘记它屡次试图扰乱我的记忆,让我忽略它的存在。” 青妩心里松了口气,虽知道萧沉砚是个有成算的,但今天她的的确确是紧张了。 尤其是透过平安符看到他的影子化猫后,她知道他胆子大,不怕死,以身犯险更是犯惯了。 但这一回,她的心境却和过去不太一样。 生气?其实是有一点的,倒不是因为萧沉砚瞒着她,也不是在气萧沉砚。 青妩有点烦躁自己此刻的状态,她向来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她明明就是个无心无情,灵魂都是漆黑一色的鬼,现在却变的越来越像‘人’了。 “那只影猫的来头应该不简单,它的气息很奇怪,我会替你查查看它的来历。” 青妩说着顿了顿,睨向他:“你不好奇自己的来历吗?我指的是你灵魂的本质。” “好奇。”萧沉砚并不避讳:“就劳烦王妃了。” 青妩挑眉:“你现在使唤我使唤的这么自然了?” “嗯。”他笑看着她:“想吃点软饭。” 青妩嘶了声,被他气笑了,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下:“萧砚台,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你还记得你当初什么样的嘛?” 萧沉砚看着她那刁蛮样子,莫名就想到了过去。 那时她才五岁吧,一整个小豆丁,人小脾气还挺大,他故意作弄她,抢了她的糖葫芦,门牙都掉了的小姑娘,哭声震天响,震得他脑瓜子嗡嗡嗡的。 一边哭一边噔噔噔冲他跟前来,对着他小腿一阵猛踢,小姑娘脚上没劲儿,踢了半天,没让他有半分疼,反而把自己累个够呛,一屁股坐地上,干脆抱着他的腿,狠狠咬了一口。 萧沉砚腿上至今都留了一个牙印未消,是她儿时的杰作。 想着想着,他笑出了声。 “噗嗤——” 青妩:“……”错觉吗?刚刚这臭砚台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第173章 青妩的力量,也是她的枷锁 许是青妩眼神过于不善,萧沉砚略收敛了笑意。 两口子皆装模作样的谈了会儿正事,那只影猫尾巴化为的替身,还是要滚回南岭去当靶子。 至于那影猫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保护’萧沉砚,对太子和七王动手,是要替萧沉砚找回‘宝贝’啥的,姑且只能听听。 那只猫说不清自己的来历,也说不清‘宝贝’是什么,除了让局面变得更云雾缭绕外,没瞧出有啥别的用处。 青妩和萧沉砚一致觉得,没必要去管这些细枝末节,要搞清楚这些,只需弄明白一件事,那便是萧沉砚身上隐藏的,连他自己也不知晓的身份秘密。 青妩有种直觉,或许当年东宫自焚,镇国侯府与十万将士战死魂魄无踪等旧事,都与这个秘密有关。 要查清这事儿,青妩还必须亲自回一趟下面了。 “短时间内,你都要与你那小宠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了,自己注意着点吧。” 青妩硬邦邦的说了句关心的话。 “好。” 青妩冷不丁噎了下,以前与萧沉砚斗嘴斗惯了,最近他‘乖顺’的,让她不知所措。 常常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今夜还有事要去做,你自个儿早点睡吧。” 萧沉砚没问她准备去干什么,只是道:“今夜能否入屋就寝?” 青妩抿唇瞪着他。 男人神色如常,正经的挑不出错处:“夜里容易失了警觉,有你在身边,我要安心些。” 堂堂厌王殿下,一身煞气,还需要在她这朵娇花身上找安全感? 青妩:“……你真的不是别有居心?” “看出来了?”男人微微挑眉,金质玉相的脸上微微一笑:“自然别有居心,我想与你长相守。” 青妩被他这一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心里猛跳了几拍,她沉默了片刻,叹气,苦口婆心道:“萧沉砚,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爱上女鬼,你信我吧,真的没好结果。” 他目光清凌凌盯着她,幽幽的哦了声:“怎么,我爱上你要下十八层地狱?” 青妩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比这还惨,主要我怕遭报应啊,你说咱俩要是在一起,要么就是你被我榨干阳气,要么就是我犯禁遭报应。” “咱俩硬要凑一起,这不是两冤种互坑吗?不划算,极其不划算!” 萧沉砚被她逗笑了。 “你与我谈生意呢?”他忍不住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 青妩瞪他一眼,手背在身后,一副长者姿态,语重心长道:“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对不对,花花世界迷人眼,何必单恋一枝花。” “年轻人,多找找,多看看,天涯何处无芳草。” 萧沉砚头又开始痛了。 “嗯,有理。”他点头:“念完经了吗,师太。” 青妩瞬间破功,变回龇牙咧嘴的恶女鬼。 “萧砚台,你个冥顽不灵的犟种!” “承蒙夸奖。” “你等着吧,你爱我没结果,迟早遭报应,倒大霉!” “嗯,知道了,你也别妄自菲薄。” 青妩:“……” 算了,累了,毁灭吧。 “不是有事要去办吗?”男人情绪稳定的看着她:“还不去?” 女鬼疲惫叹气:“这就去。” “去吧,早去早回。” 青妩神情一言难尽。 萧沉砚揉了揉她的头顶,忍俊不禁:“下次想想别的借口拒绝我,加油。” “你没救了。”青妩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的跑了。 等走出萧沉砚的视线范围,青妩才仰天一声长叹。 “他咋就不听劝呢?” 判官笔:“是啊,砚台咋就那么想不开呢。” 判官笔瞬间出现在青妩手中,她眼露凶光,判官笔立刻嗷嗷叫:“痛痛痛,要断了要断了!” 青妩:“我骂我自己可以,你也敢骂我?” 判官笔:?????? 阿妩坏鬼你妥妥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咱当鬼的不扯那些虚头巴脑的,阿妩坏鬼你到底咋想的嘛?我感觉砚台是来真的呢。” “就是因为他来真的我才怕啊……”青妩往外走着,在心里嘀咕,眼中情绪一闪而过。 判官笔:“我感觉你也奇奇怪怪的,你看上去也不像对他没感觉,但你不是压根没有心嘛,按理说不会动情才对。” 青妩没回答,眼里暗色闪过。 是啊,她该是无心无情的才对。 身为天命阴官,注定无情,有情便会生出私欲。 “而且,为什么那根补魂针你要炼化那么久?”判官笔还在絮絮叨叨:“以你的力量,那东西不至于那么难炼化啊?” 青妩眼里闪过一抹嘲色。 忽然道:“你知道为何臭老头闭关不出吗?” “为何?”判官笔好奇了。 “因为老头子身体里多出了一样东西。”青妩脸上带着笑,却莫名让判官笔感到了一丝可怕,它突然不敢往下问了。 “幽冥地府,司转凡人命数,掌控因果轮回,但世间善恶难断,公平难秤。仙神斩三尸,人生七情六欲,而幽冥鬼物的本质便是贪嗔痴世间各种妄念不甘最浓之物。” “有欲念,便生偏执,再难公允。” “你以为我为何会是天命阴官?为何生来便是冥府帝姬?” 判官笔声音有点结巴:“难道不是因为阿妩你……你是因地府而生,生来如此吗?” “是啊,你也知道我是因地府而生。”青妩眼里的人味儿淡去:“故而我生来便有斩不断,舍不去的职责,来人间这一趟已算是肆意妄为。” “上一世历劫结束回归地府,我也自以为历劫已结束,而今重回人间,我才知一切不过开始罢了。” 青妩嘴角扯了扯,“你猜,一旦我真的动了情,有了私欲妄念,结果会如何?” 判官笔噤若寒蝉,压根不敢去想那个结果。 若真是那般的话,下面的秩序必乱,届时先不说青妩的下场,地府诸鬼王首先就要斩除掉这个乱了青妩道心的祸根。 那时,第一个要杀的便是萧沉砚! 他将面对整个幽冥的恶念。 青妩生来就有无上鬼力,可她的力量,同样也是她的枷锁。 这也是她回到人间后,言行矛盾的原由,她不想与故人坦诚相见吗? 自然是想的。 她能看清旁人万物的命数,但却不能窥探自身,但随着与萧沉砚的纠缠越发紧密,尤其是结契之后,她时不时能‘预见’未来之影。 就如在南岭时,萧沉砚对她表白前,她心里生出的那种不祥预感。 她一次次否认自己是镇国侯府的云青妩,就是不想那种预感成真。 而当萧沉砚将对她的感情说出口时。 青妩清晰的感觉到了枷锁缠身的束缚感,那是地府对她的警示,她注定属于幽冥…… 她若动情,便是背叛,必遭反噬。 而萧沉砚,必将被整个地府视为仇敌。 如果萧沉砚真的只是一介凡人,她又自私一点,与他只当这短短的一世夫妻,事情倒还简单了,以她的能力,也不是钻不了这点空子。 可偏偏萧沉砚不是…… 他的身份来历必不简单,否则不会引起地府这么强的警觉。 青妩揉了揉眉心:“弥颜那家伙留下的这根针,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那白毛鸡预见到了,反而还帮了我一点忙。” 那根针上有弥颜的气息,正好遮掩住了她与萧沉砚结契之事,这也是青妩迟迟不敢彻底将那根针完全炼化的原因之一。 判官笔是越来越迷糊了。 “那个……阿妩,你刚刚说府君爷爷体内多长出了一个东西……该不会是指他老人家长出情丝了吧?” 青妩勾唇:“哟,这会儿脑子转得倒是快嘛。” 判官笔麻了,它后悔了!能不能申请换一个新的脑子,它不想知道这些秘密啊啊啊啊! 第174章 青妩要去给谁送钱? 扯完闲天,青妩也不再‘恐吓’可怜小笔笔。 她今夜的确有事儿要做,将夜游和小玉郎都给叫上了,三人出现在阴阳路上。 阴阳路上大雾磅礴,青冥魂灯开路,游魂野鬼退避三舍。 夜游叉着个腰,一脸怨气:“有我爱徒这个劳力还不够,捎带上我干嘛呀,留我家日游一个小崽孤孤单单。” 小玉郎背着巨大背篓,身前还吊着个大箩筐,小家伙脸涨得通红,艰难道:“夫、夫子……我要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啊,你夫子我现在奶娃一个,身子骨都没长好呢,你不能指望我替你分担重量吧。”夜游唉声叹气。 青妩嫌弃的扫了这厮一眼,手里的幽冥灯一晃,飘出一团鬼火,没入大雾之中。 只是须臾,就听铃声响动,紧跟着传来的却是凄厉的鸟鸣声,那声音宛如夜枭之声,叫人听着头皮发麻。 游魂野鬼全都吓得退避三舍。 阴阳路上忽起大风,一只巨大妖物自雾中而来。 小玉郎瞪圆了眼,看着从雾里探出来的九个巨大鸟头,尖利的鸟喙上还染着血,像是刚进食不久。 九个鸟头之下的鸟腹处,竟生着一张女人的脸。 “鬼车奉召,拜见帝姬。”女人恭敬的冲青妩说道,九个鸟首垂下。 青妩淡淡嗯了声:“变个模样吧,我不想太打眼。” “是。”女人应声后,就变成了一辆车辇的模样,车辇状若鸟巢,前方拉车的乃是一只巨鸟,女子上半身陷在车辕上,“请帝姬上车。” 小玉郎目瞪口呆,气喘吁吁的将装满铜钱的背篓和箩筐放上去,坐在鸟巢车辇内后,还禁不住朝外打量。 “看傻了吧。”夜游一拍他脑袋瓜。 小玉郎一个劲点头:“好、好厉害啊!夫子,姨母,这……这个鸟姐姐她是什么来头啊?” 鬼车听到‘鸟姐姐’三字忍不住娇笑出声。 “妾身名唤鬼车,小公子可唤我车车,妾身好些年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小孩儿了呢……”鬼车扭头看着小玉郎,眼里带着几分痴迷和贪婪。 “他何止闻着香,吃着更香呢?”夜游笑道:“你是不是还想咬上一口啊?” 小玉郎僵住了。 这……这姐要吃小孩的嘛? 鬼车咽了口唾沫,冷不丁对上青妩的视线,她脖子一缩,讨好笑道:“哪能啊,妾身早就改吃素了。” 夜游嗤笑,“你要不先把牙里的肉丝儿剔干净?” 鬼车立刻捂住嘴,打起哈哈,不敢再废话,老实赶车。 小玉郎嘴巴张了张,显然被震惊到了,“姨、姨母……” “放心,她只敢吃不听话的小孩。” 小玉郎:所以……真的吃小孩啊。 “被吓着了?”夜游戏谑的看着学生,小玉郎点头:“我以前听说不听话的小孩会被妖怪吃掉,还以为是吓唬人的……” “这鬼车过去是见着小孩就吃,尤其是喜欢吃你这种闻着就香的,不过她被你姨母砍去一个头后,收为了坐骑,便也老实了。” 夜游笑着解释道:“她如今吃的都是些恶童。” 小玉郎不解:“恶童?” “你不会觉得只有成人才会作恶吧?” 小玉郎摇了摇头,又点头:“我也见过一些坏孩子,可是按照夫子你教我的,他们做的恶事最多就是投不了好胎,连下地狱受罚的程度都不到啊。” 小家伙想不出小孩子得做出何等坏事才会被鬼车吃掉。 鬼车闻言却是笑了,娇声道:“小公子有所不知,这世间有些孩童之恶,远胜成人。” “有些个见路边猫狗好玩,随意捉来摆弄玩耍,玩完之后剥皮分尸烹食,这还算小的。” “还有些个,不过与小公子一般年纪,觉得父母偏心弟妹,便敢出手将弟妹掐死,或是溺亡。” “便说我刚刚吃的那恶童,也才十岁罢了,他父亲中了举,被富商看重,想让他休妻另娶。那小子想跟着自己爹去过好日子,便帮着他爹,给自己亲娘投毒。” 小玉郎听完瞪圆了眼,他这段时间见识了许多鬼物,已经习惯了,都快忘了恐惧了。 这一刻,他却因人心之毒又体会到了那种恐惧。 青妩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瓜,声音淡淡:“这世间有些恶鬼生前未必就作恶,但有些恶人,不论生前死后,年长或年幼,都不影响其为恶。” “他日你若遇见,莫要因为对方年纪轻,就轻视了对方,可记着了?” 小玉郎用力点头,今天又是学到了的一天。 鬼车给小玉郎带来了一点点的震撼,小家伙又想到了箩筐里装的铜钱,问道:“姨母,咱们今夜是要去给人送钱吗?” “嗯,今夜我亲自带你走一趟,以后这事就交给你和你夜夫子。”青妩点头道:“你夫子是个爱偷奸耍滑的,所以大概率以后这事儿全得你干。” 夜游:呵呵。 小玉郎懂了,所以以后他得独自一人和这位爱吃小孩的鬼车大娘打交道。 鬼车也恍然,难怪帝姬会破天荒的叫她过来呢。 她之前开口,也是好奇王玉郎的身份,明明是个凡人孩童却管帝姬叫姨母,实在是好奇啊。 现在鬼车懂了,这是位不能吃的小爷。 “那姨母是要把这些铜钱送给谁啊?很多人吗?” 青妩嗯了声,“很多人,姨母欠他们家人一笔债,得还。” 虽然这笔债,只靠钱银是还不够的。 小玉郎和夜游都不知青妩要去给谁送钱,但若是萧沉砚在的话,见到青妩送钱的对象,定能认出来。 那些人是…… 第175章 诡计多端萧沉砚,给老婆送钱钱咯 天阳县,石头村外。 破土屋里,老妪形容枯槁的躺在草席上,皮肤皱巴巴如树皮般贴在骨头上,像是一个罩着层松垮人皮的骷髅架子。 男孩一瘸一拐的走进院里,他宛如泥猴,身上沾满草屑,满布摔打的痕迹。 男孩已满九岁了,但常年饥饿,瞧着矮小又瘦弱。 “阿奶,我捡着吃的了,阿奶……” 男孩跑进屋子里,小心的掏出两个鸽蛋大的野果,老妪被他摇醒,艰难的睁开眼,她看着孙子,努力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痛苦和不舍。 “阿奶你张嘴吃一点好不好,”男孩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我已经想到法子赚钱了,明天一定能凑够药钱,阿奶你吃了药一定就能好起来的……” 老妪湿了眼,她知道自己是不成了,家里早就揭不开锅,哪有钱买药,可怜她的乖孙,跟着她吃苦受罪,还要被她这个老婆子拖累。 若是她儿子还活着,这孩子也不至于孤苦无依啊…… 老妪怨啊,自己儿子只是个普通兵卒,死在了战场上,但朝廷非说她儿子是叛军,老头子当场就被气没了,媳妇生下孩子后就跑了。 她一个老婆子独自将孩子养大,撑到现在,是真要撑不住了…… 这人活在世上,怎就那么难啊…… 老妪不怕死,可她是真舍不下自己的孙儿。 她走了,这孩子该怎么办啊? 忽然,似有什么从外砸落进了院里,男孩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山中的野兽闯进来,他吓了一跳,老妪也惊了,用尽全力抓住男孩。 “快、快关门……别出去……” 男孩忙不迭点头,抓起旁边的烧火棍,小心翼翼跑到门边,就要关门之际,男孩视线定格在了院子外。 今夜月亮又大又亮,银霜落在院中,男孩看到了院子里躺着一个布包,布包露出的口子里,洒出了好几枚铜钱。 男孩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他急忙跑出去,捡起布包,入手只觉沉得很,里面竟放了十几贯钱还有几角碎银。 男孩心脏狂跳,左看右看都没瞧见有人。 他抱紧布包,跑回屋里,急切又小声的对老妪道:“阿奶,阿奶,有钱了,有人往咱们家丢了好多钱……” 老妪一个激灵,看着小孙子怀里抱着的钱,难以置信。 老人家第一个念头不是将钱占为己有,而是不敢收。 “快,快把这钱收好,这太多钱了,咱们拿着怕是要出事,可不敢要……” 忽然,男孩身体一僵,眼眶红了。 “阿奶,这是爹给咱们的钱,是爹给咱们的!“ 老妪愣住:“大、大郎给的?” “阿奶你没听到吗?刚刚分明有个声音说这钱是我爹留下的,她还说我爹不是叛军……” “呜呜呜,阿奶,我们有钱了,阿奶你能治病,咱们能吃饱了……” 老妪登时泪如雨下,从草席里爬起来,嘴里喊着大郎,紧紧抱住孩子。 “快给你爹磕头,你爹他在天有灵啊……” “大郎啊,你一定要保护咱家小石头啊……” “我就知道,我儿子不是叛军,不是叛军啊……” 一老一小的相拥而泣,哭着哭着,两人对未来也生出了希望。 他们终于能活下去了……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大雍朝的各个角落。 李三娘是个寡妇,丈夫战死后,她与婆母公公一起抚养着女儿,日子虽艰难,但总归能过得下去。 但不久前公公摔了一跤砸破头后当场就去了,婆母也伤心过度,郁卒而终后,她和女儿再无了依靠,恶霸亲戚趁机霸占田产,还说她男人是叛军,要把她和女儿发卖掉。 男人战死之后,娘家那边嫌她嫁了个叛军,也觉晦气,早就断了联系。 李三娘想带着女儿逃,可她们娘俩左右无亲,又没有半点钱财傍身,已然走投无路了。 绝望之际,李三娘已生出死意。 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布包凭空出现在了她手里,布包里装满沉甸甸的钱,包内还有一张平安符。 女人的声音传入耳中。 “此乃你夫君战死后应得的抚恤,他并非叛军,拿着钱与你女儿换个地方过日子,莫要轻易求死。” 李三娘泪如雨下,她跪下不断磕头道谢,又痛心于自家男人蒙受的冤屈,若是公婆还在该多好啊,因为这叛军的罪名,他们这一家子都活的抬不起头。 李三娘只觉是神仙显灵了,跪求神仙能还自己丈夫清白,但苦苦得不到回应后,她也不敢再耽搁。 趁着夜黑风高,牵着女儿,带上钱财赶紧离开,寻找生路去了。 十年前北境那一战,不止镇国侯府一家蒙冤受屈,死于战场上的近十万将士,也悉数被打成了叛军,担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他们的亲属至今都被人戳着脊梁骨,抬不起头,别说什么战死将士该有的抚恤,能不被牵连都是难得。 青妩重回人间后没少敛财,当初云后行贪污的银两,一部分给了枉死城那些小鬼们,剩下的一部分以及她这段时间从萧沉砚手里捞来的,总计也有个几十万两。 但当初战死的将士就近十万,再怎么分,一家也就分个几两银子。 几两银子一条命,人命在这世道何其不值钱。 京都城里的公子哥们在外面随便吃一顿饭都能花出个几十两。 这些将士,都是跟着她的父母兄长一同抛头颅洒热血的忠义之士,他们的家眷不该被薄待。 除此之外,蒙在他们身上的冤屈污名,也必须洗刷干净。 这一夜奔波,哪怕青妩是走的阴阳路这条捷径,拢共也就发了百户人家。 小玉郎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面看到这些战死遗孤家里的惨状后,情绪也变得恹恹的。 一行人回到王府后,天都要亮了。 夜游赶紧钻回屋去,省的变回奶娃娃后只能爬着走。 小玉郎却没立刻回去歇息,他牵着青妩的衣袖,仰头问道:“姨母,那些战死的叔叔伯伯们,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吗?” “会的。” “我相信姨母!”小家伙用力点头,“之后我会把钱送到他们的家人手里的,可是姨母,我觉得只是送钱,并不能完全帮到他们……” 小玉郎很难过:“他们的日子,好难。” 小玉郎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也挺艰难的,王生不慈,贬妻为妾,想要害死他和母亲。 他也被惩罚饿过肚子,可今夜他看到的种种,那些挣扎在人世间的普通人,无一不是在努力活着,可即便如此,他们活的还是那么艰难。 青妩揉了下他的脑袋,“想帮他们?” 小玉郎点头,眼神认真,却又迷茫:“可我不知该怎么帮,我太弱小了,我想变得更强。姨母,如果我像你,像姨父,或者像霍夫子那样强的话,是不是就能帮到他们了?” “那就试试看吧。”青妩看到了小家伙身上隐隐的功德金光,“有些事,若不去做,便没有希望。现在不必去想能不能做到,只需去践行便是,未来还长,你总能遇到同道之人。” 小玉郎若有所思的点头。 姨甥俩话别后,青妩也回了院子睡回笼觉,这会儿天色蒙蒙亮,她见自己的屋子里灯烛未灭,迟疑了下,才推门进去。 男人坐在书案前,旁边堆着一沓册子,他闻声抬眸,看到青妩后,自然而然的道:“用了早膳再去睡。” 青妩哦了声,他太过自然,倒显得她呆头呆脑的不自然了。 桌上摆着一屉烧麦、软糯白粥,与两碟她爱吃的小菜,都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掐好时间端来的。 青妩本来胃口缺缺,但从细节里感觉到了一种贴心,便坐下吃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往他身上挪。 “算到我这个点会回来?”她问着:“你不会等了我一夜吧?” “不算等你,本就有公务要处理。”萧沉砚不疾不徐回道:“夜游白天不便行动,你嫌他麻烦,自然会在太阳出来前回来。” 青妩哦了声,塞了个小笼包进嘴,昨夜发生的事儿好像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用完膳后,青妩去洗漱回来,萧沉砚就不在屋里了,倒是红蕊拿着一沓账本和地契进来。 “萧沉砚给我的?” 红蕊点头:“王爷听说王妃你昨日动了自己的私库,怕你钱不够花,就让把京中的产业都转你名下了。” 青妩沉默。 判官笔:“啊这……这这这!完了,阿妩,我都要心动了。” 青妩神色略显复杂。 要说萧沉砚穷吧,真不穷,但架不住他背后有个北境要养。 这男人的日子过的和苦行僧似的,整个厌王府只有她的小院是特殊的,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最好的。 昨夜她去‘送钱’的事,萧沉砚应该不知情才对,不过以那男人的脑子,或许早就猜到了她不是为自己屯钱。 “北境的粮草够了?他不藏着好自己的小金库,还往我手里塞。” 青妩嘴里说着,拿过地契翻看,越看神色越是诧异,这些商铺庄子无一不是好地段的,绝对值钱。 关键这些地段的铺面,不是靠钱就能买到的。 红蕊小声道:“奴婢送过来时斗胆看了眼,王爷送给王妃的似乎是先太子妃留下的嫁妆。” 青妩恍然大悟,那就难怪了。 紧跟着脸上微烫。 萧沉砚给她什么不好,偏偏把他母亲的嫁妆给她,这里面的意思昭然若揭。 这男人真是…… “诡计多端!” 第176章 青妩被喝斥,你简直无礼! 萧沉砚把鬼的心搅合得一团乱麻后,又开始神出鬼没了。 他秘密回京后也不知在干嘛,青妩又快三天没见着他人影了。 不过她也没过问,现在的萧沉砚实力更胜从前,在她没恢复鬼力前,比她还扛打呢。 王玉郎这几天也像个小牛犊似的,夜里干劲十足的去当散财童子,白天补个觉后,就开始练武读书,那劲头,霍红缨看了都直呼非人哉。 就没见过这么努力的孩子! 夜游照旧白天喝奶,晚上露面,倒是小玄龟和黄蜂最近也没了影子,一龟一蜂被花花人世间迷了眼,都在外面溜达着不着家。 青妩也随他们去,反正她这几天也是闭关炼化那根破针。 为了不让地府察觉到她和萧沉砚结契了,她得从那根针里把弥颜的气息截留下来,所以才这般麻烦。 估摸着再过三天,这根针的遗留问题也就彻底解决了。 穆英也是这时找过来的,跟穆英一道来的,还有个衣着不凡的老嬷嬷。 老嬷嬷在院外等着,青妩看了眼,就知来历:“汝阳王府的人?” 穆英点头:“那位是佘老太君的贴身嬷嬷,佘老太君派她过来,想请黄夫人去一趟。” 穆英也不想来打扰青妩,但她实在寻不到黄蜂,加上之前又实打实欠了佘老太君一个人情。 对方求助上门,怕是府上出了事。 “无妨,我正好无事,可以去看一眼。” 穆英还是有顾虑:“会不会……沾染不必要的因果?” 这些天她也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不少玄妙之事,知晓因果之说。 她怕青妩出手的话,会沾染麻烦。 “放心,我心里有数。” 穆英这才松了口气,出去应了那老嬷嬷,张嬷嬷闻言却并未露出喜色。 穆英一眼就瞧出所以然,低声道:“嬷嬷放心,王妃的本事不输黄夫人。” 张嬷嬷讶然,不论是当初的出云观之事,还是东宫妖祸,声名大噪的都是白眉和黄蜂。 旁人虽知晓这两人与厌王府关系匪浅,但都没联想到青妩身上,整个京都城里,真正清楚青妩能耐的也就寥寥几人罢了。 也不怪张嬷嬷惊讶了。 等青妩出来后,她打量了下张嬷嬷,开口道:“可是府上二房出了事?” 张嬷嬷一惊,她先前与穆英可没说这么细致,“王妃如何知晓的?” 出事的的确是二房,且事发突然,原本府上人是要叫大夫的,可老太君亲自看后,立刻差她来厌王府求助,还命令府上封锁消息,决不可朝外透露半分。 青妩没答,只快步朝外走,道:“赶紧的吧,去晚了你家二房夫人的命就要没了。” 张嬷嬷脸色大变,颤抖着身子快步跟上。 汝阳王府距离厌王府并不远,三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到了,张嬷嬷领着青妩往内而去,一路畅通。 此行穆英和霍红缨也跟来了,青妩只带了绿翘红蕊,进门后,她就给了四人一沓符纸,“去东南西北四角烧了。” 张嬷嬷本想叫其他下人接过符纸去烧,青妩却摇头:“其他人不行。” 穆英四人与她接触得多,身上沾染有她的气息,让她们烧符,才不会出事,其他人去的话,那就不好说了。 张嬷嬷赶紧让下人带着她们去烧符。 青妩脚下未停,还没进后院,佘老太君听说青妩来了,就在婢女的搀扶下,迎了出来。 青妩看到老人家的瞬间,皱紧眉,她快步上前的同时顺手折下一截儿柳枝,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抽在了老人家的肩头。 “你做什么?”怒吼声从后传来。 一个中年男子挡在了佘老太君身前,对青妩怒目而视:“你是谁家女眷,怎如此无礼!” 第177章 新鲜紫河车,美味猪肚鸡 汝阳王府家大业大,但子嗣却单薄到离谱,老王爷膝下仅有两子三女,两个儿子都是嫡出,剩下三个女儿皆是妾室所生。 老王爷故去后,嫡长子袭爵后返回封地,老太君和二房其余人都留在了京城。 这么几年下来,刨开外嫁的女儿不算,汝阳王府竟只有楚修文这一个独苗孙孙。 二房至今都没有子嗣。 现在挡在老太君身前,喝斥青妩的就是汝阳王府的二爷,楚孝。 没等青妩回答,老太君就一把攘开楚孝,下令道:“把这糊涂东西堵了嘴拉下去。” “娘?”被亲娘嫌弃扒拉开的楚二爷一脸受伤,不等他废话,管家已说了句‘得罪’,真让人叉住楚二爷,以绢帕堵了他的嘴。 其实不止楚二爷茫然无措,其他人也摸不着头脑,刚刚青妩以柳条抽打佘老太君的举动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而老太君的反应,更是出乎他们预料。 只有佘老太君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她去看了二房媳妇后,就一直觉得身上难受,呼吸不畅,双肩像是压着块石头一般。 刚刚青妩用柳条一抽,老太君只觉浑身一轻,呼吸也畅快了。 老人家心思一转就猜出了几分缘由,厌王妃并非是对她无礼,而是出手相助。 但自家的糊涂儿子显然误会了。 “多谢王妃出手,老身现在好多了。”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是一愣。 楚二爷更是一脸清澈愚蠢。 青妩点头:“无妨,先带我去见二夫人吧。”青妩说着,看了眼周围:“原本二房伺候的人留下,其余人全都去晒晒太阳,别聚在藏阴处。”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佘老太君赶紧吩咐下去,楚二爷挣脱开下人的手,扯掉塞嘴的绢帕,却不敢再贸然开口了。 进了二房院子,青妩就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 她皱了下眉,快步走进屋内,就见一个女人躺在床上哀嚎不已,四个婢女正努力压着她的手脚,女人指甲上满是血污。 “娟娘!”楚二爷神色大变:“你们这是在干嘛,还不快放开二夫人!” “不能放啊!二爷,夫人她疯了,她要用剪刀剖开自己的肚子啊!” 青妩把碍事的楚二爷往旁边一推,径直走过去,将二夫人的里衣往上拉。 婢女脸色微变,想要劝住,在看到二夫人的肚皮后,浑身寒毛直竖,叫出了声。 就见二夫人的肚皮下似有什么在蠕动,时不时往外凸,那形状竟如婴儿手掌。 “夫、夫人肚子里……肚子里有……”婢女哆嗦着说不出话。 “娟娘肚子里有什么?”楚二爷挤上前,瞧见女人肚皮内凸起的手掌形状,只觉眼前发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青妩皱着眉,开口道:“从她身体里离开,别逼我动手揍你们。” 屋内似有冷风刮过,所有人都觉背脊发寒,楚二爷牙关打颤:“你、你你在和谁说话?” 青妩没理他,神情却越发不耐,嘴里嘟囔了一句:“所以说小鬼最烦人了,人话鬼话都不听。” 她随手掏出一张符,往二夫人肚子上一贴,顷刻间符纸起火,烧为灰烬。 尖厉的婴儿啼哭声骤然响起,声音里满是怨恨和不甘,这声音撞入所有人耳中叫众人脸色发白。 再看那符纸烧尽之后,二夫人也停下了挣扎,肚皮也恢复了正常,屋内的温度似都回来了一些。 按着二夫人手脚的四个婢女也瘫坐在地上,一脸劫后余生。 众人心跳如擂鼓,死寂片刻后,不知谁小声问了句:“刚……刚刚那是婴儿在哭吗?” 无人回应。 佘老太君脸色难看,老人家到底是过来人,情绪最快稳定下来:“厌王妃,我家二媳妇可是救过来了?” 青妩转过身,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道:“暂时死不了。” ‘暂时’两字,让老太君的心又提了起来。 楚二爷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面如土色道:“我家娟娘怎会如此?那婴儿……那婴儿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齐刷刷看向他,眼里带着怀疑。 二夫人这一遭显然是小鬼缠身了,二房一直无所出,楚二爷和二夫人又一直盼着要孩子,今儿这一出,不免让人怀疑是不是这两口子做了什么,才叫小鬼缠上?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母亲,儿子什么也没做啊,娟娘她的性子你也知道的,为了求个孩子她吃斋念佛,更不可能干坏事啊。” 楚二爷是真的觉得冤。 佘老太君也知道二媳妇的性子,虽小家子气了些,但不是个有坏心眼的。 青妩闻言却是笑了,“念佛是有的,吃斋可未必。” 楚二爷一愣:“什么意思?” “二夫人此番被小鬼缠上,说冤也冤,说不冤,也不冤。”青妩不疾不徐道:“祸从口入。” 佘老太君心念一动:“可是我二媳妇吃错了什么东西?” 青妩语气淡淡:“二夫人求子心切,误信偏方,问问她身边人就知道,她吃了什么。” 佘老太君显然已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只有楚二爷一头雾水,吃什么东西能让小鬼缠上啊? 他脸唰啦一白:“娟娘她……她难不成吃小孩了?” “不、不可能吧……呕……” 佘老太君:“……” 青妩:“噗嗤……” 判官笔:“这楚二爷还怪敢想的嘞。” 二夫人的贴身嬷嬷噗通跪地,替自家主子解释道:“夫人她没有做过这等丧心病狂的事,二夫人她压根不知道吃的是什么,是老奴,老奴误信偏方,听人说吃紫河车有助子嗣,这才买来给夫人吃的。” “紫河车?那是何物?”楚二爷不解。 贴身嬷嬷嗫嚅着难以启齿,还是张嬷嬷在佘老太君的示意下,上前在楚二爷身边耳语。 楚二爷脸色顿变,捂着嘴冲出去,这回是真吐了。 那紫河车通俗点说就是胎盘。 佘老太君脸色肃重:“说!那紫河车你是怎么买来的?” 贴身嬷嬷一个劲磕头:“老太君明鉴,奴婢是托的亲戚买来的,奴婢那亲戚说这紫河车乡间妇人正常生产后落下的,奴婢绝不敢做那害人命的事啊……” 青妩挑眉:“还是新鲜的啊?你家二夫人吃的时候没觉得奇怪?” 贴身嬷嬷苦着脸道:“奴婢怕二夫人知晓真相后不敢吃,每每都骗她说是猪肚。” 楚二爷吐完刚回来,闻言想到自己昨儿才吃的猪肚鸡,眼睛一翻,扭头又吐了。 第178章 弥颜:叫我那小冤家来给我奔丧 佘老太君怒道:“若是干净的,怎会有孩子来寻仇?” 贴身嬷嬷说不出话来,也知自己八成是被亲戚骗了,心里懊悔恨极。 判官笔啧啧道:“这位老太君的脑子是真灵,一下就猜出关键来了。” 青妩不置可否,她开口道: “乡间妇人生产的虽多,但你也不想想,你那亲戚凭什么隔三岔五给你弄这么多新鲜的紫河车来。” “此番找上门的小鬼足有十几只,他们皆心怀怨气,且并非正常难产夭折,那些紫河车乃他们唯一寄生之所。” “二夫人这回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但她又实打实吃了这些小鬼的紫河车,这些小鬼找她寻仇,也是情理之中。” 这也是为什么青妩没有直接将那群小鬼打散,而是先行赶走的缘故。 她看向佘老太君:“要打散这群小鬼很容易,但二夫人也会因此折福。” “最好的法子还是等她醒来,亲自为这些孩子祈福供奉,化解他们的怨恨,干净了结这段因果。” “如此甚好。”佘老太君连连点头,本就是自家理亏,这群小鬼们也是可怜,好端端的没能出生,死后唯一的依恋又被人卖了吃掉。 佘老太君看向那嬷嬷,神色锐利:“你虽是无心,但还是险些害了主子,王府内不能留你了,至于你那亲戚,你最好老实招认是谁。” 那嬷嬷连连叩谢,被带下去后,立刻领着王府的人去找自己那牲口亲戚,她这回是真被对方坑惨了。 她犯下的错,搁别的高门大户里,能直接被打杀了去。 须臾后,二夫人醒了过来,知晓真相后,她强撑着想爬起来向青妩道谢。 青妩只摆了摆手,给她留了一张符,道:“小鬼们皆是含冤而死,鬼性刁钻,这符能护你安全,但能不能化解他们心中的怨气,就看你自己了。” 青妩倒是从这二夫人身上看出她与小鬼们间存在一抹‘机缘’,此番是祸也是福,但能不能成就这份机缘,还看二夫人自己。 但这事青妩没有明说,有些事,论迹不论心。但‘机缘’这种事,还真就看的是心。 这件事暂且算解决了,楚二爷也知晓了青妩的身份,晓得先前是自己莽撞,连连过来道歉感谢。 青妩见他吐的一脸菜色,也没有刁难人的想法,说起来,汝阳王府的家风的确不错。 老王爷虽有两个妾室,但如今的汝阳王和二房都未曾纳妾,哪怕子嗣单薄,也没学其他大户人家,一个劲往后院收女人。 霍红缨和穆英她们烧完符过来时,事情都已解决了,她们也没多过问,佘老太君态度依旧热情,笑骂霍红缨是个小皮猴子。 她拉着穆英的手,很是遗憾:“怎没把玉郎那孩子带来,修文老念叨着弟弟呢。” 穆英愕然,她之前以为老太君说让自家儿子与楚修文结拜乃是为了应对太子,不曾想老人家是真有这打算。 佘老太君佯怒:“怎么?嫌弃与我这老婆子做亲戚?” “不敢,我只是……”穆英眼微热:“只恐会给汝阳王府添麻烦。” “你这孩子。”佘老太君叹气,眼神怅惘,自言自语般喃道:“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啊,当年是我家那口子窝囊,淡了咱们两家的情分,也是我私心吧,想着下一代能将那情分续上……” 老太君说着回过神,冲穆英笑了笑:“罢了,不提过去的事,你记得常带孩子过来走动,也算陪陪我这糟老婆子。” 穆英只能应下。 佘老太君话锋忽然一转,落到了青妩身上:“看到厌王妃,老身总想起一个故人。” 霍红缨好奇:“谁呀?是与王妃姐姐长得像吗?” 佘老太君笑着道:“穆老将军。” 穆英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但她神色从容,佯装惊讶的笑了笑:“我未曾见过祖父的样子,倒是不知他老人家年轻时是何等风采。” 只有霍红缨这傻憨憨还在咦:“这也不对呀,穆老将军是穆英姐姐的祖父,他们若是长得相似倒也正常,可王妃姐姐与穆老将军怎会长得像呢?” “或许是缘分吧。”佘老太君笑道:“厌王妃与穆丫头站在一起,瞧着就似亲姐妹一般。” 穆英心头又是一紧,下意识瞄了青妩一眼。 却见她由始至终都是那懒散样儿,只是看老人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判官笔:“我服了,这位老太君有点东西啊。” 正事已解决完,青妩没再多待,她事先让霍红缨他们在汝阳王府四方烧了符,在二夫人了结这段因果前,可保王府内人鬼互不干扰。 至于佘老太君的试探,青妩暂时不准备接招,横竖以后还会和汝阳王府打交道的。 倒是这紫河车的事,透出几分不寻常来,还得细查一下。 故而青妩没有与穆英她们一起回王府。 穆英坐在马车上,看着青妩消失在街头的背影,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穆英姐姐在担心什么?”霍红缨好奇道:“从汝阳王府出来后,你就老走神。” “没事,”穆英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她到底还是不敢当面去求一个答案。 …… 人间之外,山海尽头,归墟之地。 归墟为神族寂灭之地,更是三界平衡的中枢之所。 一道身影快速闪逝于雾色之中,男人银发似雪,素来不染纤尘的白衣上绽出大片血色,手中的孔雀翎扇甚至炸开了毛,少了往日的矜贵绝色,反多了几分战损之美。 几个妖童追上后,见他身上的狼藉,全都噤若寒蝉。 “主子……那贼跑了?” 弥颜阴恻恻的呵了声,“嗯,跑了。” 妖童们不敢作声,他们至今都搞不懂弥颜来归墟是要做什么,自家这位主子一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等到了归墟后,弥颜就发癫般地说是来忆往昔的,瞻仰下洪荒诸神的遗容。 瞻着瞻着,他们就撞上了一个胆大包天的贼。 “主子,那贼偷了巫族十巫的遗骨,这事不可小觑,咱们还是得赶紧禀报上去吧。” “为什么要报?”弥颜话锋一转,眼里冒出森然寒光,指着自己的脸。 他鼻梁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痕。 “那小贼胆敢伤了本君的绝世美颜,我必须亲手弄死他不可,谁敢插手,本君第一个要他的命!” 妖童们:……你就是找理由发癫吧! “正好,你们去一趟人间给我那小冤家传个信。”弥颜眼眸一转:“就说我重伤快死了,让她赶紧来给我奔丧。” 妖童们:……以那位帝姬的性子,奔丧是不可能奔的,她老人家来吃席还差不多。 您确定您这波邀请,不会让自己从‘快死了’变成‘死硬了’了吗? 第179章 阿妩,你的白月光不干净了! 南城花柳巷。 左侧为花楼,右侧为柳馆。 青妩立在巷口,大呼‘有伤风化’,脚下却不停。 判官笔啧啧道:“玩还是黄蜂会玩啊,不愧是虫虫大元帅,深谙采补之术,她这是跑青楼找小倌儿玩了?” 青妩信步朝内走,哼道:“这些销金窟吃个酒据说都要好几两银子,姑奶奶我都玩不起,她日子居然比我过的还逍遥。” 判官笔:这是重点吗?听你的语气还嫉妒上了? 琼花楼,大白天的花楼还没正式迎客,这会儿还在楼里呆着的多是些住居留宿的客人。 青妩径直入内,门口有龟公正打着哈欠,青妩从他身边走过,他却毫无反应,等青妩上了二楼后,龟公才吸了吸鼻子,嘀咕道:“好香啊……” 三楼的厢房中,隐隐有琴声传出来。 青妩推门而入,琴声戛然而止。 就见一个容貌雅致的青年盘膝抚琴,见青妩闯入,目露愕然。 暴躁的女声响起:“谁啊?打扰老娘听曲儿不要命啦?” 青妩冷笑,“我。” 屏风后一阵砰咚声,像是有人滚下了床。 片刻后,黄蜂鬓发散乱的跑出来,浑身酒气,青妩捏着鼻子,后退两步。 “帝……主、主子……”黄蜂尬笑。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她,“不错嘛,这么快就找着相好的了?” “误会,误会!这位是怀瑾公子,我就是来听他弹曲儿的而已,可没干其他事。” 怀瑾起身,行了一礼:“既有贵客来寻黄夫人,怀瑾就先告退了。” “好好好。”黄蜂赶紧点头。 孟怀瑾抱起琴,低头退了出去,等出来后,他松了口气,动了动已经酸麻至极的手腕,脸上的笑容淡去,匆匆朝后院过去。 下楼后遇见那龟公,对方好奇道:“那位黄夫人今儿这么早就听够曲儿了?” 琼花楼的人都知道,最近楼里来了位豪爽的女客,点名让孟怀瑾给自己弹琴弄曲。 这位黄夫人出手阔绰,但行事古怪,让人弹琴一弹就是一整宿,也不干别的。 便是她银子给的爽快,让人这样弹琴也着实要命,楼里人眼红的同时,又觉得这活计太折腾,都暗暗嘀咕孟怀瑾的手怕是要给弹废。 孟怀瑾没在意旁人的话,他随口道:“黄夫人有客人,我便先走了。” 龟公诧异:“客人?我守在门口没见有人进来啊。” 孟怀瑾不甚在意的哦了声,就急匆匆走了,昨儿那位黄夫人给了不少赏银,应该够给姐姐的药钱了。 屋内。 黄蜂绞着帕子,委委屈屈跪着,“帝姬明鉴啊,人家真的没乱采阳补阴啦,我都是玩素的,纯听曲儿,奴家清清白白,也没白嫖,给钱了的!” 青妩呵了声,眼神危险:“你哪来的钱?” 黄蜂眨巴眼:“自然是手底下小鬼们孝敬的啊,钱这东西,还是随随便便就有了。” 青妩:“……” 判官笔震惊的拱出来:“还有这种好事?阿妩,为啥没有小鬼儿给你孝敬?” 黄蜂赶紧捂住嘴,完犊子,她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青妩笑得鬼气森森:“要不人间怎么有句老话叫:阎王好过,小鬼儿难缠呢?” 论起捞油水,谁能比得过阴司小鬼儿们啊。 “嗐,咱帝姬殿下指甲缝里随便洒出来点功德珠就够我们这些渣渣涨阴寿的了,人间这点黄白之物,孝敬给殿下,不是污殿下的眼嘛~”黄蜂赶紧找补。 “无妨,我来者不拒。” 空气突然安静。 黄蜂扑过去抱住青妩的大腿:“不行啊,奴家已回不去阴司,就这点棺材本了,殿下你拿走了,奴家怎么活啊嘤嘤嘤~” 青妩面无表情的将她踹开,“滚起来,我家龟崽子呢?” 黄蜂立刻爬起来,提起玄龟,她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那个,小玄龟大人瞧见了‘亲人’,本着互帮互助的想法,去照顾亲戚,顺便给自己赚点饭钱了。” “他说殿下你缺钱,准备把赚来的月钱都孝敬给您!” 青妩纳闷:“他哪来的‘亲戚’?” 四目相对间,黄蜂干笑:“龟公……也是‘龟’嘛,怎么不算亲戚呢……” 青妩:“……” 判官笔:“好家伙,这回是真龟公了。” 青妩脑瓜子嗡嗡的疼,训斥这厮的心都没了,她揉着眉心道: “你成天在这花街柳巷里招摇,就没发现这里怨气太重?” “这花柳街的姑娘小倌儿多是可怜人,有不少年纪轻轻就死了,此地怨气重也正常吧。” 黄蜂叹息道:“就说那怀瑾公子,原本也是官家少爷,家里获罪后被纳入贱籍,与姐姐一起被卖进这花楼里来的。” 青妩意味深长看着她:“了解的这么清楚,难怪舍得砸钱啊,看来他还是你的旧相识了。” 黄蜂神情有些微不自然,顶不住压力,她老实招了:“奴家曾受他赠蜜之恩。” 那是孟怀瑾还是世家小公子,小小稚童一枚,黄蜂偶来人间遇到一群熊孩子以火烧马蜂窝,孟怀瑾阻止了熊孩子,还让仆人端来了一碗蜜水,给蜂儿们引食。 黄蜂那时也吃了一口小孩送来的蜜水,算是有了因果,如今孟怀瑾落难,她来照顾对方生意,就当报恩了。 青妩表情一言难尽:“你确定你是报恩,不是报仇?” “啊?奴家当然是报恩了,我给的赏钱都能包个花魁娘子了,而且我只让他弹琴,压根没有动手动脚过!” 青妩:整宿整宿弹,弹到手抽筋那种嘛?你这报恩还怪费手的。 “李渔的前车之鉴在,怎么报恩你自个儿看着办吧,别把自己报进去了。” 黄蜂点头,心直口快道:“那帝姬向厌王报恩,是不是也把自个人赔进去了?” 此话一出,黄蜂立刻掌嘴。 这嘴啊,怎么就管不住! 她唯恐青妩要赏自个儿一个大逼兜,结果青妩半天都没反应。 黄蜂不免诧异,就见青妩神色如常的岔开话题:“城中有人在大量贩卖紫河车,那些紫河车上连着怨婴,你查查这事。” 缠上二夫人的那几个小鬼完全听不懂人话鬼语,交流都困难,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因果是断开的,青妩只从其中一两只身上抓住了寸缕因果丝,顺藤摸瓜找来,那因果丝的气息竟就在花柳巷中。 其实也不难猜,要说京都城里,哪里的女子最容易怀孕落胎,只有青楼了。 黄蜂迟疑:“未出生就夭折的婴儿怨气的确比较大,有些留恋人间不愿离开,会寄生在胞衣内,这也正常吧。” 青妩摇头:“若是自然落胎,自然正常,不过我遇见的那群小鬼身上的因果丝是断的,不像是自然夭折,倒像是被人刻意断了生机。” 黄蜂诧异,又听青妩道:“且似这种风月之地的可怜女子最知怀孕凶险,大多都会服药避免怀孕,此次落胎之人这般多,不太正常。” 黄蜂将此事记下。 青妩:“你不是要报恩么,那孟怀瑾的姐姐也怀孕了,月份也挺大了,你正好可以观察一二。” 黄蜂美目一亮,嬉皮笑脸道:“那奴家可是奉旨报恩了,殿下可不能说我假公济私。” 青妩哼了声:“德行。” 叮嘱完黄蜂,她也没再逗留,只是走前还是骂了句让龟崽子滚回王府去,小小年纪干啥不好,跑去当龟公。 等她从琼花楼出来,还没走到巷口,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另一座花楼那出来。 男子绯袍玉带,若芝兰玉树,与这风尘之地格格不入。 谢疏似有所感,偏头看来,与青妩四目相对。 判官笔:“完犊子,阿妩,你的白月光不干净了,他学坏了!大白天逛窑子啊!” 第180章 萧沉砚想杀了青妩她哥? 自从白雪那件事后,青妩和谢疏已有许久未见。 据说定国公夫人已经疯了,谢韫虽未与她和离,却将她送去了江南,谢翎据说也跟着一起去了。 今天在这么个地方相遇,青妩是没准备上前打招呼的,她以为谢疏最多也就和自己点个头就算了,不曾想对方竟主动过来了。 “云姑娘。”因地方敏感,谢疏没有道破青妩王妃的身份。 “谢少卿来查案的?”青妩见他穿着官服,就知道不是来这里寻开心的。 以谢疏那清冷的性子,孤老终生的可能远胜过比她家那臭砚台,七窍玲珑心怕是没有一窍是情窍,判官笔说他不干净了,简直是无稽之谈。 谢疏点头,待她的态度一如往昔:“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妩沉吟了下:“成吧。” 许是为了避嫌,谢疏选在了巷外不远处的街边茶肆,坐下后,他便直奔主题: “大理寺最近接手了一件案子,我觉得内有蹊跷,想请你指点一二。” 青妩挑眉,试探道:“与紫河车有关?” 谢疏微讶,“已有人向你求助了?” “算是吧,你那边又是哪家冤种遭了殃?” 谢疏早已熟悉青妩的‘毒舌’,仍不免失笑,他沉吟道:“刑部、礼部的几家官员女眷都出了事,但问题最大的还是徽王府。” “徽王?”青妩眨了眨眼,“他回京了?” 老皇帝膝下儿子不少,徽王排行老四,不同于七王这个不受宠的,封地在南岭就被称为南岭王,老皇帝连给封号都没给萧曜。 但老四徽王萧嗣却是第一个封王的,且封地临近京城乃是最富裕的中原地区。 “回京已有段时间了。” “这么说,岂不是南岭刚出事,他就来了?”青妩笑了:“陛下此举颇有深意啊。” 谢疏轻咳了声:“慎言。” 青妩耸耸肩,萧沉砚与他那皇爷皇叔们之间的斗法她懒得管,“徽王又怎么了?他一个老爷们,也用紫河车进补不成?” 谢疏失笑,却没否认:“徽王府那边起初以为是被人投毒,上报至大理寺调查,我接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还有其他官眷也出了事。” “你来找我是想我救徽王与那些官眷?”青妩偏头:“徽王现在瞧着几个月了?” “几个月?”谢疏微讶,不懂青妩的意思。 他乃是外男,不便见那些官眷,至于徽王府他倒是去了,但徽王一直卧病在床,不愿见客,只肯隔着门与人说话,他倒是不知徽王如今的模样。 只听到徽王一个劲嚷嚷说有小鬼缠着他,那些官眷家也闪烁其词的提起听到过婴儿的哭笑声。 谢疏这才怀疑此案又沾染了鬼事。 以谢疏的才智,都查到紫河车这里了,又经历过诸多鬼事,‘眼界’拓宽了不少,不难猜出青妩话中的‘几个月’指的是什么。 一时间,他神色也有些微妙,明白徽王为何不肯见人了。 他轻咳了声,脸上略有不自然,轻声道:“我怀疑过此案会否是鬼事,也让人抓住了贩卖紫河车之人,顺藤摸瓜查到了花柳巷,但结果却很奇怪。” 他看着青妩,认真询问:“从花柳巷出生的那些孩子并未死,那贩子只是买走了他们的胞衣。既未死,为何食用那些胞衣会引去小鬼寻仇?” “还真活着啊……”青妩眸光微动。 判官笔却已发出尖锐的爆鸣:“活着?怎么可能活着?那些小鬼们都是寄生在自己的胞衣上啊?不对,难不成……” “难不成这些小鬼一出生就被夺舍?他们的魂魄被迫被束缚在胞衣上,有人顶着他们的身份活了下来。难怪了,难怪阿妩会说那些小鬼的因果丝是断的!” “因果丝一断,生死簿上也查无此人。这是偷天换日啊!” “你既查到了这里,可找到了那些从花柳巷出生的孩子?” 谢疏摇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那些孩子都被买走了,买家身份不明。” “既没找到那些孩子,你如何确定他们活着的?” 谢疏目不转睛看着她:“因为我发现被买走的这些孩子,有人的名字曾出现在另一宗案子里。” 青妩目色陡厉:“当初王生和云后行他们拐卖孩童的那件案子?” 谢疏点头。 青妩险些笑出了声。 好啊,还真是一环扣一环,这京城里到处都是谜团。 如今细想下来,那曲蝗在出云观以息壤造地狱,怎么看怎么像个幌子,被人刻意暴露出来,真正遮掩的,其实是花柳巷这群一出生就被夺舍的孩子。 有‘人’抢占了他们的身份,隐藏于人间。 青妩脑海里翻涌出两个字‘巫族’。 又是巫族的手笔吗? 巫族不同于人、神、鬼三族,死后会尸解于天地,魂魄不入轮回,独立于五行之外。 他们若要回归搞事,的确需要肉身。 “此事我会细查查。”青妩看向谢疏:“大理寺的调查最好到底为止了,此事涉及鬼事,非人力能抗。” 谢疏皱了下眉,沉吟许久,却未直接应下。 青妩也知道谢疏是什么性子,也不多劝:“罢了,我回去后再画几张符给你送去。” “多谢。”谢疏不禁露出笑容,眼里的谢意是真挚的。 青妩摸了摸鼻子,挑眉:“不怨我?” 谢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小妹那件事,本就是母亲做错了,如你所说那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如今他竭力想查明一桩桩冤案,也是想尽己之力,一是为母赎罪,二是真真想让这世道存有浩气,他不止想还生者公允,也想为枉死者鸣冤。 有些事,总归是要人去做的。 纵有阴司地府,也有神力所不能及之处。 青妩能感觉到谢疏身上的浩然之气,或许是他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是能感觉到世间苦难。 有此心者,有成圣之资。 但同时,也极易被苦难缠身,遇坎坷磋磨,一步一坎,一步一劫,万般皆是造化。 “对了,”谢疏忽然想到什么,“小妹若还未转世,能否帮我转交一物给她。” “嗯?” 谢疏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锦囊中躺着一块寒玉,被雕琢成了雪花的模样。 “身为长兄,我从未为她做过什么,我听闻寒玉属阴,或能与她有些许助益。” 青妩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手里的雪花寒玉,这块玉的确阴气极盛,是鬼物会喜欢的宝贝。 “你亲手雕刻的?” 谢疏笑了笑,算是默认。 青妩接过:“我会替你转交,至于收不收就看她自己了。” 谢疏颔首谢过,没有再过多要求或追问什么,他清楚,对小妹来说,或许与谢家再无瓜葛才是最好的。 话到这里,谢疏也准备回大理寺了,青妩却想起另一件事,问道: “你与萧沉砚之间是怎么回事?” “嗯?” “我听说,你和他少时关系亲近,后面莫名打了一架就渐行渐远了?” 谢疏和萧沉砚现在虽依旧是一条船上的人,但两人间的隔阂却很明显。 青妩过去也好奇过,但没准备过问,但随着萧沉砚的‘身份成谜’,加上谢疏的七窍玲珑心的特殊能力,她总觉得两人当年的‘剑拔弩张’,藏有端倪。 谢疏神情也有片刻恍惚,他皱起了眉,最终只摇了摇头,淡淡道:“少时意气罢了,我已经忘了。” 真忘了吗? 青妩不信。 但谢疏显然不准备透露,他上了马车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眸色也沉了下去。 他与萧沉砚乃是少时挚友,却因一件旧事,险些反目成仇。 那件事,始终藏在谢疏心底,不能向任何人吐露。 甚至于谢疏都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当年自己看到的那一幕,是真的吗? 那个人真的是萧沉砚吗? 十二年前,镇国侯府一家奉旨去往北境督军,临别前夜,他与萧沉砚还有云铮偷溜出府,跑去城郊野地里烤肉吃酒。 他不胜酒力,先醉了过去,然后便是云铮,夜里他半梦半醒间睁开眼,却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 萧沉砚背对着他,面朝着醉过去的云铮拔出了剑。 他想杀了云铮! 第181章 萧沉砚,圣王容器? 当时的谢疏确信于萧沉砚是真的对云铮动了杀心,他过于吃惊,起身的动静太大,令萧沉砚察觉。 那时的萧沉砚或是发现他醒了,选择了收手,尔后竟如没事人般,走到云铮身边,抱着剑睡了过去,全程都没再看他一眼。 谢疏心惊胆战的盯了他一宿,直到天亮后,云铮醒来,萧沉砚也恍若没事人那般。 那时的他也是一愚蠢少年人,不够城府,也沉不住气,竟当面质问了起来。 少年时期的萧沉砚性烈如火,一言不合,他俩便打了起来。 谢疏一直记得那日自己质问萧沉砚时,对方望过来的眼神,像是一头蒙受不白之冤,怒至极点的野兽。 那双眼里只有失望和难以置信。 萧沉砚否认了自己想杀云铮。 两人因此生了间隙,事后谢疏也想过许多,会否是自己误会了,看走了眼? 只是那裂痕还没来得及弥补,镇国侯在北境兵败,通敌叛国的消息传回朝野,紧跟着就是太子也被扣上谋逆的罪名,自焚于东宫。 一条条噩耗接踵而至。 可最最令谢疏如鲠在喉的一件事却是二叔谢闲对萧沉砚的‘指认’。 谢闲说,那夜他亲眼见到是萧沉砚放的火。 虽种种证据表明谢闲是在‘胡说八道’,但谢疏却能感觉到二叔谢闲并没撒谎。 他自幼就知晓自己拥有某种常人不具备的‘直觉’。 可继他亲眼目睹萧沉砚想杀云铮之后,那是他第二次怀疑起自己的直觉。 他不愿相信好友会做出弑父杀母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二叔本就是个纨绔,他或许没撒谎,但真相许是他被人设计成了‘人证’,故意陷害萧沉砚的。 谢疏自厌于自身的彷徨。 他一直试图寻找出真相,所以毅然决然选择入朝进入刑部,一路爬至大理寺少卿。 可直至十年后与萧沉砚重逢,遭遇种种鬼事后,谢疏才猛然惊醒。 当年自己所见的想要杀死云铮的‘萧沉砚’。 二叔所见的在东宫放火的‘萧沉砚’,是真的萧沉砚吗? 更可笑的却是,直到这一刻,谢疏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卑劣又可笑。 从他质问起萧沉砚的那一刻起,从他猜测真相,心生彷徨时起,他内心深处是对萧沉砚存在怀疑的。 他从未毫不犹豫的站在萧沉砚身旁过,从未坚定不移的选择对方。 而萧沉砚或许在很早之前,就看透了他的‘虚伪’,所以这些年才与他渐行渐远。 谢疏撩开车帘,看着马车外倒退的街影,恍惚间想起当年,自己如愣头青一般当着云铮的面质问萧沉砚时,云铮脱口而出的那一席话: ——谢子渊,你吃醉酒了还未醒不成?阿砚怎会害我?他手里的刀子往自己身上捅都有可能,绝不可能捅到兄弟身上! 谢疏自嘲的牵动唇角。 是啊。 他认识的萧沉砚,至情至性,宁损自身,也不会伤害亲友半分。 他不如云铮。 他谢疏谢子渊,配不上萧沉砚的友情。 …… 天寿殿。 老太监领着宫人快步入殿,手里的拂尘甩的噼啪作响。 “都仔细着点手里的道香,若损着分毫,摘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 宫人们连声应是,不敢抬头,小心翼翼的布置着,天寿殿乃是老皇帝的寝殿,却被布置的宛如一个道场。 无人察觉到,角落里一个埋头干活的小太监。 萧沉砚以幻术改了体形容貌,假扮成太监光明正大潜入天寿殿。 从他回京至今都没见过老皇帝,老皇帝对外宣称问道求长生,不肯露面,看似隐于幕后,实则对朝局之事了若指掌。 上一次见这位皇祖父还是十年前,这十年间,大雍朝堂堪称荒唐。 老皇帝做的一切决策,都不像一个帝王。 对方仿若一个旁观者,将子嗣骨血、满朝文武、乃至苍生百姓都当成了棋子,随心摆弄。 对方似乎并不在乎大雍朝是否能维持统治,但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萧沉砚至今也猜不透。 过去他在京城无论做什么都有诸多眼睛盯着,现在秘密回京,又掌握了玄通,也是时候入宫来见一下这位皇祖父了。 萧沉砚缓慢靠近内寝的位置,无人注意到他脚下消失不见的影子。 影猫悄无声息的钻入内殿中,透过影猫的眼睛,萧沉砚脑海里也出现了内殿的画面,那是一个背影,对方穿着宽松道袍盘膝坐在诡秘图阵中。 头发乌青,不似老者,只有脖颈处松垮的皮肤能看出年纪不轻。 虽十年未见,但萧沉砚还是记得这个背影。 是老皇帝没错。 影猫缓慢靠近,就在它触及地上的图阵之时,影猫疾退,瞬间缩回萧沉砚脚下。 急躁的猫叫声在他脑海中响起:“喵喵喵!”快走! 萧沉砚目色一凝,不慌不忙的端起托盘走出殿外,那老太监瞧见,正要叫住他。 内殿的门骤然打开,走出来了一个青年男子。 “站住。” 声音响起的瞬间,萧沉砚已跨门而出身影折转的刹那,使用缩地成寸。 下一刻,他身影出现在泰华池外,萧沉砚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屏障拦住了自己。 几乎是眨眼间,抢在影猫示警之前,他朝旁侧翻滚而去,三支玄铁利箭狠狠刺入他方才立足之地。 萧沉砚抬眸,看到了百米之外那道身影,对方立在长阶之上,玄色道袍裹住全身,手上缠着绷带,脸上带着一张诡异傩面面具,唯一能瞧见的只有一双眼。 冰冷漠然,先是不含一点活人的情绪。 对方冷冷看着他,抬臂弯弓,萧沉砚清晰看到随着对方弓弦渐满,那箭头之前的虚空,出现了一道铁画银钩般的符纹。 他像是黑暗中的潜匿者,骤然被噬人的野兽锁定,萧沉砚久违感觉到了战栗,嗅到了死亡的危机。 对方的这三箭,与之前的有天差地别! 影猫发出喵喵爆鸣。 ——是破魂箭! ‘破魂箭’三字,像是撬动了灵魂深处的记忆,在箭锋袭至面门的瞬间,萧沉砚手掌用力再地上一擦,皮肉破开,血珠一滴滴浮空,化为尖锐血棱,朝破魂箭芒而去。 血棱击碎两支破魂箭,与仅剩的一支擦身而过,眨眼间倏地一声,血棱从傩面男子脖颈处擦过。 周围惊呼声响起。 宫人们这才后知后觉的大喊‘有刺客’! 而萧沉砚已消失无踪,阻隔他的无形屏障在傩面男子躲避血棱时,破开了阙口,他先前所在的位置,只留下了一滩血迹。 傩面男子立在原地未动,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木偶。 咔嚓。 他的傩面被被无形的力量横向割裂,落在了地上,露出了高挺的鼻梁与棱角分明的下颌,在男人的鼻尖处,赫然有一颗褐色的小小的痣。 男人无视宫人们的慌乱,持弓走回了内殿,殿门关上,他径直站在老皇帝身后。 “你受伤了。”老皇帝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到男人身上,沟壑分明的脸上却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是他吗?” “应该是。”男人语调毫无波澜:“他体内的力量开始苏醒了。” 老皇帝笑着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眼里难掩兴奋之色,竟是直接起身,面朝南方行了一个古怪拜礼。 男人眸色不变,依旧如无情无觉的木偶,淡淡道:“以他如今苏醒的程度,还不足以接纳那一位神识的‘降临’。” “万般苦难加身,活炼狱锻魂,修罗杀场铸肉身,他迟早会变成最完美的容器,成为真正的圣王。”老皇帝面带笑意:“这是圣王对我萧氏一族的恩眷。” 男人语气冷漠:“巫族眼中,凡人皆是蝼蚁,萧氏也不过是被选中的虫子罢了。” 老皇帝冷冷看着他:“若非你还有价值,你连当虫子也不配。” 男人并无太多反应,他本就是个被剔除了记忆,炼化而成的傀儡。 巫族只在他这具傀儡身中留下了一缕执念。 这缕执念化为枷锁,使他能被老皇帝驱策。 “十年前的那场苦难看来他已经扛过去了,而今,该让他再渡一场‘众叛亲离’之劫了。” 傩面男人:“如今他身边之人无人会背叛他。” 老皇帝勾唇笑道:“他身边之人不会,但他心上之人却会,将你的妹妹送去他身边吧。” 男人眼里终于浮出了些许波动。 “舍不得?” 男人冷冷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嗤笑:“那女人又不是你真正的妹妹,只不过是巫彭大人以你妹妹的残躯造的一个假人罢了。” “你应该明白,你想要找到你妹妹的魂魄,就得老实听话。” 男人垂下眼眸,无波无澜的眸底,有什么在缓缓浮动。 他并无记忆,也无情感,只是一具傀儡空壳,仅存的执念就是找到妹妹的魂魄。 这人间如何,萧氏如何,巫族又如何,与他有何瓜葛呢? 第182章 指腹摩挲着她 青妩与谢疏分道扬镳后,原本还想在城中溜达一圈,顺便买点零嘴,西市有家老字号的烤肉饼让她变回鬼了都念念不忘。 几张肉饼刚到手,青妩才咬下一口,脸色就变了。 她那阴沉的仿佛要杀人的表情,把卖饼的大爷吓得揉面的手都哆嗦,青妩丢下钱后,骂了句:“不省心的狗男人。” 她扭头就走,大爷这才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太吓人了,这是瞧见自家男人逛青楼了还是进赌坊了啊?” 显然两者都不是,青妩是感觉到萧沉砚受了伤。 厌王府。 砰的一声,青妩一脚踹开房门,大步流星走进去,边走不忘把最后一口肉饼塞嘴里。 屋内两个男人齐齐抬头,正在给自家王爷宽衣解带的司徒镜手上一僵。 青妩瞪圆杏眼,双颊塞的胀鼓鼓,满嘴油光,语气还凶得很:“泥召屎呢&*……” “噗——”司徒镜没忍住,刚刚他还着急上火呢,这会儿瞧见自家王妃实在是憋不住想笑。 青妩眼刀子扎过去,闭紧嘴疯狂咀嚼,要把嘴里的肉饼咽下去,结果塞的太多,吃的太急,她被噎的狂翻白眼。 萧沉砚右肩处被一支长箭贯穿,脸色略有些苍白,见她那样子,竟还想起来给她倒杯茶。 青妩赶紧瞪住他,自己端起茶壶吨吨吨的灌,一入嘴,她脸都要绿了。 司徒镜有种不妙的预感,那壶茶……好像是刚刚沏的,里面是开水。 青妩面无表情的滚水送饼,无情女鬼岩浆都喝过,滚水小意思而已啊……呸! 她再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别碰他的伤,让我来~”尾音有些劈叉,像是破了声的大鹅,但她不是故意的,而是嗓子被烫着了。 司徒镜想笑又不敢笑。 这两口子怎么肥事,同甘共苦共患难是吧? 萧沉砚死死盯着她,又气又想笑,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莽撞!” “我能莽过泥?”青妩嗓子劈了,说话都带口音。 司徒镜咳了声:“王妃来了,那我就出去了,王爷的伤就劳烦王妃了。” 青妩摆摆手,径直上前,司徒镜快步退出去。 她刚凑近,见萧沉砚要动,立刻目光瞪止,“泥还不老实?逗受伤嘞。” 萧沉砚听着她的怪腔怪调,看着她满嘴的油光,心情一时复杂至极。 明明受伤的是他,但他这会儿只觉得,该找大夫瞧瞧的是她。 青妩死死盯着他的肩膀,小嘴上的油光丝毫不影响她浑身煞气,她的手放在他肩后贯穿而出的箭头,冷哼的一声,用力一捏。 似有什么被咔嚓捏碎,青幽的鬼火燃烧而起,直接将整支箭烧为灰烬,鬼火烧灼着萧沉砚的伤口,皮肉无损,却又丝丝缕缕的黑气被火焰烧尽。 那是箭身上缠绕着的咒力。 那咒力就如千万根针刺在萧沉砚灵魂上,以青冥鬼火烧除咒力的过程并不好受,他额上浮出一层细密薄汗,由始至终却没发出一点哼声。 等咒力彻底拔除,鬼火消失,他的伤口处流淌出正常的殷红血液,影猫趁机冒出来,刚想舔上两口血,就被青妩一巴掌拍开。 “没用的登西,泥不是那么能滴嘛?连你主子都保护不了?” 影猫:喵喵喵!! 猫猫委屈,怎么能怪猫猫!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换来青妩的怒目而视,看到他苍白的唇色后,青妩眼里的怒气一滞,杀意被压了下去,咬牙切齿:“谁上(伤)的泥?” 萧沉砚眉心直跳,无奈叹气:“好好说话。” 青妩:“鹅怎么没……”她咳来一下,试图用严肃正经的表情控制住自己此刻公鸭嗓的威力。 看到男人漂亮眼尾浮出的笑意后,她立刻破功:“泥还有脸笑!” 萧沉砚耳朵被折磨了够呛,瞧着她,紧绷的心神就自然而然松弛了下来,抬手指腹摩挲着她的喉间,“烫伤了?”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尾椎骨冒气,青妩僵直,瞬间闭嘴,死死瞪着他。 男人的指腹上挪,只是再自然不过的将她唇角的油光揩去了些,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啊……” “还是个小孩样子。” 他望过来的眼神明明不带半点旖旎,那声音却似贴着她的耳畔落下的,让人无端耳热。 他的指腹还贴在她的唇侧,青妩没出息的咬住唇。 谁小孩了,萧沉砚你个臭弟弟,现在受伤的可是你! 第183章 萧沉砚:凶的太可爱,更容易让我心怀不轨 青妩耳热脸热呼吸都热,面上却还维持着镇定,将萧沉砚的手拍开,没好气道: “你哪来的勇气说我?”她揉着咽喉处,声调稍微正常了些,但声音依旧有些哑。 萧沉砚知道她的臭脾气,也不和她犟嘴。 “嗓子真没事?还是上些药的好。” “不用,我在下面都是岩浆当漱口水的,滚水茶汤罢了,能耐我何。” 萧沉砚幽幽哦了声,语气耐人寻味:“真厉害呢。” 青妩听出几分阴阳怪气,瞪他一眼,见他肩膀处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了,起身去旁边水盆拧了帕子,将他肩头处的血迹擦去。 “以你现在身体的恢复情况,皮肉是愈合了,不过那支箭刚好擦过你的骨头,内里的伤还是要长个几天,这些天你最好老实点。” 她说着,心里的杀意又翻腾起来了,偏头看着他:“你今儿偷偷入宫了?准备直接嘎了你家那爆眼子昏君老头?” “我暂无造反的想法。”萧沉砚否定了后者,将里衣穿上,手臂活动间,肩胛处肌肉撕裂的痛犹在,但他神情不变,不疾不徐说明了自己在宫中的遭遇。 青妩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看出他肩胛处的僵硬,将他的手拍开,走进了替他系着衣带。 萧沉砚垂眸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双手垂下,任由她摆弄。 “上次我入宫时并没感觉到天寿殿内有这样一位‘高人’,能让你身上那只影猫都感到棘手,你那位皇祖父身边还真够卧虎藏龙的。” 青妩顿了顿,纳闷抬起头:“话说你又是怎么从那人手底下逃走的?” “本能。”萧沉砚沉吟了下,忽然握住青妩的手,起初青妩还不知他是何意,但下一刻,就见绷带纱布上的血迹褪去,凝聚成一滴血珠飘来指尖之上,化为一根血棱。 萧沉砚握着她的手,如臂指挥,朝前方一指,血棱如离弦之箭,倏地一声,洞穿墙体,下一刻飞旋回到指尖之上,逸散为雾。 “就这样。” 演示过后,他松开了手。 青妩神色怪异,萧沉砚所用的术法,她竟是见所未见。 力量并非取自她共享出的鬼力,也不似凡尘修士借用天地灵气。 按照萧沉砚说,这是危急关头,自然而然出现在他脑子里的,是一种本能。 “你脑子里这是藏着金山银山啊,上次我故意教错你幻术,你也自我修正了。” 青妩说完,感觉到男人视线变化,她抬眸就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因为刚刚的手把手‘展示’,她背贴着他的胸膛,靠的极近。 她抬眸,他垂眸,视线相接,呼吸相撞。 无端暧昧。 加上他眼里的玩味太重,青妩下意识要闪远点,就被他一把扣住了腰。 “原来王妃口口声声说的教我幻术,也是试探啊?” 青妩梗着脖子:“这事儿都翻篇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许秋后算账啊。” 萧沉砚嗤了声,“鬼心眼挺多。” “彼此彼此。”青妩说着,咳了下,低声斥道:“还不松手。” 萧沉砚哦了声,松开手,眸色慵懒,将不情愿写在脸上。 男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的里衣被她系的松松垮垮,露出大半胸膛,外罩的墨色长袍更显惫懒,那双瑞凤眼幽暗,不掩居心欲壑,落在人身上如火星灼过。 他不甘心的太过光明正大,青妩被他盯得又羞又恼,咬牙切齿:“你看什么看,刚刚还没抱够不成。” “嗯,不够。” 青妩语塞,片刻后咬牙道:“不够你也忍着。” 他嗤了声,笑吟吟看她:“小气鬼。” 过去都是青妩骂他抠门精,现在换他骂她小气鬼了。 “就小气了,略略略~”青妩手放在鼻子上,冲他吐舌头扮鬼脸。 刚‘略略略’了一声,她就尴尬的脚痒,想给自己一巴掌。 幼稚,实在是太幼稚了。 萧沉砚突然笑出了声,瞧着她这动作,就想起她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样子。 他那会儿恶劣的很,惯爱捉弄她,但这小豆丁也不是个吃亏的,总会找回机会报复回来。 有一次这小豆丁跟着她哥云铮入宫见他,正巧他那时在午睡,她竟大着胆子在他脸上画了只小猪。 等他醒来发现后,她就是现在这样,用手比个猪鼻鼻子,吐着舌头对他略略略,一边嘲讽一边摇头摆尾,让人恨不得把她逮住狠狠揍一顿。 等逮住了,这小豆丁又立刻泪眼汪汪一副受气包的样儿,他那一肚子火就怎么也发不出了,还得好声好气的哄这小姑奶奶。 儿时的过往与现在交错在一起,组成眼前这鲜活夺目的人儿。 “你别老盯着我。”青妩红着脸骂道:“堂堂厌王怎么能是个恋爱脑,好好谈正事呢,你瞎想什么?” 萧沉砚收回心神,哼了声,到底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冲动,涌出一丝报复欲,将她的头发揉乱:“你别太可爱。” “萧、沉、砚!”青妩脸爆红。 “再凶一点。”男人皱眉,“凶的太可爱,更容易让我心怀不轨。” 青妩不止心肝在哆嗦,瞳孔都在哆嗦。 她都怀疑那支箭上是不是抹春药了。 判官笔:“我滴个亲爹诶,我砚台哥这嘴儿今儿是抹了蜜吗?我都要顶不住了。阿妩你顶住啊,这男人在勾引你。” 萧沉砚:“……”他有点想与那只笔私下聊聊了。 “你别这样和我说话,太可怕了。”青妩咽了口唾沫,“你再这样我就要叫人了。” 萧沉砚也不再逗她,真是个没出息的小女鬼。 他将话题引回正轨:“依你之见,皇帝身边的那个傩面男子是何来历?” “没见本人,这我哪里说得准。” 青妩耸肩:“破魂箭算是禁术,伤人的同时也会反噬自己的魂魄,凡人驾驭不了。” “不过,我猜测那人或许与巫族有关。” 这段时间发生的许多事都能串联起来,所有箭头都指向巫族,青妩又将‘紫河车’的事娓娓道来。 ‘两口子’对视一眼,想到了一处。 “你那皇祖父放着人间帝王不当,给巫族当奴才啊。”青妩啧道:“他要是被夺舍了倒罢,要是心甘情愿的,我只能说他好有抱负。” 萧沉砚丝毫没有被冒犯之感。 此番他冒险入宫,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看来不管是对我那皇祖父,还是巫族来说,我都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 萧沉砚眸色幽幽,看向脚边的影子:“若是无足轻重,十年前就能将我扼杀。” 青妩没吭声,说不出心里啥滋味,反正挺想杀人的。 萧沉砚抬眸,心念一动,将影猫丢出屋外,青妩诧异,就听他道: “在我掌握翻盘之力之前,由你来执我这颗棋,如何?” 青妩目色一凛:“你知道这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敢将自己的命交给你。”萧沉砚嗯了声,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云青妩,“你愿接吗?” 第184章 五方鬼帝们预感不妙,阴司要下雪了? 青妩从屋里出来,盯着手腕上的红线,眼神复杂。 判官笔此刻才敢发声:“自愿将寿数魂魄系于因果丝上,又让你掌握这缕因果丝,等若是把命交到你手上了。” “砚台哥这得多信任你啊。” “阿妩……你这下与他是彻底纠缠不清了,你不怕自己越陷越深,真的对砚台哥动情啊?” 青妩摸着手腕上的红线,“两码事。” “怎么就两码事了?”判官笔唉声叹气:“我一根没脑子的笔都能感觉到这事多麻烦,对面可是巫族啊,我都怀疑砚台的魂魄十有八九也是巫族,且身份还不简单。”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接下这份因果。” 青妩声音幽冷:“你还没懂吗,这条因果丝不止是他的命,还是枷锁。” “枷锁?” 青妩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或许是‘紫河车’的事,让她产生了联想。 萧沉砚生来帝王命格,贵不可言,种在他身上的夺命煞,夺得到底是什么? 真的是他的命格和气运吗? 若那东西要夺走的,其实是他的魂魄呢?又或者,是他身为‘人’的意识? 萧沉砚会否也如‘紫河车’之事里的那些婴儿一样,是巫族早早看上的容器。 他这十年遭遇的一切,众叛亲离、血海沙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蛊场,他是在生死中决胜而出的蛊王。 南岭的蛊祸,仿佛就是个预兆。 青妩深吸一口气,她必须得回一趟下面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先解决一些事情。 “我的人也敢欺负。”青妩望向皇城的方向,眸色冷冽。 判官笔紧张道:“阿妩你不会是想搞死老皇帝吧?冷静啊,好歹是人间帝王,他气数未尽前你动手搞他真的会遭天谴的。” “他那皇城有人间法则约束,你也进不去,你别乱来啊!” 判官笔是真的怕得很。 “怕什么,我进不去,总有人能进去。”青妩冷笑:“放心,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我这个当孙媳妇的,总该给他送点晚辈礼才对。” “谢疏不是说了么,那徽王也正在遭受‘紫河车’之苦,老皇帝将这个儿子召回京,显然是有用的。” “作为一个贴心晚辈,我当然要替长辈分忧了。” 青妩懒洋洋说着,转头就去了夜游的院子。 虽说白天的时候,夜游是个奶娃子,但不妨碍他魂魄本身的形态。 青妩进去时,见到两个奶娃子都在睡觉。 日游是真的乖,也是真的能睡,夜游睡得是口水直流,青妩没客气,拧住他的奶娃脸。 奶娃夜游睁开眼,婴儿的眯眯眼里愣是迸发出了杀气。 青妩:“出来,来活儿了。” 一股怨气从婴儿身体里冒出来。 夜游魂魄离体,幽怨的盯着青妩:“我说死鬼,我现在还是个吃奶的,你让我魂魄离体,不怕我夭寿?” “横竖你都不在五行中,也不入轮回了,还怕死?”青妩嗤笑:“本来就是个活死婴,怕锤子,带你去干一票大的。” 夜游翻白眼,现在他有了肉身,虽也方便了,但同时也多了限制。 夜里能变回全盛模样,白天以魂魄出行的话,就得撑伞了。 “啥事儿啊,让你这么大火气?”夜游撑着伞嘀嘀咕咕的:“黄蜂和小玄龟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荡,你不使唤,非要用我这个童工。” “还真就非你不可。”青妩睨向他:“谁让你和你兄弟占了巫族费心造出来的肉身呢。” “四舍五入你现在也算半个巫族,这天地间某些规矩,对你也没了约束。” 夜游眼中光芒流转,勾唇笑了起来:“看来我睡觉这段时间,有大热闹发生啊。” 青妩不置可否,让判官笔与他说明发生了什么。 夜游听完,神色微妙。 “哎呀,看来这坏事儿我还必须掺和啊。”夜游笑道:“若叫巫族发现,我这般粉嫩的小奶娃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定要来杀我与我家日游的,是得先下手为强才行。” 他说着,贱嗖嗖的撞了下青妩:“咱下手归下手,就我现在这小体格,也不禁造啊。那老皇帝身边有个神秘傩面男,万一给我也杵一箭,我凉凉了咋办?” 青妩嫌弃的觑他一眼,手腕一抬,那盏幽冥鬼灯出现,她将鬼灯递了过去。 夜游呼吸一窒,声音都嗑吧了:“这、这么大方啊……” 青妩手里的鬼灯放的乃是青冥业火的本源之火,能烧灼世间一切业障孽力,便是五方鬼帝遇见也要头大。 夜游是想忽悠点宝贝来傍身,但这个宝贝太烫手啊,真不敢接。 “借你而已。”青妩翻白眼:“不过你若是把事儿办好了,我可以勉为其难用业火帮日游养养魂。” 夜游眼睛一亮,立刻将鬼灯接来:“死鬼你放心好了,我保管让老皇帝过的鸡犬不宁,别的不敢保证,让人倒霉这事儿,天上地下谁能比得过我?” 青妩不与他废话,拍了拍这厮的肩。 “走了,我回来前,我的人你要给我看好了。” 夜游点头,难得生出关切之心:“你单枪匹马回阴司能成吗?” 青妩笑了:“单枪匹马?我?” 夜游笑眯了眼:“我白操心了,您老是回自己家,回去好好玩啊,我的帝姬殿下。” “阴司下面,也好久没下雪了。” 青妩不再与他废话,回到鸢尾院后,她一切如常,只嘱咐了红蕊绿翘这两天别让任何人来打扰她,她要闭关补个觉。 幽冥之下。 灵觉敏锐的五方鬼帝们莫名打了个寒颤。 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呢? 第185章 青妩归地府,杀疯了 幽冥之下,幡冢山,此刻也如烈火烹油。 一簇簇金火宛若日炎堆积成的云彩,悬浮在西鬼城上空,将城中鬼物炙烤的叫苦不迭。 那些日炎乃是三足金乌的神火,对鬼物本就克制,莫说寻常小鬼,便是鬼吏们都顶不住。 团团堆积的日炎中,男人姿态豪放的坐在期间,灿金般的长发飞舞,赤裸的上半身肌肉遒劲有力,孔武非凡,火焰般的图腾自腹肌上盘布而上,延伸至男人下颌处。 那张脸阳刚俊美到称得上漂亮。 男人手拎着一个巨大酒坛子,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酒水飞溅沾染日炎,化为大片流火,朝下方坠去。 鬼哭狼嚎声叫个不停。 在男人对面,一个身影高大巍峨,头戴帝王冕,面部被黑气笼罩,但浑身上下沸腾的鬼气便能看出,对方已经怒极。 “炎婪!你以金乌日炎炙烤我西鬼城,是想挑起动乱吗?别以为你是府君的义子,就可以在阴司胡作非为!” 炎婪嗤了声,一双赤阳般的醉眸锁定西鬼帝,迸射出杀意,“老子今天不但要胡作非为,还要为非作歹,你个老鬼又能如何?” 他酒坛朝前一扔,洒出的酒水悉数化为岩浆,化为一只巨大火鸟,飞跃而起,整个西鬼城都似陷入了太阳熔岩之中。 西鬼帝一声冷哼,手中出现一把黑尺,黑尺朝虚空一劈,卷出重重阴浪,欲将烈焰吹散。 “狂妄!不过看在府君面子上尊你几分,说是义子,你不过也只是他老人家收服的坐骑,真当这阴司是你的天下了?!” 炎婪哈的一声大笑,“坐骑?老子这个坐骑也能锤死你。” 宛如火山熔浆般的烈焰从他身后的金乌法相中翻涌而出,他探手入法相中,自金乌法相中拔出一把足有一人高的长刀,刀身裹挟烈焰。 下一刻他瞬移至西鬼帝身前,大开大合的一劈,威势令整个幡冢山都为之一颤。 西鬼帝以黑尺抵住长刀,身上的鬼气都被烈焰逼得朝下一沉。 炎婪嗤笑:“哟,堂堂西方鬼帝怎么连老子一刀都挡不住?” “畜生尔敢!”西方鬼帝勃然大怒,鬼帝王印骤然从他胸口飞出,化为巨山朝炎婪压去。 鬼帝王印携带阴司秩序之力,炎婪眸子一缩,收刀回挡,西鬼帝的声音阴气森森: “纵然你是三足金乌,但你归于府君座下,便是阴司一员,还能抵抗违背阴司的秩序之力不成!” “今日本帝君就要好好教你这畜生,什么是规矩!” 阴司秩序化为锁链,缠绕在鬼帝王印之上,覆压在炎婪身上的威压又重了千钧。 黑雾下,西鬼帝露出阴冷得意的神情。 忽然,他感觉面上一冷,似有冰凉之物飘到了脸上。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摸到了一片雪花。 那雪花入手不化,西鬼帝呼吸突然一窒,不祥的预感令他太阳穴一阵突突,抬眸间就见鹅毛大雪不知从何处飘来。 自雪落开始,原本还鬼哭狼嚎一片的西鬼城乃至整个阴司都一片死寂。 纵是诸百上千大小地狱里正在受刑的鬼物此刻都死死咬住牙,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雪越下越大,阴雪并未灭掉金乌日炎,冰与火交相辉映,大雪纷纷的死寂之中,一道红影自无垠黑暗中突兀的出现。 一身红衣似刚剥下的人皮,又似燃烧着的烈焰,摇曳的裙摆似被火焰焚灼过,飘摇而出的并非灰烬而是无尽的雪粒。 诡艳绝美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深渊般的黑眸落在西鬼帝身上,不轻不重的询问:“你要教谁规矩?” 西鬼帝身形僵住。 “问你呢?” 西鬼帝脸上的黑雾似要散开了一般,他声音沉沉传出:“帝……” 青妩呵了一声。 身影眨眼就到了西鬼帝的身前。 她的手无视西鬼帝脸上的黑雾,直穿而入,掐住对方的脖颈,“不是只有你才有鬼帝王印。”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粒微尘自青妩眉心飞出,化为更加巨大的王印,王印之上是尸山血海白骨成林,乃是整个地狱微缩之景。 阴司王印朝着鬼帝王印狠狠撞去,王印之上的恶鬼伸出骷髅手臂,挣断秩序锁链。 砰砰砰的轰鸣声。 阴司王印似要将鬼帝王印给撞碎一般。 西鬼帝骤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阿罗刹天,你怎敢毁我王印!!” 阿罗刹天乃是青妩的法号,是青妩身为阴司帝姬的真名,敢称呼她真名的,在阴司下也没几个鬼。 “毁便毁了,我为何不敢?” 阴司王印对着鬼帝王印又是狠狠一撞,直接撞下一大块碎角,王印崩坏,毁的便是西鬼帝的道基。 他手中黑尺朝青妩斩去,顷刻间,数道秩序锁链从青妩身体里冒出来,缠住黑尺。 青妩抬手,判官笔在她手中化为一把漆黑墨刀,就在刀锋将要斩下去之际。 “帝姬手下留鬼!” “——阿妩阿妩姑奶奶诶,杀不得杀不得啊。” 四道身影飞驰而来,悬空而立,墨刀没有丝毫停顿,贯穿西鬼帝的身体。 赶来的四位鬼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西鬼帝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墨刀入体,他的鬼力竟被判笔墨刀不断蚕食。 青妩眼里染着血光,笑吟吟看向赶来的四位鬼帝:“四位叔伯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先前出言阻止的东方鬼帝嘴角扯了扯,心道,你怕不是没听清,而是故意听不见吧。 南方鬼帝笑着没吭声。 北方鬼帝一脸事不关己的懒散样。 只有中央鬼帝一脸苦大仇深,叹气道:“唉……你这刀捅下去,老西他修为要干废一半啊。” “大侄女啊,差不多了,别再吃,你再吃下去,老西他要被你吃干抹净成渣渣了。” 青妩冷笑,一脚将西鬼帝踹飞,墨刀变回判官笔。 判官笔:“嗝儿……我感觉……我其实还可以再来点。”撑不死就往死里撑,鬼帝的鬼力啊!这种好东西怎么能嫌多。 四方鬼帝:“……” 这根小破笔自打跟了小帝姬之后,胆儿是真的肥了啊。 四方鬼帝赶来,局面陷入凝滞。 对峙之间。 一道骂骂咧咧的声音打破沉寂:“我说大侄女!不带你这样误伤队友的,你叔我还在西老鬼的王印下头,一个劲用你的王印砸那老小子,差点没给你叔我砸散架咯!” 青妩循声望去,视线下滑,脑袋也跟着一歪,看见了被压在两个王印之下,叠罗汉般处在最底层的炎婪。 此刻,金乌猛男对她投来幽怨谴责的视线。 青妩啧了声,嫌弃脸:“亏你还比别的鸡多长一只脚,不中用。” 三足金乌炎婪:死丫头片子,你骂谁鸡呢?! 第186章 鬼爹北叔,锤爆孽女青妩 西鬼城中,鬼吏们都小心翼翼各司其事,唯一庆幸的是当鬼的不用喘气儿,否则他们都怕自己的喘气儿声惊动了那位小殿下。 此刻的王殿中,正在上演一出生烤鬼帝的好戏,西鬼帝被倒吊着,下方金乌日炎烧的噼里啪啦。 炎婪时不时还再加点酒,把火焰引得更旺。 “大侄女,要几成熟啊?” “七成,老了塞牙。” “得嘞~” 四方鬼帝闻着西鬼帝身上的焦香味儿,神情各异。 中央鬼帝无奈叹息,与东方鬼帝交换了一个眼神,看向王座上那个坐没坐样的女鬼。 “帝姬,老西的确犯了浑,你罚也罚了,就别吃了吧。” 青妩抬眸,“阿中叔还是这么喜欢当‘老好人’啊,要不他做的孽,你也替他担一半?好兄弟嘛,共患难咯。” 中央鬼帝立刻抬手,后退三步。 青妩嗤笑,沉眸道:“都是活了万把岁的老鬼,装什么糊涂,西鬼帝干了什么,你们会不知道?” “先不说他和弥颜那只白毛鸡私下进行的买卖,他与巫族勾结之事,怎么说?” 已经五分熟的西鬼帝忽然嗤了一声:“我可没与巫族勾结。” 青妩睨过去:“看来火不够大。” 东方鬼帝咳了声:“老西的确触犯了阴司铁律,帝姬怎么惩处他都不为过。” “但他若死了,这西方鬼帝城无主,秩序免不得要乱,不然还是先投入无间地狱,待府君大人醒来后再处置。” “他死了,这西方鬼帝城由四位叔伯分管,岂不正好。”青妩讥笑:“什么时候咱们阴司下面也有了‘鬼淡如菊’的美德了,送上手的权力都不要了?” 四方鬼帝沉默不语。 这是权力? 这是烂摊子好吧。 上回西鬼城被烧,就是弥颜那厮干的,据说西鬼帝这厮还欠了虚空藏院老大笔功德钱没给呢。 更别说今儿闹这一出,西鬼城都要成破筛子了,四处修修补补不得要功德鬼力啊? 成为一方鬼帝,可不止是管理麾下炼狱,自身鬼力功德也是要反哺出去的。 在场都是鬼精,自然不想接这烫手山芋。 青妩翻了个白眼,瞧见这些奸猾老鬼就烦,她大手一挥,“先把西鬼帝丢去无间地狱。” 炎婪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到嘴的鬼帝肉没了。 青妩坐在王座上,手指在扶手上轻敲,“西鬼帝不承认自己与巫族勾结,你们觉得呢?” “他不承认又如何,事实胜于雄辩。”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南方鬼帝说话了,他笑吟吟的:“若不是他帮忙,巫族岂能那么容易在人间寻找肉身。” 青妩点头,她身体前倾了些,看着四位鬼帝,好脾气般笑问:“四位叔伯觉得,除了他,咱们家中还有别的老鼠吗?” 东方鬼帝和中央鬼帝立刻站出来:“我东方(中央)城绝对干净!” 南方鬼帝笑吟吟:“这可说不准啊,万一巫族给的太多,这二五仔也不是不能当啊。” 北方鬼帝冷冰冰道:“鼠一窝数崽,一年几窝,岂会只有一只鼠。” 东方鬼帝和中央鬼帝对他俩怒目而视,你俩这么耿直,显得我俩老奸巨猾是怎么肥事! 青妩长长的哦了声。 “所以其他老鼠呢?” 四位鬼帝又沉默了。 青妩嗤笑起身:“整了半天,咱们阴司都成老鼠窝了。” 她冷冷看着四鬼:“你们大可以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一个月内,给我把这群老鼠抓出来。” “阴司里最不缺的就是鬼,鬼帝虽强,但也不是无可取代的。” 南方鬼帝哈哈笑了起来:“怕了怕了,我可不想被取而代之,这就回去抓鼠去咯。” 东方鬼帝和中央鬼帝也一脸胆战心惊模样,借口告退。 只有北方鬼帝还留着,青妩与他四目相对,北方鬼帝一贯不苟言笑,国字脸上就差写上‘生人勿进’四个字。 “北叔留下是要和我说掏心窝子话吗?” 北方鬼帝面无表情道:“人间好玩吗?” 青妩笑容冷淡了点:“不好玩。” “不好玩就在家里待着。”北方鬼帝冷冷道:“你真指望那三只老鬼能给你抓出老鼠不成?” “不是还有北叔你嘛。”青妩嬉皮笑脸的走下王座,刚要拱到对方身边,北方鬼帝后退两米,眼神警告她。 青妩举起双手,无奈叹气:“我不靠近还不成?北叔你过分了,好歹我算你养大的,你咋就不肯与我亲近呢。” 北方鬼帝:“养你,是被迫的。” 青妩:“说啥大实话。” 北方鬼帝冷冷扯动嘴角:“要不是养你,我北方鬼帝城会穷到现在?” 青妩挪开视线:“太世俗了,真伤感情。” “本来就没感情。” “唉,北叔还是这么口是心非一鬼爹,太招我喜欢了。” 北方鬼帝嘴角抽动。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能养出这么个厚颜无耻的孽畜来。 “我可以替你抓老鼠,也可以不找你要债。” 北方鬼帝盯着她:“你答应我,别回人间,别再执着你在人间历劫遇到的那些人和事,就回阴司待着,好好当你的帝姬。” 青妩皱眉,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笑道:“露馅儿了吧,果然我在人间历劫这事儿有蹊跷啊。” “当年我历劫归来,老头子下令封禁我在人间历劫的一切记录,究竟是要遮掩什么?” “我又为何要去人间历那一场劫?或者说,我去人间的那一世,是不是也是为了巫族?” 青妩说完,声音转厉:“别给我当谜语鬼,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就去你的北方城下雪。” 北方鬼帝狠狠瞪着她:“这就是你报答我养育之恩的方式!” “这叫柿子都捡软的捏!”青妩叉腰,抬起下巴:“大不了事后让你打一顿。” 北方鬼帝抬手虚点她,手都气的哆嗦了。 本来就青的脸,这会儿青的要冒烟。 “你个孽畜!” 青·孽畜·妩理不直气也壮,脚尖点地,女流氓气息拉满:“你养出来的!” 北方鬼帝是真忍不住了,脱下鞋子,鞋子在他手里化为一把大锤。 青妩脸色骤变。 北方鬼帝:“今儿不锤得你哭,就算我白养你!” 第187章 不是炎婪想忤逆不孝,是青妩给太多了 本就摇摇欲坠的西鬼城王殿,在青妩和北方鬼帝这对‘野生父女’的‘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雪上加霜中,成功塌了一半。 “哦豁,城都给人干塌了,溜了溜了,再不溜要留下赔功德钱咯。” 青妩一抹鼻血,飘到一脸铁青的北方鬼帝身边,踮着脚与其勾肩搭背,“叔,下次你再把锤子抡我脸上,我真要弑父了啊。” 北方鬼帝冷哼,脚下黑云翻滚,溜的飞快。 “横竖锤不烂你那厚脸皮。” “唉,我好伤心哦,北叔你怎么能这样说你亲手养大的小宝贝呢。” 北方鬼帝的脸都要绿了,嫌弃的要死,想把这死丫头扒拉开,偏偏青妩那手和铁钳似的。 “你再推我,信不信我骑你脖子上~嘿,好久没骑大马了。” 北方鬼帝咬牙切齿。 无数次后悔当年‘养孽畜’的自己,莫不是当日去粪池地狱时,被浊气污了脑子? 北方鬼帝城位于罗酆山,而酆都城也在罗酆山中。 罗酆山上有六洞天,洞天中有六座宫阙,号称阴司六天宫。 酆都城位于第一洞天,青妩的阴判殿在第二洞天,北鬼城则在第三洞天。 这也是为何青妩会被北方鬼帝养大的原因,一入北鬼城,乌泱泱的鬼物齐齐跪拜,恭迎北方鬼帝与青妩。 进了王殿后,北方鬼帝一把将青妩攘开:“赶紧滚回你的阴判殿去。” “不去。”青妩直接坐在王座上,翘着个二郎腿:“我打也让你打了,北叔你赶紧交代。” 北方鬼帝指着她,半晌后,重重叹了口气。 “你去人间历劫那一世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知道,府君亲自下的禁制,谁能破?” “我唯二知道的是,你上去前,府君交代给你去办一件事,具体做什么,我不清楚。再者就是,你上一世的历劫并未成功。” 青妩抬眸,笑眼遮不住锐色:“我之前就奇怪,谁那么大胆子,敢把我的死劫写的那么凄惨,让我被人分尸烹食而死。 我原定的死劫是什么?” 北方鬼帝摇头:“不知,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有人不想你留在人间。” 青妩皱眉,现在已能确认巫族在十年前就出现在人间了,先太子、镇国侯府诸多人丧命都有对方插手。 综上,不难推测出她上一世历劫失败,也是巫族的手笔,巫族的人或许当时就发现了她的存在,所以用这法子将她赶走? 可老头子为什么要隐瞒这些事? 青妩摩挲着指尖,抬眸看向北方鬼帝:“北叔,老头子对巫族到底是怎么的一个态度?” 北方鬼帝也皱紧眉。 “这谁知道,也就你上次历劫回来后,他老人家露了一次面,然后就一直闭关沉睡。” “那我换个问题好了,北叔你们对巫族的态度是什么?” 这个‘你们’自然涵盖了几方鬼帝。 北方鬼帝面无表情看向她,青妩笑意不改,两人视线交汇,却有一种针锋相对之感。 判官笔探出了头,又紧跟着缩回青妩袖子里。 “我不希望巫族卷土重来,但其他家伙未必。”北方鬼帝冷冷道:“巫族的死对头是神族,在某些家伙看来,鬼族与巫族不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 “毕竟,巫族要借人族肉身重新降临,但对阴司来说,死的人越多,鬼物越多,也不是坏事。” 青妩嗤笑出了声,眼里的锋芒再也藏不住。 “愚蠢。” “若无人间,哪来的阴司。” “若无人族,阴司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北方鬼帝冷漠道:“在弄权这件事上,人与鬼没什么区别,鬼物的贪婪和私欲难以遏制,你应该明白,鬼物,欲壑难填,不输人心。” 他说着,朝上方看了眼。 “对某些家伙来说,只是干涉摆布凡人命数已不得满足。” “若巫族能重改三界格局,将三十六重天上那群神族打落云端,对鬼族也没什么坏处。” 青妩嗤笑:“这是让神族也入轮回,想把手伸到天上去?” “或者说,不乐意当鬼,也想上天当神呢?” 北方鬼帝:“神族和鬼族彼此看不顺眼,有这个想法正常,你难道不想?” 青妩:“想自然是想,但与虎谋皮没必要,到头来给巫族做嫁衣就搞笑了。” “至于上天,呵,那天上除了琼浆玉液好吃点,还有什么值得去的?规矩一箩筐。” “光是人间轮回之事就忙不过来,还想管天上那群家伙?” 青妩真给整乐了。 一个个想屁吃呢。 她揉着眉心站起身,“知道小六在哪儿嘛?” “卞城王?”北方鬼帝摇了摇头。 青妩挑眉:“当真?我可是感受过他最后的气息是出现在罗酆山。” 小六之前去人间找过她一次了,之后说是去找弥颜那厮的麻烦,然后就失踪了,但青妩追踪过,他的气息最后是在罗酆山消失的。 这也是青妩笃定他的失踪有蹊跷,但鬼身安危却无恙的原因。 “的确没见过,你与其问我,不如问那只成天到处赊账骗酒喝的三足鸡。” “北老鬼,你差不多得了啊,骂谁鸡呢!我舍不得放火烧我大侄女,不代表舍不得烧你的北鬼城啊!” 炎婪顶着一头晃眼睛的金毛大摇大摆进来,满脸不爽:“你爷俩不够意思,把西鬼城弄塌了就跑路,老子把西鬼王丢进无间地狱,回头去找你们,差点被西鬼城的渣渣鬼们拖着不让走。” 青妩嬉皮笑脸:“还有小鬼儿敢拦您老人家的路啊?” 炎婪翻白眼:“小鬼们不敢,但西鬼城的城鬼敢啊,你俩跑得快,我差点给扣下赔钱。” 五方鬼帝所处的鬼城本身也有灵识,这也是青妩和北方鬼帝拆了城立马跑路的原因。 “行了,你俩赶紧滚回你们自个儿地方去,瞧着你俩就碍眼。” 北方鬼帝实在烦着两个讨厌鬼,抬手一扇,鬼力裹住青妩和炎婪,将一鬼一鸟丢了出去。 一鬼一鸟飘在北鬼城外大眼瞪小眼。 炎婪:“你瞅啥瞅,都怪你!” “你比我更招鬼厌吧,你个偷酒鸡。” “嘿,好你个大侄女,又没大没小,你一个信儿我就出山帮你找西老鬼的麻烦,你也不说带点酒水孝敬你叔我!” “我能忘了我炎叔?”青妩一脸谴责:“酒管够!人间宫廷御液!包你喝到爽!” 炎婪双目放光。 青妩笑眯眯的凑过去,一把扣住炎婪的手臂,先死死挽住了再说。 炎婪脸色一变:“放手。” “酒管够~炎叔你再帮我个忙呗~” 炎婪:就知道你个没心肝的不会轻易献殷勤!! “你又想我干嘛?” “炎叔你是老头子的干儿子,应该知道他的生死簿放在哪儿的吧?” 炎婪扭头就想跑,却被青妩死死搂住,“我不让你偷出去,你就去帮我偷偷瞄一眼,查查一个人的来历。” “你还不如自己去!” “老头子防着我呢,我要能偷我还找你干嘛!”青妩撇嘴,她重回人间前就去偷过老头子的生死簿,刚偷瞄了一眼,就被发现了。 然后老头子又重下了好几重禁制,她一进酆都城,酆都城灵马上就要出现,走哪儿都盯着她。 “你逗我呢,臭老头是睡着了又不是灰飞烟灭了,再说,我去翻难道就不会被发现?酆都城灵难道感觉不到?” 青妩笑眯眯:“咱们可以声东击西嘛。”她压低声音:“事成后,再送你三坛老头子亲手酿的鬼神酒。” 炎婪:“……” 不是他想忤逆不孝,是这死丫头给的太多了啊! 第188章 婚约?青妩和弥颜? 酆都城。 青妩刚到城门口,一个巨大如山岳般的城灵就出现,挡在了她前方。 其余鬼吏们早就远远避开了。 青妩抬头,望着城灵,抬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小红红~” 酆都城灵一声冷哼,巨大法相中走出一个红发玄甲的少年,少年自法相头顶一跃而下,背后血色法轮旋转,在他左脸一侧,赫然有一个血淋淋的‘鬼’字阴文。 少年正是酆都鬼城的城灵,糜苏。 “你不许进去。” 青妩懒洋洋叉着腰:“我回我自个儿家都还不行?” “府君有令,他苏醒之前,不能让你进城。”糜苏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成,不进去就不进去,那你就陪姐姐唠唠嗑好了~” 青妩伸手一把搂住少年脖子,糜苏一脸冷漠:“套近乎也没用,上次放你进去,你偷偷干坏事,害我受了训斥,我不会再信你了。” “对不起,我错了。” 青妩一脸愧疚,“你真的不能再信我一次了吗?我就是太想老头子了,我这心啊,想他想的拔凉拔凉的。” 糜苏盯着她:“你去人间偷了颗心吗?” “我能干那事儿?” “可你这次回来身上的气味变了。”少年面无表情道:“你的灵魂里多了人味儿,你是不是偷吃人心了?我感觉你比以前更狡诈了。” 青妩撇嘴,翻了个白眼:“和你聊天还是这么无趣。” 糜苏:“我不需要有趣,我只需要守好酆都城就行。” 他说着幽幽看着青妩:“你也是,你是帝姬,是阿罗刹天,你应该留在地府,好好守住阴司,不该老往人间跑。” 青妩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揉了揉少年的红毛: “你就没点自己想做的事?不是作为酆都城灵,而是作为糜苏。” 糜苏静静看着她:“若没有酆都,也没有糜苏。我是一座城,注定只能待在一个地方,就如同阴司地府,只能处在幽冥,不能待在人间。” “你是阿罗刹天,是阴司帝姬,却偏偏要用‘青妩’这个人的名字。” “你给自己加了一道不该有的‘因果’。” “还是那么爱说教啊。”青妩拧住他的腮帮子扯了扯。 被拧了脸,少年终于露出了不悦之色。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朝城内看去。 “炎婪……你声东击西!”他瞪着青妩,扭头便要走。 青妩得意一笑,却叫住他:“小红红!” 少年气鼓鼓的瞪她。 青妩笑道:“等我接任地府了,就把酆都城变成一粒芥子揣兜里,满三界的乱溜达,到时候你想待在一个地方都不成。” “你说你注定只能呆在一个地方,我偏不如你意,气不气?” 糜苏愣了下,转身便走,等他出现在放置生死簿的神殿秘宫时,炎婪早就跑没影儿了。 糜苏在原地立了会儿,走出秘宫,望着阴判殿的方向,喃喃道: “我才不会生你气的。” 青妩没回阴判殿,而是去了酆都城外的扶光山,这儿是炎婪的鸟巢。 “糜苏那小子太敏锐了,差点我就被他逮着了。” 炎婪灌了一坛子酒给自己压压惊,不满的瞪着青妩:“酒呢?” “急什么,先说说你查到什么了?” 炎婪一脸莫名其妙的盯着她:“能查到什么?你可真是奇怪,没事儿让我去查一个死人干嘛?” “死人?”青妩眸色微变:“萧沉砚……是个死人?” “是啊,老头的生死簿上明明白白写着的,人间皇族萧氏长孙,萧沉砚,生于甲辰年二月初一,卒于甲辰年二月初二,刚生下来就死了啊。” 炎婪说完,就发现青妩的眼神可怕到了极点,愣是让他都打了个寒颤。 “你确定?” “我确定!”炎婪大声道:“我骗你干嘛!生死簿上就那么记的啊,不是……那小子到底是谁啊,让你这么在意?” 青妩没吭声,脑中思绪纷乱。 如果说,真正的萧沉砚刚出生就死了,那现在的萧沉砚是谁? 从一开始,他的灵魂就被投入了那具肉身? “生死簿上可记录了萧沉砚死后的魂魄归处?是投胎转世了,还是依旧留在地府内?” 炎婪摇头:“上面没记。” 青妩皱眉,思忖起来,北叔说她上一世历劫前老头子给了她一个任务,难道那个任务就是冲着萧沉砚去的? 只有老头子手里的生死簿才会记录人间帝王之事,萧沉砚的问题,老头子肯定早就知晓了。 “喂,死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别和我打哑谜啊。” 青妩看着他,声音发沉:“你一直陪在老头身边,他让我去人间历劫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不?” “这我哪儿知道啊。” 炎婪说着忽然顿了下,“不过有件事挺奇怪的,你历劫失败魂归地府后不是养了一段时间伤,期间一直昏迷不醒嘛。” “老头也不知道发什么癫,居然同意了弥颜那小子的提亲。” 青妩哦了声,猛的抬头:“啥玩意?!” 判官笔都吓得蹦出来了:“啥提亲?!阿妩和谁?谁提亲?弥颜?是我知道的那个虚空藏院的弥颜神君?孔雀大明王?!” “就是那个臭美的白毛孔雀啊,等等,你为什么不知道?” 青妩内心卧了个大槽,“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老头子发哪门子癫啊!她和那只白毛鸡?! 一鬼一鸟四目相对,一个赛一个茫然。 偏这时,一个鬼将在外叫门,对方是北方鬼帝手下的鬼将。 “嘛事儿?!”青妩语气不善。 鬼将噤若寒蝉,赶紧道:“禀帝姬,帝君遣末将来传话,说有妖客求见寻帝姬。” “哪门子妖客?” “据说是……是那位弥颜神君派来的。” 弥颜?! 青妩磨牙,来的可真够巧的啊! 第189章 冤家,你别太爱我 “弥颜那厮说,让我去给他奔丧?” 青妩打量着眼前妖童,脸上笑容逐渐灿烂:“他当真要死了?” 妖童在她的注视下瑟瑟发抖,举起手,食指和拇指聚拢,“还能喘一小口小口的气儿。” 见青妩眉梢一扬,妖童立刻以头叩地:“我家神君见不到帝姬殿下,死不瞑目啊,请帝姬送他上路……啊不是,送他瞑目,呃……” 炎婪噗嗤一笑:“这下属养的挺好。” 妖童哭唧唧。 青妩撇嘴:“在那只白毛鸡跟前当差的,哪有不癫的。” 妖童感动的望向青妩,嘤嘤嘤,帝姬你懂我。 “那厮现在何处?” 妖童眨巴眼,道:“神君说,他在殿下您和他的定情之地等你。” 青妩眼角抽搐了下。 炎婪和一直佯装不在意的北方鬼帝唰啦扭头,直勾勾盯着她。 “定情?都定情了你还说你不知道和那白毛小子的婚约?” 北方鬼帝声音一厉:“哪门子婚约?” 炎婪:“耶嘿,北老鬼你居然也不知道?” 判官笔小声在青妩脑子里哔哔:“阿妩你脚踏两只船啊,咱砚台哥这会彻底绿了!” 青妩:不是……你们都有病吧? 她和弥颜那厮有屁的情啊,还定情之地?她拔了那厮的尾羽,差点把他丢锅里炖了的情吗? 情是肯定没情的。 但弥颜说的‘定情之地’她大概知道是哪儿。 走之前,她看向炎婪,“找到小六。” 炎婪龇牙咧嘴:“之前的酒都还没给,又给我安排新的差事?” 青妩摆摆手:“赊着,枉死城里那个叫豹尾的也记得处理。” 青妩没了影,剩下炎婪和北方鬼帝在原地互相瞪眼。 “她和弥颜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老头定的啊,你还是她养父呢,你都不清楚。” 北方鬼帝脸色难看,望向酆都城的方向,他是真搞不懂了,府君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弥颜乃是天帝的私生子,性子又乖张至极,疯疯癫癫,让死丫头与他缔结婚约,难道不是上赶着找麻烦? …… 世分三界,神族居于三十六重天,人族居于人间界,阴司地府位于万仞幽冥之下。 而在三十六重天和万仞幽冥之间,还有十洲三岛,这十洲三岛就是人族修士追寻的世外之地。 也是一些凡俗精怪或修士,羽化飞升后所居之处。 所谓十洲指的是瀛洲、玄洲、长洲、流洲、元洲、生洲、祖洲、炎洲、凤麟洲、聚窟洲。 三岛则是:方丈、蓬莱、昆仑。 青妩拎着妖童出现在祖洲,祖洲灵气充沛,仙草疯长,她手一松,仙童就化为一只乌鸦,嘎嘎叫着朝远处的山顶的宫阙飞去。 判官笔激动的拱出来,四处乱嗅。 “好香!好浓郁的灵气!好多宝贝!!” “阿妩阿妩,这种好地方,你怎么从没带我来过!!” “出息。”青妩白它一眼,又豪气的一摆手:“看上啥直接薅。” 判官笔:“啊这……真的可以吗?不会被打死吗?” “怕个嘚儿,来都来了。” 还没等判官笔有所动作,慵懒的男声就在天地间响起,那声音听着便风流多金,放肆浪荡的很。 “我说冤家,你待我是真不客气啊。” 声音落下之际,自山巅的宫阙处飞出乌泱泱一群雀鸟,直接搭成鹊桥落至青妩身前。 判官笔:“……”好浮夸的说。 青妩翻了个白眼,无视鹊桥,朝前踏出一步,下一刻,身影就出现在山巅上的神宫。 神宫名为不死仙宫。 仙宫最南面的有一处琼田,田间长满灵芝仙草,一朵巨大如屋的仙芝上坐着一个男人。 男人银发似霜,盘膝而坐,手持一根精致的长柄银勺,懒洋洋的煮着花茶。 他右手处的玉皿里盛着清澈透明的仙露,男人盯着玉皿发呆。 只见青妩出现,那玉皿中的仙露荡出波纹,将男人投映在上的样子打乱。 青妩嗤笑:“煮个茶都能对着盆里的水臭美,你咋那么能自恋?” “唉,怪我生的太好。”弥颜抬起头,他似纯洁无垢的白,美的令人心惊,又似聚了世间颜色。 饶是青妩也要承认,这只死鸟的皮囊是真好看。 但性子也是真的惹人嫌。 尤其是那臭美爱美的德行。 弥颜托腮看着青妩,眼中笑意潋滟:“哎呀,小冤家最近也变得更好看了呢。” “我还有更好看的,想不想看?” 青妩露齿一笑。 青冥业火突袭而至,弥颜身影骤然消失,出现在青妩身后,缓慢吐出两字:“不想。” “不想也得想。” 青妩手中出现一柄墨刀,一把雪白的翎扇挡住削来的刀刃,鬼戾凶气扑面,削去弥颜的银发。 他嘶了一声,痛苦道:“我的青丝……冤家,你别太爱我。” “爱你?我弄死你还差不多!” 墨刀刀刃反转,青妩眼中凶光大显,关键时候,弥颜收起翎扇,将脸凑过来。 “让你打一下,打了我的脸,就不许再砍我了啊。” 青妩眯眼笑了:“好啊。” 下一刻,青冥业火烧上了弥颜的头发。 在男人崩溃的尖叫声中,青妩懒洋洋坐到弥颜先前的位置上,端起花茶喝了口。 片刻后,被烧掉半截儿银发的弥颜眼眶红红的坐在对面,颤抖着手,摸着自己被烧的焦黑的发尾,眼神控诉,幽怨的瞪着青妩。 “都让你打脸了,你还狠心烧我!” 青妩麻木不仁道:“你第一爱你那身白毛,第二才是你那张蠢脸,扎人肯定要扎心窝子,不烧你的白毛烧什么?” 弥颜捂着心口,痛到不能呼吸。 青妩见他装腔作势那样,嗤道:“不是说要死了么,让我来给你奔丧么。” “我直接给你火葬了,岂不干脆?” 弥颜幽怨看她:“好一个狠心的女鬼。” 青妩笑容不含半点温度:“我何止心狠,我还手辣,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所以啊……”她敲了敲桌子:“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啊?”弥颜双手托腮,撑在矮桌上,笑吟吟望着她:“解释我有多想你吗?刹刹。” 听到弥颜称呼青妩为‘刹刹’,判官笔只想捅烂自己的耳朵。 敢叫阿妩的真名,还把她真名叫成‘刹刹’,这位爷是真勇啊! 青妩不为所动,冷冷道:“我和你那鬼迷日眼的婚约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你家老爷子有眼光,觉得咱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呗。” 青妩冷冷听着他‘吹’。 弥颜那种漂亮脸蛋上的笑容也收回了些,叹气:“我喜欢你,这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老是不信呢。” 青妩眼里浮出讥诮:“我是无心无情,你的确是有心有情,但你的心给了你自个儿那身白毛,你的情给了还没赚到手的银钱票子。” “知根知底,你演个什么劲儿。” “说吧,老头和你做了什么交易,或者说买卖?” 青妩听到老头给她和弥颜定了亲,一转念就猜出了两人间肯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弥颜这死鸡无利不起早的,怎么可能答应下这种事。 弥颜笑吟吟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无奈,挪开视线后,懒洋洋道: “你啊,真是半点情趣也没。” “知道你是个不讲规矩的,但我好歹是个正直的生意人,这做生意嘛,可不能不守规矩,诚信是很重要的。” 弥颜这么说,等于是默认了,他和青妩的婚约,的确是他和府君的一场‘生意’。 青妩心里忽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你和西老鬼的生意,是老头默许的?” 弥颜看着她,“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 “我的生意虽遍布三界,但息壤这种宝贝,若没有你家府君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如何能搞到手。” 第190章 人间小男人玩玩也无妨,我才是正房 青妩此番来见弥颜,就是想搞明白,这根搅屎棍到底在巫族这件事上扮演什么角色。 “老头授意的你与西鬼帝交易?” “也不算吧,不过息壤那桩生意,你家府君老爷子的确知晓,但他并没阻拦就是了。” “那你留在古凌月身上的补魂针是怎么回事?” “谁?”弥颜愣了下。 眼看青妩眼冒杀气,他啊呀一声,翎扇掩住笑颜,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 “你是说那个九黎族的凡人女子啊?” 弥颜幽怨的嗔了她一眼:“能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在万古镜里瞧见了你,出手帮你一把咯。” “帮我一把?用针封了我的鬼力?” “嗐,过程不重要,咱们看结果嘛。”弥颜凑近冲她笑道:“你就说有没有帮到你嘛~” 青妩盯着他看了会儿,嫌弃的将他的脸推开:“离我远点,丑的吓人。” 弥颜剜她一眼:“你对我打打杀杀可以,但说我丑,这事儿我可不能忍的。” “你美!你美得很!你三界第一大漂亮!” 弥颜似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似的,笑的很是开怀。 判官笔:“……”这位孔雀大明王真的好癫啊。 “行叭,小冤家你都夸我了,你背着我在人间找野男人的事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 青妩嗤笑:“你哪来的资格计较。” 弥颜抬起下颌:“就凭我是你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啊。” “你想死啊?”青妩笑看着他。 弥颜笑意不改:“我大度的很,人间的小男人嘛,你玩玩也无妨,开心最重要嘛。横竖我才是你的正房~” 换做过去,青妩这会儿已经拔刀了。 她盯着弥颜:“特意把我叫来,就扯这些犊子?别告诉我,你今天整这一出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甩锅给我家老头。” “你和巫族真没勾结?” 弥颜叹气:“我虽然脑子有病,但从不干亏本买卖,与巫族那群穷狗做生意,稳赔不赚,我疯了吗?哦,我的确一直是疯的。” 他摆了摆手:“别在意这种小细节。” “巫族卷土重来,神族最先不得安宁,以你对你亲爹的仇恨,这笔买卖我瞅着也不亏。” 弥颜笑出了声,给她抛了个媚眼:“不愧是我的小冤家,真懂我。” 贫嘴完,弥颜为避免青妩一把火把他的头发全给烧了,还是正色了一些道: “认真讲,巫族回归这事儿我也是才知道。” “你家老爷子这回可是把我也给坑了,早知这笔生意如此麻烦,当初我就不接了。” “那你毁约呗。”青妩挑眉:“既然觉得麻烦,就说说看他到底和你交易了啥。” 弥颜还是守口如瓶,将话题岔开。 “说是不可能说滴,不过,另一件事你或许会感兴趣。” “说。” “前些天我去了一趟归墟,发现镇压在归墟下的巫族十巫的遗骸被偷了。” 青妩眯了眯眼,没吭声,示意他继续。 “算我运气好,与那小贼碰了个正面,交了下手。” “你输了?” 弥颜嗔她:“我能输?是那人溜的太快。” “能从你手底下溜走,还能秘密潜入归墟盗骨,那实力显然是在你之上的。” 弥颜不懂她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对方充其量就是跑得快而已。 “巫族回归,回去盗走十巫的骸骨并不为奇,这事儿顶多证明巫族已有大神通者醒来而已。” 青妩看着他:“你还想说什么,干脆点,别整的和排便不畅似的,一节节的往外挤。” “您这嘴真是……”弥颜往青妩手里塞了一颗蟠桃:“你别开口。” 青妩啃着桃子,冷笑看他。 弥颜唉声叹气,扇着翎扇,幽幽道: “的确还有件事。” “你还记得太子苍溟吗?” “你那同父异母的大哥?”青妩挑眉:“他不是失踪在三千年前那场焚天之乱中了吗?好端端提他干嘛?难不成他又出现了?” “没。”弥颜笑吟吟看着她:“若有朝一日,他真回来了,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青妩觉得他莫名其妙。 首先,她和神族那太子苍溟就没见过。 其次,她有病吗,她要卷入天帝的家事? “谁都不帮。” 青妩回答的麻木不仁:“我管你是要造你爹的反,还是杀你那便宜亲哥,我都不想掺和,你们神仙打架别来鬼族跟前讨嫌。” 弥颜却是乐了,挪开视线哈哈大笑,翎扇遮住他的脸,也挡住了他银眸里格外认真幽沉的目光。 “那可说定了,到时候,你谁都不能帮。” 青妩没从弥颜嘴里撬出更多东西,走之前又揍了他一顿,还薅走了好几朵灵芝。 祖洲不死天宫里种的灵芝名为养神芝,就是凡人传说中的不死仙草,绝对的宝贝。 青妩走后,弥颜唉声叹气坐在原地,揉着乌青的眼眶:“粗暴,还是这么粗暴,真是……好喜欢。” 周围伺候的妖童打了个寒颤。 变态,神君真是好变态。 也有妖童大着胆子询问:“神君怎么突然提起太子苍溟了?” 弥颜挨了揍,心情极好,笑眯眯答道:“本神君可不是突然提起。” 神族鬼族都以为苍溟太子的神魂失踪于三千年前那场焚天之乱中,他的肉身沉睡在归墟,等待着神魂归来。 弥颜之前去归墟,也是为了亲自在看一眼他这位‘好大哥’的情况。 苍溟太子的神身依旧还沉睡在神墓中。 可是啊…… 弥颜勾起唇,眼底寒芒闪过。 他好像发现苍溟那家伙的神魂在哪儿了。 第191章 弥颜不介意做妾! 弥颜这只癫雀雀,心情不好时,让妖害怕,心情太好时,也让妖童们怕怕。 主要是,弥颜神君的心情就如天边的云,情绪时刻冷不丁就两级反转。 譬如现在,刚刚他还笑的像朵花儿似的,脸色唰啦又沉下来了。 弥颜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如果小冤家在人间找的那个野男人,真是苍溟的神魂转生,那她刚刚挖走的养神芝,会不会便宜那男人? 四舍一下,她挖他的宝贝去养他死对头? 再五入一下,他养了自己的死对头? 弥颜脸色阴沉的能滴水,咬牙切齿: “不娶到刹刹,我就太亏了。” 妖童们惶恐,君上又要找死了吗?之前不是还说娶帝姬会赔本到倾家荡产吗? 妖童们眼神交流,之前去报信的小乌鸦被推上前,小乌鸦战战兢兢道: “帝姬肯定不会嫁的,她她她真的会放火烧了咱们虚空藏院的。” “无所谓,我可以入赘。” 小乌鸦:“不太行叭……” 弥颜摸着下巴:“那我做小的呢?我不介意给刹刹端水洗脚的。” 妖童们默默不敢言,心忖,您那是去给人洗脚? 您怕不是盯着洗脚水里的倒影,沉迷于自己的美貌不可自拔。 小乌鸦忍不住嘀咕:“到底泰山府君和君上你做的是什么生意啊,能让您上赶着去卖身。” “什么生意啊……” 弥颜喃喃着,忽然看向小乌鸦,眼神直愣愣的透着股癫味儿。 小乌鸦吓得后退几步。 就听啪的一声,弥颜忽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妖童们见状反而平静了,哦~又开始癫了吗。 弥颜这会儿的状态的确很癫,他手握着拳,不断敲着自己的眉心。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反问:“我为什么不告诉刹刹,我和她家老头做了什么生意?” 小乌鸦试探道:“因为……咱们做生意讲诚信?客人隐私很重要?” 说完,小乌鸦心里偷偷吐槽:我哪儿知道您为什么要当谜语鸡? 弥颜的眼神越来越癫,癫中却透着清醒,他骤然放声大笑,手里出现一柄冰刃,刺进了自己脑子里。 妖童们:“……” 冰刃直插脑门,鲜血被寒气锁住,弥颜面色没有痛苦,反而还放松般的吐出一口气。 他忽然冷笑起来,低喃道:“原来不是我不肯说,是脑子被动手脚了啊。” “是什么时候被动的手脚呢?” 弥颜是知道自己脑子有点病的,但只要和刹刹呆在一起,他一般都不会发癫。 现在他用九阴刃插进脑子里,果然感觉到了一缕熟悉的鬼气不知何时藏匿进了他的灵台中,影响着他的思维。 这缕鬼气属于泰山府君。 这缕鬼气宛若禁制,阻止他向青妩透露出太多东西。 弥颜都想起来了。 泰山府君第一次找到他时,是一甲子之前,青妩还未去人间历劫。 泰山府君告诉他,青妩命中有一死劫难渡,弥颜也的确从万古镜中看到青妩的未来被黑雾笼罩,没什么犹豫就拿出了那枚特殊的补魂针。 他在那根补魂针里藏了一样东西。 他生来白羽,浑身上下只有一根孔雀翎是有颜色的,那根孔雀翎囊括五行之色,蕴含五行生机,轮转不停,生生不息。 他若直接将此物给了青妩,对方定不会收的。 所以他选中了古凌月,这枚在他当时看不出有多大作用,却一定会和青妩产生交集的‘棋子’。 万古镜能窥见部分‘未来’之影,所以弥颜当时也不知‘巫族’之事。 而十年前,青妩历劫回到地府,弥颜也以为她的历劫已经结束了。 在她历劫回到地府,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他最后一次见到了泰山府君。 老东西说,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说他将要离开,走之前要将青妩托付给他。 回忆至此,弥颜嗤笑出了声。 事到如今,他若还看不出一切都是场‘局’就怪了,他是疯了又不是傻了。 泰山府君那老东西,怕是早就知道巫族回归的事,甚至于,青妩没准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 青妩那所谓的死劫,真的不是那老东西和巫族联手搞出来的吗? 之前这些事都零零散散窜不到一起,可当弥颜在镜中看到萧沉砚的那张脸后,线索全都窜起来了。 神族太子苍溟的魂魄投生成人,泰山府君会不知道? 巫族想要卷土重来,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复活他们的圣王蚩尤。 但蚩尤早就尸解于天地,要重塑他的魂魄,造出一具他魂魄能栖息的肉身,则需要一个绝对强大的灵魂提供养料。 这世间,还有什么养料能比的过神族太子的神魂? 巫族想复活蚩尤,可泰山府君那老东西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不惜还将青妩也卷进来? 九阴刃的寒气在被鬼力不断侵蚀。 弥颜的思维又将陷入混乱,他苦思冥想着自己还‘被迫’遗漏了什么。 倏然,他睁开眼。 他想起来了。 泰山府君那老东西,早已不在地府。 如今留在酆都城中的,只是泰山府君的一个分身罢了。 弥颜头插冰刃,看向小乌鸦,开口道:“快去追上刹刹,告诉她……” 小乌鸦:“要告诉帝姬什么呀?” 九阴刃的寒气彻底被鬼气侵蚀。 弥颜拔下冰刃,鲜血淌了一脸,他眼神发癫,深情款款道:“告诉她,我不介意做妾。” 妖童们:“……” 君上真的是癫的没边儿了。 …… 从祖洲出来,青妩没直接回人间,而是顺道去了沧海边装了一壶沧海之水。 沧海之水有灵气,对凡人来说,乃是宝贝,能去浊气,长灵根。 判官笔是被十洲三岛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真真是到处都是宝啊。 不过它也记得正事。 “咱们这一趟回老家是不是白回了啊。”笔笔叹气:“说是去查砚台魂魄的来历,结果查了个寂寞。” “不是已经查出来了么。”青妩语气淡淡。 “啊?”判官笔茫然:“查出来什么了?” 青妩摇晃着水囊,懒洋洋道:“太子苍溟。” 判官笔:“???啥意思?你说砚台的魂魄是神族太子苍溟?” 判官笔茫然了,它实在想不通,青妩是靠什么得出这个推断的? 它承认砚台哥很哇塞,但那可是神太子苍溟啊!天后感混沌之气而孕,据说出生时,三十六重天上日月星辰同时生辉,若非焚天之乱时他神魂失踪了,现在的天帝没准都换人了。 青妩神色极其冷淡,懒洋洋道: “若弥颜那疯鸡不提苍溟,我也猜不到那儿去。” “可偏偏他提了啊……” 判官笔依旧迷惑:“他提了又能说明什么啊?” 青妩嗤笑:“他之前说自个儿不久前去了趟归墟。” “算算时间,他去归墟的日子,恰好是他大闹西鬼城之后,那会儿我正在南岭,中了他的补魂针,就将他的白羽丢进茅厕,小小报复了一番。” “弥颜手里有万古镜,被我报复后,定会拿镜子来偷窥我,那时臭砚台就陪在我身边。” “你的意思是说,弥颜神君是看到砚台哥的长相后,才去的归墟一探究竟?这也只是你的推测吧,万一他是去归墟里找巫族的线索呢?” “若是去找巫族,他提起十巫骸骨被盗之事,就不会说出‘巧合’两字。”青妩语气淡淡:“更何况,由始至终那厮都在回避他去归墟的真正目的。” “先是与我说什么人间野男人玩玩就得了,紧跟着又说起他那个与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太子大哥……” 青妩摇头。 她的确是推测,可她同样也了解弥颜。 他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也不会扯没有意义的话,当然,插科打诨说什么心悦她之类的屁话姑且不论。 判官笔感觉自己要昏迷了。 又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脑子。 “如果砚台哥真是太子苍溟,那这……这事儿就离谱大发了!不是,阿妩你怎么这么淡定啊!” “不然呢?” 青妩撇嘴,毕竟,比起臭砚台有可能是她最烦的神族狗崽子这件事,自家那死老头在里面扮演的角色,没准会更离谱。 但愿是她想多了,死老头没有干蠢事。 青妩垂眸,咬牙骂道:“所以说无心无情一身轻,当鬼的但凡长出一颗心来,就没啥好下场!” 第192章 萧大爷里面请,青妩接客咯~ 人间,徽王府。 徽王坐在前厅主位,略显富态的脸上还带着憔悴,他瞧着一团和气,开口却阴阳怪气。 “真是烦劳谢少卿跑那么多趟查案了,到现在都没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谋害本王。” 谢疏立于厅内,沉眸拱手:“是谢某失职。” 徽王哼了声,视线转向一旁,又变得亲和起来:“此番多谢夜大夫出手相助,对于有恩于本王者,本王绝不会亏待。” 声音落下,下人便呈上一个木匣子。 厅内还坐着一人,明明是大白天,却撑着一把伞。 夜游笑眯眯的接过木匣子,匣子入手重量不轻,夜游笑容更深了点,“那夜某就受之不恭了。” ‘诊金’到手后,夜游就起身告辞了。 徽王也没多挽留,视线落回谢疏身上,又沉了下去。 须臾后,谢疏神色淡漠的从徽王府出来,他朝对街巷子瞧了眼,沉吟片刻,走了过去。 巷子角落,夜游撑着伞,笑眯眯的冲谢疏颔首:“谢小公爷。” “夜先生。” 谢疏是见过夜游的,知晓他和青妩的关系。 “徽王腹中的怨婴已被解决,小公爷可以放心了。”夜游笑着道:“我家表妹应该已提醒过小公爷,莫要再深入此事,小公爷还是尽快从此事中抽身才好。” 谢疏只淡淡道:“职责所在。” 夜游不走心的叹了口气。 “行叭,横竖你若是遭了殃,心疼的也不是我。” “不过,若小公爷真遇到着危险了,记得护着点自己的脸,毕竟你的脸比命还重要,有些家伙啊,行事可看脸了。” 谢疏静静听完,似没有被冒犯,还点头道了句‘多谢’。 夜游又看了谢疏几眼,心忖,这张脸的确是好看的过分,难怪能讨死鬼喜欢。 他和谢疏没什么交情,今儿多嘴叮嘱了几句,也算给青妩面子了,夜游转身要走时,却听谢疏道: “王妃可是过去就认识我?” 夜游回头,似笑非笑:“什么过去?你与我表妹还有旧交情吗?” 谢疏语气不变,看了他一会儿,“谢某知道了。”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谢疏说完,转身便走了。 夜游眯了眯眼,不知谢疏知道什么了,总不能是猜到死鬼就是云青妩了吧? 夜游没有多管闲事,反正他已经给徽王放了‘瘟’,就等这个人形运霉工入宫了。 另一边,厌王府。 萧沉砚因为受伤的缘故,这两天也没出府,昨夜他去鸢尾院找青妩时,得知她‘闭关’了。 到了今天晌午,依旧没看到鬼影。 萧沉砚突然觉得偌大王府,明明那么多人,却没由来的冷清了。 黄蜂和小玄龟都不在府上,若非日游这奶娃还在,萧沉砚都要以为青妩是跑路回地府不回来了。 他知道她还会回来,但头一次遏制不住内心的焦躁,不愿在屋中枯等,便又往鸢尾院去了。 只是这次他还没进院,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小玄龟坐在院门口,舔着糖葫芦,瞧见他后,立刻起身,异常娴熟的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大爷您来了啊~快快快里面请~” 说完,他扯着脖子朝内一声嚷嚷:“鸢尾院上座一位!” 萧沉砚迈出的脚顿住,抬头看了下鸢尾院的匾额。 他确定他是在自己的府邸,而不是到了什么青楼教坊。 萧沉砚神色复杂的看向小玄龟,刚要问他,从哪儿学的这些东西? 就听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 “好你个龟儿子,在花柳巷呆了几天,你学到了精髓是吧!” “你把自个儿当龟公,我的鸢尾院可不是青楼!” “哪个大爷不要命了,嫖我这儿来了?” 萧沉砚眼眸一亮,快步走了进去。 女子慵懒妩媚的身影撞入视线,飘摇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青妩的骂声戛然而止。 小玄龟屁颠颠的跑过去,指着萧沉砚道:“喏~大爷这不就进来了嘛~” “姐姐你回来的恰是时候呀~” “我这就去端茶,接客接客咯~” 青妩:“……” 这龟儿子,得揍啊。 第193章 萧沉砚紧紧拥抱她 小玄龟挨揍了。 虽然龟壳太厚,打屁股啥的都没用,但架不住青妩有的是办法收拾人啊。 勾魂锁勾住小玄龟的发髻,直接被吊在树上,宛如一只被吊着放血的小龟崽,下方插了一根香,那香雾一个劲朝上熏。 小玄龟‘啊秋啊秋’的不断打喷嚏,很快就泪眼汪汪,呜呜呜求饶认错。 再被这‘鬼迷日眼香’熏下去,他真的要给腌入味了! 屋内,青妩和萧沉砚对坐无言。 也就两天没见罢了,却有种恍若隔世感。 不止萧沉砚有这种恍惚感,青妩心情同样有些怪异。 诡异的沉默间,青妩忽然感觉掌心有些痒痒,她低头,看到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正在挠自己的手,顺手一抓,抓住了一条猫尾巴。 影猫讨好的蹭过来,随即屁股后面又冒出一条尾巴,这条尾巴却是勾住了萧沉砚的手腕。 双尾一拉,两人的手被拉动,碰在了一起。 影猫左看看右看看,面朝萧沉砚:“喵喵喵~” 主人主人~我出息叭~ 萧沉砚自然能听懂影猫的意思。 青妩瞪了眼影猫:“就你会抖机灵。” 她刚要收回手,就被男人的手包裹住了,许是常年握剑执戎的缘故,萧沉砚的掌心和指腹都带着薄茧,落在皮肤上,触感清晰,有着一种痒意。 偏生他的手又长的实在好看,指节不似别的武夫那样粗大,修长干净,像是一只本该抚琴执笔的手,而不是去握着冷刃刀戟。 清冷腕骨上绕着一串佛珠,随着他手的动作,佛珠珠坠微动,青妩眼看着他的手穿过自己指缝,紧紧与自己十指紧扣。 那一刻,她神魂中似真的生出了一颗‘心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 “可是我的来历让你难办了?”萧沉砚不疾不徐的开口。 他何其敏锐,自然感觉到了青妩回来后,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算不上难办,”青妩顿了顿,“我没在生死簿上查到你的来历,但从一只癫鸡那边,得出了一点推测。” 萧沉砚听到‘癫鸡’两字,就想到了青妩提过的‘白毛鸡’。 对于这只‘鸡’,他已是烂熟于耳了。 这次她回阴司,与那只‘鸡’见面了? “什么猜测?” 青妩看着他,没有玩什么故弄玄虚,直接道明推论。 从三界格局,说到十洲三岛,再说到千年前在焚天之乱中神魂失踪的神族太子:沧溟。 换成别的人,怕是已经听得头昏眼花,惊掉下巴。 但萧沉砚全程都很平静,他注意到,影猫在听到‘苍溟’这个名字后,就一动不动了。 便是萧沉砚自己,也觉得这名字很熟悉。 就好像……本就是属于他的。 “你觉得我是苍溟?” “推测罢了,”青妩耸肩,观他身前淡淡,笑道:“你怎么没一点惊喜的样子?” “你希望我是苍溟吗?” 青妩神情认真了起来:“推心置腹的讲,若你只是个寻常人族,那这事就简单多了。若你是苍溟,那麻烦就大了。” “其实我最开始以为你的灵魂会属于巫族。” 青妩说着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还有件事。” “生死簿上所记的萧沉砚,在出生的第二日便死了。” 萧沉砚目色凝滞了下,对上她的视线,青妩却是回握住他的手: “不管你是谁,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你便是萧沉砚。” “无关于‘萧沉砚’这个姓名是否真的属于你,不管你的灵魂究竟是属于巫族还是神族。” “你过往那二十几载人生也并非全是虚妄,先太子和太子妃、厌王府的所有人、北境的百姓,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真切的爱重你。” 他听着她难得苦口婆心的劝慰,莫名想到了北境的春日,纵是冰天雪地里,春日的艳阳亦能无视风雪落下。 那是严寒之下难得的温度。 “怕我因此生出心魔吗?”他看着她,轻声问道。 青妩嗯了声,“不要质疑自己。” 萧沉砚并未质疑过,心神也从未动摇,但她的话,无疑更给了他力量。 她就像是大雾磅礴的海上,一处永不会变的锚点,使他不会迷失。 “好。” 青妩见他神色并无异样,也松了口气。 虽然早知道这家伙的心志坚定的过分,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真会‘心疼’起他了。 意识到这点,青妩忍不住嘀咕。 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啊,哪怕这男人是臭砚台,也不能破例! “话说,你听到苍溟这名字,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的确有些熟悉。”萧沉砚说着,看向影猫:“它的反应不太对劲。” 影猫这会儿呆呆地,好像傻掉了一样。 青妩戳了下猫屁股,影猫竟一下散了,变回影子落到地面上。 “它咋了?” 萧沉砚摇头,“傻掉了。” 青妩嫌弃脸:“不中用啊。”她还指望着这只喵能提供点有用的线索呢。 结果一个名字而已,就成这德行。 “若我真是那所谓的苍溟,以后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若真正的‘萧沉砚’早就夭折,若他魂魄真是苍溟,那就意味着,是巫族将苍溟的魂魄投入这具身体内。 为何非得是这具身体呢? “若我的神魂真的是神族,那我所中的夺命煞,会否就是在窃取这神魂本身的力量。” “但之前影猫又说过,萧氏皇族都是小偷,不管是七叔还是太子身上,都有被窃走‘宝贝’的气息。” “假设巫族仅仅是要窃走我神魂的力量,何必多此一举?” 萧沉砚一点点掰碎线索。 青妩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吟道:“你这具身体的确很奇怪,普通人的肉身,根本扛不住神族的魂魄,而你这具身体不但扛住了,还力能举鼎。” “且阴风入骨,夺命煞摧魂,都没让你这具肉身有实质性的损伤。” 萧沉砚眼中冷芒闪烁。 “或许,不止我的魂魄有蹊跷,这具肉身本来也有蹊跷。” 青妩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说起来,神族与鬼族的力量本源都来自魂魄,但巫族却不同,巫族最强的一直都是肉身。” 她忽然有了个猜测。 会否萧氏一族本身就具有巫族血脉,又或者,某种‘宝贝’令他们成了半人半巫的存在?他们一代代传承,至‘萧沉砚’这具绝佳的容器出生。 但这具容器并不完美,所以需要某种祭品,而‘苍溟’的魂魄,恰恰好就成了这祭品? 可若是这样的话,逻辑又扣不上。 毕竟影猫说,萧氏一族偷的‘宝贝’,本就是属于萧沉砚的。 线索到这里,缺了重要的一环。 “算了,想再多也没用,横竖现在咱们知道巫族的奸计,大刀阔斧与他们干便是!” 青妩豪气干云的一锤桌子。 就听咔嚓一声,桌子裂了。 她捶桌子的那只手,本就和萧沉砚一直握着,她这一铁拳下去,她的手没啥事儿,萧沉砚的手被她的手压在下面,硬生生承受了所有力量。 青妩隐约还听到了咔嚓声,像是骨裂了。 她无辜的抬眸,对上男人讳莫如深的眼神。 青妩抿唇:“你这肉身……也不巫族啊,我就锤了下桌子嘛,怎么就裂了呢……” 萧沉砚右手早已麻了,刚刚骨头切切实实裂了个缝,但很快又愈合了。 对于青妩的狡辩,他实打实气笑了:“怪我了?” “嗯!怪你!” 干了坏事,青妩丢开他的手,扭头就要跑。 刚转身就被拉住手腕,拽回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 她僵了下,本要将人推开,却感觉有重量落在了自己的颈窝。 萧沉砚紧紧拥抱着她,一字一句轻声道: “谢谢。” “谢什么啊……” 他没有回答,只是松开了她,在她头上揉了揉。 青妩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少年时的萧沉砚,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应如是。” 他唤了她这个假名。 “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萧沉砚轻轻拨弄她手腕上的红线,那是他的命线,他亲自放在她掌心的。 他的眼,幽深异常。 “若有朝一日因我使你也陷入危险,我要你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他话语轻描淡写,将她的耳发绾至耳后,像是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能做到吧?” 第194章 亲吻她的额头,砚台知道青妩的婚约了 青妩很生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羊皮筏子,有人不断往她肺腑里打着气,胸腔涨闷的快要爆炸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无心无情的恶鬼是吧?!” 判官笔突然小声哔哔:“可阿妩你就是无心无情啊……” 青妩气的想把判官笔掏出来当场掰断。 萧沉砚也听到了笔笔的小声哔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知她误会了,然而不等他开口,青妩已继续输出。 “是!我就是无心无情的女恶鬼!” “你放心,不用等你遇到危险,我瞧见风头不对,绝对第一个跑路!” 青妩露出恶劣的笑,“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你头七那天我勉为其难给你烧一把纸,也不是不可以!” 萧沉砚静静看着她闹脾气。 突然抬手,掐住她的腮帮子。 青妩瞪圆眼,“你干嘛!” “脾气真坏。” 一股无名火又往头顶冲,青妩咬牙切齿:“我脾气坏你第一天知道?不服咋得?” “的确不是第一天知道。”萧沉砚捏着她软软的脸蛋轻轻晃了晃,明明还是平时那冷淡的嗓音,语气也是稀松平常,一字一句却往人心里钻: “若你真能说到做到,就更好了。” “你……”青妩忽然失语,她咬牙切齿,想要说自己‘当然能做到’,可对上萧沉砚那双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睛后,她抿紧唇。 她心间恼恨,更多的是羞窘。 她一贯是高高在上的,不愿对任何人低头示弱,更别说服软。 像现在这种好像被拿捏住了的感觉,让她分外难受,理智与情感在拉扯挣扎。 也让她清晰意识到,自己此番的‘嘴硬’。 如果眼下这局面发生在她刚回人间时,青妩敢笃定,自己绝对能做到抽身疾退。 她和萧沉砚之间的‘旧情’,远远还达不到让她以身犯险的程度。 可现在是怎么了? 她竟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切实的替他忧心起来? “脾气坏点很好,不吃亏。”萧沉砚松开手,认真道:“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吃亏,更别为了任何人让自己吃亏。” “我希望你别为我以身犯险,若遇危险,你只管先保全自身。” “我希望你永远待在高处,永远安全,我自会去高处寻你。” 萧沉砚一字一句说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瑞凤眼里盈着笑意。 “我喜欢你的坏脾气。” “应如是。”云青妩。 青妩蓦得僵住。 忘了开口,忘了闪避,直到额上一热。 他附身靠近,在她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她听到了满世界安静,胸腔内、血液内有什么在砰砰作响。 有东西不受控的在疯长,脱离了掌控。 青妩瞪圆了眼,直愣愣注视着萧沉砚离开的背影,看着他跨出门槛,她竟抬手想要攥住什么。 手刚抬起来,又被她压了回去,脸上是火烧火燎,思维乱糟糟的一片。 不祥的预感溢满神魂,脑海里像是有个声音在尖叫。 ——阿罗刹天你完了! ——云青妩你完了! ——你完了!! 判官笔:“完了完了,这样的砚台哥谁能不爱!” “这男人哪里不比弥颜神君那癫鸡强啊,可惜了,阿妩你和弥颜神君有了婚约,咱砚台哥注定有名无分啊……” 萧沉砚都走出去了,听到判官笔的碎碎念,脚下骤然一顿。 若有人在前,定能看到此刻他骇人的脸色。 哪怕是听到自己有可能是‘苍溟’,神魂被巫族当成祭品时,他都没有显露出这种戾气过。 弥颜?那只白毛鸡?他和青妩有了婚约? 青妩这会儿满心乱麻,在心里对判官笔咆哮,让这厮闭嘴。 本来就够烦的了,又提那只癫鸡干嘛! 狗屁婚约,你看她认吗? 青妩色厉内荏的捏完软柿子,内心被搅乱的春水还没回复平静,就见萧沉砚又折返回来。 他站在门口,背光而立,面容被笼罩在阴影之中,青妩后背的汗毛莫名一炸,感觉到了一种危险来袭。 “你、你干嘛?” “我仔细想了想。”萧沉砚语气淡淡:“这次受伤之后,我好像又记起来了一些术法神通,濒死之危,应该有助我恢复力量。” “所以呢?”青妩觉得他浑身上下就三个字‘不好惹’。 嘶——这砚台咋了?怎么突然变这样了。 “突然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死。” 他眼神淡淡的看着青妩,偏生那眼神让鬼发毛。 “所以,要劳烦王妃以后多多调教为夫,听闻阴司有十八层地狱,层层凶险,我想见识一番。” 青妩:“……” 好的很嘛,她还没疯,砚台先开始疯了? 弥颜那厮脑子里的癫劲儿,还能隔空传染不成? 第195章 徽王开始倒霉了 徽王府。 夜游和谢疏前脚刚走不久,宫中就来人了。 来人是老皇帝的贴身太监,王公公。 徽王一改面对谢疏时的阴阳怪气,竟主动迎了出去,言辞极为客气。 “王公公亲自前来,可是父皇终于肯召见我了?”徽王满眼期待。 王公公笑着道:“陛下得知徽王殿下身子不适,特命老奴送来汤药。” 徽王一脸感动,竟当场落下泪来,朝着皇城的方向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在王妃的搀扶下,气喘着起身。 “令父皇担忧,实是我这当儿臣的不孝。”徽王擦着泪:“不知汤药在何处,快快让我饮下。” 王公公颔首,立刻有小太监将汤药呈上。 就见那汤药褐红褐红的,颜色瞧着极为古怪,扑面而来还有一股腥气。 徽王妃见状,险些皱眉,强行忍着恶心。 徽王神色却是不变,端过汤药,一口猛灌进嘴,进嘴后,他神色微变,瞬息间他强压下面部的扭曲,努力将汤药咽下去,双眼又开始泛泪。 这回的眼泪不是抢挤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给恶心出来的。 “好……好……”徽王捂着嘴,吐出几个好字,“此药一下肚,本王只觉浑身松快,病都要大好了。” 徽王妃心忖,王爷你的病不是已经被那位夜大夫给治好了吗? 王公公却是笑眯眯的,上前一步,小声道:“老奴此番前来,还带了陛下的秘旨,殿下不必声张。” 他说着,将一卷圣旨双手递给了徽王。 徽王赶紧接过,神色又是忐忑又是激动。 王公公此番差事已完成,就准备回宫复命,徽王却叫住了他。 徽王先是给王公公塞了好几张银票,笑着道:“本王知晓父皇这些年醉心方外之事,正巧我封邸中发现了太岁,据说太岁食之可延年益寿。” “还请王公公代劳,将此宝呈于父皇。” 徽王说着,便有人将贡品送来。 那太岁足有车轮大,被放在寒玉打造的玉箱子内,通体肉白,玉箱盖子一掀,就有一股奇香扑面而来。 徽王瞧着太岁,内心也肉疼,但想着能讨得老皇帝欢心,这点付出也是值得的。 王公公也是一脸惊讶,对徽王道: “王爷的孝心感天动地,苍天这才赐下此等宝物,王爷放心,老奴定会将此宝交于陛下手中。” 他说着,又压低声音:“王爷的孝心,不会白费的。” 徽王心头火热。 待王公公带着太岁走后,他忙不迭揣着圣旨进了书房,书房内只有他和自家王妃。 他迫不及待将圣旨打开,快速看完后,又恐是自己产了幻觉,徽王逐字逐句反复看了好几次,身子不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徽王妃见状微惊:“王爷?陛下圣旨里写了什么?” 徽王嘴唇翕动,下一刻,他嘴里爆发出了阵阵大笑,笑着笑着他就咳嗽起来,却是被自己口水呛着。 这一呛可不了得,他险些咳岔了气过去。 徽王妃赶紧给他拍背,又给他倒了茶水过来。 原本徽王这气儿都顺过去了,结果茶水进嘴,又被呛着了,咳得是眼泪鼻涕全出来了。 徽王妃心惊不已,就想叫大夫来,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到底是怎么了?王爷你可别吓臣妾,咱们徽王府是要大祸临头了不成?” 这又是被自己口水呛着又是被茶水呛着,真是够霉的! 徽王好不容易顺了气,闻言瞪了她一眼:“无知妇人!胡说八道什么,本王是要转大运了!”说完,徽王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喜意,将圣旨递过去。 徽王妃愕然,虔诚的接过圣旨,展开细瞧后,她倒吸一口凉气。 “王、王爷……” 徽王圆润的脸上是控制不住喜色:“还叫什么王爷,马上本王就是太子了!你就是我大雍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哈哈哈哈!!” 那秘旨大抵的意思是:太子德不配位,结党营私,难成其器,老皇帝有意废太子另立储君,有意让徽王继任太子之位。 徽王妃心脏也砰砰直跳,此番陛下下旨召徽王回京,他们夫妻俩就有猜测过陛下的用意。 但当老皇帝亲自点明此事后,她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徽王妃还是比徽王更快清醒,这秘旨中还提到了一事。 “陛下秘旨中提到的考验是什么?为何非要通过这考验才能成为储君?” 徽王妃不解。 徽王也冷静下来思索:“或许是文治武功之类的考验?如今边关也没战事,近来也就南岭那边闹了蝗灾,但这事儿已经交给厌王去办了。” “至于匪患倒是有一些,不过也由霍将军剿匪去了,至于别的……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 “反正现在圣心在我,这考验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本王也定要办成!未来储君之位,非我莫属。” 徽王妃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不想扫兴,连声恭喜徽王。 徽王笑着笑着又咬了舌头,他哎哟一声,捂住嘴,低头一看,手上有血。 刚刚他竟是把舌头咬出血了。 明明得到秘旨该是开心的,但接连‘倒霉’,也让徽王心里有点不爽,难不成是乐极生悲? “低调,还是得低调啊!” 徽王说着,忽然又觉腹痛如绞,他嘶了声,捂着肚子:“快快快,本王要出恭……啊,好端端的怎么肚子疼?” 徽王妃也觉奇怪,开门忙要叫下人进来伺候,就觉身后刮来一阵风,徽王捂着屁股夹着腿往外跑。 “憋不住啊啊啊!憋不住了——” 噗~噗噗噗~~~ 一阵连汤带水的响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徽王妃先是震惊,随即实在是憋不住恶心,捂着嘴呕了。 徽王的脸直接绿了。 他堂堂王爷,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拉裤裆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 彼时皇宫中,天寿殿。 王公公已在殿外向老皇帝复命,听说徽王上供了太岁,老皇帝难得来了兴致,让人开了殿门,将太岁送进去。 王公公点头应是,低眉顺眼将太岁送进去后,就退了出来,全程不敢抬头。 殿内。 老皇帝信步走到寒玉箱前,看着箱子内的太岁肉,笑了笑:“竟真是太岁,老四那小子,倒是有些运道。” 只可惜啊,即便是太岁吃了后也最多增加一两栽寿数,唯有成为真正的巫族,才能寿数永昌。 想到此处,老皇帝眼里闪过一抹嫉妒。 同样是圣王之血的传承者,他的资质比不上萧沉砚这个特别的圣王容器就罢了,竟连儿子也比不上。 现在连老四都被选中,成为巫彭大人在人间的行走者,日后连他都要仰其鼻息,老皇帝心里难免也生出几分嫉妒来。 好在这一次巫彭大人也应允了,只要成功降临,就会赐给他更多的圣王之血,他势必能变成真正的巫族。 眼下这太岁肉虽是鸡肋,但弃之可惜。 老皇帝以银刀割下一块太岁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这才不紧不慢的走入殿中的祭台道场,他看向道场旁放着的一个木头人俑,开口道: “巫彭大人降临在即,你速速带着你那妹妹回来。” 第196章 傩面男子的妹妹? 北境以北,穿过辽阔的荒原,零星能看到十几个帐子,那是游牧来此的胡人百姓组成的小部落。 一个破败的小帐子前,一对夫妻正惶恐的跪在地上,冲族人们道歉磕头。 他们皮肤粗黑,嘴里只能发出‘啊啊’的声响,却是一对聋哑夫妻。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俏丽女子,不同于其他人的粗黑皮肤,女子肌肤赛雪,生的很是美丽,偏生一张脸上写满了倨傲和不服。 看向周围人的眼里也都是嫌弃,她手上脸上还沾着点黑灰,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 老族长杵着拐杖过来,见状叹了口气,比着手势让夫妻俩先起来。 夫妻俩摇头,表示着惶恐,一直拉着女子的裙摆,似也想让对方跪下。 女子却蛮横的将夫妻俩的手踹开,怒声道:“别碰我,脏死了!” 周遭族人们脸色更加难看。 老族长也怒吼出声:“阿苏娜!你怎么能这样对你的阿爹阿娘!” 其他族人也看不过眼。 “当初就不该把她捡回来养,这纯纯是只白眼狼啊!” “阿吉老爹和春花阿妈这些年好吃好喝供着她,她是怎么报答他俩的,一天到晚不是偷这家粮食,就是杀了这家的羊犊子,简直就是个讨债的!” 不怪族人们生气,实在是这个叫阿苏娜的女子太过分了,部落里几乎每家人都被她偷过。 不但偷别人家牲畜,还蛊惑部落里那些年轻小伙子为她争勇斗狠。 族人们忍到现在实在忍不下去了,今天说什么也要把阿苏娜给赶走。 原本阿吉和春花跪下求情,族人们又心软了,想着如果阿苏娜愿意低头认错,留下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阿苏娜现在这态度,直接让族人们下定决心,这个祸害,必须赶走! “阿苏娜,你走吧,我们这里留不下你!” “草原这么大,随便你去哪里。”老族长发了话。 阿苏娜冷哼一声,“走就走,这破地方,你们身上的羊骚味我早就闻的想吐了!” 女子说完,就要去牵马,却被拦住。 “马匹是部落的财产,你不能带走!” 阿苏娜瞪圆眼:“凭什么!这马是春花养的!” 拦住她的妇人冷哼,“你也说了这是春花阿妈的,她和阿吉老爹又不会和你一起走,你凭什么带走她的财产。” 阿苏娜恨恨的环顾四周所有人,目光落到春花阿妈和阿吉老爹身上:“这匹马你们给不给我?” 春花阿妈听的到,但说不出口,只能努力比划,她还在劝阿苏娜道歉,希望族人们能原谅自己的孩子。 阿苏娜见状更气,恨恨咬牙:“好!是你们不仁!等着吧,我迟早会让你们后悔!” 说着,她一丢缰绳,扭头便走。 阿吉老爹和春花阿妈想追出去,却被族人拦住。 “这样的白眼狼你们还追什么,就当白养她了!” “这些年为了她,你们两老付出的还不够多吗,这种孩子别要了,生来就是坏种,留下只会祸害所有人的!” 阿苏娜说走便走,她走了足足半天,直到夜幕将要降临,草原上有狼声传来,她猛的一哆嗦,终于露出了惊惧之色。 她慌忙的掏出一枚骨笛,不断的吹着,嘴里碎碎念:“哥哥……大哥……” “你快来接我啊,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 狼嚎声在接近,阿苏娜远远瞧见了一群狼,她浑身僵直,一动不敢动。 突然,那群狼像是嗅到了风中飘来的危险气息,扭头跑了个没影。 阿苏娜刚松了口气,转身瞧见一张诡异傩面。 她吓得一声尖叫,摔在地上,等回过神后,立刻露出惊喜之色,扑过去抱住男人的腿。 “大哥,你终于来接我了吗?!” 傩面男子平静的看着她,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该回大雍了。” 阿苏娜眼里露出兴奋之色,“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做回我自己了?太好了,我实在受够草原这破地方了!” “大哥,我回到大雍后是不是可以住进大房子里,是不是还有仆妇下人随便我使唤?” “大哥你说过我是郡主,大雍的郡主是不是也不比公主差多少?” 男人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她脸上那道划痕,皱起了眉,他抬手触碰那处伤痕,眼神冰冷的恐怖。 “我说过,你的身体不能受伤,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 阿苏娜打了个寒颤,抿唇委屈道:“我也不想的啊,可这里的日子太苦了。” “为什么大哥你非要我留在这里,明明我回大雍就能过好日子了!” “大哥你之前给我留下的财物根本不够花,太少了,草原上那些商人一个比一个心黑!还有那对哑巴夫妻,又脏又抠门。” 阿苏娜碎碎念个不停。 男人充耳不闻,只冷冷看她:“这具身体再受伤,我会杀了你。” 阿苏娜骤然噤声,她畏惧的看了眼男人,嗫嚅的点头:“知、知道了……” “大哥,你现在可以带我离开这里了吗?” “会有别人护送你离开,走之前,你要先去一趟胡人王庭。” “啊?为什么啊?” 男人没有给她解释,他抬了抬手,一群胡人骑兵从远处骑马而来。 傩面男人只淡淡道:“将她送去王庭。” 留下这句话,男人转身离开,几步之间,身影就消失不见。 阿苏娜不是第一次见识自己这位哥哥的神异,依旧禁不住崇拜和迷恋,她视线落到那群骑兵身上,见他们都下了马,恭敬的冲着自己哥哥离开的方向行礼。 登时,她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阿苏娜傲慢的抬起下巴:“你们都是我哥哥的部下?” 为首的骑兵男子道:“我等都是神使大人最虔诚的随从。” 阿苏娜点头:“既如此,那你们以后也要听我的话,否则,我定会告诉我哥哥,让他狠狠惩戒你们!” 骑兵男子皱了下眉,还是点头应下。 阿苏娜面露得意,一抹寒色从她眼中闪过。 “去王庭之前,我要你们先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 “往西二十里有个部落,那群贱民屡屡冒犯我,我要你们去替我屠了他们!” 阿苏娜笑容冷酷:“一个不留!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下场!” 第197章 砚台哥听不到,砚台全听到了 深夜草原,骑兵宛如嗜血的狼群冲入部落,肆意践踏着人命,砍杀声、惨叫声、求饶声成为这夜的协奏曲。 一具具尸体宛如柴火,部落成了火堆,在草原凄迷的夜里宛若一点萤火。 一对哑巴夫妻跪在火堆旁,他们望着族人的尸体,泣不成声。 老族长的尸体被砍得面目全非,到死他都死死抱着自己的小孙女,他的小孙女才五岁啊…… “哭什么,不过几个贱民罢了。” 女子的声音讥诮无情,阿苏娜倨傲的自马上下来,得意洋洋道:“我走的时候就说过,会让他们后悔!” 她说着,轻蔑的看向哑巴夫妻: “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看在你们这些年照顾我还算尽心的份上,我饶你们一命。” 一直憨厚老实疼爱‘女儿’的哑巴汉子突然暴起,他像是一头将死的老狼,扑向阿苏娜,他后悔了,后悔将这个恶鬼带回部落养大,他要杀了这个白眼狼。 一道鞭影抽来,径直抽在阿吉老爹的脸上,登时将他的脸抽的皮开肉绽。 阿苏娜脸上戾气骤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她拔下弯刀直接砍过去,鲜血四溅,却是春花阿妈挡在了阿吉老爹面前,弯刀将她的脖颈砍裂,豁口处鲜血汩汩涌出。 阿苏娜一擦脸上的血,冷冷道:“将这对老东西的皮给我剥下来,放着生路不走,那就都去死吧!” “阿苏娜小姐。”骑兵首领忽然开口:“神使有令,让我们尽快启程去往王庭,剥皮太耽误时间,还是直接杀了吧。” 阿苏娜走到骑兵首领面前,问道:“你刚叫我什么?” “阿苏……” 啪! 不等骑兵首领话说完,一巴掌狠狠抽在他脸上。 阿苏娜倨傲的抬起下颌:“以后别再用这个恶心的名字叫我。” “记住了,我的名字是……” “云!青!妩!” …… 翌日。 天刚蒙蒙亮,青妩就醒了。 与其说她是难得没有睡懒觉,不如说是压根没睡着。 在王府内兜兜转转了半圈,她才找着萧沉砚,见他浑身冒着热气,额上汗涔涔的,身上还有股未散的血腥味。 “别过来。”萧沉砚在距离她隔着五步处站定,“还没沐浴,小心熏着你。” 青妩露出嫌弃脸,故意捏着鼻子,问道:“昨夜你人?” “在睡觉。” “哪儿睡的?” “打了个钉子,挂在墙上睡的。” 听到这揶揄的话,青妩嗔他一眼,上前又想挠他,却被他握住手腕。 萧沉砚垂眸看她,眼底笑意不散: “我现在身上脏得很,你确定要闹?” “一身汗味加血味儿,昨夜你去杀人放火了?” “去了一趟黄县。” “黄县?你用缩地成尺之法,大晚上跑黄县去帮霍将军剿匪了?”饶是青妩也目瞪口呆,“萧沉砚,你真是血气方刚、龙精虎猛啊。” 萧沉砚感觉脑子里有根筋抽了抽,实在没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 “那不然呢?昨夜你的大刀饥渴难耐,必须去黄县杀匪祭刀?” 萧沉砚眉心抽痛,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上前一步,青妩猝不及防被他靠近,吓了一跳,刚要后退,男人弯腰下去,长臂抱住她的膝弯。 “啊!” 青妩短促尖叫,直接被他扛在了肩膀上,萧沉砚顺势颠了一下,直接把青妩嗓子眼的骂声颠了回去不说,差点把隔夜饭给颠出来。 “放我下来。” “老实点。” “你臭死啦!又脏又臭一身汗!我要被你熏吐啦!” “活该。”让你口无遮拦。 王府中不知萧沉砚身份,真把他当成王妃弟弟‘墨石公子’看待的黑甲卫们瞧见这一幕后,神情都有些怪异。 待萧沉砚扛着青妩走远后,他们才交头接耳。 “亲姐弟之间这样那样的是不是也太过了?” “这墨石少爷一天天神出鬼没的,你瞅见他看咱们王妃的眼神没,哎嘛,那眼神是真不干净啊,这能是弟弟?” 黑甲卫们对视一眼,重重叹气,心里沉甸甸的。 “可司徒先生不是说墨石公子就是王妃的亲弟弟么?他总不能帮着撒谎吧?” “没准他是为了替王爷挽尊呢?” 一群大老粗们唉声叹气。 “王爷,苦啊……” “王爷再不从南岭回来,家都要被偷完了,这叫什么事儿哦……” 一群连媳妇儿都讨不到的老大粗在那边为自家主子忧心忡忡,殊不知他们的‘大声密谋’早就传进了两个当事人的耳中。 青妩的耳力自不用说了,王府上下有什么能逃得过她的耳目,萧沉砚现在也介于‘是人不是人’之间,耳力也是非同凡响。 还没到鸢尾院,在青妩的挣扎之下,他将人放下了。 “你那群好下属可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嗯,是得给他们些奖赏。” 青妩白他一眼,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嫌弃的一咧嘴:“你都把我熏臭了!” “故意的。”萧沉砚觑她一眼:“嫌臭还不去洗澡,顺便洗一洗你的脑子,不知谁教你的那些浑话。” 青妩拿出判官笔,对着他戳过去,“捅你腰子信不信?” 萧沉砚触不及防被她捅到了笑穴上,身体僵了下,条件反射,抬手就掐住她腮帮子。 这一出手,两人四目相对。 青妩双目喷火:“你最近手很欠哦,动不动就掐我脸?” 萧沉砚:习惯使然…… 主要是她小时候那脸蛋就圆乎乎软糯糯的像个肉包子,掐起来特别舒服,他掐习惯了。 他手指摩挲了下,眼里带出笑:“最近好像胖了点。” 青妩被他盯得不自在,将他的手拍开,揉着自己的脸,红唇微噘着,嘴里小声骂骂咧咧的。 她叽里咕噜说着鬼话,萧沉砚听不懂,但直觉她骂的应该很脏。 “昨夜我不在府上,让你担心了?” 青妩的鬼骂顿住,瞥他一眼,傲娇的挪开脸:“谁会担心你,我睡得可香了。” 刚被拿出来当捅腰子工具的判官笔:“才怪嘞,阿妩你昨晚上明明翻来覆去,蛄蛹的像条蛆。” 青妩额头青筋突了突,握笔的手一用力,快嘴笔笔发出惨叫。 “断鸟!我要断鸟!呜呜呜,你恼羞成怒!人家是和你小声哔哔的嘛,反正砚台哥也听不到。” 萧沉砚:嗯……不好意思啊,全都听到了。 第198章 萧沉砚喜当爹? 虽然听到了,但厌王殿下还是装作没听到。 哪怕这行为很苟,但如果现在拆穿了的话,大概这根蠢笔会当场夭寿。 以自家小女鬼的脾气,大概率也会恼羞成怒的立刻送他去地府一日游。 萧沉砚虽然想在生死危机中锤炼寻回力量,但这种‘生死危机’……还是算了吧。 大概是心虚的缘故,青妩没有继续口舌之争,嘴里凶巴巴的嫌弃他一身臭汗,让他滚去洗澡,她也要去洗香香了。 只是走之前,她又硬邦邦丢下一句话。 “现在你就是巫族眼里的大肥肉,以后夜里别乱跑,老实回鸢尾院里呆着!” 萧沉砚笑看着她,异常乖觉的哦了声。 青妩一脸不自在,回避他的眼神:“看你打个钉子挂墙上睡怪造孽的,勉为其难让你进屋睡好了……就这段时间啊,只许打地铺不许上床。” 他眼里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好啊。” 青妩被他盯得如芒刺在背,走出两步,又觉得恼火,转头跑他跟前,狠狠踩了他一脚,这才扭头又跑了。 这举动实在莫名其妙,属于她心气儿不顺,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巴掌那种。 萧沉砚却是被逗得笑出了声。 笑了两声后就嘶了起来,左脚脚指头麻了,她刚刚那一脚至少用了八成力。 想到她昨儿的大力出奇迹,一拳给他手骨干骨裂的光荣事迹,萧沉砚长长叹了口气。 他内心挺复杂的,不知道是该‘感动’她过去与他相处时的手下留情,还是‘羞愧’于自身十年征战沙场,归来竟是一朵‘娇花’。 萧沉砚看着脚下的影子,影子变成猫猫样儿,萧沉砚突然踢了猫一脚。 影猫:喵喵喵? 主人你为什么有狗子行为? 萧沉砚:“你想想看何处能找死,今夜给我个列个章程出来。” 影猫:???这是人话? …… 青妩洗香香出来后,就见院里多出两只鬼。 夜游和黄蜂两鬼撑着两把伞,姿势统一的坐在石椅上,手托腮,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青妩扭头就要走,身后两个讨债鬼的声音就飘来了。 “死鬼呀~” “帝姬呀~” 青妩警惕的回头,嫌弃的咧嘴:“干嘛?” 夜游笑眯眯:“你交代给我的事儿,我可是都办妥了,你躲什么躲?” 他说着伸出手,食指拇指并拢搓了搓,死鱼眼都笑眯成一条缝了:“你回老家这趟,有没有带点土特产啥的回来啊?” 青妩抬腿先送他一脚,直接踹飞这只见钱眼开鬼,转向黄蜂:“你也是来讨赏的?” 黄蜂一缩脖子,娇滴滴道:“帝姬你这可冤死奴家了哟~奴家找您那是有正事,我可不是夜游大人那种无利不起早的黑心鬼~” 夜游飘了回来,一脚踹在黄蜂的细腰上:“我是黑心鬼?昨夜要不是我,某些色中饿鬼就要去吸人阳气了。” 黄蜂被踹了个腰椎间盘突出,咔嚓扭动两下给自己正了个骨,媚眼里煞气一闪,剜了夜游一眼,对上青妩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后,她立刻道: “帝姬明鉴,奴家只是一时嘴馋,我馋归馋,我没有真的去吸孟怀瑾的阳气啊!” 旁边传来夜游的讥笑声。 青妩懒得看这两鬼斗法,不耐的摆手:“再废话我就放火烤了你俩。” 两鬼登时噤声,黄蜂一脸正色:“属下是想来请示帝姬,能否将孟怀瑾的姐姐从琼花楼里接出来,换个地儿安置。” “这种小事,还需要来问我?”青妩挑眉:“他姐姐不是快生了嘛。” 黄蜂咳了声,道:“我昨夜去见了他姐姐,这才瞧出来她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来历有点麻烦。” 她说着,压低声音道:“论辈分,她肚子里的孩子算是咱驸马爷的堂弟堂妹?” 青妩略感意外,那日她没有细察孟怀瑾家人身上的因果丝,只看了孟怀瑾与黄蜂之间的‘旧日情分’。 “他姐姐怀得是萧家人的孩子?生父是谁?” 夜游啧了声:“巧得很,是徽王。” “徽王不是才回京嘛?” “据说是年初的时候,徽王曾入京给老皇帝拜年朝贡,那厮去琼花楼也是伪装成富商。” 孟怀瑾的姐姐叫做孟怀瑜,姐弟俩本就是世家出身,家族蒙难之前,孟怀瑜还是个声名在外的才女。 可即便是才女,沦落风尘后,就是人尽可夫的妓子,命运不由自己把握。 年初的时候,徽王用重金在摘花宴上拍下孟怀瑜的初夜,享用了这位美人儿后,提起裤子便走人了。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还是个妓子,徽王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徽王那夜虽是微服,但琼花楼也有自己的路数,自然探听出了徽王的身份,不管徽王是啥态度,孟怀瑜都算是被他瞧上的女人,琼花楼自然不敢硬逼着孟怀瑜接客。 谁曾想,就那一夜,孟怀瑜就怀孕了。 孟怀瑜自是从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但琼花楼不干啊,琼花楼的东家知道这孩子乃是皇子龙孙,不管孩子生出来后,徽王府认不认,总归不能在他们手上折了。 更别说,这东家还有点想借着孩子,攀附上徽王府的意思,一直让人好生看守着孟怀瑜。 “要悄无声息将孟怀瑜带走,再简单不过,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份又怪敏感的。” 黄蜂瞧了眼青妩的神情,小心翼翼道:“所以,属下就想着,行事之前先回来与您商量商量。” 青妩沉吟不语。 孟怀瑜肚子里这孩子竟是萧家骨肉,的确是‘意外之喜’,她和萧沉砚本就疑心,萧家血脉与巫族有关,若这孩子能降生,或许能给一个答案。 日游和夜游如今的身体虽也是萧家后裔,但古凌月本就是个活死人,他俩身体的特别,不具备说服性。 但孟怀瑜和徽王都实打实的只是普通人。 哪怕没有这点,巫族急需孩童肉身降世,也不会放过孟怀瑜的这个孩子。 不论是从世情还是利益层面出发,救下这个孩子,对青妩和萧沉砚来说,都是利大于弊。 只是吧…… 青妩感觉很微妙,正巧萧沉砚这会儿也沐浴结束,进了院子。 青妩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咱们王府又要添丁了。” 萧沉砚顿住,下意识看向她的肚子。 影猫嗖得拱出来,激动的炸了毛。 主子喜……喜当爹?! 第199章 厌王殿下不是人,宛若天神下凡尘 影猫好险没将‘喜当爹’三字喵出口,否则,喵命已经无了。 听说是徽王要当爹了,萧沉砚神色淡淡,沉吟道:“接到厌王府还是不妥,最好安置在外。” 他看向青妩:“这件事我另找个生面孔出手,黄蜂和夜游也别再正大光明的接触那边,以免打草惊蛇。” 黄蜂腆着脸,试探道:“驸马爹啊~安置孟怀瑜的时候,能不能顺便把怀瑾公子也带上啊,他们姐弟二人也好有个照应。” 萧沉砚颔首,并不在意,青妩朝黄蜂看去,见她笑的一口牙都龇出来了,一脸春心萌动的样儿。 判官笔偷偷嘀咕:“黄蜂这是动凡心了?我咋感觉她没把你上次的叮嘱记脑子里呢,可别学那李渔,真玩以身相报这一套啊。” 青妩:“她身上没有桃花红鸾气,就算她想,她也只能想想。” 判官笔啧了声:“单相思啊~还是阿妩你厉害,咱砚台哥就栽你手上了。” 青妩:“……” 萧沉砚不露痕迹看了她一眼,瞧见了她咬紧后槽牙的小动作,料想某支笔又要挨揍了。 不过判官笔的话倒让萧沉砚想到别的事上,小豆丁重回人间,成为‘云清雾’嫁入王府,也是为了向他报恩? 以身相报? 可他对她有什么恩? 萧沉砚回忆过往,好像只有少时顽劣的自己,各种欺负捉弄小姑娘,把小姑娘逗哭后,又追着这小姑奶奶哄的记忆。 青妩没注意到萧沉砚的走神,问起他昨夜去黄县帮霍毅剿匪的情况,结果半天没得到回应。 她奇怪的看过去,就见萧沉砚用一种惭愧中又透着慈祥的目光望着自己。 青妩莫名恶寒,搓了搓手臂:“你咋了?” 萧沉砚回过神,“嗯?”了声。 “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好像干了啥对不起我的事似的。”青妩狐疑:“你该不会暗地里算计我吧?” 萧沉砚:“……没。” 他说着,抬手揉了揉青妩的脑袋,“你还挺大度的。” 按照少时他捉弄她的频率,以她现在的脾气和能耐,重回人间后没将他折腾个死去活来,反而‘以德报怨’,真的挺大度的。 青妩莫名其妙被表扬了,不觉得开心,反而觉得不寒而栗。 有种自己被卖了还给这臭砚台数钱的感觉。 青妩有心追问,萧沉砚已将话题岔开:“黄县那边的匪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患,应该再过两日,霍将军就能回京。” “既然只是群喽啰,你昨夜特意跑去帮什么忙?” 萧沉砚没答。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去‘找死’的吧。 黄县,恶狼寨。 霍毅率领龙威军进入山寨后,看着寨中一片狼藉,神色很是怪异。 恶狼寨这批匪寇这些年日益壮大,不断扩展,寨中人数已有近三千余,拦路抢劫、屠戮乡里,坏事做尽。 恶狼寨所据之地险要,易守难攻,加之寨中匪寇在龙威军赶到之前,杀入县中绑了县丞一家与城中好几家富户作为人质。 霍毅无法强攻,今早他派出的探子回禀,恶狼寨突然寨门打开,人质自己跑了出来,且寨中匪寇悉数被屠,他赶紧率军上山。 入寨后,看到的就是尸山血海般的一幕。 寨中匪寇尽数被诛,死法凄惨,被削去四肢和头颅。 寨中的人质都被关在地牢中,也不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外面喊杀声震天。 只有县丞家的千金,说出惊人之语。 昨夜那寨主要强行将她收为压寨夫人,她险些清白不保之时,那位‘天神’就出现了。 “天神?”霍毅听闻此言,神色微动:“你是说,是一个人单枪匹马将寨中匪寇全杀了?” 县丞千金点头,又摇头,她满眼的崇拜:“的确只有他一人,不过凡人怎么能可能以一敌千,他定是神仙!” 龙威军哗然,神仙下凡什么的他们自然不信,但笃定对方定是世外高人。 不过这匪寇都被世外高人杀了,他们过来剿匪剿了个寂寞啊,虽说也有功劳拿吧,但总觉得……不得劲呢? 霍毅听到县丞千金说起神秘人‘力大无穷’时,没由来想到萧沉砚,又听对方说,那位神秘人戴着面纱,只有一双眼露在外面。 眼角有一颗痣时,霍毅都将猜测抛之脑后。 他记忆中的萧沉砚眼角没有痣,且对方身在南岭,怎会出现在黄县呢? 另一边。 徽王妃是既喜又忧。 喜的是自家王爷终于有望东宫之位,虽不知皇帝秘旨中的考验是什么,但徽王取代太子,继任东宫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前些天太子醒了一次后便又昏过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薨了。 至于忧的,则有两点,一是自家王爷仿佛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得了陛下青眼,本是喜事临门,他竟又‘病’了。 也不知吃了啥蜈蚣屎蛤蟆尿的,三步一个屁,七步就窜稀,徽王妃都不敢靠近,唯恐被他给溅着。 这其二便是,自家这狗男人竟跑去琼花楼那种地方,给一个下贱妓子留了种! 徽王府里不缺侍妾,徽王妃也不是容不下人的主母,但皇家子嗣出自烟花柳巷那种腌臜之地是绝然不行的! 更别说还是在眼下这节骨眼,若是爆出这等丑闻,叫陛下知晓,收回成命了怎么办? 徽王妃不知多少次在内心咒骂徽王是头蠢猪,管不住下半身的玩意,要不是出身皇家,还不如骟了算了。 这事儿她越想越恼,打发着贴身侍女去秘密处置此事。 “王妃,那琼花楼的东家好大的胆子,故意保下那妓子,摆明是想借机攀附。”侍女忍不住道:“奴婢还是觉得,留下那妓子恐是祸患。” 徽王妃揉着眉心,疲惫道:“那孟怀瑜过去也是官家女儿,还是有名有姓的才女,算她命不好才流落风尘。” “她家未遭难前,我也曾见过她,是个有气性的小女娘。”徽王妃淡淡道:“此事是那琼花楼的东家在痴人说梦,她与她腹中孩儿都只是棋子罢了,将她身契买了,远远送走便是,没必要妄造杀孽。” 侍女叹气:“王妃还是太心善了,怎知她不是识破了王爷的身份,故意怀了那孩子,想借机摆脱风尘。” 徽王妃浑不在意的一笑:“她就算是故意的又如何,这徽王府的后院还缺她一个女人不成?” “若非时机不对,便是徽王要将她纳入府也无所谓。” 徽王妃说着,眼底快速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她与徽王虽是多年夫妻,但要说有什么夫妻之情,那就真是笑话了。 徽王妃无所谓徽王有多少女人,甚至有多少孩子,她只需稳住自身位置便是,她甚至巴不得徽王少来她院里过夜。 至于孩子,她并无所出,但她是正妻,真想要孩子,那还不简单?过继一个来便是。 徽王妃有此底气,自然是因为她娘家够强。 侍女忧心忡忡的领命离去。 皇帝的秘旨如今只有徽王夫妻两人知晓,否则,若叫这贴身侍女知道了,怕是更为自家主子忧愁了。 至于徽王妃,她的确渴望能成为东宫的女主人,甚至皇宫的女主人,但高兴的同时,她却比徽王府的任何人都清醒。 扪心自问,徽王妃觉得老皇帝不是脑子有病就是眼睛有疾。 看上的太子人选,都不咋样。 自家那猪男人是啥德行,她还不清楚吗?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罢了。 上,指的自然是先太子。 下,指的自然是现太子。 徽王妃心里叹了口气,正要叫人过来,询问徽王身子可好些了,就见嬷嬷疾步进来禀报: “王妃,出事了,王爷他不好了!” 徽王妃惊愕起身:“王爷薨了?” 嬷嬷被噎了个够呛,她是徽王妃的乳母,随嫁进的徽王府,一直伺候着徽王妃,自是徽王妃的贴心人,晓得徽王妃心中多嫌弃这个枕边人。 但王妃你嫌弃归嫌弃,你不好真盼着死男人啊! “不是,王爷他、他好像癫了。” 徽王妃一口气又噎着了,那还不如死了好呢。 徽王妃不疾不徐往主院那边过去,面上不慌,心里已经开骂了。 晦气!真是头没福气的猪,泼天富贵送到手里都接不住。 就这运道,还想当太子? 怕不是命里没福,不然怎么福气砸下来,他不但没有趁势而起,反而霉运连连? 第200章 青冥业火显威~徽王大腚失控,巫彭气到发疯 半炷香前。 徽王躺在床上,捂着肚子呻吟连天,大夫开的药他是灌了一碗又一碗,除了让他在拉之外又多了个吐,愣是没半点作用。 肠肠肚肚都绞在一起似的,肚子咕噜咕噜响,饿得他是两眼冒金星,偏又不敢吃,唯恐肚子闹起来,他连脱裤子的时间都不够。 为啥不够?这就是经验之谈了。 房内的熏香足足加了十盏,熏腊肉都足够了,但那股浊味儿愣是没给压下去。 这人身体不适,心情自然不好,徽王又挨了大夫的几针后依旧不见成效,大怒之下把大夫轰走,也把下人全都赶了出去,使唤人去找夜大夫! 他怀疑自己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又遭了歹人暗算,给他下了什么邪术! 对!定是如此! 徽王越想越气,越气越怕。 陛下既有意改立他为太子,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定是有人不想他成为新太子! 徽王垂死病中还在琢磨着是谁要害自己,想着想着脑仁子也跟着疼,他手臂压着眼睛,嘴里呻吟不断,浑然不觉屋子里燃着的熏香齐齐灭了。 一道虚影悄无声息站在床头,一双血色的瞳子直勾勾盯着他,充满蔑视和鄙夷。 像是纡尊降贵般的,红眼虚影弯下腰,朝徽王靠近。 恰在这时,徽王放下手臂,手臂在眼睛上压了太久的缘故,视物模糊,这种模糊反而使虚影的那双红眼显得尤为突出。 一人一影四目相对。 徽王嘴里爆发出了堪比三十年老太监的尖叫。 红眼虚影意想不到他竟会看到自己,惊觉不对就要撤离时,自徽王裤子里钻出了一团清幽幽的火焰。 那火焰化为长绳,捆住红眼虚影,一股脑将他拽进了徽王身体里。 徽王妃赶来时,看到的都是徽王宛若一头被骟了的野猪,在屋内猪突猛进。 他一会儿蹦起来,赤红着眼大喊:“放本尊出去!!!” 一会儿又一屁股砸在地上,满地打滚蛄蛹惨叫:“烧起来了!啊啊啊!本王烧起来了!” 徽王妃:可不是骚起来了吗,裤子都骚没了。 徽王妃不忍直视,“大夫呢!还不快叫大夫来给王爷看看!” 她话音刚落,徽王又红着眼蹦起来,看那样子竟要寻找什么东西:“这该死的污糟贱肉,肥蠢如猪的东西竟敢困住本尊!” “五马分尸,本尊要将这猪身五马分尸!!” 徽王妃听的头皮发麻,只道徽王是真的疯了。 “快!先将王爷绑起来,可别让他伤了自己!” 侍卫们鱼贯而入,要将徽王绑住。 突然,红眼徽王身体一僵,只听一阵连汤带水的噗噗声。 侍卫们表情不变,但一个个都屏住呼吸。 红眼徽王低下头,看向污秽的来源,这具该死的肉身……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头肥猪的大腚为何会失控,竟将那污浊之物喷射了出来!!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萧家那老皇帝是不要命了不成,竟敢将这种肉身呈给他?!! 红眼气到自闭,失神的瞬间,徽王一个激灵,眼中红光褪去,他表情痛苦中带着几分解放一般,嘴里大喊:“啊……不烧了,终于不烧了……啊不成……来了,又来了……恭桶!快上恭桶!!” 徽王妃:“……” 徽王妃从容不迫的步伐也从容不起来了,她快步退到院外,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没忍住扶柱作呕,以帕掩唇,她颤声道: “快!赶紧将夜大夫找来!” 贴身嬷嬷紧张道:“王妃,王爷的样子不像是病了,更像是中邪了啊。” 徽王妃何尝不是这想法。 但她没想到宫里赐下的那碗汤药,只当是徽王之前乱吃‘紫河车’进补,身上的脏东西还没给除尽。 徽王妃越想越气,越发替自己委屈。 怎么就嫁了这么个糟心玩意!! 厌王府。 青妩预感到了什么,眉心突突的。 她看向正撑着伞,拿着一支笔在日游的奶娃脸上画乌龟的夜游,美目危险的眯了起来。 “话说,你把我的青冥业火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201章 青妩目睹,徽王一个屁崩出业火 夜游握笔的手迟滞片刻,抬头时,惯常眯着眼竟睁成了正常大小。 青妩难得如此清晰的直面他那双死鱼眼,神色逐渐危险:“我刚刚感觉到了一股污浊之气触碰了我的业火,你解释解释?” “哎呀,这个啊……”夜游将笔一丢,“咱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青妩:“我拘。” 夜游话锋一转:“我听到徽王府人寻我的声儿了,定是大鱼上钩了,死鬼,咱们正事为先!” 青妩一脸高深莫测。 夜游满脸正气,撑着伞大步往外走:“正事!正事!我辈鬼神,当分得清孰轻孰重,谁也不能阻止我干大事!我这就去也!” 青妩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时不时发出冷笑。 夜游越走越快,撑着的伞都跟不上他速度,眼看他那身体由实转虚,拐角处忽然走出一人,他硬生生从人身体里穿过去。 “啊!”短促的尖叫后,对方靠着墙软软瘫下去了。 夜游转身接住伞,瞅着趴地不起的霍红缨,又瞅向青妩。 青妩早挪开两米远了,一脸你莫挨老子的表情:“瞅我干啥,你干的好事。” 霍二姑娘被夜游穿体而过,身上阳火转弱,只觉双腿发软,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望着夜游,唇都在颤:“你还记仇啊……” 夜游:“……” 他承认自己是个记仇的,上次霍红缨当他是个奶娃娃,抱着他一顿猛亲,夜游也释放霉运报复回去了,这事儿也就过了。 霍二姑娘也一直躲着他,一人一鬼相安无事。 今天这波真是误伤。 夜游:“你出门不看黄历啊,遇见我了。” 霍红缨:“可不是撞着鬼了嚒。” 一人一鬼对视沉默。 青妩催促:“正事正事!” 夜游一激灵,瞧着霍红缨那‘阴盛阳衰’的样儿,心里暗骂了句,以后再遇见这霍二虎妞真得远远避着。 “欠你的。” 他伸手在霍红缨眉心处竖着轻抚而下,细长冰凉的手指在她鼻尖轻点,口中轻吒:“霉厄俱散。” 霍红缨只觉那股往骨缝里钻的阴冷气骤然退去,双腿也有了劲儿,她近距离看清夜游的面容。 这位阴司夜游神的模样俊美阴柔,眉心处的那条红线给他五官增添了一份妖异,肤色是久不见天日的那种冷白。 他身上那种属于鬼物的阴寒之气很是迫人,与奶娃娃时软乎的样子判若两人。 好看是真好看的,这长相,去当采花艳鬼都够格了。 霍红缨扪心自问,她过去最看不上的就是夜游这种比女人还漂亮的阴柔长相了,又白又阴的,像个细狗娘炮。 但是吧,她这会儿愣是给整的面红心跳了起来。 被触碰的鼻尖一阵阵的发痒。 夜游见她傻愣愣的,只当是自己的鬼气把人姑娘的脑子冻住了,啧了一声后,道: “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倒霉。” “今儿我有正事急着去干,等晚些回来,再想法子把你身上撞散的阳气补回来,你别乱跑,趁着有太阳赶紧去晒晒。” “回魂了,霍虎妞。” 霍红缨回神了,肇事男鬼也撑着小伞不见踪影了。 她扶着膝盖站起身,狠狠搓了搓鼻子,对着夜游离去的方向,凶狠道: “叫谁虎妞呢!” 这倒霉鬼真是! “咋能从人身体里穿过去呢……” “一点都不礼貌。” 霍红缨忍不住蛄蛹了下,总觉得浑身上下怪怪的,像是有蚂蚁爬似的。 徽王府。 徽王的这一‘癫’搞的王府上下人心惶惶,最让徽王府上下惶恐的是,那位夜夫子像是不存于世的人一般,任他们到处奔走都找不到对方的踪迹。 徽王妃也焦心不已,正头疼着该去哪里另寻高人,就听下人疾行来报: “王妃!人来了!夜大夫来了!” 徽王妃大喜:“快请!” 夜游撑伞入内,面上含笑一副世外高人之态,不等徽王妃开口,他颔首道: “我今日观徽王府上乌云盖顶,有邪物作祟之兆,故而前来,徽王如今情况可还好?” 徽王妃闻言心中大定:“夜大夫来的正是时候,我家王爷的确抱恙。” 她不敢耽搁,“夜大夫快随我来。” 夜游没有废话,跟着去了徽王的院子。 还没进院徽王妃就以条件反射的以帕掩住口鼻,她刚想提醒,就听到一声‘yue’~ 青妩捏住鼻子,“王府的茅厕炸了?” 徽王妃面上尴尬,刚刚一时情急,没注意到夜游此行还带了两人。 跟着夜游一道来的自然是青妩和萧沉砚。 只是两人都用了幻术,瞧着平平无奇。 “这二位是?” “此乃我师妹鸢尾,旁边是她的道侣墨石,王妃有所不知,鄙人医术尚可,但论起道法远不及我师妹与她道侣。” 徽王妃一听又是两位世外高人,赶紧见礼。 青妩觑了眼夜游,心道你这拿的是司徒镜那庸医小子的身份牌啊。 “王妃即刻将院中人都遣退为好,此院中有大凶之物,普通人留下恐有性命之危。” 青妩话音刚落,徽王妃即刻应下:“好!那我家王爷就劳烦诸位了。” 她当即下令所有人退出去。 雷厉风行之速度,令青妩刮目相看。 等闲杂人等都退了,青妩落到一道结界,看向萧沉砚:“你这位四婶深谙夫妻本是同林鸟之道啊。” 萧沉砚颔首:“萧家男人不行,但娶的夫人都非等闲之辈。” 夜游失笑:“表妹夫这是把自个儿也骂进去了?你也觉着我家表妹的软饭吃着有滋味了?” 萧沉砚神色不改:“嗯,是挺香。” 夜游嘶了声,好嘛,这男人开了情窍后是不一般,越来越会聊了。 青妩没理他俩,盯着屋子,脸色阴晴不定,夜游也反应过来了什么,眼神开始发虚。 突然,砰的一声。 有什么嘶吼着破门而出。 却是一个光着大腚,满身污秽,一身白肉松垮垮乱颤的男人。 他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着,说是冲出来的,不如说是蹦跶着滚出来的。 滚出门后,他趴在地上,以一种无比招摇又吸睛的姿态撅起个大腚,嘴里惨叫: “啊啊啊啊!烧起来了!又烧起来了!!” 噗~ 一声屁响。 青妩眼看着对方一个屁崩出来了一团清幽小火苗。 青·阿罗刹天·妩:“……” 巫族的狗东西死不死的不重要,今天有个鬼,她必须弄死! 第202章 萧沉砚认错,回家让你打 徽王的出场姿势太过炸裂,便是萧沉砚也被震住了几息,反应过来的瞬间,他捂住了青妩的眼睛。 青妩紧握着他覆在自己眼上的手。 萧沉砚感觉到了她浑身都在颤抖。 他瞧了眼那飘在空中凌乱不已的青冥业火,短暂沉默后,轻声安慰:“晚上我帮你杀鬼。” 青妩:“好。” 夜游正事都不想干了,只想逃。 整个院里只有徽王的惨叫声,他看到夜游后,宛如瞧见了救星。 顾不得仪态,猪儿虫似的蛄蛹过来:“夜大夫,救命!快救救本王啊!!” 夜游感慨,我救你,谁来救救我呢? 青妩这会儿浑身煞气不可敌,大步上前,判官笔在她手里化为了墨刀,对着徽王径直捅了过去。 徽王尖叫着想要躲开,又在墨刀刺来的瞬间,双眼化为赤红之色,咆哮着发出灵魂冲击。 “尔敢!!!” 那声音内蕴含着的灵魂力量挡住刺在的墨刀。 青妩冷笑:“捅死一只老鼠而已,有何不敢!” 墨刀径直刺入徽王身体,并未损伤肉身半分,而是刺中了藏在徽王身体里的那个巫族灵魂。 青妩眼中闪过暗芒,口出敕令: “乾坤有序,阴阳为秩,邪魔敕退,诛!” 秩序化为的锁链自墨刀中翻涌而出。 几乎是在那一瞬,秩序锁链捆缚着一股股黑气,强行要将那黑气从徽王身体里拉扯出来。 那是妄图夺舍徽王的巫族灵魂,巫族巫彭。 原本徽王就是老皇帝献给巫彭的祭品,是选中的壳子,按理来说,巫彭的灵魂进入徽王身体的瞬间,就会将徽王的灵魂给抹杀掉。 偏偏夜游提前将青冥业火藏在了徽王的体内。 除此之外,他又额外给徽王加了点‘霉运佐料’。 夜游神的霉运如跗骨之蛆,那味儿是腌进灵魂里的,巫彭夺舍时不设防,直接被青冥业火给强行锁了进去。 又被夜游的霉运给熏到了灵魂。 作为巫族曾经十巫之一的巫彭自然并非等闲,可谁让巫族最强的乃是肉身,灵魂相比之下,反而成为弱项。 偏偏,青妩的青冥业火针对的就是魂魄。 夜游的霉运,缠绕的也是魂魄! 徽王的确是倒霉了,但相比起被夺舍嗝屁,又是莫大幸运了。 毕竟,要不是青冥业火和夜游霉运在他和巫彭魂魄间形成了一道壁垒,他身为普通人的魂魄早就被碾为齑粉了! 也正是因为他魂魄犹在,巫彭无法得到他这具肉身,故而一身巫力无处可使,只能如土鸡瓦狗一般被压着打。 徽王整个人都在哆嗦,双眼不断上翻,他身体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来自巫彭。 秩序锁链正将他的灵魂强行与徽王剥离。 下一刻,一个漆黑的人形魂魄被全部剥离出来,对方面目模糊,宛如黑烟一团,只有一双红眼死死盯着青妩他们,满是怨毒。 “是你!又是你!!!” 他死死盯着青妩,嘴里发出咆哮,显然看穿了青妩的幻术。 “阿罗刹天!又是你坏我巫族好事!!” 青妩美目微眯,并不意外对方认识自己,只这只言片语,就证实了她之前的一个猜测。 果然,她上一世来人间历劫之死与巫族有关,当时的她,竟已破坏过巫族的计划了吗? “我破坏你们巫族的好事破坏的可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青冥业火将巫彭困住,他的灵魂在被火焰拉扯,身上的秩序锁链将他死死捆缚。 他死死盯着青妩,视线突然落在一旁的萧沉砚身上。 一瞬间,那双血眸里迸发出疯魔般的狂热。 “圣王不死!巫族不灭!!” “这三界欠我巫族的,必有血债血偿的一天!!” “你们阻挡不了,我巫族归来之势绝不可逆——” 夜游脸色骤变:“不好,这家伙要自爆神魂!” 几乎是在巫彭魂魄鼓涨起的瞬间,萧沉砚忽然动了,他竟直接穿过了青冥业火,手臂刺入了巫彭的魂魄中。 他漆黑如深渊的眼眸与那双血眸对视。 巫彭的血眸中有迟滞之色,倏然凝实为一点,那双眼里带着疯狂,却又隐含着某种朝圣般的壮烈与笑意。 萧沉砚的手像是捏碎了什么,只听咔嚓一声。 巫彭的神魂在他手里碎为齑粉。 萧沉砚垂眸,凝视着掌心留下的那团烟雾般的齑粉,直到那齑粉一点点渗入他的体内。 骤然,数不尽的秩序锁链缠绕住他周身,墨刀自徽王体内飞射而出,横在他颈侧,青冥业火将他围困住。 女子异常冷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萧沉砚,你想做什么?” 萧沉砚转过身,他神色如常,身上却有一种诡异的气息,眼瞳在这一刻竟浮现出血色,瞧着似极了那巫彭。 他眼尾处那颗象征三尸虫神的粉痣下生出了一道血色纹路,似某种神秘梵文,给他填了一股邪性。 夜游一动不敢动,整个鬼警惕到了极点。 “表妹夫?你还是我表妹夫吗?” 萧沉砚的目光很清明,他沉默了下,迎上青妩冰冷审视的视线,道:“我并未被控制。” “我刚刚只是觉得,我或许应该‘吃’掉他。” 刚刚萧沉砚的确是‘吃’掉了巫彭,准确说,是巫彭灵魂的力量。 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夜游是恍惚的,但青妩却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另一种‘秩序力量’从萧沉砚的身体里翻腾出来。 是‘时间’的力量。 虽然暂停了只有三息,就是那三息瞬停,他吃掉了巫彭。 “你确定?”青妩平静眼眸下藏着的杀意没有褪去。 萧沉砚抬起手,青妩的手腕也动了动。 纠缠在他们两人间的因果丝互为拉扯,萧沉砚看着她,点了点头:“你可以感受到的。” 青妩感受到了萧沉砚对自己‘敞开大门’,她可以轻易触碰他的灵魂,诚然,她没有感觉到萧沉砚的意识和灵魂有被控制的痕迹。 所以,刚刚的确是他自发性的,想要吃掉巫彭。 业火熄灭,秩序锁链消失,墨刀飞回她手里变回判官笔。 她脸色说沉就沉,斥道:“什么脏东西你都敢吃,你也不怕吃坏肚子!” 萧沉砚走回她身边,垂眸听训,罕见的乖觉,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回家让你打了消气。” 青妩现在就想打他。 偏偏这时,一声虚弱的呻吟不合时宜响起。 徽王饱受折磨愣是没有晕,此刻意识清醒过来的他痛恨自己的‘坚强’。 他的三观已经崩坏。 旧世界在眼前坍塌,新的世界令他感觉梦幻。 他望着对面‘打情骂俏’的那对年轻男女,明明两人的脸都是那么陌生。 可他刚刚分明听到了那女的管那男的叫‘萧沉砚’! 好巧啊,这世上怎么还有人和他那不招人待见的皇侄一个名字? 徽王想着,虚弱的脱口而出: “你……你也叫萧沉砚?” 夜游:“……” 青妩眨了眨眼,看向自家臭砚台:“要不要杀人灭口?” 第203章 徽王磨柱,青妩‘眼要瞎’ 徽王在两鬼一人的注视下,后知后觉感到屁屁凉。 惶恐失措间,他也生出赧然,想要遮羞,奈何手边连个草叶子都没,可谓是顾前难顾后,只能缩成一团,抱紧圆润又可怜的自己。 那句‘杀人灭口’徽王是听见了的,可他别说吭声了,他现在连多动一下都不敢。 萧沉砚抬手在脸上一拂,幻术解除,露出他本来面目。 徽王瞪圆了眼,一个‘你’字在喉咙眼打转,余光一错,见青妩也变了模样,吓得脸色又是一白,嘴里喃喃自语: “梦,本王定是在做梦……” “这梦太真实了,本王得回床上去,得醒过来……” 徽王捂着屁股爬起来。 青妩忽然唉了声,不知从哪儿变出张草叶子丢过去:“遮遮!” “啊,谢谢啊。”徽王怪礼貌的道谢,抓起草叶子一挡,后知后觉发出惨叫,那草叶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在皮肤上又痛又痒,像是被几百只虫子咬了一口似的。 他当下顾不得那么多,屁滚尿流跑回屋。 夜游一指那草叶子:“那是霍麻叶子吧,碰之如针刺蚁噬,又痒又麻,酸爽的很。” 青妩无辜眨眼,“奇怪,我哪来的这叶子?” 萧沉砚焉能不知她的坏心眼,睨她一眼:“促狭。” 促狭鬼青妩哼了哼,一想到她清清白白的青冥业火竟被徽王一个屁崩出来,她就想大开杀戒。 夜游咳了声,心虚的后退,甩锅道:“实在可气,为了青冥业火的声誉,依我之见,还是杀人灭口吧。” 青妩一脸讥笑:“杀人灭口之前,还得先杀鬼。” 夜游闭口不言,求助的望向萧沉砚。 偏这时,重新套上裤子的徽王又跑了出来,许是因为麻痒难耐,他走路姿势格外扭曲,几步冲出廊下后,想起什么,他又退回檐下,试图藏在柱子后面,指着青妩三人道: “好你个萧沉砚,敢在梦里行刺你四叔我!“ “小兔崽子,这要换做平时本王还忌惮你三分,在梦里我锤不死你!” 徽王又凶又怂,一边发着狠,一边左顾右盼,试图寻找趁手的作案工具,他看了半天,没找到别的,只能从柱下的花坛边抱起一盆花来用作恐吓。 偏偏他被霍麻碰过的地方又痒又麻,那花盆又实在沉重,他举起也不是,放下又显丢脸,只能夹紧屁股,一个劲蛄蛹摩擦柱子解痒。 那画面…… 青妩啊了一声,痛苦的捂住眼睛。 她的鬼眼何辜! 萧沉砚也皱紧了眉,有些后悔前一刻的决定,果然,还是该杀人灭口的。 他对夜游道:“去将徽王妃叫进来。” 夜游颔首,瞧着磨柱子的徽王,没忍住道:“说真的,萧家的皇位是不是都是用脑子换来的?” 萧沉砚沉默。 青妩没好气的瞪了眼萧沉砚,从他解除幻术那一刻,她就知道他的打算了,忍不住道:“你留下这废柴最好有用,不然我今天眼睛受的伤,你得加倍还!” 萧沉砚:“……” 他看向对面那个依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磨柱子磨得毫无心理负担的徽王,萧沉砚觉得,做梦的应该是自己,简直是一场噩梦。 徽王妃被单独请进来,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她跟在夜游身后,穿过月亮门,抬眼一望,徽王磨柱的画面就刺入她眼中。 徽王妃发出短促的尖叫,捂着唇失声道:“王爷他、他中邪还没好?夜大夫你不是说王爷他身上的邪物已除了吗?” “脏东西是除了,但王爷脑子的问题,夜某也束手无策啊。”夜游笑眯眯感慨:“王爷似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所以劳烦王妃进来将他叫醒。” 徽王妃一愣,瞬间脸涨红,瞧着徽王那丢人现眼的德行,她只恨自己没晕过去。 天可怜见,她是上辈子作大孽了,这辈子嫁徽王吗? “王妃你来的正好,快!快来给本王挠挠!” “痒死啦~本王要痒死啦~” 依旧认为自己是在做梦的徽王,毫无顾忌的释放天性。 徽王妃只觉郁血攻心,那一瞬,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徽王妃应有的气度容雅,大步朝徽王走去。 痒是吧! 徽王妃抬手啪啪啪就是几巴掌,把徽王抽了个天昏地暗。 “啊!!”徽王捂着脸,被打蒙了,清醒过来后,他怒视徽王妃:“你敢打本王?!” 徽王妃咬牙切齿:“疼吗?” “废话!本王给你几巴掌,你疼不疼?” “疼就对了!王爷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吗?” 徽王一愣。 大腚前方和脸上的麻痛如此真实,自然不是做梦,那他先前所见,还有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 徽王望向院中安静看戏的那两道身影,对上萧沉砚那双冷淡幽沉的眼睛后,徽王只觉一身力气被抽干,宛若一朵不看雨打风摧的胖娇花,踉跄着,靠到了徽王妃的身上。 双手环紧了徽王妃的手臂,嘴里发出要死不活的呻吟。 徽王妃只觉自己被死猪绕柱,险些摔倒,又气又怒:“王爷!萧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给我站好了!” 徽王哆嗦着胖手指着前方,“他他他……她她她……王妃!救我,救为夫!你你你快保护我!!” 徽王妃顺着他的手看去,满脸怒意在看到青妩和萧沉砚后滞住了,眼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厌……厌王?” 待她看清萧沉砚和青妩的衣着后,脸色怪异,瞬间明白了过来,她看向夜游,神色严肃起来: “夜大夫,这是怎么回事?” 哪有什么师妹鸢尾,妹夫墨石。 那所谓的墨石分明是厌王!至于师妹,徽王妃猜测,对方恐怕就是京中名声鹊起的厌王妃了。 不等夜游回答,徽王已惨叫起来。 “你还问他个什么劲儿啊,他们就是一伙的!” “不是人啊,他们通通都不是人啊!!” 徽王妃身体一僵。 萧沉砚开口道:“四王叔过于肥蠢,脑力不济,四婶是个聪明人,想来是能坐下好好细谈的。” ‘肥蠢’两字,直刺人心。 徽王妃的确不是等闲后宅妇人,看着身边的窝囊男人,那种举目四望无人可依唯有自立的感觉再度翻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谈什么?” “谈谈徽王府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应当何去何从。” 第204章 震惊!萧沉砚和云铮上青楼 不得不说与聪明人交流,就是顺畅又愉悦。 徽王被徽王妃几个大嘴巴子打清醒后,倒也安静如鸡了,在听完萧沉砚言简意赅的说明一切后,直接成了只胖鹌鹑。 除了发抖,啥也不会干。 徽王妃脸色也不大好,几次深呼吸后,勉力稳住心神,却也是喉头干涩,难以言喻。 实在是,萧沉砚说出的‘真相’,太过荒唐!太过惊世骇俗! 可再荒唐,徽王妃也找不出理由反驳,她内心深处已被说服了,正是因为被说服,她才遍体生寒,深深明白萧沉砚那句‘徽王府上下所有人的性命何去何从’这句话的深意。 徽王嗫嚅的摇头:“不可能,这太荒唐了,陛下怎会害我,我是他亲儿子啊……” “他分明才下了秘旨……” 徽王声音一顿,惊觉失言,看向萧沉砚,只对上一双冷漠淡然的眼睛。 “秘旨是假,催命符是真。”徽王妃嘲弄一笑:“不过是吊在驴子前面的萝卜罢了。” 徽王嘴唇翕动,还想辩驳什么。 徽王妃看向他道:“王爷好险捡回一条命,还逞强争什么面子,再痴迷不悟,咱们徽王府上下都只有死路一条。” “你这妇人!”徽王红着脸,有些羞赧:“我是你的夫,我才是一家之主,你说这些我能不明白吗!” 他也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那巫彭被关在他身体内时气急败坏骂了不少狂言。 徽王之前只当是场噩梦,现在被强行‘打醒’,回忆起那些细节,自然也明白过来。 虽明白了,但他心里苦啊。 一面不肯承认自己废物,一面不愿相信老皇帝的绝情。 虽说皇家父子难有真情,可这……这也太绝了吧! 徽王妃没理他,起身朝萧沉砚深深一揖,见徽王还在那边黯然神伤,她心口郁结,将人拽起。 “王侄与侄媳肯出手相救,四婶感激不尽,日后愿为厌王府驱策,只求王侄给四叔四婶指一条生路。” 徽王妃猜不透老皇帝要干嘛,却知晓鬼神之事非凡人能敌。 她恨不得抽身离去,但已身陷局中,作为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生死不由命,却也不想真当了那送死的卒子。 老皇帝明显是靠不住的。 对面的厌王和厌王妃显然也‘危险’异常,现在徽王府夹在两头猛虎之间,不想成为牺牲品,势必要选个山头。 相比起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的老皇帝,徽王妃还是更信任萧沉砚一点。 徽王这会儿也不要脸了,自家媳妇把他最后的挽尊都给击碎后,他破罐子破摔,扑过去直接抱住萧沉砚的腿。 “阿砚!砚儿啊!你不能不管四叔的死活啊。” “你是看着四叔长大……啊不,四叔是看着你长大的啊,你第一次去青楼,还是四叔带着你去的啊……” 青妩和夜游唰啦看向萧沉砚。 青妩:“哟喂,没瞧出来啊,你还去过青楼?” 萧沉砚面染寒霜,直接将徽王踹开,徽王妃也把猪男人拽回来,恨不得再甩他两个嘴巴子:“王爷!你胡说八道什么!” 徽王自知失言,赶紧找补:“是是是!是我胡说八道,小砚不是自己想去,是我强迫他去的,他当时才十三岁毛都没长齐了,是我强行带他去见世面!” 青妩似笑非笑:“十三岁啊,京中贵胄家里不少十三四岁的少年人早早就有通房了吧,再‘厉害点’的,孩子都有了。” 徽王还想解释,被徽王妃狠狠掐了一把手臂肥肉,他吃痛闭嘴,表情无辜极了。 徽王妃瞪他:闭嘴吧你!净添乱!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果然,他还是该将徽王灭口的。 他转向青妩,认真道:“儿时顽劣,的确去过风月之所,但并非徽王所言那般好奇去见世面,而是另有隐情。” 准确说,当年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云铮。 这就涉及一桩陈年旧事了,简而言之,就是年少时他与云铮看京中一群皇亲家的纨绔不顺眼,故意找到了徽王这个风月老手。 假借着‘见世面’为名,跟着一起去了青楼,趁那群纨绔醉酒时,蒙面冲进去给了那群人一顿好打。 事后他和云铮施施然闪回徽王的包厢内,该吃吃该喝喝。 俩少年人当时的目的很纯粹,一是让徽王当‘证人’,二是,若东窗事发,那就让徽王当‘背锅人’。 萧沉砚也没想到,多少年前的回旋镖,现在还能扎回自己身上。 真是又应了那句因果报应。 青妩冷笑连连,也不说自己信没信。 偏徽王瞧见萧沉砚那正人君子的样子,想到当年自己因为带他去青楼的事,还挨了先太子好一顿训,事后还被镇国侯那武夫套麻袋毒打了一通,心里顿生郁闷,不由小声嘀咕: “明明就是你主动叫我带去见世面的嘛,当时还有云铮那小子,那夜你俩喝的酒,酒钱都是我给的……” 萧沉砚:“……” 青妩听到‘云铮’这个名字时愣了下,下一刻,不可遏制的眼冒鬼火,差点没忍住拍案而起。 好你个萧沉砚! 你小子十三岁就去青楼,还把我哥也捎带上!! “我真是小瞧你了啊……”青妩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萧沉砚,你、好、的、很!” 萧沉砚:“……” 少时作孽,成年后遭报应,他如何解释? 判官笔最能深切体会到青妩的怒火,赶紧劝架:“冷静,阿妩咱冷静!要打要杀咱回家后关起门来,这回我也不站砚台哥了,我帮你弄他!” 青妩:“他自己不洁身自好,还带坏我哥!果然男人这种脏东西,只有被骗了才会老实!” “我就说我哥十几岁那会儿怎么不爱带着我玩,敢情是被他带去青楼学坏了!” 萧沉砚:“……” 就事论事,云铮当年不带着你玩,难道不是你见着他后,就骑在他脖子上不肯下来,骑的他脖子歪了三个月? 小豆丁你这锅多少甩的有点离谱。 第205章 他吻她,不掩欲壑,不遮企 青妩仗着萧沉砚‘听不见’,在心里与判官笔细数萧沉砚少年时至今的‘罪状’。 那罪名罗织的,五成事实,五成冤假错案。 若非萧沉砚就是当事人,他都要附和一句‘此子罪大恶极,当车裂’! 氛围古怪,好在徽王没有再‘口出狂言’,让萧沉砚本就不完美的少年时期再添瑕疵。 “阿砚啊,接下来四叔该怎么办,你给我个准话吧,不然四叔我心里慌啊。” 徽王可怜巴巴望着萧沉砚,心有余悸的左顾右盼,唯恐又冒出个‘巫族’要来夺舍他:“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巫族要来谋害我吧?” “巫族未必会再对你下手,但皇宫内那位,就说不准了。” 徽王脸发白,嘴发苦。 是了,哪用巫族再出手啊,现在他知晓了真相,他那父皇还不立刻杀他灭口? 徽王想到老皇帝赐的那卷秘旨就恨得牙痒痒,好好好,所谓的‘考验’就是让他献出自己去给巫族当傀儡是吧! 这是亲爹能干出来的事? “四叔先静养半日,晚些我再过来。”萧沉砚没有言明,语气却诡异的温和:“这几日想来四叔没怎么进米食,之后倒是可以多吃些,养好身体。” 徽王:“……阿砚你这话说的,四叔我咋觉得你也在馋我身子……哎哟!” 徽王妃没忍住又狠狠掐了徽王腰上的肥肉。 她冲萧沉砚笑道:“厌王放心,我定让你四叔吃好喝好,养好身体。” 萧沉砚颔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他脚下的影子里冒出一缕黑气很快钻入徽王夫妻的影子中。 青妩和夜游瞥了一眼,都没说什么。 从屋子里跨门而出的刹那,青妩和萧沉砚的容貌齐齐变成来时的模样,两鬼一人光明正大的离开。 徽王浑身力气突然似被抽干那般,跌坐在地,大口喘气。 徽王妃也像被卸了力气,她撑着门缘,手捂着心口,只觉前路漆黑一片。 突然,徽王鲤鱼打挺蹦起来,就往外冲。 “王爷!萧嗣!”徽王妃花容失色,赶紧拉住他:“你干什么,忘记厌王的叮嘱了?” 徽王咬牙切齿:“我要去那秘旨给烧了!那晦气玩意,多留一刻都是在咒我短寿!” 徽王妃松了口气,想起那秘旨心里也恨的慌。 “烧吧!我一会儿再去盘盘账,但凡是宫里赐下的咱都给烧了。” “对对对。”徽王连连点头:“谁知道有没有藏什么脏东西来害本王,父皇他……我呸!那糟老头子坏得很!” 徽王骂完,突然看向徽王妃:“本王今日才知道,王妃竟还能动手打人。” 徽王妃身体僵了下,想到自己先前甩徽王那几巴掌,她刚想掩饰糊弄一下,一只胖手就搂住了她的腰,男人那猪脑壳依偎在了她的肩头。 徽王:“王妃打的好啊,过去是本王有眼无珠,不识贤内助,现在有王妃在身边,本王才感到心安。” “唉,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逢危难时,只有王妃对本王不离不弃,此劫过去后,本王一定遣散妾室,以后只与王妃共白头……” 徽王妃脸色大变:“不!万万不可!” 徽王:“唉,王妃太贤惠了,但本王决心已定。” 徽王妃:你可别定了!我那是不想飞吗?我那是飞不走! 还遣散妾室与我共白头……王爷你这不是浪子回头,你这是死猪复仇! …… 出了徽王府,夜游就先自个儿溜了,他借口要去买点东西,弥补霍红缨被他撞散掉的阳气,实则是不想留下被误伤。 萧沉砚和青妩都没直接回王府,而是去了城南的一处宅子。 城南多为普通百姓的民居,这处两进宅子旁住着的便是孟怀瑜和孟怀瑾姐弟。 姐弟俩已被萧沉砚派人从琼花楼接了出来,就安置在这边。 青妩听了会儿墙那头的动静,孟家姐弟那宅子里似乎还住有别人,听声音和谈话,像是对老夫妻。 青妩看向萧沉砚,不解道:“带我来这里干嘛?” 萧沉砚却是站在院中的一棵歪脖子桃树下,示意她过来,青妩上前,看着那棵桃树,挑眉:“怎么?这桃树下藏得有宝贝?” “算不得宝贝,只是少时有个小友,格外喜食这棵桃树的果子。” 青妩眨了眨眼,想起过往。 有那么几年,每逢秋日萧沉砚就会往她那边送好些个丑桃子,那桃子丑归丑,但个顶个的多汁糯甜。 那会儿她年纪小,萧沉砚就忽悠她说,那些桃子都是他去天上给她偷的蟠桃,吃了能长成小仙女。 每每这时,她亲哥云铮就在旁点头,帮着萧沉砚一起忽悠她。 青妩脸色变幻不定,眼神危险的盯着萧沉砚,凉飕飕的呵了一声。 萧砚台啊萧砚台,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姑奶奶不知道的? 儿时那些‘旧怨’她也不是全记得,但现在嘛……好得很,他总能帮她回忆起。 偏偏她小时候,还真能被他忽悠瘸,听说是他为自己去天上偷的蟠桃,她感动的那叫个泪眼汪汪,一口一个‘砚台哥哥你真好~’。 青妩磨着牙,道:“我掐指一算,这桃树上怨气颇重,沾染孽债,它年年结桃果,偏有人拿它结出的果子不干人事。” 萧沉砚立在桃树下,朝她看来,笑意灼灼,一刹模糊岁月,青妩似看到了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直到额上被人轻弹,她嗔怒回神,却听他道: “对面照顾孟家姐弟的二老,如今就住在这宅里,这棵桃树也一直是他们在侍弄。” “所以呢?” 青妩危险的瞪着他,萧沉砚若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她是真要‘手刃亲夫’了。 “那二老无子无女,但靠卖些蔬果过活,早年间因闪避不及,挡了京中那群纵马游街的纨绔的路,险些丢了命。” 青妩美目一闪,好奇了起来:“然后呢?” 萧沉砚朝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下,走过去,刚靠近,就被他锁住细腰,只觉腰间一股力量袭来,她就被举了起来,高高坐在了歪脖子桃树上。 她呀了一声,低头对上他灼然含笑的眼。 他仰头看着坐于高处的她,双手覆在她坐着的树干两侧,徐徐回道: “然后自然是纨绔之上还有更大的纨绔,另一个纨绔子看不惯这群家伙,打听出这群家伙喜欢流连烟花柳巷,便拉了好友下水,打着见世面的名头,随亲戚一道去了青楼。” 青妩听到这里哪能不明白,绕这么大一圈,是和她解释上青楼的事儿呢? 她八方不动,眼神睥睨,这棵歪脖子桃树虽粗壮却不高,她坐在树干窝窝间,膝盖正好抵着他的胸膛。 她用膝盖轻轻朝前顶了顶,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萧沉砚仰头笑看着他:“当夜趁那群人酒醉,我和云铮蒙面潜进他们的屋子略施小戒。” “小戒?”青妩噗嗤笑出了声,笑出来的瞬间,她又觉得失了威风,立刻板着脸:“我不信,你展开说说。” 萧沉砚无奈看她一眼,道:“也就让那群纨绔在床上躺了四个月。” 青妩眯起眼,忽然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 她记得儿时有一年,大哥好像是干了啥坏事,被老爹追着满院子跑,揍了满头包。 她当时还让英姐带她爬到屋顶上去看热闹来着。 “不止吧,你们是不是还把人家扒光了丢大街上去了?” 萧沉砚挑眉,敢情你也记得是怎么回事啊? 那之前还一个劲在心里给他甩黑锅? 萧沉砚:“那是云铮干的。” 青妩第一时间想为自己大哥鸣不平。 屁嘞~她大哥云铮虽也不是个端方守礼的,但论起缺德,谁能比得上当年的你? 话到嘴边,青妩还是憋住了,只哼哼道:“你就仗着云少将军不在,往人家身上丢黑锅吧,谁还不知道你当年……” “我当年怎么了?” 萧沉砚忽然上前了一步,像是柄强势入侵的剑,青妩抵着他胸膛的双膝被他分开,明明是她占据高位,却被他的气息牢牢困囿住。 他双手合拢,扶在她腰间,“怎么不说了?” 青妩被他直勾勾盯着,没好气道:“反正你不学好!你看你现在这轻浮孟浪的样子,实打实的登徒子,当年去青楼没少学吧!” 他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儿,眼底闪过一抹促狭,故作认真的沉吟道: “嗯,的确学了一样事。” “什么?” 青妩在他的眼神示意下,狐疑的弯下腰。 他的手忽然压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温热的吻,落在她额头上。 青妩僵住,美目圆睁,撞入那双幽深眼眸。 他的眼却是落在她的唇上,不掩欲壑,不遮企图,像灼人的焰火。 “学到了这等坏事。” 他望着她,轻声道:“学艺不精,王妃见谅。” 第206章 青妩红脸:我能赐教什么,我还没你会 青妩面红心跳,手忙脚乱的要从桃树上下来。 她本就可以自己蹦下来,但萧沉砚现在却强势的很,不等她自己往下蹦,抱着她的腰,将她从树上放下来。 青妩双脚落于实处,‘心’却似还飘在半空,腰间那双手并未离开,灼热滚烫的温度像是穿过了衣衫,直接的触碰在她的皮肤上。 “还不放开我。”她小声道。 萧沉砚垂眸看着她红透了的耳根,道:“在等王妃赐教。” “我能赐什么教,我还没你会。”青妩脱口而出,说完,她丢脸的闭上眼,捂脸。 她听到了男人胸膛内发出的闷笑。 “萧沉砚。”青妩恼羞成怒,嗔他:“你还骄傲上了是吧?” “不敢。” 他松开她的腰,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离开,余光却一寸未挪,将她的百般表情千般变化都收入眼底,不舍错过。 青妩与他的视线相触,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像丝丝缕缕的线绕上来,又像是初春时潮湿细密的雨,无声沁入。 悄无声息中,纠缠不休。 就像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掌心相接,十指相扣。 直到两人悄然又回了王府,萧沉砚松开手时,青妩竟诡异的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总感觉掌心里少了什么,视线不受控的往他手上挪去。 身上酥酥麻麻的,皮肤上似有什么在游走,像是细细密密的雨丝落在上面,叫嚣着鼓噪着想被安抚。 判官笔突然冒出一句:“阿妩,你咋啦?你好像要熟了。” 若非这话,青妩还没回过神。 萧沉砚不露痕迹朝她看了一眼,唇角愉悦的上扬了几分。 青妩深吸一口气,装出一副八方不动的样子,咳了声,板着俏脸: “说正事,徽王那边,你怎么个打算?” “将计就计,打入内部。” 青妩蹙眉:“你是想让徽王佯装被夺舍?就他?你确定他可以?” 徽王那胆子,怕不是要直接被吓死。 “姑且一试。”萧沉砚沉吟道:“吃掉巫彭后,我又想起了一些术法,或许能骗过巫族眼睛。” 青妩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她还挺期待萧沉砚接下来展现出的力量的。 就像是打开百宝盒,永远不知道萧沉砚这个百宝盒里还藏着什么惊喜。 “需要我助力吗?” “暂且不用。”萧沉砚摇头,又看向她,视线不遮不掩的落在她娇艳的唇上,目光缓缓上挪,攥着她的目光:“但可以助力点别的。” 青妩咬住红唇,羞恼的脸发烫。 “懒得理你。” 她扭头就走,姿势别扭。 王玉郎正巧过来,瞧见青妩的背影,好奇道:“姨母怎么了?为何走路同手同脚?” 厌王殿下轻轻一笑:“大概是因为你姨母她好学。” “啊?”小玉郎不解,小玉郎困惑,好学?学什么?学鸭子同手同脚走路? 这也不兴学啊…… 萧沉砚没有为小朋友解惑,他瞧着跟着小玉郎一路过来的移动小水洼。 水洼如镜,像是感受到了萧沉砚的视线,那水洼一点点挪到小玉郎的身后。 水洼中,小姑娘白雪缩着脑袋。 萧沉砚收回视线,看向王玉郎:“今夜又要走阴?” 王玉郎点头又摇头:“不算走阴,只是去帮姨母送钱还债。” 萧沉砚眸光微动,没再说什么。 目送王玉郎和白雪离开后,他眼里的温度一点点淡去,视线落到自己影子上。 巫彭的魂魄他还未完全吃干净,残余了一些被他封禁在影子内。 昔年他父王母后之死,青妩的阿爹阿娘阿兄云铮,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们,竟都只是巫族筹谋出的可笑之局。 那么多人的性命…… 萧沉砚眸色幽沉,盖住滚滚杀意。 神族又如何,巫族又如何,生来具有远超凡人的伟力又如何,凡人为之枉死,就该忍气吞声? 可笑,荒唐。 该鸣的冤,必须鸣! 忠骨,不该埋于污泥之下! 夜深。 阳气耗损的霍二姑娘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想她一向龙精虎猛一身热血热过八尺壮汉,今儿被倒霉鬼穿体后,霍二姑娘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娇弱’。 原本她还有点垂涎夜游的美色,现在想到对方那笑成一条缝的眯眯眼,就寒毛直竖。 这厌王府太凶险了,呜呜呜,她想回家了。 “霍犟牛你个铁废物,剿匪剿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再不回来不止媳妇要没了,亲妹妹都要没了,呜呜呜……” 霍二姑娘难得脆弱,吸了吸鼻子,正黯然神伤时,听到了男人的轻笑。 “放心,你这条命债我可不背。” 霍红缨悚然一惊,吓得从被子里探出头,对上那双笑吟吟的眯眯眼。 随即她眼前一花,有什么拱进她被窝不断扑腾,耳边更有动物尖锐的爆鸣。 “啊啊啊!!” “咯咯哒咯咯咯咯咯哒哒!!” 霍红缨手忙脚乱抱住怀里的大公鸡,要不是她出手快,差点被大公鸡啄出一头包来。 此刻她头沾鸡毛,眼神发直,愣愣的盯着夜游,脸色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 ——你疯了?大晚上来我屋里放鸡? 关键这还不是普通的大公鸡! 这他奶奶的,是一只斗鸡!凶的一批,大鹅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此雄鸡阳气充沛,我遍寻京城花高价买来此宝鸡,你将它养在身边,最好同食同寝,它晨鸣之时便会有阳气汇来,对你大有裨益。” 夜游说的头头是道,最后还对霍红缨嫣然一笑:“不用太感激我。” 霍红缨:“……”你猜我是想感谢你,还是想杀了你? 第207章 青妩:心疼男人,只会让我鬼老珠黄 夜游送完鸡后,笑眯眯的回了院,抱起奶娃日游,嘴里哼着小曲儿往外走。 今夜月明星稀,实在是晒月亮的大好日子啊~ 他一转身,见青妩立在对面廊下,阴影遮挡住她的面容,只有红裙飘舞。 夜游发出鬼界的赞美:“死鬼你好吓人呀~” “吓不吓人不重要,关键是吓不吓鬼。”青妩从阴影里走出来,不怀好意的盯着他。 夜游呵呵直笑,步步后退。 青妩抬手,青冥鬼灯从夜游体内飘了出来,就要入手之际,青妩手里多出了一张手绢,她翘起兰花指,将手绢盖在鬼灯上面,这才捻住。 夜游:“但行好事,莫问过程,其实我使用青冥业火的过程不重要的……” “不、重、要?”青妩笑意森森。 下一刻,夜游就被吊了起来,像是一块腊肉悬在半空。 “青冥业火与我神魂相连,你居然敢把它塞徽王的……腚里!” 那个‘腚’字,青妩说的咬牙切齿。 这与让徽王在她头上拉屎有何区别! 夜游嘴里哎呀呀大呼冤枉。 眼看青妩靠近,他赶紧祭出护身法宝,将兄弟日游朝前一送:“使不得使不得,死鬼你折磨我是小,万一吓着日游就不好了。” “你瞧他现在这脆皮样儿,一个不小心就被你的鬼力给震碎了~” 像是能回应夜游的话一般,一直闭眼睡觉的日游突然打了个嗝。 青妩动作一顿,瞅着被杵到近前的那个奶娃,视线落回嬉皮笑脸的夜游身上。 “你还真是够‘兄弟情深、兄友弟恭’的啊。” “哪里哪里~”夜游笑眯眯,兄弟嘛~该用的时候当然要拿出来用用啦~ 须臾后。 日游躺在摇床内,在院中晒月亮。 屋顶上,青妩活动着手腕,一脸冷笑。 夜游在旁抱膝而坐,唉声叹气,一张鬼脸肿成了猪脸:“优雅,实在是优雅,表妹夫能与死鬼你共结连理,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 青妩没理他的阴阳怪气:“我让你给老皇帝送的‘礼’呢?” “放心,已借徽王之手送进去了。”夜游咧嘴笑道:“太岁之肉,延年益寿,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说着,眼神敛去吊儿郎当,望着青妩的背影,声音不变: “我说死鬼,你是真由着表妹夫乱来啊?” “他比你靠谱。” “啧,你现在倒是会偏袒了。”夜游啧了声,语气沉了下去:“今日他吃掉了‘巫彭’所用的手段,可半点不似神族的手法啊。” “吞噬之术属于妖邪魔道,这是妖族所擅之术,妖族追本溯源归于巫族。” “所以呢?”青妩没回头,夜中她神色诡魅,叫人辨不清。 “所以?我觉得你在玩火。”夜游声音低沉:“以你对萧沉砚的在乎,居然放任他胡来,你不怕有朝一日失去他?” 青妩摸着手腕那根因果丝,“你又怎知他是在胡来。” 夜游啧了声,“我不信你瞧不出他身上的古怪,他的魂魄既属于神族,按理说,不可能使用巫族的力量。” “巫族与神族的力量乃是相悖的,出现在一个人身上这本就不合理。” “不合理就对了。”青妩懒洋洋道:“若是合理,就不会有如今的萧沉砚。” “急什么。”她抬眸望月,眼神幽冷:“巫族筹谋这么多年,神族、鬼族、人族三界皆被卷入其中,你真以为咱们此刻插手就能阻止?” “不如将计就计,横竖,真相也不远了。” “行叭。”夜游耸肩,“不过我丑话说前头啊,万一局面真严重到了要死鬼的程度,我可是要抱着我兄弟开溜的。” 青妩露出一口白牙,冲他恶劣一笑:“那你可得跑快点啊,不然我肯定要拖你当垫背。” “唉哟唉哟,怕死嘞怕死嘞~” 夜游夸张的大呼,夜风吹乱了屋顶的笑声。 青妩朝某个方向望去,歪了歪头,夜游也若有所感:“表妹夫这是出门了?” 青妩嗯了声。 “你不跟去瞧瞧?” “不去。”青妩打了个哈欠,翻白眼:“谁要大半夜的陪他去干活啊,心疼男人只会使我鬼老珠黄。” “机智机智。”夜游竖起大拇指:“聪明的女鬼,恒久的美貌。” “走了,回屋睡觉。”青妩起身,突然掐了个指诀,一朵青冥业火凝聚而成的鸢尾花忽然朝院中晒月亮的日游飘过去。 宛如烟花般,鸢尾花在日游上方绽开,宛若星辰雨,一点点落入日游的体内。 夜游脸上惯常的假笑消失不见,怔愣的盯着青妩的背影,她从屋顶一跃而下,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消失不见。 “你可真是……” 夜游抿唇,摇摇晃晃的从屋顶飘下去,飘落摇床旁,看着摇床上睡成傻子的日游,幽幽长叹: “你这么大方的就把青冥业火拿出来替我这傻子兄弟养魂,以后真遇到危险,我还怎么心安理得的丢下你跑路啊……” “奸诈,实在是太奸诈了啊,死鬼……” 夜游叹息完,瞧着睡得依旧香甜的日游,顿时不爽了,伸手掐住兄弟的奶娃脸。 “你个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的猪崽子,等你恢复鬼样儿后,老子非找个鬼窑子把你卖进去赚钱抵债不可!” 徽王府。 徽王夫妻都知晓今夜萧沉砚还会再来,故而都不敢睡。 徽王又一直担心老皇帝会派人来,想叫侍卫寸步不离守着自己吧,又怕行事太过,传出啥风声。 于是乎。 他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家王妃。 徽王妃面对徽王的‘深情纠缠’,只觉心梗。 “这会儿月挂中天,也不知阿砚什么时候过来,他会不会不来啊,他若是撒手不管……” 徽王碎碎念,像个八十岁老妈子:“早知如此,当年我就该对阿砚好一点。” “父皇那糟老头子是真的失心疯了,你说,十年前先太子自焚那事儿,会不会也是……” 徽王妃眼皮一跳,刚要喝止,让他别再啥都瞎哔哔了。 屋内烛影晃动。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出现,男人声音淡淡:“会不会是什么?” 徽王白天就见过萧沉砚的‘手段’,而今又见他‘神出鬼没’,仍止不住心惊,他只敢嗫嚅道:“没、没什么……” “四叔是觉得,我先考先妣之死,也乃陛下的手段?” 徽王张嘴:“我……” 萧沉砚点头:“四叔与我果然叔侄同心。” 徽王:“不是……等等……” 萧沉砚:“既如此,我只好将重任托付,烦劳四叔以身犯险了。” 徽王汗流浃背了,你好歹让我发个声啊! “什么重任?什么犯险?不行!我不行啊!我什么都做不到的!!”徽王拒绝三连。 “哦,这样吗?” 萧沉砚神色不变,金质玉相的脸上起初还挂着几分虚伪假笑,现在连假笑都淡去了,只静静看着徽王:“徽王爷确定?” 徽王:“……”连四叔都不叫了,我敢确定吗? 第208章 无情厌王,工具人四叔 徽王最终还是选择了叔侄一心这条路。 萧沉砚含笑:“四叔深明大义。” 徽王望着从他脚下站立起来的影子,嘴角僵硬的拉扯,对上那影子无神却猩红的眼睛时,徽王笑中含泪:“好、好说,好说。” 他也不想大义,但他怕死。 徽王妃对那双‘红眼’印象深刻,但她毕竟没见识过徽王与巫彭灵魂剥离的全过程,此刻乍见巫彭,她险些叫出声。 她硬生生咬破了舌尖,用疼痛稳住心神,仍免不得白了脸色:“王侄,此红眼影怪就是那巫族吗?他、他还活着?” 徽王夫妻此刻都是同一种想法,唯恐巫彭再暴起伤人。 “已无意识,只是一缕残魂之形。” 徽王夫妻听不明白,萧沉砚也无意与他们解释,他抬腕之间,自他影子中又钻出来一只影猫,影猫四足踏烟,几个闪跳,落至他肩头。 “去吧。” 随着声音落下,影猫与巫彭残魂融为一体,那双血眸中竟有了几分‘活气儿’。 下一刻,巫彭残影就撞入了徽王体内。 徽王妃眼见徽王身体一颤,圆润的体态无端多出几分柔若无骨之态,双手握拳,油腻的在爪子上一舔,一双眼睛圆溜溜睁着,冲她眨了下眼,张嘴:“喵~” 徽王妃:“……” 萧沉砚斜睨过来,‘徽王喵’立刻站直了身体,“主人喵?” 似是第一次开口说话那般,‘徽王喵’发出迟疑的喵叫后,面露惊喜,转眼化身碎嘴子。 “我能说人话了喵喵喵哈哈哈~” 徽王妃头皮开始发麻了,眼前这一幕诡异的让她想昏迷过去。 “聒噪。”萧沉砚皱了下眉,徽王喵立刻安静。 下一刻,徽王脸上的胖肉颤了一下,一个激灵恢复清醒,他慌张的上下摸索,“我我我……刚刚怎么回事?” “啊!我的影子!” 他慌乱间看到自己张牙舞爪的影子,一会儿似人一会儿似猫。 “影猫会操控巫彭残魂,寄居在你影子内,待你入宫时,它会接掌你的身体。” 萧沉砚简单解释了一下,徽王害怕的想哭,搞了半天他不还是个工具人?只是一手换二手罢了! 但眼下这情况,容得了他拒绝吗? 给老皇帝当工具人,他的意识会直接被抹杀,给萧沉砚当工具人,好歹他还有自我的意识。 这只喵……应该会保证他的安全吧? 徽王安慰着自己。 徽王妃深吸一口气,追问道:“王侄,我心里还有一问,希望你能解惑。” “四婶但说无妨。” “除了你四叔外,是否还有其他王爷也遭了此难?” “按理说,王侄你现在应该在南岭解决虫患之事。”徽王妃深吸一口气:“南岭那边的虫患,难道也是这巫族邪魔所为?” 徽王也一脸好奇:“该不会老七也被那什么……夺舍?是叫这个词儿对吧?” 萧沉砚看了眼徽王妃,这位四婶果然聪慧,一眼就看出症结。 徽王妃心脏砰砰直跳,手心里满是汗。 “七叔目前无恙,南岭那边的虫患,的确也是巫族手笔。” 徽王嘶了声:“七弟与我真是难兄难弟啊。”他嘴上感慨,脸上却写着‘好兄弟就要同甘共苦啊’。 徽王妃却是遍体发凉,她哑声道:“是否萧家子孙都逃不脱此劫?” 徽王脸上死贫道也死道友的笑容滞住,震惊的看向徽王妃。 萧沉砚沉默不语,无声中给出答案。 徽王妃苦笑,她此刻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膝下并无所出,还是忧心王府里那些孩子了。 徽王膝下有四子六女,虽都是妾室所出,但长子却是养在徽王妃膝下的,对那个孩子,徽王妃虽算不上视若己出,但也是真心爱护照看长大的。 “此话何意?难不成我那些孩儿……”徽王满头是汗,不敢细想。 他名萧嗣,的的确确是配得上这名字的,子嗣不是一般的多。 徽王虽人不靠谱,但对自己的孩子却是不错的,一听不止自己有被夺舍的危险,自家孩子也要遭罪,他是真坐不住了。 “糟老头子他是疯了吗!这是我们萧家人的诅咒不成?怎么连孙子辈都无法幸免于难?” “是与不是,横竖都躲不过。”萧沉砚语气淡然,“还有一事,正好要托付给四婶。” 徽王妃强打起精神:“何事?” 萧沉砚睨了眼徽王:“琼花楼,孟怀瑜。” 徽王:“孟怀瑜是谁?” 徽王妃却明白了,狠狠瞪了徽王一眼。 徽王一头雾水。 “此女的事我也刚刚知晓,王侄提起她,可是因为她腹中孩子?” 萧沉砚点头:“她身怀四叔骨血,临盆在即,已被巫族盯上。我已将她安置在城南一处民宅,不过,四婶既已知晓她的存在,想来将她接入徽王府也更合情合理一些。” 徽王骤闻自己又当爹了,也有些懵,对上徽王妃讥讽的眼神,他讪讪不敢言。 徽王妃点头:“正是此理,王侄放心,我会将孟姑娘接来府上,以后也不会亏待她。” 萧沉砚料想徽王妃恐是误会了什么。 沉吟了下,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与孟怀瑜并不熟识,只是她腹中子或能证实我的一个猜想。” “只是我家王妃待下宽容,那孟怀瑜的弟弟对王妃身边人有恩,此番出手,也有报恩之意。” “四婶正常以待便是。” 徽王妃应下,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刚刚的确有点想多了,虽不至于误会萧沉砚与那孟怀瑜有什么,但以萧沉砚的性子,显然不会特意提起一个女子的。 听说他是为了自家王妃,徽王妃想到白天所见的青妩,心里不免感慨,那位侄媳妇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 难怪能让铁石心肠的厌王也化为绕指柔。 ‘局’已设下,走之前,萧沉砚递给了徽王妃一张符,那符被折为三角,上画了一朵鸢尾。 “此乃王妃所画辟邪符,四婶贴身佩戴,可辟除邪魔。” 徽王妃赶紧接过,连连道谢。 徽王眼馋不已,咽了口唾沫,笑的一脸肉都成褶子了:“阿砚啊,那四叔我……” 萧沉砚:“四婶保重。” 声音落下,他人也随影而逝。 徽王:卧槽???无情!! 他左看右看,难以置信:“不是……我呢?!我才是他四叔啊,亲生的啊!我还是一家之主呢!怎么给你辟邪符不给我?!” 徽王妃将符贴身揣好,不顾猪男人的叽叽歪歪,笑道:“王爷有影猫大人护体,何需符箓,夜深了,早些就寝吧。” “可是……” 徽王妃回头,笑容里带着几分刀光剑影:“王爷不想改名叫萧绝嗣,以后就少说点‘可是’!” 徽王咽了口唾沫,弱弱收回胖手,“好、好的。” 他满脸惭愧和深情,唉,王妃定是伤心了,现在王府又要添丁,王妃却一直无所出,唉…… 怪他怪他,以后他一定加倍努力,定要让王妃怀上自己的孩子! 已迫不及待走出去的徽王妃莫名背脊发寒,总觉得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 第209章 缠吻,我想得到你,想的快疯了 萧沉砚回到鸢尾院时,瞧见屋内烛光未灭,微暖的光似能照明长夜,候着那个深夜仍未归家之人。 ‘家’。 十年前,他失了家。 而今,好像又找到了‘家’。 萧沉砚的手刚抵上门扉,屋内烛火灭了。 他垂眸浅笑,轻声推门入内,拂帘入内,屏风后床上躺着的人似蛄蛹了一下。 他回院前已经洗漱过,待身上水汽干透,这才过来的。 绕过屏风,他走到床边,见她缩在最里侧,背对着自己,他驻足听了会儿,没听到她的呼吸声。 “人不呼吸的话,会死的。”他轻声道。 床上人吐出一口长气,娇哼道:“我又不是人。” 声音落下后,青妩感觉到男人上了床,她背脊一僵,又往里面贴了些,小声嚷道:“你上来干嘛。” “快入冬了,地铺冷。” 青妩:你还怕冷? 话到嘴边,竟又咽了回去,她裹紧了被子,嘀咕道:“那你自己去取一床被褥,不许和我抢。” “一床就好,两床会热。” 萧沉砚说完,感觉身旁传来巨大的翻身动静,毫不意外的对上那双冒着火苗的眼睛。 他侧躺在她身边,一直注视着她,青妩一转过来,险些与他迎面相撞,下意识屏息。 她没了呼吸,他的呼吸却绵长平稳的轻拂而来,许是刚沐浴过的原因,他身上有淡淡的皂香。 王公贵族都酷爱焚香熏衣,但萧沉砚没这么习惯,他身上大多时候都带着兵器般的冷铁味儿,这股皂香似将他身上常年积攒的冷硬气息也冲淡了。 恍神间,下颌忽然被捏住。 “呼吸。” 萧沉砚轻声道:“我身上很臭吗?你都不肯呼吸了。” “对啊,臭死了。”青妩大口吸气,皱着鼻子,装作嫌弃样:“你离我远点,挨我这么近,要把我腌入味。” 萧沉砚低头嗅了嗅,明明他洗漱过的。 他抬眸观她神情闪躲,心下莞尔,干脆躺平,合上眼道:“久处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久处幽兰之居,而不闻其香。” “忍着吧,腌同味了,也就不觉得臭了。” 青妩愣住,这一瞬被他‘无耻’到了。 “萧砚台,你怎么回事啊?”她喃喃道:“你不该恼羞成怒,一个鲤鱼打挺,扭头就走吗?” 青妩说完,没听到回应。 片刻后,她感觉身边人在发抖。 几息后,她确定萧沉砚在笑。 一种窘劲儿窜上青妩身心,在她发作之前,身边男人突然侧转过来,伸出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入怀中。 她轻而易举被他一整个纳入怀里,小小一只,被他完全包裹住。 她能清晰听到自他胸膛内传出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听到他因为忍着笑而低沉的嗓音。 “害羞了?” 突来的三个字,像是热油浇下,青妩感觉似有火在烧,“我没有。” 她的声音显得毫无底气。 萧沉砚似压根不在乎她的答案,自说自话般:“我想抱着你。” 青妩唇都快咬破了,有种无能为力的羞恼与慌乱,只能喊他的名字:“萧沉砚……” 那声音又恼又娇。 像是挠在人心上。 她听到他的呼吸便沉,搂着她的手臂在收紧。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他在问: ——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 青妩晕晕乎乎的想着。 颈侧微热,像是有什么温软之物轻碾过。 然后是她的鼻尖上。 她长睫颤颤,下意识抬头,不期然撞上他的唇。 这轻轻一触,似溅上了火星。 僵持间,只有呼吸在拉扯。 她的手握紧又松开,挣扎着什么,直到男人的手覆压而来,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我爱慕你,可以吗?” 她终于听清了他的呢喃。 心里有丝线一缕缕缠绕交织,又甜又酸。 她又听到了他的叩问。 “你也喜欢我,可以吗?” 青妩红唇微启,想开口,不知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自己胸膛内有什么在砰砰作响。 那声音如此清晰真切,好似她真的长出了一颗心。 那心跳声就在喉咙眼,竟让她无法言语。 她的迷茫慌张全暴露在脸上,还有那眼藏不住的羞赧与娇媚,俱在眉眼,风情万种。 饶是屋内黑漆漆的一片,萧沉砚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品尝着她的味道。 怀中的人儿僵硬的似又忘记了呼吸,他撬开她的唇齿,一点点将呼吸渡入,一寸寸勾动她的柔软。 她没有抵抗,恍若醉了那般,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的声音细碎在唇齿相接间。 “不回答也没关系。” 他轻声说着。 他听到了她的心跳声,他能感觉到从因果丝传递而来的,属于她的情绪。 “呼吸。” 他声音含笑,像哄着小孩。 青妩似终于回过神般,大口呼吸起来,红唇微张刚吸气时就被他尽数吞没。 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嘶哈嘶哈般的轻喘交织。 青妩脑子里也混沌了,理智不知何时崩盘,每一寸的肌肤相接带来的欢愉勾动最深处的贪婪。 是了,是啊。 她本就不排斥与他的亲近。 不…… 应该说,她内心深处渴望着与他亲密相接。 只是亲吻,她便欢愉的头脑空白。 他左手紧扣着她的右手,右手压着她的后颈,吞咽着她的呼吸,明明强势的想要入侵她的一切,品尝尽她的所有,却又克制隐忍着,不敢彻底释放出内心的欲壑。 他忽然翻身,将青妩抱到自己身上坐下,姿态变化之际,青妩大腿间明显感觉到了什么,她身体僵下了,美目里水光潋滟一片,嘴里羞恼的嘤咛出声:“萧沉砚……你……你混蛋……” 骂声被他的吻咽下。 许久过后,缠绵的吻不甘的停下,唇齿相离间牵出银丝,他盯着她被自己蹂躏出艳色的唇,看着她眸间羞恼娇媚的水光。 不自觉的抬手,指腹揩过她的红唇。 轻揉慢捻。 他丝毫不愿掩饰自己对她的欲念。 “是啊,我混蛋。” 他声音沙哑,近似发狠般道:“我想得到你,想的快疯了。” 第210章 意乱情迷后,鬼脑子成了浆糊 这夜的萧沉砚好似是疯了。 青妩好似是‘病’了。 她放肆他的亲吻,任由内心的欲念疯长,饶是她过去死活不愿承认,在这一刻,内心与身体的反应已成事实。 她同样渴望着他。 但这答案,这结果,实在太窝囊了! 到最后,她竟是装死般的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睡着了,而萧沉砚也没有更越矩的举动。 此夜漫漫,厌王府外,有一道身影驻足。 男人立在巷尾,望着厌王府上空那道无形的结界,缓缓摘下脸上的傩面面具。 面具下的那张脸,五官深邃俊挺,鼻尖上有一颗褐色小痣。 忽有马蹄声从远而来,男人重新将面具罩在脸上,身影融入黑暗。 马车行过,男人的身影重新出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马车上,谢疏放下帘子,朝车夫问道:“怎会路过厌王府?” 车夫道:“回小公爷,皇城道往咱府上那条路石板坏了,城府衙门还没修缮好,最近这些天回府都得绕行。” 谢疏闻言,没再说什么。 待马车又行了一段路程后,突然停下,外间悄无声息,谢疏觉察不对,朝外问了声:“怎么了?” 依旧无人回应。 谢疏眸子微沉,快速自车内的软垫下取出短匕,反握于手藏于袖中,侧身将前帘撩开。 帘子撩开瞬息,车夫身体后仰倒了进来,谢疏持匕挡于身前,环顾四周,未见到人影。 他不减警惕,头也未回,手指压住车夫手腕,确认对方还有脉搏。 道上死寂,夜黑似墨,所有声音都被剥离了一般。 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侧旁。 “你的七窍玲珑心……” “可否借我一用。” 谢疏余光扫见一个诡异的傩面,对方不知何时出现在侧旁的,竟似鬼魅般悄无声息。 谢疏的反应并不迟,但偏偏在男人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竟无法再动弹分毫,只能眼看着对方朝自己伸出手来。 那手冲着他胸膛而来,似要直接穿破他的血肉,将他心脏掏出来一般。 钝痛袭来的瞬间,傩面男人的手忽然僵住。 谢疏感觉到袖间有东西发热,忽然窜出一团清幽火焰朝男人袭去。 男人后撤,那青火烧到了男人的手上。 倏倏—— 破空声骤响,几支利箭穿透夜色,朝男人而去。 长箭射空,男人的身影连同那团青火消失不见。 谢疏肩颈一松,那种压迫他周身使他无法动弹的力量消失,他捂着心口,咳了一声。 胸口处的钝痛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忙扯开袖口,却倒出了一捧烟灰。 谢疏眸光微动,他袖子里放着的是很早之前厌王妃送他的一张红符。 刚刚那团火……是这张红符救了他? 马蹄声伴随着火光由远及近而来,谢疏循声望去,看到了熟悉的甲胄。 为首的男人身形提拔,面容阳刚坚毅,手上还拎着一把长弓。 “霍将军。”谢疏冲霍毅颔首:“方才多谢了。” 霍毅看了眼他身旁的车夫,谢疏道:“人还活着。” “那就好。”霍毅点头,又皱眉:“刚刚那人……” 谢疏摇头:“对方带着面具,不知身份,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对方手段神异。” 霍毅皱眉,刚刚隔得太远,他只来得及射出那几箭,料想没射中对方,但那人怎么离开的,他也并没看清。 但听谢疏的话,想来又是邪魔外道在作乱了。 “谢少卿可知他为何冲你而来?” 谢疏沉吟不语,并没提起‘七窍玲珑心’之事。 霍毅见状,也不再追问,只道:“夜色深重,谢少卿还是早些归家为好,我让人送你一程吧。” 现在车夫昏迷,谢疏只有一人,当下也没拒绝。 只是走前问了句:“霍将军剿匪可顺利?” 霍毅神情有一瞬迟滞,闷闷的嗯了声,语气复杂:“很顺利。” 谢疏颔首,也没再说什么。 重新坐回马车内,他心想的却不是‘七窍玲珑心’而是那个傩面男子。 那个人的声音…… 很熟悉。 …… 皇宫内。 老皇帝刚服下一片太岁,正在殿内坐道。 傩面男人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在殿中,他一只手血肉模糊,竟是只剩白骨。 浓烈的血味,让老皇帝睁开眼,他盯着男人的手臂,皱眉道:“你受伤了。” 傩面男人嗯了声:“业火之伤,唯有剥皮剔肉,才不至被焚尽。” “业火?”老皇帝一转念:“你遇见了阴司鬼吏?” 傩面男子不答。 老皇帝哼了声:“巫彭大人已降临,你少擅作主张,若影响了正事,你会有什么下场用不着朕提醒你。” 傩面男子依旧没有反应,他眼神淡漠,本就是一尊没有感情的傀儡,剩下的唯有执念。 老皇帝也不欲与他多说。 “你妹妹的事可办好了?” “她已入胡人王庭。” 老皇帝点头,“甚好,接下来只需将她名正言顺的接回大雍。” 他说着,玩味的看向傩面男人。 “厌王费尽心机想替镇国侯府洗刷冤屈,如今倒是叫你白捡了便宜,坐享其成了,希望你那妹妹能派上用场,否则,朕这次的让步,可就吃大亏了。” 傩面男子没有反应。 老皇帝轻笑,摆了摆手,示意对方退下,言语里多轻鄙。 “朕与你这傀儡有何好说的。” “横竖你早死了,是个空壳子,镇国侯的冤屈你不会在乎,除了你那妹妹,便是让你手刃曾经的亲朋挚友,想来你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是吧,云铮?” 傩面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角落,低垂着眼眸。 …… 翌日,天蒙蒙亮时,青妩便醒了。 昨夜意乱情迷,鬼脑子成了浆糊,睡了一夜后,她反倒清醒了,脑中翻腾着的全是昨夜的画面。 她与萧沉砚的耳鬓厮磨,唇齿纠缠。 她与他呼吸交织,纠缠不休的喘息。 他的气味,他的温度,他隐忍又强势的入侵…… 青妩越想脸越烫,猛的发出一声‘啊啊啊’大叫,脑袋朝下重重砸去。 咚! “唔——” 闷哼声响。 萧沉砚在睡梦中被一块巨石砸在心口,气血翻腾间睁开眼,对上了某鬼那双无辜又迷茫的大眼睛。 那眼睛眨巴眨,仿佛在说:咦,你咋还没死? 萧沉砚:“……” 报复虽迟但到是吧? 第211章 总想欺负你 室内死寂一片。 萧沉砚长臂压住眉眼,半晌没有动静,呼吸都轻不可闻。 青妩这罪魁祸首轻咬红唇,弥补般的揉着他的心口,“你……还好吧?” 这一次的头槌,她真不是故意的。 萧沉砚挪开手,视线下挪,对上她那双无辜的桃花眼,声音沙哑:“还好,只是瞧见鬼门关罢了。” 青妩干笑:“你还怪幽默。” 她眼神朝外瞥,身体缓慢后缩,在她脚底抹油之前,男人强有力的手臂锁住她的腰,将她拽回他身上。 青妩扑在他怀里,抬头对上他戏谑的视线:“谋杀亲夫未遂,就想这么逃了?” “怎么就亲夫了?”她抿了抿唇:“咱俩当初说好的演戏。” “假戏真做也是真。” “那终归也带个‘假’字。” 他沉眸盯着她,不言不语,青妩反倒被他盯得心发慌,想起昨夜的荒唐,她恃宠生娇般道:“昨晚你说的不回答也可以!” 有星点笑意悄然浮上萧沉砚的眼尾,他面上还是一片冷静沉稳,昨夜那个欲念深重,似想将她吞吃入腹的仿佛是另一个人。 他捏住她的耳垂,轻揉慢捻,低斥道:“娇横。” 青妩开口想刺他,却看清了他眼底的笑意。 心神泛起甜滋滋的酥麻,不由自主的蜷起脚趾,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傲娇的扬起小下巴,“就娇横了,有本事你别喜欢我啊。” 她实打实将‘恃宠生娇’具现化了。 萧沉砚这一次笑出了声,捧着她的脸,躬身亲吻,吻轻落在她唇上,他却未立刻分开,睁着眼,笑望着她,似要将她的一切都收入眼底。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做不到不喜欢你,不爱慕你。 青妩像是落入了装满糖浆的蜜罐子里,呼吸间都是甜味拉扯,无形的情丝像是网,拴住了她,她沉醉在此刻的纠缠中,她在他的眼眸里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她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了不口。 可身心的酥麻,下意识蜷紧的手指捏皱了他的寝衣,纵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但心绪已然暴露,再也藏不住。 萧沉砚看穿了她的‘怂’,也看出了她的‘贪’。 他何尝不贪呢,昨夜的美好似梦一般,叫人食髓知味。 他眸色渐渐暗了下去,忽然翻身,青妩与他位置交替,她背才刚刚挨着床,又被翻了个面,男人的手臂还绕着她的腰,他的重量压下,从后紧搂住她。 这种近距离的贴合,比刚刚她上他下的面对面更让她头皮发麻。 她不知萧沉砚要做什么,一刹慌乱,刚要转头,就被他捂住眼。 “萧沉砚?” 她听到他的叹息落在耳畔,“别看我。” 青妩眼前一片黑暗,听觉与触觉反而变得更加敏感,酥麻痒意要了命,她局促又僵硬,“你干什么啊?” “想要你。” 她听到他直白的吐露欲望,身体僵成一块铁板,自然又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常。 那异常昨夜她也曾感觉到过。 “你……你……”她又想骂他了,声音却又小又娇,似难以启齿,从牙缝里蹦出来几字:“混蛋、登徒子、无赖!” 她听到他的闷笑,恶劣的宛如回到了少年时分,“我本就不是君子啊。” 他爱慕她,渴望得到她,毫不遮掩,明明白白。 只是昨夜已是很大的进步了,他已感受到了她的内心,那种欢愉难以言喻。 他倒是想更无耻,再得寸进尺些。 又怕过激了,真把她给吓跑了,万一她离家出走躲去阴司地府之类的地方,如今的他想要穷碧落下黄泉去找她,怕是也有点困难。 只是…… 这贪念一起,真的难以遏制。 他重重叹了口气,不甘心的盯着她的后脑勺,重重的吻了吻她的头发,到底还是放开了她,快速起身。 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离开,视线一恢复,青妩立刻坐起来,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蝉蛹,缩成一个球,警惕的盯着他。 萧沉砚大大方方的站在床边,见她那浑身是刺的样儿,不禁笑出了声。 他朝外吩咐了一句备水沐浴,却又当着她的面脱下寝袍,要换常服。 青妩心觉奇怪,看着他挺阔的背影,视线从他肌肉紧实的腰背上挪开,然后又不甘心的挪回去,盯得不肯眨眼。 “你要沐浴,还换什么常服?” “寝袍单薄。”他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无奈,回头她,眼神意味深长:“我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 丢脸? 青妩脑袋一歪,一脸不解。 萧沉砚见她难得傻乎乎,心里忽起促狭,大大方方转过身,此刻他刚脱下寝袍,只穿一条长裤。 那长裤乃丝绸,本就贴身,男人常年戎武,一身肌肉紧实有力,腰腹处的线条勾人遐想,青妩瞧着,视线不自觉下滑,注意到了某个异常突出的存在。 她瞳孔睁圆了瞬间。 昨夜和刚刚她都感觉到了萧沉砚身上的‘异常’,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是一回事,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敢这样大大方方的……让她看到!! “你你你你——” 她情急之下秃噜嘴,慌忙间,抓起枕头就朝他砸过去。 萧沉砚接住枕头。 下一刻,被子、鞋子、床幔……凡青妩能触及的,都被她当做武器朝他丢来。 萧沉砚左闪右避,快步上前,用被子罩住她,把她裹成蝉蛹,哭笑不得道:“你再砸下去,屋子都要被你拆了。” 青妩美目湿润,又羞又恼:“谁让你这么混蛋。” “嗯,我混蛋。”他撩去不甚被她含在嘴角的碎发,直勾勾看着她:“我早说过的,我非君子,若不是怕你逃跑,我只怕会更过分些。” 青妩咬牙切齿,想骂他,想咬人。 没错了,这臭无赖的德行,真的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恶劣的很! “你故意的!”她恨恨道:“故意捉弄我,萧沉砚你这人真的坏得很!” “是啊。” 他不想在她面前伪装成什么君子圣人,他骨子里本就是恶劣的,欲壑深重,想占有她的一切。 他也没必要在她面前掩饰。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性子。 他弯腰垂首,扣住她的后颈,宛如狂徒,吻上她的唇,霸道又混账。 听到她唇齿间细碎的咒骂,他眼角眉梢俱是笑意,食髓知味般放开她,他犹不甘心,揩了揩她红艳的唇,叹了口气。 “总想欺负你。” “怎么办呢?” 青妩红着脸瞪他,你还有脸问我怎么办? “那你忍着别欺负我。” 萧沉砚想也不想,揉了揉她的头:“那还是你忍着吧。” “萧、沉、砚!” 第212章 她承认我这夫君了? 为了防止青妩恼羞成怒拆屋子,厌王殿下只能不甘心的悬崖勒马。 他沐浴去了,青妩则是恨恨的爬起来梳妆,原本是绿翘进来伺候的,结果绿翘瞧见她后,脱口而出: “王妃,你是上火了吗?嘴巴怎么肿了?” 青妩:“……” 青妩面无表情的红着脸:“磕石头上了。” 绿翘嘶了声:“可是王妃你的脸也好红,啊,不对,你好烫呀,要不要把司徒庸医叫来给你看看?” “别——” 青妩捂着眼,“你退下吧,我自己来。” 绿翘颔首,忧心忡忡的退了出去。 青妩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媚眼如丝一脸春色的样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忍住咬唇,痛的嘶了声。 萧沉砚是属狗的嘛?嘴都给她亲肿了。 一夜不敢发声,自锁小黑屋的判官笔幽幽道:“阿妩你这嘴不是磕石头上了,是磕砚台上了吧……” “你发什么声!”青妩恼羞成怒,她声音忽然一顿,美目危险的眯起来:“昨夜你听到什么了?” 判官笔顿时紧张:“我没有!你别冤枉我啊!昨晚你俩刚滚到一起我就自我封闭五感了!” “是吗?”青妩不信。 判官笔:“……” 它顶多是隔一会儿偷瞄一眼,好家伙,这一瞄它恨不得杀了‘好奇’的自己。 “咱们当女鬼的,偶尔吸吸男人阳气啥的,多正常是叭~哈哈~”判官笔干笑:“您放心,我觉得您干的没错,砚台哥还活蹦乱跳着嘛~” 青妩:“……” 她吸萧沉砚阳气? 分明是那个男人吸她阴气! 青妩也没揭穿判官笔的装傻充愣,毕竟,她也要脸,昨夜到今早,可把她窝囊坏了。 她默不作声了,判官笔却忐忑不安:“阿妩……你对砚台哥……真动心了啊?” “我有心?” “你以前的确没有,但现在……”判官笔犹豫:“你觉得呢?” 青妩没吭声,她能感觉到有丝丝缕缕之物缠绕入神魂,在她魂魄本源的深处,交织成一颗‘心脏’。 那‘心脏’鲜活的令她陌生。 青妩眉眼耷拉着,不甘心的撇嘴,像是不服气:“我好像栽了。” 判官笔:“这咋整啊?你是准备人鬼情未了,还是挥刀斩情丝啊?” 青妩皱着眉,认真思索。 她此刻严肃的样子,判官笔瞅着都害怕。 不怕阿妩坏鬼纨绔不着调,就怕她不苟言笑真思考啊。 “严格来说,萧沉砚也不是人,我和他算不上人鬼情未了。” 判官笔:“可你真动心了诶,有了心就有了私欲,你不怕地府意志针对砚台哥,抹杀他啊?” “以前我也觉得这是个问题,但是……”青妩眨巴眼:“他一身虱子,还怕痒?” 判官笔:“……我有点怀疑你的心到底长出来没了。” 这是人言? 哦,忘了她的确不是人。 可是……正常人谁赔上命去谈恋爱啊! 哦,忘了砚台哥也不是个正常人。 判官笔内心活动异常丰富。 “虽然你的话很有道理,但你真不怕阴司针对砚台哥啊?” “我觉得不管我对不对他动心,阴司都会针对他。”青妩垂眸:“老头子就挺针对他的。” “有吗?”判官笔诧异,“府君爷爷虽然对巫族的态度不明,但也没有故意针对砚台哥做什么吧?额,好像还真有,毕竟如果没他帮忙,苍溟如何转生成砚台哥的。” “何止……我觉得他就防着我对臭砚台动心似的。”青妩美目微眯:“不然他干嘛要让我和弥颜定下婚约?” “咋的,我和弥颜成婚,就是天作之合,阴司就不会针对那个白毛鸡了?” “还是说他觉得我如果能对弥颜动心,就不会生出私心?” 判官笔:“差点忘了你还有婚约这一茬事儿。” 它感觉自己的笔毛都要秃了:“有弥颜神君这个拦路鸟在,你怎么和砚台哥在一起啊?” 鬼族和神族的婚约可不似人族这样只是嘴上说说,那是在三生石上刻了字,被天地规则约束的。 青妩若真和萧沉砚在一起,甭管萧沉砚是不是神族太子苍溟,青妩是不是阴司帝姬,两人都绕不开天地规则这一道坎儿。 除非,弥颜与青妩一道去三生石前以精血魂气将婚约解除。 且这婚约也不是随便就能解的,悔婚的一方会受到天谴,轻则皮肉之苦,重则魂魄受损。 这也是青妩听说自己‘被婚约’后,那么生气的原因。 这婚约简直莫名其妙。 不过那时,她并不认为自己会栽在萧沉砚手里,可这才多久,她就被打脸了。 “那你现在是确定要和砚台哥在一起了吗?” 判官笔小声问道:“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叫他姐夫了?” 青妩没吭声,转而问道:“先不提我和白毛鸡的狗屎婚约,我和臭砚台只要不对天立誓,定下正式婚契,哪怕我和他成真夫妻,天地规则应该也不知道吧?" 判官笔惊悚,你居然想钻天地规则的空子? “我的姐,你这是作大死啊!你和砚台哥现在还没成事实,趁现在去和弥颜把婚约解除了,受到的反噬还轻点。” “你要是把砚台哥吃干抹净了,再去解除婚约,我怕你要被雷追着劈个几百年!” 青妩翻白眼。 是她不想现在就去解除吗? 这解除婚约的前提是必须弥颜那畜生心甘情愿啊! 他如果是被迫的,这婚约也解除不了! 再说现在这情况,反噬一来,她实力必定折损,巫族来势汹汹,她可不会自曝其短。 “栽了,真是栽了!” 青妩骂骂咧咧起身,“动情什么的,烦死了!” 她越想越气,忽然起身对判官笔道:“你下去一趟,把炎婪叫上来。” “啊?你把那位大爷叫来干嘛?” 青妩眯着眼:“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爱情的苦我吃的不服气,这苦不能就我一个鬼吃。” “臭砚台不是想要在生死之际找回力量吗?他变强变大,以后雷劈下来,他顶上!” 青妩打了个响指:“完美!” 判官笔:所以你是准备把炎婪叫上了,帮你谋杀亲夫? 好好好,不愧是你! 你那颗心,长出来只怕也是黑漆漆的! 正在沐浴的萧沉砚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恶意来袭,后背的汗毛炸起。 他微微蹙眉,看向自己的影子。 影猫的分身一尾与巫彭融合,寄居在徽王体内,但它的本体依旧在他的影子中。 此刻影猫钻了出来,影子看上去毛毛炸炸的,像是炸了毛。 “喵喵喵喵!!!” 萧沉砚听着它的喵喵语,眉梢轻挑:“你说她想谋杀亲夫?” “喵!” 萧沉砚偏头忖思,微微一笑:“所以她是承认我这夫君了?” “挺好。” 影猫:喵?? 主人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啥? 第213章 刺客青妩,吓死亲夫 青妩琢磨着让萧沉砚与自己‘同生共死’。 判官笔连连感慨:“最毒妇人心啊,砚台哥好惨,遇上你真是他的劫。” 青妩冷笑连连,“你胳膊肘挺会往外拐的嘛。” 判官笔讪笑:“我这就下去,一定把炎婪大爷给叫上来。” 青妩冷哼。 判官笔消失之前,又贱嗖嗖问了一嘴:“我回来后,能吃上喜糖不?” “滚犊子!”青妩恼羞成怒的将判官笔轰走。 想到昨夜到今早的荒唐,她啪啪啪猛拍自己的脸,拍的小脸通红,她才吐出一口长气。 平时她是懒得梳妆打扮太过的,实在是嫌麻烦,今儿不知发了哪门子癫,她突然起了打扮的心思。 眼下她这张脸吧,完全就是她自己的模样,青妩不喜欢用别人的东西,当初来人间时与云清雾做的交易,她替她解决云后行帮她报仇,这具肉身归她所有。 如今这具身体,实打实属于她,被她所炼化。 身体每一处,都与她本体模样如出一辙。 她乃是鬼物,灵魂中的阴气鬼气在人的皮囊中,久而久之,使得她肤色冷白的过分。 青妩觉得这冷白冷白的不太好看,想给自己加点颜色,梳妆匣内还有许多珠钗首饰,不是她买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添置的。 青妩歪头想了想,好像都是萧沉砚丢进她梳妆匣里的,也从未刻意与她说过。 她穿的用的无一都是顶好顶好的,相比起来,臭砚台这王爷的一应用度堪称‘寒酸’。 他平时束发的冠饰也是极普通料子,全靠那张脸与周身气势撑着。 青妩瞎想着,不自觉将朱钗插了满头,她望着镜子里珠光宝气的自己,晃了晃头,叮铃哐当~ 嗯,非常人间富贵花,很完美。 除了有点重,压的脖子疼,但问题不大,好看就完事儿了~ 青妩对镜自照,欣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盛世美颜,直到门口传来绿翘的通禀声。 “王妃,霍将军来了。” 霍毅?他剿匪回来了。 青妩忙起身,动作有点大,步摇的流苏险些甩自个儿脸上,她灵敏的挡住,快步过去,开门道:“请霍将军去花园吧,哦,对了,霍二姑娘和英姐那边也去传一声话。” 青妩说完,半天没听到回应。 就见绿翘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院子里,砰咚一声,却是红蕊不小心摔了刚端来的早膳。 两人盯着她,表情都如活见鬼一般。 青妩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相处了这么久,你们还没习惯我的美貌?” 绿翘脸憋红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红蕊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青妩摆手:“行了,我先去会一会霍将军,一会儿等你家王爷沐浴完了,让他直接过去。” 青妩叮铃哐当的走了,步伐欢快,满头朱钗尽情摇摆。 绿翘和红蕊对视一眼,绿翘弱弱道:“王妃她……她是不是哪里不好了,为什么那样糟蹋自己的脸?” 红蕊认真思索,小声道:“会不会是因为,下面的审美和人间不太一样?” 绿翘心道也是这个理,她往日见那纸扎铺子里的童男童女脸上也是一大团红,王妃把自己画成那样,没准真是因为阴间审美呢? 花园那边。 霍毅刚被王府侍卫领到花园,就听到自家小妹的声音。 “大哥!我的哥啊!你可算回来了!” 霍红缨风风火火跑来,穆英和王玉郎稍慢一步。 他们的院子离花园这边最近,来的反而比青妩和萧沉砚这两个主人家更快点。 “冒失!” 霍毅见自家妹妹那疯癫癫的样,不由斥了句,在别人家做客做了这么久,还没一点规矩。 “霍犟牛你够了啊,一回来就凶我。”霍红缨小声抱怨,一个劲挤眉弄眼,示意他看后面。 霍毅自然注意到了穆英母子,但他守着分寸,纵然心里千万般思念,也没有如登徒子那般直勾勾盯着穆英不放,更别说他现在还是王玉郎的夫子。 这样盯着徒弟的娘亲看,实在太冒犯了。 “穆娘子。”霍毅冲穆英颔首见礼。 穆英也回了一礼。 王玉郎上前,小大人一般向霍毅见礼后,就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夫子,你终于回来了。” 霍毅手在王玉郎肩头拍了拍,捏了捏他的骨头,颔首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日,玉郎功夫可有进展?” “徒儿愚钝,还得夫子多指点。” 霍红缨在旁边嘶了声:“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了啊,哥,咱家小师侄简直就是一天才!他再练上个两年,怕是我都打不过他了!” “还有穆姐姐,你知道吗!穆姐姐居然会枪法!” 霍毅看了眼穆英,不自觉放软了声音:“穆家枪本就惊艳绝赞,穆氏多巾帼,穆娘子有此枪术,并不奇怪。” “将军谬赞了。”穆英淡淡一笑,她打扮的依旧如寻常妇人,看不出锋芒,但将门虎女的铮铮铁骨从未屈折过,只是被隐于皮囊之下。 她温和,却从未软弱过。 穆英也当霍毅刚刚是随口一夸,并没放在心上。 不曾想他又问了一句:“不知霍某可有幸,向穆娘子请教下枪术?” 穆英愕然,抬眸不偏不倚对上霍毅的视线。 霍毅神色坚毅,目光初时与她对上时有片刻慌乱,瞬息却又坚定下来,明明白白看着她,不肯挪动。 穆英莫名有些心慌,佯笑着,反倒先挪开视线了,嘴上道:“微末伎俩,不好在霍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霍毅心下失望,抿唇想说自己没那个意思,却笨嘴拙舌不知怎么开口。 气氛瞬间僵了下来。 霍红缨在旁边看的着急,没好气的瞪着自家大哥。 霍犟牛你那嘴,你是真讨不到媳妇啊! 约人比武,不愧是你!榆木疙瘩蠢武夫! 小玉郎看看自家夫子,又看看自家娘亲,再看看气成河豚的红缨小师姑,恍惚间好像懂了点什么。 四人间气氛正微妙,霍红缨听到了一阵叮铃哐当,她纳闷这是什么声音,嘴快的嘀咕道:“啥声响?王府里几时养驴子了?叮铃哐当的?” 这年头,不少人家养驴都喜欢在驴脖子上系个铃铛,走起路时叮铃哐当,格外喜庆。 霍红缨刚说完,就见一贯沉稳的穆英姐姐睁大了眼睛,小玉郎直接捂住了嘴,就连她家那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犟牛大哥也露出了见到鬼般的神情。 霍红缨好奇扭头,直接僵住了。 她努力眨了眨眼。 是她眼睛出问题了吗? 那个满头朱钗,活似把珠宝铺子穿身上的是谁? 一身要把人眼闪瞎的金银首饰先不论,她脸上那两条蚯蚓眉,脸颊上两团猴屁股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嘴,红的像刚吃了十个小孩! “王……王妃姐姐?” “姨……姨母?” 青妩一路行来,发现今日府上所有人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慑住,她很满意。 见到霍红缨他们的反应后,她也不奇怪,笑的那叫个雍容得体,“听闻霍将军回来了,贵客上门,我特意打扮了下,小意思,你们别见怪。” 霍毅:“……” 霍红缨表情略微扭曲了下,看了眼自家大哥,又看向青妩,小声道: “王妃姐姐,我大哥是得罪你了?” 青妩挑眉:“此话何意?” 霍红缨纠结。 这要是没得罪,您今儿打扮成这样,不是为了把我哥吓死? 若没点‘仇怨’,霍红缨真想不明白青妩为何要把自己打扮成女鬼。 萧沉砚沐浴出来后,听说霍毅来了,换上常服后,便往花园这边过来,一路上府上的黑甲卫见到他后,神色恭敬中又带着几分复杂。 萧沉砚觉察不对劲,叫住一人问道:“出了何事?” 那名黑甲卫挠了挠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道:“王爷见到王妃后就知晓了。” 萧沉砚预感不妙,影猫说她企图‘谋杀亲夫’,难道是已经把杀手或者刺客准备好了? 到了花园,萧沉砚远远瞧见霍毅等人,因视角问题,青妩恰好被凉亭的柱子挡住。 他瞧见霍毅等人的神色都不对劲,疑惑间,步伐也加快了些,等绕到了正面,他终于看清凉亭中的情景。 萧沉砚脚下一顿,他迟疑了。 青妩闻声回头,看到他后,目光闪烁了下,有点子娇羞又有点子凶狠,最后傲娇的昂起下巴,发出一声娇娇的哼哼声。 萧沉砚看着她仿佛刚吃了小孩的烈焰红唇,抿紧唇。 ‘谋杀亲夫’是要这样杀的吗? 她准备吓死他? 第214章 厌王追妻火葬场 萧沉砚万万没想到青妩是想亲自动手当这个刺客。 且‘行刺’方式如此刁钻,如此自我牺牲。 堪称是要和他同归于尽了。 他心情复杂,脚步也显出沉重,不知是否是他昨夜与之前行事太过火了,才把她刺激成这样。 厌王殿下难得生出了罪恶感。 青妩见他一脸肃穆,觉得这男人真会演!白天活似个清心寡欲冷阎王,夜里就是头喂不饱吃鬼不吐骨头的野狼王。 “厌王殿下。” “霍将军。” 在场唯二的两个男人相互见礼后,看着彼此,神色都显复杂。 霍毅今日是来说正事的,但看到青妩后,他有些担忧。 厌王府上,好像也不太安宁。 厌王妃如今的情况,似乎有点自顾不暇。 青妩没觉得自己有毛病,认真道:“霍将军是昨夜回来的吗?剿匪应该很顺利吧,莫不是回程路上出了什么事?” 霍毅定下心神,尽量不看青妩那张脸,正色道:“剿匪很顺利,事实上,霍某这次算是白跑一趟。” 他本也有心说一下那位一夜之间屠戮了恶狼寨匪徒的世外高人。 忽然捕捉到什么,看向萧沉砚的脸,他这才发现,萧沉砚脸上多了一颗痣。 想到那县丞千金说的,那位世外高人眼尾也有一颗粉痣时,霍毅沉默了。 又想到按理说萧沉砚此刻应该在南岭,人却早早回到了王府,霍毅忽然就明白了…… 他与萧沉砚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黄县剿匪的事揭过不提,霍毅说起昨晚的事。 听说谢疏夜遇‘行刺’,青妩和萧沉砚都皱起眉,萧沉砚余光瞥向青妩,见她两道蚯蚓眉皱成了一线天。 本有几分醋味的心,不但酸不起来,甚至还有点想笑。 霍毅没察觉两口子间的微妙氛围,蹙眉道:“那人神出鬼没,说消失便消失,当时隔得太远,我也看不清那人模样,加之他还戴着面具……” “面具?”萧沉砚眸中冷光闪过:“可是傩面?” 傩面乃是巫蛊祭祀所用的面具,状同鬼神,多是青面獠牙很是凶恶。 霍毅不识傩面,但听萧沉砚形容完,心下也确定了:“应该是傩面,厌王见过此人?” “交手过。” 萧沉砚与青妩对视了一眼。 傩面男人,不就是老皇帝身边那个神秘人吗。 萧沉砚不久前险些栽在对方手里。 “此人为何会对谢疏出手?” 这问题霍毅和萧沉砚不解,青妩却有猜测。 十有八九是为了谢疏的那颗七窍玲珑心。 她想着,瞄向萧沉砚,恰好被他的视线攫住,青妩试探道:“要不,去看看你的表兄弟?” 萧沉砚戏谑的睨着她。 这时倒提起谢疏与他是表兄弟了。 怎不直呼谢小公爷了? 萧沉砚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料想她也是担心谢疏安危,过去每每他瞧见她对待谢疏的‘特别’时,心里便起涟漪。 那时他尚无自觉,自己是对她动了心。 也常常觉得,她对谢疏的‘特别’有些莫名其妙。 但现在他明白了,原是那时,他就开始沦陷了,而她对谢疏的‘特别’,也合情合理。 她是小豆丁啊。 自小她喜欢谢疏,尤其是谢疏那张脸。 萧沉砚见她一个劲偷瞄自己,眼巴巴的写着渴望,心里没由来窜出一股郁气,但他神色不改,只淡淡嗯了声:“那便去吧。” 青妩立刻笑的眉眼弯弯,“成~那我让人准备准备~咱们带点问候礼啥的,我想想啊,上次小山灵送的灵芝还有挺多的~” 萧沉砚目送她乐颠颠的跑了,薄唇紧抿。 穆英见状,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表妹小时候就馋那位谢小公爷的脸,一时间心情也有点复杂。 不过,穆英却不觉得自家表妹喜欢谢疏更多些,阿妩小时候虽见着谢疏就挪不开眼,老爱盯着对方那张脸瞧,但私下里却从未主动提起过谢疏。 她每天嘴里念叨最多的就是坏蛋砚台哥哥,还有混蛋亲哥云铮。 谁是乍见之欢,谁是真正被放在心上的,不是看那一时片刻,而是看长长久久。 想到这儿,穆英不免想到少年时期的萧沉砚是怎么捉弄自家小表妹的,不管是用她当时的眼光,还是如今的眼光来看…… 少年时的萧沉砚,是真的欠揍。 老喜欢把小青妩逗哭,然后又去讨好,恶劣的很! 念此,穆英瞪了眼萧沉砚,也不替他叫屈了。 胳膊肘没有往外拐的,再说了,谁让他当年趁着表妹年幼可劲欺负?现在就自己吃苦去吧。 “我去帮王妃妹妹选选问候礼。”穆英说着,便也走了。 霍毅是一直偷偷关注穆英的,自然也注意到了穆英瞪萧沉砚的那一眼。 他有些纳闷,心里虽疑惑,但没多问。 倒是霍红缨,迟疑的开口:“王妃姐姐就这样去定国公府真的好吗?” 她看向萧沉砚:“她今儿的妆扮……是受什么刺激了?” 萧沉砚沉默,片刻后,他还是替自家小女鬼挽尊:“闺房之乐,不怪她,怪我。” 时下的确是有感情好的夫妻间,丈夫会为妻子描眉弄妆。 霍红缨想到青妩那吃小孩妆,心道那妆也的确不像是女人的手能画出来的。 厌王殿下舞刀弄枪的,笨手笨脚把自家媳妇捯饬成那样,也正常。 倒是王妃姐姐……这得是多爱,才愿意顶着那样的妆造出来见人啊? 霍红缨语重心长:“王爷和王妃姐姐真是鹣鲽情深,就是王爷你这审美……属实不太阳间。” 萧沉砚沉默。 霍家兄妹将之理解成了默认。 霍毅好像明白穆英为何瞪萧沉砚那一眼了,他拍了拍萧沉砚的肩: “下次还是别画了,叫外人瞧见,实在有损王妃颜面。” 霍毅眼里有淡淡的谴责。 他不似自家妹妹那般‘单蠢’,觉得萧沉砚只会舞刀弄枪,作为曾经的皇长孙,萧沉砚的笔墨丹青也是绝佳。 如此一来,只有一个解释。 就是他故意捉弄自己的王妃。 这结论实在是让霍将军一言难尽,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这样捉弄自己的妻子呢? 萧沉砚:“……” 就头疼。 第215章 厌王眼瞎了,他竟觉得青妩美得很 青妩兴致勃勃的选着要送给谢疏的‘探病礼’,穆英陪她挑选着,见萧沉砚过来后,她笑而不语的悄悄退出房门。 与萧沉砚擦身而过时,给了萧沉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眼神颇有点长辈叮嘱顽劣晚辈的意味。 萧沉砚心思微转,忽然垂眸,自嘲的笑了笑。 怕是这府上第一个认出小豆丁身份的,就是穆夫人了吧。 不同于他的犹豫不决和反复自我否定,穆英却是从未怀疑过,从一开始就认准了青妩就是自己的小表妹。 想到穆英先前瞪自己的那一眼,萧沉砚摸了摸鼻子,也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要挨这眼刀子了。 毕竟,他少年时是怎么捉弄小豆丁的,穆英这位表姐堪称全程目睹。 萧沉砚怀着复杂的心情站到青妩身后,见她挑选的起劲,抿唇问了句: “选好了吗?” “好了好了。” 青妩扭头,头上的步摇流苏唰得朝萧沉砚抽来。 萧沉砚后仰一躲,后退两步,远离她那满头凶器,瞳孔都放大了一瞬。 青妩回头见他避的远远的,拿起灵芝的手,迟疑的放下:“要不……我少送点?” 萧沉砚倒没注意她给谢疏选了些什么,厌王府有可能缺钱缺粮草,但最不缺的就是臻品草药之类的。 小山灵隔三差五往这边送,库房内早就装不下啊,司徒镜每天都要抽空将一部分做成丹丸药粉送回军中。 他看着她那一脸‘五彩缤纷’的妆容,以及满头的凶器,沉默几息后,还是善意提醒: “既要去别人府上拜访探望,不如还是打扮的朴素些?” 青妩握紧灵芝,不解:“咱们是去探望,又不是去奔丧,作甚要打扮的那么朴素?” 萧沉砚沉默了,讳莫如深盯着她。 “你真要这样去定国公府?” 青妩与他对视了会儿,想到他小时候就爱和谢疏‘争风吃醋’,心里忽起促狭。 她手背在身后,上前两步,一脸狡黠:“怎么?怕我太美迷人眼了?” 萧沉砚谨慎的将身体后仰了些许,躲过她头上凶器的袭击。 青妩今天梳的乃是飞天髻,那发髻吧……的确很飞天,加之插满了朱钗,远远瞧着宛如头顶一个珠光宝气的狼牙棒。 “嗯,怕的很。”萧沉砚幽幽道。 他怕谢疏没被傩面男人弄死,反而被她头上的狼牙棒给创亖。 青妩娇哼了一声,横他一眼,自觉媚眼如丝,“就是要让你担惊受怕,哼~” 萧沉砚忽然抿紧唇,丢下一句“随你”,竟是转身就走。 青妩见他疾步离去,眨了下眼,原地一跺脚:“果然男人都是狗东西,吃到嘴里就长脾气了是吧!” 昨夜才说好的,随便她恃宠生娇呢?! 这才多久,就甩脸子走人了? 萧沉砚快步走出库房后,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难得笑成这样失态的样子,想到刚刚自家小女鬼宛如眼抽筋般的抛媚眼,他真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才撑住没在她面前笑场。 过去她是美而不自知,昨夜似是开窍了,结果却糟蹋起自己那张脸来了。 萧沉砚并不想笑话她,旁人瞧她那样儿觉得吓人,他只觉得可爱有趣到不行。 当然,的确有些滑稽就是了。 只是按照她那脾气,若真当面笑出了声,定是与他没完的。 她平时不是个爱打扮的,今天却打扮的花枝招展,想把所有好看漂亮的东西都揽上身。 萧沉砚不想自大的觉得她是为了他,为了那句女为悦己者容,却又私心的希望,她这点改变真是为了自己。 若是为了他,他又怎能笑话她。 影猫冒了个脑袋出来,不解的喵了一声。 萧沉砚听出影猫的意思,脸色沉了下去,声音冰冷:“王妃哪里不好看了?” 影猫:喵喵?好看?主人你确定? “有眼无珠的东西。” 影猫挨了骂,委屈的钻回影子里。 它就是个影子,当然没眼也没珠了,可主子你那眼睛是真有点问题! 半炷香后。 青妩备好礼物,与萧沉砚一起前往定国公府。 出行在外,厌王殿下自然还是以幻术伪装成侍卫样子。 等到了定国公府后,她要下马时,却见萧沉砚一动不动站在马车下,压根没有来扶她的意思。 青妩磨牙,越发觉得这男人是在耍小性子了。 她哼了声,脸上神情也不大好看。 定国公府的下人听说厌王妃到访,自然热忱来迎,谢韫今日不在府上,谢疏倒是称病歇着。 老管家来迎时,瞧见青妩狠狠愣住,有片刻竟不敢上前,声音都迟疑了。 “厌、厌王妃?” 青妩记得这位老管家,她冲对方笑了笑,很是豪迈道: “听说谢小公爷身体抱恙,我替我家王爷来慰问慰问。” 老管家僵硬的颔首,比了个请的手势。 “王妃里面请。” 老管家见惯了大场面,可这会儿仍控制不住多看了青妩一眼,最后目不忍睹的低下头。 青妩扶了扶满头簪子,昂着下巴大步朝内走,经过萧沉砚身边时,顿了下,小声哼道: “没眼力见的臭弟弟,还不扶着点姐姐我?要是摔着我了,今夜没你好果子吃。” 手握‘墨石弟弟’这一剧本的厌王殿下无奈看了她一眼,抬手搀住她,促狭道:“王妃别低头,金簪会掉。” “那不能~”青妩一脸小骄傲。 萧沉砚暗自吸了口气,忍住笑。 两人刚进定国公府,还没走出几步,就有一人出来,老管家心叫不好。 今日厌王妃突然登门,还来不及通知府内其他人,偏这时候正是这位爷出门遛鸟的时间。 “我恁个亲哥嘞,鬼!鬼啊!!” 谢闲谢二爷今儿出门没看黄历,迎头与青妩撞上,他吓得一声尖叫,手里的鸟笼子都丢了。 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还是身边的仆从眼疾手快搀住了他。 青妩的蚯蚓眉一挑,鼻子里哼出声气儿:“哟,这不是二舅舅吗?” 谢闲起初是真没认出青妩来,一听那声‘二舅舅‘,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了,上一回青妩把他丢进冰窖,然后又吊起来抽的回忆历历在目。 他只觉身上的皮肉又开始痛了。 脚下发软,谢二爷扭头就跑。 鬼啊!! 真的是恶鬼登门了啊!! 第216章 真是萧沉砚想杀云峥?是他在东宫放火? 青妩今儿是来看谢疏的,没准备找谢二爷的麻烦。 不过,对于她的到来,定国公府上下都战战兢兢的。 毕竟这位厌王妃第一回来时,把谢二爷吊起来抽,之后谢二爷就被送去庄子上吃了好一阵苦,最近重回府上。 第二回来呢,定国公夫人疯了,现在还被送去了江南,虽说谢韫还没休妻,但府上人都知道,谢韫对自己这夫人已没了情分。 定国公夫人害死亲女的事已不是秘密,府内上下都知道,原来自家还有个小小姐。 今儿青妩又登门,不怪老管家瞧见她后就忧心忡忡,谢二爷扭头就跑。 也不知又是谁要遭罪了。 对于周遭人的反应,青妩毫不在意,她今儿心情好,不准备出手伤人。 倒是萧沉砚,走到半途居然准备开溜。 “你不和我一起去见你表兄弟?”青妩小声问他。 萧沉砚睨她一眼:“你几时把对谢疏的称呼改了?” 青妩目光闪烁了下,白他一眼。 心道,还不是你小心眼。 “我去找二舅舅说说话。”萧沉砚有件事想问一问谢闲,今儿赶巧了。 青妩大致猜到他要问谢闲什么,点了点头,道:“可以,反正上回你大舅答应我了,可以随便抽你二舅,你只管动手,打死打残了算我的。” 青妩一脸‘我罩着你’的仗义神情。 萧沉砚唇角笑意隐忍,嗯了声,“那就多谢王妃……姐姐了。” ‘姐姐’两字,听得青妩耳根子痒痒的,暗暗咬牙,回骂了一句:“臭弟弟。” 两人间的眉眼官司,定国公府的下人是不敢抬头去看的,也得亏此行跟来的黑甲卫是知晓萧沉砚和‘墨石’是同一个人的。 不然厌王头顶绿了这消息,又要随风而起,到处飘摇了。 萧沉砚离开的悄无声息。 很快青妩就在老管家的带引下到了花厅,过去时,谢疏也刚到。 他看到青妩后,愣神了片刻。 “谢小公爷瞧着气色还行。”青妩倒是依旧大大方方的上下观察着他。 谢疏回过神,笑容有些迟滞,点了点头:“谢王妃挂记,谢某无恙。” 青妩的确没从他身上看到有什么秽气霉运之类的东西缠身,这点就很于理不合了。 明明昨夜他险些丧命,按理说该有血光之灾罩顶才对。 谢疏大抵也猜到青妩今日前来的用意,他示意管家等人都退下,对此,老管家明显是有些担忧的。 青妩看出来了,笑道:“放心,我家红蕊和绿翘会留下,不会让你家小公爷出事。” 老管家笑的比哭还难看:“王妃哪里话,老奴可没那意思。” 老管家心里想的是,这两位姑娘也是王妃你的人啊,还能向着咱家大公子不成。 “我与王妃是有正事相商,陈伯放心去吧。”谢疏开了口,老管家这才安心些。 等其他人都退下,红蕊绿翘也在花厅外候着。 青妩直奔主题道:“昨夜那傩面男人是冲着你的心脏来的吧?” 谢疏手指微蜷,不答反问:“谢某的心脏是有何特别之处吗?” “你自己应该也有感觉吧。”青妩指着他的胸膛:“你的心,能辨真伪,无人能在你面前撒谎。” 谢疏沉默片刻,半晌后才淡淡道:“果然如此嚒……” “七窍玲珑心,得天独厚。”青妩感慨:“你算是天生的判官命,谢小公爷要不要提前考虑下身后事,地府很缺你这种人才啊。” 谢疏忽而失笑,他定睛看了青妩好一会儿,忽然问道:“是你吗?” 青妩眨了眨眼,却是直接岔开话题:“那傩面男人想掏了你的心,失败一次,未必会放弃,这段时日我会让白雪来保护你。” 谢疏见她不可能回答,也没有追问,听到‘白雪’的名字后,他眼起波澜:“小妹她没有转生?” 哦豁~ 青妩咳了声:“这不重要,她现在高低也算个小官。” 说完,她对上谢疏那双看穿一切的眼,扯了扯嘴角:“我给俸禄的,没让你妹打白工。” 谢疏失笑,解释道:“小妹能遇上你,是她的造化,我也相信她跟着你会更好。” 青妩点头,“那是。” 她对手下鬼历来大方,也不看看夜游和黄蜂这两个家伙现在多么‘膘肥体圆’。 青妩今儿就是来看一眼谢疏,见他没事,也就罢了,毕竟儿时情分在。 “这张符你揣着吧。”青妩又给了谢疏一张紫符。 紫符入手微凉,与红符不太一样。 谢疏看着紫符上的鸢尾花,轻声道:“此符似有特别。” “嗯,那傩面男人的实力不俗,红符只能替你挡一次劫,若遇性命危机,紫符会带你遁走,挪移至……” 青妩声音顿了下:“挪移到萧沉砚身边。” 谢疏眸光微动。 他想到了当年那件事。 “王妃曾问过我,昔年为何与厌王交手。” 青妩嗯了声,抬头看他:“肯说了?” 谢疏沉眸,半晌后道:“多年前,我曾亲眼目睹一件事,我曾怀疑他、当面质问于他。” “王妃说,我有七窍玲珑心,世间真伪皆可辨。” “可我却觉得,这颗心,并不能看清所有真伪。现如今,我质疑我当年所目睹之事。” 青妩皱眉:“所以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谢疏:“我曾见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当时的他,想杀了云铮。” 青妩脸上的笑容,瞬时荡然无存。 …… 定国公府后门附近,谢二爷瞧见青妩这恶鬼上门就吓得六神无主,只想赶紧出府,远远避走。 然而他刚出后门,就被人掐住脖颈,眼前像是被人蒙了黑布,只来得及惨叫几声就被带入暗巷。 等笼罩眼睛的黑暗消失,他慌乱间瞧见一张熟悉的脸,谢二爷愣住,失声道:“厌王!” “你不是在南岭吗?!” 萧沉砚将他捉来后,就解除了幻术,此刻巷中也无旁人,他单手掐着谢二爷的后脖颈,冷冷垂睨:“有件事想请教二舅舅。” 谢二爷头皮都麻了,想哭,想逃。 杀千刀的啊,他就是听说萧沉砚和他媳妇这对雌雄双煞去了南岭,他才敢回京的啊。 后面听说厌王妃一个人回来了,他也心惊胆战的好久,但想着对方一个妇道人家,总不会没事来定国公府串门。 谁曾想!哪曾想! 今儿那恶鬼来了,萧沉砚这煞神竟也瞒着所有人回京了! “你你你你想问什么?”谢二爷缩着脖子,他怂了,但又没完全怂:“我警告你啊,我高低是你亲舅舅,你真弄死我,是会被天打雷劈的!” 萧沉砚眼神冷漠:“在二舅舅眼中,我是个放火烧死父母的坏种,会惧天打雷劈?” 谢二爷浑身僵硬,汗如雨下。 萧沉砚却松开了他,只冷冷注视,一字一句认真问道: “谢闲,当年你当真看到是我在东宫放的火?” 第217章 狗怂谢二爷,扭曲爬行 谢二爷此人,好都斗鸡遛狗,吃喝嫖赌抽,除了一个嫖字,剩下的无一不沾。 加上他喜服五石散,自诩自己有‘狂士之风’,一贯是口无遮拦,怼天怼地无他不敢怼者。 早年萧沉砚母妃还在世时,没少为这弟弟头疼。 谢韫这当长兄的,打也打过,骂也骂过,谢二爷每每痛哭流涕认错挨罚后,消停不了几天,又故态复萌。 少时的萧沉砚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狠角,见自己母妃和大舅舅老被这夯货气够呛,没少出手收拾谢闲。 谢二爷在他手里吃了不少苦头,甥舅俩是互看生厌。 东宫‘自焚’那夜,谢二爷服了五石散,半夜跑出去发癫到了东宫旧邸,自称自己瞧见了萧沉砚放火。 这些年谢韫没少为此事教训他,上一回青妩登门,也给了他好一顿毒打,可即便如此,谢二爷依旧‘顽强不屈’。 “自然是你!” 谢闲梗着脖子,又怂又凶的开口,提起这事,他是既委屈又愤怒。 “那夜我的确是服了五石散没错,可我脑子还清醒着,我看的清清楚楚,东宫起火时,你拎着火把翻墙而出,你脸上的笑容我到现在都记得!” “你杀父弑母,害死那么多人,还装无辜,你不嫌恶心吗?” “大哥和小疏会被你蒙蔽,我可不会!” “萧沉砚你别装模作样了,那夜你离开时分明瞧见我了,咱俩还说过话,怎么?你全忘了?” 谢闲连呼带喘的说着,额上冒着冷汗,但把心里话全骂出来后,他又感到一阵暗爽。 他一直想揭穿萧沉砚的假面具,这小子,就是不孝不悌的恶鬼! “说过话?”萧沉砚眸色不变,这件事,谢闲过去可没对外提过。 “我与你说了什么?” 谢闲表情僵了一瞬,眼里浮出惊惧。当年那夜的场景浮现眼前,依旧让他头皮发麻。 那夜他偷服了五石散,身子发热急需发散,又怕在府内奔走会被大哥发现,挨打受罚,就跑出了府,满大街的乱窜,鬼使神差的串到了东宫旧邸。 当时的东宫旧邸就是如今的厌王府,自萧沉砚出生后,先太子就搬出了皇城,在皇宫外开府。 这事被朝臣诟病许久,也算是先太子身上唯一的一个‘污点’。 话说回谢闲那夜发癫发到了旧邸外,就被火光吸引,跑了过去,直接撞见萧沉砚举着火把翻墙而出,迎面与谢闲撞上。 谢闲当时还问他,东宫可是起火了?他怎翻墙出来? 谢闲永远记得萧沉砚当时的笑,那双眼漆黑的仿佛没有人味,盯着他如看一只草芥。 萧沉砚说:二舅舅你既好奇,何不自己去看看? 他留下这句话,就将火把塞入谢闲手中,施施然离去。 谢闲鬼使神差的翻上墙,撞入眼中的是毕生难忘的一幕,他看到无尽火海,看到一具具焦尸。 那画面几乎成了他的噩梦,每每让他夜半惊醒,一醒来他就会想到萧沉砚那夜的笑。 他惊惧万分,唯恐自己也会步先太子和姐姐的后尘,他失心疯般将真相说出来,可大哥非但不信,还险些打断他的腿! 直到消息传到了老皇帝耳中,谢闲盼着萧沉砚能伏诛,可查到最后,结果却是萧沉砚是无辜的? 谢闲不信,在老皇帝将萧沉砚发配北境,又给他赐了‘厌’这个封号后,谢闲更确定那夜自己看到的是事实了! 萧沉砚残杀双亲就是事实,老皇帝只是为了皇家名声,所以才将此事压下去罢了! 谢二爷想着,嘴上也将满腔愤怒仇恨悉数吐了出来。 他怒吼着咆哮着吼到最后却又大哭出声,状若癫狗。 “那是你母亲啊!!她此生最爱的就是你,把你当命一样护着!” “我谢闲的确不是个好东西,是!我只会吃喝玩乐,我只会惹是生非,可我再无耻再下贱我也不会对自己亲人下此毒手!” “老天无眼才让你这坏种活到现在,我知道……我知道你早就想杀了我……” 谢闲嘴唇哆嗦着,红着眼:“你要杀就杀,杀了我你就不许害大哥和小疏小翎了,他们是真心待你的……” 萧沉砚静静看着他发癫。 谢闲呼哧带喘的吼完,鼻涕眼泪淌了一脸。 到最后,整个巷子里只有他的喘气儿声,他袖子擦了把脸,瞄了萧沉砚急眼,还梗着脖子,一开口又暴露了狗怂本质: “那个……你杀不杀,你不杀我就回家了。” 萧沉砚面无表情的嗯了声:“回吧。” 谢二爷挺直腰杆,一声哼,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一离开萧沉砚的视线,他双膝一软,直接跪了。 好在巷子口正对自家后门,谢二爷手脚并用宛如一只人形巨蜥扭曲爬行回府,后门看守的下人见他那样都吓了一跳,忙要搀扶他起来。 “开门!快开门!我要回家!” 谢二爷横冲直撞拒绝搀扶,爬行回府,后门关上后,他才泄气似的趴地上,呜呜哭起来: “吓死我了,呜呜吓死我了啊……”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脸无语。 二爷这是又偷吃五石散开始发癫了啊? …… 定国公府正门。 谢疏将青妩送到门口,她将下台阶时,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搀住她,正是又以幻术变回‘墨石弟弟’的萧沉砚。 谢疏刚抬起的手垂了下去,看向萧沉砚。 那张脸是陌生的,但谢疏却感到了熟悉。 萧沉砚并未看他,只目不转睛盯着青妩,青妩瞧他一眼,回头与谢疏道别。 正说着,老管家匆匆过来,附在谢疏耳边说了什么。 声音虽小,但青妩还是听到了,说的是让谢疏赶紧去看看谢二爷,说是谢二爷又服了五石散在家里发癫。 谢疏蹙了下眉,又与青妩颔首道别后,转身匆匆回府。 青妩盯着他背影瞧了会儿,想着谢疏先前与自己说的事情,有些恍神,忽感觉手腕一紧,听到身边人冷冰冰的声音: “舍不得走了?” 第218章 青妩主动,萧沉砚,我从未怀疑过你 马车上。 青妩拿眼刀子扎身边男人:“你哪只眼睛见我舍不得走了?” 萧沉砚没作声。 青妩又瞧他一眼,突然拿出一个香囊朝他丢去。 萧沉砚接住,没急着打开,眼带询问。 青妩硬邦邦道:“滴血认主,你自己打开瞧。” 萧沉砚这才注意到这香囊的材质特别,丝柔滑腻如绸,却又韧如铁,入手后,还能感觉到一股玄妙之力,不似凡品。 他看了青妩一眼,依言划破指尖,血滴入香囊,顺时消失,一种奇怪的联系感涌现心间。 这香囊竟内有乾坤,随他心念一动,香囊内的东西就被他取出,竟是一朵灵芝仙草。 一取出来,那股香味就弥漫出来,叫人心旷神怡。 “养神芝。”萧沉砚脱口而出,他竟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仙草来,又是埋于灵魂中的记忆和本能。 青妩不意外他能认出来,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前些天不是回了趟老家嘛,顺道去十洲三岛溜达了圈,顺手揪了几把草回来。”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过不比今儿从你库房里选出来送礼的草药差就对了。” 她语气傲娇,一副我没有用你的东西去给养别的男人的豪横。 萧沉砚却知道,她嘴里说的不值钱的‘草’,就是凡人修士口中流传久远的‘不死仙草’。 养神芝只有祖洲上才有,这朵应是从那朵母芝便摘下来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这朵养神芝都能给救回来。 凡人食之百病全消,修士食之修为大增,便是神族吃了也有滋补之用。 似这样的养神芝,这香囊内还不止一朵,足足一大片,还掺杂着别的灵草。 除此之外,似还有好些灵液海泉。 不说这些救命的宝贝,便是她给的这个香囊,也不是寻常物。 须弥化芥子,可将万物收于其中,应该是一样法器。 萧沉砚将养神芝放回芥子香囊内,抬眸看她:“你觉得我在吃醋?” 青妩飞速瞥他一眼,“你没吃?” “吃了。” 阿妩坏鬼噎了下,心道你人还怪坦白的嘛。 “所以王妃是在哄我?” “不、是。”青妩硬邦邦道:“嫌占地方,丢给你正好。” 萧沉砚哦了声,不拆穿她的嘴硬心软,心下却是欢喜的。 他将芥子香囊戴上,忽然伸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青妩猝不及防被他拉过去,跨坐在了他腿上,腰身被他紧紧搂住。 “哎哟。”她那直冲云霄的飞天髻撞上车顶,卡得她只能歪起脖子,满头朱钗掉下好几根。 萧沉砚叹气,终是忍不住了,将她头上的凶器全给拔了,她满头青丝垂泄,像是上好的丝绸。 “干什么?” 青妩恼他,想要阻止,却被他轻而易举制住手腕。 她手腕纤细,他手掌却大,轻而易举就见她双手手腕给握住了。 萧沉砚又掏出帕子,将她那一脸浓妆擦去。 “萧沉砚!”青妩语气不善,却听他道:“谢疏与我也是故友,我还不至于小气到舍不得那点慰问礼。” “那你吃什么醋?”青妩小声嘀咕。 萧沉砚盯着她的眼睛:“你喜欢他的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他的脸,又不是喜欢他这个人!” “喜欢我这个人吗?” “喜……”青妩突然咬紧牙关,死死瞪他,唇上一热,男人的俊脸已欺近。 不给她后撤的机会,他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压着她的后脑勺,轻而易举撬开她的唇齿,纠缠吮吸,吞咽她的气息。 青妩被他钳制着,直到这一吻落毕,她咽了口唾沫,唇上又被他含住,她不甘心的反守为攻,在他唇上一咬。 萧沉砚吃痛的皱了眉,青妩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眼眸。 唇分,他揩了揩她湿润的红唇,哑声问道:“消气了?” “我又没生气。”她撇嘴道:“是你小气。” “好,我小气。”他认了。 青妩又瞄他好几眼,“不是因为我给谢疏送礼,那你为什么憋一肚子杀气?” “总不能是在你二舅那边受气吧?” 青妩顿了顿,眼神谴责:“不是吧!还真是他给你气受?萧沉砚,你对付我时的心狠手辣呢?” 萧沉砚很想问自己何时对她心狠手辣过? 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叹了口气道:“你也太看得起谢闲了。” 且不说谢闲骂他那些话,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他萧沉砚也不是个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沉吟了下,他还是转述了谢闲与他说的那些话。 青妩听后皱了下眉,“你父王母后出事那夜,你在现场吗?” “在。”萧沉砚沉眸:“至少在我记忆里,我是在的。” 他语气沉了几分,“镇国侯府被污叛国后,我父王也被污蔑有谋逆之心,原东宫所有人,除我之外都被幽禁在旧邸。” “那夜,我本是准备潜回旧邸去探望父王母后,结果……” 他去时,只看到妖火凭空出现,火舌在眨眼间烧死了所有人,就眨眼间,所有人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就成了焦尸。 萧沉砚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东宫的,但在他记忆内,他并未见过谢闲。 “之前谢疏与我说了一件事。” 青妩忽然道:“他说当年镇国侯一家被派去北境驻军前夜,你曾试图杀了云铮。” 萧沉砚眸色微暗,身体也僵住了。 他自然记得‘这件事’。 这也是他和谢疏渐行渐远的起源。 那时的他眼里揉不进沙子,当谢疏当面质问他是否对云铮动了杀心时,他满腔的愤怒,觉得谢疏莫名其妙,甚至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曾经的他,对谢疏的质问嗤之以鼻。 他相信自己的记忆。 而如今历经种种后,萧沉砚却动摇了。 他不曾杀父杀母,也不曾对好兄弟云铮心起过杀念。 可他却无法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从未做过这些事! 若巫族真的操控过他,若他的记忆有假…… 若谢闲和谢疏看到的才是当年的真相…… 青妩忽然抱住他,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萧沉砚。” 她声音闷闷的,好像带着潮气,却那么坚定。 “我说过的,不要质疑你自己。” “不管那些事是谁做的,是不是巫族操控了你,你的灵魂是干干净净的,你从未背叛伤害过你的亲人朋友。” “萧沉砚,我从未怀疑过你。” 心里弥生出的那丝裂缝,随着她的声音悄然合拢,像是无形的力量,在他心间缝补。 萧沉砚闭上眼,紧搂住怀中人。 谢谢你的从未怀疑。 小豆丁。 第219章 少时三人行,一伤、一死、一渐离 定国公府。 谢疏去看了发癫的谢闲。 谢二爷正在屋内收拾细软,那慌张害怕的样子,仿佛定国公府马上要被抄家灭族了一般。 谢疏站在门口,二房的下人瞧见他后,像瞧着了主心骨。 “大公子。” 谢疏颔首,示意下人们先退下。 谢闲六神无主,连下人们的声音都没听见,他撅着个腚,上半身钻床底下,正努力朝里拱,试图把他藏在床底下的私房钱给摸出来。 谢疏静静看着,待谢闲气喘吁吁抱着私房钱匣子钻出来后,才开口:“二叔。” “哇!”谢闲吓了一跳,原地摔个屁墩儿,瞧见是谢疏后,才松了口气: “小疏啊,你差点把我吓死!”谢闲一个劲拍胸口,话音一落,他紧张的猛盯谢疏身后。 “那什么……那谁走了吧?” 谢疏不答,只冷淡的盯着他:“二叔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家,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小疏你天天在大理寺查案,咋还能随便冤枉人呢。” 谢二爷一脸受伤,迎上谢疏那双似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他咽了口唾沫,心虚的爬起来,先冲到门口,左顾右盼确认萧沉砚和青妩真的走了,这才将房门紧闭。 他扭头又跑回谢疏跟前,急切道: “小疏,你可得救二叔我啊!萧沉砚……萧沉砚那坏小子他要杀我!” 谢疏盯着他看了会儿:“厌王若想杀你,早早便杀了,是二叔做贼心虚,才会觉得他一直想害你。” “我心虚?我心虚什么!又不是我干出那等天理不容的事!”谢闲激动的面红耳赤:“我一直都是实话实说,是你们不信我!” “二叔扪心自问,你认识的萧沉砚,是会做出那种灭绝人性,杀父弑母之事的人吗?” 谢二爷嘴唇翕动了一下,面露不忿:“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一个当舅舅的,挨他的打还少吗?” “别人家外甥是被舅舅打着长大,我是被外甥打着变老的,那小子从小就是个目无尊长的!” “他打我就算了,可他怎么能那样对他母亲,对我姐!” 谢二爷说着又哭了,噗通瘫地上,嗷嗷哭:“那是我姐啊,长姐如母啊,她出嫁后我在这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呜呜呜……” 谢疏听着他嚎,眼神越来越冷。 “先太子之事朝中早有定论,与厌王并无关系,厌王不止是你外甥,更是皇孙,二叔诽谤皇孙,可知是什么罪?” “你这是审我了?谢疏!我是你二叔!你还要把我抓去大理寺不成?!”谢闲也怒了,萧沉砚欺负他就算了,小疏也学坏了! 他在这家越来越没地位了! 谢疏骤然起身,谢闲刚挺直的腰杆嗖的一下又软了,在地上怂成一坨。 “二叔若再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不介意送你去大理寺学学怎么管住嘴。” 谢疏垂眸盯着他:“或许他真该杀了你,不,应该说,我早该杀了你。” 谢闲如坠冰窖,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人言否!人言否! 如此冰冷的话,是活人嘴里能说出来的? “旁人谤言诽意或难伤他分毫,但我们是他亲人,自我们口中吐出的只言片语,才是刺向他的,最残忍的刀子。” “有人想将萧沉砚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谢疏垂眸冷冷道。 他早该明白的,他一起长大的挚友兄弟是怎样的人。 萧沉砚不会伤害兄弟,更不会对亲人痛下毒手。 不管是当年他看到萧沉砚想对云铮动手。 亦或者谢闲瞧见的,萧沉砚在东宫放火,都像是一场刻意的‘表演’。 退一万步讲,以萧沉砚那样心思缜密的人,他真要杀人,怎会暴露马脚? 在他们眼前暴露了,为何不杀人灭口? 反而让他和谢闲一直好生生活着。 他俩的存在,就像是两个见证过萧沉砚‘真面目’的所谓证人,是萧沉砚‘残忍嗜杀、卑劣无情’的目睹者。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谢疏早该想到的,可笑的是,他拥有七窍玲珑心又如何,他自诩断案如神又如何! 整整十年,他成了那根刺入萧沉砚心底刺,却毫无自觉! 幕后之人何其狠毒! 对方是要诛萧沉砚的心! 他和谢闲都愚蠢的成了‘帮凶’! 谢二爷噤若寒蝉,此刻的谢疏让他感到害怕,他知晓自己这侄子在大理寺中的种种传言,那些贵女们觉得他芝兰玉树是神仙中人。 可在大理寺里,他却有着玉面阎罗的称号,对待犯人时的手段,一些酷吏看着都头皮发麻。 谢闲是个老纨绔,别看他敢在萧沉砚面前又怂又凶,其实他自个儿心里也门清,萧沉砚并不想杀他。 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刚刚他是真的感觉到了,谢疏对他动了杀心! 呜呜呜!他的大侄子是真的想杀了他!为了萧沉砚!! “从今日开始,二叔若再管不好自己的嘴,我便亲自动手替你缝上。” 谢疏垂眸,静静看着谢闲。 “十年前,你看到过什么?” 谢二爷哆嗦着摇头:“我、我啥也没看到,我那天吃了太多五石散,我癫了,我产幻了……” 谢疏点头,弯腰将谢闲扶了起来,语气又恢复温和: “五石散伤身,以后二叔就在院子里待着好生休养,莫要再外出了。” 谢闲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侄儿会让人搬些经书进来,以后二叔就在院中好好看书修心,那些玩耍之物,也都弃了吧。” 谢疏不再看他一眼,出门欲离,谢闲忽然出声。 “小、小疏啊……” 谢闲可怜巴巴的,竖起一根手指,祈求道:“可不可以把蛐蛐儿留下,买老贵了,花了我十两金……” 谢疏:“……” 片刻后,谢疏从屋中出来,他的贴身侍卫带着家将过来,谢疏淡淡道: “好好教教二爷规矩,他敢违抗,就让他在床上老实躺半年,半年不老实,就一直躺下去。” “父亲那边若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家将们面面相觑,心道,二爷这下怕是有‘福’,他是作了多大的死,让大公子动怒成这样。 处理了谢闲的事,谢疏让下人备马车,他准备回大理寺了。 昔日之错已种下,如今既已明白,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装作事不关己。 昔日种种在眼前掠过。 是他与萧沉砚的少时,少年皇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策马朝他而来,朝他伸出手: ——阿疏,今日阿铮武试,咱们给他助威去! ——阿疏,今日我微服出宫,看到民生多艰,大雍的百姓过得苦啊…… ——阿疏,我想大雍再无饥荒战乱,我想朝堂再无贪官污吏,我想看这世间海晏河清…… ——阿疏,咱们能做到吧? 谢疏一步步朝外行去,垂着眼眸,红了眼尾。 记忆中,是三个少年并肩同行,画面一转,是萧沉砚和云铮策马在前,他在后方策马缓行。 是他们三人纵酒高歌,立志要开万世之太平。 记忆至尾,是他质问萧沉砚为何要害云铮。 是萧沉砚愕然又失望的眼神…… 是不久之后,云铮战死北境,尸骨无存的噩耗传回…… 是萧沉砚被赐‘厌’字,佩枷带拷,赤足趿地,十步一跪,自京城中走出徒步朝北而行的背影…… 谢疏握紧了拳,心脏似寸寸皲裂开。 他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 他也必须做些什么! 可他还能为萧沉砚做些什么?! 心念激荡间,耳畔是属官着急的呼声:“小公爷!少卿大人!出事了!” 谢疏回神,朝说话之人看去:“出了何事?” 来人是大理寺属官,急寻谢疏而来。 “胡人王庭遣来使臣,向我朝递交国书,意图修好。但这不是最重要的,他们还送来了一纸陈情书!” “那陈情书中写到十年前镇国侯府在北境那一战的真相,镇国侯府未曾叛国,乃是胡人与现太子勾结,栽赃陷害!” “胡人使臣还说……”属官咽了口唾沫:“还说镇国侯的小郡主未死,一直在胡人王庭中为质!” 谢疏骤然抬起头。 第220章 青妩郡主还活着? 谢疏那边收到消息的同时,另一则消息更快传到了萧沉砚手中。 老皇帝下诏去南岭,令他回京。 萧沉砚和青妩料想老皇帝和巫族那边是要开始行动了。 两人刚回王府,就见司徒镜在大门处候着,神色凝重。 进府后,司徒镜甚至等不及去书房,“出事了!” 他面色凝重,似有喜又有愤,直接将一卷秘信交给萧沉砚。 萧沉砚看后,步伐骤停,视线定格在秘信末尾的那句话: 镇国侯府青妩郡主在胡人王庭为质! 秘信在萧沉砚手中被捏皱,他眼眸阴沉似海。 青妩走过来,盯着他手里的信纸:“信上写的什么?” 司徒镜张开欲言,想到什么后,又看了眼萧沉砚,最后还是道: “胡人王庭遣使来大雍了,使臣已经入宫。” 青妩挑眉:“胡人使臣?他们要入大雍的话,须得经过北境吧?人都到京城了,你们才收到消息?” 司徒镜面上也讪讪,这件事的确令他费解。 北境不说固若金汤,但绝不可能任由胡人随意进出,可对方不声不响的就来了,且进宫见了老皇帝,他们才收到消息,这事简直是打了北境军的脸! “现在重要的不是胡人怎么入京的了,而是他们带来的消息……” “什么消息?” 萧沉砚忽然将秘信递来,青妩接过一览后,眼里的温度逐渐消弭,化为冰寒一片。 看到最后,她险些笑出了声。 她在胡人王庭为质,她怎么不知道? 这还不是最可笑的,可笑的是,镇国侯府的冤屈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洗刷的! 当年的确是云后行勾结的胡人,出卖消息,萧沉砚在朝中揭露此事时,却被老皇帝压了下去。 而现在,东宫那个废物已没用了,于是乎就拿出来废物利用了是吗? 之前青妩还纳闷,胡人是怎么越过北境边防的,现在一看,哪还不明白。 巫族的手,竟已深入草原,胡人王庭那边怕是已成巫族的天下了! 偏偏这场戏还唱的如此可笑! 上辈子她是被胡人分尸烹食而死,岂会还活着?现在这胡人王庭的‘青妩郡主’明显就是假的! 青妩觉得可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老皇帝和巫族玩这么一出是想干嘛?之前死活不肯洗刷镇国侯府的冤屈,现在轻描淡写就给揭过,就为了把这冒牌货送回大雍? 不,或者说…… 青妩朝萧沉砚看去,对方是想把这冒牌货送到萧沉砚身边来。 她看过去时,萧沉砚竟未看她。 “萧……” 青妩话还未说完,就听萧沉砚道:“我去一趟徽王府。” 青妩皱起眉,他不会真信了这秘信上的鬼话,觉得那个‘青妩郡主’是她吧? 司徒镜见状,心叫不好,连忙解释:“王妃见谅,事关镇国侯府,王爷他关心则乱也是正常的。” 青妩没吭声。 司徒镜心里叫苦不迭,不懂自家王爷这时候怎么就蠢起来了。 “那个……那个青妩小郡主与王爷是少时旧友,她兄长云铮与王爷更是挚交,但王妃你放心,王爷和她绝对没什么的!” “那位小郡主出事的时候才十二岁呢,王爷只把她当妹妹看的!” 青妩朝他看去,挑眉:“当妹妹?” 当妹妹还把她按在床上那样欺负? 司徒镜是不知道正主就在自己跟前,还在替萧沉砚发誓赌咒呢。 青妩只觉荒唐,巫族和老皇帝这回是真的恶心到她了。 真以为她死了啊? 真以为她的身份是那么好顶替的?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 秘信在青妩手里被焚成灰烬。 司徒镜在旁边瞧着只觉得后勃颈发凉,心里叫苦不迭,过去他们也盼着那位青妩郡主还活着。 可现在……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位是活着了,但现在明眼人都瞧的出萧沉砚和青妩之间的‘假戏真做’。 白月光和朱砂痣,这怎么选呢? 尤其是,眼下这位女鬼王妃是好惹的嘛? 司徒镜是觉得萧沉砚是真把那位‘青妩郡主’当妹妹看,可今儿这一出明显透着诡异,那位‘青妩郡主‘还没回归,他就嗅到一股腥风血雨的味儿了! 第221章 君非君,人非人,苍生儿戏 徽王府。 徽王妃同样收到了宫中的消息,老皇帝下令召徽王入朝。 徽王妃面上镇定,不露马脚,让府上人快些准备车马,这才去找徽王。 一进屋院,徽王圆润的身体就窜出来,冲上前抱住她胳膊:“王妃,眼下是何情况?” 徽王脸上写满了‘怕死’两字。 徽王妃比他镇定多了,试图将他的猪蹄扒拉开,无果后,也就不挣扎了,快速道: “胡人使臣突至,陛下召你入朝,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今日来的传旨太监态度委实恭敬的有些过分,留下旨意后便走了,王爷你莫耽搁,快些入宫才是。” “不行,我不行!我怕!”徽王疯狂摇头:“什么情况都不知晓,我入宫干嘛啊!胡人使臣又怎么进京了?” “再说,父皇那是召我入宫吗!他召的是那个要夺舍我的妖魔鬼怪!” 徽王妃心力交瘁,摊上这样一个废物男人,她也是没辙了。 “有厌王留下的影子护卫在,你怕什么!关键时候,也用不着你动脑子,它自会接管你的身体。” 徽王还在摇头,现在那皇宫就是虎狼窝啊,那什么影子到底靠不靠谱,谁说得准。 万一露馅,他去了也就彻底没了! 忽然,徽王的身体支棱不动了。 徽王妃察觉到了什么,就见男人的身影突兀出现。 虽不是第一次见萧沉砚这样‘神出鬼没’,但徽王妃还是禁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旁边的徽王身体也弓了起来,发出一声‘喵’,显然是影猫上身了。 “事出紧急,王叔须得立刻入宫。” 萧沉砚声音平静,“四婶一切照旧,快些送四叔出门吧。” 徽王妃赶紧点头,瞧见萧沉砚来了,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一半了。 萧沉砚看向影子徽王:“入宫之后,莫要露出马脚。” 影子徽王:“主人放心吧喵~” 徽王妃听到那声猫叫,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 这影子猫猫,真的靠谱吗? 对大雍的文武百官来说,胡人使臣入京的消息,无疑也如惊雷一般。 文武百官都被急召入朝,卿天殿上,朝臣们看到高坐在龙椅上的老皇帝时,都有些恍惚。 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入卿天殿内,说来可笑的是,有不少近些年拔擢上来的官员,今日才是第一次面见天颜。 而对老臣来说,今日见到老皇帝后,受到的震撼同是不小。 许多老臣对老皇帝的印象都停留在那个鹤发鸡皮却威严难当的老者形象,可老皇帝久违露面,一头白发化为青丝。 虽皮肤仍有松垮,但瞧着至少年轻了十岁。 有不少人交换了眼神。 之前朝臣们都觉得老皇帝闭关求长生简直无稽之谈,眼下看来,竟是真的修出点东西了? 卿天殿中暗流涌动,老皇帝高坐庙宇一言不发,将文武百官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在看过另一个世界,见识过神鬼之力后,凡世间的权力之争,何其索然无味。 所谓人间权臣,人世帝王,在鬼神伟力面前,也不过是蝼蚁芥子。 老皇帝眼底的平静,在徽王入殿后,终于生出波澜。 看着自己四儿子那圆润的身体,老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妒忌。 如此不修边幅之貌,愚蠢如猪之子,偏偏得到了巫彭大人的青眼,在血脉传承上胜过了他,成为巫彭大人的容器。 老皇帝是真的嫉妒。 但他也明白,现在走来的已不是他那蠢猪儿子萧嗣,而是巫彭。 故而老皇帝很快就将眼中的妒色掩过,又变回那副清心寡欲看透世间权力的样子。 “今日召爱卿们入朝,只为宣布四件事。” “其一,胡人使臣入京,欲与我大雍修百年之好,从此之后,两族化干戈为玉帛。” 此言一出,朝臣们便沸腾起来。 尤其是武将一方,面露嘲色,有人忍不住小声道:“胡人早被厌王打废了,我大雍犯得着与他们修好?” 有此看法的不在少数,有武将刚想站出来谏言,老皇帝却看也不看,继续道: “此事,朕已应允。” 文武百官齐刷刷震惊,一个个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这就应允了?有没有搞错! 就算要同意,也不能这样轻描淡写,啥条件都不提吧! 文武百官哗然,便是那些不待见萧沉砚的文臣,这会儿都恨的心发慌,厌王怎就不在京城!! 老皇帝继续自说自话:“其二,胡人使臣此番前来,还道明了一事。” 说到这里时,老皇帝一顿,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十年前,北野一战,镇国侯并未通敌卖国,乃是太子勾结罪臣云后行,向胡人王庭出卖消息,构陷镇国侯,使我大雍十万将士惨死北境!” 这消息一出,宛如惊雷,在朝堂上炸响。 群臣只觉脑中晕乎乎的一片,连老皇帝后面说的什么都听不清了。 直到老皇帝提起,镇国侯府仅存遗孤青妩郡主在胡人王庭为质,此番胡人王庭欲与大雍修好,准备将郡主送回大雍。 换做以前,太子党的官员怕是早就出来进言,替主子叫屈。 可现在,原太子党早就树倒猢狲散了,太子这会儿都还在东宫躺着,吊着一口气罢了。 再者,当初云后行、王生等人罪行曝光时,就有不少人怀疑当年镇国侯府的冤案与太子有关。 故而,整个殿内鸦雀无声,一时竟无一人提太子说话。 老皇帝说出最后一件事: “其三,太子勾结外族,残害社稷,实不配为储君,废太子即日起打入大理寺,由大理寺少卿谢疏查办其一干党羽。” “其四,徽王代储君之职,暂理朝政,全权接待来使。” 一道道圣旨落下,如惊雷接二连三,炸的满朝文武应接不暇。 老皇帝却如局外人般,专制独裁的落下圣旨后,就宣布退朝,只让徽王单独觐见。 满朝文武胸口都憋了一团郁气,心里都只有‘荒唐’二字。 这种荒唐感,自先太子自焚,老皇帝开始寻仙问道不理朝政后就有了,至今日达到了巅峰。 退朝后,有老臣大笑离开,那笑似疯似癫,声音似泣似述: “家国之事如儿戏,如儿戏啊,我等都是那台上丑角儿,陪同唱这出戏罢了,哈哈哈!儿戏,好一出儿戏!!” “这戏老朽是唱不下去了!” 那老臣说着,竟将官帽一拂,脱下官服,径直离开。 霍毅一言不发的上前,捡起那位老大人的官帽,也走了。 谢疏立在殿中,神色冷漠,旁边的同僚们都在长吁短叹,有人问他: “少卿素来直言敢谏,今日为何不言不语?” 谢疏没应,似有些神游天外。 如今这朝堂,还有直言敢谏的必要吗? 高坐庙堂者,无心社稷,那位陛下,视苍生为蝼蚁草芥,似朝堂为一盘闲棋,满朝文武只是他眼中的玩物罢了。 君非君,人非人,他们皆是鱼肉罢了。 只是,老皇帝既让他查办废太子通敌卖国之事,他岂有不查之理。 谢疏朝空荡荡的龙椅看去,垂眸间,掩下眸中冷意。 他知道自己能为萧沉砚做些什么了…… 第222章 萧沉砚体内有双魂? 天寿殿。 ‘徽王’入殿后,脸上的恭敬之色便是一收。 老皇帝也瞬间变了态度,前倨后恭的弯下脊梁,“巫彭大人。” ‘徽王’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老皇帝瞬间紧张了起来,浑身绷紧。 “此事你们办的不错。”‘徽王’声音幽冷:“那青妩郡主还有多久可抵京?” 老皇帝不疑有他,恭声道:“傩奴亲自去的草原,将那女子送去的胡人王庭,此番巫真大人将亲自将此女送来。” 巫真? 又是十巫之一? ‘徽王’不动声色的嗯了声,猫猫脑子快速转动,他有心想多了解点那‘冒牌货’的事情,但又怕问多错多。 “傩奴呢?” 它料想名字里带着个‘傩’字,指的莫非是那个伤了主子的坏蛋傩面? ‘徽王’声音刚落下,傩面男人就悄无声息的出现,他面具下那双眼看着‘徽王’,忽然动了动。 ‘徽王’被他盯着,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但面上不动声色,神情反而越发倨傲,他一声冷哼。 “你近来的表现,本尊很不满意!” 老皇帝心头一凛,也朝傩面男人瞪去。 面具下,云铮神色不变,他只是静静看着‘徽王’,缓慢的低下头,声音古井无波:“请尊者赐罚。” 影猫‘徽王’倒是想趁机收拾对方,替自家主子报仇,但又怕露出马脚。 所以只是冷哼了声。 “罢了,待巫真到后,由它慢慢处置你便是!” “本尊与这具肉身还需再融合融合,过些天,本尊再来找你们算账!” ‘徽王’说完,拂袖离开,得知十巫之一的巫真会跟着那冒牌货一起入京,这趟便没白来。 从这消息也能推论出,胡人王庭哪怕,已彻底沦入巫族手掌。 老皇帝松了口气,却并未怀疑,主要他与巫彭的接触并不多,十巫之中,他唯一见过的,只有巫真这位圣女。 老皇帝回头,看到如木桩子般立在原地的云峥,冷嗤一声,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玩味: “据说巫彭大人对于自己的造物历来爱惜,纵然惩处,也不会伤筋动骨。” “但他竟将你交给巫真大人处置,看来此番是真恼了你。” “巫真大人若下手,怕是有你好果子吃了……呵呵……” 云铮神色毫无波动,巫彭可以控制自己的造物,想要他死也只需一个念头。 可同样的,巫彭的造物对其也有感应。 云铮能感觉到‘徽王’体内的巫彭,可是……这个巫彭,与过去似有些不同。 但云铮什么都没说,也没提醒老皇帝。 毕竟他在乎执着的,只有他的妹妹。 …… 厌王府。 穆英不小心打翻了茶盏,“你说谁还活着?” 小玉郎兴冲冲的跑进来,满脸激动:“青妩小姨母啊!府上都传遍了,红蕊姐姐和绿翘姐姐都哭成泪人了!” “小姨母还活着,娘!你不是一直都惦记她吗!她还活着哦!” 穆英几乎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她压下沸腾的情绪,满腹疑云的起身,小玉郎发现她情绪不对,不解道: “娘?你怎么了?怎么还不高兴了?” 穆英深吸一口气,牵强的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姨母和厌王姨父呢?” “姨父不在,姨母好像在睡觉。”小玉郎刚从鸢尾院回来:“红蕊姐姐和绿翘姐姐都是躲起来哭的,怕吵着姨母,她们听说青妩小姨母还活着,都开心坏了。” 穆英皱着眉,缓缓坐下,下意识轻喃道:“怎么可能呢……” 明明王妃才是表妹,那个所谓在胡人王庭为质的青妩郡主又是哪门子鬼? 鸢尾院里。 青妩挠着耳朵。 夜游撑着伞在屋内飘着,嗤道:“你院里小红小绿都要哭成核桃眼了,你真不出去让她们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青妩挑眉:“告诉她们云青妩早就死了,死的梆硬的我其实就在她们眼前喘气儿,那胡人王庭的是个冒牌货?” “不然呢!对方假冒你身份,与在你头顶拉屎有什么区别。”夜游啧道:“死鬼你脾气变好了啊,换做过去,你早就杀过去把对方捏爆了。” “送上门的卒子,有什么好捏的。”青妩嗤笑:“巫族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你不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也好奇,这个冒牌货是怎么造出来的。” 夜游撑伞飘着,也不再插科打诨。 “的确怪的很,你说他们惦记表妹夫身子,想用他的魂魄给他们的圣王养出一具绝佳容器的话,何必多此一举呢?” “巫族秘术那么多,有的是法子榨干表妹夫的神魂才对。” “他们先是在十年前搞出东宫自焚,让表妹夫被众叛亲离,又让他在北境那地方征战沙场,现在又整出这一出。” 夜游敲打着太阳穴:“不对劲,我总感觉还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整出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来,倒像是某种‘劫’。” 青妩嗯了声,“不是‘劫’,是养蛊。” “什么意思?” 青妩摸着下巴:“我总觉得臭砚台身上还藏着秘密,巫族选择他作为圣王容器,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夜游听着就脑壳痛:“怎么那么多秘密!这些人要干什么,就不能明着来吗?” “不是……关键你家砚台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就跑没影了,你是真不担心啊?” “万一他真被那冒牌货骗了呢?” 青妩睨他一眼,“他如果瞎到那个地步,他也别和巫族掰手腕了,直接认输给啥圣王当容器得了!” 青妩说着,起身在屋内踱步。 夜游皱眉:“说起来,表妹夫不是把巫彭吃了嘛,他就没从巫彭魂魄里榨出点什么线索来?” “没有。” 提起这事青妩也无语,萧沉砚掌握不全自身的能力,能吃,能杀,但吃了除了让他变强外,就没别的了。 那巫彭的神魂若是搜搜,许多事就真相大白了。 偏偏他给对方一口吞了,就留下一寸残魂气息当做伪装。 突然,青妩脚下一顿,脑中有灵光一闪。 她看向夜游,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说起来,你现在看到臭砚台,还会觉得害怕吗?” “当然怕了,他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了,比在南岭那会儿还恐怖。” 青妩眸子眯了起来。 “不对。” “哪里不对?” “神族与巫族的力量是相悖的,他的神魂乃是神族太子苍溟,按说找回的力量该属于神族。” “你现在乃是半鬼半巫,不论从哪方面来说,神族的力量都不该对你有这样强的压制。” 夜游皱眉:“他是巫族为圣王选择的容器,有巫族力量不奇怪吧!” “蠢货!”青妩想暴打他鬼头:“巫族的力量源自肉身没错,但他现在那具肉身还没脱离人的范畴,哪来那么强的压制力?!” 夜游:“那是怎么个情况?总不会表妹夫体内有两个神魂吧?一个是神族太子苍溟,另一个属于巫族……” 夜游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难看的堪比活尸,声音逐渐结巴: “不……不会吧……” 青妩想到今日在定国公府上,谢疏和谢闲提起的‘旧事’,夜游的这一猜测,没准……还真不是乱猜。 如果萧沉砚体内当真还沉睡着另一个灵魂。 那有些事,就说得通了…… 第223章 父藏子魂中,是苍溟,也是蚩尤! 草原之上,风过无痕。 一行骑兵车队短暂停下歇息,女子骄横的喝斥声从中央最豪华的马车内传出,满是不耐: “这是什么腌臜东西,也配进本郡主的嘴!本郡主要吃黄羊,你们立刻去猎一头来!” 片刻后,一支骑兵小队离开,去猎羊了。 这支队伍正是从胡人王庭出发,准备去往大雍的使臣团队。 马车上的女子,便是自认为自己是‘青妩郡主’的阿苏娜了。 但奇怪的是,大雍在草原以南,这支队伍却是一路朝北。 疾风掠过草地,了无痕迹。 不远处的高地上,一道周身裹在黑袍中的身影突兀出现,铅灰色的眼睛冷漠盯着那支队伍。 “好久不见。”女人的声音突兀在后方响起。 黑袍男人回首,看着身后胡女,并未言语。 胡女轻抚面颊,笑道:“换了个新皮囊,便认不出我了吗?” 黑袍男人开口:“阿真。”他的声音低沉苍老,听着不似年轻人。 胡女走到他近前,看着他老迈的面容,叹息:“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还要顶着一张老脸。” 她眼角含笑:“泰山府君掌生死轮回,有千般变化,为何一见我就要变成个糟老头模样?” 她说着,手抚上男人的脸,随着她的手落在男人脸上,兜帽落下,男人苍老的面容顷刻间变回年轻模样。 深眸高鼻,冷峻深邃,唯有那头白发,不曾改变。 胡女……或者说巫族十巫之一的巫真看着昔日爱人,眼里带着眷恋,“梵幽,我很想你。” 泰山府君之真名,阿罗梵幽。 梵幽静静看着她,眼底是盖不住的沧桑与疲惫:“十巫遗骸已取回,我欠你的三件事,已做完。” 巫真笑盈盈看着他:“所以今日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准备从此以后与我再无牵扯,继续回去当你的泰山府君?” 梵幽不答。 她却笑着继续:“梵幽,你回不去了,你已背叛了阴司,留下来陪我吧。” 梵幽偏头,避开了她的手。 巫真笑意不改,叹了口气:“何必呢,你想回去,无非是放不下那个叫刹刹的小丫头,可她若知晓你做的那些事,未必会原谅你。” “她不需要原谅我,”梵幽声音突然冰冷了下来:“十年前,她历劫时,你们巫族出尔反尔对她下手,已是毁约。” 梵幽冷冷看向草原那头,阿苏娜从马车上下来,挥舞着马鞭,正鞭笞着一个奴隶取乐,嘴里还发出欢快的笑声。 “她在人间历劫时,被剥皮剔肉,分尸烹食,你们想要拿她的魂魄当祭品,去喂你们的圣王!” “还留下她的一滴本命精血,造了这样一个冒牌货出来。” “巫真,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梵幽眼神冷冽:“我说过,不许动她!” 巫真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去,“梵幽,你为我办了三件事,可我同样也为你保守了她的秘密,你应该明白吧,从始至终我都不欠你什么。” 她眼里带着几分讥讽:“而你欠我的,这三件事便能还清吗?” 梵幽复杂难言的看着她:“还不清,你便是要取走我的命,也是应当的。” 巫真嘴角扯了扯,视线看向远方,也变得冷淡起来。 “阿罗刹天,自幽冥而生,幽冥是她,她即幽冥。她的存在,天生便是为了克制我巫族。” “她还未出生时,就被定下了命运,她与我巫族注定是死敌。” “十年前,她来人间历劫,就险些坏了我族大事,我王意识本已觉醒,又因她重新沉眠。” 巫真看着梵幽:“你觉得当年她在人间历劫时死的太惨?若非我替你遮掩,她的魂魄未必能回到地府,若非我让巫彭用的精血造出这样一个替身假货,让巫族以为她已重伤,困在阴司休养,怕是其他人早已再度对她下手。” “你答应过我,让她永远留在地府,不再入人间。可结果呢?” 巫真语气由始至终都很平静:“你阻止不了她再入人间,一旦她踏足人间,局面只会崩盘。” 巫真看向他:“她又来了人间,又到了我王的身边,不是吗?” “若非我还向族内隐瞒着此事,其余几巫早已对她下手。” 梵幽眼里浮出了嘲意:“十年前你们得手,是因为她历劫为凡人,如今你们再对她出手,胜负未必。” “阴司帝姬自然不好对付,可我巫族的手段你也是知晓的。”巫真叹了口气:“梵幽,我说过,我不想与你为敌。我也知你将她视为亲女,纵然知晓她的存在会威胁我王,我依旧愿意退让,替你隐瞒她的踪迹。” “但现在这局面,纵然我想瞒,只怕也瞒不了多久了。” 巫真眼里也露出疲惫之色:“你想保全她,就让她回到地府,远离这些纷争,对我们双方都好。” 梵幽垂眸:“我有一事不解。”他忽然将话题岔开,看向巫真: “那人间帝王萧氏得了蚩尤精血,代代传承,终于生出了完美的容器,萧沉砚自生下来就是一具空壳,无魂无魄。” “当年你让我帮忙将苍溟太子的魂魄转生,投胎进这具空壳内。” “可由始至终,那具壳子里就只有苍溟的神魂,蚩尤的神魂是何时被塞进那壳子里的?” 这是梵幽不解之处,自从苍溟转生成为萧沉砚后,他就一直注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与巫族的东西。 分明,那具壳子里只有一个魂魄! 但蚩尤分明在那具身体里出现过! 巫真垂眸:“我王何时苏醒,如何苏醒,自然全凭他的意愿。” 梵幽忽然垂眸。 “苏醒……是啊,苏醒。” “所以由始至终就不是什么降临!从一开始蚩尤的神魂就在那具壳子里。” 梵幽喃喃道,目色骤凛:“苍溟!蚩尤的神魂与苍溟是一体的,对不对?” 就如阴阳两面,阳面是苍溟,阴面是蚩尤! 此消彼长。 所以上一世,巫族知晓刹刹在萧沉砚身边,才会那么紧张。 她的力量能克制巫族,会使蚩尤的意识沉睡,所以巫族当时哪怕撕毁与他的约定,也要对刹刹下手! 所有人,乃至他都被巫族误导了! 从始至终巫族就不是要以神族太子苍溟之魂去养什么肉身,而是苍溟之魂与蚩尤之魂本就是一体! 万般苦难铸劫,是要将苍溟的意识炼化,凿碎。 唯有如此,才能让蚩尤的意识醒来,成为那魂魄真正的掌握者! 梵幽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传言苍溟太子是天后感混沌之气而孕,混沌之气,呵……好一个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乃先天元气,开天辟地以来唯有盘古大神掌握了混沌之气,而梵幽却知一件秘辛,那便是,蚩尤身负盘古大神的精血,同样掌握了混沌之气! 当初巫族灭族,蚩尤战死,可他身负混沌之气,气数难尽。巫族既能将他的精血赐给人间皇族萧家,那他的魂魄同样也能悄无声息的藏于混沌之气中! 关于苍溟太子身世的传言,恰好证实了梵幽的猜测! “苍溟太子并非天帝与天后之子,而是天后与蚩尤之子吧!父藏子魂中,你们巫族真是使得好一手瞒天过海的招数!” 第224章 泰山府君快死了? 巫真脸色微变,没想到梵幽竟推演出了真相。 的确,这便是巫族所布的瞒天过海之局,是为了迎接圣王回归所造的最大秘密。 苍溟太子的确是天后与蚩尤所生,准确说是蚩尤藏于混沌之气中的一缕残魂。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偏偏三千年前出了岔子,竟让苍溟察觉到了自身神魂的异常,偏偏这异常还被孔雀一族那女人知晓了,才有了焚天之乱,苍溟竟想在那场动乱中自毁神魂。 让蚩尤的意识彻底覆灭。 巫族煞费苦心保住了苍溟的神魂,又用了这瞒天过海之计,让其在人世间转身。 以七情六欲为劫,万般苦难加身,试图磨灭掉苍溟的意识,让蚩尤的意识彻底苏醒。 所以才有萧沉砚遭逢的种种劫难,件件磋磨,才有那夺命煞,才有那阴风入骨。 明明巫族都快成功了,可偏这时,青妩又来了人间。 巫真盯着梵幽,半晌后,却似解脱般的吐出一口长气,笑出了声: “也罢,既你已猜出来了,那我也没不必再遮掩。” 她笑着,眼底却带着嘲讽: “是从刹刹十年前历劫失败,魂归地府时,让你有了这个猜测吗?” “所以你才会趁她虚弱,窃走了她的帝印,去三生石旁让她和那只小孔雀订下婚契。” “怕是那时,你就去查了焚天之乱的真相吧?” “也是,当年便是那小孔雀的母亲帮忙,才让苍溟险些自毁成功,那只小孔雀是新一任的明王,虽然脑子有病,但实力却更胜其母。” “不同于苍溟是天帝的假儿子,那只小孔雀虽是私生子,却是天帝实打实的唯一的亲儿子。” 巫真看着梵幽,眼神幽怨:“你表面对巫族和阴司的交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让那只小孔雀介入其中,就是打着让他发现真相的算盘吧。” “梵幽啊梵幽,你还是这么会算计。” “从一开始,你就防着我的啊……” 梵幽看着她:“我因私心杂欲,已失公允偏颇,罔顾人命,纵容你们巫族在人间作祟,不配府君之位。” “巫真,你有你的执念责任,我亦有之,我欠你良多,还不尽。” 风吹起梵幽的白发,他的容貌逐渐变回苍老。 巫真敏锐的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神色一凛:“你的力量……梵幽,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欠你的情,我还不尽,为情为执念所困,我造无数杀孽业障,理当罪罚己身。” “阿真,重活一世不易,我盼你也能斩去枷锁,重获自由。” 梵幽的身影随风而逝,悄然离去。 巫真攥住了风,只握住了虚无一片。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凄楚的笑了起来,眼角生出泪,有恨有怨有怅惘有自嘲。 “我乃巫族巫真,如何能斩去枷锁,去追寻所谓的自由自在……” “神族灭我巫族,灭族之仇如何能忘!” “你觉得我巫族对人族残忍,可我巫族尸解,肉身化为人间的山川河流草木生灵,人族食我巫族血肉而生,我们以人族躯壳重归,又亏欠他们什么?” “你欠我的,的确还不清……” 巫真缓缓闭上眼,泪痕湮没,再睁眼时,眸中已恢复了平静。 上一世,她并非死于灭族之战,未尽十巫之责,却是为了梵幽而死。 她背叛了自己的族人,是个叛徒。 而这一世,她断不能再为了一个男人,而弃巫族于不顾。 纵然是错,她无法回头,只能走下去…… …… 虚空藏院。 弥颜站在万古镜前,沉迷于自己的美貌,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脑门上流出的血彻底将他的美貌遮挡,他才一摸脸,嘴里喃喃: “怪我长得太美,险些又忘了正事……” “记下来,得抓紧时间记下来,不然又忘了,府君那老头子还干嘛了来着……” “必须去找刹刹,怎么老忘记去找她呢……” “唉,还是该把脑子剖开,府君那糟老头做的这手脚不连根拔草不行啊……” 弥颜碎碎念着,眼看着冰刃又要融化,他的眼神也逐渐从冷静走向疯癫。 突然。 弥颜感觉到了什么,扭头一看,瞧见一张苍老容颜。 他眼里迸射出精光,孔雀翎扇出现在手中,杀意滚滚的笑出了声: “糟老头子,你还敢露面啊,你把本君耍的好……” 梵幽静静看着他,眼看着他脑门正中的冰刃融化,弥颜眼神有一瞬的放空,像是又忘记了什么。 他身上杀意消弭,脸上露出惊喜。 “哎呀~这不是我老丈人嘛~” 前一刻的剑拔弩张仿佛是幻觉,弥颜顶着一脸血朝梵幽走了过去。 梵幽看着他那尊容,幽幽叹了口气。 “你对刹刹倒是用了真心。” “那必须的,就是刹刹现在生我的气,还背着我在人间找小男人,唉……” 弥颜叹气,似笑非笑看着他:“老丈人你要不管管?” 梵幽没理他的插科打诨,将一物递给他。 那是一朵莲花般的法器, 弥颜接过,面露不解:“这什么?刹刹的嫁妆?” “替我转交给她。” “你为何不自己交……诶?”弥颜话还没说完,梵幽就已消失不见。 他啧了一声,看着手里的莲花法器,以他的眼力竟瞧不出此物的来历和作用。 这老东西特意走这一遭就为了让他转交东西?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呢? “说起来,这老东西的气味闻着怎么那么奇怪……” 弥颜眯起桃花眼。 “好像快死了?” 第225章 吻罢她的唇,若见青山当如是 京城之中,风雨欲来。 青妩心里有了判断后,反而冷静下来了,还有闲心让人给自己送碗冰酪来。 夜游见她一口一口吃的喷香,心下复杂:“局面都乱成这样了,你还有闲心吃东西,你是真不慌啊。” “慌也没用。”青妩大口吃着,眯眼享受状:“兵来将挡,管他什么阴谋诡计,无非就是两个结果。” “要么他们干死我,要么我干死他们!” 夜游歪头一琢磨,竖起大拇指:“一针见血。” 青妩小下巴一抬,拿脚踹他屁股:“那你还不去准备,等着临阵磨枪啊?” 夜游嘿嘿直笑,“那我也得有枪磨啊,万一到时候你们是白天打起来,还指望我这奶娃子身体去当打手啊?” “你一天天就惦记我手上的东西是吧?”青妩双眼冒火:“你当了这么久夜游神,你家底呢?!” 夜游很光棍:“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修复日游的神魂,我穷的都要去鬼窑子卖身了。” 夜游是日常伸手管青妩要钱。 不曾想手上一重,他盯着青妩丢自己手上的两个耳珰,一个宛若鎏金日轮,一个宛若银镶月弦。 日月相衬,交相辉映。 关键是这两个耳珰上翻涌着的赫然是日月之力。 夜游手一哆嗦,下一刻,两把长枪出现在他手中,一把金枪含艳阳之光,一把银矛月华生辉,神威凛凛。 只是瞬息,两把日月神枪又变回耳珰。 “日蚀枪,月影矛!” 夜游鬼心激荡,喉头干涩,这两个宝贝相传乃上古日月之神的神兵,有日蚀大地,月盈苍穹之力啊! “我找你要,你真给啊?” 青妩懒洋洋的,眼也不抬:“呵,区区神兵,不值一提,想给就给咯~”屁! 青妩不肉疼,阿罗刹天肉疼的胃抽抽。 夜游恍恍惚惚,喃喃道:“这两个宝贝怎会在你手里?这不该在神族宝库里藏着吗?你去神族打劫了不成?” “我会干那种事?神族宝库不就是天帝老儿的私库嘛,白毛鸡是那糟老头子的亲儿子,他去自己爹的私库里拿几件东西,还能叫偷不成?” 夜游:“你还是和他一起去偷的?!” 青妩翻白眼:“都说了不是偷!这是老子欠儿子的!” 夜游:天帝老子给他儿子弥颜的东西,结果落到你手里,要说你和弥颜没一腿,他老子都不信。 “你什么眼神?”青妩美目一竖:“不要你就还我!” 这日月神宝可是她当初的卖命钱! 她帮白毛鸡去洗劫……啊呸!去拿回他娘的嫁妆,她当时可是差点把鬼命都交代了,要来这两个神宝,也没占弥颜的便宜! 再说,这玩意是天帝的私藏,不要白不要。 夜游二话不说,先把月华耳珰戴自己耳朵上,眼睛笑眯成缝儿:“那不能,到我手里了,可就是我的了~” 青妩见他那德行就来气,又踹他一脚:“滚。” 夜游笑嘻嘻的,嘴里哎呀哎呀个不停:“死鬼你这么大方,我感动的都想把命给你了~” “呵,那以后危险来了,你顶上?” “那不能,遇到危险我肯定还是第一个跑的。” “赶紧滚!” “得嘞~”夜游麻溜滚了,他撑着伞飘出去,一路上开心的都要把自己扭成麻花了。 等回到自己屋里,他哼着小曲儿到了日游的身旁,看着婴儿床里的奶娃娃,夜游在他耳垂上一点,婴儿的小小耳朵上出现一点血珠,转眼又愈合,变出一个针尖般的耳洞。 将日耀耳珰给日游戴上,夜游美滋滋的看了会儿,喃喃道: “你小子是真的撞大运了,有了这神宝,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彻底好了吧。” “死鬼这回是出大血了。” “不把命给她都不行了啊……”夜游没心没肺的笑着,笑着笑着就流泪了,他一抹脸:“啧,真是个讨厌鬼。” …… 青妩吃第六碗冰酪时,萧沉砚回来了。 进鸢尾院后,萧沉砚就看到哭成核桃眼的红蕊和绿翘,对上两女激动又期盼的目光时,他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府上除了自己和穆英,还无人知晓自家小女鬼就是云青妩。 自然,他们也不清楚胡人王庭那所谓的青妩郡主是个冒牌货。 萧沉砚脚下忽然一顿。 等等,他是不是疏忽了什么? 先前听到这消息后,他就立刻去了徽王府,是想着老皇帝那边定会召见徽王。 走时,都没顾得上和青妩多说两句话,他是知晓了她是谁,可她不知道他已知晓了。 小女鬼不会误解他真信了那秘信上的鬼话吧? 萧沉砚想着,便进了屋,然后就瞧见桌上垒起来的好几个碗。 青妩抬眸看他一眼,埋头继续吃冰。 这会儿都要入冬了,她还抱着冰酪吃个不停,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降火。 萧沉砚缓步走到她身边坐下,仿若一个晚归的丈夫交代自己的行踪那般道: “皇帝在朝上为镇国侯府平反了。” 青妩动作一顿,咔嚓咬碎一个冰块,冷呵了一声。 没觉得高兴,只觉得可笑。 “太子被废,由大理寺收监查办,徽王理政。” 青妩听着,又嗦了口冰水,“说重点。” 萧沉砚顿了顿:“巫真将与胡人使臣一同进京。” 青妩抬头:“巫真?” 她神色这才有点变化。 萧沉砚看她:“巫族十巫,你可了解?” “不算了解,只是听说过。”青妩道:“巫族十巫,蚩尤麾下十位大将。以巫咸为首,剩余九位分别是: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 “十巫之中,巫真、巫姑皆为女性,乃巫族的两位圣女。” 青妩说着顿了顿,转念想到自家老头。 她是知晓自家那死老头和巫族里的一个女人有点牵扯的,至于那女人是巫真还是巫姑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她又瞄了眼萧沉砚。 关于他体内有双魂的这个猜测,青妩暂未告诉他,不是不相信,而是担心打草惊蛇。 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青妩无法确定,另一个魂魄或者说‘意识’,是沉睡着的,还是清醒蛰伏着的。 会否一直能感知外界的一切? 她心里想着事,看上去就有点冷冷淡淡心不在焉。 萧沉砚只当她是真误会了,刚要握住她的手,结果手指还没触碰她手背,青妩都避开了。 他抬眸,对上她冷冰冰的眼,抿了下唇。 “我并未相信秘信上所言,我知道胡人王庭送来的那女人,是假的。” 青妩嗯了声,并不意外,她也没在这事儿上怀疑过萧沉砚的智商。 她心里琢磨着该用什么法子提醒臭砚台他身体的情况,又不让他体内另一个意识察觉,嘴上随口道: “若是真的云青妩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如何?” 她声音刚落下,就觉唇上一热。 惊愕间,对上那双深邃的瑞凤眼。 萧沉砚吻罢她的唇,与她额头轻抵,轻声道:“会这样……” 青山多妩媚,若见,当如是。 第226章 热辣炎婪,叔叔的热情烫的侄女婿害怕 厌王不解,自家小女鬼王妃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当他付诸行动,又说出那句话后,青妩一把就将他推开了,力道之猛,若非他下盘够稳,怕是能被这一手推得摔出个脑浆迸裂。 “畜生啊——” 青妩瞪圆了美目,一瞬不瞬盯着他,满眼难以置信,漂亮的五官堪称扭曲。 萧沉砚:“……”他怎么就畜生了? “你那小青梅死的时候才十二岁吧?你那会儿也才十七岁吧?人家那么小,你就惦记上了?”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头开始疼了:“十七岁的我,的确只把十二岁时的她当妹妹!” 青妩皱眉眯眼:“那现在快二十八的你,把十二岁的她当情妹妹?见面就要和人啵啵嘴,那不是更畜生?” 一口血几乎要涌上喉咙眼。 萧沉砚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你现在十二岁吗?你不是阴寿永昌,岁数大的都能给我当祖宗了吗? 他以为,自己刚刚的言行,能让她意识到她已经露馅儿了。 结果…… 她那鬼脑子七拐八拐到了他意想不到的地步。 怎么就能歪成这样? 萧沉砚凤目沉沉:“你往日的聪明呢?” 在杀人搞事上她脑子转的比谁都快,一遇到感情的事,那小脑袋瓜子就成了浆糊。 青妩刚刚的脑子都用在了正事上,这会儿有点后知后觉,惊疑不定的瞅着他,刚要开口,却听一声熟悉的嚷嚷: “酒呢!死丫头骗子,你欠老子的酒再不给,我可要杀笔质了!” 青妩听到那声音后立刻起身往外走。 萧沉砚有些讶异,也跟着出去。 鸢尾院的屋顶上,站着一个魁梧男人,一头灿金长发狂放的宛如金毛狮王一般,光这个膀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他手里捏着一根笔,却见那笔扭的和麻花似的。 王府内其他人也都闻讯而来。 夜游飘出来,瞧见对方后叫了一声‘见鬼’,立刻钻回屋里。 小玄龟哇哦一声,“好大一只鸟!” 青妩大步从屋子里走出来,叉腰骂道:“你来我地盘逞什么威风,还不下来!” 炎婪哈哈一笑,将判官笔朝青妩用力丢过去。 判官笔尖叫着宛如利箭朝青妩射去,青妩侧身,单手握住判官笔的瞬间,炎婪骤然单手结印:“锁!” 火绳将青妩周身捆缚。 萧沉砚目色一厉,疾步上前。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他前方。 炎婪狞笑:“小子,你的对手是我!” 炎婪一拳便朝萧沉砚砸去,萧沉砚反应迅速,朝后一仰,滚烫的拳风好似裹着能炙烤一切的热浪,从他鼻尖上方擦过。 萧沉砚顺势下腰,撑地翻身的同时,长腿旋踢向炎婪后脑。 炎婪看着大块头,动作却极为迅速,身影瞬移无踪。 在萧沉砚翻身瞬间,又是一拳砸向他面门。 青妩怒道:“不许打脸!” 炎婪手上未停,嗤笑一声。 本该砸在萧沉砚脸上的一拳突然扑了个空,萧沉砚的身影同样如雷电般闪逝不见,炎婪眼中闪过一抹惊疑,骤然回身。 轰—— 似雷鸣重鼓锤下。 两拳相撞。 炎婪后退半步,萧沉砚后退三步,手臂下垂,有鲜血滴落。 在与炎婪正面击拳后,他右臂血肉筋骨炸开,又在瞬息间愈合。 萧沉砚眼角的诡异梵文浮现了瞬间,又消失不见,炎婪眯了下眼,咧嘴笑道: “小子,力量不小嘛。” 表面看来是炎婪赢了,但只有他知道,萧沉砚这一拳给他多大的惊讶。 他能感觉到萧沉砚体内还有一股可怕的力量,但对方压制着,并未使出来。 且对方的肉身分明还是人族,居然能扛住他的一拳,刚刚那一拳,虽未伤炎婪皮肉,可单论力量,居然能让他后退一步,那一拳,至少万斤。 王府其他人见状悬着的心并未放下。 都在猜测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金毛男人是什么来历? 青妩断开火绳,黑着脸走了过来,炎婪还呲着个大牙,朝她张开怀抱。 下一刻,青妩直接拧住他的耳朵。 “啊啊啊!疼疼疼!死丫头松手!” 青妩叉着腰,竖起柳眉:“我说了不许打脸!你还故意冲着他的脸揍!” 炎婪抻着脖子,被拧的龇牙咧嘴,闻言不乐意了:“连自己脸都护不住那叫啥男人!再说,不是你传话让我上来杀了这小子吗!” 青妩手上动作一顿,刚想说我是让你‘真杀’吗? 她感觉到道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朝萧沉砚望去,她舔了下唇:“我冤枉。” 萧沉砚讳莫如深盯着她,眼里写着‘秋后算账’四个字。 他自然不信青妩会让‘人’来杀他。 且他也能感觉到,这位金毛……前辈虽然张狂,但与他交手时并未用全力。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他不卑不亢道,看着青妩时,脸上带出笑:“王妃不介绍介绍?” 不等青妩开口,炎婪拽下青妩的手,揉着自己耳朵,然后手臂一伸,一把搂住青妩的肩。 萧沉砚眸色深了几分。 炎婪:“老子是她叔!这丫头打小就骑我身上拉屎撒尿的,说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都没错!” 青妩羞怒:“谁拉屎撒尿了!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打成双足鸡!” “你还要打我!你打死我,你也是我带大的!”说完,他还小声嘀咕了句:“把老子头顶的神火都尿灭了,还不承认……” 青妩磨牙,将他的手甩开,“滚开,一身腱子肉,你就不能好好把衣服穿上!” “小丫头片子臭讲究。” 炎婪说完,看向萧沉砚。 萧沉砚眼底的寒意在知晓炎婪身份时便已消弭,再度行了一个晚辈礼:“侄婿见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热浪袭来。 萧沉砚本是要避开的,在那瞬还是迟疑了,然后,他就后悔自己的迟疑…… 萧沉砚的身高在凡人中堪称伟岸,接近一米九了,可炎婪足有两米高,加之体格魁梧,瞧着宛若巨人。 他大步上前,直接给萧沉砚来了个男人间的豪迈拥抱。 炎婪抱住萧沉砚不说,蒲扇般的手还在他背上用力拍了两下。 “不错不错!你小子身板怪结实的,抗造!哈哈哈!老子就喜欢你这种抗造的!” 萧沉砚感觉内腑都被拍的震荡了起来,他大抵也没想到初次见面,这位岳叔父会如此热情,不由看向青妩。 青妩见他吃瘪,一脸坏笑:“习惯就好,炎婪叔叔天性使然,就是这么热情似火。” 萧沉砚:谢谢,但大可不必,快被热熟了。 第227章 心有灵犀,十指紧扣 炎婪这岳叔父的到来,让王府的气氛为之一变。 听说他好美酒,萧沉砚自然要好生招待这位长辈。 一坛坛美酒被送到跟前,炎婪哈哈大笑,拍开封泥,拎坛子就灌,那叫个鲸吞牛饮。 “贤婿啊,走一个~”炎婪拎起坛子走到萧沉砚身前,直接将他的酒碗丢开:“老爷们喝酒用啥碗,真男人就是要对罐吹!” “好。”萧沉砚却也爽快,起身作陪。 这一场酒就吃了大半天,青妩一直嗑着瓜子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 见萧沉砚醺醺然的倒在桌子上后,她才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忙有黑甲卫进来,将他们王爷扛走。 判官笔在心里小声对青妩道:“砚台哥装的吧,我瞧见他闭眼前给你使眼色了。” 青妩:“他再不晕,炎婪能把他喝死过去,他又不是傻的。” 炎婪抱着坛子,又灌了口,脸带微醺,眼神却清明的很:“死丫头啊,你这人间小夫君不实诚啊。” “陪你喝了两个时辰够意思了。”青妩起身,“你当人间的酒不用粮食造,不用钱买啊?你牛饮这一大堆,不知够多少将士的口粮了。” 炎婪啧啧几声,嫌弃脸:“瞧你现在小气吧啦那样子,骗我上来给你干活,这点酒钱都舍不得?” “普通水酒有啥意思,说好的要请你喝宫廷御酿嘛。” “怎么?请我上来帮你男人造反啊?”炎婪揶揄:“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人间什么情况,判官笔没给你透露?” 炎婪挼了一把自己的金毛,也不装了,他大喇喇坐下,“那根蠢笔头的确都交代了,可它没说你的事啊!” 炎婪厉目盯着青妩:“你动情了。” 青妩一脸坦然:“动就动了呗。” “你还骄傲上了!”炎婪瞪她:“那个叫萧沉砚的小子若真是苍溟转世,你知道这是多大的麻烦吗?” 青妩冷眼觑他:“多大?让你给神族太子爷当岳叔父,你还不乐意?” 炎婪又灌了一口酒,指着她,拳头都捏紧了。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苍溟在焚天之乱中魂魄失踪,三界里最开心的就是他那天帝老子!” “先不提天帝那边若知道这消息,第一个要阻止他归位。” “咱就说你和弥颜那小子的婚约,你是真不怕遭雷劈啊?” 青妩懒骨头似的:“怕啊,所以才叫你上来替我操练男人啊,到时候雷劈下来了,他去顶。” 炎婪瞬间被噎住了,“你丫可真是个鬼才。” 他被青妩这话给整的半天吭不出声,又灌了几口酒,才道:“替你操练这小子,没啥问题。丑话说前头,真弄死了,你别找我麻烦。” “你小心别被他弄死了。”青妩看向他,又丢出一个雷:“最新发现,我怀疑蚩尤一直潜藏在他身上。” 砰咚。 炎婪直接摔下凳,脸色铁青的瞪着她。 判官笔也吓得蹦了出来:“蚩蚩蚩……尤!什么情况!” 它就是回了一趟快乐老家而已,怎么再回人间天都变了! “我要回家!”炎婪起身:“你不是要我帮你操练男人,你是想弄死你叔我!” 不等他动作,青妩已经挽住他胳膊了:“酒都喝了,你还想跑?” 炎婪头发都竖了起来:“我谢谢你啊,想我死,还先请我喝了断头酒。” 青妩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看着他:“叔、一把屎一把尿将我拉扯大的炎叔,亲人啊……” 炎婪头皮都麻了,一把将她掀开,狂搓手臂:“赶紧收起你那死样子,恶心谁呢!老子欠你的总成了吧!帮帮帮!我帮!” 青妩立刻嬉皮笑脸起来,连连竖起大拇指:“棒棒棒~” 炎婪又好气又好笑,白她一眼,坐回位置上,沉吟起来。 “蚩尤在他身上这件事,你确定了吗?” 青妩摇头:“也是猜测,所以想让炎叔你替我确认下。” 青妩细说了一下夜游和黄蜂面对萧沉砚时的反应。 “蚩尤乃巫族圣王,统御巫妖万族,炎叔你是世间仅剩的三足金乌,金乌一族与巫族曾打过交道,你应该更了解巫族的气息。” 炎婪皱眉:“今天与那小子交手,他的力量的确不似神族。” 他说着,看向青妩:“万一你的猜测成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被我唤醒的并非是苍溟的力量,而是蚩尤的力量该怎么办?” 青妩手背负在后,摸着手腕上的因果丝,“我自有办法。” 因为早早的,萧沉砚就将他的命交到她手里了。 “行吧。”炎婪也不再废话,只是免不得多看青妩几眼。 他心里叹气,想到梵幽那糟老头。 炎婪总觉得那糟老头知道什么,青妩这死丫头肯定也还有事儿瞒着他,不过炎婪想不了太多弯弯绕绕。 鸟脑子就这么大,装不下太多阴谋诡计。 又不是谁都像弥颜那只疯雀雀,脑子里弯弯绕绕太多,都把自己绕癫了。 “哦,还有件事。” 炎婪警惕,酒都不敢再喝了:“又有什么事!你能一次性给我个痛快不!” 青妩讪笑:“小事,真小事。” “就是炎叔你来了人间,也变个人样子吧,一头金毛,你走出去我都怕你被人当妖怪,把小孩儿给吓死了。” 青妩笑眯眯说着,眼神却冰冷的很: “就是巫族那群狗东西,整了个冒牌货出来装作是我,估计过些天就要到京城了。” “我还想瞅瞅那冒牌货是个什么样子呢,你别到时候直接把人给我吓死了。” 炎婪一听,顿时来劲儿了。 “冒你的名?哈哈哈哈!这事儿好玩!那这热闹,我也得瞧瞧才行!” 他说着,心念一动,变成一个黑脸阔鼻铜铃眼的大胡子,笑起来后,一口牙尖的和锯齿似的。 “咋样,像人不?” 青妩:“像刚吃了人。” 炎婪再变,这回是个脸白的宛如死了三天的活尸,眼下乌青的像是十年没睡觉,偏偏一身肌肉疙瘩又强壮的很。 “这模样又如何?” 青妩拧眉:“脸白的有点肾虚啊。” “呸!变人真球麻烦!” 青妩瞧着炎婪变幻不停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自己不久前的‘女为悦者容’之行为。 她当时是真觉得自己美丽又动人。 可现在……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呢? 总感觉自己好像当了一回傻子。 青妩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怕再待下去会和炎婪一样越变越傻,越变越丑。 她去找了萧沉砚,与他说了炎婪的事。 听说炎婪要为自己‘授课’,萧沉砚自是乐意的。 青妩瞄他一眼,忽然道:“你就从没好奇过你在神族的事吗?” “你是说苍溟的过往?” “嗯。” 萧沉砚沉吟了片刻:“哪怕现在,我依旧觉得那是另一个人的过去,或许是我并无那份记忆吧。” 他看着青妩,“你说过的,我只是我。不论我的灵魂是苍溟,又或者藏有别的……” 青妩眸光微动,与他四目相对。 她猜测蚩尤一直就藏在萧沉砚身上的这个想法并未说出口,但这一刻,她觉得萧沉砚心里也有成算了。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便已心有灵犀。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手腕间的因果丝微微发烫,青妩看着他,翘起唇角,“当然。” 她抬起系有因果丝的手腕,晃了晃,笑容得意的晃眼:“我可是你的枷锁啊。” 第228章 冒牌货抵京,我乃云青妩! 炎婪这岳叔父要操练侄婿,自是要尽全力的。 他最终变幻成了一个平平无奇但好歹有个人样的彪形大汉后,就毫无人性的一脚踹开了鸢尾院正屋的门。 青妩正和萧沉砚握着手手,瞧着自家砚台那张大帅脸,难得有点鬼心荡漾,想要主动上嘴吃几口阳气。 萧沉砚看出她的跃跃欲试,也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看着她,等着她来对自己下手。 气氛正妙之际,炎婪就是这时候杀来的。 “爬开爬开!死丫头你把嘴擦擦,口水都要滴出来,老子警告你啊,这小子还没彻底不是人之前,你少馋他身子啊!” “还有你小子,你那是啥勾栏样式的眼神,少勾引我侄女,大战在即,你还有心思谈情说爱?走走走!炎叔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咱们这就开干去!” 炎婪抓起萧沉砚就走。 青妩到手的男人,愣是抓了个空,摔在床上,怒视着冲进门抢男人的炎婪。 “你至于这么急?!” 炎婪:“少哔哔啊,不听话我跪着抽你。” 青妩:“……” 萧沉砚:“……” “走了!”炎婪一把搂过好侄婿的肩,不给小两口依依惜别的时间,烈火一起,两人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青妩:“……” 判官笔:“不愧是我金乌大人,就是性烈如火,也性急的很啊……他这是把砚台哥带哪儿去了?” “估摸着是他的日炎神域里吧。”青妩一脸憋屈。 “啊?那地儿比咱阴司的火山地狱还要命,他直接砚台哥带那里去,不得把他立刻烧成灰烬?” 判官笔咂舌:“你确定砚台哥现在的情况能扛得住?” 青妩摆手,放心的很:“不在死亡中崛起,就在死亡中变态,怕个啥。” “再说,我已经把养神芝给砚台了,还有老多沧海之水,他就是被烧成十成熟也能救回来。” 判官笔瑟瑟发抖,敢情你当初在祖洲一个劲的薅弥颜神君的羊毛,又取那么多沧海之水,就是为了今朝啊? 你该不会从那时候起,就算计着要让炎婪大人来操练砚台哥了吧? 这是真爱?! 你这爱也太要命了! 鬼神巫妖之斗,翻山倒海,改天换地,便是碰撞中的一粒微尘,落在凡人肩头,也如山岳般沉重难挡,足以完全压垮一个人。 镇国侯府含冤十年,与之一同覆灭在十年前那场战火中的,还有整整近十万将士。 他们无辜战死,背上污名,死后尸骨无人拾。他们本该是英雄,却被诬成通敌叛国之徒。 他们的亲儿家小,不得抚恤,被人戳着脊梁骨,艰难求生。 当这消息通报至整个大雍国境时,百姓哗然,街头巷尾无不议论此事。 热闹中,有一个妇人当街嚎啕大哭了起来,这妇人正是李三娘,那夜她得了青妩送来去的抚恤钱后,就带着女儿趁夜逃跑去了临县。 现在在县城里的酒楼后厨帮工,平时还会接些浆洗衣服的活计,虽然很累,可日子总算也有了盼头。 她一直坚信自己丈夫不是叛军。 而当冤屈被洗刷的这一刻,她先是如做梦一般,在后来却是崩溃了。 她的丈夫,就那样死在了前线了,尸骨无存。 整整十年啊,背了十年的冤屈! 公婆死不瞑目,她和女儿险些被恶霸亲戚逼死,现在冤屈洗净,李三娘却没有扬眉吐气之感,只觉钝痛绞心。 好恨,好怨! 怨这朝廷奸臣当道,怨皇帝昏庸独裁,君王不贤,太子恶毒,使将士们含冤受屈而死。 煌煌苍天,公道何在! 同样的事,还发生在大雍各个角落,有将士家眷等到了这一天,也有许多将士的家眷没能看到这一日。 人间怨念汇聚,苍穹之上,乌云遮日。 而南岭那边,在接到传召消息时,厌王就已率军火速返京了。 留在南岭的只是萧沉砚的一具替身,南岭这边的大小军务,皆是百岁在主理。 在看到‘青妩郡主’在胡人王庭为质时,百岁就像被打了一闷棍。 也是那天,黑甲军的兄弟们才知道自家副统领是多么能哭。 百岁带着黑甲军走水路返京,到了距离京城最近的渡头后,这才改为陆路。 萧沉砚的替身乃是影猫一尾所化,在南岭时,就鲜少露面。 现在要回京了,未免影猫习性非人,被看出端倪,所以改为陆路后,就一直坐在马车内。 百岁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为陆路,朝京城疾驰而去时,另一支骑兵队伍,宛若幽灵一般,穿过草原雪原,经由草原以北一座神奇之‘门’,出现在了进京必经的主道上。 两队人马,就这样在主道上相遇了。 在看到那熟悉的胡人骑兵装扮时,黑甲卫刻在血肉内对胡人的警惕到达了巅峰。 所有黑甲卫,枕戈待旦,杀意一触即发。 胡人骑兵怎会出现在京郊大道? “等等!”百岁突然抬手,眼尖的发现那对骑兵的异常,对方也有马车,这支队伍难道是…… 百岁正惊疑之际,马车上突然跳下一个妙龄女子。 对方肌肤似雪,虽是胡女打扮,却并非胡人模样,那张脸生的貌美至极,眉眼间满是骄矜傲色。 在看到百岁他们这一行人,以及他们旗帜上的‘厌’字后,女人美目一亮,径直跑了过来。 “你们是黑甲卫?” “这是厌王的军队?” “马车上的可是厌王?!” 女子连连发问。 黑甲卫无人作答,百岁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总觉那张脸很眼熟,他心里有个猜测,“你是……” 女子似很心急,但傲慢又刻在骨子里。 她大声道:“我乃镇国侯之女,大雍皇帝陛下亲封的郡主,云青妩!” 第229章 真假青妩面对面 ‘云青妩’这个名字一出,场面倏忽安静。 黑甲卫中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萧沉砚和青妩之间的往事旧交,但拜百岁这几天早哭晚哭天天哭所赐,大伙儿都晓得这位青妩郡主是自家王爷的小青梅了。 非但如此,还是他们百岁副统领的救命恩人。 黑甲卫们对这位青妩郡主也多有好奇,只是谁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巧,半路上就遇见了? 可即便对方真是青妩郡主,没有王爷的命令,黑甲卫也是不会让行的。 阿苏娜见这群军汉听到自己的名字后,还挡在前方,不免恼怒。 “你们听见没有,我是青妩郡主!是你们王爷的故交!” “砚台哥哥,砚台哥哥你快出来见我啊!我是青妩啊!” 阿苏娜对着马车的方向嚷嚷着,几次想要上前,都被拦住。 百岁也终于回过神,他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去,几步路而已,他心绪却百转千回,但一双眼却红透了。 “小、小小姐?”他迟疑道:“你真是小小姐?” 阿苏娜瞧着近前的娃娃脸少年,见他是统领模样,朝自己说话的语气又很熟稔,想来也是个故人。 不过,阿苏娜可不知道百岁是谁。 她也没有小时候的记忆,她只知道自己是大雍的青妩郡主,厌王乃是她的竹马,最是宠爱小时候的自己。 “你是何人?”阿苏娜问道:“你认识我?” 百岁一愣,对方的模样有些熟悉,依稀能瞧出些小时候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却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百岁收敛了下情绪,强撑起笑道:“我是百岁啊。” 阿苏娜一脸冷漠,眉眼间还有不耐:“我不记得什么百岁,我只记得我的砚台哥哥。” “砚台哥哥到底在不在马车上?在的话,你赶紧让开,我要见他。” 这话说的实在是刁蛮又霸道。 百岁见状,心里一瞬失望到了极点。 其实不怪百岁会毫不怀疑眼前的阿苏娜,只要是消息传到南岭时,他就曾问过替身影猫。 替身影猫的回答,竟是:‘大概是真的吧。’ 百岁觉得,影猫传达的是萧沉砚的意思,他岂会怀疑。 故而,阿苏娜的漠然态度,实在是伤了百岁的心,他不免自嘲,是啊,自己只是个孤儿,小小姐能把自己从拍花子手里救出来,还送到王爷身边教养学习,已是莫大恩情。 他怎敢指望小小姐一直记得自己? 虽是如此,但百岁心里免不得苦涩。 黑甲卫的兄弟们这些天是见识过百岁哭成狗的样子的,他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清楚百岁的脾气。 他们的百岁副统领,年纪小归小,在战场上那是说一不二,数度以身犯险,冲杀在最前面。 几度险死,受再重的伤都没红过眼的人,却因为这个消息哭的没法见人,几乎是一听到‘青妩’这个名字就泪失禁。 黑甲卫的兄弟们也想起这些年在北境,百岁的一些奇怪举动。 譬如,全军上下都知道他会在冬天的某一日休沐,去祭祀故人。 又譬如,他舍不得吃穿,把军饷攒起来,像小仓鼠屯粮似的,就等着在祭祀这一天,把所有的饷银拿出来…… 他会买最好的酒,最肥美的羊。花大价钱请人写祭文,买香烛元宝,明明写的一手狗爬字,却为了一句‘心诚则灵’,努力抄书练字,写了一卷卷往生经,在那一日烧给对方。 黑甲卫们都知道他的这些怪异举动。 以前不懂为什么,现在懂了,却为百岁不值! 一时间,黑甲卫们看阿苏娜的眼中都带了敌意。 百岁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道:“请郡主见谅,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得近前。” “你敢阻我?”阿苏娜勃然大怒。 区区一个奴才而已,竟然敢阻止她见砚台哥哥? 阿苏娜自从进了王庭后不管干什么都没人敢阻止,就连胡人可汗对她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奉为上宾。 唯一能让阿苏娜害怕忌惮的,也只有那位叫巫真的大人。 不过,好在此行她回大雍,那位大人并没有一同过来。 这一路自然就没有让阿苏娜忌惮的存在了。 她在王庭时,听巫真大人说了许多,厌王与她儿时的旧事,待她如何如何好,听闻厌王很有可能继承大雍帝位,她早就心驰神往,想要见萧沉砚了。 现在被百岁阻拦,她如何能愿? “我在王庭饱受折磨,能支撑到现在,全凭着对砚台哥哥的思念。” “我以为,我回到大雍就没人敢欺负我了……”阿苏娜脸上的骄横之色陡然一消,变成可怜模样。 她红着眼,泫然欲泣:“我父母兄长都战死了,此世间我再无亲人,无依无靠,自是谁都可欺负我了去,我本以为砚台哥哥还记得我……” “是我自以为是了,我一介孤女,岂能让厌王一直记挂呢……” 她说着泪珠滚滚落下。 百岁见状也露出不忍之色,刚要开口,就听一阵马蹄声起。 前方有尘嚣激荡,一行人踏马而来。 为首的女子一袭红衣骑妆,单手持缰,长发梳为马尾,驰骋间,风灌入衣袍,扬起她的玄色大氅。 猎猎似火,昭昭似焰。 那张脸端是冷艳绝美,贵不可言,黑甲卫骑马跟于她身后,似黑云压境,气势迫人。 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胡人骑兵突起骚动。 女子一马当先而来,无视那群骑兵,径直骑至百岁一行人前方,仍无停下来的架势。 却见她脚下烈马,径直朝阿苏娜冲去。 阿苏娜见对方朝自己而来,脸色骤变,下意识想避,不知想到什么,她竟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不动了,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还是百岁见状拽了她一把。 那一刹,女子勒缰停下,烈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 阿苏娜本是想假借对方冲撞而来的由头,佯装受惊摔倒,以此为理由,诱萧沉砚露面。 谁曾想这个叫百岁的愣头青要来假好心的拉自己。 “放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阿苏娜气怒之下,忘了先前的伪装。 百岁愣住。 下一刻,就听马背上的女人冷嗤了一声。 “哪儿来的脏东西,光天化日的张嘴乱拉。” “小百岁,我有没有教过你,路边的东西别乱碰?沾着屎了吧?” 百岁对上青妩那双笑盈盈的眼睛,鼻头一下就酸了,万般委屈涌上心头。 “王妃……” 第230章 正主面前玩茶艺?青妩帮冒牌货哭出来 百岁红着眼的样子,像只委屈小狗。 黑甲卫们见到青妩后,也都面露欣喜,齐齐行礼拜见:“拜见王妃!” 这一声见礼整齐划一,威势不小。 阿苏娜都被吓了一跳,青妩只淡定的摆了摆手,视线尤落在百岁脸上。 青妩瞧着他那窝囊小模样,真想挤兑两句,平时对着我这正主都敢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各种横眉冷对。 这会儿竟被一个冒牌货给欺负的要哭不哭的。 话说过来,她都没舍得欺负这个小哭包,那冒牌货怎么敢的? “你是厌王妃?”刺耳的女声直冲而来。 青妩这才施舍过去眼神,第一回正眼打量这位冒牌货的全貌。 在看到阿苏娜的脸后,她眸子眯了一下,心里冷笑出了声。 判官笔则是在心里咦了声:“阿妩,这冒牌货怎么和你长得不一样?好像就眉眼间有点相似痕迹,不过你比她更漂亮!” 青妩盯着阿苏娜那张脸道:“这张脸的确不像我,像的是另一个人。” 判官笔:“谁啊?” “我哥。” 判官笔:“云铮?!” 青妩心里闪过狐疑,她一直好奇着冒牌货的来历,也猜测过对方是巫族人?还是巫族随意捡来的女孩子? 可照面之后,这张脸俨然就是女版的少年云铮啊。 可是吧,她和大哥生的并不相似。 大哥的长相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可她的长相却更像外祖年轻时。 眼前这个冒牌货的长相,真有意思了,但凡记得云铮长相的人,瞧见她这张脸,只怕都会觉得她就是真的‘云青妩’。 阿苏娜见到青妩第一眼时,就如刺猬般,浑身尖刺已竖了起来,她在草原上长大,身上自带一种动物般的野性。 突然出现的这个厌王妃,给了她一种极大的威胁感,就像是遇上了天敌。 在看到青妩那张脸时,她就嫉妒的想要发狂。 怎能有人美成这样? 太美了,美到这女人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被她吸引。 阿苏娜自小就仗着美貌被男人追捧惯了,如何能受得了这种落差,看到比自己漂亮的存在,她内心只有毁灭。 更不用说,这女人居然是厌王妃? 她在草原上吃苦受罪,这女人趁机抢了她的砚台哥哥,抢了厌王府女主人的位置? “我在与你说话,你听到没有?”阿苏娜不悦的喝问。 青妩不怒反笑,“在草原上吃多了马粪,不会说人话了?” “你——”阿苏娜勃然大怒,第一个想法就是动手给这女人教训,但她余光扫见前方马车的帘子动了动。 她眼咕噜一转,立刻又换成一副泫然欲泣的嘴脸,带着哭腔道: “你这人说话怎如此难听?” “我不止说话难听,我还很会让人难看。”青妩似笑非笑看着她:“哭的出来不?要是哭不出来,我帮你一把?” 声音落下之际,青妩的掌风就过去了。 阿苏娜“啊”了一声,身体后仰,险险避开,人却摔了个后仰。 啪! 青妩双手一拍,又掸了掸,一脸嫌弃:“大冷天的苍蝇乱飞,真是屎味儿在哪儿,臭虫子在哪儿。” 阿苏娜勃然大怒,挣扎着爬起来,偏这时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妖风,尘土吹了她一脸。 “啊呸呸呸!” 阿苏娜吃了一嘴的土,一个劲的呸的不停。 忽然从后方窜出一道红影,红影宛若毛球,原地蹦起,撅起毛绒绒的小屁屁,两条小短腿儿一岔,飙出一道优美的水弧。 阿苏娜被风沙迷了眼,正在张嘴呸土,忽然又热乎乎的水流迎面浇来,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知是谁,还怪好心的嘞。 就是这热水儿,怎么一大股骚味? 阿苏娜咂摸了一下嘴,抹了把脸,可算能睁开眼了。 就见那厌王妃抱着只小狐狸,一脸惊恐的盯着自己。 那群冷面无情铁疙瘩似的黑甲卫更是齐刷刷的跟着厌王妃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她,仿佛她是什么大杀器一般。 只有厌王妃怀里那只小狐狸,撅起个屁股,露出腚眼子,那张狐狸脸上还带着人性化的嘲讽。 阿苏娜后知后觉。 “啊啊啊!!!!呕——” 阿苏娜歇斯底里的尖叫,又叫又呕,不远处那些胡人骑兵见状也无法再作壁上观了,纷纷过来,但神色都保持警惕。 “把那只畜生给我抓下来,我要扒了它的皮!” 阿苏娜发疯似的怒吼着。 骑兵首领面露难色,以胡语对阿苏娜说了什么。 阿苏娜听到那话,暴怒的情绪竟冷静了下来,她森然看向青妩: “今日之辱,待我面见陛下后,定会讨一个公道!” 青妩闻言,面色骤变,她咬住红唇,捂着心口:“啊,我好怕。” 阿苏娜冷哼一声,也不管青妩是真怕还是假怕,她不甘心的看了眼后方马车,眼神狐疑又不甘。 这么大的动静,砚台哥哥都没露面,难不成消息有误,他不在马车中? 既萧沉砚不在,阿苏娜就没必要再继续耽搁。 她要立刻入宫,去找大雍皇帝,让对方休了厌王妃这个贱女人! 对了,这女人叫云清雾是吧?不过是云家旁支的一个女儿,她父亲还是罪臣,早就杀头了。 这样的女人,怎配成为厌王妃? 还有那只狐狸,她定要将其抓来剥皮抽筋下油锅! 阿苏娜打定主意,若大雍皇帝不下令,她就去找大哥帮忙! 那狐狸贱畜敢用尿淋她的脸,那云清雾还想甩她巴掌,她势必让这一人一畜死无葬身之地! 阿苏娜上了胡人使臣的马车,气冲冲的走了。 青妩眯着美目,手里挼着小狐狸的软毛,心里冲判官笔道:“标记上了吗?” “嘿嘿,我办事,阿妩你放心~刚刚我偷偷往她嘴里丢了根毛毛~我倒要看看这冒牌货是个什么东西。”判官笔很是傲娇。 小狐狸火火在青妩手中蛄蛹,她低头,就对上小狐狸求夸奖的表情。 她愉悦的笑出了声,点了下小狐狸的鼻子,“是个小机灵,今儿给你记首功。” 小狐狸开心的尾巴都要炫成风车了,一声贼笑从后面冒出来。 “这功劳老道也得沾沾啊,王妃王妃,火火那招黄狗撒尿还是老道教它的呢!” 一个皱巴巴的老道士从后面挤过来,正是一道回来的白眉老道。 不等白眉再邀功,青妩把小狐狸丢回他怀里,朝众人道: “行了,先回王府吧。” “诸将士在南岭辛苦了,今日你们王爷做东,给你们准备了好酒好菜,咱们回府吃大户去。” 黑甲卫们都齐齐笑了起来。 并非所有黑甲卫都知晓留在南岭的是个替身,这会儿都朝马车内躬身拜谢。 众人拜谢马车时,只有一人还盯着青妩不放,那眼神,幽怨的堪比大冤种。 青妩瞧着大冤种百岁,啧啧摇头:“以后少哭点吧。” “年纪轻轻的,眼睛就哭瞎了。” 百岁睁圆一双核桃眼:“谁哭了!我长这么大就不知道哭字怎么写的!” 众人侧目:咦惹~ 第231章 再哭就打爆你狗头 萧沉砚被炎婪带走操练,还没回来。 青妩之所以能这么巧的赶过来,也是收到了京郊游魂小鬼儿们的报信。 实在是阿苏娜那群胡人使臣队伍出现的太蹊跷,青妩料想这冒牌货是要找上门的,但对方‘饿’的如此迫不及待也是让青妩没想到。 竟是直接等在半路上。 回了王府后,影猫露了个脸就钻进书房没影儿了,从南岭归来的黑甲卫将士们都在院里喝酒吃肉。 青妩说要设宴好好招待他们可不是空口吹吹。 青妩拎着一壶酒,在院子里转了圈,没找见百岁,她掐指捻碎,啧了声,往后花园那边过去。 半路上遇见红蕊和绿翘,青妩道:“去找那个哭包啊?” 两女一愣,反应过来说的是百岁,都露出苦笑。 红蕊:“听南岭回来的兄弟说,小百岁是一路哭着回来的,他先前被伤了心,这会儿肯定很难过。” 绿翘:“那个笨蛋,把冒牌货当真的!该他哭鼻子!” 青妩似笑非笑瞅她:“你之前没哭?” “王妃~”绿翘难为情的跺脚:“你笑话人家。” 青妩哈哈大笑,“行了,你们也去吃酒吧,我去看那小子。” 两女这才应下,走前,红蕊将一包糖酥塞给青妩: “这是小百岁爱吃的,以前小小姐请他吃过,他就喜欢上了,不过他手上一直缺银子,平时也舍不得买来吃,王妃你就哄哄他吧。” 青妩看着那包酥糖,想到什么,问了句:“他好歹是个统领,怎么还会缺银子?总不能是萧沉砚克扣你们月例吧?” 红蕊无奈笑道:“王爷待下一直都很大方的,是小百岁一直惦记着小小姐,他的饷银全都拿去买供奉了。” 绿翘也点头:“他每年都找人写祭文,还亲自抄经书,说什么烧给小小姐的得用最好的纸墨,那纸墨……老贵了!” 青妩听着,垂下眼眸,轻轻哦了声。 她拿着糖酥,往后花园走的这一路,还在想绿翘说的那些话。 判官笔抽噎着:“那鼻涕虫真是……我哭死……呜呜呜……” “我以后再也不嘲笑他哭声大了……” “呜呜呜……阿妩,你快给百岁小哭包一个爱的抱抱,孩子太惨太讨人稀罕了,我不和他争宠了,你对他宽容是他该得的呜呜呜……“ 青妩:“闭嘴。”她言灵一出,脑子里安静了。 她悄无声息的走到后花园,一跃跳到了假山上,没发出半点声音,泄露半点气息。 青妩蹲在假山上俯视下方,下方两个巨大的假山石的夹角缝隙里窝着一人。 百岁抱膝坐着,咬着袖子,哭的那叫个伤伤心心,偏又不敢嚎出声,怕把人引来了,看自己笑话。 青妩托腮欣赏着,见他哭的都开始打嗝了,冷不丁开口:“喝热水不?” “哇!”百岁被吓得像是炸了毛的猫,原地蹦了起来。 他抬头看到青妩,脸瞬间爆红,慌忙抹脸,嘴里乱成一团:“你你你王妃你你……你……” 青妩叹气:“不打嗝了,怎么又结巴上了?” 她一跃而下,将包着糖酥的油纸包塞他怀里。 “这、这什么啊?” “小红给你的。” 百岁脸上烧的慌,掩饰般的将油纸包打开,瞧见里面的糖酥,他嘴一瘪,满眼猫尿又快憋不住了。 青妩一贯不会安慰人,见状他这哭包样子,也怪不解的:“一个冒牌货而已,值当你这么伤心?” 百岁刚拿起糖酥要放嘴里,茫然抬头,睫毛还沾着泪珠子:“冒、冒牌货?” 青妩挑眉,心道不是吧。 “就今儿那满嘴粪味的女人,你不会真觉得她是云青妩吧?” “不、不是吗?” 青妩:“……” 这孩子的眼睛真不能要了。 “她哪里像云青妩了?” 百岁下意识道:“她和云铮将军长得可像了!” “她小时候和她哥长得可不像吧。” “女大十八变,小时候和哥哥长得不像,长大了未必不像啊……不对,王妃你怎么知道小小姐小时候长什么样儿?” 青妩嘴角扯了扯:“你别管我怎么知道,撇开长相不谈,就她嘴臭那德行,那嘴脸,哪里像云青妩?你就没点自己的判断?” 百岁红着脸,下意识又要帮心目中的小小姐说话了。 对上青妩那不带恶意,正儿八经就是困惑的眼神后,他低头嘟囔道: “我也不是没怀疑的,可是……可是王爷总不会骗我啊,我问过他的,他说那就是小小姐啊……” 青妩挑眉:“萧沉砚给你说的?” “影子替身说的,可它转达的不就是王爷的意思吗?” 青妩懂了。 她就说百岁这小破孩再怎么是自己的无脑小迷弟,也不能无脑成这样。 “假的!”她冲着百岁就是个脑瓜崩。 百岁抽气,揉着脑门,人却欢喜了:“她真是假的?” “嗯哼!” 百岁表情立刻变得狰狞:“我呸!我就说小小姐不能是那德行!那女人嘴好臭哦!又臭又跋扈,气死我了,我之前居然还冲她低头来着!” “啊啊啊!不行,越想越气!” 百岁这会儿气的属实半夜都要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只是他没气多久,眼眶又红了。 “她是假的,那是不是意味着小小姐真的死了啊……” 他望着青妩:“王妃,你在下面真的没遇见过小小姐吗?” 青妩:“……” 她盯着这哭包看了半晌,开口道:“遇见了。” 百岁呼吸一窒:“她、她、她……” 青妩面无表情,眼底藏着无奈:“你年年在她忌日的时候哭那么大声,她能不知道?阴司下头的鬼都怕了你哭了。” “她说了,你是再哭,她就上来打爆你狗头。” “我肯定不哭了!”百岁赶紧道,说完,他眼泪又不受控的飙出来了。 青妩抬手在他脑袋上用力一敲。 “啊!王妃你怎么又打我!” 青妩笑吟吟看着他:“不说才说了嘛,你再哭就打爆你狗头。” “可你刚刚分明说的是……” 百岁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她,嘴唇颤抖了起来…… 第232章 嘚瑟!我才是小小姐最喜欢的崽! 百岁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嗡嗡嗡的声音,他盯着青妩,总觉她最后那句话在脑子里百转千回,每个字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竟拼凑不出意思。 是他想的那样吗? 是他理解的那样吗? “我……呜……你……你呜呜你是……” 眼泪夺眶而出,百岁泣不成声,哽咽不清。 青妩半是头疼半是无奈瞅着这哭包,“我刚刚也没用多大力啊,你怎么又哭了?” “别说哭起来还怪好看的,你再哭会儿,我把大伙儿都叫来围观围观。” 百岁被她挤兑的,愣是哭不出了,他又气又恼:“你怎么这样!” “你总不能让我陪你一起哭吧?” “那……那倒不必……” 百岁说完,突然有点尴尬,意识过来自己哭的真太不好看,也怪难为情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青妩,忽然又惶恐起来。 “你……你真的是……” 青妩忽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刚刚可什么都没说。” 百岁一下急了,怎么又不承认了呢? 难道真是忽悠他的? 青妩见他着急上火那样儿,抬手又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小破孩。” 熟悉的‘小破孩’的称呼,让百岁的心一下镇定了下来。 青妩忽然说了句奇怪的话: “别怕,朝前一直跑。” ——别怕,朝前一直跑! 百岁眼前又是一片潮湿,他记得这句话,永远都不会忘! 这是小小姐带着他从拍花子的地洞里跑出来,要帮他引开拍花子前对他说的话。 是她! 她就是小小姐!! 哪怕青妩嘴上没有正面承认,可这些话,她刚刚的言行,已经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百岁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紧跟着是莫大的欢喜,又欢喜又委屈。 他猛的后退一步,面朝青妩跪下。 咚咚咚!脑袋用力磕在石板上,不等他继续磕下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拽起。 “你准备把自己磕成小傻子?” 青妩是真被这小破孩弄得有些无措,打吧,又怕把他打傻,不打吧,他真情实感哭的让她都要长良心了。 百岁眼红红,要不是青妩用力量束缚着他,这小子还想给自己几巴掌呢。 “我就是个混账蠢猪大笨蛋,我居然没认出您……” “我、我、我以前还对你那么无礼!我该死!该打!” 知道青妩的身份后,百岁就想打死自己。 他之前对青妩那态度,整个厌王府谁看了不说他命大? 青妩对他的特别,厌王府内无人不知,明明她是那样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敢在她面前嚣张,她能把你祖坟刨了,让你祖宗十八辈在地下都不得超生的狠角。 偏偏对他格外宽容,纵容他的无礼,从不计较他没个好脸。 司徒镜、红姐绿姐都私下敲打过他好多次,也都纳闷为什么。 百岁自己也纳闷过,却没深想,现在他就觉得自己是头猪啊! 她对自己特别,是因为她是小小姐啊! 那个救他出水火,给了他再造之恩的小小姐! 青妩见他那委屈小狗的样子,是真怕他又哭起来了,赶紧把他手上的油纸包打开,捻起一块糖酥怼他嘴里。 “好吃不?” “嗯!”百岁双颊塞的鼓鼓的,用力点头。 “好吃就吃完,吃完就不许哭了。” “我、我再也不哭了!” 百岁赶紧用袖子抹脸,大口大口吃着糖酥,他盯着青妩一个劲的傻乐,睫毛还挂着泪珠子呢,瞧着既可怜又可爱,傻兮兮的。 青妩怕他把自己噎死,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水囊给他。 百岁赶紧灌下去,眼露惊讶:“这水好甜。” 他吃了糖酥,可这水囊里的水居然比糖酥还甜,但那种甜味又很奇怪,不像是饴糖或蜂蜜的味道,那甜味儿也不像是舌尖上出现的。 青妩没说这是沧海之水,里面蕴含天地灵气。 丢凡尘俗世来说,这说是仙浆玉露也不为过了,凡人喝了,有洗经伐髓之效。 “甜什么甜,赶紧回院区!”她还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今儿这顿犒赏宴可是我出的银子,再不去吃,那群家伙可不会给你剩饭!” 百岁一听顿时急了。 小小姐掏钱请吃的饭,他怎么能错过。 百岁当即就要跑,又猛的顿住,气呼呼道:“怎么能你银子!王爷太过分了!” 青妩忍着笑,哟~这么快就倒戈向她了? 对上她揶揄的眼神,百岁脸上火辣辣的,忽然想到什么,神色古怪道: “王爷他……莫非还不知道您的身份?” 青妩歪了歪头想了想。 她觉得萧沉砚肯定是怀疑过的,毕竟他试探了好几次,只是每次都被她机智的避开了。 不等她回答,百岁道: “王爷肯定还不知道,他肯定也以为那个冒牌货是真的,不然影子替身不会那么说。” 青妩:“呃……”这事儿里面恐怕有点误会。 你家王爷还真清楚那就是个冒牌货。 至于萧沉砚为啥不告诉百岁‘冒牌货’的原因,青妩大概率能猜到。 大概率是,论起对‘云青妩’这个人的真情实感,厌王府其他人都做不到像百岁这样情绪外露。 真诚,是最好的必杀技啊。 百岁今儿那一出‘黯然神伤’,谁瞧着不觉得他是真信了那冒牌货的身份? “不行!我得提醒王爷!” “大可不必!”青妩拽住他后衣领,面对百岁困惑的视线,她咳了声,道:“你不信你家王爷的眼睛,也要信他的脑子,见着那人后,他会辨不清真伪?” 百岁一寻思:“也是。” 王爷的脑子可比他好使多了。 少年统领忽然兴致勃勃起来:“红姐绿姐知道不?” 青妩摇头。 她的真实身份,红蕊绿翘依旧不知道。 不过那冒牌货的事儿,两女倒是知道了。 主要是她俩天天在青妩身边伺候,为了个冒牌货哭鼻子,青妩瞧着实在不得劲,干脆就把那事儿挑眉了。 两女知晓那是个冒牌货时,脾气最沉稳的红蕊都被逼出了脏话。 百岁眼睛一亮。 青妩却觉得眼前一花,总觉得眼前的小子好像长出了了尾巴,那尾巴还摇晃的和风车似的。 那张脸上写着‘骄傲’两个字! 整个厌王府,上至王爷,下至红蕊绿翘,居然都不知道小小姐的真实身份! 只有他知道! 他百岁就是小小姐最宠的崽! 须臾后。 青妩望着少年撸起袖子冲进院和人抢饭的凶狠架势,上蹿下跳的宛如一个人猴儿。 她挠了挠头,把判官笔的禁言咒给解了,纳闷道: “我怎么觉得,这小子知道真相后,身上多了股使不完的牛劲儿呢?” 判官笔:“是不是牛劲儿我不清楚,但他好像比以前更欠揍了。” 那嘚瑟样儿,真的太嘚瑟了! 第233章 青妩不是你媳妇,是你弟媳妇 日炎神域。 金乌炙火焚烧一切。 两个身影,仰倒在火中。 炎婪赤裸的上半身上皲裂出大片裂口,流淌出的鲜血竟如岩浆般。 萧沉砚躺在另一边,火舌已对他无用,但在他腹腔处有一个巨大的贯穿伤,像是被人用手臂捅穿了腹腔,巨大的血口周围焦糊一片。 透过伤口,能看到他腹腔内内脏在蠕动,一点点重生复原。 但这过程显然不好受。 炎婪撑地坐起,双手把住脑袋,咔嚓一声,他将反转了一百八十度的脑袋掰正回原位。 他盯着萧沉砚,笑的有点凶狠。 随着他身上伤口快速结痂,痂疤又被熔火灼过,化为黑灰寸寸飞逝,对面,萧沉砚的腹腔也完全愈合。 “恢复力挺强的嘛。”炎婪狞笑着:“怎么打都打不死你,死丫头给你准备的那些救命玩意,是白准备了啊。” 萧沉砚抬眸,双眼漆黑,细看的话,他此刻的眼瞳颜色有些怪异。 像是暗藏着某种金色华彩,宛若细碎暗金,斑驳在眸底深处。 从被炎婪带来他的这处领域后,萧沉砚一刻未歇。 炎婪出手,招招带着杀意,仿佛真是奔着要将他打死去的。 碎筋、断骨、萧沉砚的身体被千锤百凿。 就像是一块沉金,在烈火中被熔化,又不断锤砸塑型,杂质被烈火焚去,剩下干净的本我。 炎婪看到了他眼底流转的华光,心里啧了好几声。 还真是神族魂魄啊,唯有神族魂魄,才有氤氲出这种金色华光来。 看来这小子的确是苍溟没跑了。 他与萧沉砚交手下来,一直试图以日炎挖掘他灵魂深处的力量,果不其然,被他抓住了那寸缕气息。 属于蚩尤的气息。 一个神魂,怎会有两种气息? 炎婪想不明白。 “小子,打了这么久,你应该也感觉到你魂魄的异常了吧。” 炎婪大喇喇的开口,他脑子转不了那么多弯,但对面这小子明显就和死丫头是一路货色,都是脑子里九曲十八弯,一肚子坏水的。 萧沉砚嗯了声,看着炎婪,开口道:“多谢岳叔父。” 在和炎婪交手时,每每将死之际,他体内就会蜂涌出两股力量。 这种情况,在过去也出现过,但是并未如此明显。 准确说,涌现出的是属于他神魂中的神力,但每一缕神力中都掺杂着一缕巫力。 那巫力就像是寄生物,或者说一种杂质,悄无声息潜藏在神力中,侵蚀着他。 而炎婪的神火,在他掌握这份力量的过程中,起了一个淬炼的作用,使他清晰直观的感受到了自身两股力量的存在。 “老子没你们那么多心眼,我就直说了。” 炎婪道:“你身上有蚩尤的气息,那家伙恐怕就藏在你神魂深处,还没完全苏醒。” “遇到老子之前,你应该也经历过几次生死难关,你因此恢复了一部分力量,不过也是因此,让巫力渗透进了你体内。” 炎婪说着得意起来:“你得感谢老子,要不是老子的炎火,怕是你小子会不在不知不觉间,完全被巫力给完全渗透。” 萧沉砚颔首。 “你别光点头啊,我给你说这么多,你就没想起点什么有用的?” 炎婪不乐意,龇牙咧嘴站起来,表情严肃:“那可是蚩尤,你的神魂本相是苍溟,神族和巫族的力量是相悖的,他的意识力量要藏在你魂魄中,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才对!” 越是强大的魂魄,越是容不下异物的存在。 萧沉砚的确没想起丝毫与苍溟有关的记忆,但有些推测不需要记忆。 “神族和巫族分别靠什么传承力量?” 炎婪不疑有他:“前者靠神魂,后者靠血脉。” 萧沉砚眸色微动,心里的那个猜测落实了。 既然血脉才是巫族传承的纽带,那如果苍溟本身就有巫族的血统呢? “天后……是怎样的一个神?” 炎婪皱眉,刚要开口,话到嘴边顿了顿,“她是你……嗯,苍溟的老子娘,当着你面,我不好说她坏话。” “但我也没法违心说她的好话,所以你别问我。” 萧沉砚看向她:“看来你很不喜欢她。” 炎婪撇嘴,又想到什么,板着脸道:“我丑话说前头啊,甭管你是想在人间当人皇,还是以后重归三十六重天,都别想我家死丫头受啥婆婆气!” “看来神族和鬼族之间关系不睦。”萧沉砚沉吟着,皱了下眉:“天后不喜鬼族?” 炎婪翻白眼。 心道你那老子娘的鼻孔都长在头顶上,何止不喜鬼族,她除了她自个儿谁都不喜欢。 话都说到这里了,炎婪话匣子也打开了,刚说的丑话都一骨碌抖出来。 “我家死丫头是冥府帝姬,身份地位可不差你小子半点。” “你别看我家死丫头瞧着像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她在冥府可有的是鬼喜欢!” “除了我这个叔,她还有她北帝爹!你敢欺负她,就等着好果子吃吧!” “还有啊,那什么……虽说你们在人间成亲了,但我可听说了你们压根没拜堂,这婚事不作数的啊。” 听到不作数,萧沉砚皱眉了。 “如何不作数?” 炎婪叉腰:“你们一个鬼一个神,婚事真要作数的话,就得将精血魂气落在三生石上,如此的婚书,才算得上真作数,这是天地共鉴的。” “那什么……反正你规矩点。” “严格来说,我家死丫头现在也不算你媳妇。” “她应该算是你的弟媳妇!” 一句‘弟媳妇’让萧沉砚浑身僵住。 他是知道青妩和某只鸡有婚约的事情的,可是…… “弥、颜。”他吐出这两字。 炎婪一听,不觉有异:“你知道他啊,那就不用我多啰嗦了。” “不过你们这关系吧……” 炎婪撇嘴:“虽是同父异母,不过他的确是你弟弟。” “嗐,这叫什么破事儿。” “你媳妇儿不是你媳妇儿,是你弟媳妇儿!” 第234章 砚台吃醋,青妩被咬 与百岁相认后,青妩也心情大好,一直在心里哼着小曲儿。 直到两道熟悉的气息出现,青妩朝屋子的方向望去。 一道魁梧的身影率先冲出来,一头披散的长发都要着着火竖立起来了。 “好哇好哇!死丫头你背着老子吃酒!” 炎婪风风火火杀出来,冲入席间,抱着一摊子酒就开始灌。 从南岭回来的将士们不知道他是谁,旁边就有人提醒,这是王妃的亲叔叔。 说完后,那人还偷偷一指地下,再比起个大拇指。 将士们肃然起敬,又是从下头来的大鬼物啊! 青妩没看炎婪,直勾勾望着从屋内走出来的萧沉砚。 龙章凤姿、金质玉相,明明还是那张脸,青妩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不同。 她眼中诡艳光芒一闪而过,在心里嘶了声。 判官笔配合的咽了口唾沫,“咋回事,我怎么感觉砚台哥更香了,好想吃一口。” 青妩回道:“退下,要吃也是我先吃。” 萧沉砚清晰无比的听着她和判官笔的‘心声腹语’,瑞凤眼里携着一丝玩味,似笑非笑望着她,下颌微抬了几分。 明明是对视无言,青妩却从他这小动作里感觉到了一点‘邀请’的意味。 众目睽睽下,她走了过去。 众人虽瞧不见青妩的神情,但一个个老爷们瞅着自家王爷看王妃那眼神,都禁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一个个眼神交流,那叫个鸡贼暧昧。 哎呀哎呀,王爷看王妃的眼神属实是不干净啊! 青妩走到萧沉砚身边,萧沉砚自然而然的搂住她,动作看似随意,只有青妩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腰间的手有多么用力。 掐着她腰身的力度,像是要把她的腰给掐折似的。 “谈谈正事?” 青妩也一脸正经:“是得谈谈。” 后方响起起哄声。 萧沉砚朝一群下属睨去,黑甲卫们嬉皮笑脸的缩着脖子,纷纷抱拳:“王爷王妃正事要紧,卑职们不打扰不打扰!” “就是就是!你们谈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萧沉砚瞪了眼这群夯货,冲青妩道:“被你带的越发没规矩了。” 青妩哼了声,抬起下巴:“听到没,你们王爷说你们没规矩!” “哎哟地大的冤枉哦~王妃可要为我们做主哦~” “王妃在上,咱们都是听王妃的~” 起哄声不断,萧沉砚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 青妩也哈哈大笑,众将士们那笑声更是憋不住了。 两人回屋后。 青妩立刻变了神情,一脸急切的就要扒他衣服:“快给我瞧瞧,你变啥样儿了。” 萧沉砚被她扒的失笑,握着她的爪爪:“还是人样。” 青妩手贴着他的心口,挑眉:“我感觉到了神族的气味,啧,讨厌~” 她嫌弃的甩手。 刚甩开,就被他握住,拉回怀里。 炙热滚烫的吻袭来,淹没青妩的呼吸,她唔了一声,没能推拒开不说,还被他直接抱了起来。 身体悬空,她只能勾着他的脖子,双腿用力环住他的腰,直到后背抵在了墙上。 青妩被吻的喘不过气,好半晌才终于找到机会,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她听到他从唇齿间溢出的低笑,直到他食髓知味,不情愿的退开些后,青妩恼恨的瞪他:“混蛋!外面还有人呢!你想让人看我笑话?” “他们不敢。” “他们不敢,我炎叔敢!” 萧沉砚想到与炎婪在日炎神域内的谈话,眼神深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盯着青妩。 青妩总觉得这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危险,有点想将她拆骨入腹的意思。 “干嘛干嘛,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青妩警告的瞪着他:“别以为恢复点力量你就能当家做主了,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的。” “不敢。”萧沉砚眼神幽幽:“一家之主。” 他说着,故意凑过去用力咬了下她的下唇。 青妩被咬疼了,啊了一声,痛呼声又被强势的吻淹没。 她算是品出来了。 这男人故意的,他一肚子恨和怨呢! 青妩莫名其妙,难道是被炎婪虐的太惨了,把怒气发泄给她了? 她又锤了萧沉砚好几下,他这才放过她。 青妩又不乐意了,“我咬死你,你还敢咬我!” 她对着他的脖子就狠狠咬了几口,要不是理智还在,都想给他咬出血。 “炎婪把你虐的死去活来,你报复回我身上,你可真行!” 萧沉砚听完只是笑笑,任由她报复。 他的确心里有气,却是酸气。 “晚些回来任你报复。”他安抚般的拍了拍她的背,手从她背心一点点滑至腰间。 青妩顿感背脊一阵酥麻,身体绷紧了,也不咬他脖子了,手忙脚乱挣扎着要落地。 萧沉砚将她放下,青妩很想靠墙蛄蛹两下,将背上的痒意磨掉。 虽然很想现在就收拾萧沉砚,但正事要紧。 “你赶紧收拾进宫吧,按说你一回京就该直接入宫的。” 不过那会儿是影猫替身进的京,自然不可能入宫的。 好在现在萧沉砚本尊回来了,时机也刚刚好。 “总有犯点错,给宫里那位一点找麻烦的机会。”萧沉砚笑容有些淡,他眸光微动:“见着那冒牌货了?” 青妩嗯了声,笑容也多了点冷意:“那女人吧,还真是给了我一点惊喜。” 她看着萧沉砚:“你得把她弄到咱家来才行。” 那冒牌货的脸,与云铮一模一样。 青妩找了这么久上辈子父母和大哥的魂魄都没有线索,现在这个冒牌货一出现,不就是线索送上门了吗? 虽说她也猜测过,父母和大哥的魂魄会不会在巫族手里。 但过去苦于没有眉目。 现在机会送上门了,自然要抓住了! 萧沉砚挑眉,倒是没想到青妩会如此‘迫切’的想要请君入瓮,看来那冒牌货身上有什么东西让她很在意。 他点头应下:“有发现巫真的存在吗?” 提起这茬,青妩却是摇头。 她过去时,也注意过胡人使臣的队伍,还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气息存在。 萧沉砚表示知道了,“无妨,横竖人已经来了,迟早会露出马脚。” 青妩忽然想到什么,狠狠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恶狠狠道:“百岁那边怎么回事?你故意让影猫忽悠他呢?好好一小子,被你忽悠成个傻子!” “萧沉砚,你的心肝呢!你良心痛不痛啊!混蛋男人!” 萧沉砚被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后知后觉后,他好气又好笑的同时,还有点吃味儿。 你对百岁是真的好啊! 第235章 小小姐就是王妃啊! 在青妩的杀人般的眼神与鬼爪叨肉的双重攻势下,萧沉砚败下阵来,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忽悠傻孩子’的原由。 他的确有点故意为之,主要是百岁太过真诚,那真情实感的反应,胜过一切演技。 同时,他也想试试看,那个冒牌货是否有‘小豆丁’的记忆。 现在看来,那个冒牌货身上的‘瑕疵’不少。 对方压根不记得百岁。 不过这也让萧沉砚心里生出另一个疑惑,小豆丁就是冥府帝姬这事,巫族莫非并不知? 他有心想问问青妩,可这一问的话,势必要暴露他早就晓得她‘真实身份’的事儿。 哪怕现在,萧沉砚都有点不明白,青妩为何不愿对他坦白身份。 他心念快转,暂将这想法压下去,先把眼前的事儿办完,等将那个冒牌货弄进府上后,再他寻机与她坦白好了。 迟早要坦白的。 毕竟这一坦白,他能听到那只判官笔声音的事儿也瞒不住了。 以小女鬼的脾气,若是知晓他偷听了那么久,怕是要与他好一顿算账。 萧沉砚略感头疼。 运气好,他大概只需睡一段时间地铺,运气不好,他估计要被轰出鸢尾院。 萧沉砚怀着重重心事,换上入宫的朝服,出了屋子,院中黑甲卫们也都停下了喝酒饮宴。 百岁颠颠的跑来:“王爷是要进宫吗?属下护送您去!” 萧沉砚见他一身酒气,摇头:“歇着吧。” 百岁不乐意了,“王爷!就让我送您去吧,反正属下也只能在宫门外等着。” 萧沉砚观他神色颇有点小傲娇,十足的酒气上头,脸上大大写着‘我有事儿要炫耀’几个字。 萧沉砚心念一动,猜到了点什么,眼里也带出了笑意。 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了。 “那你跟着吧。” “好勒!” 青妩之前被萧沉砚摁在墙上亲的花容失色,裙衫都皱巴了,发髻也乱糟糟,她重新捯饬了一下,才出来,只瞧见主仆两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 百岁那小子,走路还同手同脚。 青妩光是盯着萧沉砚的后脑勺,都能感觉到这男人身上冒出的奸味儿。 百岁都要喝成二傻子了,这男人进宫办正事,带上那小子干嘛? 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逻辑。 青妩舔了舔还有点疼的嘴唇,嘀咕道:“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咋感觉臭砚台憋着什么坏呢?” “他不会是要把百岁拖出去卖了吧……” 判官笔:“没准儿,砚台哥身上的恶意我都闻着味儿了,百岁危矣!” 还不知道自己危险了的醉酒小狗屁颠颠的跟在自家王爷后面。 等出了正门,萧沉砚上了马车,还撩开帘子,发出邀请:“你也上来。” “好勒!” 百岁手脚并用的爬上去,那醉颠颠的样儿,旁边没喝酒的黑甲卫兄弟看着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喝多少酒啊,醉成这样? 马车驶向皇宫,马车上,百岁小眼神支棱着,直勾勾盯着萧沉砚,眼神里有点小怨气,还有点小得意。 萧沉砚好整以暇看着他:“想说什么?” “王爷你怎么能这样呢!”百岁挺起胸膛,娃娃脸上红彤彤的,全是上头的酒气,眼神谴责极了:“你这样是不地道滴!” 萧沉砚也不恼,心念一动,手上又多了一坛酒,递给了百岁:“如何不地道?” 百岁脑子晕乎乎,看着那坛酒咦了声:“咋变出来的?王爷你也会法术啦?” 他抱过酒嘿嘿傻笑,又给自己灌了口,本就不清醒的脑子更浑浊了。 他打了个酒嗝儿,又吸吸鼻子道:“王爷怎……怎么能让王妃花银子请大家吃酒喝、喝肉呢?” 萧沉砚冷眼睨他,真是醉了,连‘喝肉’这种词儿都能说出口。 “你几时学会替王妃说话了?”萧沉砚饶有兴致道:“过去你待她可从没有好脸色。” “胡、胡说!王爷你可别乱说啊嘘——”百岁赶紧比出个噤声的手势:“王妃在我心目中就是最好的,以前那、那是我不懂事!” “现在怎又懂事了?” “自然是因为……”百岁捂着嘴,警惕的盯着萧沉砚,不等萧沉砚有反应,这小子又贱嗖嗖的嘿嘿笑起来:“不告诉你,这是我和王妃的小秘密~” 萧沉砚:手有点痒了。 他摘下手腕上的佛珠,细细捻动的,含笑盯着百岁。 若是百岁此刻清醒着的话,绝对要大耳刮子抽起来。 还发酒癫呢!再发下去命都要没了! “你与王妃背着本王有小秘密,甚好。” “到底是何秘密?” 百岁一个劲摇头:“不能说!这秘密整个王府只有我知道!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 “你说出来,本王绝不外泄。” 百岁还是不肯。 萧沉砚盯着百岁瞧了会儿,他自然知道百岁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不就是青妩就是小豆丁吗。 他有一百种法子让百岁说出来,但若是动用术法,难免留下痕迹,会被小豆丁察觉到。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百岁酒醉失言,自己说出口。 如此一来,他厌王殿下还是清清白白的。 绝不是什么偷听小女鬼和判官笔的悄悄话的坏人。 “你若不肯说,那便罢了。” “正好你不是一直惦记青妩郡主吗,她既已回京,日后免不得会来厌王府上久住,你就去她身边伺候吧。” “不行!”百岁瞬间激动了。 不但激动还急了:“她是假的啊!王爷你怎么回事!那就是个冒牌货!” 萧沉砚皱眉:“你醉了,莫要胡言乱语。” “谁胡言乱语了!她真是冒牌货!” “真正的小小姐早就回来了,她就在你身边!” 笑意浮上萧沉砚眼底,他佯装愕然:“在我身边?她是谁?” 百岁恨铁不成钢道:“王爷你是不是傻啊,王妃就是小小姐啊!” 王府内。 青妩仰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啊秋!” “啊秋——” 青妩捏着鼻子,甩甩头。 “不对劲!这感觉很不对劲!” 第236章 萧沉砚想扒了她的面皮 皇宫,天寿殿外。 阿苏娜跪伏在殿外,老太监宣读圣旨,圣旨中的意思无非是昭告天下,还归青妩郡主身份,同时念镇国侯府蒙冤,府上仅存青妩郡主这唯一遗孤。 皇帝大开恩典,令她可以女子之身承袭爵位。 又将原镇国公府的府邸、田产等悉数归还,除此之外还赐下厚赏,作为补偿。 阿苏娜在殿外跪谢皇恩,她接旨之后,却还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王公公见状笑道:“郡主在草原受委屈了,陛下心里是惦记着郡主的,郡主莫要哭了,哭多了福气可是会散的,您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阿苏娜点头,哀怨道:“臣女感激陛下体恤,可臣女今日刚回京,就在路上被人羞辱,想到以后孤身一人住在京中,心里是在忐忑。” 王公公面露讶色:“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羞辱郡主您?” 阿苏娜泫然欲泣,“臣女不敢说。” “镇国侯乃国之功臣,蒙受不白之冤多年,他只剩郡主这一条血脉,谁让如此大胆敢羞辱忠臣之女,这种人就该拖出去腰斩!” 一道声音伴随着圆润的身影出现,却是徽王来了。 宫人对徽王行礼。 徽王摆了摆手,顺手用锦帕擦了额头的汗。 王公公见徽王脸色发白,刚刚那话虽说的中气十足,但其面色看着却很虚啊…… “徽王殿下气色似不太好,可要宣召御医瞧瞧?” “不用不用,就是刚接手政务,还不太趁手,有些疲乏罢了。” 徽王嘴上说着,心里慌得一批。 原因无他,这次来的徽王是真徽王,影猫并没有操控他的身体。 收到老皇帝传召时,徽王心里慌得一批。 说好的影子会护他周全呢? 他的影子现在一点反应都没了! 徽王有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为了不露馅,他只能强壮镇定,实则慌得一批,很想冲去厌王府质问好大侄,为何要抛弃自己! 咱们的叔侄情就如此禁不住风雨吗? 阿苏娜听到王公公的话后,也知晓了来人身份,她打量着徽王,徽王也同样在看着她。 徽王可不知眼前人是个冒牌货,他就记得萧沉砚当年与云青妩那小丫头关系极好,那小丫头堪称是萧沉砚的小尾巴。 那会儿满朝文武几乎都默认了,这小丫头是萧沉砚的童养媳,待着小丫头长大后,定是要嫁进皇家的。 奈何造化弄人啊。 徽王想到只见过一面的厌王妃,心里咋舌,那位也是有大能耐的啊,也不晓得知不知道萧沉砚与眼前这位的过去。 他心里甚至猜测着,影子忽然失灵,莫不是好大侄后院失火?自顾不暇了? “多年不见,青妩郡主都长成大姑娘了。” 徽王心里是想着讨好好大侄的,故而面对阿苏娜这冒牌货时,态度也格外的好。 谁让对方是好大侄儿的小青梅呢。 “青妩拜见徽王殿下。” “青妩郡主客气了,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敢对你不敬?你只管说出来,本王会替你做主。” 阿苏娜眼含着希冀,怯生生道:“是……是厌王妃。” “她……啊?!”徽王声音变调,关键时刻,他强行扭转话音,装出佯怒怒意:“啊!她好大的胆子!” 徽王内心:我就不该多嘴! 他现在只想扇自己巴掌。 说话间,天寿殿宫门打开,老皇帝宣召徽王入殿。 徽王心头一紧,想哭,面上还得装作正常。 咋办咋办! 弱小可怜如他,如何能面对自己那爆眼子贼老爹! 万一贼老爹发现他没被夺舍,会不会当场嘎了他! 好大侄啊呸,萧沉砚你个臭小子,你不靠谱啊!说好的保护你叔我呢! 徽王内心千回百转,就要迈入天寿殿时,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身影:“按你往日行事便可,不必假装。” 徽王:咦?!! 这分明是萧沉砚的声音啊。 下一刻,徽王入殿。 他进殿之后,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道袍的老皇帝,老皇帝见到他后,却是皱起了眉。 徽王扯起一副讨好的嘴脸,“儿臣拜见父皇。” 老皇帝打量他须臾,眼底情绪不明,片刻后却道:“好生安置青妩郡主,莫让她受了委屈。” “喏,儿臣遵旨。” “嗯,退下吧。” 徽王领命,恭身退出去,直到殿门关闭,隔绝了老皇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徽王才如蒙大赦般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他也纳闷的很,这就完了? 贼老爹叫他进去就说这? 徽王正纳闷呢,就见一道身影从不远处而来。 玄袍猎猎,龙章凤姿,一身威仪令人心折。 徽王内心激动,脸上还要装作冷漠傲慢的样子,挺起双下巴道:“厌王来了啊。” 阿苏娜一听‘厌王’两字,控制不住激动,转身望去。 在看到萧沉砚的瞬间,她心脏砰砰狂跳,视线里只有男人高大俊美的身影。 这便是厌王…… 这就是她的青梅竹马。 是她原本该嫁的人! 真真是她此生见过最风华绝代的男子了! 不等萧沉砚走近,阿苏娜就已按捺不住了,她两三步上前,盈盈泪眼直勾勾望着对方。 泫然欲泣的开口:“砚台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萧沉砚在看到阿苏娜的面容时,驻足不动了,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脸,久久凝视。 徽王见状,心道:果然!小青梅的威力,哪个男人能顶得住?更别说这青妩郡主长大后的样子简直和她哥云铮一毛一样。 这不是双重杀伤力吗? 阿苏娜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砚台哥哥果然是记得她的!她就知道! 之前砚台哥哥定然不在那马车中,否则岂会坐视那个叫云清雾的贱货对她百般羞辱而不顾? 萧沉砚垂着的那只手被广袖遮掩,修长的手指死死捻着佛珠,若是青妩在场,无需一眼,一眼就能看穿萧沉砚此刻的真实情绪。 他盯着阿苏娜这冒牌货看半天,是看呆了?被迷惑了? 不,他在阿苏娜那张脸上看到了云铮的影子。 云铮,他最好的挚友。 小豆丁的亲哥哥。 恶意像是毒蛇,在人心的缝隙里胡乱撺掇,萧沉砚看着阿苏娜的脸,内心静若止水,可那平静之下酝酿着的却是最纯粹的恶念与破坏欲。 萧沉砚纯粹的…… 想扒了眼前人的脸皮。 第237章 本王管不了王妃,也不想管 萧沉砚关于亲情的一切美好记忆,都在东宫那场大火中付诸一炬。 而关于挚友,记忆只围绕着两人。 是与他渐行渐远的谢疏。 是战死沙场的云铮。 不同于谢疏的内敛,云铮与他更加‘臭味相投’一些。 记忆中的云铮,热情、骄傲、胸怀天下、是骄阳般的豪情少年,不遮不掩、豁达爽朗。 萧沉砚见他,如见烈阳。 那少年人总能照亮身边人,也将阴霾污秽驱尽。 与云铮为友,是他此生之幸。 而眼前之女,她冒用他挚爱之人的身份,顶着他挚友的脸。 一桩一件,全都踩在他的死穴之上。 萧沉砚看着阿苏娜,俊脸上慢慢爬起一抹笑来,眼底却无丝毫温度。 “好久不见。” 他是在对着云铮的脸说出这句话。 而阿苏娜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徽王在旁,已有些汗流浃背了,心里犹豫着该怎么站队。 甭管是好大侄,还是好大侄他媳妇,他得得罪不起啊? 难受,想哭,害怕怕,徽王想自家王妃了,若是他的贤内助王妃在,定能给他指点。 殿外三人心思各异。 而天寿殿内,同样也立着三人。 老皇帝透过虚掩的门缝看着殿外情况,若有所思的皱着眉。 傩面男子站在角落,一言不发。 另一道身影却显得无所事事,女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殿中藻井,像是瞧着什么新奇玩意一般。 老皇帝回转身,恭敬的对女子拜道:“尊上,巫彭大人的情况,似不太对,奴也不知他是何情况。” 巫真闻言笑笑,却没回头: “当然不对,刚刚进来的是你那四儿子,可不是巫彭。” 老皇帝一惊:“可巫彭大人明明已经夺舍,奴的四子岂会还有意识在?” “巫彭的气息还在他身上,至于他的意识为什么还在,想来是有人出手相助咯。” 巫真浑不在意的说着,老皇帝却汗流浃背,他想到什么,冷冷看向傩面男人。 他没能察觉出巫彭大人的异常,可对方乃是巫彭造物,会感知不到吗? 巫真也笑吟吟的看向对方:“云铮,你觉得呢?” 云铮面具下的一双眼还是死寂一片,闻言只淡淡道:“上次来时,我就感觉到了不妥之处。” 老皇帝惊怒:“你上次既有察觉为何不说?尊上恕罪,此事是奴没有办妥。” 巫真摆了摆手,“无妨。”她偏头笑道:“对方是想引蛇出洞,拿巫彭当诱饵呢。” 老皇帝心下惊惧:“那我们的谋划岂非……” 谋划? 巫真眼含轻嘲,巫族的谋划基本都是明牌了,哪还有什么好谋的。 那位冥府帝姬就在王上的身边,种种蛛丝马迹,足够她顺藤摸瓜推测出真相了。 王上藏于苍溟的神魂之中,纵然现如今的萧沉砚没有神族的记忆,但即便从神变成人,又不是换了脑子,岂会感觉不到端倪? 对面之所以还陪着‘演戏’,无非是想看看巫族还有什么后招。 又或者说,阿苏娜这个冒牌货,到底还是起了一定作用。 巫真看向云铮,笑容灿烂不改。 不,准确说,起作用的应该是此人才对。 “计划不变,就让阿苏娜去厌王府上好了。” 老皇帝应下,不免忧心忡忡,“此女还能发挥作用吗?” “有没有作用,送上门不就知道了。” 巫真信步走到云铮身前,笑问道:“想找到你妹妹真正的魂魄所在吗?” 云铮麻木的眼中,渐起焦距,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巫真。 巫真抬手,将他的面具摘下,看着这张与阿苏娜如出一辙的脸,笑容愈发灿烂。 “找到你妹妹魂魄的法子,我早就告诉过你。” “不过,现在情况有变,咱们得换个步骤。” 巫真抬手,指甲划破云铮的眉心,在巫真手中出现一片碎骨,她将碎骨一点点插入云铮眉心。 云铮的身体不断颤抖,饶是他只是一具塑造出来的傀儡,此刻遭受的疼痛也如被抽筋扒皮一般。 巫真眼神幽幽:“我将赐你新的力量,你只需找到那颗七窍玲珑心,就能寻到你妹妹。” “在你与新的力量融为一体之前,你先好好藏起来吧。” 随着巫真的声音落下,云铮消失不见。 老皇帝眼含期待的望着巫真,巫族尊者赐予的力量,他同样垂涎期盼着。 巫真视线落回他身上,眼底带着轻嘲。 这人间帝王的身上,有浓浓的霉味,也不知吃了什么,没腐败生霉的气味已从灵魂深处散发了出来。 可笑的是,这家伙毫无自觉,他体内的脏腑怕是已经霉变了。 巫真笑吟吟想着,抬起手指,一滴乌血滴落在地。 “你虽办事不力,但照拂我王肉身也有苦劳。” “此乃巫咸大人赐你的精血。” “奴谢巫咸大人,谢尊上!” 老皇帝如狗一般膝行上前,趴在地上,舔舐那一滴血。 巫真轻蔑的俯视着这位人间帝王,她忽然抬眸,又看向头顶的藻井。 巫真勾唇,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而在她消失的刹那,藻井上,不知何时附着在其上的一块阴影裂开了,一个眼球转动着,朝下俯视。 老皇帝宛如猪狗般趴在地上贪婪舔舐的模样映入眼球视野中。 殿外。 萧沉砚心不在焉的听着冒牌货的哭诉。 垂下的眼眸深处有金华浮动。 当初影猫附身徽王进入过天寿殿,他曾偷偷分出一团暗影藏于藻井之中。 他来时就感觉到天寿殿内有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其中一道属于老皇帝。 而另一道视线,很陌生。 萧沉砚试图打开天寿殿中的暗影之眼窥探,却被一道诡异的结界阻拦。 直到刚刚,那股结界之力消失。 暗影之眼睁开,看到的却是老皇帝那奴颜媚骨的可笑德行。 已经跑了吗? 萧沉砚若有所思,看了眼徽王。 徽王被他盯得莫名有些皮紧,看我干啥啊? 阿苏娜也注意到了萧沉砚的心不在焉,心下委屈:“砚台哥哥。” 她上前,握着萧沉砚的袖子拽了拽。 “以后这世上只有我一人了,我害怕,我不想回侯府,怕触景生情,我能不能去你王府上借住一段时间啊?” 萧沉砚盯着她的手,没言语。 这时,王公公进了一趟天寿殿,又急忙出来,他扯出一张笑脸道: “厌王殿下见谅,陛下修行的时辰到了,便不见您了。” “他传旨下来,让青妩郡主暂住厌王府一段时间,待镇国侯府重新修葺好了,再让郡主回侯府也不迟。” “另外,厌王妃此番对郡主不敬,陛下听闻后很是不悦,责令殿下回去好生管教。” 阿苏娜闻言心里一喜。 下一刻,一股力量将她掀开,她手上握着的袖子一空。 男人冰冷的声音响起:“管不了。” 王公公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抬头:“啊?” 阿苏娜也是一脸莫名。 萧沉砚盯着天寿殿:“本王说,本王管不了王妃,也不想管。” 第238章 野花虽香,青梅虽甜,还是黄脸婆最靠得住 萧沉砚这‘大不敬’的态度,虽让王公公等人有些愕然,但也不算意外。 这位厌王殿下的脾气,宫内外早就见识过了。 他对自家厌王妃的宠爱,也是人所共知的。 他护短顶撞圣旨,也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可阿苏娜不清楚啊。 她起初愕然,但琢磨着萧沉砚的语气,觉得他那句‘管不了、不想管’里分明带着厌烦。 她觉得,这厌烦劲儿肯定不是冲着皇帝陛下去的,那就只可能是冲着厌王妃去的! 想到这儿,阿苏娜便开心了。 只是刚刚萧沉砚甩开她,让她略微有些不悦,但想到这些年在草原上听到的有关萧沉砚的凶恶声名,她又觉得萧沉砚脾气坏一点,也是正常的。 果然,萧沉砚虽拒绝了管教自家王妃,却没有拒绝带她回厌王府暂住。 阿苏娜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只要进了王府,她还怕夺不回自己的位置? 那个厌王妃鸠占鹊巢,抢了她的富贵人生,现在该是对方还回来的时候了。 萧沉砚并未理会阿苏娜想什么,他疾行在前,没有等谁的意思,徽王已顾不得再装,他这会儿真要怕死了。 离开天寿殿,他迈着粗腿儿就追上了萧沉砚。 阿苏娜也想追的,奈何萧沉砚压根不等她,好不容靠近了,又被徽王给顶开了。 阿苏娜气的牙痒痒。 偏偏那死胖子徽王还是个没眼力见的。 等到了太华门,萧沉砚上了马车后,徽王也跟着拱进去了。 阿苏娜气结,无法跟上去,只能悻悻回了自己的马车,下令跟着厌王府的车马。 马车上。 徽王一个劲的擦汗,满眼幽怨:“砚啊!你太不地道了,说好的影子护卫呢?你老叔这小心肝承受不住风雨啊。” “你不知道,先前我一个人进殿差点给吓死!” “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啊?” “事发突然,侄儿只能先斩后奏,请四叔见谅。”萧沉砚语气平静。 徽王平静不了:“你先斩了啥?你说清楚啊,你不说清楚我见谅不了啊!” “巫彭之事瞒不住了,或会有巫族人接近四叔,一探究竟。” 徽王掐着自己的人中,要晕过去了。 他一整坨滑下去,抱住萧沉砚的腿,埋在他膝上哭。 萧沉砚面无表情的抬手抵住徽王的大头。 “四叔,注意体统。” “我都要死啦我还要什么体统啊!呜呜呜!”徽王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管,你说好要保护我的!阿砚啊,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君子言而有信,可惜我并非君子。”萧沉砚语气寻常。 徽王哽住了,睁着一双泪眼:人言否? 他愣是从萧沉砚身上瞧出了十年前的影子,这恶劣的口吻,简直和当初那个混世魔王皇长孙一模一样! 果然,人再怎么变,本质不会变啊! 萧沉砚这臭小子,心肝还是那么黑! “你真不管我!别啊,阿砚啊,四叔我已经乖乖听话了,你就保四叔一命吧。” 徽王是真的怕死,他哭唧唧的:“这叫什么事儿嘛,爹不是爹,侄不是侄的,都想我死!我造什么孽了啊!” 萧沉砚心情委实不好,真没闲心当个孝顺侄子。 语气也冷硬起来:“若死了,我替你求个好胎,让你来世也富贵。” “我不!我只要今生不要来世!” 徽王说着,越发抱紧他的腿儿,“你不管我我就赖你府上,我也要去你府上住!” “我和你说啊,老皇帝不安好心的,他让青妩小郡主去你府上,妥妥是想你家宅不宁!” “你今儿这一肚子火气,肯定是在家里挨骂了吧?侄媳妇不痛快了吧?” “女人之间的事儿,你问你叔我准没错啊!你四叔我别的本事没有,后宅女人多啊,这女人间的较量啥的,四叔我一看一个准,最知道怎么处理了!” 萧沉砚的确是想用徽王身上的巫彭气息将巫真给钓出来。 若徽王非要赖到厌王府来住着,他也没有不乐意。 至于徽王说什么,他极擅长处理女子间的争风吃醋,这等屁话,萧沉砚根本没进耳朵。 且不说他内心有多厌恶那冒牌货。 争风吃醋……那冒牌货和小豆丁? 可能吗? 会让女人争风吃醋,原因不是男人管不好自身吗? 争风吃醋是不可能的,没准回府后,他自身都需要青妩帮忙才能控制理智,才能忍住不出手扒了那冒牌货的皮。 想到这里,萧沉砚心里自嘲。 他自诩自己能够理性克制,可瞧见那冒牌货顶着云铮的脸出现,他是真真控制不住杀心。 相反,平时情绪起伏明显,比他更为敢爱敢恨的小女鬼,在面对那冒牌货时,情绪却比他还稳定。 萧沉砚心里想着青妩,内心的燥动和戾气也渐渐沉了下去,像是迷失在大海上的人找到了锚点。 思绪又被徽王的哭声拉回。 萧沉砚看着脚边的一胖坨,眸光微动,道:“既如此,那四叔就来王府上小住一段时日吧。” 徽王大喜。 就听萧沉砚道:“我家王妃的脾气,四叔也是知道的,到时她若发作,还请四叔多拦着些。” 徽王:“啊这……” 徽王苦着一张脸:“我尽力而为吧,侄媳妇若是要打你,四叔我拼了老命,也替你挨两板子。” “就两板子,不能再多了啊……” 萧沉砚眼神意味深长。 他的小豆丁怎么可能打他?演戏也不可能。 “不用保护我,四叔护着‘青、妩、郡、主’就好。” 萧沉砚咬牙切齿念出这四个字。 这场戏他是做不下去的,青妩若是要动手教训这冒牌货,他没有火上浇油都算好的,绝不可能配合唱白脸红脸。 既然徽王要来蹭住,那这恶心人的差事就由他这位长辈代劳好了。 徽王闻言,眼神却变了,看萧沉砚的目光既佩服又带着点‘果然如此’的意味。 “砚啊,四叔是过来人,还是得提醒你一二。” “野花虽香,青梅虽甜,但也就是一时刺激,到头来最靠得住的还是家里的黄脸婆啊。” “你信叔的,听媳妇的话,长寿!” “男人啊,管不住自己的裤子,真的会出事的。” 须臾后。 随着一声惨叫,一道圆润的身影被踹下了马车。 第239章 冒牌货上门受辱 青妩的心情,不太妙。 主要是百岁这倒霉孩子,被萧沉砚带走,结果半路又被丢了回来,回来时已成醉狗一条。 青妩想把他吊起来审审,结果新长出来的良心不太忍。 果然不该相认的,这相认了,她上手抽这小子,都显得太欺负人了。 若是没相认,她抽就抽了! 毕竟,坏鬼厌王妃干的事和小小姐云青妩有什么关系呢? 今儿府上太热闹,夜游也撑伞飘出来,一瞧见青妩,他就“嚯!”了一声。 夜游眼神在她脸上打转:“了不得啊,难得在你脸上瞧见乌云盖顶之势,这是要倒霉了?” “不对不对,我尝尝这霉味儿啊~”夜游伸出小拇指在青妩头顶戳了戳,又放嘴里咂摸了下味儿,扭头呸了呸,露出恶心表情,像吃了脏东西。 青妩眼神不善,大有要打折他鬼爪子的凶气。 夜游:“我放霉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你身上这种霉味儿,咋还带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呢?” 青妩忍不住了,一脚踹飞他:“定是你这瘟丧霉我!” 夜游“哎哟”一声,被踹的在风中打了个旋儿又飘回来,笑的很是下贱:“你这纯纯就是要冤死我啊~死鬼啊,因果报应啊,我感觉你这回是要遭报应了!” 青妩狞笑,“看我笑话,弄死你,你也不冤吧。” 夜游笑着打哈哈,冲她挤眉弄眼:“淡定,冷静,多大点事儿~把你身上的牛劲儿留着,往表妹夫身上使去~” “再不济,你留着收拾那冒牌货也成嘛~” 夜游说完,不等青妩发作,扭头就飘,朝炎婪那边过去,嘴里嚷着:“炎大爷啊~只喝酒多没意思啊~小的给你唱个曲儿呗!唱的好了,您老打赏几根金乌毛呗~” 判官笔瞠目结舌:“夜游他咋回事?他没喝酒吧,咋骚成这样?” 先是亢奋的跑来捋青妩的虎须,现在还敢打炎婪大爷的金乌羽毛的主意! 青妩翻白眼:“得意忘形呗,等着吧,有他乐极生悲的时候。” 自打她把日月神兵给了夜游后,这厮就开始癫了。 判官笔酸溜溜道:“那可是从天帝私库里弄出来的宝贝,谁拿到手不兴奋的发癫啊?” “再说了,夜游这么多年费尽心机的赚宝贝,不就是为了救回日游嘛,现在日游有了肉身,再加上你给的神兵帮着吸收日耀之力,恢复速度杠杠的,不怪他乐成这样。” 青妩哼了哼,眼底也有笑意一闪而过,只是那一瞬过后,她又叹了口气。 这世间的造化有时真的说不清。 不过判官笔也怪不解的:“说起来,阿妩你手上有日月神兵那样的宝贝,之前怎么没借给夜游啊?我不是说你藏着宝贝不肯帮忙啊~” 青妩翻白眼:“幽冥鬼物谁喜欢晒太阳,也就日游是个特例,他再怎么是阴官鬼神,也没法直接吸收日耀之力。” “那会儿把神兵给他,纯纯是让他死的连渣都不剩。” “不过,他现在也有了人身,体内也有阳火了,那神兵对他自然也有益无害。” 判官笔恍然大悟,讪讪一笑,拍起马屁:“哎呀呀,咱们阿妩好鬼就是体贴~” 青妩冷笑,嚯~这就成体贴好鬼了~ 青妩有心想要教训下手底下这群以下犯上的家伙,夜游忽然在对面吹了个口哨,示意青妩朝府外天空看去。 夜游笑道:“这回可是真正的瘟丧要上门了。” 青妩眼中精光毕露,振臂一呼:“都打起精神来,今儿这戏,开唱了!” 厌王府外。 萧沉砚径直下了马车,身边还跟着个圆润的身影,不是徽王是谁。 阿苏娜动作也极快,忙不迭下了马车后,就想追到萧沉砚的身边去。 此番跟着她一起来的还有那群胡人骑兵。 不等她迈过门槛,就被黑甲卫拦住。 阿苏娜有些恼,望着萧沉砚头也不回的背影,更是着急,忙出声道: “你们让开,我是镇国侯府的青妩郡主,是陛下下旨让我暂住在厌王府的,你们还敢拦着我?” 守门的黑甲卫不为所动,眼神都不挪一下,只冷冷盯着她后方那些胡人骑兵。 阿苏娜急了:“砚台哥哥!” 徽王是跟着萧沉砚进来了,他牢记自己的使命,见萧沉砚对小青梅视若无睹,不由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论演技,还得是你啊,我的侄儿~ 瞧瞧这避嫌的态度,太到位了。 “砚啊,毕竟是陛下的旨意,咱不好做的太过。”徽王佯装苦口婆心的样子,又跑回去对守门的黑甲卫道: “都是一家人,别那么严肃嘛。” “小郡主啊,你别和厌王一般见识,他现在的脾气就那样~” “砚啊,赶紧让你的人撤撤!把小郡主拦在门口像什么样儿?” 徽王说着,一阵挤眉弄眼。 萧沉砚神色冷漠:“镇国侯府的郡主自然可以入我厌王府,但胡虏若要进府,得死了才行。” 跟着阿苏娜一道的胡人骑兵脸色阴沉。 徽王瞥了眼,笑了起来,无心般随口道:“怎么?胡人王庭要与我大雍修好,特意将小郡主送回,到了京城后还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不成?” 阿苏娜赶紧解释:“并非如此,使臣已住去别馆了,他们是胡人可汗赐给我的护卫。” 徽王神色怪异:“护卫?青妩郡主不是在那边为质吗?” 阿苏娜露出委屈表情:“早些年日子过的极苦,备受磋磨,好在大雍国威浩荡,现在胡人王庭畏惧天威,送我回来前,多番致歉,这才送了护卫给我差使。” 徽王的确没啥脑子,但也不是傻子。 至少这一路下来,这群胡人骑兵对阿苏娜的态度可不像是被迫给人为奴的。 撇开这事儿不提,身为镇国侯府的女儿,不该最是憎恶胡人吗?怎会放心把自己的安危交到胡人手上? 徽王觉得可笑,心里对这位‘青妩郡主’也多了轻视。 可惜了镇国侯府满门忠骨,仅剩的遗孤却是个软骨头! 阿苏娜也发现自己的失误,扭头对胡人骑兵道:“你们都去别馆,莫再跟着我!” 她说完,随手点了几个婢女,这才眼巴巴看向萧沉砚: “砚台哥哥,先前是我莽撞了,你别生我气。” 萧沉砚在北境与胡人厮杀多年,双方结下血仇,厌王府对胡人的憎恨可想而知。 阿苏娜暗怪自己太心急了,但要让她一个人进王府,她心里也是忌惮的。 主要是那个厌王妃明显是个硬茬,自己若不带点人进门,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砚台哥哥,我让这些蛮子骑兵都走,只带几个女婢进府总可以了吧?” 阿苏娜说着吸了吸鼻子:“府上人怕是只会听王妃嫂嫂的话,我先前与她有了龃龉,身边总要留点自己人,我才能放心的。” 徽王:啊这……小郡主你这茶艺不太行啊,我后院最不受宠的妾室表演起来,也比你显得情真意切啊。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快步走来。 正是红蕊和绿翘。 两女神色端庄,上来后,先是对萧沉砚行礼,然后扬起下巴,只拿余光瞥向阿苏娜。 红蕊:“王爷,王妃知晓有贵客上门,已安排奴婢将宝玥斋收拾出来了。” 绿翘:“王妃特意让后厨准备了宴席,请王爷带客人去花园用膳。” 萧沉砚眸色微动,嗯了一声。 阿苏娜在门口立着,闻言心里嗤笑,那个厌王妃倒是会装样子? 之前那么跋扈,现在又在砚台哥哥的面前装贤惠。 恶心! “本王先去更衣,你们领客人过去吧。” 红蕊绿翘应下。 阿苏娜眼神倨傲的在两女脸上打转,看到两女脸上的刺青后,露出鄙夷之色。 将两个如此貌丑的婢女留在身边差遣,看来那厌王妃还真是个容不下人的。 挺会严防死守的。 阿苏娜昂着下巴,等红蕊绿翘来邀自己进去。 红蕊矮身行礼:“徽王殿下,请随奴婢来。” 徽王:“啊?好好好。那什么,本王就来我好侄儿府上叨扰几日,我家王妃晚点也过来,本王已派人去唤她了。” 绿翘颔首:“殿下放心,王妃都吩咐下去了,府上可不敢慢怠。” 阿苏娜在门外等着,等着……然后就没后文了。 她眼睁睁看着红蕊绿翘领着徽王进去后,就没再给她一个眼神。 什么意思? 贵客指的是徽王? 那她呢? “你们站住!”阿苏娜怒极:“我难道不是贵客嘛?我可是青妩郡主,是陛下下旨让我住在厌王府的?” 红蕊绿翘茫然的回头,前者露出歉意的笑来:“原来是青妩郡主,请郡主稍等,奴婢这就去请示王妃。” 红蕊说着,便让绿翘带徽王去后花园那边。 她穿过月亮门似是去找青妩了。 阿苏娜杵在厌王府门口,进不去,走了又更丢脸,心里恼怒到了极点。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阿苏娜即将爆发之际。 一个身穿儒衫的年轻男人快步走来。 “请郡主见谅,某乃厌王门下客卿司徒镜,奉王爷之命来迎郡主进门。” 司徒镜笑眯眯说着,阿苏娜闻言,委屈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没好气道: “砚台哥哥现在才想起我?” “我难道不是厌王府的贵客嘛?你们王妃怎能这样怠慢我?” “是是是,是王妃不懂事了。”司徒镜连连点头,在阿苏娜迈腿要进来之前,他抬起手:“郡主且慢。”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阿苏娜心下恼火,但看司徒镜那张笑脸,暂且将怒火忍下,但语气已是不耐至极: “还有什么事?” 司徒镜呵呵一笑,恭敬的抬手,指向旁边。 阿苏娜不解,就听司徒镜道: “来人啊,将小门打开,请郡主入府。” 只有妾室和下贱奴才才走小门,阿苏娜就算再不知中原文化,也看得出大小门的区别。 她险些一口血涌上喉咙眼,这厌王府的人,怎能欺辱她至此!! 第240章 我还以为她真把你给糟蹋了 阿苏娜到底还是走大门进了厌王府。 倒不是司徒镜退让了,而是徽王妃来了,阿苏娜跟在徽王妃身后,大摇大摆的进了厌王府。 司徒镜见状,也没再阻拦,让这冒牌货难堪无所谓,但徽王妃到底是王爷的婶婶。 莫名其妙被‘屎’沾上的徽王妃也很无奈。 她不认识阿苏娜,但就阿苏娜那一见着人就自报家门的德行,也无需徽王妃试探什么。 对于阿苏娜的主动贴近,徽王妃反应平平,有礼貌,态度却疏离。 “郡主见谅,王妃在后花园宴客,郡主过去不太方便。” 司徒镜笑着拦下了阿苏娜,没让她再跟着徽王妃。 徽王妃歉意的朝她一笑,扭头走的干脆极了,仪态不改,步履却极快,唯恐这不干净的玩意又沾上来。 管她是镇国侯遗孤,还是‘青妩郡主’,徽王妃认准一件事:得罪厌王和厌王妃的,一律按‘瘟丧’处置,躲得远远的就对了! 阿苏娜一脸阴森:“你们别太过分,我可是……” “岂敢岂敢,厌王府岂敢怠慢郡主。”司徒镜笑眯眯打断她的话,比了个请的手势。 阿苏娜气结:“我要见砚台哥哥!” “王爷刚回京,还有许多庶务要处置,晚些时候,郡主自能见到他。” 不等阿苏娜再发作,司徒镜身后的七八个黑甲卫站了出来。 阿苏娜此番进府只带进来了四个胡女婢女,面对一群身着铠甲的老爷们,自是落于下风的。 她死死咬住唇,怨恨的盯着司徒镜,冷哼一声,这才罢休。 后花园那边。 青妩该吃吃该喝喝,萧沉砚换了常服后便过来了,青妩看了他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一副骄纵生气的样子。 徽王坐在席间,有点尴尬。 他倒了杯水酒:“侄媳妇儿啊,四叔叨扰了。” “你别怪阿砚,四叔我作证,陛下下旨让他把青妩郡主带回来时,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青妩挑眉“哦”了声。 “拒绝了?” 她睨向萧沉砚。 萧沉砚见她戏瘾上身,换做过去,他就配合了她演一个在‘白月光和朱砂痣’之间摇摆不定的渣男了。 但这回这戏,他是真演不下去。 无视她眼底的跃跃欲试,萧沉砚冷冷道:“我当时就答应了。” “噗——”徽王一口酒喷出来,呛咳个不停。 他看萧沉砚的眼神像看个勇士,又似看疯子。 你四叔我在这边给你疯狂找补,你主动露馅儿这叫什么事儿?你咋这么彪呢? 徽王觉得,好大侄是在给侄媳妇下马威。 他不懂了,刚刚进门那会儿不还装成惧内样子,要和‘青妩小郡主’划清界限吗? 现在怎么又勇起来了? 徽王一转念,懂了! 这是看他在场,要确立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啊。 徽王表情一言难尽,频频给萧沉砚使眼色,不忘继续打补丁: “侄媳妇你别听他瞎说,陛下知你和青妩郡主有了龃龉,还下令让他管教你,他当众就给拒了,直接违抗圣旨。” “我家阿砚对你的心啊,天地可鉴!” 徽王着急极了,生怕小两口打起来。 他一瞅好大侄还绷着一张臭脸,心叫不好,再看侄媳妇,哟喂,这脸色也不咋样啊~ 徽王酒杯举起又放下,有点后悔跑来厌王府躲灾了。 感觉自己不是来避难,而是来找罪受的。 他哪儿知道小两口背地里的小九九。 青妩脸色不咋地,纯粹是看出了萧沉砚的不配合,这男人在耍小性子呢。 萧沉砚脸色难看,纯纯是因为府里进了脏东西,他得努力控制,才不至于现在就去扒了那冒牌货的皮。 气氛正尴尬之际,徽王妃到了。 徽王见到自家王妃,如见救星,立刻起身:“王妃啊,你可算来了!” 徽王妃避开了徽王的猪突猛进,上前道:“让厌王和厌王妃见笑了,你们四叔可是又胡闹了?” 青妩没再和萧沉砚打眉眼官司,冲徽王妃笑道:“四婶放心,不关四叔的事儿。” 徽王妃如何放心的了。 自家这蠢猪男人被召进宫,身上的影子护卫突然无踪,现在出宫了就急吼吼的跑来厌王府上蹭住,还让她也赶紧过来。 徽王妃料想是出事了。 徽王妃比徽王敏锐多了,徽王觉得住在厌王府就安全了,徽王妃却觉得……这厌王府没准才是风暴眼,兴许是整个京城中最危险的地方。 她知晓事无可改,也不多说什么,只提起另一件事: “那位孟姑娘临盆在即,留她在徽王府我担心会出岔子,就一并带来了。” 青妩点头:“四婶心细,我本也是这样打算的,你将人带来,也省得我这边再传话。” 徽王妃松了口气。 她也看出气氛不对,寒暄两句后,就掐着徽王的软肉,拉着徽王去宝玥斋了。 等徽王夫妻走后。 青妩起身朝萧沉砚走过去,还没走近呢,萧沉砚就将她拽到了自己腿上。 青妩跨坐在他身上,嘶了声,贴近了嗅了嗅,嫌弃道:“你这身杀气能把鬼都吓死,怎么?那冒牌货太热情,直接往你身上扑了?” 萧沉砚眉眼阴沉:“几时开杀?” 青妩忍俊不禁:“她真扑了你啊?让我瞅瞅,她扑你哪儿了?该不会被她得手了吧?” 在一起这么久,青妩还是第一次见萧沉砚这般急不可耐的想杀一个人。 听到她的打趣,萧沉砚难得的配合不了,皱紧了眉,语气阴沉,脸色难看的紧。 “拽了我的袖子。” 所以他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沐浴更衣,那身朝服也丢火盆里烧了。 青妩眨巴眨巴眼,错觉吗?她竟从臭砚台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丢丢的委屈? 她脱口而出: “就抓了个袖子啊?我就说嘛,以你的身手,除非你愿意,那冒牌货蹦个八丈高也扒拉不到你身上啊。” “你这身怨气,我还以为她真把你给糟蹋了呢……啊!” 第241章 砚台失控,险些要了她 萧沉砚没被糟蹋。 青妩倒是险些被这个失控了的男人糟蹋了。 他直接将她扛在肩膀上,心念一动就回了房。 青妩被丢在床上,男人的吻蛮横又霸道,她被吻的透不过气。 青妩心里有些恼,心道夜游那乌鸦嘴! 她感觉到了萧沉砚的不对劲,难得的‘乖顺’,任由他强取豪夺。 衣衫凌乱间,他滚烫的手掌自裙下而入,落在她滑腻的肌肤上,紧勒住她的腰。 青妩身体战栗了下,系着因果丝的那只手轻轻一拽。 萧沉砚身体忽然僵住,他动作停顿,脸埋在她的心口处,用力喘着气。 他抬眸,黑眸晦暗至极。 青妩媚眼含嗔,早已被他弄得衣不蔽体,半身春光乍泄,恨恨的盯着他。 “混账够了没?”她红着脸娇声骂道。 萧沉砚闷闷嗯了声,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上面有斑斑红痕,是他刚刚失控时用力过猛落下的。 那红痕像梅花在雪地里绽开,一路盛开至心口,几朵点缀在那诱人的峰峦之上,又被歪斜的衣襟半遮半掩住。 青妩鬓发散乱,将衣襟扯回一些。 曲起的长腿使得裙摆如鱼尾般朝两边散开,任她怎么拉扯,都挡不住诱人美景,偏偏身上的人还压着不肯下去。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光了。 青妩遮不住,只能主动贴的他更紧些,恼道:“你还看!萧沉砚你这叫趁火打劫。” 男人闷声笑了起来。 萧沉砚吐出一口长气,肺腑内的杀意躁动被她安抚了下去,另一种‘火气’却又不受控的滋生。 刚刚若非因果丝的拉扯,他险些失控,就这么要了她。 他看着她红润娇媚的脸,在她唇上一啄,低声道歉。 青妩美目闪了闪,头偏到一边,小声嘀咕:“道歉干嘛,又不是让你白占便宜,我要吸你阳气吸回来的。” 萧沉砚眸色暗了下去,扯过旁边的被衾将她裹住,沉声道:“我不想在不清醒的情况下要了你,这是对你的不尊重。” 青妩眨着眼,朝他拱了拱。 萧沉砚瞪她:“别闹。” “谁和你闹了,你过去不是挺能忍的嘛?”青妩露出‘清清白白’的表情,虽然眼神中的‘不干净’还没散尽,但嘴上还是说着正事。 “到底怎么回事?那冒牌货干什么了,把你刺激成这样?” 青妩是真的纳闷。 她太了解萧沉砚的脾性了,这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萧沉砚皱紧眉,目色沉郁。 “那冒牌货的脸……是云铮的。” 青妩眸光微动。 竟是因为这个? 她心里一时五味陈杂,竟难得生出了一丝罪恶感来。 她比萧沉砚早一步知晓那冒牌货用了大哥的脸,却没有告诉萧沉砚。 她同样是愤怒憎恶的,却忘了同样看重大哥云铮的萧沉砚,在看到那张脸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的确不是个会体贴人的鬼。 但真正让青妩感到懊恼的却是,她看轻了萧沉砚对云铮的情义。 “抱歉。” “我该早些告诉你的,萧沉砚。” 青妩主动环上他的腰。 第242章 叫你应如是,还是小豆丁? 青妩难得良心难安,罕见的自我反省。 萧沉砚垂眸,看到她满脸的自责与愧疚,忽然恍神。 青妩感觉额上一热,男人的手掌覆在她额头上。 青妩声音娇软,“干嘛呀?” 萧沉砚:“你表情很奇怪,我看你是不是发烧了。” 他说着放下手,喃喃道:“额头也不烫,鬼应该不会发烧才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真情实感的疑惑着,刚刚小女鬼的表情,像是被夺舍了似的。 青妩:“……” “山猪吃不了细糠,非得我凶你,你才觉得我正常是吧?” 萧沉砚笑出了声:“嗯,正常了。” 刚刚小女鬼温柔小意的样子瞧着怪渗人的。 青妩没好气的推开他,“去去去,一边去!” 萧沉砚被她掀到一旁,不等她整理好衣裙,又将她拽回怀里。 下颌抵在她额头上,轻轻摩挲。 青妩拍他,“还想干嘛?” “聊聊正事。” 青妩:谁家谈正事在床上躺着,衣衫不整的谈? 她心里吐槽着,嘴上哼了声:“谈吧,按字儿给钱。” “贪财鬼。” 萧沉砚笑骂了她一句,不再玩闹,语气郑重了些,与她说了今日入宫后的事。 “在天寿殿时,你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你?” 萧沉砚嗯了声:“那人在天寿殿中设下了结界,我破开结界用了点时间,影子睁眼时,对方已经离开了,不过……” 萧沉砚声音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讥诮。 他想起了老皇帝似猪狗般匍匐在地,舔舐地板模样,实在是可笑至极。 “皇帝的身体似乎出了些问题。” 青妩却不意外,哼哼笑道:“现在才开始出问题啊?看来夜游下手还是太轻了。” “嗯?” 青妩娇娇哼哼,随口般道:“早就看那爆眼子老贼不爽了,我虽不能进宫,总能找别的法子收拾他。” 之前徽王上供给了老皇帝一大朵太岁,那朵太岁上有夜游做的手脚。 正常太岁是集天地之精华所生的肉灵芝,有‘人间长生药’之称,事实上,即便是真的太岁,除非是成精有了道行灵智那种,吃了也最多延年益寿些,不至于让人长生。 徽王送去的就是一朵普通的太岁,但架不住老皇帝想长生想疯了,日日吃,夜夜吃,那么多霉运吃进肚子里,岂会没有反应? 萧沉砚听后,眼底闪过一抹冷嘲。 在知晓老皇帝给巫族当狗,将皇族子弟都视为祭品献给巫族时,萧沉砚心中对他仅剩的那点亲情就已经淡干净了。 只有刻骨的仇恨与恶心。 “那殿中有血气,应该是巫族给他赐了血。”萧沉砚皱了下眉,“那血能治好他吗?” 青妩琢磨了下:“换做还是鬼的夜游,没准真能给治好。但夜游那厮现在的力量有点邪性。” 青妩坏笑道:“巫族最强大的就是肉身力量,力量凝聚在精血之中。巫族把老皇帝当成狗在使唤,若真的看重他,怕是早就赐给他力量了。” “但你瞧他,除了年轻上几岁,并没半分神通,就知道巫族对他多抠门了。” “我估摸着,当时在殿中窥测你的许是那个巫真,她就算给老皇帝赐血,也不是什么多金贵的巫血。” 青妩说着抬起头,手指摸着萧沉砚的下颌。 “夜游往那太岁里加了自己的霉血,他本身已是半鬼半巫,两种巫血在老皇帝体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胜过东风,呵呵~ 你觉得,就老皇帝那肉体凡胎,受得住这两头‘恶兽’的厮杀不?” “我很期待。” 听闻老皇帝要吃苦头了,萧沉砚心情都好了许多。 只是想到那个冒牌货,眉宇间便又多了煞气。 他轻抚着青妩的长发,忽然问道:“云铮的魂魄会不会在巫族的手上?” 青妩眸色也沉了下去,闷闷嗯了声,“有可能。” 萧沉砚手指微蜷:“那个冒牌货或许是突破口。” 青妩嗯了声,她也是这么想的。 甚至于,她有个猜测。 巫族是故意将那冒牌货弄成大哥的模样。 上一世她渡劫惨死,是巫族人动的手。 父母兄长的魂魄失踪,或许就是巫族人故意为之,防着她重回人间,留下的‘人质’。 但有一点很奇怪,既然巫族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云青妩’就是她,是阴司的阿罗刹天,且她来到人间的事,应该已不是秘密了。 老皇帝那边却似毫不知情一般,居然还敢让巫彭夺舍徽王? 这不是往她眼皮子底下送菜吗? 青妩想着,下意识说出了口: “我觉得巫族内部的情况应该很复杂,十巫之间的消息并不互通。” “有人知晓我的身份,却隐瞒了下来。” “明明上辈子我死前就差点坏了他们的好事,逼的他们出手弄死我,让我魂归地府。” “但这一次我回来,他们却没防备。直到这个冒牌货现身,我才瞧出一点他们的准备。” 青妩说完,半天没听到萧沉砚的回应。 她后知后觉,头皮一下麻了,眼神放空,心里发出尖叫。 判官笔之前感觉到气氛微妙,就很有眼色的自关小黑屋了。 听到青妩的颅内咆哮后,它才冒出灵识,紧张询问:“咋啦咋啦!阿妩你咋叫的要死的大鹅一样!” 青妩内心抓狂:“我完了!我刚刚一不小心自爆了!!!” “该死该死该死!” “臭砚台肯定要发现了!” 判官笔:“色令智昏!你妥妥的色令智昏啊!你看你馋他身子馋的,阿妩啊!男人是祸水啊!” “夜游说的果然没错,你要遭报应了,这报应来的太快了!” 青妩身体僵硬,头都不敢抬。 她真是飘了,与百岁小哭包相认后,她一时得意忘形,加上刚和萧沉砚打得火热,竟自己自爆…… 其实现在这情况让萧沉砚知道她就是云青妩,也没什么。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是苍溟神魂,身上麻烦一大堆,不但被巫族觊觎,神族天帝那边未必也待见他这‘亲儿子’。 青妩选择和萧沉砚在一起,注定要卷入这场麻烦内。 这是他带给她的麻烦。 本着公平原则,青妩觉得,让他被地府意识针对,也不算啥,不能就她遭罪。 但是吧…… 她回忆起自己之前的诸多掩饰,各种否认。 此刻的自爆,就显得格外愚蠢! 青妩感觉到搂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在不断收紧,男人抚摸她后脑勺的手一点点下滑,扼住她的后颈,将她的退路完全封死。 “终于不装了?” 男人语气有点玩味。 “我是该继续叫你‘应如是’呢……” “还是叫你……” “小、豆、丁?” 第243章 云青妩,我好想你 麻意从尾椎骨开始往头顶窜。 男人的气息拂在耳畔,加重了那股躁意。 青妩听到了自己刚长出来的小心肝在扑通狂跳,陌生的心虚感刺激的胃都在抽抽。 她咽了口唾沫,但她显然再也躲不了了。 下颌被人强势抬起,她撞入了那双含笑的眼中。 男人的瑞凤眼精致好看,深邃迷人,清晰的倒影出她的模样。 那双眼里含着笑,掺着几分眷恋,带着几分恼,他一字一句念出她的名字: “云、青、妩。” 我见青山多妩媚。 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青妩慌乱的心,忽然就定下来了。 她贴在他胸膛处的手下意识握紧,狡猾的眨着眼:“被你发现啦。” “你好笨啊臭砚台,现在才认出我来。” “明明我都给你那么多提示了……” 萧沉砚笑看着她:“是吗?我怎么记得某人亲口否认……” 青妩立刻捂住他的嘴,“我否认了,你就信了?你意志太不坚定了!” 萧沉砚实打实被她的倒打一耙逗笑了,这一笑,便止不住了。 青妩眼看他笑着笑着红了眼,心里也像被一只手给挼了下,不是滋味。 “云青妩,”萧沉砚看着她,轻声道:“我很想你。” 青妩鼻子发酸,但她流不出泪。 她本就是无心无泪的鬼。 纵然有了心,但还没学会流泪。 这种像是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的酸涩感实在是不舒服。 青妩吸了吸鼻子:“你还不如和我闹呢,萧沉砚你长大后真的太狡诈了,你这样我还怎么继续狡辩嘛。”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了,特别不得劲。 萧沉砚罕见的瞧见她散发出愧疚的人味儿,这回心虚的变成他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自爆。 早知如此,他就不对百岁下手了。 “怪我,我应该更坚定一些才对。” 萧沉砚在她眉心处落下一吻。 对她所有的爱意与思念都不必再遮掩,他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但在这一刻,他只想抱紧她。 不想再失去。 他大度的要将此事揭过之事,忽然被推开,垂眸对上了青妩异常清明敏锐的眼眸。 “你的反应不对劲啊。” 萧沉砚:“……” 青妩眯着眼:“以你的性子来说,知晓我故意瞒着你,还多次否认误导你,你会轻易善了?” “萧砚台你几时这么大度了?” “你不该趁机抓着我的把柄,好好收拾我吗?” “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青妩反守为攻,翻身跨坐到他腰上,一手撑在他脸侧,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萧沉砚:“……” 是他魅力不够,才让她色令智昏的时间太短了是吗? 在心里默叹了一口气,他嗯了声,道:“也不算早知道。” 青妩挑眉:“不早是多早?” “进宫前。”男人神色带着无奈,卖了‘委屈小狗’:“百岁。” 青妩没吭声。 判官笔开始鸡叫:“好家伙好家伙!百岁这个漏勺鼻涕虫!难怪他会半路上被丢回来,敢情是把你给卖了啊!” “幸好幸好,阿妩你这波自爆可谓是先声夺人啊!咱这一回不算阴沟里翻船,这叫掌握先机!” 萧沉砚听着判官笔的碎碎念,心里呵呵两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青妩,没错过她的神情。 青妩啧了声,撇嘴:“那臭小子……” 见她似乎信了,萧沉砚悄然松了口气。 百岁还是派上用场了,很好。 说破身份后,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青妩不知想到什么,表情还有点子尴尬,试图从萧沉砚身上爬下去,却被他锁住腰,就这样固定在了他的腰腹上。 两人的姿势本就亲密暧昧。 青妩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欲念,红着脸瞪他。 “知道我是云青妩了,你还这反应?” 萧沉砚失笑:“我若对你没反应,才是有问题。” 青妩:“……某人之前说,只把我当妹妹。” 萧沉砚:“……”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回旋镖? 他略感头疼的深吸一口气,沉眸盯着她:“你现在又不是十二岁,小祖宗。” “也不用叫祖宗,我鬼寿永昌,你神寿也不低。”青妩撇嘴:“指不定谁比谁更老点呢。” 她嘀咕完,忽然嘶了声,感觉到有一双灼热的手滑入了裙底,捏住了她的膝弯,一点点上挪。 判官笔机智的滚回小黑屋了。 青妩瞪着身下的男人。 男人神色淡然,瑞凤眼含着笑,冷冷肃肃,不染欲色。 但那只手却荒唐的在她身上作祟着。 他看着她:“哥哥可不会对妹妹做这种事。” 青妩压着他的手,渐渐失力,只是片刻就软倒在他怀里,不自觉的轻喘起来。 “萧沉砚……” 她咬牙恨恨的唤着。 只听到他恶劣的低笑。 这混账男人,真的和小时候一样喜欢欺负人。 “你老喜欢欺负我!” “嗯。”他手上轻捻,听到了她的呜咽,下颌处一疼。 小女鬼恼了,发威咬人了。 青妩又羞又恼,不肯落于下风,也将手探入,紧攥住欲望。 随即脸色变了变。 是她手太小吗?一只手怎么还攥不全? 她听到了男人的闷哼,感觉到了棘手。 刚想撤退,就被压住了手腕。 撞上那双幽深凤眼,眸深处似有烈火烧灼,要将她卷舐。 明明还是那副禁欲冷肃的样子,声音却喑哑霸道:“继续。” 第244章 便是真弟媳,他也要抢回自己怀里 青妩身体发软,脚趾不知蜷紧又放松多少次了。 陌生的感觉,令人酥麻到骨子里,让她头皮发麻,既刺激又勾人,令人欲罢不能。 她脑中空白了好几次,恍惚间想到在阴司时,看到的那些个野鬼鸳鸯。 阴司下不禁男欢女爱,鬼物的欲望本就比人族更盛,有些个胆大的,还会跑冥河里去找刺激。 哪怕被逮住后要丢进地狱受罚,总有些个喜欢铤而走险。 青妩也是见识过这些野鬼鸳鸯玩的那些招数的,她那时不理解,甚至小小震撼,不懂这些鬼鸳鸯怎么能为了那点子事儿,连去地狱挨鞭子都笑呵呵的。 可今儿浅浅尝了一点味儿,她有点子明白了。 这事儿的确令人欢愉,鬼的话,就更顶不住这刺激了。 就是她被强迫帮萧沉砚这事儿,让她手酸,这令她不太愉快。 两人都被对方弄的有些狼藉。 屋内弥漫着石楠花的气味。 青妩有些嫌弃的推开他,“我要沐浴,要洗手。” 萧沉砚看她一眼,抱起她往盥室去。 盥室中常备热水,替她将浴桶内的水添满后,萧沉砚就准备出去。 青妩坐在一边,突然用脚勾住他的脚脖子,昂着下巴,又傲娇又勾人的问道:“不帮我洗?” 萧沉砚刚下去的火险些又上来,直勾勾盯着她,讳莫如深道:“另一只手不怕酸了?” 青妩咬唇,小声嘟囔道:“那就不用手呗。” “别招我。”萧沉砚眸色暗了暗,将她的长发揉乱。 青妩哎呀了一声,骂他:“手脏,拿开。” “哪儿脏了。”他笑声揶揄。 青妩红着脸瞪他,“不害臊,出去出去!你赶紧出去!” 萧沉砚被轰走,去了别处沐浴。 今儿两人几乎只差最后一步。 倒不是他是个君子,他从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欲望。 只是,他想到了炎婪的提醒罢了。 想到青妩和那只鸡的婚约,萧沉砚皱了下眉。 婚约不解之前,他与她若有了夫妻之实,对她会有损害,这是炎婪提醒过的。 萧沉砚吐出一口长气。 把眼前的事解决之后,定要想法子让小豆丁与那只鸡解除婚约才行。 她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 弟媳?笑话! 且不说小豆丁对那只鸡并无感情,两人的婚约也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缔结的。 就算真有感情……那又如何呢? 他眸底野火灼人,欲壑丛生,他本质上就是个恶劣的人,也不是什么君子。 便是真弟媳,他也要抢回自己怀里。 至于现在。 先将府上那个倒胃口的冒牌货解决了吧。 一想到对方顶着青妩的身份,用着云铮的脸,萧沉砚的杀心又冒了出来。 被青妩勾出的满腔火气,倒是瞬间被压没了。 萧沉砚低头看了眼,抿了抿唇,倒是个另类的克制自身欲望的法子。 就是有点伤胃。 …… 青妩懒洋洋的沐浴完,身子还有点疲软,她换好罗裙,准备美美的给自己梳个妆。 刚拿起黛笔要描眉,手顿了顿,想起了上一回的‘盛世美妆’,她讪讪的放下手。 罢了,天生丽质不需要雕饰。 判官笔幽幽冒了出来,笔毛有点分岔,一如它缭乱的内心。 它虽不敢真听真感受在它自我放逐小黑屋的这段时间内,青妩和萧沉砚干了什么坏事。 但判官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瞧自家阿妩坏鬼那一脸娇羞,还有身上散不尽的贪味,它就猜到了一二。 “你是真饿了啊……” 青妩瞪它:“骂谁呢?馋我家砚台那叫饿?就他那身板样貌加一身功德煞气和魂力,谁不馋?你不馋?” “还没吃到嘴呢,就护上啦?我又不和你抢。” “呵,说的和你敢抢,抢得过似的。” 判官笔气呼呼:“我是说你不怕遭雷劈!忘了婚约啦?洞房花烛一时爽,解除婚约的天雷劈得你进火葬场!” 青妩浑不在意:“怕个锤子,天雷劈下来,臭砚台顶上。” 判官笔听着她的渣女发言,已经麻了。 “你和他是真爱啊。” “那是~” “爱到让他替你挨雷劈啊?” 青妩嗤笑,脸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却异常认真: “蚩尤要他的肉身,神族知晓他在人间轮回也定会找他麻烦,桩桩件件,哪一个麻烦不比挨雷劈更重?” “若这些麻烦来了,我定也要护着他,与他并肩作战的。” “我不嫌他麻烦,我也不在乎他带给我的麻烦。” “同理,他也不能嫌我麻烦,也当替我解决麻烦。” 青妩懒洋洋的说着:“我喜欢萧沉砚,但我同样喜欢我自己。喜欢是双方的事,付出也该是双方的。” “单方面付出不求回报,那不叫喜欢,叫犯贱。” 判官笔听她说的条条是道,半晌后,迸出一句话来: “你这副绝不做亏本买卖的样子,倒是有点像弥颜神君了。” 青妩翻白眼。 “这话你可错了。” 青妩懒洋洋起身。 “我从没把我和萧沉砚之间的感情当做买卖。” “你刚来人间那会儿可不是这样说的。” 被掀了老底,某坏鬼恼羞成怒,一把捏住判官笔:“你要死啊!” 判官笔啊啊直叫,险些夭寿之际,敲门声救了它狗命。 萧沉砚立在门外,听到她和判官笔吵闹的心声交流,不禁垂眸笑了起来。 青妩把判官笔一丢,迫不及待的去开门。 门打开后,对上了男人戏谑的眼眸。 她一抿唇,直接往他怀里一撞,伸手挂在他脖子上,娇蛮道:“没力气了,走不了路,得你抱着。” 萧沉砚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有力气吃饭没?” 她笑意狡黠:“手酸,要你喂。” 判官笔:“嘶……呕——” 啊啊啊这该死的酸臭气! 夜游说错了,这哪里是阿妩坏鬼要倒霉,是它要倒霉吧! 它迟早要被这恋爱的酸臭气给熏死过去! 萧沉砚听到了那声充满羡慕嫉妒恨的‘哕’,不露痕迹的皱了下眉,忽然道:“我觉得你可以换个法器,那只判官笔不配你。” 判官笔:??!不是!我招你惹你了?砚台哥你怎么这样? 青妩原本娇滴滴的窝他身上,闻言眼里的媚色褪去,心念一动,她抬起眸,怀疑的眯起眼。 这臭砚台难不成…… 第245章 记下她想要的一切,为她寻来 指甲从男人颈侧挠过。 萧沉砚垂眸看她时,青妩神情已恢复自然,哼道:“那根蠢笔可是地府规则孕生的,虽然笨蛋了点,可是正儿八经的法宝,你说换就换啊?你给我更好的?” 萧沉砚却是认真思量起来。 以他目前凡人的见识,还真不知这三界间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宝。 他不耻下问道:“那这三界中有你眼馋的宝贝吗?” “那可太多了!” 唠这嗑,青妩就不困了,兴奋道: “天帝手里的万象森罗盘,天后手里的银河落月钗,还有财神手里的紫金斗,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战神邛昊手里的三生戟!” 青妩眼里发光:“三生万物,相传三生戟取自鸿蒙之气锻造,可斩断因果前尘,破灭鬼神道行。” 萧沉砚将这些法宝的名字都记下。 如今的他暂没机会为她寻来这些,至于以后,总能想到法子。 判官笔被萧沉砚背刺后,就生闷气了,它决定以后不叫他砚台哥了,要跟着青妩一起管他叫:臭砚台! 又臭又硬的坏石头! 萧沉砚和青妩感情升温,有的人却过得坐立难安。 阿苏娜住在王府最南边的小院,这边鲜少有人过来,最是荒僻,过去都用来堆杂物的。 她被领过来,瞧见这小院时,当场气炸。 只是她压根没有发作的机会,厌王府的人远远撤走,压根没人搭理她。 阿苏娜只能让带进来的几个婢女赶紧捯饬院子。 这一捯饬,又是大半天过去。 阿苏娜肚子咕咕直叫,眼看天都黑了,也没见人来送饭食。 “混账!那个叫云清雾的贱人,怎敢如此欺我!” 阿苏娜怒不可遏,踹翻了屋子里刚点着的火盆。 眼下已入冬,京城极冷,须得烧炭。 南院里的碳显然是最劣等的,烧起来烟味极大,阿苏娜这一脚下去,没让炭火熄灭,反弄得乌烟瘴气,险些着了火。 婢女们慌忙打水来,将炭火浇灭。 阿苏娜也被熏得呛咳不止,跑到院子里透风,她越想越气,“砚台哥哥怎能坐视那女人这样作践我?” 叫茶茶的婢女小声道:“郡主,厌王许是还不知情,大雍这边都是女主人掌管中馈,男子不问后宅事务。” 阿苏娜皱紧眉:“可他对我也太不闻不问了,而且他不是不喜欢那个女人吗?” 茶茶:“厌王是雄鹰般的男儿,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都不敢与他对垒,岂会困于儿女情长。” 阿苏娜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在她看来,那厌王妃实在粗鄙的很。 “我倒是觉得,郡主应该先观察几日再做行动。”另一个叫珍珠的婢女道: “郡主和厌王有儿时情分在,他不会不闻不问,许是要卖厌王妃一些颜面。” “郡主初来乍到,这里又是厌王妃的地盘,先低调一些也不为过。” “奴婢看来,郡主先忍耐些时日,做足可怜姿态,也好让厌王心软。” “再者,这王府上还是得有自己人才好办事。” 阿苏娜皱起眉,看向珍珠:“你在教本郡主做事?” 珍珠低下头:“奴婢不敢。” 阿苏娜哼了声,她虽不喜欢被人教做事,但珍珠的话也说到她心里去了。 男人都怜香惜玉,这一点她在草原上就实践出来了。 每次只要她扮作可怜柔弱,就能让那些莽汉被她牵着鼻子走。 “有自己人固然是好的,可这王府哪来的自己人?” 珍珠颔首道:“郡主忘了吗?这王府上实打实有一位您的娘家人啊。” “对啊,我还有个表姐。”阿苏娜想起来,嗤道:“我听说那女人嫁了个罪臣,不过她运道好,那个叫王生的被斩头前,她就与其和离了。” “真是有眼无珠,那王生和云清雾他爹合谋害了镇国侯府,这女人居然给他生儿育女。” 阿苏娜面上不齿,想到这里,她就和吞了苍蝇似的。 这些事都是她回来前,在胡人王庭中听人说过的。。 “可我听说我那个叫穆英的表姐与厌王妃关系极好,她与仇人之女交好,足见是个没心肝的,据说她当初还是被我娘,镇国侯夫人教养长大的呢。” 珍珠道:“那位穆夫人寄人篱下,想来也不敢得罪厌王妃。” “再者说,厌王对她的照拂,整个京城都知道。说白了,厌王与她能有什么交情,之所以出手相助,还不是看在郡主你的面子上?” “且此妇人的儿子拜给了大将军霍毅当徒弟,与她交好,对郡主并无坏处。” 阿苏娜心头一动,面上不情不愿,却还是点头了。 “也罢,我姑且忍忍。” 阿苏娜说着,拿出了一面小皮鼓,她手抚摸着皮鼓,眼神森然。 “待我先站稳脚跟,再收拾那个贱人也不迟。” “到时候我就扒了她的皮,再制一面鼓好了。” 阿苏娜愉快的拍着皮鼓,鼓面轻颤,鼓声却怪异的很,似呜呜鬼哭。 珍珠看了她手上的皮鼓,垂下了眸,这双面皮鼓又叫夫妻鼓,乃是用两夫妻的人皮制的。 至于这对被制成皮鼓的夫妻是谁,答案不言而喻,正是阿苏娜的养父母。 一只小蜜蜂从花丛内悄然飘走。 珍珠看了眼那片花丛,自然而然的收回视线。 小蜜蜂飞啊飞,落在了女人的指尖上。 天色已黑,黄蜂收了纸扇,袅娜着朝穆英的院子过去。 她在南岭时被砍掉的腿儿也长回来了,可算不用一直飘着了。 一进院,她就瞧见整装待发的小玉郎,笑道:“小公子又要去走阴了呀?” “黄夫人。”小玉郎甜甜唤道,忽然皱了下眉:“黄夫人身上好像沾了脏东西。” 黄蜂惊讶,拿出派去监视的小蜜蜂。 “这只蜜蜂去过哪儿了,身上脏脏臭臭的,这气味……”小玉郎皱紧小脸:“是从南边院子过来的吗?” 黄蜂点头,赞道:“小公子眼力卓绝,待你百年后,我阴司又要添一员猛将了。” 小玉郎有些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在意黄蜂的夸奖是多么‘阴间’。 今儿阿苏娜一进门,小玉郎就闻到了那股‘臭气’,那是一种怨气恨意杂糅在一起的尸臭。 小玉郎走阴这么久,也曾闻到过几回,无一不是枉死的怨鬼,且死法都极为惨烈,带着滔天怨恨。 之前小玉郎还期待着能见到‘青妩姨母’了,可娘亲当时就对他摇头,说这个从胡人王庭来的姨母肯定是假的。 小玉郎自然相信自己娘亲。 今儿他虽没见到阿苏娜的面,但对方进府后带来的这身味儿,就已让小玉郎厌恶至极。 这样一个沾染业障的坏家伙,还冒充他的‘青妩姨母’真是想想就恶心。 不过夜夫子让他别管这事,不然,小玉郎真想用勾魂索狠狠抽那坏人几鞭子。 目送小玉郎去走阴后,黄蜂感慨,真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孩子啊。 现在就算在阴司下头,也找不出这样能当驴使的鬼了! 生前干这么多活,小公子要真下去了,不说直接成十殿阎罗的候选,六部功曹的位置总能随便坐。 黄蜂心里嘀咕着,进了穆英的屋子。 “黄夫人。”穆英起身要见礼。 黄蜂赶紧迎上去扶住穆英,一脸亲热劲:“穆姐姐可别客气,你这是折煞我呢。” 笑话!这可是帝姬的表姐,黄蜂能受穆英的礼! 穆英笑了笑,礼数周全的同时态度也是发自内心的亲热,她知晓黄蜂是表妹的人,乃是自己‘人’。 “黄夫人怎这时候过来了?可是王妃那边有什么事?” “嗐,帝姬好着呢。” 黄蜂笑眯眯道,“我就是过来看看您,这些天王府上不清净,若是有不长眼的苍蝇蚊子来你这边惹你心烦,你直接打出去便是。” 穆英岂会听不懂深意,她点了点头,看向旁边的红缨枪。 这把枪是霍毅让人送来的。 穆英垂眸,忽然道:“不会给王妃添麻烦吧?” “不会。”黄蜂笑道:“王妃可是吩咐过的,谁也不能给你气受,穆夫人只管随心行事。” 穆英呼吸一窒,猛的抬起头,眼神颤动。 这话的意思是…… 表妹终于愿意与她相认了吗? 第246章 夫妻联手造神,诛四方恶鬼,护苍生安危 黄蜂传完话后就走了。 回想起穆英的神情,黄蜂心里感慨,怕是这位穆夫人心里和明镜似的,早早就知道帝姬的身份了。 不过她也是真的能隐忍。 一直不挑明,佯装不知情,也是不想帝姬为难吧? 黄蜂回去给青妩复命前,顺路转悠到了宝玥斋。 宝玥斋极大,徽王和徽王妃住在主屋,孟怀瑾和孟怀瑜姐弟两则被安置在后面的东西侧屋。 徽王对孟怀瑜毫无记忆,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感情。 倒是徽王妃这些天与孟怀瑜走的很近,对于这个可怜女子,徽王妃心里是有同情的。 本是官家小姐,又有才华在身,被家族连累,成了罪奴入了贱籍沦落风尘,又被当成棋子送到了徽王床上。 现在她怀了徽王的孩子,本该是母凭子贵的事,落到她身上,就如怀了个诅咒一般。 现在给萧家男人生孩子,与半只脚迈进鬼门关有什么差别? 因为与孟怀瑜走动的频繁,徽王妃也见着孟怀瑾几次。 孟怀瑾常常来给姐姐抚琴,对于他的琴艺,徽王妃也很是喜爱。 只是这事儿叫徽王知道了,味儿就变了。 黄蜂飘过主屋时,就听到屋中的争吵。 “那孟怀瑾就是个小白脸,弹几首破曲子而已,就把王妃你的魂儿也勾走了!” “孟怀瑜是侄媳妇儿点名要你带过来的,你带她来也没什么,你把她弟弟带来干嘛啊……” “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竟还要与我分房睡!” 徽王妃听着徽王的碎碎念,只觉头疼,盯着他那张委屈的胖脸,露出假笑: “铡刀悬颈,王爷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依我看,咱们也不必在厌王府上叨扰,省的丢人现眼,还是回咱们自己府上的好。” “两码事,你怎么还急眼了呢,我这不是在乎你,关心你嘛。”徽王委屈:“我这是吃醋啊,吃醋的男人最可爱,王妃你不觉得本王现在很可爱吗?” 徽王妃怎么想的黄蜂不知道,但黄蜂实打实有点想吐。 徽王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后,挪开眼,盯着窗外道: “萧嗣,等这场劫过去后,咱俩就和离吧。” “什么?”徽王险些摔下凳。 徽王妃神色冷淡:“我累了,陪你共患难一场也算尽了夫妻情分,你后宅女子众多,子嗣也不少,以后不会孤单。” “我不!咱们好好的,和离什么?!那些人都是逢场作戏,我已经下令遣散姬妾了啊……” 徽王妃不理他,起身拿起书卷翻看了起来,淡淡道: “我们不好。” “我不想再被人叫徽王妃,我叫闻诗,小字自华。淮西闻氏嫡长女,昔年取此名此字,出自;腹有诗书气自华。” “萧嗣,嫁你的是闻氏女,而我以后只想做我自己,做闻诗。” 徽王怔怔的僵坐在屋中,半晌没有言语。 黄蜂也没有再听夫妻俩的私房话,她飘去了孟怀瑾的屋子,坐在屋顶,手朝屋内点了点。 孟怀瑾刚倒了一杯茶,那茶水入口带着一股蜜香,甜滋滋的。 孟怀瑾放下茶杯,沉默了一下,轻声唤道:“黄夫人,是你吗?” 黄蜂沉默了一下,从屋顶飘了下来,整理了一下仪容,敲了敲窗。 窗户打开,露出孟怀瑾那张俊美儒雅的面容来。 黄蜂压下心里的紧张,冲他莞尔一笑:“孟公子,深夜造访,唐突了。” 孟怀瑾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拱手冲黄蜂一拜:“一直想要当面向黄夫人道谢,多谢你出手相助。” 黄蜂怔了下:“你知道了?” 孟怀瑾笑了笑:“在徽王府的那些天,偶也听闻了一些,便猜到了。” 黄蜂抿唇一笑:“孟公子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报恩罢了。” 孟怀瑾目露疑惑。 黄蜂笑了笑:“公子无需记挂,此恩情乃是你我间的因果,这恩报了,你我也再无瓜葛了。” 孟怀瑾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报恩结束后,黄夫人还会留在人间吗?” 黄蜂又是一愣:“你怎么知道……” 毕竟连徽王妃都觉得她是‘人’来着。 孟怀瑾脸有些红,只道:“夫人没有影子。”再者就是,黄蜂之前多次点他弹琴,偶有几次肢体接触,他触碰到黄蜂的手腕,没有摸到脉搏。 之后他暗自留神,发现黄蜂从没有呼吸过。 黄蜂神色有些恹恹的,笑道:“报完恩,自然是要走的。” 孟怀瑾失望的看着她,想开口,终是没说出什么来。 忽然一道风吹过,黄蜂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 鸢尾院里多了一只伤心女鬼。 青妩看着哭哭啼啼飘进来的黄蜂,手上折纸的动作一顿。 “咋了?又有谁逼你生孩子了?” 黄蜂一噎,瘪嘴:“我失恋了。” 青妩翻白眼,继续折纸,“多大点事儿,你要喜欢你就等他死了,再和他做对鬼鸳鸯呗。” “那哪儿成,他若死了,肯定是能直接投胎的,我哪能断了人家的前程。”黄蜂说着,又叹了口气。 青妩嫌她磨叽:“他若真喜欢你,留在阴司从小吏做起,我又不是不给机会。 黄蜂不吭声。 青妩麻木不仁道:“说白了,你俩的感情还没到那地步。” “他不会为你守身如玉到死。” “你也不会为他打破秩序规矩。” “一段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哦,忘了你俩都没开始,不存在感情。” “你在这边庸鬼自扰个什么劲儿?” 黄蜂幽幽盯着她,“帝姬你这是自己吃饱了,不知咱饿汉饥。” “我说假如,假如啊……咱驸马爷若没那些大来头,就只是普通凡人,你会为他去打破秩序规矩吗?” “冒着被地府规则反噬的危险,也要与他在一起?” 青妩瞅她一眼。 “你觉得他是个普通人的危险大,还是现在这情况,招来的危险更大?” 黄蜂沉默了,是她犯蠢了。 “我有被安慰到,我们普通小鬼谈个恋爱顶多伤伤心,你俩这恋爱谈的,废命。” 她说玩,盯着青妩手上的剪纸,问道:“帝姬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点打手。” 青妩声音落下时,手里的剪纸也剪好了。 下一刻,两张剪纸化出两个人影。 一个身穿斑斓战甲,手持金斧;另一个身穿黑色战袍,身后跟着一只金瞳白虎。 只是两个魁梧凶影眼中呆愣,显然还不具意识。 但他们身上涌出的峥嵘凶气,让黄蜂胆寒不已,帝姬这是剪了两个什么东西出来? “萧沉砚!” 青妩朝内嚷嚷。 很快,男人撩帘出来,看了眼黄蜂,视线落在两个鬼将身上。 青妩下巴一抬:“该你了,给这两个鬼将赐个名儿。” “想将他们用在何处?” “就和小山灵差不多呗,巫族都混进京城来了,那群家伙一贯不把人命当回事,京都城里那么多普通人,还不随便他们杀。” 后面真动起手来,青妩可没功夫保护那么多人。 萧沉砚略作沉吟,朝她伸出手:“借你的笔一用。” 青妩将判官笔递过去。 萧沉砚手腕一抬,在他面朝两个鬼将,于虚空落毕时,黄蜂浑身僵住,感觉到了一种恐怖的力量被撬动,汇聚在了笔尖。 那是神族的力量,同时竟还带着一股霸道的巫力,借由判官笔上青妩的本源之力,强索因果。 青妩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来。 男人提笔落下两个名字。 ——神荼。 ——郁垒。 上古门神之名,诛四方恶鬼,护苍生安危。 第247章 砚台捅破天咯~抢了天宫结界之力 萧沉砚写出‘神荼’‘郁垒’的名字时,黄蜂整个鬼都傻掉了。 不止是她,应该说,整个京都城中非人的存在,都感觉到了一股战栗。 漫天星罗闪烁挪转,两道星光悄然坠落人间。 两个鬼将的眼中有了光彩,一时间,他们身上威仪更盛,神风凛凛。 抱拳拜向青妩和萧沉砚。 “神荼(郁垒)拜见两位主君。” 萧沉砚没说话,而是盯着自己的手。 青妩脆声笑了,道:“巡城去吧,今后这京都城中百姓的安危,可要仰仗你们了。” “是!” 神荼郁垒领命,大步朝外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黄蜂嘴唇都在哆嗦,夜游和小玄龟也出现在了院子里,神色都诡异的很。 萧沉砚看向青妩,瑞凤眼里有几分疑惑,又有几分笑意:“我感觉,我刚刚好像干了一件大事。” “的确是大事。” 青妩玩味的拱手抱拳:“不愧是你啊萧砚台,捅破天了。” 判官笔都忍不住口吐人言了:“我牛逼了!我居然写出了两位古神的名字!” 萧沉砚瞧着说话的判官笔,偏头再看已经傻掉的两鬼一龟。 疑惑道:“跪下作甚?” 夜游、黄蜂、小玄龟跪的板板正正,仰头看他。 小玄龟:“膝盖不听话。” 夜游:“仰望大佬。” 黄蜂:“这才是奴家看你们的角度。” 青妩没搭理这三个活宝,拿过判官笔,给萧沉砚解惑道:“神荼、郁垒,乃是上古门神,你怎么想到写他俩的名字的?” “这两个古神还活着?” “那没有,早死球了。” 萧沉砚点头道:“你曾说过,若无邀请,你无法进入皇城深处,是因为天地规则对人皇的保护。” “我方才就在想,既是天地规则,为何只保护人间帝王家,而不保护黎民百姓。” “帝王也是人,皆是苍生,因何特别?如果坐在皇宫中的,只是一个巫族奴狗,对苍生无益,如此货色还要被保护,实在可笑。” 他眼里闪过一抹讥讽,“刚刚想着,这两个名字就出现在脑海里,便写出来了。” “那你算是误打误撞干了件大事了。” 青妩忍俊不禁,道:“神荼郁垒乃上古门神,有护卫之力,上古时他们便保护着人族,不过在他们陨落之后,这股力量没有找到后继者,而是被收回了。” “收回?”萧沉砚皱眉。 青妩嗯哼,指了指头顶:“神族三十六重天,天宫的天门结界便是这两位大神的力量在守护。” “不过神族多‘大方’啊,他们为了秩序稳定,还是分了鼻屎丢丢大的守护之力到人间,用在了所谓的人间帝王身上。” 青妩说着,笑容逐渐灿烂。 “你这两个名字写出来,三十六重天的天宫结界直接失衡,神荼郁垒的力量被炼化为十二颗星辰,刚刚坠落了两颗星辰之力下来。” 青妩竖起大拇指,像是夸奖,又带着点阴阳怪气: “干得漂亮!” “不久以后,咱们不止要和巫族大干一场,还要和神族打成乌眼鸡了!” 萧沉砚:“……” 他看着默默流泪,既佩服又无语的两鬼一龟,悟了。 不是佩服的跪了,是害怕的跪了啊。 再对上自家小豆丁那促狭的眼神,他难得有些讪讪。 好像…… 好心办坏事了? 第248章 星辰坠落,人间护道,将巫族困在丰沮玉门后 星罗斗转,天宫上的两颗星斗坠入凡尘,凡人一无所知。 幽冥与十洲三岛交界之处。 沧海与冥河一线之隔。 一道身影矗立在交汇之地,仰望苍穹。 梵幽苍老的眼中古井无波,直到一缕黑气从他身后钻出来,化为一个残破‘人’影。 那‘人’影似刚遭受过酷刑,一半身躯被火焰蚕食,另一半又被寒冰笼罩,肉身骨骼都寸寸皲裂。 梵幽侧身,看向来人,抬手写下一道敕令阴文,打入对方体内。 那‘人’影身上的酷刑之力才褪去,伤势逐渐愈合,变回原本的模样。 一张冰冷阴鸷的脸露了出来,若是青妩在场的话,定能认出,这便是西方鬼帝! 本该在无间地狱受刑的西方鬼帝,竟是被放了出来。 “府君。”西方鬼帝跪在梵幽身前。 梵幽垂眸看着他:“是我助长了你的执念。” 西方鬼帝阴恻恻的笑道:“各取所需罢了。”他看向梵幽: “府君你困于执念,坏了秩序,为巫族开了后门。又不想地府与巫族牵涉过深。” “所以你当初选择了我,我想让神族死,同样也想让巫族死。” 西方鬼帝扯唇笑着:“五方鬼帝中,北方老鬼绝对偏袒帝姬,东方老鬼和中央老鬼一个最爱明哲保身,另一个则是墙头草。” “南方老鬼最会趋利避害,他们对权力的执念,胜过对阴司的忠诚。” “只要巫族给的够多,他们都有倒戈的可能。” “只有我,神族背叛我,巫族害我族人,你选择我当这个叛徒,才能放心。” 梵幽看着他:“而今的局面,如你愿了?” 西方鬼帝眼里浮上笑意,他仰头看着苍穹,喃喃道:“还不够。” “巫族煞费苦心想要复活蚩尤,希望越大,失望才越大,我盼着看他们希望落空,歇斯底里发疯。” “至于神族,想来苍溟回归,天帝戴了绿帽子这事儿传遍三界,定也是一场大热闹,哈哈哈……” “可惜啊……”西方鬼帝面带遗憾:“我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看向梵幽:“府君放我出来,是想让我替你亡羊补牢?”他脸上的嘲讽毫不遮掩:“背都背叛了,现在做这些还有意义吗?” “我所造业障无可赦,能偿还多少是多少吧。” 梵幽说着,抬手指向星斗坠落之地,那里是人间的方向。 “神荼郁垒之力化为十二星辰拱卫天宫,现已坠下两颗星斗,神族必会降临人间,寻回守护之力。” “一旦神族发现苍溟所在,你想见的愿景,就不会实现。” 西方鬼帝扯起唇角:“你想让我替苍溟拦住神族的探子?” 他戏谑的看向梵幽,“没了神族干扰,蚩尤要在他身体里复活,可就更容易了。” “有刹刹在,蚩尤醒不过来。” 西方鬼帝笑了笑,看他的眼神中不掩怀疑:“万一府君你色迷心窍,为了那个巫真,彻底倒戈向巫族呢?” “帝姬的力量的确能压制蚩尤复苏,可她孤身在人间。即便她身边有几只小鬼,再加上炎婪,可巫族那边人数可不少。” “巫族十巫,除了巫彭是个废物,剩下那九个没一个是好对付的。” 梵幽神色平静:“一甲子内,巫族无法再入人间作乱。” 西方鬼帝神色微变,他死死盯着梵幽,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你的气息……怎么回事?你准备做什么?” “我要去一趟极北,关上那道门。” 西方鬼帝眼角抽了抽。 他知晓梵幽口中的那道‘门’是什么。 ——丰沮玉门! 上古时期,丰沮玉门乃日月所出之地,巫族与神族争斗落败,巫族灭族后,丰沮玉门也随之消失。 而今巫族回归,就是通过丰沮玉门,那些巫族余孽的残魂,都藏在那座门后。 梵幽竟是想去关上丰沮玉门? 这怎么可能? 那座门可是天地初开时,由混沌和鸿蒙之气衍生而出的,哪怕是现在的天帝集众神之力,都别想撼动那座门分毫! “不对,你的气息怎会衰败成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 梵幽笑了笑:“只是从外面,自然关不上那座门,但若有人在里面相助,将那座门暂封一甲子,也不是没可能。” 西方鬼帝想不通,梵幽哪来的‘自己人’与他里应外合。 丰沮玉门内的都是巫族,巫族能出一个巫真,当初为了梵幽而死,已是另类至极了。 现在巫族血仇累累,怎会再出个叛徒? 任西方鬼帝怎么猜,都猜不出梵幽在巫族中的‘自己人’会是谁? “如此一来,你可愿出手?”梵幽看向他。 “你想封上丰沮玉门,给帝姬他们争取一甲子时间?” 梵幽不置可否。 西方鬼帝沉默了几息,嗤笑道:“能让巫族和神族都吃瘪,这种事,我自然是要掺和一脚的。” 梵幽笑了笑,看着天上星斗挪转,语气冷淡:“神族的家伙来了。” 西方鬼帝也看过去,他阴鸷的脸上笑意逐渐疯狂,手中出现一把黑尺。 “梵幽,”他最后看了眼对方:“不再见了。” 他身影化为黑气冲向苍穹,撞入那团落下的星光之中。 星光之中,乃是自三十六重天上下来的天兵神将。 一场恐怖的硝烟弥漫在苍穹之上,十洲三岛的地仙们似有所感的抬起头,眼中都带着忧虑。 而人间界中,凡人们一无所知,在夜里酣睡沉眠。 这夜的京城,打更人打着哈欠,巡逻值夜。 “更深露重,小心火烛——” 打更人又打了个哈欠,手里灯笼晃动了一下。 似有寒风吹过,打更人打了个哆嗦,揉了揉眼睛。 他没发觉,在他揉眼之时,两道魁梧的影子从他身边走过,烛火照影,将那两道影子拉的颀长。 一道身影魁梧至极,手持大斧。 另一道身影战袍猎猎,身后跟随着一只巨虎。 两道身影走过大街小巷,经过千家万户。 一张张门神画像悄然出现在百姓家门口。 有在百姓家门口打转的恶鬼,还没来得及逃跑,一只巨虎腾跃而起,一口就将恶鬼吞下。 巨虎回到郁垒身边,虎尾卷住郁垒的手,忽然,白虎的金瞳看向某个方向,发出一声低吼。 神荼手中的金斧黑暗中劈去,金斧穿透黑夜,下一刻出现在一座府门前。 男人后仰一躲,被削去一缕发丝,傩面下的一双眼森然冷漠。 下一刻,神荼郁垒的身影出现在府门前。 而傩面男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白虎一声长啸,追着男人的气息一同消失。 神荼和郁垒对视一眼,看向那座府门。 那座府邸赫然是: ——定国公府。 谢疏骤然从床上坐起,他死死捂着心口,手指蜷紧,将衣襟都捏皱,额上满是冷汗。 刚刚他陷入了诡异的梦魇中。 他在梦中看到了过去,他看见了云铮。 他的心脏狂跳,像是要从他胸膛内蹦出来一般,剧痛难忍。 谢疏大口喘着气,眼神晦暗。 那真的是梦吗? 第249章 萧沉砚你个没出息的男人,动真格的啊! 翌日。 一大早鸢尾院就不得安宁。 昨夜萧沉砚和青妩‘歪打正着’夺来了神荼郁垒的力量,来给护卫人间百姓。 这一波事情搞得有点大,两人都有点子兴奋。 回房后睡不着,干了点事儿发泄发泄。 虽依旧没有进入主题,但花样繁多,青妩没吃过猪肉,但见过很多猪跑,加上她强势惯了,觉得白天时,自己在萧沉砚手上的表现的太窝囊,非得与他分出个‘上下高低’来。 折腾了半宿,两人都累了,到最后也只是隔靴搔痒,越玩越不得劲。 洗洗睡了时,青妩越想越气,一脚把萧沉砚踹下了床上。 男人铁青着脸站在床边,觉得这小女鬼实在翻脸无情的很。 他之前‘卖力伺候’时,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青妩瞪他:“没出息!有本事你上真格的!” 萧沉砚:他不敢动真格是因为谁? 青妩还不知自己‘重婚’的事儿已经被抖了出去,恨恨数落着男人‘无能’。 都怪臭砚台现在太弱了! 挨雷劈都不敢让他真上,没准几个雷下来,真就劈死球了。 “你是不是又好久没吃小人参了?赶紧吃起来补起来吧,你现在虚的,真遇到点大事,还得我顶上。” 青妩摇头叹气,倒下去继续睡:“不中用的男人。” 萧沉砚:“……” 气死。 不气是不可能的。 ‘不中用’这三个字,简直是男人的死穴。 各方面都是! 因了昨夜的床头打架,到天亮时,两人也没能床尾和。 萧沉砚醒的早,眼见怀里窝着娇娇儿睡得正香,只能忍着欲望,想着她醒来前,还是要把‘床尾和’这事儿给办了。 吵架这事儿,不能过夜。 只是他还没等到机会,就有不长眼的东西来搅局了。 青妩是骂骂咧咧醒来的,睁眼瞧见萧沉砚的帅脸,火气不但没消,还更涨了几分。 “一天天的净会给我招麻烦!” 她将男人攘下床,蒙头继续睡,声音从被子里咆哮出来:“你带回来的麻烦,你自己去解决!” 萧沉砚:“……” 须臾后,鸢尾院伺候的人都见着自家王爷沉着一张脸出了房门。 院门口,被拦住的徽王一个劲的探头探脑。 在看到萧沉砚后,他可算停止了‘肥鸡打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大侄。 萧沉砚盯着这坨自己带回来的麻烦,开口时那冰冷的语气,比初冬早晨刮来的寒风还凉。 “徽王一大早来我王妃的院子大吵大嚷,是对这人世间没留恋了?” 徽王一听这无情言语,顿时委屈。 咋连四叔都不叫了呢? “砚啊,你要不喝点热水,你这话说的太冻人了,四叔听着心肝都拔凉拔凉的。” 萧沉砚冷冷瞧他,脱口而出的话,越发麻木不仁:“心脏从胸膛里挖出来,的确会越来越凉。” 徽王身上的肉肉一颤。 好家伙,这还威胁上了!居然要黑虎掏心他! 徽王不敢再废话,委屈巴巴道:“你不上值啊?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回来了,你不好再窝在府上陪侄媳妇了吧?” “镇国侯府的冤案已大白天下,现在你管着户部,那边应该有挺多事儿要忙的。” 徽王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一是镇国侯府被抄没的那些财产,按照规矩是要还给青妩的。 不过现在那个冒牌货在,萧沉砚自然不会让她占了这个便宜。 这事的确要他亲自过手。 再来就是当初那些战死的将士们的抚恤之事。 这十年来,朝廷可一分钱都没拨给那些家属们,反倒是自家小豆丁把私房钱都掏干掏尽了。 大雍朝堂已是乌烟瘴气,有老皇帝这个最大的毒瘤在,吏治混乱的如同儿戏。 在巫族眼中,人命是草芥。 在拥有伟力的神、鬼、巫族面前,人族显得那么渺小,死活似都无所谓。 可就因渺小,人族的命便不是命嘛? 萧沉砚没有苍溟的记忆,也不认可自己身上存在的巫族血脉,这一世,他生而为人,他是先太子萧稷,先太子妃谢玉之子。 他该为苍生计。 扶山海于将倾,匡社稷于倒悬。 这是他生而为人该行之事,也是他身为厌王该当之责。 “进宫吧。” 萧沉砚朝外走去,徽王赶紧跟上,心放回肚子里。 他现在可不敢一个人进宫办差,只有跟在好大侄身边,才有安全感。 “陛下竟让四叔你协理政务,那朝廷欠下的那些抚恤金,四叔也好生想想,如何凑齐。” 徽王啊了一声:“自然是从国库出了。” 萧沉砚嗤笑,“国库?” 大雍的国库,老鼠看了都摇头。 “这钱财之事,恕四叔无能为力啊,你知道的,徽王府是你四婶当家……” “四叔若想不出,那就去招待胡人使臣吧。” “成,吃喝玩乐啥的,你四叔我最在行。” 萧沉砚脚下一顿,冷冷睨向他。 徽王赶紧拍嘴,义正言辞道:“我呸!胡人当初欺我大雍子民,害死那么多将士,他们还想我招待,我招待他们吃屁!” 萧沉砚唇角扯起一抹笑,笑意不及眼底:“四叔就没想过,胡人与大雍敌对多年,怎就突然求和了?” “求和的消息刚递进宫,没几天,使臣就到了京城。” “十年前一场战事,死了镇国侯府,死了十万将士。这事到最后却被一句废太子妄图夺权,与胡人勾结,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盖棺定论了。” 徽王嘴唇哆嗦了起来。 “四叔,你去看过废太子吗?” 徽王背心发凉,骇然的看着萧沉砚。 他知晓自家贼老爹已入了魔障,成了那什么巫族的走狗。 而萧沉砚透露出的信息,是徽王脑子不曾去深思过的另一面。 那就是……十年前大雍和胡人的那场战争也是个局! 是巫族拿人命当棋子玩的‘游戏’! 所谓的胡人求和,乃至胡人王庭中也早有‘巫族’。 徽王以为去招待胡人使臣是件安全差事? 事实上,卷入这场局中的所有人,整个人世间,哪还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处处都是危险。 徽王想哭,这年头,当个人怎么那么难啊! 朝堂上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算什么啊,这些不是人的东西动辄就让数万人死。 就不能让他们这些凡人,正常的生老病死吗? “等等。” 徽王后知后觉,背后寒毛直竖,他指着身后,咽了口唾沫道: “那、那你那个小青梅她……” 萧沉砚看着徽王,认真考虑过后,还是不想考验这位四叔的脑子和胆量。 “她是普通人。” 没什么鬼力、巫力、法力,怎么不算是普通人呢? 徽王松了口气,狂拍心口。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不怕了……” 徽王说着,余光瞥见了王府门口贴着的两张神像,不由一乐: “几时贴的两张神像图啊?这是什么神啊?” “嘿,旁边那个穿彩甲的和我一样威武霸气,改明儿我也去弄一身这个盔甲来穿穿,肯定和图上这位一样威风。” 萧沉砚翻身上马的动作顿了下,等骑到马背上后,他瞧着傻乐呵的徽王,意味深长道: “此乃门神神荼,可护家宅,诛邪魔。” “有些事,想想就好。” 徽王眨巴眼,眼看着萧沉砚骑马带着黑甲卫走了,他赶紧爬上马车,胖脑袋瓜里还在琢磨:啥事儿啊? 徽王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倒是没忘吩咐下去,让宫中巧匠给自己打造这一身铠甲出来。 哦,不!他要比这位门神神荼的铠甲更威风才行~这样才配他高贵的身份呀~ 第250章 七窍玲珑心,可换命 青妩被搅扰了清梦,睡到晌午才起来,心气儿不太顺。 用膳时,神荼郁垒来向她禀报了昨夜之事。 金瞳白虎追踪傩面男子的气息而去,但结果令人失望,对方的气息中断,且没留下更多痕迹。 青妩听后,皱了下眉。 又是那个傩面男人。 对方是盯上谢疏了啊。 不过巫族想要谢疏的七窍玲珑心,具体是想干什么呢? “这些天你们巡夜时多留意点定国公府那边。” 神荼郁垒领命后消失。 青妩想了想,还是拿出剪刀,亲自又剪了两张神荼郁垒的神像剪影。 她掐了个指诀,传信呼唤,没多时,桌上的茶碗里荡出涟漪。 一个满头白毛的脑袋从茶碗里冒了出来。 一个脑袋,下面杵着个茶碗,即便白毛小姑娘生的宛若冰雕玉琢的,这画面也堪称惊悚。 青妩瞅着她冒烟儿的脑袋,好奇道:“不烫吗?” 她这壶茶是刚用滚水冲泡的。 白雪小姑娘皱了皱鼻子:“还好,没有炎婪大人的岩浆酒烫。” 一听就知道小姑娘当初在炎婪手底下没少吃苦头。 青妩也知晓炎婪那厮带孩子是个什么德行,她小时候也没少被炎婪丢进岩浆地狱里洗澡。 洗的皮开肉绽。 青妩点头:“烫多了就好了,看样子你也习惯了,挺好。” 白雪:不……其实并没有…… 只是不习惯会死翘翘罢了。 “这段时间你守着你哥,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可有感觉到危险接近?” 小姑娘认真思考,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没感觉到有危险的东西靠近。” “不过大哥哥他最近很奇怪。” “奇怪?” 小姑娘琢磨着该怎么说,想了想,她盯着青妩道:“他让人把谢闲的腿打折了,关在小屋里,一天只给一顿饭。” 青妩挑眉。 哟,谢小公爷下手这么狠的吗? “为了啥?” “好像是因为谢闲不听话,他偷偷说王爷哥哥的坏话被大哥哥听到了。他中途还想翻墙开溜,大哥哥就让人打断了他的腿。” “大哥哥本来想把他舌头割了的,但是父……谢韫劝下了。” 青妩手托着腮,眨巴眼,听笑了。 谢疏这人,长的和谪仙一样,下手倒是狠的很啊。 这点倒是和她记忆里不一样。 为了萧沉砚,对自己亲二叔都能下这样的狠手,啧啧啧…… “这些臭男人间该死的友情……” 青妩撇嘴,转念又琢磨起白雪的话,小姑娘居然没感觉到傩面男人的靠近。 是昨夜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神荼郁垒发现了? 还是,对方的手段能让人无法察觉? “这些天你警醒着点,跟紧你哥。” 谢疏手上有她上次给的符,一旦遇到生死攸关的局面,那张符会将他送到萧沉砚的身边。 小姑娘点头。 青妩瞧着她:“与你哥见面了吗?” 小姑娘脑袋缩下去,下半张脸挤进茶碗,开始吐泡泡。 好好一张漂亮脸蛋都被挤变形了。 青妩见状就知道小姑娘是隐身默默保护,还没真的在谢疏面前露过脸呢。 罢了。 她也不劝什么。 摸了摸小姑娘的白毛,将神荼郁垒的剪纸交给她:“贴在你哥房门上。” …… 谢疏此刻不在大理寺,而是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衡鹿山,山灵庙。 他手持香烛,亲手点了一盏盏的往生灯。 为十年前那场战役中,枉死的十万将士而点。 白眉老道和小狐狸回京后,没去厌王府上蹭吃蹭喝,一老一狐回了山灵庙。 今儿谢疏来点灯,白眉老道还怪不好意思的。 当初他和小狐狸去定国公府‘造谣撞骗’险些害了谢翎,这事儿,老道一直过意不去。 “谢小公爷……” 白眉上前,提起当初之事,连连道歉。 “此事已不过,道长不必挂心。”谢疏语气平静,他看着白眉,沉吟后问道:“有件事,想请道长解惑。” “谢小公爷但说无妨。” “道长可知七窍玲珑心?” 白眉惊讶。 “看来道长是知道的。”谢疏垂眸:“若普通人得到七窍玲珑心,有何用处?” “这……若此七巧玲珑心是生在这人体内,此人生来便有辨真伪,看破虚妄的能力,说是天道宠儿也不为过。” 白眉感慨道:“若此心并非本人所有,只是落入普通人手的话,也没什么用处,普通人不通术法,也无法用来做什么。” “若是落入有神通之人手中呢?” “那这用处可就大了。”白眉啧啧道:“此心可重续因果,因果这东西,可是这天地间最难重续,且无可逆转的存在啊。” 一旁的小狐狸忽然口吐人言:“皱巴巴你真没见识,谁说七窍玲珑心只能重续因果了!” “这宝贝若是吃了,可是能换命的!” 谢疏垂下眼帘,压住眸底深思。 自己的心,还可以……换命吗? 第251章 霍二姑娘一开口,冒牌货炸肺 萧沉砚这几天注定忙碌,他也有意减少在府中露面,省的那脏东西来碍眼。 这般故意晾着,也给那脏东西心理压力,让对方沉不住气。 阿苏娜的确沉不住气了。 她本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角色,巫彭以青妩上一世的一滴精血造出了她,但显然,巫彭创造她的时候,忘了给她弄一个好用的脑子。 空有皮囊,颅内空到耗子见了都摇头。 阿苏娜今儿让手下人去打听,得知萧沉砚又不在府上,心下更是懊恼。 她不愿再等,决定主动出击。 正巧今儿汝阳王府递了帖子,她得知穆英也要出席,且那个厌王妃有事推拒了,阿苏娜直觉是个好机会。 平时在厌王府,到处都是那厌王妃的眼线。 等出府了,不就是她的天下了? 故而,穆英刚出厌王府门,就被人叫住了。 “表姐。” 穆英循声看去,见到阿苏娜时,怔了一下。 阿苏娜在厌王府已住了好了些天了,穆英知道对方是个冒牌货,自然不会主动往上凑。 所以今天才算第一回见面。 瞧见阿苏娜那张与云铮足有九成相似的脸时,她免不得怔了下。 旋即涌上心头的便是难言的恶心。 但穆英面上不露分毫,颔首道:“郡主。” 她实在叫不出那句‘表妹’。 阿苏娜看出穆英的冷淡,心下冷笑。 果然是个趋炎附势的贱妇,她来厌王府这么些天,对方不说主动上门,连派人来问候两句都没有。 “我刚回大雍,人生地不熟,今儿才知晓表姐也住在厌王府上,迫不及待就来见你了。” 阿苏娜面上虚伪,装作亲热样子,上前就想拉住穆英的手。 穆英本能想避开,但忍住了。 她抬起头,对上阿苏娜的视线,也红了眼:“这些年,你受苦了。当年我无力能为你做什么,现如今实在无颜面对你。” “表姐说这些就生分了,你可是我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 阿苏娜叹息,瞧见旁边站着的王玉郎,抬手想要摸一摸王玉郎的头。 小家伙立刻低下头,躲到了穆英身后,一副害羞怯懦的样子。 阿苏娜的手尴尬的悬空。 穆英笑道:“郡主莫怪,玉郎性子腼腆。” “不会,小外甥生的好看,不似其父,倒是随了表姐你。” 听到这‘夸奖’,门房都忍不住多看了阿苏娜两眼。 就连他们这种笨嘴拙舌的糙老爷们都觉得这话刺耳,这个郡主是故意玩明褒暗贬,还是真不会说话? 谁不知道玉郎小公子的生父王生是个宠妾灭妻的糟心玩意,王生被处决后,已许久无人在穆英母子面前提过此人了。 阿苏娜偏偏要当面揭短,不免让人猜测起她的用心。 穆英似被触到了伤心事,低下了头,神色也黯然下来。 小玉郎咬住唇,拉着穆英的衣角。 母子俩都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阿苏娜刚刚那话就是故意说的,她看不惯穆英的‘趋炎附势’,有心想要打压对方。 别以为儿子攀上高枝,有了霍毅这个夫子做靠山,她就能耀武扬威了? 这女人放着她这个亲表妹不来讨好,跑去讨好厌王妃,就该吃点教训。 “表姐放心,现在我回来了,以后咱们姐妹同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受了外人的欺负。” 阿苏娜给了一棒子后,准备再丢一根萝卜。 却听一声嗤笑,女子的声音不掩嘲讽:“穆英姐姐在厌王府乃是上宾,谁会欺负她?” 霍红缨约了穆英出府,今儿是亲自过来的。 她本是在马车上等着,然后就听到了阿苏娜的那堆‘废话’,再也按捺不住,从马车上下来。 她挡在穆英母子身前,嫌弃的上下打量阿苏娜:“青妩郡主?听说你在草原长大,草原那边最爱吃茶吃盐,你两样没少吃吧?” 阿苏娜直觉霍红缨没说好话,但的确不解其意。 但霍二姑娘为人大方啊,立刻就解释了。 “一身浓茶味儿,我坐在马车里都闻着了。盐肯定也没少吃,不然怎么那么‘闲’。” 阿苏娜虽不认识霍红缨,但也猜到了对方身份,被贴脸讽刺,她神色也不好看:“你是何人?本郡主与我表姐说话,你插嘴作甚?” 霍红缨直接将穆英的手拉来,给了阿苏娜一个白眼。 “你管我是谁,你问我就要答啊,我答你给钱吗?” 阿苏娜心下恼怒,这个霍家二姑娘有病不成? 不过她此番是要拉拢穆英,当下忍了这口气,装作委屈样子望向穆英。 “表姐……” 穆英冲她笑了笑,打圆场般道:“这位是霍二姑娘,她说话直爽,并无恶意的,郡主莫要见怪。” 霍红缨最烦京中贵女装模作样那一套。 一瞧见阿苏娜那做派,就觉得倒胃口。 她年幼时就听闻过镇国侯府之名,对镇国侯府极有好感,且穆英有时候会与她说起自己与青妩儿时的趣事。 霍红缨对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青妩郡主’是很好奇,也抱有好感的。 结果今儿一见面,好感碎了一地。 这啥玩意儿啊? 那扭捏造作阴阳怪气的样儿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满眼奸光算计,你要说她手段高明点,话术精明点,霍红缨还高看她两分。 偏偏不管是手段还是话术都那么拙劣。 一整个徒有美貌,却没脑子的废物玩意。 霍红缨可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她亲自带兵打仗过,与不少异族有过接触。 漠西那边的异族虽习性与草原有所不同,但都是游牧民族嘛,风格大差不差。 那边的女子大多性情爽朗,带着一股子野性和彪气。 但眼前这女人,实话说,霍红缨真看不出她是在草原上长大的。 “穆姐姐,时间不早了,咱们快些去赴宴吧。” 穆英颔首,歉意的对着阿苏娜点了点头。 阿苏娜却道:“是去汝阳王府吧,正好,老王妃也给本郡主递了帖子,咱们可以同行。” 霍红缨才不想和她一路,没好气道: “不好意思了,我霍家马车小,坐不下那么多人。” 说完,她拉着穆英和王玉郎便走,将母子俩送上马车,她赶紧上去,大声催促马夫赶紧走!哦不!跑起来! 那架势,像是走晚了就要有什么脏东西黏上来似的。 阿苏娜脸色难看,狠狠的一跺脚,她快步上了自己的马车,下意识从后腰拿出那面皮鼓,红艳艳的指甲抓挠在皮鼓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茶茶和珍珠在马车上伺候。 前者不忿:“那个霍家二姑娘实在目中无人,仗着有个大将军兄长,就不把郡主你放在眼里。那穆夫人瞧着倒像个没主见的。” “那母子俩一看就窝囊,像是好拿捏的。”阿苏娜恨恨道:“就是霍红缨那贱人,实在碍眼的很。” “郡主不必动怒。”珍珠在旁轻声道:“只是几个普通人罢了,出了厌王府更没人能护住他们。” “郡主想让穆夫人乖乖听话,还不简单。” 阿苏娜手指在皮鼓上轻敲,眼里露出算计,傲慢道:“自然,要让普通人听话,可有太多办法了。” 她手里这面夫妻鼓,可不是简单的东西。 不过,阿苏娜隐约觉得珍珠的话有哪些不对,但她一心沉浸在收拾穆英母子和霍红缨身上,完全没有多想。 珍珠面上含笑,余光却看着马车外,目光触及沿途挨家挨户门上贴着的门神像时,眼底掠过幽光。 第252章 仁义青妩,配合演出! 上一次紫河车之事时,青妩就带着穆英和霍红缨去过汝阳王府,救了王府二房的二夫人。 当时,老王妃就表示过希望和穆英能多走动,恢复过往两家间的交情。 那之后,汝阳王府也时不时会往厌王府送礼,青妩和穆英都有收到老王妃的礼物。 小玉郎夜里走阴,白天还要读书习武,忙得和小陀螺似的。 他交了不少鬼朋友,活人朋友便只有汝阳王府的小世子楚修文。 可没奈何,小玉郎业务太繁忙了,没时间和楚修文会面,但双方的书信往来倒是没断过。 今儿老王妃设宴,一是想感谢上一回青妩的出手相助,二则也有别的心思。 穆英起初也没想到‘别的心思’上,但在门口遇见阿苏娜,得知对方也收到邀请后,她就多了想法。 上一回在汝阳王府时,老王妃提起了外祖,当时就老人家就说过,青妩与穆老太爷长的极像。 穆英和老王妃接触不算多,但也感觉得出,那位老人家是个极聪明的。 怕是见到表妹的第一眼,就有了猜测。 霍红缨这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瞧瞧打量着穆英的神情。 其实她有一肚子话想吐槽,但那个‘青妩郡主’真的槽多无口。 刚刚她骂完后,回到马车才想起穆英对那位青妩郡主的感情,霍红缨有点懊恼自己没管住嘴。 那‘青妩郡主’欠归欠,可刚刚自己当着穆英姐姐的面那样骂她表妹,是不是也不太好? 会不会伤了穆英姐姐的心? 霍红缨没法不忐忑,穆英是她认准的嫂子,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霍红缨更是把穆英当成了闺蜜。 即便穆英和她那犟牛大哥成不了,霍红缨也认定了她这朋友。 霍二姑娘越想越心慌,干脆抬手,啪的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她疼的龇牙咧嘴。 穆英和王玉郎都愕然的看着她。 霍红缨:“穆英姐姐,怪我刚刚嘴贱,我就是觉得那青妩郡主说的话不安好心,刚刚我当面骂她,也没顾着你的面子,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你这虎妮子。”穆英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她捧着霍红缨的脸左右看看,松了口气,“还好,没有肿,否则我看你一会儿怎么见人。” 霍红缨嘿嘿直笑,“哪不能啊,往我自己脸上打的巴掌,我肯定有轻重啊,这要是打红了,心疼的不还是穆英姐姐嘛~” 穆英嗔怪的拿手指戳她眉心:“你啊。” 王玉郎也在旁边捂嘴笑,霍红缨看来后,他就竖起大拇指:“小师姑是这个。” 霍二姑娘昂起下巴,弹了个响舌,十足一个军油子女流氓的样儿。 穆英见她那样儿,再想到不苟言笑的霍毅,心道,这虎妮子平时在家怕是没少挨揍。 霍将军那样的性子,对上这样跳脱的妹妹,想来天天都在头疼。 意识到自己竟想到霍毅身上去了,穆英眸光闪了闪,将对方从脑海里丢走,与霍红缨道: “今日的事你做的没错,我岂会生你的气。” 霍红缨松了口气:“吓死我了,穆英姐姐你一路不吭声,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呢。” 穆英摇头,知晓她误会了。 不过也不怪霍红缨误会,那个‘青妩郡主’是冒牌货的事,便是厌王府内,也并非人人皆知。 王府外的人就更不得而知了。 小玉郎忽然道:“那女人就是一肚子坏水,她身上臭死了,小师姑骂的一点也没错。” “而且,她压根不是我青妩姨母。” 穆英看向儿子,眼神有些着急,不是她想瞒着霍红缨,而是她担心表妹和厌王在这件事上有别的安排。 贸然对外声张,恐生变故。 但小玉郎却给了自己娘亲一个放心的眼神。 穆英知晓儿子也不是乱来的性子,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想知道小玉郎为何坦白? 霍红缨惊的睁大眼:“她是假货?” 小玉郎点头:“假的,她身上有脏东西的气味。不过小师姑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霍红缨咋舌,听到‘脏东西’后,她脑子里天马行空,最近她看了好多神神鬼鬼的话本,比以前有见识多了。 “我前段时间看的一个话本子里提到一种画皮鬼,这冒牌货莫不是鬼扮的?” “说起来,我听人说,她那张脸和云少将军长的简直一模一样,难不成她是……” 穆英目色也沉了下来,她忽然问道:“今日老王妃设宴,妹妹可知道老王妃还请了谁?” 霍红缨:“听说好请了别府的几位老夫人,都是与老王妃交好的,年轻一辈里,倒是没叫外人。” 穆英心下了然。 若是京中老人的话,自然知道她外祖的模样,且表妹小时候常常被带着在外赴宴,老一辈许是都知道表妹的样子更似外祖。 穆英有些明白老王妃今日设宴的目的了。 怕是老人家听说那冒牌货与云铮模样相似,心里有了猜测,这才请了老一辈的赴宴,这是准备替表妹‘打假’呢? 穆英心里感慨,老王妃是真的有心了。 只是她又不免担心。 那冒牌货身上有‘脏东西’,到时候若察觉出端倪,恼羞成怒对老王妃他们下手该如何? 小玉郎看穿了自家娘亲的焦虑。 他握着穆英的手,甜甜笑道:“娘亲,黄夫人说的话你忘啦?” 穆英回过神,心下一松,不禁笑了起来。 “是了,娘亲想起来了。” 是她杞人忧天了。 表妹今日不来,自然是有不来的‘理由’。 她都能猜到老王妃设宴的原由,以表妹的能力,如何会猜不到呢? 既早有预料,又岂会惧对方出手? 说不定,这场宴,就是故意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呢。 汝阳王府设宴的梅园内。 青妩折下一枝红梅在手中把玩,黄蜂嘴里嚼着梅花,吮着花蜜,不解道: “帝姬,那冒牌货脑子空空,压根不值当你亲自出手,咱犯得着绕这么大弯子吗?” “要揭开她的假脸皮,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儿。” “一个被丢出来声东击西的蠢货,自然不值得我亲自出手。”青妩懒洋洋笑着:“对方让这家伙顶着我哥的脸出现,不就是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嘛。” “对方如此煞费苦心,我若不配合他们卖力演出,对方哪有空隙去干真正想干的事儿呢?” 红梅在她指尖被揉碎,红艳艳的花汁似血。 青妩喃喃道:“顶着我大哥面容的冒牌货,对谢疏虎视眈眈的傩面男人……” “巫族玩这一手,真实的目的是什么呢?” 夺取谢疏的七窍玲珑心? 这只是表面目的,但这件事本身就隐藏了一个极大的漏洞。 若七窍玲珑心对巫族有用,过去的十年里,巫族有千万次机会对谢疏出手。 是什么理由,让他们非得等到现在? 或者说,只有在现在夺取七窍玲珑心,才能让其发挥最大的用处? 第253章 揭穿冒牌货 梅园。 汝阳老王妃此番邀请的宾客还有恒国公府的张老夫人,安庆侯府的元老太君。 除此之外,还有左相与右相家夫人。 废太子那件事后,安平县主已悄然离京,远离了是非,右相夫人现在对厌王府是又敬又畏。 而左相夫人乃是元老太君的侄女,今儿也是陪老太君来的。 可以说,老王妃今天邀请的人不多,但在场几位,算得上大雍朝京圈内最显贵的女眷了。 穆英和霍红缨上前与几人见礼寒暄。 张老夫人和元老太君都对穆英表示了亲切,左相夫人和右相夫人态度也都极为和善。 楚修文则是直接拉着王玉郎去了自己那一桌。 席间气氛正热闹时,阿苏娜就到了。 场面一时安静,一双双或打量或探究的目光落到阿苏娜身上。 阿苏娜踏进梅园时,就被这富贵繁华迷了眼,心里竟生出忐忑,紧跟着就是酸涩和不甘。 自己本该在这富贵繁华的京城长大,结果却在草原那种破地方放牛放马吃尽苦头。 她一进来,就见穆英与三位老夫人站在一起,对方对其的态度亲热无比。 阿苏娜眼看着元老太君取下玉镯给穆英套上,旁边的张老夫人也送了玉钗。 左相和右相夫人更是一口一个妹妹叫的亲人,都送了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穆英是今儿的主角,是个多有身份地位的贵客呢! 阿苏娜心里嫉妒,快步上前见礼。 “镇国侯府云青妩,见过汝阳王妃,不知这几位长辈是?”阿苏娜对老王妃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 老王妃笑意如常,“郡主不必多礼。”她说着,也介绍了其他人。 阿苏娜一一见礼,脸上扮着乖巧,眼神火热的看着几位贵妇人,也等着对方给自己送礼。 可半天过去,莫说两位老夫人,左相和右相夫人也没什么表示。 阿苏娜笑容有些维持不住,眼看气氛就要尴尬之际,元老太君打破沉默,她捻起旁边的杏仁酥递给阿苏娜:“好姑娘,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阿苏娜差点翻出白眼。 给穆英就是金镯子玉钗,给她就是一块点心打发? 她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吗? 心里不爽,阿苏娜还是接过,意思意思的吃了一口。 元老太君还问:“好吃吗?可喜欢?” “好吃,喜欢……”阿苏娜干巴巴回答,心里一个劲骂着抠门的死老太婆。 原本笑着打量阿苏娜的张老夫人神色忽然一变,起身道:“快别吃了!” 阿苏娜一愣,不知何故。 就听张老夫人道:“郡主你忘了不成?你儿时来我府上赴宴,不甚吃过杏仁,当场就起了疹子,呼吸困难,大夫说了你不能食杏仁。” 阿苏娜僵住,赶紧将杏仁酥丢掉,用帕子捂嘴要将嘴里的吐出来,可刚刚她已咽下去不少,又慌又急的查看自己身上。 她并没感觉出身体有异,也没看到红疹子,这才松了口气。 但心里对给了自己杏仁酥的元老太君却是恨上了,但众目睽睽下又不好发作。 元老太君一脸愧疚道:“老身不知此事,郡主可有不舒服的地方,还是赶紧叫大夫看看吧?” “老太君不知者无罪。”阿苏娜咬牙说着,强扯出笑道:“本郡主并没感觉到不舒服的地方。” “咦?难道是我记错了。”张老夫人说着,冲元老太君道:“老姐姐莫怪,定是我上了年纪,记岔了。” 元老太君摇头:“进口的东西是得小心,要不还是叫大夫来看看?” “应该是张老夫人记错了。”右相夫人突然道:“我家长女也不可食杏仁,若是吃了,马上就会发作,郡主现在好端端的,应当没这口忌。” 阿苏娜只觉这群人莫名其妙。 这时,穆英忽然道:“我家表妹儿时的确吃不得杏仁,一吃就会起疹,还会呼吸困难。” 场面瞬间寂静。 “那这事儿可怪了。”右相夫人看向阿苏娜:“小时候吃不得,长大就吃得了?” 穆英道:“许是草原的水土养人?” 阿苏娜脸色变幻不定,刚想开口说什么。 老王妃却发话了:“时隔太久,许是大家都记岔了也不一定,郡主既无事,就落座吧。” “今儿梅景正好,老身请诸位听戏。” 老王妃发话了,众人自然落座。 到了席位上,阿苏娜心气儿就更不爽了。 她竟是被排在末席,那个穆英居然被老王妃留下,就坐在其身边。 霍红缨则是不要脸的跑到小孩那一桌去了。 那边既然气氛极好,倒显得她是个摆设外人。 元老太君和张老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暗中摇头。 两老的行为也是老王妃授意的试探。 若说一开始两位老夫人还不明所以,但现在两人心里都有了计较。 这‘青妩郡主’的身份,有鬼啊! 除了她们二老外,右相夫人应该也有所怀疑,否则刚刚不会接话接的那般巧。 想到这儿,元老太君笑道:“也不知是否是我年纪大了,青妩郡主长大后的样子,倒是与儿时相差甚远。” 张老夫人点头:“她现在样子倒是像极了云少将军,兄妹俩儿时不像,不曾想长大后却生的这般相似。” 两位老夫人说这话时,并未避讳着旁人。 阿苏娜自然也听到了,她疑惑的皱眉,问道:“我与我哥长得相似,有什么奇怪之处吗?那是我哥啊。” 两位老夫人闻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老王妃一直淡笑不语,这时才开口:“戏开唱了。” 前方的戏台上,旦角已登场。 所有人都望过去。 这场戏讲的是一出真假千金的怪志故事。 戏里的真千金儿时遇到邪道,丢了性命。邪道垂涎真千金的家业,便寻了个小乞丐来假扮真千金。 可毫无关系的两人,如何说扮就能扮? 就听戏台上的邪道唱着:“扒她皮抽她筋,剔她血与骨,造一画皮,套上她的皮,谁能知你是乞儿非金枝?” 戏台上,假千金套上画皮,一下成了‘真’千金。 戏唱到这儿时,台下的看客都觉出了几分怪异。 两位老夫人对视了一眼,脸色惊疑不定。 阿苏娜哪怕再没脑子,听着这戏文也觉出古怪来,她心头莫名慌乱,也看到其他人怪异的脸色,与频频落到自己身上的打量视线。 越是慌,越是错,戏台上的热闹,与戏台下无声的‘热闹’都让她难受至极,急于想要打破这一氛围,下意识开口,就没收住音量。 “假的就是假的,套上一层皮罢了,就能被当成真的了吗?” “这戏排的简直莫名其妙!” 听到她这话,众人朝她看去。 老王妃笑着点头:“是啊,假的就是假的。” 阿苏娜觉得对方话有所指。 就这时,台上的假千金慌张踱步,捂着自己的脸,对邪道唱道: “女大十八变,得她儿时皮,安知她日后貌,假难成真,难成真~” 邪道大笑回唱:“千金有兄长,待我执画笔,依样画葫芦,兄妹既同胞,容貌亦相似,鱼目变珍珠,谁能道你非正主~” 哐当! 阿苏娜骤然起身,不小心掀翻了茶杯,茶水打湿了衣裙。 她双目怒睁,胸膛剧烈起伏,不等她张开,老王妃就率先询问:“郡主这是怎么了?” 阿苏娜看向老王妃的方向,正巧与穆英对视上。 此刻的穆英看她的神情俨然没了之前的低眉顺眼,而是毫不掩饰眼底的嘲讽与憎恶。 阿苏娜心头像是有一把火呼之欲出,那把火越烧越烈,烧的她心慌,她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真的青妩郡主,可看到这台戏之后。 她不受控制的生出了一丝心虚,一丝慌乱。 她觉得自己成了台上那假千金,那个丑角! 所有人都在看她的好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宛如刀子一般,让阿苏娜想要逃! 老王妃见她脸色变幻不定,笑道:“郡主不甚打翻茶盏,沾湿了衣裙,还是先下去处理下吧。” “来人,带郡主去厢房。” 阿苏娜深吸一口气,咬着唇,胡乱道了句谢,就快步走了,但步伐却凌乱的很。 然而她刚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讥笑。 右相夫人再也按捺不出,抚掌称快,旁若无人道: “老王妃今儿点的这出戏,的确精彩。哎呀,这戏看的,倒叫我想起青妩郡主也有个哥哥了。” “可惜我记性不好,不记得郡主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左相夫人听到这儿便明了了,目光一闪,就听自己姨母元老太君道: “青妩小郡主模样与已故穆老太爷年轻时一模一样,与她兄长倒是没半点相似。” “这可真是奇怪了。”右相夫人笑道:“小郡主出事时已十二岁了吧,十二岁的姑娘骨相已成,十年时间,怎就长成另一个模样了?” 穆英这时道:“或许是草原的水土不同于大雍。” 又是这句草原水土! 右相夫人哈哈大笑,盯着阿苏娜僵直的背影,嗤道:“那这草原的牛马想来也不一般,吃了草原牛马的肉,还能让人换个模样。” 戏唱到这地步,在场众人心里都和明镜似的。 这位从草原回来的‘青妩郡主’分明就是个冒牌货! 第254章 你也配自称云青妩? 阿苏娜感觉如芒刺背,右相夫人的声音像钢针似的往她身上扎。 那些‘针’似要将她的皮囊扎破,露出内在那个真实的存在。 按照她过往嚣张的脾气,应该扭头冲回去与‘诽谤’自己的人当面对质。 但阿苏娜莫名没了底气。 她只想尽快脱离众人的视线,随着她落荒而逃,右相夫人也歇了嘲讽。 她下意识看向穆英,带着那么多求表扬的意思。 穆英见状,料想右相夫人今日之举,应该是表妹的授意,她当下也对对方笑了笑。 老王妃此时道:“我汝阳王府与穆氏相交多年,事涉青妩郡主,若有人敢冒名顶替,此事我汝阳王府不会坐视不理。” 张老夫人幽幽道:“镇国侯府满门忠烈,含冤十年已是不公,岂能再被冒牌货顶了家中基业。” 元老太君道:“乾坤朗朗,天理昭昭,假的真不了。” 两位老夫人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挑明了。 ‘青妩郡主’有可能被人假冒之事,怕是用不了几日,就会在京中各大世家望族间传遍。 另一边厢房内,阿苏娜浑身发抖。 她怒极,慌极。 一直以来她都自诩高贵,对自己就是云青妩这件事深信不疑。 可现在却有人谱了一出戏,说她是冒牌货! 她怎会是冒牌货! “明明我就是云青妩,我就是镇国侯府的郡主!” “那群老虔婆她们知道什么!” 阿苏娜摸着自己的脸,瞳孔乱颤:“我这张脸和大哥一样,我怎会不是他的妹妹……” “对!大哥!只要大哥出来替我作证,就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身份!” “大哥,我要找大哥……” 茶茶惊疑不定,但还是安抚着阿苏娜。 珍珠却纹丝不动,看阿苏娜的目光越发冷漠。 她突然想笑。 巫彭造出这草包时,怎就不能给她装个好使点的脑子? ‘珍珠’还想着,阿苏娜顶着云铮那张脸,多少能干扰一下那位小帝姬,结果,从头到尾,那位连面儿都懒得露。 她怂恿阿苏娜去找穆英的麻烦,借助穆英拖住对方。 可这个草包实在是太废了。 对面不过一群凡人,用的也是最低级的试探招数,只是三言两语,就让她吓得丢盔卸甲。 现在竟还想去找云铮? ‘珍珠’有些猜到青妩的用意了,心里叹息。 这草包已无用了,该舍弃了。 不过,舍弃前,倒是还能发挥下剩余价值。 ‘珍珠’眼里闪过幽光,有了计较,好在,她早有准备。 想到这里,她开口道:“郡主莫急,只要怀疑你身份的那些家伙都死了,就不会有不利于你的传言流传出去啊……” “对,只要那些家伙都死了,就不会有人怀疑我。” “我就是云青妩呵呵,我就是云青妩!” “怀疑我的都该死!都该死!” 阿苏娜摸出皮鼓,用力敲在鼓面上。 砰砰砰! 砰砰砰! 皮鼓颤动作响,似有鬼哭狼嚎,鼓面化为殷红。 ‘珍珠’冷眼瞧着,一步步后退,退到阴影处,身影消失不见。 她身影消失后,两道厉鬼之影从阿苏娜手中的皮鼓内飞出。 茶茶见到鬼影,尖叫一声,吓得晕死了过去。 阿苏娜无视茶茶,眼神癫狂,她推门而出,带着两道血戾鬼影,大步朝着梅园而去。 梅园中,众人见她去而复返。 待看到她身后那两个血糊糊的鬼影时,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阿苏娜看到元老太君等人脸上的慌张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几个老虔婆,刚刚不是很嚣张嘛? “杀了他们。”阿苏娜寒声下令。 两道鬼影咆哮着冲了上去。 啪—— 一道黑锁链径直抽了过去,两道鬼影直接被抽飞。 阿苏娜嚣张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小玉郎拿着勾魂锁,站起身,小脸皱紧:“好臭的脏东西。” 阿苏娜几乎要尖叫出声。 这怎么可能! 她拿出皮鼓用力拍打,两个鬼影听到鼓声发出痛苦的嘶吼,又要再度冲上去。 “聒噪!” 一根黑针飞来,射穿皮鼓。 阿苏娜发出一声惨叫,那两个鬼影也僵直不动了。 在她惊惧的眼神中,一道妖娆身影转着伞飘出来。 黄蜂飘然出现,先是朝小玉郎抱怨了一句:“小公子,别抢奴家的活儿啊,晚些帝姬又要骂我偷奸耍滑了。” 小玉郎有些抱歉的挠挠头:“对不住啊,黄夫人。” 黄蜂一摆手,看向阿苏娜时,眼神又化为凶恶。 阿苏娜对上黄蜂眼神的刹那,扭头就想跑。 下一刻,原本两道血淋淋的身影拦住她的去路,却是之前被她操控的两只恶鬼。 两只恶鬼血淋淋的,正是将她养大的养父养母,他们养大了这只白眼狼,被阿苏娜扒掉人皮做成皮鼓,魂魄也被她塞在皮鼓中,日日遭受折磨,供她驱策。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别过来!” 阿苏娜还想拍打皮鼓,可人皮鼓已破,现在该是她遭报应的时候。 “我是云青妩!我是镇国侯府的青妩郡主,你想对我做什么?!” 黄蜂嗤之以鼻的看着她:“你是云青妩?你也配!” “冒牌货就该有冒牌货的自觉!” 黄蜂冷笑着:“老娘今儿就要看看,扒了你这张画皮后,你的真面目是个啥玩意!” “冤有头债有主,二位,还等什么?” 黄蜂一声娇笑,两只恶鬼再也忍耐不住,朝阿苏娜扑去。 …… ‘珍珠’的身影撤出梅园,穿梭于阴影之中。 骤然,阴影之中涌出青色焰浪,宛如天罗地网朝她罩来。 ‘珍珠’的皮囊被冥火沾染,她脸色骤变,下一刻,自她腹腔处伸出一双手。 那双手破开她的躯壳,像是金蝉脱壳那般,她舍弃了被冥火烧灼的皮囊,夺命而逃。 她脱离阴影,身影出现在皇城郊外的荒地中,刚刚触地,一把墨刀凭空出现,直取她首级。 墨刀所携带的恐怖威势令空间扭曲,其上翻腾的冥火令灵魂颤抖。 哐—— 一枚印信从她体内飞出,震开墨刀。 墨刀朝后飞去,落到了回女子手中。 ‘珍珠’偏头,看向身后执刀而立的冥府帝姬,忽而笑了,她脸上有一抹血痕,是被墨刀的余威扫过所伤。 ‘珍珠’,或者说巫真,她擦去脸上的血,叹了口气: “冥府帝姬,名不虚传。” “初次见面……哦不,应该说又见面了。” “刹刹。” 第255章 巫真VS青妩,想给你当后娘 青妩持刀而立,诡艳绝美的脸上不染笑意,冷漠而审视的看着巫真。 视线一挪,定格在刚刚挡住自己墨刀的印信上。 那枚印信悬在巫真身侧,成了她的保护罩。 印信上,阴文铭刻的‘梵’字,格外刺眼,那是梵幽的府君帝印。 青妩轻扯唇角:“老东西的眼怪瞎的啊。” 巫真似没听出她的嘲讽,笑道:“我没因梵幽而死之前,本体的模样也是极美的。” 这话信息量挺大,青妩听完还是那表情:“那你还挺不挑嘴嘛,梵幽那老东西现在又丑又皱巴,你还能下得去嘴,为了巫族,你还挺豁得出去嘛。” 巫真噗嗤笑了,越笑越大声,像是真被青妩逗乐了。 “你可真有趣。” 巫真实打实的感慨,眼里带着惋惜:“若咱们不是对立的,我真想给你当后娘。” 青妩挑眉:“那你怪厉害的嘛,还没给我正式当后娘,老头子已经成后爹了。” 巫真又是一阵忍俊不禁。 若非青妩身上的杀意没有丝毫减退,巫真身上的巫力越发蓬勃,就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是在拉家常。 巫真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揩了揩眼角,笑意不改道: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无意与你为敌。” 青妩美目微眯:“这话就假了啊,老大娘。” 听到‘老大娘’三字,巫真的表情还是扭曲了下。 甭管哪个年龄段的女人,都不太喜欢这个称呼。 “上辈子让人将我剥皮剔骨,剁肉烹食,这事儿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青妩语气不带仇恨,很是平静:“托你的福,我可是狠狠享受了一回千刀万剐是什么滋味。” 巫真眼里带着歉意:“抱歉,若不那样做的话,我无法向族内交代,也无法让你安然的魂归地府。” 青妩挑眉:“我还该谢谢你手下留情咯?” “这倒不用。”巫真很是坦诚:“梵幽欠我一命,答应替我做三件事,我也答应过他,不对你下手。但我违背了承诺。” 她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我尽了最大努力弥补这个错误,巫族迄今都以为你仍在地府休养。” “你重回人间后也做了不少事,你们能那么简单的解决掉巫彭,也是因为他并不知晓你在人间。” 青妩神色不变:“所以呢?别说的你好像为我做了多大牺牲似的,你和梵幽那老东西之间的糊涂账,干我屁事。” “说的道貌岸然,你好似多委屈一样。若不是梵幽还有利用价值,你会向巫族隐瞒我的行踪?” “表面隐瞒,实则你也没少留后手啊。” 青妩拎着墨刀一步步上去,墨刀上青幽的冥火化为黑炎。 “那冒牌货是用我上一世的血肉造成的吧?” “刻意将她的模样捏成我大哥的样子,不就是为了防着我重回人间?” 刀锋冷冷指向巫真,青妩的王印自眉心飞出,狠狠撞向梵幽的府君印。 “我大哥云铮的魂魄何在?!” 府君印与王印对峙,墨刀穿破结界,对准巫真的心脏。 她脸上笑意不减,道:“你大可以毁了我这具身体,也可以将我神魂碾碎,你大可以试试看,这样做能否杀死我。” 巫真的笑容是那么有恃无恐。 她神色依旧和善,看青妩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坏脾气的晚辈。 “刹刹,我若是你,现在就会立刻回去阻止你的手下。” 巫真头偏了偏,笑道:“阴司虫帅,是叫黄蜂是吧?” “那个冒牌货可禁不起什么风吹雨打,她是巫彭造出来的,你不会以为,她与你大哥的关联,只有那张脸吧?” 巫真的笑容那么真诚,一字一句,却又是那么恶毒。 “她那具肉身所受的每一分伤,都会悉数作用在你大哥的魂魄上哦……” 第256章 炎婪小脑,蠢到让巫真沉默 巫真的话宛若最怨毒的诅咒。 青妩的眼神瞬间变得赤红,如同血红炼狱翻腾出的鲜血。 她左手指诀一掐,决然间,鬼力化为黑色荆棘,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尖锐森然。无情地洞穿巫真的身体,将她牢牢地钉在原地,仿佛一个被荆棘窜起来的人形靶子。 巫真咳出一口血来,一根荆棘从她下颌处斜刺而上,洞穿左眼眼眶。 每根荆棘上都有阴文浮动,那是地府本源的力量,啃噬神魂,其疼痛堪比在磨盘地狱中被一次次碾碎。 可即便如此,巫真竟还笑着:“你上一世渡劫,我害你惨死,此番你报复我,也是应该的,消气了吗?” 青妩冷冷盯着她,忽然开口:“盯紧了她。” 这句话不是对巫真说的,一道身影出现在青妩身后,是炎婪。 下一刻,青妩身影直接消失。 炎婪冷冷看着巫真,手一抬,直接将巫真拉入自己的神域之中。 青妩以阴文荆棘洞穿巫真的肉身,荆棘中蕴含的地府规则强行咬住她的神魂,令她无法舍弃肉身逃走。 而炎婪在这一重‘牢狱’之上又加一重,将巫真拉入他的神域内。 日炎灼烧着巫真的肉身,焦糊味弥漫。 巫真看着炎婪,却是笑了:“好久不见啊,小金乌。” 炎婪笑不出来,看巫真的眼神里不掩厌恶:“梵幽那老崽种是真的饿了啊,为你这么个玩意儿背叛阴司。” 炎婪自问自己脑子转不快,所以他一直不喜欢掺和也不愿去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 但他也不是真的蠢鸟。 在今日之前,他不是没怀疑过梵幽那老东西被巫族迷了心窍,但他始终不敢相信。 而来了人间后,对于梵幽和巫族间的事,青妩也从不在他面前说太多。 一鸟一鬼都默契的没有谈这个话题。 可真相不是刻意躲避,就能被忽视的。 从抓到巫真的那一刻起,从巫真坦白自己与梵幽的交易开始,炎婪心里就有什么东西碎了。 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巫真形容凄惨,却还是笑着,她看炎婪的眼神里还带着缅怀,“你的脾气还是没变,嫉恶如仇。可是啊,小金乌。” “刹刹或许不清楚我和梵幽间的过去,但你应该了解才对,我从不欠梵幽什么。” 巫真脸上含笑,笑中却透出了疯狂:“是梵幽骗我在先!我信了他!他以自身为诱饵,骗我在巫族和神族大战前夕与他相见。” “他困住了我!使十巫大阵瓦解,我巫族子民战死无数,被神族屠戮!” “这累累血仇,都是梵幽他欠我的!”巫真眼中流出血泪:“我只是让他替过去的事赎罪罢了,这很合理。” 炎婪紧抿着唇,“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 “老头子当初是骗了你,可事实上,他当初困住你是想保护你。即便你出现在神巫战场上,即便十巫大阵顺利开启,你们巫族也赢不了。” 巫真笑声发冷:“我巫族是当年的战败者,我们如今立场不同,争辩这些并无意义。” “老子才懒得与你争。”炎婪啐了口唾沫,眼中杀气腾腾:“你和老头之间那些腻腻歪歪的破事,老子也不稀罕听。” “就算梵幽当年对不住你,关我大侄女屁事!” “她没害过你,也没害过你们巫族分毫吧!你对她干的那些事,就够老子将你千刀万剐!” “这点我不反驳。”巫真笑着,仅剩的那只眼里,瞳色幽暗:“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巫族最大的威胁。” “你别觉得不服气,事实上,她应该感谢我。” “感谢我在她上一世渡劫时让人杀了她,让她远离我王之子。” 炎婪脑袋突然一歪:“你王之子?蚩尤他儿子?谁啊?” 巫真的笑容僵了下。 被炎婪突如其来的愚蠢闪到了。 炎婪后知后觉瞪圆眼:“你说萧沉砚……不是,你说苍溟是蚩尤的种?不对啊,他明明……” 炎婪的小鸟脑子转了几个弯都没转过来。 在巫真爆出这惊天大秘密前,炎婪都以为关系是这样的: 萧沉砚→苍溟。 苍溟神魂→蚩尤养料。 结果事实让他瞠目结舌。 以炎婪的脑子顺着推,给他八百年也推不出巫族这套娃般的阴谋。 但知道答案后,往回逆推,他总算是捋明白了。 “父藏子魂中,原来你们玩的是这一手!一套又一套,你们巫族的花样还真是层出不穷!” 炎婪脸色古怪的骂道:“天帝灭你们巫族,蚩尤就睡他媳妇,给他戴绿帽,你们玩的挺溜啊。” 巫真盯着他,半晌不语后,长长叹了口气。 炎婪从这叹息声中听出了一种怜悯。 好像是在怜悯他的脑子。 巫真之所以会说,是以为青妩已告诉炎婪了真相,没想到。 小傻鸟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炎婪惊讶一瞬后,也觉得萧沉砚是天帝儿子还是蚩尤儿子这事不重要了。 “说白了你们针对刹刹无非就是她的存在会克制你们巫族的力量。” 炎婪讥讽道:“即便她上一世没有来人间渡劫,即便她一直待在地府,难道你们巫族就不会对她下手?别给你们巫族脸上贴金了!” 巫真嘴唇翕动了下,到底没再说什么。 她闭了下眼,盖住眸底的嘲色。 看来炎婪是真不知道刹刹身上最大的秘密啊。 梵幽应该是已经察觉了,可那件事他显然没告诉任何人。 刹刹的力量的确会克制巫族,克制他们圣王的苏醒。 可从始至终,对刹刹真正有威胁的,就不是巫族。 巫真似笑非笑的看着炎婪。 她一字一句说着,像是说着谶言: “下一轮鸢尾花谢之时,你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小金乌,阻止我王复苏,将会是你最后悔的决定。” 巫族十巫,圣女巫真,有谶纬之力,可预言。 第257章 认出!厌王妃才是真的青妩郡主! 炎婪神色变化了一瞬,就嗤之以鼻起来。 “又想玩妖言惑众那一套?你是有谶纬之力没错,可以预言未来,可你那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你的谶纬之力要是真那么厉害,当年怎么被梵幽那老头骗走的?” “呵,现如今你的力量怕是仅剩昔年五成,否则你既能预言,怎没算到自己今儿会落到我们手里?” 巫真摇头:“梵幽没告诉你吗?谶纬之力,不可用于己身。” “再者说,你又怎知我没算到今日呢?” 炎婪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他皱紧眉:“你还做了什么?” 巫真笑了笑:“你知道了也没用。” “有些时候,蠢东西反而更能骗过聪明人,刹刹很聪明,也很厉害。” “她错就错在太厉害了。” 巫真仰起头,灿烂的笑着:“巫彭弄出来的那个蠢东西,反而发挥了最大的妙用。” 青妩几辈子下来还真没在阴沟里怎么翻船过,但这回她真栽了。 梅园中,阿苏娜遭了报应,她将自己的养父母虐杀,剥皮制骨,奴役其魂魄。 而今两人化为的恶鬼脱离桎梏后,自然要找她寻仇。 两只恶鬼摆明是要玩死她,让她受尽人间极刑,千万倍报复回去,才肯让其咽气。 黄蜂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看着阿苏娜的血肉被恶鬼一口口啃噬。 这血腥的画面她是习以为常,但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要了命。 饶是老王妃等人也见惯了大场面,此刻都有些顶不住,纷纷闭上眼不敢看。 在场也就小玉郎反应良好,霍二姑娘蹙着眉,也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穆英虽也被那过于血腥残暴的画面弄得不适,但她还是强撑着,睁眼看着。 她要看着这个冒牌货怎么付出代价! 对方刚刚带着恶鬼杀来,摆明是被揭穿假面目后恼羞成怒,想要杀她们灭口!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那两只恶鬼被一股力量震开,推到了黄蜂身边。 黄蜂神色一肃,纸伞一转,将两只恶鬼收入伞中,诧异的看着孤身回来的青妩。 “帝姬……” 青妩脸色阴沉,一把掐住奄奄一息已没个人样的阿苏娜,她的神魂之力宛如一把巨斧,懒得管会不会把这冒牌货碾压成傻逼,直接刺入对方魂魄中。 结果却是这冒牌货脑子还真是空荡荡的,耗子见了都摇头。 青妩努力挖呀挖呀挖,在她记忆深处挖掘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戴着傩面的男人。 她听到了阿苏娜管那个男人叫…… ——大哥。 青妩的手颤了一下,力量涌入的更加凶猛,试图在阿苏娜身上搜寻出什么。 青妩隐约看到了一团黑色的线在阿苏娜身上。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因果线’,透着浓浓的不祥。 线的另一端延伸向无垠虚空,似攥着另一个人。 青妩试图握住这根因果线,可这条线似在另一个时空中。 青妩睁开眼,将阿苏娜丢在地上,冷冷道:“吊住她的命,先别让她死了。” 黄蜂一愣,不明缘由,却没多问,赶紧遵命行事。 青妩神色明昧不定,判官笔声音也严肃无比:“阿妩,那根黑线是什么东西?我感觉到上面也有因果之气,可世间因果应该都在你的掌控下,你怎会触摸不到?” “是巫族的禁术,巫族不在五行中,不受三界因果束缚。” 青妩声音冰冷。 若不是她这一次强势入侵这冒牌货的魂魄,加上她和萧沉砚相处日久,对巫族的巫力有了切身体会。 别说捕捉了,没准依旧看不见那条‘黑线’。 青妩有种直觉,那条黑色‘因果线’的另一端,系着的应该就是那个傩面男人。 而对方极有可能就是…… 就是她的大哥云铮! 青妩手指蜷紧,刹那间脑中思绪百转,她咬牙切齿,怒极反笑。 “好一个巫族。” “好一个巫真。” “这是故意的啊……” 她一直觉得奇怪,巫真知晓她的存在,故意让巫彭造出这么一个与大哥容貌一致冒牌货出来,这冒牌货为何会是个草包? 甚至是蠢到过分,她轻而易举就可以捏死的草包。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巫真不怕她察觉,甚至盼望着她对这个草包动手。 巫真先前的那句话恐怕是真的…… 因为,这草包身上受的每一寸伤,都会透过那条‘黑色因果线’反噬到她大哥云铮身上! 她一直想要找到的大哥! 到头来却因她变得千疮百孔! 最可笑的是,傩面男子如果就是大哥的话,岂非对方一直就在皇宫,在距离她只有咫尺的地方。 青妩忽然想到了谢疏。 巫族要夺取七窍玲珑心,却让大哥去动手,其用心之恶毒,昭然若揭。 不论他是否得手,只需将这一真相暴露在萧沉砚的眼前,就足以让萧沉砚心神大乱。 不管是大哥,还是谢疏,对臭砚台来说,都不是普通的存在。 青妩猛的抬起头,看向皇宫的方向。 该死的! 她进不去皇宫! 而在场的元老太君和张老夫人在看到青妩突然出现时就吓了一跳。 在看清她的脸后,两位老夫人直接忽略了她手里血呼啦差那一坨阿苏娜,齐齐惊叫出声:“青妩郡主!” 快吐晕过去的左右相两位夫人都被吓得睁开眼,两人惊恐,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青妩郡主。 待看到青妩本人后,两人一愣。 左相夫人下意识道:“哪儿还有青妩郡主,那是厌王妃啊……” 元老太君惊疑,“厌王妃?云后行那个女儿?” 没辙,青妩这厌王妃的名头虽响彻京城,但她一天到晚不是在王府窝着,就是去‘斩妖除魔’,仅有的两次在女眷中露面,次次都见血。 且那两次参与的女眷多是年轻一辈。 老一辈中,也就汝阳老王妃见过她。 张老夫人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她分明是青妩郡主,她与她儿时长的简直一模一样。” “青妩小郡主长相酷似她外祖,我们绝不会认错!” “她怎么可能是云后行的女儿!” 话如惊雷。 左相夫人和右相夫人都被震的迷迷糊糊。 霍二姑娘也迷糊了,她满眼茫然,被血腥画面冲击的恶心感也被搅没了。 “王、王妃姐姐怎么会是青妩郡主呢?她、她若是青妩郡主的话,那她和王爷,他们……” 霍红缨不敢置信,下意识看向穆英。 她看到了穆英满含热泪的眼,一瞬间,霍红缨如醍醐灌顶。 她的嘴巴越长越大,喃喃道:“这还真是一出好戏啊……” 第258章 萧沉砚VS谢疏VS云铮,昔日旧友,面对面 青妩的真实身份暴露的突然。 然而这一刻,她无心分神,也没功夫管这事。 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愤怒如潮水般翻涌不息。 青妩眼神锋利,一瞬间,汹涌而出的情绪被悉数收敛,她冷静道:“带那个冒牌货回府,别让她死了。” “让小乌龟展开龟甲,任何人不得擅进王府。” 青妩朝穆英的方向看了眼,视线定格在她流泪的面庞上,顿了顿,强行挪开视线,冲小玉郎道: “带你阿娘和小师姑回府。” 青妩下令完,转身便走,身影转过月亮门直接消失不见。 皇宫,大理寺。 从胡人使臣入京,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将十年前关于镇国侯府的冤案揭开那一刻起,大雍朝堂就人心涣散。 文武百官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的麻木。 到而今甚至已生出一种自嘲式看笑话看热闹的心态。 鬼知道这朝廷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们不知道的,每天都有新的荒唐事儿刷新他们的眼界。 谢疏坐在衙房内,看着手上的卷宗,皆是废太子的罪证。 他看着卷宗上白纸黑字写的那些废太子犯下的罪证,像是在看一卷戏文。 实在可笑的紧。 他将卷宗丢到一旁,笑出了声。 上一次看到这样可笑的卷宗,还是他翻阅先太子自焚案,上面罗织的那些先太子谋逆的罪名。 不同的是,先太子实打实无辜。 而废太子的确私德有亏,并不干净。 可两任太子的结局,却又出奇相似,都是那位九五之尊的‘弃子’。 或者说,是那些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存在,随手选择的落幕。 凡人蝼蚁,是否清白无辜,从不被那些存在放在眼中。 谢疏闭上了眼,黑暗中,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拉拽感,心脏处传来细细密密的抽痛感。 这种痛并不陌生。 谢疏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不在大理寺的衙房内。 黑线交错纵横宛如蛛网,围绕在四面八方,他像是蛛网上的小虫子,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沦为猎物。 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 男人身形高挺,黑袍包裹全身,一张傩面面具显得诡异恐怖。 谢疏一时竟分不清眼前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他记得那夜的梦里,这张傩面面具后的真容是何模样。 心头似有万般虫蚁在啃噬,谢疏哑声喊出了那个名字。 “云铮……” 傩面男子眸色不变,他朝谢疏抬起了手,“你的心脏……” 谢疏骤然大口呼吸起来,出尘绝俗的脸上,眉头皱紧,心脏在剧烈跳动,似要从胸膛内跳出来。 他咬着牙,没有后退,没有逃跑,而是面朝对方走了过去。 他抬起手,想要揭开那张面具。 是你吗?云铮? 心脏跳动的越发剧烈,谢疏喉头已感觉到了腥甜。 他眼前视线有些昏暗,手像是灌了铅,但他终于触碰到了对方的傩面,谢疏用尽全力想要揭开对方的面具。 但他身上似有什么地方在发烫发热。 谢疏下意识眨了眨眼,低头间,他竟看到了自己的双手。 他好像又回到了大理寺的衙房,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刀,刀尖正对着胸膛。 谢疏抬起头,竟又来到了那个满是黑线蛛网的视线,云铮近在咫尺,他只需要再用点力气,就能揭下对方的面具。 真实与虚妄交错不断,让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谢疏再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 那么熟悉。 与记忆中的挚友一般无二。 “给我……” “你的心脏……” 刀尖没入胸膛一寸,锋芒刺破血肉,鲜血涌出的瞬间,从谢疏袖中飞出两道纸影。 虚幻的梦境中,谢疏只觉身体被人朝后一拽。 手持金斧,身穿斑斓铠甲的门神神荼斩碎蛛网撕开一处阙口。 “走——” 一只金瞳白虎咬住谢疏的衣袍,将他丢到自己背上,朝着阙口一跃而去。 谢疏扭头,只看到数不尽的黑线朝自己追来。 神荼郁垒两道身影与傩面男人缠斗不止。 而现实的大理寺衙房内,谢疏贴身放着的紫符忽然自燃,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户部。 萧沉砚眉心突然狂跳不止。 他骤然起身,刚要将房门关上,一道圆润的身影拱了进来。 “砚啊,四叔我还是觉得和你待在一起更安心……啊!” 突然出现的人影,宛如从天而降的巨石直接压在了徽王的脖子上。 徽王不堪重负被砸在地上。 剧痛中,徽王听到了咔嚓声,不晓得身体哪块骨头断了。 本就圆润的脸与大地亲密接触后,鼻子处传来的酸爽让他泪如雨下,但徽王顾不得痛,他只想爬起来去抱好大侄的大腿。 天杀的啊!到底还是没躲过。 总有栽贼要害他! “救命!救我啊砚儿~~” 徽王咆哮出了颤音,下一刻徽王听到了关门声,身上一轻。 那个企图将他压死的‘妖怪’似乎被挪开了。 徽王利索爬起来,一抬头,就见好大侄手里搂着一个人,还是一个贼拉好看的男人! 徽王哆嗦了下,认出对方了。 “谢……谢疏?!” 徽王吓出了太监音,左顾右盼:“他他他他打哪儿冒出来的!刚刚是他压我?” 徽王龇牙咧嘴爬起来,胆气瞬间又上来了。 “这好小子,白瞎了那张好脸,他差点把本王给砸死!” 徽王说着,就见一直低着头的谢疏突然抬起手,他被广袖遮挡住的那只手上赫然握着一把匕首。 匕首锋芒毕露,闪烁森寒冷光,狠狠的刺的下去。 “啊啊啊啊~~~小心!!!” 徽王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杀人!杀人啦!造反!刺客!!!” “快躲开啊我的砚儿——” 第259章 以爱为刃,攻伐至亲! 谢疏双目呆滞,手持利刃,刀尖下垂,却是用力朝着自己胸膛刺去。 萧沉砚抬手握住他手腕,制止谢疏的自残行动。 以谢疏的力量,不可能与萧沉砚抗衡,可萧沉砚却从谢疏身上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在与自己对峙。 那股力量控制着谢疏,要让他剖开胸膛,挖出自己的心脏。 喀嚓仿佛是筋骨错位的声音。 萧沉砚神色阴沉。 那是谢疏身上骨头错位的声音。 谢疏只是凡人之躯,现在却夹在于两股力量之间,即便他心脏不被剖,内脏血肉也会在萧沉砚和另一股力量的裹挟化为浆糊。 “谢疏,醒过来!” 萧沉砚的声音带着某种威慑,谢疏目光摇曳了一下,眉头皱紧,似感觉到了痛苦。 可他依旧醒不过来,他身上骨骼错位的声音响动的越发厉害。 萧沉砚已看到谢疏持刀的手在扭曲变形,就像是骨头要挣脱皮肉束缚,也要朝那心脏而去。 他目色中利芒一闪。 萧沉砚突然松手。 旁边的徽王发出高亢的尖叫。 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响起。 萧沉砚的手掌被贯穿,挡在了谢疏的胸前,鲜血汩汩涌出。他这边一卸力后,那股施加在谢疏身上要与他对抗的力量瞬间失了准头,在那股力量散乱之际,萧沉砚右手结印,手覆在谢疏心脏处。 一股黑色丝线从谢疏身上冒出线头,被萧沉砚拽住。 虚幻梦境中。 谢疏的手落在傩面男人的面具上,他就要揭开那面具之时,傩面男人骤然从他眼前消失。 谢疏只觉眼前一花。 神智重归现实,他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入目看到的是萧沉砚被贯穿的手掌。 而手持利刃的,竟是自己。 “萧……” 谢疏想要开口,可浑身骨骼血肉翻涌出的剧痛令他难以言语。 萧沉砚却没给他什么眼色,而是一把将他攘到自己身后。 徽王早就躲到萧沉砚背后不断瑟瑟发抖了,谢疏被攘到了徽王身上。 “哎哟。”徽王一声怪叫,差点又被压倒。 谢疏身上骨骼错位,根本没有站立的力气,但徽王也脚趴手软啊。 徽王用足了吃奶的力气扛住谢疏,恐惧的看着对方。 在萧沉砚前方五步处,还立着一道身影。 对方身上有黑气在缭绕蔓延,细细密密的黑线缠绕着,萧沉砚握住了其中一缕黑线。 正是靠着那一缕黑线,才将此人拽了出来。 萧沉砚看着那张傩面,不掩杀机。 而对方被他拽出来后,就像失去活力的木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萧沉砚被匕首贯穿的手上流血不止,汩汩涌出的鲜血忽然停滞,在他指尖翻涌化为一把殷红血剑。 剑锋嗜血,森然冷厉,直冲傩面男子而去。 谢疏瞳孔剧震,想要阻止萧沉砚却没有半点力气,他用尽全力啼血般喊道:“住手——” 戗—— 长矛似月影,穿透虚空而来,挡住萧沉砚刺出的这一剑。 剑锋停滞,悬停在傩面男子的面具之上。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手持月影矛,竟是夜游。 他脸上还带着后怕的神情,眯眯眼都睁开了:“幸好赶上了。” 萧沉砚正要问他阻拦自己作甚,只听咔嚓一声,傩面男子脸上的面具被剑气劈碎。 伴随面具落下一同响起的,是谢疏沙哑的声音:“他是……阿铮……” 哐当,面具落地。 萧沉砚瞳孔收缩,死死盯着对面那张脸。 那张脸棱角分明,俊朗非凡,鼻头处有一颗褐色小痣。 数不清的回忆在脑中纷繁闪回,俱是过往。 ——阿砚,我被封少将军啦! ——萧沉砚!你怎么又欺负我小妹? ——阿砚!等着我成为大将军,为你开疆拓土! 萧沉砚的手颤抖着,指尖蜷紧。 血剑淅沥沥化为血液坠地,他大步朝云铮走去,然而就在他刚刚迈出第一步时,数不清的黑色丝线从云铮身上翻涌而去。 夜游一惊,警惕的回挡在萧沉砚身前。 而下一刻,那些黑色丝线却是朝云铮身上回绞,他身上皮肉翻开,血液翻涌。 夜游瞳孔一颤,想到了什么。 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萧沉砚已冲到云铮近前,死死握住那些要将他绞碎的黑色丝线。 而云铮却如无知无觉的提线木偶一般,任由黑线绞杀自己,面对冲上前的萧沉砚,他也毫无反应,只是冷漠的看着。 黑线绞住萧沉砚的手臂,一种钻心的疼痛传来。 真正受伤的却不是皮肉,而是神魂。 萧沉砚能感觉到这黑线里蕴含的巫力,是针对灵魂的绞杀。 萧沉砚目色一厉,“三尸!” 随着他的敕令,他眼尾处的红痣消失,三尸虫神入窍,钻入云铮体内,为他抵抗着黑线的绞杀。 云铮漠然的看着萧沉砚,不为所动,也毫无反应,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无声的破碎着、崩坏着。 他没有记忆,没有感情,只是一具遵从命令的傀儡。 前一刻他能冷漠无情的追杀谢疏,夺取对方的心脏。 这一刻,他同样漠视自己的生死。 三尸虫入窍后,云铮身体颤动了一下,忽然闭上了眼朝后栽倒,而他体内翻腾的黑线也被三尸虫的力量咬住,暂时恢复平静。 萧沉砚揽住昏迷过去的云铮,心神翻腾,没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和激动,只有难以遏制的愤怒与杀意。 他竭力控制着心里情绪,维持着神智的清明。 “云铮他……是怎么回事?” 萧沉砚看向夜游:“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在看到萧沉砚眼睛的瞬间,夜游头皮发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萧沉砚的眼睛有一只竟是骇然的血红色,像是有什么力量在他体内趁机觉醒。 夜游头皮发麻。 他奉青妩的命令过来的。 青妩料定皇宫可能要出事,但她受规则限制,进不了皇宫。 可夜游如今半鬼半巫,反而能钻规则的空子,潜入皇宫来。 夜游一开始也不知道傩面男人就是云铮。 是青妩提醒他,不管萧沉砚要做什么,定要阻止他动手! 夜游现在庆幸,幸好自己来得及时,阻止了萧沉砚。 若萧沉砚刚刚真的重伤了云铮,怕是心神要彻底崩溃! 夜游深吸一口气道:“死鬼已抓到了巫真,是她让我来阻止你的。” “巫族似在那冒牌货和云铮身上动了手脚,只要那冒牌货受伤,就会反噬到云铮身上。” “死鬼和黄蜂知晓时已经晚了,所以……” 夜游看向崩坏昏迷的云铮,心里大骂巫族阴毒! 这一手玩的是真毒啊! 那巫真怕是在察觉阿苏娜将成‘弃子’时,就动用了这一手。 先是让云铮夺取谢疏心脏,追杀谢疏。 以此诱使萧沉砚对云铮下杀手。 而云铮就是傩面男人这时一直被死死隐瞒,巫真利用冒牌货拉仇恨,诱使青妩对其下狠手。 冒牌货所受之伤再反噬到云铮身上。 而不管萧沉砚是否会杀了云铮,云铮都会因为反噬,在萧沉砚眼前崩坏。 这一场局,在这里形成了闭环。 巫族以青妩和萧沉砚挚爱之人为饵,以爱为刃,攻伐至亲。 此计,此局,皆为……诛心! 第260章 雄起吧,萧沉砚!拯救大舅哥! 日炎神域。 炎婪脸色铁青,神情难看的一批。 青妩出现时,只看到他面前那坨已无人形,在逐渐崩坏的血肉。 她过来的中途就感觉到自己留下的荆棘鬼牢有异,此刻牢笼中的那坨血肉玩意的确是巫真,但对方自主崩坏,显然有问题。 “怎么回事?” 炎婪铁青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我还没对她下手呢,她就自行崩坏了。” 青妩想到巫真先前的有恃无恐,目光沉下去:“尸解脱身。” 她盯着那坨血肉:“难怪不怕死,看来你还给自己留了巫种。” 巫真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血肉中传出:“要与冥府帝姬为敌……总要……备好下手……” “呵呵……刹刹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 “是选择七窍玲珑心,还是……你的兄长呢?” “两者……只能选一哦,呵呵……” 青冥鬼火骤起,将巫真剩余的血肉残魂烧灼干净。 炎婪一肚子气,“她什么意思?这毒妇早料到会被你抓住?来之前还给自己留了个巫种金蝉脱壳?” 青妩语气冷漠:“不然呢?巫族十巫,圣女巫真,果然有手段。” “老东西会为她着迷,不是没原因的。” 炎婪瞪眼:“你还夸奖起敌人了?!她那些毒计,你不生气?” 不生气?才怪。 青妩恨不得将巫真碎尸万段。 可即便如此,青妩也要承认巫真的厉害。 巫族尸解,等若将力量化整为零,这可不是壮士断腕,需要勇气就行的。 巫真为自己留下了巫种,可以苟延残喘,但同时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的。 这女人早知会有今日结局,依旧冒险来了。 她何尝不是以自己为饵? 心智、狠辣、实力这女人都有。 “巫族十巫若都有巫真这种脑子,怕是神族早就灭了。”青妩嗤笑,“这样一个女人,老东西当年是怎么骗到手的?” 炎婪想说什么,青妩却摆了摆手。 她懒得听梵幽和巫真间的那些破事。 巫真是金蝉脱壳了,可她留下的阴谋……不,已能说是阳谋了。 “她最后那句二选一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青妩冷冷道:“谢疏的七窍玲珑心,可斩断大哥和那冒牌货之间的反噬联系。” “要么取心,救我大哥。” “要么放弃我大哥,保住谢疏的心。” 炎婪皱紧眉,他知晓青妩对云铮的看重,但谢疏……炎婪并不了解,只是听判官笔说过,青妩挺喜欢对方那张脸的。 这个选择看似不难,可炎婪觉得巫真敢把那谢疏和云铮放在一起来让青妩选择,就说明了这个选择肯定会让青妩两难。 或许不止是让青妩…… 炎婪挠头:“非得那七窍玲珑心才能解?咱们只要保证那个冒牌货不死不就行了?” “话说你那人间大哥现在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吧……” 青妩心头微动,抿紧唇:“你觉得那巫真会蠢到留下这种漏洞?便是我设法那让冒牌货长命百岁,我大哥定会出事。” “巫族的手段,你还不了解。” “更何况……” 她深吸一口气,嗤道:“巫真都把选择丢出来了,就算我不去找,她也会主动把我大哥送上门来。” 青妩和炎婪刚离开日炎神域,一只蜜蜂就飞了过来。 是黄蜂的役鬼。 看完役鬼送的信后,青妩沉下眸,冷声道:“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厌王府。 气氛凝结似冰。 是人不是人的都聚在鸢尾院外,却无人敢进。 青妩和炎婪回来后,大家伙瞧见他们都松了口气。 也有人皱起了眉。 黄蜂小声道:“那个巫真呢?” 炎婪神色不好。 大伙儿一瞧,心里也咯噔一声。 夜游上前,低声道:“你快进去看看吧,你男人情况不太对劲。” 青妩点头,没有耽误。 屋内,寂静无声。 青妩进去后,就对上了萧沉砚那双一黑一红的眼。 她默了几息,看向榻上。 两个人并排躺在,一个修长一个高大,都躺的挺安详的。 青妩走到床边坐下,垂眸看着云铮那张脸。 她伸出手,食指和中指落在云铮的嘴角两侧,试着将他的嘴角朝上推。 “他不笑的时候真的好丑……” 萧沉砚说不出话来,他站在青妩身后,声音沙哑:“我险些杀了他。” 青妩像是没听到,自顾自道:“听说他现在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傻子。” “他要是恢复意识,知道自个儿差点把谢疏给黑虎掏心了,估计要躲在被子里哭几天。” 青妩说着,笑出了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大哥可爱哭鼻子了。” 她的声音平静中带着淡淡的欢喜,像涓涓细流,抚平萧沉砚内心所有的裂痕。 他只是听着,情绪就被逐渐安抚,浑身竖起的尖刺慢慢收拢,变成血眸的那只眼也逐渐变回该有的颜色。 萧沉砚在她身后坐下,搂住了她的腰,下颌枕在她肩窝,像是在从她身上汲取着温度。 青妩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已经找到他了不是吗?谢疏也没有出事。” “之前那么复杂的局面都解开了,接下来只需要解决眼前的问题就好。” “你可别拖后腿啊,萧沉砚。” 青妩的声音出奇的温柔,还带着几分笑意:“我可是一朵娇花,你得把风雨扛起来,可不能指望我一个弱女子来一拖三,那不得累死我。”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竟也被她这句话逗笑了。 “本王是该振作,否则,你大哥恢复意识,肯定第一个找我算账。” “那当然咯。”青妩骄傲的点了点头,“你不但拐了他最爱的妹妹,还使唤他妹妹干了这么多活儿,他这个大舅哥当然要狠狠磋磨你这坏妹夫了!” “所以啊……” 青妩偏头与他对视:“你现在必须得振作起来,好好表现,挽救你大舅哥于水火!” “救命之恩,妹妹以身相许,瞧瞧,你一下子就占据道德制高点了~他不把我许配给你都显得丧良心了~” 青妩转身,用力拍着萧沉砚的肩: “雄起吧!萧沉砚!” “爷们就是要战斗!” 第261章 他是她的白月光,也是他的白月光! 萧沉砚再度感佩于自家小女鬼内核的强大。 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是最先冷静下来的那一个。 看似插科打诨没心没肺,实则是真正的理智冷静。 他不如她。 她是他的枷锁,也是他的灵丹妙药。 两人都不是会困囿于负面情绪中的人,与其沉溺于情绪中,眼下破局才是关键。 “巫真逃了?” 青妩嗯了声,“她此番来前应该就留了下手,不过她尸解逃生,想要再卷土重来短时间内不太可能。” 青妩又细说了一下巫真和梵幽间的破事,萧沉砚心头的一个疑惑解开,算是知道为何巫族内不清楚青妩来到人间之事了。 只是眼下巫真断尾求生,青妩出现在人间的事,恐怕瞒不过巫族了。 以巫真的性子,恐怕也不会隐瞒青妩的行踪。 巫族大举入侵是迟早的事。 此事暂且不提,话题重归云铮和谢疏的身上。 “我给谢疏喂了养神芝,他性命应该无忧,问题是在云铮身上。” 萧沉砚沉吟道:“他好像没有自我的意识,巫真说只有七窍玲珑心可解救他,那么巫族在他身上动的手脚,恐怕不止与那冒牌货性命相连这一点。” 青妩点头,她和萧沉砚看法一致。 巫族势必还动了别的手脚,否则,只是用一个冒牌货来绑住云铮的命,这就太容易了。 “对于巫真那老大娘,手段层出不穷,没准她说七窍玲珑心是解药这话都是真假掺半。” 青妩舔了舔唇:“可惜炎叔鸟脑子太小,他对巫族也是一知半解,巫族的手段,还是得巫族人最清楚。” 萧沉砚神色微动,青妩瞪他一眼:“你别乱来啊。” 他失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还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蚩尤大概率沉眠在他魂魄中,巫真搞出这些事就是想击溃他的心神,萧沉砚不会自大的认为,在他没有掌握足够的力量前,可以唤醒蚩尤的同时,还压制住对方。 “我想说的是,除了巫族人外,还有一位或许比巫族人更了解巫真。” 青妩嘴角扯了扯,吐出一口长气:“你说我家那老东西?” 萧沉砚嗯了声。 对于这位久闻其名的‘岳父’,他印象绝对算不上好。 尤其是在知晓梵幽‘为情所困’‘助纣为虐’的事实后。 但顾忌着青妩,萧沉砚没对梵幽发表过任何看法。 青妩沉吟道:“我会亲自回去一趟,但我猜测希望不大。” 她看向萧沉砚:“其实,我怀疑那老东西早就不在地府了,他如果要躲着见人,天上地下真没谁能将他找出来。” “不过还是回去一趟吧,下面有些老鬼头对巫族的了解都比我多。” 青妩琢磨着。 萧沉砚点了点头:“届时我想与你同行。” 青妩看他一眼,没拒绝。 “话说……有件事我刚刚就想问。”青妩指着床上:“为啥要让我哥和谢疏躺一起?” 两个大男人并排躺在一张床上,那安详的样子,整得像是要合葬似的。 “我让三尸虫入窍控制住了云铮,不过他体内巫族的力量一直在作祟,但将谢疏与他放在一起后,那力量就会消停下来。” 青妩神色怪异:“那我这回还真枉做小人了?巫真没撒谎?谢疏真成我哥的解药了?” 她说着,顿了顿:“那岂非在我们找到破解之法前他俩吃喝拉撒都得绑一起?” 萧沉砚:“大抵如此。” 他睨向青妩:“舍不得?” “废话!这可是我亲哥!”青妩一脸心疼,她趴下去,握着云铮的手,贴在自己脸侧蹭了蹭,小脸皱巴着,嘟囔道: “谢子渊好看归好看,可他从小锦衣玉食都是别人伺候他衣食住行,哪会照顾人啊?” “我还想亲自照顾我哥呢。” 萧·乱吃飞醋·沉砚听到上一句话时,有些心虚的挪开眼,原来是舍不得云铮啊。 听到下一句后,他沉默了,谨慎的睨了眼青妩的后脑勺。 “还是谢疏照顾你哥更好,都是男子,方便些。” 真让你照顾你哥,或许等不到找到破解之法,你哥就没了。 青妩不甘心的瘪嘴,不放心道:“你确定三尸虫把我哥制服住了?可别他突然睁眼,给谢疏来个黑虎偷心啊。” 她讳莫如深的睨向萧沉砚:“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萧沉砚对上她怀疑的视线,有些好笑:“你哭还是我哭?” 青妩嘲讽的扯起嘴角:“巫真只拿我哥威胁我,却拿我哥和谢疏一起设计你,要击溃你的心神。” “谢疏要真死了,我遗憾大过伤心,但某些人嘛……” 青妩上下打量他,嫌弃之色溢于言表:“怕不是要癫哦,啧,臭男人的友情。” 萧沉砚脸色难看,“你少说话。” 他和谢疏还有云铮之前的情谊,从她嘴里说出来愣是多出了‘男盗女娼’的味道。 “你说巫真咋不拿我威胁击垮你?” 青妩忽然皱眉,怀疑的盯着萧沉砚:“萧砚台,在你心中我哥和谢疏的地位是不是比我还高?”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实在是忍不住了,抬手掐住她的腮帮子。 “连你哥的醋都开始吃了?那点出息。” 吃云铮的醋就算了。 居然还吃谢疏…… 他实在是想笑,戏谑道:“谢疏不是你儿时白月光吗?怎么?现在不认他是你的白月光,觉得他是我的白月光了?” 青妩任由他拧着脸,反正也不疼,但眼神却越发危险。 “白月光啊,呵呵……” 她凉凉笑着:“谢子渊当然是我儿时白月光咯,可这话我就只对一个‘人’说过诶,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萧沉砚手上一顿,面无表情收回手,不开腔了。 判官笔出现在青妩手里,在她指尖转圈。 笨蛋笔笔发出尖叫:“对啊对啊!阿妩你只对我说过这话,坏蛋砚台是怎么知道的?!” 萧沉砚抬头看天。 别问了。 露馅了…… 青妩笑容森森,上一次这厮突然背刺判官笔时,她就怀疑这狗男人能听到她和判官笔私下说话。 这回不打自招了吧! 屋内鬼气嗖嗖,温度下降。 男人的咳嗽声,打断了青妩的‘杀夫之心’。 她和萧沉砚齐齐朝床上看去,谢疏不知何时醒来了,俊美出尘的脸上还透着几分虚弱,神色幽幽的看着他俩,开口道: “白月光是什么?” 第262章 你辛苦了,吃个皇帝补补吧 谢疏醒的过于突然,让一人一鬼措手不及。 尤其‘白月光’这话题引发的关系,太过错综复杂。 他是她的白月光。 她觉得他也是他的白月光。 他因为谢疏,吃过醋。 她刚刚也因为谢疏,吃了味儿。 两口子因为同一人相互吃醋,堪称天道好轮回。 某种程度来说,他俩算是朝着同一人奔赴而去了。 谢疏头还隐隐作痛,他平静的看着对面两人。 青妩干巴巴开口:“你没死,我哥也在喘气儿,我也诈尸了,惊喜不?哈哈哈。” 萧沉砚一言难尽看向她:你是会聊天的。 谢疏默了几息,配合点头:“惊喜。” “嗯,我深明大义,你醒了肯定有很多疑问,我不打扰你们狐朋狗党间交心。” 青妩把萧沉砚朝前一攘,扭头就走。 唯恐谢疏让她留下,继续解释啥叫‘白月光’。 青妩从屋内出来,给了众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守在院外的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只有判官笔不开心:“坏蛋砚台太坏了!他居然偷听咱俩的悄悄话,难怪他上次背刺我!阿妩你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你重色轻友,我要闹小脾气了!” “把你的脾气攒攒,攒一波大的,我助力你去臭砚台跟前闹。” 判官笔瞬间安静如鸡。 向砚台哥贴脸开大,那不是自取灭亡吗?它没脑子不假,又不是真的蠢。 臭砚台偷听这事儿,青妩肯定要找他算账的,但不是现在。 夜游、黄蜂、小玄龟都凑了过来。 青妩:“那冒牌货呢?” 黄蜂:“柴房里关着呢,命吊回来了。” 黄蜂有点胆战心惊的瞅着青妩,她先前差点把那冒牌货弄死了,导致云铮被反噬。 她有点怕青妩迁怒自己。 青妩见她缩头缩脑那样儿,翻了个白眼:“命令是我下的,你怕个什么劲儿?” 黄蜂立刻扮出痛心疾首样:“奴家虽是听命行事,但还是害了云铮少将军,奴家内心痛哇~” “这样啊,那我想想怎么罚你,省的你过于愧疚。” 黄蜂呛住,“倒、倒也不必,其实也没有很愧疚。” 青妩给她一个白眼,往柴房那边过去。 夜游戏谑的看了眼黄蜂,调侃道:“自找没趣。” 黄蜂悻悻,不敢再跟上去讨嫌。 结果青妩随手朝后一抛,一朵鬼力化成的鸢尾花落到黄蜂手上。 “少摆出怨妇脸,干活去。” 黄蜂美目一亮,这朵鸢尾花里蕴含着青妩的修炼心法,更有几丝地府规则的力量,能助鬼物修行不说,在地府甚至算得上身份的象征。 便是五方鬼帝见着,也要给点颜面的。 黄蜂泪眼汪汪,呜呜呜~帝姬果然是最好的~ 柴房内。 阿苏娜被吊在梁上,她的命保住了,但那张脸却已经毁了。 青妩推门而入,光线投入柴房内,阿苏娜打了个哆嗦,她惊惧的睁开眼,看到青妩的瞬间,恐惧袭击心神,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之前那两只恶鬼要将她扒皮分食都抵不上青妩强行洞穿她魂魄时所带来的痛苦。 她既恐惧又怨恨,眸底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不甘。 显然她现在也清楚了真相。 她认为的鸠占鹊巢之人,才是真正的镇国侯郡主云青妩。 而她自己才是那个冒牌货。 可凭什么啊? 凭什么自己才是冒牌货?从小就有人告诉她,她是大雍郡主,她不是阿苏娜,她是千金之躯,大雍京城才是她该呆的地方。 比起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段编造出的谎言,自身是一枚棋子。 阿苏娜最无法接受的是,她心心念念期盼多年的荣华富贵就这么没了。 而现在,她最怕的是死亡。 她颤抖着,像只摇尾乞怜的狗:“放过我好不好,我是无辜的,我也是被骗的……” “我不是有意冒顶你的身份,我醒来时就在草原了,是大哥……那不是我大哥,是那个男人告诉我,我是云青妩!” “我做的一切都是他,还有那个叫巫真的女人指使的。” 青妩面无表情看着她:“是吗?屠杀无辜人,将自己的养父养母剥皮制鼓,也是别人指使你干的?” 阿苏娜想要否认,但对上青妩的眼睛,她知道的话根本骗不了对方,她哀求道: “那些都是胡人啊,他们杀死了那么多大雍的百姓,他们怎么死都是理所应当的啊……” 夜游噗笑出了声:“还挺会给自己找理由的。” 按人世间的世情来说,中原和草原交恶不断,两族之间常年彼此征伐。 战场上杀的你来我往那都是正常的。 可不管是大雍,还是草原,底层百姓其实都是最无辜的。 而阿苏娜恰恰好就是在草原上一个最普通,从未参于过战争的普通部落长大的。 她的养父养母自己吃苦受累,将最好的东西省下来,将她养大。 部落里的族人对她也是多有忍耐。 即便她最后被赶出去,也是因为她自己不安分,偷鸡摸狗,挑唆族中青壮为她争斗。 那群将她养大的草原人,并未对不起她。 而她,真真切切是个白眼狼。 “在阴司下面,可没有大雍人和草原人之分。” 夜游说着在鼻子前扇了扇:“好腌臜的灵魂,这臭味儿都能把鬼熏晕过去,真不知巫族从哪儿找来的这么脏的灵魂。” “粪池地狱。”青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阿苏娜,掐了个指诀,又将阿苏娜的魂魄从身体里拽出来了一些。 阿苏娜痛苦的惨叫起来,随着她被拽出,那些附着在她灵魂和肉身间的黑色丝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正是那些黑色丝线,将她的灵魂强行与这具肉身缝在了一起。 青妩下手时很注意轻重,拉扯阿苏娜的灵魂,会让她感到痛苦,却不会让她真的受伤,自然也反噬不到云铮身上去。 只是随着她灵魂显影,那股臭气就更遮掩不住了。 青妩嫌弃的松开手,甩了甩指尖,面露嫌恶。 夜游捏着鼻子后退:“还真是一股屎味儿。” “应该是阴司下的老鼠帮巫族挑选出的腌臜东西,精挑细选出来这么个玩意,为了恶心我,他们可真够用心的。” 灵魂重新回归身体,阿苏娜痛苦的喘着气,看青妩的眼神再也盖不住怨毒。 “我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阿苏娜咬牙切齿:“要打要杀你敢不敢给我个痛快?” 阿苏娜歇斯底里的喘着粗气,恐惧压迫的她疯狂:“是不是不敢杀我?” “哈哈哈……你肯定不敢杀我,之前在梅园你手下那贱女人明明可以轻而易举杀了我,你却拦下了她……” “哈哈哈哈,你不敢杀我,你不敢……” 夜游看着她那嚣张癫狂的样子皱起了眉。 青妩却是平静的用帕子擦着手,“放心,很快你会求着我杀了你。” 她对夜游道:“就按照刚刚我将她灵魂拉出来的力度来,每隔半个时辰将她灵魂拽出来散散味。” 夜游笑眯了眼:“好嘞,保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苏娜身体狂颤,眼神逐渐变得绝望。 青妩从柴房内出来,看着飘在边上那两只恶鬼,夜游道:“这两只鬼身上倒是没沾杀孽,但恨怨太重,那个冒牌货不死,他们想来也不愿进地府。” “那就让他们守在柴房外吧,看着仇人受刑,也挺下饭的。” 青妩随口就把这事儿定了。 “我要回一趟老家,”青妩边走边与夜游说着:“人间的事你多盯着点。” 夜游点头,想到一茬:“表妹夫要和你一起回娘家?” 青妩嗯了声。 夜游摩挲着下巴:“那人间朝堂怎么办?你就是云青妩这事儿怕是马上就要传的沸沸扬扬了。” “现在巫真逃了,云铮也到了咱们手上,那个老皇帝怕是要发疯了吧。” 青妩笑睨着他:“你能自由进出皇城,还收拾不了一只疯狗。” “小夜子啊。”青妩拍了拍夜游的肩:“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准你吃个皇帝补补。” 夜游嘴角抽搐,我谢谢您哦。 您这赏赐,与直接往我嘴里塞屎有何区别? “讨厌啦死鬼~这种好东西我还是留给我家日游吧,他小小一只奶娃,他需要补~” 青妩侧目:呵,真是感天动地兄弟情,日游有你,真是鬼生有幸。 第263章 传遍京城!真正的云青妩回来了! 夜游的担忧并非多余。 梅园宴席上真假郡主的那一出戏,引起的反应堪称剧烈。 唯一称得上镇定的,只有汝阳老王妃。 可以说,梅园的那场戏,一开始就是青妩主动找上老王妃帮忙的。 贴身嬷嬷将安神茶端来时,老王妃摆了摆手,“老身用不着,今日世子可有被惊吓到?” 楚修文就在旁边,他摇了摇头,又点头:“孙儿第一次见到那种血腥场面,一开始的确害怕,但玉郎弟弟一直在鼓励我,我便不怕了。” 老王妃笑了笑:“世子还需再长长见识。” 楚修文颔首,旁边的大房长媳,也就是楚修文的母亲淮阳县主忍不住道:“修文还是饮些安神汤为好,我听下人说起今日之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以后骇人听闻的事只怕会更多。”老王妃睨了眼长媳与旁边的二房媳妇。 上一次因为紫河车的事儿,二夫人就对青妩心存感激,本来这次梅园宴客她也想去的,但老王妃让她老实呆着。 二夫人本还有些难过,以为老王妃是因为紫河车那事对自己有了意见,现在她才知道老王妃用心良苦。 那场面她光是听下人说了个开头就头皮发麻,赶紧让人打住。 若她真在现场,怕是要吓得好几宿都睡不着觉。 “儿媳真没想到,那草原来的竟是个冒牌货,草原人狼子野心,竟敢戏耍我朝。” “此事一出,怕是边关又要不安稳了。” 老王妃面上没有儿媳们那般忧愁,只淡淡一句:“攘外,必先安内。” 她老人家看的更深远。 比起草原上那群家伙,大雍真正的毒瘤反而是皇宫中的那位。 “母亲。”大夫人终是没忍住:“厌王妃她真的是青妩郡主吗?” 老王妃看着两个儿媳忐忑的样子,问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两个妯娌对视一眼,大夫人道:“京城人所共知厌王妃乃是原户部尚书云后行的女儿,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青妩郡主,这事怎么想,都有些荒诞离奇。” 老王妃笑了:“你们相信有厉鬼寻仇,却不相信死人能诈尸,这是何道理?” 大夫人讪讪。 老王妃看穿她们的心思,道:“你们是想问我厌王妃是人还是鬼吧?” 两妯娌点头。 若是人的话,倒没什么。 若是鬼的话……虽然对方有恩于汝阳王府,但她们……免得还是害怕啊。 “是人是鬼,重要吗?” 老王妃语气淡淡:“这世道,鬼无害人意,人比鬼心毒。” “老话也讲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若能还世道清明,是人是鬼,何必分那么清。” “咱们这些人啊,迟早也有当鬼的一天。做人时清清白白,当鬼后也可堂堂正正。” 两妯娌面露羞愧,纷纷颔首:“母亲教诲的是。” 左相府。 左相夫人一回去,就去了左相的书房。 见她进来后,左相抬头看了眼,见她神色苍白,满头是汗不由一愣,赶紧停笔,上前搀住她。 “夫人怎么了?可是梅园宴会上出了什么事?” 左相夫人点了点头,被左相扶着坐下,又喝了几口热茶,这才定住心神。 “的确出事了,相爷,京城……不,大雍怕是要乱了。” 左相闻言却是沉默了,他哀叹了声,摇头道:“如今的朝廷,乱了是迟早的。” 左相夫人自然知道左相心里的难受,自从镇国侯府的冤案以儿戏般的姿态被洗清,胡人使臣进京后,左相夜夜难眠,辗转反侧。 左相夫人能感受到他的心力交瘁。 自先太子自焚,皇帝醉心修道求长生后,大雍朝堂上就变得乌烟瘴气。 有诸如废太子之流一心敛财,为自己谋求私利的。 也有如右相一家,抱着中庸心态,随波逐流的。 但也有似左相、似谢疏、霍毅这种真正忧国忧民,一直试图挽大雍于将倾的忠臣、良臣。 左相夫人从左相脸上看到了心如死灰,她定下心神,看了眼书案上似未写完的奏疏,问道:“相爷今日怎没入宫当值?” 左相摇头:“已无去的必要了,夫人不是一直想北上赏雪吗?” 左相夫人不答,反问道:“相爷是想辞官?” 左相点了点头,他对如今的朝廷,已经失望透顶。 “相爷当真放下了吗?” “放下了,就算我不放下,又能做什么呢。” “相爷若真放下了,就不会选择辞官后还北上。” 北境是厌王的地盘,同时也是直面草原胡人的第一线,如今这局势,便是左相夫人都能看出来,北境那边怕是要乱了。 左相在官场沉浮多年,不会看不出这点。 “相爷,大雍还有希望。” “夫人是说厌王?”左相摇了摇头:“厌王的确有经世之才,可除非他愿意……” “相爷。”左相夫人打断了他的话,深吸一口气道:“厌王妃才是青妩郡主。” “……什么?”左相愣住。 左相夫人握紧他的手,她神情中依旧带着害怕,眼神却清明无比: “草原送来的那个是假的。” “真正的青妩郡主是厌王妃!” “最重要的是……厌王妃她可通鬼神!” 左相怔住,本已死灰般的眸底迸射出了希望。 左相夫人低声道:“凡人难惩昏君,但鬼神百无禁忌,相爷,大雍还有救!” …… 右相府。 自司徒薇换魂安平县主,废太子倒台后,右相府也跟着家宅不宁。 右相最近也睡不着觉,总觉自己地位将要不保;从宫中回来后,他也一直臭着张脸。 听说右相夫人今天去梅园赴宴,他有心想打听下那位‘青妩郡主’在厌王府上的动静,刚想让人把右相夫人叫来,右相夫人自己便过来了。 右相看着右相夫人递来的和离书,脸色铁青。 “你疯了不成?” 右相夫人早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她垂眸道:“我与相爷夫妻情分已尽,和离了对你我都好,你觉得我和安平连累了你的仕途,与我和离后,相爷大可以另觅良缘,找个更好的妻族帮衬。” “若相爷觉得和离对你名声不好,也可将我休弃。” “好好好!你不想过了是吧!本相就成全你!” 右相被右相夫人突然来这么一手弄得怒火中烧,哪还记得打听消息这事,全抛脑后去了。 他直接写了封休妻书,就让右相夫人滚。 右相夫人拿起休妻书,如获至宝,多余一个字都懒得与这狗男人说,扭头就走。 至于提醒右相,呵,怎么可能? 从知晓那位神通广大的厌王妃才是真的青妩郡主那一刻起,右相夫人就知道右相要完了! 虽说当年镇国侯府被冤之事,与右相府没啥直接关系,但上一任右相,已故的许师道可是掺和进那件事了的。 如今的右相,乃是许师道提拔上去的。 且镇国侯府蒙冤的这十年里,右相在朝堂内外,没少当着百官的面贬斥镇国侯。 厌王妃虽曾出手救过安平县主,但时候,右相夫人多次想要登门道谢,都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一家子的不喜。 右相夫人估摸着,就右相那脾气德行,还有当初趁镇国侯落难踩得那几脚,怕是压根瞒不住厌王妃。 要不了几天,厌王妃就是青妩郡主的事儿就会传的满天下皆知。 那时候,曾经在镇国侯府落难后,火上浇油的人,怕是没一个会有好下场! 可笑的是,这群人之前还在沾沾自喜。 觉得一个从草原回来的侯府孤女,对自己不会构成丝毫威胁。 谁曾想,这世间事就有这么奇妙呢? 草原回来的孤女是假,真正的郡主早就‘重回人间’,将他们的嘴脸尽收眼底。 而这位郡主,可不是孤身一人。 她身后不止有厌王,她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让凡人畏惧! 右相夫人收敛心思,脚下生风。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狗男人无情无义,大难当头,就该一脚踹飞! 第264章 厌王跟着回阴司,娘家规矩:命硬就行! 厌王妃才是镇国侯府的青妩郡主这一消息,一石惊起千层浪。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全都热烈讨论,但大多数人都觉此事荒诞无稽。 “厌王妃是云后行的女儿,岂会是青妩郡主?” “厌王妃如果是云青妩,我倒立吃屎!” “笑话,听说厌王和青妩郡主是青梅竹马,厌王妃若真是对方,她嫁进去后厌王会不知道?” “这谣言谁传的?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假的!” 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之际。 驻扎在京郊的龙威军入城,霍毅率人直接冲入鸿胪寺别馆,将那些胡人使臣悉数押走。 围观这一幕的百姓们哗然,有人大着胆子询问将士,发生了何事? 那将士早得了指令,如实道:“胡人狼子野心,假意求和,送了个冒牌货郡主来我大雍,徽王下令将这些贼子悉数逮捕!” 百姓哗然,奔走相告。 一时间,流言越演越烈。 原本坚信厌王妃不可能是青妩郡主的人,内心也动摇了。 更有人天马行空的大胆联想: “厌王妃定是青妩郡主无疑了,难怪当初废太子赐婚,厌王会接旨了。” “之前厌王冲冠一怒为红颜暴打朝臣,敢情是因为厌王妃就是他的青梅竹马啊。” 更有朝臣想到当初云后行被抄家之事,当时就有流言称,是厌王妃大义灭亲。 现在看来,哪是大义灭亲啊! 这分明是报仇啊! 至于镇国侯府的郡主为何会成为前户部尚书的女儿,狂开脑洞的百姓和朝臣们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 诏狱内。 胡人使臣与那些护送阿苏娜前来的胡人骑兵都被关在一起。 霍毅和徽王站在牢房外,不见看守的将士和狱卒。 徽王咽了口唾沫,瞧着牢房内的另一人。 夜游撑着伞,懒洋洋的立在一个胡人骑兵身前,他竖起一根小拇指,像戳豆腐似的,戳进对方脑子里。 那人目眦欲裂,却发不出一声痛呼,双眼因痛苦快速充血。 啵—— 夜游抽出小拇指,甩了甩手,啧了声:“被洗脑的怪彻底的。” 他说完,冲牢门口的霍毅道:“都没救了,砍了吧。” 霍毅颔首,拔刀入内。 夜游撑伞出来,还嫌弃的甩着手指头,像是沾着了什么脏东西。 这些胡人都被驯化成了巫族的奴仆,灵魂里都被打上了烙印,压根抹不掉。 他们的身体被毁掉后,灵魂也不会归入地府,会直接自毁。 徽王不敢看霍毅杀人,跟在夜游身后,殷勤道:“夜、夜大夫,这些胡人好杀,可我父皇那边怎么办啊?” “他万一发疯……” “嗯,是得去瞧瞧他。”夜游点头:“得把他的疯劲儿攒攒,待我为他搭个戏台子,让他好好在你们大雍的文武百官面前尽情表演。” 徽王咽了口唾沫:“那,那就拜托夜大夫了。” 朝局会不会乱,会乱成什么样儿,徽王已不敢再想了。 “徽王这话说的多见外。”夜游忽然顿了下,玩味的看向他:“毕竟,真论起来,我还该叫你一声四伯呢。” “哈……哈?” 徽王双目呆滞。 啥玩意?怎么就四伯了?他何德何能有这种猛鬼亲戚? 不怪徽王崩溃,侄媳妇就是青妩郡主这件事,都让他至今没能消化。 他知道这事时腿肚子都软了,躲在屋里咬袖子,在心里大骂萧沉砚不是个东西! 这狠毒皇侄,差点害死他啊! 这会儿听到夜游‘自报家门’,徽王谨慎道:“你、你……你又是本王哪位侄儿诈尸啊?” 徽王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还有哪个英年早逝的侄子。 “家父南岭王。”夜游恶趣味的说道,成功瞧见徽王变了脸色。 徽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脑都要冒烟了都没理解这句话。 他七弟的儿子? 他七弟何时当的爹?打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大个鬼儿子? “不不能啊,我没听说七弟有儿子了啊……” “哦,家父当爹也才数月。” 徽王:“……”他真的听不懂这鬼话。 夜游戏耍完徽王,摆了摆手:“行了,剩下的事就有劳四伯伯了~我这便宜孙儿,也该去见见我那位皇爷爷了。” 徽王目送他撑伞消失。 霍毅杀完人出来,脸上溅了几滴血,神情淡定的仿佛刚刚只是去杀了几十只鸡。 “霍将军你知道吗?”徽王求助的看向他。 霍毅不解:“知道什么?” “夜大夫他居然是我七弟的儿子!我七弟一个人,怎么生出来一只鬼的?” 霍毅:“……”这是在厌王府上住久了,终于疯了吗? 巫真逃逸,云铮也已被找到。 如今的老皇帝,已没有再留下的必要。 龙威军入主京城,防止外城生变,而黑甲卫已进入皇宫,原本的禁军早已被撤下。 天寿殿外伺候的宫人全都被换了血。 殿内推开。 殿中满是黏腻的菌丝,在大殿中央,有一个人形蘑菇山在蠕动。 老皇帝浑身上下都长满了蘑菇,菌丝悬挂,看上去恶心又恐怖。 他的双足已嵌在了地上,呼吸间都会吐出孢子粉末,这些粉末在殿中漂浮,被无形的结界挡住。 一朵蘑菇从老皇帝的眼眶中伸出头来,被挤掉的眼球粘着一缕肉丝,悬挂在脸侧,随着他的呼吸,一摇一晃。 他另一只眼里满是不甘,疯狂又绝望的看着走入殿中的陌生男鬼。 夜游捏着鼻子,嫌弃的盯着他,喃喃道:“早知道要吃,当初就换个东西下霉了,脏成这样,怎么下嘴啊……” 老皇帝如今这样子,七成拜徽王进贡的霉运太岁所赐,另外三成,则是巫真赐的那滴血。 原本,按夜游的估算,老皇帝身上的霉运蘑菇爆发还有一段时间,但上回巫真与老皇帝见面后,显然瞧出了老皇帝身上端倪。 这里又得夸一句巫真的层出不穷的手腕了。 故意给老皇帝赐血,将他身上的霉运蘑菇提前催熟,届时他身上的蘑菇大爆发,这些粉末飘出去的话,怕是整个皇宫内的人畜都要死绝。 这些孽债到时候论起因果,有一半都要算在他和青妩头上。 好在萧沉砚早有防备,当日察觉巫真在天寿殿内出现过后,就让影猫在殿中留了结界。 夜游盯着老皇帝这副鬼样子,想到萧沉砚临走前的布置,不由暗啧。 论起狠毒,还得是表妹夫啊~ “皇帝殡天,一个人走的确是孤单了点。” “初次见面,皇爷爷放心,我这当便宜孙子的,已帮你把儿子都给召回来了~” “想来他们都很乐意在床前为你尽孝。” …… 青妩带着萧沉砚回娘家,这回走的是阴阳路。 两人坐在鬼车中。 青妩看他的眼神,饱含深意:“萧家皇室有你,真的是有福啊。” “故意放出老皇帝快嘎了的消息,引你那些叔伯回京清君侧,你是准备一网打尽?” 男人脸上带着笑,饶有兴致的看着阴阳路上的风景,回道: “攘外必先安内,等咱们这一趟回来后,大概率要北上,没有时间陪那群家伙小打小闹。” 青妩光是想想那场面就想笑。 老皇帝现在那德行是蘑菇开大会,萧沉砚故意放消息,将老皇帝那些远在封地的儿子都召回京,纯粹就是想关门打狗。 到时候听话的就滚回去继续当藩王。 不听话的就滚去老皇帝床头尽孝。 只是这尽孝的尽头嘛,大概率也是人生的尽头~ “马上要到王妃的娘家了。”萧沉砚话锋忽然一转,态度极其温驯:“王妃可要提点为夫的?” 青妩听他一口一个‘为夫’,不免白了他一眼,恶劣的坏笑道: “放心,我们当鬼的,也是讲规矩的。” “你只需遵守一个规矩就行。” 萧沉砚:“什么规矩?” 青妩媚眼如丝的朝他一睨:“命硬就行。” 第265章 见梵幽,他是她的父亲、师尊、兄长、玩伴 青妩这次回阴司并未大张旗鼓。 但她带着萧沉砚出现在罗酆山时,眨眼就瞧见一张冷的可以掉冰碴子的俊朗老脸。 青妩瞬间变脸,嗓子夹的像吃了十只小母鸡,翘着兰花指就扑过去了: “北爹爹~” 北方鬼帝不慌不忙的脱下鞋。 青妩一个急刹,愣是将前俯了四五十度的身体,拽成后仰,她退退退,警惕的盯着北方鬼帝手中王靴,声音由细变粗: “你干嘛?我劝你三思而后行啊糟老鬼!” 萧沉砚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家小女鬼的变脸大戏,她那声夹子音出口时,饶是他都竖起了汗毛。 心里颇为庆幸,她从未在自己眼前展示过这等恐怖鬼音。 北方鬼帝面无表情:“我有说要揍你吗?” 青妩扭头看向身后,萧沉砚瞬间收敛了看好戏的神情。 青妩毫无留恋的朝旁一挪,比了个‘请’的手势:“您随意。” 萧沉砚嘴角扯了扯,刚要抬手见礼。 北方鬼帝手中的靴子化为大锤,面无表情道:“阴司不讲虚礼,打一架再说。” 萧沉砚:“……好。” 下一瞬,北方鬼帝和萧沉砚身影消失不见,后者直接被前者拽入了小地狱中。 青妩摸着下巴,“果然叫爹也不管用啊,该挨的打一顿也跑不了,臭砚台自求多福吧,唉~” 她不走心的为萧沉砚祈福两息,下一刻,脸上散漫的笑意消失不见。 青妩径直朝酆都城而去,依旧是在城门口,身穿红甲的糜苏站在城门口。 青妩叹气:“又要拦我?” 糜苏:“这次不拦你了,进去吧。” 青妩看他一眼,径直走入酆都城,诸鬼见她纷纷避让。 青妩身影出现在王殿,四下看了一眼,又转了一圈,她闭上眼,神识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须臾后,青妩朝前一迈,身影出现在一处鬼气氤氲的血池旁。 一道苍老的身影在血池旁盘膝打坐,正是梵幽的模样。 青妩看了他一会儿,皱起眉:“你要死了不成?留下的分身居然虚弱的连形体都不稳了。” 眼前的梵幽只是一具快要逸散了的意识分身。 梵幽看着她,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来:“回来了啊,刹刹。” 温柔的声音,像是一个盼着爱女回家的老父亲。 “万幸,没有被你给我找的后娘搞死。”青妩淡淡道:“难怪你不让我管你叫爹呢,是料定了自个儿肯定是个后爹?” 梵幽听着她的讥讽,并不解释。 他只是站起身,宛如一颗行将就木的老树要将自己从土壤里拔出来,艰难的朝她挪动而来。 每走一步,都在逸散的边缘。 青妩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可她依旧没动,直到梵幽走到了近前,抱住她。 他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亦如她在幽冥下刚诞生之时那般。 他抱着她,哄着她,教她术法,陪伴她长大。 他是她的父亲、师尊、友人、兄长、玩伴…… 可他还是背叛了她。 青妩庆幸自己是个没有眼泪的怪胎。 “梵幽,我不会原谅你的。” 第266章 父女对话,揭开疑团,破局办法 梵幽听到那句‘不要原谅’,却是开心的笑了起来。 他垂下手,后退了两步,慈爱的看着她。眼里带着欢喜,带着庆幸,点着头:“那就好,不原谅就好……” 他不愿她原谅他,怕她原谅他…… 青妩觉得他此刻神情刺眼至极,看着梵幽这副将要逸散的样子,她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慌张。 青妩自认为自己明白这种慌张的由来,她是怕这一趟回来又无功而返,开口直奔主题: “现在该说了吧,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梵幽也没废话,幽幽道: “万载前的神巫大战,巫族战败,举族灭亡。十巫与巫族部众悉数尸解,他们想要尸解后,灵魂与肉身的力量回归丰沮玉门之中。” “但神族却将他们的力量拦截,十巫尸骨被镇压在归墟之中,而巫族尸解后的血肉之力则被用来当做养料,一部分落在人间,一部分被众神分走。” “只有很小的一部分残魂,回到了丰沮玉门之后,那里是巫族的大本营,也是他们这些年韬光养晦之地。” 青妩眸光微动,“蚩尤呢?” “蚩尤背负盘古大神精血,掌握了混沌之气,混沌不死不灭,神巫大战巫族战败后,他当场兵解自身,留下精血让巫族余孽带回丰沮玉门,而残魂则悄无声息的藏于混沌之气中,天后感混沌而生苍溟。” “蚩尤乃苍溟生父,父藏子魂中,他借由苍溟的出生重新现世。” 梵幽没有隐瞒,将所知悉数道来。 当初苍溟知晓真相,在焚天之乱中试图自毁,与蚩尤同归于尽,但最终失败。 他的魂魄被巫族带走,巫族瞒天过海,在人族‘驯化’了萧氏皇族,给萧氏皇族赐下‘巫族精血’,一代又一代,如同养蛊那样,直到最适合蚩尤复苏的身体被孕育出来。 然后,便有了如今的萧沉砚。 梵幽说着顿了顿:“一开始巫族也以为,只需如此,就能顺利让蚩尤在那具身体中醒来。”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醒来的是苍溟,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毁灭苍溟的意志,让蚩尤苏醒,却被你搅了局。” 青妩挑眉,冷冷一笑:“这就是我上一世历劫必须死的原因?” 梵幽点头:“你的存在,会克制蚩尤苏醒。” 青妩心头一动,有什么从脑中飞速转过,就听梵幽继续道: “蚩尤曾短暂在那具身体中醒来过,也做了一些事。” 青妩眸光闪动,脱口而出:“杀云峥、先太子自焚。” 梵幽目露赞许:“看来这些你都已经查到了。” 青妩讥讽的扯了扯嘴角:“据我猜测,即便蚩尤曾短暂的掌握过萧沉砚的身体,恐怕这些事他也没能做成吧?” “若他真能操纵萧沉砚的身体去伤害他的至亲,他何必多此一举,让旁人看到。” “也用不着煞费苦心,让萧沉砚再遭受后面那些众叛亲离。” 梵幽笑了笑:“刹刹你掌因果,这些事只要被你抓住线索,就瞒不住你。所以巫族才那么忌惮你啊……” 青妩撇嘴。 她就知道,不管是蚩尤故意操纵萧沉砚的身体,在谢疏面前表现出要杀云峥。 还是在先太子‘自焚’时,故意在谢闲面前装出放火的样子。 都是为了毁了‘萧沉砚’这个人。 因为他本身无法压倒萧沉砚,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躲藏着,甚至于那两次‘冒头’或许都费尽了他所有力气。 所有才有那么多阴谋诡计。 “所以,萧沉砚身上的夺命煞也是那时种下的,夺命煞夺取的是萧沉砚的神性。” 青妩眸光流转,想到了影猫说的,萧氏皇族都是小偷。 她一瞬又明悟了什么。 “巫族和神族的力量是相悖的,他们夺走萧沉砚的神性,削弱他身上苍溟的力量。又将这部分力量转移到萧氏其他人的身上。” 所以影猫才会说,萧氏其他人都是小偷。 “因为是凡人,即便身体里藏有伟力也不知如何使用,但最可笑的却是,萧氏皇族世代体内都有巫族的精血,他们身负两种力量,要么成为‘蛊王’,要么就是苟延残喘的残次品。” 青妩想到废太子的智障,与徽王的单蠢,忽然就笑了。 老皇帝生出的儿子都是智障,这不就找到原因了吗? 而先太子和七王爷显然属于正常范畴,先太子应该是其中的‘优品’,否则不会生出萧沉砚。 青妩眼神讥讽:“以血脉为蛊场,代代逐杀,最终决出一个萧沉砚。” “又以血脉为诅咒,既控制萧氏皇族,又压制萧沉砚身上的神性。” 青妩抬眸:“若按因果论,萧沉砚身上的夺命煞被夺走的神性落于他血亲身上,这就是血脉相残,乃是天地规则最厌弃的罪责。” “巫族不止玩弄了人心,还将天地规则也借用上了啊。” 梵幽点头。 青妩轻扯嘴角,这部分疑团已完全解开,她丢到脑后,问起关键。 “巫真设局,让萧沉砚二选一,也是同样的目的。” “想来这世上没人比你更了解巫真,此局该如何破?” 梵幽看了她一会儿,长叹了一口气。 “云铮无魂无魄,只余一缕执念,巫彭以他的执念造出了如今的他,执念所解,他便会彻底消亡。” “唯有七窍玲珑心,能与他换命。” 青妩呼吸窒住,她不通巫术,见到云铮时,他已昏迷过去,无法查探清楚他身体的情况。 现在梵幽道明云铮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青妩再联想她在阿苏娜记忆中看到的那些碎片,一个猜测,令她遍体生寒。 “我大哥的执念是……找到我?!” 她眼神锐利无比,滔天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他的执念是找到我!” “而他在找到我的那一刻,他就会立刻消亡?!” 这是巫真留下的后手。 若青妩不是这一趟回来了,而是守在云铮身旁等他醒来,怕是她和萧沉砚马上就要面临那个两难的决定! 饶是青妩,都感到了一阵后怕。 巫真那女人的手段,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 难怪巫真笃定云铮必死无疑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的。 她的存在,就是悬在云铮头顶的铡刀。 梵幽点头,看着她道: “要破此局,有两个办法。” “其一,找到云铮的魂魄。” “其二……”梵幽顿了顿,“蚩尤出手。” 第267章 梵幽陨落,没叫出的阿父 第二个选择,想也不想就可以否决。 至于第一个…… 青妩冷笑:“巫真不是傻子,我大哥的魂魄肯定在她手上,即便不在她手里,也定被她藏在一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 梵幽没有否认。 青妩见状,就知道他恐怕也不知晓云铮的魂魄被藏在哪儿了。 她垂眸沉吟片刻,又问道: “你偷了我的魂气精血去和白毛鸡订婚,是不想我卷入这场纷争,还是有别的原因?” “巫真对炎婪说了一段奇怪的谶言,鸢尾花开败……她似乎笃定我会有陨落的一天?” 青妩看向他:“怎么?我与萧沉砚在一起是会死吗?” 这个问题,却是让梵幽皱起了眉。 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刹刹你了解真正的苍溟吗?” “我从未见过他,怎会了解?” “是啊,你不了解他,所以你也不知,曾经的苍溟欲灭我地府。” 青妩眼神陡然一厉。 梵幽神色平静:“你若不信,可去问你北叔。” “何时之事?”青妩很快冷静下来。 “那时你刚降生不久。”梵幽叹了口气,“你降生时,三界皆生异相,也是因为你的降生,神族才会忌惮地府,这些年一直相安无事。” “刹刹,你的降生在三界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便是我也不知晓,地府为何会孕生出你来。” “你的存在,必然有某个原因,你的力量,不止能克制巫族,也令神族忌惮。” “巫真有谶纬之力,她曾在你身上窥见过那个‘秘密’的一角,但她从不肯说明,便是我,也只能隐约猜到些许罢了。” “而这‘秘密’,或许与苍溟本身有关。” “他身具神族和巫族之力,蚩尤乃他生父,经天纬地的上古大妖,依旧被他压制在意识一角。” “巫真有句话没错,巫族对你造不成威胁,你真正该忌惮的,是神族。又或者说……真正的苍溟。” 青妩听完,沉默良久,最后却是笑出了声。 “一群癫子。” 她如是骂着,看向梵幽:“这就是你让我和白毛鸡定下婚约的理由?怕我步你后尘,为了感情剖心剖肝,没了自我?” “老头……你这鬼当的吧,真不是个鬼啊。”青妩感慨:“白毛鸡知道你这么坑他吗?” 梵幽笑了笑:“他虽顶着私生子之名,却是天帝唯一的儿子,来日继承其位,名正言顺。” “你若与他成亲,便是神族天后,神族自然不会再忌惮你。” “弥颜虽脑子有点问题,但他乃孔雀大明王,有吞天食地之神通,他若治好了癫症,未必不能与苍溟抗衡。” 青妩嘴角抽搐,拱手:“谢谢您嘞,原本简单的局面,让您弄得雪上加霜。” 梵幽垂眸:“我不是称职的府君,也配不上被你叫阿父,虽是亡羊补牢,但我总想做些什么。” “情之一字,是嗔、是妄、是毒、是孽,我堪不破,犯下种种业障。” “我希望你别走上我的老路,我也相信你不会步我的后尘。” “或许我做这一切都是多余的吧。” “刹刹,始终如一的做你自己吧。” “你因苍溟而生出了一颗心,但那颗心是属于你自己的,莫要因任何人而迷失……” 青妩看着梵幽的身体逐渐变淡,逸散成粉尘。 她心里那种被她强行忽略的慌张感再度来袭,她上前一步,试图抓住他。 可哪怕她用因果之力,也阻止不了梵幽的逸散。 “你到底怎么回事?老东西,你的力量去哪儿了?” “梵幽!” 梵幽只是看着她,脸上笑意不改。 “回人间后,北上吧。” “巫族残余在人间的力量都在那边。” “我能争取的时间不多,只有六十年,但我想,对刹刹你来说应该足够了……” 梵幽的身体在青妩眼前朝上逸散,他的声音也在消亡。 “我给你留了一件礼物……” “刹刹……我的爱……”女。 青妩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握住。 她红唇颤动着,那种慌乱和恐惧再也压制不住。 一道身影出现在血池旁,是城灵糜苏。 红甲少年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王印:“请帝姬接印。” 那是府君王印。 王印上缺了一角,那缺失的一角,曾护住巫真。 青妩不想接,她牙关紧咬,一字一句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梵幽他去做什么了?”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糜苏抬起头,血泪从眼角滑落:“府君有愧地府,他已入丰沮玉门,阻巫族入侵。” 青妩脑中似有什么轰然炸开。 意外吗? 并不意外。 她呆立了许久,没有去接糜苏手中的王印,转身便走。 胸口那颗心,砰砰直跳,像是跳在刀尖上,痛的她难以忍受,恨不得将那颗心掏出来丢掉。 上一世她历劫时被分尸烹食也没有这般痛。 她恨梵幽的愚蠢,恨他为了私情枉顾秩序,恨他为了巫真迷失了自己,她恨他的不争气。 可她从未因上一世的惨死而恨过梵幽。 她已生出心,她也有了私欲。 她宁愿梵幽执迷不悟,也不要他这种幡然醒悟。 能执迷不悟一条路走到黑,至少他内心不会有那么多挣扎。 而如今这种补救,算什么? 比起让梵幽去死,青妩私心里竟是更盼着他活。 “蠢货。” “蠢东西!” “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吗?” “我不会原谅……” “我不会原谅你的……” 青妩看着酆都王殿那个孤零零的王座,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过去。 还是小女鬼的她,坐在梵幽的膝上。 他抱着她,审阅万鬼。 他牵着她,走遍地府幽冥。 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阴文,画鬼符。 他陪伴着她长大。 她懵懂无知时,曾固执的问过他: ——为什么不让我叫你阿父呀? 那时的他,不似如今苍老,他单膝跪在她身前,握着她的双手,像发誓,像许诺: ——因为我还不够好,我心有私,易嗔易惘,待我解决了私心,变得更好了之后,才配得上被刹刹叫一声阿父啊。 青妩望着王座,喃喃道: “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阿父啊……” 第268章 巫真我非杀不可! 寒山小地狱中。 萧沉砚本以为的‘打一架’并未发生。 北方鬼帝将他拉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立在寒山之上,看着下方诸鬼受刑。 须臾后,北方鬼帝朝某个方向看了眼,眸底浮出一抹落寞之色。 他转身,淡淡道:“走吧,去见刹刹。” 萧沉砚轻蹙了下眉:“不打吗?” 北方鬼帝看他一眼,道:“若是阴司女婿,自然是要挨毒打,过五关斩六将。” 言下之意,萧沉砚在他这里,还不被承认。 不认可他是女婿,自然懒得动手。 萧沉砚沉默,他能感觉到北方鬼帝对自己淡淡的不喜。 至于缘由,不难猜。 先不说任何一个当爹的对要骗走自己女儿的存在都有天然的‘敌意’。 若是乘龙快婿,自然惹人喜欢。 但萧沉砚身上的麻烦,就足够惹人嫌了。 更不用说,他还有苍溟这一身份。 按炎婪所说,鬼族对神族也没啥好感。 “无妨,会有领教的那一日。” 北方鬼帝听到他的话,冷冷斜过去一眼,哼了声。 下一刻,他们出现在酆都城外。 青妩已走了出来,糜苏就站在她身后。 萧沉砚皱眉,敏锐感觉到青妩情绪不对,只是他刚要上前,有人动作比他更快。 北方鬼帝大步过去,举起青妩往自己脖子上一放。 这一套动作很娴熟,这画面丢在人间也很寻常,许多当爹的,都喜欢把自家小孩放脖子上骑大马。 就是吧…… 北方鬼帝长的就不好惹,虽身形伟岸,但青妩也是成年人模样了,这样骑在他脖子上,瞧着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萧沉砚脚下顿住,默默看着这父慈女孝的画面。 青妩习以为常的样子,抱着北方鬼帝头上的冕旒,恹恹道:“还是不开心。” “不要得寸进尺。”北方鬼帝冷着脸道:“你都长大了,还想让我跪着给你当马骑?骑骑脖子得了。” “那行吧。”青妩点头,睨了眼萧沉砚,皱眉:“干嘛不打他?” 这话是冲着北方鬼帝问的。 北方鬼帝哼了声,驮着青妩就走了。 萧沉砚刚要跟上去,就注意到了糜苏看来的视线。 红甲少年脸上的‘鬼’字刺青格外显眼,但依旧遮不住好容色,眼里的敌意和不喜也比北方鬼帝更为分明。 萧沉砚并不意外自己在地府不被待见。 只是对方的‘敌意’与北方鬼帝似有不同,且这个红甲少年看他的眼神,也不像看一个初见之人。 是与苍溟有过过节? “我是糜苏,酆都城灵。”糜苏冷冷道:“你若有负帝姬,我第一个杀你。” 萧沉砚平静的与他对视。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 糜苏皱眉,“但愿如此。” 回了北方鬼帝城。 青妩还骑在北方鬼帝脖子上没有下来,周遭鬼吏眼观鼻鼻观心,都装作视而不见。 青妩弓腰驼背的抱着他的王冕,语气没什么起伏:“梵幽要去干的事,你早知道?” “也没多早。”北方鬼帝道:“他不久前回来了一次,我才知他留在酆都城的是一具分身,还有他干的那些糊涂事。” 青妩皱了下眉:“他去找死去了,哦,应该已经死了……” 王印传承,说明梵幽已经无了。 但她没有感觉到梵幽的陨落,只能是因为,梵幽陨落在了三界之外。 想来是在那丰沮玉门之中。 他如他所言,将丰沮玉门封印住了,给她争取了六十年的时间。 北方鬼帝嗯了声,“他走前带走了西老鬼。” 青妩皱眉,想到了什么,哦了声。 “他让西老鬼去对付神族了?” 北方鬼帝动了动脖子:“怎么猜到的?” “小时候他和西老鬼背着我聊天,我偷听了一耳朵。”青妩淡淡道: “西老鬼乃神族出身,西方白帝之后,神族地位之争,白帝一族覆灭,他才来了咱们地府当西方鬼帝。” “他和神族有死仇,老东西要说服他不难。” “前些天萧沉砚在人间复苏了神荼郁垒,让三十六重天坠落了两颗星辰,我还纳闷神族怎么没反应呢……” 青妩笑了笑:“原来是老东西出手帮我挡住了啊。” 北方鬼帝听着她毫无起伏的声音,心里反而难受。 “留在家里吧,别去人间了。” 青妩笑了,扯了扯北方鬼帝的招风耳:“北爹爹又说胡话了~” 听到青妩这声‘爹爹’,北方鬼帝心里更是怒火丛生。 “刚刚我还是该揍那小子一顿!” “晚了。” 青妩撑着他的肩膀跳了下去:“先前给你机会出气你不揍,现在可不许揍了~” 北方鬼帝瞪她:“梵幽给你的警告你是一句没进耳朵?那小子克你!” “谁克谁还说不准呢~” “你别不信邪。” “我当然不信咯~”青妩下巴一抬,神色傲然,笑意不达眼底,眸底冷酷森然:“我是地府所化,这世间还有比我更邪的?” “我不信邪,世间之邪皆该向我俯首称臣。” 北方鬼帝看着她,眼底有慈爱也有怅惘。 他知自己阻止不了她。 “罢了,随你去吧。” “地府里,有我替你坐镇。” 北方鬼帝语气依旧硬邦邦的,“若遇到委屈,被人欺负了,甭管对方是谁,往家里来个信儿。” 青妩笑吟吟的挽住他的胳膊,一身王霸之气说没就没,真如一朵娇花似的靠在他肩膀上。 “那必须的啊~北爹爹给我撑腰!” 她笑着,眼睛却像在哭。 “我要回人间了。” “我要北上。” 北方鬼帝嗯了声。 青妩笑着,双目失神的喃喃道:“我总要去看一眼老东西走后消失的地方。” “他一个人走的怪孤单的。” “他那么喜欢巫真,我想送巫真去陪他。” “北爹爹,你说老东西会怪我吗?” 青妩说着,笑了起来,眼里凝出的焦距化为森然杀意: “就算怪我,也没辙了,谁让他敢这样就死了呢。” “巫真啊,我非杀不可。” 第269章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馋我身子 人间。 草原以北。 一行骑兵纵马疾驰于草原之上。 这些人都是胡人打扮,高鼻深眼,轮廓分明,一只眼为蓝色,另一只眼却是诡异的血红色。 为首的年轻将领皱眉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脸色凝重。 “门……消失了。” 骑兵队伍有些骚乱。 若是青妩和萧沉砚在场,势必能看出这群人的怪异之处。 血眸,乃是巫族血统的象征。 这群胡人骑兵,皆是被巫族夺舍之人。 “巫也少祭司,丰沮玉门怎会无端消失?” “是啊,没了丰沮玉门,我们就和族内失联了!” 巫也没有回答,他恭敬的抬起双手,只见那双手上托举着一块头骨。 头骨不大,看得出是女人的头骨。 “请圣女谶纬,给我们指示。” 女人头骨直勾勾盯着丰沮玉门消失之处,上下颌轻轻开合,却是发出了似悲似哭的笑声。 她空洞的眼眶中,淌出了血泪。 “梵幽、梵幽……” 她念着这个名字,带着不舍、带着恨意。 这颗头骨,正是巫真本体的骸骨,也是她留在草原上的巫种。 当日被青妩困住后,她不得不就地尸解,断尾逃生。 她的力量也因此被削弱了八成,只余残魂意识回到头骨中。 她知晓梵幽已不会再帮自己,可知晓梵幽势必要做什么,可她以谶纬之力卜算梵幽的未来时,却失败了。 而今,梵幽的选择摆在了她眼前。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地府,选择了他的爱女。 他以肉身神魂为赌,封住了丰沮玉门!阻断了他们巫族回归三界的途径! 让他们这群先一步回到三界的巫族前锋成为困兽。 巫真笑着,笑意越发森然。 她恨、她悲、她怒极过后,内心只余自嘲,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苍凉。 梵幽已做出选择。 而她,也无回头路。 “丰沮玉门不用再指望,接下来咱们得孤军奋战了。” 巫真冷声道:“回王庭,集合兵力,当年做出的那一批巫俑也该派上用场了。” 巫也颔首领命。 巫真顿了顿,头颅忽然转向西面:“不对……” 她引动身上不多的巫力,再度谶纬。 “巫也,立刻朝西面去,有只老鼠从丰沮玉门里溜了出来。” 巫也不敢耽误,领命行事。 但他心中也有疑惑:“丰沮玉门中都是我族族人,何来的老鼠?” 巫真冷笑:“是我疏忽了,梵幽当初帮忙去归墟盗回了十巫骸骨,却没有立刻交到我手上,怕是那时他就暗中布置,借用巫族骸骨,偷偷往丰沮玉门内送了一只老鼠进去。” 也正是那只小老鼠,与梵幽里应外合,才关上了丰沮玉门。 梵幽死在了丰沮玉门内,而那只小老鼠却被他送了出来。 巫真此刻之所以如此气恼,是因为她感觉到了,被她藏在丰沮玉门内的云铮魂魄出现在了人间。 虽然只有淡淡一缕残余气息,可瞒不过她的感知。 眼下巫族留在人间的残部唯一的指望就是蚩尤苏醒,而这场局的关键还在云铮身上。 若让那只小老鼠把云铮的魂魄送到刹刹手上,她的所有布置都成了泡沫。 巫真牙关紧咬。 她又一次的,栽在了梵幽手上…… …… 京城,风雨欲来。 徽王可算是品味到了大权在握的滋味,可过去心心念念的权力在手了,他却没半点快乐,只觉握着烫手山芋。 一天恨不得追问个十七八次,好大侄何时回来? 他真的要顶不住了! 好在左相等朝臣现在也开始发力了,局面尚且稳定,可当藩王悉数回京的消息传来时,他又坐不住了。 徽王急匆匆的跑去厌王府,没寻着萧沉砚和青妩,也没找到便宜鬼侄夜游,只能逮住司徒镜。 “王爷和王妃何时回来,我也不知道呀。”司徒镜还在淡定的喝茶,翻看着手上的账本,拨弄着算盘珠子。 徽王一把夺过他的算盘。 “户部这些账你晚点再算又不打紧,本王那几个兄弟都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往京城来了,他们手里不说雄狮百万,那么多驻军集合在一起,也不是咱们能挡得住的啊!” 徽王急的是满头大汗。 眼下京城内外,黑甲卫、龙威军和禁军加起来也就两万人,如何能抵挡得住那么多藩王联合的兵力。 “咱们人数比不过,鬼数还能少?” 司徒镜实在不解徽王急什么,遇事不决找王妃啊~有王妃在,怕个球! 徽王狐疑,“我知道侄媳妇厉害,可她还能号令万鬼不成?你别唬我啊,本王最近看了不少话本子,话本子上都写了,那阴司下头秩序森严。” “侄媳妇是有神通,但那下面的鬼老爷未必卖她面子啊。” “再说了,万一大军压境到了京城,阿砚和侄媳妇还没回来怎么办?” 司徒镜见他满头大汗,沉默片刻后,问:“徽王殿下最近没少和夜先生走动,还不清楚他的来历?” “清楚啊,他不是七弟的儿子吗。”徽王皱巴脸:“本王至今都没能完全接受,七弟眨眼间就有了这么个好大儿。” “我也问了夜……夜游小侄,他说自己只是一个打更小鬼,托了侄媳妇的福,才有了造化。” 得—— 司徒镜懂了,难怪徽王怕成这样,这位爷是真的啥也不清楚。 “徽王殿下看了那么多鬼神志怪的话本,就没觉得‘夜游’这两字熟悉?” 徽王眨巴眼:“倒是看过有个写阴司夜游神的话本子,据说这夜游神生的青面獠牙,在夜里巡游人间,惩奸除恶,但这货是个霉神啊!” “据说活人若是撞见他,堪比倒了八辈子血霉。” “提起这茬本王还要说道说道老七,怎么给自己儿子取了个瘟神的名儿……” 司徒镜突然起身,从徽王手里夺过算盘,捂着肚子道:“哎哟,我这肚子,不成,我要去如厕!” “徽王殿下啊,借过借过——” 司徒镜捂着肚子就跑。 “你跑什——” 徽王话还没说完,就见对上一双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俊脸。 夜游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笑眯眯盯着他:“夜游这个名字很晦气吗?” 徽王没由来感觉到了危险,他谨慎道:“贤侄别误会,我说的是阴司那个霉搓搓的夜游神,不是贤侄你……” “巧了,你的贤侄我啊,正是那个到处放瘟的夜游神呢。”夜游的眯眯眼都笑的睁开了:“惊不惊喜?” 徽王:“……” 司徒镜你个刁民害本王啊! 徽王恨不得原地昏迷。 夜游最近一直盯着老皇帝那边,折磨那朵老蘑菇的同时,还要照看着别让这朵老蘑菇提前死了。 他是收到青妩的阴文传书才回来的。 青妩让他先将云铮搬出鸢尾院,再将王府上与她有关的痕迹清理一些。 夜游刚回王府就听到有人在骂自己,顺路来瞧了一眼,不就撞上了吗? 他本想放点瘟,给这位四伯见识下什么叫鬼心险恶。 突然,夜游感觉到了什么,身影瞬间消失。 徽王脚都脱力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老泪纵横:“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一个二个的怎么都不是人啊……” 鸢尾院里。 因为谢疏的七窍玲珑心能延缓云铮身体的自毁,所以自他醒来后,就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行走坐卧与云铮间的距离都没超过十步。 虽被困在屋子内,但谢疏也没闲着,让人将大理寺内没处理完的卷宗全部搬了进来。 只是刚刚他书写卷宗时,墨星不甚溅到了衣服上,谢疏喜洁,只能暂时搁笔,换身衣裳。 新的衣袍就放在床头,他不疾不徐脱掉外袍,手刚放在腰封上时,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直勾勾盯着他。 四目相对。 恍若隔世。 “阿疏……” 谢疏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一时恍惚。 他看到了那张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熟悉的散漫和不羁,一如儿时那般促狭: “面朝我宽衣解带,谢子渊,你何时成断袖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馋我身子?” 第270章 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她 夜游赶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醒来的云铮,与神情怪异的谢疏。 须臾后,黄蜂、小玄龟、炎婪、司徒镜、穆英、小玉郎都出现在了院中。 谢疏在屋内与夜游说话: “他突然醒来,恢复了意识,但他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十二年前他奉旨离京时。” 夜游神色不变,低声道:“暂时别让他知道青妩的事。” 谢疏颔首。 他不能离云铮太远,故而只站到了一旁。 醒来后的云铮由始至终都是那副纨绔散漫的样子,却已不动声色的观察完周围的环境。 对上夜游的视线后,他率先笑了起来。 夜游瞅着他那爽朗不羁的笑容,只想到三个字‘混不吝’。 夜游感觉有点怪异。 虽说眼前这位只是死鬼人间历劫时的兄长,但某种程度来说,两人的性子还真挺相似的。 “谢子渊,你到底把我绑来了什么地方?”云铮冲谢疏问道。 他动了动胳膊,此刻他身上还缠着一圈勾魂锁。 谢疏看着他,嘴唇翕动,半晌叹息道:“你老实些。” 云铮盯着他,一个鲤鱼打挺试图坐起来,许是被锁链缠着的缘故,他这一波更像没能成功翻身的咸鱼。 “哎哟我的腰,折了折了,谢子渊!你个杀千刀的,快帮我一把……” 谢疏:“……” 他看向夜游。 夜游似笑非笑的看着云铮,点了点头。 谢疏这才上前,将云铮扶起来,下一刻他突然被狠狠一撞,整个人就被云铮撞到了床上。 谢疏还没来得及撑臂起身,某个东西就一屁股坐在他后背上。 饶是谢疏都被坐的险些岔了气。 矜贵如谪仙人的贵公子此刻狼狈至极,恼羞成怒的斥道:“云铮!你给我下去!” “你老实点!”云铮颠了一下,用屁股狠狠压住谢疏。 场面实在滑稽,饶是夜游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捂着嘴,抬起一只手:“抱歉。” 他和谢疏都防备着云铮,怕他恢复意识是假,会突然给谢疏来个黑虎掏心,哪曾想这家伙居然使用大腚攻击。 夜游现在是确定了,意识恐怕是真恢复了。 但脑子也是真退化了。 “兄弟姓甚名谁啊?与谢子渊这黑心莲是怎么勾搭上的?”云铮笑吟吟问道:“我见兄弟面善,谢子渊给了你多少钱,绑的我?我出双倍,不!十倍!” 夜游笑容越发怪异。 这位云铮少将军的性子真的是……嗯,很有意思。 “怕是要让少将军失望了,下令绑了你的可不是谢小公爷。” 夜游也不知该怎么与云铮打交道,他沉吟了下道:“你还是先放过谢小公爷吧,活人总不能被腚给坐死,这死法鬼听了都要耻笑的。” 谢疏:“……” 云铮:“兄弟你说话挺不是人的。” “多谢夸奖。”夜游说着,给了云铮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转身出门,过了一会儿,一人跟着他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穆英。 夜游唤她进来前,已叮嘱过她一些情况。 但穆英见到云铮后,还是禁不住红了眼。 云铮瞧见穆英后也是一愣,他记忆还在十七岁时,那时候,穆英也才刚刚定亲,风华正好。 而现在穆英,虽已恢复了原本模样,但到底看得出岁月痕迹。 云铮神色不变,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其实醒来时,瞧见谢疏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被他压在腚眼子下的谢疏,明显是青年人的样子。 “表姐。” 这声表姐,让穆英控制不住落了泪。 她大步上前,看着云铮脸上的笑,颤抖着伸出手。 云铮脸上的笑逐渐扩大,下一刻,他耳朵被人拧住。 穆英哭着,却也凶着,拧着他的耳朵,用手拍打他:“你个皮猴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瞧你这混账样子,还不快起来!” “你是要把谢小公爷坐死过去不成!你当你那腚是棉花做的,压不死是吗?” “嘶——疼疼!耳朵要掉了,表姐你松手!”云铮被揪着耳朵,忙不迭从谢疏身上起来。 谢疏终于解脱,起身先向穆英道谢,然后才整理仪容,看云铮的眼神透着四个字:一言难尽。 夜游在旁也感慨不已,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啊! 穆英也放过了云铮的耳朵,她捧着云铮的脸,仔细打量,终是忍不住,紧紧抱住他,却是不敢真的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紧牙,一遍遍拍抚着云铮的背。 云铮面露无奈,抬眸环顾屋内其他人,叹了口气: “看样子我好像遗忘了很多事。” “像是黄粱一梦,再一睁眼就沧海桑田了呢。” “表姐变老了,谢疏变丑了,我应该还没秃顶吧?” 夜游又不合时宜的笑出声了。 对上谢疏谴责的视线,夜游再度捂嘴,举手道歉。 对不起,他是真的憋不住。 “你没秃。”谢疏看着他,“你只是脑子坏掉了。” 穆英也胡乱抹了泪,放开云铮,安抚的拍着他的肩,温柔笑道: “阿铮放心,可以治的。” 云铮:“……我可真是幸运。” 他神情怪无奈的,低头看着绑着自己的锁链:“是怕我伤人,所以绑着我?看来我脑子坏的不轻。” 谢疏嗯了声,“很严重,但算不上绝症。” 云铮:“……所以我到底在哪儿?” 谢疏沉默了一下,道:“厌王府。” “厌王?”云铮噗嗤乐了:“大雍几时有了个厌王的?哪个倒霉蛋啊,这么不招待见,得了这么个封号?” 谢疏幽幽道:“萧沉砚。” 云铮:“哦,这封号挺好,怪特别的,配他。” 屋内顿时安静了。 谢疏对夜游道:“我与他慢慢说吧,他醒来的事,还请夜先生告知厌王知晓。” 夜游颔首,便和穆英出去了。 他一出去,就对炎婪使了个眼色。 炎婪不羁的挑眉,一副这里交给老子的表情。 屋内。 云铮脸上笑容不改:“现在是哪一年了?” “元昌四十八年。” 云铮垂眸:“我记忆还停留在元昌三十六年,陛下下诏,派父亲和我前去北境。” “现在北境是什么情况?” 谢疏声音有些干涩:“胡人已不敢南下,北境安稳。” “那场战,我们赢了?” 谢疏沉默了。 云铮的眼神逐渐锐利,他张开嘴,低低的发出一声轻笑,像是不愿相信,像是懊恼自悔:“看样子是输了啊……” “我父母呢?” 谢疏沉默。 云铮拳头紧握,他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脱力一般,逐渐平静,抬眸看向谢疏: “阿砚怎会被封厌王。” 谢疏短暂沉默:“先太子被污谋逆,焚于东宫,他被褫夺皇长孙身份,封为厌王,发配北境充军。” “荒唐!”云铮咒骂出了声。 谢疏看着他的愤怒,看着他的憎恶,心里忽生出一种违和感。 “云铮,你不问问她吗?” “谁?” “你妹妹。” 云铮眼中露出茫然,疑惑问道:“我哪来的妹妹?” 第271章 北上,干他丫的就对了 云铮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青妩。 就在王府众人,都在为这件事疑惑不解之时,青妩和萧沉砚突兀的回来了。 “我哥他忘记我了?” 众人见青妩回来,神情都有些紧张。 但青妩却很淡定,她沉吟了下,与萧沉砚对视了一眼。 萧沉砚:“我先进去看看他。” “也好。”青妩点头。 此刻青妩的冷静,让众人都感到害怕。 夜游:“死鬼啊,你心里不痛快就发泄出来吧,别憋着,会癫的。” 炎婪:“巫真那歹毒婆娘,肯定又是她的奸计,刹刹,叔替你削她,这回绝对不让她跑了!” 穆英有心无力,只能望着青妩,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担忧。 见大伙儿这副神情,青妩笑了笑:“无妨,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不必担心,本来在他身上的的巫术解开前,我就要避免与他见面。” 众人疑惑。 夜游也不解,之前青妩传信让他消除她在王府上留下的气息,并且叮嘱过,若是云铮醒来,不能让他知晓厌王妃就是她。 但原由为何,青妩在传信中没来得及说清。 青妩示意夜游和炎婪随自己来,两鬼一鸟朝外走,炎婪是急性子: “这趟你回去见着老东西没?你哥忘了你又是啥情况啊?” 青妩默了下,绕开第一个问题,回答道: “巫族是以我哥死时的执念将他重塑而出,而他的执念,就是找到我。” 夜游:“这不对吧,他的执念既是找到你,那醒来后又怎会忘记你?” “如果我哥在见到我的瞬间,执念便消,他也会立刻消亡呢?” 炎婪还是没明白,夜游眼中却闪过厉芒,脸色冷了下来: “这巫真的脑子是淬了毒了吧,这是连环计啊。” 炎婪左看右看,眼里是清澈的愚蠢,他挠头道:“怎么又连环计了?你们又打哪儿看出来的?” 夜游一指青妩:“假设,你代入死鬼的身份。若她不知云铮是执念所造,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会消亡。 得知云铮醒来后竟忘了自己,你会怎么做?” 炎婪脱口而出:“自然是冲到云铮面前,一探究竟……” 说完,炎婪脸也黑了。 夜游点头,“是啊,这不就是连环计吗!关心则乱,如果死鬼当真去见了云铮,就正中巫真下怀,为了不让云铮立刻消亡,她和表妹夫就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是保云铮,还是保谢疏。” 炎婪嘶了声,一个劲的挠头皮。 他被巫真给毒的,都要长出脑子了。 “那歹毒婆娘的心是莲藕变的嘛,怎么那么多心眼子。” 夜游深有同感,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不止强大还有脑子,巫真那脑子,不愧是巫族圣女。 也难怪巫族敢派她来当先锋。 炎婪后怕道:“说真的,你们别呛我,我觉得如果不是老东西和巫真有一腿,弄出那么多破绽,没准巫族真要成事。” “嗯,她很厉害。”青妩点头,她承认巫真的厉害,若不是巫真始终在她的逆鳞上蹦跶,她都要称对方一句可敬。 可种种恩怨仇恨堆叠,巫真对她而言,只有四个字:可恨、必诛! “你这趟回去看来收获不少,找到破解之法了吗?”夜游问道。 青妩点头:“只需找到我大哥的魂魄,就能解决。老东西让我北上,正好巫族留在人间的余孽也在北边。” “我准备即刻动身。” 夜游愣了下,想一想现在的情况,点头道:“是该抓紧时间,你现在要避免与云铮见面,北上反而好事,表妹夫与你一起吗?” “我先行一步,他要留下解决一些事情。” 这是青妩和萧沉砚在回来路上就商量好的。 反正他俩回地府前,就已经把消息放出去了,接下来无非是骗进来杀罢了。 萧沉砚速战速决,很快就能与她在北边汇合。 “说了半天,老东西现在啥情况啊?”炎婪追问,摩拳擦掌,狞笑道:“你回去就没好好锤他两拳?这色迷心窍的瞎眼老鬼,不好好收拾不行。” “你没机会了。”青妩声音无波无澜,看着他:“炎叔,他死了。” 炎婪脸上的狞笑僵住,像是面瘫了一般,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目光直愣愣的盯着青妩。 夜游神色大变,他想说什么,最终死死咬住唇,目光担忧的在青妩和炎婪间游走了一圈,选择无声退下。 炎婪:“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他脸色越来越青:“刹刹,你别瞎说啊,我可要生气了,我生气可是真要揍你的。” 青妩目光一瞬不瞬:“我也希望这是个玩笑。” 炎婪似要原地燃烧了起来,呼吸间都有热浪在喷涌,他浑身肌肉都在颤抖,他努力压制,再压制,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青妩,试图看到一丝说谎的可能。 如此对峙许久,他眼神一点点失了焦距,一头金毛都耷拉了下去,像是烧焦了的火鸡,浑身冒着烟。 “他……怎么会……” 青妩平静的陈述着她与梵幽的对话,道明梵幽的选择。 半晌过后,炎婪扭头就走:“我要回去一趟,我不信。” 青妩没有阻拦,等炎婪走后,夜游才过来,立在她身后。 夜游叹了口气:“你想不想哭?” 青妩斜睨他。 夜游挪了点肩膀过去:“可以借你靠会儿,不收钱。” 青妩:“怎么,你还没进鬼窑子卖身,就迫不及待想接客了?生意还做到自己人这儿来了?” “嘴还是这么毒,看来你还顶得住,那我就放心了。”夜游松了口气,重新嬉皮笑脸起来,就是笑容有点干巴。 当鬼的,显然都不太会安慰人。 生与死这两个东西,对鬼物来说,其实很模糊。 “我挺担心你会发疯的。”夜游抿唇:“说真的,我有点后悔当初你刚来人间时,我没向老家通风报信把你逮回去。” “就算当时把我逮回去了,局面未必会好多少。” 夜游看着她:“至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不快乐,浑浑噩噩其实也没什么,何必那么清醒。” “清醒不会让人感到痛苦,清醒却无力改变现状才会让人感到折磨。我并非无能为力者,作甚要逃避?” 夜游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双眼里没有半分退缩,亦无丝毫后悔,她坚定无惘,从不会迷失方向。 夜游忽然就放松了下来,重新笑了起来,与她并肩而立,悠然道: “那我就等着帝姬殿下为我等小鬼指明方向了。” 青妩语气干脆:“北上,干他丫的就对了。” 夜游竖起大拇指。 “多嘴问一句,炎婪大人是府君的干儿子,你又管他叫炎叔,你们这辈分是不是有点问题。” 青妩走的头也不回,背影飒爽又坚定。 “我和他各论各的!” “走了!点兵点将杀巫族去!” 第272章 时光荏苒,皇长孙、少将军、小公爷 萧沉砚推门进了屋内。 屋内坐着的两人齐齐朝他看来。 时光在这一刻似都缓慢了下来。 仿若回到了少年时。 他还是那个鲜衣怒马的皇长孙。 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 他还是那个矜贵持重的小公爷。 云铮看着萧沉砚,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两颗虎牙,双颊两侧的酒窝格外分明,爽朗俊逸,一如当年。 “阿砚!” 萧沉砚看着他,看了良久,笑意也在眼尾蔓延。 “阿铮。” 云铮身上的锁链已被解开,他大步朝萧沉砚走去,张开双臂,抱住后,用力拍打萧沉砚的后背。 “好兄弟,你受委屈了。” 萧沉砚听到这话,有些失笑。 一个死了还被做成傀儡的人,安慰他这个大活人,多少是有些不伦不类的。 萧沉砚对上谢疏的视线。 谢疏双手笼于袖中,神色带着淡淡的无奈。 此情此景之下,还有心情安慰别人,的确是少年云铮能干出的事。 “怎么不说话啊?”云铮放开他,左看右看,啧啧摇头: “还真是和阿疏说的一样,你瞧你现在这样子,北境风雪大啊,都把你冻成个冰人了,这脸臭的哟,我欠你钱啦?” 萧沉砚看着他没心没肺的笑,开口道: “快要而立之年了,总要比你这个没及冠的稳重些。” 云铮现在的记忆性格都停留在少年时,的确是个没及冠的。 “唉,你这样儿可太讨嫌了,听说你娶妻了?弟妹是怎么忍受你这张冷脸的?” 萧沉砚看了眼谢疏,一个眼神对视,萧沉砚心里便明了。 “无妨,她对我情有独钟。” 云铮皱眉眯眼。 谢疏都侧目了,眼神意味深长。 萧沉砚面不改色:“我对她亦如是。” “够了,到位了。”云铮面露嫌弃,揶揄道:“你现在变得我都要不认识你了,你还是那个发誓天下不定誓不娶妻的萧沉砚吗?” “人总是会变的。” 云铮忽然沉默了,偏头又笑了下:“是啊,都变了。” 宛如一夜梦醒,过往他熟知的一切都坍塌变相。 他像是被时光抛弃。 镇国侯府没了,父母没了,一起奋勇杀敌的十万将士也没了。 亲朋、挚友、袍泽,死的死,变的变。 只有他还停滞在那个过去的时间里。 “听说我还有个妹妹。”云铮忽然道:“可我为什么不记得她了?” 萧沉砚垂眸:“不记得,也不是坏事。” “可我想找到她。”云铮笑道,敲了敲自己脑子:“其实我醒来时,就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先前阿疏提起我还有个妹妹时,那感觉就像醍醐灌顶一样。” “我觉得我必须要找到她。” “说来也奇怪。” “明明摆在我眼前的有那么多血海深仇,可我总觉得像是在听另一个人的人生似的。” “我总觉得爹娘好像还活着,十万北云军的将士们也还在……” “反倒是这个被我忘记的妹妹,给我一种必须找到她不可的感觉。” 云铮有些失神:“似乎找到她才是我存在的价值。” 萧沉砚神色微动,手指蜷紧了一下,他看着云铮,语气平静: “不急,慢慢找便是,你先养精蓄锐,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云铮目露疑惑。 “我父王之死,镇国侯府之冤屈,还有那战死的十万将士,他们都不该潦草儿戏的落幕。” “冤有头,债有主。” “有仇报仇。” “社稷有蠹虫,当诛。” 京城五十里郊外。 三支藩王的兵马在此集结。 老皇帝膝下九个儿子,嫡长的的先太子已亡故,排行老三的废太子在被打入诏狱后不久就咽了气。 撇开徽王和依旧在南岭的七王,剩下五个藩王的兵马都朝京都而来。 此刻集结在京郊的,分别是排行老二的永王,排行老五的成王,排行老八的定王。 这三位王爷的封地都偏向大雍以东,集结的也自然顺利。 临时搭建的营帐中,永王面色一贯阴沉,他少时惊马,摔断了一条腿,从此跛足,早早就没了争夺皇位的资格,性格也最为阴鸷。 成王和定王的母族出身都不算高,故而也早早就藩。 但这十年,大雍朝堂动荡成什么样子,三人又岂会不清楚。 如今朝堂已乱的不成样子,厌王和徽王把持宫禁,据说老皇帝距离殡天也不远了,正是三人趁势而起的好机会。 永王冷冷道:“老六和老九还没到吗?” 成王笑眯眯道:“六弟和九弟的封地位处西北,想要赶过来,怕是还要些时候,再者说,他们来与不来又有何差别。” “帝位只有一个,二哥还想多些人来争吗?” 永王冷哼:“五弟慎言,我们此番是为清君侧,皇位由谁继承,自然是按祖宗规矩来。” 成王不反驳,只目露讥诮。 一直没吭声的定王,神色也颇为嘲讽。 祖宗规矩?若真按祖宗规矩来,那边是嫡长继位,如今已无嫡子,论起长来,便只有排行老二的永王最有资格。 可永王是个跛子,老皇帝肯定不会让他继位的。 只是他们三人眼下乃是联盟,有些事心照不宣,没必要捅破那层窗户纸。 定王忽然道:“本王留在京城的探子之前曾递来消息,厌王回京后,身边似多了些能人异士,颇具神通。” “此番我们的兵力虽数倍于他们,可厌王若借用能人异士的神通,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永王嗤笑:“八弟此刻才提这个,未免马后炮了,你既早知道,难道会没有准备?” 定王也不隐瞒:“我也不怕让两位兄长知晓,我定州靠海,小弟侥幸结识了一位海上仙人,此番入京,仙人也一同前来。” 永王和成王目色一凝。 定王漫不经心道:“仙人金口玉言,曾为小弟批命,称小弟有人龙之气。” 永王和成王心里冷笑。 永王道:“那可真是巧了,本王也邀请了一位仙师,对方来自传说中的蓬莱仙岛,可撒豆成兵,也愿辅佐本王安邦定国。” 永王和定王看着彼此,又齐刷刷的看向成王。 成王笑着道:“二哥和九弟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这般奇遇,得仙人垂青。幸好本王生的风流俊逸,不久前得了个贤内助,此女精通兽语,可驾驭百兽罢了。” 三人都亮出了手段,全是有备而来。 而大帐外,三人请来的‘助力’也都打量着彼此。 海上仙人一身绿袍,驼背秃头,却有一条垂到地上的长胡子。 蓬莱仙师鹤发童颜,眉宇间满是高傲,腰间绕着一根绿藤结满豆荚。 边上的妙龄女子生的眉眼,可笑起来时含奸带诈,她穿着一身黄皮子,不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三‘人’看着彼此,齐齐在心里嗤笑,互相看不起。 忽然,阴风刮过。 原本集结肃穆的藩王大军像是镰刀割过的韭菜,所有将士齐刷刷的倒地,昏死了过去。 三个妖精大惊。 大雾磅礴无声蔓延而来。 “什么情况?” 三王从帐中走出来,惊惧的看着周围,只看到一片大雾。 三个妖精分立到三王身边。 海上仙人安抚定王:“王爷莫怕,只是雕虫小技罢了,老夫召来风师,将大雾吹散便是。” 蓬莱仙师嗤笑:“班门弄斧,本仙师只需一个口诀,就能让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有来无回!” 黄皮女子娇笑,挽住成王胳膊:“王爷,妾身本事不大,只能召来万兽保护王爷安危了。” 三王都面露得意,永王突然定睛指向前方:“那是谁?” 一道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似是女子。 成王掐了一把黄皮女子的腰,“看来来的也是个女妖精呢。” 黄皮女子嗔了成王一眼,“王爷你坏,不怕来的是个吃人女鬼啊?” 永王和定王可没有成王那种闲情雅致,在这情况下还有心思与与女人调情。 蓬莱仙师和海上仙人此刻也一致的朝黄皮女子投去鄙视目光,两人目光冷不丁对上,又变得激烈起来,都有了较量之意。 就在两人要走出去之际。 “等等、好像还有其他人……” 永王几人定睛一看,就见雾中那女子身后又出现了好几个人影。 一个、两个、三个…… 密密麻麻,宛如一支数不清的军队。 海上仙人也等不及了,他冷哼着:“装神弄鬼!”下一刻,他驼着的背突然挺直,张开嘴,朝前方猛吹出一口气。 那口气化为飓风,似要将大雾吹散。 所有人眼看化为实质的飓风撞入雾中,然后……没有然后了。 永王三人:嗯??? 海上仙人:“这不可能!” 骤然,雾中传出一个阴狠的女声。 “不要命的狗东西,敢在阴阳路上放屁!” 黑色锁链从大雾中冲出来,狠狠一鞭子抽在海上仙人身上,就听一声惨叫,海上仙人的被抽的四脚朝天,驼着的背落在地上,宛如陀螺的锥子。 啪—— 又是一鞭子抽来,他直接被抽成陀螺,咻咻咻的转圈圈。 大雾后的身影终于变得明晰。 为首的是一个红衣女子,绝美诡艳,手提一盏青灯。 她左侧的男人眉心有一条竖着的红线,眼睛笑眯眯的,怀中抱着个婴儿。 右边立着个妖娆美妇人,撑着一把伞,手里把玩着一根长针。 边上还有个小童,一头绿发扎出了十个小揪揪,圆润可爱,背后背着个龟甲。 一行人后方,隐隐绰绰还有无数鬼影。 永王三人已经看呆了。 忽然一声尖叫。 却是黄皮女子一把将成王推开,扭头就要跑。 蓬莱仙师腰上的绿藤钻入地下,土遁要走! 又是两条黑锁自雾中飞出,缠绕住两人,将他们朝地上重重一摔。 青妩盯着眼前这三个玩意儿,玩味儿的挑起了眉,玉指从三‘人’身上虚点而过。 “乌龟、绿豆、黄皮子~” “唷,今夜咱们有口福了。” 第273章 是兄弟,就要齐齐整整! 勾魂锁还在啪啪啪的抽。 高贵的海上仙人化身陀螺转圈圈,转着转着,就现出原形,驼背的鼓包变成了龟壳,四仰八叉的大着旋儿,哀嚎连天。 那蓬莱仙师在地上阴暗扭曲的爬行,每被抽一次就扭两下,逐渐变成一株巨大的人形绿藤,藤蔓上结满豆荚,哗啦啦的往下掉过豆子。 黄皮女子瑟瑟发抖,浑身黄毛都露了出来,妩媚的脸也变成尖嘴黄鼠狼的模样,她尾巴高高拱起都要把裙子给掀起来了。 青妩看过去,警告道:“你敢放屁试试?” 黄皮女子立刻夹住屁股,嘤嘤哭,本能,本能好不好,她不是故意的啦~ 永王、成王、定王三人已彻底傻眼了。 说好的仙人仙师御兽美娇娘呢? 为什么会变成王八绿豆和黄鼠狼! 脸色最差的便是成王了,他盯着黄皮女子,都快昏过去了。 但眼下最令他们恐惧的已不是这三个精怪,而是眼前突然出现这一群人……或者说……鬼? “你、你是谁?”永王强定心神,忌惮的盯着青妩。 青妩笑吟吟道:“听说三位叔伯心急火燎的想要进京尽孝,我这当侄媳妇,顺道来为三位开路,免得三位在路上耽误久了。” 三王心头都是一咯噔。 “你是厌王妃?!” 这个答案让三王心如死灰,之前他们有多膨胀,现在就有多绝望。 被他们奉为上宾的‘仙师’,一个照面就被对方打回原形,对方要捏死他们,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实力悬殊成这样,怎么斗? “你、你要对我们做什么?” 永王咬牙切齿:“成王败寇,要杀就杀,给个干脆吧!” 青妩索然无味的瞅了眼着三人,“既没脑子又听不懂人话。” “我可没闲工夫在你们身上浪费。” “等你们去老皇帝床头尽完孝,你们爱死不死。” 青妩说完,广袖一拂:“走你。” 三人身体被锁链拴住直接朝雾中一扯,随着鬼哭狼嚎之声,三人身影消失不见。 青妩直接将这三人丢进阴阳路,让役鬼送去萧沉砚手里。 她现在要北上,只是顺道来‘接待’一下这三位长辈。 “那三个家伙怎么处置?”夜游问道。 青妩睨了眼那三个家伙,身上业障虽也不少,但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不至于打杀了。 “先带上,路上缺口粮就炖了下酒。” 一龟一豆一黄哭出了声,这叫什么事儿啊,出师未捷先当奴,人间为何如此凶险! 青妩看向那些昏迷过去的藩王亲兵们,抚掌轻拍了两下,雾中的鬼影走近,变得明晰起来。 鬼物们都敬畏的低着头,不敢直视青妩。 这群鬼物瞧着多是老人模样,青妩扫了眼众鬼,淡淡道: “往年只有中元节时,才会大开鬼门,让你们回人间与亲人相聚。” “今儿本座破例,许你们恩典,给你们机会入梦,好好教育你们各家的儿郎。” “谋逆死无全尸,造反英年早逝!让你们家儿郎皮子都绷紧了,老老实实听朝廷指挥,少跟着藩王们瞎蹦跶。” 鬼物们纷纷点头,一个个入梦去给自家儿子孙子传话去了。 这些亲兵们大多数都是听命行事,但也不乏有想趁乱而起,赢得从龙之功的。 青妩和萧沉砚都没时间去慢慢安抚人心。 直接让这群人的长辈去与他们说道。 不听话,那就等着祖宗来收拾你吧。 如此一来,也是军权朝中央集中,手下的兵最先服从的是朝廷,而不是藩王。 大雍便内乱不起来。 那几个藩王若是识相呢,也就是在老皇帝床边意思意思敬敬孝,若是不识相呢,那就陪着去地府下头尽孝好咯~ 反正,藩王不行咱就踹,新封的郡守会更乖。 事情布置完,青妩啧了声:“臭砚台这软饭吃的……” 夜游和黄蜂噗嗤乐了。 小玄龟仰头道:“姐姐,我也想吃软饭。” 青妩掐住他的腮帮子:“成啊,先给我打个三千年的白工,我保你两千年的软饭吃。” 小玄龟试图掰起手指头算清这笔账。 青妩捏住他的手:“就这么说定了,放心,你不会亏的。” 小玄龟:“啊,真的吗?那我信了哦。” 一行不是人的身影消失在磅礴大雾中,雾气消失,只余下满地兵卒东倒西歪。 有几个兵汉子面露痛苦之色,先是陷在了噩梦里。 也有人蹬腿抽筋嘴里梦呓; “别、别打了……我不敢了……” “太奶……放过我啊太奶……” …… 被送到萧沉砚身边的三王,此刻也想求放过。 定王、成王、永王一整个恍恍惚惚,面色发白。 三人是被丢在皇城门口,刚现身,早早候着的黑甲卫就一拥而上,把三人叉进了皇城。 不多时,他们就出现在了天寿殿外,抬头就瞧见两个同样狼狈的身影。 正是老六福王和老九献王。 五兄弟看着彼此。 “你们也撞上鬼了?” “你们也是?” “谁不是呢……” “哎呀哎呀,哥哥弟弟们可算是都来了,本王可是久等了啊~” 徽王顶着一张笑脸出现,那嘴脸看的五王拳头都硬了。 永王黑着脸:“怎么只有你?厌王呢?” 徽王欣赏着他们的丑态,只觉这段时日的担惊受怕都值了,果然看别人遭罪,会有双倍快乐。 “二哥还是这么性急啊,我还以为比起见阿砚,你会更想见陛下呢。” “我们自然要见父皇!”永王沉声道,初时的慌乱和恐惧过去后,他现在也冷静了。 那个见鬼的厌王妃有那样的本事,却没有直接杀他们,而是将他们五位藩王都送到了皇城来,这就说明萧沉砚有所忌惮。 想到他们五人集结的兵力,永王越发肯定这个猜测。 皇位更迭加上兵变,对任何一个新君来说都是头大的。 萧沉砚若直接将他们五个杀了,他们的亲兵必乱,他们的封地也同样如此。 既然萧沉砚投鼠忌器,永王便觉得,还有周旋的余地。 至于皇位,眼下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但此番若能活着离开京城回到封地,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另外四位藩王中,不乏与永王有同样心思的。 譬如老六福王和老八献王,他们两人没那‘福气’寻到能人异士帮忙,也幸运的没有见识过青妩的手段。 完全是在行军路上被大雾裹住,等眼一睁就到了皇城根。 他俩虽也震撼,但受到的冲击,毕竟没有永王三人多,还没被打击到绝望。 至于成王和定王,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可不是永王那个倔强跛子,见识了真正的鬼神,两人现在只求能活着离开,以后老老实实的在封地窝着就好。 徽王的脑子在大事上面的确不太行,但在和自家兄弟掰手腕这件事上,他天赋异禀,眼神转一圈,就把几人的心思猜了个透透的。 他非但不生气,还兴奋期待的很呢! 鬼知道他多担心这五个丧彪一个照面就被侄媳妇给震服了,他们不作死,他怎么看热闹?! 凭啥就他一个人在老皇帝那儿遭罪? 是兄弟的,就要齐齐整整啊! 可以说,除了七王,徽王平等的嫉恨每一个能喘气儿的兄弟!他淋了雨,也要把这五人的伞撕烂! 都给老子遭罪去! 五王自然不知徽王的险恶用心,只是当徽王顶着那张肉脸笑出了肥母鸡的声音时,便是最头铁的永王内心都动摇了。 伱个死肥仔,笑到鬼鬼鼠鼠偷番薯! 就在五王被徽王笑的心神‘荡漾’之际,天寿殿的门从那推开,萧沉砚走了出来。 五王心神一震。 萧沉砚冷淡的扫过五人,难得体贴的询问:“五位叔叔想为陛下尽孝,是一个一个进去,还是一起进?” 第274章 邀百官共赏蠹虫之首,昏君落幕 见到萧沉砚时,五个藩王都有一瞬恍惚。 先太子在时,老皇帝的所有儿子都显得黯淡无光,那几年,几兄弟之间也都相安无事。 不管是论嫡长,还是才能,谁能比得上先太子。 再到萧沉砚出生后,诸王也更坚定了那个想法。 儿子比老子还出色,如何争的过? 可这种平静,随着先太子自焚,萧沉砚被封‘厌’字,从京城被驱逐到北境后就变了。 饶是这十年,萧沉砚在北境声名赫赫,立下无数战功。 可只要有先太子谋逆自焚这件事在,他就绝无储君之位的可能,更别说论资排辈,前面这么多叔叔排着队,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晚辈。 故而,这十年间,藩王们虽也注意着萧沉砚的一举一动,但更多的心思则是在京城这边。 可是随着萧沉砚回京,就像是一块巨石落入湖中,激起狂澜。 京中的局面一天一个样儿。 妖魔鬼怪齐齐粉墨登场,风云变幻的让人应接不暇。 时隔多年,再见这位皇侄,五人都心绪难平。 那种落差,言语难以形容。 他们五人整军朝京城而来时,何等气势勃勃,何等意气风发,结果呢? 连照面都没打一个,他们就成丧家犬被擒到这儿来了。 永王最先回过神,他心有盘算,自然要抢夺先机。 “本王先进去!” 他巴不得有机会和老皇帝单独相处,只要老皇帝能留下口谕传位给他,又或者给他留下秘诏,待他黯安然回到封地,大可以韬光养晦,未尝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福王和献王怒视永王,心里暗恨自己动作晚了,自然不甘心让永王占了这先机。 “二哥这是什么话,去父皇身边尽孝岂能分先后,弟弟我自当同行。” “六哥说的极是,此事自然要我们一起去。” 成王和定王交换了个眼神,都没开口。 他俩刚刚一直观察萧沉砚和徽王的神情,萧沉砚他们是真的看不穿,可徽王是一眼就看穿啊! 看到老二主动请缨,死肥仔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纯纯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成王和定王这会儿只觉天寿殿是个龙潭虎穴,这孝……也不是非尽不可的。 对于永王、福王、献王三人的殷切,萧沉砚冷眼看着,毫无阻拦的意思。 他侧过身去,放任三位藩王进入天寿殿。 三人争先恐后进去,随着殿门关上,徽王再也憋不住了,“嘿嘿嘿哼~” 徽王笑出了猪叫。 成王&定王:“……”这肥仔果然要害他们! 萧沉砚对徽王淡淡道:“召文武百官过来面圣。” 徽王想到接下来的‘众乐乐’,兴奋的摩拳擦掌,他刚想走,就听到了天寿殿内传出的惨叫。 紧跟着,殿门被重重拍响 “啊啊啊啊!!!”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妖怪!!!啊啊啊啊!!妖怪!!!” 成王和定王头皮发麻。 徽王走不动道了,冲边上的司徒镜招手:“司徒先生快去传话,去去去,赶紧把朝臣们都叫来。” 司徒镜看了萧沉砚,见他没异议,只能哭笑不得的去召集群臣了。 徽王这损色,是真的想看热闹啊。 天寿殿内。 永王三人进来时,就一个劲的打喷嚏,总觉得这殿内好多粉尘。 他们也看到了地上的菌丝,都皱紧了眉,心里笃定萧沉砚是谋反了。 等他们听到屏风后老皇帝的呻吟声后,三人都加快步伐绕过屏风。 瞬间。 画面暴击。 一朵人形蘑菇在地上挣扎着,他身体越发菌子化,左眼眼球已落在地上,被菌子覆盖,身体上菌子丛生,密集无比,地上满满都是菌丝,张牙舞爪的朝他们招摇而来。 老皇帝嗅到他们身上的血肉,更是露出了疯癫之色。 “身体……新鲜的身体……” “把你们的身体给我……” “给我——” 他的神智还在,眼下这个不人不鬼的样子让他每天都生不如死,他只能像个蘑菇一样,无力的腐朽败烂着。 许是因为血脉的缘故,永王三人的出现,让老皇帝感觉到了希望。 他们是父子,身体里流淌着一样的血,同样是巫族舍弃的残次品,他们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但对永王三人来说,这一幕简直是绝望。 三人屁滚尿流的朝外跑,永王因为是跛足,第一个摔倒,手脚并用的朝门口爬去,疯狂拍打着殿门。 他们要出去! 他们要出去!! 而殿外的成王和定王同样心惊胆战,两兄弟都快抱在一起了,成王颤抖着唇,看向萧沉砚: “皇、皇侄……里面到底……到底有什么?” “天寿殿内,自然只有陛下。” 成王咽了口唾沫,可他分明听到里面在叫有妖怪。 定王深吸一口气,有了更可怕的猜测。 陛下莫不是被萧沉砚弄成妖怪了? 他的王妃一看就不是人,指不定就有把人变人妖的本事。 “五叔、八叔若要尽孝,此刻进去还来得及。”萧沉砚睨向他俩。 两人疯狂摇头。 成王:“其、其实尽孝这种事,论心不论迹,心意到了就、就好了。” 定王:“本王愧对陛下愧对大雍,本王是个不孝子。” 徽王不甘心的拱火道:“你俩咋回事,是不是咱父皇的儿子了?是不是不想当藩王了?不孝不悌可是要被治罪的!” 两个栽贼,这么机灵他还怎么落井下石。 成王和定王不为所动。 王位在性命面前算个屁啊!就算要用不孝不悌给他们治罪,那也是之后的事。 他们要是现在孝顺了,有没有以后都两说! 徽王再不甘心,也不能叉着两人进殿。 而这时,文武百官也都到了天寿殿外。 在文武百官前方,还立着两人。 谢疏身穿大理寺少卿的绯红官服,而他身边的男子一身轻甲,朝中老臣在看到男子的那张脸时,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定王和成王在看到对方时,也愣住了,脱口而出: “云……云少将军……” “云铮?!” 所有认识云铮的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都生出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而天寿殿内传出的惨叫声,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可心头的起伏却难遏制。 就像是一场荒诞大戏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刻。 百官中,这十年来庸碌作乱者惶惶不安,似左相、谢韫、霍毅、胡司农这些心存家国,心有社稷者,却激动难耐。 萧沉砚目光扫过群臣,一字一句,沉声道: “今召诸位大臣前来,共同观瞻我大雍蠹虫之首。” “此大恶,无德无行,以私欲乱朝纲,杀骨肉、害忠臣,践人命为草芥。” “一国之君,蝇营狗苟,沦为邪魔外道之走狗,何其可笑。” “此‘盛景’千载难逢,今与诸君共赏。” 随着他声音落下。 天寿殿的大门直接打开,三个身影跌跌撞撞的扑出来。 一道无形的结界,将殿内粉尘般的孢子阻挡在内。 在永王三人的尖叫着,所有朝臣都看见了那不人不鬼宛如怪物般的身影朝大门口蠕动而来…… 那是……他们的皇帝! 第275章 业火焚巫,老皇帝死! 哗然声、尖叫声响彻不绝。 即便有无形的结界阻挡着老皇帝离开天寿殿,可百官们还是吓得连连后退。 有人只看了眼老皇帝那恐怖模样,就受不住恶心,当场吐了出来。 也有胆子小的,原地昏死了过去。 定王和成王手脚发软地瘫坐在地,两人头脑空白一片,只有一个念头: 幸好他们是不孝子! 永王三人的情况更不用说了,他们恨不得长出翅膀飞的远远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京城。 百官中,左相最先稳住心神,他看着老皇帝那不人不鬼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上前道: “敢问厌王,陛下他为何会……会变成如今模样?” “他又究竟做了些什么?” 谢疏抢先一步,冲萧沉砚拱手道:“臣乃大理寺少卿,今日想冒大不韪,斗胆朝天子问罪!请厌王准允!” 萧沉砚看着他。 彼时挚友,经风雨捶打、阴谋倾轧,而今同立庙堂,并肩作战,初心不改。 萧沉砚:“允!” 此刻,没有群臣会蠢到站出来指责萧沉砚和谢疏此举是多么以下犯上。 而谢疏的第一问,就如当头棒喝。 “臣斗胆问君,十年前北野之战,镇国侯满门与十万将士战死北境,可是陛下你与草原里应外合?!” 老皇帝捶打着结界想要出来,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盯着萧沉砚,压根不理会谢疏的问题。 仅存的右眼满是疯狂和仇恨,“放朕出去!放朕出去!!” “身体,给朕身体,朕不要变成这样子,长生……朕要长生!!” “尊上……尊上救我啊尊上!!” 老皇帝疯疯癫癫,他虽然没回答谢疏,可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让百官毛骨悚然。 这哪里像个皇帝,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更可笑的是,身为人间帝王,他却如一个卑贱猪狗那般匐地求着所谓‘尊上’的救助。 那尊上又是谁? 百官正疑惑之际,就听萧沉砚冷漠的声音响起: “回答谢疏的问题,我便放你出来。” 百官:!!! 老皇帝却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他用力点头,身上的蘑菇跟着发颤,那下贱谄媚的样子,令百官神色复杂。 左相和霍毅等人都皱紧了眉。 而云铮,他一直冷冷的看着老皇帝,而疯癫癫的老皇帝显然没看到他。 “朕说,朕什么都说……” 老皇帝语无伦次道:“是朕干的,是朕与草原里应外合,镇国侯府必须死,那十万将士也必须死!” 一石惊起千层浪。 文官们难以置信,武将们双目充血,死死盯着老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疏面沉如水,声音如刀:“为何?!” 老皇帝嗫嚅,怪笑道:“为何?当然是因为他啊——” 他指向萧沉砚。 谢疏眼角颤了颤,而萧沉砚神色不变,并不阻拦老皇帝的坦白。 “镇国侯府若不谋反,先太子如何获罪,他如何众叛亲离哈哈哈……” “这人间是蛊场、是劫数、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永生不死才是真的!” “我萧氏皇族是被巫族选中的天命之人,他萧沉砚乃是圣王的容器!如此幸运,如此荣宠,偏他那魂魄不可能屈服,屡屡阻拦圣王苏醒!” “他须得众叛亲离,被世人唾弃,受尽白眼,受尽屈辱,从高高在上的皇长孙跌落泥泞,可为什么啊……为什么!!” 老皇帝嘶吼道:“为什么这样你都不肯屈服!你个孽障!你毁了我萧氏的荣光!我们本可以凌驾于这些凡人之上!” 文武百官心神俱震,已然呆滞。 他们看老皇帝的眼神完全是在看一个怪物,既恐惧又憎恶。 老皇帝话中一些涉及神神鬼鬼的事,他们未必能全领会,可在朝为官的都不是傻子,归纳总结的能力总是有的。 谢疏声音冰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身为社稷之主,为一己私欲,残害护国将士!” “身为君父,污蔑子孙,设计先太子自焚!愚弄朝臣,颠倒黑白!” “身为人族,背叛人族,与巫族勾结,为其犬马,供其驱策!” “桩桩件件皆是你所为,是也不是?!” 老皇帝呵呵笑着,连带着身体也诡异的抽动起来,他满脸邪气,疯狂又偏执:“是又如何!朕乃天子!乃人皇!这人世间万物合该由朕驱策!” “你们不懂,你们这群凡夫俗子如何能明白朕之远见!” “是你!”他指着萧沉砚:“都是你毁了人族基业,毁了萧氏未来!” “朕本来可以长生的,朕该长生的……” “圣王,圣王您快苏醒,圣王啊——” 老皇帝已疯癫成魔,一言一行都令人胆寒。 谢疏深吸一口气,冲萧沉砚颔首一礼:“昏君现已认罪,请厌王圣裁决断。” 百官一凛,齐刷刷看向萧沉砚。 弑父杀君有违天合,乃大罪。可此刻所有人的心念达成了一致。 他该死啊! 此昏君不死,才是苍天无眼! 左相第一个跪下,拱手拜道:“请厌王圣裁,杀昏君,诛无道,还社稷清明,让忠骨瞑目!” 百官齐刷刷跪下,声音震天。 “请厌王圣裁!” “杀昏君!” “杀昏君!!” 此起彼伏的请愿声中,萧沉砚冷漠的看着老皇帝,“准!” “少将军云铮,出列。” 云铮之名出来时,所有呼声一静。 老皇帝脸上的狰狞之色也停滞了片刻,他这才看到人群中的云铮,一张脸扭曲到了极点。 他张开口想要咆哮,可黑影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再也无法出声。 萧沉砚声音冷酷无情,伴随他声音落下的,是云铮朝老皇帝走去的身影。 “昏君当诛,本王许你亲自执行。” 云铮拔出佩剑,站在殿门前,剑锋穿透无形的结界,一剑又一剑将老皇帝千刀万剐。 文武百官齐齐瞪大眼,即便这一幕再恐怖再恶心,也没人愿意错过。 云铮每一剑下去都恰到好处,将老皇帝削成一个人棍,而他还留有一口气在。 云铮将佩剑丢下,眼神冷厉:“如此秽物,千刀万剐都不足够。” 谢疏亦冷冷道:“如此秽物,就该被大火焚尽。” 云铮和谢疏看向萧沉砚。 不止是他们失去了亲人,萧沉砚也失去了双亲。 死于阴谋中的先太子夫妇,只因一个可笑的理由,就葬身在了火海之中。 一片肃静中。 萧沉砚眸底有金气氤氲,神力在他指尖浮动,化为金色流光。 文武百官皆看到这一幕,怔怔出神。 他以手为笔,以神力为墨,抬腕挥毫,落下神符。 “敕令,火神奉召,焚恶除魔。” 烈火自天寿殿而起,火焰卷住老皇帝的残躯。 火光冲天,一日十年前东宫燃起的那场大火,穿透时光,被因果牵引,顺着业障报应,于今日,将罪孽焚尽! 这一日,史书上称之为‘业火焚巫’。 神巫之争、鬼神之事,于这一日,正式在凡人眼前拉开帷幕! 第276章 男人不自爱,不如烂白菜 老皇帝咽气于烈火中,身躯魂魄连同天寿殿一起,都被焚灼的一干二净。 即便是死了,萧沉砚也不会将他的罪行轻描淡写给揭过了。 今日之事,他下令让史官如实记载,大理寺罗列其罪行,公告天下。 他就是要让老皇帝遗臭万年,这是老皇帝应得的代价,也是他给后人的警醒。 解决完老皇帝,还剩下五位藩王。 卿天殿。 压根不用萧沉砚开口,定王和成王率先站出来,两人争先恐后的要主动交出兵权,自请回归封地。 若萧沉砚实在不放心他们,两人都做好了主动请求削藩的打算了。 两人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老皇帝疯到让他们骨子发冷,而萧沉砚最后画出神符,敕令天火降临时的手段,也让两人生不出丝毫与之作对的念头。 永王三人当然也清楚大势已去,他们也都歇了心思,想要亡羊补牢,可不知是因为近距离接触了老皇帝,还是别的缘故,三人都感觉浑身发虚,别说说话了,他们连站都站不起来。 兵权之事,萧沉砚和青妩早有后手,并不担心他们再行作乱。 萧沉砚也没准备要了他们的命,平心而论,这些年他们麾下的封地还算安稳,贸然易主,容易滋生动乱。 若他们愿意安分守己,萧沉砚也不会赶尽杀绝,只是该给的警告,还是得给的。 “五位皇叔今日也看到了废帝死前的模样,本王可以明确告诉五位皇叔,但凡萧氏血脉,都被巫族动了手脚。” 五位藩王脸色发白。 成王颤声道:“皇、皇侄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有可能变成父……废帝那不人不鬼的样子?” 萧沉砚:“若有人执迷不悟……” 五人立刻表忠心,永王三人在心里更是把老皇帝拉出来鞭尸千百次。 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皇族血统,却是最致命的诅咒,五人生平第一次恨不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五位皇叔放心,只要你们的封地安宁,百姓能安居乐业,本王也保你们寿终正寝,子嗣健全。” 五人连连点头,看萧沉砚的目光已不止是畏惧了,还有殷切的希望。 让人将五位藩王送走后,剩下的便是朝政之事。 左相和霍毅进了殿,见礼后,左相率先开口: “殿下,如今百官人心惶惶,废帝之事大白于天下后,只怕百姓也会心中不安。”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务之急是即刻选出新君,早早继位,安定民心。” “老臣斗胆,请殿下登基为帝。” 霍毅执礼,态度亦然。 萧沉砚并未立刻答应。 左相见状,心里一紧,神色也急切起来:“殿下,而今世道混乱,巫族身具伟力,对我人族虎视眈眈。” “唯有殿下登基,才能安定群臣之心,给百姓以希望。” “还请殿下莫要推辞。” 废帝剩下的几个儿子里,那五位藩王就不用提了,七王萧曜虽是个仁善的,但并无为君之才。 徽王更不用说,人如其名,萧嗣,只适合待在家里生孩子。 萧沉砚本就是皇长孙,论身份、论才干都是不二之选,更不用说,他显然也具备非凡之力。 群臣眼又不瞎,自然知道该选择谁。 “左相放心,本王并未想过推辞。” 萧沉砚之所以没立刻答应,只是在想别的事。 左相松了口气,激动道:“那老臣这就将消息通传下去,赶紧让礼部准备登基大典。” “此事不急。” “为何?” 萧沉砚想了想,还是言简意赅说明了巫族藏身草原之事。 左相神色顿凛。 “登基大典待解决掉巫族之后,再举行也不迟。” 萧沉砚做下决断,让左相和霍毅留守京畿,一文一武互相扶持监督,稳定朝局,代理朝政。 两人领命后,都没耽误,朝下传达旨意。 废帝死后,云铮和谢疏就先行回厌王府了,此番北上,萧沉砚自然不可能带上云铮。 但单独将云铮放在京中,他也不安心,这事须得妥善处置。 只是刚离宫,一道圆润身影挤进马车,却是徽王。 “砚啊~” 徽王一脸讨好模样。 萧沉砚:“四叔有话不妨直说。” 徽王扣手手,“那个~你看现在事儿都忙完了,你四叔我留在京城也没啥用武之地,要不……我也回封地去?” 萧沉砚见他忐忑,知晓他是担心自己被卸磨杀驴。 “四叔来去自由,侄儿岂会阻拦。” “只是四叔后院那位孟娘子,还未临盆吧。” 徽王一拍脑门。 他是真想不起孟怀瑜这个人。 想起这茬,他又害怕了。 “按说她临盆的日子也该到了才对啊,那什么,砚啊,你说她生出来这娃,该不会也被巫族夺舍那啥的吧?” 徽王是真怕自己喜提巫族儿子。 他可没有七弟心脏强大,眨眼间喜提两个鬼大儿该能心如止水。 萧沉砚沉吟。 将孟怀瑜接进王府,是看在黄蜂的面子上。 现如今丰沮玉门被封印,巫族被逼蜷缩在草原之上蓄势反击,按理说孟怀瑜腹中这孩子应该不会再被巫族夺舍。 但巫真的手段层出不穷,孟怀瑜有孕时,恰是巫族最活跃的时候,以防万一,还是得做些部署。 “如今京都城中有神荼郁垒巡游除魔,反而是最安全之地。” “我离京前,也会留下布置,四叔不必担心。” 徽王连连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对了,还有侄媳妇那事,她和她呃……” 徽王忽然摸着喉咙,嘴巴一张一合,表情惊恐。 他本来是想说青妩和云铮,结果话到嘴边愣是说不出来了。 萧沉砚神色淡淡:“我下了言灵禁术,王妃就是青妩郡主这件事,暂不可提。” 云铮是要暂时留在京城的,在没找到他魂魄前,这事自然得瞒着。 徽王点头,松了口气。 吓死他鸟,他还以为自个儿是被废帝那贼老头身上的毒蘑菇给毒到了呢。 “对了,还有件事。”徽王神情扭捏起来,“你北上之前,能不能再帮四叔一个忙啊?” “嗯?” 徽王猛的就要抱住他胳膊。 萧沉砚抬手抵住其猪头,摸到一手油,他嫌弃的皱眉收回手,徽王趁机强人锁男,还是把萧沉砚的胳膊挽住了。 “砚啊!你四婶她要和我和离,你帮四叔我求求情吧。” “我可太惨了啊,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眼看日子就要有盼头了,我媳妇儿说没就要没了啊!我受不住这打击!” 萧沉砚面无表情将他推开:“爱莫能助。” 徽王嗷出了声。 萧沉砚不耐听他的猪叫,选择走人。 只是走之前,他想到徽王后院过去那繁多的女人,他开口道: “王妃曾对本王说过一句话,用来赠给四叔,倒是恰当。” “侄媳妇说啥啦?” “男人不自爱,不如烂白菜。” 徽王:“……” 萧沉砚:“你被休,是你应得的。” 说完,他瞬移走人。 徽王气哭,气得咬袖子。 “是和离!和离啦!你四叔我才不是被休的那个!!” “怎么就烂白菜了嘛……”徽王蔫吧,摸着自己的胖脸:“明明是可爱的胖冬瓜。”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咋就不能给个机会呢,呜呜呜……” 第277章 厌王显灵了 北境,落月山。 山脉形同弯月,挡住自北而下的寒流,翻过落月山,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落月山脉延绵不绝,是挡住胡人南下的天然屏障,而第一道屏障却并非落月山脉,而是建在山脉之下的第一个关要,亦是大雍最北的城池: ——北野城。 北野城就如一把尖刀,最是难守,因为它背后乃是落月山脉,不管是中原腹地运来的粮草还是其他,都要走一段山路。 而它又是最直接面对草原的,注定其凶险。 就是这样一座孤城,萧沉砚在此坐镇,护了北境十年安稳。 将胡人打的不敢犯边。 落月山的南面还能见绿意丛丛,可一到背面就是皑皑白雪,植被都被大雪淹没。 一行人疾走在雪林中,拢共十人的,其中九人身着皮甲,腰佩长刀。 剩下那人像是山民,穿着打着补丁的破皮袄,另外九个衙差将他放在中央。 为首的衙差叫蒙震,他们九人都是北野城府衙的官差,此番上山是为调查小月村中孩童失踪的案子。 落月山以北虽只有北野城一座城池,但山脚位置还有好几个村子,生活着不少村民。 蒙震抹了一把脸上的雪,从旁边树上扯下一根破布条,其余人神色也不太好。 “又绕回这地方来了。” “大白天的这是遇到鬼打墙了不成。”一个年轻衙役黑着脸道:“怎么就走不出去了呢?” 领路的山民一脸惶恐凄楚:“是雪怪,咱们肯定是到雪怪的地盘上了,完了,这下都完了……” “孩子没找着,咱们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别自己吓自己,北境是厌王殿下的封地,精怪在此造次,那就是找死!” 提起厌王,剩下几人精神都是一振。 山民也双手合十,连连道:“对对对,求厌王殿下保佑,让我们走出才是!” 衙差们对视一眼,都笑了。 北境之民无不敬仰厌王,不过吧,厌王殿下可是个大活人,这样求他保佑,整得像他们殿下已经升天了似的。 也不知是不是厌王殿下‘在天显灵’了,一行人在天黑之际,总算走出了鬼打墙,但要下山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随着夜幕落下,远处的火光格外显眼。 一行人当即朝火光处靠近,随着靠近,伴随而来的还有动物油脂被火舌炙烤后的香气。 一行人都咽了口唾沫,眼里带着惊喜,果然有人! “好像是个屋子,是住在山上的百姓吗?咱们正好可以去借宿一下。” 随行的山民有些疑惑:“没听说有谁住山腰上啊,这山上还有熊瞎子呢,可不敢住这么上面。” 话是这么说,但几人也别无选择。 待彻底靠近,看清那所谓的屋子后,几人都愣住了。 与其说是屋子,倒不如说是个突兀的小山包,小山包有个梭形洞口,洞中坐着几人,皆是俊男美女。 这大雪天的,普通人穿着皮袄棉衣都冷的打摆子,这几人却是华衣美服,清凉的很。 唯一一个穿的厚实的,还是那个被皮毛裹着的婴儿。 蒙震几人越看越觉得山洞中的几人古怪,尤其是那个拿针剔牙的美妇人,大雪天在洞里撑着把伞? 山民双腿打摆子,想要逃:“厌王殿下在天不显灵啊,咱们这是遇到山精了啊,那女妖精在剔牙,她是不是刚吃了人肉……” 正在剔牙的女妖精动作僵住了。 “她她她看过来了,她看到我了!跑啊!!!” 山民扭头就跑。 蒙震几人想阻止都来不及了,虽然山洞中这行人的确都漂亮的不像人,但这大晚上的在雪林里瞎跑怕是死的更快。 蒙震赶紧让人把山民追回来,他谨慎的上前一步,先自报家门: “在下蒙震,是北野城府衙的衙役,与同僚进山办差迷了路,不知能否借下地方,容我们避避风雪。” 山洞中,那个抱着婴儿的男人手里端着个青瓷小碗,正将小碗往婴儿嘴巴送,眯着的眼,与唇畔邪恶的笑,似要给那小婴儿灌毒。 听到蒙震的话,男人动作一顿,抬头看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那牙白的像是吃人的鬼。 “自然没问题,就等你们呢,走的可真慢。” 蒙震听到这话心头一凛。 之前他没觉得这几个不是人,现在却是真起疑了。 什么叫就等他们? 另外几个衙差也都浑身绷紧,下意识握住佩刀。 “多谢,刚刚那山民老汉被吓跑了,我们的兄弟去追了,这大雪天的不安全,我们还是先将他们找回,再过来。” 蒙震说着,就要带人撤离。 就听那剔牙美妇人发出一声娇笑:“哪用这么麻烦啊,喏,他们这不是跑回来了嘛~” 话音一落,那山民大爷的嗷嗷叫声由远及近而来,还伴随着衙差的呼喊声,让他快别跑了。 只是几息,嗷嗷叫和呼喊声都停了。 山民大爷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嘴唇哆嗦。 追着他的两个衙役也是面如死灰,蒙震等人头皮发麻,寒意窜上头发丝。 只觉那山洞中的‘人’全都笑的鬼气森森。 戗—— 他们齐齐拔刀。 “何方妖孽!敢来我北境造次!” 美妇人不剔牙了,抱着婴儿的眯眯眼男人手里青瓷碗摇晃,奶洒了婴儿一脸。 两‘人’眨眼,表情无辜。 明明寒风凛冽,蒙震几人手心却全是汗。 这时,最里间那隆起的皮裘被掀开,露出一张美艳至极的脸来。 女子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看着他们。 肤白似雪,红衣绯裙,女人美到让他们心惊,但看到她嫣红的唇后,蒙震几人都想到了一个东西:吃小孩的女鬼! 嘴这么红,这得吃了多少小孩啊! 小月村那些失踪的小孩该不会就是被他们吃的吧? “吵吵什么?”女子不耐的问道,她懒洋洋起身,视线落到蒙震几人身上。 明明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蒙震几人从头麻到了脚后跟。 确认过眼神,美成这样绝对不是人! “故意引我们前来,你们意欲何为!”蒙震冷声质问。 女子打了个哈欠,疑惑道:“不是你们嚷嚷着让厌王显灵吗?” 蒙震几人心头一凛。 这女鬼什么意思?! 咒他们厌王殿下死吗? “好一个女鬼,知晓北境有厌王殿下坐镇,还敢造次!” 青妩瞅着雪地里如临大敌的蒙震几人,意外的嘶了一声,她摸着下巴,指着蒙震对夜游道: “这人眼神还怪好使的,居然能认出咱们不是人。” 蒙震几人:!!! 靠!真的不是人啊! 第278章 王殿下顿顿都要吃十个妖怪 一场人鬼大战到底没有爆发。 蒙震几人被‘请’进了山洞,山民大爷已经撅过去了,眼翻白,嘴斜歪,魂魄都要从嘴里飘出来了。 “罪过罪过。”黄蜂烟视媚行的娇哼哼,捻着根针,走过去对着大爷就是一狙,坏心眼的扎人家鼻孔里。 硬生生把大爷从吓死变成疼醒。 “哎哟!哎哟!谁扎我!” 黄蜂一阵娇笑,嫌弃的擦了擦自己的蜂针,撇嘴道:“奴家可不背人命债啊,你这老汉真是不会说话,奴家这等美女子,岂是那吃人肉的~” 山民老汉瞧着黄蜂,泪流满面,他鼻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 蒙震几人都面露绝望,觉得小命休矣。 他们压根没法反抗,身体像是被控制了,不听使唤的走了进来,在火堆旁边排排坐。 火堆上烤着三只野兔,肉香勾人。 咕~ 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 蒙震几人看向肚子咕咕叫的那小子,对方少年人模样,名叫黄鱼儿,是他们这班衙差中年级最小的。 黄鱼儿哭丧着脸:“我想吃一口,不想当个饿死鬼。” 另一人道:“这烤兔儿是不是就是我们的下场啊……” “我不想当烤人儿……” 夜游噗嗤乐了,“表妹啊~~这群人可真有意思,真该叫表妹夫来瞧瞧。” 青妩也被整笑了,给了夜游一个眼神,后者下颌一抬,蒙震等人身上的术法就被解开了。 几人感觉到了自由,第一个念头还是逃。 但有了之前的教训,几人还是强忍住逃跑的冲动,老老实实的坐着。 夜游抱着奶娃日游也在旁边坐下,不紧不慢的把奶灌进日游嘴里。 蒙震眼看着那奶从婴儿的鼻子里灌了进去,那婴儿非但没被呛死,还满足的打了个奶嗝。 蒙震眼角抽搐,走眼了,是个鬼婴。 “诸位放轻松,都是一家人,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夜游自认为和善的开口。 无人应声。 夜游继续笑眯眯:“先前你们在雪林里迷路,朝厌王殿下祈祷,被我们听到了,这才出手帮了你们一把,引你们来此。”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吃哪儿的人也不能吃北境人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黄蜂好奇:“那我们能吃哪儿的人啊?” 夜游试探道:“草原人?” 青妩闭眼捂脸,“闭嘴吧。” 两鬼老实了。 青妩看了眼蒙震几人,遇上这群人是巧合,救他们是顺手,主要是那句‘厌王殿下在天有灵’被青妩听着了。 为了维护‘厌王殿下’的伟岸形象,她自然要出手相帮了。 “等天亮了就让他们走。” 青妩懒得安抚人心,横竖她和她身边的鬼一开口都能吓死人。 此番北上,她原本是打算直接去草原的,但半路上收了三精,有了意外之喜。 那个把成王骗的连裤衩子都不剩的黄皮女子乃是一只有三百年道行的黄鼠狼,在北方民间被称为黄仙儿。 这厮还给自己取了个名,非常直给,就叫:黄仙女。 青妩听到这名字时都沉默了,手痒的想扒了她的皮。 在死亡面前,黄仙女求生欲爆棚,为了证明自己有用,把老底全给招了。 巧合的是,她的老巢就在落月山,且这家伙还真有驾御‘勾引’百兽的本事,号称草原妖族一枝花,与草原上的好几支妖族的美貌男妖都有一腿。 这家伙熟悉草原情况,还真能派上用场。 加上这黄仙女攀亲戚的本事堪称一绝,一口一个厌王殿下是俺老乡,大家都是北境人儿~ 她在成王身边是卧薪尝胆委曲求全,牺牲色相,换取信任,硬生生将自己‘洗白’成一个友军。 青妩只是笑笑,信没信鬼知道。 反正这黄皮子有用,她留其性命也不是不行。 故而青妩他们才在落月山上暂歇一夜,也给了黄仙女回家省亲(召唤徒子徒孙)的时间。 青妩拔了只烤兔,又将剩下的两只丢给蒙震他们,看也不看他们震惊的眼神,自顾自吃着。 夜游奶孩子奶的有点烦了,也随手把自家兄弟抛给黄蜂,走到青妩身边,直接撕走半根兔腿,边吃边道: “这落月山里妖气怪重的啊,表弟当初只是个普通凡人,这群妖物是怎么忍着没对他下嘴的?” 青妩睨着他,不答反问:“好吃吗?” 夜游笑眯眼:“你不揍我的话,就更好吃了。” 知道要挨揍,还敢来她嘴里抢食?就是欠! 碍于有心肝脆弱的凡人在,青妩没有放火烧鬼,吃完兔腿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们来山上找人的?” 蒙震几人后知后觉是在问自己。 短暂沉默后,蒙震道明他们上山的原由。 原是这段日子,频繁有村里的孩子失踪,起先山民们都以为孩子是跑到山上去玩儿,迷失在了山里。 就在今儿一早,一只浑身白毛的怪物从山上跑下来,抢了孩子就跑。 村民们进城报官,府衙这才派了他们过来。 青妩边吃边听,纳闷道:“既是雪怪作乱,北野城府衙为何不上报军中,好歹也让黑甲卫来,让你们这几个衙役进山,不是送死嘛?” 蒙震等人:“……” 那个叫黄鱼儿的年轻衙役小声道:“黑甲卫的大人们自然也进山了的,只是落月山那么大,多点人总是好的嘛。我们恰好运气不好,遇到鬼打墙罢了……” “而且衙役又怎么了嘛,衙役也能替百姓们办事啊……等我明年再去军考,到时候一定能考入黑甲卫,给厌王殿下当亲兵……” 黄鱼儿一骨碌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太多了,吓得死死闭紧嘴。 唯恐青妩一个不爽,就要吃人。 青妩饶有兴致的瞧着这几人,道:“你们对厌王倒是敬佩的很,他有那么厉害?” “厌王殿下当然厉害了!”这回说话的居然是肿成馒头鼻的山民大爷,他瓮声瓮气道:“要不是厌王殿下,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有安稳日子过。” “他就是我们北境百姓的守护神,有他在,什么邪、邪魔精怪都不敢作祟!” 大爷说完,又缩了下脖子,小心翼翼的瞄着青妩他们,发出质朴的威胁: “所、所以大仙儿你们别吃人啊,不然等厌王殿下回来了,肯定要替我们做主的。” “厌王殿下可是很厉害的,他一拳能打死一头老虎。” “对对对,厌王殿下顿顿都要吃十个妖怪。” “他老人家虎躯一震,山里的妖怪都要跪着叫大王!” 青妩夸张的‘哇’了一声,用力鼓掌。 “好凶好凶!” “厉害厉害!” “厌王殿下真乃当世伟男子也啊!” 青妩内心很遗憾,如此尬吹,不在正主面前表演,真是可惜啊。 夜游小声道:“我刚掐了个留影诀,把这一幕留下来了,等表妹夫来了,定要让他欣赏欣赏。” 青妩给了他一个‘上道’的眼神。 这时,一根绿藤从雪地里钻了出来出来,绿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壮,藤蔓上生出好几个巨大的豆荚。 咔吧。 豆荚打开,噗噗噗,四个孩童从豆荚内掉了出来。 瞧见这一幕的蒙震几人惊的起身,山民大爷尖叫一声:“是俺们村的孩子!” 绿藤放出孩子后,就变回青年的模样,正是那位‘蓬莱仙师’。 “干得不错嘛,绿豆。”青妩点头给予肯定。 青年有些腼腆:“人家是巴豆啦。” “不重要。”青妩懒洋洋摆手:“偷孩子的那玩意儿呢?” 青年刚想说话,一声恐怖的宛如猿猴般的兽吼声打破夜的宁静。 巴豆仙师道:“那只母白猿凶得很,我的藤藤和豆子豆孙都被它掐断弄死了好多,这几个孩子是我偷出来的。” 他表情突变骄傲:“但聪明如我,把它给大人你引过来了!” 第279章 抚顶开智,她是阿罗刹天 一只如小山般的巨猿自林中跃出,落在山洞之前,雪粒击飞,地面都为之震颤。 山民大爷发出尖叫:“雪怪!是雪怪!” 巨猿厉声咆哮,眼中凶光大作,仇恨的盯着巴豆仙师。 巴豆仙师立刻用藤蔓拴住几个小孩,往青妩身边撤。 巨猿见状,眼露焦急,看巴豆仙师的目光越发怨毒,大步朝他冲来。 巴豆仙师啊~啊~怪叫:“大人,削它啊~~” 青妩抬手,食指朝下一撇:“定!” 砰。 无形的力量将巨猿摁死在雪地里,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蒙震等人看的是瞠目结舌,一句话就让雪怪不能动弹,这这这、这是神仙才有的力量吧! 他们不是遇见鬼,是遇见神仙了不成? 巴豆仙师拴着孩子们拱过来,正要拍马屁,青妩将他攘开,朝那巨猿走过去。 巴豆仙师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冲山民大爷几人招手:“还愣着干嘛,你们不是来找人的嘛?” “啊是是是。” 几人接住巴豆仙师丢来的小孩,见孩子们都还喘气儿,悬着的心刚要松下去,山民大爷一声怪叫:“吐血了,李家这小娃吐血了!” 就见他抱住那孩子嘴角一片红,像是刚吐了血。 巴豆仙师:“别太离谱,他是红果子吃多了撑睡着了,可不是吐血。” 山民大爷一愣,揩了揩孩子唇角,往嘴里一啜。 嘶,酸甜的嘞~ 还真是果汁,不是血! “这、这雪怪把他们抓去不是要吃了,咋还给他们吃果子?吃了果子的小孩更好吃吗?” 没人搭理山民大爷,蒙震几人后知后觉,感到了奇怪。 巨猿被摁在雪地里,还在挣扎,它过去凶猛倔强,抵抗中它骨头错位,皮毛磨裂,浸出了血,都不肯放弃。 青妩走近后,它发出恐惧又危险的吼声。 在对上青妩的目光后,巨猿的吼声逐渐变弱,化为一种悲鸣哀呜。 它看着那些孩子,眼里满是祈求。 青妩垂眸看着它:“那不是你的孩子,你认错了。” 巨猿哀呜着,眼里流出了泪。 青妩他们一进落月山时,就发现了山上妖气混杂,自然也知晓有许多人进了山在寻人。 青妩只需触摸因果,就知发生了何事。 当时青妩就让巴豆仙师去找人去了。 这只巨猿屡屡下山偷孩子并不是为了吃小孩,而是将人族的小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那些孩子被它偷回来藏在雪洞里,它也是舍得,把自己珍藏的灵果都给小孩吃了。 它此举虽非恶意,但的确吓坏了山民。 青妩听懂了它的哀求,这头大笨猿一个劲的嘤嘤嘤说那是自己的孩子,人族大坏蛋偷了它的孩子。 夜游也走过来,噗嗤乐了:“这只白猿不但眼神不好,鼻子也不行啊,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出吗?” “它就没生过,哪儿来的小孩?”青妩无语道。 夜游挑眉:“这是撒谎?” 青妩摇头,她刚刚看了白猿身上的因果,与这只大笨猿因果交缠的是一个人族孩童。 “它收养过一个人族小孩。” 夜游恍然,“难怪了。” 黄蜂也凑了过来,扯了扯巨猿的白毛,咦了声:“这只白猴子明明就是个普通走兽,年岁应该也没多大,居然修出了铜皮铁骨,还开了灵智。” “那只黄鼠狼也是,不过修行三百年,就化形成人,有了一身本事。” “这落月山是什么洞天福地不成,走兽在这里都能生出灵智,化为大妖,斩获机缘?” 黄蜂啧啧称奇。 巴豆仙师也频频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明明没多少灵气,却有一种奇怪的气运。便是走地鸡在这山里修行个百年,没准都能成大妖。” 他说完,羡慕的眼红红。 作为一颗纯正的在蓬莱仙岛长大的巴豆,居然羡慕起了人间的走兽,简直是妖性的泯灭,天道的崩坏! 青妩却是有所明悟。 没准,落月山成了走兽精怪的洞天福地,都是因为萧沉砚的缘故。 他身具神巫两族的力量,即便过去他的力量都在沉睡中,但本身的气运在那里。 就如他能给小山灵封正一般。 他镇守北境的那十年,自身气运与此次地脉相接引,而落月山中的精怪们,就成了直接受益的那一方。 或许,这也是为何,山中精怪虽多,却没有敢去山下造次的。 之前青妩就曾问过黄仙女,那只黄皮子修炼虽才三百年,但化形也就这几年的事儿。 事情原委已弄清。 青妩让黄蜂与大笨猿说道,让夜游去与山民大爷他们解释。 一猿一群人最后都沉默了。 这乌龙闹得。 山民大爷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前些天隔壁大岳村捡到了一个猴孩儿,听说那孩子凶的很,像野兽似的。” “后面村民们把他送到城里去了,那猴孩儿该不会就是这雪怪收养的吧?” 青妩点了点头。 这一下,蒙震几人更无语了。 因为那猴孩儿他们还接触过,现在就在府衙大院里养着,准备过两天送去慈幼堂呢。 大笨猿知晓了孩子的位置,心急的嗷嗷叫,想要立刻找到孩子。 “急什么,等天亮了你随他们下山便是。” 青妩瞅着大笨猿,想了想,手落在它脑门上,轻轻一点:“那孩子本是弃婴,被你养大,此乃你的功德善缘。” “猿猴一脉,本为灵长。你既与人有缘,那就入世修行,抓住这份善果。” 巨猿如醍醐灌顶,眼神变得越发清明灵动。 它周身的束缚解开,匐地像青妩跪拜,嘴里虽还是兽类笨拙的嗷呜声,却隐约能听出人声般的音节,像是在说一个‘谢’字。 黄蜂和夜游都笑吟吟的看着。 巴豆仙师却是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红了,嘴里喃喃:“抚顶开智,竟然是抚顶开智!” 从定王的座上宾变成阶下囚时,巴豆仙师就知道眼前这位女鬼大人来历不凡。 可在看到青妩为白猿抚顶开智时,他才真正察觉出对方身份的不一般! 他可是在蓬莱仙岛长大的豆豆,那仙岛上住着的都是正儿八经的地仙,可即便是地仙,也没有为精怪抚顶开智的能力。 这是神族才有的本事啊! 不,眼前这位不是神族,若是鬼族的话,只有五方鬼帝那等级别的大佬才有这本事吧?! 巴豆仙师的目光从涣散到激动,最后直接抖擞了起来。 幽冥之地,是令三界众生都畏惧之处。 他曾听一位地仙说过,执掌幽冥的乃泰山府君,其下有五方鬼帝,而除了这六位,幽冥中还有一位特殊的存在。 幽冥地府意志所化,自阴司万古至今唯一的一位帝姬。 法号:阿罗刹天! 第280章 震惊!厌王曾和狐狸精同塌而眠 噗通。 巴豆仙师跪了。 呜呜,豆豆理解,豆豆大为震撼,眼前这位放着好好的阴司帝姬不当,跑来人间当什么劳什子的厌王妃啊? 那厌王到底有什么了不起,能把阴司帝姬也迷的五迷三道的? 就在这时,黄仙女回来了,一道回来的还有两只龟。 海上仙人……老乌龟已成了小玄龟的老弟,同为龟龟,老乌龟只是长得老,论起岁数和血脉,还真不如小玄龟。 见到小玄龟的第一眼时,老乌龟就跪服了。 “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啊大人~”黄仙女嘤嘤嘤的哭着,噗通跪青妩脚边。 青妩翻了个白眼:“这一夜没完没了是吧。” 黄仙女委屈:“大人啊,小女子回家召集孩儿们为大人效力,谁曾想山中的死狐狸趁小女子不在,将我的孩儿们殴打至残!” 青妩:“你打回去啊。” 黄仙女一噎:“打、打不过……” 青妩:“我又不是你的娘。” “可小女子是您的狼啊~” 青妩嗤笑,睨向小玄龟:“你不是跟过去的嘛?” 小玄龟挠头:“去是去了,可是对面带头的那只狐狸有点不好打呀。” “你也打不过?”青妩诧异了。 小玄龟摇头:“打肯定打的过,那只狐狸才四尾而已,可是她身上的气息怪怪的。”小玄龟顿了顿,天真道: “那只狐狸身上有王爷哥哥的气息哦,我问过她和王爷哥哥是什么关系,她当时的表情超奇怪的。” 青妩挑眉,夜游兴奋,黄蜂一声哦哟~ 三鬼异口同声:“怎么个奇怪法?” 小玄龟:“我学学她啊。” 小家伙咳了声,扯下一撮绿毛,在脸颊边绕啊绕,双眼似抽筋般狂眨,双肩前后扭动,屁股原地摇晃,宛如百蛆缠身般,踮起一只脚,夹着嗓子,娇滴滴道: “讨厌~人家可是厌王殿下的狐~” 唰—— 在场不是人的都齐刷刷看向青妩。 青妩笑了,边笑边点头:“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当初她还感慨萧沉砚快三十的老男人了,身边居然连个通房婢女都没有。 整了半天,这男人在北境不是没有烂桃花,而是这烂桃花也不是人啊? 挺好,整挺好。 不愧是你,萧砚台,就好不是人的这一口是吧? 远在京城,部署着离京之事的厌王殿下突然背脊发凉。 萧沉砚皱眉。 错觉吗?这种熟悉又歹毒的恶意是哪儿来的? …… 落月山这边。 不用青妩开口,夜游就主动请缨,要将那胆敢与萧沉砚‘有染’的狐小三给逮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之险恶居心,明晃晃写他脸上。 青妩也不恼,由他去逮狐狸。 她看笑话似的等着,没有所谓的拈酸吃醋,反而觉得这事儿怪搞笑的。 倒是蒙震等人义愤填膺。 “哪来的妖精敢坏厌王殿下的名声!” “厌王殿下素来不近女色,岂会被女妖蛊惑!” “定是那下贱狐狸馋殿下身子,想吸殿下的精气!” “对对对,我可听说了,厌王殿下和王妃鹣鲽情深,可不能让这种狐媚子坏了殿下名声,要是传到王妃耳朵里,那还得了。” 黄蜂:哦豁,已经传到了。 须臾后,夜游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只炸毛狐狸。 那狐狸一身皮毛生的油光水滑,皮毛还是罕见的淡紫色,四条尾巴有三条骨折似的耷拉着,剩下一条被夜游攥在手里。 那狐狸一动不动,瞧着仿佛死了似的。 黄仙女见状,面露快色,死狐狸,这回踢到铁板了吧! 夜游把狐狸往雪地上一丢,紫狐一动不动。 青妩笑道:“这么爱装死那就烤了吧。” 下一刻,狐狸一蹦而起,砰的一声,变成一个身穿紫衣妩媚动人的美人儿,一双狐狸眼里泪珠盈盈,瞧着就叫人心生怜惜。 开口那声音更是酥的到人骨子里了。 “大人饶命,妾身不知几位大人驾到,冲撞了几位,求大人们放妾身一条生路。” 黄仙女叽叽笑:“死狐狸,你不是嚣张的很嘛,现在哭给谁看啊!” 紫狐狸眼露凶光,狠狠剜了黄仙女一眼。 青妩从看到这只狐狸时,表情就变得怪异至极:“就是你说,你与厌王有一腿?” 紫狐狸面露娇羞,扭捏的垂下头:“妾身可不敢这么说,厌王殿下英伟不凡,乃人中龙凤,哪里是妾身高攀的上的。” 黄蜂:“这狐狸一口一个妾身听起来好贱啊。” 夜游侧目:那你一口一个奴家呢? 青妩没管旁人,似笑非笑道:“这么说,你是在狐假虎威咯?” 紫狐狸小心翼翼看了眼青妩,挺直了背脊:“妾身也不是无的放矢,大人神通广大,想来也看出来了落月山中有大气运加持。” “这大气运的源头便是厌王殿下,凡落月山中精怪都受他福泽,对他心怀感激。” “妾身有幸,曾蒙厌王殿下搭救,与他结下尘缘。” 紫狐狸说着,脸上泛起绯红,满眼甜蜜,似想起了美好过往。 “五年前,妾身化形失败,气数将尽,但我不甘就此陨落,便冒险跑进了北野城,想寻到大气运,搏一线生机。” “妾身运气不错,成功遇见了厌王殿下。蒙他不弃将妾身带回军中,妾身当时与殿下同饮同食,同塌而眠。” “受厌王殿下身上的气运滋补,妾身获得机缘,转危为安,顺利化形不说,还成了四尾灵狐。” 紫狐狸说完,众人表情各异。 蒙震等人已是不忿至极:“你胡说八道!黑甲卫军纪甚严,厌王殿下岂会带女子……女妖进军帐!” 紫狐狸白了一眼几个凡人,扭捏的动了动肩,哼道:“妾身那时是狐狸模样,厌王殿下自然不算违反军纪。” 啊这…… 蒙震几人面面相觑,找不出话反驳了,但都涨红了脸,大骂妖精奸诈! 这狐狸精纯纯就是馋厌王殿下身子啊,偏偏还叫她得手了! 夜游和黄蜂小心翼翼的观察青妩的神情。 黄蜂小声道:“不是吧,帝姬这都能忍?” 以青妩的脾气,早该扒了这狐狸的皮才对。 青妩忽然道:“你嗓子还挺能夹的。” 众人一愣,紫狐狸也眨巴了一下眼。 青妩语出惊人:“你,公的吧。” 紫狐狸神色一僵。 其他人脸色大变。 黄仙女也一脸震惊:“啥?你是只公的?” 紫狐狸疯狂摇头,一开口,声音却夹不住了:“谁公的啊,我母的!” 青妩打了个响指,紫狐狸嘎得一声变回狐狸模样,四条勾魂锁凭空出现,绑住它的四肢,将它扯成一个人字形。 三条骨折的尾巴耷拉着,仅剩的那条健全的尾巴似乎遮挡住狐狐的尊严。 青妩手一摆,剩下那条尾巴咔嚓一声,也折了。 狐狸一声悲鸣,眼泪汪汪。 随着尾巴落下,它身为男儿的尊严再也遮挡不住了,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踩得稀碎。 “啊呜~~”狐狐悲哭。 蒙震等人:“这、这、这……” 比狐狸精垂涎厌王殿下更炸裂的是什么?是这只狐狸是公的! 第281章 为厌王殿下卖命!为女鬼大人干活! 青妩摆摆手,勾魂锁放开紫狐狸。 下一刻紫狐狸变回人形,雄壮男儿的声线挡不住了,哭天呛地,仿佛被骟了一般。 黄仙女嘴唇颤抖:“狐媚娘,你下贱啊!你个公狐狸,装了几百年母狐狸,你一公的还敢馋厌王身子……哇,你太可怕了。” “你这只会放屁的黄皮子懂什么!”紫狐狸破口大骂:“待我修出第五尾,我就能变成真正的母狐狸了~~再说了,为了厌王殿下,我、我不介意的~~” 其他人:你介不介意重要吗? 夜游斗胆的代入了一下萧沉砚的角色,曾经救了只狐狸,在身边养了些天,下贱公狐狸与自己同塌而眠,每每夜里,公狐狸双眼冒光,对自己露出垂涎的之色…… 夜游嘶了声,要裂开了,好刺激哦! 他疯狂掐动留影诀,记下来,必须记录下来! 紫狐狸眼中凶光一露,等着黄仙女:“你敢说你没有馋过厌王殿下的身子?我可是听说你当初一化形就去自荐枕席,结果被当成奸细,差点被厌王殿下一刀砍死嘎嘎嘎!” “你恼羞成怒发誓要让厌王好看,屁颠颠的跑去投靠他的皇叔,这事儿整个落月山都知道!” 所有人看向黄仙女,眼神各异。 青妩挑眉,哟,反骨仔啊。 黄仙女慌了,噗通跪下,对着青妩高呼:“冤枉!千古奇冤啊!这只下贱狐狸他栽赃我!!” 夜游:“噗——” 黄蜂:“精彩,实在是精彩!” 小玄龟抓着绿毛小揪揪:“好复杂呀,听上去狐狸和黄鼠狼都该死的样子呀~” 青妩这会儿是真笑了。 她点着头,她感慨,她赞美:“北境,妖杰地灵啊。” 萧沉砚知道过去的十年里,他统御的这片地儿有那么多妖精对着他流口水吗? 蒙震等凡人叹为观止,对世界的认知都遭到了冲击,处于恍惚状态。 青妩打量着紫狐狸,美目中流光一转,忽然道:“给你个机会,贴身伺候厌王,干不干?” 紫狐狸眼睛发光,狐耳都从头发里竖起来了,“当真?” 青妩笑眯眯点头,问道:“落月山中精怪有多少?你狐族又占几何?” 紫狐狸眼咕噜一转,道:“精怪不少,这落月山以我们胡黄白柳灰五家为尊,这里面,自是我胡家孩儿们最多最聪明,化形的就有好些个。” 所谓的胡黄白柳灰,指的就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在北方民间被称为五大仙。 黄仙女:“呵忒!你放屁!” 紫狐狸不屑的白她一眼:“你们黄皮子家才放屁,再说了,你家那群小崽子刚被我家的大宝贝们打断腿,谁高谁低,事实摆在眼前。” 黄仙女还想争执,余光瞥见了青妩脸上的笑容,瞬间噤声。 紫狐狸皮子也绷紧了。 青妩呵了一声,手一抬,判官笔出现在她指尖。紫狐狸目光支棱住了,噗通,滑跪。 “您您您您是……”紫狐狸哆嗦啊,他看不穿青妩一行人的身份,但判官笔他认得啊。 眼前这凶女鬼,高低也是个地府判官! 若是巴豆仙师知道他的想法,绝对要呸一口,愚蠢的四尾狐!站在你眼前的可是伟大的阿罗刹天殿下! “你们既是住在落月山上的,想来也能察觉出北面的异常。” 听到这话,紫狐狸神色一正,点了点头。 青妩似笑非笑盯着他:“你们落月山的精怪既是受了厌王的气运,得了大机缘,你们与他有了因果,就该知道,要想更进一步,须得了却这段因果,报答他所赐的机缘才是。” 紫狐狸点头,转着眼珠子:“谢大人指点,我胡家上下老小都记得厌王殿下的恩情,定会替他护住北野城,不让北面那些异端入城作祟!” 黄仙女大骂狐狸奸诈,赶紧站出来:“大人,我黄家也义不容辞!” 青妩手腕轻抬,凌虚写下一道阴文,阴文中蕴含修炼道韵,判官笔笔尖一抬,阴文打入紫狐狸体内。 他激动的浑身毛都要炸开了,这是功德阴文! 有功德阴文护体,在修炼上会畅通无阻。且妖族在修炼上本就被天地规则卡脖子,所遭遇的劫难远比人族修士更多,功德阴文的存在,就像是一张通行令! 没有哪个妖族看到功德阴文能不眼红的! 黄仙女、海上老龟、巴豆仙师都呼吸粗重,红着眼盯着紫狐狸,若非场合不对,他们都想动手强抢了! 青妩盯着紫狐狸道:“本座能赐你功德阴文,也能收回来,好好办差,护住北境。事儿办好了,你族中子孙都有入妖冥司的机会。” “同样的,落月山中其他精怪也公平享有这机缘,就看谁办事儿干活最卖力。” 青妩睨了眼黄仙女,后者心头火热,偷偷用族中秘术给孩儿们传信。 边上老实呆着的白猿也嗷嗷了一声。 青妩点头:“你自然也有。” 白猿眼睛冒光。 紫狐狸和黄仙女对视了一眼,之前还针锋相对的两只,这会儿都默契的忘掉旧怨。 其实两只都有独吞这机缘的想法,但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掐灭了。 眼前这位女鬼大人实力深不可测,来头更是不小,他们还是别耍小聪明的好! 到时候机缘没得到,还丢了小命,那才亏本! 落月山里一夜鸡飞狗跳,待天光将破晓时,青妩极目远眺,“该入继续北上了。” 她看向蒙震等人,道:“回去给北野城守军传去话,即日起封锁关隘,将周边村落百姓悉数收入城中。全军戒严,谨防草原人南下。” 蒙震心神一凛,就见青妩抬手,丢来了一样东西。 蒙震接过,面色大变,手上的乃是一枚黑铁令牌,上刻着‘厌’字。 “是厌王殿下的令牌!你怎会有……” 蒙震追问的话卡在喉头。 晨曦破晓,天光落在雪地上。 昨夜他们栖身的山洞凭空消失,只有白猿和紫狐狸还在,而那位神秘女鬼与她的下属们都已消失不见。 昨夜种种仿若一场玄奇幻梦。 而就在青妩他们消失后不久,蒙震等人怀揣着既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下了山。 紫狐狸动作迅速,很快就让族中小辈,把消息传遍了落月山。 过程顺利无比,盖因青妩给他赐下功德阴文时许下的承诺。 她的承诺蕴含地府意志,许下诺言时,便传入落月山众生灵耳中。 紫狐狸现在急得很,生怕跑慢了就被另外几家的妖精抢了先,唯一庆幸的就是黄仙女那臭屁黄鼠狼跟着女鬼大人一起走了。 不!那厮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紫狐狸心里那个恨!越发催促蒙震几个凡人搞快点! 白猿自然也跟着一道下山的,紫狐狸还好,虽是个女装大佬,但毕竟是个美人,可白猿那兽类模样,着实是有些唬人的。 山民大爷带着孩子们先回村,白猿急着进城找自家孩子,但它还不太会说人话只能嗷嗷叫,偶尔蹦出一两个字。 紫狐狸急着干大事,嫌蒙震等人走路慢,当下一吹口哨,几头野牦牛从山上冲了下来。 “上牛!火速进城!”紫狐狸气势汹汹道:“我要立刻为厌王殿下卖命!为女鬼大人干活!赶紧的,快快快!” 第282章 奉判官之令而来,为厌王殿下而战 蒙震一行人外加一猿一狐和好几只健壮野牦牛出现在南城门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关注,若非他手持着青妩给的令牌,差点连城门都进不去。 主要是白猿的形象太让人警惕了。 即便进城了,还是被守城军一路盯着,忽然,雷霆骤雨般的鼓声响彻而起,蒙震等人脸色骤变。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也齐刷刷冲回家中。 “怎么了?”紫狐狸好奇询问。 蒙震等人下意识握住刀柄,盯着北方:“是战鼓,有敌军袭城!” 紫狐狸眸光大亮,他朝北城门的方向看去,那边直面草原,许是有功德阴文加身的缘故,他已今非昔比,竟提前掌握了五尾灵狐才有的望气术。 “北方黑气密布,敌军中有邪异!” 紫狐狸兴奋了,功劳这不就来了吗! 他立刻拔下一撮狐毛,往族内传信,同时朝北城门飞去。 白猿一声咆哮,也大步追了上去。 它脑子没狐狸精转的快,虽然想见孩子,但它知晓孩子在北野城中是安全的,而现在有外敌来袭,如果不解决外敌,孩子也会危险。 守城军见状,大惊。 蒙震赶紧拿出令牌解释道:“刚刚那位紫衣兄……呃姑娘是狐仙,她和白猿都是来帮咱们的。” 守城军看蒙震的眼神像是在看疯子,但他手里的令牌又做不得假。 蒙震赶紧道:“带我去见统领大人,我有大事禀报。” 北城门处,已然开战。 守城军齐齐集结于城楼之上,北野城如今的统领乃是一名青年,他身披黑甲,目光如鹰。 随着他一声令下,“放箭!” 漫天箭羽穿风破雪,朝雪原上冲杀而来的骑兵疾射而去。 此番来攻城的骑兵约有两万人,仅仅两万人想攻下北野城简直痴人说梦。 北野城的将士们都觉得草原人这回是疯了。 第一波攻击,草原那一方只出动了五千人为前锋,骑兵冲杀而来。 这群骑兵很是怪异,他们身上未披甲胄,甚至连盾牌都没拿,骑马冲杀而来,像是只为了送死一般。 按理说,这一波箭羽下去,至少能带走五成。 可那些箭羽明明射穿了他们的身体,这群人却毫无反应,冲杀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城楼上,青年统领目光一凝,快速下令:“李副将留守压阵,黑甲卫左军营随我出城,迎战!” 青年统领名叫长命,乃是左军营统帅,年纪虽轻,一身战功彪炳。 他的模样有些奇特,轮廓深邃,竟有几分胡人血统。 长命乃是大雍人和胡人的混血儿,他母亲是大雍人,被胡人糟蹋后生下了他,在他成为萧沉砚的副手前,他只是胡人部落中一个最低贱的奴隶。 可以说,他对胡人的仇恨,不逊于任何一个大雍人。 长命快速跃下城楼,翻身上马,左军营将士紧随其后,城门打开,他一马当先,手持长戟。 “众将士,随我杀!” 将士们冲杀而出,与胡人派出的先锋正面对上。 两军接踵之时,饶是身经百战的黑甲卫们在看到这些胡人先锋后,都露出惊骇之色。 这群人真的是人吗? 明明箭矢已洞穿了他们的脑袋,这些家伙竟还活着? 长戟横劈,长命将一个胡人先锋腰斩,鲜血溅射而出,激起将士们的血性。 管这些东西是不是人,杀就对了! 战场上片刻分神就会丢命的! 左军营将士们悍不畏死,战况焦灼,可令人愤怒悚然的却是,这群胡人先锋他们是真的不会死! 即便被削掉了半边脑袋,这群怪物依旧能蹦跶。 兽类的嘶吼声骤然响起,竟压过了鼓声。 城楼上,守城军们骤然睁大了眼,刚刚有什么从他们头顶一跃而下,待众人看清时,竟是一只小山般巨大的白猿。 白猿冲入阵中,一巴掌下去,就将一个胡人先锋拍成肉泥。 杀在最前面的长命目色一凝,长戟一震又将两个胡人先锋枭首。 下一刻,一道妩媚人影凌空而立,竟是身穿紫裙的妩媚‘女子’,自女子身后飘出四条狐尾。 狐尾变大变长,宛如鞭子般,将一个个胡人先锋抽飞抽烂。 守城军们都愕然的看着这一幕,无人知晓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这是妖……还是神仙?” “他们是来帮我们的?” 正这时,一人被带到了城楼上。 “衙役蒙震拜见李副将,小人有要事禀报。” 李副将皱眉,目光不舍的从战场上收回,不悦道:“何事?” 蒙震赶紧将令牌奉上,言简意赅的将紫狐狸和白猿的身份道明。 城楼上,众将士如听天书皆露出愕然之色。 可眼前的一幕,又告诉他们,这神异之事,是真实发生的! 就在这时,似有乌云笼罩而来。 北野城中,百姓们在听到战鼓响起时,就自发的冲入家中,或是拿出大刀,或是扛起锄头。 在北野城里,全民皆兵,便是六岁稚童也会跟着家中长辈习武。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雪原上,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打磨成锋利的兵刃,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此刻,所有人仰头看天,他们目光震颤。 头顶的并非乌云,而是宛如话本中的鬼神志怪之事变成了现实。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彻不觉。 雪地里似有什么在涌动。 “是老鼠!!还有刺猬!!” “蛇!我看到了蛇!!好大的蛇!!” 乌云是鸟雀,是鹰隼,它们振翅而来,于空中狙击敌人。 一只只老鼠和刺猬从雪地里钻出来,将那些草原先锋的血肉啃噬殆尽。 轰—— 雪粒纷飞,一只足有成年男性腰围粗,身长五米的巨蛇破地而出,杀入战局之中。 左军营的将士杀着杀着就没了对手,彼此四顾,露出茫然之色。 长命也是一脸狐疑。 紫狐狸嚣张的凌空而立,叉腰朗声道: “我等乃落月山中妖灵,奉判官之令而来,为厌王殿下而战,护北野城周全!” “有我落月山妖灵在,草原邪魔休想越雷池半步!!” 第283章 厌王归来,八方化阵,诛邪,荡恶 紫狐狸的声音响彻北野城。 将士们震动,百姓们哗然。 是厌王殿下! 这些妖精们竟是因为厌王殿下来保护他们的! 留着鼻涕手拿砍刀的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天真的冲自己阿爹问道:“阿爹,厌王殿下是神仙吗?这些小动物都是来保护我们的吗?” 汉子泪眼磅礴的点着头。 “是大仙儿!这些大仙儿是看在厌王殿下的面子来保护我们的!” “殿下就是我们的守护神,连山里的大仙儿都要卖他面子,我们北境的百姓都安全了!!” 小女孩也一脸兴奋,可又疑惑的歪头:“可天上那个长尾巴的姐姐说的判官是什么吗?” 汉子也不晓得判官是啥,没准也是神仙。 嗯!厌王殿下就是厉害!神仙都愿意帮他! “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神仙啊……” 北野城的军民们全都震撼的难以言喻,心里纷纷感念厌王殿下,有不少人都回家,将厌王殿下的长生牌给抱了出来。 而此刻。 以神力开路,率领黑甲卫亲军朝北境而来的厌王殿下只觉鼻子巨痒,耳边爆炸似的涌现出各种人声。 嗡嗡嗡,嗡嗡嗡。 萧沉砚只觉耳边有上万只蚊子在叫,天灵盖都要被震晕了。 他听到一声声感激,感觉到数不清的念力朝自己汇聚而来。 这些念力中蕴含着的感激和祝福都化为暖意滋养他的神魂,加深他的功德。 在黑甲卫众人愕然的目光下,萧沉砚打了个喷嚏。 “王爷?”百岁面露诧异。 萧沉砚捏了下鼻子:“北境出事了。” 百岁心头一凛,随即却见萧沉砚笑了,他不免疑惑,北境出事了,王爷怎么还笑了? 萧沉砚细细听着那些感谢祝福的声音,心里波澜万千,那是北野城百姓的声音,是与他一起扛过那十年风雪的百姓的。 他虽还未抵达北境,但从那些声音里,大抵已拼凑出北境如今的情况。 草原人犯禁,落月山众妖合力镇边。 至于百姓们提到的‘判官’,大概是自家小女鬼了。 这么多功德与念力,她竟全给到他头上来了。 明明是那么喜欢‘斤斤计较’的小女鬼。 大方起来却吓死人。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沉声道:“北境战事已起,影猫,加快速度。” 萧沉砚拍了拍肩膀处的影猫。 影猫喵了一声,众将士在听到那声‘战事起,加速度后’先是战意熊熊,继而面露苦涩。 天爷哦,还要加速啊? 他们区区凡人被带着穿梭于暗影中,之前的速度已经让他们‘晕船’了,这要再加速,到了北境怕是得吐战场上! 黑甲卫们一个个咬紧牙关。 就是干! 大不了等到了北境,他们吐那些草原蛮夷的脸上! …… 北野城外,厮杀不断。 有了落月山群妖的加入,此番前来的草原前锋部队很快就被解决。 只是战局并没因此得到缓解。 因为左军营和落月山群妖们都发现,这群家伙是真的打不死。 即便将他们砍成肉泥,过一段时间,这些怪物玩意又会蛄蛹成人形,就像是泥甬那般。 暴力摧毁治标不治本,倒是以烈火烧灼这些东西能延缓他们恢复的速度。 就这样,出城扫荡的将士换了一批又一批,落月山群妖们也持续不断的砍杀,配以火攻,这一场战愣是从日出打到了日落。 北野城外燃起火墙,隐约能看到熊熊烈火中,有东西在缓慢蠕动,汇聚在一起。 那是草原人的尸块。 准确说,此番前来攻城的两万草原人,都是巫甬。 城楼上,长命等黑甲卫将士用雪水搓了一把脸,眼里都是红血丝,不少人虎口处崩裂,都是砍人砍的。 别说将士们感到疲惫,就连落月山的群妖都累得慌。 紫狐狸连嗓子都不夹了,雄壮的男儿声线冒出来:“这群怪物打也打不死,烧也烧不死,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身边还有个穿黑衣的妙龄女子,眼睛是蛇类的竖瞳,乃是一只蛇妖,在此地被称为柳仙。 边上还有一个老头,老头眼神不大好,摆着手道:“我白家打架不行,战功抢不过你们,只能帮诸位治伤了。” 白家指的便是刺猬,白仙儿不擅厮杀,且眼神都不太好,但在给人疗伤方面,他们颇有些神通。 正说着,一只灰皮大耗子窜上城楼,变成一个灰扑扑脏兮兮的中年汉子,他佝偻着背,一双眼贼精贼精的,搔头搔腮道:“我刚去看了下,好家伙,又有一批怪物朝这边过来,足有一万人。” 城楼下方,一群小妖童巩固着火墙,乃是一群小黄皮子和小狐狸。 论起火术,此番此战的精怪中,只有黄家和胡家最擅此道。 但这会儿紫狐狸也有点愁眉苦脸了。 “嗐,本以为是天上掉馅饼,不曾想这馅饼儿烫手的很。” 黑蛇睨他,凉飕飕的吐着信子:“你嫌烫手,我不嫌,你大可把功德阴文交出来。” 刺猬老头和灰鼠眼睛也亮了。 紫狐狸翻白眼:“母长虫你想屁吃呢。” 几妖挤兑彼此之际,长命持戟走了过来,他递了几个酒囊过来,言简意赅两个字:“多谢。” 四妖接过酒囊,都很客气。 紫狐狸笑眯眯道:“长命统领见外了,都是为了厌王殿下。” 长命点头,并肩作战了一整天,早没了一开始的震惊,只是他看着紫狐狸那美人脸,听着他的男儿嗓,总有那么点别扭。 “诸位仙家可知晓与我们交战的是什么?” 实话说,黑甲卫的将士们都是悍不畏死的猛人,在战场上就没有怕的。 可前提是敌人也是人,是能被刀枪剑戟砍死的。 可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一群未知的怪物,此番若不是落月山的精怪们出手,怕是军心都已溃散。 将士们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每个人都强撑着,此刻众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也有人在笑呵呵的说北野城有大仙儿相助,此战必胜。 可那种不安,所有人都清楚。 精怪们的疲惫,众人也都看在了眼里。 紫狐狸皱眉,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遗憾,那位女鬼大人肯定知道那些杀不死的怪物是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凑巧。 她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又让他们来襄助北野城。 这时,刺猬老头开口道:“老朽觉得他们像是某种邪术造出的傀儡……” 刺猬一族擅养生之道,所以老头算是一群精怪里活的最久的,活得久,自然见识多。 “我族族人前段时间从草原那边逃回来,说起过草原那边的情况很是不妙,生机断绝,牛马死亡。” “有东西在夺取着生灵的生机,我估计草原的异样与这群怪物有关。” 长命皱眉,北野城这边与京城一直有联系,他自然也知晓京城发生的事,只是这些事并未向城中百姓公开,以免造成恐慌。 “诸位可知巫族?” 一听到巫族,在场几妖脸色都变了,瞳孔内是深深的忌惮和畏惧。 巫妖同源,前者名号在前,可以说,巫族天然对妖族就有克制。 刺猬老头忧心忡忡道:“看来人间果然出事了,这时巫族回来了啊?” 紫狐狸咬牙:“若是巫族的手段,那我们只怕也没有破局之法,只能硬撑。” 灰鼠有点害怕:“要撑到几时啊?” 黑蛇哼了声,竖瞳闪烁着危险的光:“巫族出世,人间将乱,也是我等妖物的机会。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怕死的就滚回山上打洞去。” 蛇类一贯好战具有攻击性,不惧威胁。 听到黑蛇的话,紫狐狸也生出好胜心。 这母长虫简直就是威胁!他必须得更加卖力的表现,来日才能在厌王殿下身边赢得一席之地。 女鬼大人那边有黄仙女那个不要脸的在,他已经慢了一步了,眼前这机会,决不能错过。 几妖心思各异之时。 就听一阵密集的震动声从远处而来,是有大批人马策马而来。 是草原巫甬的第二批人马杀来了! 此刻火墙中第一批杀死的巫甬还在聚合复苏,现在又杀来一大波,听动静只怕不会比第一波少多少。 众精怪和将士们心里都是一沉,精怪们深吸一口气,做好开战的准备。 长命等人快速下楼,翻身上马,准备好搏命。 城外的火墙每隔十米便有一层,层层火墙纵横排布,延升出百米。 草原巫甬已出现在最外层的火墙,那些战马跃火而出,马蹄声越来越近。 城楼上的精怪和将士们已能窥见其踪迹。 长命等人撕碎袍角,用布条将手和兵器死死绑在一起,战士们眼里杀意熊熊,所有人紧张的喘着粗气,有恐惧、有害怕,但无一人退缩。 他们身后是北野城,是百姓,是大雍的社稷山河。 敌人打不死又如何,打不死就往死里战,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他们也绝不会退! 黑甲卫,北野军,从无孬种! 黑夜之中。 当第一个巫甬骑兵冲出最前的火墙时,长命举戈,那声‘杀’将要出口之际。 暗影骤然降临。 男人的身影,宛若自深渊下走出来的魔物。 血色在他手中汇为长戟,长戟斜削,将冲出火墙的巫甬砍为两截儿,碎开的身体还未落地,就被一股力量碾为齑粉。 男人手中的血色长戟一转,重重朝大地上一杵。 血色梵纹在他眼下出现,男人双手快速结印。 “敕令,四方之火听宣,八方化阵,诛邪,荡恶!” 漫天流光从四面八方而来,与地上的火焰相连化为接天牢笼,环绕成八角大阵,将所有巫甬困在其中。 火舌猎猎,男人侧身回首,背光看向众人。 可北野城中所有人看到他身影出现的那一刻,心脏都狠狠一跳,哪怕没看见正脸,可男人的身影,凡北境将士,无一人能忘。 萧沉砚抬腕,掌心出现一道血痕,血珠飘摇而出,化为星火,星火朝城中将士们飘摇而去。 他的声音传遍北野城。 “黑甲卫听令。” 全军肃穆。 “拔刃!” 诸将士长刀出鞘,出鞘的瞬间,星火落于刀刃之上,点燃一把把利刃。 火光照亮将士们的脸,焚热他们的鲜血,点燃他们眼中的希望。 男人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脑海中。 “诸将士随本王,杀!” 第284章 干他娘!孩儿们给老子抡起大刀杀啊! 神火燃亮黑夜,将罪孽焚尽。 厌王归来北境,降神火于诸将士,挽北野之危,斩杀巫甬。 当苍穹上乌云飘走,月华重新洒落在雪原上时,火势渐熄,最后一个巫甬的身体被神火焚尽。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低呼:“杀光了……” “我们把这群怪物杀光了!” 血色长矛在手中散去,萧沉砚拍了一下身下化为巨虎的影猫,下令道:“回城。” 众将士齐齐应声:“喏!” 诸将士或勾肩搭背,或互相搀扶着返城。 长命身体摇晃了一下,斜刺里过来一人,拉起他的胳膊往自己肩头一放,将他托了起来。 长命偏头,看到一张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娃娃脸。 “你小子还是这么不怕死,小心长命变歹命啊。”百岁打趣道。 长命白他一眼:“你变回三岁蠢孩,我都不会歹命。” “叫谁三岁呢!”百岁哼着,挤眉弄眼:“见识到咱家王爷的厉害没?佩服吧?我这趟跟着王爷去京城可是见识了各种大场面哦!” 长命眸光微亮,看着前方骑在神异‘黑虎’身上的自家王爷,用力点头:“王爷他竟掌握了鬼神之力。” 今夜这一战,所有将士都亢奋无比,许多人到现在都还兴奋着呢。 关键时候王爷如鬼神降世,引来天火困住巫甬,他以自身鲜血为引,将天火赋予他们的兵刃之上,给了他们斩妖除魔之力。 那些他们费尽全力都砍不死的怪物,在对上他们沾染天火的刀刃之后,就似被烧尽的煤渣那般,轰然碎裂。 这等神异,让众将士如何能不兴奋? 杀到最后,他们甚至觉得来的巫甬太少,还没杀尽兴呢,就没了~ 进城后,迎接萧沉砚的就是震天的呼声,这一夜不止将士们未眠,百姓们也没睡。 他们放下武器,箪食壶浆迎接辛苦了一夜的将士们。 所有人都高呼厌王殿下之名。 萧沉砚神色如常,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眼底带着清浅的笑意,传令下去: “今日将士们都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城防军莫要放松警惕。” “待此战彻底结束后,本王再行犒赏有功将士。” “让百姓们也都回家吧。” 军令下达后,百姓们恋恋不舍的归家,将士们也怀揣着兴奋去休息了。 萧沉砚没回王府,直接去了军营,黑虎经过一众精怪身边时,他偏头看去。 紫狐狸等精怪激动的发抖,眼里满是敬畏。 身为精怪的他们,更能感受到从萧沉砚身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这还是萧沉砚收敛着气息。 可影猫就没那么‘善良’了,它尾巴打着旋儿,脑袋朝紫狐狸等精怪偏去。 噗通。 恐怖的气息,让精怪们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萧沉砚一巴掌拍在了猫猫头上,影猫被砸的脖子一缩,尾巴耷拉下去,夹在屁屁中间,收起坏心眼,将自己的气势回拢。 紫狐狸等精怪这才感觉能畅通呼吸了,全都浑身发软,汗如雨下,却仍不敢大口喘气。 “此番北野之困,多谢诸位襄助。”萧沉砚言语很是客气。 这些小精怪们,的确帮了大忙,为他争取了时间。 “不敢不敢,我们都是落月山的精怪,蒙受厌王殿下大恩,受您的气运影响,我等修炼才能飞速进益,这本就是我们该报恩的。” 黑蛇第一个开口。 紫狐狸暗骂这母大虫不要脸,他不胜娇羞的抬起头,仰望萧沉砚,只觉心脏又被击中了。 厌王殿下比之过去更加英伟不凡,那张脸好看的让狐狸精都自愧不如,那身修为实力,更是恐怖! 难怪有那么强的气运,果然不是凡俗啊! “殿下,小女狐媚娘,得判官大人提携,赐下了功德阴文。” 萧沉砚看向紫狐狸,脑中想到的却是自家小女鬼,心下了然,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男人本就俊美无俦,一身气势如神焰滔天,这一笑似将北境的风雪都融化。 紫狐狸痴迷的看着,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也跟着笑了。 呵呵呵呵,厌王殿下对着我笑了也~~~ 萧沉砚没看紫狐狸那痴汉脸,问道:“她走了?” 紫狐狸回过神,点头道:“判官大人似有别的事要办,让我等精怪下山保护北野城后,她就离开了。” 萧沉砚嗯了声。 巫族会对北野城出手在他和青妩的意料之中。 青妩现在深入草原追杀巫真,同时还要寻找云铮的魂魄。 还有一点,就是梵幽曾说,让青妩回到人间后就立刻北上。 梵幽必定留了什么在草原那边,恐怕是破局的关键。 所以两口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同行,青妩先行一步,萧沉砚稳定大后方,护卫人间。 两人合着天下无敌,分则各自为王。 虽不在一起,却一直在并肩作战。 而今夜草原那边派来的巫甬也让萧沉砚心里有了个不妙的猜测。 这些巫甬的身体被焚尽,但灵魂却没被留下,就像是一个个提线木偶,在身体彻底损坏后,就被那黑色因果丝拽走。 影猫截留下了一些巫甬中的灵魂,萧沉砚准备回了军营后再细细查看。 想到这里,他对紫狐狸等精怪道: “你们也先回落月山中休整,不日后,本王将建镇魔司,不限妖族人族,入镇魔司者按军功进阶,进阶皆有奖赏,军功高者,本王可为其封正。” ‘封正’两字一出,精怪们差点疯了。 厌王殿下和那位女鬼大人就是他们的亲爹亲娘吧! 精怪们激动的想当场认爹,但总有秀儿与众不同,紫狐狸坚守本心不变,他是只有志气的狐狐,立志要给厌王殿下当妾~ 故而,其他精怪都准备回山上养精蓄锐,攒足力气赚军功时,只有他甩着胯追上去了。 “殿下,殿下你等等妾身呀~” 萧沉砚皱眉,没停,但拍了拍影猫的头。 影猫瞬间支棱,先前它坏心眼欺负小精怪,被萧沉砚拍头惩戒,心里正吃味呢,觉得主人被骚骚妖精迷了眼。 现在得了指令,扭头对着追上来的紫狐狸就是一声吼。 “哎嘛我去~”紫狐狸吓得摔了个屁墩儿,嗓子没夹住,阳刚之气脱口而出。 影猫一愣,下意识停住了。 边上的黑甲卫们神色怪异,百岁挠了挠耳朵,“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怎么有个大汉在鬼叫?” 长命一言难尽道:“没……你没听错……” 对于这位自称‘胡媚娘’的狐仙儿,左军营的将士们心里都有疑问,只是先前大家伙都在奋勇杀敌,无心顾及其他。 可这会儿想起来大家都想起了‘她’在战场上,狂甩尾巴,美目含嗔,张口那声声雄浑嗓音比糙汉还要血气方刚,一口一个: ——干他娘!孩儿们给老子抡起大刀杀啊! 第285章 落月山的驴妖都不带这样使的! 紫狐狸的性别是个迷,一下战场,他那嗓子夹的像是没下蛋的小母鸡。 但‘她’的外貌欺骗性太大,哪怕现在,都没人想到‘她’是个女装大佬上去。 就连影猫,也只是觉得这骚狐狸的气味熏人的很。 场面突然安静,紫狐狸蹦起来,畏惧的看着影猫,唯恐这大猫一口把自己吞了,嗓子没太夹住,声音不男不女的快速道: “判官大人离开前,许诺让妾身留在殿下身边贴身伺候……” 众人下意识看向萧沉砚。 萧沉砚神色不变,审视着紫狐狸,紫狐狸被他盯得心发慌,扭捏的抠着手指头,结结巴巴道: “王、王爷……殿下忘了吗?我是小紫啊。” “几年前王爷大胜归来,捡到了我,我当时还是只小狐狸,王爷将我带回军营,为我治伤,我还与王爷同榻而眠……” 周遭气氛越发怪异。 北野城的将士们回忆着,倒是有人想起来了这桩旧事,军营里的确进过一只狐狸,据说是王爷救的。 众人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只狐狸的皮毛颜色居然是淡紫色,非常稀奇。 再者就是那狐狸宛若贱精转世,天天跑火头营里偷肉吃,屡教不改,被抓住后这畜生报复性还重,跑将士们吃的汤饭里撅腚撒尿。 因为这事儿,王爷这才派人将这只狐狸丢出去。 将士们表情越来越怪,看紫狐狸的眼神也逐渐不善。 喝尿之仇,永世难忘。 而跟着萧沉砚去过京城的黑甲卫们,眼里的凶光越发不加掩饰。 好家伙,居然是当年的撒尿狐狸精! 这狐狸精刚刚说什么?判官大人?这说的是王妃吧? 没人会觉得,青妩会真把这狐狸指给萧沉砚。 黑甲卫们疯狂脑补出一场大戏,这货一口一个‘判官大人’怕是不知道王妃的身份,指不定在王妃面前胡说八道了什么。 王妃留‘她’狐命,还把‘她’送到王爷身边来,这是贤惠吗?不!这是警告啊!! 萧沉砚你不给老娘解释清楚,你命就要没了! 了解自家王妃凶残真面目的黑甲卫们打了个寒颤,隐晦的、偷摸的……朝后退了一步。 百岁第一个炸了:“放你的狐臭屁!小小姐……我家王妃怎么可能容许你到王爷身边来!” “杀千刀的撒尿狐狸,收起你那哈喇子直淌的样儿,你是不是馋我家王爷身子?你想屁吃呢!” “等等,你是不是在我家王妃跟前胡说八道了!” 百岁那个气啊,想杀狐! 作为青妩头号忠实小狗腿,一切对小小姐不利的,百岁都要粉碎、打死、弄废! 相认之后,青妩就没闲下来过,百岁想要凑到青妩身边去,又怕耽误正事。 这回青妩前行一步,他没能跟上,百岁副统领委屈的在夜里又躲着偷哭,把自己哭成了百岁核桃眼。 这会儿一看到居心不良的紫狐狸,百岁那杀意嗖嗖嗖的冒,好一个妖艳贱货,居然想翘小小姐的墙角! 该杀! 紫狐狸嘴唇哆嗦,没等百岁挥舞大刀,他腿软的趴下了,声音颤抖,也不夹了:“王、王妃?谁、谁是王妃?” 萧沉砚早就看出了端倪,忽然就明悟了,之前那股熟悉又歹毒的恶意从何而来。 显而易见,他莫名其妙多了个狐颜知己,莫名其妙来了朵烂桃花,这朵烂桃花还秀到了小女鬼跟前。 只是,以小豆丁的脾气,不该怎么善了才对。 就算不折腾死他,也会好好收拾这只狐狸,岂会让‘她’全须全尾出现在他跟前? 萧沉砚审视着紫狐狸,周身气势渐涨:“谁赐给你的功德阴文,谁便是本王王妃。” “本王很想知道,你都与本王的王妃说了些什么。” 紫狐狸恨不得当场昏过去,他嗖的一下跪的笔直,神色坚定的似要从军,声音铿锵有力,满是男儿豪情: “小妖只说感谢王爷的再造之恩,小妖愿为王爷犬马,为王爷效死!” “我辈男妖,也是有大志气,大豪情的!唯有跟随王爷,才能振我狐族男儿雄风!!” 死寂。 死一般的沉默。 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卡着了。 百岁:“男……公……你是公妖?” 紫狐狸很想剜他一眼,他记得这娃娃脸,当初他在军营里偷鸡吃,就是被这货逮住了,后面他报复撒尿时,也是被这货发现了! 真是粗鄙人族,什么公不公母不母的,说的多难听啊! 紫狐狸用力点头:“我当然是男妖啊!王妃大人就是看中了我的铿锵热血,才赐我功德阴文,让我来王爷身边伺候的。” 众人:我们信了你的邪哦。 萧沉砚:原来全须全尾的原因在这儿…… 旋即他脸色一沉,也明白过来青妩此举的恶劣。 故意把这只垂涎他的狐狸送来,是恶心他的嘛? 还真是…… “把他押回军营。” 紫狐狸脸色大变:“王爷!王爷冤枉啊,妾……洒家对你真没有非分之想啊!” 萧沉砚:“嘴堵上。” 紫狐狸的嘴立刻被堵上了。 百岁动的手,直接脱下了自己的臭袜子塞嘴。 “王爷,这么收拾这臭狐狸?他简直色胆包天!” “丢去火头营。” “啊?是要炖了吗?” 紫狐狸要晕了。 萧沉砚看着跃跃欲试的百岁,眼里闪过一丝无语。 这狐狸的确胆大包天。 但也罪不至死。 “当年它在军营里糟蹋了那么多粮食,那时念他是只不懂事的小畜生,就放过了他。” “如今他既自己送上门来,把他发配火头营去还债。” 萧沉砚说着顿了顿:“四条尾巴,干四十个人的活,想来不成问题。” 百岁佩服的星星眼,王爷果真会物尽其用。 紫狐狸想吐血,仅存的那点非分之想彻底粉碎了。 落月山的驴妖也没有这么使的啊! 厌王殿下,恐怖如斯!! 第286章 口味还怪方正的 晨曦突破地平线,太阳的光落在大地上。 而在无垠草原上,重云遮挡天幕,晨光也难透进来,饶是在清晨,也显得阴沉沉的。 四合望去一片银装素裹,茫茫雪原上瞧不见丝毫绿意,偶有几根矮老枝丫探出雪地,却早就没了生机,成了枯枝。 此刻,一位绿油油的嫩男努力扎根雪地,脸都憋红了,最终泄气的垮了肩膀。 巴豆仙师摇头:“不行,我的根茎朝下挖啊挖啊,没找到一株活着的植物。” 青妩手里搓着雪,并不意外。 俄顷后,黄蜂飞回来,摇头道:“西面三千米内搜索完,没有活物。” 小玄龟骑着海上老龟也回来了,“东面没见活物,倒是发现了许多动物尸体,但都被抽干了生机。” 又过了一会儿,夜游抱着日游飘回来了,明明白天的时候,他就要变回奶娃状态,只有夜里能变回成人。 若要在白天露面,须得撑伞才行。 可迈入草原后,他竟能在白天自如行动了,全因为,此地阴阳失衡,秩序已乱。 夜游摇着头:“发现了一些草原人的部落,可全都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瞧见打斗反抗的痕迹。” 草原胡人是游牧民族,习性便是迁徙,但在冬天的时候,除非到了食物短缺到极点的情况,不会有部落贸然迁徙。 更别说丢弃帐篷这些辎重。 青妩沉吟:“听上去像是一夕之间,人都消失了。” 夜游点头,他又朝南面看了眼:“北野城那边,是挺过去了?” 青妩嗯了声,昨夜萧沉砚给她传了信,一切和她出发前预料的差不多,巫族会对北野城发难。 信里萧沉砚提到了那些巫甬,不过巫甬是什么东西,目前还不得而知,但萧沉砚怀疑,巫族弄出来的巫甬不止昨夜出现的几万数。 所以,他势必还得坐镇北野城。 “这片草原已被巫族侵蚀,秩序崩坏,那几万只巫甬是怎么出现在北野城外千米的,连我都捕捉不到轨迹。” 青妩摇头道:“这地方麻烦,只怕要成天弃之地,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听到‘天弃之地’,夜游脸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巴豆仙师和老乌龟更是一脸骇然。 天弃之地指的是被天地规则排斥厌恶之地,据说这等地方,乃至此地生活的生灵都会被打上烙印,遭天道强行抹杀,打入归墟。 这时一只黄皮子哈嗤哈嗤的跑回来,变成美妇人样子,喘着气儿道:“大、大人,找、找着了!我找着我相好的了!” 黄仙女累得吐舌头,原本她还想着到了草原上好好表现,凭着她驾驭百兽和众多相好的,定能帮上女鬼大人的忙! 到时候,还怕混不上一道功德阴文? 哪曾想草原变成这鬼样子,她跑了一天一宿,找了一个又一个老相好,嗯,其实找到了不少,但找到时要么梆硬了,要么只剩骨头了。 找到现在,可算找到个喘气儿的了! 青妩没废话:“带路。” …… 雪洞之下,三只方脸狐狸,气若游丝的瘫在草甸上。 黄仙女抱起那只脸最方的,祈求的看向青妩,“大人……” 青妩、夜游、黄蜂三鬼短暂沉默。 某些黄鼠狼嘴上最讨厌骚狐狸,结果还找个狐狸相好。 青妩示意小玄龟:“把你的零嘴分他们两口。” 小玄龟嘴巴撅的能挂俩油壶了,不甘心的从兜兜里掏出几块脂粉味比甜味还重的糕饼。 黄仙女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她刚想说自家相好与他弟妹快死了,这普通糕饼吃了怕是没用。 结果怀里的方脸狐狸眼中爆发出绿光,宛如饿死鬼投胎,从她怀里蹦起窜扑向糕饼。 几块糕饼压根不够三只饿死狐吃的,三只方脸饥渴难耐的望向小玄龟,尾巴摇的宛如忠犬。 小玄龟面无表情看向青妩,眼里有不甘。 青妩不耐:“赶紧。” 小玄龟委委屈屈把兜兜里的糕饼全掏出来了,随着糕饼出来的还有那熏得人直打喷嚏的脂粉气。 黄仙女:“这些饼子啊秋——啊啊秋——”啥饼啊,拿脂粉当面粉做的吗? 小玄龟哭道:“我的工钱全没了!” 青妩揪住他耳朵:“别人当龟公好歹拿赏钱,你当龟公不要赏钱只要饼子,那饼子都给你捂发霉了,你留着干啥,下蛋吗?” 正在狼吞虎咽的三只方脸狐噎住了,发、发霉了? 小玄龟不服气。 黄仙女不放心道:“大人,我相好他们快死了,吃了这发霉的万一真死了咋办?” 青妩:“快饿死了,不吃饼子,你还盼着我给他们赏仙丹不成?” 黄仙女:“啊?是……是快饿死了吗?” 她看相好的那虚弱样子,还以为他是被榨干了生机。 方脸狐塞糕塞饱了,也有力气化形了,化形后是一个体格精壮的汉子模样。 另外两只狐狸也变出人形,瞧着宛如人族八九岁的孩童。 兄妹三狐立在一起,方方正正的。三兄妹狐如其名,黄仙女的相好的叫大方,妹妹二方,小弟三方。 哪怕正事当前,青妩都忍不住多看了黄仙女一眼,小声嘀咕了句:口味挺方正的。 “说说看,草原这边怎么回事?” 大方赶紧道明情况,大概是从半月之前,草原上突然出现一批奇怪的‘人’,这群人像是蝗虫一般,大肆捕捉草原上的生灵。 不论人畜还是精怪,只要遇见,就会被抓走。 “这群人所过之处,生机断绝,草地荒芜,莫说是食物,就连草根都腐朽,土层都带着瘴气,吃土充饥都成奢望。” 大方惶惶流泪:“我带着弟弟妹妹东躲西藏,才没被抓走,不曾想险些饿死。” 作为精怪混成这样,的确闻者伤心了。 巴豆仙师疑惑道:“既然草原如此凶险,你们怎么不离开?跑去落月山也好啊。” 大方摇头:“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出不去。” 他眼里的惶恐之色更重:“从半月前开始,草原上的精怪们就离不开这里了,我们失去了方向感,常常只能在一片区域内打转。” “是天弃烙印。”夜游皱眉:“此地快成天弃之地,而此地生灵都被打上了这烙印,无法离开。不过,这也说不通……” 他看向青妩:“按理说,天弃之地出现后,才会有天弃之民,这件事顺序反了。昨日进攻北野城的那几万巫甬按理说也是天弃之民,他们是怎么跑到北野城下去的?” “巫族还需要天弃?”青妩斜他一眼:“巫族都不管算在三界五行之中,天地规则管得了?” 夜游一拍脑门:“是我着相了。” 青妩沉吟片刻,心里有了猜测:“巫族是将草原变成了蛊场,准备破罐子破摔了。” “梵幽将丰沮玉门暂时封印,此举激怒了留在人间的巫族。同时,天地规则势必也注意到了草原。” “巫族将天弃规则逆转到草原生灵身上,让草原上的千万生灵承受这份业罪,好延缓此地被逐入归墟,这是其一。” “其二,他们大肆捉拿人族精怪,恐怕是为了制造巫甬。” 青妩说着顿了顿,“砚台给我传信说提起,那些巫甬的身体被神火焚烧后,灵魂会被黑色因果丝拽走。他出手也只截留下了几个灵魂。” 夜游嘶了声:“这般说来,岂非只要有足够的肉身,巫族就能不断制造出巫甬,滋扰边境?” 青妩点头。 “草原即将沦陷,滞留在人间的巫族急需转移土地,所以他们迫切的要攻打下北野城。” “同时,要阻拦巫甬,依靠凡人之力显然不切实际。我和砚台之间,势必要留下一人镇守后方,此举可将我和他分化开,拖延我和他进入草原的步伐。” 夜游撇嘴:“这等一石二鸟之计,一看又是巫真的手笔,这老大娘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说明她急了。” 青妩眼中精光闪烁,“丰沮玉门被封,对巫族打击极大,她明明有选择调遣剩余巫族潜入大雍作祟,却放弃了这个方式,而是选择以巫甬攻打北野城这个法子,说明她手上剩下的精兵良将不多。” “更说明了,比起阻拦我和砚台前来草原,还有更重要的事,让她无暇也不能将精兵拆分。” 夜游疑惑:“什么事?” 青妩摇头:“不知道,但或许这就是老东西让我北上的原因。” 其实青妩心里是有个猜测的。 让巫真分身乏术的原因,会否与大哥的魂魄有关? 第287章 你管厌王叫凡人? 在草原成为天弃之地的情况下,大方还能带着弟弟妹妹撑到现在,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至少在苟命这事上,颇有建树。 活得久,自然消息知道的也多。 譬如草原王庭的情况。 按照大方所言,草原王庭已成活炼狱,被抓走的人畜精怪都被带到了那里面。 很显然,巫甬极大可能是在那地方被造出来的。 所以青妩的选择很明确。 ——无视王庭,直接北上! 小玄龟和三精被留下,青妩带着夜游和黄蜂继续前行。 雪洞内,黄仙女有些局促不安。 “大人她、她就这么走了?” 她面上难掩失落,还以为青妩会杀去王庭救人呢。 小玄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包糖豆子往嘴里塞,两颊鼓鼓道:“走了,姐姐说这个王庭就是留下故意拖延她脚步的,她才不上当。” 黄仙女唉声叹气,她也不知这几位大人进草原具体是要干嘛。 只是想到那王庭内,没准也有自己的老相好,想到他们要死了,黄仙女难免伤心。 小玄龟吃着吃着,突然吐出来一颗圆润的珠子。 是定水珠。 这珠子,他有,青妩有,再来便是,萧沉砚也有。 定水珠上透出一片水幕,出现了一张金质玉相的脸。 黄仙女瞧见水幕上那俊美无俦的男人面容,登时看痴了,捂着小心肝,这、这是……厌王! 小玄龟笑的甜滋滋:“王爷哥哥。” 萧沉砚嗯了声,“去王庭,以定水珠为媒介,我马上过来。” “好!”小玄龟用力点头。 水幕消失。 三精面面相觑,海上老龟和巴豆仙师都是第一回见萧沉砚,只以为他是凡人。 黄仙女倒是知道萧沉砚的大气运,但大气运和大神通是两码事。 她犹疑道:“什么意思?厌王殿下他要率军来草原?那草原王庭那的都是巫族留下的人吧?他能对付?” 小玄龟哼哼:“王爷哥哥很厉害的。”他说着冲黄仙女一抬小下巴,模样极其骄傲: “姐姐才不会放任无辜生灵遭殃呢,这叫夫妻协同作战。” 黄仙女不懂。 黄仙女就觉得厌王殿下除了大气运和好皮囊,斩妖除魔这事儿绝对是个门外汉! 人间战神和三界战神可是两码事! 这不是让一个奶娃娃和成年人干仗吗?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们与小玄龟一起到了王庭千米开外,还没靠近,那边翻涌着的气息,就让三精浑身难受。 小玄龟抛出定水珠,小胖手快速结印,打通媒介。 定水珠化为泉眼,水涌而出,形成一道水门。 下一刻,一道身影骑着黑虎自水门中走了出来,男人身披玄甲,手持一把血矛。 在他身后,亦跟着千骑黑甲卫。 萧沉砚率千骑出现在王庭外,他凝视前方王庭,眼尾处的血色梵纹飘出一缕血气,血气燃起火浪。 “拔刃。” 他声音落下,身后黑甲卫齐刷刷拔出佩刀。 冷刃出鞘,神火附着。 火光照亮将士们坚毅的面庞。 三精心脏砰砰直跳,从萧沉砚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们血液里就有什么在叫嚣,在颤抖。 那是自灵魂深处传来的恐惧。 巴豆仙师和海上老龟下意识看向黄仙女,一豆一龟都想问:你管这叫凡人? 黄仙女牙关都在打颤,想到自己刚化形时,居然色大包天的想过去爬萧沉砚的床,她恨不得穿越回去,杀死曾经胆大包天的自己! 影猫发出一声恐怖的吼啸,朝王庭奔去一跃而起,径直落入那黑气缭绕的王帐之中。 百岁等黑甲卫扬起火刃,一夹马腹朝前冲杀而去。 被动防守?笑话,这怎么可能是青妩和萧沉砚的风格。 第288章 是他们吃了上一世的青妩?! 王庭以北的百里之外。 百名巫将挡在前方,形成一道屏障。 在他们前方,立着三‘人’。 青妩耳听八方,后方百里外王庭中的厮杀声已落入耳中,看来萧沉砚已顺利抵达了。 青妩定下心神,讥讽的望着前方拦路的巫将们,勾唇道: “终于坐不住了吗?” 为首的四个巫将,虎视眈眈的盯着青妩。 这四个巫将脸上皆有刺青,分别是‘天地人妖’四字,乃是巫真麾下的四大魔将,天魔、地魔、人魔、妖魔。 “阿罗刹天!”天魔骑在马上,神色讥讽:“又见面了。” 旁边的妖魔上下看着青妩,咽了口唾沫,笑了起来:“帝姬这一回来人间用的肉身,瞧着可比当年更可口呢。” 夜游和黄蜂的脸色倏然阴沉。 青妩盯着四大魔将,忽然笑了起来:“是你们啊。” 她声音听不出喜怒,眸子却冷若冰霜。 当重重真相被揭开后,上一世历劫时某些模糊的记忆也变得鲜明,在看到这四魔将时,青妩就想起了上一世的最后。 她死于冬日,她以为自己死于战火,死于胡人的口中。 年仅十二岁的她被胡人抓住,剥皮剁碎烹食。哪怕魂归地府后,她一直想不起,将自己吃掉的那几个胡人,长的是何面目。 而在看到四魔将后,那段记忆便清晰了。 上一世历劫,便是这四个家伙,将她拆骨入腹。 夜游和黄蜂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事儿,从而想到了另个让人恶心的点。 巫真那老大娘之前信誓旦旦的说,青妩上一世历劫惨死,非她所愿。 可实际上呢,对青妩下手的就是她麾下的四魔。 即便是要阻拦青妩留在人世,但可选择的办法有许多,结果却是这四魔伪装成胡人,将青妩分尸烹食。 又留下她的精血,让巫彭造出一个冒牌货。 到头来,巫真还有脸说一句‘不知情’,说一句她也‘无可奈何’。 真是好一个无可奈何! 那女人,实在是虚伪又奸诈。 青妩想到了梵幽,眼神越来越冷。梵幽答应为巫真办三件事,可他要封印丰沮玉门这件事,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是在巫真毁约,对她出手之后,梵幽就开始布局了吗? 青妩收回心神,看向前方四魔。 “本座上一世历劫为凡人,年幼无力,倒是便宜了你们四个东西,饱餐了一顿。”她笑着,指尖微动,判官笔在手中化为墨刀。 青妩抬刀摇指四魔:“敢把本座当做盘中餐,你们四只巫族狗,也算没白活。” 天魔嗤笑:“昔日能吃你一回,今日便能吃你第二回!” 地魔和人魔都舔了舔牙,不掩垂涎。 谁不想尝尝阴司帝姬的滋味呢,可惜上一世的她才十二岁,剖皮拆分后,都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而今的她,比之当初闻起来血肉更加甜美,这具肉身似已完全被她炼化为半阴身,吃后更是大补。 青妩没搭理四魔的狂妄,对夜游和黄蜂道:“那四条狗我要亲自收拾,剩下的脏东西,随便你们吃。” 夜游目色森森,将日游往背上一甩,月影矛显露锋芒,笑意森寒:“小虾米可填不饱我的胃口,帝姬你记得给卑职留两口他们的肉才行。” 夜游叫的是帝姬,此刻他也是真的盛怒。 黄蜂背后出现两扇薄翅,双手交错,十指化为尖刺,美目宛如虫类的复眼,闪动着幽冷的光:“奴家就不要肉了,他们的骨髓和血留给我酿蜜就好。” 对面,四魔狂笑。 下一刻,青妩便知晓了他们哪来的狂妄底气。 一块缺了角的帝印从天魔手中飘出,正是巫真曾用来保命的府君王印。 从梵幽的王印上崩出的那一角。 天魔得意勾唇:“这一回,又要多谢泰山府君的招待了!” 青妩的目色,瞬间沉了下去。 “是吗?” 下一刻,天魔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巫真手上有一角梵幽帝印的碎块,这件事青妩早就知晓。 若有此物在,的确可以挡住青妩的杀招。 可是,以巫真的脑子,在知晓梵幽以神魂为祭,封印丰沮玉门后,又怎会猜不到梵幽死后,他的帝印会交给谁? 自青妩眉心飞出的王印悬空而起,梵幽身死,她接任地府,已非帝姬,而是府君。 属于梵幽的王印,早已被她炼化,而缺失的那一角,又岂会听任四魔之令。 那块碎角在天魔手里颤动,天魔脸色剧变,饶是他用尽全力,也不能阻止碎角脱手,朝悬空的王印而去。 碎角撞入王印中,瞬间天地风云为之一荡,王印彻底完整。 四魔脸色大变。 没了梵幽的这一角王印为挡,他们如何与地府意识所化的阿罗刹天相斗? 第289章 青妩开杀,有仇报仇 天魔咬牙切齿:“以我血祭!拦住她!” 他们的命令就是拦住青妩,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能退让。 天魔、地魔、人魔纷纷血祭,三魔朝青妩杀去。 忽听一声嗤笑。 三魔感觉不对劲,余光瞥见妖魔巫将竟放弃了血祭,扭头便跑。 “老四!你疯了!”地魔大怒。 妖魔面目狰狞,跑的头也不回:“你们还没看明白吗!我们是被舍弃的!” “圣女骗了我们,她岂会不知梵幽将王印给了阿罗刹天!她说王印能助我们拦住阿罗刹天,分明是骗我们来送死的!” 地魔和人魔脸色一变,动作也迟滞了。 只有天魔一往无前。 青妩抬手朝下轻轻一压,王印下沉一寸,却有恐怖巨力倾覆而下,四魔都感觉到肩头一沉,妖魔逃跑的步伐变得艰难迟滞。 地魔和人魔齐声下令,让另外百名巫将冲阵。 “老四你个孬种!为了我巫族大业,战死又何妨!” 寒光如月华,夜游杀入阵中,“可笑,当我们是死的不成,哦,确实也不算活的。” 黄蜂振翅而起,指甲穿透巫将脑袋,瞬间将人吸瘪成干尸,灵魂与血肉皆成为她的养料,美妇人狞笑:“与他们废话什么,送上门的菜,奴家可不会客气!” 地魔和人魔明显被妖魔巫将的话扰乱了心神,妖魔巫将依旧跑的头也不回。 他不是怕死,他只是不甘心被当成弃子。 青妩见状,勾起唇,抬起手腕,将墨刀甩出,之后却是看也不看,朝前踏出一步,雪地上了无痕迹,她诡魅般出现在天魔近前。 素手朝前一探,直接捏住天魔的头颅。 “上一世是你砍了我的头。”青妩嫣然一笑,豁然捏爆天魔的头颅。 天魔头颅炸开,魂魄离体的瞬间被斜刺里出现的勾魂锁洞穿成筛子。 地魔和人魔见状,再也不敢停留,扭头便跑。 青妩足尖一点,纵身跃起,如流矢般从天坠下,一脚将人魔踩在地上,雪粒四溅,骨骼碎裂声响。 “你扒过我的皮。” 她伸出手,扯住人魔发髻,唰啦,将他的头皮硬生生撕扯下来。 勾魂锁自雪地下窜起,宛如滚刀,将人魔连皮带肉狂削不止。 远处惨叫声伴随着噗噗声响,是兵刃入肉之声。 被青妩甩出去的墨刀贯穿地魔胸膛,而刀势丝毫不减,朝前冲去,狠狠刺入逃跑的妖魔武将背心。 将两个武将一同窜了。 贯穿两巫的墨刀中涌出数不尽的勾魂锁,不断绞杀他们的血肉,他们魂魄试图从勾魂锁中挣扎而出,幽冥鬼火骤然升腾。 青妩立在原地,勾动手指,勾魂锁将四魔拖拽到一起,在雪地上留下刺目的红痕。 火焰卷过她纷飞的裙摆,红裙飘扬,像是烈火在燃烧。 “砍头、剥皮、剔骨、焚煮。” 青妩一字一句,巧笑嫣然,“昔日你们如何待本座,今日本座一一还给四位。” 另一边,夜游和黄蜂已将巫将杀光吃光,朝此地靠近,两鬼垂涎的盯着四魔。 夜游:“那只天魔膘肥体壮,给我吃。” 黄蜂:“骨髓和精血别烤干啊,说好的留给我酿蜜~” 青妩给了两鬼一个白眼。 “你俩还挑上了。” 若换做时间充裕的时候,她不介意把这四只巫狗留下慢慢折磨,但这会儿可没功夫在这四个废物身上浪费时间。 四魔的魂魄在鬼火中挣扎哀嚎,青妩抬手一握,将他们的血肉魂魄全部荡为齑粉,于幽冥鬼火中被炼化为四颗珠子。 随即,她手一摆,将珠子分作三份,黄蜂分得一颗,夜游两颗,剩下一颗留给小玄龟。 夜游嬉皮笑脸接过:“哎呀呀,跟着咱家死鬼就是有肉吃。” 巫族魔将炼成的巫珠,吃了可是大补,比直接吃肉划算!夜游觉得,自己再吃几颗,没准能去整一整五方鬼帝的位置了。 黄蜂也觉得,自己再吃几颗,十殿阎王的位置,自己也能去坐一坐了。 她瞅着拿了两颗巫珠的夜游,眼红的很,哼道:“你一鬼干活,还拿两颗,帝姬~你偏心。” 夜游给她个白眼:“不服?” 黄蜂哼哼,当然不服了~虽然她也清楚,另一颗珠子是给日游的。 可日游不是没干活嘛,整天就知道吃奶。 青妩摆手:“你要两颗也成,以后你也干双份工。” “咳,算了算了。”黄蜂讪讪。 夜游虽得的多,可要干的活儿可比她多多了,日常脏活累活危险活,都是他冲第一个。 夜游给了她一个白眼,冲青妩道:“巫真这回是玩弃车保帅呢?她知晓这些家伙拦不住死鬼你,却还是把他们留下了,看来是真被逼急眼了。” “别耽误时间,继续追。”青妩召回判官笔,朝北方而去。 巫真越是如此,越说明紧迫。 那女人,没准先她一步找到梵幽留在草原的东西了,但大概率她没能得手,所以才如此着急的派人来拖延自己的步伐。 北境以北。 冰河之下,一个黑洞宛若通向深渊的入口。 黑洞之中,竟是一座迷城鬼蜮。 一道身影行走在鬼蜮中,手持一颗骷髅头。 忽然,骷髅头眼中燃起清火,声音幽冷:“四魔死了,咱们时间不多,得抓紧捉到那只小老鼠。” 手持骷髅的正是巫也,巫真将大部分势力分散,一部分留在王庭中制造巫甬,率四魔和百名武将北上捉鼠。 为了阻拦青妩的脚步,又让四魔等赴死。 现在她身边仅留下巫也一人。 巫也听到四魔死讯,脸上露出哀色:“大人,他们本不用死的。” 巫真声音冰冷残酷:“巫族不惧死亡,丰沮玉门被封印后,他们的心就乱了,生出了畏惧。” “巫也,你也会死,本尊也会死,但只要死得其所,便有意义。” 巫也心神一震,露出惭愧之色:“大人抱歉,是卑职……” “好了。”巫真语气缓和:“你是我巫族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你的心智坚定过四魔,这也是本尊留下你的原因。” “莫要废话,捉住那只老鼠,咱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巫也应是,脚下步履不停,他和巫真北上到达冰河,几次都要追上那只小老鼠了,对方迫于无奈,打开鬼蜮躲了进来。 但这鬼蜮的确奇怪,宛若迷宫,他和巫真在里面绕了许久,都没能找到那只小老鼠藏身的角落。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巫也心急,巫真同样也焦虑。 巫真鲜少会自乱阵脚,可这一次,她久违的感觉到了绝境。 随着丰沮玉门的消失,她失去了和族群的联系,原本断尾逃生后,她的力量就被削弱了七成,而现在,她的力量还在不断流逝。 甚至连谶纬都做不到了。 失去了预知的力量,她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无法再做到算无遗策。 就如笼中兽,一步步被逼到绝境! 巫真的骷髅眼里闪烁着幽光,梵幽啊梵幽,你果真是好算计。 可是啊。 即便我捉不到这只小老鼠,但我同样找到了它的巢穴。 虽然我不能将它重新掌控在手,但我依旧能毁了它啊…… 以自身为祭,连同这座巢穴与那只老鼠身上云铮的魂魄一起湮灭! 巫真喃喃道:“纵然我输了,你们也赢不了。” 只要云铮的魂魄毁灭,要阻止他的消亡,就必须让我王蚩尤苏醒! 第290章 小老鼠卞城王?巫真落幕倒计时 呼啸的北风骤然停歇,青妩握住从空中飘下的雪花,在指尖轻捻至融化。 “找到了。”她声音轻而缓。 夜游和黄蜂都露出惊喜之色,终于! “那咱们抓紧时间啊,那巫真现在都没露面,没准已走在我们前头了。” “先等等。”青妩摇头,远眺前方,右手指尖在前方虚空中轻拨,似在拨弄着什么。 突然,她右手握住,仿若攥住了什么东西。 在靠近这里之后,青妩就感觉到了两股熟悉的气息缠绕上指尖,牵引着她。 一股气息淡薄缥缈,脆弱的像是能被风给吹散,那是梵幽的气息。 而另一股气息,非常熟悉。 可以说,那股气息的出现,既让青妩意外,又让她感到合情合理,过去的某个疑惑在这一刻被解开。 与之同时,还有一个声音飘入耳中,是梵幽的声音。 那是梵幽留下的遗言,青妩听完遗言,梵幽的声音与他仅存的气息也彻底消弭在了天地间。 “夜游,你留在此处。” “啊?”夜游面露疑惑。 青妩抬手将判官笔丢给他,夜游面露错愕,就见青妩唇角一勾,眼神锐利:“本座允你在人间开轮回,布置往生阵。” 夜游面色一凛。 青妩书写一道阴文敕令交给黄蜂,道:“你即刻回阴司,去轮转王殿,让老十配合。” 黄蜂接住敕令,即刻消失。 夜游握紧判官笔,凝神看着青妩:“什么情况?” 青妩指尖轻动,像是将丝线缠绕在手上,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找到了老东西留给我的‘礼物’,顺带他还留了一段遗言给我。” “他不止给我留了份礼物,也给巫真留了份‘重礼’。” “他走的太孤单了,我得把巫真送去陪他才行。” …… 冰河之下,鬼蜮之中。 巫也撞破一道道围墙,手中长刀斩出,撞上一道黑中带紫的结界后,又被反震回手中。 落在他肩膀处的骷髅头声音焦急:“破不开他的结界就以血咒困死住他!” 巫也毫不犹豫,割破双手手腕,鲜血涌出,化为血阵,将自己连同对面紫光结界中的少年郎一道困住。 少年郎有些踉跄的撑臂从地上站起来,显而易见,他就是巫真追踪许久,从丰沮玉门中逃出来的‘老鼠’。 少年郎衣衫破烂,明明一身鬼气,可凌厉眉眼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他的皮肤上有红线般的纹路,就像是白瓷生隙,时刻都会碎裂开。 正是失踪许久的第六殿卞城王! “好一个梵幽!”巫真语气森然:“他真是好算计,竟将巫彭的遗骨给了你,让你潜进了丰沮玉门之中。” 卞城王揩去唇边黑血,露齿笑道:“从你毁约,故意设计,让姐姐在上一世历劫中惨死,就该想到有此一天,不是吗?” 少年鬼王发出不屑的嗤声:“府君老爷子顾念旧情许诺为你做三件事,你若信守约定,没对我姐姐出手,没准他真就一条路走到黑,为你彻底背叛阴司了。” “可谁让你那么贪呢,你做初一,就别怪别人做十五。” 巫真此刻只剩个头盖骨,故而判断不出她是何神情,但看她上下颌轻轻颤动的样子,若是脸上血肉还在,约莫已经被气的嘴发抖了。 “果然……呵……果然……是我误信了他,他又骗了我……” 巫真语气森森:“难怪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替我入归墟拿回十巫遗骨,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是借用遗骨,让你混入丰沮玉门,好方便你与他里应外合,将门封印。” 卞城王面露不屑,张嘴就是个呵忒:“活了万把千年的毒妇老大娘你装个屁的深情怨妇!” “就许你一肚子阴谋诡计,不许别人算计你是吧?” “真心给你这种老大娘,与喂狗有什么差别?” “我姐姐是府君的女儿,你让手下四魔将她分尸分食,还指望府君对你情深不寿?他曾经爱上过你就够犯贱的,你还盼着他继续犯贱下去?” 卞城王那嘴一开,也和抹了鹤顶红似的。 巫也眼中杀机毕露:“敢侮辱圣女,你该死!” “还没说你呢,你上赶着讨骂是吧?”卞城王笑了起来:“贱不贱呐,这老大娘让你用血祭困住我,拿你当炮灰使呢,你还挺心甘情愿?” “呵,你们巫族还真是一群贱精。” 巫真咬牙切齿:“别与他废话,他在拖延时间。” 少年鬼王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哎呀,发现了啊?可惜,晚了。” 几乎是在卞城王声音落下的瞬间。 恐怖的威压压碎鬼蜮,地府王印从天而降,王印宛若悬浮鬼山,其上数不清的恶鬼与骸骨扭曲挣扎,嘶吼着朝四面八方伸出手臂。 王印所化的鬼山之上,有黑金王座,青妩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座之上,俯瞰下方的两巫一鬼。 少年鬼王双目发光,一瞬从嘴毒小狼狗变成甜嘴小奶狗:“姐姐!” 青妩冲卞城王微微颔首,视线落到巫真身上,她平静的像是见着一位普通熟人,而不是‘杀父仇人’。 “又见面了啊,老大娘……哦,现在叫你老骨头棒子比较准确。” 巫真的骨头若能扭曲的话,此刻应该已扭曲成了麻花。 “阿、罗、刹、天!” “嗯,怎么不叫刹刹呢?”青妩勾唇:“你不是最喜欢和人套近乎吗?” “只是关了你家大门,让你们这群狗回不去家罢了,这就破防了?” 青妩摇头:“这点压力都顶不住,白活这么多年了啊,老骨头棒子。” “区区鬼物,胆敢对我族圣女口出狂言。”巫也眼中杀意翻腾,又要以血为祭,引动杀招之事,青妩朝他瞥去一眼: “聒噪。” 她食指在王座上轻点,数不尽的勾魂锁从鬼山上翻腾而起,宛若长蛇,朝下方鞭笞而去。 勾魂锁鞭笞在血祭结界上,抽打出道道裂痕,巫也面色涨红,只觉那一条条仿若鞭笞在自己的神魂之上,他张嘴喷吐一口血来。 就在这时,巫也听到了巫真的声音:“将你的肉身给我。” 巫也只有一瞬迟滞,眼神决绝道:“愿为圣女献祭!” 巫真的头骨猛的撞入他身体,巫也嘴里发出痛苦的哀嚎声,他双手捂着头,整个人似要裂开一般。 下一刻,他面部凸起扭曲,像是内里的骨头在变形,渐渐的,他的面容发生改变,阳刚俊逸的容貌逐渐朝阴柔之色转变,俄顷后,就成了另一副样貌。 巫真夺舍巫也后,抬眸冷冷望着青妩,牵唇道:“阿罗刹天,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青妩垂眸看着她,忽然问了句题外话:“你现在算不算带把儿的?” 巫真表情一僵。 卞城王噗嗤笑出了声。 青妩苦恼的皱起眉:“你夺舍个男人……这让我很为难。” “我家老东西并无龙阳之好。” “罢了,反正他已经死了,也没资格挑嘴。” 巫真面部抽动了起来,可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血祭结界闪烁着不祥的血光,将她和卞城王都困在其中。 巫真一瞬不瞬的盯着青妩,眼里带着狠绝,语气又恢复了过去的胸有成竹: “刹刹,我必须承认我输了,输给了梵幽,输给了你。” “可是,你们同样没有赢。” “无人能阻拦吾王,阻拦我巫族回归!” 她斜睨向卞城王,“小老鼠,你就给我陪葬吧。” 她双手快速缔结出一个诡异手印,拇指对准自己的心脏处,面朝青妩露出了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然后狠狠以指刺向自己的心口。 数不清的血色巫纹浮现在她的肉身之上,像是一座将要喷火的火山,熔浆烈焰的流光自符文中透出。 以身为祭,她要拉着卞城王同归于尽,在禁术启动的最后,她如愿以偿看到了青妩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巫真畅快的咧开了嘴,随即她听到了青妩的哀叹: “你和梵幽实在是真爱啊,否则,他怎就那么了解你呢……” 巫真瞳孔骤然睁大,视线内,青妩的笑容变得戏谑无比: “无法掌控我大哥的魂魄,干脆就同归于尽是吗?” “可惜哦,要让你失望了……” 巫真已经睁大的瞳孔骤然收缩,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291章 十万英魂,归家! 巫真所用的自毁禁术,是要拉着卞城王一起玉石俱焚。 她周身气势汇聚,力量凝萃,就如一个蓄势待发的火山,明明气浪都集中到了顶点,却在将要爆发的那一刻一泻千里。 巫真嘴里发出不甘的哀嚎。 “不!!” 她周身力量朝地下倾泻而去。 鬼山之上,青妩抬起双手,不紧不慢掐诀。 “敕令。” 在她的声音响彻鬼蜮,上至人间,下至幽冥。 卞城王揩去唇畔的血,眉心飞出阎罗印,单手结印: “卞城王得令!” 冰河外,夜游将月影矛朝雪地上一杵,双手快速结印,眉心处的红痕似要滴出血来,一道道阴文法阵不断出现。 “夜游得令!” 幽冥之下。 轮转王立在轮回道前,百鬼皆避,他丢出法轮与阎罗印,单手结印,眉心处神印闪烁: “轮转王得令!” 鬼蜮中。 青妩脚下业火燃烧,一字一句,发出敕令: “吾阿罗刹天,命人间开轮回!” “往生阵,启!” 数不清的阴文浮现于虚空。 一声声‘得令’在人间在幽冥应喝。 青妩抬手指向巫真,她眼眸漆黑,似深渊,诡魅又神圣:“因果,现!” 巫真的身体寸寸龟裂,她的力量在被往生阵吞噬,吸入人间轮回之中。 一种恐慌涌上心头。 “阿罗刹天!你做了什么!!” 巫真歇斯底里,她不明白自己的自爆为何会被迫中断,自身的力量又被吞噬去了何处。 “梵幽煞费苦心为你准备的重礼,自然要叫你死的明白。” 青妩冷漠无情的俯视着她:“你自诩聪明,谋算万事万物,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要利用我大哥的魂魄翻盘,若是掌握不了,就要玉石俱焚。” “梵幽了解你,所以他亲手为你打造出了这样一个‘绝境’。” 巫真瞳孔剧震。 青妩抬起手,握住了一截儿因果丝,那缕因果丝是黑色的,属于巫族。 “我能斩三界因果,但你巫族不属三界五行,你们的因果,乃我管辖能力之外。” “即便梵幽将丰沮玉门强行封印一甲子,一甲子后,你们巫族照样可以卷土重来。” “你们留在人间的因果,可以照常启用。” “要断巫族因果,唯有借巫族之力。” 青妩勾唇:“多亏了你的玉石俱焚,让我可以借用你的力量,斩断你们巫族留在人间的因果。” 巫真目眦欲裂,“不!!住手!阿罗刹天,你住手!!” 梵幽此举,是釜底抽薪。 要将他们的后路都给断绝! 巫真现在全明白了,都是局! 从梵幽去归墟盗骨开始,他让卞城王潜入丰沮玉门,再与其里应外合。 包括让卞城王逃出丰沮玉门,将她引来此地,这是梵幽为她写好的死局! 为什么? 凭什么?! “梵幽!梵幽!!” 巫真怒不可遏,歇斯底里。 她和梵幽万载情义,到头来却比不过阿罗刹天这个便宜女儿! “哈哈哈哈!!”巫真仰头大笑,她的身体寸寸龟裂,魂力巫力都被往生阵榨取。 她盯着青妩,再也藏不住怨毒和嫉恨。 “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阿罗刹天,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哈,你阻止我王复苏,不过是加速你自身的死局罢了!” “萧沉砚——苍溟——你迟早会死在他的手上,你和他注定只能活一个!” 砰—— 巫真的身体轰然碎裂,她的一切都被大阵吞噬。 青妩面不改色,结出最后的法印,与之同时,人间风云变色,滚滚乌云之上,一道道法阵出现。 片刻后,鹅毛大雪从天落下。 阴雪降落人间,绞断那一条条无形的黑色因果丝。 草原王庭处。 巫族残余已灭,一具具巫甬皆被神火焚尽,战火纷飞间,男人立在断壁残垣间,抬手接住从天飘落的阴雪。 萧沉砚听到了丝线被斩断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结束了……” 他轻声呢喃。 忽然,将士们发出一声声惊呼。 百岁震惊的看着那些被神火焚烧的巫甬,颤抖的抬起手:“那……那是什么?” 随着阴雪将巫族留下的因果斩断,也切断了缠绕在巫甬身上的束缚。 一个个魂魄挣脱了束缚,他们自大火中走了出来,眼中或是迷茫、或是凄苦、或是激动。 他们身披铠甲,接连不断出现。 百岁等人怔怔望着这群从巫甬残躯中走出来的将士,只觉喉头发哽,头皮发麻。 他们都认识这些军魂身上的甲胄,他们是…… 萧沉砚声音平静,却藏不住悲凉:“他们是十年前那场大战牺牲的十万将士。” 黑甲卫们心在发颤,所有人不自觉放下了武器。 萧沉砚自影猫背上下来,他抬手,划破掌心,鲜血燃起火焰,一点点火星飘向十万将士身前,落在他们的眉心,巩固住他们的魂魄,也为他们照亮了归家的路。 “诸将听令。” 萧沉砚声音落下,黑甲卫们齐齐一肃。 “为我们的英雄开路!” “迎他们……” “归家!” 第292章 论争宠,你就是个弟弟 巫真彻底湮灭。 青妩盯着王座左侧,梵幽留给她的府君印已变回完整,可是,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哎哟,哎呀……我不行了,疼疼疼……” 少年郎的痛呼声将青妩的注意力拉回,她手一拂,鬼山变回微尘芥子飞回她眉心,青妩翩然落到卞城王前方。 少年鬼王用力眨巴眼,挤出眼泪来,又咳出两口黑血,颤巍巍的伸出手:“姐姐……” 青妩歪头欣赏了片刻:“演技还是不太行啊,小六。” “呜呜,姐姐我头疼心疼浑身疼,要散架了,得姐姐拉我一把~”卞城王固执的装着柔弱,非得和姐姐贴贴才可以。 青妩嫌弃的撇嘴,还是伸出手把他拽了起来,卞城王眼里露出得意之色,起来后,就抱住青妩胳膊不放,吊死鬼似的吊她身上。 “要不我背你?”青妩偏头问道:“我瞧你身上的骨头像是全碎了。” 少年鬼王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但他临危不惧,叹息道: “姐姐啊,我这回可是深入虎穴立大功了,你就不能宠宠我,迁就迁就?” “我纡尊降贵准备背你了,还不是迁就?”青妩挑眉。 卞城王:可你也威胁要打碎我一身骨头了…… 他稍微站起来了点,但依旧挽着青妩的胳膊不放。 青妩下颌微抬:“说说吧,怎么混进丰沮玉门的?” “姐姐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卞城王叹了口气,还是老实交代。 当初他去人间找了青妩后,的确是准备去找弥颜那厮算账的,得知对方去了归墟后,卞城王也朝那边赶了过去。 但在半路上,他就被梵幽截停了。 之后的事,就简单多了。梵幽答应为巫真去归墟盗取十巫遗骨,借这个机会,他将巫彭的骨头给了卞城王。 卞城王借此混入丰沮玉门中,一方面打探巫族内部的情况,在关键时候与梵幽里应外合,封印丰沮玉门。 青妩眸光微动:“老东西他……” 提起梵幽,卞城王神色也哀痛了起来。 “府君是用最后的力量将我送出来的,他将自己的魂魄与丰沮玉门融为一体,借此挡住巫族。” 青妩手指微微蜷紧,半晌才“哦”了一声。 卞城王有些担忧的看着她,扯了扯青妩的袖子:“姐姐……” “没事。”青妩淡淡道:“早知道他要死的,这结果……不意外。” 青妩整理好心情,朝他伸出手:“我大哥云铮的魂魄呢?” 卞城王眨巴眼,露出狡黠之色:“要不姐姐你猜猜,他的魂魄在何处?” 青妩危险的眯起眼,“不在你手上?” “云铮的魂魄可是关键,府君设局,要利用巫真的力量,斩断巫族留在人间的因果,自然不会让我带在身上咯,我身上带着的只是云铮的魂气罢了,用来吸引巫真的注意。” 这回,便是青妩都感到了几分意外。 “难不成,老东西早就把我大哥的魂魄偷出来了?” “也不算早吧,只能说是声东击西,我在这边吸引巫真的注意力,至于云铮的魂魄嘛,自然是暗度陈仓了……” 青妩眼角抽了抽,总觉得以梵幽的手段,这暗度陈仓的法子也很阴间。 “巫真能感应到我大哥魂魄的所在,老东西是用什么法子隐蔽我大哥魂魄气息的?” 提起这个,卞城王撇了撇嘴,有点不情愿的回答:“明王珠。” 青妩眉心狠狠一跳:“弥颜的明王珠?” 卞城王点头,“府君将云铮的魂魄藏在了明王珠中,偷偷丢入了轮回道,他说,待尘埃落定后,这颗珠子自会寻到云铮的身边去。” 青妩:“……” “他能不能少整点阴间玩意!” 青妩是真无语,梵幽这一手,将她也绕进去了。 “老东西狡诈多端!” 要不是死早了,青妩真想把他狠狠揍一顿。 现在这叫怎么回事?她大哥的魂魄不晓得投胎到谁肚子里去了! 她现在是要效仿夜游,养个奶娃大哥? 青妩光是想着,脑壳已经开始痛了。 “罢了罢了,先回北野城再说。” 青妩这会儿只觉心累,麻了! 虽好奇丰沮玉门内巫族的情况,但这会儿也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横竖梵幽是会给她找事儿干的。 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一天天的瞎整。 卞城王也收回鬼蜮,青妩带着他离开冰河,一直守在外面的夜游见到青妩,先是松了口气,瞧见吊死鬼般吊着青妩不放的卞城王后,笑容就僵住了。 眯眯眼睁开,意外道:“怎么是你这个老六?!” 卞城王挑眉,稍微站直了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你管谁叫老六?” 夜游立刻恭敬见礼:“六爷~” 卞城王哼了声,上下打量夜游,瞧见他手边的月影矛后,眼睛嫉妒的发红。 “姐姐对你可真好啊……怎么那么好呢……” 夜游干巴巴的笑了,偷偷给青妩使眼色。 赶紧管管这个醋坛子鬼! 青妩一巴掌甩少年鬼王头上。 卞城王委屈,当场炸毛:“你打我!你居然打我!!我在丰沮玉门里忍辱负重拼死拼活,你在外面宠幸其他小鬼!” “你还把月影矛赐给这死眯眯眼!!给我你就是一巴掌,姐姐你偏心!!” 青妩戏谑道:“你不是常说打是亲骂是爱嘛,我给你一巴掌你还不乐意了?” 卞城王立刻噎住,小声磨牙道:“那我也想要点实质性的宠爱嘛……” 他说着,频频瞄向月影矛,嫉妒的发狂。 青妩懒洋洋道:“回老家,我私库钥匙给你,你自己去选。” 这回换夜游嫉妒的冒酸水了! 随便选啊!早知道有这好事,他也愿意去丰沮玉门内当奸细啊! “就知道姐姐最爱的还是我!”卞城王把脑袋往青妩肩膀上一靠,示威般的瞪向夜游。 夜游:“……”呵呵。 区区老六。 论争宠,你就是个弟弟。 夜游笑的和善至极,真期待啊~ 这老六知道死鬼长出了心,且对表妹夫动了真心后,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噗,肯定会哭的非常好看!哈哈哈哈!!! 第293章 厌王魅力无限,男女通杀,人妖不限 北野城。 大战过去,城中军民都沉浸在喜悦与哀伤之中。 喜的是此战大胜。 哀的是,终究免不了伤亡。 哀的是,那十万英魂的归来。 十万英魂归来,乌泱泱的英魂立在城门之外,相隔百米,凝望故土。 他们没有再前进,这是他们的意愿。 虽是英魂,可他们已为鬼物,阴气深重,又被巫族操纵制作为巫甬,向同室操戈,沾染业果。 十万英魂之巨,若是入城,必然会冲撞活人。 故而,他们不愿入城,不愿冲撞了北野城的乡亲父老。 有许多百姓爬上了城楼,望着百米外十万英魂大军,老妪妇人泣不成声,老汉丈夫同样泪流不止。 垂髫小儿喊着父亲的名字。 当年战死的十万将士,有几万来自中原,但更多的都是北境儿郎,有不少都是北野城中土生土长的百姓。 他们生于此,死于此。 与故土相隔一线,却只能与亲人隔空遥望。 便是落月山的精怪见此情景,都心生动容,唱起了哀歌。 青妩听着那些哭声与哀歌回到了北野城。 她出现在城楼时,将楼上守军吓了一大跳。 青妩望着那十万英魂,神色复杂,眸色怅惘。 “你们是何人?!”守军自然不认识青妩、夜游、卞城王,不免拔刀相向,面露警惕。 然而下一刻,他们只觉眼前一花。 男人的身影瞬闪出现,出现的刹那,原本还粘着青妩的卞城王就觉命运的后勃颈被什么玩意抓住了,下一刻,他直接被创飞。 萧沉砚紧紧将青妩搂入怀中,侧脸紧贴着她的鬓发,“回家了就好。” 青妩回抱住他,嗯了一声,埋在他的胸膛内:“巫真死了,巫族与人间的因果彻底断了。” “我知道。”萧沉砚眼里带着笑意,满满都是骄傲:“我家的小豆丁真厉害。” 城楼上的守军们面面相觑,见此情况,岂有不明白的。 他们眼中又惊又喜又有点慌。 这位显然就是他们的王妃大人了! 那位传说中从地府来的判官! 号令落月山精怪们前来襄助的大神通者!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姐姐!”骂骂咧咧的声音响起,正是卞城王。 刚刚将他创飞的正是影猫,卞城王一拳砸在影猫脑壳上,骂骂咧咧的飞回来。 看到两人相拥在一起时,他眼睛都红了,一脸难以置信,气的鬼脑壳冒烟。 萧沉砚偏头睨他一眼,略挑了挑眉,颔首道:“原是六弟。” 卞城王气的吐血,咬牙切齿:“谁是你弟!” “妻弟亦是弟。” “我可没认你这姐夫!”卞城王一身鬼气汹涌。 青妩忽然朝他瞪了过去:“小六。” 瞬间,卞城王偃旗息鼓,一身鬼气飘散,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狗,红着眼盯着青妩,胸口阵阵起伏。 “姐姐!” 青妩:“他是你姐夫。” 卞城王瞪圆眼,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青妩面无表情道:“你要使性子就找处没人的地方发癫,收住你那一身鬼气,伤着无辜凡人,别怪我抽你。” “去就去!”卞城王吼道:“我才不受这委屈!” 他吼完,化作一道黑烟就遁走了。 夜游在旁边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冲青妩竖起大拇指:“漂亮~” 要让着老六吃瘪,还得看死鬼的。 青妩给了他一个白眼。 周围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心道王爷这小舅子脾气够大的啊,这是多不待见他们王爷啊! 也有人不服,这小舅子虽瞧着也是个有大本事的,可他们王爷现在也有大神通啊! 没听那些精怪大仙儿都说王爷是大气运者吗? 这小舅子鬼眼看人低! “换个地方吧,我可不想被人当猴看。”青妩掐了一下萧沉砚。 萧沉砚促狭的看她一眼,并未带她瞬移离开,而是牵着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了城楼。 “北野城的将士和百姓都还未见过你,”萧沉砚轻声道:“他们大多数只以为是我解决了巫族犯境,却不知你才是最大的功臣。” 青妩偏头看他,所以这会儿牵着她招摇过市? 她红唇翘起:“又撒谎,我可是听到了好多感谢的声音,还有百姓说要给我这判官王妃立长生牌呢。” 萧沉砚失笑,问道:“长生牌这是咒你活过来?晚些我下令,让他们给你塑金身是不是更好点?” 青妩又掐他,“把你给能的。” 萧沉砚与她手拉手,一路回了军营,这一路下来自然是吸睛无数,城中军民看青妩的眼神既好奇又敬畏。 等到了军营中,那些将士们看过来的眼神就更炙热了。 “小小姐!!” 娃娃脸百岁就像小旋风似的冲过来,活脱脱一副狗腿子样,引得将士们侧目。 青妩抬手,百岁立刻乖乖低头,她笑眯眯的挼了把少年统领的脑袋,百岁立刻乐呵的和小傻子似的。 萧沉砚神色不变,睨了眼笑成傻子的百岁,没说什么。 只是等进了他的营帐后,他看向跟进来的百岁,黑了脸:“出去。” 百岁啊了声,恹恹的一声哦,不情不愿的出去了。 青妩嗤笑声,“还和你自己养大的小子吃味儿?” 萧沉砚信步朝她走去,一步一步,将青妩逼到太师椅前,她跌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撑着椅子两侧的扶手,偏头攫住她的唇,撬开唇齿,霸道又蛮横的深吻,吻罢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咬。 青妩睁眼,不满的瞪他。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道:“我心眼本就不大。” “哼,看出来了。” 萧沉砚将她拉起来,自己坐在太师椅上,不等青妩骂他,又将她往自己一拽,让她坐到怀里。 青妩白他一眼,萧沉砚搂着她的腰,忽然问道:“你那六弟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少年鬼脾气大,让他自己去发会儿癫就好,”青妩懒洋洋道:“他不待见你这事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萧沉砚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小豆丁魅力不浅。” 何止卞城王看他不爽。 上次去地府,那个叫糜苏的酆都城城灵也颇有提刀剁了他的架势。 “比不得你。”青妩睨他,揶揄道:“咱们厌王殿下多厉害啊,男女通杀,人妖不论~” 萧沉砚:“……” 可惜紫狐狸不在,否则定要气的自断一尾,大骂:爱情使狐迷失自我,爱上男人是我的错,爱上厌王使狐狐万劫不复!! 两口子见面后,先互彼此伤害了一番,就说起了正事。 青妩简单说了下自己那边的进展。 听完梵幽的‘鬼操作’后,萧沉砚表情也一言难尽。 “所以……云铮的魂魄被送去投胎了?” “不好说算不算投胎。”青妩揉着眉心:“反正他的魂魄在弥颜的明王珠内,那珠子被丢入轮回道,估摸着是要被‘生’出来的。” “但湿卵胎生,小六也不知道梵幽将明王珠投入哪个道里的……” 青妩说着,小声哔哔了一句:“希望别是畜生道。” 否则,她未必有个狗大哥,但她大哥妥妥要有个狗兄弟…… 第294章 狗,改不了吃屎 两口子都被梵幽的‘鬼操作’小小震撼了一把,一时间沉默无言。 “萧沉砚,你那是什么眼神?”青妩不满的瞪他,总觉得这臭砚台刚刚瞅自己那眼神冒犯至极。 “我听说你是跟着北叔长大的。” “嗯,所以呢?” 萧沉砚长舒一口气:“挺好,若你真是在梵幽膝下养大的……” 说真的,他觉得自己即便身负苍溟神魂,有巫族之力,都禁不住她的折腾,会被折腾死。 青妩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 萧沉砚牵起她的手亲了一口,告饶的眨了眨眼。 青妩哼了声,窝在他怀里,摇晃着双腿,美目眨了眨,想到城外那十万英魂。 “得送他们归家才行。” 萧沉砚嗯了声,不由握紧了几分她的手,神色也郑重了起来:“这件事,还得烦劳王妃了。” “怎就烦劳了,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青妩正色道:“他们是北野军!是我父亲麾下的将士!抚慰他们的英魂,也是我的职责。” 萧沉砚颔首,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沉吟了片刻,还是开口: “我没有找到岳父岳母的英魂。” 将十万将士的英魂带回来的路上,他就寻觅过,未曾找到镇国侯夫妇的魂魄。 青妩眸色黯然了一瞬,她嗯了声。 刚刚她在城楼上眺望英魂们时,就寻觅过,并未看见。 青妩心里有一个猜测,巫真既然想到用大哥来威胁她,又岂会放过她上一世的父母。 可直到现在,她父母的魂魄都没出现,极有可能他二位的魂魄已经出事了…… 若然还在巫族的手中,梵幽不会不知,小六深入过丰沮玉门,也不会不清楚这件事。 但他们都没提及,只可能是她最不愿去设想的那个结果。 萧沉砚轻抚她的背,青妩摇头:“我没事,现在只需等待大哥的魂魄出世就好,已是最好的局面。” 她看着萧沉砚,“十万英魂的事,我会与他们详谈,助他们往生。” “嗯。” “倒是你。”青妩手指抚过他的唇瓣,眸色清凌凌的:“蚩尤的意识可还在你神魂里睡着呢,不解决他,这个隐患就一直在。” 判官笔有点蠢蠢欲动,它想起了上次梵幽提起的关于苍溟神魂的事。 但它知道萧沉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现在不敢乱开口。 青妩自然也记得这事,巫真死前说的那一席话,说不好是谶纬还是诅咒。 青妩自然是放在心上了的,现在不说,只是不想破坏心情罢了。 这几天下来,萧沉砚率军厮杀。 青妩一直追击巫真,两人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不过,城外的十万英魂没能妥善安置,这件事悬着,两人也放不下心去休息。 故而,青妩在帐中用了一顿热饭后,就准备去干活了。 值得一提的是,给她准备的饭食,明显是开的小灶。 她吃着不免揶揄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要吃上大锅饭了呢。” 刚到人间时,王府上的厨子是火头营的出身,那饭食吃做的,鬼见了都摇头! 到现在京城王府里的那位厨子都被王府众人戏称‘鬼见愁’,说他提前在王妃这里挂上号了,来日下去了,投胎都没准都能走后门。 气的鬼见愁大厨拎着饭瓢追着王府众人打了老长一段时间。 用完膳后,两口各行其事。 青妩去见十万英魂,萧沉砚则去了伤兵营。 而彼时,京城。 阴雪飘落人间,斩断巫族缠绕在人间的因果,对此感受最清晰的莫过于萧氏一族。 徽王深知自己是个‘废物’,所以对朝政之事绝不插手,有左相和霍毅这对文武坐镇朝野,大雍朝堂的局势反而是这十年下来,最稳定的。 谢疏那边也没闲着,大刀阔斧的对过往的贪官污吏下手,历来的冤假错案也能趁机清算。 至于云铮,自然是和他寸步不离。 徽王这些天就待在王府里,一门心思想着讨回徽王妃的芳心。 听他麾下智囊说,要留住女人的心,无非两点。 一、权势财富。 二、漂亮皮囊! 徽王觉得,权势财富自己妥妥没问题,就是皮囊上差点了点。 萧家其实无论男女长相都很出挑,徽王五官不丑,败就败在肉多了点。 他这些天努力减肥,鸡还没起,他就起来了,在围着王府跑圈。 发誓要找回美貌,把徽王妃迷的五迷三道。 对于他的‘勤奋’,徽王妃就一个反应:莫挨老娘,滚远点。 阴雪落下时,徽王正在努力蹲马步,虽然那姿势和肥猪撅腚没啥区别。 雪落在身上,他忽听到咔嚓一声,像是什么断开了,周身为之一轻。 失神间,徽王脚下一软,原地摔了个大马趴,差点把门牙磕掉了。 下一刻,就听急促的脚步声。 却是徽王妃从房里出来了。 徽王含着泪,委屈又欣喜的望着她:“呜呜呜,王妃……” 果然王妃心里还是有他的,见他摔了这不立刻就出来了。 徽王妃看也不看他,快步朝外走,便走边吩咐:“让手下人都麻利些,稳婆过去了吗?” “回王妃,三个稳婆都过去了,乳娘也到了。” 徽王眼睁睁看着徽王妃带人走远,伸出胖手:“王妃!王妃!!你回头看看我啊——” 王妃回头了,皱眉看他,扭头又走,最后还是加了句:“把他带上。” 徽王被下人叉了起来,茫然的左顾右盼:“不是!干嘛!你们这群狗奴才!要带本王去哪儿?!” 管家过来,一脸无奈道:“王爷老实些吧,是那位孟娘子发动了,昨儿医女来看过说怀相不太好,胎儿逆位,王妃这几日正为这事烦忧呢。” 徽王瞬间安静如鸡。 啊……孟怀瑜啊…… 徽王不敢吭声了,他虽蠢,却也敏锐感觉到了徽王妃对他的冷淡与孟怀瑜也有几分关系。 可是徽王不懂啊,他从未将孟怀瑜放在心上,对方进府后,他更是从未去看过一次。 明明自己都努力保持距离了,为何王妃对自己却越发不满呢? 含章院。 女子的痛呼声不断。 徽王妃直接进了产房,产房外,只有徽王和孟怀瑾两个男人,看到徽王后,孟怀瑾冷淡的施了一礼后,就站在了远处,焦灼紧张的望着产房。 徽王没把孟怀瑾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注意他的态度。 这会儿听着产房内孟怀瑜痛苦的惨叫声,徽王脸色逐渐发白,忍不住小声道: “女子生孩子竟……竟这么凶险吗?” 管家和旁边的下人悄悄看他一眼,默不作声。 这不是废话吗? 女子生产等于一只脚迈入鬼门关。 徽王府里妻妾成群,孩子一大堆,这还是生出来顺利长大的,更别提那么难产而亡,母子一起死的。 想到这里,管家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府上许多人都明白徽王妃为何要与徽王和离,哪里是权势和皮囊的缘故。 只是徽王至今都不明白这一点。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他对那些为他生儿育女的姬妾们越薄情,徽王妃便会越寒心。 说白了,在徽王妃看来,徽王眼下所谓的深情,是他自认为的患难见真心罢了,有些夫妻,可以同患难,未必能共富贵。 时日已久,日子又变回过去的安逸,徽王还真能为她甘于寂寞不成? 狗,改不了吃屎的。 第295章 云铮魂魄归位 孟怀瑜这次生产足足生了一整天,到了子时,孩子才算生出来。 万幸的是,母子平安。 徽王妃松了口气,正这时,却听产婆一声惊咦:“这孩子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 徽王妃愕然,见小婴儿拳头捏的紧紧的,她小心翼翼将婴儿拳头打开了一点,下一刻,一颗珠子骨碌滚地。 那颗珠子落地后,就悬空而起,撞破窗户,遁空而去。 产婆们吓的手一哆嗦,险些摔了孩子,还好徽王妃眼疾手快,将孩子接住。 “都镇定些,慌什么!” “这这这,这孩子——” 徽王妃刚刚也被吓到,她强打着心神,下意识摸了下袖口,她袖口里放着青妩送给她的护身符,护身符没异常,说明刚刚并无凶险。 “这孩子携神珠而生,乃是大吉,是个有福气的,你们出去后别胡说八道。” 一群仆妇连连称是。 徽王妃这才将孩子交给乳母,看了眼床上昏睡过去的孟怀瑜,轻声道:“好好照顾孟娘子。” 屋内仆妇们应是后,徽王妃这才出去。 刚刚珠子破窗而出的场面也将屋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徽王更是被吓精神了。 孟怀瑾一直等在屋外,见徽王妃出来,顾不得礼数,忙追问:“王妃,我姐姐她情况如何?” 徽王妃闻言,心下感慨,虽造化弄人,让孟娘子遇上徽王这么个薄情寡恩的,但好歹有个真心待她的弟弟。 “孟公子放心,孟娘子无恙,母子平安。” 孟怀瑾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刚刚的异象,面露隐忧。 徽王妃道:“孩子携珠而生,神珠飞天,乃是吉兆,这孩子定是个有福的。” 孟怀瑾感激地冲徽王妃施礼。 现在京城内对妖邪神鬼之事最是敏感,小外甥一出生就有异象,他真怕姐姐和小外甥会因此摊上祸事。 尤其现在厌王不在京中,徽王明显不在乎姐姐和小外甥的死活,整个王府,只有徽王妃是真心待他姐姐的。 得了这话,孟怀瑾才算放心。 徽王这会儿也凑了过来,一脸殷勤:“王妃辛苦了。” 徽王妃神色冷淡:“一只脚迈进鬼门关的是孟娘子,我何来的辛苦。” 徽王碰了个软钉子,有点尴尬,也有点委屈。 徽王妃见他这般,心下更是失望。 让徽王过来,是想着那孩子总归是他的骨肉,他虽对孟娘子无情,但孟娘子生产之凶险,也该让这个猪男人看着听着。 徽王妃是肯定要和离的,她离开徽王府是天高海阔任鸟飞,可徽王府的那些可怜女子的未来,她却是鞭长莫及了。 徽王妃想着,若是孟怀瑾以后要留在徽王府,徽王顾忌着她生产的凶险,没准会对她好一点。 但现在看来,这男人是真没救了。 徽王妃摇着头走了。 徽王神色讪讪,他看了眼产房,又看了眼徽王妃离开的背影,想了想,道:“让人好好照顾孟娘子,一应事物都捡最好的。” “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待厌王归京,本王去请厌王和厌王妃为他赐个好名字。” 孟怀瑾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徽王神色略显尴尬,摸了摸鼻子,追着徽王妃跑了。 …… 大理寺官邸。 大雍朝堂被蠹虫昏庸者横行十年,积累的冤假错案可想而知有多少。 有许多案子,在过去迫于种种原因无法往下查,都被迫中断。 现如今,却是最好的时机。 故而谢疏这些天几乎是住在大理寺中,饶是风疏玉朗谪仙人般的谢少卿,熬了几宿不睡后,那眼圈也黑的吓人。 云铮坐在对面,拿着一卷案宗,没看一会儿就拍案而起,一脸杀气: “吏部这群狗东西,卖官鬻爵的事没少干,这还要什么证据,直接打杀了就是!” “还有这些宗亲,强抢民女,强辱幼童,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你们这什么办案速度,搜证搜证,搜什么搜!直接抓来一顿鞭子伺候,看他们招不招!” 云铮越说越气,又是一巴掌拍桌子上。 哗啦啦。 桌子上堆积的卷宗全部坍塌,滚落在地。 衙房内一时寂静无声。 谢疏放下笔,睁着一双眼带乌青的眼,毫无生气的凝视着他。 云铮僵硬蜷手,汗流浃背,默默蹲下去,收拾满地的卷宗,这一收拾,笨手笨脚的撞了下桌子,又是一阵轰隆卷宗雨。 谢疏额角青筋冒了冒,握笔的手一紧。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揉了揉刺痛的眉心,开口:“滚出去。” “哦。”云铮老实起来,走出两步,又停下:“滚出去就离你十步远了。” “那就滚到十步处去,闭上你的嘴。” 云铮闭嘴,蹲了下去,朝前一滚:“一步……两步……” 谢疏见他耍宝般当真往外‘滚’一时无语,刚要开口,就听砰的一声。 一道流光撞破窗户,眼看就要砸到他身上。 云铮瞬闪而动,挡在了谢疏前方。 下一刻,那流光撞入他体内。 咕咚,一颗珠子滚落在地。 云铮身体僵住,猛的闭上眼,朝前栽倒。 谢疏脸色大变,扶住昏过去的云铮,他刚要开口唤出白雪,肩膀被人握住。 谢疏一怔,见云铮撑着他的肩站了起来,下一刻,一张泪流满面的脸映入视野。 谢疏意识到了什么:“刚刚……你的魂魄……” “我都想起来了。”云铮的脸上不负之前的开朗,像是重重乌云堆叠,不再是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满身疮痍的旅人。 “我全都想起来了。” 云铮艰难的扯动唇角:“我险些杀了你……” 第296章 兄妹相见,大哥你哭起来还是那么丑 云铮泪流满面,他看着谢疏,眼里的愧疚几乎要化为实质。 啪—— 他狠狠一巴掌抽着自己脸上,“我竟险些杀了你!” 谢疏眉梢一抖,见他还要再抽打自己的脸,抬手扼住他的手腕。 “我还活着。” 谢疏目不转睛盯着他:“你冷静些,莫要吓我。” 云铮僵硬的扯动唇角。 谢疏不敢有丝毫放松,余光瞥见两道身披铠甲的魁梧身影出现,正是神荼郁垒。 另一边,一个白乎乎的小脑袋从茶杯里挤了出来,是白雪。 谢疏心下稍安,对云铮道:“我只是个凡人,受不住太大刺激,你不想吓死我,就正常一点。” “好。”云铮声音沙哑,身体却松弛下去了。 “你现在……都想起来了?” “嗯……全都想起来了。”云铮痛苦的闭上眼,脑海里是纷繁杂乱的记忆。 十年前那场大战,他亲眼看着父亲被万箭穿心而死,他拼尽全力战到最后,依旧没能逃脱死劫。 死后,他的魂魄飘荡于战场上,直到那时,他才看清那场战役的真面目,看到隐藏在草原人背后的幕后真凶。 他和十万将士的魂魄被巫族人拘走,他的魂魄被镇压,执念被剥离,他成了一个傀儡…… 双手染下罪孽…… 谢疏看着他,只觉眼前人支离破碎,时刻在崩坏的边缘。 谢疏强定下心神,不敢贸然行动,无声看向小妹白雪。 小白雪默默点了点头,将自己从茶杯里拔了出来,悄悄飘到角落,快速写下阴文秘书,传给万里之外的北境。 北境。 青妩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心悸。 随即是阴文秘书自地下而来,青妩抬手,看到了小白雪传来的消息,瞳孔震颤了下。 “怎么了?”萧沉砚握住她的手。 青妩咽了口唾沫,说不出是激动还是害怕:“刚刚小白雪给我传信,大哥他的魂魄归位了……” 萧沉砚身体亦是一僵,握紧她的手,“别怕。” 青妩深吸了几口气,左顾右盼,难得露出慌乱样子:“哪里有湖?井也可以……” 她说完一拍脑子,“北境冰天雪地的早就冻住了,我真是……” 萧沉砚见她急的忘了形,拉着她先回军营,原本他们是准备去见十万英魂的,现在云铮魂魄归位,只能暂缓片刻。 两人瞬移回军营,萧沉砚打来一盆热水,但北境过于寒冷,眼看那盆水快要结冰了,青妩单手掐诀,水流潺潺而起化为一面水镜。 她忽然紧张了,忙不迭对萧沉砚招手: “你过来!你快过来!” 萧沉砚被她拽到了水镜前,她却躲在了他身后,竖起耳朵,不敢露头。 萧沉砚哭笑不得,水镜浮现出波纹。 远在万里的大理寺衙门内,小白雪忽然走过去,戳了戳自己大哥。 谢疏看向她,小姑娘立刻别开头,指了指屋内的水盆,又指了指云铮。 谢疏大概明白了,冲小姑娘展颜一笑:“谢谢妹妹。” 小白雪浑身绷紧,扭头就跑,慌不择路的跳进笔洗中,溅起水花。 谢疏失笑,将还在黯然神伤的云铮朝水盆处拉过去,就见水盆中微起波澜,渐渐浮现出萧沉砚的面容来。 云铮宛如兔子般的红透了的眼落入萧沉砚的视线,兄弟俩隔着水幕凝望彼此。 萧沉砚率先开了口:“魂魄归位了,感觉如何?” 云铮扯了扯嘴角:“不太好。”他试图给萧沉砚一个微笑,可那模样实在难看的很:“之前像个傻子那般,让你看笑话了吧。” “还好。”萧沉砚静静看着他:“还会死了吗?” 云铮抿唇,他魂魄既归,自然知道了巫族在他身上做了什么,他摇了摇头,道:“执念还在,可魂魄已归,现在的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 “但我自我感觉,离死还挺远的。” “那就好。”萧沉砚点头,看着他,语气里多出了笑意:“阿铮,巫真死了,草原上的巫族已灭。” 云铮眼里多出了光亮,握紧了拳。 “当年战死的十万英魂也被迎回来了。” “你、你说什么?”云铮激动的险些撞翻水盆,他手忙脚乱的抱住盆,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入水中。 “他们、他们魂魄可还安好?” “嗯……魂兮安在,阿铮,要来北境吗?”萧沉砚轻声问道:“来迎你的袍泽,来送他们归家。” 云铮用力点头,这具残破的身体,遍体鳞伤的灵魂像是又被灌注了生机。 青妩躲在萧沉砚的背后,听着他三言两语就把大哥给稳住了,心里涩涩的。 果然这世上最了解她大哥的就是这臭砚台啊,两人打小狼狈为奸,一条裤子没白穿。 云铮稍稍稳住心神后,脸上终于露出了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 他胡乱摸掉脸上的泪,嘴唇颤了颤,还是问出内心最强的那个执念:“我小妹……你知道我小妹在哪儿吗?” 云铮知晓巫族利用他针对萧沉砚和谢疏的种种阴谋,唯独在青妩这件事上,没漏出过丝毫口风。 饶是现在魂魄归位,云铮依旧不知最好的朋友拐走了自家亲妹子。 萧沉砚嗯了声,偏头朝身后道:“出来吧,现在的他不会看到你就死了。” 云铮眼睛睁的圆圆的,直勾勾的盯着萧沉砚后方。 在他肩头处,慢慢冒出来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那是张绝美的小脸蛋,眉眼间的模样是那么熟悉。 与云铮记忆里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坏包的影子逐渐重合。 他最爱的小妹,老喜欢扑到他身上,爬到他肩膀上,闹着要骑大马。 每每他捉弄她,说要把她丢家里,不带她出去玩时,就会哇哇大哭,屁颠颠追在他身后,一边哭喊着:大哥是大坏蛋! 一边又紧紧抱着他的腿,软糯糯的撒娇:大哥最好了,大哥带妩妩一起玩好不好。 “妩妩……”云铮哑声唤出她的名字。 青妩很想配合的哭出来,她想哭的,可是她没有眼泪。 只能吸一下鼻子,挤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样子来,瓮声瓮气道: “大哥,你哭鼻子的样子还是那么丑……”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哦……” 第297章 开心吗,阿铮?你妹妹是我王妃了 兄妹俩隔水镜相看泪眼。 一个想哭哭不出来。 另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对、对不起……” 云铮哭的难以自持,“大哥……丑到你了……妩妩呜呜……” 青妩更想哭了,可她还是哭不出来,表情越发拧巴又狰狞。 萧沉砚看着好友那张哭到变形,哭的似要晕厥,仿佛要从水盆那挤出来的脸,内心也是五味陈杂。 那一声声‘妩妩’‘呜呜’,也分不清他是在叫自己妹妹的名字,还是哭出了拟声词。 萧沉砚只能透过水镜那一点点边角缝隙,与立在云铮后方的谢疏交换眼神。 萧沉砚:这哭狗哭的好烦人,你阻止一下。 谢疏:你与他常年狼狈为奸,你行你上。 两人眼神交流无果。 萧沉砚不露痕迹的揉了揉受罪的耳朵,见自家小女鬼龇牙咧嘴的挤压自己的五官,试图挤出两滴眼泪来。 那努力的程度,让他看着都觉得,怪累鬼的。 见一缕碎发跑进了她嘴角,萧沉砚自然而然,帮她把碎发撩下来,俯首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 “收点力,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了。” 青妩:哧溜…… 她闭上了龇开的嘴,眼泪这玩意儿她真没有,就不该为难自己。 水镜那边,云铮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声音还是哑的,陡然变得沉重:“阿砚。” 萧沉砚低头看向水镜,见云铮紧紧皱着眉,“怎么了?” “你……”云铮贴的更近了些,视线在他和青妩间来回游走,“你为什么会和我家妩妩在一起?” 萧沉砚:好问题。 青妩眨了眨眼,看他:“我哥问你呢。” 萧沉砚看到了她眼里的促狭,他讳莫如深的瞧了她一眼,知道她坏心眼又犯了。 萧沉砚低声道:“你是真爱看你哥哭的样子。” 青妩挑眉,下一刻,就被萧沉砚搂住了腰,他对这水镜中的云铮道: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与青妩成亲了。” “开心吗?阿铮。” 开心吗? 开、心、吗? 这三个字在云铮脑中回荡,宛若晴天霹雳,当场就把他炸蒙了。 什么东西? 成亲?谁和谁? “来北境吧,我和青妩还有十万英魂都在这里等你。” 萧沉砚说完,抬手将水镜搅乱。 “等等——” 云铮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他猴子捞月般的,伸手在水盆里捞了又捞,捞的自己满脸满身都是水。 谢疏嫌弃的将他从水盆边拽开,看着满地狼藉,心情也跟着糟糕了。 谢小公爷素来爱洁,喜工整,是真的见不得有人把屋子搞得一团乱。 “收拾下你自己。” 他将锦帕递给云铮,手就被对方狠狠握住,云铮激动道: “我妹妹怎么会和阿砚成亲?” “不是,萧沉砚这狗东西什么意思?他娶了我妹妹?!妩妩?!” “他可是看着妩妩长大的,他不是一直把妩妩当妹妹看的嘛!!他多大岁数,妩妩才什么年纪?!” “这是人能干的事?!” “等等……这么说,厌王妃就是妩妩?你们一直瞒着没告诉我?” 谢疏此刻内心就两个字‘好烦’。 萧沉砚那厮肯定是故意的,把这烂摊子丢给他。 的确是个狗东西。 谢疏嗯了声,丝毫没有帮狗兄弟说话的意思。 云铮怒发冲冠,在屋内来回踱步,回忆翻来覆去,他气的死死咬住手指头。 “他……萧沉砚之前怎么说来着?他说厌王妃对他情深不寿,爱的无法自拔……搞了半天他说的是我妹妹?” “这孙贼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厌王殿下说那话的时候,谢疏也在现场。 谢少卿当时就要遥想过今日场景,现在亲眼目睹,嗯,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精彩。 “阿疏!谢子渊!你也是妩妩的兄长,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你怎能坐视萧沉砚对她下毒手!” 谢少卿施施然坐回桌案旁,整理卷宗,淡淡道:“那我真是对不起你了。” 云铮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他握紧拳:“我要去北境,现在、立刻、马上就去!” 谢疏嗯了声,随手指门:“走吧。” 云铮走出两步,又转过头走回去:“我现在脑子一团乱,你给我说说你知道的,妩妩小时候最烦阿砚了,怎会被他骗了去?” “要说她被你骗了去,我都觉得有可能,毕竟你这张脸从小就骗小姑娘,可阿砚……嗯,虽然长的不输你,可他那性子多恶劣啊!” “妩妩哪次见到他不被他捉弄哭?” 谢疏无语至极的睨他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这魂魄真还不如不归位的好。 “无可奉告。” 云铮用力摁住桌上的卷宗,皱眉严肃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屋子里的东西全部弄乱。” “谢子渊,你想清楚了,你知道我搞破坏的实力的。” 须臾后。 深夜的大理石府衙内,谪仙人般的大理寺少卿手持戒尺,大步追打着自己的好友。 “谢疏!哎哟……” “我错了,我错了,别打脸!脸打坏了妩妩会嫌弃的哎哟!” “谢子渊你这人真是……走走走!我走还不行吗!” 戒尺被用力丢出去,云铮头也不回的握住戒尺,身影消失不见。 谢疏站在院子里,绯色官服有些凌乱,他大口喘着气,渐渐平息下气息。 除了少年时,这十年下来,今儿算是第一回如此失态,不讲礼数,毫无章法,全凭头脑一热,将脾气发散出来。 遇上云铮这混不吝的,仙人也会被气的暴走。 谢疏想着,垂眸浅笑了一声。 轻声道:“欢迎回家,云铮。” 纵然过往伤痕累累,可能够找回灵魂,能够寻回记忆,如此才能完整,不是吗? 那些与重要之人共处的回忆,弥足珍贵。 啵~ 像是水里的泡泡爆开。 谢疏偏头看向院内的水缸,一个白乎乎的小脑袋慌乱的沉入水中。 他眸光微动,朝水缸走了过去。 又在距离水缸五步处停下,轻声问道:“我可以过来吗?小雪。” 小姑娘从水缸里冒出头来,没有瞳仁,雪白一片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谢疏,许是她先前慌乱中遁入笔洗盆中的缘故,她脸上沾着一些浅淡的墨渍。 她像是一只怕人的小兽,眼中带着警惕,又有一丝隐藏的极好的渴望。 她看着谢疏,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疏缓慢走上前,像是唯恐吓着了她。水缸只到他腰身,谢疏不想这样俯视着小姑娘。 他半蹲下去,以一个差不多水平的高度,看着水缸里小姑娘,他的小妹妹,从一出生就被无视被隐藏遭受苦难的小妹。 谢疏打量着她,却又不敢细看太久,他拿出帕子,试探性的伸出手:“可以吗?” 小白雪有些迷茫,缓慢意识到什么,局促的缩紧了自己,她点了点头。 谢疏眼里闪过笑意,他身体前倾,轻轻地,擦掉小姑娘鼻尖上的墨渍。 白雪猝不及防撞上他眼里的温柔,吓得一个后仰,惊起水花,水花溅了谢疏一脸。 小姑娘慌张极了,状似要哭出来一般,好像犯了天大的错事:“对、对不起……” 谢疏刚要说没事,白雪却一股脑钻进水里不见了。 谢疏哑然,有些无奈,看着水缸里波澜荡漾的水面,幽幽叹了口气。 他将锦帕叠好,轻轻放在水缸上。 转身准备回衙房继续办公,却听到背后传来小女孩细若蚊音般的声音: “你、你让王妃姐姐转交给我的礼物……我、我很喜欢……” 谢疏愕然转过头,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脸,只看到一只小手从水缸里颤巍巍的伸出来,手上握着一个小木雕。 月光无声缱绻。 苍穹上的弯月,一如兄妹俩笑弯的眉眼。 第298章 愿以我等残魂,护人间正道 北境。 青妩掐着萧沉砚腰腹上的肉,使劲儿的拧。 男人吃疼的嘶了声,握住她的手:“再拧要拧出血了。” “现在害怕被拧出血了,之前使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怕!” 青妩一个劲的掐他。 萧沉砚是真怕了这小祖宗,钳制住她的鬼爪,佯怒道:“谁先使坏的?” “你!”青妩颠倒黑白。 萧沉砚气笑了,顺势把她往自己怀里拽,低头吻上她的唇,狠狠碾磨后,才道:“倒打一耙。” 青妩挣脱他的桎梏,白他一眼,将他推开:“还好兄弟呢,见我大哥哭成那样,你笑的比仇人还开心!” 萧沉砚:“能哭出来的,总比哭不出来的好。” 他意有所指。 青妩翻白眼。 他起身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真生气了?这么心疼你大哥?心还怪偏的。” “废话,我肯定更心疼我大哥啊,那可是我亲大哥!” 青妩冲他阴阳怪气的笑:“某些人现在说话硬气哦,要是我大哥出事,他第一个崩溃。” 萧沉砚眸色有片刻不自然,轻咳了一声,“干正事。” 青妩啧啧啧的怪笑:“哎哟~兄弟如手足哦,有人骗了手足的妹妹~要不了多久就得挨揍咯~” “我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咋整呢~” “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兼大舅子,这顿揍不挨也得挨,挨了也不能还手啊~好惨哦~” 萧沉砚听着她幸灾乐祸的话,越听越好气,越听越好笑。 看他吃瘪,她还挺开心。 “这么想看我被你哥揍?” 青妩“嗯?”了声,作出西子捧心状,轻咬红唇,娇滴滴道:“你这冤家,猪油蒙了心不成,竟这般冤枉我,我是那种人吗?嗯?” 萧沉砚舌尖顶了顶上颚,强压住身上翻腾出的鸡皮疙瘩,悄然与她拉开了距离,快速道: “嗯,你压根就不是人。” 青妩扭捏造作的姿态一顿,头歪了歪,她的确不是人,可这话…… “喂,萧砚台,你是不是在骂我?” “你走那么快干嘛?嘿,你还跑起来了!” “你站住!” “你跑什么跑?!” 男人的声音是藏不住的笑意,随风而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陷妻于不义。” 青妩气笑了:“呸!你圣贤书读狗肚子里了,明明是‘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陷父于不义’!” “无妨,为夫是武夫,非君子。” 两人一番打闹后,才算恢复正形。 得亏黑甲卫的将士没有看到他们王爷那恶劣的模样,否则,妥妥以为自家王爷是被鬼上身了。 他们殊不知,他们的厌王殿下少年时那顽劣劲儿,气跑了多少老夫子。 “说起来,你大哥的魂魄是怎么归位的?” 两口子面面相觑。 “我算算啊。”青妩作出神棍姿态,装模作样的掐算。 算着算着,她表情微妙了。 萧沉砚挑眉:“怎么?你大哥真有了个狗兄弟不成?” 青妩之前担心梵幽把明王珠丢进了畜生道,这事儿萧沉砚也是知道的。 “狗兄弟……倒没有。” 青妩神色怪异,盯着萧沉砚:“咋整呢,我哥某种程度上成了你弟,你说我是该管你叫哥还是叫夫君?” 萧沉砚给了她一个脑瓜崩:“说人话。” 青妩龇牙咧嘴的瞪他,撇嘴道:“孟怀瑜生了,你四叔得了个大胖小子。” 萧沉砚挑眉,神色逐渐微妙:“难不成……总不能……” 青妩打断他的‘奇思妙想’:“万幸,我哥没投胎成你四叔的好大儿,不过,明王珠与他的好大儿伴生而出。” “所以吧……某种程度上,我哥与你四叔还有你四叔的好大儿,还有孟怀瑜也有了因果羁绊。” 萧沉砚有些哭笑不得,揶揄道:“萧氏下一辈还能生出正常人吗?” “祖上缺德,怪谁?”青妩翻白眼:“都是报应!” 萧沉砚对此无话可说。 小两口彼此‘伤害’,稍稍减缓了一些云铮魂魄归位带来的兴奋。 接下来的正事,还是北野城外的十万英魂。 以青妩的能力,要引渡十万英魂并不难,可等见到这些英魂后,青妩才感觉到了棘手。 卞城王去闹完脾气后,也回来了,见青妩和萧沉砚一道过来,他哼了哼,还是走了过去。 “姐姐,他们不愿意去轮回。” 青妩也感觉到了,这十万英魂的执念很深。 忽然,有个英魂试探的开了口:“小……小姐?” 青妩寻声看去,她目光所及处,英魂们都显得紧张。 这是没办法的事,青妩乃是地府之主,鬼物天生会对她感到畏惧,即便她已收敛了自身气息,但灵魂层面的压制是无解的。 待看到说话的那个英魂之后,青妩眼中也露出了缅怀之色,笑道: “放鹤叔。” 林放鹤怔了一下,他身边的英魂们也都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齐刷刷看向青妩。 心中的好奇,压过了恐惧,齐齐出声。 “真的是小小姐?” “是青妩小郡主?” 青妩扫过一个个英魂,英魂十万众,她并非全部认得,但有极大部分都是熟面孔。 而这位林放鹤乃是镇国侯的左副将,其父林擒虎老将军,便是镇国侯的师父,老将军如今人在南岭。 再见故人,青妩心里也掀起波澜。 林放鹤如今已是英魂,作为鬼物,自然能感觉到青妩的不同寻常,他心情亦是复杂。 听闻青妩问起他们为何不愿去轮回,林放鹤短暂沉默,英魂们眼里都浮现出痛苦的挣扎。 “放不下在世的亲人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我们想要赎罪。” 青妩皱眉,“你们过去乃是被操控,所沾染业果能在三川河中洗清,非你们该承受的。” 林放鹤摇头,神色认真的看着青妩,问道:“小小姐身份不同凡俗,能否回答末将,这人世间能保多久太平?” 青妩沉默,半晌后,淡淡道:“凡有贪欲,便不会有太平。” 林放鹤点头:“凡人之争,无非权势财帛,若只是如此,那人间太平只需一位明主。” 他说这话时,看了眼萧沉砚。 挪开视线后,又道:“可若涉及鬼神巫妖呢?寻常凡人,如何保自身安危?” 青妩和萧沉砚都猜到了林放鹤他们的打算,有些愕然。 “你们是想……” 十万英魂在这一刻齐齐抱拳:“请小小姐与厌王助我等留于人世。” “愿以我等残魂,护人间正道,庇苍生万民,我等纵魂飞魄散,也想为我人族开太平!” 第299章 宣誓主权直接亲亲,小六碎了 十万英魂的声音,震荡天地。 青妩像是看到了一团炽热燃烧的烈焰,他们以内心执念为火,点燃自身。 而这一群将士的执念,并非为私欲,而是为苍生。 巫族觉得人族是食他们血肉而生的寄生虫,神族觉得人族是渺小的蝼蚁。 可谁说,蝼蚁不能伟大? 有人以执念成魔。 也有人,以执念成神。 青妩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放鹤:“给我一些时间。” 林放鹤颔首。 青妩离开前,写下阴文符阵,让英魂们可以先入阴阳路中休整,避免日出之后,阳气冲撞英魂,对他们造成损伤。 卞城王欲言又止,等跟着青妩和萧沉砚回到军营中,进入大帐后,他才道: “姐姐,你当真要助他们留在人间卫道?” “有何不可?” 卞城王皱眉:“此举有违三界秩序,若生动荡,对阴司并无好处。” 青妩面露不屑:“巫族的丰沮玉门都开到人间来了,人间和地府都被卷入其中,三界现在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她神色清明,冷静道:“老东西封印丰沮玉门,不止是为人间争取了一甲子(六十年)时间,也是为地府争取这机会。” “你还不懂吗?若无人间,何来的阴司?” “同样的,三十六重天上那些神族,虽瞧不起人族,可你真要叫他们放弃人间,他们也是舍不得的。” “凡人供奉的香火,对他们亦是滋补。凡人斩三尸想羽化登仙,殊不知那些神族下凡历劫,历的就是着三尸九虫,七情六欲之劫。” “因果循环,五行三生,这三界本就是环环相扣。” 青妩此刻的神情无比郑重,她并未放出气势,只不紧不慢的道明三界局势,此刻的她不是云青妩,不是厌王妃,而是阿罗刹天,地府之主。 萧沉砚惊艳于她此刻的美丽,是那么惊心动魄,让人不愿挪开视线。 青妩看着大帐外的天幕,眸色缓动:“丰沮玉门被封印,不是终结,只是开始罢了。” “巫族只是被困住,不是被灭族。” “别忘了,直到现在,神族都还没露面呢。” 在凡人不能窥见的云端之上,有一场厮杀从未停止。 青妩清楚记得,梵幽消亡前留下的话,他说过西鬼王与他的交易。 神荼郁垒的事,已经惊动的神族。 而神族并非没有动作,只是他们派下来的天兵天将被西鬼王拦住了罢了。 实话说,那鬼东西能把神族拦到现在,还挺让她意外的,想来也快到极限了吧。 卞城王抿了抿唇,睨了眼萧沉砚,眼神像看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他硬生生挤到两人中间。 一人一鬼四目相对,萧沉砚神色不变,毫不避讳卞城王挑衅的眼神。 忽然,旁边有人噗了一声,一人一鬼皆看过去。 青妩掩唇没憋住笑,“个头不够,气势也撑不起来啊,小六,你输在身高上。” 卞城王显然不矮,但架不住萧沉砚长的太高,哪怕就高一截儿手指的长度,两人对峙也变成了一个仰视,一个俯视。 卞城王气的只想原地长高十寸,在他发作之前,青妩上前,掐住他的后脖颈,冲萧沉砚使眼色道: “英魂的事我要回一趟老家,明儿一早我就回来啊~” 萧沉砚点头,自然而然的上前,无视在青妩另一只手上挣扎的卞城王,手扣住青妩的后脑勺,在她唇上轻啄:“早些回来。” “唔……好。”青妩眨了眨眼。 原本还像一只不肯回家的赖皮狗子,在青妩身后一个劲挣扎的卞城王忽然僵直不动了,他整只鬼都要碎裂了。 萧沉砚揩了揩青妩的唇,目光‘不经意’再度与卞城王对视,他微微颔首,礼貌微笑。 判官笔忍不住了:“毒辣,好一个毒辣的男人!” “哇,六爷要碎了,我砚台哥这一招宣誓主权,简直是绝杀!” “啧啧啧,好一个心机深沉的萧砚台。” 萧砚台睨了眼自家小女鬼的心口。 青妩:“呵呵,你砚台哥能听得到你的声音,你是不是忘了?” 判官笔瞬间安静如鸡。 青妩揪住快要碎裂的卞城王,冲萧沉砚眨巴眼,这才消失不见。 她离开之后,一道黑影拱了进来,正是变成大猫模样的影猫。 “何事?”萧沉砚拍着它的猫头。 影猫伸出胖猫爪一个劲比划,猫语掺杂着人语在萧沉砚脑中响起。 “你是说,有一物可助英魂们留在人间,让他们化为鬼仙?” 影猫点头,尾巴摇的更卖力了。 萧沉砚听着它的话,眸子眯了起来,“你说蓬莱岛上有我留下的洞府?” 影猫一个劲点头。 萧沉砚垂眸看它:“所以,你的主子是苍溟?” 影猫脑袋一歪,点了点头,又摇头。 它这回答,倒是让萧沉砚有些意外,不过这只大笨猫一直傻兮兮的,明明有不俗的本事,却无法口吐人言,脑子也很不灵光。 萧沉砚拍了拍它的猫猫头:“蠢猫。” 影猫撒娇般的用猫猫头去撞他,萧沉砚眸底闪过一抹笑意。 想到影猫提起的洞府,他心里也有了些成算,一夜时间,来回不知够不够? “蓬莱这二字有些耳熟,是在哪里听过?” 须臾后,巴豆仙师紧张的接受厌王殿下的审视。 “小豆,咳,小妖见过厌王殿下。” “听说豆先生来自蓬莱。” ‘豆先生’三字让巴豆仙师的脸微微扭曲,他点了点头。 “那就劳烦先生带路,本王想去一趟蓬莱。” “啊?”巴豆仙师诧异,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你进不去的。” 像是怕萧沉砚误会,他赶紧解释,“不知殿下可清楚十洲三岛?” “有所耳闻,鬼族居幽冥,人族妖族居人间,神族居天界三十三重天之上。” 萧沉砚沉吟道:“十洲三岛则是所谓的地仙之境,人族以为自己羽化登仙,实则只是进入十洲三岛罢了,并无进入三十三重天之上的资格。” 巴豆仙师点头:“正是如此,十洲三岛是地仙大妖们的道场,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吃饱了撑着的神族大人来十洲三岛作威作福的。” 萧沉砚一针见血:“蓬莱属于谁?” 巴豆仙师咽了口唾沫:“妙音妙法两位神女。” 萧沉砚皱眉,莫名觉得这妙法这名字有点耳熟,至于妙音,倒是没什么印象。 就听巴豆仙师道:“这两位神女是蓬莱如今的暂管者,据说她们乃是一对姐妹,又是天后的外甥女,来头大的很……” 妙音妙法…… 天后…… 蓬莱…… 萧沉砚眸光微动,心里有了计较。 区区地仙生活的蓬莱,却让天后派下两个外甥女去监管,这蓬莱上定有蹊跷,是因为苍溟留下的洞府吗? 第300章 老十,帝姬对你真是偏爱啊~ 萧沉砚行军打仗虽爱兵行险着,但在谋事上,他素来是谋定而后动。 影猫虽说蓬莱仙岛上有苍溟的洞府,且留下了能帮十万英魂成为鬼仙的宝贝,但萧沉砚并未头脑一热,即刻就出发。 影猫变回小猫崽子样,跳上萧沉砚肩头,再三保证,喵喵叫间,萧沉砚也听懂它的喵语。 意思是,那蓬莱仙岛真正的主人是他,并非天后,也不是那什么妙音妙法神女。 别人进蓬莱危险重重,但他进蓬莱就和进自家院子似的,轻松自在的很。 萧沉砚这才决定去蓬莱走一趟。 巴豆仙师听说他要去蓬莱,脚都软了,想逃。 “王爷啊,不是小豆我不愿为您引路,是蓬莱那地儿我真不能回去啊,我回去就是个死!!” “何故?” 巴豆仙师为难的抠手手,顶不住萧沉砚眼神注视下的压力,叹气道: “不敢欺瞒王爷,小豆原本只是株寻常豆藤,偷吃了守山仙兽的仙髓才化出了人形,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逃出了蓬莱。” “我要是回去,那守山仙兽闻着我的味儿,定要寻来的。” “原来如此。”萧沉砚点头。 巴豆仙师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说服对方了,刚要展颜,就听萧沉砚道:“那更得带上你了。” 巴豆仙师:??? 活人的嘴怎能说出这样冰凉的话? …… 地府。 青妩掐着卞城王归来,直接进了酆都城,进了王殿。 糜苏是最先出现的,他扫了眼恹鸡子似的卞城王,很快挪开视线。 “糜苏,替我传令,召四方鬼帝与十殿阎王来酆都城觐见。” “喏。” 糜苏下去传令,青妩也丢开了卞城王,嫌弃道:“你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是闹哪样?” 卞城王眼红红,闷不吭声的扫她一眼,又低下头,又委屈又生气。 青妩睨他一眼,扭头就走,朝王座上去,压根没有哄孩子的打算。 卞城王见状反而急了,忙不迭跟着她往上走。 “姐姐!你就不哄哄我?” “哄不来,要不你教教我。” “我生气了,非常非常生气!” “哦,那你消消气,再接着气。” 青妩懒洋洋的坐上王座,翘起二郎腿,单手撑着下颌,百无聊赖的睨向卞城王。 少年鬼王咬牙切齿,不依不饶的跪坐在她脚边,抱着她的腿道:“一个臭男人罢了,他到底哪里好,姐姐怎就偏对他……竟对他生出了心。我不服,我想不通……” “我也说不出他哪里好,大概是我馋他身子吧。”青妩坦白道。 这话更让少年鬼王想吐血了,比身子,他哪里输给萧沉砚了?好,他承认身高输了一丢丢。 可别的呢? “姐姐你忘了巫真的谶纬不成?”卞城王幽幽盯着她:“你忘了,我可没忘。” 青妩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这才是你不爽萧沉砚的真正原因吧?” 巫真临死前的谶纬(诅咒)提起过,她和萧沉砚(苍溟)注定只能活一个。 梵幽消亡前也说过,真正的苍溟曾想要灭了地府。 青妩不知道苍溟是何模样,但她知道自己认识的萧沉砚是什么样子。 “不管是蚩尤的意识,还是苍溟的意识,都不重要。”青妩忽然道:“萧沉砚是萧沉砚,他不会是蚩尤,也不会变成苍溟。” “你懂了吗?” “呵,不懂,女人,哦不,女鬼,你就是被那男人的身子迷住了。”卞城王面无表情:“色令智昏,你窝囊!” 青妩一脚将他掀开:“不懂就死开啦。” 这油盐不进的臭小鬼。 没等卞城王继续撒泼打滚,几道身影相继出现,正是四方鬼帝,紧跟着,几位阎王也随之而来。 卞城王也没回自己的位置上呆着,继续不要脸的趴在青妩脚边,一副老子就是座下神兽的架势。 四方鬼帝与几殿阎王都神色各异的瞅着他,彼此交换了眼神。 这老六失踪了那么久,可算是回来了。 不过,眼尖似四方鬼帝,都瞧出了一些卞城王身上的不同以往。 青妩没搭理殿中老鬼们活跃的眼神交流,她稍微坐直了点身子,目光在殿中一览,忽而停顿。 青妩伸出手,点兵点将似的数完鬼头,挑眉道:“怎么还差一个?” 卞城王撇嘴:“又是老十那条咸鱼!” “轮转王啊,那不用等他了。”青妩点头,冲糜苏道:“记上,第十殿轮转王对本座不敬,违诏不尊,给他加工时,就给他……嗯,本座仁慈,就只加一甲子工时吧。” 糜苏拿出小本本记着,闻言抬眸,“不如凑个整,再加两年工时,轮转王就正好欠十万年工时了。” 青妩点头:“给他凑个整。” 北方鬼帝给自家便宜女儿丢去了一个白眼,剩余几殿阎王都眼观鼻鼻观心。 唉,万幸十殿阎王中有个老十啊,老十是真老实啊。 若非有老十的轮转殿转个不停的干活,他们哪来多余的空闲吃吃酒,打打鬼牌啥的。 几殿阎王正庆幸之际,老实鬼轮转王来了,他边走边转着手上的法轮,一脸没睡醒的丧气模样,活似所有人都欠了他的命债。 但在面对青妩和四方鬼帝时,态度陡然转变,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向恶势力低头。 扑通跪下,邦邦磕头:“轮转王拜见帝姬殿下!” 青妩笑眯眯抬手:“起来吧,客气啥啊老十。” “诶,好嘞~”轮转王起身,缩到角落,瞬间变脸,又是一副生无可恋、莫挨老子、你们都特么欠我命债的表情。 几殿阎王见他如此,心里都不是滋味,这厮竟有两副面孔,倒显得他们不懂事了。 第四殿的仵官王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帝姬又给你加了六十二年工龄,兄弟,你这工龄能把我们剩下几殿干到轮回换人啊……” “帝姬对你真是偏爱啊……” 轮转王岂能听不出这鬼语中的阴阳怪气,他瞧着仵官王腰间挂着的业果鬼秤,此鬼秤能秤出亡者罪业重量。 这罪业里,有一罪便是:口妄。 轮转王盯着他手里的鬼秤,幽幽道:“小五你的确可以趁自己还是十殿阎罗时,给自己上秤称称看造了多少口孽重量,等你去畜生道轮回时,本王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允你插个队。” 第301章 人鬼两族结姻亲,本座那相好的,贤惠~ “你——”仵官王气的手抖。 然而不等他发作,青妩的声音就从殿上响起:“今日本座召尔等来,只为两件事。” “先说其一,人间有十万英魂,本座欲为他们封官造册,另其可食阴禄享香火。” 此话一出,莫说几殿阎王面露异色,四位鬼帝齐刷刷抬眸。 东方鬼帝眼中精光毕露,“十万英魂?帝姬此话当真?真真是英魂?而非寻常鬼魂?” 英魂和鬼魂虽都是鬼物,但前者不同于后者,‘英魂’乃是被天地规则所承认,于生前有功绩且有大气节者,在死后方能化为‘英魂’。 英魂入地府,基本都会成为鬼将军,不管是五方鬼帝也好,还是十殿阎罗,都巴不得麾下能有这样的鬼将军。 鬼帝和几位阎罗也不是没见过英魂的,但一口气十万众啊! 东方鬼帝不敢想自己若能分到一半,这鬼日子该有多幸福! 造反肯定还是造不动的,但成为一鬼之下万鬼之上这事儿,妥妥有希望啊! 中央鬼帝站出来:“我中央城愿为十万英魂授印,这十万英魂来多少,我中央城都能吃得下。” 东方鬼帝瞪过去:“不怕风大闪了你那鬼舌头,你中央城才多大地方,还想全占了?” 南方鬼帝哼了声:“要我说,公平一点,咱们四方鬼帝加上帝姬,各分两万,如此整整好。” 至于西方鬼帝……嗯,谁啊?南方鬼帝直接忽略这厮。 边上几殿阎王也心急的很,几个意思啊?不给他们留点? 也就盘膝坐在青妩脚边的卞城王和梦想当一条咸鱼的轮转王不为所动了。 再来就是北方鬼帝,一脸冷漠,手里拎着个锤子,一副莫挨老子的样子。 青妩手托腮,眼看殿中诸鬼快把鬼脑打出狗脑子,这才拍手叫停。 “你们那么激动做什么,整得好像我要把十万英魂分给你们似的,怪搞笑的。” 青妩的话,像一盆凉水,把三位鬼帝和几殿阎罗心里的火都给浇灭了。 他们齐刷刷盯着青妩,脸上就几个字:你玩我们呢?! 青妩要为十万英魂封官造册,她现在是阴司之主,想给谁封阴官还不随她心意。 但另其可食阴禄享香火,这就涉及其他鬼族的利益了。 池子就那么大,忽然涌进来十万条外来鱼抢饭吃,土着鱼能接受? 而青妩接下来的话,让本就躁动不安的‘鱼塘’彻底沸腾了。 “这十万英魂会留在人间,荡恶平魔,护持正道。” 众鬼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癫子。 中央鬼帝笑出了声:“听说帝姬殿下在人间有了一个相好,按说看在新姑爷的面子上,我们阴司出点血也没什么,可帝姬不能克扣娘家贴补婆家啊。” 东方鬼帝同是脸色难看:“阿中这话有理,大侄女,男人的嘴,骗的鬼流泪,你莫要被吃软饭的给骗了。” 剩下几殿阎罗内,仵官王附和的最响亮。 倒是南方鬼帝和剩下的几殿阎罗,突然就安静了。 青妩托腮睨着他们,漫不经心开口:“我是不是还没说第二件事? 殿内忽然一静。 青妩起身,“第二件事便是,反对者,开鬼擂,咱们按阴司的规矩来。” 中央鬼帝、东方鬼帝、仵官王脸色都变了。 开鬼擂,也就是要打擂台,但阴司鬼擂,唯胜者可生,输者必死,是纯然的搏命。 这便是阴司规矩,胜者为王。 梵幽能成为府君,是因为青妩打不过他,而青妩之下,从无敌手,故而她是天命阴判,也是阴司帝姬。 而如今的她,继承了梵幽的府君印,地府即她,她即地狱。 中央鬼帝和东方鬼帝差点气笑了,大侄女你还怪礼貌嘞!想我们死你不直说,还要开个鬼擂! 两只老鬼恶狠狠的瞪向中场退出的南方鬼帝和从一开始就不参与的北方鬼帝,那叫一个憋屈。 这一南一北两只鬼,实在是奸诈! 青妩扫过诸鬼,淡淡道:“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届时,还请四位鬼帝与十殿阎罗一起为十万英魂授印,为他们封正鬼将军。” 纵使再不情愿,鬼帝和阎君们也只能忍着,而青妩接下来的话,让他们连不情愿的心态也生不起了,只余下胆战心惊。 “梵幽既去,以后地府以吾为尊。”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座也是个念旧的,不愿地府再起什么波澜,否则的,本座不介意以王印亲自开启孽镜台。” 听到这句话,鬼帝们和十殿阎罗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孽镜台位于第一殿秦广王殿中,可照人前世今生,一切罪业孽果,无所遁形。 秦广王以此为鬼魂定罪。 而若是青妩以王印打开孽镜台的话,凡她之下,哪怕是鬼帝阎王,身上的业果孽障都会被映照出来。 等若是公开处刑啊! 瞬时间,殿中鬼帝和十殿阎王们都老实了,其中又以仵官王最为惶恐,十殿阎罗里就他先前蹦的最高了。 “老五啊。” 怕啥来啥,仵官王听到这声儿,吓得快要质壁分离了。 “帝、帝姬……” 青妩挑眉。 仵官王噗通跪地,高呼:“刹刹陛下!” 青妩撇嘴,食指在王座上轻点,一条黑锁飞出,将仵官王捆了个结实。 “老五你先前既说本座偏爱老十,本座深刻反省,确乃我之错,对下属,是该雨露均沾才对。” “第十殿事务庞杂,即日起,除第六殿外,其余八殿阎君轮流去第十殿为轮转王辅政。” ‘辅’字咬的格外用力,说白了就是让另外八殿阎君去给轮转王当牛马使的。 卞城王噗嗤乐了。 轮转王也露出了进殿以来最灿烂的一个笑容,噗通跪地,高举双手,面条似的以头抢地,狂拜不已:“谢刹刹陛下圣裁!陛下英明,陛下阴寿永昌万岁万岁万万岁!” 至于其他阎君,呵呵,他们的悲喜并不相通,只觉仵官王的喘气声吵闹。 他们算是看明白了,梵幽死后,他们的帝姬……哦不,应该称呼为刹刹陛下了,她老人家这是找着机会来立威呢。 青妩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她身子忽而朝后仰,靠在王座上,朗声道: “你们也别觉得本座胳膊肘往外拐,有好事,本座自然也是记得咱们鬼族的。” “诚如你们所知,本座在人间有了个相好,他为人大度,有大气运,颇为贤惠。” ‘贤惠’两字一出,卞城王差点笑喷。 北方鬼帝表情也有点怪怪的。 地府中,知晓萧沉砚身上复杂情况的并不多。 故而青妩这话说出来,不少鬼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个人间小白脸的形象。 “待本座那相好的登基为帝,称人皇之后~哈哈哈哈!人间幽冥缔结姻亲,只需本座点点头,让尔等在人间修修金身立立庙,吃香火享供奉,还不是洒洒水的事儿?” 北方鬼帝嘴角开始抽搐了,盯着某位得意忘形的山大王……哦不是,是鬼大王。 青妩哪能没注意到自家北爹的眼神啊,她选择无视,继续开始画饼。 “都是香火,凭什么只有神族那些家伙开庙立观享供奉。” “只需鬼鬼献出一点力,人鬼一家亲,就说那人间朝堂上,不乏一些贤臣良将,待这些人死后,入咱们地府,又是干事儿的一把好手。” “就譬如如今人族朝堂上,那大理寺少卿谢疏……” “大将军霍毅……” “就问你们馋不馋,这样的左膀右臂想不想要!” 鬼帝&几殿阎王们:要要要! 这种能干活的驴……啊不,贤臣良将多多益善啊! 青妩很满意自己画的饼,而人间,目前还能‘活蹦乱跳’的谢少卿和霍将军,尚不知自己就这么被卖了。 只是往后的人生里,隔三岔五他俩就会做梦,梦里老有一些自称某方鬼帝,又或是某某殿阎王的,诚挚邀请他俩加入自己的大家庭。 谢疏&霍毅:晦气! 第302章 可怕砚台哥,吓晕小神女 海外十洲,仙岛蓬莱丘。 仙洲神岛与人间仿佛身处两片天地,也非同日同月。 浓郁的灵气化为薄雾笼罩仙山,人间明明是夜幕时分,但在此地仰头所见,却是碧海蓝天。 萧沉砚一靠近蓬莱丘,就知影猫并未撒谎,冥冥中他与这座仙岛存在着联系。 只是心念一动,整个蓬莱丘的地形就出现在脑海里,此地让他感到亲切,有种如臂指挥感。 就像青妩之前曾送他芥子袋让他滴血认主后的感觉。 这蓬莱仙岛蓬莱丘,似乎也是个可以滴血认主的‘法宝’。 而蓬莱丘显然已有主人,主人是他,或者说,是苍溟。 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自身的气息与蓬莱丘融合在一起,而不被旁人察觉。 这地方对他来说,就像是于乱世中辟出的一方净土。 可眼下这方本该只属于他的净土上,却有别的人。 这一认知,让萧沉砚心生不快。 但细一感受,他又觉得这种‘不快’好像是来自灵魂中的一个潜意识,是苍溟对自身所有物被人侵占后,产生的不快吗? 萧沉砚立在茂密的仙树灵草间,这些灵植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将他遮挡的严严实实。 透过缝隙,他能看到时不时有身穿统一制式霓裳羽衣的仙娥仙倌儿自上空掠过。 萧沉砚收回视线,顺手将激动的在他脖子处拱来拱去的猫猫头摁下去。 影猫快扭成一条小肥蛆了,那猫叫声更是响彻萧沉砚的脑海。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主人主人,这是你和喵喵的快乐老家哦~~是我们的秘密桃源哦~~ 萧沉砚:不觉得是秘密。 影猫快乐的呼噜声一下子变成不爽的哼唧。 ——以前这里才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家伙,除非主人同意,外人都是进不来的! ——肯定是主人失踪太久,这里才被别人占了! ——夺回来!夺回我们的快乐老家! ——放我出去,我要把他们统统吃掉! 萧沉砚掐住钻到自己胸口处的猫猫头,冷冷警告:“再在我衣服里乱窜,先吃了你。” 他将影猫拽出来,随手一丢,影猫又悄无声息爬上他肩膀,发出委屈的小呼噜,尾巴不爽的啪啪甩动,砸向男人劲瘦的腰腹。 萧沉砚自然不会有感觉,因为猫尾巴砸在他腰间的那根绿藤上,绿藤藤正是巴豆仙师的本体。 “猫猫大人别抽了,要裂了,我豆豆荚都要给你抽裂开了,啊,我的豆儿要掉出来了~” 影猫尾巴勾住巴豆仙师掉出来的一颗豆儿,顺‘尾’的丢进自己嘴里,嚼嚼嚼。 “啊~我的儿~”巴豆仙师险些哭出来,这只恶霸猫,我诅咒你拉裤兜里! 萧沉砚实在是烦身上的一猫一豆,指诀一掐,给两只都上了个禁言术。 世界安静之后,萧沉砚身似影魅,自由穿行于蓬莱丘中,虽无记忆,但有些东西像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似成了一种本能和直觉。 他循着那种直觉而去,没多时,就到了一处奇观之前,那是一条宽约百尺的瀑布,瀑布宛如银练,水花激荡间熠熠生辉,像是承载星河。 最奇特的是,正常的瀑布是水往低处流,而这条瀑布却是逆了规则,朝天而去,竟是真的与星河汇聚了。 萧沉砚抬手掬了一捧水,脑中快速闪过一个画面,似乎很久以前,他曾立在无垠星空中,抬手间截流了一段星河。 影猫的尾巴翘得腚眼子都要露出来了。 是星河瀑哦!这是主人你亲手从三十六重天上截流下的星河哟~ 可惜影猫被禁了言,萧沉砚听不到它的骄傲喵语,他看着星河瀑,想的却是,此景算得上瑰丽华妙,不知道小豆丁会不会喜欢。 离开时,倒是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将这瀑布带走。 思量间,他就走入了瀑布中,逆行而下,手在瀑布下方的石台处写出一个法印,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星河瀑之下,便是苍溟的私库之一。 星河瀑下的这次私库乃是一个钟乳水晶洞,洞内霞光四溢,钟乳灵晶宛若怪石,嶙峋盘布,每一块灵晶都蕴含极强的灵力。 这些灵晶间,散乱摆布着许多宝贝。 什么万年红珊瑚,千年老东珠,各色灵石,灵药也有不少。 巴豆仙师羡慕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出来了,影猫很激动,但说不出话。 萧沉砚突然将两只的禁言术解开,影猫激动的喵喵叫,大抵的意思就是: ——主人!咱被偷家啦,你私库里值钱的大宝贝都被偷啦!! 萧沉砚并不意外,他虽不记得苍溟的私库内具体放了哪些东西,但好歹是神族‘太子’,弄出个私库,总不能只放这些花架子玩意。 影猫还在咆哮: ——不止河图洛书没了!还有好多灵力珠珠也没了! ——主人你至少放了十万年灵力的珠珠在私库了,没啦~全没啦~呜呜~ 巴豆仙师可从未见过这种大场面,早就被震傻了。 这儿可是星河瀑啊,蓬莱丘上的禁地之一,他在蓬莱丘上活了一千年,也只听说过此地而已。 可厌王殿下凭什么说进就进啊,这里是蓬莱丘啊!怎么搞的像进他家后院一样? 巴豆仙师小小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就听到影猫的喵语咆哮,那豆豆脑子刹那间又似被大锤擂过,彻底转不动了。 巴豆仙师麻木的想着:主人?私库?这猫猫大人还怪会吹嘞,呵呵呵呵,就算王爷是神族转世,可这蓬莱丘是什么地方? 天后娘娘的地盘!管理者都是天后娘娘的外甥女! 厌王殿下还能是天后她儿子转世不成? 巴豆仙师震惊归震惊,也不愿错过这送上门的大机缘,他谄媚的望着萧沉砚,祈求道: “王爷,小豆儿我可以舔一舔那钟乳灵晶不?我就舔三口。” 那钟乳灵晶舔一口就是十年灵气啊,不舔白不舔。 萧沉砚和影猫都齐刷刷看向他。 巴豆仙师的藤藤无力耷拉着:“实、实在不行……舔一口也成……” 影猫:这瓜娃豆儿,这私库里虽然就剩一群破烂儿了,但随便拿个珠子也有千年灵气啊,他居然就瞧见那堆破石头了? 就在这时,萧沉砚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揪住影猫的后勃颈,一拽巴豆仙师的绿藤,身体朝后一退,竟是直接融入钟乳灵晶之中。 他们身影隐匿后。 一个宝相庄严的身影竟也出现在了密室中。 那是个身披霞光宝衣的小神女,她瞧着像是凡尘间豆蔻少女般的年纪,生的珠圆玉润,大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 她身上的宝衣上缀满落霞神珠,藕臂上绕着的披帛宛若云霞,无风而动。 小神女浑身神光氤氲,看着高不可攀,然而下一刻,她挺直的背脊骤然一跨,宝相庄严的小脸蛋上不见威严。 露出的那截儿小蛮腰不再收着劲儿,放肆的松懈开,任由裤腰带勒出软软肉。 小神女咬着左手手指头,六神无主的在私库里来回踱步,右手无意识的摸着肉肚肚,拍得肚肚上的软软肉啪啪作响。 嘴里不断嘟囔: “完了完了,妙音怎么会知道我有表哥这处私库进出钥匙的,烦死了烦死了,凭什么我要把钥匙交出去嘛……” “早知道就不贪嘴偷吃那些灵力珠珠了。” “怎么办啊呜呜,她肯定会把这事儿告诉天后娘娘的,呜呜呜呜,为什么我和告状精是姐妹,天道不公……天道你见老娘貌美如花,你坑姑奶奶呢……” 小神女骂着骂着,瞧着二郎腿坐在了万年珊瑚上,一边呜呜呜一边抠脚丫子。 在她斜对面的钟乳灵晶中。 一人、一猫、一豆‘欣赏着’神女是怎么跌落神坛的。 小神女假模假式的‘呜呜’了一会儿,余光扫见斜对面,斜对面的钟乳水晶隐约倒映出她的模样。 小神女吸了吸鼻子,哀声道:“天妒绝色,降我以劫难,唉……” 萧沉砚:“……” 就这时,他感觉到影猫在不安的蠕动,萧沉砚皱眉,觉得影猫不太对劲,他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影猫的猫猫头。 随即,他脑海里响起影猫高亢的喵叫。 ——主人我憋不住啦!! 私库内。 妙法小神女正在感慨自己招天妒的盛世美颜,眼前的钟乳水晶骤然裂开,并朝她喷出一股黑气。 “这什么……呕——” 妙法小神女掐着脖子伏地干呕,她呕出了眼泪花,抬眸就看到了一只喷着黑气的喵喵朝四面八方弹射。 男人高大的身影从水晶中走出来,金质玉相的脸上一脸阴森,他扯下腰间的绿藤一甩,就将乱喷黑气的影猫缠成粽子,丢在地上。 影猫: ——呜呜呜,喵喵喵,都怪那颗巴豆!! 巴豆仙师:怪我咯……明明是你自己乱打豆豆还吃豆豆的。 “啊!!!!” 少女凄厉的惨叫打断了影猫和巴豆的相互指责。 妙法小神女看着从水晶里走出来的萧沉砚,吓得俏脸雪白,嘴里发出高亢的尖叫,砰咚一声,仰头栽倒在地。 小嘴儿一张,神魂给吓得蹦出来了。 她神魂一见萧沉砚,又是一声惨叫,翻着白眼,晕回身体里。 萧沉砚:“……” 他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吗? 第303章 苍溟许的承诺,关他萧沉砚什么事? 妙法小神女的神魂在躯壳中进去又出来,反复受惊,来回昏迷。 按理说,萧沉砚应该趁小神女‘死去又活来’这节骨眼,赶紧离开。 但他却没走,在看到妙法时,他隐约想起了一些事情。 俄顷后,妙法小神女不得不面对现实,她抱住可爱美丽又玉润的自己,哭丧着脸,恐惧的望着萧沉砚: “呜呜呜,表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偷吃灵气珠珠的。” “你别揍我好不好,我真的有好好帮你守着私库,我就偷吃了那一点点,你饶了我吧呜呜……” 妙法委屈巴巴,哭成花猫,汗都哭出来了,像只淋了雨的大橘。 萧沉砚神色淡定,“河图洛书呢?” 妙法脸色微变,小心翼翼的抬起双手,一卷卷轴出现在她手中,她讪讪道: “我、我就是觉得这河图洛书怪好看的,借用一下下,真的只是借用……” 萧沉砚扫了眼影猫,后者尾巴一伸,直接将河图洛书卷了过来。 宝贝入手,萧沉砚心里便有所感,不用展开细查,也能判断出真伪。 妙法在看到影猫后,眼睛却亮了:“玄喵喵,你的魂魄也回来了,呃,刚刚是你在放臭屁?” 影猫恼羞成怒的喵了一嗓子。 它的记忆和萧沉砚一样,都是摆设,并不全面,故而面对妙法,影猫也只模糊的感觉对方的气息很熟悉,却没多的记忆。 不过,自己原来叫玄喵喵吗?这名字一点都不威风! “妙音让你交出钥匙,是怎么回事?” 萧沉砚的声音打断了一神一喵丰富的内心活动。 他对妙音妙法是没什么记忆的,但妙法先前自爆了挺多信息,足够萧沉砚照葫芦画瓢提问。 妙法闻言,并不怀疑,愤愤不平道: “她脸大呗!” “仗着天后娘娘宠爱,她就把自己当蓬莱丘的主子了,我也不知道她打哪儿知晓表哥你这处私库的钥匙在我手上的,最近老是与我为难。” “说什么我没资格帮表哥你看守私库,宝贝在我手上,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我私吞了……我是那种神吗?” 妙法义愤填膺,对上萧沉砚和影猫的视线后,她咽了口唾沫,低下头,弱弱道:“我还真是那种神……” 扑通。 她滑跪下去,小肚肚上的软软肉被挤了出来,哭的又假又可怜:“表哥我错了,你莫杀我呜呜……” 萧沉砚面色不变:“所以你还偷吃了什么?” 妙法局促又尴尬的挠着后脖颈,眼神闪躲,声音越来越小:“就……能吃的……能消化的……都、都吃了呗……” 萧沉砚挑眉。 影猫发出喵语爆鸣:你是猪精吗! 妙法羞恼的狡辩:“玄喵喵你一点都不礼貌,我修的乃是饕餮神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吃不饱嘛,怪我咯!” 影猫心想,本喵喵大人现在就是不知道嘛喵~ 妙法又偷瞄萧沉砚一眼,表哥这次归来后感觉怪怪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妙法小表妹对苍溟大表哥残暴、凶狠、变态、冷漠无情的固有印象。 妙法抠手指道:“表哥你说的……帮你看管私库,你、你管我吃饱的……” “我也不算偷吃哦,你魂魄失踪这么久,我总要给自己找点饭吃嘛……” “这样啊。”萧沉砚神色如常:“我说过这样的话?” “说过!我还用留影诀偷偷记下来的,”妙法用力点头,眼里有小得意:“就怕你不认账。” “嗯,我不认账。”萧沉砚点头。 妙法的笑容逐渐枯萎,啥……不、不认啥? 萧沉砚:“我不认账,把你吃的都吐出来。” 苍溟许的承诺,关他萧沉砚什么事? 第304章 刹刹表嫂啊,干几辈子缺德事被我哥看上啊 “啊……我不活了,你耍赖……” “我吃了那么多我怎么还得起嘛……苍溟你不是神呜呜呜啊……” 妙法坐在地上,哭的撒泼打滚。 萧沉砚毫无欺负小姑娘的自觉,语气冷漠:“替我办三件事,你吃掉的那些,一笔勾销。” 妙法抽噎着,比了个二。 萧沉砚:“五。” 妙法慌忙比了个‘三’。 萧沉砚:“十。” 妙法:“答应!我答应!五件事就五件事,别再涨了!” 萧沉砚:“行,以神魂立誓。” 妙法心里打骂苍溟狗东西,面上还是乖乖立誓了。 等她誓言落下,萧沉砚道:“第一件事,再替我办十件事。” 妙法:“[○??`Д????○]!!” 影猫:哇,主人你真的…… 巴豆仙师:好……好狗…… 小神女这回是真情实感的为自己流泪了。 她只是吃光了坏蛋苍溟留下的三个私库里的灵力珠珠而已,竟就卖身为奴了。 有了小神女的卖身契(誓约)在手,萧沉砚这才问起正事。 “近段时日,天上有何情况?” 妙法挠挠头:“天上规矩多,我也好久没回去了,不过妙音喜欢上天,前些天听她碎碎念,天宫大阵坠落了两颗星辰,神宫派了天兵天将下凡调查,结果这批天兵天将都没了踪影……” “妙音还奉天后娘娘的旨意去查了下这事儿,但好像没啥收获。” 妙法说着,又问道:“表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啊?不过你魂魄咋跑人族的身体上去了?咦,不对啊,你这肉身有点怪,也不像人族,你……” 萧沉砚压根没给小神女往下细查的机会,话锋一转:“第二件事,今日见过我的事,你须得保密。” “第三件事,若神族再派天兵天将去人间调查,你想法子拦截,是杀是骗是吃,方式随你。” 妙法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什么,气的跺脚脚:“我不吃同族的!” “哦,好。”萧沉砚点头。 小神女被敷衍了一脸,差点气成河豚。 她还想解释一二,就觉眼前一花,这私库内的一切都被影猫给收走,连带那钟乳灵晶都给掰下好几块。 萧沉砚看着她:“妙音找你要这处私库的钥匙,你给她便是。” 他说完,丢给妙法一块灵石,灵石上刻了个法阵:“之后有事,我会用此石联系你。” 言罢,他带着影猫和巴豆仙师消失不见。 妙法握着石头,看着空荡荡的私库,半晌后,她气的把石头摔地上,破口大骂: “苍溟你个狗东西,你冤姑奶奶是吧!” “你自个儿把你的私库搬空了,对外就成我看管不力中饱私囊了是吧……哎哟!” 突然飞出的小石子砸了妙法的脑门。 她噗通又跪了,十指紧扣交握在前,左右乱拜,点头哈腰:“表哥您还没走啊~表哥我闹着玩的~” “表哥您最好了哟~” “表哥我一定好好干活的哟~” “表哥走好哟~” 妙法吹了许久彩虹屁,确认萧沉砚是真的离开后,她才吐出一口长气,在心里大骂晦气玩意! “狗苍溟的神魂失踪了那么久,居然回来了,这下天界要有的热闹了。” “呵,妙音那小婊婊知道这消息还不开心的飞起来,啧,又能继续做她的太子妃梦了……” “唉……以后这日子咋过啊,狗苍溟超记仇的,还小心眼,我要是赖账跑路的话,他肯定会把我抓回去丢进炼丹炉里炼了的呜呜……” 妙法是真的害怕苍溟这狗表哥。 天界规矩森严,神族不可动情,否则将受惩戒。 可动不动情这事儿吧,其实很悖论。 毕竟,天帝和天后还是两口子,还‘生’了太子苍溟。 天帝还与上一任孔雀大明王有染,生了那令神鬼两界都头疼不已的癫雀雀弥颜神君呢。 所以妙音喜欢苍溟这事,在天界并非秘密,主要有天后撑腰,许多神都默认了妙音就是天后为太子选定的未来太子妃。 把外甥女指给儿子当妻子,亲上加亲,似也正常。 但妙法觉得这事儿有病。 她不喜欢妙音这个婊婊,但对方毕竟是自己亲姐姐,她还是捏着鼻子去提醒了对方。 ——狗表哥绝非良配啊!那厮断情绝爱,一看就是个杀父弑母,没准还要杀妻证道的狠角色! ——谁给他当媳妇,谁夭寿! ——妙音你擦亮你的狗眼,不要被狗表哥的外表迷惑啊! 妙法的这通肺腑之言,换来了妙音的毒打。 面对执迷不悟的婊婊大姐,妙法恨其不争,决定……尊重对方的命运,笑看对方的神生! 但是吧…… 妙法当初劝妙音的那一席话,好死不死被苍溟听到了。 那之后,妙法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狗表哥在她面前直接不装了! 妙法想着自己因狗表哥而暗无天日的神生,不自觉间离开了私库,她忍不住唉声叹气,却听到愤怒的女声诘问着自己。 “妙法!你都干了些什么?星河瀑呢?你是那幽冥贱地的饿死鬼变得不成,竟将星河瀑也吃了?” 妙法一脸懵圈的抬起头,左顾右盼。 几息后。 妙法:卧……我握了个草?? 星河瀑布呢?! “我没吃!不是我!”妙法怒声辩解。 在她对面立着一行人,为首的神女与她面容有五分相似,但不同于妙法圆润可爱的鹅蛋脸,对方乃是标准的瓜子脸,额上还有美人尖。 眉眼间比起妙法也多了些凌厉,身材也更为骨感纤细。 “不是你还有谁!”妙音嫌恶的盯着她,那眼神不像看自己的亲姐妹,倒像是看一只臭虫似的。 妙法却是习惯妙音看自己的眼神了。 自从当年她好心提醒妙音,别对狗表哥动心思,就被妙音记恨上了。 后面她又被迫成了狗表哥的狗腿子,为他干脏活累活(虽然狗表哥管饭),但这事儿落到妙音眼里,当初她劝对方的那些肺腑之言,就被歪曲成了另一个意思。 想到妙音把自己一直当成假想敌,妙法又想翻白眼了。 真是……晦气! 多想不开的女人啊,才会喜欢上狗表哥那种满心满眼只有权力的渣渣。 退一万步讲,就狗表哥那种几万个心眼子里装的全是权利欲望钩心斗角的家伙,他会为儿女情长浪费时间? 这世上真有女人能让他开窍动情? 如果真的有,那妙法只能说…… 嫂子啊,干了几辈子缺德事儿啊? 嫂子啊,您的存在就是为了渡劫吧? 不然怎能那么倒霉,被我那狗东西表哥给看上啊! 已然离开蓬莱仙岛,坐在龟背上准备横渡沧海的狗表哥以手掩住口鼻,将喷嚏强压了下去。 萧沉砚冥冥中好像听到了骂声。 骂的……可真脏。 万仞幽冥下。 刹刹陛下很满意自己画出的大饼,刚想再许下点宏远,一张嘴: “啊秋——” “啊、啊秋——” “格老子的,哪个神族栽贼在骂老娘?” 第305章 苍溟是什么脏东西? 蓬莱仙岛蓬莱丘,原本的星河瀑已然消失无踪。 妙法猜到定是狗表哥干的好事,但她能骂吗? 整个蓬莱都是人家的,人家拿自己的东西,怎么了?这很合理嘛。 原本用一句‘苍溟回来了’就能解释清楚,无奈妙法小表妹立誓不能透露,所以只能咬紧腮帮子,无力的为自己声辩: “本来就不是我吃的,我敢指天立誓,星河瀑消失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妙法说的信誓旦旦,妙音眼里的怀疑淡去了些,但鄙夷却无丝毫轻减。 “那好端端的星河瀑布怎会消失?莫不是苍溟表哥的私库之一,就在这星河瀑布之下?” 妙法顿时不开腔了。 妙音冷笑,朝她伸出手:“钥匙给我。” 妙法不服气的嘟囔:“凭什么你要就给你啊,狗……苍溟表哥失踪前叮嘱我替他看守私库的。” “我不信任你。”妙音倨傲的昂起下巴:“你奸懒馋滑,好吃懒做,向来管不住嘴,表哥私库内秘宝无数,让你当看管,呵,还不全进了你的肚子?” 妙法撇嘴,心道,狗表哥自己都说了和我一笔勾销了,用得着你在这儿咸吃豆腐淡操心。 她想着,嘴上也说出来:“你不信任我就不信任呗,你是我姐,又不是表哥他姐,他的宝贝就算全被我吃了,关你啥事儿啊。” 妙音面起寒霜,手上出现一把瑶琴,手在琴弦上一拨,周围的仙娥仙倌儿们齐齐露出痛苦表情,捂着耳朵,在地上痛苦翻滚。 妙法皱眉,张嘴啊呜一口,竟是将妙音的琴声吞没,天地间有一瞬失去了所有声音。 妙法将‘琴音’咽下,忽然哆嗦着晃了下脑子,掩唇打了个嗝,小脸皱巴巴道:“哇,你的琴音越来越难吃了,一股酸臭怨妒的味儿。” “妙音,你这心境不行,路子越走越窄了,再这样下去,你迟早要堕魔的。” 妙音冷冷盯着她,玉指再度拨动琴弦。 妙法嘶了声,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右脸处出现一个小口子,像是被琴弦给崩出来的。 妙法有点生气了,她皱紧眉,气呼呼的盯着妙音:“妙婊婊,你再这样我真的要和你断绝姐妹关系了!” 听到‘妙婊婊’三字,妙音美目更加阴沉。 “你我之间早就形同陌路,妙法,你装傻扮痴有意思吗?”妙音嘲讽的看着她:“此处是蓬莱丘,不是三十三重天之上,没人吃你那套。” 妙法皱眉:“我装什么了?” 妙音轻嗤,厌恶道:“表里不一,做作可笑。纵然你能入苍溟表哥的眼,但天后娘娘那边,可没那么好糊弄。” 妙法翻白眼。 “你真是够了,都多少年了,你还揪着这破事不放。” 妙音:“你劝我远离苍溟表哥,自己则借机亲近表哥,谋取他的信任。” “谁虚伪,谁两面三刀,谁不顾姐妹之情?”妙音冷笑连连,她身后跟着的一众仙娥仙倌儿也都爬起来了,都立在妙音身后,用一种看小人的眼神,悄悄偷瞄妙法。 妙法是真服了。 就这破事,次次与妙音见面,次次对方都要说上一轮,这么多年下来,妙法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是是是,我卑鄙,我无耻。” “我不敢阻止你追求真爱,要不是我拦着,你早就成为太子妃了!我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啊!” 妙法连连点头,也懒得摆啥好脸色,开口道: “你不是想要星河瀑这处私库的钥匙嘛,我可以给你,你拿什么来换?” 妙音美目一凛:“你敢拿苍溟表哥的东西来为自己谋利?” 妙法翻白眼:“爱换不换,你要给天后娘娘告状你就告,反正告上去我也有理。”狗苍溟都回来了,她怕个球。 “你站住。” 妙音轻咬红唇:“你要换什么?” 妙法眼咕噜一转:“你把忘忧笙给我,我就把钥匙给你。” 妙音神情大变,俏脸生寒:“你痴心妄想,忘忧笙乃上古大神用过的法器,沾染道韵,更何况,这还是天后娘娘赐给我的生辰之礼。” “再者说,你这只知吃的粗货,要忘忧笙作甚?” 妙法手结法印,挺胸收腹,亦是宝相庄严。 妙音见状,目露鄙夷,自己这个妹妹,再怎么装也是个样子货,她的存在就是个异类,莫说三十三重天上她就是最粗鄙的神女。 便是在这三界交汇的十洲三岛中,她也粗鄙不堪,连周围这些只有地仙之境的仙娥都比不了。 妙法一本正经道:“忘忧笙之音可使万物生灵忘却忧愁烦恼,寻音而来,我若是吹奏它定能引来许多没吃过的珍禽异兽……哧溜……” 妙音的脸更黑了。 这夯货讨要忘忧笙竟还是为了口腹之欲! “你换不换?”妙法眼咕噜转乱:“你不换我就走了,正好去九重天溜达溜达,逮几只仙鹤吃。” 妙音几番犹豫,她之所以想进私库,是因为听说苍溟表哥那私库中有河图洛书。 她新修的法门,急需河图洛书相助,思来想去,妙音还是同意了。 反正妙法是个奸懒馋猾的蠢货,虽有饕餮神通,可这吃货只要饿肚子,力量就发挥不出多少。 而她身上有的是法宝,要对付妙法,有的是法子,将忘忧笙暂时给这厮,来日自己再抢回来便是。 妙法拿到忘忧笙后连连道谢,也爽快的将钥匙丢给了妙音。 随即,她不等妙音做出反应,法诀一掐,立刻遁地而走。 须臾后。 拿着钥匙进入私库中的妙音,脸色铁青的将洞中的钟乳石精都拍成了齑粉。 “全都给我去找!” “妙法!竟敢耍我!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妙音怒不可遏之际,一个小仙倌儿疾行过来,见状不敢再上前。 妙音斜睨过去:“何事?不知本神最烦吞吞吐吐之辈?” 小仙倌儿跪伏在地,赶紧道:“回禀神女,是天宝鼎有了反应,那个偷吃了化神露逃出去的小豆妖应该出现在了蓬莱附近。” 妙音皱眉,其实已想不起什么小豆妖了,不过她这会儿心情正是烦躁。 “还要本神告诉你们怎么做吗?既是敢偷吃本神东西的卑贱妖物,直接打杀了便是。” 妙音不耐的拂袖,率人去追妙法了。 沧海之上。 萧沉砚沉吟不语,今天和妙法的偶然见面,让他察觉到了一缕危机。 一是神族对人间的威胁。 二是,苍溟这个前身,或许给他弄了很多遗留问题。 妙法这个吃货小表妹暂且不提,萧沉砚能敏锐感觉到对方提起苍溟时,那藏不住的‘仇恨’情绪。 不像是提起亲人,更像是大户人家的长工提起黑心主子。 问题是在那个妙音身上。 萧沉砚皱眉垂眸,与影猫……玄喵喵对视,他微微偏头,传音询问: “苍溟,是什么沾花惹草的脏东西吗?” 第306章 孽障青妩,孽畜炎婪! 玄喵喵也很茫然呀喵。 主人在它心中的形象高大伟岸三米八,怎么会是脏东西呢? “喵喵喵喵~” ——喵喵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个叫妙法的让我觉得烦烦的,但听到妙音这个名字,喵喵想吐还想挥爪爪诶~ 萧沉砚皱眉听完影猫的心声,这只猫说话怎么突然变恶心了? 他睨向船尾抖成筛糠的巴豆仙师。 萧沉砚抬手招了招,巴豆儿手脚并用的膝行而来,那表情要哭不哭,眼眶里泪水打转,他憋的脸红,连气儿都不敢喘。 “怕什么?” 巴豆儿不敢抬头,声音颤抖:“小……小、小妖有眼不识泰山,求、求太、太子殿下饶、饶饶命……” 巴豆儿艰难的把这话给抖出来。 他本以为厌王殿下有神通在手,媳妇儿还是阴司帝姬就已经够可怕的了。 哪曾想……他是苍溟转世啊! 神族太子,天后的亲儿子!! 作为在蓬莱仙岛上长大的豆儿,巴豆儿对‘苍溟’这个名字的恐惧,远胜于其他。 “你既是在蓬莱上得的机缘,化出人形,想来应该清楚妙音妙法二女。” 萧沉砚语气如常:“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巴豆儿用力点头,刚要开口,萧沉砚忽然抬手,偏头朝沧海另一头看去。 “你之前一直抗拒回蓬莱丘是为何?”萧沉砚睨向他:“有追兵,你最好老实交代。” 追兵的气息只是地仙仙娥仙倌儿,并不是妙法妙音二人之一,故而萧沉砚猜测并非妙法反水,否则不会派遣这样的小兵追来。 巴豆儿脸色大变,急声道: “殿下救我!小豆原本只是蓬莱丘上一株普通草精,某日妙音神女麾下的仙娥失手将化神露遗落在了林子里,小豆我斗胆私吞了那化神露……” “然、然后我修出了人形,趁无人发现偷偷逃走,躲到了凡尘里……” 巴豆儿说完,见萧沉砚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心乱如麻间,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道: “小豆儿我听仙娥仙倌儿们提起过不少妙音神女和殿殿下您的事儿……” “据说天后有意立妙音神女为太子妃,也有人说妙法妙音两位神女是姐妹争一夫……” “哦对了对了,我还听说殿下你有不少红颜知己……妙音神女和她身边的仙娥没少骂……” 这时,远方有几个黑点在急速靠近。 萧沉砚脸上光影闪烁顷刻以幻术易容改貌,他头也不回,手伸至一叶扁舟之外,垂于沧海之中,单手结出法印,转腕一挥。 令出法随,沧海之水翻卷而起,形成一条恐怖水龙,将追赶而来的蓬莱岛小仙们绞在其中。 一阵阵尖叫声被水声淹没,水龙卷起他们冲入云霄,又俯冲而下,重重的砸入沧海之中。 水花翻腾不断,宛如泉眼汩汩外冒,须臾后,几个身影浮出水面,尽数昏迷不醒。 而那一叶扁舟,早就行到了万里之外,即将抵达人、鬼交汇之界。 巴豆儿心里那口气儿还没吐出去,就听到男人幽冷的声音。 “你听到的,苍溟所谓的红颜知己……” 巴豆儿一个激灵,立刻道:“我懂!小豆儿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绝不会让王妃知道!” 男人的瑞凤眼里毫无温度,冷睨着他:“将你知晓的都写出来,不得遗漏任何一个。” “字写好看点,莫要丑到了王妃的眼睛。” “是是是……啊??”巴豆儿怀疑自己的耳朵,啥玩意?不是写出来烧掉,而是写出来给王妃看? 啊王爷……不是,苍溟殿下啊……您真的是…… 悍不畏死! 真勇士,真爷们啊! 自己主动上交罪证,您是觉得阴司帝姬会怕丧偶,还是会舍不得拿你当冥夫啊? 巴豆儿觉得传闻中的厌王殿下(苍溟太子)也不像个耙耳朵,他眼咕噜一转,悟了! 心里暗暗嘶气,论狠人还得是苍溟太子啊,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准备把红颜知己们都推出去平息帝姬的怒火,好让自己全身而退吗? 高!实在是高! …… 幽冥之下。 青妩给鬼帝和阎王们画完饼,哄骗他们在封诏上盖上自己的鬼王印后,就让他们滚犊子了。 北方鬼帝和卞城王自然没走。 前者开口道:“我要求不多,十万英灵,让我选一百个。” 卞城王眼神跃跃欲试。 青妩面露难色:“北叔啊,你这不是让我乱规矩嘛……” 北方鬼帝面露嘲讽:“用得着我的时候就叫爹,用不着的时候就叫叔是吧?” “哎呀哎呀~”青妩两三步挪到北方鬼帝身边,不等她撒娇的蹭上去,北方鬼帝不紧不慢的脱下鞋子。 青·刹刹陛下·妩瞬间收敛笑容,走回王座上,十指交错的托着下巴,语调深沉,一脸高深莫测的开口: “嗯,北爹劳苦功高,选百名英魂为北帝城鬼将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百名鬼将平时依旧得镇守人间,北爹意下如何?” 北方鬼帝脸上嘲色不变。 他找她要‘人’,她同意了,结果就是他免费出力替她训兵? 算盘打的是真响! 北方鬼帝不想多看这孽障一样,冷哼一声,也没说答不答应,扭头走了。 青妩伸长脖子,叫道:“爹啊,一百名鬼将也是练,两百也是练,要不你多选点?” 扭头离开的北方鬼帝背着手折返回来,指着王座上的她:“滚犊子。” “好嘞~”青妩拎着小裙裙麻溜走下王座,给卞城王使了个眼神,经过北方鬼帝身边时,她嬉皮笑脸: “北爹呀~那我先去替你点兵点将挑选鬼才了啊~阴司的大小事儿您老多照看着哟~” 北方鬼帝闭着眼,厌烦的摆手:滚滚滚。 青妩颠颠儿的就要离开之际,北方鬼帝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记得把那只醉鸡一同带走。” 青妩脸上的笑容敛了些,挠了挠眉心,叹气:“老东西那不省心的干儿子啊……” 北方鬼帝闻言,看她的眼神嫌弃的要死。 炎婪是个不省心的,你又是个什么省心玩意儿吗? 一个孽畜,一个孽障! 半斤和八两! 第307章 老子给你当坐骑,你给点酒钱咋啦? 熔浆炼狱中。 一只火红大鸟在呼呼沉睡,震天的呼噜声让在此地狱中受刑的恶鬼不但要忍受被熔浆焚魂的痛苦,还要体验锥子穿耳的折磨。 负责此间地狱的鬼吏们,也很头疼。 轰隆隆。 又是两注恐怖的岩浆冲天而起,却是从熟睡中的大鸟鼻孔内喷出来的。 恶鬼哀嚎,血肉骸骨被岩浆融化。 鬼吏们纷纷避让。 突然,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在熔浆地狱内,鬼吏们齐齐吸气,就要行礼。 青妩摆了摆手,走到打呼噜的大鸟脑袋边,她捏住鼻子,这熏死鬼的酒味儿。 “醒醒了,起来干活了。” “炎婪……” 大鸟呼噜不停,鼻孔喷出的岩浆冲上空化为雨,在将要落到青妩身上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拂开。 青妩不耐烦了,活动了一下手腕,捏紧拳,扬起臂。 嗖—— 拳风引动啸声,她一拳砰的锤在鸟脑子上。 岩浆喷泉顿止,三足金乌的鸟脑子差点被打成狗脑子,眼珠舌头都给打的凸出来了。 三足金乌的恐怖杀机锁定青妩,就要吐出日炎,却在看清青妩后,张开的鸟嘴里吐出一口烟,然后就闭上了。 青妩把呛鬼的烟雾拂开,皱眉问道:“醒了没?没醒我再送你一拳。” “醒了。”炎婪变回人形。 青妩见他那死气沉沉的样儿,也没说啥安慰开解的话,当鬼的,说不来人话,开口只会扎心窝子。 “老东西死了,我现在是鬼大王了,你是他坐骑,按道理,你也要给我当坐骑了。” 青妩面无表情道:“你旷工醉酒到现在,该滚起来干活了。” 炎婪怒目而视:“老子是你叔,你居然想我给你当坐骑?” 青妩侧目:“老东西还是你爹呢,不照样骑着你到处飞。” “那能一样?” “好吧。”青妩皱眉,为难道:“反正咱们辈分也是各论各的,要不我委屈点,给自己再升两个辈,你管我叫姥姥,我还是叫你叔,这样的话,你给我当坐骑,是不是没那么丢脸?” 炎婪沉默不语。 青妩眼神诚挚。 一鬼一鸟四目相对。 “我要是管你叫姥姥,梵幽那老东西岂不还得倒管你叫娘?你可真孝顺。” 青妩微笑,“无所谓啦,反正他死球了,又不可能蹦出来打我。” 说完,她心里幽幽想着:要是真能把老东西气的‘诈魂’,跑来揍我,那我还挺开心的。 炎婪:“……” 想到以后,他要独自面对这个不孝鬼,还挺无助的。 不过,拜青妩的‘不孝’所赐,他内心的哀伤很快退走,从一开始不愿接受梵幽的死讯,到喝酒麻痹自我,再到现在…… 终究得面对现实了。 “我醉了多久?”炎婪看了眼周围那些畏畏缩缩的鬼吏们,有些烦躁的挠着后脑勺,嘀咕道:“怎么跑这破地方来了,难怪我睡着后一直觉得耳边吵吵。” 他说完,大步往外走,见青妩还慢腾腾的,反而等不及了。 “走那么慢干嘛?不是要给老东西报仇吗?” 听到这话,有鬼先笑噗了。 炎婪循声看去,挑眉:“小六子?你几时回来的?” 卞城王摆了摆手,笑露出一口白牙:“炎婪大人醒的可真早啊。” “可不是早嘛,一醒过来就讲阴间笑话。”青妩戏谑道:“等你醒来给老东西报仇,巫真没准都找到第二春了。” 炎婪表情僵硬。 青妩看着他头顶那根竖起来的呆呆地火鸡毛,没好气的伸出手,直接给他拔了,“巫真已经死了。” 换做平时,哪怕是青妩敢拔他头上的羽翎,炎婪也要好好与她打上两场。 可这一回他却是呆住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短暂喝醉,可他错过了啥? 巫真……已经死了? 卞城王走过来,将经过始末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 炎婪的沉默震耳欲聋,眼睛越来越红。 卞城王远离他,挪到青妩身边,小声道:“感觉他懊悔的想自杀。” “那不能。”青妩麻木不仁道:“给老东西报仇这种重要的事你都能醉酒错过,至少得为阴司打工十万年赎罪,才能去自杀。” 炎婪声音沙哑,红着眼:“好,一言为定,我打工。” 卞城王瞧着不再桀骜不驯的金乌大叔,一时都沉默了,他看向青妩,眼神有点责怪。 姐,金乌叔的心都被扎成筛子了。 青妩浑不在意,安慰的话没有屁用,以毒攻毒就就行了。 “巫族是被封印在丰沮玉门内,又不是死了,反正长则六十年,短则……鬼知道短则多久,巫族迟早会卷土重来。” 青妩懒洋洋说着,“你还怕没有让你杀个痛快的机会?” 炎婪眼里重现火光,一头金发都被点燃:“老子要把巫族那群渣滓杀干杀尽!” “这就对了嘛!走了走了,跟本座去人间干活!” 刹刹陛下扬起手臂。 炎婪哼了哼,就要变回金乌,让大侄女骑自己头上之际,好几个鬼影追来。 “刹刹陛下且慢!” “陛下稍等!” 追过来的是几个鬼将还有一个功曹,青妩敏锐的感到一丝不妙,抢在对方开口前,道: “本座莫得钱。” 鬼将&功曹:“……” 他们分别属于几方鬼帝和阎王殿,面对青妩的赖账,他们恭敬的奉上债书。 那债书上有魂契之印,气息赫然属于炎婪。 “炎婪大人抢了我中央城的千年功德酒……” “南方城的阴德业果酒也被他喝光了……” “楚江王亲自酿造的忘川饮也全没了……” “唉,炎婪大人还去了泰媪那边,抢了七情酒,搞这段时日孟婆汤都紧俏的很,快要掺水才够喝了……” 青妩脸色铁青,她看向炎婪。 “你瞅啥?”炎婪又恢复了桀骜不驯:“老子这个当叔的都要给你当坐骑了,你替我付点酒钱咋了?” “你以为梵幽那老东西骑着老子到处飞不给钱啊?” “呵,天真。” 炎婪说完,豪横的一拂袖,将债书留下,把讨债的小鬼们都给扇飞,他中气十足的一声吼,声音传遍幽冥。 “以后老子的酒债全都记刹刹的头上!” 第308章 萧砚台,你这渣男般的开场白是怎么回事? 沧海上本就有通向幽冥的入口,萧沉砚顺道便来了地府,准备接媳妇。 他站在沧海与幽冥的交界处,没有擅入,正准备给青妩去个信儿,就听到一声熟悉的‘豪言壮语’,硬生生穿透幽冥,在沧海处都能听见。 萧沉砚沉吟了下,还是没忍住好奇,踏足幽冥。 一进去,他就感觉到了地府意识对他的排斥,以及那隐藏在黑暗中,无孔不入的恶意的敌视。 上一次青妩陪同,这感觉还不明显。 此番他独身一人(豆豆不算人),地府意识对他的恶意和厌恶完全不加掩饰了。 玄喵喵紧张的趴在他肩头,浑身毛都要炸开了。 萧沉砚脑子里全是它喵喵喵的骂骂咧咧声,他淡声道:“安静点。” 玄喵喵止住骂声,指甲不自觉从肉垫里冒出来,紧紧抓挠住萧沉砚的衣服,猫眼睛警惕的打量周围。 玄喵喵虽也是个记忆不全的脑残猫,但地府的气息让它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这威胁感和女主人给它的不太一样。 就在这时,萧沉砚听到了熟悉的骂声,他心随意动,朝那方向而去。 须臾后,他看到一只巨大火鸟法相与一个恐怖至极的恶鬼法相缠斗在一起。 那火鸟法相乃是三足金乌。 而恶鬼法相……说是恶鬼也不太妥,便是萧沉砚,也难用语言形容那是个什么玩意。 时而青面獠牙,时而浑身漆黑如罗刹,时而变成血盆大口锯齿尖牙,那个法相不停变化,朝三足金乌咬过去。 嗯……不是打,就是咬。 宛如凡间两只菜鸡互啄一样。 很快,萧沉砚发现操控那‘变幻莫测丑恶鬼’法相的,正是他的亲亲小女鬼。 厌王殿下沉默了。 巴豆儿瑟瑟发抖,想要变回本体。 影猫发出惊恐短促的一声喵。 ——那是女主人的原形吗喵!她看上去可以吃一百只喵啊喵!! 正在厮打的青妩和炎婪终于发现了‘不速之客’。 炎婪趁机叨掉青妩一撮鬼发,讥笑道:“哦哟,完咯完咯,那小子瞧见你原形咯~” “屁的原形!” 青妩立刻否认,恼羞成怒的瞪向萧沉砚:“你怎么会来地府!” 萧沉砚:“……顺路,来接你。” 青妩:“那不是我的原形……呸!我的法相有千万般变化,刚刚是变着玩的,那样打架更有威慑力!” 男人点头:“嗯,不战而屈人之兵。” 青妩:“有眼光。” 炎婪讥笑:“这不是拐着弯说你吓死人吗?侄女婿还怪会损人的嘛~” 萧沉砚看着这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火鸡(长辈),露出礼貌微笑:“见炎婪叔无恙,我便放心了。” 明明萧沉砚没说什么,但炎婪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子恶意扑来,他谨慎的闭了嘴,总觉得自己再嘴贱多点,这‘侄女婿’要给自己反击个狠的! 萧沉砚感知了一下,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青妩出现之后,地府针对他的那股‘恶意’也如潮水般退走,荡然无存。 他心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青妩和炎婪之所以打这一架,显然是为了炎婪欠的那些‘酒钱’。 萧沉砚知晓后,看了眼炎婪,同样收获了一个桀骜不驯的眼神。 “瞅啥瞅!懂事的女婿早就主动把酒钱给了,只有不懂事的还在那边干杵着。” “你给我欠一屁股债,你还骄傲上了!”青妩撸起袖子又想去抽他。 萧沉砚抱住青妩的腰,将自家原地蹦起小女鬼给拦住,却见她手脚并用朝前挠蹬,那凶狠劲儿,凶的哟~ 炎婪也怕被她打出狗脑子,见好就收的闭了嘴,还不忘给萧沉砚使眼色:把你婆娘抱紧了! 萧沉砚好一顿安抚,才让青妩暂缓杀心。 “你不是在人间呆着吗,怎会顺路来接我?”她呼呼带喘地问道。 萧沉砚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此刻坦白蓬莱的事,自己会不会接替炎婪,承受自家小女鬼的怒火转移。 见他不答,青妩挑眉。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道:“有小礼物送给你。” 一支血玉珊瑚造型的玉钗出现在萧沉砚手中,那钗子着实漂亮,其上翻涌着的灵气也很是不俗,但最让青妩惊讶的是,这是一件储物法器。 “你打哪儿弄来的这……” 青妩接过血玉珊瑚,声音戛然而止,美目瞪圆了。 这血玉珊瑚中堆了许多值钱的玩意儿,灵珠灵石海珊瑚,还有一大堆钟乳灵晶,这些玩意用来还炎婪的酒债倒是刚刚好。 不过真正让青妩激动的,却是里面的一个卷轴。 她心念一动,那卷轴出现在她手中。 炎婪原本也没在意,但在青妩将那卷轴打开一角后,他的鸟眼睛瞬时睁大。 青妩立刻将卷轴关上,丢回血玉珊瑚中。 一鬼一鸟死死盯着萧沉砚。 “河图洛书!” “哪儿来的?” “你上天抢劫去了?” 问题接踵。 没办法,实在是河图洛书太不一般了。 此物蕴含天地一丝道韵,可以滋养神魂,便是神族入内修炼,也能得到巨大的滋补。 萧沉砚特意去取河图洛书,自然是为了十万英魂。 青妩回地府,令鬼帝阎王们一起为十万英魂授封,让他们成为鬼将军。 此乃‘幽冥地力’对其的认可。 而萧沉砚借河图洛书,温养十万英魂之魂力,等若是赋予他们‘神力’。 鬼神、鬼神、这十万英魂将成为真正的鬼神之军! 鬼族之力,与神族之力,同时被赋予在他们身上! 不过,此事暂是后话。 眼下,萧沉砚笑了笑,没瞒着青妩,说起自己去了一趟蓬莱的事。 青妩先是一惊再是一喜,然后怒了。 “蓬莱丘原来是苍溟的洞府?!” “几个意思啊,你洞府里的宝贝就剩这点了?这能忍?!” 炎婪也不能忍,双目喷火:“必须找回来!便宜别人,不如给你叔我当酒钱!” 青妩盯着萧沉砚:“你有苍溟的记忆了?” 萧沉砚摇头,“没有,只是看到旧事旧物,会有点熟悉感,不过,此番去蓬莱,倒还听说了一些别的事。” “何事?” 萧沉砚没立刻回答,等离开幽冥,回到人间后,他才开口:“抱歉。” 青妩吸了口北风,危险的眯起眼,打量男人: “萧砚台,你这渣男般的开场白是怎么回事?” 萧沉砚:“苍溟是个脏东西。” 青妩:“……”骂挺好啊…… 第309章 敢让刹刹委屈,都得死! 萧沉砚忽然的‘自爆’,勾起了一鬼一鸟的好奇心。 青妩倒是不意外‘苍溟’是个脏东西,要是好东西,老东西嗝屁之前,就不会那么忧心忡忡。 巫真那老大娘也不会拿对方来诅咒她了。 青妩弯腰随手抓了一捧雪,在手里团吧团吧,抬起下巴道:“说说看,怎么个脏法儿?” 萧沉砚睨了眼她手里的雪,巴豆儿趁机变回绿藤藤,想要溜远点。 萧沉砚抬起足尖,踩住藤藤。 玄喵喵在他脑中小声喵喵: ——主人,你要是回答的不好,喵喵觉得凶巴巴主母会赏你一个透心凉哦喵。 那捧雪在青妩手里不断变换形态,一会儿变成冰刀,一会儿变成冰箭,反正凶光吓人。 萧沉砚垂眸,交上一本名册。 俨然是去地府接青妩时,他让巴豆儿默写出来的,那些与苍溟在声明上有关的,所谓的‘红颜知己’。 青妩扫过名册上一个个神女仙娥的名字,笑容越来越深,眼神越来越冷。 她手腕一甩,将这名册丢给炎婪。 炎婪看到后,表情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这花名册整挺好。”青妩点头:“几个意思呢?你是想说苍溟这脏东西勾搭的红颜知己,与你萧沉砚无关?” 萧沉砚的确想说与自己无关,但这种近似‘推诿’的话,说出来只会火上浇油。 他虽没有身为苍溟时相关的记忆,但他内心深处总觉得,苍溟或许不是个干净东西,但在男女关系上,应该不会脏成这样。 虽记忆混沌,但萧沉砚不想对青妩有任何隐瞒,更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与其日后误会,不如他老实‘坦白’。 翻完花名册后的炎婪却开口了:“苍溟倒不至于是个脏东西,但狗东西是真的。” 他甩了甩花名册,“这上面的名儿谁总结的,还挺齐全。” 萧沉砚睨向脚底下的绿藤藤。 青妩和炎婪也低头,巴豆儿不敢再装死,变回人形,拱手作揖道: “三位大人殿下尊上君上王上饶命啊——” 巴豆儿一股脑的先丢出一堆尊称。 “这花名册,小豆儿也不敢保真啊,小豆儿我也是在蓬莱时,听那些碎嘴子仙娥仙倌儿提起过这些名儿……” “哟,原来你还是个包打听豆儿。”青妩揶揄。 巴豆儿缩着脖子。 青妩看向自家老叔:“这花名册上写的那些莺莺燕燕你认识?” “认识几个。”炎婪解释道:“要不是瞧见这花名册,我都要忘了几千年前的三界笑话了。” 他说着,揶揄的睨了眼萧沉砚。 青妩皱眉:“啥笑话?我咋不知道?” 炎婪弹她脑门:“你以前无心无情,一整天除了打架干仗你还记得啥?” 不等青妩反击,炎婪丢出一记重磅消息。 “以前天后那老太婆闲的蛋疼,没事儿就给她儿子苍溟乱牵红线,这花名册上的神女仙娥,都和苍溟牵过红线。” 此话一出,青妩斜睨萧沉砚,红唇翘起,溢出一声玩味儿的‘呵’。 萧沉砚紧抿住唇,对苍溟这一前身的厌恶,快要赶超蚩尤了。 炎婪也满脸揶揄。 “要说苍溟这狗东西吧,也不配有道侣,这些神女仙娥与他绑上红线,奈何都无缘分,短则呼吸间,长则两三天,那红线便断了。” “哦,说起来,倒是有一个神女与苍溟的红线绑了挺久。” 炎婪翻起花名册,指着名册上‘妙音’的名字道: “神女妙音,这女子……啊,老子想起来了,她是天后的外甥女啊。” “苍溟与她绑定过红线,虽然红线最后也断了,但却是绑定了三个月,算是维持时间最久的了。” 炎婪点头道:“要不是因为焚天之乱,怕是苍溟已经和这个叫妙音的成婚了,毕竟,神族皆知,天后很想这个外甥女给自己当媳妇儿。” 青妩拉长语调的“哦~”了一声,笑眯眯看着萧沉砚,“你这趟去蓬莱,见着自己的老媳妇儿没啊?” 她说着感慨的哎呀一声,手一抬,炎婪配合的沉下肩,青妩手肘压在他肩膀上,叹气道: “叔啊,你说我这算啥呢?这不乱套了嘛。” 炎婪:“嗐,咱们当鬼的不拘小节,男人嘛,下一个更乖!” 萧沉砚狠狠瞪了眼炎婪,抬手将青妩拽回自己怀里,腹部被重重的杵了下,他闷哼了下,对上那双怒气冲冲的美目。 青妩咬牙切齿: “以前我觉得老东西给我和白毛鸡整出个婚约,你还怪委屈的。” “现在嘛,呵呵~整挺好。” “不愧是神族太子,牵个红线都牵的如此兴师动众,整得和选妃似的。” 她说着又狠狠踩了萧沉砚一脚,将他推开,翻着白眼道: “莫挨老子。” 青妩直接走了,回了北野城,走之前,她手里那捧雪砸了萧沉砚一身,将他的脚冰封在雪地上,短时间内,压根没法追上去。 炎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啧了几声,玩味道:“你小子过去贼精贼精的,这次居然犯蠢,自己主动找骂,嘿,可真有意思。” 结果变成这样,萧沉砚也不算意外,只是内心也窝火。 苍溟干的蠢事,黑锅他来背。 不过,萧沉砚还是敏锐发现,自己小女鬼一开始的时候并非真的生气,反倒是‘红线’两字出来后,她情绪才起了波动。 炎婪看出他的困惑,失笑道: “苍溟可是神族太子,没有他的同意,谁能在他手上绑红线啊?” “也就是说,苍溟过去对于天后给自己选妃这事儿并不排斥。” 萧沉砚神色一僵,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的前身苍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炎叔。”萧沉砚看向炎婪:“你眼中看来,苍溟为人如何?” “没正面打过什么交道。”炎婪耸了耸肩,盯着萧沉砚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反正,若非你实打实是苍溟的神魂转世,我是真不信你是他。” “苍溟那家伙吧……” 炎婪撇了撇嘴:“按我个人的了解来看,这厮适合为帝、适合为王、适合为将,但绝不适合为人夫君。” 他眸色凉飕飕的盯着萧沉砚:“其实以前我还挺纳闷,天帝和天后是怎么生出苍溟这样一个狠角色的。” “现在嘛……苍溟有一部分巫族蚩尤的血脉,他的那股子狠劲儿就说得通了……” 炎婪当着萧沉砚的面儿谈论苍溟,像是谈论着另一个人。 萧沉砚皱紧了眉头,炎婪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可言语间却多出了杀气。 他龇着一口白牙,笑的灿烂的很,“老子一点也不在乎你是谁儿子,也不在乎你是苍溟还是啥,老子现在就在乎一件事。” “我家刹刹能不能过的开心畅快。” 炎婪笑呵呵看着萧沉砚:“只要她与你在一起是开心的,就算你老子爹老子娘不乐意,老子也要揍到他们不乐意都不行!” “可谁若是让她不开心了,老子捅破这天地,也要弄死让她委屈的家伙。” 炎婪眼神直勾勾的,“老子的家人,只有她了。” 只有刹刹了。 若是刹刹过的不开心,老东西死也不会瞑目的。 谁也别想让他的大侄女受啥窝囊气! 第310章 猪妖骂谁呢?骂萧沉砚呢 天外天。 又一批天兵天将被收入鬼尺之中。 西鬼帝大口喘着气,想要将鬼尺收回,结果手刚刚握住尺子,鬼体上就出现皲裂痕迹,他的魂气飘逸着,像是尘埃般,从裂痕中溢出。 “哎呀,哎呀,这是快要魂飞魄散了啊。” 随着讨嫌声音响起的是一道纯白无垢的慵懒影子,男人一身雪白,手里摇着把翎扇,银发垂落到脚踝,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戏谑。 西鬼帝只以余光睨了眼,面无表情道:“被自己兄弟夺了未婚妻,还有功夫来看我笑话。” “哦,忘了,那位只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弥颜摇着扇子,丝毫没有动怒的样子,桃花眸含笑:“本君有什么好急的。” “只要婚约在一日,本君一日就是正室,反倒是苍溟太子,成了勾搭别人未婚妻的外室。” 弥颜懒洋洋笑着:“横竖他比我更膈应,我可不亏。” 西鬼帝不与这只疯鸟争辩,正常鬼理解不了疯子的脑回路。 “不是来看笑话的,那你来干什么?落井下石?还是来等着看我是怎么死的?”西鬼帝冷嗤。 他之前和弥颜在西鬼城打了一架,就已经撕破脸了。 “也没什么,就是我那讨人嫌的老丈人死之前给我找了点事儿。” 弥颜扇着扇子,梵幽曾去找过他,说留了一件礼物给刹刹,却让他转交。 弥颜何等不要脸,自然要将瞧瞧那礼物是什么。 那礼物是被装在匣子里的,他折腾了许久,不日前,才将匣子打开,结果匣子内还有小匣子,外加一封信。 小匣子他死活也打不开了。 那封信倒是梵幽留给他的。 在信上,梵幽早早料到他会撬匣子,对他的行为夸(唾)奖(弃)有加。 此外,梵幽竟说,还给他留了一样礼物,不过要得到这礼物,须得他再帮个忙。 “我老丈人说你快油尽灯枯了,让我来替你收个魂儿。” 弥颜打了个哈欠:“他信上说,你盼着神族,尤其是我那渣爹不得好死,让我帮忙留你一缕残魂,等我那渣爹快死时,放你的残魂去瞧一眼。” 西鬼帝放声大笑,笑到最后,他将黑尺朝弥颜丢了过去。 那是他的法器,藏有他的残魂。 弥颜单手接过黑尺,就见西鬼帝的身体摇摇欲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坏。 西鬼帝笑声不停:“癫孔雀,把我的残魂收好了!” “我答应梵幽的事已做到了,我等着看神族乱,等着看天帝坠落云端的那一天,哈哈哈!!!” “至于梵幽说的留给你的礼物,呵呵,将我的黑尺一并交给帝姬,你便知晓礼物是什么了。” 西鬼帝油尽灯枯,魂魄消散。 只余一丝残魂化执念,封存于黑尺之中,留待将来,看神明坠落。 弥颜表情不是个滋味,手腕一抖,将黑尺变成根黒木簪,嫌弃的往袖子里一丢。 梵幽这老东西,防他和防贼似的,这是多担心他吞了要转交给刹刹的礼物啊,套路一套又一套。 “老丈人也真是,说死就死了……” “害我用冰锥子戳了这么久的脑门,” 弥颜笑眯眯的唉声叹气,“真过分,本来还想找机会报复回去呢。” 他都做好完全准备,让老丈人也尝尝冰锥扎脑门的酸爽呢。 结果老丈人死翘翘了,简直太遗憾啦。 “这下子冤家肯定更想悔婚了,愁呀。” 弥颜自顾自说着:“也该去见见小冤家与我那位好大哥了。” “送什么见面礼好呢?” 弥颜琢磨着,忽然感觉到了两股有点熟悉的气息朝此地而来。 他心念一动,丢出一个蜗牛壳,蜗牛壳变大,他径直走了进去,下一刻,蜗牛壳消失不见。 只是几息功夫。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出现。 跑在前方的乃是个圆润脸蛋的小神女,双肩处披帛似被撕烂,头发也乱糟糟的,显得有些狼狈。 在她身后还追着一个身材瘦削,瓜子脸,五官精致的神女,对方手持一把瑶琴,拨动琴弦,音浪化为无形利刃,朝前绞去。 妙法腰身一扭,回首朝音浪拍出一道法印,怒道:“妙婊婊,你够了啊,我都让你打了十下了,你再得寸进尺,我真要还手了哦!” 妙音俏脸生寒:“你还敢还手?” “妙法,你不但骗走我的忘忧笙,还中饱私囊将苍溟表哥的私库给吃空,你快点束手就擒,跟我到天后娘娘那边请罪去!” 妙法气的跺脚脚:“谁中饱私囊了!那是我的工钱!!狗……反正太子表哥他同意了的!” “还有啊,谁骗你的忘忧笙了,分明是你自愿和我交换的!” 妙音冷笑:“冥顽不灵,我看你就是欠教训,我定要——” 一把黑尺突兀的出现在妙音身后空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着她的后脑勺就是个暴击。 黑尺乃西鬼帝的法器,直击神魂。 即便妙音乃是天上神女,被这一尺子暴击下去,也觉得神魂要裂开了,当初就昏死过去。 妙法勃然变色,她虽讨厌死了妙音,可对方毕竟是自己亲姐妹,眼看妙音遭了毒手,她当场急了,双手结印,身后出现可怕的饕餮法相,只是这饕餮法相只有一半。 “谁!” “半壶水响叮当,一天天吃那么多,怎么还是只有半面法相?”慵懒的声音响起,弥颜扛着黑尺现身。 他俊美无俦,容貌昳丽胜过女子,却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躲在暗处下黑手不说,一尺子砸了妙音的后脑勺叫人家昏迷,这会儿更是把高贵又美丽的妙音神女当成路边破石头。 他嫌重似的把黑尺放下一放,砸在了妙音的背心处。 妙法在见到弥颜的刹那,浑身敌意就散去了,眼睁睁见那黑尺落到妙音身上,又听到骨头碎裂般的咔吧声后,妙法眼角抽了抽。 “怎么是你这个奸商啊?” 显然,妙法和弥颜也是老相识。 弥颜胳膊撑着黑尺,懒洋洋的支着,丝毫没顾及被黑尺压在下方的高贵神女的死活。 “本君也想问呢,怎么是你这头小窝囊。”弥颜似笑非笑看着妙法,“多年不见,窝囊劲儿更胜从前,以前被你这聒噪大姐打骂,好歹还敢还手。” “如今只会被她追着打的抱头鼠窜?” 弥颜上下打量了妙法,视线最终落在她捏的梆紧的拳头上,摇头:“白吃那么多宝贝了。” “要你管!我吃你宝贝了!”妙法恼羞成怒,昂起下巴。 弥颜轻摇羽扇,笑而不语。 妙法逐渐偃旗息鼓,卑微抱拳拳:“我吃了,求求神君大人不要加利息,再宽限我五百年,我肯定把欠的债还光光。” 弥颜讥笑,忽然拿出万古镜对着妙法一照。 妙法可是知道这镜子的厉害的,当即变色,想要躲避时已经晚了。 弥颜手里的万古镜有通晓过去未来的能力,这一照之下,镜子里立刻出现了一张双方都熟悉的人脸。 弥颜瞧着镜中的萧沉砚,笑容越来越深:“苍溟太子……” 妙法汗都要流下来了。 小神女可不知晓对面癫雀雀早就掌握了苍溟的情况,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苍溟魂魄归来的事。 她顿感惶恐不安。 弥颜神君和苍溟太子之间的矛盾,整个神族谁人不知啊。 私生子和嫡子之间天然就是对立的,更别提弥颜神君的母亲,上一任孔雀大明王之死也与苍溟太子息息相关。 “神君!” 妙法激动的嗓子都破音了,“你听我解释,这里面有误会,太子……苍溟他还没回来,刚刚那什么都是梦……你……”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万古镜照出来的,怎会是梦嘛。 她哭丧着脸,摆出拜托拜托的手势:“求您了,我答应狗表哥,不泄露他魂魄归来的事儿,我不想挨天打雷劈啊……” “万古镜照出来的,怎么算你泄露了呢?” 弥颜给小神女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妙法瑟瑟发抖,更不放心了。 要早知道这奸商在天外天,她就不往这边逃了。 说到底还是怪狗表哥,明明就是他自己搬空了私库嘛,还让她来天外天帮忙拦住天兵天将啥的。 妙法越想越想痛苦,干脆摆烂了。 “我不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弥颜手腕动了动,将黑尺变化成一把又长又大的钢叉。 一叉子对准妙音脑门下去。 妙法呼吸一滞,设想中的脑浆迸裂的画面没有出现,那钢叉叉住妙音的发髻,宛若叉鱼般的将高贵神女给高高叉起来了。 妙法不自觉张开嘴,视线随着妙音的高度上挪,她仰望着,震撼着。 弥颜冲她眨了眨眼:“记住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妙法下意识点头,捂着抽痛的良心,追问道:“你该不会把妙音卖给野猪妖当媳妇吧?” 以她对这只癫雀奸商的了解,干这种事,半点不稀奇。 毕竟,作为天后最宠爱的外甥女,妙音实打实得罪过弥颜。 “好主意。”弥颜笑的烟视媚行:“本君这就给野猪妖把媳妇送去。” “呵,猪妖就该拱这种烂芭蕉,一天天老想拱别人家的小白菜是什么道理。” 妙法:“……” 错觉吗?总觉得同一句话,变个主谓宾后,从这癫雀奸商的嘴里说出来,就意有所指了。 这野猪妖听着,老像是在骂谁似的。 骂谁呢? 第311章 大舅兄,我是你妹夫呀 人间。 一只巨大的纸鸢过重重乌云,迎着圆月银辉,向北而去。 纸鸢上,坐着一个俊美挺拔的身影,男人一直目视着北方,他手里捏着一个拨浪鼓,神色带着期待又紧张。 他时而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俊脸又皱成一团,显得有些凶狠。 坐在纸鸢上的,正是云铮,他正迫不及待的朝北境过去。 忽然,有什么破风而来。 云铮目色一凛,一把长枪凭空出现,他挥枪一斩,一根白色的羽毛被劈成两半。 云铮皱眉,看着落在眼前的羽毛,直觉不对,身下纸鸢停了下来,他起身看向前方长空。 “谁?” 月华朦胧间,似有一匹银练铺来,四个身穿白衣的妖童扛着步辇,踩着云雾而来。 步辇上,一人侧卧。 云铮冷眼瞧着,半晌后,看清来人模样。 银发银眸,生的比女子还好看,浑身纯白无垢却莫名给人一种妖邪之感。 尤其是那笑起来的样子,格外讨打。 但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步辇后方高高竖着的一根钢叉。 钢叉上还叉着一个曼妙女子。 一个‘大活人’被这么叉着,着实怪异的很。 云铮戒备的看着来人,却见对方痴痴盯着自己,那眼神堪称冒犯,让人禁不住心头火气,想要给他一棒子。 “除了眼睛外,还真没一点相似的。” 对方感慨,“尤其是比起本君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云铮脑子里冒出两个字:癫子! 他莫名想到了一个‘人’,虽未见过,但他曾听巫真提起过这个名字。 一身纯白无垢却秾丽美艳胜过女子,身具明王之力,偏生脑子有点问题。 自恋的让人见面就想吐他唾沫星子,却又是个做生意的鬼才。 ——虚空藏院的弥颜神君,天帝的私生子。 “弥颜?” “正是在下。”弥颜点头。 云铮不知对方何故拦下自己,正要询问,弥颜就起身走了过来,只迈出一步,就到了身前。 下一刻,出乎云铮意料的,弥颜撩袍一跪,手里还多出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来,朝他递来。 “弥颜见过兄长,还请兄长,莫要怪罪小弟才是。” 云铮:“……” 他嘴角轻扯:“谁是你兄长?”这都什么与什么? 弥颜抬起头,笑的灿烂极了:“你是我那小冤家在人间时的兄长,自然就是我的兄长咯~” “哎呀,难道刹刹没有告诉兄长你吗?” 弥颜笑的不要太甜:“我可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婚契刻在三生石上那种哦。” “才不是什么人间野男人可以比的那种哦~” “唉,我这当妹夫的,到现在才来拜见兄长你,实在是过意不去。” “兄长为何不说话?是太过惊喜了吗?” 弥颜端着敬给云铮的妹夫茶,先给自个儿喝了口:“我知道我很完美,兄长不必惊讶,再相处相处,你会发现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完美。” “这茶我干了,你随意。” 云铮:“……” 这只疯鸟到底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刹刹?指的是他妹妹青妩吗? 见鬼的妹夫,什么玩意儿都敢打他妹妹的主意了是吧? 第312章 小冤家你打吧,我不还手 青妩气势汹汹的回了北野城。 那阴沉的俏脸,浑身散发出的杀气,让判官笔都瑟瑟发抖,都想给砚台哥点柱头香了。 “阿妩呀,苍溟干的事和砚台哥也没啥关系是叭?”判官笔当起和事佬:“炎叔叔也说了,虽说苍溟和不少神族小娘皮系过红线,但身子还是干净的。” “你要是嫌弃,咱们把他丢三川河里洗洗,捞出来将就将就还是能用的。” 青妩翻白眼:“你当洗猪下水呢?要不再给他加几斤香料,卤入味了,更好下嘴?” 判官笔没忍住咽了口唾沫:“可、可以吗?” 青妩拿出判官笔,就想把这蠢笔头的毛给拔了。 骤然,她侧首朝南方天际看去,身影诡异一侧,一道流光宛若箭矢朝她袭来。 青妩竖起两指,夹住流光。 一根纯白无垢的羽毛被她夹在指间,青妩哼了一声将羽毛焚尽,下一刻,白羽被焚烧后的灰烬在她眼前漂浮,组合成一行字。 ——舅兄在我手,冤家速速来拜堂。 青妩脸色阴沉下去。 判官笔也炸毛了:“这是白毛鸡的传信?什么舅兄?他说的不会是云铮大哥吧?!” “这只癫鸡把云铮大哥给绑架啦?” 青妩手朝着虚空一握,似捻住了某条因果丝,她一翻白眼,冷哼一声,判官笔在她手里变成墨刀。 “很好,把臭砚台下锅炖了之前,先杀只鸡吊汤!” 大雍中部,天阳郡。 郡守府里挂满了白绸,城中百姓都觉得奇怪,还以为是郡守家死了人,有心人一打听,结果让人瞠目结舌。 竟不是死了人布置灵堂,而是郡守家办喜事。 这就怪了,谁家办喜事挂白布的啊? 下人们忙忙碌碌,竟无一人觉得奇怪。 后院喜房内,男人银发别簪,一身华贵羽衣吉服装,吉服上的翎羽乃是白色雀翎,宛如披着银霜,漂亮到不行。 旁边的衣架上还架着另一件女式的羽衣吉服。 弥颜爱惜的抚过羽衣,感慨道:“这两套羽衣都是我一针一线亲自绣出来的,上面的羽毛取得是我身上最漂亮的尾翎,一年一根,差点薅秃了我自己。” 云铮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原来你还是个秃的,难怪不讨我妹妹喜欢。” 弥颜笑睨向他:“大舅哥真爱睁眼说瞎话,你妹婿我如今美丽,你莫要嫉妒。” 说完,弥颜拿出一面镜子,看着看着又看痴了。 云铮嘴角轻扯,骂了句疯子。 他试着挣脱弥颜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术法,但依旧无法动弹,云铮垂眸,眼底翻腾出一抹黑气。 就在这时,弥颜忽然咦了声,朝外看去,笑容也灿烂了。 “来了。” 云铮心神一动。 下一刻。 一股无形压力从天而降,郡守府的下人们齐齐倒地昏迷不醒。 劲风冲开房门,黑色勾魂锁径直朝弥颜抽打而去。 他笑着避开,脚踝突然一紧,一条勾魂锁悄无声息缠上他的脚踝。 他哎呀一声,紧接着就被拽出了屋子。 云铮心急不已,想要跟着出去,可依旧无法动弹。 弥颜被拽出屋子后,迎面就是一把鬼气翻腾墨刀。 他身体在半空中侧翻,避开墨刀,几根银发被削去。 他侧身落地,心疼的嘶了声。 仰头就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青妩抬手掐诀,幽冥灯现,无尽冥火翻腾,朝他冲来。 弥颜的笑容僵在脸上,无奈叹了口气,身上羽衣一展,挡住冥火。 青妩足尖一点,持刀展去。 弥颜眼里闪过一抹狡诈,下一刻,墨刀悬停。 原本应该在屋内的云铮,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弥颜身前,宛如肉盾。 墨刀悬停在云铮头顶,冥火消散,青妩眼中的杀气顿滞。 云铮怔怔看着持刀劈火而来的女子,与记忆里那个小小的身影融合在一起。 他眼眶突然红了,万千情绪翻涌在胸口。 “妩妩……” 青妩眸光微动,咬住唇,视线从云铮脸上挪到他背后。 背后,弥颜冲她展颜一笑:“当着大舅兄的面,可不好打我哦。” 青妩目光又冷下去:“当着我大哥的面,我更该砍死你。” “哎呀哎呀,舅兄在上,要替我做主啊,你妹妹她又欺负我。” 弥颜不要脸的朝前一倾,下巴放在云铮肩膀上。 那臭不要脸的样子,让兄妹俩都黑了脸。 云铮现在是不能动,但浑身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他咬牙切齿道: “妩妩,别管我,砍死他。” “大哥,你撑住,等我砍死他。” 兄妹俩几乎是同时开口,杀鸟之心高度一致。 弥颜唉声叹气,斜睨云铮一眼,道:“真是过分呢,怎么能这样对你的漂亮妹婿呢。” 云铮:“滚——” 弥颜不怒反笑,在看到青妩眉心出现鸢尾花印后,他立刻抬起下巴,一把将云铮推向青妩。 青妩接住云铮,鸢尾花印消失。 弥颜吐出一口长气,笑道:“打情骂俏而已,冤家你动真格的就过分了。” 刚刚青妩显然是想拿出地府鬼印来砸死他。 “这里是人间,你的鬼印出来,可要生灵涂炭哦。”弥颜提醒道。 青妩解开云铮身上的桎梏,立刻将大哥护在身后,冷冷盯着弥颜: “你选在这地方,控制住这么多凡人,不就是怕我锤死你?知道怕,还敢作死,你是真活腻了。” “是啊,早腻了,想去你的地府,给你当冥夫,你收不收啊。” 不等青妩回答,弥颜道:“就知道你不收,但没关系,我不要脸,我可以主动。” 青妩给他一个白眼,却是把墨刀收了,对云铮道:“大哥,你去外间等我。” 云铮不太放心,心里也很郁闷。 好不容易见到妹妹,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内心对弥颜的不喜更是达到了巅峰。 不过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没用,还会拖累妹妹,不如离远一点,省得妹妹束手束脚。 等云铮离开后,青妩盯着弥颜,开门见山道: “你跑来人间发什么癫?” “老丈人死了,我这当女婿的自然是来给他奔丧的。” 青妩起初只是冷笑,听到这话后,笑容消失,面无表情盯着他。 弥颜也不笑了,默默走到她跟前,捏住耳朵,蹲了下去。 “我说错话了,小冤家你打吧,我不还手。” 他仰起头,讨好道:“让你打脸,再不然让你烧我头发,但别烧光哈,烧光我要哭哦……” 第313章 震惊!梵幽最后留下的礼物 俄顷后。 男人的哭声痛彻心扉。 美貌胜过女子的弥颜神君看着镜子里那颗光秃秃的卤蛋,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让你烧你真烧啊!!” “臭刹刹,坏刹刹,混蛋小冤家,你新长出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发啊……我漂亮的白头发……” 青妩一脸麻木不仁,歪着头,桀骜不逊道:“对你仁慈一点,我都怕你会被爽到。” “一点机会都不给,你这狠心女鬼!”弥颜恶狠狠盯着她,又哭又笑,俊脸都扭曲:“我更爱了!” 青妩一听他这浑话,又想一脚给他送走。 弥颜躲开了,幽怨盯她:“烧光了我的头发就不许打脸了,哼,我也是有小脾气的。” 青妩呵呵冷笑。 “你还敢有脾气?” 弥颜幽怨看着她:“好霸道,我更爱了。” 青妩额头上青筋直冒,不是她不想心平气和与这只癫鸡说话,而是这死鸡一开口,就让人想弄死。 “少废话,绑了我哥,把我引来,你想作甚?” “真是急脾气。”弥颜不紧不慢掏出一条白绫把自己的卤蛋头包起来。 头发没长出来之前,他不能让卤蛋影响了自己的美貌。 “老丈人死之前来见过我,他给你留了一件礼物,让我交给你。” 弥颜睨了眼青妩,见她皱眉,他反而挑眉:“他没告诉你?” “没说,”青妩摇头:“他没说,那说明留给你的东西并不重要。” 这回换弥颜不开心了。 “若不重要,他整那么多弯弯绕绕作甚?那匣子和套娃似的,我打开一层还有一层,中间还忽悠我去给西鬼帝收魂……” 弥颜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妩冷笑连连,指着他:“你是真没品啊。” 弥颜有些羞涩:“我没有道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讨厌,还说出来。” 他嗔了青妩一眼:“怪难为情的。” 青妩没反应,判官笔已经受不住了。 哇,这只癫鸡神君真的癫的让人寒毛直竖。 “西鬼帝怎么回事?” “死了。” 青妩眸光微动,皱起眉:“看来神族派下凡的人数不少。” “是不少,他拦住了几波。”弥颜笑道:“不过他本就是将死之鬼,等帮你挡住神族一段时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老丈人让我收了他的一缕残魂,说是等来日我那渣爹天帝跌落神坛时,放出西鬼帝的残魂,让其死的瞑目。” “唉,老丈人好贴心哦。” 青妩没吭声,神色有片刻恍惚。 梵幽已经死了,可她总觉得,老东西一直还在。 她伸出手,“老东西让你交给我的东西呢?” 弥颜抬手,一个匣子朝青妩飞去,青妩接过后,试着打开,却也无果。 她皱眉:“我也打不开啊。” 弥颜咦了声,又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头:“我这脑子,忘了忘了,西鬼帝说,要打开这匣子还得用他的黑尺。” “黑尺呢?” “叉着猪妖他媳妇。” “什么东西?”青妩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弥颜神秘兮兮笑着,朝她招手,见青妩一脸警惕,他只能凑过去,想牵手没牵着,只好拽住青妩的袖子,嘴里嘟囔: “我带你去瞧。” “讨厌,牵牵小手都不让,小冤家你现在好小气。” 青妩把袖子拽回来,判官笔在手里变成墨刀,刀尖戳着弥颜的腰子:“再动手动脚,嘎你腰子,少废话,带路!” 弥颜嘴里唉声叹气,还是老老实实带路,将青妩带到院子另一头的竹林里。 青妩远远就瞧着变成鱼叉的黑尺,以及鱼叉黑尺上叉着的女人。 被叉着的女人正是妙音,此刻还昏迷不醒。 青妩:“……” 判官笔:“……他是去天后的瑶池里叉鱼了吗?” 青妩:“神族女子,你打哪儿叉来的?” “天外天。”弥颜勾唇笑着,不掩眼中的恶意:“小冤家要不要猜一猜,她是谁?” 青妩不认识那神女,但弥颜的鸡德行她是了解的。 对方与她必然有什么联系,否则这厮不会多此一举。 恰好,不久前青妩才看了臭砚台上交的花名册,冷不丁的,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来。 不过她没有说,依旧一脸不在乎的样。 弥颜见状,果然泄气,坏心眼翻腾道:“这女人叫妙音,乃是天后的外甥女。” “刹刹还记得我那位太子大哥吧?” 青妩睨着他,也笑了:“所以呢?” 弥颜一指妙音:“她算是苍溟的未婚妻哦。” 青妩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吃惊道:“苍溟有未婚妻?” 弥颜:“是哦是哦,他是脏男人。” 判官笔:“……”好一只贱鸡。 青妩眨巴眼:“与我有什么干系?所以,刚刚你口中的猪妖指的是苍溟?” “是啊,脏脏猪妖最喜欢拱别人家的小白菜了。” 弥颜盯着冤家小白菜,笑眯眯道:“小冤家你装的好像哦,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个奸的,还要真被你骗过去了。” “听说苍溟有未婚妻,你就一点不生气?” “我气什么?”青妩嗤笑:“谁还没点未婚妻未婚夫啥的,反正未婚妻未婚夫这种玩意儿,还不是说宰就宰了。” 回旋镖扎中弥颜。 他眼神更幽怨了,阴恻恻道:“狠心的坏女鬼,这么想宰了我啊。” “你之前答应我的呢?说好的苍溟和我之间,选择我呢?” “我说过吗?”青妩眨巴眼:“那肯定是骗你的啊!” 半晌沉默后,弥颜竖起大拇指:“够绝情,我爱了。” 青妩笑了。 判官笔有点慌,啊这……它是真理解不了弥颜的癫,你说他癫吧,他的脾气还怪‘好’的嘞。 换成其他人,被青妩这样接二连三的扎心窝子,怕是早就顶不住了吧! 他居然还笑的出来,还能继续说‘爱’。 青妩没理弥颜,抬手一握,那鱼叉黑尺就飞到她手里。 砰咚,妙音砸在地上,激起尘埃,但是一鸟一鬼浑不在意。 鱼叉黑尺到了青妩手里后,她心里就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将自己的鬼力注入其中后,黑尺变成一把小小的钥匙。 青妩拿出匣子,将钥匙插入孔洞中,咔嚓,匣子打开了。 她眸光一动,若有所思。 要打开这匣子,需要两样东西,西鬼帝的黑尺是钥匙,而她的鬼力是激活钥匙的关键。 老东西绕这么大圈子,要交给她的到底是什么? 匣子打开后,里面放着的竟是一根血红色的钗子。 钗子鲜红欲滴,形是曼殊沙华,花蕊吐露下坠红珠宛若血滴,又成步摇。 青妩拿起曼殊沙华钗,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脑后,那是梵幽的声音。 青妩握着钗子的手猛的一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梵幽在钗中给她留了消息,这消息竟然是…… 第314章 刹刹你心疼我干嘛 梵幽留下的消息,只有青妩一人能听到。 弥颜见她一直拿着那根曼殊沙华钗在发呆,不由笑了起来: “还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根钗子。” “老丈人这是为你准备的嫁妆?” “小冤家?” 弥颜伸手在青妩眼前挥了挥,“这么喜欢?你都看呆了?” 青妩回过神,将花钗收好,抬眸再看弥颜时,神色异常复杂。 弥颜是个癫的,但不代表他蠢。 相反,他异常奸诈多智,见状,他笑容渐深:“看来老丈人背着我和你有小秘密啊,是偷偷给你留信儿了?” 青妩嗯了声,没隐瞒。 “梵幽的确给我留了信,一件很重要的事。” 梵幽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地府之主,他因为巫真,犯下大错。 可是,哪怕上一世,她被巫真麾下的四魔分食,她也从未因此事怨怼梵幽。 她恼恨的是他为了巫真那样一个女人,迷失了自我。 而她对梵幽唯一的不满,就是不经她的同意,擅自拿她的精血魂气背着她与弥颜定下婚约,哪怕梵幽是为了她好。 刚刚梵幽的声音传入脑海。 一字一句,像是锥子,扎进青妩心里。 ——刹刹。 ——抱歉,我还是让你失望了,依旧不够格当你的阿父。 ——我盼你能自由,能永守自我,却忽略了你的意愿,是我亲手给了你束缚,以爱之名裹挟了你的选择。 ——我希望我还能补救,虽然这做法依旧卑劣。 那一字一句发自肺腑的道歉里,全是对她的疼爱。 梵幽告诉她,这根曼殊沙华钗是一根路引,在黄泉三千里路上,盛开的那片曼殊沙华中藏着一缕残魂。 那是属于弥颜母亲,孔雀大明王的残魂。 梵幽希望可以以孔雀大明王的残魂作为补偿,作为筹码,让弥颜自愿去解除婚约。 梵幽给出的这个条件,足够让弥颜疯上加疯的,青妩不用想都能知道弥颜的选择会是什么。 癫雀雀之所以会疯成现在这样,他母亲孔雀大明王的死也有一半的原因。 不得不说,梵幽给的这个筹码很足。 她现在也有了心,有了私心,生出了偏颇。纵然梵幽此举是在算计弥颜,可青妩难以去指责梵幽什么。 她抬眸,对上弥颜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 哪怕疯魔癫狂,但弥颜冲她笑时,那双眼是有温度的。 对弥颜,青妩的确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至于弥颜对她,是否真是男女之情,青妩没想过。 这只癫雀雀行事只谈利弊和买卖,可在待她这件事上,却是心甘情愿的做亏本生意。 “弥颜,你真想和我成亲?” “想啊。” “你爱我吗?” “爱啊。” 弥颜笑吟吟的,那个‘爱’字,说的轻巧随意。 青妩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问道:“你爱我还是爱你自己呢?” 这个问题倒是让弥颜认真想了会儿,他笑了笑:“有差别吗?反正爱上你这小冤家,我挺开心的,开心不就行了。” 青妩点头,将曼殊沙华钗递给了他。 弥颜挑眉,接过钗子,在手里把玩了下,不正经的笑着:“想我给你簪上?” 他盯着青妩的发髻左看右看,比划着,试图寻找最美的角度,给她插上去。 就在他抬手时,青妩道:“这根钗子可以指引你找到你的母亲的残魂。” 弥颜手僵,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死死盯着青妩,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疯魔。 青妩平静道:“你母亲的残魂藏在黄泉路的那片花田中,去找吧,带她回家。” 弥颜的手骤然握紧,身体似在颤抖。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消失不见。 青妩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放松的垂下肩。 判官笔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问道:“弥颜神君的母亲……是已故的孔雀大明王吗?她老人家的残魂怎会在咱们地府?” “谁知道呢,”青妩摇头:“大概是老东西偷偷藏起来的吧。” “啊这……”判官笔有点紧张:“那弥颜神君会不会记恨上府君爷爷啊,藏着别人娘亲的残魂,这……这事儿不太仗义吧。” 青妩没吭声。 弥颜母亲的死,她还是清楚一些的。提起这事,又不得不说起苍溟了…… 真论起仇恨,弥颜怕是更恨苍溟……或者说萧沉砚。 毕竟,弥颜母亲就是死在焚天之乱中,而焚天之乱与苍溟有关。 梵幽是怎么保住孔雀大明王残魂的,无人知晓。 就事论事来说,孔雀大明王若真有残魂还在,怕是天帝和天后最先坐不住。 前者没准要夺走残魂,当成禁脔锁在自己身边。 而天后,妥妥是要将其诛灭的。 而三千年前,弥颜可没有如今的本事,那会儿他还是只没成年的雏鸡呢,即便把他娘的残魂给他,他也保不住。 判官笔还在碎碎念:“府君爷爷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是要干嘛啊?直接把弥颜神君娘亲的魂魄给他不是更好?” 青妩没回答。 老东西想要她用孔雀大明王的残魂作为交易筹码,但她不愿意。 不是因为此举卑鄙,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罢了。 她和弥颜的婚约的确不是她自愿的。 但弥颜答应这段婚约,也绝非是为了给她找膈应,那只癫雀雀很清楚应承下这段婚约会有的麻烦。 他癫归癫,但其实挺仁义的。 解除婚约,挨天打雷劈这种事,青妩又不怕,更何况,不还有臭砚台顶着么。 关键时候,臭男人就是要拿来用的! 青妩想着,看向另一边还在昏迷的妙音,越发决定这顶雷的事儿得让萧沉砚去干。 忽然,风刮过。 青妩眼前白光一闪,她愕然回首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弥颜,诧异道: “你怎么又……” 弥颜大步上前,青妩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就被他从后一把抱住。 青妩脸黑了,准备一个肘击伺候上去。 突然跑回来偷袭她是吧? 耳畔,响起弥颜闷闷的沙哑声:“刹刹,你是真不会做生意啊……” “梵幽绕这么大圈子,把这么大的筹码送你手上,你就白白给我了,你是不是傻啊?” “你不想解除婚约了?” “我有没有告诉你,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啊,你心疼我干嘛?” 青妩:“……”我没心疼你啊。 第315章 萧沉砚VS弥颜 弥颜絮絮叨叨说着,青妩完全没有插嘴的机会。 他的手越收越紧,死死搂住青妩。 青妩拍着他的手臂,“你先松手。” “我不。”弥颜的眼尾红了,却咧嘴笑道:“你就让我抱一会儿怎么了,笨蛋刹刹,你这么宠我,我不解除婚约都不行了啊。” “解除婚约后,我可没立场光明正大抱你了。” 青妩:就算有婚约,你也没立场抱我好吧。 她一巴掌拍弥颜手臂上:“松开。” 弥颜委屈:“不松。” 青妩:“行……” 弥颜只觉手上一重,下意识将青妩抱得更紧了,下一刻,就觉眼前一花。 青妩神魂出窍,摸着脖子,一脸不善的站在对面。 弥颜低头,看着手里的肉身,他手臂朝上提了提,不满道:“怎么还金蝉脱壳?” 青妩指着他的手,“你要不要看看你是怎么锁老娘喉的?” 她那肉身就像只引颈受戮的鸡崽子,被弥颜用胳膊夹着脖子,这癫鸡还时不时往上提溜一下。 那是抱吗? 那是锁喉! 青妩抬手示意:“不是喜欢抱吗?给你半盏茶,抱个痛快。” “你好大方哦。”弥颜幽怨盯着她,“那我不客气了。” 他就这样用胳膊夹着青妩肉身的脖子,似要帮她将脖子拉长一些似的。 青妩:“……” 她被这场景蠢的快没眼看了。 事实证明,癫病真的会传染,与这白毛鸡待久了,鬼的脑子都要跟着不正常。 “见好就收啊,不赶紧拿着簪子去找你老娘,在我这儿磨蹭什么劲儿!” 弥颜眼眶红红盯着她,笑了起来:“找肯定要找的,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把咱俩的事儿理清楚,也不迟。” 青妩皱眉:“咱俩有什么事儿,婚约那事本就是梵幽自作主张,你也甭管了,我自己会去解决。” “三生石在三十三重天。”弥颜幽幽道:“你现在和苍溟搅合在一起,去三十三重天上,纯粹就是自己送上门。” “以小冤家你的实力自是可以闯进去,但扛完劫雷后,你还能全身而退吗?” “一旦天帝天后知道你和苍溟的关系,更不会让你轻易离开。” 青妩嗤笑,“瞧不起我啊?当年陪你去偷你渣爹的私库时,我实力还不如现在,都能全身而退。” “而今不过是挨点雷劈,能伤我根本不成?” “再说了,谁说我要挨雷劈了?” 弥颜挑眉,转念想到什么,笑出了声:“你想让苍溟去顶雷?” 说着,他点了点头:“的确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关键吧,你确定他愿意?” 弥颜眼里夹着几分轻嘲:“苍溟可不是情圣。” “刹刹,你确定他值得你这样冒险吗?” 青妩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苍溟的确不值得,但我喜欢的又不是苍溟。” 弥颜神色冷了下去:“萧沉砚?他与苍溟有何区别。” 青妩挑眉:“我干嘛要向你证明这些,走你的,干你的事儿去!” 弥颜抿唇,一手卡着她肉身的喉,另一只手却在自己怀里掏东西。 青妩直觉不对劲,眉梢抽搐,举起判官笔指着他:“你干嘛?” “给你灌点太上忘情水,治治你的恋爱脑。” 青妩气笑了。 没想到自己还有喜提恋爱脑称号的一天! 青妩立刻回到肉身,毫不客气给弥颜一个肘击,弥颜早有预料,侧身躲开,青妩趁机抓住他手臂,要给这小子一个过肩摔。 她弯腰的刹那,耶嘿,怎么摔不动? 一低头,就见弥颜脚下的地里生出许多树藤,将他双脚绑住,余光对上弥颜那双笑眼,里面满是得意,仿佛在说:失策了吧? 青妩后槽牙痒痒,很好,逼她动刀是吧! 就在她准备上真家伙的时候,弥颜神色骤变,一把将青妩推开,身体后仰滑退。 一支血棱直袭他面门,他手中翎扇一现,将血棱斩去,身体站定目视前方,眼中笑意全无。 青妩被推出去后,就撞进了一个胸膛内。 男人身上有熟悉的冷香,她的腰被对方用力搂住,朝上一提,青妩抬眸看到男人的喉结。 再朝上看,就瞧见萧沉砚眼底的冰冷。 只是这冷意并非冲着她,而是朝着对面的弥颜。 异父异母亲兄弟,人间真夫君VS三生石上未婚夫,人间修罗场,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弥颜看着萧沉砚,脸上渐渐爬起了一丝不含温度的笑来:“苍溟。” 萧沉砚也凝视着弥颜,对于这个所谓的‘弟弟’,他也闻名已久。 不曾想在人间第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 他见到弥颜后,脑中依稀翻涌出了一些画面,那是属于苍溟的记忆,却在见到弥颜的刹那,产生了松动。 但那些画面出现的太快,如今的情形下,萧沉砚没有时间去细挖。 萧沉砚无视了弥颜的招呼,垂眸看着青妩,自然而然的拨开她额前的碎发,道:“他欺负你了?” 青妩都被问蒙了,下意识“啊?”了一声。 开玩笑吗?白毛鸡能欺负她? 下一刻,一股凛冽杀气从前袭来,青妩目色一凛,下意识把萧沉砚往自己身后一拽,朝前撑掌一挡。 对面,弥颜银眸生辉,寒光凛凛,一贯慵懒散漫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见,只有化为实质的杀意。 那杀意在触碰青妩时,才稍有褪色。 “刹刹,让开。” 青妩皱眉:“不让。” 弥颜眼尾越来越红,不忿的将目光挪到萧沉砚脸上,嘴角轻扯:“苍溟太子如今也学会躲在人身后了?” 萧沉砚神色不变,静静看着发癫的弥颜,声音不疾不徐:“羡慕吗?” 弥颜呼吸一滞,忽然笑了,杀意滚滚而来,身后竟有法相在凝聚。 青妩回头瞪了萧沉砚一眼,你是个会火上浇油的! 被青妩瞪了,萧沉砚也皱起眉,脸色也沉了。 小豆丁这是维护那只白毛鸡? “弥颜,此处是人间界,收起你的法相!”青妩单手结印,勾魂锁平地而起,化为结界要挡住弥颜逸散的威压。 弥颜高涨的气势戛然而止,周身杀气消弭,又恢复之前那懒洋洋的样子,前一刻的暴起杀人之势,仿佛是幻觉般的。 他笑吟吟看着青妩,眼神直勾勾的:“小冤家还是担心我的嘛。” “刹刹,我就知道你心中有我。” 青妩毫不客气的也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的法相一出,这座城里的凡人都得死,我心中有你个鬼!” 弥颜不听不听,反正他认定了刹刹心里有他。 如此想着,他笑容越发灿烂,忽然抬手一拂,不远处一直昏迷不醒的妙音被拉扯过来,丢在了双方中间。 青妩眉心一跳,弥颜屈指一弹,妙音眼皮子动了动,眼看就要醒过来。 弥颜唇角勾起:“我还有正事要去忙,今日看在小冤家的面子上,就不与你动手了。” “这份见面礼就送给苍溟太子了,来日方长,咱们还会再见的。” 弥颜丢出一个麻烦,身影化为烟气消失不见。 忽而一声嘤咛,昏迷不醒的妙音醒转,她睁开眼…… 第316章 无情砚台,刀斩桃花 妙音睁开眼的瞬间,眼前就是一黑。 下一刻头颅像是人狠狠砸了一拳那般,剧痛之下,神魂震荡,竟又昏了过去。 青妩刚刚以鬼遮眼之术挡了妙音的视线,她看着出现在妙音身后变成黑虎的玄喵喵。 玄喵喵举起罪恶的肉爪爪,刚刚就是它一爪子狠拍下去,把妙音重新拍昏。 这会儿被青妩盯着,它立刻变回小猫样子,一颠颠的跑过来,尾巴勾着青妩的脚踝撒娇娇。 青妩睨向猫主人:“下手挺快嘛,看来你知道她是谁?” 萧沉砚自然不认识妙音,但妙音的神女装扮以及她的气息都像极了妙法,加上弥颜走前故意将她唤醒,萧沉砚稍加猜测就知道其身份了。 见他沉默,青妩哼了声。 萧沉砚眉心有点痛,想到过来时瞧见的那一幕,鬼知道他心里聚着多少火。 那个叫弥颜的家伙,竟然对她动手动脚。 结果那弥颜挥挥衣袖走了,给他丢出个大麻烦。 “你与那只白毛鸡的关系看上去倒也不差。”萧沉砚幽幽道。 青妩挑眉,呵了一声:“你那老情人还在地上喘气儿呢,你哪来的底气质疑我?” “没质疑。”萧沉砚目不转睛盯着她,幽幽道:“吃醋不行吗?” 青妩被他一记直球给噎住了,瞪着他一声不吭。 “哎哟哟,那只鸟呢?怎么你们没打起来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声音响起。 却是炎婪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人,正是云铮。 青妩瞬间变脸,大步跑了过去。 炎婪看着青妩的笑脸,老神在在的立在原地,等着大侄女来抱自己。 身侧刮起一阵风,云铮跑上去,还有几步远时,青妩朝前一跃,“大哥!” 云铮稳稳接住她,抱着她转了一圈。 听着青妩欢快的笑声,萧沉砚眉眼舒展,满心醋味也压了下去。 炎婪翘起的唇角却压下去了,不爽的撇嘴,嘀咕道:“小没良心的,有了便宜哥哥忘了亲叔叔。” “哥!再转一圈,再转一圈!”青妩吊着云铮的脖子,小姑娘似的乐得在原地踮脚。 云铮也欢喜的闭不上嘴,呲着口大白牙,笑的酒窝都出来了,他转身弯腰,青妩立刻蹦他背上。 云铮背起青妩满院子跑,兄妹俩的笑声止不住。 炎婪走到萧沉砚身边去,扫了眼妙音,神色微动,挑眉道:“她谁啊?” 萧沉砚讳莫如深道:“炎叔如此清楚苍溟的往事,怎连她是谁都不认识?” 炎婪听出了阴阳怪气,没好气道:“老子又不是苍溟那个一天换一段姻缘的渣渣,老子怎么认识她是谁?” 萧沉砚:“……” 片刻后,他冷冷吐出两字:“妙音。” 炎婪“呵”了一声,盯着妙音,又看向疯玩中的大侄女,最后看向萧沉砚,语气不善: “你的烂桃花自己找上门的?” 萧沉砚这会儿不想和长翅膀的说话。 这些鸟的脑子不知道怎么长的。 青妩和云铮兄妹相见自是开心的很,疯玩一阵后,还觉得意犹未尽。 云铮背着她跑了几圈后才停下,青妩从他背上下来。 云铮眼神不情愿的从妹妹身上挪开,看了眼不远处一脸怨夫模样的好友,不客气的瞪了一眼。 萧沉砚:“……”都来讨伐他是吧? 云铮没搭理她,挼了把青妩的脑袋:“之前那家伙呢?” “走了,”青妩随口道:“弥颜那家伙没欺负你吧?” 云铮摇头,表情略怪。 弥颜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的,除了拿他当人质引妹妹过来这事儿欠揍了点,剩下的嘛…… 无非就是过于自恋的德行与发癫的脑回路把云铮创的有点不轻。 青妩颔首,想了想,喊了一声炎婪。 “干嘛?”炎婪不乐意的哼了声:“现在想起你还有个叔叔了?” 青妩:“你回阴司一趟,盯着点弥颜,那小子估计要发癫,他癫起来伤着自己没事,伤着咱们阴司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炎婪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拔高:“我才刚上来!你拿我当驴使呢?” 青妩危笑。 炎婪骂了一句,听到青妩的传音:“老东西把弥颜他老娘的残魂藏在曼殊花海里。” 炎婪一听,变了脸色。 青妩冲他眨了眨眼,眉心处飞出一个小小黑点落到炎婪手中。 炎婪掌心出现一朵鸢尾花印,他皱了下眉,传音过去:“你给我你的鬼王花印做什么?” 青妩:“黄泉路上那一片曼殊沙华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弥颜去了也找不到他娘,你带我的鬼王花印过去,让曼殊沙华提前开放。” 炎婪脸色微变,想说什么,青妩看他一眼,传音道:“有任何问题,我担着。” 炎婪咬牙,骂了一句:“真会给我找事!”他转身便走,心里却骂骂咧咧:什么都你担着! 彼岸花开花落牵系因果,青妩让彼岸花为弥颜提前盛开,就要承担这份因果。 这是有反噬的! 炎婪一走,院中气氛又变得古怪起来。 萧沉砚察觉青妩和炎婪刚刚在偷偷交流,从炎婪的脸色里他也瞧出端倪。 有心询问,可显然,青妩不会告诉他。 这让萧沉砚心口有些发闷,气氛越发焦灼。 另一边,云铮是被弥颜绑来的,自然见过妙音,弥颜可不会藏着掖着,早早就把妙音和苍溟之间的渊源告知了。 云铮这这一趟的心路历程堪称九曲十八弯。 从得知妹妹被好友拱了后,他窝火的想暴揍萧沉砚这个吃窝边草的。 好不容易自我调解过来,内心悄然承认了好友变妹夫这事儿吧,半路又被另一个妹夫给绑架了。 爱恨分明如云铮自然震撼于自家妹妹竟脚踏两只船,他还没开始替妹妹惭愧,另一个妹夫就告诉他,好友还是神族太子时也有个未婚妻。 他还热心肠的把苍溟那未婚妻也给捎带来了! 这会儿旁人都走了,剩下个云铮。 手心是妹妹,手背是挚友。 云铮也瞧出两人在闹别扭,再看那个昏死过去的妙音神女。 云铮短暂沉默后,开口:“你俩一个有未婚夫,一个有未婚妻,其实也挺公平的。” 萧沉砚和青妩齐刷刷看向他。 青妩跺脚,指着萧沉砚:“他在天上可不止这一个未婚妻,老相好一大堆呢!” 萧沉砚黑脸:“那是苍溟!你在阴司下的仰慕者也不少。” 青妩翻白眼:“那是阿罗刹天的仰慕者,关我云青妩什么事!” 小两口对视,齐齐发出冷哼,别开头。 云铮瞧着闹别扭的两人,摸了摸鼻子,指着昏迷过去的妙音:“那这位现在该如何解决?” 青妩也瞪向萧沉砚:“你的烂桃花,你解决!” 萧沉砚没顶嘴了。 苍溟的烂桃花,一刀砍了便是。 他想着,血色长枪也在掌中凝聚。 感受到他身上的杀意,云铮和青妩都皱了下眉,倒不是在乎妙音的生死,而是萧沉砚有点奇怪。 青妩大步上前,在萧沉砚抬手的那一刻,握住他的血枪,声音沉沉的:“臭砚台!” 听到青妩声音的瞬间,萧沉砚的神智被拉回,血色长枪消弭在手中,他皱起眉。 青妩这会儿也不和他闹脾气了,一把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你怎么回事啊?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萧沉砚有些哑然,刚刚是他下意识的反应,他觉得妙音是个麻烦,所以想解决这个麻烦。 自然而然生出的念头就是将麻烦斩杀。 他直觉这是扫除障碍的最佳方式,可这行事手法与他过往的处事方式有很大差别。 面对敌人,萧沉砚从不手下留情。 但眼下这朵烂桃花,或许招惹过苍溟,但并未主动招惹过他和青妩,哪怕她的存在就是一种招惹。 但这不该是他毫不犹豫就想砍了对方的原因,萧沉砚这一瞬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是什么影响了自己的心性? 是见到弥颜后,关于苍溟的记忆松动所导致的吗? 迟疑间,一声惊叫唤从天际而来。 “莫要杀,莫要杀啊~” “表哥手下留妹啊!!” 第317章 表哥表嫂都不是好东西! 小神女披头散发的从天上砸下来,地面被砸出一个坑。 “哎哟喂。”妙法抻着腰从地上爬起来,小脸皱成了一团,见地上的妙音还在喘气儿,她也松了口气,望向萧沉砚道: “还好赶上了!” 妙法说完,注意到了青妩,表情大变,连连后退三步,抬起手指着青妩:“你你你你——” 青妩饶有兴致瞧着她:“我什么?” 妙法意识到自己‘指鬼’的行为有多冒犯,赶紧拽回手指头,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是阴司帝姬,阿罗、阿罗刹天殿下?” “嗯,我是。” 妙法一口气差点没喘上了,她双眼放空,瞎子摸象似的,“啊……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梦游了……” 青妩被逗乐了,看向萧沉砚,挑眉示意:又是你的小表妹? 萧沉砚也被整无奈了。 “别装了。”他开口道,“她是你表嫂。” 妙法立刻站定,嗖的转头,表情那叫个惊恐,嘴巴长得都能塞下个鹅蛋了,眼神在他和青妩间来回。 “表、表嫂?” 妙法小神女圆圆的脑瓜子里有大大的问号? 看青妩的眼神恐惧中又带着佩服。 看萧沉砚的目光佩服中又带着点怀疑,像是看个渣男。 青妩有点被小神女丰富的表情逗乐了,这姑娘心里想什么都明明白白写脸上了,神族几时出了这么个坦白的? “妙音妙法,你就是苍溟另一个情妹妹?天后的外甥女?” 妙法先是点头,然后疯狂摇头:“是天后娘娘的外甥女没错,但我可不是什么情妹妹啊,这玩笑开不得开不得!我配不上狗……苟利于三界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苍溟表哥!” 小神女说完,重重点头,一脸我真是太机智的表情:“对,没错,我配不上!” 萧沉砚:“……” 青妩:“噗——” 云铮:“刚刚是嘴瓢说了真心话骂了苍溟是狗吧,但补救的不错。” 妙法红着脸,急了:“你这人真是……看破不说破,你礼貌点啊喂!” 云铮:“对不起。” “啊……你、你道歉了,那我就原谅你吧。”妙法尴尬的挠着肚子上的软肉肉,不敢去瞧狗表哥的脸色。 青妩属实有被逗乐,那妙音是个什么性子不清楚,但这个妙法小表妹属实有趣,是股神族泥石流。 萧沉砚本就没停过的头疼又加重了,喜怒不明的盯着妙法:“解释一下你出现在此的原因。” 妙法赶紧大吐苦水,把自己被妙音追杀到天外天,又遇上癫雀雀弥颜的事儿一一道来。 “天地可鉴啊表哥,妙婊婊她追杀了我一路,我都没出卖你!” “是弥颜那鸟奸商突然冒出来,一尺子把妙婊婊敲晕,还把她叉走……” 妙法说着说着声音渐弱,后知后觉,僵着脖子看向青妩,又看向狗表哥,干巴巴道:“我之前听说表嫂和鸟奸商有婚约来着啊……” “等等,我脑子晕了,我缓缓……” “狗表哥和表嫂在一起了,表嫂和鸟奸商有婚约,鸟奸商把妙婊婊叉了过来,妙婊婊又和狗表哥牵过红线,鸟奸商和狗表哥又是兄弟。啊这……你们四个的关系……” 妙法小神女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转圈圈。 “晕了,啊,我好晕,一定是用脑过度,要吃点补补……” 萧沉砚:“……” 青妩点着头,重重抚掌,赞道:“总结的真好。” 她说完,看向萧沉砚:“是吧,狗表哥。” 萧沉砚面无表情,盯着妙法发出一声冷笑。 妙法捂嘴,面露苦恼,怎么一不小心又说真心话了呢,她一紧张,没忍住打了个嗝儿。 这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太吓人了,当然,更吓人的还是狗表哥居然真的开情窍了! 把他情窍撬开的,居然是阴司帝姬,传说中一顿吃十个神族小孩下饭的阿罗刹天! 妙法觉得狗表哥瞧不上妙婊婊是有原因的,婊婊和阴司帝姬没有可比性啊! 输了输了! “我很好奇,我和白毛鸡的婚约都传你们神族耳朵里了?” 妙法老实回答:“原本也是不知的,但前段时间雷公电母闹着要和离,跑去三生石那边,正巧瞧着你和鸟奸商的名字在上面,然后就传开了……” 青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如此说来,你是早就来了?之前一直躲着看戏呢?” 妙法忙摇头:“天地可鉴啊,我也刚来不久。” 她唯恐青妩不相信,解释着:“我和妙婊婊是并蒂双生莲,能感知到彼此的位置,同样,若死到临头,彼此也有感应……” “我虽然讨厌妙婊婊吧,但我也不想她死的,刚刚我就是感觉她遇到真的危险了,这才赶来,本来以为是鸟奸商要弄死她的,不曾想……” 她瞄了眼萧沉砚,干笑。 不愧是狗表哥,下手就是狠辣。 妙法双手抱拳,告饶似的对萧沉砚祈求,“表哥你放过妙婊婊这次吧,她虽然馋你身子,但你生前死后她也没得手过啊……” “我和她的命灯都在天后娘娘那边放着的,你要是真把她嘎了,命灯一灭,天后娘娘就知道你回来的事儿了。” “你不是不想天后娘娘知晓的嘛……” 萧沉砚静静看着她:“威胁我?” 妙法瑟缩一下:“我没有哦,你别冤枉我哦……” 似乎感觉找萧沉砚求情也没用,妙法眼巴巴看向青妩:“表嫂~你帮帮忙好不好?” 青妩双手抱胸,饶有兴致道:“我在神族里名声很仁慈吗?” 妙法:仁慈两个字和你毫不沾边好不好。 她无奈的仰头望天,一咬牙,道:“行吧,我摊牌了,不装了。” “双生并蒂莲,死了一个另一个也会被影响,我不想被妙婊婊拖垮。” “表哥我答应再替你办十件事!你饶妙婊婊一命!” 萧沉砚眸光微动,没回答,而是看向青妩。 原本还在闹脾气的小两口此刻心有灵犀。 萧沉砚颔首:“好。” 妙法欢喜。 “开心早了。”青妩微笑,手里的判官笔化为墨刀,横在妙音脖子上,“妙法小表妹想好怎么收买我了没啊?” 妙法傻掉了,她眼睛圆睁,嘴唇颤抖,难以呼吸。 须臾后。 小神女含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呜呜呜……太欺负神了……” 她算是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能裹一起了,都不是好东西啊!! 第318章 我是什么很贱的神吗! 妙法小神女是第一次下凡,不曾想人间的套路如此之深! 虽然套路她的两个家伙都不是人。 在小神女指天立誓,答应也替青妩办二十件事后,她保住了妙婊婊的命。 然后,小神女觉得,还不如让妙婊婊死球算了! 自己亏大发了! 青妩见小神女抑郁了,她莫名神清气爽了,看别人倒霉果然会让自己变得快乐。 青妩给了萧沉砚一个‘你收尾’的眼神,就挽着自己大哥的胳膊先走一步了。 萧沉砚无奈,只能又被丢下,独自面对小表妹悲愤、幽怨、敢怒不敢言的谴责眼神。 他会觉得亏心吗?一点都不,毫无感觉、麻木不仁。 妙法泄气了,哭丧着脸道:“表锅,我们割袍断义吧,永生永世别再见了。” “不急。”萧沉砚淡淡道:“你还欠我和你表嫂很多事没履行。” 妙法想要满地打滚,她就不该贪嘴吃他私库里那些宝贝,她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我今日不杀妙音,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她。”萧沉砚忽然道:“管好你姐姐,别让她出现在我,尤其是你表嫂面前。” 妙法打了个寒噤,点了点头。 对于萧沉砚动辄要杀妙音的想法,她不似青妩那般,觉得有异常。 毕竟,青妩不知苍溟性情。 可妙法知晓啊!她所认识的狗表哥苍溟,就是这样一个狠人。 冷心无情,说杀就杀。 就说天后为苍溟牵红线这件事吧,妙法就知晓更多炎婪所不知的内情。 与苍溟牵过红线的神女的确有许多,之所以只有妙音坚持了三个月,不是因为妙音和苍溟多有缘分,而是只有她能坚持三个月。 真正的苍溟太过可怕,胆子小的神女,听到他的名字都要远远跑开。 这也是妙法不理解妙音的原因,妙音的确爱慕苍溟,但同样也畏惧苍溟。 尤其是她和苍溟的红线断开那一日,妙法分明感觉到了妙音陷入了濒死危局,她找过去时,妙音已回了神音宫,当时妙音那恐惧到发抖的样子,妙法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任她怎么追问,妙音都不肯透露发生了什么,也不愿说明红线是怎么断的。 可妙法知道妙音当时是有多畏惧苍溟的,可明明红线都断了,妙音明明那么畏惧苍溟,却还想靠近他,甚至比红线断裂之前,更加痴迷热情。 妙法一直记得当时妙音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觎见重宝的疯子,眼里满满都是贪婪和痴迷。 妙法收回思绪,小声保证道:“我会努力看管好妙婊婊的,嗯……我尽最大努力。” 萧沉砚瞧着贪吃小表妹,听出她话里没啥底气,他眸色微动,问道: “我为何会答应与妙音签上红线?” “哈?”妙法险些脱口而出,你的狗脑子里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啊? 她压住心里话,但表情没控制住,还是暴露了内心。 萧沉砚眸子微眯,再度发问:“我过去是不是常常罚你?” 妙法表情更幽怨了,“您还记得常常体罚我这事儿啊……” 说完,她后知后觉的咦了声:“不对,你这些问题好奇怪,你该不会……” 妙法指了指自己脑袋,试探道:“表哥你的记忆还好吗?” “不太好,忘了一些事。” 妙法沉默:“一些……指的多少?” 萧沉砚笑而不语。 兄妹间再度陷入沉默。 妙法小神女肩膀一抽一抽的,有什么砸落在地上,是神女的眼泪。 萧沉砚静看她落泪,心如止水。 在对女子这方面,他只有面对自家小豆丁时才是良心健全的。 这会儿看着妙法无声哭泣,他觉得很眼熟,像是看过很多次。 他在心里问影猫:“苍溟过去经常欺负这个表妹?” 玄喵喵:“喵喵喵~” ——主人怎么会欺负她呢~伟大的主人只会奴役她哦喵~ 萧沉砚:“……” 苍溟,果然是个狗东西啊。 他皱起眉,那种不祥的预感越发深重,萧沉砚觉得,苍溟遗留给自己的问题,没准比巫族那些阴谋更让他头疼。 妙法小神女在旁边无声流泪。 萧沉砚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他沉吟着,递了块红布过去。 妙法接过,胡乱抹泪,擤了擤鼻涕,然后觉得不对,她用手抹了下脸,手上也是红的。 “这布咋还掉色儿呢!” 萧沉砚也没印象那红布哪儿来的,好像是过来找青妩时,在这满府‘白’里瞧见了唯一的红。 好像是块红盖头,他觉得刺眼,就给收起来了。 想着这红盖头是那只白毛鸡准备的,他觉得拿给小表妹擤鼻涕挺好,不曾想,掉色。 萧沉砚岔开话题:“你哭什么?” “我觉得我太冤种了,我委屈的想抱抱我自己。”妙法瘪嘴:“之前见你时我就觉得你哪里怪怪的,敢情你压根不记得天上的事了!” “你啥都不记得,你还套路我发誓,我太难了,我太可怜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萧沉砚安慰道:“对你还是有点记忆的。” 妙法大受震惊,哭声都嘹亮了:“你为什么忘掉一切还要记得我啊!我是什么很贱的神吗!呜呜呜!咱俩关系不好啊!!” 萧沉砚沉默,大概是因为…… 在苍溟记忆中,妙法小表妹是一头很好使的‘驴’吧。 萧沉砚对曾经的自己,从一无所知到现在,已渐渐有个模糊的轮廓了。 妙法接下来的话,让萧沉砚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总不能因为过去我像头驴似的被你使唤着干各种活儿,您老就对我印象深刻吧!” 萧沉砚沉默着,给了她一个认可的眼神。 小神女直接背朝大地仰倒下去,她胳膊盖住眼,痛苦道: “我不想活了,我要违约,你把我和妙婊婊一起埋了吧,我活够了。” 萧沉砚:“妙法……” “不,别叫我妙法!” 小神女咬牙切齿:“从今以后我叫妙驴!” 第319章 传阿罗刹天之令,彼岸花开 ‘妙驴’小神女心有怨气,似是瞧出来失忆后的狗表哥与过去颇有不同,周身都多出了点‘人情味儿’,她胆子也大了点。 “我回答你问题,表哥你让我少办点事,中不中?” 萧沉砚觑她,在小表妹又要哭之前,冷冷淡淡嗯了声。 小神女顿时破涕为笑,叉着腰道:“你当初答应天后娘娘为你和妙婊婊牵红线这事没啥原因啊,你一直都是来者不拒的啊。” 萧沉砚眉心抽搐,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像是没听清:“什么?” “咳,我的意思是说,你对选妃这事儿不抗拒,随便天后娘娘做主。” 妙法解释道:“你压根无所谓和谁结成道侣,纯粹就是嫌天后娘娘唠叨麻烦,才随了她的意。” “而且效果斐然啊,现在三十六重天上除了妙婊婊这个不怕死的还没放弃,其他神女听到你名字都避之不及。” 萧沉砚神色这才好转了些,依旧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嗤:“蠢材。” 妙法委屈:“你怎么还骂人呢,我又没招你。” “没骂你。” 妙法:啊嘞?骂的你自己啊? 小神女很想说骂得好,多骂点! “天后与我过去关系如何?” “天后娘娘很看重表哥你啊,至于关系……”妙法挠头:“亲母子关系应该不差吧,你过去对谁都冷冷淡淡的,除了玄喵喵你身边连个神侍都不留。” 萧沉砚心中思量,苍溟既是天后与蚩尤的儿子,巫族卷土重来之事,天后真的一无所知吗? 对于这个‘母亲’,萧沉砚从未打消过防备之心。 沉默间,妙法眼咕噜一转,大着胆子打听道:“表哥,你这是转世成人啦?法力恢复多少了?“ “你要赐教吗?” 萧沉砚语气平淡的不含丝毫攻击性,妙法干巴巴一笑,果断摇头。 人间虽有句俗话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但妙法觉得,这话不能用在狗表哥身上,否则大概率会变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你和阴司那位帝姬是怎么回事啊?” “我倾慕她。” 说这句话时,萧沉砚眉眼带笑。 妙法却是头皮发麻,吓得后退一大步,摇着头喃喃自语道:“救大命,你居然真的动凡心生情根了,你刚刚是笑了吗?还是我眼花了?” 萧沉砚眼里的笑意说没就没,无声睨着她。 妙法这才松了口气:“对,这种瞧不起人的眼神才像表哥你嘛,你刚刚眉眼带笑的样子太瘆人了。” 萧沉砚:“神族既会牵红线定姻缘,我动凡心生情根有何奇怪?” 妙法吐出一口长气:“当然奇怪了,首先,你会动凡心这事就能震动三十六重天了,其次,你动心的对象居然是阿罗刹天……” “表哥,你是真忘了自己过去干过什么啊……” “我干过什么?”萧沉砚等着回答,他之前就察觉到妙法在听说青妩是表嫂时怪异的神情。 妙法谨慎回答:“你忘了你曾想欲灭地府?” 萧沉砚神色不变,背负在后的手却握成了拳,略一垂眸,明白过来了一件事。 他去地府接小豆丁时感受到的‘恶意’,原因在此吗? 妙法感慨:“我瞧着表嫂也不是个恋爱脑啊,不曾想她如此大气度,不但原谅你,还和你在一起了……” “嗯,你知道就好。” 妙法: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要不是对苍溟有着本能的畏惧,妙法真想跟在萧沉砚身边瞧瞧热闹。 萧沉砚又从小神女嘴里打听了一些消息,譬如,神族虽派了天兵天将下凡,但巫族复苏的消息,并未传扬开来。 萧沉砚证实了心里猜想,果然巫族回归,复活蚩尤这事,三十六重天上也有帮手在帮着遮掩。 是天后吗? “看好你姐姐,另外,继续阻拦神族派来人间的天兵,若有别的异动,及时报信。” “将此处料理一下,莫要伤了普通人。” 妙法哦了声,嘀咕道:“真会使唤人干活。” 萧沉砚离开前,看了眼影猫,影猫的爪爪在妙音的影子上踩了踩,纵身一跃趴到萧沉砚的肩头上,随着他一同消失。 …… 幽冥八百里黄泉路。 数不尽的鬼魂游经此过,不曾停留,路旁大片的曼殊沙华,为亡魂引路,通向幽冥。 曼殊沙华在地府被称为彼岸花,花开千年,叶生千年,花叶永不相见,缘起则聚,缘灭则散,生死如是。 彼岸花也是生死之花,超脱三界之外。 而今,彼岸花未开,只有叶落簌簌。 一抹白游走在其中显得格外刺眼。 弥颜手里的钗子在发烫,指引着他寻找母亲的残魂,可他茫然四顾,不见一朵开着的彼岸花。 他身上的威压太强,让亡魂不敢靠近。 “我说,小疯子你收收自己身上的威压!”炎婪赶来,没好气开口:“那些亡魂都是要去地府报道的!” 弥颜像是没听到一般,只顾埋头寻找。 炎婪上去就朝他后腰踹了一脚,一股恐怖的力量从足下传来,炎婪脸色一变,收回脚,抖了抖。 弥颜纹丝不动,偏头看他,眼神中的阴冷没来得及收回。 看清是炎婪后,他眸色动了动,收敛起身上威压,笑道: “是金乌叔叔啊,抱歉,没闪着腰吧?” 炎婪扯动了一下嘴角,眼里闪过忌惮。对弥颜的实力了解更深了点,难怪老东西要让刹刹与这小疯子订婚约呢。 弥颜如今的实力,怕是在三十六重天上横着走也没问题了。 他成为孔雀大明王才多久? “刹刹让我来帮你。” 听到‘刹刹’,弥颜脸上笑容更灿烂了,眼里也有了温度。 他伸出手,手里是那根指路的曼殊沙华钗子。 弥颜语气如此,细听却在发颤。 “金乌叔叔帮帮我吧,它一直在发烫,八百里花路太长了,却没有一朵开着的彼岸花,我找不到我娘。” 炎婪:“彼岸花开千年,叶落千年,现在是叶落的时间,还没到花开时。” 弥颜咬了下唇,牵起笑:“不能提前吗?” “能啊,怎么不能……”炎婪摊开手,鬼王花印从他掌心浮空,炎婪结印敕令:“传阿罗刹天之令,彼岸花开。” 黄泉路上,忽起大风。 原本只有叶子的彼岸花齐齐颤抖,叶子快速凋零,长出红色花朵,一朵朵红花眨眼间齐齐绽放。 缘生缘起,因果勾连。 第320章 不要相信苍溟 弥颜看痴了过去。 炎婪深吸一口气道:“……母子连心,你现在以精血为引再试试。” 弥颜点头,毫不犹豫将钗子刺进自己心脏的位置,身上的羽衣瞬间被血染透。 炎婪眉头狠狠一跳,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他说的是精血……又不是心头血……这只癫雀雀真的是…… 就见弥颜面不改色的拔出钗子,下一刻,吸收了他心头血的花簪光芒大放,脱离他的手漂浮了起来。 而无数彼岸花轻摇枝头,吐露花香,那花香牵起因果丝,朝花簪而去,丝丝缕缕钩织成一道缥缈的魂体。 那是一只华贵美丽到了极点的孔雀。 便是炎婪看着,都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众所周知,孔雀中雄性最美最是花俏,而眼前这只雌孔雀的翎羽却远胜雄孔雀,真真是美丽到不可方物,像是汇聚了世间一切宝光。 不愧是孔雀一族唯一的一位女性明王。 弥颜赶紧脱下羽衣,以羽衣包裹住母亲的魂体,大明王的残魂很弱,意识也没苏醒,可只要有残魂在,就有一线生机。 炎婪眼神复杂,老东西将孔雀大明王的残魂藏在彼岸花海内,以因果滋养其残魂,才将这一线生机留住。 “我欠梵幽府君一份人情。”弥颜忽然道,“孔雀一族,有恩必还。” 弥颜这次没有再叫梵幽老丈人,足见他的认真。 换成过去,炎婪估计也笑嘻嘻应承下来了,可这回不知怎么的,他却没什么劲儿。 大概是梵幽不在了吧。 “真要要你的人情,刹刹自会找你讨去。”炎婪摆了摆手,语气不怎么好:“现在你娘的残魂也找到了,你赶紧带她回你的老巢温养着去吧。” 弥颜颔首,问道:“刹刹让曼殊沙华提前开花,会承担怎样的后果?” “你倒是敏锐。” 炎婪也没太意外弥颜会察觉,毕竟孔雀一族博古通今,手持万古镜,三界内鲜少有他们不知之事。 “这八百里黄泉路上每一朵彼岸花都象征着世间的一段因果,花开花落有定时,刹刹让彼岸花提前开放,算是扰乱了因果。” “要将因果拨乱反正,势必要付出代价,她是地府之主,本就执掌因果,要付出什么代价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炎婪撇嘴:“要么是反噬,要么是功德,要么是修为,要么是阴寿,反正我大侄女是不欠你什么了。” 弥颜有些失神,下意识回答:“她从没欠过我啊……” 炎婪摇头,看他一眼。 其实,炎婪私心觉得,要不是这只雀雀太癫了点,倒是比另一个臭小子更适合他的乖刹刹。 萧沉砚是挺好的,如果他只是萧沉砚,那就是非常好了! 可他不止是蚩尤之子,他更是苍溟啊! 炎婪想到这里就觉得头发要烧着了。 “行了,我要回去照看我乖乖大侄女了,你也归家吧。” 弥颜忽然道:“金乌叔叔是认可苍溟和刹刹的婚事了嘛?” “还需要我认可?”炎婪挑眉:“刹刹的婚事,自然是她自己做主。” 他说着,挠了挠头:“你和刹刹那婚约……还是作罢吧,老东西他就是乱点鸳鸯谱。” 弥颜垂眸,半晌后嗯了声。 “我不会让刹刹为难的,但是……” 他顿了顿。 “今日我见了苍溟在人间的转世,他瞧着倒是与在天上时截然不同。” “若他能一直如此,倒也罢了。” 炎婪皱了下眉,他并未与苍溟真正打过交道,内心仅有的那点‘不看好’也是因为苍溟本身那错综复杂的关系。 对萧沉砚,他其实是挺满意的。 但弥颜却是了解苍溟的,只是任何关于苍溟的负面消息,从弥颜嘴里说出来,难免带有主观色彩。 毕竟,谁不知道这两‘兄弟’天然对立? “你给我说再多苍溟的坏话也没用啊。”炎婪叔极为拎得清:“我是不会去给刹刹吹耳旁风的。” 弥颜勾唇浅笑,此刻的他,却是让炎婪看不透了。 “若是说坏话有用的话,我一定粘着小冤家,天天与她说。” “她一贯有主见,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挑唆的。” 弥颜语气平静的像个正常人,“我对苍溟有敌意不假,焚天之乱里我娘身死,他魂魄失踪,结果转世成了人。” “梵幽府君帮他转世,巫族借他的转世想要复苏蚩尤,我娘与这件事本不该有任何牵扯,焚天之乱里有太多谜团,其中真相我会查清。” “若我娘之死真与他有关,我自是要报复回去的。” “这些,是我与苍溟的私怨,不涉及刹刹。” 炎婪听着,默不作声。 “金乌叔叔觉得我是挑唆也罢,是提醒也好。但该说的,我还是得说。” 弥颜盯着炎婪,认真道:“苍溟修的是太上忘情道。” 炎婪猛地抬头:“苍溟修的不是苍生道吗?” “神族太子修苍生道,肩负苍生之命,按理说,的确该是如此的。”弥颜眼中带着淡淡的轻嘲:“但也没人说,不能同修太上忘情道啊。” 炎婪反驳:“这怎么可能!苍生道需得有情,太上忘情道只能无情……” 突然,炎婪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变幻不定:“你的意思是说,苍溟修苍生道只是为了‘有情’,好方便他修太上忘情道?” 弥颜幽幽道:“太上忘情道,须得先有情,再忘情,最后无情。” “我脑子有问题这事儿三界皆知,可我觉得吧……”弥颜呵呵笑出了声,那笑声让炎婪觉得瘆得慌。 “与苍溟比起来,我的疯劲儿还差了点。” “那家伙为了自己的‘道’,什么都做得出来……” “至少在焚天之乱前,苍溟都未能将苍生道修出大圆满,他始终不能真正‘有情’。” “这样的苍溟,在转世为人后,竟有了七情六欲。呵呵……” 弥颜眸底带着轻嘲,“我对苍溟永远保持着怀疑。” “我也奉劝金乌叔叔你们……” “不要相信苍溟。” 第321章 夫妻携手敕封英魂军! 北境。 云铮在北野城外,见到了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十万英魂,军容肃穆,所有人齐声道: “见过少将军!” 云铮红了眼眶,抱拳执礼,面朝众将士单膝跪下。 北野城城门打开,百姓相继走了出来,红着眼望着十万英魂们。 也有年纪大,经历过十年前那场战事的老人认出了云铮。 “那是少将军,是少将军啊!” “他也回来了,云铮少将军回来了!” 云铮红着眼压住泪意起身,走入十万英魂中,面朝乡亲们。 原本喧哗着的百姓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到了那抹立在十万英魂前方的红色身影,诡艳动人,让人灵魂跟着颤动。 “下雪了……” 不知是谁说了句。 黑甲卫和城防军们也早就跟着出来了,百岁伸手接住飞落的雪花,雪花入手而不化,带着淡淡的鸢尾香。 他神情带着激动,长命不明所以的瞧着他:“你激动什么?” 不止百岁,那些从京中回来的黑甲卫都龇起个大白眼在笑,还有人仰起脖子张大嘴在接雪花。 长命就纳闷了,北境哪天不下雪啊,这群人去一趟京城回来后,怎么还成没见识的乡巴佬了? “你不懂,这是阴雪,赶紧张大嘴接着吧,这是小小姐的赐福。” 长命一脸‘你说啥玩意’的表情,就听身后百姓哗然出声,他赶紧朝前看去,整个人都惊呆了。 以青妩为中心,自她脚下生出朵朵红莲,红莲朝前蜿蜒向十万英魂,在每一个英魂脚下盛放。 此刻的青妩,神圣不可侵。 不,她并非青妩,此刻的她乃是阿罗刹天,冥府之主。 阴雪坠落,红莲盛放。 女子的声音响彻人间幽冥:“吾阿罗刹天,今为诸英魂授玺,尔等英伟丈夫,护持正道,堪为鬼将军,配享阴封!” 随着青妩声音落下,异相骤生。 幽光拔地而起,显露出幽冥之影,北方鬼帝的虚影出现在人间,“北方鬼帝,奉令,附议!” 紧接着,又是几道虚影出现。 “东方鬼帝,奉令,附议!” “南方鬼帝,奉令,附议!” “中央鬼帝,奉令,附议!” 鬼帝奉令之后,才是十殿阎罗登场,他们的虚影齐齐显露,他们齐齐朝十万英灵颔首。 “十殿阎罗,奉令,附议!” 此情此景,震撼了所有百姓。 百姓们齐齐跪拜,敬畏到颤抖。 黑甲卫们全都激动不已,长命等驻守在北野城的将士更是早已看痴了去。 这就是他们的王妃吗? 号令幽冥,令鬼帝阎王听令? 青妩颔首,手腕一抬,每一朵盛放的红莲中都凝结出一把鬼刀。 “诸将,执刃!” 十万英魂齐齐一震,握住身前的鬼刀。 红莲鬼刀,斩鬼破邪,在英魂们握住鬼刀的瞬间,他们眉心都出现一朵红莲标记。 这是青妩送给十万英魂的礼物,以红莲为印,以业火锻鬼刀。 “吾等拜见阿罗刹天!” 英魂们齐齐执刃拜谢。 青妩仰头,朝天际看去,一道身影骑虎而来,赫然是萧沉砚。 青妩朝他勾了勾唇。 正事当前,两人都暂时放下儿女情长,萧沉砚对她颔首,拂袖间,河图洛书出。 一卷卷轴飘于苍穹,河图洛书展开,河图洛书上记载了万古之事,蕴含星辰神力。 “今以河图洛书借星辰之力,赠予诸位,愿诸将军执戈护民,守我人间万民,还海晏河清。” 星辰之力落下,降于十万英魂。 “我等谢厌王殿下封赐!” 河图洛书化为星辰散开,这些星辰散落于十万英魂之中。 落在每个英魂身上。 他们的身影在这一刻化为实质。 鬼力与神力在他们身上交相辉映。 萧沉砚落到青妩身旁,两人并肩而立。 云铮走了出来,目光炯炯,“英魂军何在?” “英魂军在此!” 将士们的声音响彻天地。 “英魂在此,护我人间万古长青!” 一声声唱和响起,百姓们齐齐落泪,落月山中的精怪们都震撼于眼前所见。 所有人与精怪在这一刻都心有同感。 他们见证了历史。 这一幕,必定永留在人族史书之上。 人族有了自己的英魂军! 萧沉砚握紧青妩的手,脸上露出笑来,朗声道:“开城门!迎我们的英雄们,归家!” 城门大开,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城中大摆宴席,所有人都参与其中,美酒菜肴端上桌,所有人都不亦乐乎。 长命等将士兴奋的拉着从京中归来的黑甲卫,让他们细细讲述自家王妃和王爷在京中的光荣事迹。 黑甲卫们口若悬河,把京中之事一一道来。 周围人听得如痴如醉。 炎婪也是这时候回来的,知晓自己又错过的好戏,气的直拍大腿。 眼看有好酒好菜,他赶紧先去吃两口再说,酒是北境烧刀子,入口烈如火,让炎婪大呼痛快。 等吃了那席上的菜,炎婪:“呕——这菜谁做的!” “呸!肯定又是火头营那群家伙掌勺的,今儿设宴谁让那群那家伙进的伙房!” 深受火头营做菜手艺荼毒的北境将士们,今儿可算是能为自己发声了! 炎婪吃了一圈,没见着自家大侄女和侄女婿,走过去将正在口若悬河的百岁一提,“我大侄女呢?” “啊?”百岁打了个酒嗝儿,左顾右盼:“不、不知道啊,咦,对哦,小小姐和王爷呢?” 炎婪把他一丢,想着去找人,就见夜游抱着他那奶娃兄弟,不等夜游走过来,他就捏住鼻子。 “你滚远点,一身奶臭味,别熏着老子的好酒。” 夜游脸上飞闪过一抹嫌弃,很快又用假笑掩饰过去,他还嫌弃这酒蒙子鸟一身酒气好不好。 “炎婪大人这时候还是别去找死鬼为好。” “咋啦?” 夜游笑眯眯道:“人家小两口有自己的事儿要办,你去凑什么热闹。” 炎婪当然不想去凑热闹了,他就是想起癫雀雀的警告。 还有便是青妩让彼岸花提前开花,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反噬,他不亲眼去瞧瞧,总觉得不放心。 军营,大帐。 青妩趴在床上,头盖着被子,听到动静后,她不耐的嘟囔:“我不是说了嘛,谁也别来烦我,我要睡觉!” 一只手毫不客气掀开了被子,萧沉砚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却沉的可怕。 他伸手,勾起一缕青妩的长发。 原本黑如鸦羽的青丝,此刻竟成了雪白一片。 为十万英魂授封之后,青妩就急匆匆离开,躲回了帐内,还设下了结界。 萧沉砚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顾不得她会生气,闯了进来。 此刻见她一夕白了头,内心又忧又怒。 “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青妩神色有些惫懒,偏头又倒回床上,想要用被子盖住自己,“啥事儿也没有,过两天就好了,怎么,你嫌我变丑了啊?” 话音刚落,后颈便被掐住,萧沉砚在床边坐下,低头封住她的唇。 第322章 砚台主动献身:吃我! 以唇封缄。 青妩的骂声都变成了呜咽,萧沉砚的入侵强势又霸道,吞咽着她的气息,撬开她的唇齿。 呼吸间,青妩感觉到一股力量自唇齿间而来,涌入她身体中。 她猛的睁开眼,用力推了萧沉砚两下。 男人力气大,又霸道的很,顺势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将她的手压在脑侧。 霸道的吻变得温柔起来,轻吮她的唇,勾缠她的舌尖,涌入她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多,暖洋洋的,将她身上的疲惫洗去。 也化去了一些因果反噬带来的疼痛。 这感觉太过舒服,青妩不觉放下了抵抗,整个人暖暖的,晕乎乎的,舒服的都快要睡过去了。 萧沉砚有些不舍的停下,看着她慵懒怠卷的样子,有些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鼻尖。 青妩撑开眼皮,眼神复杂:“你现在神力恢复够了?居然把力量都渡给我?” 萧沉砚没急着答,示意她睡进去些,青妩噘了噘嘴,不情愿的朝里面蛄蛹了点。 行军床本就不大,容不下两人,如此拥挤,萧沉砚干脆将她抱到自己身上,轻抚着她的头道: “若我不追进来瞧,你还想瞒着我?” 青妩趴在他怀里,只哼唧却不回答。 萧沉砚晓得她在闹脾气,不自觉叹了口气,放缓语气像是哄着小孩:“不是最爱美的吗?到底为何会白了头?告诉我好不好?” 青妩有些心虚的睁开眼,刚要闭眼继续装傻,下巴就被他捏住。 萧沉砚目光沉沉,道:“是因为那只白毛鸡?” 之前青妩让炎婪去阴司‘盯着’白毛鸡时,叔侄俩曾传音说小话,萧沉砚是注意到了的。 若是为了十万英魂授封之事白了头,她不会故意避着他,肯定早来他跟前撒娇了。 “你都猜到了还要我说干嘛,说了你又要生小气。”青妩刚嘟囔完,腰身就被狠狠一掐。 她啊了一声,睁眼瞪他,萧沉砚却拉起她的手放在唇畔吻了吻。 “我心眼不大,你便是多看旁人一眼,我都会吃味。” 萧沉砚不疾不徐道:“更何况是那个叫弥颜的家伙,他占着你婚约者的身份。” “光是想到此事,我就嫉妒的发疯。” 青妩手指瑟缩了下,被他吻的有些发烫。 她瘪了瘪嘴,嘟囔:“你不是也有个表妹未婚妻嘛,咱俩半斤八两。” “青妩。”萧沉砚无奈道:“妙音之事,我由你处置但收拾我之前,能否先告诉我,你身体的状况。” “说好的一起面对,再无隐瞒,你要说话不算话?” 青妩没由来打了个哆嗦:“你正常点说话,你现在这满嘴抹蜜的样子,真的好渣哦。” 萧沉砚脸一黑,对着她手指头狠狠咬了一口。 “疼疼疼!” 男人语气顿变得霸道,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口吻严厉:“说不说!” 青妩没憋住,噗嗤笑了。 搂住他的脖子,噘嘴道:“我说了你可不许吃飞醋。” 萧沉砚也不装温柔小意了,他醋坛子早打翻了,审视的盯着她:“你先招,我视情况而定,看吃多少醋合适。” 青妩白他一眼,也不隐瞒了,眼神透着点无奈。 “老东西最后给我留了件礼物,让弥颜转交给我。” 听到事关梵幽,萧沉砚身上气势顿收,轻轻哦了声。 青妩大致说了下情况,“事情就是这样,梵幽把弥颜他娘的残魂藏在彼岸花海里。” “彼岸花开花落自有规律,每一朵彼岸花,都是一段因果,我让彼岸花提前开放,会扰乱因果。” 青妩指了指自己的白发:“因果不能被扰乱,须得拨乱反正,这就是我需要给的代价。” “以千年阴寿为代价,这头发只是短暂白了白,养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萧沉砚听后,神色却无丝毫好转。 “还有呢?” 青妩抿了下唇,剜他一眼:“那么聪明干嘛。” 她把袖子往上拉了拉,萧沉砚看着她的雪臂,看着看着,目光就阴沉了下去。 每隔十息的样子,青妩手臂上会出现道道红痕,看着就像是被数不清的红线缠绕,而那些红线深深勒入她的皮肉中。 萧沉砚握着她的手腕,心疼到不行。 “怎会如此?” “是因果线。”青妩淡淡道:“因果线被扰乱后的反噬须得有人承受,这是我该受的,身为幽冥之主,知法犯法,理当受此责罚。” “这便是生出私心的代价,也还好,问题不大,也就疼了点。” 她把袖子扯下去,说实话,青妩是真不在乎这点疼痛。 她虽从诞生之日开始就是帝姬,但帝姬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阴司下面不是论资排辈,而是靠实力说话。 可以说,阴司里的每个地狱她都亲自去闯过,打通了所有地狱,单挑过所有鬼将阎王鬼帝,才坐稳的位置。 她不在乎。 可萧沉砚的心脏却像被针扎似的,眉头紧拧的都能夹死一只蚂蚁了。 他恨不能以身代之。 事实上,他这会儿也在搜肠刮肚的想该如何以身代之。 “我的力量能帮你早些恢复吗?说真话,不许瞒我。” 青妩见他那严肃样子,抿了抿唇,哼了声。 “你的魂力和神力对我来说……是挺补的。” 萧沉砚嗯了声,做下决定,搂住她又一翻身,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处,道:“那你还等什么。” 青妩眨眨眼。 男人:“别客气,吃。” “噗——” 青妩被他逗得乐不可支,身体下沉,趴在他身上,挑眉道:“我真不客气起来,可是能把你吸成人干的哦!” 萧沉砚睨她,眼带挑衅:“最好说到做到,别让我瞧不起你,阿罗刹天。” 太嚣张!实在是太嚣张了哇! 青妩捧着他的脸,啊呜一口咬上去。 咬死你个嘴硬鬼! 第323章 砚台阳气被女鬼吸多了,有点虚 青妩本还想假模假式的客气客气,可一上嘴,不成了,砚台太香了,她忍不住了哇。 当鬼的哪有啥自制力呢。 只是须臾,萧沉砚就被她咬了半身的红印子。 男人的衣袍早被扯开,散向两边,露出结实有力的腰腹,女子娇小的手撑在他腰腹上,上身伏低,咬在他的锁骨处。 她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呜嗯,像是吃到美味的小兽,身体下意识轻轻摇蹭。 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忍耐的闭上眼,嗓音有些哑:“别乱动……” “嗯?”青妩舔了舔唇,抬起头:“什么?” 萧沉砚垂眸看她,眼神深的可怕:“你是不是故意的?” 青妩吸他的神力魂气吸的有点上头,处于微醺状态,声音都带着点娇憨:“故意什么啊?” 她又动了动。 萧沉砚屏息了一瞬,压低声音道:“你让我缓缓。” “不要,我还没吃饱。” 青妩的贪念犯了,有点欲罢不能。 萧沉砚盯着她,默不作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吻住她的唇。 反守为攻,翻身而上。 青妩本就晕乎的脑子更晕乎了,咬人者人恒咬之,等挨咬的人变成自己后,她可算清醒了。 衣裙不知何时被褪去,只剩下小衣。 她皮肤上惊起战栗,对上男人那双欲念丛生的眼。 青妩后知后觉,脸红了红,骂道:“说好的让我吸你阳气,你这是干嘛?” 萧沉砚轻咬着她的耳垂,闷声笑了起来:“趁虚而入?” 好一个趁虚而入。 青妩没有扭捏,眼里闪过狡诈,手一点点下滑。 感觉到男人身体僵,听到那声闷哼后,她更得意了。 把玩了许久后,两人早已坦诚相对,青妩指尖在某处一勾,忽然,两人齐齐一僵。 青妩眨了眨眼,脱口而出:“这次怎么这么快?” 男人的脸因为她这句话,成功的黑了。 萧沉砚随手扯来旁边的衣服,胡乱替她擦手,没好气道:“阳气被女鬼吸多了,有点虚。” 青妩被逗笑,笑的花枝乱颤。 萧沉砚有点被她笑恼了,去挠她的痒痒肉,青妩缩成一团,拿脚踹他,“去给我打水啦,我手上全是你的脏东西。” 萧沉砚悻悻作罢,瞥见什么,赶紧起身,“我这就去。” 青妩见他走的痛快,还纳闷他怎么那么听话,待看清擦手的是什么后,她脸就黑了。 这臭砚台!居然拿她的小衣擦他的脏东西! 混蛋! 青妩扯过袍子盖住身体,脸红红的,心里一顿好骂。 她这会儿脸色红润,除了头发还是白的外,瞧着像是进补了什么灵丹妙药。 她先前的确没客气,逮住萧沉砚好一顿吸。 差点被吸干的厌王殿下走出大帐后就踉跄了下,有点脚软。 男人俊美无俦的面上有一瞬的尴尬,之前夸下海口,是真的险些被吸干了。 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虚’,身上魂力神力都空空的,比当初夺命煞在身上作祟时还不如。 他衣袍凌乱,外罩的大氅能遮住狼狈,却遮不住他脖子上的那几个牙印,全是被青妩咬出来的。 这会儿神力空空,原本只需弄一盆雪水,他以神力化开煮沸,就能给自家小豆丁端起,但现在嘛…… 还得老实去烧火。 也好,正好冷静冷静。 只是没走出多远,萧沉砚就对上一道谴责的视线。 炎婪拎着酒坛子立在雪地里,皱眉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拱了白菜的孽畜。 “炎叔。”萧沉砚神色如常的打招呼。 炎婪灌了口酒,指着他点了点,半晌憋出两个字:“牲口。” 萧沉砚略感疑惑。 炎婪:“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身吧,真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你现在这气血两虚的样子活似两边腰子都被嘎了,好歹也是当过神的,咋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萧沉砚:“……”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但好像又没什么底气。 毕竟,他不是不想,而是虚到不能。 但他又不是因为那事儿虚的啊! 见他沉默,炎婪叹气,“本来我还挺担心刹刹的,你俩既然还有劲儿胡来,想来她情况还好。” 萧沉砚:“……也没有太好。” 炎婪目色一厉:“她情况不太好,你还硬拉着她胡来,你小子,你真是个牲口啊!” “你到底会不会心疼媳妇啊!”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放弃了解释,“受教了。” 炎婪哼了声,眼神挑剔:“你拎着个盆要干嘛去?” “烧水。” 炎婪更嫌弃了,“连个烧水的法术都使不出来了?男人啊……啧……” 萧沉砚再度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炎叔教训的是。” 炎婪摆手:“赶紧去吧,别让我乖侄女等急了。” 萧沉砚嗯了声,叮嘱了句:“她现在不方便见人,炎叔若要见她,现在外唤一声。” “知道知道!” 目送萧沉砚脚步虚浮的离开,炎婪嫌弃的没眼看,信步走到大帐外,朝内嚷嚷: “裤子衣服穿好,滚出来!” 须臾后。 青妩穿着萧沉砚的衣服出来了,那衣服又大又长,拖了一地。 她用净身术给自己洗了好几回这才出来见人,她这会儿一脸清清白白,一派良家妇鬼的样子。 炎婪瞧上一眼,额头上的青筋就崩起来,目光落在她满头白发上,抬起来想削人的手也放下去了,脸色黑到不行。 “因果反噬?” 青妩:“嗯。” “这回的反噬是让你变丑?” “你瞎啊!我哪里丑了!”青妩骂回去:“一千年阴寿而已。” 炎婪脸色还是变了下。 觉得自家大侄女这波帮白毛鸡那小子找娘的确是亏大发了。 不过,他看她脸色红润,气血充沛那样儿,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有点纳闷: “你气色好的都不像个鬼了,刚刚我见萧沉砚那肾虚样儿……” “你把他采补了?” 炎婪忽然有点亏心,自己是误会那小子了? 啊这……原来不是胡来成那样,是被大侄女吸了阳气啊。 青妩白他一眼:“他主动让我吸他魂气神力的,我家砚台可好的!你少凶他!” 炎婪刚生出的惭愧,顷刻间荡然无存。 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脑门: “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这就护上了!” “心疼男人倒霉八辈子,你忘了?他主动献上魂气神力怎么了,又不是要他的命!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到,你还与他好个什么劲儿?” 青妩摸了摸脑门,狐疑的瞅着他:“你不对劲。” “你才不对劲,你个馋男人身子的小女鬼。” 青妩被骂笑了。 “你以前对萧砚台可没这么大的敌意,到底怎么回事?” 青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微微挑眉:“白毛鸡与你说什么了?” 第324章 他想与他的青妩长相守 事实证明,弥颜给上的眼药还是派上了些用场,至少炎婪是听进心里去了。 雪地里,叔侄两一个站一个蹲。 青妩蹲着,抓了一捧雪在捏鸭子,炎婪立旁边,一脸严肃:“苍溟修的是太上忘情道。” “嗯嗯。” “太上忘情道不可能有情,他转世为人后就有了七情六欲,这压根不可能。” “嗯嗯嗯。” 炎婪火气上来了,转身一脚把大侄女踹雪地里:“嗯个屁!你就只会嗯嗯?” 青妩把脑袋从雪地里拔出来,看着自己捏出来的雪鸭子全毁了,扭头阴恻恻的盯着炎婪。 炎婪被她盯得火大又心虚,骂了一句,蹲下去替她捏鸭子。 “老子知道你嫌我唠叨,可这些话不中听你也要听,万幸你现在还没与他双修……” “我说过的,苍溟是苍溟,砚台是砚台。”青妩懒洋洋道:“他俩不一样。” “一个魂,怎么不一样。”炎婪把手里雪一砸。 青妩看他一眼,伸出手,晃了晃,“瞧见没。” 炎婪盯着她的手腕,眉头皱紧,青妩手腕上一条红线浮现,格外显眼。 “因果丝?这又能代表什么?” 青妩:“砚台的因果丝,一头系在他的魂魄上,很早之前他就主动把自己的命交给我了。” 炎婪沉默了。 半晌后,他哦了声,默不作声的开始捏鸭子。 青妩在旁边团雪球。 炎婪有点讪讪,小声道:“他小子……还挺爷们的。” “嗯。” “算我白操心了。” “也不算。”青妩哼了哼,“你的担心也没错,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考虑过。” 炎婪看向她,半晌后才发出一声“啊?” 青妩白他一眼,道:“反正甭管是蚩尤之子还是苍溟,与我有毛关系,我喜欢的都只是人间这个萧沉砚。” “只要他是萧沉砚一日,我便信他,与他在一起,与他携手面对那些。” “若有朝一日他变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他。” “我为鬼小气的很,哪怕我现在喜欢萧沉砚,我付出了多少,也要他为我等价付出,似梵幽那样白白牺牲,我做不到。” “这世间因果缘起,自有缘法。若能执手永恒自是最好,若不能,就随它花开花灭,横竖这过程中我是会想法子享受,断不会叫自己委屈的。” 炎婪听完,撇了撇嘴,“行了行了,别教训你叔我了,烦死了,滚回去找你那相好的吧。” “说起他就一股子酸臭味,熏人!哎哟!” 青妩把团好的雪球一股脑塞他脖颈子,扭头就跑:“滚去喝你的酒吧,再不去酒都没了!” 炎婪把雪蒸化,朝着青妩的背影把雪鸭子丢过去,摸着脖子气笑了。 “小丫头片子。” 他骂完,一挠头。 罢了,的确没啥好烦心的。 反正只要萧沉砚那臭小子敢负刹刹,他拼命也要弄死那小子就对了! 青妩回到大帐里,萧沉砚坐在案边,看着兵书,见她回来了,抬眼笑道:“与炎叔说完我的坏话了。” 青妩哼了声,走到水盆前,意思意思洗了个手,帐内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妥帖了。 萧沉砚过来,从后搂住了她,在她脸侧轻轻吻了下。 “说我什么了?” 青妩也没瞒他,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把水蹭他身上。 萧沉砚任由她埋汰,听着她娓娓道来。 听到‘太上忘情’时,他眸光动了动。 两人四目相对。 “炎叔担心的没错,苍溟大概率真不是个好东西。” 青妩笑了:“你骂自己骂的还挺顺口。” 萧沉砚眼神里带着点蔑视:“不修己身,还想修什么大道,招惹一堆烂桃花,虚伪败类。” “说起你过去的烂桃花,你之前是真想宰了她啊?”青妩捏住他下巴:“还没问你呢,当时怎么回事?” 萧沉砚锁眉沉吟,摇了摇头:“那时的感觉是有些奇怪,像是一种习惯,见到弥颜后,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东西。” “苍溟的记忆松动了?” “大概吧,不过那些记忆很模糊,”萧沉砚沉吟了片刻道:“我怀疑,会否因为记忆的松动,会牵引出别的,譬如苍溟行事的一些习惯。”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萧沉砚颔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处:“以防万一,你再给我加一把锁如何?” 青妩挑眉看着他:“譬如?” 萧沉砚将她的碎发撇到耳后,说的轻描淡写:“我适才想起巫族的一个禁术,名为嗜情蛊。” “若有朝一日我伤你,伤势会十倍反伤于我,我觉得挺好。” 青妩神色微变,刚想说什么,就看到自己右手手背上多出来了一颗红痣。 她死死盯着萧沉砚,男人笑意淡淡,轻轻啄了下她的唇。 “不许生气。” “你什么时候种下的?” “自然是趁虚而入时。” 就在先前他任由青妩吸自己魂气神力时,他悄悄种下此蛊,他身有三尸虫神,可操纵万蛊,这也是萧沉砚最近才发现的。 不过第一次下蛊就是对着自己,这感觉倒也新奇。 萧沉砚不怪炎婪会怀疑自己,他自己也对前身苍溟心存疑虑。 尤其是先前他毫不犹豫想要斩杀妙音时,那种‘清醒的失控’让他心生警惕,那并非是被控制了,而是潜移默化中被一种习惯影响了抉择。 萧沉砚一贯喜欢防范于未然,这一次,他要防范的,是‘自己’。 他想与他的青妩长相守。 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哪怕,这个人是他自己!他亦会灭之! 第325章 臭砚台啊,别怕虚不受补 天外天下,便是凡尘。 又一批天兵从天门来此时,便被妙法挡住。 “都回去吧,凡尘之事,瑶池已知,天后娘娘已派了我与妙音主理此事。” 天兵们面面相觑,妙法小神女宝相庄严,杏眼一眯:“怎么?你们是质疑天后娘娘的决定?” “不敢,既是天后娘娘懿旨,我等自然遵从。” 妙法嗯了声,将天兵赶走后,这才松了口气,小肚子凸了出来,她摸出半根青瓜,嘎嘣咬了一口。 后方,幽幽女声响起:“你假传天后娘娘懿旨,好大的胆子。” 一朵云霞被风拂开,露出被藏在其中的妙音。 她手脚都被披帛绑住,不得动弹,冷冷盯着妙法,眼神像淬了冰。 “你醒了啊。”妙法嚼着青瓜飞过去,坐在云霞上。 妙音怒目而视:“放开我!” “你凶什么凶,一点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妙法哼哼道:“你之前追着我打,我绑你一会儿怎么了,我一会儿还要打你呢!” 妙音脸色难看,她左右看了一圈,皱眉道:“怎么只有你?” “不然你还期待有谁?” “那个私生子呢?” “你说弥颜神君啊?他自然是走了啊。”妙法笑吟吟的:“你还不快感谢我,多亏我替你求情,他才放过你的。” 妙音嗤之以鼻:“他还敢动我不成,区区一个私生子。” “说啥大话呀,鸟奸商又不是没揍过你,”妙法摇头叹息:“你过去就爱说拿他的出身侮辱他,被他当面抽了一百个嘴巴子,脸都抽肿了,怎么还不记教训呢。” 妙音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你故意提这事是要羞辱我吗?妙法,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姐妹!” “你跑来这天外天,就是见他不成?我知道了,那私生子惯爱做生意,你莫不是将苍溟表哥的法宝都偷来卖给他了?” 妙法杏眼圆睁,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啊!你提醒我了,你怎么不早说啊,这种发财的法子我过去怎么没想到!” 妙法心痛到难以呼吸。 妙音气到呼吸梗阻。 几息后,妙音才平顺好呼吸,质问道:“你老实交代,你假传懿旨是要做什么?” “我没假传啊。”妙法眼也不眨巴:“天后娘娘的确传旨了,你那会儿正昏迷呢。” “呵,懿旨何在,拿出来给我瞧。” “口谕哦。” “妙法,如此拙劣的谎话,你当我会信?” “你爱信不信哦。”妙法翘着脚脚,“反正你现在是阶下囚,哎呀,你废话好多。” 妙音还要开口,后肩被狠狠踹了一脚,她朝前仰倒,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之色。 紧跟着后腰一重,像是被砸了块巨石。 却是妙法骑在了她背上里,妙音脸都青了,“你要干什么!” “你耳朵扇蚊子去啦,我之前就说过,我要打你的嘛!” 妙法撸起袖子,嘻嘻笑道:“让你直接追打我,看到我的巴掌没,马上我就要打回来了哦!” “你敢——啊!” 妙法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顿猛扇。 “让你追我,让你打我,让你污蔑我!屁股给你打肿!看你怎么追!” 妙音羞愤欲死,偏生挣扎不开。 须臾过后,妙法打累了,坐在一边喘气儿歇息,妙音也不吭声了,屁股明显比以前更翘了。 妙法用脚轻轻踹了踹她:“老实了没?以后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不?” 妙音闷闷的嗯了声,好像服软了。 妙法哼哼~小神女得意极了,“这就对了嘛,你老实点,过段日子我就把你放开。” “好。” 妙音老实作答,妙法没看到她眼中的怨恨。 等挣开束缚,她一定要让妙法这夯货百倍奉还。 至于妙法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的确是弥颜那个私生子将她打晕的没错,可在醒来之前,妙音迷迷糊糊间听到过一些别的声音。 第二次将她打晕的绝不是弥颜,而是一道黑影,妙音总觉得那黑影有些熟悉,是在哪儿见过呢? …… 北境。 青妩顶着一头白发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着实把众人吓了一跳。 尤其是百岁,瞬间红了眼,青妩着实害怕这个哭包,赶紧道: “哭啥,姑奶奶我阴寿永昌,也不看看我活了多少年了,区区白头发不是很正常。” 百岁的哭势顿止,单纯的啊了声,揉了下鼻子:“这、这样的吗?” 他又看了眼青妩的白发,竖起大拇指:“小小姐真厉害,卑职第一次见有人满头白发还年轻貌美的!” 众人:你真信啊?你也是真能拍马屁啊! 萧沉砚也意味深长的睨了眼百岁,这个马屁精。 英魂军初建,草原巫患虽平,但后续还有许多事要处置。 不说别的,胡人王庭的贵族几乎所剩无几,都被巫族给消耗的差不多的,剩下的都是些普通百姓,被当成巫甬容器抓去了王庭。 这部分胡人百姓都被关押在北野城外的一处草场,如何安置这些人也是个问题。 现在草原基本上也被纳入大雍版图后,后续之事是要萧沉砚去处理的。 青妩不管政务,反正她和萧沉砚早就商量好了,人间事他负责,阴间事她才管。 萧沉砚点了十几个黑甲卫随自己去草场,他翻身上马,不自觉咳了几声。 他脸色并不好,有些白,从里到外透出一个‘虚’字,便是普通人也能瞧出他身体不大好。 青妩顺嘴道:“小人参的须须你身上还有吧,没事儿嚼两根,别怕虚不受补。” 萧沉砚狠狠瞪了她一眼。 青妩无辜脸,这什么男人啊,她关心他,他怎么还瞪人呢? 黑甲卫们咬紧后槽牙,唯恐自己笑出声。 他们能控制住自己不笑,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胡思路想啊…… 王爷这是……阳气被吸了? 黑甲卫们跟随萧沉砚这么多年,头一回见自家王爷虚成这样,三步一咳,五步一喘的。 萧沉砚没好气的盯着青妩,马鞭虚点她:“你等着。” 青妩叉着腰,目送他离开,冲夜游道:“他是在挑衅我吗?我哪里得罪他了?” 夜游笑眯眯的:“男人嘛,在人前当然要嘴硬咯,等私下你让他跪搓衣板不就行了。” “好主意,晚点我告诉他是你给我出的这招。” 夜游笑脸扭曲了,什么玩意?我不想成为你俩游戏里的一环啊好不好! 把情情爱爱的事儿丢一边,青妩也想起正事来,她把百岁叫来:“落月山的那些精怪呢?” “一部分回落月山了,胡黄白柳灰那几家大仙儿在伤病营里,他们在疗伤上是一把好手,尤其是白家。” 青妩点头,想起一茬,玩味道:“那只紫狐狸呢?” 提起紫狐狸,在场所有人神情都微妙了起来。 百岁忍着笑:“他啊……王爷给他安排了一个好差事,日子过的很充实。” 青妩好奇了,好歹是自家砚台的人间妖桃花,她必须得去瞧瞧啊! 第326章 妩妩,你见过爹娘的魂魄吗 “嘿哈!” “柴来!再来!区区一百捆不够爷劈!” “还有哪儿的水缸要雪水来着!” 一个浑身冒着热气,赤膊上身的美妖男正在军营中卖力干活。 别看他肤白貌美,那一身阳刚之气,半点不输军营里的汉子。 旁边还有不少将士为他喝彩。 青妩远远看着,颇为惊讶,便是夜游也是一脸意想不到。 “表妹夫真乃神人也,逆转阴阳,倒反天罡,牛!”夜游竖起大拇指。 要不是见过紫狐狸以前多娘炮,任谁也不会把现在的他与过去的他联系在一起。 百岁早就把紫狐狸见到萧沉砚时的骚操作娓娓道来了,青妩遗憾自己不在现场,没能看到自家男人那精彩的脸色。 她笑吟吟走过去,紫狐狸原本还享受着将士们的赞美,忽闻周围安静一片。 抬头间将士们全都敬畏的看向他身后。 他一扭头,瞧见青妩后,浑身骨头就是一软,声音瞬间娇软:“大人~嘤嘤嘤~” 青妩脚下一顿,笑容一僵。 几个意思,萧沉砚让这狐狸变超雄! 她一出现,这狐狸就变娘炮,她阴气重还是咋的? “嗓子夹的挺好,黄泉路上正好缺个唱曲儿的,我瞧着你挺合适。” 紫狐狸声音瞬间恢复阳刚威猛:“尊敬的阿罗刹天殿下,不知您有何吩咐?” “顺路来看看你,走吧,去伤兵营。” “小妖这就为您引路!”紫狐狸赶紧上前,经过夜游身边时,只听对方笑吟吟道:“方才你叫错了,该叫阿罗刹天陛下。” 紫狐狸浑身一凛,神态越发恭敬了。 凡间精怪自然不知阴司帝姬的名讳,可这些天黄仙女、巴豆儿、老海龟没少与他们凑堆堆,自然知晓了这些辛秘。 现在这位殿下变陛下,也就是成了阴司下的一把手。 再联想之前她为十万英魂授封的大场面,紫狐狸激动敬畏的心肝都在颤。 自己这算不算抱上超级大腿了! 紫狐狸一转念,想到自己过去竟胆大妄为的想和地府一把手抢男人,他腿肚子又软了。 青妩没在意紫狐狸内心的惊涛骇浪,到了伤兵营,刚一打帘,她脚下一顿。 一只小刺猬撞在她鞋子上,直把自己撞得回弹滚地,骨碌滚了好几圈。 营帐中忙活的小妖们全都停了下来,伤兵们瞧见青妩后大多数都没反应,只是有些茫然,并不认识青妩。 只有个别黑甲卫是认识青妩的,激动的想起身,口中已念了出来:“王妃!” 听到王妃两字,营帐中哗然一片,所有伤兵都露出激动敬畏之色,想要起来见礼。 只是他们身体刚动,一股无形之力温和落下,阻挡他们起身。 “都老实躺着,别乱动崩了伤口。”青妩弯腰抱起小刺猬,环顾伤兵,揶揄道:“地府还没招兵,等你们活到七老八十再下去参军也不迟。” 伤兵们闻言,全都笑了起来,也有胆子大的询问,自己死了后能不能加入英魂军。 青妩笑着打趣:“成啊,怎么不成,到时候俸禄加倍。” 伤兵营里欢天喜地。 青妩与伤兵们聊了几句,这才看向帮忙的精怪们。 这会儿在伤兵营里帮忙的多是白家,也就是刺猬一族,此外还有几只小黄仙儿和小狐仙儿。 倒不是灰仙儿和柳仙儿两家不愿来,而是他们不擅长治疗之术,过来也是添乱。 黄仙女也闻讯赶了过来,白仙儿家领头的老刺猬颤颤巍巍的,早就想跪下给青妩磕头了。 尤其是这会儿自家小孙孙还在这位阴司之主手里,他更是胆战心惊。 “大人见谅,小妖家孙儿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她绝非有心的,请大人饶恕。” 青妩手里的小刺猬缩成一小团,青妩笑了笑,道:“听说你们白家擅养生与医道,今儿见了传言倒是不假,只是你们这一族的眼神是不是都不大好。” “让大人见笑了。”老刺猬惶恐的又是一拜。 青妩站在他侧面,这老刺猬拜的却是正前方的柜子。 这眼神儿与睁眼瞎也无差别了。 青妩摇头,屈指一弹,鬼力化为鸢尾花飘落而下,落在营帐中的白仙儿们身上,宛如甘霖,洗涤过他们的妖眼。 在场的白仙儿们都觉得耳目一清,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清晰了。 “啊、我看见了!” “咦,老爹,原来你长得那么丑……” 白仙儿们叽叽喳喳,兴奋不已,老刺猬也发现自己拜了半天是拜的柜子,又激动又讪讪。 “多谢大人给我等赐福!” 这神奇的一幕也看呆了伤兵们,其余几家精怪也都心头火热,祈盼的望着青妩。 青妩却是淡淡一笑,将小刺猬放下,道:“你们护城有功,自该论功行赏。” “本座之前在落月山中说过的话也会作数,妖冥司中可容你们一席之地。” “除此之外,厌王将在大雍建镇魔司,我瞧着你们白仙儿一族的手段倒是挺适合作为妖医的,可有兴趣入世?” “有有有!愿为大人和厌王殿下效命!” 老刺猬哪有不应的,跟着大佬有肉吃啊! 更何况他们精怪修行中本有一环便是要‘封正’,这封正须得依靠人,现在攀上了这样两根金大腿,封正这一环简简单单。 之后的‘入世’对他们来说也是有益无害,都是攒功德的啊! 在人间有了正式的官职,功德攒够了,修成得道还能入阴间妖冥司,多少精怪做梦都求不来的福气啊! “陛下啊,您看我们狐族……”紫狐狸眼巴巴望着青妩,黄仙女一个用力把他顶开,美目含泪:“大人,妾身跟着您出生入死,求您怜悯……” “少不了你们的。”青妩白了两妖一眼。 现在她把蜜糖丢出去了,不怕这些精怪们不干活,至于论功行赏,这事儿自然交给夜游去统筹。 对此,夜游很不满:“黄蜜儿又偷懒去了,死鬼你就不管管?” “我管什么,论职位,她在你之下,什么都要我管,我养你们干什么?” 夜游保持微笑,顶着一身霉气儿去找黄蜂晦气了。 给手下人和鬼都安排了活儿,青妩反而闲暇起来。 她上一世曾在北野城生活了两年,如今再回来,故地重游,好些地方都想去逛逛。 “百岁,东城街的刘大爷炊饼还开着吗?” 百岁想了想:“倒是还开着,不过刘大爷已经过世了,现在是他儿子儿媳在做买卖。” “不知道味道变没变。”青妩喃喃道。 十年时间,这人世间变化颇大,十年前那场大战,北境百姓是最遭难的,有许多记忆中的人都已不在。 心念着,青妩准备去瞧瞧,顺带也逛一逛北野城。 刚出军营,她就撞上一人。 “大哥?” 瞧见云铮,青妩快步跑过去,直接挽住其胳膊。 “大哥不是在训练英魂军嘛?怎么过来了?” “英魂军那边有林叔在,我过来看看你。”云铮笑道,像是料到青妩想做什么一般:“想不想逛一逛北野城?” “还是大哥懂我!”青妩晃着云铮的胳膊。 兄妹俩联袂同行,百岁在后面跟着,兄妹俩都不想惊动百姓,所以坐的马车。 在马车上,青妩看着沿途百姓的情况。 哪怕是大雪天,街上叫卖的百姓和行人也络绎不绝,百姓们安居乐业。 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青妩心想,臭砚台真的把北境治理的很好。 放下帘子,青妩看向云铮,“大哥来找我,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云铮点了点头,只是开口前,还是迟疑了下。 “的确有事。” “妩妩,你在下面的时候见过爹娘的魂魄吗?” 青妩怔了一下,神色微变。 第327章 刹刹陛下新身份:送子鬼母! 青妩不动声色,只沉吟着。 小六进过丰沮玉门,她曾问过对方,丰沮玉门中有没有她上一世父母的魂魄,当时小六很肯定的摇头。 之后她看到十万英魂时,她就在英魂中寻觅过,没找到父母的魂魄。 故而,她以为,父母的魂魄或许不堪巫族的折磨已经消亡了。 但大哥在巫族手底下多年,父母魂魄曾落到巫族手中的话,他应该知晓才对。 “大哥没在巫族手中见过爹娘的魂魄?” 云铮摇头:“我曾听巫彭和巫真说起过此事,他们没有捉到爹娘的魂魄。” 他说着顿了顿:“妩妩你在地府中也没见过他们?” 青妩摇头。 兄妹俩对视一眼,皆察觉出不对劲来。 “此事我会想法子再细查一下。”青妩确信爹娘只是普通人,她曾查过生死簿,他们的转世投胎皆有记录,不是砚台那种情况。 只是普通人的话,在当时那种情况,魂魄如何能逃脱巫族的抓捕? 这事蹊跷。 “我现在既已复生,小妹你掌管因果,能否以我魂气寻觅爹娘所在?” “可以一试。”青妩思忖道:“不过大哥你如今也算不上人,本质来说,你算是半巫。且你已死过一回,身死缘散,你与爹娘的之间的因果线未必能承受追索之力。” 至于青妩,那是更不可能的了。 她与云铮和上一世爹娘间的因果早就断了。 但此事本也是她的执念,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大哥,都要找到爹娘的魂魄所在。 “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妩妩只管说。” “自然。” 云铮伸手,像儿时那样摸着她的头,眼神温柔:“妩妩如今开心吗?” “能找到大哥,自然是开心的。” “与阿砚在一起呢?” 青妩一晒,笑道:“开心,不开心早就把他踹走了。” “那就好。” 青妩觑他一眼,坐近了些:“大哥不满意这妹夫?” 云铮长叹一口气,给她个白眼:“你都喜欢上了,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阿砚自是极好的,我只是没想到罢了。” 青妩忍不住乐,“我也没想到。” 云铮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久久看着出了神,握着她的手道:“一个人在下面,过的辛苦吗?” 青妩怔了下,莞尔:“不辛苦。” “等过些时间,大哥去见一见我下面的亲人可好?” “好啊。”云铮自是乐意。 初时知晓妹妹的‘大来头’他也是吃惊的,但细细想来,云铮很快就接受了。 不管妩妩是人是鬼,都是他的妹妹。 纵然她只是来人间历劫一遭又如何,她待他的心从来不假,她的一世是他的一生,他这一生至此,身边唯有她这一个亲人了。 云铮只想珍惜与妹妹在一起的每一天。 他也想变强,变得更强。 唯有如此,他才能为妹妹助力,而不是成为她的拖累。 马车行到了炊饼铺子,百岁过去买了三张,他一张,车内兄妹俩一人一鬼一张。 “好吃!还是以前那个味儿诶!”青妩吃的大呼过瘾,赶紧让百岁再去买一张,她带回去给砚台。 兄妹俩吃着饼,坐在马车上在城内绕了一圈,这才回了军营。 北境这边平定,草原被纳入北境范畴,时间不自觉流走,青妩和萧沉砚已在北境逗留了两个多月。 正值年关,原本他们是想在北境过完年再返京的,无奈京城那边实在催的紧。 朝中倒是没啥大事,官员们都规矩的很。 只是年关毕竟不同,萧沉砚一日没有登基,官员们一日不安稳。 过年这日,若朝中无君,难免让官员和京中百姓心慌。 于是乎,萧沉砚和青妩只好提前回京,留了一万英魂军镇守北境,剩余的自是随他们回京,毕竟大雍国境极大,英魂军要守镇人间,不可能全部留在北境这里。 除此之外,落月山中的精怪们也有一部分跟着一起回去,待京中镇魔司筹备齐全,其余的再陆续来报道。 如此多人人鬼鬼,走阳关道自然不行。 刹刹陛下大手一挥,打开阴阳路,众人一起走捷径归京! 京城。 年关将近,街头巷尾都喜气洋洋。 各大酒楼里也是人满为患,不为别的,就为了来听说书人说书。 老皇帝之罪行已然昭告天下,神鬼之事,巫乱之祸,也未被隐瞒。 起初百姓们自是惶恐不安,可当神荼郁垒的门神像出现,更有不少百姓在夜里亲眼见到门神除灭恶鬼后,纷纷定下心神。 厌王殿下与王妃扫荡草原,镇压巫邪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更是令民众沸腾。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都说天灾人祸不可免,可他们的厌王殿下,能为他们挡去天灾,能整肃朝堂为他们避去人祸。 所有百姓都盼着他能赶紧继位。 百姓们所求不多,他们只想安居乐业,寒时有衣,饿时有饭,无兵祸,无灾疾。 而这一切,只有厌王这样的贤能之君才能给他们! 这段时日,茶楼坊间流传的全都是厌王殿下过往在北境的战绩。 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除此之外,另一个压过厌王殿下风头的,便是关于王妃的话本。 也不知是那位‘鬼才’写出来的,先说王妃并非只是镇国侯府的小郡主,而是幽冥地府中的大人物来人间历劫,是为荡平人世间作乱的邪魔。 她与厌王殿下,一阴一阳,一主幽冥,一主气运,两人合璧,守护人间。 这话本子听得百姓们直呼过瘾。 这事儿还闹出两件‘笑话’,一则是在坊间,乃是一个井市神婆趁机出来揽生意,说自己能够走阴通玄,曾去过阎王殿,在枉死城中见过王妃娘娘。 还说王妃娘娘乃是一位罗刹鬼转世,顶头上司便是牛头马面…… 有趣的便是当天夜里,这神婆一睡着,梦里就来了牛头马面,追着她一顿好打,还将她的魂魄拘入地府一夜游,让她入了拔舌地狱观摩。 让她看看乱嚼舌根,造谣生事是什么下场! 牛头马面那个气啊! 鬼在家中坐,锅成天上来! 他们多大脸啊,能让刹刹陛下给他们当下属!这神婆不要命,他们还想活呢! 敢借刹刹陛下的名头揽生意骗人不说,造谣都造的如此低劣!你好歹也说个阎王啥的啊,他们什么档次啊也配和刹刹陛下放在一起? 那神婆第二天醒来后,就吓得魂不附体,满大街的疯跑忏悔,只言自己不该造谣,求放过求饶命! 百姓们看的啧啧称奇,越发觉得王妃神秘莫测! 而另一则‘笑话’,不在百姓中,却是在达官显贵的内宅里。 事情源头居然出自汝阳王府,当初王府二房为了求子,吃了紫河车,引来怨婴,这事儿京中女眷也有不少知晓。 后来是青妩出手解决了此事。 那时青妩曾提点过二夫人,之后二夫人一直为那些怨婴们祈福供奉,就在不久前,二夫人有了身孕,实在是喜煞了所有人! 楚二爷总算能当爹了,高兴的差点失心疯,直接忘了老王妃的叮嘱,叫上狐朋狗党在外面吃酒庆祝,将这事儿抖搂了出去。 言语间满满都是对青妩的感谢,直言多亏了厌王妃相助自家才有今日。 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京中那些苦无子嗣的高门女眷全都动了心思。 高门女眷不似升斗小民那么不敢想,会觉得青妩只是个鬼差什么的。 厌王妃如此厉害,能让妇人怀子,高低也是个鬼母娘娘,手下小鬼无数,转司小鬼投胎什么的! 于是乎,刹刹陛下喜提新身份: ——送子鬼母! 第328章 人皇鬼帝,英魂入京! 阴阳路上,将抵京师。 鬼车上,青妩窝在萧沉砚怀里,一副娇花模样。 “萧沉砚,我耳朵好疼啊。” 萧沉砚替她揉着耳朵,眉头紧锁:“反噬到耳朵了?” 他低头,捧着青妩的小脸,刚要给她渡几口神力过去,就被她捂住嘴。 青妩盯着他那张白生生的俊脸:“你要不照照镜子,阴司下头死了三千年的鬼都没你脸白。” 萧沉砚瞪她一眼:“我看你挺精神的。” 青妩抠着耳朵,表情不耐烦,那力气之大,动作之粗蛮,萧沉砚都担心她把自己耳朵揪下来。 “到底怎么了?耳朵里进虫子了?”她这样儿的确不像因果反噬。 青妩气恼:“你没听到那些碎碎念,烦死了!越靠近京师声音越多越碎!” “听见了。”萧沉砚颔首,不过他听到的都是百姓的歌功颂德,以及祈求他赶紧回京登基。 “你听到什么了?”他略感好奇,眼下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的敢骂她才对。 青妩面如死灰:“一开始还是些吹捧的,到后面全是些大娘大婶老太太的碎碎念,一个个的管我要孩子!” “我浑身上下哪儿长的像是能给人送子的?” 萧沉砚咬紧了后槽牙,忍着没笑,紧锁眉头,佯装苦恼:“此事……嗯,着实蹊跷。” 青妩凉飕飕睨他一眼:“你最好永远憋住,别笑出来。” 萧沉砚没憋住,唇角刚翘起来,就被她在嘴上狠狠咬了一口。 吃痛的嘶了声,萧沉砚无奈睨着她:“倒是会对我耍横。” 嘴上说着,他依旧替她揉着耳朵,试着用神力隔绝那些祈愿声。 青妩被那些求子声弄得心焦把儿乱,哦,虽然她没有把儿。 刹刹陛下掐指一算,也知道了怎么回事。 当即咬牙切齿:“求子是吧,等回了京师,我倒要看看是哪些人在求!” “还有楚家那老小子……” “这么喜欢小孩儿,我让给他当爹当个爽。” 萧沉砚见她暴躁的样子,也谨慎的闭上了嘴,没有在这时候去捋虎须。 年关头一天。 各家商铺都要关张,朝中官员也最后一日当值,都等着回家过年时,异相忽生。 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但奇怪的是,这场大雪并不让人觉得寒冷。 城门处,守城的兵卒刚打了个哈欠,睁眼时就觉眼前一花。 急着进城的百姓也感觉到了什么,齐刷刷回头。 尖叫声煞时响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前方大雾迷迭,雾中隐隐绰绰似有千军万马。 “啊!!” “那是什么!!” 城门守卫和百姓们吓得脚趴手软,忽而大风吹过,大雾散开,露出为首的鬼车,与后方的英魂大军。 所有人都不觉屏息,灵魂为止颤动。 鬼车为首,鬼车之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眯眼笑着。 旁边的黄衣美妇把玩着一根长针,鬼车两旁有飞禽走兽跟随,疾跑几步,就化为人形,好奇的左右张望。 后方跟随的乃是黑甲重兵,乃是京中百姓熟悉的黑甲卫。 黑甲卫之后,一位银甲将军骑在马上,后方乌泱泱的俱是英魂。 鬼车的华盖落下,露出车辇上的两人。 男人玄袍大氅,金质玉相,威仪俊美,女子一身红裙,慵懒的侧卧在男子膝上,抬眸间睥睨万千,她皓腕一抬,令行禁止。 就在百姓和城门守卫震惊时,两道神威凛凛的身影从城中飞出。 如今,所有京中百姓都认得这两位。 所有人家宅门上都贴着他们的画像。 正是神荼郁垒。 “神荼、郁垒,恭迎两位陛下回京!” 萧沉砚颔首,“英魂入城,你二人先行开道,勿伤百姓。” “喏!” 神荼郁垒开路,迎人皇鬼帝入京,数万英魂军进城。 百姓们全都闻讯而来,但有门神开路,他们都被挡在道路两侧。 京中百姓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瞻他们未来的帝后。 那些可以化而为人的精怪大仙儿就那样老老实实的跟随在车辇两侧,英魂大军入城后所带来威慑与震撼,更是直袭所有人的心头。 有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凡人窥见鬼神,如何能不震撼,而鬼神入凡尘,以无上伟力庇佑他们。 车辇上一玄一红的两道身影映入所有人的视线中,两侧百姓高呼陛下万岁!声音响彻云霄。 并非青妩和萧沉砚喜欢高调,而是人心之愿力本就是一种力量,心之所向便能化力,心中无所惧,便能无畏! 人、神、巫、鬼之争并非结束,巫族虽偃旗息鼓,但神族降临也是迟早之事。 萧沉砚和青妩就是要在神族降临之前,给凡尘百姓心中注入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能为他们所用,也能反哺回苍生黎民。 第329章 厌王殿下,炫妻狂魔! 宫门前,左相、霍毅、谢疏携百官来迎,当看到声势浩大的场景后,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萧沉砚和青妩携手走下鬼车,左相和霍毅相继上前。 “拜见殿下、王妃!” 左相很想叫陛下,奈何登基大典还未举行,只能继续维持原本的称呼。 萧沉砚颔首,“这段时日有劳左相与霍将军了。” 青妩淡淡抬了抬手,懒洋洋的,她此行回京后,免得吓着人,所以用了幻术遮掩住了满头白发,省得遇见个熟人就来问东问西的,她懒得回答。 左相和霍毅连道不敢。 萧沉砚抬眸与谢疏对视一眼,颔首一笑,两人的情分在,不必多言。 云铮也下马上前,冲谢疏眨了眨眼。 谢疏睨他一眼,不给多余眼神。 云铮挠了挠头,这家伙,定是还在记恨自己当日弄乱了他的衙房,这小气疏! 之后事,萧沉砚自是入宫,数万英魂军则暂交给云铮和霍毅。 霍毅之前就听闻了英魂军的事,早就迫不及待想见这些英雄们了! 青妩却是抠了抠耳朵,不想进去听群臣念经,她拍了拍萧沉砚的胳膊,红唇努了努。 萧沉砚知道她想去干嘛,不由失笑,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去吧,别把人吓坏了。” 青妩白他一眼,故意道:“偏要,让她们哭着回去告状,再让她们男人来找你麻烦。” 萧沉砚知道她在说气话,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耳朵:“促狭鬼。” 青妩哼了哼,冲夜游和黄蜂一招手,还随手顺走了老刺猬的小孙孙,往肩膀上一丢,也不再遮掩什么了,化身鬼雾原地消失不见。 早见识过青妩本事的谢疏一脸平静,倒是左相和群臣半天没回过神。 前一刻他们沉浸在厌王和王妃的郎情妾意,被强塞一嘴狗粮的酸爽中。 下一刻,他们就受到了惊吓。 萧沉砚神色如常的看了眼受惊的群臣,明知故问:“诸位怎么了?” 左相咽了口唾沫:“王妃她……” 萧沉砚勾唇:“厉害吧。” 左相:“啊?厉、厉害。” 群臣们纷纷点头。 厌王殿下矜持的抬起下巴,嗯了声:“的确厉害,本王的。” 左相&群臣:“……” 有什么拍在他们脸上,哦,是狗粮! 过去也没人告诉他们厌王原来还是个炫妻狂魔啊! 只有谢疏谢少卿,毫不客气的朝未来人皇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萧沉砚,你真是够了。 越发活回去了! 这骄矜顽劣劲儿,一如少年时。 谢疏想着,眼底划过浅笑。 真好啊,都回来了…… …… 此刻,恒国公府上,正有一场寿宴。 作寿的乃是老夫人张氏。 老夫人过的是七十大寿,日子恰抵在年关头一天,原本年关前后,各家各户都少有走动的。 多是过完年后,才去各家送礼。 但七十大寿毕竟难得,自是不好改日子的,各家女眷也都应邀来为张老夫人贺寿。 佘老太君此番也来了,还带了二房媳妇来,二夫人怀了身孕,按说不该出来走动的。 但老太君心里有别的打算,这才将老二媳妇给带上了。 之前在梅园揭穿冒牌货(阿苏娜)时,张老夫人也是在场的,另一位元老太君自然也在邀请的宾客中。 除此之外,左相夫人也在。 还有不少京中女眷。 宴席设在暖阁中,并不寒冷。 开宴间,众女相谈甚欢,虽说张老夫人今天才是主角,但席间女眷的目光频频落到二夫人的肚子上。 张老夫人身边坐着的是自己的长媳刘氏,刘氏盯着二夫人的眼里,都快放光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黯然。 张老夫人拍了拍长媳的手,刘氏禁不住期待的望向婆母,眼里带着哀切。 “老姐姐有福气,汝阳王府马上又要添丁了,实在是让妹妹我瞧着羡慕。”张老夫人开了口。 佘老太君闻言笑了笑,道了句谢,剩下的却不多说什么。 张老夫人也不绕弯子:“老姐姐是个明白人,我也不说那些场面话,此番我想请老姐姐做个中间人,向厌王妃说说情,希望她能大发慈悲,为我家长房也赐个一儿半女……” 佘老太君闻言苦笑:“妹妹这就抬举我了,且不说我没这么大脸面,便说这求儿求女之事,哪是说应承便能应承的?” 席间女眷面面相觑,那些想求子的女眷们都按按捏紧的帕子,竖起耳朵,不愿漏听一点。 张老夫人迟疑:“莫非是传言有误?可我听说,这话是楚二爷亲口说的……” 二夫人面露无奈,求助的看向自家婆母,佘老太君叹了口气:“我家那小子惯爱胡说,我家二媳妇能怀上孩子的确是拖了厌王妃的福,但情况并非他说的那么简单……” 佘老太君不得已,将紫河车的事细细说来。 此事虽算不得辛秘,在场也有知情人,但大多数女眷却是头回听说。 为了求子,各种偏方她们不是没试过,紫河车听着的确吓人了些,且因此还惹上‘祸患’,说出来并不光彩。 佘老太君愿意当众把‘家丑’讲明,倒不是为了绝这些求子女眷们的念想。 而是知道自家二小子在外酒醉失言,弄得现在‘谣言’满天飞后,佘老太君敏锐的觉得,怕是会给青妩惹麻烦。 所以,哪怕二媳妇如今有了身孕,她依旧带着对方前来赴宴,就为了将事情说清楚些。 众多女眷听完,有失望的,也有心思照旧活泛的。 正这时,恒国公府的下人急急来报,神情激动:“禀老夫人,厌王……厌王殿下和王妃回京了!” 在座女眷皆是一惊。 张老夫人连道几个好字,转而心下懊恼,早知厌王妃是今日回京,她就该将寿宴延后,也好借机邀请对方赴宴,如今再去请,实在匆忙的不合规矩。 那下人禀报完,却还未走,满心满脸都是激动和亢奋。 张老夫人见状询问:“可是还有别的事?” 那下人来禀报前就听说了厌王和王妃回京的大场面,激动的正是血脉喷张,遗憾自己不能亲眼目睹。 老夫人一问,她立刻倒豆子般讲来。 女眷们屏息凝神听着,眼中妙彩连连,原本‘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 驱策精怪,号令英魂,厌王妃如此神通广大,还说不是鬼母娘娘? 只需她老人家点头应承,她们如何求不到一儿半女?! 佘老太君和二夫人也惊诧不已,她们知晓青妩不凡,但着实不清楚她能耐具体有多了得。 这般听来,她们竟还是小瞧了她! 女眷们的心齐刷刷看向佘老太君和二夫人,羡慕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她们只后悔当初没能与厌王妃多走动一二,连个香火情都没攀上。 佘老太君婆媳二人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内心着实也有些骄傲的。 只是她们断不会那么大脸替青妩应承什么,那是自家的恩人,她们感谢还来不及,可不会去为青妩揽麻烦。 正这时,慵懒的笑声随风撞入暖阁。 “好热闹啊,张老夫人寿宴,我这当晚辈的来迟了,老夫人可莫怪哦。” 听到这声音,张老夫人激动地站起身。 所有人都看向暖阁门口那道美艳高贵的身影,齐齐露出惊色。 “厌王妃!” 第330章 厌王妃驾到! 青妩的出现,让在场女眷们都受宠若惊。 女眷们齐齐起身见礼,目光饱含敬畏和好奇。 在青妩没有恢复身份之前,她们对这位厌王妃好奇有之,嗤之以鼻有之,但要说敬畏,还真没有。 而现在,对方有了‘鬼神’这一身份后,她们连与她对视都不敢,有胆子小的,甚至已发起抖来。 张老夫人激动之余,也有些忐忑。 老人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之前揭穿冒牌货阿苏娜时,虽也受到惊吓,但都不如今日,实在是坐立难安。 只能赶紧让位,请青妩上座。 青妩也没客气,经过佘老太君和元老太君身边时,对两位老人家颔首一笑。 她和汝阳王府之间本就有情分,之前阿苏娜那事时,张老夫人和元老太君也有帮忙,算起来都是有香火情的。 元老太君受宠若惊,赶紧回礼。 佘老太君却是在场最镇定的,虽也心怀敬畏,但看青妩的目光中依旧带着看晚辈的慈爱。 在看到佘老太君身边的二夫人时,青妩眼神顿了顿。 二夫人有些忐忑,手心都出汗了。 青妩笑道:“还没恭喜二夫人,喜得贵子贵女,待麒儿麟女出生后,我可是要来讨一杯喜酒喝的。” 二夫人愣住,半晌没回过神。 还是佘老太君率先醒悟,欢喜不已,握住二儿媳的手,“王妃便是到时候不来,老身也要厚颜邀请,你这孩子,还不快向王妃道谢。” 二夫人回过神,激动的脸都红了,就要行礼,青妩虚抬了一下手,她便怎么也弯不了膝,二夫人心下震惊。 她轻抚小腹,忍不住道:“王妃的意思是,我此番怀的是双胎?” “嗯,龙凤胎。”青妩颔首,不介意多说点:“这两个孩子上一世命运多舛,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与他们之间有了因果。” “你为他们吃斋念佛,他们被你的诚心感化,对你有了孺慕之情,愿意投生为你的孩儿,是来报恩的。” 二夫人当即红了眼眶,强忍着没啜泣出声,想到两个孩儿的由来,心下对他们更是怜惜不已。 当初她为了求子,被贴身嬷嬷哄骗吃了紫河车,却不知那紫河车上缠绕着怨婴,她也因此遭了好一番罪。 后面是青妩出手搭救,听闻紫河车上怨婴乃是被人强行断了生机夺了为人机会,强行炮制成那鬼样子后,佘老太君和二夫人都不忍这些可怜孩子被打散。 青妩这才提点他们,可为这些孩子念经诵福,化解这段因果。 二夫人自那之后,每日斋戒从未断过,为这些孩子念往生咒,并未怀抱私心,而今才有了这福报。 当日怨婴,而今成了她的孩子,二夫人没有任何抵触和恐惧,只是越发心疼孩子了,这一世,他们成了她的骨肉,她定要护他们周全,让他们顺顺利利长大成人。 “哭什么,小心动了胎气,王妃都说了,两个孩子是来报恩的。” “媳妇知道,媳妇就是……就是太开心了。”二夫人擦去眼泪,破涕为笑。 青妩观二夫人如今的面相,已从当初的子嗣福浅变成了多子多福之相。 她心念一动,知晓原因,有些失笑。 二夫人腹中怀的这两个小家伙,的确是来报恩的,不过显然也是两个调皮捣蛋鬼,还是打架最凶的。 毕竟,当初十几个怨婴,也就他俩靠打架抢到了这个好娘亲。 佘老太君和二夫人婆媳俩自是欢喜不已,老太君也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一幕可羡煞了周围人,纷纷盯着二夫人的肚子,那叫一个眼红。 这可是厌王妃盖棺定论的麒儿麟女,转世投胎就为了来报恩的啊! 谁家不想要这样的报恩的孩儿? 青妩坐到上首后,张老夫人也拉着长媳在旁边新置的席位落座,长媳刘氏眼里的期待和焦急都快溢出来了。 张老夫人也握紧她的手,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 青妩浅饮了一口水酒,也不爱整那些虚的,对张老夫人道: “当日梅园中,老夫人曾出手相助,我心里是记得这份情的。” “今儿正巧是老夫人寿宴,我也准备了一份寿礼。” 张老夫人连道不敢,眼里却含着期待。 青妩笑笑,看向她身旁长媳,道:“少夫人可介意我让手下人为你号脉?” 刘氏满脸激动,赶紧点头。 青妩轻点了一下肩头的小刺猬,“去吧。” 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小刺猬从她肩膀上下去,摇身一变成了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童。 女童模样娇憨,眼带灵光,在众人注视下,脸蛋瞬间变红,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这小刺猬正是当日在军营,撞到青妩脚下的那只,名叫白妙妙,乃是老刺猬的孙孙。 女眷们见她化为人形,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惊诧到不行。 传言说厌王妃身边带着的精怪可以化人,竟是真的! 第331章 青妩:你们在想屁吃! 担心吓着这些女眷,在旁偷喝水酒的黄蜂开口帮腔:“这位是白妙妙,乃是我家王妃新收的妖童。” “诸位莫见她年纪小,她出身落月山白仙儿一族,白仙儿一族最善养生之法,能治各种疑难杂症,而今落月山的五大族都随了王妃和王爷归京。” “过些日子王爷将成立镇魔司,镇魔司下将开妖医署,到时候妙妙也会在妖医署坐诊。” 此话一出,所有女眷眼神火热了起来。 这世上本就神医难求,眼前这位可是白仙儿啊! 有不少女眷也是听说过北方那边的五大仙家之说的,到时这妖医署一开,怕是门庭若市,不少人要挤破头! 厌王妃今日带着小白仙儿来给刘氏看诊,可不是大大的赐福嘛! 青妩见状,勾唇笑了笑,耳边那些聒噪的‘求子念声’可算是消停了点。 她今天过来,的确有‘找麻烦’的意思,但目标并不是这些一心盼着求儿求女的女眷们。 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 没有子嗣的女子,更是艰难。 她这一路虽被那些声音吵得头疼,但也不至于迁怒她们。 更何况,她和萧沉砚此番准备在人间成立镇魔司,要打响名头,让百姓信服,一味使用强硬手段,只会加重人心里的畏惧。 特殊时期,特殊事件上,该怀柔,就怀柔。 白妙妙是个害羞的小刺猬,虽内向,但医术在族中也是一顶一的,否则就不会跟着爷爷进了伤兵营了。 她只是搭脉片刻,再看一眼刘氏的气色,心里就门清了,小声道: “这位夫人之前生产时落了病根,爮宫有损,不好坐胎,加之近些年郁结于心,心脉腑脏都有亏损,怕是这两年来都夜不能寐吧。” 刘氏连连点头,不禁红了眼。 她当初费尽全力生下孩子时就伤了身子,不曾想儿子都长到十四岁了,却得病去了。 刘氏自那之后心肠寸断,夜不能寐。 之后她也想再要个孩子,一则年岁大了,二则伤了身子,求医问药许多,大夫们都摇头。 白妙妙收回手,道:“不是大问题,我能治。只是夫人的身体要调养一段时间,否则生产时怕会力竭。” 白妙妙说的信誓旦旦,但在场却无一人质疑。 刘氏更是呆住了,下意识握紧白妙妙的手:“仙子此话当真?我,我真的还能再有孩子?” 白妙妙耳根都红了,点了点头,又忙摇头:“我、我不是仙子,我只是小妖精,夫人叫我妙妙就好了。” 张老夫人也难忍激动,这些年她见长媳日益消瘦,也是心疼的很,但她到底年纪在这儿,尚能稳住,问出关键: “老身斗胆,请教妙妙小仙家,我家长媳这身体需要调养多久?” 白妙妙想了想,道:“我法力比不得爷爷,若我出手的话,比较久。” 张老夫人和刘氏有些失望,但只是一瞬间,久就久吧!这么多年她们都等了…… 然而白妙妙的下一句是: “大概要七天吧,爷爷出手的话,三天就好啦。” 张老夫人和刘氏一个大喘气,险些憋过气。 婆媳俩哭笑不得。 原来只是七天啊,她们还以为要一年半载呢。 张老夫人的心并未完全松下去,她看向青妩,谨慎询问:“王妃,我家长媳调养好身子后,便能再怀上孩儿吗?” “七日后,去一趟衡鹿山的山灵庙吧。”青妩淡笑道:“我不管求子之事,不过此事呢,心诚则灵。” 刘氏连连点头,“信女必定心诚,若有孩儿我定会好好待他(她)的,定护他(她)平安长大。” 她说着,落下泪来,想到早早没了的儿子,心里又是一阵揪疼。 青妩笑了笑,端起一杯酒,浅酌一口,轻声道:“世间缘法如花开花灭,有些花虽早早败了,但来年春风一吹,亦会再度绽放。” 青妩笑看向刘氏:“少夫人,你的孩儿不愿过奈何桥,也想与你重续母子亲缘呢。” 刘氏捂住嘴,呼吸都颤抖了,死死咬住帕子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子规,她那苦命的孩子竟一直在下面等着她吗? “那傻孩子,他、他怎如此傻……” 刘氏泣不成声,张老夫人也泪湿眼眶,那是她的长孙啊,也是她的心肝肉。 “莫哭了,莫要再哭了,妙妙小仙家说了你身子有损,忧思过度,可不能再伤心,定要养好身子,子规还能回来啊!” 刘氏赶紧点头,努力止住眼泪,她眼里重新焕发出光来,她定要养好身子,重新与子规续上这段母子亲缘! 佘老太君也感动不已,禁不住向张老夫人贺喜。 张老夫人红光满面,连连点头,对青妩更是感激涕零。 在座其他女眷,有感动落泪的,也有心痒难耐的。 一位年纪稍轻的妇人在身边婆母的催促下,咬唇从席上起身,跪在堂中,哀求道: “求厌王妃怜惜,也赐臣妇一儿半女,臣妇愿吃斋诵福,定不会亏待那孩子。” 青妩这次却没立刻应下,她看了堂中妇人几眼,挪开眼道: “程王氏,太仆寺卿家的夫人?” “是,正是臣妇。”程王氏点头应声,眼含希冀。 青妩哦了声,淡笑询问:“那王夫人是想求子还是求女?” 程王氏激动道:“臣妇想求一子。” “这样啊。”青妩摇头:“你命中没有儿子命。” 程王氏脸色唰的一白,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婆母也变了脸色,当即起身,惊觉自己失态后,程老夫人赶紧矮了身子,也在堂中跪下,哀求道: “请王妃怜惜,我家三代单传,绝不能没儿子续香火啊!” 青妩冷睨向她们,嗤笑:“若你俩没有苛待你家那俩闺女,再过七年,未必不能有个儿子。” 程氏婆媳俩脸色微变。 在座女眷们都皱起眉,她们都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小姐,能被张老夫人邀请来赴寿宴的,本身也都是当家主母,多是嫡出。 便有那一两个庶出的,家世也是不凡。 虽说高门大户中的糟心事也不少,除个别家风不正的,其他鲜少会磋磨女儿。 便是要磋磨,也是嫡母磋磨庶女,哪有磋磨自己嫡亲女儿的道理? 怀胎十月从自己肚子里掉出来的肉,再怎么也是疼惜的。 这婆媳俩干的事儿,委实让人不耻。 青妩懒洋洋道:“程王氏你生那两个丫头上一世做了不少善事,命中带福,投生于你腹中,本该是来享福的,若是善待她们,你家也会受福荫。” “偏你婆母不是个东西,你也是个耳根子软没心肝的,那两丫头在你们手上遭罪,你们还想要儿子续香火?“ 青妩噗嗤一笑,毫不客气翻个白眼:“想屁吃!” 第332章 刹刹陛下的阴间笑话 程氏婆媳俩脸色青白交加,自不可能当众认下这罪名,磋磨自家女儿(孙女)这种恶名传出去,怕是自家夫婿(儿子)的官身都会被影响! “冤枉啊!老身纵盼着孙子,也绝不会苛待自家孙女,那也是我家的骨血。” “王妃这般说,是要绝了老身的命啊。”程老夫人当即哭嚎起来,涕泪横流,仿佛蒙受千古奇冤。 若众人没见识过青妩的本事倒罢,可眼下谁人不知道这位厌王妃的厉害! 在她面前撒谎,这和在阎王爷面前耍赖有啥区别! 夜游和黄蜂都齐齐乐了。 白妙妙眨巴眼看着撒泼的程老夫人,小声道:“可是,这位老妇人你的嘴能骗人,但是面相骗不了鬼神啊……” “小妖我只有微末道行也能看出你和你媳妇有业障缠身的。” 程氏婆媳俩脸色一变。 青妩睥睨两人,缓缓坐直了身体,手撑在膝上轻轻一点,暖阁的门骤然打开,阴风刮入,风声中似含鬼哭,叫人胆战心惊。 女眷们齐齐吓了一跳。 程氏婆媳更是冻得瑟瑟发抖,那阴风刮在身上,像是小刀在削似的,婆媳俩立刻痛的满地打滚,哀叫不已。 暖阁内温度骤降到冰点,其他女眷只觉寒冷,并未感觉到疼痛。 见程氏婆媳二人如此情状,内心又惊又疑。 青妩淡淡道:“此为削骨风,闻业障恶果而动,专削那些身缠怨气业障者。” “也有好些年,没人在本座跟前撒过谎了,你二位,倒是有趣。” 一声‘本座’叫众人心惊。 此刻众女眷仿佛身临阎王殿,牙关都在打颤,堂上坐的哪还是什么厌王妃。 青妩明明还是那身红衣长裙,身后却似有深渊驾临,幽冥之气让人不敢呼吸。 她淡淡道:“你这老虔婆,也不知在哪儿听信的偏方,觉得是你那两个孙女占了孙子的位置,私下没少打骂针扎,甚至还动了杀心,觉得只要两个孙女死了,你就能有孙儿了。” “而你,程王氏,毫无主见懦弱自私,明知婆母折磨自己女儿,却视若无睹。她两句挑唆,几句耳旁风,你便信了她的鬼话。” “竟也觉得自己是生了两个赔钱货女儿,占了你儿子的位置。” 程氏婆媳在地上哀嚎不止,痛到说不出一句话。 周围人闻言又惊又惧又怒,这婆媳俩当真不干人事! 程王氏生的那两个闺女,小的才三岁,大的也才五岁吧!竟忍心如此对待! 青妩手指轻点:“只是削骨风削你们几刀罢了,就觉得疼了?那些夜夜往两个小姑娘手指脚趾里扎的针可比这个疼百倍!” 黄蜂闻言,娇笑出声,手捻一根毒针,眼神凶狠:“陛下,奴家最善扎针了,不若让奴家好好为她们松松筋骨,也好叫她们提前知晓下去后有什么‘福气’等着她们。” 青妩下颌一抬,“去吧,别玩死了。她俩阳寿未尽,还得继续活着享受够了苦日子才能下去‘享福’。” 黄蜂娇笑:“好嘞~” 黄蜂起身,水袖一拂,就把婆媳俩丢出暖阁,她也飘了出去。 一鬼两人离开后,暖阁内温度恢复如此,之前的恐怖仿佛都是众人的幻觉。 但暖阁外,程氏婆媳俩的惨叫又提醒着众人,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有胆子小的,已经晕过去了。 青妩捻了块糕饼,示意白妙妙过来,妙妙老实巴交跑过去,被青妩投喂了一嘴。 刺猬小姑娘吃的眉开眼笑,乖乖挨着青妩,一脸亲近孺慕。 堂下女眷们彼此对望,无一不心惊。 佘老太君和张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她们刚刚也被吓着了,但惊吓之余却又感觉到有一股温和的力量笼罩住了她们。 所以全程她们两家并未感受到幽冥中那股阴气。 对于青妩的阴间手段,其他人是吓得肝胆欲裂,她们却是还好,甚至觉得痛快! 如此对自己的亲骨肉,遭报应不是应该的嘛? 有的人拼尽全力想要孩子,割舍自己阳寿也要保住自己孩子的命,有些人有了孩子,却不珍惜,反而如此糟践! 十指连心,那么小的孩子夜夜被针刺手脚指缝,得多疼啊? 青妩看着那些吓成鹌鹑的女眷们,淡淡道:“今儿既惩治了程氏婆媳,本座也不妨多说些,好叫你们都清楚。” “在人间,或讲什么男女有别,阳盛阴衰,男尊女卑。” “但在阴间,无论男女,皆无差别。” “阴间只讲因果业报,活着的时候不修其身,死了之后,管你生前是什么金枝玉叶,达官显贵,统统滚去地狱里剥皮剔骨。” 众女眷们噤若寒蝉,青妩笑意却温和起来: “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吓唬你们,你们之中有诚心求子求女的,也有似程氏婆媳那般只想要个儿子续上香火,稳固自身地位的。” “有些事,人在做,天未必在看,但我阴司的生死簿上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变了脸色,吓得不敢抬头,恨不得也晕过去。 但青妩的声音清晰落入她们耳中,扎根在她们脑子里。 “既说到这里,本座不妨再与你们讲一些趣事。” “这世间总有那么些个轻贱女子的臭男人,只因多了那二两肉,便觉自己高贵上几分,不把女子当人看。似这等人死后下了阴司,首先要受的便是割刑。” “先割刑,再炮烙,再烹炸。将他在人世间作贱女子的那些招数百般落于其身后,按其罪行再入轮回。” “似这等货色,下面的鬼差都会格外‘优待’,他不是轻贱女子嘛,那下一世投胎,便让他先尝尝女子有多不易。” 众女眷本是恐惧的,听到这里,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二夫人捂着肚子,小声询问:“还让那种人转世为人,岂不是便宜他了?” 青妩笑道:“自然不会便宜了他,似这种货色,投胎为女是来人世间受刑的,六亲不喜,婆母磋磨,子女不孝,该遭的苦难一个也别想跑。” “待受了三世磋磨之后,再转投畜生道。” 众人听痴了去,有人下意识询问:“那这世间那么多苦女子,难道都是因为上一世作孽?” “倒也没那么绝对。”青妩挑眉:“有些人的苦难是折磨、是还债,也有一些的是机会,是缘法,未尝不会柳暗花明。” “还有一部分嘛……”青妩讥笑:“贪嗔痴妄,纯属自找的。” “不过,众生皆苦,烦恼长随,人为万物之灵长,生来有智,有智者便多思,思则惘,无法免俗。” “若是投了畜生道,生来就没那么多智慧,吃喝拉撒到死,没准烦恼会少点。” 众女眷中,有人对号入座,也有人如醍醐灌顶。 青妩看了眼她们,笑道:“这些事也不算秘密,诸位夫人可以当个乐子,回去讲给你们相公和婆母听,就当增进夫妻与婆媳感情了。” 众女眷:“……”这乐子属实是阴间笑话了。 但在座的不乏动心的,有时候不是她们非想生儿子,实在是被逼无奈。 但有了厌王妃今日之言,以后谁家丈夫和婆母敢逼着媳妇生儿子,重男轻女磋磨女儿的话,就要掂量下死后下去要遭什么罪了! 至少,程家婆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333章 这就孕吐上了? 青妩今儿话说的也够多了,她摆了摆手,道:“行了,今儿是张老夫人寿宴,我也不多留扫诸位雅兴了。” “哦,对了,”青妩起身道:“在人间,你们可以唤我云青妩,也可唤我厌王妃,在阴间,我也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送子鬼母。” “想要求子求女的,就去妖医属和山灵庙,能不能有喜,一看你们自个儿的身体,二则嘛,就看那些孩子们愿不愿意选择你们。” 青妩要走,众女眷赶紧起身相送。 待出了暖阁,就看到痛的死去活来的程氏婆媳,婆媳俩是想昏也昏不过去,只能清醒着受刑,那痛苦早已让她们失了礼仪体面,屎尿失禁。 青妩掩住鼻子,厌恶的皱起眉。 黄蜂这才停下刑法,笑眯眯过来,道:“陛下,奴家下手可是有轻重的,那些针我都扎在她们灵魂上的,以后她们坐卧难耐,唯有行善事,积功德才能减轻痛楚。” “哦当然了~要是实在顶不住,早早自我了断也是可以的,提前下去‘享福’便是。” 程氏婆媳悔惧交加,不敢有怨恨,哭喊着求饶连连保证。 众女眷瞧着,也不觉得她们可怜,但心里都是一紧,一个个都打定主意,要好好善待自家女儿,即便不捧在掌心,也要与儿子平等对待。 哦,对了!还要多行善事别作恶,生死簿上把他们干的事儿都一笔一划记着呢! 青妩可没闲心听程氏婆媳忏悔,这种马后炮她在阴司下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过,青妩一贯喜欢将人打击到位。 她笑吟吟看着婆媳俩:“二位放心,我只管你们死后事,至于你们好儿子好夫君的仕途,我是不管的。” “不过,堂堂太仆寺卿连自己女儿在家被虐待都毫不知情,说出去想来也没人会信。” “反正,我家萧沉砚肯定不信。” 程氏婆媳面如死灰,没有黄蜂用鬼力吊住她们的神智,婆媳俩终于如愿昏死了过去。 她们悔啊!她们一家彻底完了! 而她们即便完了,也不敢再将怨恨迁怒到女儿(孙女)身上,除非她们是真的想生前死后都遭罪。 程氏婆媳俩乃至那位程大人,只能想方设法多干好事还阴债! 青妩现在耳根子清净了,谢绝了张老夫人等女眷的远送,施施然往外走。 出了暖阁所在的院子后,就见恒国公与一众男宾在外候着。 暖阁内的动静他们自然也知晓了,见礼之后,都不敢抬头,身心都是惧怕的。 原本这场寿宴来赴宴的人更多,只是不少有官职在身的在接到消息后都离开进宫的。 剩下的多是挂着闲职,或者虽有爵位却无官身的。 青妩与恒国公颔首见礼后,抬头就与一人对视,对方一脸感激涕零,笑的露出后槽牙。 那牙白的都晃眼。 青妩被那笑晃得后槽牙发痒,客气的唤道:“楚二爷。” 楚二爷赶紧上前见礼:“楚孝见过王妃,可当不起王妃这声二爷,多亏了王妃……” 青妩抬手,止住他感谢的话头。 楚二爷便是佘老太君的二儿子,也就是二夫人的夫婿,拜他所赐,青妩才喜提了‘送子鬼母’这一身份。 之前收拾程氏婆媳,青妩险些忘了这位‘功臣’。 “楚二爷要当爹了,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哪里哪里,”楚二爷笑的合不拢嘴。 青妩笑眯眯道:“楚二爷和尊夫人都是多子多福的相,想来今后不止两个孩儿。” 楚二爷眼睛一亮:“不嫌多不嫌多,我家孩子少,多几个才热闹。” 青妩微微蹙眉:“孩子多是好,可是尊夫人怕是要辛苦了。” “啊这……”楚二爷也露出为难之色,他还是很爱重自家夫人的,汝阳王府的家风挺好,二夫人这么多年未有所出,楚二爷也没动过纳妾的念头。 这点上,青妩觉得楚二爷这莽撞头子还算有个丈夫样儿,丢一堆烂茄子里,也算矮个子里拔高个那个。 但是……他们夫妻感情好,关她啥事儿呢?这不是她被迫遭受‘魔音洗脑’的理由! 青妩笑眯眯:“女子怀孕辛苦,楚二爷体恤夫人,若有办法为其分担辛苦,想来也是愿意的吧?” 楚二爷立刻昂首挺胸:“这是自然!若非不能生,我都愿替我家夫人生!” 青妩挑眉,哦哟,刮目相看了哦。 其余男宾都暗暗侧目,心道楚孝这厮真是想当爹想疯了!不就是终于有孩子了嘛,瞧他得意忘形那劲儿! 其中有些个至今后继无人的最是眼红,酸嘛?自然是酸的。 刚刚厌王妃可是说了,楚孝这孙子以后不止两个孩子!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楚二爷如此体恤自家夫人,会有福报的。”青妩笑眯眯点头,“心疼媳妇的男人,运气都不会差。” “楚二爷要保持哦。” 青妩说完,带着夜游和黄蜂走了,黄蜂走时,还贴心的送了楚二爷一小罐蜂蜜。 “此乃灵蜜,妇人用了美容养颜也能补身,楚二爷的话,孕吐不止时,可以挖一小勺化水,当能好受一点。” “多谢黄夫人赐宝!”楚二爷连连感谢,旋即纳闷,他一个老爷们怎会孕吐? 黄夫人是说错了吧? 嗯,定是说错了。 周围人都用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盯着楚孝,全都眼馋他手里的灵蜜。 楚二爷昂首挺胸,把灵蜜护的严严实实的。 暖阁那边,虽有程氏婆媳这一插曲,但对张老夫人和长媳刘氏来说,今儿这寿宴堪称圆满! 但这宴席众女眷是无心在用了,大家也被程氏婆媳那屎尿味给恶心的够呛,纷纷散场。 楚孝自是来接自家夫人和母亲的,二夫人是与婆母相携出来的,她其实也被程氏婆媳那味儿给熏着了,恶心的够呛。 一路走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待看到等在外间的楚二爷后,二夫人不知怎么的,心神一松,展颜笑了,只觉那股恶心劲儿也消失了。 “二郎。” 楚孝刚要开口,骤然,他胃部喉头疯狂翻腾,像是老牛控制不住反刍那般,一股恶心感直冲天灵盖。 楚二爷:“呕——” 佘老太君和二夫人:这是怎么了? 还没全部离开的男宾们:这、这就孕吐上了? 第334章 我云青妩,回来啦~ 收拾完‘麻烦’,青妩神清气爽的回了厌王府。 知道他们要回来,府上众人早就乐坏了。 红蕊绿翘把鸢尾院上下擦了又擦,穆英更是早早起身进了厨房,准备了好些个青妩喜欢的小菜。 小玉郎也亲手为姨母姨父准备了礼物,满府上下喜气洋洋。 青妩没有用法术悄悄回去,而是一路走回王府,顺便买了好多小零嘴。 她刚到门口,守门的门童瞧见,眼睛放光,嚷嚷的往里跑。 “回来了!” “王妃回来了!” 青妩才迈进门槛的功夫,满府上下的人都跑过来了。 “王妃!” “表妹……” “姨母!!” 众人七嘴八舌的叫着。 青妩哈哈一笑,叉着腰,一副荣归故里的样子:“我回来啦!” 众人都齐刷刷笑出了声。 青妩先是逮着大外甥的脑袋瓜狠狠挼了一把,又捏了捏红蕊绿翘的脸蛋。 最后看向自家表姐时,青妩笑容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表姐容光焕发呀,看来开年后咱们王府上要有好事咯?” 青妩一看穆英的面相,哎哟,红鸾星动~ 看来她在北境的这段日子,霍大将军终于发力啊! 穆英被她闹了个大红脸,青妩挽住她胳膊之际,穆英没好气的掐了她腰上的软软肉好几下,压低声音道: “你个促狭鬼,一回来就打趣我,快别说了,叫人听了笑话。” “谁敢笑话我表姐?”青妩一脸恶霸般的嚣张:“谁啊?表姐你说个名姓来,我招呼我阴间的小弟堵他家门口去,天天对着他笑!” 穆英又好气又好笑,拍了她胳膊好几下:“你就皮吧你!” “哎呀,痛死了,好痛好痛胳膊断了,表姐你变了啊,你过去可舍不得打我。” 青妩没骨头似的往穆英身上倒,一整个作精。 穆英就差驮着她往里走了,满脸无奈,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表姐你想好怎么哄我没啊?你可把我打疼了,得好好哄我,不然我得闹脾气。” “哄你!蒸了一百个肉包子全给你吃,吃不完我揍你!” 青妩:“可怕可怕,玉郎啊,快管管你娘!” 周围人都忍俊不禁。 果然王妃一回来,府上就热热闹闹的! 萧沉砚和云铮都在宫中,青妩也没准备等他们,回家后就闹着要吃饭。 好酒好菜上桌,都是按照青妩的口味做的。 她埋头猛吃,其他人自然也陪着,红蕊绿翘忙个不停,一会儿给她夹菜,一会儿盛汤。 “王妃瞧着都瘦了,快多吃点,这天麻乳鸽汤可是穆娘子一早起来用文火炖的。” “还有这个,王妃你最喜欢的炙牛筋。” “北境军营里那饭肯定难吃,王妃你过去肯定天天都遭罪。” “王爷就是不会照顾人,王妃肯定吃苦了。” 俩丫头操碎了心。 青妩腮帮子鼓鼓的,手一抬,把俩丫头也摁桌边,筷子往她俩手上塞:“你俩也给我吃!不许说话了!” 两女压根起不了身,她们一道上桌是不合规矩的,但青妩显然不在乎规矩。 一顿饭吃的酣畅淋漓,青妩直把自己吃了个肚儿溜圆。 穆英都忍不住数落她,真是饿死鬼。 青妩咂摸嘴,感慨:“小绿儿有句话没说错,北境军营那饭啊……” 不提也罢,她情愿在那边喝西北风,都不想吃火头军老张做的菜。 老张那手艺与府上的老刘简直一脉相承,主打个吃不死罢了。 吃完饭后,青妩这才过问了下府上的事。 毕竟要过年了嘛。 “司徒先生早早就给府上众人发了年礼,还多给了月钱,王妃只管放心。” 青妩点头:“这一年大伙儿都辛苦了,月钱再多发一个月的,另外每个人都额外多置办两身新衣。” “对了,小山灵往府上送的东西都堆库房的吧?” 提起这茬,红蕊忍俊不禁:“王妃快让山灵大人别再送了,它月月往王府送,库房早塞不下了,又好多都只能塞城外的庄子去。” 青妩也乐了,想着过些时日,也去一趟衡鹿山。 她点头道:“那些山货之类不禁放的你们都整理一下,给府上人分分,都是沾了衡鹿山灵气的,别舍不得吃,趁着灵气还在赶紧吃了,对你们身体也有好处。” “药材之类的留下一成,剩余的三成送往北境,另外六成……” 青妩看向旁边认认真真嗑瓜子的白妙妙,道:“交给妙妙,让她带回妖医属去。” 青妩和萧沉砚要建镇魔司的事早就传讯回了京。 镇魔司衙门等地早就收拾出来了,其中妖医属比较特别,所以并未设在皇城附近,而是在靠近百姓生活的外城那边。 剩下的一些细碎事,青妩就没再过问了。 反正司徒镜这个大管家都能处理好。 说完这些,青妩就借口要消食,拉着穆英去逛花园了。 姐妹俩明显要说私房话,便没人跟过去。 到了池塘边的小亭子,青妩坐下后,抓了把鱼食往池塘里一丢,任由那些肥鲤鱼肥鲫鱼来疯狂抢食。 她也不绕弯子:“表姐啊,我是不是可以改口管霍将军叫姐夫了?” 穆英没好气瞪她,脸还是有些红,但也没扭捏:“距离你叫姐夫还早着呢。” “你这妮子,是不是早就知道……” 青妩颔首,“自然是早知道啊,不然我干嘛让霍将军给小玉郎当武夫子?” 穆英哭笑不得,想到自己和霍毅间的缘分,她也禁不住叹了口气。 青妩拉住她的手:“以前是造化弄人,但那些事都过去了,表姐现在向前看便是。” “我知晓的。”穆英点头,感激的握紧青妩的手。 “玉郎应该也知晓了吧?” 穆英嗯了声,眼里满是安慰,事实上,将最后一块面纱掀开的,还是小玉郎。 那孩子知晓了当年自己渣爹顶替了霍将军的救人的功劳娶了自己娘亲,也知晓霍毅对自家娘亲这么多年的深情不改后,直接就将此事挑明了。 他很高兴世上能多一人爱护自己娘亲,也相信霍夫子的为人! 这些事,即便穆英不说,青妩也能算出来。 她拍了拍穆英手:“玉郎是个孝顺孩子,也是个有大造化的。” 穆英点头,感慨道:“幸而不枉你费心教导。” “我可没费什么心,都是姐夫和夜游在教。” 穆英拿她那‘嘴皮子’没辙,也放任她打趣自己了,青妩又问起了两人的婚事。 穆英和霍毅都是成年人了,也都不是矫情的人,原本穆英不想大办的,可霍毅不同意,他爱重穆英,自是要给她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一切。 青妩闻言,也为穆英高兴。 “那我可得好好算算日子,我表姐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羡煞旁人!” 第335章 童年狗洞,砚台埋的‘礼物’ 萧沉砚离京虽久,但左相将朝堂管的极好,萧沉砚只需回来过目一二。 当初老皇帝之死给了文武百官当头棒喝,朝廷官员都知晓未来要效忠的君主的厉害之后,那些偷奸耍滑的心思早没了。 故而,萧沉砚不在京的这几个月,官员们一个个乖到不行,效率之高,让左相都惊讶。 对于这些政务之事,萧沉砚快速看一眼就能全部记住。 他对左相的处理基本都满意,只有一条。 “免除两年赋税这一条,何以要拖到年后?” 左相道:“殿下容禀,新君登基多要施恩于民,届时再免除百姓两年赋税,想来更能让百姓感念殿下你的仁政。” 萧沉砚垂眸:“今年的赋税已经收上来了吧?” “是。” “这几年大雍的百姓过得并不好。”萧沉砚忽然道:“本王登基后,免除两年赋税的政策不改,另外,今年收上的赋税全部还于百姓。” “殿下?”左相愕然。 萧沉砚轻叩桌面:“让百姓过个好年吧。” “左相。”萧沉砚轻声道:“为君者,社稷于肩,乃是应尽职责,无须百姓感恩戴德。” “苍生多艰苦,本王想让大雍的百姓活着多一些盼头。” “这是本王想践行之道。” 左相眼眶微湿,双手合拢,抵额下拜:“臣遵旨,臣替万民,谢殿下仁心。” 萧沉砚摆了摆手,并不在意这些。 左相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殿下此心是好的,只是明日便是除夕,今年赋税已经收了上来,要在年前还归百姓,怕是来不及。” “让户部准备好钱银账册便是。”萧沉砚道:“人力不可为之事,借力鬼神。” “左相忘了吗?如今我大雍,并非只有人力。” 左相一怔,眼睛亮了起来:“殿下说的是,老臣愚钝,忘了这茬!” “左相只是还未习惯罢了。” 萧沉砚说着,画符传音将紫狐狸、巴豆儿和林放鹤叫了过来。 此番进京的落月山精怪以紫狐狸为首,林放鹤是英魂军副统领。 巴豆儿的能力可以沟通山林草木精怪,亦能派上大用处。 萧沉砚让三‘人’配合户部处理此事,在年关前,务必将收上来的赋税还归百姓。 正好借这个机会,让百姓们熟悉下镇魔司和英魂军。 “殿下!”左相趁机道:“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萧沉砚一眼看穿:“左相是想随同?” 左相点头,“日后要一起同朝为官,老臣也想多多了解下日后同僚们。” 他说着,有些赧然笑了笑:“也好趁早适应,避免日后老是大惊小怪。” 萧沉砚忍俊不禁,对于这位朝中肱骨,萧沉砚内心是感激的。 大雍朝廷在老皇帝手里被胡搞瞎搞了那么多年,摇摇欲坠却始终未倒,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朝中还有如左相这般的一众忠臣、直臣。 他们忠于大雍,忠于自己的初心,始终要想扶社稷于将倾,心有万民。 “既如此,左相便随林将军一道吧。” 紫狐狸和巴豆儿都不太靠谱,萧沉砚还是担心这位老大人与他们相处会被吓着。 “多谢殿下!” 左相行礼后,迫不及待就跟着林放鹤走了。 目送左相离开的背影,萧沉砚沉吟了会儿,左相如今才四十多岁,头发却花白的如同老人。 身上大概也有沉疴旧疾,怕是有碍寿数。 萧沉砚想到之前看的一些折子,朝中似左相这样的能臣好官还是有不少,里面大部分都在他这儿挂了名字。 既到年关了。 自然是该嘉奖的重重嘉奖。 该罚的嘛,一个也别想跑。 不过,萧沉砚不急着惩罚有些人,钝刀子割肉才折磨。 更何况,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便是要杀驴,也要等卸磨之后。 但横竖,有些人是别想过个好年了! 而现在嘛,他自然要回府陪自家小豆丁过年了。 将离宫时,云铮也过来了,萧沉砚见他一脸苦笑,转念就猜出原由: “被谢疏轰出来了?” 云铮唉声叹气:“阿疏不是以前的阿疏了,脾气越来越坏,我刚进他的衙房,他就让我滚。” 谢疏说的自然不是‘滚’字,但谢少卿有一百种方式不带脏字的送客。 萧沉砚笑笑:“那定是你得罪他在先。” 云铮心虚的挪开视线,他无非就是恢复记忆时过于亢奋,将谢疏那一屋子卷宗全部给弄乱了。 现在那家伙看到他就如临大敌,视他为洪水猛兽,更勒令他以后没事不许进大理寺。 有这么当兄弟的吗? “还是阿砚你像个东西。”云铮搂住萧沉砚肩膀。 萧沉砚睨他一眼,道:“你准备以后就在王府住,还是回老宅?” 老宅指的自然是以前的镇国侯府,后面云后行一家住了进去,云后行抄家砍头后那宅子又空出来了。 云铮是侯府世子,镇国侯府的家产自然要还归他。 “妩妩在哪儿,我这当哥哥的自然也要在哪儿,你不欢迎?” “可不敢。”萧沉砚浅浅勾唇。 他可不敢得罪这个损友兼大舅兄,否则,自家那小女鬼绝对一脚把他踹下床,让他滚去睡书房。 云铮颇为得意,忽然想起一茬,“我听说老宅赐给那云后行住过,也不知他们住进去后动过宅子没有。” 萧沉砚回忆了下:“似乎没有大动,你家书房以前的秘室都还在。” 当初他和青妩回门送纸人纸马时,他就观察过,那府邸还和以前一样。 云铮眼睛一亮,“那狗洞也还在?” 萧沉砚警惕睨他一眼,想将这厮的胳膊甩开:“你又想做什么?” “你忘了咱俩以前埋狗洞旁边地里的匣子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萧沉砚:“忘了,哪有什么狗洞。” 他推开云铮,快步走人。 “阿砚!你跑什么跑?你真忘了?那我可自己去找了啊,哎呀,我记得那匣子里埋的都是我给我家妩妩攒的嫁妆。” “当初某人自诩也是妩妩的哥哥,也往里头添妆来着,还往里面塞了信,也不知那信上写的什么……” 萧沉砚疾走的动作一顿,又疾行回来,面无表情锁住云铮的喉,捂住他的嘴,直接把人拖走。 萧沉砚:“……” 该死的,差点忘了年少时埋在那里的罪证! 那些信要是让小豆丁瞧见,他估计…… 活不到年初。 第336章 萧沉砚早年为自己准备的‘刑具’ 青妩曾经就说过,少时的云铮和萧沉砚好到能穿一条裤子,自家府邸的狗洞在哪儿都一清二楚。 事实上,这狗洞还是两人当年一起挖的。 时隔多年,重回故地。 头戴金冠,矜贵俊美的厌王殿下看着少时黑历史,半晌无言。 云铮兴致勃勃的蹲在狗洞边上,攘开杂草,比划了下:“这洞真小,当初咱俩是怎么从这儿钻进钻出的,我感觉十年前我也没这么细狗啊。” 萧沉砚不想搭理他,眉头紧锁的催促:“找到没,赶紧挖。” “挖了肯定一身脏,你那猫呢?” 萧沉砚看了眼脚下的影子,影猫钻了出来,不满的对着云铮哈气,嘴里喵喵喵个不停,可见骂的脏极了。 云铮浑不在意,催促:“快干活,过年夜我让妩妩赏你一包小鱼干。” 玄喵喵瞬间倒戈,喵声夹的宛如紫狐狸的同宗亲戚,扑向狗洞,开始工作。 须臾后,一个大木匣子被影猫刨了出来。 云铮接过匣子,手上一用力,就将匣子上的铜锁捏碎,匣子刚打开,还不等他细看。 里面放着的一沓信纸就朝萧沉砚飞去。 云铮挑眉:“这么紧张,里面没写好话吧?” 萧沉砚面不改色的将那一沓信揣入袖中,“绝无可能。” 云铮嗤笑,信他个鬼,都想毁灭罪证了,还绝不可能? 他还不清楚萧沉砚?过去最喜欢欺负他家妩妩了,恶劣的很。 想到这儿,云铮眼神微变,看萧沉砚的目光不善又挑剔。 他手指虚点了两下:“你等着,这事儿还没完。” 萧沉砚抿了抿唇,有点烦他。 想把他踹匣子里上锁埋上。 云铮低头盘理着过去放的礼物,里面的礼物共有三十几件。 大部分是他放的,从小妹出生开始,每一年他都会放一件礼物在匣子里。 剩下的则是萧沉砚和谢疏给的。 云铮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找出来,有上好的和田玉,还有女儿家喜欢的首饰头面,都是缀满宝石金玉,很是华贵。 还有一些房契田产之类的,倒是些俗物。 谢疏的礼物一看就知道,全是一些孤本画卷。不过,云铮估计,没一样是自家妹妹喜欢的。 而萧沉砚准备的嘛…… 云铮拿出一根成年人胳膊粗细的狼牙棒,这狼牙棒的棒身是黄金打造的,上面的尖刺又是玄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紫檀木雕凿的搓衣板。 云铮拿着这两样‘神器’,震撼的看向萧沉砚,他掂了掂,感慨声里满是佩服:“阿砚你……你早知今日吗?” “这礼物……你究竟何时埋进去的?我竟不知!” 萧沉砚看着那两样堪称倒转天罡的礼物,眼前发黑,很想穿越时间,掐死过去的自己。 同时他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这种东西,是自己准备的? 不可能。 “莫要栽赃,这两样与我无关。”他拒不承认,直接栽赃:“定是谢疏。” 云铮:“那咱俩现在去把阿疏找来?” 萧沉砚扭头就走:“回府。” 他一转身,云铮声音又响起:“哟,这是什么!” 萧沉砚转身,看到云铮手里的小册子,瞳孔一缩。 云铮戏谑,把狼牙棒和搓衣板一丢,他刚刚是余光扫见书名一角的,才从那一堆书籍里翻出来。 “差点走了眼,把这玩意放到阿疏准备的礼物堆了,瞧瞧这名字《驭夫手册》……” 不等萧沉砚否认。 云铮一翻页,露出了扉页上的私印与前言,“兄沉砚赠愚妹豆丁。” 赤果果的罪证! 赤果果的回旋镖! 云铮把手册往怀里一揣,似笑非笑盯着萧沉砚:“倒是我误会你了,那么早就把自己的戒条写好了,放心,我定会如数转交给妩妩的。” “阿砚啊,你有心了。” 萧沉砚:“……” 这个年,是没法过了。 果然,就该在北境过完年再回来! 厌王府里。 青妩正在跟着模样学做点心,过年各家都会准备福饼馍馍。 与其说青妩是在学,不如说是在玩儿。 穆英和红蕊绿翘捏的那福饼馍馍是真的好看,花儿像花儿,鱼儿像鱼儿。 再看青妩,穆英勉强认出她手上那一坨是个……人头? 枣子当眼睛,鼻子插了根削成块的红萝卜,嘴嘛……看不出嘴,但那一并列的花生瞧着像是牙齿。 青妩一边放,一边往自己嘴里塞。 等小玉郎把砸好的核桃拿来后,她又往面团脑袋上摁核桃仁。 穆英没忍住询问:“头上放核桃又是为何?” “这是脑子啊。”青妩认真道:“这脑子撬开壳,沟沟壑壑的,挺像这核桃的。” 穆英看着那一脑子核桃的面团脑袋,沉默了。 红蕊和绿翘也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小玉郎好奇道:“姨母捏的这个福、福饼脑袋是……是哪位鬼神吗?” “不是啊,你们认不出来?” 所有人齐齐摇头。 青妩指着面团脑袋的眼角,那里还塞了一颗红豆,大概是眼角的红痣。 “这么明显,你们都认不出来!这是萧沉砚啊!” 众人:“……” 好可怕的王爷! 正这时,萧沉砚和云铮回来了。 两人神色各异的进了鸢尾院,就瞧见这一院子的热闹。 “妩妩做什么呢?哇——好……”云铮自是看见妹妹亲自动手了,本想夸一句好棒,看到那凶残的面团脑袋后,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下了。 青妩:“做砚台呢~” 萧沉砚挑眉,走上前,看清青妩亲手捏出的他自己后,他也沉默了。 云铮:“嗯……惟妙惟肖,妩妩厉害!” 萧沉砚缓缓侧目:? 你是闭着眼在夸啊? 青妩将萧沉砚的神情尽收眼底,冷哼:“怎么?你觉得我捏的不好?” 萧沉砚:“好啊,阿妩心灵手巧。”他说着上前,揩了揩她脸上沾着的面粉,夸道: “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就做不了这种精细物,不愧是你,刹刹陛下。” 青妩下巴越抬越高,笑声都是哼哼的。 云铮眯起眼:哇,萧沉砚你真的是……我是闭眼吹,你是睁眼说瞎话啊! 见妹夫如此不要脸,云铮也上去凑热闹。 “赶紧上锅蒸了,阿砚的眼睛那块给我吃,正好我补补眼。” 萧沉砚笑吟吟看向云铮,两人眼神相对,电光石火。 青妩却摇头:“这可不是拿来吃的。” “那是?” 青妩对云铮道:“虽说爹娘的魂魄还没找着,不过该有的仪式还得有,我想把这个供奉到他们的灵位前,就当提前看看女婿咯~” 云铮:“……” 萧沉砚:“……” 兄长和妹夫的想法空前一致:可以,但没必要。 爹娘(岳父岳母)瞧见这玩意儿,别说魂魄归位,怕是要魂飞魄散…… 第337章 好喜欢他的小豆丁 青妩那鬼斧神工般的‘面团厌王’把众人都干沉默了。 在萧沉砚和云铮的再三恳求下,青妩勉为其难同意的不上供,而是蒸好后,大家伙儿一起分食。 府上其他人可没胆子敢吃‘厌王’。 云铮是不怕的,切了眼睛那块后,吃的直乐呵,青妩瞄准了嘴,她喜欢吃花生。 夜游、黄蜂、小玄龟也来了,他们一人切了一块核桃脑子。 小玄龟边吃边点头,不忘夸奖厌王本人:“王爷哥哥,你的脑子好好吃哦。” 萧沉砚咽下一块糕,捏了捏小玄龟的脸:“谢谢。” 小玄龟揉了揉脸:“王爷哥哥你手劲儿好大哦,幸好我不是小姑娘,不然要被你捏的没脸见人了。”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又给小玄龟切了一块,“好吃你多吃点。”别说话了。 云铮吃的很满意,虽然挺噎人的,他不怀好意的瞄了眼萧沉砚,又冲自家妹妹使了个眼色。 萧沉砚留意着他那边的举动,见状身体绷紧。 “干什么呀,做贼似的?” 青妩过去了,就见云铮变戏法似的将那大匣子拿了出来。 青妩挑眉,直接将箱子打开。 她率先看到的也是那根黄金狼牙棒和紫檀木搓衣板,眉梢抖了抖。 云铮笑吟吟道:“里面那些金银珠宝田契之类的,是我过去给你攒的嫁妆,你出生后每个一年就会塞点进去,里头字画孤本那些是阿疏送的,剩下的嘛~你懂的。” 青妩拎起狼牙棒,笑容揶揄:“所以这是萧沉砚以前给我添的嫁妆?” “还有这个。”云铮直接把小册子也递过去。 青妩接过,翻开一看,瞧见上头‘愚妹收’三字时,呵呵一笑。 再往后一翻。 ——驭夫第一条,妻为夫纲,夫若不驯,愚妹可一黄金棒抽之打之。 ——驭夫第二条,妻为夫天,夫若忤逆,愚妹可另其跪于木上,静思反省。 ——驭夫第三…… 青妩看的津津有味,啧啧摇头,时不时又点头赞叹。 屋外,厌王殿下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 青妩长长一声喟叹,兄妹俩相视一笑。 “他有心了。”青妩点头:“我不会辜负砚台的心意的,哥~你妹夫真好~” 云铮颔首:“为兄也很感动,妩妩你收好他的心意,该用就用,不能让他白费心思了。” 青妩放好小册子,温柔的摸了摸狼牙棒,嘶~扎手。 她收回爪子,娴静的宛如大家闺秀般点了点头,喃喃道:“好期待呀……” “不过,这小册子后面提到他还给我写了信。大哥,信呢?” 云铮挑眉,他拿到这个小册子后只看了第一页,并没有往后翻,还真不知道里面提到了信。 云铮失笑,这可不怪他坑妹夫了啊。 他之前见萧沉砚那般如临大敌,都想着要不帮着隐瞒信的事儿,哪曾翻船在这小册子上。 “信的事儿我不知道,你问他吧。” 云铮说着出去了,给了萧沉砚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这就走了。 青妩倚门而立,一脸温柔笑意,对情郎招手,那声音像是裹着蜜:“砚台呀~你进来嘛,我有悄悄话要和你说哦~” 萧沉砚起身,神色从容,就是背影怎么看怎么僵硬。 其余人见状,对视一眼,纷纷出了鸢尾院。 夜游很遗憾:“感觉有好戏看,可惜我怕死,不然真想留着。” 黄蜂看向云铮:“少将军透个底呗,到底有什么好事儿啊?” 云铮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啊,嗐,妩妩和阿砚感情甚笃,能有什么事,散了散了~” 众人不甘心的做鸟兽散。 屋内。 青妩翘着二郎腿坐在美人榻上,左边狼牙棒,右边搓衣板,手里摇晃着小册子。 “砚郎~”她一声娇唤。 萧沉砚从头麻到脚后跟。 不是酥的,是被吓的。 有点想逃。 他叹了口气,也不上前,也不坐下,无奈道:“要不你先动手,这会儿打了,一会儿看了信就别再打了。” 青妩挑眉:“你还挺机智哦。” 萧沉砚心知逃不过,从袖中拿出那一沓信,老实递交上去。 他垂眸站在边上,姿态前所未有的乖觉。 青妩接过信,觑他几眼,心道事情定不简单。 她随手展开一封,入眼就是: ——愚妹豆丁,而今你已五岁了,听你兄长言,你还在尿床…… 青妩一把将信挼了。 萧沉砚背脊绷紧。 青妩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将信重新抚平,看完后,又拆开第二封。 ——愚妹豆丁,你八岁生辰已过,近段时日我观你又圆润了五分,甚好甚好,听闻你顿顿要食三碗饭,饭量远胜你阿铮兄长…… 第三封: ——两岁……小小一只好像豆芽菜,以后就叫你小豆丁了,小豆丁多吃饭,才能长大哦…… 第四封…… 第五…… 第十二…… 一封封看完后,青妩将信纸一一装好,放进自己的芥子小兜兜里。 这才看向萧沉砚,揶揄道:“你这算不算未卜先知,提前给自己把刑具都准备好了?” 萧沉砚语气沉痛:“早知今日,不会有当初。” 青妩哈哈大笑,笑容猛的一收,一个恶鬼扑食,扑向他。 萧沉砚稳稳将人接住,托住她的臀,唇上就被咬住。 青妩表情凶凶的,咬人的劲儿却不大,声音又娇又坏:“信里写的全是我儿时的糗事,萧砚台,你真混蛋。” 满满都是她的糗事,但字字句句都是对她的关心。 那时的他,只把她当成最喜欢的小妹妹。 担心她长大后会遇人不淑,会被人骗,不管是那黄金棒还是搓衣板,都是他为她准备的‘底气’。 若无神鬼之事,若她真的只是寻常女子,嫁于他人为妇后,有这样一个靠山,有那样等同‘御赐’的驭夫之物在,夫家谁敢欺她? “不生我的气?” “我气什么,那些刑具又不会用在我身上,不过我还是要教训你。” 青妩主动吻上他的唇,亲吮厮磨,感觉到他呼吸变沉,她主动加深这个吻,而唇齿刚启,她就被抵在墙上,感受到他深入的力度。 她的声音细碎在吻间。 “臭砚台,我喜欢……越来越喜欢你哦……” 萧沉砚只想将她揉进自己身体,纵是亲吻也难以遏制满身心的欢喜,“我也是。” 他也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小豆丁。 第338章 云娇雨怯 两人一通放肆胡闹,床上,女子喘着气,云鬓散乱,身上衣物早已不知所踪。 她侧躺在男人怀里,眼里好像噙着水光,指甲无意识的挠过男人的胸膛。 男人金质玉相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欲色,指腹摩挲着她细软的腰肢,顺着曲线而下,将她的一只腿抬起放于自己腰上。 青妩感觉到了什么,嗔他一眼。 “又不敢动真格的,你就不能消停点。”她声音有气无力的。 萧沉砚低头用下巴磨她的脑门。 “扎人。”青妩将他推开了些,仰头在他下巴处咬了一口。 萧沉砚嘶了声,笑骂道:“牙尖嘴利的。” 他又不是圣人,本就欲壑难填,尤其是面对她时,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在她身上每一处都留下他的烙印。 但现在不是不能嘛。 炎婪隐晦的警告过他,在没解除青妩和弥颜的婚约前,他俩若有了夫妻之实,待解除婚约时,青妩受到的天雷惩戒会更重。 原本有梵幽留下的‘礼物’,青妩大可以让弥颜去顶雷解除婚约,但她又不愿意占弥颜的便宜。 就事论事来说,青妩为帮弥颜寻母,而受到因果反噬这事,的确让萧沉砚心疼的同时,也醋意翻腾。 但同时,他也尊重青妩的决定。 他不如他的小豆丁敞亮,她身上总有许许多多让他炫目的闪光点,每深入了解一分,就让他更为她着迷一分。 两人相拥缠绵着,‘婚约’那事都没挑明说,但心里都明白。 天帝天后位于三十六重天,而三生石则在三十三重天,乃是神族群居之地。 人间镇魔司初建,不宜在此时闯天门。 萧沉砚也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还有许多力量都还‘沉眠’着,此刻去动三生石,岂不是让青妩一‘人’承担所有压力? 此番回京后,萧沉砚有种感觉,身上沉睡的那些力量在缓慢苏醒中。 而登基为皇,建立镇魔司,对他恢复力量都会有助益。 而眼下嘛,他低头,吻住青妩的唇,又给她哺了一些神力。 与萧沉砚单独在一起时,青妩就解除了幻术,没有遮掩白发。 她咽下神力,眼里也带着几分食髓知味之色,有些晕乎乎的,眉眼间都透着慵懒舒适二字。 萧沉砚手指绕住她发间一缕转为鸦黑的青丝,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自己的神力真能帮助到她,着实让他心安了一点。 萧沉砚看着怀中人媚眼如丝的迷糊样,只觉自己身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有什么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卑劣的想要看她为自己绽放的美丽样子。 想要听到她的轻吟,想要诱惑她展露出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如此想着,他便那般做了。 吻从她雪白的颈侧一点点向下,像是溪水流淌,又伴清风抚弄,途径茱萸。 溪水绕茱萸,清风弄花蕊。 女子的声音婉转动人,风与水渐下,她的身子不自觉弓起,声音高亢的一刹,她下意识撑臂起身,手指插入男人的发间,不自觉抓紧他的头发。 在清风溪水的摆弄间,她仰头大口的呼吸起来,声音压抑不住,似欢喜似轻啼。 不知多久过去,青妩软软的瘫在床上,闭着眼,脸上是罕见的云娇雨怯,双颊红红的,头一回不想睁眼见人。 萧沉砚漱完口过来,随意披了件外袍,倚在床边,笑看着她。 青妩眼睛睁开一条缝,对上他促狭的眼,看见他唇上的水光,脸上火烧火燎的,扯起被子挡住脸,骂道: “你个登徒子!” 萧沉砚忍俊不禁,在床边坐下,将被子扯下去,看到她红彤彤的小脸,指腹在她唇上摩挲着,故意问道:“不喜欢?” 青妩眼神闪躲,豪放女鬼头一回栽了,是真不好意思说出‘喜欢’两字。 这男人,过去不是没开过荤嘛? 怎么懂那么多! “你打哪儿学的那些昏招?”她恨恨道:“比鬼都玩的花。” 萧沉砚状似思索,诚恳回答:“无师自通?” 青妩眼里露出深深怀疑,无师自通?这就是男人吗? 炎叔还说苍溟是个修太上忘情道的,青妩觉得消息有误,苍溟怕不是个修六合双修法的,且诸多双修法门死死印刻在灵魂里,不然萧沉砚怎那般熟手? 对上她怀疑的眼神,萧沉砚感觉自己不清白了。 一转念,明白她怀疑到哪儿去了。 他一时无言,解释不了,只能说有一个糟心的‘前身’,真的难以洗刷污名。 解释不了,干脆放弃,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 青妩惊呼一声,搂住他脖子,声音又娇又媚:“你又想干嘛?” “沐浴啊,”他笑道:“不然你以为呢?” 青妩抿唇,拒不承认自己又想到了坏坏的事情上。 待进了盥室,萧沉砚抱着她一起进了浴桶,须臾后,青妩醒悟,在某些事上永远不要小瞧男人的坏。 也千万别信男人的嘴。 尤其针对肉在嘴边,却始终不能咽下去的男人来说,那就是永保饥饿的狼,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尽头在哪儿! 最后又换了三次水,才算作罢。 青妩腿间有些不舒服,被磨的疼。 萧沉砚被她踹了好几脚,又一顿告饶,好话说尽,小祖宗小姑奶奶女王大人刹刹陛下叫了个遍,才免于了真被黄金棒伺候的结果。 年关前一夜,两人紧紧相拥入眠。 一呼一吸间都是彼此的气味,如丝如缕,缱绻入心。 两人相握的双手间,一条因果丝若隐若现的闪过红光,系在萧沉砚手腕上的因果红线越收越紧。 睡梦中,萧沉砚恍惚中似看见了什么。 那是重峦叠嶂的云海,是巍峨广袤的天宫,天宫之外是浩瀚星海,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星河一端,广袖长衫,头戴银冠。 男人抬手对着星河随意一划,便攫下一段星河来,在他手中化为银练。 像是感觉到了窥视的目光,男人回首朝他望来。 那张脸竟是与他生的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睥睨冷漠,无情绝然。 梦境与现实混乱,虚假与真实在这一刻难以分清,时间空间皆在错乱。 萧沉砚认出了对方。 那是……苍溟! 苍溟看着他,淡淡开口:“你来了啊……” 第339章 凡人的命就不是命嘛? 翌日,萧沉砚比青妩先醒来,他隐约记得昨夜自己好像做了个梦,但却记不起梦里发生了什么。 今儿还有些事要处理,他在青妩额头上轻轻一吻,没有吵醒她,便轻手轻脚起身,更衣出去了。 萧沉砚今儿要去镇魔司衙门走一趟,昨天倒是安排了镇魔司与英魂军配合户部将赋税还归于民。 倒不是他不放心落月山的精怪们,而是与普通人打交道这件事上,精怪们显然不是熟手。 目前镇魔司还缺一个总理事的,萧沉砚倒是有了人选,昨儿回来的路上时,他就给对方传信了。 这会儿人也来了王府。 “王爷~老道提前给您拜年了嘞~”白眉老道带着小狐狸,笑的一脸褶子开。 萧沉砚颔首,“以后镇魔司的事,就烦劳道长了。” “哪里哪里,这可是大造化大功德之事,王爷这是给了老道大机缘呢!” 白眉老道乐颠颠的。 萧沉砚也不废话,直接带着白眉老道出了门,小狐狸火火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它昨儿就听说有老多狐狸进了京,迫不及待想去见一见这些同族呢。 尤其它还听说王妃‘宠幸’了一只叫白妙妙的小刺猬,小狐狸大感威胁。 它最受王妃宠爱的小宠物身份难道要被夺走了嘛? 小狐狸火火势要扞卫自己的地位,不过它不急着去青妩面前卖乖,先去看看这些未来对手的实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它可聪明着呢~ 青妩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的,这安逸的日子,愣是给她整出了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判官笔狗里狗气的冒头,小声道:“你可算醒了啊。” 青妩懒洋洋的哼了声,没急着起身,躺在床上尽情舒展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阿妩啊……咱们商量个事儿呗。”判官笔小声嘀咕。 “说。” “那个~人家也想长个腿儿。” “啥玩意儿?”青妩抠了抠耳朵:“说鬼话。” 判官笔:“我也想化人形!” 青妩没急着应,慵懒的侧躺,拿起判官笔,好奇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不开想变人了?” 判官笔:“你真要我说?” 青妩不置可否。 判官笔声音幽怨:“每次你和砚台哥干坏事我都得把自己关小黑屋,这日子太难过了。” “你让我化个形,也方便我滚远点不是嘛……” 青妩过去是真没顾忌到判官笔的感受,她良心丝毫没有遭到煎熬,转念想了想,点头:“让你化形,也不是不行。” 反正化出人形的话,更方便给她干活了。 判官笔尚不知坏鬼的险恶用心,登时开心的笔毛乱飞。 青妩嫌弃的把它丢开,这玩意儿,居然还兴奋的掉毛了。 “不过你化形前我得问问了,你是想变公还是变母?” 判官笔等若器灵,不存在性别之说。 但要化出人形,就得有个选择了。 “啊?”笨蛋笔笔为难道:“不能又公又母吗?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可是老大岁数的判官笔了!我觉得我都可以!” 青妩发出一声呵,眼里也闪过促狭,“行啊,满足你,那就让你初一到十五变女,十五到月底变男,如何?” “好哇好哇好哇!” 青妩结了个法印,对着判官笔一弹,心中敕令:鬼笔化形。 在判官笔的吱哇乱叫声中,它摇身一变成了个黑发小姑娘,双手有许多鬼画符般的阴文,一身黑白两色。 青妩看着她圆墩墩的样子,嘶了声:“你一根笔,化形后居然圆润成了球,你背着我偷吃了多少东西?” 笔笔小妞叉着不存在的腰,往青妩身上扑,“阿妩阿妩,我可不可爱~我太喜欢圆圆的我自己了~” “我以后要吃更多更多功德~把自己变得更加圆圆的~” 青妩:呵呵,你开心就好。 笔笔小妞这么喜欢圆圆,青妩也随了她的意,给她新取了个名儿叫笔小圆。 还没半个时辰,王府上下就知道王妃的判官笔化形了,府上多了个圆圆小妞~ 红蕊和绿翘都好奇极了。 穆英和小玉郎也过来看热闹。 夜游自然是不落人后的,一手抱着自家兄弟,挂着欠揍的微笑,将笔小圆打量了一个遍。 “这身功德膘哦,死鬼,其实我也可以……” “不,你不可以!” 青妩打断他的异想天开。 把满屋子乱飞的笔小圆叫来,勒令她帮着搓汤圆包饺子。 鬼知道笔小圆馋这一口人间吃食多久了,二话不说,埋头干活。 青妩这回没帮忙,主要昨儿大家伙已经见识她那鬼斧神工般的‘捏泥人’本领,没人想在今天吃到‘汤圆厌王’和‘饺子厌王’。 “多包点,今夜有的玩儿,玩儿完正好回来吃顿好的。” “我算算,这些汤圆饺子还要再给霍将军和谢大舅那边送点。” “嗯,把左相他们也算上好了。” 听青妩这么说,其他人干活更卖力了,小玉郎有些好奇:“姨母,今晚要去玩儿什么啊?” “除夕除夕,自然是找夕兽和年兽玩儿咯~”青妩笑道,“想不想去见识下?” 小玉郎双眼放光,“想!” 对于夕兽和年兽,便是平头百姓也不会陌生。 除夕夜各家挂红,放鞭炮便是为了驱逐这两只恶兽。 这乃是民俗,只是对于夕兽和年兽,在场的普通人都没见过,自然好奇。 “姨母,夕兽和年兽长什么样子的啊?它们真的会在今天出来干坏事吗?” 其他人都竖起耳朵。 夜游帮青妩向傻徒弟解释:“夕兽和年兽形同虎,被浑天锁锁在九重天的天柱上,一年为期,浑天锁松动,夕兽和年兽便能下凡活动。” “其中夕兽为母,年兽为公,这两个家伙但凡瞧着活物,便会凶性大发。” “待这一日过去,破晓时分,浑天锁重新复苏,又会将这两个家伙拘到天柱上去。” 夜游说完,在场的凡人全都绷紧了脸,穆英包饺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皱眉道: “为何这一日那什么浑天锁就会松动?天上的神仙不管吗?为何要放任这样的凶兽来人间作乱?就不能彻底打杀了?” 夜游耸肩:“这问题,就不是我这种小鬼能知道的咯~”他说着,朝青妩眨眨眼。 众人自然看向她,对上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青妩打了个哈欠,勾唇笑道: “年年岁岁年年,年兽和夕兽这两个家伙,算是应运规则而生,只要人间有年在,它们就会一直循环往复。” “至于那浑天锁为何为松开,神仙为何不管嘛~” 青妩笑意懒散:“年兽夕兽择活物而噬,那么旺盛的生机,正好可以帮着维持天柱的运转,否则这三十六重天,自九重起,每一重一个天宫,那得消耗多少天地灵气啊~” 青妩的一字一句说着,明明是含笑的话语,落在众人心头却如重石一般。 过年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原本该有的喜气,在这一刻被冲散了。 一种怒火,在众人心头油然而生。 他们这些凡人的命,在神仙眼中,真的就不是命吗?! 第340章 当鬼的当然要说当神的坏话咯 鬼族和神族一贯是互看不顺眼。 青妩见众人都心情沉重,很是敞亮的坦白:“刚刚那些都是我个人的看法,当鬼的嘛,自然抓住机会就要说一下天上那群傻缺的坏话咯~” 众人:“……” 夜游噗嗤一笑,点头附和:“那是,神族算什么东西~” 穆英松了口气,“我险些以为神仙都是没良心的坏种了。” “鬼分善恶,神自然也有好坏。”青妩耸肩道:“不过凡人对神的认知倒是有些错误,神仙神仙,神族是神族,仙人是仙人,两者可不一样。” 青妩大致说了下,神族与鬼族一样,都是上古时应规则而生,阴司下的鬼虽被统称为鬼族,实则也有先天与后天之分。 先天之鬼唯有她、四方鬼帝、城灵糜苏、日游夜游和十殿阎王属于先天。 所谓后天,便是人死后化为鬼,在阴司授封阴官。 同理,神族乃是先天。 而仙人,则是人修道羽化飞升后的。 仙人嘛,又分天仙和地仙。天仙中最得势的顶多也就住在三十二重天,到三十三重天就是天阙了。 至于地仙,那就没啥讲究了。大部分都在十洲三岛。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 “基本上神族是不会下凡的,就如阴司中的大鬼,即便出现在人间,用的也是分身。” 毕竟,若是真身驾临,人间界压根撑不住。 当然,青妩算是比较特别的存在,她乃地府意识所化,她的真身就是地府本身。 “姨母!”小玉郎兴致勃勃的扯着青妩衣角:“你还没说天上哪些神对凡人友好呢!” “我知道!”绿翘激动的举手:“财神!还有月老!他们肯定对凡人友好!” 夜游噗嗤笑出了声。 绿翘讪讪:“我说的不对吗?” 青妩玩味:“首先,月老乃是仙,他手掌姻缘簿,倒是能替凡人牵牵红线啥的。” “但要说掌握三界众生所有姻缘的先天神明嘛,还得是月神月姑,她居于三十三重天,三生石就在她的月宫中。” 提起三生石,青妩撇了撇嘴。 “再者百姓们常拜的财神嘛,属于神赐天官,归于天仙之列,实则也属仙人。” 她说着笑了笑:“人间拜财神的百姓如过江之鲫,端看有多少是真来财了的?” 绿翘啊了声,心疼的想捂住自己的荷包:“完了,我这些年上供的香火钱都白费了。” 青妩一脸恨铁不成钢,其余人也都笑出了声。 青妩今儿难得说了这么多话,也说累了,唯恐大外甥继续追问,言简意赅道: “上古青帝为木神,青帝一族掌管世间草木,对万物生灵皆有善意,若你们真是闲不住想要拜神,就拜青帝吧。” 青妩说完,赶紧起身,溜了溜了。 夜游也忙不迭跟着跑路。 绿翘忍不住道:“王妃糊涂啦,我们要拜当面拜她和王爷不就好啦,干嘛还要去拜别人呀。” 话是这个理儿,不过青妩今日之言,真真切切给众人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王府里是热热闹闹的,而大雍境内的百姓,也都渡过了最不寻常的一个除夕日。 这一回感触最深的不是京城百姓,而是其他地方。 南岭。 七王在书房内写着对联,古凌月在旁研墨,夫妻二人不时相视一笑。 “写好了。”七王放下笔,古凌月看到对联上的‘团团圆圆’四字时,不免露出感伤之色。 七王见状,下意识握住她的手。 “月儿。” 古凌月不等他安慰,开口道:“我没事,如今这般已是极好了,刚刚只是一时没忍住想起了那两个孩子。” 七王心情也有些复杂,距离他眨眼间就有了两个不人不鬼的好大儿,且其中一个直接长大成人这事儿已有好久了。 每每想起,他依旧恍惚。 思念是有的,父爱也是有的,但有时他做梦梦到自己那眯眯眼的好大儿管自己叫爹时,七王还是忍不住会从梦中惊醒。 古凌月的话,毕竟日游和夜游是她拼命生下来的,母爱自然更加纯粹。 但当初青妩答应七王的请求,以十年阳寿换与她厮守时,便说清楚过。她和七王注定与子女亲缘单薄,此生最后别再见,对双方都好。 “夫君,我想往京中送些东西。”古凌月有些不安,说完,她又摇头:“罢了。” 七王这些天见她一直怀揣心事,几次询问她不愿回答,想到这段时日来,古凌月亲手缝制的那些衣服鞋袜,有小孩儿穿的,也有成人的。 再想到他让下属往京中送年礼时,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七王哪能不明白? “我写信问问小砚,若是不打紧,咱们就送去。” “好!”古凌月激动的点头。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正这时,下属在外敲门,七王应声后,下属急忙进来,神色激动无比。 “王爷!来了!厌王殿下派人……不是!是派了英魂军来送回赋税了!” 七王一怔,随即大喜。 萧沉砚和青妩为英魂军授封后,这消息就传遍大雍了,或许有百姓还不知晓,但各地藩王都是知道的。 “英魂军中来的是谁?” “是、是林放鹤将军!林老将军已经过去了!” 七王和古凌月赶紧出去,路上听属下说起英魂军是如何进城的。 那一幕,将城中所有人都震撼了。 英魂骑在战马之上,踏空而来,哪怕来的只有十人,也足以叫所有人震撼的了。 在王府前院,林放鹤跪见了自己的父亲:林擒虎老将军。 老将军这一生就哭过三次,一次是老妻亡故时,一次是儿子与十万将士埋骨北境时,最后一次,便是现在。 他又见到了自己的儿子,父子俩之间横亘着生死。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啊,整整十年! 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 而今,儿子回来了,成了英魂。 林放鹤是一名儒将,他战死前记忆中的父亲伟岸威武,十年时间,父亲老了,脸上满是沟壑,持刀的手也断了,变成独臂。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擒虎重重拍着儿子的肩,看到旁边一道前来的左相,“让左相见笑了。” 左相与林老将军也是旧相识了,他摇了摇头,这一路的惊叹,在看到父子重逢的这一幕后,也化为了感怀。 他忽然领悟到了厌王让英魂军前去送还各地赋税的另一重深意。 这些将士们,他们从巫甬中解放,被迎回了大雍。 他们归家了,却还没彻底的归家。 过年日,阖家团圆,英魂,亦要归家啊…… 时隔十年,他们终于能真正见到自己的亲人了。 第341章 要不我再把你吊起来打一顿? 七王和古凌月来后,也没急着上前打扰,左相与七王见礼后,也说明了来意。 听闻萧沉砚决定将今年的赋税还归于民,让百姓们都过一个好年后,七王不免感慨。 “小砚他,真的很好。” “大雍百姓们,终于能有盼头了。” 左相颔首,谁说不是呢。 大雍百姓这十年饮冰,终于盼来了希望。 七王浑身上下也充满了干劲,召集王府上下,“快!趁着还没天黑,赶紧将税银还归百姓,让大家都过一个好年!”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大雍其他地方。 定王和成王那边也是英魂军去送的赋税,而永王等人那边,则是紫狐狸等精怪带的队。 大仙儿们从天而降,将税银抬到藩王府门口,当着百姓们的面儿将萧沉砚的政令告知于民,百姓们从一开始的惊恐到难以置信,最后欢欣鼓舞! 而永王等藩王在看到英魂军和大仙儿们之后,更是规规矩矩。 尤其是永王,他瞧见曾经的蓬莱仙师,如今的巴豆儿,感触复杂极了,眼神宛如怨妇瞧见的薄情寡性的渣男。 期间,永王还想大着胆子上去套近乎,毕竟两‘人’相识一场嘛,总有点香火情,现在巴豆儿成了萧沉砚麾下之臣。 眼看着萧沉砚登基是迟早的,永王自知自己在萧沉砚那边是没脸的,就想另辟蹊径。 对此,巴豆儿义正言辞的拒绝,脸上就四个字:莫挨老子! 看到永王,他就想起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黑历史,赶紧掩埋吧! 这不长眼的东西,还想旧事重提不成?爬开哦! 京城那边,青妩也没闲着。 王府里的饺子汤圆都做好了,她老人家带着黄蜂和夜游就去窜门子了。 去的第一家,自然是定国公府。 管家一瞧见是她来了,别说通报了,赶紧迎进门,谢疏今儿还在大理寺里呆着,对此,青妩感慨的很。 她觉得改天可以抽空和谢小公爷好好谈谈身后事,阴司下头,就缺这样有颜值有干劲的驴……啊不是,这样的鬼才! 毕竟,只有轮转王一个鬼王昼夜不歇的干活,实在太孤单寂寞了。 大理寺衙门,正在翻看卷宗的谢少卿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手边多了杯热茶。 谢疏举杯要饮时,贴心的问了句:“小雪,你没在里面吧?” “没有哦……”小姑娘幽幽的声音从茶壶里冒出来。 谢疏放下心来,上一次妹妹贴心的为他倒茶,他过于开心,以至举杯就饮,偏偏那时候妹妹还没来得及从杯中水里离开。 茶杯里冒出个小姑娘的脑袋,没撞上他的脸,但顶了他的肺。 兄妹俩对此都记忆深刻。 谢疏饮了热茶后,没忍住又打了三个喷嚏,他轻掩口鼻,谪仙般的俊脸上生出疑惑之色,“难道伤寒了?” 但他并未感觉身体不适。 小姑娘顶开茶壶盖,挤出来一块变形的天灵盖,幽幽道:“不是哦……是王妃姐姐在念叨大哥哥你的身后事哦……” “她好喜欢大哥哥你的哦,期待着你死后下去为她干活哦……” “不止王妃姐姐,下面好多鬼叔叔鬼爷爷都盼着能快点在下面见到大哥哥你哦。” 谢疏:“……”是喜欢他能干活是吗? 谢疏沉默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看见自家妹妹的天灵盖从茶壶里挤出来更惊悚,还是在喘气儿时就被鬼惦记着死后当驴这事儿更气人。 谢疏回忆起了过去,记忆中镇国公府的小郡主机灵可爱,每次看到他后就挪不开眼,会一口一个子渊哥哥的叫。 谢疏当年也是喜欢青妩这个‘妹妹’的,一是因为云铮,二是因为对方在自己面前乖巧又嘴甜,三嘛,每每青妩跟着他时,他就能看到萧沉砚那酸到变形的脸。 想到这里,谢疏叹息:“还是有回不去的……” 记忆里那个可爱的小郡主,就和做梦似的。 如今这个……嗯,也挺好的……吧。 反正这笔账,他记住了,算萧沉砚和云铮头上。 定国公府这边,谢韫得知甥媳妇来了,立刻出来相迎,对这位大舅舅,青妩还是挺客气的。 只是瞧见谢韫身后缩头缩脑,杵着拐杖的谢二舅时,青妩的笑容多了玩味: “二舅舅,过年好啊。” 谢闲瞧见青妩,肝儿都在抖,他忙不迭点头:“好、都、都好。” 青妩视线从他那还没好全的腿上扫过,心道,谢疏下手是真的狠,这手段,太适合下去干活了。 谢闲被她盯得浑身都在疼,唯恐这位恐怖的甥媳妇直接把他带走。 青妩今儿是来送‘礼’的,也没废话,把食盒递上后,对谢韫道: “这是我表姐和府上的小家伙们亲手包的,大舅舅别嫌弃,吃上几个,来年添福添寿。” “怎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谢韫亲自接过,眉眼间都是欢喜,“小妩有心了,小砚能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 “我也觉得。”青妩毫不自谦的点头,谢韫朗声笑了起来。 “说起来,翎哥儿不回京过年吗?” 小白雪那件事后,定国公夫人就被送走,谢韫念着多年夫妻之情,没有休弃对方,算是给其留了最后的脸面。 谢翎也陪着对方去了江南,青妩当时虽没要这位舅母的命,但只要对方活着一日,一日都是折磨。 谢韫神色有一瞬复杂,对于发妻,谢韫做不到原谅,只能让对方去江南那边自生自灭。 只是谢翎纯孝,他也无法阻止那孩子的决定。 “算算时辰,日落前翎哥儿应该能到。” 青妩颔首,嘱咐了句:“今夜除夕,府上多备点炮仗吧,红灯笼也可多挂些,来年会有好彩头。” 谢韫将青妩的话一一记下,现在满京城谁不知他甥媳妇的大来头啊,听她的准没错! “糟糕,阿疏那孩子这会儿还在大理寺,我得通知他快点回来!” “无妨,谢小公爷身边有白雪那丫头呢。” 谢韫松了口气,神色有一刹失落。 至今小女儿都不愿与他见面,谢韫每每想起,心里都难受的很。 青妩看穿他的心事,轻声道:“顺其自然吧,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谢韫点头,“甥媳妇说的是。” 只要女儿开心快乐就好,若是不见他,定是他这个当爹的还做的不够好。若是见他不快乐,那不如不见。 好在的是,女儿愿意接受疏儿这个大哥哥了,想到这里,谢韫才有些安慰。 青妩还要去好几家送‘礼’,也就没久留。 只是走之前,谢二爷犹豫再三,还是上前道:“那个……小、小青妩啊……” 青妩回头,“二舅舅还有事?” 谢闲快把自己嘴皮子咬破了,神情难堪,羞愧的抬不起:“对不起……” 青妩笑意淡淡的:“这声道歉,道错对象了。” “我知道,我就是……”谢闲是真的没脸去见萧沉砚。 上一回见了萧沉砚后,回来他就被谢疏警告了不说,还被打断腿。 那会儿谢闲心里是有怨恨的,可当一切真相大白后,谢闲也明白过来,谢疏为何对自己这么狠了。 如果不是谢疏打断了他的腿,以他自己那尿性,没准依旧管不住嘴,在外面胡说八道。 谢疏是惩罚他,同样也是保护他。 作为亲人,他当初咒骂萧沉砚是个弑父杀母的坏种,字字句句可以说是最毒的刀。 谢闲每每想起,夜里都要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 青妩看着谢闲那懊恼悔恨的样子,内心平静,她无法替萧沉砚去选择原谅与否。 只是吧,从始至终萧沉砚都没对谢闲做过什么。 这也足以表明萧沉砚的态度了。 说起来,谢闲这厮这么多年对萧沉砚口出恶言,也是因为受到了巫族毒计的蒙蔽欺瞒,本身也不是那种大奸大恶,无情无义之辈。 “二舅舅要实在过意不去,要不我再把你吊起来打一顿?”青妩诚挚提议:“放心,你在我这里是恩怨已清了的,我从不委屈我自己。” 谢闲:“……”谢谢您嘞,您老头一回上门就把我吊起来毒打,的确是没委屈过! 第342章 青妩送福,文武百官红眼病犯了 从定国公府出来,青妩又去了汝阳王府、恒国公府、还有左相府上,还有当初一道去南岭的胡司农家。 哦,如今已不是胡司农了,现在胡司农已升职成户部郎中了。 这几家能收到青妩亲自送的食盒,自是欢天喜地,这可是莫大的福气啊! 才半天时间,厌王妃给几家送年食的消息就在各大官员府上传遍了。 众官员们眼巴巴盼着,心焦焦等着,这福气他们也想沾啊!! 但不少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过去在朝中是啥德行自己也清楚,没被罢官免职都是运气好,还想吃厌王妃送的年食? 想屁吃吧! 但也有些脑子转得快的,让厌王妃亲自登门给他们送年食他们没那么大脸,但他们可以主动啊! 有些个与这几家走得近的,脸皮薄的让自家女眷提前带着年礼登门,脸皮厚的,干脆亲自上了! 汝阳王府就遇到这情况。 佘老太君洗净双手,又沐浴焚香后,亲自开的食盒,其郑重以对的姿态,全府上下无一觉得奇怪。 长房汝阳王妃和二房夫人与楚二爷等人都恭敬在旁立着,楚修文也满脸好奇的在旁候着。 所有人都眼巴巴等着,这可是厌王妃亲自送来的啊! 食盒打开,一股异香扑面而来,那异香入鼻,勾的人食指大动,像是甘露浸透身心,说不出的舒爽。 佘老太君眼前一亮,她年纪大了,难免精力不济,但闻到这股异香之后,她只觉浑身舒泰,竟多了许多力气。 虽然早有猜测,青妩送来的吃食定不是凡品,可亲自感受后,那种震撼还是难以言表。 “娘,您快分吧,这太香了。” 佘老太君瞪了眼楚二爷,楚二爷当即老实。 青妩送来的是生食,佘老太君早让人备了红泥小炉,放上陶瓮,亲自烹煮。 饺子一瓮,汤圆一瓮。 各有十个,算不得多。 汝阳王府人丁不旺,勉强下来,也够每人尝个鲜。显然,没人会不开眼的觉得青妩给的太少。 事实上,青妩亲自送的饺子汤圆的确不是凡品,面粉是从十洲三岛上顺手拔的仙谷磨的,馅儿是灵植仙蔬,汤圆里的糖馅儿用的也是黄蜂酿制的鬼灵蜜。 这一口汤圆一个饺子下肚,增寿十年不为过。 身上一些小病小痛的,当场痊愈都不夸张。 佘老太君最大,自然是她老人家先吃了后,晚辈们才敢动筷。老人家吃了一口饺子,瞬间被这鲜美的滋味震撼住了。 但最叫人震撼的却不是味道。 汝阳王妃最先发现,她惊讶的看着婆母:“娘,您瞧着好像年轻了许多。” 楚修文也满脸诧异:“祖母看着的确容光焕发。” 佘老太君不等下人寻来镜子,自己去镜前一瞧,稳重如老太君都发出一声惊呼。 “难道是这年食……” 老太君惊讶不已,其余人见状,赶紧也咬了口自己分到的饺子。 “大嫂,你的皮肤变得好好。” “弟妇你脸上的斑也没了……” 楚二爷:“我感觉我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之前我还想孕吐来着,吃了这个,我全好了!” “娘,孩儿的汤圆给你。”楚修文虽也眼馋其功效,但看到自己母亲如此开心的样子,当即将汤圆分给自己母亲,剩下的饺子,准备分给祖母。 “你这孩子,快自己吃去。” 佘老太君和汝阳王妃哪能要孙子(儿子)的,但孩子的这份孝心还是让她们开心不已。 楚二爷看着碗里剩下的汤圆,他本准备分给媳妇的,现在媳妇怀孕了,得好生补补。 可老娘那边…… 佘老太君瞪他一眼:“看我做什么,心疼你媳妇去!她现在一人吃,三人补!” “娘……”二夫人满脸感动,原本老太君给她分的就比旁人多。 “听娘的,你多吃些,现在你可是最受累的。”楚二爷将汤圆分给媳妇。 汝阳王妃见状,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想到远在封地的夫君,目光落到剩下那几个没煮的生食上,有些为难。 佘老太君岂能不懂。 “放心,剩下的给老大送去,现在冬日,用雪冻上也不会坏。” “谢谢娘。”汝阳王妃赶紧谢过。 一家子和乐融融,佘老太君感慨道:“谢我做什么,咱们该多谢厌王妃才是,这可是大福分啊!” 众人点头,他们是在是呈了厌王妃太多恩情了。 府上正是欢喜之际,有下人来报。 “老太君,西风伯府的老太太来了,说是来提前送年礼的。”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佘老太君哪能不明白。 “哪有除夕来给人送年礼了,西风伯府这是眼馋厌王妃给咱们送的宝贝呢!” 楚二爷脸色一变:“他们想得美!” 可不是想得美嘛! 佘老太君摸了下自己变年轻的脸,笑了起来:“无妨,也好叫他们知道,我汝阳王府承了多大的福气!” “厌王妃赐的福啊,他们也就只能想想咯~” 除夕这一天,京中各大达官显贵家都染了病。 红眼病! 第343章 轻吻她的唇:蒙刹刹陛下抬举 京中与萧沉砚和青妩有交情的权贵官员算下来,居然能凑出一只手,这点也让青妩感慨的很。 萧沉砚出息了啊,想他刚回京那会儿可是猫嫌狗厌的,现在成了香饽饽,多亏了她! 刹刹陛下骄傲的很,送‘礼’也送的兴致高涨,不过霍将军府上,她就不准备去了,把差事丢给夜游和小玉郎更合适些。 至于徽王府那边,她倒是亲自去了一趟,主要是为了见一见那位孟怀瑜。 毕竟论起因果来,这位算得上她大哥云铮的……半母? 只是她的马车刚到徽王府时,就在门口遇见了自家的车辇。 “小小姐!”百岁兴冲冲的跑过来。 青妩点头应了,抬眸瞧见从马车上下来的萧沉砚,不由勾唇,在原地等着他过来。 萧沉砚大步朝她走来,压根没有避着旁人是意思,握住她的手,把她裹进自己的大氅里。 “你事儿忙完了?”青妩问道。 萧沉砚笑应:“只是去镇魔司看了看,事儿都有英魂军他们去忙,我今日是闲的,可比不得你。” 显然青妩送‘年食’引发的热闹已经传他耳朵里了。 “那你今儿不得好好伺候我,我可是给厌王殿下收拢了好多人心。”青妩傲娇的挑眉。 萧沉砚睨她一眼就收回视线,端是龙章凤姿雍容贵介,被大氅遮掩的手却轻轻在青妩掌心一捏,语调讳莫如深道:“你可别反悔。” 青妩哪能听不明白,施施然回道:“不过尔尔。” 呵,小小砚台,在她面前狂妄,可笑可笑。 两口子间的‘机锋’,旁人自然听不懂。 两人相携进了徽王府,迎面见一个身着华服外披靛蓝狐氅的忧郁美大叔走来。 “砚啊,侄媳妇啊,你们来啦。” 青妩美目睁大了几分,盯着美大叔看了足足十息,她左顾右盼,确定道:“这里是徽王府吧?” “你……你是四叔?”青妩迟疑加怀疑。 忧郁美大叔脸上露出忧郁的笑,斜角仰望天空,长长叹息:“是我啊,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让侄媳妇见笑了。” 青妩:“……”她看向萧沉砚,传音道: ——你给了下了什么变形蛊吗?你四叔仿佛回娘胎重造了! 萧沉砚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他回京后,今儿也才第一遭见徽王,同样被小小震撼了一把。 徽王此番堪称大变活人,青妩估摸着他至少甩掉了八十斤肥肉,从胖冬瓜变成了白细狗。 一道进来的黄蜂和百岁都看呆了。 这变化,吓人又吓鬼! 徽王领着小两口往里走,三步一短叹,七步一长吁,听得青妩都替他喘不上气。 “砚啊,侄媳妇啊,借一步说话。” 萧沉砚看了眼青妩,见她点头,这才应下。 青妩让黄蜂先将食盒给徽王妃送去,与萧沉砚联袂进了堂屋后,徽王屏退下人,待屋门一关。 “砚啊~~” 随着长长的尾音,徽王滑跪而来,死死抱住萧沉砚的腿。 萧沉砚本是能避开的,架不住青妩反应更快,她蹦开了不说,条件反射的把萧沉砚往徽王的方向一推。 厌王殿下一下就被强人锁男了。 萧沉砚朝她幽幽看去,青妩笑露出一口小白牙,无辜眨眼。 男人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着抱着自己双腿不放的美惨但半点不强的四叔。 “四叔起来吧。” “不!你先听四叔把话说完!” “不用说完,四叔你就算行五体投地的大礼,侄儿我也帮不了你。” 徽王忧郁俊脸饱含热泪:“你对着我现在这副绝美容颜竟也狠得下心?” 青妩在边上打了个哆嗦,后槽牙发酸,这该死的自恋腔调,怎那么耳熟? 令她下意识脚痒。 萧沉砚低头看他,一针见血:“四婶都能狠得下心,侄儿自然能更加无情。” 徽王差点满地打滚,“呜呜呜,我不要和她和离,砚啊,四叔真的没招了!” “我连自荐枕席都用上了,你四婶她不为所动,她心如铁石,她让我滚呜呜呜!我只是想和她长相守,我有什么错啊!!” 青妩听到‘长相守’三个字,瞄向萧沉砚,眼神询问:你们姓萧的是不是都和这‘三个字’过不去? 这大抵是‘长相守’被黑的最狠的一次。 萧沉砚此刻也懊悔的很,若早料到来徽王府又要被迫听徽王弃夫念经,他说什么也不进来! 青妩见势不妙,在萧沉砚要拉自己下水的前一刻,捂住肚子:“啊,我肚肚痛。” 咻~她遁地跑路。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面对泪眼婆娑的四叔,他短暂沉默后,道:“四叔松手吧,我想到了一法子。” “当真?什么法子?” “你松开手,闭上眼,我为你抚顶灌智,法门便在其中。” 徽王依言照办,几息后,“砚啊?” “小砚,阿砚……萧沉砚?” “人呢?!!” 徽王府后院暖阁,青妩去看孟怀瑜时,她与徽王妃还有黄蜂两女一鬼之间相谈甚欢。 边上的摇篮里,孩子正在酣睡。 见青妩出现,她们纷纷起身。 青妩抬手免了那些俗套的见礼,先去看了眼小孩儿。 看着摇篮内酣睡的孩子,青妩眸光微微一动,细指似无意的抚过着孩子的眉心,轻笑道:“瞧着就是个聪慧的小家伙,可取了名字?” 徽王妃道:“只取了乳名,叫小米儿。我和孟妹妹还有徽王都想着请厌王和王妃你来为这孩子取名呢。” “既如此,就叫他萧扶稷吧。” 青妩手指轻划,凭空写出这个名字,看到‘扶稷’两字时,徽王妃和孟怀瑜都怔住了。 这个名字…… 见两人面露隐忧,欲言又止的样子,青妩却是笑了笑,冲二人道:“刚刚我听见四婶和孟娘子打算离开京城?” 徽王妃也没隐瞒,刚刚她们正是在和黄蜂说此事。 “我和孟妹妹的确有此打算,我旧时有一手帕交,她如今也是孑然一身,在广郡那边开了个善幼堂,收养一些孤女,也顺道为那些孩子们启蒙。” 青妩点头。 她没有提徽王妃要与徽王和离的事,即便她看出来了徽王和徽王妃之间情缘未了。 倒是孟怀瑜,这一位的未来,让青妩颇觉得有意思。 “广郡也不错,是一个好地方。四婶和孟娘子若要去那边,不管是开善幼堂还是办女学,都可一试。” “如今朝廷连镇魔司都建了,哪天文武百官中再多点女官女大儒女将军什么的,也不足为奇。” 徽王妃和孟怀瑜本还有些忐忑的心,在听到青妩的话后,都平静了下来,像是找到了某种底气,两人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光,是希冀。 青妩话锋一转:“若是要去广郡,就把小米儿也带上吧。” “想来四叔也不会反对。”她说着,冲两女眨了眨眼。 从徽王府出来后,青妩径直上了萧沉砚所在的马车,一进去,她先瞪他一眼。 “挺会溜的嘛。” 萧沉砚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无奈叹气:“不逃不行。” 忧郁徽王,令人望而生畏。 青妩噗嗤乐了,萧沉砚观她心情不错,不免好奇:“看来四婶那边是有好事?” “算是吧。”青妩大致说了一下。 萧沉砚听闻后,若有所思:“萧扶稷,看来那孩子未来不凡。” “第一眼见到时,我也有些意外,那孩子身上居然有龙气,不过,未来还长,那孩子将来会如何,现在也说不准。” 青妩笑笑:“凡人命数虽会写于生死簿上,但并非定数。” 萧沉砚颔首:“匡扶天下,社稷苍生。” “让那孩子跟着徽王妃和孟娘子离开京城,在红尘俗世中长大,亲眼看看社稷之貌,苍生百态,以自身去丈量天下,而不是生来就困于这座富贵闲城中……” “我家王妃有心了,高瞻远瞩。” 青妩哼哼,受了他的吹捧,得意道:“女学女官之事,你如何想的?” 萧沉砚笑道:“我的想法,与吾家刹刹陛下不谋而合。” “不错嘛,厌王殿下这么快就跟上我的思想了。”刹刹陛下颔首:“那提前恭喜你了,没准再过几年,大雍朝就要有位女大儒了!” 这位女大儒,自然指的是孟怀瑜了。 青妩已看见了她的未来。 对于青妩想帮扶女子,为她们挣开凡俗的诸多束缚这事,萧沉砚早有察觉,他并非迂腐之辈。 青妩懒洋洋道:“要说人间哪点我最看不顺眼,莫过于男女地位悬殊这事儿上。” “身为阿罗刹天,我不能过多干涉人世间的运转。” “但身为云青妩,那我便有管一管这些事儿的理由了!” 她勾唇笑道,搂着萧沉砚的脖子:“未来的人皇陛下,可愿与我携手共建此大业?” “蒙刹刹陛下抬举。”他轻吻她的唇,“不胜荣幸。” 第344章 萧沉砚,你干坏事不带上我! 此夜,天外天。 妙法躺在云朵之中呼呼大睡,摸着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睡脸憨态可掬,梦里像是梦到了什么珍馐美味,不时发出一声傻笑。 不远处,妙音依旧被披帛绑着,她冷眼扫过妙法,嫌弃的一皱眉。 被绑在身后的手快速掐算推衍着。 虽然妙法一直与她顾左右而言他,但妙音压根不信她的鬼话,尤其妙音还悄然发现自身竟沾染了几分红尘浊气。 这说明当日弥颜那私生子将她打晕后,带她入了凡尘一趟。 当时她在凡尘中迷迷糊糊听到了点声音,那声音有些耳熟,她苏醒要睁眼时,却眼前一黑,又被打晕。 妙音这几天思来想去都觉得,第二次打晕她的应该不是弥颜,两者气息不同。 第二次打晕她的那个‘玩意儿’下手太快,虽未留存什么气息让她辨别其身份,但妙音总觉得,对方认识自己。 拍在她天灵盖上那一下,比弥颜偷袭她时给的那一尺子还要凶狠。 妙音留意着妙法的情况,手背在身后悄然结印。 既然事发之处在凡间,妙法又故意阻拦天兵下凡,人间界定是出了问题。 妙音算了算日子,今夜恰好是人间除夕,浑天锁将开,夕兽与年兽皆会下凡捕食生机,正好是一探人间的好机会。 妙音指尖掸落了什么,一缕烟尘从她和妙法所在的云朵中飘走,眨眼消失不见。 妙法忽然睁开眼,一直注意着她的妙音心里一咯噔。 小神女原地坐起,直勾勾盯着她,猛的起身朝她走来。 妙音还当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俏脸紧绷,下意识往后挪了挪想藏起自己的翘臀。 妙法这小王八蛋,之前把她屁股都打肿了。 妙法二话不说,走过来就对着她的脸狠狠一掐,然后冲着妙音忍气吞声的脸,她问道:“痛不痛?” “你说呢?” “哦,痛就对了,好险好险。”妙法摸着心口:“刚刚果然是做梦,梦里你把我藏起来的宝贝全吃了。” 妙音:??? 妙法转身走回原地,趴下去继续睡。 妙音勃然大怒,一口血都要涌上嗓子眼了! 所以妙法这厮压根没察觉她的小动作?那她刚刚忍气吞声什么劲儿? 不是!这厮梦里被抢了饭,醒来掐她作甚?! 还有!她妙音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去抢她的饭好不好!! 妙音掐指送出去的那一缕云霞飘向九重天的天柱所在,半路上一只通体漆黑的喵喵突然出现,啊呜一大口将云霞吞入腹中。 玄喵喵咂摸了下嘴,五官不明显的喵脸上硬是挤出来了个打呕的表情,腚眼子一撅,噗的一声~云霞又被它发射了出来,颤颤巍巍的重新飘向九重天的方向。 人间,已至黄昏。 青妩磨刀霍霍,就等太阳落山,却听一声骚包的喵叫,她低头看着萧沉砚脚边那只快把自己绕成麻花的骚猫,问道: “你给你家胖子猫吃春药了?” 玄喵喵:喵! 萧沉砚无奈睨她一眼,道:“你准备今夜去抓夕兽和年兽?” “嗯哼。” “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青妩挑眉。 萧沉砚卖了个关子,笑道:“夕兽和年兽虽然没得抓,但去有一场热闹可看。” 他朝上指了指天:“要去瞧瞧吗?” 青妩笑容瞬间变得坏坏又暧昧:好哇,好你个萧砚台,干坏事居然不带上我! “必须要!!” 第345章 打劫九重天! 九重天,四根天柱直耸入云。 南面天柱上,两只恶兽栩栩如生,在两只恶兽脖颈处有一处枷锁,锁链自柱上延生而出,顺着天柱朝上缠绕。 值守的仙兵观望云海之下,再看了眼天柱旁的日晷。 “时辰已至,又是人间一年结束。” “是啊,也不知今年又是哪些倒霉蛋要进夕兽和年兽的肚子。” 几个仙兵说说笑笑,其中一人生着络腮胡,脸上带着几分高傲: “兄弟你此言差矣,能进夕年二兽肚中,化为生机融入天柱,这也是那些凡人的造化,否则那些普通人便是修十辈子的功德,也未必有上天的一日。” “是极是极,此乃上天恩典。” 这几个仙兵说说笑笑,浑然忘了多年之前自己也是在红尘俗世里打滚的凡人,只不过比起旁人多了运道,得了仙缘,才飞升天上。 说笑间,几个仙兵站到远处,就听锁链松动的声响,天柱上的两只浮雕恶兽身上流光浮动,原本呆滞的石眼有了灵光色彩。 只听两声兴奋的兽吼,夕年二兽从石柱上跃下,抖动鬃毛鳞甲,身上的石屑簌簌落下,一道霞光随风吹入它们耳中。 原本要朝人间去的夕年二兽突然停下脚步。 围观的仙兵们此刻还没察觉出异相,依旧闲散姿态。 下一刻,夕年二兽突然调转方向,朝他们扑去。 面对两只凶兽的反扑,仙兵们脸色大变。 “不好!” “这两只孽畜疯了不成!!” “快!快制住它们!浑天锁!快把它们锁回天柱上!” “不行!浑天锁要十二个时辰后才会再复苏——啊!!” 天柱旁一片兵荒马乱,年兽大嘴一张,吞下一个仙兵。 其余仙兵见状纷纷遁逃,夕年二兽紧追不放,九重天上那叫一个热闹。 远处重云中,青妩扒开云雾看着热闹,笑的乐不可支。 萧沉砚悠然自得立在旁边,施舍般的摸了摸怀里影猫的脑袋,玄喵喵傲娇的喵呜了一声,得意的尾巴都在扭麻花。 青妩摸出一把瓜子,问萧沉砚:“要不要?” 萧沉砚摇头,让她自个儿吃去。 青妩嗑瓜子嗑的起劲儿,促狭道:“你怎么动的手脚?居然让那两只恶兽窝里反了?” “也不算动手脚吧,”萧沉砚含蓄道:“只是稍微改动了一下某人的传令。” 青妩挑眉。 萧沉砚如实招来,原来,上一回虽放走了妙音,但他并不放心,所以让玄喵喵偷偷在对方身上做了手脚。 妙音醒来后显然是起疑了,哪怕被妙法给绑着,依旧小动作频繁,她传音给夕年二兽,想让它们趁着下凡的时间好好细查下人间的情况。 玄喵喵在中间截了令,稍加改动,如今那两头孽畜窝里反,对着九重天的仙兵开杀,便是天上要追查,也只会查到妙音头上。 青妩哇了一声,上下打量萧沉砚:“不愧是你,老阴险了。” 萧沉砚睨她的眼神有点危险。 青妩嘻嘻笑,垫脚在他侧脸上亲了口:“我喜欢。” 萧沉砚这才算满意,嗯了声,又侧过去右脸。 青妩白他一眼:“得寸进尺。”话是如此,她还是大发慈悲的又奖励了一个亲亲。 眼看着闻讯来镇压夕年二兽的仙兵仙将越来越多,青妩眼神微动。 “来都来了……” 旁边,男人与她异口同声。 两口子对视,眼神同样的清澈无辜。 “浑水摸鱼?” “趁火打劫?” 青妩抬手,萧沉砚爽快的与她击掌。 走着!干活! 玄喵喵狂抖尾巴: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妙啊喵! 九重天上有什么? 那就多了,普遍点的是仙兽灵禽仙草奇葩,珍惜点的就是各种仙丹灵药法器。 青妩和萧沉砚既然决定要做贼……啊呸,要参观一二,只逮着一家下手,未免过分了点。 于是乎,两人先奔着仙兽园去。 原因很简单,过年嘛,凡间百姓都喜欢腌制腊味什么的,仙兽园里的肉腌制的腊味想必不同凡响。 仙兽园距离天柱不远,那边的骚乱这边自然也影响到了这边,在此地巡逻的仙兵仙将都被召集了过去,只留下一两个看守。 青妩和萧沉砚要混进去简直太简单不过。 悄然混入仙兽园,让玄喵喵在门口放风,青妩几乎是逮着啥抓啥,袖里乾坤,没走几步就抓了十几头仙鹿仙鹤。 路上她还瞧着不少仙草,顺手也给拔了。 萧沉砚也没闲着,“这仙兽园里的灵草遍地都是,胜过蓬莱。” “毕竟是九重天嘛,”青妩说着翻白眼,“三界之中,天界占据清灵之气,九重天往上全是灵气,到了三十三重天后往上全是清气。” “人间界则是浊气,偶有山川灵韵之地会有点稀薄灵气。” “而幽冥地府则是鬼力秽气。” “十洲三岛那地方,乃是天与人的交汇,只是地仙呆的地方,自然和九重天没法比。” 青妩说着,看了眼萧沉砚:“不过,你前身苍溟居然会在蓬莱留下洞府,也是够奇怪的。” “这是细糠吃多了,也想整点粗粮磨磨牙口了?” 萧沉砚也不想帮自己前身说什么好话,对于自家小女鬼这番阴阳怪气的‘牲口骂术’他不否认,但被勾起了奇怪的好奇心。 “这么会骂,谁教你的?” 青妩得意挑眉:“改明儿带你回老家住上十天半个月,让你见识下咱们阴间国粹。” 萧沉砚:可以,但没必要。他不是很想让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入侵脑海。 就这时,青妩忽然拉住萧沉砚,兴奋的指着某处,萧沉砚看去眸光也是一亮。 百米开外,赫然有一头奇兽,那奇兽身体似马,通体雪白无尘,焕发神光,额上生有独角,而四蹄却如龙爪。 萧沉砚下意识道:“独角狻!” 显然,对这奇兽的记忆来自苍溟。 青妩兴奋点头:“这玩意是三十三重天上的神马与狻猊的后代,乃是神兵天将才能配备的战马,好东西啊!” “这九重天上居然也养的有,倒是稀奇了。” 两口子对视,心照不宣的笑了。 不远处,正在嚼仙草的独角狻打了个寒颤,抬头就对上了两双如狼似虎的眼睛。 独角狻:……你们不要过来啊!! 第346章 新的一年,请多赐教,萧沉砚 让青妩和萧沉砚更兴奋的还在后头。 仙兽园里不止这一头独角狻,算上成年的和未成年的,至少有三千余头。 若是能把这些独角狻都带走,装配给英魂军,那战斗力,杠杠上升! 只是,如此一来的话,肯定立刻会引起九重天的注意。 但是嘛…… 两口子会在乎? “我的幽冥灯可以把它们都收进去。”青妩小声道。 “先等一下。”萧沉砚把玄喵喵叫了过来,等它来后,张嘴一呕,吐出一片云霞,那云霞化为披帛。 青妩挑眉,觉得披帛眼熟,从上感受到了一股见过的气息。 这是……那个妙音的披帛? 她似笑非笑看向萧沉砚,猜到这披帛估计是玄喵喵截留妙音传令时留下的。 她倒不会误会萧沉砚留下这玩意是为了‘睹物思人’。 “有你这位表哥,真是她们的福气啊。”青妩赞不绝口。 萧沉砚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下:“我可没那么多亲戚。” 那个妙音他看着就厌烦。 至于妙驴,哦不,妙法……嗯,这个妹妹还是可以认一下。 天外天,正在酣睡的妙法小神女狂打了好几个喷嚏,被一阵诡异的寒意吓醒。 该死,又是哪个短命龟儿在惦记她?这熟悉的恶意,呜…… 话归正题,仙兽园这边,青妩放出幽冥灯,冥火一出,化为火绳,将所有独角狻拴住拽入灯中。 一时间,幽冥灯中流光溢彩,出现万马奔腾之影,漂亮的宛如走马灯一般。 萧沉砚一直留神着外间的动静,他眸色忽然一凛:“再快点,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马上!”火绳可算拴住了那匹最能蹦跶闪躲的独角狻,青妩把幽冥灯一手,牵住萧沉砚的手。 “跑!” 两口子溜之大吉,原地只有空荡荡的草场,与一片飘扬的披帛。 几息后,一道身影出现在草场上,抬手握住了披帛。 出现在此的是一个身穿靛蓝仙袍的仙君,正是掌管九重天上百兽的百兽仙官。 看到连根毛都没留下的草场,百兽仙官傻眼了。 “谁啊!!!” “谁偷了我的马!!!” 百兽仙官握着披帛的手都在颤抖。 他目光落到披帛上,感受着上面神族的气息,神情变幻不定,又恨又怒又委屈。 竟然是神族? 神也太欺负仙了!! 此事很快就在九重天传遍了,而作乱的夕年二兽也被抓住。 九重天主事的乃是善德仙君,善德仙君严刑拷打了两兽,两兽委屈的嗷呜直叫,它们也是听命行事的啊,为什么要打兽兽! 在听到兽兽招认,乃是三十六重天那位妙音神女传音让他们这么干的,善德仙君沉默了。 当百兽仙君拿着披帛找来后,他沉默的越发厉害。 善德仙君毕竟掌管九重天,他虽没有资格直接面见天帝,但百兽园里养着的那一批独角狻却是实打实属于天帝的啊! 且是天帝命人秘密养在此处的。 对于神族之间的一些事儿,善德仙君也是有所耳闻的,譬如,天帝和天后之间并非同心同德。 那位苍溟太子神魂失踪后,天帝和天后间的不和都快放到明面上了。 善德仙君瞬间就想明白了,那位妙音神女乃是天后的外甥女,她下令蛊惑夕年二兽在九重天捣乱,是为了声东击西盗走独角狻啊! 想明白个中缘由,善德仙君脸色坐立难安。 他只是一个天仙罢了,卷入那两位之间的战场,哪还有命活啊! 这事儿他报上去的话,先不说天帝的怒火,天后和妙音神女那边若是算账,他也吃不消。 可不报的话,他从哪儿找三千头独角狻顶上? 善德仙君看着殿下愁眉不展的百兽仙君,忐忑不安的心一下有了着落。 我辈仙人,死仙友不死本仙,此乃自在仙法,善哉善哉,妙也,妙也! …… 人间,初夜里千家万户张灯结彩,鞭炮声响彻不觉。 朝廷返还的税银送回万千百姓家,英魂归家与父母亲人团圆,远方的游子雨夜征途也回到家中。 百姓们笑着、乐着、欢喜着,守着岁,从未有一年年尾似今日这般让他们盼着,盼着旧年过去喜迎新岁! 厌王府里。 青妩和萧沉砚归家时,汤圆饺子都已煮好了。 笔小圆早早感觉到了青妩的气息,乐颠颠的跑来,萧沉砚看到笔小圆时挑了下眉。 “判官笔?” “是我哦!”笔小圆叉着小腰,转眼又乐呵呵的拱手作揖,然后伸出手:“砚台锅锅新春吉祥,大吉大利,红包拿来!” 萧沉砚瞧着判官笔变成的小丫头,后槽牙痒了痒,冲青妩小声问道:“它化形后怎么是个小姑娘?” 若是臭小子的话,他就不给红包了。 青妩忍着乐:“初一到十五是小姑娘,十五到月底是臭小子。” 萧沉砚懂了,那以后后半个月得防着这小东西,不能让它进屋。 “红包红包!”笔小圆手都快举酸了。 “给。”萧沉砚给了她几块灵石,这是从蓬莱带出来的。 笔小圆啊了声,幽怨看他,想说锅锅你有点子小气了哦。 萧沉砚似笑非笑看着这小丫头,抬了抬手,在她眉心一点。 笔小圆感觉有什么灌入自己身体,眼睛嗖的亮了。 这可是实打实的神君赐福啊! 她正想说再来点,萧沉砚就收回手了。 “不对啊!砚台锅锅你还没赐完呢!” “剩下的等十五过后再给你。”萧沉砚如是道:“公平起见。” 笔小圆怀疑砚台哥是在趁机给自己穿小鞋,但她没有证据! “阿妩!”她找青妩卖惨。 青妩扭头,“哎呀,饿了饿了,饺子呢,好了没?快给我盛三大碗!” “呜呜呜!阿妩!!!” 王府内喜气洋洋,不论人神鬼欢聚一堂,咻的一声,烟花点亮夜空。 在璀璨烟火间,青妩和萧沉砚相识一笑。 两人执着酒杯轻轻碰撞。 “新的一年了,请多赐教,萧沉砚。” “彼此彼此,云青妩。” 十年之殇已过,一如这片人间,一切都将是崭新的开始。 第347章 谁那么大脸,让刹刹陛下物归原主? 新年伊始,人间各处都欣欣向荣。 朝廷一条条新的律令颁布下去,让百姓可以休养生息,士农工商各行各业皆有新貌。 转眼便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拖了许久的新帝继位大典,也将举行。 只是,此番新君登基,可谓开人族先河。 皇城中将迎来两位帝皇。 一为他们的人皇,二为人皇之妻。只以皇后为称,反而是贬低了这位的身份。 盖因她本就是幽冥之主。 他是人皇,她是鬼帝,二者并肩,护佑人间幽冥,保阳世安稳,守阴间秩序。 对于这次登基大典,旁人显然比正主更加看重,萧沉砚不想大办是因为不想劳民伤财,而青妩,纯纯是嫌麻烦。 她喜欢看别人的麻烦,但放到自己身上,她就三个字:滚滚滚。 可这一回,便是刹刹陛下鬼脾气再大,众人众鬼也要迎难而上。 不要你觉得!这回要我们觉得! 对此,萧沉砚也难得背叛了自家小女鬼,明确表示:自己的登基仪式怎么简单省钱怎么来。 但自家小女鬼的排面必须按最高规格来! 青妩嫌这群癫人癫鬼烦求得很,随着大典日子渐近,她干脆跑山灵庙里找清净去了。 一道去的还有穆英和霍红缨。 霍毅已正式向穆英求娶提亲,穆氏的祖宅也早已还归了穆英,但因为青妩的缘故,穆英和小玉郎一直住在厌王府上。 虽不和规矩,但也没人敢说什么闲话。 霍毅准备的聘礼足足装了五十车,绕着京都城走半圈都够了,下聘那天,整个京都城都被震动了。 百姓哗然,不少待嫁女郎看着都羡慕红了眼。 纷纷感慨,霍将军这是把这些年攒的所有军功得的所有赏赐都拿来下聘了啊,这是多爱重这位穆娘子。 这里面自然也有眼酸的,可再酸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可不敢说出来。 霍毅和穆英的婚礼定在五月,而在成婚之前,毕竟霍毅乃是漠西大元帅,漠西那边还是需要将领镇守的,他此番留京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穆英与他成婚之后,自然是要去往漠西的。 而之所以将婚礼定在五月,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萧沉砚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开文武恩科,穆英自然从青妩这里提前知道了消息。 “穆家女儿皆是巾帼,战场之上不输儿郎。” “如今玉郎也有自己的前程,我前十年荒废于内宅中,现在能重新骑马握枪,我也想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表妹,我想做回我自己。不止是王玉郎之母,霍毅之妻,我想做穆英,我是穆家女,我不想堕了穆氏满门忠烈的英名!” 穆英想参加武举。 对此,青妩大加赞成。 文有徽王妃和孟怀瑜想要建女学,武有穆英想入武举与男子一较高低。 她和萧沉砚所想要的盛世,本就该如此,无论男女皆可一展所长。 谁说女子一定就得困于后宅,处理庶务,缝缝补补呢? 衡鹿山上灵气充沛,南面山脚也是英魂军的一处军营,穆英白天在山脚与英魂军中儿郎一较高下,夜里回山灵庙休息,正好妥当。 霍红缨自然也是陪同一起的,她本身就是定邦县主有功勋在身的,这次武举她也想参加。 姑嫂一同,既是同伴也是对手。 唯一让青妩想不通的倒是另一个家伙,她坐在摇椅上,盯着在山灵庙里充当庙祝的夜游,纳闷道: “你跟来到底是干嘛的?” “就你这身霉运,山灵庙的名声都要被你熏坏掉了,今儿一早就没一个人求到上上签过?” 这会儿正值晌午,香客也没几个。 夜游一甩袖子,哼道:“在我这里求到下下签只能说那些家伙本就要倒霉了,提前知晓,没准还能避开点。” “祸兮福所伏,他们得谢我。” 青妩给他个白眼,她朝庙门口一瞧,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跑进来,正是霍红缨。 “王妃姐姐,我回来啦!” 青妩嗯了声:“怎就你一个?我表姐呢?” 霍红缨嘿嘿一声:“我大哥去军营了,我才不留下碍事儿呢,就提前回来了。” 青妩拉长音调哦了声,余光瞄了眼夜游,见他还是一副欠揍假笑的样子,但那双鬼招子分明一直盯着霍红缨。 偏生霍红缨瞧都没瞧他一眼,直奔后院找饭去了。 夜游收回目光,不慎对上青妩的视线。 青妩唇角逐渐上翘,差点翘成个歪嘴。 夜游:“……” 他起身,一甩袖子:“吾家兄弟也该喝奶了。” “悠着点。”青妩玩味道:“把你身上的霉味儿收紧了,别波及了人家姑娘。” 夜游状似听不懂,“我收的好着呢,我喂我兄弟,他身边哪有什么姑娘。” 说完,他走的飞快。 青妩摇着蒲扇,嗤了声。 笔小圆神出鬼没般冒了出来,啃着从山灵庙灵案上顺来的贡品果子,边嚼边道: “我从夜游身上闻到了好大一股奇怪的味道,他怎么回事?最近是和人间那些发情的猫猫狗狗一起玩过吗?” “还能怎么回事,春心荡漾了呗。” 青妩哼了声,她也没想到啊,夜游居然对霍红缨动了‘歹念’,这一人一鬼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哈?”笔小圆吓了一跳,“夜游?他?这个死眯眯眼……我的鬼佬哦,谁家姑娘这么倒霉,祖坟冒黑烟了吧?” “霍家。” 笔小圆:“……” 她笔毛烧秃了都想不通。 “那……阿妩你要管吗?穆英姐姐嫁给霍将军后,霍将军就是你姐夫了吧,霍二姑娘也算咱亲戚,夜游这不是祸害人家嘛。” “姻缘这种事,难道是他想就能成?” 青妩嗤了声,倒没太担心这事儿。 她仰头看了看天,眯着眼道:“这世道啊,真变了。” 夜游和霍红缨之间的‘姻缘’竟是正缘之相,他俩的因果线竟真的缠绕在了一起,而未来会如何,青妩竟都看不清。 笔小圆听完有些迟疑,手里的果子都不香了。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不知道。”青妩摇着扇子,盯着天空,有一句话没说。 就在方才,她冥冥中有一个感觉。 因为她和萧沉砚,人间和幽冥之间的联系越发紧密,人族知晓了神鬼之事,所产生的念力,已然让世道规则产生了一些变化。 有些事,恐怕是瞒不住了。 “对了,”笔小圆忽然道:“金乌大人最近跑哪儿去了?老久没见他的鸟影了。” 青妩掩唇打了个哈欠,淡淡道:“自然是去把有些东西物归原主了。” “不过他想来管不住肚子里的酒虫,兴许又搁哪儿喝的酩酊大醉了。” 笔小圆纳闷:物归原主? 什么东西进了阿妩的嘴,还有吐出来的? 谁那么大脸面啊? 第348章 天帝VS弥颜,这婚事我同意了 三十六重天,煌煌神宫巍峨,高据三界之巅。 清气缭绕,宝光庄严。 天帝宫中。 弥颜面无表情的坐着,胡乱往棋盘上丢着白子,脸上不带丝毫笑意。 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天帝,一身华贵冕服,冕服之上绣星辰日月,其星尘日月皆有华光氤氲,乃是真真切切攫取了日月星辰之精华捻作丝,才有此神光美景。 身为天帝,自也是位美男子,他眉宇间与弥颜有三分神似,但更显成熟威仪一些,眉心处神纹宛若峰峦,微微突出,下生一块神骨。 不同于弥颜毫不遮掩的不耐烦,天帝却是悠然自得。 “三千年未见,你倒还是这般心性。” 天帝落下一子,抬眸冲弥颜一笑:“你今日肯上天来,倒是叫为父意外。” 弥颜将棋子丢回棋笼中,嗤笑道:“您一出关便召见于我,我岂敢忤逆上意。” 虽字字句句都是‘尊称’,但弥颜话语里的讽刺,任一个有耳朵的,都能听得出。 天帝也不恼,放下棋子道:“听闻你与阴司那位小姑娘定了婚。” 弥颜神色不变:“刹刹是如今的地府之主,论地位与你平起平坐,一口一个小姑娘,您的口气倒是和岁数一样大。” “你倒是维护她。”天帝眼中带笑:“当年你因你母亲之死恼我,放火烧了我的私库,还在三十六重天上胡作非为。” “当时便是她陪着你,倒也不怪你这般袒护了。” 弥颜冷冷盯着他:“怎么,出关一趟,就是找我来说这些废话?” 天帝笑意不改:“你乃吾儿,你与地府之主的婚事,自不能随意处之,事关神族与鬼族联姻。” “如今你母亲不在,为父自然要为你操持。” 弥颜笑出了声,“大可不必。” 他笑意一收,“我一个私生子罢了,可劳动不了天帝为我分神!” “至于刹刹那边,好歹你也是个天帝,打算盘的声音人家地府都听着了,你不嫌晦气,我都替你丢人。” 弥颜起身,作势要走。 “慢着。” 天帝拖长语调,依旧不紧不慢:“婚约既定,婚事是迟早的。” “你与她成婚之前,为父会为你立身正名。” 弥颜回头,幽幽盯着他:“是吗?立身正名?” “天帝陛下是准备将天后废黜,让我母亲成为天后?” “若你与阿罗刹天成婚,达成此心意,自无不可。” 弥颜嘴角翘起,眉头却微拢,似疑惑,似苦恼:“我母亲在世时,常骂自己误食了蜈蚣屎蛤蟆尿,才会瞎了眼脑生疾,瞧上了你。” “我过去觉得她骂的过于狠了,而今看,应该是实话。” “若非如此,我母亲该是瞧不上你的。” “天后之位,呵,你当个宝贝,她可嫌晦气。” 天帝脸上的笑意淡下去了些,弥颜轻蔑的扯了扯嘴角,转过身时,就听天帝继续道: “若加上神族太子之位呢?” 弥颜眸色微动,面色毫无变化,仍是那副慵懒讥诮模样: “苍溟是神魂失踪又不是死了,你要废他的太子之位,能过得了天后那一关?” 天帝走到弥颜身后,长长一声叹息:“弥颜,为父的确欠你母亲良多。” “如今想要补偿也已来不及,但为父能像你保证,神族太子之位只会属于你,也唯有你,才是我认可的未来天帝人选。” 弥颜沉默。 天帝轻拍他的肩:“想要什么东西,去为父私库选吧,添作你的聘礼。” “等卯日星君选上个良辰吉日,为父派人替你向阴司下聘。” 弥颜眸光微微一动,不发一言的离开了天帝宫。 离开三十六重前,他当真去了一趟天帝私库,毫不客气的拿走了一半的神器法宝,值守宝库的神官神女们看的眉梢直跳,没一个人敢吭声。 待弥颜收获满满的离开后,神官神女们对视一眼。 同时此处的动静很快就传去了瑶池。 天后在仙气氤氲的莲座上掀开眸,一双含情目低垂似饱含悲悯,细看的话,那双眼里无波无澜,并无半分情绪。 她似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朝身后的女神官问道:“本尊此番闭关醒来,怎不见妙音?” “回禀天后娘娘,妙音神女她……”女神官欲言又止。 “莫要吞吞吐吐。”天后语气平静。 “妙音神女被天帝陛下罚入了落星石湖,让她在湖底思过。” “为何?” “似是因为妙音神女下令让夕年二兽在九重天捣乱,坏了秩序。”女神官声音顿了顿,压低几分:“除此之外,我还听到些传闻。” “夕年二兽在作乱那日,九重天的百兽园还丢了一批仙兽。” 天后神色波澜不兴,轻轻嗯了声,便又闭上眼,似不将一切放在心上。 女神官见状,默默退下。 神族众人都道天后娘娘格外宠爱妙音神女这位外甥女,怎么说呢,天后娘娘冷心冷情,妙音神女与旁人比较起来,的确能在天后娘娘跟前说上话一些。 但是,也就是‘一些’罢了。 便是贴身伺候其上万年的女神官,也猜不透这位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是,天帝天后接连从闭关中醒来,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 弥颜在三十三重天的神宫名为虚空藏院,但眼下他不想待在天界,只在经过三十三重天时,绕路去月宫那边看了眼三生石。 三生石上,他和小冤家的名字紧紧相挨。 弥颜、阿罗刹天。 弥颜看了好一会儿,手放在三生石上,细细摩挲,一笔一划,一遍又一遍。 摸着摸着,看着看着,他便笑了起来。 那癫样儿,让月宫的神侍们一阵头皮发麻,唯恐这位主儿给他们表演个原地发疯。 好在,弥颜自己神戳戳的对着三生石傻乐了半天,然后就走了。 周围的神侍们,这才松了口气。 之后,弥颜直接回了自己在十洲三岛的老巢:祖洲。 他不可能将母亲的残魂带到天上去,那与羊入虎口无异。 等回到祖洲,弥颜边走边脱下身上的衣袍长衫,直到脱得一干二净。 “拿去烧掉。” “再倒一池子岩浆来。” 弥颜面无表情的搓着脖子,力气越来越大,撕扯开了皮肉,血淋淋的,他浑然不觉。 与天帝那脏东西虚与委蛇太久,自己这身皮子都脏了。 太脏了,得剥了皮让它长新的出来才行。 第349章 我喜欢刹刹,可她不喜欢我 炎婪来到祖洲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坨血肉模糊的玩意儿。 他打了酒嗝儿,瞬间醒酒了。 那血肉模糊的玩意儿从熔浆池子里出来,边上飘来一根根白羽,贴合在他血淋淋的身上,很快就见他重重包裹成个羽人。 真·羽人。 弥颜在美人榻上坐下,眸子透过羽毛间隙间的两个黑窟窿朝炎婪望去。 “金乌叔叔怎来了?莫不是我的小冤家想我了?” 炎婪打了个酒嗝儿,听着他说话都糊嗓子了,不由道: “你想不开想用浴火自杀,你找我啊。” “你搁哪儿弄的这岩浆啊,档次真差,只能烫掉毛,毫无杀伤力。” 弥颜幽幽叹了口气:“就是想要烫掉毛啊。” 炎婪:“嗯?你想把自己煲汤送给我大侄女?” “若是小冤家想吃的话,我自割几块腿肉,也不是不行。” 炎婪也不与他贫了,癫雀雀一日一癫狂,次次不重样,大惊小怪才是看低了他的癫劲儿。 “你还没把自己折腾死,想来就不是你娘的残魂出了事儿。” “拿去,这是刹刹让我还给你的。” 炎婪将一颗珠子丢过去。 赫然是那颗藏过云铮魂魄的明王珠。 弥颜现在浑身鸡毛,行动多有不便,有些笨手笨脚的拿起明王珠,他是何表情,炎婪是瞧不见的。 但那语调,委实有点幽怨。 “这可是我送出去的定情信物,刹刹这都还回来,真是不给我一点念想。” 炎婪幽幽道:“谁家把定情信物交给老丈人?” 这明王珠是在梵幽的手上,梵幽也是利用此物,瞒住了巫族的感知,才将云铮的魂魄暗度陈仓出来。 “小冤家只让你带这东西给我?没点别的交代?” 炎婪歪头想了想:“过些天,萧沉砚那臭小子要登基称人皇了,刹刹也要参加大典,勉强也算他俩又成一次婚?” “你要是不嫌扎心,你来喝杯水酒也成。” 弥颜噢了声,“我若去,那定是要抢亲的,喝什么水酒呀。” 炎婪瞧他一眼。 就你现在这德行?你还抢亲?你去凑一盘菜当烧鸡还差不多。 弥颜笑了笑,话锋一转:“天帝出关了。” 炎婪眉头一皱,“你上天了?” 弥颜嗯了声。 炎婪表情越发怪异,上一趟天回来就把自己烫成瘟鸡,这癫雀雀的脑子真的…… 想不通,搞不懂。 “那脏东西很期待与阴司成亲家呢。”弥颜笑吟吟说着:“今儿难得大方让我在他的私库里挑选聘礼,还准备选个好日子,就去阴司下聘。” “你爹他想屁吃呢!”炎婪拍案而起。 “他也不是头一次想这么美的。” “那你……”炎婪皱了下眉,见弥颜现在这凄惨劲儿,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按照天帝那尿性,癫雀雀和乖侄女想要顺利解除婚约,怕是有的折腾了。 以天帝那道貌岸然的性子,直接将三生石给藏起来也有可能。 即便不藏起来,他也有的是法子阻止。谁让天上是他的地盘。 “还有一事。” 弥颜声音顿了顿,带着那么点不情不愿。 “天后也已苏醒。” “啥?那装模装样的老白莲也醒了?”炎婪翻了个白眼:“呵,这下有热闹了。” 弥颜不置可否。 “金乌叔叔大可将这些转告刹刹,以她聪明伶俐的漂亮脑袋,定能早早防范。” 炎婪点头,又看了眼弥颜:“那我可走了,你还有别的交代没?” 弥颜被羽毛盖住的脸上似乎在笑:“有啊,我想刹刹了,她能来看看我吗?” 炎婪觉得这话颇有种勾引自家大侄女‘犯错’的意味。 “我替你传个信儿,来不来看我家大侄女自己的意思。” “那就谢谢金乌叔叔了。” 炎婪挠挠头,头一回见这癫雀雀如此恹鸡子的德行,他都给整出点恻隐之心了。 嗐,这事儿闹得。 等炎婪走了后,弥颜躺在榻上,若非胸膛还有起伏,瞧着就像个死的梆硬的。 须臾后,他胸膛起伏剧烈了些,长长深吸了一口气,贴在弥颜身上的白羽宛如失去生命力一般,逐渐化为烟尘。 他撑着臂,慵懒起身,银发似上等的绸缎,宛若月华流光,自肩头滑落下来。 新生的皮肤白嫩的像剥了壳的鸡蛋那般,薄薄的肌肉紧贴着骨骼,冷白皮下青色的筋络明显至极,随着发力,肌肉线条明显而流畅。 他随手就变出一袭白袍笼在了身上,起身间,银发垂至脚踝。 “卖惨果然很好使啊……” 弥颜幽幽道:“可惜对小冤家不管用,唉。” 他朝园子里走去,飞上那朵巨大的养神芝上。 养神芝上,睡着一只美轮美奂的孔雀。 弥颜在孔雀身旁坐下,指尖在自己手腕处一滑,血珠滚滚落下,宛如血线一般飘向孔雀。 弥颜在以自身精血为母亲养魂。 “娘。” “儿子好像要食言了呢。” “我曾答应你,凡事只讲利益,只做买卖,绝不动情。” “可我好像真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她那鬼啊,又漂亮又聪明既心狠还手辣,可她明明是个鬼,生在那幽冥阴寒之地,却比三十六重天上触手可及的太阳还要暖和,你说奇怪不奇怪?” 弥颜笑吟吟说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这脑子,怕是治不好了。” “本就有病,现在还成了个恋爱脑,病上加病。” 他笑的开心极了,轻轻拍了拍孔雀残魂:“我可真是你的儿子,恋爱脑,祖传的。” “横竖你现在也醒不过来,不可能跳起来啄我,这恋爱脑的黑锅你就先替儿子背背吧。” “可惜啊,她不喜欢我。” “哈哈,她不喜欢我……” 弥颜喃喃道:“我好想把她抢过来啊,哪怕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她恨我厌恶我……我都想得到她……” 啪—— 话音刚落,弥颜给了自己一巴掌。 顺手变出一根冰锥插自己脑门里,醒醒脑子。 “不行,还是不想被刹刹讨厌……” “想一想就好了,想一想总是可以的吧……” “反正想一想坏事,刹刹也不知道……” 弥颜抹掉脑门上淌下来的血,在孔雀旁边侧躺着,他身形蜷缩,像尚在母体中的婴儿姿势,手指无意识的摸着母亲的翎羽。 “娘,究竟焚天之乱发生了什么呢?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苍溟那家伙做事向来万无一失,却在焚天之乱中自毁失败,反落入巫族手中,在人间转世……实在是不合理。” 弥颜喃喃道:“那家伙惯爱以身作局,这样一个家伙,竟也会懂爱?” “思来想去,我都觉得刹刹要完。” 弥颜闭上眼:“色令智昏啊,我也不比苍溟长的差啊……” “刹刹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第350章 天后苏醒,放走妙法 天宫之上,落星石湖。 无数星辰坠落在此。 妙音被关押在牢底,身上的宝衣法器皆被褪去,满脸阴郁的坐在牢房中。 法牢的另一边,还关押着一人。 妙法捂着肚子,嘟囔着:“好饿啊……饿死我了……送饭的什么时候来啊?” 妙音恨恨的盯着她,眼里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 正这时,妙法忽然一哆嗦,从地上坐了起来,眼神惊恐难安。 妙音也有所感觉,回头的一瞬,看到了一抹神光。 莲华绽放,天后出现在法牢中,行走间步步生莲。 妙音先是一喜,下一刻她猛的匐跪在地,紧张惊慌的低下头。 “拜见天后娘娘。” 天后垂眸,表情无悲无喜,目含慈悲,“起来吧。” “妙音不敢,妙音自知行事不妥,累害娘娘声名,请娘娘赐罪。” “傻孩子。”天后温和笑了笑,妙音就感觉一股温柔的力量将自己搀扶起来。 她美目含泪,望着天后。 “你在我膝下长大,我岂会不知你性情,此番,你受委屈了。” 妙音落下泪来,恳切道:“娘娘圣明,唆使夕年二兽、偷盗九重天仙兽皆非妙音所为,我也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栽赃嫁祸。” 天后颔首,“此事,我自会还你清白。” 她说着,看向另一边的妙法。 妙法缩着脖子,满脸畏惧和紧张,“拜、拜见天、天后娘娘嗝儿……” 妙法赶紧捂住嘴,满脸懊恼。 这三十六重天上,她一怕狗表哥,二怕天后,每次见到天后她就浑身发毛,控制不住要打嗝儿。 天后看妙法的目光,依旧温和,瞧着与看妙音时并无不同。 但一开口,却如石破天惊。 “你见过苍溟了。” 这是肯定句。 妙法惊的魂不附体,猛的抬起头。 妙音也露出愕然之色,死死盯着妙法,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将妙法戳穿。 妙法口舌干燥,她答应过狗表哥不能暴露他的存在的,她自然不敢承认。 可面对天后,明明对方眼神温和,语气温柔,可妙法就是肝胆皆颤,几次都要控制不住回答了。 她死死咬住唇,嘴里满是铁锈味。 她不受控的要说出真话了,但拼了命的在忍耐抗衡,舌尖已经被咬破。 天后悲悯的看着她,轻叹了口气,挪开视线后,妙法才感觉身上一轻。 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将嘴里的血咽下去。 不能吐出来,好浪费的。 “苍溟既不愿让我知晓他神魂回归的事,我这做母亲的,也不想叫他为难。” “你过去一直在他手下做事,知晓他脾性喜好。” “如今他在人间,身边也没个得力的,你便去他身边帮他把。” 妙法愕然的抬头,“啊,啊?” 小神女天性纯善,什么事儿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天后娘娘你……你早就知道嘛?” 天后轻笑并未回答,只道:“我无须知道,他在人间,自有原因,我只需成全便是。” 妙法呐呐点头。 天后抬手,一朵莲花朝妙法飞去,飞入妙法眉心:“此为上清金莲,能保你顺利下凡,去吧。” 妙法点头,起身走出法牢,这一次,法牢果真毫无反应。 天后一拂袖,法牢中就出现一个傀儡替身,瞧着与妙法一模一样。 妙法见状,赶紧道谢,走之前她看了眼妙音。 对上的却是妙音阴沉难测的眼神,她有点发毛,不敢再多话,赶紧离开。 等妙法走后,天后才看向妙音。 妙音此刻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眼尾微红,她并非蠢人,稍加联系,就猜出了许多。 当时她被弥颜抓去人间,最后看到的那抹黑影,定是表哥苍溟! 可为何苍溟表哥要将她打晕?他宁愿在妙法面前暴露存在,却要死死瞒着她。 妙法…… 又是妙法! 她究竟哪里输了妙法? “妙音,你心里嗔念过重。” 听到天后的声音,妙音心头一紧,但终是控制不住,哀怨的抬头:“姑母……” 天后轻轻一叹,抬手轻抚她鬓角。 “苍溟在人间已有缘法,你与他,终是欠缺些缘分。” 妙音神色微变,“姑母此话何意?表哥他在人间动了情?” 天后轻笑:“他转世为人,自然有了人的七情六欲,此乃他的劫,他毕竟之道,有何奇怪。” 怎不奇怪?! 那可是苍溟! 三十六重天上无数神女,都无法让他目光停滞片刻,只是转世为人罢了,那凡尘俗女有何了不得的,竟能让表哥生出情丝? “不过,与苍溟产生情缘之人,也着实令我意外。”天后顿了顿,轻叹一口气:“说是人,却也不对。” 妙音皱眉:“不是人?总不会是什么精怪小妖吧?” “是地府之主,阿罗刹天。” 妙音表情变得难看至极,声音也高亢了起来:“幽冥恶鬼一身污浊之气,她如何能配得上表哥?” “不对,表哥魂魄在焚天之乱后就失踪了,他神魂没有回归天宫,而是转世为人,这本就蹊跷。” “难道是地府趁机捣鬼?” “此事我也算不出。”天后摇头。 妙音诧异,竟连天后娘娘都推衍不出始末? “不论起因如何,如今苍溟与那一位地府之主的姻缘已纠缠在一起。只是,她与虚空藏院那位又有婚约在前。” 妙音面露不齿:“那幽冥恶鬼与虚空藏院那私生子有婚约在前,却还招惹苍溟表哥,显然不坏好心!” “姑母,我担心那恶鬼与那私生子乃是一伙的,表哥现在势单力孤,恐会着了他们的道!” 第351章 要不你把癫雀雀收了吧 天后沉吟不语。 “我让妙法去往苍溟身边,也是有此担心。” “苍溟既见过妙法,想来是已经记起了一些过去的事,但他或许也有自己的打算。” “妙法心性单纯,苍溟鲜少会如此信任一人,让妙法去,他想来也不会那般抵触。” 妙音抿唇不语,心里又嫉又妒。 妙音忽然想到什么,“姑母,我之前曾被那私生子捉走,紧跟着九重天出事,我莫名其妙背了黑锅……” “会不会就是那私生子和幽冥恶鬼捣鬼的?” “没有证据前,莫要乱言。”天后轻斥道。 “是。”妙音不甘心的低下头,但心里已认定了是弥颜和阿罗刹天在害自己。 这一鸟一鬼,定是对表哥不安好心。 设计陷害她,恐怕就是担心她的出现会影响他们的阴谋大计。 至于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妙音自有一套逻辑,她乃天后外甥女,在三十六重天上也不是什么查无此神的小人物。 若是她死了,必定会引起神族的注意和警觉。 而会否是她的‘好表哥’苍溟害得自己,妙音压根没往那边想过,便是苍溟表哥真做了什么,那也是被恶鬼欺瞒的。 天后轻拍她的手:“妙法行事莽撞,我不甚放心。” “我有意让你也下凡,暗中观察,切记不可轻易现身。” 妙音心中大喜,“妙音定不负使命。” 天后为她赐下金莲,又留下一具傀儡替身后,目送妙音离开,须臾后,她也悄无声息的离开落星石湖,神魂回到瑶池。 瑶池金莲上,天后缓缓睁开眼。 起身走到云海畔,俯视下方。 神明之眼,穿透重重云海,看向了人间。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喃。 “苍生道已成……” “太上忘情,将启。” 女神官轻声走至天后身后,“娘娘,陛下已令卯日星君选好良辰吉时,欲代虚空藏院那位向阴司下聘。” 天后轻轻一笑:“随他去吧。” 她看着云层下,忽而叹气:“妙音那孩子,嗔念太重。” 女神官不解,就听天后轻轻笑着:“妙法要吃些苦头了,也好。” “她的心,毕竟偏向吾儿太多。” 女神官垂首,仿若一尊泥塑,什么都听不到。 对于天后和苍溟这对母子的关系,莫说她只是个外人,怕是连当事者双方,都难以言述清楚,他们究竟是亲人,还是敌人。 就如同,无人看得穿,天后这张悲悯众生的皮囊之下,究竟是否有情。 妙法‘逃离’三十六重天后,就像是脱笼的小山猪,那叫一个快活又自在~ 尤其是天后苏醒,她是更不想呆在天上。 不过,天后居然让她去狗表哥身边帮忙,这事儿还真让妙法意外。 天后娘娘知道狗表哥在人间渡劫,居然不立刻召他回天上,还让他留在人间,真的好奇怪啊! 尤其狗表哥现在还和鬼鬼表嫂勾搭在一起了,天后娘娘不是一直想妙音嫁给狗表哥的嘛? 还是说,天后娘娘尚不知这事儿? 妙法胡思乱想了一阵,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啦~人间~她阔以光明正大的去了~ 光是想到人间那些美食,妙法就馋的口水直流。 她正乐颠颠的,骤觉得心口一痛。 妙法低头,看着贯穿自己的心口的莲花枪,哇的一声,吐了大口血出来。 一只手从后拔出了莲花枪,在她后背狠狠一踹。 妙法从云端坠落,死死的盯着上方,表情难以置信。 妙音手持莲花枪,冷漠的俯视她坠下云海。 “都是你自找的……” 妙音面无表情道。 若是旁人在场,瞧见这一幕,必定会惊讶至极。 且不论妙音居然对亲姐妹下毒手,光是她出手伤了妙法,自身竟安然无恙这点,就让人瞠目结舌的了。 双生并蒂莲,同伤同命,妙法若是受伤,妙音也必定会被牵连。 但妙音现在却毫发无损,她望着云海下,喃喃道:“本不想这么早暴露的,但也无所谓了……” 她早受够了与妙法性命相连这件事了。 更受够了在修行之事上被妙法压一头的事实。 同为双生并蒂莲,饶是她更得天后娘娘的喜爱,可在修行实力之上,她怎么都比不过妙法。 旁人当面对她恭敬有加,背后却是嘲讽,妙法得到了得天独厚的饕餮传承,而她,什么都没有! 明明她的努力丝毫不输给妙法,可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奸懒馋滑的夯货,只需要靠着吃就能得到她努力千万倍也得不到的力量! 妙音看着掌心的裂痕,笑容渐深,这是她修行窃天禁术的代价,可相比起收获,这点代价又算什么呢? 以血亲为祭,窃取血亲之力。 不管是妙法的饕餮神通,还是其修为寿数,如今都成了她的了。 有此禁术,只要运用得当,便是上神的力量她也能窃走。 至于风险,自然是有的。 但是,若要对上阿罗刹天和那个私生子,冒一冒风险,也是值得的。 “区区幽冥恶鬼罢了……” “我妙音以身成窃天神莲,我远比你更优秀……” 我会让表哥知道,我才是更好的选择! …… 人间。 青妩躺在山灵庙的屋顶上,啃着一根腊排骨。 她眯眼盯着天上,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往下一丢,转眼就被庙里养的小野狗子们叼走。 青妩擦了擦手和嘴,这才揉了揉耳朵。 一点火星飘来,化为人形,赫然是炎婪回来了。 他见青妩揉耳朵,不由挑眉:“怎么,又有人念叨着求你送子了?” “不是送子,只是隐约间听到有人在骂我。” 炎婪:“那骂你的肯定不是人,没准是鬼。” “未必。”青妩盯着天上看了会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才看向炎婪,挑眉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炎婪撇嘴,在她身边坐下,不客气的把酒壶抢过去,灌了一口,叹息道: “刹刹啊,你要不泯灭良心,把癫雀雀也给收了吧。” 青妩: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癫话? 第352章 萧沉砚:抱歉,我人在,也听见了 “弥颜那癫劲会传染还是怎么着?你去见他一趟,回来就跟着发癫了?” 青妩嗤笑道:“还是说你这是同族相亲?都是当雀雀的,翅膀朝内拐?” “去你的。”炎婪白她一眼,灌了口酒道:“老子就是觉得那小子也挺造孽的,对了,他让我给你带了信儿。” 炎婪说了下天帝天后相继苏醒出关的事儿。 “天帝那老小子长的不丑,想的挺美,他想给你当公公,也不看咱们地府众鬼同不同意。” 炎婪翻白眼:“他想把儿子嫁给你,肯定是图咱们地府的家业。” 青妩睨他:“谁刚刚还怂恿我脚踏两只船的?” 炎婪笑道:“就癫雀雀那性子,你要是把他收了,他首当其冲手刃亲爹,咱们地府可不亏。” “挺会打算盘的嘛,我的叔。”青妩玩味道:“你就不怕我家砚台听见?” “听见就听见,再说,他人又不在……” “真是抱歉。”男人的声音从屋檐下幽幽传来:“我人在,也听见了。” 炎婪:“……” 他朝下一个倒挂金钩。 就见男人拥裘立在廊下,手里捧着一盒刚夹好剥出的核桃,冲他微微一笑。 炎婪:“你这小子!怎还偷听人讲悄悄话。” “炎叔声音不小,且我比你先到。”萧沉砚轻笑:“可算不得偷听。” 炎婪咬牙,又翻回屋顶,瞪着青妩:“你早不提醒?” 青妩耸肩:“我以为你知道他在啊。” 炎婪:“……” 萧沉砚这臭小子肯定故意的,刚刚他是真没察觉到这小子的气息。 “小豆丁。” 萧沉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核桃好了,下来吃。” 青妩起身,一跃而下,信步走到萧沉砚身边,从他手里拿过核桃匣子,瞪他:“又叫小豆丁!我现在哪儿小了?” 萧沉砚状似思考:“大豆丁?” 青妩在他靴子上碾了一脚。 男人嘶了声,顺势从后搂住她的腰,身体的重量压她背上:“脚断了,你得负责了。” 青妩往他嘴里塞了一粒核桃仁:“那你就跛着。” 炎婪从屋顶上下来,一副要被酸倒牙的样子,看他俩的眼神,像是在看两头白日宣言的孽畜。 “收收你们那黏糊劲儿,倒胃口的很。” 炎婪嫌弃的要命:“我说你!就你!萧沉砚!你你真是……” 炎婪越看越觉得,这么个东西,怎么会是苍溟转世呢? 越接触越觉得这小子又不要脸又不要皮的。 浑身上下就没一点神族那狗眼看人低的装叉样儿,哦,也不是没有。 面对旁人时,他倒一直是那目下无尘的样儿,一到自家侄女跟前,就像一头瞧见肉骨头的饿死狗。 萧沉砚这次倒真‘听话’站直了一些,只是笑眼看向炎婪时,却凉飕飕的。 “不知侄婿哪里做的不好,竟让炎叔生出了要再找一个鸟婿的想法?” “好好好,你好的很!” 炎婪被当面揭短也不脸红,大马金刀在廊下坐着,下巴一抬道: “现在你名义上的爹要破坏你的婚事,你那亲娘醒了,定也是要作妖的。” “你是怎么个章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沉砚轻声道,炎婪刚要撇嘴,就听他幽幽来了句:“造反也未尝不可。” 炎婪险些被自个儿口水呛着,他瞪大双鸟眼盯着萧沉砚:“造谁的反?你那个假老子的,还是你亲娘的?” “两者有何区别?” 萧沉砚淡淡一笑,“与如今的我而言,他们皆是陌路人。” 炎婪沉默了,瞄了眼在旁边小仓鼠似的一个劲往嘴里塞核桃的大侄女。 他抿了抿唇,道:“天帝天后都不是吃素的,且如今人族实力不济,与神族开战,纯粹是送菜。” 萧沉砚笑了笑,走到一旁,随手下起棋来,青妩一口核桃,一手棋,两口子有来有往。 炎婪被晾在一边,皱眉道:“话说到一半你俩倒下起棋来了,先把话说完啊。” “有啥好说的呀,炎叔你那脑子平时也不爱动,这会儿瞎折腾自己干啥。” 青妩笑道,落下一子:“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后,只要他们还惦记着屁股下的位置,就不会贸然在此刻撕破脸。” “三界秩序乱了,对谁都没好处,这是前提。” 一片落叶飘到棋盘上,青妩屈指将落叶弹开,“只有巫族那般乱入的,才会不讲规矩,无所谓秩序乱不乱。现在乱入者都被关在丰沮玉门内,剩下的,都是在规则之内的。” 规则之内,就如棋盘上的黑白二子,不管局势再怎么变化莫测,双方你来我往再怎么凶险,都跳脱不出这个棋盘。 炎婪看着一鬼一人在棋盘上厮杀,脑子已开始晕乎了。 萧沉砚落下最后一子,看了眼青妩:“平局。” 青妩勾唇,一把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顺便将他剩下的黑子棋笼给夺来:“是我赢了。” 炎婪深吸一口气,选择屈服:“你俩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萧沉砚笑看向他,然后指着自己。 “变数在我,这么说,炎叔可明白?” 炎婪果断摇头。 萧沉砚叹了口气,言简意赅道:“在人、鬼、神不会彻底撕破脸展开大战的这个前提下。” “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后,都只会将目光聚焦在苍溟身上。” “不管要怎么出招,他们的招数,最终都会落到我身上,或者说,我的身边。” “巫真曾给过谶言,我会害了青妩。这个‘我’指的是苍溟,而苍溟过去又的的确确想过灭地府。” 萧沉砚眸底波澜微动。 “我曾想过,若我依旧是那个苍溟,在得知生父乃是蚩尤,得知巫族所图后,会做什么?” “焚天之乱既是苍溟为自毁设下的局,他又怎会只筹算成功,而不筹算失败。” 萧沉砚笑了笑,看向炎婪:“炎叔觉得,如今这个结果,对苍溟而言,是胜了,还是败了?” 炎婪对上萧沉砚的笑容,不知何故,后脑勺有点发寒。 如今这结果? 巫族的阴谋胎死腹中,蚩尤的意识被困在萧沉砚的体内,至今都无法苏醒冒头,且萧沉砚现在分明已在潜移默化中将自身属于巫族的那部分力量给炼化了。 甚至于,蚩尤的意识是否还在,都成了个问号。 现在,萧沉砚身上最大的问题,反而是苍溟! 从这个结果来看,苍溟与巫族的博弈,显然是胜了。 但也因此,细思恐极。 上一个让炎婪头皮发麻的还是巫真。 萧沉砚的话已足够明白了,他真正要博弈的对手,就是他本身! 不管是天帝还是天后,他们所能妨碍的,都是些细枝末节,是困于规则中的手段。 炎婪看了眼萧沉砚,又看了眼由始至终都听乐子不甘的大侄女,咽了口唾沫。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的确是多余了。 这小两口真要算计起谁来,真会算不过嘛? 第353章 去阴司下聘啦? 炎婪是怕了这小两口,觉得再与他俩待久了,自己脑子得炸。 当即抛下弥颜可怜巴巴求着要与青妩见一面的消息,忙不迭飞走,去山里偷猴儿酒了。 青妩有心想吐槽炎叔是个不会传话的。 当着萧沉砚的面儿,梅开双度,不愧是他! 面对自家砚台那双半点笑意不沾的俊脸,青妩感慨:“炎叔真是不懂事。” “所以,你要去见那只白毛鸡吗?” “做人啊,难得糊涂。”青妩叹气:“你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嘛呢,我尴尬,你扎心。” 萧沉砚哦了声,也就是说,要去咯? 他凉凉的笑了声,不说话了。 青妩瞄他一眼,轻轻踢了他一脚,“砚台?” 萧沉砚没理她,自顾自的收拾着棋盘。 “萧砚台?” 青妩眼咕噜一转,用脚蹭着他的腿,声音娇软:“砚台哥哥~” 男人手指僵住,抬眸看她。 青妩却立刻收回脚,“哎呀,不理鬼我就没辙了,算了吧~” 她刚要起身,就被人拉入怀里坐下。 男人霸道的锁住她的腰,喉头轻轻滚动:“刚刚叫的什么,我没听清。” “我也忘了诶。”她眨巴眼。 他固执的掐着她的腰,“再叫一遍。” “有什么好处?” 萧沉砚凉飕飕的盯着她,咬牙切齿:“叫一遍,随你去见。” 青妩抿唇偷笑,贴在他耳边轻唤:“砚台哥哥~” 萧沉砚后悔了,他更不想让她去见那白毛鸡了,想把她锁起来。 但这念头也只能想想。 只要他敢付诸实际,她就敢跳起来削他。 小女鬼一贯翻脸无情,心情好的时候吃软不吃硬,心情不好的时候软硬不吃。 “何时去?”他语气不快。 “空了再去呗,又不急在一时。”青妩本也没准备立刻去见弥颜。 天帝那边既要有所动作,弥颜到时候肯定也会出现的。 “说起来,你当真不在乎你那亲娘?”青妩看着他,“提起她没一点感觉?” 萧沉砚摇了摇头。 看到弥颜和妙法时,苍溟的记忆都有松动。但提起天后,却是毫无反应。 从这里,也能侧面反映出苍溟和天后这对母子的真实关系了。 母慈不慈不知道,子肯定是不孝的。 “在我心中,父母只有那两位。” 萧沉砚口中的父母指的自然是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了。 但这两位的魂魄也和青妩父母一样,都不知所踪。 是消亡了,亦或者,还存在着,都不得而知。 但青妩和萧沉砚凡事都会先将最差的那一面预设好,如此才能以不变应万变。 若这二位的魂魄也还在,想来不久的将来,他们也是能遇见的。 “你登基那日,怕是热闹不会少了。” 青妩笑着道,“就是不知,咱俩的热闹,谁在前,谁在后。” “兴许是一起的呢?” “说起来,你之前顺水推舟把夕年二兽和偷独角狻的锅都嫁祸给了你那个‘情妹妹’,也不知她现在是个什么光景。”青妩挑眉:“你说你那好大娘苏醒后,会不会心疼死这外甥女?” 萧沉砚沉吟:“想来是会有所行动的。” 他一直怀疑,天后是知晓巫族图谋的。 天帝这个戴绿帽子的或许不确定儿子是不是自己的,但当娘的,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 只可惜,那日影猫截获妙音的信后,未免那边起疑,便没有再过去监视。 “无所谓了,兵来将挡便是。”青妩扭了扭脖子,美目睨他:“教训恶婆婆,毒打恶公公这种事,我喜欢的很。” 萧沉砚捏了下她的鼻子。 两口子相视一笑。 待到登基大典那一日。 人间天朗气清。 而阴司,亦是罕见的热闹了起来。 此番乃是他们刹刹陛下正儿八经在人间以幽冥之主的身份亮相,他们身为娘家人,岂能不到场? 别的不说,排面必须有! 四方鬼帝和十殿阎王的真身不能入人间,但别的法子总是有的,还有该准备的贺礼,自也都准备好了的! 只是未等他们动身,倒是有不速之客先来了。 鬼将前来北方鬼帝城禀报:“陛下,天帝遣使者前来为弥颜神君下聘。” “神族使者与弥颜神君都候在忘川之畔。” 北方鬼帝闻言,冷哼了声,“传信给刹刹吧,还真是被她料中了。” 忘川之畔。 弥颜一身白袍,搁哪儿都是最亮的存在。 此番天帝派来的使者乃是卯日星君,卯日星君虽是白发,却生了张童颜,端看那张脸,瞧着宛如个童子。 按理说弥颜今儿也是正主之一,但他那散漫的样子,更像是个来看戏的。 妖童们早就为他铺好垫子摆上软榻,甚至连屏风都搬来了。 卯日星君瞧见这会儿主儿也是头大如斗。 今儿走这一趟,他也是一百个不乐意,来阴司下聘,还是向那位刹刹陛下…… 卯日星君总觉得这趟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有来无回。 事实上,当阿罗刹天和弥颜在三生石上订婚的消息一出时,几乎神族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 哪怕这俩‘关系好’的事儿,神族无人不知。 可神族和鬼族……这合适吗? 过往千万年来,两族间不说兵戎相见,那也是互看不顺眼。 尤其神族仙族谁人不知这位曾经的阴司帝姬,如今的冥府之主是何等霸道性子? 让她给天帝当儿媳?以她的脾气……给天帝当老子还差不多…… 关键吧……卯日星君瞄了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周围好几个妖童为他捏肩捶背的正主之一。 卯日星君心里叹气,这像是个来提亲的? 他甚至怀疑,这位殿下是不是和阴司那位联起手来,诓天帝的彩礼钱的…… 毕竟,这俩‘人’凑在一起,也不是干不出这事儿。 弥颜老神在在的掀开眼,他今儿的确是来看戏的。 事实上,卯日星君来请他时,他正在睡觉。 近段时日,他取了太多精血为母亲养魂,难免虚了点。 若非想到今儿能见到小冤家,他还真不会来。 弥颜打了个哈欠,这才认真看了眼卯日星君今儿带了哪些人来。 看着看着,他视线落到了队伍中一人身上。 渐渐的,他眯起眼,这人瞧着为何那么……眼熟? 第354章 刹刹:回老家,宰肥羊! 此行跟着卯日星君一道前来的神侍有不少。 弥颜注意到的乃是卯日星君身侧随侍的一位女神官,对方的穿着不似别的神侍,而是一身文武袍,眉宇间带着英气。 许是弥颜的眼神太过直白,对方也朝他看来,微微一顿,朝他颔首示意。 卯日星君也注意到了,忙走过来:“弥颜殿下有何示意?” 弥颜指着那位女神官,问道:“她是何人?瞧着面生,过去怎没在天上看过?” 卯日星君看了眼,回道:“那位是武英神殿中凌霜神将,她过去一直在域外斩魔,才回三十六重天上不久。” “此番是奉令过来护卫的。” 弥颜哦了声,又盯着那凌霜神将看了会儿。 “是有何不妥吗?”卯日星君敏锐的询问。 弥颜懒散的摇头:“没什么,就是瞧着有些面善。” 说着,他打了个哈欠,像是不耐般:“我家刹刹怎么还不出来啊?” 他这话算是明知故问了。 卯日星君见状,忙退到边上去,唯恐这个癫子一个不开心拿自己寻开心。 弥颜状似要开始发癫了,实则他现在精神状态稳定的很,心里想的还是那凌霜神将的事。 天上的女神将并不多,倒不是神族也有什么男尊女卑的思想,而是能被封为神将的,本身已有晋升上神之资。 更不用说是去域外斩魔这种凶险之事,域外战场,便是上神也能陨落。 似这等女神将,怎会在天上寂寂无名? 而对方眉宇间,总给他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弥颜胡思乱想间,就见忘川另一头黑气翻涌。 下一刻,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忘川之上,亡魂悉数回避。 为首的赫然是北方鬼帝。 卯日星君赶紧上前见礼,现在是在鬼族的地盘上,便是神族,也要收敛气焰。 更别说,他们此番来还是为了下聘的。 “见过北方鬼帝!” 北方鬼帝颔首,表情依旧冷淡,与卯日星君寒暄一句,视线落到弥颜身上。 “小婿在此拜见北方老爹。”弥颜起身见礼。 北方鬼帝面无表情看着他:“弥颜神君这话说早了点。” “早就早叫嘛,横竖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弥颜冲北方鬼帝眨眨眼。 北方鬼帝没说什么,后方的卞城王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嗤道:“想屁吃!” 一个个的都惦记他姐姐。 “哟,这不是小六子嘛。”弥颜看向卞城王,羽扇掩唇,噗嗤笑了:“还是这般欠揍,甚好甚好。” 卞城王脸色一黑,撸起袖子就想干架,轮转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自然而然的抬脚,直接踩住他的衣摆。 “干嘛?”卞城王咬牙切齿。 轮转王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盯着他,仿佛在说:你把送钱的冤大头弄跑了,你看你挨不挨削。 眼看气氛僵持不下,卯日星君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知刹刹陛下可在?她与我族弥颜殿下已在三生石上许下终生,此乃天作之合啊!” “天帝陛下甚为开怀,亲自挑选了聘礼,此番我两族联姻,乃是三界同乐之盛事……” “是吗?” 北方鬼帝颔首:“哪些聘礼,拿来瞧瞧。” 卯日星君:“……”你们当鬼的是真的半点规矩不讲啊? 新娘子面都不露一下,伸手就先要聘礼是吧? 话是如此,卯日星君还是僵笑着,让人将聘礼抬过去。 一匣子一匣子宝箱打开,这回天帝老儿的确是大方,聘礼里装的都是些天材地宝,以及灵宝法器。 北方鬼帝随意看了眼,也瞧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卞城王咽了口唾沫,嗤道:“就这些便宜货,神族给这么点东西,就想娶我姐姐?” “就是!”弥颜扇着扇子,不满的看向卯日星君:“天帝陛下分明应允了我要抬至百匣珍宝,还要将日月山海灯也当做聘礼送来,本君怎么没见着?” “是不是你们中饱私囊了?” 卯日星君汗毛根根竖起,呼吸都要停摆了。 日月山海灯?那等能改天换日的神器,癫孔雀你也是真敢要啊? 不是……你到底是神族还是鬼族啊?你这是娶媳妇,还是入赘啊? 有这么掏自家私库的嘛? 你掏就掏,你还污蔑人?! 在众鬼的虎视眈眈下,卯日星君汗流不止:“误会!一定是误会!” “此番来送聘礼,全程有武英神殿的神将看着,岂有人敢中饱私囊?” 卯日星君看向凌霜神将。 凌霜神将也走了出来,拱手道:“卯日星君所言非虚,此番所带聘礼并无遗漏。” 弥颜笑了起来:“凌霜神将是说,本君在胡说八道咯?” “不敢。”凌霜神色平静:“或是神君记错了。” 显然,对于这位三十六重天上众神退避三舍的癫子,凌霜神将并不怎么放在眼里。 弥颜笑了。 而一直作壁上观的众人,在看到凌霜后,都微微有些愣神。 北方鬼帝也轻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眼看局面紧张了起来。 中央鬼帝站出来当和事佬:“聘礼什么的都是小事,我鬼族一贯大方,也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事关两族和睦,一切以两族关系为重嘛。” 卯日星君点头,鬼族里可算有个会说鬼话的出来了! 中央鬼帝笑眯眯道:“这些聘礼留下便是,剩下的就请卯日星君再回去一趟,好好请示一番,我们正好也准备准备,好好招待诸位。” 卯日星君嘴角扯了扯:还能这样? 你们鬼族是真的狮子大开口,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吧? 弥颜颔首:“如此甚好!那就烦劳卯日星君再跑一趟了!” 卯日星君一咬牙:“行——” 他硬着头皮重回九重天上。 不过他走之前也留了心眼,示意凌霜神将等人留下。 待卯日星君一走,中央鬼帝和北方鬼帝交换一个眼神。 卞城王等鬼王眼神一亮。 “来鬼啊!还不速速将聘礼抬下去给刹刹陛下过目!” 众鬼一拥而上。 凌霜神将本想阻拦,弥颜却挡住了她,“凌霜神将这是做什么?” “此举,不妥。” “本就是来替本君给刹刹下聘的,本君觉得妥便妥了。”弥颜似笑非笑道:“倒是凌霜神将,过去未曾在天上见过,不知神将去域外除魔之前,官居何职?” 凌霜神将面无表情道:“本将入武英神殿之前,乃是天帝陛下亲军副帅。” 弥颜眸光微动。 脏老头的亲军副帅? “真是奇怪,本君明明是第一次见凌霜神将,却觉得面善。” “本尊也有此感。”一直寡言的北方鬼帝开口,目光如电,紧紧盯着凌霜神将:“这位凌霜将军,过去可曾来过地府?” 凌霜皱眉,从之前她就觉得奇怪。 这位弥颜神君和那几位鬼帝阎王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打量和揣测。 但凌霜肯定,自己从未来过地府,她与他们也都是头一回见。 “从未。”凌霜肯定回答。 北方鬼帝皱起了眉。 巧合吗? 可他总觉得,这位凌霜神将的出现并不简单,尤其是,她眉眼间分明有三成似极了刹刹。 人间。 青妩收到传信时,正被强摁在梳妆镜前打扮。 阴文在她手中燃尽,青妩起身,吓了周围人一跳,她将口脂一揩,“登基大典啥的不着急,等我先回老家宰两头肥羊!” 第355章 你当我阴司是戏园子,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天帝要派人来下聘的事,阴司下面自是早知道了。 聘礼是要收滴,送进刹刹陛下嘴里的东西,有吐出去的道理吗? 至于成亲? 就算癫雀雀愿意做妾,也要看萧砚台这个正宫同不同意。 但在一起搜刮自己渣爹小金库这事儿上,弥颜和青妩压根不需要通气,妥妥的统一战线啊! 至于赃款……啊呸,聘礼嘛,等到手了再分赃! 此行与凌霜一道来护送的武英神殿的其余天兵天将瞧着鬼族一方的架势,只觉这些当鬼的吃相难看。 不少天兵天将眼中都露出了鄙夷之色。 一道被他们鄙视的还有弥颜,不愧是当私生子的,就是上不去台面。 瞧他那狗腿殷勤的倒贴样子,那地府之主阿罗刹天到现在都没露面,摆明了没把这件亲事放在心上。 天兵天将们都觉得这亲事八成要黄,不过他们也乐得看弥颜的笑话。 毕竟,要解除刻在三生石上的婚约,除非两人都心甘情愿,否则,势必有一个人要受天地规则的惩罚。 如今看来,就算两人真的去解除毁约,也有一个人会遭殃。 毕竟,天道问心,可不会问你原由,谁动了心,谁没动心,可不是看嘴上怎么说的。 众鬼也没管那些天兵天将咋想,反正双方互看不顺眼已是旷日持久之事。 他们就等着卯日星君把剩下的‘聘礼’送来,再等他们的小陛下一来,直接关门打狗! 裤衩子都给天上这群家伙搜刮干净! 不过,出乎众鬼意料的是,卯日星君这趟天上地下,速度惊人,竟还抢在了青妩回来的前头。 只是卯日星君这趟下来两手空空,没补上聘礼不说,竟还带了不少天兵天将下来,为首的赫然是武英神殿主神,战神邛昊。 北方鬼帝眸子微眯,弥颜也意外的挑眉。 这是什么发展? 一鬼一鸟都感觉到了一丝怪异感。 北方鬼帝声音低沉:“邛昊战神率众来我幽冥之地,意欲何为?” 邛昊身高两米有余,身披金甲,容貌威武英朗,他手持三生戟,周身神光隐约,幽冥阴气难以靠近他周身。 邛昊持戟行了一礼,不苟言笑道:“北方鬼帝见谅,本神麾下将领办事不力,未能将聘礼之数核实清楚,怠慢了阿罗刹天陛下,本神奉旨前来,抓他们回去问罪。” 凌霜猛的抬头,看向邛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身后的天兵天将也都哗然。 卯日星君站在一旁,眼神躲闪,他此番回去传话,想过天帝会震怒,大骂鬼族贪心。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天帝的确是怒了,但却不是训斥鬼族,而是言他们办事不力,竟连聘礼之数都没核对清楚。 更大发雷霆下令要严重惩处督办此事的凌霜神将。 卯日星君都觉得莫名其妙,头一次生出个猜想,弥颜神君那癫病莫不是天帝给遗传的? 但过去,也没见天帝这样发癫啊! 可当卯日星君对上天帝那双高深莫测的眼后,他的一切想法和话语都咽了下去。 卯日星君悟了,怕是天帝陛下早就料到鬼族会得寸进尺,弥颜神君会胳膊肘往外拐。 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又关凌霜神将什么事儿呢?就算办事不力,最该受罚的,不是他这个主事官吗? 卯日星君看出了这是一场局,却看不清天帝是怎么落得子的。 天帝此番下令是要惩处自己人,即便北方鬼帝乃如今的幽冥二把手,也没有资格阻拦什么。 只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怪异。 弥颜眸子眯了起来,看向一脸错愕的凌霜神将。 就在此时。 忘川之上波澜骤起,鬼雾翻腾,皑皑白雪飘落,女子的笑声随风而来。 “天帝老头倒是给面子,一个下聘而已,居然请动战神来我地府。”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来我地府打擂台,而非下聘呢。” 业火现。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在众鬼之前。 众鬼齐齐见礼。 “拜见陛下!” 青妩一袭大红冕服,头戴帝王冕旒,十二珠帘摇曳,其下那双美目含笑带煞,落在邛昊身上。 随即,毫不客气的转移到他手里的三生戟上: “真是一把好神兵,这么好的神兵,不给我使真是可惜了。” 邛昊面皮抽动了一下。 “刹刹陛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会狮子大开口。”邛昊咬牙切齿。 “好说好说。”青妩笑眯眯道:“当年武英神殿一战,你欺我年幼,下手也没半点留情啊。” 北方鬼帝等鬼脸色一沉。 凶威凛凛,不善的看向邛昊:“竟还有此事?神族战神欺我族陛下,是不将我地府放在眼里啊。” 邛昊嘴角抽搐。 他常年心如止水,唯有在战场上才会展露凶性,上一次破防……也是遇到眼前这位。 当年她……勉强算年幼吧,才活了几千岁的阴司帝姬怎么不算年幼呢? 她和弥颜偷偷到三十六重天上偷了天帝的私库不说,还放火烧了三十六重。 非但如此,还潜进武英殿,想要偷他的三生戟! 最后被他发现,他的确削断了她几根头发。 可她也不遑多让啊,居然……居然卑鄙的烧了他的裤子! 战神邛昊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遛鸟战神,这小女鬼逃之夭夭前,还不知羞耻的化身盯裆恶鬼。 邛昊这辈子,下辈子都记得她跑路前盯裆后那一套表情组合‘技’。 先是愕然,再是震惊,最后意味深长的邪魅一笑,朝他竖起小拇指,比了一个‘小虾米’的手势。 邛昊活到今日,就没受过这种屈辱! 想起那段屈辱过往,邛昊眼睛都红了,若非出手会激起两族纷争,他现在就要一枪头给青妩戳过去。 青妩笑吟吟的,“邛昊上神这是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邛昊深吸一口气,朝后下令:“我们走!” “慢着!”青妩声音拖长,笑容一收:“你当我阴司是戏园子,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邛昊沉下脸:“刹刹陛下还欲如何?此番我们乃是奉天帝陛下之命前来,聘礼你们也收了,我们要带走惩戒的也是神族之人。” 青妩刚要说聘礼在哪儿呢?她可是一根毛都没瞧见,视线就定格在了邛昊身后那人的身上。 青妩脸上戏谑的笑容荡然无存,大步上前,在邛昊将要做挡的刹那,她身影消失无踪,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凌霜神将的面前,死死握住对方的手。 凌霜皱眉,下意识要出手,在对上近前那双眼时却愣住了。 青妩咬牙切齿:“你……是谁?” 第356章 你与我母亲穆傲雪长得一模一样 青妩的反应让许多人都深感莫名其妙。 包括凌霜本人,都被弄迷糊了。 而北方鬼帝和弥颜都齐齐皱眉,眼中闪过阴霾之色,生出不好的猜测。 邛昊折返就要阻止青妩,她骤然厉喝:“滚开——” 业火化为炎浪以她为中心朝四方撞去。 邛昊以戟为挡,退后五步,其他天兵天将直接被掀飞,卯日星君更是接连打了好几个滚。 “阿罗刹天!”邛昊身上神威大显,震开业火。 那些天兵天将从地上爬起来,也欲上前。 北方鬼帝一声冷哼,后方一众鬼族都放出鬼力煞气,忘川河上鬼哭狼嚎,数不尽的恶鬼罗刹从河水里冒了出来,对一众神族虎视眈眈。 气氛剑拔弩张,未等双方真的动手,自青妩眉心飞出一粒微尘,下一刻,恐怖威压降临。 万鬼骸骨所成的鬼山之上,赫有一座黑金王座。 地府鬼印一出,万鬼臣服。 神族所来之人皆被压的抬不起头,在场中,唯有邛昊尚能站立。 青妩拉住凌霜神将,直接飞至鬼山之上。 邛昊望着鬼山,眼中有忌惮,也有不灭的战意。 这就是地府意识所化的阿罗刹天吗?她比起三千年前更加可怕了,这等修炼速度,简直令神费解。 鬼山之上,凌霜面带不解,警惕又戒备的看着青妩:“刹刹陛下此举何意?” 青妩死死盯着她,不肯放过她寸缕神情,一字一句问道:“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是、谁?” 凌霜皱眉:“武英神殿,凌霜。” 青妩有一刹的恍惚,她上一世历劫时候的母亲,镇国侯夫人姓穆名傲雪。 傲雪、凌霜。 眼前这位武英神殿的凌霜神将,赫然与她母亲穆傲雪生的一模一样。 这会是巧合? 青妩不信! 世间十成巧合,九成都是蓄谋已久罢了! 青妩固执的紧攥着凌霜的手,努力放缓语气,可手上的力道却未松开半分:“你可曾去过人间?” 凌霜紧皱眉头,她手腕处一片生疼,但以她的实力,显然挣脱不开这位幽冥之主的桎梏。 且凌霜能感觉到,对方此刻虽然很愤怒,但看她的眼神却不含恶意,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 很奇怪的感觉。 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像是抵触着某种结果。 凌霜深吸一口气,摇头:“我从未去过凡尘。” “那历劫呢?” “我所修乃杀生道,无需去凡尘历劫。” 青妩抿唇不语,目光不放:“武英神殿中女神将并不多,观你修行,距离成为上神也不远了,按说不该寂寂无名,但我过去却从未听闻过,不知为何?” 凌霜:“三十六重天上上神繁多,刹刹陛下地位尊贵,没听说过我这等位卑下神,也是情理之中。” 青妩皱眉。 下方响起邛昊的声音:“刹刹陛下,你抓走我神族凌霜神将,究竟要做什么?” 邛昊这会儿也察觉了事情的怪异之处,此次天帝让他走的这一趟,邛昊本也觉得奇怪。 凌霜乃是他的下属,原本只是一趟督办下聘的差事,按说不该出岔子才对。 但天帝既已下令,邛昊乃天帝最忠臣的臣下之一,自然不会揣测上意。 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太怪异了? 那位阿罗刹天,像是认识凌霜? 不应该啊。 邛昊印象中,两‘人’不可能有所交集才对,凌霜过去虽是天帝亲军,但之后一直在域外战场灭魔。 这位刹刹陛下当初大闹三十六重天时,凌霜也不在天宫。 青妩俯视下方,冷冷问道:“没什么意思,我见这位凌霜神将面善,欲留她在我阴司做客。” 邛昊皱眉:“恐怕不行,天帝有令,要带她回三十六重天领罚。” “她犯了何事?” 此话一出,邛昊嘴角扯了扯,凌霜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邛昊语含讥诮:“她督办聘礼之事失责,令刹刹陛下与几位鬼帝不满,天帝陛下这才下令要惩罚于她。” “说起来,她之所以要受罚,还要多谢刹刹陛下。” 青妩听完,转头看向凌霜。 凌霜点了点头,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冷淡不少。 青妩忽然笑了,笑的前俯后仰直不起腰。 “聘礼,哈哈哈,好一个聘礼。” 她的笑声让神族众人只觉得刺耳,而北方鬼帝和弥颜的脸色却是越发阴沉。 凌霜皱眉:“你笑什么?” 初次见面,她对这位幽冥之主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都说鬼族狡诈,性情喜怒不定,传言果真不虚。 青妩停下了笑,没有回答她,而是朝上方看了会儿。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还真是煞费苦心的聘礼啊,天帝实在是给了我好大一个惊喜。” 凌霜不懂她在说什么。 青妩看向她,似透过她这张脸看向了另一个。 “你要回天上去吗?”青妩轻声道:“你若是留下,我阴司亦有万万数鬼将鬼兵,我照样能给你鬼统帅之位,地位不比下面那个小丁丁的邛昊差。” 听到‘小丁丁’三字,邛昊浑身都僵硬了。 天兵天将们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卯日星君偷瞄了一眼邛昊的脸色,好家伙,都紫了! 凌霜也有些尴尬,她佯装没听到后半句,摇头:“多谢刹刹陛下抬爱,但我乃神族,不会背叛三十六重转投鬼族麾下的。” 青妩看着她,神色逐渐平静,也放开了她的手。 “好。” 凌霜有些莫名,她行了一礼就飞下鬼山。 下一刻,青妩也收回鬼山,翩然落下。 邛昊紫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盯着她:“刹刹陛下当众挖人,可真是不讲究啊。” “我若不挖一挖,岂不枉费了你家天帝的一片苦心。” 青妩牵唇讥讽:“说来还真是有趣的很。”她看向凌霜,幽幽道:“之前本座曾在人间历劫了一回,我那凡人母亲竟是与凌霜神将长的一模一样。” 第357章 不愧是天帝‘亲’儿子 青妩的话宛如惊雷,将在场神族之人齐齐震住,他们纷纷看向凌霜,眼中满是惊疑。 凌霜也是一脸愕然,明白过来了为何这位幽冥之主看到自己后,态度会那般反常。 就连邛昊也愣住了,皱起眉,倒是不曾多想:“巧合吧。” “是啊,可真巧呢。”青妩幽幽道:“这么巧,三十六重天上有一位神将与凡人生的一模一样,又这么巧,这位神将被派来给我下聘。” 邛昊眉头越皱越紧:“刹刹陛下,此话何意?” 青妩笑意慵懒,朝后一座,黑金王座自然而然在她身后显形,托住她的身体,青妩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在王座一侧的骷髅头上。 “本座的意思很明显啊,你们天帝把这样一个人送到我眼前来,又为了区区小事,要将她抓回天宫惩戒,还派了你这位战神亲自出马。” “这一出大戏秀的,得像是故意到我跟前表演似的。” 青妩看向邛昊和凌霜,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笑容丝毫不达眼底,声音嘲讽至极: “本座现在就好奇另一件事。” “该不会过两天,你们天上又冒出一位与我那凡人父亲也长的一模一样的神族吧?” 此言一出,邛昊开口就想反驳,青妩却没给他机会,轻抚自己脸颊道: “说起来,我那凡人祖父与我本体的模样生的也极为相似,让本座算算,你们天上莫不是还有个与我那凡人祖父一模一样的存在?” “妙哉,妙哉!” 青妩抚掌轻叹,“天帝原是那么早就想与我幽冥结成一家亲啊,早说嘛,何必多此一举。” 青妩手托着腮,勾唇道:“本座又不介意收他当干儿子。” “你!”邛昊等神族勃然大怒。 “如何?”恐怖的气息从青妩身后弥散开来,幽冥之中滚滚怒云,在她身后,黑云笼罩,大雾磅礴,北方鬼帝等老鬼皆静立在其身后。 黑云大雾中,一双双鬼眼凝视着忘川之畔的众神族,恐怖的压迫感让他们喘不过气。 邛昊身上的气势渐渐回拢,沉着脸道:“刹刹陛下,天帝陛下有心与地府结成连理,断不会做此等事,这其中,定有误会。” 他说着,朝弥颜看去,似等着弥颜从中斡旋。 弥颜却是摇着羽扇,早早就跑鬼族一方站着了,对上邛昊的眼神,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笑了起来:“邛昊上神看我作甚?” “你该不会以为我会替我那渣爹说话吧?”他惊讶的掩住唇:“不会吧不会吧?” 邛昊:“……”这真是天帝亲儿子? 弥颜嗤笑:“我那渣爹可不是个讲究神,他要是要点脸,当初就不会易容改面蓄意接近欺骗我母亲,哪还能有我这逆子的出生啊?” 这话出来,直接把邛昊干沉默了。 其他神族脸色却是古怪起来,卯日星君后悔没早早戳聋自己的耳朵。 凌霜也是面露愕然。 不是说,是上一任孔雀大明王魅惑天帝,才有了弥颜这个私生子的嘛? 怎么从弥颜口中出来,这始末就颠倒了? 天兵天将们第一个反应是弥颜肯定在撒谎,可邛昊的沉默,又让他们心生疑窦,该不会……这位疯癫私生子说的才是真的吧? 对于事情的‘真相’,其他神族或许不知,但身为天帝的亲信,邛昊自然是清楚一二的。 的确是天帝有负弥颜的母亲在先。 弥颜见状笑意更浓,又问了一句:“天帝那般信任邛昊上神你,可曾告诉过你,当年他是易容伪装成谁接近我母亲的?” 邛昊皱眉,这种事天帝岂会告诉他? 但弥颜这么问,总给他一种不妙的预感。 邛昊不想知道答案,故而避开了弥颜的问题,看向青妩,“今日之事,我会如实禀报天帝,定会给刹刹陛下一个交代。” 青妩懒洋洋的哦了声,抬手画了一朵鸢尾鬼符,鬼符飘向凌霜。 “此鬼符可与本座联系,凌霜神将,本座之前许诺你的,依旧作数。” 众目睽睽之下,凌霜抿唇,她摇了摇头,道:“多谢刹刹陛下抬爱,我是不会背叛神族的。” “行吧。”青妩手一挥,将鬼符打散。 她神色冷淡了下来,“还不走?莫不是等着本座亲自送你们?” 邛昊松了口气,抱拳颔首,带着众神族离开。 凌霜走时,复杂的看了眼青妩,而这一次,她只从青妩眼中看到了一片漠然。 说不出内心是何滋味,凌霜心事重重的跟着走了。 他们一走,幽冥之下恢复平静,但平静之下翻涌的怒浪,任一个小鬼都能感受到。 青妩手上一用力,捏碎了王座旁的骷髅头。 她站起身,掸了掸指尖,回首对众鬼道:“都愣着做什么?该分赃的分赃,该收拾的收拾~今儿老娘还有大事要干!” 鬼族们一哄而散。 四方鬼帝还留着,北方鬼帝脸色由始至终就没好看过。 中央鬼帝眼巴巴盯着青妩:“陛下呀~” “阿中叔今儿和北叔配合的不错,多给你分一成。” 中央鬼帝笑的合不拢嘴。 东方鬼帝这回却没眼红,“刹刹陛下,那凌霜神将究竟怎么回事?” 南方鬼帝也冷哼一声:“你这不是问废话吗?刹刹上一世去人间历劫,乃是天道之意。她人间的父母亲祖与她模样相似,按理说并不奇怪,乃是规则自洽的一环。” “而天道再怎么自洽规则,也不会照搬旁人模样来给地府之主的凡人父母捏脸塑形!” 人有相似并不奇怪,凌霜与青妩有三分相似也不奇怪,可怪就怪在,她不该和穆傲雪生的一模一样! 这不符合天道的规则。 青妩乃是地府意识所化,她去人间历劫,而承运她降生的凡人,只能是普通凡人,不该和神族鬼族仙族扯上丝毫关系。 孕生之恩,血缘羁绊,太过深重。 青妩身份特别,天道不会允许她牵扯上这种因果。 正是如此,凌霜的存在才会如此突兀! 北方鬼帝冷哼一声,目光阴沉:“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篡改了天机!” “且这个人还有能力瞒过梵幽的耳目,三界之中,有此能力的,唯有两人。” 青妩冷笑,另外三位鬼帝都脸色难看。 能窥探天机,且力量能与梵幽抗衡的,不就只有天帝和天后这对贼公贼婆了嘛? 第358章 刹刹,你小心被人杀妻证道 青妩上一世历劫,乃是天道之意。 天道无形无踪,它是自盘古大神劈开混沌,开天辟地后天地本身产生的意志,不为任何一族所左右。 它不偏袒、不徇私、它有情亦无情。 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所动摇,承载三界万物众生之劫数命运。 经过巫族之事后,青妩乃至地府众鬼都以为她上一世历劫或许是天道冥冥中感应到了巫族试图在人间卷土重来,所以才让她应劫转世为人。 毕竟,青妩的力量天然对蚩尤和巫族有克制。 在十万英魂回归后,青妩没有找到父母的魂魄,曾怀疑过,要么父母魂魄是消亡在了巫族手中,要么就是落入了某方势力手中。 但今日凌霜一出现,一石惊起千层浪。 若南方鬼帝和北方鬼帝的猜测成真,天帝这贼公若真的窥探了天机,并早早的插手下套,凌霜神将若真与青妩的凡人母亲有关的话。 那局面就好玩了! 天帝等若是借住亲缘因果,绑住了青妩的一只手。 “陛下掌握因果,可有感觉到什么?”中央鬼帝忧心忡忡的看向青妩。 青妩可不能出事啊! 她乃是地府本府,若是她被牵绊住,地府上下没一只鬼能幸免于难。 青妩沉眸,摇了摇头:“尚无感觉。” 她的确没感觉到自身与凌霜神将之间有所羁绊,这也是她没有强行将人留下的原因。 四方鬼帝闻言,心情并没轻松多少。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得不防。 东方鬼帝沉吟:“会不会是咱们想太多了?若真有这样一张牌捏在手中,天帝不该严防死守着不让咱们知道吗?” “未必。”北方鬼帝摇头:“你莫不是忘了今日真正的重头事。” 东方鬼帝一怔。 是极! 今日乃是萧沉砚在人间登基为人皇之日,而青妩作为他的皇后,作为地府之主,将与他携手一同登上王座。 一旦礼成,地府和人间的联系将密不可分。 此事对地府和人间都无坏处,但却会大大损害神族的统治。 “早不下聘,晚不下聘,偏偏挑选在今天。” “咱们故意黑下聘礼,天帝那老小子非但不怒,还惩罚他自家人,这是做给谁看?” “他故意将那凌霜神将送到刹刹跟前,就是想让刹刹投鼠忌器,掣肘她呢!” 天帝就差没明说了:他不同意地府与人间联手! 刹刹若是敢参加大典,那凌霜神将势必没好果子吃! 四方鬼帝都看向青妩,等着她的答案。 青妩会被威胁吗? 她神色幽幽,目光却一直清明:“先前在鬼山上时,我问过那位凌霜神将,她并未撒谎。” “她今日的确是第一次见我,她对我也无别的记忆。” “不管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还是别的,如今的她是凌霜,是武英殿神将,并非我人间的母亲穆傲雪。” “更何况……” 青妩嗤笑,眸色锐利无比:“就算她是,难道本座投鼠忌器,天帝老儿就会收手?” “一次退让,就有百次退让。” “本座,绝不接受威胁!” 即便真是凌霜的神魂下凡,成了她的母亲穆傲雪。可对方现在也回归神族了。 就如同苍溟和萧沉砚虽是同魂,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存在一般。 凌霜是凌霜,穆傲雪是穆傲雪。 没有记忆和感情,哪怕是同样的身体和灵魂,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青妩看向四方鬼帝:“去准备吧,天帝老儿越是不想看到地府与人间携手,本座就越要将此事办的风风光光!” 四方鬼帝齐声应命。 忘川之上,只余下青妩和弥颜。 青妩看着他已经长回来的头发,道:“听说你前些天把自己烧成了秃子,毛长回来的倒是够快。” 弥颜轻摇羽扇:“没办法,苦肉计对小冤家你不管用,再说了,我还盼着靠这身好皮囊迷死你呢~” 青妩嫌弃的扯了扯嘴角,“不是想见我吗?扯那么多废话干嘛?” 弥颜叹了口气,道:“本是想提醒你,提防我那渣爹的,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 “他的手段,倒是比我想象中还花样百出。”弥颜讥笑:“倒是一如既往的厚颜无耻。” 弥颜之前提起他母亲和天帝的‘往事’可没有半个字掺假。 事实上,当年青妩陪着弥颜去大闹三十六重天,毁了天帝私库后,又去武英神殿找邛昊的麻烦,也是有缘故的。 当年天帝就是假冒了邛昊的面容身份,跑去接近勾引的弥颜母亲。 那时,青妩和弥颜尚不清楚,邛昊这个冤种并不知情,这才去找麻烦。 等交手后,才晓得那厮是个冤种。 邛昊对天帝是愚忠也罢,是真的脑子里只有干仗,没有别的弯弯绕绕也罢,反正当年青妩和弥颜就隐晦提过,试图让他认清天帝的真面目。 但今日看来,那厮依旧是条忠犬。 弥颜道:“天帝既出手了,天后想来也不会甘于寂寞。” “这对贼公贼婆想来都知道了苍溟已转世成了萧沉砚,说来也是稀奇,以天后的性子,知晓苍溟与你生了情,应该更坐不住才对。” 弥颜看向青妩:“结果却是我那渣爹先按捺不住出手,那老贼婆倒是没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不也是反应。”青妩似笑非笑:“万一她偏要和天帝唱反调,乐见其成我与萧沉砚在一起呢?” “那就更有意思了。”弥颜笑意懒散:“那老贼婆有多瞧不起鬼族,你可比我更清楚。” “是啊。”青妩嗤笑:“那就看看这两口子的反应好了。” 天帝的招数已亮明了。 所谓阳谋,也不过如此。 而天后那老贼婆手段一贯阴险,道貌岸然玩的最溜,各种脏事丑事儿干了不少,偏偏她还是最圣洁的那个。 现在自己的好大儿马上就要落入她这个幽冥恶鬼的手中,若天后依旧稳坐云端,那就耐人寻味了。 “突然觉得蚩尤挺冤种的啊。”弥颜感慨了声:“天后若是毫无反应,岂不是放任你克制蚩尤,苍溟吞噬蚩尤的力量?” “这叫什么?杀父取子?” “横看竖看,蚩尤都像是个被天后用完就丢的。” “小冤家啊,你说……”弥颜笑睨着青妩,语气玩笑,眼神却无比认真: “会不会从始至终这场局,就是你那野男人设下的呢?” “当亲娘的,不会不帮着自己亲儿子。” “那太上忘情道可是要忘情的,你要小心了。”弥颜幽幽道:“小心阴沟里翻船,被人杀妻证道。” 第359章 在我之前,天道有隙,自我之后,轮回无缺 “不愧是你这癫脑子能想出来的招。”青妩竖起大拇指,已示赞许:“不知道的,还以为苍溟修的是什么邪道,而不是太上忘情道。” 弥颜哼了声,羽扇扇的越发快了:“你就偏心你那野男人吧,杀妻证道之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他这段时间翻阅了不少古籍,孔雀一族藏书千万,更有三界历史。 “你可知那位掌管天柱的断念神君是怎么证的道?哦,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呢,应该是不知晓的。” 弥颜讥笑道:“你降生前,你们阴司的轮回道还不圆满,神族那群老龟儿想下凡就下凡,心境不稳,下凡找机缘,这个劫渡不过,下凡找机缘。” “一个个的把人间界当成渡劫宝地,反正人间苦难多,再多他们几个搅屎棍也不算多。” “那断念神君当初下凡,转世成一个世家子弟,得了仙缘,为拜入仙门,要斩断俗世亲缘,便亲手屠了自家满门。” “等他成为仙门弟子后,他觉醒为神时的记忆,为了突破成为上神飞升回天宫,他又杀了自己当时的仙侣,实打实的杀妻证道!” 弥颜嗤笑:“就这样一个货色,天道居然还承认了他上神的身份。” “若杀妻证道不为天道所容,当初他飞升回三十六重天时,就该一道神罚之雷劈死他!” 断念神君走的虽不是太上忘情道,但在弥颜看来,苍溟所选之道,与这位断念神君也差不离了。 青妩静静听完,才反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为何天道会容许我的诞生?” “自我诞生之后,神族再无法干涉轮回之事,便是要下凡渡劫,也需经过阴司五帝十殿会审。” “擅自下凡,等同自毁神骨神识,堕神为仙,永无回归天宫的可能。” “弥颜,在我之前,天道有隙。” “自我之后,轮回无缺。” 弥颜怔住,愣愣的看着她。 此刻的她,神色平静,无悲无喜。眉心处的鸢尾鬼印神秘无比,她不再是云青妩,而是地府意识所化的阿罗刹天。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弥补天道的缝隙。 是三界秩序可以平稳运转,不可或缺的一环。 过去的她,尚缺少了一份这种自觉。 真正点醒她的,其实是梵幽,她的阿父。 上一世的历劫,终究还是成就了如今的她,她虽有了心,有了私欲,但在她认清这一点后,这种‘情’也使她变得更强大。 她的眼看见了众生。 瞧见了过去忽视的许多细微角落。 “萧沉砚,或许是我的劫。” 青妩轻声道:“可那又如何,老东西死前曾说过,我这颗心,因萧沉砚而生,但它生于我的胸腔内,是属于我之物。” “它虽因旁人而生,却不会因旁人而灭。” “劫又如何,来便是了!” “天道既敢降重任于我,旁人窥伺也好,觊觎也好,算计也罢,我之心无人可动摇。” “我会是萧沉砚之妻,会是人间帝后,会是地府之主!我亦会是云青妩,是阿罗刹天!” “我,始终是我。” “吾心不改,何惧旁人。” 青妩看向他,灿然一笑,骄傲似艳阳:“他们灭不掉我,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我又何必为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放缓或停滞自己的步伐?” “弥颜,你也该跳出你为自身所画的囹圄了。” “孔雀大明王,可吞天可食地,旁人若叫你觉得恶心,你该扒了那让你恶心之辈的皮,而不是自残自伤焚了自己的羽。” “你的羽毛那般好看,该更加珍惜,不是吗?” 弥颜立在原地,久久不语。 似连青妩何时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妖童在远处小心翼翼的观望,也不敢上前打扰。 半晌后,弥颜笑出了声。 他笑的前俯后仰,笑的眼角泛泪,笑的妖童们头皮发麻。 下一刻,他瞬移到一个妖童身边,在对方脚趴手软就要跪下的时候,弥颜拎起了对方,问道: “听见了吗?小冤家她夸我羽毛好看了!” 妖童:“……” 妖童点头,心里千言万语不敢说出口:敢情刹刹陛下和你说了一大堆,您就只听见了这一句? “果然啊,美貌是永恒的必杀技。”弥颜摸着脸:“本君突然觉得挖墙脚还是有希望的。” “刹刹不是说嘛,她无所谓旁人的算计觊觎,那四舍五入,她是不是同意我觊觎她了?” 妖童:“……” 可刹刹陛下也说了,谁恶心扒了谁的皮。 您猜她的这句劝告,有朝一日会不会也适用在您身上? 弥颜乐不可支,笑容越发灿烂,眼角却越来越红,眼泪落下了都不自觉。 他忽然低头,在自己脚下画了一个圆。 他就站在圆圈内。 弥颜歪头想了想,抬脚走出了圆。 “画地为牢……” “是该走出牢笼了。” 他转过身去,潇洒的掸去泪珠,笑意不减,眼神却凶狠锐利,朝上空看去。 “凭什么只有我自焚其羽呢,父子一体,扒皮之痛,怎么说也该让当爹的替我受一受才行啊。” “是极是极!哈哈哈!刹刹乃吾良师也!” 弥颜大笑着离去,走之前,还丢下一句话给妖童: “转告小冤家,今儿天帝老头送来的脏银我要分四成!” “她要是敢仗着我喜欢她就独吞,就是逼我去知三当三了!” 得了命令的妖童僵立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 神君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有本事你自己去放狠话啊,你跑这么快你是不是怕了!! 第360章 刹刹陛下的报复,不迟秒到 人间。 皇城之中,百官其聚。 皇城之外,百姓们翘首以盼。 有不少人抬头看天,面露犹色。 今日大典,但天色一直乌沉沉的,重云深压,给人一种不详之感。 礼部和司天监等官员都紧张不已,明明算了天时,今日乃是吉日,该是大晴天才对,为何天色如此难看。 且吉时将至,他们的皇后还迟迟未到。 百官心中都忐忑不已,这场大典该不会要出变故吧? 萧沉砚身穿帝王冕服立在祭台之下,俊美伟岸,他神色平静,闭目养神般,看不出丝毫波澜。 左相颔首上前,轻声提醒:“殿下,时辰已至,王妃她……” “开始吧。”萧沉砚睁开眼。 “这……”左相迟疑,如此会否不好? 萧沉砚神色笃定:“她不会迟到。” 左相朝礼官颔首,庄严宏大的乐声奏响,萧沉砚于礼乐声中,一步步走上祭台。 他目视苍穹。 在礼官那声上禀苍穹之后,他淡淡道:“孤,不拜神。” 在礼官震惊的目光中,萧沉砚自对方手里拿过三炷香,目视苍穹,一字一句道: “天时地和,四季轮转,自有秩序,人族之民顺应天和,生生不息,不受神恩,亦不承神怒。” “自我之后,凡俗之民,不劳诸天之神过问。” 此一席话,是要与神族割席,断了神族在人间的香火。 一时间,天地风云变色。 滚滚重云中,似有怒吼声,雷霆闪电闪烁,吓坏了所有人。 苍穹之上,落下一道人声。 凡人不可闻,却清晰的落入萧沉砚耳中。 “人间帝王,如何敢不尊神?!” 萧沉砚嗤之以鼻,感受到从天而降的威压,那股威压里带着一道令他厌恶的熟悉气息。 他视线穿过冕旒,似也穿透的云层,与苍穹上那双隐匿的眼睛对视。 “吾为人皇,何须尊你?吾之国民,非汝之民,又何须尊你!” 天道是天道,神族是神族,天道之下,众生并无差别。 何时开始,神族也能代替天道说话了? “汝之脸虽大,也莫管的太宽了!” 一声呵骂,直冲天神。 登时间,轰鸣雷声响彻天地,百姓们惶惶不安,只觉头顶的天似要裂开了。 惊恐之中,一道光束冲天而起。 那光束自北方出现,紧接着又是几道光束冲天而起。 那些光束黑漆漆的,明明该是不详之色,却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既叫人恐惧,但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宏大。 比之头顶乌云更浓重的黑暗拔地而起,大雾逆行上苍穹。 云层后,似响起了几声惨叫,雷霆与闪电消失不见。 而那几道光束中,一一显露出数道宏伟法相。 “北方鬼帝贺我族陛下与人皇!” “东方鬼帝贺我族陛下与人皇! “中央鬼帝贺我族陛下与人皇!” “南方鬼帝贺我族陛下与人皇!” 四方鬼帝显露法相,十殿阎罗紧随亮相:“十殿阎罗贺我族陛下与人皇!” 幽冥之声,震荡天与地。 凡俗百姓齐齐仰头,这一幕,所有大雍子民皆能见。 那片大雾遮挡住了神族窥视的目光,也让所有大雍子民看到了这一盛景。 漫天阴雪飘摇落下。 一道身影似从不可窥视的深渊中而来,大雾磅礴中,无数鬼影在她身后,她身穿赤红冕服,头配十二硫王冕。 凡她所经之地,绽出朵朵业火红莲。 浩大之声,响彻人耳。 那是万鬼齐呼的声响。 “拜见阿罗刹天陛下!” 无人看清万鬼的模样,可无数人清晰的从那声声鬼语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属于他们亡故亲人的声音。 皇城之上,萧沉砚早已走上了城楼。 城楼之下,是已然被震撼到呆滞的百姓们。 青妩凌虚而来,在将要走上城楼时,停了下来。 萧沉砚看着她,笑意爬上眼尾。 青妩亦看着他,不掩眼中欢喜。 两人看着彼此,目光似穿透了时光长河,纵万万世,也不会忘记今日之景。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抬起手,朝对方深深一揖。 似见礼,似夫妻对拜。 “见过人皇。” “见过鬼帝。” 对拜之后,萧沉砚飞身至她近前,伸出手。 青妩握着他的手,与他携手,一步步走到城楼之上。 两人面向百姓,面向人间,目光似穿过千山万水,看到世间百态,扫见人世间每一个角落。 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他为人皇,她为鬼帝。 两人并肩,执掌阴阳。 百姓齐齐叩首,跪拜声如山呼海啸。 一座座神族在人间的庙宇坍塌,金身崩坏。 人世间涌向神族仙族的香火被硬生生斩断。 萧沉砚抬手结印:“吾以人皇之名,为吾之民赐福。” 有微风起,卷着阴雪,吹入千万家。 阴雪随风化为绵绵细雨,落于百姓身上,百姓们尚未感觉到什么变化,最先有反应的是田里的庄稼。 那些刚刚播种下去,才长出小苗的庄稼,在快速成长,抽穗,结果。 百姓们难以置信,喜极而泣。 他们提前获得了丰收!如今还是春日,收获了这一茬,还来得及再播种下一茬! 多一次丰收,他们有了粮食,便不会再饿死! 他们也能过一个温饱年了! 青妩同是结印,声音幽幽:“汝等今日之后,亦为吾之民,今日大典,人鬼同喜,敕令开鬼门,令汝等亲朋相聚。” 人间幽冥,喜声不绝。 鬼帝们与十殿阎罗的法相缓缓消失,遮挡天幕的大雾也慢慢退去。 原本乌云滚滚的天色突然也放晴了,曦光穿透云层落在,落在人间每个角落。 萧沉砚望着苍穹,微微挑眉,神族是不是退缩的有点太果决了? 他看向青妩,等一个答案。 青妩勾唇,懒洋洋哼道:“之前你那假爹派人给我送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我这般讲礼的鬼,当然要礼尚往来了。” 笑话。 真以为她阿罗刹天的地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天帝老狗都舞到她眼前来了? 她会那么轻飘飘的就让邛昊他们回去? 回去当然是回去了,可也‘顺道’把她的礼物给带上去了~ 三十六重天,天帝宫。 此刻那叫个兵荒马乱,一片狼藉。 前一刻,天帝还在与‘好大儿’萧沉砚隔空对视,下一刻,邛昊就带人回来复命了。 而在邛昊入殿的那一瞬,天帝敏锐察觉到了他身上携带的一丝鬼气。 事情还要从青妩向凌霜送出那一朵‘鸢尾鬼印’开始,在凌霜拒绝后,青妩当着邛昊的面将那鬼印打散了。 可事实上,记仇如青妩,又怎么可能做无用的事呢? 在鬼山上时,凌霜就拒绝了她的邀请,她二度邀请前就知道会碰壁,她会‘多此一举’自然是有别的原因。 那朵鸢尾鬼印被驱散时,有一缕鬼气悄悄黏在邛昊的身上,跟随他回了三十六重天。 以天帝的能力,自然能察觉到这缕鬼气。 他毫不犹豫从邛昊身上捕捉到这缕鬼气,毫不犹豫的捻灭。 就在他动手的刹那,那缕鬼气爆开了。 就像是一个屎球被捏爆,青妩特意从粪坑地狱里刨了一坨最肥美的粑粑,就藏在那缕鬼气里。 天帝这一捏~ 噗叽噗叽~ 在邛昊等人震惊的视线中,天帝宫‘香’飘万里~ 天帝的脸由青转绿,由绿转紫,彻底黑了…… 第361章 屎炸天帝宫,侮辱性极强! 邛昊知道阴司的阿罗刹天是个混不吝加记仇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居然…… 居然往天帝身上砸屎!! 这可是屎啊! 堂堂鬼族之主,出手竟然……竟然…… 此举杀伤力不大,可侮辱性简直太强了! 以天帝的修为,自然不会真被屎糊了一脸。 可那玩意儿是从他手里被捏爆的,他安然无恙,但天帝宫是真的脏了。 神将们捏着鼻子进来打扫,净洁法术用了一轮又一轮,秽物是除去了,可那气味儿……呕—— 天帝殿反正是被腌入味了,那气味儿和跗骨之蛆似的,挥之不去! 饶是天帝,也只能暂离,远避到另一处天宫去。 三生宫内,天帝取了天一生水来净手,才将附着在手上的秽气洗净。 邛昊和凌霜跪于殿内。 “请陛下治罪,是邛昊失察,连累陛下遭了暗算。” “与你无关。”天帝神色已恢复和蔼,神侍端着天一生水退下,天帝才看向邛昊,道:“阿罗刹天乃地府之主,她能瞒住你的耳目,并不奇怪,起身吧。” “谢陛下宽宏。”邛昊这才起身,脸上依旧带着惭愧,以及对青妩的怒气。 倒是天帝,不怒反笑:“小姑娘脾气大,她恼了本尊,出手报复也是情理之中。” 邛昊皱眉,沉声道:“陛下替弥颜神君向她下聘,她先是将聘礼悉数没下,现在又出手挑衅,实在是蛮不讲理。” 之前青妩几次对天帝口出恶言,邛昊想着许是因为凌霜而起的‘误会’,他还想着回到天宫后,将此事禀告天帝,好好解开这误会。 但青妩玩了一手屎炸天帝宫,让邛昊对她的观感更加恶劣,只觉她顽劣粗鄙还不讲理。 天帝却是神色如常,笑问道:“阿罗刹天因何动怒?” 邛昊顿了顿,看了眼长跪不起的凌霜,还是将始末一一道来。 天帝听完后,仿若听到什么笑话般,摇了摇头。 邛昊见状松了口气,果然,一切都只是阿罗刹天的臆断,天帝陛下岂会做那种事。 “行了,带你的人回武英神殿吧。”天帝摆了摆手。 邛昊顿了顿,看了眼凌霜:“陛下,那凌霜失职之事。” 天帝摇头:“此事本就是鬼族想要借机生事,本尊顾念两族和睦,不想撕破脸,这才让你借着惩戒的名头,去将凌霜神将他们带回。” 天帝叹息道:“凌霜神将本无罪,本尊又岂会黑白不分,惩罚于她。” “陛下英明!” 邛昊和凌霜都面露感激,凌霜这才起身。 “陛下,属下斗胆。”凌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属下观那位刹刹陛下虽行事乖张,但也不像无的放矢之辈。” “她口口声声说属下与她历劫时那位凡人母亲面容一致,属下总觉得此事内含蹊跷,不可轻视。” 天帝颔首,“此言有理。” 他说着,面露忧色,呢喃般道:“天后如今从闭关中醒来,我三十六重天上将成多事之秋。” 凌霜和邛昊对视一眼,都觉意有所指。 邛昊试探道:“臣回天之时,见九重天下似有不对,还见到了日曦宫的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的确出了一桩大事。”天帝语气幽沉:“苍溟的魂魄出现了。” “什么?!”邛昊大惊,继而大喜:“太子殿下魂魄回归,此乃喜事啊?日曦宫的人下往九重天,莫不是为了迎接太子?” 日曦宫乃日神麾下,掌管日升,对方乃是天后麾下之神。 而月辉宫属月神,则属于天帝麾下。 天帝听到邛昊的话,却是摇了摇头,道:“苍溟转世为人,如今不但不准备回归三十六重天,还与我神族割席。” “什、什么?” 邛昊和凌霜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他在人间称人皇,你们可知与他携手之人是谁?” 两人都沉默不语,心里生出一个猜想,但转头就被两人抹除,因为太荒谬了。 而天帝接下来的话,坐实了他们那个荒谬猜测。 “是阿罗刹天。” 凌霜睁大了眼,邛昊倒吸一口凉气。 不怪两人震惊,那可是苍溟太子啊! 邛昊声音都结巴了一下,这消息一条比一条猛,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说,苍溟太子他……他动情了?” “且令他动情之人,是阿罗刹天?!” 天帝叹息,点了点头。 邛昊屏息,不敢置信。 凌霜一直在域外战场,并未与苍溟打过交道,故而还没有特别震惊,只是觉得这发展太过戏剧化。 可邛昊实打实接触过苍溟,且是看着这位太子长大的。 他可太清楚这位太子殿下是何等冷心冷肺的人物了,对方眼中唯有修炼求寻大道。 苍溟没有失踪之前,邛昊对这一位都是敬而远之。 他简直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人,竟也会有动情的一天? 且对象还是那个阿罗刹天? 不是,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啊?苍溟太子当初可是欲灭地府的啊!这两人凑一对不该不死不休吗?竟能滚进一个被窝? “等等。”邛昊反应过来,瞠目结舌道:“岂不是说,阿罗刹天前脚吞了咱们送下去的聘礼,后脚就去人间与苍溟殿下携手称皇称帝?” “她这,她和弥颜殿下还有婚约在身……她是要两头通吃不成?” 凌霜咽了口唾沫,心里觉得应该不至于,但这话她不敢当着天帝的面说出口。 毕竟,今儿在忘川河畔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像是弥颜那大孝子与刹刹陛下联手坑爹。 那两位瞧着就不像是有男女之情的,勾肩搭背干坏事的那种‘袍泽情’倒是挺深厚。 但情情爱爱在邛昊这种上神看来都是小事,他冷静下来后,最在意的还是天帝那句‘苍溟要与神族割席’。 “苍溟太子身为未来三十六重天的继任者,当之无愧的储君,岂会与我族割席决裂,这中间究竟发生什么了?可是有‘人’从中作梗?” 天帝抬眸,看着他二人,幽幽道:“若苍溟他做不了太子,不配继承天帝之位呢?” 第362章 若是,阿罗刹天将他舍弃呢? 殿内,死寂一片。 莫说凌霜了,就连邛昊都有一种自己不能再听下去的悚然感。 可天帝既已开了口,显然不准备就此结束。 人有好奇心,神自然也有,尤其苍溟的存在关系重大。 饶是今日已发生太多太多震惊邛昊和凌霜的事,都敌不过此刻天帝的一句‘苍溟不配为继任者’。 那可是苍溟啊…… 出生时便令天地生异相,引动天道垂目,甚至连他的神讳‘苍溟’都是由天道赐下的。 自苍溟之后,仅有地府的阿罗刹天诞生时,才引起了天道又一次‘垂首’。 阿罗刹天的诞生,使得天地规则都产生了改变,神族再也无法插手轮回之事,可以说,她的出现,大大威胁了神族的地位。 天道对她是有偏爱的。 神族自然是有不服的,却也不眼红,同样被天道偏宠的存在,他们神族又不是没有! 太子苍溟! 他的存在,亦是得到天道眷顾的。 可以说,神族大多数人都相信苍溟会带领神族走向更光辉的未来。 而现在,天帝却打破了这一希望。 邛昊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望向天帝,试图得到解答。 天帝神色里罕见的带了几分痛苦与自嘲。 “苍溟他……乃是蚩尤之子。” 邛昊身体一震,已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凌霜更是难以置信。 “怎会是……蚩尤?” 天帝叹了口气,道:“万载前神巫大战,巫族虽败,蚩尤虽死,却留有残魂意识藏于混沌之气之中。” “天后感应混沌之气,而孕生苍溟。苍溟身上流淌的是天后和蚩尤的血,非我神族。” “怎……怎会是这般……”邛昊难以置信,“苍溟太子他自己……知道吗?” 天帝点头,目色沉沉:“本尊也是在焚天之乱后才知晓此事。” “更令本尊失望的是,那场害我神族数万将士惨死的焚天之乱,或是苍溟自导自演的。” 邛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三千年前,域外邪魔入侵三十六重天,引发焚天之乱。之所以称为‘焚天’是因为,最后将域外邪魔悉数杀死的乃是苍溟以自身精血点燃的苍生之火。 那场神火,烧死了域外邪魔,重塑了三十六重天的结界,但也使得神族数万将士一同堙灭。 弥颜之母,上一任孔雀大明王弥天鸾也葬身于此。 邛昊当时身在域外,不曾亲眼见证,得到消息回援时已是来不及。 邛昊手指紧握,指节被捏的咯咯作响:“可有证据?” 天帝摇头,道:“本尊也只是在收敛苍溟的‘遗物’时,才发现了此事的端倪。” “苍溟殿中有一面问心镜,他曾在问心镜中推衍,这才留下了蛛丝马迹。” 天帝目色深沉:“焚天之乱前,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他设局想要毁灭蚩尤留在他神魂中的意识,但若要成功,须得借助苍生之火的力量。” “而他所修的苍生道并未圆满,要强行催动苍生之火,须得借助外力。” 邛昊皱眉:“陛下的意思是,苍溟为此故意打开了三十六重天的结界,引来域外邪魔入侵。” 天帝垂眸:“本尊希望不是这样,但是……” 天帝皱眉:“焚天之乱后,他的魂魄不知所踪,却转世成了人。本尊闭关这段时间,曾有人遮挡天机,使本尊失去了对下界的感知。” “直到神荼郁垒两位古神的力量被夺……” 天帝抬眸:“想来你们还不知梵幽因何陨落吧?” 邛昊和凌霜摇头。 梵幽陨落的消息传到神族时,青妩已继任府君之位,神族众人虽觉得奇怪,但并未太过关心。 “巫族已在人间出现,梵幽是为封印丰沮玉门而死。” 邛昊再度被震动,脸色难看至极:“怎会如此?巫族若是在人间现世,咱们神族怎会半点消息没收到,除非……” 他声音一顿。 天帝已接着说下去:“除非,三十六重天上也有巫族的帮手。” 邛昊想到了天后,额上青筋直冒。 天帝幽幽道:“苍溟虽非本尊亲子,但也是本尊悉心教养看着长大的,本尊不愿怀疑他……” “本尊事后知晓他的身份后,亦是恼怒痛心,但想着他当时或已陨落,又恐神族秩序生乱,为了大局着想,并未公开此事。” “本尊私心以为,若他真的陨落在了焚天之乱中,或许域外邪魔入侵天宫只是恰好,他的的确确是想灭了蚩尤,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可是……他活着!” “他转世成了人,甚至于,之前本尊隔空与他交锋,感受到了他身上神族巫族两种力量已然融合。” 天帝抬眸,眼中满是痛惜:“他选择与神族割席,已然说明了一切。” “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苍溟他,早就背叛了神族!” 邛昊拳头紧握,胸膛不断起伏,已是义愤难当。 “请陛下下令,臣愿率领武英殿众将,讨伐此逆贼,为我神族无辜惨死之战士讨一个公道!” 天帝却是摇头:“不妥。” “如何不妥?” “一则,本尊并无实证,二则,苍溟如今已与阿罗刹天联手,三则,咱们神族内部并不齐心。” 邛昊沉默。 的确。 苍溟的余威在神族太深,可以说,巅峰时期的太子苍溟的声名早已盖过了天帝。 若无实证,怕是有一半的上神都会站出来反对。 更不用说,天后那边的势力…… 而纵使神族齐心协力了,苍溟身边还有了阿罗刹天。 邛昊今天已领教过那位刹刹陛下的势力,虽只显露了冰山一角,但也足够可怕了。 邛昊自问,对视殊死对决,他有自信能让对方重伤,但他自己,必死! 更不用说,此战若真的开打,绝对会生灵涂炭,三界必乱! 倒也不怪天帝陛下如此谨慎了。 “请陛下示下,之后该如何行事?” 天帝沉吟,“今日天后已派了日羲宫的神女下了九重天,为凡间布施曦光。 想来她对苍溟和阿罗刹天的婚事是乐见其成。” “若要攘外,必先安内,要清除苍溟,须得先剪除天后的力量。” 邛昊皱眉:“如此一来,怕是耗时不短,岂非要让苍溟在人间壮大?” “只是如此,自然不行。” “可若是,阿罗刹天将他舍弃呢?” 邛昊微微皱眉:“若能如此,自是好的。可阿罗刹天的脾气……恕臣直言,她那脾气实在是难以捉摸。” 天帝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阿罗刹天的确喜怒不定,但她乃是地府之主,她执掌因果,同时也被因果所束缚。” “她身负地狱,她可以任性,但她生来便肩负的责任,可由不得她任性。” “退一万步讲,她的性子,爱则令其生恨则令其死,如今她愿意为苍溟冒大不韪,但若是有朝一日她觉得苍溟不值得呢?” “咱们只需‘点醒’她,她将会比任何人都想斩灭苍溟。” “今日之前,本尊也在思考,派何人前去将她‘点醒’。本尊本想着,以弥颜与她的交情和婚约,或许能劝醒她,奈何那小子……” 天帝摇了摇头,旋即,他抬头看向凌霜,眼中带着真诚的欢喜。 “如今看来,或许是天道早算到苍溟会危害三界,所以在阿罗刹天上一世历劫时,就布置下了先手。” “凌霜,冥冥中自有缘法,你或许就是那个可以点醒阿罗刹天的存在。” 第363章 人脑子和鬼脑子的差距 凌霜回到武英神殿时,还有些恍惚。 今日她知道了太多她不该知晓的隐秘,而天帝最后的那句话,也让她心绪复杂了起来。 明明她今日是第一次见地府那位小陛下,但她内心生出的那种亲近和熟悉感却是做不得假的。 天帝陛下说冥冥中自有安排,她是天道提前布下的一‘子’,是为了叫醒阿罗刹天,让对方迷途知返。 真的是这样吗? 凌霜没有怀疑天帝,她是在怀疑自己。 她原本只是三十六重天上一个普通神族,能走到如今这一步,全靠自身拼杀。 可即便如此,距离她要晋升上神,还差一大截。 天宫之中,上神不少,强者如云,天道怎会选择平平无奇的她担任如此重责? “凌霜。”邛昊叫住她。 凌霜回过神,随着邛昊进了战神殿。 “陛下之托,你可是不愿?” 邛昊与凌霜数次并肩作战,自是了解她的脾性的。 凌霜沉默了会儿,道:“并非不愿,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是我?” “天道安排,何须原由,凌霜,这或许也是你的机缘。” 邛昊认真道:“若能完成此事,将是莫大功德,届时,你势必能晋升上神。” 凌霜抿了抿唇,“神君可记得刹刹陛下先前提到的凡人父亲与祖父。” “记得,这又怎么了?” 凌霜抬眸:“若我真与她的凡人生母穆傲雪有关,那这两位又在何处?” “天道既提前布局防范,应该不会只留我这一个‘先手’才对。” 邛昊沉吟:“此言有理,我会与陛下好好商议,看看这两位是否也在神族中。” “若那两人也出自神族,那咱们就更有胜券了。” 凌霜张了张嘴,其实她更希望邛昊暗中去寻找。 不过,以邛昊的性格,让他隐瞒不报大抵是不可能的,还是她自己上心些吧。 凌霜说不出为何自己会心绪难宁,她内心深处隐秘的一角,是不赞同天帝的。 她总觉得,天帝陛下让她干的那件事……实在称不上光明。 …… 登基大典结束。 然而人间的热闹却才刚开始,百姓们的欢喜,文武百官的兴奋,所有人都有一个感觉,他们在亲眼见证一个盛世的到来! 登基之后,青妩和萧沉砚自然也要住进宫中了。 过往那些皇帝皇后各有寝宫,但萧沉砚可不愿和青妩分开。 以前老皇帝住的天寿殿,萧沉砚嫌晦气,直接改名成夭寿殿,成了冷宫。 上朝的地方也从卿天殿挪到了四合殿,最靠近宫门的位置,原因无他,上朝下朝都方便。 萧沉砚不看重那些排场威仪之类的东西,他就看重效率。 而他和青妩的寝宫就在四合殿后的无双殿中。 一回无双殿,青妩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冕服给换了。 那王冕重的要死,脖子都要给她压短了,打架也不方便。 萧沉砚也换了常服,两口子这才一起去正殿见人。 正殿那边,夜游、黄蜂、云铮、谢疏、小玄龟都在。 两口子一露面,夜游立刻笑眯着拱手:“我的两位陛下哟,恭喜恭喜啊~” “同喜同喜。”青妩假模假式的甩甩手。 两鬼一唱一和,其他人也都笑出了声,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俩。 今日的阵仗他们也都见着了,大典一结束,青妩和萧沉砚将他们召来,显然是有话要说。 青妩也没卖关子,看向云铮,“大哥,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云铮:“你先说个好消息给我压压惊吧。” 青妩:“我今儿见着咱老娘了。” 刚刚更衣时,青妩就和萧沉砚说了下头发生的事,所以萧沉砚此刻神色镇定。 但云铮镇定不了啊,他呼吸都停滞了,容色一紧:“那坏消息呢?” “她现在是神族的武英殿神将,且毫无转世下凡的记忆。”青妩大致说了下天帝老狗派人去阴司下聘的事。 云铮脸色果然不好,“真的是……阿娘吗?” “在她身上我没感觉到有尘缘和因果,但这也不奇怪,神族如果下凡历劫,回归天上的话,都要斩尘缘忘前尘,就和阴司下头入轮回前要喝孟婆汤一个道理。” 青妩撇了撇嘴:“如果她不是被天帝派来的,或许我还要怀疑下,是否真是巧合了,但现在嘛……我有九成把握。” 云铮握紧拳,殿内气氛有些凝滞。 小玄龟不解道:“姐姐,坏坏天帝这是用姐姐的凡人娘亲威胁你吗?为什么你不把人留下,还要让她回去啊?” 青妩挼了一把小玄龟的脑袋,看向云铮道: “她并无凡尘间的任何记忆,且对神族忠心耿耿,我当时的确能强留下她,但我没这么做。” 云铮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清明。 “我明白,妩妩你不用解释。你没有留下她是对的,没有感情和记忆,你强行留下她也无用,反而是加重她对我们的敌意。” 青妩点头:“这是原因之一,还有一点,天帝既在此刻将她推出来,自然还会有后招。” “与其我们强行留人,不如等着人自己送上门来。” 云铮眸光微动:“妩妩你是说,天帝会把阿娘送到我们身边来?” “不然呢?他煞费苦心玩这么一手,这么好用的一枚‘棋’,不拿出‘深入敌营’岂不是浪费了?” “他今儿就是用凌霜神将来试探我的态度的,如今他知晓我看重俗世这段亲情,自然会加重筹码,譬如……把人送回来……” “光是送回来还不够,最好得让阿娘记起一点人间的事,让这段因果重新续上,否则,他怎么高坐云端指点江山呢?” “其实所谓的尘缘因果,很大一部分存于记忆,与其咱们想方设法去让阿娘恢复记忆,不如等天帝乖乖把记忆送回。” 青妩说着,笑了笑:“不止阿娘,没准过几天咱们的笨蛋爹和祖父也能冒出来呢。” “一个筹码不够,就再多加几个。” “一大堆亲缘羁绊来给我吹耳旁风,让我赶紧把臭砚台给踹了,这样他才能如意啊。” “再不然,岳父岳母活撕女婿,这种戏码也很好看嘛。反正砚台不人不神不巫的,肯定比当苍溟那会儿好搞死。” 萧沉砚:“……”我谢谢你。 他立在旁边,看着自家小女鬼摩拳擦掌算计人的样子,只觉得…… 如此聪明(心黑)又机智(手辣)的媳妇,是自己的,自己真有‘福’。 就是她开腔扫射敌人时,能精准点,别带上他就好了。 再看看好友兼大舅兄云铮,已经听傻了。 云铮的情绪是真的波澜起伏,再知晓阿娘没有对他们的记忆和感情后,他心脏像是被人劈开八瓣儿般的难受。 但听到妹妹的一通诡计后,云铮内心滋味难言。 咋说呢。 换成是他的话,再看到阿娘的那一刻,恐怕脑子已成浆糊一团,只会一股脑的将人强行留下。 绝对做不到妹妹这般理智,走一步看三步,还把对方要走的路全给算上了。 这就是人脑子和鬼脑子的差距? 另一个人脑子谢疏听完了,看青妩的眼神说不上佩服,但看好友云铮的眼神,绝对是鄙视。 他沉吟问道:“如果天帝不把穆伯母送来呢?” 青妩双眼发光:“那更简单了啊!” “你们想想天帝老儿在乎啥?” 夜游噗嗤一笑:“在乎啥我不知道,但他肯定不在乎脸。毕竟,当了数千年绿毛龟,一当一个不吱声,我辈鬼族是没那本事的。” 小玄龟忽然怒目:“绿毛龟怎么了?我的毛毛惹你了?” 众人忽然沉默。 忘了,现场就有个真·绿毛龟。 第364章 青妩要亲手糊天帝一脸 小玄龟忽然被众人背刺,气的绿毛揪揪都竖起来了,气鼓鼓的去了边上生闷气。 青妩咳了声,白了眼夜游。 夜游赶紧温柔的拍了拍自己的嘴:“说错说错,是头顶青青草原,天帝老狗岂能与我们的小玄龟大人相提并论。” 躲在角落面朝柱子画圈圈的小玄龟竖着耳朵听,闻言抬起小下巴,满头竖起来的绿揪揪这才耷拉下去。 夜游话归正题,干脆下了结论:“反正,天帝是个不要脸的,哪怕是拿弥颜神君这亲儿子的命当威胁,他也是不在乎的。” “至于苍生之命,呵,他要是在乎这个,怕是也没如今局面了。” 从天帝推出凌霜神将这一枚‘棋’时,就能推断出,怕是天帝早早就知道巫族卷土重来的算盘。 神族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反应,或许是有天后帮着巫族遮掩的缘故,但你要说天帝真的什么也不知? 未必呢,这老狗怕不是就等着摘桃子。 谢疏静听着,他眉眼温润,但近来却盖不住肃杀,主要是每天夜里都有老鬼入梦,一开始还只是邀请他死后去某某殿任职。 这些天不要脸的老鬼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提前找他干活的,美其名曰,早干早熟,死后上手更快。 故而,谢疏现在对鬼神之事的了解也越发多,所谓的敬畏之心…… 或许曾经有,但现在…… 有个屁。 “如此说来,天帝实则也与凡俗的一些烂人无甚差别。”谢疏冷淡道:“既不念情,那便念权了?但既是天帝,他所想要的权,便只有三界之主。” 谢疏看向青妩:“小妩的意思可是,断他道统?” 青妩感慨,直勾勾的盯着谢疏:“子渊懂我啊,子渊只当大理寺少卿屈才了。” 萧沉砚表情古怪了一下,换成过去,他大概是会打翻醋坛子的,但现在…… 他同情的看了眼谢疏。 如果给自家小女鬼当白月光是这样的结局,他也不介意青妩多几个‘白月光’。 谢疏表情也僵住了,抿紧唇,不似过去那般被青妩‘调戏’两句,还要脸红,他不避不让的回视,那眼神中散发怨气让青妩脖颈都发硬。 咋……咋这眼神呢?怪瘆鬼的。 青妩无辜眨巴眼,“子渊何故这样看我?” 谢疏长长深吸一口气:“要我死还是要我活,你和萧沉砚商量好给我个痛快话,活人不干死事,死人不干活差。” 留下这句话,谢疏扭头走人。 纯粹给气的。 青妩摇头叹气:“变了,子渊他变了啊!大哥,你兄弟他变了!萧沉砚,你不管管他,你登基了诶,他扭头就走!太不给你面子了!你快给他多安排点活儿,好好惩罚一下!” 云铮表情一言难尽。 萧沉砚都看不下去了,“多安排点活,早点累死谢子渊,好让他下去给你卖命是吧?” 青妩笑而不语,哎呀,被看出来了? 萧沉砚揉了揉眉心,想劝她干点人事,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 劝鬼干人事,这是倒反天罡。 他突然怀疑,谢疏能成为自家小女鬼的‘白月光’到底是靠的那张脸,还是早早的,青妩就瞧出谢疏有当‘驴’的潜质? 他睁眼看到夜游和黄蜂脸上那失望的神情,更觉窒息。 怎么?你们当鬼的对有能之士的最高致敬礼仪,就是盼着对方早死是吗? 原本挺严肃的议事,现在也严肃不起来了。 就算是天帝天后设局下陷阱,又如何呢?萧沉砚觉得,纵是天崩地裂了,也动摇不了自家小女鬼的心境。 哪怕是绝境,她也能给你破开一条生路来,且在绝境里,她也能苦中作乐,并对敌人发出嘲讽。 将敌人气的跳脚。 其实就像夜游和谢疏分析的那样,天帝所想要的是更加至高无上的‘权’,他想成为三界之主,就无法真的放弃对人间界的掌控。 夜游笑眯眯道:“说起来,我记得天帝在人间也有庙宇吧?地仙那边,他传承的教众叫啥来着?” 青妩玩味道:“人间天帝庙,至于教众嘛,十洲三岛那边有个天行宗,算下来,倒是与天帝的道统息息相关。” 萧沉砚笑睨他:“你想拆他庙宇?” “那不能,强拆染孽债,沾因果,他也配?”青妩眼睛精光闪闪:“但是嘛,强拆不行,咱们可以抢香火啊~” “我阿罗刹天,你人皇萧沉砚的香火,还能输给他?” 夜游噗嗤一笑,“有道理!牛不喝水还能强摁头不成?” “说到底,凡俗百姓求神拜佛求得是个希望,除非天帝真舍得广降福泽,否则,他的信众迟早得散。” 万一啊,天帝真的大方降福了。 那萧沉砚和青妩就收着呗,反正人间现在属于萧沉砚,别人送上门的好处不收,岂不是傻子? 再者说。 天帝老儿的对手可不止他们? 他自个儿还后院失火呢。 天后难不成是吃素的? “先前大典时,天上不是一阵打雷下雨的嘛,北叔他们亮出法相前,上去削了一顿神。” 青妩笑道:“正好遇见了几个日曦宫的神官,他们胆子倒是小,说是奉下来为人间破云放阳的。” “天后这是明摆着和天帝对着干啊。” 青妩冲萧沉砚眨了眨眼:“你那便宜娘,还挺会火上浇油的。” 萧沉砚忍俊不禁,眼底却有冷意:“只怕是绵里藏针,别有所图。” 天后的图谋,或许比天帝藏得更深。 但眼下,天后与天帝是相互制衡的关系,此点对青妩和萧沉砚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说起来,京城附近是不是也有一座天帝庙啊?”青妩话锋突然一转。 萧沉砚思索了下:“似乎有,距离衡鹿山也不远,不过香火并不旺。” 有山灵庙在,住在京城内外的百姓,谁还去拜别的庙。 青妩点头一撸袖子:“那我得去一趟,我思来想去,还是得亲手糊他一脸屎,我今儿才能神清气爽。” 萧沉砚:“……” 他盯着她的手。 亲手……其实也不是很必要吧? 第365章 砚台求生欲达到了巅峰 青妩说干那就得干,不然她念头不通达! 不过‘亲手’糊屎,的确有点降低刹刹陛下的身份。 但忍着恶心亲眼见证还是可以的。 城郊那座天帝庙在萧沉砚和青妩大典礼成后,其实就塌了一角。 这处小庙瞧着有些寒酸,但瞧得出还是有信众的,毕竟,萧沉砚和青妩过来时,瞧见那香案上还摆着些野果,虽然都蔫儿吧唧的。 青妩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一个‘不小心’一脚将将天帝庙的门槛踹了个阙,她给了夜游个眼神。 夜游心领神会。 青妩拉着萧沉砚退退退,一道来的还有笔小圆,小姑娘兴奋的的跟着跑:“开始了,要开始了!” 萧沉砚见状,总觉得…… 这事儿……这几个家伙,怕是干过不少。 夜游搓了搓手,掏出一块布缠住口鼻,闷声道:“出来吧……” 下一刻,一个长的宛如麻布袋成精,生了四眼,浑身黏糊糊的鬼物从地里冒出来,那鬼物一出来,那叫个‘芬芳四溢’。 夜游后退三步,指着天帝庙:“去吧。” 这个冒出来的鬼物乃是厕鬼,顾名思义,这厕鬼的详情就不多赘叙,实在影响胃口。 虽说眼前这天帝庙就一小破庙,天帝根本不可能垂首此处庙宇,但架不住这庙宇是有香火的,哪怕很少,但也足够使此庙与天帝产生因果了。 以小小厕鬼的实力,别说进入天帝庙,靠近都要魂飞魄散好吧! 但今儿,它可是有刹刹陛下罩着的啊! 青妩先前那招‘蛤蟆蹬腿’可不是白蹬的。 厕鬼又畏惧又兴奋的进了庙,一通傲傲鬼叫,肆意翻滚,宛如下山的野猪,只叫那‘泥星子’如天女撒花,四处飞溅,给天帝庙里涂了满墙,那庙里的泥塑神像上‘色彩纷呈’这才作罢。 厕鬼打完滚,出来后还有些不敢置信,兴奋的浑身抖。 夜游捏着鼻子:“走走走!” 一人几鬼,瞬间消失。 须臾后,一道雷霆从天而降,直接劈烂了这处小破庙。 那雷霆中似还藏着一道怒吼,只是那怒吼的尾音有些劈叉,像是被屎棍儿戳了喉咙眼。 而功成身退的‘一人三鬼’出现在衡鹿山下,至于为啥不直接回皇宫。 还是厕鬼威力太大了。 厕鬼兴奋的都要长出三只眼了,“刹刹陛下,我我我、我出息了!!” 它是不是三界有史以来第一个在天帝头上拉屎的鬼?! 青妩捏着鼻子,道:“去粪坑地狱报道吧,以后别来人间了,省得被雷劈。” “谢陛下!谢陛下!嘎嘎嘎~” 厕鬼笑的都要变形了,喜不自胜的去阴司报道了。 它消失之后,青妩掐了好几个清风诀,去晦诀,才把那味儿给散了。 等散完味后,她放下捏鼻子的手,后知后觉:“嗐,当了一段时间的人,差点忘了我不用呼吸啊。” 萧沉砚:“……”谢谢,我还是习惯呼吸的。 他看着青妩全程堪称一气呵成的操作,幽幽询问:“没少干吧?” “不多不多。”夜游笑眯眯道:“就是这一只厕鬼只能用一回,用了还得马上弄去阴司,不然要遭报复。” 萧沉砚:“……阴司收容的厕鬼,看来不少?” 夜游:“算是刚刚那只,也就刚刚九百九十只罢了。” 萧沉砚:“……”他有点好奇,前面那几百个倒霉蛋是谁? 青妩眨巴眼:“你啥眼神?我堂堂阿罗刹天,哪能没事儿就跑人间来干这种事?” 说完,她指着夜游,一个劲摇头:“你啊你,下贱。” 夜游笑容裂开了,好好好,都是我干的是吧? 我有司夜之职,巡游人间,该我背锅呗? 萧沉砚默默看了眼这两鬼,忽然心生警惕,“苍溟在人间是不是没有庙宇和道统存在?” “没有。”青妩和夜游回答的毫不犹豫。 突然,死一般的沉静。 萧沉砚幽幽道:“回答的真干脆啊,看来是调查过。” 青妩扭头就走,“怎么可能,我过去和你上辈子又没仇。” 其实是有仇的,只是她不是最近才知道嘛。 她跑的太快,夜游瞬间被抓壮丁,被萧沉砚掐住了后脖颈。 夜游指着冲自己扮鬼脸,哧溜也没影了的笔小圆,不忿道:“你为什么不抓她?” “太矮,”抓笔小圆还得弯腰。 夜游:人干事?合着就我是大冤种呗? 对上萧沉砚询问的眼神,夜游挠了挠鼻子,不怪他当二五仔啊,是死鬼先抛弃他的。 “那个嘛,表妹夫你上辈子不是想灭地府嘛……” 萧沉砚:“这事儿她最近才知道。” 夜游:失策。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和弥颜神君那交情……不不是交情,是生意,生意!”夜游几度改口:“弥颜神君和你上辈子不对付啊,加上他为鸟大方嘛,给的又多。” 夜游与萧沉砚四目相对,前者眨巴眼:“所以咯,就顺便查了查,能不能接这生意。” 要说启发这‘生意’的始作俑者,还真是弥颜。 对方和青妩刚认识那会儿,日子可没现在舒坦,实力也没现在强,天后那老虔婆最会绵里藏针,也没少给弥颜和他娘穿小鞋。 所以这厕鬼大餐,第一个‘享用者’其实是天后。 当年青妩和弥颜也是想搞苍溟的,奈何苍溟是铜墙铁壁啊,这不是没机会嘛…… 夜游说完,无辜的望着萧沉砚:“表妹夫你是你,苍溟是苍溟,你就说,你要是有机会当面糊苍溟一脸粑粑,你干不干!” “你就说解气不解气?!” 萧沉砚:“……” 他承认如果有机会和‘苍溟’面对面,他会毫不犹豫的刀了这个曾经的自己。 哪怕现在,苍溟若真有庙宇,青妩就算去砸了其金身,对着其神魂来个三刀六洞,哪怕他会被牵连一同遭罪,他都无所谓,甚至还能抚掌鼓励: 来,再捅几刀! 但是! 厕鬼这个真的不行。 绝对不行! “所以啊……表妹夫你必须得干赢苍溟啊。”夜游忽然恶劣的笑了起来:“但凡你敢输,死鬼就敢踹了你不说,还把你腌入味。” 萧沉砚:“……” 求生欲达到了巅峰。 第366章 阿罗刹天的报复,一个也跑不掉 三十六重天。 刚搬离天帝宫换了新地方的天帝又收到了一份来自‘人间’的大礼。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顺着香火之力直袭他天灵盖。 这等污浊之气自然不可能真的黏到他神魂上,但架不住侮辱太大啊! 这与当面朝他泼粪有何差别?! 哪怕这粪只泼到了他脚边。 那一刹,天帝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又来?有完没完?! 天帝下一个念头才是降下雷劫,顺着香火将那处人间小庙劈的稀烂,顺道劈死那个大胆妄为到他跟前作死的厕鬼。 可气神的是,那厕鬼的气息竟从人间消失,躲入了幽冥! 幽冥那就不是天帝想劈就能劈的了啊。 饶是以天帝的道行,都险些控制不住面目狰狞,乱了道心。 神族都讲究个体面,干不出往人跟前泼大粪的事儿,可鬼族不干人事惯了啊。 天帝想到了多年之前,屡屡有不少神族仙族在人间的庙宇被泼粪,金身都被污染了的事儿。 那段时间,神神自危。 最先遭罪的是谁来着? 哦,是天后。 天帝还记得,当时自己冷眼旁观时是何等的畅快,道心都通达了呢。 呵呵,当初有多通达,如今就有多窒息。 “阿、罗、刹、天!”天帝咬牙切齿。 瑶池那边。 天后掀眸,慈悲相上眉梢微蹙,难得露出了厌恶之色。 池水微寒,瑶池水凝结成冰,伺候左右的神侍都感觉到了天后娘娘心情的不悦,纷纷跪下。 片刻后,那寒意才淡去,天后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天后口中的‘上不得台面’指的自然是青妩送来的‘厕鬼大餐’。 女神官不解,低声询问:“娘娘,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天后朝对方看了眼。 女神官立刻低头,不敢再多问。 但心里已猜出一二了,上一次让天后娘娘动怒冻结了瑶池之水,似乎是因为…… 天后娘娘在凡间的庙宇金身被阴司厕鬼给…… 瞬间,女神官不敢深思了。 该不会这次又…… 不可能……不会吧! 女神官下意识屏息,下一刻发现瑶池那并无臭味,心里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想到被秽物污染了的天帝宫,心里就有了猜测。 难道这回遭罪的是天帝陛下? 啊这……按理说天后娘娘应该开心的,但是……物伤其类啊。 青妩的这一波攻击,主打了一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都别飞’,一起给老娘受着! 天帝被正面侮辱,天后被死去的记忆攻击,统统跑不掉。 上不得台面?无所谓,能侮辱到你们就好。 有本事你们这对贼公贼婆面不改色的把粑粑吃了,那她阿罗刹天绝对竖起大拇指,深深作揖,说一句:算我输!本座自愧弗如! 天后轻揉眉心,掀开眼帘,垂眸看着瑶池之水,似透过此水,看到了下界凡尘。 女神官名为扶摇,乃春神之女,她试探询问:“娘娘可要出手惩戒?” 天后摇头,“本尊无意与阿罗刹天交恶。” 另一位女神官梨河出自龙族,性情更为火辣一些,不忿道: “现在三十六重天上已经传遍了,苍溟太子魂魄转世为人,那位阿罗刹天脚踏两只船,勾搭了弥颜神君不够,还在凡尘与太子结为连理。” “娘娘,那阿罗刹天如何能配得上太子殿下?您为了太子殿下如此忍让,还让日曦宫的人去布阳施光,那恶鬼却半点不知礼。” “她纵是要向天帝陛下表示不满,也不该……”梨河还要说,扶摇却轻咳了一声,朝她摇了摇头。 梨河只好收了话头,后知后觉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 苍溟太子魂魄出现,并转世为人的消息是在天帝阻止人皇登基大典后,在三十六重天上传开的。 梨河也是刚知道不久。 而更令神族们瞠目结舌的是,凭实力断了无数根红线的苍溟太子转世为人后竟生出了情丝,令他动了凡心的,还是那位阿罗刹天! 这让一众神族,尤其是曾与苍溟牵过红线的神女的如何能接受? 输给妙音神女,她们哑口无言。 谁让妙音神女本就出身高贵,又是天后的外甥女,可阿罗刹天凭什么啊? 就算是地府之主,可她也是鬼族,如何能比得上生来高贵的神族? 幽冥之地满是腌臜晦气,苍溟太子与她在一起,不是自甘堕落吗? 那些原本被斩断红线的神女们嫉妒不服的同时,心里也滋生出杂念,阿罗刹天都可以,她们凭什么不可以? 那幽冥恶鬼定是趁虚而入,苍溟太子转生成人后,有了凡人的七情六欲,这才被她钻了空子,换作是她们早一步接近,她们没准也能! 梨河就是此等想法中的一员。 她也曾在天后的安排下与苍溟牵线,但那红线只持续了三息不到就断了。 梨河是真的不解,明明天后娘娘也很厌恶阿罗刹天,这一次怎就默认对方接近苍溟太子呢? “苍溟有一劫,此劫应在阿罗刹天的身上。”天后长长叹息:“本尊不能阻止,也不好干涉,唯有顺其自然。” 梨河吃惊,抿紧唇:“莫不是情劫?” 天后沉默不语。 梨河噗通跪下,焦急不已道:“娘娘,情劫一动,若是堪不破,必遭折损,太子殿下的神魂好不容易出现,决不能有失啊。” “本尊自也不放心,已秘密让妙音下凡了,只是……” 梨河听到妙音已下凡了,心下失望。 怎么又是妙音! 天后娘娘为何总偏心这个外甥女?就因为她和苍溟太子间的红线维持的最久吗? 但听到天后的那声‘不过’,梨河心思又动了,“娘娘可是担心,只妙音神女下凡,会势单力孤?” 天后颔首,“妙音想接近苍溟,只怕不易。” 梨河心念顿转,俯身下拜:“梨河愿意下凡,为娘娘分忧。” 天后蹙眉,并未立刻应允。 梨河再接再厉:“娘娘,我乃龙族,凡是水族皆要听我龙族之令,那凡俗之地亦有大海水族,现在苍溟太子既转世成为人皇,势必要定邦安国,想来他不会拒绝水族成为其助力。” 天后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微笑。 “既如此,便依你之见吧。” “若去凡尘遇见妙音,你要与她守望相助才是。” 梨河应下,至于她心里如何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扶摇心里叹息,她想要阻止梨河的,但如今木已成舟。 扶摇悄悄看了眼天后,低眉垂眼。 有些事,本就不是她们该去掺和的,梨河在瑶池里呆太久了,龙族有天生傲慢,在扶摇看来,梨河主动入局之举,与自寻死路没有区别。 那位刹刹陛下,连天帝天后都敢下手侮辱,还会对你区区一条龙女手下留情不成? 只是扶摇到底还是顾念这些年与梨河的同僚之情,在梨河下凡前,找到了对方。 “扶摇姐姐,可是天后娘娘还有事吩咐?” 扶摇抬手,一朵春花在她指尖绽放。 “此乃春之芳华,内蕴生机,可保神魂一线生机,我将此物赠你,希望你不会有用上的一日。” 梨河此行是胸有成竹的,扶摇的话让她觉得有些触霉头,但她也知道扶摇是好心,且春之芳华可是宝贝,她收下后也真心道谢。 “扶摇姐姐放心,我下凡后,定会揭穿那幽冥女鬼的真面目,助苍溟太子早早回归天上的。” 扶摇抿了抿唇,到底没再劝了。 等梨河离开后,她垂眸长叹了一声。 扶摇是真的不明白,妙音也罢,梨河也好,为何都对苍溟太子执迷不悟。 扶摇眼里闪过深深的恐惧。 明明那位是那么可怕…… 第367章 你姐夫家大业大,养一窝孩子都没问题 登基大典之后,大雍百姓们喜不自胜,这种欢喜之情持续许久都未淡去。 见过在春日里丰收的吗? 见过提前吃上新米的吗? 百姓们瞧着家里堆满的粮食,都有种恍惚感,多少年没有这种安全感了? 年初那会儿,厌王殿下……哦,如今要叫人皇陛下了,陛下还让镇魔司和英魂军的大人们将税银税粮还归于民。 田埂上,时不时能看到农人抹泪,不是伤心,而是欢喜,是感动。 白天他们在田里丰收,夜里,就有亲人入梦来相聚。 百姓们自发的在家里为人皇鬼帝立了长生牌,这里面还闹了个笑话。 人皇陛下是人,立长生牌自是没问题的。 鬼帝陛下虽不是人……立长生牌祈求她老人家阴寿永昌,倒也没什么。 但有机灵蛋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人皇陛下一直长生,一直活。鬼帝陛下阴寿永昌,一直死,这算不算永远阴阳相隔啊?” “这是长相守呢……还是不能相守啊?” 这问题把一众百姓都干沉默了。 青妩听到这问题时都愣了几息,“提出这问题的是个人才啊,死了也是个鬼才,啥名儿啊?记下记下,等死了后就弄去干活!” 红蕊和绿翘都乐不可支,两女好奇道:“陛下,那我们死后能不能也混个一官半职啊?” “你们还用等死后?”青妩玩味道:“现在不就在给我干活吗?” 两女都忍俊不禁,跟着青妩久了,她们的胆子也早就大起来了。 “那我死后要给陛下你当左护法!”绿翘兴致勃勃道:“红姐就当右护法!” 红蕊稳重,但这会儿也禁不住看向青妩。 笔小圆从御膳房里偷嘴回来,闻言震惊:“小红姐小绿姐你们太可怕了,还喘气儿呢就想着死后当牛做马了!” “阿妩阿妩,长此以往,咱们阴司做大做强成三界第一妥妥的!” 青妩掐了一把这小馋笔的脸:“你化人后一天天这嘴就停不下来是吧?” “好吃嘛!好不容易当回‘人’当然要吃够本咯!”笔小圆感慨道,“也就你不找人干仗的时候我还能趁机多吃几口,你要打架了,我又得干活了~” 青妩白她一眼,看向红蕊绿翘。 她对这两个小妮子也是有偏私的,回到人间后,一直是她俩贴身伺候她,绿翘活泼灵动,红蕊稳重心思,都是极妥帖的。 且她俩也并非只会内宅之事,原本她俩就是黑甲卫中暗卫的一员,本身功夫也不俗。 青妩看着她俩,沉吟了会儿,问道:“想出去干活了?” 其实绿翘和红蕊的心思很明显。 她们想要伺候青妩是真心的,但并不想一直被拘在内宅干那些琐事。 两女都有点小忐忑,青妩却笑了,“正好镇魔司里也还缺人手,你俩也去练练好了。” 红蕊绿翘双目一亮,“我们真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镇魔司中如今大多是精怪,但人族又不是不能修炼,你们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身体早就洗筋伐髓,不同寻常了。” “刀不磨不利,你们去试试又何妨。” 两女欢喜领命,她们离开之前,青妩又问了一句:“脸色的刺字,真不需要我帮你们消去?” 红蕊绿翘幼时落入了拍花子之手,脸上就被刺字了。青妩过去也曾问过她们,可要消除刺字,两女都拒绝了。 而这一次,她们还是拒绝了。 红蕊笑道:“如今人族正值中兴之势,陛下你们不拘男女,选贤重能。” “我和绿翘脸上的刺字,是我们无能为力时,恶人落在我们脸上的刀。可即便我们幼时孱弱,如今我们也能立起来了。” 红蕊眼神坚毅:“我们也想让更多女子瞧瞧,似我们这般都能入镇魔司,能掌握力量,斩恶除魔,她们同意也可以!” 青妩目含笑意,在她们离开前,送了她们两只红血葫芦。 “此为收鬼葫,可助你们驾御鬼物。” 青妩抬手在她们脸上的刺字轻抚,她俩脸上的刺字渐渐化为阴文鬼字: “以吾之名,赐汝等阴职鬼身,汝为碧罗刹,汝为赤夜叉。” “汝等可代吾,司巡人间,惩处罪恶。” 三界后史中有记,碧罗刹、赤夜叉两尊护法,司巡阳世,恶者见之绝寿,善者见之增福。 对于青妩顺手就挖了萧沉砚墙角这事儿,笔小圆竖起大拇指。 要说之前东方鬼帝和中央鬼帝还暗戳戳的吐槽青妩用娘家贴补夫家,现在两老鬼是绝不吱声了。 阴司最缺啥?自然是干活的鬼才啊! 多少年了,阴司才出一个能干活的轮转王啊,哪像现在啊! 什么霍毅、谢疏、左相早早就被瞄上了。 英魂军更不用说了! 黑甲卫里随手一抓就是未来的鬼将。 表面上是他们的刹刹陛下和‘萧皇夫’共建美好人间,实际上呢~阴司也大大受益啊! 这些人才,死后都是他们的! 其实现在也不拘生前死后了,已经有不要脸的捷足先登,入梦找谢疏帮着断了好几次案了。 以至于谪仙人般的谢少卿近段时间的黑眼圈就没下去过,那怨气,鬼见着都绕道。 反正青妩最近是不敢去见谢疏的,小白雪幽幽怨怨的来找了她几回,她这么厚颜无耻一老女鬼,都给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笔小圆吃的正香,抬头见小玄龟进来了,立刻举手手:“哟,绿毛小龟龟来了!” 小玄龟现在听不得别人说自己绿,他气呼呼瞪了笔小圆一眼,夺过她手里糕饼一口塞嘴里。 笔小圆:“……” 笔小圆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爪爪,好你个小乌龟!你不当人子!信不信我变回笔笔捅死你! “怎么了?有事?”青妩把摩拳擦掌准备报复的笔小圆拎起朝外一丢。 小玄龟叹气:“姐姐,我要走了。” 青妩挑眉:“怎么?京城的妓院不够你混了?” 小玄龟噘嘴,他已经不当龟公好几个月了好不好! “我要回北海了,我有一个龟孙子成孤儿了,他算是与我有八竿子亲戚,我得去接到他,抚养他长大才行。” 青妩怜悯看着他,自个儿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孙子呢,就要给别人当爷爷了。 不过玄龟一族本就数量稀少,小玄龟身有玄武血脉,能与他亲自去接的,想来也是有玄武血脉的小家伙。 “成,去吧。养不起了就来找你姐夫,他家大业大,养一窝孩子都没问题。” 小玄龟感动的泪眼汪汪:“姐姐最好了!我接到龟孙子后,就回来吃白饭,姐姐你和姐夫等我回来哦。” 青妩笑吟吟点头,等啊,当然等了。 小乌龟带一只小小乌龟回来给她打三千年工,再让萧沉砚管两千年饭,她咋会拒绝呢? 第368章 苍溟再现,阿罗刹天,你乃我之劫 勤政殿。 萧沉砚处理完政务后,略感到了几丝疲惫,他本是扶额休息,却在不知觉间睡了过去。 百岁轻轻将茶奉到旁边,就示意众人先退出去。 恍惚间,萧沉砚又陷入了梦中。 他在梦里看到了自己,或者说,苍溟。 在这一刻,他有一个感觉,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自己’了,可之前又是何时见过面的? 为何他全然记不起? 几乎是毫不犹豫,血色长枪在萧沉砚手中凝聚,径直洞穿眼前的苍溟。 下一刻,剧痛自萧沉砚自我的胸腔内翻涌。 他心口处像是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苍溟神色漠然,不喜不怒看着他,无视贯穿胸膛处的血色长枪,朝他走近。 “我曾斩自我万万次,不得自忘,难以成道。” 他抬手,手指悬停在萧沉砚的心口的大洞处。 “吾是汝,汝是吾,汝乃苍生道,此道已成。” “汝将成吾,成吾之道……” 苍溟的手,将要触碰到萧沉砚的胸膛时。一道红线拽住了萧沉砚的手,同时也拽离了苍溟的手。 苍溟侧首,盯着手腕上的红线,似不解。 那张与萧沉砚一模一样的俊脸上,轻轻掀起波澜,而下一刻,萧沉砚消失不见。 唯余苍溟。 他静静看着红线,金质玉相的脸上不带丝毫感情,眸深似海。 他轻喃着:“阿罗刹天。” 一字一句,明明音色缠绵,似唤挚爱,可眸色无情,没有丝毫旖旎。 “果然是你。” 吾之劫难。 吾之机缘。 勤政殿中,萧沉砚睁开眼,他揉了揉眉心,不知自己怎么睡过去的。 之前好像做了一场梦,可梦里有什么? 他竟又记不清了。 忽然,萧沉砚眸光迟滞,为何是‘又’? 上次一做梦醒来后忘记,是何时? 思索间,他嗅到熟悉的香气,抬头就见青妩出现在身旁,皱眉盯着自己。 “你刚刚怎么回事?”青妩动了动手腕,“咱俩的因果丝动了。” 萧沉砚眸色微动,“我睡着了。” 青妩疑惑的上下打量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摸了摸他额头,到这里都还正常,直到她试图掰开萧沉砚的嘴,检查他牙口。 萧沉砚将她的鬼爪爪拽下来,沉脸道:“你挑牲口呢?” “牲口有你这么好看的,那我不得挑个成千上万只?”青妩揶揄,说完又上手,捧着他的脸西瞧:“怪了,没瞧出有啥毛病啊,也没有倒霉相。” “你自个儿觉得呢?” 萧沉砚思索了下,“倒是有个异常之处,我似乎做梦了,但醒来后就忘,且应该这并非第一次。” 青妩瞬间没了笑样儿,严肃道:“上一次是何时?为什么不说?萧沉砚你几时这般不自觉了?” 男人自知理亏,也不狡辩。 “是我大意了……” 青妩这回没有得理不饶人,往他怀里一坐,认真脸道:“你那么老奸巨猾的,会‘大意’这事儿本来就不正常。” 说着,她贴近他,与他额头相抵。 “臭砚台你放松点啊,我要进来了哦……” 萧沉砚:“……”总觉得这话听上去有点怪。 他自是明白青妩要进入他的神魂内一探究竟的。 对于她,他从不设防。 闭上眼,任由青妩为所欲为。 青妩的唇轻轻贴上他的唇,唇齿相接间,青妩的魂力钻入他的体内,带着鸢尾香气渗入萧沉砚的神魂深处。 神族鬼族,魂魄远比肉身重要。 神魂既是最强大的,同时也是最脆弱的。 青妩的魂力寻遍萧沉砚神魂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出端倪,但没有发现丝毫异常。 就好像,真是她和萧沉砚惊弓之鸟了般。 而在萧沉砚神魂的中,连青妩的魂力也搜寻不到的至深角落,就像是萧沉砚始终记不起的那个‘梦’,那处空间,依旧存续着。 苍溟静立其中。 在萧沉砚的意识离开后,他像是也沉睡了,却在青妩魂力进入的那一刻,睁开了眼。 苍溟神色不变,直到……唇上出现了陌生的触感。 他嗅到了鸢尾的香气,沾染着冷雪。 那香气将他包裹的密不透风。 苍溟的轻轻眨了眨眼,眼前浮现出了一张秾艳绝伦的面容。 苍溟细细看着对方的眉眼,并无惊艳,他对外物皮囊从不在意。 这张脸,他曾见过。 只是那时她才刚刚自幽冥中诞生。 自她在幽冥那睁开眼的那一刻,苍溟就看到了她,隔着重重天幕,隔着天上人间,他是第一个窥见她全貌的。 那时起,他便心有所感。 他之劫数,已至。 若能渡,则成道。 若不能,堕成魔。 他曾尝试万万次,避过此劫,可避无可避。 苍溟抬起手,试图驱散笼罩在神魂中的鸢尾香气,也试图抹掉唇上怪异又陌生的触感。 直到女子的嘟囔于花香中响起,响在他神魂中。 “没找到啊……” “砚台你神魂好香,我想啃一口。” 那声音说着,紧跟着竟真的那么做了。 苍溟感觉唇上微痛,像是被什么咬了下。 他微微蹙眉,抬手的刹那,唇上的痛意与触感乃至周遭的香气都如潮水般退去,消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 可真的从未出现吗? 苍溟抬手轻揩唇瓣,眉头越皱越紧,若有所思。 “我之道,太上忘情。” “情一字应劫于你身上,是要忘了你吗?” 第369章 砚台的梦,全是她 青妩搜魂搜了个寂寞,啃了一口萧沉砚的神魂后,魂气从他体内抽离时,还怪不舍的。 砚台的神魂香的嘞。 唉,不啃一口,她念头都不通达。 真想把他全部吃掉,但这样的话,她阿罗刹天就成一代杀夫证道女霸主了。 “怪了,我也没找到,难道是我还不深入?”青妩咂摸嘴嘴,“要不今晚咱俩躺床上试试?” 萧沉砚:“……” 他眼神危险:“我怀疑你就是馋我。” 青妩瞪他:“我馋你还需要找借口?我是那种遮遮掩掩的鬼?” 萧沉砚没忍住笑。 “成成成,你不是。” 两人笑闹归笑闹,但该警戒的丝毫没放松。 “这事儿蹊跷,今晚你睡着后,我试试入梦,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萧沉砚也觉得此计可行。 端倪既现,就不能忽视。 入夜,无双殿内。 青妩早早就沐浴完,萧沉砚洗完澡后出来,就见她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袖子撸起,一手撑着膝,姿态霸气又豪迈。 “赶紧的,上炕!”刹刹陛下朝身边一拍。 萧沉砚哭笑不得的走过去,抬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这是叫兄弟呢?” 那豪气干云的架势,仿佛说的不是‘上炕’,而是‘兄弟,打家劫舍干不干?’ 青妩顺势抓住他的手,把男人往床上拽,萧沉砚由着她强势霸道,久违的拿出自己当初‘病王爷’的演技,躺在榻上,虚虚咳两声。 青妩跨坐在他腰上,双手环胸,很是严肃:“闭眼,睡觉,我守着你睡。” “你确定这样我睡得着?”他眼神暗了几分。 青妩压了他一下,凶巴巴的瞪眼,端是又凶又媚:“瞎想什么呢?把你六根放清净点,咱们要干正事!”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须臾后。 “萧沉砚,你睡了吗?” “没有。” 半个时辰后。 “萧砚台,你睡着了没?” “……没。” 一个时辰后,青妩腿坐麻了,脸色不渝:“喂,你睡着没。”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咬牙切齿:“你觉得呢?” 青妩稍稍坐起来了点,瞪着某处,“碍事的孽根!” 萧沉砚:“……” 她坐他身上,时不时挪挪蹭蹭,磨皮擦痒似的不安分,还怪他六根不净?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六根清净,坐怀不乱,他就不是男人。 萧沉砚直接把她掀下来,往怀里狠狠一塞,声音也凶了几分:“睡觉。” 结果却是,她在他怀里骂骂咧咧的安分了,但他今夜却精神抖擞,怎么都睡不着。 身体内那团火,越积越旺,越烧越凶。 萧沉砚坐起身,抿唇盯着她,青妩一脸莫名其妙,视线挪了下,瞧见了某个很精神的小兄弟,眉梢轻挑。 “想想办法,让它消停点。” 青妩指着自己鼻子:“你让我想办法?我让它偃旗息鼓,你看它听吗?” “不听。” “所以你刚刚在说什么癫话?” 萧沉砚拉过她的手,眸色深深,意思不言而喻:“我没有办法,得刹刹陛下帮帮忙才行。” 青妩咬牙切齿,美目里风情流转,到底还是帮忙了。 只是许久许久过去。 青妩俏脸越来越沉,咬牙切齿:“萧、沉、砚!你搞快点,你别太过分了!” 男人眼中欲色深沉,额上也有薄汗,金质玉相的脸上,是沉沦欲念后的勾人夺魄。 青妩有被他此刻的样子诱惑到,但是…… 只有他一个人享受,她是不爽的。 萧沉砚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偏殿的浴池而去。 之后的事,自然不止一人沉沦,两人共浴,紧贴,耳鬓厮磨时,手腕上的因果线越缠越紧。 胡闹一番后,困意总算袭来了。 青妩窝在他怀里,撑着没让自己睡过去,待男人闭上眼后,才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的趴他胸膛上。 梦中。 大雾磅礴。 青妩进了萧沉砚的梦,奇怪的是,她左顾右盼都没找到萧沉砚的踪影。 “萧沉砚?” “臭砚台?” 青妩四处转悠,没见着萧沉砚,倒是看到许多梦境碎片,漂浮在周围。 她随意进入一处碎梦。 这场梦里,她看到了萧沉砚和自己。 自己一袭婚服,坐在镜前,萧沉砚正在为她描眉。 青妩嘀咕了句:“想的还挺美。” 她走过去,试图抓住萧沉砚,手却抓了个空,显然这是一场旧梦。 青妩只好离开,又跳进另一处碎梦。 一进去,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喘息低吟,这声音出现的太突然,险些闪到她的腰。 青妩差点以为自己不是入了萧沉砚的梦,而是进了自己的梦。 床幔云帐内,两道身影重叠。 那羞人的声音声声入耳,饶是青妩就是当事人,也有种被处刑的感觉。 她咬牙骂了一句。 萧沉砚臭砚台登徒子! 这都是些什么破梦! 他居然背着她做这种黄黄梦! 青妩扭头就走,去下一个碎梦。 这个梦里,她看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自己,萧沉砚半跪在她身边,轻吻她隆起的腹部。 他轻声哄着: ——宝贝乖,不要在你娘肚子里调皮捣蛋,知道吗? 青妩抿了抿唇,上前捞了下,又是一手空。 她看着这场梦中的萧沉砚,他脸上的笑容与温柔,有点迷了她的眼。 又是另一个碎梦中。 她看到了老去的自己和萧沉砚,自己与他携手并肩,看着人间的大好河山。 看着岁月更迭,看着海枯石烂。 一场又一场碎梦,梦中都是她身影。 他的每一场梦都与她有关,那些梦是他不自觉、下意识的幻想,是他期盼着的与她的将来。 过往诸年,每时每刻,都想与她长相守,永不离。 青妩看完所有碎梦,依旧没能找到萧沉砚今夜的梦。 她有些失望,但心里又塞的满满的。 带着一种满足又遗憾的心情,从萧沉砚的梦里脱离出来。 而在青妩离开之后。 一道身影出现。 苍溟看着青妩经过的一场场碎梦,沿着她看过的痕迹,走了进去…… 第370章 苍溟窥梦 苍溟在第一场碎梦里,看到了红妆描眉。 他不为所动,转身离开。 踏入第二次碎梦后,他听到了那欲念交缠的靡靡之音,他无视了千娇百媚的青妩,撩开纱幔,看着沉溺于欲念中的‘自己’。 苍溟眼中露出了不解,轻皱眉头,喃喃道:“此等事,究竟有何乐趣。” 沉溺情欲,灵台不净,对修成大道有害无益。 苍溟不理解另一个‘自己’。 在他看来,萧沉砚的这一场梦,是在自甘堕落。 苍溟毫无留恋,转身离开。 第三次碎梦,他看到了期待着骨血降临,看到了那个满脸幸福的‘自己’。 他也看遍了萧沉砚的梦,看完了另一个‘自己’的梦。 梦中无一不是她。 有情有欲有执有嗔。 皆是他过去不曾有,不曾感受过之物。 一场场碎梦间似有红线串联,那是因果线。 而他立在因果红线的铺就的网中。 苍溟看着手腕上那根因果丝,喃喃道:“这就是使你不甘忘却,使我无法得道之劫吗?” 苍溟试着反握住手腕上的因果丝,却无法触及。 他垂下眼眸。 “看来……时机还不够。” 他的身影消弭,像是从未存在过。 浴池内。 青妩睁开眼,她还趴在萧沉砚怀里。 她看着哪怕熟睡后,依旧紧紧搂着自己的男人,想到在他梦境中见到的种种,会心一笑。 青妩轻轻啄了下他的唇,又舔了舔自己的唇,复而又吻上去,好一番后,才作罢。 “臭砚台,起床啦。” 萧沉砚被她叫醒,视线与她相交。 他轻吸一口气,眼神从混沌渐渐清明,“我好像没做梦。” 青妩嗯了声,“我也没找到你今夜的梦。” “无功而返?” “倒也不算。”青妩意味深长道:“要不是走了这一趟,我还不知道你的梦有多么五彩斑斓呢。” “胡说,我很少做梦。”男人面不改色。 “啧啧。” 她要不是亲眼所见,她就信了哦。 这人在梦里比在外面还坏! 尤其是干那事的时候。 青妩羞羞的瞄了眼,都怀疑他在梦里要把她的腰给掐折。 男人显然没有自己暴露了的自觉。 但自家小女鬼那戏谑的眼神,实打实盯得他有些局促。 此番青妩入梦没有收获,算不上好消息。 比起两人‘惊弓之鸟’这个可能,两人更倾向于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眼下既无结果,两人也没揪着这问题一直纠结。 端倪现,露出马脚是迟早的。 “走了,回寝宫睡觉,在水里泡了半天,我人皮都要泡涨了。” 青妩开口就是吓人鬼话。 萧沉砚抱着她瞬移回了寝殿,法诀一掐,两人身上水汽蒸腾散去。 等重新躺会榻上后,他才追问:“你在我过往的梦里到底瞧见什么了?” “瞧见你的小秘密了。”青妩哼哼:“你脑子里坏东西可真不少。” 萧沉砚一转念,大致猜到了。 原本还有点局促,现在反倒自如了。 他哦了声,坦坦荡荡看着她:“有何奇怪,我一直想要你。” 青妩:“……” 她后槽牙痒痒,美目嗔他:“平时你对着我坏事干少了?梦里还那样作弄我。” 他嗯了声,笑意沉在眼底,毫不遮掩:“不够。” 他手覆在她小腹,唇轻贴在她耳畔,“被你看到了真面目,我就不装了。” 青妩鄙视,你什么时候装过? 这臭砚台的‘狼子野心’,在床上时都明明白白写脸上。 她自诩见过各种大场面,都能被他给弄的脸红。 若不是还有所顾忌,担心那所谓的婚约反噬会加重,萧沉砚早就对她真的下手了。 反正两人什么没羞没臊的事儿都干过了,青妩也没脸红多久,贴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萧沉砚讳莫如深看着她:“你确定你想试试那样?” “试试呗,又不会逝世……” “那你别后悔,中途叫停叫哥哥也没用。” 青妩:“……” 红绡帐暖,声声婉转,如泣如诉。 某只好奇心重的小女鬼到底还是中道‘崩殂’,求饶叫了那声砚台哥哥。 不叫还好,这一服软。 长夜漫漫无止休。 ……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 青妩期间去祖洲走了一趟找弥颜,不曾想白毛鸡居然回虚空藏院去了。 青妩没有贸然传信,而是留了话给小妖童,等弥颜回祖洲了,即刻联系她。 然而刚回京师,她屁股还没坐热,卞城王就来了。 “你怎么来了?”青妩意外道:“下头又有谁造反了不成?” “就不能是我想姐姐你了?”卞城王没好气道。 青妩呵呵笑,卞城王也不废话,“出了点事儿,我顺道来与你说一声。” “什么事还需要你这一殿之主亲自出马?” 卞城王撇嘴,的确是不需要的,但他若不出马,就真没理由往上跑,也就见不着青妩了。 “有十几个勾魂鬼差上来后就失踪了,他们的阴册也裂了,想来已经遇害。前段时日,仵官王派了人曹上来查看,结果那家伙也没了信儿。” “在人间什么地方出的事?” 卞城王直接变出大雍舆图,指了个地方。 青妩一瞧,皱眉,这不是北海郡那边吗? 小玄龟说要去接他龟孙子,也是去的这个地方。 青妩想着,让笔小圆去把百岁叫了过来。 “小小姐,你找我!”百岁过来的极快,看到卞城王后,娃娃脸上顿时露出警惕,像是小野狗瞧见了天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戒备讯号。 这只争宠鬼怎么来了! 卞城王讥笑,吐出两字:“哭包。” 百岁:!!他早就不哭了! 这只讨厌的鬼! 青妩无视一人一鬼的眉眼官司,直奔主题:“北海郡那边,最近可有什么不寻常之事?” 百岁微讶:“小小姐消息真快,北海郡镇魔司分署那边的消息刚递给陛下,说是有什么龙王现身,要娶妻……” 青妩和卞城王对视一眼。 青妩即刻写了一道阴文传信给小玄龟,等了一会儿,并无回应。 她手捻因果丝,准备感受下小玄龟此刻的情况,结果竟触碰到了一片迷雾。 青妩挑眉。 “这事儿有意思了。” 第371章 人皇陛下也可以当驴 青妩直接去找了萧沉砚。 过去时,云铮也在,正与萧沉砚商量着北海郡的情况。 “妩妩!”见着妹妹,云铮就笑了起来。 萧沉砚也自王座上起身,走下玉阶到青妩身边,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到卞城王身上:“六弟也来了啊。” 卞城王嘴角抽搐了一下,哼了声。 谁是你六弟! 他余光都不想给这个抢了自己姐姐的萧混蛋一眼,面朝云铮时笑的就一脸热情了。 “大哥!”卞城王对着云铮恭恭敬敬的一声唤。 云铮轻咳了声,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看向萧沉砚时,眼神颇为无奈。 萧沉砚笑了笑,并不在意。 青妩打破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你们晚点再眉来眼去,大哥,你和砚台也在商量北海郡的事吗?” 萧沉砚见微知着:“六弟上来也是为龙王娶妻之事?” 青妩撇嘴,大致说了下情况。 “龙王娶妻、阴司人曹鬼吏失踪的失踪出事的出事,还有小玄龟那边也没了信。” “这事儿不简单。” 萧沉砚微蹙了下眉,连青妩都感受不到小玄龟那边的情况,说明此番事不简单。 “你想亲自去一趟?” 青妩颔首,见他神情,挑眉:“你别说你也想去。” 萧沉砚笑了笑。 云铮皱眉:“阿砚,京城还须你坐镇。” “无妨,我自由法子。”萧沉砚闭上眼,心念一动,自他身体里走出另一个‘自己’。 青妩咦了声:“你修出分身了?” 她捏了捏了下左边萧沉砚的脸,又捏了捏右边的下巴,“不是用的影猫当幌子,你修为进步神速啊。” 两个萧沉砚无奈的任由她上下其手,齐齐开口道:“如此这般,我总能与你一道了吧。” 青妩莞尔:“当然可以了,多一头驴干活,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萧沉砚无奈,当下他们也没耽误,点齐人手就要朝北海郡去。 云铮也蠢蠢欲动,但萧沉砚分身二重去了,他自然只能留守。 萧沉砚只带上了百岁和司徒镜。 青妩原本只想带夜游的,她想了想,把小玉郎也带上了。 卞城王自然也要跟上一起的。 一行人人鬼鬼即刻出发。 左相收到消息赶来时,青妩他们已经走了,云铮见状,笑道:“左相安心,陛下已能化出二重身,你别怕京城无人坐镇。” 左相看着王座上批阅奏折的萧沉砚,松了口气,萧沉砚也冲他温和一笑:“左相放心,孤刚刚登基,不至于这么快就撂挑子不干。” 左相被戳破心事也没觉得难为情。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早发现了自家两位陛下的‘不安分’。 青妩那般他是不敢置喙半点的,自家人皇陛下嘛……的确是心有苍生的,但萧沉砚对这座皇城有多烦,左相也是知道的。 突然,左相眼睛一亮。 “陛下既能化出二重身,那能不能三重身、四重身、五六七八重身?若是如此的话,那政务不愁处理不完啊!” 萧沉砚刚抬起朱笔的手一顿,凝眸看向左相。 云铮噗嗤乐了。 萧沉砚头疼的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这种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把人当驴使的风气,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北海郡。 海线蜿蜒绵长,郡中几处大县都临近海湾,至于村落,几乎都是沿海而建。 清晨的海珠村,一声尖叫划破宁静。 李大海面如死灰的坐在地上,脚边放着一枚珍珠,他媳妇抱着才八岁的女儿,嚎啕大哭。 村民们看到那珍珠后,脸上露出或同情或庆幸的表情。 村长叹了口气,上前对李大海道:“大海啊,龙王爷的聘礼都送来了,你们抓紧给彩儿拾掇拾掇吧。” 李大海面皮一抽,想说什么,终是咽了下去,闷闷点头。 他媳妇一声尖叫:“不行!我家彩儿才八岁,你们这是逼她去死啊!” “娘……”李彩儿虽才八岁,也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 她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但同村的几个姐姐妹妹被选中后,都再也没有回来了。 他们的爹娘都哭成了泪人,周家叔叔说要去讨回孩子,他一个人除了海,已经走了三天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周家婶婶哭成了泪人,村里人都说周家叔叔怕是惹怒了龙王爷,不让他回来了。 村长面露不忍,但也只能硬下心肠。 “李家媳妇,你别怨我们,要怪只能怪你家彩儿运气不好。” “那可是龙王爷啊,惹怒了他,咱们海珠村没一人能活啊!” “就是,隔壁小鱼村的忤逆了龙王爷,第二天整个村都被淹了。” 李家媳妇哭声里满是绝望。 李大海起身,走到一旁架子上,把家里的咸鱼什么的全部搂了下来。 对媳妇道:“去,把这些都给炖了,咱家彩儿……”李大海声音哽咽:“得吃饱了再去。” 李家媳妇双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村民们见状,脸上都露出或伤心或羞愧的神情。 他们也不想这样围着李家,可李家若是不肯嫁女儿,他们也都会死啊。 没人能承受龙王爷的愤怒。 渔村百姓靠海吃海,出海都是赌上命的,便是几条咸鱼,也是过年才舍得吃的。 李大海这是认命了,不想女儿当个饿死鬼,这才愿意把过年时的咸鱼都给一并炖了。 见状,村民们这才散了。 李家媳妇还在哭,她半瞎了只眼的婆母出来,一巴掌拍她身上,“哭什么哭!还不快去做饭,老大,抱彩儿进屋,两天后她可是要嫁给龙王爷的,这是咱李家的福气!” 李大海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母亲,被半瞎老母瞪了一眼后,他低头抱起女儿进屋。 李家媳妇也拎着咸鱼,哭哭啼啼的去生火了。 村民见状,都皱眉,觉得李老太这人实在狠心。 “李家媳妇也是不容易,李老太本就不喜欢彩儿这闺女,一心想要孙子,现在彩儿被选成龙王妻,怕是如她愿了。” “谁说不是呢,幸好我家婆母还是喜欢孙女的。” 屋门一关。 李大海再也忍耐不住了,“娘,你怎么能……” “蠢货!” 李老太别看瞎了一只眼,身体也硬朗的很,直接一巴掌扇李大海脑门上。 她趴在门缝,仔细看村民们是不是都散了,确认人都走了后,她快步跑去打开橱柜,细看手都在抖。 平时舍不得吃的猪油,精粮都被她拿了出来。 “快去把你媳妇叫来。” 李大海不解,还是去把媳妇叫来了。 李家媳妇满心怨气,不情不愿被拽来,还怨恨的看着婆母。 李老太开口道:“现在老娘不与你们废话,老大媳妇,你赶紧去把这些吃的都做了,做成干饼,你们带着路上吃。” “这是一贯钱,你收好。” 李老太把钱和粮食都推出去。 这回换李家媳妇愕然,“娘,你这是……” 李老太瞪她,凶巴巴的脸上表情显得狰狞:“老婆子我是想要孙子,可彩儿也是我孙女,老婆子我能看她去死不成!” “现在村民们都害怕的很,但凡不肯嫁女儿,绑也要被绑去。” “趁现在他们都没怀疑,细软啥的别收拾,就带上干粮和钱,趁天黑了你们赶紧跑。” 李大海和李家媳妇都难以置信的看着李老太:“娘?!” 两人太过激动,没注意到李老太口中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两口子欢喜的同时,又忐忑,“可我们能往哪里逃啊?” 李老太说着,想到什么:“去找那什么镇魔司,不是说镇魔司里有什么大仙儿坐镇吗,找他们准没错……” 李家媳妇忧心忡忡:“真的有用吗?可这么久了也没见镇魔司的人出现……” 李老太瞪她:“找不到你就跑啊,离海远远的,不然还能有啥法子。” 有了李老太这根定海神针,李大海和媳妇心也定了,全都收拾起来。 彩儿看着平时凶巴巴的奶奶,小心翼翼问道,“奶奶,你不嫁彩儿了吗?” 李老太看着孙女,仅剩的一只眼里闪过一抹慈爱,但转瞬即逝,又是那副凶巴巴的样子。 她将小姑娘拽过来,抹了一把小姑娘乱糟糟的头发,道:“要想不嫁龙王,你就自己跑快点,甭管遇到啥事儿,你记着朝背海的方向跑,哪怕只剩你一个人,也要跑,不要停。” “知道没有?” 彩儿呐呐点头,“我跑很快的,奶奶你放心,村里其他哥哥姐姐都没我跑的快。” 李老太这才笑了,摸了摸孙女的头,转头时,胡乱抹了下脸。 下一刻,她转身开门出去,摆出一脸得意表情,叉着腰对着灶房那边一个劲的叫骂。 嘴里说的全是什么‘自家好福气啊,要给龙王爷当亲家。’,过一会儿又听她开始骂儿子骂媳妇,一整个目光短浅的泼妇老婆子。 村民们听到她的大嗓门,都禁不住摇头。 虽同情李家媳妇和彩儿,可同时也真的安心下来。 李老太这么上赶着把孙女送给龙王爷,想来这一家子是不会偷跑了。 第372章 陛下来了! 海风呼啸,同样的事,还发生在海边别的村子。 镇魔司与英魂军分散在大雍各地镇守,北海郡这边发生龙王娶妻,他们岂会无动于衷。 实在是此事蹊跷的很,加上北海郡海线太长,渔村太多,北海郡的镇魔司分署与当地官差早就全体出动了,但架不住人手不够。 且这龙王娶妻娶的也太忙太频繁了点,有时同一天,差不多的时间,会有四五个村子的姑娘一道出嫁。 前来迎娶的自然是海中水族。 英魂军和北海郡镇魔司分署的镇魔使们都忙得够呛,加之靠海,水族天然占据优势。 海珠村以南的珊瑚村、大鱼村等村子,正值灭顶之灾。 这几个村子的百姓都不愿意把自己女儿献给龙王,他们几个村子毗邻而居,人数众多。 镇魔司率先支援的自然也是此地。 县衙那边也都全体出动,要将村子百姓先行带离,便是此举引发了龙王之怒。 是夜。 大海怒号,数不清的水族从海中爬出来,镇魔司分署能抽调到此的只有十位英魂军与一只柳家的柳仙儿。 但面对数不清的水族,只凭他们如何能抵抗。 更不用说,那水族那边竟还有一只恶蛟。 那只小柳仙儿才刚化形,如何能是蛟龙的对手,天然的血脉压制,柳白被恶蛟打的浑身鳞片纷飞,蛇骨都不知断了多少,根本维持不住人形。 他体内妖丹都要生出裂痕,吐出一口血,十位英魂军联手斩开恶蛟,燃烧魂魄,放出结界挡住水族与海啸,回头厉声道: “柳白兄弟,带上百姓们快走!” 十位英魂魂体都生裂痕,斩魔刀上火焰疯狂燃烧。 柳白目眦欲裂,一抹脸上的血,朝官兵们抛出一段蛇蜕。 蛇蜕化为大蛇虚影,他厉声道:“上蛇蜕!带百姓走!”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入英魂军,一道结阵抵挡。 官差和百姓们看着他们的身影,齐齐湿了眼眶。 有悍不畏死的汉子想要冲上去帮忙,被官差拦住:“走!镇魔使们拼命给咱们争取一线生机,别上去添乱!” “快走!!” 官差和百姓们目眦欲裂。 这该死的龙王,狗屁的龙王! 柳白目视海中恶蛟,吐出一口血沫:“渣滓!” 英魂军咬牙切齿:“怕死吗?” 柳白咧嘴笑了起来,满口是血:“怕个屁!我柳白出自落月山柳家,蒙人皇陛下恩德化形!老子可不会堕了我柳家的名声!” “一群水族杂碎,来啊!老子谢他们助我功德圆满!” “我们死了,他们也别想活!人皇和刹刹陛下绝不会放过他们!” 英魂们放声大笑。 有两个英魂身体已快燃尽,眼中只有大无畏:“兄弟们!我先走一步!” 恶蛟也被这群爬虫激怒。 狠狠撞击在结界上,两个英魂燃尽己身,加固结界。 剩余的英魂与柳白皆在咆哮。 他们身体齐齐出现裂痕,恶蛟第一次没能撞破结界,恼羞成怒。 它张大嘴,毒雾在口中凝聚,一声怒吼后,就要朝结界喷来。 就在它毒雾将要喷吐而出的瞬间。 男人的身影骤然出现,凌空而立,悬停在它的蛟首正前方。 玄袍金冠,龙章凤姿。 那双眼漆黑森然。 天地间骤然无声,恶蛟与蜂拥而上的水族们悉数僵住不动。 就连海浪的怒涛声也在这一刻消散无踪。 撤离的官差和百姓下意识回头,这一眼,让所有人都停住。 之后的一幕,让所有人永生难忘。 男人眼中金色神光氤氲,恶蛟在他的注视下瑟瑟发抖。 森然敕令自男人口中吐出: “死!” 砰—— 只一声号令。 言出法随。 前一刻还在兴风作浪的恶蛟与水族齐齐炸开,海边血雾漫天,海水腥红一片。 柳白和英魂们怔怔看着凌虚而立的那道身影,半晌不知是谁,小声喃道: “陛……陛下?” 第373章 青妩被龙瞧上了!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萧沉砚和青妩刚到北海郡,就感觉到了海边处怨气聚集。 两口子直接分头行动,镇压作恶水族。 萧沉砚看着伤痕累累的英魂和柳白,抬手朝他们体内打入一道神力。 他们身上的伤势即刻复原,眼中都露出激动之色。 只是不等他们开口,后方百姓们响起惊呼声。 他们下意识抬头,嘴巴就张圆了。 一只巨大无比的多足海怪出现在天上,俨然是只章鱼。 但这章鱼浑身赤红,散发出诱人焦香。 砰。 熟透了的章鱼被丢在沙滩上,烧熟了后都有小山般大,可想而知活着的时候只会更巨大。 一道骂骂咧咧的身影从章鱼头上跳下来,手里那捏着根章鱼须须正在嚼。 那身影过于美艳,行为过于凶残,以至于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吭声。 青妩嚼着章鱼足道:“这群水族白瞎了长那么大个头,脑子还没鸡眼大,我还没搜魂就直接嗝屁了。” 她说着,左右看了眼,皱眉:“你这边作祟的是啥玩意?” “不是说好了烧熟了下酒吗?” 萧沉砚:“……一时失手,杀了才想起来。” 两口子四目相对,青妩:“你多大家底啊,这么浪费。” 萧沉砚:……突然后悔了。 原本凝重的氛围,因为青妩这句话,一下变了味儿。 柳白和英魂军们看着那只章鱼烧,忽然也感动不起来自家人皇陛下的出手相助了。 是啊!多浪费啊! 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海鲜啊,都是有点妖力道行的水族,人族吃了补身体,他们吃了也涨修为啊! 刚刚那么多水族,全被人皇陛下给一招秒了。 柳白更是肝疼,那只恶蛟如果没死,如果蛟丹还在,天啊…… 他不敢想,不敢想啊! 萧沉砚咳了两声,青妩看着剩下的英魂军,眉头皱紧,嘴里的章鱼足也不香了: “牺牲了多少弟兄?” 柳白他们心情也黯然下来,咬牙切齿道:“刚刚又牺牲了两个弟兄,镇魔司和英魂军驻守在北海郡有千人,如今已牺牲了三成。” 青妩和萧沉砚脸色都不好。 龙王娶妻事发也没多久,双方爆发正面冲突也才几日而已,竟就牺牲了这么多弟兄。 这还只是阳世的。 阴司那边派来这里的鬼吏们和人曹也有折损。 青妩冷笑:“老娘倒要看看这所谓的龙王是个什么玩意!” 有一会儿,卞城王也回来了。 带回来一只能把人想迷糊的巨蟹。 还没撤走的百姓这会儿都回来了,所有人都有点回不过来神。 不久前他们还在狼狈逃命,现在他们在干嘛? 哦……他们在努力分肉。 好多……好多肉!!! 百姓们不知道青妩和萧沉砚的身份,但他们知道,希望来了!! 也有百姓跪伏在地,嚎啕大哭。 “若能早来两日多好啊,早一点我家妞妞就不会死了……” “大人啊!求求你们替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百姓们远远跪拜,不敢上前。 萧沉砚和青妩自然是听到这些请愿声了的,两口子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英魂军们心里也蒙上阴霾。 “夜游他们那边情况如何?” 青妩皱眉:“这事儿怪的很,我还真没见过这样上赶着来送菜的。” 对普通人来说,这场龙王娶妻的确是要了命的大灾,一场海啸能要了命,更不用说那些水族们大量出动。 可问题是,人间与幽冥联手的事已不是秘密。 那所谓的‘龙王’会不知道这般兴风作浪的后果? 就连神族都不敢正面对抗,水族哪来的熊心豹子胆? 且此番阴司里还有一位人曹不知所踪,能对人曹下手的水族,修为势必不低,这等货色,应该更惜命才是。 就在这时。 青妩收到了卞城王的传音。 青妩脸色微妙。 “怎么了?”萧沉砚注意到了她神情的怪异之处。 “小六那边出了点状况。” 卞城王给青妩传音,让她悄悄过去。故而,她和萧沉砚收敛了气息去往了他所在的大鱼村。 此刻的大鱼村,滩涂上堆积着各种水族的尸体,显然也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几名英魂军与镇魔使站在旁边,神色怪异,而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朝着一行人跪拜感谢。 那行人身着鳞彩华服,为首的乃是一名青年,头上竟还有一对小角,满身珠光宝气,瞧着华贵异常。 青年神色傲慢,理所应当般的接受着凡人的跪谢。 卞城王就隐匿于人群之后,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萧沉砚和青妩出现在他身旁,看到大鱼村的场景后,两口子都微微眯眼。 青妩瞧着那位犄角青年,“龙族?” “怎么个情况?” 卞城王耸肩,嗤道:“我来时就这样了,似乎是对面那只龙先我一步过来,镇压了作乱的水族,解决了燃眉之急。” “你没看这村里的百姓都在拜谢他的救命之恩吗?” 青妩嚯了声,“有意思,要娶妻的是他们‘龙王’,现在又冒出个龙族来当英雄。” “他们这是窝里反呢,还是唱大戏呢?” 萧沉砚眸色幽沉:“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两鬼一人对视一眼,下一刻,他们身上的衣袍皆是一变,化为玄色的镇魔司制袍,气息也都收敛了。 青妩正了正冠冕,挑眉:“走着!” …… 梨轲听着人族百姓对自己的拜谢,心里不免洋洋得意,瞧着另一边不断打量自己的英魂军和镇魔使,他倨傲的扬起下巴,自报家门道: “我乃白龙一族三太子,奉家父之名前来襄助人皇陛下。” “你们中谁是领头的啊?还不速速将此喜讯转告给你们人皇陛下。” 英魂军中一人皱眉,正要开口,就听一声讥笑。 “龙王强掳人族女子,不愿嫁便兴风作浪。这坏事好事儿都是你们龙族在干,你们是把人族地界当戏台子在演呢?” 梨轲皱眉,心道谁啊,在他跟前都敢大放厥词? 一扭头,梨轲瞧见了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容,妖冶秾丽,绝色到不可方物。 心口似被什么击中,梨轲呆呆的看着青妩,脱口而出: “你怎么才出现啊……” 此话一出,青妩挑眉。 萧沉砚和卞城王也微微眯眼。 这条龙,难道认识他家小女鬼(姐姐)? 下一刻,梨轲激动的上前三步。 “就是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太子妃!” 青妩:??? 萧沉砚&卞城王:呵…… 第374章 阿罗刹天鬼阿婆,口味太重萧沉砚 梨轲一开口,直接让女默男怒了。 萧沉砚和卞城王对视了一眼,互看不顺眼的姐夫和便宜小舅子头一回如此心意相通。 这条龙,留不得! 青妩也笑了,阴恻恻问道:“小子,你认识我吗?” “认识啊,你不就是我的未来太子妃吗?”梨轲一脸痴迷。 与他同行而来的龙族侍卫都无语了,三太子这老毛病又犯了! 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想娶人家当太子妃。 侍卫长上前,轻咳了声,试图唤醒梨轲。 “殿下,莫忘了正事。” 梨轲不悦的瞪了眼对方,转向青妩后又是一脸笑:“卿卿姓甚名谁啊,我观你打扮,也是那什么镇魔司里的?” 梨轲说着,上下打量青妩:“奇怪,我竟瞧不出你的来历,你的气息不似人族,也不似妖族……” 青妩笑眯眯:“我是鬼。” “鬼族啊。”梨轲皱了下眉,好像有点嫌弃,可看着青妩的脸后,他又眉头舒展了,无奈般垂肩,“鬼族就鬼族吧,谁让卿卿你长得美呢。” 另一边的英魂军和镇魔使自然认得青妩和萧沉砚的模样,他们的激动之情在听到梨轲的大放厥词后,全化为了怒火。 但自家两位陛下都没有发作的意思,他们也只能忍着,全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梨轲的后脑勺。 青妩笑意不及眼底,问道:“我说这位……龙三太子是吧?你们水族在人间作乱的事,不准备解释?” 提起这事,梨轲也很恼怒,他生气道: “那些臭鱼烂虾充其量算海鲜,连脑子都不长的家伙们,可算不上水族。” 青妩:你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梨轲继续道:“那什么龙王娶妻也是无稽之谈,我龙族素来爱美,血统高贵,岂会随便嫁娶!” “不过是这处海里一只精怪冒充龙王在兴风作浪,还玷污我龙族名声!” 青妩听完,眸色微动。 “是假龙王啊?龙三太子既是来帮忙的,不知抓到这只作祟的假龙没有?” 梨轲信心满满道:“我二姐抓它去了,我二姐可厉害可聪明了,她出手肯定没问题。” “那冒牌货顶着我龙族名声出来作祟,乱杀凡人,到时候这些孽债黑锅都给我龙族背,我龙族岂不冤死!” 梨轲一脸认真道:“幸好我二姐有先见之明,让我赶来护住这些百姓,否则的话,只靠卿卿你的那些同僚可保不了这么多人。” 他说完,还不忘回头看了眼英魂军和镇魔司的几人,一撇嘴: “这点道行修为,真够丢人现眼的。” “人皇陛下手底下的人就这点能耐啊,也太惨了。” 人皇站在边上,冷眼看他。 青妩饶有兴致道:“如此说来,有你们在,北海郡可以安享太平咯?” 梨轲一拍心口:“包在本太子身上。” “好好。”青妩笑着点头,“那我就去郡城里,静候佳音了。” “没问题!” 梨轲一口应下。 青妩颔首,要离开前又问道:“对了,龙三太子可有瞧见我阴司鬼吏?” 梨轲摇头:“未曾,怎么?卿卿有同族在海边失踪了?” “是啊,可愁死我了,那可是我大曾孙子呢。”青妩一脸苦恼,“要不三太子帮我找找?” “成啊!” 青妩直接将人曹的画像描给梨轲,小白龙满口答应,赶紧追问:“卿卿还没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呢!” 青妩声音铿锵有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阴司,黄蜜儿!” “你就是妖冥司阴帅之一黄蜂大将?”梨轲惊讶。 “正是本座。”青妩一脸诚恳。 梨轲连连点头:“蜜儿卿卿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好好好。”青妩笑眯眯的离开,走前与那几个英魂军交换了眼神。 后者自然明白,他们留下,继续盯着这只厚颜无耻的龙。 梨轲目送青妩消失,眼神还缠绵不已,他捂着心脏的位置,深呼吸: “兰若,我坠入爱河了。” 兰若侍卫长面无表情:“三太子,这是你第五千零六次坠入爱河。” “你不懂,这回的爱河是真的!” 兰若:你前面五千零五次也是这么说的! 梨轲感慨道:“太美了,卿卿她真的太美了!以前我以为上一任孔雀大明王才是三界第一美人,明明卿卿才是啊!” “怪了,阴司那地方几时还出美人了?黄蜂大帅竟如此之美,过去我怎从未听说过!” 兰若忍不住道:“卑职听说那位阿罗刹天陛下也挺好看的。” 梨轲瞪他:“我看你是真饿了!阿罗刹天,就她?她和美字有半毛钱关系啊!我听说那鬼阿婆都八千岁了,一顿吃十个神族小孩不说,肉丝卡牙缝里了,她都不掏的!” 兰若压低声音:“三太子慎言,您忘了出来前二公主交代的话了吗?现在幽冥和人间都联姻了,您忘了那位幽冥之主与现在人间那位的关系了吗?” 提起这茬,梨轲也是一脸想不通:“二姐是说苍溟太子转世成了如今的人皇,虽说我没见过他老人家吧,但我真怀疑他是不是转世时不小心瞎了眼。” 表面离开,实则悄悄潜回来的刹刹鬼阿婆咬牙切齿。 瞎了眼的人皇一脸寒霜。 不远处白龙三太子还在和下属咬耳朵:“哦,也未必是瞎了眼,以前我老听二姐说,苍溟太子与神女们牵红线一牵一个断。” “以前找不着原因,大家伙都觉得苍溟太子是压根没有情缘。” “现在原因不是找着了嘛……只能说他口味太重了!” 梨轲打了个寒颤:“是真饿了啊,居然好那一口。” 萧沉砚:“……” 青妩:“……” 卞城王几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他一手死死拉住姐姐的手,一手紧紧抱住便宜姐夫的腿。 “你俩冷静点,让这条龙再喘两口气也不迟!” “晚点!晚点!让他多点干活咱再杀!” 卞城王咬牙切齿,干啊,他也想宰了这只色胚长虫啊!但这会儿那长虫留着是真有用啊! 梨轲自然不知自己在死亡线上来回蹦跶的事儿,就是莫名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 啧,这人间的海风还怪厉害的嘛,居然能让他的龙皮龙骨感到寒冷,有趣有趣! 沉浸于‘爱河’中的他也没有多想,下令道:“即刻清扫北海郡的所有海线,把那些作乱的海鲜都给本太子收拾了。” “速战速决,本太子还要去向蜜儿卿卿邀功呢!” 第375章 你和她的亲事,我准了! 夜色迷迭。 咸湿的海风呼啸,小姑娘拼了命的在红树林里奔跑,风灌进肺里,喘息间都是撕扯般的疼。 脸上的泪水早被吹干,胳膊腿上全是被划出来的伤口,但是她不敢停。 奶奶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跑,不顾一切的跑,离海远远的。 阿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奶奶为了让爹娘带着她离开,自己留下了。 可是爹娘带着她刚出村子不久就被发现了。 爹爹和娘亲拦住了村民,让她快逃。 阿彩拼了命的跑,她要去找人,找人救奶奶和爹娘! “啊——” 小姑娘脚下一绊,狠狠朝前砸去,鼻子重重磕在地上,撞得生疼。 阿彩嘴里咸腥咸腥的,她好痛,好想哭,想要爹娘和奶奶,她想回去。 可是她不能,她回去救不了爹娘和奶奶的。 小姑娘忍着疼,哆嗦着想爬起来,忽然,她听到了喘息声,热热的呼吸吐在她脖子上,带着一股腥臭,伴随着的呼哧声像是某种大型兽类。 阿彩浑身都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夫子!这里有个小妹妹。” 小少年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阿彩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拉起来了。 她对上了一张精致无比的少年面庞,对方瞧着比她大几岁,火光映衬下更显得小少年那张脸轮廓分明,虽还有稚气,却也带着远胜这个年纪的英气和俊朗。 “你怎么一个人在林子里啊?差点就被豹子吃了。” 听到小少年的话,阿彩回过神,这才注意到旁边已经毙命的花豹,而少年身边还立着一个娃娃脸青年,对方举着火把,一脸好奇。 “我、谢谢……”阿彩下意识道谢,只是刚张口,嘴里就掉出一颗牙来。 竟是先前摔下去把牙也磕掉了。 忽然,阿彩瞪圆了眼睛,她看到一个好看至极的男人从林子里飘了出来,对方手里抱着个襁褓。 “这小丫头……”夜游话还没说完。 “鬼……鬼……”阿彩翻了个白眼,吓晕了。 百岁和小玉郎齐刷刷看向他,眼里带着谴责。 夜游:“……” 还以为是个胆大的,结果胆小如鸡。 这么小一只都敢大夜里往红树林里钻,居然还怕鬼啊? 夜游突然感觉到什么,目视前方皱了下眉:“把这小丫头带上。” 说完,他径直朝前飘去。 百岁一把抱起小丫头,小玉郎拉住他的手:“百岁哥哥,我带你!” 小玉郎左手掐诀,脚下运风,带着百岁追了上去。 百岁羡慕的眨巴眼。 这一路他数不清这是被带飞的第几次了,他也想修行,小小姐还给他开小灶洗筋伐髓了好几回,陛下也给他赐了不少宝贝。 但是没辙,法术口诀什么的,他是真记不住。 用小小姐的话说就是,天生武胚,只适合拿刀砍人,修道什么的别想了。 虽然修不了道,但萧沉砚倒是让百岁修了一套炼体的功法,这功法源自巫族的锻体之术,算是以武入道。 除了不能飞以外,百岁在地上打架,以一抵百毫不夸张。 阿彩醒来时,就瞧见自己被带着飞,小姑娘先是震惊,紧跟着狂喜。 “小哥哥,你们是镇魔司的大仙儿吗?!” “你这丫头还知道镇魔司啊。”百岁咦了声。 阿彩只当他们是承认了,顿时紧张的捏住百岁的衣服,祈求道:“求求大仙哥哥们,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娘还有奶奶……咦……这个方向是……” 百岁和小玉郎去的方向就是海珠村。 他们还没到就听到海风怒号声中裹挟的法术激撞之声,还有村民们尖叫着夺命狂奔的声音。 阿彩在百岁怀里,看到了熟悉的村民们。 她大喊着:“村长爷爷,我爹娘和奶奶呢?” 村长见到阿彩,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心虚,但死亡的恐惧已让他顾不得那么多,慌张道: “龙王爷……他们都被龙王爷一口吞了!” “龙王爷发怒了!龙王爷发怒了!!” 阿彩脸色大变,小玉郎感觉到了自家夜夫子的气息就在前方,朝百岁道: “百岁哥哥,你看好其他人,我上去瞧瞧。” 前方。 整个海珠村已成一片狼藉,巨大的阴影宛如山岳一般。 夜游持枪而立,手掐法诀,与所谓的龙王爷斗的你来我往。 “好一只孽畜。” 月影矛劈斩在对方的龟甲之上,竟只划出火星子,那所谓的龙王竟是一只巨龟。 巨龟扭头,张嘴朝他喷出一道粗大的水柱,夜游掐诀一挡,眉心红线猩红,鬼力召出勾魂锁就要锁住龟首。 巨龟嗖的一下,将头缩回乌龟壳内。 下一刻,它像是察觉到危险一般,转身就往大海而去。 夜游目色一厉:想逃? 夜游疾飞追去,月影矛朝前一刺,数不清的勾魂锁拔地而起,张牙舞爪的要束缚住巨龟。 可那巨龟力大无穷,将锁链一根根挣断。 夜游咬破舌尖,朝前吐出一口血雾:“鬼力化煞,锁!” 勾魂锁宛如乱发,冲天而起,将巨龟彻底缠绕住,眼看终于要将这大家伙制服。 一声龙吟骤起,撞在巨龟身上,竟恰恰好将它从勾魂锁阵中撞飞了出去。 夜游脸色一瞬难看至极。 那巨龟脱离勾魂锁阵后,立刻入海,消失无踪。 与之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海上,对方浑身珠光宝气,看着贵不可言。 眉心处有一片鳞甲,额生双角,见巨龟逃跑后,她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是一副恼恨模样,怒视向夜游: “何方小鬼,阻拦本龙女诛妖!” 夜游听到这话就笑了。 阻拦? 要不是这所谓的龙女突然横插一脚,那只孽畜龟龟能跑? “阻拦?我瞧着你与那孽畜是一伙的还差不多?” 夜游嗤笑道,上下打量那所谓龙女:“那只孽畜自封龙王,你又是龙女,怎么?它是你爹啊?” 梨河怫怒,阴沉的盯着夜游,“幽冥小鬼,敢侮辱本上神,找死!” 龙威朝夜游覆压而去,夜游持枪一挡,但那龙威何其凶狠,夜游骤然吐出一口血来。 膝盖住遭受重击,险些跪了下去,他双手把住月影矛,才没使自己跪下去。 艰难的抬起头,冷冷的盯着上方龙女。 梨河面露嘲讽,轻蔑的看着他,缓缓落下,抬手撤下龙威:“倒是个硬骨头,本上神欣赏有骨气的人,今日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夜游咧嘴笑了,齿间染血:“那小鬼我真要多谢上神的大恩大德呢。” 梨河哼了声,美目闪烁:“瞧你的道行,也不像普通小鬼,你是阴司何人?” 夜游揩去唇畔的血,像是服软了,笑道:“阴司,夜游。” 梨河挑眉,眼里飞速闪过一抹厌恶,似无意般问道:“原来是你这小鬼啊,人间出了这等乱事,只有你来了吗?” 夜游听到这话,心里就了然了。 这条龙…… 呵,有意思。 就这时,又是一声龙吟起,夜游眸子微眯,下一刻,就见一条小白龙从天而降。 “二姐!”来者正是梨轲。 梨河见到他,神色稍缓,但还是一脸倨傲:“你怎过来了?那些作乱的水妖,你可收拾了?” “二姐放心,区区海鲜罢了,我出手,岂有他们猖狂的余地!”梨轲一脸兴奋:“二姐,那冒充咱们龙族娶妻的妖物你抓到没?” 梨河神色冷淡,刚要开口。 就听梨轲哇的一声,他径直朝夜游走去,一脸热情:“阴司的?” 夜游不知这条龙又是什么路数,但还是点了点头。 下一刻,梨轲握住他的手,满脸激动:“兄弟啊!大舅子啊!咱一家人啊!” 夜游:“……” 梨河:“……” “梨轲!你胡说八道什么?”梨河恼怒不已,这条蠢龙,自降身份与鬼族攀亲戚,脑子是中邪了吗? 梨轲扭头,一脸认真道:“二姐,我坠入爱河了,我找到真爱了!你要祝福我,知不知道?” “你马上要有弟妹了,你开不开心,惊不惊喜?嘻嘻嘻!” 梨河:“……”她想杀龙。 夜游虚虚咳了两口血,抽回手,疑惑道:“不知这位龙……龙少爷,你相好的是谁?” “我家卿卿说是三界第一美人都不为过,正是你们阴司妖冥司鬼帅之一,黄蜜儿!” 夜游:!!! 黄蜂那厮几时还有龙族相好的了,他竟不知? 夜游不信,夜游瞅着眼前这条龙那‘单纯好色’的样子,鬼使神差想到了什么。 夜游试探问道:“你见到黄蜂了?” “不久之前才见过啊,兄弟你放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夜游悟了,夜游笑了。 好好好! 他热情握住梨轲的手,感慨道:“出门在外,还得靠亲人啊!妹夫啊,实不相瞒,哥哥我就是黄蜂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你和她的这桩亲事,我准了!” 远在京城的黄蜂疯狂打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眼神警惕的左看右看,嘀咕道:“怎么回事,这该死的霉味儿哪来的?” 第376章 龙傻钱多,砚台咱们二八分账 梨轲这漏勺,两三句就把自家老底全给报出来了。 夜游和青妩狼狈为奸这么多年,能没默契? 压根不需要通气儿,配合的那叫一个良好。 两三句就和梨轲处成‘亲兄弟’了,就差挑个良辰吉日,把黄蜂给嫁了。 旁边的梨河脸色难看至极。 “梨轲!”梨河冷声道:“你胡闹够没!” “二姐,我哪里胡闹了,爹和娘成天念叨着让我成亲,我现在找着真爱了,是咱龙族举族同乐的大喜事啊,你不替我开心?” 梨轲不满道:“不是我说你啊,二姐,以你的本事,怎么还叫那冒牌货海妖跑了呢?” “跑了不说,你还误伤了我夜游兄弟,你给人家道歉没?” 梨河瞠目结舌,道歉? 她需要给这区区卑贱小鬼道歉? “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梨河公主也不是有心的。”夜游笑眯眯道:“我为鬼大气,不会计较这些小事。” “夜游兄弟你这话就见外了,来,此物你拿着。”梨轲二话不说拿出一颗鹅蛋大的鲛珠递过去:“此乃千年鲛珠,疗伤有奇效,你收着,等回龙宫后,弟弟我再给你送来更好的。” “妹夫你真是太客气了。”夜游腼腆的笑纳了。 “又见外了是不是!” 夜游连连点头,他余光扫见不远处已看呆了的小徒弟,朝小玉郎招手。 “徒儿,还不过来。” 小玉郎收敛神情,走上前,一脸乖觉,拱手就见礼:“夫子。” 他看向梨轲,露出甜甜笑容:“您就是我未来姨夫吗?” 梨轲:“他是……” “他乃玉郎,是我那黄蜂妹子的亲侄子。” “原来是大侄子啊!来,姨夫给你的见面礼收好了。”梨轲又一个劲往外掏东西。 小玉郎收下后,甜滋滋的笑:“姨夫真好,我黄蜂姨母最喜欢大气的男人了。” “哈哈哈,好说,好说!”梨轲沾沾自喜,他们当龙的,最不差的就是钱。 梨河气的快七窍生烟了,恨不得当场将梨轲这蠢货踹回龙宫去,夜游一直暗中留意着对方的神情,见状心里冷笑。 徐徐开口道:“此番人间北海郡遭难,多谢龙族出手相助,此事,我定会转告我族刹刹陛下与人皇陛下。” 听到‘人皇’两字,梨河神色一缓,看向夜游:“你能见到人皇?” 夜游一脸难为情,“实不相瞒,我乃人皇陛下堂弟。” 梨轲诧异:“兄弟你与人皇陛下还是亲戚?” “机缘巧合,我走了运道投胎成了人皇陛下的堂弟,恰好轮回时忘记喝孟婆汤了。” 夜游说的可是实打实的大实话。 他可不是萧沉砚的亲亲堂弟嘛~ 梨河闻言后,对夜游的态度果然转变了些许,神色间虽还是轻蔑的,语气却缓和了:“如此说来,你能带我们见到人皇陛下?” 夜游勾唇,心下冷笑,长虫尾巴这不就露出来了嘛。 “当然。” 他背负在后的手悄悄比划,小玉郎余光扫见,开口道:“夫子,我去给姨母传个信,说一下这边的情况。” “去吧。” 小玉郎光明正大的朝百岁走去,直接传信儿去了。 梨河只看了眼,并未在意。 另一边,青妩收到传信儿,看完之后,她险些笑出了声,美目睨向萧沉砚。 萧沉砚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夜游那边出了何事?” 青妩将阴文传信儿焚灭,勾唇道:“恭喜人皇陛下,你被一条母长虫盯上了。” 萧沉砚:“……” 青妩拍了拍他的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砚郎啊,该是你牺牲的时候了。” 萧沉砚沉着脸将她的手丢开,有时候他真怀疑这小女鬼的心是不是真长出来了! “你卖我卖的是一点都不犹豫啊……” 青妩叹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您可真舍得。”男人咬牙切齿。 青妩眨巴眼,挽住他胳膊,暗戳戳兴奋道:“小玉郎说了,那边龙傻钱多,你给力点,事后咱们二八分账!” 萧沉砚觑她,我二你八是吧? 第377章 给咱表妹夫送填房来了 有梨轲这位龙三太子帮忙,那些作乱的‘海鲜’的确不足为惧,龙威一现,对水族有天然压制。 北海郡海岸线恢复平静。 郡守府这边,司徒镜早就到了。 青妩他们到了北海郡后,就给他丢半道上,让他徒步往郡城这边过来,差点给他走死。 好在司徒镜已是一头成熟的‘驴’了,会给自己找活儿。 北海郡郡守姓周,周郡守是个机灵人物。 萧沉砚登基时,他与青妩执手而立之影浮于天际,可以说,现在大雍许多人,都知晓人皇陛下和刹刹陛下的模样。 周郡守一见两位陛下驾到,心里又惊又畏,但看他们身上的镇魔司服饰后,又迟疑了,随即就听到: 萧沉砚:“镇魔司,左统领墨石。” 青妩:“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黄蜂黄蜜儿。” 卞城王看了眼两人,撇嘴:“我是老六。”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周郡守懂了,拱手拜道:“见过左统领,见过黄夫人,见过六……六大人。” 司徒镜给了这老小子一个眼神:上道! 两位陛下微服私访的假象已经营造后,青妩随手拿出一张鎏金面具给自己戴上,只露出一双动人美目来,周身气息也是一改。 萧沉砚见状,问道:“那龙女见过你?” 青妩摇头,“以防万一。”小玉郎的传书中只提了个龙女,青妩尚不知来人是梨河。 不过,既要装成黄蜂行事,那就严密一点,一来就露馅儿,那还玩儿什么? 天色将明时,夜游就回来了。 一道而来的自然还有梨轲梨河姐弟。 周郡守率先迎出去,一脸感激:“北海郡郡守周高毅,多谢龙族出手助我人族,龙族高义啊!” 梨轲梨河姐弟都满不在乎,压根没给周郡守眼神,姐弟俩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他身后。 “蜜儿卿卿!”梨轲当即朝青妩跑去。 而梨河则是死死盯着萧沉砚,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激动脸上浮出潮红,她用力掐住自己的手,才忍耐住情绪。 但依旧控制不住,快步上前,刚要开口时,周郡守快一步道:“这位是我人族镇魔司左统领,墨石大人。” 梨河脚下一顿,有一瞬间的不解。 就见夜游走到萧沉砚身后,低声耳语了什么,萧沉砚神色淡漠的点了点,这才看向梨河,他眼神冷漠中含着几分打量与深思。 这般神情,瞬间让梨河身躯僵硬,这般神情,与苍溟殿下一般无二。 让梨河下意识心生畏惧,直到萧沉砚开口: “墨石代人皇,多谢梨河公主出手相助。” 这熟悉的声音将梨河的神智拉回,她压下紧张,美目盈盈的望着墨石:“统领大人言重了,能为人皇陛下分忧,梨河义不容辞。” 那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情义。 萧沉砚只微颔首,就挪开了视线。 而另一边,青妩扫见梨河后,心里就多了了然,原来是这条小龙啊。 梨轲还在碎碎念,“蜜儿卿卿,你戴上面具做什么?” “长得太美,怕让人自惭形秽。” “唔,卿卿果真人美心善。” 梨河见萧沉砚转身离开,态度那般冷淡,心里失望的同时也不意外,苍溟太子本就是这般冷淡的性子。 至少刚刚他还主动与自己说话了,这要是放在过去,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儿。 将注意力从萧沉砚身上收回后,她瞧见自家弟弟那哈巴狗般的德行,心下不悦,皱眉斥道:“梨轲!过来!” 梨轲被她一凶,有些郁闷,冲青妩小声道:“蜜儿卿卿,晚点我再来找你,你等我哈。” 说完,他垂头丧气走回梨河身边。 梨河瞪他一眼,朝青妩投去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好几圈,皱起眉,掩不住嫌弃,偏头斥向梨轲:“给我老实点,丢人现眼。” 说罢,她径直朝萧沉砚追去。 青妩笑意不及眼底,朝周郡守一抬下巴,后者也赶紧追上去。 她看向小玉郎和百岁,自然也瞧见百岁怀里抱着的小姑娘。 “姨母,这是阿彩妹妹,她的家人被那假龙王给吞掉了。”小玉郎低声道。 青妩看着恹恹的小姑娘,嗯了声:“先带她下去吧,吃点东西,她家人还没死。” 听到这话,阿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我姨母说你家人还活着,肯定就没事!”小玉郎欢喜道,拉着百岁的手:“百岁哥哥,咱们先进去。” 百岁也点头,又朝青妩努了努嘴,指着梨河离开的方向,脸上写满了对对方的不爽。 青妩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他们都进去后,青妩看了眼夜游,转身进了郡守府。 带着夜游进了厢房后,青妩一手拍在他胸口,一股雄浑鬼力渡入他体内。 夜游死白的面色好转了点,情意绵绵的望向青妩:“还是死鬼怜惜我。” 青妩给他个白眼,收回手,皱眉道:“那条母长虫伤的你?” 夜游嗯了声,冷笑道:“之前她在跟前,传信儿不方便,要不是那条母长虫突然冒出来,我早就逮住那只假龙王了。” “你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十有八九,”夜游嗤笑:“龙族能号令世间水族,那假龙王是只大王八,王八命虽硬,但也没有嫌命长到自己找死的地步。” “若不是背后有人指使,那大王八敢假冒龙王?” “这条母长虫之前气焰可嚣张的很,一听我是表妹夫的表弟,瞬间变了脸,目的就差写脸上了。” “弄出个假龙王来兴风作浪,他们龙族再来扮好人,立下大功,顺理成章的成了人族恩人,表妹夫这人皇岂有不接见之理?” 夜游哼哼着揉着心口,恨得很,那母长虫下手毒辣着,他多少年没受这么重的内伤了,要不是有青妩给的月影矛,他可不是吐两口血那么简单。 青妩却是在意夜游提到的‘大王八’,那假龙王竟是一只龟扮的嘛? “说起来,那梨河到底什么来头?她身上的龙威远强过寻常龙族。” 青妩回神,哼了声,道:“天后那老太婆身边有两个得宠的神官,一个是春神之女名为扶摇,另一个出自龙族,就叫梨河。” 夜游挑眉:“哟呵,这是你那便宜婆婆给咱表妹夫送填房来了啊?” 第378章 真爱不分种族,猪都可以,喜欢个鬼算啥! 正厅那边。 坐在首位的并非周郡守和萧沉砚,反而是卞城王。 梨河见到卞城王时,就皱了下眉,感受到了对方身上汹涌的鬼气。 双方打了个照面,周郡守神色如常的介绍了卞城王的身份,只说这位是从京城来的‘六大人’。 卞城王傲慢的睨了眼梨河,鼻子里哼了声。 梨河心里冷笑,什么六大人,怕不是阴司下面第六殿那位吧? 她悄然看了眼萧沉砚的神情,见他坐在下首位置上,便明白了,看来苍溟太子这是微服私访不愿意暴露身份。 也罢,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就暂由这第六殿的老鬼耀武扬威一段时间。 青妩过来时,梨河正说到关键。 “那只恶妖乃是在北海中修行的一只龟兽,不知得了什么造化,一身龟甲刀枪不入,防御惊人。” “它此番假冒我龙族名头在人间作乱,我龙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也追踪了它好些时日,那孽畜不一入大海,便是我都难以将它捉住。” “今日本是个天赐良机,不料被人横插一脚。” 梨河声音顿了顿,眼看青妩和夜游走了进来,她收回视线,语气不变:“左统领放心,我此番已在那恶妖身上留下记号,待我施法,定能寻到它的老巢。” 萧沉砚不置可否,看向进来的青妩。 青妩神色如常,只是还没走近呢,梨轲就窜起来了,殷勤凑上前:“蜜儿卿卿,你来啦。” 卞城王脸色一冷,萧沉砚神色不变,垂眸饮茶时,眸色一片森然。 青妩给了这条傻白龙一个笑眼,梨轲捂着心口,一副要幸福晕了的表情。 她绕开对方,看向梨轲:“二公主神通广大,既在那恶妖身上留下记号,那还等什么,咱们即刻去将它抓了,岂不痛快?” 梨河看着青妩,总觉得对方那双眼睛给自己一种难以遏制的厌恶感。 隐隐觉得这双眼有些熟悉,可对方面具半遮脸,具体模样她也瞧不清,梨河倨傲的昂起下巴: “你是在质疑本上神的能力?” “不敢不敢。”青妩笑吟吟道:“奴家就是好奇,二公主与三太子既早早就来捉拿那恶妖了,可曾见过我阴司之鬼?” 梨河神色不变:“未曾。” “那就怪了,我阴司在北海郡的鬼吏不少都失踪了,我那大孙子也失踪在海边,二公主既一直在追杀那只恶妖,怎会没见着呢?” 梨河冷笑,有心想训斥青妩,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我? 但顾忌着萧沉砚在场,她压下心头怒火,皱眉道:“那只恶妖狡猾擅逃,我虽一直追杀它,但也有好几次被它逃脱,许是它逃脱的间隙,撞上你阴司小鬼,顺口吃了吧。” 青妩嘶了声:“竟是这般嘛……” 这谎话说的,漏洞和筛子似的。 萧沉砚此时起身道:“事不宜迟,不如由龙二公主带路,我们即刻动身,诛妖。” 梨河心下一喜,自然应下,话锋一转道:“那恶妖乃是龟兽,白日喜睡,爱在夜里活动,不如等天色再亮一些,我们趁它睡着后,再行动身更加稳妥。” 萧沉砚不置可否。 周郡守起身,就要亲自领梨河梨轲去住处暂时歇息,姐弟俩都恋恋不舍,不舍的对象自然不一样。 等这对姐弟走了后。 卞城王白眼就控制不住了:“晦气。” 青妩走到萧沉砚跟前,“卖相真好,那条母长虫的眼珠子都要粘你身上了。” 萧沉砚:“你也不差。” 那梨轲热情的都快由长虫变种成狗子了。 夜游感慨:“论起魅力,咱死鬼和表妹夫那是不遑多让啊。” 卞城王嗤了声,起身道:“那条母长虫什么来路?一开口就一股子讨人厌的味儿。” 青妩似笑非笑道:“人家可是天后身边的人儿,能不高贵吗?” 卞城王神色一凛。 萧沉砚轻蹙了下眉,倒是不意外。 “那她这是什么路数?”卞城王话锋一转,睨向萧沉砚:“冲你来的?绕这么大弯子?” “砚台公然与神族割席,她要接近,自然要绕点弯子,首先就是证明一下自己的价值与立场咯。” 青妩懒洋洋道:“就是这戏码拙劣的很。” “那姐姐你还陪她演?”卞城王不满,眼神蠢蠢欲动:“来都来了,咱直接把她留下,让她见识下咱们阴司的手段岂不更直接?” “问题可是出在那只假龙王身上?”萧沉砚思绪转的极快,看向青妩:“你怀疑小玄龟的失踪,与他们有关?” 青妩点头:“那小崽子说是去接他的龟孙子,但现在他没了信儿,太巧合了。” “夜游与那假龙王交过手,对方的防御的确惊人,但要说能从那龙梨河手里逃脱,简直是笑话。” 夜游都能困住那只龟,龙梨河会困不住? 那条母长虫放水的不要太明显。 只怕她原本的计划是在今夜给自己扬扬名,哪曾想出来个夜游搅局,一开始不知夜游身份时,那母长虫妥妥是动了杀心的。 后来听说夜游是萧沉砚的‘堂兄弟’,这才束手束脚,改变策略。 对方有‘龟质’在手,青妩自然不介意陪对方演演。 若确定了那假龙王就是龟孙子,找到小玄龟所在,到时候再收拾这母长虫也不迟。 若那假龙王与龟孙子和小玄龟无关,那就更简单了,直接开干! …… 另一边,梨河也在训斥自己的无脑弟弟。 “你是瞎了龙眼,还是色令智昏,一个区区阴司女鬼,也能乱了你神智?” 梨轲不忿:“二姐,你怎么说话呢!蜜儿卿卿可是妖冥司妖帅,阿罗刹天麾下的重臣,人家身份地位实力美貌都有,我喜欢她哪儿跌份了?” “再说了,这可是我的真爱啊,你怎么那么俗气呢?” 梨河目光森然:“我看你是想被镇压在海底一万年,赶紧给我收了你那些念头,我龙族生来高贵,莫说我不允你娶一个女鬼,便是父王母后也不会准许!” 梨轲撇嘴,嘀咕道:“真爱不分种族,咱爹那些相好的啥飞禽走兽没有啊,我喜欢个女鬼咋了!” “黑龙一家的连猪都可以!我只是喜欢个鬼,我有错吗?!!” 第379章 长虫,你在恐吓本座? 龙族生来高贵没错,可龙族淫根深重啊,只要爱上了,别说女鬼了,猪精都可以好吧。 那黑龙一族的老龙王不就有个相好的是猪妖嘛。 梨轲的顶嘴换来的就是梨河兜头的一巴掌,梨轲被打蒙了不说,还被梨河一把掐住脸。 梨河目光森然:“你非要与那女鬼在一起?” 梨轲害怕的缩着脖子:“二姐,你别这样,我害怕……” 梨河冷笑:“你若真想纳她入房当个妾,也不是不可以。” 梨轲眼眸一亮。 梨河压低声音道:“但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姐你说!什么事儿?!” 梨河低声与他说完,梨轲神色微变,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二姐你……你为什么会知道那恶妖老巢内的情况啊?你不是一直没抓到它吗?” “这点你不需要知晓。”梨河拍了拍他的脸:“按我的吩咐去办便是,二姐还能害你不成?” “此番你将事情办妥了,来日我会替你在天后娘娘跟前美言,也让你去三十六重天上伺候。” 梨轲低头,闷闷的哦了声。 可他不想上天啊。 天上那么多规矩,还不能随便发情,他在龙宫里无拘无束的不快活吗?要去天上当牛做马? 他是不懂他二姐的,刚刚梨河的话,让他不免细思…… 梨轲飞快甩了下脑袋,不能思不能思,智者多思多恼,哪有当个笨蛋快活。 梨河嫌弃的看了眼自己这个胞弟。 白龙一族里,她母后生了三胎,大姐嫁给了青龙一族,已成一族王后。 她得了天后娘娘眷顾,成了瑶池神官,也是光耀龙族。 唯独这个三弟,贪财好色,蠢出生天。 若非此番母后哀求着,让她带上这蠢弟弟多多历练,为白龙一族谋个好前程,梨河是真不想带上这碍事儿玩意。 待时辰将到,快出发时,梨轲默念了许久‘愚者常自在’,最终还是忍不住对自家二姐说了句: “姐,我还是觉得做龙得善良,老话说得好,夜路走多了,总要遇上鬼的。” “咱们这一路好多鬼呢。” 龙梨河:“滚!” …… 时辰既至,天光正亮。 一行人出发入海。 临近海边时,梨河看着此行之人,开口道:“未免那恶妖有机会逃脱,还是要留人在海面上巡逻策应,左统领以为如何?” 萧沉砚神色自若:“可。” 梨河颔首,看向卞城王:“那就这位六大人留下,如何?” 在她看来,阴司第六殿的威胁自然最大。 至于那夜游和什么黄蜂,倒是不足为惧。 卞城王哼了声,算是应下了。 一行五‘人’入海。 深海之下,瑰丽万千,大海无光,但对一行五‘人’来说,都无妨碍。 有两条龙开路,莫说拦路水族,普通鱼兽早就远远遁逃开来。 很快,五人眼前就出现一个洞穴模样的海底深窟。 夜游吐了个泡泡,道:“这就是那恶妖的老巢?瞧着平平无奇嘛。” 梨河朝他看去一眼:“那你不妨出手试试?” 夜游哼哼一笑:“我这等小鬼,岂能抢了二公主您的风头,自然得您动手了,我就为您摇旗呐喊就好了。” 梨河皱眉,听出了阴阳怪气,偏偏夜游字里行间又都是‘尊敬’。 她一声冷哼,有心在萧沉砚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当下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宝刹。 那宝刹在她手里发光,青妩瞧着,眼睛亮了。 萧沉砚见自家小女鬼眼睛亮了,不免也多看了宝刹几眼。 这几眼,让梨河得意了起来,越发卖弄:“此乃三清伏魔宝刹,可破一切防御。” 她说着,宝刹在她掌心轮转,宝刹骤然变大,朝着那洞窟撞去。 原本平平无奇的洞窟外骤然出现一道水幕,水幕柔中带刚,在宝刹的撞击下,朝内凹陷,宛如一道柔韧的软皮。 梨河冷哼一声,加重神力,一股震荡从下传来,朝四面八方扩散。 那道水幕屏障这才碎开,宝刹重归梨河之手。 那震荡开的水纹中蕴含的力量,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足见那宝刹威力,不同凡响。 萧沉砚睨去一眼,“不错。”我家小女鬼的了。 梨河心花怒放,只当他是在夸自己。 当下一行人不耽搁,朝洞窟内而去,一入洞窟,眼前之景骤然变化,宛如进了一处地下陵墓,长长甬道不见尽头。 青妩摸了下甬道的石壁,微微挑眉。 这一路上,显得异常沉默的梨轲也咦了声,贴着甬道一阵摸:“黑耀石晶?这恶妖什么家底啊,居然用黑曜石晶来建巢穴!” 梨河瞪了眼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 青妩玩味儿道:“久闻龙族富贵,三太子的龙宫难道还比不上这个?” “那自然是比得上啊!”梨轲兴致勃勃凑上前:“等下次蜜儿卿卿去我的龙宫做客,我那龙宫可是用珍珠和黄金打造的,比这黑耀石晶也不遑多让!” “好啊好啊。”青妩笑眯眯点头,顺手抠下来一块黑曜石晶。 这玩意可是拿来布阵的好东西,过去她找弥颜买过,死白毛鸡含笑痛宰了她老大一笔。 夜游顺着青妩抠出那洞,一路走一路掰,两鬼捡石头捡的乐此不疲。 那乡巴佬的德行看的梨河频频皱眉,刚要开口,另一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出现了。 梨轲变出龙爪,一挖一大坨,递给青妩:“喏,卿卿你接好了。” 青妩一愣,对上小白龙真挚的眼神,良心差点长出来了。 “谢了啊。”她接过,笑的眉眼弯弯:“三太子真是尾好龙啊。” 梨轲给夸得尾巴都要翘出来了,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抹黯然,很快他又乐颠颠的帮着青妩挖石头了。 梨河脸色越发难看,余光扫见身旁,见‘苍溟太子’脸色同样冷酷,她心里突然就畅快了。 “走吧,速速找到恶妖。” 萧沉砚沉声往前走,梨河赶紧跟上,不忘给自家弟弟一个眼神。 算你小子蠢人有蠢福,既然喜欢捡破烂,那就跟着这两只乡巴佬鬼在后面慢慢捡吧。 很快,前方出现岔路口。 梨轲抿了抿唇,在梨河一个眼神看过来后,他开口道:“卿卿,我们走东面那条道吧。” 青妩不置可否。 “左统领,那咱们走西面这条路吧。”梨河露出深思之色:“那恶妖就藏在这洞窟内,但进了这洞窟后,我只能感知它在洞窟深处,眼下得先寻到入内的正确道路才行。” 萧沉砚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走入西面,如此干脆,倒把梨河整得一愣。 男人在路口处回头,淡淡询问:“还不走?” 梨河赶紧上前。 视线错峰间,萧沉砚抬眸,对上青妩正巧望来的目光。 视线相接,即刻分开,两口子神情自若的兵分两路。 东面的路里。 梨轲在前方走着,一边走一边咬着手指头。 他想着临行前,梨河叮嘱他的那些话,梨河让他带着青妩他们走‘东面’这条路,直言路上有一处机关陷阱,他只需悄悄启动陷阱,就能将两鬼困住。 梨河直言这陷阱并无危险,只是暂时拖延住他们,方便她与那位‘左统领’接触罢了。 梨河是认出了萧沉砚的身份,可对于亲弟弟,她依旧有所隐瞒。 梨轲一路犹豫又徘徊,手指头都要咬烂了。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梨河所说的机关要隘之处,前方有一座石门拦路,石门正中竟是一颗龙首。 看到那龙首时,梨轲脸色微变。 这龙首上只有独角,这是他们白龙一族的雕像啊,盖因他们的老祖宗是世间唯一一只独角白龙。 这里压根不是什么恶妖的洞府,这是他们白龙一族某位前辈的洞府才对! 二姐在骗他! “这条龙可真有意思,怎么只有一根角呢。”就在梨轲失神的刹那,青妩已走上前,伸手就要摸上龙角。 “别碰!”梨轲赶紧出言阻止,紧张不已:“卿卿你别碰,你快过来!” 青妩眨巴眼,不解道:“为什么呀?” 梨轲满头大汗,想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反正你别碰就对了,咱们快回去,走西面那条路追上我二姐他们。” 青妩闻言,却是笑了,看这条小白脸的眼神里带了几分玩味。 夜游也饶有兴致的站到了梨轲背后。 青妩似笑非笑的开口:“不让我碰,是因为会打开陷阱吗?三、太、子。” 梨轲浑身骤僵,睁圆了眼,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那我还真得看看这陷阱是什么了!” 青妩抓住龙角朝下一掰。 骤然,恐怖威压降临,像是沉睡的怒龙被惊醒,龙角被掰断,那龙首上出现一道虚影,赫然属于白龙一族的先辈。 梨轲惊的险些魂飞魄散,这是他们白龙老祖的虚影!! 二姐她疯了吗! 这哪是什么陷阱,这分明是要他们去死!! “卿卿快躲开!” 梨轲把青妩往自己身后一拉,对着白龙虚影就是一个滑跪:“老祖息怒,不孝孙子不是故意……” 青妩倒是被这小白龙的一手整得有些意外,她看着他那孙子模样,低笑出了声。 “倒是个异类。” 梨轲没听到青妩嘀咕的什么,就听到她的笑了,小白龙快疯了,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蜜儿卿卿是被吓傻了吧!! 覆压而来的龙威越来越烈,梨轲感觉自己的龙魂都要被压散了,完了完了,虽然眼前的只是老祖宗死后留下的一道幻影,但也不是他能扛得住的啊! 难道今日真要交代在此? 突然,梨轲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龙威如潮水般褪去,他愕然抬头,却从自家老祖宗的龙眼里看到了恐惧。 是的,恐惧! 什么东西,能让他们白龙一族的老祖都感到害怕? 梨轲脑子懵懵的,下一刻,背后汗毛直竖,呼吸似被掐住,骨头血肉都像陷入了九幽寒冰之中,控制不住打颤。 梨轲僵硬缓慢地转过头,在他背后,令他坠入爱河的卿卿女鬼不疾不徐的取下面具。 一朵鸢尾鬼印出现在她眉心,她睥睨白龙之祖,勾唇轻嗤: “长虫,你在恐吓本座?” 第380章 吃个龙的时间,卿卿变阿婆 龙三太子傻了。 龙三太子呆了。 小白龙瑟瑟发抖,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是在做梦吧? “做梦……一定是做梦……”梨轲牙关打颤,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他的蜜儿卿卿怎么会大变活鬼,一口将他家老祖的虚影给撕吧了…… 可不是撕吧嘛,还是团吧团吧团成一坨,啃腊肉似的一口一嘶溜。 “死鬼!留点!给我留点喂!”夜游急眼了,你个死鬼,咋还当面吃独食! 青妩嫌弃脸,把手里剩下半坨龙气虚影丢给他。 夜游乐颠颠接过,自个儿啃一半,剩下的收好,回去给奶娃兄弟。得了好处他还不忘朝青妩抛个媚眼,讨厌死了~大方的死鬼迷死个鬼~ 青妩越发嫌弃脸,想一拳头杵死这货。 梨轲颤抖着回过神,上下牙齿打颤,望着青妩,“你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我怎么了?”青妩慈眉善目的蹲下去,手托腮看着小白龙,语气温柔似水:“我不是卿卿嘛?三太子怕什么呀?” 梨轲就算再没见识,再没见过阿罗刹天的真容,也知道鸢尾鬼印意味着什么啊。 他脱口而出:“你不是卿卿!你是鬼阿婆!” 青·阿罗刹天·鬼阿婆·妩瞬间黑脸,一把揪住梨轲的衣领,声音一粗:“小子,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一遍我是谁?” 娇贵的龙三太子哪受过这种惊吓啊,当即哭出声:“祖宗!你是我祖宗的祖宗!!” 青妩声音放软,用手抚平三太子衣服上的褶子:“这就对了嘛,不过咱们当鬼的可没你们龙族那么荤素不忌,生不出长虫孙子。” 从吾家卿卿到阿婆祖宗中间只需要吃个龙的时间。 梨轲面如死灰,禁不住流泪:“你们……你们骗我……” “承让承让。”青妩笑道:“我们最多骗感情,不像你们当龙的,是要骗我们的命啊。” 梨轲沉默了,半晌才哑声道:“我不知道此处机关会要命,我以为只是困住你们……” 青妩倒没怀疑,这条小白龙是个良心未泯的,虽将她和夜游带来了这里,关键时候却也反悔,不想启动机关害鬼。 梨轲突然站起身,问道:“既然卿卿……不、您您是阿罗刹天陛下的话,那那位左统领,该不会就是苍……人皇陛下吧?” 青妩不置可否:“怎么?你二姐连这都没告诉你?还要你现猜?” 梨轲神色黯然。 青妩和夜游对视一眼,这倒霉孩子。 梨轲深吸一口气,忽然道:“你们随我来。” 青妩挑眉。 梨轲抬头道:“我刚进来时,的确没认出这地方,但看到龙首后,我就想起了,此处乃是我家白龙老祖的一处洞府,我儿时曾进来过。” “那个恶妖……我应该知道恶妖在什么地方。” 梨轲现在已确定了,所谓的恶妖十成十是自己二姐搞的鬼,至于目的,八成是为了接近苍溟太子。 “好啊,你带路。”青妩点头,似真信了他的话。 梨轲见状,反而急了:“你信我,我不会再使花招的,我白龙一族无心卷进麻烦之中,这事我定会给陛下你一个交代的,能不能…… 能不能不要记恨我白龙一族……” 青妩脸上的笑意淡去,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微抬下颌:“带路吧。” 梨轲反而松了口气。 这位刹刹陛下,笑起来时,反而比不笑更可怕,让人摸不准她的真实喜怒。 第381章 苍溟:借你的命一用 另一边,东面甬道。 梨河感觉到了洞府内机关被启动,心下松了口气,此处洞府乃是她刚成年时父王所送的礼物,传自自家老祖。 西面那处甬道的机关一旦启动,会唤出老祖留下的护府龙气,吞掉那两只鬼绰绰有余。 梨河本也不想节外生枝,但那个夜游实在碍眼,且对方乃是阿罗刹天的亲信,若能弄死了,想来也能叫阿罗刹天难受好一阵。 而那个‘黄蜂’,区区卑贱女鬼,却敢蛊惑梨轲,更是非死不可。 剩下的梨轲嘛,大概也会被老祖的龙气所伤,不过,让那小子吃点苦头也是好的,省的老是色令智昏,不知轻重! “那只恶妖,还要多久才能找到?” 男人冷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应是快了,我感觉它离我们不远了。”梨河回道,趁机观察萧沉砚。 因为骨子里对苍溟的敬畏,即便终于得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也不敢贸然行动。 那目光似贼一般,却藏不住殷切与期待。 又走了一会儿后,萧沉砚微微侧首,似听着什么。 梨河察觉到了,停下脚步,迟疑道:“左统领?” 男人半晌没有说话,垂眸似在思考。 梨河试探的上前,不期然对上他睁开的眼。 梨河骤然被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下意识的想跪下见礼,又生生忍住,“左统领这是怎么了,你……” “梨河。”他念出了对方的名字,声音低沉,不含情绪。 梨河眼里迸发出光彩,呼吸都颤抖起来,试探道:“太、太子殿下?” 萧沉砚眼神平静无波,“天后让你来的?” 梨河即刻见礼,压抑住激动道:“天后娘娘挂心殿下,特令我到殿下身边服侍,殿下,已然恢复记忆,记起我的了吗?” 他神色不变,淡漠的似天边变幻莫测的云,无悲无喜:“你心有嗔妄,魂染恶气,梨河,你行事过界了。” 梨河脸色微变,即刻跪下,丝毫不敢狡辩。 “请太子恕罪,梨河不该利用恶妖兴风作浪,但梨河保证,那恶妖并未真的伤及凡人,那些凡人都在它肚子里睡着。” “梨河此番,只是为了顺利来到殿下身边,殿下如今已成人皇,凡人受你庇佑,乃你子民,梨河又岂会糊涂至此。” 萧沉砚不言不语的看着她,无声中的压迫感,让梨河冷汗涔涔,她想到什么,急声道: “那些英魂军与镇魔司中的小妖精怪并未死绝,我以龙族的护心鳞镜保住他们的残魂,以我白龙一族秘法养魂术,定能将他们魂魄养回的。” 这原本也是梨河算计好的一步,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顺利留在萧沉砚身边,除了自导自演斩杀恶妖外,将战死的英魂军和镇魔使养魂归来,也是显示自己能力的好法子。 只是她没想到,‘苍溟太子’竟是记得自己的。 梨河心里也不解,既然太子记忆无缺,为何会被阿罗刹天给蛊惑? ‘萧沉砚’伸出手,梨河乖顺的将护心鳞甲交上去。 他手下鳞甲,垂眸看着梨河,“你所造恶业,只是如此吗?” 梨河僵了一瞬,她张口下意识想否认,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她的神魂,梨河颤抖的抬起头,在对上男人垂下的眼眸时,一切侥幸心理,皆为灰飞。 那双黑瞳内,神光氤氲,只静静看着她,甚至不带审视,世间污秽谎言在那双眼的注视下,都将无所遁形。 其实,梨河初见萧沉砚时,还是能感觉到转世后的太子与过去那位苍溟太子之间的区别。 虽然同样人前冷淡,但成为人皇的太子,身上还是有些人味儿的。 而这一刻的对视,梨河确信! 是过去的苍溟太子回来了。 他记得一切! “凡造恶业,诸恶如影随形。”他垂眸道:“梨河神女,看来瑶池之水,也洗不净你的嗔妄。” 梨河颤抖着,不受控的自陈罪行:“我……我怕阴司之人坏事,杀了此地的鬼吏,拘下了人曹。” “还……还有那两只龟……” 梨河陈罪完,已控制不住口齿流血,全是那股神力胁迫下,她不受控的吐露罪行。 这就是苍溟的神通之一,在他面前,一切如明镜,罪念如照镜,无可躲藏。 “太子殿下!” 现在那股力量离开后,梨河如脱力一般,她急不可耐开口: “殿下!殿下你既记得一切,为何会与阿罗刹天为伍!” “她是幽冥之主,你不是要灭地府吗?你为何会为她与神族割席?” 梨河迫切想知道一个答案,她眼里的光偏执热烈:“殿下与她为伍,只是为了应劫是吗?” “定是如此,她区区恶鬼,如何能配得上殿下。” “殿下肯定不会被她欺瞒的,待她无用时,殿下要杀她易如反掌,到时候幽冥不再有地府,幽冥之地也将归神族统治。” ‘萧沉砚’静静听她说完,他眸色依旧不带情绪,“她的确是劫。” 梨河面露狂笑,下一刻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说:“阿罗刹天如何会配不上。” “殿、殿下?” 他微微偏头,像是自言自语,“‘我’爱她的,故而我也要爱上她才行。” 如此才算应劫。 他如今已懂苍生之爱,却不懂男女之爱为何。 不懂,又如何能忘? 梨河自然听不明白,她只觉得惶恐,苍溟太子在说什么疯话? 他要去爱阿罗刹天?! 他怎能去爱那个女鬼! “不!不可以!你不可以爱上她!!” ‘萧沉砚’或者说苍溟,他平静的看着崩溃的梨河,淡漠开口: “我爱谁,不爱谁,与你何干?” 他不解,为何这世间‘人’总爱插手别人之事。 他应他的劫,与他们何干。 梨河脸色涨红,难堪到了极点,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开口道: “天后娘娘绝不会同意你与阿罗刹天在一起的!” 苍溟神色不变,冷漠应声:“不同意,又如何?” “她可是你的母亲!” 苍溟看着梨河,那一瞬,梨河觉得苍溟看自己的眼神里竟透着几分怜悯。 “梨河神女看来什么都不知晓。” 苍溟显然不会与她解释,冷淡道:“回三十六重天上,转告天后,莫再插手。”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 梨河脸色大变,半晌后,她颤抖着起身,咬牙应下:“喏。” 就在她要离开前,苍溟淡淡开口:“留下被你拘着的人曹和玄龟。” 梨河紧咬牙关,拿出宝刹,就要将小玄龟和人曹放出来。 苍溟忽然道:“罢了。” 梨河愕然,下一刻宝刹脱手,落到了苍溟手中。 “她喜欢这个。”苍溟记得那位阿罗刹天看这个宝刹时的眼神,还有此处洞府,她似乎都很喜欢。 而另一个‘他’似也打算将此物留下。 凡她所爱,皆赠予之,这似乎也是爱人应尽之事,苍溟这般想着。 梨河难以置信,内心涌起滔天妒火,下一刻,男人抬手,甚至都没看她一眼,修长的手指随意那么一掸,梨河就感觉心口剧痛,她哇的吐出一口血来,与宝刹之间的联系被硬生生斩断。 她捂着心口,惊怒交加,而由始至终苍溟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端详着宝刹。 梨河死死咬住牙,头也不回的逃离洞府。 几息后,苍溟将人曹与小玄龟从宝刹中放出来,人曹鬼体飘摇,距离消散都不远了。而小玄龟昏迷不醒,遍体鳞伤,背后的龟甲都被撬掉了不知多少,血迹斑驳,显然遭受了酷刑。 苍溟垂眸,他并无什么感觉。 但是,另一个‘他’又的的确确的愤怒于眼前所见。 “放走梨河似乎是个错误决定。” 苍溟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 “她会生气是吗?” “情爱,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下一刻。 刚刚逃出海面,窜上苍穹的梨河被截住去路,她惊疑不定的看着拦在自己前方的苍溟:“殿、殿下?” “抱歉。”苍溟如是道:“你不能走了。” 梨河瞳孔骤缩。 苍溟:“我想借你的命一用,请梨河神女见谅。” 梨河眼前一黑,这一刻,她想起的是临行前扶摇看自己的那一眼。 似乎那时起,扶摇就看见了她的结局…… 第382章 他问她:喜欢吗? 祖龙洞府内。 青妩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了眼,眉梢轻蹙着。 “死鬼,怎么了?”夜游询问。 “没事。”青妩回头,摸了摸手腕上的因果丝,示意继续往前走。 很快,梨轲带着他们到了洞府最下层,刚下来,他们就感觉到了许多交杂在一起的气息。 这洞府最下层竟是一处金玉打造的牢笼,笼子还不少,少说三十几个。 此刻那笼子里满满当当关着的全是人,多是些人族姑娘,年龄大小不一,偶有几个村民也掺杂在其中。 青妩瞧见了一个瞎眼老太与一堆夫妇,这三人身上的气息很熟悉,与那个叫阿彩的小姑娘相似,想来是他们的家人。 被困在笼中的姑娘们如惊慌小兽,刚见到青妩他们出现时,齐齐瑟缩惊叫出了声。 待瞧见来的也是‘人’后,他们眼中生出惊喜,下一刻有人变色,大叫道: “快跑!这里有妖怪!!” “龙王它就在这里!!” 锁链拖拽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双猩红的眼睛出现在座座金牢笼之后。 一个巨大的龟首从后方的洞口伸了出来,死死盯着青妩三‘人’,在看到夜游时,它眼中明显带怒,视线触及梨轲,感受到他身上的龙气时,那眼神就成了赤裸裸的憎恶和仇恨! 龙族! 该死的龙族! 龟首骤然伸长,朝他们狠狠咬来,在女孩们的尖叫声中。 青妩不偏不躲,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交错,轻描淡写扣下一个法印,黑雾骤然出现,灼灼似她脚下弥漫的阴影。 “锁。” 敕令一下。 黑雾直接锁住龟首,掐住它脑袋狠狠一拽。 恐怖的威压让红眼乌龟瞬间丧失抵抗之力,甚至连半点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了。 被黑雾掐住的咽喉里挤出一声哀鸣,仿若幼兽。 下一刻,它庞大的本体从后方被拽了出来,在黑雾团吧团吧之下,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小龟,落入了青妩手中。 就见它通体如玉色,唯有一双眼睛是红的,变小之后瞧着并不可怕,反还有些可爱。 因惊吓过度,脑袋和四肢全都缩在壳内,青妩捏住小玉龟,挑眉道: “小东西长得还似模似样的,盘起来手感估计不错。” “你、你、你……你是谁?你是鬼,为什么和坏龙族一起出现,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声音从龟壳里冒出来,脆生生的带着一股奶味。 梨轲表情难以形容,这就是假龙王?还是只童子龟? 梨河真是……这都下得去手? 青妩盯着它藏在龟壳内的小红眼,问道:“认识小玄龟吗?” 小玉龟瞬间把脑袋伸了出来,又瞬间缩回去,声音激动了一些:“你认识玄爷爷?你、你是好鬼还是坏鬼?” 青妩觉得这龟孙子有点傻。 瞧见这小龟孙子背甲上有好几道裂痕时,她皱了下眉,指腹摩挲了下,渡了些鬼力,小龟孙子立刻舒服的呜呜起来,裂痕也变浅了点。 “吾乃阿罗刹天。” 家门一报,小龟孙子立刻放下戒备,激动的伸出头:“你是刹刹姑奶奶!” 青妩表情裂了一瞬。 “刹刹姑奶奶你快去救玄爷爷,它被坏母龙抓住了!那条龙好坏好坏的,你身边这条龙有着和她一样的臭气,他们都是大坏蛋!” 小龟孙子一通倒豆子说明事情原委,小玄龟本是来北海接它的。 只是爷孙俩刚见面就撞到梨河手上了。 那条母长虫将小玄龟困在宝刹中作为‘龟质’,威胁小龟孙子假扮龙王,配合她上演‘贼喊作贼’。 而被关在此地的‘龙王妻’们,还真不是梨河多在乎这些凡人的死活,纯粹是为了日后她亲手斩杀‘假龙王’留下人证,给自己造势。 听完龟孙子的话,是人不是人的都沉默。 青妩无语的看向梨轲:“你姐还挺会挑角儿的,挑个假龙王还是个没断奶的。” 梨轲捂住脸,他都想象不出来梨河是有多自大,才能让一个童子龟去‘娶妻’。 但凡她找个成年龟,都没这么离谱! 这是娶妻?这是给自己找娘还差不多! 夜游摩拳擦掌:“现在龟质也解放了一个,剩下的该是去收拾那母长虫了吧,说起来,表妹夫是不是走太慢了?” 青妩:“他走的慢,但下手比咱们都快。” 说话间,青妩快步朝外走,梨轲抬手召出数个泡泡,裹住牢笼中的普通人,一行人直接离开洞府,浮上海面。 一出海面,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撞入眼的画面让梨轲白了脸。 一条巨龙漂浮在海上,身上鳞甲已被剥去,男人立在龙尸之上,手里托着一座宝刹。 他抬眸看来,金质玉相的冷白面容上还沾了一点龙血,见到青妩后,牵唇一笑,将宝刹递上:“喜欢吗?” 第383章 死鬼,你男人有问题! 青妩他们是头一天晌午时下的海,在海下洞府内似也没呆太久,但将龟孙子和受困的女孩百姓们带上海面时,已是第二天的破晓时分。 此刻曦光乍现,自海平面那一头扫来,男人背光而立,周身被描了金边。 俊美的五官轮廓反陷于阴影之下,而他脚下宛若小山的龙尸,无端透出一种森然恐怖。 梨轲盯着那龙尸,牙关都在打颤,双目爬上红血丝,眼泪控制不住的外涌。 夜游也咽了口唾沫,“表妹夫他、他……”下手,是真的快啊。 青妩美目中有光芒闪过,走上龙尸,她手里盘着小龟孙,看到了躺在另一边的小玄龟和人曹。 看到小玄龟那满身疮痍与鬼体将散的人曹后,青妩脸色也冷了下来。 萧沉砚将宝刹递给她。 “这条龙女,似乎原打算将小玄龟与人曹炼化了。” 小玄龟和人曹的伤势,皆是炼化之伤。 可以说再晚一点,这一鬼一龟都要给炼成药渣滓了。 青妩接过宝刹,并没多欢喜,瞧着脚下龙尸,呵了声:“那她死的不冤。” “没死绝。”萧沉砚语气有些惋惜。 青妩抬眸,只听他道:“她体内有一个护命法宝,保住了她一缕残魂,逃回天上去了。” 青妩撇了撇嘴,“可惜了。” 她看了会儿萧沉砚,忽然抬手捧住他的脸,他低下头,眼里带着几分疑问。 青妩擦去他脸上沾到的龙血,语气意味深长:“表现不错,回去给你奖励。” “好。”他如是应下,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梨轲。 被他目光锁定,梨轲面白如纸,刚刚青妩和萧沉砚说话没有避讳旁人,梨轲自然听到了梨河的残魂逃回了天上。 他心里的悲伤这才止住了点,紧跟着,就是难言的恐惧。 梨轲再不喜欢动脑子,也知道如今关头,继续当个蠢货是会死龙的。 那位所谓的左统领墨石,分明就是人皇……是太子苍溟啊! 二姐此番丑龙多作怪,触怒了苍溟太子,直接被剥皮弄死,运气好才保住了残魂,她是跑了! 剩下他咋办? 他拿什么承受太子苍溟的怒火啊?! 梨轲牙关打颤,“太、太、太……” 萧沉砚没想听他结巴,挪开视线对夜游道:“先将百姓都送回去吧。” 夜游应下,盯着他脚下的龙尸,咽了口唾沫,“死鬼,龙骨龙肝龙胆给我留点啊。” 一旁的梨轲差点晕过去。 你们要当着我的面吃我二姐?你们当鬼的,真的一点人事都不干吗? “要吃自个儿拖回去,还指望我给你当厨子?”青妩一声娇哼,抬手掐了个决,片刻后,卞城王破浪而来,瞧见眼前这一幕也吃了一惊。 青妩把人曹丢给他,又让萧沉砚抱起小玄龟,这才道:“走吧。” 一行人回到郡守府。 那些被抓走的姑娘们都先安置在府上,待官差们核实完她们的身份,再通知亲人来接。 李家夫妇和李老太没想到还能逃脱生天,在郡守府见到小阿彩时,一家四口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至于梨轲与他麾下的水族,拜梨河所赐,先去大牢里吃会儿糠吧。 另一边,人曹身为六部功曹之一,得亏有阴官印护体,才没被那么快炼化,但此番受伤不轻,不能再在人间久留。 卞城王只能先将他送回阴司,青妩特令开了鬼幽泉,可让人曹入内养伤。 小玄龟伤势也不浅,一身龟甲都要给炼没了,血呼哧啦的,魂魄也受创极深,一时间还醒不过来。 “三清伏魔宝刹,里面的三清之气取自三十六重天上,至阳至罡,鬼族和妖族被收入宝刹那,如咸鱼入油锅,煎熬烹炸,毫无反手之力。” 青妩捏着手里的宝刹,面色不虞:“关键这三清之气留下的伤,寻常法子也治不好,须得以阳解阳,用三十六重天上的三清真露才能治愈。” 夜游闻言,连龙肉都吃不下了,皱眉道:“三清真露,弥颜手里有吗?” “不知道,之前我去祖洲找他,他跑回三十三重天上去了。” 眼下上天的话,显然不是好时机。 “小乌龟能撑多久?” “最多一个月。”青妩看了眼夜游:“按人间的时辰算。” 夜游皱紧眉,人间与阴司的时辰倒是一样的,但九重天往上数,则不一样了。 在三十六重天上逗留一日,人间一月都过了。 “白龙一族有一至宝,名为两仪魄,可以将神魂肉身永柱,若能借来,应该能为小玄龟争取时间。”萧沉砚忽然开口。 青妩看向他,眨了下眼:“你去借还是我去借?” 萧沉砚沉吟:“我去吧,毕竟有交情在。” 夜游幽幽道:“宰了女儿的交情吗?” 萧沉砚颔首,不置可否:“也可以再加上一个儿子。” 夜游讳莫如深的看了萧沉砚一眼,没吭声了。 青妩却笑了起来:“行啊,那这事儿就交给你,我先去一趟祖洲,问问弥颜那些妖童手里可有三清真露,若没有的话,大不了上天找他一回呗。” 萧沉砚颔首,“好。” 他行事一如往常般雷厉风行,直接去大牢里捞龙,准备去白龙一族‘借宝’了。 他走之后,夜游看向青妩,神情难以描述:“死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表妹夫他,他……” “你都有错觉了,你觉得倒霉事儿会不会发生?”青妩反问。 夜游一拍头:“那完了,你男人有问题了。” 青妩扯了扯嘴角,摸着手腕上的因果丝。 可不是有问题了嘛。 换成正常的萧沉砚,她今儿都说出要给‘奖励’那种话了,他还能稳如老狗? 那眼神清澈的像是斩断孽根了似的。 还有刚才,她说的可是要上天找弥颜啊,他淡定的仿佛她是要上天找姐妹聊天,而不是找名义上的‘未婚夫’。 过往哪一次他听到弥颜的名字,不给她整点小脸色,闹点小脾气? 臭砚台静悄悄,呵呵,多半是苍溟在闹妖! 青妩舔了舔红唇,“尾巴可算是露出来了啊……” 还挺会挑时机露的。 那她就等着接招了! 第384章 真香了吧,‘萧沉砚’ 白龙一族居在十洲三岛,沧海以东。 萧沉砚从大牢内拎出梨轲,就准备上路,只是青妩怕他路上‘孤单寂寞冷’,还送了个配件。 萧沉砚看着身边的矮萝卜头。 “砚台锅锅好啊,我今天开始是笔小方。” 清脆的男童音,过了月中了,笔小圆变成笔小方,今儿判官笔该当男娃了。 萧沉砚抬眸看向青妩,眸光光芒微转,他指尖轻点,玄喵喵从脚下钻了出来,围着青妩打圈圈,“玄猫陪你去天上,它熟悉天上情况。” 青妩笑吟吟:“好呀。” 两口子四目相对,青妩上前,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道:“我听说龙宫里有脑袋那么大的夜明珠,给我带些回来,正好给表姐凑嫁妆。” “好。”萧沉砚应下,后知后觉般轻搂住她的腰,眨了下眼,偏头似要吻上青妩的唇。 青妩哼笑一声,食指抵住他的唇,媚眼如丝,满是狡黠:“想得美,事儿办好了才给你奖。” 萧沉砚看了她一会儿,轻轻一笑:“好。” 他爽快应下,看向梨轲,后者一个哆嗦,立刻腾空而起化为本体,正是一条白龙。 萧沉砚带着笔小方飞至龙首上,朝下方的青妩点了点头,白龙腾云,转眼消失不见。 青妩摩挲着指腹,嫌弃的在夜游身上揩了揩,像是在擦什么脏东西。 玄喵喵不解的歪着头:喵? 凶巴巴主母瞧着怎么像是在嫌弃主人似的? 下一刻,玄喵喵双脚悬空,对上青妩的视线,它一身毛毛炸开:喵??? “蠢猫,你家主子让你来当眼线呢?” 玄喵喵:“喵喵喵!”什么眼线!主人明明是让我来当奴才的! “你就没觉得你家主子变了?” “喵喵喵?”玄猫脑袋一歪,下一刻用力点头:的确变了!主人越发丰神俊朗了! 青妩翻白眼。 呵,指望这只猫能瞧出所以然,是她蠢了。 这只蠢猫真正的主子是苍溟,且这货压根区分不出萧沉砚和苍溟的差别,能指望它啥? 青妩把它往地上一丢,“那愣着作甚,上路!” 玄喵喵立刻变为黑虎模样,青妩往它背上一骑,手上多出一根柳条,往猫屁股上一抽:“出发!” “喵呜!” 玄喵喵一声怪叫:好舒服!再打两下! 再一阵啪啪啪声中,青妩骑猫离去。 夜游目送他俩离开,回头对上自家小徒弟忧心忡忡的脸。 “年纪轻轻,愁什么呢?”他掐了一把小玉郎的腮帮子,“像个皱巴小老头似的。” “夫子,姨夫他是出什么事了吗?”小玉郎担忧道。 夜游倒没说什么小孩儿别管大人的事儿,他沉吟了下:“你姨母和姨夫的情况挺复杂的,倒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唔,这么说吧,本来是两个人的戏台子,硬生生挤进去一个多余的。” 小玉郎啊了一声,表情更凝重了,他若有所思,“我懂了。” 夜游:你懂啥了? 小玉郎:“姨母和姨夫是吵架了对吗?那条母龙是姨夫以前的烂桃花,我听说姨夫以前有老多老多烂桃花了!” “唉,姨母以前就说过,男人不自爱,不如烂白菜。” “难怪姨母刚刚不让姨夫亲亲,换做以前,姨夫肯定要一阵甜言蜜语哄姨母,各种求饶,但他刚刚连抱姨母都不敢抱紧了。” 小玉郎说着直摇头:“姨夫真是……唉。” 夜游诧异的看着小徒弟。 好家伙,您是洞若观火啊! “你姨夫还向你姨母求饶过?啥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小玉郎腼腆一笑:“姨夫背地里求的,我偷偷瞧见了。” 夜游啊了声,遗憾的抓心挠肝,错过了,错过了啊。 还是当小孩好啊,看热闹都能看热乎的。 要不他还是当回一段时间奶娃? 夜游眼咕噜一转,妙计上头,看向小徒弟:“乖仔啊,以后你师伯就交给你照顾了,走哪儿都要把他抱上,看热闹什么的,也不能忘了他,知不知道?” 小玉郎迟疑的,点了点头。 夜游长松一口气,眼睛笑眯了,日游看了热闹,不就等于他也看了嘛。 果然,有兄弟在,路子都广了点。 正在摇篮里睡觉的日游打了个哆嗦,一贯闭着的眼猛的一下睁开,小脸皱巴,竟是哇的一声哭了。 …… 白龙遨游于苍穹,飞的虽稳,可那龙身却哆哆嗦嗦了一路,尤其那龙脑壳,是动都不敢动。 梨轲甚至连眼睛都不敢闭,闭眼就是自家二姐被剥皮的惨状。 唯恐自己气儿喘大了,惹怒了坐自己头上那位,一个响指就把他头给爆了。 此时此刻,他头上的一‘人’一笔间也算不得平静。 笔小方吃着不知从哪儿来的炸小鱼,小鱼裹着一层酥皮,炸的金黄焦脆,两口一只嘎嘣脆,那油酥时不时从他嘴角漏下来。 他就在萧沉砚身边坐着,那油酥渣渣就这么蹦到萧沉砚的衣摆上,很快就留下零星几点污渍。 萧沉砚看着污渍,眉头微蹙,眸色不轻不重的落向旁边。 笔小方正在嚼嚼嚼,猛的捂住脖子,拍着心口咳咳好几声,吐出来一根鱼刺。 那鱼刺咻~的落在萧沉砚的衣袍上。 笔小方这才看到萧沉砚衣袍上那洒鸡食般的油渣渣。 “哇,掉了好多,好可惜哦。” 见他伸手要去捡,捡起来还要继续往嘴里塞,男人指节动了动。 冷白修长的手指点在了笔小方的眉心,阻止他的埋汰行为,判官笔抬起头,有点子茫然:“肿么了啊,砚台锅锅?” 萧沉砚看了他一会儿,手指又在他眉心点了点,笔小方满嘴满手的油光都消失不见,而被油渣弄脏的衣摆也干净如新。 笔小方有些惊喜的摸着自己的脑门:“砚台锅锅你肿么了?你怎么一下子变大方了,突然送我神力?还给我洗白白!”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更喜欢男娃娃?我变成女娃娃的时候你可抠门了!” “不是。”萧沉砚看着他,说了一句让笔小方听不懂的话,“果然我应该打你一顿才对吗?” 笔小方:“……”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阿妩坏鬼你男人脑子坏掉了! ‘萧沉砚’看着这根小笨笔,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动手。 他大概明白阿罗刹天为何把这根笔派到他身边来,监视、试探?或许都有。 只是他很疑惑,自己是哪里暴露了呢? 他是苍溟,亦是萧沉砚。 不该有何不同才对。 可或许在她浮出海面,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就将他看穿。 “砚台锅锅,你吃吗?”笔小方递了一条小鱼干,小心翼翼道:“穆英表姐炸的哦,阿妩坏鬼也喜欢,她老偷表姐给我的小零食呢。” “不吃。” 几息后,笔小方有些鄙视的看着捏着一条小鱼干细细咀嚼的男人。 真香了吧? 男人啊,嘴真硬。 ‘萧沉砚’吃着小鱼干,依旧不太明白。 喜欢,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这种‘喜欢’,才让她轻而易举的看破他吗? 第385章 苍溟不杀小鬼,判官笔吓哭 笔小方是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使的。 可这会儿,他是真觉得砚台哥的脑子也瓦塔了。 心里吐槽归吐槽,但他小嘴还是抹了蜜似的,“砚台锅锅,你真放心让阿妩去找白毛鸡啊?” “为何不放心?” “你不酸?那可是弥颜诶!要抢你媳妇的。” “她所爱是我,且她心志坚定。” 笔小方眼睛都瞪圆了:“你吃错药了?” 苍溟看着笔小方的反应,知晓自己大概又错了,但他不明白错在何处。 他拥有身为萧沉砚时的记忆和情感,虽然那层情感像是隔了一道纱,令他有种雾里看花,不能圆融的感觉。 尤其是面对阿罗刹天时,那种情感被严防死守着,被道道因果线绑住,令他无法融合,也不得理解。 但他所见到的阿罗刹天,的确是个极有主见之鬼。 不管外在与行事多么不拘一格,她的道心却一直稳固,从未偏离自身的道。 这是他自诞生起便上下求其索的状态。 不管是苍生道,还是太上忘情道,他皆在追寻摸索。 他的确生来便具神通,修行之路似也一直顺畅。 可苍溟却知,自身乃蜉蝣。 蜉蝣之道,朝闻道,夕可死也。 笔小方看着他,是真觉得他现在有点奇怪。 “不说白毛鸡吧,现在天帝天后都要找你和阿妩的麻烦呢,她独自上天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咱们阴司下头的老鬼常说,男人吃软饭是不可取的,你这事儿办的不行啊!遇到危险你得先顶上去,来日阿妩和白毛鸡接触婚约,那雷还得你扛呢!” 苍溟听着,缓缓嗯了声。 迎着笔小方不解的眼神,他淡淡道:“没危险的。” “哈?”笔小方更不懂了,怎么就没危险呢? 砚台哥你是不是也太信任阿妩的实力了? “你还是不了解阿妩啊,小玄龟差点被炼成龟苓膏,以阿妩的脾气,若能在祖洲拿到三清真露倒罢了。” “若真要上天去取,按照她‘来都来了’的行事风格,妥妥要在上面大闹一场,非把那条母龙的残魂揪出来嚼碎不可。” “嗯,是她的风格。”苍溟平静点头。 笔小方有点被噎住了,渐渐的,也品出不对劲呢。 他下意识挪了挪屁股,想距离对方远点。 苍溟垂眸看来,唇角含笑,眼中却无情绪起伏,“她选择你作为法器,是喜欢你的愚钝吗?” 笔小方:“……” 娘的,扎心了! 爹的,眼前这厮绝对不是他的砚台哥!! 出大事!笔命危矣!! 苍溟看着笔小方吓得笔毛分岔,头发都竖起来的样子,奇异的,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 既然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身为苍溟时的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熟悉是因为,似乎身为萧沉砚时的他,常常怀抱这种恶劣心态。 俗称:欺负小孩,很快乐。 苍溟忽然笑了,眼里也有了波澜,抬手将笔小方竖起的头发压了下去。 “别怕,我不杀小鬼。” “你距离长大还早。” 笔小方:“……”谢谢,我更怕了。 他突然明白,为啥那位妙法神女对苍溟避之不及了…… 讲真,那母龙和那什么妙音是不是有受虐倾向,为毛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恐怖家伙?! …… 青妩先去了趟祖洲,果然白跑一趟,三清真露那种东西,怕是弥颜也不好搞,更别说带到下界放着了。 那玩意儿保存不好,就容易逸散。 青妩也只能去天上走一趟了。 青妩拿出一根雪白的孔雀羽翎,往发髻上一插,周身气息顿改,鬼气消弭,反多了一股孔雀一族的神气。 她又换了一副面容,旁人瞧着,俨然一个平平无奇美貌,平平无奇神女。 上天这事儿,对她来说其实真没啥危险的。 便是夜游都不清楚,早年她去天上打过多少秋风,便是神族都以为,阿罗刹天就去三十六重天上露过一次面,还是和弥颜一起火烧天宫。 笑死,在和弥颜狼狈为奸之前,她一直单干的好吧,包括她和弥颜认识的经过…… 那就是野贼遇上了家贼,两个贼一对眼,同道中人啊,朋友! 青妩伪装成孔雀一族的人直接就上天了,没有直接去三十六重天,而是先去三十三重天的虚空藏院。 虚空藏院对旁人有禁制结界阻挡,她进去却是毫无阻碍。 青妩也有好些年没来这地儿了,她径直穿过一片花海,到了藏院内的美人湖。 这湖的破名儿还是弥颜取的,说什么美人湖水映美人,实际上就是那货照着湖面对自己的脸发花痴。 “弥颜?” “白毛鸡?” “癫雀雀?” 青妩绕了一圈也没找见弥颜,倒是纳闷了,该不会上回见面后,这厮决定忍辱负重回归天上,去他渣爹跟前卧薪尝胆假扮大孝子,然后找机会手刃亲爹吧? 正在假扮大孝子陪天帝下棋的弥颜忽然打了个寒颤,心有感应。 天帝看他一眼:“吾儿怎么了?” 弥颜放下棋,一脸冷漠道:“时辰到了。” “什么时辰?” “睡美容觉的时辰。” 天帝:“……” 弥颜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三十六重天上的风大,快把我的羽毛都吹分岔了。” 他看了眼天帝,皱眉:“好在我生的不似你,否则早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天帝:“……” 弥颜说完,起身便走了。 天帝盯着他的背影,将棋子丢回棋笼,冷淡开口:“去瞧瞧他这么急着回虚空藏院是做什么?” 殿内空空无人,却有了个声音回应:“是。” 待那无形神侍离开后,天帝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勾唇笑了笑。 他有些好奇,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在玩什么小把戏。 可惜啊,当初他煞费苦心让这儿子抢在苍溟前面与阿罗刹天相识。 到头来,却还是让苍溟捷足先登。 便是梵幽那老东西,也不清楚阿罗刹天的存在,究竟是怎样的特别。 天帝眼底闪过一抹贪婪之色。 幽冥之主,地府孕生,执掌因果轮回……这三界,没几个人清楚这具体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神族,头顶也还压着一个天道。 可天道两次‘睁眼’,一次为了苍溟,一次为了阿罗刹天。 他们是被天道选中者,偏偏一个是神巫血脉,一个是先天之鬼。 天帝不明白,为何偏是这‘两人’。 不管他俩中谁成为新的天道,神族都将沦为附庸,天帝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既天道不公,不肯给神族一个机会,他如何能不争? “弥颜,莫要辜负为父对你的期许才是。” 天帝幽幽笑着,重新在残局上落下一子。 对弥颜之母,他是真心爱过的,唯有孔雀大明白才有吞天食地之能,继承了他和孔雀大明王血脉的孩子,如何不能吞噬天道? 只是,要将这把神兵锤炼成功,还差一把火。 天帝又叹了口气。 “还是得早早成亲才是。” 差的,就是阿罗刹天的灵台业火啊。 第386章 多给点聘礼,我拿去养我家砚台 虚空藏院。 弥颜一现身,就瞧见正在湖边撬石头的青妩。 他叹了口气:“怎么还亲自动手呢?区区聚灵石罢了,小冤家你喜欢,我添到聘礼里抬给你就好啦。” 青妩手熟的翘下一颗聚灵石,似笑非笑看他:“成啊,多给点聘礼,我拿去养我家砚台。” 弥颜笑不出来了:“这就过分了,哪怕你换个野男人养,我都不说二话。” 青妩嗤了声,走上岸,道:“说的大方,真让你出钱养我的男人,你不得天天下咒,咒我成寡妇。” 弥颜瞳孔一震:“啊,被你发现了?” 青妩:“……” 两人对视。 弥颜叹气:“苍溟命太硬,咒不死,真烦。” “晚点你对着镜子烦去,找你有正事。”青妩没再和他插科打诨,说起三清真露的事。 弥颜难得皱眉:“这东西可不好弄,我那渣爹手上估计有些,剩下的都捏在天后那老白莲手里了。” “有法子搞到点不?得快,晚了要出龟命。”青妩大致与他说了下北海郡的事儿。 听到小玄龟要嗝屁了,弥颜摇着扇子:“当年你就该让我烤了那小乌龟,白给自己添累赘。” 青妩斜睨他,笑而不语。 弥颜见好就收,丢下两字:“等着。” 弥颜出了虚空藏院后,就去找了掌管天宝殿的天宝神君,对方一瞧见他那和见瘟神似的扭头就要跑。 “我算算,天宝神君五百年前欠我的……”弥颜刚拿出算盘,那算盘珠子还没拨呢,天宝神君瞬移到他跟前,热情的宛如瞧见至亲。 “弥颜神君大驾光临,这么客气做什么,走走走,我刚得了花神亲手炮制的新茶……” 弥颜没和他废话,说出来意。 天宝神君听闻后愣了下,面露为难:“三清真露真没了,此物乃是炼制太乙混元丹的必备之宝,本就紧缺,千年才凝结一滴,你也知道……” “本君什么都不知道。”弥颜笑吟吟伸手:“三清真露没了,那太乙混元丹总有吧。” “是有,可是不在我手上啊。”答案不言而喻,在天帝手里。 弥颜与他四目相对,几息后,弥颜扭头就走,留下一句话:“利息滚三番。” 天宝神君脸都青了,悔不当初啊,就不该找这一毛不拔的铁孔雀借钱! 他深吸一口气,朝某个角落看了眼,快速低头,小声道:“怎就那么巧呢……” 天帝陛下才让人取走三清真露,还下令让他守口如瓶,后脚这只癫雀雀铁孔雀就上门了。 这父子俩斗法,他何其无辜啊! 须臾后,弥颜回了虚空藏院,与青妩说明了情况。 青妩皱了下眉,“嗯,我知道了。” 两人都没提找天帝要这事儿,想想都不可能要到手。 她边走边撸袖子,弥颜眼疾手快抓住她后脑勺的头发。 青妩嘶了一声,美貌在此刻变形,狰狞着面孔回头。 弥颜收回鸟爪:“去瑶池你不带上我,合适吗?” “我去杀龙盗宝放火,你去干嘛?” 弥颜满脸柔情:“去给你背锅呀~” 青妩冷笑,背锅?谁给谁背锅还不一定呢。 “瑶池的路你熟吗?知道天后的宝贝放哪儿吗?”弥颜下巴一抬。 “你知道?” “小冤家你说这话就是小瞧我的心眼子了。”弥颜羽扇轻摇,很是骄傲:“似我这等睚眦必报的私生子,自然是时刻准备着搞死正房大娘子的。” 青妩斜眼瞧他,啧,这癫雀雀,真是夸不了一点,夸一点点都能给他爽到! …… 天后身边两位得宠的神官,一为龙女梨河,二为春神之女扶摇。 而扶摇之权,显然在梨河之上,除了出身便高龙一等外,她的修为道行也颇为不俗,有晋升上神之资。 再者,便是她有掌宝之权,天后的秘宝私库之钥,就掌握在她手里。 不过今儿扶摇没在瑶池当值,而是回了春神山。 春神山亦在三十三重天,清气缭绕间,扶摇立于生生崖上,周遭生机勃勃,百花齐放。 这还得说到扶摇的另一重身份,春神乃其父,花神乃其母,父母皆是上神,且春神与花神乃是三十三重天上罕见的‘天赐良缘’。 扶摇之地位,所受宠爱,可想而知。 一朵春花自下方飘来,穿过春神山的结界,飘至生生崖,悬在扶摇眼前。 扶摇看着这朵春花,此物正是当初她赠给梨河保命的‘春之芳华’,她幽幽一叹,兰花指在春花上一点。 春花凋零,下一刻,梨河的残魂出现,她虚弱的趴在地上,眼里满是恐惧和委屈。 “扶摇姐姐!”梨河红着眼,语不成声:“我死了……我、我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 她的魂体都在颤抖,扶摇轻叹了口气,蹲下身,怜悯的看着她:“梨河,上位者之争,下位者大多沦为牺牲品,你不该主动入局的。” 梨河却没听进她这些话,她握住扶摇的手,颤声道: “我要见天后娘娘,扶摇姐姐,你快带我去见她……” “太子他……苍溟太子他疯了……” 梨河声声似要泣血那般,“你敢相信吗?是他……竟是他动手杀的我,他、他活生生剥了我的鳞……” 梨河眼里全是恐惧:“他太可怕了……他定是堕魔了……明明他过去不是这样的……” 梨河说了许久,都没听到扶摇的声音。 她疑惑的看向对方,只看到扶摇怜悯的目光,而那目光中,还带着一些她看不到的锐利锋芒。 就像是……看一个跳梁小丑。 “太子他,从始至终都是那样一个人啊。” 扶摇轻声道,语气依旧温柔:“认不清的是你们。” “扶摇……姐姐?”梨河愕然的看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般。 “当初我想着,若是刹刹陛下要杀你,这朵春之芳华保你一命,算是全了这些年我与你的情义。” 扶摇说着摇了摇头,“你万不该触怒苍溟太子的。” 梨河眼中依旧是不解。 下一刻,一道幽幽女声响起。 “有意思,触怒本座尚能活,触怒苍溟就得死。” “扶摇神女是觉得本座低苍溟一等?” 第387章 苍溟和阿罗刹天就是天生一对 梨河猛的回头,对上的就是一双熟悉的眼。 梨河起初还愣了下,待想起在何处见过这双眼时,滔天怒火几乎击溃理智,差点死于倾慕之人手中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为了被欺骗的愤怒。 这一刻她的的确确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 对面那个女人,分明是在北海郡见过的‘黄蜂’。 可那阴司‘黄蜂’如何能上天来?刚刚她自称本座,口口声声与苍溟相提并论…… 这女人分明是…… “阿罗刹天!你是阿罗刹天!” 青妩挠了挠耳朵:“叫这么大声干嘛,把你那点残魂震散了怎么办?” 她前脚笑吟吟的,下一刻,瞬现在梨河眼前,掐住其残魂,语调戏谑:“你把自个儿气死了,本座搁哪儿撒气去啊?” 再多的怨愤和委屈,在彻底魂飞魄散面前都成了摆设。 梨河不想就这么死了,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冤了,如果就此消亡,那她就再没机会报仇了。 “扶摇姐姐……救……救我……”梨河仅剩的希望都在扶摇身上。 这里是春神山,如果扶摇全力保住她,阿罗刹天或许会有所顾忌。 青妩也看向这位扶摇神女。 她心里有个奇怪的猜想。 她和弥颜来春神山是因为扶摇就是瑶池的掌宝神官,原本她以为要进这春神山还要费点功夫,结果却是如入自家花园。 刚刚这扶摇神女与这母长虫说的那些话,怎么听怎么耐人寻味。 并且,对于自己的到来,对方是真没半点意外之色。 “扶摇神女要保她吗?”青妩笑问。 扶摇轻叹一口气,冲青妩行了一礼,“还请刹刹陛下给小神些许薄面。” 梨河目露希冀。 扶摇:“给她一个痛快吧。” 梨河眼中希望的光破碎,这种背叛感,比苍溟将她扒皮时还要痛彻心扉。 她难以置信,不断追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 扶摇没有回答,也没再看她。 青妩笑了笑:“好啊,你长得好看,我给你面子。” 她手握成拳,梨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直接被青妩碾碎了残魂,彻底魂飞魄散。 “好了,碍眼的玩意儿都解决了。”青妩掸了掸手上不存在的灰,笑看扶摇:“你是苍溟的人?” 扶摇未答,只是双手奉上一个玉瓶。 “瓶中乃是三清真露,请刹刹陛下收好。” 青妩接过,递给旁边的弥颜,弥颜打开瓶子闻了闻,这才还给青妩:“真的。” 对于两人这种当面验货的行为,扶摇反应从容,并不在意。 “我很好奇,苍溟是怎么给你传的信儿。”青妩问道。“春神山的禁制结界并未解,而我却能畅通无阻的进来。” 扶摇:“梨河是借用我送她的春之芳华保住残魂回到上界,太子殿下的命令就附着在春花之上。” “至于刹刹陛下为何能在春神山畅行无阻。”扶摇看了眼青妩脚下的影子,一个猫猫头从影子钻了出来。 玄喵喵:喵?? ——是喵喵我?喵喵我怎么不知道? 青妩看了眼蠢猫,忽而笑了。 这是算计好了的啊。 玩这一手算什么? 向她展示他的老谋深算,还是他在神族里的力量? 青妩扭头便走。 扶摇见她走的干脆,反而开口了:“刹刹陛下没有别的要问的了?” 青妩回头:“怎么,你主子还有交代?” “那道没有。”扶摇轻声道:“只是小神并非效忠苍溟太子,而是欠他三件事罢了。” “截留住梨河的残魂,算一件事。将三清真露交于刹刹陛下你,算第二件事,还剩最后一件,待完成后,小神便能与苍溟太子两清。” 青妩闻言,倒是多看了她一会儿,“你欠他的事,让我来提要求?作数?” “作数。” 换做过去的太子苍溟,定然是不作数的。 但现在,想来会非常作数。 扶摇觉得,如今的局势越发严峻,若是可以,她想趁早与这些是是非非断干净,明哲保身也要趁早才是。 青妩看了她一会儿,露出和善微笑:“好啊,那第三件事……劳烦扶摇神女以后再为我办十件事。” 扶摇:“……” 青妩:“可以吗?” 扶摇欠了欠身:“慢走。” 青妩走了,边走边遗憾摇头,嘴里啧啧道:“看来苍溟的人情也不值几个钱,没本事的男人。” 待青妩和弥颜离开后,春神山恢复平静。 扶摇叹了口气,想到青妩最后对苍溟的‘辱骂’,她忽然想笑,喃喃道: “这才是天生一对吧……” 只是刚叹息完,青妩的声音又飘进耳朵里:“糟糕,好像有只小尾巴跟着我一起到了春神山,扶摇神女可要赶紧解决掉他。” 扶摇神色一僵,面上终显怒色:“果然是一路货色!” 春神山结界骤起。 一道无形之影被结界挡住,再也无法离开。 …… 春神山外,弥颜摇着扇子。 “天帝手里的无形神卫,迄今为止都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无声无息,难以察觉,今儿却栽你手里了。” 弥颜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小冤家你。” 青妩:“别胡说八道,明明是栽扶摇神女手里的,四舍五入就是栽天后手里的。” 要说一开始,青妩和弥颜都没察觉身后有个尾巴,这个无形神兵隐匿藏息的本事的确令人咋舌。 至少虚空藏院的结界对他是没用的。 还是进入春神山时,青妩察觉到了一丝丝奇怪的结界波动,才发现了对方。 “你久不在虚空藏院,结界被人开了个洞都不知道。”青妩睨他:“悠着点,别阴沟里翻船。” “是是是,今儿可吓死我了。”弥颜笑眯眯的:“果然我离不开小冤家的保护啊。” 青妩脸上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弥颜闷笑两声,替她扇了扇风: “苍溟苏醒了?” “醒了我也给他揍睡着。” 弥颜双目发光:“我愿意为爱出手,替冤家你分忧。” 青妩冷笑看他:“居心叵测都写脸上了,我会给你这机会?” “呵,女人,你就是想一男多吃,两个口味换着来。”弥颜哼了哼:“我劝你还是杀夫证道最好。” 青妩要不是急着回去救鬼,高低要和他撕吧一会儿。 这笔账先记着。 “我不知道你突然回天上是要干嘛,自个儿长点心吧,搞不死你爹就叫外援。”青妩哼道:“看在老交情的份上,我给你骨折价。” 弥颜刚要说什么,看到她影子里那只探头探脑的影猫,又闭嘴了。 这个猫奸细在,有些话他还真不好说。 “成,等我偷我渣爹的宝贝养你。”弥颜眨了眨眼。 青妩有事在身,也没功夫瞎耗,即刻往人间赶。 今儿被摆了一道,她倒要看看,前面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她! 变回黑虎的玄喵喵跑的飞快,唯恐满了就要被怒气值爆表的女鬼给掐死。 玄喵喵也很彷徨啊,主人恢复记忆了吗? 什么时候啊? 为什么不告诉喵喵! 而且,主人为什么要让主母来走这一趟啊?他该不会以为这样做会让主母高兴吧? …… 十洲三岛,沧海以东。 苍溟:“比起假手他人,她似乎更喜欢亲自杀了仇人。” “她应该很开心吧。” 第388章 苍溟的局,一套又一套 笔小方觉得,眼前这位对于让阿妩开心这事儿的理解,似乎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既然天上你……您都布置好了,三清真露妥妥能到手,你还去白龙一族跑这一趟干什么?” 笔小方不理解。 梨轲也不理解。 苍溟没准备解释,手指轻点龙首,梨轲立刻钻入海中,朝龙宫而去。 白龙一族的龙宫珍珠为地,黄金为柱,龙族喜欢华贵,一应造物怎么华丽怎么来。 梨轲露面时,殿中已是哭声一片。 白龙王正在安抚着王后,两龙身旁赫然碎着一颗珠子,那珠子内有梨河的本命龙气。 珠子碎裂,意味着梨河身死。 “父王,母后!”梨轲一回来,就见父母如此伤心模样,当下也红了眼眶。 他快步跑上前。 “三儿!”王后一把抱住他,泣不成声:“你姐姐,你姐姐他……” “老三,你二姐她究竟怎么回事?”白龙王目眦欲裂,握紧儿子的手,“你们此去人间,她怎会出事?” 梨轲神色黯然又惊惧,张了张嘴,下意识朝后看去。 龙王王后这才注意到,与梨轲一起回来的还有旁人。 在看到苍溟的刹那,白龙王有些迟疑,有点眼熟呢? “这两位……” 苍溟抬手丢出一片龙鳞,龙鳞沾血,乃是梨轲的逆鳞。 白龙王脸色骤变,浩瀚龙威骤起,海下水流激荡,无数水族都感觉到了龙王的怒火。 水族将士齐齐出现,将此殿包围。 “梨河丧命于我手。” 一句话,足以让怒火淹没白龙王的理智。 “狂徒!还本王女儿命来!” “将他给本王拿下!” 笔小方第一时间抱住苍溟的腿,苍溟余光都未看涌上来的水族将士们,拂袖一扇,神力朝四方一荡,齐刷刷将所有人水族将士震飞出去。 顷刻间,一片狼藉,海下飞沙走石。 白龙王目眦欲裂,龙影出体,朝苍溟袭去。 苍溟抬眸,抬手一掸,龙影骤然僵停在他眼前,下一刻,撞回白龙王体内。 白龙王朝后一栽,被王后和梨轲扶住,神色惊疑:“你……你到底是谁?” “父王……是苍溟……他是苍溟太子啊!” 梨轲颤声提醒,刚刚事发太快,他都来不及拉住自己老爹。 白龙王和王后勃然变色。 白龙王细看苍溟模样,总算认了出来。 便是他,当年也只是远远看过苍溟太子的背影,未见过其真容,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眼下知道杀女仇人乃是苍溟,心里又惊又怒又惧。 “太子何故要杀我爱女!” 白龙王是畏惧苍溟的,可女儿的死,让他压下了恐惧。 即便是神族太子,也不能滥杀无辜! 王后亦是怨愤不已:“梨河她一直倾心太子,她得知太子你转世成为人皇,带着我白龙一族众将士前去襄助,你怎能如此对她?!” 苍溟神色波澜不惊,笔小方听到这话却来气了,冒头嚷道:“好一个襄助!奴役无辜小妖兴风作浪,残害人族百姓,毒杀鬼族阴吏,这就是你龙族的帮忙?” “要不问问看你们儿子,你们那好女儿到底干了些什么!” 白龙王和王后皆是一怔。 两龙下意识看向儿子,梨轲面露痛苦,涩声道:“是真的……” 他没有隐瞒,将梨河干的事一一道来。 白龙王的怒火也逐渐被理智压下去,听到这些后,只觉头脑眩晕。 他不明白,自家二女儿是疯了吗? 她不是要去帮苍溟太子的嘛?拿凡人的命做筏子,演这一出戏,又是为什么? 居然还弄了一出‘龙王娶妻’来! 她亲爹就是龙王,她还做这种事? 王后不敢置信,“梨河怎么干这种事,她不是这样的龙!” “三儿,她可是你亲姐姐,你是不是被威胁了?”王后说这话时,快速看了眼苍溟,越发握紧儿子的手。 梨轲神色痛苦。 “母后,二姐她骗我去了老祖的洞府,还让我打开东甬道的机关。” 龙王王后脸色彻底变了,便是王后都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老祖洞府乃是白龙王过去送给梨河的生辰礼,他自然知道东甬道的机关是什么? 那里有白龙老祖的一道虚影,放出那道虚影,会抹杀除了洞府之主以外的所有存在。 梨河让梨轲去打开机关,这与让梨轲去死有什么区别? 这……这是他们的女儿? 他们的女儿怎会变成这样? 王后瘫坐在地,泣不成声。 白龙王也说不出话来了,内心的愤怒、失望、痛苦难以言说,可眼下容不得他伤心懊怒,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苍溟。 他神色间的恨意收敛,但语气却多了谨慎。 “此事是我白龙一族有错在先,梨河她已身死,不知苍溟太子来我族,还有何赐教?” “谈一笔交易。” 苍溟语气平静。 白龙王皱眉,“我白龙一族区区下神,不知有什么能与苍溟太子交易。” “四灵中的一席之地,换白龙一族护佑人族。这笔交易,如何?” 听到四灵,白龙王神色骤变,“苍溟太子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所谓四灵指的便是: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位圣灵。 此四灵乃是天地开后,受天道眷顾的四灵圣兽。 如今天地间虽还有这四灵的后裔,但四灵的传承早已流失。 龙族仅剩白龙和黑龙两族,青龙传承已然断绝。 朱雀一族虽还在,但已然不复往昔。 白虎一族更是凄惨,只剩下一些大妖精怪。 玄武血脉更是没剩下啥。 苍溟抬手,在他手中悬浮着一片龙鳞,龙鳞宝光十色,上有一条青龙之影盘旋,庄严而威仪。 看到那青龙之影时,在场三龙全都震住了。 “是……是青龙圣灵之影!” 白龙王激动到呼吸都颤抖,看苍溟的目光彻底变了。 可他依旧迟疑着。 一面是白龙一族的光辉未来,一面是杀女之仇,这让他如何抉择? 虚与委蛇?先把青龙传承攥到手里再说? 这想法是好的,可白龙王不会蠢到认为自己能在对方手里耍花招。 若然答应,等若将白龙一族的身家性命与苍溟绑在一起。 半路下船这种事,船未必会翻,但他白龙一族绝对会灭! “龙王若抉择不了,也无妨。” 苍溟语气淡淡,“倒是可以再等等。” 白龙王下意识问道:“等什么?” 苍溟:“等着天后为你们选的那条路。” 瑶池。 扶摇神女面色带着几分苍白,像是受了重伤。 “梨河的残魂被春花带回春神山上,但她残魂气息太过微弱,我为她护魂之时,那无形神兵突然对我出手。” 扶摇神女又咳出一口血来,摊开手里那面碎掉的神兵令。 “扶摇为了自保,只能将无形神兵击杀,请天后娘娘恕罪。” 天后看着那块碎掉的神兵令,叹了口气:“天帝他逾越了。” 天后抬手,指尖一朵青莲灯飘向神兵令。下一刻,神兵令在青莲灯的照耀下化为齑粉。 “此事,你受委屈了。” 扶摇连道不敢。 “梨河的残魂现在如何了?” 扶摇摇了摇头:“没能保住。” 天后幽幽叹了口气,细致轻揉眉心,她缓缓睁眼:“既是天帝横插一手,才害得梨河魂飞魄散,那就派人去往白龙一族报丧吧。” “苍溟虽是我亲子,但他们父子俩此番有错,我也不能包庇。” 扶摇应下,下一刻,却听天后道: “这盏青莲灯,就赠给白龙一族,当是弥补吧。” 扶摇心头一跳。 这盏青莲灯,刚刚可才碎灭了神兵令,神兵令灭,那无形神兵才算真的灰飞烟灭。 天帝若是动怒,循着无形神兵最后的‘气息’而来,自然会找到这盏青莲灯上。 而这盏青莲灯送到了白龙一族手上…… 扶摇心里叹息。 白龙一族,此番怕是要彻底沦为鱼肉了。 第389章 太子苍溟的夸奖,费命啊 因扶摇受伤,所以此番去白龙一族报丧的乃是另一个神侍。 对方到了龙宫之后,就觉得气氛奇怪。 但转念一想,梨河死了,白龙王与王后自然也已感知到了,气氛如此凝重,但也正常。 待见到白龙王后,神侍更肯定了这想法。 “请白龙王节哀,梨河神女此番也是遭了无妄之灾。” 神侍按照天后吩咐,直言梨河是在人间时得罪了苍溟太子,残魂回到上界后,又被天帝的无形神兵所害,这才彻底香消玉殒。 白龙王麻木的听着,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女儿曾保住残魂这一遭,他并不清楚,但左右也不重要了。 凶手早就来了,且压根没有遮掩。 只是白龙王不曾想女儿的死还有‘天帝’的手笔。 可天帝真的插手其中了吗? 白龙王想着,这莫非就是苍溟所言:天后为他们白龙一族选的路? 这是何居心?是要他们连同天帝一起记恨? 白龙王胸腔震动着,他突然想笑,他也的确笑出了声,可那笑中带恨带怒带怨,宛若疯魔。 神侍见状,只以为白龙王是怒极发疯。 也是,女儿都被杀了,能不发疯吗? 实则白龙王却是笑天后的虚伪,相比起苍溟直白的承认自己是凶手,天后玩的这一手,让白龙王感觉到恶心! 他女儿好端端在瑶池呆着,莫名其妙下凡说要去辅佐苍溟,既是辅佐,为何耍弄那些心眼子找死? 她天后难道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不知道梨河对苍溟的心思? 白龙王此刻再想不明白,他就白当这么多年龙王了! 梨河诚然有错,苍溟的确是凶手,可她天后难道就是无辜的嘛?! “本王知道了,神侍请回吧。” 神侍只道节哀,最后留下了那盏青莲灯,说是天后之礼。 待神侍走后,白龙王看着那盏青莲灯,只觉厌恶。 下一刻,苍溟的身影突然出现,将白龙王朝旁一拂。 几乎是刹那间,有一道恐怖的气机锁定青莲灯,像是有一只手,无形朝下劈来一掌。 苍溟掐诀,眉心神纹闪现。 他脑后出现的金轮神环朝着那一掌撞去,直接震散了这一击,恐怖的余威朝四面荡开,又被他抬手竖下的结界挡住,消失于无踪。 砰的一声,青莲灯炸开。 白龙王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一幕,刚刚若非苍溟出手,怕是那从天而来的一道神魂攻击就要落在他身上。 不死也重伤! 且那一击的气息他不会认错,是天帝! “父王!” “刚刚怎么回事?” 梨轲和王后都急忙出来,他们之前在殿后停着,也感受到了那一掌的余威。 白龙王神色凝重,看着青莲灯的碎片,脸色难看,他看向苍溟:“这就是天后为我白龙一族选择的路吗?” “请苍溟太子为本王解惑。” 苍溟语气平静:“这盏青莲灯上有神兵令的气息,天后或许用它杀过天帝麾下神兵。” 白龙王瞬间明悟,这是祸水东引,送来这青莲灯,纯粹就是把天帝的报复引到他们白龙一族来。 若白龙王事前不知道真相,听闻那神侍模棱两可的话,只会记恨上苍溟和天帝。 再加上青莲灯引来的攻击,那就是烈火烹油,白龙一族会立刻与天帝翻脸,毫不犹豫成为天后手里的一把刀。 白龙王惊怒过后,逐渐冷静下来,他看向苍溟:“苍溟殿下,你与天后娘娘之间……” 苍溟和天帝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亲厚,这件事在神族间不算秘密。 可这对亲母子间瞧着,也像关系多好的样子啊…… 天后玩这一手,压根没顾念什么母子之情,夫妻之情。 但苍溟更狠,他是直接釜底抽薪。 “我与她,已非母子。” 白龙王神色微变,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疑团全解开了。 他自嘲的一笑:“如此说来,我女儿梨河从一开始就是你们母子相争中的棋子,她本不用死的。” 苍溟嗯了声,“她若安分守己,的确不用死。” 他语气平静,眸色不轻不重的看着白龙王:“天后诱她下凡,然而她在凡间的所作所为乃她自己的选择,种恶因,得恶果,此乃罪有应得。” 白龙王能反驳吗? 他无从反驳,不说梨河咎由自取干的那些事,光是她连亲情都不顾及,利用梨轲这事,就让白龙王和王后失望至极。 而更嘲讽的是,白龙王还不能怨恨这杀女凶手。 因为,眼下白龙一族唯一的生路就在对方手里。 “龙海愿献上精血,自此之后,效忠苍溟太子。” 精血飞出,悬浮在苍溟眼前。 苍溟收下了精血,抬手将青龙之鳞丢给了梨轲。 他爽快的让白龙王一家三口都愕然。 “给你时间服丧,服丧之后,去北海郡郡守府见我。”苍溟看向梨轲。 梨轲整条龙都还是懵的。 手里的青龙之鳞烫手的很。 这……这是选中他作为四灵传承? 啊这这这…… “苍、苍溟太子您要不再想想,能不能换条龙啊……我、我不行啊……” “我没脑子也没胆子的啊,我干不了这种大事……” 白龙王和王后听到这话,真想一巴掌拍晕这个孽障。 哪有把福气往外推的? “太子您别与小儿一般见识,他这是惊喜过度,说胡话了!”白龙王赶紧道。 苍溟看着梨轲:“你没胆子吗?” “我……我没啊……” “可你敢觊觎阿罗刹天。”苍溟平静道:“你胆子挺大的。” 别说梨轲要昏了,白龙王和王后一口气都差点没上来。 觊觎谁? 谁? 王后悲从中来,忍不住哭出了声:“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生下了两个色中饿龙……” 二女儿胆大包天觊觎苍溟,把自己觊觎死了。 小儿子色胆包天觊觎阿罗刹天…… 那阿罗刹天和苍溟太子是啥关系? 她的这对儿女,为何如此想不开啊! 白龙王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劫难等着自己,他都要给儿子跪下了! 你二姐惹来一个苍溟,你莫要再惹来一个阿罗刹天啊! 梨轲急的如热锅上的泥鳅:“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以为她是黄蜂……我没敢觊觎刹刹陛下啊……” “黄蜂?阴司大帅黄蜂是吗?”王后一个激灵,握住儿子的手,“对对对,我儿喜欢的是黄蜂大帅,定不可能是刹刹陛下!” “苍溟太子,这中间有误会!” 梨轲也不管自己喜欢谁了,忙不迭点头,反正他不能喜欢刹刹陛下就对了。 苍溟神色自若,看向梨轲,肯定的点头:“大智若愚。” 梨轲泪流满面:“小龙我有胆子也有脑子,一定会努力当好四灵的。” 苍溟:“未来可期。” 梨轲:呜呜呜,不想要这种夸奖! 太子苍溟的夸奖,费命啊! 第390章 苍溟杀青妩? 苍溟离开前,还是借走了白龙族的两仪魄。 笔小方不解道:“不是说阿妩已经顺利拿到三清真露了吗?怎么还借走这个?” “未来或许派的上用场。”苍溟回答。 笔小方:“……”总感觉未来没啥好事。 他敬畏的瞄了眼苍溟,欲言又止。 “有话想说?” “我说了你不许动手哦。”笔小方谨慎的很。 “好。” “你醒了,那我砚台锅锅的意识去哪儿了?他是睡着了,还是……还是被你吃掉了?” “我就是他。” “你才不是他呢,他比你可爱多了!” 苍溟神色淡淡,笔小方忽然捂住嘴,警惕道:“说,说好的不动手哦。” “我与他,有何不同?” “不同的地方太多了,”笔小方放下手,“就说今儿这事儿吧,换成砚台锅锅的话,才不会这样做。” “他会。”苍溟语气平静。 不管是此时的他,还是身为萧沉砚的他,在这件事上的选择和做法都是一致的。 “我说的不是你收拾白龙一族,我是说……”笔小方挠了挠头,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反正砚台锅锅做事儿前都会和阿妩商量的,不会把她也当成棋子。” 苍溟眸子微动,“我未曾想过把她当棋子。” “可是你这么做了。”笔小方认真道:“你骗她上天。” 苍溟看了他一会儿,道:“你小瞧你主人了。” 笔小方恼羞成怒:“反正你就是没砚台锅锅可爱,你等着吧!回去后阿妩肯定要收拾你!” 苍溟忽然不动了,静静看着笔小方。 笔小方笔毛竖了起来:“你要干嘛?说好不动手的。” 苍溟嗯了一声,抬脚,把笔小方从云端踹了下去。 听着判官小笔笔的哇哇乱叫,苍溟继续腾云离去,淡淡道:“没答应不动脚。” 北海郡,郡守府。 青妩从天上回来后,立刻给小玄龟喂了三清真露,三清真露一下肚,小玄龟痛苦的呻吟起来,两股阳火在他体内相撞,过程并不好受。 但这也是避免不了的苦头。 这过程得他自己挨过去,但好在命保住是没问题的,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因祸得福。 青妩和夜游退出房间,夜游这才问道:“你回来的还挺快,看来很顺利?” “顺到不行。”青妩冷哼。 夜游挑眉,觉得事情不简单。 青妩也没和他遮掩,说了上天的情况。 夜游嘶了声,摸着下巴,“这是直接不装了啊,不愧是太子苍溟,真够敏锐的。你瞧出他不是表妹夫,他也瞧出你瞧出他不是。” “他本事是真够大的,天后知道自己的亲信是他的人吗?” “不过,既然他早知取三清真露并非难事,还去白龙一族走这一遭干嘛?” 青妩眉心的鸢尾鬼印亮了亮,她侧耳似在听什么,须臾后,神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白龙一族那边也精彩的很呢。” “那根小蠢笔给你报信了?” 青妩不置可否,判官笔是她的法器,笔小方跟着苍溟去了白龙一族,就是她放在苍溟身边的眼睛耳朵。 那个男人倒也敞亮,没有遮掩的意思。 白龙一族那边发生的事儿青妩已全部知晓,让她觉得玩味的是,这家伙居然把梨河之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了。 人在龙族,却还能布局下棋。 她甩锅让扶摇收拾无形神兵,天后想借无形神兵之死,祸水东引,让白龙一族与天帝成仇。 这男人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反而让白龙一族彻底与天帝天后割席,成为他麾下簇拥。 “唉。”青妩叹了口气。 夜游一脸惊悚的盯着她:“你居然叹气了?咱表妹夫这回真没救了不成?你还没真成人妇就要当寡妇了?” 青妩睨他一眼:“我是想到弥颜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一男多吃。”青妩叹了口气,为难道:“你说砚台要是短时间内醒不来,我对他现在那身子动手动脚,算给他戴绿帽子吗?” “好问题,但问题不大,咱当鬼的也不用讲啥妇道。”夜游镇定下来了,“你准备怎么吃苍溟?” “先看看。”青妩咂摸着嘴,眼底杀意轻涌,“我为鬼大度,让他先出手。” 苍溟做初一,她就做十五! “来了!” 青妩目光炯炯的盯着远方苍穹,足下一点,踏风而起。 她抬手一召。 随着一声‘啊啊啊——’的大叫,又什么东西穿云破风,撞入她手中。 赫然是之前被苍溟一脚踹下云端的笔小方。 笔小方:“哇哇哇!阿妩坏鬼我被欺负了!你快替我把场子找回来!” 青妩嗤了声:“出息!” 她抓住笔小方的发髻,朝下一挥,笔小方瞬间化为黑雾,在她手里成为一柄墨刀。 前方风吹云散,云雾缭散之间,男人的身影出现。 青妩看着那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笑意浮上唇角,眼底不沾丝毫,“回来了啊。” 苍溟看着她,久久凝视,“阿罗刹天。” 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却是陌生的语调。 “不装了?”青妩笑着,持刀上前,刀锋下垂,破开云雾。 她走到他近前,四目相对。 苍溟看着她的眼,得出了结论:“你想杀我。” 青妩笑着:“你不想杀我?” 他的眼里,无情无欲。 他垂眸看她,并不掩饰,“我的确想试试。” 试试看,能否杀你。 他抬起了手,掐住青妩的脖颈。 然而下一刻,情形陡变—— 第391章 阿罗刹天,我将爱你 啪——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 巴掌声格外脆响。 苍溟头微微偏移,唇角缓缓淌下一丝血。 他一只手才还维持着掐着青妩脖子的姿势,手上并未用力,而另一只手在扇完自己巴掌后,以同样的姿势扼住自身咽喉。 反观青妩,由始至终都神色镇定,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自扇自伤。 明明是滑稽又疯癫的一幕,苍溟神色依旧平静的很,“果然如此。” 他收回手,自身也恢复正常,唯独手腕上绑缚因果丝的地方已被勒至血红一色。 他并没有什么遗憾之色,更多的像是在思考,语气平静的似乎在与一个老友闲聊。 “转世后的我,似乎重视你的性命安危,更甚自身。” 青妩翘起唇角,眼里也有了温度,她骄傲的轻抬下巴:“那是自然,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苍溟自然是清楚的。 从他意识苏醒的那一刻,他就知晓了这一‘变故’。 “要谈谈吗?”他主动道,目光扫过青妩手里的墨刀:“你我之间,目前应该还没到生死相见的地步。” 青妩笑了笑,丢开墨刀,墨刀变回笔小方,遗憾道:“不打了啊。” “阿罗刹天。”苍溟轻声道:“你的法器很记仇。” “所以呢?”青妩挑眉。 “他记得仇,你会算我身上吗?” 青妩看了他一会儿,“那要看你表现了。” 苍溟嗯了声,“那你以后多担待些。” 青妩挑眉,没再说什么,与他一道回了郡守府。 两人就在郡守府后院的花园里坐下,自然没有闲杂人等敢来打扰。 郡守府花园自然没啥风景可言,周郡守还是很俭朴的,苍溟一拂袖,景色骤变。 落英缤纷,青竹翠翠。 风中都没了海滨之城特有的咸腥味,反有一股香气。 苍溟坐在一方地台上,不紧不慢的焚香煮茶,姿态自然圆融,一举一动间,都有一股道意。 此刻的他,就像是那神案庙宇中高高供起的神像金身,不食人间烟火,不沾凡尘俗念。 冷淡疏离,目下无尘,也毫无温度。 青妩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的看着,真真切切感受到,眼前这个苍溟,与她的砚台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但是,与她想象中的那个所谓的神族太子,似又不太一样。 苍溟为她烹好茶,轻推至她近前,“请。” 青妩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就放下了,茶很香,可惜,她喝不惯。 苍溟见状,想了想,抬手间,桌上多出一个糖罐,他以茶夹夹出一块饴糖放在茶碗中。 饴糖化开,他看向青妩,眼里带着询问,如此可喜欢? 青妩端起茶又喝了口,甜滋滋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抬眸看他:“你还知道我喜欢甜的?” “你喜甜、喜美食、喜华服、喜宝物。”苍溟不疾不徐道:“你最喜欢的应该是喝酒,但酒量很差。” 青妩瞪他:“你酒量才差!” 苍溟:“我不饮酒。” 青妩给整愣了一下,眼下这局面,这氛围,有点给鬼整神了。 “与你说话好费劲,你要说什么快点说,说不通咱们趁早打一架。” “反正你是干不掉我的,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不要和我家砚台抢身体,我也不想把他肉身打残了。” 苍溟:“可你下手也不会留情。” 青妩:“……你还挺懂我。” “嗯,另一个我脑子里全是你。” 青妩:“……” 一神一鬼四目相对。 青妩一口把茶闷了:“直接说吧,别废话了。眼下这局面,少不了你的手笔吧。” 苍溟又替她斟了杯茶,放了两颗饴糖,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我会把一切都告知你。” “你耐下性子一些,别太急。” 青妩:老娘本来不急的,但是看到你这死样子我是真有点急了。 苍溟……怎么是这么个……这么个德行? 说好的心狠手辣、狡诈多端、狗里狗气、不干神事儿呢? 眼下这模样,瞧着像是把孽根都斩了似的。 许是青妩把想法都写脸上了,苍溟抿了抿唇,道: “我的身世你已知晓。” “而一切,都要从焚天之乱说起。” 苍溟生来便得天道青睐,自他懂事时起,所求之事,便只有寻索大道。 “苍生之火可焚尽蚩尤意识,但我大道有缺,苍生道并未圆满,无法点燃苍生之火,所以,当初的我寻了一位外援。” 青妩眸子微眯:“弥颜他娘?” 苍溟颔首,“上任孔雀大明王掌握南离神火,她的相助可助我除去蚩尤意识,只是,中间出了意外。” “三十六重天的结界被打开,域外邪魔突袭。孔雀大明王的南离神火突然失控,从而导致我刚刚点燃苍生之火也失去控制,当时我引动苍生之火灭了闯入的域外邪魔们,之后却无法再掌握此火,这才引发了焚天之乱。” 青妩皱眉听着,“那你的魂魄是怎么落入巫族手里的?” “我魂魄中藏有蚩尤意识,当时我的魂魄被一团混沌之气裹挟,进入了丰沮玉门中沉眠。” 之后若干年,巫族潜伏,再到巫族找上梵幽,将苍溟转世成人。 “上一任孔雀大明王的残魂被我家那老东西带走藏在了阴司的彼岸花海中。”青妩静静看着他:“我一直纳闷,我家那老东西为何会出手。” “毕竟,你们神族那场焚天之乱,与我们鬼族可没半毛钱关系。” 苍溟迎着她审视的目光: “当日,梵幽府君是被我的人引去的三十六重天。” 青妩沉吟。 若苍溟所言非虚,那当年的焚天之乱,他和弥颜之母都是遭了算计,不管是弥颜他娘突然失控,还是域外邪魔的入侵,都像是一场刻意为之的局。 且幕后真凶不难猜,横竖不过天帝天后其中之一,又或者,都不干净。 “你什么都算好了,可焚天之乱还是发生了。”青妩直勾勾看着他:“你既连焚天之乱有可能失败都算到了,还做了布置,那之后的种种呢?” “转世成为萧沉砚,与我的相逢相识,也都是算计?” “为了成就你的道,如今苍生道成了,剩下的太上忘情道,你准备怎么渡?” 青妩似笑非笑着:“杀了我吗?” “可惜啊……”青妩手托腮,戏谑又嘲弄的看着他:“你现在完全杀不了我,怎么办呢,苍、溟、太、子。” “杀妻证道,非我之道。”苍溟看着她,“我不会杀你。” 至于想没想过…… 他很坦白。 “是想过杀你的,但很早前就失败了。这一次又失败,倒也不奇怪。” “阿罗刹天,好像是注定的那般,我杀不了你的。” 苍溟看着青妩,第一次笑了起来。 这一笑,眼里是有温度的,也有某种了然。 青妩却是第一回,在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家砚台的影子,她皱了皱眉,感觉不太舒服。 “你不杀我,那你赖我家砚台身上干嘛?” “还是说,你准备束手就擒,让我家砚台把你的意识给吞了?” 她眼睛提溜转,瞧着奸猾灵动的很。 苍溟听着她一口一句‘我家砚台’,胸腔内有陌生的情愫在鼓动着,但他又是熟悉这种情愫的。 属于另一个‘他’。 “你说错了,我是萧沉砚,萧沉砚亦是苍溟。” 青妩嗤道:“少来,你和他可不一样。你才没有我家砚台可爱!” 这是苍溟第二次听到这句话。 他看了青妩一会儿,缓缓道:“会变得一样的。” 青妩脸色微变,这话让鬼细思恐极。 而苍溟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待我爱上你后,我与他将彻底归一。” 第392章 让苍溟跪搓衣板 “你想屁吃!”青妩拍案而起,脸色难看:“谁要你爱了!你敢爱我我弄死你!” 苍溟轻眨了下眼:“你不会。” “你试试看你会不会逝世?” “会,所以不试试。”苍溟浅浅一笑:“只要我不动杀妻证道的念头,你就不会杀我。” 青妩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这男人在说什么东西? 青妩觉得眼前有什么碎了,她语气一言难尽:“你那表妹妙法说你是个狗东西,原来你真是狗东西啊。” 她之前真的鬼眼昏花了,才觉得这厮是有那么点子迷人眼的。 刹刹陛下觉得,肯定是因为这厮顶着自家砚台的皮囊,所以才会影响了她的判断! 提到妙法,苍溟神色动了动,忽然道:“她好像出事了。” 青妩皱眉:“你又知道了?” “醒来后,感知会强许多。”苍溟看向青妩:“在与神族交锋之事上,我应该比另一个我更能帮得上你。” 青妩嗤道:“嚯哟,你好厉害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领悟了苍生道哦。” 这阴阳怪气之法一出,两人间沉默了一会儿,须臾后,苍溟含笑道:“嗯,我好厉害啊。” 萧沉砚也是他,夸萧沉砚也是夸他。 青妩盯着他:“厚颜无耻这点倒是一样。” 苍溟不接话了,岔开话题道:“我感觉她情况不太好,你若得空,替我寻寻她吧。” “怎么寻?”青妩皱眉,她对妙驴小神女印象还挺好的。 “她目前暂无性命之忧,但处境很奇怪,我目前也感知不清楚,但她现在似乎……”苍溟皱了下眉:“人人喊打。” “那么惨的嘛……”青妩啧了声:“不会又是你那假爹或者你亲娘出手害的吧?” “或许吧。” 青妩见他语气寻常,美目微动:“天帝与你不睦倒是正常,不过你那亲娘与你难道不是一伙的?” 这一次,苍溟短暂的沉默了会儿。 “我与她,早已无关。” “她将你孕生而出,血脉约束,不是你说无关就能无关的。”青妩懒洋洋道:“你再怎么得天道偏爱,天道也不会容弑父杀母。” “蚩尤藏你神魂中,欲以你神魂之力复苏,算是不义在先,你对他出手,算是自保反击,天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可能。” 青妩斜睨他:“你那亲娘可是个绵里藏针的,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苍溟看着她,忽而轻笑:“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旁人见如今局面,第一反应是天后与他共同设下此局。 可眼前之鬼,虽照常当面‘质问’,可她提问分析的角度,却是从一开始就将他与天后割席的。 “我相信我家砚台,但你嘛,我永葆怀疑。” 青妩哼了声。 天后的目的不纯,那老虔婆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明面上好像很盼着她和苍溟有一腿,背地里又让那梨河下凡来搞破坏。 虽然那梨河更像是来送菜的。 “你那亲娘到底想干嘛?”青妩觉得当儿子的还是了解娘的,“那梨河是她的亲信,她会不知道对方是啥水平?” “大概是试探。” “试探什么?”青妩问完,心里就有想法了:“试探你是否完全恢复记忆?或是你力量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又或者,试探苍溟的心意? 一神一鬼对视。 苍溟说出她未尽之言:“想知道我对你的态度。” 青妩嗤笑:“你若想杀妻证道,她就帮你?你不想,难不成她还要当个好婆婆?” “原来天后这般爱你这儿子啊?” 苍溟垂下眸,不疾不徐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声道:“她不爱我。” 青妩眸光微动。 苍溟呷了一口茶,抬眸对她笑了笑:“我于苍生道中知晓了何为父母之爱。” “天后与我之间,曾为母子,或还存在羁绊。但她与另一个我之间,不存在这等纠缠。” “萧沉砚的父母,只有那两位。” 青妩怔了下,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刚要开口,苍溟放下茶杯道: “我还能再醒两日。” “两日时间,可以让我爱上你吗?” 青妩的脸唰啦黑了,“你又在想屁吃。” 苍溟颔首,半点不恼:“那我自己参悟。” 青妩起身,扭头就走。 走出几步后,她又折返回来,居高临下盯着苍溟:“你想知道怎么爱上我是吧?” 男人点头。 青妩不紧不慢的挽起袖子:“那本座就尽一尽地主之谊,先教你第一招。” 苍溟看着她挽袖子的动作,浑然不惧,眼里还带着几分兴致盎然。 “阿罗刹天,你在耍花招。” 他眼里带着笑:“你想打我,还要冠上打是亲骂是爱之名。” 青妩手叉腰,“谁说我要打你了?” 她抬指一弹,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赫然是一个黄金搓衣板。 “认识这是什么吧?” 苍溟看着那搓衣板,半晌不语。 青妩勾唇,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手指在他侧脸上点了点:“这可是我家砚台,另一个你为自己量身打造的‘爱之法器’!” “你不是想学怎么爱我吗?” 第393章 苍溟‘为爱发疯’ 他看着她,眸子宛若明镜。 青妩不为所动,眼神示意:“跪上二十四个时辰,我保准你爱我爱到欲罢不能。” 苍溟眼神幽暗:“你在骗我。” “怎么?这就觉得困难了?高高在上的神族太子连神坛都不愿意下,折不下腰,还想学怎么爱人?” 青妩嗤笑:“要是我家砚台的话,我一个眼神,他二话不说就跪了。” 她说完,直起腰,嫌弃的揩了揩手,“就这点觉悟,还想说爱我?” “笑话~” 青妩啧了声,哼着小曲儿扭头就走。 苍溟目送她离开,视线落在那块搓衣板上,眸色暗暗。 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她刚刚的鬼话。 若此刻醒着的是萧沉砚,她决计舍不得让其跪在这搓衣板上。 可是。 在苍溟看来,‘爱’这种东西,好像就是让神鬼人变成傻子。 在他失神间,一道黑影狗狗祟祟的猫了过来。 苍溟看到对方。 玄喵喵:喵? 苍溟看着玄喵喵,手指动了动,轻唤道:“阿笨。” 玄喵喵竖起耳朵,这称呼…… “喵喵喵!!” ——主人好久没叫过我阿笨了!我现在才不是笨笨了! 玄喵喵化成黑虎,拱到苍溟的怀里,“喵喵喵!” ——主人都恢复记忆了对不对? 苍溟轻拍着大猫头,轻轻扯了扯大猫的耳朵,眼里闪过一抹黯然,轻喃道: “我想起了一切,但你都忘了是吗。” 玄喵喵:喵? ——好像是忘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一直记得主人哦,那些忘掉的事情,都不重要吧。 苍溟没有回答。 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那场焚天之火。 那场火焚尽了他身为神族太子时的一切,关于那场火里,还隐藏了一件往事,是他未曾对青妩启齿的。 他曾于烈火中,看清所谓亲缘真相,所谓亲人的真面目。 他曾削去血肉,自断神骨,还命于母,想要斩断这场亲缘。 为神数千载,到最后,守护在他身边的,只有这只大猫,从未离弃。 苍溟看着只剩影子的玄喵喵,轻声道:“她到现在都没认出你啊……” “看来是真忘了。” 玄喵喵歪头:喵喵? ——她是谁啊? ——是凶巴巴主母吗? 苍溟没有回答,而是起身捡起了搓衣板,认真端详。 片刻后,他偏头看向玄喵喵:“知道怎么跪吗?” 喵喵惊悚,主人你在说什么癫话? 苍溟:“应是要先焚香沐浴,再行跪伏,方显诚心。” 他说着,轻笑起来:“有趣之物,倒也不妨一试。” 玄喵喵:疯了疯了! 主人为爱发疯了! …… 京郊农田。 “事情就是这样,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我和黑蛇一起围堵都没能把它留下。” 紫狐狸一脸郁闷,旁边的柳家蛇仙也是一脸阴郁。 不远处是翘首以盼的农人百姓,脸上既敬畏又愁苦,还有百姓在偷偷抹着泪。 云铮望着空荡荡的农田皱紧了眉。 “这是近日第几起了?” 紫狐狸郁闷道:“第五十八起了,也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贼怪’,它倒是不伤人,可就是一个劲的偷东西吃。” “一开始只是偷百姓家的存粮,百姓还以为是家中遭了贼,事情先是报给官衙,官衙来查后发现情况不对,又报给镇魔司。” “但因为不涉及人命,所以一开始没有引起重视,涉及偷盗,镇魔司里就让灰家(老鼠)那边来处理这事儿,结果愣是抓不住对方。” 最后请动了紫狐狸和黑蛇,他俩昨夜倒是蹲到那‘贼怪’了,可对方在他俩的合围下都跑脱了。 这才只能将事情上报给英魂军,到了云铮手里。 云铮看着像是被猪拱了的农田,也觉得纳闷:“并无妖气残余。” “是啊。”紫狐狸也挠头:“这就是最蹊跷的地方,昨夜我们围堵那贼怪时,也没从它身上感觉到妖气。” 云铮又去看了下遭灾的农户,见各家各户都贴有门神画像。 “二位神君也没发现异常吗?” 神荼郁垒从门神像中走出,两人面面相觑,齐齐摇头。 “这家的存粮也被偷吃了,按说那贼怪若是进门的话,你们应该能感觉到才对。” 神荼沉吟道:“我与郁垒的确没感觉到妖气鬼气的入侵,对方也无恶意,不过,此事的确是我与郁垒失察。” 神荼郁垒也很郁闷,他们身为门神,若是有外物闯入按说应该瞒不过他们的。 而今门神像遍布大雍,他们身上的职责也越来越重,神念分布各处,忙到不行。 眼下这事儿发生在京都城脚下,他们毫无察觉,何止是失职,简直是打脸。 万幸的是百姓没有伤亡,只是损失了粮食。 云铮都有些纳闷了:“这是来了个饿死鬼?不对,也不是鬼。” 他心里有了计较,让随行的官员统计好百姓的损失,这部分损失自然是由朝廷赔付上。 云铮想了下,觉得还是决定去找一找谢疏。 炎婪最近又跑回阴司了,不然还能问一下对方,现在京都城里与阴司下面联系最紧密的反而就是谢疏了。 下面那群老鬼天天夜里来找他‘办事’,他谢少卿在下面可比谁都有面子。 只是云铮要走之时,却听到一声凄厉无比的嘶鸣。 他循声看过去,就见对面那户农家正扯着一头小毛驴往外走。 农户扯着绳子,气的脸红脖子粗,嘴上还在骂:“你这头懒驴,让你拉磨你天天躲懒,不是睡就是吃!” “你还叫!你是猪还是驴啊!” 那头小毛驴生的膘肥体壮,一看就没少吃,这会儿被农户扯着绳套,叫的像是要被宰了的猪一般。 那声音里的愤怒、委屈、凄苦、绝望贯穿人耳膜。 农户都要被气哭了。 “你别叫了!别叫了!” “祖宗啊,我怎么就买了你这么头祖宗回来!!” 懒驴闻言,叫的比农户更大声。 一人一驴一唱一和。 “这头驴还怪搞笑的,脑门上还插朵花儿。”紫狐狸嗤笑。 云铮盯着那头驴,那头驴像是有所感应般的,朝他瞧了过来。 云铮眨了眨眼。 驴也眨了眨眼。 下一刻。 驴甩开蹄子朝云铮冲了过去。 “快快快拉住它!” “疯了!驴疯了!!” 第394章 合理吗?你管这叫爱情! 北海郡。 “死鬼,你男人疯了。”夜游一脸难以置信的找到青妩。 青妩刚从小玄龟屋里出来,闻言挑眉:“什么我男人,你少诬我清白。” “都一样,都一样。”夜游快步挤她跟前:“我刚去偷偷观察那位爷,你知道他在干嘛吗?” 青妩觑他,不吭声。 “他跪在搓衣板上打坐,神族都是这样修炼的嘛?”夜游忍着笑:“我瞧着那搓衣板还怪眼熟的。” 青妩表情扭曲了一瞬。 昨儿她离开后就没管苍溟那边的动静了,过来盯着小玄龟的情况。 那男人……居然真跪了搓衣板? 不是…… 他是苍溟啊。 “说说看,你是怎么说服他跪搓衣板的?”夜游兴致勃勃。 青妩:“我忽悠他说,想爱我,先跪板儿。” 夜游:“……” 夜游挠了挠眉毛:“我现在挺怀疑,苍溟和弥颜真不是亲兄弟吗?” “之前白毛鸡说苍溟比他还疯,我是不信的。”青妩啧了声:“这会儿有点信了。” 这对‘兄弟’各有各的癫法。 弥颜是间歇性发癫,不拘情况,不拘对象。 苍溟嘛……估计一直就是个癫的,只是他的癫是针对‘求道’一事。 就像是个偏执固执的疯子,只要能求索大道,他估计什么都敢去尝试一下。 青妩可不会认为,对方是真为了‘爱’折腰。 苍溟想要‘爱’上她,可这个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他‘爱’她,是为了能与砚台合一,从而忘记她。 笑死,带着这种目的的‘爱’,还是爱吗? 如此求道,能成功? “唉,早知道就不让他跪搓衣板了。”青妩叹气,眼里爆发亮光:“该让他下油锅试试的。” 夜游睨她,劝你善良,好歹那也是你真男人的身子。 你也不怕给造出个好歹。 “眼下这情况你是真不慌啊?”夜游纳闷的看着她:“你就不怕砚台醒不过来?” “明儿他就会醒。”青妩摸了摸手腕上的因果丝,“不醒也得醒。” 夜游咂摸出了一点味儿,“我怎么觉得,苍溟的苏醒也像是你俩合计好的呢?” 毕竟,青妩实在是太淡定了。 刹刹陛下笑而不语,“称不上合计好,只是早有防备罢了。” 从萧沉砚开始‘做梦’,梦醒后又了无痕迹开始,青妩和他就有了默契。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俩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两鬼说话间,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外而来。 “拜、拜见刹刹陛下。” 出现在院中的,赫然是冤种龙三太子。 比起初见时,梨轲现在那叫个憔悴,毕竟死了亲姐,要说伤心,梨轲也是伤心的。 好在的是,梨河先对他不义,梨轲内心的伤心也被冲淡了不少。 但他老娘老爹这两日哭成了泪龙,他触景伤情,自然跟着一起抱头痛哭了。 哭完之后,他也没忘苍溟走前的‘恩赐’,这不麻溜过来干活了嘛。 青妩倒是知晓苍溟许诺给白龙一族的事儿,在人间重立天之四灵,让白龙一族成为四灵之一,东之守护。 “既来了,去找你未来主子报道,找我作甚?”青妩似笑非笑。 梨轲有些尴尬,这不是当初他‘春心萌动’出了错嘛,他爹娘现在唯恐他步了梨河的后尘。 “那个……先来找刹刹陛下其实是有另一件事。” 梨轲难为情道:“我爹娘怕我犯糊涂,那日我口不择言说、说我是对黄蜂大帅动了情,我爹娘就、就……” 青妩侧目,夜游睁圆眼,两鬼面面相觑。 夜游:“你爹娘信以为真?不对,你爹娘不会是想将错就错吧?” 梨轲点头。 青妩无语:“你同意了?” 梨轲将头甩成拨浪鼓:“哪能啊!我都没见过真的黄蜂,就是我爹娘那边现在动了心思,真想给我娶个鬼媳妇。” “刹刹陛下,您可得帮我啊。我年纪还小,还是个孩子,还不想这么早娶妻!” 青妩哪能猜不到白龙王和王后的打算。 这是想走‘联姻’的路子,给自己儿子的小命再加一重保障呢。 现在三界谁不知,她麾下两大‘亲信’,一个夜游一个黄蜂。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梨轲:“苍溟说你大智若愚,还真没说错啊,龙三太子这脑子,倒是比你爹娘都通透聪明。” 青妩虽说之前打着‘黄蜂’的名头骗了龙,但绝不会真把自己手下鬼给卖了。 苍溟算计她,她都不会忍,更何况是旁人。 这条小龙一来就毫不犹豫的卖了‘亲爹娘’,看似愚蠢,实则却不然。 他这般敞亮明白,反而让青妩高看他一眼。 “本座可没工夫给人拉媒,老老实实办你的差。” “是是是!”梨轲赶紧应下,心里可松了口气。 说话间,一道身影出现,正是苍溟。 他身穿玄色道袍,宽衣广袖,银冠之下,眉眼金质,俊美非凡。 其实在青妩看来,他和自家砚台实在太好辨认了。 苍溟周身,就没有一点人味儿。 可她家砚台身上,却有着她喜欢的烟火气。 “拜见苍溟太子。”梨轲见礼。 苍溟轻声道:“我已非神族太子。” 梨轲赶紧改口:“拜见君上。” 苍溟这才微微颔首,视线落回青妩身上。 她恶劣笑着:“跪了一夜,领悟到什么没啊?” 梨轲睁大双眼。 等等,自己听到了什么? 跪?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苍溟将黄金搓衣板递回,轻声道:“略有感悟,今日我想再换一种。” 空气突然安静。 两鬼一龙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青妩收回搓衣板,半晌后开口:“想换哪种?” “我记得还有一物。” “这个?”青妩手里多出一根黄金狼牙棒。 梨河瞧着,头皮发麻了,他目光难以置信的在苍溟和青妩之间来回。 不、不是他猜测的那般吧? 苍溟点头,眸中不掩好奇:“我想试试,可以吗?” 青妩表情难以描述。 “你的道心,真稳固啊。” 苍溟含笑:“还好。” 青妩:“你想试试……那就试试吧,你自己来,还是怎么着?” “我想你来。”苍溟想了想,询问道:“需要我先犯错,你再动手吗?这样好像更合理些。” 青妩:“……不用,我动手即合理。” “如此甚妙。” 一神一鬼心思各异的联袂走了。 剩下一条龙还在原地怀疑龙生,“他、他他们……” 梨轲咽了口唾沫:“这真的合理吗?君上他和刹刹陛下……他们的相处……这是爱情?” 夜游语气沉重:“大概……是爱吧。” 鬼也不懂了。 苍溟这神吧……真的挺神的! 第395章 棒打苍溟,误伤砚台 青妩手持狼牙棒,掂了掂,又摸了摸。 嘶,是真扎手啊。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见他焚了一炉香,她一言难尽:“你挨揍还要讲个仪式感?” “此香可静心。” “你的心还不静?”瞧着像是被斩断孽根了一样。 苍溟看她:“见你时,便不得安静。” 见她时,这颗心就不受控制,翻腾汹涌。 可那种感情与感觉,又隔着一道雾一层纱,明明是自他胸腔内翻涌而出的,又不属于他。 苍溟知晓,那是另一个自己,对她的情愫。 青妩丝毫品不出旖旎的意味,棒打苍溟这种好事,她不知想过多少回了。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她却有点不是滋味了。 总觉得这棒子敲下去,反而要把对方爽到。 “需要我配合吗?”苍溟真诚询问。 青妩:“……要不,你跪着?” 两人四目相对。 青妩直接把黄金搓衣板丢下去,眼神示意。 苍溟看了她一会儿,撩袍,跪坐于搓衣板上,姿态端方优雅,不像是跪着等挨揍的,倒像是坐在神龛之上,垂眸俯瞰芸芸众生的。 青妩果然手痒了。 她走到苍溟身后,活动了一下肩颈:“我来了啊,吃我一棒!” 苍溟垂眸,等着这当头一棒。 等着等着,设想中的疼痛与冲击并未出现。 他略感疑惑,刚要侧首,就感觉尖锐之物在自己腰侧摩擦摩擦。 苍溟低头,看着那根在自己腰侧摩擦的狼牙棒,面露不解。 下一刻,棒子朝上一抬,卡至他腋下,又是一阵疯狂摩擦。 直将他衣袍都要磨出火星子,衣衫线头都给磨的丝丝缕缕。 他看向身后女鬼,不解:“这是做什么?” 青妩吸了吸鼻子,“你不怕痒啊。” 苍溟眼里忽然生出笑意:“我怕痒吗?” 另一个他好像是怕的。 青妩脸一黑,“跪好,我要来真的了!” 苍溟哦了声,转身端坐跪着,脑后生风,黄金棒就要袭来之际,他感觉到了什么,出声道:“稍等……” 一声闷响。 伴随着男人的闷哼。 青妩冷笑,“等个屁!不是想挨揍吗?爽不爽?!” 男人身体朝前微弓着,一手撑着地,另一手捂着头,到底是头铁,一棒子下去敲不死。 渐渐的,青妩品出了点不对劲。 她笑容僵了下去。 男人缓缓偏头睨来,那双眼如鹰视狼顾。 哐当。 狼牙棒脱手。 男人面无表情盯着她,咬牙切齿:“云、青、妩。” 青妩:“……” “靠!!!” 青妩朝后大跳一步,指着男人,恼羞成怒:“狗东西苍溟,他耍诈!萧沉砚你现在变回来干嘛!” 萧沉砚醒来的瞬间就被亲亲媳妇当头一棒,这会儿脑瓜子还嗡嗡的呢。 内心除了怒,还是怒! “完了完了,这一棒子没打傻吧?”青妩快步上前替他揉着后脑勺。 “糟糕,你脑子有包了。” 萧沉砚一瞬不瞬盯着她,语气幽幽的能让六月飘雪:“对他动手就是棒子挠痒,对我就是一击爆头,你、好得很啊……” 青妩美目圆睁,怒了,立刻狡辩:“苍溟那个狗东西,定是故意这时候与你交换,他这是离间咱俩的感情!” 萧沉砚抿唇不语。 事实上,刚刚苍溟是要提醒青妩,他要睡过去,萧沉砚要醒过来了。 但架不住某女鬼兴奋啊,棒打狗头之势止不住啊! 结果,误伤亲夫。 青妩一边揉着萧沉砚的后脑勺,一边送上亲亲安抚,“哎呀,我错了错了,幸好你命硬,不然我就当寡妇了。” 亲着亲着,她就被锁住腰,男人气息霸道,加重了这个吻,深入掠夺,勾住她的唇舌。 只是吻着吻着,他身形逐渐不稳,朝旁一偏,出溜一下,咚的一声,滑坐歪倒到一旁地上。 一人一鬼都是一愣。 小两口齐刷刷看向呈斜方形状的黄金搓衣板。 青妩:“噗——”她一个没憋住,哈哈哈笑出了声。 萧沉砚脸色阴晴不定,双膝隐隐作痛,大腿小腿又酸又麻,像是又蚂蚁在啃咬,一时间竟提不上力气,咬牙切齿: “……苍溟有病吧。” 青妩:“哈哈哈!可不是哈哈哈有病吗哈哈哈……有大病哈哈哈——” 她真的要笑死了。 “你还幸灾乐祸?”萧沉砚也给气笑了,逮住她准备好好收拾,结果…… 他身体力量几乎全压她身上。 青妩惊讶,憋着笑道:“你干嘛?别装死啊,那一棒子可打不死你,我压根没用鬼力,你少装脆皮。” 男人呼吸有些粗重,俊脸发红,闭紧眼,咬牙切齿道:“腿……麻了……” 青妩:“噗——” 对不起,一般情况下她是不会笑的。 但是……现在真的好好笑! 青妩笑的像个小母鸡似的,咯咯咯的都要把自己笑打嗝儿了,要不是萧沉砚目光太凶狠,她还能再笑会儿。 最终,人皇陛下强行挽尊,拒绝了自家小女鬼‘公主抱’的盛情,‘勒令’她将自己搀扶到床上去休息。 青妩把自己的柔弱美娇夫搀扶上了床,然后坐到一旁,赶紧揉了揉自己快笑僵了的脸。 一看男人的脸色,她立刻掐住腿,把两辈子的伤心事都想了个遍,才忍着没让自己又笑出声。 萧沉砚揉着钝痛的后脑勺,见她那坏心眼的小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没忍住拧了拧她的脸:“见我吃瘪,你就这么开心?坏心眼。” “哪里开心了?我可心疼了。” “我看你是脸笑疼了。” 青妩肩膀又是一阵抽动,眼看男人脸色不善起来,她连忙轻咳,转身一个恶鬼扑食,压到他身上,把他往床上一压,先在他唇上狠狠啃一口再说。 “我哪里坏了?是这样坏?”她咬了一口他的唇。 又低头轻轻磨了磨他的喉结,感觉到男人的呼吸变重,喉结也微微滑动后,她才支起身,嚣张恶劣的挑眉:“还是这样坏啊?” “你想我对那谁也这样?” “休想。”萧沉砚一翻身,将她压在下方。 第396章 倒反天罡!苍溟是砚台的最大危险! 萧沉砚变回来了,喜大普奔。 小两口虽不算分别,苍溟也只是冒头了几日,但两人间愣是有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自然没少一番卿卿我我,耳鬓厮磨。 主要是某鬼那当头一棒的杀伤力太大,男人心里有点怨气醋味,只是眼看要进展到某种时刻时,萧沉砚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黑着一张脸,快速的将青妩的裙子往下扯。 “干嘛啊?”青妩眨巴眼盯着他,小腿作怪的在他身上乱蹭。 萧沉砚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腿摁下去。 “把衣服穿好。”他闭着眼,握住她小衣的带子,要替她系好,动作显得笨手笨脚。 青妩被他弄得好气又好笑,勾住他脖子,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你闹什么毛病呢?” 萧沉砚将她上衣也合拢后,这才睁开眼,神色郁卒:“我怀疑那家伙能看到。” 青妩后知后觉,神情古怪:“那你现在挡也晚了,咱俩没羞没臊的事儿,以前干的还少吗。” 此话一出,萧沉砚脸色更不愉了。 “以后,我们注意点。”他严肃道,“在没有解决他之前,我不能再碰你了。” 青妩:“???” “你认真的?” 萧沉砚点头。 青妩:“……其实我们当鬼的,真没啥羞耻心……” 萧沉砚面无表情盯着她:“我也没有,但我心眼小。” 青妩噗嗤一笑,又给逗乐了,强行抱住他亲了一口,“砚台你怎么那么可爱啊,我好喜欢。” 青妩鲜少会这么直白的将喜欢和爱挂在嘴上。 她说话一贯是阴阳怪气,拐着玩儿的。 萧沉砚乍然听到,满心醋味散去,像是一颗心被砸进了蜜罐子里,他想佯装出些不苟言笑的样子,可一对上青妩的眼睛,便破防了。 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几时学会说这些甜言蜜语的?” “跟你学的呗。”青妩搂着他脖子,感慨道:“这鬼啊,有了对比才知道珍惜。” 她摸着他的脸:“看过苍溟那死样子后,再看你现在,我只觉得眉清目秀,格外诱人。” 萧沉砚睨她,那我还得感谢那狗东西? 萧沉砚起身,顺势将她搂抱起来,这会儿后脑勺倒是不疼了,但想到苍溟,脑子还是疼的。 “你与他现在记忆完全融合了?” “八成吧,那家伙还是隐瞒了一些事。”萧沉砚皱了下眉,这一次苍溟突然醒来,一开始是有些让他措手不及。 青妩眨了眨眼:“他醒来后你是睡着的嘛?我感觉你好像知道外面的事呢?” “的确是有感知的,就像是醒着做梦。” 萧沉砚解释道,他和苍溟之间,就像是隔着一层纱。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能说是两个意识争夺身体的操控。 更像是……他也成了苍溟。 在许多事,许多人上,他和苍溟对外的感情感觉是一致共鸣的。 唯独在面对青妩时,他和苍溟间会出现一道无形的‘边界’。 青妩听着,皱起了眉,想到了苍溟那句话‘爱上她后,他和萧沉砚会彻底归一’。 “目前来说,那狗东西的确没有‘杀妻证道’的想法。” 这是萧沉砚能清晰感知到的,但是吧…… 他神情略显古怪:“但他的的确确想试试看能不能杀你,又是真的。” 其实挺矛盾的。 但也不难理解。 不会杀妻证道是因为此举绝非正道。 想试试看能不能杀青妩,则是想验证青妩对自己存在的影响,以及…… 正如苍溟所言,青妩是他的劫数。 “那厮是真有病。”萧沉砚头疼的长叹一声,“为了所谓的大道,什么都想试试。” “真想撬开你脑瓜子看看那家伙的记忆。”青妩双眼发光:“他为了修道,到底还干过什么?” 萧沉砚沉默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都僵了下。 青妩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的摇晃:“说嘛,说嘛。” 萧沉砚嘴角轻扯,不太想说,甚至不太想拥有那部分记忆。 “萧沉砚!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说不说!” “萧砚台,臭砚台!” “砚台哥哥~~~” “说嘛,说嘛~” 青妩用出了杀招。 萧沉砚被她磨得头皮发麻,摁住她左摇右摆的腰,没好气道:“我说了,你不许笑。” “我不笑!我怎么可能笑你!”青妩义正言辞。 笑话,就算笑也是笑苍溟啊! 萧沉砚面露难以启齿之色,贴在她耳边,小声耳语。 青妩倒吸一口凉气,猛的低头,看向他腰腹下的某处。 “他、他、他……是个狠人。” 青妩咽了口唾沫,忧心忡忡的看向萧沉砚:“你……该不会……” 萧沉砚黑着脸:“我有没有问题你还不知道。” 青妩:“不知道……又没动过真把式。” 萧沉砚:“……” 这就是他不想说的原因。 苍溟那个疯子,为了修太上忘情道真是什么疯事儿都敢干。 为了断欲,甚至想过断去孽根。 萧沉砚看到那部分记忆时,人都要裂开了。 首先,苍溟这厮就没有过欲。 万幸的是,苍溟到底没有动手自宫,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动手之前这厮反应过来,自己就没有那世俗欲望。 觉得以外力除欲乃是下乘之道。 青妩盯着自家男人的脑瓜子,就像盯着一个宝藏,喃喃道: “那厮下回什么时候醒?我想当面问问他,真他娘是个鬼才,啊不,神才。” “你说万一啊……万一他真和你归一了,到时候要忘情,他该不会挥刀自宫吧?” 萧沉砚想说不可能。 但想到苍溟的疯劲儿,他沉默了,脸越来越黑,头皮越来越麻,背脊都是阵阵寒意。 青妩目光突然怜悯了起来,语重心长道: “砚台啊,我觉得……世人都误会了苍溟啊……” “什么杀妻证道,这不是扯嘛。” “他压根就不是我的危险嘛……” 青妩拍了拍萧沉砚的肩膀,“他是你最大的危险啊。” 萧沉砚:“……” 脑瓜子嗡嗡嗡的痛了。 苍溟他,真的有病,有大病! 这狗东西,有孽根,他是真的敢断的! 纯纯的倒反天罡! 第397章 青妩惊悚,万一苍溟挥刀自宫 苍溟的形象,在青妩心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看自家砚台的目光,也终于有了诚挚的担忧。 萧沉砚被她盯得脸色发黑,“收一收你那天马行空的幻象。” 青妩长叹一口气,“下次他要是再出现,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砚台,我觉得咱们得转变策略,要不还是怀柔政策吧。” “他现在不是掐着你的命,是掐着你的命门啊。”青妩面容愁苦:“这比杀了你还可怕,你说万一……他醒过来后,直接挥刀一个咔嚓……” 青妩想想都后怕,“好险好险,幸好他这次醒来没这么干。” 萧沉砚沉默。 良久后,萧沉砚幽幽道:“如果他下一次再出现……你勉为其难替我盯着点吧。” 说真的,他能阻止苍溟伤青妩。 但他阻止不了那狗东西自残。 那厮好像就没有痛觉和五感。 两‘人’看着对方,齐齐叹了口气。 叹息声后,青妩小声问道:“那个……我还是想笑一会儿。” 萧沉砚:“……” 所以你还是幸灾乐祸是吧! 青妩仰天长笑了好一会儿后,用尽全力止住,没有继续往自家男人‘伤口’上撒盐。 “说正事,说正事!那狗东西隐瞒的那部分记忆是什么?你有眉目没?”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思量了会儿,道:“似乎和天后有关,他在焚天之乱时做了一件事,斩断了自身和天后间的亲缘。” “具体是做的什么,我看不到那段记忆,不过,阿笨好像知道。” “阿笨?” 萧沉砚怔了下,刚刚这个名字是脱口而出的,后知后觉他才反应过来:“是影猫,过去……苍溟是这么叫它的。” 青妩看了他一眼,嗯了声,“可影猫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不记得呢。” 萧沉砚沉吟了下:“不知是否因为斩断亲缘的缘故,苍溟对天后的记忆很少,也很浅淡,我所能看到记起的也只有很少一部分。” “但有件事能确定,天后从一开始就知晓,蚩尤的残魂藏于混沌之气中。” 萧沉砚看着青妩:“天后是故意与蚩尤媾和,生下的苍溟。” 青妩皱了下眉。 “如此说来,焚天之乱前,这母子俩就翻脸了?” 萧沉砚点头,“只是天后生下苍溟,做这一切的目的,尚不清楚。” “至于天帝那边,目的倒是明明白白的。” 萧沉砚吐出四个字:“天道之争。” 话说到这里,各方目的几乎都已经明牌了。 出了梨河这事儿,天后那边估计要消停一段时间,而天帝那边,有凌霜神将这一步棋在,还不知那老东西接下来会怎么用这一枚棋。 反正,横竖都是青妩猜测的那几招。 “对了,狗东西醒的时候,提到了你们那小表妹。” 青妩道:“我昨儿给黄蜂传了信儿,让她麾下的虫虫留意着点凡间的花花草草。” “但目前没啥进展,你能感觉到你那小表妹这会儿的情况吗?” 萧沉砚沉眸感应了下,皱眉摇头:“只能感应到她在凡间,具体在何处,却不清晰。” “不过……” “不过什么?” 萧沉砚神色怪异:“感应她时,我好像听到了很奇怪的动物叫声。” 那一声声的‘啊——呃——啊呃——’堪称魔音洗脑。 萧沉砚细细琢磨:“好像是驴在叫。” 青妩缓缓的歪头:“……哈?” …… 大理寺。 “出去!”男人的声音冰冷又严厉。 云铮看着自己刚迈进门槛,还没放下去的左脚,收回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幽怨的望向衙房内那个怨气被鬼还重的好友。 “谢子渊,我今天又哪里招惹你了?” “进门先迈左脚,看着烦人。” 云铮:好好好!你故意找茬是吧! “你哥他昨夜又拉磨了?”云铮看向另一头的花瓶,花瓶瓶口上顶着一个小姑娘的脑袋。 这一幕堪称惊悚,不知吓坏过多少大理寺的属官们,以至于谢少卿的衙房成了属官们望而却步之地,那叫个清净。 小白雪也很苦恼,恹恹不乐道:“昨夜第八殿和第三殿都来找哥哥,好多好多事哦……” 云铮怜悯的看了眼好友那日渐漆黑的眼圈,声音也卑微了不少:“阿疏啊,子渊啊……要不,咱们歇会儿?” “我给小白雪带了风筝,今儿天气不错,最适合放风筝了。” 云铮从背后拿出一个燕子风筝,那风筝画的极为精致,煞是好看。 小姑娘眼睛一亮,期待的看了眼自己哥哥,又把头往瓶子里缩了点,“不了,哥哥好忙的。” 谢疏放下案牍,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花瓶旁,摸了摸妹妹的软发。 “歇息会儿也好,小雪陪哥哥去放会儿风筝吧。” 小白雪眼睛一亮:“哥哥也想放?” 谢疏垂眸轻笑:“嗯。” 小白雪这才从瓶子里挤出来,往谢疏怀里一钻,谢疏抱着她朝外走,经过云铮身边时,睨他一眼:“还不走?” 云铮咧嘴一笑,冲小白雪挤眉弄眼。 须臾后,大理寺的院子里,经过的属官们频频侧目,就见他们那位比驴还忙的少卿大人竟然坐在院中饮茶,而云铮将军正在卖力放风筝。 自然,无人看到那风筝上还拴着个小女鬼,小白雪在天上哈哈直笑,乐不可支。 嘴里一直笑着:“再高一点!云铮哥哥再放高一点!” 云铮如她所愿。 谢疏仰头看着,唇上也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等视线落回云铮身上后,笑意一敛。 “找我有什么事?” 云铮瞪他一眼:“非得有事才来找你。” “哦,那你一会儿不要提任何事。” 云铮咳了声,一边放着风筝,一边朝他靠近,“看在我给小雪放风筝的面子上……” “说。” 云铮也不废话,细说了下京城这些天的怪事。 谢疏听闻,神色微动,倒没问他为何不直接找炎婪帮忙。 想必是那位炎叔叔又醉死了过去。 谢疏想了想,进了衙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串牌子。 那些牌子叮铃哐当整整十几个,云铮瞧着,眉梢一挑。 谢疏随意将那串牌子丢给他,云铮接过一看,那些牌子入手阴冷,含带鬼气。 定睛一看,什么轮转王令、楚江王令、卞城王令、中央鬼帝令…… 四位鬼帝,十殿阎王的令牌全都凑齐了。 云铮看向好友,眼带敬佩:“不愧是你啊,阿疏,好福气。” 谢疏冷笑,曾经的谪仙贵公子,而今因为日渐乌青的黑眼圈,莫名多了几分阴郁。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云铮敬谢不敏,别了别了,即便他如今也算不得人,但也扛不住这么多老鬼的‘青睐’。 “等妩妩回来,我定替你好好教训她!” “这个坏丫头,一点都不知道约束手下鬼,简直可恶!” 云铮气势汹汹的一拍桌。 谢疏冷笑看他,云铮这话,他一个笔画都不会信! “说来……你来找我前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谢疏忽然掩住口鼻,面露厌恶:“怎如此恶臭?” 提起这事,云铮也恼的很。 “别提了,遇上一头疯驴。”想到那头发了疯似的往他身上撞得小胖驴,云铮无视无奈的很。 “妩妩和阿砚改了这人间气象,这段时日成精的走兽越发多,不少讨封的。就连那寻常农家的驴子竟也有了灵智。” 只是随口一提,云铮和谢疏都没放在心上。 而此刻的镇魔司衙门。 一只脑门插着花的小胖驴被拴在马厩中,看着食槽内的草料,以及旁边那几头仗着比自己高大,试图霸凌自己的独角狻,小胖驴眼里怒火熊熊。 紫狐狸刚进衙门,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了摸脖子。 “都要夏日了,咋突然这么冷。” “嘶……又是柳家长虫在乱使什么妖法不成?” 第398章 萧沉砚你不守男德,你要倒反天罡! 北海郡那边。 龙王妻之事已彻底平息,四灵之事也在筹建之中。 梨轲曾带手下水族荡平海岸线那些作祟的‘海鲜’,也算是误打误撞,让他在百姓心中有了民心。 算下来,梨河这一波算是给自己弟弟做嫁衣了。 之前那些战死的英魂军和镇魔使尚有残魂在,青妩将这些残魂送入阴司温养,北海郡这边的事儿也算平了。 又过了几日,小玄龟终于苏醒了过来。 只是他醒过来时的阵仗,委实有些大。 萧沉砚正在给青妩剥虾,两口子用膳用的不亦乐乎,感觉到一股极为强劲的正阳之气在郡守府后院出现,宛如火山快要喷发时,两人齐齐从饭桌上消失。 萧沉砚抬手落下一道结界,罩住小玄龟所在的屋子,青妩则直接破门而入,门一打开,一股正阳之气冲撞而出。 青妩拂袖一卷,就将逸散出的正阳之气悉数兜住,重新砸回小玄龟的体内。 “哎哟……嗝儿——” 被正阳之气塞了一嘴,小玄龟给噎的打了个饱嗝儿,一头小绿毛乱糟糟的,眼里还带着几分被撑着的迷茫。 待萧沉砚进来后,他才后知后觉醒过神。 “姐姐!姐夫!” 小玄龟站起来,颠颠的跑两人跟前去。 萧沉砚略微挑眉:“长个儿了。” 此刻的小玄龟个头拔高的一大截,过去是个小娃娃样子,现在倒像个小少年了,脸上那层奶膘也没了。 从玉雪可爱变得清俊灵秀,更特别的是他身上的气息,在险些被炼化又经三清真露的重淬之后,小玄龟身上已脱去了妖性,有了一种厚德载物之气。 水者,厚德载物。 “不止长个儿了,还因祸得福了嘛。”青妩挼了一把他的绿毛,“不错不错,这下你再给我打个五千年的工都不成问题了。” 小玄龟眼睛一亮:“那……那白饭也要多管一千年才行。” “成成成,五千年白工,三千年白饭,管够。” 萧沉砚一言难尽的看向小玄龟那欢喜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什么都长了,就是脑子没长是吧。 小玄龟醒来后,得知梨河已死,自己的小龟孙也安然无恙后,这才松了口气。 “对了姐姐,我的龟孙孙呢?” “你说它啊……”青妩抬手,露出一只被盘的快包浆的小玉龟,此刻小玉龟那双眼睛好像还在转圈圈。 “啊……我、我看到爷爷了……好多爷爷……”小玉龟呐呐道。 小玄龟向青妩投去谴责的视线,后者干笑,把小玉龟放到他那鸟巢似的绿毛头顶上,手上还怪不舍的搓了搓。 别说,这龟孙子盘起来的手感还挺妙。 “说起来,你身上的玄武血脉是不是返祖了?” “别姐姐发现啦?”小玄龟眼睛亮闪闪道,指着自己的脑袋瓜:“这次我醒来后,感觉脑子里多了好多模模糊糊的记忆哦,都是一些我没见识过的神通本领,我觉得,我再遇到之前那条坏母龙,我肯定能…… 唔,可能还是打不赢,但是我再修炼一千年,一定可以打赢她!” 没办法,谁让小玄龟也还是只未成年龟呢。 不过,它身上玄武血脉的复苏,倒是让青妩和萧沉砚有了点别的想法。 两口子从屋中出来。 “苍溟想要在人间复苏四灵圣兽,这么恰好,小玄龟因祸得福,玄武血脉就返祖了……” 青妩啧了声,“那家伙,也会谶纬?” 萧沉砚沉吟了会儿,摇头:“并非谶纬。” 他看了会儿天,冥冥中,他似也有了那种感觉一般,“或许,天道给予他的,本就是先知之力。” 于人间复苏四灵,乃顺应天命。 “天道无情亦有情,四灵出现,而稳固人间秩序,维持三界平衡。” “此天命,往小的说,是在帮扶人间,往大的说,是维系三界力量的稳定。” 青妩听萧沉砚娓娓道来,眸色微动。 下一刻。 啪的一声。 男人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他捂着自己的后脑勺,愕然的看向身旁。 青妩的罪恶鬼爪还没收回去,四目相对间,她松了口气: “吓我一跳,你刚刚说话的样子,我还以为苍溟那狗东西又冒出来了。” 萧沉砚微微抿唇,深吸一口气:“你不是说……要怀柔?” 青妩痛心疾首:“手……手熟难改啊。” 苍溟那劲儿劲儿一出来,她就手痒啊。 萧沉砚再度深吸一口气,弯腰将她扛起就走,青妩双脚乱蹬:“干嘛干嘛!萧砚台你不守男德,是要倒反天罡是不是!” “不守了,今天要造你的反。” “你还敢造反,你活腻歪了——” 两人吵吵闹闹,打打笑笑。 小玄龟顶着龟孙子走出来,与久未见的夜游打招呼,目视自家姐姐姐夫打闹跑走的方向,他长叹一口气: “怎么我一觉睡醒,姐姐和姐夫都变幼稚了呢,真是太不稳重了。” 夜游听着,不知想到了谁,瞅了眼尚不知‘愁’滋味儿的两只鬼,摇头道: “你不懂。” “再聪明的家伙,沾上个‘情’字,都要变傻子。” 小玄龟疑惑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张傻得冒泡的笑脸。 小玄龟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他从没见夜游哥哥笑的这么可怕过。 谁这么倒霉啊,被他这般惦记着笑,怕不是命都要给霉没了! 远在京城的霍二姑娘正在骂骂咧咧。 “有没有搞错啊,我又招惹谁了啊!今儿出门踩了十坨狗屎了!” 第399章 妩妩!咱们的家被偷了 京城夜里,凉风徐徐。 巡逻的镇魔使和英魂军明显比往日更多,云铮浮空而立,俯视着京城,在他身旁还立着一名身穿文武袍的少年,赫然是卞城王。 云铮从谢疏那边得了一堆令牌,想了想,还是请了熟人来帮忙。 “怪了,我没感觉到任何异常之物。”卞城王脸色怪异,“那个贼怪莫不是已经逃离京师了。” “难道是动静太大,那家伙知难而退了?”云铮揉了揉眉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卞城王也很抓瞎,实在是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啊,京城里面的气息不要太祥和。 “那谁的分身还在皇城里坐镇呢,按说,就算是神族那群傻缺想作祟,也不会直接闯他眼皮子下来。”卞城王嘀咕着,还是叫不出那声‘姐夫’。 “就算是神族派下来捣乱的,想来也不至于没事儿干到去百姓家偷粮食偷庄稼吧。”云铮表情一言难尽:“也太……掉价了。” 卞城王与他想法一致。 两‘人’这般杵了一夜,也没等到‘怪贼’露面,眼看天光破晓,云铮叹了口气:“白天那东西不会露面,算是白等了。” 他说着,看向卞城王,笑了起来:“小六是要下去,还是在人间呆几天?” 卞城王:“姐姐估计要回来了,我待见过她后再下去也不迟。” 他说着,忽然咳了声,看向云铮:“我听说,大哥与谢少卿关系极好……” 云铮神情绷紧,“小六,你该不会……” 卞城王愤愤道:“那群老鬼忒不是个东西,趁我陪姐姐去北海郡那几天,夜夜去找谢疏套近乎。” “他们那几殿能有什么事儿,我那枉死城里鬼满为患,最缺干事的!他们厚颜无耻的也来和我抢!” “大哥,你得帮我!” 云铮:“……”我帮你,谁来帮我? 我敢带你去见谢疏,谢疏就敢要我的狗命。 云铮沉眸,认真道:“你有所不知,阿疏此人忠君爱国,他自小就只听一人的话,我与他关系虽好,却也是比不得那人的。” 卞城王:“……那人该不会是……”萧沉砚吧? 云铮微笑:“正是你姐夫。” 卞城王:“……”我怀疑你在忽悠我,但我没有证据。 让他去向萧沉砚低头服软求帮忙,卞城王都能想象到那男人的嚣张嘴脸了。 哪怕谢少卿这头驴再好使,他堂堂卞城王也不……也不是不可能的低头的…… 老六眼神闪闪,表情变幻莫测,云铮见烫手山芋丢出去了,忙松一口气,搂住卞城王的肩。 “走走走,去哥哥府上,请吃尝尝人间的早食。我与你说,妩妩小时候最喜欢吃……” 卞城王眼睛一亮:“姐姐喜欢的,那我一定要尝尝!” 两‘人’哥俩好般的的回了镇国公府,云铮刚到自家府门,就听到里面的喧哗声。 他略一皱眉,快步进去。 “出了何事?” 镇国侯府内的多是宫中赐出的奴仆。 云铮大多数时候在军营,但府邸也需要人打理,也是偶尔才回府上。 这会儿见他回来了,管家疾步上前,神色惊慌:“侯爷,咱们府上闹贼了!” “家里的米面粮食全都没了,不、不止如此,就是、就是那后花园的草皮都被薅没了啊!!” 云铮呆滞,云铮怀疑自己的耳朵。 什么没了? 谁家被偷了? “混账!!!” 此刻的镇魔司马厩里,小胖驴打了个饱嗝,嘴里还在嚼嚼嚼,不知嚼到了什么,一张驴脸被酸到变形。 它看向角落里那几头曾经试图霸凌它,却被它反霸凌的独角狻,眼里闪烁出迁怒的火苗。 那几个酸果子差点把它的驴牙都酸掉了,气死! 那个该死的男人,哦,好像叫云铮是吧?居然敢把它和畜生关在一起! 小胖驴觉得那男人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它现在只是一头驴,记忆碎碎的,脑子里除了记仇就只记得吃了。 好饿好饿好饿啊,肚子里好像有个洞,怎么都吃不饱。 小胖驴越想越气,但现在是白天,它的‘偷吃大法’在白天就会大打折扣,一怒之下,它朝独角狻们冲了过去,接受霸凌吧! 它打不了那个叫云铮的臭男人,还打不过这几头畜生吗?! …… 青妩和萧沉砚回到京城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大哥(大舅哥)那怒火中烧的脸。 “妩妩!咱们的家被偷了!!” “那该死的贼怪,一颗草籽都没给我留!” 第400章 废物人皇和他的废物臣子 青妩也属实没想到啊,还有自己被偷家的一天。 她对上云铮愤慨的俊脸,深吸一口气,“怎么被偷的?” 云铮表情有瞬间呆滞,默了半晌说不出话,还是旁边的卞城王替他开口: “就苦守一夜贼,一回家,家没了……” 青妩看他:“你怎么又上来了?” 卞城王委屈:“姐姐你不想见到我?我就知道,你见色忘弟……” “打住。”青妩直接捏住他的嘴,没好气道:“你上来好几天了吧?那贼的踪影,你也没抓到?” 卞城王目光颤动,青妩松开手,等他回答。 老六收敛笑容:“我突然想起枉死城内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 只是他没能跑脱,后脖颈直接被掐住了。卞城王看向掐着自己后脖颈的男人,鬼眼喷火。 萧沉砚面含浅笑:“六弟来都来了。” 卞城王牙花子都要挫出火星子了,冷不丁想到什么,他面上先是一紧,眼露挣扎,隐有破釜沉舟之事,额上青筋一股一股的,愣是朝萧沉砚扯了个笑出来。 “哥、哥……说的极是呢,那我便不急着走了。” 萧沉砚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下意识想把手上的鬼丢到天外去,到底还是忍住了,却是朝后退了一大步。 卞城王:……你后退一大步的姿势礼貌吗? “行了,少废话,一群废物。” 青妩简直对这群没出息的家伙无语,见萧沉砚也跟着摇头,她睨过去,嘴角一扯,一切话语都藏在眼神里。 ——你在瞧不起他们吗? ——你个人皇还留了个分身在皇城里呢,别人偷家偷你眼皮子下头了,你都不为所动。 ——萧砚台你分身是分了个废物出来啊。 萧·废物·人皇·沉砚沉默了。 等青妩气势汹汹的纠集鬼手去抓贼后,他才长叹一口气:“还怪善解人意的。” 云铮和卞城王齐齐侧目。 “你就是靠这张嘴骗到我妹妹的吧?” “男人的嘴,骗我姐的鬼。” 萧沉砚睨向他俩,“对牛弹琴。” 他家小女鬼明明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他,却很给面子的只用眼神来‘训斥’他,这难道不是善解人意? 不过,刚刚青妩提到的他的‘废物’分身。 萧沉砚若有所思,入了勤政殿。 …… 须臾后,青妩出现在镇国侯府内。 “好家伙,还真是一粒草籽都不剩。”夜游拍手叫绝。 青妩看着光秃秃的侯府,又去了侯府后花园,看着连水都给抽干了的池塘,俏脸略微扭曲。 夜游噗嗤乐了,“那贼怪莫不是吃撑了,顺口就把这塘子水也给喝了。” “死鬼,你瞧出门道了没?” 青妩食指和拇指轻捻着,触摸着此地的因果丝线。 “这地方的因果丝驳杂的很,断断续续的,神力、鬼气、妖气、巫力都没留下。” 夜游诧异:“不会吧?你都查不出来?” 刹刹陛下绝不会让自己被打脸,她闭着眼,继续摸,活似那天桥下头算命的瞎子。 须臾后,青妩睁开眼,美目里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她刚刚倒是捋清了侯府内出现的因果丝,每一条因果丝都代表一个生灵。 除了大哥和侯府原本的仆人们外,这侯府内出现过的就只有鸡鸭鹅猪牛驴马了…… 都是寻常牲畜罢了。 青妩脑子里有灵光快速闪过,她就要捕捉到之际,却被打断了思绪。 “陛下啊!陛下你可回来的太及时了~” 黄蜂扇着翅膀飞过来,夜游见她到了,哼道:“来的这么慢,莫不是又去偷看谁家小郎君了?” 黄蜂瞪他:“你个眯眯眼,一回来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吧。” “奴家好好一未出阁的良家妇鬼,岂会干那等事!” 夜游突然想到梨轲,玩味的看她一眼,“你福气在后头呢。” 黄蜂冷不丁打个寒战,总觉得这只阴险鬼在算计自己。 “你俩一见面就闹个没完是吧。”青妩身上的鬼力抡起巴掌,对着两鬼的后脑勺各来了一下。 夜游和黄蜂顿时消停。 “我的陛下哦,侯府这儿没什么好瞧的,你先随奴家去镇魔司吧。”黄蜂忙不迭道:“天杀的,咱们镇魔司也遭贼了啊!” 青妩美目睁圆了几分,原本只觉这事儿五分有意思,现在直接变成十分有意思了! 镇魔司那边,谈不上兵荒马乱,但紫狐狸等妖的脸色显然是不好看的。 白家老刺猬拔下一根刺,先给自己扎了针,提神醒脑后,才虚弱开口:“整整两库房的草药都没了,都是从衡鹿山那边送来的灵植啊,我妖医署那边还等着这些药去救人命呢……” 黑蛇脸色也难看,吐着信子道:“又不止老刺猬你一个妖犯难,我蛇子蛇孙藏着的灵果都给偷完了,何况放在库房里的那些。” 紫狐狸看向灰家鼠鼠:“你确定这贼怪不是你家哪个老祖?” 鼠鼠族长怒了:“骚狐狸你侮辱谁呢!我们灰家早就洗心革面了好不好!” 眼看一屋子妖精要吵起来了,女人的冷哼响起: “家都被偷了,还有功夫在这儿干嘴仗,我瞧你们也是挺闲的嘛。” 这声音一出、屋子里的大仙儿们登时绷紧了皮子。 原本在旁边看戏的黄仙女也嗖的一下蹦起来。 “陛下,您来了啊~妾身想死你嘞~”黄仙女立刻凑过去。 还没靠近呢,黄蜂就朝她睨来一眼。 一个惯爱自称奴家。 一个开口闭口就是妾身。 黄仙女对上黄蜂那警告的视线,悻悻的夹住尾巴,退边上去了。 紫狐狸几妖朝她投去嘲弄的眼神,就你会献殷勤是吧?撞上铁板了吧! 当着黄蜂大帅和夜游神的面儿往陛下跟前凑,你这不是纯纯找死嘛。 青妩没管这群妖精间的机锋,她进了正堂后,感应了下此处的因果丝,登时头疼的扭头就想走。 这群妖精们一天天到底是有多不消停,哪怕如今成了同僚,逮着机会都要坑彼此一把,小打小闹就没消停过。 一个个的,身上的因果丝都要缠成茧了。 简直是乌烟瘴气。 青妩捏着鼻子,又从这乱糟糟的因果丝中感受到了一缕奇怪的因果丝。 她忽然偏头朝外看去,皱眉问道:“后院那边在吵什么?” 紫狐狸几妖闻言,也凝神听去。 紧跟着,一只小刺猬急急跑来,将到门口时,变出人形,正是白妙妙。 “陛、陛下……你回来啦。” 瞧见妙妙小刺猬后,青妩脸色好转了点,挼了下小姑娘有点扎手的白毛,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你偷藏的果子也遭贼了?” 妙妙皱巴了下小脸,转瞬又用力摇头,道:“是那几匹独角狻,它们打起来了,有两只还把自己腿给打折了,可是它们凶巴巴的,不肯让我们靠近。” 当初青妩和萧沉砚去九重天的百兽园里偷了几千头独角狻回来,大部分给了英魂军,但镇魔司里也留了几头。 不过独角狻这畜生乃是天马与狻猊的后代,狻猊又是龙的后裔,四舍五入,这畜生既有马脾气,还有龙脾气。 英魂军中不少将士都是好一番折腾才降服了这群畜生,但要让这群畜生成为紫狐狸等精怪的坐骑,它们是不服气的。 双方这就‘熬’起来了。 “那几头独角狻平时最抱团了,这次怎会起内讧?”紫狐狸纳闷道。 白妙妙呐呐道:“好像……好像是为了抢草料吃。” 精怪们齐齐一愣,青妩挑眉。 紫狐狸赶紧道:“陛下明鉴,我们可没克扣那几头马大爷的口粮啊,都快把它们伺候成祖宗了,那几头独角狻到现在也不让骑啊!” “等等……”紫狐狸后知后觉:“那贼怪不会连草料都没放过吧?” 青妩睨向他,“都说狐狸狡猾,你这脑子,都耗在当年勾引萧沉砚的事儿上了吗?” 紫狐狸窘迫,陛下你咋还提黑历史呢! 他不懂自己刚刚哪儿又犯蠢了。 青妩玩味道:“你们确定,镇魔司今儿是第一次遭贼?” 几个大妖面面相觑,迟疑的点头。 的确是今儿才遭贼的啊…… 这回,连黄蜂都笑了,“怕是早就遭贼了吧,只是没偷到你们身上。” 见几妖迷茫,夜游啧啧道:“独角狻最是抱团骄傲,岂会为了几口草料内讧斗殴,能让它们打起来,只有一个可能……” “那几头畜生,是饿急眼了,饿到再不吃就要死了!” 几妖感觉脑子痒痒,答案呼之欲出,却让他们难以置信。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有贼连草料都要和独角狻抢吧? 什么仇什么恨啊,要逮着几头独角狻一直偷? 第401章 把人皇陛下当驴使 马厩处。 几头独角狻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不久前,它们还气焰嚣张,一副天老大我老二,你们这群精怪渣渣莫挨老子的架势,等青妩一露面,它们立刻乖的和孙子似的。 那两头争夺口粮把自个儿抢断腿的独角狻更是乖觉,任由白妙妙帮自己治伤。 “咴咴~咴咴~”几头独角狻冲青妩发出讨饶讨好的声音,眼神里透出谄媚。 紫狐狸等精怪瞧着牙痒痒,这几头势利眼牲口。 青妩捏着鼻子上前,上下端详了一下这几头牲口,抬手从一头独角狻身上捻起了一根杂毛。 “你们先前把什么玩意和这几头独角狻关一起的?” 紫狐狸:“没什么啊……哦,想起来了,关了一头小胖驴。” 驴? 青妩眉梢一挑:“驴呢?” 紫狐狸:“拉磨去了啊。” “那头驴怎么来的?” “陛下您大哥送来的,前些天那贼怪把城外农户家的春苗都给偷吃了,云铮大人过去查看,那头小胖驴驴胆奇大,居然主动朝云铮大人发起攻击……” 紫狐狸想起那天的事儿都觉得唏嘘。 云铮大人脾气还怪好的嘞,居然没把那头胖驴做成驴肉火烧。 他絮絮叨叨说着:“……那头小胖驴就是头寻常农家野驴,开了灵智后就不想干活了,把那家农户气的够呛……” “然后它就被带回来了。” “不过那胖货是真的懒,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现在百姓又特别喜欢找咱们镇魔司帮忙,咱们镇魔司可不养闲货……” “那头驴除了开了灵智也没别的本事,干脆就把它借给司农署拉磨去了……” 青妩一听,扭头就走:“完犊子了。” 紫狐狸咽了口唾沫,有些茫然,“驴……不可以拉磨吗?那头驴……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啊,除了膘厚了点,臭美了点……” 夜游啧了声,不急回答,反睨向黄蜂:“这头狐狸瞧不出端倪,你那双虫虫眼也是瞎的,这几头独角狻身上那么多异常之处,竟都没瞧出来?” 黄蜂对上夜游戏谑的眼神,恨不能找到洞钻下去。 夜游没那好心给紫狐狸等妖解惑,跟着青妩就跑了,黄蜂面对一群‘单蠢’精怪们,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一群睁眼瞎,没看见这几头独角狻都给揍变形了吗?” “一群妖精被一头驴给驴了,真是……羞耻!!” 紫狐狸无语,紫狐狸委屈! 天地良心,这群独角狻一身鳞甲,压根看不出受过伤。还整天拿鼻孔对着他们,哪里有被霸凌过的样子?! …… 青妩赶去司农署的时候,已经晚了。 粮仓空荡荡,几名司农官瘫坐在地嗷嗷哭,其他人也是兵荒马乱,嚷嚷着快去请英魂军。 青妩从地上拎起一人,问道:“驴呢?” “驴……那头天杀的……咦,皇后娘……啊不是,刹刹陛下……”那名小官瞧见青妩后就结巴了。 青妩朝他头上一拍,对方这才镇定下来,道出始末: 罪魁祸首就是从镇魔司内借来的那头小胖驴,那头驴刚来的时候,还一脸乖顺,嘿咻嘿咻的拉磨,拉到飞起。 农官们还以为是借来宝了,可劲儿在边上拾掇粮食。 等他们用个午膳的功夫回来,就见早上还表现良好的小胖驴埋头干饭,磨好的粮食,全进了它的肚子。 农官们吓坏了,拽驴的拽驴,救粮的救粮。有个农官气狠了,朝那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瞬间坏菜。 驴姑奶奶翻脸无情,直接赏了他们一人一驴蹄子不说,张开驴嘴一吸,就和鲸吞似的,直接把司农署里的粮食全给吞了。 “那个抽了胖驴一鞭子的张农官还被它一口吞了,不过它好像嫌弃张农官有脚气,又把他吐了出来,还打了好半天干呕。” 小官抽抽噎噎,指着另一边晕死在地上,浑身唾液的张农官。 “惨绝人寰,惨绝人寰啊!” 青妩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把小官一丢。 夜游刚才就到了,听完了全过程,神情也怪异的很:“听上去这头驴的本事不小啊,那么能吃,快赶上传说中的饕餮了,但饕餮可没有把进嘴的肉吐出去的好脾气。” “不是饕餮。” 青妩已有了猜测,她揉了揉眉心,有点子哭笑不得:“怎么就变成驴了呢?” “哟,还是头熟驴?死鬼你认识?” 青妩没正面回答,只道:“先找到那头驴再说吧,它……应该不会伤人,不过按它那胃口,放任它在外面吃个不停,怕是一个京城都不够它造的。” 夜游:“……”好家伙,这是饕餮出了轨,还是驴劈了腿啊。 以青妩的本事按说要找一头小胖驴该是信手拈来的,奈何这头小胖驴身上的因果线断断续续,就像那煮久了的面条子似的。 抬手一捻便断了。 此等情况,青妩也是第一回见,她不爽的啧了声:“麻烦。” 她瞪向夜游:“你,去把萧沉砚给我叫来,他亲戚惹来的麻烦,让他来解决。” 夜游脱口而出:“你直接传信不是更快……” 说完,对上青妩羞怒的眼神,夜游悟了,忍着笑。 刹刹陛下这是觉得自个儿被打脸了啊! “好好好,我去叫我去叫!不过表妹夫几时又多出头驴亲戚了?他路子还挺野的嘛……” 勤政殿。 萧沉砚入殿后,便与分身合一。 他看着御案一侧堆积的宛如小山般的奏折,随手抽出一张,翻开一看,便是批阅好的。 他回溯了一下分身的记忆,神情略显古怪。 左相听闻他回来后,直接进宫求见,萧沉砚看到左相笑出的一脸褶子,沉默了两息:“左相如此开怀,是有何好事?” “大雍有陛下在,就是最大的好事啊。”左相满眼感动。 萧沉砚:“……” 左相期待的望着他:“陛下,您离京这些天变出了一二三四五六个分身,不分昼夜处理政务,陛下您说待您和刹刹陛下回来后,还能化出更多分身,处理更多政务。” 萧沉砚:“……”不,我没说过。 左相精神抖擞的看着他:“陛下放心,臣等绝不会拖陛下后退,老臣我……” 夜游就是这时候来的,他一歪头:“聊正事呢?是来的不是时候?” “不,正是时候。”萧沉砚骤然起身,对左相颔首道:“左相,张弛有度方为正道。” “夜游既来找,定是青妩那边遇上了大麻烦。”萧沉砚看向夜游:“不必废话,速速动身。” 夜游:“……”的确是麻烦,但表妹夫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怎么像是再不走就有鬼要撵上来的感觉? 人皇陛下说走就走。 左相望着空荡荡的勤政殿,有些迷茫。 好怪,陛下怎么一副遇见洪水猛兽的样子?全然不见前些天斗战胜驴般的勤政。 “错觉吧,嗯……再看看再看看,反正现在政务也处理完了……” “这一回陛下回来,应该能再多十几个分身吧。” “唉,大雍百姓有福了!” 第402章 震惊!驴骑人了! 萧沉砚自问自己不是个懒惰怠政的,他曾以为苍溟意识苏醒,会是自家小女鬼的最大威胁。 而眼下看来,还真是被自家小女鬼说中了。 苍溟威胁的不是她…… 而是他吧。 那家伙意识苏醒后,在自家小女鬼面前又是跪搓衣板,又是自求棒打还不够他忙活的,留在京师的分身还分出一二三四五六个,不眠不休的处理政务。 甚至对着左相夸下海口。 萧沉砚属实给整(气)笑了。 等他听完夜游寻来的原由后,那口郁气更是在他胸膛内鼓噪。 萧沉砚没忍住,斥骂了句:“废物。” 有那精力变出这么多分身处理政务,却没时间去解决一下那头小胖驴? 显而易见,那个在京城里兴风作浪到处偷吃的贼怪就是小胖驴,而这头小胖驴…… 很大可能与妙驴,哦不,妙法有关。 毕竟,萧沉砚(苍溟)都感觉到妙法到了人间,而回来之前,萧沉砚感应妙法所处之地时,分明听到了‘啊呃——啊呃——’的驴叫声。 “你骂谁废物呢?”幽怨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让人背后发寒。 萧沉砚对上自家小女鬼那凉飕飕的眼刀子,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自我唾弃’的骂语,被她对号入座了。 “骂苍溟。”他据实以告。 青妩保持怀疑。 萧沉砚叹了口气,将勤政殿的事与她说来。 听完后,青妩和夜游神情都一言难尽。 “原来苍溟不止喜欢让别人当驴……他是把自己都当头驴在使啊……” 青妩眼神幽暗,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诡异的翘起。 萧沉砚敏锐感觉到了不详,后背微寒。 这眼神很熟悉,她就是这么看谢疏的…… “先找那头小胖驴吧。”萧沉砚打断青妩危险的想法。 让苍溟当驴,他没意见。 但眼下,他自个儿是不想去拉磨的。 萧沉砚沉下心神,双手结印,快速掐出法诀,一点灵辉自他眉心飘摇而出,随风而走。 渐渐的,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影像。 四周黑漆漆的,像是在一个窄小的屋子里,不见天光。 那点灵辉落入黑暗中,照亮了窄屋,一阵阵似驴似猪的呃哼呼噜声传入萧沉砚耳内。 须臾后,灵辉停到了某处。 萧沉砚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放大的驴脸,一头胖驴睡得龇牙咧嘴,大板牙张着,舌头从驴嘴里耷拉出来。 打鼾声此起彼伏,驴脑袋上的花花也跟着一摇一晃。 “啊、啊秋——”小胖驴猛的打了个喷嚏。 灵辉顿时被这个喷嚏吹远。 另一头,萧沉砚猛的睁开眼,下意识以袖遮面。 他放下袖子后,脸上身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 青妩:“好奇怪,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的魂气臭臭的。”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找、到、了。” “哪儿呢?” 萧沉砚神情一时怪异,不答反问道:“你哥与它是不是有仇?” 青妩:??怎么又扯到她哥身上去了? …… 收到司农署被贼怪袭击,贼怪真面目乃一头小胖驴的消息时,云铮前脚刚回自家府邸。 他本是要立刻动身去抓驴,却听到府邸内有奇怪的声响。 像是某种动物在打鼾。 云铮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小胖驴的样子,下意识循声而去。 越靠近那声音,云铮神色越怪异。 此刻他就站在书房内,面对一面博古架,声音是从博古架后传出来的。 博古架后乃是一处秘室,曾经云后行就将脏银藏在这处秘室中过。 云铮背负在后的右手上出现一柄长枪,下一刻,他身影穿过博古架进入秘室,长枪一拧,闪过寒芒,直刺鼾声源头。 枪尖在驴头处骤停。 云铮看清打鼾的对象后,神色怪异,居然……真是这头小胖驴? 这胖牲口,在司农署胡作非为后,居然还敢跑他的府邸里躲着睡大觉? 就在云铮迟疑的片刻,原本睡得扯呼打鼾的小胖驴猛的睁开眼。 一人(不是人)一驴四目相对。 驴眼红了,似风暴降临,猎杀时刻到来! “啊呃——啊呃——啊呃——” 萧沉砚和青妩赶来,在镇国侯府外就感觉到了云铮力量的躁动。 “大哥,手下留——”青妩的声音渐渐变弱,变迟疑:“驴?”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个被驴压在身上猛骑的……是自己大哥吗? 夜游:“妙啊,妙啊,有生之年,头一回见驴骑人……” 青妩剜他一眼,再看自己大哥那边……唔,没眼看。 “妩妩……啊,这头胖驴唔……” “你给我下去……” 云铮强硬的把踩在自己脸上的驴蹄子给掰开,小胖驴发出雄赳赳的‘啊呃’声。 它记得这个男人,就是这混蛋把它拉到那马厩去,紧跟着几头不知天高地厚的独角狻居然想霸凌它! 最可恨的是,今儿还有人让它去拉磨! 拉磨就拉磨吧,反正磨出来的谷子更好吃。 可这些当人的真是太过分了,它自己磨的谷子,它凭什么不能吃! 居然还抽它屁股! 它悲惨的驴生,就是从遇到这个男人那天开始的! 此仇此恨,人可以忍,驴驴不能忍! 萧沉砚眉头紧皱,薄唇紧抿,前方这驴疯人癫的一幕,像是钢针似的直直往他脑仁里钉。 云铮的咆哮声传来:“妩妩!阿砚!萧沉砚!你们快来帮忙啊!” 人皇陛下:“……别吵,我在思考。” 福至心灵般的,他明白苍溟为何宁可分身一二三四五,也不肯来找驴了。 那狗东西,早就预见了这麻烦,准备甩锅给他来收拾是吧? 第403章 妙法大变妙驴 萧沉砚和青妩在看到小胖驴的瞬间就确定,这头胖胖就是妙法无疑了。 至于小神女是怎么变成驴的,两人都不得而知。 眼下重要的是,得赶紧把云铮从驴蹄子下救出来。 青妩刚上前一步,小胖驴便面露警惕。 她立定不动了,露出‘和善’的微笑,右手背负在后,悄然落下禁制,封锁四周。 同时,萧沉砚上前。 只听咻的一下,小胖驴像是瞧见了洪水猛兽般的,化为残影消失不见。 又是砰的一声,小胖驴撞在了禁制上,摔得驴仰蹄翻,但它悍不畏痛,爬起来又是一阵驴突猛进,撞得砰砰作响,直到将自己撞的眼冒金星,歇菜了过去才消停。 青妩睨向萧沉砚,“表哥之威,恐怖如斯?” 萧沉砚:“……” 云铮从地上爬起来,又狼狈又恼怒:“妩妩,萧沉砚!你俩好狠的心!” “大哥你这不是没事吗?”青妩无辜道。 云铮瞪她,只几息,眼神就从恼怒变委屈:“妩妩……” “哦哟哟,大哥不哭不哭,来来来,妹妹把肩膀借给你。” 云铮闻言,面上讪讪,装不下去了。 他拍了拍脸上身上的灰,盯着前头七晕八素的小胖驴,疑惑道: “那头小胖驴到底怎么回事?” 先前这头小胖驴压着他打的时候,那郁气和委屈隔着驴皮他都感受到了,虽然那驴蹄子一个劲往他身上招呼,但云铮并没有感觉到杀意。 这也是他束手束脚没有动杀招的原因,当然,还有难以启齿的原因是…… 他可能真的干不过这头小胖。 “大哥你见过她的。” 云铮迷茫。 青妩一努嘴:“妙法妙驴。” 云铮瞳孔地震,想起来了,“那个大馋丫头?她怎么变成驴了?” 这谁知道呢? 萧沉砚走到妙驴跟前,还在转圈圈的驴眼对上男人那张金质玉相的脸后,立刻找回焦距,瞳孔一阵收缩放大。 驴驴觉得这张脸好熟悉,让它又恨又敬又害怕。 不大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咆哮:退退退! 跑跑跑! 远离他! 靠近他会变得不幸! “你怎么回事?”萧沉砚疑惑的盯着它,伸出了手,眼看小胖驴瑟缩起脖子,恐惧的瑟瑟发抖,驴眼里包含泪水。 萧沉砚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无力又无奈感。 苍溟那狗东西,到底是干了什么啊,才让这头小妙驴变成驴后对忘不掉对他的畏惧。 萧沉砚手轻轻落到驴脑袋上,食指安抚般的轻点。 神力化为暖意钻入驴身。 小胖驴眼睛眨了眨,眼神从害怕变成疑惑,渐渐转成吃醉了般的憨态可掬,头上那朵花花也跟着一颠颠的。 随着萧沉砚的神力给予的越来越多,小胖驴眼中属于小牲口的清澈愚蠢散去,露出了人性化的情绪。 萧沉砚收回手,与它对视:“清醒了吗?妙法。” “啊呃——啊呃——表锅。”小妙驴开口还是一阵驴叫,最后还是大舌头般的吐出了人话。 下一刻,小妙驴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人声混响驴叫。 青妩和云铮刚要上前的腿都被迫收回,赶紧堵住耳朵。 “表锅呜呜呜……我惨啊,我冤啊,我恨啊!!” “我不要当驴啊表锅!我就不该改名儿叫妙驴啊!!”小妙驴嗷嗷乱叫。 萧沉砚的耳膜像是有锥子在扎似的,他额上青筋跳了跳,抬手一握。 无形的力量捏住驴嘴。 被封印了嘴的小妙驴眨巴眼,眼泪淌的宛如黄狗飙尿。 “你若再吵,就继续当驴,听清了吗?” 小妙驴点头。 萧沉砚这才解开封印:“你怎会变成这副样子?” 小妙驴吸了吸鼻涕,眼里带恨,满满都是委屈,声音却低了下去:“是妙音……” 萧沉砚和青妩齐齐皱眉。 小妙驴委委屈屈把自己的遭遇说来,她被妙音偷袭后,残魂晕晕乎乎落到人间,进了这头小毛驴的身体。 不过她先前太过虚弱,脑子都浑浑噩噩的,只有‘饿饿饭饭’,这才达成了‘贼怪’成就。 听到这里,青妩和萧沉砚都沉默了。 小妙驴惨吗? 是真的挺惨啊…… 但是…… 怎么又惨又窝囊又搞笑呢。 “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云铮忍不住开了口,指着自己脸上的驴蹄子印:“但这是什么意思?咱俩之间,没有仇怨吧?” “怎么没有!”提起这茬小胖驴就大动肝火,一口驴牙磨得咯咯作响。 “头回在农户家见时,我脑子还不清醒,嗅到你身上的气息觉得熟悉,这才往你身上拱的!” “可你怎么对我的!你居然把我关到马厩!让我和那几头独角狻吃一个槽!!” 云铮:“……驴和独角狻吃一个槽有问题吗?人家好歹还是天上的战马。” 小妙驴:啊这…… “算、算你有道理,可那群独角狻想要霸凌我!这算不算你害的!” 云铮若是不知道那几头独角狻的下场,没准真要愧疚了。 “可你不是反霸凌回去了吗?”云铮说完,朝它赞许的点头:“厉害如你,即便变成驴,也不可能被区区几头牲口欺负了去。” 小妙驴张了张嘴,驴眼清澈茫然,自己是被夸了吗? 是吧,是吧? “你……你这么说的话,那我、我就没理了呀!”小妙驴不甘心道:“这样的话,我偷吃了你家的粮食,刚刚还揍了你,岂不是干了坏事?” “哎呀,你这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明明很讨厌的,你要不还是继续惹人厌点吧,这样我踹你那几蹄子就不算过分了。” 云铮哭笑不得,知道小妙驴是妙法后,他早就消气了。 这会儿听到她那宛如赤子般的话,云铮更是气不起来。 “你还真是神族里的一朵奇葩,难怪会和我妹夫混到一起。” 小妙驴刚舒展的眉头又竖起了,头上的花花一阵乱颤,啊呃啊呃驴骂道: “你骂谁奇葩呢,我明明是莲花莲花!我才不是奇葩的那一个呢!” “你个不是人的家伙,吃我一蹄吧!” 云铮:好好好,听不懂人话的小胖驴!奇葩明明是夸她的好不好! 第404章 苍溟上天 云铮不理解,奇葩的意思,难道不是在夸她不落世俗、个性十足、世间罕至吗? 结果这头小胖驴一脸被侮辱了的样子。 萧沉砚想起了什么,解释道:“她与妙法乃是双生并蒂莲,莲为本相,只需食风饮露,但她少时得了机缘,被域外饕餮吞入腹中。” 青妩好奇:“然后呢?” “她化出莲花本相,把饕餮当做血肉土壤,反吃了对方,之后破腹而出。也因此,她有了饕餮神通,也有了……嗯,饕餮的胃口。” 青妩挑眉:“该不会,因为她这大胃口,神族那些小婊砸们就管她叫奇葩了?” 萧沉砚点头。 奇葩这词本是褒义,但放在妙法身上,却是其他神族对她的阴阳怪气。 这也不怪乎,小妙驴在听到云铮这么叫她时,会气的跳脚了。 又挨了两驴蹄子,并夸下海口要承包小妙驴三个月伙食后,小妙驴这才哼哼唧唧的与云铮握手言和。 青妩意味深长看了眼自家大哥,敢包‘饕餮’三个月的伙食,真是够勇啊。 “我记得上回,你说过妙音性命相连,她若是死了,你也会被反噬。”青妩询问道:“这反噬难不成只针对你?” 小妙驴眼带困惑:“我也不解啊,妙婊婊动手杀我,按说她自己不嗝屁也要重伤才对。” 青妩和萧沉砚对视了眼。 两人默契的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怕那妙音是修了什么禁术,避免了这个反噬。 只是,那个妙音既也下了凡,却一直没有露面,显然是想憋个大招。 得尽快找到这朵毒莲花才行。 现在京中贼怪的事告一段落,青妩难得邀请小妙驴去宫里做客(干饭),对方一口拒绝,小眼神瞄向萧沉砚,显然是不想靠近这个‘不幸’的源头。 小妙驴还挺会给自己找借口的,驴蹄子指着云铮: “我就住他府上了,吃够三个月的伙食我才走。” 云铮:“……”我还会逃不成? 见此,青妩和萧沉砚也不强求。 两口子联袂回了宫,进了寝宫之后,青妩忽然问道:“妙法为何那么害怕苍溟?” 萧沉砚回过神,沉吟道:“大概是她亲眼见识过我的自毁。” 青妩忽然挑眉,死死盯着他。 刚刚萧沉砚的回答是‘我’。 但萧沉砚似在想别的事,没注意到青妩投来的视线,自顾自道: “早早的我便感应到我的劫数会现于地府,自你降生后,那种感觉更加清晰。” “我曾万万次斩自身,试过诸多办法避开我与你的劫,但都失败了。” “大概是第七千五百六十八次自毁时,妙法去我的神殿中偷吃,偶然见到了那一幕,被吓坏了。” 萧沉砚说完,半晌无声后,他才回过神,对上青妩锐利幽沉的眼神后,他视线下滑,看到了她手里的黄金狼牙棒。 萧沉砚额头上的青筋挑了挑,警惕道:“干什么?你又想谋杀亲夫了?” 青妩狐疑的上下打量他:“萧砚台,你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吗?” 萧沉砚一怔,回忆自己刚刚的话,俊脸逐渐沉了下来。 好像是下意识,又像是不自觉间,他和苍溟之间的边界模糊了。 他竟是不自觉的将苍溟的过去,代入了自身。 这一征兆,显然不是好事。 他捏了捏眉心,下一刻,另一只手被握住,他放下手,对上青妩幽沉的眼眸。 听她认真道:“别怕,以后你再犯迷糊,我会打醒你的。” 看到她举起的黄金狼牙棒,他内心刚刚生出的阴霾荡然无存,好气又好笑:“我谢谢你。” “不客气。”青妩抬起下巴,忽然垫脚,在他唇上轻啄:“你可是我看上的男人,不许轻易被打倒,听到没!” “你是萧沉砚,从今往后,也只会有萧沉砚。” 他垂眸看着她,于她的眼中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那一刻,萧沉砚清晰的感觉到,似有什么从自己的神魂中被割裂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于他的神魂中竖起了边界。 而他的眼瞳深处,灵魂的最深之地。 苍溟同时睁开了眼,他看到的,是青妩傲娇又绝美的笑颜。 他低头看着自己周身,那数不清的因果红线又出现了,紧紧绑缚着他,将他拽到边界之后。 “阿罗刹天……” 苍溟低喃着青妩的真名,他抬起头,认真而专注的看着青妩的面容。 “若你不愿承认,我便永远无法归一吗?” 他喃喃自语着,唯一没被因果丝束缚的左手指尖轻轻一动: “你……” “真的让我很苦恼啊。” “不过……” 苍溟抬起头,目光似要穿透这具躯壳,看向重重天幕之上,“若不解决那些麻烦,想来我也无法全心一意渡过此劫。” …… 翌日。 青妩在萧沉砚怀里睡得好好的,耳边却一直有啵啵啵的声音。 像是鱼在吐泡泡。 她不得清净,暴躁的醒来后,披着件外袍走出寝殿,看到了在水池里吐泡泡的小白雪。 青妩:“……” 小白雪:“姐姐……你放过大哥哥吧,他再被鬼叔叔鬼爷爷们缠下去,真的要死了。” 青妩头疼的揉着眉心:“又是哪个找死鬼去找他了?” 小白雪幽怨道:“是六爷,他昨夜缠了哥哥一宿,二爷昨夜也跑来入梦了,他俩还在哥哥的梦里打了一架。” 青妩:“……” 她转身进殿,快速换了身衣裳,见男人醒了,侧卧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青妩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我提前收了你的白月光下去给我当驴!” 萧沉砚哭笑不得,谁的白月光啊? 这起床气大的哦。 青妩更衣完毕,大步出门,顺手把小白雪从水池里提溜出来,走出两步就化为黑雾消失不见,风风火火去收拾鬼了。 萧沉砚不紧不慢起身,政务处理完了,他也难得清闲。 换了身常服后,脚边忽然被什么蹭了蹭,萧沉砚低头看着玄喵喵,刚要开口,目色猛地一凝。 他刚要开口,却骤然闭眼。 下一刻,他眉心间神印微闪,再睁眼时,神色已成一片漠然疏离。 玄喵喵歪头看着他,疑惑的尾巴打了个卷:喵喵? ——啊,是阿笨的笨笨主人出现了。 苍溟抬手,就把影猫拎到了肩头放着,顺手弹了一下猫耳朵。 “另一个我是聪明主人?” 玄喵喵发出呼噜声: ——笨笨主人不爱惜身体,聪明主人就不会这样,他还会去女主人那边装柔弱卖乖乖呢~ 苍溟若有所思的嗯了声。 玄喵喵:笨笨主人偷偷跑出来,女主人和聪明主人会生气哦。 苍溟:“那就不让她知道。” 正好,她现在分身乏术。 “有些麻烦,需要去解决一下。” 他抬脚迈出一步,身影消失无踪。 三十六重天,瑶池。 天后忽然睁开眼,下令道:“你们都退下吧。” 扶摇抬头看了她一眼,颔首带着其他神官们都退走。 待瑶池灵泉中只剩天后一人时,她凝视水面,眉头却皱了起来: “苍溟……” 她声音刚落下,瑶池之水聚出一道人形,水花四溅,露出男人的真面目。 苍溟抬眸直视天后,轻声道:“好久不见,母、后。” 数不清的水珠在他身后悬浮而起,骤然化为冰棱,直刺天后而去。 第405章 苍溟之疯,火烧瑶池,大逼兜送给天帝 天后岿然不动,手呈拈花,拂腕一掀。 一道莲影挡住万千冰棱。 隔着莲影,天后幽幽一叹:“三千年未见,吾儿一露面,便要如此吗?” 苍溟不答,抬手朝前轻推,明明是瑶池之水所化的冰棱,却燃起了森白火焰。 那火焰沾染俗念,含七情七苦之力,有苍生之喜,亦有苍生之悲,蕴含难以抵抗的力量,能将神体腐蚀。 莲影像是被火焰燎烧的透明纸张,出现破洞,天后见到苍生之火,神情微变,她手上出现一朵金莲,金莲吐香,莲香编织成网,堪堪挡住苍生之火。 “苍溟。”天后肃容看向他:“你非要做到这地步吗?” “我苍生道圆满,成功炼化出苍生之火,难道不是母后想见的吗?” 苍溟轻声询问:“满意吗?母后。” 天后目光有一瞬冰冷,下一刻,神情却变得悲伤起来:“你既还唤我母后,如今此举又是要做什么?” “最后一次了。”这般唤你。 苍溟言语未尽,可天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年本君欲借上任孔雀大明王的南明离火,点燃苍生之火,斩除蚩尤。” “是你对她暗中下手,才使她出了意外。” 苍溟说的是陈述句。 天后皱眉:“你怎会如此认为?你应该清楚,三千年那场焚天之乱,真正的策划者是天帝,是他故意打开天之结界,引来域外邪魔。” “也是他对弥颜之母下的手。” “你乃我亲子,我岂会陷你于不义。” 苍溟静静的看着她,缓缓的“噢”了一声。 那些与莲网僵持的苍生之火骤然下坠。 天后原以为苍溟是准备收手了,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去,就听他道:“我不信。” 明明只有三个字,天后心口蓦然一堵,在明白苍溟此举的真实意图后,她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不——” 燃烧着苍生之火的冰棱坠入瑶池中,顷刻间入烈火入油锅,点燃滔天巨焰。 整个瑶池之水都被苍生之火焚尽,被七情七苦凡俗之气浸染。 瑶池乃是天后坐化的道场,亦是她本体金莲修炼的温床。 苍生之火的燃烧,等若是毁了天后的根基。 饶是天后一贯和风细雨般的慈悲面孔在这一刻生出了裂痕,怨毒之色像是毒汁般从眼中浸了出来。 男人的声音平静如初。 “天道有秩,子弑父母,必遭天谴。” “你给我血肉,予我生命,却视我为棋,此为不慈。” “焚天之乱时,我割肉、剔骨、自毁神魂,还命于你,生恩已偿,亲缘已断。” “你我,已非母子。” 曾经的母子,隔着熊熊烈火相望。 苍生之火似将天后的面容也扭曲了,再无慈悲相,显得那般狰狞丑陋。 “苍溟!血脉羁绊,岂是说断便能断的!” “你如今神魂已归,只要你还是苍溟一日,我便依旧是你的母亲!” 天后一字一句道:“你得天道眷顾,不该不明白这个道理。” “苍溟,我并非你的敌人。”天后渐渐缓和了语气,“你要修太上忘情道,我一直在助你不是吗?” “天帝忌惮你与阿罗刹天结合,他未曾出手,是因为忌惮我的存在。” 天后深吸了一口气,“你莫要糊涂。” “是吗。”苍溟语气淡淡,“妙音所修禁术,从何而来?” 天后面露茫然:“什么禁术?” 苍溟不再言语,只冷淡的盯着她。 那双眼,似能看穿一切虚妄伪装。 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天后莫名生出一种,自己成了跳梁小丑的感觉。 她皱了下眉,强压下心里的厌恶。 是的,厌恶。 从生下这个儿子那一刻起,从苍溟第一次睁开眼与她对视时,天后就不喜欢这个儿子。 只因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成了透明‘人’,所有的心思都被明明白白看穿。 而情况也如她想的那般,苍溟从小到大便与她保持着距离。 这是她生出来的儿子,她用尽一切力量想要将他捏塑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可他从里到外,都与她没半分相似!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像个看客,而她却如一个丑角。 她故意唆使梨河下凡,就没考虑过梨河能真的获取苍溟的信任。 梨河下凡前,她曾赐下的那朵莲印,里面藏着的气息,只要萧沉砚接触到梨河,那道气息能够让萧沉砚尽快变成苍溟。 在这一点上,天后的确成功了。 可苍溟苏醒后的所作所为,却不再她的算计之中。 梨河只是个工具龙罢了,用来唤醒苍溟,顺带迷惑阿罗刹天的视线。 为的就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天后真正的手段,是妙音。 但这一刻,明明苍溟什么都没多说。 天后却有种,自己的谋算,已被他全部看清的感觉。 “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自我生来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不解至今。” 苍溟静静看着天后:“你主动与蚩尤结合,生下我,纵容巫族复苏,促成我下凡转世与阿罗刹天相遇,所图到底是什么呢?” 天后未答,苍生之火的映照下,她眸色阴沉的鲛人看不真切。 苍溟略微偏头,忽然轻笑:“找到妙音,便能找到答案,对吗?” 天后瞳孔骤缩了一下。 这一刻,她心里生出强烈的不安,对这个亲儿子的恐惧和厌恶到达了顶峰。 她不甘心至极,她甚至想失去理智,将苍溟就此留下。 而苍溟只轻语一句: “若天帝知晓瑶池今日之事,想来会很开怀。” 苍溟看着她:“他知晓本君已与你断亲了吗?” 天后早已做不出拈花慈悲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听懂了苍溟的威胁。 她当然不敢让天帝知道,苍溟与她断亲之事,不止天帝,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便是她麾下的神族也会生出二心,天帝又岂会错过这个打击她的好机会? 天后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瑶池被焚,看着苍溟转身离去,一如他出现时,无声无息。 而苍溟他离开三十六重天了吗? 他没有。 天帝宫不久前被腌入味了,而今可算是散了那要命的屎香。 弥颜今日又被天帝叫来下棋。 他下的心不在焉,眼睛盯着旁边的香炉,瞧着那烟雾,瞧着瞧着,那烟雾化出了人形。 弥颜眨了眨眼。 而天帝也敏锐察觉出不对,他骤然转身,威压朝背后之人镇压而去。 一只手穿过威压,亲密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 天帝脸一歪,头上冕旒的旒珠击撞出悦耳清响。 弥颜手里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苍溟一击即退,身影出现在五丈开外,他盯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这就是她说的,打脸就得亲手来吗?” “果然,甚妙。” 阿罗刹天,鬼才也。 第406章 苍溟VS弥颜,合作吗? “苍溟!!”天帝怒发冲冠。 说是迟那是快,弥颜一个猛扑,拦腰抱住天帝,纯孝至极的开口: “父王息怒!” 这是弥颜从生下来至今第一次叫天帝父王,盛怒中的天帝都被这声‘父王’给叫的愣怔了一下。 弥颜抬眸,苍溟侧目。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真夫君’和‘未婚夫’在这一刻,思维共鸣。 “这一掌,乃是我为母尽孝。” 苍溟淡淡道:“莫恼,剩下的巴掌,来日方长。” 天帝怒火难以遏制,一时间三十六重天上风云变色。 这个野种!竟还想给他第二三四五六七掌?! 他堂堂天帝,何曾被人这样打脸过?! “岂有此理!”弥颜突然大喝,声音传出天帝宫:“天后竟敢派人行刺天帝!速召武英殿神将,围剿瑶池——” 天帝想阻止已来不及了,额头上青筋狂跳,这个逆子!!这时候添什么乱! 弥颜显然是故意的,但被他这么一打岔,苍溟已施施然抽身而退。 围剿瑶池是不可能围剿的! 天帝深知,现在还不是与天后完全撕破脸的好时机! 但苍溟这兜头一个大逼兜,着实把他干蒙了! 这孽种!竟是比过去还要张狂!! 天帝将弥颜掀开,声音阴寒:“方才有域外邪魔伪装成苍溟之貌闯入行刺。” “封禁三十六重天结界,传令邛昊,点五千神将,给本尊将这邪魔揪出来!” 弥颜被掀开后,就恢复了不孝子本色,漫不经心的整理衣襟。 待天帝冷酷的目光扫来时,他勾唇:“天帝陛下不用说,我都懂,我这就帮邛昊战神捉拿邪魔去。” 说完,弥颜扭头便走,压根不管天帝铁青的脸色。 这个老东西,对苍溟是真的忌惮,就连他上了天的消息,都不敢透露。 不过…… 弥颜若有所思的眯起眼,虽只有短暂一眼,但他能确定,今日上天的这个的确是苍溟,而非人间的萧沉砚。 苍溟的意识是已经完全占据那具身体了吗? 那刹刹…… 弥颜压下眼底暗芒,身影快速消失不见。 三十六重天上,说是鸡飞狗跳也不为过,所有神族都记得三千年前那场焚天之乱,一听到有域外邪魔入侵,条件反射的紧张起来。 邛昊带领神将在三十六重天的各个角落搜查,可全然没见这‘邪魔’的踪影。 而谁也没想到,这个‘邪魔’此刻就在三十六重天毗邻星海的天府殿中。 天府殿乃是天府星君的神宫,天府星君麾下所掌金仙,便是凡人参拜的财神。 此处神宫自然也是金碧辉煌,而神宫的主人正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 天府星君生的圆润喜气,一双眼睛也圆溜溜的。 “你你你……你这邪魔,你好大的胆子!”天府星君盯着苍溟,抱着圆润的自己,“这里是三十六重天,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方才天帝的命令已传遍三十六重天,天府星君自然也听到了。 故而瞧见苍溟后,也当他是域外邪魔伪装的。 苍溟却没与他废话:“今日放肆了,也免了星君以后的麻烦。” 天府星君紧咬牙关,到底没憋住:“你到底要干嘛嘛?” 苍溟伸出手:“紫金斗。” 天府星君面色骤变,下意识抱紧肚子。 紫金斗可是一件先天孕育灵宝,能自衍自生先天金气,金中含财。 这紫金斗所生之‘财’,可不拘于凡尘金银,说是一个聚宝盆也不为过。 一株普通仙草丢入紫金斗中,只需孕养些时日,就能从仙草化为神草。 “你这邪魔,便是杀了本星君,我也不会将紫金斗交给你!” “你别以为变成苍溟太子的模样便能唬人,便是真的苍溟太子来了也不管用!” 苍溟垂眸看他,“接掌紫金斗者,无一不承天运,肩重责。上一任天府星君位列四上神,地位与邛昊比肩,修为广大。” “而你,接掌紫金斗五千年,依旧停滞在下神之位,三十六重天上的三清之气都盖不住你身上的业力贪嗔。” 天府星君脸上的神色再度一变。 “天府,本君曾说过,欲担重宝,必承其重。反之,自毁道行。” “昔日之言,你是半字未进耳。” 天府星君脸色唰的一百,恐惧在这一刻化为了实质。 对许多神族来说,有一个存在,比域外邪魔更令他们敬畏恐惧。 “苍……苍、苍溟太子……” “你……您您您真的是太子?” 天府星君声音都在颤。 这些话,是苍溟太子曾经对他的警告。 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绝不可能外传。 眼前这‘邪魔’分明就是苍溟太子本人! “紫金斗在你手里,只为天帝一人效用,他之私欲,你承业报。愚蠢。” “长则百年,短则十年,你必遭反噬。” 天府星君如遭雷击,旁人若说这话,他只会嗤之以鼻。 可给他下了此‘谶言’的乃是苍溟太子! 浑浑噩噩间,天府星君似看了自己的‘未来’。 他忙不迭交出了紫金斗,如丢烫手山芋一般。 “殿下……太子殿下救我!” “小神修行不易,实在受不住反噬,我不想堕神为仙……” 苍溟收下紫金斗,喜怒不显的睨着他: “何人获利,何人承果。还需本君教你?” 落下此话,他身影消失不见,徒留天府星君在此惶惶不可终日。 天府星君神情变幻不定,他这些年替天帝效命,乱使紫金斗,那些孕养的灵宝法器神物,他自个儿是半点没沾到。 全进了天帝和其麾下神君的口袋。 让天府神君去找天帝要账,他是没那个胆子。但其他占了便宜的神君,未尝不可一试? 没道理业报都是他受,好果子全是这些家伙得吧! 那些账也不是这些家伙说赖就能赖的,经了紫金斗孕养的宝贝,沾染了先天气息,这些家伙从中获益,这便是因果。 天府星君的这次要账,让天帝和不少神君都颜面大失,成了天上好一段时间的‘笑柄’。 眼下这是后话。 苍溟特意上天一次,又岂会只给天帝找这一桩‘麻烦’。 只是他刚离开天府神宫,就遇到了一只拦路鸟。 苍溟并不意外弥颜能抢在其他人前面找到自己。 “要合作吗?” 弥颜挑眉:“你还挺自来熟。” 苍溟:“将邛昊单独引来。” 弥颜:“然后呢?” “她想要他的三生戟。” 弥颜盯着他看了几息,半晌不语。 苍溟询问:“做不做? “做什么做,我干!”弥颜呵了一声,一口应下,扭头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他,怀疑道: “你真是我认识的那个苍溟?” 苍溟平静回答:“嗯,你刚满一千岁时,我想将你开膛剖腹,吓到你了,实在抱歉。” 弥颜脸色漆黑一片,确认了,是这个狗东西没错了。 第407章 弥颜,你脑子没问题 弥颜身为如今的孔雀大明王,法相千变万化,手上法宝无数,那照古镜照于人身后,便可凭空复刻出对方来。 容貌气息与本尊如出一辙,虽然只有本尊的一分实力,但用来扰乱视线干坏事,妥妥够了。 邛昊带着神将在各处搜罗,很快,不断有神将来报发现了那个假扮苍溟太子混进来的邪魔。 一时间,神将被化整为零,邛昊前去逮捕了几次,发现那所谓的‘邪魔’都是傀儡。 “不是吧,不是吧,邛昊上神到现在还没抓到那邪魔?”弥颜摇着扇子出现。 邛昊见到他后,并未给什么好脸色。 “弥颜神君若要看热闹就走远些,本神没功夫与你耗时间。” “真是冷淡呢,”弥颜玩世不恭道:“难得本君想要来帮帮忙,邛昊上神既不愿,那就算了吧。” 他说完,作势要走。 邛昊眸光一闪,想到什么:“且慢。” 弥颜回首:“上神要我帮忙了?” “听闻弥颜神君手里有一面照古镜,可否借来一用。” 弥颜并未一口应下,而是道:“你准备出多少宝贝?” 邛昊之前还挺怀疑弥颜的动机,对方就不是个热心肠的,会来主动帮忙本就奇怪,现在听到弥颜伸手要‘钱’,邛昊的疑心反而淡了些。 呵,这位见缝插针的就做买卖,三十三重天往上的神族有大半都欠了他‘钱’。 “弥颜神君想要什么?” 弥颜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三生戟上。 邛昊黑着脸,将三生戟握的更紧些。想要他的武器?想都别想! 弥颜啧了声,摇着扇子道:“这么紧张做什么,我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神吗?” “听说邛昊上神曾在域外战场上斩杀一只上古角雕,本君胃口不大,就要角雕骨喙便可。” 邛昊:“……” 这还叫胃口不大? 角雕身上最珍贵的就是那骨喙,乃是炼制神兵的至宝。 “骨喙没有,最多给你角雕的爪甲。” 弥颜撇嘴,一副奸商看见抠搜穷寇的嘴脸,扇子都摇的快了些:“行吧行吧。” 邛昊黑着脸将角雕爪甲交出去后,弥颜这才拿出照古镜,掐诀催动。 照古镜上,苍溟的背影一闪而过,下一刻,照古镜快速飞遁而去。 “跟上!” 弥颜羽扇一扇,御风追上。 邛昊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就到了星海,星海浩瀚无边,弥颜与邛昊一前一后,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后面那些跟随的神将就追不上两人的速度了。 很快两人进入一团星云乱流之中。 在进来的瞬间,邛昊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压袭来,他挥戟抵挡,下一刻只听一声幽沉男声。 “苍生为域,封!” 神域骤先,邛昊被拽入其中。 他肃目盯着前方,面露震惊:“苍溟太子?!” 苍溟立在神域中心,淡漠朝他望来。 邛昊皱紧眉,他确信无疑,对方就是苍溟,并非什么域外邪魔。 可天帝陛下所下之令分明不是这样的,到底怎么回事? 苍溟没有理会他的惊愕,左手抬起,做出了一个弯弓搭弦的动作,苍生之火在他手中化为弓箭,火焰灼灼,男人眸中杀机一现。 嗡的一声。 他右手撒放,射出的箭矢裹挟火焰而出,旋转间苍生之火散开,几乎是眨眼间,一根箭矢分裂成成千上万支,铺天盖地朝邛昊而去。 邛昊身后法相骤现,如巨人怒目,三生戟卷起罡气,直迎苍生箭雨。 此击未完,却听一声低吒:“敕令,三清罡气,束!” 邛昊卷起的罡气骤然失控,反朝他袭去。 他怒目变色,口中低吼,以肉身与三清罡气硬攻而去。 战神之威勇猛难敌。 邛昊周身神力暴涨,将三清罡气震碎,他抬眸的一瞬,一张俊脸在他近前放大。 邛昊瞳孔一缩。 苍溟放弃抵抗般站在他近前:“邛昊上神,不出手吗?” 邛昊下意识挥动三生戟。 砰的一声。 苍溟接住三生戟,而邛昊却砰咚倒地,晕死了过去。 在邛昊身后,弥颜掂了掂手里的不周山石,啧了声:“这战神的后脑勺也不行啊,扛不住一下。” 苍溟睨他一眼:“共工大神撞碎不周山余留下的神石内蕴半座不周山,便是天帝,不设防下都未必能扛住。” “那你呢?”弥颜似笑非笑抬眸,眼神锐利。 苍溟将三生戟收入囊中,没理会他的挑衅。 弥颜无趣的撇了撇嘴,问出正题:“我那小冤家怎没将你锁起来,居然让你自由上天?” “她非你冤家。”苍溟看向他:“何必自讨没趣。” 弥颜笑容不达眼底,杀意毫无遮掩:“哥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厌呢。” “你我并非亲兄弟,不必如此亲昵。” 弥颜:“……”你觉得我是真在管你叫‘哥’? “你上天一趟,就为了给天帝一耳光,顺道打个劫?” “我还去了一趟武英神殿。”苍溟并未隐瞒:“但并未找到那位凌霜神将。” 弥颜有些狐疑。 “你找凌霜神将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讨好刹刹吧?” “嗯。” 弥颜:“……” 他死死盯着苍溟,没从其脸上看到说谎的痕迹。 若是那个叫萧沉砚的上天做这些,弥颜是毫不意外。 可做这些事的是苍溟啊。 “不杀妻证道,反而讨好上了。苍溟,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招?” 苍溟平静的看着他:“是因为天帝诓害你母亲,所以你眼中所见,只有杀妻与杀夫这种邪道吗?” 弥颜的笑意渐渐收敛,冷冷盯着他。 “苍溟,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交代。”弥颜冷冷道:“焚天之乱时,我母亲为何会与你在一起,她又因何陨落。” “我与你母亲做了一场交易,她以南明离火助我点燃苍生之后……”苍溟并未隐瞒当年之事。 无论是天后暗中对弥颜之母下的毒手,还是天帝故意打开结界,引来域外邪魔。 弥颜听完,暂未表态信或不信。 “我母亲与你做的交易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苍溟眼里难得有了些许波动,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笨小孩,“我以为,当年我要将你开膛剖腹,你会有所察觉。” 弥颜面无表情道:“我虽然脑子有问题,但你的脑子也不正常,合着当年你要劈开我,我还要想想你为什么要劈我?” 苍溟与他对视半晌,颔了颔首,真诚道:“抱歉。” 弥颜:“……” 他这辈子就被两个‘人’整无语过。 苍溟:“你脑子不是有问题,而是身体里藏着某样东西。” “我曾答应你母亲,替你将那样东西取出来。” 第408章 苍溟的‘邪门’恋爱脑 “所以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 弥颜咧了咧嘴,“不知道?” 苍溟嗯了声,当年他也只是感觉到弥颜体内有怪异之处,才想要将他剖开,将那东西找出来。 “你体内藏着的东西,或许只有你母亲与天帝才知道具体是何物。” 弥颜沉眸不语。 其实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是最近他蓄意接近天帝后得出的想法。 眼下听苍溟这么一说,他倒是豁然开朗了。 哪怕天帝面对他时,惯爱摆出一副‘慈父’面容,画出各种饼,但那狗东西是什么货色,弥颜最清楚。 天帝屡屡纵然他发癫,不可能存着什么‘父爱’,只能是因为他的存在,对天帝来说具有利用价值。 而现在看来,这个‘利用价值’快能揭开真面目了。 藏在他体内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否则他母亲没必要借住苍溟的力量。 只是…… “你连我体内藏着何物都不清楚,就同意与我母亲交易。”弥颜似笑非笑看他:“你就不怕取出此物会毁你道行?” “你母亲当年同意襄助于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苍溟语气淡淡,“公平交易。” 弥颜没再说什么,只是看他的眼神,越发幽深。 “这场交易至今依旧有效。” 苍溟:“你若决定好要将那东西取出来,随时可来找我。” 他声音落下后,弥颜就被丢出了神域,而苍溟也从星海消失不见。 弥颜脸色沉了下去,这狗苍溟,话都不让人说完,跑的还挺快。 “弥颜神君,邛昊上神呢?” 那些神将也一路追来,但却没了邛昊的踪影,现在看到弥颜,赶紧过来询问。 弥颜摇着扇子,翻了个白眼:“本君怎么知道那蠢东西在哪里?他飞着飞着就不见了,害本君白跑一趟。” “待找到邛昊后,替本君转告他,让本君白跑这么远路,钱得翻倍。” 说完,他也施施然走了,留下若干神将在原地面面相觑,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 三十六重天上乱作一团。 弥颜直接创开结界,回了三十三重天的虚空藏院,这口子他也帮忙开了,苍溟那狗东西若是机灵,就该趁机丢了邛昊那累赘,赶紧离开。 回了虚空藏院后,弥颜在原地打转,手里的羽扇一会儿变成冰锥,一会儿变成长刀。 他很想把自己剖开,找找看究竟是什么玩意藏在体内。 “不行不行。”弥颜喃喃道:“剖开了羽毛要掉,刹刹说过我羽毛最美的。” “还是更想剖了天帝和苍溟啊……” 而彼时的瑶池,天后亦不好过。 瑶池之水被苍生之火烧尽,天后的愤怒可想而知,这是她第二次生出后悔,悔恨自己铤而走险生下苍溟。 这个逆子,生来就是与她作对的! 天后拂袖设下幻象,遮挡住瑶池被毁的真相。 她心里的怒火,在听闻天帝下令捉拿所谓‘域外邪魔’时,总算降下去了些。 看别人不幸,自己就开心了这一定律,用在神身上也一样。 苍溟这个逆子,倒是平等的创飞所有‘人’。 只是,天后的幸灾乐祸并没持续太久。 她看着去而复返的苍溟,脸色沉了下来:“你还回来做什么?” 苍溟:“忘了一样东西。” 他伸出手:“银河落月钗。” 天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个逆子是在明抢?! 银河落月钗可截断星河,乃是绝对的神器,他竟敢伸手讨要? 天后气笑了,身体隐隐发抖:“苍溟,你莫要得寸进尺。” 苍溟神色如常,俊脸上一片平静端方,“我先前打了天帝一巴掌。” 天后愣了。 打什么? 什么一巴掌? 饶是天后,此刻看苍溟都像在看一个疯子。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这个看似沽冷淡漠的儿子,行事是有多么狠辣。 可他过往纵然是要收拾人,也会讲些‘礼貌规矩’。 打天帝一巴掌,这比捅天帝一刀还要命! 伤害性不大,可侮辱性太强了。 且这样做意义何在? 天后的思绪急转,瞬息领悟出他此举的深意,险些控制不住表情,五官都有些颤抖。 苍溟直白道:“东西给我,我走。” “若不愿给,我会再去一次天帝宫。” “只是这一次,瑶池被毁的事,便藏不住了。” 天后口齿生寒:“你在威胁我?” 苍溟纯纯的阳谋,他打天帝一巴掌,就是栽赃嫁祸,把天帝的仇恨引到她身上。 天后笃定,她若是咬死不给银河落月钗,这个逆子定然说到做到。 届时天帝知道她与苍溟反目,定不会错过这个打压她的机会! 前一刻天后还在幸灾乐祸,现在,她就乐极生悲。 天后阴沉着脸,银河落月钗出现在手里,下一刻飘向苍溟。 苍溟毫无负担的收下,礼貌颔首:“多谢。” 天后寒着脸:“你还不走?” 苍溟本是想本着‘礼貌’提醒天后一件事,不过她既然送客了,他自然也会守礼。 他满载而归的走了。 天后足足缓了半炷香,才平息下翻涌的情绪,她叫来扶摇,揉着眉心吩咐道: “你去一趟天府神君那里,将紫金斗借来。” 瑶池被毁成这样,唯有借助紫金斗才能让其复原。 扶摇正要退下,就见两个小神女疾步进来: “天后娘娘,出事了。” 天后眉心突突的跳,声音沉下去:“又怎么了?” “是邛昊战神……他刚刚突然从莲池下飘了上来,昏迷不醒,外面还来了好多神将,说是捉拿什么域外邪魔。” 天后猛然起身,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扶摇心跳加快了几分,低头快速退下,朝天府神宫而去,趁机远离这是非之地。 扶摇心里叹息,果然,那一位上天准没好事。 只是这动静…… 怕是天帝和天后这些年来默契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是要被打破了,日后这天上免不得腥风血雨。 须臾后,等扶摇看到哭唧唧的天府星君后,她沉默了。 果然,紫金斗也没了…… 不愧是苍溟。 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做死做绝。 不干神事的苍溟太子骑着变回黑虎的玄喵喵往人间去,他有些惫懒的捏了捏玄喵喵的耳朵,认真询问道: “我这一次出来,算是犯规。” “除了天帝手上的万象森罗盘没到手,另外几件法宝都已寻来,送与她的话,她会让我爱上她吗?” 玄喵喵:喵喵? ——好邪门的问题,不该是主母会不会爱上笨笨主人你吗? “她不需要爱上我。”苍溟思索道:“我能爱上她就好。” 玄喵喵黑黑的脸上大大的问号。 现在凡人都对恋爱脑嗤之以鼻。 为何主人你趋之若鹜? 还是这样邪门的恋爱脑! 刺激,好生刺激,主人你玩的好野哦~ 第409章 苍溟与她的因果丝 定国公府。 “送客,不见。”谢疏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伴随着几声低咳。 青妩杵在院中,抠了抠脸,对上谢韫欲言又止的表情后,她有点子尴尬:“那个……大舅啊……” “是我手底下的鬼不干人事。” 她说完,瞪向角落里两个宛如羊肉串般被串起来的鬼,打了个响指,又把青冥业火烧旺了几分。 被串起来的两位阎王正是卞城王和第二殿的楚江王。 楚江王乃是个黑面大汉的模样,此刻鼻青脸肿,额头上叠了一堆大包,宛若胖头陀。 卞城王也不遑多让,脑袋上左右两个包,宛如对称的犄角。 “哇哇哇啊啊啊别烧了,熟了!腚熟啦!!”楚江王被烧的吱哇乱叫。 卞城王也被烧的满脸通红,一个劲抽抽,还不忘发出嘲讽:“这点痛都受不了,废物!” 楚江王瞪过去,一看卞城王下头的火才烧到脚脖子,怒的头上的包都大了一圈,冲青妩吼道:“我不服!陛下你徇私!!凭啥烧我用猛火!!” 青妩面无表情:“谁让你肉柴。” 楚江王泪水哭成宽面条。 谢韫瞧着这凶残的人间地狱,有点头晕目眩:“甥、甥媳妇啊……要不,要不算了吧……” 总有老鬼来骚扰自家儿子这事儿的确让谢韫这当爹的既担忧又心疼,可这会儿…… 他是真觉得,这些阎王在甥媳妇手底下讨生活……怪不容易的。 “既然大舅舅替他们求情,那我姑且免了他们的活罪吧。” 青妩打了个响指,业火收回。卞城王和楚江王都松了口气,两鬼一身焦香,青妩睨向他俩:“滚回去,在油锅里炸过十圈才许离开。” 楚江王肉疼的扯了扯嘴角。 卞城王眼睛一亮:“姐姐,我愿意炸二十圈,你把谢疏提前安排给我成不成!” 楚江王顿怒,你个小瘪三,你还插队! “我可以炸一百圈!陛下啊,我那第二殿所司之职,所审阴魂与谢少卿在人间之职再相配不过,你把他给小六这渣渣,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我抗议,我不服!你不能因为他嘴甜不要脸会巴结,你就偏心他!这小子丢人间就是那皇帝身边的佞臣,狗头铡伺候都不为过!” 青妩斜睨向他,楚江王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闭嘴。 青妩哼了声,“本座早早下了令,让你们不许骚扰谢疏,都把本座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楚江王猛的一抖,卞城王也收敛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想开口:“姐……” 青妩视线落到他身上,卞城王缩着脑袋闭嘴。 “老六下完油锅,再滚去刀山地狱滚五圈,都滚吧。” 两鬼老实听令,这下楚江王也不敢说啥了。 还得是陛下啊,对自己鬼都这么心狠手辣。 轰走这两个惹事鬼,青妩摸了摸鼻子,瞧了眼谢疏紧闭的房门。 “子渊不愿见人,那我就先走了……” 吱啦,门从内打开。 谢疏白着一张脸立在门口,冷冷肃肃的盯着她:“你是人?” 青妩挺直背脊:“那肯定不是。” 谢疏看她一眼,没再理会,转向谢韫:“父亲放心,儿子这里无碍。” 谢韫见状,料想两‘人’是有话要说,点了点头,这也离开了。 青妩笑眯眯的走过去:“哎呀,子渊哥哥啊~” 谢疏胳膊的汗毛细细密密的冒气,他神色淡淡的盯着青妩,后者眨巴眼:“怎么了啊,子渊哥哥。” 半晌后,谢疏叹了口气。 本就头疼的脑子更疼了。 “你是觉得萧沉砚心胸宽广,还是觉得我的命太硬。” 儿时那个玉雪可爱的青妩妹妹在谢疏这里早就‘死’了,现在听青妩叫他哥哥,谢疏只觉是在催命。 青妩也不再打趣他,笑道:“我要是管旁人叫哥,萧砚台肯定要酸出十里地。但若是叫你,想来他不会有啥想法。” 哦,想法估计还是会有的。 但绝对不是酸,而是担心她把谢疏给叫‘死’了。 谢疏无奈的看她一眼,也没废话,问道:“阿砚他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青妩倒不意外谢疏能看出端倪,七窍玲珑心可不是白长的。 她和砚台去北海郡时,萧沉砚留下了一具分身,后面苍溟意识冒出来,那具分身也同样被苍溟的意识控制,直接成了一头‘驴’。 那处理政务的效率,左相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儿了。 “嗯,那是苍溟。”青妩言简意赅,没对谢疏隐瞒什么,她说着摆了摆手: “嗐,反正苍溟冒出来的时候你躲远点便是,那厮可没我有人性,把人当驴使这种不良风气,就是他开的头!” 谢疏讳莫如深的瞧她一眼。 信或不信都写在眼神里。 他短暂沉吟后,忽然道:“你似乎觉得,变成苍溟后的阿砚,就并非萧沉砚了。” 青妩诧异看他一眼,“你觉得他们是同一人?” 她说完,皱了下眉。 说起来,的确奇怪。 大哥和谢疏可以说是这凡尘间最了解萧沉砚的两人了,但这次回来后,大哥从未提起过宫内那具分身的异常。 倒是谢疏发现了一些端倪。 或许大哥是没有谢疏拥有七窍玲珑心的敏锐,但苍溟和砚台差别这么大,他不会看不出来才对啊。 除非…… 谢疏接下来的话,证实了青妩的猜想。 “我与阿砚留在宫内的那具分身接触过,他与我认识的萧沉砚,并无什么差别。” “没有差别?那你又是怎么感觉到异常的?” “因为提到了你。” 青妩挑眉。 谢疏回忆当时,“眼神不同。” 过去每每提到青妩时,萧沉砚的眼神便软了下来,就像是寒铁遇上绕指柔,是带着红尘烟火气,缱绻爱恋藏不住的。 可那日谢疏在皇宫中见到的分身,其实是苍溟。 提到青妩时,对方的眼神干净的似一汪静湖,偶有涟漪,可那涟漪并非爱恋缱绻,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好奇。 那是谢疏从未在好友身上看到过的东西。 也是这点异常,让谢疏有了怀疑。 可撇开这一点,苍溟和萧沉砚在对待其他人与事上,并没有明显的界限。 谢疏看着青妩,有些疑惑的问道:“我记得小妩你曾说过,神仙下凡渡劫后,忘却前尘,故而渡劫时与飞升回归时,算不了同一个人,因为那些情感和记忆已然被斩断。” “但似阿砚这种情况,他和苍溟本质上是同一个灵魂,有着同样的感情和记忆,他们还算是两个‘人’吗?” 谢疏的话,歪打正着的道破了关键。 在北海郡时,或许因为她就和苍溟面对面的缘故,不管是夜游还是笔小方都能直观的感受到苍溟与她相处时和砚台与她相处时的不同。 所以那时,夜游和笔小方也很快察觉端倪。 可当她不在时,苍溟和砚台在其他人眼里,本质上是同一个人。 青妩莫名想起了苍溟反复强调过的那句话。 ——苍溟是萧沉砚,萧沉砚亦是苍溟。 而她的存在,就是区别两者的‘壁垒’。 她,的的确确是他的劫。 那种感觉就像是……因为有她,才有了如今的萧沉砚,才有了如今的苍溟。 青妩看到了一条奇怪的因果丝,闪烁着熠熠金光,区别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条因果。 那条因果自无垠虚空而来,缠绕住她,而另一端,延伸向另一处。 青妩知道,因果丝的另一头是苍溟。 而这条因果丝,似乎从她诞生时,在地府第一次睁开眼时,就存在了。 那时她就见过,但却没由来的忘了它的存在。 她第一次睁眼时,曾顺着这条金色因果线看到过一双眼。 她曾与那‘人’对视,那是她诞生时见到的第一个‘人’。 那人是——苍溟。 第410章 若动凡心,违背你的天性,克制你的本能 青妩离开定国公府前,给谢疏留了一大把人参须须。 那人参须须就是当初小山灵送来的人参精,被萧沉砚一直养在书房里,受他一身气运熏染,那小人参精都要变成精中精了。 倒不是别的天材地宝给不起,而是这人参须须更有性价比。 好歹是沾染萧沉砚身上的气运养成的人参精,吃了不比别的差。 谢疏被一群老鬼缠着这么久,虽然青妩也很盼着他赶紧下去(bushi),但刹刹陛下还是公正严明的,不干这徇私枉法的事儿。 除此外,她还送了谢疏一块砚台。 “这砚台上刻了我的鬼印,以后哪个不开眼的老鬼再来骚扰你,照着它脑袋拍!保管拍它个天灵盖乱飞!” 谢疏看着那块形同青砖,与砚台其实没半毛钱关系的‘宝贝’,嘴角轻不可见的抽动了下。 青妩:“子渊不用感动,我知你和臭砚台那感天动地兄弟情,送你砚台定是送到你心坎上了,待你日后下去,莫忘了我对你这份贴心才是。” 谢疏面无表情看着她。 须臾后。 青妩灰溜溜的离开定国公府,嘴里骂骂咧咧。 什么该死的白月光!果然是她年少轻狂瞎了眼,梦碎了梦碎了! 谢疏变了!刚刚居然想用她送的砚台拍她,还美其名曰试试手! 不能处了,谢子渊这人现在越发不能处! 从定国公府一出来,青妩脸上的笑容一收。 “死鬼,接下来去哪儿啊?回宫吗?”夜游不知从哪儿飘了过来。 “去我哥那边。”青妩说着,睨他一眼,眯眼道:“听说我要出宫,你非要跟上,转头又不见鬼影。” “换成往日,能当面看小六吃瘪,你跑的比谁都快,这次居然放弃了。” “你搁哪儿放霉去了?” 夜游脸不红心不跳:“我能去哪儿,自是赶回去给我家兄弟喂奶了。” 青妩睨向他道:“日游有你真是他的福气,你觉得霍二姑娘会带娃?” 夜游神情略显不自然,他张了张嘴,又低咳了声:“只是凑巧找她帮忙……” 青妩哼了声,懒得戳破他的鬼话。 坐上马车后,夜游也挤了进来,眼神往她身上一个劲的瞄。 “死鬼啊。” “有屁就放。”青妩闭目养神,却一直摩挲着手上的因果丝。 夜游:“你怎么不训我两句?” 青妩睁眼看他,如他所愿,开口道:“你专司厄难,霉运缠身,此乃你天性本能。” “你与日游,一昼一夜,互为平衡。日游势微,故而天秤倾斜,你的力量一直处于外溢之态。” “凡人与你太过亲近,会受其累。” “夜游,你若动凡心,须得违背你的天性,克制你的本能。” “你而今是半人半鬼半巫,你的未来,我也看不清。” 夜游听完,倒是沉默了。 须臾后,他笑了起来:“还以为你要指着我的鼻子骂呢,当初你骂黄蜂时,可没半点客气。果然,死鬼你还是更偏心我一点~” 青妩睨他,没笑,只道:“黄蜂当初对孟怀瑾是动了色心,而不是真动了凡心。” “她便是脑子不清醒,最后承受的因果,顶多也只是下油锅刀山烹炸煎煮。” “至于你……” “你自个儿什么情况,你比我更清楚。”青妩语气幽幽:“你既然主动问到我跟前来了,那就是还没下定决心,那就别去招惹人家姑娘。” 青妩和夜游狼狈为奸这么多年,彼此是啥臭德行都再清楚不过。 别看夜游平时不着调,就看他对待日游的事有多癫,就能知道他性格中的偏执。 他若是爱上谁,管它洪水滔天、管它有没有结果,他定会直接莽上去。 而今犹豫不决,本就不像他。 但为何犹豫,青妩倒是能猜到。 如今夜游的力量其实一直处于一个失控游离的状态,全盛时期的他,或许能克制自己的天性和本能,但如今,却是不好说。 他越是接近和关注霍红缨,就会连累对方倒霉。 “让日游在霍二姑娘身边待个十天便好,足够冲散她沾染的霉运。” 青妩说着,顿了顿,“晚些我送一张符去霍将军府。” “好勒~”夜游又嬉皮笑脸起来,他收敛情绪,将话题转开:“你去镇国侯府,是去看那头小妙驴?” 青妩没答,只摸着手腕,突然来了句:“苍溟又跑出来了。” 夜游吓了一跳,“怎么又跑出来了?他跑去找妙法了?” “没有,他上天了。”青妩微微偏头,似在感应着什么,“估计三十六重天上很热闹。” 第411章 表嫂鬼美心善?不!她无情恶鬼 “你怎么知道?嘶……你和砚台之间的因果丝间的联系已经强到如此地步了吗?” “那倒没有。”青妩摸着另一个手腕上系着的,与苍溟相连的金色因果丝,神情耐人寻味,她忽然道:你去一趟祖洲,告诉炎叔,时机到了,正好跟他一起散散你身上的霉味儿。” 夜游一愣:“炎大人在祖洲?” “嗯,弥颜上天了,他母亲的残魂需要温养,炎叔叔乃是三足金乌,他的金乌之火能帮上些忙。” 夜游:好好好,你们又背着我有小秘密。 其他人(鬼)都以为炎婪又躲起来到处偷酒喝了,结果是跑祖洲去了。 “你说的时机又是什么意思?你让炎大人去祖洲,目的不止是为了帮弥颜他娘吧?” 青妩撩开车帘朝苍穹上看了眼,“那家伙既然上天了一场,自然不会空手而归,三十六重天上热闹了起来,自然无暇管下面的事。” “祖洲靠近昆仑,昆仑有头开明兽。” “开明兽乃是守天门的神兽,共有九头,九头开明兽的记忆共享。” “苍溟说过,当年那场焚天之乱,域外邪魔入侵天域乃是有人故意打开了结界。” “而开明兽只听天帝一人之令,若没有天帝下令,那几头畜生是断然不敢擅离职守的。” 青妩勾唇:“引域外邪魔入侵天界这等重罪,即便是天帝也承担不起,他会拼尽一切保住这个秘密,定会派人去将昆仑那只开明兽灭口。” 夜游略感不解:“焚天之乱后不灭口,得知苍溟转生成表弟后也不灭口,偏偏等到现在?天帝有那么蠢吗?” “不是他蠢,而是他不能。” 青妩语气从容:“焚天之乱让神族元气大伤,天帝是想除了苍溟,断没有把自己也搭进去的道理。” “若说九头开明兽力量合一乃是一百之数,那么缺一头,可不止是缺个十那么简单。” “天帝扛不住第二次域外邪魔入侵,这才把昆仑的那只开明兽留到现在,而苍溟转世成砚台后,那老狗更不敢擅自行动了。” “估摸着,他是想着开明兽在,没准还能防一防苍溟闯上三十六重,谁成想苍溟一去就给他整了坨大的。” 夜游噎了下,你怎不直接说苍溟去天帝头上拉屎了。 青妩浑不在意,继续道:“苍溟此番上去若真与天帝撕破脸了,那开明兽这看门兽也就彻底没用了,天帝为了不落把柄,定要尽快解决这几头倒霉畜生。” “首当其冲去死的,就是昆仑那一头。” 夜游笑了:“你这是早算计好了啊,炎大人去祖洲那边,就是为了盯着昆仑的动静吧。” 他说着顿了顿:“想来即便苍溟今儿不上天闹这么一场,你和表妹夫也要行动了吧?” 青妩不置可否。 夜游:“那他在天上具体是怎么个闹法?” “这我哪儿知道。”青妩懒洋洋道,这条金色因果丝出现后,她也只是能大抵感受到苍溟所在之处,与他的一些动向。 那感觉嘛……就像绳子那头系着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儿。 故而,青妩猜测,苍溟是上去整了坨大的。 夜游很想留下当猹,但青妩都派活儿了,夜游只能奔赴祖洲找炎婪去了。 说起来,昆仑那地儿,宝贝似乎也不少,嘿嘿嘿。 镇国侯府。 青妩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的驴叫。 “叫什么呢?想当驴肉火烧?”青妩一步瞬移到后院,瞧着人坐在地上的小胖驴,一句话封印她的鬼哭狼嚎。 被这位驴祖宗叫的一个头两个大的英魂军将士松了口气,他们是云铮派来盯着这位祖宗的。 这会儿见青妩来了,可算瞧着主心骨了。 “您可算来了,这位嚷嚷着肚子饿,我们已给她运了十车粮食来了,她还是没吃饱……” 将士声音越来越低:“她方才饿的都要去啃柱子了……” 没等青妩开口,妙驴就啊呃啊呃的又哭起来:“表嫂,表嫂,我要死了……我要被你大哥饿死了……” “说好的饭管够,就没有够过啊呃呜呜——呃——” “打住。”青妩抬手捏住驴嘴,示意两个将士可以走了。 两个将士忙不迭告退。 青妩瞅着圆润的小胖驴,不解道:“你那饕餮神通是修炼不到家吗?就控制不了一点?” 她松开手,小胖驴委屈巴巴道:“以前还是能控制一点点的,但现在我不是受伤了嘛,再不吃饱我感觉我都要碎了。” 妙驴没说假话,以前还是神的时候,她顶多觉得肚子是个无底洞,可现在她感觉自己的魂魄也被开了个洞,少吃一点都有种自己要碎了干瘪了随风飘散了的感觉。 不过云铮的确是尽力才填饱她的胃口了,但……谁能养一只饕餮啊? 便是当年的苍溟也养不起…… 青妩瞧着可怜巴巴小表妹,恻隐之心都要动了,“你也是不容易啊。” 她说着,打开芥子袋,掏出一堆天材地宝、什么养神芝、灵石晶、蟠桃果、玉髓露…… 密密麻麻摆在小妙驴跟前。 小妙驴眼泪差点从嘴里流出来了。 “都、都……都是给我吃的?”她咽口水的咕咚声不断响起。 青妩笑眯眯点头:“给你吃自然是可以的……” “呜呜呜!表嫂你鬼美心善,你最好了!以后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小妙驴张开嘴一顿胡吃海塞,吃的是摇头摆尾,开心的四个蹄子乱蹦,等把这些宝贝都吃了,她终于感觉缓过气儿了。 又能活一天了……真好。 哦不,表嫂给的这些宝贝,她忍忍肚子饿应该能撑个四天、呃……五天? 小妙驴感动的看向青妩,就见鬼美心善的表嫂笑眯眯道:“可我没说白给你吃诶,表妹。” 小妙驴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我都吃了你给我说要钱的?! 你你你你、这这这这…… 无情! 无情恶鬼!! 青妩摸着驴脑袋,温柔和善极了:“自家人不坑自家人,表嫂我为鬼大方,这样吧,你替表嫂干件事,我保证你吃个……嗯,至少吃个半饱,怎么样?” “还……还有这种好事?” “哪种好事?”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青妩回首,对上那双沽冷清亮的眼眸,苍溟看着她,带着一种真挚的好奇:“算我一份吗?” 第412章 苍溟开始送礼了 青妩看着苍溟,冷哼声:“什么你都想试试,不怕逝世?” 他唇畔挂着浅淡的弧度,望着她,轻声道:“真的吗?我不信。” 青妩脑门上的筋抽了抽。 但有‘人’受到的刺激更重,小妙驴的驴叫声突破天际,四个蹄子失控般往后疾退,退退退的就把自己绊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 青妩无奈,抬手把小妙驴拽起来,结果小妙驴前蹄着地,一副跪倒的样子。 “表哥他今天好奇怪!好可怕!他那表情眼神好像他不当人的那几年!” 青妩:“你还怪敏锐的嘛。” 苍溟看着小妙驴:“妙法。” “安静点。” 三个字,小妙驴乖乖听话,明明是一头驴愣是变成了母鸡蹲的造型。 苍溟看向青妩:“你准备让她去哪里填饱肚子?昆仑吗?” 青妩半点不意外苍溟这脑子能猜到她的打算。 不置可否的挑眉。 苍溟沉吟:“那得即刻起程才行。” “不急,先锋已经过去了。” 苍溟观她神色,略一思量,道:“你派去的先锋,知道你想当渔翁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是青妩这渔翁,所图可不止一星半点。 “看来是不知道了。”苍溟轻轻颔首:“如此也好,真情流露才不引人怀疑。” 青妩斜睨他,准备看看这厮还能算到哪个地步。 “神族对妙法的饕餮神通并不陌生,你带她去昆仑大闹一场,的确是个嫁祸天后的好法子。” “只是她如今乃是驴形,昆仑的人未必认得出。”苍溟看向她:“你可是准备幻化成妙音的样子?” “你好聪明哦。”青妩下意识阴阳怪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情略微扭曲了一瞬,心里默念‘怀柔’‘怀柔’,然后僵着一张脸,冲男人竖起了大拇指。 苍溟有些开心的笑了下,回答的很谦虚:“另一个我很了解你。” 青妩嘴角扯了扯。 你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露出这种纯情少男一样的表情,你骗哪门子鬼呢? 妙法的驴脸上都写满了惊悚。 变成人的表哥对表嫂一脸痴心绝对,瞧着顶多是不伦不类的点,可没人味儿的表哥现在这表情……吓死驴了好不好!! 等苍溟的眼神挪到妙法身上时,小妙驴立刻低头,继续乖乖母鸡蹲。 “此法挺好,让天帝认为是天后派人抢了那只开明兽。” “不过,你嫁祸天后,挑起他俩之间的纷争应该只是顺手,你真正想要的,是让天帝去搜寻妙音的去向,对否?” 真正的妙音已经藏匿了起来,青妩一直有派鬼吏搜寻,但并无结果。 就如苍溟所言,她此番算计,一箭三雕。 既要得到开明兽,拿捏住天帝的把柄。还要挑起对方与天后之间的矛盾,再来便是,引诱天帝去搜寻妙音。 若是搜不到,那累得也是天帝麾下之神。 若是搜到了,青妩直接摘桃子,坐享其成。 妙法在旁边,眼神在两人间乱窜,心里啧啧出声:好一对贼公贼婆啊!这这这……真是心黑手黑到一处了。 下一刻。 一颗莲子砸她脑门上。 妙法哎哟一声,对上苍溟的眼。 “骂人的话,不要露在脸上。”苍溟平静道:“教过你的。” 小妙驴汗流浃背了,余光瞥见莲子,她头顶的花花嗖的一下立了起来。 “这是瑶池的玉莲子!”小妙驴下意识张开嘴,哧溜了一声。 这东西,香的勒!!! “表哥,这莲子掉地上就脏了,你那么爱干净肯定不要脏东西的,我帮你解决了哈,不让它碍你的眼!” 小妙驴说的义正言辞,很想吃,但眼神还在不停往苍溟身上瞄。 显然狗表哥给她的阴影太重,没有苍溟的许可,妙法真不敢乱动。 “既脏了,就别吃。” 小妙驴差点哭了,早知道就不问了直接吃了作数!她饿向胆边生,就想不管不顾把那莲子吃了再说。 下一刻,那颗莲子被火焚尽。 小妙驴:这么绝!! 她眼泪控制不住要喷出来了,男人的手落在近前,掌心放着一个敞开的小布兜,兜兜里满满都是玉莲子。 妙法瞬间把眼泪憋回去了,“给、给我的?”她小心翼翼问道。 苍溟嗯了声,把布兜系上,挂在她脖子上:“吃饱一点,好好帮你表嫂做事。” 小妙驴忙不迭点头,发出傻驴般的笑声:“表哥你最大方了!我干活,你放心!啊呃嘿嘿呃~” 青妩在旁瞧着,神情耐人寻味。 明明小妙驴对苍溟怕的要死,不知道的还以为苍溟对她干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才让她如此害怕。 可亲眼见了这对表兄妹间的相处,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儿。 感受到青妩的注视,苍溟朝她看去,自然而然抬起手,递出一根钗子。 “银河落月钗?!!”妙法驴叫破音。 青妩诧异挑眉:“你上天扯你老娘头花去了?” 苍溟的回答还是很文雅的:“只是与她讲了讲道理。” 他走上前,本想替青妩将钗子簪上,触及她的视线后,他迟疑了片刻,询问:“可以吗?” “太亲密了,我怕你爱上我。”青妩耿直道:“我自己来。” 她接过钗子,收礼收的一点都不客气,随手就往发髻上一插,插得是歪七扭八。 苍溟蹙了下眉,看着那钗子的角度,有些难受。 “边走边说吧。”青妩笑睨他:“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你上天具体干了些什么?” “好。”苍溟没准备隐瞒,随手拿出紫金斗递给她:“此物也给你。” 妙法嘶了一声,眼睛瞪圆了。 青妩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下,接过紫金斗,怪异的盯着他:“你还去天府星君那边打劫了?” “只是讲理。” 青妩舔了舔唇,试探道:“你该不会还找邛昊讲理去了吧?” 苍溟摇头:“邛昊上神不愿讲理,所以我动手了。” 他拿出三生戟,递给青妩,“喜欢吗?” 阿妩坏鬼的心啊,火热火热的。 这特么……很难违心的说不喜欢啊! 青妩脑中冷不丁闪过一段记忆,她有一回和砚台聊闲天的时候,曾提起过她眼馋的四件灵宝。 现在,三件都被送到了跟前。 青妩幽幽道:“你别告诉我,你把天帝的万象森罗盘也搞到手了吧?” “抱歉。”苍溟面露歉意,“天帝不讲理,万象森罗盘他轻易不会动用,不太好抢。” “这样啊……”青妩有点遗憾。 妙法已经要晕了,我的嫂,你那遗憾的语气是什么鬼!! 你们……你俩居然还真想抢天帝啊? 青妩话锋一转:“这么说,你是尝试过去抢天帝咯?” 苍溟嗯了声:“打了他一巴掌,可他依旧没有动用万象森罗盘。” 他语气略感遗憾,“所以我只好嫁祸给天后了。” 他说着,对青妩笑了笑:“总不能白打这一巴掌。” 青妩:“……” 她忽然觉得苍溟这厮顺眼起来了。 小妙驴很想用蹄子掐自己的人中,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回荡: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第413章 入昆仑,开干! 昆仑位于十洲三岛最北面。 昆仑岛上玉琼山,整座山都被皑皑白雪覆盖,云雾缭绕间,隐约能见宫阙的飞檐廊角,宛若云上仙宫。 山下林间,各种奇珍异兽,灵草仙葩。 而昆仑的那只开明兽,就镇守在玉琼山顶端的仙宫云台上,那里是昆仑的最高点,可以俯瞰昆仑全景。 一行神将出现在云台之上。 “开明兽失职,看守结界不利,令域外邪魔混入三十六重天作乱,奉天帝之命,召回昆仑开明兽,入天宫候审。” 九头开明兽记忆共享,昆仑的这头开明兽虽不在天宫,却也知道三十六重天上发生了什么。 它深感冤枉,可它对天帝有绝对的忠诚,既是天帝之名,它便不能违抗。 故而,它束手就擒,任由神将为自己戴上封印法力的枷铐。 为首的神将眼露不忍,但很快将情绪掩饰过去。 他下令返回三十六重天时,一人忽然站出来:“且慢。” 对方高颅阔耳,身高足有两米,甚是魁梧,开口却是:“太辰神将,天帝陛下的命令明明是就地斩杀此孽畜,何来还将它带回候审之说?” “你擅改天帝陛下的旨意,好大的胆子,是想包庇这孽畜不成?” 说罢,此人剑指太辰。 太辰凝眉沉目:“奎峰,此事尚有蹊跷……” 太辰话还没说完,奎峰大手一挥:“你违逆陛下旨意乃是重罪!尔等听令,将他押下!” 其余神将毫不犹豫倒戈,剑锋对准太辰。 太辰见状,愕然的环顾周围这些同僚下属,神将们不少低着头,不愿与他对视。 也有几人小声道:“太辰将军,得罪了。” “您莫怪我们,您违逆上意在先,奎峰神将下令押住您也无可厚非。” 太辰虽也出身高贵,来自青帝一族。可青帝已有六千年没露面过了,青帝一族势微,早已不复从前。 相比起来,奎峰乃是火神的侄子,火神一族声势浩大,显然更不能得罪一些。 太辰被戴上锁链镣铐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奎峰得意的看了他一眼,便提剑朝开明兽而去。 开明兽眼中露出恐惧,嘴里发出低低的哀鸣。 奎峰不为所动,就在他提剑将要砍去的瞬间,一声高亢的鸟鸣声响起。 一阵疾风裹挟烈焰从开明兽身后朝他撞来。 奎峰持剑一挡,厉声道:“戒备!敌袭!” 火焰中走出一道身影,男人红发狂乱,拿着只酒葫芦灌着水酒,赤裸的上半身上肌肉虬结。 奎峰目色一凛:“谁人如此大胆!” 太辰却是认出来人,惊声道:“三足金乌!” 炎婪吞下酒水,看也没看奎峰,手指轻点太辰:“青帝家的小辈儿?不错,比你身边这群臭鱼烂虾有点眼力劲。” 奎峰面色沉下去:“原来是阴司上任府君的坐骑,你好大胆子居然……” 炎婪眼中火光一现,半个呼吸间就出现在奎峰近前,锤向其面门。 奎峰运起神力格挡,然而他神力燃起的火墙在炎婪的拳头下就如纸扎一般,轻而易举就被锤破。 沙包大的拳头直接冲他面门上,奎峰倒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张口就咳出好几口血,面部都凹陷下去,看着狰狞恐怖。 其余神将见状倒吸一口凉气,亮出武器,警惕的将炎婪围在中间。 炎婪嗤了声,不紧不慢灌了口酒,喷道:“便是火神到了老子面前,都得管夹起尾巴些,你是个什么玩意?” 炎婪可是神巫之战前就出生了,当世仅剩的一只三足金乌,论起岁数,那也是老祖宗级别的。 上古火神乃是祝融大神,但现在的火神也只是祝融大神的孙子而已,年纪还比炎婪小一点,炎婪全盛时期把对方吊着打,尚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眼前这个奎峰,也配在他面前大小声? “老子今儿把话放在这里,这头开明兽老子要了!识相的滚,不识相的,呵……正好咱阴司缺一群干活的牛马!” 炎婪讥笑:“拘了你们的神魂,给咱阴司当牛做马正好!” “哦,你们可以走,你小子不行。”炎婪指着奎峰,奎峰已经五官变形的脸此刻瞧不出什么表情,但身体却是僵住了。 炎婪嗤笑:“老子记仇,从不干以德报怨的事儿!” 神将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人站出来为奎峰说话,反而下意识看向了太辰,希望他能做个决断。 对于同僚和下属投来的视线,太辰选择漠视,心里只觉可笑。 这个时候又想起他了? 炎婪眼里闪过一抹狠辣:“都不走是吧,那就……都留下吧!” 他酒葫芦朝前倾斜,滚滚岩浆从葫芦中流淌而出,化为一只遮天火鸟,正是他的法相。 三足金乌遮天蔽日,恐怖热力就要将人烤成人干。 神将们见势不妙,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扭头逃散,三足金乌振翅间射出一道道火雨,火雨化为一只只金乌朝遁逃的神将而去。 火雨触体,沾之即焚。 一道黑影倏忽出现在炎婪身后,一把抓住开明兽脖颈处的锁链,正是夜游。 炎婪睨向他:“放完霉了?” 夜游露齿一笑:“那必须的。”昆仑是天帝的地盘,在这地方放霉,多刺激啊! 放之前,他还狠狠薅了一把‘羊毛’。 毕竟,来都来了嘛! 炎婪哼了哼,看向还在原地逗留的奎峰和太辰,前者是因为被金乌火鸟困住,在拼死抵抗,没有逃跑的机会。 后者则是炎婪放了水。 太辰也能感受到炎婪的放水,可他还是佯装着艰难抵抗。 炎婪见状,心里轻哼,这青帝家的小辈还挺奸猾的嘛。 早年的时候,他曾受够青帝的恩惠,今儿也算投桃报李了。 否则,就炎婪这暴脾气,管太辰是谁?一波带走就对了。 现在开明兽到手,野也撒完了,炎婪和夜游正要撤退,忽然,一道弧光从天而降,像是银河一斩。 炎婪掐住夜游的后脖颈,拉住他疾退,两鬼被迫与开明兽拉开距离。 下一刻,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两鬼前方。 对方周身神光氤氲,姣好的面容上带着自骨子里透出的高高在上,那眼角余光落在人身上,仿佛看什么渣滓脏东西一般。 炎婪和夜游齐齐皱眉。 那奎峰却似瞧见了救星一般,在火中冲对方大喊: “妙音神女!快快救援!” 第414章 青妩耍天帝和耍狗似的 ‘妙音’琼鼻里发出声冷嗤,看也不看要被烧死的奎峰,轻蔑开口:“天帝的人,死便死了,什么档次,也配本神出手?” 奎峰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下一刻,‘妙音’率先朝着炎婪和夜游而去,她手持银河落月钗,钗子在她手中化为一匹银华,宛若将银河持在手中。 炎婪是那种会怂的鸟? 早就听说这个妙音是苍溟曾经的‘老相好’,对方还是天后那老婊砸的侄女,‘于公于私’炎婪都要干死她。 金乌法相与银河落月钗化为的银河相撞,巨大余威如海浪般朝周围扩散开。 一道诡秘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妙音’身后,正是手持月影矛准备偷袭的夜游,霉运如跗骨之蛆化为枷锁突袭,手中的月影矛有穿云破月之力,直刺‘妙音’脖颈。 ‘妙音’忽然偏头一避,余光与夜游阴狠的视线撞上。 目光相接的瞬间,夜游眼角忽然抽搐了下。 砰—— ‘妙音’反手一掌直袭夜游心口。 夜游身影疾撞砰的一下化为黑雾消散,下一刻他出现在炎婪身后,捂着心口一副重伤的样子,唇角还溢出了一缕血。 他一把拽住炎婪,“快走!她手里有天后的神器,咱们不是对手!” 炎婪张嘴就要喷夜游一脸,天后的神器又怎么了?就是天后本人来了,他都敢莽死对方。 就在这时,一个周身裹着云雾的东西突然出现,云雾中似有一张深渊巨口,一口就将开明兽给吞了。 炎婪脸色大变:“靠!” 夜游:“是饕餮之力!定是那个妙法!” “开明兽没了,任务失败,走吧!没必要与她们在这里瞎耗。”夜游死死拉住炎婪,瞧瞧在他腋下掐了一把。 炎婪上头的怒火硬生生被掐灭了,他就算再没脑子,这会儿也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他心念一动,身后的金乌法相骤然化为数不尽的火鸟,怒吼一声:“天后家的臭丫头,老子和你的梁子结下了!你等着,这件事没完!” 说完,冲天火鸟朝着‘妙音’直扑而去。 ‘妙音’嘴角扯了扯,银河落月钗化为巨大银河,银河中的一颗颗星宸与火鸟撞击在一起,纷纷火雨坠落在昆仑,整个昆仑都陷入了火海中。 ‘妙音’拂袖,扇去尘嚣,看向场中仅余下的一人。 炎婪和夜游已经‘逃’了,在他们逃离之际,太辰也趁乱离开,只有奎峰这个倒霉蛋一直被炎婪的金乌神火困住,死死抵抗着,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见‘妙音’击溃强敌,他眼中又生出了希冀。 “救救我……救我……” ‘妙音’轻蔑看他:“蠢货,若是救了你,岂非让天帝知晓了把柄落在了天后娘娘的手里?” 奎峰眼神浑噩,把柄?什么把柄? 那只开明兽? ‘妙音’没理他,冲身后那团云雾道:“追上去,不能留活口。” 云雾中传来一声应答,即刻消失不见。 见状,奎峰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止阴司的人想要开明兽,天后娘娘同样也想!且天后比阴司的人更狠,想要杀人灭口,将开明兽被劫走之事,栽赃给阴司! 下一刻,一匹银练贯穿了奎峰的胸腔,将他的神躯绞为齑粉,杀人灭口之后,‘妙音’傲慢的冷哼一声,消失不见。 只余下被扫荡一空,化为火海的昆仑。 云宫焚尽,仙台崩坏,只是须臾,整个昆仑岛崩坏瓦解沉入海中。 只余一点点星火还在海面上飘摇着,其中一点星火内似残余着一缕碎魂,怀着无尽怨气恨意朝着苍穹上飘去,飘入火神宫中。 如今的火神祝舆乃是祝融大神之孙,那点星火飘摇至他近前,祝舆伸手握住,星火中传出的正是奎峰死前含恨的执念。 声声哭诉,字字泣血。 星火在祝舆手中彻底熄灭,他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周身燃起神火。 “妙音!天后!!你们竟敢杀我侄儿!!” 祝舆身影化为烈火,直冲天帝宫而去。 而天帝宫中,有一人正在请罪,赫然是逃回来的太辰。 “你说开明兽被妙音妙法给掳走了?” “正是。”太辰将口中的腥甜压下去。 天帝视线落在他身上,无形的压力似在碾压着太辰周身的骨骼,天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此番与你同去的神将悉数身死,只有你逃了回来。” 太辰背后尽是冷汗,他知道,天帝不信他的话。 事实上在太辰提起妙音时,天帝就派人去神牢中查看了,上一次九重天独角狻失踪,罪魁祸首直指妙音妙法。 那时天帝就下令将妙音妙法关在神牢中面壁思过。 派去的神官很快过来复命,神色亦很惶恐,他们去时妙音妙法的确还在神牢之中,可当他们近身触碰之后,这二位神女就化为花瓣散开了。 显然,很早之前这二位‘阶下囚’就被人放走了,牢笼中困住的只是两个替身罢了。 天帝听完之后,神色阴晴不定,他看向太辰: “妙音妙法既要灭口,怎让你生还的?” 太辰低着头,回道:“妙音神女出现之前,阴司的三足金乌也试图夺走开明兽,双方斗法时,末将趁机逃走,加之末将体内有青帝叔祖所赐的一道护命真气,这才逃脱一死。” 听到‘护命真气’时,天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而阴司那边竟也参与了其中,天帝倒是不意外,可他仍觉得不合理。 妙音和妙法加起来,也不可能是三足金乌的对手才对。 就在这时,祝舆含怒赶来,开口便是请天帝为自己侄子做主。 听到奎峰已死时,太辰松了口气,可听到其残魂回来报信时,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好在奎峰死前的执念只提到了妙音杀他,并没提起太辰曾经擅改天帝旨意。 听闻祝舆之言后,天帝脸色彻底沉了起来,确信了此番是天后在做‘黄雀’。 太辰适时补充:“陛下,妙音神女手持银河落月钗,又有妙法神女隐于云雾中以饕餮神通吞下了开明兽。” “她们姐妹联手,加上神器相助,便是三足金乌也只能暂避锋芒。” “其余神将虽也趁乱逃走,但都在中途惨遭毒手……” 天帝冷哼一声,握拳起身,目光径直射向瑶池的方向。 “天后!” “好一个天后!” 他咬牙切齿,想到了苍溟之前给自己的一巴掌。 眼下开明兽又落到了妙音手里,天帝心里久违的生出了一种恐慌。 不!决不能让妙音妙法将开明兽送到天后手里! 若当年焚天之乱的真相曝光,他必将成为孤家寡人,原本以他马首是瞻的诸上神定会离他而去! “封锁三十六重天!令邛昊……” 说到这里时,天帝顿了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提起这事儿就更生气了。 上一次邛昊被苍溟打伤,就连法器三生戟也被夺走了,如今正在武英殿中养伤,一时半会儿怕是无法再为他效命。 天帝目光一转,想到了什么,道:“让凌霜神将出关,暂代邛昊之职,点两万神将,给本尊围了瑶池。” “另则……”天帝看向太辰:“青帝一族可沟通万物生灵,天赋得天独厚。” “本尊给你机会戴罪立功,将妙音妙法捉拿归案,此事若成,本尊免你死罪。此事若败……” 天帝摩挲指腹,幽幽道:“本尊记得,太辰你兄长太一的残魂还在木神谷中温养吧。” 太辰心头一凛,猛的抬头。 天帝含笑道:“说起来,当年神巫之战若无太一神君以死重创蚩尤,也无我神族如今,他的残魂理当被好好安置。” “你安心去办事,太一神君的残魂,本尊会接来天帝宫,好生照看。” 太辰的心重重坠了下去,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卑职愿领命捉拿妙音妙法神女,只是卑职修为低微,一时半刻,恐也找不到她二位……” 天帝沉思一瞬,瞥向他,沉声道:“也罢,本尊将万象森罗盘暂借与你,有此物在,你定能找到她俩。” 太辰这才应下,接下万象森罗盘后,太辰即刻动身。 待他走后,祝舆看向天帝,失去侄子的怒火,已在听完天帝的谋算后平息了下来。 祝舆迟疑片刻,说出不解:“陛下为何要让凌霜神将率兵去瑶池?” “她距离上神还差些火候,怕是担不起此重任。” “陛下,何不让我……” 天帝却摇了摇头,一脸高深莫测。 “围堵瑶池,非凌霄神将出马不可。” 若是天后一怒之下杀了凌霄,又或者重伤凌霄,那就更好了。 以阿罗刹天的脾气,岂会忍得下杀(伤)母之仇。 她势必会找天后算账,而她与苍溟之间,横亘着天后这个大仇人,又如何能圆满? 第415章 苍溟的求生欲? 炎婪被夜游强行拉走后,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夜游看着这位大爷那怒发冲冠,时时刻刻准备去攮死别人的架势,心里长叹一口气。 这位是真的能打,奈何脑子也是真的小啊! 两鬼也没回大雍,夜游把金乌大爷拉到了祖洲,道:“莫慌,等着吧,很快你就知道了。” 事实上,的确很快。 一鸟一鬼刚到祖洲,就见某位更大的爷坐在沧海边围炉煮茶,那悠然自在的样子,看的炎婪鸟眼睛都瞪圆了。 他指着苍溟:“你小子怎么在这儿?” 夜游叹了口气,“果然。” “果然什么?”炎婪狐疑,鸟脑子乱了。 苍溟不紧不慢起身,冲炎婪与夜游颔首:“炎婪叔父,夜先生,请。” 炎婪身上的鸟毛险些炸开,夜游的表情也僵了下。 炎婪:“你那酸不拉几的口吻怎么回事?吃坏脑子了?” 夜游咳了声:“他是苍溟太子。” 炎婪脸色骤变,显然鸟大爷这段时间一直在祖洲盯梢吃酒,并不知道自家好大婿多次‘变身’的事儿。 “冷静!大爷,咱先冷静!”夜游用尽全力叉住金乌大爷,眼看对面的苍溟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内心那个崩溃。 无奈只能使出绝招,分散炎婪注意力,大吼道: “昆仑出现的那个妙音是死鬼假扮的吧!” 果然,炎婪脑门上的火灭了,回头瞪他:“啥玩意?刚刚和我干架的是我大侄女?” 金乌大爷不懂了,金乌大爷茫然了。 什么玩意啊? 苍溟颔首,平静道:“的确是刹刹所扮,炎婪叔父没有认出来吗?” 夜游汗流浃背:喂喂喂!您老别火上浇油啊! 炎婪头顶的火嗖的一下又冒出来:“谁没认出来了!老子会认不出我大侄女?不是……刹刹是你能叫的嘛?还有,谁是你叔父!少来攀亲戚!” 苍溟看着他,轻歪了一下头,“您待另一个我时,很是和颜悦色。” 炎婪狞笑:“老子还把他肋骨全都打断过呢,怎么?你也想要这种和颜悦色?” “长者赐,不敢辞。”苍溟起身拱手:“叔父如此若能开怀,晚辈愿意承情。” 炎婪:“……” 金乌大爷给整不会了。 这小子……嗯,有病吧? 不过,这会儿这股装模作样的劲儿又有点像萧沉砚那小子了! 正此时,‘妙音’带着吃的肚儿圆圆的妙法出现了。 炎婪鞋子一脱,指着‘妙音’:“你原地给我站结实了!” 瞬间,青妩解除幻化,扭头就跑。 炎婪在后猛追:“鬼丫头片子,耍你叔叔我呢!还敢变成那莲花精的样子,我削不死你!” “炎叔你过分了啊!”青妩头也不回的嚷嚷:“夜游都认出我了,你老眼昏花还怪我演技好了?哎哟呕——你这脚气……你多久没洗脚了!” “你动手就动手,学北叔脱鞋子干嘛,你又不洗脚!” 叔侄俩打的是鸟飞鬼跳。 苍溟捧着一杯香茗静静欣赏着,青妩余光瞥见,一把擒住炎婪抡来鞋子的手,指向对方: “削他!这点子都是他给我出的!” 苍溟饮茶的手一顿,轻眨眼睫,栽赃嫁祸的如此稔熟吗? 苍溟想要否认,话到嘴边,一种本能胜过了理性,脱口而出:“是的,是我。” 苍溟:“……” 他抿唇自省。 刚刚阻止他说真话的那种本能,是叫纵容? 还是叫求生欲? 好陌生又新奇的感觉呢。 第416章 称你为凌霜将军,还是岳母? 炎婪没对苍溟展开一场无情毒打,这让刹刹陛下很不爽。 她倒是想要来一场煽风点火,可想到自家砚台的‘命门’还在苍溟手里捏着呢。 万一这位爷脑子一抽,又想来个六根清净,化身拆蛋狂魔,那就不好收场了。 “开明兽这锅丢到了天后头上,天帝怕是要恨毒了天后,这对贼公贼婆势必要打起来了吧?”炎婪兴奋的摩挲爪子。 夜游却摇头:“我感觉天帝这个绿毛龟挺能忍的,在他看来天后让妙音去夺走开明兽,就是掌握了他的把柄,只怕会更忌惮天后,不敢在明面上撕破脸也有可能。” “此番他应该是忍不了了。”苍溟开口。 一鬼一鸟齐刷刷朝他看去。 青妩大拇指一指苍溟:“他借着天后之名给了天帝一个大逼兜。” 夜游:!! 炎婪:靠!这种好事居然不带他? 夜游嘶了声,眼睛都笑眯了:“那死鬼你这一波可是火上浇油了,这火不烧起来都不行,妙哉妙哉!” “还是有点可惜,不能亲眼目睹。”青妩不无遗憾的感慨,抬头看天:“真想瞧瞧这两口子打出狗脑子的样儿啊~” 苍溟却是想到了另一件事,他看向青妩道:“我此前上天,并未找到凌霜神将。” 青妩脸上的笑意敛了些,微皱眉头,与苍溟对视片刻,她道:“你觉得天帝把她藏起来了?” 苍溟颔首,道:“天帝不想焚天之乱的真相曝光,势必会干两件事,一是即刻令人封锁瑶池,二是令人追捕妙音和妙法。” “而邛昊被我夺了三生戟,又负伤不浅,暂无法领兵。” “若我是天帝,此刻最适合动用的一枚棋,便是凌霜神将。” 苍溟说着顿了顿,看向青妩:“且为了彻底激怒你,挑起你与天后之间的纷争。天帝或许会让凌霜神将记起人间之事。” 拥有下凡记忆的凌霜神将,就不再只是凌霜,而是青妩上一世人间的生母,穆傲雪。 而青妩若得知天后伤了凌霜,还会坐视不管吗? 只是青妩的反应,却让苍溟有些意外。 她很冷静,并无怒色。 “要让我怒火滔天的前提,是将凌霜神将变回我的母亲穆傲雪。” “口说无凭,唯有让我亲眼确认她的确变回我母亲后,我才会真的在意她。” “所以,天帝会用她挑衅天后,但一定会保住她的命。” 苍溟看着她,忽而笑了:“原来你也早算计好了。” 青妩不置可否。 她的这个做法,某种层面来说有些‘不孝不悌’,身为云青妩的她,可以放肆随性。 可身为阿罗刹天的她,必须顾及更多。 她无法保证恢复人间记忆后的凌霜神将,会是她记忆中的母亲。而对方是会选择继续效忠天帝,还是不舍那短暂的人间亲缘,都是未知数。 青妩不在乎有一个软肋是自己的母亲。 既为软肋,便与她是一体、一心、一念。 她就是这般霸道不讲理,不会让自己的软肋长在别人麾下,若有二心,那这软肋,不要也罢。 炎婪夸自家大侄女脑子聪明已经夸腻了,在夜游的解释下,他也知晓了青妩和苍溟的‘坏主意’。 “大侄女你想借天帝之手找到妙音,可这头小胖驴咋整?”炎婪指着妙法:“她虽然变成驴了,但开明兽可是被她吞了的,天帝会放过她?” “找来也挺好。”苍溟开口道:“天帝若要寻妙音妙法,势必要拿出万象森罗盘。” 他看向青妩:“刚好可以给你凑齐了。” 青妩这回是诚心实意的竖起了大拇指。 好阴险,有点喜欢了。 苍溟脸上的笑容比过往灿烂了许多:“你这次好像是真心实意在夸我。” “我很开心。”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快爱上你了?” 青妩的脸说黑就黑:“呵,你想屁吃呢。” …… 三十六重天上。 情况一如青妩和苍溟所料。 凌霜率领武英殿神将封锁瑶池,此举彻底激怒了天后。 天后谋算万千,这一次的黑锅却背的不明所以。 尤其是那个叫凌霜的神将,连上神之位都不到,去敢在她面前放肆。 天后敏锐的感觉到,这位凌霜神将看自己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憎恨。 天后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直接出手,莲花法印重击凌霜,当着诸神将的面,直接将凌霜从云端打落。 凌霜重伤坠落之后,一道身影骤然出现,将天后的莲花法印震碎。 被法印压制的不能动弹的诸神将这才喘过气。 现身的赫然是天帝。 天后神情冰冷:“陛下命人封锁瑶池,是要做什么?” “天后何必明知故问。”天帝冷冷看她:“之前域外邪魔入侵,对方的气息消失在瑶池,而邛昊上神在你瑶池重伤,三生戟被夺,此事乃是罪一。” “你放走妙音妙法,让使昆仑沉没,残杀神将,此是罪二。” “刚刚你又无端出手重伤武英殿神将凌霜,言行举此,哪里还有天后应有之德!” 天后听到昆仑沉没时,神情微微一变。 念头只是瞬息闪过,她就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栽赃嫁祸!! 可天后能解释吗?妙音妙法的确是她放走的,她要说这是苍溟和那幽冥恶鬼设下的毒计?那天帝岂不就知晓她和苍溟撕破脸了? 天后内心比吞了一千根针还难受。 这口恶气吐不出,咽不下,一贯在外维持的慈善表象也要裂开了。 天后忽然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尊闭关醒来后,从未离开过瑶池。” “妙音妙法是看押在天帝统御下的神牢,她们跑了,与本尊有什么关系?” “倒是陛下……此番大动作,是为了问本尊的罪?还是为了昆仑的那只开明兽呢?” 天帝的目光森然如刀。 两口子间你来我往,针锋相对。 而自云端跌落的凌霜神将却无人问津,她将坠下三十三重天时,一片白羽飘来,宛如一叶轻舟般将人托住。 弥颜的身影出现在白羽上,他轻摇羽扇,看着重伤后面色惨白的凌霜神将,幽幽问道: “本君是该称你为凌霜将军,还是……岳母呢?” 第417章 苍溟才是最大的不孝子 三十三重天,虚空藏院。 凌霜面如金纸,接连不断咳血。 天后先前那一击并未留手,已伤到了她的神魂本源,就连神躯都有许多龟裂的地方。 弥颜拿出了灵药喂凌霜服下,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我所受之伤来自天后的金莲法印,寻常神药治不好,弥颜神君不必白费力气。”凌霜撑着病体坐起。 弥颜笑吟吟看着她:“那可不成,若你真变回我岳母,我那小冤家若知道我见死不救,还不撕吧了我。” 凌霜眸光微动,冷淡道:“要让弥颜神君失望了,我与刹刹陛下并无关系。” “是吗?这么说,你是全无人间历劫的记忆咯?” 凌霜:“我未曾去过人间。” “那你为何要去送死?”弥颜依旧笑着。 凌霜皱眉,不解道:“送死?” “天帝之前一直将你藏着,此番让你领兵封锁瑶池,你去后却主动挑衅天后,唯恐天后打不死你似的。” 弥颜的笑容不改,眼神陡然犀利:“你想天后杀了你!” 凌霜面无表情,她的呼吸依旧急促,不断咳着血,喘息了好半晌后,才道: “我性格便是如此,不甚惹怒了天后娘娘罢了。” “是吗?那看来凌霜神将是不清楚本君在这天上的人脉有多广了。”弥颜懒洋洋笑着:“这天上啊,七成的神族都欠本君钱,要打听下你的为人,还是有门路的。” 凌霜的手下意识捏成拳,她自知避无可避,看向弥颜: “蝼蚁尚且偷生,我何故要求死?” “这只有你自个儿清楚了。没准是天帝的命令,让你主动挑衅天后,激怒天后对你出手,重伤你也罢了,杀了你也罢。” “最好是让你从天上掉下去,就掉我那小冤家跟前去,这才好让她恨毒了天后啊。” 弥颜笑眯眯的,蹲在凌霜跟前,那模样活似个孝顺的晚辈。 “是这样吗?” 凌霜与他对视,半晌后移开视线,像是放弃挣扎般,道: “既然弥颜神君都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闭上眼,仰起脖子,“如今我已是将死之辈,就请弥颜神君给我个痛快吧。” 弥颜看了她一会儿,低笑了声,这回笑容却是进了眼:“岳母啊,您这演技,可比小冤家差太多了。” 凌霜猛的睁开眼,情绪似有些激动,开口前又是一口血喷出来。 弥颜抬起羽扇挡住血,顺手捏住她手腕,无视凌霜的挣扎,渡过去神力。 他叹了口气,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嫌弃把沾血的羽扇丢了,迎上凌霜焦急的眼神,他道: “你若是有一点求生欲,我都当你是要帮着我那渣爹去背刺刹刹了。” “你这一心寻思,是怕自己成了刹刹的软肋?” “看来我那渣爹是把记忆全还给你了。” 弥颜的神力渡进凌霜的身体,也不知他还用了什么秘法,凌霜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口。 情况确如弥颜所说的那般。 上一次去阴司下聘回来时,天帝尚未完全暴露真面目,只隐晦的提起她或许真的下凡历劫过,成为了阿罗刹天在人间那一世的母亲。 并将她的历劫,推到了‘天道安排’身上。 那之后,她就被天帝下令闭关,闭关那段时间,她隐约想起过一些记忆,记忆里,她在人间有了丈夫,还有儿子,在一个雪天,她艰难生下了女儿。 可那些画面很模糊,她就像是个旁观者,看着别人的一生,并不能体会到其中情绪。 直到天帝的声音传来,突然将她从闭关中唤醒。 凌霜出关的刹那,那些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一同撞入脑海心房的还有那些记忆所带来的感情。 属于她的,属于上一世穆傲雪的,那些情感磅礴如海潮,几乎淹没了她的理智和意识。 她的一切都变得混乱无序,找不到自身的归处,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而在她彷徨时,天帝的声音像是锥子般,直刺脑海。 他让她激怒天后,逼天后出手。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好像成了提线木偶,但同时,似有一盆冷水浇来,将她本我的意识唤醒。 那些翻腾如海潮的情绪在内心归一,她依旧分不清自己是凌霜还是穆傲雪。 可她的本能告诉她。 天帝要害阿罗刹天! 要害她的孩子! 她不愿成为天帝的提线木偶,可她的力量反抗不了。 但她的死亡是自由的,只要她消失了,她的孩子就不会再有软肋! 只要在她的女儿见到她之前,只要她恢复记忆的事被瞒住,天帝就无从拿捏对方! 凌霜说不出话,她死死盯着弥颜,眼里带着祈求。 ——不要告诉她! ——不要告诉她!! ——杀了我!杀了我! ——让我自生自灭也好!!不要让她见到我!! 弥颜看懂了凌霜眼里的意思,他有片刻恍惚,他想到了自己母亲。 为了他,他的母亲不顾自身与苍溟做了交易,而今只剩残魂。 那时的他,太过愚蠢弱小,时至今日,才知道母亲为自己付出了什么。 “你选择了刹刹,真好。” 弥颜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这世间又多一人爱她,真的很好。” 他经历过丧母之痛,自不能让刹刹也经历那样的痛楚。 小冤家啊,瞧着没心没肺,可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若真出了事,她也是会疯的。 梵幽已经没了,她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苍溟那家伙现在在她身边,他是天后的儿子,天后的金莲之伤,也只有他有法子治。” “想来这也是天帝算计中的一环,若你重伤跌落到刹刹跟前,她记恨天后。而偏偏只有苍溟和天后能救你,后者是不可能的,前者嘛,在他看来又与天后是母子连心的。” “他救的话,就是不给自己亲娘脸,与天后有龃龉。不救的话,与刹刹势必离心。” 凌霜反握住他的手,用力摇头: ——你既然将一切都看明白了,更不该将我送去她的身边。 弥颜眨巴眼,道:“岳母有所不知,不久前,苍溟上来甩了天帝一个大嘴巴子,说是为母尽孝。” 凌霜一怔。 弥颜没忍住笑,继续道:“他耍天帝嘴巴子之前,刚放火烧了他老娘的瑶池。” 凌霜:“……” 凌霜呆住了,凌霜怀疑自己的耳朵。 谁烧了瑶池? 谁? 弥颜感慨道:“这诸天之神都瞎了眼,论起不孝子和疯癫,苍溟理当排在我前头才是。” 第418章 苍溟和刹刹的儿子? 祖洲。 此地本就是弥颜的地盘,青妩他们干了坏事暂时歇脚,也没急着走。 如今弥颜之母的残魂还在养神芝中温养,这段时日,炎婪待在祖洲也有用自己的金乌之火帮着温养其母亲的残魂。 “我想见一见她。”苍溟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炎婪大声与夜游密谋道:“这小子不会是想暗杀情敌的娘吧?” 夜游咳了声:“不至于,不至于。” 苍溟坦率道:“她变为如今样子,也有我一份责任,我的苍生之火,对她的残魂恢复应该有助益。” 炎婪的神情有些怪异。 青妩却很果断:“我带你去。” 苍溟颔首,两人联袂往里走。 炎婪还在抠后脑勺:“我大侄女也太放心了吧?她真不怕苍溟这小子趁机行凶啊,现在可不是砚台那小子。” 小妙驴打了个响鼻,道:“表哥虽然凶残,但他言出必践,他真要杀谁,肯定言行合一,才不会这么弯弯绕绕呢。” 炎婪摸着下巴:“这么听上去,苍溟的为人,也不像传言那么差嘛。” “哪里不像了!”小妙驴背刺道:“传言说他凶残冷酷、麻木不仁、不干神事可一点也不假!表哥他可坏可坏可坏了!” 炎婪:“你与他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小妙驴:“要不是他给的多,谁要和他一伙啊!” 夜游:这真的是亲表妹,不掺一点水的! 养神芝处,苍溟小心控制着苍生之火,化为灵阵一点点围住那缕残魂。 周围有弥颜麾下的妖童,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个汗流浃背。 说真的,若不是有刹刹陛下在旁边盯着,他们是真不敢放这位太子殿下靠近这里。 虽然他们拼死也拦不住就是了。 青妩一直观察着苍溟所布之阵,发现这家伙竟是用苍生之火布置了八个小阵法。 八个小阵之间互相联系,蕴含了天地变化之术,可以说,以此八阵成一方小天地。 饶是苍溟在布置下此阵后都感觉到了疲惫,额上生出薄汗。 一道力量,隔着衣衫渡入他体内。 苍溟回首轻笑:“谢谢。” 青妩懒懒嗯了声,“你将伏羲八卦阵拆为八阵重组阵列,造诣挺深的嘛。” 伏羲八卦阵的存在在三界都赫赫有名,哪怕是凡尘街边算命的也知道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这八个阵位。 这八个阵位分别代表了天、地、雷、风、水、火、山、泽这八种力量。 可知道归知道,可真正能调用这八种力量令其统一的少之又少。 其他人是‘借用’,而苍溟是‘调用’,这有本质的不同。 并且,青妩还从苍溟布置的伏羲阵中察觉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苍生之火入阵,既是火种,也是柴薪。你在伏羲阵中添加了‘人’之力,成了第九种力量,这多的力量非但没有打破平衡,反而让此阵越发生生不息。” 青妩看苍溟的眼神里多了些异色。 若此刻受此凝视的是萧沉砚,定能准确形容:酸!酸的一批! 青妩:“你老实讲,你亲爹其实不是蚩尤而是天道吧!” 苍溟正在调息,听到这话猛的呛咳起来,俊脸上浮起一抹薄红。 他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愕然,竟还思考了几息,才认真回答:“不是的,你误会了。” 青妩:“……” “此事不可胡言的。”苍溟看着她,轻声叮嘱:“天道也会动怒,小心降雷劈你。” “劈呗,到时候我推你出去挡雷。”青妩讥笑:“看祂舍不舍得劈你!” 苍溟看了她一会儿,垂眸低笑,喃喃道:“肯定是舍得的。” 天道眷顾他没错。 可她的存在,就是天道给他的劫,对他最大的制约啊。 青妩余光瞥见他脚下晃动的影子,话锋一转:“苍溟。” “嗯?” “很早很早之前,你我就见过吧?”青妩看向他:“我想起来了。” 她刚刚诞生时的惊鸿一瞥,隔着幽冥与重重天幕与他对视。 这一次,苍溟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嗯,见过的。” 他转身朝外走去,青妩大步跟上,看着他的侧脸:“你就一声‘嗯’不说点别的?” 苍溟思索了下:“有点可惜,没能对你一见钟情。” 青妩翻了个白眼,不露痕迹的扭动了一下左手手腕。 金色的因果丝微微绷紧,但苍溟并没有反应。 青妩收回视线,心忖:苍溟是感觉不到这条因果丝? 不过,她和苍溟之间的这条因果,究竟是什么呢? 虽然曾有过一眼之缘,可过去她和苍溟的确没有交集,按说不该有这条因果丝才对。 “你是不是还瞒着什么没说?”青妩直接询问:“你过去与我,真就只见过那一眼?” 苍溟嗯了声,却道:“我没故意隐瞒你,只是没想到你一直没有认出它。” “谁?”青妩盯着他脚下:“影猫?” 说话间,玄喵喵就冒了出来,打着呼噜,麻花似的在青妩和苍溟的腿间绕来绕去。 “阿笨。”苍溟轻唤,玄喵喵立刻变成一只普通猫咪的大小,蹦到他肩头,宛如黑布条似的挂他肩膀上。 只有形状没有五官的猫脸上瞧不出神情,但青妩能感觉到这崽子在看自己。 “你养这猫的名字还怪多的,又是玄喵喵又是阿笨。”青妩道:“它与我有何关系?我没认出它,又是怎么个说法?” 玄喵喵脑袋也歪向苍溟: ——对呀对呀,主母为什么要认出我呀喵? “瞧瞧,你家笨猫之前也不认识我嘛。” “所以它叫阿笨。”苍溟随身将玄喵喵从肩头丢下去,对方不甘心的喵呜一声,重新化为影子。 他思索了一下措辞,认真的对青妩道:“阿笨的存在,与你我都有些关系。” “细细推敲下来,它应该算你我的儿子。” 青妩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脚栽回地府。 啥玩意? 啥儿子? 她?一女鬼!有个猫儿子? 青妩抽搐着嘴角:“咋得,苍溟太子您老还有‘瞪谁谁怀孕’的本事?” 第419章 苍·拆蛋·溟 青妩一句‘瞪谁谁怀孕’瞬间把场面干沉默了。 四目相对间,两人间是死一般的沉寂。 苍溟眨了眨眼,认真道:“我并无此等神通,你有些高看我了。” 青妩指着他脚下影子:“那你解释下这猫儿子之说,是怎么来的?” 这回,苍溟却一改平时的快人快语,抿了抿唇,道:“不要。” 青妩瞪眼瞧他。 苍溟:“你自己思考。”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青妩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后脑勺。 “不说就不说!我不会问我家砚台吗?!” 苍溟头也不回:“问也没用的。” 青妩磨牙,那根黄金狼牙棒在手里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她的‘杀夫’之心蠢蠢欲动,很想给苍溟来个猛的。 如此好几息,她才稳定下来情绪。 苍溟见她心平气和的追上后,微讶,眼里有些笑意:“你待我,好像与之前有些不同了。” 青妩鼻子里哼出一声。 “换做之前,你会毫不犹豫的朝我下手。”苍溟好奇问道:“你是同意我爱你了吗?” 青妩那眼角睨他,嘴角嘲讽的扯着:“我这是投鼠忌器。” 苍溟不解。 青妩美目微动:“你是希望我像之前那样对你?还是现在这样?” “随你心意便好。”苍溟:“我只是不解,是什么令你投鼠忌器。” 青妩视线从那张熟悉的俊脸往下挪移,定格在某处后,飞速挪开:“那咱们有言在先,你和砚台抢身体归抢身体,别拆这身体的蛋。” 苍溟没什么反应,青妩见状,当他是默认了,大步走开与炎婪和夜游汇合。 一行五个不是人的离开祖洲,回大雍。 回了大雍后,青妩不想回宫,准备回镇国侯府住几天,顺便审审小妙驴吞下的那只开明兽。 结果,苍溟拉住了她。 “干嘛干嘛!拉拉扯扯成何体统!”青妩警惕瞪他,却见他神情格外认真。 苍溟声音有些低,“我以后不会那样的,过去……也只是有过想法,未曾真的实施。” 青妩:什么这样那样?说啥玩意儿呢? 苍溟:“况且,我想要爱上你。情与欲相伴,以外力斩断,乃是取巧,你大可放心的。” 青妩后知后觉,红唇微张:“……不是……你沉默了这么一路,都在想拆蛋的事儿?” 小妙驴伸长脖子:“拆蛋?拆啥蛋?能吃吗?” 青妩和苍溟同时沉默。 对上自家狗表哥深不可测的视线,小妙驴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不、不吃就不吃嘛……这样看着我干嘛,怪渗人的。” 青妩没忍住笑出了声,管中窥豹,她突然有点明白妙法为啥这么怕苍溟了。 就这大馋丫头,过去肯定没少因为馋嘴的事儿得罪苍溟,然后被狠狠修理。 “妙法你代为照看一下。”苍溟道:“我要闭关几天。” 青妩眯眼盯着他。 “不用担心,有你在,我无法与另一个我合一。”苍溟轻叹:“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先声明,我并不担心你的死活。”青妩懒洋洋道:“闭关是因为布置伏羲阵耗费了太多神力?” 苍溟颔首,他身体如今的情况其实挺复杂的。 “等另一个我醒来时,与你细说吧。”他笑了笑:“我的话,总归不能让你全信。” 青妩不置可否,目送苍溟走后。她扯了扯小妙驴的耳朵:“怎么舍不得你家狗表哥?” 妙法一个劲摇头,朝青妩靠拢:“还是表嫂你身边安全点。” 虽然表嫂彪起来和狗表哥不遑多让。 但妙法一听到苍溟说要‘闭关’就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它有些欲言又止,不过驴脸不够生动,倒是把这情绪隐藏下来了。 炎婪是一到京城就跑没影儿了,直接去酒楼找酒喝了,按金乌大爷的说法,凡尘美酒虽有浊气,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夜游倒是想往将军府跑,但又记得青妩之前对自己的‘提醒’,心气儿不爽,干脆去镇魔司操练那些大仙儿小妖们了。 青妩牵着妙法进了侯府,她若有所思的摸着驴耳朵,问道:“你对苍溟身边那只猫有印象吗?” “表嫂你说玄喵喵?它又怎么了?” “说说看,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苍溟身边的?又是怎么个情况?” 可以说,一直以来青妩和萧沉砚都没太注意玄喵喵。 那只笨猫自己记忆也全乎,傻兮兮又贱嗖嗖的,他俩都把它当只小宠物。 今儿苍溟那句‘猫儿子’是真把青妩噎了个不轻。 直觉告诉她,她和苍溟之间的那条因果线,或许就和玄喵喵有关。 偏偏苍溟这狗东西,这个时候当起了谜语人。 妙法思索道:“玄喵喵具体是什么时候到表哥身边的,我还真记不清了,怎么着也有个五六千吧?” “反正我印象里表哥和它形影不离,他最厌蠢的一个神了,对那只笨猫却纵容的很。”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有一回我和玄喵喵打架,明明我打赢了!表哥却拉偏架,为了它罚了我五百年的口粮,事后我不服,问表哥为啥对它那么好…… 我就开玩笑似的说了句,这笨猫莫不是救了表哥的命?” “表嫂你猜表哥怎么说的?” 青妩目光微动:“他回你一个‘嗯’?” 妙法瞪圆驴眼,真想举起蹄蹄比个大拇指。她驴嘴翻动,嘀咕道: “表哥不是人那几年,是只说狠话从不会说假话的,但我思来想去都想不通那只笨蛋猫凭什么救表哥的命?” “我印象里,除了焚天之乱,表哥过去在上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只有他是别人的危险的份儿,他能遇到啥要命的事儿啊?” 妙法嘀咕个不停,“而且玄喵喵的本体也奇奇怪怪的,明明只是个长翅膀的布娃娃,也不知是谁把它创造出来的,让它那么厉害~” “对了,它过去那翅膀可滑稽了,长的和鸡骨头似的,又没肉,也没羽毛啥的。” 青妩猛的抬眸,喃喃道:“……是它。” 妙法不解:“它?什么它?” 青妩想起来了玄喵喵是谁,它是…… 第420章 她看我的第一眼时,是想吃掉我啊 青妩诞生于幽冥,她刚睁开眼时,也是懵懂无知宛如幼童。 隔着幽冥与重重天幕,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苍溟。 对于尚不知事的她来说,脑海里还没有‘人、鬼、神’以及‘生灵’这个概念。 那时的她,只是觉得这‘人’的眼睛好漂亮。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双眼睛,但伸手只握住了一团幽冥。 她下意识的将那团幽冥之气在手里捏把捏把,捏成了一个似猫又似狗的四不像,捏着捏着,她又想起了那双漂亮眼睛。 那双漂亮眼睛似乎在很高的地方,可她当时还不会飞,于是乎取下了自己的小指指骨,插在四不像的身上,这样它便有翅膀了,能替她寻到那双漂亮眼睛。 但不知何时,或许是她被梵幽带回酆都之后,插上翅膀的四不像就消失了。 她逐渐长大,被梵幽、北叔、炎叔丢进各大大小地狱中磨炼成长,而出生时的记忆也逐渐模糊,变得久远。 青妩的思绪逐渐回拢,从苍溟苏醒后,这些尘封的记忆也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她这会儿感觉有些怪异。 尤其是知道玄喵喵居然是自己捏出来的小宠物后。 至于它为何会出现在苍溟身边……难道是因为她捏它时,想的便是让它帮自己找到那双‘漂亮眼睛’? 不过,苍溟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玄喵喵是她捏的吧?以他曾经的性子,怎么会把这只大笨猫养在身边的? 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 好在,青妩从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鬼,她摸了一把小妙驴头上的花花,道:“开明兽交给你了,好好审,好好问。” 小妙驴肚子里另有乾坤,把开明兽放在她肚子里最是安全不过,等于是上了重重封印。 更何况,这位小表妹几乎把整个昆仑的宝贝都给吞了,不得干点活? 小妙驴点头,只要给驴儿吃草,拉磨什么的,还不是洒洒水啦~ 只是青妩转身刚要走,袖子被驴咬住。 “还有事?” “那个……表嫂你要不还是去瞧瞧表哥?”妙法犹豫再三,还是提醒道:“表哥他闭关的方式有些不同寻常。” “比如?” 妙法沉默了下,道:“凡人成仙斩三尸,表哥他每次闭关就是斩自我。真斩那种……” 青妩挑眉。 妙法眼里带着恐惧,道:“他曾化出分身,用分身将自我寸寸斩碎,层层剥开。” 青妩听萧沉砚说起过苍溟的这种变态的自虐模式。 实话说,虽然便是她这种老鬼,都觉得这种修炼方式很是有病。 “这一次,他应该不会如此。”青妩想了想,笃定的下了结论。 “为什么啊?”妙法不解。 “斩自身,剥血肉,寻自我,再重塑。”青妩语气幽沉:“而今苍溟已不需要再如此了。” 因为砚台已经出现了。 …… 皇城静室中。 苍溟坐在一面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或者说萧沉砚。 他伸出手,触摸镜面。 渐渐的,镜外的他与镜内的他神情出现变化。 眨眼须臾,苍溟入镜,萧沉砚出镜。 而此刻萧沉砚的神情模样,便是青妩在,怕是都会将他认为苍溟。 萧沉砚沉眸不语,重新换位后,他竟有一种恍惚,就好像,他与苍溟从未交换过。 不管是上天时火烧瑶池,掌打天帝,还是为青妩‘取’来一件件重宝,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与苍溟的意识好像是完全合一的。 “你也意识到了吧?”镜中的苍溟开口:“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萧沉砚:“于她而言,你是你,我是我。” “是啊。”苍溟笑了笑,“可是快了,很快,她也会接受的。” 萧沉砚静静看着他,半晌后,唇角轻翘起几分讥嘲的弧度:“苍溟,别太自负。” “你想要爱上她,可真的爱上后,你笃定你能忘掉她吗?” 苍溟垂眸,并未立刻回答,他在思考。 萧沉砚语气淡淡:“如你所言,你就是我。我忘不掉她,舍不掉她,所以,你也不可能忘掉她。” “你想修的忘情道,我不愿。” 苍溟抬眸,也跟着轻笑了起来:“看来过去我屡次斩自我的尝试,并非是无用功。” “她是我的劫。” “而另一个我,你是我将斩的自我。” “是啊。”萧沉砚语气轻松,“可这一次,你斩不了。” 因为,她不愿。 萧沉砚抬手,指尖触及镜面,轻轻一掸,镜面破碎。 连同镜中的苍溟,一起消失不见。 萧沉砚偏首,脚边的影子拱了起来,变成一只小傻猫的形状。 萧沉砚弹了弹玄喵喵的耳朵,轻声道:“苍溟他不想我知道你和青妩的关系,可这一次,他要失望了。” 萧沉砚知道了。 也清晰的拥有了苍溟,或者说曾经的自己的所有记忆。 不管是与青妩初见时的那一眼。 还是玄喵喵挥动着骨头翅膀,穿越幽冥天幕和域外结界,碰瓷般撞到自己脚边时的记忆。 便是曾经的神族太子苍溟,也并非举世无敌,在阿罗刹天诞生后不久,苍溟就孑然一人去了域外战场。 域外之地,乃是第一次诸神黄昏的古战场。 所谓的域外邪魔,被称为魔族,乃是古神残余的力量衍生而出,只是在衍生过程中被古战场中的残忍嗜杀血腥之念所影响,生来唯一的念头便是破坏! 域外邪魔难以除尽,且数量庞大,而域外古战场边幅辽阔,便是集结整个神族之力,也难以净化,故而才会设下结界,将域外完全隔绝。 而那地方,除了邪魔外,还有不少上古时遗留下的凶兽。 苍溟独自去域外斩魔时,便遇上了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双方鏖战了四十九个昼夜,最后结果也只是两败俱伤。 穷奇拼死逃走,苍溟也无力追杀。 那时的他,大概是自诞生时起最虚弱的时候。 也是那时候…… 一个似猫似狗四不像的小家伙,晃动着两根骨头做的翅膀,摇摇晃晃朝他飞来,明明小小一只,却凶的可以。 将那些试图趁虚而入的域外邪魔悉数咬死后,就一脚撞到他脚边碰瓷。 那时的他,静静的看着这个小家伙。 而这小家伙跌跌撞撞爬起来,像是无害的小宠物一般,爬到上他腰腹,爬到他胸口,与他四目相对。 当时,他以为它是来示好,帮助自己的。 结果它开口说: “你的眼睛好漂亮哦,我可以一口吃掉吗?” 它是阿罗刹天捏出来的小玩意。 那时,苍溟心想:原来……她看我的第一眼时,是想吃掉我啊。 第421章 弥颜的贺礼 萧沉砚想起这段记忆时,莫名想笑。 那时的自己,那时的苍溟,在得到这个结论时,决定将玄喵喵养在身边的初衷竟是:她想吃掉我,那我就吃掉她的小宠物。 现在有点小,等养胖一点,再当着她的面吃掉。 萧沉砚觉得,苍溟的行事风格,着实狗了点。 但再一深思,若换成是如今的自己……怕是会干同样的事。 一念至此,他又沉默了。 玄喵喵这小笨蛋可不知道自家主人养自己初期时的险恶用心,也早就忘记了,自己最开始的作死举动。 它只记得,是主人救了自己。 却记不住是谁创造了自己。 而苍溟‘救’它……嗯,纯属误会。实在是因为某鬼当初捏这小玩意儿出来时,自个儿还太小,手艺也不咋地。 故而,玄喵喵在域外战场大发喵威后,就萎了。被苍溟带回神族后,都快消散了。 打着要将笨猫猫养肥后在它的造物主面前吃掉的坏心思,苍溟自然要把它救活了。 于是乎,就活了,养着了,养着养着……就养成笨儿子了。 只是,那时的苍溟也没想到,这个笨儿子,会在很久之后,又一次救了自己…… 萧沉砚垂眸,摸着玄喵喵肩胛骨的位置,这里少了翅膀。 “焚天之乱的最后,是你救了他……救了我。” 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苍溟想要斩杀蚩尤,想要割舍一切斩断与天后之间的母子血缘。 他成功了,却也失败了。 而最后真正护住他意识的,其实是这只小笨猫。 它牺牲了一切,成了影子,将他保护住。 也是因为它的存在,才有了如今的萧沉砚,如今的苍溟。才使得仅余残魂的他,没有直接成为蚩尤复生的养料。 而追本溯源,它被她创造。 一切缘起,皆从那一眼开始。 因为有阿罗刹天,有云青妩,才有如今的萧沉砚,如今的苍溟啊…… 萧沉砚垂眸,看到了两个手腕上的两条因果丝。 一金一红,眸中露出柔色。 他愿被她绑缚,愿入她掌中。 而苍溟,另一个他,从很早很早前其实就已深陷其中了,只是时至今日仍不自觉罢了。 “喵?”玄喵喵拱了拱他的手。 萧沉砚抱起它,问道:“知道你的翅膀在哪儿吗?” 玄喵喵一脸茫然。 “笨猫。” 萧沉砚轻骂,眸底神光流转,苍溟这个蠢的,上天一趟也不知道找找阿笨的翅膀。 那可是青妩的小指骨所化。 “不中用。” 这个时候,人皇陛下倒是把自己和苍溟分的清清楚楚了。 不过眼下,萧沉砚的确要闭关几天,苍溟那厮把神力都耗干净了,天帝如今和天后打成狗脑子,未必有功夫再插手人间的事情。 但天帝定会令人下来寻找妙音的踪迹,他也得趁这段时间恢复力量。 萧沉砚和苍溟的想法一致。 妙音,很关键。 天后大费周章让妙音学会禁术,遮掩她的行踪,让她下凡,定是有大图谋! 时间一晃过去一个月。 对于苍溟的‘闭关几天’结果‘闭关一个月’还没出来的‘失信’行为,青妩本想大棒子伺候,可她狗狗祟祟去静室一看,好得很嘛,砚台回来了! 她能怎么办,只能忍了呗。 这一个月,人间风调雨顺。 梨轲成为人间四灵之一,而小玄龟因祸得福体内的玄武血脉复苏后,自然也进入了四灵之列,被青妩安排去镇守一方了。 走的时候,小玄龟带着自己的龟孙子,遥望花柳巷的方向,久久叹息,朝青妩问道: “姐姐,我可以让我的龟孙孙们都上岸干活吗?” “我觉得那活儿挺好的,每天都有好多糕饼吃,遇到那种白嫖的坏蛋,还能出手教训一顿,这种坏蛋一打一个准儿,有功德的呢~” 青妩:“……” 青妩一袖子就把龟儿子和龟孙子扇飞。 谁家人间四灵的毕生理想是当龟公?真是说出去都丢鬼脸! 送走龟儿后,穆英和霍毅的大婚之日也快到了。 嫁妆什么的,青妩早就给自己表姐准备好了。 青妩和萧沉砚在人间虽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两人那婚,不提也罢。 成亲成了寂寞。 那会儿她还是躺在棺材里进的门呢。 至于鬼族婚俗……嗯,青妩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边竟都是单身鬼! 唯一一个曾经有过对象的,还是梵幽那老东西。 老东西的结果,有目共睹。 起初青妩也是好奇人间正经成亲是怎么个流程的,等她耐着性子看了半日后,她就顶不住了。 光是穆英被红蕊绿翘强摁着试了十几套婚服,青妩瞧着都害怕。 溜了溜了。 果然,她只适合去闹洞房。 如今是月初,笔小方又变成了笔小圆。 夜游寻了一圈没找到青妩,倒是抓住了偷吃喜饼的笔小圆。 “又偷吃!这可是明儿要散出去的,你偷吃第几个了?死鬼回来还不把你的笔毛全拔光!”夜游吓唬笔小圆。 “才不会呢,我吃的都是普通喜饼,那种阿妩特意赐福过的我可没有偷吃!”笔小圆舔了舔嘴角的碎屑,很是不满的反驳。 夜游哼了声,“死鬼呢?一晃眼鬼就不见了。” “去祖洲了哦。” 夜游挑眉:“她这时候去祖洲干嘛?表妹夫在闭关,她跑去和癫雀雀私会?” 笔小圆恶劣一笑:“我记下了哦,你造谣阿妩坏鬼!她回来后收拾你!” 夜游笑而不语,眼里闪过危险的光。 笔小圆缩了缩脖子,道:“是弥颜神君的妖童来传的信儿,说他给穆英表姐也准备了一份贺礼,让阿妩亲自去取。” “那妖童说他人还在天上呢,没有回祖洲。” 笔小圆说着咬了口糕饼,心里咕哝。 那妖童可怕死的很,生怕遇见了砚台锅锅。 还特意强调了弥颜神君没有在祖洲。 “癫雀雀还怪有心的嘛,倒是会讨好。”夜游笑了声,眼底却掠过一抹思索之色。 按理说,以那位癫爷的性子,真是要巴结讨好穆英表姐,这场婚事说什么他也要亲自露面。 绕这么个弯子把死鬼叫去祖洲,恐怕还藏着深意吧? 会是什么呢? 夜游看着外间的欢声笑语,心里叹了口气。 总觉得这安稳日子又要没了呢。 …… 祖洲。 妖童在前领路,青妩没啥耐心,直接问道:“弥颜叫我来这里,到底干嘛?” 妖童小心翼翼道:“神君只说这份贺礼,陛下您会喜欢,您的表姐也会喜欢……” “咳,不过他也说了,祖洲的花花草草的无辜的,您老动怒可以,烧坏了花花草草他要十倍赔付。” 青妩的脸色越听越是微妙,直到,她见到了弥颜送来的这份‘贺礼’。 一刹间,她神情陷入了诡异。 “你……就是弥颜的贺礼?” 第422章 长本事了啊,萧砚台 弥颜一贯喜奢靡美物,所居之地无不是悉心打理过的。 此刻金玉宝器堆砌成的小院内,软榻上赫然躺着一人。 正是凌霜。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的沉默似只持续了瞬息,又像是过去了万年。 凌霜面如金纸,面上维持着平淡冷静的神色,身体却僵硬如铁板。 青妩声音很轻:“天后伤的你?” 凌霜睫毛颤了下,张开唇,然而不等她出声,青妩却又开口:“我知道了。” 凌霜呼吸骤然急促了起来,那声‘小妩’就要脱口而出,被她死死咽了下去,启齿时变成了:“刹刹……” 青妩恍若未闻,上前将她打横抱起,道:“明天表姐要大婚,按照人间婚俗该有长辈为她梳发……” 凌霜怔住,脑海中浮现出穆英的脸。 她在人间历劫时,生下一子一女,但女儿其实有两个。 穆英那个孩子,也是长在她膝下的。 可她明明记得,穆英应该已成亲了才对? 她下意识要开口询问,却猛地咬住舌尖,怔怔的看着青妩,鼻头骤然酸涩了起来。 虽然有弥颜的宽解,可凌霜私心上依旧不想让自己成为青妩的负累,她不想让青妩知道,自己已恢复了记忆。 她不了解萧沉砚,却听闻过见过曾经的太子苍溟。 诚如弥颜说的那般,苍溟的确有救她的能力! 可她的小妩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又要割舍出多大的利益,作出多少牺牲? 她的存在,就是天帝为小妩设下的局。凌霜恨自己的无能懦弱,恨自己的犹豫不决。 她逃不过那一己私欲,在弥颜的劝说下,产生了动摇。 她想着……想着临死前若能再见一眼女儿也是好的。 可她低估了青妩的聪明。 只一眼而已,她就被看穿了。 青妩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大雍,还未到皇宫,一道人影迎面而来。 看到来人的瞬间,凌霜身体绷紧。 出现的,赫然是还在闭关中的萧沉砚。 神域直接展开,将青妩和凌霜拉入其中。 凌霜身负重伤,莫说行动,便是言语都要耗费极大力气。 但在萧沉砚展开神域的刹那,垂危重伤的她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和力量,让青妩都措手不及。 挡在青妩前方的凌霜试图挺直背脊,但身体不受控的佝偻着,喘息粗重,手心湿冷生汗,却如护犊的老母鸡般,死死挡在青妩身前。 明明自身难保,却坚如铜墙铁壁。 青妩抿唇,目光晦涩难言。 萧沉砚后退一步,恭敬的向凌霜弯腰一礼。 “霜伯母,阿砚来迟了。” 凌霜怔住,她曾远远见过眼前这位,当时的他高高在上,目下无尘,似独立于三界之外,沽冷疏离。 而眼前之‘人’,恭敬的向她弯腰行礼,宛如最乖顺的晚辈。 恍惚间,弥颜说的那些话又在耳边回响: ——苍溟那家伙,才是真疯子。 ——他如今既是人又是神,变回苍溟时,他可是个纯种‘大孝子’,迟早孝死天帝天后。 ——变回萧沉砚时……嗯,厚颜无耻远胜于我,被刹刹拿捏的妥妥的…… 弥颜的声音消失,在凌霜脑中纷繁浮现的却是属于人间时的回忆。 她见过眼前‘人’的少年时,见过他意气风发,有别于为神时的鲜衣怒马。 他曾救过她的命,曾以血喂养过她的女儿,为其取名青妩。 曾无视过礼仪尊卑,与她那皮猴儿似的孩儿云铮一起钻过狗洞,不肯唤她穆夫人,偏要叫一声伯母。 他是萧沉砚,是人族曾经的皇长孙。 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凌霜绷紧的身体逐渐放松。 青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与她记忆中那娇憨软糯的小女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阿娘,让砚台为你疗伤吧。” 凌霜长睫轻颤,压住鼻间酸涩,哑声应下:“好。” …… 萧沉砚以苍生之火,辅以秘术,果真稳住了凌霜的伤势。 只是要彻底痊愈,非一朝一夕。 但总归是无性命之忧了。 神域中,凌霜脸色好转许多,那种神魂肉身时刻都要碎裂的感觉消失,萧沉砚的神力像是盘虬的树根,将她的肉身神魂强行固定住。 此刻她体内神力自行运转起来,气息也逐渐平稳。 萧沉砚睁开眼,起身间,青妩搀住他。 他对上她的眼,不禁莞尔,借着她的力气站起来:“放心,我还没那么虚弱。” 青妩抿唇,嘟囔道:“你当然没啊,我又不担心。”她说着,瞄他一眼:“不和你说谢谢了,你当女婿该做的。” 萧沉砚忽然低头,以额头轻撞了一下她的额头。 青妩眨了眨眼,下意识朝凌霜的方向看了眼,见对方还闭眸调息着,没有瞧见自己和萧沉砚亲昵的举动,长松一口气,然后狠狠剜了男人一眼。 “守点规矩啊,你都不害臊。” 萧沉砚挑眉,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怪稀奇的。 原来自家小女鬼也知道害臊啊? “岳母恢复了记忆,她过去就是爽利的性子,不会在意这些小节,再说……”萧沉砚握住她的手:“你我是夫妻,亲昵些有何不妥。” 青妩瞧出了他眼底藏着的戏谑,指甲在他掌心用力戳了戳,又白他一眼。 “你的神力还好吧?” “嗯,无碍。”萧沉砚轻声回答:“闭关这些时日都恢复了。” 青妩知他没说假话,却也看的出替阿娘疗伤也并无他展现出的那般轻松。 “撑不住了你就把苍溟那狗东西放出来。”青妩认真道:“使唤你当牛马,我会良心不安。压榨那家伙,我是毫无负担。” 萧沉砚神色有些复杂,语气有些怪异: “我才刚出来,你就想换人?” 青妩美目瞪圆:“你语气怎么酸溜溜的?你可别说你吃味啊,我这是想换人吗?我这是想换牛马。” 她说着戳了下萧沉砚的脑门:“你傻啦?还与那家伙抢着当牛做马。” 萧沉砚握住她的手指头,冷睨她,哼道: “为岳母疗伤,怎就是当牛做马?” “你莫要阻碍我尽孝。”他说着,放下青妩的手,端起了大男人的架子,下颌微抬:“去,旁边老实呆着去。” 青妩手有点痒,耶嘿。 长本事了啊,萧砚台! 居然敢对她下命令?你小子是想倒转天罡啊! 第423章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凌霜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女儿骑在女婿脖子上,扯着他的发冠当缰绳,左摇右晃,颐指气使的样子。 凌霜想到了她小时候刚学骑马的样子,小小一只,给她寻了一匹小马,她不要,趁人不注意跑去骑那高头烈马。 烈马不好驯服,她胆子却大的很,在那烈马背上被甩的东摇西晃,旁人早就吓坏了,只有她在咯咯直笑。 过往的记忆,与眼前这一幕重叠。 曾经的烈马不知是否还活着,但如今这一匹‘烈马’,委实让凌霜失神。 萧沉砚对凌霜来说是熟悉的晚辈,可苍溟对凌霜来说,又是高不可攀敬畏的存在。 两者是同一人,成了她的女婿。 这种感觉很矛盾,一时间她难以消化。 而青妩骑在萧沉砚脖子上,把他当大马使唤的样儿,对凌霜来说真是既诡异又合理。 凌霜很难不恍惚。 “萧砚台!认清形势没有?谁是你的天!” “你你你,伟大的阿罗刹天,貌美如花的云氏青妩……” “还敢命令我不?” “不敢……” “罚你跪搓衣板你认不认?” 男人声音里忍着笑:“认啊,不敢不认。” 青妩娇哼,轻轻捏着他的耳朵:“算你小子识相,那本座就大鬼大量放过你了。” “谢刹刹陛下隆恩。” 萧沉砚由着她在自己头上造反,扛着她转过身,小两口对上了凌霜那复杂中饱含安慰,却又一言难尽的视线。 下一刻。 青妩唰啦从萧沉砚肩膀上下来,萧沉砚忙不迭整理衣襟,余光瞥见自家小女鬼的发钗都要甩掉了,赶紧替她扶了扶钗子。 一人一鬼快速整理仪容,又摆出一副稳重高深的样子。 青妩:“阿娘感觉如何?” 萧沉砚:“岳母身子可好些了?” 凌霜咳了声,低头笑出了声。 青妩脸上罕见划过一抹尴尬,脚挪到旁边,在萧沉砚脚背上一碾。 萧沉砚无奈撇向她:跳起来骑我脖子上胡闹的是你,现在又怪罪我? 青妩瞪回去:就怪你!一点都不稳重!害我跟着丢脸! 凌霜忍住了笑,起身时,两道身影唰啦闪现到她两侧,一左一右搀住她。 凌霜哑然,借着两人的手起身,这才道:“身子已松快了许多。” 她朝萧沉砚颔首:“多谢。” 萧沉砚:“一家人,不必言谢。” 凌霜怔了怔,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 她看向青妩,抬起的手有些颤,下一刻,青妩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阿娘,我长大了。” 凌霜险些又落下泪来,她忍住心头的酸涩:“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好阿娘。” “阿娘没有称职不称职一说。”青妩想到了梵幽,老东西总说自己不够好,不称职,不值当她叫那声阿父。 他让她再等等。 等他变得更好些,再叫他阿父。 她等啊等,明明他已经很好了。 她等到最后,都没能当面叫出那声阿父。 那时青妩才幡然醒悟,这世间本就没有完美的父母,有些事,有些话,等不得,不珍惜眼前,便会错过。 “你选择了我,不是吗?”青妩轻声道。 在恢复记忆后,她的阿娘选择了她。 如此便够了! 亲人的存在,不是为了让自身多一份强助力,也不是非要对方成为铜墙铁壁,或是参天大树为自己遮挡狂风暴雨。 而是不论何时何地,何事何境,她都会选择你,与你站在一起。 “凌霜神将已去,我是穆傲雪。” 凌霜,或者说穆傲雪坚定说道,握紧青妩的手:“我想回我们的家。” 青妩禁不住笑了起来,狡黠的眨巴眼:“大哥还不知道阿娘你回来了呢。” 提起云铮,穆傲雪呼吸也颤了下,心里生出急迫,眼里满是期待。 她的阿铮,现在又是什么模样啊? 人间,夜幕。 待天一亮,便是穆英与霍毅的大喜之日。 此番穆英出嫁直接选择从镇国侯府出门,云铮和青妩算是穆英仅存的娘家人。 这些天,云铮也没闲着。 “妩妩还没回来啊?也不知那弥颜小子准备了什么贺礼,可别耽误了明儿的吉时。” 云铮自顾自说着,替小妙驴梳着鬃毛。 妙法嚼着喜饼,哼哼道:“闲操心,表嫂怎会出这种差错,不过坏蛋铮你怎么回事?不是你表姐成亲吗?我怎么感觉你比你表姐还紧张?” “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不紧张你还一手汗,脏死了!”妙法嫌弃:“你要实在放心不下,我带你去找表嫂?咦,你傻愣着干嘛,坏蛋铮……” 妙法声音戛然而止,惊恐的睁大驴眼。 只因她看到了云铮那张泪流满面的脸。 云铮:“娘……” 妙法吓得叫出了驴声:“你别乱叫啊!我没有你这种好大儿啊,不不不!我可不配给我表嫂当娘啊!” 下一刻,云铮绕开她,朝前跑去。 妙驴一扭驴头,这才看到院中多出来的一个陌生女人。 云铮径直朝对方奔去,却在将要靠近时,止住了步伐。 青妩和萧沉砚站在廊下,云铮也瞧见了他们,瞧见了青妩脸上的笑。 不用言语,云铮心里便全明白了。 此刻回来的,就是他和妩妩的娘亲。 不是神族的凌霜神将! 是他们的娘!只是他们的阿娘! 月华如水。 院中,男人大哭着,又大笑着。含着思念,含着欢喜,也遮不住委屈。 那一声声的阿娘,隔着十年生死。 妙法迈着蹄蹄溜达到了萧沉砚身边,惊恐的看着一家三口团圆的这一幕。 之前只是云铮哭着,哭着哭着他就跑来将青妩也拉了过去,非要和妹妹一起抱着穆傲雪一起抱头痛哭。 妙法:“表哥,你大舅子好能哭啊……”她心有余悸。 萧沉砚眼里带着笑,“人有悲欢,能大笑大哭,本也是件好事。” 妙法看向他:“表哥你现在也会大笑大哭吗?”她不敢想象。 萧沉砚没有回答,只是朝天幕上看去一眼。 若能再见父母,大悲大喜又何妨。 此刻的他,衷心替青妩和云铮开怀。 而心里,亦是羡慕的。 他还能找到自己的父母吗? 第424章 阿笨抓住了只小老鼠 穆英大婚这日,满城喜气。 霍毅带着手下的亲军来接亲,霍红缨更是带着几个兵蛋子沿路撒喜钱喜糖。 而镇国侯府内,穆英本已上好了妆,却在看到穆傲雪时,哭成了泪人。 “姑母……”穆英几乎泣不成声。 “大好的日子,可不兴这么哭的。”穆傲雪心里也涩然,她已知晓自己上一世战死后,穆英这十年来的经历。 穆傲雪只恨自己记忆恢复晚了,没能亲手将那王生碎尸万段。 好在青妩一句话让她解了恨。 “那王生死后就下了阴司,我给他开了个后门,让他提前转生进了畜生道,如今应该已经变猪去了,变完狗再变鸡鸭鱼,横竖是人桌子上的一盘菜。” 青妩笑眯眯道:“他投胎走得急,忘了喝孟婆汤,不过问题不大。” 穆傲雪当场就沉默了。 不愧是她女儿,不愧是阿罗刹天,果然很会报仇。 这会儿,姑侄俩并未抱头痛哭太久,两人本也是爽利的性子。 小玉郎也被叫了进来,拜见穆傲雪。 穆英心里其实有许多疑惑,听到穆傲雪也是神族下凡后,才恍然大悟,下意识问道: “那姑父他……” 话未说完,穆英就懊悔起来。 穆傲雪有些恍惚,她上一世的丈夫,她为人时真心爱过的男人…… 那些记忆和感情都已悉数归来,想到对方战死沙场,心脏如翻腾如刀绞。 而越是痛心,她又越是清醒。 她的存在,是天帝为了设计小妩布下的棋。 那她丈夫呢? 他是不是也还活着?以另一种身份,如她之前那般被抹去了记忆,被藏在三十六重天上? 又或者……他已投身到了天帝或天后麾下? 这一切皆是迷。 穆傲雪很快抛开了这个念头,安抚穆英: “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谈这些,自古女子嫁人,该由长辈梳妆送上祝福。” “万幸,这一次,我总算没有缺席。” 穆英破涕为笑。 穆傲雪为她梳发。 一梳梳到尾,举案齐眉, 二梳梳到尾,白首不离…… 青妩在旁看着,默默退出了喜房。顺手挼了一把在小玉郎的脑袋,小家伙眼眶有点红。 “怎么了,不乐意你娘嫁人?” 小玉郎用力摇头,“我是替娘她开心。”他胡乱抹着眼睛,把自己脸都揉红了,又哭又笑的,很是滑稽: “霍夫子他很好,真的很好。” “姨母。”小玉郎抬起头,“谢谢你。” 青妩失笑,掐了下他的脸:“几时还学会和我客气了?” 小玉郎很认真道:“本来就该谢的,只是嘴巴上的谢再多都是虚的。” “姨母,我会努力变得厉害,我要保护我娘,也要变得能帮得上姨母。” “我会努力……努力变得和子渊叔父一样厉害!那时候我定能帮上姨母你了!” 青妩眨了眨眼。 从小家伙身上瞧出了当驴的潜质。 她仅剩不多的良心,让她打断了自己生出的罪恶念头。 揠苗助长不太好,还是再等几年,好歹等小家伙及冠了再安排他干更多活儿好了。 虽说他现在也没少干! “成了,这边你盯着吧,一会儿你霍夫子来接亲,记得多要点喜钱才放人啊!” 小玉郎哭笑不得,他好奇道:“姨母不留下拦门吗?” 新郎官接亲,新娘家这边拦门礼乃是风俗,一般有三关。 姨母喜欢看热闹,按说不会错过才对。 “有客人到了,姨母先去招呼招呼。” 青妩说着,看向月亮门处立着的萧沉砚。 今日萧沉砚也是一身常服,并非以人皇身份来的。 她走过去后,萧沉砚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往外走,道:“阿笨抓住了一只小老鼠。” “嗯,刚刚我是感觉到了有神族的气息出现在京城。”青妩眯眼笑着:“还怪熟悉的……” 第425章 真诚神,令鬼神(刹刹砚台)失语 因了霍毅和穆英的婚事,整个京都城都是欢天喜地的,百姓们都纷纷朝主街过去,等着看迎亲。 要说京城内,此刻何处最冷清,竟是花街柳巷。 青妩与萧沉砚出现在琼花楼的后院,脸色就不对劲了。 萧沉砚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只有小玄龟才爱往这烟花之地跑。” 青妩呵了声:“解释什么?瞧你那心虚样儿。” 萧沉砚睨她一眼,解释总好过跪搓衣板。 等进了三楼厢房,青妩瞧见了被五花大绑,堵着嘴昏迷过去的太辰神将。 玄喵喵就蹲在对方胸口,一只前爪还桀骜不驯的踩人家脸上,见青妩来了,立刻蹦过来,喵喵喵的邀功。 青妩瞧见它那起蹦后顺爪在人间脸上留下的爪牙,嘴角扯了扯。 “天帝派他下来的?万象森罗盘在他手里?” 玄喵喵:喵喵喵~ ——是滴哦!但是那万象森罗盘被他护的太死了,硬抢不了,只能先把他敲昏!我聪明吧! 青妩没有夸它,省的这只笨喵喵尾巴翘上天。 她瞅着太辰,摸了摸下巴: “青帝一族不是向来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嘛,天帝让他下凡来办差,他怎么办到青楼里来了?” 一个驴头从窗户外探了进来,开口先打了个酒嗝儿:“这不要钱的花酒真好吃,比瑶池的琼浆玉液也不差……” 青妩见着妙法,哪能不懂了? 她睨向萧沉砚:“挺会下饵钓鱼的嘛。” 萧沉砚:“……”他瞥了妙法一眼,后者吓得打了个酒嗝儿,立刻从窗户口挤进来。 奈何驴身不便,她前蹄着地后,圆滚滚的肚子卡住窗户,愣是半天挤不进。 还是玄喵喵把尾巴变长,伸过去缠住她脖子,把她从窗户口给拔进来。 青妩不愿多看这等智障场面,唯恐被传染。 显然,事情的始末便是萧沉砚故意让妙法泄露出一点点气息,用来‘钓鱼’,引鱼儿上钩。 奈何妙法小神驴有自己的想法和腿儿啊,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溜达到了青楼来,偏偏太辰又在这时候找上门。 于是乎才有现在这场面。 整得就像堂堂青帝后裔跑人间来逛窑子,想白嫖,结果挨了闷棍儿似的。 青妩蹲下去,拍了拍太辰的脸,“醒醒,浸猪笼了。” 太辰没有反应。 青妩打了个响指,一瓢黄泉水凭空出现,泼了太辰一脸。 阴司黄泉水,沾染贪嗔痴,盘踞怨憎恨,这一瓢水浇神族身上,就如滚油烫肥牛,酸爽的板! 太辰塞嘴的布料都堵不住他喉间的惨叫,瞬间清醒了,整个神都在冒烟儿~ 好在当神的都‘皮糙肉厚’,不至于被一瓢黄泉水浇死,青帝一族又最擅回春疗愈之法,转眼间,太辰就恢复正常模样。 只是眼里还带着几分茫然无措。 “太辰神将好大的胆子啊,来人间寻欢作乐,白吃花酒不给票子,你们青帝一族的脸面都不要了?” 迎面一口黑锅砸下来,太辰急了。 他不是,他没有! 他明明是来找人的,怎会跑来吃什么花酒? 他到了京都后,万象森罗盘感觉到了妙法的气息,他顺着指引而来,刚出现就被黑气遮掩,然后就晕了! “唔我唔……” 太辰想解释,这才感觉嘴被堵着,他用力将堵嘴的东西吐出去,辩解道:“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吗?那这是什么?”青妩一脸‘正义’的指着他吐出来的那坨布料。 太辰看后,瞳孔地震。 那皱巴巴的一坨布料掉地后就舒展开了,俨然是一个肚兜! 太辰也感觉到了嘴里浓腻直冲天灵的脂粉气,他脸色大变,险些呕吐。 太辰眼带茫然,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到萧沉砚后,他神情又是一变。 “苍溟殿下……” 萧沉砚一脸平静:“太辰神将出现在人间,是想寻吾的麻烦?” 太辰矢口否认。 “苍溟殿下与刹刹陛下莫要误会,小神出现在人间,绝无挑事之意,乃是奉天帝陛下之令寻找妙音妙法二位神女。” 已藏住了全部气息,伪装成人间单纯小傻驴的妙法眨了眨眼,没吭声。 太辰被打晕前,显然没见到罪魁祸驴的真面目,否则妙法也不敢这么大喇喇的露面。 只是…… 这太辰是不是回答的太真诚了点? 青妩和萧沉砚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还来了个老实神? 太辰开口就玩‘真诚局’,着实出乎青妩和萧沉砚的预料。 虽说,昆仑的局中局里,青妩把黑锅都丢给妙音妙法了,但炎婪和夜游也是正面抢过开明兽,还与太辰他们干过仗的啊。 这家伙怎一点都不记仇呢? 青妩是真没从太辰身上感觉出半点敌意,对方那眼神清澈中还带着点委屈。 “你就这么直接把天帝给你的授命说出来,不怕本座和他从中作梗?” 青妩挑眉,大拇指冲着萧沉砚,俨然有自认雌雄双煞的架势。 “本座可听我家炎叔和夜游回来说了,若非你带着你那群蠢瓜蛋子兵拦路,他们早把开明兽逮回来了,哪会被那两朵姐妹花给截胡?” 青妩这‘假话’说的是面不改色,小妙驴在角落里听得一愣愣的,又想竖起驴蹄给表嫂比个大拇指了。 太辰沉默了下,认真道: “昆仑那日,是炎大人手下留情,太辰铭记在心。” “青帝一族与阴司从无龃龉,也不想卷入三界纷争中。” “我不知刹刹陛下为何想得到开明兽,但如今开明兽已被妙音妙法掳走,这点上,您与天帝的目的是一致的。” 青妩挑眉:“所以呢?” 太辰:“我临行时,天帝赐下法宝,能助我找到她二人。” 青妩没吭声。 萧沉砚也一脸高深莫测。 这发展……嗯,不太对啊。 是不是太顺了? 太辰:“找到她二人后,我愿意将她们的所在提前告知刹刹陛下与苍溟殿下。” 青妩笑问:“你的要求是什么?” 太辰深吸一口气:“请二位容我在京城呆上三日,不,两日即可。” 这要求更怪了。 萧沉砚忽然开口:“你出现在京城,不是为了追踪妙音妙法。” 此话,笃定。 太辰的神情却是微变。 青妩美目一亮,有意思了。 若太辰找上妙法是误打误撞,那他来京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第426章 小妙驴都要膨胀了! 太辰显然是个不擅撒谎,且不太藏得住心事的神。 这样的性子,在三十六重天上实属罕见,但想到他出身青帝一族,却又正常了。 青帝一族,说是神族中的清流也不为过。 其性子或耿介、或单纯、或嫉恶如仇、或孤僻避世,反正古古怪怪的也多,但不擅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却是真的。 至于青妩为何清楚,自然是……唉,青帝一族的人好坑啊。 炎婪曾受过青帝的恩惠,梵幽也与青帝交好,鬼族与青帝一族之间也算有些香火情。 太辰被苍溟一语道破心事,慌乱了片刻后,也镇定下来,诚挚道: “我出现在京城,乃是为了私事。” “此事不涉及三界之争,乃我青帝一族家事,请苍溟殿下与刹刹陛下见谅,恕我不便言明。” “我愿以我族青帝陛下起誓,先前之言若有虚假,我太辰愿遭天谴,我族遭受天弃。” 青妩嘴角扯了扯:“倒也不必如此,青帝一族罪不至此……” 得亏了青帝一族里出的都是孝子,要是出个弥颜或者自家砚台这种‘大孝子’,那不得全族俱灭,无一生还? 萧沉砚感受到了自家小女鬼眼神中的‘深意’,他回了一记眼刀。 怎么?难道他‘孝’的不够好? 青妩:好好好!哄堂大孝了!就等你把天后给孝死! 太辰没注意到两口子的没眼官司,他内心也很紧张,目光不经意与角落里的驴对上。 太辰起初没在意,瞧见小妙驴头顶那朵花后,总觉眼熟,下意识道: “那朵花不似凡物,倒像是瑶池里的仙莲,怎会开在一头人间小毛驴头上?” 小妙驴身体绷紧了下,她机智的没有挪开眼,直勾勾盯着太辰,眼神却没啥焦距,俨然一头人间傻驴。 青妩哦了声,淡淡将话题揭过:“本座喜欢驴,本座男人喜欢花,顺手从瑶池摘一朵给我家小胖驴,不行吗?” 太辰岂敢有意见,他顺势岔开话题: “此番我进京城后,感觉到了妙法神女的气息。” 他说着,皱了下眉:“我就是追着她气息到此处的,然后就被打晕了,恐怕我的出现打草惊蛇了,她或许已经逃了。” 小妙驴:没有哦,我就在你眼前,可惜你看不见~ 青妩一脸严肃:“竟是如此,本座知道了,这就加派鬼手,把她给逮住!” “不过,这妙音妙法乃是天后的亲侄女,滑不留手的很,本座手底下的小鬼也找了她们多日,都无线索。” “不曾想,那妙法竟躲到了本座眼皮子下,手段果然了得!” 青妩一顿夸,当事驴妙法眼睛亮闪闪,嘿嘿,被表嫂夸了! 太辰点了点头,“妙法神女的确颇有本事。” 妙法:该死,要膨胀了! 萧沉砚在旁边看着青妩忽悠神,实在没眼看太辰那附和点头的老实样,眸光一转,看到了膨胀的妙驴,更觉双目刺痛。 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青妩睁眼瞎夸,见火候差不多了,她图穷匕见:“太辰神将也瞧见了,那妙法若是躲起来,本座也寻不见她踪影。” “横竖你都是要寻了她们姐妹,再把人交给我的。不如省略这步骤,你直接把法宝借给本座,岂不更方便!” 青妩大手一挥:“人,本座替你找!这京城,你随便留!皇城后宫都让你住!” 不等太辰开口,她捏住太辰肩膀:“不用感谢,不用推辞,咱们两族的交情,何必见外!” “我办事,你放心!” 太辰嘴巴张了又张,额头上汗都出来了,“刹刹陛下,小神……小神实在……” “怎么?太辰神将是要与本座生分?还是青帝一族也和其他神族一样,看不起鬼族,要与阴司划清界限?” 太辰神将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解释: “小神断没有这种想法,只是天帝陛下所赐法宝被他亲手放于了小神神魂中,小神虽能使用,却无法让其远离小神,至多两米,此物就会自动回到小神神魂内。” 青妩挑眉。 萧沉砚闻言睁开眼,皱了下眉,轻不可见的冲青妩摇了摇头。 她心下了然,面露遗憾:“这样啊。” “既如此,那本座也不为难太辰神将了。” 她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两日时间,太辰神将可要抓紧了,办完私事赶紧离开。” “对了,今儿是我人间的表姐大婚之喜,太辰神将可要过去一起吃杯喜酒?” “不了不了。”太辰起身婉拒:“小神办完私事,一定立刻离开。” 青妩点头,也没打探他要办啥私事。 反正在京城中,太辰干什么不都在她和砚台的眼皮子底下? 既然太辰不愿意说,青妩顾念着与青帝一族间那点香火情,也不想把事儿搞太绝,姑且就给他时间,看看太辰究竟想干嘛。 青妩和萧沉砚带着一猫一驴走了后。 太辰可算松了口气,他也赶紧离开,想到自己昏迷在青楼,晕了后嘴里还被塞了女子肚兜,他是又羞又臊。 那妙法神女真是顽皮过分了! 怎么这般!她哪怕找一双袜子塞他嘴,也好过拿女子肚兜啊! “真是蹊跷……” 太辰低声念叨,他是直率,但不是真傻。 虽说他是用万象森罗盘才追踪到了妙法的气息,可他是真不信,以阿罗刹天和苍溟太子两人的实力,会放任妙法在眼皮子底下蹦跶而不自知。 自己这一回,怎么看,怎么像是自投罗网。 只是,太辰本就不想卷入这场纷争,就连接令寻找妙音妙法也是被胁迫的。 愿将妙音妙法的踪迹拱手想让,也非谎话。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比如,在向阿罗刹天和苍溟殿下汇报那对姐妹花的行踪后,也将行踪上达三十六重天。 至于那对姐妹花最后会落入谁手中,就看两方的实力了。 天帝用大哥威胁他,他也不介意给天帝找点麻烦! 此番万象森罗盘入手,倒是方便了他找人。 “大哥的血脉怎会出现在人间呢……” “明明大哥一直昏迷不醒啊……” 太辰不解,但此事乃是族老借用青帝老祖的卜阵所得的结论,那个孩子,大哥的血脉……是大哥的生机! 第427章 我要吐了,哥哥你接住哦 太辰这‘不速之客’虽耽误了一点青妩和萧沉砚的时间,但两人还是赶上了穆英和霍毅拜堂成亲的好时候。 霍家的长辈也都战死沙场,高堂上摆放着牌位,唯一坐着的只有穆傲雪。 青妩和萧沉砚都是微服而来,今日不拘什么人皇鬼帝的身份,他们就是以穆英娘家人的身份来的,自也站在宾客之中。 拜完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再礼官的唱喝声中,随着一声‘送入洞房’,宾客们也都跟着起哄。 按照正常的婚俗,接下来就该是霍毅出来陪着众宾客吃酒,但没多时,却是霍毅与换下凤冠霞帔,改换轻便红衣的穆英一起联袂出来了。 霍毅牵着穆英的手,好在脸够黑,看不出到底有多红,声音还是那般沉稳,可语速明显能听出他的紧张和欢喜。 “我与夫人夫妻一体,今日喜宴,自也要一起来写过诸位宾客。” “好!”青妩举杯,“大雍儿女不拘小节,我表姐乃巾帼,表姐夫也是英雄,巾帼配英雄,就该这样爽快!” 穆英和霍毅皆是一笑,气氛越发欢快起来。 此番大婚,朝中文武几乎都来了。 便是最讲‘礼’的礼部尚书,瞧见今儿这‘不合规矩’的婚姻都没坑半声,喝起酒来反而最凶,酒过三巡,竟敢大起胆子与炎婪拼酒。 宾客内,甭管是人不是人的看他都如看个壮士。 好胆色啊! 也有官员借着酒气,上前询问:“尚书大人今日怎么不说礼乐崩坏了?” 礼部尚书醉眼熏熏,一挥袍袖,指着那人:“哪里礼崩,哪里乐坏了?休要胡说嗝儿——” “本、本官可是与阴司的同僚交流过,下面若办婚事,可不拘什么宴席上新娘不得抛头露面……” “再、再说……我等既是人皇臣民,亦是刹刹陛下的子民,穆夫人乃是陛下表姐,遵从阴司婚俗正合礼法,你这人嗝儿……忒不上进!” 那官员被说的一愣一愣的,心道:好家伙! 尚书大人你几时与下面的鬼同僚们打上的交道?您这暗度陈仓的可以啊!瞒着我们偷偷进步,提前为自己身后事做铺垫是吗? 好好好!比卷是吧! 谁怕谁! 也有人听闻此言,朝大理寺一众官员看去,眼神很是复杂。 对此,大理寺众官员们默默看向谢少卿。 谢疏能说什么? 谢少卿只能习惯性的摸了摸袖子,里面放了一方鬼砚,他随身携带,方便出手砸鬼。 目光在宾客中梭巡了一圈,没看到想砸的那个小女鬼。 谢疏收回视线,对上了云铮不善的眼神。 “谢子渊,你刚刚是在找我家妩妩?” “不是。”谢疏低头饮酒。 云铮没好气道:“你还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刚刚我瞧见你摸袖子了,你是不是又想用砚台打我妹妹?” 谢疏斜睨他:“她竟还与你告状?” 上次青妩送他鬼砚时,他拿她试了试手。 哪曾想,她这么大,这么厉害一只鬼了,还要去找哥哥告状。 “你老实点,你欺负我妹妹,小心我欺负你妹妹啊。”云铮警告道,说完,他看到了从酒壶里挤出个脑袋的小白雪。 小白雪打了个酒嗝儿,眼睛雾蒙蒙的:“云哥哥你……你要打我吗?” 云铮和谢疏脸色齐齐一变。 “我怎么可能打小白雪,云铮哥哥带你放风筝还差不多,该死,谢疏你怎么回事,让小孩儿喝酒!” “小雪你喝了多少?” 不怪云铮和谢疏慌乱,小白雪这会儿眼睛在转圈圈,那模样显然醉的不轻。 “喝得有点多。”小姑娘软糯糯的说道,“但我可以吐出来。” 谢疏忽然预感不妙,就见妹妹冲自己甜滋滋一笑:“大哥哥你要接住哦。” 谢疏:等等,等等! 他没有准备好。 这个‘东西’他其实不太想接…… “呕——” 宴席内一阵兵荒马乱,青妩在感觉到谢疏对自己的‘恶意’时,就远远躲开了。 青妩与穆傲雪坐在廊下吃酒。 饶是现在,穆傲雪都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她看向院墙的方向,问道:“苍溟……小砚他因何离席?” “不管他。”青妩喝了口酒:“有朋自远方来,他估计是出去请人进来吃酒的。” “朋”? 穆傲雪听出她语含深意,神色一凛:“天帝派人来了?” 青妩安抚的笑了笑:“算也不算。”她顿了顿,道:“阿娘你之前在天上,与青帝一族的太辰可有接触?” “我记得他也是武英神殿的吧?” “来的是他?” 青妩点头。 穆傲雪略松了口气,沉吟道:“若是太辰的话,他应该不会胡乱行事,破坏人间秩序。只是,天帝居然会让他下来,着实有些令我意外。” “过去我也听说过,天帝与青帝一族间关系冷淡,但听阿娘的意思,他们间还有龃龉?” 青妩好奇,她对神族的一些秘辛知晓的还真不多。 主要是青帝一族太低调,阴司下面,也就梵幽和炎婪过去与青帝一族走动还算频繁。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穆傲雪道:“上古时五方古帝,黄帝、玄帝、白帝、赤帝皆已陨落,唯余青帝还在。” “青帝虽在,却一直沉睡长眠。上古之战时,青帝一族出力最甚,按理说,天帝之位,该由青帝一族中的太一神君接任。” 青妩挑眉,如今的天帝出自玄帝一族。 说起来,黄帝和赤帝一族的后裔也早早销声匿迹了。 曾经的西方鬼帝就出自白帝一族,但被天帝逼得叛出神族,入了他们阴司。 如此说来,天帝那老小子,名不正言不顺啊。 青妩一转念,‘太一’这名字,她似乎听梵幽提起过。 穆傲雪道:“太一神君乃是太辰神将的胞兄。” 青妩咦了声:“这般算下来,这太一神君和天帝应该年岁相当,太辰既是太一神君的弟弟,怎么他的修为……” 青妩咂摸了下嘴,还是实话实说:“不咋地啊。” 穆傲雪有些哭笑不得,颇为感慨道:“我也不知为何,但我初入武英殿时,太辰神将就在里面了。” “当时我不过武英殿中的末尾,而太辰神将那时还是上神,他的实力,当时不输邛昊。” 不输邛昊? 青妩沉吟,可如今的太辰,实力委实平平啊。 神族境界修为不会平白跌落,那太辰身上,莫不是还有什么暗疾? 青妩并不好奇别人身上的秘密。 只是,之前他们在青楼时,主动邀请那太辰来赴宴,对方毫不犹豫的拒绝,怎么这会儿又主动送上门来了? 第428章 抓天帝去挑大粪! 一墙之隔,萧沉砚静静的看着神色尴尬的太辰。 “太辰神君出现在此,是想讨杯水酒,还是另有要事?” 太辰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懵。 他是真没想到,前脚刚分别,后脚自己又与眼前这位遇上了。 “我若说是巧合,太子殿下信吗?” 萧沉砚平静看着他,答案不言而喻。 太辰叹了口气,懂了,换成自己,自己也不信的。 只是,他是真没想到,会又遇上。 太辰朝院墙内看去,沉吟道:“刹刹陛下之前提到她人间的表姐将要嫁人,嫁的便是这户人家?” 萧沉砚不答反问:“你要找的人也在里面?” 太辰:殿下你如此敏锐直接,你让我如何狡辩? “没有,真的只是巧合,我纯属路过。”太辰再度否认,迟疑道:“我……这一次还能放我走吗?” 萧沉砚抬手:“请便。” 太辰长松一口气,行礼后,即刻化为流光遁走。 萧沉砚目视他离开的方向,感觉到太辰的气息彻底从京都城中消失。 玄喵喵冒出来,好奇仰头:喵喵? ——要我跟上去吗? “不用。”萧沉砚摇头:“他会回来的。” 太辰遁出京城后,下意识寻了附近灵气最充裕,草木最旺盛之地歇脚。 自然而然的,他选中了衡鹿山。 太辰落下一道结界,在草地上坐下,面上带着忧虑。 “那孩子怎会与那两位搅合在一起?” “不不不,双方未必就有什么关系,或许是凡尘朝廷内当官的?” “又或是那霍将军府上的人?” 太辰思来想去都不明白,只觉头疼欲裂。 那孩子的存在关乎大哥的存亡,他必须得小心谨慎。 虽说青帝一族与阴司关系尚可,但上一次炎婪大人放他一条生路,已算还了青帝一族过去对他的恩情。 若是梵幽府君还在,阴司与青帝一族间的香火情或许还浓一点。 但现在…… 青帝一族与那位阿罗刹天陛下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对方的性子极难捉摸,极不好惹。 太辰不敢轻易信任。 更别说她身边,还有苍溟太子。 太辰下凡前,三十六重天上已有传闻,称苍溟太子的身份有异,或许并非天帝血脉。 但甭管是不是天帝亲儿子,是天后亲儿子这点准没错。 如今天帝和天后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三十六重天上更是乱成一锅粥。 太辰自知自己不是什么智计绝佳之辈,可经历昆仑之事后,他还是品出了一些端倪。 他总觉得,天帝天后撕破脸的这件事中,也有人间这二位的手笔。 唉。 青帝一族如今苟延残喘,自保都困难,卷入这些纷争中,等于自取灭亡。 太辰只想远远避开,但要找到那孩子,恐怕是绕不过那两位那一关了。 该怎么避开他们呢? 太辰思索许久,终是下定决心,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一片叶子,合于掌心。 “青帝帝君在上,请助孩儿,借法破局。” 山林间,神光氤氲。 一团微光,悄然飘出山林。 子时过,宾客散。 皇城中,青妩沐浴更衣完,进了寝殿,看到萧沉砚指尖的微光。 “小山灵的信儿?” 萧沉砚点头,微光在指尖散去。 “太辰去了衡鹿山,在山中呆了一段时间后,消失无踪。” 青妩挑眉,“是隐匿行踪了?他实力虽菜了点,但要挡住小山灵的感知还是轻而易举的。” 萧沉砚摇头:“我也感知不到他的所在了。” 青妩微讶,片刻后笑道:“看来,青帝一族的后裔还是有些手段的。” 今儿若非那太辰大意了,或许他们在青楼还逮不住他。 “他要找的人,就在今夜霍府宾客中,你有眉目吗?” 青妩摇头,今夜到场的人族鬼族她都挨个摸了一把因果丝,没有发现与神族有牵扯的。 “那就等着吧,他只有两日时间,总会再回来的。” 反正今夜到场之人,青妩和萧沉砚都安排了‘人’盯梢。 只等着瓮中捉鳖了。 “今夜阿娘与我说起了青帝一族和天帝间的往事,话里提到太辰的实力日渐衰微,你可知原由?” 萧沉砚思索了下,“或许是与上古那场大战有关。” “或许?” “仅仅是我的猜测。”萧沉砚道:“我曾去过域外战场,而域外战场与三界间隔着一道结界,便是那道结界将域外邪魔和凶兽阻挡在外数万年。” “在三界中时,那道结界感触不明显。但在域外,结界所在的百米内,域外邪魔不敢靠近。” “我曾在那结界中感觉到了一股生生之力。” 青妩眸光微动:“生生之力?青帝的力量?” 萧沉砚点头。 “我没记错的话,天帝以及他背后的玄帝一族,对外一直声称,那结界乃是他们玄帝陨落时所化吧?” 青妩嗤笑:“这是直接摘了青帝的桃子?天帝这是笃定了青帝永远醒不过来了?” “不,不对。” 青妩摸着下巴:“天帝厚颜无耻的抢功劳,青帝虽然沉眠,但青帝一族其他人却也默不作声。退一万步讲,就算青帝一族里都是一群傻白甜,但都被人敲骨吸髓了,还这么怂?” “狗急了都会跳墙吧?” 萧沉砚自然而然的替她梳起头发,道:“或许不是敲骨吸髓,而是吃绝户呢?” 青妩扭头,眼中精光一闪:“天帝笃定了青帝会死?不,他笃定了青帝一族会灭族?” “还是说,太辰的情况,在青帝一族中不是个例?” 萧沉砚:“赤帝、黄帝两族已销声匿迹,白帝一族仅剩的西鬼王也已陨落,他们便是前车之鉴。” “至于青帝一族,”他顿了顿:“在我记忆里,青帝一族这么多年,唯有太辰在外走动。岳母所言,太辰实力修为下跌之事,在三十六重天上,也有不少人非议。” 青妩脑中灵光一闪。 “你是怀疑,青帝的沉眠,以及他这一族的衰落与挡住域外的结界有关?” “而天帝知晓真相,笃定青帝一族会覆灭,而太辰他们自知无力反抗,所以只能忍辱偷生,苟延残喘?” 萧沉砚嗯了声:“只是我的猜测,并无实证。” “域外战场的结界不就是实证?” “除我之外,无人能感觉到那结界中青帝的气息。” 青妩沉默,半晌后,她嗤了声:“都说上清下浊,三十六重天上清气缭绕,我阴司地府浊气横行。” “如今看来,这三十六重天上的味儿,还不如我老家的粪坑地狱!” 她眼中光芒炙热:“总有一天,老娘要把天帝老儿抓去地府挑大粪!腿给他挑细为止!” 萧沉砚替她梳发的手一顿。 唔…… 想象的到那个味儿,那个场面了。 他勾起唇,轻声道:“加上天后吧。”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第429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 翌日。 镇国侯府。 昨儿参加婚宴,云铮和炎婪一道灌了霍毅不少酒,在霍大将军装醉逃了后,他又与炎婪拼了许多酒,竟也把自己喝的醺醺然。 好在他今日休沐,可以在府上安生歇着。 只是,云铮到底没能睡到日上三竿,凄厉的驴叫声将他闹醒。 “怎么了?大清早闹什么呢?”云铮外袍都顾不得穿好,散散漫漫,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推门出去。 妙法噔噔噔的奔到他近前,急的忘记说人话,只会‘啊呃——啊呃——’的驴叫。 云铮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拍了拍她的驴头:“叫这么凄惨,昨夜有蟊贼趁你喝醉偷了你的萝卜不成?” “就是有贼!!我的萝卜被偷了!!全没了!一根都不剩!!”妙法驴眼充血。 云铮手一顿,酒也醒了:“还有贼能从你手里偷走东西?” 要知道妙法前段时间在京城内的几次‘妙手千千’,让不少盗门中人将她奉为祖师爷,有甚者还给她雕了牌位随身携带呢。 她能被偷? 啊这……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云铮险些将心里话说出口,但看妙法哭的驴眼红红的样子,到底没狠下心。 他进门取了梳子,替她梳理鬃毛,道:“往日你都将那堆萝卜藏在肚子里,给人多瞧一眼都不肯,到底是怎么被偷的?” 被偷的此‘萝卜’非彼萝卜,而是一种名为‘昆仑根’的仙草,外形酷似萝卜,千年才能成熟,食一根可涨五百年修为。 虽是生长在昆仑的仙草,其效果却不输给三十六重上那些精心栽培的神木神植。 且只有昆仑才能长出此物。 现在昆仑沉没,那几十根昆仑‘萝卜’便是当时仅存的独苗苗,妙法纵是馋的流口水,也舍不得吃掉,顶多拿出来嗅嗅味儿。 听说衡鹿山是自家狗表哥封正的地方,她还准备忍痛割爱,分出一些去衡鹿山种上几根,看能不能给这些‘昆仑萝卜’留点血脉。 哪曾想,她的萝卜就这么没了!! “呜呜,昨晚我酒吃多了,就把萝卜都取出来了,闻着味儿睡的,结果我今天一睁眼,全没了!” 云铮眼神微变,神情有些微妙的瞅着她。 妙法对上他视线,起初不懂,转念明悟,恼羞成怒道:“不是我吃的!!我没有贼喊捉贼!!” 云铮轻咳:“我信你的。” “你信我个鬼!你眼神里明晃晃的都是怀疑!坏蛋铮你居然不相信我的神品!” 云铮:不,我只是怀疑你的驴品。 “我真没吃!我要是自己吃掉的,我也没脸嚎呀!”妙法泪珠子挂眼角,委屈的一屁股坐地上。 云铮哭笑不得,见她头顶的花儿都蔫吧了,知晓她是真伤心。 他沉吟了下,忽然道:“你醒来后瞧见炎叔了吗?” 妙法抬头:“没啊,昨夜他也在你府上住吗?” 云铮抿了抿唇,开始头疼了,他勉强笑了笑:“你先别哭,我去给你买你最爱的甜果子,晚点定帮你把萝卜寻回来。” “那、那一言为定哦,你骗我你也变驴!” “好。”云铮点了点头她脑门上的花花,渡过去了一点巫力。 妙法头顶的花花立刻支棱起来,她咽了口唾沫道:“你的巫力味道也香香的,可以再给点。” 云铮没好气看她一眼,安抚住妙法,他即刻去找炎婪。 昨夜炎婪与他喝酒后,一道回来的,要说谁一直觊觎小傻驴的萝卜,除了自家妩妩就剩下炎叔了。 妩妩定不会干这种缺德事儿。 但炎叔嘛…… 没准真把小傻驴的萝卜偷去泡酒了。 云铮急着去寻炎婪,最好能鸟口夺食,抢救下来些萝卜,否则小傻驴的眼泪定要把他的侯府都给淹了。 只是进了炎婪休息的屋子,云铮刚推门进去,一张纸条轻飘飘的落下,径直飘到他眼前。 上面几个字写的宛如鸟爪子扒拉的。 ——爷走了,别找,萝卜酒泡好了就回来。 云铮眼前一黑。 这个要命的叔! 不等他发作捏碎那纸条,那纸条就自个儿焚为了灰烬。 云铮深吸一几口气,头越发疼了。 知道真相的小傻驴怕是要哭的肉脂分离! 就在这时,云铮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骤然回头,一张陌生的脸映入眼中。 太辰:“孩子……” 云铮心中警惕到了极点,骤然瞬移远离,下一刻太辰紧追而上:“你别跑——” 云铮身体一僵,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阻隔住了自己,不知为何,他竟觉得那力量分外亲切。 瞬间的恍神,太辰握住了他的手臂。 “混蛋铮!” 后知后觉感到云铮脸色不对劲的妙法恰好赶来,瞅见了太辰强人锁男的这一幕。 “放开他!”小妙驴大怒,朝前疾冲而去。 太辰震惊,“你会说话?” 不怪呼太辰吃惊,昨儿他才见过这头小胖驴的,当时他还觉得妙法只是头普通又平凡的胖驴子。 而现在,妙法没有遮掩自身的气息。 她修炼饕餮神通,气息太过独特,哪怕只是泄露出了一点,也足够让太辰感觉到。 加上她这声音…… 太辰记得,那日在昆仑,藏在云雾中的妙法神女就是这个声音。 就算是再没脑子的人,此刻也能想明白。 眼前这头驴就是妙法! 昨天在青楼内将他敲晕,还往他嘴里塞肚兜的,从始至终就是这头小胖驴! 太辰已顾不得回忆自己昨天当着妙法本法的面说了多少蠢话,也顾不得替自己尴尬,或是去算旧账。 当务之急,是将大哥的孩子带走! “你既来了,那就一起走吧。”太辰眼神坚决:“妙法神女,得罪了。” 妙法驴蹄子疾刹愣是没刹住。 诶……诶诶诶诶!!太辰这家伙怎么回事,他的气息和修为怎么变得和昨天不一样了? “我是一头小毛驴我平凡又无奇。”妙法快速道:“你抓他走吧,我什么也看到。” 云铮:好好好,好你个小傻驴! 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 第430章 苍溟伸手,我也要分赃 “我大哥和妙法都不见了?” 青妩盯着来报信的炎婪,后者尴尬的挠着后脑勺。 “把他们掳走的是青帝家那小子,”炎婪一脸憋屈:“我回去时瞧见他们仨正在拉拉扯扯,本想把那小子给扣下,哪曾想他直接消失了。” 他说着挠头:“那小子,上次在昆仑见他时还菜的一批。今儿修为突飞猛进,我都没能把他留下。” 青妩皱着眉,没吭声,搞了半天,太辰要找的人居然是大哥吗? 可是,为什么? 还是说,昨儿他那傻白甜的样儿是装的,准备掳走大哥献给天帝,让她和天帝抢人? 青妩心下摇头,应该不至于,这样做也太蠢了。 “太辰许是用了青帝一族的秘法,向青帝借力。” 男人从外走进来。 青妩红唇微张,看到走进来的人后,又抿起了唇,眉头皱更紧了。 “侄女婿你倒是清楚……咦?你不是侄女婿!”炎婪话锋一转,瞪眼:“苍溟?你小子怎么又冒出来了?” 苍溟颔首见礼:“叔父好。” 炎婪嘴角抽搐,牙酸的后退了一步。 青妩黑着脸:“你出来干嘛?” “我想凑热闹。”苍溟直白又坦诚,看着青妩的眼睛:“岳母的伤势还需疗愈,我神力最近消耗的有些厉害,我出来,另一个我可以闭关养神。” “待他出来时,就可继续为岳母疗伤了。” 炎婪:“一心二用?还能这样使?” 青妩没在这时与他瞎扯淡:“你刚说太辰是用了秘术借助青帝之力,隐藏踪迹掳走我哥,那你可有找到他的法子?” “没有呢。”苍溟摇头。 青妩拳头硬了。 就听他道:“但我大概知道他在何处。” 青妩:“……” 要不是拆了他的蛋,自己会守活寡,青妩真想亲自上手试试。 这厮说话,真是急死个鬼! 须臾后。 巨大的金乌穿梭在云海中。 青妩和苍溟坐在金乌背上。 青妩面带疑问:“你说太辰他去了不周山?可不周山不是在上古年间就被公共大神给撞塌了吗?” “的确撞塌了,但不周山石还在。”苍溟解释道:“青帝曾收集过不周山石将其重建,化出了一方秘境,就藏于人间与十洲三岛的交界处。” “说起来。”苍溟顿了顿,看向青妩:“弥颜手中还有一块不周山石,据说青帝当初收罗山石时,就差最后一块,就能将不周山拼凑完整。” 青妩:“所以呢?” 她心里暗骂,弥颜那厮手里的宝贝是真的多! 狗大户! “差一块,那秘境有缺。故而有时会显露其真容,无法完全藏匿。”苍溟道:“人间称海上有蜃楼,其实就是青帝留下的不周山之影,也被叫做蜃境。” 青妩揉着眉心:“这与太辰抓走我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就因为那蜃境是青帝造的,你就笃定太辰会躲进那里?” “太辰借用青帝之力,对本身损耗也是极大。待青帝之力离开他身体后,他短时间内会虚弱如凡人。” 苍溟不疾不徐道:“唯有躲进蜃境才能护住自身安危,那地方,除非手持不周山石,又或是青帝子孙带领,外人是进不去的。” 像是为了安青妩的心,苍溟想了想又道: “太辰应该不会谋害云铮,你别太过担心。”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担心了?” “嗯,是我多话了。”苍溟老实巴交点头。 身下的金乌抖了抖,炎婪纯粹是被苍溟说话的语气给整牙酸了。 青妩的确没有太过担心,只是好奇太辰究竟在搞什么。 她睨向苍溟:“先前你说起替我阿娘疗伤的事儿,怎么?砚台能疗,你不能疗?” “可以是可以,但想来岳母不会愿意。”苍溟轻声道:“在她眼中,萧沉砚是晚辈,我不是。” “你好有自知之明哦。” 苍溟笑了笑,“在想爱上你这件事上,少了点自知之明。” 青妩:“……” 天都给聊死了。 她挪开视线,不想与这个家伙耍嘴皮子。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句‘真诚是最强必杀技’。 她想和苍溟玩脑筋,这厮却想和她心连心,这不是为难鬼嘛。 思绪一转,青妩拔了一根炎婪的鸟毛。 炎婪当即一声嚎:“你作孽啊!拔老子羽毛干啥!” “先前没功夫审你,你昨夜不是和我哥在一起厮混喝酒住在侯府的嘛?” 青妩阴恻恻笑道:“你先前说自己折返回去晚了?‘折返’?也就是说你本来准备跑路的咯?你干啥事儿了?” 炎婪:爹了个巴子,这死丫头那么机灵干嘛! “我能干嘛……我就昨晚喝大了,被几根萝卜绊了一跤,顺便就把那堆不长眼的萝卜给收了。” 青妩面无表情:“你偷了妙法的昆仑萝卜?” 苍溟也侧目了:“叔父何至于此?” “还能为什么?泡酒呗!” 苍溟:“如此为老不尊,乃恶行。炎婪叔父不该这般欺负小辈,你应当向妙法道歉才是。” 炎婪:“……” 他折返回去就是准备还萝卜的好不好! 不是!苍溟你个狗东西,你那副教训顽童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老子也没说不道歉啊……”炎婪嘀咕着:“等找到那头小胖驴,大不了我也让她骑我头顶上呗。” “你啊你。”青妩又拔了他一把羽毛,自己收了五成,剩下五成在手里当扇子扇风:“这几根金乌羽我替你送给妙法当赔礼了。” 炎婪气的鸟脸都歪了。 别以为老子没回头就不知道你中饱私囊了! “你够了啊!老子都要被你拔秃了!赔礼就赔礼,你没事儿就拔老子的毛作甚!” 青妩哼哼:“你穷的抠脚,就这身毛值点钱,不拔你毛,难道割你肉?” “我这等孝顺侄女,可下不了狠手。” 炎婪:“……”青天白日你这鬼笑话讲的可真笑鸟! 青妩扇着风,感觉到身旁的视线,她偏头看去,对上苍溟清凌凌的视线,扇风的动作一顿。 “看我干嘛?你那是啥眼神?” 苍溟迟疑了下,伸出手:“见者有份。” 青妩:“……啥?” “金乌羽,我也想要。”苍溟道:“你经常带着另一个我一起干坏事,一起分赃。” “所以……我也要一起。” 青妩:“……”到底是谁给你的底气,让你如此自然的朝我伸手的? 第431章 我是你亲叔叔! 蜃境,巨大巍峨的高山耸立。 山峦之上,殿宇依山而凿,石窟内里正是宫阙。 云铮坐在地上,手被剪缚在后,前方还躺着一头小胖驴,小胖驴的手脚都被困在了一起,瞧着像一坨乌漆嘛黑的发面馒头。 “太辰你奶奶个腿儿,你居然敢这么绑着姑奶奶!” “神可杀,驴不可辱啊呃——我要吃掉你!” 妙法发出破音的驴叫。 云铮都被她震的脑瓜子嗡嗡的,他挪动了一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别嚷了,误伤友军。” “哪里误伤了!哪来的友军!”妙法扭过驴头,气呼呼指责:“都怪你,坏蛋铮!你怎么都不反抗一下?你跳起来和那家伙打啊!” 云铮:“你跳起来打了,怎么也被绑来了?” 妙法:“……是这驴身限制了我发挥!” “嗯嗯嗯。” 妙法气的更圆了。 咳嗽声从外传来,太辰一步一咳的走进来,手里端着的木碗晃晃悠悠,洒出了不少浆液。 妙法鼻子翕动,眼睛亮了。 “木灵汁!” “那谁——青帝家的,你手稳一点啊,别洒啊!你洒归洒你洒我嘴里啊!” 太辰的咳嗽声更响了,手也抖得更凶。 妙法瞧着那些洒地上的木灵汁,那叫一个心痛。看太辰的目光越发不善,紧随涌起疑惑。 这厮的气息现在怎么弱的和鸡崽子似的? 先前他逮自己和坏蛋铮时,可是一手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啊。 这厮还是间歇性强大,间歇性弱鸡的? 云铮也看出了太辰此刻的虚弱,他神色不变,悄然活动着手腕。 但捆缚住他双手的藤蔓不知是何物,不但挣不出半点缝隙,还能压制他体内的力量。 “妙法神女莫恼,我不会害你们的。” 太辰说着,绕过妙法,双手将木灵汁捧到云铮面前,有些生疏的挤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孩子,渴了吧?喝点水。” 云铮:“……” 不知为何,这话入他耳,被扭曲成了另一个意思: ——小子,活腻了吧,喝点药。 妙法盯得望眼欲穿,嚷嚷道:“我呢!我呢!太辰你几个意思?” “妙法神女见谅,木灵汁难得,这蜃境里这些年也只积蓄出这一碗。” 太辰很是客气道:“你是先天神族,喝不喝这个木灵汁都无碍,还是把机会让给小辈吧。” “谢谢,我不需要。”云铮冷漠拒绝:“你抓我来,究竟为何?” 太辰神情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 妙法挪了过去,张开嘴:“听到没,他不需要,快,快倒我嘴里!” 太辰仿若未闻,几番踟蹰后,道:“说出来你或许不信,其实,我是你亲叔叔。” 妙法张开的嘴差点没能闭上。 云铮愣了下,神色冷下去:“嗯,我的确不信。” 太辰长叹一口气,神色失落。 他一直不太会和小孩儿相处,族中已经很多年没有过新生儿了,许多小辈艰难出生,但却活不了多久便夭折了。 太辰抓住云铮时,清晰的感觉到了他身上青帝一族的气息。 虽然这气息不知为何有些淡,但太辰确信无疑,他就是自家的孩子! 妙法这会儿也顾不上贪嘴了,蛄蛹了起来,震惊的盯着太辰: “太辰,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坏蛋铮怎么会是你侄儿?你脑子瓦塔了?” “等等等等,你该不会是个面憨心奸的吧?这又是天帝的阴谋诡计?” 妙法左顾右盼:“你不要你青帝一族的面子了,彻底给天帝当狗了?” 太辰张嘴又是一阵咳,他赶紧将木灵汁放下。 “妙法神女你咳咳……你别胡说咳咳会吓、吓坏我家小孩的咳咳……” 妙法:“不是……他是云铮啊,他是人,呃,虽然算不上完全的人,但他的血脉绕三界一圈也拐不到你青帝一族身上啊!” “咳咳咳……我未曾撒谎,至于原因我也难以解释。”太辰稍微缓住咳嗽,看着云铮道:“青帝一族间,肌肤相触时,会有感应。” “你与我接触时,应该有感觉才对。” 云铮沉默不语,太辰抓住他的那一刻,他的确有种诡异的亲昵感。 这也是为何,他没怎么挣扎,任由对方将自己掳来的原因之一。 云铮眸色沉沉,“你说你是我亲叔叔,那我父亲是谁?” “我的兄长,太一。”太辰一字一句,郑重道。 妙法一整个懵圈样子,“太、太一神君?” 她看看云铮,再看看太辰,脑子转啊转,喉头发干,她这会儿是真的渴了。 “你说他是你太一神君的儿子?可是太一神君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嘛?他老人家难道也下凡了?” 妙法见过穆傲雪,自然知道天帝利用穆傲雪玩的那一手奸计。 这会儿听到太辰来认亲,难免多想。 越发怀疑,太辰是倒向天帝了。 云铮自然也是这般怀疑的。 他心情只激动了瞬息,就恢复平静,冷淡的盯着太辰: “哦?原来我的父亲是太一神君吗?敢问他在何处?怎不亲自来见我?” 太辰心头酸涩:“他如今昏迷不醒,只能由我前来。” 云铮眸色讥诮:“这样啊?他是不是还有性命之危,被天帝拿捏在手中。” “你怎么知道?”太辰惊讶。 旁边传来嗤笑声。 太辰看着云铮和妙法脸上的嘲色,后知后觉,他赶紧道: “我并未投靠天帝,此番我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做局阴谋。” “大哥他是真的被天帝拿捏在手里了,你们信我!” 云铮冷冷盯着他:“同样的招数,用第二次就没意思了。” “好,退一万步讲。我父亲是那所谓的太一神君,他昏迷不醒,自身难保。你是我亲叔叔,又同是武英神殿的神将……” “那我阿娘被天帝算计时,你在何处?” 太辰怔住:“你阿娘是谁?” “穆傲雪。”云铮冷冷道:“她在神族的名字是,凌霜。” 凌霜神将?!! 太辰瞳孔地震,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等等,让我缓缓!”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你阿娘是凌霜神将,那她岂不是我大嫂,她她她……她什么时候和我大哥一起生下你的啊!!” 云铮:“……” 妙法:“……” 一人一驴交换了个眼神。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第432章 父亲?太一神君? 云铮和妙法确认过眼前。 这太辰是个傻的神! 气氛诡异又沉默。 太辰张口想说什么,结果却是哇的一口血喷出来。 妙法被吓了一跳:“好好说话,你吐啥血啊!不兴你这样碰瓷的啊!” 太辰胡乱擦了血,朝外看去,神色凝重。 他转头道:“应该是阿罗刹天和苍溟追来了,他们进不了蜃境,不过长此以往下去不是办法。” “我借用了青帝陛下的力量才将你带出来,现在他老人家的力量离开,短时间内,我没有战力,需要尽快恢复神力,才能将你带回族地。” 太辰快速说着,拍着云铮的肩,郑重道:“我不知你因何与那两位搅合在一起,但孩子,现在咱们必须谨慎行事,谁也不能信!” “那二位与天帝天后间的纷争,咱们不能掺和!” 太辰真情实感说了一大堆,浑然不觉云铮和妙法越发古怪的脸色。 他盯着那碗木灵汁,有些难为情,本来是想端给大侄子喝的,现在强敌临门,他只能抓紧时间养精蓄锐,这碗木灵汁,只能先进他肚子了。 虽然很合理,但太辰莫名有种言而无信,抢了孩子灵药的羞愧感。 他端起木灵汁,刚要一口闷。 云铮忽然道:“你掳人前都不打听下,我与你口中那两位是什么关系吗?” “啊?”太辰茫然抬头。 云铮:“我阿娘穆傲雪,生下一子一女,我还有一妹妹。” “她在人间,叫做云青妩。而阴司地府之众,皆称她为:阿罗刹天。” 面对太辰呆滞的模样,云铮恶劣的扯起唇角:“若按你的说法,你这位亲叔叔,怎连自己的亲侄女都认不出呢?” 哗—— 太辰手一抖,手里的木碗倾斜,木灵汁倾倒,眼看就要浪费了全洒地上,一坨小胖驴蛄蛹而来,张大嘴,稳稳接住所有木灵汁。 妙法咂摸嘴,一脸陶醉与得意,嘿嘿嘿~还不是全倒我嘴里了! 蜃境之外。 炎婪喝酒的力气都使出来了,对着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一个劲的发动攻势。 他的一切攻势都像打在棉花上,瞧不出丝毫作用。 青妩和苍溟立在不远处,一个沽冷清贵,一个瑰艳妖娆。 一时间显得画风极其割裂。 炎婪有种独自发癫的凌乱感,他又砸出几拳后,没好气回头吼道: “苍溟小子,你忽悠老子是不是!” “这蜃境无形无质,老子打了个寂寞!” 苍溟:“并非寂寞,蜃境虽无法从外打开,但内部之人对外在的攻击还是会有感知的。” 炎婪:这还不是打了个寂寞?! 你使唤老子半天,结果就是让老子隔着靴子给太辰那厮搔痒? 炎婪大爷想撂挑子不干,可一对上自己大侄女那迷人又危险的反派微笑,他感觉一身鸟毛岌岌可危。 只能垮起一张脸,继续卖苦力。 一只手朝苍溟伸去,苍溟看着青妩的拳头,下意识摊开双手,放在她拳头下。 拳头张开,落下一把瓜子花生。 苍溟眼睛带笑:“虽然我不喜欢这些零嘴,但还是谢谢。” 他对上青妩的眼,认真道:“我会吃完的。” 青妩:“……”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是让你给我去壳。”青妩翻白眼:“一点都没我家砚台的眼力劲。” 苍溟恍然大悟:是这样的嘛? 他转念一想,好像是这样的。另一个自己,总爱亲手为她干这些小事琐事,乐此不疲。 炎婪扭头瞧见苍溟杵那儿剥瓜子剥花生的德行,只觉双眼一黑。 好好好!把金乌当驴使,你俩在后面瓜子花生是吧?! “哇哦。”青妩扇着金乌羽扇,说着风凉话:“炎叔修为又涨了啊,这火苗苗比以前凶了好多,啧啧啧,好凶好凶!” 炎婪听到这话,火苗窜的更凶了! 就在这时,原本宛若虚影的蜃境突然荡出涟漪,变得清晰实质了起来。 下一刻,苍溟身影瞬移到炎婪前方,袍袖一卷,将他的金乌之火荡开。 而苍溟身后,赫然立着一人。 “阿砚。”云铮开口。 炎婪吓了一跳,拍着心口:“好险好险!万幸你小子出手快,挡住了老子金乌火,不然云铮这小子要给烧成烤乳猪!” 云铮无奈的瞧了眼炎婪,与苍溟对视后,云铮面露迟疑:“你……” 苍溟神色如常,拉过云铮的手,给了他一把剥好的瓜子花生,“你安然无恙就好。” 云铮心里的疑窦稍平,可是……怎么还是觉得阿砚有点怪怪的? 青妩上前:“哥你怎么出来了?你忍辱负重投敌了?还是把那太辰解决了?” 云铮神情有些微妙:“是他放我出来迎你们进去的。” “这事儿……有点不好说,你们还是进来听他说把。” 青妩三人神情各异,但也没废话,都跟着云铮进去了。 到了石窟殿宇,青妩就瞧见了病弱西子般瘫坐在地上不断喘气儿咳嗽的太辰。 小胖驴在旁边唉声叹气,“蠢啊,蠢出生天啊,青帝陛下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哦,忘了他老人家还活着呢……” “你们……到底怎么个章程?”青妩愣是给逗笑了,她盯着太辰,眼里却没多少温度:“太辰神将,又见面了啊。” 太辰嘴唇翕动,神情复杂无比。 开口却是:“你……你真是阿铮的亲妹妹?” 青妩眉梢动了动,“是。” 太辰眼神直愣愣的,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不、不可能啊……” “你若是他妹妹,你身上为何没有青帝一族的气息?” “不,你是阿罗刹天,你的确不可能与我族有关系,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啊……” 太辰嘴里胡言乱语。 青妩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炎婪挠着头,“他到底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屁话?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云铮咳了声,道:“他说他是我亲叔叔。” 青妩:??? 炎婪:??? 苍溟眨巴眼。 云铮看向青妩:“他说,他的兄长,神君太一是我们的父亲。” 第433章 青帝一族的宿命 青妩起初还笑着的,最后笑不出来了。 “太一神君,咱爹?” 云铮叹气:“他是那么说的。” 青妩盯着太辰,“给我个合理解释,否则,我一定宰了你。” 太辰自己都神智混乱了,“我解释不了,我已经搞不懂了。” “刹刹陛下你……你怎么可能与阿铮是兄妹?” “这不合理啊!” 青妩额头上青筋直跳,揪住太辰的衣领:“我哥是你大哥儿子这事儿,你有什么证据?” “青帝一族间,若是族人,肌肤触碰会有感应,这就是铁证啊。” 青妩看向云铮,云铮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青妩:啊这…… 难道老爹真是那什么太一神君? “那你为何现在才找来?” 太辰苦笑,叹气解释道:“我知晓大哥还有血脉在世这消息也没多久,更何况,我此番找来,还是借助天帝的万象森罗盘……” “别说你们不解了,我也不解。我大哥他一直昏迷不醒,他何时下的凡,还在凡间有了儿女这事,我们族内无人知晓。” “便是族老,也是问卜青帝后,才得出了指引,不知细节……” 青妩松开了太辰,没吭声。 苍溟沉吟了会儿,道:“他应该没撒谎。” 众人看向他。 苍溟却一直盯着青妩:“你是阿罗刹天,你是地府意识所化,自然与青帝一族不会有任何关系。” “你上一世历劫的那具肉身已毁,如今重新炼化的这具人族肉身,也与青帝血脉没有任何关系。” “而阿铮,他的肉身被巫族改造过,半人半巫,但魂魄从无改变。” 太辰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阿铮身上的我族血脉的气息会变淡,给我一种被遮掩住的感觉,竟是有巫族手笔。” 事情到此,似乎真相大白了。 可这个‘乌龙’,委实有点大。 青妩和云铮心心念念的老爹下落送上门来,可兄妹俩这会儿心情复杂,开心吧? 还是有开心的。 但就是怪怪的。 这个太辰,还真是他们的亲叔叔? 云铮沉默了许久,看向太辰:“先前你说我爹……太一神君他现在被天帝拿捏在手里?” 一道道视线齐刷刷落到太辰身上。 太辰苦笑:“天帝命我下凡寻找妙音妙法,这差事我不想接的,天帝便将大哥接走,钳制在手中,以此威胁。”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青妩揉着眉心,渐渐的,竟是笑出了声,“我真是服了。” 这叫什么破事? 她指着太辰,对上后者那清澈无辜的眼神,无力感涌上心头。 青妩蜷起手指,抿唇道:“你找我大哥总有个原因吧,别说什么认祖归宗的蠢话,你那么着急,肯定有别的目的。” 太辰也没准备隐瞒,老实道:“族老问卜青帝陛下后,得到的指引里还有一句话,唯有大哥的血脉,能救其性命。” 青妩淡淡哦了声:“你想让我哥杀上三十六重天,从天帝手里把你大哥捞出来?” 云铮笑了:“只怕我还没那本事。” 兄妹俩在此刻展现出的‘绝情’,如出一辙。 太辰却并没被伤刺到,在知晓青妩和云铮的关系后,他也能理解两人此刻的复杂感受。 “其实,真正威胁大哥性命的并不是天帝,如今大哥在天帝手中,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因为天帝势必要想法子保住大哥的命。” “真正威胁大哥性命的,是我们这一族的……诅咒。” “其实,说是诅咒也不对,称之为劫难,或是宿命会更正确点。”太辰自嘲的笑了笑。 苍溟眸色微动:“你的修为不断下跌,也是这个‘宿命’的原由?” “果然瞒不过苍溟太子。” 云铮猛的看向他,皱起眉。 难怪自己先前觉得阿砚有些不同往常,如今这个,是苍溟? 太辰没注意到这些,垂眸道:“苍溟太子过去位高权重,还亲自去过域外战场,想来也猜出过一些端倪。” “上古年间那场大战,诸神陨落,几位古帝相继灭亡,唯剩我族青帝。” “天帝称,域外战场与三界间的结界,乃是靠玄帝与他撑下来的,呵……信口雌黄。” “设下结界的,是青帝。”苍溟点破。 “没错!”太辰语气骤变,厉声道:“是我族青帝陛下舍身护佑三界,在域外和三界间设下天堑!” “我族儿女不愿青帝陛下赴死,故献祭自身殉道,穷尽我祖祖辈辈之力,护住陛下元神,以祖祖辈辈之力,加固结界!” 场间一片死寂,妙法和炎婪都呆住了。 青妩和苍溟却有一种果然如此之感。 苍溟轻声道:“所以青帝一族才会日渐凋零,闭门不出。你的修为才会一落千丈,逐渐衰微。” “没错。”太辰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眼神坚毅:“可我族中,无人后悔。” “被天帝摘了桃子也不悔?”青妩忽然问道。 太辰却是笑了:“神族之主哪是那么好做的,天帝刚接任时,其实也算励精图治,可那个位置坐久了,道心被污,你看他现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青帝一族,有自己的道。我辈子女,皆践行此道,唯愿三界安宁罢了。” 青妩哦了声,“可青帝一族现在也没啥新生儿了吧。” 太辰被噎住了,他有些幽怨的看向青妩。 侄女陛下你能不能别这么扎心? 青妩:“或许这就是我成不了你们族人的原因之一,神淡如菊?鬼扯。” “谁敢摘我的桃子,我便干死谁!” “我做的功绩,便是我的。即便不主动宣扬,也别想踩着我往上爬。” 青妩盯着太辰:“我知道,你要说青帝一族已是在苟延残喘,无力无心与天帝去争抢这些名声?” 太辰点头。 青妩翻白眼,嗤道:“你们一群老弱病残,反正都要死了,与其等死,还不如拉着天帝那不要脸的同归于尽!” “死贫道也死道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贴着天帝的脸就是干!你们雄起来,眼下还有天帝在你们头上撒尿的份儿?” “不说别的,青帝与你们一族作出这么大牺牲,三界都欠你们的!” “真正的英雄寂寂无名,冒牌货上蹿下跳,荣誉加身!天道都看不过眼!” 第434章 我想我阿父了 太辰嘴巴张了张,半晌后,他低头苦笑道: “蝼蚁尚且偷生,苟延残喘虽屈辱,但能不死,谁想死呢?” “我们虽不悔当年的献祭,但也不想就此放弃了,在原地等死,也想着破解这场劫数或说宿命。” “但要找出破局之法,就得活着……” 青帝一族不是神淡如菊,也不是怂,而是如今的他们保住自身都难,哪有心力再去与外人争夺什么? 青妩听着揉了揉眼角,麻木不仁道:“行叭,不用说了,再说我良心都要长出来了。” 炎婪侧目:大侄女你还有那玩意儿? “先回去吧。”苍溟开口,看向太辰:“他如今的情况,要当好些天的废人。” 炎婪啧的了声:“真是白把自己折腾一通,你说你掳人前,就不能先打听一番?” 太辰想哭。 事出紧急,他又太忌惮刹刹陛下和苍溟太子了,不然也不会在这事儿上犯迷糊啊。 此番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太辰被带回去,安置在镇国侯府上。 很快,穆傲雪也闻讯赶来,在听完事情经过后,她沉默了下去。 神君太一,是她丈夫? “我过去在天上从未见过这位……太一神君。”穆傲雪声音有些飘摇,她的眼神渐渐凝出焦距,看向青妩:“我想见一见太辰。” 青妩颔首,云铮主动请缨:“娘,我带您去。” 母子俩走后,炎婪本也想溜的,只是刚要转身,就被小妙驴咬住裤腿。 “还我萝卜!” 炎婪:“……” 老子都拔毛赔偿了,咋还记得你那萝卜! “还还还,松口,哎哟!咬着肉了,你个大馋丫头——” 青妩忽略院中的鸟飞驴跳,看向苍溟:“你了解太一吗?” “不曾见过。” “连你都没见过他本人?”青妩是真惊讶了。 苍溟颔首:“据说太一神君乃是青帝亲自教导,若没有出变故,青帝神陨后,他将会接任其位。” “他很厉害?” “天帝很嫉妒他。” 青妩笑了:“那看来是真厉害了。” 青妩想到了记忆里那个阿爹,是个沉默寡言的,比起梵幽,对方显得要木讷些。 也没有北叔那般不苟言笑。 可即便不说话,青妩还记得那如山般厚重的爱。 在她为人的短短十二载时光中,那个男人就像沉默的高山,给了她强大的安全感。 “你想见他。”苍溟声音笃定。 青妩嗯了声,没有反驳,“想见的。” 苍溟看了她一会儿:“你刚刚不止想见他。”他顿了顿,“你在思念梵幽府君。” 青妩没回应,像是没听到他的话,眼神淡淡的,似在神游天外。 人间十二载亲缘,尚且让她放不下,成了她的执念。 更何况是梵幽那老东西呢。 那声迟迟未能叫出口的‘阿父’,永远是她的遗憾。 “我有时想过,我上一世历劫后,始终放不下这段亲缘,或许是因为,那时我仅仅只是云青妩,只是人间寻常的一个小丫头。” “没那么多责任和包袱,只需像普通孩童那般,承欢膝下,肆意自由的享受着亲人的宠爱便行了……” 青妩幽幽道:“过去的我以为,身为云青妩时的我,与身为阿罗刹天时的我,所拥有的亲缘是不一样的。” “其实哪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我愚蠢的要将这份情也分出黑白来罢了。” “对鬼神长久的寿数来说,人间这样一段‘亲缘’短暂如烟花,反而显得弥足珍贵。” “我自大的忽略了身边其他的亲人,我自大的以为,老东西能长长久久的陪着我。我又自大的以为,我与梵幽间的亲情排在了所谓的责任之后。” “直到他死了……” 青妩平静的说着,有些恍惚,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青妩偏过头,看着身边的男人。 这一刻,对方给她的感觉,是萧沉砚,也是苍溟。 只这一刻,青妩忽然不想去计较那么多。 她挪开视线,长长吸了一口气。 “我想我阿父了……” 好想好想。 苍溟垂下眸,他也想到了自己为人时的父母。 那是他在三十六重天上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与包容,无关他是否得天道眷顾,也无关他是否优秀。 只是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他能感同身受,明白她对那十二载人间亲缘的执惘。 同在此时,他感知到了自身对那二位的执惘。 太上忘情,何止要忘男女之情。 先不论,他尚未完全爱上她,只是人间的这段血脉亲缘,他心里已生出不舍。 他,竟是不想忘了。 屋内。 穆傲雪和太辰见了面。 曾经的同僚,如今的叔嫂,太辰委实有些尴尬,想要起身招呼,穆傲雪却示意他不必。 “凌霜神……大嫂……” “我如今叫穆傲雪,太辰神将还是叫我穆夫人吧。” 太辰敏锐品出了穆傲雪声音中的冷淡,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应了声‘是’。 虽说他神龄比穆傲雪大,但这会儿面对她,心里委实虚的慌。 “太一神君的事,我已听孩子们说起过了。”穆傲雪语气平常:“我来见你,是想问一件事。” “你说,只有云铮才能救太一神君的命,避免他的劫数,具体该怎么救?” 太辰闻言松了口气,心道大嫂是顾念夫妻之情的,大嫂与大哥过去在人间一定很恩爱。 “我族问卜得出的答案是,只要阿铮前去域外即可。” 穆傲雪眸色陡然锐利:“你们想让我儿子去域外战场?” 太辰缩了缩脖子。 穆傲雪讥讽的牵起唇:“你们族老莫不是还想他顶替太一,去承受结界反噬?” “不!绝非如此!大嫂你听我解释……” “太一神君昏迷不醒,濒死垂危,难道不是因为他以一己之力抗下了大部分反噬?” 太辰哑口无言,沉重的点了点头。 穆傲雪眼中已是怒火翻腾,语气却越发冰冷:“他昏迷不醒,却还能神魂下凡留下血脉。” “他的这场下凡,是误打误撞。” “还是早有预谋?” 太辰猛然抬头,惊慌失措:“不!大哥他绝不会干这种事!” 第435章 问心寻道,可成上神 穆傲雪面若寒霜,冷嘲道:“你说他不会,他便不会了?你拿什么保证?” “太一那般修为本事,都被结界反噬成如今模样,你们却想我儿去替他?还不是包藏祸心,早早算计好了?” “怎么?以为仗着点血脉亲缘,就像逼迫我儿去送死?我儿良善,可我这个当母亲的可不是什么人间贤妻佳妇。” 穆傲雪眼冒寒光:“我不能丧子,但可以丧夫!” “误会!真的是误会啊咳咳——”太辰激动的剧烈咳嗽起来。 穆傲雪还是那副冷硬模样。 太辰紧咬牙关,强撑着起身,双手抬起,缓慢又郑重的结印。 穆傲雪冷眼看着,她知道太辰所结手印是什么,就听他郑重其事的发誓道: “青帝一族太辰,扣心立誓,我族绝无加害云铮之意,若有半句虚言,我族生机永绝,天厌弃之!” 太辰所结的乃是问心印,结此印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当场便遭反噬。 且他刚刚敢以全族发誓,足见先前所言并非作伪。 穆傲雪神情缓和了一点,语气依旧冰冷:“纵然你所言非虚,云铮又如何能扛住结界反噬?” 太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是阿铮能炼化鸿蒙骨,就能扛住反噬,化解我族劫难。” “鸿蒙骨?”穆傲雪神色微变,“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斩碎的那根天骨?” “没错。”太辰压低声音:“此骨,在域外。” 穆傲雪抿唇不语,片刻后,她道:“此事得看云铮自己的意愿。” 她盯了眼太辰,“在我的立场,我依旧不愿我儿子去冒险,太一是你的兄长,但未必是我的丈夫,也未必是阿妩和阿铮的父亲。” 太辰明白穆傲雪的意思。 神族下凡历劫,历劫结束,尘缘就断。 太辰清楚自己大哥不是那种卑鄙之辈,可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证据在这件事上为自己大哥解释或保证更多。 外间。 青妩和云铮虽没进去,但屋内的谈话却是半个字没漏。 兄妹俩在廊下站着。 “哥你要当孝子吗?”青妩吃着苍溟剥好的瓜子花生,边嚼边问。 云铮从她手里顺了几粒,没滋没味的在嘴里磨着,“如果是阿爹,肯定是要救的,但就像阿娘说的,我也不知道那位太一神君还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阿爹。” 青妩嗯了声。 云铮看她:“还有一点,如今的我实力太弱,帮不上你和阿砚什么。若是我一意孤行要入局,你和阿砚势必也要被拉入局中。” “考虑的还挺多。”青妩笑了笑:“我和萧沉砚早就在局中了,虱子多了还怕痒?” 云铮哭笑不得,沉默了片刻后,他问道:“那妩妩你呢?” “若是我的话,会主动入局。”青妩说的很干脆,干脆的让云铮都有些愕然。 青妩嚼着花生:“甭管那太一神君是不是咱们认识的那个阿爹,我都要亲眼去确认的。” “若是,那天帝与我之间的账就又多了一笔。若不是,无非就是搞死天帝的时候,顺带再当个手刃渣爹啥的不孝女。” 云铮怔了下,片刻后失笑不已。 “妩妩你果决的让哥哥心里很复杂啊。” 青妩斜睨他:“说这么含蓄干啥,想说我麻木不仁直说呗。” 云铮挼了下她的脑袋,又用力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青妩嘶了声,却听他轻声道: “胡说八道,真要是麻木不仁,你就不会重回人间来找我们了。” 也不会因为我,失去了你看重的梵幽阿父。 云铮的愧疚没能持续三息,就被青妩一巴掌甩在后脑勺上,他捂着头,脑瓜子嗡嗡的,愕然看向她。 她嘴角扯出一个邪魅狂狷的弧度:“你咋还变矫情了?学会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个儿了?” “大老爷们可不兴这样啊,以后媳妇儿都讨不到。” “按你那个愧疚法,那萧砚台不得天天给我磕一个,自刎谢罪才说得过去?” “你说的很有道理。”云铮抿了下唇,沉默了会儿后,幽幽朝她看去:“哥哥的后脑勺打的舒服吗?” “巴适得板。”青妩说完,扭头就跑。 “站住!皮丫头,反天了你!” “我又不是傻的,呆在原地让你报复不成?哈哈哈!” 兄妹俩的笑声忽上忽下,你追我逃,笑闹声不停歇,其他人听到这笑声,笼罩在心间的阴霾也散开了。 穆傲雪听着儿女的笑声,不禁勾起唇角。 她偏头看向长廊尽头,男人立在那边,长身玉立,沽冷矜贵。 苍溟冲她颔首一礼,便要离去。 穆傲雪却叫住了他。 但叫的却是:“太子留步。” 待她走近,苍溟轻声道:“我已非神族太子。” “是我失言了,苍溟殿下。”穆傲雪颔首,沉吟道:“若阿铮和小妩要去域外,殿下可会同往?” “自然。” 穆傲雪点头,“那我便没什么顾虑了。” “岳母。”这次是苍溟叫住了她,穆傲雪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苍溟道:“我知岳母无法将我与另一个我等同,但请岳母放下心结,在离开前,我会将岳母的伤势治好。” 穆傲雪微微蹙眉,疑惑的看向他,心下一动:“如此着急替我疗伤可会损伤砚……损伤你自身?” “不会。”只是,须得他与萧沉砚各退一步,或者说,协同一力。 但这个结果,或许不是青妩想看到的。 毕竟,对她来说,等于他和萧沉砚的融合又近了一步。 “我信任阿砚,但抱歉,对你,我无法放下戒心。”穆傲雪坦率道:“我这些话说的厚颜无耻了些,但若因为我的伤势,使阿砚向你妥协了什么,那我情愿不治。” 苍溟听着,轻轻一笑,“岳母还是和过去一样敏锐。” 穆傲雪怔了下,刚刚她竟分不清眼前是萧沉砚还是苍溟。 “你的伤势必须尽快治好。”苍溟不疾不徐道:“你去过域外,知晓那地方的凶险,此去恐怕会耽误许多时间,人间需要一位上神坐镇。” 他看着穆傲雪:“岳母你自域外战场拼杀而出,距离上神之位本就只有一步之遥。” “天帝以你为棋,让你在不自觉中于人间走了这一遭,经人间七苦,生死爱恨别离本就是一场历劫。” “劫已过,只差问心。” 穆傲雪如醍醐灌顶,立在原地。 苍溟的话徐徐入耳:“问心寻道,可成上神。” 第436章 灵魂一旦被爱,血肉会疯狂生长 曾经的凌霜神将强吗? 毋庸置疑是极强的! 从微末下神一路拼杀,又在域外战场中诛邪魔伐凶兽,每一场战役都是生死危境。 她的实力,是千锤百炼,从一场场生死绝境中拼出来了,自微末一路杀到武英神殿副帅之位,与邛昊之间差的,也只是一场登临上神的问心劫。 又或者,缺的是一把类似三生戟的神器。 退而言之,若她没有那等天赋或毅力,天帝当初也不会选她为棋。 苍溟的话,剥开了穆傲雪眼前的云雾。 玩闹中的青妩和云铮都感觉到了穆傲雪气息的波澜,瞬间回到她身边。 却见她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入定状态,青妩即刻捂住自己大哥的嘴,看向苍溟。 苍溟冲她颔首,比了个嘴型:问心,顿悟。 青妩惊喜,好事儿啊! 不过,顿悟的话,在此地可不合适。 苍溟悄然变幻了一个手印,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青妩。 青妩见过他这个手印,之前在祖洲,他为弥颜的娘亲画下伏羲阵时,这手印就是其中的一个阵眼。 她在旁边看着,自然没放过偷学的机会。 但他眼下这手印只结了一半,青妩抬起手,将另一半手印补全。 阵法骤启,青妩即刻拉住云铮,下一刻,他们四人的身影出现在衡鹿山中。 而顿悟中的穆傲雪没受到半点影响。 青妩在穆傲雪周身落下一个结界,三人走出结界外。 云铮道:“刚刚那瞬移术好奇怪,居然没有丝毫灵气运转的痕迹,是怎么做到的?” 青妩看向苍溟:“顺应灵气天地之势,似随波逐流,随风而起,遁走无痕。” “你一眼便学会了。”苍溟眼里碎着点点笑意,有些像星子,“真的很厉害。” “有点王婆卖瓜了,这术法是你研究出来的吧?取名了吗?” 苍溟摇头,这只是他从伏羲之法中衍生出的一个小术法罢了。 顿悟之人不得打扰,便是因为周围的一丝一毫外力,都有可能影响其状态。 但这种‘顺势而为’的术法,融于天地,却不会影响其状态。 “我算是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悄无声息上天搞事的了!”青妩眼睛都要发光了:“这法子好啊,就叫偷偷术好了~以后想偷哪儿偷哪儿~” 云铮和苍溟齐齐侧目。 这名儿,你认真的? “阿娘到底什么情况?” “问心证道。”青妩也正色起来:“若能问心成功,便可证道上神。” 云铮眸光一亮,难怪刚刚妹妹会那么紧张慎重,他呼吸也不由自主放轻,脑中灵光一闪,看向苍溟。 刚刚阿娘是他在一起的,阿娘突然顿悟,难道说…… “谢谢。”青妩开口道。 苍溟垂眸看她,语气却变淡了:“你从不与另一个我说谢谢的。” 这语气,嘶……云铮听出了点幽怨。 青妩绕开不答,只转念,就想到了苍溟出手的原由。 “阿娘此番证道怕是不会容易,她伤势未愈,问心劫怕是不好过。” “这几日,我会守在此处,”苍溟道:“在她问心劫出现前,我会替她治好伤势。” 青妩抬眸盯着他,要在不干扰顿悟的情况下,为穆傲雪疗伤,可没有刚刚那个偷偷术那么简单。 即便是苍溟,要做到恐怕也吃力的很。 青妩想到了他和砚台的‘一心二用’,眸色暗了暗。 云铮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变得奇怪起来了。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如今情况还是不开口为妙,默默走远了一些,给两人留出空间。 “让砚台出来。”青妩冷冷道。 苍溟看着她,这一刻的目光,却是有些固执的。 看了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 几息后,他睁开眼,眼里满是无奈。 青妩立在他三步之外看着他,眸色有片刻的恍惚,她知道萧沉砚回来了,可在他睁眼的那一刹,就连她,竟都有些分不清他和苍溟之间的区别了。 “萧沉砚,你答应过我不会输给他的。” 萧沉砚朝她走近,抬手想要捏捏她的脸,触及她面庞时,对上她凶狠的眼神。 他失笑,低头垂首,额头与她轻轻相触,轻声道:“我没输。” “你与他融合变深了。” 萧沉砚眸色沉沉,没有反驳和狡辩,只嗯了声。 青妩拳头一紧。 “你知道吗?”他轻声呢喃道:“只要你在,我永远都在。” 他拉起青妩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掌下,是他心脏的跳动。 砰砰砰,那般滚烫又有力,传递到她二中。 四目相对间,青妩紧紧凝视着他,萧沉砚托住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耐心而温柔的解释道: “此番融合,只是我与他力量的融合。” “域外那个地方,即便是全盛的苍溟都未必能做到全身而退。” “青妩,听说过一句话吗?” 她疑惑的盯着他,语气依旧硬邦邦:“什么话?” “灵魂一旦被爱,血肉会疯狂生长。” 她怔了怔。 “曾经的我,曾经的苍溟不被人所爱,他第一次感受到温度,是一只叫阿笨的小笨猫。” “它被你塑造而出,去往了他的身边。” “他修炼,求道,心却无所依,只是一具徒有皮囊的枯骨。” “那具皮囊,也只是所谓母亲为一己私欲,与所谓生父媾和下生出的工具。” “他舍下那皮囊,唯余的残魂残骨被那唯一的一点温度包裹着,然后,才有了我。” 萧沉砚握着她的手,一点点贴在自己脸上,眼神温柔而缱绻。 “我是凡人,是萧沉砚。” “我成苍生道,成人皇,是因你。” “因你,才有如今的我。有亲人、有挚友、有同伴,有袍泽。” “因此爱,故有我如今血肉。” 青妩怔怔的看着他,眼前人,是她记忆中意气风发的皇长孙,是经历十年磨难,变得冷厉恣睢的厌王,也是胸有乾坤、眼有苍生的人皇。 她见过他各种面貌,而眼前的他,好像剥开了皮囊,将最赤热滚烫的血肉展露在了她的眼前。 他平和、温柔、比之过去更加强大。 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令她生出了一颗心,令她心动的那个砚台。 “别怕。”他轻声道,侧头轻吻她的掌心,他与她之间的因果丝,本是一左一右,一金一红。 而此刻,两道颜色分明的因果丝,隐约间,颜色似融合了一些。 他说着别怕。 不管他是何种样子,他在她面前,永远会是萧沉砚。 是因她而生出血肉,爱意不涸的那个萧砚台。 她的砚台。 第437章 苍溟:我想抱她 苍溟睁开眼时,青妩与他的距离已拉至五步远。 他看着她,轻声道:“我喜欢你与另一个我在一起时的状态。” 青妩:“喜欢也没用。” 苍溟手指动了动,嗯了声:“那我偷偷喜欢。” 青妩眼神怪异的瞅着他,这种不要脸的说话方式,还真是……很砚台。 她收敛心神,看了眼穆傲雪顿悟的方向,道:“若要去域外,我这边也有一些事要交代,这几天,我阿娘这儿就先交给你了。” “好。” 青妩点头,走之前,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递过去了一个布兜。 苍溟接过,布兜里装的是剥好的核桃仁。 “我家砚台喜欢吃这个,”青妩不看他,冷声冷气道:“虽说饿个千百年也饿不死,但我不想他身体有损,便宜你了。” 说罢,她扭头便走。 苍溟还看着布兜兜里的核桃仁,拿出一粒,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满嘴的坚果油香。 他也很喜欢。 “可是,这是另一个我给你剥壳的。”他喃喃道:“真狡猾。” 他吃着核桃仁,在原地盘坐下。 玄喵喵冒出头,好奇的望着他。 苍溟视线落到它身上,一神一猫对视了好一会儿。 紧跟着,玄喵喵爪爪悬空,被他叉着腋下抱了起来。 玄喵喵虚蹬了下后腿,疑惑的喵了声。 笨笨主人要干嘛? 下一刻,玄喵喵被苍溟抱在了怀里。 抱得还有点紧。 突然的拥抱,让玄喵喵受宠若惊~ 笨笨主人这是怎么了? 它的喵叫声都叫出了骚气。 苍溟将它的头压下去,轻声道:“安静点。” 他抱着细细感受了会儿,呢喃道:“拥抱,是这样的感觉吗?” 拥抱她,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明明另一个自己与她能随意亲密,那种感觉,过去他不屑一顾。 而如今,他却想撕掉那层阻隔的薄纱,亲身体会,细致感受。 可总是感受不清。 苍溟看着自己的右手,今日握住她手的时候,她倒是没有拒绝,这好像是第一次,他与她肌肤相触。 手掌里丝丝密密的,好像还有当时的感觉。 心脏处,也痒酥酥的。 苍溟微微蜷手,他总觉得,手里应该握着些什么才对,有种怪异的空虚感。 他掐住了玄喵喵的胖脖子。 玄喵喵:喵?! 主人你掐我后颈皮干嘛? 苍溟歪了歪头。 手感还是不对。 抱着阿笨时的感觉也不对。 他放下阿笨,声音淡淡的,但似含着一点怨气。 “我想抱她。” 玄喵喵:喵喵? 苍溟:“我想与她肌肤相亲。” 玄喵喵:主人说梦话呢,你又不是聪明主人,主母对笨笨的你可嫌弃了。 苍溟:“我好像变得有些奇怪。” 玄喵喵:可不是奇怪嘛!癫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那只白孔雀传染了。 三十六重天上。 拜苍溟和青妩所赐,现在天帝天后真是打出狗脑子了。 天帝派兵围了瑶池后,两口子算是真撕破脸了。 双方这段时日,明里暗里交锋不断。 你给我使阴招,我给你下绊子。 天上称得上是神神自危,当值的神官神将们都绷紧了皮子。 许多上神也都打起了闭关的幌子,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中来。 虚空藏院,弥颜这些天难得没去火上浇油,而是在自己的地盘呆着。 苍溟在祖洲帮他母亲设下伏羲阵温养神魂的事,他已然知晓。 “那么奸诈一人,却也干起了亏本买卖。” 弥颜不疾不徐制着香,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神叨叨的,“还是我的小冤家魅力大啊,苍溟那厮这回是栽定了。” 随着香气弥漫,那丝丝缕缕的烟气逐渐凝聚成人形,坐在他身旁。 弥颜上下打量了会儿,道:“这脑子还是瘪了点,我这聚形香还得再调……调个屁,算了,你就这样吧,能使就成,反正你都死了。” 若是青妩在,定能认出这个瘪脑袋的‘人’正是西鬼帝,曾经的西方鬼帝。 他死之前,曾说要留下一缕残魂,看到天帝的下场。 这残魂被交给了弥颜。 而如今,弥颜以聚形香,以西鬼帝的残魂为骨,强行将他聚合。 西鬼帝看着他:“你爹死了?” “让你失望了,还喘气儿呢。” 西鬼帝的确失望,目光阴恻恻的:“没死你将我聚合起来作甚?” 以聚形香强行聚合,香散魂亡,他无法在这世间都逗留多久。 西鬼帝留下一缕残魂是想看天帝老儿覆灭的,可不是为了和弥颜闲聊天的。 “死都死了,火气那么大干什么,瞧瞧,脑袋都冒烟了,更瘪了。”弥颜摇头道:“安详些,否则天帝还没死翘翘,你就先散了。” 此话一出,西鬼帝不安详都得安详。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弥颜:“费这么大功夫将我弄出来,你有什么阴谋?” “阴谋算不上,就算有阴谋,也是拿去孝死我那‘好父亲’的。”弥颜捻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酸的眼皮子抽筋,顺手将那盘葡萄推到西鬼帝跟前:“吃点,纯甜。” 西鬼帝:你当老子死了就瞎不成,你酸的脸都变形了。 弥颜也不在意,道:“让你出来,其一是要向你打听些事情。” “当年天帝以白帝一族创出禁术,妄图颠覆三界为借口,屠戮了白帝后裔,唯余你逃到了地府,侥幸偷生。” 提起这段血仇,西鬼帝身上翻腾出汩汩煞气。 弥颜:“我想知道,白帝一族所创的禁术,究竟是什么?”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弥颜:“自是为了对付我那好父亲了。” 西鬼帝念头一转,微变神色,语速都加快了:“我族中的确有人偷偷创出禁术,也是因为此术,遭来祸患。” “此术需以古神血脉为引,孕出神胎,再借天道之力为绳,按图索骥,以此窃天之力。” “此术,名为窃天!” “可窃取天道之力。” 弥颜捻香的手微微一动,心头的那个疑问终于豁然开朗了。 他忽然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血脉引,造神胎,原来他就是天帝造出的那个神胎。 天道之力为绳,按图索骥。刹刹乃地府意识所化,存在便是天道为圆满轮回之阙,她本身的存在,便是天道之力的一部分。 难怪,难怪天帝要藏起三生死,迫切的希望他与刹刹在一起。 只因,他这个儿子,就是天帝以窃天术造出的一个工具,用来窃取天道之力的。 弥颜笑声越发控制不住,手上却温柔的将香粉收拢,幽幽道: “我的存在可真了不起啊。” 西鬼帝:你又发什么鸟癫? 第438章 弥颜想对苍溟下手? 西鬼王是死了又不是傻了,他和弥颜打过不少交道,从弥颜的只言片语中,就推测出了端倪,神色又冷了不少: “你不会无故打听窃天术的事,难不成天帝灭我白帝一族后,将此术也学了去?” “不,他莫不是已用此术造出了窃天之胎……” 西鬼帝声音戛然而止,看弥颜的目光陡然一变:“你……” 弥颜笑意不改,拿出帕子擦拭手指,“若天帝没有别的子嗣,这个窃天之胎,大概率就是我了。” 西鬼帝怒极反笑,“好一个天帝!他真是好的很啊!” 他笑毕,看弥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同情。 “你一个被灭族还死的梆硬的老鬼就别同情我了。”弥颜笑着,潋滟眸中锐利冰冷:“你又不是我那冤家,你们这些人的同情也好,怜悯也好,真真叫我觉得反感。” 西鬼帝呵了声,“同情你?想多了。” “如此甚好。” “你既知天帝所为,准备怎么反击?” “我那好哥哥说,欠我娘一笔债,若是我想,他愿意帮我除掉身上的隐患。” 西鬼帝略感吃惊,转念一想,若是苍溟出手,或许真有破解之法。 “你不想?” “之前是想的。”弥颜漫不经心道:“可我现在觉得,我这窃天之胎也没说非得窃取天道之力啊,天帝、天道,前者虽腌臜了点,不都有个‘天’字儿嘛。” 西鬼帝看着他久久不语,半晌后,咧齿笑起来:“天帝可真是给自己造出个好儿子。” 弥颜笑得灿烂:“他无情无义,我不孝不悌,这才叫血脉相传嘛。” “想法挺好,可既是他将你造成窃天之胎,等若他就是你的主人。”西鬼帝幽幽道:“待你被养成那日,莫说你的肉身魂魄,便是你的思维言行,都会为他所控制,不是你说不愿就不愿的。” 弥颜嗯了声,这些日子他留在三十六重天,利用过去留下的‘人脉’也悄悄打听出了不少。 “所以我才把你聚出来了啊,当初创造这禁术的乃是你的兄长,你又是白帝一族唯一的幸存者,哦,死存者,总能为我分忧一点吧。” 西鬼帝讥笑:“弥颜神君这就高看我了,若我知晓窃天术的细节,只怕也无法侥幸活着逃去地府了。” 他那兄长创这禁术乃是瞒着族人,此术曝光时,族人们都难以置信,紧跟着就是灭顶之灾。 弥颜睨向他:“都到如今地步了,就没必要虚头巴脑了,本君不信你过去那些年在地府就没有细查追究过窃天术的事。” “你兄长创造窃天术的事,你们族内都被瞒的好好的,天帝又是从何而知?此事刚一曝光,半日功夫不到,天帝就派军将你族屠灭。” “你哥造出的禁术,他却用的信手拈来……” 西鬼帝严重的煞气越来越浓,几乎要滴出水来。 弥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更多的,我就不说了,以西鬼帝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懂的。” 天帝定是早早就和西鬼帝的兄长有所勾连,甚至于,这禁术,没准就是在天帝的授意下,由对方所造。 否则,天帝怎会那般手熟? 只是,西鬼帝的兄长,怕是在身死族灭那一刻,还明白过来自己工具神的身份。 可那又如何,悔之晚矣。 弥颜笑容愈深:“要揭穿天帝的真面目,还白帝一族清白,为你的族人报仇鸣冤,需要一个证据。” “而我的存在,就是活证据。” “所以啊……”弥颜收回手,手托腮,笑的可恶至极:“你得努力帮我活下去,帮我这窃天之胎孝死我那亲爹才行。” 西鬼帝恶狠狠的瞪着弥颜,弥颜这是用‘阳谋’将他算计的明明白白。 西鬼帝浑身翻涌的煞气最终变为脸上狰狞的笑意:“弥颜,你可真是个疯子。” “好说好说。”弥颜笑着,替他倒了杯酒,举杯示意:“合作愉快?” 西鬼帝把酒一口闷了,开口却是:“你先别急。” 弥颜:入伙酒都喝了,你和我说别急? 西鬼帝:“过去那些年,我的确暗中研究过我大哥所造的窃天术,世间有一物,或能帮你脱离天帝的控制,反制衡于他。” 弥颜挑眉,示意他继续。 西鬼帝:“女娲之肠。” 弥颜喝酒的动作一顿,与西鬼帝四目相对,老鬼唇角扯出一抹讥笑来: “上古洪荒天幕生阙,洪水倒灌,世间大乱,女娲大神断肠化神龟,斩其四足炼为天柱,后洪水平,上古天柱消失。” “本君知道,如今的天柱也是效仿女娲大神当年所造的罢了。听你的意思,这上古天柱是变回女娲之肠了?” 弥颜摩挲杯壁:“女娲大神早已神陨万万年,与世间万物归一,本君去哪儿找她的肠子去?” “丰沮玉门内。” 弥颜纹丝不动了三息,侧目,歪头,像是没听清:“哪里?” 西鬼帝面无表情:“丰沮玉门,巫族之地。” 弥颜噗嗤,仰头大笑了三声,一口气把酒闷了,脸上的笑容唰啦没了,唉声叹气:“我那梵幽老岳父死早了啊。” 说完,他不满的盯着西鬼王:“你既知女娲之肠在丰沮玉门内,怎不早早让我那早死的岳父将它偷出来?” 西鬼帝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给他个白眼。 “那你怎不早点坦白自己是窃天之胎?” 弥颜:怪我咯,我也才知道诶。 他咂摸了下嘴,四舍五入,这事儿还得怪他的‘好哥哥’。 苍溟,该死啊。 西鬼帝也没在与他互相伤害,道:“巫族人又不是傻的,巫真那女人多难缠你是知道的,梵幽设下死局,才将巫族人阻拦在那座门后。” “女娲之肠被巫族人视为圣宝,你当是说偷就能偷的?便是梵幽还没死,也没那个本事。” “至于现在,那座门已被关上了,除非等人间一甲子过,否则谁也进不去。” 西鬼帝说着,又想了下:“人家一甲子,天上也没几年,倒是能等。” 弥颜唉声叹气:“怕是等不及,我那好父亲,可不是个有耐心的。他和天后都要打出狗脑子了,距离狗急跳墙也不远了。” 西鬼帝冷笑:“那你还是尽快找苍溟救命吧。” “撇开女娲之肠不提,你想反制天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成为真的窃天之胎,还需要天道之力为绳。” 西鬼帝睨向他:“阿罗刹天会嫁给你?” “我不介意做小。” 西鬼帝翻白眼:“挺好,我等着看苍溟怎么弄死你。” 弥颜又是一阵唉声叹气,手托着腮:“这年头,当小三真危险啊……” 他眯眼笑着,忽然歪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西鬼帝觉得这厮又要癫了。 弥颜眼里亮闪闪的:“天道眷顾者,这世间也不止我那小冤家啊……” 西鬼帝后知后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世间的确还有另一个天道眷顾者,可那人是…… 是…… 苍溟啊!! 你个癫雀!你想对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下手不成? 第439章 阴司鬼族善必报,恶必偿! 既决定要去域外走一遭。 青妩自然要回一趟地府。 幽冥之下,一切如常,秩序井然。 “哇,原来地府是这个样子的啊!”小胖驴也跟着一起来了,好奇的东张西望,噔噔噔的就跑到了黄泉边上,满眼好奇:“传说中的黄泉水原来是这个样子。” 她凑近闻了闻,白眼一翻,呕出一声,畏惧的朝后猛退五米。 “好恶毒的味道!” 青妩笑睨她,大方道:“不是想喝嘛?畅饮,管饱。” 妙法头要成拨浪鼓,她是好吃,但她不好作死啊。让她喝黄泉水,这与让她喝滚油有啥区别。 哦,滚油她还顶得住,但这黄泉水对神族魂魄来说,那可比滚油浇猪肉还刺激。 青妩笑了笑,把笔小圆丢给她作陪:“玩吧,别惊扰了黄泉忘川里的孤魂就行。” 妙法乐颠颠的点头,笔小圆却是一脸幽怨。 青妩看了笔小圆一眼,后者识趣的点头。 安排完,青妩就朝酆都去了。 炎婪变回金乌,青妩坐他身上,俯视着幽冥,她眸色有些晦暗不明。 炎婪问道:“你把妙法带下来,打什么鬼主意呢?” “她有用。” “那丫头现在除了吃还能有啥用?” 青妩没回答,而是道:“此番域外,炎叔你就别去了。” 听到这话,炎婪立马不干了,当即变回人形。 青妩也不理他,径直飞向酆都,炎婪只能在后面追着。 等到了酆都,不等炎婪开口,身着红衣甲胄的少年即刻出现,正是糜苏。 他脸上带着笑:“陛下终于回来了。” “是好些日子没见了,小苏苏。”青妩摸了一把少年的脑袋,又给他塞了个糖葫芦:“人间的小零嘴,吃吧。” 糜苏眼里带着惊喜,郑重又小心的将糖葫芦收好,冲青妩露齿一笑:“我留着慢慢吃。” “随你。” 感觉到青妩气息的归来,地府静默了一瞬,诸鬼阎王小鬼都放下了手上的事儿,朝着酆都城的方向躬身一拜。 “各行其事,一切如常。”青妩的声音威严的响彻地府。 她走上王座,盯着那孤零零的位置,停顿了几息,这才坐下。 炎婪早就等不及了,“大侄女,凭什么不让我陪你去域外!那地儿我比你熟!” 赶来的四位鬼帝正巧听见这话,齐刷刷看向王座上的青妩。 另外三位紧跟看向北方鬼帝。 北方鬼帝本就冷硬的脸这会儿更加阴沉,大步流星入殿。 “哎呀,北爹爹来啦~快快赐座。” 听到这声‘北爹’,殿中只鬼有一个算一个,心道:嚯,开始叫爹了,看来陛下这回是真要搞事了。 北方鬼帝拱了拱手,便坐下了。 他沉默不语,指望着他当出头鸟的另外三位鬼帝却极了,没听到你的乖女陛下要去域外吗? 你居然还稳得住? 三个老鬼交换了眼中,最后还是中央鬼帝被推出来,他一拱手,语气谨小慎微:“刹刹陛下,敢问你要去域外这事儿是真的吗?” “真的。”青妩点头,也难得温和,慈眉善目的与老鬼们解释自己要去域外的原因。 当听到太一神君时,老鬼们脸色齐齐一变,北方鬼帝也猛然抬起头,几乎要从位置上起身。 青妩话锋一转,又道出青帝一族奉献全族,将域外和三界隔开,却被天帝摘桃子的真相。 这会儿,笔小圆带着妙法也过来了,妙法在地府溜达了半圈,实在没找到一样能入口的,也没了逛的兴致。 一笔一驴立在殿外,听着殿中的死寂。 妙法叹气道:“这几位鬼帝爷恐怕都不会同意表嫂去域外吧,毕竟太危险了。” 而且,青帝一族虽悲惨,但与鬼族实在没啥关系。 太一神君就算下凡历劫时与表嫂在人间有一段父女缘,可现在也尘归尘土归土了,从大局来看,为他冒险并不值当。 “陛下!青帝一族为三界凋零,一身功绩无人知,我阴司奉行因果,遵秩守序,而今安稳,既是承了青帝一族之恩,理当报答!” 妙法竖起耳朵,惊讶的睁圆眼睛:咦咦咦?! 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个站出来附和的鬼帝莫不是北方鬼帝?听说他是表嫂的养父,疼爱女儿站出来帮腔也是有可能的。 妙法实在太好奇了,没忍住探出脑袋偷窥。 站出进言的赫然是最爱装老好人的东方鬼帝,而一贯笑面虎的南方鬼帝也收敛了笑容,严肃上前:“臣,附议!” 中央鬼帝也没有再摇摆,坚定的看向青妩:“青帝陛下万古,我族初建轮回时,亦得过他的帮衬。于公于私,我阴司此番都不能袖手旁观!” 妙法愕然,这结果,与她设想中的全然不同。 青妩并不意外,颔了颔首,看向始终未曾开口的北方鬼帝。 “北爹爹是何看法?” 北方鬼帝脸色阴沉依旧,只道:“北方鬼帝附议,但……” 这一个‘但’让老鬼们的心提了起来。 南方鬼帝皱眉道:“北兄,我们知你与你陛下父女情深,但此番事关系重大,纵然不提青帝一族的功绩,唇亡齿寒,青帝一族若彻底凋零,域外邪魔入侵,我阴司也无秩序可言。” 北方鬼帝哼了一声,睨了南方鬼帝一眼,道:“本王要说的是,陛下要去域外可以,但本王要同行。” 三位鬼帝松了口气,心道北哥你不阻止便好。 紧跟着,三位老鬼又不乐意了。 凭啥你说同往就同往啊! “陛下,臣请随同!”中央鬼帝即刻道。 “阿中兄说笑了,你的中央鬼帝城事务繁忙,如何抽的开身,还是由我代劳更好!”东方鬼帝道。 “我去。”南方鬼帝:“他俩不行,实力太菜。“ 中央鬼帝和东方鬼帝怒目而视:骂谁呢!骂谁呢!谁菜了! 他们打不过北方鬼帝,还打不过你个南仔! 北方鬼帝哼了声,南方鬼帝无视另外两位老鬼,对北方鬼帝说话时客气了不少:“陛下若去域外,归期不定,北方鬼帝必须留在阴司坐镇,方能保秩序稳定。” 此话有理有据,让鬼无可反驳。 只有另外两位老鬼不服。 妙法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争执,喃喃道:“阴司好像……和传言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笔小圆哼了哼,满脸骄傲:“我们阴司黑是黑了点,可却是三界里最讲因果报应,善恶有报的!” “你们神族修各种乱七八糟的道,可咱们阴司鬼族只奉行一个道:因果循环,善必报,恶必偿!” “这,是我们阴司立足的根本!” 第440章 北爹爹,我想带阿父回家 跟随青妩去域外的鬼选最终确定为南方鬼帝。 东方鬼帝和中央鬼帝不服都不行,刚刚他俩联手都没干过南方鬼帝,拳头不够硬,只能认栽。 妙法目睹了三位鬼帝大打出手的全过程,再度目瞪口呆。 “阴司……真是武德充沛啊……” 笔小圆傲娇的抬头:“那是哦!” 他们阴司下面,就没有花架子鬼!个顶个的能打能干活! 南方鬼帝带着胜利者的气势去安排自己离开的‘后事儿’了,另外两个老鬼垂头丧气也走了,就剩青妩和北方鬼帝父女俩。 糜苏也退到了殿外,大门紧闭,隔绝了妙法继续听墙角的可能。 她对上红衣城灵冰冷的眼神,龇牙笑了起来:“你就是酆都城灵前辈哇?久仰久仰!” 糜苏点头,挪开视线,不再理人。 妙法觉得对方不大好相处,与笔小圆挤在一起,小声道:“你们家这位酆都城灵好高冷哦。” 笔小圆:“糜苏大人只听梵幽府君和阿妩坏鬼的话,就算对着北帝爷他也不假辞色的。” “也是,地府出,酆都现,他的年纪怕是只比梵幽府君小一点,没准比北方鬼帝还大呢。是个大大大大前辈,不爱搭理小辈也是正常的。” 笔小圆一愣,猛的一拍脑袋:“啊呀,城灵大人一直是这副少年样子,我都忘记他岁数也是个超级糟老头了!” 酆都城内气温骤降,笔小圆打了个哆嗦,扭头就对上糜苏投来的视线。 死气沉沉的,笔小圆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妙法忽然问道:“城灵大大大前辈,你一直都待在阴司的嘛?没去过别的地方?不会腻的吗?” 糜苏看她一眼,没答。 妙法也不意外,越发觉得城灵大人真高冷啊。 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到少年的声音:“酆都因地府而生,地府在何处,酆都便在何处。” 妙法没想到他会回答,看着少年城灵的侧影,不知为何,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寂寥。 殿内。 青妩信步走下王阶,小眼神一直瞄着北方鬼帝,咻的一声,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她闪到对方身边,直接挽住胳膊:“北爹爹呀~” 北方鬼帝没跑脱,冷笑道:“叫什么爹,你爹不是那个太一吗?” 青妩眨巴眼瞅他,强压着唇角的笑意:“好酸啊,是谁吃醋了啊?” 北方鬼帝作势要脱鞋子。 青妩也不跑,脑袋往他胸口撞,“打吧,你打死我吧,一打一个准,打完你又要心疼了。” 北方鬼帝恶狠狠盯着她,想把这坨狗皮膏药攮开,手举了又举,最终还是放下了。 青妩偷瞄一眼,嘿嘿一笑,“舍不得了哇?” 北方鬼帝冷嘲道:“我怕动手没能打疼你,反被你那铜墙铁壁的脸皮伤了手。” 青妩嘿嘿笑的,半点不进耳朵。 嬉皮笑脸完后,青妩把脑袋靠他肩膀上,慢悠悠道:“我也不和北爹爹你扯那些虚头巴脑的了,此去域外,一方面是想趁这个机会,一举搞死天帝。” 青帝一族若能摆脱劫难,趁势而起,那天帝妥妥要换人。 “另一方面,的确是有我的私心。” “我的确想见一见那位太一神君,毕竟也是我在人间叫了十二年的父亲。” 北方鬼帝没说话,眼底却闪过了一抹黯然。 下一刻,身旁人忽然蹦起来,跑到他身后,挂在他脖子上。 北方鬼帝倒不至于被她的突然袭击勒断气,下盘一直稳稳地。 他听到了她的碎碎念。 “十二年的父亲珍贵,可再珍贵也比不得陪伴我长大,养育我数千年的亲人啊……” “北爹爹,你是不同的。” 北方鬼帝目光狠狠颤动了一下,他不露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冷硬:“在人间待久了,哄鬼的人话你倒是学了不少。” 青妩忍不住笑了声,又搂紧了些他的脖子,“是啊,专门学来哄我北爹爹的。” “北爹爹开心不?我还学了不少呢,可以变着法儿夸你一百年不成问题~” 北方鬼帝唇角紧紧抿住,看似用力,实则力度连蚊子都打不死,在她胳膊上一拍:“下去,多大的鬼了,还想爬我脖子上不成。” “啊?不让骑脖子了啊?我这次可不知道要走多久诶,你宠宠我呗,好久没骑大马了~” 北方鬼帝睨她。 好久? 他怎么记得梵幽死那会儿,他才让她骑过。 想起梵幽,北方鬼帝眼中也闪过一抹黯然,情绪稍纵即逝,用力挼了一把青妩的脑袋。 “域外凶险万分,你别老莽着来。” “想搞天帝,有的是法子。大不了咱们杀上三十六重天,强行把他打死。” “好!”青妩笑应着:“有北爹爹给我撑着,我退路永远都在,放心~我哪有那么好杀。” “对了,我此去域外,还要带走一个‘人’。” 北方鬼帝:“你想带谁就带谁,与我说什么?” 青妩默了一下,笑了笑:“那我就不说了哦,你之后也别问我。” 北方鬼帝敏锐的感觉到了奇怪,正要追问,青妩咻咻就跑出了殿外。 糜苏守在外间,见青妩推门出来,下一刻,青妩朝他伸出手: “小苏苏,走了,带你出趟远门。” 糜苏愣住。 北方鬼帝也是一怔,“你要带糜苏同去?” “是啊。”青妩朝他眨了眨眼。 北方鬼帝心里一咯噔,带走糜苏,等若带走酆都。 他直觉青妩此去域外还有别的目的。 这个死丫头,刚刚根本没给他说实话! “北爹爹,刚刚说好不再问的哦。” 北方鬼帝阴沉着脸,刚要开口,对上她的笑眼,瞬间明白了。 他紧抿着唇,半晌后,吐出几个字:“安全回来。” “好。”青妩满口应下。 须臾后,青妩带‘人’离开了,酆都城在地府消失。 中央鬼帝和东方鬼帝又急吼吼的赶来,神色凝重:“酆都城呢?糜苏呢?” “刹刹陛下把他带走了?她去域外,带上糜苏酆都做什么?!” 北方鬼帝:“域外混乱,危机重重,糜苏化为酆都,可挡邪魔骚扰。” 东方鬼帝:“这鬼话你骗谁呢?以刹刹陛下的实力,想打盹儿有的是法子,就算没有糜苏……” 他声音戛然而止,中央鬼帝也沉默了,显然两鬼猜到了什么。 域外古战场,乃大荒遗迹。 而丰沮玉门之后,巫族真正的族地就在大荒遗迹中,古战场的某处。 梵幽曾为府君,气息与酆都相融相联,若是他真的尚有气息留存,糜苏一定能感应到…… 她…… 从未忘记过梵幽。 哪怕她嘴上也说梵幽死了,心里想着的,还是找回他,哪怕只剩一缕气息,一缕残魂。 北方鬼帝不久前的沉默,是因为他看懂了青妩未出口的话。 她的眼睛里说着…… ——北爹爹,我想带阿父回家。 她的老东西,她的梵幽阿父,哪怕死了,哪怕只余寸缕灰,也该归故里,返幽冥…… 第441章 弥颜:我想与好哥哥气息交融 衡鹿山。 穆傲雪还在顿悟,团团阵纹将她拢在中心。 苍溟立于阵眼处,手结法印,眉心处神纹流转,他身后是苍生万物之影,以阵结万法,神力如涓涓细流,悄然又自然的温补疗愈着穆傲雪的伤势,却不干扰她的顿悟。 一滴汗,自他脸侧滑落。 苍溟缓缓睁开眼,苍生万物之影在他身后消失,他原地调息了几个呼吸,缓缓走出大阵,目光看向前方。 “还得是好哥哥你啊。”弥颜轻摇羽扇,歪身看着他后方阵中的穆傲雪:“不但治好了岳母的伤,还助她顿悟了?厉害厉害呀。” 苍溟:“来找我帮你开膛破肚的吗?” 弥颜嗔怪的看他一眼:“说话可真吓人,就不能是我想你了,特意来见你?” “看来你是为别的事来找我的。” 弥颜唉了一声,“真是个无趣的男人,难怪我那小冤家对你毫不心动呢,你要是学学另一个你那般知情识趣多好?” 苍溟偏头思索了下:“若是另一个我,此刻你大概已经身首分离了。” 弥颜勾起唇,轻轻啊了声,眸色幽深:“是啊,谁能想到呢,萧沉砚看似比你更有人性,实则他的杀性可比你重多了。” “真是奇怪,苍生道不该是大爱于胸,更加慈悲些的吗?” 苍溟:“以杀止戈,亦是慈悲。” 弥颜挑眉,摇扇道:“搞不懂你们这些修大道的,我这等平平无奇小小鸟还是太肤浅了。” 也就是青妩这会儿不在,不然听到这话,定要反问一句:平平无奇癫,普普通通的疯吗? 见苍溟不搭腔,弥颜苦恼的叹息,道:“我将岳母送来,凭白让你得了挣表现的机会,好哥哥你得补偿我。” 苍溟静静看着他,道:“你身上有鬼的气味。” 弥颜眼里暗芒一闪,“还真是瞒不过你。” 难怪妙法说你是狗表哥,原来还有个狗鼻子。 他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了一团烟雾,烟雾逐渐凝聚出人形。 苍溟看着对方,眸光微动:“西方鬼帝,或者我该叫你少崛神君。” 西鬼帝扯动面皮:“世间已无神君少崛,只有一个全族俱灭的恶鬼罢了。” 他看着苍溟:“苍溟殿下,你我之间并无旧交,倒也用不着客套了。” 苍溟颔首,看向弥颜:“看来,你找到自己体内的‘东西’是什么了。” “算是吧。”弥颜笑着:“今儿来,就是请好哥哥帮我一个大忙的。” 苍溟静等他下文。 弥颜左顾右盼,上看下看,谨慎的又问了句:“小冤家不在吧?” 没人搭理他。 弥颜颔首:“看来是不在的,甚好甚好。” 他轻吸一口气,难得郑重道:“愚弟想请好哥哥与我气息交融。” 死寂。 死的不能再死的寂静。 整个衡鹿山的风都停了。 苍溟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眼,下一刻,他睁眼时,气息陡变。 弥颜后勃颈汗毛根根竖起,立刻将西鬼帝拽到身前。 西鬼帝的骂声还没出口,就看到对面男人抬起手,一把神弓出现在他手间,弯弓搭弦,苍生之火化为箭矢。 西鬼帝头皮一麻,身体立刻化为烟气,飘到弥颜身后。 弥颜:“怎如此没义气呢?” 西鬼帝:“老子和你之间有屁的义气可讲。” 弥颜看向对面,试探道:“好哥哥?” “你的好哥哥嫌脏耳朵。”男人语气幽冷,眸色肃杀,唇畔挂着淡淡的笑:“先前你说,想与我如何?” 弥颜:“萧沉砚啊……” 他撇嘴嘀咕了句:“不该叫好哥哥,该叫狗哥哥的。” 狗东西,这就把萧沉砚放出来了。 萧沉砚冷冷看着他,弥颜试着歪了歪身体,就见那箭矢也歪了歪。 “无情,实在无情。”他摇着羽扇,“借题发挥想杀了我这情敌,这样可不对哦。” 萧沉砚:“你这样的,算情敌吗?” 弥颜沉思一息:“不太算,但我可以知三当三。” 萧沉砚搭弦的手指轻动,箭矢从一支变成了三支。 “弥颜神君既喜欢三这个数,孤便送你三支。” 弥颜:“……” 几息后,他道:“我是天帝造出来的窃天之胎,我准备将计就计,把他给窃了。需要天道之力的帮忙,你不帮我,我只能去刹刹脚边满地打滚了。” 萧沉砚看了他一会儿,放下手,苍生之火消失。 “继续。” 弥颜:“气息交融也不一定非要行房事。” 萧沉砚:“稍等。” 他闭上了眼。 下一刻,苍溟皱着眉睁开眼。 弥颜:“换来换去,累不累?” 苍溟:“你的话,有些恶心,他反胃。”他说着顿了顿:“我亦如此。” 弥颜挑眉,眼中癫光一闪,笑的花枝乱颤起来:“狗……好哥哥你要这么说,我突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你的身子,样貌,细瞧下来,也是挺馋人的。” 幽幽的女声,似风般飘来。 “你馋谁身子?” 弥颜僵住了。 第442章 苍溟:交融可以,加钱 苍溟和弥颜齐齐偏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几只鬼和一头驴。 苍溟抬手指着弥颜:“他,馋我。” 弥颜:“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胡诌八扯!”骂完,他委屈的盯着青妩:“小冤家,我心里眼里只有你。” 青妩冷笑一声:“你现在已经癫到男女不论,断袖龙阳齐齐上阵了是吗?下一步是不是人畜也不分了?” 弥颜叹气:“给我半盏茶,让我想想如何狡辩。” 青妩很讲理,抬手比了个‘您随意’的手势,看向了他身后那只老鬼。 南方鬼帝立在青妩身后,神色复杂:“西老鬼。” 西方鬼帝面皮扯动了一下,大概是想打招呼,但此情此景,也说不出什么话。 青妩和南方鬼帝都能感觉到,他并非复活,只是被强行聚合的残魂状态,等时间一到,就会彻彻底底消散。 苍溟这时走到了青妩身边,大大方方道:“我要告状。” 青妩嘴角抽了抽,瞪眼骂他:“装什么可爱?” 苍溟疑惑,他何曾装过?可爱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没等弥颜想好怎么狡辩,就将对方到来后的一言一行说了个清楚。 听到窃天之胎,青妩眯起眼,盯着弥颜。 弥颜:“半盏茶的时间还没到。” 青妩不语。 弥颜肩膀耷拉下来,目光不善的睨了眼苍溟,然后举起双手:“坦白从宽,我老实交代了,小冤家你就不能打我了哦~” 青妩抱臂在前,依旧不吭声。 弥颜垂眸,老老实实坦白。 其实坦白的内容与苍溟说的差不多,只是更详尽一些,青妩听完,笑了起来。 “将计就计,以身为饵,你胆子很大嘛。” 不等弥颜翘尾巴,青妩笑容唰啦没了:“这就是你的坦白?你说将计就计就成?弥颜,你是不是漏了关键没说?” 弥颜没说的,自然就是女娲之肠,他成为真的窃天之胎后,如何摆脱天帝控制的关键。 “这么聪明,小冤家你让我如何能不迷恋你。”弥颜嗔怪的朝青妩抛了个媚眼。 青妩扭动了一下脖子,冲其他人道:“你们稍等片刻。” 她抬手,笔小圆咻的一下变回判官笔,又变回墨刀,青妩手又抖了抖,墨刀变成一个巨大铁锤。 弥颜笑容僵住。 下一刻,众‘人’目送凶残女鬼熟练抓鸡,直接将其拖进小树林。 鸡叫声响彻不觉,起初还有点癫癫欠欠的骚气,似乎被打爽了。 须臾后,那爽叫彻底变成惨叫。 听到那惨叫声,众‘人’莫名身心舒泰。 妙法轻叹:“好悦耳啊。” 苍溟:“仙音。” 半盏茶时间后,青妩神色淡然的回来了。 弥颜神君老老实实坦白了一切:“女娲之肠可帮我脱离掌控,西老鬼说,那宝贝在丰沮玉门内。” 这答案令人吃惊。 众人侧目,视线又不自觉看向他的卤蛋脑袋。 青妩扇动着刚拔下来的孔雀羽扇,“早说不就对了,遮遮掩掩。” 弥颜委屈看她。 青妩睨他,冷笑:“瞒着女娲之肠的事儿不说,你准备自个儿去找不成?” 答案显而易见,弥颜自然无法亲自出马。 “我也是有些人脉可以用的。” 青妩睨他,弥颜的确有很多‘人脉’,这死鸟生意做得大,妥妥的三界第一债主老爷。 可这件事,有实力的哪怕欠债也未必肯干,肯干的未必有那实力。 弥颜自然有法子强行让那些有实力却不愿涉险的欠债家伙们为自己去送死,但是…… 青妩审视着他身上那一缕缕虚虚实实的因果丝,一旦弥颜那么做了,这些因果丝就会化为实质,条条沾染孽力,弥颜迟早得遭报应。 弥颜笑道:“小冤家一直盯着我干嘛,终于幡然醒悟,发现还是我更馋鬼了?” 青妩手动了动,弥颜立刻收敛笑意,乖觉低头:“我罪大恶极,我闭嘴。” 青妩呵了声,语气冷硬了下去:“我本就打算去一趟域外,女娲之肠这桩买卖,我接了。” 弥颜一改不正经的调调,皱紧眉:“你去域外做什么?” 他睨了眼苍溟,眼里暗芒闪过。 青妩实在不想多费唇舌,手一抬,笔小圆上前,清了清嗓子,宛如皇帝身边那传旨太监似的,将青帝一族的事儿、太辰太一的事儿娓娓道来。 饶是弥颜都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岳父大人竟是太一神君啊?” 他略一思索,勾唇道:“那女娲之肠就拜托小冤家你了,既然是做买卖,那太一岳父那边,我设法替你盯着。” “成,事成后你渣爹的私库我要五五分。” “四六。” “那一拍两散。” “讨债鬼。”弥颜瞪她。 青妩一副这生意你爱做不做的德行。 弥颜拿出个算盘拨了拨,“五五就五五吧,我吃点亏,不过我那渣爹手里也就那万象森罗盘值得钱,现在那宝贝估摸着也到你手里了。” 他哼了哼,丢了一块石头和一串念珠给青妩。 那石头,自然就是不周山石。 而念珠上却是一串五色石头。 南方鬼帝眼皮子抽了抽,妙法咽了口唾沫:“那串念珠该不会是我猜的那个东西吧……” 南方鬼帝:“女娲大神以五彩石补天,据说补天时曾有些微石料崩碎……” 弥颜懒洋洋道:“不周山石与五彩念珠,就当提前给赊给你的分红,我可是正经买卖人,不占冤家你的便宜。” “讲究。”青妩很是稔熟的收了,也没啥惊喜模样。 众‘人’已然看呆,一鬼一鸟这副谈生意做买卖的样子实在太丝滑,显然过去没少干这种勾当。 只是…… 弥颜口口声声说什么不占便宜,提前赊分红……那是赊吗? 他给的可是不周山石和五彩念珠啊! 绝对的上古之物,绝对不输万象森罗盘的宝贝! 不过,青妩此番要去域外,还要深入大荒设法进入巫族族地里去偷女娲之肠,这凶险的确难以估料。 在弥颜没给出这两样宝贝之前,南方鬼帝心里觉得自家刹刹陛下真不会做生意,这不是明摆着自己这边吃亏嘛。 但现在…… 这感觉就怪怪的。 把凶险万分的事儿说成生意,她让利,他补偿,默契十足。 不少人偷瞄向苍溟。 妙法心里嘀咕道:鸟奸商的确算不上狗表哥的情敌,可他比情敌的威胁还大吧…… 苍溟脸上瞧不出丝毫吃味儿的痕迹,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青妩和弥颜之间的你来我往。 妙法:表哥,大气啊!这就是正宫气场吗? 生意谈妥了,弥颜话锋一转:“既然女娲之肠的事儿,小冤家你都应下了。那气息交融这事儿……” 他笑眯眯的,还有几分娇羞模样:“其实,我自然是想和你交融……” 青妩一把将苍溟拽了过来,抬手将他朝弥颜推去。 嗯,没推动。 苍溟脚下宛如扎根,低头看着她,眼神平静,但直勾勾的。 青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苍溟:“我拘。” 青妩看他像看一个不争气的孽障:“又不让你流血流泪。” 苍溟不理他,看向弥颜:“你所言的气息交融,只是需要天道之力入体与你体内神息融合便可以了,是吗?” 弥颜点头。 苍溟忖思片刻:“我答应你。” 他答应了,其他人表情却微妙了。 啊这……难道真要…… 苍溟:“但你要加钱。” 弥颜:“……”他瞪向青妩,你教他的? 青妩笑的老怀安慰,狗子,成熟了,出师了啊! 第443章 谁还不是个傲娇鬼了 弥颜还是忍辱负重的答应‘加钱’的无理请求了。 不过这气息交融之事的前提也是青妩真能将女娲之肠给搞到手,否则苍溟这一波配合,妥妥就是趁机搞死情敌了。 “三生石在天帝手中是个隐患。” 弥颜离开前,苍溟开口道。 前者笑了笑:“我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从我那渣爹手里骗出来,不过……” 他笑吟吟看着苍溟:“三十六重天上虽有不少家伙欠我的钱不还,但有些事,我还真不好指挥他们去干,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扭头就把我卖了,坏事儿。” 苍溟只说了三个名字:“天府、扶摇、雷泽。” 天府星君在主动交出紫金斗时,就当了二五仔,扶摇这个隐藏在天后身边的二五仔,弥颜也是早知道的。 但听到雷泽的名字时,不止是他,其他‘人’的神情也微妙起来了。 雷神一族的祖宗追溯起来与伏羲和女娲两位古神都沾亲带故,而今的雷神雷泽更是十二上神之一,地位非比寻常。 最关键的是,几乎所有神都认为,雷泽对天帝的忠心丝毫不逊战神邛昊。 结果……他是苍溟的人?? 妙法眼睛都瞪圆了,表哥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被苍溟小小震撼一把后,弥颜带着西鬼帝离开了,西鬼帝全程都没怎么开过口,走的也毫不回头。 “真是绝情,好歹你与我那小冤家他们也处了几千年,这回只怕真是最后一面了,你就不留点遗言?”弥颜揶揄道。 “怎么还在记恨她当初罚你下地狱受刑?” 西鬼帝面无表情:“交情不深,没必要。” 他话音刚落,笔小圆的声音在后方响起:“白毛……弥颜神君,等等!等我一下下!” 一鸟一鬼停下,笔小圆嘿咻嘿咻赶到,先是冲弥颜讨好一笑,然后在怀里掏掏掏,掏出三样东西,一股脑塞西鬼帝手里。 西鬼帝面无表情的盯着手里的三样宝贝,眼睛一动不动。 笔小圆快速道:“地魄珠是阿妩坏鬼给你的,鬼王珠是南方陛下给你的,阴氲石是糜苏大人给你的,这三样宝贝你收好啦,可以帮你延缓消散的时间!” 她说着顿了顿,瞄了眼弥颜,丢下一句话就跑:“阿妩坏鬼说了,弥颜神君你要是敢眼残,她就把你剩下的毛都拔光!” 话音消散时,笔小圆也跑的没影了。 弥颜下意识摇扇,但手里空空如也,扇子早在先前挨揍时被青妩给撕吧了,他不自在的甩了甩手,饶有兴致的睨向西鬼帝,语气拉长:“没——有——交——情——? 西鬼帝没理他,将三样宝物收好,丢下一句话:“三生石,什么时候搞?怎么搞?” 弥颜噗嗤笑了,低骂了句:“竟还是个傲娇鬼。” “彼此彼此。”西鬼帝睨向他:“嘴巴上说要与阿罗刹天做生意,宝贝倒是送的不手软,她对你虽是打骂随意,却也愿意为你赴险。” “那是,我那小冤家可是极宠我的。”弥颜甚是骄傲,“不过,你还真是不了解她。” 西鬼帝思绪一转,神色微变:“她想去丰沮玉门内,难不成是还想……” 还想找到梵幽? 弥颜幽幽唉叹了声:“虽说她从来不怕虱子多,但女娲之肠的事儿怕是要让她难上加难了。” 他送的两样东西,与刹刹要冒的风险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 诸事皆备,接下来几日,太辰也从废物状态休养回来。 穆傲雪的伤势也已疗愈结束,只是她依旧没从顿悟中醒来。 又过一日,五彩云霞忽然出现在衡鹿山上。 青妩和苍溟即刻现身,挥袖遮掩住这道天地异象。 “道韵已生,岳母渡过问心劫了。” 问心劫过,上神之位已定,只是距离穆傲雪彻底苏醒,可能还需要几天。 但青妩已能感受到穆傲雪气息的变化。 只是她也没想到,阿娘这次晋升上神,居然能引来五彩神霞。 这可代表着天道对此也乐见其成啊。 有五彩神霞的出现,在阿娘苏醒前,便是神族那边知晓了,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否则等若是打天道的脸了。 “咱们可以放心离开了。” 不管是青帝一族的宿命劫数,还是弥颜身上的窃天之胎,都需要尽早解决。 域外的凶险谁也说不准,早一日去,早一日回。 青妩也难得有点兴奋,域外啊,她也没去过呢。 走之前,夜游找到她。 “你考虑清楚了?真不带我去域外?” 青妩瞧了眼他,又瞧了眼他怀里的奶娃日游:“带你拖后腿啊?你兄弟饿了,本座怕不是还要帮你在域外找奶喂给他。” “唉,有理。真是可惜,我想为死鬼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夜游痛心疾首,一巴掌拍日游身上,拍出个奶嗝儿:“都是这拖油瓶害我!” 青妩嫌弃的没眼看。 你就趁你兄弟没长大,使劲儿让他给你背锅吧! “行了,少装模作样,”青妩白他一眼:“人间的事儿,你也看顾着点,阴司那边有北爹爹在,不会出乱子,炎叔那边嘛……” “你油嘴滑舌,替我哄着。” 因为不带炎婪去域外这事儿,金乌大爷正在闹脾气。 夜游笑眯眯道:“包我身上,死鬼呀~我听说域外凶险归凶险,这宝贝……” 青妩似笑非笑看他,夜游闭嘴了,“哎呀,好大一股尿骚味,日游这死崽子,又尿裤兜……” 夜游作势要跑,跑路之前,往青妩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青妩打开锦囊,又瞬间系紧。 笔小圆好奇凑过来,“夜游那抠门鬼给的什么啊?” “倒霉玩意儿。” 笔小圆:“啥??” 这锦囊内装的还是满满的霉灵,莫说凡人,怕是上神以下的神族沾染了,都要倒一场血霉。 夜游这家伙,看来修为涨了不少啊…… 只不过。 这所谓霉灵,须得取夜游的精魄加魂血炼化,对自身损耗极大。 青妩面上嫌弃脸,却将这锦囊贴身放好了。 罢了,看在是夜游难得送礼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好了…… 她才不喜欢这礼物呢。 嗯,一点都不喜欢。 第444章 域外!搞个大的! 域外,无时无序,混乱无章。 入目所见只有荒芜一片,巨大黑石耸立成诡异嶙峋的山峦,另一侧断壁之下又是广袤的乱石荒原。 偶见的水泽色如毒汁,冒着缕缕瘴气,水泽中时不时沽出泡泡,泡泡破开,飞出一只只怪异的虫兽。 比山峦更庞大的是巨兽的骸骨,像是一把把利刃,深深嵌在这处上古战场中。 时不时响起的兽吼与厮杀声,出现在各个方位,彰显出此地的不平静。 域外古战场的某处,空中黑压压的一片像是大片大片的乌云,苍生之火与青冥业火交织冲入乌云中。 乌云被点燃,烧出巨大的阙口,下一刻,乌云如烟般散开,化为如微尘般的黑粒,细看的话,那乌云竟是由一堆虫子聚合而成的。 南方鬼帝手中长鞭捆住足有百米长的诡异蜈蚣,那蜈蚣足有千足,头上生着密密麻麻的眼睛。 它每一次扭动,就有数不清的小蜈蚣从它身上掉落。 “真是烦死了!”一声厉喝,巨大鬼印化为巍峨大山,镇压而下,将压下的瞬间,苍生之火合拢,将所有虫兽聚在一起。 轰隆—— 鬼印将所有虫兽压为齑粉。 可细看的话,这些齑粉飘飘摇摇散落漂浮在空中,火烧不尽,除不灭,像这片天地间无穷尽的存在一般。 似乎用不了多久,这些虫子又会卷土重来。 一道清风扫过,将这些微尘驱逐开,强行开辟出一片干净点的地方。 一座威严阴森的鬼城出现在原地,正是缩小后的酆都城。 少年城灵站在城墙上,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城内,一行人正在歇息。 一头驴正在不停干呕。 “太恶心了,这域外的东西真的太恶心了!相比起来,阴司的黄泉水都是琼浆玉液了!” 青妩看向妙法:“你要是敢吐小苏苏身上,他一定把你丢出去。” 妙法紧咬牙关,用力摇头。 不敢吐不敢吐,她可不想再出去吃虫子了! “忍忍吧。”云铮递了个梨子到妙法嘴边,给她清清口,“这些域外虫子虽然难吃,但你吃了不也挺补的嘛,就当良药苦口了。” 妙法幽怨看他:“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横竖不是进你嘴。”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一口把梨吞了,难得没有直接咽下,而是在嘴里慢慢嚼。 算算日子,他们一行人进入域外已有七天了,一进来就被这些诡异虫子给缠上了。 要说这些虫子多么凶残,不可敌,倒也不存在,问题是杀不完,杀不尽。 用苍溟的话说,域外的邪魔凶兽大多都是蒙昧状态,只有杀戮这一个本能。 三界中的生灵面对死亡时会产生的本能畏惧,但域外这些东西,压根没有那种感觉。 这些微尘般的虫云,还只是域外最不起眼的小玩意。 只是他们点儿背,一来就被这种难缠玩意儿盯上。 唯一的‘好处’便是,妙法吞了这些虫子后,体内那个不断流逝神力的阙口竟有被堵住的趋势。 苍溟推测,或许还是妙法身上饕餮神通的缘故,她之所以获得这神通,本就是因为曾被饕餮吞入腹中,后破体而出,炼化了饕餮精气魂血所得。 饕餮本就来自域外,故而妙法此番来这儿,算得上的另类的回‘老家’? 其他人吞了这些浑浊的虫云估计要掉半条命,但对妙法来说,益大于弊。 “抱歉。”太辰忽然开口,面上窘迫:“我觉得,咱们这么倒霉,或许是因为我。” 青帝一族隔绝了域外和三界,他的气息在这儿,天然受到敌视。 “没关系。”青妩说完,冲妙法道:“来,给太辰神将磕一个。” 太辰和妙法都是一愣,却听青妩道:“你是个拉仇恨的靶子没错,你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不过你这仇恨拉的,倒让妙法因祸得福,她不该给你磕一个?” “磕磕磕!我磕十个!”妙法噔噔噔跑来。 太辰哭笑不得,赶紧起身扶驴。 被青妩这么一打岔,太辰心里那点愧疚也给整没了,只剩下好笑了。 云铮朝青妩竖起大拇指,还得是自家妩妩会安慰人。 “说起来,这些虫子好像不怎么攻击刹刹陛下你和铮少爷。”南方鬼帝眼神在青妩和云铮身上来回,忖思道: “铮少爷的肉身是半人半巫,巫族在此地不会被针对倒不出奇,可刹刹陛下你是为何?” “因为我貌美如花?”青妩嘴上不正经,心里也在琢磨这事儿。 云铮却道:“若是因为我半人半巫的话,那阿砚……苍溟应该也不会被攻击才对啊?” 南方鬼帝迟疑,对啊,苍溟还是蚩尤的儿子呢? 苍溟看过来:“大概是因为我曾来过此地,大开杀戒过,再者,蚩尤已被炼化。” 严格意义来说,他现在这具肉身与巫族没啥关系,蚩尤的力量本就是藏于魂中,而这一部分力量已经被吸收炼化了。 “至于你……”苍溟看向青妩,沉吟片刻:“我也参悟不出原由,或许真是因为好看?” 此话一出,除青妩外,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微妙了。 这话说的,好像萧沉砚冒出来了似的。 是真的昧良心啊!域外这些玩意儿还看脸下菜碟?他们长的磕碜不成? 众人正纳闷呢,就听糜苏的声音传来。 “姐姐,又有虫子来了。” 青妩骂了一声,小妙驴打了个嗝儿,面露痛苦:“我真的……吃不下了。” 能让饕餮说吃不下,可想而知那虫子是啥味儿。 青妩一撸袖子起身:“老娘就不信烧不死这群玩意儿。” 这时,一个小锦囊掉地上,有些粉末飘出来一点。 糜苏忽然咦了声,“姐姐,那些虫子……好像停下来了。” 众人闻言,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锦囊。 这么巧的嘛? 云铮:“妩妩,这锦囊里装的是什么?” 青妩:“夜游给的倒霉玩意儿啊……” 她眨巴眼,难不成,该不会,总不能…… 她一把抓住南方鬼帝:“南叔,走!我带你搞个大的去!” 南方鬼帝:“……” 叔都叫出口了,我看你是要拿我当出头鸟给你使还差不多! 第445章 夜游,真鬼才!霉死队友,超轻松 须臾后。 鬼城消失,一行人重新立在域外之地。 空中悬浮着的虫子颗粒远远避开他们,原本黑压压的虫云也绕开他们飞向别的地方。 青妩小心翼翼将锦囊收好,感慨:“失策了,应该把夜游带过来的。” 第一个尝试把‘倒霉玩意儿’涂身上,当了试验靶子的南方鬼帝也很意外:“夜游那小子,竟有此等作用。” 谁也没想到夜游给的霉灵粉效果会如此强,只需沾上一点点,那些虫子就远远避开。 “是奇怪哈,这些虫子蒙昧不怕死,居然会回避夜游的霉味儿。”妙法眼带感激,她可算不用再吃虫子了,“夜游!好大鬼啊!他以后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众人各有感慨,但对于没把夜游带来这事儿,都一致惋惜。 青妩一路都在嘀咕着,失策失策。 不用再被虫子绊住脚步,之后的行程自然要轻松许多。 此番他们来域外,主要是找到鸿蒙骨,解决青帝一族的劫难。 而这鸿蒙骨所在之处,便是自上古时就极为有名的一处地方——云梦泽。 云梦泽位于大荒深处,在上古时就是极有名的灵韵福地,但现在,大荒已成上古战场遗迹,了无生机,所余唯有邪魔凶兽,只有杀戮戾气。 曾经的灵韵福地,而今的危险禁区,步步杀机。 “听上去这鸿蒙骨在云梦泽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 太辰不置可否。 青妩挑眉:“天帝就没动心过?” “自然动心过,只是……”太辰有些讪讪的瞄了青妩一眼。 青妩哪能不明白,幽幽道:“看来这云梦泽很是凶险啊。” 太辰低下头。 苍溟道:“天帝曾多次派兵,试图进入云梦泽,全都有去无回,失败多了后,才歇了心思。” 南方鬼帝和青妩都听着,神族的事儿,他们鬼族自然不清楚那么多。 倒是妙法插了句嘴:“表哥是不是记错了,我记得邛昊战神就回来了啊,虽说那一次他回来时差点死翘翘了。” 苍溟摇头:“他未曾真正进入云梦泽,只到了外围。” 妙法嘶了声,这事儿她是真不知道,就记得那次过后,天帝才歇了派人去云梦泽的心思。 “只是外围就那么凶险,那咱们能进去吗?”她小声问道,说完看向云铮,忧心忡忡:“坏蛋铮你那么弱,死半路上可怎么办?” 云铮冲她露出‘和善’的微笑,拍着她的头:“不怕,到时候拉你作伴。” 妙法驴眼圆睁,谁要给你作伴!驴才不要给你陪葬呢! 有妙法和云铮的打闹,气氛似和缓了些,至少表面看起来没那么压力沉重。 但实则,没人放松警惕。 青妩看向苍溟,传音道:“那地儿,你是不是进去过?” 苍溟看了她一下,回了声:“嗯。” “进了多深?” “最多中部,距离深处尚远。” 青妩悄悄撇了下嘴,好嘛,这一趟主打一个‘送死’了。 云梦泽就如此凶险,那巫族所在的族地不晓得又是何等情况? 之后的一路,异常顺畅,别说虫云凶兽,连一只邪魔都没遇见。 就这般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青妩和苍溟前后停了下来。 “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 两人对视了眼。 其他人心里也忐忑,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南方鬼帝皱眉道:“夜游的霉味儿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这么强吧。” 这里是域外,杀戮和混乱才是正常的,越是平静,越是不寻常,物极必反…… 青妩心里生出一种意外又久违了的不祥之感。 久违是因为,她好久没体会到这种预感快要倒霉的感觉了。 意外是因为,域外战场上一起气息都混乱无章,无秩无序,因果在这里都是断裂的,青妩看不到丝毫因果的存在。 而现在,她感觉到了一点点‘因果’,且这缕黢嘛黑的因果线,绕在他们所有人身上,发源自他们身上沾染的那些霉灵粉。 青妩深吸一口气,率先拉住自家大哥,中气十足一声吼:“快跑!” 众人速度一个比一个快,朝前狂奔,周遭空无一物,死寂一片,不见任何凶兽邪魔,也没有偷袭杀机出现。 可真的没有危险吗? 这种空旷的死寂反而更加恐怖,就像被一个无形的怪物凝视着,又像是无形的闸刀悬顶,毫无预兆,不知会在何时落下。 青妩敢确定,自己一行人被盯上了,有东西就潜伏在他们身边,与他们同行。 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虫子。”苍溟忽然道。 其他人还在想,什么虫子?那虫云不是都散开了吗? 云铮被自家妹妹扛在肩膀上跑,一时分不清谁更娇弱,他凝神一看,瞳孔骤缩:“是虫子,虫子变大了,这些虫子不是消失了,它们是在……互相残食!” 原本那些虫子的大小就是微尘,游离在域外各处,无处不在,亿亿万聚合在一起才能形成虫云,被打散焚烧后又会逐渐死灰复燃。 之前涂抹上了霉灵粉后,他们几人身周都干净了一圈,他们就像是成了净化源似的,没有虫子靠近他们周身。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虫子退避三舍了。 而现在,云铮看的清清楚楚。 是他们周边的虫子才吞吃着彼此,逐渐融合变大,再变大。 那霉灵粉压根不是驱虫剂!! 那玩意儿纯纯是虫子的兴奋剂!! 青妩发出一声鬼骂! 她居然会信了夜游那厮给的玩意儿,不是不霉,这纯纯是要霉大发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 一只狰狞至极的蚊兽在他们眼前蜕变完成,巨蚊通体玄黑,惨白的纹路在它躯体上扭曲变化,逐渐裂开鼓动,变成眼球。 长针般吸血的吻部上方隆起变化出一张女人脸,女人模样美艳,睁眼看向青妩等人,眼里是直勾勾的垂涎。 青妩把云铮一丢,转身一抬手,笔小圆化为墨刀。 苍生之火在苍溟手指化为神弓。 南方鬼帝接住云铮,头也不回的朝前而去:“走!” “你手下的夜游,是个鬼才。”苍溟道:“你没带他来,是正确的。” 青妩嘴角扯了扯,握紧墨刀:“这母蚊子到底是个啥?” 苍溟:“混始魔蚊。” “开天辟地时,第一只虫兽,吞下过鸿蒙之血而化魔。” 青妩:“……” 苍溟:“夜游真厉害。” 有他在,霉死队友,全军覆没,轻轻松松。 第446章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戗—— 墨刀自魔蚊身上竖切而过只留下浅浅一道白痕,像是切在坚不可摧的金属之上。 青妩身体在半空翻转,勾魂锁如藤蔓狂舞,挡住魔蚊长足的攻击。 那长针般的吻部朝她刺来之际,箭矢如流星火海,从侧面直袭而来,苍生之箭万箭齐发,对准一个地方猛袭,魔蚊被撞的身子一个趔趄。 青妩瞬移至于另一侧,她召出青冥业火的刹那,手中法诀一转,业火色转猩红,化为朵朵红莲,巨大红莲在魔蚊身下绽放,花瓣死死咬住魔纹。 红莲业火中似有万鬼扭曲,一只只鬼手紧紧撕扯住魔蚊。 苍生之火在苍溟手中化为长戟,直斩吻部处的那张女人脸。 突然,那张女人脸张开嘴,嘴里发出尖锐的啸音,那音似魔浪,撞入人耳膜。 青妩和苍溟身体都僵了一瞬,两人动作却没丝毫停顿,一前一后合围,斩向魔蚊。 苍生长戟洞穿女人脸,鸢尾鬼印化为鬼山狠狠砸向魔纹的下半身。 筋骨碎裂的声音伴随女人凄厉诡异的惨叫终于响起。 尘嚣暴起间,苍溟袍袖一拂,荡去尘嚣。 鸢尾鬼印悬空而立,青妩皱眉看着原地,那只魔蚊竟消失不见了。 “逃了?” “不对。”苍溟看向她:“快走。” 青妩意识到了什么,与苍溟一道快速朝着云铮他们的方向追去。 远方,疾驰中的糜苏骤然折身,鬼城骤现,将南方鬼帝等人纳入城中。 恐怖长针般的吻部突然出现,贯穿糜苏的身体,只剩前半具身体的魔蚊诡异出现,女人脸上流出汩汩黑血。 在女人脸将要开口之际,糜苏手中的长枪用力刺进她的嘴,中断她嘴里的尖啸。 一条长鞭从后缠住糜苏将他从魔蚊的长吻中拔出,太辰接住糜苏,治愈之术封住他的伤口,南方鬼帝身化双头四臂,鏖战魔蚊。 “南叔!锁住她的长吻。” 南方鬼帝闻言,悍不畏死般以四臂死死钳住魔蚊长吻,鬼印从天而降,重压在魔蚊残躯之上。 苍生之火崛地而起,与鬼印一上一下,合力绞杀。 凄厉的嘶吼声逐渐变弱,须臾过后,南方鬼帝喘着粗气,四臂上都呈现皲裂之状,手中还紧紧禁锢着那根长吻。 鬼印和苍生之火消失,青妩看着满地残屑又变成微尘飘荡回天际,脸色也不太好看:“这母蚊子真他娘的难杀。” “这玩意怎么整?”南方鬼帝四臂无力的掂了掂手里的长吻。 青妩一时也难判断,看向苍溟:“那母蚊子不会利用这长吻又复活吧?” 苍溟摇头:“应该不会,除非又给它‘施肥’。” 所谓‘施肥’自然指的是夜游的霉灵粉了。 南方鬼帝长松一口气,“那这战利品我收着了。” 这魔蚊的长吻坚不可摧,刚刚他硬控魔蚊那眨眼间,他的四臂鬼手差点给震散了。 他看着青妩和苍溟,皱了下眉:“你们也受伤了?” 青妩浑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一手血,没等她胡乱找地儿揩掉,手里就被苍溟塞了帕子。 苍溟耳朵也淌着血,青妩撇嘴:“先擦擦你自个儿吧,那母蚊子惊叫唤的时候,你靠的比我还近。” 苍溟:“什么?” “你聋了?” “我聋了。” 南方鬼帝瞅着这一个半聋和一个全聋,无语的摇了摇头。 好在聋只是暂时的,以这俩的修为,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但是,糜苏的情况却有点麻烦。 鬼城消失,糜苏本就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那魔蚊的长吻贯穿过他的腹部,只是一会儿功夫,他那处地方就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腐洞。 太辰神色凝重:“那母蚊子的毒太重了,会腐蚀神魂,糜苏乃是酆都城灵,我的治愈之术乃是生机化活,对他的帮助不大。” 青妩点头,大步上前,抱住糜苏的头,在除了南方鬼帝外,其他人愕然的注视下,与糜苏额头相触。 此举实在是过分亲密了。 妙法下意识看向苍溟,却见他神情泰然。 南方鬼帝道:“刹刹乃是地府意识所化,糜苏因地府而存在,糜苏之伤需要鬼气,唯有刹刹能治愈他。” 额头相触只是须臾,糜苏眉心处鬼印若隐若现,脸色却是好了许多。 太辰咦了声:“伤口腐坏的趋势停住了。” 青妩嗯了声,冲妙法道:“妙法,过来。” 妙法噔噔噔上前,就听青妩道:“吐点黄泉水出来,朝他伤口处吐。” “啊?哦哦哦。” 接下来的画面有点不堪入目。 黄泉水浇灌在糜苏的伤口处,鬼力鬼气入体,果然有奇效。 就是那黄泉水的来源……不提也罢。 南方鬼帝:“省着点,一会儿给我的手臂也浇点。” 妙法含糊不清咕噜噜的应声。 云铮表情一言难尽:“妩妩你之前带妙法去阴司,就是为了让她‘拉货’?” 青妩嗯哼了声,有一只饕餮在身边,肚子那么能装,不拿来物尽其用岂非说不过去? 她自然也能取黄泉水随身带着,但肯定没饕餮肚子装的多啊。 且域外与三界隔绝,她在人间时可以随意将黄泉水召出,但在域外却是不行的。 云铮想到妙法之前哭唧唧的说自己下阴司把嗓子毒坏了,之前他还纳闷,妙法是胡吃海塞的什么,现在是明白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佩服自家妹妹的先见之明,还是同情妙法的‘一驴百用’。 一行人原地休整了下,主要是抓紧把身上的霉味儿给去了。 现在大伙儿对那霉灵粉都敬谢不敏,笔小圆嚷嚷着:“要不把那锦囊丢了吧,我担心带着它,咱们都会倒霉,这回是混始魔蚊,鬼都不知道后面还会招惹来什么玩意?” 其他人都赞同的点头。 青妩却琢磨了一下,看向妙法。 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妙法战术性后退了半步,“表嫂,你别看我啊。” 青妩笑的慈眉善目:“乖啊,张嘴,表嫂借你的肚子放点好东西。” 妙法:我信了你的鬼哦! 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第447章 巫族再现,乱杀将启! 云梦泽深处,死一般的寂静。 古老的曲调像是穿透岁月长河,有人轻哼着歌,在此幽寂之地,那曲调也显得异常诡异。 少年穿着一身不知用什么兽类皮毛做成的衣服,背后挂着一个龙骨头颅,从那头颅大小来看,该是一头幼龙。 少年前方的沼泽咕咕冒着泡。 他嘴里哼着的调子一顿,原地蹦起来,满头小辫儿也颠了颠,嘴里大喊着:“盼盼!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哦盼盼!” 沼泽内逐渐走出一个人来,这人浑身包裹着泥浆,待他完全走出来后,那身高竟有十丈,俨然一个巨人。 少年哇了一声,仰头看去,不忿的叉腰:“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次弄来的身体那么大那么大,显得我像个矮萝卜。” 巨人被泥浆包裹的脸上,眼珠子转了转,僵硬的落到少年身上,吐字缓慢,像是初学说话那般:“不、是。” 他伸出手,抓起少年。 泥浆糊了少年一身,后者面露厌恶:“脏死脏死了!快洗干净!” “好。” 巨人脚下一蹬,原地蹦起,这一蹦就是千米距离,如流星般稳稳当当朝一处湖泊坠下,然而他还没坠入湖中。 一只凶兽从湖中一跃而起,巨大的颌齿张开,要将巨人一口吞下。 巨人把少年往湖边一丢,不避不退,徒手抓住凶兽的上下颌。 撕拉—— 巨鳄般的凶兽被他徒手撕成两瓣儿,整片湖被染的血红一片,巨人将凶兽的血肉塞进嘴里,茹毛饮血,一口一口撕烂吃下,连骨头都嚼碎成渣,半点不浪费。 等吃完巨鳄凶兽,巨人沉入湖中,将泥浆洗干净,出来之后,便是个模样英武的大汉,一身肌肉结实魁梧,走上岸后,似是口渴了,他又匐下身去,只一吸气,就将整个湖的水全给喝光。 少年在旁啧啧道:“真埋汰,怎么还喝自己的洗澡水呢?盼盼你越来越不讲究了。” 巨人看向少年,吐出两字:“巫、罗。” 他顿了顿,又补充上几字:“小、萝、卜。” 少年气的原地蹦起:“什么萝卜!我才不是萝卜!混账混账,你们个头大,长得高了不起啊,浓缩的才是精华!” 巨人,或者说巫盼缓慢点头:“小、精、华。” 巫罗气结,该死的‘小’,他哪里小了! “算了,不和你这个傻大个儿计较。”巫罗叉腰一哼,笑容爬上脸颊,“咸咸之前给我传信儿,说圣王冢有动静了,定是咱们那位‘好少主’来域外了。” 巫盼眼睛转动了一下,“苍、溟。” “是呀是呀!”巫罗笑眯眯道:“吾王的魂气被他给彻底炼化了,真是,好一个大孝子。” 巫盼身上却有杀气在沸腾,依旧一字一顿:“阿、罗、刹、天……梵、幽……” 巫罗咯咯直笑,眼底也淬着寒光,歪头道:“人间的丰沮玉门被封印,咱们的计划被毁,全拜他们所赐呢~哎呀,盼盼你别那么生气啦~没准那阿罗刹天这次也和少主一起来了呢~” 巫罗取下背上背着的龙首头骨,戴在自己头上,垫脚一跃,稳稳在巫盼肩上坐着,头骨一戴,他俩的气息竟与域外的混乱气息融为一体。 巫罗的脚晃来晃去,自顾自般道:“事先说好哦,这次那阿罗刹天要是真来了,让我先咬一口哦。” “梵幽堵门的时候,咱俩都不在里面,没吃到,听说他的血肉好香啊……” 巫罗咽了口唾沫,龙首头骨下一双眼里满满都是垂涎,“真想问问真真姐和笨蛋彭彭,阿罗刹天是什么味道~可惜他们死翘翘了嘻嘻~” “活该活该,让他们以前吃独食,吃独食当然要死翘翘咯~” “盼盼你说我说的对不?” 巫盼:“对。” 巫罗点头,手托腮:“那咱们就给咸咸他们留一点点好了~刚好我不喜欢吃手指头,肉少,好难啃哦~” “好。” “哎呀,我们这话太嚣张了~不好不好,万一阿罗刹天太难杀,反把我们吃掉了怎么办~”巫罗冥思苦想,双手一拍,愉快道: “有啦~有啦~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穷奇、蛊雕那些兽兽们肯定也饿了,老是吃神族那些虾米神将的血肉也吃腻了,该换个口味了~” “唔,还有神族那些虾米虫子们,真的好讨厌啊……” 巫罗愉快的笑着:“自相残杀,大乱杀什么的,才好玩嘛~” …… 杀了混始魔蚊,青妩一行人继续朝云梦泽而去,但路上依旧不太平。 各种稀奇古怪的凶兽频频出现,一路都是打杀下来的,没个消停。 唯一幸运的是,这些凶兽的实力倒比不上那混始魔蚊,若都是那个实力,怕是青妩和苍溟都要吃不消。 域外之地没有昼夜,天色一直都是混沌雾蒙蒙的状态,但这会儿整个世界漆黑一片。 “是极夜。”苍溟微微皱眉。 “不是说这边没有昼夜吗?”青妩纳闷。 “的确没有昼夜,但域外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极夜,极夜时,域外战场的杀戮会停止。” 青妩:“听你的语气,这极夜可不像是好事。” 苍溟:“让糜苏放出鬼城吧,抓紧时间休息。”他顿了顿:“下一个极昼到来前,咱们恐怕都没有休息的机会了。”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阵骂娘。 难怪杀戮停止呢,就是歇一口气,然后憋一波大的是吧。 众人进入鬼城,抓紧时间休息。 青妩让糜苏也去歇着,上了城楼,见苍溟也在,信步走过去,先看了眼他的耳朵。 嗯,应该不聋了。 “按咱们现在这速度,何时能杀到云梦泽?” “若是极夜前的情况,约莫需要一个月。”苍溟顿了顿:“极夜到来后,未必了。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眨眼间。” 青妩皱眉:“什么意思?极夜之后,那云梦泽还会自个儿长腿儿跑了?” “不止云梦泽。”苍溟眸色幽沉,看着漆黑一片的世界:“极夜之后,才是真正的混乱。时间、地域、一切一切毫无秩序可言。” 青妩神色不变,忽然想起一茬。 “我记得你提过,阿笨第一回见你时,就是在域外,你当时差点死翘翘了。” “我还挺好奇,你当初在域外是栽哪个凶兽手里了?” “不是凶兽。” “那是什么?” “刑天之斧。” 青妩眨了眨眼,苍溟也冲她眨了眨眼。 短暂沉默后,青妩幽幽问道:“是我知道的那位刑天大神,大荒时期的第一战神刑天吗?” “嗯啊……” “那……你重伤后,刑天之斧呢?” 苍溟:“我重伤,它缺了一角。” 青妩又沉默了一会儿:“听上去,刑天斧是有器灵了?” “受此地混乱之气的污染,已成魔器。” 青妩笑容干巴巴的:“您觉得,刑天斧记仇不?” 苍溟没回答,只默默的与青妩拉开了三步的距离,然后低低的“嗯”了声。 “很记仇的。” 第448章 本座砸不死你! “一个夜游,一个你,有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青妩抬手比了个大拇指。 苍溟抿唇笑了下,瞧着还有点开心的意思。 青妩给气笑了。 这狗东西越来越会气人了,明明是个黑心肝,有时候的一些行为反应又像个真诚憨憨。 苍溟偏头看了她一会儿,像是有了新奇发现:“害怕了?” 青妩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猜我怕不怕?” “你好像没有恐惧这种情绪。”苍溟笑了笑,“但你嗔念不浅,应该很怕……唔,很讨厌麻烦。” 话音刚落,他小腿处传来钝痛,被狠狠踹了一脚。 “知道就好!” 挨了踢,苍溟也不恼,瞧着还更开心了些。 他又侧移了两步,挪回青妩身边。 “你之前生气的时候,也会对另一个我动手动脚。” “所以呢?”青妩眼神怪异的盯着他,不知道这厮在傻乐个什么劲。 苍溟唇角带笑,只道:“我开心。” 青妩:“……” 她看向从影子里冒出来的玄喵喵,道:“以后别管他叫笨笨主人了,叫傻子主人吧。” 狗苍溟现在是越来越毛病了。 苍溟唇角的笑意忽然淡了下去,望着黑暗的远方,蹙起眉。 青妩也偏头看去,漆黑的世界中,有红光冲霄,猛的炸开,似烟花般散落。 “域外的极夜还有烟花看?” “是神族。”苍溟道:“斩魔军的求援信令。” 青妩怔了下,苍溟已折身下了城楼,她摸了摸下巴,差点忘了这域外战场一直有神族神将在结界附近除魔。 之前穆傲雪就是斩魔军中的一员,在域外斩杀邪魔,防止邪魔凶兽冲撞结界。 对于这些在域外前线厮杀的神将,青妩倒没啥恶感,不论是神族鬼族还是人族,能舍生忘死,在前线拼杀的将士都是可贵可敬的。 这份‘贵重’,与他们出身何族,毫无关系。 城中几人也看到了红光冲霄。 太辰正往城楼这边来,与苍溟正面遇上。 “殿下!”太辰神色凝重。 苍溟颔首,“我去一趟。” “我与殿下同去。” 苍溟略一沉吟:“也好。” 太辰疗愈之力,对神族很有用,去的话,应该能救下不少人。 忽然咻的一声,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笔小圆变成墨刀朝斜上方弹射而去。 “两老爷们废话怎么那么多,走不走!” 苍溟和太辰看去,就见青妩站在城楼上,墨刀扛在肩上,不耐烦的盯着他俩:“搞快点!老娘可不想去凶兽肚子里帮你们掏骨头茬子。” 太辰愕然,青妩的反应显然在他的意料之外。 那可是神族将士们的求援,明明鬼族那么仇视神族…… 苍溟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下一刻,三人身影化消失,朝红光冲霄之地赶去。 妙法看了看云铮,又看了看南方鬼帝,好奇道:“南帝爷你不阻止表嫂吗?” “干嘛阻止?” 妙法头上的花花动了动:“你们不是很讨厌神族吗?” 南方鬼帝:“域外战场,只有将士,无关族类。” 南方鬼帝去了另一侧城楼上,与糜苏一起警戒四周,有此变故,也没人敢完全放松下来休息。 妙法头上的花花耷拉了下来,看向云铮:“坏蛋铮,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她顿了顿,道:“是我把鬼看扁了,我的偏见太重了。” “发现偏见,改变偏见不就对了,悔之不晚。”云铮点了点她头上的花,看向红光冲霄的方向,眼里隐隐带着几分隐忧。 …… 红光冲霄处,罕见的没有厮杀声。 黑暗中,金色结界所成的弧光将一行人笼罩在其中。 这群人身着银色甲胄,约莫有二十人。 所有人都重伤在身,盔甲染血,他们围成一个圈,苦苦撑开结界。 周围漆黑一片,看似平静安全。 可结界内的神将都清楚那黑暗中隐藏着什么何等凶险,那些怪物藏匿于黑暗里,像猫戏老鼠般的,欣赏着他们苦苦挣扎求生的丑态。 骤然,一只巨掌从天朝他们拍来,结界剧震,神将们齐齐吐出一口血来,半跪在地,所有人目眦欲裂。 “撑住!” 他们运起仅剩不多的神力,撑住摇摇欲坠的结界。 可他们知道,这只是徒劳罢了。 “拼了吧!横竖都是死,老子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 像是嘲笑着神将们的自不量力,黑暗中,睁开了一双双或幽绿或猩红的眼。 而上方,一双大如车轮,血红的眼睛俯视着他们,那是一只足有山岳大小的巨猿,巨猿嘴里嘎嘣嘎嘣咀嚼着什么,不时有血肉残渣从它牙缝里漏出来,或是手臂,或者是碎掉的头颅。 啪嗒啪嗒—— 血肉混杂着巨猿的涎水落下,砸在结界上。 神将们目眦欲裂,那是他们袍泽的尸体。 “老子不忍了!!” 不知是谁爆喝出了声。 轰—— 巨大鬼山从天而降,对着巨猿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骤起的惊变让准备玉石俱焚的神将们齐齐愣住。 哪来的一座山? “吼——” 被砸的双膝跪地的巨猿发出愤怒的嘶吼,一拳朝鬼山砸去,鬼山朝上一起,避开这一击。 女声轻咦,声音陡然拔高,“猴娘养的畜生,你还敢反抗?” “本座砸不死你!” 第449章 极夜之后,硬仗将至 鬼王山蛮横无比,对着巨猿兜头砸下,巨猿怒吼着伸手要将鬼王山拍下。 青妩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鬼王山膨胀了一倍不止,对比下来,巨猿的个头都显得娇小可爱。 勾魂锁自鬼王山上垂落,欲要洞穿巨猿的身体,奈何这畜生有一身铜皮铁骨,勾魂锁化刺为缠,将巨猿死死绑缚住。 鬼王山上岩浆倾倒,数不尽的鬼物倾巢而出,钻入巨猿的七窍,要从内撕咬掉它的血肉。 随着巨猿倒下,黑暗中其他凶兽也显露出真面目,竟都是猿猴模样,个头竟与人无异常。 此刻它们分为两批,一部分怪叫嘶吼着朝巨猿倒下的方向冲去,试图咬断勾魂锁,将巨猿救出,另一部分则是失心疯般冲撞结界,狰狞嘶吼,要将结界中的神将碎尸万段。 咻咻—— 破空声如疾雨,箭似流星坠空,直贯而来,洞穿一只只魔猿的身体。 男人跃落至战场中央,落地刹那,脚下土地龟裂,神弓一转在他手中化为长戟,用力砸在大地之上。 以他为原点,大地骤然朝两侧裂开,巨大的鸿沟朝前撕裂而去,大地翻起土浪,将魔猿们掀入鸿沟中。 鸿沟闭合,将魔猿们悉数吞噬掩埋。 结界中,神将们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幕,恍若做梦,直到太辰赶到。 “太辰叔?” 太辰也瞧见了神将中的熟人,明显错愕了下:“小青鸾?” 叫青鸾的神将面露惊喜,下意识想上前,但撕裂的伤口剧痛,让他面容扭曲了下。 太辰心里一紧,“快让我进去,我是来帮你们的。” “不行!域外邪魔诡计多端,过去也曾伪装成咱们的样子,极难识破,这家伙的来历太可疑了。” 青鸾闻言,也露出犹豫警惕之色。 太辰心道这不是一群傻子! 他们明显就是援军啊,居然还怀疑他是域外邪魔假装的! “小青鸾,你刚成年那会儿跑首乌神君的丹炉里拉了一坨大的,他手下道童不知情况,将丹药送去给了火神,引得火神大怒,首乌神君被打的三百年下不了床。” 青鸾脸色大变。 其他神将侧目,神色震惊,有人喃喃道:“域外邪魔能伪装模样气息,但窃取不了记忆……” “这事儿是真是假啊?要是假的,外面那个太辰神将必然是假的,要是真的……” 好家伙,那当年轰动一时的‘首乌神君给火神送屎,惨被打残’的真相竟如如此吗? 青鸾脸都白了,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太辰叔你行不行啊!你就算要证明自己身份,你就不能选个别的事儿说出来证明吗? 这样揭人老底,他这次侥幸不死,日后回了神族,也要被首乌神君和火神联手打死啊! 须臾后,太辰进了结界,运转青帝一族的生生之术替神将们疗愈伤势,此行带上的灵药丹丸丝毫不心疼的送到神将们手里。 神将们本就是强弩之末,太辰的生生之术绝对是及时雨,但此刻没人的心神敢放松下来。 结界外,战局也临近尾声。 如果说,这些神将不认识阿罗刹天是正常的,但要说不认识苍溟,那就离谱了。 故而,当他们终于能缓下喘两口气时,才有闲心注意起苍溟的脸,只一眼,了不得了! “苍溟太子?我眼睛没花吧!那是苍溟太子吧!” “是太子!真的是太子!他回来了!!” 众人激动不已,显然这群常年呆在域外抵抗邪魔凶兽的神将们消息闭塞,并不知道三界那边的情况。 “都安分点,那个断了条腿的,你蹦什么蹦!苍溟殿下又不会插翅膀飞了!” 太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这群家伙,至于这么激动吗! 骤然,一声巨响。 众神将们朝另一边看去,齐齐一愣。 墨刀削下,能斩山河,巨猿的头盖骨被直接削去,黑血四溅间,勾魂锁穿透血雨不知何时起已将场间作祟的魔猿们给串成了串,齐刷刷的拽入鬼王山,成了山上鬼物的腹中食。 那巍峨狰狞的鬼王山逐渐缩小,化为一朵妖娆鸢尾,飞入女子眉心。 她于黑暗中回首,目色淡漠,笑意肃杀,余光扫过巨猿那脑壳,撇了撇嘴: “白长了那么大个头,脑子里啥都没有。” “可惜……猴脑没得吃了。” 此间情况暂时解决,神将们呆呆看着,不知是谁小声道: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那是鸢尾鬼印?是阴司的那一位?” 没人回答他,所有人都懵懵的。 场间的凶兽们已清理干净,青妩和苍溟能感觉到远处还有东西在虎视眈眈,不过眼下的情况,不宜恋战。 两人朝结界处靠拢,青妩看了眼里面的伤兵皱了下眉:“这些家伙还能走吗?” 太辰:“有几个重伤不好移动,剩下的应该没问题。” 苍溟忽然唤道:“阿笨。” 玄喵喵钻了出来,身体越变越大,变成一只超级巨大黑喵喵。 苍溟:“所有人先转移到阿笨身上,咱们先回鬼城。” 极夜止戈,青鸾这群神将们却被凶兽围攻明显不对劲,继续逗留下去,难免又生变数。 还是赶在极夜结束前回到鬼城,所有人聚在一起,抓紧一些休养时间才好。 好在,回程的路还算顺利。 青妩站在玄喵喵的尾部,一直凝视着后方黑暗,眉心的鬼印蠢蠢欲动。 苍溟站在首端,与青妩一前一后。 她侧首,与他目光遥遥相碰,无声中达成默契。 她感受到了,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潜伏者,一直尾随着他们。 且这些东西的数量在不断加剧。 极夜之后,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第450章 三界癫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 鬼城中。 见青妩他们回来了,云铮等人都松了口气。 “你们抓紧时间休息,值夜先交给我和妙法。”云铮道。 说完,他和妙法去城楼上换下了南方鬼帝和糜苏。 有太辰用生生之术帮忙给这些神将疗伤,倒是把好几个的命都给拉拔了回来。 只是有五个神将的伤势过重,神魂都被撕裂了,短时间内别说站起来,便是醒过来都难。 “青鸾代诸将士,谢阿罗刹天陛下义举!”青鸾忽然起身冲青妩行礼。 其他神将,但凡清醒的,也都强撑着起身,行了郑重的大礼。 青妩叉腰扫了他们一眼,懒洋洋哼了声,“有喘气儿的功夫不如赶紧给自个儿疗伤,极夜过后谁拖后腿,我先砍了谁。” 这话说的不近人情,神将们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苍溟取了一瓶丹药给青鸾,“给将士们分下去吧。” “这是……养神丹!”青鸾震惊。 养神丹难炼至极,所需天材地宝极多,在三十六重天,便是上神也只能千年分到一颗。 这瓶子里足足有二十颗养神丹,等若是给了这二十个神将多一条命。 “太子殿下……” 苍溟:“天材地宝都是她出的。”他一指青妩。 青妩挑眉:我啥时候出的? 青鸾等人愕然。 苍溟:“别怕,她刚刚是吓唬你们的。” 青鸾:……呃? 青妩:“喂喂喂!” 苍溟:“不用理她,她惯爱嘴硬心软的。” 青妩一脚踹他小腿上,青鸾等神将呼吸一窒,下意识紧张起来,有人条件反射的握住武器。 等青妩目光扫过来后,那些神将尴尬的放下手。 青妩嗤了声:“还挺忠心的嘛,可惜……”后面的话她没说,但狠狠白了苍溟一眼:“养神丹的天材地宝我可没出过。” “出过,我偷偷拿来用的。”苍溟老实道,这个偷偷拿用,自然用的是萧沉砚手上的。 但是嘛……萧沉砚的,不就是青妩的。 四舍五入,还是拿的她的。 面对她虎视眈眈的眼神,苍溟笑了笑:“赊账,以后双倍补偿给你,可以吗?” “三倍!” “可以。” 青妩傲娇的一声哼,勉强放过他了。 青鸾等人神情越发怪异,他们面面相觑,内心像是有猫挠似的。 这什么情况啊? 苍溟太子归来了,出现在了域外,都足够他们惊讶的了。 阴司的阿罗刹天不计前嫌出手相救,也让他们震惊。 而现在…… 苍溟太子和阿罗刹天看上去怎么关系还不一般了? 话说,这两人不该是死敌的嘛? “太辰叔,神族和鬼族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吗?”青鸾小声道:“两族现在携手合作了?” 太辰:并没有。 他低声道:“不久前天帝殿才被泼了粪,有厕鬼进了天帝在人间的庙宇,满地打滚。” 众神将惊悚,齐刷刷看向青妩,有人面容扭曲了下,显然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厕鬼、厕鬼啊…… 天知道这个鬼是多少神族的阴影。 “那太子殿下怎么会和她……阿罗刹天陛下一起行事?” 太辰:“……缘、缘分吧哈哈。”他汗流浃背了。 青鸾喃喃道:“是我太久没回三界了吗?这个世道癫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了。” 太辰感慨了声:“放心,以后你会发现,还有更多癫事。” 青鸾:“……” 不止他,其他神将心里也和猫抓似的。 好想知道啊!! 要不是不合时宜,他们真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青妩瞅着这群家伙,那亢奋的精神状态,谁看得出不久前他们差点死翘翘了啊。 别说这域外战场还挺磨炼心性意志的。 “不是说极夜到来后,万物休战吗?你们怎么会被那群猴子盯上?” 青鸾摇头,皱眉道:“我们也不知道,此次极夜有些异常。” 苍溟忽然道:“按理说,斩魔军应该在结界处驻守,不会太过深入域外,你们怎么会出现腹地?” 青鸾神色凝重:“这就是我要说的异常之处,我们并未深入腹地,极夜出现时,我们这支小队本在结界以南剿魔。” “我们是突然被转移到那处腹地的,那只巨猿和魔猿们像是早料到我们会出现……” 青鸾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们原本有五十人,有三十个兄弟葬身于猿腹,那群畜生明明可以把我们全部杀死,却像猫耍老鼠似的……” 青妩皱了下眉:“过去你们与那群猴子打过交道吗?” 青鸾摇头:“域外这地方,凶兽大多没有理智,莫说协同作战,它们只要聚在一起就只会互相厮杀蚕食,彼此似彼此为仇敌。” “只有个别邪魔与洪荒时就存在的凶兽能保持一些自我的意识,但这种大凶之物都在深处,不会出现在腹地。” “且今日那巨猿虽也强悍,但距离大凶还远。” 太辰点头。 他们先前遇到的那混始魔蚊就比那巨猿难对付多了,这就是上古凶兽与寻常凶兽之间的差别,实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撇开这点不提,青鸾等人的遭遇的确蹊跷。 就像是…… 被人故意抛出来的诱饵。 青妩和苍溟眸光微动,异口同声道: “红光冲霄的求援信令是你们发出的吗?” 青鸾等人面露迷茫。 “我们没有发出过求援信令啊。” “且我们当时已深处腹地,那种情况下发出求援信令无疑是让同伴赶来送死,没那个必要增加伤亡。” 太辰脸色骤变:“可我们分明看到了红光冲霄,所以我们才赶去救了你们,若不是你们发出的,那求援信令又是谁发的?” “而且,你们身处那地方,怎会看不到红光冲霄?” 青鸾也发现了事情的严峻,他摇了摇头,笃定道:“真的没看到。” 其他神将也是摇头。 寒意钻上人的背脊,黑暗中像是藏匿着一双眼,戏谑的盯着他们。 那只戏弄老鼠的猫,从未露出过真面目。 “对了!”青鸾快速道:“这次极夜是提前出现的,过往域外的极夜极昼出现的都极有规律,但这一次却早了足足一个甲子年。” 青妩冷冷扯动嘴角:“看来这域外战场是卧虎藏龙,咱们是早早就被盯上了。” 只是,背后的那东西玩儿这一手是想干嘛? 送一群菜菜神将来给拖后腿? “糟糕。”太辰语气急促:“若青鸾他们能被转移,那镇守在结界附近的其他神将会不会也被转移到了域外各处?” “没有神将在结界前抵御,极夜一过,前线岂不空虚……” 太辰嘴唇发颤,已然说不下去。 青鸾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不行!我们要即刻赶回结界那边去才行!” “若然结界失手,整个三界将遭荼毒!” 第451章 苍溟狗东西,作死超可以 “恐怕来不及了。”青妩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众神将心头。 她眺望远处黑暗,看向苍溟:“我记得你说过,极夜之后,在极昼到来之前,整个域外之地会变得更为混乱无序,所处之地时时刻刻都会变化对吧?” 苍溟点头:“咫尺天涯,或许前一刻还在东面,但迈出一步,人就到了南面。” “此地的空间时间皆成混乱之态,原本这种混乱是要在极夜结束后才出现,但现在……”青妩看向青鸾等人:“显然这个混乱已经提前了,即便我们现在往结界那边赶,一步迈出,谁也不知道会进入什么地方。” 众人被一提醒,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但有一处悖论。 “若是混乱早已提前,那咱们找到小青鸾他们时,回程这一路却又极为顺利,这不合理啊。”太辰皱眉道:“总不能说咱们运气好吧。” 运气好显然不可能。 霉灵粉的效果他们都见识过,霉出血了都! “自然是因为有‘人’希望我们能顺利了。”青妩扯了扯嘴角:“所谓困兽之斗,自然是将一群猎物放在一起,让猎物清楚所处困境,如此才好高高在上欣赏猎物的无能暴怒和垂死挣扎嘛。” 青鸾等人的神情果然变了。 太辰嘴巴微张,一拍掌:“我悟了,正是因为时间空间早已混乱,所以我们才会看到红光冲霄。” “那红光冲霄是另一个时间段,另一个位置的斩魔军将士在求援,他们是……” 太辰脸色一凝。 刚刚青鸾说过,若是进入腹地的话,斩魔军的将士们不会求援,因为只会徒增伤亡。 那么红光冲霄求援的,只会是镇守在结界处的那些将士们。 邪魔凶兽,已经在冲击结界了!! 青鸾面如死灰:“那、那三界众生……” 青妩扫了眼他和其他神将,见他们都是这副天塌下来的样子,不由失笑,习惯性的要开启揶揄大法,但转念想到这些当神的大多数都是老古板,不懂鬼的幽默。 对于这群真正心存三界,怀抱大义的将士,她难得缓和语气,道:“三界中又不是全都是群吃闲饭的。” “你们神族那天帝老头虽然自私自利道貌岸然,但结界若真的被破,他屁股下的位置也别想稳了。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至于天后,青妩是提都没提,那老虔婆的目的埋藏的深得很,既敢和蚩尤媾和,青妩觉得,她压根不在乎三界安不安宁。 没准结界被破,邪魔入侵,那老虔婆还挺乐见其成。 青妩的前半截儿话的确有安慰到青鸾他们,只是听她一口一个天帝这个老废物,青鸾等神将的脸色就奇怪起来了。 他们倒没太多愤怒或被冒犯的感觉,这群斩魔军神将与三十六重天上的武英殿神将显然有很大的差别。 或许是因为他们长期待在域外,一直冲在最前线,反而不似三十六重天上那些神族们有那么多‘枷锁’‘桎梏’。 只是,不少人视线频频往苍溟身上扫。 更多的是替苍溟尴尬。 啊这……这位刹刹陛下当面咒骂天帝,苍溟太子这个当儿子的怎么没反应呢? 青妩话锋一转:“再则,若天帝这老废物不顶事,我鬼族与人族诸将,也不是摆设。” 这话又让青鸾他们一惊。 鬼族的能力他们清楚,可人族……那些凡人百姓面对邪魔自保都不可能,哪来的能力与其厮杀? 太辰拍了拍青鸾的肩:“人族已今非昔比……” 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下苍溟(萧沉砚)乃是如今人皇,又隐晦提了下他和青妩现在的关系。 青鸾等神将再度沉默。 嗯,果然没有最癫,只有更癫。 是他们太久没回三界了…… “刹刹陛下那依你之见,接下来咱们该如何行事?”青鸾说完,还是下意识看了眼苍溟,倒不是他不尊重太子殿下,只是现在看来,太子殿下也要为刹刹陛下马首是瞻啊。 见苍溟神色如常,青鸾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猜对了。 青妩回答前,看了眼太辰,道:“入云梦泽,得快。” 太辰心头凛然。 自然明悟了青妩没道明的深意。 若是结界岌岌可危,要加强修复结界,天帝势必会从太一和青帝一族剩下人身上着手。 只有尽快进入云梦泽,让云铮炼化掉鸿蒙骨,才能将青帝一族从劫数中解救出来,也能让结界彻底固死。 但现在的问题是,原本不出变故去往云梦泽都困难重重,需要耗费许多时间。 而今域外战场上的时间空间都成乱流,迈出一步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云梦泽的位置自然也变换不断,如何能说去就去? “或许有法一试。”苍溟道:“三界中人进入域外会被排斥,所以才会陷入时间空间乱流,而域外中的邪魔与凶兽不会被影响。” “被时间空间乱流裹挟的只有我们,若是云梦泽中的大凶愿意出手,将我们拽入其中,我们便能省却许多麻烦。” 这话恍若天方夜谭。 但青鸾等神将眸光却是一亮,目光灼灼的盯着苍溟。 “殿下这般说,可是能让云梦泽中的大凶出手?” “殿下从不会说虚言,不愧是殿下,竟能让云梦泽内的大凶听命!” “殿下可真厉害!” 众神将对苍溟的迷之信任,让在场几只鬼都神色诡异。 笔小圆小声哔哔:“过去听砚台……唔苍溟锅锅在神族威望极高,我还以为是吹嘘的成分多,现在看来……竟是真的啊。” 这群神将简直是苍溟的无脑吹。 也不怪笔小圆觉得奇怪,主要是苍溟苏醒后没干过一件神事儿,坑起天帝和天后来半点不手软,加上他与神族割席的那么决绝,这才给笔小圆等鬼一种,他在神族也没多少‘正面威信’的感觉了。 当然,没有威信,不代表没有震慑力。 只有青妩,神色古怪的瞄了苍溟一眼。 让云梦泽的大凶俯首称臣?呵呵呵,确定不是听到苍溟的名儿后追着他满域外的砍? 这狗东西……该不会是想引起刑天斧的注意,然后…… 苍溟朝她看来,眨了眨眼,那样子,竟有点小朋友等表扬的架势。 青妩:“……” 在作死这件事上,她头一回想认输。 苍溟狗东西,作死超可以。 第452章 你是傻逼啊 好在,苍溟狗归狗,还是说实话的。 听到刑天斧后,青鸾等神将的笑容都干涩了。 啊这…… 苍溟转向青妩:“我带阿铮、妙法、太辰入云梦泽。” 青妩嗯了声:“暗处那些家伙,交给我。” 青鸾下意识道:“暗处?”他看向城外黑暗,皱起眉:“城外可是隐藏有邪魔与凶兽?” “自然。”青妩语气平常:“一路跟着咱们回来的,数量可不少呢。” 恐怕,还有大凶之物。 只是青妩没有明说,倒没必要多给青鸾这些病残神将增加压力。 她道:“苍溟他们进入云梦泽后,此处鬼城会消失,我与南叔和糜苏会杀开一处阙口,你们抓紧时机逃。” “至于能逃去哪儿,就看造化了。” 别看青鸾等神将之前被魔猿围攻的狼狈,事情上能在域外这地方厮杀那么久,这些神将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不是等闲之辈。 只是,青妩估摸着在暗处捣鬼的那‘玩意儿’不好对付,真干起来,她没那么多精力顾看别人的死活。 她留下的目的,也是免于暗处之物与刑天斧一起出现合围,再来便是,青鸾他们是神族,青妩即便一贯不把神族放在眼中自然,也不会理所当然的号令神族将士。 青鸾皱眉:“请刹刹陛下莫要小瞧了我等。” 苍溟忽然问道:“你们不愿离开?” 青鸾看了眼身后将士们,将士们神色坚毅,他回头开口道:“殿下容禀,我等既入斩魔军,便无惧生死!” “战场才是我等的归宿!” “不论是随殿下去云梦泽,还是留下助刹刹陛下拦击大凶,我等都义不容辞!” “好。”苍溟颔首,“既如此,斩魔将士由你点兵。” 青鸾等神将面上一喜,青妩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很快,青鸾将神将们分成两组,各十人,分别跟随苍溟与青妩。 事不宜迟,苍溟带人走出鬼城前,对所有神将道:“她很敬重将士,无关族类。” 青鸾等神将一愣,下意识看向青妩,却看到一张恼羞成怒的脸。 “苍溟!哑巴药堵不上你的嘴是不是!” 苍溟有些愉悦的翘起唇角,这一刻的他是苍溟,也是萧沉砚,他看着青妩的方向,轻声道:“云梦泽见。” 这是一句保证,他会在刑天斧下活下来。 这也是一句关慰和担忧,他希望她能安然击杀掉暗处的大凶。 青妩嗯了声:“等着我来找你秋后算账。” “好。” 苍溟带着人走出鬼城,只是几息,糜苏道:“他们在城外消失了。” 青妩睁开眼,看了眼南方鬼帝和糜苏,视线最后挪向那十位神将,打断了他们的自我介绍:“之后就叫你们一二三四五…十,按个头高低排,鬼城消失后,只管开杀。” “刹刹陛下我们有名字…我们叫……” 青妩看着说话那个最小个儿,道:“我现在不想知道。”她收回视线:“等活下去了,你们在再报姓名也不迟。” 十人闻言,有点品味出了当鬼的说话习惯。 这位鬼族小陛下是在绕着玩儿叮嘱他们注意安危,别死了? 还真是…真是和苍溟殿下说的一样口是心非。 没多余的时间给这些神将们在心中感慨,鬼城被糜苏收回体内的刹那,黑暗侵袭而来。 轰的一声,一只巨兽从天袭来,南方鬼帝身化双头四臂,长鞭挡住巨兽袭来的利爪,那只巨兽也显露出了真面目,赫然是一头蛊雕。 蛊雕,头生长角,啼声似婴,喜食人。乃是上古时恶名昭着的凶兽。 长枪破空,却是糜苏那边也交手上了。 那凶兽外貌似虎,大小如牛,背生双翅,看上去体型虽无蛊雕庞大,一身凶威却强了数倍不止,正是上古四凶之一的穷奇! 十神将那边也陷入恶战,蛊雕穷奇出现不说,黑暗中竟还隐藏着数不清的邪魔,铺天盖地似蚁兽般的朝着他们绞杀而去。 青妩立在原地,红衣猎猎,看似没有动作,实则在她正上方的无垠极夜中,她的鬼王法相已然出体,正与一个巨人殊死搏杀。 黑暗中少年的笑声带着一股愉悦爽朗的感觉,但在此刻出现,却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 正在搏杀中的邪魔身体突然被削断,断口处平整无比,青妩猛的睁开眼,厉声道:“趴下去!” 十名神将身体快过脑子,顾不得扑来的邪魔们,齐齐俯倒在地。 南方鬼帝和糜苏则是朝空中跃起,身体在半空中诡异的变化角度似在避开什么东西。 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从黑暗中平削而过,邪魔们的宛如韭菜齐齐被削断了身体,然而即便如此它们依旧未死,朝神将们扑去。 青妩手里的墨刀刺入黑暗,似挑住了什么东西,折身一转,墨刀上发出刺耳锐利的摩擦声,像是被钢丝铁索缠绕上了一般。 那将邪魔们齐齐削断的‘真凶’暴露了出来,竟是一根丝线。 不,不止一根。 密密麻麻的丝线宛如游蛇,又如蛛网,交错在黑暗内。 少年的身影从黑暗中荡来,像是一个荡秋千的天真小伙,狰狞的龙首头骨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上空中有什么轰然坠地。 青妩神色幽沉,眉心鸢尾鬼印闪烁,她的法相也自空中落下,悬浮在她的身后。 被击倒的巨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握住自己的右肩胛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骨头复原。 少年‘哎呀哎呀’两声,坐上了巨人的肩头,明明看不到脸,但好像很苦恼的样子,眼睛藏在龙首头骨的眼洞之后,直勾勾盯着青妩。 “好厉害啊,不愧是阿罗刹天。” “盼盼可是我族的大力士,你的法相居然能把他的打地上,难怪真真姐和笨蛋彭彭会死你手上,嘻嘻。” 青妩冷冷巨人,牵起唇角:“巫盼。” “至于你……”她视线挪到少年身上,却没说下去。 少年却很兴奋,“快快快!快说出我是谁!” 青妩笑了起来:“你是傻逼啊。” 第453章 先宰了那个碎嘴子傻逼 傻逼—— 傻逼—— 两个字在黑暗中荡漾,回音绕耳。 少年的面容被龙首骷髅挡住,看不出表情,但双肩却从一开始的轻颤变成了剧烈的抖动,宛若癫痫发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怪桀的笑声尖锐的响起,声音不断拔高:“我是傻逼?” “我是傻逼?!!!” “哈哈哈哈哈哈!!你敢骂完是傻逼?!!!” 青妩压根不看他,而是盯着巫盼,慢悠悠的喃喃道:“不能和傻逼说话,会被传染。” “喂喂!”少年不满的嚷嚷,手抬起在空中乱舞,仿佛在打王八拳,努力吸引青妩的注意力,奈何青妩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哪有你这样无视人的,一点都不礼貌,好没有家教!你爹爹没有教过你吗……” 少年声音愤怒又委屈,他话锋忽然一转,嘻嘻笑出了声,情绪变幻之快:“啊,我忘记了,阿罗刹天你没有爹爹了吧。” “梵幽已经死了呀,你没有爹爹,自然没人教,当然就没教养咯。” 少年双腿乱晃,语气天真,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哈哈哈,你没爹了哈哈哈,你的爹被咸咸他们吃掉咯,哈哈哈活该活该!让你不理我,活该你没爹哈哈哈!” 正在与蛊雕穷奇厮杀的南方鬼帝和糜苏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身体都僵了一下,险些被两只凶兽钻了空子。 两鬼眼中爆发出浓重的凶光,杀气暴涨。 青妩冰冷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固收心神,别管我这边。” 南方鬼帝面上一狠,背后又生长出一双手臂,手臂转眼化为长镰,砍下了蛊雕的一足。 糜苏与穷奇正面对冲在一起,长枪万般变化,斩下穷奇的一支翅膀。 青妩的法相与巫盼再度打了起来,少年发出诡笑,杀向她的肉身。 战局再度胶着了起来。 不知厮杀了多久,双方都奈何不了彼此,青妩的眼瞳骤化血红一色。 鸢尾鬼印浮空而起,骤然开出千万朵红莲,红莲自上而下坠空而来。 巫罗立刻跳到巫盼身上哇哇大叫:“盼盼保护我呀!” 万千多红莲坠地,轰然炸开,将极夜都点亮。 红莲之威将邪魔悉数荡毁,穷奇与蛊雕也都纷纷负伤。 场间只有呛咳声。 巨人巫盼蜷成一个球,将巫罗裹在身体内,巫盼的后背上满是坑坑洼洼的血洞,一只手臂也被炸毁了。 倒是巫罗没受什么伤,就是灰头土脸了些,他从巫盼的怀里探出脑袋,左右张望,哎呀了一声。 “跑了!” “打到一半跑掉真是不讲武德!”巫罗很是不满的摇头,钻出来后,看着巫盼那血糊糊的样子,嫌弃的咦了声: “盼盼你伤的好重哦,不会要死了吧。” 巫盼:“差、一、点。” “那得赶紧补补才行哦~”巫罗笑眯眯:“这次要吃多一点,嘻嘻,阿罗刹天可真难杀啊。” 巫盼点头,朝旁边蛊雕和穷奇看去。 穷奇乃是上古四凶之一,自是有灵智的,不像那些没脑子只知道杀戮吞噬的凶兽,它懂的明哲保身,见势不妙早就离开了。 但蛊雕被南方鬼帝砍下一足后又被红莲伤了翅膀,压根跑不掉。 巫盼抓住蛊雕,直接塞进嘴里,无视蛊雕的尖喙利爪在自己身上脸上剐掉的血肉,蛮横的咀嚼撕咬对方的血肉。 反正,蛊雕弄掉的血肉,他靠吃也能补回来。 巫罗一直催促着巫盼进食,眼睛在黑暗中到处张望: “真麻烦呢,提前让极夜乱起来后,我也有点分不清位置啦,盼盼你吃快点啦~阿罗刹天要是跑远了,就更难追了~” 巫盼咀嚼着,道:“云、梦、泽。” “你说先去云梦泽里杀少主?”巫罗手指点着下巴,嘻嘻一笑,道:“不行哦,刑天斧那家伙凶得很,还是让它去找少主麻烦吧~” “咱们先去咬两口阿罗刹天再回云梦泽也不迟,到时候,少主要是输了,咱们就去刑天斧的斧头下抢肉吃。” “要是刑天斧输了~咱们就去少主手底下抢斧头用~” “嘻嘻嘻,我可真聪明。” 巫罗自夸完,忽然狠狠跺脚,又暴怒起来。 “我这么聪明我才不是傻逼!” “阿罗刹天真讨厌,她敢骂我傻逼,我要咬死她!必须咬死她!!” “说起来,之前提到梵幽,他们的反应好好笑哦~”巫罗乐颠颠的说着:“让人不痛快这种事,干起来可真快乐,嘻嘻。” 巫盼嚼完了嘴里的血肉,道:“会、死。” “你说拉仇恨会死翘翘?无所谓啦~反正呆在这破地方也生不如死呀。”巫罗语气依旧天真,一字一句却恶毒至今: “我们这么不幸,自然也要让那些家伙一起不幸才说得过去嘛。” …… 域外不知名处。 青妩的法相金身在嘎嘎乱杀,将蜂拥而来的邪魔悉数碾碎。 鬼城被放了出来,比起之前要显得残破不少,城墙上有血迹浸出。 城中,糜苏和南方鬼帝都在打坐。 南方鬼帝的一只手臂断了,好在他手臂够多。 糜苏的腰腹处有一个巨大缺口,乃是被穷奇撕咬掉的血肉。 而神将那边,人数也锐减了大半,只剩下三人。 青妩又在鬼城外布下红莲后,这才回来。 “抓紧时间休息,半盏茶后,咱们要继续转移。” 她说完,看向剩下的三个神将。 “名字?” “八。” “九。” “十。” 三人说的,赫然是之前青妩给他们瞎取的排名。 青妩皱了下眉。 老十惨惨的笑了笑:“这名儿挺好,好记。” 老八也道:“是啊,反正死后就灰飞烟灭,名字不名字的也不重要了,刹刹陛下莫要为我们分心。” 老九也点头,神情坦然。 不是不伤心兄弟的死亡,而是见了太多生离死别,对于生死,他们不是麻木,而是看淡了。 青妩看了他们一会儿,“在地府,将士之名将刻于冥碑之上,凡鬼族,皆需记住英灵之名。” “将你们的名字告知于我,便是死,也该魂归故里,哪怕只剩一抔灰。” 八九十怔了怔,短暂沉默后,道出了自己的姓名,也道出了那几位战死兄弟的名字。 青妩认真记下,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这才去往糜苏那边。 她蹲下身,手覆在糜苏的伤口处。 却被糜苏制止,“不用。”糜苏认真道:“你鬼力损耗的已经够多了。” “穷奇之牙乃世间剧毒,”青妩道:“我可不想酆都城变得破破烂烂,损我的面子。” 糜苏抿紧唇,这才不情愿的松开手。 青妩给他传渡着鬼力,却听糜苏低声道:“那个傻逼说的是真的吗?” 青妩眸光不动:“不知道,或许吧。” 上一世巫真让她手下四魔将吃了她在人间渡劫时的肉身。 梵幽以肉身神魂封印了丰沮玉门,巫族人自然对其恨之入骨,将他的血肉分食了以泄心头之恨也是有可能的。 “刚刚那两个巫族身上没有府君的血肉气息。” “嗯。” “我们能找到府君吗?” “一定可以。” 糜苏看到了她眼里坚定,用力点头。 青妩不疾不徐道:“人间的丰沮玉门已被封印,巫族在域外的真正族地难寻,我本还苦恼,现在那两个引路的送上门来,倒还省事儿了。” “他们不好对付。” “的确。”青妩承认这次对手的棘手,“他们应该还会追上来,得设法先宰掉一个。” 引路的狗,只需要一条。 南方鬼帝的声音从旁响起:“先宰那个碎嘴子傻逼吧。” “刹刹。”他瞳色幽沉:“这一次,让我干点当叔叔当长辈该干的事,如何?” 第454章 想给云铮和刹刹当后爹? 青妩抿了抿唇:“五位鬼帝里,你可是最聪明的那一个,这个时候干什么蠢事。” 南方鬼帝没忍住笑了,睨她:“知道我为啥不喜欢你吗?” “因为我比你聪明?” “嗯。”他点头:“你没有诞生前,我是第二聪明,你诞生后,我只能排第三。” “我一直不太服你。”他毫不避讳的看着青妩:“你明明很聪明,却总执着于损己利人的选择,就如譬如现在。” 他眼里爆射出精光:“让我留下对付那个傻逼嘴碎子,你擒下巫盼,保留住实力力气,带着糜苏进入巫族。” “不管是找到梵幽的残魂残骸还是那女娲之肠,都凶险万分,你才是最该养精蓄锐的,不该将力气耗费在别的事上!” 青妩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还想说,若能成功找到老东西的残魂,或女娲之肠,就让糜苏垫后,拦下巫族,助我脱身?” 南方鬼帝不置可否。 糜苏:“我赞同。” 青妩目光在他俩间来回了一圈,兀自一屁股坐地上,干脆道:“我不赞同。” “我也讨厌你。”她指了指南方鬼帝:“聪明到头就是蠢,所以我更讨厌你。” “想当个长辈,你就别死我前头。你也是,赞同个屁。” 说完,青妩蛮横道:“我才是地府之主,我说了算。” “不服,除非打赢过我!” 她先是甩了糜苏后脑勺一巴掌,又狠狠瞪向南方鬼帝,眼神是凶的语气是软的: “我没几个亲人了,你敢死我跟前试试?” 南方鬼帝抿紧了唇,有些羞怒的挪开视线,低骂了一句:“烦鬼。” “说起来,苍溟那小子这会儿是什么情况?” “他会不会已经被刑天斧砍死了?” 青妩摸了摸手腕,进入域外后,唯一没被影响的就是她和苍溟(砚台)间的因果丝了。 也是因此,苍溟才敢与她分开,因为,即便极夜到来后域外的时间空间都是错乱的,有因果丝在,他俩也能感应到彼此的位置与大体情况。 “还好,还在喘气儿,那厮命挺硬的。” …… 云梦泽。 命硬的苍溟的确还在喘气。 但情况显然也算不上乐观,一把如小山般的巨斧一直追逐在他身后,斧身上血迹斑驳,隐约能见有个无头的巨神虚影立于斧面上。 苍溟与刑天斧所过之处,大地龟裂,穹空破碎,周遭的一切都被绞碎。 一神一斧所造的声势太过浩大,将禁区内的许多古兽邪魔都惊动了,气息在四面八方复苏,朝着他们所在方位而去。 原本危险至极的云梦泽深处,此刻倒显得安全了起来。 云铮一行人全速朝深处进发,除了刚进云梦泽时,两个倒霉的神将被刑天斧的气息湮灭,他们这一行的折损相比起青妩那边还是少的。 太辰拿出万象森罗盘定位鸿蒙骨,神色一喜:“快了!若不出意外,以我们的速度,只需一个时辰就能达到鸿蒙骨所处之地。” 云铮:“抓紧时间。”他回头望了眼后方那恐怖的动静。 其他人也下意识看了眼,都感到毛骨悚然。 他们都正面见识了刑天斧的恐怖,那魔器的力量堪称毁天灭地。 苍溟要扛住刑天斧的追击已是凶险无比,现在云梦泽内的大凶又倾巢而出,不敢想象他在独自面对着什么。 云铮握紧拳。 不管是为了妹妹为了阿砚,还是为了稳固域外的结界,与身陷囹圄的父亲,他都必须拿到炼化了鸿蒙骨。 赶路的途中,青鸾等神将也从太辰口中知晓了他们此行入域外的真相。 天帝的所作所为令他们不耻到了极点,若说他们之前之所以对天帝有所尊敬,九成都是因为域外的结界。 结果,结界是青帝一族牺牲献祭换来的,天帝只是个摘桃子的!这让身为斩魔军的他们如何不愤怒? 他们对太一神君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对方如今扛下所有结界的反噬,只是这一点,就足够青鸾他们为之拼命。 他们早就打算好了,便是全部战死,也要将云铮送到鸿蒙骨跟前。 “对了,这东西先寄存在太辰叔你那儿。” 青鸾丢给太辰的是一个骨簪,似是用某种凶兽骸骨打磨成的,内蕴凶兵之威。 “你替我收好啦,要是我……唔,反正你肯定比我先回三界,到时候你替我转交出去。” 太辰哪能不懂他的意思,就想丢回去。 这小子,是做好送死的准备了啊! 青鸾不肯收,执意让太辰保管,太辰骂道:“你要送定情信物你自己当面送去!” 青鸾嘿嘿笑,“我当面送过啊,人家没接啊。反正你帮我拿着,以后替我送了,没准她心一软就收下了。” 要不是急着赶路,太辰都想修理他一顿,被青鸾这么一打岔,众人稍少了一些紧张。 妙法也问道:“你这是送心上神的啊?你心上神是谁啊?没准我认识呢。” “你们肯定认识啊!她可是我们斩魔军的战神!被武英神殿提前召回,没准她现在都已经晋升上神了!” 妙法和太辰神情突然变了,云铮扭头看向青鸾:“她的名讳是?” 青鸾骄傲挺胸,眼里带光:“凌霜!我倾慕凌霜神将久矣!” 云铮:“……” 妙法&太辰:好家伙!你这是奔着当后爹去的啊! 第455章 向死而生,鸿蒙骨必须拿到! 青鸾总觉得自己坦白心上人名字后,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就怪怪的。 尤其是那位据说是太一神君之子的云铮小兄弟,那眼神……青鸾险些以为自己干了啥十恶不赦大坏事。 至于他的‘定情信物’,太辰是坚决不收的,还用异常复杂的回绝: “你还是努力活下去,自己亲手送吧。” 他怕自己帮忙送了,先不提大哥那边会有啥反应,大嫂和阿铮侄儿还有侄女陛下肯定会先刀了他。 远处,厮杀声震天,凶威阵阵令人心悸。 云铮他们咬牙奔向最深处,突然,最前方的青鸾止步,一行人停下,骇然看着前方。 入眼是一片大泽,似海般无垠,但其水漆黑,平静无波,像是一滩沉墨,谁也不知道那水下有什么。 忽然一只浑身只余骷髅的鸟兽从大泽上飞过,如墨般的大泽出现漩涡,一只巨兽自水中探出嘴,那巨嘴像是两座巨山,骤然合拢,就将鸟兽吞下。 巨兽露出水面的只是冰山一角,即便如此,云铮等人仰头也难窥见全貌。 对方身上的凶威都未完全释放出来,只是一点点外泄,都让人神魂剧痛,浑身骨头像是要被碾碎一般。 太辰艰难的咽下唾沫,认出了这狰狞巨兽的身份:“它是……鲲……” 上古凶兽鲲鹏,入水为鲲,大如浩海,入空为鹏,翅若悬天之云。 而眼前这只鲲,露出水面的身体有一半已白骨化,另一半附着在骨头上的皮肉也已呈现出腐败的趋势。 这是上古时就已陨落的鲲,但因域外的邪浊之气又以‘死亡’的状态‘活’了下来。 太辰心脏砰砰直跳,脸色发白,“有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云铮凝视着那只腐鲲,坦然问道:“鸿蒙骨在它肚子里?” 太辰重重点头。 其他人听闻这噩耗,心里都是一沉。 去那腐鲲肚子里找鸿蒙骨,这与送死有何异? “不行。”青鸾道:“这腐鲲体内浊秽之气就能将肉身与神魂腐蚀掉,不等你找到鸿蒙骨,你就没命了!” 云铮没应,而是盯着那诡异漆黑的水泽,自言自语般道:“既是鲲,为何不展翅化鹏,始终留在这里?” “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好奇这个?”妙法纳闷道:“没准它懒得动呢。” “整个云梦泽的大凶都朝苍溟那边去了,只有它没有动静,若它没有食欲,刚刚就不会吃下那只鸟兽。” “不是不想去凑热闹,而是它无法离开,或者说,不能离开这水泽……” 云铮喃喃自语般说着,他死死盯着缓慢沉入水中的腐鲲,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腐鲲露在外面的皮肉在缓慢的崩坏。 露出骨头的那些地方,骨头也出现了碎裂的痕迹。 “这处水泽能维持住它的肉身,一旦它离开水泽,身体就会彻底崩坏!” 云铮眸光大亮,“有法子了!” 他抬手结印,引黑水为符,盘踞自己周身,覆于体表,形成一道黑水结界。 既然此处黑水能让腐鲲的身体停下衰败,想来自然能抵抗住它身体内部的那些腐败浊秽之气。 妙法惊讶:“坏蛋铮,你几时变这么聪明了?!” 云铮无奈,他也不笨好不好。 只是妹妹和阿砚、阿疏的脑子都太好使,所以他才懒得动脑子好不好。 青鸾等人却是惊讶于云铮刚刚所用的术法,他们长期在域外作战,自然认得这术法有巫族的痕迹。 太一神君的儿子,为何会使巫术? 但眼下不是质疑的时候,青鸾等人也压下疑惑。 却听云铮道:“接下来的路,我自己去便好。” “这怎么行!阿铮你……”太辰语气焦急。 云铮摇头道:“鸿蒙骨就在腐鲲之腹,那里面进再多人也是徒劳,若能成,我自会想法子破腹而出,若不能……” 也没必要再添伤亡。 “更何况,我还需要你们在外面策应。”云铮朝苍溟的方向看了眼,皱了下眉:“若此法管用,或许咱们都能全身而退。” 云铮此刻展现出的魄力与决策力,让青鸾等人都感到熟悉,管中窥豹,云铮对战局的全局观,乃至敏锐远胜于他们。 哪怕表面看来,他的实力只是一行人中最末的。 但他刚刚显露的一手,并不简单,甚至妙法都觉得,云铮平时有点藏拙的意思。 太辰一咬牙:“你且说说看。” 云铮眸色沉静,眼中似有火焰灼灼:“霉灵粉……” 听到霉灵粉,妙法和太辰神情都变了,随着云铮的讲述,一驴一神也跟着兴奋了起来。 当初就是霉灵粉将混始魔蚊吸引了来,那东西,对域外的这些凶物们有着一种迷之吸引。 云铮的计谋很简单,待他进入鲲腹后,太辰他们就四散开来,将霉灵粉散入这水泽之中。 那些朝苍溟那边蜂拥而去的大凶或许会掉转头,冲入水泽。 而腐鲲为了维护自己的地盘,势必要与这些凶兽厮杀起来。 此计若成,一则能化解掉苍溟那边的一大部分压力,二则,浑水摸鱼,这些大凶与腐鲲厮杀,若能破开腐鲲身体的防御,只要切出一个口子,云铮或许就能浑水摸鱼,趁机逃出。 此计能不能成,就看夜游的这霉灵粉够不够威力了! 当然,运气也占很大一部分! 可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就在妙法拿出霉灵粉,分给太辰等人,他们快速环绕大泽散开。 云铮用巫力包裹住一团霉灵粉,朝大泽中央丢去后,黑水中荡漾起波澜,那圈圈涟漪起初还小,后面逐渐扩大,腐鲲张开的嘴暴露了出来,它吞吸着黑水,带着一种贪婪和急切。 云铮眸光大亮! 成了!霉灵粉果然有用! “妙法,你躲好……” 云铮话还没说完,就见妙法喝了一口黑水,满脸恶心的吐出了一个黑水泡泡包裹住自己全身。 胖圆驴眼看向他道:“我陪你一起!我肚子里有很多好东西,关键时候能保命!走!别废话了!” 说完,妙法驴头一拱,竟主动把云铮拱到自己背上,驴叫着,视死如归般朝腐鲲张开的嘴冲去。 云铮匐身抱住她的脖子,手覆在她的鬃毛上,巫术攫取着黑水化为符纹包裹住他和妙法。 向死而生! 这鸿蒙骨,说什么他也得拿到! 第456章 你只是他手里的一个工具罢了 三界内。 人间百姓安居乐业,一切如常,只有在田间耕作的人会偶尔抬头,觉得今儿这天有些阴沉,怕是要下大雨了。 重重云幕上,雷鸣电掣,女人一身银铠,手中的三生戟将雷电斩碎,疾风荡碎云海,藏在云层中的神将齐齐被神威震退百米。 穆傲雪漠然收戟,看向一干神将前方的那道身影。 “好!” “穆将军干得漂亮!” 镇魔司众人与英灵军立在穆傲雪身后,看着对面那群灰头土脸的武英殿神将,只觉解气。 这群家伙之前还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他们,嘴巴上说什么请‘凌霜上神回归三十六重天’,言语间还不忘讥诮几句,说什么‘与这群乌合之众为伍,就是自甘堕落,弄脏了上神身份。’ 那个叫邛昊的神族战神,也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穆将军,嘴里说着让她‘迷途知返’。 结果呢! 穆将军直接拿出三生戟,一戟下去,让这群家伙都闭了嘴。 武英殿神将们又惊又怒,只觉脸上无光。看穆傲雪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叛徒。 但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谁让她手里用的,赫然是邛昊的三生戟。 邛昊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死死盯着三生戟,目光艰难的挪到穆傲雪脸上。 “你让三生认主了?” “是。”穆傲雪冷漠道:“神器有灵,自会择主。我选择了它,它也认同了我。” 邛昊呼吸一窒,紧咬住牙关。 周遭各色目光朝他投去,武英殿神将们的目光中都是惊疑。 “凌霜,你休要胡说八道!” “三生戟乃是邛昊上神的,此宝被邪魔盗去,现在却落入你手里,果然,你早已背叛神族,与邪魔勾结了!” 穆傲雪冷冷盯着对面那群曾经的同僚,不屑的嗤笑了一声:“你们倒是会自欺欺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邛昊,你也要继续装下去吗?” 邛昊拳头紧握,与她对视,半晌后,他哑声道:“三生戟有灵,它性情刚直,宁愿自毁也不会被迫认主。” “它选择了你,放弃了我,是觉得我不配再做它的主人。” 此言一出,那群武英殿神将们先急了。 “邛昊上神不可妄自菲薄!” “您莫要被凌霜这叛徒影响了心神!定是她与那邪魔用了妖法才……” “哎呀,这三十六重天上的云莫不是熏眼睛,不然怎来的都是睁眼瞎。”夜游不紧不慢道:“我怎么听说,邛昊上神是在瑶池出事的?哎呀,这邪魔说的,莫不是天后?” “这天后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夜游眨巴眼:“谁不知道我们人皇陛下早就与天后断亲了,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但眼瞎还耳聋?连着消息都没听说过?” 武英殿神将们神色骤变,面面相觑。 这消息他们还真没听说过啊…… 那位苍溟殿下和天后断亲了? 有敏锐的立刻意识到了异常,现在三十六重天上天帝天后都要打出狗脑子了,这消息传回去,只怕又要掀起大风浪。 此番他们下来,一则是穆傲雪晋升上神在三十六重天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天帝下令邛昊来将她‘请’回天上。 这是明面上的打算,暗地里,天帝自然还有别的算计。 穆傲雪清楚,邛昊也清楚,武英神殿中个别神将也有猜测。 除此之外,对许多被卡在晋升之路的中小神来说,穆傲雪在人间晋升这事儿,也让他们心思活跃起来了。 不需要天帝认可,帮忙问询天道,也可以晋升上神吗? 可现在,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 所有神将都看向邛昊,等他做下决定。 “邛昊上神可愿借一步说话?”穆傲雪对邛昊道。 邛昊沉吟了片刻,颔首。 两人飞向了另一处云端。 剩下的,人族这边以夜游为首,继续与武英神殿的神将们对峙。 双方剑拔弩张,时刻都有大干一场的可能。 云端那头,穆傲雪没有废话:“今日见你,你的道心乱了。” 邛昊沉默,没有否认。 不止道心乱了,他的修为也下跌了不少。 至于原因,他自己心里清楚。 “邛昊,我自入武英神殿,再到入斩魔军,最后回归三十六重天,这数千年里,你对我多有帮助和提拔。” 穆傲雪不疾不徐道:“你是我曾经的上司,也是我并肩作战过的袍泽与伙伴。” “我知你性情。”她目光幽深:“你有你自己的道,你非大奸大恶为私欲枉顾法度纪律之神。” “但你过于‘忠’,却失了‘正’。” “曾经一叶障目,如今神族种种乱象,应该够你醒悟了吧。” 邛昊面露挣扎之色。 他是愚忠,但他不是傻子,这次天帝命他下来,表面是让他请穆傲雪回三十六重天,实则是让他寻机会杀了穆傲雪。 可能是天帝最近被天后弄得焦头烂额,言语间暴露出了些什么。 当邛昊听到天帝亲口说‘凌霜脱离了掌控’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之后天帝又说,若杀不了‘凌霜’,就让他在人间大闹一场,仔细试探阿罗刹天与苍溟到底还在不在三界内。 穆傲雪看着他面上的挣扎,开口道:“如今我叫穆傲雪,这是我在凡间历劫时的名字。” “从没有什么天道补阙,我会下凡成为刹刹在人间时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是天帝的手笔。” “邛昊,三千年前那场焚天之火,你真以为是苍溟故意所为吗?打开结界,引域外邪魔入三十六重天的家伙,才是罪魁祸首,你觉得他是谁呢?” 邛昊的脸色越来越白:“你别说了。” 穆傲雪并未停,并发出了会心一击。 “你知道当年刹刹和弥颜为何要偷闯入武英神殿,盗你三生戟,对你下黑手,过后又草草了之,再也没寻你麻烦吗?” 邛昊皱眉,不知她为何将话题转到不相干的事上。 穆傲雪道:“因为,再那之前,弥颜一直以为,是你帮着天帝欺骗了他母亲。” 邛昊愕然:“我?我怎么会……” 穆傲雪:“因为天帝当年就是伪装成你接近的弥颜之母。” “邛昊,你只是他手里的一个工具罢了。” 第457章 弥颜:这仇记好哥哥头上 邛昊脸白的宛如死了三千年的老僵尸。 他强行将喉间的腥甜压下去,但气息明显比之前更乱了。 穆傲雪的声音传过去:“抱元守一,清正明思。” 随着这声音入耳,像是有清流洗涤过邛昊的心神,他紊乱的气息这才平稳下来,脸色也好转了些。 “多谢。”他冲穆傲雪颔首。 刚刚他险些道心崩碎,入了魔障。 “倒也不必谢我。”穆傲雪平静道:“告诉你真相,本就是为了乱你道心,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再者,于公于私,我都觉得你活着会更好。” 于私,他们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于公,一个不再忠于天帝,又在神族中颇具威望的战神,活着显然比死了更有价值。 穆傲雪就是明晃晃的阳谋,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来直去,接不接招随你,横竖邛昊怎么选择,对她这一边来说,都百利无害。 邛昊苦笑,容色都暗淡了,又似终于卸下了某种包袱。 他看着穆傲雪道:“天帝陛下派我前来,一想杀你,二是想确认刹刹陛下与苍溟殿下是否还在三界中。” 穆傲雪哦了声,再无表示。 邛昊也无心再追究这些,他沉默了片刻,道:“我与你们终究道不同,神界安宁,三界太平,才是我的道。” 穆傲雪笑了笑:“和光同尘,殊途同归。” 邛昊也未反驳什么。 只是突然,一种心悸感翻涌上两人的心头,穆傲雪和邛昊齐齐朝云端上方看去,两人视线穿透云海。 苍穹裂开了一条缝隙,有汩汩浊秽之气溢出。 似又撕拉一声,穆傲雪看向人间与十洲三岛交汇处,瞳色一凝,哪里也出现了一条裂缝。 “结界裂了!” “域外!” 两人齐齐出声,都没功夫多看对方一眼,即刻返回各自行伍中。 邛昊率军赶回三十六重天,穆傲雪也带人赶去人间与十洲三岛交界处。 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金乌如烈阳将缝隙里钻出的邪魔碾碎,穆傲雪率众即刻上前,她看向炎婪: “邪魔交给我,炎兄弟设法封住阙口!” 炎婪应下,与她分工合作。 穆傲雪杀起域外邪魔毫不手软,在场怕是除了炎婪外,没谁比她更了解这些域外的东西了。 她心里不免担忧起青妩和云铮的情况,越是担心,她杀魔杀的越发狠辣利索。 此处人间,此处三界,是她与孩子们的家,她必须守好家,才能让外出的孩子没有后顾之忧! 彼时三十六重天上也是一片肃穆。 神将们都聚在结界裂阙之处,剿杀邪魔,修复结界。 好巧不巧,其中一处阙口就开在玄帝一族家门口,此处阙口暂时被封堵上,一桩闹心事就被捅到天帝跟前。 天帝看着被五花大绑,依旧满脸不在乎的弥颜,脸色终是沉了下去。 “弥颜!邪魔入侵三十六重天,这等时刻,你竟还敢胡闹!” 弥颜笑眯眯的:“我不过是想去玄风界内找一找我母亲的遗物,怎就是胡闹了?” 一名黑衣金冠的神族走出来,正是天帝的侄儿,如今玄帝一族的少尊。 “你母亲的遗物怎会在我玄风界中!退一万步讲,你什么时候不能来?非要选在这时候偷闯入界!” 弥颜讥诮:“少阳神君年纪也没比本君大多少,脑子怎就不好使了,本君被玄风界拒之门外的次数还少了?” “至于我母亲的遗物为何会在你们玄风界中……”弥颜睨向天帝,似笑非笑道:“怪我母亲年少单纯,遇到个臭不要脸的搁她跟前装可怜装受伤,我母亲这才把自己的护身灵宝给借出去了。” “要不怎么说是个不要脸的呢,有借无还,直接私吞了不说,还明目张胆的放自家族地里,拿去温养他那群不成气候的晚辈了。” “这不要脸的养出的晚辈也是个不要脸的,惯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要脸的晚辈之一·少阳神君脸色阴沉至极,这会儿就在玄风界入口处,谁听不出弥颜是在指桑骂槐? 玄风界的人自是怒不可遏,他们都是天帝的同族,高贵的玄帝后裔。 弥颜这个私生子,平日里发疯就罢了,今天这等危急存亡时刻,他竟想浑水摸鱼? 当然,这群人最气愤的还是弥颜将他们的面子都撕了下来踩地上。 毕竟,那件宝贝,实打实的就在玄风界内放着。 “看来是本尊平时太纵着你了。”天帝失望的看着弥颜,摇了摇头,冲少阳道:“现在正是多事之秋,他既想入玄风界就让他进去吧。” “打入黑血牢,让他静思己过。” 少阳皱眉,显然不甘心,觉得天帝罚轻了。 另一边,一个魁梧上神开口:“弥颜神君扰乱纲纪,在这个节骨眼上倒行逆施,若不好好惩处,只怕难以服众。” “雷泽上神平时不怎么说话,今儿倒是挺爱多管闲事。”弥颜目光锐利,唇角满是讥笑。 雷泽神色漠然:“秉公行事罢了。” 少阳见状,心里却是欢喜的,还冲雷泽颔首:“今日多亏了雷泽上神出手,否则,还真要叫弥颜溜进去。” 雷泽冷淡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弥颜冷笑。 天帝也没心思处理这些事,现在域外结界产生裂痕才是最麻烦的。 弥颜本就向着那个阿罗刹天,这个逆子,放在外面也容易给他添乱,倒不如关进玄风界内。 “雷刑百鞭,由雷泽你来执刑。” 天帝说完,顿了顿,又加了句:“雷泽你这段时日就守好玄风界。” 雷泽皱眉:“陛下,如今结界出现缝隙,臣情愿前去斩魔。” “不必,玄风界同样重要。” 丢下这句话,天帝便走了。 少阳冷哼了声,戏谑的看了眼弥颜,才对雷泽道:“弥颜就交给雷泽上神处置了,他行刑时,本君定去观礼。” 雷泽只嗯了声,紧皱眉头的样子,显然不想领守着玄风界这个差事。 等少阳走后,弥颜被五花大绑拉到雷泽跟前。 他笑吟吟道:“本君有点记仇,雷泽上神下手可悠着点。” 雷泽盯着他:“弥颜神君放心,本神动手,向来没有分寸。” 弥颜:“……”戏有点过了。 一个时辰后。 弥颜血淋淋的被丢进了黑血狱中,他泡在血水中,伤口被毒血侵蚀,疼的他可劲儿抽气。 狱中没有旁人,一缕黑气飘出来,正是西鬼王。 他幽幽道:“你和雷泽有私仇?” 弥颜:“头回打交道。” “那他下手挺狠,半点看不出是友军。” 苍溟离开前,曾提起过若遇到事,弥颜可找三个人帮忙。 其中之一便是雷泽上神。 今儿玄风界的这一出‘好戏’,从头到尾就是弥颜和雷泽计划好的。 弥颜龇牙咧嘴了一下,闷声笑起来:“定是我那好哥哥授意的,不管了,反正这仇算他头上。” 西鬼王觉得苍溟要收拾弥颜,还不至于用这种小伎俩,那位殿下显然更喜欢亲自动手。 “现在你成功进了玄风界,雷泽也名正言顺接手了玄风界的防御,有他配合,要找到太一,应该会容易不少。” 弥颜没吭声,忍着疼把自己刚长出来不久的银发从血池里捞出来,用了几次清净术给整干净后,小心翼翼给自己盘了个花苞头,这才恢复懒洋洋的德行: “是得抓紧了,这次结界破隙,想来小冤家他们在域外那边也凶险的很。” “我那渣爹可怕死的很,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把主意打到太一岳父身上。” 西鬼帝睨他一眼:“三生石的事儿想好怎么下手了吗?” 弥颜想挠头,又怕弄脏了自己的漂亮头发,唉声叹气:“一件件来吧,先把岳父捞了再说。” “三生石嘛……最坏的情况,就是委屈下我当小咯~好哥哥大气的很,能包容的啦。” 西鬼帝:呵呵。 老子看你怎么死的。 第458章 刹刹砍巫,从不废话 域外,极夜依旧。 巨人行走在黑暗中,少年坐在他肩膀上,一路碎嘴子个不停。 “好会跑哦~怎么找不到呢~” “盼盼,盼盼,我饿了~我想吃鬼~你说阿罗刹天是什么味道啊?” “哎呀,早知道刚见面就别打打杀杀的,大家坐下来你吃吃我,我吃吃你多好呀~” 巫罗一直自说自话,突然,巨人巫盼立定不动了。 “怎么……” 巫罗下意识低头,话还没说完,血就溅了他一脸。 下一刻巫盼的身体骤然倒下,再将要砸在地面上时,他用手撑住。 却见他的双足竟是被齐齐削断。 巫罗身体高高跃起,踩在虚空之中,细看铺天盖地的傀儡丝已结成巨网,周遭的一切都落入他的网中。 骤然嗡的一声,像是绷紧的弦儿被切断。 两根黑红色的丝线绞杀而来,一条丝线捆住巫盼,另一条朝巫罗而去。 他上下翻越,那丝线如跗骨之蛆怎么也甩不掉。 他结出的傀儡丝,悉数被那丝线搅成乱麻一团。 巫盼撑臂要起,一道鬼城从天压下。 巫罗看了一眼,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的哈了一声,他忽然原地不动,握住袭来的黑红色丝线,下一刻愣住。 他看着自己被齐齐削断的手指,显然没回过神。 “因果丝?” 黑红因果丝绞住他的脖颈,只需稍稍用力就能将他的脑袋削下来。 巫罗身体发抖,脸上是病态的潮红,兴奋又激动的看着自黑暗中走来的女子。 黑红因果的另一端就在她指尖,这条因果丝像是蜿蜒流淌的血线。 巫罗舔了舔唇:“域外混乱无章,因果断裂,你是怎么做到在此处勾连出因果丝的?” “偏不告诉你。”青妩懒洋洋道。 巫罗被噎住了,兴奋化为愤怒:“你为何针对我!你对盼盼都不这样!” 青妩哼了声,手腕一动,拽动因果丝。 咕咚。 巫罗身首分离,脑袋掉地上了。 他睁大眼,似乎没想到青妩下手会这么果决,竟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 “死了?” 巫罗的头颅没有动静。 青妩靠近了些。 “哈哈哈哈!!!”地上的头颅发出一声嘲笑,像是故意吓人一般:“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巫罗得意洋洋。 青妩面无表情。 她抬脚,啪叽! 死死踩在他脑袋上,用力碾压。 骨骼碎裂的声音让巫罗的笑声变得含糊不清。 一股拉力从他头颅上传来,似想将他的脑袋拽会身体。 细看的话,他脖子断裂的地方,竟也有细细密密的傀儡丝存在,连接着身体。 青妩再一抬手,将他的肉身绞碎成渣。 她这才抬起脚,巫罗那张脸已被她碾的血肉模糊,只能依稀看出五官的位置。 巫罗:“哈……你……唔——” 一把墨刀插入他喉咙眼,将他插了个对穿,烤串似的,青妩用刀把他的脑袋从地上挑了起来。 巫罗变形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怨怒的光。 太过分了! 这女鬼不讲礼貌! 一句话都不让他说完!! 可巫罗还是说出话了,细听的话,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来,源自周围那些傀儡丝。 “你好没礼貌!!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你没爹!活该你没爹!” 青妩不为所动,心里想的却是,果然这傻逼玩意的肉身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本体其实是这些傀儡丝吗? 巫族十巫,倒是一个比一个玩的变态。 “你不说话我也猜得到你是怎么构造出因果线的,哼哼!用你的本命精血在域外强行拉动因果,嘻嘻,就算你是阿罗刹天也要遭到反噬,撑不了多久哦~” “这因果丝是之前交手的时候你偷偷种下的吧!好奸诈啊!我好喜欢!吃了你的脑子我肯定会变得更聪明!” 青妩终于正视了这傻逼玩意儿,她态度异常的温和:“请教一个问题。” 巫罗都受宠若惊了。 “我该怎么杀了你?”青妩像是真的苦恼。 巫罗的笑声又从四面八方传来:“你杀不死我哦~我可是巫罗~天罗地网便是我~要是能死我早就死啦~你原来是个笨蛋吗?” 青妩不生气,“天罗地网吗?原来如此。” 巫罗好奇了:“什么原来如此?你知道怎么杀掉我了?” “天罗地网,落入你网中皆为你之食。就像是蜘蛛一样,蜘蛛这玩意结网后就爱用蛛丝将猎物缠起来,要么当成粮食,要么当作孵卵的温床。” “你们巫族惯爱给自己造许多肉身来,凡是被你的傀儡丝触碰缠绕过的,都有你留下的巫种。” “我现在杀了你,你也能在巫种里重新孵化出来。” 巫罗嘻嘻直笑:“哎呀,真都被你发现了,我越来越想吃你的脑子了。” 青妩也笑了起来:“这么想吃别人脑子,果然是个没脑子的,不然怎么没发现我与你说半天废话是为了什么。” 巫罗愣住。 下一刻,他变形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看到了自青妩身上蔓延而出的铺天盖地的因果丝,按图索骥般的绕着他的傀儡丝,朝四面八方而去。 她竟是要—— 第459章 巫罗死,于混乱中重塑秩序 域外之地的确混乱无序,此处不存在因果,所以自进来后,青妩身上的因果之力就像是太监上青楼,有心无力。 与巫盼巫罗第一次交手时,她在双方身上种下的因果丝,就如巫罗说的那样,耗费的是自身精血,相当于给一个痿哥强喂了虎狼之药,让其强行支棱。 但现在,巫罗这个大蜘蛛把傀儡丝散布的到处都是,青妩可以直接‘借力’! 按图索骥,顺着他的傀儡丝去毁了他的那些巫种,同时还可以以他的巫种为锚点,构建自己的因果网。 在混乱中,构建因果,重塑秩序! 通俗一点:太监(因果丝)装上把儿,雄起了! “可恶!可恶!!”巫罗不甘心的咆哮着,像是个受了大委屈的熊孩子。 可任他再怎么撒泼打滚,都阻止不了青妩因果丝的侵蚀。 当青妩将他所有的巫种灭掉,成功构建出这片因果序域后,巫罗的身体直接软塌了下去,化为了齑粉,只余下一根漆黑的丝线飘荡。 青妩握住巫罗所化的这根傀儡丝,长松了一口气。 墨刀变回笔小圆,笔小圆先是抠了抠嗓子眼,呕了几声,幽怨吐槽: “以后能不能别拿我戳人嗓子眼,那傻逼碎嘴子的嘴滂臭。” 青妩揶揄:“那戳腚眼子?” 笔小圆:!!!阿妩坏鬼你又开始坏坏了是吧! 青妩坏笑着,把傀儡丝丢给她:“吃吧,大补。” 笔小圆眼睛一亮,这可是巫罗的精华啊,吃了这傀儡丝,她也能拥有巫罗的织网傀儡之力了! “嘤嘤嘤!阿妩好鬼最好了!爱你哟~” 青妩翻白眼,嫌弃脸。 鬼城内,巫盼也已被制服。 青妩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巨人,一根鬼柱从鬼城中拔地而起,洞穿他的腹部,同时将他钉死在地面上。 鬼柱上四面皆有鬼帝法相,法相死死扼制着巫盼的四肢与头颅,这是南方鬼帝的神通之一。 巫盼也像是放弃了,没有在负隅顽抗,他目光直直的盯着青妩,语速缓慢,一字一顿: “小、萝、卜、死、了?” “死了。” 巫盼缓缓哦了声,眼里了光淡了下去,闭上了眼。 若非他身体还有呼吸起伏,看着就像死了般。 青妩看了眼其他人,都只是零星负伤,人员没在损失,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先歇一盏茶,小苏苏,问问那厮怎么进入巫族之地。” 青妩说完,转身就去了城楼。 只是她刚上城楼,就无奈回头,看着跟来的南方鬼帝。 “不是让你歇着嘛?” 南方鬼帝盯着她:“我来帮你疗伤。” 青妩手叉腰:“笑话,本座会受伤……咳……”一口血很不配合的喷了出来,喷了南方鬼帝一脸。 一老鬼,一女鬼四目相对,南方鬼帝面无表情的擦了把脸,青妩还要嘴硬,脸色猛变,抬起手:“等等,我先吐两口。” 她转身撑住墙,哇哇大吐,活似那龙王吐水似的,奈何她吐的都是血。 吐完后,她身体也软的像根面条似的。 南方鬼帝眼疾手快,提溜住她的后衣领,阴恻恻的盯着她,扯唇冷笑起来:“不会受伤?刚吐的是什么?人间的毛血旺?” 青妩龇着沾血的牙花子,嘿嘿笑:“哎呀,这个角度仰望南叔,我才发现,咱南叔也是个美男鬼,风韵犹存的啊……” 南方鬼帝冷笑连连,论起相貌,他的确是五位鬼帝中最出众那个,眉眼狭长,五官偏阴柔,只是他行事说话都惯爱玩阴的,故而总给人一种‘不好惹’‘坑死鬼’的感觉。 事实也的确如此,几位鬼帝中,他是最小心眼、睚眦必报的那一个。 “既然你现在叫叔了,那这会儿你南叔我也不拿你当陛下了。” 青妩心生警惕,想要战直了,奈何身体是真软成面条。 下一刻…… “啊——疼疼疼嘶——” 南方鬼帝另一只手拧住她脸颊肉,用力扭了个麻花。 “把自个儿一身精血都要放光了都不嫌疼,这会儿知道疼了?” 嚣张惯了的阿罗刹天陛下能受这种窝囊气? 她能。 虚伪的眼泪流不出来,但眼眶还是能红的,她委屈巴巴的抽着鼻子:“疼疼疼啊南叔,我受伤了你咋还忍得下心动手……” 南方鬼帝不为所动:“我不是老北那个不中用的,他吃软不吃硬,你哄两句他就信了你的鬼。” 青妩:看出来了,您老是软硬不吃。 南方鬼帝松开掐她脸的手,大手盖在她脑瓜顶,姿态像是拍狗子,又像是要给她开瓢。 实则却是将自身的鬼力都渡给她。 青妩吸了吸鼻子,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南方鬼帝那阴恻恻的眼神‘吓退’了。 罢了,老人家不好惹,脾气坏得很。 “唉,患难见真情,遇见事后才明白,还是家人最靠得住啊。” 某鬼恢复了力气,又开始嘴贫了。 南方鬼帝笑的阴冷:“现在又靠得住了?不是死老鬼了?” 青妩嗔怪:“南叔你这话说的,我的确是和北爹爹更亲近,但你也是我的叔嘛~什么死老鬼不死老鬼的,说这么生分。” 南方鬼帝嘲讽脸。 “不过,我的确没有想到。”青妩话锋忽然一转,没看南方鬼帝,肩膀却朝他撞了撞:“原来南叔还是把我当侄女的啊。” 南方鬼帝面皮抽动了一下,与她拉开距离,又变回平时的样子,虽还是阴恻恻的,语气却有点不自在和僵硬: “你现在伤成这样,还能去巫族之地?那里面的凶险,可不输外面。” 青妩笑了笑,“伤归伤,但离死还远,再说了,这一次弄死那巫罗,我也血赚了一波。” 她手腕轻动,感觉到了因果丝在域外错落穿行所成的网,美目里眸光闪烁: “于混乱中重塑秩序,我想,我找到在域外自如行走穿梭的窍门了。” 南方鬼帝看着她指尖延生而出的因果丝,渐渐睁大了眼睛,饶是他,也禁不住在心里嘶了声。 这鬼丫头……居然还真叫她干成了!! 第460章 刑天斧俯首 青妩这波铤而走险,搞死巫罗,同时在域外缔造出自己的因果序域,算是富贵险中求了。 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她时不时要吐两口血。 在域外强行调动因果之力的代价委实有点大,这地方天然敌视三界来者,或者说,是敌视天道。 青妩所掌握的因果之力与此地的混乱无序天然敌对,加上她本就受天道青睐,本就会被域外‘特殊关照’。 故而,她调令因果,等于是贴脸开大,域外战场能不应激? 她现在搞出了因果序域,倒是化解了域外战场对她的排斥,可在那之前……她实打实的玩命。 这也是南方鬼帝为何那般生气的缘故。 青妩走的这一步险棋,之前可没有他们明说。 “呕——咳咳——”青妩对着窄口花瓶吐完两口血后,又将花瓶收了起来。 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她一本正经道:“不能浪费了,我的血很珍贵的。” 众人:虽然但是……好他爹的有道理。 阿罗刹天的血,的的确确是珍贵异常,随口吐域外,让哪个邪魔凶兽给舔了,没准要养出个大凶。 笔小圆眼咕噜乱转:“阿妩阿妩,其实不用花瓶啦,我也可以接……” 青妩朝她投去死亡凝视。 笔小圆闭嘴了,委屈巴巴,她都不嫌恶心心嘞,坏鬼还嫌弃她,哼哼! 笔小圆越想越气,冲青妩扮鬼脸吐舌头,然后……脑门上成功多了三个叠罗汉似的肿包,老实了。 巫盼被困在鬼城内,糜苏将鬼城收入体内,等于一个监牢。 青妩看着极夜的域外,像是在寻找的什么,视线定格在了某个方向。 “该去云梦泽了。” “啧,苍溟狗东西情况有点糟糕啊,希望他别把砚台的身体玩坏了。” 青妩嘀嘀咕咕,稔熟的又掏出花瓶吐了几口血。 其他人:你这情况也没见的好到哪里去啊…… …… 云梦泽。 苍溟的情况的确算不上好。 为了让云铮他们能够顺利深入,他把自己变成靶子,吸引云梦泽内的大凶。 一个刑天斧就够难对付了,再加上那个古凶邪物,饶是他,也有些狼狈应对。 之后,异变突生,这些大凶竟齐齐折返,朝深处直奔而去。 便是对他穷追不舍的刑天斧竟也受到些影响,犹豫不决,苍溟抓住这机会,擒下刑天斧。 然后,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男人发丝凌乱垂在身后,外袍在之前的打斗中已然被毁去,暴露在外的上半身错落着诸多狰狞伤口,最可怖的还是背上的一道斧伤。 血肉翻开,隐约能看到脊骨。 刑天斧被他握在手中,不断有血丝从斧头上蜿蜒而出,像是猩红细蛇,扎入男人的手臂中,在他血肉中翻腾,一点点朝手臂上方蔓延。 但这种蔓延趋势也仅仅维持到了肩胛处就停下了,赤金交织的因果丝绕在手臂上,将猩红血丝的侵蚀阻止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苍溟此刻的情况,怎么看怎么不太妙。 他一只眼睛明显发生了变化,瞳仁的形状化为血红色的勾玉。 他的脑海里,响起另一个声音。 ——你不行,退下,让我来。 苍溟知道那是萧沉砚的声音。 可是。 他不行? 他一贯冷静理性,再紧迫的情况下也能理智的分析利弊得失。 可此刻,他罕见了有了种不服输的犟气。 哪怕,对象是另一个自己。 ——别给她留烂摊子。 萧沉砚的声音再度响起。 苍溟的唇抿成直线,被这句话撬动了心房某处,他闭上了眼。 下一刻,眼眸睁开。 肃杀之意翻涌,另一只眼中的血色勾玉震颤着,萧沉砚偏头看向缠绕着自己手腕的血丝。 目光落到刑天斧上。 战神刑天的神器,立下不世战功,荡邪诛恶。 在主人陨落之后,再无人能拾起它,它被尘封遗忘在域外,受此地混浊污秽之气所侵。 它遗忘了一切,唯有那战意从未熄灭过。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汝乃神兵,不该受辱。” “我会带你回家。” 萧沉砚抬起另一只手,将凝聚出神血,落于刑天斧上。 以神血,洗涤刑天斧上之污秽。 刑天斧上凶光大作,像是在拼命反抗挣脱着什么,渐渐的,像是发狂的猛兽恢复了神智。 斧身上,那些被混浊之气侵蚀出的斑痕在神血的洗涤下一点点脱落。 猩红血线断裂掉落,像是风化掉的寄生虫。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道声音飘入萧沉砚耳中。 ——多谢。 刑天斧上神光氤氲,又渐渐暗淡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某种沉眠。 萧沉砚长舒一口气,他现在的脸色,白的也像个死了三千年的老僵尸。 刑天斧在背上留下的伤势过重,饶是他也感觉到了身体的虚弱。 但现在不是虚弱的时候,萧沉砚看向云梦泽深处,唤出阿笨,直接翻身上了玄喵喵的背,直奔深处而去。 ——我确实不如你。 苍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萧沉砚神色不变,回道:你便是我,说这话,是自卖自夸? 苍溟:它一直追着我,不是记仇,是想让我带它离开,是我误解了它。 萧沉砚沉默了几息:刑天斧有傲骨,它想回家是真,但想砍你,应该也是真的。 心神交流只是须臾,萧沉砚忽然朝某个方向望去,下一刻,苍溟与他交换回来。 玄喵喵的身体也僵了下,疑惑的抬头:喵? 苍溟神色沉了下去,他手摁在心房处,像是呼唤:“萧沉砚?” 脑海中没有回应。 就在刚刚,另一个自己的意识突然沉睡了。 这种沉睡,竟让苍溟都无法唤醒。 刚刚萧沉砚回归身体时,显然发现了什么!苍溟朝北方看去,那边有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云梦泽以北。 有人在黑暗中发出轻笑,那笑声伴随着沉闷的鼓声,砰砰砰,像是雷鸣,又似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好久没出来了,域外如今变得可真热闹。” “不愧是少主啊,竟能让刑天斧俯首。” “不过,另一只小老鼠更让人惊喜呢,巫彭那笨蛋,倒是造了个好东西,竟是真要将鸿蒙骨给炼化了……” 第461章 巫即现身,妙法死 此刻,腐鲲腹中。 不知是物极必反还是否极泰来,亦或是触底反弹,从到了域外后云铮他们就一路霉出血,他和妙法进鲲腹都是视死如归的心态。 结果进来后…… 一路顺溜丝滑的毫无阻碍! 唯有的威胁,就是腐鲲腹中的那些污浊瘴气,但有云铮取黑水为符,那些污浊之气也不足为患。 进来前,太辰就用万象森罗盘细细锚定过鸿蒙骨在腐鲲身上的大概位置,竟是在腐鲲的脑子里。 那是根莹白如玉的骨头,瞧着像是脊骨中的一段,在这污浊瘴气密布的鲲脑中,那根骨头散发着莹莹光辉,自有一股道韵流淌。 像是自成一方世界,有生机,有死气,包容万千。 妙法咽了口唾沫,看向云铮。 “坏蛋铮,看、看你的了。”她小声道。 云铮颔首,炼化鸿蒙骨的方式,来之前太辰就已经告诉过他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大步上前。 以精血为引,入鸿蒙,炼骨! 在他的精血落在鸿蒙骨上的瞬间,云铮脸色骤然一变,瞬间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就如充血了一般,额头上青筋直冒,浑身骨头咯咯作响。 一股恐怖的威压以他所处之地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荡去。 妙法被掀了个踉跄,滚出了好几圈,狼狈的爬起来,死死盯着云铮,也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似是感觉到了鸿蒙骨这边的异常,腐鲲也终于有了反应。 数不清的触须像是颅内的血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朝云铮袭去。 妙法赶紧冲上前,她脑袋一扬,头上那朵花花飞了出去,倒悬在云铮上方,逐渐变大,化为一个骨朵儿将云铮包裹在其中。 面对袭来的血线,妙法只能孤军奋战。 她现在也顾不上恶心了,一口一口将袭过来的这些东西全部吞掉。 饶是如此,她身上还是挨了好几下,疼的直哆嗦,很快就成了一头血迹斑斑的小胖驴。 “坏蛋铮你一定要成功啊……” “我会保护好你的,我可以的……” 妙法一直保护着后方的花苞,不知过去多久,她感觉到花苞内云铮的气息好像变了一些,料想到了关键时候。 她愈发不敢大意,就在这时,腐鲲的声音在整个颅腔内响起,妙法只觉脑瓜子都要裂开了,耳朵鼻子都被震得鲜血直流。 神魂也是一阵震动,她哇的喷出一口血。 那声嘶吼,好像是腐鲲死前的哀鸣一般,那些蜂拥而来的血丝在哀鸣结束后,竟都化为了烟尘。 黑水骤然灌注了进来。 妙法大惊,这水怎么进腐鲲的脑子里了? 难道……这腐鲲死了? 是霉灵粉召来的那些大凶联合弄死这个大家伙了吗? 妙法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但眼下绝对是离开腐鲲身体的大好时机。 她忍住疲惫,吐出一个大泡泡,隔绝住黑水,就要带着花苞离开。 突然,妙法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一道笑声钻入了她耳中,诡秘湿冷,像是有黏腻的蛇信扫过耳道。 “真有意思呢,你到底是驴还是花啊?” 妙法惊怒回头,看到了出现在泡泡外的男人,对方眼生竖瞳,上身赤裸,布满巫文,耳挂两条青蛇,那两条青蛇吐着信子,直勾勾的盯着妙法。 妙法一刹想到了自己在神族秘典中看到了上古之神。 “奢比尸!” 上古时有大神唤奢比尸,耳挂青蛇,掌世间万毒,司风霜雨雪。 “不对!你不是奢比尸!” 妙法瞳孔一缩,奢比尸乃是人面兽身,可对面这人,只有者奢比尸的头颅,他身体上的是实打实的巫族文字。 “你是巫族?!” “在下巫即,小花驴你还不逃吗?”巫即笑的很温和,他像一个性子极好的邻家兄长,半点看不出攻击性。 逃? 妙法现在四蹄麻痹,她刚刚瞄了眼,就发现四个蹄蹄上结出诡异的白霜,那白霜像是某种腐蚀肉身的毒物,不知何时沾染到她身上的。 这毒物沾身却毫无感觉,不知不觉中腐蚀着她的身体,她都不自觉,妙法感觉身体摇摇欲坠,已快支撑不住。 这个叫巫即的,就是个面慈心苦的,说让她逃?实际上压根没想过放她离开! 再说了!坏蛋铮还在后面呢,她怎么可能逃! “你是冲他来的!” “我才不逃!你想对他下手,先过我这关!” 巫即眼带趣味:“是想用你的饕餮神通吞了我吗?” “很可惜,以你现在的情况,怕是办不到哦。” 妙法心不断下坠,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通像是被封住了,是沾在她身上的那白霜之毒。 那玩意儿,不止是腐蚀肉身,竟还会封印神通! “这白霜之毒,乃是我特意为饕餮所制,但这毒还不算完全,很可惜,当初那只饕餮逃了。” 巫即笑吟吟说着,“听说,后面它运气极好的逃到了三界中,又运气不好的吃了你,反被你吸走了它的神通。” 妙法瞳孔一震。 当年吃掉她的那只饕餮的确实力有缺,也正是因此,她才能破腹而出,转死为生。 不曾想,那只饕餮居然是从这个巫即手里逃走的,且之所以实力受损,也是中了这白霜之毒?! 巫即的笑容很灿烂,他耳上的青蛇也兴奋的吐着信子,眼睛直勾勾的锁定妙法。 “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将白霜之毒完善。” “但你出现了,我想,我的遗憾能被补足了。” “是你自己不逃的哦,可不能怪我哦,小花驴。” 花苞内。 云铮浑身是血,而鸿蒙骨早已不见,细看的话,他的脊椎处不断凹凸着,像是皮下的骨头在不断错位。 炼化鸿蒙骨的过程,堪比碎骨碎身将神魂破裂万万次。 这般折磨,便是上神也未必受得住。 还有重重心劫魔障倾覆而来,云铮好像又回到了战死的那年,他死于战场上,尸体和神魂被巫族带走。 他在巫彭的手下被不断分尸碎魂,又被一次次的拼凑缝补。 他几乎要陷在那噩梦中无法自拔。 每每要沦陷之际,他耳畔都会响起两个声音。 ——大哥。 ——阿铮。 是妩妩在唤他。 是阿砚在唤他。 “我不逃——” “我才不会逃——” “你别想碰他!你不要碰他!!” 凄厉的喊声将云铮从梦魇中彻底拉回,他依旧睁不开眼,魂魄身体像是被禁锢住,他身体颤动着,想要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妙法肯定出事了! 像是感应到他的执念,在断筋挫骨般的剧痛中,云铮的灵觉似冲破了什么,他依旧动弹不得,却能看到了。 可入眼的一幕,让他目眦尽裂。 小胖驴的身体已被斩碎成几段,血肉被腐蚀溶解。 小神女的残魂倒在地上,半边身体被白霜冻结,她的双眼已成惨白之色,连瞳仁都看不见了。 魂体摇摇欲坠,却还拼着最后的力气,死死抱住男人的腿,不让对方朝前靠近。 耳挂青蛇的男人低下头,无奈般的唉了声。 “本想拿你多试试毒的,谁知你现在的魂体肉身如此不经事。” “既如此,你也没用了,不要碍事好吗?乖孩子。” 男人笑着,抬起脚。 踩碎妙法的神魂。 倒悬包裹着云铮的花朵枯萎变小,凋零坠落在他头上…… 第462章 少主,族人们都想见你呢 黑水之畔。 几头大凶正分食着神将的肉身,嘎吱嘎吱,骨血从它们的齿缝间流淌下去。 不远处,太辰满眼红血丝,目眦欲裂的跪在地上,不顾一切的往青鸾身上传渡着神力。 青鸾的肉身神魂都呈现崩坏的趋势,浑身都在渗血,周身缭绕着一股毒气。 太辰目眦欲裂,泪水大滴大滴砸下。 本不该这样的! 明明计划很顺利,明明他们都要成功! 都怪巫族!都是该死的巫族!! 像是听到了太辰的心声,立在旁边的一个光头,浑身上下不满巫文的男人讥笑出了声: “劝你别白费力气,他中的可是巫即的毒,无神可解。” “你要是不想跟着化为脓水,就还是离远点好。” 光头男人的‘好心提醒’只换来太辰仇恨的眼神,见状,光头男人摸了下光头,狞笑着起身。 下一刻,旁边诡异伸出一只脚,像是撕裂了空间突兀出现般的。 一身穿麻衣,脸色苍白的少年出现,他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光头男人: “二哥说了,要留人质。” 光头男人不爽道:“可我的宝贝们还没吃饱,那几个神将的肉还不够塞牙缝。” “几只刚刚操控的大凶而已,算不上你的宝贝。” 光头男人狞笑,“可我就是想他们死光光啊。” 苍白少年:“二哥会先毒死你,巫抵。” 叫做巫抵的光头撇了撇嘴,不甘心的看了太辰一眼。 而苍白少年乃是巫谢,两人都是十巫之一。 忽然,恐怖的威压骤降。 劈天一斧,似要将整个大地撕裂开。 那几头正在进食的大凶像是被挪移了位置,挡在了巫抵和巫谢身前,强横的肉身被巨力撕裂为碎渣。 一道身影,出现在太辰身边。 苍溟头也不回,神力笼罩住青鸾持续崩坏的身体,但他的神力渡下,依旧没有缓解青鸾崩坏的趋势。 苍溟皱了下眉。 “厉害啊!这是把刑天斧给收服了?”巫抵的笑声从另一头响起,他拍着身边的巫谢:“还好你拉着我跑了,不然这一斧头下来,够呛啊!” 巫谢面色不改,无神的双眼盯着苍溟,幽光闪过,有一种诡异的狂热。 “殿下!阿铮还在下面,那个叫巫即的也下去了!”太辰赶紧道。 苍溟眸色暗了几分。 “哈哈哈!晚了晚了来晚咯!”巫抵拍着自己的大光头,笑的得意又猖狂,“哎哟,少主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哈哈哈!少主,我呸!”巫抵朝地上狠狠啐了口,盯着苍溟的目光满是怨毒:“身为圣王之子,就该老老实实成为容器,迎接吾王归来,你这个不孝子,竟敢弑父!” 突然,一道雷霆落下,劈在巫抵身上,他惨叫一声,直接被劈了个皮开肉绽。 黑水水浪翻滚,从中翻开,一人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形骸骨,而云铮就被裹挟在骸骨之中。 巫即看向巫抵,“不得对少主不敬。” 他说着,竟还向苍溟行了一礼。 在他行礼的瞬间,苍溟出手了,刑天斧之力裹挟着苍生之火朝他们倾覆而去。 一道空间裂缝骤然出现在前,一切瞬间归于平静。 苍溟目色幽沉,看向巫谢:“空间之力。” 巫谢颔首。 巫即笑道:“让少主见笑了,我等巫族子民,合该早些来见少主才对。不过,如今也不晚。” 苍溟看了眼被骸骨裹挟着的云铮,视线在他头顶枯萎的那朵小花上停滞了片刻。 他神色不变,一切情绪都隐于那波澜不兴的眸中。 “你们也想要鸿蒙骨。” “是,”巫即坦然承认,笑道:“所以,我势必是要带走云铮的。同时,也想请少主与我们同行。” “你想我去巫族族地?” “自然。”巫即点头:“少主可是我巫族的少主,自然该回族地才行。” 巫即笑意温和,耳畔的青蛇吐着信子,寒意渗人:“咱们的族人,可都翘首以盼见到你呢……” 这话中的歹意,便是傻子都能听出来。 “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少主想留下我们,恐怕也很难。” “何不跟我们一起走呢?” “再说……”巫即笑容神秘:“少主不好奇你体内那位为何沉睡吗?” 玄喵喵发出怒吼,虎视眈眈的盯着巫即,时刻都想扑上去。 太辰紧张的看着苍溟,不断摇头。 苍溟却没丝毫犹豫,“好。” “殿下!”太辰大急。 苍溟却道:“解药。” 巫即看了眼快彻底崩坏的青鸾,点了点头,他右耳的青蛇从他身上游弋下去,到了青鸾身边,朝着他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后,青鸾身上的毒气瞬间被吸走,身体神魂也停下了崩坏的趋势。 等青蛇游弋回去后,巫即温和的看着苍溟:“可以走了吗?少、主。” “殿下!”太辰下意识拉住苍溟的袍袖。 苍溟看了他一眼,无声吐出几个字。 ——活着、等她。 第463章 本座不想听废话,懂? 极夜还在持续,黑暗中杀戮从未停止。 时间在此混乱,时而飞逝,时而慢行。 无形的因果丝贯穿黑暗,径直切割掉一头凶兽的头颅,染血长枪破空而至,将另一头飞扑而来的凶兽劈裂。 太辰双眼已浑浊不清,无法看穿黑暗,但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侄女陛下……” 青妩身影骤现,半蹲在他身前,看着他仿佛蒙了一层翳的眼睛,目光挪到他背上的青鸾身上。 “鸾哥!” 八九十冲上来,将青鸾从太辰背上搀下来。 “发生了什么?” 太辰咳着血,忙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苍溟和巫族人一起走后,太辰就背起青鸾逃离云梦泽,但巫族那群家伙显然不想放过他,一路上都有凶兽追杀。 不管太辰怎么变换地点,那些凶兽都能追来。 南方鬼帝和糜苏都皱紧了眉。 笔小圆掏着丹药,一个劲往太辰嘴里塞,又急又气:“又是巫族!那群狗东西,就该把他们全杀了!!” 所有人都看向青妩,等着她的决断。 云铮被俘,苍溟被迫孤身入了巫族之地,情况明显不利。 还有此番出现的三个大巫,明显实力非凡。 那个巫即擅使毒,巫抵可控制域外的凶兽,但最叫人头疼的恐怕是那个巫谢,对方有空间挪移之力。 “你刚刚说,苍溟跟他们离开前,那个巫即提到了他体内另一个存在‘沉睡’?” 太辰点头,他与青妩和苍溟相处时间太短,还没与萧沉砚见过面,自然不清楚苍溟和萧沉砚之间的关系。 青妩摸了摸手腕,难怪她刚刚感觉到砚台的因果丝有些奇怪。 “巫族带走他,必然有所图谋,他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青妩沉眸道,苍溟之所以同意去,恐怕也和砚台的意识突然沉睡有关,也不知巫族又使了什么手段。 此外,现在情况最严峻的,恐怕是大哥那边了。 青妩看了眼糜苏,糜苏心领神会,放出鬼城。 入城后,就看到巨人般的巫盼依旧被鬼柱贯穿在地,他始终闭着眼,像是沉睡了似的,看不出什么威胁性。 可与巫族几番交手的众人,没人会低估这位大巫。 八九十的眼里满是仇恨。 他们的兄弟,都死在了这些巫族手里! 青妩大步上前,随着她的靠近,巫盼的眼睛猛的睁开,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盯着青妩,有一种诡异的悚然。 “本座要去巫族老巢。”青妩问的直白:“怎么去?” 巫盼的嘴逐渐裂开,那嘴角越裂越大,仿佛要拉到耳根,露出来的森然白牙上还粘着猩红的肉丝。 “呵、呵、呵——”木讷僵硬的笑声从他胸膛内震动出,听不出嘲讽,又实打实的嘲讽。 “进、不、去……” “你、进、不、去、的……” 青妩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片刻后道:“是我进不去,还是你回不去?” 巫盼的眼睛动了动,依旧木讷呆板,但渐渐又有了情绪,他好像天生反应就慢半拍,连情绪也出现的缓慢。 此刻那双眼里盛满了愤怒。 “你、杀了……小、萝卜,回不去、回不去……” 急性子显然受不了巫盼说话的节奏。 笔小圆都忍不住想变成墨刀,去给巫盼狠狠来几下,让这个大家伙说话搞快点。 但青妩此刻却极有耐心。 “巫即、巫抵、巫谢出现了,你知道吗?” 巫盼的反应又慢了半拍,眼珠子颤了颤。 “他们回了巫族老巢,却压根没来找过你和那碎嘴子傻逼。” 青妩声音幽幽:“你俩是被巫族舍弃了?所以才回不去。” “没、有……没……都怪你、怪梵幽……你们该死……” 巫盼的声音断断续续,愤怒倒是一直持续。 不过,他被青妩刺激出这一腔愤怒后,倒是吐露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譬如,他的确是被巫族惩罚,暂时驱逐出了巫族圣地。 原因便是,当初巫族在人间开辟的那座丰沮玉门,他便是内部的守门人。 梵幽封印丰沮玉门时,巫盼的肉身被毁,是巫罗保住了他的魂种,也是巫罗陪着他离开圣地,在域外想方设法给他又造了具肉身。 巫盼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恶意:“我、回、不、去……小萝卜、被你、杀了……你也进不去……” 巫盼如今是罪人,无法回到巫族圣地,只有巫罗有能力进去,可巫罗已经被青妩杀了! 其他人闻言都露出担忧之色。 青妩却没太大反应,她示意笔小圆上前,后者感应到青妩的心思,眼睛一亮,噔噔噔上前,露出不怀好意之色。 一条丝线出现在笔小圆手里,对着巫盼狠狠一抽。 明明只是细细的一条丝,结果这一抽之下,巫盼立刻皮开肉绽。 他身体抖了下,却不是因为疼痛,眼睛死死盯着笔小圆手里的傀儡丝。 从被俘后一直显得放弃抵抗的他,突然激动的起来,竟是想挣扎起身。 南方鬼帝冷哼一声,又化出一道鬼柱,将他的四肢再度钉死。 青妩手抚过那根傀儡丝,幽幽笑道: “你们巫族这群虾爬子我虽瞧不起,但那臭虫般死而不僵的本事,我还是服气的。” “哪怕只留下一滴血,你们也能想法子复活。” “这是那碎嘴子傻逼的傀儡丝,我想,以你们巫族的本事,应该有法子让他重新活过来。” 青妩偏了偏头,眸色如刀,刺入巫盼眼底。 “想让巫罗复活,你就必须带我进入巫族圣地。” 青妩手指缠绕住傀儡丝,因果丝自她指尖衍生而出,似要将那傀儡丝吞噬。 巫盼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他张开嘴,吐字不清,只能发出急迫的吼声,唯恐青妩将巫罗最后的希望给掐灭了。 青妩猛的抬脚,踹他嘴上,眼底沉着满满的戾气: “聒噪。” “本座不想再听到一个字的废话,懂?” “要么带我们去你老巢,要么,你就和巫罗一起灰飞烟灭!” 第464章 太一苏醒? 青妩的话显然击中了巫盼的软肋。 只是巫盼所给的答案却丢出了另一个难题。 按照巫盼所言,他可以带青妩他们去往巫族圣地所在之处,但即便带他们去了,青妩他们也未必能进去。 “极、夜、门、启,极、昼、禁、行……” 巫盼说完这句话时,整个域外天光大亮,并非有太阳,而是刺目的白笼罩整个世界,刺的人难以睁眼。 极夜结束,极昼到来。 而按巫盼所言,巫族圣地只有极夜时才能进出,青妩他们已经错过了时间。 巫盼愿意引路,并不是相信青妩到了巫族圣地后会交出傀儡丝,让巫罗复活。 而是笃定,她进去是送死。 既如此,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若、要、进,逆转、时间……” 巫盼眼里是毫不遮掩的恶意:“九、阴、烛、神,陨于域外,得他,可逆转……” “闭嘴!”鬼柱洞穿巫盼的咽喉。 南方鬼帝盯着青妩:“这一次,我绝对不同意!” 糜苏一脸严峻,看着青妩没有说话,但眼里也带着不赞同。 青妩看了他们一眼,换了个地方与他们说话。 “刹刹!他说的可是烛九阴!那是实打实的正位古神,天道未出现前,他便存在!即便陨落了,留下的神威也能毁灭一切!” “那个巫盼就是诓你去送死!” 青妩:“别那么激动,你来域外才多久,上火多少次了。” 南方鬼帝阴恻恻盯着她,明明是个不用喘气儿的鬼,现在胸膛却一阵起伏。 “我本就是要进巫族圣地的,用尽一切办法也要进去。”青妩冷静道:“没必要再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多加争论。” “再说,砚台和我哥都在里面,我更得进去。” 青妩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他在等我。” 她也相信,不管是萧沉砚,还是苍溟都不会坐以待毙,即便身陷囹圄,也会想法子搞事。 再者,苍溟是那种乖乖束手就擒的货色? 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巫族把他‘请’进去,最后遭罪的是谁,犹未可知呢! 倒是大哥的情况…… 青妩忽然看向太辰,这会儿太辰的情况已好转许多,之前蒙在眼上翳也散开了,生生之气翻转,疗愈着他自身的伤势。 “太辰叔,你的神力是不是变强了?” 太辰一直在担心云铮他们,压根没关注自身,被青妩这么一提醒,他回过神,细致感受了下,脸上露出震愕之色。 “我……我好像……”太辰看着自己的手,表情变幻不定,似哭似笑,似喜似悲。 “咋啦咋啦?太辰小叔叔你这是要哭还是要笑啊!你表情癫癫傻傻的!”笔小圆忍不住担忧。 太辰喃喃道:“我的神力在恢复,不……是结界的反噬在变弱,是阿铮,一定是他!他肯定炼化掉鸿蒙骨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青妩也稍微松了口气,若大哥真的成功炼化掉鸿蒙骨,那他即便陷入巫族圣地,应该也能保证自身安全,在加上苍溟配合,拖延时间等到她进去,应该没问题! “没时间犹豫了,我们这边也得加快速度!” 青妩主意已定,南方鬼帝也劝不了,只能郁郁的应了。 “对了。”青妩目光闪烁了下,看向太辰:“妙法呢?” 太辰嘴巴张了张,干涩道:“我……没见到她……” 妙法陪着云铮进了鲲腹,最后只有云铮被巫即带出来,妙法一直没有露面,恐怕已经…… 答案浮上众人心头,又给所有人心里蒙上一片阴翳。 青妩不再说什么,眼神却越发幽深。 巫族该死,已经说腻了。 …… 三界。 域外与三界的时间流速明显不一样,域外结界生隙,让神族焦头烂额。 现在裂痕处,都由邛昊率兵剿杀邪魔,填补缝隙。 而玄风界内,也不平静。 谁也不知雷泽上神与少族长是因何翻脸,竟还动起手的,玄族人全都聚集了过去。 无人注意到,有道身影悄然从牢笼中出来。 “雷泽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等天帝闻讯过来,这场闹剧就结束了,咱们要抓紧时间。” 弥颜懒洋洋嗯了声,速度却丝毫不慢。 明明他从未来过玄风界,但对此处地形却熟稔的很,这就得归功于雷泽这段时日的‘以公谋私’了。 “天帝将太一藏在玄帝一族的神墓中,你想好怎么混进去了吗?”西鬼帝问道:“那地方,只有玄帝后裔才能入内。” “你傻了不成,我怎么不算玄帝后裔?” 西鬼帝挑眉,闷笑了声,“你一天骂天帝八百回,我还真忘了你的确是他亲儿子,不是苍溟那种假儿子。” 须臾后,弥颜潜入神墓,悄无声息就让守墓的神官睡了过去后,他加快速度深入。 一进此地,西鬼帝就没有再露面,他乃白帝后裔,入玄帝一族的神墓,只要露个头,就会引起神墓震动。 弥颜进来后,就有种自己正在被注视着的感觉。 但他确定,这神墓中并无旁人。 而这股注视感,并无恶意,有一种灵魂上的熟悉感。 是玄帝残余的气息吗?对后裔的注视? 弥颜没有耽误,等到了主墓后,他拿出一把银梳,梳子上绕了一根头发,乃是太辰所给,属于太一的头发。 此刻那头发飘了起来,一端指向主墓深处。 弥颜挑眉,喃喃道:“把我便宜岳父藏玄帝的神墓中,够孝的啊,我这不孝之资,还真是遗传?” 等弥颜抵达主墓室后,见银发指向中央棺椁,弥颜已经笑麻了。 不止把太一神君藏玄帝的神墓,还让他睡在玄帝的神棺中? 啊这。 他那个渣爹是把他便宜岳父当祖宗在拜吗? 弥颜面上笑意不改,靠近神棺的动作却格外小心,过程一直很顺利,直到他的手覆上神棺。 弥颜脸色骤变,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机锁定自己,铺天盖地灭魂破识。 生死一刹。 一股磅礴生机自棺中冲出,贯穿他身体,没留下丝毫伤害,化为一道无形结界,挡住了那恐怖的杀意。 弥颜愕然,下意识低头,神棺不知何时打开了,躺在棺中的银发男人,慢慢睁开了眼。 “岳……岳父?” 第465章 太一一出,天帝狗怂 “让开。” 男人声音落下,弥颜就被掀到了一旁。 他拂袖一挥,又将一股杀机荡散,整个神墓震颤起来,似有庞然大物在愤怒。 男人望着神墓中上方,似隔着虚无时光与谁对话着。 “大帝之怒,错了人选,迁怒旁人,终是不对的。” 随着他声音落下,神墓的震动也停止了。 弥颜眸光熠熠,盯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太一直接握住他的胳膊,下一刻,他们就换了位置,直接出了玄风界。 “岳……”弥颜这声岳父还没喊出口。 太一就皱了下眉:“域外的气息,结界出事了。” “是,可是……”弥颜话没说完,太一就在眼前消失了,他眨眨眼,蜷了蜷手指,没忍住笑了。 不是……这位便宜岳父是个急性子啊? 刚醒来,话都不等他说完,怎么又跑了? 结界生隙处,邛昊率领众神将修补缝隙,同时斩杀从缝隙中跑出来的邪魔与凶兽。 那些趁隙入侵的凶兽邪魔好杀,但要将缝隙补上实在难上加上。 这段时日不少上神神将轮番上阵,换了一批又一批,可结界裂缝修复却毫无进展。 若放任不管,那裂缝只会越撕越大,到时候邪魔凶兽只会倾巢而出。 让不少神族感到颜面无光的是,这次裂缝不止在神族出现,人间那边亦有情况。 可不同于神族这边的艰难,人间那边的裂缝不久前竟自动闭合了! 诸神想不通,想不通一点! 长时间耗用神力,便是神族也是吃不消的,裂缝处,所有神将都面露疲惫,但都在苦苦支撑。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生生之气,像是大地回春,那股浓郁的生机让所有人神魂为之一轻。 那人径直走近裂缝,靠近他的凶兽和邪魔即刻被震散为齑粉,生生之气将那些混浊齑粉也一同净化。 他抬手覆在缝隙处。 “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生生之气翻涌汇聚,裂开的缝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所有神族震惊于眼前的这一幕。 那生生之气与结界像是一体的,宛如一把钥匙,唯有这把钥匙才能将结界打开或关闭。 这是哪位上神? 所有神族脑中都浮现出这个念头? “是玄帝一族哪位老祖宗出来了吗?” 神族们都知道,这结界乃是玄帝一族倾力所造,眼前这位‘神秘上神’一出手就愈合了结界,说明他的神力与结界之力乃是一体的。 按理说,应该是玄帝一族的人。 可是…… “那是生生之力啊……这神力好像只有青帝一族才会有吧……”有人小声道。 邛昊在看清来人的面庞后,瞳孔缩紧,下意识开口:“太一神君!” 太一朝他看去,似在回忆什么,片刻后,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点了点头: “你长大了,邛昊。” 邛昊因为激动,身体都颤动了起来,他看着已经修复好的结界,再看向太一,神情有欣喜,也有复杂。 果然,凌霜说的都是真的。 天帝与玄帝一族恬不知耻的霸占了青帝一族的功劳,而现在,太一苏醒,一切真相大白! 随着邛昊喊出太一的名字,在场的神族都心旌摇曳,目光开始发慌,他们好像发现了一件真相! 一件足以让整个三十六重天都为之动荡的真相! 甚至于,当事者都不需要开口解释一句,他只是一露面,一出手,就将事实摆在了眼前。 天帝靠玄帝一族设下结界,阻隔域外与三界这一谎言坐上的那个位置,事实却是,那结界是由青帝一族的生生之力所造! “竟然是青帝一族的太一神君,他不是重伤沉睡着吗?” “结界生隙,太一神君立刻苏醒,前来修复结界,果然啊……” 谁是功臣,谁是那个臭不要脸摘果子的胎神,不辩自明! 神将们心思各异,表情复杂。 有脑子转得快的,已预感到未来的腥风血雨了。 现在结界已经修复,如此大的事,按理说天帝那边也有感觉才对,可到现在还没露面。 是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是……不敢露面? 太一突然看向某个方向,开口道:“青帝陛下率我族以命以嗣为祭,缔造此方结界,护佑三界。” “少衡,你玄帝一族夺我族功绩,欺我族妇孺,给你三日时间,自己退位,你玄帝一族自行滚上天罚台,受罚受戒。” 太一声音落下,兀自离去。 而他所看那方向,赫然是天帝藏身之处。 有不少神族都下意识看去,只看到一团云雾,但心里都七上八下。 太一神君这话,实在霸气!简直就是把天帝的脸摁在地上摩擦。 天帝若是还在半路上,没赶到就罢了。 若真的早就到了,却藏身着不敢露面,那这…… 真相揭开的那一刻,天帝的形象在众神将心里就碎了,现在,直接轰然倒塌。 藏身在云雾中的天帝目眦欲裂,浑身都在颤抖,但他始终没有露面,一方面是结界之事他已百口莫辩,二方面则是…… 他感觉到了太一身上那恐怖的威压与修为。 神君太一,惊才绝艳的一代。 天帝想起了对方沉睡前的那段岁月,自己站在面前就如星辰面对皓月,黯淡无光。 明明对方被结界反噬,离灰飞烟灭都不远了! 何以太一就苏醒了? 不但苏醒了,太一的修为竟比沉睡前更上一层楼! 三日时间退位? 他如今才是天帝,凭什么太一说让他退位,他就退位? 不!他绝不退位! 他还没输!! 就在这时,一股似从远古而来的意志与怒火朝天帝迎面拍来。 天帝哇的一声,吐了口血,原本隐身在云雾中,无人能看见,这口血吐出来后,所有神将都直勾勾的看了过来。 众神将:啊这…… 原来真的来了,不敢露面啊…… 天帝面色铁青,这一刻,他恨不得杀了现场所有神,想将这丢脸的一幕给掩埋掉。 可那股针对他的怒火没有停歇,一巴掌,又一巴掌的盖下来。 天帝想要反抗。 灵魂深处却传来一声怒吼: ——不肖子孙! 天帝脸色大变,刹那灰白。 这、这是……玄帝老祖的声音! 为什么啊?玄帝老祖留在神墓中的意识为何会朝他下手? 第466章 你女儿是我族小陛下 太一复苏后,一个露面,在三十六重天上掀起惊涛骇浪,然后…… 他本人直接走球了,丝毫不管天帝会闹出啥死动静。 谁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而幽冥之下,多了个不速之客。 浓郁的生机出现在幽冥,如何能不引人注意,忘川之上,北方鬼帝现身,看着立于忘川之畔,没有擅自入川,惊动亡灵的男人。 在对方抬眸看来后,北方鬼帝脸上也露出震愕之色。 “太一神君?” “好久不见。”太一朝他遥遥颔首,看了眼脚下,有些歉意道:“我刚醒来不久,身上的力量还不能完全收敛,恐会惊扰地府孤魂。烦劳北方鬼帝让忘川中的孤魂回避一下。” 北方鬼帝抬手,忘川河中的孤魂退到两岸,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太一神君致谢后,这才走入忘川。 “你……”北方鬼帝看着太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心思全飘到了自家臭女儿那边。 太一苏醒,莫不是刹刹在域外那边已成功取得鸿蒙骨了? “请北方鬼帝见谅,我此番来地府,是有一事相求。” “嗯……嗯?”北方鬼帝回过神,对上太一的视线,品出点味儿来。 等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太一给他的感觉,怎么像是…… 太一开口道:“我想请地府替我寻三个人。” 北方鬼帝压住疑惑:“何人?” “我沉睡时,灵识四散,曾落入过人间,有幸遇我挚爱,有幸得了一双儿女。” 太一认真道:“人有生老病死,我如今也不知岁月过去多久,他们或许已历经几世轮回,但我想找到他们。” 北方鬼帝的神情越发怪异,忍不住道:“你是一醒来,就立刻来地府了吗?” “解决了一点旁的事,这才来的。” 北方鬼帝嘴角抽搐了下。 太一见状,不由蹙眉,担忧道:“是我的请求让北方鬼帝为难了吗?” 不等北方鬼帝回答,一道声音出现:“我的岳父大人,您这性子也太急了些吧。” 弥颜紧赶慢赶,可算是找到了太一。 他过来时,就听到了太一与北方鬼帝的谈话,此刻也绷不住想笑。 太一回首,看到弥颜后,眼中有疑云,“是你啊……” 他醒来后,睁眼看到的便是这只小孔雀。 那时,对方似也叫了他什么…… 不过当时刚刚苏醒,太一并未听清,加上一醒来他就感觉到结界破了,没功夫与弥颜多说什么。 可现在,他实打实听清楚了,这只小孔雀叫他‘岳父’! “你身上有弥天鸾与少衡的气息,你是他俩的孩子?” 弥颜拱手:“家母弥天鸾,至于天帝少衡……不提也罢,横竖我是不认他这爹的。” 弥颜说着咧嘴一笑:“自然,他也没把我当儿子。” 太一虽惊讶弥天鸾这位孔雀大明王怎会眼瞎的与天帝在一起,但他并不好奇别人的家事,只是…… “你为何叫我岳父?” 他问这句话时,眼里带了几分压迫。 弥颜眨巴眼,委屈巴巴道:“啊,您就是我岳父啊~我与刹刹可是有婚约的,实打实的哦,刻在三生石上那种~” 北方鬼帝瞪了他一眼。 “太一神君刚醒来,想来许多事都不清楚。你刚刚提到的妻子儿女,不用地府去寻,他们都在人世。” “至于弥颜神君刚刚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与刹刹虽有婚约,但做不得数。” 弥颜委屈了:“北方岳丈,您这么说可就伤我心了~我也可以当小的嘛~” 北方鬼帝狠狠瞪了他一眼。 听闻妻儿都在,太一心里自然欢喜,紧随而来的就是疑惑,“这位孔雀小友提起的刹刹是我女儿?北方鬼帝你竟也认识她?” 北方鬼帝听到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什么叫‘竟’也认识? 论起爹这个身份,他比太一早了不知道多久好不好! 太一何其敏锐,感觉到了北方鬼帝身上淡淡的不悦和……一丢丢酸气。 他眉梢微挑,没有发作,静等着下文。 “我族小陛下阿罗刹天,曾在人间历劫,她在人间的名讳是:云青妩。” 太一瞳孔骤缩,下意识握紧了拳。 他沉睡时,天帝尚不是天帝,自然不知地府有了一位阿罗刹天。 可地府之主身份何其贵重,他如何能不明白? 他的小阿妩,小囡囡,竟是地府之主吗? “小阿妩竟是地府之主……那她……”太一压下心头剧震,“她如今可在?她愿意见我吗?” “抱歉,我事先并不知,这才冒昧过来,她若是不愿……” 太一有些说不下去了。 就像在青妩没有见到他时,曾有过的担忧一样。 太一也担忧女儿不愿认自己。 人间历劫,那短短十几载的父女情是真的,可女儿变回地府之主后,她还在乎那段亲情吗? 还愿意认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吗? 自己贸然前来,会否给她造成困扰? 北方鬼帝心里的那点不爽和酸涩,在看到太一那诚惶诚恐的样子后,渐渐就消了。 “她和阿铮现在都不在地府,他们去了域外,去找鸿蒙骨。” 太一瞳孔一缩,心脏蓦然收紧。 北方鬼帝:“你能醒来,想来是阿铮已经炼化了鸿蒙骨,替你承担了结界反噬。” 太一呼吸都在颤抖,酸涩感冲上眼鼻,阿铮……他的大儿子,小阿妩……他的小女儿…… 原来自己能醒来,竟是孩子们以身犯险的原因吗? “刹刹和阿铮都还没回来,但有一人,太一神君想来会很想见。” “她如今在人间。” 太一神君红着眼,嘴唇翕动说不出话来。 北方鬼帝点点头:“去吧,去见尊夫人。” …… 人间。 与十洲三岛交汇之处。 此地的裂缝虽已闭合,但穆傲雪还是镇守在此地,没有贸然离去,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再者,结界缝隙出现后,又不少邪浊之气逸散,这些东西也需清除干净,否则生活在这附近的人族百姓都会遭殃。 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在穆傲雪身后,刹那间,恍然如梦。 “……傲雪。” 第467章 有人欺负了咱们儿子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吗? “傲雪。” 一眼似隔万年。 穆傲雪怔怔看着来人,恍然似梦。 太一的出现很快也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夜游和黄蜂即刻出现在穆傲雪身后,警惕的盯着太一。 “莫动手,莫动手,放轻松,自己人。”弥颜又跟了过来,羽扇虚点后,朝穆傲雪一拱手:“岳母大人,小婿把岳父大人送来了~你可要记得小婿我……” 弥颜话还没说完,穆傲雪就就开口:“换个地方说话。” 太一颔首,两人消失。 弥颜叹了口气,很忧愁:“怎么不让人把话说完呢……” 夜游和黄蜂也回过神,惊喜道: “刚刚那是太一神君?” “他苏醒了?!” 弥颜点头,没有拿腔拿调,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是啊,他醒了。” 不但醒了,还一直记挂着为人时的事。 这世间,又多了一个疼爱刹刹的人。 沧海边。 穆傲雪面朝沧海,太一站在她身后。 沉默很短暂,太一大步上前,从后紧紧抱住了她。 穆傲雪身体有一瞬僵硬,慢慢又放缓了下去。 “抱歉,我醒来的太晚。” 穆傲雪长睫颤了颤,她转过身,与太一对视,“你没有舍弃人间事。” 太一弯下腰,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他完完全全放开自己的神魂,向她展露自己的一切,“从未忘,怎可能忘。” 眼前人是他的妻,是他漫长岁月中唯一爱慕过的人。 他倾慕她,思念她,信任她。 穆傲雪看到了他的记忆,也感受到了他神魂的炙热。 心里仅剩的那点不确定和摇曳也消散了,眼眶潮热,澎湃的心绪被她强压下去,再睁眼时,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下去。 太一期待的看着她,见状并不失望,只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冲我笑一笑吗?终于重逢,我还盼着夫人会好好疼我。” 穆傲雪抿紧唇,冷眼盯他,道:“真该叫阿妩和铮儿来瞧瞧你私下里是如何不要脸。” 人间历劫时,太一这个当爹的,在一对儿女面前可是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这般‘无赖’的一面,他也只会暴露在穆傲雪面前。 “若是在小阿妩和阿铮面前,我自是装一装,显出点父亲威仪的。” 穆傲雪眸光闪动:“保护不了儿女的父亲,算什么父亲!” 太一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目色幽暗:“夫人教训的是。” 穆傲雪盯着他,言简意赅:“有人欺负了咱们的儿子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 “那便去吧。”穆傲雪走出他的怀抱,认真道:“你我都算不上称职的父母,因你我,使孩子们陷入重重危险。” “而今你我既都醒来,就该尽己所能为孩子们减轻负担了,该报仇报仇,该偿命的偿命。” “我要替阿妩护好人间。” “云擎,你要护好孩子们。” 她唤他云擎,而不是太一。 “好。”他沉声道:“我会一一讨回来的,不止是小阿妩和阿铮受过的委屈。” 他轻抚穆傲雪的鬓发,眼底是缱绻温柔,声音却是肃杀冷酷:“还有你的委屈。” 穆傲雪压下心里的酸楚,红着眼看着他,神情依旧认真坚定:“我等着看结果。” 没有那么多情话悱恻,不管是太一还是凌霜,不管是云擎还是穆傲雪,他们为神为人时,都不是那种只会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性子。 他们思念彼此,了解彼此。 故而更清楚此时此刻,彼此间想要的是什么! 久别重逢固然高兴,但现在却不是沉溺其中的好时候,以后,他们还有会漫长的岁月可以厮守。 但眼下,他们的儿女还身陷危局! 那些以他俩为棋,掣肘威胁他们儿女的家伙们还安然无恙的坐在九天之上。 弥颜见太一这么快就过来了,还有点惊讶。 “岳父不与岳母多待会儿?” 太一:“不急这一时半刻,先收拾了你爹。” 弥颜:唔…… 他舔了舔后槽牙,这位岳父的性子,嗯,有点意思。 弥颜笑眯了眼:“小婿乐意之至!” 再一次听到‘小婿’两字,太一多看他一眼,眉梢皱了皱,没说什么。 自家乖囡囡的感情事,他也是很好奇的,但现在暂且不是过问的时候。 “不过,岳父大人之前说给天帝三日时间,这会儿天上只怕还没过一炷香呢。” 太一:“我反悔了,一刻都不想等了。” 弥颜:唔…… 这性格,很刹刹啊。 但在太一就要动身之际,穆傲雪还是过来了,说了一句:“给天帝留一口气,等阿妩他们回来了再杀。” 太一不解。 穆傲雪看了眼弥颜。 弥颜失笑,笑吟吟道:“岳母不必顾及我……” 穆傲雪打断他:“阿妩她去域外,是为了阿铮和她父亲,还有她的梵幽阿父,但也是为了你。” “她不顾安危也要护住人,我岂能让她的付出白费。” “更何况,若非你的帮忙,我早死在了三十六重天上,也无法与阿妩相认。” “弥颜,你是阿妩的挚友,我托大一番,也将你视为子侄。” “天帝随时可杀,但你,不能有事。” 弥颜眨了眨眼,喉间肺腑有点酸涩,他舌尖顶了顶上颚,屏息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时那样儿,没皮没脸的笑道: “可我不想当子侄啊,我想给您当女婿。” 穆傲雪笑看着他:“感情的事,我可不管。” 弥颜唉声叹气,佯装失望:“那一定是我讨好的还不够,岳母大人才不帮我说好话!我得加倍努力才是!” 太一在旁看着,没说什么,但看弥颜的目光明显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但等弥颜眼巴巴望来后,他又恢复冷淡神情,只是拍了拍弥颜的肩: “你渣爹的狗头,留给你亲手砍。” 弥颜眨巴眼,啊,谢谢哦。 岳父大好人诶! 第468章 太一神君什么时候有妻女了? 三十六重天上,何止一个‘乱’字能形容! 天帝过去在众神族眼中有多么光辉伟岸,而今就有多稀碎! 这些年青帝一族的式微,诸神都看在眼里,诸神都以为是青帝沉睡不醒,其族中子弟能力不济,代代衰败,才变成这样的。 结果却是,青帝全族为祭,为三界护阵,拦下了域外入侵! 三界数万载的安宁,皆是有神在为他们负重前行。 可笑的是,他们全然不知! 这等功绩被人夺去,对方借此登上高位,享受诸神敬服,香火供奉。 真正的有功者,寂寂无名,被打压、被遗忘、被嘲弄。 这让诸神如何能不愤怒? 漫天神祗都感觉自己成了傻子,尤其是亲眼目睹天帝龟缩躲藏在云中,不敢与太一正面对峙的那些武英殿神将们,他们都不敢抬眼去瞧天帝。 准确说,不是‘不敢’,是怕一个对眼,就暴露了自己眼里的鄙夷。 但天帝稳坐这位置万年,也不是吃闲饭的,纵然今天里子面子都给丢光了,仅凭太一一句话想让他退位认罪,那是绝无可能! 天帝背后还有玄风界,有玄帝一族,过去那些投入天帝阵营的上神中,虽要摇摆不定的,但贼船已上,岂是说下就能下的! 太一虽回归了,但青帝一族举族不振,实力不济也是事实,仅凭他一人要盘活青帝一族,与玄风界为敌还是不太可能! 许多上神都觉得,太一的愤怒,无非是因为青帝一族的功绩被抢了。 倒不如天帝和玄风界退让一步,把功绩还回去,再不然割舍一些利益也行,先让太一消气,化干戈为玉帛。 纵然不能拉拢,也决不能让他倒向天后那边! 是的! 在天帝麾下诸神眼里看来,太一的威胁,还远远比不上天后那边。 譬如此刻。 天后没有露面,可她麾下的上神们,可没闲着。 “青帝一族为三界付出良多,天帝陛下强占青帝一族功劳,德不配位,如此陛下,怎能令诸神信服!” “可笑!”少阳站了出来,看向说话的上神:“广日上神说陛下霸占青帝一族功劳,证据何在?就凭他太一空口白牙?” 广日上神嗤笑,“少阳,你眼瞎耳聋,旁人也不瞎。那结界中的生生之气,除了青帝一族外,这诸天神祗谁能有?实打实的证据就在眼前,你装作看不见?” 少阳眸光一动,“那生生之气乃是太一出手修复结界后才出现的,在此之前,结界可没有那气息,许是他当时做的手脚也不一定。” 广日上神笑了,指着对方,“玄帝一族就是这样睁眼说瞎话的?” 他说完,看了眼天帝的方向,嗤笑:“怕是玄帝老人家自己也看不过这等不肖子孙,所以才会出手降罪吧!” 少阳脸皮僵了下。 天帝被戳破藏身在云端不敢露面,就是因为触怒了玄帝老祖留在神墓中的意识,降下惩戒。 这事儿简直比他强占了青帝一族功劳,更让神震惊! 至于为什么,玄帝一族众人心里门清儿! 显然是因为天帝为了压制太一,将他放在老祖的神墓神棺中,只是谁也没想到玄帝老祖留下的意识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毕竟,自玄帝陨落后,他这缕残识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是留在神墓中庇佑着族人。 就连太一被带进去的时,也是没有波澜。 谁能料到,太一苏醒后,会有这么大变故! 天帝阴沉的声音从重重云阶上传来,宛如雷霆:“广日,本尊还是天帝!” 那威压可怖,压在广日上神身上。 广日上神背脊佝偻了下,很快又停止起来,他身后一朵金莲绽放,广日抬眸,遥望云阶上,眼下眸中的嘲讽与得意: “本神乃是奉天后之令,传天后旨意,我右宿四上神下辖三十六万神将同力请愿,请天帝陛下退位,还我三十六重天清明!” 天帝目眦欲裂,好一个天后! 那毒妇是趁他病要他命! “天后,她又凭什么让本尊退位!” 天帝声音如怒涛,一字一句,震惊众神:“她身为天后,却与蚩尤媾和,生下苍溟这个孽障,祸乱三界!她说本尊不配为天帝,她又如何配为天后!” 此话一出,漫天哗然。 天帝说出这句话后,只觉通体舒泰。 可算是说出来了。 这顶戴了上千年的绿帽子!可算是让所有人都看到了。 便是广日上神,听到这话都怔愣住了。 天后和谁媾和?苍溟太子是谁的种? 乱! 三十六重天上何止一个乱字! 之前不少人疑心,苍溟在人间复苏后为何会与神族割席,这一下,疑惑全解开了! 不少中立的神祗此刻都是一脸苦大仇深。 杀疯了。 真的都疯了啊。 天帝天后继打成狗脑子后,现在是完全不给对方留一点点脸了! 他们神族是做了什么孽,怎么摊上这么一对贼公贼婆! 眼看殿中双方神祗都吵起来,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一道身影突兀出现在殿中。 所有人吵声戛然而止。 “太一神君!” 天帝猛的从位置上站起来。 太一无视周遭众神的目光,抬步朝云阶上走去。 “太一,你大胆!”少阳下意识开口阻拦。 太一甩袖,一巴掌抽在了少阳脸上,直接将他抽飞撞到旁边的白玉柱上,口吐鲜血。 “邛昊!雷泽!给本尊拦下他!”天帝慌乱中下令。 雷泽走了出来,太一看向他,雷泽神色不变,道:“太一神君随意。” 太一颔首。 雷泽看向邛昊:“你若要动手,我会杀你。” 邛昊抿了下唇,看着云阶上那慌乱丑陋的天帝,淡淡道:“昔日眼拙,忠心错付,有人拨乱反正,我动手作甚。” 他说完,看了眼雷泽,“雷泽上神倒是让我意外。” 何止邛昊一人意外。 所有人都以为天帝的亲信除了邛昊外就是雷泽了,谁曾想,雷泽直接反水? 天帝怒发冲冠,怎么也没料到,邛昊和雷泽会叛变! 可他现在也没功夫收拾这两个叛徒了。 “太一,此处乃是神殿,你敢!” 太一冷冷盯着他,道:“你欺负了我爱妻和爱女,你猜我敢不敢动你?” 众神:??? 爱妻爱女?太一神君什么时候有妻女了?! 第469章 您有多少爱子爱女是我们不知道的? 就连天帝也被太一这句‘你欺我爱妻爱女’给整愣了一瞬。 他冷笑出声:“太一,你沉睡至今方才苏醒,何来的妻女!便是要借题发挥,你也找点像样的——” 啪! 当面的一个巴掌将天帝剩下的话全打回嘴里。 天帝惊怒交加,不止是因为这劈头盖脸的一巴掌,而他感觉到了太一强悍无比的神识。 那股神识将他牢牢锁定,竟令他无法动弹丝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太一这次苏醒怎会强到这个地步! “打你,还需要找借口?” 太一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在天帝脸上。 把一巴掌抽过带起的风,将天帝身后的宝座都直接震碎,也亏得天帝的金身圣体覆盖了脸皮,否则这两巴掌,能直接把他腮帮子肉都抽烂。 有天帝的簇拥下意识想冲上去护驾,然而这些人刚有动作,巨大的树冠直冲云霄,遮挡住整座神殿,无数树枝从树冠中鞭笞而出。 任何敢有异动之辈全被树枝抽的满地打滚,或是直接吊起来,像一只只等着被宰杀的鸡鸭。 诸神神色大变,有人惊呼出声: “青帝的通天树!” 上古时,天地不稳,女娲大神补天之后,天穹仍会倾斜,青帝取出自身一截脊骨化为通天树,撑开天与地。 而今青帝沉眠,但通天树却出现了,且还是奉太一召唤而来。 这说明,太一已将通天树化为己有,实打实拥有了古神之力! 见状,哪还有不开眼的敢再造次。 而太一抽在天帝脸上的巴掌就没停过,天帝动弹不得,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掌又一掌。 太一的声音也随着巴掌声落入诸神耳中。 “我沉眠时,灵识曾入人间,与凌霜神将在人间结发为夫妻。” “而你,诓骗于她,想以她的性命为饵,害我爱女!” 天帝瞳孔收缩,哪怕挨着巴掌,也控制不住一声惊吼:“与凌霜在人间成亲的是你?!” 武英神殿众神将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其中又以邛昊最为震惊,凌霜在人间的夫婿竟然……竟然是太一神君? 而太一接下来的话,让诸神头晕目眩,震惊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阿罗刹天,乃我与凌霜之女!” “你屡次三番欺她,真当她没有父亲撑腰?!” 诸神心跳都要停滞了,眼神放空。 谁?太一神君的女儿是谁?! 阿罗刹天?地府之主?那个一天吃十个小神仙的女鬼? 神族的命就不是命嘛?这是天道在与他们开玩笑吧! 阿罗刹天在人间历劫时的父亲,怎会是太一?! 天帝也彻底崩溃了,他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凌霜之事上,胜天半子。 到头来,凌霜脱离掌控,阿罗刹天的父亲成了太一! 天帝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天穹上睁开了一只眼,那只眼看向他时,如看一个蠢狗蝼蚁。 他万载盘算,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竟从未赢过! “我不服——” “我不服!!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们!!”天帝眉心出现一缕黑气。 诸神皆惊。 “堕魔!” “天帝道心崩碎,竟是要堕魔了!” 天帝面目狰狞,堕魔让他神力疯长,竟挣脱开了太一的束缚。 “太一你即便醒来,即便得到了通天树又如何,你依旧破不开我的金身圣体!” 迎面一拳,直接破开天帝的金身,将他的五官揍碎,通天树的枝条万千袭来,贯穿他的身体。 神殿上回荡着他痛苦的哀嚎。 堕魔后滋长的神力,齐齐被枝条抽碎。 太一食指耷在他眉心,目色冷漠:“你的圣体,我想破便破。” 之所以一开始不打破,只是想逼天帝堕魔罢了。 一个堕魔的天帝,还能当天帝? 在绝对的实力前面,一切阴谋诡计,势力之争,利益之夺,都是云烟。 太一打天帝,就如耍狗一般。 他就是要让天帝颜面扫地、身败名裂! 天帝过去站的有多高,如今从神坛跌落,就会摔多痛! 满殿诸神无人敢言。 便是天帝曾经的簇拥,此刻也都闭紧了嘴。 天帝显然已没有追随的价值,且他们现在唯恐洗不掉干系,生怕天帝和自己沾边! 殿中最绝望的还是少阳为首的玄帝一族族人。 太一睨向少阳,“玄帝一族,自去天罚台受刑,此话,我不想再说第三次。” 少阳浑身一颤,僵硬的低下了头,咬紧牙关:“遵命。” 在少阳带着族人去天罚台时,一道身影从外走进来,与他迎面相遇。 弥颜羽扇轻摇,在他身后还立着一道鬼影,西鬼帝直勾勾的盯着被通天树贯体的天帝,眼中满是兴奋。 “少阳神君,一路走好啊~”弥颜一脸关切的安慰着:“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玄帝一族此番若缺棺材,我收你们一个成本价,买一送一哦~” 少阳喉头腥甜,险些吐血。 他牙关紧咬:“弥颜,天……少衡叔父若死,你当自己会有什么好结果吗?”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弥颜得意的像个小人,羽扇摇的哗哗作响:“谁让我命好,未婚妻疼我,岳母宠我,好几个岳父怜惜我呢?” 少阳浑身颤抖,被族人拉走了,但没走出几步,他到底没忍住,接连几口血吐出来,道心也乱了。 族人们惊慌失措,想到接下来的天刑台,都觉眼前发黑。 玄帝一族这回是要灭族了不成吗? 殿中。 弥颜带着西鬼王在诸神惊疑不定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入殿。 天帝看到弥颜后,眼里升腾出希望来。 而太一的话,却掐断了他的妄想。 “弥颜,他的命交给你了。” “放心,我已冻结了他的神骨神识,他无法操控你。” “残杀白帝一族,将自己儿子变成窃天之胎,此等畜生,不配为父!” “有通天树为鉴,你纵然亲手了结他,也不会受血亲反噬,天道会宽宥你的。” 诸神听到窃天之胎时,面色齐变。 他们看到西鬼王跟着弥颜一起出现时,就满心疑云了,只是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但太一三言两语,足够这些家伙想明白一切。 当年白帝一族被灭,就是因为窃天禁术,结果天帝却学来着禁术用到弥颜身上? 只怕当年白帝一族弄出这禁术也是天帝的手笔,只是狡兔死走狗烹! 而弥颜这疯癫‘孝’子的癫和‘孝’也都有了原由! 换谁身上不癫? 天帝眼露绝望,太一出手,直接将他最后的退路也斩断了! 弥颜带着西鬼帝走上云阶,一鸟一鬼看着天帝,笑容越发灿烂。 “父亲莫怕,孩儿我啊,定会好好送你走这最后一程。” 天帝绝望的嘶吼,断绝在通天树的一枝穿喉,直接让他喊不出声。 殿中死寂,就当所有神祗以为,这场闹剧到此就结束时。 太一视线挪到广日神君等人身上。 广日神君只觉遍体发寒。 “太一神君……”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立刻撇清干系:“下神与天帝可没半点关系!” “天后也没少欺负我爱女,”太一冷冷道:“她与巫族勾结,巫族又害我爱子。” 太一看了眼天帝,幽幽道:“夫妻本一体,自当祸福与共了。” 天帝:突然感觉绝望少了点,开心多了点。 诸神:等等,怎么又冒出来了个爱子? 太一神君您到底还有多少爱子爱女是我们不知道的? 第470章 香醇鬼血酒,大神你整一口? 瑶池。 太一碾灭手中的金莲花瓣,眸色幽暗。 弥颜也跟着过来了,西鬼帝太过兴奋,与天帝难舍难分,一刀刀活刮着天帝正上头呢,弥颜就没带他过来。 结果来了后,瑶池已是一片混乱。 天后发了疯似的在屠杀瑶池中的神官神女,太一出手后,天后身影幻灭,只留下了一片花瓣。 “是分身。” 弥颜扯了下嘴角:“这老虔婆还挺会逃的,想来岳父你一醒来,她就察觉到危险了。” 只是,走之前,还屠杀了瑶池一众神官神女,这些小神也都是伺候她万千年的,这老虔婆杀起来倒是半点不手软。 太一突然看向某处:“出来。” 一朵春花突然出现,花朵凋零后,露出了藏身在其中的扶摇,她身后还有不少惊魂不定的神女。 扶摇面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她冲太一欠了欠身。 “拜见太一神君。” “春神之女?” “是。”扶摇颔首,道:“天后突然大开杀戒,是我失策,没有察觉她的金蝉脱壳之际。” 太一眸色微动,看向弥颜:“她是自己人?” 弥颜笑吟吟的,像是为显示自己与太一的亲厚般,凑上前道:“她是苍溟的人。” 显然,太一神君还不知道自家爱女与苍溟(萧沉砚)之间的复杂关系。 他眉头皱紧,扶摇见状即刻道:“小神算不得苍溟殿下麾下,真要算起来,小神反倒欠刹刹陛下十件事没有完成。” 太一眉头舒展了,哦了一声。 扶摇松了口气,看到弥颜那失望的表情,她就懂了。 幸好她没有贸然站队阵营。 不管太一神君清不清楚刹刹陛下与苍溟的关系,眼下看来,太一神君对这个准女婿的观感并不佳。 嗯……这点不佳或许是因为他是天后和蚩尤的儿子。 但如果变成女婿…… 老丈人看女婿,好像就没有顺眼的。 “搜寻天后踪迹,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去青云界找人。” 青云界就是青帝一族的族地。 随着他的苏醒,通天树的出现,青帝一族族人的力量也都在恢复。 “岳父要去找刹刹?” 太一颔首。 他的孩子在那里,他自是要去的。 域外不止有邪魔凶兽,还有……巫族! 敢将他的小阿妩烹食分食! 敢将他的铮儿分魂换体造成半人半巫! 这笔笔血债,自然要血偿! …… 域外。 上古钟山,烛龙为钟山之神,只是随着那场大战,钟山也成神陨之处。 有巫盼引路,找到钟山遗迹并不难。 “你们巫族看到好东西就想上去叼一口,就没打过钟山之神的主意?” 巫盼的回答依旧逼死急性子。 大抵的意思便是,域外这地方也有几处禁区,即便是巫族也不敢深入。 烛龙长眠的钟山,显然就是禁区之一。 但青妩从中品出了别的味道,她嗤笑:“看来是打过主意的,但被狠狠教训了。” 巫盼没有再回答。 青妩也没有再与他废话,前方一片不祥的红雾,钟山就在红雾深处。 她让南方鬼帝他们留在外面策应,只让笔小圆变回墨刀随她进去。 面对南方鬼帝他们担忧的眼神,青妩昂首握拳,给了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感觉我现在强的可怕!” 南方鬼帝面无表情:“说这句话之前,你先别吐血。” 青妩咳了声,拿出细口花瓶,把憋着的那口血先吐了。 然后给了南方鬼帝一个‘你真不懂事’的眼神,她毅然转身,挥了挥手,大步迈入红雾。 红雾磅礴。 哪怕是域外的极昼,也照不穿这片红雾。 青妩进来后,很奇怪的没感受到域外的那种秽力,但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 犯困。 她第十次打了个哈欠后,强撑着耷拉的眼皮,低头看着手中的判官笔。 “笔小圆?” 笔小圆没有反应,直接从墨刀变回判官笔了,像是睡着了似的,连她的召令都没回应了。 这很不寻常。 但更不寻常的是那种排山倒海的困意。 青妩感觉自己身上的鬼力竟都在犯困,越深入红雾,那种困意更加浓重。 她舔了舔牙根,拿出一颗糖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给自己提神。 好家伙,不愧是古神沉眠之所。 都要给她干睡着了! 随着她嚼糖的嘎嘣声,那困意似也退去了些,青妩敏锐感觉到了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嚼糖的动作一顿。 似有一阵风吹来,带着滚滚热浪,一双巨大的眼睛在红雾中睁开,那双眼蒙着翳,带着死亡的阴影。 明明没有焦距,青妩却感觉到自己被对方牢牢锁定。 一种恐怖的危机在心头泛滥,竟她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这就是钟山之神? 上古烛龙? 悠远的声音自红雾中传来。 ——此山是我山,此地是我地,既入此地来,留下买路财。 ——你,给钱! 青妩:??? 她困顿的脑子在这一刻都给干沉默了,怀疑自己幻听。 这死动静……上古烛龙? 她迟疑的,恭敬的,拿出了细口花瓶,双手奉上。 “钱没有,香醇鬼血酒,大神你整一口?” 第471章 烛龙?又一个爹?! 细口花瓶在手中消失,青妩隐约听到了呲溜呲溜吨吨吨的声音。 她嘴角轻不可见的抽抽了下,一直与红雾中那双大眼珠子对视,眼睛一眨不眨。 等那吨吨吨的声音结束后,那大眼珠子就抽筋似的左眼睁右眼闭,眼珠子上下左右乱转,一声长长的‘嘶——’后,红雾里爆发出一声: “就是这个味儿!爽~” 青妩:“……” 她眼前那大眼珠子又继续左眼右眼间歇性闭合,这红雾内也像是白天黑夜轮回切换似的,不由想到传说中的古神烛九阴的描述: ——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她刚进这红雾时,极昼的光都透不进来,这大眼珠子一出现,红雾里就亮了。 至今现在,这昼夜闪烁的鬼都要瞎眼。 青妩不免想到域外的极昼极夜,可以说,这处混乱之地,只有极昼极夜的出现维持着一种‘规律和定律’。 也就是说,域外的极昼极夜很大可能是因为红雾里这头贪吃爱财龙的缘故。 唯有在极夜时分,才能进入巫族之地。 青妩一开始进来时,一身武德充沛,准备不服就干。 但现在嘛…… 没准不用动手呢? 思索间,那大眼珠子的死动静又来了,有庞然大物探出了红雾。 青妩也终于看清了这位上古大神的庐山真面目。 红雾中蜿蜒盘踞的是一座巨大骨山,准确说,是没了血肉鳞甲的蛇骨,骨山游弋间,上方是一个巨大的人头。 烛九阴,人面蛇身。 那张人脸生的雌雄莫辨,生的倒是极美,只是右侧脸颊的颧骨处血肉凋零,已露出白骨和牙床。 虽是如此,整张脸依旧带着一种崩坏般的绝秾凄艳。 就是那左右眼抽筋般的时睁时闭,与间歇性斗鸡让这张脸显出了几分清澈的智障。 ——还要! ——还要!! ——不够不够! 青妩眯眼笑着,开口道:“没了,被你喝光了。” 烛龙双眼停下了抽筋,齐齐睁开,竖瞳直勾勾盯着她,那股悚然的危机再度将青妩锁定。 “你身上有鬼血酒的气味,你就是鬼血酒,我可以吃掉你。” 杀机已然迫近,青妩感觉身上血液都在沸腾,竟是要脱离肉身掌控,破体而出。 这等痛楚只让她眉梢抖了抖,开口依旧从容不迫:“现在吃了我,以后可就没得吃咯哦。” 血液破体的速度停下,但青妩还是感觉有什么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嗯,是鼻血。 她刚准备吸一吸,就见那血珠悬空,对面的烛九阴张开嘴,分叉的长舌一卷,将血珠卷进嘴。 青妩:“……” 一个上古大神,吃个东西整得和癞蛤蟆吐舌头似的。 鼻血都不放过,早知道来域外前她就该让苍溟给这厮尿一壶存着。 看看这厮是不是连尿也不放过。 刹刹陛下表面淡定的一批,但血液差点脱体被抽成干尸鬼这笔账,她还是记小本本上了。 青妩循循善诱:“留下我,大神就有源源不断的鬼血酒,无穷无尽也。大神这般聪明,肯定会做出明智选择。” 烛九阴竖瞳盯着她,仿佛在思考。 青妩琢磨着这死长虫的脑子都是空的,也不知在哪儿装模作样装啥睿智。 烛九阴:“你的鬼血告诉我,你居心叵测、鬼话连篇、口蜜腹剑。丑八怪,你在算计我。” 青妩额头上青筋冒了冒。 丑、八、怪? 她直视烛龙之眼。 所以,这双眼其实是瞎的吗? “怎么能说是算计呢,我是想与大神做一笔交易。”青妩笑容‘和善’:“交易若成,我保证大神不但有鬼血酒,还有源源不断的巫血酒。” 烛龙的瞳孔由缩紧了几分,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几分回忆之色:“巫族?” 他视线落在青妩身上,忽然凑近低嗅: “你身上有巫族的血味,你刚杀了巫族吗?”烛龙自言自语般喃喃着,忽然,他又用力嗅闻了几下,把青妩从上到下闻了个遍。 青妩眸色微动,脸上虚伪的笑容落了下去,她轻动了下脖子,握着判官笔的手逐渐收紧。 嗯,后悔了,果然还是武力镇压比较干脆。 与这头脑干缺失贪财贪吃死长虫果然没啥好说的,干就完事。 烛龙忽然停下嗅闻,道:“你身上为什么有霜霜的气息?” 青妩翻腾出的杀意被‘霜霜’这名字强行干了回去,她眼角微抽:“谁?” “我的霜霜。”烛龙蒙着翳的竖瞳盯着她,好像又在回忆:“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你身上有她的气味,你是不是见过她?” 青妩生出一个猜测,神情微妙的反问:“凌霜神将?” “你果然认识霜霜。” 烛龙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笑容,一刹间,他仿佛从未死去,就连右脸颧骨处露出的白骨都显得没那么可怖了。 “霜霜在何处?她为何不来见我了?” “不,她说话向来算数,定是那些没脑子的畜生邪物耽误了她的时间。” 红雾里,烛龙的杀气时而高涨时而低迷。 青妩的感觉越发怪异。 这死长虫口中的霜霜,显然是她阿娘。 阿娘过去是斩魔军的一员,在域外呆了许久,只是……阿娘怎会与这条长虫有交集? 来域外前,也没听阿娘说过啊。 青妩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阿娘与烛龙或许是认识的,只是阿娘不知道烛龙的真实身份。 “你与你口中的霜霜是什么关系?” 烛龙勾唇笑了起来:“自是要长相守的关系,她答应过要一直养我的。” 青妩:好嘛,好的很嘛。 她脸上的笑容渐浓,“早说啊,嗐,这事儿闹得,搞了半天大神你是自家人啊。” “你口中的霜霜,正是我阿娘呀。” 烛龙“嗯?”了声,凑近俯视青妩:“你是霜霜的女儿?” “如假包换。” 一股比之前更猛烈的杀机锁定青妩,仿佛要立刻抽干她的血。 烛龙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所以霜霜不来找我,是因为她有丈夫?小丑八怪,你爹是谁?” 青妩:“……”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她脸上露出茫然又悲伤的神情:“我没爹啊。” “不过阿娘说过要给我和哥哥找个爹爹的,没爹的孩子像根草啊,总是被人欺负。” “大神,难道你就是阿娘给我和哥哥找的爹吗?” 烛龙那双死龙眼震了震。 杀机如潮水般退去。 他声音竟是结巴了起来:“我、我、我是你……你爹?霜霜真说过要让我给你当爹吗?” 青妩眨巴眼:“难道是我认错了?你不是阿娘给我和哥哥找的爹?” 烛龙:“我是!” 必须是! 第472章 昼夜牢笼,竟是因她 无中生爹这种事,青妩干的丝滑无比。 爹不嫌多,好使唤就行! 脑干缺失的死长虫在青妩眼中直接变成纯爱战神死大爹。 哦,大爹还是不行的。 梵幽老东西必须排第一、北叔第二、炎叔第三、太一嘛…… 还没正式见过面,姑且不计入排名。 眼前这位,就死四爹吧。 烛龙不悦:“为何我是四爹?你前面难道还有一二三个爹?霜霜有三个丈夫?” “自然没有!我阿娘乃女中豪杰,谁能配得上……”青妩话锋一转:“除了您~” “我叫的也不是四爹啊,我叫的死爹啊~您老都死了,叫死爹多应景?” “再说了,我乃鬼族,鬼族不就是死的嘛,四舍五入,你是死爹,不就是我亲爹?” 烛龙左右眼又开始打架,本就脑干缺失,现在直接被绕晕。 青妩一剂猛药:“难道你不是给我和哥哥当亲爹?亲的哦!可比什么后爹继父亲哦,这是我阿娘的认可哦!” 烛龙:“我是你死爹。” 青妩:上道。 “丑女儿,霜霜在哪里?我要见霜霜!” 青妩战略性忽略那个‘丑’字,一脸纠结道:“死爹你真的要见阿娘吗?你确定?” “自然!” “我若是你,我现在定是无颜面对阿娘的。” “此话怎讲?”烛龙光秃秃的龙尾骨摸了摸脸,道:“哦,我脸上的血肉是掉了些,但问题不大,太久不见霜霜我没了胃口,待我多吃点,这些血肉长回来,我就有脸了。” 青妩:你喝我吐的二手血的时候,也没见你没胃口。 她长叹一口气,道:“哥哥被巫族掳走,生死未卜,阿娘为此忧心不已。” “之前我与哥哥不知死爹你的存在便罢,谁让我们是无爹的孩子呢,被人欺负了,也找不到撑腰的。” “谁曾想,原来死爹你就在域外,虽说死爹你之前不知道我和哥哥的存在,这才放任巫族对我们下手。” “阿娘一贯通情达理,肯定不会埋怨死爹你照顾不周。就是可怜阿娘的慈母心,定是辗转难眠……” 话到这里,红雾翻滚,杀意汹汹。 “巫族那群臭虫,敢掳走我大儿!” 龙尾大地上拍的啪啪作响,昼夜疯狂交替。 烛龙语气森森:“那群臭虫,之前就跑来钟山打扰我睡觉,被我打断了骨头才消停,现在居然招惹到你们身上!” “真当我烛九阴的儿女是能随便欺负的?!” 青妩一脸感动:“这就是有爹爹的感觉吗?我再也不是谁都可欺的小可怜了?” “自然!” “那咱们立刻走!屠了巫族,救出哥哥!” 烛龙沉默了。 青妩脸上的感动消失,怀疑的盯着他,语气也冷了:“死爹为何不动?是不肯当爹了?还是害怕巫族了?” “没事,我懂。无妨,我阿娘风华正茂,三界中也有的是男人……” “本神岂会害怕区区巫族!”烛龙怒道,龙尾拍的啪啪作响,整条龙很是阴鸷:“你的爹,非本神莫属。” 青妩没吭声,撇着嘴,显然不想认爹了。 烛龙咬牙切齿,语气很艰涩,似乎觉得丢脸:“我不是不肯去巫族,而是……出不去。” 青妩眸光微动,“你不能离开钟山?” 烛龙闷闷嗯了声。 “我已经死了啊。” “你虽然是个死样子,但看着不像死完了。”青妩实话实说。 烛龙竟也没觉得被冒犯。 他竖瞳看向青妩,这一刻,那种脑干缺失的感觉倒是散了,属于上古正神的浩瀚感扑面而来。 “我掌控时间。” “生与死,本就流经在时间长河上。而我,只是将自我的时间暂停了而已。” 青妩眸光微动,这就是时神的伟力吗? 跨度生死。 可即便是上古正神,拥有时间伟力,烛龙如今的情况,依旧算不上活着。 如他所说,他只是停止了自我的时间。 可他的肉身魂魄,维持的却不是生机盎然的状态,半身白骨,零星血肉,如行尸走肉。 青妩问出心里的一个疑惑:“域外的极昼极夜是由你操控的吗?” “是。” “那这次极夜的时间为何会提前?” 烛龙盯着她,声音沉了下去:“我以为是霜霜回来了。” 青妩怔住。 是因为她和大哥身上沾染了阿娘的气味,所以烛龙才将极夜提前? 难不成…… “过去你和阿娘也是在极昼极夜之时见面?还是说,只有这两个时间段,外人才能进入钟山?” “该不会域外会有极昼极夜,就是为了方便你见阿娘吧?” 烛龙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是啊。” 他回答的轻描淡写,殊不知这个答案若传扬开会让多少人瞠目结舌。 若非现在不是时,青妩真想打听下阿娘和烛龙是怎么相识的。 青妩念头忽转:“极昼极夜出现前,巫族时不时只能困在他们的族地,连域外都无法行走?” “不是哦。”烛龙点头,“若没有极昼极夜,巫族在域外畅通无阻,那些臭虫总喜欢闹腾,烦得很。” “过去域外的邪魔和小畜生们都会被他们操控,去和神族那边厮杀,霜霜每次都被这些琐事弄得疲惫的很。” 烛龙懒洋洋说着:“所以我动用了昼夜之牢,这段时间,一方面让巫族那群臭虫少出来蹦跶。” “另一方面,想让霜霜有时间来见我。” “不过我好像弄巧成拙了,极昼极夜的时候巫族才能出来,反倒这段时间霜霜最忙。” “但昼夜之劳施展后,我也没有余力再收回,毕竟我已经死了嘛。” 青妩心生明悟,一种因果交错感油然而生。 天帝很早就在布局,一开始将阿娘放在斩魔军留在域外斩魔,就为了掩盖她这一枚棋子的存在。 可命运自有它自己的走向,阿娘与烛龙相识,烛龙为阿娘放出昼夜牢笼,从而限制了巫族在域外的活动。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巫族才会动用举族之力,绕过域外,在人间打开丰沮玉门。 再到梵幽封印丰沮玉门,她和砚台合力斩断巫族与人间的因果。 就像是一个环,首尾相连,让巫族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青妩下意识抬头,此地是天道不可涉足之地,可在天道鞭长莫及之处,冥冥中,一切都有指引。 第473章 少主管好手脚,别弄坏花花草草 红雾外。 南方鬼帝等人都焦急等待着,期间杀了不少不长眼跑来找死的邪魔和凶兽。 不知过去多久,浓稠的红雾朝两侧分开,一道身影大喇喇的走出来。 南方鬼帝几人眼中一亮,纷纷迎上前。 青妩看着大伙儿,展颜一笑。 这一笑,众人就知道事儿成了! 巫盼直勾勾的盯着青妩,眼中是不解:“你、怎么、做到的?” 青妩勾唇:“想知道啊?” 她信步走上前,打量着巫盼,喃喃道:“当初老东西去归墟盗出了十巫遗骨,那个巫罗的遗骨就是那根傀儡丝吧?” “我很好奇,你的遗骨是什么。” 巫盼的脸色渐渐变了,他感觉到了青妩身上毫不遮掩的杀意。 “你、要、毁、约!” 青妩笑而不语。 “没有我、带路,你、去不了、巫族之地……”巫盼的声音断断续续想起,却比之前要急上不少。 在得知巫罗死后,巫盼一直是生死看淡的死样子。 反而在青妩抛下‘合作’,让他看到了复活巫罗的希望后,这家伙才又支棱了起来。 巫罗并不畏惧死亡,他此刻畏惧的,是失去复活巫罗的希望。 “实话说,杀你真的没啥意思。”青妩淡淡道:“你瞧着本身也不太想活,杀了你,让你去和那傻逼嘴碎子作伴,感觉还会让你爽到。” “也就给你点希望,最后在把希望给你掐灭,能稍稍让我舒坦点。” 巫盼的眼里翻涌出了怒火。 “糜苏。”青妩懒洋洋道:“吃了他,一口渣都别剩。” 鬼城包裹住巫盼,隐约间有咀嚼声传出。 青妩看向南方鬼帝:“南叔要不要去整两口?” 南方鬼帝:“他肉柴,我要吃嫩的。” 青妩耸肩,也成,那大块头瞧着就塞牙。 对于‘生吃巫族’这事儿,太辰虽接受无能,但也没说啥,他更关心另一点。 “侄女陛下,你进去后到底怎么个情况?” 青妩笑吟吟道:“托我阿娘的福,认了个爹。” 南方鬼帝和太辰神色微变。 “你认烛龙当爹了?” “我、我大哥绿了?” 青妩的回答就两句话: “死了,但没完全死。” “没绿,但也可以绿。” 她言简意赅的说了下自己认爹的骚操作,换来南方鬼帝和太辰的沉默。 青妩抬起手腕动了动,在她左手手背上,多了一个图腾。 乃是日轮与弯月环抱的形状,日月图腾之间惨绕着一尾红蛇,代表昼与夜,也代表着:时间。 青妩:“放心,巫族之地我已得到指引,也有法子能将极昼变极夜。” 烛龙死爹给了她昼夜神印,她可以改变三次时间。 “此番巫族之行,太辰叔你们就别去了。” 青妩说的自然是太辰、青鸾、八九十。 青鸾的伤势也压制住了,人虽醒了,但没了战斗力,再跟着去巫族之地,完全就是送死。 太辰的神力在恢复,在八九十的帮衬下,掩护青鸾回到斩魔军所在之地,应该没问题。 太辰也清楚情况,点头应下。 倒是青鸾,颇为自责,觉得自己成了拖累。 “拖累什么拖累!能活下来就是好事!”太辰宽慰道。 青鸾脸色依旧苍白,龇着一口大白眼:“必须活下来啊,这次若能回三界,我一定当面向凌霜神将求爱!咳咳咳……” 太辰的表情古怪,看向青妩。 青妩笑容微妙的扭曲了下,她深深看向青鸾。 好小子,都想来给她当爹是吧? 她笑吟吟道:“失策了,之前去钟山,真该把你带上。” “青鸾神将,要好好活下去哦。”青妩语气和善中带着一丝丝诡秘的期待:“我保证,一定带你回三界。” 青鸾茫然的“啊?”了声,然后点头,眼里充满感激。 太辰擦了擦冷汗,一巴掌拍青鸾嘴上,给这小子下了个禁言术。 闭嘴吧你,再哔哔叨,你得死你那嘴上。 侄女陛下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调皮得很啊! …… 青山绿水,曲溪通幽,无尽繁花盛开,宛若世外桃源。 这就是映入苍溟眼中的巫族之地。 与只有混乱厮杀的域外相比,如此祥和安宁充满生机的画面,堪称净土了。 许是苍溟的神情过于平静,巫即看向他,笑道:“少主不奇怪吗?域外那般模样,我巫族之地却不受影响。” “是吗?”苍溟回望,“那这一切是真实的吗?” 这种平静,瞬间刺激到了光头巫抵,他咒骂了一句,眼露凶光,若非巫即眼神睨来,他已经动手。 “不愧是少主,真实与虚妄在你眼前都是透明的。” 巫即笑意不改,徐徐前行,手拂过前方遮挡的树藤:“在域外这种地方,只有真实之物,是活不下去的。有些虚妄,反而是活下去的希望。” 苍溟随手折下了一片树叶,皱了下眉。 后方的巫抵猛的“喂!”了一声,脸涨得通红,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树叶,好像苍溟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少主还是管好自己的手脚,别弄坏了花花草草。” 巫抵从苍溟手里夺过树叶,放入嘴里大口咀嚼。 明明就一片叶子罢了,他却像在咀嚼什么稀世珍宝般,始终舍不得咽下。 而他咀嚼树叶的声音很奇怪,不是咔喳喳,而是……像是在咀嚼黏糊的血肉。 苍溟不再看他,视线挪到被骸骨裹挟着行动的云铮,云铮依旧没有醒过来。 苍溟看了眼那朵落在他发间的枯萎小花,那朵花,好像比之前要多了点颜色…… 好像……活了? 第474章 血肉樊笼,疯癫巫族 巫抵虎视眈眈,浑身散发恶意。 巫谢一直都很沉默。 而巫即始终挂着亲和的笑,在前方引路,仿佛苍溟是久未归家的游子,而他实打实是苍溟的亲人那般。 安静、祥和、阖家团圆样,越是如此,越是诡异。 苍溟指腹轻碾,在鼻间嗅闻了下,他刚刚摘下那片树叶时,沾上了一些汁液。 那汁液是透明的,看不出什么,却不是草木的气味。 而是…… 一股铁锈腥味。 是血的味道。 苍溟再看周围这些郁郁葱葱的植物时,心里已有了了然。 眼中所见是虚妄,这一片‘生机勃勃’又是真实存在,只是,这些‘真实’的存在,恐怕不是植物。 苍溟想到这一路过来的情景,从域外到巫族之地,其实只经过了一个峡谷。 但那个过程很奇怪。 明明只是踏出一步,却像是跋涉了千万里。 时间变得很奇怪,一瞬间好像变成了万年般久远。 有一点可以断定的是,巫族即便要去域外,也不容易,大概只有十巫这样的存在,才能出入。 而此地。 所谓的‘域外净土’,不过是巫族自己造出来的一个虚妄的血肉樊笼。 前方忽有人声传来。 映入眼底是一座巨大的古寨,古朴、久远。 寨门口聚集了不少人。 苍溟视线从这些巫族人身上一一扫过,或许,这些巫族只能被称为拥有人形的怪物,却不能与人字再沾边。 这些巫族人大多都有人形,但有人首兽身,也有兽首人身,或是身体上生长出兽类的肢体。 那些肢体都有缝合的痕迹。 看上去,就像是一群缝缝补补的怪物。 而这群人里,有老有少,有青壮,但女性极少。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面怪物模样的只有老巫族和青壮。 那些少年小孩模样的巫族人,瞧着倒是正常的人形。 “是巫即大人他们回来了!” “大人大人!” 巫抵率先冲过去,长臂一伸,抱起两个小孩丢到空中,又稳稳接住。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响起。 有人注意到了云铮,立刻有人大叫道: “是巫彭大人造的那个人肉骨,他被抓回来了!” 苍溟眸光微动,云铮曾经就是被抓来了这里,被巫彭拆解重造。 这些巫族人,称他为‘人肉骨’。 这称呼听上去,不太美妙,苍溟眸色暗了暗。 也有人注意到了他,连忙问道: “巫抵大人那人是谁啊?也是带回来做人肉骨的吗?” 有人问起苍溟和云铮。 巫抵脸立刻黑了,哼了声没回答。 巫即却道:“是少主,我们把少主迎回来了。” 欢声笑语骤然消失。 所有巫族人都直勾勾的盯着苍溟。 不是设想中的怨恨仇视,而是一种狂热。 像是一群濒死的人看到唯一的救命稻草,甚至有人已匍匐而来,想要亲吻苍溟的靴子。 “少主回来了。” “我们有希望了!” “少主、少主——” 一声声呼唤,带来的不是族亲见面的亲热,而是一种贪婪、迫切、畸形的狂热。 像是一群饿狠了的兽,虎视眈眈盯着唯一的血肉。 巫即冲苍溟笑道:“少主,族人们都很欢喜你的回归呢。” 苍溟神色不变,“是吗?哪怕我是来将你们灭族的?” 巫即轻笑出声。 随着他笑,其他巫族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咯咯咯、哈哈哈、嘿嘿嘿的笑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的震动。 苍溟感觉,脚下所踩的土地也在震颤。 好像踩在一个血肉怪物上,对方此刻也跟着在笑。 “阿树,带少主去休息吧。” 巫即叫来一个小孩,那个叫阿树的孩子满脸兴奋的跑来,许是太过激动,他浑身都在颤抖。 “少主请跟我来,我叫阿树,我终于见到你了。” 苍溟没有回应少年,看向云铮:“你们准备带他去何处?” 巫即笑着:“少主若不放心,那便让他与少主一起吧。” 苍溟眸色深深的看了巫即一眼:“好。” 在巫族人狂热目光的注视下,阿树带着苍溟和被骸骨裹挟的云铮进了寨子,到了一处木屋。 沿途又遇到不少巫族,依旧不见女性。 这些巫族人看到苍溟后,都露出狂热的视线,一直死死盯着他,直勾勾的,唯恐他消失似的。 苍溟垂眸,心道:还有五个。 巫族十巫,除了已死的巫真、巫彭。 在云梦泽遇到的巫即、巫谢、巫抵。 剩下的五巫便是:巫咸、巫罗、巫盼、巫姑、巫礼。 其中,巫咸又为十巫之首。 苍溟收回心神,视线落在前方带路的巫族小孩身上,问道: “除巫即三人外,另外五位大巫在何处?” “啊?少主你在问我吗?”阿树一脸激动。 苍溟嗯了声。 阿树:“除开巫即大人他们,现在族内只有三位大巫哦。” 苍溟眸光微动,“还有两个大巫在域外?” “对啊,巫盼大人防范不利,被那个叫梵幽的老鬼破坏了丰沮玉门,他被巫咸大人罚了,驱逐到域外啦。” “不过巫罗大人舍不得他,就去域外陪他了。” 阿树坦白的回到,倒是让苍溟略感意外。 他想到刹刹那边久久没来云梦泽,或许是被这两个大巫给耽误了。 不过,以她的凶残,应该能解决掉这两个祸端。 “说说看另外三个大巫吧。” “巫咸大人在祝祷,他很忙的,平时我们也见不到他。巫礼大人应该在准备少主你回来的大礼,至于巫姑大人,肯定在圣育堂里照顾新生命。” 说到这里,阿树很兴奋。 “正好有新生命要降生了,少主你又来了,真是太好了。” 苍溟抓住关键:“巫族中的女子,都在圣育堂?” “是啊,她们都很珍贵。” 阿树点头。 终于到了木屋,木屋内的一切都显得很古朴。 甚至说的是纯天然的简陋。 到了地方后,阿树也没走,站在原地像是一个等着表扬的小朋友。 对于这个给自己带路,一路知无不言的巫族小孩,苍溟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纯粹’,但这种感觉很奇怪。 对方看他的目光里,依旧有那种奇怪的狂热。 “你不怕吗?”苍溟看着他:“我是来杀你们的。” 阿树眨了眨眼,反而笑了起来,“不怕啊。” 苍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怕。 这里的巫族,都不怕死。 “少主,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阿树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嗯?” “少主喜欢我吗?” 苍溟短暂沉默:“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会如何?” 阿树不答,只执着的问:“少主喜欢我吗?” 苍溟想看看这群巫族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他回答了:“喜欢。” “太好了。”阿树笑了起来,笑容越咧越大,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 他跑出树屋,像是朝所有人宣告一样。 “少主说喜欢我,他喜欢我!” 巫族人纷纷朝此聚来,看阿树的眼里都带着羡慕,满口称赞。 阿树转身,看着门内的苍溟道:“少主喜欢我,真好呀。” 随着他声音落下,他身后的巫族人蜂拥而上,砍掉他的脑袋,砍断他的四肢,将他开膛破肚。 少年阿树的脑袋被砍下,嘴里还在呵呵笑着。 “少主喜欢我呀。” “那我的血肉可以做成最美味的羹汤献给少主啦。” “好开心,好荣幸,真好,真好呀……” 血肉樊笼。 樊笼之内,一切皆为血肉,互食、互生、不休。 第475章 我必须和苍溟交合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巫族少年阿树,在苍溟眼前被拆解成了一堆‘食材’。 “都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下去给少主烹饪佳肴。” 巫抵走了过来,声音雄浑,周围的巫族人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阿树的断手落地,变成了一棵小树苗。 巫抵随手折断树苗放在嘴里咀嚼,那声音,有种吃竹笋般的清脆嘎嘣。 可联想到那树苗是什么变化而成的,就香不起来了。 巫抵嚼着树苗,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苍溟,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恶意与嘲讽。 “少主是被吓着了?”他嘲讽道:“这可是族人们对你的一片心意,少主可别不敢吃啊。” 苍溟没理他,目送那群巫族人走远,那个阿树明明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但他的头颅还在说着话。 苍溟:“做成菜后,他的头,还会说话吗?” 巫抵咀嚼的动作一顿,看他的眼神微微变化,却回答了:“他的头不能吃,得种下去。” 苍溟看着他手里的树苗,倒是明白了,之前自己摘了一片树叶后,巫抵为何会有那种反应。 “种地里,会重新长出身体?巫族的青壮有不少身体都有缝补的痕迹,他们原本的躯干,都被吃了?” 巫抵哼了声,咧开黏糊糊的嘴:“是啊,我们本就是一体。” 苍溟听到‘一体’两字,心念微动,没再理会巫抵,转身进了木屋,将门关上。 屋外,巫抵脸上那恶毒的笑容经久不散,他仔细的将树苗吃完,不浪费一点叶片枝干。 舔去卡在牙缝里的纤维,巫抵朝身后看去,巫谢就站在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 巫抵:“他为什么不动手?” 巫谢:“你的意图太明显。” 巫抵哼了声。 他就是想让这个所谓的少主对自己动手,这样他就能合情合理的咬上一口了。 口水在巫抵嘴里疯狂分泌,他咕咚咕咚的咽了着唾沫,即便如此,还是有唾液从他嘴角溢出来。 巫谢:“控制好你自己,咸大人说过,你再失控,就把你的头缝在猪的屁股上。” 巫抵狰狞的龇牙咧嘴着,抬手,狠狠从自己手臂上咬一大口,眼里满是红血丝: “我忍不住了,我好饿,好饿。” 他转身,一把掐住巫谢的脖子,将对方拎起来,狞笑道:“你先让我吃两口吧。” 他张大嘴,一口咬住巫谢的脖子,一口又一口…… 巫谢由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好像被吃掉的不是自己的身体。 屋内,苍溟自然听到了外面同类相食的动静。 从一开始,巫抵就是最不掩饰恶意的那一个。 他看苍溟的的眼神里除了恶意,还有遮掩不住的食欲。 看似凶残,实则,这个巫抵或许是剩下几巫中威胁性最低的。 毕竟,这家伙已经快失控了。 “同族互食,一体……”苍溟嘴里轻念,心里有了个猜测。 不过他不着急证实这个猜测,巫族将他‘请’进来,自然很快会出招。 从这群癫子的精神状态就能看出来,他们没什么耐心。 苍溟走到骸骨前,云铮还被裹挟在这骸骨内,他伸手欲将云铮从骸骨中拉出来。 手伸过去,却从云铮身体里穿过,压根无法触碰。 眼能见,却触碰不到。 但苍溟确定,眼前的云铮并非幻象,且云铮的的确确与他处在这个木屋中。 “空间法则。”苍溟略微沉吟,有了猜测:“那个巫谢的力量吗?” 难怪那巫即会‘大方’的同意让云铮与他呆在一起,是笃定了他不能做什么。 因为云铮一直被关在可移动的空间牢笼中。 苍溟又看了会儿云铮,肉眼来看,云铮没什么问题,只是一直昏迷不醒罢了。 倒是云铮头上那朵枯萎小花,苍溟抿了抿唇,轻喃出声:“妙法……” 无人回应。 苍溟收回思绪,身影消失在了木屋中。 …… 巫寨圣育堂。 白花花的肉山重叠交缠在一起,肉山有节奏的起伏着,像是在呼吸。 随着肉山轻微的蠕动,时不时会露出一张张女人的脸,或是一个个凸起的腹部。 这一堆肉山,是由一个个巫女融合在一起的。 巫抵满脸是血的走了进来,手里拎着被他吃的只剩下一个腿儿的巫谢。 他将腿儿丢在地上。 “说过多少次,不要吃巫谢。”巫即走了出来,看巫抵的目光中带着不赞同。 巫抵不屑的撇嘴,“那我去吃那少主?” “巫抵,你也想被逐出去吗?”随着这道声音出现,巫抵消停了,他低下了头。 肉山上,一个女人的身影蠕动出来,她的下半身依旧与肉山粘合在一起。 而露出的那张脸,很是平平无奇,但却有着一种怪异的吸引力,似能勾动某种欲望。 繁衍的欲望。 正是十巫中唯二的女性之一:巫姑。 巫姑出来后,地上只剩一个腿儿的巫谢突然又变回完整模样,与之同时,巫抵饱了点的肚子又瘪了下去,他眼睛又红了。 似又成了头饿狠了,快发狂的野兽。 他盯着巫谢,不爽至极道:“吃你就如吃个寂寞。” 就这时,一坨人形白肉被丢到巫抵面前。 巫姑:“吃吧,吃了就消停些。” 巫抵大快朵颐起来。 巫即看向巫姑:“又失败了吗?” 巫姑:“已造不出新生命了,现在肚子里的都是一堆无用烂肉。” 她看着巫即:“唯有圣王的血脉,才能重新给我族注入希望。” “我必须与他交合。” 巫即点头:“但咱们这位少主,可不会乖乖听话。” 他说着笑了起来:“他可是进来杀我们的。” 巫姑看向吃的抬不起头的巫抵:“那就让他杀好了,樊笼之内,无生无死。” 她笑了起来:“我只需要他走入圣育堂。” “你们不是抓到了巫彭造的那个人肉骨吗?”巫姑道:“咱们这位少主想来很在乎他。” “他可不能给你。”巫即笑了笑:“他炼化了鸿蒙骨。” “他的血肉,阿咸看中了,可不能送给你当繁育的肥料。” 第476章 以身入樊笼,反杀开始! 苍溟行走在树林间。 没有树枝摇曳,草木簌簌的声响。 只有低低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是周围的植物。 或者说,这血肉樊笼中的血肉在呼吸。 他们落地成植,土壤下根茎交错勾连,成为一个整体,共同构筑起这个樊笼。 巫抵先前提到过‘巫族一体’。 苍溟在这树林中走了一圈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或许从一开始,巫族就不存在单独的个体了。 为了在域外活下去,他们变成了一个‘整体’。 真正的,血肉交融,灵魂融合,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 他所处的,正是巫族的腹腔。 由无数巫族人血肉组成的牢笼。 而十巫,虽能在外行走,本质上也被困在这樊笼之中。 而在这樊笼中,他们能不断再生、重组。 巫族这群家伙,看似没被域外影响,还维持着人形。 实则,他们才是被域外影响最严重,最癫狂的。 “少主可寻到了杀死我们的办法?”陌生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苍溟回头,看到了一个儒雅青年。 不同于巫族其他人或野蛮、或随意的装扮,他白衣长衫,像个书生。 见苍溟望来,他还极有涵养的行了个见面礼。 “巫礼。”苍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书生般的巫礼颔首一笑,瞧着像个正常人。 “宴席已开,就缺少主了。”巫礼抬手邀请:“少主,不去吗?” 苍溟眸色淡淡:“我对吃人,没有兴趣。” 巫礼轻笑:“少主若不喜欢阿树,族内也有瓜果鲜蔬。” 苍溟顺手从旁边的枝头摘下一枚果子,那果子形同杏李,瞧着很是香甜脆爽。 “血肉虚妄。” 随着他声音落下,那果子在他手中变回原本的样子,竟是一颗眼球。 苍溟手中燃起苍生之火,眼球被他灼烧成渣。 巫礼静静看着,无奈般叹了口气:“少主你失礼了。” 他声音落下时,数不尽的藤蔓缠绕住苍溟的双脚。 巫礼:“既然少主不愿入宴,那就直接去圣育堂吧。” 苍生之火朝周围蔓延开来,烧上藤蔓。 而这一次,没有藤蔓在被烧毁,苍溟又感觉到了那股空间之力的存在。 巫礼笑容不改:“樊笼之中,万法皆虚。少主,何必再做这些无用试探呢。” “你想知道的一切,进入圣育堂后,都会明白。” 苍溟神色不变:“譬如,我身体里另一个自我,因何沉睡?” 巫礼勾唇:“自然。” “好。” 巫礼似也没想到苍溟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有些意外。 他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就要迈出一步时。 一只手,从后洞穿了他的身体。 巫礼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内穿过的手,面上无波无澜,回头与苍溟对视,眼中带着淡淡的戏谑。 像是在嘲讽,苍溟又在做无用功了。 “我一直在思考,你们为何要让萧沉砚沉睡。” 苍溟的声音,让巫礼的神情起了微妙的变化。 “我之神躯已焚,这具身体已不具备巫族血脉,我之神魂与蚩尤也早已断亲。” “唯有萧沉砚,掌握巫族力量的是他,吃掉蚩尤意识的也是他。” 苍溟脸上笑意淡淡:“所以你们要让他沉睡。” “血肉樊笼,唯巫族可破。” 而萧沉砚,就是唯一能破开樊笼的刀。 只是,巫族是怎么做到让萧沉砚‘沉睡’的呢? 不,或许不是沉睡。 巫礼眼中的愕然一闪而过,又成了嘲讽:“少主就算猜到了,又能如何呢?” 苍溟看着他:“若是巫真在,就不会问这样一句蠢话。” 一股菁纯的巫力从苍溟手中翻涌而出。 巫礼脸色彻底变了,苍溟贯穿他身体的手,似变成了某种植物,根茎穿梭在他的身体中,扎入他的灵魂。 吞噬他的血肉,撕扯他的魂魄。 男人幽幽的低语落入耳中:“萧沉砚是我,我亦是他,你们似乎总是认不清……” “不过,你们的血肉樊笼,倒是让我新学了一招。” 苍溟轻笑:“谢谢。” 巫礼的肉身和魂气被吸噬殆尽,苍溟手上不沾鲜血,仿佛从未用它贯穿过一个人的身体。 他轻轻划破手掌,血液如丝线落下,融入樊笼。 这一刹,他似也成了樊笼中的一片叶,气息彻底融入其中。 若说樊笼是一片海,那苍溟现在就化为了一滴水。 如何从一片海中,找出他这滴水呢? 而圣育堂中,巫即几人齐齐抬头,皱起了眉。 “巫礼的气息怎么消失了?” 巫谢闭上眼,又睁开,脸上露出困惑:“我找不到少主了。” 巫抵红着眼,暴躁的狞笑着: “就该让我一口吃掉他的!你们婆婆妈妈的反而坏事!” 巫即:“他离不开樊笼,不过,少主还真让人意外。”他脸上带着笑:“才进樊笼多久,就找到了脱离我们视线的办法。” “他融入了樊笼中。”巫姑开口,她的双眼是魅惑人心的幽紫,“现在的他,可以彻底吃掉我们了。” 圣育堂内,忽然安静。 下一刻,在场几巫脸上却露出了一模一样的诡异笑容。 巫抵嗬嗬的怪笑着:“被他吃掉,好像也不错。” 巫谢:“我们可以在他体内彻底融合。” 巫即眼里笑意也浓了起来:“他吃掉我们,就是给了我们进入他身体的机会。” “是他的意识彻底将我们粉碎,亦或者,他被同化为樊笼,真正成为我们的少主。” “少主他啊……真有胆色。” 巫即几人都带着一种不怕死的淡淡疯感。 巫姑道:“还是要将他引入此地。”她脸上含笑:“你们被他吃掉后,应该足够影响他的意识一段时间,阿咸会在这段时间吃掉那个鸿蒙骨。” “他意识空白的这段时间内,足够我孕育出我们巫族真正的下一代。” 巫姑轻抚着身下的肉山。 巫抵却露出不满道:“阿咸大人被吃掉的话,应该更能影响他的意识吧,那鸿蒙骨被困在巫谢的空境中,又跑不了。” 巫姑淡淡睨他一眼,“你别忘了,还有一个威胁在外面。” “阿罗刹天?”巫抵嗤笑:“域外已是极昼,她进不来的。” 巫姑没有理他,而是道:“我感觉到了巫罗和巫盼的消亡,他们已经折损在了阿罗刹天手上。” “莫要忘了巫真的谶言。” “阿罗刹天她的存在,就是我们巫族最大的威胁。” “不能让她再一次毁了我族的复苏。” 巫抵颠颠笑着,眼里满是红光:“她毁不了!” “上一次从烛龙那边窃取来的时间神力,已将萧沉砚的意识困在时间长河中,少主自作聪明,他以为自己与樊笼融为一体,就能将我们摧毁,却不知……” “没了萧沉砚的意识,他绝不可能扛住樊笼意识的倾压,他吃的越多,只会加快与我们的融合罢了。” “除非,那个阿罗刹天请来烛九阴相助,将萧沉砚的意识从时间长河中拉出来。” “但可能吗?” “烛九阴困于钟山离不开,即便能离开,那条龙也不可能帮她……” 第477章 谁预判了谁的预判? 苍溟融入血肉樊笼中后,这处巫族之地的真实面貌就彻底在眼前撕开。 血肉骸骨林立其间,断肢残骸拥挤堆叠。 这才是巫族之地的真面目。 他闭上下眼,仔细感受,这处血肉之地中,有几处动静最为‘清晰’。 那几处动静,对应的正是巫即等人。 但有两处动静最为怪异。 有一处肉山透着浓重的不详,是整个血肉樊笼最贪婪之地,樊笼中的一切血肉都在向其输送养分。 苍溟在那肉山上看到了一颗颗瘤子,正是那些东西,在汲取樊笼中为数不多的养分。 只是这些瘤子死白青灰,吸收再多养分都变不成血肉的鲜红,更像是一团团烂肉。 苍溟心下了然,那处肉山应该就是巫姑所在的圣育堂。 而巫礼之前找来,迫切的想要带他去那个地方,只怕就是为了…… 苍溟皱了下眉,止住了念头。 总觉得深想下去,自己会变脏。 除开那处肉山,另一处‘动静’则显得平平无奇,苍溟只能隐约感觉到,像是一只沉睡的眼。 却把握不清,那‘动静’的真身具体藏在哪里。 想来那只藏起来的‘眼’,就是巫咸了。 “少主,躲起来做什么!倒是直接露面啊,让老子看看是你吃了我!还是我吃了你!” 嚣张讨厌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巫抵的。 苍溟并不接腔,从容不迫的确定了巫即和巫谢所在的位置,他低声轻唤:“阿笨。” 玄喵喵自他脚下影子里冒出,变为大猫样子,亲昵的用头蹭了蹭他的腿。 苍溟轻拍猫猫头:“玩个游戏好不好?” 玄喵喵仰起头,疑惑的喵呜一声。 苍溟将一滴血点在玄喵喵眉心,轻声道:“猫捉老鼠,陪那几只老鼠玩玩。” “牵制住巫抵和巫即。剩下的巫谢,交给我。” 玄喵喵的身体逐渐变化,变成和苍溟一个模样,只有眉心处多了一点殷红。 彼时,在外面等着被吃的巫即三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一道声音出现在他们耳中,给予着他们提示。 是樊笼的低语。 三人脸色露出戏谑之色。 “少主还真是心思活泛。” “他藏身于樊笼中,让我们搜寻不见,却不知他融入樊笼的话,他自身的一些行为对樊笼来说也不是秘密。” 显然,苍溟让玄喵喵变成自己的模样,准备逐个击破的事,已被巫即三人知晓。 巫即看向巫谢,道:“看样子少主现在只想吃掉你,想来是察觉了,若你死了,他就能触碰到云铮那人肉骨了。” 巫谢点头:“是个机会。”他不疾不徐道:“你们与少主那只猫斡旋,我去圣育堂外等着少主,他触碰到我瞬间,我会带他进入圣育堂。” 哪怕那一瞬间接触就能让苍溟杀死他,巫谢也觉得无所谓。 那点时间,足够他将对方拉入巫姑所在的地方。 只要进入圣育堂,少主就逃不掉了! 就算他死了,导致那云铮脱离出空境,也无所谓。横竖阿咸大人,会出手。 而少主那时,已经自顾不暇。 …… 巫即三人预判了苍溟的预判。 当巫抵看到眉心一点血印的‘苍溟’出现在眼前时,笑容里满是狰狞与嘲讽。 他舔了舔牙,舍了那些没必要的叫嚣。 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又像是飞蛾扑火的疯子,径直朝‘苍溟’杀去。 暗影在‘苍溟’脚下翻腾而起,道道暗影化为利矛将巫抵洞穿。 鲜血淋漓间,巫抵放肆狂笑。 他的能力是御兽御魔,而血肉樊笼中,无他可操控之物,但巫族肉身强悍无匹,足以硬撼而上。 千疮百孔的身体丝毫没削弱他的战力,在他和‘苍溟’正面相击的瞬间,浓稠黑暗倾覆而下,将他彻底吞噬。 突然,一股紫色瘴气从黑暗中溢出。 ‘苍溟’与巫抵交锋过的右臂上爬现紫色蛛网般的痕迹,像是会移动的毒液般朝上侵蚀。 暗影横削,‘苍溟’直接斩断自己的手臂。 巫即带着一身毒瘴走来,脸上笑意不改:“少主对自己的身体,还真是半点不疼惜。” 被斩断的手臂化为黑雾。 下一刻,新的手臂从断肢中长出,手臂上的青筋微凸,在冷玉般的肤色上显得格外明显。 却见那手臂上,还有一道道神纹,苍溟单手掐诀:“上清。” 上清之气奉召随行,驱散毒瘴。 巫即眉头忽然皱了下,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暗矛已将他困死。 风雨雷电化为屏障,挡住暗矛,同一时间,在‘苍溟’脚下生出大阵,将他困在其中。 巫即看着笼中困兽般的‘苍溟’,眼里带着淡淡的戏谑: “不得不说,你这只影兽的确称得上以假乱真。” “只可惜,实力还是差一些。” “若是真的少主出手,想来将我们吞吃入腹,压根费不了这么多时间。” ‘苍溟’脸色有些微变化。 巫即唇角上翘:“意外吗?我们预判了你和少主的行动。” “樊笼之中,从无秘密,少主自己入局,又岂能例外。” 死一般的安静。 ‘苍溟’脸上的错愕逐渐淡了下去,无波无澜的望着他。 巫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察觉到了几分怪异之处,他眉头渐渐皱紧。 苍生之火骤然升起,将他包裹。 火光外,男人幽幽道:“要杀你们,的确不费力气。” 圣育堂内。 巫谢和苍溟的身影齐齐出现,在出现的那一瞬,巫谢仿若完成了毕生使命一般,脸上带着笑意,苍溟身上爆发出的暗影气息,直接将他吞噬。 女人的笑声响起,半点不在乎同伴死在眼前。 巫姑在肉山上撑起身体,眼里紫光幽幽,散发着最原始的欲望和引诱。 “少主,我终于等到你了。” 男人抬起头,望向她。 那张金质玉相的脸上带着斩断孽根般的清澈愚蠢,脑袋歪了歪,张嘴: “喵?” 巫姑的笑容僵在脸上。 等等。 来的怎么会是这只猫? …… 巫即身体被彻底碾碎之际,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苍溟’。 不,不是‘苍溟’,从一开始与他和巫抵交手的就是苍溟本尊! 不是他们预判了苍溟的预判。 而是苍溟预判了他们会预判! 苍溟:“阿笨身体残缺,并无助人生育之力。” “抱歉,要让你们失望了。” 巫即万念俱灰,只剩下不甘。 错了!他们的布局全都错了。 “不——” 第478章 抱歉,爹爹来晚了 从始至终,苍溟的目的都在巫谢身上。 唯有杀了这家伙,才能将云铮从空境内放出来。 巫即和巫抵前来赴死,是为了将戏演的逼真。 殊不知,苍溟也在配合他们演。 至于把大猫猫丢进圣育堂和巫姑生孩子这事儿,苍溟觉得问题不大。 反正阿笨生不出。 即便那巫姑丧心病狂到连猫都要糟蹋,但阿笨应该有能力保全自己的清白。 嗯,应该有吧…… 心虚愧疚这种念头大概只在苍溟内心停留了一息,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云铮所处之地。 那裹挟他的骸骨已经碎掉,眼看他就要倒地,苍溟即刻扶住他的手臂。 同一时间,一只手像是从无垠之地探出来,那只手掐住了云铮的脖颈。 苍溟的身体在这一瞬陷入停顿,仿佛时间被暂停了一般。 一道声音飘入耳中。 “少主还真是屡次给我意外啊。” 那道声音很是苍老,但苍溟立刻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巫咸。 时间重新恢复流淌,而云铮却消失不见。 苍溟的目光冷了下来。 巫咸一直没露面,而一出手,就切中要害。 对方所展露的,是时间之力。 苍溟心神沉入血肉樊笼中,仔细感受巫咸所在之处,可依旧感知不清。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闯入樊笼。 下一刻。 轰鸣声起。 巨山般的鬼王印从天而降,将血肉砸碎。 “给老娘砸!渣渣都别剩!往死里砸!” 声音响彻在圣育堂的最上方,木楼直接被砸的稀烂,露出下面蠕动的肉山。 数不清的死肉从肉山里脱离出来,变成一团团人形般的怪物,有许多连五官都没长齐,与樊笼中的血肉一起,反扑而来。 青冥业火与苍生之火同时出现,点燃樊笼。 南方鬼帝和糜苏都在大杀四方。 一道黑影在这时从圣育堂的废墟下窜出,带着一种惊慌失措,窜到了青妩脚边,嘴里嗷呜喵呜惊叫唤。 苍溟出现后,那喵喵声更是急躁。 两人分头行动后终于聚首,青妩耳畔徘徊的却都是玄喵喵的悲愤控诉。 她道:“你居然骗猫和癫婆生孩子?” 苍溟:“我可以狡辩。” 玄喵喵:笨笨主人你还敢狡辩!你说好的玩游戏,却是骗猫猫去当种猫!!猫猫的清白都要没了! 若非时机不恰当,青妩真想看看这一神一猫是怎么反目成仇的。 但下方的死动静,还是引走了她的心神。 她的鬼王印疯狂碾压之下,依旧没碾死下方那一坨白花花的玩意儿。 “那就是巫姑?”青妩厌恶的皱起眉:“怎么那副死德行。” “是巫族的巫女都与她融合了。”苍溟道:“她身上凝聚的是巫族仅剩的繁衍之力。” “巫族可真是够恶心的,一坨坨烂肉堆在一起,还想繁衍。”青妩皱着眉,看着在下方苟延残喘却怎么都锤不死的巫姑: “这玩意怎么干不死。” 巫姑如今的模样就像是一坨被锤烂了的肥肉,已看不出人形和五官,只有两个眼珠子还吊在白花花的肉上。 她仰视着上方的青妩和苍溟,眼里带着不甘心和愤怒。 “阿罗刹天……” “你怎么可能闯入我族之地!” 青妩一脸蔑视,“烂肉腐地而已,还你们巫族之地是什么宝藏之处吗?” 巫姑的身体里发出愤怒的嗬嗬声。 她已然猜到了青妩是怎么进来的,只可能是烛九阴‘帮了忙’! 果然啊,巫真当年的谶纬没有出错。 这阿罗刹天,就是他们巫族的克星! 但很快,巫姑就发现了什么。 愤怒的喘息变成了得意的闷笑,那笑声刺耳至极。 巫咸没有现身,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苍溟现在出现了,可他没有带上那个云铮! 这就说明,鸿蒙骨还在巫咸手里。 巫姑想到巫咸将云铮带进了什么地方,应该也是躲入了时间长河中。 之前从烛九阴那边窃取的时神之力,本就是巫咸掌控着。 但现在阿罗刹天出现,显然也是借用了这力量。 巫姑知道彼时的巫族血肉樊笼的死局已无法破解,唯一的希望就在巫咸身上。 只要巫咸炼化掉鸿蒙骨,再钳制住被封在时间长河中的萧沉砚,那他们巫族依旧可以卷土重来! 既然她已无法孵化出巫族的下一代,那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住苍溟和阿罗刹天。 能拖多久是多久,不能让他们去追踪巫咸。 一条诡异的红线出现在她身上,细看的话,巫姑身上那一团团的巫女死肉都被这红线贯穿着。 而抵抗住鬼王印碾压的也是这个红线。 在那红线出现的瞬间,青妩和苍溟都察觉了那是什么东西。 古神之力从内散发而出! 那是——女娲之肠! 难怪巫姑会这么特殊,会笃定苍溟进入圣育堂后就能被限制,全因女娲之肠就在她身上! 在巫姑祭出女娲之肠的瞬间,苍溟丢出刑天斧。 古神之力碰撞僵持。 苍溟看向青妩:“她在拖延时间,阿铮被巫咸带走了。” 青妩脸色微变:“何处?” “我感知不到。”苍溟:“但巫咸用了时神之力。” 他说着,顿了顿,补充道:“另一个我的意识也‘失踪’了,我怀疑也被巫咸用时神之力封印在了某处。” 苍溟刚刚就看到了青妩手上的日月红蛇图腾,那是时神的神纹,他料定青妩能进来必定是掌握了时间法则。 青妩脸色沉了下去。 她还能再用两次时神之力,但时间长河神秘莫测,即便她进入其中,也无法锚定巫咸将大哥和砚台困在哪个时域内。 “若进入时间长河,我能锚定到巫咸的位置,但是……” 苍溟和青妩对视了一眼。 他们现在的确可以离开,但刑天斧不会听旁人号令,女娲之肠的威力也不是南方鬼帝和糜苏能扛下来的。 青妩和苍溟的确陷入了一个抉择的困局。 除非他们放弃女娲之肠,去追击巫咸,但这样的话,弥颜恐怕…… 就在这时,生生之力涌来。 落入血肉樊笼中,像是水入油锅,激荡起迅猛反应。 一只大手,温和的拂开刑天斧,却以最悍勇难匹的力量直接将女娲之肠的力量撞入地下,硬生生将其从巫姑身上撕扯开来。 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撞入青妩耳中。 “小阿妩。” “抱歉,爹爹来晚了。” 第479章 因果反噬,我替她扛 生生之力强势涌入,剥离女娲之肠。 通天树拔地而起,撑满血肉樊笼,硬生生碾压推挤出一片干净领域。 巫姑的身体被通天树寸寸绞杀。 真实的生机苁蓉,贯穿了血肉骸骨构造的虚妄之境。 那安定人心的磅礴生机太过浓郁,出现在此显得太过格格不入,一时间竟有种不真实感。 青妩也有点恍惚,呆呆的看着对面的银发老美男。 除了发色不同,脸上褶子少了些,皮肤白了点,那张脸、那五官与记忆中的云擎阿爹都能对上。 还有那声‘小阿妩’。 “阿爹……”她下意识唤出口。 太一嘴唇轻不可见的颤动着,像是压下了哽咽,重重的点头,“哎”了一声。 不需要多说别的,太一会出现在这里,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醒来了,他没有忘却人间事,他为了她不顾危险来了域外! 青妩也有千言万语想和阿爹说,但现在情况不允许。 “阿爹!大哥被巫咸抓走了!” 太一眼中的柔和瞬间被冷酷取代,“阿爹随你一起去。” “那此处……” “有通天树在,足以镇压血肉樊笼。” 青妩点头,朝南方鬼帝和糜苏颔了颔首,让他们留下。 她准备动用时神之力进入时间长河时,糜苏突然道:“带上它。” 糜苏丢来的是一颗石粒。 青妩接过,用力摩挲了下。 这是酆都城的石头,糜苏本体的一部分,这颗石粒的特别之处在于,它是梵幽亲手修复糜苏本体时创造出的小石头。 青妩冲糜苏点了点头,将小石头贴身放好。 她手上时神图腾光芒一闪,她与苍溟还有太一一同消失在原地。 所谓时间长河,将之具象化便是过去、彼时、未来。 三条河递进流淌,时而平行,时而交错。 青妩三人此刻矗立在‘彼时河’中,河水川流不息从他们脚下流淌而过,奔向未来。 他们在原地静止不动,于‘彼时’中迎接‘过去’,成为‘过去’。 “找到巫咸所处的时间节点了吗?” 青妩看向苍溟。 苍溟掌心的血线坠入河中,像一条红鱼,逆行而上。 “需要一点时间。” 青妩没再催促,注意到旁边太一打量苍溟的眼神,她想了想,道: “阿爹你醒来后,去见阿娘了吗?” 太一收回视线,冲她颔首:“见过了,你阿娘她已晋升上神了。” 青妩虽不意外,但还是松了口气,也高兴了一点。 太一又看了眼苍溟,眸色幽深:“他是阿砚?” 青妩眨了眨眼,觉得阿爹这问题有点怪。 狗苍溟就是臭砚台这事儿,难道没人告诉他吗? 苍溟看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欣喜,眼神濡慕:“师父。” 曾经的云擎是萧沉砚的武师父,这般叫自然是没错的,但是…… 太一尚无回应,苍溟又改口:“我应该叫岳父了才对。” 太一眼角动了动,静静看着苍溟,不发一言。 青妩咳了声,瞪向苍溟:“哪那么多废话,专心干活!” “噢。”苍溟乖乖闭嘴了。 太一抿了抿唇,面上不动声色,当青妩看过来时,他脸上还是那副慈祥老父亲的笑容,只是余光扫到苍溟身上时,明显冷淡了不少。 “找到了。” 苍溟声音落下。 他手中血线收紧,就要握住青妩的手时,一只大手率先握住了他的手。 太一左手‘女婿’右手‘女儿’,肃声道:“走。” 苍溟与他对视,反握住‘岳父’的手,“好。” 下一刻,苍溟和太一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青妩纳闷:“走啊。” 苍溟微皱眉头。 太一也蹙起眉:“我和他恐怕无法逆行回到过去。” 青妩微怔,试探了迈出一步。 她并没感觉到任何阻拦。 太一看了眼她手上的时神图腾,道:“我和他没有时神之力,无法进入时间长河中。” 青妩恍然,“那阿爹你是怎么打破时间壁垒,进入血肉樊笼的?” “通天树是青帝陛下之物,它具备此伟力,可它也只能打破壁垒,无法随意进入时间长河。” 这么说来的话,后面的路就只能青妩独行了。 “无妨,我自己去也一样。” “倒还有一法,只是需要小阿妩你先回到过去,以你的因果丝为牵引,待你抵达过去后,造下一处锚点,我们便可趁隙而来。” “还是阿爹博古通今。”青妩竖起大拇指。 废话不多说,就是干。 “乖女。”太一忽然叫住她,语气深沉了不少:“记住了,不要轻易改变过去。” 青妩眸光动了动,笑了下,没有应‘好’,只是“哦”了一声。 待她接过苍溟手中的血线,顺着血线逆行长河,身影消失之后,太一的眉头才渐渐皱紧。 “岳父是担心改变过去,会导致未来也起变化?” “过去不是说改变就能变的。”太一语气幽沉:“时间有它自己的秩序,它会自行将混乱和错误扭转。” “小阿妩她是因果,秩序化身,她若擅改过去,遭到的反噬会胜过所有人。” 太一看向苍溟:“我来的太过匆忙,错漏了许多事。临行前,她母亲曾提到小阿妩进来此地,还为了她地府的阿父梵幽。” “梵幽可是死在了域外?” 苍溟嗯了声,“以身为祭,封印了丰沮玉门。” 太一皱起眉,神情凝重了下来。 苍溟却突然抬手,握住了青妩走前系在太一身上的因果丝。 翁婿俩四目相对。 太一目色幽沉:“苍溟太子此举何意?” 他没有再叫‘阿砚’,虽然青妩没有明说砚台是苍溟转世这事儿,但以太一的眼力如何能看不出? 他虽没见过身为神族太子时的苍溟,但醒来后,也从周围人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岳父若是来帮她的,你我便是同路人。若你是来阻止她的,那抱歉了。” 太一神情不变:“你能替她受过?” 苍溟平静回望:“为何不能,因果反噬,我替她扛。” “那是她的阿父。” “无人可以替代。” 太一挥开了苍溟的手,冷哼一声。 “我也是她的阿爹。” “我还没死,自是我扛在她前面。” 他睨了眼苍溟:“还用不着你小子。” 苍溟勾唇,噢了声,乖觉颔首:“小婿知道了,岳父教训的是。” 太一:“……” 真是……比弥颜那小子还碍眼。 以前怎么没觉得阿砚这么不招人待见? 嗯,阿砚是招人待见的,不招人待见的是苍溟! 第480章 你们到底有几个好爹爹? 过去时空。 巫族血肉樊笼的树林内。 两道身影陡然出现。 云铮昏迷不醒的躺倒在地,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一个老迈的身影背对着他半跪在地,明明满头青丝,面容却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呼吸间都如破烂风箱一般,面容是岁月侵蚀下的沟壑纵横。 这垂垂老矣的样子,任谁看着,也不会觉得他是十巫之首的巫咸。 这便是窃取时神之力的代价,即便是十巫之首也无法免俗。 而这一次强行带走云铮,也耗尽了他从烛九阴身上窃走的剩余时神之力。 他带云铮进入的这个时间节点,也在计划之外,皆是因为,被封在时间长河中的萧沉砚的意识竟被乱流裹挟到了这个节点。 巫咸隐隐感觉到了几分不妙。 一切都脱离的掌控。 冥冥中又好像注定了。 此刻他顾不得身后的云铮,甚至忘记了抓紧时间将对方的鸿蒙骨挖出来炼化掉,实在是因为,他想起来自己曾经历过眼前这一幕。 巫咸的手深入地下,与血肉樊笼产生联系。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对方身穿巫服,乃是青年俊秀的模样,眉眼间与巫咸一模一样。 只是一个皱巴,一个平整。 赫然是过去的巫咸。 两个巫咸看着彼此,年轻巫咸皱起眉,皱巴巫咸脸色却猛然大变:“丰沮玉门有变,快——” 他声音尚未落尽。 恐怖的气息骤然自他身后爆发,白骨化屏障,鸿蒙之地抵挡而出,将两个巫咸封锁其间。 一只手,从后贯穿皱巴巫咸的身体,准确无误的握住他前胸第二根肋骨。 年轻巫咸引动的巫术咒力轰然而至,却被鸿蒙屏障挡开,一把白骨长剑横削而去,将他的身体斩出一个巨大的阙口。 男人睁开眼,眸中满是戾气。 他发间那朵枯萎小花染上了点红色,多了一点点生气。 皱巴巫咸吐出一口血,他力量之核的巫骨已被云铮握住,而眼前的这一幕,分明是他早早就目睹过的。 是了,他在‘过去’见证了自己‘未来’的死亡。 可他却被迫遗忘了这一点。 直到一切又按照既定轨迹走了一圈,他回到过去后,这段被时间‘封锁’的记忆才复苏。 他窃取时间,也死于‘时间’之手。 明明早就知晓了死亡原由,知晓了失败之因,却无法改变,这是他窃取时间的报应。 而最可笑的是,偏偏他是死在这个时间节点! 死在梵幽封印丰沮玉门的这一天! 巫咸看着对面险些被劈成两半的年轻自己,眼中只剩无尽的不甘。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不要忘!” “不要忘记这一天!!” “不要窃取时间!不要回到过去!!” 砰。 巫咸轰然倒地,他看着冷漠俯视着自己的云铮,恍惚间,好像隔着时间长河看到了钟山红雾中的那双竖瞳。 耳畔似也响起了烛龙的声音。 ——时间之下,万物皆为愚者。 ——巫咸,你将死于自己的愚蠢之下。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他不是葬身于苍溟或阿罗刹天之手,真正杀死他的也不是炼化鸿蒙骨的云铮。 而是他自己! 从他窃取了烛九阴的力量那一刻起,他的死亡就注定了,以这种愚蠢的形式落幕。 巫咸烟消云散,只余下一根巫骨被云铮握在手中,他不清楚巫咸死前的复杂心态,朝对面那个年轻巫咸抬起手,白骨长剑再度斩下。 但这一刻,却有什么挡住了他的剑势。 时间也被暂停。 若是青妩在场,定能看出云铮现在情况不对劲。 他眼里唯有戾气杀意,似想毁灭一切。 “滚开!” 他眼球充血,只有一个念头。 杀光所有巫族! ——真是不听话。 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伴随着的丝丝声儿,像是蛇在吐信。 那道声音像是穿梭时间而来。 ——好大儿听点话,刹刹那么懂事,你怎么如此桀骜呢? 听到‘刹刹’两个字,云铮的理智好像回归了些。 “你……是谁?” 那道声音再度传来: ——我是你爹。 云铮目光闪烁了下。 “爹?太一……阿爹?” 那道声音忽然消失了。 沉默不知多久,再度响起后是滔天怒吼: ——太一是什么东西?!哪个太一?青帝那老树棒子家那个小树丫子? ——老子烛九阴!烛九阴!我才是你爹!你爹!你个不孝子!! 云铮崩盘的理智愣是在烛九阴的咆哮中恢复清醒了。 他目光逐渐清明,大脑也恢复正常运转。 眼前的时间像是被暂停了。 耳边烛九阴的咆哮还在持续,且越演越烈。 云铮吞噬鸿蒙骨后对外界其实一直有感知,但妙法死前的一幕幕一直击溃着他的理智。 虽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了一个‘爹’,但云铮透过烛九阴的只字片语也猜到了,估计是妹妹干的好事。 “爹,孩儿错了。”云铮直接开口。 烛九阴声音愤怒不减: ——错了?哪儿错了?认爹认错了?你爹不是太一嘛?霜霜和太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云铮抿了下唇。 虽不想不孝,但他估摸着眼下若说错话,这个白给的爹,没准会从死爹变‘活爹’。 烛九阴之名,响彻三界,谁人不知。 且现在他回到过去,烛九阴的声音能无视时间长河传到他耳中,对方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云铮:“太一……是过去的爹。” “你是现在的爹。” 烛九阴: ——刹刹丑女儿说你们就没有过爹…… 云铮:“爹死的早,自然就没了。” 云铮趁机加码:“你现在是唯一的爹。” “阿娘现在单身。” 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打破时间暂停,骤然出现,赫然是青妩。 她顺着血线而来,刀都拔出来了准备砍死巫咸。 结果皱巴巫咸没了,倒是有个年轻的已经被劈开了。 抬眸对上云铮清醒的眼眸,青妩心中大喜,上前拉住他: “大哥!你醒了!” 云铮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就听烛九阴的声音幽幽传来: ——丑女儿来了啊。 ——说说看,你们到底有几个好爹爹。 第481章 满嘴鬼话的丑丫头 烛九阴的声音出现时,青妩都愣怔了片刻。 在这片周遭时间暂停的区域内,兄妹俩大眼瞪小眼,云铮眼角轻微抽搐着,眼神欲语还休。 青妩悄悄吸了口气,表情一瞬变得惊喜。 “死爹!” “死爹你也进入时间长河了吗?你是来给我和哥哥撑腰的吗?” “啊,我就知道死爹放心不下我们,我的鬼体都暖了,这就是有爹的孩子才能体会的温暖吗?” 青妩一副感动的快要晕过去的模样,顺势挽住云铮的胳膊,悄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眼睛湿漉漉的冲他眨眼: “大哥!你感动不!” 云铮试图挤出点眼泪,但实在做不到,只能用力点头,憋红了脸:“感动。” 有模糊的哼唧声传入耳中,青妩已能想象出烛龙死爹翘起骨头尾巴的傲娇样子了。 但烛龙虽然脑干缺失,但也不是傻子。 “所以,太一是谁?” 青妩嘴角扯了扯,她沉下脸:“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明明看不到烛龙,但兄妹俩都感觉到一种恐怖的压迫感隔着时光传来。 青妩面不改色:“那名字是阿娘的禁忌,平时我和大哥都不敢提,也不敢过问。” 云铮接话:“没错,太一这名字我也只是听阿娘提过,倒是死……爹你刚刚提到了青帝?看来是知道对方的来历?” 青妩:“啊?死爹你竟认识他?你过去在阿娘面前提起过没?” 烛九阴:“……” 冗长的沉默后,他的声音幽幽传来: ——不认识,没提过,我什么都不记得。 兄妹俩交换个眼神,心里都松了口气,可算是把这事儿揭过了。 不过眼下不是父女(子)交心的时刻,青妩看了眼对面陷在时间定格中的年轻巫咸,杀机从眼中一闪而逝。 开口时声音却甜腻的很:“死爹,你也回到过去了吗?你是不是来保护我和大哥的呀?” 烛九阴: ——不是……才怪。 青妩:说漏嘴了吧。 不过,这答案倒让她意外。 既然不是父爱爆发来帮忙的,那烛九阴怎会突然插手? 烛九阴: ——我仍在钟山,无法离开,但我的眼睛可以透过时间长河看到你们。 烛九阴的声音有些缥缈,语气不似之前那脑干缺失的样儿,多了几分诡秘与神性。 ——直到刚刚,我才想起,原来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钟山上,丑女儿。 青妩怔了下。 什么意思? 她脑中灵光一闪:“你何时还见过我?” 烛九阴: ——过去此时。 云铮看了眼年轻巫咸,道:“之前那苍老巫咸被我杀了时,曾对年轻的那个大喊‘不要回到过去’,‘不要窃取时间’。” “所以他注定了会死在今日?死在回到过去的这一天?” ——是啊。 烛九阴声音玩味又嘲讽: ——时间之下,万物皆为愚者。 ——窃时者,也将死于时间之手。他在过去见证了自己未来的死亡,但时间不会容许他记得,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才会明悟一切。 巫咸那一刻的绝望可以想象。 青妩和云铮自然不会共情对方。 但兄妹俩对于这位便宜死爹的厉害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甚至于,青妩怀疑巫咸之所以能成功窃取到时间神力,也是烛九阴故意放水的。 像是猜到了青妩在想什么,烛九阴声音幽幽传来: ——过去不能肆意更改,即便是我也不能。 ——无人能成为时间的主人,我是时间的伴随者、守望者,即便是我也不能贸然插手。 ——所以,丑女儿你要乖一点哦。 青妩胸腔内似有重鼓在狂敲,她从烛九阴的话里听出了玄机。 “死爹,你之前说,你第一次见我,不是在钟山。” “所以,我曾回到过这里对吧?” “你曾在时间长河内见到过我回到这个时间节点,我当时在做什么?” 青妩呼吸急促了起来,心脏怦怦狂跳。 “回答我!” 烛九阴没有回答,像是离去了。 可青妩知道他还在注视着自己,因为此刻的时间还是暂停着的。 烛九阴越是回避,青妩心里那种突兀感越是强烈。 她试图离开,可周围像是有无形壁垒,她根本走不出这个圈。 心脏越跳越快,像是在催促着青妩赶紧离开,必须立刻脱离这个时间牢笼。 云铮手撑着额头,搜刮着自己的记忆,他醒来之前对外界是有模糊感知的,那时苍老巫咸刚到这个地方,似乎就发现了什么。 对方甚至丢下了他,没有趁那个时间夺走他的鸿蒙骨,也要出声提醒年轻巫咸。 那皱巴巫咸当时说了什么? 云铮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终于想了起来,他脸色大变: “丰沮玉门!今日是梵幽阿伯封印丰沮玉门的时间!” 青妩呼吸一窒。 脑中嗡鸣作响,她的动作快过思考,鬼王印齐出撞击在时间屏障上。 烛九阴的叹息似从遥远时空而来。 ——没用…… 他话音未落,青妩从时间屏障中消失。 刚刚用鬼王印撞击时间屏障只是障眼法,她手里的时神图腾可让她借用三次力量,最后这一次,她用来脱离屏障! …… 钟山磅礴红雾中。 烛九阴闭合着的右眼睁开了,眉头紧皱。 “真是不听话。” “时间不会让你改变过去的……” 话音落下后,他脸色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是啊,他比谁都清楚,过去无法改变。 他也注定阻止不了她。 即便是他,在钟山见到她时,不也以为是初见吗?直到看到她出现在‘过去’,他才想起自己与丑女儿真正的初见。 他曾目睹过青妩回到过去,那时的他尚不知青妩会成自己的好大女,只当她是乱入时间长河的一只小飞蛾。 他一如过往那般,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她拼尽全力的试图改变‘过去’。 她拼了命的想救下那个叫梵幽的老小子。 阿罗梵幽…… 烛九阴对这个名字有印象,盘古劈开混沌,天地分开后世间生出的第一个鬼族。 但在烛九阴看到的过去中,阿罗梵幽死了,那家伙以自己的肉身魂魄封印了丰沮玉门。 而丑女儿不惜受因果惩戒、秩序神罚也想救下他。 她管那老小子叫…… 阿父。 烛九阴忽然啧了声。 “满嘴鬼话的丑丫头。” 第482章 阿父! 烛九阴嗤骂完后,神情冷冰冰的。 瞧着可没半点脑干缺失的样子。 其实他一点也不在乎丑女儿有几个好大爹,本就是半路父女,能有多深厚的感情。 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只是这点‘爱’虽然有,但不多。 他已经尽力阻止过那丫头去触犯禁忌,用时间屏障将她困住,可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啊。 她明知前面是死路,也要头铁往前冲,他有什么法子呢? 他本就是死龙一条,血肉都凋零了,生命早已走到尽头,他之所以还能存在着,也只是仗着‘时神’这一身份,将自身的时间冻结了罢了。 一个爱屋及乌,做到如此,已经够了吧。 若犯轴的是霜霜,他自是要拼命的。 可犯轴的是便宜女儿啊,那就没必要了吧。 说起来,当时除了便宜女儿外,他还看到了另一个乱入的小家伙。 那小家伙有点意思,有他帮着便宜女儿,差一点他们就成功救下梵幽了。 不过那时出现了另一个奇怪的‘东西’,阻止了他俩。 说起来,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何物,就连烛九阴都没看明白。 会是什么呢? 烛九阴想着,目光又远眺向时光长河。 …… 青妩动用最后一次时神之力挣脱屏障后,就看到了周围的全貌。 她是回到了过去的血肉樊笼中,只是此刻的樊笼内也是一片骚乱。 耳畔充斥着的都是巫族人的怒吼。 “杀死他!!” “该死的鬼族!!” “不能让他封印丰沮玉门!!” 数不清的巫族人如同翻滚蠕动的血肉,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青妩也没半点迟滞,争分夺秒的朝那个方向赶往。 半路上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是被她杀死过的巫罗! 在巫罗身边,还有一个不苟言笑的少年,正是掌握空间之力的巫谢。 青妩毫不犹豫的出手,鬼王印丢出,砸向两人。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她的鬼王印竟似砸向了一片虚无,直接穿过了巫罗和巫谢的身体。 青妩怔愕,刹那间想起了太一和烛九阴说过的那句话: ——不要改变过去。 ——过去无法改变。 青妩脸色沉了下去,明白过来‘时间’对她的桎梏从未消失,此刻的她,只能如一个旁观者般看着过去发生的事,却无法插手。 不! 要她眼睁睁看着梵幽去死,她做不到! 青妩没有气馁,加快速度赶往动乱之地。 恐怖的鬼力从前方传来,血肉樊笼颤抖,空间皆在扭曲。 一个巨人的身体被摧毁,头颅远远摔飞出去。 一座巨门矗立在天地间,链接着血肉樊笼与人间。 而在巨门前,有一道身影背朝樊笼,他的双臂已嵌入门扇,似与这座青石玉门融为了一体,他的鬼体已千疮百孔,恐怖的威能让巫族无法寸进半分。 额上青筋暴起,双目耳孔中鲜血缕缕滴落,他以自身为墙,挡住了巫族,以肉身神魂为锁,要将丰沮玉门关闭。 他面朝着人间。 “梵幽!你该死!!” 身后是巫族人歇斯底里的诅咒。 砰。 梵幽半跪在地,脚下的樊笼在撕咬他的鬼体,他动作却没丝毫停顿。 必须关上这扇门。 那一刹,梵幽身上滴落的鲜血坠在地上,化为黑色鬼焰,朝后方的巫族与身下的血肉樊笼反噬而去。 那是他燃烧神魂精魄点燃的玄冥业火,他必须为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尽快封闭上这扇门。 但巫族十巫与樊笼也不是吃素的。 血肉如跗骨之蛆,化为触手,哪怕一根根的被烧毁,也飞蛾扑火般冲进来。 寒光携带火弧骤起,削去触手,瑰丽的苍生之火涌入业火中,将血肉樊笼钻出的缝隙填上。 梵幽回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眸中浮出愕然。 “苍溟……?” “不对,你是……萧沉砚。” 萧沉砚颔首,他身体介于虚与实之间,仿若灵体。 之前苍溟感觉到他的意识沉睡。 其实是巫咸用了夺魂之力,将他的意识从肉身中强行引出,又以时间之力将他强留在时间长河中。 只是萧沉砚一直试图挣脱长河,误打误撞闯进了这处时间节点内。 以苍生之力化为的长枪重重刺入血肉樊笼中,化出屏障,萧沉砚手覆在丰沮玉门之上,一股灵识被灼烧的剧痛倾袭而来。 那是丰沮玉门的反抗,也是时间对他破坏秩序的‘惩戒’。 梵幽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住手!” “你现在只是灵识,不要插手,速速离去!” 萧沉砚只看他一眼:“她一直在思念你。” 梵幽嘴唇翕动,身体都僵住了一瞬。 只这一瞬过后,他声音又恢复冷硬:“速速离开,去陪着她,照顾好她。” 萧沉砚没有动,覆在玉门上的左手已被侵蚀到扭曲,他右手还在操纵着苍生之火,抵挡巫族和樊笼的反扑。 “萧沉砚!”梵幽声音严肃,罕见的多出了焦急和愠怒:“莫要插手!你如今是灵识,时间在惩戒你插手过去事,即便你恢复了神力,在时间长河中,你也扛不住惩戒之力!” 梵幽何其聪明,很快就猜到了萧沉砚如今的情况。 “即便我灵识消亡,另一个我依旧存在,会守护好她。” 萧沉砚死死盯着梵幽:“丰沮玉门,我替您来关!” “活下去,去见她!” “她还没有亲口叫你一声阿父!” 梵幽身体僵住。 阿父…… 阿父…… 她还愿意叫他阿父吗? 他不配当她的阿父啊。 咔—— 碎裂的声音响起。 是萧沉砚的灵识,他的左臂硬生生被惩戒之力击碎。 “走!”梵幽眼神陡然坚毅:“过去改变不了的!” 萧沉砚的出现,足以让他知晓自己的结局。 “刹刹是不是也跟着你进来了,别让她来救我!” “我可以死,但刹刹……我的女儿她得好好活着!” “我这个阿父,不值当她为我犯险。” “不值当。” …… 时间长河似在这一刻被分出了无数支流。 梵幽与萧沉砚在这条支流,另一道身影撞破一个个时光屏障,跌跌撞撞的朝此奔来。 时间无形又无情,明明近在咫尺,却将她阻隔在外。 触手却不可及。 就在身边,却不可见。 只有那泣血般的呜咽与一滴滴血泪坠入时间长河。 ——阿父! “阿父!!” 第483章 以后我就叫阿罗刹天,多霸气啊 时间最是残忍无情。 它只会一往无前的奔赴向未来,不会为任何人驻足或回头。 对于那些试图挑战它的权威,阻拦它奔流脚步的存在,不论这些存在是神还是鬼、是人还是妖,它都会给予最严厉的惩戒。 “阿父!!” “梵幽!!” “阿罗梵幽!!” 青妩的声音被时间阻隔,那道无情的屏障将她挡住拦截。 她眉间的鸢尾鬼印在渗血,法相化为恐怖的罗刹鬼影,冲击着屏障。 红莲业火包裹着鬼王印撞击着,她使出了浑身解数。 而每一次的攻击,都被时间的屏障挡住,重重反噬回她的身上。 “咳——” 青妩胡乱擦去嘴角的血,可鬼体内部的崩坏让血控制不住的汩汩涌上喉间。 她又是一拳砸在屏障上。 哇的一声,一口又一口的血吐了出来。 内腑崩碎,神魂翻绞,血肉似被业火炙烤,剧痛似万千钢钉寸寸钉入骨头的每一处。 可痛又如何,她不在乎。 可为什么她拼尽全力都冲不破这屏障?青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屏障外,局面刻不容缓。 丰沮玉门只差三寸就能彻底闭合上,可这三寸缝隙,如有天地为阻。 梵幽的半边身体都已融入丰沮玉门中,萧沉砚一面以苍生之火抵挡着巫族的发疯反扑,一面要帮梵幽关上玉门。 他能为梵幽多扛下一部分丰沮玉门的噬力,梵幽便能多保住一部分肉身残魂。 哪怕只余一缕残魂,也是希望! 可除了这两头的压力外,还有时间的惩戒之力,如道道无形的鞭子,鞭笞在萧沉砚的灵识上。 龟裂痕迹在他灵识上蔓延。 又是一道血肉触手穿透苍生之火,朝梵幽刺去,萧沉砚侧身一挡,血肉触手穿透他的灵识,又被苍生之火烧烬。 梵幽的声音,他已听不清,视线模糊间,萧沉砚看到了手腕上的因果丝。 金红交错,熠熠生辉。 熟悉的气息顺着因果丝涌来,明明的阴寒鬼力,涌入他的灵识中却似清泉入涸地,压下了龟裂之势。 他顺着因果丝的方向看去,时间落下的屏障被剥去了翳,他看到了…… “砚台!” 青妩隔着屏障与他遥遥相望,翻腾的鬼力顺着因果丝涌入萧沉砚身体内。 他看到了她眼角的血泪,她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坚定。 她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唇,看懂了他的无声之言。 ——别哭。 血泪一滴一滴往下坠。 青妩紧咬牙关,胡乱抹了脸。 梵幽察觉到了萧沉砚的异常,下意识看过去,他的双眼已模糊,无法清楚视物,视线也穿透不了屏障。 可是梵幽觉得,在那处有着什么。 是数万载岁月,唯一令他血液流淌,令他放不下的执念。 他看不见,可他感受的到,那是……他的女儿。 “刹刹……” 梵幽喃喃道,是你吗? “阿父!”青妩用尽全身力气呼唤着他。 可是梵幽听不见。 青妩咬破了下唇,那一瞬,萧沉砚看懂了她眼里的决绝。 红莲业火点燃自神。 “以我神魂为祭,以我肉身为献,吾阿罗刹天,甘受违秩之戒!” ——以我灵识为奉,以我神躯为礼,吾萧沉砚,愿代阿罗刹天受戒! 苍生之火与红莲业火隔着时光屏障同时点燃。 时间长河在这一刻出现凝滞,秩序颤动,继而怒号。 恐怖的反噬之力冲击着萧沉砚和青妩,而那道时光屏障渐渐出现了龟裂之势。 砰—— 青妩双膝砸在地上,可她执拗的,依旧没有放弃。 “小妹!” “乖女——” 生生之气涌入青妩身体,鸿蒙骨剑挡住秩序之劫。 另一只手覆在无形屏障之上,苍溟看着浑身是血的青妩,眸光颤了颤。 他抬眸,对上了萧沉砚的灵识。 同一个人,同一个魂,曾是殊途,而今同归,苍溟和萧沉砚同时朝对方点了点头。 下一刻,苍溟身影如细沙般流逝,而另一边,萧沉砚的灵识逐渐转为实体。 苍生之火掀起怒焰,朝四周激荡而出。 屏障内,太一的手刺入屏障,要硬生生将其撕开。 一道声音骤然传来。 ——青帝家的小子,你这是在找死! 太一抬眸,目光穿透时间长河与红雾,对上了一双书童。 “九阴烛神。”他念出了烛龙的神讳:“是在你阻止我女儿?” 烛九阴: ——你女儿? 他声音一瞬讥诮到了极点。 ——我才是她爹!霜霜是我的! 太一目光阴鸷,却没再理会烛九阴的无能狂怒。 “不帮忙就滚。” “若要阻拦,我必杀你!” 钟山那头,红雾翻滚,烛九阴怒火滔天。 竖瞳里杀机毕露,时而竖成一条线时而扩张开。 “找死!” 烛九阴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于公我本就该杀你,于私,我更该杀你!” “杀了你,就没人与我抢霜霜了。” “丑女儿笨儿子也只能管我叫爹了。”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烛九阴兴奋的龙尾颤动,必杀一击一准备好。 骤然。 轰隆—— 停滞的时间长河恢复奔涌之势,它被彻底激怒,惩戒着所有敢阻挡它脚步的违秩者。 太一第一时间抱住青妩和云铮,以后背挡住时间长河的怒火。 他后背的血肉被时间之力撕开。 而钟山红雾深处,烛九阴翻腾而起的杀机戛然而止,他眨了眨眼,叫道: ——不是我干的! 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呢!这回真是时间秩序被彻底触怒开始惩戒了! 无人在意他的自辩。 萧沉砚护住梵幽,在长河怒号的这一刹,那固若金汤的时间屏障也出现了缝隙。 这一缕机会,在生死之间。 “走!” 萧沉砚以最后的力气将丰沮玉门合上,落下封印,然后一把拉住梵幽的肩,要将奄奄一息的他带离。 青妩也看到了那一线生机,她顾不得断筋碎骨的痛,从太一怀中挣出,扑向屏障,以手抵住拿出缝隙,不让其愈合。 她手上血肉寸寸剥离,眨眼就露出白骨。 就在最后这一刻,萧沉砚撞碎屏障冲了进来。 青妩眼中冒出欣喜的光,她看着梵幽: “阿父——” 骨碌。 一颗小石子从青妩怀里滚了出来。 小石子里冒出一点光晕,飘向了梵幽。 梵幽的四肢已融入了丰沮玉门,萧沉砚带着的只是他的残躯。 时光在这一刻像是被可以放慢了。 梵幽听到了那声‘阿父’。 他看着满身是血,狼狈不已的她。 看到了她自幽冥中诞生,自黑暗中睁开眼,朝他伸出双手。 看到了她咿咿呀呀的小时候,看到她蹒跚学步追在自己身后。 看到她逐渐长大,走上那个高位。 ——老东西。 ——梵幽。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姓,以后我就叫阿罗刹天,多霸气啊! “刹刹……” 梵幽朝她展颜一笑。 而自小石子里飘出的光晕遮挡住了青妩的视线,周围一切都变得缓慢,唯有那点光晕的速度不变,它撞向了梵幽。 撞开了萧沉砚。 撞开了青妩。 也将梵幽撞回了原本的时间线,时间拨乱反正,紊乱的支流自行回到原本的流径。 梵幽的身体碎成一片一片,化为无数繁复阴文,宛如钉子一般,撞入丰沮玉门中,已然关闭的玉门轰然倒塌。 时间重归正轨。 青妩瘫坐在地,伸出的手呆呆的悬在半空,眼中一片空茫。 “阿父……” 第484章 阿父一直都在 时间长河一往无前奔涌着。 乱入‘过去时间’的几人全都被驱逐而出,停滞在长河中。 青妩跪在地上,鲜血污了面颊,眼中一片空茫,她的神魂意识像是留在了过去,只剩一具空壳。 “为什么……” 她喃喃道,手指颤抖的轻蜷着。 太一和云铮站在她身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萧沉砚也僵立在原地,他看着自己的手,久久回不过神。 为什么他刚刚不能抓的更紧些! 明明出路就在眼前! 明明他已经将梵幽带出来了! 最后那团光到底是什么?! 青妩猛的抬起头,她踉跄起身,竟是还要闯入长河中。 她要回去,她要把梵幽带回来! 她的阿父,阿父—— ——你是真不想活了吗!你身为秩序之一,却枉顾时间秩序,再胡闹下去,你的道心就崩盘了! 烛九阴的声音透过长河传来。 下一刻,一股力量拽住青妩和其他人。 “放开我,不——” 时间长河在眼前消失,斗转星移,红雾蔓延,雌雄莫辨的脸自红雾中探出,皱眉盯着下方歇斯底里的小女鬼。 一道道身影接连挡在她前方。 烛九阴与太一四目相对,杀机在红雾中蔓延,他冷笑着吐出长信。 “怎么?想恩将仇报?” 太一:“恩自然会报,至于仇,权看烛神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之前情况紧迫,太一无暇多说什么,但不代表他没有感觉。 最后的确是时间秩序降下的惩戒,但在那之前,太一敏锐的感觉到了一股杀机,是来自烛九阴身上的。 若非惩戒之力先一步降临,眼前这位的杀招怕是已然到了。 不知想到什么,烛九阴慢慢收回了杀意,看向他身后的青妩,冷嗤道: “警告过你的,过去无法改变,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瞧瞧你现在这德行,本来就丑,现在更丑。” 换成过去,有人敢在青妩跟前嘴贱,她能十倍还回去。 可此刻的她,像是被掐灭了光。 她直勾勾的盯着烛九阴,像是感觉不到嘲讽,或是压根不在乎他的讽刺。 “我想回到过去,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烛九阴皱眉:“你被惩戒傻了是不是?还想回去?不自量力!” 青妩踉跄起身,眼神疯魔执拗:“是要鬼血酒吗?我一身血肉皆可归你,若要神魂,我已能割舍,我只要一个回到过去的机会!” “小阿妩!” “妹妹!” 萧沉砚握紧她的手腕:“刹刹。” 青妩没有理会任何人,只固执的看着烛九阴。 烛九阴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忽然恶劣的笑了起来:“可以啊,你把霜霜给我,我就帮你再回一次过去。” 青妩脸上血色尽失,她抿紧唇,“换一个条件。” 烛九阴嗤笑:“现在是你求我,条件自然由我开。” “我说丑女儿,你鬼话连篇骗了我好几次,看在霜霜的面子上,我不与你计较。” “不计较,可不代表我会纵容你得寸进尺。” 青妩沉默了下去,她眉心的鸢尾鬼印闪烁着幽光,烛九阴见状神情也冷了下去: “怎么,我不帮你,你就准备动手强……” 烛九阴的声音戛然而止。 青妩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她眉间的鸢尾鬼印一点点流逝,却又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朵璀璨盛放的鸢尾。 最菁纯的幽冥之气,蕴含着秩序与因果。 “此鸢尾鬼魄,集因果秩序之力,乃我的本源所化。” “我愿将它赠给烛神,只求一次重回过去的机会。” 不管是萧沉砚还是云铮,何曾见过她如今的模样。 从来都是恣意张扬的阴间小霸王,此刻却像一盏易碎的琉璃瓦。 “我之神魂道行不逊鸢尾鬼魄。”萧沉砚站在青妩身旁,直视烛龙,“烛神可随意取用。” 云铮:“我有鸿蒙骨,还有一条命,皆可给你。” 太一刚要开口,烛九阴忽然冷笑出声:“好啊!那就把你们三的命都给我得了!” 它这话刚落下,忽然一道光晕从青妩后方冲出,撞向烛九阴。 在看到那光晕的瞬间,青妩脸色陡变。 就是这道光晕,把他们都撞开,让一切皆成徒劳。 而现在,那道光冲到烛九阴面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愣了所有人。 烛九阴眼中杀机暴涨,下一刻化为愕然,开口道:“是你……” 他早早就窥见了青妩他们的‘失败’。 故而,他比青妩他们更早就知道了这个奇怪光晕的存在,饶是他,也看不清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直到此刻…… 那团光晕给了烛九阴一个大逼兜,就飘向了青妩。 青妩眼中的杀意在那团光飘至近前后彻底滞住。 那团光里,有梵幽的气息。 “阿……阿父……” 光将青妩包裹。 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如过去,在她每一次闯祸胡闹之后,那个声音都会无奈又包容的对她说: “刹刹,别害怕。” “我会在的,阿父一直都在。” 第485章 不认死爹了 青妩跪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那颗小石头。 光晕消失,小石头平平无奇,甚至感觉不到什么梵幽的气息。 最后那句‘我一直都在’,好像是某种告别,又是某种承诺。 可青妩相信,自己的阿父一直都在。 其他人都有些怔然,云铮喃喃道:“最后将我们的撞开的,竟然是梵幽阿伯,可是,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烛九阴扯了扯嘴角,竖瞳里情绪深深,叫人看不真切:“过去无法改变,他是在救她。” “即便没有这个变数,也会有其他的变数。” “退一万步讲,就算当时你们真把梵幽从屏障内带出来了,你以为等着你们的会是什么?” 烛九阴语气依旧嘲讽:“你们会被困在时间长河内,被规则秩序碾压,是,你们几个都本事不小,或许能扛得住惩戒之力,可你们逃不出来啊。” “永生永世被困在过去,你们的现在和未来会被直接斩断,你们的存在都会成为虚无,不会有人再记得你们。” 烛九阴越说越激动,像是找回场子似的,得意的看向云铮他们,等着看他们后怕的模样。 可是…… 不说太一和萧沉砚有多平静了,便是云铮也反应平平,只“哦”了声。 烛九阴只觉一拳锤在了棉花上,一口气卡在喉咙眼不上不下。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青妩,终于有了点反应,她想把小石头擦干净,可是之前为了防止时间屏障愈合,她用双手强行抵住屏障,双手血肉早就磨穿,森森白骨露在外面,鲜血一直流淌着。 她再怎么擦,她的血都会糊在小石头上。 “砚台,帮帮我。”她看向萧沉砚,声音带着哭腔,一滴滴血泪往下滚。 她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捧着小石头:“我想把它擦干净,我的血弄在上面了。” “阿父看到我受伤会伤心的,你帮我擦干净好不好。” 萧沉砚半跪在她身前,揩去她脸上的血泪,闷声应下:“好。” 他用双手小心的从青妩手里接过小石头,看到她露出白骨的手,心脏撕裂般的疼,懊恼与自责山呼海啸般的在心间翻涌。 只是他刚要渡过去神力,另一股生生之气就抢先而来,他抬眸与太一视线相对,太一朝他点了点头。 萧沉砚颔首,取出干净的绢帕,一丝不苟的擦去小石头上的血,他的手也轻颤着,这上面的血全都是她的…… 云铮的眼眶早就红透了,忍着没掉泪,笨拙的擦去青妩脸上的血,看到她流出来的血泪时,心脏都在绞。 “不哭,不哭了啊妩妩。” “痛不痛啊,都怪哥哥没本事,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啊……” 云铮替她擦着血泪。 萧沉砚和太一都沉默不语,可心里没比云铮好受到哪里去。 阿罗刹天无心无泪,她因萧沉砚生出了心,因梵幽流出了泪。 前者挚爱,后者至亲。 在太一生生之气的治愈下,青妩的伤势好了一点,但也只是流血止住了,可那双手上的血肉还是没有长回,森森白骨露在外面。 烛九阴一直用眼神偷瞄着,几次想要开口,可这一家四口的氛围他愣是插足不了一点点,整得他像个外人似的。 明明他也是爹啊! 这会儿见太一拉胯了,他自觉找到机会了,得意洋洋道: “丑女儿受的是时间的惩戒之力,时间之伤,唯有时间可愈,你的生生之气可不管用。” 太一看向他,岂会看不出烛九阴眼里的挑衅和得意。 这条龙就把:求我啊求我啊求我啊~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对于这个一出现就想和自己抢媳妇抢女儿儿子的长虫,太一打心眼里讨厌。 可为了女儿,他无所谓什么面子。 别说求,下跪都行。 可不等他动作,青妩握住他的手。 “乖女,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太一神情瞬间变得温柔无比。 烛九阴竖瞳也凝了几分。 青妩摇头,道:“阿爹,我想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太一和云铮一左一右扶着她起身。 萧沉砚已将小石头擦干净了,他想了想,以神力构筑出一条链子,青妩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来。 见她笑了,三个男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萧沉砚替她戴上石头项链,轻声道:“等回去后,我们再给阿父换条更好看的链子。” “嗯,还要你亲手打造的,你手艺比我好。” 萧沉砚莞尔,轻声应下:“好。” 烛九阴见自己又被无视,不爽的感觉已快冲破颅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青妩回头看向他。 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扯起一抹假笑:“想回家啊?不要死爹了?” 青妩语气波澜不兴:“多谢。” 烛九阴眸光动了动,哼道:“谢?我可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也是我把你回到过去的机会给掐没了。” “您的确可以一直冷眼旁观,但您还是出手了,是您把我们从时间长河拉出来的,不是吗?” 青妩不疾不徐道:“您大可以不出手,任由我们陷在长河中。” 烛九阴没说话,而是皱紧眉,死死盯着她:“什么您不您的,丑女儿,你之前与我说话可不是这个口吻?” 虽然之前这个丑女儿鬼话连篇,装乖卖憨,从他手里‘骗’了时神之力,与他说话时也没那么尊敬,可烛九阴没感觉被冒犯,反还有种新鲜的亲近劲儿。 她这会儿说话一口一个您,倒是尊敬了,但也见外了。 青妩:“我骗您在先,您看在阿娘的面子上借给我时神之力,此事是我亏欠于您。” “我以阿罗刹天之名起誓,凡您所求,只要不违背秩序善恶,我皆会尽我所能去做。” “三次逆转时间的能力,加上出手帮我们离开时间长河,我替您做四件事。” 这一次青妩的立誓,萧沉砚三人都没阻拦。 而烛龙却出离的愤怒了。 “你是要斩断与我之间的因果?!想要彻底两清?!” 至于吗?! 他不就是动了一点点杀心,又不是针对她的! 居然不认他这爹了! 第486章 希望的小石头 烛龙怄得双眼喷火,青妩依旧一脸平静。 她声音疏离而冷淡:“我认您为父,乃是占您的便宜,父母亲人是羁绊是牵扯也是因果,该是至纯至真才对。您先前认我为女,也非自愿,只是看在我阿娘的面子。” “我虚情假意,您别有所图,你我就别弄脏了‘亲人’这两字。” 烛龙气笑了,声音也尖厉了起来:“好啊,这会儿利用完我直接不装了?” “嗯啊,不装了。”青妩坦诚道,直视他的竖瞳:“要杀我吗?” 之前烛九阴的杀机,不止太一感觉到了。 青妩早有察觉,只是那会儿没功夫去计较罢了。 烛九阴却被她这话噎了不轻,竖瞳危险的挪到太一身上,刚要解释自己不是对她动了杀心。 青妩就上前一步,挡在太一身前。 太一看到宝贝女儿要保护自己,老父亲的心早就化了,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他没有打断女儿的孝心,而是站在青妩身后,像是最坚固的壁垒,直视烛九阴。 烛九阴虽是古神,但他也不惧。 不过一条死去的长虫,真斗法起来,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烛九阴被气的连连吐息,吐出的气都成了霜雪。 “好啊,你要与我一刀两断是吧!那就捅太一四刀,我与你两清!” 青妩:“做不到。” 烛九阴:“刚刚你自己说的尽你所能,这点小要求你都办不到?怎么?他真是你亲爹?你舍不得?” “刚刚不还为了那梵幽要死不活的嘛?转头又对这个爹巴心巴肝的,你还真是人尽可爹啊!” 烛九阴越说越离谱,话也越发刺耳难听。 云铮和太一脸色都阴沉无比,强压着滚滚杀心。 尤其是云铮,他可太清楚自家妩妩的性格。 她一贯是爱憎分明,有仇就报的。 烛九阴当便宜爹的时候,的确帮了他们不少。可他对太一动了杀心又是切切实实的。 光是这一点,就注定他们做不了同路人。 之后烛九阴屡次恶语相向,故意插人心窝子。更把阿娘当成筹码来提交换条件。 不管烛九阴那话是真的,还是玩笑,都触碰了逆鳞。 而自家妩妩现在还能心平气和与烛九阴谈补偿,皆是因为她心中之道。 她是阿罗刹天,掌因果,又岂会愿意欠人因果。 萧沉砚一直没怎么开口,这时却道: “因为没有,所以嫉妒吗?” “什么?”烛九阴注意力被他转移,像是被踩了尾巴:“谁嫉妒了?!” 萧沉砚眸色深深的看着他:“你。” “人间有句俚语叫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些稚童会撒泼打滚以获得家人关注。” “烛神并非稚童,学孩童招数不会惹人怜,只会令人厌。” “更何况,本就不是家人,没人有义务去了解你、揣摩你、在乎你的真实想法。” 烛九阴本该怒不可遏才对。 可瞧见青妩那疏离冷淡的样子后,到嘴的咆哮又咽了下去,既憋屈又心虚。 总觉得要是大声反驳更像是狡辩,好像他真成了那缺爱的小屁孩似的。 他堂堂烛九阴,掌控时间的尊者,正儿八经的上古正神会缺爱? 笑话! 不就是个便宜女儿嘛。 谁稀罕。 从始至终他稀罕的就只有霜霜。 烛九阴神情也冷了下去,开口道:“不用你做四件事,替我做一件事就好。” “您说。” 烛九阴:“……” 盘古他大爷的,听到这个‘您’还是很不爽啊! 烛九阴咬牙切齿:“我要去三界。” 听到这事儿,太一皱了下眉。 “你能离开钟山?” 烛九阴朝太一翻了个白眼:“我要是能离开,还让丑女……还让她帮什么。” “怎么,担心我去了三界后霜霜移情别恋,不要你了?” 太一淡淡道:“且不提绝无可能,烛神既说到‘移情别恋’,看来也知道我夫人与我之间是有情的。” 烛九阴杀心又要上头了。 青妩:“此事我应下了,说好的四件事,就四件事。” 烛九阴:你是真要和我断的干干净净啊! 青妩:“如何带您离开钟山,我并无眉目,您自己可知道法子?” 烛九阴:“你去替我寻一个合适的肉身,带来钟山,我便可随你们去三界。” 青妩沉吟了一下,应下此事。 烛九阴却冷笑:“点头倒是快,能承载我神魂的肉身你当那么好找的?” 青妩面无表情看着他:“我会尽我全力,烛神放心。” 烛九阴:丑丫头!你是真不肯再叫爹了是吧! 青妩:“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走走!”烛九阴不耐的甩动尾巴,可红雾依旧没有消失的迹象。 他们此刻的确被拉出了时间长河,却还身处在烛九阴的神域中,并没真正回归巫族的血肉樊笼。 青妩不解的看向烛九阴:“烛神还有赐教?” 烛九阴嘴角扯了扯,脸色还是臭的和屎一样,硬邦邦的开口: “那个石头……” 青妩下意识想握住石头项链,但想到自己白骨森森的爪子,她还是没有去碰,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她还是怕弄脏了它。 “这颗石头怎么了?” 烛九阴道:“我之前说过,过去不会改变是因为不管你们再怎么努力,时间也会去修正它,这一次你失败的变数就是这颗石头,或者说,石头里梵幽的意志。” “按理说,梵幽的神魂肉身都已死在了过去,这颗石头内不该存在他的意志,若是有,想来你也不会冒险回到过去救他。” 青妩没说话,的确如此。 若三界内能找到阿父一点点的残魂,她也会将其温养,不会走出这一步。 烛九阴:“这颗石头原本只有梵幽的气息,但为了阻止你改变过去,它化为了梵幽的意志,这么说,你能懂吗?” “以前它是变数,现在,它成了定数。” “你们回到过去折腾的这一场,倒也不是空手而归。” 青妩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这意思是不是说,阿父还有复活的可能?这颗小石头就是希望! 青妩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她看着烛九阴,郑重一礼:“谢谢!” 烛九阴哼了哼,又等了会儿,见青妩没别的表示了,他脸唰的黑了。 “你谢谁啊?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在谢谁!” 太一嘴角沉了沉,云铮也一言难尽的看着烛九阴,萧沉砚淡笑不语。 青妩笑容一点点收拢,开口道:“谢谢……您。” 第487章 岳父叫弥颜叫的真亲厚啊 青妩四人是被烛九阴丢出神域的,那声暴躁的‘滚滚滚滚滚’回荡在四人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从时神领域里出来,他们就回到了巫族的血肉樊笼。 准确说,如今已没什么樊笼了。 通天树的强势碾压之下,血肉樊笼已被彻底摧毁,十巫尽数诛灭。 南方鬼帝和糜苏在感觉到青妩的气息后,即刻出现,两鬼瞧见青妩那满身是伤的样子,都变了脸色。 青妩龇着小白牙,朝他们大喇喇笑着,还拎起脖间的链子,炫耀般道:“我找到阿父了!” 她那双手还露着白骨,可灿烂得意的笑又如过往那般。 之前那个在时间长河内差点碎掉的她,仿佛从未出现过。 南方鬼帝和糜苏不知他们回到过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她虽伤的很,但精气神都还和过去一样,倒也松了口气。 心里虽还有些疑窦,但不急着在眼下询问。 青妩他们这才打量起四周,发现了异常之处。 在通天树覆盖的范围下,只有生生之气翻涌,除此之外,便是一些蜉蝣般的光点,飘摇在其间。 “这些光点是……” 南方鬼帝:“巫族人的残魂。” 云铮下意识皱了下眉。 青妩觉得以南叔和糜苏的性子,只会把这些巫族残魂赶尽杀绝。 残魂之所以还留着,只可能是……通天树不愿意。 “是通天树不愿杀光他们。”太一肯定了青妩的猜测,眼神有几分怅然,他沉吟道:“其实在上古年间,巫族并没有如今这般疯魔。” “他们过去的灭族,并非完全因为作恶,一个族群里有善有恶本就是正常的,巫族里也有许多安分过日子的寻常人,他们真正覆灭的原因,是死于神权之争。” “之后,他们的执念残魂被困在域外战场,在这个地方待久了,便是正常人也会疯的,何况他们本就含怨而死。” “蚩尤与十巫保存有意识和灵智,他们就是大脑与四肢,谋划着卷土重来之事。” “但那些寻常巫族人,他们只是血肉樊笼中的一块块血肉,在樊笼中,他们不具备自我的意志,一切都遵从大脑的意志。” 云铮听完,对巫族这些残魂的杀意稍减,但对巫族,他本能是不喜的。 青妩和萧沉砚对巫族自然也没好感。 但若跳出个人立场来看,这些被驱策着,失去自我意识,只是为蚩尤和十巫提供供养的普通巫族人,从头到尾都是被这场场浩劫牵连的。 “通天树放了他们一码,是代表天道也不愿杀他们吗?”青妩问道:“巫族一直觉得天道不容他们。” “天道不会偏袒谁,”太一意有所指,看着女儿和便宜女婿:“得到天道青睐,便要扛起更多责任与重担,否则结局会比任何人都惨烈。” 青妩和萧沉砚并不意外。 有得必有失,天道宠儿本就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些巫族残魂已被通天树净化,已无戾气,但如何安置他们是个问题。”太一道:“若将他们留在域外,只怕要不了多久又会被此地的混乱污浊腐蚀。” “到时候,即便出不来第二个血肉樊笼,也会变成令人头疼的新怪物。” “人间会不会接纳巫族我不知道,但地府不会。”南方鬼帝突然开口,“当鬼的心眼子都不大,记仇。” 他睨向青妩,大有你要是敢接这个烂摊子,你叔我就要给你掀桌子的架势。 青妩眨巴眼,她是那种大气的鬼吗?南叔对她是有啥误解? 萧沉砚:“人间百姓畏惧巫族,恐怕也不会接受。” 他话音刚落,那群蜉蝣般的残魂就慌了,像是一群寻找老母鸡的小鸡似的纷纷朝着云铮的方向聚拢。 云铮:“……” 他神情莫名:“他们找我作甚……” 青妩见状倒是明白缘由:“或许是因为,大哥你是如今世上仅存的半巫了。” 云铮:“……”是真不想当这个半巫。 “或许有个地方可以暂时容纳这些巫族残魂。”萧沉砚忽然道:“蓬莱丘。” 十洲三岛,蓬莱仙岛,那地方本就是苍溟过去的地盘。 这般商定后,云铮也点头应下,那些残魂朝他聚集,化为了一个扳指,套在他左手拇指上。 云铮:“……”说不来的感觉,怪怪的。 他因巫族遭逢不少劫难,也因为巫族有了非人之力,现在巫族剩余的残魂都成了他的簇拥,为他马首是瞻。 至于这些残魂为啥不去找萧沉砚,先不说萧沉砚吞了蚩尤,他和青妩的存在就是巫族残魂心中抹不去的阴影。 别说去找了,嗅着味儿都要远远躲开好不好! 此番来域外,鸿蒙骨被云铮炼化,青帝一族之危已解,十巫已灭,女娲之肠也到手了,青妩还找到了小石头。 算是收获满满。 唯一的缺憾便是…… 她和萧沉砚看着云铮头上插着的那朵枯萎小花,云铮将花从头上取了下来,神色也黯然无比:“妙法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萧沉砚:“她还有一缕气息在。” 云铮点头,他炼化鸿蒙骨后一直醒不过来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一直在试图保住妙法的那缕气息。 “我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一直在撕扯着妙法的气息与生机。” “应该是妙音。”萧沉砚皱了下眉,“她和妙法是双生并蒂,之前她出手袭杀妙法,之后妙法的修为生机就一直被她抽离着。” 青妩眸光微动:“既然她能抽走妙法的修为生机,那找到她,只要逆转禁术,岂不是就能让妙法反向从她身上抽回?妙法就能活过来了?” “理论上是可行的。” 云铮深吸一口气,压住心潮澎湃。 他小心翼翼把枯萎小花贴身放好,只要有希望就好,他一定要把妙法救回来! “对了,阿爹你来找我们时,有遇见太辰叔吗?” 太一点头:“我先遇见了他们,放心,他们已安全回到三界了。” “倒是此番回去,有两件事要先告诉你们,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青妩:“先说坏事吧。” 太一:“天后失踪了。” 青妩和萧沉砚齐齐皱眉。 老虔婆失踪? “看来我们离开这段时间,神族很热闹啊,她失踪前发生什么了?是阿爹你的说的好事?” “算是吧。”太一随口道:“少衡堕魔了,如今神族已无天帝,我冻结了他的神识神骨,交给了小弥颜发落。” 青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少衡’是天帝的狗名字。 她嘶了声,啊,阿爹这么强悍的吗! 萧沉砚则敏锐的注意到了三个字。 岳父称呼那只白毛鸡为……小弥颜。 这称呼……真亲厚啊。 第488章 还要装吗?苍溟 要在域外穿梭并不容易,从血肉樊笼所处之地去往三界结界那边,耗时耗力。 但太一来了,一切麻烦都成了小菜一碟。 青妩他们就坐在树上,通天树在域外畅通无阻,敢挡路的凶兽邪魔齐齐被树丫子抽的稀烂。 就……非常残暴! 青妩想过太一爹实力强,但没想到强成这样,可怕如斯啊! “阿爹,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在三界横着走了?谁欺负我,你就替我打谁?” 青妩双眼放光的盯着太一,“阿爹,你现在太帅气了,强无敌,帅无敌,三界第一美大叔非你莫属!” 太一听到女儿拍马屁自然是高兴的,他在某些事上可以无底线的宠,但在某些事上,可不会让青妩打马虎眼。 “阿爹以前当人那会儿就不帅气了吗?”太一问道:“过去小阿妩可从来没这样夸过我。” 青妩一脸不可能,挽住他胳膊,用血肉完好的手背碰了碰太一的额头,道: “阿爹你沉睡太久睡糊涂了吧,我以前不是天天夸你吗?你竟然全忘了?你是不是没有把我话放在心上过?” “我知道了,你定是只记阿娘说的话去了,唉……” 她把太一的胳膊丢开,自顾自挤到云铮身边:“要不怎么说父母才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呢,大哥,咱兄妹俩报团取暖吧。” 太一:“……” 手有点痒了。 不管是当人还是当神时,他自问自己都是个仁慈的老父亲的。 可女儿太皮怎么办? 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不可能像小时候,她才两三岁时拎起来抽屁股蛋子。 不过,女儿这会儿能生龙活虎的与他开玩笑,说明她也走出阴霾了。 太一还是喜欢现在的乖女儿,之前那副破碎的样子,他看着心肝都要跟着碎了。 那会儿太难受,都顾不上吃味儿。 那条烛龙姑且不算什么爹,女儿显然没把对方太放在心上,至于对方想和自己抢媳妇这件事,太一更不在意。 无他,压根抢不过。 就没那可能。 他都不用问自家夫人与那条死长虫有什么过往,以自家夫人的性子,怕是压根不知道这条死长虫的歹念。 对自家小阿妩来说,真正有分量的爹选,还是梵幽。 对于梵幽,太一是服气的,也知道自己比不过对方,不管是先来后到,还是对乖女的付出。 但该吃味,还是吃味。 除了梵幽外,还有个北方鬼帝,偏偏自己也比不过。 太一这会儿竟有点理解了烛九阴先前的感受,就……挺想问的: ——女儿啊,你到底有多少个好爹爹? …… 太一掌控三界与域外间的结界,这次他们回来,直接出现在人间与域外的交界处。 他们的气息刚出现在三界中,各方人马都被惊动,一道道身影接连出现。 来的最快的便是穆傲雪,紧跟着便是北方鬼帝和炎婪。 太辰、夜游、黄蜂等人慢了一步。 只是他们脸上的欣喜之色,在看到青妩那双手后都凝滞了一下。 青妩眼神飘忽了下。 其实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收拾了下自己,但有些伤藏得住,手上的伤是真没辙。 以阿娘和北叔炎叔的道行,要看破她施展在手上的幻术还是很简单的,她干脆不遮掩了。 反正迟早会露馅儿。 穆傲雪大步上前,一把将女儿儿子搂紧怀里。 “回来就好。”她紧紧抱着两个孩子,过了好几息才松开,退出一步,看着青妩的手。 穆傲雪抿紧唇,没问青妩怎么受得伤,只是看太一的目光时,眼神里像藏着刀子。 太一默不作声,实打实的不敢出声。 穆傲雪很想立刻带着儿女归家,但她知道,还有人同样心系着她的孩子。 “北爹爹~炎叔~”青妩瞅着一鬼一鸟,先露出个灿烂的笑脸来。 伸手不打笑脸鬼~ 北方鬼帝死死盯着她的手,唇抿成一条线。 炎婪脸色也臭的要命:“让你不带我一起去!” 一鬼一鸟齐刷刷看向南方鬼帝,异口同声:“废物!” 南方鬼帝:“……”干,无从反驳。 青妩久违的汗流浃背了。 她轻咳了声,退出一步,站到萧沉砚身边,道:“那个,我有些事要单独和砚台聊聊,晚点我再回家啊。” 众人皱眉。 穆傲雪最先反应过来,她冲萧沉砚颔首一笑,语气亲和:“阿砚,欢迎回家。” 萧沉砚笑着回礼。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好像只有他没有家人来迎。 “走吧,小阿妩你与……阿砚好好聊。”太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萧沉砚:“阿爹和你阿娘在家等你。” 北方鬼帝:“早点回地府疗伤。” 太一和北方鬼帝互看彼此。 两个爹之间无声的较量开始了。 等其他人都走了后,就剩青妩和萧沉砚了。 笔小圆和玄喵喵都冒出了头想看热闹,然后被两个主人齐齐打回原形,一个变回判官笔,一个滚回影子里。 “有什么事要与我说?”萧沉砚垂眸问道,自然而然的抬手,准备替她理一理鬓边的发丝。 青妩朝后仰了下,躲开他的手。 萧沉砚眸子微动,金质玉相的脸上神情不改,只静静看着她。 青妩盯着他,幽幽道:“还要装多久?苍溟。” 男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半晌后,轻声道:“你总是分这么清,都是我,为何不能接受另一个我。” “怎么看出来的?” 青妩:“因为砚台从不会叫我刹刹。” 在她提出要以神魂血肉与烛九阴交换,换取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时,‘萧沉砚’曾拉住她的手。 当时的他,唤她:刹刹。 第489章 青妩:热脸烫死你们的冷屁股! 萧沉砚与苍溟之间的的界限已越来越模糊,即便是青妩,若非苍溟假扮砚台时的‘一时口误’,没准她也被骗过去了。 苍溟看着她,没有再似过去那般,很有分寸感的保持与她的距离,主动靠近了一步。 “经历了种种,时至今日,我与另一个我对你而言的区别,还是那么大吗?” 青妩不答反问:“砚台的意识是什么情况?” 苍溟抿唇看了她会儿,似有点气闷,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我与另一个我在时间长河中融合了九成。” “他是我,我亦是他。” “我曾是他的过去,他是我的未来。时间长河中,我与他的融合,几乎归一。” 青妩嗯了声:“几乎,九成,也就是说你还是你,砚台还是砚台,那一成之隔一直在。” “因为你不承认我是他。”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却似藏着自己幽怨。 像是受了委屈的小朋友。 青妩打量着他,实话说,如今的苍溟的确九成似砚台,比起初见时,他破绽百出的伪装,他现在身上充满了人味儿。 她一直记得砚台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灵魂一旦被爱,血肉会疯狂生长。 他说过,不管他是何种样子,他在她面前,永远会是萧沉砚。 砚台也的确做到了。 他让苍溟变得更趋同于他,让苍溟永远不可能伤她。 但是,对青妩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你爱上我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苍溟沉默了许久,与她对视:“我不知道。” 他一直怀揣着目的想要爱上她,他能感受到另一个自我面对她时的心动、欢喜、欲望与眷恋。 那种感情浓烈的像是令人上瘾的毒沼,沾染上,就再也无法抽身而退。 “你曾说过,待你爱上我时,你会与砚台彻底归一。” “如今的一成之差,或许是因为在我这里,你与砚台永远有一线差别。” “可是,没爱就是没爱。” “怀着目的去爱,如何就是爱了?本末倒置罢了。” “再者。”青妩平静的看着他:“真爱上了,你的太上忘情道,修的下去吗? 她笑了起来:“苍溟,这一成之差,固然有我不愿承认的缘故。但也有你自身的缘故。” 她抬手,手指在他心口处轻点:“你不敢爱我。” 男人瞳孔骤然缩紧。 “承认吧,从头到尾,你就不敢爱上我。” “你爱上我,我的砚台就彻底回来了。” 青妩得意的勾起唇:“就如你说的那样,你会与他彻底归一。” 曾经的担忧,在时间长河中走了一遭后,反而清晰明了了。 就如苍溟自己所言的那般,他是‘过去’。 而萧沉砚,是‘未来’。 他注定会变成萧沉砚,就如在时间长河中一样,过去无法改变,而未来已经存在。 所以,青妩很心疼她的砚台,心疼他在时间长河里为自己的付出为自己所受的伤。 可她意识到苍溟在伪装砚台时,却并不担心。 因为她知道,也笃定。 她的砚台,一直都在。 “哼~我走了,我要回家了~” 青妩傲娇的一抬下巴,扭头要走,苍溟还立在原地,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青妩走出几步后,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一扭头,又大步走回去,超用力的一把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膛里。 男人的身体骤然绷紧,僵成了铁板一块。 青妩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抱你,我在抱我的砚台。” “砚台,想你了,快醒过来。” 青妩说完,脑袋在他怀里狠狠蹭了两下,然后冷酷无情的抬头,用完就丢似的把男人一把推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苍溟被她推的踉跄了半步。 本就凉凉的心,这会儿有种死透了的感觉。 他好看的唇越抿越紧,都快抿成一条线了。 玄喵喵偷偷探出头,小心翼翼用尾巴勾住他的脚踝,喵? 笨笨主人现在的样子好像个下堂夫啊。 “她故意的。” 玄喵喵疑惑的歪歪头。 下一刻,它就被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拎了起来,这姿势让它极其没有安全感,尤其笨笨主人的脸色,让猫怕怕。 “她总是区别对待。” “我很不开心。” “阿笨,她为什么这样。” 玄喵喵:喵喵我母鸡啊!会不会是因为笨笨主人你还不够爱? 聪明主人就爱的欲罢不能! 可是好奇怪,笨笨主人你以前不会因为女主人对你的态度生气呀~ 苍溟听着它的喵喵叫,眸色越来越深。 然后一把将玄喵喵捏成了一个漆黑的布娃娃猫,将猫尾巴系在腰封上,随着他行走,布娃娃猫一甩一甩。 玄喵喵:喵呕——吐了、要吐了—— 为什么受伤的是它啊喵! 它招谁惹谁了?! …… 青妩没有回人间,而是先去了地府。 阿娘那边有太一爹和大哥陪着,她晚点再去哄也不打紧。 可北爹爹和炎叔这一个‘冷暴力’一个‘暴脾气’,她再不赶回去,估计南叔要被锤废。 事实证明,她是真了解自家的爹们。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等她回到罗酆山时,就看到被揍成‘九头虫’的南方鬼帝。 面对对方幽怨的注视,青妩笑露着一口小白牙,睁眼说瞎话:“哎呀,看来南叔这趟域外之行也有大造化啊,这都长出九个脑袋了!修为大大的涨,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南方鬼帝:“你长出来那心都是黢黑的是吧?” 睁眼说瞎话比以前还厉害,他这是九个头?他脑袋上是九个包! 最窝火的是,凭什么北方鬼帝和炎婪只逮着他锤,糜苏不也跟着一起去了? 但南方鬼帝一看青妩那双鬼爪子,憋屈又没了,只剩不爽。 对自己实力不济的不爽! 他要是有太一的能耐,直接打穿域外,这讨鬼嫌的臭丫头也不会伤成这样。 南方鬼帝黑着脸走了。 青妩挤着一张笑脸,想着怎么安抚自家那一鬼一鸟两个‘活爹’,扭头就对上两张冷脸。 她笑容更灿烂了些,八颗牙都露出来了。 “北爹爹呀~” “炎叔呀~” 北方鬼帝:“呵。” 炎婪:“呵呵。” 青妩:“……” 成成成,都对她摆出冷屁股是吧? 当她没脾气? 她这就用热脸烫死他们的冷屁股! 第490章 谢疏死了哈哈哈哈! 刹刹陛下的滚烫鬼脸还是够劲儿的。 最先被瓦解的就是炎婪,直接把珍藏多年的宝贝混沌酒都拿出来了,非要给青妩擦手。 “你那鬼爪子,骨头都秃噜出来了,你给我说你怕疼?” “掉那么几坨肉你都不怕疼,刚刚脸都笑烂了,我就给你浇点酒,你就怕疼了!” 炎婪没好气吼她:“少给我装那娇滴滴的样儿啊,你个死丫头雄起点!” 青妩:我一女鬼,我要是能雄起,那就是阴间笑话了! “你吼什么吼?” 北方鬼帝把炎婪攘开,一副‘你再吼我女儿试试’的表情。 青妩立马扮成鬼界小白花,委委屈屈的把脑袋往北方鬼帝肩膀上一靠,指着炎婪:“北爹爹,炎叔他凶凶我,呜呜~” 北方鬼帝低头,面无表情盯着她:“你再不收敛这死动静,我马上就削你。” 青妩哦了声,立马老实了。 “混沌酒就不用了,救命的玩意儿,别白糟蹋。” 见炎婪要反驳,青妩晃动鬼爪子:“这是时间惩戒之伤,需要时间慢慢养好的,也是我妄图扰乱时间的惩罚。” “再说了,除了丑了点,其实也没多疼。” 青妩浑不在意的甩爪子。 疼,肯定还是疼的。 但青妩承受疼痛的范围和强度,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主要,混沌酒实在太珍贵了,那玩意儿是真能续命,没必要这么浪费。 炎婪黑着脸,不管不顾把酒壶往她脖子上一挂:“给你了,你爱用不用。” 说完,他赌气似的要走。 青妩却哎哎哎的叫住他,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和北爹爹只顾着欺负南叔,压根还不知道她去域外的收获。 “我把阿父带回来了。” 短短一句话,时间都似静止了。 炎婪猛的回头,北方鬼帝也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青妩拿出小石头给他们看。 一鬼一鸟,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没瞧出所以然。 炎婪的激动一点点变成狐疑:“老东西……变成石头了?这不是酆都城的石头吗?” 不怪炎婪和北方鬼帝怀疑,实在是这颗石头上也感觉不到啥梵幽的气息。 青妩白他一眼,言简意赅的说了下去域外发生的事。 对于时间长河里的那些凶险,她轻描淡写,一两句带过。 可炎婪和北方鬼帝还不了解她? 她说的越轻松,就说明越凶险,就看她那鬼爪子就晓得情况对险峻了! 且太一还在现场,都没能阻拦住。 一鬼一鸟既开心梵幽有了回归的希望,又心疼她受的伤,又气恼她以身犯险。 真是想请家法好好揍她一顿,偏又舍不得。 青妩倒是嬉皮笑脸起来,又宝贝似的把小石头塞回衣服里,一左一右挽住他俩,脑袋一会儿往左边靠一下,一会儿又往右边靠一下。 “把阿父的魂养回来这事儿我还一筹莫展呢,你俩可得帮我~” “只靠我一个鬼,肯定是没辙的。” 炎婪拿手指戳她脑门:“还用你废话!” 北方鬼帝也哼了声。 青妩嘿嘿笑,又道:“还有啊,我答应要给烛九阴找一具合适的肉身,帮他离开域外。” “这事儿估计也不容易,炎叔你也是上古神族,知道窍门不?” 听到烛九阴的名儿时,北方鬼帝和炎婪的脸色其实都不太好。 尤其是后者。 炎婪是当世仅剩的金乌,而在上古年间,龙凤之战可一点不输神权之争。 长虫和长翅膀之间的那是宿敌,互看不顺眼。 而炎婪和烛九阴之间……还真有点私怨在。 但这事儿,青妩也是此刻才知晓。 “炎叔你与他还有旧怨?” 这事儿提起来也不光彩,但炎婪还是说了:“上古年间龙凤两族斗的厉害的很,烛九阴虽参与的不多,但他拉仇恨可一点不输其他长虫!” “他性子恶劣,对长翅膀的出手虽不会要对方性命,但他最喜欢玩弄羞辱对方啊!” “这老东西又掌控时间,动辄把人拉进时间长河,给人希望,又把人家的希望掐灭。” 青妩:“……” 好熟悉的操作。 的确是那位死爹……呸!烛九阴干得出的事。 她瞄了眼炎婪,小声道:“你也被他耍弄过?” 炎婪黑脸:“当初那是他欺我幼无力,你换成现在试试!我打不死他这条死长虫!” 青妩点头嗯嗯嗯,心想:换成现在死长虫估计还能欺你老无力。 炎叔这嘴真是: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莫欺死了穷…… 心里是这么想的,青妩嘴上肯定要偏袒自家的小气炎叔啊。 长翅膀的,心眼子都不大,就和弥颜似的,记仇的很。 至于在域外随便认爹这事儿,青妩也没自爆。 爹多了也是有烦恼的,不好骗……哄的很。 炎婪被自家孽障侄女捧得飘飘然了,也替她琢磨起这事儿: “要给那条死长虫找个合适的肉身还真不容易,首先得是龙族,且根骨还不能差,否则扛不住他神魂的强度。” “还有些别的……你待我回去再想想,一时半会儿我也记不周全。” 青妩点头。 安抚完这两个爹,她也得回人间安抚亲娘了~ 估摸着这会儿太一爹也挨完揍了,她只需要回去享受阿娘温暖的怀抱就成了~ 对于她刚回来就要跑去人间这事儿,一鬼一鸟也没啥意见,只是嘛…… 北方鬼帝:“你们这次离开,人间变化挺大的。” 青妩一拍脑壳,在域外没有时间概念,都要忘记这茬了。 “现在人间过去多少年了?” 北方鬼帝:“不长,也就三十年。” 青妩眨巴了一下眼。 对鬼神来说,三十年真的很短。 但对人来说的话,那就…… “哦,有个好消息。”炎婪叉腰笑道:“谢疏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青妩:“……” 啊这…… 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另一头。 一直在沧海边发呆的苍溟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他抬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 还是一身绯衣官袍谪仙貌,就是眉宇间比起过往更多了威严和冷漠。 谢疏:“听说你没人接,我来接你回家。” 苍溟:“你不当人了?” 第491章 累死的驴,惹不得 苍溟一开口,直接让场面静了一瞬。 谢疏面无表情端详了他一会儿,道:“我不做人了,该感谢谁呢?” 苍溟想了想:“应该不是我。” 谢疏挑眉,“你竟然还思考了?”不但思考了,思考完后,还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了? 谢疏脸上挂起虚假微笑,道:“你现在与你当人时,越发相差无几了。” 这话的意思很显然,谢疏知道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苍溟。 可在谢疏眼里,现在的苍溟,真的很萧沉砚。 他也没有特意将萧沉砚和苍溟区别开。 尤其是苍溟脱口而出那句‘你不当人了’。 完全就是萧沉砚那混账东西说话的口吻。 苍溟微微勾唇,很自然的上前:“舅舅他们可还好?” 谢疏:“挺好,还是人。” “那你算英年早逝。”苍溟点头:“你很受鬼族喜欢,当鬼后应该阴寿不短,倒也不亏。” 说话间,两个不是人的也往京城过去。 谢疏嘴角扯了扯,“是啊,真、不、亏……” 他眼睛黑漆漆的,直勾勾的盯着苍溟:“当人时,夜里还得干鬼事。当鬼后,白天又得干人事。我是死也白死,生生死死都替你们两口子卖命。” 苍溟眨了眨眼,真心实意的赞美:“阿疏,你真厉害。” 谢疏面无表情挪开视线:“闭嘴吧,别聊了。” 当人时,他怨气比鬼都重。 当鬼后,他怨气重的能吃鬼。 就不该来接这个家伙,让这家伙孤零零得了。 什么苍溟、萧沉砚的,甭管哪一面,都讨人厌又讨鬼厌! 青妩他们去域外走一遭,对地府和三十六重天上来说没过多久,但人间过去三十年,三十年啊,足够不少人入土了。 回京的路上,谢疏也说了下文武百官里的活人和死鬼。 林老将军十年前阳寿到头,死后一身英魂武骨,如今在地府任鬼门将军,镇守鬼门关。 还有七王,他当初为了与古凌月长相守,以阳寿作为交换,换取十年相守时光,那十年间,夫妻俩行善积德,偿还造下的孽。 最后两人携手下了地府,夜游这个便宜儿子送了他们最后一程,鉴于他们那十年间积下的功德不菲,便送他们提前投胎,来世还做夫妻。 至于其他几位王爷,嗯,都还健在。 “对了,徽王与闻夫子在你们离开后的第八年和离了。” 闻夫子,便是曾经的徽王妃,闺名闻诗。 “闻夫子现在是帝师。” 苍溟嗯了声:“嫁入帝王家,本就误了她一身才华。” 对于这位曾经的四嫂,作为萧沉砚时的他,心里也是带着尊敬的。 这是位头脑清明,有才华、有远见、也有心胸的女子。 萧氏皇族,子孙都不咋样,但娶的媳妇都很不错。 谢疏看他一眼,继续道:“就不问问如今的新帝是谁?” 苍溟:“萧扶稷。” 当初孟怀瑜生下的那个孩子,云铮的魂珠与他伴生而出,而萧扶稷这个名字,也是青妩取的。 这孩子出生后不久,孟怀瑾和闻诗就离开徽王府去了广郡,两女在那边开了善幼堂,收养了许多孤女,之后又办了女学。 而今大雍朝堂与三十年前俨然两个面貌,文武百官中也不乏女子。 新帝选贤任能,不拘男女。 加之新帝本就是在民间长大,看过民生百态,知晓世间疾苦,登基虽才五年,却也励精图治,未曾有过一日懈怠。 谢疏没问苍溟‘帝位就这么易主了,有何感想’这种蠢话。 且不论他和青妩压根不在乎这人间至高之位,从实际出发,人间往后或许会有许多帝王,但人皇只有那么一位。 再者说,他和青妩不可能一直被人间事牵绊住,阳间事阳间管,阴间事阴间管,如此才会阴阳守恒。 当年他和青妩插手人间事,本就是局势所迫。 更何况,‘萧扶稷’这个名字,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四叔现在是太上皇了?”苍溟管徽王叫四叔,倒是叫的很自然,没什么生硬感。 谢疏沉默了会儿,道:“没有,他快死了。” 苍溟顿了顿:“他剩余阳寿应该不止这点。” 谢疏:“闻夫子与他和离后,他苦求无果,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终日暴饮暴食,如今已胖到下不了床。” 苍溟沉默了片刻,缓缓‘嗯’了声,眼里却多出了笑意。 几息后,他还是笑出了声。 谢疏看出他的恶趣味,嘴角也扯了扯,眼里多了点笑。 “看别人倒霉,你就这么开心?” “萧沉砚,你不管怎么变,那点坏心眼都变不了。” 苍溟看他:“你是第一个明知是我,却唤我萧沉砚的人。” 谢疏笑了笑:“不都是你吗。” 苍溟垂眸不语,“对她来说,不是。” “那就是你的原因了。”谢疏淡淡道:“你们是鬼神,寿数接近永恒,凡人一生,你们眨眼一瞬。” “作为萧沉砚时的你全心全意爱她,身为苍溟时,你的爱却有杂念。” “或许有些人在感情上不在乎这一点杂念,可你应该知晓,她是个眼里揉不了半点沙子的坏女鬼。” “她不坏。”苍溟:“倒是你学坏了。” 都会背后说鬼坏话了。 谢疏冷睨他一眼:“我当面也说她坏话。” “怨气真大。” “我不该怨?” 苍溟含笑不语了。 累死的驴,果然惹不得。 不过,谢疏的话,的确让他豁然开朗。 其实苍溟心里也明白。 他对她的‘爱’,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还有杂质。 他嘴上说着,想要爱上她。 可他心里,却畏惧爱上她。 “你是怕变成那个纯粹的萧沉砚,还是怕毁了你的太上忘情道呢?” 苍溟没回答,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两‘人’也回到了京城,看着定国公府,还真有点恍若隔世感。 “父亲也快寿终正寝了,他一直想再见你一面。” 苍溟:“应该还能再见几面。” 谢疏:“与你说话,真令鬼不快。” 苍溟:“彼此彼此,七窍玲珑心,也让神讨厌。” 一鬼一神,相视一笑。 第492章 他想给我当爹 青妩安抚完两个阴间活爹后,就回人间了。 镇国侯府不知何时翻修过了,瞧着焕然一新,她直接出现在正院,抬眼就见自家大哥在月亮门那边探头探脑的背影。 她悄无声息飘过去:“偷瞄啥呢?” 云铮倒没被她吓着,反手先把她摁回去:“阿爹出来了。” 青妩挣扎着挤出脑袋,快速瞄一眼,缩回头,差点笑出声,自家阿爹顶着两个熊猫眼就出来了,阿娘下手是真不留情啊。 不过这顿揍挨的够久的。 云铮忽然扭头就走,青妩一把薅住他,兄妹俩拉扯间,咳嗽声响起。 兄妹俩瞬间立定,站姿乖巧。 “阿爹。” 青妩又瞄了一眼,见自家老美男爹的脸上又恢复了白净无痕,淤青熊猫眼荡然无存。 青妩悄悄对云铮挤眉弄眼:咱爹还挺要面子的! 太一哪能不知这两个‘孽障’在外面偷看,等着瞧他笑话。 原本被好大儿瞧见没什么,但在好大女面前,太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了! 谁让有太多厚颜无耻的老东西要与他抢女儿!不得不防! “回来了就去看看你阿娘吧。”太一一脸威严老父亲的样子。 青妩“噢”了声,走出两步后,又撤回来,挤眉弄眼问:“阿爹,要我替你说点好话不?省得你……”她指了指眼睛,眨巴眼。 太一:“……”这皮丫头,不知道爹艰不拆的道理? 青妩皮了一下就跑,再皮下去真要挨揍了。 太一爹虽不像北爹爹那么暴力,但真揍起人来,更疼! 青妩想到自己短暂当人那十几年里,幼崽期那头几年真是没少被太一爹抽屁股蛋子! 那滋味儿,啧,不提也罢! 皮女儿跑了,太一瞧着自家好大儿摆出的那副老实人模样,问道:“你笑什么?为父很好笑吗?” 云铮:“我何时笑了?” “你在心里笑了。” 云铮:“…!!!”爹你别太离谱,妹妹脸上的笑你看不到,我心里的笑你就能听到是吧? 太一捏住儿子的肩膀,和善道:“你在域外也受了不少伤,走,为父为你疗伤。” “不、不用了吧……” 云铮觉得,疗伤是假,趁机揍他才是真。 …… “阿娘。” 青妩到了穆傲雪跟前,立刻就成了乖巧女儿。 穆傲雪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白骨森森的手掌,长长叹了口气。 “阿娘,我找回我阿父了,我很开心。” 穆傲雪嗯了声,将关切与心疼压回心里,没说那些扫兴的话。 “我与你阿爹商量了一下替梵幽世兄养魂的事,你阿爹那边会想法子,你此番在域外历经艰辛,回来后就好好休息些日子。” 青妩点头应下,她也不想一回来又继续打打杀杀的,累得慌,高低也得睡两天安生觉再说。 “阿娘,阿爹这次可是帮我和哥哥大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一般计较了呗。” 青妩还是替自己的老父亲吹了吹耳旁风。 穆傲雪笑看了她一眼:“你阿爹让你来进的谗言?” “怎就是谗言了,我这是大实话!” 穆傲雪松开她的手,倒了一杯甜酒酿喂给她,青妩懒狗似的,也没用手接,就着穆傲雪的手一口口的啜。 穆傲雪道:“我出手打他倒不全是因为他没保护好你们,而是你阿爹有事隐瞒我。” 青妩惊讶:“他还敢背着你有小秘密?” 穆傲雪:“嗯,所以乖女要不要给为娘的解解惑,你们在域外到底遇见了什么,让你阿爹与我装傻充愣?” 青妩笑容古怪起来,猜到自家太一爹在隐瞒什么了。 “阿娘你认识烛九阴吗?” 穆傲雪摇头:“不认识。” “啊?要不你再回忆回忆?他可对你念念不忘呢,嗷对了,他管你叫霜霜。” 听到‘霜霜’这个称呼,穆傲雪愣了下,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竟是它?” 青妩眼睛亮了,“阿娘果然认识啊!” 穆傲雪失笑,解释了下:“我过去在域外斩魔时,曾认识一条小红蛇。” “你也知道域外那地方凶兽大多神智混沌,只知杀戮,但那条小红蛇却是个例外,加上它也曾多次出手帮过我,不过它出现的时间不定,只有在极夜极昼时我才会见到它……” “它竟是烛九阴吗……”穆傲雪喃喃道。 青妩听闻后,还真是毫不意外。 她幽幽道:“它那会儿变成小长虫的样子,是不是还管你要买命钱、过路费啥的?” 穆傲雪嗯了声,忍俊不禁,道:“第一次见时,我在生死关头,误入一处红雾弥漫之地,它找我讨要过路费,我当时身无长物,身上只剩一壶烈胆酒,就给它了。” 听到‘烈胆酒’,青妩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神族酿的酒叫琼浆玉液,喝着和甜水儿似的,没啥劲儿。 唯独这烈胆酒,虽是酒,实则也是一味神药,壮烈神胆,饮下后可强行提升神力,令神血沸腾,一般是神将们在濒死时才喝的。 炎婪是个酒蒙子,只有是酒,屎酿的他都敢去啜一。早年他整了一盅烈胆酒,青妩好奇之下喝了口。 然后……呵呵。 当时她就觉得神族挺奇妙的,他们明明可以直接给人吃屎,却还酿了个酒。 穆傲雪一看青妩的表情,就知道女儿这会儿骂挺脏的。 她咳了声,挽尊道:“其实烈胆酒的味道也还好,就和人族的臭豆腐一样。” 在斩魔军里混过的,谁没喝过烈胆酒。 但青妩的表情真的骂太脏了。 青妩:“一样吗?” 穆傲雪冲她微笑:“不一样吗?” 青妩缩了缩脖子,感受到了血脉压制,老老实实把眼里‘吃屎’两字给压下去。 穆傲雪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小红蛇是烛九阴,此事的确让我意外,不过,你阿爹为何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它不是帮了你们吗?” “嗯,是帮了大忙。”青妩点头,也没提烛九阴对太一爹动了杀心的事儿,她觉得阿娘能懂,于是乎她说出关键: “烛九阴想给我和大哥当爹。” 穆傲雪:“……” 提起爹,青妩又想起另一个‘神’。 她笑容陡变揶揄:“说起来,想给我和大哥当后爹的,可不止烛九阴啊……” 第493章 丢鬼现眼的玩意儿! 青妩其实挺想打听下青鸾神将有没有向自家阿娘表白的。 不过,在血脉压制下,青妩还是放弃了看热闹的打算,省得自己变成热闹。 当了一会儿孝顺女儿后,青妩从镇国侯府里出来,抬眸就瞅见了两只鬼。 “死鬼~” “我最尊敬的刹刹陛下,奴家想死你了~” 夜游笑眯眯的,还是那副欠揍样儿。 黄蜂还是一口一个奴家,抢在夜游前头就要往青妩身边挤。 青妩咧嘴一笑,抬起双臂。 黄蜂立刻挤过来,往青妩左边一站,夜游也飘到她右边,弯了背脊。 青妩一左一右,勾肩搭背:“走着~先去找地儿喝两盅~” 人间三十年,变化委实大的很。 就说这京城的占地,也比过去大了一倍不止,最有意思的还是这街上的行人,有不少人身上都沾着灵气,竟是修道者。 城南玄武街,不归楼。 青妩坐在五楼雅间,瞅着下方来往行人,喝着黄蜂送到嘴边的美酒,嘴一张,夜游又塞过来一颗葡萄。 青妩把皮一吐,瞪他:“都不知道剥皮的嘛,还需要本座提点你?” 夜游白她一眼,“差不多得了,就离开屁短点日子,你整得和走了上万年才回来似的。” 黄蜂趁机进谗言:“陛下啊,夜游他就是飘了,论起伺候人,还是奴家在行,你离开的这段日子,奴家是度日如年啊~” 黄蜂是见缝插针的想要争宠,夜游眼里寒光一闪,眼看两鬼要打起来了,青妩半点没阻止的意思。 在域外打打杀杀这么久,别说还挺想念手底下这些鬼斗成乌眼鸡的样子。 只是两鬼还没打起来,楼下先有人打起来了。 打起来的是两群人,一群身穿黑衣,腰间挂着一个狰狞鬼面,另一群人身着蓝色儒生袍。 那群黑衣鬼脸人个个瞧着凶神恶煞不好惹,按说该是他们占据优势,结果局势一面倒,那群蓝衣儒生个个武德充沛,口中吐着圣人言,袖子一撸邦邦邦几拳下去,揍得那群黑衣鬼面人满地打滚。 青妩看的啧啧称奇,随手抓了把瓜子:“这是两群修士吧?” “现在人间已经修士满地走了吗?是十洲三岛那边过来的?” “不是。”夜游神情微妙:“当初你和表弟改了人间气运,有不少凡尘百姓都生出灵根,之后穆夫人广开灵路,令更多凡尘百姓有了晋升之路。” 青妩点头,指着下方那群蓝袍儒生:“他们修的是言灵之道?刚刚出口成章借用了圣人言灵之力,这修行法门倒是别开生面。” “至于那群黑衣鬼面人……”青妩本还笑着的,逐渐笑不出来了,“那群人修的是鬼道?” 夜游咳了声,“那群人是罗刹门徒,修六善鬼道。” 青妩双眼冒火:“修鬼道还被一群书生摁在地上锤?这群丢脸玩意儿谁收进来了?” 夜游眨了眨眼:“绿翘啊,她可是你亲封的碧罗刹。” 青妩后牙槽痒痒,简直没眼看下面那群罗刹门徒。 抓起一把瓜子就朝下一丢。 瓜子本不重,天女散花似的落下,却精准的砸在那些罗刹门徒的头上,所有罗刹门徒都和脑袋上被敲了一闷棍儿似的,嗡嗡作响。 脑子发嗡的同时,一道声音落入耳中: ——罗刹鬼道,以杀止戈,凶猛无畏。 ——畏畏缩缩,修个屁的罗刹鬼道,不如滚去挑粪! ‘挑粪’那两个字似在耳朵里乍响。 一群罗刹门徒心头陡生出无限勇气,嘶吼着拔地而起,倒是把那群靠言灵压制住他们的儒生吓了一跳。 儒生们刚刚也看到了从不归楼上丢来的瓜子,原本他们也没在意,现在却品出点蹊跷。 这是有高人帮这群罗刹门徒呢? 儒生中为首的青年口吐言灵:“天地有正气,浩然不可敌,鬼力荡散!” 浩然正气聚集成牢笼困向罗刹门徒,可这一次,他们聚起的浩然正气却压制不住罗刹门徒们身上的鬼气。 眼看攻守异位,儒生们要挨打了,为首青年拿一幅丹青,那丹青一抛,从中走出一个身高两米,手持斧钺的战将。 战将凶威凛凛,一双猩红眼瞳饱含戾气,罗刹门徒们刚聚起的鬼气,被它轻松一斧劈散。 这群儒生和罗刹门徒打斗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不少。 换成三十年前,百姓们瞧见这种情况肯定远远避开,可现在修士入世已成寻常,似这种打斗屡见不鲜。 且朝廷管制极严,若是伤了普通人,这些修行者都要加倍受到惩罚。 可那战将被放出来后,周围的百姓莫名就激动兴奋起来,有不少甚至大喊了起来: “杀!” “打死他们!” 楼上,青妩眸子微眯,夜游和黄蜂也齐齐皱眉。 “那卷画,拿上来给我瞧瞧。”青妩开口。 黄蜂抢先起身,“奴家这就取来。” 她走到窗边,抬手一招,原本大发神威的战将瞬间被打回画中,丹青卷起,飞到楼上。 场面局面顿改。 百姓们也似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冷静了下来,有不少人挠了挠头,表情还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刚刚跟着瞎嚷嚷个啥,咋就一下子上头了呢? 为罗刹门徒和儒生们的打斗自然中止了,齐齐望向楼上。 青妩看也没看这群小屁孩们,她审视着这幅丹青,上面的战将威猛赫赫,身带凶威,可真正叫她在意的却是这丹青笔墨里藏着的一股煞气。 夜游只看了眼青妩的神色,直接起身走到窗边,朝下方儒生招了招手。 儒生们有些不安,能在不归楼五楼吃酒的人,可不是普通人。 “之澜兄,怕是来者不善,刚刚就是那楼上人出手帮了这群罗刹门徒。” 旁边的儒生小声提醒,神色紧张。 另一边的罗刹门徒见状,齐齐朝上拜礼,大方道:“多谢前辈提醒,可否让晚辈们当面道谢。” 夜游没吭声,看向青妩。 青妩还盯着那卷画,颔首。 夜游这才同意,让这群人都上了楼。 俞之澜领着儒生与罗刹门徒们一起上了楼,双方泾渭分明,依旧互看不顺眼,但随着不断朝上走后,他们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玄武大街,不归楼,这可不是个普通地方。 而今人间有两位圣灵,青龙位圣灵梨轲乃是人皇陛下提点亲封的,玄武位圣灵更是了不得,那是管鬼帝陛下叫姐姐的。 别看这条玄武大街上是各种吃喝玩乐的酒肆青楼乐馆,可这些产业可都是玄武圣灵的。 其中又以这个不归楼最为特别,那不归楼五楼就没见谁上去过!便是鬼帝陛下亲封的碧罗刹和赤夜叉两位大人来了,也只能在四楼。 一群青年人怀着忐忑的心登上了五楼,随着里面一声“进”,一群人规规矩矩的走进见礼。 半晌没人应答,这群青年人也不敢抬头。 直到一声慵懒的女声响起:“都抬起头吧,都敢当众打群架了,这会儿畏畏缩缩的装什么鹌鹑?” 众人这才抬头,看清屋内的三人后,不少人愣住了。 那位笑眯眯的阴柔男子莫名给人一种悚然感,仿佛多看其一眼就会倒大霉似的。 另一侧的美艳妇人虽笑的风情万种,可她手里把玩的长针,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而最让他们生畏的却是坐在窗边的那位,秾丽诡艳,一袭红衣像是幽冥下盛开的彼岸花,那双眼幽深难测,似能将他们的灵魂看穿。 黄蜂笑出了声:“让你们抬起头,可没让你们盯着一直看,一群小孩儿们,胆子倒还挺大。” 这话让他们回过神,一个个的赶紧低头,几乎所有人都头脑空白,明明对面三人并没漏出什么气息来,可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震慑。 青妩懒得废话: “这卷画,是从何而来?” 俞之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行了个儒生礼,却没立刻作答: “敢问前辈,这幅画可是有何不妥?” 青妩多看了这小子几眼,刚刚这画就是他拿出来的。 “小家伙,明知故问就没意思了。” 俞之澜心头一惊,下一刻,他的嘴竟不受控制的张开了,一字一句道: “此画是家师所赠,画中丹青战将乃他所画。” 回答完后,俞之澜双膝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他额上汗珠滚滚,很想站起来,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 而青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骇然失色。 “你所谓的丹青战将乃是以人血人骨研作墨,以怨气凶气点为魂所成。” “修浩然正气,却手持这等凶煞之物,小子,你修的道,路子还挺野的嘛。” 俞之澜愕然抬头,“怎么可能!” 青妩懒得废话,示意夜游:“将人带回去,这小子还有这画,都有点意思。” 其他儒生见状想要为其说话,但恐怖的威压压制的他们压根无法开口。 另一边的罗刹门徒们,见到俞之澜落难,还有点看好戏的意思,青妩瞧见这群家伙的神情,冷笑起来: “一群怂狗,还有脸笑话别人?” “阴司里的厕鬼都比你们胆子肥大,丢鬼现眼的玩意儿!” 第494章 诡异灰气,来历成迷 被一群小屁孩搅扰了兴致,青妩自然无心在不归楼吃酒。 那个叫俞之澜的小子直接被带走了。 剩下那群罗刹门徒有一个算一个也没讨着好,青妩刚走,他们就撞鬼了。 一只只罗刹鬼青天白日出现在不归楼门口,盯着他们狞笑: “就你们也敢自称罗刹门徒?” 罗刹门徒们脸都白了,这群鬼大爷是搁哪儿冒出来的? 罗刹鬼们上前,一鬼拎着一个门徒,张着血盆大口道:“也不知道你们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怂包怂到了大人物眼前。” “上头亲自传了令,让我们上来带你们去开开眼,见识下什么是真的罗刹鬼道!” 一群罗刹门徒们哭爹喊娘的被带走。 剩下的那群儒生心有余悸,快步离开不归楼,既害怕又好奇。 “那三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应该是鬼族吧?那眯眯眼和弯针的黄衣妇人瞧着就不像人。” “我觉得最恐怖的还是他们的主子,那位女……” 突然,有人开口:“都闭嘴吧!” 那儒生脸发白:“白面细眼,见者撞霉,毒针取命黄衣妇,都、都对上了……他们分明是那两位啊。” 话到这里,儒生们哪能反应不过来。 夜游神! 阴帅黄蜂! 鬼帝陛下最宠爱的两个手下。 那刚刚能号令他们的那位女子岂不是…… “我们、我们这是见着活的鬼帝陛下了?” “我太奶死也瞑目了,她都没见着,我先见着了……” 儒生们既害怕又激动,也有人想到了被带走的俞之澜,不免为其担忧起来。 “完了,之澜兄怕不是要去投胎了,那幅丹青莫不是真有问题?可他的师尊不是大善圣人吗?” 另一人道:“鬼帝陛下都是那丹青是用人命造的,还能有假?” 另一边。 黄蜂把俞之澜拎去了镇魔司,先审了再说。 夜游跟着青妩回了镇国侯府,他也有些好奇:“这邪物丹青有什么特别的嘛?让你都这么在意?”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青妩将丹青往院中一丢,打了个响指,一朵红莲飘出,点燃丹青。 见青妩用处红莲业火后,夜游就感觉到不妙。 与之同时,穆傲雪、太一、云铮都出现在了院子里。 就见那丹青轻而易举被焚为灰烬,而业火依旧未熄,一缕灰气在业火中横冲直撞。 夜游眼睛都睁大了一些:“那是什么?” 青妩抬手,业火飘来,她从中捏出那缕灰气,这玩意藏在那卷画内,很难被察觉。 若非她探查那画的因果来源时,感受到了一缕不受自己操控的因果存在,差点也要忽略掉这玩意儿了。 “我从未在三界中感受过这种气息。”青妩道:“在域外也没有。” 她看向太一:“阿爹,你见过吗?” 太一摇了摇头,他抬手接住那缕灰气,身体突然僵了一下。 “怎么了?”青妩看出他的异常。 太一神情严肃起来:“我刚刚触碰到这缕灰气后,通天树给了示警。” “这缕灰气的来历恐怕不寻常,我先回一趟族地,问询一下青帝老祖,或许能知其来历。” 他说着,顿了顿,眸中厉芒一闪:“看来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内,又有东西悄然潜伏进了人间。” 青妩脑中最先想到的就是天后和妙音。 这对贼婆至今音讯全无,青妩可不会觉得她们会老实待在角落里长蘑菇。 “啧,还真是没个清净日子!” 第495章 我死的可真好 苍溟和青妩回来后,算得上一刻没有‘闲着’。 苍溟与谢疏一起去了定国公府,见了谢韫,谢韫如今已近耄耋之年,算得上高寿。 在见到苍溟后,他禁不住老泪纵横,只一个劲握着苍溟的手,说着“好好好”。 一家人用完饭后,谢韫精力不济,坐在软榻上便要盹儿了过去,只是睡着前,还在对苍溟说: 阿砚,我梦见你阿娘了。 待谢韫睡着后,苍溟替他盖了薄衾,这才与谢疏一起出来。 “如今人族气象与以前大为不同,以你的能力,应该能让舅舅驻颜不衰。”苍溟看了眼谢疏。 谢疏笑了笑:“父亲他想自然老去,生老病死本就是场循环圆满,卞城王那边想请父亲下去后担任典吏,他老人家觉得眼下清净闲适的日子格外珍贵。” 谢疏说着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睨了苍溟一眼:“他现在无病无痛,只是身体正常衰老了些,若吃了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岂非还没下去就要提前卖命。” 嗯,这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得出的血泪教训了。 苍溟短暂沉默:“大舅舅老谋深算。” 谢疏轻轻哼笑,又与他说起谢闲和谢翎。 谢闲这位二舅舅倒是一如既往的闲,如今闲云野鹤到处游玩,身子骨硬朗的很。 谢翎却是入了镇魔司,不在京中,去了漠西那边。 说起来,穆英和霍毅也在漠西。 “宫内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谢疏道:“新帝应该会来求见。” 苍溟颔首,他也想见见如今的新帝,算下来那孩子该是他的堂弟? “去见见徽王吧。”苍溟道:“那孩子若要来求见,就去徽王府上。” 苍溟顿了顿,笑道:“他不是快死了吗?去送他一程也好。” 谢疏看他一眼,总觉得这家伙说这话时心肝都在冒黑水。 谢疏摇了摇头:“你现在这样子,十成十的萧沉砚,真该叫小妩来瞧瞧你这坏心眼的模样。” 苍溟脸上的笑收敛了些,认真看向他:“她这几日恐怕不想见我,阿疏愿帮我将她找来?” “不愿。”谢疏扭头就走。 让他生生死死都当驴不说,感情闹别扭还找他,当他那么闲吗? …… 萧沉砚尚在人世的亲人其实不少,但真正有点感情的,也就那几个。 徽王这个四叔,勉强也在其列吧。 在大是大非上,徽王没什么毛病,就是年轻时三妻四妾,生了一堆子嗣。 他对子女一贯是不错的,快死了,床边也不缺人尽孝。 只是他浪子回头的太晚,闻夫子(徽王妃)毅然决然与他和离,别人都是年轻时吃那爱情的苦,他倒好,人到中年苦味翻倍。 曾经为了挽回闻夫子,他毅然决然减肥,变瘦变美了点,但现在,他躺在加大加宽的床榻上,宛如一座肉山,连喘气儿都困难。 五官被肥肉挤到了一起,加之年纪大了,那肥肉还松垮垮的,别说好看了,光是听他喘气儿都觉得费劲儿。 如今的新帝虽是徽王之子,但并未加封徽王为太上皇,这也是徽王本人的意思。 这会儿他好不容易睡着,伺候在旁的大儿子和三儿子这才退下。 徽王浑浑噩噩间,听到人唤自己。 “四叔。” 徽王掀开沉重的眼皮,瞧见一张金质玉相的俊脸,下意识道: “本王年轻时,也是这样风华绝代啊……” 旁边立着的谢疏:“……”人虽老了,但还是如此自信,不愧是徽王。 “四叔还真是丝毫未变。”苍溟轻声道:“此刻份量。” 徽王眨了眨眼,终于清醒了过来。 “砚?你是叔的砚儿?” “砚儿啊……四叔终于盼到你了,四叔——” 徽王太过激动,双眼一翻,撅了。 下一刻,一道胖胖的虚影从徽王肉身里飘出来,对着苍溟的腿就是猪突猛进。 苍溟也没动,由着他抱大腿。 “砚儿啊,你个狠心人儿啊,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三十年,三十年啊!” “你知不知道你四叔我这三十年是怎么活的啊,四叔我心里苦啊~~~” 苍溟笑看着眼前这一大坨,声音温和:“知道啊。” “你不知道啊四叔我嗝儿——啥?你、你知道?” 胖徽王停下抽噎,震惊抬头。 “你知道你还不管我?!砚儿啊,你的心肝呢!四叔我的心拔凉拔凉……” 胖徽王下意识锤自己心口,后知后觉身上轻飘飘的,他低头一看,自个儿是半透明的。 再一扭头,自己那一大坨胖胖的身体还搁床上挤着呢。 徽王嘴唇一哆嗦,“我、我、我人这就没啦?” 谢疏:“尸体还热乎着,徽王殿下此刻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他顿了顿,“再挺三天,不成问题。” 徽王肩膀一垮:“就三天那我还还魂干嘛啊,我都多少年没下过地了,四肢都躺退化了!” 他说完,精神一振:“我觉得我现在浑身轻松,松快的都可以上天了!” “我死的可真好。” 苍溟看着徽王那胖的五官都挤一起的脸,眼神却是柔和的。 他为人时,亲友也只有那几个。 徽王这便宜四叔,虽是个德行有缺的,但也的确是他所剩不多的长辈了。 “四叔真不想活了?” “不活了不活了,你四婶不爱我后,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啊,多情却被无情恼,情煎人寿,你四叔我这一生,真爱过、被伤过,但我无悔!” 听着徽王那自信的纯爱发言,苍溟和谢疏都没吭声。 就……挺替闻夫子觉得晦气的。 谢疏听不下去徽王那些自说自话,便先出去了,顺道将徽王薨了的好消息……咳,不是,将这丧讯告知他那些儿女,也得往宫里说一声。 倒是苍溟极有耐心的听着徽王在那儿卖惨。 谢疏回头看了眼,弯眉浅笑,低喃道:“还真是……不管当人还是当神,都喜欢看别人倒霉时的样子。” 恶劣的很。 他朝外走了没多久,背后出现一个浑身纯白的小姑娘,就那般挂在他脖子上,一甩一甩的。 正是白雪。 “你也怕他?”谢疏偏头看了眼妹妹。 自他也成了鬼后,白雪越发与他形影不离。 听说‘萧沉砚’孤零零一个人,没人迎着回家,小姑娘还热忱的催促他说要去接人皇哥哥,等看到人后,她又躲起来了。 白雪:“现在的人皇哥哥很坏,他比当人时的人皇哥哥更爱欺负小孩。” “他欺负过你?” “没有哦,但是笔小圆偷偷告诉我的。”白雪皱巴起小脸。 谢疏失笑。 屋内,徽王卖了半天惨,见好大侄都不为所动,那表情饶有兴致的。 他感觉自己仿佛死了一出好戏似的。 “砚儿啊,你看四叔我死都死了,你能不能动动手指头,帮四叔我变回年轻时丰神俊朗的样儿啊?” 徽王眼巴巴道:“我想死后体面点。” 苍溟:“然后再去纠缠闻夫子?” “什么闻夫子,她是你四婶……”徽王声音越来越低,苦哈哈道:“我就去见她最后一面,成不成嘛?” 苍溟似笑非笑,没回答这个问题。 徽王被他瞧的发憷,委屈涌上心头,“砚儿啊,你心肝咋就那么硬啊!” “前段时间我梦见大哥,枉我还替你在他跟前说了那么多好话,呜呜呜,你太让四叔心寒了……” 苍溟笑意渐淡,眼中暗芒一闪而过。 “你梦见过我父王?” 第496章 小冤家,真是想死我了~ 徽王死的过于草率。 谢疏将这消息转告给他的一干儿女,徽王府上侍疾的一干儿女真情实感赶来哭丧,结果才进院,就见一个魂儿窜天猴似的上天乱窜。 细看的话那魂儿长的还挺俊朗,身段也怪挺拔的。 瘦了魂的徽王仰天长啸:“本王的美貌终于死回来了,哈哈哈嘎嘎——” 一干儿女们:“……” 忽然不知该不该悲伤了。 谢疏没见到苍溟的踪影,有些意外,原本他们来这儿就是准备在此见一见宫中的新帝的。 现在新帝人还没到,苍溟怎么走了? 镇国侯府。 苍溟的身影出现在院中。 云铮见他行色匆匆,道:“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妩妩给你传信了?” 苍溟微顿,摇了摇头:“没有,我想见她。你们这边也有情况?” 云铮细说了一下那神秘灰气的事儿。 “阿爹回了三十六重天,说要请灵青帝老祖看能否解惑,妩妩就跟着一起去了。” 他看了眼苍溟,还是补充了句:“顺道去看看弥颜。” 苍溟神色不变,嗯了声,只抿了下唇。 云铮本想揶揄他两句,终于知道吃味儿了吗? 但想到苍溟来时的神情,追问道:“你又遇见了什么?难不成谢叔和徽王那边也有这灰气出现?” 苍溟摇头,“大舅舅与四叔都做梦了。” 他看着云铮的双眼,“他们梦见了我父王母后。” 不管是苍溟还是萧沉砚,唯一在乎和承认的父母都只有曾经的先太子和先太子妃。 云铮眉头皱紧,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要知道那两位的魂魄到现在都没有踪迹,青妩和萧沉砚一直都怀疑,这二位的魂魄失踪或许与天后有关。 但天后恰在他们离开三界时,没了踪影,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现在先太子和先太子妃分别向徽王和谢韫托梦,怎么看怎么不寻常。 恰好这时又出现了那神秘灰气。 云铮当机立断:“走吧,一起去三十六重天。” “太辰叔父也在上面,万象森罗盘在他手里,正好问问他可有关于天后和妙音行踪的眉目了。” 三十六重天。 青妩没跟着太一去青云界,她等不及想看看天帝……哦,现在已是天帝了,而是少衡。 她等不及想看看少衡这胎神的狼狈模样。 有个强大爹吧,好处多多,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会抢着帮她打脸。 亲手打脸这事儿可是青妩的最爱,奈何阿爹先帮她干了。 但很快,青妩的这点小烦恼就烟消云散了。 曾经的天帝宫,如今已成囚笼。 周围还是有不少神将在戒严。 换成过去,青妩出现在三十六重天,早就被围堵了。 但现在,那些神将们看到她后,先是紧张了一瞬,很快就僵硬的挪开视线,假装没看到。 青妩就和进自家后院似的,大喇喇的就进去了。 一入殿,最先看到的就是通天树的树冠,几乎塞满了整个天帝殿。 然后,青妩先是看到了一条腿儿,再是一只手,然后是心肝脾肺…… 这些玩意儿被串在树杈子上,像是被人整理出来准备烧烤的菜似的。 弥颜就是这时从树冠里走出来的,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手里托着个人头。 那赫然是少衡的头。 只是曾经的天帝,而今却是七零八落的下场,实在是大快鬼心。 不过,毕竟是当过天帝的胎神,就算被拆成这样儿了,也还能喘气儿。 弥颜手捏着绣花针,见到青妩后,眼睛一亮,手里的绣花针一歪,本是要缝嘴的,一下子戳少衡的鼻孔里了。 只是没等少衡惨叫,就把他脑袋朝树上一丢,一条树枝飞来,直接给少衡来了个穿喉,堵住了他的惨叫。 “哎呀我的小冤家~你可算回来了~真是想死我了~” 弥颜张开双臂,笑的像嗑了几百斤叉叉药似的,往青妩身上扑。 青妩丝滑的歪身一躲,弥颜扑了个空,趔趄了下,幽怨回头,就见她走到了叉着少衡脑袋的树杈子下,仰头打量,嘴脸啧啧称奇。 少衡朝她怒目而视,却说不出话来,眉心处那堕魔的标志格外明显。 青妩指着他鼻子里插着的绣花针,冲弥颜道: “你现在爱好挺广泛啊,还学上绣花儿了?” 弥颜笑眯眯过来:“这狗东西嘴巴脏的很,缝起来才会老实……” 弥颜的声音忽然没了,死死盯着她的手。 青妩瞪他:“干嘛?” “老娘回来了也没见你露个面,这会儿你别给我整那死动静啊!我就掉点皮,你们一个个的,搞的像我快无了似的!” 弥颜眼睛越来越红,眼看着那猫尿就要掉下来了。 青妩头皮发麻,下意识想找东西堵住他的嘴,奈何手里空空。 弥颜:“为了我,刹刹你竟重伤至此吗?!” “不行!我必须以身相许!” 第497章 三生石、阿罗刹天、弥颜 弥颜一通表白后,作势要往青妩怀里倒。 青妩的杀鸟鬼手还没发出攻击,通天树的枝丫了伸了过来,朝着弥颜的屁股一顿乱抽。 “嘶——啊!” 弥颜被抽的满殿乱飞,鸟毛都给抽掉了好几根,嘴里大喊:“岳父饶命!” 通天树可算消停了。 弥颜叹气,揉了揉被抽肿的腚,抬眼就瞧见青妩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可真是……漂亮的要死。 “见我挨打你就这么开心?小没良心的。”弥颜哼哼着上前。 “我的良心现在可是大大的有,但它不偏袒你啊。”青妩摆出无奈模样。 弥颜哼了声,摇着羽扇到她跟前,伸手要逮她的鬼爪子。 见青妩目露凶光,他没好气道:“我就看看,横竖你都掉这么多肉了,我细看几眼,你还怕再掉几两肉不成?” 青妩白他一眼,大大方方让他欣赏自己的露骨鬼爪。 弥颜感慨:“不愧是刹刹,骨头棒子都长这么好看。” 青妩觉得通天树刚刚抽轻了,哦不,是把这癫雀雀抽爽了,不然这厮怎么开口闭口骚气冲天的。 “女娲之肠是我阿爹帮你弄到手的。” “我这手上的伤不是为了帮你落下的,你别给我自作多情啊。” 弥颜嘴一撇,看似嫌弃的将她爪子丢开,实则压根没用啥力气,不满的瞪她: “瞎说什么大实话,刺耳的很!” “你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我不管,这伤肯定是为我受的!” 青妩懒得与他打嘴仗,她看向树杈上挂着的散装少衡,“现在女娲之肠也到手了,这老货趁早宰了吧。” 省得横生枝节。 渣爹这种玩意儿,只有灰飞烟灭才会真的安分。 弥颜自然懂她的未尽之言,点了点头:“西老鬼去研究新的折磨法子,待少衡享用后,我就送他上路。” 树杈上,少衡的眼中闪过惊恐。 散装的四肢内脏都在颤抖。 他想要挣扎、反抗,可都无济于事。 如今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而女娲之肠落入弥颜手中,他便连仅存的那点可以‘威胁’这儿子的筹码都没了! 少衡的崩溃无人在意,青妩和弥颜联袂出了天帝宫,直接去了虚空藏院。 到了癫雀雀的老巢后,青妩就将女娲之肠丢给了他,那架势像是丢的路边随意买的小玩意儿似的。 女娲之肠形同红线,弥颜握在手中,能感觉到其中蕴藏着的浩瀚力量。 他深深看了眼青妩,认认真真的将红绳系在手腕上,然后又看了看青妩的手腕,眼里飞逝过一抹遗憾。 只是眨眼罢了,他神情又恢复往日的散漫不正经。 “女娲之肠也给你带回来了,你那渣爹现在也成你鸟爪上的肉,随你拿捏,咱俩的账也该算算了吧。” 青妩比了个搓手指的动作。 弥颜眨巴眼:“什么账,哎呀,我不记得了。” 青妩黑脸,这守财奴癫雀雀,说好的搞死少衡后,三七分账的,现在给她玩失忆? “诶,你干什么?我劝你冷静啊小冤家,我手里可捏着你和我那好哥哥的命门的!” 弥颜发出警告。 青妩抡起的拳头没放下去,冷哼:“那三生石威胁我?” 弥颜笑着上前,把脸凑过去,往她拳头上撞了撞:“让你打一拳,你不许生气了啊。这怎么叫威胁呢,明明是你个小负心鬼,要抛弃我。” “还不许我闹闹小脾气?” 青妩冷哼,捏住他的脸狠狠拧了一把,直把弥颜拧的龇牙咧嘴,她才作罢。 “少给我嬉皮笑脸的,麻溜的,三生石拿出来。” 弥颜唉声叹气,脸上却笑的灿烂极了: “拿出来,也不是不行。但给你是肯定不行的,要解除婚约,让我那好哥哥来。” 他脸上含笑,眼中却是讥讽:“他想与你长相守,还想让你来受这天打雷劈不成?” “是个男人,就自个儿来挺这雷。” 青妩眨巴眼:“肯定是让他顶雷啊,还用得着你说!你就是想趁机寻他不痛快吧?” “是啊,不可以吗?”弥颜笑哼哼的,“我好好一正宫要沦为小三,还不许我有点小脾气。” 青妩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快走几步,逼近他。 弥颜一反常态没有主动贴上去,反而后退几步。 她进。 他退。 青妩:“你躲什么?” 弥颜:“怕你打坏我的绝世容颜。” 青妩没笑,美目却眯了起来,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我从域外回来,你为何没立刻出现?” 弥颜眨巴眼:“我没有立刻去迎你,你生气啦?哎呀,原来刹刹在域外的时候那么想我啊。” 他还是那副嬉皮笑脸不着调的样儿。 青妩却没接茬,而是皱紧眉,神情越来越严肃。 弥颜摇扇子的速度快了点,避开她的注视,他眼眸忽然一亮,道:“我感觉到好哥哥的气息了。” “啧,真是个黏人的家伙。” “刹刹你还没去过青云界吧?你和咱太一岳父好不容易父女重逢,还不抓紧时间共享天伦?你赶紧陪他去,我去会会我那好哥哥。” 他说着,手点了点青妩:“你不许跟过来啊,再偏袒他,我真要与你闹脾气了。” “弥颜。”青妩还是叫住了他。 她道:“你渣爹私库里藏着的那些宝贝你自个儿收着吧。” 她说完,又用力朝弥颜后脑勺砸去一样东西。 弥颜反手就接住了,放到眼前一看,却是一颗鬼灵珠。 “刹刹你……” 他回头时,青妩已没影儿了。 弥颜抿了抿唇,幽幽叹了口气。 “这么聪明干嘛。” “还真是一点情都不愿意欠下,挟恩图报的机会都不给我。” 弥颜将鬼灵珠收好,又将三生石拿了出来,三生石化为了拳头大小的石头,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名字。 弥颜指尖落在某处空白,细细摩挲,略微失神。 曾经,这里也刻着两个名字。 阿罗刹天、弥颜。 第498章 苍溟:谁说我不爱她 云铮和苍溟到了三十六重天时,前者也享受到了与青妩一样的待遇,至于后者,神将们偷瞄苍溟的眼神中可有太多深意了。 两人露面不过须臾功夫,就有好几个神官赶了过来。 有一个还是熟人,正是被苍溟‘借走’紫金斗的天府星君。 “太……苍溟殿下,您可算又上天了,能否借一步说话?” 苍溟与云铮颔首示意了一下,就与天府星君等神飞去了不远处的云霞中。 天府星君还小心翼翼的落下结界,唯恐被人偷听到谈话似的,那一身偷感,简直绝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密谋什么惊天大事。 “何事?”苍溟言简意赅。 天府星君没开口,他身旁的那位按捺不住了,“殿下,求殿下为我等做主啊。” 说话的正是卯日星君,说起来,当初天帝少衡派人去阴司下聘时,就是他接的这苦差事。 苍溟看向卯日星君,并未作答,他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像是等着下文一般。 卯日星君受到鼓舞:“少衡堕魔,咎由自取,我等过去都是受他蒙蔽。” “如今天帝之位空悬,按说该是太一神君接掌此位。” 卯日星君说这话时,一直观察着苍溟的神情,见他也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太一神君降服少衡这堕神后就离开了三十六重天,那弥颜趁机掌权后,大肆报复,排除异己。” “他手段狠辣,俨然不给我们留活路。” “我等当年虽是被少衡蒙蔽,但的确也算为虎作伥了,也愿受责罚,可那弥颜做事太不留余地,他竟是要将我们削去神籍,贬神为仙。” 卯日星君说到这里越发激动,他身旁的那几个神君也义愤填膺,只有天府星君一直闭口不言,像是个来凑数的。 苍溟终于皱了下眉:“削去神籍?” “正是!”卯日星君见他神情,越发卖力的开口:“他弥颜乃是少衡的亲儿子,少衡罪大恶极,他弥颜按说也该同罪才是,他哪来的脸面对诸神指手画脚?” “殿下您出身高贵,又是受天道眷顾,您与阿罗刹天陛下情投意合,在人间结为连理乃是天作之合,偏生那弥颜要横插一脚,简直就是个搅屎棍。” “纵使太一神君无意天帝之位,也该是殿下您继位才对,那弥颜给您提鞋都不配……” 苍溟静静听完,抬眸看向卯日星君等神身后,道:“你觉得呢?” 卯日星君等人悚然一惊,扭头就见到一张笑吟吟的秾丽俊脸,不是弥颜是谁?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苍溟身后躲,指着弥颜道:“你、你、你何时进来的?竟偷听我们讲话?” 弥颜嗤了声,轻蔑两字明晃晃写脸上:“就你那纸糊一样的结界,还敢这样大声密谋,还怪别人听见?” “唉,你弱你有理咯?” 癫雀雀一开口,专扎人心窝子,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卯日星君几人铁青的脸色,似笑非笑道: “瞧你们那出息,只敢在背后蛐蛐儿本君,本君这会儿就在你们跟前,怎么不敢说了?” “看来还是本君太善良了,似你们这种货色,贬神为仙都是便宜你们了,还是去人间当走地鸡适合你们。” 卯日星君等人脸色又青又白,本是没底气了,但一看苍溟,他们就似找着了主心骨。 卯日星君挺起胸膛,正要开口,就听苍溟道: “既知自己优柔寡断了,你还废话什么?” 卯日星君:“是啊你——”他声音卡壳,僵硬的看向苍溟:“殿、殿下?” 苍溟神色幽幽:“刮骨去毒,才能不留后患,既要除痈,就斩尽!” 卯日星君脸色煞白,他再看弥颜那毫不意外的看热闹眼神,焉有不明白的道理。 “苍溟,你——” 苍溟手指轻抬,苍生之火落地成牢,就地将卯日星君等神圈禁。 他指尖轻削,声声惨叫爆起,直接削去这几人的神骨。 他睨向旁边瑟瑟发抖的天府星君,后者倒是没被苍生之火困住,见状赶紧道: “殿下,我与这几个家伙可不是一伙儿的,我是友军!我料定他们没憋好屁,特意将他们带来,方便殿下您和弥颜神君发落!” 弥颜噗嗤笑了,“天府星君还真是有眼力劲啊。” 苍溟没说什么:“既如此,那灭他们神格,将他们投入凡尘畜生道的事,就交给天府星君了。” 天府星君汗流浃背了,可他敢不应吗?只能无视卯日星君等神仇视的眼神,硬着头皮点头了。 等天府星君将几个找死的都带走后,就剩弥颜和苍溟。 “好哥哥这般力挺我,可真叫我感动啊。”弥颜笑吟吟道:“若岳父大人真放权给我,你不吃味儿?” 苍溟静静看着他,眼神平静,却似在端详着什么,片刻后才道: “我与神族早已割席,天帝之位,神族之权,都与我无关。” “纠正你一点,那是我的岳父。” 弥颜见状,撇了撇嘴,笑容忽而又灿烂起来。 “三生石上与刹刹名字挨在一起的可是我!” “哦。” 弥颜挑眉:“哦,失策了,忘了你压根不爱刹刹,你让萧沉砚出来与我讲话。” 苍溟:“谁说我不爱。” 弥颜倒是真愣了下,他眯眼打量起了苍溟,嗤笑起来:“你爱?太上忘情道不修了?” 他眼神讥诮:“你说你爱刹刹,你能为她做什么?” “萧沉砚愿为她受解除婚约的天罚雷劫,你愿意吗?” “苍溟,在你心中,你的道不是第一位嘛?” 苍溟神色波澜不惊,淡漠的像是三十六重天上漂浮的云雾,让人永远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迎着弥颜尖锐的视线,上前了一步,忽然抬手,突兀的握住了弥颜的手腕。 弥颜皱了下眉,身体绷紧刹那后,转瞬又放松下来,语气越发挑衅:“怎么?好哥哥要准备对我下手了?” 苍溟看着他:“弥颜,你真的很吵。” 弥颜刚要开口,声音卡在了喉咙眼,瞳孔缩紧,脸色剧变。 “苍溟!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苍溟竟是要—— 第499章 你可以继续叫我好哥哥 弥颜被苍溟死死握住手,挣脱不开。 他脸色几变,扯出笑容:“我说好哥哥,我虽说过可以知三当三,但也是给刹刹当三,不是给你当三啊。” 苍溟的气息强势入侵而来,换做过去,弥颜可以扛得住。 但现在,他就是外里光鲜,内里焦糊一片。 他主动解除了与刹刹的婚约,将自己与刹刹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 天道所降下的雷劫,并不是想象中的声势浩大,更像是心魔之劫,反复发作于他身体内部。 万千雷霆在肺腑中辗转,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迎接刹刹的原因。 “去域外前,你不是说要与我气息交融吗?”苍溟直白开口,眼神平静,说出的话没有半点旖旎,但落到弥颜耳朵里,就差让他的鸟毛根根竖起了。 一贯都是弥颜主动让别人不自在。 现在换成别人主动了,弥颜是真的不自在! 主要他这会儿也是真脆皮啊! 但最让弥颜坐立难安的,不止是苍溟强势涌入的气息,而是这气息中蕴含着的天道之气。 一道神纹在两人握着的手间逐渐汇聚成形,那道神纹渐渐凝聚成‘风’形的神徽。 弥颜瞳孔一缩,神色严肃了起来:“苍溟,松手!我用不着你的施舍!” “不松。”苍溟额上有薄汗,他将自身这些年修炼所悟的风之道韵化为神徽,转入弥颜体内。 此神徽由他精魂神魄炼化凝聚,又受天道之气孕养,掌此神徽便能号令世间风息。 弥颜乃是孔雀大明王,掌握千万般变化,孔雀一族与凤凰一族虽同属一类,但要说缺点什么,便是在风息之法上。 若能得此风息神徽,弥颜定能融汇大道,能顺利炼化女娲之肠不说,没准还能借此拥有真正的窃天之力! 苍溟这是在助他登天! 可对苍溟来说,他如此做等于割裂自身道养,自我斩断一条大道,伤的是根本,且他竟将珍贵无比的天道之力与弥颜分享…… 弥颜都觉得他疯了! “神族都说我脑子有病,我看真正疯的是你才对!”弥颜咬牙切齿,桃花眼幽暗无比:“苍溟,你将风息神徽给我,斩断自身一条道,他日我若想杀你,便可利用此法!” “你是在将自身死穴暴露给我!” “断了一条道法,你是真不怕坏了自身的道心吗?!”弥颜疾言厉色,一直抗拒着将风息神徽收下。 “暴露给你,你也杀不了我。”苍溟语气平静,说出口的话依旧能气死鸟。 他与弥颜对视,“你是生意人,送上门的好处却不肯收。” “弟弟是在担心哥哥?” 一声‘弟弟’让弥颜脸色发青,后槽牙都在痒痒:“挺好,学会恶心人了。” 苍溟:“弟弟教的好。” 弥颜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他与苍溟僵持了许久,须臾后,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风息神徽没入他的眉心,世间之风此刻齐动,风之灵韵在弥颜体内游走,抚平他因雷劫所受之伤,所受之痛。 那些鼓噪的雷劫之力,也被这风之灵韵吹散。 他内在脏腑虽成焦土,经此一遭,新的血肉破土而出,不破不立,血肉之力反比过往还要强悍。 那风之灵韵截留下一缕含着天道之气的雷力,弥颜再度睁开眼时,眸中似有雷霆闪过,他脸上露出错愕之色。 此番他不止有了风息之力,还因祸得福掌握了天之雷霆。 苍溟见他气息已恢复,不再外强中干,反而蓬发出比过去更强悍的威势后,这才松开手。 弥颜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抬手将三生石丢给他。 苍溟并未看,就将三生石往云下一抛,让它回到原本的位置矗立。 弥颜:“都不检查一眼?你就这么确定我和刹刹解除婚约了?” “嗯,确定。” 苍溟看着他:“谢谢。” 这句‘谢谢’说的没头没尾,但弥颜却懂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懂了,所以他才觉得不得劲。 弥颜嗤道:“谢什么?到头来占便宜的可是我!” “两码事。”苍溟淡淡道:“你大可以继续占着这未婚夫的虚名不让,你选择了放手,我自当谢你。” “打住!谁说我放手了,我可是从头到尾都贼心不死。”弥颜轻摇羽扇,看似轻挑,眼神却认真的很:“只要有一点机会,我都会让刹刹接受我。” 苍溟噢了声,颔首:“你努力。” 这回答又把弥颜起了个倒仰,双目喷电:“瞧不起我啊?” 谁瞧见情敌了不是剑拔弩张。 苍溟这狗东西,居然让他努力? 这是笃定了他没有当三的本事,还是笃定刹刹非他不可? 苍溟:“她是阿罗刹天,她是她自己,她有选择任何人的权利。 旁人亦如此。 譬如你,我让你放弃,你便会放弃吗?” 苍溟的话太过直白,倒让弥颜无话可说了。 偏生苍溟的话,还真是无从反驳。 这家伙太理性,看的太透。 弥颜只能哼了声:“也就是现在的你了,换成萧沉砚的话,可不会这样放任情敌。” 苍溟眸子微垂,半晌后,他抬眸淡淡道:“是吗?” 弥颜一个‘是’字还没说出口,看清了他此刻的眸色。 那双眼眸看似与过去一样漠然平静,无悲无喜。 可分明有什么不同了。 那双眼眸深处,有疯魔交错般的红尘欲色。 只是它藏的太深太深,似深海千万米下的暗流,汹涌而过,无声激撞。 这一刻,弥颜笃定了一件事。 “我到底该继续叫你苍溟,还是萧沉砚?”他问。 苍溟正准备离开,背朝着他,闻言没有回头,只抛下一句话: “你可以继续叫我好哥哥。” 弥颜:“……” 咔嚓,癫雀雀捏断了手里的羽扇。 这狗东西,他已经和萧沉砚归一了吧!不然怎么越来越狗了! 第500章 萧沉砚想你了,萧沉砚想抱你 青云界外。 女子红衣烈烈,她枕臂躺在繁茂的玉苍树上,咔嚓咔嚓的啃着蟠桃。 一只脚悬吊在外,晃晃悠悠,看着悠哉自在的很。 苍溟来时,看见的这般美景。 青妩偏头,两人目光相对。 时光漫长,一眼似万年。 青妩从玉苍树上一跃而下,将要落地前,男人的气息忽然入侵。 青妩足尖刚触底,下意识要避开,纤腰被男人有力的手臂圈住。 她身体惯性朝前一倾,双手朝前一抵,正正好抵在男人胸膛上。 额头擦过他的下颌,青妩愕然抬首,对上他垂下的眼眸。 “干什么?”青妩硬邦邦的开口。 苍溟:“萧沉砚想你了。” 青妩被他一句话弄懵。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他圈紧,他的下颌抵在她的颈窝处,吐息间的热气拂过耳廓,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不等青妩反抗,只听他喃喃道:“萧沉砚想抱你,你要拒绝他吗?” 青妩当然不会拒绝自家砚台啊,但这话从苍溟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啊。 “砚台想抱我,你让他出来,你传话叫个什么事儿?” 苍溟眼帘低垂,盖住眸底深思,却不理她这话。 他只抱着她,不肯松手。 青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在他背上拍了拍:“苍溟,该不会是你想抱我,故意冒用砚台之名吧?” 苍溟轻抬眼帘,波澜轻动。 他低声问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青妩将他推开,与他拉出五步距离。 等拉开距离后,她才看清楚苍溟此刻的面色,白的像个死了三千年的活尸,嘴唇一点血色都没了。 青妩瞳孔一凝:“你干什么了?我家砚台的身体怎么给你弄得和活死人似的?” 苍溟:“还债。” 青妩何其聪明,瞬间猜到原委。 她原本就是在这儿等着苍溟的,云铮是先他一步过来的,已进了青云界。 进去前,云铮就说了天府星君等神找苍溟背后蛐蛐儿弥颜的事儿。 “怎么还的?”青妩没良心般的道:“没伤着我家砚台的本源吧。” 苍溟眸色深深的看着她:“阿罗刹天,我不可以吗?” 又是没头没尾般的问题,可青妩却懂他的意思。 她脸上收敛了担忧之色,与他对视: “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对我别有居心的男人给予方便?” “苍溟,你又不敢爱我,就没资格要求我将你和砚台同等对待。” “毕竟,你想享受和砚台一样的待遇,很简单啊。” 青妩勾唇,主动上前,靠近他。 她吐气如兰,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幽幽,像是诱人堕落的艳鬼。 “只要你愿意,你就能变成我的砚台。” “我自然也会如对他那般对你咯。” 她指腹摩挲着他的下巴,食指一点点下滑,轻滑过他的喉结,看到男人喉结轻缓的动了动,她眼里笑意更浓,指尖一点点滑落到他心口。 在他伸手要握住她作祟的鬼爪爪时,青妩先一步收回手,背负在后,轻盈地飘到几步外,得意又挑衅的看着他: “再想牵我的手,就犯规了哦。” 苍溟平静的看着她与自己拉开距离,心里却不平静。 那些藏在千万米深海下的情绪,汹涌撞击,想要冲平海平面,掀起海啸。 他道:“我还债还的有点多,身体虚弱,你牵着我走一会儿吧。” 他眼神真挚:“我自己走,恐会无力支撑。” 青妩想说他诡计多端,但看苍溟的脸色是真没撒谎,他的气息也有些衰弱。 她皱了皱眉,走过去,牵起他的手,“你嘎腰子赔给弥颜了?” “送了他一点谢礼。” 苍溟没说具体送了什么,只是将身体往她身上靠近了,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牵着自己的手。 心底想要冲破海面的情绪终于安分了些,却在深海中欢愉的打着旋儿,他也翘起了唇角。 青妩没注意他的小表情,问道:“听我大哥说,你去见大舅舅和徽王也遇着怪事了?” 苍溟颔首,“他们梦见了我父王母妃。” 青妩:“只是梦见?我公公婆婆就没与他们说些什么?” 苍溟听着‘公公婆婆’这个称呼,唇角上翘的弧度更深了些。但想到父母,眸色还是不免一暗。 “没有,四叔与大舅舅都说,父王母后只是出现在他们梦中,却不发一言,什么都没说。” 青妩皱眉:“听着还挺诡异。” 萧沉砚的父王母后是什么情况,没人清楚,当初青妩和他也只是猜测,这二位的魂魄在天后的掌控下。 “先进青云界吧,正好让阿爹一起问问青帝老爷子,看能不能得到点线索。” 正说着呢,一人急匆匆从青云界里出来。 “侄女陛下啊!哟,苍溟殿下也到了啊……” 走出来的正是太辰,他就是来唤青妩快些进去的,这会儿视线定格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太辰现在是摸清楚自家侄女陛下与准女婿萧沉砚(苍溟)之间的复杂情况了。 这会儿瞧着两人拉小手,尤其还是自家侄女陛下主动的,他表情不免奇怪。 苍溟反握住青妩的手,问道:“可是岳父那边有眉目了?” 太辰回过神,先叹了口气,抬手道:“边走边说吧。” 他神情严肃,让青妩心里也紧了下。 青妩这是第一次来青云界,这里面生机勃勃,放眼望去皆是草木生灵,一派生机勃勃之景。 不过,一路过来并没看到青帝一族的族人。 太一就在中心处的通天木塔,等进去后,太一和云铮齐齐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又前后挪开视线,脸上没有露出异色。 “阿爹,什么情况?是问灵不顺吗?” 太一没有废话:“青帝老祖没有回应。” 青妩皱眉:“没有回应?是他老人家的灵识彻底沉睡了?不对,他老人家一直都睡着,没有醒过来过。” 太一点头:“老祖的灵识虽在沉睡,但以问灵之法可以与他老人家短暂交流,可这一次情况不同,我三次施展问灵之法,都没得到回应。” “不止是我,通天树也无法得到回应。” 像是阴云笼罩下来,这次变故显然不一般,可谁也摸不着头脑。 “先是那神秘灰气,再是我公公婆婆托梦,这是风雨欲来了啊……” “啧,天后那老虔婆,果然比天帝难杀多了。” 手段也层出不穷。 第501章 她与大道,我都要 听到那声‘公公婆婆’,某人的唇角又翘起几分。 太一看他一眼,咳了一声。 苍溟敏锐感觉到了岳父大人的注视,他看过去眨了眨眼,一副乖顺女婿的嘴脸。 太一嘴角扯了扯,有点手痒。 云铮瞄着自家亲爹和兄弟间的眉眼官司,憋着没笑,再自家妹妹摸着下巴,一脸严肃思考问题的样儿,那笑就更憋不住了。 他噗嗤一声,所有人看向他。 云铮咳了声,肃然道:“阿爹,太辰叔父手里有万象森罗盘,虽说寻不见天后和妙音的踪迹,或许能试着找找伯父伯母?” 太一点头:“此事交给你们太辰叔父便是,小阿妩,为父可能要在青云界呆一段时日,青帝老祖这边的情况需得弄清楚。” 青妩点头,“阿爹你只管干正事,有需要我搭把手的地方,直管说。” “那灰气的事儿,其实也好查,既然出现在人间,顺藤摸瓜总能找着源头。” 太一拍了拍乖女的脑袋,眼神慈爱:“你是第一回来青云界,走,阿爹带你去见见其他族人。” 青妩自然没有异议,不过她也挺好奇的。 “先前我进来这一路也没瞧见其他人啊?” 太一笑道:“听说你和铮儿来了,他们都很高兴,一个个都跑回洞府内准备见面礼去了。” 青妩眨巴了一下眼,这么热情的吗? 倒是……有点意外了。 青妩摸了摸鼻子,心虚的想到,这要是换做在阴司,‘客人亲戚’上门不掉三层皮都走不脱。 被这样热情招待,见面就送礼什么的,刹刹陛下也是头一遭体验哇。 只是,青妩还是小看了这群新晋亲戚的热情。 来时,刹刹陛下无人问津,可这会儿…… “拜见刹刹姑姑,晚辈太岳,这是给姑姑的见面礼,区区万年赤凤芝不成敬意。” “刹刹堂妹,我是太瑶,此乃我培育了七千年的木宝天华,请你笑纳。” “姑姑啊……” “刹刹堂妹啊……” “刹刹堂姐啊……” “刹刹祖奶奶啊……” 青妩收礼收到手软,在一声声‘姑姑、堂姐、堂妹’中逐渐迷失自我,笑的合不拢嘴,直到这声‘祖奶奶’出现。 青妩瞧着跟前这位白发苍苍满脸沟壑的侄孙女,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及时。 神族大多驻颜有术,基本都是年轻的外表,青帝一族中更多俊男美女,单看外表都瞧不出真实年纪。 但眼前这位侄孙女,瞧着与七十几岁的凡人小老太太差不多,这就有点……违和了。 太辰叹了口气,在旁道:“她是妃妃,年纪不大,迄今也才五百岁。” 青妩挑眉,才五百岁? 放神族里,这可是实打实的小娃娃。 转念,青妩就明白过来眼前这妃妃侄孙女如此苍老的缘故了。 域外结界的反噬可是让青帝一族几乎断子绝孙,这么多年几乎没什么新生儿,便是有子嗣降生也活不到成年。 太妃妃看青妩和云铮的目光里充满感激: “多亏了刹刹祖奶奶和铮祖爷,我才能活下来,我现在样子虽老了些,但养养还是能变年轻的,能活下来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青妩和云铮对视了一眼,兄妹俩直接将这大孙女送的见面礼推回去。 “拿回去拿回去,哪有晚辈给长辈送礼的道理。” 太妃妃慌张,赶紧又往回推。 你来我往,那叫个拉扯。 青妩声音一沉:“长者赐不可辞,听话啊,在阴司不听话的小鬼可是要被炸了吃掉的。” 太妃妃缩了缩脖子,别说她了,还有几个‘长辈’皮子也绷紧了一下,都想到这位祖奶奶(姑姑/堂妹/堂姐)的赫赫凶名。 太妃妃乖乖哦了声,收下了青妩和云铮还回来的礼物,感激道:“谢谢刹刹祖奶奶和铮祖爷赐礼。” 青妩歪了歪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算了,不重要。 苍溟在旁看着,目不转睛,没有错漏掉她的一丝一毫,她的身影牢牢占据他的视线。 她的明媚大笑、她的机灵搞怪、她偷偷的挤眉弄眼。 他好像千万次这般注视过她,又像是初次见一般,她任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在他的心湖海中掀起涟漪。 他想要将视线挪开,或许他曾挪开了一瞬,却在下一瞬,不受控的又被她吸引了过去。 宛如一个呆子、傻子。 还是苍溟过去最不能理解的那种呆子傻子。 他头一次生出了如此清晰的不安感,他明白自己的失控,却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不可自拔,越陷越深。 他脑中回响的,是她那句得意又嚣张的话,贯穿了他的心房: ——苍溟,你不敢爱上我。 “好看吗?”突兀的声音,拉回苍溟的意识。 他艰难的将视线从青妩身上挪开,迎上太一深不可测的眸子,苍溟略垂眼眸,以示尊敬,回答的却很坦率: “很好看。” 太一有一瞬沉默,这丑女婿说的是实话,也是好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为何就是不顺耳? “既然觉得好看,那就看牢了。”太一道:“我家小阿妩,可不会缺裙下之臣。” 这是敲打,也是明晃晃的提点了。 苍溟恭敬行礼,乖巧的很:“谢谢岳父大人。” 太一又生出那种别扭感,干脆眼不见为净:“我提点的是阿砚。” 苍溟嗯了声:“师父还是这样口是心非。” 太一皱了下眉,只有萧沉砚才会这样叫他。 “你……罢了,你们小儿女感情的事,我与她阿娘都不会插手。只一点,敢让我家小阿妩受委屈的,不管是谁,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谁也别想让她成为踏脚石,去成就谁的通天大道。” 苍溟:“世间总有双全法。” 太一:“有些狂妄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苍溟神色平静,深眸之下,暗涌激撞:“她与大道,我都要。” 第502章 砚台的母妃出现了? 镇魔司。 牢房的门从内打开,妩媚的身影从内袅娜出来,在她后方的牢房内,青年倒在地上,双目失神,了无生趣,仿佛失去了活着的欲望。 青年正是俞之澜,那神秘灰气就出自他的画中。 夜游嗑着瓜子朝牢房内瞄了眼,啧道:“让你搜搜这小子的魂,查出灰气来源,可没让你假公济私趁机吸他阳气。” “夜游大人又冤枉妾身,妾身那是正当防卫~” 夜游看向说话的紫衣‘美人’,笑眯眯道:“这人可是刹刹死鬼亲手逮来的,她没说可以弄死前,若是嗝屁了,这罪过……” 紫衣‘美人’的皮子骤然绷紧,几条尾巴都被吓了出来,齐齐炸毛。 “刹刹陛下让审的,你怎么不早说!!” 夜游笑眯眯的:“哎呀~正好表妹夫也回来了,你现在这模样……” 紫狐狸浑身一抖,一身媚骨瞬间变成一身铮铮铁骨,他顾不得骂夜游坑自个儿。 中气十足,粗着嗓子道:“这弱鸡儒生简直不禁造,入了他几次梦而已,就成这德行了!” “这小子妥妥碰瓷我,不成不成!算我大妖有大量,给他聚点阳气!” 紫狐狸迈着八字步,扭头瞬间就从美娇娘变回阳刚男儿的样子,赶紧把阳气还给俞之澜。 紫狐狸面上稳的很,心里慌得一批,等阳气还回去,见俞之澜的脸色终于像个活人了,他这才松了口气,已然汗流浃背了。 俞之澜恍恍惚惚的清醒过来,看到紫狐狸那张脸后,吓得朝后一弹,重重的抵靠在墙上,“别、别过来……淫、淫乱魔鬼……别过来——” 紫狐狸头皮一紧,就想堵住这厮的嘴。 什么淫乱魔鬼!这最多在梦里摸了这小子几把,可没有动真格的! 背后却响起一声“啧”。 紫狐狸一扭头,就见两道久违了的身影立在那边。 红衣烈烈,玄袍飒飒。 紫狐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刹刹陛、陛下……人皇陛、陛下……” 青妩扯出个笑容,打了个响指。 紫狐狸嘎的一声惨叫,屁股后几条尾巴直接拧成一条麻花辫。 “假公济私的挺丝滑啊,听说你小子现在是镇魔司的二头目,这三十年,阳气没少吃吧?” 紫狐狸冷汗涔涔,都顾不得骨折的尾巴了,趴伏在地,赶紧告饶: “陛下,小妖罪该万死,小妖错了,求陛下给小妖个机会吧嘤嘤嘤……” 青妩收敛笑容,看向苍溟:“人皇陛下意下如何?” 苍溟:“斩断一尾,悬于镇魔司大门处示众。” 紫狐狸脸色唰得白了,不敢反驳丝毫,灰溜溜下去领罪了。 苍溟的这惩罚不可谓不重,断一尾等于断了紫狐狸五百年道行,可紫狐狸无辜吗? 这俞之澜是夜游亲自带来受审的,紫狐狸都敢玩手段,行事简直嚣张,或者说,已成习惯。 她和砚台(苍溟)不过离开三十年,这些家伙就开始不安分了,再过个三十年,这些家伙还会记得镇魔司建立的初衷是什么吗? 斩紫狐狸一尾,就是以儆效尤。 也让这些心都飘了的家伙,收敛点自己的小心思。 夜游笑眯眯走进来,咧着一口大白牙:“还得表妹夫出手呀,专打痛处。” 青妩哼了声,睨他:“故意的是吧?拿我俩当枪使?” “瞧死鬼你这话说的,我这叫狐假虎威。” 紫狐狸显然不知道俞之澜是青妩吩咐要审的,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趁机捞油水。 夜游今儿就是借力打力。 倒不是他收拾不了紫狐狸,紫狐狸面对他时,也是挺尊敬的。 真正的问题其实是出在整个镇魔司,或者说,三十年前镇魔司初建时的那一批落月山大妖们的身上。 他们臣服于青妩和萧沉砚,他们的忠心也毋庸置疑。 但现在的新帝萧扶稷显然不是他们效忠和臣服的对象。 在这一批老妖看来,新帝的登基,名不正言不顺。 对方只是凡人,不具备让他们效忠追随的能力。 有些老妖离开了镇魔司,回了落月山。 也有一些留了下来,或许是还守着那份初心,亦或者,是舍不得镇魔司中的功德与油水。 但这些事,都不是青妩和苍溟目前急需解决的。 夜游抬手,一颗梦珠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紫狐狸入了这小子的梦,在他灵魂深处审问出的东西,死鬼你看看吧。” 青妩接过梦珠,她掌控凡人生死,凡人在她面前就如一本可以随意翻看的册子那般,她轻而易举就能知晓这人一生下来发生过什么。 梦珠里,俞之澜短暂的人生与青妩所知的一模一样,并无出入,也无异常。 足足翻看了十次,青妩终于找到了一丝奇怪的地方。 那是一块碎片般的记忆,短暂的几乎只有眨眼时间,是俞之澜的视野,似是随意一瞥中撞入他记忆里的一道背影。 而那道背影,与记忆中砚台的母亲谢玉,一模一样! “你看看。”青妩将此景从梦珠中抽离,看向苍溟。 苍溟有短暂的失神,目光渐渐深邃,笃定的点头。 这就是他母妃,哪怕只是背影,他也绝不会认错! 青妩看向俞之澜:“此人是谁?” 俞之澜有些恍惚,他莫名其妙被带来这里,在梦里被那狐狸各种占便宜,险些失了清白。 醒来后,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将自己抓来的神秘女子,竟然就是鬼帝阿罗刹天! 他见到了活生生的鬼帝! 还见到了会喘气的人皇! 俞之澜被冲击的内心一团乱麻,此刻被两位陛下盯着,更是如芒刺背,他也顾不得自己差点被一只公狐狸给糟蹋了,强行镇定,仔细搜刮自己的记忆。 “她……我不认识她,她好像是我师兄在外历练时结识的,曾在我师门借住过一段时间。” 俞之澜仔细回忆:“我师兄好像称她为玉娘子。” 谢玉、玉娘子……会是巧合吗? “她还在你师门中做客?” “不在。”俞之澜深吸一口气,急忙道:“我出山之前曾听师兄说过,他会和玉娘子一起来大雍觐见明帝,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明帝,是萧扶稷的帝号。 青妩将梦珠收起,看向苍溟:“看来,咱们是必须见一回你这位小堂弟了。” 第503章 必须见见他们 而今人间气象与三十年前大相径庭。 尤其近些年,人族中兴后,十洲三岛与凡尘之地来往频繁,以往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都喜欢到凡尘行走,搜罗灵根上乘者为徒。 皇城内,谨敏堂。 如今的新帝刚至而立之年,生的龙章凤姿,双目有神,一派英武之气。 萧家儿郎历来都是好相貌,徽王没有发福之前,也的确是个美男子。 萧扶稷在容貌上,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点。 “夫子,母亲。” 堂内还有两人,一人身穿官袍,一人身着宫裙,正是闻诗和萧扶稷的母亲孟怀瑜。 萧扶稷虽是一国之君了,但在亲娘和嫡母夫子面前,一直都孝顺恭敬,从未摆过什么皇帝架子。 而今大雍有不少女官,萧扶稷也没有设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虽说他后宫至今虚设。 但孟怀瑜这位太后经常过问朝政,萧扶稷每每遇到头疼之事时,也会与两位母亲长辈商议。 闻诗和孟怀瑜脸上都已有了岁月的痕迹,闻诗点了点头,“去送你父王最后一程了?” 萧扶稷苦笑了一下,实话道:“父王他……他还想在人间逗留一段时间。” 实际上是徽王的鬼魂哭着闹着要进宫来见闻诗,但他那些儿女岂敢做这主啊? 恰好那时萧扶稷到了,他本是去见苍溟的,半路上收到消息:徽王薨了。 结果人皇堂哥没见着,先去见识了活爹变死爹。 萧扶稷与徽王的父子关系显然也是脆皮,自不可能同意对方的无力要求,让他来烦嫡母夫子。 闻诗眉眼平和,并不把徽王放心上:“陛下不用理睬他,此次去,你可是未曾见到人皇陛下?” 萧扶稷点头,他自登基以来一直矜矜业业,勤政不辍,未有一日懈怠,朝中诸臣,除了个别几位外,大多对他这位新帝都是认可的。 萧扶稷过也笃信自己无愧于这个位置。 可接连两次没能见到人皇堂兄,鬼帝堂嫂也对他避之不及,难免让他有些受挫,担心是否是自己做的有何不足之处,令他二位不满。 “陛下当相信自己才是。”闻诗轻声道:“那二位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正说明了你将大雍治理的很好。” “若是真有问题,真有不满,他二位怕是第一时间就来把你拘下幽冥了。” 萧扶稷听完闻诗的宽慰,终于放松了一些,面上也有些羞赧。 “让夫子和母亲见笑了。” 孟怀瑜扶起他的手,拍了拍:“你嫡母夫子自你幼时便教你,莫忘初心,你之姓名乃鬼帝陛下亲口所取,男儿丈夫,社稷君主,心有黎民,眼有天下。所行所为,竭尽全力,纵有一日下幽冥,也不怕在孽镜台前一照今生。” “鬼帝陛下与人皇陛下所承担责,远胜于我们,扶稷,你该将目光放的更广阔些。” 萧扶稷颔首,“儿子受教了。” 堂内母慈子孝,徽王的死依旧很草率,不管是闻诗还是孟怀瑜都反应平平,只说等他头七那日,再去他灵堂上柱香。 之后就说起正事。 “听说,十洲三岛那边,有不少仙家弟子来了京城?” 萧扶稷点头:“梵天阁、百兽谷、万法宗的几位亲传弟子都来了京城,礼部今夜会在行凤馆招待他们。” “陛下不准备见他们?” 萧扶稷摇了摇头,刚要开口,陌生慵懒的女声忽然出现在后方。 “见,还得好生见见呢~” 萧扶稷还没回头,就从嫡母夫子与母亲脸上看到了激动震惊之色。 她们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的身后。 第504章 你夸别的男人,萧沉砚要吃醋 是夜,行凤馆。 今儿负责招待几大仙门修士的乃是礼部尚书魏执礼,魏大人方才而立之年,乃是由新帝提拔擢升上来的。 其仪容仪态端方温雅,如玉如琢,当年金榜题名,踏马游街时,引得满城姑娘们脸红心动,一朵朵花砸下去,砸的小魏大人差点失态抱头求饶。 之后更是被人戏称有‘疏郎之美’,毕竟,谢大人人事鬼事一起干后,谪仙人这个美称就离他越来越远了。 “小魏大人,一别三年,真是越发俊朗了,哎呀,瞧我这记性,现在该改口叫你魏尚书了才对。”黄衣女子娇笑连连,一双眼睛在魏执礼身上上下打转,活似要将人家扒干净似的。 魏执礼看到这位,头皮也有些发麻,脸上却是不显:“黄大人,好久不见。” 说完,他立刻看向一旁的绿衣男子,抢先开口:“豆先生,如今可还好。” “还好还好。”绿衣男子看出魏执礼眼中的求助之色,胯胯轴一撅,把黄衣女子撅开了点,避免小魏大人清白不保。 这黄衣女子和绿衣男子正是黄仙女和巴豆仙师,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六个少男少女,眼神灵动,像是某种小动物刚化成人似的。 自新帝继位后,镇魔司就有些问题,如紫狐狸等老妖虽留下来了,但显然不服新帝,而黄仙女和巴豆仙师就属于离开的那一批。 他们臣服新帝,但也不想留下占着位置给人添堵,干脆离开,各自安好,日后再见双方还有那份香火情在,譬如现在,两妖带着百兽谷的小辈儿们来这儿整得像回娘家似的。 这一幕落在另外两家弟子眼中只剩下羡慕了,但没得比,真没得比! “那两位长老都是大雍镇魔司出身,当年北境灭巫大战,这两位都在前线,不止是人族英雄,这两位还是被鬼帝和人皇陛下亲自收编的……”蓝忧低声向身旁女修解释着。 女修颔首,她生的温婉大气,一双眼睛顾盼间却有种别样的妩媚,女子朝上首看去,似有遗憾:“不敢奢望能见到鬼帝和人皇陛下,只希望能见一见如今的明帝陛下,唉,可惜天不遂人愿……” “是啊,”蓝忧感慨,也有些失落,“也怪我们运气不好,那位徽王今日薨了,明帝陛下虽与这位父王关系一般,想来也是要去灵前尽孝的。” “凡人就是免不了这些俗事,帝王亦如此。” 蓝忧叹了口气,其实他心里忧虑的是另一件事,小师弟不久前与罗刹门徒在不归楼下起了冲突,似是得罪了镇魔司内的大人物,蓝忧去了镇魔司求见却碰了壁。 他也细问了当时一起斗殴的那些人,可那些人就和失忆了似的,问不出个所以然。 不同于蓝忧的忧心忡忡,他身边的女修显得心不在焉。 魏执礼招呼众人落座,商量起这些仙门弟子派人来大雍历练之事,正说着,有近侍上前耳语两句。 魏执礼神色微动,即刻起身,颔首向众人示意,快步朝外走。 在场的仙门弟子都耳目聪敏,自然听到了那近侍的耳语。 说的分明是陛下来了! 原本无精打采的女修瞬间来了精神,冲蓝忧道:“蓝师兄,明帝陛下既至,咱们理当前去迎接才是。” 蓝忧没有觉出异常,起身走出去。 万法宗的弟子们自然也都跟上,对面梵天阁也不落下风。 倒是百兽谷的人慢悠悠的,坠在最后,并不去抢那脸熟。 萧扶稷乃是微服出行,只带了一名女官和一位太监。 魏执礼见这些仙门弟子都跟出来迎接,并未说什么。 众人齐齐向萧扶稷见礼,无人关注随行的女官和太监。 黄仙女和巴豆仙师懒洋洋在后面见礼,不知怎的,两妖齐齐打了个寒颤,一种熟悉的,让他们妖皮发紧的被注视感涌上心头。 两妖下意识抬头,东瞄西瞄,没发现异常。 倒是对方的异动,吸引了他们彼此。 黄仙女和巴豆儿四目相对,两妖整齐划一的朝前挤去,挤到萧扶稷身边去。 跟在蓝忧身边那个名为玉娘子的女修正要见礼,愣是被两妖撅到了一边去。 “明帝小陛下啊,好久不见~” “小陛下越发丰神俊朗了,大雍在您的治理下真是蒸蒸日上啊!” 两妖陡然谄媚的转变,让不少人都摸不着头脑。 玉娘子险些被撅的摔倒,还是蓝忧搀了她一把,她恨恨盯着两妖背影,把这笔账记心里了,等宴会散了,定要这两只孽畜好看! “黄大人、巴先生,许久不见。”萧扶稷也向两妖颔首,他倒是明白两妖态度的转变,心道这二位倒是敏锐,他面上不露分毫,与两妖闲谈间进了馆内。 魏执礼也被两妖挤到了旁边,有些无奈,原本他也没注意随行的女官和太监,是其中一道视线过于炙热,他才看过去,正对上女官那双亮闪闪的眼。 那双眼过于漂亮,似有幽光凝聚,细看又如一汪深潭,能溺毙人的灵魂。 魏执礼见过许多痴迷自己皮相的人,看他的眼神或炙热、或痴迷、或掺杂各种杂念,但眼下这双眼里,有惊艳,有欣赏。 但那种欣赏很纯粹,像是在一幅会让人心情愉悦的妙手丹青,不会叫人感到冒犯。 让魏执礼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的主人却有着一张极其平凡的五官,这种感觉太违和了。 然而不等他细看,视线被挡住。 挡住他的乃是随陛下来的小太监。 但‘小’这个字,显然也不合适,这位太监虽也五官平平,可身材挺拔修长,看他时眼尾低垂,显出几分冷漠淡恹,被这双眼看着,莫名心惊肉跳。 对视只是眨眼间,魏执礼挪开视线,不动声色的跟随在萧扶稷身后,心里却掀起波澜,下意识又瞄了眼那位女官。 对方发现他的偷看,竟还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 魏执礼一怔,即刻将视线收回,内心感受越发古怪。 这两位,真是女官和太监吗? 陛下亲自带来的,显然是自己人,没准还有大来历。 可是……假扮女官倒罢,谁家大人物去假扮太监啊? 假扮太监的大人物·苍溟睨了眼身边眉眼含笑的女官刹刹,幽幽传音道:“好看吗?” 青妩:“好看啊,不愧是有‘疏郎之美’的小魏大人啊。” “嗯,谢少渊现在死了老了脾气也臭了,白月光不适合他了。” “小魏大人风华正茂,实在是白月光的鬼选良品!” 苍溟听着脑子里女鬼的碎碎念,抿得平直的唇线朝下压了压,幽幽在心里回了句: “不要当着我的面夸其他男人。” “萧沉砚会吃醋。” 青妩:“……”砚台就是你的天选背锅人是吧? 第505章 想要亲自尝她的气息 行凤馆内,气氛正常,各家仙门弟子都抢着机会想在萧扶稷跟前露脸。 青妩和苍溟扮成女官和太监,立在一侧。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一人身上。 那位叫做玉娘子的女修。 对方那张脸与砚台的母亲谢玉,真真是有七八分相似。 青妩在看到对方时,就动用因果之力看了此女的生平,确定她与谢氏没有丝毫关系。 此女并非大雍人士,出生在十洲三岛,她谎称自己是散修,结识了蓝忧。 实则,此女有门有派,至于她的宗门,在十洲三岛也是声名赫赫,名为:合欢宗。 玉娘子尚不知自己被盯上了。 她深知今日是唯一能近距离接触萧扶稷的机会,不想就此错过了,当下起身。 “明帝陛下,在下乃十洲三岛的散修,道名玉娘,玉娘曾在一处秘境中获得至宝一件,今日想献给陛下。” 萧扶稷神色平静,刚刚他看似在和这些仙门弟子们聊天,暗中也留意着鬼帝堂嫂和人皇堂哥的神情。 堂哥堂嫂今日终于肯露脸见他,并肯定了他这些年的执政,萧扶稷心里很是欢喜满足,也越发斗志昂扬。 神秘灰气的事,青妩与他提了一嘴,但也没说太多,只说今夜他们要一起来行凤馆瞧瞧热闹。 萧扶稷心里也好奇,不知这群仙门弟子中是谁入了这两位的眼,但他也没深究。 就在这位玉娘子站出来的时,他发现堂哥堂嫂的神情终于有了点变化。 当下,萧扶稷顺势道:“玉娘子免礼,不知是何至宝?” 玉娘低头,“此宝甚是重要,请陛下容许玉娘私下呈上。” 萧扶稷眸光微动,很是和气的颔首:“好。” 不等堂哥堂嫂示意,他站起身来,魏执礼道:“陛下,臣为您和玉娘子引路去后室。” “无妨。”萧扶稷摇头,“魏卿留下招待其他仙师。” 青妩上前,装女官装的不露痕迹:“陛下,请随臣来。” 至于后室在哪儿,青妩知道个球。 苍溟已经先行一步,手腕一动,便是神域展开,神域直接变化为行凤馆内部的样子,而其他人毫无所觉。 待萧扶稷和玉娘进了所谓的后室后,玉娘见青妩直接退了出去,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不知自己已身处神域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青妩和苍溟的注视下。 “是何至宝,玉娘子现在可以放心拿出来了?” 萧扶稷很是放松的询问。 玉娘心跳在加速,她先是应了声喏,便取出芥子袋,下一刻,她从芥子袋中取出了一朵莲花。 那朵莲花出现的瞬间,花瓣轻颤。 而青妩和苍溟瞬间出现在屋内,玉娘子脸色陡变,甚至来不及反应,她和萧扶稷就被一起丢出了神域。 萧扶稷刷的一下出现在行凤馆正堂,而玉娘子则是被五花大绑直接丢在堂内。 青妩的声音响彻行凤馆:“所有人撤出行凤馆,将此女收押入镇魔司。” 同一时间,夜游和黄蜂出现,直接掐住玉娘子的后勃颈,将她拎起来。 黄蜂上前道:“陛下,奴家送你回宫。” “有劳黄夫人了。”萧扶稷镇定的点头。 蓝忧等仙门弟子一脸茫然,看到被五花大绑着满脸惊慌的玉娘子,他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黄仙女和巴豆仙师却是哆嗦了起来,刚刚的声音……刚刚的声音分明是…… 两妖一哆嗦,赶紧对还在发懵的弟子们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退出去!” 在所有人撤出行凤馆的瞬间,鬼气翻涌,黑雾将整个行凤馆包裹的密不透风。 有人咽了口唾沫,下意识问:“刚刚说话的是谁?竟让明帝陛下都乖乖听令了……” “那散修玉娘到底干了什么?” 梵天阁的弟子在看热闹,万法宗的弟子很惶恐,百兽谷的弟子一个个却似打鸡血那般。 有聪明的,已经从自家两位大妖长老身上看出端倪了。 “那声音……这鬼气……是那位陛下来了吧?” “肯定是,除了阴司那位,如今人间谁能号令明帝啊……” 而此刻鬼气密封的神域中。 苍溟握着的那朵莲花已经消散化为的神秘灰气,那灰气在瞬间涌入他的身体。 青妩用鬼气化牢,包裹住苍溟的神域后,这才靠近他,见他脸色不太妙,青妩嘴角也扯了下: “阴沟里翻船了?” 苍溟薄唇紧抿,抬头看她,眼神像是暴风雨前夕的深海,青妩被他盯得有点鬼皮发麻。 “你能打倒我吗?”他问。 青妩嘴角扯了扯:“别告诉我,你被那灰气控制了要来干死我。” 苍溟:“不是控制,但的确会干……” “啥玩意?” 青妩看到他额头上浸出的薄汗,逐渐红了的眼尾与粗重的喘息。 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 那个叫玉娘的女修,出自合欢宗…… 那朵莲花被拿出来时,就有一股熏死人的欲念之气,而那灰气就掺杂在那欲念之气中…… 青妩猛的后退,墨刀在手指着苍溟: “我警告你冷静点啊!” “苍溟!狗子!你要是屈服在这灰气下我都看不起你啊!” “想想你的忘情道,考验你道心的时候到了啊!” 苍溟死死盯着她,明明还是那张不染欲色的沽冷神颜,眼里却逐渐被红尘欲色浸染,克制又隐忍,挣扎着,苦挨着。 直到他的眸光渐渐凝实,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 他看着她,喃喃道:“刹刹。” 青妩身体麻了下。 “我好像……要失控了。” 他瞬移至她身前,锁住她的腰,目标她的唇。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不想再透过另一个自己,而是想亲自感受,亲自品尝她的气息。 她的唇。 她的一切。 想要。 好想要。 第506章 阿罗刹天,我不怕爱上你了 在被苍溟锁住腰的瞬间,青妩脑中划过千万种弄死弄残他的办法,最简单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给他小子来个对穿。 可这身体又是砚台的啊! 在苍溟偏头吻来的瞬间,青妩还是没控制住,墨刀贴着她自己的下颌朝上一刺。 苍溟要是敢亲,这一下妥妥要来个一刀穿颅。 就在那一瞬,他偏头避开,咬在了她的脖子上,手指一抬,一股力量束缚住墨刀。 青妩被咬的一疼,嘶了声,整个鬼被他压的朝下倒去。 她和苍溟不像倒在了坚硬的地上,更像是倒在了充满浮力的水中。 他的神力托举着她,包裹着她,也顺势钳制住她的四肢。 他的手指,是她熟悉的触感,却不同以往,试探着,却又强势的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他埋在她的颈窝,重重咬下那一口后,就变成克制又隐忍的轻轻啃咬。 “苍溟,你清醒点!” “你搞什么鬼东西!” 青妩骂道,心脏狂跳。 她听到了他压抑的喘息声,在他缓缓抬头之际,她看清了他眼底交错着的欲色,那双眼里有几分迷茫,又透着隐忍,似重叠交织成了繁密的网,将那欲色网罩。 可那网又是那般脆弱,挡不住那呼之欲出的悸动。 他的神情他的模样,明明还是那云巅之上沽冷疏离的神祗,却又被红尘欲念包裹住了全身,落入泥潭,泥足深陷。 不得自拔。 也……不想自拔。 “我曾走萧沉砚的梦……” 苍溟低喃着,他缓缓低下头,小心的,试探的靠近青妩,他想要她的唇,只换来了她的偏头躲避。 他的唇擦过她的侧脸,落在她耳畔。 “我曾与你亲热……” “亲密无间……” “刹刹,那时的你,也是欢喜的。” 青妩听着他的呢喃,头皮越来越麻。 因为这些话,不似苍溟在与她耳语,更似砚台。 可她清楚,此刻的苍溟,还不是砚台。 哪怕他们已近乎归一。 她转过头,冷静的盯着他:“我与砚台在一起,自然是百般欢喜,千般欢好我都乐意。” “可你现在又不是他,哪怕是同一具肉身。” “只要你还有一丝一毫是苍溟,咱俩就不能越过那条线。” “最重要的是,我不愿意。” “所以,你给我冷静点。”青妩冷冷道:“你为修太上忘情道,曾千万次斩自身,如今只不过是一点色欲情念,你怎就撑不过去了?” 换成砚台,听到这话,大概会很狗的摆烂,给她来一句:面对你,就是撑不过去。 好在,青妩现在面对的是还没有完全砚台化的苍溟。 在克制隐忍之余,这狠人脑子还能思考。 “你说得对。” 困住青妩的力量出现松弛,她心里松了口气,下一刻,就见男人脸上露出回忆和明悟之色,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体某处。 青妩瞳孔一缩,瞬间挣脱他神力的束缚,握住他的手:“倒也不必如此!” 苍溟看着他,红红的眼尾,透着平静的疯感: “此法可一劳永逸,刹刹信我。” 青妩:你是永逸了,老娘是永葆活寡了。 “你是不是趁机报复我,就因为我今天逼你假扮太监。” “你不要入戏太深啊,苍狗狗。” 青妩钳制住他的手,认真道:“凡事好商量。” 苍溟也很认真:“还可以长出来的。” 青妩额头上青筋暴突,深吸一口气,笑的咬牙切齿:“我不喜欢二手的。” 苍溟与她对视,两人四目相对。 青妩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丢丢不对劲,她刚要后撤,手腕被苍溟反握住。 “那你帮帮我。”男人的声音低哑诚恳,眸光却越来越沉,像是头即将择人而噬的野兽。 青妩:“……” 她眼睛都快瞪成铜铃了,就差把‘莫挨老子’写在脸上。 苍溟却视而不见,身体下压,两人再度变成你上我下的姿势。 青妩眼前一黑,他微凉的手遮住了她的眼。 “苍溟……”青妩咬牙切齿。 “别看我……” 她听到了他声线逐渐沙哑,似压抑的兽终于要冲破牢笼。 “我还没答应帮你啊。”她的声音从牙缝里崩出来。 男人似低低应了声。 他的手离开,青妩却莫名不敢睁眼。 他似退开了,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脚踝被握住。 鞋袜被脱去,男人手指冰凉,掌心却滚烫灼人。 青妩身体瞬间绷紧,浑身拱起鸡皮疙瘩,手紧握成拳。 那压抑的喘息声,仿佛在她耳畔回荡。 不知过去多久,时间好像被拉缓,又似被拉快。 吻像是雪花有了温度,一点点轻缓坠落着。 轻柔的吻,自下而上,透过胫骨上的皮肉,一点点渗透,直到那吻落在膝上。 青妩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猛的睁开眼。 她看到了神祗跌落云端,被红尘欲色沾染,那张脸还是那般沽冷,可那双眼已失了清明。 牢牢锁定着她,攫取着视线,他就这般注视着她,附身亲吻她泛粉的膝头。 青妩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砚台。 失神间,脚上稍稍用了点力。 那张金质玉相的脸上隐忍失守,喘息骤急,随着那声闷哼之后。 衣衫不整的她和他,一团糊涂的玄衣红裙。 石楠花的气味弥漫在神域中。 苍溟眼角还泛着红,明明应该平复了才对,明明她已帮了他。 可是…… 他下意识握紧了她的小腿,凝视着她,像是顺服内心的渴望,又像是不再掩盖内心海啸那般,虔诚的在她惊愕的注视下,吻上她的肌肤。 “阿罗刹天。” “我不怕爱上你了。” 第507章 每个时期的他,都将为她着迷 苍溟挨揍了。 嘴角被打破,一缕鲜血挂在唇角,给那张沽冷禁欲的脸添上几分战损美。 偏他眼神还无辜的很。 青妩感觉自己双脚像是踩过了熔浆,那热浪从脚底往头顶窜。 “萧沉砚呢!他怎么没出来掐死你!”青妩咬牙切齿。 苍溟看着她那跳脚的样子,像是与她赌气一般,盯着她道:“我就是他。” 青妩冷笑:“我看你是毒打还没挨够。” “那你打吧。” 他说话间,衣衫已然自洁,干干净净一身白,像是天边雪,那禁欲不沾红尘的样子,谁能想到他前一刻红着眼,在她膝上亲吻的样子。 青妩脚痒了,咬牙切齿,他倒是把自己弄干净了,她呢? 苍溟抬眸,忽然抬手将她朝后一推。 青妩下盘一贯稳的很,但她这会儿感觉鬼jio烫得很,被他这么一推,倒真的朝后仰去,跌坐在一团柔软中。 那是一团云,将她轻轻托起。 然后她就见他半跪在自己前方,握住她的脚踝。 “你还想干嘛?”青妩下意识想缩回脚,却被他的力量钳制住。 云溪化为水,聚在她白白粉粉的小胖脚下。 男人的手指修长好看,一丝不苟的清洗着她的小脚丫。 他洗的很认真,神色清明,没有半点旖旎之色。 可气氛就是不对。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脚背,酥酥麻麻的。 青妩紧咬牙关,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你够了啊。” 苍溟捏了捏她的小胖脚,“好胖好圆。” 青妩本想一脚踹飞他,听到这话愣了下。 曾经,砚台那讨厌鬼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就是这短暂的失神,苍溟已替她清洗干净、擦干、重新穿上鞋袜。 青妩皱眉盯着他,忽然开口:“砚台。” “嗯。”男人自然的应了。 青妩眸光动了动:“苍狗狗。” 苍溟抬眸看她:“你骂我。” “让你装砚台!”青妩抬脚蹬他,又被苍溟握住了小腿。 “你也已经真的意识到了,不是吗?”苍溟看着她,轻声道:“我本就是他,他本就是我。” “阿罗刹天。” “云青妩。” 他轻唤着她的名字,平静的,又那般坦然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未来,我好像都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你。” 不管是过去的苍溟。 如今的苍溟和萧沉砚。 未来的萧沉砚。 每一个时期的他,终将为她着迷。 青妩有点被他整神了,红唇翕动,愣是没说出话来。 苍溟已替她理好裙摆,站起身来,认真道:“这灰气的来历只怕不凡,连我都能被它勾动出欲念,下次再遇见,得更谨慎才行。” 画风突然就摆正了,青妩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下。 她瞧着男人那一脸正经,把心里的鬼骂咽了下去,闷闷嗯了声。 紧跟着,她的表情比男人更加严肃正经,一身正气直接把鬼气都盖下去了。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今儿这事儿像是一场局。” “那个玉娘的实力不值一提,但她那张与婆婆相似的脸,妥妥能把咱俩吸引过来。紧跟着,咱俩就阴沟里翻船了。” 苍溟听到‘婆婆’这两字儿时,唇角翘起几分,在青妩朝自己望过来后,唇线又抿得平直。 他点了点头。 “很浅显的阴谋,但你我都栽了。” 两人四目相对,青妩脸一黑:“是你栽了,我才没有!” 苍溟好脾气的点头:“好,是我。” 青妩呸了声,小声嘀咕:“什么破招,像是故意给你提供机会似的。” 苍溟眸光微动:“或许,这灰气主人的目的,就是让你我结合。” 他说着,顿了顿,“天后一直希望我能修成太上忘情道。” 青妩嫌恶的皱起眉:“她和少衡还真是两口子,不愧是曾经睡一个被窝的。” “少衡把弥颜弄成窃天之胎,天后与蚩尤私通生下你,该不会也是另有所图吧。”青妩上下打量苍溟:“巫族横看竖看都像是天后的踏脚石。” “苍狗狗,你自己有没有觉得身上哪儿不对劲?” 苍溟摇头:“同样的招数,天帝使了,天后再使,未免东施效颦。” “或许,问题不是在我身上,而是太上忘情道上面。” 青妩眼神微妙,斜睨他:“那你还继续修它吗?” “修。”苍溟回答的果决,半点没受影响,只是偏头与她对视,眸色平静而深邃:“你和大道,我都要。” 青妩心脏猛的一跳。 下一刻,她在内心唾弃这颗心:你跳个屁! 因为砚台才长出了你这麻烦玩意儿,这会儿对着苍狗狗蹦跶个什么劲儿? 她挪开视线,哼了声。 “走吧,去好好审审那个叫玉娘的。” 天后的目的一直是个迷,现在痕迹已露,对方也已出手,自然要顺藤摸瓜查下去。 青妩转身刚要走,手指头被他勾住,她低头时,就见他手已撤回。 “干嘛?” “嗯?”苍溟脸上似有疑惑。 青妩抬手右手,小指头弯了弯,“你刚刚勾我手指头。” 苍溟哦了声,“不小心碰到了。” 青妩一脸莫名其妙,扭头便走。 苍溟看着她的背影,抬起左手,轻轻动了动小指头。 垂眸间,长睫在眼下落下的阴影盖住眼尾含笑的弧度。 镇魔司。 夜游和黄蜂亲自出马审问,没给整出别的幺蛾子。 “这玉娘乃是合欢宗女修,得知万法宗的人要来大雍,就故意伪装成散修接近那个叫蓝忧的小子,跟着他一道来了这边。” “对了,她的那张脸也是假的,据她坦白,她是在一处秘境中偶然得到了机缘,拿到了什么神女秘典,修炼之后就成了这模样。” “还有那朵莲花,也是那神女秘典中修出来的,那秘典上说,此莲为欢喜神莲,以此莲为引,与身怀龙气者双修,能获大气运,大机缘,一跃龙门,原地飞升。” 青妩听到这儿,翻了个白眼。 难怪那玉娘子要引萧扶稷私下见面了,敢情是为了睡了人族新帝,谋夺其气运。 这昏招简直拙劣的没眼看。 偏偏就是这昏招让他俩都阴沟里翻船了,青妩悄悄剜了苍溟一眼。 余光瞥见夜游那意味深长的小眼神,青妩瞪他:“你瞅啥瞅?” 夜游立刻摆出一副无辜鬼的模样,这死鬼的热闹可不能多看,容易真成‘死’鬼。 “死鬼你要不猜猜看,他们去的那处秘境是哪儿?” “不猜,你少废话。” 青妩之前就看过这玉娘子的因果际遇,并未看到有秘境这一段,显然那灰气的存在会遮掩人的因果命数。 夜游神色一正:“昆仑。” 青妩挑眉,“昆仑?” “正是咱们去抓开明兽,被沉入海底已成废墟的昆仑。” 第508章 昆仑,声东击西? 有些事,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审问完玉娘子后,黄蜂又从那蓝忧口中得知了另一件关于昆仑废墟的事。 “据蓝忧所说,俞之澜手里的那卷丹青战将图也是他们师尊从昆仑废墟中得到的。” 黄蜂禀报这事时,黄仙女和巴豆仙师也拘谨的站在旁边。 青妩和苍溟视线落下时,两妖噗通跪地。 “拜见两位陛下。” 两妖一脸讨好卖乖样儿。 青妩没心思与他们打机锋,“你俩来,若是讲些废话,别怪我削你们。” 黄仙女一个哆嗦,抢先道:“陛下明鉴,小妖是来向陛下禀报昆仑废墟的事儿的。” 黄蜂和黄仙女关系还算可以,知道这两妖在百兽谷当长老,百兽谷出自凤麟洲,料想他们应该知道些风声。 “按人间历算,大约在十年前,那昆仑废墟每两年会浮出水面一次,十洲三岛的各大仙门都会派遣长老弟子进入废墟中探秘。” “这些年有不少仙门弟子在里面获得了机缘。” 青妩眸光微动:“你们也去过?” 黄仙女皮子一紧,巴豆仙师忽然卖队友:“陛下明鉴,阿黄也曾得到一卷丹青,夜夜瞻仰,痴迷的很。” 黄仙女尾巴都给气出来了,瞪向他:“用得着你废话,我自然是要将丹青献给陛下的!” 她说着,舔笑着拿出画轴。 巴豆仙师也拿出一物来,他呈上的是一个青铜杯。 苍溟悄无声息展开神域,青妩抬手,那两样东西就飘到她近前,她面上举重若轻,实则很是谨慎。 鬼力将这两物包裹的密不透风,隔绝它们气息外泄的可能,她先是展开那卷丹青。 画卷张开后,上面工笔精湛,描画的赫然是一个颀长俊美的男子。 画一展开,哪怕黄仙女没看到,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神色也显出焦急和忍耐。 青妩注意到她的异常,随口般道:“你那七十二路相好的都掰了?大方也不要了?改迷上画中人了?” 黄仙女:“陛下……嘤嘤嘤……画郎他是真好看啊嘤——” 没等她嘤完,红莲业火已卷上画轴,火舌顷刻间将画卷吞噬。 黄仙女脸色骤变,捂着心口露出绝望之色。 那一刹,青妩手腕骤抬,红莲业火烧向黄仙女。 后者面露惊骇,只道自己小命休矣。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黄仙女唔了声,只觉脑子里有轻微的抽痛感,像是有一根针悄然插在自己脑子里,这会儿却被拔了出去。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就见自己安然无恙的被业火包裹着,却有一缕灰气从自己眉心处被抽离。 黄仙女肝胆欲裂,颤巍巍看着那缕灰气被抽走,飘向丹青被烧灼后的余烬,余烬出飘出了同色的灰气。 两股气交缠,逐渐融为一体。 “这、这灰气是什么?” 青妩以业火将灰气包裹,上了好几道封印后,将此气收入一颗鬼珠中。 她这才看向脸色煞白的黄仙女,阴阳怪气道:“当然是‘好东西’咯,你再对着你那画郎春心荡漾个几年,你那黄鼠狼脑子就彻底被蛀空成无脑了!” 巴豆仙师也看的心惊肉跳,赶紧道:“那青铜杯可将凡水化为灵酒,每日饮上一杯可增长修为,小妖这些年也喝过不少……” 苍溟以灵力包裹住青铜杯,引水入杯,再倒出后,凡水化灵酒,不出意外,那灵酒中也蕴藏着灰气。 红莲业火直接朝巴豆儿也烧了过去。 豆豆儿都烧的哇哇直叫,黄仙女在旁边看着,总算顺气儿了,这死豆豆和自己一起遭罪,她内心都安详了。 巴豆儿身上的灰气被抽离了出来,修为也跌了不少,可他现在不觉心疼,只觉庆幸。 这诡异灰气连两位陛下都处置的如此小心,这玩意儿就藏在他们体内,假以时日,鬼知道他们会变成什么玩意? 青妩瞧着鬼珠里越发浓郁的灰气,撇了撇嘴:“看来咱们有的忙了。” 从昆仑废墟中带出来的东西,怕是九成九都有问题。 黄仙女和巴豆仙师被带下去,灰气的事干系重大,没什么好隐瞒的,两妖不敢耽搁,领了命即刻赶回凤麟洲,先从百兽谷内部开始收拾起这灰气。 但凡进入过昆仑的人,都要检查一番。 这些灰气,就像是一根根悄然埋下的钉子,要一一拔除极为费时费力。 青妩和苍溟不可能耗在这种事上,只有解决了源头,才是平息此事的根本办法。 昆仑是肯定要去的。 云铮去找了穆傲雪,转告此事,人间这边有穆傲雪盯着盘查,可以让青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青妩开口道:“留这么多线索,引咱们去昆仑,是笃定能在昆仑灭了咱们?还是有别的图谋?” 苍溟看向她:“你觉得,背后之人是在声东击西?” “谁知道呢?”青妩哼了声:“毕竟到现在,咱们都不清楚天后到底在图谋什么。” 还有这灰气的来源,连太一阿爹都不知晓,青帝老祖又在此刻没了声息。 而这一切的端倪,都是从他们自域外回来后才浮现的。 域外…… 青妩眸光微动。 “既然从始至终,天后都把巫族当成踏脚石,咱们在域外灭了巫族,会否也在她算计中的一环呢?” “咱们是域外灭巫,天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那地方,还有什么是值得天后心动的?” 青妩和苍溟对视,两人心里同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烛九阴!” 第509章 天后现身,烛九阴之子? 域外,钟山。 红雾弥漫。 巨大长龙的骨头盘踞成山,一颗巨大人头卧在自己的骨头上,左眼睁了右眼闭,嘴里嘟囔着: “丑女儿来……” “丑女儿不来……” “丑女儿来……” “丑女儿不……” 忽然,烛龙的双眼齐齐睁开,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笑来,得意的哼出声: “来了啊?哼,还算这丑女儿信守承诺,真慢真慢,慢死了~” “帮我找个肉身而已,居然找了这么久,丑女儿太弱了,那太一就是个废物,还得我这种死爹才能派上用场。” “活爹什么的,就是个摆设嘛。” 龙尾骨摆动,烛九阴的头飞了起来,他吹了口气,红雾就朝两侧散开,露出远处一个徐徐走来的身影。 女子一身红衣烈烈,抬眸与他对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烛九阴哼了声,凌虚而来,俯视着她: “怎么就你来了?我家霜霜呢?” 女子依旧笑着:“就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烛九阴还是一脸傲娇,眼睛直勾勾盯着对方,忽然,他耸动了下鼻子,瞳孔危险的竖了起来。 “丑女儿,你身上的气味怎么回事?” 女子抬起那张明艳秾丽的绝美脸蛋,唇角的弧度朝两侧裂开,实打实的裂开,裂口处的牙齿锋利如兽齿。 烛九阴眼瞳闪出寒光。 时间暂停,风霜雨雪化为利矛,瞬间朝这个胆敢假冒自家丑女儿的家伙绞杀而去。 倏然,本该暂停的时间又流淌起来。 烛九阴的杀招,齐齐朝他反射而去。 不,不是反射,而是时间回溯! 与之同时,十几道灰蒙蒙的影子诡异出现在红雾中,结成杀阵。 两种时间之力碰撞,荡起的威势将红雾震散,时间混乱涤荡,时间之力震出,挡住灰影的杀招结阵。 “你——”烛九阴眸光森然的盯着下方的冒牌货。 冒牌货嘴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她’的面容逐渐裂开,皮肤下鼓动着,撕拉一声,像是人皮被撕开,露出了另一张脸出来。 那张脸,雌雄莫辨,与烛九阴长的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兄长。”那人低声笑声,就连声音也与烛九阴一模一样,“或者说,你更喜欢我称你为:父亲。” 烛九阴眸色森冷如冰,念出了对方的名字:“烛幽。” 烛幽脸上露出一抹缅怀之色,已有太多年没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 他的存在,无人知晓。 除了他的兄长、他的父亲、他的缔造者:烛九阴。 烛九阴乃上古时神,他守望着时间,同时他自我的时间是那么漫长又孤独。 在那条长河内,他俯瞰着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神明崛起陨落。 纵然他自身也会陨落,可他陨落后,依旧会以另一种形式停滞着,就如时间长河永远奔腾不息。 无人能阻止时间的流动。 他拥有时间的伟力,同时又被时间裹挟着,享受着永恒的孤独。 于是乎,他以自身血肉、神魂、神力创造出了另一个自己。 为之取名为:烛幽。 这是他为自己缔造的亲人、孩子、玩伴……又或者……宠物。 但某一天,这个宠物有了自我的意识,他向往时光之外的世界,不想如烛九阴这般成为时间的困徒。 于是乎,他背叛了烛九阴。 他被烛九阴杀死。 至少在烛幽今日露面之前,连烛九阴自己都以为,他杀死了这个家伙。 “看来我真是创造出来了一条会反咬主人的好狗。”烛九阴冷笑,竖瞳扫视过周围那些灰影。 “能瞒过我的耳目,装死这么久,现在才舍得付出水面来,是找到了帮手?” “你觉得这些家伙,能战胜老子?” 烛幽脸上笑意不改:“父亲大人自然无法战胜,儿子也没想过战胜你,只是想向父亲大人发出邀请。” “邀请?”烛九阴嗤之以鼻:“学你那般,给人当狗。” “哦,这群家伙还不配被称之为人呢。”烛九阴眼里满是厌恶:“修罗一族,混沌之蠹,你还真是不讲究。” 烛幽勾唇:“修罗一族同为古神祗,他们与混沌共生,是盘古大神劈开混沌,才使他们消失。” “可他们从未灭绝,父亲大人你是时神,应该最为清楚才对。” “他们才是这世间最先出生的神明,理当执掌天帝,不管是后来所谓的神祗,还是如今三界那些小爬虫们,都是踩着他们的血肉所生。” “儿子只是拨乱反正罢了。” 烛幽望着烛九阴,眼里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与灼热:“父亲就不想离开这里吗?不想让自己的时间重新流淌吗?” “只要修罗复兴,让世间重新变为混沌,咱们便不用再做时间的囚徒。” 烛九阴面无表情看着他:“废话说完了吗?” 烛幽笑容不改,眼神暗淡下来,“父亲大人还是这般执拗啊,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入耳啊。”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烛九阴冷冷盯着他:“是谁教你假扮成我女儿的样子的?” “女儿?”烛幽瞳孔竖成一条线,笑容扭曲了起来:“父亲大人是真的寂寞了啊,宁愿认一个毫无血缘,只有一面之缘的女鬼为女儿。” “却不愿认我这个有你肉中骨,身中血,神之魂,由你亲手缔造出来的儿子?” “儿子?你也配?”烛九阴嗤笑,“一个浑身反骨,想着如何吞噬我,取代我的儿子?” “烛幽,你还是和过去一样令老子作呕,老子当年缔造你时,怕不是不小心捏了一坨屎塞你身上了,否则你怎会恶臭成这德行。” 烛幽脸上虚伪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 “父亲大人,你真让我失望……” 他声音落下,灰雾中一道身影突然凝实。 道道血刃冲破时间桎梏,斩向烛九阴,切下了他的头颅。 而下一刻,烛九阴的头颅消失不见。 在他消失的地方,一道时神徽记出现,不同于烛九阴的时神徽记是日月交错,这道徽记却是日月倒悬。 灰影中,一道凝实的身影走出一步,声音冰冷,说话的显然是个女人。 若是青妩和苍溟在,定能认出这声音是谁。 “烛九阴还活着。” “不,他早就死了。”烛幽轻笑道:“他是烛九阴,只要时间存在,他就不可能消失。他活着却早就死了,但他死了,照样也活着。” 灰影女人声音冰冷:“他的神徽你夺取到了吗?“ “没有。”烛幽目光阴沉:“看来他是早早就把神徽藏在了别的地方。” 烛幽看向灰影女人:“找到他将神徽给了谁,修罗一族想要重现混沌,就必须助我成为新的时神。” “否则,即便太上忘情道破开天道桎梏,让六孽修罗道重新问世,没有时神之力相助,你们也无法令混沌世界再现。” “你说呢,天、后、娘、娘?” 第510章 苍溟,你骗鬼呢? 灰影女人赫然就是消失许久的天后。 只是她此刻的面容模糊不清,身体介于虚与实之间,如其他灰影一般,显然不是用真身前来的。 只是那双融于灰影中的双眼,冰冷轻蔑,与她身为天后时,那貌似慈悲的目光大相径庭。 这似乎才是她原本看人时的目光,源自灵魂里的高高在上、看谁都和看狗似的。 “今日行动之前,你笃定的说时间神徽就在烛九阴手上。”天后冷冷道:“现在你却说神徽不知所踪,现在烛九阴也没被彻底杀死。” “烛幽,你的错误判断,让我们提前暴露。” 烛幽:“暴露是迟早的,或早或晚有什么区别,再者,我相信天后娘娘的手腕。” 他扯动唇角:“不管是巫族还是天帝少衡,这些年来都被你耍的团团转。” “阿罗刹天和苍溟这两个天道眷宠,不也成了你的棋子。” 烛幽脸上的笑意不及眼底:“可惜,若是阿罗刹天在域外受的伤还是不够重,若能多得一些她的精血,方才我假扮她时,也不至于暴露的那么快。” 天后冷睨他:“扯开话题,不会减轻你犯的错,收敛起你那些小心思,没有修罗一族作为依靠,你只是一条被烛九阴舍弃的无用爬虫罢了。” “若没有我这条爬虫,帮你们藏匿在时间长河中,修罗一族怕是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烛幽神色不变,眼睛危险的眯起: “我动用时间之力,帮你们强行将青帝阻隔在时光之外,他虽是沉睡了,可神威之强,我可撑不住太久。” “天后娘娘有时间在这儿与我兴师问罪,不如抓紧时间找到烛九阴将神徽藏在了何处。” “啊,对了。你那位好儿子至今还没修成太上忘情道吧。” 烛幽恶劣的笑着:“天后娘娘可得抓紧了啊,否则,青帝一旦冲破时光阻隔,与太一联系上了,太上忘情道的真相可就瞒不住了。” “他有多狠,天后娘娘你这个当亲娘的应该最清楚吧。” “毕竟,当年他可以差一点就毁了所有计划啊。” 想到三千年前的焚天之乱,天后眼里露出一抹阴翳。 当年苍溟就是察觉出她有问题,在知道他生父乃是蚩尤后,就破釜沉舟想要用苍生之火断绝这场亲缘,还请了弥天鸾来帮忙。 差一点这事儿就让他成功了! 天后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故意将此事透露给天帝,那个蠢货,觉得那是斩除苍溟的最好机会,直接打开结界,引邪魔入境。 对于苍溟这个儿子,天后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厌恶的。 他承载了修罗一族的希望,是他们重现混沌世界的钥匙。 他降生时,得到天道眷顾。 那时,天后满心得意,觉得天道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竟将这等眷顾与命运之力给了注定会毁灭自身之人的手里。 可随着苍溟长大,天后每每面对他时,都有一种被看穿的惊心动魄。 这个儿子,并未长成她希望中的样子。 也不知是不是天道的眷顾,让他生来就有了‘反骨’,起初的得意化为了一巴掌,重重扇在天后脸上。 这个儿子,不像是助力。 倒像是天道察觉了修罗一族的图谋,所以降下的一手反击。 可不管是天后还是修罗一族,都已无退路。 苍溟必须修成太上忘情道! 天后决不允许他放弃这条道! 而阿罗刹天,必须成为他们的踏脚石! “说来还真是可笑呢。”烛幽忽然道:“本以为要修成这太上忘情道,只需让苍溟杀死阿罗刹天便罢。” “身为苍生道的萧沉砚爱上阿罗刹天,变回苍溟的他再杀死阿罗刹天,谁曾想,会变成如今的局面。” “苍溟和萧沉砚归一,只会有爱,不会忘情。” “这条道,该如何成呢?” 天后眸光幽幽,“那就让他爱的更疯魔一点,疯魔到再无回头路。” 她勾起唇,“世间之情,又非只有男女之情。” “他不舍伤旁人,那便只能伤己!” “不疯魔,不成活,斩断他所有的路,只剩那一条路时,他不走也得走!” 烛幽啧啧,笑了起来:“天后娘娘可真是位好母亲呢。” “阿罗刹天在人间的父母成了凌霜神将和太一,天道显然暗中插手中,让天帝的图谋都成了笑话。” “苍溟在人间的父母,切莫也成了这样的笑话才是。” “不可能。”天后语气笃定,眼神轻蔑:“他们可是我亲手为我那好儿子创造出来的好父母,便是天道,也插手不得。” “那我就等着听好消息了。” 烛幽声音落下,身体也变为了烛九阴的样子,盘踞于钟山之上。 天后盯着他:“你准备留在这里?” “钟山乃烛九阴的道场,此处有他的神力残余,总不能浪费了,我也得进点补才行。”烛幽讥笑着:“否则,我若虚弱了,青帝那边没准就拦不住了。” 天后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身影消失。 钟山恢复平静,红雾逐渐填满,烛幽盯着烛九阴消失的地方,忽而嗤笑了起来。 “我还挺想见见她的……” “能被你承认的儿女,到底是什么样子。” “若是杀了他们,你会不会很生气?” “一定会吧?” “那就……非杀不可了啊,父亲大人。” …… 青妩坐在变成超级大猫猫的玄喵喵背上,挠了挠有些发烫发痒的手背。 这处地方,曾有过一个神徽。 是烛九阴那死爹当初借给她时神之力时留下的,不过在她用完那三次力量后,那神徽就消失无踪了。 就在刚刚,这处曾附着过神徽的地方刺烫的不行。 是巧合吗? 青妩若有所思的低下头,余光瞧见那只虚虚扶着自己腰身的手。 顺势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你的手……”青妩意有所指:“是不是放错了位置?” 男人眸色清明,瞧着还是那个云端之上无情无爱的神祗,回答的很老实:“阿笨飞太快,我怕摔下去。” 青妩:“……” 你骗鬼呢? 第511章 苍溟开口,人心黄黄 须臾之后,坐在苍溟前方的人换成了云铮。 似是感觉到了自家笨笨主人的心情,玄喵喵烦躁的甩了下尾巴。 云铮拉着苍溟的手固定在自己腰上,“阿砚你还怕摔啊?呐,扶紧了啊。妩妩说你受了暗伤,伤着了胆子,你身子不舒服就要说啊。” 苍溟神色淡淡听着他的絮叨:“没伤着胆子,伤着了耳朵。” 云铮:“嗯?” 苍溟:“你别说话了,耳朵疼。” 他偏头看向另一边,青妩背对着他,坐在夜游召出的鬼气暗云上,姿态宛如一个女大王。 夜游撑手抵额,挡脸的同时顺道挡住苍溟的视线,一脸痛苦的盯着青妩: “死鬼,我为你承受了太多。” 青妩给他一个白眼,想到在域外的‘倒霉经历’,手就痒痒。 她就说回来这几天忘了干啥事儿,是忘了找着发瘟的算账啊! 夜游见她能神情,就知大事不妙,立刻变了脸色,一脸正色道:“为了死鬼你,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区区表妹夫这点记恨,不值一提!” 青妩冷笑,掐住他大腿的软肉狠狠拧了一圈,夜游疼得龇牙咧嘴。 霉灵粉的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这趟青妩他们是要去找那所谓的昆仑废墟,不过去之前,顺道先去一趟蓬莱丘,安置那些跟在云铮身边的巫族残魂。 至于这些年进入过昆仑的仙门弟子,只靠黄仙女他们去查肯定不够的。 三十六重天上已收到了消息,会派遣神将下来督办此事。 双方汇合的地方也选在了蓬莱丘。 “你和表妹夫到底咋啦?先前还好好的,你俩单独呆在神域里那一会儿功夫,发生什么了?”夜游实在好奇。 别看这一神一鬼装作若无其事的,实则别扭的很。 青妩白他一眼:“你瞎?他是苍溟,你管他叫什么表妹夫。” 夜游挑眉,食指和中指分开一条缝,悄摸看了眼苍溟,一对上视线,他立刻把手指并拢,压低声音道: “我还以为他已经变回表妹夫了,怎么还是狗太子?” 青妩眸光微动:“你觉得他越来越像砚台了?” “是啊,当初他刚出现时,那眼神干净的像斩断孽根了似的,他现在看你的眼神可一点都不干净。” 夜游揶揄道:“神心黄黄啊。” 青妩阴恻恻的盯着他:“我没看出他神心黄黄,倒是有些鬼,怕不是要鬼心慌慌了,你家日游呢?” 提起日游,夜游就笑不出来了。 他扯了扯嘴角,青妩哼道:“怎么,人间过去三十年,你家兄弟还在喝奶?” 夜游长叹一声:“又不是智障,哪有三十了还喝奶的?” 他揉了揉眉心,道:“现在一堆破事儿,我这点小事本不想说给你添乱的。” “少废话。” “日游长大了,但是吧……他脑子出问题了。” 青妩诧异:“他没和癫雀雀接触过吧?怎么就脑子出问题了?不是,弥颜的疯病也不传染啊。” “要是弥颜那种脑子有病倒还好了……” 夜游一脸惆怅的说了下日游如今的情况,简单点讲,就是日游现在的记忆出了问题,但这个问题只针对夜游。 他记得周围的所有亲朋好友,唯独记不住夜游这个兄弟,哪怕今日记住了,睡一觉起来,明儿就忘了。 “干娘也帮我看过了,但就是无解。” 夜游口中的干娘指的是穆傲雪,这三十年,他凭借自己的厚颜无耻,成功当上了穆傲雪的干儿子。 从青妩的‘便宜表哥’,到萧沉砚的‘杂血堂弟’,现在是穆傲雪的‘干儿子’。 反正这关系是乱的一塌糊涂,但‘亲上加亲’是真没错了。 “那你兄弟现在搁哪儿当活人呢?”青妩挑眉:“我可没在京中瞧见他。” 夜游神色更郁郁了,“他在聚窟洲的鬼王宗给人当徒弟。” “又是罗刹门徒,又是鬼王宗……这鬼王宗又是哪个鬼东西弄出来的?” 夜游瞄她一眼,幽幽道:“鬼王宗供奉北方陛下。” 青妩:“不愧是我北爹爹。” 夜游:呵呵,不愧是你,见爹就跪。 “难怪你今儿非要跟上来,是担心日游吧?他也去过昆仑?” 夜游嗯了声,又叹了口气。 青妩见他那一脸沧桑样儿,本想仁慈点,不扎他心窝子了,但是忍不住,还是想报那霉灵粉的仇。 “三十年时间,除了兄弟不认识你了这件伤心事儿,还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让我乐呵乐呵?” 夜游拿眼角睨她。 青妩手托腮,“你是怎么做到三十年了,都没把霍红缨追到手的?” “干娘说她有灵根,把她收成弟子,又把她也送去了十洲三岛历练,怪我咯。”夜游笑容干巴巴。 青妩也笑了,“真是委屈你咯。” 夜游:“看我笑话,开心了吗?” “开心。”青妩下巴一抬,“还得是看你倒霉,我这鬼生才能其乐无穷啊。” 夜游见她那嚣张恶劣样儿,气的翻白眼,翻了会儿,自己也没忍住乐了。 “没良心的死鬼。” 他嘴里骂着,余光扫了眼青妩那双还露着白骨的手,眼里闪过一抹怅惘。 罢了,就让这死鬼乐呵乐呵吧。 谁让她一天到晚冲锋陷阵的,啥啥都冲在最前面呢。 只是青妩看别人的笑话,也没能看上太久。 等他们到了蓬莱丘后,青妩就被前方那道又纯白又艳丽的身影晃花了眼。 弥颜头戴宝珠月华冠,手持锦丝绞珠翎羽扇,一身白袍上以银河之华,星辰之光作绣,银发飘飘,珠光宝气,晃的鬼眼生疼。 青妩:“你怎么来了?” 弥颜摇扇上前,毫不客气的卡在她和苍溟中间,眨巴眼道:“自然是奉岳父的旨意,下来帮刹刹你的啊~” “咦?什么气味?” 弥颜鼻子翕动,左右嗅闻,忽而凑近了苍溟,猛的又后仰,以扇掩鼻,眸里露出丝丝笑意和揶揄: “呀,哥哥这身上,怎这么大一股酸味儿?是瞧见弟弟我不开心吗?” 苍溟:“不开心,也不是酸味。” 弥颜似笑非笑:“不酸吗?我闻着明明是酸的。”他作势挽住青妩的胳膊,颇有点挑衅的看着苍溟。 苍溟神色不改,淡淡道:“事发突然,未来得及沐浴更衣便动身了,让弟弟见笑了。” 弥颜笑意微顿,忽然挑眉。 青妩心里却警铃大作,刚要叫苍溟闭嘴,就听他单纯又直白的道: “第一次动情,忘乎所以。” “刹刹,给你丢脸了。” “下次我会收拾妥当,再在人前行走。” 青妩:“……” 弥颜:“……” 这人……他凭什么顶着一张无辜又禁欲的脸说出这种人心黄黄的话! 第512章 它是我和刹刹的孩子 ‘我刚动情了’这种骚骚话是可以随地大小说的吗? 尤其这句话出现的前提,还是弥颜提起的‘气味’。 上下一联系,在场的是人不是人的都脑子通黄,小脸通黄。 尤其这种黄言黄语还是从苍溟嘴里说出来的,哪怕换成弥颜,他们也不会如此震惊。 跟着弥颜一起下凡的神将们神情怪异,看了看弥颜,又偷瞄一眼青妩,心情挺复杂的。 苍溟殿下这算不算是近墨者黑呢? 疯癫的弟弟、鬼迷日眼的妻、三界通缉的母亲和破碎的他,嗯,哪有不疯的呢? 弥颜嘴角扯了扯,羽扇掩唇,眼神鄙视,与青妩说小话:“你这就堕落了?说好的纯爱鬼呢?你对得起萧沉砚吗?” 青妩鬼眼珠子瞪他,“老娘灵魂清清白白。” 弥颜睨她,讨打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变成发嗲:“我不管,我也要~” “你要个屁!” 青妩一脚将他踹开。 明明是踹的他的胯胯轴,这癫雀雀愣是朝前扑去,目标:苍溟。 苍溟也不躲,任由弥颜往自己身上撞。 弥颜刚掐住苍溟的手腕,下一刻,对方手腕一扭,反将他握住。 呃……诶诶诶诶?! 弥颜抬头,对上好哥哥那张疏冷淡笑,眼里却没丝毫笑意的俊脸:“弟弟是站不稳吗?无妨,哥哥拉着你走。” 弥颜的手腕骨都被捏的发疼了,像是被把铁钳给掐着似的。 癫雀雀:“太亲密了,哥。” 苍溟:“你我兄弟,亲密些也无妨。”他把癫雀雀握的更紧了。 弥颜望向青妩:“我就说他比我还癫吧,你快让他松手。” 青妩翻白眼:“你不是想当三儿嘛,你好哥哥这是给你机会与他增进感情啊。” 苍狗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不想癫雀雀有机会靠近刹刹鬼罢了。 青妩没搭理这对‘异父异母亲兄弟’间的小较量,而是看向跟着弥颜一起来的其他人。 率领神将下凡的还是老熟人——邛昊。 “邛昊上神好久不见啊,怎么苍老了呢?” 邛昊头发里多了些白丝,瞧着的确比以前老了不少。 他向青妩行了个礼,算是打招呼了,却不搭腔。 青妩留意到他背后还有个躲躲闪闪的身影,唇角不禁上翘。 “青鸾神将,躲什么啊?一段时日不见,不认识我了?” 青鸾闭上眼,视死如归的走出来,向青妩见礼。 “刹刹陛下……” 青妩走上前,坏心眼的小声道:“礼物送出去了吗?” 青鸾幽怨的看她一眼。 恨不得时光倒退,给过去的自己喂几斤哑巴药。 他要是早知道凌霜神将就是阿罗刹天和云铮的人间母亲,太一神叔是凌霜神将在人间的丈夫,他才不会‘暴露心迹’呢。 他多大的胆子啊,敢和太一神叔抢媳妇,敢给阿罗刹天当后爹? 青妩也没再打趣青鸾,此番大家伙儿都是有正事在身的。 苍溟留下先帮着云铮将巫族残魂安置。 夜游则是配合邛昊他们,清查十洲三岛众仙门被灰气渗透的情况。 青妩不想耽误事儿,叫上弥颜,直奔昆仑废墟所在位置。 只是走这一趟还跟上了一个尾巴。 玄喵喵变成大猫猫的样子,把青妩拱到自己背上后,讨赏似的朝自家笨笨主人的方向摇着脑瓜子。 青妩一拍大猫头,瞪向某个心机男人,嫌弃又鄙视。 对方一脸道貌岸然,迎着她的视线,不躲不让。 直到弥颜强行挤进来,他刚要坐到青妩背后,玄喵喵屁股一撅,朝他发出警告的闷吼声,一个登腿儿就飞走了。 弥颜轻摇羽扇,啧了声,回头朝苍溟道:“猫似主人形?好哥哥真该好好管管你家的小畜生了。” “阿笨不是畜生。”苍溟语气淡淡,“它是我和刹刹的孩子。” 弥颜:“……” 癫雀雀扭头便走。 云铮睨向苍溟:“我几时多了个猫外甥的?” 苍溟:“以后会更多。” 云铮:“……” …… “你和苍溟到底怎么回事?你是真的一男多吃了啊?小冤家!” 弥颜跟个话痨似的,一个劲在青妩耳边喋喋不休。 那一声声‘小冤家’,宛如下堂怨夫在号丧。 “你脑子不癫了,改成嗓子眼发癫了是吧?吃了咯咯鸡全家吗?一路都在咯咯哒?”青妩一把将他凑到跟前的脸攘开,认真看着下方海面。 弥颜捂着自己的脸,旋转了三圈,弱弱往下倒,倒在自己的羽毛浮扇上后,余光见青妩压根不搭理自己,他自觉没趣的又弹了起来。 “瞧出端倪了吗?” “没有灰气逸散,我神识探下去,只有废墟一处。”青妩摸着下巴:“按黄仙女和巴豆说的,这昆仑废墟到了时间会自己浮出水面,废墟所化的秘境里充斥着灵气。” “既然如此神奇,不该没留点痕迹才对。” 她说话间,直接入海,玄喵喵和弥颜都紧随其后。 深海之下静谧无声。 海下生灵慑于一鬼一鸟身上的威压,都不敢靠近此处。 青妩和弥颜足足深入到海下一万里,才看到昆仑废墟的全貌。 这地方看上去平平无奇,外部早已被海藻覆盖,已成为深海的一部分,莫说神秘灰气了,连灵气都没遗存一点。 弥颜一直跟在青妩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钻入他耳中。 起初他未在意,直到那声音变成人声般的呼唤,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 ——小颜。 弥颜悚然一惊,环顾四周。 “怎么了?”青妩看到他的异常。 “你听到了吗?”弥颜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听到什么?”青妩皱眉,她没听到任何异响。 弥颜:“刚刚有人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那个声音又出现在他耳中了。 ——走!不要进去! 弥颜确定,这是他阿娘的声音! 第513章 弥天鸾苏醒? 青妩没在废墟中发现任何异常。 但弥颜的古怪却让她在意。 “你到底怎么了?”青妩掐了他一把:“怎么神叨叨的?” 弥颜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紧皱着的眉头使他脸色显得异常严肃。 “刹刹,陪我回一趟祖洲,路上与你细说。” 青妩虽感到意外,但没废话半句。 “好。” 以弥颜的性子,若非真出事了,他不会摆出这样严肃的面孔。 反正现在也进不去所谓的‘昆仑秘境’,去一趟祖洲也没什么。 路上,弥颜告诉了青妩,自己刚刚听到的异响。 “你阿娘的声音?”青妩惊讶:“你确定?” “确定,我不可能听错。”弥颜道:“那声音让我走,让我别跟着你进入废墟。” “那你刚刚还跟着我?” “就算真是我阿娘让我别跟着你,我也得跟啊。”弥颜给了她一个白眼:“怎么可能让你孤身往前冲,拜托,我可是要给你当外室的男人!” 青妩:“……你可真有志气。” “呵,怪谁呢,从堂堂正正未婚夫沦为没名没分小外室,我这心里苦啊。”弥颜说着往青妩身上倒,媚眼如丝:“不过没关系~我这朵野花肯定比家花香~哎哟——” 青妩又是一巴掌将他攘开。 “你这良心长歪了的小冤家,来来来再打我几下,打是亲骂是爱~” 弥颜又笑眯眯的往她跟前凑,青妩掐住他的腮帮子,眼神清凌凌的,平静问他: “弥颜,你在怕什么?” 弥颜眨巴眼:“我哪有怕?” “你不怕你一个劲作怪干嘛?”青妩松开手:“稳重点,别一遇上你阿娘的事,你就自乱阵脚。” 弥颜忽然就安静下来了。 片刻后,他道:“现在没了三生石威胁你,好哥哥又那么诱人,能让你一男多吃,我是真怕你不搭理我了啊~” 青妩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矫情了啊。” “哼~那你多宠宠我呗。” “懒得理你。” 弥颜却把手递过去:“不管,你牵着我,不许把我落下。” 青妩看他一眼,没牵他的手,直接抓了一把他飘逸的银发。 “哪能把你落下,你可是三界第一大财主。” 她笑睨他一眼,“出息。” 弥颜任由她拽着自己的头发,被拽的龇牙咧嘴,眉眼间不禁染上笑意。 他轻声道:“那可说好了啊,你得陪着我。” “没你在身边,我真的会怕。” 青妩嗯了声,轻轻拽了下他的银发,“别怂。” 弥颜唇畔的笑意更灿烂了点,不似平时的散漫欠揍,反而暖暖的,像一个被安抚了的小屁孩。隐隐的,又有点无奈和郁闷。 又被小冤家看穿了啊。 真是…… 让他不为她沉迷都不行。 …… 祖洲。 弥颜在十洲三岛的老巢,这些年弥颜一直把母亲安置在此处。 青妩对此地也熟悉的很,跟着弥颜一起进了弥天鸾养魂的神芝林中。 最大的那朵养神芝中,一只美轮美奂的孔雀正在沉睡。 养神芝有规律的轻颤收缩着,仿若在呼吸,每一次轻颤都会有微尘般的孢子飘逸而出,这些孢子顺着伏羲阵游走一圈。 像是一个个采撷灵气的小妖精,吸收够灵气后变成圆圆胖胖的一个个小光团,纷纷飘入中心的孔雀体内。 青妩记得这处阵法,是去域外前,苍溟亲自为弥天鸾所设。 “你阿娘的肉身养回来了?” “嗯,好哥哥出手,的确非同凡响。” 弥颜承认的很坦荡,表情又有点烦烦的。 他当惯了奸商,坑人从不手软,占便宜从来不够。 但委实欠了苍溟不少。 便是不提这伏羲阵,就说他解除三生石后,苍溟为了补偿他所送的风息神徽,弥颜就从中获益非凡。 “你阿娘瞧着并无异常,也没有醒来的迹象,那你先前听到的声音是幻觉,还是……”青妩看向弥颜。 弥颜摇了摇头,蹙眉道:“谁知道呢,你当时可有感觉到什么?” 青妩摇头,她是真没察觉到一点异常。 一鬼一鸟干瞪眼,都没有头绪。 弥颜不知从哪儿掏了一把梳子出来,手法仔细的替自己阿娘梳着羽毛。 青妩瞅着他那副孝子德行,顺手拔了一朵养神芝边嚼边道: “罢了,你先老实当你的大孝子吧。” “我先回蓬莱,等确定了那昆仑废墟的进入之法,你再来找我们也不迟。” “也好。” 弥颜从自家阿娘的本体上梳下了一根羽毛,顺手给了青妩,青妩接过塞袖子里,嚼着养神芝,头也不回的走了。 弥颜目送她离开,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颜。” 弥颜身体僵住。 他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之色,桃花眼里闪过暗芒,眨眼间他眸光变得暗淡,像是失了神,迷了魂,恍惚又僵硬的回过头。 美轮美奂的孔雀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绝美至极的女人,玉为骨,肤似雪,瞳似宝珠,风华绝代。 曾经的孔雀大明王,三界第一美人:弥天鸾。 弥颜张开嘴,喉头似哽住了,发不出声响,半晌才沙哑道:“阿、阿娘……” 一行清泪从弥天鸾腮边滑过,她捧住弥颜的脸,仔细看着他的眉眼。 “小颜长大了。” 弥颜的手指骤然蜷紧,他握住弥天鸾的手,另一只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会疼,我不是在做梦,阿娘你真的……你真的醒过来了……” 弥颜表情似哭似笑,一把抱住弥天鸾。 “阿娘。” “阿娘……” 他一声又一声,似哭似唤。 弥天鸾轻拍着他的头,眼神慈爱,“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 “有娘疼的孩子,就可以放肆哭了,儿子想你,儿子哭是高兴。” 弥颜这会儿是又哭又笑。 他吸着鼻子,忽然想到什么,有些懊恼:“阿娘若是早点醒来,就能见到刹刹了。” “对了,阿娘还没见过刹刹吧,我这就把她叫回来。” 弥颜作势要去叫回青妩。 弥天鸾却拉住他,嗔笑道:“你说的是阴司那位阿罗刹天小陛下?” “你这孩子,是欢喜糊涂了吗?阿娘怎会没见过她。” “你忘了,她当初还偷偷来拔过阿娘的翎羽呢。” “我真是欢喜过头了。”弥颜忍不住笑骂:“刹刹那小冤家,居然还拔过阿娘你的翎羽,是她能干出的事儿。” 他说着,紧紧抱住弥天鸾,头枕在她颈弯:“阿娘,你能醒来,真好。” 他的声音里满是对母亲的依恋。 笑容灿烂无比。 而那双桃花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 海下,昆仑废墟处。 青妩拿着弥天鸾的羽毛,再度回到了这里。 玄喵喵不解女主人为何去而复返,疑惑的歪头晃脑。 青妩握着羽毛,喃喃道:“有点奇怪啊……” 第514章 弥天鸾身体里的是…… 喵? 玄喵喵摇头晃脑,喵喵询问: ——哪里奇怪啊? 青妩轻嗅着那根羽毛的气味,皱眉道:“弥颜的反应很奇怪,他阿娘灵魂的气味也很奇怪。” 青妩和弥颜一起合伙干过太多缺德事儿,堪称屁股一撅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弥颜肯定也发现了弥天鸾身上的异常,否则不会突然给她一根弥天鸾的羽毛。 青妩将这根羽毛收好,又细致围着昆仑废墟转了一圈,依旧毫无发现,也没听到什么异响。 玄喵喵不解: ——既然白毛鸡鸡和他阿娘都很奇怪,主母你把他一只鸡留在祖洲会不会不安全? “他命硬的很,现在又有苍狗狗给他的风息神徽,哪有那么好杀。” 再说,既然异常只有弥颜能听到,她留下,没准儿那异常就不出现了呢? 青妩将弥天鸾的羽毛收好,准备先回蓬莱,半路上一根白羽朝她飘来,那是弥颜的羽毛。 青妩接住羽毛,就听弥颜欢喜的声音从羽毛中传出: “小冤家~我阿娘醒了~你走早了吧!” “赶紧好好梳洗啊,丑媳妇儿要见婆婆了,激不激动,开不开心?” 玄喵喵听到这话,毛都要炸成刺猬了。 青妩一拍它的猫头,将羽毛捏碎,嗤了一声,低喃道: “还真是够巧的啊,偏偏这时候醒了……” 不过…… 癫雀雀那兴奋的语气敢不敢再假一点? 青妩眸中幽光一闪,拍了下玄喵喵的屁股:“跑起来,跑快点。” “明王天鸾苏醒,可不得好好梳洗下,准备迎接她的驾临嘛。” 蓬莱。 此刻也是热闹非凡。 邛昊等神将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将十洲三岛的仙门们排查了一个遍。 结果如预料一般,但凡进入过昆仑废墟的弟子,身上都沾染了神秘灰气。 可这一次的灰气却很顽固,不管他们怎么施法,都无法将灰气从这些弟子身上拔除。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将这些沾染灰气的仙门弟子都带回蓬莱。 苍溟带着云铮在蓬莱西边开辟出了一处净土,将巫族残魂安置在此处。 残魂附着在净土的草木之上,随风生长。 此事完毕之后,他俩才去了仙山广场,广场上现在是人头攒动,仙门弟子们都汇聚在此,脸上都带着惶惶不安。 神秘灰气的事瞒不住。 仙门弟子们都知道自己身上沾了脏东西,连三十六重天的上神们都无法解决,他们自然惴惴不安。 苍溟和云铮一来,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股庞杂混乱的灰败气息。 像是泥潭在汩汩冒着泡。 苍溟抬手掐诀,敕令:“净心——” 他声化梵音,语似灵雨,绵绵落下,洗涤过在场仙门弟子心头,让他们躁动的情绪瞬间被安抚。 灵台处清明后,这些仙门弟子也都安静了下来,或好奇或敬畏的朝他的方向看去。 然而这种震撼情绪没能持续多久,惊风火扯的女声与一头巨大黑虎般的影兽从天而降。 “干啥呢干啥呢!” “小菜鸡开大会呢?” 青妩从玄喵喵背上一跃而下,玄喵喵看着周围呆瓜般的仙门弟子,坏心眼的发出一声吼,直接把这些仙门弟子吓得一屁股摔地上。 青妩撸起袖子大步朝苍溟走去,那气势之凶悍,似要暴起杀人一般。 “妩妩……”云铮下意识上前一步。 青妩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右手一抬,一个锁喉又勾住苍溟的脖子,气势汹汹的朝前走,满脸严肃:“有大事和你们商量!” 她就这样锁喉式儿的把人带走了,徒留下一群惊疑不定的仙门弟子。 青鸾感慨:“还得是刹刹陛下啊,锁苍溟殿下的喉和锁狗似的。” 邛昊看了他一眼,再看那些被吓得不轻的仙门弟子,忍不住道: “搞事情她第一。” 夜游斜睨过去:“遛鸟……啊,邛昊上神这是对我家陛下有意见?” 邛昊脸色漆黑,冷冷瞪回去:“不、敢。” 只有青鸾不明所以的凑过来:“遛鸟?遛什么鸟?” 邛昊面部肌肉抽搐,夜游笑眯着眼:“什么遛鸟不遛鸟的,不过就是邛昊上神的一点小爱好啦。” “昊哥,你啥时候养起鸟了?”青鸾无知又单纯的发问。 邛昊:“……” 邛昊扭头就走,他和当鬼的真的八字犯冲! 周围那些知晓邛昊‘遛鸟战神’诨号由来的神将憋红了脸,把这辈子的伤心往事都回忆了一个遍,才忍住没笑出声。 青鸾挠头:“鸟鸟这么可爱,遛遛咋啦?昊哥脸色咋这么难看?” 夜游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他抬眸看向鬼王宗那边,一个青年被师兄弟簇拥着,似感觉到了注视的目光,偏头望来。 夜游却已收回了视线。 “摇光,你看什么呢?” 萧摇光回过头,冲师兄弟们笑了笑:“没有,就是感觉有人在看我。” “刚刚那位就是阿罗刹天陛下吗?真是威武霸气。” “摇光,下一次阴司鬼考咱们若能通过,就能去为这位陛下效力了吧?” “唉,先解决这个神秘灰气吧,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听百兽谷的弟子说,这玩意儿能祸乱人心智。” “早今日,当初就不该去昆仑废墟。” 萧摇光安慰着同门:“阿罗刹天陛下和人皇陛下既已亲至,此事定能解决,咱们只需相信他们,好好听从号令便是。” …… 苍溟和云铮被青妩一路锁喉,拉到了安静的地儿。 她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了弥天鸾的羽毛,言简意赅说了弥颜那边的情况。 “弥颜那厮一开口我就知道他说的真话假话,听他的阴阳怪气的调儿,我估摸着他阿娘的确醒了,但他阿娘身体里是不是真的弥天鸾,不好说。” “还有这羽毛上沾染的味儿,我闻着不是鸟味儿。” 苍溟侧目,盯着她:“你真了解他。” 青妩踢了他小腿一脚,瞪道:“说正事呢,收起你那不合时宜的恋爱脑。” 苍溟噢了声,倒是乖觉的很,入定般的闭上眼。 青妩:“你干嘛呢?” “别吵,我在思考。” 青妩:“……” 云铮拿过那根羽毛,忽然感觉怀里有什么拱了拱,很是躁动。 青妩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异常。 “大哥,怎么了?” 云铮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朵枯萎小花,此刻那小花像是活了一般,花瓣扭动、蛄蛹,废老大劲的朝他捏着的那根羽毛蛄蛹去。 云铮赶紧托着它靠近那根羽毛,然后,就看枯萎小花使出吃奶的劲儿一般,用枯萎的叶子狠狠抽了那羽毛一逼兜。 兄妹俩对视一眼。 异口同声: “我好像知道弥天鸾身体里的谁了。” 第515章 子债母偿,卖身给我阴司为奴 枯萎小花是妙法预留下的一线生机,能让她垂死病中惊坐起,也要扇一逼兜的存在,只可能是一个家伙: ——妙音! “若是妙音的话,她的神魂是怎么无声无息夺舍弥天鸾的?” 云铮百思不得其解,“若此刻在弥天鸾身体中的是妙音,那你和弥颜靠近昆仑废墟时,在弥颜耳边出现的声音又是属于谁的?” “属于真的弥天鸾。”苍溟掀开眼眸。 青妩睨他:“瞌睡打完了?” 苍溟眸底似有千万星辰坠落升起,青妩和云铮都能感觉到他周身的道法变幻。 这家伙,刚刚说是在思考,看来是真的在思考。 这种感觉就像他将世间万物罗织进了一盘棋中,而他跳脱到棋局外,自上而下俯瞰整盘棋。 如果说青妩的道是粗重有细,粗是大开大合的以杀止杀,细是贯穿万物的因果。那苍溟的道法则是万法与苍生。 这才是苍生道的另一种神异,以万法窥苍生,一切都在他眼中。 “刚刚我以苍生道微观世间之局,我们所处之地呈一片混沌之相,”苍溟手在空中点拨,似在下棋。 “此地之局,不论是破是立,对大局都岂不到重大影响,更像是虚晃一招。” 青妩:“你是说,妙音出现在此,还有昆仑废墟里外溢的神秘灰气,都是在引起我们的注意,这是声东击西,真正的杀招不在此处?” “我推衍出来的结果是这般的。”苍溟点头,“虽是声东击西,但对方请君入瓮之邀,我们不得不赴。” 他看向青妩。 “不管是为了妙法,还是为了弥天鸾。” “若我所料不差,要抽离十洲三岛众仙门弟子身上的灰气就必须进入真正的昆仑废墟,从内将那地方彻底毁去。” 青妩啧了声,“说点有用的。” 苍溟看了眼她的手,道:“三界内本就在你我的掌控之中,天后她很清楚,在三界内动手脚只能拖延一时,唯有域外那里,我们鞭长莫及。” 他抬手,轻点青妩的手背:“你之前提过,此处曾出现灼烧感。” “烛九阴曾在你手上留下过神徽,此处无端灼烧,或许……”苍溟手指轻轻划过:“是他的示警。” “又或者,是他对我们的提示。” “提示?时间吗?”青妩若有所思。 “异常的时间,异常的人。”苍溟道:“弥天鸾身边有我设下的伏羲阵,但她的肉身能这么快凝聚出,显然不合常理。” 云铮脑瓜子嗡嗡的。 明明他和妙法在一起时就挺聪明的,但和自家妹妹还有阿砚在一起时,他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吃掉了。 青妩思索着,苍溟自然而然的握住她的手,“还记得时间长河里的两个巫咸吗?” 青妩眸光渐深:“你的意思是,如今的弥天鸾是从另一个时间长河来的,她是未来的弥天鸾,被妙音占据了肉身?” 青妩很快想到了另一点:“除了烛九阴外,天后那边还有人拥有扭转时间之力?” “不对啊,若是这样的话,妙音和天后此刻的作为又算什么?从未来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可过去不是无法改变的嘛。” “或许他们想要做的事,就是打破这个秩序呢。” “而且,他们未必真就掌握了时间之力。”苍溟沉吟道,“具体的情况,恐怕还得找到烛九阴问清楚才行。” “我担心他已经真的变成死爹了。”青妩抿了抿唇。 苍溟笑睨她:“不是不叫他爹了吗?” 青妩给了他一个白眼。 “当着他的面我肯定不叫。” 刹刹鬼就是这么坏这么记仇。 云铮:“那咱们现在该如何行事?是先去昆仑还是域外?” “恐怕对方不会给我们时间和空闲去域外。” 苍溟声音落下间,两股气息降临。 一股是弥颜的,而另一股…… 云铮安抚住躁动的枯萎小花,眼里的杀意蠢蠢欲动。 青妩心有所感的抬眸,与苍溟对视。 “说起来,你那位妙音表妹好像一直挺馋你身子的。” 苍溟:“想拿我当诱饵?” 青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苍溟松开她的手,转而圈住她的腰,“刺激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 青妩挑眉,苍溟忽然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云铮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你俩咬什么耳朵呢?咱们到底先杀哪头?” 青妩将苍溟推开了一些,抿了抿唇:“两头一起。” 云铮:“怎么一起?你俩准备分头行动,一个去域外一个去昆仑?” “自然不。”青妩看向另一边乖乖舔毛的玄喵喵:“三界是咱们的老巢,干嘛要放着大本营出去冒险呢,丢个诱饵出去,把那些家伙引进来不就好了。” 玄喵喵感觉到了某种不祥,抬起头,对上了两双朝自己看望来的眼睛。 苍溟:“孩子大了,可以独自去历练下了。” 玄喵喵:喵喵?? …… 三人重新现身时。 众人的注意力才不舍的从中央那位神妃仙子般的身影上挪开。 弥天鸾也顺势看去,犹带几分苍白的绝美面容满是破碎感,在看到苍溟亲密的搂着青妩出现时,眼眸微起波澜。 “刹刹~”弥颜大步走了过来,看到两人亲密的举止后,神情幽怨: “刹刹你这就过分了,说好了丑媳妇见婆婆,你怎还与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呢。” “你这样伤我的心,小心我阿娘不出手帮忙哦。” 青妩脑袋往苍溟肩上一靠:“什么别的男人,我的男人不就是我家砚台嘛。” “至于帮忙……”她稍稍抬头,看向弥颜背后的弥天鸾,眨巴眼:“哎呀,天鸾大娘你真的醒了啊,唉,这可真是大好事儿。” “正正好,改明儿我和我家砚台重办婚礼的喜酒你能吃上了。” “嗯,既然你醒了,那就先帮弥颜把账结了吧。” “这小子欠我不少钱,子债母偿,不过您老刚醒估摸着也穷的叮当响。” “这样,咱们是老交情了,您老直接以工代账,也不啰嗦,来来来,发个灵魂誓约卖身给我阴司当牛马,直接干活!您老请嘞~” 第516章 昆仑现,好戏开场! 弥天鸾神情有一瞬呆滞,很快她又恢复无懈可击的笑容,带着那么点无奈、无措和无语。 她望向弥颜的目光中透着疑问,仿佛在说:这就是让你神魂颠倒的鬼姑娘? 弥颜笑的异常灿烂:“阿娘,刹刹可爱吧。” 弥天鸾:“嗯……率真可……爱极了。” 青妩也一脸甜笑:“夸我也不行哦,该给的账一分都不能少哦。” 弥天鸾:“……还是先谈正事吧,听小颜说你们遇上了麻烦。” 青妩也没揪着让她卖魂当牛马这点不放,点了点头,感慨道: “是啊,突然冒出来了个神秘灰气,不知是什么来历,这十洲三岛的小倒霉蛋们都给祸祸了。” “大娘你见多识广,能否为我们解惑?” 青妩说着,摊开手掌,掌心里的正是一颗塞满灰气的鬼珠。 弥天鸾细看鬼珠,神色逐渐凝重。她面露犹疑之色,抬手落下一道结界后,上前压低声音道: “这些灰气按说不该出现在世间,它们是混沌之气。” 邛昊和青鸾也在结界中,闻言变了脸色。 邛昊:“盘古大神劈开天地前的混沌之气?” 弥天鸾颔首,深吸一口气道:“盘古开天辟地后,混沌之气便被分为清气、浊气、煞气。以此也有了神族、人族、鬼族。” “清气聚于三十六重天上,人间为五浊世间,煞气沉底化出幽冥界,此乃三界诞生的根本,按理说,混沌之气早该荡然无存了才是。” 青妩挑眉,问道:“若混沌之气已然不存,那蚩尤当年是怎么藏身于其中,天后又是如何感混沌而孕,生出我身边这一坨的?” 一坨苍溟拿眼角觑她,神色不变。 但垂下袖子里,小指探出,勾住她的小指,用力蜷紧,你拉我扯。 旁人都没注意到两人间的小动作,弥天鸾看到了,她神色自然的挪开视线,回答青妩的问题: “天后与苍溟殿下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也没想到天后她竟然……” 弥天鸾看向苍溟,走上前,似长辈那边抬手想要轻拍苍溟的肩,似要安慰。 苍溟视线落在她手上,一股无形的力量挡在他肩头,弥天鸾的手没能落下去。 “抱歉,是我越矩了。”弥天鸾歉意道:“殿下受苦了。” 苍溟:“大娘言重了。” 弥天鸾身体有一瞬迟滞,看了苍溟一眼,似乎没想到他嘴里也会说出如此不讲究的……称呼。 “阿娘,这混沌之气就没法破解吗?”弥颜将话题拉回正道上,“你看看这群倒霉蛋儿都被混沌之气沾染上了,怕是要不了多久都得变癫子。” “其实混沌之气不存在善恶之分,这些人被影响,只是因为他们的道心不够坚定,”弥天鸾道:“得混沌之气,是机遇,也是劫难,善者见善,恶者见恶。” 青妩笑意不改,开口一针见血:“混沌之气不分善恶,可它的主人分啊。” “刀剑无罪,善恶由人。不管是什么神兵利器,天地灵宝都无善恶之别,权看掌控他们的人如何用罢了。” 弥天鸾顿了顿,冲青妩颔首一笑,“刹刹言之有理。” 她说着,沉吟道:“来之前小颜与我说了那昆仑秘境的情况,那秘境打开是在固定时间,眼下时间未到。” “不过,我倒是有一法,可让那秘境提前开启。” 青妩惊讶:“大娘你还能操控时间?” 弥天鸾摇头:“时间之力乃秩序真理,我没有那等伟力,不过孔雀一族的传承中有一秘术,能稍稍令时间偏移罢了。” 弥颜:“什么秘术?我竟未见过,阿娘,你还与我藏私?” “你当初年岁还小,阿娘还没来得及将这秘术交给你。待日后……” “就别日后了吧,我心急,阿娘你这会儿就教吧,咱们也别墨迹了,直接去昆仑废墟那边,阿娘你给我现场教学。” 弥天鸾:“……好。” 就这般,一行人浩浩汤汤朝昆仑而去。 启程之前,邛昊突然没头没脑的对弥天鸾说了句:“抱歉。” 弥天鸾神色冷了一点,淡淡道:“往事已矣,不提也罢。” 邛昊看了她一眼,颔了颔首,不再说什么。 青妩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一滑,与弥颜视线相交,一鬼一鸟目光一触即离,自然又丝滑。 转眼,一行人浩浩汤汤到了昆仑废墟的海面上。 那些仙门弟子菜归菜,但都有了御剑飞行的能力,倒免了神将们当奶爹奶娘将他们抱在怀里。 弥天鸾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至前方,仙姿佚貌,肃穆又美丽。 望着这样的弥天鸾,那些仙门弟子心里都涌出浓浓的信服感与亲近感,好像只要她人在那里,他们便有了底气和依托。 只见她双手结印,一手结月华印,一手结日轮印,但青妩注意到她所结的法印都是逆向的。 法印都结错了,还能调用时间之力? 要不是青妩曾亲自感受过时间神力的运转,那神徽还曾在她手上烙印下过痕迹,否则真要被弥天鸾这一手给忽悠过去了。 青妩眉梢轻挑,静静看着弥天鸾搁那儿演。 下一刻,下方海面出现漩涡,漩涡由小变大朝周围席卷,一座仙岛破浪而出。 不同于青妩和弥颜之前在海下所见的废墟模样,也不同于青妩和苍溟当初来抓开明兽时的昆仑。 此山绝非昆仑! 而周围仙门弟子却齐齐惊呼。 “真是昆仑秘境!” “这位上神大人好厉害!” “不愧是传说中的孔雀大明王啊……”有人小声道:“我现在改换门庭还来得及吗?” 萧摇光看向说话的师兄,见对方一脸痴迷,不由皱起了眉。 “师兄,慎言。” 被萧摇光提醒后,那位鬼王宗弟子回过神,难为情的挠头:“摇光师弟别当真啊,我说着玩的。” 萧摇光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心里却生出微妙的割裂感,他身体里好像有两个自我。 一个自我带着令他自身都感到讨厌和不解的傲慢,不管是面对那位风头正盛的明王天鸾,还是面对鬼帝和人皇陛下,心里都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像是巨兽俯瞰着蝼蚁。 这个自我令萧摇光感到陌生又恶心,且这个自我太会伪装,对外永远是一副温和又风光霁月的样子。 而他身上的另一个自我,此刻则在拉拽他的神经,似在喊:清醒点!不能进去!走!离他远一点!忘记他!远离他! 萧摇光不解,到底是要忘记谁?远离谁啊? 好奇怪啊…… 脑子里似有两个小人在拉扯角力,萧摇光脑子有些昏沉晕眩,眼前的景象都变成重影,他听着周围人的喧哗热议,莫名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有种熟悉感,就像…… 就像曾经经历过一般…… …… 钟山,红雾深处。 烛幽猛的睁开眼,咧开的口中吐出长信,兴奋的眼睛眯成竖瞳。 好戏开始了啊。 第517章 伽蓝大帝,苍溟他爹! “你似乎很高兴。”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彻在红雾中,身着玄甲的男人走了出来,灰发微卷半束成冠,眉心和眼尾三处各有一条猩红的痕迹。 男人手中的巨剑插在前方,双手慵懒的耷在剑柄上,明明是抬头仰视着烛幽,眼神却睥睨如在俯视蝼蚁。 “你又和提梨玩起了你那讨人厌的小游戏吗?” 烛幽看着男人,笑容恶劣:“好久没听人管天后叫提梨了,我差点忘记这才是她的修罗真名。” “说起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烛幽声音戏谑:“伽蓝大帝。” “本帝是来找阿难的。”伽蓝大帝神色冷淡:“他在何处?” “十难大帝啊,这我可不知道。”烛幽笑着,“不如您去问问提梨?毕竟,是她将十难大帝从时间长河里偷偷放出来的。” 伽蓝大帝盯着烛幽,眼尾处的红痕忽然睁开,两只猩红的眼珠滚动着,死死盯着烛幽。 “若是宰了你,你会说吗?” 伽蓝大帝朝前走去,随意的握住巨剑,剑锋在地上拖行,他走的缓慢,剑锋滑过之处如有熔浆倾灌,大地裂开巨大的豁口。 修罗六帝,杀伐伽蓝。 论起杀生,伽蓝大帝无可匹敌。 烛幽很清楚眼前这位的人狠话不多,他识趣儿的开口:“伽蓝大帝你之所以要找十难大帝,不就是想找回他从你身上吃掉的善魂吗?” “何必多此一举,我可以直接告诉你啊。” 伽蓝大帝脚下顿住,抬眸冷淡道:“说说看。” “为了混沌世界重归,修罗族复兴,在您沉睡时,族内让十难大帝吃掉了您的善魂,以您的善魂塑造出了一个人族。” “您的善魂在人间娶妻,生下了我族的希望。” “十难大帝现在就在昆仑妄境中,陪着您儿子呢。” 伽蓝大帝眸子微眯,眉心红痕隐隐有睁开的趋势。 饶是烛幽,都感觉到了毛骨悚然。 “你们胆子很大啊。” “敢如此戏耍本帝?” “伽蓝大帝难道不想混沌重现,修罗一族重归辉煌?” 伽蓝大帝头偏了偏,原本都平静下去的眉间红痕骤然睁开,猩红血眼锁定烛幽,下一刻,烛幽的头颅直接被轰碎。 “区区长虫,也配教本帝做事。” 伽蓝大帝拖着长剑,扭头便走。 红雾不敢靠近他,朝两侧分开。 “妻子?” “儿子?” “修罗族的希望?” 他提起剑,黑眸肃杀无情。 若是有认识苍溟的人在,定能发现,伽蓝大帝的长相与苍溟几乎一模一样。 “都是污点,该杀。”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只有剑光荡过,轰然一声,钟山被劈成两半。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狼藉的钟山中时间似回溯又似加快了。 烛幽被轰碎的头颅恢复原状,只是脸色死白的像个鬼,他扭动了下脖子,竖瞳阴森。 “呵,还真是和传言中的一样,修罗族的疯子。” 若说巫族是以十巫为脑融合成了一个整体,修罗族的情况就大相径庭。 修罗族如今还剩六位大帝,提梨(天后)属于帝陀大帝麾下。 帝陀大帝是六位大帝中最先苏醒的,也是如今修罗族的话事人。 剩下的几位大帝都沉睡在时间长河中,第二个醒来的是十难大帝,不过这位大帝性格也颇为古怪,固执又痴愚,喜欢缠着人玩,堕入痴愚道。 他答应替帝陀吃掉伽蓝的善魂,也是为了看伽蓝的热闹。 简而言之,就是个恶劣且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儿。 越是有炽烈情义的存在,越是会吸引他。 那家伙离开前,曾找烛幽借走了一点时间之力,用来窥探未来之影,他似乎将这时间之力用在了新选中的玩具身上。 估摸着,这会儿在昆仑妄境内玩的正开心呢。 而伽蓝大帝,则是第四位苏醒的。至于第三苏醒的那位,烛幽也没见过,提梨那女人对此也是三缄其口。 不过,眼下的重点是苏醒后的伽蓝。 那家伙就是一个失控的疯魔,混沌时,便无人可控制他,但凡碍他眼的,便是同族也会被他斩杀剁碎。 “趁这家伙沉睡时,偷盗他的善魂去配种,这是算准了,他醒来后会大开杀戒啊。” 烛幽嗤笑。 这就是提梨那癫婆娘说的堵死苍溟所有的路,只给他留下唯一一条? 也是。 以伽蓝目前的状态,什么妻子儿子他压根不会在意,只会当成污点,统统斩杀了。 便是他自己的善魂,他也不会留手。 而苍溟若想挡住发疯的伽蓝,只能修成太上忘情道,唯有如此,才能有胜过的机会。 计划的走向和提梨(天后)设定的一致,唯一的变化就是,烛幽干脆利落的就把昆仑妄境和十难大帝的位置给卖了! “哈哈。”烛幽愉快的笑了起来,竖瞳内闪烁着兴奋的光,嘴里喃喃道: “这下可怎么办呢?” “伽蓝把苍溟杀了的话,一切可都全毁了哦。” “除非回到过去,阻止伽蓝啊。” “可是过去无法改变啊,除非我彻底变成时神,让混沌时间都听我之令……” “为了你们的大计,只能不惜一切帮我掌控时间才行啊。” 烛幽愉快的想着,笑容癫狂。 “真可惜啊,如此大戏不能和父亲大人你一起看……” “你可要躲好一点呢,别让我找到你,然后……” “吃掉你。” “吃掉你!!!” 第518章 苍溟变傻,我想触碰你 昆仑妄境。 青妩看着眼前宛若上古时代般的山河之景,收回惊讶,偏头与苍溟对视,她伸手扯了扯苍溟灰雪般的发色,奇怪道: “你怎么变成这德行了?” 她又戳了戳他的眼尾,摸了摸他的眉心:“还多了三条红杠。” 苍溟抬手,化出水镜,看着自己如今的脸,容貌五官没什么变化,只是发色变了,双眼眼尾和眉心处都多了道红痕,瞧着凭生出一股邪异。 “怪哉,我有变化吗?”青妩将头往水镜那边探,苍溟却挥散水镜,自然而然的托住她的脸,认真端详,“变好看了点。” 青妩将他的爪子拍开,给了个白眼,又观察起周围:“其他人呢?怎么又搞化整为零这一套。” 弥天鸾打开昆仑秘境后,他们就一起进来了。 眼前浮光掠过后,再睁眼,就是宛如上古时代般的山河景象,周围没了旁人,只剩她和苍溟。 远处的只在古籍秘典中见过的灵植草木,高耸的山峦上嵌满宝石珠玉,此处的气息很混杂,那种神秘灰气就飘摇于天地间。 “这里肯定不是昆仑。” 青妩笃定道,看着身边把玩自己那头新款灰毛的苍溟,她没好气道:“您不发表点高见?换了个毛色,没法思考了?” “先去找阿铮吧。”苍溟握住她的手,青妩下意识要挣开,他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目光很是清明的盯着她道:“别动,不要打扰我思考。” 青妩:不握着我的手你就不能思考了是吧? 两人并没废话,一起放开神识朝周围扩散,设想中那种神识被阻挡的情况并没有出现,他们能清晰感觉到其他人所在的位置。 云铮距离他们并不远,身边还有两个熟悉的气息,是青鸾和弥颜。 夜游和那群仙门弟子在一堆,位于中央的位置。 邛昊和弥天鸾倒是都在东面,距离不算远。 “邛遛鸟和雀雀他假娘距离挺近啊,他不会自己送上门去吧?”青妩嘴上损着没停,掐了个指诀,化出一道灵讯鬼蝶朝邛昊的方位飞去。 苍溟没有说话,瞧着真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青妩瞅着他那头灰毛和脸上多出的三条红就觉得扎眼,干脆不去看他。 从茂密的植林中穿过时,青妩忽然发现了一根焕发着莹莹幽光的蕨草,那蕨草姿态扭曲,前段分出三岔,宛如一只弯曲的爪子,其粗细也有人婴儿的手臂大小。 青妩抬手将那根蕨草掰断,芬香诱人的气味钻入鼻腔,令她口齿生津。 她脚下顿住,苍溟也停下了思考,看向她手里的粗蕨。 “三齿仙蕨,上古灵植,食之可养魂,但会短暂失智。” 苍溟道出其来历:“此灵植据说已经灭种了。” “你觉得我手里这个是真的还是假的?”青妩看他,递了过去:“你试试?” “想看我变成傻瓜的模样?” “没有哦。” 苍溟将三齿仙蕨接过,却没以身试毒,而是收了起来,道:“我变傻的样子你已见过了,此物换个人试吧。” 青妩还没品出他话中深意,就被他拉着朝前又行了百米。 这回却是苍溟停了下来,他弯腰摘下一朵褐色小花,那小花长得怪模怪样,像是倒悬的人脸。 “悬面花。”青妩挑眉:“又是上古灵植,我记得古籍里记载着玩意会寄生人脑,直到脑子里长满草。” “这地儿的灵智怎么都是些让人变蠢的东西?” 苍溟将悬面花丢下,他盯着青妩看了会儿,道:“你好像没有变化。” “我当然没变化,你现在思考出什么东西了吗?”青妩又扯了扯他的灰毛:“你该不会是一进来就中招了吧?现在这古里古怪的样子,瞧着的确有点傻。” 刚刚苍溟说她已经见过他变傻的样子,指的是这? “不止是外貌变傻了,我的脑子似乎也变傻了些。”苍溟认真道:“变化很浅,但我能感受到自己在变得愚昧。” 他看着周围,幽幽道:“此地看似平和,不存在危险,但似乎有将人悄悄变为痴愚的能力。” “思想会变得迟缓,内心的某一种执念会被放大,变得固执。” 青妩认真感受了下,她没感觉到任何外力的侵蚀,自身思维也都是正常的。 她盯着苍溟,眸子微眯: “你思维变缓了,除此之外,你心里被放大的执念是什么?” “我想知道我父母的情况。”苍溟老实回答,“还有……” 他迎上青妩的视线,“想触碰你。” 要不是这男人此刻还是那副斩断孽根般的清心寡欲模样,青妩的铁拳恐怕已经砸他脸上了。 她拽着她就走,快速又丢出几只灵讯鬼蝶给大哥和弥颜,她担心自己与他们汇合时会面对几个脑干缺失的智障。 被苍溟握着的鬼爪爪没由来的滚烫,她有点想挣开。 “你撒手,你烫着我手骨了。” 青妩现在还是秃爪子呢。 苍溟噢了声,依旧没放手,然后青妩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低头一看,她和苍溟握在一起的手直接结冰了。 结出脑袋大一坨的冰块,直接将他俩的手锁死了。 青妩:“……” “我现在信你是真的失智了。” 男人的脸蛋还是那般漂亮又聪明,闻言笑了起来,“那接下来的路你当大脑,我当打手?” 青妩还能说什么? 她拉起他跑的飞快。 须臾后,青妩两人赶到茂林以西的水泽边。 刚靠近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吼声传来。 “放开我!” “我的心好烫!我要剖心明志!我的爱矢志不渝!” “你这只癫雀雀!再闹我打断你翅膀!”云铮恼火的加重力度,反折住青鸾的手臂。 弥颜在旁边折住青鸾另一边已化出羽翼的翅膀,不悦的看向云铮:“大舅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癫雀雀可是小冤家给我取的诨号之一,他也配?” “唉,干脆直接砍了他翅膀吧,不然我也心痒痒的,想剖心出来送给刹刹。” 云铮:“你少废话,我还想去剖了你母亲,把她体内那玩意掏出来呢!” 青妩:“……” 好家伙,这就癫上啦? 第519章 弥颜:还是我年轻娇嫩! 刹刹陛下鬼狠话不多。 直接把判官笔变成一把北爹同款臭鞋大锤,走上前,把大哥和弥颜推开,对着青鸾的后脑勺就是一锤子下去。 鸟晕了,世界也清净了。 她看向云铮:“你清醒点,不然锤你。” 锤指弥颜:“你敢剖心,下一个就锤你。” 说完,她觉得差了点什么,又对苍溟警告道:“你敢凑热闹,锤死你。” 三个不是人的排排站,除了苍溟表面看似不受影响,云铮和弥颜都有点磨皮擦痒。 他俩也注意到了苍溟外貌的变化。 云铮:“阿砚怎么变老了?” 弥颜:“好丑,刹刹,他现在又老又丑配不上你,还是我年轻娇嫩。” 苍溟盯着弥颜:“我好像又出现了新的执念。” 弥颜迎上他的视线,笑的有点腥风血雨:“巧了,我也是。” 两人颇有点要掏对方心窝子的架势。 青妩重锤朝地上一砸,眼神阴恻恻的。 一神一鸟齐齐挪开视线,老实了。 云铮晃荡着正在变傻的脑子,这破地儿的情况,青妩在锤晕青鸾后已和他们说明了。 不过显然,他们现在的智商都在退化中。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现在一心只想去剖了弥颜的假娘。”云铮很苦恼,他已经控制不住把妙法的枯萎小花拿了出来,别在了自己耳边。 青妩看他一眼:“先把妙法收起来。” “哦。” 弥颜手痒的搓着爪爪,走到青妩身边,先挽住她胳膊,然后凑近,用力吸了一口气。 青妩汗毛都炸开了,惊悚的瞪向他。 弥颜:“以毒攻毒,闻闻小冤家你的鬼味儿,我脑子清醒多了。” 青妩:“你像个变态你知道吗?” 弥颜媚眼一抛:“爱了吗?” 不等青妩作出反应,她另一边的手被人握住,扭头就见苍溟固执的盯着她:“我也要。” 青妩左看右看,朝前看,迎面又是自家大哥握着一朵花在那儿变脸似的一会儿黯然神伤,一会儿杀气腾腾。 青妩:“……” 癫了癫了都癫了! 只是大哥和癫雀雀中招就罢了! 苍溟这个家伙居然也中招? 她深吸一口气,鬼力灌注在判官大锤中,还是朝着三人一人一锤子。 须臾后,云铮揉着肿了的腮帮子,弥颜捂着额头上的大包,苍溟面无表情风淡云轻,但若换个视角就能看到他后脑勺胀鼓鼓的两个包。 “清醒了吗?” 苍溟颔首:“你的鬼力有破执破妄之力,能阻止我们变得痴愚,我好多了。” 弥颜:“我不好,小冤家你个偏心鬼,凭什么打他就是后脑子,打我就是打正脸!” 青妩不理他,云铮把妙法小花塞回怀里,揉着脸,严肃道: “这假昆仑实在邪门的很,咱们进来尚且如此,那些仙门弟子还不都癫狂了?” “说来也奇怪的很,那假的弥天鸾将这些仙门弟子弄进来做什么?让咱们束手束脚的工具?” 原本青妩他们都不想把这些沾染灰气的仙门弟子带进来的,但那假的弥天鸾却说,唯有带他们进入昆仑,在这里面才能彻底斩断他们身上的混沌之气。 之前他们都不清楚这假昆仑内是怎么个光景。 现在进来后,邪门程度是真的让人抓瞎。 即便没有那群仙门弟子当工具人,依仗此处让人变得痴愚的力量,也足够假的弥天鸾玩花样的才对。 “先找到那群家伙吧!”青妩摇头道:“我总觉得咱们还忽略了什么东西。” “对了,我之前传了灵讯鬼蝶给你们,没收到吗?”青妩纳闷。 她已让大哥和弥颜注意些了,他俩怎么还是越来越傻? 苍溟虽也在变傻,但尚且克制的住。 弥颜和云铮对视了一眼:“我们没看到过你的鬼蝶。” 青妩挑眉,她舔了舔唇:“那事情好玩了,有人或许要倒大霉了。” 苍溟:“邛昊?” 弥颜:“邛遛鸟怎么了?” 青妩:“但愿他的执念和你阿娘无关,否则……” 邛昊现在距离假的弥天鸾可是非常近。 当年天帝少衡那棒槌就是易容假冒成邛昊去接近弥天鸾,邛昊被蒙在鼓里数千年,给少衡卖命,是穆傲雪最后向邛昊揭露了真相。 邛昊对少衡是恨之入骨,但对弥天鸾是怎么个心情,青妩他们都摸不准。 她和弥颜年轻那会儿误以为是邛昊帮着少衡欺骗弥天鸾,跑去武英神殿偷邛昊的三生戟,后面还烧了他的裤子,让他成了遛鸟战神。 现在往事已矣,真相已经大白,邛昊坐实了冤种之位。 细细论起来,青妩和弥颜还是挺对不住邛昊的。 毕竟,堂堂神族战神,被他俩害的喜提‘遛鸟战神’这个污名挺多年的。 现在邛昊又在为青妩的太一爹干活卖命,青妩于情于理还是要保下这老小子的命的。 此刻昆仑妄境东面。 邛昊神色如常,御风而行,一道美轮美奂的身影就在前方。 弥天鸾站在一棵巨木旁,巨木后似还有一个人,在与她说着什么。 但那人的身影被巨木遮挡,在邛昊靠近之后,那道身影消失不见,弥天鸾偏头看到是邛昊后,神色没什么变化。 “邛……” 在她开口的瞬间,邛昊身后法相爆发,化为百丈巨影,朝弥天鸾轰击而去。 弥天鸾身影骤退,尘嚣将她身影包裹,随着尘嚣一起散去的是重重莲影。 弥天鸾立在远处,周围已成狼藉一片,她身上不染纤尘,高贵绝伦,冷冷盯着邛昊。 “邛昊,你想做什么?” 邛昊目色冰冷,细看他此刻的状态也不正常。 “你不是弥天鸾。” 弥天鸾神色不变,似疑惑邛昊的话。 邛昊的神情却越发冰冷,眼神固执:“明王天鸾,从来不是好脾性。当年少衡虽是冒顶我的面容身份欺骗于她,但少衡之所以能有机会接近她,却是因为我的蠢笨。” 哪怕是现在,弥颜都不解,哪怕少衡伪装成邛昊的样子,怎就把自家阿娘骗到手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 先动心者为输家。 曾经的明王天鸾,早早的就倾心于战神邛昊。 只是这一场暗恋却被少衡钻了空子。 “我欠明王天鸾一声抱歉。” “而你,绝不是她!” “这世间欺诈假冒他人者,皆该杀!” 第520章 表哥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邛昊的法相悍勇无比,金戈之气披靡,轰然砸向弥天鸾。 恐怖的威势之下,弥天鸾身后出现一朵漆黑魔莲,莲华瓣瓣绽放挡住法相威势,又被压得瓣瓣凋零。 “原形已露,魔莲恶魂,你还想继续狡辩?”邛昊的法相再度朝下一压。 语调森然的道破藏在弥天鸾身体中那灵魂的真实身份:“堕神妙音!” 弥天鸾,或者说妙音此刻的面上露出狞色,她周身黑气缭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居然是第一个看破我身份的,倒是让我意外。” “不过邛昊战神还真是越发没出息了,过去你虽被少衡当成狗,好歹还有点骨气,而今被那卑贱女鬼夺了三生戟,竟就直接向她摇尾乞怜了!” 邛昊不为所动,眼神越发冷酷,再度重击:“从明王天鸾的身体里滚出去!” 他这一击直接击垮妙音的莲瓣重甲,她哇的吐了口黑血,眼中却带着嘲讽之色。 骤然。 邛昊只觉脑中嗡得一声,像是头颅被罩入吊钟内,有人在外疯狂敲打。 一道声音贯穿他的灵魂,要湮灭他的理智。 “汝,痴蠢愚昧,该堕入我道。” 那声音像是个钩子,将邛昊的理智勾入深渊。 他身后的法相骤然消失,整个人跪伏在地,额上冷汗直冒,眼神时而挣扎时而迷惘。 妙音站在对面,擦去唇角的血。 一道身影信步出现在她后方,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邛昊失智的样子,深深嗅闻了下,失望的撇嘴: “没意思,他身上执念的味道不好吃。” 说完,那人扭头便要走,妙音目光一闪,道:“你不斩草除根?” “打打杀杀什么的,我可没兴趣。”那人打着哈欠。 妙音皱眉,倨傲看向对方:“坏了天后姑母的大计,你担待的起吗?” 那人本都要走了,闻言顿足,意外的看了妙音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天后?你说提梨?” “什么提梨?”妙音眉头越皱越紧,姑母才不叫这个名字。 那人看妙音的眼神越发感兴趣起来,妙音被他看的很是不悦,此人看人的目光就和看狗一样。 万物在他眼中似乎只有两种分类:有意思的,没意思的。 “你这么一说,我真的好怕怕啊。”那人笑吟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解决掉这个不好吃的家伙好了。” “正好,这家伙应该还能给我创造点好戏看。”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邛昊就如提线木偶般起身,目光涣散的走到了他的身后站着。 妙音盯着近处青年,目光警惕又戒备。 在知晓对方竟也是修罗族的人时,她其实挺意外的,毕竟姑母并未告知她,还有这样一手。 且此番昆仑妄境里的变化也有点脱离她的掌控,妙音知道是此人捣的鬼,邛昊来之前,她就在质问此人,但并未问出什么有用之物。 此刻,对方轻而易举就控制住了邛昊,不免让妙音心生忌惮,且这个家伙在她说到天后姑母时,脸上那浑不在意的轻视表情遮都遮不住。 此人莫非并非他自说自话的那般,只是修罗族安排的前哨?莫不是还隐藏有别的身份? 有这样的神通,应该不是普通角色才对。 显然,妙音虽已给修罗族当狗了,但对修罗族内的情况知之甚少。 当初她杀妙法夺取亲妹的修为后,就被烛幽藏到了昆仑妄境中。 昆仑妄境存在于时间长河中,乃是上古昆仑残留下的一个缩影。 这也是为何,青妩他们利用万象寻踪盘也一直没能找到妙音的缘故。 妙音自以为自己的天后姑母在修罗族中地位至关重要,却连对方的修罗真名叫提梨都不知晓,更别说提梨之上的那几位修罗族大帝了。 青年耍妙音就和耍狗一样,他显然恶趣味十足,丝毫没有暴露自己真实身份的意思。 “提梨让你设法将苍溟和阿罗刹天魂灵相交,那些仙门子弟都入了欢喜大阵中,我已经是帮了你大忙了。”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青年突然冲妙音眨了眨眼,“其实吧,反正你们此番的目的就是让苍溟破身,他先破身给阿罗刹天,还是给别人也没什么区别。” “天赐良机就在眼前,要是我的话,可不会放过。” 青年的声音像是钩子,钩入妙音的心里。 直到青年身影消失,妙音脑中都还回荡着他的话。 就连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都不自觉。 妙音紧咬住唇,眼中痴欲愚障交织,从她选择堕魔杀掉妙法那一刻起,她就不能回头了。 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成为与苍溟表哥相配的人罢了! 明明她才是先来者,明明与苍溟表哥牵过姻缘红线的是她! 她的爱是那么纯粹,她爱的就是苍溟! 而阿罗刹天凭什么? 她牺牲了这么多,到头来姑母却让她亲手将苍溟表哥推到那女鬼的身边,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行敦伦之事。 姑母口口声声说,这么做只是为了助苍溟表哥成就太上忘情道,唯有他先爱上那女鬼,才能将其忘却。 而只要他们在昆仑妄境的欢喜大阵中灵肉相合,表哥就能半只脚迈入忘情道中。 姑母说,让她以大局为主。 ——你不是为了苍溟能付出一切吗?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将来。 ——姑母保证,那阿罗刹天没有利用价值后,随你杀辱,苍溟未来的妻子只会是你,他只有有你一个女人。 “表哥只会有我一个女人。” “他只能有我一个女人。” “既然都是破身,为什么不能我先上。”妙音痴痴的呢喃道:“凡事都讲先来后到,这一次,我不想让……” 她忽然勾唇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让啊?” …… 青年信步走在林间,混沌的风将妙音的呢喃痴语传入他耳中。 他笑意灿烂,“越来越乱了啊,乱起来才有意思啊。” “好酸的嫉妒味,好吃好吃。” 他说着,看了眼身后的邛昊,歪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我想到一个好玩的差事交给你了,你先在这儿待命好了。” 邛昊立在原地不动。 青年一蹦一跳的离开,转眼身影消失不见。 另一边,混沌之气化为的大雾包裹着仙门弟子,别说辨认踪迹了,他们连身边站的是谁都看不清楚。 “摇光?我可算找着你了!”鬼王宗的弟子拉住青年,“你去哪儿了,我挨个儿找了几圈都没寻见你人影。” 萧摇光脸上笑意温和,还带着点无奈:“我也在寻找师兄你们,雾太大了,咱们或是刚好岔开了。” 那弟子心道也是,拉住萧摇光的手,“咱们拉着走,可别再走散了,你二师兄还没见影呢,咱们再找找他。” “人在此处。”一道声音响起。 雾气大的虽叫人看不清模样,可那声音伴随着的鬼力却让鬼王宗的弟子们熟悉不过。 “夜游大人!”鬼王宗弟子拜见。 夜游将手里拎着的弟子往前一送,目光落到萧摇光身上,眼底掠过一抹疑色。 刚刚他也在找萧摇光,夜游可以确定,对方的确消失了一段时间,然后才突然出现。 萧摇光,或者说日游,这小子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为何回来后还不承认? 第521章 骗你的哦,我就是故意的 夜游进入昆仑后就和这群仙门弟子呆在一起,大雾遮盖了这些人的视野,但挡不住夜游的鬼识。 夜游可以清晰感知到死鬼他们的位置,这一路他也是作为领头羊,带着这群倒霉蛋去与死鬼他们汇合的。 作出这一决定前,他还挺担心会不会中什么圈套,直到收到了死鬼的灵讯鬼蝶,那鬼蝶上满是刹刹的气息,是她发出来的没错。 死鬼与他的想法一致,约定在中心处汇合。 路上,夜游用鬼识扫了几次,发现刹刹他们一路也在朝中心处而去,且走的很顺,已然在他们的前头。 夜游也没错漏身边的仙门弟子,留神着他们会否有异常,但这一路都挺顺利的。 唯独日游在半路失踪了。 且他失踪这段时间,夜游的鬼识也找不到他去了何处,他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个发现让夜游心中惊醒。 因为日游每日都会忘记他这个缘故,夜游这些年都是远远看着他,没有再接近。 但这一次,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径直走到了日游身边。 萧摇光感觉到有鬼靠近,他的反应很自然,先是一怔,准备见礼时,就被夜游握住了手腕。 “你先前去了何处?” 夜游的声音不似往日在刹刹面前的没皮没脸,很是冷沉严肃。 萧摇光恭顺道:“回禀大人,晚辈也不知,走着走着身边就没了人影,晚辈只觉在雾中转悠了许久,然后才与师兄他们再度相遇。” 旁边的鬼王宗弟子见状都有些紧张。 夜游没说什么,眼前的雾不知到底是什么玩意,连他的鬼眼都能遮住,他看不清日游此刻的表情。 但握着夜游的手却没有放松,“接下来的路你跟着我,别走散了。” 萧摇光点头,“好。” 又朝中心位置走了一段后,夜游放出的鬼识继续查看刹刹他们的位置,发现他们停留在中心处没有动弹了。 就在这时,大雾骤然被冲散。 一道恐怖的法相从天降下。 夜游鬼力暴涨,将所有仙门子弟朝外一推,月影矛出现在他手中,与法相对轰。 惊魂不定的仙门弟子们不少都摔在地上,骇然的看着这一幕回不过神。 有人惊呼出声:“那不是邛昊上神的法相吗?” “是邛昊上神?他为何对我们出手?” 夜游瞳孔也是一缩。 邛昊? 刚刚他用鬼识查看,邛昊的气息明明和刹刹呆在一块,都在中心处才对啊! 下一刻,夜游看到了前方朝自己冲杀而来的身影,不是邛昊是谁? 可邛昊的情况明显不对劲,他双眼发红,像是陷入了某种魔障之中,嘴里喃喃着: “欺诈者,皆该杀!” “皆该杀!” 他的法相冲杀而来,却不是朝着夜游,而是对准后方的萧摇光。 夜游心神骤凛。 “日游!” 他顺眼瞬闪回防,挡住邛昊。 夜游破口大骂:“邛遛鸟,你清醒点,发哪门子癫!” “他欺诈!该杀!”邛昊歇斯底里,显然神志不清。 夜游心有疑窦,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他多想。 与邛昊对战,他也得拼尽全力。 尤其还是没头脑状态的邛昊。 “夜游大人,晚辈来助你!” 萧摇光神色坚毅,竟没有惧怕之色,勾魂锁出现在他手中,冲上来要帮忙。 夜游差点分神,要不是没空,他真要一脚先把自己这记忆缺失的兄弟给踹到天外去。 日游这家伙不但记忆缺失了,修为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他与鬼王宗里那些小崽子们比当然是天资聪颖,可放到这种神鬼之战中,纯纯就是来送菜的。 夜游当即放出自己的法相,与邛昊正面对轰。 他眼中也浮现出狠戾之色,脸上攀爬起阴文鬼符,若有熟悉阿罗刹天手书的鬼族在,定能看出夜游脸上的阴文鬼符都是她的手笔。 笑话,作为阿罗刹天坐下的第一狗腿加损友,占便宜从来不够,阴司唯一一个敢薅刹刹羊毛的老鬼,夜游的修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了救兄弟,还得掏自己大肠的穷鬼了好吧! 他现在又富又强! 神族战神又怎么,照样刚! 夜游与邛昊打的你来我往,中间他试图唤醒这家伙的理智,可邛昊好像脑子被抽空了似的。 过程里,夜游还得设法把冲进来送死的兄弟给撅开。 他越发越觉得不对劲,可现在的情况已是不是他说停战就能停的。 突然,一根锁链从后贯穿他的鬼体。 夜游猛的吐出一口血,难以置信的看着从自己胸膛中探出头的勾魂锁。 邛昊的法相突然停下了攻击。 夜游难以置信的回头,对上了萧摇光那张苍白惶恐的脸,他似乎也很震惊,盯着自己手,又对上夜游的眼,他颤抖着摇着头: “不、我不是故意的……” “我的身体不停控制……” 这一瞬,邛昊爆闪到萧摇光身前,神力凝聚成剑要将其斩杀。 夜游瞬移而去,挡在萧摇光身前,一剑贯穿他左胸,他一口血还未喷出来。 腹腔又是一痛。 一只手探入他腹中,近前,萧摇光的脸上已不见仓惶,反而带着饶有兴致的玩味儿。 “骗你的哦。” “刚刚我啊,就是故意的。” 第522章 与好哥哥你酱酱酿酿的,倒胃口 夜游一口口的吐着血,左手死死钳住萧摇光贯穿自己腹腔的手,右手掐上其咽喉。 他手上染着血,血染污了萧摇光的脸。 “你……你是什么东西?”夜游呛咳质问着,“从日游身体里滚出去!” 萧摇光歪头看着他,眨巴眼,笑了起来:“我是日游啊,是与你灵魂相依,血肉共生的兄弟啊。” “你才不是日游——” 夜游身上鬼力暴涨,将邛昊撞开,掐着萧摇光的脖子将其狠狠砸在地上。 萧摇光被压在地上,剧烈的冲撞让他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张嘴呛咳出一口血,他睁眼看着夜游,神情与先前截然不同。 竟是催促般的对夜游道:“对我下死手,快!” 夜游怔了那一瞬,萧摇光表情又变得轻浮玩味起来:“哈哈,真好骗,你身上的气味可真甜。” 狗杂碎! 夜游面目狰狞。 却听嗡的一声,萧摇光抬手在他眉心处一弹,夜游眼前一黑,一切意识都被拉入了黑暗中,陷入痴愚噩梦中。 萧摇光随手将夜游推到边上,贯穿他身体的手也抽了出来,他将手放在唇边,舔了舔指尖上的血,笑容迷醉极了。 “果然和上一次吃到的一样美味。” 他笑的灿烂极了,脑袋却怪异的抽了抽,一行泪从眼角滑落,萧摇光又摸了摸脸,咦了声,小心翼翼的接住从自己眼角淌下的泪,含进嘴里,惊喜的眼发光: “好吃!” 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声音: ——你该死! ——你竟敢伤他!! 萧摇光吮吸着手指头上的血,满不在乎的回答着脑子里的那个声音: “为什么不敢呢?手足相残的血与泪,我可是期待好久了。” “能被我看上,为我献上一出好戏,你们兄弟俩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呀。” “是吧,日游~” 愤怒的喘息声在脑中回荡,萧摇光的笑的越发愉悦,准确说,此刻不该称他为萧摇光,而是: ——十难大帝。 十难撑地而起,先是打了个响指,对邛昊道:“你就继续当牧羊人好了,把那群仙门小羊羔赶进欢喜大阵内。” 他说着,将陷入梦魇的夜游扛了起来,哼着小调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边走嘴里边哼着小曲儿:“现在的三界比混沌时期可好玩太多了,好多浓烈的执念,好多蠢笨的痴愚者,哈哈。” 十难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对话。 “放心,你和你的兄弟夜游可是我精心挑选出来的玩具,我肯定要好好把玩,这一次我一定小心点,不会轻易把你们玩坏的啦。” “哈哈哈,真是可爱啊,你以为你一次次的遗忘夜游,自我封锁记忆感情,就能骗过我?怎么可能呢,为了配合你,我可是伪装的好辛苦的。” 十难勾着唇:“你以为忘记夜游,我就会放过他,忽略他的存在?你那么努力,我当然不能扫兴了,日游啊日游,你努力的样子可真美味。” “看着你们为了所谓的亲人朋友挣扎折磨,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也不枉费我浪费了那么珍贵的时间之力,也要再回来玩一场。” 修罗族十难大帝,性情顽劣,喜欢将万物生灵视为玩物,供自己玩乐。 只要能让自己开心,他可以平等的把所有人都拉入自己的游乐场,即便对方是修罗同族,亦如此。 端看他是修罗六帝中第二位醒来的大帝,醒来后只是为了看伽蓝的热闹,便答应了帝陀,将沉睡中伽蓝的善魂吃掉,将其造为萧沉砚的太子父亲。 至于伽蓝苏醒后,会不会报复他,十难一点也不在乎。 若是报复的话,嗜杀疯魔的伽蓝也是极有趣的,嘻嘻! 日游的声音在十难脑海里消失了一段时间,又突兀响起: ——你提到时间之力。 ——‘再回来玩一场’是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曾经发生过? “是呀。”十难笑吟吟的:“你进入昆仑妄境前,不是就有察觉嘛?一切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发生过。” “那并不是你的错觉,因为今日种种,的的确确发生过。实在是太好玩,你们太好吃了,所以我才浪费了那小长虫给的时光之力,又回来享受一次~” “不过,重来一次,不知道那个叫妙音的黑莲花,这一回能不能睡到蓝蓝的好大儿呢?” “若是她这一次能成功睡了蓝蓝他儿子,就证明过去也是可以改变的嘛~那事情就更好玩了~” 十难哈哈笑着,脚下速度变快。 “这热闹就是要看热乎的~我再去添一把火~走咯~” …… “弥天鸾的气息不见了。” “夜游的气息也时断时续。” “邛昊那边更奇怪,那群仙门弟子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像是在遛狗似的。 青妩睁开眼,收回扩散出去的神识,摸着下巴道: “看来他们那边很精彩啊。” 弥颜摸着脑门上被青妩锤出来的包,一边嘶嘶吸气,一边努力保持智商: “邛遛鸟的举动异常,看上去像是诱咱们去中心处唱大戏呢。” 云铮一直捂着心口处的花花:“我不想思考了,我只想赶紧宰了那朵黑莲花。” 青妩看着这两个理智濒临崩溃的家伙,又瞅了眼旁边平静却真疯的苍溟,她做下决定。 “与其思考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创亖别人。” “反正都疯了,那就疯到底吧!” “甭管天后和妙音打什么鬼主意,反正他们设局的目的最终都是落在我和苍溟身上。” 此地让人失智,放大执念,扩大欲壑。 苍溟现在被放大的执念有三点。 一是对父母行踪来历的执着。 二是对她的情或欲,又或者说,是他对成就太上忘情道的渴望。 三是掏了弥颜这伪情敌的心,这第三点大概可以忽略不计,在苍溟的可控范围内。 青妩瞅着苍溟现在的灰毛样儿,再看他瞅着自己时,那明显不干净的眼神。 青妩毫不犹豫的扭头,卡住弥颜的脖子把他往边上拖。 “过来,我和你蛐蛐儿点毒计。” “哎呀哎呀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小冤家你真是的,好哥哥还看着呢~”弥颜嘴巴上耍着贱,身体可主动的很。 青妩把他耳朵一扯,眼睛盯着苍溟。 “你以前不是会那移魂换息的秘法嘛,咱们先这样……再那样……然后你和苍溟……” 弥颜脸上的笑逐渐僵住,下意识瞄向苍溟的方向,嘴角不明显的抽搐着。 青妩说完,叉腰道:“就这么说定了。” 苍溟听完他们的大声密谋,轻皱眉头:“那我钓鱼可以,但是……” 他看着弥颜,眉头越皱越紧:“与他那般,很恶心。” 弥颜笑的杀气腾腾:“见笑了,我也觉得与好哥哥你酱酱酿酿的,很倒胃口。” 第523章 惊不惊喜啊,丑女儿! 须臾后。 苍溟面无表情的牵着身边的红衣美人的半秃鬼爪,那双眼不含丝毫欲色,清心寡欲,沽冷高洁的似有变回了当年视情爱为狗屎的神君。 被他牵着的红衣美人笑的倒是又懒又妖,就是眼里冒着欻欻的火星子,时不时瞄向苍溟的心窝子,像是在选择掏心的绝佳角度。 红衣美人一边瞄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像是要掐一把自己的腰。 苍溟的眼神飘过去:“你的手别乱动。” 红衣美人哼了声,挑衅般的挑眉:“好哥哥好凶哦,我不听话,你倒是打我呀~” 苍溟不理‘她’,拽住‘她’的手,拽狗似的朝前走,走前,他回头看了眼后方两人,眼神幽暗。 云铮目送他和‘她’的身影消失,看向身旁,神色怪异道:“你这算不算伤敌一千,损阿砚八百。” “不存在的~” 云铮看着不停从衣服上扣宝珠,取灵石,把一身闪瞎眼的装饰全取下来,最后甚至不忘把脑壳上那顶珠光宝气的银冠摘下来的‘弥颜’,长叹一口气: “妩妩啊……” 青妩,准确说是与弥颜换了具肉身的青妩,她麻溜把癫雀雀身上这堆富贵累赘给摘了下来,抬头一甩银发,然后一股脑将这堆玩意儿塞到云铮手里: “大哥你收好,留着给你日后娶媳妇当聘礼。” 云铮神情沉重的把自己的‘未来聘礼’收好,道:“这移魂换体的法子当真不会损伤你们的根基吗?我总感觉不太妥。” “安啦安啦,早年我和弥颜去三十六重天当贼……劫富济贫那几年就用过这法术。” 弥颜一开始还是没现在这般癫的,这移魂换体的法术也是一次偶然间施展,结果他和青妩中招了。 因为这法术,一鬼一鸟差点‘反目成仇’,之后弥颜就再没用过。 青妩想到了神族里关于自己的一个传言:阴司那阿罗刹天一天要吃十个神族小孩。 她嘴角咧了咧,追根到底,会出现这个传言都是弥颜的锅! 当初她和弥颜不小心互换了一天身体,那癫雀雀就借她的势去暴揍那些上神家的小孩儿,放话要吃了人家。 真是…… 她为这癫雀雀背负了太多!! “你们三个现在距离脑干缺失都不远了,对方既是给我和苍溟下套,我与他一起入瓮,没准真要中招。” 青妩道:“现在我和弥颜换魂,这种情况下,苍溟都能对我那身子下得去手的话,我敬他是条汉子,我直接认栽。” 云铮:“……” 这种以癫克癫的打法,他不知道自家妹妹是怎么想出来的。 但不得不说…… 真的很有成效。 阿砚(苍溟)一瞬就清心寡欲了,弥颜对妩妩的执念也消停了,且若是天后妙音那边真是计划着让妩妩和阿砚在这里发生些什么的话,有弥颜这堵墙挡着,阿砚就是失智了,也无法得手。 只是那画面云铮不敢细想。 总觉得脑子会变脏。 “之前弥颜说过,他靠近昆仑时曾听到过他阿娘的警告声。” “我怀疑,天鸾伯母的神魂应该就在这假昆仑中,咱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找找。” 苍溟和弥颜就是丢出去的明饵,方便青妩和云铮暗中行事。 正好妙音那黑莲花带着弥天鸾的肉身藏了起来,都是隐藏气息,搞的像谁不会似的。 “鸿蒙骨与混乱之气都是上古之物,即便妙音他们能借用混沌之气掌控此处,大哥你有鸿蒙骨在身,要摆脱他们的视线应该没问题。” 青妩一把挽住云铮的胳膊,眼眸熠熠发光:“咱们就来个黄雀在后!” 云铮赞同自家妹妹的毒计。 但这会儿她是用弥颜的身体挽着他的胳膊,云铮总觉得胳膊麻麻的。 青妩从弥颜这肉身上拔下两根羽毛,化出两尊与自己和大哥一模一样的傀儡后,就示意云铮动手。 云铮调用鸿蒙骨,鸿蒙之气与混沌之气有几分相似,但更加中正平和一些,氤氲的紫气包裹住他和青妩,两人的身影气息都消失不见。 唯留下两尊傀儡,不疾不徐的追上苍溟和弥颜。 而青妩和云铮则走另一条路,但带路的却是从云铮怀里探出头的妙法花花。 妙音的确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连青妩的神识都找不到她的所在。 但妙法妙音乃并蒂莲,即便妙音隐藏的再好,妙法也能感知到她的位置。 兄妹俩追踪一段路后,云铮突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问: “妩妩,你为什么觉得天后和妙音设置的圈套,是想让阿砚和你破色戒?” “自然是因为……”青妩声音一顿,看向他:“对啊,我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云铮神情严肃:“你也失智被影响了?” “没有,别低估我的脑子,和你们不是一个档次。”青妩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捏了捏眉心,仔细感受,眼里浮出疑惑:“有点怪啊,那个猜测自然而然就冒出来了,有种似曾相识感,就好像咱们现在发生的这些事,过去我也曾经历过。” “有点像当初在域外咱们进入时间长河,回到过去的那种感觉。” “大哥你居然能比我更先意识到这处端倪,也很不对劲。这不符合你的脑子。” 云铮敲了下她脑门,黑脸:“你是有多瞧不起我的脑子。” “嘶——虽说你打的是弥颜的肉身,但我现在同样会感觉到痛好不好!” 青妩骂着,忽然感觉手背烫烫的。 她低头,看着手背上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神徽。 日与月相交,是烛九阴在她身上烙印过的时间神徽。 这神徽明明已经消失了,怎会跟着她出现在弥颜的手背上? 不,不是出现在弥颜的身上。 这神徽是烙印在她神魂上的,自然会跟着她神魂的移动显露,但是……这神徽已经消失了!现在出现是怎么个情况? 就在青妩疑惑间。 一个熟悉又欠揍,比之过去却要显得虚弱很多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像是穿透时光而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啊? ——丑女儿! 第524章 脆皮父女,谁比谁更坑 “死——”那声死爹险些脱口而出,又被青妩硬生生咽回去。 烛九阴却听到了,声音急的像在跳脚。 ——死什么?你倒是把那个字叫出来啊! ——是不是不会叫,一个爹字有那么难? ——爹爹爹爹爹! 青妩:“诶。” 颅内烛九阴的声音消失了。 云铮疑惑道:“妩妩,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他眼神担忧,很担心仅存的智商高地妹妹也变成脑干缺失中的一员。 青妩比了个嘘的手势,抬起手背给他看了看。 在看到那时间神徽出现在她手上时,云铮瞳孔一缩,先是愕然,然后了然的点了点头。 不多时,烛九阴的声音再度出现在青妩脑中: ——你爹我都管你叫爹了,便宜也占了,该消气了吧? 青妩在心里回他:“你不是不能离开域外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听到她没有再一个劲的‘您您您’,烛九阴心气儿舒坦了点,他哼了声,没废话: ——你死爹我自然是感觉到你有危险,所以才现身来帮你的! ——你要念着死爹的好知不知道?丑丫头! 青妩:“真的吗?我不信。” 她眼底露出几分戏谑:“你是来找我求援的吧,天后跑去钟山掀你老巢了?” 烛九阴沉默了。 青妩:“要合作,先坦诚。” 这假昆仑中处处怪异,她刚刚身上的奇怪情况显然有时间之力的浸染。 现在烛九阴又隔着时空与她对话,青妩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些,之前的种种疑惑都开始冒头,现在就差一根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她不想和烛九阴在打嘴仗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烛九阴: ——你说的没错,你口中的天后的确来到了钟山,我也已经与他们交手过了。 青妩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这个词儿。 天后身后果然还有隐藏的势力! “他们是谁?” ——修罗族。 青妩皱了下眉,修罗? 她在古籍中倒是看到过这一族的记载,但只有只言片语,但有一点能确定。 修罗族的存在非常非常非常古! 几乎是与盘古大神等开天神祗同时代的存在。 这一族在混沌被劈开后,就湮灭于世间了。 烛九阴: ——你口中的天后乃是修罗族人,你们如今所处之地乃是混沌未分时的上古昆仑墟,有人将此处藏在了时间长河中。 ——故而此处才有那么多的混沌之气,里面的灵植草木皆是上古之物。 青妩眉梢抖了抖。 “除你之外,修罗族中还有人能掌控时间?” ——不是修罗族,而是…… 烛九阴沉默了片刻后,道: ——你哥。 青妩看向云铮,云铮对上她的眼:“怎么了?” 烛九阴: ——不是丑儿子,是我过去用自己的骨血神魂捏出来的一个逆子。 青妩翻了个白眼,敢不敢说话别这么大喘气? 她脑筋一转,表情怪异:“你是给自己捏了个不孝子吧?所以他和修罗族联手了?他是不是还和天后一起去钟山掀你老巢了?” “等等,你现在是躲起来了吗?在自己老巢里被不孝子打的断尾逃生了?” 烛九阴声音开始暴躁: ——他也配?丑女儿你瞧不起谁? ——你再废话,信不信老子与你断绝父女关系! 青妩撇嘴,说的好像我和你的脆皮父女关系多牢靠似的。 见她没有再出言不逊,烛九阴哼哼两声后继续道: ——你那不孝贱兄叫烛幽,虽只是我弄出来的残次玩意儿,但他的确具备了我的一些神通。 ——他和修罗族的人来钟山就是想夺取走我的时间神徽,呵呵,可惜,哪有那么容易~ 青妩心生警觉,觉得手背上那神徽烫手的很。 “你别告诉我,我手背上那玩意儿就是他想夺取的神徽?” ——是啊!惊不惊喜?死爹疼你吧~ 青妩脸唰啦就黑了。 “您可真疼我啊!” 她又不是蠢的,可不会信烛九阴把这神徽放在她身上是送给她了! 当初在域外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说借给她三次时间神力,她也是真信了,毕竟三次用完之后,她手背上的神徽就消失不见了! 可实际上呢?从那时起,烛九阴就把时间神徽藏在了她身上。 这神徽虽藏在她身上,可她压根调用不了神徽里的时间神力,烛九阴就是把她当成一个移动的藏宝库! 既然修罗一族对神徽势在必得,知道这玩意儿在她身上,还不朝她疯狂集火? 知晓天后就是修罗族人后,青妩知道自己和修罗族必定不死不休,虽说她一贯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但那虱子也得是她自己身上长出来的才行! 别人往她头上丢虱子,她还笑呵呵应承下来,哪有这种好事儿! 青妩磨了磨后槽牙,“不愧是时神九阴啊,您老可真会替自己谋划后路。” 她眼中精光一闪:“我再猜猜看,你之前说的,让我替你寻一个肉身,帮你离开域外,是不是也在为今天做准备?” “那个烛幽,就是你早早为自己准备好的肉身吧?只是你现在掌控不了他,所以,用时间神徽为诱饵,诱他与我厮杀,好让我帮你把这具肉身给腾出来?” 烛九阴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语气还骄傲慢慢: ——女儿你虽然长得丑,但脑瓜子是真聪明。 青妩笑了:“谢谢您的夸奖。” 烛九阴: ——为父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那个不孝子拥有一部分时间之力,我能感觉到他时而窥视的视线,当初我若与你说实话,他定能感觉到。 青妩:“你早知今日。” 烛九阴: ——吾乃时神,自然能窥见未来的碎影。 ——过去无法改变,可未来,瞬息万变。即便是为父,也无法窥知全貌。 青妩深吸一口气。 她想到了之前太一爹对烛九阴的评价,上古时烛九阴就很不讨人喜欢,因为他老爱利用时间之力捉弄戏耍旁人。 果然,听太多,都没有切身体会来的深刻。 青妩鲜少有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经历。 越是怒火穿喉,她越是冷静。 “看来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女儿必须得请教死爹您了,我眼前这局,该如何破?” 她声音幽幽。 “别说您无能为力,您老死当力壮,毕竟,我这边要是凉凉了,您老就只能等您那不孝子将您敲骨吸髓了~” 第525章 结局未定,胜负五五开 青妩的话像小针似的专往烛九阴的心窝子里扎。 他哼哼了几声,大概是自知理亏,也没再嘴犟,道: ——时间全知全能,你爹我虽是时神,也并非时间本身,不过,你现在所处之地时间叠乱,我倒是能点拨你一二。 青妩:“叠乱?”她美目微闪,想到了自己刚刚生出的似曾相识之感。 烛九阴: ——你们这一群人里,应该有人动用过时间之力,简单点说,便是那人乃是从未来而来。 ——你曾进入过时间长河,时间神徽寄宿在你身上,故而你在这处叠乱的时间场域内所受的干扰会比其他人都小上很多。 ——我曾告诉过你,时间会自我修正,你应该已经有所感觉了吧?出现过那种似曾相识,仿佛曾经经历过一般的感觉,脑中还莫名多出来一些东西。 青妩恍然,表情微妙了。 所以她的预感是真的,天后和妙音在中心处设置的圈套,就是为了让她和苍溟干那种酱酱酿酿的事儿? 整那么大一圈,就为这?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过去无法改变,按照死爹你说的,他们有人回到此刻,图什么?” “是失败过一次了,所以回到过去再被失败毒打一次?” 烛九阴声音有飘忽: ——咦?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混沌时期是不存在时间的嘛? 青妩脸黑了:“你几时说过?” 烛九阴: ——现在说也不迟。 ——你们现在处在上古昆仑墟中,也就是说时间法则在此处基本上是半废状态。 ——此地的‘过去’,是可以被改变的。 青妩后槽牙又痒痒了,“这种事,以后你能不能直接说!” 烛九阴: ——影响不大,烛幽的能力是有缺陷的,更何况,丑女儿……你为什么会觉得,‘过去’的你们就从昆仑墟全身而退了呢? 青妩微怔。 “若是我们没有全身而退,那天后和修罗族的人用时间之力回到此刻有何意义?好玩吗?” 烛九阴: ——你似乎太看得起提梨了,她可代表不了修罗族,在她上面还有个帝陀,帝陀那女人才是修罗族如今的掌权者之一。 提梨? 帝陀? 青妩皱眉,“提梨是天后在修罗族的名字?你刚刚说帝陀是掌权者之一,除她之外还有谁?” ——修罗六帝,帝陀只是其一,有一个好消息,和好几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青妩:“别废话,直说。” 烛九阴呵呵一笑,道: ——好消息是,修罗族内并不团结,六位大帝性情迥异,也不是所有修罗都想着复辟。 ——至于坏消息呢,如今修罗族已苏醒了四位大帝,其中叫十难的那个烦人精就在昆仑墟中。 青妩眼角抽了抽。 烛九阴声音继续: ——应该就是他动用了从烛幽那儿借来的时间之力,或许帝陀都没那家伙难缠,帝陀是醉心权力,可十难就是个闲不住的臭虫。 ——他以万物为戏,只图有趣,最爱将万物化为痴愚,让万物堕落放大执念,他旁观其丑态,直到将掌中之物玩废玩坏。 ——眼下看来,他在‘过去’没有玩尽兴,动用了时间之力重来了一次,就是准备继续和你们玩。 青妩已经不想笑了。 十难是吗? 她记住这名儿了。 挺好,找着苍溟他们三儿变成傻逼的原因了。 “还有两个苏醒的修罗族大帝是什么情况?” ——第三位苏醒的是谁我也不知道。 ——至于第四位嘛…… 烛九阴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 青妩皱眉。 关键时候不兴掉链子啊! “第四位是谁?” ——杀伐伽蓝。 烛九阴的声音变得急促了些: ——我只能窥见那家伙醒了,具体的我不能再窥探了,刚刚我细看时,烛幽的神识有所察觉,他应该与伽蓝打过交道。 ——晚点我再找你,省的被烛幽那不孝子抓着了。 ——设法将烛幽引出钟山,他呆在钟山中力量会变强。 “等等,”青妩急唤:“你窥见的‘过去我们进入昆仑墟’的那一次里,我可曾与弥颜换魂改息过。” ——没有。 烛九阴的声音彻底从脑海中消失。 青妩翻了个白眼。 这爹是真的认亏本了。 她现在不但要在这昆仑墟里与妙音还有那狗玩意儿十难交锋,还要设法帮他引走不孝子。 还好来之前,她和苍溟已让玄喵喵奔赴域外了。 烛九阴就祈祷他的喵孙子给力点吧! 青妩想到自己在玄喵喵身上的一些布置,或许真能将烛幽给钓出域外。 不过,昆仑墟这边得加快破局,否则就是腹背受敌! 青妩言简意赅的与云铮说明了从烛九阴那边得来的消息。 云铮皱紧眉。 并不清醒的脑子越发一团乱麻。 “听上去好复杂,感觉情况就没有对我们有利的。” “那个叫十难的乱入进来,会不会让阿砚和弥颜那边出意外?” 青妩摇头:“不,还是有对我们有利的。” “我最后问了死爹,他说我们上一次进入昆仑墟时,我并没有和弥颜换过身体。这就是变数。” “至于那个十难,他是咱们的敌军,但没准也是修罗族的猪队友呢?” 云铮意外:“为何这么说?” 这个推断,是青妩从烛九阴的那句反问中得来的。 烛九阴曾隐晦的反问她: ——你怎知你们上一次就全身而退了? 若在另一条时间长河中,他们折损在了这昆仑墟中,那个十难的家伙动用时间之力,让一切重新来过,没准是帮了他们呢? 现在反而成了结局未定,双方胜负五五开! 因为时间叠乱的关系,越靠近中心区,青妩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强烈,脑中甚至闪回了许多片段。 她大概知晓妙音和天后在中心区的布局是什么了。 至于那个十难的身份,她也有了猜测。 相比起这些‘明牌’,另一个变数才让她担忧。 ——杀伐伽蓝。 这个突然苏醒的修罗杀帝,让她心生不祥。 这时,青妩脑中又涌出了一段乱影。 那乱影中有夜游,还有……日游! 是曾经在昆仑墟中发生过的一幕,马上又将重新上演! “走!赶紧追上弥颜和苍溟!” 第526章 夜游之死(注意看作者说) 昆仑墟中心处,欢喜大阵开启。 邛昊如牧羊人驱逐牛羊般,将仙门子弟们驱逐进内圈。 在踏入大阵的瞬间,仙门弟子们齐齐被欢喜大阵所摄。 他们脸上的惊惶消失,眼神变得晦暗迷离,渐渐的,或压抑或兴奋的喘息声响起,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不正常的红。 细看的话,一根宛如血管般绛紫色的藤蔓顺着他们的脚腕缠绕而上。 数不清的藤蔓犹如触手,将仙门弟子们一个个悬空拎起,那藤蔓上有一个个吸盘般的小口,犹如章鱼的腕足。 藤蔓绕住人,其上的吸盘口器落在人肌肤的瞬间就生出内勾的短小细齿,直接嵌入人的血肉内。 被藤蔓缠绕住的人呼吸越来越重,像是在经历不可描述之事,自他们身上涌出的靡靡之气被藤蔓的口器抽吸走,顺着茎秆朝深处而去。 邛昊也成了被榨取中的一员。 他身上神力菁纯,提供的靡靡之气说是以一抵万也不为过。 但那靡靡之气出现的极快,让藤蔓都为之一颤,可随即任藤蔓如何努力,愣是没有靡靡之气出现了,邛昊也似陷入了虚弱状况。 那藤蔓似被气着了,将邛昊狠狠朝地上砸去,还尤不解气的朝他的翘臀抽了三鞭,将他的屁股抽的皮开肉绽。 如果藤蔓能说话,大概会吐出两个字:晦气! 以上,都是青妩靠近中心区后撞入她脑中的画面。 她知晓,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明明情况很严峻,可她实在没憋住,噗嗤笑了。 云铮:“妩妩你笑什么?” 青妩:“小鸟有小福,中看不中用有时候也能救命。” 云铮:不理解,但总感觉有‘小福之人’或许不想要这种福气。 如今的情况简单来说便是这趟上古昆仑墟之行,青妩他们都经历过了,现在是沿着过去的轨迹再重复一次。 而青妩身上有时间神徽,所以她越是深入,呆的时间越久,那些‘注定会发生的经历’就会浮现在她脑中。 这是她占据的一个先机。 透过这个‘先机‘,她看到了全局。 按照原本轨迹,在他们走入妙音布置的圈套前,势必会先遇上夜游和……藏在日游皮囊内的十难! 她必须改变这个节点! 否则,夜游和日游都会死! “我看到十难了,那家伙,果然和死爹说的一样难对付。” 记忆在脑中翻涌,青妩看到了在那个节点中,十难会扶着重伤昏迷的夜游出现在她和苍溟面前。 而他自己则伪装成无辜羔羊,谎称邛昊发狂攻击了他们,夜游带着他强行突围,却重伤至此。 就在她替夜游疗伤,夜游醒来的那一瞬,十难突然出手向她发难。 然而,纵是苍溟也没能拦住十难的出手。 挡在她面前,以肉身替她迎下这一击的,是夜游。 那个总是碎碎念,说着‘遇到危险我肯定第一个跑’的夜游。 他明明说过,绝不会为她拼命,说好了遇到危险要跑最快。 那个蠢货!该聪明的时候,偏偏犯蠢! 可十难那个狗东西的恶劣程度才刚刚开始,他以日游的肉身给了夜游必死一击后,就离开了日游的肉身。 又突然出手,保住了夜游的一线生机,他从她手里抢走了夜游,只留下一句话。 ——我只保他一个时辰的命哦~ ——捉迷藏开始咯哦~ ——一个时辰内找到我,他活~找不到的话,嘿嘿,放心啦,他也可以不死的啦,毕竟,我是真的不喜欢打打杀杀。 他直接将一门禁术烙印入日游脑中。 ——那个叫妙音的黑莲花你们都认识,她便是靠着这禁术,抽了自己姐妹的命。这世间并非只有双生并蒂莲才能给彼此换命。 ——日游夜游,魂魄相依,你们兄弟间的联系,一点也不输那对姐妹。 ——赞美我的慈悲吧,努力找到我哦,不然你们兄弟俩只能存一,真是太可怜了啊。 十难的声音像是含着刀片的石子,在青妩脑子里反复碾磨。 哪怕此时此刻,此事还未发生。 但它切切实实存在过,他们所有人都被那个十难当成戏台上的丑角玩具,演出一场场悲欢离合供他取乐。 青妩脑中浮现的记忆不全,之后的记忆,是她和苍溟进入中心区,陷入欢喜大阵。 那些旖旎记忆她不想去细看,直接略过去搜刮更远一些的记忆碎片。 最后的记忆碎片是只有她、苍溟、弥颜、大哥从昆仑墟全须全尾的出来了。 邛昊虽也被带出来了,但整个神像是被榨干的骷髅。 不见了夜游、也没了日游。 青妩定了定心神,当务之急是,必须先将夜游从十难手里夺走,这点应该有空子可以钻。 问题是,如果搞死十难,即便暂时搞不死,也得设法困住他。 青妩心念一转,有了主意。 她之前用弥颜的鸟毛化出的傀儡就在苍溟他们身边,她现在已知灵讯鬼蝶传递消息并不稳妥,但这两具傀儡是弥颜的翎羽,现在弥颜的魂魄又在她的身体内,以这两具傀儡递消息,定能避免被旁人做手脚。 …… 苍溟和弥颜‘手拉手’走了一路。 那叫个‘如胶似漆’‘眼神火热’。 一神一鸟现在都冷静又克制。 冷静的清心寡欲。 克制的不去掏对方心窝子。 直到后方跟着的两具傀儡上前,与他们一起手拉手。 苍溟和弥颜眸光微动。 就听到青妩的声音顺着那两具傀儡而来,钻入他们的脑海。 “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你们听我说……” 第527章 借力打力,狗咬狗 毗邻中心区的林间,十难哼着小调,拖死狗般的拖着昏死过去的夜游朝前走。 他像是游戏人间的帝王那般,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越是靠近苍溟他们的位置,十难越是兴奋,脸色上都溢出了绯色。 “要到了要到了~” 他想到了‘过去’在昆仑墟中自己亲手导演的绝妙大喜,让日游和夜游兄弟相残,夜游替阿罗刹天挡下致命一击。 不管是日游的绝望和崩溃,还是阿罗刹天的怒火伤痛,他们的表情,身上溢散出的浓烈悲伤,都让他迷醉不已。 实在是太美味了!让他欲罢不能! 如此美味,让他怎能不再来一次! 不过这一次,他会更小心点,让这些玩具玩的更久一点。 十难想着,抬起手,在胸膛上一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出现。 他又往脸上胡乱抹了把血,将夜游掂起,背在背上,下一刻,他浑然天成般的变换了表情,惊慌失措的朝前狂奔而去。 近了! 越来越近了! 十难背着夜游,气喘吁吁的冲出林间,毫不意外的与迎面而来的四人相遇。 那四人的表情,也与他记忆中的一样。 ‘阿罗刹天’先是一怔,脸色骤变冲上前来,二话不说从他背上搂下夜游。 十难气喘吁吁,颤抖着克制着激动发挥自己的演技:“快、快救——”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人就没影了。 ‘阿罗刹天’搂住夜游,看都不看他一眼,话都不给他说完的机会,四人直接瞬移离开。 十难呆瓜似的立在原地,演技和情绪都酝酿到临界点了,愣是被这一手给打蒙了。 他眨了眨眼,噗嗤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 他捂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兴奋的眼尾发红,“我暴露了?我是怎么暴露的?” “小玩具居然脱离掌控了,哎呀呀,这可真是……”他捂着嘴,笑声从指缝里溢出,身体因为兴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了,眼睛光芒四射:“太有意思了!” 突然,沙沙声响起。 有人来了。 又是意料外的变数! 十难笑声止住,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愣了下。 两道身影急匆匆的赶来,脸上带着焦急。 赫然是云铮和‘弥颜’。 十难眨了眨眼,看了眼他俩,又看了眼苍溟他们离开的方向,眉梢挑了下。 “是你?”云铮脱口而出:“日……萧摇光是吧,我记得你是鬼王宗的弟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夜游不是与你们在一起嘛?” 旁边的‘弥颜’则显得很不耐烦:“与他废话什么,赶紧去追我的小冤家啊!见鬼,这破地方让人脑子都犯病!” 十难有点被眼下这情况整晕了,他慢慢收敛放出去的爪牙,又装出无害样子。 “邛昊上神不知何故对我们出手,夜游大人拼死带着我突出重围,刚刚我与他逃到这里,碰到了人皇和鬼帝陛下……还有……” 他迟疑道:“还有你们……他们带走了夜游大人。” 云铮脸色一沉:“那不是我们!是假的。” 十难面露错愕,他心里也挺错愕的,当初没这一出啊? “不好!前方肯定有诈,那两个冒牌货定是要把小冤家和好哥哥引到陷阱里去!” ‘弥颜’率先追去,云铮似犹豫了下,一把握住十难的手腕,“留你一个人在此也不安全,走吧,一会儿若遇到危险,自己有眼力点,赶紧跑。” 十难呐呐点头,他垂下的睫,盖住了眼底兴味的光。 云铮拉着十难,追上了‘弥颜’。 或者说,青妩。 三人距离被欢喜大阵覆盖的中心区越来越近,将要踏足其中时,十难神色有一瞬的犹疑。 一直悄然关注他神色的青妩自然注意到了。 她心里定了一下。 这是她透过‘记忆’发现的一处端倪,在记忆中,十难带走夜游与他们玩捉迷藏时,虽然留下的线索将他们引入欢喜大阵。 可他自己却未真的踏足里面过,实际上他一直在外围打转。 这点很不合理。 按理说,以这家伙的恶劣性子,不该错过修罗族和妙音为她和苍溟设下的这个圈套才对。 他想看夜游和日游被迫手足相残时的痛苦。 想看日游无法拯救自己兄弟的绝望。 同时也想看她怒火穿喉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那种情况下,她非但无法手刃仇人,还被迫困在欢喜大阵中与苍溟一起抵抗旖旎,那种情绪,对他来说应该也吸引力十足才对。 但这家伙却放弃品尝观赏,这不合理。 除非,欢喜大阵中有他避之不及,或者说,会限制他的存在。 为此,青妩强迫自己细致回索了一遍自己和苍溟当时被困在欢喜大阵中的记忆。 当时她和苍溟被那些章鱼腕足似的藤蔓拽入中心的花房,那时她眼中的苍溟完全变成了砚台。 只差一点,她和苍溟就真的沉沦进了欢喜欲海。 让她心生清明的是一直萦绕在心的穿喉怒火。 她清醒后,就与苍溟撕扯了起来,交手间,苍溟的血溅在了花房内的一尊泥塑上。 那之后,欢喜大阵骤然从内崩坏,崩坏之势朝内扩散至整个昆仑墟。 苍溟也清醒了过来,与她一起撤离。 他俩只来得及找到云铮和弥颜,夜游和日游的气息都彻底消弭,在撤出昆仑墟的最后,她远远看到尘嚣深处有一道庞然大物的身影,若隐若现。 令十难忌惮的,或许就是这个苏醒的庞然大物! 这就是青妩的谋算。 既然十难不好对付,那就借力打力! 思索间,他们已踏入欢喜大阵。 藤蔓腕足出现,直接将他们缠绕住拉入中心处的花房。 按照青妩的计划,待他们‘架着’十难一同进入花房后,苍溟就放血泼到花房中的泥塑身上,先将那不知名的庞然大物唤醒再说。 可进去后,眼前的场景,让青妩和云铮都是一愣。 青妩看着自己的肉身像吊腊肉似的被拴着脖子高高挂起,弥颜在她身体里翻白眼。 夜游被捆成粽子,倒在地上。 邛昊和一众仙门弟子也被拖拽到边上,每个人的神情都不可描述,但好歹都是躺着的。 不似青妩的肉身,被特殊对待,吊的像是风干腊肉。 至于苍溟,他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四肢被藤蔓拉成了人字形,一道身影立在他身旁,神色贪婪。 赫然是顶着弥天鸾肉身的妙音。 妙音也没想到,会有不速之客闯入。 青妩和云铮被拽进来的瞬间,演技狂飙到巅峰,虽睁着眼,但都装出一副浑噩样子。 妙音只看了他俩一眼,有些奇怪。 怎么又冒出来了一个云铮和弥颜? 但她现在的脑子已完全被痴愚道所笼罩,只想第一个睡了苍溟,正要行好事的关头被打扰,妙音怒火中烧: “蠢货!谁让你进来坏事的!” 十难也在琢磨着事情的发展为何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妙音对青妩和云铮的无视,让十难生出猜测。 莫非,这突然多出来的变数,是提梨他们捣的鬼? 他盯着妙音,神色渐渐沉了下去: “蠢货?” “本帝还没问你们,谁允许你和提梨破坏我的游戏?” “我期待了那么久的好戏全被你们给毁了!该死的东西!” “你们该死!!” 妙音愣住了。 什么破坏? 什么游戏? 第528章 谢玉?地母霓皇? 该死?蠢货?! 陷入痴愚中的妙音脑子里只徘徊了这两个词,她大脑被‘睡了苍溟’这一执妄占据,再分不出一点空隙去进行思考。 暴怒冲昏她本就不存在的理智,眼前这个只敢藏在别人躯壳内的修罗族喽啰,哪来的胆子在坏了她的好事后,还对她大呼小叫? “你大胆!” 啪的一声脆响。 十难的脸被打的狠狠歪向一侧。 他眼中空茫,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贴脸赏了个大逼兜,所以久久回不过神。 妙音的存在在他面前就如蝼蚁一般,所以,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蝼蚁能跳起来对自己贴脸开大。 这算是帝生初体验。 但这体验显然不是十难想要的,眼前这朵蠢莲是被他蛊惑堕入痴愚,所以现在才敢没脑子的甩他嘴巴子。 四舍五入,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四舍五入,他自己成了小丑? 妙音突然的悍勇,打蒙的不止是十难。 青妩几人也懵了好不好,苍溟一时间都不知自己要不要挣脱束缚,放血把那庞然大物唤醒了。 青妩想看的是狗咬狗,不是蚂蚁夹狗毛啊! 关键是,妙音现在还不能死啊!要死也得死妙法嘴里才成啊! 青妩的‘过去记忆里’也没有妙音霸王硬上弓这一出啊。 ‘过去记忆里’这朵黑莲花全程像阴沟里的红眼老鼠那般躲在阴影里,旁观着她和苍溟的‘拉扯’,盯的眼珠子都要淌血了。 念头一转,青妩心里啐了口,呸!肯定是十难这王八犊子整出的死动静,结果这回旋镖镖自己脸上了吧! 云铮和弥颜内心也很躁动,担心十难出手直接把妙音给嘎了。 前者是怕妙音死了,妙法没得救。 后者是担心自家老娘的肉身。 要是能把妙音的魂魄抽出来,弥颜都要飞起来扇她耳刮子,有病吧!你要睡苍溟,还不从我阿娘身体里出来? 咋的?准备让苍溟给他当爹啊? 真是说起来都想笑,有一天他们这团伙居然会齐齐担心妙音的死活了! 突然,烛九阴的声音在青妩脑中响起。 ——该死的!你们怎么还没从昆仑墟中逃出去!快逃!! ——伽蓝要来了! 青妩凉透了的心,雪上加霜。 她在心里回道:“你赶紧使点劲儿,不然你得先替我收尸。” 烛九阴似骂了句什么,反正挺脏的。 青妩感觉手背上神徽处在发烫,烛九阴的声音急促传来: ——三次时间神力,可静止时间,每次只有五息。 青妩眸光一亮,三次,加起来十五息,够了! 几乎是在妙音的生死一瞬,青妩发动‘时停’。 “快!” 她将除他们四人外的时间暂停,云铮禁锢住妙音,将人绑走。弥颜扛起夜游和邛昊,苍溟斩去藤蔓,以灵力将仙门弟子尽数拴住丢了出去,然后割破手掌,将血洒在花房那的泥塑相上。 一切只用了不到三息,最后两息,他们已冲至中心区边缘。 时间重新流淌。 十难看着空荡荡的花房,脸上扭曲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浮现就僵住了。 他看到了对面沾血的泥塑,那泥塑乃是一尊无面女修罗,血落在泥塑身上后,泥塑轰然裂开。 十难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扭头就要走时,那些触手般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踝。 整个昆仑墟从中心处开始崩坏,似有庞然大物将要破土而出。 青妩一行人跑的飞快,仙门弟子就和葫芦串似的被拖在后面。 崩坏开始后,整个昆仑墟中的痴愚之力也轰然散去,所有人脑子都恢复了清明。 妙音也从那种‘死也要睡了苍溟’的执念中醒过来,她被云铮掐着后脖颈,先是一惊,脑筋一转意识到了如今情况。 也反应过来了,那个躲在‘萧摇光’体内的家伙,恐怕不是普通修罗。 她意识到自己是死里逃生了。 还是被那卑贱女鬼和她哥哥带着逃生,这等危机关头都不忘带上她,看来她的身份还没暴露! 幸好她当时没有从弥天鸾的身体里出来,那会儿表哥和那弥颜贱种都意识不清,想来不知道她准备强上的事儿。 “云铮贤侄……” 她刚开口,云铮阴森的声音就响起:“闭嘴!” 妙音意识到不妙。 这态度,不对劲…… 可妙音也没功夫多想了,两道恐怖至极的气息从后方席卷而来。 青妩的法相骤现,双拳相抵挡住冲来的威势,苍生之力翻涌,在青妩的法相外化出高墙,与她一起挡住这波冲击。 他们凌空而立,齐齐看着中心区。 尘嚣激荡中,一个庞然大物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以‘它’的出现为中心,整个昆仑墟如碎镜般破开。 数不清的紫色藤蔓在疯狂乱舞,待那舞动停止,紫色藤蔓才变回原本的样子,竟是毛发般的模样。 而那庞然大物也显露出模样来,那……竟是一张女人脸。 看到那张女人脸时,青妩、云铮、苍溟都是一怔。 原因无他。 那张脸,与萧沉砚的人间母亲谢玉,长的一模一样! 要说不同之处的话,此刻出现的那张女人脸混杂着神性和邪异。 眼前这一幕,就仿若这女人原本是睡着的,整个昆仑墟都像是盖在她身体上的土层。 现在她苏醒了,破土而出,坐了起来。 她现在露出来的只是锁骨以上的位置,就庞大至此,不敢想象她的真身究竟有多么宏伟巨大。 之前十难有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孙子。 女人的紫发将他缠成了茧,拎到了眼前。 “好久不见啊,”十难笑着,“霓皇阿姊。” 修罗族,第三位苏醒的大帝——地母霓皇。 第529章 霓皇VS伽蓝VS苍溟,真·修罗场! 女人的声音平静而浩瀚,响彻在整个昆仑墟,明明有着一种包容万物的慷慨,却又透着冻彻骨髓的漠然。 “十难,你不该打扰我睡觉。” 十难笑不出来了。 他不怕伽蓝把他碎尸万段,但是……他是真的不太想惹霓皇。 唉,果然玩过火了吗? 在霓皇的脸上蹦跶虽然很刺激,但真的很容易遭报应啊。 想到‘上一回’的最后,他的游戏也是因为霓皇的突然醒来才被迫中断。 他只能不甘心的把夜游和日游一起弄死了。 而这一回,从他和阿罗刹天正面相遇开始,一切都变了。 十难也反应过来,自己从牵着别人鼻子走的‘主人’身份,变成了别人的‘玩具’。 “霓皇阿姊,有话好好说嘛,不如先放开我?”十难笑的很是卖乖。 紫发如蜿蜒的蛇,爬上十难的脖子,将要钻入他的耳朵。 霓皇平静的凝视他,十难表情僵住,眼中露出焦急和不耐:“住手!” “我讨厌你的痴愚游戏。” 霓皇淡淡道:“我觉得你还是变聪明一些,会更讨喜。” 十难是真的急了。 这就是他‘忌惮’霓皇的原因,霓皇是修罗六帝中性格最‘好’的,她不喜杀戮,更喜沉睡在大地之中。 但她一旦出手,向来直击命门。 她或许不会要你的命,但她会封杀掉你身上最重要最在乎之物。 十难以戏耍万物为乐,霓皇便是要封杀掉他这一乐趣,让他再也无法体会到这种快乐。 下一刻,霓皇的紫发从他耳中贯入。 日游的肉身没有损伤,可十难的魂体却被她的紫发钉住。 他眼中的光硬生生被掐灭。 一道螺旋般的紫印出现在他耳垂上,这是霓皇对十难的惩罚,她封住了十难的痴愚道。 昆仑墟还在崩坏,青妩他们本该趁机赶往边缘,寻找到缝隙逃离。 但当霓皇的视线投注向他们时,他们齐齐无法动弹。 很奇怪的感觉,不是身体失去了掌控。 更像是,他们突然就不想走了。 甚至于,该有的警惕和戒备也莫名消失。 可这种感觉,才是最违和的! 这就是修罗族大帝的恐怖之处? 霓皇的目光落在苍溟的身上,那双眼似有情又似无情,她似凝视了他许久,又似只短短望了一瞬。 她唤他:“砚儿。” 苍溟脸上的红痕褪去,灰发变回原本的颜色。 他变回了原本模样,可他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已不再是苍溟。 而是彻头彻尾的萧沉砚。 他望着霓皇,僵立怔然,哑声唤着她:“娘……” 霓皇凝视着他,眼中有慈爱,也有漠然。 就如同她给人的感觉,既神性,又邪异。有母性,却又冷漠。 “我是你的母亲,也不是你的母亲。”霓皇声音不疾不徐,“你,很好。” 紫发飘摇而起,从大地中勾出一团雾蒙蒙的白光,白光乃是一团神魂,其中的气息,赫然是弥天鸾。 弥颜目光灼灼。 霓皇的紫发将白光一抛,弥天鸾的神魂稳稳当当飘到了他们面前。 “我不喜欢被人打扰沉眠。” “走吧。” 她声音里带着困顿,像是又要睡去了。 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谁也摸不清头脑。 只有苍溟还固执的望着她。 忽然。 霓皇将要闭合的眼帘掀开,望向某处。 昆仑墟又开始颤动,可这一次不是大地龟裂,无尽山石草木悬空而起。 杀意无形,却令万物生颤。 利刃如流矢,撕裂空间。 巨锋直切苍溟。 青妩的法相与鬼王印其出,弥颜的明王法相骤现,云铮拔出鸿蒙骨剑,苍生之火化羽,挡在那巨刃青锋之前。 青锋杀意不消。 霓皇的手臂探出大地,朝青锋挥去。 巨刃青锋这才倒飞出去,落回男人手中。 男人身着玄甲,灰发微卷,眉心与眼尾处的三道红痕显出邪异。 那张脸,与苍溟几乎如出一辙。 青妩瞳孔微缩,苍溟进入昆仑墟后,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她一直不知缘由,可随着这男人出现,答案呼之欲出。 烛九阴的声音死气沉沉响彻在她脑中。 ——杀伐伽蓝。 ——看来老子得先替你们收尸了。 来人就是修罗族的大帝之一:杀伐伽蓝。 而对方与苍溟(砚台)如出一辙的面容足以说明一切。 苍溟之前说过,他进入昆仑墟后,心中的执念之一就是想知道父母的情况和来历。 所以,他的容貌变成了杀伐伽蓝的模样。 他的血,唤醒了地母霓皇。 被紫发束缚着的十难扯了扯嘴角,这场大戏好精彩啊,按理说他应该兴奋的放声大笑才对。 可他笑不出来了。 就像是被榨干了的肾虚哥,进入了贤者时间。 不但提不起劲儿,甚至……他久违的体会到想逃的感觉了。 伽蓝手持巨剑,目光睥睨的俯视着苍溟。 “你,便是吾儿?” 伽蓝那张几乎与苍溟一模一样,但明显要成熟许多的俊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不悦之色。 “好歹也是本帝善魂的血脉,你却至今没有堪破太上忘情道。” “果然是污点。” “既是污点,便该杀。” 苍溟看着他,或者说萧沉砚看着他,内心翻涌的一切情感,在听到‘污点’这两个字时,归于寂寥。 空茫冰冷中,钝痛延缓的袭来。 那疼痛并不致命,却一下又一下锥入心房,刺入灵魂。 一只手握住了他。 是青妩。 即便从伽蓝身上蔓延出的杀意让人难以动弹分毫,她还是挪移到了他的身边。 来自她灵魂的温度,填满他内心的空茫,将钝痛抚平,填补心房与灵魂中的伤痕。 苍溟直视着伽蓝的双眼,一字一句:“你不是他。” “莫要与我父亲相提并论,你、不配!” 不管他为神还是为人时,只有一个父亲,曾经的大雍太子,萧稷。 他的父亲,心有沟壑,胸怀天下。 是他教他,为生民立命,为黎民开太平。 是他第一个教他,何为苍生。 “他的确不配为你父。”霓皇的声音响彻于昆仑墟,将伽蓝释放的杀意弹开。 伽蓝的视线这才转移到她身上,同时一点点挪移到十难身上。 “蓝蓝,你醒了啊。”十难脸上扯出生无可恋的笑:“我真是太开心了。” 伽蓝:“想好怎么死了吗?” 十难:“可以不想吗?我现在生不如死,但还是不要死为好。” “偷走我的善魂,与人族女人生下此子,令我蒙上两个污点,你还想活?” 十难下意识看向霓皇,笑不出来了。 霓皇:“我不觉得砚儿是污点,但很巧,你的存在也让我觉得是污点。” 伽蓝漠然看着她:“你掺和什么?” 霓皇:“你口中的人间女子,乃我的地魄所化。” 霓皇:“我不喜打杀,但杀你,我应该会欢喜。” 第530章 爹娘大战,十难遭报应 修罗族中,若说伽蓝杀性最重。 那地母霓皇就是里面最‘慈悲’的了。 伽蓝和霓皇,本就是两个极端。 混沌未分,修罗族尚在时,他二人间的关系可称为:王不见王。 伽蓝与另外四帝都动过手,唯独从未与霓皇交手过,不是不敢杀,也不是不想杀。 是霓皇过去不搭理他。 而今,大战一触即发。 十难:“这一次我不太想看戏,霓皇阿姊,你们动手前能不能先放我走?” 霓皇看了他一眼,紫发一丢,却是将他朝青妩他们的方向抛了过去。 伽蓝丢掷出巨剑,女人的举手挡住剑锋。 巨大的冲击朝四面八方荡开。 十难也被撞到的地上,轱辘轱辘滚到了苍溟的脚边。 他抬眼对上苍溟那张与伽蓝如出一辙的脸,刚要扯出个笑容。 一缕紫发拴住他咽喉,紫发嵌入十难的神魂,他瞳孔一缩,身上的修罗之力彻底被封印住。 紫发飘摇,绕上苍溟的手,带着温度。 就像儿时,他作为萧沉砚时,还未长大时,阿娘牵着他走路时手中传来的温度一样。 温柔又包容。 霓皇的声音温和又厚重:“他是你的玩具了,砚儿。” 十难笑不出一点。 苍溟对上霓皇看来的视线,那双眼里依旧有属于修罗的冷漠,可深处却藏着他熟悉的温度。 霓皇:“走。” 一股如大地般厚重的力量托住他们,朝昆仑墟碎裂的边缘而去。 伽蓝冷眼旁观,却未阻止。 不是仁慈的准备放他们一码,而是在他看来,亲手斩杀十难与苍溟这个污点儿子都是迟早的事。 眼下他最想斩杀的,还是霓皇。 “阿娘——”苍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他唤着霓皇,唤着他的阿娘谢玉。 可霓皇再未看他一眼。 她身上独属于地母的慈悲之气散去,原本只露出半边的身体逐渐从地里站了起来。 庞然巨大,厚重擎天。 伽蓝在她面前,大小如蚍蜉。 可他身上通天彻地的杀气丝毫不逊霓皇的威压。 杀伐伽蓝与地母霓皇的第一次交手。 这是属于上古修罗大帝之间的交锋,每一招都有摧毁天地的威势。 在青妩他们将要彻底脱离昆仑墟时,两位大帝之间的交手已至白热化。 伽蓝身上已染血,额上眼尾三处血瞳齐齐出现,在他双手手背上也生出了血瞳。 铺天盖地的血瞳在昆仑墟的各个角落出现。 这是他的杀伐之眼。 霓皇左脸下颌处如泥塑般裂开,裂痕一点点顺着她脖颈朝下蔓延,她巨大的身体好像就是泥土捏塑而成的。 泥塑裂开,是伤。 也是打开了桎梏她的枷锁。 地母霓皇的‘慈悲’被粉碎。 而她粉碎掉的泥塑外壳,化为点点碎光,如灵性碎片,朝青妩他们而去,没入他们几人的身体中。 轰—— 他们彻底被弹出昆仑墟,而被封印住力量,变为玩具的十难大帝,在看到霓皇给出的灵性碎片时,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眼馋。 地母灵辉,蕴含霓皇本身的道韵,就连帝陀都眼馋不已。 而霓皇,本就是修罗族中最‘特立独行’的存在。 …… 沧海上。 青妩在离开昆仑墟的瞬间就动用了第二次‘时停’,打开幽冥之门,将所有人带入地府。 烛九阴在时间长河中替他们窥测修罗族的动向,按烛九阴的说法,昆仑墟中的情况,修罗族其他人是不敢窥视的。 只有十难这种作死小能手和伽蓝那种杀神莽夫才会不管不顾朝内冲。 故而,在外界和修罗族的人看来,青妩他们现在还被困在昆仑墟中。 而整个三界,幽冥是青妩的绝对掌控之地,即便是修罗族也别想将耳目渗透入内。 他们悄然回归,直接进入幽冥,正好可以打一个信息差。 而青妩他们也需要休整的时间。 毕竟,这一趟昆仑墟之行,从各种层面来说,都‘收获颇丰’。 一行人直接出现在酆都城。 阴森的鬼气此刻却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糜苏直接出现。 青妩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先别问,小苏苏你先把夜游送去北爹爹那边,让他入幽冥池中疗伤,这些仙门弟子找个地儿安排了。” 糜苏表情有些微怪异。 他看了眼青妩,又看了眼正在青妩肉身里的弥颜。 青妩一拍脑袋瓜。 这趟赶趟的,还没和弥颜把身体换回来呢。 “来来来赶紧换回来!”她有气无力道,真是白瞎她这一通布置了。 早知道十难这个搅屎棍会让妙音色性大发强上苍溟,她何必多此一举呢? “缓、缓缓……”弥颜也无力耷拉着鸟爪子。 这一趟昆仑墟,前面九成时间他们都没怎么负伤,但伽蓝出现后,他那身杀性的穿透力实在太强,让人神魂肉身都在发疼。 糜苏扛起夜游,又唤来十位鬼吏将那些昏过去的仙门弟子带走。 至于邛昊,嗯……暂时被遗忘了。 好在糜苏是个细致鬼,透过邛昊现在皮包骨的肾虚外在,判断出邛昊的身份,抓住邛昊的发髻,把人一起拖走了。 十难被拴着脖子,目光在青妩和弥颜身上打转,终于明白‘变数’从何时开始的了,他一脸生无可恋:“移魂换息,你们好下贱,好会玩哦。” 此话一出。 四个‘不是人’的齐齐看向她。 青妩突然就觉得有力气了,她咧嘴笑了起来:“先前我婆婆说什么来着?这玩意儿现在成废物点心小玩具了对吧?” 弥颜的笑也森然到了极点:“好哥哥他阿娘盛情送礼,咱们自然要热情享用这礼才说得过去嘛。” 云铮:“我一直想找人试试看阴司的十万八千酷刑,苦于没有人选。” 十难被封住了痴愚道和力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死看不淡,想摆烂又摆不烂’的恹恹之气,他笑容有点忧愁:“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再说了,我现在还在日游的身体呀,打坏了我没关系,打坏了他就不好啦呀,你们说是不是——” 一股力量拽住他的神魂,勒住他咽喉,硬生生将他从日游的身体里扯了出来。 下一刻,一只脚踩在他头上,苍溟目色幽冷,靴子重重碾压:“你说得对。” 所以,把你拔出来不就行了? 第531章 吃个长辈,让你见笑了 酆都城中油锅架起,十难在油锅内咕噜冒泡,他喝了口油,翻了个面,打了个嗝儿:“这油,有点陈了啊,该换换了。” 弥颜:“果真厚颜无耻,连滚油也炸不透。” 十难从油锅内被拽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他耸了耸肩,很是无奈的样子: “地府的酷刑你们给我上了一百八十种,都没用,何必呢。” “其实算下来,我也是你们的长辈嘛,是吧,苍苍……哦不,阿砚侄儿。” 十难本体的模样很是清秀,一双眼瞳黑白分明,笑起来时还有两颗虎牙,单看外表,很容易让人忽略他恶劣的根本。 他又看向青妩:“侄媳妇。” 看向云铮:“大侄子。” 看向弥颜后,他想了想:“你不太好论啊。” 弥颜冷冷扯动唇角,“你嘴很硬嘛。” 十难生无可恋的笑:“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应该很好玩才对,奈何我现在感受不到这种快乐,真是遗憾呢。” 苍溟轻抬手腕,像拽死狗一般将他的脖子拽起,十难姿态宛如一条引颈待戮的狗,他神情很无辜,这种无辜更加重了他给人的恶心感。 “修罗大帝的神魂强度,果然没让人失望。”苍溟声音冰冷,“阿铮,借你的鸿蒙骨剑一用。” 十难的神情动了动。 云铮毫不犹豫的将鸿蒙骨剑递给苍溟。 骨剑刺向十难的神魂,如利刃撞向顽石,剑锋未损,顽石未动。 十难眉头稍松,眨了眨眼,正要勾起唇之际。 苍溟头轻轻偏了下,手腕轻转了下,十难瞳孔骤缩,嘴里发出一声惨叫,鸿蒙骨剑穿透他的肩胛,在他神魂上开了口子。 这口子一口,就似打开了金钟罩。 青妩舀了一勺炼狱滚油,不紧不慢走来,慢慢浇在了他神魂的伤口处。 “啊!啊啊啊啊!!” 十难像是第一回上岸的鱼,疯狂摇摆扭动。 青妩:“哟,修罗族大帝原来也会怕疼啊。” 她蹲下身,强势捏住十难的脸颊,眼瞳漆黑:“这滚油一浇,你神魂的味儿还是挺香的嘛。” “不愧是以万物生灵悲喜为食的十难大帝,好东西吃的多,自身也很味美啊。不输人间吃好粮食养大的走地鸡。” 十难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吃长辈这个事情,不太孝顺吧。” 青妩轻笑:“当鬼的,向来不讲究,吃个长辈而已,让你见笑了。” 她声音落下,抬起手,苍溟默契的递上鸿蒙骨剑。 “哥,把你的鸿蒙骨剑有点大啊,不好下刀割肉,你给我变变呗。” 云铮哪有不应的呢,心念一动,将鸿蒙骨剑变成一把小匕首的样子。 青妩把玩了一下匕首,冲着高度紧张的十难嫣然一笑,匕首冲着他神魂上的口子切入,丝滑无比的切下一小块神魂来。 剧痛让十难颤抖。 他那一小块神魂被切下后,青妩轻轻一吸,魂体化气,被她吃掉。 磅礴的力量冲入身体,这是属于修罗族大帝最菁纯的本源力量。 那感觉就像直接灌了大碗穿喉烈酒,刺激到了极点,却又说不出的带劲。 青妩重新睁开眼,看十难的目光已经不同了。 “果然,很补。” 她起身,将鸿蒙小刀递给云铮。 “都尝尝。” 云铮持刀上前,弥颜迫不及待等着:“大舅兄快些啊,我也饿着呢。” 四个‘人’轮流开切,须臾后,十难整个肩头都没了。 十难大帝的神魂的确是大补,没吃多少就让人感到餍足了。 尤其是对青妩和苍溟来说,就目前三界中的灵物而言,已少有能让他们修为增加的存在了。 但吃了十难的神魂后,他俩都久违的感觉到了修为的蹿升。 化成过去的十难,眼下这情况没准他还会觉得好玩,哪怕自己被吃掉。 他兴许还会期待下,自己的神魂能不能滋养出四个超越修罗族大帝存在的小怪物。 但霓皇出手,封印掉他的‘快乐之源’的同时,也让他生出了惧与怒。 至少此刻的十难做不到眼睁睁看自己被吃掉。 “阿砚侄儿,霓皇阿姊只是把我送给你当玩具,可没说给你当补品啊。”十难笑的艰涩:“有点过分了。” 过分? 这两个字从十难嘴里说出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既是玩具,不小心玩死了,也是正常的。”苍溟:“你该深有体会才是。” 十难能没体会吗? 可过去都是他玩死小玩具,而不是他自己变成玩具被人玩死。 “吃掉我多浪费呢。”他深吸一口气:“我很有用的。” 他明白握手言和是没可能了,但要他坐以待毙等着被吃掉,十难又做不到。 到头来,他变成了那些被他愚弄摆布的诸多‘小玩具’一个样子,同样会受死亡威胁,会垂死挣扎。 所以……他是真的不想对上霓皇啊。 苍溟和阿罗刹天,唉,真不愧是霓皇阿姊的儿子和儿媳妇。 “你快点说,我们就慢点吃。” 青妩有点食髓知味的舔着唇角,“你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能卖多少队友。” 十难:“侄媳妇不怕撑着自己?我的一小块神魂足够你吃到撑了吧?” 青妩盯着他,那一瞬,整个地府的意识都凝聚而来,凝视着他。 “试试看?是我吃掉你,还是被你撑死?” 十难不笑了,也闭嘴了。 身为修罗族大帝,他的神魂的确强悍无比。 甚至,比青妩和苍溟还要强。 这是他身为混沌神祗的底气,就如旧神面对新神。 他的存在太多漫长,他积累的时间太长太长。若按活的时常论,青妩和苍溟在他面前说是婴孩都算说大了。 便是一头猪,若能从混沌未分时活到现在,也能变成一头通天纬地的猪了。 可同样的。 他早已到了上限。 而眼前的一神一鬼,正值壮年,他们还远没到自身的上限。 他撑不死阿罗刹天。 顶多撑坏对方。 而他,妥妥是能被彻底吃掉的! 十难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出卖同族是一把好手。” “我现在就开始卖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第532章 苍溟是钥匙,也是一叶障目的那片叶子 在‘卖友求生’这件事上,十难是真真切切的毫无压力,毫无羞耻,毫无顾忌。 嗐,修罗族出来的嘛,团结什么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的……不存在的。 “蓝蓝……也就是大侄子你爹,被称为杀伐伽蓝,修罗五帝中,战力巅峰。” “我是打不赢他,但帝陀他们也不能说输,只能说若是一对一,都拼死一战的话,最后还能喘气儿的只会是蓝蓝。” 青妩:“五帝?你们修罗族不是有六帝吗?” “侄媳妇对修罗族了解挺多的嘛,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此话一出,青妩四‘人’斜睨向他,鸿蒙‘剔肉小刀’在云铮手里转了个花刀。 十难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露出得体微笑:“霓皇阿姊比较特殊,她性子过于‘温和’。” ‘温和’两字出口,十难表情也有片刻别扭。 “蓝蓝过去一直想找霓皇阿姊交手,但阿姊不搭理他。所以,他俩对决,谁胜谁负,谁死谁活,我也不清楚。” 苍溟被袍袖遮挡住的手突然蜷紧,下一刻又被握住。 青妩握着他的手,并未看他。 那般自然而然。 即便不需要言语,不需要眼神交汇,她也能轻而易举的知道他内心的波动。 苍溟回握住她的手,牢牢不放,感受着从她灵魂传来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心房。 “解释一下。”苍溟忽然道:“伽蓝口中的善魂为何会成为我的父亲萧稷,还有阿娘她……” “她的地魄,也是被你盗取,才成了我母亲谢玉的?” “是也不是。”十难回答道:“蓝蓝过去一直在沉眠,我是趁他睡着,偷吃掉他的善魂,交给帝陀的。” “他的善魂会成为你人间的父亲,是帝陀的安排。” “至于霓皇阿姊嘛……” 十难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 青妩皱了下眉,云铮上前了一步。 十难急道:“我是真不清楚!霓皇阿姊是第三个苏醒的,但她的性子你们也见过了,她不想干的事,谁也勉强不了。” “再说,我也没胆子去偷她的地魄啊。所以我觉得吧,她的地魄成为你的母亲谢玉,是她自愿的。” 十难说着,叹了口气:“大侄子你的血轻而易举就唤醒了她,她醒来后又是替你出手收拾我,又是将自己的地母灵韵给你们,这可是她从不会对我们做的事。” 苍溟心里裂开的缝隙,有一瞬被填满。 他为神时的出生,是天后图谋的工具。 让他知道何为亲情,何为亲人的,是他人间的父母。 萧稷和谢玉在他这里是不同的。 伽蓝视他为污点,他不在乎,父不爱子,子如何爱父,更何况,他的父亲是伽蓝的善魂,不是伽蓝本身。 但未见善魂,苍溟也不知,父亲对他还会如记忆中那般吗? 善魂会受到本体的影响吗? 而母亲……似乎不管她是谢玉,还是地母霓皇,她都将他视为孩子,她唤他砚儿。 一如他为人族幼童时那般,她将他护在身后。 她是自愿成为他的母亲的,不是被谁胁迫…… “你先前就说我婆婆在修罗族中很特别,她的特别之处,莫非就在于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这么说,倒也没错。”十难竟赞同的点头了。 “霓皇阿姊的别名乃是地母,你们就没觉得奇怪?” 弥颜:“的确奇怪,混沌未分之前,还没有天与地的说法吧。” “没错,”十难笑的有点干巴:“她于混沌中领悟‘地韵’,又在混沌被劈开后,与大地相融。” “她被叫做地母,是因为她的的确确是地母。” 青妩等人都是一怔。 十难幽幽道:“她是混沌神祗,却不会因混沌的消失而陨落。” “但修罗族其他人不同,我们是混沌神祗,混沌之气对我们来说就如灵气鬼气对如今的神鬼来说一样,是力量之源,是食物。” “再简单点的说法,便是人族不能不呼吸,修罗族不能没有混沌之气。” 青妩眸光微动:“所以你们的目的是让三界消失,一切重归混沌。” “很好猜不是嘛。”十难耸肩:“修罗族和巫族不同,我们各有各的道。对成为世间之主这种事,没啥想法,当然!帝陀和她手底下那群小修罗不算其中。” 青妩看了眼云铮。 云铮了然,上前二话不说割了十难一刀。 十难又痛又惊:“为什么割我?” 他明明已经老实了。 “说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有用的,不割你割谁?”青妩冷笑,“再扯些没用的,一会儿割双倍!” 十难苦大仇深的皱紧眉,道:“我说,我说。” “修罗六帝,我喜痴愚,蓝蓝主杀伐,霓皇阿姊嘛……她就喜欢在地里睡觉。” “现在主事的是帝陀,她的道心跟脚便是权欲,她麾下的小修罗们也都奉行她的道。” “你们口中的天后……就是提梨,便是她的使女。” “其实真论起来,提梨也算不得大侄子你的什么母亲,她并未真的孕育过你。” “你体内流淌着的是修罗族的至纯帝血,提梨只是个盛放至纯帝血的容器,而蚩尤或者说巫族,其实也是个幌子。” “巫族想要复活蚩尤,重回三界成为主导,而蚩尤的残魂正正好藏在三界中仅存的那么一丢丢混沌之气中。” “你们去过域外,覆灭了十巫,却能把那些普通巫族的残魂带回三界中。想来由此你们也能明悟,如今的天道其实是容得下巫族存在的。” 其实在巫族的血肉牢笼中,通天树留下那种普通巫族的残魂时,青妩就有这个疑问。 三界那么大,即便神鬼人三族之地没有巫族栖身之所,他们就不能来十洲三岛找个无人之岛落脚吗? 不说十巫的能力,就说巫真那脑子,当年他们若把丰沮玉门开在十洲三岛,而非在人间搞出那么多破事,未必就在三界站不住脚跟。 现在十难的话,将青妩心里的疑惑全解开了。 十巫到死都不知,他们汲汲营营到头来只是修罗族的工具。 天道并非容不下巫族,是修罗族让十巫觉得,天道容不下他们,三界容不下他们。 事实上,无法活于三界中的,只有修罗族。 “修罗血脉与巫族血脉生下的苍溟,既能活于混沌,也能活于三界,还得到了天道的眷顾。” “苍溟是你们精心造出的一把重启混沌的钥匙,也是遮住天道眼睛的那片叶子!” 第533章 一鬼一鸟手握手,糟糕了 青妩总结出真相后就被气笑了。 合着这就是苍溟(砚台)被利用的一生是吧? 生来不由他,他活着就是为了实现他们的谋算的? 不管是巫族还是修罗族,都将他当成一个工具。 云铮怒不可遏:“一个天后还不够,阿砚到人间后的父母你们也插手进来,是想让他永远在你们的掌控中?!” 青妩冷笑:“是为了那所谓的太上忘情道吧。” 十难:“不愧是侄媳妇,真聪明。” “这世间一旦有人修出太上忘情道,就可破开天道桎梏,让六孽修罗道重新问世,帝陀他们便可让混沌世界再现。” 云铮和弥颜都看向苍溟。 他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却听砰的一声,青妩一脚踹在了十难脸上,夺过云铮手里的鸿蒙小刀,朝着十难的心窝子就来了一下。 又是一声高亢的惨叫。 青妩捅了数刀,又在他心口处切下一大块后才起身,然后径直走向苍溟,粗暴的掰开他的嘴,把那块魂体塞他嘴里。 苍溟定定看着她。 青妩把刀往他手里一塞:“与其内耗,不如发疯。” “现在他是你的玩具,生死随你摆布,以后咱们再把那啥帝陀提梨弄来,当工具当玩具,收拾个够!” 苍溟看着她,徐徐勾起唇角。 “好。” 十难捂着心口爬起来,“我都老实了,为什么还对我下手呢……” “是吗?”青妩冷笑,“那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提到你身上的时间之力怎么来的?” 十难眨了眨眼,露出明悟表情。 “我终于知道是谁在给侄媳妇你通风报信了。”他揉着心口,挑了下眉:“烛九阴?” “只有烛九阴了,我听说提梨之前带着烛幽去了域外钟山想要夺取烛九阴身上的时间神徽,看样子,失败了啊。” 十难脸上没什么遗憾之色。 他捂着心口坐着喘了会儿气儿道:“烛幽和帝陀之间有合作,要重现混沌世界,需要时间的力量。” “帝陀的弱点是什么?麾下除了提梨外,还有多少手下?” “除提梨这个左使女外,还有个叫摩月的右使女,至于她麾下的小修罗嘛,也就万八千吧。” “至于小修罗的实力……十个小修罗杀一个提梨没问题。” 提梨,也就是天后的实力至少也是邛昊那个级别,甚至更高。 帝陀手下的修罗士兵的数量放眼整个三界来说不算多,但贵在精啊。 且,这只是帝陀麾下。 “你和杀伐伽蓝麾下就没有小修罗?” 十难耸肩:“以前我是有的,可他们都太不禁玩了。” 青妩四人神情冷漠,心里呵呵。 遇到这么个把属下命不当命的主子,那些小修罗也是挺冤种的。 显然十难是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玩死了。 这倒是他的风格。 “至于蓝蓝嘛,他手底下的杀戮血罗足有十万。”十难笑了起来:“且这些血罗只听他的号令。” 青妩四人神色未变。 十难继续道:“他的血罗就和他一样,嗜杀成性,他们或许不在乎混沌世界能否重现,但一旦战事爆发,都用不着帝陀怂恿策反,他们自身就会参战。” 除非,杀伐伽蓝下令让他们老实。 青妩四人都听出了十难的言外之意。 但现在伽蓝和霓皇都在昆仑墟中,两人之间的厮杀是否结束,谁胜谁负都是未知之数。 眼下这局面有点难办。 若霓皇嘎了伽蓝,这十万血罗就无人可限制,随战而出。 若伽蓝活着,就对方那看谁都和看狗一样的德行,也不像会倒戈向青妩他们的。 更别说他还把苍溟当成自己的污点。 至于伽蓝有没有可能从不孝爹变成好爹,这个太未知了,就连他的善魂是个好的还是不孝的现在也说不准呢。 思来想去,青妩都觉得这种不孝公爹还是被好婆婆给嘎了更好。 “剩下两个修罗族大帝是什么情况?” 十难:“暴食无尽。” “暴食?与饕餮同样的神通?” 十难:“差不多吧,不过算下来饕餮好像就是尽尽的血所化。” 青妩和云铮对视了一眼。 这答案,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 “不过尽尽只要能吃饱,脾气还挺好的,除了蓝蓝闲不住老想打架,帝陀老想当老大,我呀、尽尽呀、阿懒呀,霓皇阿姊呀都很和平的。” 青妩看着他:“下一刀就切你的脸好了,你脸上的肉应该挺肥厚的。” 十难又老实了。 青妩是发现了,这家伙哪怕被封印了力量限制了‘快乐源泉’,还是欠! “你口中的阿懒是最后的修罗大帝?” 十难点头:“阿懒是我对她的称呼,她的真名是不夜花,至于阿懒的能力嘛……大概就是懒?” 这个形容就非常抽象了。 “懒得动懒得醒懒得呼吸,死了也成,活着也行?”十难说着,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描述的很精准。 听完十难的卖队友,青妩四人感觉都很怪异。 怎么说呢。 整个修罗族好像除了帝陀是个专心搞事业的,剩下的五个大帝,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的感觉呢? 不愧是,不知道团结为何物的修罗族。 “他俩为何未醒?” 十难摇头:“不知道,他俩沉睡的地方只有帝陀才知道,我也是醒得早,不然没准帝陀就把我的善魂弄出来和霓皇阿姊生孩子了。” “唉,幸好幸好。” 他说完,又冲苍溟一笑:“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不想给大侄子你当爹。” 他是不敢和霓皇生孩子。 苍溟看着他,拿过青妩手里的刀,直接上前削了十难的嘴。 又一刀洞穿他的喉咙眼。 世界暂时清净了。 他看向云铮:“借你的刀,封印一段时间他的嘴。” 云铮点头,没有异议。 青妩架起一口油锅,又把十难丢了进去。 现在的十难可不是油炸不侵了,等把他炸的金黄,想来入口会更好吃。 苍溟看了眼青妩,又看了眼弥颜,道:“是不是该换回来了?” 只顾着拷问十难,青妩和弥颜这会儿还没换回身体呢。 弥颜还有点舍不得,但看青妩和苍溟的眼神,他一瘪嘴:“换吧换吧。” 青妩上前,与他手握手。 须臾后。 一鬼一鸟睁开眼,神情微妙了…… 第534章 弥颜发癫,刹刹风评被害! 就怕突然的安静。 云铮和苍溟都不是笨人,看到一鬼一鸟的神情后,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 云铮:“别告诉我,换不回来了。” 弥颜顶着青妩的脸,眨巴了下眼,他咳了声,“双手握着试试,这回一定成。” 青妩阴恻恻盯着他,把另一只手递了过去。 弥颜握住,顺便就和青妩十指紧扣。 这姿势…… 苍溟眸子眯了眯,看向弥颜:“这回确定能成?” 弥颜没回答,闭着眼道:“安静,别打扰我发功。” 又过了一会儿。 青妩把手一丢,暴跳如雷:“为什么换不回来了!” 弥颜蹲在地上,啃着手指头:“这不合理啊……” 苍溟忽然动手,握住弥颜的手腕。 云铮一惊,上前搂住苍溟的腰,把人往后拽:“冷静啊,阿砚你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是妩妩的肉身,打不得!” “就是就是,好哥哥你打我就是打小冤家哦~” “你打我肉身也还是打小冤家哦~”弥颜委屈脸,话说的却有恃无恐。 苍溟不留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目色幽幽道:“你刚刚在啃她的手。” 弥颜:“好哥哥吃味儿了?” 苍溟:“她的手一直没痊愈,不剩几两肉,你再啃就全秃了。” 弥颜看了下青妩的鬼爪爪,忽然撇了下嘴,有一丢丢嫌弃。 “你还敢嫌弃老娘?”青妩一把扯住头上银发:“信不信我把你的白毛全烧咯?!” “小冤家你过分了!你敢烧,我就把你的十个手指头全嗦一遍!” 青妩:“!!!你好恶心!” 场面一时间混乱的一批,眼看青妩和弥颜要互相扯头花了,云铮一个头两个大,他只能放开苍溟跑去叉住弥颜。 还不忘给苍溟使眼色,催促道:“阿砚你快拦住妩妩啊!” 苍溟不情不愿的拉住青妩的后衣领,拉架拉的很敷衍。 一阵鸟飞鬼跳后,场面总算消停了会儿。 在苍溟明显的拉偏架后,弥颜没能嗦成青妩的手指头,但青妩成功的把弥颜那头柔顺银发搓出了火星子,她盯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鸡窝头,生无可恋道: “所以,为啥会换不回来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弥颜琢磨了会儿,道:“这法术是我娘留下的秘典里的,她肯定知道问题在哪儿。” 弥天鸾的神魂和肉身都被安然带出,现在妙音还占着其肉身。 青妩心念一动,妙音就被丢了出来。 回到地府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先将妙音丢入鬼囚笼中。 现在,妙音从囚笼中被丢出来,她怨毒的盯着青妩的肉身,若视线能杀鬼,她大概已杀了青妩千万次。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苍溟身上。 满满的幽怨,满满的不甘,满满的伤与痛,仿佛苍溟与她之间曾有过什么轰轰烈烈之情,却又负心薄幸将她抛弃似的。 “啧啧,瞧瞧这小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苍溟渣了你,然后提起裤子不认人了呢~”青妩嗤笑。 她嘲讽的过于形象,苍溟蹙起了眉头,不满的看她一眼。 怎么又伤敌一千,损他八百? “弥颜,你哪来的脸嘲讽我?” “呵……你哈巴狗一样跟在阿罗刹天屁股后面,对她摇尾乞怜,到头来,她踹了你勾搭上我表哥,你不比我更可怜可笑?” 妙音冲着青妩讥讽着:“你与阿罗刹天在三生石上定名,她与你有婚约在前,还在外勾勾搭搭,你可真是大方啊……” 显然,妙音还不知晓是青妩和弥颜换了身体,她嘲讽了半天,目标都错了。 青妩还没啥反应,但弥颜坐不住了,他突然就笑了,扭着腰贴到苍溟身边,死死挽住苍溟的胳膊。 力量之大,愣是让苍溟都没挣脱开。 主要他现在用的青妩的身体,苍溟也不好真使劲。 下一刻,弥颜垫脚,吧唧一大口,亲在苍溟脸上。 苍溟:“……” 青妩:“……” 云铮:“……” 妙音目眦欲裂。 弥颜得意的眉飞色舞,娇软妩媚的靠在苍溟僵硬的怀里,冲妙音道:“怎么?你不服啊?” “本座身为幽冥之主,还需要勾搭谁?便是坐享齐人之福,那也是受得起的。” “本座不但能收了苍溟,还能收了弥颜,还能叫他俩乖乖的都为我魂牵梦萦,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本座有这个本事有这个魅力~” “便是本座再去找个小四小五小六,他俩照样对我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谁让,他俩愿意呢?” “至于你,”弥颜讥笑:“你除了嫉妒的眼珠子淌血,还能怎么办呢?” “哎哟,好气哦,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怎么办哦~” 妙音被刺激的歇斯底里,几乎发狂。 苍溟身体僵硬成铁板,他强忍再强忍着,告诫自己:是青妩的肉身,是青妩的肉身,是青妩亲的自己,自己不算脏了……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不能…… 云铮后槽牙都咬紧了,低着头,痛苦的闭上眼,眼睛好痛,脑壳也好痛。 青妩嘴角也在抽抽。 癫雀雀是真的会气人,他那一张嘴就把妙音刺激的发疯,对于这等热闹,青妩是喜欢看的,但如果弥颜不是用她的肉身当工具使,她估计会更爱看…… 太一爹在上哦,她第一次知道自己那张美绝三界的漂亮脸蛋也能露出那等丑恶、扭曲、尖酸的嘴脸…… 不是……弥颜这癫雀雀在坏她风评啊! 她几时说要坐享齐人之福了?还小四小五小六,再让他癫下去,改明儿三界是不是要传她阿罗刹天广开后宫,要收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夫了?! 第535章 他对青妩的爱还需要怀疑? 弥颜现在癫劲儿上头,戏精附体。 在把妙音气到发疯之后,他翘起兰花指,朝云铮发号施令: “哥哥~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把她的魂魄从我阿娘……咳,三界第二大美女的婆婆身体里抽出来!” 云铮一言难尽的看他一眼,牙关咬的绑紧,咬肌都快硬成石头了。 那声音调上飘的‘哥哥~’差点掀飞他的天灵盖。 他大步朝妙音走去,怕再让弥颜发挥下去,他会最先控制不住暴打这癫雀雀。 打癫雀雀没啥,伤着妹妹的肉身就亏了! 妙音的惨叫撕心裂肺,她的神魂被抽离出的瞬间,弥颜从苍溟身边蹦开。 再晚一息,苍溟和青妩都要锤爆他狗头了。 弥颜扶住弥天鸾的肉身,一脸严肃正经道:“我先帮我阿娘神魂归位,酆都城我熟,我自己找房歇着。” “都各行其事,莫要浪费时间了,还有修罗族在虎视眈眈呢!” 弥颜说完,抱起弥天鸾的肉身就走,毫不留恋。 云铮将妙音的神魂喂给了妙法花花,在感觉到妙音神魂时,妙法的花瓣儿就合拢,将她的神魂一口咬住。 云铮能感觉到,只需等妙法将妙音的神魂彻底吸收殆尽,她就能真的活过来了! 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终于松下去了大半。 云铮眼眶有些热,心情也变好了许多,也有心情打趣青妩和苍溟了。 “也是弥颜跑得快,否则,我都要忍不住动手了。” 青妩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我都想大义灭我自己了,要不还是去锤他个八九十拳,不打我的脸就成!” 苍溟抿唇不语,走到她身边,弯下了腰。 青妩:“干嘛?你要送上门给我打,让我出气?” 苍溟抬眸睨她一眼,眼神沉沉的:“他刚刚亲了我。” 青妩眼中促狭之色一闪而过:“觉得自己脏了啊?那我也亲一口,帮你洗干净?” 男人没说话,眸光却动了动。 青妩勾唇:“我倒是不介意亲你一口,不过我现在可在弥颜身体里诶,四舍五入,又是他亲了你。” 苍溟神情冷冰冰的:“你替我擦擦。” 他一直弯着腰,瞧着挺犟的。 颇有点青妩今儿不替他把脸擦干净,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青妩有点好笑,还是成全他了。 云铮看了眼,就目不忍睹的扭头走了,实在没眼看。 他还是照顾妙法花花去吧。 青妩用胳膊夹住苍溟的脖子,另一只手捞起袖子,对着他挨亲的地方猛搓,那架势,仿若拿着丝瓜瓤在搓盘子似的,苍溟脸都要被她搓出火星子了。 “搞定!”青妩松手,看着苍溟通红的被搓到抛光的侧脸,满意点头:“不愧是我,好手艺。” 苍溟目色幽幽盯着她,身上的气息有点慑人。 青妩与他对视了会儿,忽然笑了。 她走上前,竟是一把抱住了他。 她唤他:“臭砚台。” 苍溟眸光微动,他轻轻偏了偏头,声音落在她耳畔:“我还以为你没认出来。” “哼,瞧不起谁呢?”青妩哼道,“你变成一坨粑粑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苍溟……或者说萧沉砚表情有些无奈,本是想敲她的头。 抬起手后,发现高度不对。 弥颜和他的身高本就差不多。 萧沉砚身体突然僵了下,把青妩从自己怀里拽了出来。 青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有点不满:“干嘛干嘛!你好久没出来了!怎么着,还不让我抱抱摸摸了!” 萧沉砚黑着脸:“你用他的身体抱我合适吗?” 青妩坏心眼道:“那我把他叫来,让他替我抱?” 萧沉砚:“……还是不要了。” 两人对视,齐齐笑出了声。 萧沉砚看着她,抬手想触碰她的脸,手顿了顿,还是有点别扭。 他拧紧眉,叹了口气:“不管了。” 他一把搂住青妩的肩。 这一幕放在不知情的眼里,就是他深情款款的搂着弥颜。 青妩憋着笑,眉头皱的紧紧的,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咱俩现在这样好恶心哦。” 萧沉砚仰头叹了口气。 青妩掐他腰间的肉肉,“还是怪你,偏选在这种时候才冒头!” “轻点。”萧沉砚由着她闹小脾气,面上无奈又疑惑:“癫雀雀的爪子是要比你的利一些,掐人都疼上几分。” “该!” 萧沉砚把她的手握住,不是熟悉的触感,他顿了顿,改成隔着衣袖握手腕。 青妩实在是被他憋屈的表情逗得想笑。 “促狭鬼。”萧沉砚看她一眼。 “让你久不露面。”青妩哼了声,挽着他胳膊,又觉得自己现在的身高挽胳膊不太得劲。 她干脆也用起了哥俩好的姿势,手耷在萧沉砚的肩膀上。 萧沉砚看了她一会儿,眸色缱绻。 “我一直在你身边啊。”他轻声说着。 青妩手指蜷了蜷,抿了下唇:“我知道啊。” 他说过的,不论何时何地,不论他是何模样,他都会在。 会陪着她。 “我只是不习惯。” 她撇了下嘴。 她要得是百分百的砚台。 而不是九十九分的砚台,一分苍溟。 “对不起。”萧沉砚抬手,揉着她的头顶,“怎么办呢,让我家小豆丁为我受了这么多委屈。” “有点子肉麻了。”青妩噗嗤乐了,把他的手顶开,抬手掐着他的腮帮子:“那就罚你给我当牛做马好了。” “不止你要给我当牛马,你还要把苍溟也驯化成我的牛马!” 萧沉砚闷笑着应下。 “好啊。” 他其实想告诉她,不管他是萧沉砚还是苍溟,都会心甘情愿的给她当牛马。 他是萧沉砚,也是苍溟。 可他知道,对青妩来说,哪怕只差那‘一分’,她也会将他和苍溟区别开来。 他不会说服她接受变成苍溟的自己。 而是该让自己变回那个纯粹的,与她相爱的萧沉砚。 否则,他凭什么配得上她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 四目相对间,是不必说出口的默契。 他与她总是心意相通着的。 缱绻间,一声咳嗽打破了暧昧的氛围。 糜苏回来了,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俩。 “小苏苏回来了呀~”青妩一点也不尴尬,呲着大白牙笑的乐呵极了。 糜苏还有点不适应青妩顶着弥颜的皮囊说话,他道: “夜游醒了,刹刹要去看看吗?” “当然要去了!”青妩立刻松开萧沉砚,大步往外走。 萧沉砚见她那着急忙慌的样,也信步跟上,经过糜苏身边时,见他神情古怪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糜苏:“突然觉得,你是真爱刹刹的。” 萧沉砚微微偏头,这是什么‘迟来’的结论? 他当然是真爱青妩的啊,还用怀疑? 第536章 死鬼把我宠上天! 幽冥池,位于罗酆山深处,由鬼气化液,整个幽冥,只有青妩和北方鬼帝有开启幽冥池的权力。 夜游泡在幽冥池中,他的腹腔、肩胛处硕大两个血洞。 尤其是腹腔处那个窟窿,足有成人手臂粗。 “蠢货!” 夜游听到骂声,虚弱的掀开眼皮,看到了站在池边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癫雀雀’。 “傻逼!” “脑残!” “瓜娃子!” “胎棒!” 辱骂的词儿换着花样的往夜游身上砸。 夜游闭上眼,又吃力的睁开,喃喃道:“看来我是真要死了。” “都产幻了。” “死鬼怎么会长成弥颜的样子呢……” 青妩跳进池子里,走到他跟前,粗鲁的掐住他双颊,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鬼灵珠。 鬼灵珠入口化为菁纯鬼气,还没等夜游把这颗完全吸收呢,青妩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两颗、三四五六七八颗…… 一整个填鸭式狂塞。 主打一个塞不活,就往活里塞! 夜游眼睛都睁大了,嘴里呜呜咽咽的。 幽冥池的鬼力疗愈鬼体,青妩疯狂投喂的鬼灵珠快速愈魂,夜游纵然做不到眨眼间恢复成满血状态,但也算脱离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自然,脑子也能正常转了。 “死、死鬼?”他认出了青妩,震惊道:“你是有什么心事吗?变成癫雀雀的样子干嘛?” “你良心又没了,准备始乱终弃了?” 青妩黑着脸,从掐脸变成掐脖子:“我后悔了,你丫还是死了的好,赶紧把我喂的鬼灵珠吐出来。” 夜游眼里光芒一转,笑了起来:“想啥好事儿呢,进了我嘴里,还有给你吐出来的道理?” “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青妩卡着他脖子一个劲的摇晃。 夜游被她摇的嘴里发出鹅叫,配合她般的‘呕’了一声:“那我吐了~” 青妩立刻将他丢开,对上夜游那欠揍的笑模样后,她越想越来气,又淌过去,掐住他腮帮子扭了一圈。 夜游痛的龇牙咧嘴:“痛啊,仙人板板!我哪儿对不住你了,你要把我救活了再往死里折腾?” 青妩揪住他衣领,怒声道:“你还知道痛啊?知道痛你替我挡什么刀?” “谁当初信誓旦旦说的,遇到危险了,他第一个先跑?” “你倒是给我跑啊,你玩什么舍生取义!” “老娘就算被大卸八块了也能活,你能吗!” “当了几千年穷鬼,就差去鬼窑子卖屁股了才把你兄弟救回来,你舍得去死?舍得去送命?夜游就是个大傻逼!” 夜游被她骂的插不进一句嘴。 他听得有些不明不白,等青妩骂过瘾后,他才道:“我几时替你挡刀了?我也没为你送命啊。” 一团气卡在青妩喉咙眼,不上不下,她脸色阴沉。 哦,忘了。 夜游不知道曾经在昆仑墟中发生的事。 这段记忆只有她和十难那个狗东西有。 “反正你是个棒槌就是了。”青妩嫌弃的把他丢开,还是气不顺,鞠了一捧水泼了夜游一脸,这才扭头上岸。 夜游杵在池子里,瞅着她那怨妇水鬼般的背影,摸了摸下巴,品出了点什么,又不太能确定。 “日游没事,他体内那王八犊子已经被制住了。” “你老实给我呆在幽冥池里泡足八十一天,敢提前出来,我就拆一条日游的胳膊腿。” 青妩说完,吭哧吭哧走了。 男人站在不远处,笑看着她。 “看什么看!走了!”青妩挽住他胳膊,把人往外拖。 “你先出去,我替夜游布个阵再走。”萧沉砚道。 “布什么布,他不怕死不怕痛的,让他多吃点苦头才好。”青妩嘴巴硬的很,手上却放的快。 萧沉砚笑意揶揄。 “好,那我去布一个烈火烹油阵,让他养伤之余,日夜煎熬。” “你——”青妩怒火腾腾的美目对上他含笑的眼后,哪能不明白这臭砚台是在故意打趣她? 青妩朝他小腿踢了一脚:“去去去,不把夜游烤熟了,我就烤熟你!” 萧沉砚忍着笑,低声笑话了她一句:“嘴、硬。” 青妩冲着他的背影打出了一套王八拳。 嘴硬咋了! 她阿罗刹天不止嘴硬,哪儿哪儿都硬! 萧沉砚走到幽冥池边,夜游也浮尸一样飘了过来,他盯着萧沉砚瞧了会儿,龇着口大白牙笑了: “我就知道死鬼不是那样始乱终弃的人,表妹夫你俩现在玩的越来越花了啊?” 萧沉砚半蹲下去,不紧不慢的掐诀布阵,说道: “藏在日游身体的家伙叫十难,来自修罗族……” 他徐徐说完昆仑墟中的情况。 “十难通过时间之力重启了昆仑墟,在第一次昆仑墟之行中,他玩死了你和日游。” “他以日游之躯对你出手后,便想伪装成受伏的样子,来与我们汇合,想趁着青妩为你疗伤时,对青妩出手。” “而你,会为青妩挡住他的杀招。” 夜游脸上的笑渐渐垮了下去。 所以死鬼刚刚才会那样歇斯底里的来骂他吗? “她很在乎你。” 萧沉砚布好最后的阵脚,看向夜游,轻叹道:“你不止是她的下属,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挚友,更是她看重的亲人。” “别让她失去你。” 萧沉砚说着,在夜游肩膀上按了按,青妩的催促声音从后远远传来: “臭砚台你好了没!” “说啥废话呢!!赶紧的,麻溜走了!” 某女鬼显然察觉了自家‘砚台’的卖队友行为,已然恼羞成怒了。 萧沉砚起身,给了夜游一个‘你懂了吧’的表情,转身离开。 夜游在池水里泡着,忽然就笑了。 他抬手捂住脸,挡住眼,笑的停的不下来,干脆把头也埋进池水里,让脸被池水全部沾湿。 青妩绷紧一张脸,磨皮擦痒的一会儿蹲着一会儿起身,显得很忙,但又不知道在忙个啥。 萧沉砚过来后,她拉住他手腕就大步往外走,好像后方有狗要追着他们咬似的。 但没走出三步,夜游疯了似的大笑大喊大唱声就从后传来: “我是谁啊我是谁~死鬼最爱夜游神~” “夜游神啊夜游神~死鬼把我宠上天~” “哈哈哈嘎嘎嘎——” 青妩:“……” 她脚指头把地都抠穿了。 夜游这瘪犊子,到底是谁教他唱这种羞耻死鬼的歌的!! 第537章 杀伐伽蓝,你最好保持不变 青妩被尬的脚趾拇都扣紧了。 萧沉砚与她手拉手,准备去看看邛昊,邛昊虽被带出来了,但他的情况有点不好说。 都要被榨成人干了。 萧沉砚看着青妩走过的路,叹了口气,见她还魔怔似的碎碎念着要去买百斤哑巴药塞夜游嘴里。 “都犁出几十里地了。”萧沉砚道。 “啥玩意?”青妩回过神,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 就见她走来这一路都留下了痕迹,全是她用脚趾拇‘犁’出来的。 青妩囧了下,脚下一跺。 犁出的地全都恢复原样。 青妩瞪他:“好玩吗?” 萧沉砚饶有兴致的点头,笑的恶劣:“别有一番……蠢萌。” 青妩龇牙咧嘴的要去挠他。 北方鬼帝来时,瞧见的就是两个‘男人’在哪儿拉拉扯扯、动手动脚、发酸发臭! 北方鬼帝沉默了一瞬,朝后望去,看到了远远跟着的糜苏,突然就懂了糜苏为啥要保持距离了。 他现在鬼眼也被熏的慌。 “北爹爹~”青妩瞧见了准备走远点的自家北爹。 北方鬼帝余光瞧她一眼,立刻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她: “我来看看你,你没事儿就行,我走了。” “你走什么走!我哪里像没事的!”青妩上前就叉住他:“你揉眼睛作甚?老眼昏花了?难怪呢,你瞧见你的好大女我被困在癫雀雀的身体里嘛!” 北方鬼帝闭着眼道:“所以呢?碍着你俩谈情说爱了?” 说完,北方鬼帝还是睁眼看了眼萧沉砚。 眼神太复杂,有老怀安慰,有一丢丢佩服,还有好多好多嫌弃。 他老了,不懂年轻人的花样,太辣鬼眼了。 “邛昊损了根本,地府不适合他养伤,最好还是让他回三十六重天上去。” “若此刻将他送回去,怕是会走漏消息。” 青妩想了想,在身上一阵摸索,摸出来一片叶子,她在叶子上写了一段传信。 “搞定!” 之前她去青云界收获了一堆晚辈,青帝一族都擅疗愈之术,随便来一个人,稳住邛昊的情况该是没问题的。 主要是太一爹和太辰叔来的话,目标太大,最好是青帝一族的小辈过来,如此也不显眼。 青妩猛的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事,她赶紧在内心呼唤烛九阴。 “烛九阴!烛龙!” “死爹!爹!!” 她在心里呼唤了好久,终于那阴阳怪气的声儿出现了。 ——没事儿烛九阴,有事儿死爹爹了是吧? ——我说丑女儿,你还挺会用爹的啊~ “习惯就好,别废话,问你个事儿。”青妩直截了当:“青帝老祖突然音讯全无,我太一爹爹也无法问灵于他,你全知全能牛的一批,知不知道咋回事儿?” 烛九阴沉默了。 你说这丑丫头敷衍他吧,她又说他‘全知全能牛的一批’,你说她不敷衍吧,她都不愿意多哄他几句! ——烛幽用时间之力将青帝老小子拦在了时间长河之外。 ——不过那老小子没啥用,还不如你爹我。 这点青妩要承认,在通风报信这事儿上,谁也比不过烛九阴。 ——现在你们也从昆仑墟出来了,少磨磨唧唧浪费时间,赶紧的把烛幽给引过来! ——还有,没有快死的事儿,别主动呼唤我,小心烛幽那小子听见了。 烛九阴说完,又没声儿了。 青妩算了算时间,玄喵喵应该已抵达域外进入钟山了才对。 她拉住萧沉砚,往自己的寝殿去:“先不去看邛遛鸟了,你来搭把手,咱们感知下你儿子搁哪儿埋屎呢。” “你说阿笨?” “是啊,它还没进入钟山,我都怀疑它是不是见域外风沙大,沉迷埋屎忘记正事了!” 如果玄喵喵能听到青妩的话,大概只有一个反应: ——你这是污蔑! 然而不等青妩和萧沉砚联手感知猫儿子的动向,一股灼烫感出现在他们身上,而那烫感的来源,竟是源自离开昆仑墟前,飞入他们体内的地母灵韵。 萧沉砚的心脏骤然加快,眸光颤动:“阿娘……” 霓皇和伽蓝的对决,已经分出结果了吗? …… 昆仑墟。 硝烟弥漫,唯余焦土,俨然已成真的废墟。 男人身上的玄甲已破,露出结实有力的上半身,寒风荡起他背后的灰发,露出他背脊中心处的那只血眼。 血眼虽怒睁着,却失去了神采,像是被蒙上了翳,陷入了迷失。 伽蓝眉心和眼尾处的血瞳也都闭上了,化为原本的红痕,却又鲜血不断从他脸上淌下。 在他对面,地母庞大的泥塑金身已坍塌大半,仅剩的右侧身体上,她右手前伸摊开,维持着一个掐诀结印的手势。 在那只巨手上,立着一个女人。 赫然是霓皇,但却是正常人身高体态的霓皇。 霓皇的左臂无力的耷拉着,外表看不出损伤,但内里的骨头全都碎成了渣。 她神情冰冷漠然,没有半分感情。 伽蓝盯着她,眼里的战意摇摇欲坠。 不是他怯战畏战不想战,而是有一股力量,在遏制他的战意与杀意。 “你输了,伽蓝。” “我尚能喘息,此战便未竭!”伽蓝冷冷道:“杀了我,你才算赢。” “我杀不了你。”霓皇摇头,她并非看轻自己,也不是抬高伽蓝。 而是伽蓝的能力,越是在生死边缘越是强大。 她和伽蓝拼死,结局只会是同归于尽。 目前来说,没有必要。 “若你当初没有切割善魂,或许我今日也无法限制住你的杀意。” “十难也无法趁你沉睡时,轻而易举的偷走你的善魂。” “伽蓝,是你自己舍弃了自身最强大的力量之源。” 伽蓝:“阻我杀心,碍我杀意,你竟觉得它是我的力量之源?” “你不信?” 霓皇朝他走去,她凌虚而行,缓步到他的近前。 手贴到了伽蓝的心口处。 “帝陀将你的善魂藏了起来,但没关系,我能让它在你体内重新复苏。” 伽蓝神情终于有了变化:“霓皇,你敢!!” 霓皇神色不变,“有何不敢呢?” “你视砚儿为污点,希望你的善魂归体后,你还能保持不变,一直维持这个想法。” “杀伐伽蓝,”霓皇唤着他的尊名,脸上露出了笑意,眼神却嘲讽到了极点,“你一定能做到吧?” 第538章 青妩VS烛幽,有本事,你别信别偷窥啊 域外,钟山。 红雾弥漫。 红雾深处,烛幽高悬于空中俯瞰着下方那道烈烈红影。 磅礴鬼气弥漫在‘她’周身,使她显得强大又神秘。 “还不现身?不现身我可走了。” ‘青妩’语气傲慢,一副‘老娘可不惯着你’的口吻。 烛幽自红雾中出现,他变幻的模样与烛九阴如出一辙,竖瞳直勾勾的盯着‘青妩’,声音含着几分讥嘲:“阿罗刹天?” ‘青妩’斜睨他:“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而已,就认不出我了?堂堂时神也能患上老年痴呆?” 烛幽忽然笑出了声。 若今日在此的是提梨,甚至是帝陀本人来了,或许都会被糊弄过去。 眼前这个所谓的‘阿罗刹天’不管是魂魄的气息,还是散发出的鬼气,都与本尊一模一样,几乎找不到破绽。 可他不同,他的能力继承自烛九阴,虽不能如烛九阴那般对时间长河全盘掌控,但要窥见一些时间角落还是没问题的。 他曾窥见真正的阿罗刹天进入了昆仑墟,那么眼前这个,自然是假的! 烛幽凝视着‘青妩’,心念一转。 眼前这个冒牌货,是阿罗刹天亲手塑造出来的那个小怪物吗?如今似乎是苍溟的影子。 烛幽饶有兴致的看着,忽然道:“阿罗刹天便是这样与他讲话的吗?” “如此放肆,半点规矩也不讲。” ‘青妩’或者说玄喵喵怔了下,似是没想到烛幽连装都不装了。 “派你这只小畜生来,阿罗刹天是想做什么呢?”恐怖威压锁定玄喵喵。 烛幽的五官如同风化般褪去,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他以人身出现在玄喵喵近前,一把掐住了它的咽喉。 烛幽勾唇笑着:“捏死你,你的主人会不会亲自前来呢?” “我是真好奇啊,她阿罗刹天凭什么成为他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儿……” 突然,烛幽的神情顿住。 近前的冒牌货忽然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浩瀚如渊的鬼气自对方的手上传来,烛幽听到了自己手骨碎裂的声音。 眼前的‘青妩’容貌消失,化为一团黑雾凝聚的人形,黑雾中,睁开了一双眼。 那双眼似从深渊之下凝视而来。 是真正的,属于阿罗刹天的眼。 “如你所愿。” “本座来见你了。” “烛、幽。” 烛幽头微微一偏,“哈”的一声笑了,他眼里迸发出兴奋的诡光。 “阿、罗、刹、天!” 青妩的意识与力量,透过玄喵喵的身体与烛幽对撞。 在烛幽将有动作的那一刻,时间突然暂停住了。 烛幽只顿住了一息,但这一息时间,足够青妩掌控玄喵喵的身体,并狠狠甩给他一个大逼兜。 啪—— 巴掌脆响。 烛幽的脑袋歪向一侧。 时间恢复正常。 烛幽揩去唇角流出血,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时停!你如何能操纵时间?” 青妩的声音从玄喵喵体内传出,透着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你猜啊?” 烛幽如何能猜不到! 他笑了,放声大笑。 笑声疯狂又兴奋,笑到他浑身颤抖,笑到最后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可真偏心啊……” “竟然真的将时间神徽给了你!” 青妩嗤笑:“不给我,难不成给你这个不孝子?” “这么酸的吗?啧啧啧,瞧瞧你那脸,扭曲的都要变形了。” 青妩声音戏谑,而烛幽的脸确实如她所言那般,嫉妒到抽搐。 “别激动嘛,你造烛九阴的反,不就是想要他的时间神辉嘛,咱们可以合作嘛。” 听到青妩的话,烛幽面颊停止了抽搐。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死死盯着黑雾中的那双眼。 “合作?” “你替修罗族当狗,不就是想让他们帮你拿到时间神辉?何必多此一举呢。”青妩笑着:“本座一贯礼贤下士的很,自不会让你屈尊当狗。” “你来给我阴司干活,我将时间神辉转赠给你,这笔买卖,不亏吧?” 烛幽这回是真听到笑话了。 他讥笑不已:“阿罗刹天,你当我是傻的不成?” “我那好父亲的脑子是被时间蛀空了,但我的脑子可还好好的,你说的这些鬼话,你自己信吗?” “这世间就没有进嘴的肉还吐出来的道理,你会舍得把时间神辉轻易交出来?” 青妩似被他这‘反将一军’给问住了。 须臾后,她噗嗤笑出了声。 “进嘴的肉自然不会吐出来,可鬼不是狗,不吃屎!” “你们当时间神徽是个宝贝,它在本座这里,就是坨无用的屎!” 烛幽额上青筋鼓涨,青妩的话似乎刺激到了他的痛处。 “收起你的这些小伎俩。”烛幽冷冷道:“我是不会上当的。” “等修罗族与你们杀的头破血流时,我坐等时间神徽到手便是。” “是吗?你就那么笃定修罗族能赢?要不你猜猜,为何我能那么快离开昆仑墟?” 烛幽眸子眯了起来。 “唉,刚刚还自吹自擂自己有脑子,这点利害关系都想不明白?莫不是我家公公把你脑子轰碎了,你这新长出来的脑子不好使?” 烛幽瞳孔缩了缩。 “你们见过伽蓝了?” “自然见过了啊,不愧是我家公公,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烛幽嗤笑:“我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从伽蓝手里逃生的,但他会反水帮你们?我不信。” “真的吗?那要不你听听另一个人是怎么说的?” 青妩笑声诡秘。 下一刻,黑雾中响起了一声咳嗽。 听到那咳嗽声后,烛幽的神情松动了,眸中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烛幽小虫虫啊,是我啊……”那声音要死不活的,但烛幽笃定,那是十难的声音没错! 因为太过震惊,烛幽顾不得会否力竭,再度动用时间之力,将意识沉入时间长河中,寻找此刻青妩他们所处之地。 他的视线透过时间长河,窥视幽冥。 可他毕竟不是烛九阴,他的目光无法穿透幽冥。 而幽冥却能感受到他的窥探。 像是故意的那般,浓到透不进一丝光的幽冥展开一道缝隙,任由他窥探的视线落下。 地府中,青妩漫不经心的往十难身上浇了一瓢滚油,抬头对上那道窥探的视线。 她的目光,穿过时间长河,与烛幽对上了眼。 青妩勾唇:“有本事,你别信别偷窥啊。” 第539章 烛幽疯狂脑补,青妩:妙啊! 青妩的话像一巴掌扇在烛幽脸上。 同时也将他的窥视扇了回去。 幽冥重新闭合,烛幽的目光被拒之门外。 钟山内,他下意识闭上眼,再睁开眼时,对上对面黑雾身躯中的那双眼,烛幽死死抿住唇。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伽蓝那个杀神怎会倒戈? 十难怎会落入阿罗刹天的手里? 是阿罗刹天和苍溟联手打败了十难?还是烛九阴在暗中帮忙?烛幽脑中闪过一个个猜想,最终都被否定了。 不可能的,十难明显是被封印住了力量,纵然是阿罗刹天和苍溟联手,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封印住十难的力量,比杀死十难难上百倍不止! 那就只可能是伽蓝出手了,但是……这也不可能啊! 青妩又笑了起来:“啊,话说你给修罗族当了这么久的狗,难道不知道昆仑墟下是谁在睡觉吗?” 烛幽眸光微动。 青妩:“还真是多亏你帮忙呢,要不是你给了十难一丢丢时间之力,让这个傻逼重开昆仑墟的小游戏,我公公和婆婆怎么聚首呢?” “婆婆?”烛幽:“什么婆婆?” 青妩噗嗤一笑:“不会吧不会吧!你不知道我婆婆是谁?哎呀,你不是拥有时间之力吗?怎么连这事儿都没窥探到呢?” “我婆婆啊……自然就是……” “呵,凭什么告诉你。” 烛幽被青妩吊着这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他脸色阴沉无比。 这时,十难的叫声从黑雾中传来。 “是霓皇阿姊啦,唉,我也没想到,霓皇阿姊的地魄就是蓝蓝善魂在人间的媳妇。” “帝陀那死女人肯定是故意瞒着的。” 烛幽脸色骤变,黑雾中传来青妩怒斥的声音,夹杂着她暴打十难,十难的哀嚎声。 片刻后,才听她哼道: “十难是我公婆送给我和我家砚台的小玩具,修罗族六位大帝,我这边也占了三位。” “帝陀手底下的小修罗是不少,可我家公公可是有十万血罗在手的,真打起来,指不定谁搞死谁。” 烛幽沉默许久后,低笑出声,他眸色幽幽。 “若真如你说的那般胜券在握,你何必多此一举来策反我呢?阿罗刹天。” “你说地母霓皇和伽蓝站在你们那边?呵呵,你未必太不了解修罗族了。” 烛幽昂起下巴:“他们或许不会帮帝陀,但也绝不会帮你们对付帝陀。” “阿罗刹天,你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是想将我引去三界吧?想要我的肉身?” 地府内,青妩听到烛幽的话后,挑了下眉,给了身旁萧沉砚一个眼神。 这新长出来的长虫脑袋就是灵光啊,不像死爹那么好骗。 这都怪你那不孝爹,轰哪儿不好,把这不孝长虫的脑袋轰碎了,瞧瞧,新长出来的这个好使了吧! 萧沉砚哪能看不出她的内心活动。 他拿出黄金狼牙棒晃了晃,比了个口型:把这法宝送给阿娘。 不止狼牙棒,还有搓衣板。 都给阿娘。 若阿娘没把伽蓝打死,没准以后真有用上的时候。 青妩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啊萧砚台,倒反天罡第一人! 别人是一个宝贝传三代,你是一套刑具传两代,还往回传的! 两人的‘眉来眼去’就几息的事儿,青妩继续开口,还不忘打了个嗝儿,像是被恶心到了。 “要点碧莲,本座要你的肉身何用?熏腊肉都嫌磕碜。” “阿罗刹天!”烛幽似被青妩的插科打诨磨光了耐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计!” “骗我离开钟山,好将我的肉身送给烛九阴!” “这就是你的打算是吧?” “呵,看来他应该已经联系上你了,他是真疼爱你这个便宜女儿啊……” 青妩忽而笑了:“是啊,他可不是信任我嘛。” “行了,我也不与你卖关子,的确是他想让我帮忙将你骗来三界。” 听到青妩的‘自爆’,在她手底下受折磨的十难都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不是要把烛幽忽悠出来吗? 怎么就承认了呢? 甭说十难疑惑,烛幽也搞不懂青妩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至于你说的‘他疼爱我’?呵呵,他是真‘疼爱’我啊,所以才偷偷将时间神徽藏在我身上。” “我成了替他转移时间神徽的最佳容器,还帮他吸引了你和修罗族的火力!” “这样的疼爱,给你,你要不要?” “啊,忘了,你肯定想要的很,因为你下贱啊,哈哈哈!” “放着来阴司当官的好事儿不干,偏要去给修罗族当狗,啧,真贱!难怪会把烛九阴当爹,他那种没心没脑的玩意儿,也配的上‘爹’这个称呼?” 烛幽听到青妩的话,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阴恻恻道:“若非烛九阴,你与十巫交手时便死千万回了!“ 青妩眸光微动,这烛幽的反应……有点意思呢? 她故意嗤笑起来:“若不是他插手,我早已救回我的阿父!” “他口口声声管我叫女儿,不过是垂涎我阿娘罢了!” “他也配?我阿爹可是太一!我阿娘如何能瞧得上他?” “说起来,我还真要谢谢你,若非你对烛九阴出手,让他重伤到近乎消亡,不得不铤而走险来找我帮忙,我还真没法拘住他。” 烛幽的神情越来越冷。 他突然开口:“你吃了他?” 青妩:?? 话题怎么转到这里来的? 不是,她先前的哪句话里透露出了她‘吃过’烛九阴了? 这烛幽的脑子,是不是转的有点过于快了? 青妩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轻快:“是啊,不过他是真难吃啊,要不是为了调动时间神徽,我是真不想对他下口。” 烛幽心下了然了。 难怪阿罗刹天要将他引去三界。 时间神徽的确在她身上没错,但她无法真正调动时间之力,只能吞吃掉烛九阴的部分神魂,来引动神徽。 难怪先前她只用出过那么短暂的‘时停’。 而当世,除了烛九阴外,能不被排斥完全炼化时间神徽的只有他烛幽。 “可笑……”烛幽咬牙切齿,“愚不可及!” 青妩觉得烛幽的精神状态有点‘美妙’,他这句骂,应该不是骂她,骂的是烛九阴。 不过,他的反应怎么有点恨铁不成钢呢? 要不是她这会儿联系不了烛九阴,真想问问死爹,你确定你造出的这个好大儿对你是恨之入骨? “我会来三界!” 烛幽寒声道:“作为交换,烛九阴的命,必须留给我!” 青妩:“……好哦。” 虽然不知道烛幽自行脑补了什么东东,但青妩觉得,事情的发展朝着一种未知但很妙的方向去了…… 第540章 你爹娘的心眼子全长你身上了! “早知道说吃了死爹,对面那不孝龙会上钩,我先前就不浪费那么多口舌了。” 青妩唉声叹气:“我觉得死爹对他家不孝子的认知不太准确。” “是有些。”萧沉砚颔首:“那烛幽看上去更像是个哭哭闹闹求长辈关注的熊孩子。” “【我爹不爱我,我就捅死我爹】的那种熊孩子?”青妩挑眉:“还是【我爹可以不爱我,但如果爱别人,我就捅死我爹和那个人】的这种熊孩子?” 萧沉砚抚掌赞赏:“总结的甚好,不愧是刹刹陛下。” 青妩嫌弃到面部扭曲:“你无脑吹的样子太苍溟了,恶心心。” 萧沉砚不吹了,给了她一个睥睨的眼神。 青妩点头,嗯,这种欠揍的眼神就对了,这才是她的砚台。 十难在旁开口:“侄媳妇,大侄子,我方才的表演,您二位可满意?” 青妩不语,睨着他。 十难:“满意的话,油先别浇了呗,八成熟了。” “那就凑个十吧,十全十美嘛,配您。”青妩说完,变出油锅,又将十难丢了进去。 把十难丢油锅内复炸后,青妩就走了,青帝一族那边派来给邛昊治病的人已经到了,她这个当‘长辈’的自然要露面一下。 再者,修罗族的事,也需要传递给太一爹。 青妩离开后,就剩萧沉砚和十难独处。 十难在油锅内对他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大侄子,我知错了,咱们换个玩法好不好?” 男人神情漠然,垂眸俯视,沽冷无情。 他身上的红尘之气,似也随着青妩的离开一同消失了。 “不好。” 十难敏锐的感知到了‘好大侄’身上的细微变化。 若是青妩还在,定能准确说出原由,这会儿的萧沉砚,分明不是她的砚台,而是狗狗苍嘛! 他牵动手腕,十难的魂魄也从油锅内被提溜出来。 “有一事,还想请教。”他这话说的,不耻下问极了。 就是他的脚如果不是踩在十难头上的,估计十难也会感受到他的‘礼貌’。 说着最礼貌的话,干着最不礼貌的事儿,这很苍溟了。 “六孽修罗道具体是什么,还请你细说一下。” 十难眸光微动,艰难的用余光瞄了眼苍溟,下一刻,他的神魂脑袋就被踩瘪了一些。 “说说说,我说……不要这么粗鲁嘛,唉……” 十难道:“所谓六孽指的便是权欲、杀伐、痴愚、懒惰、暴食、暴怒。” “修罗六帝,对应六欲?” “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错。” 苍溟眸光微动:“我阿娘,对应‘暴怒?’” “很意外?”十难却笑了:“我之前就说过的嘛,霓皇阿姊是六帝中脾气最‘好’的。” “她的特别,不止是因为她能独立在混沌之外存活,更是因为她能违背自身存在的道。” “不管是我也好,帝陀或蓝蓝也罢,我们的本性都与我们所代表的六孽道如出一辙,无法违背,也无法克制。” “但霓皇阿姊不一样,她用泥塑给自己造了个慈悲之躯,克制住也封印住了自己的六孽道。” “她的本性之道,乃六孽怒生道!” “你们在昆仑墟中见到的她,乃是她的泥塑外表,故而你们只看到了她的‘宽容’。” “真正的霓皇阿姊,可不止宽容这一面。” 苍溟若有所思:“所以烛幽才会笃定,我阿娘即便不会帮助帝陀,也不会帮助我们?” “是咯。”十难耸肩:“修罗族可以自相残杀,在过去六帝之间也没少互相下狠手,不过我们都不会真的杀了彼此,最多就打到对方沉睡。” 苍溟看着他:“所以,只需杀了你们其中一人,便能使六孽不全,六孽修罗道也无法出现,对吗?” 十难突然就闭嘴了。 片刻后,他哭丧着脸,扯出牵强的笑:“不是哦,哪有那么容易啦。” “是吗?”苍溟效仿着他的语气:“我不信……哦。” 十难:“……” 不愧是霓皇阿姊和蓝蓝生出来的,真是完美继承了父母身上最讨人厌的点。 “你可有办法让我再入昆仑墟?” 十难眸子微动,“霓皇阿姊和蓝蓝的胜负分出来了?也对,你身上有阿姊给的地母灵韵应该能感觉的到。” “哎呀,难不成蓝蓝输了?” 苍溟没回答他,十难自说自话了会儿,像是也没趣儿了。 他道:“昆仑墟的进入之法我不知道,那朵黑莲花不是在你们手里吗?她应该清楚。” “嗯,以她如今的情况,便是知道恐怕也开启不了,她不是修罗族人,之前开启昆仑墟应该是借助了提梨给她的修罗之气。” “大侄子,信我,你们把提梨抓来,妥妥能再入昆仑墟。反正你与她也有仇,早抓晚抓都要抓。” 苍溟审视着他:“对我再入昆仑墟这件事,你似乎乐见其成。” 十难:“误会哦,没有哦,我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大侄子你的问题呀。” “既如此,那抓到提梨后,你便随我一起进去好了。” 十难立刻安静了。 须臾后,他讪笑:“要不还是算了吧,好不容易从昆仑墟里出来,何必再进去呢……” 下一刻,苍溟又将他丢回油锅。 十难被炸的滋滋作响,他抽着凉气道: “真别进去!” “霓皇阿姊的泥塑身毁了,她现在就是六孽怒生道本道,脾气易燃易爆炸,一条狗从她身边经过都会被她揍死!” “她把你们丢出来,肯定也是不想伤你们啊!” “咱们就在外面等着,等霓皇阿姊恢复好了,她肯定就露面了!” 苍溟欣赏了一会儿他慌乱的嘴脸,缓缓的嗯了一声。 “好啊。” 十难一口气堵在了喉咙眼,后知后觉自己又被套话了。 这大侄子真是…… 霓皇和伽蓝的心眼子是不是全长他身上了? 第541章 暴食无尽,吃掉烛幽! 青帝一族派来替邛昊疗伤的乃是太妃妃。 青妩对这位侄孙女的印象极深,盖因对方是青帝一族遭到结界反噬后这么多年来唯一存活下来的小辈。 迄今也才五百岁而已,这岁数放神族内,真的是个小娃娃. 再者,上次她见到太妃妃时,对方外貌如同一个七八十岁的小老太太。 故而,青妩今儿瞧见眼前的妙龄少女时,很是惊讶了一把。 “祖奶奶!”妃妃笑的梨涡甜甜,大眼睛水灵灵的,乖巧的冲青妩见礼。 “恢复的不错嘛。” 妃妃嘿嘿一笑,没绷住小骄傲,俏皮的原地颠了颠,很快她就正色道: “北方陛下已与我说了情况了,祖奶奶,我这就替邛昊上神疗伤去,你放心交给我吧!”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太一祖祖说我是族内最出息的小孩哦!” “好好好。”青妩点头,看在小姑娘可爱的份上,没有扎她心窝子。 就目前青帝一族的年龄架构来说,只有太妃妃这一个苗苗还能算‘小孩’,小辈里,可不就她出息嘛。 不愧是她太一爹,就是会鼓励(哄骗)小朋友。 太妃妃进屋为邛昊疗愈,看到一身阳元精气流失,直接瘪成了人干的邛昊后,太妃妃水眸睁圆,白嫩嫩软乎乎的小脸嗖得一下爆红。 “他、他、他……” 小姑娘半天没憋出完整的话。 青妩拍了拍她的肩:“未来翘楚,青帝一族中最出息的小辈,妃妃,祖奶奶我信你,你可以的。” 太妃妃:祖奶奶我觉得我不太行…… 她头一回‘独自出诊’,为什么接的是给男人补肾壮气养阳元这种活儿啊! 青妩就站在门口瞄了眼人干邛昊,她耸了耸肩,溜了溜了。 至于以后邛昊的诨号会不会从遛鸟战神变成肾虚战神,这就不关她的事儿了。 青妩大步往外走,远远就瞧见两人站在黄泉边等着自己。 她快步冲上,直接一个蹦跳起跃,挂到了男人的身上。 她出现的瞬间,男人身上的红尘之气重归,稳稳接住她。 旁边另一人嘶了声。 “当着我的面,你们这样是不是过于恶心了?”弥颜皱紧了眉,面目有点扭曲。 青妩朝他看去,视线停留在弥颜的脸上,准确说是她肉身的脸上。 用他人视角看自己的脸,这感觉真的是…… 嗯,她真美。 但是……这癫雀雀居然敢用她的脸做出这么丑的表情? “别乱用我的脸做丑表情啊!”青妩警告道:“你怎么过来了?不去照顾天鸾伯母?” “小冤家你都用我的身体和好哥哥卿卿我我了,还不如我用你的脸发表下意见?” 弥颜先是回敬了她一句,才道:“我阿娘的魂魄已归位,不过醒来还要点时间。” 他神情怪无赖的,瞧着青妩还挂萧沉砚身上,实在是忍不住,上手将她扒拉下来,然后强横的卡在两人中间。 为了防止两人反抗,他一手一个,挽住胳膊,不忘道: “好哥哥这可是小冤家的肉身,我用她胳膊挽着你,你要是敢丢开,就是嫌弃她!” “刹刹啊,这可是你自个儿的身体,你不能嫌弃你自个儿啊!” 青妩&萧沉砚:“……” 弥颜美美的翻了个白眼,哼道:“横竖短时间内咱俩换不回来,我就勉为其难加入你们好了~” “嗐,反正咱们仨说好了要一起搭伙过日子,我早晚就是要进入这个家的,你俩早点适应适应。” 青妩:“咋?你要加入这个家,给我和砚台当儿子?” 萧沉砚:“给阿笨养个弟弟,倒也不是不行。” 弥颜的表情又扭曲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邪魅狂狷的笑。 “你们说了不算,现在小冤家的肉身归我,你们最好别惹我,都老实点!” “行了行了,都不许废话了,刹刹你不是把那条叫烛幽的长虫忽悠瘸了嘛。” “咱不得抓紧动身?真等那长虫自己送上门啊?小心半路被截胡了!” 弥颜拖着他俩大步往外走。 三人拥挤的走在一起,一路骂骂咧咧声不断。 两道黑影紧随出现在后方,少年红甲正是糜苏,紫衣冕袍却是南方鬼帝。 随着萧沉砚手腕轻抬,一个生无可恋被炸的魂魄焦香的身影也被拖行跟随,正是十难。 …… 时间长河一往无前的奔涌着。 若以时间长河为轴线,追本溯源,无论长河在奔涌的过程中分出多少支流,它都只有一个源点。 在最靠近源点的长河暗流中,混沌之气化出浑噩的领域,像是被遗落在时间身后,独立于世界之外的蒙昧之地。 天后,或者说提梨跪伏于混沌之中。 混沌之气盘踞着,渐渐在她头顶上方凝聚出一张女人的脸。 饶是那张脸上五官轮廓并不清晰,依旧能从中感受到蓬勃的野心。 “霓皇醒了,你的计划失败了。” 提梨身体一僵:“是卑职办事不力,请大帝再给卑职一次将功折罪的机会。” “提梨,这不是你第一次失误。”帝陀的声音冷漠而肃然:“你不该轻信烛幽,愚蠢到成了他手中的工具,也不自知。” 提梨愕然抬起头,“大帝的意思是,烛幽已取得了时间神徽,他说时间神徽不在烛九阴身上,是在诓骗卑职?” “非也。” 帝陀摇头,“以他的能力,足以吞噬掉烛九阴,他是故意将之放走。” 提梨皱紧眉,“这是为何?他不是一直想要吃掉烛九阴,将其取而代之吗?” 从一开始,烛幽与修罗族合作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啊?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要报复烛九阴,让其付出代价!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烛幽为何要放过? 帝陀没有回答提梨这个问题,或许是不在乎,亦或者是她也不知缘由。 “要让混沌世界重现,不可缺少时间神徽,时间之力落于外人之手,终究不够保险。” 帝陀声音落下间,提梨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难言的恐惧,像是有什么可怖之物盯上了自己。 混沌之气凝聚出漩涡,伴随着粗重的喘气,像是饿急了眼的兽。 一道身影从旋涡中走了出来,他一双绿瞳透出饥饿的光,下半张脸却被一张黑铁面具锁住,一条锁链系在面具前段。 提梨的身体轻轻颤抖,恐惧的看着被放出来的绿瞳男子。 “暴食无尽……” 帝陀:“带上无尽,让他……吃掉烛幽。” 第542章 你俩又背着我心意相通 钟山。 烛幽答应了青妩要去三界,却没有立刻动身。 玄喵喵也没再伪装,变回了黑雾猫猫的样子。 ——喵!喵! 玄喵喵盯着不远处仿若入定的烛幽,爪子不耐的在地上抓挠着,发出催促的喵叫。 这条大长虫是傻掉了吗? 为什么一动不动?不是要去三界见笨笨主人和主母吗? 烛幽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他看着玄喵喵,没头没尾说了句: “你也是她亲手捏出来的小玩意儿,她倒是挺在乎你的死活。” 玄喵喵脑袋歪了歪,领悟过来烛幽说的是啥后,骄傲的挺起胸膛。 ——那是哦喵~笨笨主人和主母都说我是大儿砸哦! 烛幽抿了下唇。 玄喵喵戒备的盯着他,这条长虫好怪怪,刚刚盯它的眼神怎么酸溜溜的? “你是阿罗刹天用自己指骨造出来的,却管苍溟叫主人?” ——主母用骨造我,主人用血重塑养大我~反正他们都把我当儿砸,我怎么叫他们,他们都不会生气啦~ 烛幽看它的视线越发不善。 玄喵喵:好酸好酸,好酸酸哦! 这条长虫的眼神有点问题。 玄喵喵不懂长虫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它催促着烛幽赶紧上路。 烛幽却道:“现在走,会死半路上。” 玄喵喵不解。 烛幽的目光望向某处,似在窥视着什么。 “笨猫。”他忽然道:“你既是阿罗刹天和苍溟造出来的儿子,他俩的本事你总学到了一二吧。” “你似乎能操控万物之影。” 烛幽的目光凝聚:“我将我的影子给你,用你的力量,造出我现在的模样,可能做到?” 玄喵喵不解他这是要干嘛,但还是点了点头。 烛幽又道:“抓紧时间,造出我的幻影,我出去抓几只替死鬼。” 玄喵喵不聪明的脑子懵懵的。 抓替死鬼干嘛呀? 若是青妩在场,定能察觉出端倪,烛幽先前入定般的凝望的姿态,分明是在窥探时间长河。 而在烛幽转身走出钟山时,自他鼻子里淌下殷红的血,烛幽随手揩去,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鼻血,皱了下眉。 “快撑不住了吗……” 烛幽嘴里喃喃道,神魂被撕裂的痛楚又强烈了几分,原本他已经麻木了,但刚刚他强行透过时间长河去窥探幽冥,不免伤上加伤。 为了保险起见,他去偷偷窥探了一下修罗族的动向。 帝陀太过敏锐,烛幽也不敢细瞧,在发现帝陀唤醒了无尽后,烛幽就立刻撤出了目光。 很显然,提梨在昆仑墟中的计划失败,现在十难落入了阿罗刹天和苍溟的手里,帝陀恐怕已有感知。 那女人提前唤醒了无尽,必定别有所图。 阿罗刹天和苍溟都是修罗族重现混沌世界的关键,帝陀不会动用无尽去对付他们。 毕竟,暴食无尽的食欲,即便是帝陀也控制不住。 那就是头喂不饱的饿兽。 思来想去,帝陀放出无尽的目的,只可能是他了…… “被发现了吗?”烛幽喃喃道。 提梨那个蠢货好糊弄,但帝陀太过聪明,他虽自问在故意放走烛九阴这事上做的没什么纰漏,但帝陀显然还是起了疑心。 也是,那女人一贯喜欢掌握一切,他和她的‘合作’,本就是各怀鬼胎。 过去是没法子唤醒无尽,所以帝陀才愿意与他‘联手’,现在帝陀已积蓄够了力量,将无尽唤醒,自然要让无尽来吃掉他,从而将时间之力掌控在自己手里了…… 烛幽想着,鼻血又淌了下来。 他有点烦躁的揩去鼻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若是有人能看到他神魂的模样,定能惊奇的发现,烛幽的神魂已是千疮百孔。 宛如风中残烛,时刻都会熄灭似的。 但奇怪的是,他的肉身却血肉充沛,饱含旺盛生机。 神魂腐朽将死,肉身长青不败。 如此矛盾,如此割裂。 烛幽往自己嘴里塞了许多灵药,这些灵药只针对肉身,将被神魂之伤波及到的肉身伤痕疗愈后,他才松了口气。 按理说,烛幽在知道帝陀准备派无尽来猎食自己时,应该联系青妩,让他们尽快赶来接应自己才对。 可他并没这么做。 他的行为,蹊跷又古怪,像是早早知道一切会发生,而他,就这么顺从的,甚至隐隐带着某种期待的,等着死亡向自己袭来。 而他先前对玄喵喵说的那些‘求生准备’,出去寻找替死鬼之类的话,都带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 域外,依旧混乱无序。 青妩一行人穿过结界,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混乱之气,一行人都屏息了一瞬。 这地方,真的是让人提不起丝毫踏足的欲望。 “等等。”萧沉砚忽然道,将挡在中间的弥颜轻轻拽开,对青妩道:“阿笨那边情况有些奇怪。” 青妩:“怎么了?” 她眉头一沉:“它偷偷和你说小话?干嘛还背着我?” “大概是怕你嫌它烦。” 若说凡尘间多严父慈母,那这家庭关系显然不能放在青妩他们这‘一家三口’中。 玄喵喵在青妩跟前要老实的多,那就不是个猫儿子,而是猫孙子。 但在萧沉砚(苍溟)跟前时,却敢更放肆些,偶尔还敢熊一熊。 刚刚阿笨一直透过神魂联系对着萧沉砚碎碎喵喵念,辱骂着烛幽,说这条长虫脑子有包包。 萧沉砚从玄喵喵的猫骂中品出了一些端倪,说与青妩。 弥颜:“烛幽让笨猫帮他造影身?他说他要去抓替死鬼是什么意思?” “阿笨可以穿梭万物之影,域外多凶兽邪魔,烛幽若能将域外时间控制为极昼,这些凶兽邪魔就能出现影子。” “只要影子,阿笨就能带着他穿梭于暗影中。” 弥颜皱了下眉:“他这是又窥探到什么了?整得和逃命似的?” “就是逃命。”青妩加快速度:“估计是修罗族那群傻逼要来截胡了!” 青妩他们不敢耽误。 一个疑惑,从青妩心头一闪而过。 烛幽那厮,既然知道修罗族要来截胡,为什么不让玄喵喵通知他们?反而要自己去曲折应对? 青妩下意识看向萧沉砚,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 显然萧沉砚也发现了这点异常。 想到这里,两口子看向弥颜。 “你们看我干嘛?” 青妩:“以防万一,咱们也得留一手。” 萧沉砚主动握住弥颜的手腕:“既霸占了她的肉身,那你也该干点活了。” 弥颜:好好好!你俩又背着我心意相通了是吧! 第543章 无尽VS十难,你也当狗了啊 域外,极昼突降。 饶是光芒穿不透域外的混浊之气,也让那些凶兽和邪魔有些影子。 一大群凶兽像是疯了一般汇聚在一起,朝着三界结界的方向而去,跑出一段路程后又分开,再分开。 又在某段路程上相遇汇合,然后再度分开。 突然,一道身影出在几只凶兽前方。 男人半遮脸的面具被掀开了一角,下一刻,那几只凶兽凭空消失,只有骨头被嚼碎的身影响起。 男人面具下口腔内咀嚼着,嚼碎骨头的声音便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他幽幽绿瞳里满满都是食欲,除此之外,还有一分掩不住的不满。 他似乎想将面具扯下来,但他的手一触碰到面具就被弹开。 男人看向身后,目光森森。 提梨畏惧的退后了一步,又止住步伐,恭敬道:“无尽大人,等抓到那烛幽后,他定能让你拥有饱腹之感。” 半晌后,无尽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沙哑却不刺耳:“帝陀让你带我出来用餐,你却把我当狗溜?” 提梨只觉手上的锁链宛如烫手山芋,可她依旧不敢松开。 一旦松开,无尽肯定会第一个吃了她。 “请无尽大帝恕罪,待吃掉烛幽后,卑职愿意领罚。” “好啊。”无尽回答的也爽快,可下一句话却让提梨头皮发麻。 “那我也大发慈悲,只吃掉你的脑子好了。” 对上无尽那双绿瞳,提梨立刻低下了头,却越发握紧了锁链。 暴食无尽,即便是对着同族,他也不会嘴下留情。 很显然,帝陀让她带无尽出来‘觅食’烛幽,也意味着,把她当成了一盘菜送给了无尽。 提梨怨吗?恨吗? 无人在乎。 而她内心却是不甘的。 她跟随帝陀,奉行的自然也是六孽权欲道,可以说,帝陀麾下的每一个修罗都野心勃勃。 他们并非忠于帝陀,而是忠于权欲,一旦有机会登顶,他们绝不会放弃,定会取而代之。 提梨不甘的是自己的失败,原本她想的是若帝陀要夺取烛幽的时间之力,她或许能从中摘得桃子。 但帝陀放出了无尽,而她被帝陀派来为无尽牵绳,等于一只脚迈进死路了。 只是,眼下她走的虽是死路,但若搏上一搏,未必不能以小博大。 提梨瞧瞧看了眼无尽,握紧手里的锁链。 钳制住无尽的这条锁链面具乃是件上古魔器,如果她能将至炼化的话…… 提梨跟随着无尽捕猎着烛幽,同时用尽全力,试图将这上古魔器炼化。 而另一边。 玄喵喵带着烛幽暗影穿梭,藏匿进了另一只凶兽的影子中。 玄喵喵还注意到,每一次穿梭后,烛幽都会在那只凶兽的身上留下自己的气息与血。 便是猫猫脑袋再空,也知晓烛幽做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有人在追杀他们? 烛幽先前说要找的替死鬼,就是这群凶兽? 玄喵喵不知追在后方的是什么东西,但它也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压迫感。 突然,烛幽开口了:“换!” 玄喵喵立刻带着他换了一只凶兽,原本为伍的三头凶兽再度化整为零,分开跑路。 骤然,一声短促的惨叫,紧跟着就是骨头咀嚼的声音。 玄喵喵在暗影中回头瞄了眼,吓得差点从影子里被炸了出来。 它对上了一双饥饿的绿瞳。 只是被那双眼睛瞧了一下,它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一百零八种吃法。 烛幽的声音变得凝重的起来:“被追上了,离开影子!跑!” 烛幽和玄喵喵即可从凶兽的影子里出来。 而他们刚离开,原本他们寄生的那只凶兽就凭空被撕得四分五裂,下一刻,血肉齐齐消失。 骨头血肉被咀嚼的声音是那么清晰。 玄喵喵听到了烛幽的声音:“暴食无尽……” 无尽是谁? 这个念头在玄喵喵脑中一闪而过,下一刻,它见烛幽朝自己看了一眼。 这一眼莫名让玄喵喵感觉到不详。 可烛幽的动作比它的反应更快,烛幽骤然变出龙尾,将玄喵喵朝着无尽的方向拍去。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 无尽盯着玄喵喵,绿瞳内带着兴奋的食欲。 这只漆黑的怪猫,身上气味极其美味,是他没吃过的那种美味。 生死关头。 有什么东西被丢了出来,撞开了玄喵喵,而烛幽在背刺玄喵喵的同时,已经头也不回的跑了。 将玄喵喵撞开的那坨玩意儿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右臂像是被什么一口咬去了。 “喵!” 玄喵喵先是一惊,看到赶来之人后,兴奋的跑了过去,化为小猫模样,蹦到萧沉砚的肩头,亲昵的用头蹭他的脸。 萧沉砚拍了拍玄喵喵的身体,冷冷注视前方。 被他丢出去撞开玄喵喵的自然是十难。 也只有同为大帝的十难,才能扛得住无尽的这一‘口’,但他还是折损了一条神魂胳膊。 十难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对无尽道:“好久没被尽尽你吃了,你下嘴还是这么无情呢。” 无尽:“你怎么也变成狗了?” 十难:“你也不差啊,嘴链都被套上了,比我还像狗。” 无尽:“滚一边去,最后吃你。” “好勒。”十难麻溜退开了。 无尽目光落到萧沉砚身上,眼中绿光大作。 “他、好吃!” 十难:“蓝蓝和霓皇阿姊生的,能不好吃吗?” 无尽眼里的绿光灭了一点,看向十难:“霓皇阿姊?” 十难眨巴眼,“敢吃吗?” 无尽眉眼似露出了笑,看向萧沉砚的视线更加炙热:“那更要尝尝他的味道了。” 十难悄然缩回萧沉砚身边:“忘了说了,尽尽是被霓皇阿姊封印掉食欲才沉睡的,你瞧他现在还被帝陀上了嘴链子,跟条狗似的,四舍五入,霓皇阿姊帮了帝陀大忙呢。” 萧沉砚睨他一眼:“看来你是迫不及待想被吃掉。” 突然,一道女声响起。 “苍溟!” 提梨的身影从后方显露出来,她望着萧沉砚,似惊讶似激动,似看到了希望。 而她的下一句话,让场面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溟儿,母后终于等到你来了。” 萧沉砚:“……” 十难:“……” 提梨这小米渣,胆儿挺肥啊…… 第544章 肉盾十难,好使! 提梨的突然认亲,让现场短暂安静。 率先笑出声的是十难,他眨了下眼,颇有点遗憾道:“好不要脸的认亲方式,这么有趣的事,我却感受不到快乐,真难受啊。” 提梨没管十难的讽刺,只灼灼的盯着萧沉砚,神情带着几分哀切:“溟儿,母后做的一切都是有苦衷的。” 弥颜实在听不下去了,恶心道:“我说老虔婆,你这演技怎么还缩水了?” “怎么,修罗族的伙食太差,不够你发挥了?你当天后那几年不是挺能装的嘛?” 提梨并没发现是弥颜在青妩的皮下,至于弥颜的嘲讽,她也没觉得异常。 毕竟,在‘嘴人’这件事上,青妩和弥颜毒的不相上下。 “我知道你们此刻都对我心存怀疑,我承认,过去我的确做了许多坏事。” “但我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提梨神情凝肃:“溟儿,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助你登临至尊之位!为了助你将修罗族也收入囊中!” 这屁话说的,十难都听不下去了。 “尽尽,你莫不是把她脑子吃了?瞧她这屁话说的,牛头不对马嘴,啊,我知道了。” “提梨你这是怕死了啊,帝陀让你把尽尽当狗溜,你是怕事后被尽尽吃掉,所以才不管不顾的想要傍上我大侄子呀。” 十难一边说一边点头,觉得自己说中了真相。 “你是寄希望于大侄子对你还有点所谓的母子情?” “可你又不是大侄子真正的娘啊。” 提梨神情微变,急切道:“溟儿,十难的口中从无真话,你莫要信他!” “他是修罗族大帝,他不会真心帮你的!” 此话一出,提梨发现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古怪。 就连暴食无尽都难得压下了进食的欲望,朝她看来,只是那绿瞳中多了嫌弃。 提梨还听他说了一句。 “幸好没吃……” “蠢脑子……吃了智障……” 提梨自然是有脑子的,只是她先前的心神都放在炼化钳制无尽的上古魔器上面了。 这上古魔器其实并不能封印无尽的力量,只是手持此魔器可以避免被无尽给吃掉罢了。 提梨若能将魔器炼化,等若有了个附身符。 可饶是她拼尽全力,都无法炼化成功,神魂还险被反噬。 失败的那一刻,她近乎万念俱灰。 也是在那一刻,她再度感受到了帝陀恐怖心术和残忍。 以帝陀的能力,岂会炼化不了这件上古魔器,可她就是故意不炼化,将这样一件拴着无尽的无主魔器交给她。 这件无主魔器就像是系在驴子前方的萝卜,给了提梨希望,让她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还有翻盘的可能。 所以,当无尽找到烛幽时,提梨就已是火烧眉毛的状态,她知道,若自己不能在无尽吃掉烛幽前将上古魔器炼化,那么下一个被吃掉的就是自己! 所以萧沉砚他们出现时,提梨反而松了口气,甚至盼着他们能多打一会儿才好,给自己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谁曾想,十难会在萧沉砚手里。 但当时的情况,提梨已无暇顾及更多,她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炼化魔器中,甚至连十难说的那句萧沉砚是伽蓝和霓皇的儿子都错过了。 若提梨能听到这句话,即便陷入绝境,也不敢跑出来这样胡言乱语。 此刻的提梨,还以为萧沉砚丝毫不知自己人间父母的真实身份,甚至连十难是怎么落入萧沉砚手里的都顾不得了。 十难显然不是啥善心修罗,卖队友这种事他干的可顺溜了,看提梨遭难,他显然乐见其成,当场拆穿道: “人族十月怀胎,孕育子女,我大侄子可是实打实从我霓皇阿姊肚子里生出来的。” “至于你,你真的孕育过苍溟吗?”十难讥诮道:“帝陀不过是将修罗族的至尊帝血藏在你身上,你就是个容器罢了,苍溟是至尊帝血与巫族蚩尤血脉的结合,就连孕育的过程也并非在你体内。” “你提梨充其量就是一个看护者,哪儿来的脸说自己是我大侄子的娘的?” 提梨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他人间的母亲怎会是霓皇大帝!” 十难嗤笑:“啧啧,你以为是那个叫谢玉的人间女子是你用修罗族的魂造出来的?” “啊,该不会是帝陀这么告诉你的吧?” 提梨脸色几变,嘴唇颤抖。 十难笑容也浓烈了:“不愧是帝陀,真是缺德呢,那可不是她手底下小修罗的魂,而是我霓皇阿姊的地魄!” “不!我不信!!”提梨尖叫着。 她的认知全面崩盘,举目四望只有死路。 提梨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锁链,她拉拽着,疯了般的对无尽咆哮道: “你不是要吃了他吗?!” “吃啊!你快吃啊!!” 无尽盯着她,绿瞳幽幽,却是朝她逼近了一步。 提梨猛的拽紧锁链:“你不能吃我!不,你吃不了我!我有魔器在手,你吃不了我,吃不了我的……” “不吃你。”无尽看了她一眼,挪开视线:“等吃了他,再宰了你。” 无尽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说杀便杀,说吃便吃。 下一刻,萧沉砚周身暴起苍生之火,他一把拽过十难挡在身前,身影疾退,拂袖间,苍生之火化为箭矢朝斜前方疾射而去。 无尽的身影闪现,下一刻,被当成盾牌的十难哀嚎一声,他胸口缺了一块,显然刚刚他被啃了一口。 无尽身影出现,绿瞳森然,面具下发出一声呸。 像是吃到了脏东西。 十难:“尽尽你过分了!你咬我咪咪!” 他话音刚落,就被萧沉砚推了出去,十难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背后黑手的主人。 几个意思?打不过就准备把他投喂给尽尽? 侄干事? 面对食物,无尽来者不拒,即便是十难,也不是不能吃。 就在他准备狠狠咬上一口十难之际,长枪贯穿十难的的背心,以他为盾,又以他为遮掩,狠狠刺入无尽身体。 被洞穿的十难痛苦面具,正面是无尽鄙视嘲讽的眼神:“碍事!” 无尽无视被长枪刺穿的胸口,顺势蹬了一脚十难,脱离长枪。 十难被踹的撞向了后方的萧沉砚,他整个人像是竹签上窜着一块肉,背后传来无情大侄子的嘲讽:“废物。” 十难:我就是你们打生打死中的一环是吧!有本事别拿我当肉盾使啊! 第545章 本座是你敬孝中的一环? 萧沉砚虽有十难当肉盾,但无尽的吞噬之法极为诡谲,比起饕餮那种张嘴将一切一口吞下的囫囵之法。 无尽的能力更是直接吃掉人所在的那一块空间。 就在萧沉砚和十难撞到一起的刹那,危机感迫上心头,突然一道狂风撞来,将萧沉砚和十难撞开,那道狂风却骤然消失,像是被什么给吃掉。 萧沉砚朝弥颜的方向看了眼。 风之神息在他眉心间若隐若现,弥颜冲他颔首。 无尽身影出现,朝弥颜的方向看了眼,眸中露出困惑之色。 那应该是阿罗刹天,可对方灵魂的气味却和那只笨笨丑猫毫不相同。 弥颜与萧沉砚携手,加上十难为盾,合力对抗无尽。 南方鬼帝和糜苏也没闲着,两鬼的目标是提梨。 若只有南方鬼帝,或许提梨还能抢得一线生机,但加上糜苏之后,她没有生还的可能。 眼看死到临头,提梨破罐子破摔。 “我既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 她直接丢掉钳制无尽的魔器锁链,闯开一条生路,扭头便跑。 哪怕无尽要杀她,也会先杀了萧沉砚他们再来解决她,能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砰—— 提梨从空中坠落,她的脸砸在地上,眼中还带着茫然。 为什么?自己为何会从空中掉下来? 她下意识朝身下看去,却见自己腰部以下都空空如也,剧痛虽迟但到,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嘴里发出哀嚎,下一刻,一道身影踩在她背上。 男人垂眸撇了她一眼,冷漠的扯下箍着自己下半张脸的魔器。 那魔器被扯下的同时,他脸上的皮肉也跟着一起被撕扯下来。 就见那魔器面具的内部似有活物,生有锯齿,咬合着他的血肉。 无尽这一扯,自然将自己的下半张脸的血肉都扯下来了,他上半张脸俊美漂亮,下半张脸血呼哧啦,很是恐怖。 饶是如此,他还是扭头呸了声,像是吐了口唾沫,却有半截儿身体落在了不远处。 正是提梨被他啃掉的下半段身体。 “为……为什么……”提梨痛苦又不解。 为什么不是先吃掉萧沉砚他们,而是第一个对她下手? 十难幸灾乐祸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尽尽可是最记仇的,你拿他当狗溜了这么久,他肯定最想宰了你呀~” “居然自己找死,没意思没意思~” 提梨眼中带着浓浓的不甘,她扭头望着萧沉砚的方向,伸出手,似要求救。 她不想死,她不该就这么死了!! 她理应坐上高位,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救、救——” 砰—— 无尽脚下只轻轻用力,提梨整个人都炸为齑粉,连气息都彻底消弭。 南方鬼帝和糜苏已退到萧沉砚身旁,高度戒备。 十难瞧着对面的无尽,也撇了撇嘴,低声对萧沉砚道:“那魔器虽然无法阻止尽尽进食,但能让他没那么灵活,你再用我当肉盾,挡得住前面,可挡不住后面。” 萧沉砚没理他,十难却往他身后挪,小声道: “打不过的,快跑吧。” “我说过的吧,尽尽被霓皇阿姊封印了食欲,你是霓皇阿姊的血脉,身上还有地母灵韵,吃了你,他就能完全解封,他肯定不会嘴下留情的。” “十难说的没错。”无尽淡淡说着,他下半张脸的血肉逐渐愈合,恢复了原本的面貌,是张称得上俊美的面容。 “看在你是霓皇和伽蓝儿子的份上,你乖一点让我吃掉,可以免去那些痛苦。” 萧沉砚神色岿然不动,长枪轮转,苍生之火在他身后凝聚出足有百尺的巨大法相。 “那便看看,是我被你吃掉,还是你被我打碎满口牙。” 无尽盯着萧沉砚背后的法相,眼中的垂涎几乎要化为实质。 “你身上有此间天道的气味,还在成长中的天道吗?” “难怪如此诱人,我更想吃掉你了。” 十难道:“尽尽你想清楚哦,吃了大侄子,混沌世界就无法重现了,帝陀会杀了你的哦。” 无尽:“无所谓,反正不管哪个世界,我都会饿。” 他绿瞳幽幽,并不疯狂,却死寂异常: “世界爱灭不灭,其他人爱死不死,我只管吃饱。” 若非现在时机不恰当,南方鬼帝和糜苏都想衷心对弥颜说句对不起: 过去说你癫,是我们误会你了! 比起这些个修罗大帝,你简直不要太正常! 这边生死之战一触即发,而青妩却一直没有露面。 千里之外,勾魂锁捆缚住一道身影。 青妩狠狠将烛幽踩在脚下,她压制着心里翻腾的杀意,可算是逮住这条死长虫了。 青妩掐着烛幽的脖子就往回赶,准备去支援萧沉砚他们。 烛幽呛咳着,冲她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赶回去送死。” “闭嘴!”青妩没回头:“别逼老娘打爆你的长虫头。” “阿罗刹天!”烛幽声音变得急切:“你不是要将我的肉身送给烛九阴吗?你现在带我回去就是给暴食无尽送菜!” 青妩冷冷看了他一眼,赶路的速度却没丝毫停顿。 域外混乱无序,一步踏出没准转眼又换了个地方。 饶是青妩,想一口气赶到萧沉砚身边,都很困难。 烛幽声音越来越急:“你要赶回去支援也来不及!” “我若是落入暴食无尽嘴里,修罗族想要成为时间主宰就是迟早的事!” “你先带我回三界,将我的肉身交给太一,你再带我的神魂去找暴食无尽!” “用我的神魂去换取你男人的生路,即便暴食无尽不肯,帝陀也会同意这场交易!” 青妩脚下顿了下,回头看他。 “你果然是故意的。” “什么?”烛幽皱眉。 “你早知道帝陀会派暴食无尽来捕食你吧?明明知晓,却不立刻告知我们。” “你让阿笨带着你穿梭暗影逃生根本就是故意为之,你知道即便如此也逃不过暴食无尽的追杀!” “包括你先前背刺阿笨,那时你应该就知道我们已经赶到附近了吧。” 青妩看了眼周围,眸子眯紧。 她往回赶的这一路误入了好几条岔路,之前她太过着急,现在沉下心感受,能感觉到有时间之力的干扰。 是烛幽在动手脚。 “故意等死,故意背刺阿笨,故意将我引来追捕你,你明知去往三界会是什么结果。” 青妩猛的掐住他的脸,语气森然:“敢情先前你都在和我演呢?” “烛幽,你别告诉我,从始至终你的目的就是让我抽了你的魂,把你的肉身送给烛九阴!” “你他爹的是不是有病?” “你拿本座当你给烛九阴敬孝中的一环?” 第546章 父与子,四目相对 烛幽听着青妩的话,神情岿然不动,几息后,才抽搐般的扯动唇角,神情讥讽: “我会自愿将肉身送给他?你在说什么疯话?” “是吗?” 青妩才懒得与他废话,手中墨刀一现,直接朝他斩去。 烛幽瞳孔骤缩,在墨刀斩下的瞬间,他猛的避开,下一刻青妩身影又瞬闪到他身后,墨刀横在他颈间。 “你既不怕死,也不是要把肉身留给他,那你躲什么躲?” 烛幽黑着脸:“你要砍我,我如何能不躲?” 墨刀尽了几寸,锋利鬼刃轻易的削破了他颈间皮肉,轻微的刺痛,却让烛幽脸上涌出杀气。 被墨刀割破皮的地方,黑气侵蚀入内,很快在他颈部的伤口处就有黑斑出现。 “阿罗刹天!”烛幽咬牙切齿:“你对我的肉身干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一些鬼煞浊气,放心,伤不了你那筛子般的神魂,但将你的肉身腐蚀掉是没任何问题的。” “你敢!” 在烛幽反抗前,青妩撤刀掐住他咽喉,抡起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子。 “神魂都漏成筛子了,你和谁横呢!” 她的神情比烛幽更为凶狠。 “少在我跟前矫情,老娘懒得管你要当孝子还是不孝子,撤掉时间之力,再干扰我回去支援,我保管让你的计划胎死腹中!” “烛九阴把时间神徽给了你,拿你当女儿,我的肉身是他最后的生路,我不信你真敢毁了它。” 青妩眼神肃杀,没有废话,墨刀再度出现,就要捅给他看。 烛幽神色骤变,厉声道:“你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你男人他们不会有事……唔。” 烛幽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腹部的墨刀,嘴唇颤抖,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你怎么敢……” 青妩面无表情拔刀:“为什么不敢,谁他爹的还要和你开玩笑不成?” 她又要一道捅来。 烛幽急声道:“时间神徽在你身上,你不会自己看嘛?!他们那边的厮杀已经结束了!” 青妩眸子微眯,烛幽慌忙用时间之力压制着肉身被腐蚀的速度,脸色难看道:“时间之力可窥测未来的碎影,无尽吃不了苍溟。” “为何?” “伽蓝来了。” 听到伽蓝的名字,青妩眸色微动。 而另一边。 无尽在解决掉提梨后,饥饿绿瞳就对准了萧沉砚。 萧沉砚身后的法相浴火而生,巨大巍峨。 在无尽身后却出现了一个似能将一切吞噬的黑洞。 他的能力,终于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黑洞越来越大,盘踞在众人头顶,压在巨大法相之上。 不是萧沉砚的法相将黑洞击溃,就是黑洞将他们所有人吞噬。 十难的脸快要皱巴成苦瓜了。 杀机一触即发之时,他还不忘对无尽大吼:“尽尽!事先说好,你要是吃了我,得给我留点骨头,不能吃太干净!不然我可长不回来啊!” 无人理会他。 南方鬼帝的法相与糜苏所化的酆都城拱卫在萧沉砚的法相之后。 无尽手指一动,黑洞骤然覆压而下。 生死关头,一道流光将极昼斩破。 巨剑斩在法相与黑洞之间,下一刻,身着玄甲的灰发男人出现在无尽身后,双手把住他的脑袋,咔嚓一扭。 无尽的头颅扭转了一圈,耷拉下去,咚得一声栽倒在地,巨剑飞回男人手中,径直朝下一插,将无尽钉死在地上。 一切都在眨眼间,黑洞与法相被轰开,一切归于平静。 尘嚣渐起中,萧沉砚看到了对面那个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 父与子。 四目相对。 第547章 先杀你亲儿子祭天! 尘嚣淡去。 父与子的再相逢让现场陷入死寂。 南方鬼帝和糜苏都是第一次见到伽蓝,目光惊疑不定,除了发色与脸上的红痕,那张脸简直和萧沉砚如出一辙。 但更令两鬼心惊的是对方身上那恐怖的杀气。 十难在看到伽蓝出现的瞬间,就软趴趴倒在地上,安详的抱紧自己,喃喃道: “太好了,蓝蓝来了,这下我连骨头渣渣都剩不了了。” 宛如蚂蚱般被巨剑钉死在地上的无尽并没有死,他脖颈几乎被拧成了麻花,此刻却动了动。 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不断响起,他的脑袋在脖子上转了几圈,才恢复原本的位置。 伽蓝眸光朝下一瞥,在无尽将脑袋拧转回来的刹那,他眼尾处睁开一只血瞳。 只听砰的一声,无尽的脑袋爆掉了。 十难抖了下,闭上眼,哭丧着脸:“蓝蓝好凶残哦,不敢看了,尽尽好惨。” 萧沉砚没有放松半分警惕,他的法相一直凝聚在身后,时刻准备与伽蓝兵戎相见。 伽蓝只是静静看着他,杀意未见,那张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下一刻,他动了。 十难大喊:“蓝蓝别杀我!要杀先杀你亲儿子祭天!” 伽蓝看了眼十难,一言不发的弯腰握住无尽的脚踝,拖着没有脑袋的无尽,扭头就走了。 他来的突然,走的莫名其妙。 只是几个呼吸,他和无尽的身影就消失在域外。 萧沉砚皱了下眉,十难睁开一只眼,打量四周,惊讶的咦了声。 “蓝蓝……转性了?” 十难不可置信,杀伐伽蓝也有不杀人的时候? 哦不,蓝蓝明明把尽尽串了串,还轰碎了尽尽的脑壳,这杀气压根没有减弱嘛。 但他居然能忍住不对大侄子下杀手?不是都说这儿子是污点了吗? “他看着也不像被霓皇阿姊封印了杀性啊……” 十难嘀咕着,看向萧沉砚:“难道是沉睡的父爱被唤醒了?” 回应十难的是萧沉砚抬起的一脚,十难被踹翻在地。 他捂着心口,趴在地上,捶地不起:“过分了过分了,怎么都打我!” 弥颜咧了咧嘴,用手肘捅了捅萧沉砚:“咱爹是特意来救场的?” 萧沉砚睨他:“你也随处认爹?” “多条爹多条路嘛,再说,咱俩间还分彼此?”弥颜抛了个媚眼。 萧沉砚面无表情看着他,忽然笑了:“好啊,你这么喜欢这个爹,送你。” 弥颜没吭声了,看他的眼神有点诡异。 确定了,小冤家在的时候,眼前这家伙就是好哥哥,小冤家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就是狗哥哥。 这会儿到底是苍溟还是萧沉砚,弥颜有点分不清了。 “那个伽蓝……真就走了?”南方鬼帝询问道:“不是说他在昆仑墟里想要杀你们吗?怎么会来给我们解围?” 伽蓝的行为的确很不合理。 但他有确确实实给他们解围了。 萧沉砚没有回答,将十难拽了回来:“伽蓝是怎么回事?” 十难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啊,应该是霓皇阿姊做了什么吧。” 他看了眼萧沉砚,扯起笑来:“恭喜大侄子啊,又顺利渡过一劫。” 没人理会十难的‘恭喜’。 萧沉砚突然转身就走,弥颜最先反应过来,快步跟上,只是没走几步,两道身影出现。 在看到青妩和烛幽后,萧沉砚明显松了口气。 青妩眼见他们没有受伤,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只有十难又在逼逼赖赖:“侄媳妇回来的不凑巧啊,没瞧见你蓝蓝公爹英勇救崽的高光场面。” 青妩拽着烛幽走过来,二话不说,先把墨刀捅进十难的嘴里。 十难大张着嘴,双目圆睁,仰着脖子,彻底安静了。 青妩深吸一口气道:“域外不安全,先回阴司再说。” 此番他们来域外就是为了‘逮’烛幽,现在烛幽到手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万幸人员没有损伤。 回到阴司后,众人都松了口气。 还是在自家老巢内安心点。 不同于青妩他们的放松,烛幽却很紧迫。 “阿罗刹天!快拔除掉我身上的浊气!”烛幽语气急切,眼里还有深深的恐惧:“这具肉身不能坏!你快点!” 弥颜见状挑眉:“这就是小冤家你那死爹的儿子?他不是要杀爹证道的嘛?这会儿怎么还担心起给他爹的肉身了?” 青妩没有拔除掉浊气,只是在烛幽身上拍了拍,让浊气停下了对烛幽肉身的侵蚀,起身冷笑道: “那就要问这个大孝子了!” “真的是孝啊,为了把自己的肉身送给烛九阴,煞费苦心!” “我就不懂了,烛九阴巴不得你把肉身给他,你绕这么大一圈子,好玩呢?” 烛幽此刻的虚弱,所有人都能瞧的出。 明明他能将烛九阴逼的不得不遁走出钟山,且用时间之力辅助修罗族,还送玩具似的给了十难重启昆仑墟的力量,这会儿怎会脆皮成这样? 烛幽盯着青妩,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妒忌。 他咧嘴笑了起来,像是讽刺,又像是自嘲,声音嘶哑:“像你这种生来就被爱的家伙懂什么?” “你阿父梵幽爱你、太一爱你、凌霜爱你、就连这阴司里的鬼物们,哪怕被你磋磨蹂躏,他们都敬重你拥护你……” “就连烛九阴也是如此,你与他不过才见过一面,他就认你作女!” “阿罗刹天,你凭什么啊?” 青妩还没回答,弥颜就坐不住了,他嗤笑道:“凭什么?凭我家刹刹鬼美心善、奸诈狡猾、有仇就报、敢爱敢恨!” “不喜欢她难不成喜欢你个傻逼?” “缺爱就缺爱,连大胆说出来都不敢,只敢像个酸鸡似的阴戳戳的嫉妒。” “烛九阴不爱你,你去捅他腰子,当面问他为什么不爱你啊!” “一面像个缺爱的熊孩子似的整出一堆闹剧,一面又不敢真的下狠手宰了烛九阴。” 弥颜蹲下身,拍了拍烛幽的脸。 “这会儿又玩什么自我牺牲的那一套,你感动谁呢?” “感动你自己吗?” “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指望别人稀罕你?” 弥颜翻白眼,“傻缺。” 第548章 烛幽VS烛九阴,不爱我,为何创造我 弥颜的话没有让烛幽跳脚,却不知哪个字眼戳中了他的心,反而让这条长虫发疯似的笑了起来。 “是啊,我就是个傻缺。” “我想杀死他,我无数个日夜辗转反侧的都想杀了他……” 弥颜起身,索然无味的看着烛幽,目光转向青妩,请示性的挑了挑眉: 咋整? 青妩本就不是个知心鬼。 烛幽搞出这么多破事,她对他丰富的内心是真没有丝毫好奇。 “烛九阴在哪儿?”她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烛幽的笑声却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青妩。 青妩神色冷漠:“你神魂破成这样,到现在都还在不断溃散,显然是过度使用了时间神力。” “死爹说过,你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烛幽,其实你的力量并不逊于他吧。” 在知晓烛幽的‘献祭祭爹’的想法后,青妩心里就有了疑团,而烛幽之前为了保住肉身,说出他窥探到伽蓝会出现解围这事,证实了青妩的猜测。 “死爹曾说过,他是时间的守望着,他能看到过去和现在,但对于未来,即便是他也无法窥到多少。” “你是他造出来的,按理说你的力量不该超过他,可你却能看到比他更多的未来。” “你知道伽蓝会出现,所以你让阿笨带你暗影穿梭,背刺玄喵喵,都是参照你所看到的未来,按部就班的在走。” “你担心你的一点些微改变,就会影响未来的进程。” “你的神魂会溃散成这样,是你过度使用了时间神力。” “而你背刺阿笨,是想让我对你产生杀意。先前不断催促我带你回到三界,赶紧抽出你的神魂,就是想让我赶紧杀了你。” 青妩垂眸看着他:“是因为你快困不住死爹了?” 她歪了歪头,“我再猜猜,等他得到你的肉身,力量恢复后回顾时间长河,是不是就能发现你为他精心设计的这一切。” “你觉得他会懊悔、自责、你终于能在他心里占据方寸角落了?” “又甚者,他会对亲手灭了你神魂的我产生恶感,与我这个便宜女儿反目?” 青妩每说一句,烛幽的脸色就难看上几分。 显然,他的心事都被青妩说中了。 而周围人见状,都神情莫名。 弥颜的白眼已经翻出了天际,他不理解! 他觉得从今日开始,他配不上‘癫’这个称号了,这一个个的,癫中癫中癫! 就在这时,烛幽猛的喷出大口血来,青妩耳畔似听到咔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碎。 她手背上的时间神徽在发烫。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感觉到眼前一变,周围的一切在飞逝而过,他们像是陷入了一条奔涌的长河中。 烛幽瘫倒着,怔怔的看着青妩身后。 站在青妩身后的,是烛九阴。 烛幽忽然就笑了,笑容里透着得意,像是终于赢了自己父亲的孩子,像是计划得逞的坏小孩。 “恶心吗?父亲。”烛幽哑声问着,“被你亲手造出来的失败品给算计的滋味,好受吗?” 烛九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烛幽:“你那么厌恶我,唾弃我,恨不得从未将我造出来我,想要杀死我,到头来,却还得用我这具肮脏的身体活下去。” “啊,抱歉,我忘了。我这具身体本就是从你的骨血中造出来的,它本来不脏的,可惜啊,被我用了这么久,染上了我的气味,已经脏的彻底洗不干净了。” 烛九阴没说话。 青妩等人见状也都沉默,静静站在一旁。 烛幽却激动了起来,“你还在等什么!杀了我,捻灭我的神魂,将这具肉身拿走啊!” “这不是你期待的嘛?有了这具肉身你就能离开钟山了!你还想一辈子困在那里不生不死的活着?” 烛九阴皱了皱眉,他盯着烛幽,眼神复杂的让人看不懂。 “蠢货。”这是他再见烛幽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烛幽面对弥颜的‘尖酸刻薄’都能面不改色,可烛九阴随意的一句贬低,却能让他激动万分。 “是啊!我是蠢货!” “高高在上如你,却造出了这样一个愚蠢的我!” “是你把我造成这样子的,我就是如此愚蠢,愚蠢的想要得到你的垂帘!” “可是你好狠的心啊父亲,过去的我也曾乖巧懂事,我努力再努力将自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百般讨好,可是你为什么看不见我呢?” “不,你也曾看见过我,也曾疼爱过我,就像你疼爱阿罗刹天那样……” “可我不懂,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烛幽歇斯底里的质问:“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一夕之间对我改变了态度,你唾弃我、憎恶我、甚至动手要杀我!” 这是烛幽的心魔。 困囿他千万年的泥沼。 他曾真心实意的崇敬濡沐着他的创造者,他的父亲,他的兄长。 他与他相伴在钟山,哪怕只有彼此,可那段岁月实在太美好了,美好的像是一场梦。 若烛九阴从未对他好过,若他从未品尝过甜,或许之后的日子,他不会觉得那么苦那么煎熬,不会在无数个日夜里不甘不忿。 时至今日,烛幽都不知道为什么烛九阴当年会突然对自己动了杀心。 “你既不爱我,为何要将我造出来……” “你既要杀我,为何将我造出来后又待我如子如弟!!”烛幽声声质问。 烛九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眼神空洞又苍凉。 有那么一瞬,烛幽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被抛弃的那一天。 那一天,烛九阴就是这样看着他的。 烛幽想起来了,在父亲动手要杀他前,好像也曾挣扎过。 弥颜深吸一口气,“打断一下,我是真忍不住了。” “你爹都要杀你了,你还搁这儿求疼爱呢?” “不是,你和修罗族合谋了半天,就为了这?就为这??” 弥颜看向烛九阴:“还有你,你是真宰不死他吗?都决定当渣爹了,还不斩草除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烛九阴终于开了口,他没有理会弥颜,而是看着烛幽: “我教你的第一课,还记得吗?” 烛幽怔了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不要窥探未来。” 烛九阴神色苍凉:“时间无情,窥视未来者,必遭反噬。” “烛幽,你以为修罗族将世界变回混沌,让时间不再存在,我就能挣脱时间的牢笼了吗?” “你所见的未来,是真的未来,还是被时间所愚弄,是它想让你看到的未来?” 烛幽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第549章 好看!爱看!多来点! 烛幽曾窥探过未来。 在他所窥见的那个未来中,混沌世界重现,时间不再存在,他所挚爱的、怨恨的父亲,终于迎来了自由。 终于……不用再作为时间的‘囚徒’,不生不死的活在这个世间…… 那宛如信仰般的画面,一夕之间,在烛幽眼前被撞裂,如碎镜般,支离破碎。 碎片风化成沙,似是时间在嘲弄他的愚蠢和不自量力。 “都是……假的?”烛幽的声音嘶哑的都变了调。 弥颜快鸟快语:“变回混沌世界,时间就会消失,可你依靠的是时间之力窥测的未来,你看到的未来时间都不存在了,你凭什么去看?这不是悖论吗?” “再者说,你觉得这样是还你这渣爹自由?他现在虽是以不死不活的状态存在着,但只要时间在,他就存在,这点没错吧?” “你怎么确定你消灭时间是还他自由,不是彻彻底底的杀死他?” 烛幽摇摇欲坠,哇的一声,一口又一口吐血不止。 弥颜举起双手,对青妩和萧沉砚道:“你们作证,我什么都没干,他这属于碰瓷。” 烛幽咳血不止,像是要把命都咳没了,但青妩一行人都没有丝毫动作,对其的生死都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烛幽怆然惨笑,他看着烛九阴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的确确是个蠢货。” “也不怪乎你当年对我下杀手,亲手造出这样一个蠢货来,换做是我,也会想要毁掉。” 烛九阴嘴唇翕动,却没说出什么来。 烛幽也垂眸不再看他,只自嘲的笑着:“可是啊,至少有一点我成功了。” “你还需要我的肉身不是吗?父亲。” “即便厌恶我入骨,但这具身体切切实实对你有用,如此便行了。”烛幽眸光偏执,“这样也好,时间不灭,你便永生,以后无数的日日夜夜里,我的肉身都将与你长伴。” 他抬眸,眼神狂热,露出血腥的笑容:“你永远也无法摆脱我。” 青妩和弥颜看着他得意的模样,表情一致的眯起了眼。 萧沉砚注意到了,抿了下唇。 罕见的没有因两人这等默契而拈酸吃醋,他就是想到了曾经被‘家贼野贼’搅得鸡犬不宁的三十六重天。 在某些事情上,自家小女鬼和癫雀雀的‘心连心’是让他也望尘莫及且服气的。 青妩和弥颜同时鼓掌,整齐划一的对烛幽道: “是吗?本座怎么觉得你要失望了。” “本神君也觉得,你算计要落空呢。” 青妩和弥颜火上浇油的行为还没刺激到烛幽,最先绷不住的反而是烛九阴,他对青妩开了口:“救他。” 青妩毫不意外,眼底带着淡淡的轻嘲:“他神魂漏成筛子了,怎么救?再说,你不是想要他的肉身,想要他死吗?” “既如此,直接夺舍了他便是,管他神魂碎不碎作甚?” 烛九阴神色难看,第一次变了称呼:“阿罗刹天,帮我救他。” 他死死盯着青妩:“你曾经立誓过,会尽己所能,替我完成四件事。” “当初你说不用四件事,一件事就好。” 烛九阴:“我变卦了。” 青妩瞧着他,笑了:“真有您的。”她语气也变了,说完后,笑意荡然无存,倒是放下环胸看戏的手,朝烛幽走了过去。 萧沉砚拉住她:“我来吧。” 他看了眼烛九阴:“我替她出手,算两件事。” 烛九阴点头同意了,在‘救人’这件事上,萧沉砚显然比青妩更适合。 毕竟萧沉砚的苍生之火蕴含着‘生’,但青妩乃地府意志所化,她更多代表着‘死’。 青妩也不和自家砚台客气,萧沉砚上前,结印掐诀,神力辅以阵法稳固住烛幽崩坏的神魂。 弥颜则是嗤笑的看向烛九阴:“这是沉睡的父爱觉醒了?舍不得杀崽儿祭天了?” “当然舍不得啊。”青妩与他一唱一和:“真要舍得,他的好大儿烛幽哪有机会与修罗族勾结,不该早被他掐死了吗?” “是不是啊,烛神九阴?” 烛九阴看了眼青妩,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生疏的口吻,嘲讽的语气,很显然,他与她的脆皮父女情再度宣告破裂。 烛九阴自个儿也清楚,以她的聪明,恐怕已猜到了所有真相。 烛幽眼神却是一变,怨毒的看着青妩,嗤笑道:“你还想胡说八道些什么?他舍不得杀我?” “当年便是他亲自对我下了杀手!” “那你怎么还活着?”青妩反问。 “自是他没料到我还有一线生机。” “是吗?”这次开口的却是萧沉砚,他替烛幽疗着伤,却突然捏住他肩胛骨,一用力,就听咔嚓一声,烛幽的肩胛骨碎裂。 烛幽痛得满头大汗,烛九阴眸色也锐利起来。 萧沉砚不为所动,道:“他当年既要杀你,怎么还留着你的肉身?” “明明他只需要一具肉身就可以离开钟山红雾,却把到手的肉身送出去?” 烛幽忽然怔住。 烛九阴面色微变,沉声喝道:“够了!说这些有的没的,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了。”青妩音调拔高,剜了他一眼:“我们这几个工具神鬼鸟为了你俩的父子情深添砖加瓦,不说清楚怎么行?” “阿罗刹天……刹刹……”烛九阴语气软和了下来,声音甚至都带了点祈求。 青妩回了个笑:“您叫我祖宗都没用哦,死爹爹!” 青妩格外加重了那个‘爹’字,但显然,此刻她是记仇·阿罗刹天·青妩! 自打变成小玩意后,就开启了‘九九八十一难,难难不重样’模式的十难大帝这会儿瞧见别人要开始受难了,他久违的露出了微笑。 好看!爱看!多来点! 第550章 烛九阴,你真的挺没意思的 青妩原本是真不想搭理烛九阴和烛幽这父子间的爱恨情仇的。 可等这对父子正面扯头花后,青妩渐渐品不出不对味儿了。 “首先,咱们来捋捋这逻辑。” “在多年以前,咱们牛批的烛神九阴因为孤单寂寞冷,拉一坨大的,也就是烛幽你,又当儿子又趣趣儿的给他解闷。” 青妩一开口,两条龙的脸色都一顶一的难看。 她无视,她继续:“你俩父慈子孝好些年,某天咱烛神九阴老夫聊发少年狂,不想当爹了,他决定嘎了你。” 青妩一指烛幽:“瞬间你从好大儿变成了爹不要的小可怜,你可太委屈了,那么大个爹,怎么突然就翻脸了呢?” “你恨他抛弃你,不要你,要杀你,然后你窥视了未来,决定给修罗族当狗,死了也要爹爹的爱。” “而你……”青妩指向烛九阴,笑容更玩味:“让我猜猜看,你对烛幽突然痛下‘杀手’是因为你也窥探了未来吧。” 烛幽面色骤变。 青妩一字一句:“虽然不知道你窥探出了什么玩意儿,但看上去,你当初所谓的‘痛下杀手’,更像是想把这个蠢儿子从自己身边赶走。” “先前你对烛幽说,‘窥探未来看到的是真正的未来,还是被时间所愚弄’。这句话怕不是你自己的血泪教训吧?” 时间长河中,死一般的寂静。 烛九阴抿紧了唇。 他闭上了眼,许久过后,他才将眼睁开,面对现实:“是。” “一切都因我而起,我是愚者。” 烛幽死死盯着他:“什么……意思?” 烛九阴沉默了几息,道:“我以自身血肉与逆鳞造出了你,你与我不同,你生来便是活的,是自由的。 不会如我这般永生永世被困在时间之中,困在钟山之内。 我创造出了你,却又深深嫉妒着你。” 烛幽怔怔的看着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从烛九阴嘴里听到这些话。 烛九阴……他认知中那位一直高高在上,对他嫌弃又厌恶的父亲,竟会嫉妒他? 而他……是自由的? 烛九阴看着他:“我妒忌你,所以我欺骗了你,告诉你你也如我一般,是时间的囚徒,无法离开钟山。” “是我将你一直困在我的身边。” “我惶恐于你会拥有我没有的自由,于是我窥探了你的未来……” 烛九阴所看到的未来中,烛幽会为他而死,为他牺牲一切。 在那一刻,烛九阴感到了恐惧,比起嫉妒惶恐于烛幽拥有自己没有自由,他竟更害怕失去这个由自己创造出来的‘孩子’。 于是乎他对烛幽下了‘杀手’,他要让烛幽畏惧自己、憎恨自己,如此一来的话,这个孩子便不会再为自己这样一个恶劣的父亲走到牺牲自我的结局了吧? 可时间会惩罚每一个窥探未来的愚者,到头来,烛幽还是为了他走到了这一步。 烛九阴娓娓道来了一切。 烛幽怔怔失神。 弥颜撇了撇嘴,冷幽默道:“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殊途同归’呢?” 青妩配合的“哈哈哈”了三声。 或许换做其他心肠软有良心的人,听到这对父子的‘爱恨情仇’会感慨一句造化弄人,好可怜、好凄惨、好让人痛心~ 但在场不是人的,谁是个软心肠呢? 这般落井下石,自然引来了烛幽仇视的眼神, 青妩拊掌笑道:“你瞪个啥呢,你为你爹与修罗族狼狈为奸,整出那么多破事来,咋的,就你惨?就你孝感天地?就该体谅你?” “还有你。”青妩看向烛九阴,神情冷了下来:“你不止一次窥探过未来吧,我很好奇一件事,你与我阿娘的相识,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烛九阴脸色变了下,他抿紧了唇。 他与霜霜的相识的确是巧合,但相识之后,他没忍住窥探了未来。 那一次,他并未看到太多未来,却得到一个重要的线索。 未来有一天,他或许可以离开钟山,而关键就在霜霜身上。 也是这个原因,他才会与霜霜越走越近。 烛九阴承认,他的初衷是不干净的,但与凌霜(穆傲雪)相处久了,他又是真真切切的,将她视为了重要的人。 可现在解释这些并没有意义。 青妩当他默认了,她颔首道:“所以,从你我初见的第一面时起,你就在算计我。” “那般随意的就认我当了女儿,那般轻而易举的爱屋及乌,那般步步为营的将时间神徽藏我身上。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你儿子,是吗?” 烛九阴半晌没有做声,须臾后,他扯出一个笑,那个笑看上去风淡云轻,没心没肺。 “是啊。” “这都被你发现了,不愧是丑女儿。” 青妩挺平静的,“我在昆仑墟时,你说让我替你将烛幽诱到三界来,你要他的肉身。你觉得,我还愿意叫你一声死爹,为了你的安危,我定会帮你将烛幽带出三界。” “你觉得,若我提前知晓,帝陀会派出无尽追杀烛幽,会担心危险,会放弃替你救儿子?” “所以你利用咱俩间那点稀薄的父女情,玩我和玩狗似的,帮你把你儿子从修罗族手里救出来。” 烛九阴久久不语。 青妩的质问,他反驳不了。 的确是他利用了青妩,利用了她的重情义,利用了她的守承诺。 青妩的眼神很平静,与上一次在域外和他‘翻脸’时的一口一个‘您’不同。 那时的她会故意疏远冷淡。 但此刻的青妩,只有平静,无悲无喜,也不愤怒。 她看着他:“烛九阴,你真的挺没意思的。” 萧沉砚也已停下了给烛幽的治愈,他走到青妩身边:“带烛幽出三界算一件事,我出手替烛幽疗伤算两件事,最后一件事抵了烛神九阴你将我们从头算到尾,四件事皆已做完。” “青妩与你,恩债两清。” 萧沉砚声音落下时,弥颜已走到另一角,糜苏和南方鬼帝也早已站好了位置。 十难看的如痴如醉也不忘朝后挪了挪,让出地儿来,好看好看好看,太好看了! 烛九阴和烛幽陷在了包围之中。 青妩摩挲着手背上的时间神徽,平静询问: “咱们现在彻底两清了,我们现在出手宰了你们父子俩,也不算背信弃义了吧。” “您觉得呢。”青妩冲烛九阴微笑:“死、爹。” 第551章 苍溟、弥颜你们怎能对不起刹刹呢! 青妩是真动了杀心的,杀意熏得她双眼发红。 烛幽感受到青妩的杀意后,却是第一时间冲到了烛九阴身前,挡在其前方。 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让青妩狂翻了个白眼。 萧沉砚抬手,一只糊成一团的猫猫如雾般出现在他肩头,玄喵喵像是也被这父子情给腌到了,张嘴一声‘呕’,吐出一大团红雾。 那红雾化为缕缕,绕上青妩的指尖,随着她细指翻飞,在她指尖结成红网,青妩屈指一掸,红网朝烛幽的方向飞去。 然后……径直穿过烛幽戒备至极的身体,稳稳地将烛九阴罩住。 随着青妩手握成拳,红网收缩,变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菱形牢笼,烛九阴被困在其中也跟着缩小。 烛幽岂能坐视自己好大爹被困住,然而不等他出手,他体内力量骤然收缩,他整个人伏地不起,汗出如浆,艰难的抬起头,就见那缩小的红网牢笼已飞回青妩手上,悬在她指尖。 萧沉砚站在她身边,手掐法诀,那股从烛幽体内爆发出将他桎梏着的力量,正是萧沉砚先前为他疗伤时渡入的神力。 “你们……早就算计好了……”烛幽艰涩开口。 青妩礼貌微笑:“礼尚往来嘛。” 烛幽看了眼在萧沉砚肩头舔爪子的玄喵喵,自嘲的扯起唇角。 起初这只小畜生伪装成阿罗刹天的模样进入钟山,他一眼就看穿其伪装,那时他心想阿罗刹天的手腕也不过如此。 现在看来,从始至终他们派这只猫来的目的就是让他掉以轻心。 也不知这只猫是什么时候偷偷将红雾吞吃掉了一部分的。 钟山红雾可以困住烛九阴,阿罗刹天以红雾为网,自然能捕到烛九阴。 而那萧沉砚借着替他疗伤为名,在他最放松警惕之时,悄然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烛九阴静静呆在红网牢笼中,倒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看青妩的眼神有些复杂。 青妩睨向他:“还得多谢你把时间神徽放我身上,没有这玩意,我还驱策不了钟山的红雾。” “这算不算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也没等烛九阴的回答,或许是压根不在意,冷眼瞧着烛幽: “你爱爹现在在我手上。” “不想他吃苦,你就给我老实点。” 不管是从生理还是心理,烛幽现在不老实都不行。 现在唯一不想老实的只有十难了。 “不是要杀他们吗?为什么只是关起来!”十难抗议道:“侄媳妇你区别对待,我都被你又吃又炸,烛九阴这样诓骗你,你居然只把他关起来!” 青妩看向十·落井下石·难,点了点头:“有道理。” 下一刻,萧沉砚抬手一拽,将十难朝青妩抡来,红网牢笼展开,将十难也关在了里面。 牢笼内,十难和烛九阴眼对眼。 青妩:“是不能厚此薄彼,这就满足你。” 逮住了烛九阴和烛幽,青妩他们也脱离了时间长河,回到了三界地府。 这回他们一回去,就瞧见一大家子人。 太一和穆傲雪都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美轮美奂的女人。 弥天鸾醒了! 弥颜怔在原地,嘴唇翕动着。 下一刻,他看到自己阿娘大步走来,一把将小冤家搂在了怀里。 弥颜:“……” 青妩:“……” 诶?诶诶诶?! 弥颜:“阿……” 他那声‘娘’还没喊出来,就见自己阿娘抬手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青妩胳膊上。 拧住了青妩的耳朵。 “你个死孩子!老娘死了的这些年你癫的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是把你的身体不当事儿的糟践是吗!” 弥天鸾这巴掌甩的太快了,太一和穆傲雪都没来得及阻止,等听到女儿嗷嗷惨叫时,阻止都来不及了。 下一刻,就是一群人将弥天鸾拉开。 弥天鸾眼睁睁看着‘苍溟’一脸心疼的将自己儿子抱在怀中。 弥天鸾一时如山崩地裂,嘴唇颤动着,瞳孔收缩。 她的确是死的有点久了。 残魂被儿子带回去后,对外也没啥感知,也是后来逐渐恢复意识,她记得,那时儿子总会在她残魂旁唠叨个不停,像个碎嘴小鸡婆子。 嘴里总是‘刹刹前,刹刹后’,反正阿罗刹天这个小冤家的名字是从不离嘴的。 再到后来她努力修回肉身,却被妙音夺了去,神魂也被压在了昆仑墟…… 这中间的曲折不做赘述,但弥天鸾肯定自己儿子喜欢的是阿罗刹天,喜欢的是姑娘啊! 他怎么会和苍溟…… 不是!苍溟怎么会和自家的倒霉孩子裹一起! “怪我,没将事情与你细说清楚。”太一开口道,有些无奈。 穆傲雪白了他一眼,也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倒不至于因为弥天鸾打了自家闺女胳膊两下就生气或者咋的,弥天鸾那几巴掌又没用法力。 再者不知者无罪,弥天鸾醒来的时机太凑巧了,真真是刚醒不久,太一和穆傲雪都没来得及告诉她,青妩和弥颜互换身体的事儿。 太一的话进入弥天鸾耳中却被歪曲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的看向萧沉砚,又看了眼自家‘儿子’,再看了看旁边呆若木鸡的‘阿罗刹天’。 弥天鸾痛心疾首道:“太一兄,不必为他开脱,此事是我家这逆子对不住刹刹。” 太一和穆傲雪对视一眼。 这……虽说这移魂术的确是弥颜使的,但主意是自家闺女出的,现在两个人换不回来,也不能全让弥颜背黑锅。 明王天鸾还是太守礼了。 穆傲雪刚要开口,就听弥天鸾道:“我残魂蒙昧时,这小子就曾在我身边念叨过,说得不到刹刹,便要绞尽脑汁加入他们。” “还说什么刹刹不愿意的话,苍溟他也可以……” “我那时残魂蒙昧,无力阻止,也只当他在浑说,不曾想他竟真的……” 周围‘不是人’的都呆滞了。 青妩、萧沉砚、弥颜三个不是人也懵了。 弥天鸾看了眼萧沉砚,见他还抱着自家逆子,她实在忍不住了,“苍溟,你、你和我家颜儿……你们……你们怎能对不起刹刹呢。” 青妩和萧沉砚对视一眼,他俩抱得还是绑紧,然后整齐划一的看向弥颜。 弥颜表情有点抽筋,他单手捂住脸,笑了。 娘嘞。 您真是我亲娘! 第552章 收拾癫雀雀,还得血脉压制 对于弥颜‘得不到就加入’做法,在场众不是人的,都不意外。 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但是,他对苍溟(萧沉砚)竟也有那等心思? 这还是他亲娘认证了的啊! 弥颜罕见的恼羞成怒,冲青妩和萧沉砚吼道:“是窃天胎那一次啦!” 当初少衡将他造成窃天之胎的事儿曝光,弥颜想要火中取栗,准备去找苍溟帮忙‘气息交融’。 那之前他曾在弥天鸾残魂边上叨叨过几句,不曾想那时的弥天鸾已经有些意识了,但显然她没听全乎他的意思。 “阿娘!你怎么什么都往外抖,你儿子我不要面子的嘛!” 弥天鸾看着‘刹刹’冲自己咆哮,她愣怔了下,又看了眼自家‘儿子’,呼吸微顿,她迟疑的试探道: “你俩……移魂换息?” 青妩窝在萧沉砚怀里点头,扮起小可怜:“天鸾伯母打人好痛痛哦。” 弥天鸾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刹间头皮都麻了。 她慌忙上前:“对不住啊刹刹,伯母不知道是你,下手重了吧。” “太一兄,傲雪妹子,抱歉啊,我真不是有意对刹刹动手的。” 太一和穆傲雪失笑,忙摇了摇头,两人都无奈的瞪了眼自家的调皮闺女。 弥天鸾都没真的使劲儿,能把她打疼? 弥天鸾内心懊悔,瞪向自家儿子,扬起手又要打,弥颜下意识缩起脖子抬手抱头。 青妩赶紧挽住她胳膊,“天鸾伯母,打不得打不得,那是我的肉身。” 弥天鸾尴尬的放下手,表情讪讪。 弥颜趁机打蛇缠上棍,立刻卖乖的溜到弥天鸾身边,挽住她胳膊:“阿娘,阿娘你终于醒了,你怎么舍得对我下毒手啊!” “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啊,咱们那么久没见,哪有见面就打孩子的道理!” 弥天鸾哪舍得真的打孩子,她先前就没真的使劲儿,她就是彻底清醒后想到蒙昧时听到的那些关于自家小子不爱惜身子,老自残作死的那些过往。 当然,这些消息得感谢西老鬼,现在西老鬼跟着弥颜干活,他这老鬼被弥颜坑多了后,找不到地儿告状,就爱跑弥天鸾的残魂边上上眼药。 现在误会解除了,弥天鸾弥颜这对母子终于苦尽甘来,乃是大喜事。 “阿娘,现在你也醒了,可知道我和刹刹为何换不回来了?” 这移魂换息本就是明王一族的秘术,弥天鸾的力量虽比不得以前,但在术法方面,显然不是弥颜这个小崽子能比的。 她示意两个孩子将手递来。 弥颜和青妩都乖乖递出手。 “我要感知一下你们神魂上的术痕,不要反抗。”她轻声说道。 青妩和弥颜自然是信任她的。 青妩感知到了一股力量在触碰自己的魂体,她曾想象过这位天鸾伯母的性情。 只听她和少衡间的那段往事,或许会有人误以为她是那种温柔如水的菟丝花性格。 可实际上,明王天鸾从不是什么好脾性,青妩就感觉到了这股神魂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锋芒感。 虽锐利,却不随意伤人。 锋芒之外,包裹着一层温柔。 就如明王天鸾本身一样,外柔内刚。 “好了。” 听到弥天鸾的声音后,青妩睁开眼,她眨巴了一下,扭头就见弥颜和自家砚台挨的绑紧。 这是……换回来了? “你给我过来!让位!”青妩一把将他拽开。 青妩拽的同时,萧沉砚默契的把弥颜朝外一推,碍于当着人家母亲的面儿,他还是收着力气的。 原本他俩一推一拽也没啥,偏偏弥天鸾也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弥颜的耳朵。 当下,场面就变成了弥颜身体前栽噗通在自己老娘跟前滑跪,还没跪稳呢,耳朵就被揪住了。 “掉了!耳朵要掉了!” “娘!母亲!亲儿子,我是亲儿子啊!” “您的母爱呢!还没苏醒吗!!” 弥天鸾有点想缝上这小崽子的嘴,怎么那么碎! 她又没真的用力! “还有脸叫唤!”她把儿子拎了起来,都羞于启齿:“秘术都没练熟,你还敢拿出来使!” 弥颜眼神颤了颤,无辜道:“怎么可能?我怎会使错。” 弥天鸾还想说什么,对上自家儿子狂抽筋的眼角,她突然领悟了,瞄了眼青妩。 青妩美目微眯,盯着弥颜的后脑勺:“没、练、熟?” 这移魂换息的秘术,弥颜过去不知使过多少回了! 萧沉砚眸色也有些危险。 所以,不是换不回来,是这癫雀雀故意的?! 弥颜咳了一声,正色道:“阿娘,你刚醒来还很虚弱吧,咱们先回祖洲,你身体得好生养养。” 弥天鸾现在很尴尬,但她完全没有助纣为虐的想法,哪怕这个‘纣’是亲儿子。 她掐住弥颜的脖子,对青妩道: “刹刹,这小混球故意使坏,这事儿是他对不住你。” “你要怎么收拾,伯母没二话,随你处置!” 青妩心里本来是有点小火苗的。 见弥天鸾如此大义凛然,她那点火苗也灭了,促狭道: “伯母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啊。” “那就麻烦你把弥颜带回去好好打板子,打他屁股才行。” 弥颜瞪圆眼盯着青妩,给整笑了:“小冤家,落井下石了啊。” 青妩给他白眼,嘲讽道:“牛大一坨的鸟了,还要把亲娘摁着打屁股,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帮你记着,改明儿替你宣传的三界皆知!” 弥颜:“好啊,你毁我名誉,那我必须赖上你了,你等着为我负责吧——唔——” 弥颜那口无遮拦的嘴被自家亲娘给掐住。 弥天鸾单手封印了儿子的破嘴,歉意的冲众人道:“我先把这逆子带回去家法处置,晚点再备上厚礼来相谢诸位。” 说完,弥天鸾都不给青妩婉拒的机会,掐着儿子就走了。 弥颜在自家老娘的爪爪下来,翅膀都扑腾不起来。 青妩瞅着,忍不住用胳膊肘去戳萧沉砚: “收拾癫雀雀,还得靠血脉压制啊!” 萧沉砚深有同感的点头,自然而然的搂住她的腰,只是手刚环过去,另一只饱含‘血脉压制’的手,落在他肩膀上。 萧沉砚对上老丈人慈祥和善的笑脸。 太一:“你们这一路奔波辛苦,先让小阿妩去梳洗休息下,砚儿你来与我们说说情况。” 萧沉砚手指蜷了蜷,点头,冲太一回以微笑。 总觉得,岳父是故意的呢…… 第553章 伽蓝VS帝陀,王权对战杀伐 时间长流的暗河,混沌之气所化出的浑噩领域中。 伽蓝拖着宛如死狗般的无尽,出现在其中。 无尽被轰碎的脑袋已经长出了肉芽,瞧着恐怖又畸形。 随着伽蓝出现,一道道身影在浑噩中浮现,乃是一个个修罗。 伽蓝神色不变,只偏了偏头,那些修罗的身影就齐齐炸碎。 “伽蓝,你过界了。” 帝陀的声音响起,浑噩世界中,灰雾凝聚成女人的巨脸,她掀开眼帘,凝视着伽蓝。 伽蓝压根不和她废话,巨剑浮空,一剑朝女人直劈而去。 杀伐巨剑劈开女人的脸,她的脸如雾散开,又瞬间愈合,帝陀神情没有变化。 “看来你与霓皇的战斗中,是你输了。”帝陀不疾不徐道:“她让你的善魂重生了吗?眼下你是来替你儿子报仇的?” “明知故问。” 伽蓝将无尽丢开,神色冷漠睥睨:“趁我沉睡,让阿难那个蠢货偷走我的善魂,我砍你,还需别的理由?” “的确不需要,所以,我方才也受了你一剑。”帝陀依旧平静:“现在换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的选择是修罗一族,还是苍溟?” “我选谁,不选谁,你也配问?” 伽蓝脸上的红痕睁开,露出杀戮血眸,再度将帝陀的脸轰散,他大步朝前而去,浑噩世界中,几处岛屿浮空。 他落在其中一处岛屿上,径直朝中心处的宫阙而去。 一个个权欲修罗出现,警惕戒备的看着伽蓝,却在一道声音出现后,都让开了路。 “让他进来。” 殿门被伽蓝一剑斩碎,宫殿中,一重重台阶朝上,最顶端的王座上,身穿赤金冕服的女人坐在鎏金王座上。 她容貌高贵典雅,却有一道血痕横亘过面颊,鲜血缓缓流淌,使她的美添上了几分肃杀。 随着帝陀睁开眼,这道伽蓝在她脸上留下的血痕也随之愈合,她的那双眼幽深漆黑,盛放着巨大的野心。 与之对视,便能勾动人浑身热血,向往着权力,带着要将一切掌控在手的欲望。 伽蓝依旧没有二话,巨剑朝重重王阶劈去,数不尽的血眸出现在殿堂之中,锁定一个个权欲修罗,令他们不敢妄动。 轰然巨响,王阶被斩开,巨大的沟壑犹如天堑。 唯有帝陀所立的最顶端依旧完好无损,她周身散发着金光,金光笼罩的范围内,一切如常。 即便被人打到家门口,帝陀依旧平静。 下一刻,伽蓝出现在她近前,如一把利刃,破开她周身金光。 在他一剑劈下的瞬间,帝陀抬手,敕令:“王权在我。” 一道帝玺出现,化出宝光,挡住伽蓝的剑势。 帝陀抬手拖住帝玺,平静的注视伽蓝:“杀伐听召。” 帝权化出伟力,压向伽蓝。 男人脸上露出嘲讽之色,眼中暗芒一闪:“滚——” 帝权伟力被震开,帝陀眸子微眯,左手拈花,再度敕令:“止戈。” 伽蓝身上的杀气在被压制,他忽然便笑了,猛的将杀意收缩,凝为一线,朝帝陀贯穿而去。 一线杀机,锐不可当,直撞帝玺。 巨大的冲击让帝陀和伽蓝都各自后退了几步,荡出的伟力直接将宫阙夷为平地。 权欲修罗们齐齐被撞飞。 脑袋刚长出鸡蛋大小,摇摇晃晃跟着进来的无尽被冲击了个正着,鸡蛋脑袋砰的碎掉,他朝后一栽,身体蠕动了下。 自他胸膛内传出一声怒吼:“我要把你们都吃掉!” 巨剑飞出,又串蚱蜢似的把他钉在地上,与之同时,女声敕令也响起:“止饿。” 无尽身上的暴食之欲被稍稍扼制,老实的躺平在地。 声音从胸腔内传出:“有本事让我永远别饿。” 没人理会他。 帝陀和伽蓝对峙着,大帝之战,非死即伤。 伽蓝伸出手:“我的善魂,拿来。” 帝陀盯着他,审视了片刻,抬手一挥,一道魂影出现,那道身影与伽蓝很相似。 正是善魂萧稷,只是萧稷的容貌要更加似人一些,他的容貌有岁月的痕迹,不似伽蓝这般俊美无俦,邪异肃杀。 帝陀将善魂推向了伽蓝,仿若交出了一个选择。 却见伽蓝抬手,直接将善魂捻灭。 帝陀挑眉,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你还是选择了修罗族。” “本帝谁也不选。”伽蓝冷声道,言罢,他扭头便走。 帝陀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伽蓝,霓皇可曾告诉你,当初她是自愿给出地魄的。” 伽蓝脚下一顿,眸色暗了下去,嘲讽的回首睨向她:“你想说什么?” 帝陀轻笑道:“只是想告诉你罢了,利用你的善魂造出那个孩子的主谋,可不止我一个。” “所以呢?” 帝陀不掩自己的野心:“自然是想见你与她‘夫妻相残’。” ‘夫妻’这个词用在修罗族的身上,实在是讽刺。 伽蓝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怪异的看向帝陀:“你是想说,霓皇觊觎我已久?” “谁知道呢。”帝陀坐回王座,手托腮,“若非如此,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会愿意与你结合生下孩子。” 伽蓝看着她,冷嘲道:“自诞生时起,你就喜欢掌控一切,不止权力,还有所有人的所思所想。” “我停不下杀伐,阿难痴愚,无尽暴食,不夜花懒惰。唯有霓皇,你掌控不了她一点。” “所以她自愿以地魄与我的善魂结合这事,让你觉得你终于能掌控她了?” 帝陀诚实的点头:“我不否认。” 所以,明知霓皇的‘自愿’有蹊跷,有风险,帝陀还是同意了。 就如无尽永远饥饿,她也永远渴望权利,渴望掌控所有人。 “霓皇觊觎我?你挺会想。” 霓皇不可能觊觎他。 他和她之间善魂地魄的结合,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霓皇她自己想要个孩子罢了。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霓皇并不在意,之所以选择他,或许是看重他的杀伐之力,又或者,是霓皇洞悉了帝陀的图谋。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可能是霓皇对他有意。 这笑话,堪比混沌破碎。 伽蓝看了她一眼,最后留下一句话:“我会宰了我与她生的那小子,你最好别插手。” 留下这句话后,伽蓝拔出插在无尽身上的巨剑便走了。 他今日出现,仿佛只是为了报帝陀擅自拿他善魂去配种的仇,顺便解决掉他视为‘污点’的善魂。 这的确是杀伐伽蓝做事的风格。 帝陀手托着腮,若有所思,“真的会杀吗?” 她勾唇笑了:“那我拭目以待。” 第554章 指尖善魂,灼了伽蓝的心 被夷为平地的宫阙逐渐恢复原貌。 殿中响起咀嚼声,一个个权欲修罗消失,像是被无形的巨口啃噬掉了。 与之同时,无尽的脑袋也快速的长了出来。 他盯着帝陀,舔了舔唇:“你的小修罗不好吃,我要吃你。” 帝陀笑了笑:“你没有吃掉烛幽,我不同意给你这份奖励。” 无形巨口咬向帝陀,却被金光挡住。 无尽的身影出现在帝陀身后,一手掐住她的脖颈,一手扳住她的肩胛,帝陀的头被掰的微微偏向一侧,露出雪白脖颈。 男子的唇覆上她的脖颈,冷硬的齿啃咬住她的皮肉。 帝陀神色不变,声音幽幽:“我说过,我不同意。” 无尽没能成功咬下她的血肉,眼里带着不甘,死死盯着她脖颈处的牙印。 帝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毛,像是抚摸一只饥饿不听话的小狗:“无尽,乖一点。” 无尽盯着她:“你想掌控我,却不让我吃饱?” 帝陀偏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鼻尖,姿态暧昧又亲密,可她的眼中只有浓浓的野心与权欲,不带丝毫情色。 她捏住无尽的下巴,“可以让你换一种吃法。” 无尽眸色暗了下去。 殿中的权欲修罗悉数退下,只余下两位大帝。 帝陀坐回王座,无尽转至她身前,帝陀攥着他的发,将他的头一点点下压。 王权宫阙中,有声音起伏相和。 兽类舔舐的水声与女人的笑声响起。 不知过去多久。 帝陀慵懒的穿上冕服,起身重新坐回王座。 无尽躺在王座之下,舔了舔唇,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依旧有浓浓的食欲。 他说:“不够。” 帝陀手托腮,看着他的亢奋,轻笑道:“今天已是破例,下不为例。” 无尽坐起身,不满的看着她:“不吃饱,不让你掌控。” 帝陀叹了口气,示意他凑近些。 无尽凑近了,帝陀抬手啪得甩了他一巴掌。 无尽的脸偏向一侧,抬眸看她,下一刻,他如猎豹般起身,覆压而下,死死掐住帝陀的脖颈,笑容如兽。 帝陀神色不改,依旧笑看着他:“我说了,乖一点。不听话的狗,都是要挨打的。” “那与狗**的你又是什么?” 帝陀并不恼,捏着他下巴,“能为我所用,是人是狗,都无区别。” “就如同你,只要能吃饱,是饭是屎,你不是照样都能咽下。” 无尽听着,竟也笑了起来。 他头埋进了帝陀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覆在她耳畔道:“终有一天我会吃掉你的,全吃进我肚子里,敲骨吸髓,连骨渣都不剩。” 帝陀毫不怀疑无尽说的吃,是真真要吃掉她的血肉,而不是像先前那般的‘吃’法。 “只要你能做到。”她不置可否。 她喜欢掌控权利,同时也不介意有人挑衅自己的权利与掌控。 将反骨打碎的过程,显然比轻易接受奴颜媚骨要来的更有趣。 无尽吃吃笑着,许是被帝陀‘短暂喂饱’,他神色有些餍足,随意坐在她王座旁,把玩着她垂至脚踝处的长发。 “伽蓝和霓皇生下的那儿子很香,我想吃掉他。” “不行。” “为什么?”无尽挑眉:“反正伽蓝都要杀他。” “你觉得伽蓝会吗?”帝陀托腮笑着。 “不会吗?”无尽有些惫懒:“他灭了自己的善魂。” “霓皇在他体内又复苏了新的善魂。” “那可说不准,他是杀伐。”无尽嗤笑:“我控制不住饥饿,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杀生。” “他杀了那小子,你的计划不就付诸东流了?” “打个赌?”帝陀勾起他的下巴,摩挲他的唇:“若你输了,就替我唤醒不夜花。” “若我赢了呢?” 帝陀将手送到他唇边:“我的左臂送给你吃。” 无尽眸光一亮:“一言为定。” “以我王权为誓。” 有了这句保证,无尽放心了。 他站起身来,摸着肚子:“我还要去找些食,我又饿了。” 一想到可以吃掉帝陀的血肉,他又感到了饥肠辘辘。 不过,走之前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帝陀: “若是到最后,咱们都输了呢?”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伽蓝和霓皇真的生下了一个了不得的儿子。 那小子身边的阿罗刹天也很是棘手。 想到阿罗刹天血肉的气味,无尽咽了口唾沫。 那香味,一点都不逊色苍溟。 “输不了。”帝陀笑着,“不论何种结果,我都是赢家。” 无尽挑眉。 帝陀翘起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后背慵懒的陷进王座内。 “他是人族是巫族也是修罗族,他身上有至尊帝血。” “伽蓝的善魂和霓皇的地魄孕育出他的人身,他身上有博爱也有杀性,可他身上同样不缺野心和权欲。” 帝陀笑容灿烂:“凡有野心,皆我王权。” “纵然我无法登临顶点,含我野心者登高,亦如我登高。” 无尽看着她,擦了擦嘴角,笑了起来。 “那说好了,若是输了,你要死在我嘴下。” 无尽突然觉得,那个叫苍溟的小子若是能赢,倒也不错。 那样,他就可以把完完整整的帝陀吞吃入腹了。 …… 三界中。 一道身影突兀的出现,他站在人间与幽冥的交界处,灰发似灰雪。 伽蓝神色幽冷,不含半点感情。 他凝视着幽冥的方向,胸腔内有什么在不受控的跳动着,脑中闪现过的却是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那是属于他善魂的记忆。 以人的身份,成为一个父亲。 他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伽蓝低头,看着自己指尖,指尖处一片残魂被他藏在指缝,那是善魂的惨余。 哪怕只剩一点点,却灼热滚烫的似能洞穿他的血肉。 伽蓝下意识将残魂捏紧,想要捏碎,又唯恐捏碎…… 第555章 你再宠宠我们呗 青妩和萧沉砚都清楚,太一是老父亲(老丈人)间歇性看女婿不爽。 哪怕萧沉砚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亲手教导过的晚辈,但依旧改变不了是头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青妩给了萧沉砚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半点义气不讲的就跑路了。 这一趟域外之行,她没怎么动手,神魂算不上累,可肉身哪儿哪儿不得劲! 定是癫雀雀的原因,她现在感觉自己肉身上都是一股癫味儿! 得洗洗刷刷才成! 青妩直接去了幽冥鬼池,去了后,就见夜游还搁里头泡着。 白衣青年跪坐在水池旁,循声朝她望来。 “杀杀。”萧摇光,或者说日游开口唤道。 青妩恍惚了下,抠了抠耳朵:“有些年头没听到这种文盲叫法了。” 她一言难尽的盯着日游:“几时醒的?” 日游:“刚醒不久。” “说了多少次我那个字儿念‘刹’不念‘杀’。”青妩上前,毫不客气的把日游往旁边攘开了点,兀自坐下,嫌弃道:“你当了几十年的人,还是个文盲?” 日游笑了笑:“就我这样叫你,才显特别。” 一瓢水啪的泼在日游脸上,夜游冷笑:“醒了没?没醒老子去屎尿地狱借盆尿滋醒你。还特别?显得你特别没文化?白瞎你在人间读的书了。” 日游抹了一把脸,不看夜游,对青妩道:“听他说杀杀你让他在鬼池里呆足八十一天,我觉得时日短了些,让他呆够八十一年再上岸吧。” 夜游笑了,眼睛眯起,咬牙切齿:“真不愧是我奶大的亲兄弟啊,我是奶了一头白眼狼出来了!” 日游看向他:“把奶灌我鼻子里喂大的吗?所幸我为婴儿时也算不得是个人,若真是人,怕是早被你喂死了去。” “死鬼!打他!这个不孝玩意儿!他活过来就是为了气死我的!” 日游倒是好脾气样子,冲青妩笑:“杀杀,他太折腾了,只有你能让他老实。” 青妩嘴角扯了扯,她阴恻恻的盯着两鬼,须臾后,一声惨叫一声闷哼,日游和夜游都泡在了鬼池内,兄弟俩一左一右一个熊猫眼。 乌青乌青的。 青妩却是神魂离体,冲着自己肉身吹了口气,下一刻,她那肉身就薄成一张纸,青妩捻起自己肉身的双肩用力一抖,像是抖灰似的,狂甩几十次。 然后她把自己的肉身丢水里,搓搓搓,刷刷刷。 两鬼瞧着她把自己肉身变成画皮,搓衣服似的搁鬼池里洗,下手毫不留情。 夜游揶揄道:“听说你和弥颜换魂了一段时间,怎么?他顶着你的皮跳粪坑了?” 青妩投去一个眼神,对日游道:“你先前的提议,本座允了,本座觉得八十一年也断了,镇压他个八百一十年吧!” “日游你也是,你家夜游为你差点都去卖屁股了,你就搁这儿陪着他吧。” 两兄弟脸色都变了。 夜游也不嬉皮笑脸了,皱眉道:“外头到底怎么了?修罗族杀入三界了还是怎么着?” 日游:“杀杀,我已清醒,便可执刃,可继续为你手中刀。” 青妩把搓洗干净的鬼皮往身上一套,重新变回那个鬼气浓郁美美哒的自己。 她白了两鬼一眼:“说什么屁话呢,本座就是嫌你们兄弟俩碍事儿,老实给我搁家里待着。” “怕我死了?”夜游问。 青妩白眼:“赶紧死,你哥俩一起死远点!” 太久没见日游,她都要忘了日游那死德行,也和夜游不遑多让。 现在兄弟俩整整齐齐了,真是烦死鬼了。 夜游身体放松,飘到水池边,睁大一双鬼眼盯着她。 青妩垂眸与他对视,嗤笑:“干嘛?准备瞪死我?” “准备把你现在这副口是心非的嘴硬模样记牢点。”夜游笑吟吟道:“特意跑鬼池来,就为了找借口把我困家里,还说不是担心我死了?” “自作多情,我是来洗我自个儿的鬼皮的。” “刹刹陛下随手一个法术,里外都干净,还用得着特意跑这么一趟啊?”夜游语调拖长,笑的得意:“实诚点呗,死鬼~知道你关心我啦~咕噜噜噜——” 青妩一把摁住夜游的脸,把他整只鬼摁进鬼池。 她抬眸阴恻恻盯着对面的日游。 日游无奈叹气,垂了垂肩:“杀杀你恼羞成怒也没用哦,这次我们是不会听话的。” 他认真看着青妩。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多亏有你,也幸好有你。” “杀杀,我和夜游皆是因你才能活至如今,为你披甲,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夙愿,也是我们的荣光。” “你就再宠宠我们吧。” “让我们与你并肩作战。” 青妩抿了抿唇,站起身来扭头就走,跑下一句话:“懒得管你们。” 咕咕咕咕~ 夜游从鬼池里冒出头,冲日游吐出一口水,道:“她答应了?” 日游又抹了一把脸,嗯了声,“我的话,杀杀总能听进一耳朵的。” 夜游:“当了几十年人后,你越发不要脸了。” 日游笑的温温和和,淌到夜游身边,抬手揉了一把他的头毛,“这些年,难为你了。” 夜游脸色有些难看,身体绷紧了,皱眉盯着他,表情几欲反胃: “你过于恶心了。” “你惯爱冲着杀杀撒娇,怎就不肯冲我撒撒娇呢?”日游不解道:“我还是奶娃时,夜游你并不是这态度。” “若早知你复生回来会恶心翻倍,你看我救不救你,白瞎了死鬼给我的那些宝贝。” “恶心你也忍忍。”日游道:“咱们还欠杀杀那么多宝贝要还呢。” “用得着你废话,不过一码归一码,宝贝都是你吃的,你还。” “我还便我还,谁让我是兄长呢。” 夜游不笑了,一把揪住日游的头毛,笑的杀气腾腾:“别的都能让你,唯独两件事,一,死鬼的信重,二,我是哥哥。” 日游无奈看着他,服软:“真拿你没办法。” 夜游嫌弃丢开他:“滚去给死鬼干活,少废话!” 日游爬出鬼池,回头看他:“那你可得快些养好伤,咱们拖累她够久了,该为她分分忧了。” 日游眸光森森:“你我携手,才是真正的日夜游神,才能真正成为她的助力,缺一不可。” 第556章 伽蓝:我是他爹 青妩被夜游日游兄弟俩整得恼羞成怒。 这兄弟俩,一个死眯眯眼,一个死文盲脸,一个阴阳怪气,一个软刀子割肉。 青妩心里骂骂咧咧个不停,突然,她皱起眉,身影直接从地府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幽冥与人间的交汇之处。 几道身影相继出现,正是太一、穆傲雪和萧沉砚。 “阿爹阿娘。”青妩唤了声:“你们也感觉到了?” 太一点头,先前萧沉砚正与他们细说域外发生的事,他们三人齐齐感觉到了一股充满杀意的气息出现在外。 青妩是地府意识所化,感知自然比他们更快。 只是四人虽在第一时间就出来了,但对方离开的速度却比他们更快。 “那股杀意……”青妩看向萧沉砚。 他眸色波澜不兴,轻眨了下眼,肯定了她的怀疑:“是伽蓝。” 青妩神情怪异:“他神戳戳的来,又暗戳戳的走,到底是要干嘛?” “总不能是他沉睡的父爱真的觉醒了,想要见你,但又没脸?” 没人把青妩的玩笑话当真。 主要……就伽蓝那性子?会犹豫?所有人都觉得不会。 更何况,他气息里的杀意丝毫未消。 与其说他是看儿子的,不如说他是来宰儿子的。 萧沉砚看向青妩,青妩懂他意思,将红网牢笼拿出来,他动了下手腕,就将十难给拽了出来。 十难生无可恋的蹲坐在地上,“又有什么大难要临我头了吗?” 他说完顿了下,却是朝太一的方向瞧了眼,咦了声: “你就是太一啊?” “你身上的气味……”十难扭头打了个喷嚏,捏住鼻子,露出讨厌的神情:“好讨厌的气味啊,一股子通天树的幸福味儿,给人赐福赐乐什么的,真讨厌啊。” 太一神色不变,“通天树清明神识,破除蒙昧,与你的痴愚相克,你会讨厌,倒是不奇怪。” 青妩眸光微亮。 太一爹的通天树竟是这玩意儿的克星?哎呀,知道晚了。 “阿爹,搞点通天树汁滋他脸上,省的这货老不老实。” 太一虽觉得此举很浪费,但还是宠溺女儿,取出了一瓶通天灵液给她。 十难脸色变了,那神情如临大敌,比青妩他们啃吃他神魂时要难看多了。 不等青妩下毒手,他立刻开始卖队友: “我先前在域外瞧见蓝蓝时,就觉得他很不对劲。” “他身上的杀气怪怪的,我怀疑霓皇阿姊把他的善魂复苏了。” “大侄子,别怀疑,霓皇阿姊肯定唤醒了蓝蓝对你的父爱。” “不然蓝蓝先前一见你,肯定砍死你啦,不会出手解决掉尽尽,还把尽尽拖走哒。” 十难一口气说完,冲青妩眨巴眼:“侄媳妇,我已老实。” 我都老实了,你就别对我下手了。 青妩点头,不禁意、不小心……手抖了抖。 半瓶通天灵液洒在了十难的神魂上,他魂体上骤然出现被腐蚀了一半的黑斑,凄厉的惨叫胜过往昔,那灵液似能腐蚀进他被霓皇封印住的根脚中。 污染他的痴愚道。 青妩将通天灵液收好,“对不起啊,手滑了,下次我注意点。” 十难痛的痉挛,还、还有下次? 你看我信你手滑吗? 青妩没理他,冲自家太一爹眨了眨眼,手指头搓了搓。 意思很简单:这玩意儿好使,爹你再给我整点。 太一很想说通天灵液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即便是他也没有多少,但这是女儿第一次伸手找自己要东西,他哪有不给的道理? 再说,此物能克制十难,自然更得给了。 太一颔首:“放心,管够。” 十难又痉挛了一下,瞧着更老实了。 十难这玩意儿吧以痴愚为根脚,即便被霓皇封印住了力量,可他的本质就是‘恶劣’的,让他彻底老实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须时不时给他点教训。 这家伙刚刚的话,倒也不是全然无用。 萧沉砚朝人间的方向望去,忽然道:“我想回一趟京城。” 青妩:“你觉得伽蓝去了人间?” “或许吧。”萧沉砚抿了抿唇:“去一趟旧邸就知道了。” …… 萧沉砚最初在京城所住的厌王府,便是他父亲先太子萧稷的旧邸,也是萧稷葬身的地方。 后来萧沉砚登基成为人皇,厌王府也未曾改换牌匾,维持着原貌,乃至现今的明帝登基后,厌王府依旧好好保持着。 作为人皇旧邸,无人敢擅闯。 这些年,也只有黑甲军的老人有资格进入府邸打扫除尘。 今儿正式黑甲军旧部来除尘的日子。 领头的两位青年将军一个娃娃脸,一个高眉深目,瞧着很是年轻,可眼神里都有岁月沉淀下来的稳重。 赫然是百岁和长命。 他二人如今已是武道巅峰,半步仙人,容貌自然不改。 虽无法继续跟在萧沉砚身边效命,却一直恪守着萧沉砚的命令,成为人间基石,护卫人间安稳。 “都怪你,若非你路上磨磨唧唧,咱们也不会又和主子还有小小姐失之交臂。” 百岁嘟囔抱怨着,长命没理他:“主子和主母应该在地府或天上,你若实在想见,厚着脸去求见又不是不行。” 百岁给他个白眼,“几十年过去了,咱俩还是这菜鸡修为,我可没脸去见。” 长命看他一眼:“我看你是怕自己又哭鼻子吧。” 百岁勃然大怒:“浑说!我早就不哭鼻子了!” 两人斗嘴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齐齐回头。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矗立在了院中,男人神色冷漠,发似灰雪,脸上的红痕被掩去,眉眼间有些皱痕,似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容貌做了伪饰,宛如自然衰老至中年的人族。 百岁和长命看到那张脸后先是一怔,下意识道:“主子!” 很快,两人发现不对劲。 主子按说不会衰老才对啊。 对面这个男人与主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气息与主子截然不同,对方根本不是主子! “你是谁?”百岁警惕不已。 男人看着百岁,似想到了什么,“你是他和阿罗刹天捡回来的那个小孩?” 百岁愕然不已,“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男人语气冷漠:“我是他爹。” 第557章 父子人间再见 主子的爹?那不就是…… 百岁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成形,就见面前的男人骤然沉脸,明明没有杀气溢出,他和长命却齐齐跪倒在地,口鼻流血。 “我不是。” 百岁听到了男人的否认。 像是有千万把刀在凌迟自己的魂魄,百岁说不出话,只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这是个癫子! 不然怎么一会儿说自己是主子的爹,转头又矢口否认。 百岁无力想更多,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还不是肉身陨落魂魄化鬼,而是魂飞魄散死的透透的那种,明明对面这个长的和主子一模一样的男人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 骤然,一股力量将百岁长命等人齐齐掀出了厌王府,再晚一息,他们就要被杀气碾碎成齑粉。 整个厌王府唯余伽蓝,无形的杀伐之力包裹住整个府邸,雕梁画栋咯咯作响,整个府邸颤抖着,似有一股力量要将它们摧毁。 而力量的主人又在挣扎着什么,仿佛他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拉扯。 一个叫嚣着毁灭,一个怒吼着住手。 伽蓝烦躁的攥紧了胸口的衣领,象征杀伐的红痕在他脸上若隐若现。 骤然,伽蓝的手刺入自己心口,他像是在自己身体里寻找着什么,要将那扰乱自己内动的玩意连根拔起。 那该死的善魂! 被霓皇复苏的善魂! 他找不到那玩意儿藏在自己灵魂何处。 伽蓝大口喘着气,将手从心口拔出,另一只手的指尖灼烫的很。 那是他原本善魂的碎片,伽蓝想要捏碎它,眼中凶光毕露。 他刚要用力,脑中响起一个清脆的孩童声。 ——阿爹。 伽蓝怔住,残魂中灼灼的记忆似成了幻影出现在他眼前,伽蓝看到了一个垂髫小儿朝自己跑来。 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陌生的、孱弱的、不堪一击的自己。 那是……他的善魂萧稷。 垂髫小儿手里拿着一把小弓,哒哒哒的朝他跑来,伽蓝下意识抬手,垂髫小儿从他身体中穿过,奔向另一侧的萧稷。 ——阿爹,今日武课,孩儿得了头筹,云侯伯伯答应将他的青龙骢送给我。 萧稷弯腰将那孩子抱起,眼里不掩笑意: ——青龙骢勇猛,砚儿有信心驾驭它吗? 小儿一脸认真:孩儿现在还不行,但等孩儿长大了,定可以乘着它护我大雍疆土! 萧稷朗声大笑,揉着小儿的发顶。 小砚台有些腼腆,趴在萧稷怀里,小声道:阿爹今日又抱我了,宫里人都说抱孙不抱子,阿爹抱我又有人要去皇祖父跟前说你宠溺我了。 萧稷笑意不改:砚儿还小,阿爹宠溺些也无妨,等你长大了,阿爹可要当个严厉的父亲了。 小砚台被逗得咯咯直笑,搂着萧稷的脖子,孩童的稚语天真:那孩儿就不长大,要让阿爹一直抱! 眼前的幻影消失。 垂髫小儿长大,变成鲜衣怒马的少年,少年肆意张扬,从内院里急冲出来,足尖一点,就跃上屋檐。 萧稷紧跟着追出来,手里竟握着一根木棍,怒指着屋檐上的青年: ——混账,你还敢跑! 少年站在屋檐上,冲他嚷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这是圣人教的道理,阿爹你都要打死我了,儿子当然要跑了! 阿爹,仪态,仪态!注意你东宫太子的仪态啊,否则明儿御史又有参你的折子了…… 萧稷被气笑了,盯着屋檐上的臭小子: ——你前天拆了驸马的车轱辘的,昨儿打断了尚书家长子的腿,为父还差御史参我? 少年萧沉砚双手叉腰,一脸桀骜: 驸马背着长公主寻花问柳,我拆他车轱辘,是替长公主出气。 那李尚书家的儿子欺男霸女,当街纵马踩死了人,却让下人顶罪,他屁事没有。我打断他的腿,也是合情合理! 阿爹,这些都是你教我的,儿子身为皇长孙,当懂忠义孝悌,也当为民除害! 阿爹,你想清楚了啊,真要打我吗?不怕把你明辨是非的儿子,打成浑浑噩噩的蠹虫吗? 萧稷神情威严,但眼神里却带着赞许,他板着脸道: 打还是要打的,不打你陛下那边说不过去。 少年萧沉砚眼咕噜一转:那阿爹是与我同一阵线的咯? 萧稷没回答,少年萧沉砚从屋檐上下来了,走到他跟前,道:阿爹不说话,我就当你是认同我了。 萧稷依旧没理他,只是扬起棍子,抽在他屁股上。 少年萧沉砚下意识绷紧身体,结果那棍子落在身上后,他却面露疑惑,看向萧稷,小声道:阿爹没吃饭啊,不疼诶。 萧稷瞪他一眼。 少年心领神会,立刻满地打滚,大叫起来:疼死了!我快要被打死了!阿爹你饶了我吧—— ——逆子,看打! 父子俩演技拙劣的表演着,在府里上蹿下跳。 父不似太子,儿不似皇孙。 但却是真正的一家人。 …… 伽蓝看着残魂记忆所化的幻影,指尖被灼烫的难受,他生来便是杀伐,从不知何为恐惧。 但这一刻,他竟是恐惧了。 恐惧所看到的这段记忆,恐惧另一个自己。 恐惧自那善魂中翻涌而出的陌生情绪,浓烈的宛如世间最锋利的刃,绞破他的杀气,让他变得孱弱,让他丢盔卸甲。 不! 他决不该变成那样,即便是他的善魂,也不该是那副孱弱样子! 伽蓝下定决心要将残魂捏碎,彻底毁掉这些幻影。 骤然,他感觉到了什么,猛的朝大门口的方向看去。 厌王府外。 太一的神力润物细无声的落入昏死过去的百岁等人身上,抚平他们被杀气波及所受的伤势。 万幸的是,人都还活着。 青妩盯着被杀伐之气裹挟住的厌王府,皱起眉:“他还真来了这里。” 她看向萧沉砚,不等他回答,径直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 “我要一起。” 萧沉砚对上她固执的眼眸,回握住她的手:“好。” 太一和穆傲雪见状,本想同行,萧沉砚却冲他们摇了摇头。 “杀伐伽蓝若真动起手来,人间恐要尸横遍野,请岳父岳母为我们压阵。” 太一短暂沉吟:“好。” 他深深看着女儿女婿:“万事小心,我就在府外。” “阿爹放心,打不过还有十难当肉盾呢~” 又被丢回红网牢笼中的十难:好、很好、非常好! 厌王府中。 伽蓝立在原地,周身杀气乱撞,杀意滔天。 府外的一切动静,都落入了他耳中。 但若细看的话,他俊美邪气的脸上咬肌都是绷紧了的,瞳孔都在收缩,一滴冷汗不合时宜的从他额头滑落。 当萧沉砚的手触碰到府门,要将门推开之际。 伽蓝握紧巨剑,瞬间动了—— 第558章 给你一巴掌,找回自知之明 吱啦—— 青妩和萧沉砚走入厌王府。 府中静悄悄的,一切都与当年他们离开时一样,没有半点变化。 在他们踏入此地的瞬间,那些杀气全都消弭无踪。 青妩左看右看,没看到那位爆眼子杀星公公。 “人呢?”青妩有点意外,“总不能是感觉到你来了,他又走了吧?” 萧沉砚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青妩的手。 青妩见状,哦,懂了。 没走,藏起来了是吧? 好好好,堂堂杀伐伽蓝还当起了偷窥儿子的狗怂老头了? 青妩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她道:“要不咱俩分开找找?” “好。” 两人当即分开,青妩朝鸢尾院的方向走去。 萧沉砚则是往后山的方向过去。 厌王府本就是曾经的东宫旧邸,当初的一把火,将旧邸烧了大半,烧死了所有人。 那日之后,他失去了父母。 佩枷戴铐趿地去了北境,一走便是十年,十年饮冰重回京城,在曾经的旧址上重修了此处府邸。 而后山那边,便是旧邸原址。 萧沉砚能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尾随着自己。 他没有回头,径直走到后山,望着漫山的桃树,有些失神。 哪怕过去千万年,为人时的这段记忆在他脑海里永远是浓墨重彩的,他所遇到那些人,那些事,都能让他心湖掀起涟漪。 他的父母,他的挚友,他的亲朋。 都是那般鲜活。 都是真实的。 “还不出来吗?”萧沉砚开口道:“杀伐伽蓝。” 他会转身,看到了那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 伽蓝的存在像是凝聚了世间所有杀意,杀气盘踞在他周身,臣服在他脚下。 父与子,对峙着。 眼神如出一辙的平静,像是看着最熟悉的陌生人。 率先打破沉静的是萧沉砚,他道:“我阿爹呢?” 伽蓝眸光轻动,语气冰冷:“如今的你,还不配成为吾之子。” 萧沉砚表情不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静静看着他,似等着他的下文。 伽蓝:“身负我与霓皇的血脉,集神巫修罗三族之伟力,又得此间天道青睐,你本该战无不胜。” “可现在的你,竟还如此幼小。” 伽蓝皱紧眉:“区区忘情道都堪破不了,你对不起你的天赋。” 萧沉砚头轻轻偏了下,似在思考他的话。 伽蓝继续道:“我会给你三次机会。” “若三次你都无法击溃我的杀气,我会杀你。” 萧沉砚像是回过了神,重新看向他,然后面朝他走去,走到他近前。 父子俩,身高持平。 当爹的杀气腾腾。 当儿子的一脸漠然。 伽蓝倨傲的看着他:“你有一月的时间,一月之后,我会再来。” “说完了吗?”萧沉砚终于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看着伽蓝:“谁说,我要当你的儿子了?” 伽蓝皱起眉,周身杀意暴涨。 “你、说、什、么?” “先考名唤萧稷。”萧沉砚面不改色道:“曾经的大雍太子,至于你……” “算什么东西?”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烈火烹油,令伽蓝身上的杀气炸裂。 周遭一切都在颤动,摇摇欲坠。 青妩的身影出现在后方,判官笔化为墨刀,鸢尾鬼印在额间闪烁,时刻准备着与萧沉砚一起杀爹祭天。 萧沉砚直面着伽蓝的杀意,他脸侧被杀气刮出一道血痕,但他面不改色,不退反进,又上前了一步、一步、再一步…… “要杀我,何必多此一举?” “此时此刻,何不动手?” 伽蓝:“你当吾不会杀你?” “来杀。” 萧沉砚猛的欺身而上,伽蓝手中巨剑反转,削向萧沉砚脖颈。 青妩屏息,手里的墨刀几乎要脱手砍向伽蓝。 而萧沉砚纹丝不动,任由那把巨剑横至颈侧,恐怖杀意骤然回缩至剑锋处,只差一毫,巨剑停滞。 萧沉砚盯着伽蓝那张异常难看的脸:“我让你杀!” “杀啊!” 伽蓝猛的后撤了一步。 巨剑轻颤。 萧沉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掩憎恶:“记清楚了,我的父亲只有萧稷。他不是杀伐伽蓝,不是任何人,只会是萧稷!” “他从不会高高在上要求我必须变成何种模样!” “你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想要给人当爹,也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萧沉砚声音落下的瞬间,伽蓝感觉到了一股歹毒之力穿透自己腹腔。 下一刻,苍生之火化为的长戟朝他削来,墨刀从后直刺,鬼王印从天而降。 伽蓝身上的杀气化罡,将所有攻击挡在外间。 青妩和萧沉砚都被弹开,唯有一人被伽蓝掐住了脖子。 十难面苦的像吞了十斤黄连,“蓝蓝,过分嘞,为什么只逮我,不逮你儿子和儿媳妇?” 刚刚刺进伽蓝腹腔的歹毒一击,就是十难干的。 不过以伽蓝的体质,这一击,显然伤不了他根本。 伽蓝理都没理十难,只死死盯着萧沉砚:“你想弑父?” “我说老头儿,都说了叫你别来沾边别来沾边听不懂嘛~” 青妩不爽道:“你这公公我第一个不认!瞅啥瞅!你个当不孝爹的还当的怪高贵的!我家婆婆把我砚台宠成心尖尖,你什么玩意儿,来对我家砚台颐指气使!” 伽蓝目光朝青妩身上挪去,“阿罗刹天……”他声音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表情扭曲了一下,“原来是你啊……” “镇国侯府那个胖豆丁。” 这回换青妩五官扭曲了。 胖、豆、丁?! 很好,实锤了。 眼前这玩意儿,绝不是她记忆里儒雅美貌风度翩翩的太子伯伯! 伽蓝:“放心,吾不允你与他的婚事。” 他又看向萧沉砚:“她是你的劫,忘记她,或杀了她,即刻成道。” 萧沉砚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水。 一声冷哼骤然响起:“杀伐伽蓝,本尊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太一身影出现,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一道灵光从青妩身上飘了出去,青妩瞧着那灵光,美目眯了起来,这不是…… 灵光飘向伽蓝。 啪—— 多么熟悉又美妙的巴掌声。 灵光中,传出霓皇的声音。 “伽蓝,你清醒了吗?” “若没醒,我可以再送你几个耳光,帮你找回自知之明。” 第559章 霓皇:当个凶恶的母亲 地母灵韵的幽光水灵灵的赏了伽蓝一个大逼兜。 伽蓝被打的脑袋歪向一侧,半晌没有动静。 青妩从惊讶中回过神,看向萧沉砚,感慨道:“还得是我婆婆出手啊。” 萧沉砚眸中因伽蓝而起的冰霜也被这一巴掌给消融掉。 不管阿娘是谢玉,还是霓皇,她一直都是阿娘。 他这几世,亲缘淡薄,万幸的是,他有一个好阿娘。 不管变成何种模样,何等身份,她始终记着他。 有了霓皇这位亲娘作对比,伽蓝这不孝爹更没眼看了。 萧沉砚目光落到他身上,又变回了冷漠。 伽蓝缓缓挪过头来,盯着甩了自己一巴掌的地母灵韵,这些是霓皇的灵光,霓皇虽不在此处,可灵韵中却有她的意识化身。 关键时候,灵韵会勾通她的本体,她本体可以以此为渠道出手相助。 这行为,用人族的话颇有点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意思,霓皇俨然就是头护犊子的母老虎,任何敢于对自己崽子下手的家伙,她都会狠狠回击。 伽蓝揩去唇角的血,猛的抬手,握住灵光,声音冰冷:“人族有句话叫慈母多败儿,霓皇,你这一巴掌,吾记住了。” “下不为例。”他骤然用力,捏碎了灵光,抬眸看向萧沉砚:“灵光已灭,无人再能护着你。” “你虽力量如同幼童,但心智早已成人,还要学垂髫小儿那般,躲在母亲身后寻求庇护不成?” 伽蓝:“懦弱!” “可笑!”太一骤然拉住萧沉砚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身后,穆傲雪也站过来,挡住女儿和女婿。 萧沉砚眸光颤了颤,嘴唇翕动。 太一和穆傲雪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青妩又把他往自己身后拽了把,与自家爹娘并排而立,宛如人墙将萧沉砚挡在身后。 这一幕甚至有点滑稽。 萧沉砚并不孱弱,他的这几世都走的坎坷,与青妩一样,是从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 一贯都是他站在人前,将其他人护在后方,而今却是第一次,像个孩子,像个珍宝那般,被人护在身后。 太一面如寒霜,盯着伽蓝:“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否定小砚的?萧稷?还是修罗族伽蓝?” “不!你不是萧稷!他绝不会这样对待小砚。” “而你,杀伐伽蓝!你既不愿承认自己是萧稷,又哪来的脸占着那父亲的位置,对小砚指手画脚?!” “他本就是珍宝,用不着你的认可!你瞧不上他,那是你老眼昏花,你不要这儿子!有的是人要!” “没错。”穆傲雪冷冷开口,声音讥诮:“女婿乃半子,你一个外人,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你不允婚事?”穆傲雪冷哼:“哪来的资格不允?” 还大放厥词要让萧沉砚杀了她家闺女证道? 莫说对面立着是伽蓝,便是真的萧稷,对方敢说出这样的话,穆傲雪都要不念人间时的那点香火情,直接砍了他! 青妩双手叉腰,她本就倨傲,现在爹娘一起给撑腰,小下巴抬得更高:“听到没!你个老登,少来沾边!” 伽蓝浑身杀意翻腾,他盯着太一,脑中浮现的却是萧稷与太一(云擎天)相处的画面。 太子萧稷,与镇国侯云擎天是君臣,亦是至交好友。 大战一触即发,伽蓝一副时刻都要提剑砍人的样子,但他现在的状态又很怪。 不止太一青妩他们感觉到了,十难也发现了。 他咦了声,盯着伽蓝,问道:“蓝蓝,你变了啊,你现在……是舍不得下手了吗?” “闭嘴!”伽蓝声音森然,看向他的瞬间,眼尾处的血瞳睁开。 砰,十难肚子被一股杀气洞穿出一个大洞。 十难痛的脸抽搐,难以置信的盯着自己肚子处的大洞,又看向伽蓝,气的捶地:“好好好!你对他们就是克制隐忍,对我就是痛下杀手是吗!” “我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蓝蓝你变了!!” 像是被十难的话刺激到,伽蓝双目猩红,提起巨剑。 通天树影出现在太一身后。 萧沉砚却突然拉了拉太一的衣袖,“岳父师父……” “小砚你别管,今日师父在,定要替你出这口恶气!” 太一也是真动了怒,一面是伽蓝对自家闺女心怀恶意,一面是伽蓝对萧沉砚的贬低,还有他对伽蓝(萧稷)的失望! 为人那些年,萧稷是他唯一的知己。 而今面目全非。 萧沉砚并不是想拉架,而是…… 一点灵光又飘了出来,这次是从萧沉砚身上,霓皇的声音再度响起: “二位不必为他脏了自己的手。” 这一点灵光化出了人影,赫然是霓皇的模样,她冲太一和穆傲雪颔首笑了笑,视线最后落在穆傲雪身上,带着几分缅怀:“傲雪,好久不见。” 穆傲雪有些怔愣,脸上冰霜淡化,一如当年为人时那般唤着她:“玉娘阿姊。” 曾经的穆氏嫡女穆傲雪与定国公府嫡女谢玉,本就是闺中密友,之后她们各自嫁人,为人妇之后,感情亦不曾变。 霓皇冲她轻笑,转过身面对伽蓝时,脸上属于人的温度消失,冷漠的凝视着他,走到他近前。 伽蓝沉眸看她:“你竟分出两道灵韵来守护他?此刻竟还分魂前来?” “当母亲的,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奇怪。” 霓皇面目冰冷,“砚儿他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你们阴谋算计,以他为赌以他为刀,视他为棋子,不就是觉得没人会护着他?” “杀伐伽蓝,你听清楚了。” “我会护着他。” “他是我的儿子。” “在他出生之前,我便做出了选择,我想成为他的母亲。” “无关乎他是否优秀,是否成为至尊。” “哪怕他碌碌无为,我依旧热爱他,欢喜他的存在。” 伽蓝死死盯着她,“你真是……疯了。” 霓皇勾起唇,“若如此是疯,那我乐在其中。” “至于我为何会分魂来此,”她声音顿了顿:“有一句话,我是赞同你的,慈母多败儿,所以,我决定当一个凶恶的母亲。” 这话听起来不太妙。 太一和穆傲雪心里都是一跳,十难也精神了:“好看、好看、这是我没想到的……” 青妩挑了下眉,她心里半点不慌,反而觉得漂亮婆婆这个‘凶恶’可能另有文章。 而萧沉砚,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他望着霓皇的背影,笑的像个终于找到母亲的调皮孩子。 带着点恶劣,带着点少年时混不吝的嚣张。 霓皇看着伽蓝:“我是来打你的,分魂化形,会更方便。” 当着儿子面打他亲爹,怎么不算凶不算恶呢? 第560章 砚儿,你只需做你自己 霓皇分魂前来。 接下来,青妩他们欣赏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家暴。 还是单方面的,拳拳入肉的那种。 伽蓝被打的一声不吭,一身杀伐之力全被打回了体内。 青妩看的时不时倒吸一口凉气,不忘抓出好大一把瓜子花生,塞给萧沉砚的同时还没忘了自家爹娘。 对于自家女儿幸灾乐祸的德行,太一和穆傲雪心情都挺复杂的。再看女婿一边帮女儿剥花生,一边附和她的稔熟样子…… 太一和穆傲雪对视了一眼。 唔,既然女婿都这样了,他们……也放宽心看戏? 唯一放不宽心的只有十难了,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蓝蓝如此任打任骂的样子。 “栽了、蓝蓝真栽了啊……” “居然连还手都不敢了……” 伽蓝大帝眼神凶狠杀气腾腾,但改变不了他嘴角流血,被打的半跪在地的事实。 霓皇单手揪住他的领子,冷漠逼视着他:“你不敢杀吾儿。” “如今,甚至不敢对吾动手。” 霓皇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刺入他的耳中:“既如此嫌弃,何不捏碎善魂?” “你不是口口声声指责砚儿无能,无法修成太上忘情道吗?” “既如此,不如你这所谓父亲,给孩子打个样儿?” 霓皇声音落下,伽蓝面上骤然露出痛苦之色,似有什么从他体内被抽了出来,凝聚在他前方。 那是他新长出的善魂,颜色浓烈炙热,宛如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 霓皇盯着他,声音循循善诱:“你不是很嫌弃自己的善魂吗?” “来,我给你机会,捏碎它。” “只要没有它,你又能变回过去那个一心只有杀伐的修罗大帝。” 伽蓝盯着那颗‘心’,他抬起了手,用力握住,额头和手背上都浮现出了青筋。 他似握着一块捏不碎的顽石。 眼神凶狠的盯着霓皇:“你耍我?” 霓皇退后一步,冷冷看他,忽然回头,看向萧沉砚,脸上冰冷褪去换成温和慈爱的淡笑: “砚儿,借你的小玩具用一用。” 萧沉砚颔首,将十难朝前一攘,“阿娘随意用便是,需要儿子帮忙吗?” “东西太脏,你别过来。”霓皇轻声道:“影响你和小妩的胃口。” 青妩吃的两腮圆鼓鼓的,忙道:“不影响不影响,太下饭了!” 她竖起大拇指:“漂亮婆婆打人真美!” 霓皇莞尔,等十难滚到跟前后,她垂眸看去,笑意也散了。 十难生无可恋脸:“霓皇阿姊,我在你这里已经没有姓名了吗?只配给大侄子当玩具了?” 霓皇没理他,而是道:“伽蓝捏不碎自己的善魂,你帮帮他。” 十难当即起身:“乐意之至,蓝蓝,我这就来帮你~” 他手刚伸过去,还没触碰到那颗‘心脏’。 巨剑斜刺而来,将十难整个贯穿,直接钉死在对面的石壁上。 十难痛到到扭曲,气到变形,在墙上蛄蛹,发疯,哀嚎:“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霓皇对此毫不意外,她嘲讽的看着伽蓝,幽幽说出真相:“是捏不碎,还是你,不舍得捏碎?” 伽蓝身体里似有什么轰然倒塌,溃不成军。 他捏着善魂的手在颤抖。 霓皇冷漠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儿子走去。 “阿娘。”萧沉砚下意识挺直腰背,下一刻,霓皇将他拥住。 “抱歉,阿娘让一个很糟糕的男人成了你的父亲。” 萧沉砚身体僵硬了一瞬,逐渐放松下来,他抬手,轻轻反抱住霓皇,却有不敢用力。 就像是在梦中那般,唯恐用力一蹬,人便醒了。 “阿爹他,很好,一点都不糟糕。” “只是对面那个人,他不是阿爹罢了。” “儿子分得清。” 霓皇嗯了声,她放开萧沉砚,轻声道,“伽蓝已不成威胁,但他却还有用,我不建议你现在杀了他。” 萧沉砚垂眸:“他的善魂……不能与他分开吗?” 霓皇摇了摇头。 萧沉砚抿唇。 霓皇语气温和,但说起伽蓝时,却盖不住骨子里的冰冷与漠然。 “他是一块很好的垫脚石,与他交手,可以最快激活你体内的修罗帝王血。” 萧沉砚懂了霓皇的意思。 她是想留着伽蓝给他当磨刀石。 “阿娘你的本体,还在昆仑墟?不能出来吗?” 霓皇顿了顿,看着萧沉砚,没有隐瞒:“可以,但目前来说,我的本体留在昆仑墟,对你、对我都好。” “为何?” “因为我的本体是我的修罗真我。”她轻声道:“我以泥塑克制着我的修罗真我,阻它犯禁,阻它为祸、阻它伤人。” “我将真我长眠,但它现在已醒来。而今我的泥塑已毁,若以真身离开昆仑墟,我将无法克制。” 萧沉砚想到了在昆仑墟初见时阿娘对他说的那句话: 她是他的母亲,她也不是他的母亲。 心脏,突然绞痛。 “给阿娘一点时间。”霓皇忽然道,握住他的手:“因为有你,阿娘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 “阿娘保证,有朝一日,阿娘会以真我面目与你团圆。” “我很欢喜,能成为你的阿娘。” “砚儿,你只需做你自己。” 霓皇轻声说着,她的身体一点点消散,最后化为灵光,没入萧沉砚的眉心。 萧沉砚闭着眼,久久伫立着。 四肢百骸都是暖意在迷迭。 只需做自己吗? 他掀开眼,垂眸浅笑。 阿娘离开的太快了,他都来不及告诉她。 他也很欢喜,非常非常欢喜,能成为她的儿子。 第561章 打打打、吃不饱、不夜花!第六位修罗大帝 这趟人间行,只有伽蓝和十难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青妩对此很满意。 不过,虽然霓皇说了伽蓝现在不足为惧,但太一和穆傲雪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致决定,这段时日青妩他们还是去青云界里呆着最为稳妥。 现在烛九阴烛幽都被逮了回来,烛幽利用时间之力阻隔青帝老祖这事儿也好解决了。 青云界是太一的地盘,通天树的根脚发源自那里,青帝老祖的意识回归后,青云界也堪称铜墙铁壁。 再加上太一还在坐镇,伽蓝若是又不当爹了,也方便太一出手锤他。 一行人上了三十六重天。 青妩一行人在前面,后方远远坠着两道身影。 一个是伽蓝,他面无表情的跟着,十难走在他身边,依旧是生无可恋脸。 “是报应吗?”十难唉声叹气:“如果当初我没有帮帝陀把你的善魂偷出来配种,是不是就没有我现在的九九八十一难了?” “唉……我不理解啊。” “霓皇阿姊那么喜欢这个儿子,蓝蓝你现在也一副想当爹的样子,这样算下来,我应该是大功臣呀。” “但是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对我这么残忍呢。” 十难摸着肚子处的大洞:“歹毒,属实歹毒。” 伽蓝没有理会,一身杀气不知被收到了什么地方,他此刻更像个行尸走肉。 十难又凑近了些:“我算是看明白了,霓皇阿姊是早就算好了,把我丢给大侄子是给他当肉盾和补品的。” “把你丢过来是给他当踏脚石磨刀的。” “咱俩都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按人族的老话讲,是不是叫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霓皇阿姊干这事儿,完全就是自毁其道啊,这母爱什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让霓皇阿姊变得又强又疯的,我感觉她比过去更厉害了。” “我本以为她再怎么喜欢这个儿子,充其量也是保持中立,不会真的摆明立场,但现在我猜不透了。” 十难看向伽蓝,眸光熠熠:“蓝蓝你呢?我感觉你父爱不强呢,你不会也突然变卦要当个好父亲吧?” 伽蓝依旧没有理会他,只是抬眸注视着萧沉砚的背影,久久挪不开眼。 善魂所化的那颗心脏,像是顽固的瘤,钻回他的胸膛,砰砰作响。 “不当。”他冷漠回答。 十难松了口气,刚要露出哥俩好的笑,就听伽蓝道:“你既是霓皇送给他的补品,怎还没被彻底吃光?” “不合口味?” 十难:“……” 你的想法很危险啊,蓝蓝。 不是不当爹嘛?咋的你现在还担心你儿子吃我吃坏了肚子? …… 时间乱流深处。 修罗族所在的浮空六岛。 无尽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一座岛屿中,他走了没两步,脚下被绊住了,他低头一看,是个小修罗。 那小修罗懒懒的睁开眼,对上他饿兽般的视线,打了个激灵。眼神惊恐了一瞬,身体又瘫软了下去,颇有一种‘我好怕死,但大概跑不掉,算求不挣扎了,死就死吧’的既视感。 无尽也不客气,一口就把这懒惰修罗给吞了。 之后路上,又遇到好几个挡道的。 他也没犹豫,一路走一路吃。 等进了主殿,就看到好几个打瞌睡的小修罗。 对此,无尽见怪不怪。 不夜花懒惰,她麾下的修罗也都是这德行。 无尽径直朝殿宇深处走出,殿宇深处有一口硕大的棺材,棺材上积着厚厚的灰,像是数万年未曾打开过的盒子。 无尽抬脚踢了踢棺材,灰尘扑簌簌的往下抖。 “起来了,不夜花。” 棺材内没有动静,无尽继续踢:“起来,干活。” 棺材内依旧没有反应。 无尽生出一种饿狠了的不耐,开口道:“伽蓝有儿子了,不要你了。” 细微的动静从棺材内传出,棺盖被缓慢挪开一条缝,肉肉胖胖的手从棺材里伸出来,虚虚的抓握着,紧跟着响起的是女孩犯困般的声音。 “才没有……儿子……”声音像是梦呓,末尾声音的主人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无尽随手将棺材掀开,坐在了棺缘,垂眸看着贯穿内的小姑娘。 她一头乱发蓬松的像个鸡窝,像是几万年没梳过似的,身高体型宛如人族八九岁的小姑娘,这会儿她正撅着个腚,很艰难的想要爬起来似的。 可她刚支起身,像是感觉到起身太累了,又把脑袋栽了下去。 无尽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怼到自己跟前。 就见这个软乎乎的姑娘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像是堆积着泥垢不曾洗过。 无尽嫌弃的皱紧眉:“你都馊了。” “打打打……”不夜花打了个哈欠,才继续道:“打打打他睡觉了,没人帮我……梳头发……” 显然,不夜花口中的‘打打打’指的就是伽蓝。 “他醒着的时候也没见他帮你洗澡。” “打打打会督促我洗澡。”不夜花耷拉着脑袋道:“他还会把我淹进水里甩来甩去,很快我就干净了。” 无尽不置可否,“以后他不会帮你了,他要帮自己儿子梳头洗澡了。” 小姑娘懒惰耷拉的眉眼有了力气,睁圆了眼看他,像是生气了。 “不可以!打打打是我的!” 无尽拎着她往外走:“那你就不能懒下去了,要把伽蓝抢回来才行。” “怎么抢?”不夜花歪着头:“我可以杀了打打打的儿子吗?” “如果你能杀掉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无尽随意说着:“帝陀希望你把伽蓝带回来,把他锁进你的棺材小屋里。” “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帮你梳小辫儿了。” 不夜花点头:“这样也行。” 无尽看着她懒眉耷眼打哈欠的样,问了句:“你就不问点别的?” “不好奇伽蓝和谁生了儿子?” “好奇啊……”不夜花又打了个哈欠:“可是问那么多好累啊,不想动脑子,也不想动嘴。” “吃不饱你可以主动告诉我。” 无尽=吃不饱。 没毛病。 无尽:“饿了,没心情说。” “再说,我说了你记得住?” “懒得记。” “那不就对了。” 第562章 看看谁拿的人头更多! 青云界。 青妩上一回过来,就是草草认了下人,收了一大堆‘孝子贤孙’们送的礼。 这一趟上来却是要住上一些时日的。 她一露面,就被团团围住了。 等到了太一为她准备的寝宫后,热情的族人们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青妩抹了一把汗,冲自家爹娘道:“过去我来天上,神族们见我都避之不及。” “现在还整得我不太适应。” “神族是神族,家人是家人。”太一摸了摸她的头毛:“阿爹希望,在青云界也能让你感到放松自在,就如你在地府时一样。” “若你不习惯他们的热情,阿爹让他们消停些,少来你跟前凑。” 青妩摇了摇头,“那不成啊,那我岂不是要少收好多礼?” “阿爹你别太抠啊。” 太一哭笑不得,见她神情狡黠,就知她在调皮。 当即抬手敲了下她的脑瓜子。 “阿娘!阿爹他打我,你快罚他!” 穆傲雪看着父女间玩闹,并不掺和,她转向女婿:“小砚安心住下,旁的事,不用多想。” “我与你岳父都还在呢。” “也该让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尽点长辈该做的事了。” “好。”萧沉砚应下,笑自眼底蔓延:“孩儿从命。” 太一拍了拍萧沉砚的肩,这才与穆傲雪相偕离去。 出来后,太一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刚刚殿门关上时,他听到自家乖女那傲傲娇娇却明显是在对萧沉砚发嗲的声音。 老父亲心情顿时复杂。 他低咳了声,小声问媳妇:“让乖女和砚儿住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夫妻同寝而居,有何问题?”穆傲雪睨他:“太一神君是要自请与我分房而睡?” 太一神色大变,赶紧摇头。 “傲雪你这话可没道理,我的意思是咱家乖女和砚儿不是还没举行大婚吗,这……” “人间时他们便已大婚过,人间谁人不知人皇鬼帝乃是夫妻。” 穆傲雪白他一眼:“小弥颜与妩儿的婚约也已解了,如今更没任何问题。” “怎么,差了那口岳父茶,你便不满了?” “云擎。”穆傲雪唤了他在人间的名字,眼底含着浅笑:“大度一些,不许矫情。” 太一无奈,牵过她的手:“好,都听夫人的。” “你要护着妩儿,也要护着小砚。”穆傲雪轻声说着:“哪怕不是女婿,他也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他不该被那般对待。” 想到伽蓝对萧沉砚说的那些话,太一眼底冷意浮现。 夫妻俩走出宫阙,看向斜前方云崖边的两道身影。 十难自打进入青云界后就浑身难受,此处对他来说是真正的‘地狱’了。 通天树的气息四处都是,他呆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如油煎火烧。 十难无精打采,好难,日子好难,快活不下去了。 无人在乎十难的悲喜。 “青云界中不容杀生。”太一冷漠看着伽蓝,“伽蓝大帝莫要犯禁。” 伽蓝心不在焉,眼里容不下其他人,他只盯着萧沉砚所在宫阙的方向。 太一看着他,失望透顶。 他与穆傲雪相携离开,让伽蓝进入三十六天青云界显然是冒险的行为,但他们夫妻愿意信任霓皇。 再者,青云界等同通天树体内,伽蓝即便是修罗族的杀伐大帝,他的一举一动也逃不过通天树的耳目。 更何况,如今的伽蓝,明显出了点问题。 即便隔着重重宫阙,萧沉砚都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他厌烦的皱了下眉,抬手落下好几道结界,将那视线隔绝。 下一刻,青妩往他腿上一坐,朝他嘴里塞了几颗朱果。 “甜吗?” 朱果是来时‘孝子贤孙’们孝敬给青妩的,个顶个的灵气充沛,皆是千年果,随便拿一个出去都能让其他神族馋的流口水。 到了青妩这里,都是一簸箕一簸箕的给她送。 “甜。”萧沉砚把注意力落回身边鬼身上。 青妩撇嘴:“你表情可一点都不甜,像吃着酸的臭的东西似的。” 萧沉砚失笑,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她,鼻尖摩擦。 “那你哄哄我?” 青妩稍微换了个身位,跨坐在他腿上,与他面对面,偏头在他唇上啄了啄:“够不够?” 萧沉砚以行动回答她,大手盖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朝自己压来。 青妩回应着他。 并不是暴烈热辣的纠缠,这一吻温柔又缱绻,并不旖旎,却十足缠绵。 一吻落罢,青妩捧着他的脸,又在他眉心轻啄了下,“我家砚宝真乖。” 萧沉砚瞳孔地震了一下,身体僵住,没忍住笑出了声,古怪的看着她:“什么诨名?” “砚宝啊~咱家砚台本就是个宝贝儿嘛~” “拿我当小孩儿哄呢?” “开心不?你说的让我哄哄你嘛~”青妩抬起下巴:“我多配合~” 萧沉砚深吸一口气,表情十足难受:“开心,但也有点恶心。” “你还敢恶心!嘿,你个山猪吃不来细糠!” 青妩动手动脚与他打闹起来。 萧沉砚本就有着一颗大心脏,伽蓝的‘不孝’诚然让他的心乱过一瞬,但也就那一瞬。 加上青妩的最强抚慰,他情绪已然平复。 “修罗族六帝,如今只剩下两人我们还没见过。” “那个帝陀和不夜花?”青妩沉吟:“暴食无尽恐怕还没死吧。” 虽说之前在域外,伽蓝当着他们的面把无尽的脑袋轰碎了,但以修罗族身体和神魂的强悍,那货显然还活着。 更何况,十难曾说过,六帝之间或会互相动手,但绝不会真的杀了对方。 “十难乃是六帝中实力最弱者,可即便是他,我们单独对上,都没胜算。” 萧沉砚语气平静道:“伽蓝有句话没说错,如今的我,过于孱弱。” 青妩扯了扯嘴角,多少年了,没体会过这种被说‘弱’的感觉了?还怪新鲜的。 “这说明,咱俩都还有很大的变强空间。”青妩捏着他的下巴:“那什么修罗的不就比咱俩活的久了点,一群朽木老东西罢了,哦,咱漂亮婆婆除外,她老人家活该又美又强!” “至于剩下的嘛。” 青妩眸中熠熠生辉:“好久没努力上进过了,砚台,要一起吗?还剩下五个修罗大帝的人头,看看咱俩谁能拿更多?” 男人眸色温柔又冷酷:“奉陪到底。” 第563章 是权欲之主,还是权欲之奴 昆仑墟。 地母霓皇的泥塑躯壳已破碎,她的真我本体静坐在泥塑的空腔内。 不同于面对青妩和萧沉砚时的温和慈爱,此刻霓皇周身都笼罩着一股暴烈混乱的气场。 她突然睁开眼,眸色冷厉的看向前方。 昆仑墟中磅礴的大雾被搅动,逐渐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 美丽高贵,饱含野心。 霓皇与她对视,下一刻,闭上眼道:“滚远点。” 砰的一声。 暴躁混乱的力量将帝陀凝聚出的面容击散。 雾气散开,女人的笑声随雾飘摇,四面八方皆是。 须臾后,帝陀的面容再度凝聚,语气颇为无奈:“阿姊,你的脾气真坏。” “不请自来的你,很烦。”霓皇拧眉又睁开了眼,“你应该知道,如今的我,没什么耐心。” “我想阿姊了,来与你说说话,阿姊可以当我不存在。” 霓皇神色间没什么温度:“帝陀,在我面前,何必装模作样。” 帝陀:“也好,阿姊说话总是最爽快的。”她笑了笑道:“伽蓝曾威胁我,直言他会杀了你们的孩子,让我不可再插手。” “我一直拭目以待着,但目前看来,还是阿姊你棋高一筹,伽蓝怕是下不去手了。” “所以呢?”霓皇神情冷淡:“别说无用的废话。” “我就是想知道阿姊你到底想要什么?”帝陀认真注视着霓皇:“你不喜欢伽蓝,却自愿与他结合,成为那孩子的母亲。” “你知道我对那孩子寄予的希望,你也知道我的一切谋划企图,但你依旧愿意入局。” “阿姊?你想要什么呢?是助那个孩子成为真正的天道,你也好成为天道之母吗?” 帝陀说着,又率先否定,“想来不是,你并不执着权欲,所以我永远不懂你。” “可我又实实在在想懂你。” “是想懂我,还是想掌控我,得说清楚。” “都一样。”帝陀笑了笑,“阿姊能为我解惑吗?” “可以。”提到了萧沉砚,霓皇一反常态的少了暴躁,帝陀见状,眸光为动。 “原因很简单,我想成为他的母亲。” “但这个原因,你想来无法理解。”霓皇看着她:“那我就说一个你能理解的。” “帝陀,我讨厌你的掌控欲。” “你想要权欲,想要掌控一切。所以你想造出一个全盘在你掌控中的‘孩子’,砚儿的存在对你来说,是你实现你野心的工具。” “他的出生不由己,他所遭遇的一切苦难都是被你安排施加,他将要走的路,也是你为他布下的轨迹。” “可凭什么呢?”霓皇不疾不徐道:“修罗族早已是过去式,与混沌一起消亡,而今的世界有它自我运转的规律。” “修罗六帝之间无法杀死对方,我杀不了你,也无法改变你,但我觉得如今的三界,如今的这个世界也很好。” “你的野心到底是有多高贵,必须让整个世界为你陪葬?” “砚儿又凭什么要沦为实现你野心的工具?他有他的自我,他注定不会被你全盘掌控。” “我改变不了他的出生,所以我更想成为他的母亲,他该成为他自己,他先是萧沉砚,之后才是谁的夫君、谁的孩子、谁的朋友……” “他成为他自己后,他才能随自己心意去选择自己未来将走的路。” 帝陀听完,轻轻笑了起来:“懂了,但不理解。” 霓皇不置可否,她不指望帝陀会理解。 “可是啊,阿姊你做的这些真的有意义吗?”帝陀摇头,“他有野心,有权欲,只要他内心权欲不灭,他终究会走上那条至高路。” “他从出生时起就注定了不会平凡,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容许他的平凡,他自身的责任,更让他无法平凡。” 帝陀胜券在握的笑着:“凡有野心,皆我王权。最终无论是我让世界重归混沌,还是他杀死我成为至尊,王权皆是胜者。” 霓皇看了她一会儿:“你也说了最后胜利的是‘权力’,时至今日,你还是不懂为何离开了混沌之气,修罗族便无法生存吗?” “你究竟是权欲之主,还是权欲之奴呢?” 帝陀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 霓皇:“权欲、暴怒、懒惰、杀伐、痴愚、暴食。” “这是我们六人的根脚,也是我们的力量之本,是我们远胜于如今三界中人鬼神的原因。” “无论哪一种力量,在我们身上都是极致的,极致到连我们自身都无法克制,被它裹挟着,驱策着。” “而如今的世界里,哪怕最孱弱的人族,他们也有贪嗔痴怨憎,他们并不完美,却又十足的完美,我们的力量在他们身上可以和谐共存,他们总能找到办法去克制去隐忍。” 霓皇语气平静,泥塑在一点点复原,“修罗族只是固守在原地,被时间所淘汰的瑕疵品。” “修罗六帝,看似强大。” “实则,脆如土鸡瓦狗。” “帝陀,纵然砚儿心存野心权欲,那也是他自己的,不是你的。” 昆仑墟中久久死寂。 帝陀神情不变,须臾后,她叹了口气:“这就是阿姊能摆脱混沌之气,存在于此世的原因?” “你觉得自己是暴怒之奴,而非暴怒之主?” 帝陀摇了摇头:“果然,我永远无法理解你。” 霓皇神色冷淡:“你早该明白,也该滚了。” 帝陀轻笑了声:“放心,短时间内我不会再来打扰阿姊,不过阿姊说了这些,不怕我彻底对那孩子下死手吗?” “毕竟,按照阿姊的说法,我必须得将混沌重现,才算赢了啊。” “你大可一试。”霓皇闭上眼:“权欲使你傲慢,也使你目空一切。” “那便且走且看吧。”帝陀颔首:“只是伽蓝可不似十难那样好掌控,他的善魂或许能左右他一时,却无法改变他的本质。” “阿姊,磨刀石太硬,最先断的未必是石头,反而是刀哦。” 帝陀的面容消失不见。 霓皇缓缓睁开眼,冷漠不在,变回怒燥。 “是准备放出不夜花来搅局吗?” 所以才特意跑来昆仑墟与她一通废话,就为了干扰她的注意力? 霓皇重新闭上眼,不知对谁说了句:“鱼儿来了,撒网吧。” 第564章 元凤真火,暴食腹中 祖洲。 正在享受‘母爱’的弥颜试探的睁开眼,挡在脸前的手,食指和中指分开,露出一条缝。 弥天鸾高举着巴掌,久久却未落下来,她螓首微偏,似失神又似在侧耳倾听着什么。 弥颜的心骤然揪紧,猛然跳起来,结果腿跪麻了他脚下失力,猛的朝前栽了个狗吃屎。 他都顾不得扑进自己嘴里的土,一把抱住弥天鸾的脚,着急忙慌道:“阿娘,阿娘你别吓我啊!” “是不是我脸太厚把你手磕疼了?” “你拿板子打,阿娘你回魂啊!” 弥颜起身时,弥天鸾就回神了,只是之后的一切出乎弥天鸾的意料。 看到儿子那狼狈慌张的样子,她心头被揪紧,又酸又痛,弥天鸾忙蹲下去,压住心里的难受,用袖子给他抹脸。 “冒冒失失的,什么叫把我手磕疼了,你这混小子,什么时候才会心疼点你自己!” 弥颜见她回神了,悬着的心才放下去,由着弥天鸾帮自己擦脸,嘴里傻笑着: “儿子现在有娘了嘛,哪还需要心疼自己啊,不得让阿娘你来心疼下我~” 弥天鸾瞪着他:“歪说!那过去阿娘不在的时候呢?” “那叫先苦后甜,儿子那是把‘惨’都攒着,攒多了,等阿娘回来瞧见了不得心疼坏了,然后把我宠上天啊?” 弥颜得意洋洋的抬起下巴:“儿子聪明吧?” 弥天鸾哪能不知自家混小子是在故意开解她,想到自己先前还因为他不爱惜自身罚他跪,弥天鸾心里难受到不行。 她抿着唇将弥颜的脸擦干净,又让他漱了口,这才黯然起身。 “我不是个好阿娘。” 弥颜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对我来说,您就是世上最好的阿娘。” “你受的苦难都是因为我。”弥天鸾道:“我醒来之后,没有温温柔柔与你说过话,还罚你跪,还打你手心。” “我……”弥天鸾握紧拳,她本也不是会舌绽莲花的孔雀:“我不好,不称职。” 弥颜认真听着,听着听着,不禁弯起了唇角。 “谁说阿娘就必须温温柔柔的,我就喜欢您的风风火火,说打就打。” “再说了,你虽醒来后就罚我,可打我手心的力气还没蚊子叮我来的有劲儿呢。” “我都知道的,阿娘爱惜我,甚过自己的性命。” 若非如此,当初阿娘又怎会不顾生死也要和苍溟合作,只为帮他化解少衡种在他身上的窃天之胎。 他的阿娘只是言语笨拙了些,但她爱他的方式,爱他的心意,不输给世间任何一个母亲。 “哎哟,阿娘眼睛怎么红了?该不会要哭了吧?” “阿娘您忍忍啊,儿子先把留影石找出来,这得好好记录一下,儿子至今还没见您流泪呢~” “好了好了,阿娘您快哭,诶诶诶,眼泪呢?眼泪怎么缩回去了?” 弥天鸾哪还哭的出来,手又痒痒了。 “弥!颜!” 母爱的巴掌到底没有落下去,弥天鸾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自家混小子几眼,知道他是不想她继续愧疚,所以才插科打诨。 弥天鸾也不是内耗矫情的孔雀,她在这边自哀自怨,不是更让儿子担心吗? “阿娘,你刚刚好端端的怎么走神了?”弥颜跑到她身后,殷勤的给她捏肩:“可把儿子吓坏了,我还以为您的魂儿又飞走了呢。” 弥天鸾拍了拍他的手,沉吟了下,还是道: “有件事阿娘一直没告诉你。” “嗯?” “苍溟的母亲找过我。” 弥颜捏肩的手一顿,眸光微利:“地母霓皇?” 弥天鸾点头。 至于曾经的天后提梨,就一句话:莫来沾边,不配。 “何时?” “你们去域外搭救烛幽那时。” 弥天鸾道:“你还记得你和刹刹最开始靠近昆仑墟时,我给你的示警吗?” 弥颜点头,他自然记得,就是因为听到了示警,所以他才能第一眼就识破是妙音藏在阿娘身体内。 “我当时身体被妙音所夺,魂魄被提梨封印在了昆仑墟,当时我不得自由,即便感应到你和刹刹在昆仑墟外,也无力将声音传出昆仑墟,向你示警才对。” “难道……当时霓皇伯母就曾出手相助?” 弥天鸾点头:“当时的确有一股力量在帮我,只是,在今日之前,我并不能确定那股力量属于她。” “这是为何?当日伽蓝渣伯杀入昆仑墟,霓皇伯母将我们一起送走,阿娘应该认得出她的气息才对。” 弥天鸾摇头:“当时她的气息与现在不一样。” 她沉吟了下道:“当初帮我的那道气息很是暴烈,与霓皇苏醒时的平和乃是两种极端。” “而你们去域外带回烛幽的那段时间,我的魂魄归体,苏醒前,又感觉到了那股暴烈的气息,她当时曾与我传音,并做了一场交易。” “正是因为那场交易,所以我才迟迟没有醒来。” “阿娘怎不早说?”弥颜皱紧眉:“是何交易?阿娘你……” 他拔起来,眼中含怒:“你当时不确定那道暴烈气息是霓皇伯母的,还敢与其交易,难不成又想学当年那样,为了我,牺牲你自己?” 被儿子戳穿心事,弥天鸾神情有些尴尬,心虚的挪开眼:“这不是虚惊一场嘛,刚刚霓皇传音过来,我确定了一直以来帮我的都是她。” 弥颜脸色难看,死死盯着她,冷声道: “我生气了,但我现在不与阿娘你闹,你且说说是什么交易。” 弥天鸾有点怵自家这混小子,凶起来还怪唬人的。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交易,说起来还是咱们占了便宜。” 弥颜的表情就一句话:你继续编!我看你能不能编出一朵花儿来! “为娘还能骗你不成!真是好事!” “霓皇告诉我,有一物可重创修罗族的魂魄。”弥天鸾认真道:“混沌之时,世间第一只凤凰,太虚元凤!元凤生九雏,乃我孔雀一族之祖。” “元凤之火,可灼修罗!” “太虚元凤难道也如修罗族般还存世?” 弥天鸾摇头:“元凤已陨落,但祂的元凤真火还存在,只是祂被藏在一起地方。” “何处?” “暴食腹中。” 第565章 践踏真心的人不配被原谅 弥颜神情有些微妙。 “元凤真火在暴食无尽的肚子里?”他桃花眼微眯:“可霓皇伯母不是说元凤真火能灼伤修罗族的神魂吗?那暴食无尽如何能将真火藏于腹中而不被反伤?” “此点她未细说,但她倒是提了那暴食无尽并不知元凤真火在自身腹中。” 弥颜挑眉,不禁笑了:“有点意思啊,霓皇伯母这是下了一盘大棋啊,我就说好哥哥怎那般奸诈狡猾,原来是血脉传承。” 弥天鸾抬起巴掌。 弥颜立刻缩起脖子讨饶,被自家阿娘掐了嘴。 “你这嘴啊,你讨不着刹刹欢喜,是有原因的。” 弥颜闻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阿娘瞎说什么大实话,孩儿岂是输在这张嘴上?分明是孩儿没能癫出两个自个儿,让刹刹可以一男多吃!” 弥天鸾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家儿子:“说正事吧,你现在已经癫的有盐有味了。” 弥颜收敛神情:“要取元凤真火,就得入暴食无尽的腹中,这是送上门给他吃啊,一个不小心真就成送菜了。” “是。”弥天鸾颔首,“所以……” 不等弥天鸾说完,弥颜抢先道:“你不许去。” 弥天鸾:“你去。” 养神芝轻摇,孢子随风飘飘,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母子俩相顾无言,安静的一批。 弥颜扯起微笑:“母爱原来是会消失的吗?” 弥天鸾咳了声,正色道:“那就为娘的去吧。” 弥颜盯了她一会儿,噗嗤笑了:“阿娘,以退为进这招就别用在儿子身上了吧。您还是适合直来直去,别玩心眼子了,刹刹麾下随便拎出来个小鬼儿的心眼子都比您多,比您会演。” 弥天鸾有些气结,心道自己演技有那么差吗? 怎么一下就被这混小子看穿了。 “霓皇伯母既提出这场交易,想来不会白白让咱们去送死,说说看,要如何被暴食无尽吃掉而不死?” “当初我们被送出昆仑墟时,霓皇曾分出自身的地母灵韵,此灵韵可在暴食无尽腹中抵御两个时辰。”弥天鸾道:“再加上我孔雀一族的明王金身,抵挡四个时辰不成问题。” “颜儿,你如今金身未成,此行只能为娘的去。” 弥颜哦了声,掰着手指头算起来:“我记得那日霓皇伯母给出了好几道地母灵韵,我身上一道、阿娘你一道、再加上小冤家和好哥哥还有我那大伯哥,嗯,整整好凑够十二个时辰。” “我比阿娘你强一点,我觉得我还能撑更久点。” 弥天鸾作势又要打儿子,“强什么强,你——” 她声音戛然而止,面露愕然。 弥颜眉间神纹闪烁,背后出现本体的金身法相,纯白无垢的孔雀明王之影上金光流转,金光重重堆叠,足有十二重。 “明王金身十二重,你……” 弥颜握着她的巴掌,轻轻拍在自己脸侧,眨了下眼:“比阿娘你还多两重,没想到吧。” “阿娘,儿子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 青云界。 钟山红雾所构造的结界牢笼被安置在通天树的根牢之中。 烛幽离开了红雾牢笼,他不时低咳两声,脸色白的像个活尸。 太一立在一旁,一直盯着红雾牢笼。 红雾牢笼内,烛九阴和穆傲雪在独处。 青妩看了眼自家阿爹那‘大度’的正宫派头,目光落回烛幽身上,毫不吝惜嘲笑:“咋的,跟你爹重修旧好了,现在不走苦情路线,准备帮你爹来挖我阿爹的墙角了?” 烛幽对她的嘲讽浑不在意,那张与烛九阴如出一辙的俊脸上一派淡定模样:“太一是你爹,我父亲也是你爹,他不是来破坏你们的,是来加入你们的,这不是好事吗。” 太一目光冷冷的瞥来,青妩袖子一撸:“阿爹,这事儿我忍不了,我替你打他嘴巴子。” 啪啪啪啪啪! 十几个嘴巴子抽的烛幽脑袋乱甩,脸颊高高肿起,他阴恻恻盯着青妩:“你真打?” 青妩嗤笑:“不真打还假打不成?什么东西,你还当我逗你玩呢?” 烛幽恨恨的盯着她:“想让我解除时间屏障,让青帝意识回归,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他咧开唇,笑的冷气森森:“丑、妹、妹!” 显然,这个‘丑’字也是跟着烛九阴学的。 青妩又甩了他一个嘴巴子,揪住他的头毛,回以狞笑:“再乱攀亲戚,我杀你爹哦。” 烛幽本就是阶下囚,却还有脸和他们谈条件,说要让穆傲雪和烛九阴单独见上一面后,他才肯撤去时间屏障。 按青妩的脾气,就是直接武力制裁。 不过她阿娘却同意了这个‘条件’,青妩只能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鬼爪。但这不代表,她会容许烛幽得寸进尺。 她早就想打烂这傻缺的嘴了。 烛幽被打肿了脸,倒是一反常态没咋暴怒,反而幽幽开口:“你打了我,就不许打我父亲了。” “阿罗刹天,父亲他是利用了你,但他也的的确确把你放心上。” “我不介意……”烛幽咬牙切齿起来:“不介意多你这个妹妹。” 青妩深吸一口气,揪住他的头毛狠狠来了个膝撞:“我介意!” “吔屎啦你!” 红雾牢笼内。 穆傲雪的拳头狠狠砸在烛九阴的脸上。 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 揍足万拳后,穆傲雪才将烛九阴丢来,冷冷盯着他:“谢谢你帮过我家阿妩,但你利用她的事,就算把你腰斩万段我也无法解恨。” 烛九阴呛咳着,仰躺在地,望着她,“那就腰斩十万段好了,只要能让霜霜你解气。” 穆傲雪冷冷盯着他: “烛幽说你要见我,我同意了。” “不是接受你们父子的威胁,只是我想揍你罢了。” “你想保护你的儿子,这没有错。但你不该拿我女儿作筏子!” “既然当年你与我相识乃是蓄意接近,那你我之间那点情分也做不得真,自此以后,恩断义绝。” 烛九阴瞳孔缩紧,在穆傲雪转身的瞬间,他猛的起身,握住她的脚踝。 他抬起头,神色可怜:“霜霜,我真的知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穆傲雪垂眸看他,眼神冷的让烛九阴浑身僵硬。 “烛神九阴何必故作可怜姿态?” “我的拳头还不足以将你打的如此狼狈,时至今日你都选择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不敢有半分坦诚。” “烛九阴,践踏真心的人不配被原谅。” 第566章 通天树枯萎,青帝将陨? 穆傲雪从红雾牢笼中出来后,烛幽就收到了烛九阴的传音,让他撤去时间屏障。 时间屏障解除后,通天树的枝叶摇晃着,太一闭眼感应了下,道:“老祖的意识归来了。” 下一刻,通天树的枝叶骤然暴起,烛幽被捆了起来,红雾中,烛九阴也被枝叶缠上。 他一改被穆傲雪暴揍时的‘孱弱’,时间之力化为墙挡住通天树。 烛幽目光森森看向太一:“卸磨杀驴?” 太一没有理会烛幽。 青妩上前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被我打傻了?我阿爹就没出手好吗?” 出手的显然是青帝。 对于这位传说中的老祖宗,青妩一直是好奇又敬重的。 奈何对方一直沉睡太过神秘。 青帝的意识回归,本该是好事,但青妩却注意到自家太一爹的心不在焉。 她顺着太一的目光望去。 青云界的中心便是通天树,所有殿宇的上层都是云为藻井,霞为顶,通天树巨大的树冠将整个青云界覆盖。 而一直郁郁葱葱的树冠上,竟然出现了几片枯叶。 青妩瞳孔收缩了一下,她看到了几片枯叶飘落而来,太一抬起手,接住了枯叶。 殿内一时静谧无声。 而殿外,青云界其他地方,太辰与一众青帝族人看着通天树枯黄的那一部分枝丫,看着那些凋零的叶片,脸上都露出了悲戚之色。 “太一,来神墓见我。”苍老而厚重的声音响彻在所有人的耳畔。 那声音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逆流时光而来。 随着那声音落下,烛九阴连同红雾牢笼以及烛幽一同消失,被带入了青帝神墓。 青妩和穆傲雪一左一右握住了太一的手。 与之同时,太辰等人也跑了进来,他们脸上都带着慌张,太辰颤声道:“大、大哥……刚刚是老祖的声音,老祖他……通天树它……” 青妩虽不知道通天树的叶子枯黄凋零意味着什么,但看太一爹和太辰叔他们脸上的悲色,也不难猜测情况。 青帝老爷子恐怕…… “我先去神墓中见老祖。”太一深吸一口气,他握住妻女的手,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笑,虽然那笑容牵强到近乎难看,但他始终如一棵大树般,沉稳温和,轻声对她们道:“没事,我去去就来。” 所有人都紧随其后,虽只能等在神墓外,但没人愿意离开。 萧沉砚本是留在殿中静修,在异相出现后,他第一时间出殿,却没有朝神墓外而去,反而直奔伽蓝。 伽蓝和十难就在云台处,十难看着通天树枯黄掉的叶子,嘴都要笑歪了,抚掌道:“妙啊妙啊,青帝这是彻底陨落了啊,他死了通天树是不是也要枯萎了啊?” “太妙了,突然感觉这青云界的空气都变好闻了~” 十难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的瞬间,苍生之火化为的长枪把他钉死在地上。 十难:“……” 又来?! 十难谴责的看向来人:“过分了,大侄子,我又什么都没做!” “你笑的太大声。”萧沉砚面无表情道:“吵了我眼睛。” 十难:我觉得你就是蓄意报复,并且我还有证据! 他刚刚分明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好不好? 对于十难的苦难,伽蓝是视而不见,他看向萧沉砚:“担心我趁现在对青帝一族下杀手?” 萧沉砚漠然回视,苍生之火所化法相现于他身后。 伽蓝神色不改:“我真要动手,你也拦不住。” “若不动手,你就安静些。”萧沉砚冷漠道:“你开口比闭嘴更惹人生厌。” 伽蓝脸色阴沉,杀气又有破体之势。 鬼气骤现,青妩的身影出现在萧沉砚身边,墨刀曳地,她盯着伽蓝,笑意不达眼底:“哟,这是又准备不当爹了啊?” “你这父爱时灵时不灵的、麻麻赖赖、扭扭捏捏,难怪我漂亮婆婆要去父留子呢。” 伽蓝嘴唇翕动,看青妩的目光不善,萧沉砚察觉到他的不善眼神,回望的眸光越发森寒。 伽蓝似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 只有十难在地上阴暗扭曲的爬行,小声哔哔的抱怨诅咒这个世界。 突然,青帝苍老的声音再度传来。 却让青妩和萧沉砚都是一愣。 “伽蓝大帝,何不入神墓一叙。” 伽蓝哼了声,“你既不怕死,本帝有何不敢来。” 他说完,径直走到萧沉砚身边,冷睨儿子:“不是要动手弑父吗?” 萧沉砚冷漠回答:“你主动凑上来的嘴脸,很可笑。” 伽蓝面上一僵,阴沉沉的盯着他。 青妩噗嗤乐了:“咋?你准备用你的冷脸烫死我家砚台的热屁股?” 伽蓝负气转身,扭头便走。 十难呻吟道:“什么意思?青帝那家伙怎么只叫蓝蓝不叫我?我也是修罗大帝啊!” 萧沉砚收回插在他身体里的长枪,手腕一扯,十难又似死狗似的被他拽的一个踉跄。 他握住青妩的手,“我们也去神墓外候着。” 青妩颔首。 现在的局势叫人看不明白,青帝老祖明显是大限将至了,且这大限来的太突然,太让人措手不及。 但这位老祖宗将烛九阴父子和伽蓝一同请入神墓的举动,又让青妩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难不成老爷子是准备来个玉石俱焚,把这三个不省心的一起带走? 青妩和萧沉砚赶过去时,就见弥颜和云铮竟也来了。 云铮是收到穆傲雪的传音,急忙从地府赶来的,弥颜这是凑巧了,他是来借地母灵韵,并与青妩他们商量狙击无尽的事儿。 但现在这情况显然不合适。 就在这时,青妩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悸动,有什么从她心口处飞了出去,她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握紧,却被躲开。 青妩眼睁睁看着放着梵幽残魂的小石头飞入了神墓中,脸色勃然大变。 “阿父!” 熟悉的厚重男声从石头内传来,传入青妩耳中。 ——刹刹,别怕。 第567章 父不孝,子之过 青妩眼睁睁看着梵幽所在的小石头飞入神墓,耳边还回荡着梵幽那声‘别怕’。 心脏像是被一根绳子拴紧吊住,一上一下颠簸着,理智克制着她没有跟着冲入神墓,感情又左右着她的心神,让她的注意力跟着小石头一起飞走了。 “你怎么也来了?还把这厮给带来了?”弥颜的声音将青妩的意识拉回。 她循声看去,瞧见了许久未见的西老鬼,他瞧着还是那副讨债鬼的样子,他手里拉着锁链,锁链另一头拴着一人。 正是曾经的玄帝一族少主——少阳,少衡(天帝)的亲侄子。 只是随着少衡的陨灭,玄帝一族现在已成戴罪一族,少阳这个少主自然不能幸免于难,毕竟,帮着少衡在神族剪除异己的事儿,他是真没少干。 “我哪知道带他来作甚。”西鬼帝对弥颜一贯没啥好脸色:“我也是听命办事。”说完,他将少阳往神墓里一推,就抱臂站到一边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神墓打开,太一重新走了出来。 青妩一个健步上前:“阿爹,我家那老东西他……” “梵幽没事,你很快会见到他。” 见自家乖女的紧张模样,太一有些微吃味,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目光从萧沉砚、云铮、弥颜身上扫过,道:“你们都随我进来,老祖要见你们。” 当即,青妩四人都跟着进了神墓。 说是墓,但这处墓中蕴含的蓬勃生机让青妩都不禁诧异。 青云界本就生机充沛,可这神墓中的生机竟还强上万倍,说个离谱的,把一具骨头茬子丢这墓里呆上两天,妥妥能原地复活。 很快,青妩见到了传说中的青帝老祖。 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虬结在一起的树根,它们像是通天树暴露在外的一部分树根,却交缠扭曲出一个人形,人形上的那张脸称不上好看,只看得出苍老。 这就是……青帝老祖? 竟只剩树人的形态? 树人掀开眼,露出的眼瞳却充满灵性,青妩说不上来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沧桑如迟暮老者,又灵动如初生赤子。 眼前这位长者,他好像在不断死去,又不断活着。 青妩对上了青帝的眼,他冲她笑了起来,明明是初见,却无陌生之感,就像是他一直都注视着她,陪伴着她,静水流深。 而同样被注视着的萧沉砚三人,也有一样的感觉。 “都是好孩子。” 青帝轻声喟叹,冲太一点了点头,“送他们进去吧。” 太一颔首。 而青妩四人一头雾水,她最莽,直接问:“去哪儿啊?老祖你叫我们进来不和我们再唠点别的啊?” 太一瞪了眼闺女,青帝却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却透着几分盖不住的疲乏。 “我的时间已不多了,虽然很想与你们多聊聊多呆会儿,但时间禁不住浪费。” “小阿妩。”太一冲青妩摇了摇头。 青妩难得老实又乖巧,冲青帝行了个大礼,萧沉砚三人亦是如此。 “我先为你们开门,待进去后,你们的疑惑自有人解答。”太一如是说,抬手间飘落下一片叶子,叶子飞向青妩,她下意识接住,接住的刹那,就从原地消失。 紧跟着接住叶子消失的是萧沉砚,然后是弥颜,最后只剩下云铮。 太一看向青帝,青帝冲他点头,声音疲惫:“去吧。” 太一掩住眸中担忧,将叶子递给云铮,云铮疑惑的接住,太一却未脱手,下一刻,父子俩一起消失。 云铮再度睁开眼时,已然换了个地方。 天与地好似都成了镜面,目之所及无边无际,俯首仰头皆能看到自己,他转过身,看到了立在自己身后的太一。 “阿爹。”云铮微愕,疑惑道:“这里是何处?老祖为何让我们进来这里,妩妩他们又去哪里了?” “此地为时空之镜,此镜中万年,外界只须臾弹指间。”太一向他解释。 云铮:“时间法则?这是烛九阴的力量?” 太一颔首:“老祖与烛神父子做了交易,烛九阴与烛幽联手构筑出了此处。” 云铮意识到了什么,口干舌燥起来:“那阿爹你进来,难道是……” 太一颔首:“正面击败我,或者得到我的承认,你才能离开此处。” 正面击败阿爹? 云铮咽了口唾沫,目光只一瞬摇晃就定了下来,眼中似有烈火熊熊:“那儿子得努力了啊,可不能成最后一个出去的。” 另一处时镜里,弥颜也从少阳嘴里知晓了情况。 他盯着少阳,“哈”得一声笑了:“青帝老祖是不是看不起我,让你来给我当对手?解决你还需要万年?” 弥颜轻摇羽扇,不屑道:“你全盛时期,本君打你和打狗似的,更何况你现在?” 少阳冷冷盯着弥颜,眼里没了怨恨讥诮,倒是一反常态的平静:“成王败寇,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这点我承认。” “少衡对不起你,我与其他族人也都有亏于你。” 弥颜脸上的不屑逐渐化为冷漠,多出了不耐:“本君不想听你的废话。” 少阳顿了顿,道:“你的对手不是我。”他的眼瞳一点点起了变化,周身出现一团团黑炁,他双手缔结出法印,下一刻,少阳整个人气息一改。 而这股气息……弥颜曾感受过。 当初少衡将反噬昏迷的太一藏在玄帝的棺材内,他把棺材撬开时,曾有一道愤怒的气息出现,与少阳此刻的气息,如出一辙。 弥颜眼角抽了抽,小声嘀咕了句:“我的错觉吧,玄帝不是死的渣渣都没了嘛……” ‘少阳’猛的睁开眼,阴得发黑的眼瞳盯着他,语气阴森:“你就是少衡那龟儿子生的龟孙子?” 弥颜:“……” 确认过眼神,猜测成真了。 “我不是,我是鸟。”弥颜立刻后退三大步,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晚辈拜见玄帝老祖,老祖您好,老祖再见。” 弥颜扭头就要走,一股恐怖的神识锁定他,弥颜无法动弹,只听到玄帝阴恻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老子管球你是什么鸟,你是少衡那小畜生下的儿是没错的,就是你小子掀了老子的棺材板,老子记得到。” 弥颜笑容僵硬,过去也没人告诉他传说中的玄帝老祖开口就是这般精彩的‘国粹’啊,还如此记仇! 弥颜:“老祖宗,事出有因。” “老子管求你什么因不因,少衡那小畜生坏了老子的名声,臭不要脸的东西,死的太快了。” “老子都死梆硬了,还要被你们这群不肖子孙糟蹋,害得老子被青帝那老树丫子一顿嘲讽。” 弥颜感觉到自己的后勃颈被掐住了,血脉压制的感觉兜头罩来。 “父债子偿,父不孝,子之过。” “鸟孙儿,祖祖我陪你好好耍!” 弥颜:*()&…… 少衡你大爷的! 第568章 不同爹,不同命!砚台被砍,青妩阿父喜相逢 不同于太一这位慈祥父亲温和教导儿子。 玄帝暴躁老祖‘热辣滚烫’的与曾曾…孙子打‘招呼’。 萧沉砚所在的时镜中,父子俩见面就开打。 伽蓝立在原地,双手慵懒的耷在剑上,神情挑剔又嘲讽的看着战局中的儿子。 萧沉砚周身环绕苍生之火,火焰化箭,迸射四合。 而他所处之地,四面八方皆是血眼。 一只只杀伐血瞳凝视着他,瞳力所化的杀机牢牢将他锁定。 伽蓝:“太弱。” 巨大法相出现,将一只只血眸轰碎。 萧沉砚持枪而立,撕去染血的外袍,冷冷盯着伽蓝所在之地。 伽蓝:“你浑身上下也就凝聚出的这尊法相配我动一下手指头。” 他手指头动了,巨剑破空而去,斩向法相。 法相抱拳格挡,伽蓝撇了撇嘴,食指朝下一压。 轰然,法相被击碎,巨剑朝萧沉砚兜头斩去,将他一分为二。 神血四溅。 伽蓝看着被劈开的萧沉砚,眸光动了动,心脏处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壁捶打着。 他骤然抬手洞穿自己胸膛,将那颗心拽出来,弃如敝履般的丢到一旁。 那颗心逐渐膨胀,化出形状,变成另一个他。 变成了萧稷。 不远处,被劈开的萧沉砚猛的睁开眼,他站起身,被劈开的两半逐渐愈合成两个他,就如二重身。 一个他,冷厉恣睢。 另一个他,沽冷淡漠。 一个是萧沉砚,一个是苍溟。 伽蓝抬手,将自己的善魂变成的萧稷朝萧沉砚和苍溟的方向丢去。 两人瞬移而至,一左一右接住了萧稷。 但萧稷看上去呆滞无神,像是一具空空躯壳,但不管是萧沉砚还是苍溟都能从萧稷身上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暖意。 “阿爹……” “父亲。” 萧稷无法言语,无法回应,他好像没有思维,但眼眶中却流出了泪。 伽蓝冰冷无情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想要他这个爹吗?” “本帝现在将他剖出来交到你手中,但是……” 伽蓝眼神冷漠,睥睨的盯着萧沉砚和苍溟:“能不能保住他,就看你的能耐了,小子。” 比之前更加恐怖,数量翻倍的杀伐血瞳再度出现,萧沉砚和苍溟一前一后将萧稷护在身后。 杀意恐怖降临,伽蓝的声音无情至极: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本帝也想看看,你能为你口中心心念念的父亲做到何种地步。” …… 青妩四人进来,一人对应一个爹(祖宗)开的小灶。 青妩在进入时镜后,见到梵幽的那一刹那,就把其他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梵幽坐在她对面,含笑看着她。 青妩脑子里胸膛内翻腾起巨浪,一切思维一切言语都汇聚成两个字:阿父! 她胸口闷的发疼,那一声声阿父阿父阿父阿父阿父……不断回响着要冲破咽喉,让她想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呼唤他。 可到最后,只有哽咽的、试探般的、不敢置信的那声轻唤:“……是你吗?老东西。” 梵幽似无奈般叹了口气:“不叫阿父了啊?” 青妩心口一刹钝痛到恍惚,她疾跑几步,最后却是宛如一头发疯的小牛犊般的撞进梵幽怀里的。 在她跑来时,梵幽就起身了,像是预料到了她会‘横冲直撞’,他稳稳当当接住她,安抚的拍着她的后背。 “阿父在的,别害怕。” “谁怕了,我可是阿罗刹天,我怎么会害怕!”青妩脸埋在他怀里,闷声反驳着,声音哑哑的,抱着他的手却抱的绑紧。 梵幽也不拆穿她,只是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青妩终于确定眼前不是幻觉,不是做梦,她才稍微放松了些,从梵幽怀里退出来。 梵幽垂眸,看到她死死拽着自己的袖角,没有点破,妥帖的‘无视’她的小动作。 青妩脸上已看不出半点破碎感,她又是往日那个霸气滔天的阿罗刹天,“老东西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复活了嘛?能喘气儿了嘛?” 梵幽摇头,与她说明了此地的情况。 “青帝以他的力量暂时将我唤醒,在此地中,我的意识不会陷入浑噩,有通天树的磅礴生命作为支撑,我也能维持住这个形态。” 青妩心里黯了一瞬,就打起精神来,转瞬想到:“时镜里过万年,外界也才一瞬间,青帝老祖宗这是替我们争取时间变强?” “如此说来,太一阿爹正在教导大哥,伽蓝在给砚台当磨刀石?” 梵幽想了想进来后伽蓝与青帝的那场对话,心道,恐怕这块磨刀石比刀还利,萧沉砚那边想来是要吃足苦头的。 “弥颜那般又是谁在教他?总不能是那个少阳吧?他那三脚猫的本事,还不够癫雀雀放个屁的。” “青帝让烛九阴动用了时间之力,将玄帝的神魂召来。” 青妩愕然:“玄帝都死了,哪来的魂?不是,时间之力还能这样使?” “等等,阿父你的意思该不会是,现在被召来的玄帝是‘过去全盛时期还活着’的玄帝神魂吧?” 梵幽点头:“说是全盛倒也没错,只是力量还是会有所限制,毕竟用的是少阳的肉身。” 也是因为进入了‘现在时态’的少阳肉身,玄帝的过去魂与今时残留的意识有冲撞,才知道了不肖子孙少衡干的那些事儿,才会暴怒至此。 青妩眉头皱紧。 烛九阴和烛幽只是窥探未来,就被‘时间’给愚成了傻缺。 而眼下,又是时镜又是召魂,付出的代价这父子俩不可能承担得起…… “青帝老祖他……” 梵幽叹了口气,点头回应了青妩的猜测。 “他会彻底陨落,不复存在……” 第569章 最慈祥的父亲给最狠毒的打 青妩听到青帝老爷子将不复存在时,感受复杂至极。 “就没两全法?牺牲他一人,换我们四个成长,这买卖也没多赚。” 梵幽摇头,青妩见状,沉默须臾,不再说什么。 箭已离弦,多说无益,不如抓紧时间。 青妩袖子一撸,挑衅的盯着梵幽:“来吧,怎么个干仗法?” “您老现在如此脆皮,扛得住我一巴掌嘛?” “阿父~” 听到青妩那声阿父,梵幽眸底笑意弥漫,他面上不变,抬手一招,青妩神情微变。 她的判官笔、青冥灯乃至鸢尾鬼印都从她身上飞了出来,齐齐飘到梵幽身边。 青妩美目眨巴着,笑了:“有点意思,老东西你这一手是我没偷学到的,怎么做到的?” “你现在又脆又强是怎么个情况?” 梵幽:“你打杀的方式太过蛮干,完全依仗自身神魂的强悍胡来,但你对自身本源的力量却挖的不够深,不够精。” 这话要是换成别的鬼来对青妩说,青妩估计已经一脚踩过去了。 但换成梵幽,青妩没吭声。 过去她就觉得纳闷,虽说梵幽老东西是幽冥出现后诞生的第一只鬼,但她是地府意识所化,但从小到大,她和梵幽干仗就没干赢过。 “如今的我可扛不住你的一拳,刹刹,你的对手不是我。” 梵幽轻笑道:“而是你自己。” “我死早了,没来得及给你上这一课,好在,现在还不算迟。” 梵幽声音落下之际,青妩看到他双手掐出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法印,下一刻,青妩在梵幽身后看到深渊出现,看到了滚滚黄泉。 阴司之景汇聚,自酆都城往下过罗酆山绵延千万里,过阎罗十殿至万千大小地狱。 地府之景悉数出现在梵幽身后,青妩看到了一双双熟悉的鬼眼。 四方鬼帝、十殿阎罗、日游夜游……所有鬼都在凝视着她。 所有目光凝聚所有力量汇聚化为一道黑影,鸢尾鬼印落入那影子眉心,刹那间影子凝实,红裙裹身如刚剥下的人皮,影子左手提灯右手执笔,立于梵幽前方。 梵幽:“此影鬼乃地府以你神魂之力所化,而今你的神魂之力皆在它身上,刹刹……” 梵幽顿了顿,忍不住笑了:“小心了,要挨揍了。” “你还幸灾乐祸上了是吧,老东——”青妩的骂声还没结束,影鬼手持墨刀杀至近前。 青妩身体后仰到近乎与镜面持平,墨刀险险从她鼻梁上削过,下一刻恐怖威压轰然砸下,却是鸢尾鬼印化出的鬼王山从头顶压来。 青妩侧身翻滚避开,青冥业火化出的火墙又将她兜住,镜面下涌出无数勾魂锁,要缠绕住她。 杀机四面皆是瞬间将她淹没。 下一刻,红莲业火骤现,将一切轰然炸开。 影鬼后撤五米,青妩的身影重新出现,裙摆火焰燎燎,她发髻披散,显出几分狼狈,脸上的笑容兴奋中带着几分癫狂。 “以我之矛攻我之盾,很有意思嘛。” “不过拿走我的神魂力量,不代表能学到我的红莲业火。”青妩看向梵幽:“阿父,你弄出的这玩意儿,没啥进步空间啊。” 梵幽笑而不语。 下一刻,青妩看到了影鬼朝前踏出一步,脚下出现一朵红莲。 她眉梢朝上一挑,唔…… 梵幽:“你会的它都会。” “你学会的,它也能马上学会,它本就是你的力量。” 青妩面无表情看向他:“你这句话可以早点说。” 梵幽:“早说了,你要挨揍了。” 数不尽的红莲撞击在一起,混乱之中,青妩嘴角挨了一拳。 她瞬间暴怒:“这崽种居然打我脸!这特么绝对不是和我学的!” “靠靠靠!一直打脸!” “阿父!老东西!梵幽!!” “这东西……啊啊啊!下贱!我生气了!!” 梵幽坐在远处,看着挨揍的爱女,幽幽叹了口气:“还是挨揍挨少了。” …… 另一处时镜中。 弥颜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整只鸟都在抖。 玄帝手里拿着一大捆孔雀翎,扎成了一个硕大且拉风的羽扇,“之前就见你个小雀雀拿着把鸡毛扇甩来甩去,欠揍的很。” “不过你这鸟毛扎成的扇扇还挺好看。” 玄帝摇着羽扇,周身黑炁盘踞,不怀好意的盯着弥颜:“忘了告诉你,老子的玄阴黑炁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弥颜浑身绷紧了:“什么意思?” 玄帝笑的恶劣至极:“意思就是,下一轮你再不躲快点,就要成为秃毛鸡,永远没得毛!” 弥颜:!!! 孔雀可以死,但不能秃!! “少衡!我干你祖宗的!!” 玄·少衡他祖宗·帝挑眉,看着弥颜身后出现的明王法相。 那孔雀纯白无垢,美轮美奂,奈何头顶光秃秃的,像是被镰刀平削过的草地,寸儿得很。 一重又一重金身叠加而上,整整十二重,显得明王法相威压又高贵。 玄帝摸着下巴,一把将刚扎好的翎扇丢掉,笑容灿烂:“果然,孔雀还是尾巴毛最好看。” 弥颜的脸皮抽搐了下,突然感觉觉得屁屁好凉。 此刻他由衷的想对全天下女子说一句,找男人真的要查祖上三四五六七八代! 否则你永远不知道对方的祖上到底有多变态! …… 砰。 云铮不知道第几次被打倒。 他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数不清的树藤就朝他鞭笞而来。 这鞭子若是挨实了,他不被抽成陀螺,也要被抽成挂面。 可云铮此刻想要爬起来都难,他的鸿蒙骨剑都不知被抽飞到哪里去了。 太一立在通天树上,冷漠俯视,仿佛被揍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危险关头,一朵花从云铮怀里飞了出去。 云铮瞳孔睁大,那朵花骤然幻化出一个娇憨神女的虚影,小神女挡在云铮前方,怒道:“不许欺负笨蛋铮!不然我就把你们吃掉!” 小神女一口咬住树藤,双颊立刻鼓鼓成小仓鼠,她还没来得及吞下,更多树藤抽来。 小神女疯狂嚼嚼嚼,看到更多的树藤抽来顿时慌了,扭头就要抱住云铮,帮他挡下。 下一刻,她被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男人抱住她快速朝旁翻滚而去,云铮身上挨了好几下鞭子,身体里不知从哪儿又迸发出力气。 “鸿蒙!” 鸿蒙骨剑凌空疾驰而来,挡住树藤的攻击。 云铮这才有喘气的功夫,粗鲁的压住小神女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塞:“谁让你出来的!你给我变回花老实待着!” 妙法呜呜呜怪叫,嘴里塞的满满的,她可算把树藤咽下去了,扒拉开云铮的手,看向他,顿时泪眼汪汪。 “呜哇……笨蛋铮你现在……呜呜……好——丑!哦!” 第570章 太上忘情从不是他的道 云铮现在那鼻青眼肿的样儿,阴司的鬼瞧见了都要说句:哇!丑瞎我的眼! 他噎了下,凶狠的摁着妙法的脑袋继续往自己怀里塞,“赶紧变回去!少废话!” 他上来之前妙法的意识就苏醒了,能短暂显形,只是青帝老祖这边事发突然,他上来后都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 紧跟着慈祥老父亲的毒打教学降临,云铮喘气儿都得赶趟,更顾不上妙法了。 刚刚妙法突然冲出来替他抵挡攻击,险些将云铮吓得魂不附体。 那一瞬,他眼前纷纷而过的是当初在云梦泽的水下,妙法为了保护自己被巫抵残忍杀死的画面。 他的身体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就这么冲上去了。 通天树的树冠上,太一看着下方的小儿女,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喃喃道:“好小子,倒是开窍了。” “开窍了也好,果然先前还没到极限啊,还能继续压榨……” 太一抬手,通天树的攻击突然停下。 云铮也感觉到了,顾不得和不听话的妙法犟,赶紧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望向上方的父亲。 “阿爹,妙法她不在试炼之列,能否让她出去,留在这里会误伤了她!” 太一此刻的面容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除非你击败我,否则,你们谁都无法离开。” “阿爹!” “云铮,别做小儿姿态。”太一寒声道:“生死之战时,你的敌人会通情达理的放你在乎之人离开吗?” 云铮面色一凝,目光沉了下去,不再言语。 他用力握住妙法的手,妙法被他捏的有点疼,但是没有吭声,她看了眼太一,然后老老实实变回一朵花,花茎绕上云铮的手腕。 “笨蛋铮,我和你一起打!你变强!我变壮!咱俩一起去揍你爹!” 云铮险些被妙法的豪言壮语逗笑。 他握住她的花茎像是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负责吃,我负责扛,小心点,咱俩一起去把我阿爹吃穷。” 太一自然听得到他俩的悄悄话,当爹的嘴角抽了抽。 这臭小子…… 既然如此,那也别怪他放弃当一个‘慈祥’的父亲了! “封!” 敕令一下,云铮手里的鸿蒙骨剑再度脱手,倒飞到了太一手中。 云铮脸色一变,怄笑了:“阿爹!有点卑鄙了啊。” 太一抬手掐出一道灵诀:“接下来我会短暂封锁自身记忆,只留下一道要将你和小妙法腰斩的执念。” 云铮脸色一变。 他被腰斩,尚且能想法子把身体拼回去,以他如今的自愈力,轻易死不了。 可妙法不行,她这会儿真就是根脆苗苗! “糟老头子你玩太大了,短暂是——”多短? 云铮话还没问完,就见太一掐诀的手抵上了自己眉心,再睁眼时,太一看他的目光已经变了。 云铮:“……” 太一·慈祥阿爹下线。 太一·无情打崽爹登场。 …… 在虐崽儿这件事上,没有人能超越杀伐伽蓝! 漫天杀伐血瞳被击溃,而萧沉砚和苍溟也已千疮百孔,宛如筛子成精。 被他俩保护在后的萧稷倒是毫发无损。 镜面上血液成滩。 伽蓝冷漠注视着他(们):“十万杀伐血瞳,乃我麾下血罗。” “只是斩杀这些血罗而已,就叫你如此狼狈。” 伽蓝足尖在巨剑上轻轻一踢,巨剑直袭而去,萧沉砚骤然推开萧稷,挡住杀伐巨剑。 伽蓝的身影骤然出现在萧稷边,手朝他刺去。 噗嗤—— 苍溟挡在萧稷身前,伽蓝的手从他胸膛内贯穿而过,正在抵挡巨剑的萧沉砚哇的呛咳出一口血,胸口出也出现一个大洞。 伽蓝神色不变,手腕在苍溟胸膛内扭转,慢慢抽回,他的手却未完全离开苍溟的身体,反而握住其胸腔内的那颗心。 苍溟和萧沉砚额上青筋直冒,双眼充血。 伽蓝握住心脏的手逐渐收紧:“若是没了心当累赘,你能否修成太上忘情道呢?” “试试如何?” 吧唧。 他直接将那颗心捏碎。 萧沉砚和苍溟身体齐齐一颤,轰然倒地。 伽蓝将手抽离而出,甩了甩手上的血。 那血溅在了萧稷脸上,他提线木偶般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伽蓝猛的皱紧眉,感到了胸腔内的强烈不适。 脸上也很奇怪。 他伸手摸了下脸,却摸到了一片湿热。 他眯起眼,又摸了一把,确认是自己的眼睛在流水。 他看向萧稷,眼里的嫌弃与憎恶难以掩饰,杀意滚滚。 “霓皇说你是我最强大的力量。” “明明孱弱的不如蝼蚁,你究竟强大在何处?” 弱小至极,可他却始终无法杀死‘他’。 伽蓝想到了与青帝做的交易。 那个老树棒子说,在时镜中能找到这个‘答案’。 在时镜内,青帝暂时帮他与善魂脱离,作为交换,他要帮萧沉砚找到自己‘道’。 伽蓝看向昏死过去的萧沉砚和苍溟。 心想这小子的道不就是太上忘情道吗? 忽然。 伽蓝听到了一个声音。 似从他自己的胸腔内灵魂深处传来,但他却看向了萧稷,看向了他自己的善魂。 如木偶般的萧稷嘴唇一张一合,第一次发出了声音。 回荡在伽蓝的灵魂中。 ——那从不是他的道。 ——太上忘情,是你们替他选的道。 ——我的阿砚,我的儿子他……该走自己选择的道! 伽蓝瞳孔莫名缩紧,他想到的是不久前与霓皇的那场交锋时,霓皇对萧沉砚说的那句话。 当时,他并不理解。 霓皇她说: ——砚儿,你只需做你自己。 他不理解,可他的善魂萧稷为何会理解?! 第571章 青帝:心无所困,樊笼自破 神墓中,生机勃勃,‘死亡’这个字眼在此墓里似乎不会存在。 神墓内的时间暂停,一切都静止不动,但那些生机宛如脉络,蜿蜒流淌着,在时间之力笼罩下依旧徜徉着,只是放缓了速度。 时间如长河。 生命如脉络。 烛幽试图抓住这些经由时间流淌而走的生机,却如握住一捧沙,总能从指缝间滑走。 “为何此处的生机可以无视时间?”他不解,转瞬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望向青帝。 烛九阴静坐在青帝对面,看着他苍老枯槁的模样,久久后低头啐骂了句:“时间真是个狗东西啊。” 青帝莞尔:“生命如此美好,烛神你还是如此暴躁。” 烛九阴翻个白眼,指着自己鼻子:“换你像我这样被时间玩成个棒槌,我看你暴不暴躁。” 烛幽死死咬住唇,跪坐到烛九阴声音,低声唤他:“父亲……” 细听这小长虫声音还有点委屈。 烛九阴本想一尾巴将他抽开,但一看他那衰样儿,又忍住了。 也不怪烛龙爷俩一个暴躁一个臊眉耷眼,他们爷俩被时间愚弄成狗已成事实,搞出的这么多事儿里,烛幽一直以为以时间之力将青帝拦截在外这事儿,他是办成功了的。 而现在,事实打脸。 青帝身上的生机连时间都无法阻止,他当初又怎可能拦截住青帝? 只怕是这老树棒子顺势而为罢了。 烛九阴也是发现了这点,他盯着青帝:“看来我家那蠢儿子将你拦截在时间长河外时,反给你成就了一场机缘。” “的确,此事倒是要感谢烛幽小友。”青帝颔首。 烛幽不想吭声。 烛九阴:“说说看吧,再不说等你彻底灰飞烟灭了,还得后人去猜。” “时光之外,甚是动人。”青帝轻笑,“我机缘巧合下回到了过去,见了故友们。” 烛九阴想到了被召来的‘玄帝’。 他眸子微眯,本想说青帝回到过去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才对,一转念想到时间对他和烛幽的‘愚弄’,也就不吭声了。 “你恐怕不止见了玄帝吧。” 青帝颔首:“还曾与霓皇大帝一晤。” 至此,烛九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女人可真是……呵,不愧是修罗族中最特殊的大帝。”烛九阴摇头:“若非修罗族大帝间无法真的杀死彼此,恐怕凭她一人就足够把另外几个都收拾了。” “也省了这群小崽子们瞎蹦跶。” 青帝却摇了摇头:“修罗六帝各有伟力,也各有制约,霓皇亦如此。” 烛九阴深以为然,也不再纠结于此。 只是心念忽转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你在时光外见到的霓皇,是她成为地母前,还是地母后?” 青帝:“我所见霓皇大帝,乃修罗怒生道之主。”他说着,沟壑纵横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 “我与她对坐论道,亲眼见证了她悟道新生,以泥塑封印怒生根脚,成就地母之灵。” 烛九阴听着总觉哪里不对,他道:“你亲眼见证?霓皇成为地母,难不成还有你的助力?” “非我。”青帝摇头:“我只是告知了她那个孩子的事。” 烛九阴怔了下,那个孩子指的显然是萧沉砚。 所以,真是霓皇自己选择成为萧沉砚的母亲的。 甚至连她成为地母,以泥塑封怒生道都是为了这个儿子? “霓皇的选择与做法,烛神应该能有同感才对。” 烛九阴面上僵了下,旁边的烛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期待他的反应。 烛九阴嘴角一抽,头也不回,却精准的抬手抓住烛幽的头毛,把他的脸摁到了地上。 青帝见状只是一笑,对烛九阴道:“待那孩子出来时,你可将此事转告于他。” “以霓皇大帝的性格,想来也不会说这些。” 烛九阴撇嘴:“你还有这闲心?你与霓皇她儿子也没什么交集吧。” “被人所爱,本就是一种力量。”青帝声音幽幽:“那孩子背负了太多,更何况,细算下来他也是我的曾孙女婿。” 烛九阴猛的皱眉:“你怎么算的?那小子是我女婿,却是你曾孙女婿,四舍五入我还比你矮几个辈了?” 烛幽小声道:“阿罗刹天现在也不认你这爹啊,严格算下来,也不是你女婿,是你自己降辈分。” 烛九阴手上用力,彻底将不孝子的脸给砸地里,还不忘添上几把土,将烛幽的脑袋埋结实了。 这感天动地父子情也是没谁了。 烛九阴没管被埋成鸵鸟的儿子,看向青帝,眸光深深:“等那小子出来,你自己转告他不成?没准还能得个贤孙女婿。” 青帝轻轻一叹:“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烛九阴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青帝身上流逝走的生机,就连时间之力也无法阻止。 “明明可以一直不死,却选择牺牲自己成就那几个小家伙,你倒是大公无私。” 青帝却摇头:“没人能一直不死,即便是被时间眷顾的你也不能。我的大限早就到了。” “烛神觉得,何为生,何为死?” “你要与我论道?”烛九阴挑眉,嗤道:“反正我现在是不生不死,像条被拴着绳的狗。” “虽不生不死,却活着,不是吗?” 烛九阴眸光微动。 青帝却轻轻笑着:“吾在时光之外,观万物起源,观生之无垠。或强如开天辟地之神,或微如蜉蝣草芥,修罗也好,凡人也罢皆乃万物一员,生之一员。” “生命它不拘任何形态,不管强弱与否,它总是存在着。” “吾于时光外观众生,心有所感。” “吾之陨落,只是肉身神魂散去,但就如此间生命,绵绵不绝。” “生又何妨,死又何妨,皆能活,皆会活。” 烛九阴愕然的看着青帝,怔然道:“你……成道了?” 青帝拈花一笑:“何为道呢,我也只是寻到自己心之所归罢了,与万物生,随万物落。” “心无所困,樊笼自破,不拘道与法。” 第572章 癫癫的弥颜,水灵灵的秃 如今的青帝,让烛九阴看不透,他眯着眼,不想承认,但也必须承认,有点被这老树棒子给‘秀’到了。 至少他被时间锈空的脑子这会儿有点发麻,好像要长新脑子了。 如果是青妩在这边,按她的理解大概就是:青帝老祖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正这时,碎镜声响起。 烛九阴循声看去,烛幽也从地里拔出脑袋。 砰咚一声,一个光秃秃的玩意儿被砸在地上,定神一看,那是坨‘人’。 就是这坨‘人’吧,不着寸缕,浑身上下找不出一根毛,像被抛光过似的,瞅着还有点反光。 另一道身影纯白无垢,周身盘踞着玄阴黑炁,桃花眼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仿佛全世界都欠他几百万两钱没还。 烛九阴挑眉:“竟是孔雀小子先出来。” “玄阴黑炁,你是得到玄帝那老龟儿的真传了?” 弥颜没吭声,整只鸟瞧着死气沉沉,他眼睛支棱着充满杀气,好一会儿才艰难的把视线从光秃秃的少阳身上挪开。 玄帝便是降临到少阳的肉身中出现的,但现在玄帝的气息已无,只剩下光秃秃少阳。 弥颜看向烛九阴,下一刻,烛幽警惕的挡在自己不肖爹的身前。 此刻的弥颜,给人的感觉危险极了。 弥颜笑容诡异,语气温和:“晚辈想与烛神做一个交易,不管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不知烛神可愿成全?”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烛九阴有点好奇,这只白毛小癫雀想干嘛。 这小子现在瞧着,脑子比过去更癫了。 弥颜:“等弄完修罗族后,晚辈想回一趟过去。” 烛九阴:“过去无法改变,你回去又能干嘛?” 弥颜笑容不改,眼里的杀气快要喷涌而出了:“也不用改变什么,晚辈就是想回去,好、好、尽、孝!” 时镜内发生了什么,外界的人并不知情。 但以烛九阴对玄帝的了解,那是个老阴狗了,这只小癫雀虽得到了玄阴黑炁,但想来没少吃苦头。 瞧瞧,这不是越来越癫了嘛? “待你们真解决了修罗族再说吧。”烛九阴嗤道,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帮你回一趟过去……也不是不行。” 弥颜眸光亮的吓人:“一言为定!” 又是一声碎镜响。 三道身影出现。 弥颜看过去,瞧见了鼻青脸肿的云铮,他收敛了玄阴黑炁,撇嘴道:“大舅哥可真狼狈啊。” “鸟奸商!”一声娇吒。 弥颜看到了被云铮身影遮挡的娇憨小神女,他微讶,眼里闪过一抹笑意,脸上真切的多了点温度,转瞬又变成戏谑: “哟,这不是小窝囊吗?”弥颜调笑道:“可算是复活了啊,不错不错,既然能喘气儿了,欠本君的账记得还。” 妙法惊恐的瞪大眼:“你是什么奸商圣体,我才活过来你就来要账?” “你不还也成啊,大舅兄帮她还?”弥颜打趣的看向云铮。 云铮僵硬的扯动了下唇角,目光锐利的像把刀,“好啊。” 弥颜打了个哆嗦:“我要债而已,大舅兄你不是要砍我吧?” “抱歉,在时镜里砍了十万年树,一时收敛不了劲气。” 弥颜颔首:“看出来你日子也不好过了。” 他看向出来后就沉默不语的太一,总觉得这爷俩间仿佛多了层‘裂痕’,总不能把父子情都砍没了吧? 还好,下一刻云铮转向自己老父亲时,神情就自然了,还有点歉疚。 “阿爹,还是先去疗伤吧。” 但太一的神情不太自然,扯了扯嘴角道:“为父没事。” 说完,他便不理儿子了,转向青帝行了行礼。 弥颜和云铮、妙法也赶紧见礼。 青帝颔首轻笑:“你们既已出来,便离开神墓吧。” “弥颜小友,你若要取元凤真火,便带上铮儿与妙法小友。他俩应当能助你。” 弥颜一怔,拱手应下:“晚辈遵命,谢青帝老祖提点。” “去吧。” 青帝一拂手,下一刻,他们的身影从神墓中消失,出现在了神墓外。 神墓内时间暂停,时镜中更是万年抵外间一瞬。 故而,对一直守在外界的人来说,云铮和弥颜他们只是进去了片刻便出来了。 太辰与其他族人都迎上来。 “大哥,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铮儿你们……咦?” 太辰敏锐的发现云铮和弥颜的气息都变了,深不可测,令人不敢细窥。 在看到妙法后,他更是惊喜。 “小妙法!你活了!” 妙法一个劲点头:“活了活了活了哦~我现在比以前更能吃了!太一叔……咳。” 妙法不自然的咳了声,没说下去了。 但太辰显然没注意到这点,又有人怪叫了一声,指着地上的少阳:“这是玄帝一族的少阳吧?他咋光溜成这样了?” “哎哟!姑娘丫子快捂眼,他那屁股蛋光生的和脑袋一样……别看别看长针眼!” 光溜少阳引起了不小的混乱。 太一转向儿子:“你妹妹和砚儿估计还要过些时辰才能出来,事不宜迟,你先和小颜去取元凤真火吧。” “砍了十万年的树,你的剑也够利了。” “是!”云铮颔首,不露痕迹的扫了眼太一的腚。 太一瞪了他一眼。 云铮立刻收敛神色,带着妙法,拉着弥颜走了。 走远了后,弥颜问道:“我怎么瞧着岳父大人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呢,大舅兄,你砍树的时候不小心砍到岳父大人身上了嘛?” 云铮表情不太自然,瞪他一眼:“我砍得是树,又不是我爹,你胡说八道什么?倒是你……” 云铮上下看他了几眼,皱眉:“在时境里呆了十万年的缘故吗?我瞧着你怎么变老了?” 弥颜表情一僵。 妙法也附和着点头:“是老了,不止老了还糙了,尤其是这头发……” 以前鸟奸商的头发那叫个水灵灵。 不像现在,像是白色的枯草似的,瞧着都分岔了。 妙法下意识伸手握住一绺,拽了拽,然后…… 头发掉了。 云铮和妙法愣住。 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就那么水灵灵的出现在他俩眼前。 啊这…… 他们好像知道少阳被全身脱毛的原因了…… 第573章 看看是谁吃掉谁 妙法整个人都在哆嗦,云铮也僵硬了。 “其、其实好看的……鸟奸商你的头、头骨多饱满啊……我就没见过比你更完美的头骨了,就是光头也也……” 云铮从后捂住妙法的嘴,从她手里拽过弥颜的假发,塞回弥颜手里,转瞬意识到什么,他又拽出来用力抖抖抖,试图将毛抖顺溜点。 在看到几绺儿白毛被抖落,手上的假发明显稀松了不少后,云铮不敢抖了,小心翼翼的把假发放回弥颜的头上:“丝、丝滑了。” 弥颜面无表情的将假发整理好,原本蓬松的高颅顶此刻显得稀稀拉拉扁扁平平的,他看了眼镜子,眼角抽了抽,下一刻镜子应声而碎。 云铮和妙法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弥颜没看他俩,语气没得商量:“欠的债必须还,利息翻一千倍。” 妙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声‘奸商’还没叫出口,又被云铮死死捂住嘴。 云铮点头:“好!” 孔雀可杀不可秃,秃了的弥颜,还是别惹的好。 云铮觉得,此刻弥颜身上的怨气,便是杀伐伽蓝来了都要被他削成平头哥。 …… 十洲三岛。 毗邻瀛洲的沧海上,两道身影正在僵持。 “我不想去了。”小姑娘的身影飘在海面上,面朝苍穹,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飘的格外安详。 无尽目光不善:“你的懒骨头朽了吗?才走了几步?不要伽蓝给你梳小辫儿了?” 不夜花抬了抬手指,似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说话好累,于是只哼哼了两声。 好累,算了吧,打打打爱给谁当爹给谁当吧…… 无尽愣是从她抬的那两下手指中领悟出了她的深意,他狞笑了下,抓住她的头毛,拎鸡仔似的将她提起来。 小姑娘硬生生被扯成了一个吊梢眼,眼睛被迫睁开。 “吃不饱……你……好烦哦……” 无尽刚要开口,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眸的刹那白羽卷着罡风如利刃将沧海斩开。 两道身影出现在沧海之上,冷冷逼视着无尽和不夜花。 无尽轻挑眉梢,不夜花懒懒撑起眼皮,哼唧了声,看向无尽:“来砍你的?” 无尽勾唇:“来送菜的。” 正好,他拖了这懒骨头一路,也饿够呛了。 此刻杀来的正是弥颜和云铮,妙法倒是不见踪影,没有露面。 “长的丑的交给你,那小丫头交给你。”弥颜说完,率先朝无尽杀去。 无尽目露讥诮,弥颜的挑衅在他看来,真就是送死。 他余光瞥了眼还在海面上飘着摆烂的不夜花,心道要让这懒骨头是不可能主动的,眼下来了这两个送死的倒也正好。 无尽脚一抬,直接将不夜花踹向云铮的方向,而他则面朝弥颜而去。 弥颜见他朝自己来了,竖起中指扭头就跑。 无尽眸光微沉,见状不屑一笑。 故意挑衅,引他追上去吗? 此举有何意义? 他信步追上,眨眼身影就和弥颜一起消失不见。 不夜花被丢出去后,骨碌骨碌滚到云铮脚边,她依旧闭着眼,没有反应。 好一会儿,她睁开眼,懒懒看了眼云铮:“不打吗?” 鸿蒙骨剑就悬在她头上,锐利的剑气莫名变得懒洋洋的,不是没打而是打偏了。 云铮看着她:“修罗懒帝、不夜花?” 不夜花懒洋洋的小脸上突然拧起了眉,“打打打他们可以说我懒,其他人不可以。” “你,有点讨厌。” 诡异的力量从四面八方压缩而来,不是锋芒杀意,宛如绵骨掌一般,直入血肉神魂,让人从心底里提不起劲儿来。 云铮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对手,颇为诧异。 这就是懒惰的力量? 还真是有够特别的。 不过…… 云铮朝弥颜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想来那边也步入正题了,既如此,他这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不夜花打着哈欠,诡异的出现在云铮身后,语气有气无力:“杀人好累啊,你还是自己去死吧。我要去歇……咦?” 恐怖的金戈之气破开懒意,从四面八方朝她合围而来。 不夜花惺忪的眼睁开了些,身体朝下一仰,又打了几个滚,正好躲开了鸿蒙骨剑。 她看似笨拙缓慢的从海面上爬起来,可每一次都恰好躲开了剑劲。 她揉了揉眼,盯着对面的云铮,有些迟钝,后知后觉般的长长“哇”了声。 “你先前是装的啊……” “你更讨厌了啊。” “明明这么强,我不能偷懒和你打了,好烦人啊,我现在是真的想要杀掉你了……” 云铮面无表情:“巧了,我也一样。” …… 无尽轻而易举的追到了弥颜,轻而易举的将他吞吃入腹。 太过顺利且丝滑,让无尽都感到意外。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没发现任何埋伏,不由挑眉。 这只叫弥颜的孔雀是当真想不开,特意来他跟前送死的?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短暂的几息,无尽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捂着腹腔,猛的跪在海面上,在他周身出现了无数个黑洞,那些黑洞好像失去了控制力,在疯狂的吞吃着周围的一切。 无尽面露狰狞,抬手狠狠洞穿自己的腹腔。 他的前臂已完全伸入肚子里,却没从背后穿透而出,更像是他肚子里连通着另一个空间,他的手在那空间里挖啊挖啊挖…… “原来是故意进我的肚子里啊……” 无尽眼中依旧带着不屑,这只孔雀以为从内便能击溃他? 此刻无尽也感觉到了弥颜力量的变化,短短时间内,这只孔雀的修为竟发生了质变。 无尽竟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将他‘消化’掉了,他想将弥颜掏出来看看,这只孔雀是怎么突然变‘美味’的。 就在这时,无尽脸上一僵。 他将手从腹腔内拔了出来。 拔出来的只有光秃秃的手腕,整个右手手掌已然不见,像是被什么给一口咬断了。 无尽笑了,笑容狰狞又兴奋。 “哈……” “原来不止一只孔雀,还有一只饕餮。” “饕餮要在我的腹中吃掉我?”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那就看看是谁吃掉谁好了!” 第574章 无尽败退,不夜花死遁? 无垠黑洞中,诡异的力量要将一切绞碎,黑暗中像是藏着千万只嘴在啃噬黑洞中的一切。 但此刻,有个咀嚼的声音盖住了一切。 弥颜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甩妙法后脑勺上:“敢不敢别吧唧嘴?” 妙法抱住头,泪眼汪汪,嘴巴塞的鼓鼓的,不忿道:“那家伙的爪子太干巴了,太噎了!!” “出息!” 弥颜白她一眼,玄阴黑炁将他俩包裹,明王金身已堆叠了一层一层又一层,早已不止十二层,那金灿灿的样子,瞧着像是会发光的千层酥似的。 “那家伙被你啃了爪子肯定要发狂了,那厮交给你了,能吃多少吃多少。” 弥颜叮嘱完,吐出一滴精血,以神识包裹,以此精血为引寻找元凤真火。 孔雀一族本就是元凤的后裔之一,故而他的精血能够指引他找到元凤真火的位置。 弥颜现在要抓紧时间找到真火,至于将无尽的胃海搅合个不得安宁的事儿自然要交给妙法了。 无尽是暴食。 妙法也是暴食。 虽说饕餮就是无尽的精血所化,能力逊色于无尽,可现在的妙法可不止是饕餮那么简单。 她完全吞噬掉了妙音,成就神莲之身,又在时镜内被‘毒打’十万年,神魂肉身都得无限生机滋润。 现在再加上弥颜用明王身和玄阴黑炁为护盾,她只管张嘴吃就是了! 吃多吃少都是赚到,都是正儿八经的蚕食掉无尽的力量。 正因为系出同源,故而才能真的消化掉彼此。 妙法现在俨然就是一头出笼的饥饿小野猪,吃的头都抬不起来,上下牙都要嚼出火星子了。 她心念一动,拍了拍自己露在外面的肉乎乎小肚子,就见她肚脐出出现一朵漂亮的莲花,莲花展开露出花蕊,下一刻,花蕊化为七彩漩涡,疯狂吸食着周遭的一切。 弥颜猛的睁开眼,身影消失,下一刻他自黑洞中拽出一物。 那东西竟是一个女人的手。 妙法余光瞧见,噎的打了下嗝儿。 “哪来的一只手?这谁的手啊?竟然在暴食无尽的肚子里保存了这么久都没被他消化掉?” “吃你的,少管别的。”弥颜没搭理她。 这只手上的气息他能感觉到,是属于霓皇的。 而这只手掌心中握着的,便是元凤真火! 一直萦绕在弥颜心头的疑惑骤然解开,难怪暴食无尽不知道元凤真火在自己腹中。 他竟是曾经吞吃过霓皇伯母的一只手,显然,这是霓皇故意为之的,她以自己的手包裹住元凤真火,将之藏在了暴食无尽的腹中。 这算不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小洞,密密麻麻宛如蜂窝蚁穴。 一只只惨白的手从这些小洞里伸了出来抓向弥颜和妙法。 “鸟奸商你还要多久啊!” “这爪子太多了啊……我快吃不下了!!” 弥颜不敢耽误,将霓皇的手收入袖里乾坤,一口将元凤真火吞下。 吞下真火的瞬间,他脸上涨红,整个人都似被煮熟了一般。 弥颜紧紧咬住牙关,不让真火泄出。 饶是他在时镜里被‘剃头’了十万年,此刻炼化真火都感觉痛苦万分。 果然他之前还是太自大了,这要换成他没被‘剃头’前,直接莽来炼化真火,怕是真要给无尽送菜了! 真火被炼化的瞬间,弥颜一把抓住妙法的头毛:“变回花,躲好了!” 妙法赶紧变回莲花模样,插在弥颜的假发上。 下一刻,弥颜周身翻腾起怒焰,每一个毛孔都在释放真火,宛如火山在无尽腹中喷发。 沧海之上,无尽凶狠狰狞的表情一滞。 他身体猛的僵住,大口咳出血来,那些血里混杂着被烧焦的肉块,还有不少伴随着火星子。 无尽抬手化出一个巨大的黑洞,凤火自黑洞中翻涌而出,一只浴火的白孔雀自黑洞中飞了出来。 喷薄而出的凤火在弥颜出来的瞬间像是遭遇时间倒流一般,悉数被他收入体内。 一朵莲花忙不迭从他头上飘走,妙法变回人形,直接泡水里,惊恐道:“你这火太吓人了,我都被烧脱水了!” 弥颜紧皱着眉,满脸写着不爽不好惹。 “狗东西逃的倒是够快!” 他以凤火从内焚烧无尽,那厮却在体外开了个口子,把凤火引出。 弥颜和妙法出来后,无尽已经没了踪影了。 虽不知那家伙伤势几何,但想来应该不轻,否则,堂堂修罗大帝怎会直接遁走? 弥颜抓住妙法的头毛:“走了!去宰另一个!” “啊啊啊,别抓头发,秃了秃了!鸟奸商你现在就是平等的仇视每一个长头发的!” 须臾后,弥颜赶到了云铮身边,他环顾四周,脸色不大好:“你也让人跑了?” 云铮神情古怪:“没跑。” “那人呢?与你交手那馊丫头就是不夜花吧?” 云铮点头,有点不是滋味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骨剑,抬眸道:“我要说她自己撞我剑上自我了解了,你信吗?” 弥颜面无表情。 妙法举手:“我第一个不信!” 云铮也不得劲的很:“那馊懒大帝怪的很,一会儿不要命的和我打,一会儿又没骨头似的摆烂认输说不打了。” “刚刚你们那边的动静传来,她突然自己撞我骨剑上,说什么‘死了就不打了,太累了她要躺平’,然后就当着我的面解体了。” 云铮说完,自己都觉得离谱。 弥颜和妙法也沉默了,后者揉着吃撑的肚子,“这、这么草率的嘛?” “这就是第六位大帝懒惰?懒得死懒得活,都可以,随便整,躺平摆烂怎么能都行?”妙法呐呐道:“这么说下来,她会主动赴死,也合理……” 弥颜冷嗤一声:“合理个屁!” “你当修罗族大帝是什么大善人?” “我看她不是解体赴死,而是化整为零遁走了!” 弥颜有种直觉,“这个叫不夜花的,没准比暴食无尽更难缠。” 人间有句话叫做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同理,看似最无害最懒惰最随便的,没准才是杀伤力最大的。 这不夜花若真那么简答,帝陀又岂会费心让无尽将之唤醒? 第575章 伏杀无尽,霓皇VS帝陀 域外,数不清的邪魔和凶兽好似嗅到了绝顶美味一般,疯狂朝着某个方向奔涌而去。 数不清的黑洞在地面与上空出现,不断吞噬掉这些邪魔与凶兽,令人牙酸的咯咯咀嚼声响彻不绝。 “噗——咳咳咳——”一道身影半跪在地,不断咳出黑血,他的右手已经不见踪影,身体上有不少坑洞,不断涌出黑血。 黑血如油脂泥浆滴落涌出时还沾染着火星子。 无尽疯狂咳嗽着,脸上绯红一片,充血的双眼中满是诡异的笑意,他也真的笑出了声。 “元凤真火……哈哈哈……竟是这东西……” “阴沟里翻船了啊……” 无尽捂着肚子,踉跄着起身,随手抓住一只被引诱而来的凶兽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吞吃着。 好饿,好饿,好饿!! 无尽一边吞噬,试图恢复力量,可是不够……这些渣滓根本对他的伤势起不了作用! “呕——” 又是一口口黑血吐了出来,带着各种残肢碎块,他吞噬进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元凤真火自内破坏了他的根脚,那只饕餮吞掉了他的一只手,让他的身体出现了破损,就像是完美的容器有了个无法修补的裂缝。 那只孔雀的玄阴黑炁也有点意思,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那黑炁虽伤不了他的根脚,但他吃进去的东西全被那黑炁所腐。 这三者若是单出,未必能将他伤至这般,可一套组合下来,竟成爆伤。 这伤害在他体内相辅相成,循环不衰了起来,暴食无尽的身体,从内变成了个不断崩坏的筛子! 忽然,无尽神色一凛。 猛的撑地而起,跃至高空,在他跃起的同时,一只巨手从他方才所处之地破土而出,整个域外都为之一颤,似大地在怒吼,发出的暴怒一击。 眼看无尽要被巨手抓住,灰蒙蒙的穹顶上大雾也聚成一只手,那只手似握着滔天权柄,一上一下与大地所化的巨手对撞在一起。 无尽被对撞的力量掀飞,还没撞出多远,天上地下涌现的力量又齐齐出现在身上,他就像是被拉扯住两端的绳子,陷入僵持中。 “霓皇阿姊,非要与我们手足相残吗?” 帝陀的声音自穹顶大雾中响起。 显然,空中出现的巨手乃是她的权柄所化,而大地之怒所化的手则是霓皇的力量。 霓皇并未回应,穹顶上响起帝陀的叹息,权柄所化的帝印覆压而下,击垮了大地所化的巨手,顺势将无尽卷走。 昆仑墟中,霓皇睁开眼,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 她的左手在很早之前就被无尽给吃掉了,之后她便以泥塑代替左手。 以泥塑左手对上帝陀的权柄帝印还是有些勉强。 “可惜了……” 她牺牲左手将元凤真火藏在无尽腹中,现在弥颜已取到真火,从内部伤了无尽的根脚。 无尽伤势颇重无法直接破碎虚空回到混沌领域,只能走域外这一条路,她在域外设伏,想要趁现在彻底灭了无尽,但还是被帝陀出手拦截。 失望?有一点。 但帝陀会出手,霓皇并不意外。 砰的一声,霓皇的左手连同左臂一起炸掉,被毁掉的不止是她的泥塑之手,还有她的真身。 对此,霓皇神色淡漠,好似早就料到会这样。 修罗六帝之间,可以互相厮斗,却不能杀死彼此,这是自他们诞生时起就刻在他们神魂中的法则。 就如修罗六孽道,缺一不可,缺一便会全盘崩坏。 此番她的的确确想要违背法则杀了无尽,甚至只差一毫,她就成功了。 真身左臂崩坏,便是法则对她的惩戒。 霓皇垂眸看着自己的泥塑身,她能听到六孽怒声道在她灵魂中咆哮,她的根脚和本源震怒于她的背叛。 可那又如何? 若无法自如控制怒生之力,那她就不是暴怒之主,而是暴怒之奴。 就如帝陀那般,被权欲所左右,为权欲所奴役。 她必须成功,唯有如此,她才能去见她的砚儿…… …… 混沌领域,权欲浮岛的宫阙中。 帝陀高坐在王座上,无尽气息奄奄的瘫在长阶之下,宛如死狗一般。 一个个的权欲修罗入殿,被黑洞吞噬,可要不了多久,这些修罗就会化为沾着火星子的黑血肉块被无尽给呕出来。 不知过去多久,再无权欲修罗进殿。 殿中只有无尽痛苦的喘息声,帝陀高坐在王座上,她长睫毛低垂,绝美容颜陷在阴影里,似在衡量着什么,又似神游天外。 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无尽手肘撑着地,一点一点的朝长阶上爬起,帝陀眼睫颤了颤,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就这样静静看着无尽朝自己爬来。 神情淡漠,像是看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无悲无喜亦无怒,眼中只有审视与衡量。 好一会儿过去,无尽才爬到她的脚边,抬手握住了她的脚踝。 “给我!” 无尽声音沙哑,双目因饥饿已呈赤红:“那些修罗不顶饱,我要你,给我吃……” 帝陀足尖轻抬,勾起他的下巴。 “元凤真火损了你的根脚,即便我牺牲自我的根脚让你吃,你只够你痊愈八成。” “而我势必大伤元气,若无绝对的力量,我麾下的权欲修罗们也不会为我所驱策。” 权欲者,最是现实不过。 强者为尊,就是此处的法则。 “无尽,你不值得我牺牲。” 帝陀的回答并不让人意外。 无尽扯了扯嘴角,像是饿狠了的野兽,嘶哑笑出了声:“这世间有谁能值得你牺牲?” 帝陀微笑:“没有。” 她稍稍前倾了身子,眼神缠绵温柔,仿佛无尽是她挚爱的情人。 “你重伤至此,不夜花死遁逃跑,我倒是不担心不夜花,她是我们六人中最能改变世界的存在。” 帝陀伸手轻抚无尽的面庞:“我会将十难抓来,吃掉他的根脚,留他一口喘息余地,也能叫你恢复不少。” 无尽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拉住帝陀的手,一口咬住,咽喉处溢出野兽般的呜鸣: “可我现在还是很饿,非常饿,我忍不住……” 帝陀无奈般的叹了口气,将手抽离出来,玉足勾起他的下巴,恩赐般道:“无尽,你又让我破例了一次。” 随着无尽迫不及待的靠近,帝陀轻攥住他的发,低笑道:“以后你得更乖一点听话才行啊……” 第576章 当狗卖亲友,畅享缺德人生 青云界。 弥颜三人此番也算大胜而归了,但弥颜和云铮都不太得劲,除了吃撑到快消化不良的妙法。 能把饕餮都噎成这样,那无尽不愧是饕餮的祖宗。 “妩妩和阿砚还没出来?” “还没呢。”太辰答道,见弥颜脸色不好,下意识压低声音:“我瞧着你们也没受伤啊,雀雀这是怎么了?遭暗算了?” 云铮回答不了,他总不能说弥颜现在是平等仇视所有长毛的叭? “回来了?”太一身影出现,上下打量孩子们,确认云铮他们都没受伤才询问起情况。 云铮言简意赅说明,太一沉吟,目光投向通天树冠上吊着的一道身影。 被吊着的正是十难。 萧沉砚在进去前将他吊在了通天树上,神墓外的生机虽比不上神墓内,但也足够十难难受的了,这厮也只有难受起来,才会消停一下。 “依十难大帝之见,无尽那边是何情况?” 十难宛如吊死鬼,闻言掀开眼皮,表情怪异:“你问我?我几时成你们一伙的了?” 太一神色如常:“或者,让青帝老祖来问你,又或者让砚儿或我家小阿妩来问?” “哈?威胁?本大帝是会惧怕的人?”十难嗤笑,话锋一转:“我是。” 十难忌惮的看了眼太一手里的通天树灵液。 太一视若无睹,并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十难耷拉肩膀,生无可恋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能把尽尽逼到这一步,若非被伤了根脚,他是绝不会逃跑的。” “不过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帝陀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啦,尽尽太好用了,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尽尽给治好的。” “我想想啊,帝陀肯定不会牺牲自己去给尽尽疗伤的,她麾下的权欲修罗全喂进尽尽的肚子,也未必有效。” “不夜花死遁了,估计是遁回自己的棺材里继续躺着了,她太懒了,大概率帝陀会拿她来喂尽尽。” 十难说着,又嘀咕道:“这也说不准,不夜花的能力用在这上面有点浪费的样子……” 就在他嘀咕时,弥颜、云铮两人身上浮现出灵光。 正是地母灵韵,霓皇的声音从中传来,打断十难的碎碎念: “不夜花回不去混沌浮岛。” 十难听到霓皇的声音就条件反射的哆嗦了下,“厉害啊阿姊,这里是青帝一族的青云界,你的意识说投射进来就进来了?” 众人斜睨向他,在场就没有个笨的,谁听不出十难的挑拨离间呢? 这家伙,恐怕只有彻底死绝的那天才会真的老实。 再说,神墓中的时镜试炼就是青帝与霓皇早早计划好的,霓皇的意识能进入青云界再正常不过,双方本就是盟友。 霓皇也没理会十难的小伎俩,声音畅通无阻:“我的昆仑墟阻隔在三界与混沌领域的中间,修罗族无法直接破碎虚空来到此处,同理,不夜花也无法碎空回去。” “她要回去,只能走域外。” 十难啊了声:“就不夜花那身懒骨头,让她绕路回棺材,她情愿一辈子碎成渣渣。” 听到这话,太一等人都敏锐的感到一丝不祥。 总觉得,那位不夜花的‘摆烂’或许不是件好事。 霓皇并未解释这点,而是对十难道:“不夜花不在混沌领域内,帝陀要为无尽治伤,就必须另觅人选。” “十难,你觉得她会选谁呢?” 十难沉默了,他脸上的笑像是朵快要凋零的菊花:“我为何如此多灾多难,明明以前灾难都是你们的,快乐才是我的。” 弥颜在边上幽幽刺了句:“哦,大概是报应吧。” 妙法:“也有可能是名儿不对,十难十难,听着就晦气。” 十难一脸假笑:“你们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哦,要知道帝陀现在为了给尽尽治伤,肯定在馋我身子。” “有了我,尽尽又要变回那个贪吃大王,就算你们有了元凤真火,他们也有了防备,再想像这次一样出其不意,可就难了~” “所以啊,现在我可抢手着呢,你们得珍惜我,保护我~唉,本大帝要求也不高,先让我离开青云界,这里呆着太难受了。” 十难侃侃而谈,说完见众人都朝他投来了关爱智障般的眼神。 云铮:“谁说我们要保护你。” 弥颜:“好哥哥他爹毫无自知之明的破德行是从你身上学的吧?” 十难:“你们搞清楚没有,我可是能给尽尽疗伤的大宝贝,修罗六帝间无法真的对对方下杀手,即便尽尽要吃我,也会留一口渣,让我复活。” “别看我现在窝囊,我恢复力量也很能打的哦,到时候你们可就又多一对手。” 十难自说自话,霓皇无情拆穿:“将你吃的只剩一口渣,你的确不会死,但你也只能躺在棺材里,了然无趣直到完全湮灭。” “若然你真落到帝陀手里,放心,我会解开你身上的封印,让你的痴愚道回归,等你变成一口渣后,也好苦中作乐。” “只不过,只剩一口渣的你,想来也没什么威胁了。” 从自身的苦难中榨出快乐,怎么不是快乐呢? 屎里扣糖,怎么就不是糖了呢? 对十难来说,变成一口渣不是苦难,恢复他的痴愚道让他无聊寂寞到底,才是真正的折磨。 弥颜抚掌笑了起来,一跃跳到通天树粗壮的树枝上,蹲下身,揪住十难的头毛,将他朝上拎起来: “风水轮流转啊,你说该是谁求谁呢?” “是老老实实的当狗卖亲友,畅享缺德人生,还是被吃撑一口渣,在棺材里屎里扣糖?十难大帝,你自己选?” “当然,你也可以不选。”弥颜笑容灿烂极了:“我刚炼化了元凤真火,用起来还不趁手,正好缺个陪练。” 十难毫不犹豫:“我选缺德。” “比起自己痛苦,还是让别人不幸更有性价比。” 第577章 我之道,有情 时镜中。 青妩揩去唇角的血迹,撑地站起身,盯着对面身穿红衣的影鬼。 梵幽依旧静坐在不远处,他阖着眼,像是观战太久,累了睡着了。 忽然,他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掀开眸,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青妩笑容浓烈,扭了扭脖子:“不愧是我啊,还真是难杀。” “凡我所学,它皆能掌控。” “既如此,那我便瞧瞧,它能施展出多少。” 青妩抬手朝下一压,鬼山拔地而起,她立于山巅之上,手腕一动,山体从中分开,岩浆怒喷,火山地狱现! 她左手竖指一压,冰霜降临,万仞寒冰快速朝影鬼的方向封冻而去。 在青妩动作的同时,影鬼也跟随跟上,与她施展出一样的招数。 数不清的刀枪剑戟出现,朝前激射而去,刀山地狱伴随着滚滚闷雷般的声音出现,与无数利刃一同呼啸而去的是数个如山峦般大小的磨盘,似能将大地碾平一般!此为磨盘地狱! 万千铁树拔地而起,时镜内温度陡然升高,如进蒸笼。 穹顶之上,大血泼洒而下,上方似化成了巨大血池,那血水又如滚油。 无数地狱在这一刹齐齐出现,融为一体。 随着青妩的敕令,凡她目之所及,皆为地狱。 影鬼起初还能跟上她的速度,到后面就显出疲态,尤其是将万千地狱相融召现,它所召的地狱竟出现了相互排斥,无法相融的情况。 梵幽见状,笑容深了几分:“无间地狱,无时无间,唯有以无间地狱为底,才能令万千地狱互补排斥,互为助力。” 青妩召出的地狱朝影鬼强势碾压而去,她傲然立在巅峰,看向梵幽的方向,挑眉道:“即便它召出无间地狱,也赢不了。” “老东西你说的,它是我的神魂之力,既是我的,便该听我号令。” “即便不为我所用,此刻我所用的乃是本源之力。” “既是本源,我便是地狱,凡我所思,地狱皆随我意!” 神魂有穷时,本源无穷尽! 就算是耗,她也能将对面她神魂之力所化的影鬼给耗死! 本源地狱强势碾压而过,影鬼所化的神魂地狱连同它一起被震碎为星星点点的碎芒,这些碎芒齐齐朝着青妩的方向涌去,灌注入她身体。 那一瞬,青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喝了一大口烈酒那般,她眼神璀亮,长吐出一口气。 随着她这口气吐出,恐怖的万千地狱风化般消散,她的所有气息与锋芒一起收敛入体内。 青妩看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拳。 “不止我的本源之力变强了,神魂也变强了。” 梵幽颔首:“影鬼是你的神魂,你在进步,它自然也在进步。” 青妩笑了起来,“那我现在岂不是强的可怕?我一拳能锤死砚台他渣爹吗?” 梵幽笑而不语,反问道:“这样便够了吗?” 青妩歪了歪头,走到他跟前坐下,薅了薅自己的鸡窝头,“我赢了我自己,还不算过关了?” “是否过关,我说了不算。”梵幽摇头,指了指她的心口:“得问你自己。” 青妩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淡下去了点,她垂眸沉思了会儿,掀眸看向梵幽:“问心吗?” “在你之前,天道有隙,自你之后,轮回无阙。”梵幽徐徐说道:“你生来便担负上了这些责任,因为是你地府,你合该掌因果不乱,维轮回不绝。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力量,是你从诞生那一刻起就被冠上的‘道’,可从没有人问过,已生出意识的地府究竟想要什么?” “刹刹,你想要什么呢?” 青妩静坐在梵幽对面,许久后,她重新闭上眼:“你说得对,我的确该好好问问自己。” 撇开地府意识,撇开她与生俱来的责任,不拘是阿罗刹天还是云青妩,她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 而另一处时镜中。 伽蓝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将那颗心从萧沉砚(苍溟)的身体中掏出来捏碎了。 可无论他怎么毁灭那颗心,它总能无数次的在对方的胸膛内复活再生,就像是一团息不灭的烈火。 那颗心来越烫,起初伽蓝还不觉得,可越到后面,那滚烫的温度竟令他都无法再触碰。 那温度明明伤不开他的皮肉,却让他连触碰都感到痛苦万分。 萧沉砚和苍溟联袂朝他走去,两道身影逐渐合二为一,萧沉砚站在伽蓝的近前,审视着他。 “原来你一点也不强大。”萧沉砚摇头道。 伽蓝冷冷盯着他:“你的心到底怎么回事?” 他能感觉到萧沉砚气息的变化,要说一开始这个儿子身上还有太上忘情道的气息,可在他不断将他的心掏出来的这个过程内,对方身上太上忘情道的气息也一点点消散无踪。 反而迸生出了一种灼烬灵魂的力量。 那力量过于炙热滚烫,让伽蓝都不敢伸手再触碰。 【不敢】! 这两个字对伽蓝来说,新奇又耻辱。 “若是捏碎一颗心就能让人忘情,你未免也太小看‘情’这个字。” 萧沉砚淡淡道:“情之所起,不拘形态。” “我不愿忘情,你就算将我的心捏碎千万次,也是同样的结果。” “相反,还要感谢你将我的心一次次毁灭。” 一次次毁灭,一次次重生。 在一次次破碎中,让他看清自己的所想所向,让他认清自己想要的‘道’。 “我是萧沉砚,我是苍溟,我身上的确有你们的血脉,你们能决定我的出生,却决定不了我的所思所想。” “太上忘情道是你们要我走的路,不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不管是忘情道,还是无情道都非我之道。” 萧沉砚声音坚定不移,粲然一笑:“我之道,有情。” “而你。” 萧沉砚抬手,指尖落在伽蓝的胸膛处,目光却是看向他身后的萧稷。 父子俩相视一笑。 “你舍弃了自身真正强大的力量。” “而今,那份力量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他绝不会成为杀伐的奴仆。” 萧沉砚的指尖像是燃着火星,将伽蓝的血肉与神魂都化为了滚油,烈火烹油间,萧稷朝着伽蓝走来,一点点融进伽蓝的肉身…… 或者说,回到本就该属于萧稷的身体内。 时镜在坍塌颤抖,萧沉砚接住昏迷过去的伽蓝,看向碎裂的镜痕,喃喃道:“该出去了。” 第578章 父爱没有消失过,是转移了 萧沉砚是在十难选择缺德人生时碎镜而出的。 弥颜他们听到青帝的召唤,赶紧进了神墓。 在看到萧沉砚的刹那,众人都是一愣,甚至忽略了旁边昏迷过去的伽蓝。 妙法没忍住打了嗝儿,吓得赶紧捂住嘴:“怎么回事,我看到狗表哥后为啥立刻就消化了,甚至还想吃更多?” 云铮则是控制不住的看妙法,看了一次又一次,眉头紧锁,他倒没有被促进消化的感觉,就是……莫名想和妙法靠近点。 再靠近点。 弥颜下意识摸自己的假头毛,手刚举起来,又被他另一只手压了下去,他皱着眉:“我想我娘和小冤家了。” 太一这会儿也特别想妻子和孩子,但穆傲雪现在不在身边,女儿还在时镜内,他手握紧又松开,到底没忍住,抬起手看似自然的搂住云铮的肩。 云铮惊恐的看向自家老爹,就…… 突如其来的父爱,让他措手不及。 尤其老爹那含情脉脉的宠崽眼神,更让云铮毛骨悚然,从‘想妙法’的情绪里抽离了出来。 “爹,咱们保持点距离,你现在好怪。” 太一脸僵了下,也察觉自己的不对劲,一把将儿子推开。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看萧沉砚的眼神越发不对劲。 十难忽然叫了声:“蓝蓝怎么回事!他的气息变得好讨厌!” 他又看向萧沉砚,表情怪异:“大侄子你现在的气息……比以前更讨厌更恶心了,不对……你身上怎么半点忘情道的影子都没了?” 萧沉砚轻描淡写道:“不修了,换个道。” 众人:“……” 还能这样? 身为苍溟时的他对于修成太上忘情道有多偏执,众人是有目共睹。 现在说放弃就放弃,说换个道……就、就换了? 看样子还成功了? 弥颜表情怪异:“好哥哥你莫不是换了个fa情道?怎么你一出来,就让我们所有人都不对劲了?” 众所周知弥颜鸟嘴里吐不出象牙,众人都见怪不怪,但也觉得弥颜这话虽糙,但莫名有理。 萧沉砚没解释,只是看向弥颜的头发。 一直看着,一直盯。 弥颜很快就笑不出来了,罕见沉了脸:“看什么看!” 萧沉砚却笑了,笑的春风和煦,罕见的温和:“看你好看。” 妙法挨近云铮,掩嘴小声哔哔:“狗表哥这嘴和抹了砒霜似的,这不是在鸟奸商的秃瓢上浇油嘛……” 弥颜现在高度敏感,阴恻恻扫过去:“利息,再滚一番。” 萧沉砚也笑睨向妙法。 妙法被吓得差点又消化不良了,赶紧躲云铮背后去。 云铮朝侧挡了挡,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萧沉砚和弥颜见状,心领神会的挑了下眉,两人挪开视线,唇角却都勾了起来。 云铮神情略显不自然。 萧沉砚看向最后那块时镜的方向,青妩还在那里面。 “就剩妩妩了吧,她莫非进展的不顺利?”云铮有些担忧。 青帝却笑了笑,“顺应自然,自有造化。”言罢,青帝闭上了眼,众人都能感觉到青帝的疲惫和虚弱。 云铮言简意赅与萧沉砚说了如今情况,他看了眼十难,沉吟道:“既然阿娘堵住了修罗族破虚碎空来到三界的可能,帝陀要入三界唯有走域外那条路。” “当务之急,两条路,其一,在域外守株待兔,其二,主动出击,杀入帝陀他们所在的混沌领域。” “你能带路吧?”他盯着十难。 十难唉声叹气:“我倒是能给你们带路,问题你们恐怕也进不去啊。” 他嘴巴朝烛九阴父子的方向努了努:“混沌领域是找烛幽那小子借出的时间之力,藏在时间长河的乱流里。” “我是能进去,可带上你们,我是真没那个能耐了,除非这爷俩帮忙。” 烛九阴此刻也没废话:“帮忙算不上,为了霜霜和丑女儿,我也该出份力。” 萧沉砚和太一都挑了挑眉。 烛九阴假装没看到翁婿两人的眼神,道:“但现在不行,丑女儿还在时镜中,我和我家这丑小子都不能离开,否则此地时镜会崩塌。” 青妩现在应该正值关键,如此一来,第二条路便行不通了。 萧沉砚忖思了下,“如今也的确不是总攻的好时机,毕竟,还有个不夜花不知所踪。” 十难闻言跟着笑了:“大侄子就是敏锐,若我是你,也会先解决阿懒。” “否则,有阿懒这个隐患在,你们前线和帝陀没准还没打完,后方的家就废了。” 弥颜:“先前你就没说完,那不夜花究竟麻烦在何处?” 十难继续卖亲友:“阿懒的根脚对应六孽修罗道中的懒惰,她懒成啥德行你们也见识过了。” “她算是六帝中唯一一个不具备主动攻击性的,但她的能力会同化和影响周遭啊,并且懒惰这个根脚吧……” 十难笑容怪异:“甭管人神鬼都有惰性,她的能力无声无息,因为不具备直接的伤害,所以最不易被察觉,也难以被拔除。” “否则,你们觉得她为何能全须全尾被尽尽拖着带出来,尽尽还忍着不啃她?” 深知饿起来有多遭不住的妙法瞪圆眼:“难不成啃她一口,能让那暴食无尽都不吃了?” “不吃也不至于,但会懒得吃。” 众人神情怪异。 这能力真是…… 设想一下,如果他们一群人和帝陀在混沌领域里杀的天翻地覆,老家这边人神鬼全都被不夜花的能力影响,变成一个个懒得打懒得死懒得活的‘废物’。 那真是…… 后方兵力完全被瓦解啊。 帝陀只需让几个权欲修罗混进来,就能把三界搞的分崩离析。 “不过,六帝中有人对阿懒免疫。唔,也不能说免疫吧,只是阿懒比较依赖他,所以会收敛能力。” 十难瞄了眼萧沉砚,眉眼间看好戏的欠揍表情遮不住。 萧沉砚似笑非笑看着他,手腕动了动,十难的皮子顿时绷紧了,他端正跪坐,认真道: “蓝蓝他吧,其实也不是没父爱的。” “他就挺宠阿懒的,还会给阿懒梳小辫呢~没有蓝蓝照顾,阿懒都得改名儿叫阿馊!” 众人想到了伽蓝对萧沉砚这亲儿子的心狠手辣。 啊这…… 原来不是没有父爱,是父爱会转移啊? 第579章 进镇魔司就是当驴 伽蓝的父爱是消失还是转移这事儿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现在的萧沉砚,有的是法子收拾爹。 目前来说,最麻烦的反而是化整为零的不夜花。 弥颜:“若真按十罪所言,那个馊丫头懒得死懒得活,那她这会儿碎成不知道多少块了,该不会也懒得把自己拼完整吧?” 十难笑的欠欠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众人脸色都不大好。 弥颜皱眉:“我记得你说过修罗族只能生活在混沌中吧,三界不容修罗,既如此,那散装馊丫头如何能在三界中摆烂?” 十难挠了挠脸,“修罗族是不容于三界,但不代表修罗族到了三界就会死啊,只是这里让修罗族呆着难受罢了。” “更何况,阿懒虽懒,但也是大帝,她就算碎成渣渣了,也比普通修罗要抗造。” 情况已经分明,当务之急是得把那不夜花给找着。 域外那边也需要安排人手。 众人商议之下,做好部署。 云铮和妙法率武英神殿众神将镇守域外,阴司那边,由熟悉域外情况的南方鬼帝率万鬼策应。 太一坐镇大后方,弥颜则负责搜查三十六重天与十洲三岛,看看是否有不夜花的残躯潜藏。 而萧沉砚则带着十难和昏迷不醒的伽蓝去往人间。 而人间,也是据萧沉砚推测,最容易被不夜花能力影响,情况也会最严重之地。 倒不是因为人族相较于鬼神孱弱,而是因为人族七情充沛,六欲饱满,鬼神虽强,但在得到强大之力之时,七情六欲各有所缺。 相较人族来说,会相对‘钝感’一些。 京城,龙气汇聚,已然是人间的大善之地。 百姓们安居乐业,街坊酒肆中时而能见修道者的身影,他们游走于红尘中,并不显得多么高高在上。 盖因现在的世道,早已与过去不同。 大雍皇室乃是人皇鬼帝的后裔,明帝萧扶稷将大雍治理的极好,若有修士犯禁,所受惩处将是普通人的十倍。 京城东西两城坊中更新设立两座官邸,东为黄泉司,百姓若遇冤屈不平,或遇凡官贪污包庇,可在黄泉司前焚香,以寿数为敲门砖,向阴司鸣冤。 冤屈可直通第十一殿,此殿为阴司新设阎王殿,专办阴阳两界之案,新任十一殿阎王:谢疏。 至于以寿数为敲门砖才可焚香鸣冤,倒不是阴司差那点凡人阳寿,而是随着神鬼之事成了普遍认知后,总有那么些个莽子少了敬畏,喜欢作死。 故而谢疏才设下这规矩,避免那些莽子来作死凑热闹,也省的真正有冤之人被堵在门外。 西面那边的官邸名为青天司,若有修士仙神仗法行凶,青天司会代天行戒,如今坐镇青天司的便是神荼郁垒。 而镇魔司依旧存在,而今的镇魔司也已模样大变,紫狐狸等妖也放下了对萧扶稷的芥蒂,在他们相继破道后,都退隐幕后,将权力逐渐传递给新的血液。 如今镇魔司司主也是人族,只是朝廷官员来说,这位司主来历神秘,像是突然出现,直接就接任了这等重权之位。 而明帝陛下对其还信任非凡,极为倚重。 距离上一次人皇鬼帝在人间露面又过去了三十年,明帝萧扶稷如今已有六十,文武百官也都叠戴换新,许多旧人都已入轮回。 否则,若是京城中那些旧人还在,定会认得信任镇魔司司主那张脸。 也就一些达官显贵家的长寿长辈们知晓些风声,但也不敢透露对方的来历,只敢再三告诫家中子弟,都老实规矩些,切莫去寻那位司主的不痛快。 镇魔司外。 守门的门将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下一圈浓浓的黛色,活似几天几夜没睡觉。 一对人马从内鱼贯而出,为首的青年高大挺拔,红袍滚着金边,外罩玄氅,青年容色俊美,肤如白瓷,却丝毫不显女气,浑身上下有种生人勿近的凛冽感。 他翻身上马,率着众人快步离开。 在青年出来之时,门将就紧紧闭上了打哈欠的嘴,腰板挺得笔直,待青年率众离去后,他才吐出口长气,抹了把吓出来的冷汗。 又逢轮值的同僚出来了,他瞅了眼同样黑眼圈的同僚,忙问道:“出何事了,竟让司主拨冗亲自出马了?” 同僚叹气声都有气无力的,道:“有百姓去黄泉司焚香了,说我们镇魔司枉顾人命,胡乱审理,非说他家儿郎是被鬼物害死的,这不……司主被叫去了。” 门将纳闷道:“这年头咱们这衙门还有敢枉顾人命乱办案的?这是活腻歪了想下去遭罪不成?不过,若只是这样一桩案子,不至于把司主也叫过去吧?” 现在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最难混的就是镇魔司啊,新任司主不做人,那是真真的不睡觉啊!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怕是有十三个时辰都在处理公务。 上峰如此勤奋,当下属的谁敢懈怠。 以至于现在在镇魔司当门将都成了苦差事,镇魔使一个个的都觉得自个儿命不久矣,迟早得猝死。 也不是没人隐晦的向司主提意见。 结果司主怎么说的? ——问过生死簿,尔等阳寿充沛。 镇魔司众人:“……” 于是乎有会溜须拍马的逢迎道:“生前何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人活着,就是要奋斗嘛!” 结果司主听到这话,并未显露出褒奖之意,反而摇头道: ——谁说死了就能长眠?鬼也是干活的。 镇魔司众人:“……” 两个门将在门口长吁短叹,轮值那人压低声音道:“咱们镇魔司这回怕是真要有麻烦了。” “我先前听到一耳朵,说是这次的案子惊动了十一殿那位谢阎王,是他发话将司主给叫过去的。” 另一个门将倒吸一口凉气,脸成了苦瓜。 “居然惊动了那一位……” “完了,之后的日子更没法活了,当初也没人告诉我进镇魔司就是当驴啊……” 第580章 镇魔司主,穆玉郎! 黄泉司外。 青年司主下马入内,门口两座矗立的恶鬼雕像狰狞可怖,叫人见之心颤。 跟随而来的镇魔使们也都绷紧了背脊,不敢掉以轻心。 入黄泉司后,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 青年司主神色不改,他出现后,就有阴差自黑雾中走出来,向他见礼,神情不卑不亢。 “玉司主,阎君已至,司主随我们入内吧。” 青年颔首,跟随入内。 他们似行走在一条幽长甬道中,每走一步两侧墙壁上就会出现一团幽幽青火,却照不亮黑暗。 行进间不时能听到水声和锁链滑动的声音,有重叠的呓语声忽远忽近的在人耳畔响起。 细细密密叫人听不清,背脊周身涌起的寒意如蚁爬,那些声音好似都在问一个问题: ——你可问心无愧? 镇魔使们个个冷汗涔涔,倍感压力,饶是心智再坚定,也被这‘问心路’弄得极为难捱。 领路的阴差看了眼狼狈的镇魔使们,眼底滑过一抹玩味,到底是些刚入修行路,还未破后天入先天的凡人,这段黄泉问心路,对这些人来说,走着可不容易。 阴差刚要收回视线,余光不禁意对上青年瞥来的一眼。 那眼神淡淡的,却让阴差如坠冰窖,慌忙低下头。 旁边另一个阴差见状鄙夷的撇了撇嘴,稍慢了步伐,与青年并齐,颔首低眉道:“谢阎君已查过,镇魔司并无草菅人命之举,也未草率办案,只是那几名死者死因确有蹊跷,所以才让玉司主带人亲自来一趟。” 青年颔首,道了声“多谢”。 那阴差忙道不敢。 前方黄泉殿已到,两个阴差让至两旁,青年带人入内。 刚刚看镇魔使笑话的那阴差谄媚的小声问道:“李哥,这玉司主什么来头啊,值当您对他这般客气?” 老阴差睨他:“新来的?” “小弟我生前是十洲三岛的散修,攒够了功德,死后才被特批入职的。” 老阴差哦了声,嗤道:“现在活着的散修都不敢随意瞧不起凡人,你死后胆气儿倒比生前还肥实嘛。” 新阴差表情讪讪。 老阴差哼了声:“来十一殿当值,就把眼招子放亮堂点,咱们这位谢阎君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再说了……” “你眼中看来的普通凡人,没准不普通。或许是你修为低看不出人家的深浅,或许是人家低调。别的不提,就说刹刹陛下和人皇陛下都在人间历劫过,他们人间的亲朋好友也不少……” 新阴差越听越是双腿发软,老阴差见状拍了拍他的肩。 “听哥一句劝,十一殿不适合你,还是去粪坑地狱教那些屎鬼掏大粪吧,臭是臭了点,但安全啊……” 新阴差“哎”了一声,苦着脸,当初入职那会儿,也没鬼和他说他的职业前景是去掏粪啊。 黄泉殿内。 镇魔使们都低头瞧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起脑袋。 刚刚进来时,他们只敢匆匆朝上瞥去一眼,瞧见那鬼阶上黑雾笼罩,见之心颤,就不敢再细致打量。 虽没瞧见,可他们都知道,那位传说中的谢阎君就在上面坐着呢。 提起这位十一殿阎君,所有人都心潮澎湃啊。 先不说他与人皇鬼帝的关系,就论他的出身,生前为大理寺卿平定无数冤假错案,还没死时,就被各大鬼帝阎君哄抢,正儿八经死后,来往人间阴司两地办案,如今更成了一殿之主。 他的人生鬼生,都是传奇啊! 而今的镇魔使早不是最初的那一批,但却是听着谢疏生平长大的那一批。 他们心情又忐忑又激动,不知谢阎君会与自家司主说什么?会不会走出黑雾露面,让他们一见真容? “此番叫你过来,除了这些人死因蹊跷外,还因京城外也出现了一些离奇死案。” “这些人的阳寿都未尽,死法虽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一致。” 谢疏的声音从黑雾后传来。 “我殿中还有些事,走不开身。正巧有‘人’要见你,你先自己看看生死簿。” 一卷生死簿从黑雾中丢出,直接落到青年手里。 黑雾散去,露出空荡荡的阎君王座。 青年神色不变,接过生死簿,神色自若的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起来。 镇魔使们这才抬头,一个个面面相觑,神情怪异。 这……谢阎君这就走了? 还把生死簿直接丢给司主?这么随意的嘛? 镇魔使们看向自家司主的眼神都多了敬畏,谁能告诉他们,司主究竟什么来头啊?与谢阎君还是旧识不成? 不过司主看着年纪也不大,谢阎君死了都好几十年了……不过,如今的世道,长的年轻又不代表真实年纪。 就在镇魔使们好奇不已时,两道身影如雾般出现在殿中。 青年司主看到来者,眸光一亮,立刻起身,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来。 他上前一步,竟是要行大礼。 其中那个身着黑袍,面容阴柔,笑眯着眼的男人就嗖的一下出现在青年跟前,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青年的腮帮子。 “啧啧,瞧瞧你现在这脸瘦的,捏着一点都不舒服。” 青年哭笑不得,好看的瑞凤眼都因无奈耷拉成了狗狗眼。 镇魔使们在这一黑一白两道鬼影出现时就呆滞了,尤其是身穿黑袍的这一位。 镇魔使中可是有不少修鬼道的,其中有人就曾见过夜游神的金身相,眼前这位掐着司主腮帮子的黑袍男鬼分明就是…… 青年叹了口气,“夫子,当着徒儿下属的面,给徒儿留些颜面可好?” “师伯,你管管夫子。” 夜游嗤笑:“你师伯他敢管我?他一个弟弟,不得为我这哥哥马首是瞻?” 日游似笑非笑睨他一眼:“是啊是啊,我一个弟弟。” 镇魔使们大气不敢出,脑子里嗡嗡的。 他们的司主管夜游神叫夫子? 夜游神有学生吗? 有鬼修镇魔使恍恍惚惚想着,自家长辈好像说过,夜游大人似乎曾收过一个学生。 且那学生来头颇大,生母是英国公穆英,继父是大将军霍毅,这两位虽已故,但大雍子民无不铭记其功绩。 英国公的儿子叫啥来着? 早年似乎叫王玉郎,后面改随母姓了,唤穆玉郎,字守约。 最最重要的是……这位穆玉郎不但爹娘牛皮,他的姨母姨夫更牛皮…… 他可是鬼帝阿罗刹天和人皇萧沉砚的亲外甥啊!! 真是巧了,他们司主的名字,就叫穆玉郎,字守约! 第581章 一群懒死鬼 穆玉郎便是曾经的王玉郎。 白日里温书学习习武,夜里提灯巡游阴阳路,正儿八经将青妩的‘驴从孩子开始培养’这一劣习贯彻到底的第一人(受害者)。 谢疏这头驴的名声在阴司人间都是如雷贯耳,长大后的穆玉郎在人间名声不显,可在阴司,在‘驴劲儿’上的狠劲儿妥妥还压他谢伯父一头。 谢疏那是事赶事,周遭太多不当人不当鬼的要将他当成驴来压榨。 可穆玉郎不同啊,孩子大小就卷,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不过他打小就在阴阳路上闯荡,夜游给日游攒命时也没少给他开小灶,青妩和萧沉砚这俩当长辈的更不用说了,自身的鬼力与神力都悄悄给过。 加上穆玉郎自己又勤奋,早早就通玄入境,脱离凡人之躯。 “说说看你是怎么招惹谢疏的,他提起你脸色就臭的很。”夜游与弟子说小话:“我可提醒你小子啊,别看那小子死了老了,他可还是你姨母姨父心头的第一白月光。” “你看看阴司下头那些老鬼,哪个敢不给他好脸色?” 谢疏虽当了鬼了,但在阴司里,依旧是‘文弱书生’那一挂,毕竟,在他没来之前,阴司奉行的都是刹刹陛下的谁拳头硬谁当老大的铁律。 穆玉郎忍俊不禁,回道:“夫子你这话就看轻谢伯父了,就算没有姨母姨父撑腰,鬼伯伯们也不敢怠慢他。” 谁让谢疏太能干了呢? 那不得好言哄着? 穆玉郎不想让夜游担心,解释道:“弟子与谢伯父并无龃龉,只是弟子想回凡世继续炼心,所以十一殿……”他眨了眨眼。 夜游挑眉,日游在旁笑道:“你刚从鬼池里出来,十一殿的事我忘记与你说了,原本十一殿是提议设左右两位阎君主理,谢阎君毕竟太忙了,除了十一殿,西鬼城的事也都压在他身上。” 夜游听到这儿岂能不明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怪谢疏不给你好脸色呢,十一殿的事儿你全丢给他了,自己跑来人间玩儿,该他不搭理你。” “不错嘛,你小子终于知道躲闲了?我还担心你一直那么勤奋呢。” 穆玉郎也没解释:“弟子是懈怠了,夫子教训的是。” 夜游:“……”我是在教训你吗?我分明是在表扬你。 日游这时拽了拽夜游的袖子,示意他看穆玉郎身后。 夜游这才朝那群已震惊成大鹅的镇魔使们看去,一见那群小家伙们黢黑的眼带,夜游就沉默了。 他狐疑的看了眼自己徒弟,他这会儿很怀疑穆玉郎放着阎君不当跑来人间接任这镇魔司主的意图了。 这小子……该不会是想效仿他姨母,现在人间培养一群驴,熬死这群驴后,把这群驴再弄自己手底下接着干活吧? 夜游一时无言,日游将话题扭转回正轨。 “先说正事吧,此番叫你来黄泉殿,是想让你看看这几具尸体,与他们的鬼魂。” 日游说话间,手里出现一盏魂灯,几道鬼影飘了出来,地上也多了几具尸体。 “让你手底下人也看看吧。” 穆玉郎颔首,眼神示意呆瓜手下们。 镇魔使们赶紧回神,一个个脱离呆瓜状态,朝尸首而去,仔细查验。 穆玉郎这是观察这些鬼魂,他们一个个的无精打采,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让穆玉郎莫名感到难受。 他皱起眉,心念一动,手里的生死簿翻页。 “北郡陈州,原阳寿七十六,枉死于三十八,死因……饿死……” “南风乡,苗翠,原阳寿七十,枉死于二十,死因……沐浴时淹死……” “玉田镇,刘三旺,原阳寿五十,枉死于四十,死因……粪便郁结于肠,憋死……” …… 穆玉郎念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 生死簿上将这几‘人’的枉死之因写的明明白白,可这死因也实在太……太离谱太草率! 另一边,镇魔使们也检查完了,一个个表情都很精彩。 “回禀司主,这几人的死因已查明,一人应是饿死,可此人衣着华贵,体型肥胖,应当不缺银钱吃饭才对,其中年轻女子乃是溺毙,中年男人腹部鼓涨,且尸身有秽物排出,似是死于肠痈堵滞……”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死状都过于安详,并无丝毫痛苦挣扎过的样子。” “我等细看后,也没发现他们又遭遇邪术的的痕迹。” “只怕要知他们的真实死因,还得问灵。” 镇魔使们看向死者的鬼魂,眼里都带着好奇。 实在是死的太奇怪了。 穆玉郎也看向那几个鬼魂:“尔等可有冤要申?” 那几个鬼魂懒洋洋的摇头。 有镇魔使忍不住:“你们自己就不觉得死的蹊跷?” 几鬼还是懒懒的,似觉得站着好累,他们干脆都蹲了下去,那个叫陈州的饿死鬼直接瘫地上了。 穆玉郎问道:“陈州,北郡富商,家中良田千顷,为何会饿死?” 饿死鬼半天没吭声,夜游睨过去,哼了声,威压落下,那饿死鬼才打了个激灵,但态度依旧很摆烂,“就睡着睡着就饿死了啊……吃饭好累……就不吃了呗……” 镇魔使们:“……” 穆玉郎又看向另外几只鬼。 溺死鬼:“沐浴累了,不想动,然后就给淹死了……” 屎鬼:“小人一直有便秘之症,每每如厕都得用力,实在太累了……” …… 一通陈情后,镇魔使们都听麻了。 这都行? 你们这不是饿死、溺死、屎憋死,你们纯纯是懒死的啊! “按阴司律令,尔等皆是枉死,阳寿未尽,可还阳。”穆玉郎忽然道:“你们可想还阳?” 几个死鬼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摆烂样儿。 “随便吧……” “都可以……” “死也成……活也可以啦……” 镇魔使们:“……” 穆玉郎心中已有计较,日游也唤来阴差,将这几个死鬼与他们的尸体先带下去。 穆玉郎看向日游:“今日来黄泉司前焚香告冤的那几个死属,是否也是这情况?” 镇魔使们紧张了。 他们真没摸鱼渎职,报到他们衙门的两个死者,一个是摔死,一个是被误伤打死的,并无邪祟作乱的痕迹。 至少,在见到这三个死鬼前,镇魔使们内心是坚定的。 夜游点头,道:“摔死那个,我已问过,他嫌走路太累,就想躺着,结果失足摔死。” “另一个是嫌穿衣太累,赤条条出门,叫人当做了登徒子,不甚被砸破头就这么死了。” “这两个冤种死后也如那三个死鬼一样,明明阳寿未尽,却无所谓活不活死不死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穆玉郎沉眸,忽而想到什么,他示意手下们都退出去,这才问道: “夫子,姨母和姨父那边可是也遇到什么难题了?” 第582章 太懒了也没好下场 要不怎么说穆玉郎打小就聪明呢? 修罗族的事并非所有鬼神都知晓,有些事情,虽还不到他能力所能触及的范围,但穆玉郎毕竟和青妩还有萧沉砚关系不同,几位鬼帝老头和阎王们也都拿他当孙孙看,言语间也有透露一二,让他在外行走时,多加小心。 这些年青妩和萧沉砚在阴司露面的次数了了。 即便回了地府,也都是忙着干正事,没见旁的鬼。 穆玉郎心知姨母姨父都肩扛重担,忙得也都是关系三界安危的大事,故而从不去打扰,耽误他们的时间。 他始终觉得自己太过弱小,能帮姨母的做的事太少,所以自小就努力努力再努力。 姨母所站的位置太高,肩上的担子太重,而他只是站在山脚的一个小鬼头,年少的他,别说帮姨母做什么了,不添乱都是好的了。 随着逐渐长大,穆玉郎一直在努力朝山上攀登着,他距离山顶依旧无比遥远,可这一路下来,总归是能做更多事了。 他自小就和人神鬼打交道,阴司炼骨,红尘炼心,不曾有片刻懈怠。 他那颗赤子之心从未变过。 他自小看到的世界便不同凡响,故而眼界所思,也远胜于旁人。 夜游有点手痒,又想捏徒弟的脸了。 不过孩子长大了,这脸蛋捏着的确没小时候有手感。 “阴司里那些老东西一贯宠你,修罗族的事想来也给你透露过一二,而今这情况的确有些蹊跷,不过你姨母姨父他们最近在你太一姥爷那儿闭关。” “我已传信上去,想来很快会有消息,不过天上的时间与人间不同,人间这边你警醒些,遇到搞不定的就摇鬼,再不济找你姥姥帮忙。” “弟子知晓了。”穆玉郎乖乖听训。 夜游和日游颔首,也没多留,他们还要巡游人间,似这种‘懒死’的事儿只怕不止出现一件。 尤其这些死掉的家伙,他们的魂魄都被懒气儿腌入味了,加上他们阳寿未绝,不能直接带回阴司,只能先收录进黄泉司的鬼物黄泉中,他们的尸身也统一保存。 万一这事儿解决后,这群家伙又想活了呢? 本来轮回道就拥挤,不少老鬼小鬼排队等着投胎呢,没道理让这群阳寿还没尽的又去插队投胎。 自从黄泉司出来后,镇魔使们看自家司主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担心自个儿猝死,现在是完全不怕了啊!死就死呗,跟着玉司主干活累死的,死后去了下头也是有脸的,没准还能在下面也混个鬼差呢? 回去的路上,穆玉郎就吩咐了下去。 “镇魔司接下来会与黄泉司联手办案,将京畿内外近来身死之人的卷宗都调来重新查阅,有问题的都挑出来。” “另外,密切注意这些死者亲属的情况,防备他们也遭横祸。” “细查这些死者他们的出行及饮用之物可有重合之处……” “今日起,办案者须得结组行动,不可单独行事,若发现同僚有异常之处,即刻上禀,不得隐瞒。” 穆玉郎一一吩咐下去,想了想,他取下玉佩交给亲信:“拿此令去镇国祠,会有人为你们护持开灵盾,近端时日人间恐不会太平,让兄弟们都警醒些。” 亲信咽了口唾沫,郑重的接过玉佩。 如今的镇国祠便是曾经的镇国侯府,里面供奉的穆元君乃是鬼帝陛下的亲娘,正儿八经的神君娘娘,据说当年鬼帝和人皇在外灭巫时,便是元君娘娘率领镇魔使与英魂军保护人族大地。 元君娘娘姓穆,玉司主也姓穆……对了对了,司主他娘正是穆元君的侄女啊! 这可真是…… 亲信感慨,大树底下好乘凉啊! 再看自家司主不曾片刻停歇的样子,亲信羞愧了:明明可以躺平享受蒙荫,却还这么勤奋! 司主如此努力,让凡人们怎么活啊! 他们也得努力追上司主的脚步才行,可不能再叫苦叫累了,瞧瞧那些懒死鬼的下场,活人被屎给憋死,真是…… 死都死的丢脸! 可见太懒了也没好下场! 穆玉郎还没回到镇魔司内,卷宗就已送到他手上,卷宗在他手里哗啦啦翻页,他只一眼就能看完那页上记录的所有内容。 忽然,翻页的卷宗停住。 京中的这两个死者一个是厨子,一个是旦角,出事的头一天都曾去过同一个地方。 穆玉郎撩开帘子,朝外道:“转道,去怀恩公主府。” …… 明帝萧扶稷的岁数已过甲子,他与皇后一世一双人,伉俪情深,后宫并无别的嫔妃。刘皇后出身簪缨世家,既是贤后也是位巾帼。 子嗣上面,刘皇后为明帝生下了两子两女。 自古以来唯有皇子可继位这一传统也被明帝废黜,如今的皇太女便是大公主,四位皇嗣都是按长幼排序,不似过去的序齿,排个序还得分男女。 怀恩公主排行老四,乃是刘皇后与明帝的幼女,自然格外娇宠了些,怀恩公主别的都好,就是在男女之事上格外‘敞亮’了些,怀恩公主府里更是铁打的驸马,流水的男宠。 原本公主嘛,养几个男宠也没什么。 但夜路走多了,难免摔跤。 怀恩公主的后院里的男宠也不拘凡人、仙人甚至是妖族。 当初她见一狐妖实在貌美,心喜之下一连多日皆召对方侍寝,头顶绿了一片又一片的驸马实在是气狠了,他知怀恩公主不愿生养,便特意寻了生子药来放于助兴之物种。 于是乎,怀恩公主当了娘。 因孩子乃是半人半妖,她格外凶险的生下了这个女儿,但女儿生下来后便与凡人不同,生有狐耳,屁股后还有条小尾巴。 怀恩公主对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很是不喜,甚至动了弃养的念头。 明帝和刘皇后得知后大怒,将外孙女接入宫中亲自抚养,明帝夫妇对这小女儿也失望无比,这些年怀恩公主圣宠渐衰,心里也惶恐,一心想着修复与父皇母后的关系。 一来二去,她便把主意打到自己嫌弃的女儿身上。 扮足了浪女回头的慈母样儿,在明帝夫妇面前好一番演戏,才说服帝后,同意她将女儿领回公主府暂住。 可问题就出在这儿。 这位半妖郡主萧乐知,生来就三魂不全,七魄残缺。 痴痴傻傻,笨笨呆呆。 此刻的怀恩公主府里,萧乐知被侍女们扶起来,一个侍女帮她穿衣服,一个侍女帮她梳小辫儿。 还有个侍女把饭喂到她嘴边。 另一个侍女帮她擦嘴。 “说起来,梅香阿姊你听说了吗?” “前些天来府上给郡主做菜的那个厨子,还有那个旦角,他们都死了……” 第583章 从小没挨过什么毒打吧 兰心这话刚出口,就被另外三女瞪了眼。 梅香:“郡主跟前,提那等子腌臜事做什么,仔细冲撞了郡主。” 兰心讪讪闭嘴,表情有点委屈,下意识看了眼萧乐知,见她并无反应,心下更委屈了。 少女一口一口被梅香喂着饭,她吃饭的样子很乖巧。 萧家人一贯的好样貌,怀恩公主更是明帝四个子女中容色最盛的,能被她看上的男狐狸精,皮囊更不会差。 萧乐知的容貌结合了父母的优点,十六岁的芳龄最是曼妙,白皙肌肤宛如凝脂,巴掌大的小脸上琼鼻皓齿,唇珠圆润,色若樱桃,最漂亮的是她那双眼睛。 眼型圆圆的,正面看时有种小动物般的憨态,垂眸间眼尾上挑,又有了狐狸的风情妩媚。 她神情倒不呆滞傻笨,眼里是有光的,就是瞧着懒懒的,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眼尾因而耷拉着,又憨又懒又媚……然后,一双毛绒绒的狐耳从她头上冒了出来。 “呀,耳朵……耳朵又出来了!” 兰心惊呼,赶紧让另外两个侍女去关门,梅香也紧张起来:“小祖宗,莫要再把耳朵露出来,若叫公主殿下瞧见,又要训斥你了……” 萧乐知:“收耳朵,累……” 她说完,朝后一倒,梅香和兰心眼疾手快接住她,两女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无奈,叉起萧乐知把她拖回床上。 一回床,萧乐知翻了个面趴着躺,臀部微微隆起,一条尾巴从裙摆处漏了出来。 屋内,四个侍女见状都无奈叹气。 见萧乐知又要废人瘫了,估摸着这一瘫又是一整日,侍女们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仔细关上房门。 门外,梅兰竹菊四个侍女互看彼此,又长叹一口气。 她们都是帝后亲自挑选,打小就在萧乐知身边伺候,伴随萧乐知长大的,与萧乐知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怀恩公主恳求帝后,将萧乐知接回公主府,四位侍女自然一起跟来了,既是伺候照顾萧乐知,四人也是得了刘皇后的令,秘密观察怀恩公主是否真的幡然醒悟了? 要说一开始,怀恩公主表现的还是挺慈母的。 可假的就是假的,怀恩公主每次看到萧乐知露出耳朵和尾巴,都控制不住脸上的厌恶,多看几次,更是演都演不下去了。 那时梅香就提议带萧乐知回宫,可就是那一日,从小就傻傻笨笨,木讷不会说话的萧乐知第一次开口了。 她说: ——懒得回。 这一开口,可把梅香她们激动坏了。 这消息传回宫中,帝后也高兴不已,怀恩公主这时候出来邀功,说萧乐知能开口说话了,定是因为回到了她这个亲生母亲身边的缘故。 梅香四女当时就和吃了苍蝇般难受,有心想戳破真相,但又没有证据。 加之,她们也无法确定萧乐知开口说话这事,到底与怀恩公主有没有关系。 言而总之,因为这事儿,帝后同意让萧乐知继续留在公主府。 会说话的萧乐知表现的与过去没太大出入,要说唯一的变化,好像就是更懒了点? 但这点变化,对梅香四女来说,问题都不大。 她们家的小郡主打小就乖,现在只是懒了点而已,这有什么,懒得穿衣懒得梳头懒得夹菜吃饭,她们帮她穿,帮她梳,喂她嘴里不就是了? “兰心,刚刚你越矩了,那两个腌臜东西,你提他们作甚。”梅香想起刚刚兰心的多嘴,有些不悦。 兰心:“是我多嘴了,只是那两人就这么死了,梅姐姐你不觉得太凑巧了嘛。我就怕这事会连累咱们郡主。” 旁边的竹雪和菊月也点头应和,提起这事就满脸不耻。 梅香竖指比了个嘘,忙掐了个隔音诀,又示意她们压低声音。 那死去的厨子和旦角,都是怀恩公主从外请来的,厨子是名厨,手艺据说胜过宫中御厨。 那位旦角在京中也极负盛名,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请他进府唱戏。 恰恰好,这两人的皮相都甚佳,在京中还有了俏厨子和美旦角的称呼,这本也没什么。 偏生这两人进府那日,梅香回宫向刘皇后汇报情况,并不在公主府。 竹雪和菊月突然被怀恩公主叫走,就剩下兰心。 结果院子里突然出事,兰心前脚刚离开萧乐知身边,就警惕的感觉不对,赶紧回去。 虽只有短短时间,但兰心赶回去时,亲眼见到那厨子和戏子从萧乐知房中出来。 兰心当时惊怒交加,当时便厉声呵斥,质问他俩哪来的胆子擅闯郡主闺房的? 可当时那两人的状态太奇怪了,像是被人抽了精气神般,神色恹恹的像两条懒虫。 兰心担忧萧乐知的安危,忙进房查看,确认萧乐知没事,又仔细询问后,萧乐知只懒懒的说他们是来送汤献曲儿的,是否做过别的,兰心却问不出了。 兰心没抓到罪证,加之怀恩公主之后又派人来将这两人叫走了,那厨子送来的汤被萧乐知喝了,但萧乐知没什么异常,兰心当时只能当是自己多心了。 等梅香从宫中回来后,四女一起细琢磨这事,简直细思极恐。 现在那两人又死了,兰心难免惊怒,总觉得当日这两人就是想入室对萧乐知不轨。 而当时,绝对有怀恩公主的暗中出手,否则怎那么巧,她们都被从萧乐知身边调走了? 梅香皱了下眉,压低声音:“竹雪一会儿就进宫一趟,这事还是得禀告皇后娘娘才行,若这两人的死真与她有关,她以后行事只怕越发肆无忌惮,郡主留在公主府不安全。” 兰心脸色难看:“我就是想不通,郡主若真在公主府出事,怀恩公主自己也难逃其咎。她是疯了不成,居然找那样两个货色来毁自己女儿?” 梅香眼露鄙夷,有些话她不好说,但心里却有猜测。 怀恩公主在男女之事上本就胡来,哪怕当年被算计生下萧乐知后,也没长什么教训,男宠依旧不绝。 她或许是觉得,自己女儿也会如自己一般喜欢好颜色的,所以找了两个皮囊好看的送过来。 又或者,再阴暗点,她就是看不惯、甚至嫉恨自己这个女儿。 毕竟,站在怀恩公主的角度,这个女儿是她的污点。也是因为萧乐知的出生,让她遭了帝后的厌弃。 横竖这位怀恩公主既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会反思己过的存在。 “但愿是咱们想多了,那厨子和戏子的死若有蹊跷,自会被查出来,镇魔司那边不都结案了吗?” 梅香正说着,一个紫衣侍卫匆匆走进来,神色严峻: “梅官,镇魔司司主来了。” 梅香神色微变:“那位来公主府做什么?” 紫衣侍卫摇头:“暂不清楚,但属下刚得了信,前些天死的那厨子和旦角的家人去黄泉司焚香告冤,黄泉司内那一位亲自接手还点了镇魔司主的名儿,让其亲赴黄泉司。” “那位玉司主倒是全须全尾从黄泉司出来了,但出来后中途就让人转道朝公主府来了。” 梅香神色微凛:“去打探下,玉司主来公主府具体为何?” 紫衣侍卫离开后,竹雪就赶紧朝后门去,准备进宫找刘皇后。 四位侍女各自忙碌之际,在屋中躺平的萧乐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睁开眼,她磨磨唧唧的从床上爬起来,看向半开着的窗边。 窗边停着一只麻雀,黑豆小眼好奇的盯着她。 梅香四女交谈时虽掐了隔音诀,可她们说的每一个字,萧乐知都能听到。 她听到了,麻雀也听到了。 萧乐知懒洋洋的看着麻雀:“偷听,坏。” 麻雀像被惊住,扇动翅膀要飞,结果翅膀刚一打开,似感觉飞行太累那般,小麻雀身体一歪,吧唧掉了下去,摔得四脚朝天。 …… 公主府正厅。 穆玉郎将茶盏送到唇边的手微微一顿,他放下茶盏,看向上首那位风情万种却还带着少女般娇嗔神态的公主殿下。 怀恩公主目光灼灼的盯着穆玉郎的脸,眼里满是痴迷,显然镇魔使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是一句没进耳朵。 “臣想见一见乐知郡主。” 怀恩公主这才醒过神,有些不满的噘嘴:“玉司主见她做什么?那孩子可没我有趣漂亮。” 镇魔使们都无语了,敢情他们刚刚说那么多,这位公主殿下真是一个字没进耳朵啊。 她真当镇魔司上门是来与她吃酒的? “怀恩公主,周怡与郎秀死了。” “嗯?这俩是谁?他们死了与本宫有何关系?” “这二人不日前曾被你请进府中,为乐知郡主献艺。” 怀恩公主露出惊讶之色,美目睁圆,娇娇瞪向穆玉郎:“原来是那厨子和戏子?玉司主不会觉得是本宫让人杀了他们吧?” “玉司主你这般怀疑本宫,本宫可是要伤心的。” 穆玉郎起身,淡淡睨她一眼,然后捏了捏眉心,道:“公主殿下从小没挨过什么毒打吧?” 怀恩一愣:“什么?” 穆玉郎:“年纪大了,见不得小孩儿搔首弄姿,眼睛疼。” 第584章 表叔? 萧乐知被请来了正厅。 准确说是被背来的。 小姑娘就像个四体不勤,四肢退化不能行走的漂亮小废物,被三个侍女护着背来后,她坐在椅子上后,也呈现出废人般的瘫软姿态。 对于外界的一切,小姑娘都反应平淡,不是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而是一种懒。 从骨子里翻腾出来的懒味儿。 不同于她的淡定,梅香三女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们看到了什么?? 凄惨尖利的哭嚎声扎的人耳窝子疼,一个宫装美人被无形的力量拘在地上,两根藤条像是被无形之人握着,正唰唰唰的抽在她的背上。 一鞭又一鞭,抽的半点不含糊。 “穆玉郎你竟然敢打本宫呜呜——父皇母后都没打过我——” “啊——痛死了——住手呜呜呜——” “别打了——呜呜别打了好痛啊——” “救命啊——你们是要造反呜呜——本宫要告你们——” 公主府内无人敢动,镇魔使们神情怪异,怀恩公主像孙子似的被摁在地上抽。 始作俑者坐在位置上,一手拖着一只小麻雀,另一只手轻抚小麻雀的羽毛,似在认真检查这小家伙可有受伤。 梅香三人惊的话都说不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穆玉郎,心里就一个想法: ——这位玉司主他怎么敢的? 怀恩公主再混不吝,也是帝后的女儿啊,他一个当臣子的说打就打? 而穆玉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三女如坠冰窖。 “那两人之死,是郡主所为吗?” 梅香三女惊怒,就要开口护主,被穆玉郎扫了一眼后,整个人就似被钉在了原地。 萧乐知依旧懒洋洋瘫坐着,一个眼神都没给穆玉郎,整个人软趴趴的、钝钝的,好一会儿才有反应般的哼唧了声。 “你说是就是吧,都可以……”她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因为哈欠有点湿润。 她身体又朝后靠了点,但椅子是紫檀木的,怎么坐都不够软和舒坦,她靠着靠着,就如一条咸鱼般滑溜了下去。 然后就如废人似的,瘫倒在地上,姿态那叫个随意舒坦。 梅香三女又急又无奈,郡主啊,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啦!杀人这种罪怎么能随便往自己身上揽啊!可惜三女现在没法说话,只能暗自着急。 穆玉郎起身朝她走去,手里还合拢着那只小麻雀。 他看着瘫在地上的萧乐知,对方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这姿态,安详的像是睡在棺材里似的。 穆玉郎屈膝蹲下,将手里的小麻雀递向她:“是你把它变成这样的吗?” 萧乐知眨了眨眼,没回答,像是懒得回答。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穆玉郎语调亲和:“请乐知郡主暂时移居镇魔司。” 梅香三女震惊不已。 就在这时,天上突响闷雷般的滚滚车轴声,两头独角狻拖着车辇御空而来,整个大雍朝廷,除了英魂军可乘独角狻,便只有帝后能以独角狻为辇了。 两道身影从辇上下来,正是帝后。 镇魔使和公主府其他人齐齐见礼。 被毒打着的怀恩公主也如看到了救星,原本都弱下去的哭喊声又变得高亢起来。 “父皇母后!救命!快救救孩儿啊——” “孩儿要被打死了!!” 明帝看都不看这逆女一眼,却是满脸羞愧的走到穆玉郎近前:“守约,我是教女无方,我实在惭愧。” 穆玉郎淡淡一笑:“她德行不修,我越矩表叔表婶略施小戒,还望你们见谅才是。” 公主府众人:表叔表婶??玉司主和陛下娘娘还是亲戚? 镇魔使们:陛下是人皇的堂弟,司主是鬼帝的外甥。算下来,司主就是陛下他堂嫂的外甥,四舍五入,可不就是亲戚嘛,司主叫这一声表叔,没毛病! 第585章 对别人有情道,对我无情道! 明帝和刘皇后生了两子两女,长子长女自不用说,胸有沟壑,心系天下。 三子无心朝野事,早早就拜入仙门,踏上修行路,也是耐得住寂寞,有自己志向报复的。 而对于这幺女怀恩,帝后的确娇宠了些,可再娇惯,基本的底线从未下放过。 竹雪刚出公主府就被早早蹲点在那儿的镇魔使给逮着了,他们一路进宫,竹雪将公主府发生的事据实以告。 帝后即刻出宫赶赴公主府,路上那镇魔使就奉上了水镜,说是玉司主让交给他们的。 水镜内显示的正是穆玉郎进入公主府后,怀恩公主的一系列反应态度。 在看到自家孽女对着穆玉郎这个高龄‘表哥’发嗲卖弄风情的矫揉造作姿态时,帝后都觉得血冲上了颅顶! 不说辈分,单论年纪,他该管穆玉郎叫声哥! 明帝和刘皇后这当爹娘的来了,穆玉郎也没再越俎代庖,抬手撤了对怀恩的惩戒,那几十鞭子抽下去,怀恩身上油皮都没破,可疼痛却是实打实的啊。 直接作用在她魂魄上的。 明帝见状,就知穆玉郎已是手下留情了。 但现在帝后都顾不上收拾这个不肖女。 “玉郎,乐知她……” 穆玉郎摇了摇头,示意明帝别再问下去,刘皇后神色也凝重又担忧,她下意识想到外孙女身边去。 穆玉郎恰好上前了一步,挡住刘皇后,道:“郡主在镇魔司内也会被妥帖照顾的,表叔表婶且宽心。” 明帝握住妻子的手,担忧的看了眼懒猪儿似的外孙女,也发现了萧乐知的不对劲。 穆玉郎看着地上的小姑娘,“郡主,走吧。” 萧乐知“噢”了声,没动静。 “郡主。” 萧乐知蛄蛹了两下,放弃了,眼也闭上了。 帝后:“……”外孙女果然不对劲,以前不会说话时虽然也憨憨慢慢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懒猪儿样。 梅香几女这会儿已能活动,就想过来搀起自家郡主。 下一刻,穆玉郎突然弯腰俯身,在靠近萧乐知时,低声说了句:“失礼了,见谅。” 他将小姑娘打横抱了起来。 周遭人一怔。 被他抱起的萧乐知只睁眼看了他一下,就闭上了,她身体软趴趴的,穆玉郎显然也没有抱小孩(姑娘)的经验,毕竟谁家公主抱,不用胳膊托着人家的肩膀,而是用手卡着人家后勃颈的? 这姿势旁人瞧着都觉难受。 偏生萧乐知眼皮都不掀,随便别人怎么摆弄自己。 明帝和刘皇后都看出来了,穆玉郎不让其他人接近萧乐知,不是防备他们,而是在保护他们。 这一认知让明帝心下难安,有种山雨欲来之感。 “父皇、母后……” “儿臣好痛啊,你们要为儿臣做主啊……” “穆玉郎凭什么这么对儿臣,还有他为何叫父皇你表叔……” 嘤嘤啜泣声传来。 明帝看向犹不知错的萧怀恩,神色冰冷:“你纵容那厨子与戏子接近乐知,是想做什么?” 萧怀恩脸上带着困惑和无辜:“父皇这话何意,女儿从未纵容过啊,那两人也只是来公主府献艺的……” 明帝眼里的温度越来越淡,刘皇后也失望至极的看着她。 “玉郎说的没错,萧怀恩,你的确是挨打挨少了。” 萧怀恩伪装出来的无辜在这一刻几乎碎了,她眼中终于露出了惶恐。 可即便是后悔,也晚了。 明帝下令,将萧怀恩圈禁公主府,其府中男宠悉数打散。 不但如此,偌大公主府所有奴仆也都被遣走,只留下一个看门老仆,即日起萧怀恩的衣食住行皆需靠她自身,箪食壶浆,以工代偿。 萧怀恩自是歇斯底里百般不愿,奈何公主府已人去楼空,无人听她咆哮。 因而当那道尖酸讥诮的声音响起时,才显得突兀。 “这就走了?怎么不直接把她打死呀,大侄子,你的人间堂弟堂弟媳好心慈手软哦。” “没意思,无趣,不好看,不想看,还没她那懒女儿有意思。” 萧怀恩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惊恐的左顾右盼: “谁?” 似有一道影子从侧面的游廊走过,她目光追去之时,余光又看到有什么从屋檐上掠过。 紧接着咚得一声,有什么从屋檐上被拽下来,随着瓦片一起砸落在地。 萧怀恩终于看清了多出来的不速之客。 面朝她的男子身影介于虚与实之间,刚刚就是他从屋檐上砸落了下来。 另一道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她,只看背影就令人心神摇曳,玄衣大氅,发似墨渊。 “你、你们是谁?”萧怀恩惊疑不定。 虚影男子从地上爬起来,瞥她一眼,便不再搭理。看向玄衣男人时又换上一副殷勤嘴脸:“那个懒丫头都走了,咱们再不过去,就没好戏看了。” “你就不怕你那外甥中招啊?好狠的心哦,大侄子。” 玄衣男人侧过身,俊美无俦的脸上神色平静,他指尖动了动,虚影男子就像被扇了一巴掌似的,啪叽摔回地上。 “此地残余的修罗气太重,去收拾干净。” “别啰嗦。” 十难对上男人瞥来的眼神,耸了耸肩,爬起来干活,嘴里嘀咕:“大侄子你对别人就是有情道,对我就是无情道是叭……” 萧怀恩在看到男人侧脸的瞬间,心脏开始狂跳。 她幼时曾见过父皇亲手所绘的一幅丹青,那丹青画的便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皇陛下,只一眼,那画就入了萧怀恩的心。 那皮囊,乃是她今生所见绝艳之最。 儿时,萧怀恩也曾无数次幻象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否见上这位人皇陛下一面,随着日益长大,儿时的幻梦已然遗忘,唯独这张绝艳皮囊,从未忘。 按规矩,她该老实称对方为人皇陛下。 可萧怀恩不想这样生分。 她痴迷的看着对方,期期艾艾开口:“皇伯父,是你吗?” 正在干活扫荡修罗气的十难听到她的声音,表情有些滑稽。 萧沉砚看也没看萧怀恩一眼,身影直接消失,而刚离开不久的明帝脑海里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扶稷,还要我帮你教女儿吗?” 第586章 你倒是一直记得那死鬼 萧沉砚可没时间帮明帝管教女儿。 也就是青妩还没从时镜里出来,否则这趟若是一起来了的话,这个萧怀恩怕是免不了一顿油锅烹炸。 十难收捡完公主府里残余的所有修罗气,就和萧沉砚一起离开了。 他们所去的,自然是镇魔司。 其实,在穆玉郎刚离开黄泉司时,萧沉砚和十难就来到人间京师了。 十难现在嗅着味儿就到了公主府,用他的话说,不夜花碎的和天女散花似的,她的残躯也好,神魂也罢,哪怕只有一点点流入人间的大江大河,凡人不慎沾染后,都会中招。 那几个懒死鬼,都是这样的冤种。 但萧乐知的情况略有不同。 这也是两人没有立刻露面,而是隐于暗处观察的缘故。 此刻。 萧乐知就咸鱼似的躺在穆玉郎的衙房中。 她躺的很安详,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但从呼吸来看,应该没睡着,就是懒得睁眼,懒得搭理人。 穆玉郎在衙房外设下一重重结界,又让镇魔使们都避开自己的衙房,莫要擅近。 “不杀我吗?”穆玉郎询问,“以你的能力,应该也能影响到我才对。” 萧乐知没反应。 穆玉郎挪了一把椅子过来,他静坐在她对面,无声的观察着她,手里还揣那只懒麻雀。 他指尖抬了抬,屋檐上一只小麻雀振翅飞起,朝黄泉司而去,只是小麻雀飞着飞着就消失不见。 上空中,萧沉砚摸了摸小麻雀的头,指尖一抬,小麻雀就飞走了,继续去黄泉司传信儿。 十难趴在浮云上,手托腮看着下头,屋瓦檐角并不影响他们观察屋内发生的一切。 “大侄子,你这大外甥很勇嘛,他一点都不怕诶。” 萧沉砚忽略他的废话:“那小丫头是什么情况?” “她三魂不全,七魄残缺,原本就和空壳子差不多。这回运气好呗,阿懒拉了坨大的,跑她身上去了。” 萧沉砚看他一眼。 十难绷紧皮子,说重点:“她身上应该有很大一块阿懒的魂,所以她能动用阿懒的力量。” “不过,阿懒的意识应该不在她身上,这丫头的情况,倒有点像因祸得福了。” “阿懒的残魂,反而帮她补全了自身的三魂七魄,点燃了命火。” “不过这是我猜的,对不对,不保证。若是侄媳妇在,应该能看出门道。” 萧沉砚若有所思,目光落回十难身上:“也就是说,目前的萧乐知,主观上算不上敌人。” 那戏子和厨子为何会被‘懒死’,其实很简单,这两人在萧怀恩的授意下有心‘勾引’萧乐知。 那日,那厨子献上的汤羹里是加了‘料’的,萧乐知也吃了下去,只是因为不夜花的力量,那些‘料’等于加了个寂寞。 那两人之所以中招,更像是他们身上的恶意刺激到了萧乐知体内的修罗力,后者被动防御,让那两人自食恶果了。 十难:“听上去,你是准备把你这堂外孙女当驴使?这可不是个慈祥长辈该做的事儿哦~” 萧沉砚:“有理,公平起见,到时候你这位长辈就与她一起吧。” 十难:好好好,苦难当头,我就是长辈了? 真是好‘质朴’的亲缘啊! 玄喵喵从萧沉砚脚下影子里钻出来,亲昵的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两三下跃到他肩头。 他抬腕轻轻揉了下猫猫头,语气温和:“看顾着点那小子。” 玄喵喵喵呜了一声,跃下云端。 十难抬头:“不去找你那小外甥?” 萧沉砚看向西方苍穹:“那边的死气加重了。” 十难望过去,感知了一笑,刚幸灾乐祸的咧开嘴,马上又收敛嘴脸,唔了声:“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京都城的人那么幸运啊,那萧乐知是一具空壳一张白纸,别人对她没有恶意,她也不会主动释放阿懒的力量。” “可若是一个本就身陷泥潭的人得到这种力量……” 十难还是没忍住,嘻嘻笑了起来:“泥潭会扩大扩大再扩大,变成吞没一切的大泽。” “你觉得萧乐知这小姑娘能解决掉这片大泽吗?”十难摸着下巴,笑的恶劣:“一张白纸,虽然纯粹,但染黑起来,也更快更迅速啊。” 萧沉砚并不否认,只道:“所以,白纸所处的环境很重要,看顾她的人也很重要。” 十难不解:“你是指你那个小外甥?他倒是有颗赤子之心,但除此之外,倒也没啥特别的。” 萧沉砚说了一句让十难摸不着头脑的话:“他特别停不下来。” 十难:停不下来?什么意思? …… 漠西,广袤的沙漠上相隔甚远有几座边城。 此处乃是大雍西境,景色广袤雄奇,有漫天黄沙,也有挺拔雪山,故而人烟稀少。 百姓们都聚城而居,生活很是集中,不似中原腹地,有城镇县乡村。 也因此,当‘懒’这种毒爆发时,堪称精准打击。 西风城中,一片死气沉沉。 结界将整座城池封锁,透过结界可以看到,城中人鬼混居,地上到处堆叠着尸体,不像暴毙,更像是走在路边突然就死了。 也有那没死的,就瘫在地上,两眼望天,眼中毫无求生欲。 死者魂魄离体后,也不似那些刚死的游魂会蒙昧的到处游荡,就搁自己尸体边杵着。 杵一会儿累了,就和自己尸体一起搁地上躺着,那安详姿态,若非场面太过惊悚,看着真像是鬼抱尸搁那儿数星星数月亮数太阳呢…… 结界外,英魂军戒严。 另有一只英魂军在安抚着逃出来的百姓,黄沙之地上一夕间出现一座沙城,让百姓们有暂时歇脚的时间。 身穿红甲的女将军英姿飒爽,她面色凝重,冲身旁英魂军道: “逃出来的这些百姓也要时刻注意着些,若有情况不对的,要即刻与旁人隔绝开。” “黄沙城和绿洲城那边可有信儿传来?” 那将士摇头,眼中也带忧虑:“还没有,也不知这次的祸事因何而起,就连英国公和大将军都被惊动,现身来此,唉……” 女将军眺望远方:“放心好了,大哥和嫂嫂定会护佑漠西子民,若连他们都解决不了,还有我青妩姐姐和姐夫呢!” 正说着,一道声音在女将军身后幽幽响起。 “这么多年过去,你倒是一直记着那死鬼,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别的鬼?” 霍红缨回首,愕然的睁圆眼。 “倒霉鬼,你怎么来了?” 第587章 夜游你有那啥大病对吧! 夜游看着夕阳余晖映照下,大步朝自己走来的红甲女将军,唇角不自觉翘起。 霍红缨抬起手,夜游手指蜷了蜷,刚要动作,霍红缨径直从他身边经过,女将军拳头在日游肩上轻轻一砸。 “萧摇光,听我师尊说,你总算不健忘啦?我现在是该管你叫日游咯?” 日游余光扫了眼盯过来的夜游,忍住笑,道:“都行。” 霍红缨点头,正色道:“你们来的正好,漠西这边的情况正棘手呢。” 日游与她细说如今情况,霍红缨神情越发凝重。 夜游没能插上话,抿唇走开了,飘到西风城上看着城中情况。 一只火红的小狐狸狗狗祟祟的摇晃尾巴,朝他背影突袭,夜游头也不回,抬手精准一捞,抓住小狐狸的尾巴,将它拎到眼前。 “活腻歪了?” 小狐狸四个爪爪在空中捞捞,睁着水灵灵大眼睛,控诉他:“我来与你打打招呼嘛,见你一个鬼杵着瓜兮兮,孤家寡鬼的很,你怎么还抓人家尾巴!” 夜游鼻子里哼了声,骂了句小畜生,倒是松开手了。 小狐狸也不怕他,直接跑他肩膀上挂着。 小狐狸便是火火,当年因为‘吃鸡’这事儿,霍红缨从一个坚定的不信鬼神者,直接看到另一个世界的精彩。 人间过去这几十年下来,白眉老道也造化有成,在山灵庙中得到,成了一方土地。 但火火不喜欢被拘在一个地方,就跟着霍红缨到处闯荡。 霍红缨被穆傲雪收为弟子,小狐狸火火也跟着水涨船高,以前在夜游跟前当狐孙子,现在倒也敢间歇性当当狐小爷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主动啊。” 夜游干正事巡游此地情况的时候,火火一个劲在他耳边碎碎念。 “你和红红好多年没见了吧~隔三差五你不是给她传信儿就是给她捎东西,就是不肯露面来看看她。” “之前听说你跟着刹刹陛下去了什么海底昆仑,出来还受伤了,她得了元君娘娘的恩旨,去阴司探望你,你还避而不见。” “这下她不搭理你,你也是活该。男鬼不主动,妥妥没媳妇哦……” 夜游抬手捏住小狐狸一开一合的嘴:“聒噪。” 他脸色正经平淡的看不出有一点杂念的样子,又在西风城上加固了一层结界后,这才向日游和霍红缨走去。 “西风城中虽懒鬼成群,但源头应该不在其中。” 夜游道:“得去另外两座城看看。” 霍红缨这才看向他,道:“我大哥和嫂嫂分别看顾着那两座城,我也有传音过去询问情况,大哥那边倒是有了回信,黄沙城的情况与西风城相差无几,但嫂嫂那边,还没音讯传来。” 穆英和霍毅死后就拜入了穆傲雪门下,成为她座下的神将。 夜游皱了下眉,穆英和霍毅如今乃是功德神将,在道法修为的领悟上,穆英还在霍毅之上,更别说穆英还有穆傲雪给的那些护身法宝,她那边没有消息传来,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去一趟绿洲城。” 霍红缨有心想跟着去,但有放心不下此地。 日游道:“西沙城这边由我看顾,红缨妹妹陪夜游走一遭吧,他伤势未全愈,得劳你多看顾些。” 夜游眯起眸子:“妹、妹?” 霍红缨咋呼:“你伤都还没好就敢出来瞎蹦跶,倒霉鬼你是死久了还是活腻了?” 被霍红缨贴脸怼了一通,夜游再看自家兄弟那笑而不语的样子,讪讪的抿紧唇,扭头就走。 霍红缨见他还摆出那倒霉样儿,气呼呼的追上,边追边骂。 日游截住试图追上去凑热闹的小狐狸火火,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瓜:“你就别去碍事啦。” 火火甩甩尾巴,叽叽怪笑起来:“我懂啦,摇光光你是故意给夜霉霉和红红制造机会呢~” 日游不置可否,叹气:“当哥哥的,只能帮笨蛋弟弟到这里了。” …… “笨蛋?弟弟?老子聪明着呢,呸,老子才是哥。” “你一个鬼搁哪儿叽里咕噜什么呢?”霍红缨脚踏长枪,疑惑的盯着他。 “说你飞的太慢。”夜游握住霍红缨手腕,“还是我带你走吧,霍二、姑娘……” 霍红缨听到他含笑上翘的尾音,那声咬字格外重的的‘霍二姑娘’,总觉得这一声像是凑在自己耳朵边叫出来的,没由来让人耳根痒痒。 之前听说他受伤,她鼓起勇气去阴司见他,却被拒之门外,霍红缨是真气着了,发誓再理夜游她就是小狗。 但现在…… 霍红缨低着头,突然小小的“汪”了一声。 夜游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纳闷的歪了下头,是他听错了吗? 应该是听错了吧。 刚那怪声儿是从霍红缨嘴里冒出来的? 好奇怪的死动静,但是…… 夜游鬼使神差的伸出另一只手,挼了下女将军的头毛,对上霍红缨瞪圆的眼后,他收回手,波澜不惊道: “看你太久没倒霉了,送你点霉运。” 霍红缨:??? 夜游你是不是有病? 你就是有那啥大病对吧! 第588章 十难:我是玩具不是狗! 绿洲城,城如其名,乃是沙漠上唯一一片绿洲。 城池毗邻绿洲而建,活水自城外流淌而过,经城中而过至城外聚成一片湖泊。 绿洲城本是漠西最繁华热闹之地,但此刻却安静到异常。 一个巨大的罩子将整座城池笼罩,唯有活水不歇,城中一切寂静,人们或坐或瘫的杵在原地,游魂懒懒散散的飘着、趴着,整个城没有半分活力。 仅有的一点‘劲气’似乎都集中在城中心的位置。 身着青甲的女将军持枪矗立在大阵中央,她脸上难言疲惫,她身边的英魂军将士能够保持‘清醒’的也已不多。 大阵中困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只鬼与他的尸身。 穆英看着阵中那懒汉的鬼魂,眼里是深深的嘲讽。 多可笑了,就是这样一个废物懒汉,竟使得整个绿洲城都沦陷了。 懒汉名叫胡庸,父母健在时吃喝靠父母,父母死后,吃光老本,沦为乞丐。 他好手好脚却不愿吃一点苦,宁愿靠着乞讨混吃等死,如此德行自然被人嫌弃,久而久之连口馊饭都讨不到,路边的野狗都敢与他争地盘。 就这样一个货色,突然得到了一种近似‘瘟疫’的力量,将他那一身废物懒劲儿传染给所有人。 胡庸已死,尸身已开始发臭,他的魂魄就坐在他尸身旁,浑身上下释放着令人腐朽作呕的气息。 那气息里混杂着浓浓的怨恨,像是怨恨这个世界为何对他如此不公平。 穆英用尽力气封锁住了整个绿洲城,不然他身上的这股气息扩散出去,但她能做的也仅有如此了。 不是她的力量仅限于此,而是她也中了招。 原本她是准备直接诛灭胡庸的鬼魂,扼杀这个源头。出于谨慎,穆英斩断了胡庸魂体的一只手,结果那只手顷刻间消散无踪,胡庸是被伤了,可他身上那股气息并未散。 被斩断的魂手像是飘入了空中,扩散的反而更加厉害。 问题并不在胡庸身上,而是附着于他魂魄上的那股‘力量’,穆英无法抹除那股力量,杀了胡庸,只会让情况更失控。 因此,她只能结阵将之困住。 可饶是她,也被侵蚀了。 那种催人‘堕落’的念头不受控的从灵魂深处冒出来,呓语般翻腾着,叫嚣着。 好累啊,好累啊,歇歇吧…… 她的力量被那呓语影响着,她拼尽全力集中着精神,不敢让自己松懈丝毫。 只要露出一丝缝隙,她就会被同化。 穆英全神贯注,既要守住自身,也要困住胡庸,守住绿洲城,已是拼尽全力。 莫说是朝外传信了,她都不敢有丝毫分神。 …… 夜游和霍红缨的身影出现在绿洲城上空。 两人看清城中情况,面色都凝重起来。 “我看见嫂嫂了!她情况不好!”霍红缨声音一急:“咱们得去帮她!” 夜游拽住她胳膊,“别乱动,你传音给你大哥和日游,在外等着策应,我进去。” “你……你能行吗?”霍红缨迟疑。 夜游看她,笑的有点叫人头皮发麻:“谁给你的错觉,我为鬼不行的?” 霍红缨心虚的挪开眼,嘀咕道:“你放霉是很行啊,现在这情况都这么霉了,你再去确定不是火上浇油?” 夜游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随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下。 “以前是以前。” “谁告诉你夜游神只会放霉的。” 不等霍红缨回应,夜游已进入城中。 霍二姑娘揉着脑门,嘀咕道:“现在和以前比有啥不一样啊?不就是你家日游恢复正常了吗?” 日夜游神,两者俱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力量。 过去日游未归,夜游的力量有阙,但现在的他,确确实和过去不同了。 套用青妩的话就是:这瘟丧现在强的可怕。 在有些事儿上,以毒攻毒比解毒,更加靠谱。 就譬如现在,夜游大大方方释放出自身霉气,他周身附近的懒鬼懒人别说靠近他了,好端端躺在地上,都能突然腿抽筋,或是鬼打墙打到自己。 穆英看到夜游出现,眼睛微亮,夜游冲她颔首:“莫要放松,我先带你出去。” “不!先解决掉源头。” 夜游看向胡庸,皱了下眉,双手快速结印,鬼气化枷,牢牢捆住胡庸的鬼魂,在捆住胡庸的瞬间,夜游感觉到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试图顺着勾魂锁朝他侵袭而来。 那气息缠上来的瞬间。 夜游眉心处闪现出一道阴文,将之驱散。 那道阴文是青妩送给夜游的一道鬼印,乃是她用自己的本源之力所画。 夜游冷哼一声,见那胡庸眼中露出错愕,不禁嗤笑出声。 “废物就是废物,得了点力量,便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夜游拂袖以勾魂锁化出牢笼,将那胡庸的鬼魂困住,这才对穆英他们点了点头:“得罪了。” 勾魂锁往穆英和在场英魂军们脖子上一颤:“这些勾魂锁有死鬼的气息,能封住你们身上沾染的修罗懒力,我先将你们送出去,抓紧时间调息。” 穆英一行人被送出去后,夜游立刻放出自身鬼气,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传音给日游: “你传信给老家,摇点抗造的鬼上来。” “与其让这些懒鬼们分散折腾,不如把他们聚在一起,省得大伙儿东奔西跑。” 夜游说着,手里的月影矛隔着结界往那胡庸鬼魂的屁股上戳。 戳的那胡庸吱哇乱叫。 要不是现在弄死这胡庸会更麻烦,夜游定要让他尝尽诸百地狱的苦。 旁人被那不夜花的修罗懒力影响了,顶多就懒死自个儿,也没祸害旁人。 偏生这胡庸,也不知哪来那么多滔天怨气,觉得举世皆敌,都对他不住,非要让所有人和他一样成个懒狗废物,他才觉得公平。 只是须臾后,日游的声音响在夜游脑海: “不用摇鬼了,来了个特别会干活的。” 夜游正寻思着呢,莫不是谢疏那头上等好驴来了?总不能是乖徒弟玉郎吧?这儿的情况,他俩也处理不好啊。 但除了他俩,阴司下头哪来的会干活的?会干仗的倒是一抓一大把,要真有会干活的,至于谢疏他爹谢韫死后都被抓来……呸!聘来当差了吗? 随着那道生无可恋的声音出现,夜游眸光森冷了下去。 “本帝取名十难,是给别人广施苦难,不是让自己受苦受难啊……” “好累啊,我感觉我也被阿懒的力量侵犯了,大侄子,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再干活,叔叔我啊,真的扛不住了啊……” 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城中,他身边还跟着一条狗,哦,不,一条十难。 见到萧沉砚后,夜游眼里的戾气就散了,再看十难,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尖酸刻薄:“刚刚日游还说,来了个很会干活的。” “表妹夫,你这驭狗之术还不到位啊,这才干了一丢丢活儿,就闹着要休息。” “笑话,阴司下的驴都不带他这么歇的。” 夜游对十难的恶意那是毫不掩饰。 萧沉砚颔首:“有理。”他倒是很给夜游面子,抬手将拴着十难的力量之绳丢给夜游掌控:“那你教教他,阴司下的驴都是如何干活的。” 夜游笑眯了眼,握紧绳,上前亲昵的搂了把萧沉砚的肩:“还得是我亲亲表妹夫兼堂哥对我好啊!” 在攀亲戚这事儿上,谁也比不过夜游。 十难瞬间挂了脸,似终于被苦难折磨够了,要反抗了,他怒而起身。 冲到萧沉砚跟前,噗通一声,跪地,抱大腿,一气呵成。 仰头控诉:“你别太过分了!” “我是玩具!不是狗!” “大侄子,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对待你阿娘送你的玩具!” 第589章 萧沉砚,你成道后恶心死了 萧沉砚对待十难,惯常是没有仁慈可言的。 有用的时候,十难是狗。 没用的时候,十难是狗肉火烧。 这才是萧沉砚和青妩对十难存在意义的定位。 在夜游的驱策下,十难在绿洲城内收纳不夜花散落的修罗懒力。 穆英身上的修罗力被拔除后,就遵照萧沉砚的吩咐,将另外两城不幸中招的‘人’都聚到此地来。 此地不夜花的力量太重,即便是十难也不敢全盘接纳,否则他就不是十难了,而会变成‘摆烂’。 他也只能将不夜花的力量限制住,防止其继续扩散。 这点,萧沉砚早就知晓。 他盯着从绿洲城外流淌而过的活水,若有所思。 “在偷什么懒?”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人信步走到他身边,道:“旁人都在忙着,你却无所事事,总不会也被那什么修罗懒气给侵蚀了?” 萧沉砚看了眼来人:“偷懒的难道不是你?” 来人一身阎君袍,面若冠玉,眼下微黑,早年间的谪仙气早就荡然无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怨气。 谢疏:“还不许我忙里偷闲了?” 萧沉砚不置可否:“你可不能闲着,阴司没你不行。” 谢疏冷嗤,“说的好似你家阿罗刹天养的鬼都是废物一般。” “比不得你会干活。”萧沉砚含笑道:“都叫她的真名了,还生她气呢?” 谢疏揉了揉眉心,“叫她青妩,怕她蹬鼻子上脸。” 萧沉砚忍俊不禁,也知道谢疏这些年被自家小女鬼‘奴役’的够呛。 “能者多劳,担待些。好歹她也拿你当了那么多年白月光,叫我好生吃味。” 谢疏嘴角扯了扯,白月光? 用永生永世当驴换当她十几年白月光吗? 谢疏将他安慰的手拍开,掸了掸肩头:“一碗水端不平,你就别端。” “好。”萧沉砚不端了:“你干活去。” 谢疏气结,很想一脚将他踹进水里。 他将一本生死簿丢给萧沉砚:“新制出的生死簿,全是因那不夜花枉死之人,黄泉司那边已装不下这么多鬼了,你快些寻个地方安置这群懒鬼。” 他说着,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你应该清楚,我比任何鬼都想偷懒。” “但你还是克制住了。”萧沉砚看向他,忽然道:“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 谢疏挑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萧沉砚,你又悄悄算计了我?” 萧沉砚翻着生死簿,对待挚友,很是坦诚:“我想看看,你和玉郎面对这种可以偷闲的‘天赐良机’,会是何种情况。” “抱歉,缺德了些。”他脸上的歉意真诚的让谢疏想打,“但若事前与你们讲清楚了,恐没了效果。” 谢疏冷笑,懒得多看他一眼。 “与你为友,算我倒霉。” 萧沉砚不置可否的点头,“子渊你有玲珑心,多担待点我这等黑心肠。” 谢疏:“……” 他甩袖又远离了萧沉砚几步,俊脸上写着晦气,眼中却带着几分羞恼。 这黑心肠的,比起过去更会恶心人了。 “我和玉郎都遭了你算计,你可得出了什么有用的结论?” 萧沉砚已翻看完生死簿,如今罹难的普通人已多达万数,情况的确糟糕。 “你和玉郎虽是个例,但也足以证明,修罗之力并非人力不可敌。” “修罗六孽道,与凡人所拥有的六欲如出一辙。六孽之力在修罗六帝身上化为了极致,但这种力量,连他们自身也无法完全掌控,反被牵着鼻子走。” “而人族虽然弱小,却能将六欲平衡。” “弱小与强大,究竟是谁弱小,谁强大呢?” 谢疏心思玲珑,“你觉得人族反而是反克修罗族的关键?”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你的六孽六欲理论听着附和逻辑,可人族单体的力量过于弱小,蜉蝣与树,如何撼?” 萧沉砚蹲下身,拘了一捧水,“若有一处领域,能使修罗与人族处于相同的位置呢?” 谢疏不解,在道法玄奥之事上,他终究是不如萧沉砚的。 即便再聪明,萧沉砚与他所谈也是另一个领域。 “阿疏,我刚刚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随着萧沉砚起身,他拘起的那捧手化为一个悬浮的水球,他指尖轻轻一点,水球破裂,落入水中,流向湖泊。 “那不夜花的力量,会让生灵陷入惫懒,无所谓生无所谓死。” “她将自身打散,散落在人间、十洲三岛、甚至是飘上九重天,她的修罗力随着水流、大地、风息四散飘摇。” “可既然她的力量是让一切变得惫懒,为何水流、大地、风息却依旧自如运转着,未被影响?” “就如刚刚那捧水,它依旧流向了湖泊。” 萧沉砚看向绿洲城。 谢疏怔了下,随他看去。 绿洲城中死了太多人,人鬼混居,阴阳难分,死气沉沉。 而城外活水不觉,奔流不息。 突然间,谢疏好像明白了萧沉砚先前那些话的用意,那句‘若有一处领域’指的是什么? 萧沉砚叹了口气,有些苦恼的揉了揉眉心。 “一叶障目啊。” “听上去你像是在说自己犯过蠢。”谢疏有些意外的看他:“倒是难得。” “的确,明明破局之法一直就摆在眼前,却被自作聪明的忽略了。”萧沉砚失笑:“修罗族不是不被容于三界,不被此间天道接纳。” “而是一旦他们生活在此间天地中,他们的力量就会被分化,权欲也好,杀意也罢,痴愚、暴怒、懒惰、暴食都会碎成星星点点,然后再重组,成为平衡的六欲。而不是极端的六孽。” 在此之前,萧沉砚和青妩一直想将战局放在三界之外。 可若是,从始至终要真正解决修罗族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进入三界呢? 谢疏想了想,“若你的猜测是真,那此法还差两个关键。即便三界能分解掉修罗族的力量,但也需要一个时间吧?” “时间,应该可以解决。” “那就剩最后一个。”谢疏看向萧沉砚:“你们能让整个三界的秩序法则完全听从你们的调配吗?” 萧沉砚仰头朝天上看去。 “我或许不行。” 他勾唇,神情有些得意与骄傲:“但我家女鬼陛下应该行。” 谢疏:“……” “萧沉砚。” “你成道后,恶心死了。” 第590章 青妩碎镜,森罗万象时,再重逢 时镜内。 已不知过去多少万万年。 青妩就搁那儿坐着,梵幽坐在不远处,一直陪伴着她。 青妩枯坐悟道的万万年里也并非一成不变,最初时,她的身体突然风化,化为流沙。 又在流沙中变成一个婴儿,从稚童到少女,从中年至暮年,她的容颜也跟着衰老,最后化为枯骨。 枯骨上又长出青苔,开出朵朵绚烂的花。 落英缤纷,花开花谢,零落成泥。 泥化为沼,沼成大泽,泽成湖海。 湖海聚成一尾巨鲲畅游,轰然,巨鲲解体,化为瓢泼大雨,淅沥坠下。 鲸落万物生,坠下的灵雨又令生机再现,青苔绿茵再现,繁花再开。 万物之景再被风一吹,将种子吹至更远处。 一切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就在这循环的轮回中,青妩的身影出现,她周围时而变成沙漠,时而草原,时而高山,时而湖海。 又过沧海桑田之变化,她也再度起了变化。 但这一次不是生与死的变化,而是朝着不是人的方向去的。 她先是变成了一只杂毛小狗,跳跃间又成威风凛凛的花豹,再一转头又成了摇头摆尾的小山猪儿。 小山猪儿撞向大树,化为猛虎,虎啸山林,山林震动间,惊起鸟雀。 她又变成了鸟雀中的一员,当霏霏细雨落下时,她随着其他鸟雀一起朝着湖塘低飞而去,捕食那些蜉蝣,月落日升,她又自水中诞生,成了那朝生暮死的蜉蝣。 蜉蝣渺小,却争朝夕。 她的身影再度消失,而下一次轮回,她化为了日月、又被击碎为星辰,又在一次次撞击中变为微茫般的尘埃,飘摇在无垠虚空中。 轮回挪转,最后轰然,森罗万象消失,混沌出现,一切归于虚无。 青妩自虚无中再度出现,她依旧坐在最初那个位置,缓缓睁开眼。 她眼里有愉悦,有遗憾。 梵幽含笑看着她:“悟了吗?” 青妩:“悟了,但是又没全悟。” “说说看。” 青妩活动了下脖子,笑着道:“我一直在想啊,刨开阿罗刹天这个身份,我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所以我把世间万物都活了一遍。” “从生到死,周而复始。” “生久了,死久了,循环往复久了,万物竟都在一个轮回中。” “到最后,竟连混沌都被我衍化出来了。”青妩有点得意的勾起唇:“我悟了轮回道,但是吧,我还是没找着我想成为什么~” 她虽如此说着,语气却格外欢快,眼睛光芒闪耀。 “森罗万象,世间的一切竟都那般有意思。蜉蝣争朝夕,寸尺光阴之珍贵,微尘畅游寰宇,虽不及日月之辉煌,却能枕星河入梦。” “便是最后的虚无混沌,也并非无趣。倒像是团倒满酸甜苦辣的浆糊,有百般滋味糅杂其中。” “人鬼神也好,鸟虫兽也罢,日月星辰各有各的好,我衍化成它们,竟都觉有趣。” 青妩看着梵幽,笑的开心极了:“我没找着我想成为什么,我只觉这森罗万象的世界处处精彩,此间轮回,皆有趣味。” “这悟道啊,悟道现在,我也只悟了个一知半解。” “一知半解,倒也圆满。”梵幽却笑了起来。 青妩也哈哈大笑,撑膝起身,格外飒然:“我也觉得,若是全悟了,那才不是我了。” “悟道什么的,本就不是我的道嘛,哈哈哈哈!” 梵幽站起身时,青妩已走到他跟前了。 父女俩刚对视上,青妩就呲起一口大白牙,笑的灿烂极了,张开双臂,用力抱住梵幽。 “阿父,我要出去了。”青妩轻声道。 梵幽拍着她的背,轻声应和:“好。” “我觉得出去后,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变回以前的帅老头,继续给我当牛做马了。”青妩说的认真极了,“真的,我现在强的可怕。” 梵幽忍俊不禁,“阿父信你。” “那就说定了,哪怕出去后,你又变回小石头,依旧得陪着我。” 梵幽嗯了声,手被青妩拽起来,她的小指头勾了上来。 “拉钩立誓,谁若食言,谁就去粪池地狱挑一万年大粪。” 梵幽无奈看她一眼。 这是多怕时境消失后,他就跟着无了啊? “放心,你家那砚台,还差一杯女婿茶没有敬上。” 青妩眨巴眼。 梵幽勾住她的小指头,轻轻摇,“待你的森罗万象现于世间,阿父定会回来,阿父保证……” …… 青云界,神墓。 时镜应声而碎。 烛九阴和烛幽都在镜子碎掉的刹那,齐齐睁开了眼。 他们眼里露出迷惑之色,目光环顾了一圈,都没看到青妩。 青帝脸上却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好孩子,你出来了啊。” 烛九阴疑惑,青帝能看到丑女儿? 为何他看不到啊? 他正要开口时,眼前似有什么晃了一下,他这才看清那道立在青帝身前的红影。 他怔了一下,丑女儿是刚刚现身吗? 不,不对! 她分明一直就站在青帝面前,他先前的的确确看不见她,哪怕现在看见了,可他好像依旧‘看不见’。 那种感觉玄之又玄,就像是你身处于巨物身体内,故而无法看见巨物全貌。 青妩她就立在那里,未曾遮掩过气息,因为她与此间一切都相融无己,森罗万象皆可是她。 烛九阴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他竟窥测不出,或者说不敢去窥测青妩悟出的到底是什么道? “老祖。”青妩郑重的老人家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 青帝含笑受了礼,眼中带着浓浓的惊叹,除了惊叹外,还有一种独立于血缘之外的亲近。 “找到道了吗?” 青妩摇头,笑的开心:“没找着,干脆不找了。” “不找好,找与不找,道都在那儿,不找好,不找好啊!”青帝朗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青云界。 他看着青妩,轻声叮嘱:“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青妩点头,也朝老人家伸出小指头:“森罗万象时,再重逢。” 树藤绕上她的指间。 “好,再重逢。” “一定!” 第591章 得罪癫雀雀 天上一刻,人间却已过去许久。 遭不夜花的修罗之力荼毒的人与鬼皆转移至了漠西,十难夜以继日的以自身力量裹住不夜花的修罗力,还要避免自己被懒惰孽力侵蚀。 明明是条狗,却活出了驴生。 期间他也不是没想过偷奸耍滑,谎称自己被孽力入侵了,结果就是,他被萧沉砚活切下一大块魂体,做成了‘狗肉火烧’。 目前来说,不夜花散落在人间的修罗力都被集中在了一处。 这段时日,夜游他们也累得够呛,都体验了一把‘谢疏的快乐’。 弥颜将十洲三岛与飘上九重天等地的修罗力也悉数捕尽,将之带来漠西绿洲城。 他没见着萧沉砚,倒瞧见夜游这厮一脸要发瘟的模样,躲在暗处偷窥一位红衣女将。 弥颜出现在他背后,顺着他的视线,好奇道:“此女与你有仇?你要暗杀她?” 夜游背脊一僵,面无表情的偏头,对上弥颜的视线,皮笑肉不笑:“弥颜神君,鸟吓鬼,吓死鬼。” 弥颜轻摇羽扇,戏谑道:“你本就是个死的,还能再被吓死?” 夜游委实不想与这癫雀打交道,岔开话题:“许久不见神君,神君这一头银发比以前更飘逸了啊。” 弥颜摇扇的手一僵。 夜游本是随口捧吹,跟着青妩混久了,他也晓得这只癫雀雀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他瞥见弥颜手里的羽扇,倒是有点奇怪。 印象中,这癫雀雀过去的扇子都是纯白无垢,极为漂亮的翎羽,大抵是他拔了自己的屁股毛做的。 但眼下这把羽扇,五彩斑斓的,像是拔的野鸡毛,很是不优雅。 夜游突然感觉一股浓烈恶意铺面而来。 他对上弥颜那阴森的银眸,脖颈后缩了一寸,心里惊疑。 “弥颜神君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那位杀伐伽蓝的杀气给附体了?” 夜游嘴上这么说,心知不可能。 那位杀伐伽蓝据说已经被表妹夫用‘孝道’给制裁了,现在都还沉睡不醒呢,被表妹夫关在自己的神域内。 但癫雀雀身上的杀意真的太浓烈了啊,整得像自个儿是他的此生之敌似的。 弥颜不怀好意的上下扫视了夜游一圈,又瞄了眼不远处的霍红缨,嘴里发出嗬嗬的怪笑。 夜游心生警惕,下一刻,弥颜身上的杀意荡然无存,又变回平时那副不正经的调调,说出的话,却让夜游的心往下坠。 “本君最近记仇的很,夜游神放心,这笔账本君记着了。” “说起来,那什么月老还欠本君不少债没还,得空了,本君定要找他帮忙干点活,算算账了。” 夜游深感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这只癫雀了。 弥颜刚刚是在威胁自己吧? 不是……死癫雀雀有病吧?! 哦,他的确有病! 夜游假笑,他一个给别人送瘟的,破天荒在心里骂了句:晦气! 弥颜心气儿不爽,扇子摇的飞快,左看右看,问道:“我家好哥哥呢?” 夜游回的也阴阳怪气:“您家好哥哥办正事儿呢。” 一鸟一鬼四目相对,火星子欻欻的冒,都是阴阳怪气的主儿。 但夜游到底更能屈能伸些,率先笑道:“表妹夫去京城了接人了。” 弥颜“嚯”了声,“谁那么大排面,还要他亲自去接?” 弥颜说完,便准备亲自去看看。 他走之前,夜游开口道:“她管我家死鬼叫姐姐的,你胡闹之前,先掂量掂量。” 弥颜回头:“不愧是我家小冤家手底下最受宠的鬼啊,威胁本君呢?” 夜游不置可否。 “本君会怕被威胁?”弥颜哼笑,笑容又一瞬消失:“算你厉害。” 他羽扇虚点夜游:“等着,本君找小冤家告你黑状。” 待弥颜走后,夜游狂翻白眼,日游从另一边过来,显然是早就来了,等那发癫的走了,这才现身。 “你刚刚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夸弥颜神君的头发。” 夜游一脸莫名其妙:“夸他还错了?天知道这只癫雀雀又犯哪门子癫,估摸是死鬼太久没揍他,皮痒了。” 日游唔了声:“堂哥没告诉你吗?弥颜神君在时镜里被剃了毛,如今身上的毛发都是假的……” 夜游呆住了,一巴掌捂住脸。 下一刻,他目光森森看向日游:“你管萧沉砚叫堂哥?没看出来啊,我家好兄弟这么会攀亲戚。” 日游笑的温和:“叫错了吗?” 叫自是没叫错的,按人间的亲缘论,他和日游都是萧沉砚的堂弟。 但是吧…… 夜游总觉得自家兄弟是故意的。 明明日游有机会阻止他跳坑,这家伙偏偏作壁上观,就等着他得罪癫雀雀呢。 “你我间的兄弟情生隙了?”夜游困惑。 日游摇头,看向不远处的霍红缨,又看了眼他,叹了口气,说了句让鬼听不懂的话。 “磨难见真情。” “多点外力刺激,兴许你就会急了。” 夜游:“说鬼话。” …… 京都城,镇魔司。 萧乐知自从被接来此地后,就过上了咸鱼的生活,这位小郡主格外安分守己,每日的生活总结下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睡睡睡。 要说一开始,穆玉郎对她还极为防备和警惕,时间久了后,渐渐也发现了对方的无害。 期间他去找过谢疏几次,询问萧乐知的这种情况,但谢疏却让他顺其自然。 而‘懒死人’这种怪事,也日渐减少,此事慢慢平息了,而人间如平静的湖面,并未产生太多波澜。 虽是如此,萧乐知依旧没被放出镇魔司,她的衣食住行依旧在穆玉郎的衙房中,平时有梅兰竹菊四位侍女在内伺候。 衙房被隔成了两间,穆玉郎在一屏之隔的另一间房内办公。 在如此这般相处了近两个月后,萧乐知第一次主动对穆玉郎说话了。 她问他:“你不累吗?” 第592章 萧沉砚:我是无良长辈?哦,我是 作为一头由青妩亲手培养出来的驴,穆玉郎的卷可想而知。 尤其是他那卷得自得其乐,乐在其中的劲头,连谢疏瞧见了,都退避三舍。 萧乐知主动与穆玉郎搭过一次话后,两人间也算是‘破冰’了,算不上打开话匣子。 萧乐知是懒得说太多话,穆玉郎是没时间与人闲谈。 但纵使每日只是简单交流,也足够彼此间了解。 萧乐知不是个有太多心思的人,她的确像白纸一张,在她过去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一切都是空白的,直到最近她才开始变得有了自我的思维,有了喜怒。 她喜欢陪自己长大的梅兰竹菊,喜欢宫中的皇外祖父和皇外祖母。 她不喜欢怀恩公主。 对于人的善恶,对自己是否怀揣恶意,她有着小动物般的敏锐。 很多时候,她都懒得去理会。 穆玉郎于是便问了她死了的厨子和戏子。 萧乐知的回答很坦白,“他们心里好脏,想法好多,好累。” 穆玉郎:“所以你就让他们变懒了?” “变懒不好吗?”萧乐知反问:“想太多,人会累。懒一点好,会快乐。” 这个回答让穆玉郎沉默了许久。 眼前的萧乐知就像个稚童。 便是保护自身的‘反击’也带着一种纯然,不掺杂恶念。 这是穆玉郎没有想到的。 相反,若萧乐知无法调用她所拥有的这种‘懒惰能力’,这种能力于她而来,犹如孩童抱金立于闹市。 或许是因为这种纯然,穆玉郎与她的相处间,也多了许多自然。 他曾问过萧乐知:“想过将我变懒吗?” 萧乐知却很快的摇了头,那时的她看穆玉郎的眼神里,头一回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她说:“你太勤奋,很吓人。” “你,懒不了一点的。”说这话时,她似乎又很苦恼。 穆玉郎在她眼里,似乎是某种没苦硬吃的怪东西。 她好像不能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偷懒呢? 每每穆玉郎想到她那时看自己的目光,都忍不住想笑。 只是想到谢疏那边模棱两可的态度,穆玉郎便笑不出来了,其实人懒惰一点也没什么,但萧乐知身上的‘懒惰’,来历怕是不简单,没准是个隐患。 这样白纸一般的小姑娘,不该被染黑。 想到这里,穆玉郎便决定再走一趟黄泉司。 只是今儿他刚出门,一道身影就突然出现,对方朝镇魔司内走着,顺手般摁住了他的肩头,穆玉郎抬起的脚,猛的顿住。 在这道身影出现时,周围人也似刚反应过来那般,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要拔出武器。 “何人来镇魔司前造次?!” 下一刻,一股力量从镇魔司内朝外荡出,镇魔使们刚拔出武器的手软趴趴的垂了下去,警惕全被软化,成了一副懒汉样子。 那股力量,被截停在了男人身前。 男人抬腕竖起两指,略微意外的笑了笑,手腕轻转,双指将那力量一掸。 无形的修罗懒力就如羽毛般被掸了回去,周遭被侵染的镇魔使们顷刻间就如被抽调懒骨头似的,一个激灵后,又有了精气神。 他们面面相觑,脸色都惊惧不已。 穆玉郎却是一脸欣喜:“姨父!” 听到这声‘姨父’,镇魔使们呼吸一窒,一个个睁眼了眼。 等等,玉司主的姨父是谁来着?! 萧沉砚偏头冲小外甥笑了笑,轻拍他的肩:“进去说。” 穆玉郎颔首,罕见的在外人面前露出了少年人般的开朗模样。 等两人身影消失后,周围的镇魔使们才敢喘气儿,控制不住音量的议论了起来,声音都激动的在抖: “是、是那位陛下驾临了吗?” “肯定是人皇陛下啊!除了他老人家,玉司主哪还有多的姨父啊!” “天菩萨,我太奶要是知道我见到了人皇陛下本人,棺材板板都要盖不住了哦~” “我家能单独给我开祠堂了!” 镇魔司内其他人不似外头那群家伙般打了鸡血似的激动。 至少,在萧沉砚和穆玉郎进来前,他们全都懒气沉沉。 随着两人的进来,他们身上的懒气一点点被拔除掉,恢复正常。 穆玉郎也看出了问题,露出了焦急和担忧之色,他频频看向自家姨父,几度想说什么。 待到快靠近他的衙房时,一道娇俏的身影气喘吁吁的小跑了出来。 少女鲜少活动,真真是走几步都喘气,她小脸红扑扑的,眼里带着害怕,一双狐耳朝后耷拉着,像是小兽面对着择人而噬的猛虎。 可即便害怕,她还是跑出来了。 “不、不要伤害玉、玉郎哥哥……” 萧乐知结结巴巴的说着,她惊恐的看着萧沉砚,双手背在身后,哆哆嗦嗦的。 穆玉郎愣了下,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了下,滋味怪异。 萧沉砚看了眼外甥,又看了眼对面害怕的快抖成筛子的小姑娘,嗯,按辈分算,小姑娘好像也是他的孙女…… 突然就当祖父了,萧沉砚冷不丁想到自家小女鬼被太妃妃叫祖宗阿婆时扭曲的面部。 原来……是这感觉啊? “背后藏着什么?”他看着小姑娘哆嗦的胳膊。 萧乐知吓得眼眶都红了,很吃力,却很老实的把背后的大刀交了出来。 穆玉郎沉默了。 萧乐知:“不、不杀……杀人很累的……” 穆玉郎实在忍不住了,“姨父,乐知她没有害人的心思,她刚刚恐怕是担心我,所以才会……” 萧沉砚嗯了声,“我知道。” 他冲萧乐知道:“能把力量收回去吗?” 萧乐知艰难的点头,将那股力量收回后,她顿时泄气般,一下瘫坐在地。 穆玉郎立刻上前,就要将她搀起来。 萧乐知手脚并用的朝前,狼狈又着急的挡在穆玉郎身前。 她抬头一对上萧沉砚的脸,打了个哆嗦,又手脚并用慌慌张张的退到穆玉郎身后,抓住他的袖子挡住自己。 穆玉郎见她小动物似的,明明怕的要死,却又条件反射保护自己,又中途胆气崩殂,躲到自己身后,实在是被弄得哭笑不得。 可她那手脚并用站都站不起来的软耙狼狈样儿,又莫名让他揪心。 心头像是被拧了酸苦汁水似的。 穆玉郎实在奇怪的很,萧乐知怎么那么怕姨父啊? 他看向萧沉砚,问出自己的疑惑:“姨父,你不会又捉弄小孩了吧?” 《又》 《捉弄》 萧沉砚:“……” 他是那种无良的长辈? 对上穆玉郎怀疑的眼神,萧沉砚隐约想起这小子住在厌王府上的那几年。 哦,他还真是无良的长辈,似乎、好像……没少捉弄这小子。 第593章 美貌重回巅峰之时,就是我撬你墙角之日 萧乐知实在是被萧沉砚这位无良长辈吓得够呛,一直躲在穆玉郎身后打摆子。 面对外甥的幽怨谴责,无良长辈很没风范的淡淡反击:“你诓骗小女孩叫你哥哥?” 穆玉郎愣了下,萧乐知会管他叫哥哥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与其母萧怀恩才是同辈,萧乐知按说该管他叫表叔的。 但叫什么这是重点吗? “姨父我……” 萧沉砚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罢了,这不重要。” 穆玉郎:“……” 他怀疑姨父是在报复自己,但他没有证据。 虽无证据,但有血泪教训。 姨父真是!老喜欢捉弄晚辈! “姨父,乐知刚刚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她体内的修罗之力感知到了我的出现吧。”萧沉砚若有所思道:“不夜花的力量是懒惰,即便感知到我的出现,按说也不会有这样过激的反应。” 萧沉砚看向萧乐知:“刚刚那股力量,是你主导控制的对吗?你担心我突然出现在玉郎身边,会伤害他?” 萧乐知探出脑袋,她的恐惧好似少了些,又恢复了些迟钝,缓慢点了点头。 手指曲着,虚虚指了下萧沉砚:“没见过你,但是又……又好像见过。” “想不明白……好累……” 萧沉砚有些莞尔,道:“我是你皇外父的堂兄。”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似乎理解了,但转脑子这事儿明显很累,她抬头看向穆玉郎。 穆玉郎无奈,将她扶起来,道:“是长辈。” 他说着,顿了顿,语气略显心虚:“很慈祥的长辈,你该称他为堂外公。” 萧乐知哦了声,就把脑袋低下去了。 萧沉砚此番过来,本想直接将人带去漠西,但看萧乐知如今的情况,他倒觉得,当个‘慈祥’的长辈,或许会更好点。 “收拾一下吧,要去一趟漠西,带上她。” 穆玉郎点了点头,看了眼萧乐知,沉吟了下道:“姨父,乐知她不会照顾自己,她是个小姑娘,此行过去能否带上一两个她贴身的人?” “可以。”萧沉砚颔首:“半个时辰后出发。” 丢下出发时间后,萧沉砚身影消失,下一刻,他出现在上方苍穹的云雾间。 白云被风吹散,又被聚拢在一起。 萧沉砚朝云中鸟走去,看了眼弥颜那张讨债鬼上身般的嘴脸,问道:“谁又扯掉了你的假发不成?脸色怎如此难看?” 弥颜俊脸抽搐了下,表情都有点狰狞,一字一咬牙,阴阳怪气的很:“好哥哥这是逼我再起贼心?信不信我继续知三当三?” 萧沉砚看了眼他的假毛,薄唇动了动,最终变成一个宽容的微笑。 这微笑可太侮辱鸟了! 还不如言语输出呢! “你在侮辱我?你瞧不起现在的我?!” “我没说话。” “你眼神里写了让我‘照镜子’三个字!” 萧沉砚有点受不了弥颜现如今的癫,直接满足他,丢出一面镜子,“你照吧。” 不等弥颜继续借题发挥,萧沉砚幽幽道:“我用了留影石,待青妩出来,也让她瞧瞧,她不在的这些天你是如何发疯的。” 弥颜立马老实了,瞬间化身一只矜贵优雅的孔雀,轻摇羽扇,语气拿腔拿调: “咳,你刚刚在下头瞧仔细了吗?确认了吗?那个小丫头是你的堂外孙女还是不夜花那馊丫头?” “不夜花的意识不在她身上。” 弥颜:“可那修罗懒力她用的可得心应手的很,你不觉得奇怪?” “一张白纸,故而可书写一切,有何奇怪。”萧沉砚睨了他一眼:“莫要小看人族的力量。对鬼神而言,人族或许弱小,但对修罗而言,人族没准是最强大的克星。” 弥颜嘶了声,觉得有情道成后的‘好哥哥’,每每开口就让他牙酸的很。 他也能品出几分萧沉砚话里的意思,知晓这家伙应该是找到破局的法子了,但是弥颜最近心气儿不顺,就是想要杠一杠。 “可你这堂外孙女也不算人啊,还有个狐狸耳朵,半人半狐,这唔……怎么回事?”弥颜声音突然拔高,他刚刚莫名觉得头皮发痒。 假发掉了下去,弥颜惊恐的一摸脑袋,表情从惊恐变成惊喜,连忙拿起镜子一照,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上长出一层薄薄的白茬! 居然在长头发了! 但他还没欢喜多久,那不到两寸的白茬既又钻回了头皮下头! 弥颜:!!! 岂有此理,从未听说过头发长出来还能钻回去的道理!! 当初在时镜内,玄帝那狗东西用玄阴黑炁把他烧的寸毛不生,哪怕之后他掌控了黑炁,也没法让羽毛重新长出来。 今儿他的毛发回光返照,定是别的原由! 弥颜眼眸亮晶晶的看向萧沉砚,难不成……该不会……总不能…… 萧沉砚:“凡间天上皆有结发之说,结发共此生,发为人之情所象。” “哥!哥哥!我异父异母的亲哥哥啊!”弥颜冲上去就要握紧萧沉砚的手,那浓烈的眼神,比看青妩时还要深情。 萧沉砚偏身一避,微笑:“以后,听话些,懂?” 弥颜有一瞬咬牙切齿,下一刻,笑容甜如蜜,乖觉点头,眼神缠绵的都能拉丝:“懂~弟弟我从今以后为哥哥您马首是瞻~” 等本君头发长出来,美貌重回巅峰时,就是我撬你墙角,勾引刹刹私奔之日! 第594章 青妩回归,癫雀雀开闹! 半个时辰后,萧沉砚这位慈祥长辈直接带着小辈们出现在漠西。 随同萧乐知一道来的还有梅香和兰心,在知晓萧沉砚的身份后,两女惊的魂儿都在飘。 这一路是顺利的,要说唯一的不顺,就是弥颜出现的那一刻,萧乐知身上的修罗之气明显有起了些反应,但很快又恢复懒洋洋的样子。 对此,弥颜倒是不意外,毕竟,他和不夜花是打过照面的。 大抵是弥颜的眼神太过不怀好意,萧乐知一直躲在穆玉郎的身后。 穆玉郎很是无奈,“弥颜叔,不要吓唬小姑娘。” 弥颜哼了声,找茬道:“小玉郎长大后可没小时候乖了,叫什么叔叔?你该叫我姨父才是!” 穆玉郎不吭声了,看了眼自己的真·姨父。 萧沉砚只瞥了弥颜一眼,弥颜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假头毛,能屈能伸的很:“罢了罢了,叔叔就叔叔,叔叔我不拘小节。” 他说着,羽扇狂朝自个儿扇风,似在降火。 此番带萧乐知来此的原由,萧沉砚已告知了穆玉郎,得知萧乐知身上力量的由来后,穆玉郎倒没太多意外,反而多了担忧。 尤其是,在知晓自家姨父想让萧乐知控制住集中在绿洲城内的修罗懒力,穆玉郎有些不安。 绿洲城外,萧乐知站在城门口,她到了这地方后,脸上就露出了疑惑之色。 她整个人还是懒懒的,但她能感觉到那城中聚集着许许多多她熟悉的力量,懒懒的,很是亲近。 后方,穆玉郎忍不住问道:“姨父,乐知她真的能做到吗?不会有危险?” “会。” 穆玉郎神情错愕。 萧沉砚:“她应该可以将散落的修罗之力都凝聚到自己身上,但聚拢之后,她会变成不夜花,还是依旧是萧乐知,我无法确定。” “那姨父你……”穆玉郎抿紧唇,想说的话悬在唇畔,忍了下去。 萧沉砚看向他,不由勾唇:“想说我太过独断霸道,不近人情?说便是了,你何时也学会虚与委蛇了?” “我私心觉得姨父你不是这样的人,言语如刀,有些话说者无心,但却会伤人心。姨父和姨母一样,都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亲人。” 穆玉郎认真道:“我不想那么随意的质评,所以,姨父能向我解惑吗?” 萧沉砚并无任何生气迹象,反而赞许的看了眼外甥。 “你可将一切始末都告知于她,看看她自己的选择。” 萧沉砚说着,顿了顿,语气放轻了些:“我也想看看,她会不会有自己的选择。” 穆玉郎略感不解,以萧乐知的惫懒性子,让她选,她只会懒得选吧? 萧乐知在城外站了一会儿,就说困了。 穆玉郎带着她和两个婢女去了附近驻扎的英魂军营地暂歇,萧沉砚交代的事,他也要趁现在和萧乐知细说清楚。 弥颜嘴里咬着根干草,站在萧沉砚边上,盯着‘晚辈’们离开的方向,幽幽道: “不夜花会懒得选。” “只有作为半人半狐,三界生灵之一的萧乐知才会去选择。” “你是想看看,萧乐知的意识能否压倒不夜花,成为主导?” 萧沉砚不置可否。 弥颜将嘴里的干草吐出来,摸着下巴,忖思道:“蜉蝣撼树之举,好哥哥你是真敢想,不过……” “换成其他几个修罗大帝,这法子未必能成,换成那个不夜花的话,兴许真有可能。” 毕竟那个不夜花的根脚就是懒,有个人替她懒,她估摸着也乐见其成。 而萧乐知若真能以半人半狐这等孱弱之躯掌控住完整的修罗懒力,恰能证实六欲之懒与六孽之懒是否等同这一设想。 最主要的是,不夜花的能力,相对其他五帝来说,并不具备特别直观的‘攻击力’。 即便萧乐知压倒不了不夜花的意识,有萧沉砚和弥颜在侧,还有十难这一条狗,萧乐知的安全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而带上穆玉郎,则是因为,萧沉砚看出了自家小外甥对便宜堂外孙女来说,似乎有点‘特别’。 懒惰与勤奋,本该相互排斥,这俩相处的竟极为融洽。 就似阴和阳,虽是两极,反而互相吸引。 “成道后就是不一样啊,这心眼……”弥颜习惯性阴阳怪气,才起了个头,见萧沉砚瞧过来,他话锋一百八十度扭转,掐着嗓子,那叫一个谄媚娇嫩:“心眼明亮,念头通达,不愧是我好哥哥呀~” 弥颜一边说着,一边做小伏低的凑到萧沉砚身边。 “好哥哥肩膀酸不酸,弟弟帮你捏呀~” “好哥哥腿疼不疼,弟弟帮你揉啊~” “好哥哥腰累不累,弟弟帮你——” 疑惑的女生突然插了进来。 “他是干了什么事,才会腰累?” 声音出现的瞬间。 萧沉砚和弥颜齐齐回头,露出惊喜之色。 女子红衣烈烈,双手环胸,审视的盯着他俩,上下左右来回打量。 那眼神不像在看阔别许久的恋人和同伙,倒像在看两个背着她勾搭在一起的狗男男。 “我的小冤家啊~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刹刹你可算出——嘶,我的发!”弥颜就要扑上去,突然感觉头皮巨痒。 心心念念的头发,在这个节骨眼不合时宜的要长出来了,弥颜却没半点高兴,因为他的假头毛要被顶!掉!啦! 弥颜双手死死捂住假发。 一股巨力从后将他攘到一边。 萧沉砚瞬移到青妩近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时镜外的时间短短过去,但在时镜内,萧沉砚已有十几万年未曾见她。 而青妩何尝不是。 她在时镜内呆的更久,久到她能将自己化为世间万物去一一体会。 她闭着眼,与萧沉砚相拥了好一会儿,两人这才不舍的放开彼此。 “想我了?”她明知故问着。 “想。”萧沉砚不遮不掩,眼里心里,俱是她:“很想很想。” “嘴巴说想我,却背着我和癫雀雀拉拉扯扯?”青妩抬手戳他的脸:“萧砚台,你俩何时关系那么好了?他对你动手动脚,你都不闪不避?” 萧沉砚听着她的倒打一耙、胡说八道,实在忍俊不禁:“促狭鬼。” “够了啊!” 弥颜的声音从旁爆发,他瞬间如一道风般杀来,强势挤入两人中间。 “刹刹!你肿么回事,你眼里就没有我吗?” “你不知这黑心肝的坏哥哥,他趁你不在,趁我不备,呜呜……他、他欺负我!他将我欺负的好苦啊!” 弥颜泫然欲泣,那眼角不知是沾的口水还是啥,反正眼眶都没红一点。 青妩看看他,再看看萧沉砚,英气的柳眉一挑:“是吗?我听说你领悟玄帝的那啥黑不溜秋炁啊,咋还这么不顶用?还能被我家砚台糟蹋?” 说着,她对萧沉砚嗔道:“你也是,都糟蹋了,怎么不往死里糟蹋?” 弥颜:“……” 好好好!你个死冤家,胳膊肘朝内拐是吧! 弥颜破罐子破摔,一把将假发掀了,狠狠砸地上。 “阿罗刹天,我真要闹啦!” 青妩:“……” 啊这,也没人告诉她癫雀雀成秃雀雀了啊…… 第595章 青妩:聪明如我,强的可怕 万万年没见,青妩和弥颜重逢第一面,先干了一架。 萧沉砚原本是想拉偏架的。 但后面……他也拉不下去了,干脆旁观。 “萧砚台你是个死人吗!你就看着癫雀雀打我!他居然敢打我脸!!”青妩指着自己眼角处的淤青,气炸了。 萧沉砚:“……你烧他假发干嘛呢。” 青妩:“……他都变回本体啄我了!我那是条件反射!” 萧沉砚:“嗯嗯。” 她脸色凝重,咬牙切齿:“你俩果然背着我有一腿。” 狗男人,胳膊肘往外拐。 “是啊,死刹刹你要是不让你男人把头发给我变出来,我就抢你男人!”弥颜阴恻恻的站起身,秃瓢脑袋焕发幽冷的光。 “你好歹毒啊。”青妩大怒:“你知三当三!” 弥颜:“无所谓,反正三你和三他都是三,老子头发都没了,你俩也别想好过。” 青妩:“该死,有被威胁到。” 她看向萧沉砚,“不中用的男人!你派点用处吧!” 萧沉砚眉心微微刺痛。 这鸟飞鬼跳的日子,真是…… “我的法子只能治标,治不了本,最多维持一月。” 弥颜一惊,脱口而出:“臭哥哥你也太不中用了吧,早知你如此废物,我何苦与小冤家打这一架!” 萧沉砚冷冷一笑,睨了眼秃雀,又睨了眼自家真·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女鬼:“不演了?” 弥颜望天,青妩看地。 前者又掏了一顶假发出来往头上戴。 后者扣扣手指,挪挪脚尖,不知道在忙啥。 大抵是知道萧沉砚也没法彻底治好自己的秃头,弥颜一刻都窝囊不下去,见缝插针挖墙脚:“冤家你瞧瞧你找的这男人,让他干点事儿,还得你费劲吧啦与我打配合演戏!” “这等不孝郎君,要来何用?” “还得是我,刹刹你说东,我绝不往西,妥妥的二十四孝好郎君!” 青妩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很是敷衍的‘嗯嗯哦哦’了声。 就连萧沉砚也只是多看了弥颜几眼,过去或许还会为这个所谓‘情敌’的狼子野心而拈酸吃醋,现在嘛…… 总感觉与这癫雀雀较真,会很蠢。 弥颜觉得自己被瞧不起了。 不等他发作,萧沉砚指尖掐了个诀,弥颜头皮痒痒,银发重新长了出来,虽说是半永久的,但也足够癫雀雀将注意力从他和青妩身上挪开了。 把弥颜这碍事的打发走了后,青妩和萧沉砚可算能清净点了。 两人手拉着手,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与缱绻。 但如今,真不是缠绵的好时机。 还有太多事亟待解决。 青妩看向萧乐知所在的帐篷,已知晓萧沉砚的打算。 “我觉得,咱俩那堂外孙女能成事。” 她说的很笃定。 萧沉砚能感觉到她此番出来后,身上气息的变化。 与过去地狱的阴森鬼气不同,此刻的青妩,包罗万象,绚烂的叫他挪不开眼。 他下意识握紧她的手,轻叹道:“我有些累了。” “嗯?”青妩挑眉:“被修罗懒气传染了?” “神也会想偷懒。”萧沉砚笑道:“这一路打打杀杀未曾停过,我想快些平定下诸事。” 萧沉砚看着她,不由放轻的声音:“待诸事平定,带你私奔,咱俩也过一过不理世俗的潇洒日子,可好?” 青妩眉眼俱是笑意:“好啊,到时候咱俩偷偷跑,吓所有人一跳。” 似已设想到他们丢下一大堆事儿,自己跑路潇洒后,其他人气急败坏的样子。青妩和萧沉砚都乐不可支。 “痴愚、懒惰、杀伐已至三界中。” “如今就差暴怒、权欲和暴食。” 青妩说话间,抓起脚下一捧黄沙,朝绿洲城的方向吹去,砂砾飘摇而去,隐约间,萧沉砚似看到了一双黄沙所化的手,合拢围住了绿洲城。 他闭上了眼,那一刹,他感觉到了有什么‘活’了起来。 是整片漠西生灵的‘情’,不止是人妖兽,更有此地风沙草木,它们的力量俱朝此而来。 “万象护道,此地的修罗懒力不会出大问题。” 青妩轻声道,看向萧沉砚:“我准备去一趟域外,总得让那群修罗没了栖身之所,才能让他们破釜沉舟,进咱们的瓮中来。” 萧沉砚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刚见面又要分开啊。 “我会先将杀伐伽蓝唤醒。” 青妩下来时,听烛九阴他们说了杀伐伽蓝如今的情况,她还是问了句:“此番醒来的杀伐伽蓝应该不是那个不孝爹了吧?” “半孝半不孝?” “就像当初的你和苍狗狗一样?”青妩语气有点戏谑,忽然伸手在萧沉砚腰间狠狠拧了一把,她能感应森罗万象,自然也能感应出有情道成后的萧沉砚身上的变化。 就挺怪的。 他现在是百分百的萧沉砚,也是百分百的苍溟。 萧沉砚轻嘶了声,神情有些无辜。 青妩撇嘴眯眼,瞧瞧,现在这表情就很苍溟那不要脸的劲儿了! “记得把你给自己打造的二十四孝好郎君的刑具带上。”青妩哼了哼:“我觉得我漂亮婆婆之所以无法彻底克制暴怒就是没个发泄渠道。” “男人嘛,这种时候不拿来打,留着干嘛?” “再说了,漂亮婆婆让你不要主动去找她,你这次主动去了,指不定她更暴怒了,把我那不孝公爹先丢进去,婆婆有地儿撒气了,你也不用挨揍了,一举两得!” 青妩一打响指:“聪明如我,强的可怕!” 萧沉砚不敢不赞同。 他看了眼自家这女霸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捂脸低头,噗嗤笑了。 怎么办,小女鬼搞笑的可怕。 第596章 送亲爹去挨亲娘的毒打 萧沉砚和青妩这一路走来,也就一开始在人间那会儿,还有点时间儿女情长。 之后就被世事裹挟着一路向前,巫族、神族、修罗……没个停歇。 两人都迫切的想要将这些麻烦扫荡。 没人喜欢一直打打杀杀,杀伐伽蓝除外,不过,如今的杀伐伽蓝,杀戮或许已不是第一位了。 萧沉砚在掌握苍生之力后,就构筑出了苍生神域。 有情道成后,他的神域化为有情域。 有情域中,有一座府邸,与人间的厌王府,未被大火焚烧前的太子旧邸如出一辙。 杀伐伽蓝就沉睡在其中。 吱啦。 推门声响起,萧沉砚走了进来,绕过屏风,站在垂帘前,透过帘子看着床榻上沉沉睡着的‘父亲’。 “你还要睡多久?” 他语气平淡:“堂堂杀伐伽蓝,现在成了只会逃避的懦夫了?” 伽蓝眼皮动了动,终是睁开了眼。 萧沉砚将伽蓝拘在自己的有情域中,自然能感觉到对方的意识是何时清醒的,醒是早醒了,就是这不孝东西不肯睁眼罢了。 ‘逃避’这个行为会出现在杀伐伽蓝的身上,本就不合理。 其实,这结果,还是让萧沉砚略感失望的。 好的是,善魂萧稷与伽蓝已完全合一,伽蓝会逃避,说明他已完全接受了那段人间亲情,不愿睁眼,是不知如何面对儿子。 不好的是,萧沉砚其实更希望‘亲爹萧稷’能完全取代伽蓝。 这是他的私心。 但就现实而言,的确不太可能。 就如青妩说的那样,伽蓝与善魂萧稷,类似他与苍溟。 会合一,却无法分割。 伽蓝睁眼后,只停顿了几息,就起身走到了萧沉砚近前。 父子俩四目相对,一个沉默,一个冷淡。 “我要去昆仑墟找阿娘。”萧沉砚单刀直入。 伽蓝却皱了下眉,想到霓皇,他心里翻涌出复杂的情绪,是陌生的思念与倾慕,纠纠缠缠,像是锁链又如发丝,将他心脏紧紧勒住,又钻入每个缝隙。 胸膛内的每一寸,都被那情绪渗透,丝丝入扣,无法逃离。 明明痛苦,却又欢愉,甚至……是那么迫不及待。 伽蓝抬眸,对上萧沉砚审视的目光,莫名生出一种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从里到外扒了干净,无所遁形的狼狈感。 他依旧是那副不孝的渣爹姿态,僵硬的开口: “霓皇的泥塑身已缺,她的修罗怒生道发作起来,不逊我的杀伐之道。” “上次她出现时,也曾警告过你,不要主动去找她。” “即便是你,强行闯入昆仑墟,也没有好果子吃。” “我知道。”萧沉砚点头:“所以,你先进去。” 伽蓝与他四目相对,久久不语。 萧沉砚:“待阿娘在你身上发泄完怒火,我再进去。” 他目光不动:“你有意见吗?” 伽蓝面沉如水,半晌后,薄唇翕动:“……没有。” 萧沉砚点头,对他的识趣,姑且满意。 须臾后。 父子两人出现在沧海之上,曾经的昆仑旧址。 之前萧沉砚他们就是由此进入昆仑墟的。 在让伽蓝进去挨揍之前,萧沉砚递给了他一枚戒指:“里面的东西是我转赠给阿娘的礼物,你替我交给她。” 伽蓝接过,并未去窥探戒指里有什么。 他脸色依旧难看,清楚的知道眼前这臭小子是在算计自己,可这个坑,他却不得不跳。 也可以不跳,但那个后果…… 伽蓝眸光颤了颤,那个后果他不想接受。 曾经他还能信誓旦旦说不过是善魂左右了他的行为,而在时镜中渡过的那万万年,他一次次的将萧沉砚毁灭,一次次目睹萧沉砚重生。 不止是萧沉砚在毁灭。 他的杀伐之心,竟也在不知不觉中跟着毁灭,跟着重塑。 直到善魂萧稷回归他的身体,与他彻底合一。 记忆中,他以杀伐伽蓝的身份初见儿子时,口口声声称其是‘污点’。 他在昆仑墟中和霓皇大打出手,想要杀死对方…… 过往他的所作所为,而今都成了回旋镖,镖镖扎入心肺。 自己种的因,恶果只能自食。 岂敢还有怨言? “哦,对了,还有两物。”萧沉砚又递了东西过去。 是一面照影镜和留影石。 伽蓝嘴角扯了扯。 萧沉砚坦荡又平静:“我想看看阿娘会如何打你,想来很精彩,不想错过。” “青妩来不了,很遗憾,留影石得给她留着。” 伽蓝:“……” 没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脑海。 哦,他还妄图棒打鸳鸯过,怂恿儿子杀妻。 不怪阿罗刹天这儿媳要落井下石。 伽蓝接过两物,头也不回的进了昆仑墟。 萧沉砚立在沧海上,忽然勾起了唇,垂眸轻笑了起来。 …… 昆仑墟中。 曾经巨大的地母泥塑已经消失不见,霓皇就静坐在原本的位置。 她的模样有些怪异。 若说以前她是以慈悲为泥塑,以巨大的泥塑身封住自己的血肉身,将修罗怒生道克制于泥塑内。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尊正常大小,却以血肉反包住泥塑的模样。 她裸露在的皮肤上有许多斑驳痕迹,未被血肉包裹住的地方,能看到内部的泥塑。 但细看的话,她的血肉并非简单的包裹,更像是与泥塑彻底融合了。 只是这融合并不完全,似还差一把火,助将她自身与泥塑彻底烧铸为一体。 伽蓝突兀的出现在昆仑墟中。 那一刹,霓皇睁开了眼。 昆仑墟的平静瞬间被打破,草木万物都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巨力碾向伽蓝,不打半点招呼,就是开干。 伽蓝硬扛住巨力,像是千万斤拳脚齐齐加身。 他一声没吭,对上霓皇那双平静却蕴含暴怒的眼眸。 “你来找死的吗?” 伽蓝嘴唇翕动,下意识要唤出那声玉娘,声音在喉间一顿,化为叹息:“霓皇……” 霓皇看出了他的变化,并不意外。 她神情依旧冷淡,眼中怒火未灭:“看来你已和善魂合一了,恭喜。” 这声恭喜,宛如讽刺。 伽蓝抿了抿唇,抬起手,一枚戒指,朝霓皇的方向飞去。 “这是儿……那孩子让我转交给你的礼物。” 听到伽蓝提到儿子,霓皇眼中的怒色竟渐渐淡了下去,就连身上那些裂痕都在这一刻飞速弥合,血肉与怒声道的融合加快了。 伽蓝看着她的变化,心情复杂又怪异。 同为父母。 身为父亲的他,舍弃善魂。 身为母亲的她,以此为力量,克制自身。 那孩子不愿认他,是理所应当的。 霓皇接住了戒指,神识沉入戒指中,看到里面放着的两样器具后,竟是轻轻笑出了声。 那两物被她取了出来,伽蓝也瞧见了。 是一件金灿灿的狼牙棒与搓衣板。 伽蓝:“……” “我儿有心了。”霓皇轻声道,也看到了伽蓝挂在腰间的留影石和照影镜,她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伽蓝的脸上后,又冷漠了下去:“准备好挨打了吗?” 第597章 有情道护怒生道,杀戮与守护,一线之隔 沧海上,透过照影镜,萧沉砚欣赏着酣畅淋漓的家暴。 曾经杀伐伽蓝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眼神里永远透出一行字:尔等都是腊鸡。 而今的伽蓝萧稷,一打一个不吱声。 大地化出的一只只手,洞穿伽蓝的胸膛腹腔,来回穿刺,势要将其扎成筛子不可。 “我的灵韵一直伴随在砚儿身边,你在时镜中对他做过什么,我都知晓。”霓皇语气冷漠,“好叫你知道,你挨的每一次打,都不冤枉。” 伽蓝踉跄几步,撑着巨剑稳住身形,他揩去唇角的血,声音沙哑:“我知道。” 没什么好辩白的,眼下这些打,都是他应得的。 只有一件事,他想知晓。 伽蓝望向霓皇:“不论是地母霓皇还是谢玉,都深爱自己的儿子。” “霓皇不爱萧稷,那么谢玉,可曾爱过萧稷?” 霓皇没有回答,静静注视他良久,久到伽蓝心房寸寸绞痛,杀伐之意不再伤人,却在五内反复辗转,伤心伤己。 肉体上的伤,相较下来,竟是不值一提。 原来心上被撕裂,会如此难捱。 “阿娘。”萧沉砚的身影出现在昆仑墟中。 霓皇身上的暴怒之气逐渐淡去,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恢复慈祥与温和。 她轻声斥责:“不听话。” “知晓阿娘会生气,所以儿子找了他来让阿娘消气。”萧沉砚回道:“阿娘,气可顺了些?” 霓皇睨了眼失魂落魄的伽蓝,淡淡嗯了声:“有些用处。” 萧沉砚笑了笑:“阿娘还是手下留情了。” 伽蓝眼眸动了动,抬头看向儿子,又看向霓皇,眼里生出几分期待。 是啊,以霓皇的脾性,该更猛烈的毒打他才是。 上一次他在昆仑墟与霓皇交手时,霓皇可比现在出手狠多了。 “父母之争,不便秀于儿郎之前。”霓皇解释了一句:“你先前已看了不少,心里可解气了?” 萧沉砚见她将皮球踢了回来,知晓自家阿娘是不想再谈此事。他也不再死抓着不放,认真道:“阿娘,儿子有情道已成,可为您护道了。” “以我有情道,助阿娘掌控怒生道。” “怒发于心,心生于情。有情道与怒生道,可相辅相成。” 萧沉砚轻声说着: “能成为阿娘的儿子,被阿娘选择着、珍视着、保护着,儿子很高兴。” 萧沉砚一直记得那一日他从时镜中出来后,烛九阴转告的他的那件事。 在烛幽将青帝困于时光之外时,青帝曾回到过去,与还是怒生道霓皇大帝时期的阿娘对坐论道。 青帝告诉阿娘,以后她会有个孩子,提前告知了他的存在。 阿娘知晓了他的存在后,选择了悟道新生,以泥塑封印怒生根脚,成就地母之灵。 那时,修罗族尚未面临灭顶之灾,依旧是混沌霸主。 可阿娘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他。 有一人于万万载之前,在他还未存在时,在知晓他会带来多少麻烦时,依旧坚定不移的选择了他。 隐于大地之下,为他布局筹谋,计划深远。 他萧沉砚(苍溟)的确是在众多算计中诞生于此界,可只阿娘的这一份爱、这一份期待与选择,足以抵平一切。 “阿娘,儿子也想保护您。” “让我为您护道吧。” 笑意爬上霓皇眼尾,她盘膝坐下,轻声道:“为我护道吧。” 母子俩盘膝对坐,有情道引导着怒声道。 伽蓝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一缕有情道似无意的逸散了出来,环绕住他的右手。 为杀而杀,乃杀伐之奴。 以情止戈,反驭杀伐。 利刃在手,可退敌厮杀,亦可护持珍重之人。 杀戮与保护,也只有一线之隔。 …… 域外。 妙法食髓知味的咂摸着嘴,四下张望,再也感知不到修罗的气息,失望的塌肩:“没了啊,我都还没吃过呢……” “那帝陀好小气啊,刚开始还十几二十只的往外送小修罗呢,现在大半天才憋小猫一两只出来,她是不是便秘啊……” 云铮听她抱怨完,欲言又止,终究没忍住:“形容的很好,以后别形容了。” 那些权欲小修罗要是帝陀便秘憋出来的玩意儿,那一直张着嘴在域外等着吃的妙法,具体吃的是个啥? 不敢细想,想多了感觉脑子都脏了。 妙法后知后觉,张牙舞爪的对着云铮一顿王八拳输出。 云铮单手撑着妙法的脑袋,她一顿乱舞,奈何臂展差距太大,舞了半天,伤害为零。 “你急什么,那帝陀只会比我们更急。” “暴食无尽伤势不轻,她手下的小修罗进不了三界,没有十难给暴食无尽当补药,她要么割肉喂鹰,要么静等着暴食无尽成废物。” “不管她怎么选,对咱们都没坏处。” 云铮不紧不慢道:“除非她破釜沉舟,率领手中剩的那小猫两三只杀过来。” “真打起来,如今的我们可不惧她。” 从时镜出来那一刻,战局就已颠倒。 而今真正该怕该着急的是帝陀。 云铮他们没有主动出击,只是等着萧沉砚那边解决不夜花这个后方隐患。 再者便是寻到彻底扼杀修罗族的法子。 就说那暴食无尽,即便被弥颜的元凤真火伤了根脚,依旧没死。 帝陀只会比他更难杀。 而按照十难的说法,凡有权欲野心之处,帝陀皆在。 可不说人鬼神了,就说鸟虫兽,狼群里都有头狼,蚂蚁蜜蜂中都有蚁后蜂后呢。 现在修罗六帝里,最能打的杀伐伽蓝已被萧沉砚用‘孝道’制裁了,十难是个死贫道不死道友的,不夜花本身不会主动伤害侵占旁人,只需控制或封印住她的力量。 地母霓皇不用说了,那是纯纯的自家人。 就剩下个半残的暴食无尽和最会钻人心空子的帝陀。 如何将权欲帝陀给杀干净,才是难题! 云铮思索着,余光瞥见妙法那揉着肚子气鼓鼓的样子,心下一软,“又饿了?” 妙法哼唧了声,嘟囔道:“还忍的住,不过自打吃过那暴食无尽后我是真比以前更容易饿了,难怪那暴食无尽一直那副饿死鬼欠揍样儿呢。” 她现在也饿的眼珠子都要绿了。 那帝陀还没个眼力劲,就不能多送点菜出来吗? 还权欲帝陀嘞,抠抠搜搜,小气死啦! 云铮瞥了她一眼,没硬下心肠,将手递了过去。 他掌心生出了树藤,乃是通天树的小苗苗。 “笨蛋铮你太好了!!!” 妙法抱住云铮的手就啃了上去。 云铮嘶了声:“让你啃苗苗,不许啃手——妙法!你饿死驴变的嘛?” 云铮气急败坏,脸都红了,“你嗦我手指头干嘛!你吐出来你——” 他话还没说话,一声‘啧啧啧’响在身后。 云铮僵硬回头,先是惊喜,继而大窘。 忙把手从饿死鬼饕餮嘴里拔出来,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摁住妙法的头,像是藏什么贼赃似的,死死把她往后塞。 青妩叹了口气:“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哎呀~”刹刹陛下笑的意味深长:“又幸福了哦,大哥~” 云铮:!!! 第598章 云铮惨淡未来:饿饿、饭饭 又幸福了的云铮此刻头皮发麻,脚指头抠地,被妙法啃过的那只手更是阵阵发烫发痒,他臊的想把手给剁下来。 “哎呀!笨蛋铮你干嘛啦!松开松开!干嘛不让我和表嫂见面!” 妙法在后面一个劲蛄蛹。 云铮喝道:“赶紧变回花去!” “凭什么!我唔——” 通天树藤翻涌出来,将妙法捆成了一个茧。 青妩嘴角上翘上翘再上翘。 云铮被她盯得心发慌,没好气道:“要笑就笑吧,嘴都要歪成翘嘴了。” “哎哟,可真是我的亲哥哥好哥哥嘞,兄妹情说没就没了,这叫什么?是不是叫见色忘……” 云铮慌忙的想来捂青妩的嘴。 被青妩一巴掌拍开后,他又双手合十,着急告饶。 青妩瞅着还在树茧里骂骂咧咧试图冲出来的妙法,又看自家大哥那做贼心虚的样儿,低嗤道:“你不是吧?都动歹心了,还怕我动嘴戳破?” “什么歹心,妩妩你乱说。” 青妩:“你欲盖弥彰的样子好好笑哦,大哥。” “小祖宗。”云铮讨饶的看着她。 青妩没眼看了,过分孬了啊,大哥。 男欢女爱多正常的事儿啊,整这么纯爱大男孩,一点都不符合你的年纪。 “你什么时候从时镜里出来的?” “刚出来不久?” “见过阿砚了?” “那必然啊,我和砚台是老夫老妻小别胜新婚,不像大哥你藏着掖着……” 云铮瞪她。 青妩见好就收,说了一下三界如今的情况以及自己和萧沉砚的打算。 云铮目露惊喜:“阿妩你能衍化出混沌,岂不是说你能进入那帝陀藏身的混沌领域中?” 青妩点头:“懒得与他们打持久战,我准备直接去把他们的老巢炸了,将他们逼出来。” “我与你一起。” “别。”青妩摇头拒绝:“我自身衍化为混沌混进去没什么问题,带上你和妙法的话,我未必能隐藏住你们的气息。” 修罗族暗戳戳的搞事。 她也要暗戳戳的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在帝陀眼皮子底下把她的家给偷了。 再说,在混沌领域开战,是逆风局。 有顺风局可以打,干嘛要浪费多余的体力。 “我就是来与你们说一声,等那混沌领域一破,里面的小修罗势必成无头苍蝇,会齐齐涌入域外。” 青妩指了指树茧,妙法这会儿已没闹腾了,但里头咔咔擦擦的声音传出来,显然是吃上了。 “瞧给孩子饿的。” “你就在这儿守着吧,帮她把菜都搂嘴边来,我怕她到时候吃不过来。” 云铮:“不至于……她现在两张嘴。” 上次为了吃掉暴食无尽,肚子上都长出一张嘴了。 青妩似已看到了大哥注定一贫如洗的未来。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云铮的肩:“听说你俩把癫雀雀得罪死了,利息滚了千翻。” “趁现在,有得吃,让她多吃点吧,我怕你日后养不起。” 云铮嘴唇翕动,吐不出一个字,也笑不出来。 青妩给了他一个家人间‘相亲相爱’的微笑:“以后也别找我借啊,阴司你知道的,都是穷鬼,凑不出多一个子儿的。” “也别打砚台的主意,他当苍溟那会儿的攒的私库都被妙法给吃光光了。” “看在亲兄妹的份上,我替他做主,这些就不用还了,就当我和他提前给的份子钱了。” 云铮一时不知该羞还是该恼。 “那我谢谢你啊,真是我亲妹妹,好大气!” 青妩俏皮的一眨眼,肩膀撞他:“说这些,咱俩谁跟谁啊~” “走啦~” 交代完‘干饭大事’后,青妩身影消散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 妙法也终于把树茧啃出了一个洞,她本想钻出来,但实在太饿了,干脆窝在里面继续啃,啃一口,伸出头张望一眼,看着忙得很,嘴上还不忘问: “表嫂呢?咋咻的一下就没影了?” 云铮看着她,突然替未来的自己惆怅起来。 “妩妩帮你打野食去了。” 妙法:“咦?!!”表嫂这么好鬼的吗?! 云铮走到她啃出的树洞边,很认真道:“知道松鼠吗?” “好端端的你提那小玩意儿干嘛?” “松鼠在过冬前会给自己储备很多很多粮食,”云铮道:“我知道很难,但你还是忍忍,别一口气全吃了,以后的冬天会很漫长。” 妙法不解,咀嚼的速度都慢了。 “我也想藏啊?可是怎么藏啊?这东西吃进肚子里就消化了没了啊,要是不吃进去,万一跑了怎么办?” 云铮觉得有理。 他沉吟片刻,眸光一亮:“你知道牛有四个胃吧?” 妙法东西都不嚼了,幽幽盯着他:“咋,你想让我学牛的反刍?” 云铮沉默了,渐渐低下头。 妙法大怒:“谁说的养我包我吃饱的?!谁说的!谁说的!!云铮你个大骗子!!” 云铮:“……” 脑瓜子嗡嗡的。 不是不养啊。 是真的养不起啊。 未来黯淡无光,前路一片渺茫啊,隐约间,云铮似已看到自己的未来,耳畔只有一句话在缭绕:饿饿、饭饭、饿饿、饭饭—— 第599章 万物生灵,有情璀璨 青妩准备进入混沌领域,主动出击时,人间漠西之地,萧乐知也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决定进入绿洲城。 她进去前,穆玉郎曾问过她,是怎么想的。 小姑娘很费劲的动了动脑子,给出了答案:“大家……都很累……解决掉……一劳永逸,就可以一直躺着了……” 很朴素的回答,却让穆玉郎的心安了不少。 这是小姑娘自己的意志主导的,从她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她就克制住了她体内的那股修罗懒力。 而自萧乐知进入绿洲城的那一刻起,整个城中修罗懒力像是受到了刺激都停在原地不动了。 萧乐知须得靠自己一步步深入,走遍整座城,才能将这些力量纳入体内。 十难和弥颜立在绿洲城城墙上,夜游日游和穆玉郎等人也在上方,所有人注视着小姑娘。 到了这一步,他俩竟都无法贸然插手。 那股修罗懒力在排斥着不属于不夜花本身力量的渗入。 “这是阿懒的安息之岭,属于她的领域,”十难道:“应该是这小丫头进来了,不夜花的意识也被刺激的醒了过来,她在抗拒被这小姑娘收走力量。” “那馊丫头居然还懂反抗?”弥颜挑眉:“她懒得都无所谓生死了,还在乎力量被夺走?” 十难:“不是怕被夺走,是预感到被收走力量后会被迫当驴吧。” 弥颜沉默了一瞬,噗嗤笑了。 对那个馊丫头来说,普通人的吃喝拉撒行走坐卧恐怕都算是‘当驴’了。 “那个叫萧乐知的小丫头得靠自己一步步走完整座城,走到不夜花面前去。”十难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她若是做不到,你们的计划可就毁于一旦了。” 弥颜摇着羽扇,没吭声。 十难看他一眼:“那么有信心?这小丫头虽说是个半人半狐,但体内那点妖力约等于无,身子骨比现今大多人族都还要弱上几分。不夜花的安息之岭,每走一步就疲懒加身。” “就算是霓皇阿姊,进了安息之岭,也最多走个四分之三就会睡过去。” 弥颜懒洋洋道:“我家刹刹说了,这小丫头没问题。” 十难撇嘴,那鬼丫头说没问题就没问题? 阿罗刹天又不是天……道咦咦咦?? “我那侄媳妇从时镜里出来了?什么时候?”十难声音拔高了点。 弥颜冷哼,讥诮的睨他一眼:“你什么档次,我家刹刹出来了,还要叫你知晓?” 十难心慌慌,咽了口唾沫,喃喃道:“你这么自信,说明侄媳妇在时镜里妥妥大长进了,大侄子出来后,有情道成已经强的离谱了。” “阿罗刹天还能强到什么地步去啊?” “不对不对,错了错了,全都错了。” 十难抠着脑壳,“按理说大侄子成道后应该能成为此间三界主宰的,可他没成为主宰,你刚刚又说侄媳妇笃定了这小丫头能成……” 十难愕然的看向弥颜:“不会吧,不是最后是她、她成天道了?” 弥颜嘴角咧开,想忍着笑的,但没忍住,傲娇又得意的抬起下巴:“天道很了不起吗?我家小冤家就没有道!什么天道不天道的!你们这些俗物,也就知道个天道了。” 十难被弥颜噎的只能咬手手,他本该没有好奇心了,但现在又十足好奇! 弥颜是肯定不会给他答案的,十难只能死死盯着城中踽踽前行的萧乐知,阿罗刹天的谶言到底准不准,就看绿洲城的结果了! 城中。 萧乐知每一步都走的很艰难。 每一步都走的想放弃。 好累啊。 好疲惫啊。 为什么她要走这一趟,为什么要来吃这苦呢?躺着不好吗? 萧乐知陷入了茫然,但她脚下还是朝前迈出了一步,身上好像又重了几分。 重的她喘不了气,想要原地躺平,瘫着。 可是好奇怪啊,每每她想要放弃时,心里又总有那么点不得劲,不甘心。 费劲的回头看看,不知不觉间,她都走了十米了。 十米都走了,剩下的路不走,前面的岂不就白费了? 可前方的路又遥遥无期,什么时候能走完这座城? 萧乐知低着头,狐耳也垂了下去,低声碎碎念: “就再走十步……走不动就不走了……” 她又艰难的往前挪行。 走一步,停一下,喘一会儿。 她走路那速度那架势,旁人看着都替她觉得累,急性子的,已然着急上火了。 “这费劲儿的。”夜游叹气:“我都想下去扛着她走了。” 穆玉郎抿唇不语,“相信她吧,姨母说过,乐知她能做到的。” 提到了青妩,夜游就没吭声了。 不是他怀疑青妩,而是,萧乐知这小丫头真的看着很不靠谱。 就这一点来说,十难先前的那些风凉话其实是有理有据的。 十难这会儿倒是又有精神了,指着萧乐知道:“看吧,我就说她不行的,最多十步,她走完就放弃。” “还是想点别的法子吧,现在阿懒生气了,这丫头要是压不住阿懒的意识,没准真会把阿懒刺激的主动进攻。” “急什么。”弥颜摸了一把自己的半永久银发:“乾坤未定,胜负还早着呢。” 又是许久过去,萧乐知终于走完了这十步。 她立刻原地坐下,大字摊开。 城楼上关注她动静的众人神情都不太妙,十难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萧乐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真的放弃了,似乎都睡过去了。 十难是真压不住自己的幸灾乐祸了,他笑嘻嘻道: “看吧,我就说她不行咯。” “唉,我大侄子还说什么人族虽弱,却能克制修罗。什么六欲化六孽的,弱就是弱嘛,弱怎么可能胜强呢……额?” 十难的声音忽然弱了下去。 一直躺平的萧乐知忽然滚了一下。 她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缓的像是在睡觉,可身体却滚了起来。 就像根人棍儿,在城中滚滚滚,速度快了不说,还没怎么停。 十难怔愣,他不理解! 弥颜噗嗤乐了,将自己的银发美美编成一条蝎子辫,唰啦甩到脑后,辫尾唰啦扫过十难的脸,像是一记巴掌。 “这就是人族啊。” “自生下来就磨难重重,筋骨肉身比不得猛兽强,没有利爪也无坚硬鳞甲,受伤流血后愈合的能力甚至还不如猫狗,就连他们的魂魄强度也比不得鬼神。” “他们生来如此,却能成为生灵之长,人间因‘人’而成界。” “对人族来说,办法总比困难多,他们生来就有六欲。” “修罗因六孽而得伟力,可六欲对人族来说,却是本能天性。” “修罗是六孽之奴,若为懒惰,则其他五孽皆无。” “可人族六欲俱全,除了懒惰外,人族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啊……” 弥颜想到了萧沉砚与自己论道时说过的一句话。 ——此间天地,从无至弱与至强。 ——万物生灵,皆有情璀璨。 第600章 以弱克强,成了~ 萧乐知无疑也是个小懒虫。 可她身上那种属于人族的韧劲儿,又在这一刻体现到了极致。 明明又懒又弱又脆,嘴里一直说着‘我要放弃了’‘我不行了’‘太累了’的抱怨,可她歇上一会儿竟又继续了。 滚不动了,就用爬的。 爬不动了,就蛄蛹两下。 积跬步,而致千里。 每每当所有人都觉得她要彻底放弃时,她又蠕动一下。 弱小如蝼蚁般的生命,就这样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走到巍峨巨物般的修罗大帝前。 那磅礴浩瀚的力量全部进入了萧乐知的身体,在那一刻,她长松一口气,似要长眠了一般闭上眼,与之同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脑海中。 不夜花的意识在她脑海中具象化。 不夜花浑身上下都写着疲懒与困倦,眼角眉梢染着些愤怒与不解。 ——不累吗? 萧乐知累得像一条小死狗:“好累的。” ——累你还把我拼完整,好奇怪的人。 “累就这一次,以后、以后就可以躺着了……” ——才不会,以后你要吃喝拉撒睡还要干活,好多事,会更累。 萧乐知赞同的点头,表情也愁苦起来。 不夜花: ——不然还是散了吧,这样就能继续偷懒了。 萧乐知:“不要,你要是嫌累的话,就在我身上睡觉吧,我想了想,吃喝拉撒睡其实也能不累的。” 不夜花不解。 萧乐知笑了起来:“我有梅兰竹菊她们哦,还有皇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都会照顾我,照顾的我好好的,我不会累哦。” “干活的话,我一点都不厉害,也干不了什么活。” “而且,想一想玉郎哥哥每天干的活,我就觉得我活的好轻松啊……” 意识空间内。 两个小姑娘面对面看着彼此。 萧乐知依旧是躺着的,不夜花像是另一个她,倒悬与她贴面相对。 她看了萧乐知好一会儿,忽然道:“有人帮你,所以你不会累吗?但你走到我面前的这一路,没有人助力你。” “有啊。”萧乐知懒懒说着,神情闲适的像是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皇外祖父外祖母、梅香兰心、竹雪菊月还有玉郎哥哥……还有好多好多对我好的人。” “他们都在帮我啊,我知道他们就在我身后啊……” “虽然我笨笨的,懒懒的,什么本事都没有,可他们一直照顾我,对我很好。” 萧乐知说着笑了起来:“玉郎哥哥说,让我失败了也别怕,他们会为我兜底的。” “其实我中间也一直想放弃来着,但是……”她想挠头,但是这个动作有点累,她就只动了动脖子:“哪怕只一次,我也想做点什么嘛,不然始终这样躺平着,好心虚哦。” “而且,外面的世界也好热闹好精彩,我想多看看,躺着看也可以。” 萧乐知絮絮叨叨和不夜花说了许久。 这一刻的她,好像忘了说话的疲惫。 不夜花也忘了听人说话的倦怠。 “以前打打打会帮我洗澡,帮我梳小辫,但他现在有儿子了,不会帮我了。”不夜花道,她看着萧乐知:“在你体内睡觉的话,这些事我都不用自己干了,对吗?” 萧乐知想了想:“应该是吧,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好厉害好勤快的。” 不夜花看着萧乐知喃喃道:“家人、朋友?” 不夜花不理解,可她有一部分魂魄已牢牢融入了萧乐知的身体,透过这个半人半妖的小姑娘,她感受到了许多过去从未体会过的‘力量和温度’。 有帝陀的权欲、有霓皇阿姊的暴怒、有打打打的打打杀杀、有吃不饱的饥饿、有没头脑的笨笨,但这些力量淡淡的,却平衡的共处着。 不似混沌中的他们六帝,相互排斥、相互吸引、相互厌弃、相互远离。 还有许多许多陌生的感觉,暖暖的,不夜花其实依旧懒得去感受和理解,但这些东西自己跑到她‘心里’来了,让她第一次生出一种‘欲求’。 她也想体会下萧乐知口中的花花世界。 “罢了,反正也就是换个地方睡觉。” 不夜花闭上眼,“在你身体里睡觉和在棺材里睡觉,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的意识,落入萧乐知眉心,渐渐相融。 绿洲城中,修罗懒力已无,一个浑身是土,头发乱成鸡窝的小姑娘瘫成大字型,睡得可香可香了,只有漂亮的狐耳偶尔抖一抖。 城楼上,十难安静无声。 弥颜摇扇,仰头哈哈大笑:“以弱克强,这不就成了?” “哎呀,还得是我家刹刹和好哥哥啊~” 穆玉郎已朝萧乐知飞奔而去。 下一刻,弥颜捏住十难的肩膀。 一股熟悉的、不祥的预感袭上十难心头,他苦着脸:“不是吧,又到我受难的环节了?” 同样是作孽,不夜花在人间做大孽还能‘安度晚年’,怎么他就要一直推磨呢? “没有你这诱饵,怎么把剩下那两个引进瓮中来?” 弥颜笑露一口白牙:“放心,刹刹说了,你最近表现的不错,不会把你直接丢进狼窝。” 十难不信,十难质疑:“不把我丢到帝陀和尽尽跟前,你们怎么把他们引进三界?” 弥颜微笑:“那我可不管,我只管打窝。”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青妩已跑去混沌领域放蚁穴了。 千里之堤一溃,妙法张大嘴等着那些修罗小鱼儿往自己胃里跑。 而剩下两尾大鱼,就靠弥颜把十难这坨大的丢进去,把那两尾无路可走的大鱼钓过来了~ 而萧沉砚那边,自会带着自己的漂亮阿娘和不孝爹一起,持刀摆俎,给这两尾高端食材送上最致命的烹饪方式! 第601章 区区见面礼,帝陀你笑纳 混沌领域。 六岛悬空。 权欲之岛悬浮于最高处。 其余五岛,上下错落着。 混沌领域中,一切都不会凋零,不会坍塌,纵然被毁,须臾间也会恢复原貌。 就如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一段被固涸住的时间,只能在原地停驻,没有退路也没有未来。 轰然巨响。 其中一座岛坍塌了一半,山石碎料坠入混沌,湮灭无踪。 最高处的权欲之岛上,权欲修罗们纷纷朝坍塌的岛屿看去,面露震惊,眼里罕见的露出了惊慌。 王殿朝外延升出的云台上,帝陀看着塌陷下去的安息之岛,久久不语。 急促的咀嚼声持续在她身后响起,咀嚼声未持续多久,那吃东西的人似被什么哽住了咽喉,剧烈咳嗽起来。 紧跟着就是一阵呕吐声。 帝陀侧转身,漠然的看着身后的一片狼藉。 诸多小修罗的残躯零星四散在周围,血呼刺啦的令空气中都带着刺鼻浓烈的血腥味。 无尽就跪伏在一堆血肉间,身体因剧烈的呕吐抽搐着,此刻的他,肮脏、丑陋、狼狈,哪还有暴食大帝的高高在上。 就像一头失了智的狗。 换做以前的无尽,是绝不会浪费一点食物的。 除了不夜花那个吃了会让人便懒的脑子,别的东西,进了无尽的嘴就没有会被吐出来的可能。 但如今的无尽被伤了根脚,弥颜在他身上留下的伤不断溃烂着,他体内俱是腐肉,不断崩坏着。 饥饿持续不断,却吃不进,纵然进了嘴,也会吐出来。 “别吃了。”帝陀淡漠道。 无尽双目猩红,红血丝甚至都爬到了眼外,在他眉眼处扎了根。 “饿,我好饿——” “他们治不好我身上的伤,我需要无尽,哪怕是不夜花也可以!!”他努力将那些小修罗重新塞回嘴里,面目狰狞到扭曲,看不出是怒还是恨。 “不够!这些废物的力量都不够!!” 帝陀抬手,将这一堆无用血肉悉数扬成了灰。 无尽狰狞起身,怒冲向他,帝陀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权欲之力化为鞭子,狠狠鞭笞在无尽的背上。 他身体吃痛的颤抖了一下。 帝陀神色不改,另一只手抚过他的脸,像是在训着一头不听话的恶犬。 无尽神色依旧疯狂而饥饿,看帝陀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饥饿,喉结上下翻滚,吞咽着唾沫。 帝陀的手,抚去他身上的血污,让无尽看着没那么脏了。 “不夜花的安息之岛正在崩塌,她的根脚出了问题。” “我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又是利用的元凤真火吗?” 无尽粗重的喘着气,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帝陀,你怕了吗?” 帝陀平静看着他。 无尽抬起手,触摸她的脸,疯狂又缱绻,像是在看世间第一的美味,又像在看心间的挚爱,贪恋、疯狂、迷恋却又交织着浓浓的破坏欲。 “你觉得自己要输了。” “权欲者,只会死,不会输。”帝陀松开桎梏他的手,放任无尽扑向自己。 她身体倒下,无尽如发疯的野兽,一口咬在她的脖颈处。 血肉翻开,他吮吸着她的血液,嘴里发出陶醉的闷哼。 帝陀神情不改,仿佛以身饲虎的不是自己,她拍着无尽的背,淡淡道:“如今已成困局,不夜花拦不住他们的脚步,要将十难抓来给你进补,应该是不成了。” 无尽没有回答她,只一口一口啃咬着她的肩头。 他吃着、笑着、要将她咽下去。 可腐坏的身体容纳不下她。 无尽身体弓了起来,腹腔抽搐着,他死死捂着嘴,没让自己吐出来。 帝陀撑臂坐起来,没看自己血淋淋的肩头,叹了口气:“你的身体已经没救了,就算我送给你吃,你也咽不下了。” 她看着无尽,眼里有遗憾,轻抚他的脸:“无尽,你快没用了。” 无尽将她的血肉强行咽下,大口喘着气,猩红的眼中洇出了泪,他却笑了起来:“所以,你要抢在我彻底没用之前,将我利用彻底吗?” “刚刚任由我吃,是人族口中的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无尽笑出了声,他偏过头,在帝陀手上蹭去唇畔的血。 他抬手捧住帝陀的脸,贴上去,亲吻她的唇。 他依旧饥饿,依旧想要吃掉她,想要一口一口将她吃入腹。 可这一次,他没有。 只是轻轻触碰,良久良久。 他的头最后埋在帝陀的颈窝,声音带着笑,透着疯狂与疲惫:“来吧,我已无法吃掉你。” “那么,就由你来吃掉我吧。” 无尽的身体一点点沉入帝陀的体内。 她像是一个泥潭,在将补货的猎物,一点点拉入深处。 在无尽彻底陷入她身体之时,帝陀听到了他最后的声音: “阿权,我不想饿了……” “谢谢。” 帝陀垂眸不语,她再也听不到无尽的声音,只听到自己的野心在砰砰作响,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有力。 像是疯狂的兽在那颗心里捶打着,要冲出来。 一种不同于过往的饥饿感,在浑身上下作祟着,好饿、好饿…… 是比野心无法被满足时,还要磨人的饥饿。 身体里似乎被开凿出了一个洞。 饥饿与欲壑融在了一起,要将一切吞没。 帝陀缓缓起身,这一刻,混沌领域中所有的修罗都感觉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怖降临。 似有什么盯上了他们,要将他们吞吃入腹。 不止是这些小修罗们。 还有剩下的浮空五岛,维持整个混沌领域的混沌之气。 帝陀要将一切都吃掉,权欲和暴食的融合,还需要力量! 就在这时。 一道血红色的弧光切开了混沌领域。 巨大的阙口出,业火燃烧。 暴食、杀伐、痴愚、暴怒四帝浮岛齐齐炸开,化为齑粉。 惊变只在瞬息。 女子戏谑的笑声响彻混沌领域: “高高在上的权欲帝陀,而今怎么也成一条吃不饱的野狗了?” 红衣烈烈,青妩的身影出现于混沌领域之中,在一众修罗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她打了个响指。 领域中仅剩的混沌之气轰然炸开,又在瞬息间快速衍化,化为森罗万象。 修罗族赖以生存的最后土壤,就这么被夺走,被毁灭。 青妩看着云台上的那位权欲大帝,再一次破坏了对方未来得及施展的野心: “生门已开,尔等再不逃,可就都要喂进你们权欲帝陀的肚子里了啊。” 权欲者、野心家。 本就不存在忠诚。 在帝陀准备吃掉所有小修罗时,权欲修罗们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现在混沌领域被切开了阙口,通向域外的门就在眼前打开,即便众修罗知道外面杀机重重,也不可能再留下。 留下,要么被帝陀吃掉,要么被阿罗刹天杀掉。 连混沌之气都能毁掉的阿罗刹天,要毁掉他们,只会比弹指更容易。 而朝外逃,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权欲修罗们俱逃散。 青妩和帝陀隔着兵荒马乱对视,她勾起唇,很真诚的笑道: “区区见面礼,不成敬意。” “帝陀大帝,你可得笑纳好了啊~” 第602章 磨刀霍霍,杀鱼! 帝陀的打算俱毁于青妩之手。 帝陀不知她是如何潜进来的,又是何时来的。 对方就藏在暗处,看尽了无尽的狼狈,看尽了她不得不物尽其用,将无尽吞噬进自己体内。 然后在她与无尽融合的关键,突然出手,将她的食物悉数放走! 毁了混沌之力、毁了四岛,不给她任何补充力量的途径。 帝陀笑了,她看着青妩,眼里的欣赏不加遮掩,但身上翻涌出的恶意与杀意同样也浓烈如实质。 “阿罗刹天,你真的很让我意外。”帝陀说着:“我煞费苦心造出的那孩子,会毁在你手上,倒也合理了。” 青妩脸上的假笑淡了下去。 “都成落水狗了,还顶着这张高高在上的嘴脸,真让人恶心啊。” “权欲帝陀,你真让我失望。” 青妩看着她:“强者改变环境,孬者才只敢躲在阴沟耍弄阴谋诡计。” “权欲二字,你配不上,不怪呼只能给权欲当奴。” 帝陀冷冷盯着她,权欲之力所化的巨手从四面八方出现,无数黑洞浮现在巨手之上。 权欲和暴食的力量齐齐朝青妩碾压而去。 骤然,青妩的身影消失。 下一刻,她出现在阙口前,冲帝陀勾了勾手指头:“在这儿打多没意思,咱们换个大点的地方。” 帝陀眸光动了动,看出青妩是想引自己出去。 可是,即便看出了又如何? 混沌领域已被毁,麾下修罗也已悉数逃离。 她要么跟着追杀出去,要么永远被放逐在时光之外,在时间长河的倾轧下,她即便不死也只会成为过客,没有未来。 她的野心、欲壑、一切的抱负谋算都将成一场空。 那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还没开战,便自动认输。 权欲者,可死,不可输。 更不可未战先退! …… 域外。 妙法吃的如痴如醉,宛如回到了快乐老家。 当年她替狗表哥看守宝库时,吃的也没现在爽啊。那会儿偷吃狗表哥的宝贝,还怪心虚的,每每都要纠结好一会儿,虽说最后那些宝贝都被她吃光光了。 但现在…… 吃到就是赚到,就是造福三界了! 东一口,西一口,每吃掉一个小修罗,她妙法的功德咻咻咻涨! 又幸福了啊! 云铮也是忙的恨不得化出千万重生,鸿蒙骨剑都要变成铁签子串修罗肉了,随同来的武英殿神将们也齐齐合围,不肯放走一个修罗。 “妙法你吃快点啊!!” “这边!这边还有一个!” “两张嘴不够啊,你赶紧多长点嘴!” “错过了这回可没下回啊,你现在不攒劲吃,以后有你哭的!” 现场过于混乱,以至于跟着来围堵修罗族的神将们心情都怪异到了极点。 这些修罗族的确挺难杀,但若要将他们困住,不放跑倒是问题不大,更别说还有云铮这个大杀器。 可问题是。 他们不像是来堵人的。 倒像是来帮着云铮打野味儿,好喂猪(妙法)的。 骤然。 云铮感觉到了什么。 鸿蒙骨剑朝天而去,化为数万道剑芒,结成剑阵,挡住从天而降的权欲巨手。 下一刻,业火又将那巨手焚烧殆尽。 帝陀与青妩正面相杀,一击之下,两人身影破空而去。 云铮望向两人远去的方向,冲妙法道:“愣着做什么!继续吃!” 过去是修罗族在后面步步紧逼。 而这一次,是青妩在后面追着帝陀跑。 “帝陀大帝,你跑什么啊,与我正面对抗啊?” 青妩的杀招不断。 但帝陀并非傻子,她隐约感觉到了青妩是想将自己引去三界中。 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让其得逞。 “王权在我,空移。”帝陀声音落下,下一刻,青妩感觉到周围空间发生扭曲。 帝陀猛的消失不见。 青妩眸子眯了起来,这就是帝陀的能力啊,以权欲为号令,让万物听她旨意。 若没有破局之法,这种能力放到三界,还真是嘎嘎乱杀。 不过,不愧是玩弄权术的,这帝陀的心眼子不少,她从不亲自现身三界,而今也一直避开进入三界的入口,只怕是猜到了什么。 青妩没急着追上去,动了动手腕,轻抚手腕上的因果丝,像是与谁说话那般: “都准备好了吧?” 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出现在脑海:“就等你们了。” 青妩勾唇:“可不是等我,接下来,是十难的表演时间了。” …… 十难宛如丧家之犬,就那么水灵灵,且生硬的出现在帝陀跟前的。 那演技,任谁看到都要一巴掌盖脸上,没眼看! “陀陀~救命啊陀陀~~” 十难朝着帝陀的方向撒丫子跑去,宛如一个刚刚逃出生天的小白菜。 帝陀看到十难出现的瞬间,瞳孔缩紧,她下意识要开口,以王权之力驱逐十难,让他滚远一点。 但身体内,那股还不能完全被控制的暴食之力骤然翻涌出来。 太饿了。 饿到想要吃掉一切。 无尽到最后都没能吃到的十难,终于到了眼前,如何能忍住。 黑洞出现,一口要将十难吞掉。 十难快速闪躲,但还是被咬住了一半身体。 十难惨叫,表情痛苦又扭曲,扭着扭着就笑了。 远在三界钓鱼的弥颜也笑了,这不就咬饵了嘛~ 弥颜一甩蝎子辫,宛如钓鱼佬得意的扬起鱼竿。 大鱼上钩,绝不可能空手而归! 接下来,磨刀霍霍,杀鱼! 第603章 打完!收工!(完) 帝陀就像是咬了勾的鱼,钩子锋利,将她朝三界拽去。 那一瞬,她周身卷起巨雾,王权化为实质的伟力想要挣脱钩子。 但从她将无尽纳入自身,获得暴食之力,又被暴食之力裹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只要她咬上了十难这个饵,就绝无可能甩开这个钩子。 拉拽她的无形的丝线在她以王权伟力挣扎时似被摩擦起了火,火线蜿蜒从域外烧到了三界。 三界那一头,弥颜看着迎面而来的权欲之火,冷哼一声,孔雀震翅化出法相。 元凤真火呼啸而出,玄阴黑炁顺着钓线与帝陀的权欲之火对冲。 一只手,从后伸来,帮弥颜握住了钓线。 弥颜与萧沉砚对视,萧沉砚点了点头。 他顺着钓线看去,视线似穿透了空间,看到了域外的帝陀。 萧沉砚结印,眉心神徽耀目,他闭上眼,似敕令又似在颂念梵音:“凡万物,皆生情于心。” “权藏于心,汝心,破!” 他睁开眼的瞬间,如疾风扫劲草,无情气浪削过钓线上的权欲之火,朝域外直袭而去,冲向帝陀的面目。 帝陀瞳孔骤然一缩,在那一刹,她身体里似生出了一颗心,那颗心不属于她,而是属于无尽。 砰砰作响,隆隆声如雷鸣。 那颗心里似生出了藤蔓,缠绕向了她。 有情一道,万物皆有情,情可为良药,亦能为鸩毒。 情若沾贪婪权欲,无从克制,便是至毒。 萧沉砚以有情道点燃无尽对帝陀的‘情’,他的饥饿,他的暴食之力在这一刻,在她体内反噬作祟。 帝陀抵抗钓线的力量骤弱,她难以置信的睁开眼,来不及愤怒与嘲讽。 另外两股力量从后袭来。 青妩和云铮兄妹俩一起出来,送她一程,断她退路,将她狠狠推入三界之中。 而在帝陀进入三界的瞬间。 一道道屏障贯穿天地,合围成一座囚笼将她困在其中。 帝陀狼狈的倒在地上,高高在上的权欲大帝,跌落尘土,她身上沾满了泥灰。 囚笼之外。 萧沉砚、弥颜、青妩、云铮,各据一方。 帝陀踉跄着撑膝起身,环视他们,倏忽笑了:“真是后浪推前浪啊。” 她视线最终落在萧沉砚身上,定定看了许久,神情里带着犹疑与沉思:“是我选错了路吗?不该让你走忘情道,而是该走有情道?” 她喃喃着,眼中渐渐恢复焦距,“我虽替你选错了道,但你还是走上了我期许的路。” “你有情道成,不逊此间天道,你登顶,便是权欲登顶!” 帝陀说着,笑容浓了起来:“我没输。” 萧沉砚神情冷漠,看了她片刻,吐出四字:“愚不可及。” “我也觉得。”青妩啧了声:“还不如痴愚十难呢,权欲帝陀就是这样输不起的货啊。” “我家砚台走什么道,登不登临巅峰,与你有鸡毛干系?我那不孝公爹,都没你这么大的脸,来碰这瓷儿。” 帝陀此刻却不在乎青妩的讽刺,她似已看到了自己的结局,竟很坦然。 “权欲可以死,但绝不会输。” “只要这世间还有生灵存在的一日,权欲就不会消失。”她勾起唇:“你们可以杀了我,但权欲永在,六孽永存。” 青妩看着她,索然无味的摇头:“原来你也懂你死了,权欲也不会消失这点啊。若你真是权欲之主,而非其奴。哪有主死奴还活的道理?” 帝陀眸光颤动了下。 青妩:“帝陀,你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吧,你只是被权欲驱策的奴隶罢了。” “不敢入三界,一直躲在阴暗角落里谋算所有人,从不敢真的露面于人前,是因为你从始至终都清楚,你们的修罗六孽道只是外强中干。” 帝陀似感觉到了什么,眸光陡然一厉,声音变得尖锐:“霓皇和伽蓝他俩呢?” 青妩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是会害怕会着急的啊。” “权欲帝陀,原来真的是个胆小鬼。” “你害怕进入三界,因为你知道,一旦进来了,六孽俱消,你引以为傲的力量,将会被三界给吞没。” “三界,就是你的死门!” 帝陀眸光阴沉了下去:“纵然你知晓了这点又如何?还是你觉得有了霓皇伽蓝的相助,你就能赢了?” “六孽之力,不可能消亡!此地是我之死门,你们将我引来此处杀之,三界也同样会给我陪葬!” “你是给权欲当了太久的狗,眼睛长在了头顶,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 青妩嗤笑,眸光陡然锐利。 她的眸中,似有万物光辉在流转,帝陀对上青妩的眼睛,脸色骤变:“你——” 一股磅礴的气息从青妩身上涌现,明明汹涌却又温和,明明博大浩瀚却又似涓涓细流。 那一刹,帝陀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她所在的这处囚笼中,时间在飞速流淌着。 烛九阴和烛幽的身影出现在青妩他们后方。 黑雾泛滥,千千万鬼族走出九幽。 云端上,诸神俯首。 人族之地,凡人们在这一刻似也受到了感召,望向同一个方向。 高山湖海、沙漠山林……万物生灵在这一刻齐齐舒展,森罗万象在此刻同时绽放,有情道环绕,共同构筑出一条通天大河。 大河承载着所有生灵,变幻成各种面貌,流淌在天地间。 霓皇和伽蓝的身影出现在囚笼上方。 萧乐知揉着眼睛,懵懵懂懂的走到了囚笼前。 帝陀身体猛的抽搐,她噗通跪在地上,弓起背,哇的吐出了什么。 十难蜷缩成一小团,被她吐出来后,瞬间变大,咕噜咕噜滚出了囚笼。 “疯了!你们都疯了!!” “霓皇!”帝陀面目狰狞,目光又落在伽蓝身上:“连你也要背叛修罗!!” 伽蓝神色冷漠:“从始至终我就说过,你的野心,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帝陀剧烈喘息着,她看着滚出去的十难,嗤笑出了声:“你觉得你倒戈他们会留你活路?” 十难唉声叹气:“帝坨坨,你是真不行了,临阵策反的水平都大打折扣。” 他冲帝陀笑了起来:“你懂我的呀,打不过就加入啦,反正只有有人遭罪受难我就开心啦~至于是三界中人受难,还是你受难,对我没差别的啦~” 帝陀胸口剧烈起伏,她最后才看向萧乐知,眼里带着浓烈的愤怒与憎恨。 萧乐知缩了缩脖子,很怕,但是没有后退。 帝陀捂住心口,咳出一口血来,自嘲的笑出了声。 “竟输给了人——” “修罗大帝,竟输给了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帝陀来说,霓皇和伽蓝他们的‘背叛’,都抵不过不夜花融入萧乐知体内这一事来的暴击。 一个小小人族,克制住了修罗大帝的力量,克制住了六孽伟力! “六孽除不尽,六欲分化之。” 萧沉砚和青妩的声音同时响起。 与他们声音一起响起的,还有世间万万声音之音。 时间囚笼中的流速在加快,六股力量从帝陀、霓皇、伽蓝、萧乐知、十难他们身上被分化抽离出来。 被天道长河卷过,被森罗万象分化。 帝陀伏在地上,痛苦挣扎着,似有什么要从她身体里撕裂出来。 随着权欲的力量被抽离,一道离开她身体的,还有暴食无尽…… 只是,此刻的暴食无尽再也不会饿了,他再也不会贪婪的匐在她的脚边,再也不会有那样一双饥饿的眼,贪婪无止尽的望着她,渴求着她。 帝陀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攥住什么。 无尽仅剩的肉身在她眼前被风化成沙。 “该结束了。” 森罗万象齐齐绽放。 通天树树影磅礴,荫蔽万物。 有情火引燃玄阴黑炁,卷入囚笼内。 将所有扭曲的、贪婪的、饥饿的、无法克制的权与欲,焚烧殆尽! 世间再无权欲帝陀和暴食无尽。 霓皇、伽蓝、萧乐知、十难身上的四孽之力被拔除了一半,在丧失了那一部分力量之后,反使他们能够自如的掌控本我。 至此,六孽尽除,六欲平衡。 长河轰然化为灵雨,在天地间霏霏落下。 弥颜立刻撑起伞,唯恐自己珍贵的半永久头毛被打湿了。 吃的肚儿圆圆的妙法挤到云铮身边,看着已彻底连渣渣都不剩的囚笼,遗憾的同时,又蠢蠢欲动。 云铮眼疾手快揪住她:“妙法!你干什么,还没吃够本啊,舔什么地!” “我舔两口,就两口,万一有渣渣剩呢?” “你给我回来——” 云铮捂住妙法的嘴,把她死死往后拖,像是拉着一头要去倔强拱粑粑的小山猪。 另一边。 霓皇闭着眼,感受着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感。 虽然在昆仑墟中时,在儿子的帮助下,她已完全克制住了怒生道。但只要有片刻懈怠,怒生道依旧会抓住机会,反客为主。 而现在,怒生之力被剥离走了一半,随之而来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自在。 从诞生时就被裹挟着的,必须成为暴怒之主的枷锁被打破,她不用再当什么修罗大帝,当什么暴怒之主。 不必再时时刻刻压制自己的怒气,忍耐思念,不能与孩子见面相处。 她放心自在的去做自己,做霓皇也好,做谢玉也罢。 她终于不用再顾忌旁的,能与孩子相聚在一起。 “你……还好吗?” 霓皇睁开眼,对上伽蓝隐忍又关切的眸光。 视线下滑,她看到他举棋不定的手,似想触碰她,却又不敢。 霓皇缓缓嗯了声,第一次对伽蓝露出了笑:“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伽蓝也不自觉随着她笑了起来。 只是没能笑多久,就有个玩意儿扑到他脚边,抱住了他的腿。 “蓝蓝啊,蓝蓝我浑身无力,我现在好虚弱啊,你快扶我起来~”十难像个鼻涕虫似的,扒拉着伽蓝不放。 伽蓝脸色瞬间就冷下去了,脚动了动,竟没成功将十难掀走。 十难现在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他又冲霓皇露出讨好表情:“霓皇阿姊~弟弟我遭老罪了,快被大侄子和侄媳妇玩弄死了~” “你看我现在老实又本分,大公又无私,一半的痴愚之力啊,我说奉献就奉献了!” “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你能不能看在弟弟现在乖巧又懂事的份上,免了给大侄子当玩具的好差事啊?” 十难泪眼汪汪:“拜托拜托。” 霓皇垂眸含笑:“不能。” 十难:“???阿姊你是不是说错了?要不你重说一次?” 霓皇轻轻转动了下手腕:“之前我便想狠狠教训你的,但怕自己动怒过甚,会被怒生道掌控神智,现在倒是可以了。” 十难忙缩脖子,不好的预感降临。 这次不等他跑,伽蓝的大手已掐住了他命运的后勃颈。 “过河拆桥!你们这是过河拆桥!” “我要上告!” “大侄子!大侄子救我啊——我是功臣啊——” 下方,打打闹闹。 太一和穆傲雪立在通天树上,看着下方打闹的孩子们,会心一笑。 “终于都结束了。” “是啊。”太一揽住爱妻的腰,语气里有骄傲,也有点遗憾:“儿女太出息了,我这不称职的老父亲,还没替他们撑过几回腰,就派不上什么用处了。” 弥天鸾从另一边枝头飞来,落下后感慨道:“太一兄竟也学会炫耀了。” 她说着,放声大笑:“炫耀的本事不到家啊,应该更直接点!” “这些小家伙们啊,可真是太厉害了!” 太一没能忍住笑意,点头:“我的女儿小阿妩,我的儿子云铮,就是最棒的!” 突然一声呵,鬼影出现在树上,北方鬼帝负手在后:“这话不对,怎就是你一人的女儿了。” “就是,谁还不是个爹啊?”烛九阴也来凑热闹,说完眼巴巴看向穆傲雪:“霜霜,我现在可老实了。” 太一脸色不太好,怎么?见不得他开心是不是?左边抢女儿,右边抢媳妇? 北方鬼帝:“太一兄还是先收拾干净别有用心之辈吧,刹刹有我们宠着,你放心。” 烛九阴:“说谁别有用心呢?你又是打哪儿冒出的鬼?” 树上同样热热闹闹。 树下,青妩和萧沉砚十指紧扣,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垫脚飞快在他脸侧啄了口。 萧沉砚翘起了唇角,低声道:“只亲一下?变小气了啊。” “美得你,”青妩嗔他一眼,顺着萧沉砚的拉拽,窝进他怀里,“刚刚你发什么呆呢?干仗干傻了?” 萧沉砚紧紧拥着她,笑意弥漫在眼角,小声在她耳畔道:“在想咱们什么时候偷偷私奔掉?” 青妩没忍住,在他怀里差点笑成咯咯哒。 “好啊,等把他们都灌醉,咱俩私奔去!” 她抬头,他垂首。 四目相对,有情璀璨。 森罗万象间,放眼看去世间百态皆绚烂。 青妩握住心口处发烫的小石头,朝众人露出灿烂的笑: “打完了!收工!” “森罗万象好看的紧,今夜,当浮一大白!” 第604章 我养你! 大捷过后,众人欢聚三十六重天上宴饮奏乐,酩酊大醉。 醒来时,已是三日后了。 “假酒、一定是假酒——呕——”妙法抱着柱子,发出干呕,随手从旁边扒拉了个玩意擦嘴。 等擦完才觉得扎嘴的很,定睛一看,咋是一大撮白毛。 妙法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眼珠子颤颤的朝旁瞥。 就见弥颜靠在柱坐在柱子边,同样醉得不省人事,他那头银发上,有一块醒目的秃。 妙法再看自己的罪恶之爪,当即不管不顾,一口把这撮毛丢嘴里嚼了,销毁罪证。 她左看右看惊慌失措的寻找什么,抬头间,与挂在树上刚刚醒来的云铮对上眼。 妙法已没功夫问笨蛋铮是怎么醉到把自己挂树上的,她不敢吭声,手忙脚乱的比划个逃跑的手势。 云铮先是不理解。 待看到弥颜的斑秃后,他立刻酒醒,捞起妙法,赶紧遁走。 须臾后,所有醉酒不是人的都在一声凄厉的鸟叫声中醒来。 “我的发!!!!” 那惨叫声太过凄惨,穿透性一绝,便是跑远了的云铮和妙法都能听到,两人齐齐哆嗦了下。 云铮难以置信的看向妙法,压低声音:“你是有多饿?喝醉了你抱着他的头在啃吗?连他的头发你都吃得下去?” 妙法羞怒:“谁啃他头了!我、我、我哪有那么饥不择食!” 云铮捻住她唇角的一根银发,扯了下,妙法被扯的打了个哕。 云铮闭着眼,目不忍睹:“你下次能不能先把嘴擦干净。” 妙法狂擦嘴,消灭罪证,气气的嘟囔道:“我真的没啃嘛,我就是不小心薅了一把……” 她一个劲解释,想要还自己清白。 云铮的表情看不出信没信,但看妙法的眼神更复杂了,“消灭罪证有无数种办法,为什么你会选择把他的头发吃掉?不剌嗓子吗?” 妙法呆住:“对、对吼……好有道理!” 云铮:“……” 妙法挠挠头:“那不然咱们回去?我是真没用力,正常人头发哪会轻轻一薅就掉那么大一块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狗表哥本事不到位!不是我的锅!” 狗表哥说过的嘛,他虽能帮鸟奸商生发,但那头发是半永久的~ “你确定阿砚会承认这个锅?” 妙法扯出凄苦的笑,笑中带泪:承认?狗表哥岂会有那等善良? 两人仰头望天,长叹。 突然觉得未来好渺茫啊,灰蒙蒙的。 妙法:“笨蛋铮,现在没有坏蛋打了,鸟奸商又秃了,肯定要四处讨债借机撒气,我好怕,怎么办。我欠他的债别说本金了,利息我都还不起……” “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吃那么多了……” 云铮一直困惑妙法到底找弥颜赊借了什么,他之前问过,弥颜让他问妙法,妙法是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说。 “现在该说了吧?你到底欠了他多少?” 妙法瞄他一眼,爪爪挠了挠自己的肚肚:“你真的要听?我怕你知道后会给吓跑。” 云铮冷笑一声:“养你我都不怕,我还怕你欠的那点债?” “你真要养我一辈子?”妙法愣了下,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你以前说养我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吗?” 云铮像是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想吐出这口气吧,又吐不出来,憋得慌。 他灰眸沉沉,忽然弯下腰,脸贴近了妙法。 妙法瞪圆眼,身体直挺挺的。 云铮的脸靠她极近,四目相对间,他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通天树特有的草木芳香,闻着又香又好吃。 妙法被他的目光所慑,下意识屏息,觉得此刻的笨蛋铮有点点凶。 “你觉得我过去是在与你开玩笑?” 云铮看着她屏住呼吸的怕怕样子,心里的憋闷忽然就散了,软的一塌糊涂,不由也放轻的声调。 “妙法,以后我养你。” 妙法重新呼吸了起来,下意识问道:“为,为啥啊?你不怕我吃垮你?” “怕啊。” “怕你还养?你……”妙法像是意识到什么了,猛的抱紧自己,睁圆美目:“你不会是馋我身子吧?” 云铮瞳孔震了下,眼睛左右乱看,嘴却抿的死紧,俊脸上泛起可疑的红,就连呼吸也凌乱了几分。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了,内心天人交战,准备直接了当挑明时,他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咕咚声。 咕咚。 妙法又咽了口唾沫。 云铮对上她有点泛绿光的眼,沉默了,认真反问:“你是不是也馋我身子?” 妙法快被他想迷糊了,直接忽略了那个‘也’字。 她又咽了口唾沫,点头道:“馋啊,笨蛋铮你现在真的好香啊,你能不能再给我吃两口树杈子啊?” “不然给点树叶子也成~” 云铮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越来越红,抬手捂住她的嘴,“吃什么吃,你怎么什么都想吃?” 妙法不明所以盯着他。 扒拉下他的手,气鼓鼓道:“还说要养我呢!现在又不肯给吃,你刚刚就是忽悠我的!” 云铮噎了下,看着她那委屈样儿,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化出一截儿通天树嫩枝,递给她:“吃吧。” 妙法立刻眉开眼笑,接过嫩枝咔咔咬着。 “现在肯说了吧,到底欠弥颜多少?” 妙法小声嘻嘻了下,有点难为情的竖起一根手指,见云铮不解,她小声道:“一座山。” 云铮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眼角微抽:“山上有什么?” 妙法:“养神芝、万年香玉、千年逢春木、不死虫草、好像还有一座灵石矿脉、哦……还有不老泉、还有……” 云铮麻了,麻中麻中麻。 妙法越说声音越小,小心瞄他的神情,问道:“还、还养吗?” 云铮:“养。” 妙法头越来越低:“可是鸟奸商说,要……要翻千倍还的哦……” 云铮深吸一口气:“还!” 妙法扣手手:“可是、可是我还那么能吃……” 云铮看着她,伸出手,轻轻盖在她头上,揉了揉。 “能吃就能吃,有福气,我喜欢。” 妙法猛地抬起头,眼里仿佛写着三个字:冤!大!头! 云铮给她气笑了,扭头就走:“突然觉得酒还没醒,我再想想!” “想什么想!不许想!”妙法立刻追上去:“大男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坏蛋铮你不许反悔!” “啊啊啊,你别跑!我抓住你啦!” 小神女扑到他的背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不放,耳边却是她的碎碎念。 云铮笑弯了眼,被她拽的东倒西歪。 妙法忽然道:“要不咱们逃吧?” “逃?” “嗯!逃债!咳、我不是要赖账的意思啊,咱就是说鸟奸商现在秃了毛,正在气头上,咱们现在要是回去,妥妥利息从千倍翻成万!” 妙法说着哆嗦了下,“咱们等他消了气再回去,顺便搜罗下生发秘术,万一找着了,别说还债了,没准还能从他手里大赚一笔!” 如果谁能让弥颜生发,别说给钱了,癫雀雀命都给他! “走走走。” “逃逃逃。” “对了,坏蛋铮你醒来后又瞧见狗表哥和表嫂吗?”妙法忽然问道。 云铮想了想:“还真没见着阿砚和妩妩,宴会上他俩一个劲给所有人灌酒,自己也没少喝,莫不是比我们早醒,然后离开了?” 妙法神情微妙,她捂着肚子,道:“我怎么怀疑咱们喝的是假酒?我醒来后可难受了。” 这么一提,云铮也有同感了。 他们喝的就是寻常仙酿,再怎么喝,也不至于一个个的都醉成狗了吧? “可我不明白啊,狗表哥和表嫂把咱们灌醉为了啥啊?” “他俩又不欠鸟奸商钱!” 两人已到了天门附近,云铮眼尖发现了什么,拉住妙法,施展隐身咒,立刻躲到柱子后面。 两人狗狗祟祟偷窥,看到了一张滔天怨气的俊脸,大步流星的过了天门,朝他们宴饮的方向去了。 守天门的神将待对方走远了后,才小声蛐蛐起来: “那位就是地府上面新设的十一点阎王谢阎君吧?好重的怨气啊,他走过去我感觉我神体都凉凉的。” “应该是了,不过谢阎君上来做什么?前些天刹刹陛下他们宴饮时也不见他露面,倒是其他鬼帝和阎君都到场了……” 两神将对视一眼,好像找到了谢阎君一身滔天怨气的原因了。 阴司,不好混啊。 躲在暗处的云铮和妙法也看向彼此。 “我悟了。” “我也……” 灌醉所有人,然后跑路是吧! 妙法喃喃:“还得是表嫂啊,她这是早早算到谢阎君会发飙上来逮劳力吧!” “她一个地府之主,这是多不想回去干活啊!” “昏君!昏君!” 云铮弹了她脑瓜一下:“我家妩妩是昏君,你家狗表哥是什么?” 妙法:“奸妃!”她比了个咔嚓手势:“狗头铡伺候,该杀!” 第605章 酒,好喝吗? 妩昏君和砚奸妃说私奔就私奔,没了影踪。 饮宴的天河星池那边,一群‘不是人’的陷入水深火热中。 英年早秃的弥颜神君,在醒来那一刻就发起了鸟癫,一身玄阴黑炁都要暴走了。 还是弥天鸾醒了过来,天然的血脉压制,一巴掌甩在弥颜的秃瓢上,才把他给打老实。 夜游心有余悸,把喝傻了的霍红缨又往后拽了拽。 “歹毒啊,实在歹毒。” “弥颜神君这是独秃秃不如众秃秃,格局小了。” 弥颜眼刀子扎了过来。 夜游给了他一个礼貌的假笑。 日游站在旁边,压低声音道:“刹刹不在,你确定要在此刻招惹他?我怕他再癫起来,天鸾明王也压制不住。” 夜游笑意一收,左顾右盼,果然没瞧见青妩,脸色大变:“你早不提醒?死鬼搁哪儿去了?” 日游叹气。 看了眼兄弟,又看了眼还没完全酒醒的霍二姑娘,抿唇偷笑。 一醒来就第一时间跑霍二姑娘身边,连他这兄弟都没看上一眼,他还有点吃味儿呢,怎会出言提醒呢? 众人被弥颜强势唤醒,这会儿酒意是散了,但不少‘不是人’的脑子也还是昏的。 但聪明的,脑子转速快的,也都发现了不对劲。 太一替穆傲雪揉着太阳穴,压低声音道:“酒有问题。” 穆傲雪抬眸看他一眼,“哪有问题,你才有问题。” 太一哑然,懂了自家夫人的意思,好好好!他有问题,反正不是自家那调皮蛋闺女的问题。 北方鬼帝醒来后没见青妩和萧沉砚的身影,也明白了什么,倒是炎婪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肯定是假酒!老子之前就说那酒味道不对,结果萧沉砚那小兔崽子过来就给后脑勺来了一下!我就晕了!他居然敢打晕我!!” “那小兔崽子人呢!我非收拾他不可。” 炎婪左顾右盼,没找到小兔崽子的人,倒是找到了小兔崽子的爹。 伽蓝和霓皇也醒了,后者脸上带笑,前者与炎婪对视上,皱起了眉。 “你要收拾谁?” 炎婪挑眉,给了伽蓝一个白眼。 他还记仇着呢,这老兔子当初大放厥词让萧沉砚杀妻证道。 炎婪摩拳擦掌,狞笑:“子债父偿,久闻杀伐伽蓝的厉害,请教请教?” 伽蓝刚要起身,霓皇睨他一眼,伽蓝坐了下去,抿紧唇,不吭声了。 霓皇冲炎婪笑道:“砚儿是爱胡来,炎兄若找到了他,便打他两顿,只管消气。” 炎婪挠了挠头:“咳,亲家母这话说的,外道了不是。我哪舍得真揍砚小子啊,他可是我们阴司的姑爷,我亲生侄女婿,唉呀!亲家母就是敞亮,我之前被打晕了还没和亲家母喝几杯呢!” 炎婪说着,就要掏出自己的珍藏美酒去和霓皇对饮。 霓皇倒也不拒,与炎婪相谈甚欢。 伽蓝在旁边,脸色越来越难看。 北方鬼帝见状,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南方鬼帝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鬼丫头把咱们都灌醉,自己却溜号了,她又憋什么坏呢?” 北方鬼帝没回答,却问了句旁的事:“饮宴前,你们的公务忙完了吗?” 南方鬼帝没吭声。 南方鬼帝与他沉默相对。 北方鬼帝肯定是把自己的公务乃至额外的公务都忙完了,上来饮宴前,也将手里的事都交代下去了。 但是其他老鬼嘛…… 南方鬼帝阴恻恻道:“谁能想到会醉三天!” 北方鬼帝反问:“不醉难道你们就会真的干活?” 南方鬼帝沉默了。 中央鬼帝捂着钝痛的头过来,继续打圆场:“哎呀,老北你别一开口就训孙子一样啦,反正有小谢在,不会有乱子的啦……” “你们来喝酒前,有说会走三天吗?” 他幽幽道:“天上三天,人间幽冥可不止三天……” 众鬼帝阎君一个激灵突然都醒了。 这时,一股磅礴怨气山呼海啸而来。 所有不是人的侧目看向殿门。 貌若谪仙,但眼下乌黑,气焰宛如恶鬼的谢阎君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鬼同僚们,勾起嗜血般的微笑: “酒、好喝吗?” 第606章 谪仙和艳鬼 zf在谢疏的注视之下,众鬼默不敢言。 “小谢啊,消消气,气出病来无鬼替!来来来,喝杯水酒,降降肝火。”中央鬼帝发挥自己的和稀泥大法,端着酒,就送谢疏跟前了。 谢疏接了,不等众鬼松口气,他将酒一泼,冷冷道:“的确是气出病来无鬼替啊,我这头驴病了,一时间你们找不着接替来拉磨的是吗?” 中央鬼帝脸色大变:“胡言!啊不是,我没有说小谢你胡言的是意思!” “是哪个坏鬼在你耳畔进的谗言!你可是我们地府之宝,除了刹刹和老北外,你就是咱地府的三当家啊!” 谢疏幽幽盯着中央鬼帝:“哦?是吗?” “当然!”中央鬼帝汗流浃背,手在后面疯狂比划,半天没人接应他。 他一回头,见南方鬼帝等老鬼都走远了。 中央鬼帝:不是!你们走什么走?!小谢都生气了,你们也不来哄哄?! 南方鬼帝望过来,皱眉道:“阿中你又想趁机偷懒吗?早说赶紧回去干活,小谢独木难支如何忙得过来,你非要贪杯,现在还在那里偷奸耍滑磨磨唧唧……” 东方鬼帝:“阿中啊,不是我说你……” 几位阎王:“鬼心不古啊……” 中央鬼帝:??? 到底是谁鬼心不古?! 你们这是合伙欺负老实鬼! 中央鬼帝气的跳脚,就想找北方鬼帝主持公道。 找了一圈,没找着鬼。 “北帝陛下早已走了,中帝陛下,还在磨叽什么?”谢疏的声音凉凉响起。 中央鬼帝委屈惨了。 “我、我这就回去干活,不是……小谢我真的冤啊……” 中央鬼帝的喊冤声音冻结在谢疏冰冷的注视下,他干咳了两声,磨磨唧唧的往外走,边走边道:“我走,我这就回去,那个小谢咱们一起回去啊……” “不去。”谢疏冷冷道。 他这两字一出,准备回去干活的老鬼们都停了下来,齐刷刷看向他。 谢疏施施然坐下:“上酒水来。” 众鬼:这是要摆烂了啊!! 不行! 阴司这个家没了谁都可以,不能没了小谢啊! “小谢!别喝!那是假酒!!” “喝了你万八千年都醒不过来啊!!” 谢疏闻言……那更得喝了。 老鬼们慌里慌张想要阻拦,最终还是阻拦失败。 北方鬼帝拦住了他们。 中央鬼帝急的抓耳挠腮:“老北你不是都走了嘛!关键时候你杀回来干啥!完了完了,咱们喝了刹刹这假酒都醉了三天,小谢不得醉个至少三十年,天上三十年咱们阴司多少年来着……” 中央鬼帝已经慌到算不来数了,眼前阵阵发黑,前路一片惨淡。 北方鬼帝冷哼,“阴司 “小谢他有本事有能耐不是你们偷奸耍滑,压榨他的理由!” “想继续懒政的便继续吧。”北方鬼帝冷冷勾唇:“过去是有巫族修罗族来找麻烦,让刹刹忙于应对。她眼下是好不容易有了空隙,正在劲头上,才溜出去玩。” “等她在外面玩腻了,玩够了,回了阴司……” 北方鬼帝笑看众鬼,诛心提问:“诸位是不是忘了,刹刹她闲着无聊后最喜欢干什么?” 众鬼:“……” 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他们了! 阿罗刹天那缺德鬼闲得无聊后喜欢干嘛?当然是找麻烦啊! 鸡蛋里挑骨头,各种找茬! 老鬼们的皮子顿时绷紧了,有脑子转得快的想的更远,刹刹那歹毒女鬼没准已在记仇小本本上写下来偷懒鬼的名字,就等她闲下来的时候,再来秋后算总账呢! “干活!谁也不能阻止我干活!” “哎呀,都怪你们教坏我,小谢没来之前,我可是最勤奋的……” 老鬼们一哄而散。 北方鬼帝本要扶起喝了假酒醉过去的谢疏,却被弥颜抢先一步。 弥颜笑意森森:“我这头发啊,还没到一个月呢,就掉成这样。我得找好哥哥讨个说法~” “还有刹刹那小冤家!我怀疑我掉发就是她的假酒害得!”弥颜笑的咬牙切齿:“谢阎君是他俩的白月光,眼下也遭了毒手,正正好,我带他一起讨债去~” 北方鬼帝果断收手:“也好。” 欠债,都是要还的嘛。 因果循环,就算是森罗万象和有情道也不能例外呀~ …… 天上一日,人间三年。 南边的一处小镇里,小桥流水人家,生活恬静又雅致。 忘忧镇中人口算不得多,也就几千人罢了,街坊邻里间多年相处,基本都混了脸熟。 谁家两口子夜里吵了嘴,第二天半个镇的人都知道了。 要说这些日子,忘忧镇上最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不归楼要来镇子上建分楼了! 当今天下,百姓们或许不知道皇帝叫什么,也不会不知不归楼! 这可是四灵之一,玄武大人的产业。 镇上百姓都在猜,莫非玄武大人看出了他们忘忧镇是块宝地,未来将有人族天才诞生,所以才决定在此地开个分楼? 而第二件事,便是西街临湖那块街上闹鬼的那处凶宅被人给买了! 如今的百姓对鬼物虽少了畏惧,但对恶鬼凶鬼还是敬而远之的。 各地都有镇魔司分部,鬼物恶妖作祟之事虽依旧还有发生,但在城中人群聚集之地,一般不会出现。 西街那处凶宅吧,算是个例外。 主要死在里面的鬼本身也死的冤,但那鬼平日里只会窝在宅子里,对邻居什么的,也挺友好的,偶尔还会出手帮个小忙,抓抓老鼠啥的。 但若是有人擅进他的宅子,或是想买走他的宅子,那就凶相毕露了。 故而,镇中百姓都很好奇。 这是打哪儿来的头铁人士,竟敢买这凶宅? 今儿那宅子的新主人要来,西街附近的百姓们都在自家门口支个小板凳,或是聚在一起,嗑瓜子闲聊天,就等着看好戏呢。 将近晌午时分,一辆陌生的马车哒哒哒的从镇外驶了进来。 周围的街坊们都来了精神。 正主可算是来了! 马车上先是下来一男人,玄袍大氅,俊美无俦。 等着看戏的妇人们到抽一口凉气。 乖乖!这莫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了!怎能生成这般俊模样? 男人撩开车帘,等了半晌,没见车内人有动静,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在轻声哄劝着,含笑的眉眼,看得众姑婆婶婶们小心肝乱跳。 紧跟着,一只柔荑懒懒伸出,被男人握住。 一张秾丽绝美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众人:嘶—— 这是打哪儿来的谪仙和艳鬼! 第607章 萧沉砚:汪! 忘忧镇里又有热闹了。 西街凶宅里住进来了一对妖精~ 街坊邻里都怀疑这俩不是人,没辙,实在是生的太好看了。 不得不说,街坊们真相了。 “现在的人啊,真是越来越不好骗了~”青妩打个哈欠:“我觉得我现在一身人味儿啊,居然就被看穿了。” 萧沉砚将她抱进房,放在榻上,听着她的嘟囔,莞尔一笑,“午间想吃什么?” 青妩看他一眼,谨慎道:“你想下厨?要不还是算了吧,有点影响咱俩感情。” 男人挑眉。 青妩叹气,语重心长:“你那厨艺……唔,懂的都懂是吧。砚台啊,就算是神,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嘛。” “你之前还赞我厨艺甚佳。” “那……当时是你第一次下厨,我那时良心未泯,总要夸夸你。” 萧沉砚坐在榻边,手撑在她耳侧,朝她靠近,带了几分胁迫的意味:“这么说来,你那小良心现在又没了?不翼而飞了?” “倒是没飞,就是被你的羹汤给毒晕了。”见他神色晦暗,青妩唉声叹气:“你看吧,说实话你又不乐意。” “你做饭就是……就是不太行嘛。” “男人啊,真难哄。” 萧沉砚啧了声,掐住她的脸颊肉捏了捏:“得寸进尺。” 青妩得意勾唇,勾住他脖子:“何止,我一贯都是得寸进丈的。” 她眸中似含钩子,勾得他沉沦其中。 温热的呼吸相触,之后的事水到渠成。 红衣堆叠在玄氅上,像是浓墨上绽放出的曼殊沙华。 女子的肌肤格外莹润白皙,宛如上好的冷玉。 两人面对面紧拥在一起时,能看出男人虽白却略比她暖上一些,宽肩窄腰,只一只手臂就能将她整个嵌入自己怀里。 大手落在那纤细的腰窝处,盈盈可握,仿佛他稍加用力些,那腰身就会折断了去。 疾风骤雨不曾歇。 不知过去多久,她瘫软在他怀里,恨恨的,像是小动物那样啃着他的锁骨,留下一小串整齐的牙印。 萧沉砚略平了呼吸,掀开眸,那张俊脸染着情色,格外引人沉沦。 漆黑的眸子里不遮不掩对她的欲壑。 他抱着她坐起身,青妩骤然警惕,声音有点哑的警告:“差不多得了啊,我饿了,你去给我做午食去。” “不是嫌我做饭难吃吗?” 青妩被他抱了起来,她背脊绷紧,整个人悬空,不得不紧紧搂住他脖子。 下坠感使本就为负的距离更负了几分。 她手臂都绷紧了些,指甲恨恨挠过他的后背,留下几道红痕。 他却不以为意,恶劣的笑声响在她耳畔。 青妩的骂声渐渐破碎,一顿一顿的,成了另一种节奏。 鬼神之间,体力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拟的。 有些男人,曾经有多克制,而今就有多放肆。 青妩最后是在浴池里睡着的,实在是困了,睡着前她撂下狠话,谁再来谁是狗! 男人替她梳洗着头发,又亲了亲她红扑扑的小脸,在她耳边轻轻:“汪。” 等青妩醒过来时,都是第二天了。 萧沉砚不见踪影,桌上放着早食点心,一直以灵力温热着。 旁边的墨砚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笔走龙蛇写着一行字:去取桃花饺子,午归。 昨儿胡闹时,青妩说了一句想吃桃花饺子,萧沉砚倒是记住了。 青妩将纸条收起,拿起桌上胖乎乎的小肉包塞嘴里,咬下一口,鲜美酱香的味道满溢口腔,她挑了下眉,有些意外。 这手艺,这不比皇宫里御厨整得那啥小笼包差啊。 青妩端起一盘包子,一口一口慢慢吃着,出了屋门,在新家里闲逛起来。 刚走到廊下,青妩忽然抬手,一把拍开斜刺里伸过来的罪恶爪爪。 笔小圆“嗷”得一声叫,瞪圆眼控诉道:“阿妩坏鬼你太过分了!包子都不给笔吃了!你已经抠搜到这种程度了吗?” “你再这样我要出卖你了!这会儿其他人肯定都醒过来了,在到处找你和砚台锅锅呢!” 青妩哼了声:“你一个当笔的,吃什么包子?让砚台给你买罐大酱,你凑合凑合蘸蘸得了。” 笔小圆鬼眼都红了:“暴君、昏君、你现在昏庸无道啊,你和砚台锅锅没羞没臊幸福了,你就不管我的死活啊!” “这宅子的地缚鬼还是我出钱送下去的呢!你不给我报销就算了,包子都不给!我真要闹啦!” 这间‘凶宅’里的乃是只地缚鬼,生前死后其实都没干过啥坏事。 就是命格惨了点,活着的时候鳏寡孤独占全了,偏巧这货死的时候不知听谁说的,阴司下头鬼满为患,轮回道那边排队等着投胎的都排到十一殿去了(虽然是事实)。 似他这种香火断绝的孤寡老鬼下去,非但要饿肚子不说,连住的地儿都没有。只能和那些杂毛穷鬼野鬼一起挤在黄泉里喝个水包,要么就吃阴风,吃个风饱。 总而言之,鬼生很惨就是了。 于是乎,这货死后成了地缚鬼,说什么都不肯下去,要留在自己生前的家。 这货吧,除了霸着生宅不走外,也没干别的啥,偶尔还帮邻居点小忙,愣是给自己攒了不少功德出来。 此地的阴差见他没有作恶,就也没有强行将他扭送下去。 直到青妩来了。 然后笔小圆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抠出鼻屎那么小一点点,给他在! “你闹啊~正好我也喜新厌旧了,想一想,也可以换个判官笔了!” 笔小圆脸色骤变,立刻抱大腿。 “刹刹,呜呜,阿妩好鬼,人家最爱你咯!” 青妩嫌弃脸,挑了个最大的包子,直接塞她嘴里,噎死这根小白眼狼笔! 正这时,外间却传来敲门声。 青妩和笔小圆对视了一眼。 笔小圆嘴里塞的鼓鼓的,含糊不清:“我去开门!” 门一打开,却是个陌生大娘。 对方瞧见笔小圆后愣了下,又瞧见站在院子里慢条斯理啃包子的青妩,大娘哎哟一声,赶紧道: “娘子你怎么还有闲心在这儿吃包子!” “你快别吃了,你家相公被妖精盯上了,再不去他就清白不保了!” 青妩眨巴眼,咦? 耶耶耶?? 还能有这热闹看? 第608章 弥颜是我亲爷爷! 上一个敢馋萧沉砚身子的妖精是谁来着? 哦,妙音,已经嘎了。 还有谁来着? 哦,紫狐狸,已经从可男可女变成阳刚男狐了。 “谢谢大娘啊,我这就去瞧瞧。”青妩一口把包子塞嘴里,两三下就咽下去了。 那豪迈的吃相,把大娘看的一愣愣的。 乖乖,这么个漂亮小妖精,吃饭这么豪爽的嘛? “周大娘明早买菜就别去城东了,走城南吧,有人白送菜呢。”青妩笑着给邻居大娘送了份‘见面礼’。 周大娘被她笑的魂儿都飞出二里地,等青妩走远了,她才哎哟一声回过神,捂着自己心口。 “乖乖,笑起来咋恁好看哦~” “不过这妖精小娘子怎知道我姓周?”周大娘自诩自己也是有见识的,别人都怕这家凶宅的地缚鬼,但她不怕,还觉得对方怪可怜的。 每逢中元节的时候,她还会给对方送几根香,烧点纸钱啥的,也算谢过对方帮自家捉耗子的情义。 周大娘当下笃定,这新来的小娘子定不简单! 这会儿青妩和笔小圆都看乐子去了,家门也大喇喇开着没有关。 周大娘想起今儿除了来报信外,还想看看新搬来这户的情况。 眼看着新邻居是个不凡的,她这会儿不免担心起老邻居了。 她在门口朝内张望了眼,没瞧见熟悉的鬼影,越发忧心了。 “哎呀,不会被收了吧。” “老郑头这鬼也挺好的……” 周大娘顺手帮青妩关上了门,也朝不归楼那边去了。 不归楼内。 青妩和笔小圆急吼吼的赶来,却没看到设想中的热闹。 倒是不归楼外热闹的很,客人都被请了出来。 青妩直接出现在萧沉砚所在的房内,屋内除了萧沉砚外,还有三人。 准确说,两妖一人。 其中两女跪着,另一个龟公样子的男妖点头哈腰的一脸谄媚样儿。 见青妩突然出现,那龟公男妖一惊,对上青妩的脸,汗都吓出来了,就要开口,青妩摆了摆手,他赶紧闭嘴缩到一边去。 萧沉砚一袭广袖深衣,见她来了,无奈叹气:“怎么来了?” 青妩坐到他身边,笑道:“听说你要被妖精打去吃了,我来看看热闹呗,这就是要把你吃干抹尽的小妖精?” 青妩似笑非笑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妖。 女妖脸色煞白煞白的,眼带惊怒,似想说什么,但被法术封住了嘴,说不出话来。 青妩美目微眯:“野鸡精?” 女妖怒目而视,心里在咆哮:什么野鸡!哪门子野鸡!她可是孔雀!! 笔小圆怪笑了声:“是只杂毛孔雀诶,这只孔雀居然打砚台锅锅的主意,嘿嘿,有意思,嘿嘿~” 青妩也觉得有意思,不过她注意力在另一个人身上。 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个人。 女人一身华衣美服,生的风情万种,看得出是从小金尊玉贵养大的,她跪在地上,满脸凄惶,在看到青妩的刹那,那种恐惧更是达到了巅峰。 青妩盯着她的脸,忽而笑了,转头对萧沉砚道:“扶稷那小子是老了心肠也软了啊,还没把这逆女打死啊,她怎么又犯你手上了?” 跪在地上的女人正是萧乐知的渣娘:怀恩公主。 怀恩公主心里也苦啊! 每每回忆起三年前的经历,萧怀恩就想撞墙。 当日在公主府上,因为穆玉郎的缘故,她父皇将她狠狠抽了一顿,之后萧怀恩就见了那位传说中的皇伯父! 她发誓她就看了一眼,搭了一句话而已! 紧跟着父皇母后去而复返,将她有一顿毒打,是真的打啊!打的她半年都没下的了床! 之后她更是被圈禁了三年,最近才被放出来,一出来就被父皇赶出京城,发配回了封地。 她的俸例食邑被削减了五成,给了萧乐知。 萧怀恩有苦难言,但这三年她真是吃够了教训,不敢再作妖,想着回封地就回封地吧,天高皇帝远,没了父皇母后的管束,她关上门继续养男宠也没人说了。 半路上她结识了身边这只女妖,说是妖,倒有点贬低对方那身血统了。 这孔雀名唤东离月,自称是祖洲女仙,与而今的孔雀大明王弥颜神君有八竿子稍微能打着的亲戚关系。 东离月倒也没瞎说,都是孔雀嘛,怎么不是亲戚呢? 她也的确是祖洲出身,是弥颜的族人没错,但却是极边缘血统极杂的那一小支,开了灵智化形至今都没能见过弥颜真容的那一挂。 论起辈分,大概是弥颜的曾曾曾孙女? 青妩看了这一人一妖几眼,就搞清楚她们是怎么犯萧沉砚手里,不由好笑。 她看向一旁的龟公男妖,问道:“你们不归楼的路子越来越野了啊?还真做起皮肉生意了?咋的?小乌龟是真想开窑子?” 男妖噗通跪地,赶紧解释:“大人您明鉴,咱们不归楼可不敢干那事儿,就是吧……您也知道现在人族妖族修行的法门五花八门呢,就譬如合欢宗,还有狐族蛇族……” “咱们这儿是合法双修啊,双方都将就个你情我愿,不干那强买强卖的事儿啊!” “是这孔雀精自己把路走窄了,她居然把,把……”男妖偷瞄一眼萧沉砚,不敢说堂堂人皇陛下被一只小女妖当成来卖肾的小白脸了。 青妩噗嗤一声,扭头看自家男人的热闹。 她哎呀哎呀两声,“你说你咋这么招蜂引蝶呢?”青妩捏着他的下巴,“不守男德!” 萧沉砚似笑非笑看她,自然而然的搂住她的腰,不露痕迹的用了点力,青妩僵了下,瞪他。 萧沉砚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晚辈面前,给为夫留点颜面。” 青妩暂且放过他。 全程萧怀恩都低着头,可不敢看这两位长辈的热闹。 她是真的悔啊。 悔恨认识了东离月,更后悔听了对方的怂恿来了不归楼,她们本就是途径忘忧镇暂时找个地方歇脚! 萧怀恩进楼后,就找了个顺眼男妖快活去了。 快活完一出来,就见东离月准备强买强卖,她就好奇上前看了眼,想瞧瞧是何等的人族小白脸能让一贯高傲的孔雀也垂涎。 这一瞧…… 好得很嘛。 萧怀恩直接跪了。 然后东离月也跪了。 不过萧怀恩知道自己为啥跪的,可东离月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但从萧怀恩的态度,也能看出她这一趟是强上硬茬了。 不过东离月不慌!她也是有后台的。 青妩见这小女妖胆识过妖,偏巧又是癫雀雀的族人……嗯,怎就那么巧是只孔雀呢? 她手指轻抬,解了这小女妖的禁制,让她可以说话。 东离月开口便是:“你们别乱来啊!我可是有靠山的!” “孔雀大明王弥颜神君是我亲爷爷!!” 白羽落下。 正巧杀来的亲爷爷·秃子·弥颜:嗯?本君几时无痛当爷了? 第609章 有喜啦! 弥颜一露面,青妩就‘哎呀’一声怪叫,“哟,‘爷’您来了啊~” 此爷非彼爷,弥颜听着扎耳的很,知道这冤家是在挤兑自个儿多了个大孙女的事儿。 他清清白白一童子雀,哪来的孙女?! “哪来的杂毛小鸡仔跑来装孔雀?”弥颜瞧了眼东离月,抬手就准备掐死。 东离月到弥颜时就吓呆了,血脉压制感太强了,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白毛绝美男人定是同族,可东离月来不及高兴,就被弥颜身上毫不掩盖的杀意弄得瑟瑟发抖。 要不是青妩啧了一声,打断了弥颜清理门户的情绪,杂毛小孔雀估摸已经当场暴毙了。 “干啥干啥,你这是准备大义灭亲还是销毁鸟证啊?”青妩手指轻叩琢磨,揶揄道:“你这样,我可要当你是心虚了哦?” “我心虚什么心虚!”弥颜嘴里骂骂咧咧,作势上前,要挤开萧沉砚,强塞进两人中间。 偏这回青妩和萧沉砚都没惯着他,弥颜一脸邪气夹杂着怨气,破罐子破摔要往萧沉砚怀里坐。 萧沉砚:“……” 青妩:“……” 萧怀恩&东离月:“……” 青妩眼疾手快,长腿勾来一个凳子,塞弥颜屁股下面。 弥颜稳稳坐下,得意发出声冷呵。 萧沉砚冷冷扯唇,看了眼自家小女鬼:“你惯得他。” 青妩扶额:“他秃了,也更癫了,惹不起。” 弥颜听到‘秃’字儿就应激,对着挚爱刹刹也掩不住怨气:“小冤家,我劝你三思而后言!” 青妩‘和善’微笑,一指罪证:“我还没说你恩将仇报呢,那只杂毛小孔雀是不是你故意弄来的?” “招数太次了啊,你就算要找小妖精,也找个年纪大点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弥颜皱眉,自露面时起浑身上下就写满了‘老子很不爽’,等知道东离月妄图强抢鬼夫后,他身上的不爽之气居然消散了点。 原本想将这个所谓孙女赶出鸟籍的,这会儿弥颜瞧东离月居然顺眼了点。 “毛是杂了点,勇气倒是挺可嘉的。” 东离月又敬又畏又惧,被夸了一句后,她好像又有勇气了,伏地叩头后忙道:“晚辈祖洲东离月拜见前辈,晚辈莽撞冒犯了前辈好友,晚辈已然知错,请前辈看在同族份上保晚辈一命!” 弥颜挑眉:“你不认识我?” 东离月谨慎的抬头,快速瞄了眼,赶紧低下头:“晚辈、晚辈地位低微,不识得前辈,请前辈见谅。” 旁边的冤种萧怀恩率先回过了神,脱口而出:“你不是说你是弥颜神君的曾曾曾孙女吗?敢情你骗人的?!” 萧怀恩虽是个满脑子只有风花雪月的,但又不是没脑子。 知道萧沉砚和青妩的身份,再猜弥颜的身份还不是轻轻松松。 毕竟,除了那位弥颜神君,谁还敢在自家皇伯父皇伯母跟前知三当三,强行插足啊? 萧怀恩羞怒了,她竟然被一只杂毛孔雀骗了,骗就骗了,关键这孔雀作大死连累她啊!她冤啊!! “我哪有骗人,我本就是祖洲孔雀,虽说我这一支远了点……”东离月声音变低,又忽然拔高:“四舍五入,弥颜神君的确是我族老祖啊……” “再四舍五入,他的确也是我老祖啊……” 弥颜:“……” 青妩:“噗嗤——” 她抚掌大笑,竖起大拇指:“你是个会四舍五入的,你这么会四舍五入,你爷爷知道吗?哦,你爷爷知道了。” 她玩味的看向弥颜。 东离月正巧抬头偷瞄,见状下意识跟随青妩目光看向弥颜,对上弥颜阴恻恻的视线,杂毛小孔雀打了个寒颤,视线可算定格在弥颜毛躁的假发上了。 她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开始哆嗦,大抵是惊吓过度,脑子声音都不听使唤,竟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不、不是这么点儿背吧……” “不可能是弥颜神君吧,弥颜神君一身无垢白羽,怎会有一头枯草白毛……” 屋内突然安静。 青妩和萧沉砚对视了一眼,两口子默默起身,远离了弥颜一点。 弥颜低着头,肩膀抽动,喉间发出诡异的笑。 须臾后。 女子惊恐的尖叫变成鸟类崩溃绝望的惨叫。 屋内已不见东离月,只有一只浑身光秃秃的……孔雀。 那光溜溜赤条条的……都可以直接上锅炖了。 青妩感慨:“落毛孔雀不如鸡啊,真丑,难怪弥颜你……” 弥颜扭头,笑的妖气横生,眼中杀气腾腾:“我怎么?小冤家你说啊?” 青妩把话咽回去,朝他竖起大拇指:“你天生丽质难自弃!” 弥颜冷哼,羽扇狂摇。 青妩见状,朝萧怀恩摆了摆手:“抱着你的好朋友去外面跪着。” 萧怀恩忙不迭应下,抱起全秃了的东离月退到外间去。 屋内没了外人后,弥颜立刻开始作妖了,他大声控诉。 “刹刹你个没良心的,你那该死的假酒害我英年早秃!!” “好哥哥你个丧德的,还没一个月呢,我头发又掉了又掉了!!” 他一怒之下拽下假发,露出反光的颅顶,一身怨气宛如实质。 青妩看了一眼他的光脑壳,猛的转身,深吸了一大口气,两个拳头捏的绑紧,几息之间,青妩把这辈子伤心的事都想遍了,为了不让自己笑出声,甚至还反复回忆梵幽死那会儿自己的痛彻心扉。 笔小圆在旁边更夸张,直接张大嘴把自己两个拳头塞嘴里,堵住即将溢出咽喉的笑声。 也就萧沉砚,异常稳得住。 他看着弥颜两侧的头发,风轻云淡道:“不是还没掉光吗?” 弥颜指着自己头顶:“老子还不如掉光!” 谁家秃头先秃脑袋中央,他盖世美貌也顶不住这发型好吗! 萧沉砚:“一个月未过,再行施法也无用。” “哪来的一个月!你俩在人间混了有三年了吧!我算算……”弥颜拿出算盘开始拨:“三十六,你欠我三十六个月!” 萧沉砚:“你竟还需拨算盘?” 他看了眼弥颜的秃脑壳,似是了解了什么,点了点头。 明明一句话没说,但伤害巨大。 仿佛在说,智商跟着头发一起掉了。 眼看两人针尖对麦芒要干起来了。 青妩忽然哎哟一声,她捂着肚子蹦了起来,动静太大,将准备干仗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咋了咋了,天塌了?”弥颜惊讶。 萧沉砚第一时间抱住青妩,皱紧眉,紧张的看着她:“怎么了?” 青妩惊疑不定,揉着肚子:“我感觉我肚子里有东西在蛄蛹。” 弥颜下意识道:“长蛔虫了?” 青妩和萧沉砚齐齐瞪他。 弥颜讪笑:“刹刹你又不是妙法,又不会乱吃东西,肚子里怎么会有东西动……”弥颜声音忽然卡壳。 萧沉砚和青妩也意识到什么,前者将手覆在青妩的小腹处,眼眸越来越亮。 而此刻的地府,忽然一阵乱颤,地动山摇。 鬼帝和阎王们都受到了惊吓。 “怎么了怎么了?怎摇起来了?” “不会是刹刹出事了吧?” 众鬼一脸凝重。 北方鬼帝皱眉走出来,忽然望向酆都深处,先是错愕,紧跟着狂喜。 众鬼也察觉出了异常,一股股生机竟从酆都深处翻涌而出,那生机与死气缠绕,明明与地府格格不入,却又完美的融合在其中。 南方鬼帝等老鬼呆了,喃喃道:“这一幕怎么有点眼熟呢……” “上一次地府深处翻涌出生机是啥时候?” 北方鬼帝没忍住翘起唇角:“是刹刹诞生之时。” “咱们地府,有喜事了!” 第610章 初为人父第一天,啃老借钱! 小崽子的到来让鬼触不及防。 萧沉砚抱起青妩就回了西街的宅子。 弥颜也顾不得什么秃头不秃头,脚跟腿般的追上。 至于萧怀恩和杂毛小孔雀,谁还有空去记啊,继续搁门边跪着吧。 西街宅子,青妩被萧沉砚小心翼翼放在榻上,他脸上看不出慌乱的痕迹,可一举一动明显多了僵硬很谨慎。 青妩握着他的手时,甚至感觉到了他掌心里的汗。 她看他半跪在自己跟前,明显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免好笑。 “萧砚台,你在害怕吗?”青妩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不想当爹啊?” “胡说!” 他唇角上翘又想压下去,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眨着眼偏头闪躲的样子,竟带着狼狈。 青妩愣住,一把捧住他的脸,瞬间看到他通红的眼眶。 “你咋还哭了啊,娃娃又没揣你肚子里。”青妩呐呐道:“你这么害怕啊?” 萧沉砚都顾不得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去,又好气又好笑,眼泪都落下来了,被她整了个破涕为笑。 “我是太高兴了!” 他将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用力亲吻她的掌心,“我太高兴了,青妩。” “太高兴了……” 他一遍遍重复着,近乎恍惚:“像梦一样。” 青妩:“那我掐你一下?” 萧沉砚把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掐吧。” 青妩白他一眼,笑骂:“我才不掐傻子。” 萧沉砚嘴角合不拢,只是没笑多久他猛的想到什么,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连握着青妩的手都带着几分不安。 青妩一眼就看出他在担心什么,这下没舍不得了,用力掐了他一把。 “人间都说女人怀胎时容易多思多虑,我还没想什么呢,你倒是先胡思乱想起来了啊?” “萧砚台,你又在哪儿瞎捉摸什么吓自个儿呢?” 萧沉砚抿了下唇,有些谨慎的开口道:“我担心,你还没准备好……” “但这话实在马后炮……” “矫情了。”青妩啧了声,也感觉到他是真慌了,慌得脑子都成浆糊了。 她靠近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啄,没忍住笑了起来:“要是没准备好,谁和你私奔啊?” “孩子的到来是个惊喜好吗!” 青妩是真的惊喜,她摸了摸小腹,自个儿也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嘀咕道:“我原本以为,咱俩很难有子嗣的。” 其实也不怪青妩和萧沉砚这对当事人意外,便是其他人,譬如北方鬼帝和太一他们听到这消息后,恐怕都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世间的规则便在那里,秩序守恒。 神鬼虽强,但子嗣都极困难。 两个上神合道,往往都要个百八千年才能得一儿半女,这还是撞大运修大德的,有许多鬼神临到大限时,也没能有子嗣。 青妩和萧沉砚一为森罗万象,一为有情苍生道。 他俩若孕育出子嗣,牵一发动全身,按说不会容易才对。 可两人‘私奔’才多久啊,天上三日,人间也就三年罢了,这就有喜了! 萧沉砚想要抱她,又怕控制不好力度,只能跪坐在她身边,一直握着她的手,亲吻她的手。 笑与泪混在一起,狼狈不已。 “冤家!我的冤家啊!!”还是弥颜的叫声让萧沉砚止住了哭。 就他揩泪的功夫,弥颜就杀进来了。 可这回不等他惊风火扯的靠近,萧沉砚就把他拉住了。 “干嘛干嘛!我要与我宝贝干儿子干女儿打打招呼呢!好哥哥你赶紧让开!” 萧沉砚:“谁同意与你结干亲了?” “你还敢不同意?”弥颜急得很,“你必须同意!刹刹你快让好哥哥挪开点,让我瞧瞧我乖儿乖女嘛!” 青妩翻白眼:“还在我肚子里呢,是儿是女都还不知道呢,隔着我肚皮你能瞧个啥?” “也是啊。”弥颜傻乐。 他看着萧沉砚浑身上下绷不住的喜气,有点酸,但也真的跟着乐。 弥颜用肩膀轻轻撞了下他:“恭喜了啊,哥。” 萧沉砚唇角没能压住,嗯了声,道:“儿子女儿都是宝。”他说着顿了顿,睨了眼弥颜:“多个干爹疼他们也是好的。” “行了行了!”青妩甩手,往榻上一趴:“我估摸着一会儿要没个清净了,我要抓紧时间打个盹儿。” “哦,对了!萧沉砚!我的桃花饺子呢!” 萧沉砚即刻便想回不归楼去取,但又舍不得离开青妩身边。 “我我我!我去拿!”笔小圆赶紧请缨,喜颠颠的出门取饺子去。 青妩也将萧沉砚和弥颜轰了出去,这俩笑的太傻了,傻的冒泡。 她怕跟着这两家伙在一起待久了,自己也要跟着傻笑。 门外,萧沉砚和弥颜都坐立难安的。 “哎呀,不成,我得问问我娘这女子怀孕时须得注意什么,刹刹那小身板,得多吃点好的补补才行!” “好哥哥你那么穷,可别饿着我家刹刹。” 萧沉砚:“……” 他手上飞速写着神文传书,通知着两位岳父与岳母,还有自家阿娘那边。 弥颜的话说的虽难听,但话糙理不糙。 论起好东西,他当苍溟那些年也是攒下不少的,奈何被妙法吃空了大半,剩下早就全全交公了。 但这不是他苦媳妇和孩子的理由! 于是乎,在给自家阿娘的传书中,萧沉砚多了几行字。 就…… 初为人父第一天,先啃老借钱。 第611章 猛男爆哭! 事实证明,青妩是真的有先见之明。 西街宅子没安静多久,便热闹起来了。 且这热闹还不同凡响,整个忘忧镇的百姓都给惊动了,周遭住着的街坊都站在门边瞧热闹,啧啧称奇个不停。 “乖乖,这新来的小两口到底是妖精还是神仙啊。” “这地上又是冒黑气,天上又是飘彩霞的,都在他家这地界儿啊。” “飘彩霞算啥啊,你没瞧见这宅子边上停着的鸟儿啊,那尾巴都带闪光的,一看就不是凡鸟!” 街坊们好奇不已,但没人敢去敲门。 “我可告诉你们,这宅子里的郎君未必有什么大来头,可那娘子绝对是这个!”说话的正是先前来给青妩报信儿的周大娘。 周大娘红光满面,众人见她神情,就动了心。 “周大娘可是知道内情?” 周大娘深吸一口气,忙将自己在不归楼的见闻说出来。 不过片刻,众街坊就知道昨儿他们见到的那位谪仙俊郎君险些在不归楼被妖精强买,结果宅里那位艳鬼似的美娘子杀去不归楼,那试图强买的女妖精被挂光了毛,这会儿正和同行之人一起跪在不归楼门口示众呢。 周大娘神秘兮兮道:“重点不是那只胆大包天被拔了毛的鸡精,而是与鸡精一道跪下认错的女子,你们猜,她是什么什么?” “哎呀,大娘你快被卖关子了!”街坊们听得心痒痒,催促她赶紧揭秘。 周大娘深吸一口气,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刚刚有一大队人马过去找那女子,都是那女子的随从,我听到他们管那女子叫……叫公主呢。” 街坊们倒吸一口凉气,睁眼了眼。 他们大雍朝如今只有两位公主啊,长公主是皇太女,人在京畿断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这小镇上。 倒是那位不修德行的怀恩公主,据说被陛下赶回了封地,说起来,那怀恩公主的封地距离他们忘忧镇倒是不远。 破案了! 街坊们却紧张了,敬畏的看向紧闭的宅门。 突然……不敢凑堆堆看热闹了呢? …… 人皇·没啥大来头·萧沉砚此刻身陷岳父们的包围中,其阵仗堪比三堂会审。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北方鬼帝沉着脸:“刹刹不靠谱,阿砚你也陪着她瞎折腾,三日前她还在天上喝假酒,也不知有没有伤到自己的身子,女子孕期本就辛苦……” 萧沉砚沉重点头:“小婿有罪。” 太一:“大喜的日子,北兄就别骂孩子了,小阿妩一贯机灵,所有人都醉了,她还能与阿砚偷跑,定是没碰那歹物的。” 他说着,还是盯了萧沉砚,敲打道:“小阿妩顽皮,阿砚你一贯纵然她,但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不能再由着她胡来。” 北方鬼帝:“打打杀杀什么的,拦着她点。” 太一:“假酒什么的,别让她乱喝,她一贯好奇心重。” 萧沉砚又是一阵点头。 烛九阴在旁边等的不耐烦了:“你们教训完没,该轮到老子了吧?” 今日大喜,萧沉砚心情好的很,对烛九阴也和颜悦色:“烛神有何指教?” 烛九阴指着萧沉砚鼻子,又指了指北方鬼帝和太一:“几个意思?你管他俩叫岳父,管老子叫烛神?老子也是你岳父!” 萧沉砚笑而不语,这回没点头。 炎婪嘁了声,上前搭着萧沉砚肩膀,将他往外拉:“行了,别搭理这几个老家伙,他们就是见不着刹刹,心里不舒坦,找你撒气呢。” “过来的路上有一个算一个,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走走走!这等好事,叔带你喝大酒去!” 萧沉砚被炎婪拖走,烛九阴被无视,气的跳脚。 太一和北方鬼帝对视一眼,一神一鬼都笑了起来。 他们的确是心里不舒坦,眼巴巴想来看女儿呢,奈何屋子里人太多,他们都挤不进去,没说两句话就被女眷们给赶走了。 萧沉砚被炎婪拉出去,酒没喝到,但礼收了不少。 “这烈阳酒是老子煞费苦心弄出的绝酿,就这一坛,你替我大侄女收好了。” “还有这金乌羽,她不是一直眼馋老子的毛嘛,这羽毯你给她拿去。” “还有这……” 炎婪一个劲往萧沉砚手里塞宝贝。 萧沉砚哭笑不得,“炎叔怎不亲自去送?还怕你宝贝大侄女不收?” 炎婪咂摸了一下嘴,扭头抹了一把脸,声音还是骂骂咧咧的,却怎么都不肯抬头,很是色厉内荏:“几样小破玩意有啥好当面送的。” 他又抹脸又薅头的,假动作频频,奈何萧沉砚还是看到了他通红的眼尾,以及鼻尖的晶莹。 就……看到旁人喜极而泣,他不免想到不久前的自己,真是…… 丑啊。 幸而自家小女鬼刚刚没有嫌弃他。 但萧沉砚挺嫌弃金乌大爷的,他贴心的递上了帕子,声音温和:“擦擦吧,鼻涕下来了。” 炎婪愤恨的接过帕子,狠狠擤了鼻涕,挽尊道:“老子是鼻子上火了,没哭!” 萧沉砚点头。 “不和你说了,老子要去给我的大宝贝侄女和小宝贝侄孙孙搜罗礼物了!” 炎婪扭头就走,背影很是真男人。 真男人绝不回头,就是变回鸟样儿飞上天后,金乌大爷一头扎进云朵内,魁梧身躯一抽抽的。 “呜呜!我要当爷了!” “孙孙啊,我要有孙孙咯!呜呜呜——” 金乌大爷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殊不知他嘤嘤嘤的声儿化为雷声,整个忘忧镇都听见了。 镇中百姓又惊了。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儿特别多啊! 大白天打雷就算了,这雷声咋还和黄狗飙尿似的呢,又哭又笑的。 雷声聒噪,却也盖不住西街宅子里的热闹。 萧沉砚看着那道在屋门口垫脚探望,肩膀一抽抽,又哭又笑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眉心开始抽痛了。 奈何对方发出的‘呜呜’‘嘿嘿’‘嘻嘻’‘嘤嘤’的魔音太过穿耳,他难以忽视,只能开口:“你是跟着妙法吃了什么脏东西?发出这等怪音,是想吓唬谁?” 云铮泪流满面的转过头,抽噎道:“阿砚,我、我太开心了!” “我要当舅舅了!!” 第612章 财迷鬼窍,发了也癫了! 萧沉砚有点烦这群哭鼻子的男人。 这么会哭,显得他们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激动还高兴似的! 于是乎,面对哭唧唧的损友,他毫不吝惜自己的坏心眼,“要当舅舅了固然高兴,但你哭的如此凄厉,我还当是你知晓欠债滚滚,心生惧意了。” 云铮忽然就哭不动了。 萧沉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弥颜恐怕很快会去而复返,你要躲债,现在还来得及。” 云铮刚想开口,萧沉砚偏头朝后看去,勾起唇:“真糟糕啊,看来阿铮你是跑不了了。” 弥颜这不就回来了嘛,他手上还拎着一朵饕餮花。 妙法臊眉耷眼:“鸟奸商回来的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跑,就被他逮住了。笨蛋铮,咱俩完蛋啦。” 云铮:“……” 被妹妹怀孕的喜讯冲昏了头脑,云铮和妙法哪还顾得上躲债啊,当即就跑来了。 弥颜呵呵冷笑:“本君先前还纳闷呢,怎的喝了假酒醒来后不见你俩,敢情是要赖账跑路啊?” 云铮尴尬极了:“误会,我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妙法抢声道:“给我们一个狡辩的机会!!” 云铮:是解释,不是狡辩好吗!! 奈何妙法恐鸟奸商久矣,完全没接收到云铮的眼神示意,老实巴交的就把一切都交代了。 “那个那个……我和笨蛋铮不是要赖账啊,我们是准备替你寻找生发秘方来抵债来的……” “我不是故意拽掉你头发的啦,是表嫂整得假酒威力太大啦……” “说起来也是狗表哥不靠谱,他替你生的发压根管不了一个月嘛……” 妙法一通自爆加拉踩,云铮无力的垂下手,绝望的低下头。 萧沉砚饶有兴致的挑起眉,看了眼弥颜的假发,想到对方今儿出现时那地中海般的秃瓢,勾起唇:“原来如此啊……” 妙法:“原来什么如此?” 弥颜一口白牙咬得咯咯作响。 云铮深吸一口气,告饶的看了眼好兄弟:“别浇油了。” 萧沉砚忍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自求多福。” 说完,他看向从屋内出来的自家阿娘,在霓皇的示意下,走了过去,徒留下挚友兼大舅兄独自面对欠债人生。 另一边,母子俩去了宅子的花园那边,萧沉砚察觉到后方还有人跟着,他没回头,知道是不孝爹伽蓝。 伽蓝过去自作孽,故而不止不讨儿子喜,更不讨儿媳娘家人的喜。 明明他也要荣升当爷了,可满腔欢喜无处发散,压根没人搭理他,只能像个跟屁虫望妻石般的,跟着霓皇。 “拿着。”霓皇递给儿子一块石头。 那石头看着平平无奇,形状宛若一个缩小版的‘山’。 萧沉砚当神当人时都不是个多么要脸的人,但主动‘啃老’也是第一次,虽有些羞赧,但也大大方方接过了。 神识沉入这块山石后,他面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这是……上古神山?” 没错,霓皇送给儿子的就是一整座……不,三座山! “古有三皇山,分皇人、中皇、西皇。皇人山多神石宝玉、中皇山生石为金多神木宝树、西皇山中有玄天铁矿,伴生有古兽奇珍。”霓皇简单说了下,“这三皇山中还留有上古真炁,与小妩的森罗万象道很是契合。” 她看了眼儿子,含笑道:“这三皇山算是我这当阿娘的给你的小玩意,拿去哄媳妇吧。” “另则,还有一事。”霓皇皱起眉,有些严肃的批评道:“你这孩子,实在是薄待了小妩,你岳家待你如亲子,你怎到现在连聘礼都没给小妩补上?” 萧沉砚羞愧低下头,没有辩驳。 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他一直心有亏欠。 “阿娘这边早早准备好了一份聘礼单子,不过喝酒误事,还没来得及给你。”霓皇又将一份单子递给萧沉砚:“你且先看看。” 霓皇说着皱了下眉,道:“当初为了压制怒生道,我只能见缝插针的将一些上古秘宝搜罗来,埋于地下。东西有些庞杂零散,时间太短我只草草整理出了一小部分。” “过些日子,你来一趟昆仑墟,将那些东西整理好,全部带走。” 萧沉砚和青妩是进过昆仑墟的,昆仑墟内的上古之物不胜枚举。 但萧沉砚此刻还是怔住了,他没想到阿娘会为自己绸缪了这么多,竟连聘礼都…… “阿娘……” 霓皇拍了拍他的手,“你我母子,不许矫情。” “好。”萧沉砚压着喉间酸涩,对霓皇笑道:“你的乖儿媳看到这些估计要高兴坏了。” 霓皇还是有些遗憾的,当初只她一人,能留下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上古时的许多宝物能留至今的实在不多。 她倒是没告诉儿子,方才去见乖乖儿媳时还送了两座上古神山:招摇与长留。 那是婆婆给乖乖儿媳的礼物,就算亲儿子也不能来沾边。 伽蓝立在不远处,一开始还好,听着母子间的谈话,越听越是难安。 杀伐伽蓝过去只知打打杀杀,眼中何曾有过外物? 他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这等大喜日子,自己竟还是空手来的! 现在霓皇给了儿子儿媳如此多的宝贝,他这个当父亲的能给什么? 伽蓝搜肠刮肚想完想尽了,发现自己拥有的只有三千红眼珠子和手里的杀伐巨剑。 生平第一次,伽蓝大帝被‘贫穷’压垮了肩,尤其当儿子朝他望来时,伽蓝竟不敢与之对视。 萧沉砚倒是从未期待过这位不孝爹会有所表示。 实在是刚刚从伽蓝身上溢出的那股子‘慌里慌张’,隔着老长距离他都感觉到了。 霓皇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去陪小妩吧。” 萧沉砚也记挂着自家小女鬼,今儿来了那么多‘人’,估摸着她也累坏了。 萧沉砚回屋时,青妩房内已经空了。 设想之中的疲惫媳妇没看到,反而对上了自家漂亮小女鬼失望的眼。 “怎么是你啊?你进来干吗?” 萧沉砚:“???” 青妩摆手:“出去出去,赶紧换其他人进来!”她说着发出桀桀怪笑:“发啦!萧沉砚!咱们发啦!” “你说你要是也能怀该多好,咱能收双份礼!” 萧沉砚:不是发了,是财迷鬼窍,癫了! 第613章 十难嘻嘻,十难不嘻嘻 青妩这边是收礼收到手软。 至于孕期不良反应? 唉,每天数宝贝数到手抽筋,宝贝太多都快没地儿放了算不算? 总而言之,青妩的孕期过的很快乐,吃嘛嘛香,身边还有个二十四孝好夫君当牛做马的任她差遣,配合她瞎胡闹。 亲朋好友们隔三差五是来,每次都没空过手。 原本阴司那些老鬼酒醉后是想把青妩‘请’回来主持大局的,但现在嘛,刹刹陛下有合理理由偷懒啊! 反正青妩打着安胎的名义,继续和萧沉砚呆在忘忧镇,小日子过的逍遥又快活。 他俩是快活,有人却常含忧愁。 幽冥之下。 炎婪将人领到了一处地狱入口前,随手丢过去一枚腰牌。 伽蓝抬手接过,俊脸上毫无波澜。 炎婪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十难就在这处地狱内服刑,拿着这枚腰牌钥匙,便可入内。” “你既要见他,你就自个儿进去找他好了。” 炎婪说完,哼了哼,也不等伽蓝的反应,振臂飞走了。 伽蓝也没在意炎婪的冷待,亲家这边一直看他不顺眼,他是知道的。本也是他理亏,他主动上门本就是讨嫌的。 不过,眼下除了十难,他也找不了别人了。 伽蓝握紧腰牌,入了此间地狱。 他身影消失了瞬间,一个呼吸不到的功夫,他又从地狱里出来了。 俊脸铁青,神色难看,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厌恶。 那只金乌…… 难怪飞那么快呢! 伽蓝看着手里的腰牌钥匙,长吸一口气,最后屏住呼吸,认命般的再度进入此方地狱。 须臾后。 他从地狱里出来,一身杀气滔天,嫌恶的将一坨东西丢地上,下一刻杀意化为寒流,不断冲刷他全身。 “呜呜呜,蓝蓝~我就知道你回来救我的,嗝儿——”十难哭唧唧的,吃饱般的打了个嗝儿,又猛的翻出白眼,哇的一声呕起来。 伽蓝竖起一道结界,又后退五米,离得十难远远的,同时封锁住自己的嗅觉。 十难呕了好一会儿,虚弱的朝他招招手: “那什么……你给我也洗洗,我都给腌入味了……” “忒过分了,你儿媳妇她不是鬼啊,她居然让我去粪坑地狱挑粪!挑粪就算了,她还没收挑粪工具,让我用手呕——” 伽蓝厌恶至极的盯着这秽气玩意,眼尾处的血瞳都冒出来了,血眸乱转,杀意飙升。 他后悔了,就不该来找这家伙的。 要不还是杀了算了? 僵持了好几息,伽蓝抬手朝十难甩过去数十道杀意寒流,十难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刀刀刀,下刀子雨了!” “蓝蓝……啊!我不洗了……不、不洗了……” 一顿刀雨削下去,十难血淋淋的干净了。 他幽怨的望向伽蓝:“我现在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是霓皇阿姊又家暴你了吗?你来找我撒气?” 伽蓝嫌他晦气,即便用刀子雨把十难给血洗干净了,但伽蓝依旧与他保持着距离,结界也不曾撤去。 杀伐伽蓝学不会拐弯抹角,问道:“你,有宝物吗?” 十难怀疑自己耳朵,“啥?我耳朵被你的刀子给戳聋了,没听清。” 伽蓝沉着脸:“混沌未灭前你最爱在外找事惹祸,毁人心头爱,夺人心间宝,你偷盗抢来的那些宝物呢?” 十难眨了眨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泼天大乐子,他拍着自己还淌血的大腿,痛的哎哟惊叫唤还不忘幸灾乐祸: “不是吧不是吧!蓝蓝你居然也会惦记这些外物了?” “你该不会是想学那些人族俗男给心上人献宝,用来讨好霓皇阿姊吧?” “不对不对,之前地府一震动荡,我听到有小鬼叫唤说是阿罗刹天怀孕了?” 十难说着,埋怨道:“侄媳妇真是没鬼性,听说人族皇帝遇到大喜事都会赦免天下,她都揣崽儿当娘了,也不知道赦免赦免我。” 伽蓝被他碎碎念的心烦,眼尾处的血瞳朝他盯去。 “哎哟!” 十难肚子处出现一个大洞。 他捂着肚子直抽抽,佝偻着背,虚弱的抬起头:“我……老老实了,别打了。” 嘴巴说老实了,但该犯的贱还是一句不会少。 十难:“霓皇阿姊肯定去看过侄媳妇了,你肯定跟着去了,你该不会空手去的吧?” “天啦,堂堂杀伐伽蓝手上该不会一个子儿都没吧?” 伽蓝面无表情盯着他,十难缩起脖子,双手合十,“我保证,这回是真老实了。” 十难虽说是本性难移,但比起当初,现在他还是略微识时务了那么一丢丢。 “蓝蓝你有难,当弟弟的我当然要鼎力相助啦。” “我过去掠来的那些宝物什么的倒是都在,当初那个烛幽借了我时间之力,我随手把那些玩意丢时间长河里了。”他瞄了眼伽蓝:“你若是要寻那些东西,还得入一趟时间长河。” “这事儿你得去找那两条长虫。” “不过,蓝蓝你亲自出马,那两条长虫肯定不敢不卖你面子啦~” 十难说着,结出一道法印,法印炁化为一道灵徽,飘向伽蓝。 伽蓝皱眉,有些嫌弃,但还是收下了。 “有我的痴愚印,你进入时间长河后就能找到我藏起来的棺材本啦,唉~” 伽蓝也没与他说谢,扭头就走。 十难却叫住他,追问道:“蓝蓝你真真想找的,是当年我从你那儿偷走的慈悲骨吧?” 伽蓝脚下顿了下,没回答,身影消失。 十难却怪笑了起来,摸着下巴,一脸看热闹的样子。 “有好戏看了,可惜啊,不能跟着去看蓝蓝的热闹……” “机智如我,还得是我啊,就知道把那块慈悲骨留着会有热闹。” 杀伐伽蓝以杀为道,但在他诞生之时,生出来的第一块骨却是慈悲骨。 “说起来,这块骨头是谁帮蓝蓝剔下来的?” 十难记得伽蓝当年一直想剔除自身的慈悲骨,却屡屡失败。 后来他趁伽蓝闭关时,偷摸进了杀伐神殿,却发现了那块被剔出的慈悲骨。十难见猎心喜,就顺手牵羊了。 “哎呀,糟糕啦,忘记告诉蓝蓝,我在那慈悲骨上留了个小小困阵呢~” “不过,蓝蓝这么厉害,应该不会中招吧~嘻嘻~” 十难幸灾乐祸到眉飞色舞。 一道火红火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巴掌甩他后脑勺,正是躲在暗处看完热闹,回来了的炎婪: “嘻个锤子嘻,滚回去挑粪。” 十难:不嘻嘻。 第614章 伽蓝慈悲骨,往事开幕 烛九阴和烛幽这对爷俩的讨嫌程度也没比十难差多少了。 现在三界太平,这对爷俩也不肯回域外钟山坐牢,赖在三界不走。 但天上地下都讨人嫌,这爷俩反正不要脸,干脆去十洲三岛那边占山为王了。 伽蓝找过去时,这对爷俩刚干完仗。 烛幽阴沉着脸,看到伽蓝来后,也没给个好脸色,丝毫不怕触怒伽蓝被削了脑壳。 “哟,今儿刮得哪门子妖风,把杀伐伽蓝都给召来了?”烛九阴开口就是老阴阳了。 伽蓝说明来意,烛九阴毫无意外之色。 对于伽蓝的到来,他显然早有预料。 十难把时间长河当藏宝地,身为时间守望者的他又岂会不知道。 不但知道,烛九阴早也在打那堆宝贝的主意,但没有十难的灵徽,他也只能盯着宝山流口水。 “你我乃是亲家,就算看在咱女婿的份上,我也要卖你这面子的。”烛九阴拿腔拿调说着。 烛幽在旁呵了声,声音不大不小:“一个遭儿嫌,一个遭女嫌,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人家认你俩这爹吗?” “哪儿都有你!就你那破嘴会说话是吧?”被掀了老底的老长虫暴怒咒骂。 伽蓝也面色不善:“烛神若舍不得管教孩子,看在亲家的份上,我可代为出手。” 烛幽不吭声了,面上低头,心里继续骂。 这亲家还真认上了? 呵呵,两个不被承认的爹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甭管两个不孝爹之间是报团取暖还是各怀鬼胎,反正这事儿是成了,烛九阴答应送伽蓝入时间长河去‘挖宝’,不过嘛,他要求事成后五五分账。 这宝贝,他必须占一头。 伽蓝倒是痛快应下了。 将伽蓝送入时间长河后,烛幽继续说起风凉话:“阿罗刹天可真好命啊,有父亲你这死爹巴心巴肝的到处捞宝贝往她跟前送。” “还有这个公爹低头哈腰的卖力送宝贝讨好。” “父亲你合该再送点,把命都给她把心都掏出来送她,这多感人啊……” 烛九阴斜着眼角瞧他,嫌弃道:“小眼薄皮那德行,心眼还没针尖大,老子短你吃喝了,还是没把命给过你?你高低也是个当哥的,敢不敢大度点?” 烛幽抿唇,扭头不吭声了,变出龙尾,继续抠自己鳞片。 烛九阴看着就来气:“你被那癫雀儿传染了不成?扣自己的鳞作甚?” 烛幽阴恻恻道:“给你的丑女儿我的乖妹妹未来侄子侄女送礼啊,不然等着您老扣您自个儿的鳞?您那残躯还有几片鳞能用的?” 烛九阴哽住了。 烛幽:“呵,反正我就是没她受宠就是了……” 烛九阴指着他,像是看着一个犟种。 “你是还没断奶?你酸不酸?” 烛幽:“我就是酸,我就是要当父亲你最宠爱的孩子。”他固执的看向烛九阴:“不行吗?” 不等烛九阴回答,他又拔下自己的鳞,恶狠狠道:“不行也得行,强扭的瓜不甜我也要扭!” “你又酸你妹,又不待见你妹,你还拔什么鳞?你没苦硬吃?” 烛幽冷笑:“我心机行不行?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拔,让你觉得亏欠,让你觉得对我不起,看你还偏不偏心!” 烛九阴:“……” 烛九阴扶额闭眼。 他不是给自己造了个儿子出来,是造了个祖宗出来! 怎么那么大的病! …… 伽蓝进了时间长河,在痴愚灵印的牵引下,很快找到了十难藏在长河内的棺材本。 那是一张似哭似笑似讥嘲的面具,就如十难那人一般,讨嫌的很。 面具本身是一件法器,内藏乾坤。 伽蓝的神识探入其中,无视了里面成山成堆的宝物,找到了自己的慈悲骨。 杀伐伽蓝生具慈悲骨,具善魂。 霓皇曾说,善魂是他身上最强的力量。 时至今日,伽蓝才明白她那句话的意思。 而霓皇之所以能说的如此笃定,源头,却在这根被他遗忘许久的骨头上。 伽蓝拿出慈悲骨的瞬间,慈悲骨上的法阵被惊动,一股力量侵袭而来,恰那时伽蓝陷在回忆中,心神失守,竟中了招。 他恍惚间睡了过去,记忆似滂沱大雨,倾泻而来。 那时,天地未分,世间混沌一色。 修罗族内六岛浮空。 权欲之岛始终位于巅峰,一如其主,只想霸据高位。 最闹腾的莫过于痴愚之岛,每日都不缺乐子,吵吵嚷嚷从无清净。 修罗族皆知十难大帝是个闲不住的,上至其他五位大帝,下至修罗喽啰,他惯爱挑唆搞事。 若在族内挑唆不出乐子,便到外间去招惹诸神。 一道剑弧骤然斩向痴愚之岛,打断了岛内某人的恶趣味。 十难双腿大岔着坐在地上,前方一道巨大的鸿沟,正是被剑弧斩出来的。 男人肃杀的身影出现在上空,手里的巨剑杀意未消。 十难手托腮,嗔怪道:“过分了啊,蓝蓝,差一丢丢你就把弟弟我劈成两半了~” 伽蓝自半空落下,冷冷盯着他:“我说过,再吵嚷,砍死你。” “我在自己的窝里寻欢作乐,如何能吵到蓝蓝你啊~你就是太敏感了~”十难嘻嘻笑着 “还是说,蓝蓝你身上那根骨头又痒痒了~要杀个把人才能止痒?” “早说嘛~”十难指向旁边被他剐的只剩个骨头架子的修罗男子:“那这个小玩具就送给你杀好咯~” “唉,本来我是想再玩玩,然后把他送给尽尽吃掉的呢,这小子可太有意思了,你不知道,咱们修罗族居然也能出叛徒诶~” 十难眉飞色舞的说着:“这小叛徒是我从外面逮回来的,哈哈,他与怒生岛的一个小女罗生了情,这两个玩意儿为了所谓情爱,连修罗都不做了,居然敢叛离出逃。” “我略施小计,让他亲手杀了那小女罗,他竟发了狂,联合了外面那些狗屁神族来袭杀我,嘻嘻~他可太大胆了,太有意思了~” 十难兴高采烈的说着,脸上露出虚伪的歉疚:“哎呀,是我玩的太开心,声音太大,所以吵着蓝蓝你了嘛?” “这么说来,不是你敏感,是我得意忘形了呀~” 伽蓝没搭理十难,反倒端详起那修罗男子,“敢犯上弑君,倒是有些杀性胆气。” “但你的杀意,太聒噪。” 第615章 地母VS青帝,论道 杀伐伽蓝的脾性,向来是闲事不理,只打打杀杀。 但今儿日子不对。 伽蓝极其厌恶随自己伴生而出的那根慈悲骨,每隔一段时日,总有那么一天,会令他变得格外‘软弱’。 甚至会对一些废物,生出可笑的‘怜悯’或是‘惜才’之心。 譬如今日,那修罗小子身上的杀意虽聒噪,却有一股狠劲,颇对他胃口。 伽蓝不在意对方是否动情,又是否叛族。 他又不是帝陀那权欲熏心的疯婆娘,才懒得管其他修罗们是否效忠。 甚至于自己麾下的血罗是否忠诚,伽蓝也无所谓。 那些血罗都是自愿追随于他,不过是因为他的强大。 若有反叛谋逆,敢于付诸实际者,他反还会觉得这种修罗有些血性杀性,比起那些只会一味慕强,跟在强者身后不知自强的要好多了。 那修罗男子似也从伽蓝今日的‘异常’内觉察出了一线生机。 修罗族中都知道,伽蓝大帝一贯不会废话,只会直接动手。 但每隔一段时间,总有那么一天,伽蓝大帝会‘心慈手软’,话会多一些,有时非但不会下杀手,还会点拨恩赏。 运气好的,还能成为他的血罗。 修罗男子毅然决然剜下自己的一只眼,膝行到伽蓝身边。 双手奉上自己的眼珠。 “请伽蓝大帝开恩,收莫沙为血罗,莫沙愿终生侍奉帝君左右!” 十难噗嗤乐了,“小叛徒还挺会见缝插针的啊,这是见蓝蓝你今儿小日子来了,觉得自己又有活命的希望了啊?” “我说小叛徒,你该不会以为什么货色都能成为蓝蓝的血罗吧?” 十难讥笑:“血罗献上一目,寄宿于大帝之身。你们既是他的奴,也是他身上的吸血虫,只是给出一只眼睛,便能分到万分之一杀伐大帝的力量,啧啧。” “也不怕胃口太大撑死你自个儿……诶诶诶!蓝蓝你干嘛?” 伽蓝抬手捻起了对方的眼珠,目色冷漠:“你若能活着通过血罗试炼,本帝君就给你复仇的力量。” 那修罗男子大喜,以头抢地,“谢伽蓝大帝!” 十难见状,颇为不满道:“蓝蓝你这是要帮着外人来杀我啊?他若是成了血罗,肯定要来找我复仇的~你过分了哦~” 伽蓝冷睨他:“你不是笃定他成不了血罗吗?” 伽蓝撂下这句话,转身便走了,十难看着已陷入血罗试炼,周身被杀气裹挟,肉身神魂都承受分崩离析之苦的叛徒修罗,低声讥笑道: “真是好有趣,明明蓝蓝的血罗试炼比我给你上的刑要痛苦千万倍呢~” “好浓烈的仇恨哦,可真好吃~” “哎呀,突然觉得你这小叛徒若是能成为血罗也挺好玩的,我又想到一出好戏了~” 十难嘴里碎碎念着,脚一抬,追上了伽蓝。 “蓝蓝~等等我呗~” 杀伐巨剑劈头盖脸斩来,将十难拦截在杀伐之岛外。 十难气鼓鼓,幽怨道:“蓝蓝你过分了啊~看在你今儿小日子的份上,我都没和你计较你今儿当众拆我台的事。” “帝陀要是知道你包庇叛徒,肯定要来烦你的哦~我可是会去告状的哦~哎哟!” 杀气越发凛冽,十难被砍得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他生气了,撂下狠话: “蓝蓝你不仁,我不义了哦!” “本来没准备把你也拉进好戏里的,现在嘛……哼哼!” “我生气了,我要报复你了!” 伽蓝才不理会十难的狠话,他厌烦慈悲骨作祟的日子,回去后便闭关了。 直到某一日,他从闭关中醒来,手背上裂开一道缝隙,一颗血色眼球转动着,又砰得一下炸开。 他麾下死了一只血罗。 伽蓝并不在乎一只血罗的生死,只是这血罗死时,他感觉到了将之杀死的力量。 怒生之力! 是霓皇动的手! 伽蓝眼里翻腾出兴奋的杀意,不怒反笑。 而恰在这时,十难那惹人声音的声音飘了进来。 “蓝蓝啊~我的蓝蓝哥哟~” “霓皇阿姊怒杀你的血罗,你找她干仗的机会来了啊~” 伽蓝走出禁室,看到了十难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脸。 “你搞的鬼?”伽蓝冷眼看他。 “是啊~”十难半点不带撒谎的,还一脸邀功之色:“上次那个叫莫沙的小叛徒还记得吗?” 伽蓝:不记得。 十难:“他趁着你小日子时心情好,自请成为你的血罗,嘿,没想到那小子还真通过血罗试炼了~” “哎呀,你倒是躲清净闭关了,那小子成了你的血罗后可给我找了好多乐子……哦,说漏嘴了,给我找了好多麻烦呀~” 十难掩唇嘿嘿笑。 “不过这玩具玩久了也无趣,所以我就废物利用,用我的痴愚道狠狠愚了他一把,让他去找霓皇阿姊的麻烦了~” “他那情人女罗本就是霓皇阿姊麾下的,说起来,他那情人的死,霓皇阿姊也要付一半责任嘛~” “若是霓皇阿姊准允他俩在一起,他俩怎会叛族私奔呢?若是不叛族私奔,我也没机会让他杀自己的小情人嘛~” 伽蓝懒得听他废话,只问:“霓皇怒了?” “霓皇阿姊何时不怒?”十难嘿嘿笑:“趁这个机会,蓝蓝你赶紧去,这一次霓皇阿姊肯定愿意和你干仗,她怒而杀生后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气的,这一次你去邀架定能成功!” 都没等十难碎碎念完,伽蓝已然从原地消失。 而怒生岛上,刚刚动怒杀生的霓皇却一反常态的熄了怒火。 她眸光冷冷的凝视着混沌深处。 抬手一拂,似拨开了混沌深不可测的雾,将什么拽到了眼前。 一道介于虚与实之间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对方容貌苍老,脸上沟壑纵横宛如老树皮。 但霓皇还是认出了对方。 “青帝。” “你老了。” “也丑了。” 霓皇声音顿了顿,美目微眯:“也变强了。” “你身上有混沌之外的力量,你,并非此世的青帝。” 老迈的青帝含笑点头:“我自混沌消亡后而来,跨了时间长河,来与地母霓皇论一场道。” 第616章 伽蓝莽夫,怎会选他当孩子爹? 霓皇与青帝对坐论道。 两人的神魂似在混沌外的另一片天地中,无人打扰。 从混沌未分,论至混沌消亡、万族凋零、人族崛起、三界始生…… 霓皇也透过青帝,看到了万古长青。 她于万古长青中,窥见了绿意扎根的广袤褐色,她抬手捻去,手触及的是混沌,那抹褐色在她脑中具象,那点褐色也在她指尖化形,被她从混沌中凝聚而出。 随着那点褐色的出现,她身上蓬勃不休的怒意竟都变淡了些许。 霓皇讶然一瞬,沉思看着指尖的褐色,“此为何物?” 青帝含笑:“泥土。” 青帝手中法印变幻,双掌相合,转腕间,右手指天,左手指地。 “混沌分,上为天,下为地。大地为土灵所聚,厚德载物。” 霓皇轻捻着指尖泥土,若有所思:“此物,可助我克制怒生之道。” “霓皇大帝想克制自身之道?” “为我所控,才能为我之道。被‘道’所控,何来本我。”霓皇语含轻嘲,看向青帝:“你已超然,应该知晓修罗若无法克制自身,注定穷途。” “我之远瞩不如地母霓皇。”青帝摇头:“此世的我,尚不明白此理,而地母你已然窥见结局。” 霓皇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地母吗?这名字倒是不错,可怒生之主为暴怒所控,失控者,做不了一个母亲。” 青帝目光澄明,缓缓道来:“可在未来,霓皇大帝成为了一个母亲。” 霓皇眸光微动,“我有了孩儿?” 青帝颔首。 霓皇端坐:“愿闻其详。” 青帝与霓皇讲述起了一个孩子的两世。 那个孩子叫苍溟、也叫萧沉砚…… 霓皇安静聆听着,面上看不出喜怒。 直到最后,她才开口询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青帝正要说时,顿住了话锋,笑道:“一切皆有缘法,地母有客临门,今日的论道,就到此了吧。” 青帝说完,身影淡去。 霓皇并无阻留。 她凝视着指尖那点泥,心里默念着‘萧沉砚’这个名字。 这是她未来孩儿的名字。 孩子? 好陌生的存在。 母亲? 又是怎样的存在呢。 霓皇还想知道更多关于那孩子的事,可青帝说,他也只是旁观者,只草草知晓那孩子的一些故事。 只是零星一些事,但霓皇听罢却很愤怒。 她愤怒着,却又怪异的克制住了这种怒火。 自诞生时起,暴怒常伴她身,这种怒无从说起,不知源头。 她自怒火中获取力量,又被暴怒裹挟,无法摆脱。 可今日,她第一次知道了自己怒火的原由。 她因那孩子的身世而愤怒,她愤怒于修罗族愤怒于在未来帝陀竟敢如此谋算她的孩儿! 更愤怒于自身,竟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还愤怒那个不知在哪儿的孩子父亲。 未来的她,到底是选了一个怎样无用的男人,才能令孩子遭逢那么多磨难? 凛冽的杀意与阴湿恶意出现在后。 霓皇回首,撤去环绕在四周的大雾,看到来人,毫不意外。 “阿姊~”十难露出看好戏的嘴脸,“蓝蓝不请自来,阿姊你不会生气怪罪蓝蓝吧~” “会。”霓皇颔首,然后抬手。 啪—— 十难直接被一巴掌抽飞。 他哎哟一声转成个陀螺,原地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捂着脸幽怨道:“阿姊你厚此薄彼,你怪罪蓝蓝,打我作甚?我是什么下贱的东西吗?” 霓皇看了眼十难的犯贱模样,蹙了蹙眉,垂眸思索起来。 孩子的父亲,不可能是十难。 纵然她未来瞎眼耳聋缺了心,也不会选择这等货色。 剩下的便只有无尽和伽蓝。 无尽是最先被霓皇剔除掉的夫选,她是暴怒,无尽是暴食,谈不上多厌恶对方,但无尽一直以来都更亲近帝陀。 仅剩下的,便只有…… 霓皇看向伽蓝,眉头皱的更紧了些,被克制下去的怒意,隐有破土之势。 “杀伐伽蓝连十难的痴愚把戏都看不破?” 伽蓝眼中杀意不减反增,手中巨剑蠢蠢欲动:“他的蠢笨把戏随时可收拾,但你杀了我麾下血罗,当给我一个交代。” 十难赶紧煽风点火:“是呀是呀~我承认那个小血罗是中了我的痴愚道过来找阿姊你麻烦的~” “可阿姊你明明可以不杀他的呀,但你还是杀了~这不是明明白白打蓝蓝的脸嘛~” “必须打一架!不打一架,蓝蓝大帝的颜面怎么搁啊~啊!” 一只巨手将十难拍扁,一把巨剑顺势将十难钉死。 两人齐齐出手,倒是罕见的默契。 十难龇牙咧嘴,狞笑起来:“过分了啊,怎么都来打我呢?” 伽蓝跃跃欲试的盯着霓皇:“打一架?” 霓皇打量着他,忽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的慈悲骨何时再发作?” 这个问题显然踩了伽蓝的痛点。 巨剑朝霓皇面门直袭而去。 怒生之力如海潮,挡住杀伐巨剑。 十难双眼放光,狂喜拍手,打起来打起来! 下一刻,杀伐巨剑连同他和伽蓝一起被掀出暴怒之岛。 褐色的土壤自混沌中衍化而出,化为土墙,挡住两人。 十难和伽蓝也是第一次见到大地之力,前者咦了声,后者见猎心喜,霓皇的力量竟又变强了? 杀伐巨剑攻伐土墙,却不能破。 霓皇的声音从土墙后传来:“待你慈悲骨发作时,来找我,与你打。” 听到这话,伽蓝眼中战意熊熊:“一言为定!” 十难却失望了:“啊~又要等啊,我还想马上看好戏呢~” 他话音刚落,土墙中生出一只巨手,对着十难狠狠拍去。 他作势要飞走,又生出另一只巨手,两手合拢,似拍爬虫一般,将他困在中间,重重击打。 伽蓝不在意挨揍的十难,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迫不及待想与霓皇一战了。 当下持剑而去,挡下暴揍十难的巨手。 十难感动:“呜呜~就知道还是蓝蓝你对我好,见不得我挨打~” 伽蓝没搭理他。 见不得十难挨揍? 不存在的。 只是抓住机会先和霓皇过过招。 只是没打两下,巨手就风化,土墙依旧耸立,但任由伽蓝怎么挑衅,霓皇都再也不给反应了。 霓皇的视线穿透土墙,看着一心沉醉在杀戮中的伽蓝,眉头越皱越紧: “莽夫。” 这等莽夫,自己怎会选他成为孩子的父亲? 第617章 莽夫伽蓝 一心只念着打打杀杀的莽夫伽蓝是不会因为一次两次的‘拒战’就放弃的。 即便霓皇已说了让他慈悲骨发作时再来找他打架,但伽蓝等不及啊。 他不但自己来,还把十难给抓来。 因为他发现,若是他独自前来,不管怎么挑衅攻击,霓皇都拒而不见,直接竖起高墙,不搭理他。 但若是十难来的话,只需动一动他那贱嘴,饶是霓皇不放下土墙,也会变出两只巨手将十难拍扁。 伽蓝就能借机与霓皇过上几招。 只是这种招数也就一开始有点用,到后面即便伽蓝将十难带来,胁迫十难发动嘴贱大法,霓皇也都充耳不闻,把他俩当成两个屁。 久而久之,十难也不来了。 笑话! 他十难大帝是喜欢看别人的乐子,而不是把自己变成乐子! 不等伽蓝再来逮他去给霓皇‘逗乐子’,十难先跑了,族内是呆不下了,他要远行~去外面搅弄风雨去! 混沌中时间亦是浑噩。 慈悲骨的发作毫无预兆,而这一次,没等伽蓝主动找上门,霓皇先找到了他。 见到霓皇的瞬间,伽蓝就察觉出了她的变化。 他视线在霓皇身上端详了片刻,微蹙眉头:“你的怒气变淡了。” 霓皇不置可否,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 伽蓝眼中杀意渐燃:“怒气虽淡了,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力量反而变强了。” 霓皇看他一眼:“你慈悲骨发作的时候,倒是多了些脑子。” 不似平时,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再没别的东西,一整个被杀意裹挟的莽夫。 “你今日是来与我一战的?” “不在此地与你打,换个地方。”霓皇说罢,转身便走,伽蓝快步跟上。 他俩一前一后离开了修罗族的领地。 混沌时代,无天无地,世间一片空茫,生灵蒙昧。 强者为神,化出灵智。 弱者愚昧,苟延残喘。 诸神与凶兽厮杀不绝,混沌世间四处都是杀戮。 出来后,不等霓皇动手,伽蓝放出的杀气就将袭来的凶兽绞为粉碎,他的杀气过于凶悍凛冽,凶兽们闻风而逃,有些神祗感受到了,也远远避开。 “霓皇!”伽蓝语气里带着不耐,“你到底何时才肯与我打一场?” 霓皇看他一眼,“急什么?” 她带着他继续朝前走,走着走着,伽蓝也发现了世间的变化。 混沌之气淡去,似被什么一分为二,脚下踏着的不再是虚无而是脚踏实地,头顶出现苍穹天空。 “混沌被分开了?”伽蓝眸子微动。 霓皇嗯了声,目光看向远处,喃喃道:“盘古劈开了混沌,天地初现。” 修罗一族居在混沌深处,在他们的族地附近,混沌尚是凝实的。 可盘古的那一斧子,就像个裂痕,会将混沌逐渐撕开。 一切都如青帝所言的那般,混沌将成过去式,新的时代到来了。 霓皇蹲下身,轻抚脚下的土地,眼中有些怅然又带着几分希冀。 伽蓝则看向远方,身体里的杀意在蠢蠢欲动,他能感觉到这片天地中有许多强者,他迫切的想要与这些强者一战。 但是……比起这些未知强者。 他还是更想和霓皇干一架! “霓皇……” “别吵。” 伽蓝面起愠怒:“你推三阻四是想食言?” 霓皇脚下一顿,回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 这一笑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 “笑你的‘本我’倒是比你平时要讨喜一些。”霓皇淡淡道:“倒像是个讨糖吃的小孩,而不是只晓得蛮干的莽夫。” 换做平时的伽蓝,哪会再三询问什么时候打,能不能打,到底打不打这种问题。 他提起剑直接就开干了! 或许是慈悲骨发作的缘故,今日的伽蓝比平时要‘磨叽’些,也更多了一些别的情绪。 但骨子里的杀性不减,听到霓皇的话,他又准备蛮干了。 霓皇却道:“有个地方我觉得不错,你帮我打下来,我再与你打。” 伽蓝眸色冰冷,剑锋扫向霓皇咽喉。 霓皇抬手,指尖抵住剑锋。 无往不利的杀伐巨剑被她素白纤细的手指挡住,竟难再寸进丝毫。 两人四目相对,霓皇诚恳道:“你听话一点,我与你打两场。” 伽蓝眸子亮了亮:“不骗我?” 霓皇唇角轻不可见的翘起了几分,像哄小孩似的:“不骗你。” 伽蓝收剑,“打什么地方?” “有一处神山名为招摇,上面有不少灵宝,我觉得不错。” 须臾后,招摇山。 杀伐大帝横扫而过,地母霓皇静坐在山下的一块大石上,看着在招摇山中大开杀戒的伽蓝。 好好一座神山,被他打的千疮百孔。 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原本光景。 霓皇皱着眉,不太满意。 伽蓝见状,也沉了脸:“你又想变卦?” 霓皇:“你将此地打成了破烂,我收来还能有何用?” 不等伽蓝发作,霓皇又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往东还有一座长留山。” 男人俊脸阴沉的几乎滴水。 眼看是不愿意再‘打工’了。 霓皇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出手。 巨大的泥塑之身拔地而起,朝伽蓝攻伐而去。 伽蓝不怒反喜,杀伐化剑,与地母泥塑之身打的有来有往。 他兴致盎然,霓皇却兴趣缺缺。 就在伽蓝打的正起劲的时候,泥塑身骤然风化。 伽蓝一身牛劲打了空气,他惊怒的瞪向霓皇。 霓皇眼底带着几分疲倦:“累了,不想打了。” “霓皇!” 女人意兴阑珊的撇开头,道:“若是能把长留山给我的话……” 男人俊脸阴沉,咬牙切齿:“我去给你打!” 霓皇看着伽蓝远去的背影,勾唇轻嗤了一声:呆子。 下一刻,伽蓝瞬移到她眼前。 凛冽的气息扑入鼻腔。 伽蓝低下头,俊脸在她眼前放大,眸子紧紧攫取着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时间似都暂停了。 霓皇静等着他的下文,想看看这个莽夫突然杀回来是要做什么。 反悔了? 还是慈悲骨也压不住他的杀性,要与她撕破脸打到底了? 突然,伽蓝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朝前一拖,又毫不客气的将她猛推:“发什么愣!带路!” 霓皇:“……” 第618章 杀伐大帝,穷如野狗! 长留山毫不意外的被伽蓝打下来了,不过,神山还是被打废了一半。 霓皇收下了长留山,敷衍般的与伽蓝打了一会儿。 伽蓝越打火气越重,一颗杀心被钓的七上八下得不到满足。 “你敢不敢认真一点?” “霓皇?你是瞧不起我?” 霓皇一脸索然无味,“累了。” 伽蓝脸沉如冰:“你又想打哪座山?” 霓皇神色不变,他看不见的那一侧唇角却轻轻勾起了些许弧度。 “你不会自己去打来神山灵宝给我?” “这点自觉都没有吗?杀伐伽蓝?” 伽蓝不理解。 他为什么要有这种自觉。 他盯着霓皇,眼中透着怀疑。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的根脚出问题了?” 从今日见到霓皇开始,他就觉得霓皇浑身上下透着不对劲。 霓皇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上前,手覆在他心口。 伽蓝身体警惕的绷紧,霓皇却安抚般轻点他的胸膛:“我可以帮你剔除慈悲骨。” 伽蓝瞳孔微缩,低头死死盯着她,下意识握紧她的手,全然没意识到两人此刻的距离是多么危险。 霓皇抬头与他对视,眸色深的让人看不清。 像是一个猎手,早早编织出网。 “当真?” 霓皇嗯了声,看到他眼里的跃跃欲试后,心里却生出不喜,她淡淡问了句:“我可以帮你将它取出来,但是……” “伽蓝,你可要想清楚了。” “慈悲骨一剔,再无法回归体内,没了它,你未必会变得更强。” 伽蓝对此却嗤之以鼻,“这根骨头除了让我变得孱弱犹豫外,还有什么作用?” 霓皇深深看了他一眼。 修罗大帝皆是傲慢之辈,过去的她亦是如此,直到某一日她察觉到了自身的囹圄。 她的力量,源自暴怒。 永远无法遏制的怒火,永远无法停歇的怒意,这股力量让她至强,却又裹挟着让她变成一头毫无理智的兽。 发觉这一点后,她醍醐灌顶,像是蒙昧者终于窥见天光清明。 她一直在寻找克制这种怒意的办法,让真正的‘本我’摆脱这种束缚。 而与青帝的见面,让她在混沌中发掘出了大地的力量,已泥塑封己身,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克制自身怒生道的法门。 而眼前这家伙。 他明明生来就具有克制杀伐的力量,却弃之不用,反将之视为负担。 霓皇感觉自己的怒意又翻腾了出来。 是对蠢货的厌恶和愤怒,以及,一丝丝的嫉妒。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点到即止的丢下一句话:“少与十难待在一起吧。” 伽蓝皱眉:“好端端的,你提起阿难作甚?” 霓皇睨他一眼:“蠢东西。” 不等伽蓝发作,霓皇走了。 “这女人!”伽蓝气急败坏,“好端端的又发什么脾气?” 说完,他也觉得自己被十难的痴愚传染了。 怒生霓皇,哪有不发脾气的时候? 她发脾气才正常,不发脾气才奇怪! 霓皇没有回修罗族地,她寻到了一处海上神山,名为昆仑墟,将此地当成道场了似的,整日宿在其内。 伽蓝隔三差五会来找她,每次都是满载而来。 各种天材地宝,神山宝地,似贿赂般的。 直到某一日。 伽蓝丢给她了一块‘山’石。 “三皇山,上面宝物不少,这一次我没将山体打坏。” 招摇山和长留山已被霓皇孕养完整,还从昆仑墟中移转了不少灵物过去,而伽蓝所给的这三座神山,的确保留完整,省了霓皇去孕养的功夫。 她抬眸看着男人染血的面容,视线落在他腰腹处巨大的血窟窿上。 “你伤的很重。” 伽蓝面不改色:“小伤。” 霓皇轻笑:“真难得。” 伽蓝:“……” 他目色阴郁:“你收罗这些神山宝物究竟作甚?难不成你的根脚从暴怒变成贪婪了?” 霓皇:“攒聘礼。” “什么?” 这个时代,还没有聘礼之说。 霓皇突然嫌弃的看向他:“既是小伤,你离死还早,那就继续搜宝去吧。” “好歹是杀伐大帝,竟穷如野狗。” 伽蓝:这女人到底发什么疯? 野狗又是什么东西?! 第619章 霓皇捅伽蓝腰子 伽蓝这次受伤不轻。 三皇山上的守山神同为混沌神祗,又是三生兄弟,其战力叠加起来,饶是伽蓝,也只是险胜。 “把衣服脱了。”霓皇忽然道。 伽蓝皱眉,眼带警惕:“作甚?” 霓皇不想与他废话,指尖轻削,伽蓝上半身的银甲就化为齑粉,露出了他精壮紧实的身体。 宽肩窄腰,肌肉紧咬着骨骼,每一处线条都蓬发着力与美,在他腰腹处却有个狰狞的血窟窿,血虽止住,但那处血肉却没愈合的迹象。 银甲被削去时,伽蓝下意识觉得霓皇是要与自己干仗,他条件反射的出手,一拳锤向霓皇心口。 霓皇心口处有薄薄一层泥塑出现,挡住了这一拳。 她目光凉凉盯着伽蓝,那凉意似也蔓延到她的指尖上,指尖轻触在伽蓝的伤口处。 男人身体突然僵硬,因蓬勃战意而催发出的兴奋笑容也滞在了脸上。 空气突然安静,气氛一时尴尬。 伽蓝犹疑的,莫名有点心虚的,将罪恶的拳头收了回来。 他感觉到了伤口处的酥麻,霓皇突然扒光他衣服对他动手竟不是要干仗,而是……而是替他疗伤? 三皇山的那三兄弟给他造成的这伤势不简单,短时间内他这伤势恐怕都好不了,但修罗大帝的实力摆在那里,花点时间总归是能养好的。 更何况,对杀伐大帝来说,只要不死,都是小伤。 霓皇看他一会儿,垂下视线,最后那一眼几乎是将‘蠢货’两字写在了脸上。 伽蓝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他应该直接拔刀与霓皇干一架的。 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最好别再此刻挑衅,否则会有很不妙的结果。 意识到自己的竟在‘怯懦’后,伽蓝皱紧了眉,心觉荒唐! 自己竟在‘畏惧’霓皇? 身为杀伐的他,怎能生出畏惧? 又是慈悲骨在作祟?可今日……不是慈悲骨发作的时间啊? 伤口处的凉意陡然加重,将伽蓝的神智刺了个清醒,他冷不丁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握住霓皇为自己疗伤的手。 女人的手腕纤细柔软,薄而细腻的皮肉下,骨骼给人的感觉也是易脆易折的。 修罗大帝中没有弱者,更不存在‘柔弱’,伽蓝比任何人都清楚霓皇的强大。 他死死盯着霓皇在为自己疗伤的手,不知何时,她不再是用指尖轻点他的伤周,而是整个手掌覆在他的腰腹处。 手掌带来的明明是凉意,可水深处似有火热,那灼意丝丝缕缕在伤口处冒,一点点游走他周身,像是什么在瘙痒。 这感觉陌生到让他身心战栗,莫名催生出了一种‘恐惧’,像是某种极度危险的存在,杀伐之意在他体内高涨,呼啸着,让他去摧毁去毁灭。 他握着霓皇手的力度在加重,咽喉间也被这诡异灼意烫的干涩。 眉头紧皱成川字,薄汗覆在额间,一滴汗从鼻尖滴落。 他死死盯着近前的女人,如看着一生之敌。 身体陌生又古怪的亢奋着,杀意在沸腾,却又被一种怪异的兴奋压制着。 “你这是什么招数?”伽蓝惊疑开口。 霓皇冷冷盯着他,不发一言。 她大概明白这蠢货莽夫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可她不想回答。 实在是太蠢了。 她只是单纯的替他疗伤而已。 但显然,伽蓝感觉她不止是在给自己疗伤。 伽蓝神色凝重:“我身体变得很奇怪。” “不愧是你,霓皇,你这招颇有玄机。” 霓皇:“……” 不想给这莽夫治了。 她突然掌化手刀,一刀捅穿他腰子。 地母霓皇化身暴怒之主。 “去死吧你。” 第620章 霓皇驯夫,如驯兽 伽蓝大帝伤上加伤。 但杀伐何等倔强,可以死,但不能败! 只要还在喘气,就能继续打! 霓皇之前没克制住怒气,给他腰子来了个对穿。都是当修罗的,先天根脚都是黑的,就没什么良心道义之类的玩意。 本着趁伽蓝病要伽蓝命的本能,霓皇狠狠满足了伽蓝的干架宏愿,这一次把他给打爽了。 一身骨头悉数打断,短时间内都无法动弹。 发泄完的霓皇也恢复了冷静克制,她不紧不慢的继续为伽蓝疗伤。 若是十难在此,定要来一句:玩还是你们会玩啊! 伽蓝双目喷火的盯着替自己疗伤的女人,“霓皇,你在侮辱我吗?” 现将他打折,再给他疗伤,是嘲笑他的败北? 霓皇没理会他的狺狺犬吠,兀自替他疗伤,她的手不疾不徐的从他身上游经而走,仔细感受着他血肉下深埋的奥秘。 感受着那根慈悲骨中所蕴含的玄机。 霓皇觉得,自己之所以会选择这傻子当孩子爹,大概有两个原因,第一,没得选。 第二,或许是因为这根慈悲骨。 但是很奇怪,这根慈悲骨能克制伽蓝的杀性,但它与他本身又是那么格格不入,且相互排斥。 这是为何呢? 霓皇思忖着,而伽蓝同样不好受。 皮肉之伤对杀伐伽蓝来说不值一提,杀伐伴随疼痛,便是被碎尸万段,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可霓皇的触碰,却如烈火烹油,所经之处都惊起战栗。 那感觉,若要形容,就似凡被她碰触过的地方都生出了反骨,就如那根该死的慈悲骨一般,要违背他的天性,与他对抗。 让他战栗,又莫名让他兴奋。 像是泥潭,稍不注意就会深陷。 他应该毁灭这个泥潭,又不受控的被其吸引,想要深入。 伽蓝从不会克制自己的杀意,也不懂什么叫克制。 但奇怪的,连他自己都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竟不自觉的学会了‘克制’。 像是兽类天生对危险有着敏锐的嗅觉,会趋利避害。 一个一贯迎难而上的人,头一回退缩了。 但又没完全退缩,内心的一切都不自觉被引诱着在蠢蠢欲动。 伽蓝的呼吸在加重,他全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满身血眸随着霓皇的触碰齐齐睁开,红眼珠子像是晕乎一般转着圈圈转成了螺旋。 霓皇见状手指一顿,她不解的蹙眉,又听到了男人沙哑的低喘:“霓皇……你这招到底是什么?” “好生阴毒。” 这是骂人的话。 可伽蓝眼里却写着‘我在赞美你’:“你,够厉害。” 霓皇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喃喃道:“失策了,应该先割断你的声带。” 她又要生气了。 想到自己未来的孩子,会有这样一个愚蠢莽夫般的父亲,霓皇就很不快。 她盯着伽蓝,审视了许久,忽然问道:“那这一招,你想学吗?” 伽蓝挑眉:“你要教我?” “可以教你,但你未必学的会。” “你现在傲慢的和帝陀一样讨厌。” 听到帝陀的名字,霓皇陡然皱紧眉,好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她平静审视着伽蓝身体的变化,他说她的触碰是‘阴毒招数,内含玄机’。 她现在也明晃晃的看到了他的蓬勃的玄机。 但这个脑子里只有杀戮的蠢货,显然不懂自己身体的‘异常’。 霓皇骤然将他握紧。 伽蓝身体顿僵,周身血眸的瞳孔都缩成了竖瞳,齐齐震颤。 她俯下身,与他四目相对:“再废话,就不教你了,懂了吗?” 男人抿紧唇,俊美邪肆的脸上有怒火有憋闷还有丝丝遏制不住的兴奋。 “回答我,伽蓝。” 男人轻启薄唇,像是被套上镣铐,亟待被驯服兽,沉沉的、沙哑的、压抑的从喉间溢出声响:“唔……” 第621章 是你毁灭我,还是我将你驯服 杀伐伽蓝是个脑子里只有打打杀杀的莽夫没错,在阴谋诡计方面也不是行家。 毕竟,一切的恐惧和算计,根源都是火力不足。 但伽蓝大帝的火力一贯很足,能用武力解决的事,不需要用脑子。 脑子虽不太动,但他又不是真智障,不会连男欢女爱是什么也不知道。 饶是他的神经再直,再怎么不通情爱,也知晓现在是何情况,自己内心那烈火烹油般的异常是因何而起。 可答案让伽蓝觉得不可理喻。 他怎会有那种无用的欲望? 更可怕的是,让他生出这种冲动的还是霓皇。 这是什么恐怖笑话? “别、别碰我……”伽蓝艰难的开了口。 霓皇容色依旧平静,她看着他倔强慌乱的样子,忽然闷声笑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目不转睛看着他:“真的吗?你确定?” 伽蓝突然成了锯嘴葫芦。 霓皇正要继续,腰身忽然被锁住,视线颠倒,她被压在了下方。 身上传来重重的压力,耳畔是男人克制不住的呼吸声。 重重的,似兽类捕获住猎物时发出的喘息。 欲壑释放时的亢奋与杀戮的欲望混淆在一起,让人分不清辨不明。 伽蓝眼尾猩红一片,他支起身,俯视着霓皇,看到了她脸上的平静。 明明此刻他在上,她在下。 可她脸上竟还挂着掌控一切的泰然自若。 她越是平静,越是刺激他的神经。 杀伐的霸道与破坏欲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破坏她的平静表象,想要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伽蓝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这是个危险的姿势,杀意像是裹着蜜糖的利刃,甜蜜又割喉,越是危险,越是挑动人的神经。 “不是要教我吗?”伽蓝语气喑哑的问道。 霓皇看着他,忽然勾起唇:“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 她说着,唇畔的弧度忽然压下了一些,意兴阑珊般道:“虽然不太行。” 伽蓝额上青筋冒了冒,眸色深沉:“霓皇,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懂霓皇的意图。 情爱这种东西,对修罗来说何等奢侈。 或许下面那些小修罗还会有这种念头,但对位于顶峰的修罗大帝来说,本身的根脚就足以令他们无暇他顾,如何会有别的欲求? 十难沉迷痴愚,只想散播混乱,从旁人的悲苦中汲取乐子和力量。 不夜花懒得生死不论,不管是情爱还是rou欲,她都懒得触碰。 无尽和帝陀之间倒是会厮混在一起,但两人的根脚某种程度来说,算是契合的。 帝陀想要掌控暴食的力量,无尽永远饥饿不得满足,予取予求,倒是两相得宜。 可霓皇的根脚是暴怒。 他的根脚是杀伐。 杀伐与暴怒相遇,只有毁灭,谁也不会像谁低头,任由对方索取,他和霓皇,怎么可能? “我想试试看。”霓皇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美目里光芒晦暗,宛如无垠大地,广袤的让人窥不见尽头。 她主动咬上他的唇瓣,一字一句喃道:“是你毁灭我,还是我将你驯服……” 第622章 伽蓝霓皇,烈火烹油,飞蛾扑火 是毁灭还是驯服,伽蓝分不清。 但他清楚意识到,自己坠入了陷阱,成了网中飞蛾,挣不脱。 纵然挣脱了,结局依旧回扑向那团烈焰。 可杀伐永不言败,他与霓皇的这场交锋一旦点燃,就成了不熄的烈火,一直熊熊燃烧着。 烈火烹油,只会使火越烧越旺,不可停歇。 伽蓝觉得,他与霓皇间一直没分出胜负。 于是乎,这场‘角逐较量’有了第一次,便顺理成章有了二次、三次、四次…… 他打着‘胜负未分’的名头,频频出入昆仑墟。 霓皇看在他每次都满载而来的份上,‘勉为其难’纵容了他的登门。 昆仑墟,绿荫掩映间。 杀伐与暴怒交叠起伏,前者如择人而噬的兽,攻伐不断。 须臾后,后者反守为攻,似在驯服一头不听话的野兽。 两种极致的力量交锋,清醒的沉沦着。 不知多久过去,林间水潭内。 伽蓝靠着潭壁缓缓睁开眼,日光晃得人眼晕,他眸子微眯,不太适应新的天地。 习惯性的,他收紧的臂膀,将躺靠在自己怀中的女人抱紧。 男人略弓起腰,低头俯首,将头埋在女人颈窝,轻咬着她的颈侧。 霓皇慵懒的睁开眼,拍了拍在自己脖子上胡作非为的男人的头。 “你该离开了。” 伽蓝充耳不闻,锁着她腰身的手臂力度收紧,他忽然转身,将她压在潭壁,使着方寸间成为欲壑牢笼,幽潭似要化为泥沼,将人拉扯,沉沦其中。 可霓皇实在清醒。 纤纤十指穿入男人的发缝间,骤然用力,朝后一拽。 伽蓝被迫仰头,被打断了胡来,俊脸上写满不快。 “不走。”他喑哑的声音里俱是不满。 霓皇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吻了吻他的喉结,道:“混沌已分,修罗族适应不了此方天地,你也不例外。” 伽蓝皱了下眉,没有反驳。 他盯着霓皇,“你不回族内?” “晚些回去。” “那我也晚些。” 霓皇盯着他,不说话。 伽蓝眉头越皱越紧,他长长的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吻住霓皇,索取了许久,才不甘的分开。 自水潭中出来,重新披甲后,伽蓝又回头看她。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挽留,他脸色越来越臭。 “还不走?” “晚些是多晚?” 两人同时开口。 伽蓝脸色更难看了。 霓皇莞尔,她似笑非笑看着他,伽蓝臭着脸挪开视线,不与她对视,置气般冷冷道:“爱回不回。” 见他要走了,霓皇又突然问道:“慈悲骨,还想剔吗?” 伽蓝脚下一顿,眼中闪过挣扎,嘴却快过脑子:“剔。” 霓皇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淡淡的噢了声:“走吧。” 伽蓝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可他不知道错在哪里,心里郁郁的,莫名也有了气,这股子气又化为了杀意。 等伽蓝的气息消失在昆仑墟后,霓皇睁开眼,缓缓长叹。 她望着苍穹,凝眉喃喃道:“时间不够了啊……” 混沌已分,修罗族的黄昏将近。 伽蓝负气离开昆仑墟,但刚出来就遇见了一个熟人。 “哎哟哟,这不是蓝蓝嘛~” 十难笑的欠揍:“听说霓皇阿姊在这新天地里觅了个新住处,我还当我消息够快了,没想到还是被蓝蓝你捷足先登啊~” 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般的拱过来,挤眉弄眼:“如何如何?这一回霓皇阿姊与你打起来没?肯定打起来了吧,她是不是打你脸了,我看你嘴角都破了~” 伽蓝下意识抿了下唇,唇上还有霓皇的气息。 他眸色暗了暗,一把掐住十难的脖颈:“你,不许进去!” “为什么?”十难眼中精光闪烁:“难道霓皇阿姊输了?你把她大卸八块了!” 伽蓝浑身杀气沸腾,他冷冷盯着十难。 须臾后,惨叫声响彻不觉。 伽蓝将十难大卸八块。 他拎着一堆碎肉回了修罗族,路上,碎肉十难骂骂咧咧个不停。 伽蓝:“没和她打。” 伽蓝:“她不肯和我打。” 伽蓝:“你少去她跟前晃,否则我砍你。” 第623章 狗吃屎和狗不吃屎 伽蓝和十难刚回修罗族内,就有血罗来禀报,说是帝陀请伽蓝过去一叙。 “为什么只请蓝蓝你过去瞎扯淡,不请我啊?”碎肉十难一点点聚合,变回原本的模样,就是五官有点没拼地方,嘴和眼睛调换了地儿,看着颇为惊悚。 伽蓝视线挪他脸上,就看到那贱嘴唾沫横飞着:“帝陀她是不是看不起我……哎哟!” 伽蓝反手一巴掌将这嘴抽开。 十难从地上爬起来,甩甩脑袋,一摸脸,嗯,五官给打归位了。 他哼了声,幽怨望向伽蓝:“蓝蓝你好粗暴哦,我喜欢~”尾音钩子般的上扬,贱嗖嗖的。 见伽蓝压根不理自己,十难也不生气,没个正形的继续往他跟前凑: “帝陀素来无利不起早,她请你过去,肯定没安好心~我猜猜,怕不是混沌要被新天地给全面占据了,她心慌自己要失权了,所以拉你过去入伙对抗新天地吧?” 伽蓝眸光微动,想到了在那片‘新天地’中与霓皇发生的种种。 他声音冷漠:“无聊。” “就是就是。”十难点头:“新天地多有意思啊,可比混沌未分时好玩太多了,就是那地方活动起来总感觉被限制束缚着,这点烦人~” 开天辟地后,十难就像是瓜田里的猹,在新天地中到处乱窜,惹是生非,玩的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一开始他还能为所欲为,可随着那新天地一日日的扩张,混沌渐渐消亡,到现在只剩他们修罗族地这一块后,新天地的规则秩序的力量也逐渐变强。 十难能感觉到自身被限制着,他依旧很强,可再也无法如混沌时期时那般无法无天,尽情愚戏享乐,这令他很是不悦! “帝陀肯定在打新天地的主意,嘻嘻,我有小道消息哦,她想把天和地补在一起,让混沌重归,扩张咱们修罗族的地盘。” “我猜她找你,定是叫你去给她当打手的。” “蓝蓝~蓝蓝?蓝蓝你理理我啊~” 伽蓝嫌他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丢向远方。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直勾勾盯着被丢来的十难,咽了口唾沫,像是一头等着被投喂的兽。 十难的身体突然滞空,迅速一扭,躲开了暴食的吞噬。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吃掉了呢~”十难拍拍胸口,对上无尽饿的冒绿光的眼,哼了声:“什么都吃,尽尽你是野狗变的吗?” 伽蓝眉梢动了动。 野狗…… 十难:“狗是吃屎的,我这般高贵,你也配吃?” 无尽狞笑,他是来帮帝陀请伽蓝过去的,见十难被丢过来,他就顺嘴想啃一口罢了。 但这个贱嘴巴一开口就让他食指大动,想将其骨头都嚼碎。 然而不等无尽动手,十难就被捅了。 十难捂着自己被捅穿的腰子,难以置信的回头,盯着伽蓝,质问道:“为什么?” 他不懂,不理解! “蓝蓝你变了!你现在老捅我!!” “霓皇阿姊给你灌了什么邪药吗?你性情大变!” 伽蓝阴沉着脸,说了句让无尽和十难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狗,不吃屎。” 第624章 何方野狗,要我霓皇阿姊亲自养 继‘狗不吃屎’后,伽蓝斜睨无尽,不掩轻蔑:“野狗,他不配。” 无尽&十难:“???” 野狗是什么很高贵的东西吗? 好歹也是修罗族大帝,还不配当狗了? “回去告诉帝陀。”伽蓝忽然开口:“少来烦人,再有下次,我砍死她。” 无尽直勾勾盯着他,眼里的饿意恶意交织,“你不是最喜欢打打杀杀吗?阿权送你上战场,怎还不高兴?” 杀伐与暴食对视。 伽蓝冷冷掀唇:“我又不是她的狗,她招招手,便摇头摆尾的去了。谁是狗,谁去。” “嘻嘻,蓝蓝你现在好会骂哦~”十难鼓掌:“尽尽啊,听懂没啊,蓝蓝点你呢~不过你一天天的趴在帝陀脚边,可不就是她的狗嘛~” 无尽目色阴沉,无视十难的嘲讽,死死盯着伽蓝,意图动强。 若比吃东西,六帝中无人能及无尽。 可论起干仗,伽蓝若论第二,只有霓皇敢称第一。 弟弟如何打得过哥哥呢? 无尽被伽蓝碎尸万段后,裹着一身碎块走了,不走都不行。 十难兴奋的围观着,看伽蓝的目光都‘柔情’了。 “蓝蓝你果然是偏爱我的~我是大卸八块,尽尽是被碎尸万段诶~面对我时,你肯定心软了~。” 十难手舞足蹈的像只抓虱子的猴儿。 “还不滚,是也想我送你?” 十难不舞了,唉声叹气,“滚滚滚,我这就滚~无情哦蓝蓝~” 他身体扭过去了朝外走,脑袋却还对着伽蓝的方向,俨然放弃不了嘴贱。 “不过,蓝蓝你真的变奇怪了呢。” “说起来,你还挺了解狗的嘛~” 十难笑嘻嘻:“莫不是霓皇阿姊在那劳什子的昆仑墟里养了狗?” 伽蓝猛的看向他。 十难不走了,眼睛冒光:“何方野狗,竟能得到霓皇阿姊的宠幸?” “我警告过你吧。”伽蓝提剑朝他走去:“少去她跟前……” 没等伽蓝砍下去,十难咻的一下没影了,就剩下贱兮兮的声音在回响: “不去不去不去,蓝蓝别砍我~” 等十难跑出伽蓝的领地后,他眼咕噜一转,嘴角一歪,小声嘻嘻道:“不去~才怪!” 确定了,霓皇阿姊的昆仑墟上肯定有好玩的东西~ 他必须亲眼瞧瞧,哪门子野狗,竟能让霓皇阿姊纡尊降贵的亲自养! …… 昆仑墟。 一座巨大的泥塑已现雏形。 霓皇盘坐于泥塑中,感觉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她掀眸沉吟了几息,起身离开泥塑,将人放入了昆仑墟。 “霓皇阿姊~”十难的声音扭得犹如山路十八弯。 霓皇平静看他:“来作甚?” 十难嬉皮笑脸,左顾右盼,看到后方那巨大但还未成形的泥塑时,眨巴了一下眼,本想凑近些看,但他觑见霓皇的脸色,默默收回蹄髈,嘿嘿道: “听蓝蓝说,阿姊你养了条野狗~” “野狗呢?放出来让弟弟耍耍呗,让我瞧瞧是什么小东西如此特别,能入了阿姊你的眼。” 霓皇沉默了片刻。 “伽蓝说……我养了狗?” “是啊。” 对视间,霓皇唇角轻不可见的翘起了些弧度,淡淡道:“嗯,是挺野的,野性难驯。” 第625章 因何生出的善魂? 十难觉得现在的霓皇阿姊比以前时刻暴怒着的她更加可怕。 尤其是,阿姊瞧自己的眼神。 怎么说呢,好像他干了啥罪恶滔天的坏事似的~ 唔,虽说他也没干过啥好事。 但十难自问自己没有主动招惹过阿姊哦。 “阿姊你这样打量弟弟干嘛,弟弟我好怕怕哦。”十难无辜眨巴眼,警惕的后退几步,想与霓皇拉开距离,“我没有招惹过阿姊哦,阿姊不可以打我。” “不打你。”霓皇说着,明知故问:“伽蓝和无尽是不是经常打你?” 十难眼眶突然红了,宛如小鸡找见母鸡似的,扮起苦相,开始哭诉告状:“阿姊你要替我做主啊!蓝蓝他老打我,他还捅我腰子!” “还有尽尽,他馋我身子,老想啃我几口!我又不是帝陀,我才不给他啃!” 十难拉住霓皇的衣袖,扭捏至极的摇了摇:“阿姊,你会替我做主吧?” 霓皇看着他,只道:“你受委屈了。” 十难试探:“然后?” “送你了,”霓皇随手般丢给他一块泥塑相,“此物可为你的替身,代你承受一次无尽的暴食。” 十难把玩着泥塑相,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但既是霓皇阿姊说的,那这泥塑必然不凡。 十难眼咕噜一转,嘿嘿笑了,贱计浮上心头,有这宝贝在,他耍尽尽还不和耍狗一样轻松? 到时候尽尽要咬他,他就塞尽尽一口土! “谢谢阿姊~阿姊最棒~” 十难拍起马屁,问道:“对了,帝陀今儿找蓝蓝来着,估摸着是想让蓝蓝给她当打手,把新天地给霸下。” “不过这新天地的出现,咱们修罗族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那地方对我们限制太大了。说起来……” 十难咦了声:“阿姊你怎么一点也不受影响,非但没有被新天地限制,还变了,我看你在这儿生活的如鱼得水。” 霓皇并不给他解释,冷淡道:“废话讲完了就走吧。” “啊?我还想……” 一只巨手出现,扬灰似的将十难扬出了昆仑墟。 十难自然没有看到霓皇一直背负在后的那只手臂,袖口空荡荡的。 霓皇重新回到泥塑之中,在巨大泥塑的地步,有一只美轮美奂的凶兽,只是那凶兽已没了生机,一身精血真火都被霓皇凝练了出来。 这只凶兽正是元凤! 霓皇抬起空荡荡的袖口,她竟是少了只手。 渐渐的,泥塑变成手的形状,补上空缺,霓皇活动了一下,那只泥塑手变成肤色,瞧着与平时无异。 而她原本的那只手握住了元凤真火,被她炼化成泥塑的模样,送给了十难。 以十难的性格,不会错过每一个搞事捣乱的机会,有了泥塑,他定会去招惹无尽。 吃下那泥塑,元凤真火就被会藏在无尽的腹中。 接下来,就剩下伽蓝了。 这头野性难驯的大笨狗,在她面前尚未去掉野性,来日当了爹,只怕还是个不肖的。 霓皇若有所思,想到了青帝曾提到的伽蓝的善魂。 可她与伽蓝已足够亲密,已然触碰过彼此的神魂,但她并未找到那善魂的踪影和气息。 如今的伽蓝,体内还无善魂。 他又是因何生出的善魂? “难道是……” 那根慈悲骨? 第626章 野狗伽蓝,嫉妒到眼红 新天地出现,混沌逐渐消亡。 整个修罗族地里气氛都凝重而紧张。 帝陀不可能放任权力从自己掌心溜走,她调动了麾下的权欲修罗与暴食麾下的饿食修罗朝外反攻,结果显然不尽人意。 修罗族败退,族内人心惶惶。 但这种惶惶不安大多集中在权欲一方。 不夜花反正不受影响,十难是个没心肺的,见人遭罪他就快乐,哪怕是同族遭罪,他也笑嘻嘻。 霓皇麾下的暴怒修罗因为她的不管事,有许多都倒戈到了帝陀麾下,但霓皇不在乎。 至于伽蓝,血罗们都觉得自家陛下现在很不对劲。 伽蓝现在的确很不对劲,而今天地间还没有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伽蓝觉得自己又被霓皇算计了,不然他怎会行走坐卧脑子里都是她。 四肢百骸像是被虫子入侵,那种痒意怎么都缓解不了,像是在骨子里,可他剥开皮肉去刮那块骨头,依旧化解不了那痒意。 它像是又钻进了灵魂里。 伽蓝无解,他只能臭着脸,日日往昆仑墟跑,可每次都被霓皇拒之门外。 霓皇越拒,他跑的越勤,越是不得见,如此循环,杀气沸腾。 血罗们亢奋的发现,自家大帝的杀气比以前更重了! 好强大,强大到他们从伽蓝身上获益的杀气都跟着嗖嗖涨! 这日,伽蓝又被拒了。 他周身沸腾的杀气几乎要将昆仑墟外的海水都给蒸干了。 突然,昆仑墟出现一个阙口,伽蓝眼眸一亮,下意识收敛了杀气,就要入内,却有个玩意儿从那阙口处被丢出来,与伽蓝撞了个满怀。 “你为何会从内出来?” “耶嘿,蓝蓝?” 两人同时开口。 伽蓝和十难大眼瞪小眼,后者快速眨巴眼,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贱笑。 “嘿嘿,之前我听说你日日来找霓皇阿姊打架,日日被拒,我还不信呢~结果竟是真的啊?” “哎呀,蓝蓝你这是得罪阿姊了呀?怎么阿姊就是不见你呢~” “是啊,她为何不见我,”伽蓝眸色阴沉,盯着十难,一字一句:“却、肯、见、你?” 十难何等小贱贱,岂会坦白? “自然是我讨阿姊喜欢咯~” “这可是我和阿姊的小秘密,哎呀,我答应阿姊不告诉别人的~” 换做过去,伽蓝一眼就能看出十难是在耍贱。 可这一刻,他脑海中翻腾出的却是他和霓皇在昆仑墟中的种种。 她怎么能让十难也进入昆仑墟? 是因为十难,她才将他拒之门外的? 十难看到伽蓝逐渐猩红的眼,看到他眼尾处的红痕睁开了血眸,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妙。 十难谨慎后退,维持笑容道:“那什么,蓝蓝你不会是嫉妒了吧?” “不可以哦,阿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阿姊,我见见她怎么了嘛~哎哟——” 十难一个瞬移,躲过了捅自己腰子的杀伐巨剑,怒道:“蓝蓝你过分了啊!你再这样,我可要跪下和你打了!” 伽蓝盯着他,突然问道:“你和她打架了?” 十难:这是什么鬼问题? 他下意识道:“打、打了啊……” 霓皇阿姊单方面毒打他,也算打架吧? 殊不知,此话一出,伽蓝的眼睛红的像是要淌血了…… 第627章 霓皇,只有你才能告诉我答案 事实证明,十难没有一顿毒打是白挨的。 眼看他要被伽蓝砍成万万段了,霓皇终于出声,将伽蓝唤进了昆仑墟。 一坨坨十难蛄蛹到了一起,眼泪哗啦啦:“呜呜,还是霓皇阿姊爱我爱的深沉,感谢阿姊救我狗命额——” 一记杀气寒刃从昆仑墟中直冲而出,削了这厮的贱嘴。 昆仑墟内。 伽蓝红着眼,死死盯着霓皇,他呼吸粗重,像是一头被逼到穷巷,时刻都会爆发的恶兽。 霓皇看着他,眼里染着笑,“我还以为,你进来后会立刻喊着打打杀杀。” 男人的身影瞬移到她身后,死死锁住她的腰,手背上青筋凸起,力量之大像是要将她整个嵌入自己体内。 可他又像是大海里失去倚仗的孤舟,整个身体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巨大的体型差,使他可以完完整整将霓皇包裹。 一贯挺直的背脊微弓着,他将头深埋在她颈侧,每一次呼吸都透着贪婪,只有将她的气味深深吸入肺里,让她的气息侵染自己的灵魂,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舒缓身心上下的不安和躁动。 “霓皇,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伽蓝声音沙哑,含着痛苦,似在质问,又像是祈求着什么。 他是杀伐。 本该无情无爱,不会被任何事物干扰,一心只专注于杀戮。 可他觉得,自己的根脚好像出问题了。 他成了暴食,他贪婪的想将她拆骨入腹,与自己融为一体,这样便可永远在一起,没有任何人能觊觎抢走她。 他又成了痴愚,脑子里被搅成了一团浆糊,没了自己的思维,所思所想都是她。 他又成了懒惰,除她以外的事,竟都提不起他的兴趣,就连杀戮也变得乏味。 他甚至成了权欲,想要掌控她,想要让她顺服自己,想让她也同自己一样,所思所想皆是他。 他最后成了她,成了暴怒,会因她多看旁人一眼,就无可遏制的愤怒,成了被情绪左右的疯子。 伽蓝知晓自己迷失了,他清醒的堕落,沉沦在她为自己编织的网中,不得自拔。 胸口处有什么似要破出血肉。 霓皇感受到他的压抑与克制。 她偏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她无奈般叹了口气:“伽蓝,你真的是个笨蛋。” 伽蓝眼眶通红,固执的盯着她,“为什么不见我,却见阿难?” “你是不是和他……” “没有。”霓皇干脆直接的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十难只是不听话的臭弟弟,我对他,不会有别的。” 伽蓝听到了自己心脏轰鸣的声音,砰砰作响,似要挣脱出胸膛。 他死死盯着霓皇,声音沙哑,他想问,可第一次体会到了‘畏缩’,竟是不敢去问她,在她心中,他又是什么? 霓皇轻捧着他的脸,反问:“与你而言,我是什么?” 伽蓝怔住,没想到会被反问。 半晌,他脑子里都是混沌一片,遵循本能,遵循灵魂的直觉那般,他下意识道: “我不知道。” “但我想要你。” 他眼瞳渐渐有了焦距,紧紧凝视着她:“我好像变了,可我不懂那是什么,霓皇,告诉我。” “我好像堕入了痴愚,只有你才能告诉我答案。” 第628章 想起来了吗,我的莽夫野狗 “我给不了你答案。” 霓皇的回答,让伽蓝意外。 她凝视着他,似在权衡在犹豫,在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良久后,霓皇长叹一口气。 “伽蓝,我给不了你答案,因为我不是你,你的本我,你的思想,你的心,都该由你自己去掌控,去寻找那个答案。” 霓皇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我的答案。” 她捧住伽蓝的脸,认真道:“我必须诚实的告诉你,与你交合,我怀着目的。” “伽蓝,我曾经很不喜你。” “不喜你如莽夫,不喜你只知打打杀杀,不喜你不懂克制,不喜你的无情。” 霓皇每说一句,伽蓝的脸就黑上几分,可他就是固执的想听。 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在剜他的心,可那刀尖都沾着糖,又痛又甜。 他近乎自虐的,想要听她说,想要世界只有她的声音。 只因此刻,她的瞳孔中只有他的身影,没有旁人。 “曾经的我,不喜你。” “但如今的我……”霓皇顿了顿,盯着他,勾唇轻笑:“我好像开始喜欢你了。” 伽蓝瞳孔缩紧,下意识屏住呼吸。 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整个世界只有‘喜欢你’三个字在轰鸣做响,眼前是阵阵白光,他看不见周围,唯能见的景色只有她。 此刻的灭顶般的欢喜与快乐,胜过他经历过的所有杀戮,是那么酣畅淋漓,不能自拔。 “但是……” 欢愉急转,变成紧张。 伽蓝浑身肌肉绷紧,“但是什么?” 霓皇认真道:“我要做一件很冒险的事,我不确定我能否信任你。” “我也不确定,你是否愿意信任我。” “这件事,或许会让你丢了命。” 伽蓝并没立刻回答,他盯着霓皇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他笑了起来。 笑容肆意又张狂,似又变回了那个目空一切的杀伐大帝。 他拉起霓皇的手,抵在自己心口,“霓皇,别小看我。” “杀伐从不惧怕死亡。” “我不知我能否让你信任,我也不知我该不该信任你,但至少此刻,我纵然我不信你,我也可以把命给你。” “你想对我做什么,你做便是。” “只有一点。” 他眼底似有烈火在烧,那火焰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疯狂到了极点。 他捧着她的脸,轻吻她的唇,一字一句,虔诚专注: “我要你的眼里,只能看到我。” “只有我。” 霓皇看着他,回应他的吻,“好。” 一字,一诺。 甜蜜相拥,相吻。 而霓皇的手,没入了他的胸膛,削断了他的慈悲骨。 慈悲骨离体时,痛苦让伽蓝身体佝偻了起来。 一同失去的,似还有与霓皇相关的种种记忆,这种‘失去’让他恐惧。 “霓皇!” 霓皇紧握住他的手,亲吻他的眉心,她的地魄落入他的灵台,安抚着,许诺着。 “我们会再见的,我保证。” 慈悲骨断,善魂生。 七情六欲俱圆满。 …… 时间长河中,身陷困阵的伽蓝睁开眼。 他看着手中的慈悲骨,久久失神。 原来,从很早很早之前,霓皇就选择了他…… 不是萧稷和谢玉。 只是伽蓝和霓皇。 叹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伽蓝回头,一眼万年。 霓皇走入时间长河,看着他,声音无奈。 “想起来了吗?我的野狗莽夫。” 第629章 你爱我多一点! 伽蓝凝视着霓皇,身体已快于头脑,近乎本能的瞬移至她近前,将她用力塞入怀中。 灵魂深处发出满足的喟叹,像是身心神魂中那缺失、被剔除、被剜去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 他捧起霓皇的脸用力亲吻,吸吮她的唇,贪婪而霸道,疯狂又痴迷, 似想要将她的一切都纳入体内,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良久良久,她都由着他为所欲为。 直至伽蓝吻够了发泄够了,全程她都宽容他的胡作非为。 直到伽蓝怨气未消般的在她唇上用力一咬。 血腥的味道蔓延在两人的唇齿间,他卷走她唇畔上的血珠,品尝她的味道。 霓皇没有叫痛,只睁开眼看着他,眼里满是无奈。 之前咬的有多用力,伽蓝此刻亲吻的便有多温柔。 他不舍的分开唇,凝视着她。 邪肆俊美的眉眼低垂着,红着眼尾,反像是那个被欺负的,又像是大雨瓢泼下无家可归的野狗终于寻见了遗弃自己的主人。 “消气了吗?”霓皇轻声问道。 伽蓝轻抚她唇上的伤口,不答反问:“痛吗?” 霓皇眼里闪过笑意。 对修罗大帝来说,脑袋断了都谈不上一句痛,更何况只是唇瓣上被咬破一个小口子。 这种话从惯爱杀戮的杀伐大帝嘴里说出来,更是违和。 可是,眼前的伽蓝,慈悲骨与善魂齐备,七情六欲已全。 “你呢,痛吗?”霓皇手放在他胸口处。 这是慈悲骨曾经所在的位置,被她亲手削去,她清楚记得他当时痛苦的表情,他眼中彻骨的绝望。 伽蓝握紧她的手,从不会将脆弱外露的杀伐大帝,此刻甘愿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弱点。 “痛、很痛。” “更痛的是忘了你我间的过去。” 伽蓝手抱住她的后脑,额头与她紧紧相抵,“霓皇,我要你补偿我。” 霓皇唇角翘起弧度,“杀伐伽蓝,不要恃宠而骄。” “这一次你说了不算。”他又重重吻了她。 霓皇无奈,在听到他的那句酸话后,那种无奈感更为浓烈。 “你宠了阿砚那小子那么久,为他百般筹谋,现在他也成家了,总该来宠宠我了吧?” 霓皇盯着他看了会儿,失笑:“你竟会与儿子争宠,这是我没想到的。” “不害臊吗?” “不害臊,只嫉妒。”伽蓝盯着她:“我很吃味。” 霓皇轻勾着唇:“确定要先吃味?而不是先去当个好父亲?” 伽蓝:“不管是丈夫还是父亲,我都不称职。” “但我爱你,先于爱我们的孩子,是你教会我何为七情六欲。” “我也感谢阿砚,感谢这个孩子的存在,因为有他,才会有如今的我。” “我爱他,毋庸置疑,一如我爱你。” 伽蓝轻声呢喃着,剖开自己的心扉。 但他话锋又是一转,带着浓浓的酸意与妒火。 “我爱咱们的孩子,与我吃味,并不影响!” “霓皇你就是爱他胜过爱我!” 伽蓝攥紧她的手,固执道:“以前你爱儿子多过爱我,我既往不咎。但以后……” “你爱我多一点。” 像是怕霓皇不答应一般,伽蓝抬手拇指与食指合拢比了大约半指距离: “就多这么一点。” 见霓皇没回答,他黑着脸,又缩小了一点点。 “不能再少了!” “你快答应!” “霓皇!” 第630章 急急急急急!! 时间一晃而过,青妩这一胎按照人间历早就过了十月了,不过她并不显怀,每日吃吃睡睡,与萧沉砚到处玩乐。 两人也不用法术赶路什么的,就学着凡人,坐马车,任时光慢悠悠过,他们细细体味人间百态。 “咱公公现在是真长进了啊。” 青妩窝在马车内,感慨道:“又送宝贝来了,孝顺,真孝顺!” 萧沉砚捧着一本书,不予置评。 青妩睨他,讥笑一声:“还冷战呢?” 萧沉砚哼了声。 青妩撇嘴:“咱好公公不就是让你以后有事儿找他,少找咱漂亮婆婆嘛。” “咱好公公也是不容易,你还没影儿的时候,漂亮婆婆就为你各种筹谋。” “就说那招摇山、三皇山还有你现在的家底,不都是咱公公当年当牛做马打出来的?” “他当人那会儿,对你也好吧。” “砚台啊,咱当儿子的,心胸开阔一点啦。” “你这样小气吧啦的,以后怎么给孩子当榜样?” 萧沉砚抬起手,温柔的捏住她叭叭叭的小嘴巴子,“见钱眼开也不是孩子的好榜样哦,阿罗刹天小陛下。” 青妩啧了声,给他一个‘你好矫情哦’的小眼神。 现在不肖公爹已成过去式,在修复父子感情上,伽蓝还是很努力的。 大老爷们没那么细腻,反正就一股脑的整来各种好东西,给儿子,给儿媳妇。 唯独在自己媳妇这件事上,伽蓝大帝分毫不让。 大意就是,你宠你媳妇。 我宠我媳妇。 你有委屈找你媳妇,别找我媳妇。 反正青妩对现状挺满意的,至于这爷俩间的较量,她不插手,纯纯看戏态度。 而‘慈悲骨’的事,原本青妩和萧沉砚小两口是不知道的,毕竟伽蓝和霓皇都不是对外话多的人,可架不住十难是个嘴碎的。 哪怕身处地狱挑粪,十难大帝也不安分。 正这时,一团黑雾钻入马车内,正是阴文灵讯。 青妩目露嫌弃,捏着鼻子,骂骂咧咧:“嘛玩意儿,夜游这死东西,霉味儿比以前更冲了!” 黑雾被她打散,又组成一行阴文。 萧沉砚一直看着书,没看夜游传信来说了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毕竟夜游现在也挺闲的。 “萧砚台!出大事了!” 青妩一把掐住男人的大腿。 男人俊眉抽搐了下,表情略有扭曲,他凉飕飕的问道:“怎么?是日游又死了,还是霍红缨心有所属了?” “你咋知道?”青妩嘿了声,“这是日游传来的信儿,说是夜游要发大瘟了。” “据说霍二瞧上了一个小白脸,夜游他破防了。” 青妩啧啧摇头:“活该啊,那厮磨磨唧唧拖了这么久都不表白,人家霍二凭啥白等他啊?” 青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只是她还没笑话太久,夜游的阴文灵讯真的传来了。 是夜游的求助信。 但和青妩设想中的不太一样。 她茫然的看向萧沉砚,指着那阴文:“这上面每个字我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我怎么看不懂了?” 萧沉砚望去,就见夜游传来的信儿是: ——急急急急急! ——我不小心把霍二变成男人了!! ——怎么解!怎么破!怎么办!! 第631章 凭实力断了感情路 十洲三岛,聚窟洲。 海底洞府秘境内。 日游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鬼,久久没有言语。 夜游目光呆滞,神情茫然,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声带被人给嘎了。 在他对面,一个麦色肌肤的青年红了眼,‘他’容貌英气,很是飒爽俊美,奈何‘他’身上的战袍太小了些,愣是被他给撑开线了。 “夜、游!!!” 青年发出绝望又凄厉的怒吼,拔刀指着夜游,眼睛红的要滴血:“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夜游嘴唇翕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霍……霍……” 这结巴的调儿落入青年耳中就成了‘嚯嚯~’。 他眼睛更红了,“你还笑!你居然还嘲笑我!” 夜游:“不、不……” 大刀朝着夜游的霉脑壳砍去,夜游已经不知道躲了,还是日游将蠢货兄弟一脚踹开,双手合拢,来了个空手接白刃。 “小红,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青年,或者说霍红缨一声雄壮怒吼,吼完‘他’先被自己男子气概十足的嗓音给吓得一哆嗦,表情更扭曲了。 又怒又恼又气又想哭。 “让我砍他一刀,我不砍他我睡不着觉,我堂堂大女人被他变成个小男人,他这是侮辱我!!” 夜游也回神了,他拉开兄弟,一把握住霍红缨的手,就着她的刀,把自己脑袋旋下来了。 血呼刺啦的喷了霍红缨一脸。 他的无头乌体拎着自己的头,递到霍红缨眼前。 鬼脑壳上鬼嘴叭叭:“对不起,我知道你很气,但你先别气,你要是实在很气,你可以再把我碎尸万段……” 霍红缨一抹脸上的血,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头毛,把夜游的脑袋当个球,狠狠砸地上,扭头便走,丢下一句话: “我先去看顾其他人,晚点我再来把你碎尸万段!” 霍红缨说完,回头凶狠的瞪向夜游: “离开这座秘境洞府之前,你最好能找到办法把我变回原样!否则……” 霍红缨否则了半天也没否则出所以然,最后丢下一句不太有威慑性的威胁:“我会让你悔恨终生。” 霍红缨如今是天行宗的客卿长老,这一行是作为领队者,看顾天行宗一群小辈入此海底洞窟秘境试炼的。 夜游跟过来在她的意料之外。 日游嘛,自然是跟着自家兄弟一起来的。 但现在更意外的是,霍红缨被夜游变成‘男人’了! 夜游咬牙切齿:“我怀疑有刁贼害我,那阴阳挪转符我分明是冲着那小白脸去的,怎会落到霍二身上!!” 日游长叹一口气。 夜游这一趟追来,自是因为得到消息,霍红缨与天行宗的一个小白脸‘看对眼’了。 夜游觉得那小白脸横刀夺爱,恶向胆边生,想出来一损招,竟炼制了一枚阴阳挪转符,准备把情敌变姐妹。 想把那小白脸弄成小白姑娘。 哪曾想,那阴阳挪转符终于打个拐,冲进了霍红缨的身体,这下子…… 好的很嘛~ 心上人秒变大眼猛男! 夜游的感情路本就不宽,他自个儿凭着实力,硬生生给自己创出条死路来! 第632章 都是报应啊 日游叹了口气,盯着他,幽幽道:“你找杀杀求援了?” 夜游烦躁的薅着自己头发,嗯了声。 “那破符莫名其妙,明明是我自己炼制的,结果我自己居然解不了。” 夜游碎碎念着,咬着手指头,显得暴躁极了。 “我直觉有人在害我,这种不祥的预感,这世间没人比我更准!” 日游:“……”这倒是实话。 且对于这个‘幕后黑手’,日游心里已有答案。 原本他传信给青妩,就是想让青妩从中斡旋,让那位下手别太过了。 哪曾想,自家蠢兄弟动手那么快,直接给了对方下阴招的可乘之机。 偏偏这事儿吧…… 还不好去掰扯道理,谁让夜游‘先撩者贱’,想对那位无辜小白脸下‘毒手’呢。 霍红缨是无辜被牵连,夜游呢,算是自作自受。 日游心里叹息,觉得自家兄弟是当局者迷了。 他居然跑去找杀杀求援,以杀杀的性格要是知道夜游对情敌动了‘歹念’下了‘毒手’,最后自作自受。 杀杀会帮他? 嗯,帮估计是会帮的。 但只怕杀杀会先端着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等夜游吃够苦头,最后才会出手。 最后的最后,夜游肯定逃不掉一顿毒打,还是往死里打那种。 “我记得你以前挺聪明的。”日游盯着自家兄弟,由衷开口,神情认真:“为何现在这么笨,你与十难也没怎么接触,怎么像是被他的痴愚道污染了?” 夜游没好气,斜睨他:“落井下石?你聪明,你将那阴阳符帮我解了?” “又不是我炼的,我可解不了。” 日游摇头,盯着他道:“我就是不解,你明明喜欢小红,作甚不向她坦白。” 夜游抿唇不语。 日游:“过去是有诸多外力阻隔,你分身乏术,那时我也未恢复力量,使你也无法自如控制自身力量。” “若是靠小红太近,你的霉运会波及她。” “但现在你的力量尽在掌控,你还在畏首畏尾些什么?” 日游说着,摇了摇头:“就算小红真的移情别恋,那也是你活该。” “人家凭什么要等你,守着你?更何况由始至终你连一句准话都没与别人说过。” 夜游唇越抿越紧,半晌后,他才小声嗫嚅般道:“没……没觉得她该等着我……” “她……” “她压根就不喜欢我吧……” 夜游眼里闪过一抹自嘲:“她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满脑子是她,我喜欢她,想与她在一起。” 所以他才追来了,死皮赖脸的想要跟着霍红缨,想要在她心里眼里占据位置。 哪曾想,才刚行动,就已晚了,已被人捷足先登。 日游听完却茫然了。 “等等,你为什么会觉得小红不喜欢你?” 夜游抿唇,半晌后,他郁郁开口:“我去了九重天找了那个破月老,用了他的问缘镜,问我与霍二是否有情有缘……” “答案……单相思。” 夜游说着,再也藏不住失落:“这不就是她不喜欢我的意思吗?” 日游:“……” 不是,等等。 找月老? 他讳莫如深的看着自家兄弟。 如果日游之前只是怀疑,现在就是笃定了。 上一回,夜游出言不逊得罪了弥颜,弥颜就曾撂下狠话,要找月老好好收拾夜游,让其情路坎坷! 现在看来…… 果然都是报应啊!! 第633章 你变成男人后,我觉得我可以了! 息烽,天行宗另一位客卿,本体乃是六尾锦雉。 六尾锦雉羽毛的颜色本就色彩缤纷,在外貌上有着小凤凰之称。 化为人形后,更是容貌昳丽,肤白貌美,不输女子。 加之他身形高大,体态修长,非但不显女气,反有种与生俱来般的优雅华贵。 刨开修为高低不论,就说这皮囊,的确有当小白脸的本钱。 不怪呼夜游会醋性大发,深感威胁。 息烽看到霍红缨后,明显愣住了,“你、你是红缨?你怎么变成男人了?” 霍红缨赶紧给息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左顾右盼,确认周围没旁人,忙不迭又给自己加了重幻术。 如此她还嫌不够,又找出个布巾将自己裹了个掩饰,只露出双眼睛,这才道: “我用了幻术你都能看出我来?” “息烽你到底啥道行啊?” “我修为几何你还不清楚?”息烽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都挪不开了,“我的修为不是重点吧,重点是你怎么会变成男人了?” 霍红缨一脸痛苦面具,咬牙切齿道:“别提了,点儿背,鬼知道那鬼迷日眼的东西发什么瘟。” “什么?”息烽没听懂。 霍红缨摆手:“不重要,先把等天行宗的小家伙们试炼结束再说。” “小辈们已经走了,试炼很圆满。”息烽道:“我见你没出来,一直在此等着你。” 霍红缨闻言松了口气。 虽说天行宗的小辈们应该没息烽的本事,能看破她的幻术。 但万一呢? 她霍二姑娘一世英名要尽毁于今天! 不过,小孩们既都离开了,那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去找夜游算账了。 “我还有私事要处理,息烽你先回天行宗吧,劳你等我……” 霍红缨话还没说完,摩拳擦掌的要去干死夜游,但刚转身就被息烽给拉住了。 “有事儿?” 息烽目光闪了下,含含糊糊的嗯了声,耳根也可疑的红了。 但霍红缨没注意到他的情态,满心都在怎么撕巴夜游这事儿上,压根没认真听息烽在那儿哼唧啥,直到—— “红缨,其实我本就是因为你才来天行宗当客卿长老的。” “嗯嗯哦哦……啥?” 霍红缨脑袋一歪,见息烽那磨皮擦痒的扭捏样儿,手指头有点痒,想一巴掌呼过去。 老爷们扭啥扭? 还有什么叫因为她才来当客卿? “我难不成救过你命?不然你干啥为我来?” 息烽:“……” 他嘴角抽搐道:“我多大岁数多强修为,红缨你虽也挺厉害,但岁数和修为上还是比我差一丢丢,恐怕还是没机会救我性命的。” 霍红缨皱眉,眼神顿变警惕:“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有求于我师尊?还是我青妩姐?还是我姐夫?” “打住啊!走后门,想都别想!” 息烽:“……” 他深吸一口气:“是弥颜神君让我来的。” “哈?” 息烽:“他准备让月老给咱俩牵红线,让我提前来与你接触接触,培养下感情。” “其实吧,原本我是不愿意的,但是……” 霍红缨都准备开骂了,听到这‘但是’又忍了忍,她想看看息烽还能说出个啥。 息烽咳了声,瞄她一眼,道:“你变成男人后,好哇塞。” “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霍红缨:“……” 霍二姑娘拳头都捏出火星子了:“那可真对不住了,我不可以!” 第634章 我陪你一起变太 海底洞窟内,好不热闹。 一道华贵的身影已失了优雅,一路掉着毛,在秘境内狂奔,不断朝后方吼道: “你过分了啊,别以为我不敢还手!” “红缨你——我就是馋你变成男人后的胸膛,我有什么错?!” “不处就不处嘛,你动手做什么,啊!” “霍红缨、霍二!” 息烽抚摸自己被打分岔的翎羽,怒了:“你再这样,我可真用强了啊!” 霍红缨怒红了一张脸:“你还敢用强?你敢?!” 息烽认真道:“我们当鸟的求偶,一靠漂亮身子,二靠霸道武力,我色诱不了你,那我只能靠武力了!” 霍红缨气笑了:“好好好!” 见鬼的鸟! 她不知道自己搁哪儿惹了那位癫雀雀神君,对方要派来这么一个癫鸡来折磨自己! 还牵红线,牵鬼线还差不多! 她与谁在一起,凭什么要听月老的安排! 退一万步讲,那弥颜和月老要来安排她的感情,敢不敢安排个取向对口的! 息烽这鸟,他就不好女的那口啊! 这厮看到她变成男人后,那眼神就极其不干净。 霍红缨有种自己变成了大肥肉,对方馋的流口水的感觉,只是被那样盯着就罢了,好歹她和息烽也共事了一段时间,勉强也算有点稀薄‘友情’。 可这死鸡,他想上手啊! 霍红缨能忍? 那必须打回去! 眼看两人要打起来了,一道流光阴冷如月虹,携着跗骨鬼气横扫而来。 直接将息烽荡了个鸟仰马翻,勾魂锁凭空出现,将他整只鸟捆了个结实。 夜游的身影骤然出现,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掐着息烽的脖子,狞笑:“区区雉鸡精,想抢我女人?” 息烽见到夜游后愣了下,下意识道:“谁抢你女人了,我是要抢你男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和不是人的都沉默了。 夜游看了眼霍二姑……兄弟,嘴角扯了扯。 霍红缨:“老娘忍不住一点了,夜游你让开,我先拔了他的毛,我再来削你。” 夜游抢先一步把息烽给打晕了过去,顺手拔了对方的毛,“就算是男人,也是我的。” 刀都举起来了的霍二‘兄弟’闻言愣住,她盯着夜游:“怎么又是你的了!夜游你也发癫了?” 夜游把息烽丢到一边,看向霍红缨:“你先别说话,等我说完,随你打随你骂。” 霍红缨被他盯着,没由来的心慌了,她下意识捏紧了拳头,瞧着像是时刻准备重拳出击,锤死夜游。 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那颗心,跳的有多快。 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恼人又怪异的期待。 “我原本是想将阴阳挪转符用到刚刚那只鸡身上的,结果却害你变成了男人。” “我知道你肯定好奇,与那只鸡有什么仇什么怨……” 霍红缨:“……”不,其实我不好奇。 夜游:“我原本找了刹刹帮忙,想解除你身上的符咒,但……” 他苦笑了下,死鬼说他自作自受,不肯帮忙。 夜游这会儿也想清楚了。 “霍二,你别怕。” “再找到解决法子前,我会一直陪着你。我还有一张阴阳挪转符,我用在自己身上,等我变成女人后,我陪你一起变态!不会让你孤单!” 霍红缨:??? 霍二兄弟:!!! “不是……夜游你有病吧?!你图啥啊!” 夜游:“图你。” 霍红缨:“你个癫鬼你……嗯?啥?图、图啥玩意?” 第635章 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夜游:“图你,不是玩意儿。” 霍二‘兄弟’脑子还有点懵,连带着耳朵也有点背,整个人如惊弓之鸟: “你才不是玩意儿!我怎么不是玩意儿了!不……不是,我的确不是玩意儿,我是人我……” 霍红缨话都说不清了,气的猛男跺脚,指着夜游:“你、你个鬼话连篇的东西!” 夜游见她整个人逐渐红温,头顶隐隐都有烟要冒出来了,他微微怔住,下意识道: “霍二,你是在害羞吗?” 似水溅入滚油锅中,霍红缨整个人都炸了,拎起枪对着夜游指指点点一顿猛戳: “闭嘴闭嘴闭嘴,谁害羞了,让你胡说八道!” 夜游闪避的很快,避免了被戳成筛子,可他看到霍红缨那明显恼羞成怒的样子后,心里那根弦儿咻得就绷断了。 他猛的上前,任由霍红缨手里的长枪洞穿自己的鬼体。 霍红缨睁大眼,“夜游,你疯了?!” 居然自己往枪口撞! 往枪口撞了不说,他整只鬼还在往前怼。 霍红缨下意识要松手,夜游却紧紧握住她持枪的手,他脸上的笑容一如平时那般不着调,可那双眼却格外炙热执拗。 “我不想等了、也不想给你逃跑的机会。” 夜游紧紧握住她的手:“霍二,霍红缨,我倾慕你、我喜欢你。” “在你还是个人族小姑娘时,我就对你动了心。” 夜游一字一句认真说着,他的指尖顺势穿过女子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掌心相抵。 “那段时间你不是常常倒霉吗?” 霍红缨狂跳的心脏,因他这句话骤然冷静,她瞪圆眼:“难不成是因为……” 夜游坦诚:“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他心虚的瞄了她一眼,还是据实以告:“那时日游还是个奶娃子,我的力量因而有阙,所以,咳……” “时而控制不好,波及旁人,每每想起你时,我心潮难捱,你便被波及遭了不少罪……” “那时我还总想靠你近些,但越靠近你,你越倒霉,所以……” 霍红缨的表情从震惊、到扭曲、到咬牙切齿。 ‘死去’的记忆开始疯狂攻击她,霍红缨想到了当年那个倒霉的自己,喝凉水塞牙缝都是小意思,那是走路必摔跤,睡觉床必塌,吃饭必咬舌…… 倒霉成那样,她愣是‘活’出来了,活成个奇迹! 现在破案了,罪魁祸首原来在这儿啊! “王八犊子!搞半天当年我那么惨都是你害得,被你喜欢我倒霉八辈子!” 霍红缨觉得自己捅夜游的这一枪太少了,还是该把这厮捅成筛子。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倒霉了!”夜游信誓旦旦。 霍红缨冷笑:“不会再倒霉?那请问我是怎么变成男人的?” 夜游沉默了,他痛心疾首道:“这次是失误,是有癫雀要害我。” 夜游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刚刚你说以后……” 霍红缨眸子闪了闪,回避他的视线。 夜游见状,心脏砰砰直跳,他放声大笑:“你心里有我,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第636章 变个姑娘,我八抬大轿娶你啊 深海之下,海底洞窟之外,一轮水镜中倒影出夜游和霍红缨此刻的模样。 日游摇着头,深感没眼看。 “真的好笨蛋啊,杀杀你怎么也不教教他?” 一辆马车飘在水中,青妩百无聊赖的玩着水泡泡,撇嘴道:“夜游那死眯眯眼能长出情丝都够稀奇了的,你还指望他是个情场圣手?” “还是蠢点好,可爱点。情场圣手听上去过于风流不正经。”日游摇头,又道:“你真不帮他?” 青妩拍着毫不显怀的肚子,叹气:“不是不帮呀,是我也不知道弥颜这回往夜游那符里加了啥玩意,爱莫能助呀。” 日游笑而不语,保持怀疑。 青妩:“你那什么眼神?你质疑我的鬼品?” 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是那种坑朋友坑下属的鬼吗?” “杀杀你当然不会坑朋友啦。”日游眨巴眼:“你只会嘲笑损友嘛,笑的超大声的。” 青妩虚伪的捂住嘴,夹着嗓子超矫揉的道:“……嚯,该死,被你识破了呢……哎哟!” 青妩捂住肚子,日游吓了一跳:“怎么了?” 青妩摆手:“没事,刚刚演的太过,恶心到了肚子里的小崽子,他(她)抗议呢。” 她说完,冷笑,又拍了拍肚子:“抗议无效!还在老娘肚子里呢,就敢这么嚣张。很好,等出生了,我也一定会当一个‘慈祥’的母亲!” 日游旁观着,觉得等这两个孩子出生,不愁没好戏看了。 “对了,堂哥呢?” “去逮弥颜了啊。”青妩哼哼:“省的你们说我看热闹不嫌事儿,我也是出力了的好不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 正说着,萧沉砚回来了,却是空手而归。 青妩:“雀雀呢?你别说你没把他逮回来,我刚刚才夸下海口来着!” 萧沉砚无奈:“暂时逮不过来。” “他与烛幽做了笔买卖,让烛幽帮他回到过去‘尽孝’。” “咱们要逮他,也只能等他从时间长河中回来后再说。” 青妩:“尽孝?他尽哪门子的孝还要回到过去?总不能他还没打够他渣爹,要回去再爆锤一顿吧?” 萧沉砚轻咳了声,压低声音:“黑炁、玄帝。” 青妩:“……”啊这,搞了半天,是回去报秃毛之仇啊。 但过去不可改变,弥颜回去应该也改变不了什么才对吧? “我想,咱们也不用急。”萧沉砚指向水镜,神色怪异:“我觉得,他俩挺乐在其中。” 水镜内。 一鬼一人也都没再藏着掖着,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霍二姑娘到底咽不下这口气。 “我承认我也喜欢你,可我不愿意嫁给你,……” 夜游目露凄苦,就听霍红缨话锋一转:“但我挺愿意娶你的。” “娶我?”夜游愣了下。 霍红缨摩拳擦掌,狞笑:“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要变成个姑娘陪我共患难。” 霍二‘兄弟’挑眉:“赶紧变啊,变了我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是不是不敢变了?要反悔了?” 夜游盯着她,笑了起来:“好啊,那就说好了,我变成姑娘嫁给你,你马上娶我!” 霍红缨笑容僵了,马、马上? 这么急? “要不……我们冷静下?” 夜游直接抱住她,唇轻贴她耳畔:“开弓没有回头箭,反悔?你想也别想!” 第637章 女婿反复死去活来 时光荏苒,转眼人间就是五百年过去,三界也是祥和一片。 人间百姓安居乐业,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只有三十六重天上的神族,与几个不是人的家伙。 夜游和霍红缨互相道明了心迹后便在一起了,不过一人一鬼间玩的太花,互换性别之后,至今都没有换回来。 便是青妩看到他俩,都要高呼一句:会玩! 事实上,不是夜游和霍红缨不想换回来,而是弥颜那厮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跑到时光长河那头去‘尽孝’了,走之前搞的事儿那是一波又一波。 譬如现在的三十六重天上。 太一头疼的躲去了天后殿内。 穆傲雪给他倒了一杯云雾茶,揶揄道:“躲我这里可没什么用,来我这里告状的可一点都不少。” 太一揉着眉心:“我若是打断那逆子的腿,傲雪你会不会打我?” 穆傲雪笑意不改:“你觉得呢?” 太一幽怨的看了眼自家夫人:“他如今好歹也是个太子,不务正业,天天跑去找人要账,与地痞无赖有何区别?” “欠债还钱,铮儿替小颜找那些上神们要账,何错之有?” 穆傲雪漫不经心道:“你若实在看不过眼,就替你儿子将欠的债还清了,他也不用替小颜去讨债了。” 太一默默喝茶,不言语了。 不是不想还,而是……真的还不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种事,丢在神族这边也是一样! 老两口对饮着,太一忽然眼角狂跳,他按了按眼角,道:“我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莫不是云铮又与哪个上神打起来了?” 穆傲雪蹙了下眉,也放下茶盏:“恐怕不是铮儿了……” 一道身影疾行入内,正是扶摇神女,如今她已晋升春神,乃是穆傲雪身边的女神官。 “娘娘,方才阴司下传信上来,说是两位小神孙离家出走了。” 太一和穆傲雪站起身,“两个都离家出走?” 太一:“万象离家出走有可能,森罗怎会也跟着她哥哥一起?” 万象森罗,正是青妩和萧沉砚的两个小崽崽。 如今三界唯二的两位小神孙。 扶摇:“说是人皇陛下一怒之下体罚了万象小殿下,小殿下气不过,便带着森罗小殿下一起跑了。” 扶摇说着,顿了顿:“森罗小殿下那时正在午睡。” 太一和穆傲雪对视一眼,心道果然。 自家孙女一贯是个安静小乖乖,但孙子那妥妥的上蹿下跳小皮猴。 带着睡着的妹妹一起离家出走,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儿? “另外,万象小殿下走时留下了书信,他说……”扶摇顿了顿,道:“他说他要去找梵幽陛下告状。” 听到‘梵幽’的名字,穆傲雪和太一又沉默了。 当初青妩从时镜出来前曾和梵幽约定过,一定会再见。 可时至今日,万象森罗两个小家伙都出生了,但梵幽还是没有归来,小石头还是那颗小石头。 太一揉着眉心:“好端端的阿砚打孩子做什么?打孩子这事儿不是小阿妩一贯才干的事儿吗?” 扶摇默默递上了一本小手札。 “这是万象小殿下的随记小手札,人皇陛下偶然看到后,没忍住动了家法……” 太一接过展开,就见那手札上,小孩子稚嫩的笔迹写着: ——我有一个好爹爹,但是我爹爹总是亡…… 太一&穆傲雪:总是亡? 他们怎么不知道自家女婿反复在死去活来? 第638章 俩小崽子玩儿咱们呢! 云妙天宫。 云铮看着手上这本被复拓出来的手札,频频点头:“总是亡……你小子是多想给你爹摔盆?”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小童瞧着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生的粉嘟嘟肉乎乎。 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沾着露水的黑葡萄,煞是动人。 滑稽的是,在小童背上还拴着个小女童。 对,拴着。 一条红布袋子,从小女童身前腋下横穿,将她紧紧挂在小童背上。 细看的话,两小只容貌生的如出一辙,只能从衣式和发髻上看出男女差别。 此刻小童正美滋滋吃着糕饼,小胖手上还有可爱的肉窝窝。 听到云铮念出手札内容后,小童唉声叹气,但还是大大咬了口糕饼,含糊不清道: “爹爹太过分了,怎么能把我的手札到处传播呢!大舅舅你说对不对?” 云铮晃了晃手札:“你都把你爹写的死去又活来了,还怕被公开处刑?” “一码归一码嘛~大人也不能随便翻看小孩子的随笔嘛!” 云铮起身,手札在小家伙头上一敲:“一码归一码,你把你爹写死作甚?” 小万象捂着头,嘴巴塞的圆鼓鼓的,委屈道:“我还小,写错字了嘛。” “胡说,人间早慧的孩童也不会把‘忙’写成‘亡’,再说,你小子是寻常小孩吗?” 云铮又戳了戳小外甥的包子脸:“你连道法都学会了,还会写错字?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不是啦不是啦,舅舅你可不兴胡说。”小万象为自己争辩:“我就是懒嘛,少写一两个笔画,可没有咒爹爹的意思。” 小家伙为自己据理力争:“再说啦,这是我的随记,只要我自己看得懂就对啦!” “是爹爹坏坏哦,居然看我的随笔!” 云铮似笑非笑看他:“我看不止吧,你爹爹宝贝你俩宝贝的和什么似的,每次你阿娘揍你俩,他比自己挨刀子还疼。” “这回居然能让他对你动家法,肯定另有隐情。” 小万象唉声叹气:“是咯,爹爹是好的,是我不孝。” “那你还离家出走?自己出走不算,还绑上你妹妹?”云铮说着,就要去扯那根红绑带。 小万象却躲开了:“妹妹睡着了啦,舅舅你知道的,妹妹起床气超大的!” 云铮挑眉,看了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外甥女,他怎么不信呢? “是睡了还是被你打晕了?” 小万象瞪圆眼:“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会对亲妹妹下手的坏蛋哥哥吗?” “舅舅你伤我心了,不行,你必须收留我和妹妹一段时间。” 云铮:“行啊。” “不能告诉爹爹和娘亲,我和妹妹在你这里。” “那肯定不行!” 舅甥俩对峙许久。 小万象叹气:“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只能去找颜颜干爹了~” 云铮皱眉:“他一直在时间长河里呆着呢,都没见过你俩,你怎么去找他?” “死外公和死舅舅给了我时间宝珠哦~颜颜干爹这些年一直有偷偷给我和妹妹捎礼物,只是你们不知道嘛,嘿嘿~这是我们和颜颜干爹的小秘密!” 云铮越发感觉不对劲,正要开口,一道阴文灵讯飞来。 灵讯一落,青妩的声音从那传出: “大哥,遇到咱家那两小崽子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甭管那小崽子和你说什么都别信!她是森罗,不是万象!” “这俩小崽子一直互换身份玩儿咱们呢!” 云铮:??? 他再一抬头,哪还有外甥和外甥女的踪影? 好好好,敢情是这么玩的是吧? 第639章 屁屁打成八十八瓣儿 妙法听说小外甥带着小外甥女离家出走跑自家这边来了,颠颠的就跑回来,连债都不收了。 “我的两个宝贝蛋呢?人呢?”妙法左顾右盼,没瞧见小崽,叉腰严肃瞪向云铮: “坏蛋铮,是不是你个没义气的,把宝贝蛋们送走了?” “还宝贝蛋呢!那就是两个调皮和捣蛋!” 云铮没好气,手里捏变形的手札就飞出去了,正巧落在妙法脚边。 手札翻开,妙法低头就瞧见上面写着: ——我想要三个好爹爹,爹爹是大爹,像现在这样宠宠宠我和妹妹就好了。 ——二爹 要像是谢伯伯那样,勤勤恳恳、当牛做马(划掉)永远不知疲惫,努力干活。 ——三爹爹要像颜颜干爹那样,富贵迷人眼,可不能像大舅舅和大舅妈那样,穷太可怕了(划掉),大舅舅和大舅妈还是非常棒的,我超爱…… 妙法脸绿了,手札被她捏的变形:“万象那小崽子呢!我非要揍他的屁股蛋!” “冷静冷静!”云铮赶紧拉住自家媳妇,“阿砚已经揍过了,手札什么的都是小事儿……” “这还小事?好、好吧……的确也不算大事。”妙法气的一口把手札给嚼了,问道: “万象还搞出啥大事儿了?” “不是万象……是他俩一起。”云铮揉着眉心。 “啥?” “刚刚妩妩给我传了信,咱们所有人都被那两小崽给耍了。” 云铮哭笑不得的叹口气,娓娓道来: 原来,从很早之前这两小只就开始互换身份,因为长相如出一辙,加之年纪还小,就连声音也无区别。 加上两小只本就有些特别,虽是兄妹,却是同魂所分,连魂魄的气息都一样。 便是青妩和萧沉砚都被这两小崽子给瞒了过去,直到最近才发现。 发现的契机也很有意思,居 然是两小只闹了分歧,这才露出马脚。 而那本小万象的手札,确有其事,但手札的主人却是小森罗。 但将手札传播出去的是小万象。 而小森罗为了报复哥哥,就故意搞了离家出走这一出,还伪装了自家好大爹的口吻,给爷奶传信,把事儿闹得轰轰烈烈。 顺便李代桃僵,把手札的黑锅丢给哥哥。 不得不说,这新长出的脑子就是好使,两个小崽子把一群大人玩的团团转。 兄妹俩间的‘相爱相杀’也叫大人们哭笑不得。 “所以这两个小崽子知道露馅了,又跑路了? ”妙法问道:“他们还能躲哪儿去?” 云铮:“估摸着跑时间长河里去了。” 他长叹一口气,说了烛九阴和烛幽偷偷给两小只送宝贝,还有弥颜一直与两小只有联系的事儿。 妙法都给整沉默了。 “这……” “狗表哥和表嫂应该会追过去吧?” “这两小崽儿要是给抓回来,表嫂不得把他俩的屁股蛋子打成八瓣儿?” …… 时间长河内。 两小只正在对峙。 小万象哇哇大哭:“都怪你!完了完了!阿娘抓到我们,肯定要把我们的屁股打成八十八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