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主母手撕渣夫二嫁王爷》 第1章 重生 盛宁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闭的双眼突然能感受到阳光的刺目。 “夫人?”赵清叙唤道。 恶魔般的声音令她猛地睁开双眼,愣神几秒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枢密使府邸的如意亭下,几米外一个女人跪在地上,她定睛一看,竟是刚刚强行喂她喝下鹤顶红的周婉,此时恭敬而卑微的埋着头。 亲手砍下宁轩头颅的赵清叙,穿着她亲手缝制的灰色长袍,干干净净,站在她的身旁,语气轻柔:“夫人,这是周婉,扬州人士,我想纳她为妾。”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话,盛宁致曾见过也听过。 盛宁致低头看到自己原本被插进绣花针的十个指甲缝健康完整,终于她意识到惨死在那对狗男女手上的自己重生了,回到周婉进府的那天。 前世,太傅盛容珩被污蔑参与太子谋反案,盛府满门抄斩。侥幸逃过一劫的胞弟盛宁轩在向长姐求救时被赵清叙亲手砍了头。 原来谋反案的关键证据,那封写给太子的信,竟然是赵清叙临摹的。 赵清叙冷眼旁观,周婉用针插入盛宁致的十指,听着她痛不欲生的惨叫。然后搂着周婉,心疼她刚才不小心扎到了自己。 “成亲三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娶你就是冲着你是太傅之女,结果还差点被连累。幸好婉儿贤良,劝我投靠淳亲王。” 赵清叙极其厌恶的看向盛宁致,说完,还啐了一口。 周婉轻抚自己的肚子,不复刚才的阴狠,娇滴滴道:“我出身是不好,那又怎么,现在我怀了赵家的长子,以后我就是赵府主母,你这个千金小姐只能下去和你家那些短命鬼相聚。” 盛宁致因为疼痛而喘着粗气,骂道:“你们会不得好死的!” 周婉咬牙切齿,发疯一样地从袖子里拿出一瓶鹤顶红强行灌给盛宁致:“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剧烈的腹痛胜过十指钻心,抽搐中,盛宁致迅速陷入眩晕后的昏迷,彻底失去意识。 从前世的回忆中抽离,盛宁致一步步走向周婉,冷冰冰地说道:“抬起头。” 周婉听话地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柔弱地看向盛宁致。 前世盛宁致就是被这双眼睛欺骗,对她处处维护,视她为亲妹,还帮她在赵府树立威严,甚至后来知道她出身青楼,对她更怜惜了。 赵清叙主动说道:“婉儿的父亲是贩货郎,母亲早逝,是扬州知府高大人送给我的,我本不想带她回来,但是高大人说夫人你一个人打理赵府实在疲惫,让我带回个妾侍为你分忧。” 真是冠冕堂皇。盛宁致转头看向这个她曾深爱的男人,心里头搅着劲儿的疼。 “老爷说得有理,我一个人在偌大的赵府确实很孤单,有个妹妹陪我,日子就不会无聊。” 盛宁致伸手抚过周婉的脸颊,面无表情地感叹:“这双含春的眼睛,真好看,在花盏楼的时候,生意好么?” 周婉的眼神一顿,立马看向赵清叙求助。 赵清叙故作镇定,笑呵呵的说道:“夫人在说什么呀,什么花盏楼。” 盛宁致一脸的纯真无辜,反问:“婉儿姑娘不是你在花盏楼认识的么?你是这样告诉我的呀?” 赵清叙懵了。他怎么可能告诉盛宁致周婉的真实出身呢。 八年前赵清叙赴京赶考,因为弄丢盘缠而到太傅府上求助。后来高中状元,但因为朝中无人,自己又出身屠户家庭,只被派去大理寺做些闲散的记录工作。为了攀上太傅盛容珩这个高枝,三年前赵清叙求娶了盛家长女盛宁致,有了太傅岳父又有了出身高贵的正妻,赵清叙才慢慢地做到了从一品的枢密使。 他再色心不死,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纳一个青楼女子为妾。 这不是自降身价么。 “夫人是听谁说了些什么么?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呀。”赵清叙悻悻道。 盛宁致淡淡一笑,没有接话,而是如同前世那样,伸手扶起周婉。“婉儿妹妹,你出身不好,老爷纳你为妾,传出去会被笑话的。不如这样,你做老爷的通房丫鬟,但厢房和下人,供你挑选,绝对不亏你。” 周婉甜甜的冲她笑着:“谢谢姐姐,婉儿听您安排。” 盛宁致转头看向赵清叙:“老爷以为如何?” “全凭夫人做主。” 盛宁致问:“老爷有没有带婉儿姑娘给老太爷和老夫人请安?” 赵清叙解释:“还没有,我想先让婉儿拜见夫人。” 盛宁致‘善解人意’地说道:“由我带婉儿姑娘去见老太爷和老夫人吧,以免老人家误会我不同意老爷纳妾。我不会对他们说婉儿姑娘的真实出身,老爷放心。” 赵清叙连连点头:“这自然是好的,还是夫人考虑周全。” 老太爷和老夫人是赵清叙的爹娘,赵老爹做屠宰生意,赵大娘帮忙打下手。儿子高中状元后,他们被接到京城一同居住。 正房的东侧暗室,盛宁致一进院子就看到赵大娘在侍弄院子里的菜地。这是赵清叙孝顺父母特地开垦出来的一块地方,以免父母无聊。 “娘,我带来个姑娘给您认识。”盛宁致道。 赵大娘一脸的不耐烦,瞥见盛宁致身后站着的周婉。因为盛宁致一直没有生育,原本还对太傅之女很好奇很喜爱的赵大娘从年初开始对她摆臭脸。 周婉礼数周到,直接喊娘。 “你是谁?” “是老爷的通房丫鬟,周婉。”盛宁致替她回答。 赵大娘喜出望外,喊来自己的老头。有了女人就能给自己生孙子了! 在屋子里磨刀的赵老爹直接拎着菜刀出来,看到周婉后上下打量她一番,赞许有加:“不错,这个屁股大,能生儿子。” 赵大娘拉着周婉朝堂屋走去,把想知道的事情问了个遍。全程没有盛宁致一个好脸色。 盛宁致的陪嫁丫鬟顺心替小姐不值,小声说:“小姐,您就是太温柔太善良了,您不该来这儿,您来了他们可能还觉得碍眼呢。” 赵大娘事无巨细地问了周婉很多问题后,她才忽然想起,刚才盛宁致怎么说周婉是通房丫鬟。 “不对呀,你起码也要是个妾啊。” 周婉刚要开口,盛宁致出现在堂屋门口,大声道:“因为她是青楼女子,做妾会影响赵府名声。” “青楼?!”赵大娘和赵老爹异口同声发出疑问。 第2章 自然是要留着慢慢折磨 盛宁致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老爷是真心喜欢婉儿姑娘的,所以我只能想到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婉儿姑娘做过勾栏生意,老爷的面子往哪儿放。” 赵大娘立马松开一直握着周婉的手,嫌弃地说道:“我以后的孙子可不能是妓女生的。他爹,你赶紧去找儿子,让儿子把这妓女送走。” 盛宁致拦下赵老爹,道:“老太爷稍安勿躁。老爷喜欢,就让婉儿姑娘留下吧。反正一个通房丫鬟,也没人会知道,更不会知道她的出身,对老爷没有影响。将来要是生下一儿半女,也是我来抚养。” 赵大娘品了品这话,道:“那也不行,你抚养但是改变不了我孙子生母是妓女的事实。” 周婉扑通跪下,哀求着:“老夫人,您就留下我吧,我小时候家穷,爹娘看我是女儿就把我卖了换钱养弟弟,我是被迫的。” 许久没发话的赵老爹开口了:“儿媳妇你今天能带她过来给我们看,说明你大度,我和他娘高兴。” 然后冲着周婉道:“你命苦是你的事儿。一会儿你找管家领点银子就回去吧。” 周婉跪着爬向赵老爹,拽着他的裤腿,哭着说:“求您了,不要赶我走,我和赵郎情投意合,我不能没有他。” 盛宁致默默瞧这出戏,周婉情绪如此激动,难道只是单纯的想从良? “不管是回去继续做妓女还是找个老实人嫁了,总之你是不能留下。”赵大娘掐着腰大声说道。 盛宁致开口解围:“娘,您非要赶走婉儿姑娘,夫君会不高兴的。” 找大娘气的翻个白眼:“盼着清叙纳妾,就盼来这么个玩意儿,晦气。” 周婉转头哀求赵大娘:“老夫人您留下我,我会好好侍奉您和老太爷,老夫人开恩。” “这样吧,娘,我带婉儿姑娘先回去,您和爹回头跟夫君谈谈。”盛宁致让顺心扶起周婉,颔首示意后,三个人离开堂屋。 回到内室,盛宁致让顺心唤来陈嬷嬷。 陈嬷嬷是盛宁致从盛府带来的管事嬷嬷,也是盛宁致目前为数不多还能相信的人。 “陈嬷嬷,劳烦你给周婉在下人房安排个位置。” 盛宁致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说道。 陈嬷嬷想了想,问:“姑爷会不会生气?” 盛宁致轻蔑一笑:“他先过了他爹娘那一关再说,去吧。” “是,小姐。” 前世盛宁致在知道周婉的出身后,还傻兮兮的帮着隐瞒,赵家老两口一直都蒙在鼓里。 赵家祖祖辈辈都是普通百姓,连读书人都没出过几位。赵清叙一朝高中,老两口宝贝的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做勾栏生意的女子替儿子生儿育女? 盛宁致想到赵清叙此时正在应付爹娘,她就高兴。 “顺心,我有话和你说。”盛宁致示意让顺心坐下。 顺心比盛宁致大一岁,从小父母双亡,被舅舅以死契卖给盛府做丫鬟,从进府那天起就跟着盛宁致,两人情同姐妹。 前世顺心和赵府管家的儿子赵凛情投意合,本准备成亲,可周婉恃宠而骄踩到盛宁致头上,顺心为了陪伴小姐而搁置了婚事。结果周婉诬陷赵凛偷看她洗澡,被赵清叙命人杖责五十大板要了命。新仇旧恨全都压在顺心的心里,她拿着刀去找周婉拼命,被周婉反杀。 在报仇前,盛宁致想给顺心和赵凛一个好的安排,让他们远离赵府。 “顺心,我想尽快让你和赵凛成亲,我会为你们置地购房,成亲后你们就搬出赵府。” 顺心一愣,瞬间羞红脸:“我不着急的,小姐。” “我着急。我明天和赵管家商量,越快越好。” 顺心疑惑不解,“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盛宁致摇摇头:“没有,你比我还要大一岁,我都成亲两年了,你也该成亲了。赵凛忠厚老实,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可是,我舍不得小姐……”顺心眼眶红红的,问:“我成亲以后,能不能不离开小姐?” 盛宁致断然拒绝:“不行!我成亲那天就已经撕毁了你的死契,你和赵凛既然成亲了,就应该出去单过。知道么!” 顺心被吓了一跳。 服侍小姐十几年,小姐一直都是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怎么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 在顺心眼睛里看出她的的茫然,盛宁致换了一种缓和的语气:“我不想看你们一辈子都做下人,你们应该出去自己做点小生意,在这里,你们永远都要被其他人支配。顺心,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做主。” 顺心懵懂地点点头。 算好了时间,盛宁致去到正房的东侧暗室,没等进到堂屋,就听见赵清叙据理力争地和爹娘说话。 盛宁致不屑一顾,他是真的爱啊。 一迈进堂屋,盛宁致瞬间换上满面愁容,“爹娘,老爷,你们都不要吵了。” 看到盛宁致,赵清叙顿时有话说了:“宁致都答应了,你们怎么就是说不通呢?宁致,你快跟爹娘好好说说。” 盛宁致贴心人的模样走到赵清叙身旁,劝他不要顶撞父母,让他先回去,自己留下来好好劝老人。 赵清叙赞许道:“我能娶到你这样的夫人,是我的荣幸,拜托你了。” 盛宁致微笑着点点头。 等目送赵清叙走出院子,盛宁致转过身,面向赵家爹娘,道:“我知道爹娘的顾虑,但是老爷的态度您二位也看到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真是不值得。我有一个好办法,能做到两全其美。留下婉儿姑娘,又不会让赵家的长孙有一个青楼出身的娘。” 赵大娘瞪大眼睛,等她接下来的话。 盛宁致收起笑容说:“让周婉生不出孩子。” 第3章 防人之心 赵大娘愣了,她问:“这是什么意思?” 盛宁致叹气:“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要周婉不能生孩子,那她留下不过是老爷多了一个通房丫鬟,无伤大雅。这个办法能解决所有人眼下的难题。” 赵大娘琢磨来琢磨去,向赵老爹征求意见。 赵老爹深思熟虑后也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爹、娘,我会为老爷寻觅适合的女子做妾,一定不会让赵家无后,您二位尽可放心。”盛宁致的眼神坚定而真挚,让对她颇为不满的赵大娘心生愧疚。 “儿媳妇……我……我其实很喜欢你的,但是,你也得体谅我这个做娘的。” 盛宁致大度地冲她微笑:“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赵老爹则在琢磨怎么让周婉不能生孩子,这事儿,必须瞒着儿子。 盛宁致欲言又止,被赵大娘催促,才开口:“我听说青楼有一种药,可以让女子彻底丧失生育能力,如果爹能弄到这种药,下在周婉的饭菜里,就可以避开老爷。老爷要是知道了,非得闹翻天不可……” 赵老爹气愤地猛拍桌子,大声道:“他还敢跟他老子生气不成!” “行了,别说了,你赶快去搞药,抓紧时间给事情办妥,省得夜长梦多。”赵大娘催促道。 赵清叙向家丁赵杰问起周婉的住处,赵杰支支吾吾,回答:“在下人房。” 本来就和父母争执后心情低落,赵清叙闻言更是生气,“谁安排的?怎么能让婉儿去下人房!” 赵杰小心翼翼说出是夫人安排的。 赵清叙一甩袖子,向下人房走去。 坐在炕边的周婉一瞧见赵清叙,整个人扑到他怀里撒娇,哭哭啼啼,求不要赶走她。 如果父母执意要赶走周婉,其实赵清叙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和父母反目。 但是他相信盛宁致能够说服公婆,留下周婉。 “不会的,你就留在赵郎身边,哪里都不去。夫人正在劝我爹娘同意,她知书达理,一定能说服他们的。” 周婉嘟着嘴巴抱怨:“可是,就是她把我安排到这下人房,赵郎,你说她是不是骗你的呀,假装在你面前同意纳妾,实则偷偷报复我。” 这话说中赵清叙的心,他也不能确定,安排周婉住下人房是不是盛宁致故意为之。 成亲两年,盛宁致贤良淑德,温柔善良,不可能表面一套背地一套。 可眼下,又无法解释。 “婉儿,你等我一会儿,我找夫人问问。” 周婉搂着赵清叙不肯松手:“赵郎,我不想你走,要走你也把我带走嘛。” 赵清叙摩挲周婉的脸蛋,轻声说:“晚上我就来接你。” 周婉眼神瞬间变得妖魅,她紧贴着赵清叙,用气音回答:“一定要记得来找婉儿。” 从赵家老两口的堂屋出来,盛宁致直接去花园散步,还让顺心取来鱼食,自己坐在木椅上喂鱼。 两炷香的功夫,赵清叙朝着她走来。 终于来了。 盛宁致放下鱼食,起身等待赵清叙。 “夫人,如何?” “爹娘答应考虑考虑,暂时先让婉儿留下,至于以后怎么办,能不能让婉儿做通房丫鬟,我也不确定。老爷,你先别急,现在能留下,就是好事,说明有缓。” 盛宁致安慰道。 赵清叙若有所思,稍作犹豫问起下人房的事。 盛宁致充满愧疚地解释道:“我不这么做,爹娘不会相信婉儿只是通房丫鬟,这样是委屈婉儿了,我很抱歉。” 一贯温柔示人的盛宁致说出这话,赵清叙信了。 “我也感觉夫人不是阳奉阴违的人。那就让婉儿先住几天,再说吧。” 盛宁致趁机说起自己后天想回娘家看看,顺便再住几天。 赵清叙现在满脑子都是周婉,连问都没问的便同意了,还让她多带些珍稀食材和上好的绸缎回去,回娘家一趟,一定不能空着手。 “好,我知道了。” 盛宁致微笑着回道。 第二天一早,盛宁致刚起床,顺心就告诉她,周婉来请安了。 对镜梳妆的手停顿,她说:“就说我还没起,让她再等会儿。” “是,小姐。”顺心很愿意做这样的事,高高兴兴地退出内室。 没一会儿,顺心回来禀告,周婉站在游廊里,像个受气包。 是啊,前世周婉就是一副娇弱受气的样子,才让赵清叙更怜爱,而自己实心实意为周婉着想,一点点帮她在赵府站稳脚却成了众矢之的。 盛宁致不慌不忙地走到圆桌旁,顺心给倒了一杯茶。 细细品了一口,“这茶不错,顺心,把府里有的这茶叶都装上,拿给我爹喝。” “好嘞,小姐。”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盛宁致才慢吞吞地起身朝屋外走去。 “婉儿妹妹,怎么不让顺心早点叫我起来,害得你在外面站了这么久,来,进屋。”盛宁致伸手拉起周婉的手。 “姐姐在休息,婉儿不敢打扰。” 盛宁致带她到花厅的红木椅上坐下,问起她还需要什么,尽可以和自己说。 周婉惺惺作态,扭扭捏捏道:“昨天婉儿是在老爷的卧房睡的,所以下人房如何,婉儿也说不上来。” 站在盛宁致身后的顺心气到翻白眼。 盛宁致还是一副贴心人的模样,说:“你名义上是通房丫鬟,但赵府上下都视你为老爷的妾侍,所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丫鬟服侍。” 说完对顺心道:“你去把碧云找来。” 顺心微微一怔,应道。 碧云是赵大娘从老家带来的邻居家小女儿,她家人想着让女儿到京城大户人家做使唤丫头,将来兴许能有机会给富贵人家做个妾。赵大娘挺喜欢碧云的,也想过让碧云给儿子做妾。 为了做妾,前世碧云甚至还趁赵清叙醉酒,偷跑上他床榻。盛宁致地位稳固时,她就巴结盛宁致,后来周婉起势了,她迅速倒戈帮周婉作恶。 构陷赵凛,她就有份! 不过赵清叙满眼都是周婉肯定没有纳她为妾的想法。 没一会儿,碧云跟在顺心身后来给盛宁致请安。 盛宁致将自己的安排告诉给碧云,叮嘱碧云好生伺候着婉姑娘。 “奴婢知道。”碧云心里其实有气,明明自己才是和赵清叙青梅竹马长大,结果不仅做妾做不成,还要给这个周婉做丫鬟。 盛宁致端坐在上座,说:“碧云,婉姑娘是老爷面前的红人,你跟着婉姑娘能多出很多见到老爷的机会,可一定要好好把握住,不能冲撞了老爷,知道么?” 碧云觉得这话里有话,她抬头看向盛宁致,盛宁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给她。 忽然,碧云想明白了。 “奴婢一定会伺候好老爷和婉姑娘,不负夫人重托。” 第4章 省亲 下午,盛宁致找来赵管家商量赵凛和顺心的婚事, 盛宁致不想多废话,直接开出能给顺心置地购房并赠送二百两的条件,赵管家自然是连声答应。 “顺心虽是我的丫鬟,可我心里是把她当姐妹的,赵凛忠厚老实,和顺心互生好感,我想着也别耽误这对佳人,下个月就给他们办婚礼吧。” 赵管家没想到这么着急,他吞吐道:“夫人,赵凛娶妻,我和他娘还什么都没给准备呢,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盛宁致道:“赵管家你先选日子,选个黄道吉日,明天我要省亲,大概会住上七八天,等我回来了你再告诉我。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账房先支一百两用着,算我头上。” 赵管家闻言忙跪下向盛宁致叩头,对她的慷慨千恩万谢。 他供职的上一家恰好也是姓赵,那家的老爷告老还乡后,赵清叙便请他回来。 前世在赵凛死后,他和妻子伤心欲绝,就搬离了这里。 也是个可怜的老人家 第二天一早,盛宁致坐着马车回到娘家盛府。 第一个跑出来迎接她的便是前世惨死的弟弟盛宁轩。 盛家子嗣少,只有一儿一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盛容珩因为游僧的一句话,不肯让女儿念书识字,盛宁轩就每天偷偷回来教姐姐。 后来被盛容珩发现了,盛宁轩挡在姐姐面前一人承担全部责任。加之盛容珩其实内心对女儿是很愧疚的,所以他干脆就打了盛宁轩一顿了事。 再后来,盛宁致被允许正大光明的看家里的藏书,可以随时向父亲请教问题。 “姐姐,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前几日我淘换到一套《资治通鉴》的隋本,里面啊……” “行了行了,你姐姐好容易回来一次,还要被你拽着听这些,少说几句,为娘还有一肚子话要和宁致说呢。”盛母跟在后面,笑呵呵的说道。 盛宁致冲母亲行礼,然后扑上去抱着母亲撒娇。 是死过一次的人,再见面,盛宁致得心里酸得发苦。 盛母一愣,女儿严守礼节,上次跟自己撒娇还是她七岁之前的事了。但愣神转瞬即逝,盛母欣慰地抱着女儿,轻拍她后背。 “娘,我爹呢?” 盛母回答:“善亲王来府上了,你爹是今年的秋闱主考官,善亲王负责此事,所以两个人在正厅商讨呢。” “哦。”盛宁致应道。 话音刚落,盛容珩和善亲王萧韶九从游廊走来。 盛宁致见状恭敬行礼。 “宁致回来了。”盛容珩高兴地捋着胡子,道。 “女儿回来省亲,父亲身体可还安康?” “女儿无须牵挂,为父前几日风寒侵体,吃了几服药,现在已经无碍了。亲家老两口和清叙还好么?” “都挺好的。”盛宁致心里憋了一口闷气,郁结难舒。 盛容珩一直都把赵清叙当儿子待,不仅公事上为他指点迷津,介绍权贵给他认识,还出钱为他翻新府邸。 盛府对得起赵清叙! 盛容珩忽然想到什么,介绍道:“宁致,这是善亲王,快见过王爷。” 盛宁致眼睛没抬,她听到这句“王爷”,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构陷她父亲的淳亲王,心里的巨石压得她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止,直接行万福礼。 前世她只见过这位王爷一次,对他并无多少印象,只知道他叫萧韶九,排行第九,是皇后的养子。 萧韶九背着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盛小姐免礼。” 在场的几位都一愣,萧韶九应该称呼她为赵夫人才对,这……不过总不能去纠正人家王爷的称呼,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盛宁致倒是乐得于此,这一世,她只想做盛府小姐,守着爹娘平安度日。只要抓住赵清叙的把柄,揭开他的真面目,赵清叙获罪,赵府被遣,她不仅可以保护盛府,还可以摆脱这个令她恶心到头衔。 “本王没记错的话,上次见盛小姐还是五年前,太傅带着令嫒参加宫闱宴,盛小姐当时为太后跳舞助兴,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呢。”萧韶九道:“太傅,比起令郎,令嫒与你眉眼上更为相似。看来女儿像父这话不假。” 盛容珩开心哈哈大笑几声,道:“那时候小女才十三岁,蒙太后喜爱得以献舞助兴,可学艺不精,表现的一般。王爷眼厉,小女外貌、脾气秉性确实都随了臣。” 盛容珩接着出言留萧韶九晚上在府上用膳。 萧韶九痛快答应:“那本王就不客气了,令嫒省亲,府上珍馐美味肯定多,本王有口福了。” 两人说笑着回书房继续商讨秋闱的事。 盛母吩咐儿子去伙房看看晚上的酒菜准备的如何,然后自己拉着女儿到湖心亭话家常。 摒退丫鬟,湖心亭里只剩母女二人。 盛母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宁致,还是没有动静么?” 盛宁致一怔,转念才想到是母亲是想问自己有没有怀孕。 盛宁致如实回答:“没有,并且,我和夫君分房睡好几个月了。” “这是为何?”盛母追问。 盛宁致略加犹豫,还是开口道:“起初是他公事繁忙,总是很晚才休息,他怕影响我睡觉就主动提出分房而居。后来,娘,赵清叙纳妾了,不对,应该说是有一个通房丫鬟。” 盛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愁容满面,重重的叹气。 盛宁致伸手覆盖住母亲的手,道:“娘,您放心吧,一个通房丫鬟,对我又什么威胁。”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这丫鬟生下姑爷的孩子呢,如果是女孩还好,如果是男孩呢。丫鬟就会变成为妾,还是赵家长子的娘啊。”盛母担心女儿会因此受到冷落,才十八岁,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盛宁致笑笑:“她也得生得出孩子算。” 盛母愣了,她紧张地问女儿是什么意思。 女儿也不回答,只是劝她放心,“女儿会处理好的。” “娘,女儿有事想问您。” 第5章 试探 “父亲近一两年和太子来往的多么?” 太子萧韶辰幼时随盛容珩读书,后来太子长大成人,十七岁后便不再跟着他学习了。 盛宁致能肯定的是父亲是蒙冤的,可是太子是么?他有没有谋反之心,盛宁致并不知道,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想办法让父亲远离是非的中心。 要是可以,她甚至想在报复赵清叙和周婉后,他们一家人搬到乡下过些闲云野鹤的闲散日子。 盛母如实回答:“太子的嫡长子今年五岁了,太子想让你父亲做皇长孙的师傅,所以近些日子有来过,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听过你父亲提起与太子的来往。宁致,怎么了?” 盛宁致不能说,毕竟重生的事情说出来没人会信。 “女儿前几日看了画本,讲的是八王之乱。女儿就在想,这政治呀,太复杂了,父亲虽贵为太傅,可是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心思简单的教书先生罢了。女儿有点担心父亲……” 盛母欣慰地看着女儿,安慰道:“你父亲行得端坐得正,不结党营私,心里只有做学问那点事儿,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你倒是应该好好想想生孩子的事情,宁致,要不娘私下带你去瞧瞧大夫?” 盛宁致摇了摇头:“生不出就生不出,谁说生不出孩子就是坏事呢,见微知着,通过这件事,我能看见人心。” 盛母警觉地问道:“是不是姑爷对此不满,还是亲家?他们给你气受了?受委屈一定要告诉爹娘,知道了么?盛府永远是你的底气。” 盛宁致眼眶微红,她不想母亲操心,点点头。 “我知道了,盛府才是我的家。娘,我平时不在家,您一定要注意父亲平日多和什么人来往,一定不要卷入任何纷争之中啊。” 盛宁致和母亲各有各的担心。 报复是为了前世含冤而死的盛家和惨死的自己,也是为了这一世的自保。 即使除掉赵清叙和周婉,盛宁致也不敢保证父亲就会完全避开谋反案。 毕竟淳亲王还在,而盛宁致对此根本没办法。 “对了娘,顺心和赵管家的儿子赵凛互生好感,我想做主让他们尽快完婚。”盛宁致道。 盛母高兴的表示自己要给顺心准备份嫁妆,不能让她出嫁后因为钱财的问题被夫家看不起。 顺心这个名字还是盛母给改的。 当年顺心还叫土丫的时候,又瘦又小,头发焦黄还没几根,小脸黑红黑红的。明明比盛宁致还要大一岁,可看着却比盛宁致小了整整两圈。 盛母心疼这个小姑娘,就给改名叫顺心,想她以后能万事顺心。还把她安排给女儿做贴身丫鬟,不让她做些粗活儿累活儿。 现在顺心长大成人,有了意中人,能有自己的小家,那是最好的不过的。 “娘,我记得家里有一对兄妹,哥哥好像什么长青?妹妹叫长月。他们现在还在府上么?” 盛宁致这次回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找两个信得过的还会些拳脚的仆人跟自己到赵府去。 盛母道:“在,长青长月两兄妹嘛。长安现在是府里的护卫,长月是打扫厢房的丫鬟。兄妹俩倒是忠厚,长青拳脚功夫不错,长月打扫厢房手脚麻利。宁致你是不是想带他们回去?” 盛宁致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明察秋毫,那娘同不同意嘛。” 撒娇令盛母很受用:“顺心成亲后确实不适合再做你的贴身丫鬟了,长月虽然身子有些弱,不过心思细,伺候你她倒是能做得来。但是你要长青做什么?他毕竟是男子,你带回赵府会不方便。” “不会的,现在我在赵府的院子也有男家丁,使唤他们我倒是觉得不方便,还是用自家人好点,也信得过。”盛宁致头靠着母亲,说道。 以后盛宁致应该会需要向府外传递书信或者其他什么重要东西,点名要长青一来是因为他会拳脚,父亲便是盛府的家丁,他和妹妹自幼在盛府长大,对他们兄妹二人的为人是了解的。二来盛宁致记得长月身体不好,留在自己身边,对长青来说便是人质,防止将来他受到威逼利诱出卖自己。 盛母想了想,这样也好。 女儿一直没有为赵家延续香火,今天回来说的一些话又让盛母忍不住多虑,要是赵家真的因为此事为难女儿,有长青在,肯定会保护女儿。 盛母答应了。 晚上盛家四口和萧韶九共同在堂屋用膳。 “今天本不该让宁致上桌,但是王爷说不能因为他的到来而夺了宁致上桌吃饭的权利。宁致,还不谢过王爷。”盛容珩道。 萧韶九笑着摆摆手:“本王早就对这些陈规陋习看不惯了,盛小姐是出嫁的女子不假,可也是盛府的人,凭什么不能上桌。在本王这儿,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盛宁致这才好好看向萧韶九,打量起他。 盛容珩捋着胡子道:“王爷说得有理,不过都是千百年来传下的规矩,臣认为守规矩还是没错。” 盛母赶紧接过话:“王爷的意思是陈规陋习可以不守,你这个老头子不要曲解嘛。” 萧韶九哈哈大笑:“夫人思想不拘泥于老理,女中楷模。京城外有一座孤坟,传言是前朝一位贞洁烈女的墓。一男子去青楼寻欢作乐时突然恶疾,公婆却认为是儿媳不祥克死了儿子,于是想杀了儿媳。公婆岁数大了,腿脚不好,想出下毒的方式,以逸待劳。结果儿媳还是发现她们下毒的事。他们就说是儿子托梦,想让儿媳下去陪自己。儿媳闻言便直接喝下有毒的粥。虽然世人皆赞儿媳是有情有义,况且又是丈夫对不起她在先,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未免有些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盛宁致挑眉,是她多想了么,萧韶九的话,似乎是话里有话。 盛宁致缓缓开口道:“值得的人,自然值得生死相随,要是不值得,就让他一个人去了吧。” 第6章 忠 萧韶九意味深长地看向盛宁致。 盛容珩对此很不满意:“三从四德你都忘记了么,出嫁从夫,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盛宁致不急不恼,徐徐道来:“夫为妻纲,夫不正,妻可改嫁。妻为夫助,妻不贤,夫则休之。” 无法反驳更让盛容珩脸都要气绿了,轻哼一声:“你就是读书读傻了。” 萧韶九举杯缓和气氛:“本王敬太傅一杯,今年秋闱是本王第一次独立负责,还要仰仗太傅提点,避免有所疏漏。” 盛容珩端着酒杯回敬, 入夜,盛母和盛容珩回到卧房休息,盛容珩坐在圆桌旁还在为女儿今日的话生气。 “女儿也没说错呀,你生什么气。”盛母幽幽的说道。 盛容珩无奈的轻摇摇头,道:“我是在想游僧的话,可能真的没有说错。宁致小时候我不许她读书识字,就是想她长大以后能做人妇,平凡普通的度过一生即可。可她偏偏爱读书,宁轩要是有她这个劲儿,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盛母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赵清叙添置通房丫鬟的事儿告诉给丈夫。 盛容珩沉默半晌,道:“当初我就是看中赵清叙出身草根,为人稳重踏实,让宁致以太傅之女的身份出嫁,赵家会对宁致好。没想到她成亲后一直没有子嗣,夫人,要不要给宁致请个大夫?” 盛母:“算了,女儿好像有些抵触看大夫。好在只是一个通房丫鬟,成不了什么气候。就算是生下一儿半女,也是要由宁致抚养。赵家主母只能是宁致,我就不信赵清叙还敢为了一个臭丫头搞出什么事情来。” 盛母说是这样说,可越说越气,起身催促盛容珩早点休息。 第二天,盛宁致在盛府的花园见到了长青长月兄妹。 长青因为习武的原因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长月则娇小白皙许多,个头只到兄长肩膀处,看起来似乎有些内向。 盛宁致放下手里的莲子,摆手示意让长月离自己近点。 “我出嫁前就对你有印象,府上的丫鬟中,属你最文静了。这些年在盛府做事还满意么?管事们可曾有为难过你?一定要与我说实话。” 盛宁致轻声细语,语重心长,眼神里满是真挚。 长月受宠若惊,一个做粗活的丫头,哪里被主子这么关心地问过。她扑通一声跪下,道:“回小姐的话,长月在这里做得很开心,主子和管事先生们对奴才都很好,能在盛府做事,是奴才的荣幸。” 盛宁致一个眼神,顺心上前扶起长月。 “谢小姐,谢顺心姑娘。” 盛宁致面带微笑,微微侧头,看向长青,问道:“长青,小时候宁轩手脚笨,我记得你帮他抓过蛐蛐。” 长青低着头,不敢和盛宁致对视,赶紧恭敬地回答:“小事一桩,没想到小姐还记得。” “当然要记得了。”盛宁致道:“既然我娘已经同你们说过,那我就直接问了,你们是否愿意随我去赵府生活?” 长月扭头看看兄长,拘谨地冲着盛宁致点点头,肯定的回答:“小姐其实大可不必询问我和哥哥的意见,我们的命都是盛府的,可小姐体恤,问到我们兄妹二人,那我们就表个态,我们愿意跟着小姐,侍奉小姐和姑爷。” 盛宁致淡淡一笑:“我是你们的主子,姑爷不算,知道了么?” 长青和长月齐声应道。 “好了,你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过几日就随我去赵府。” 看着兄妹二人走远,顺心闷闷不乐:“小姐,要不我还是不成亲了,想到要离开您,我舍不得。” 盛宁致起身,沿着湖上步道朝游廊走去,“你和赵凛既然情投意合,就应该早点成亲,成亲后,没有我的批准,你和赵凛不许再回京城。” 乾坤未定前,盛宁致要切断所有顺心和赵凛可能受到伤害的机会。 盛宁致停下脚,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前世顺心胸口中刀,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周婉假惺惺地蜷缩在床尾,赵清叙带人赶到时,直接迈过顺心的尸体,只对周婉连声安慰。 而自己本就因为赵清叙的轻视和周婉的恃宠而骄疲惫憔悴,看到顺心的尸体时,自己伤心欲绝,几乎要哭昏过去。 赵清叙反倒过来一个耳光打在自己脸上,指责她管教下人无方。 现在回想起来,前世赵清叙根本没有爱过自己,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出身名门又贤良淑德的女子做赵府主母,帮他平凡的出身镀金罢了。 那自己爱过他么? 盛宁致说不清,她也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 十六岁时能风光大嫁,对方还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有慕强心理的盛宁致此生满足。 所以婚后她尽心尽力操持赵府大小事务,因为没有生孩子,哪怕是嫌弃自己的公婆,盛宁致也自觉有愧而对他们孝顺有加,对周婉更是视为亲妹,一点点帮她在赵府站稳脚跟。 到头来,她盛宁致得到了什么? 挫骨扬灰的毁灭。 重生已经七日有余,盛宁致低头看向自己如削葱根般的手指,明明没有铁针插在指甲缝里,可她每日都会感到削骨般的疼痛,让复仇的心坚如磐石。 “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最后这句话,顺心害怕。”顺心跪下,眼眶泛红,道:“顺心和盛府签的死契,您就算是撕了这份卖身契,顺心也是盛府的人。顺心绝不会独活。” 盛宁致笑了,她伸手去扶顺心。 “我想让你多幸福一点,能有什么事儿呀。瞧你,怎么还要哭了?你刚才也看到了,长青长月对我,也是忠心的,他们能侍奉好我,你就准备下个月出嫁,别胡思乱想了。我是太傅之女,枢密使之妻,赵府的主母,谁能让我有事?” 顺心:“可是小姐您说的那话…” 盛宁致浅笑:“上次不就跟你说了么,你和赵凛在赵府始终是仆役,这做下人远没有自己做点小生意或者种地自在。你跟了我十几年,我把你当亲姐妹看,所以才会为你置地购屋。赵管家老来得子,今年也六十多岁了,等你们在外面扎稳脚跟,我和老爷说让赵管家告老还乡,同你们一起居住。含饴弄孙,过些逍遥日子,不比在府里做一辈子下人要好得多。” 顺心终于破涕为笑:“嗯,是顺心多虑了。” 这时,府里的小厮前来禀告,说是赵府管家有急事求见。 第7章 赵府之乱 等盛宁致迈着悠闲的步子经过前院的垂花门,在南房会客室看见急得团团转的赵管家。 “夫人!”赵管家好像看到救星般的激动。 他哈着腰禀告:“婉姑娘出事了。” 盛宁致故作紧张地询问:“怎么了?” 内心却暗自腹诽:看来是赵老爹下手,这么点事也要找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赵老爹糊弄不了儿子了找自己回去收拾烂摊子还是赵清叙知道是自己给出的主意。 “老夫人昨天晚上给婉姑娘一碗汤,婉姑娘喝了后竟大出血不止,莫大夫说是因为汤里有断子药。” “断子药?!老夫人竟然给婉儿喝断子药?”盛宁致花容失色,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赵管家为难却又不能不说,道:“婉姑娘现在寻死觅活,老爷心疼,和老夫人大吵一架,老太爷气极了,想打老爷,被老爷下意识一推,老太爷摔到后脑,现在昏迷不醒。” 盛宁致这次的惊讶不是装的,没想到赵清叙这个坏种为了个女人连自己的亲爹都推,真是畜生。 这世,盛宁致只想让赵清叙和周婉死,至于前世没少给自己白眼和气受的赵家老两口,她没有想过。 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大夫怎么说?”盛宁致‘关切’地询问。 赵管家摇摇头:“情况不太好,老夫人都哭了一天了,一边是爹娘一边是婉姑娘,老爷实在招架不住,所以想请夫人您回去。” 看来赵家老两口并没有说是自己给出的主意,赵清叙还是把自己当傻子,找自己回去收拾烂摊子。 现在当然不能回去,至少要让赵府乱上几天。 他赵清叙不是很有智谋么,那就留着让他自己摆平这两个女人吧。 盛宁致刚要开口找理由拒了,盛母的贴身丫鬟采儿便小碎步朝她走来。 “小姐,夫人头痛难忍,您快去看看吧。” 盛宁致一慌,忙道:“请大夫了么?” “已经差人去请了。” 盛宁致扭头对赵管家道:“赵管家,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母亲,等母亲情况稳定了,我就回府。” “哎,哎。”赵管家连连应道。 等盛宁致跟着采儿穿回内院,采儿扑哧一声笑出声:“小姐,夫人是骗您的,您可不要怪奴婢。” 盛宁致早已想到,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采儿头一下,道:“娘怎么是怎么知道赵管家所来何事?” 采儿拍拍胸脯:“赵管家下了马车后,车夫跟门口的家丁说起此事,奴婢恰好路过,就赶紧回去告诉夫人。” 盛宁致:“不枉费平日里我娘总赞你机灵。” 等盛宁致走到盛母所居住的堂屋时,盛母正在挑选胭脂。 一排胭脂放在桌面,盛母挨个拿起轻嗅味道。 看到女儿,盛母举起其中一个“还是朱砂色耐看,经典大气,其他虽也美丽,可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 盛宁致坐下:“谢谢娘。” “一个通房丫鬟出了事,居然需要主母回去,赵清叙能纳通房,那就要自己摆平。”盛母带着气儿道。 盛宁致:“不过我公公摔伤了头,现在还昏迷不醒。” 盛母心软了:“这……” 要让女儿回去么?好像是应该回去,可是盛母还是气赵清叙这才两年就纳通房。 “一会儿让管家去库里找些珍奇补品送到赵府,我人不回去,这样也不算失礼。不过,这件事不能我爹知道,要不然他会撵我回去的。”盛宁致道。 盛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握着女儿的手,再次提出请大夫为女儿诊治。 总不能一直不要孩子呀,等再过几年,别说是通房丫鬟了,就算是侧室,盛家也不敢有微词。 盛宁致望着母亲满是担忧的眼睛,犹豫半晌,还是点头答应了。 赵清叙坐在花亭的椅子上,面色凝重。 大夫给赵老爹诊断说是头部有血块导致了昏迷不醒,现在只能靠药汤碰碰运气。 周婉又因为被骗喝下断子药闹着要去死。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老实巴交的爹娘竟能想出如此主意,表面同意留下周婉,实则用断子药让周婉不能生育以保证赵家的子嗣不会有一个青楼出身的娘。 爹娘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赵清叙扶额,难以招架家里的烦乱。 这简直比朝事还让他伤脑筋。 赵管家去请盛宁致回来,等她回来就好了,自己便能全扔给她处理。 虽然盛宁致不解风情,可她家世显赫、出身高贵,能把赵府上下搭理得紧紧有条,最重要的是,她温婉善良,对自己十分信赖,娶她真是没娶错。 更何况盛容珩还是太子太傅,将来太子登基,盛容珩肯定会向太子推荐自己。 不过前些日子淳亲王下朝后邀请自己去参加王府举办的筵席招待,还送了一副唐寅的画作,显然是有意拉拢自己。 赵清叙觉得这样也好。 淳亲王现在风头正盛,是皇上十分欣赏的儿子,和他关系近一些,对自己并无坏处。 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赵管家快步迈进厅堂,小心翼翼说道:“老爷,太傅夫人头痛难忍,夫人要照顾母亲,分身乏术。不过夫人说等太傅夫人情况好些了,她就回府。” 赵清叙有火没办法撒,只好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要紧时候,一点帮都帮不上! 刚才还细细算着娶盛宁致这笔买卖不亏,现在就恨得要死。 碧云从后门进来,仗着和赵清叙小时候一起玩儿过,四下无人时,便把主仆礼仪抛之脑后。 “老爷,您去看看吧,婉姑娘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扔了,还差点砸到我。我真是伺候不了了!”碧云嘟着嘴巴抱怨。 前脚还在感激盛宁致把自己安排给周婉,这样自己就有机会多见赵清叙,她细细打量过周婉,不过就是胸大了点,腰细了点,她碧云也不差啊。 哪儿成想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周婉生不了孩子,自然是好的,可是这个贱人拿自己出气,气死了!等自己当上赵清叙的妾,看她一个生不了孩子的通房怎么般! 赵清叙狠很的瞪了碧云一眼:“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 说完一甩袖子,朝周婉所居住的屋子走去。 盛宁致一回去省亲,赵清叙就把周婉安排到西侧暗间。 一迈进屋子,满地的瓷器碎片、衣物,赵清叙在屏风后看到靠着床尾,蜷缩成一团的周婉。 “赵郎!”周婉见到他哭得更凶了。 赵清叙心疼地抱着她,劝她不要作践自己,有没有孩子,自己都是爱她的。 周婉的头靠着赵清叙的胸口,她抽泣着说:“赵郎,断子药并非寻常人家能知晓的东西,我总感觉不是老夫人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 周婉抬头,样子是可怜兮兮,说出来的话却发狠。 “我怀疑,是盛宁致。” 第8章 撞柱 赵清叙一怔,随即否认:“不可能的,婉儿,我了解宁致,她温柔善良,都已经答应留下你了,不可能再怂恿我母亲下药害你。” 周婉边哭边说:“谁知道她是不是当你们面一套,背你们面又一套。赵郎,她带我去见老夫人前,明明和你说,她不会说出我的出身,可她去了之后一点都没犹豫脱口而出。赵郎,你得替我做主。” 赵清叙心里犯起嘀咕。 是啊,要不是盛宁致说的,爹娘还不知道周婉的出身呢。 先是给安排到下人房,又出了断子药的事情。 难道真的是盛宁致故意的? 她会这么可怕么? 赵清叙后背一凉。 周婉察觉出赵清叙似乎是听进去了,继续添油加醋:“我命不好,从小被卖到青楼,被迫游走于男人之间,要不是遇见赵郎,我这辈子是断然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了。赵郎不嫌弃我的出身,带我回京城,为什么赵郎你这么善良的男人会有盛宁致这种恶毒的夫人。” 赵清叙脸色越发难看,他开始怀疑盛宁致是不是真的无辜,这一切到底是不是她设计的。 父亲还昏迷不醒,不能去问母亲,现在只能等盛宁致回来了。 “婉儿,不管你能不能生孩子,我最爱的女人都是你。我们往好的地方想,这样我娘不会再反对你留下了,是不是,我们能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赵清叙轻抚周婉后背,尽力劝她往好了想。 周婉慢慢止住哭泣:“赵郎,以后你可要加倍对我好。” “嗯,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碧云站在屏风外,听到她们的对话,满脸的不屑。 转身走出屋子。 晚上,盛宁致坐在自己卧房门口的台阶上,看星星。 盛宁轩从门口探出头,看到长姐,高兴地露出全部的身子。 一只手提着点心,一只手拎了一壶茶。 盛宁轩远远就看见点心的包装,是她成亲前常和弟弟吃的那家鼎味轩。 不用说,茶肯定也是自己喜欢的碧螺春。 盛宁轩皱着脸:“长姐,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对了,真没意思。” 盛宁致笑着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会做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么。” 盛宁轩的脸上多云转晴,挨着长姐也坐到台阶上。 “长姐,你和姐夫也看星星么?”盛宁轩从纸包里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盛宁致,然后自己又拿了一块,一口下去,咬掉半个。 盛宁致摇摇头。 “为什么呀?我记得你说,等你成亲了,你要和夫君每天晚上都看星星。” 盛宁轩不解的看向她。 是,出嫁前盛宁致曾对婚姻生活抱以最美好的幻想。 白天夫君忙于公事,晚上两个人就吟诗作对,喝酒看星星。 盛宁致笑了:“那时候我还小,太天真了。” 盛宁轩听不懂,茫然地问道:“是姐夫太忙了么?” 忙着和周婉厮混,算么? 盛宁致应了一声,懒得解释。 “宁致,你今年十五岁了,是个大孩子。长姐嫁人了,不能随时随地回来探望爹娘,你要承担起盛府少爷的职责,注意观察爹在朝事上有什么烦恼,替爹分忧,知道了么?” 盛宁轩轻叹一口气:“知道。可是我好像做不好。长姐,爹在我这个年纪都是进士了,可是我连秀才都没考上。” 盛宁致摸摸弟弟的头,安慰:“每朵花的花期都不一样长,虽然你是爹的儿子,可是也不是必须要和爹走一样的人生路呀。慢慢来,只要你肯定努力,一定会好的。” 第三天下午,盛宁致从马车上急匆匆地下来,快步走向赵府内院。 看到妻子,赵清叙脸色依然很难看,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终于回来了。” 盛宁致焦急地问:“公公怎么样了?还有婉儿呢?大夫都怎么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赵管家说,婆婆给婉儿喝了断子药?真的么?” 赵清叙很不乐意,背着手:“岳母大人身体有恙,你才回来我理解。但是我有事要问你。” “老爷请说。”盛宁致一脸的茫然。 “我娘买断子药的事,你事先是否知情?”赵清叙默默地观察着盛宁致的反应。 这两年都盛宁致都是一副温柔善良的模样,难不成是装出来的?那她的心机可太深了。 盛宁致被问得一愣,她眼神从茫然无措到失望伤心,被赵清叙看在眼里。 “老爷你怀疑我?” 赵清叙口吻缓和许多:“我娘一个乡下女人,怎么会知道断子药,我感到不解,我爹今天早上已经醒了,大夫说还要休养,我不方便去问我娘,所以想问问你。” 盛宁致眼眶里豆大的眼泪顷刻滚落脸颊,她望着赵清叙,伤心欲绝:“原来老爷是这么想我的。你我夫妻两年,我尽心尽力侍奉公婆,真心接纳婉儿,到底是哪里让老爷认为我会怂恿公婆向婉儿下药?我要是不能接受老爷纳通房,我大可以直接将婉儿赶出去,赵府主母,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赵清叙被这么一说,也感到理亏,没有真凭实据,贸然怀疑,这会得罪盛容珩的。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盛宁致的情绪激动,没有被安抚到。 “既然老爷怀疑,那我今天就以死明志,证明我的清白。”话音一落,甚至不等赵清叙反应,盛宁致直冲到花亭的柱子上,一头撞到柱子上。 “夫人!” 赵清叙慌了,他跑过去,抱起额头出血,已经陷入昏迷的盛宁致。 第9章 苦肉计 大夫为盛宁致清理好伤口,又开了药方,跟赵清叙和顺心交代了几句后离开了。 这几天已经来赵府给三个人看过病了。 大夫边走边摇头,真够乱的了。 赵清叙坐到床边,看着不愿意看自己的盛宁致,愧疚道:“夫人,还生我的气么?我没有不相信你……” 盛宁致慢慢转过头,道:“老爷,我永远不会对不起赵府,断子药的事,真的和我没关系。” 赵清叙安抚:“嗯,我知道,你先休息,我还要公事要处理,先走了,晚上我再来看你。” 盛宁致:“老爷去忙吧,公务要紧。” 赵清叙就真的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顺心愤愤不平,她心疼小姐又生气姑爷。 “小姐,痛不痛?” 盛宁致让顺心帮忙扶自己坐起来。 “这一点小伤口不算什么,不用担心。你去把长青叫来,我有话同他说。” 顺心不明所以,但还是答应下。 见到长青,盛宁致:“顺心,你去找赵管家,让他派两个家丁守着我这院子的们,从今天起,我这院子除了你们三个和陈嬷嬷,不许其他人进,我要静养。” “好的小姐。”顺心转身离开。 盛宁致的头被这么一撞,还是很晕的,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长青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站不稳跌倒。 在书桌上,盛宁致写下一个纸条,叠好交给长青。 “你马上把纸条送给我娘,让她看完之后烧掉。切记不不能交给其他人,我爹也不行,知道了吗?” 长青忙点头,认真小心的把纸条揣进怀里。 盛宁致伸手摸了摸头上包着的布条,这点伤换他赵清叙的声誉扫地,值了。 等顺心回来,盛宁致要她扶着自己去看赵老爹。 看到头缠着布条的儿媳,赵大娘忽然就哭出声。 “周婉进赵家门后,咱一家四口,一下就倒下俩,太晦气了。” 盛宁致故作虚弱,声音都断断续续:“娘,我爹怎么样了?” 赵大娘边擦眼泪边回:“醒了,不过要卧床休息很久了。老天爷,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等他爹情况稳定些,我非要给周婉赶出去,有她在,赵家没好!” 盛宁致:“娘,既然她已经喝了断子药,不如就留下她吧,咱不能让老爷觉得他在家里一点权利都没有。” 赵大娘继续哭诉:“儿媳妇你都不知道,周婉一出事,清叙就马上找我,问我为什么要给周婉喝断子药,我没承认,他爹看不惯他对我大声说话,就要去打他,他竟然就给他爹推倒了。大逆不道啊。” “娘,老爷肯定只是出于本能,他怎么会打爹骂娘呢。他是您的儿子,您了解他,他无意的。”盛宁致被她的大哭声搞得头开始痛,实在是聒噪。“事已至此,咱就留下周婉,让老爷对您和爹更愧疚、更感恩。” 盛宁致继续道:“还有碧云,我想您应该早知道了,我把碧云安排给周婉做丫鬟,这样碧云见到老爷的机会就多了,下一步,我们让老爷纳碧云为妾,碧云家世清白,她为老爷生儿育女,也是好事。” 赵大娘闻言不哭了:“对对,碧云和我说了,真没想到儿媳妇你如此宽厚,你才是真心为赵家着想的人,谢谢了。” 盛宁致微笑着摇摇头:“娘不必谢我,家和万事兴,我做一切都是为了老爷。” 前世赵清叙是怎么折磨我的,这次我就要怎么折磨他。 接到女儿的纸条,盛母看后瞬间瞪大眼睛,她眉头紧锁,追问长青,盛宁致的情况。 得知女儿只是皮外伤,有些头昏后,盛母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长青,照顾好小姐。” 长青表态道:“夫人放心,长青会用生命护小姐周全。” 盛母点点头:“告诉小姐,我知道了。” “是,夫人。” 望着长青走远,出了别苑的门,盛母站在原地想了很久。 原来女儿在赵府过的是这种日子,可她从不和自己讲。游僧的一句话,让盛容珩特地选了草根出身的赵清叙做女婿,真是造孽啊。 盛母打算好了,盛容珩这次必须听自己的,他要是有反对意见,那就和离! 晚上,顺心先是喂盛宁致服下一碗药汤,又拿出一个包着蜜饯的纸包。 小姐怕苦,从小吃药就要配着蜜饯。 盛宁致笑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面对药的苦了。” “那小姐早点休息,有事喊我。”顺心担忧的看着盛宁致。 盛宁致应声。 等屋子里只剩她一个人,盛宁致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趴在窗边,才发现,今天晚上一个星星都没有,现在已经是仲夏时节,外面没有一丝风,满园的植物因为闷热而耷拉着。 是要变天了吧。 盛宁致想,也好,下雨了,就不用顺心和长月浇花了。 想到母亲收到纸条,该有多担心自己,母亲能说服得了父亲么? 父亲一生刚直不阿,他能愿意为了自己配合这出戏么? 盛宁致不确定,但别无选择。 等明天赵清叙下朝回来,一切自见分晓。 第10章 众口铄金 赵清叙搂着周婉躺在床上休息。 周婉听说了盛宁致撞柱以证清白的事,她真没想到盛宁致居然有如此魄力,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赵郎,你不去陪陪盛宁致么?” 赵清叙宠溺地刮了周婉鼻子一下:“你想我去么?” 周婉顺势把头埋在赵清叙胸口:“当然不愿意了。我想赵郎陪我一辈子。” “真是个小磨人精,要不是你这么会磨人,我也不能把你从扬州带回京城。”赵清叙道。 “赵郎,能不能给我换个使唤丫头,这个叫碧云的小蹄子,居然敢对我摆脸色,我都使唤不动她。”周婉嗔怪:“盛宁致怎么给我这么个下人啊,肯定是故意的。” 赵清叙:“碧云是我娘从老家带来的,算是我娘的人,把碧云给换了,我娘会不高兴的。婉儿听话,我让盛宁致再给你配个丫鬟,你使唤那个就好了嘛,碧云不干就不干吧。” 周婉眼珠一转:“碧云好像对我有敌意,她是不是你娘想说给你当妾?我来了,她觉得我占她的地儿,看我不顺眼。” 赵清叙不想讲这些煞风景的。 因为两家是邻居,所以碧云确实和他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可她做粗活儿做的手指全是茧子,说话嗓门又打,仗着有赵大娘的喜爱,脾气还不小。 既没有盛宁致的端庄又没有周婉的妖娆,纳她为妾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讲她,讲她就烦。”赵清叙道。“明天你这身体也能下地了,去看看我爹,再去看看盛宁致,盛宁致肯定不会,但是我娘不好说,可能会给你脸色看,不要往心里去,现在只要能让你留下,其他的都是小事。” 周婉委屈巴巴答应:“为了赵郎,我连死都不怕,何况看人家脸色呢。” 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传遍有一大户人家,通房受了委屈,这家老爷把事情怪到了正妻身上,正妻以死明志,现在正妻还生死未明呢。 而同朝为官的都知道,这大户人家便是枢密使赵清叙。 赵清叙成了被同僚瞧不起的存在。 下朝后,闷着头正快步想早点离开的赵清叙被同科探花顾文喊住。 赵清叙一回头,顾文和盛容珩走在一起,一个是等着瞧好戏,一个是面色铁青。 “赵大人,令夫人撞柱的事,是真是假?”顾文双手搭在身前,语调轻浮。 赵清叙避开两人的目光,瞧着别处,一言不发。 顾文‘语重心长’道:“赵大人,听说那女子是青楼出身的通房丫鬟?赵大人你怎么如此糊涂呢?为了一个卑贱的女子,竟险些逼死正妻。赵夫人可是出身名门,又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美誉。你说你怎么不知道珍惜呢?” 赵清叙听出来顾文的添油加醋,激化矛盾,他忍不住道:“顾大人,你们虽是同年入朝为官,可你我交情很浅,轮不上你来教育我吧。” 盛容珩气的胡子都要飞起来了,“那老夫能不能教育你!” 赵清叙瞬间换上谦卑的姿态:“岳丈大人,这是清叙的错,但宁致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 “你的意思是老夫小题大做了?!” 盛容珩怒斥:“老夫把女儿嫁给你,是让你呵护的,不是让你如此轻视苛待。你要是不懂如何做合格的丈夫,那不如和离!” 赵清叙急了:“岳丈大人消气,是小婿不好,小婿不想和离。小婿向您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宁致,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顾文看一眼盛容珩的反应,依然在气头上,于是放心地继续阴阳怪气。 “这事儿不怪太傅大人生气,我也有女儿,想到将来我女儿出嫁后有可能遭受一样的事,我就心痛。”顾文道。 赵清叙:“顾文,这和你没关系,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 “怎么叫风凉话呢,是实话真话。京城都传遍了,大家都在议论。赵大人难道还想堵天下之人之口么。” 顾文和赵清叙的矛盾从他们科考那年就开始了。 两个人曾暂住一家客栈,赵清叙弄丢了盘缠,向顾文借,顾文家境好,身上执挎子弟的气息重,非但没借他还出言奚落。赵清叙就趁他外出,把他所有的毛笔都剪掉毛刷部分。顾文怀疑是赵清叙,找他质问,发现他竟借到银子了。 原来赵清叙经人指点,知道太傅盛容珩爱才如命,于是上门求助。 再后来赵清叙因此和盛容珩相识,还娶了盛宁致,这令顾文嫉妒不已。 “这是怎么了,太傅大人,赵大人,还有顾大人,在聊什么呐。”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带着明知故问的气人劲儿。 赵清叙抬头看去,是淳亲王萧韶光,身后跟着一起过来的是善亲王萧韶九。 三个人齐齐行礼。 “微臣见过二位王爷。” 萧韶光侧头对萧韶九说:“九弟,你听说了赵大人的家事了么?” 萧韶九看看半低着头的赵清叙又看看面容冷峻的盛容珩,回答:“听说了一点,正妻撞柱以死明志原来是赵大人家发生的?” 萧韶光:“赵大人,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通房真受了委屈,你私下多照顾照顾就好,怎么能和正妻发生冲突险些酿出人命案呢。” 赵清叙立马回道:“王爷说的是,是微臣没有处理得当,以后不会了。” 萧韶光冲着盛容珩当起和事佬:“太傅大人,你看,赵大人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别不依不饶了。此事下不为例,给本王个面子,就算了吧。” 盛容珩不好继续发作:“既然王爷开口了,老夫就将此事翻篇。但是老夫要接女儿回府休养,等修养好了,赵清叙亲自来接。” 这怎么行,这岂不是坐实自己有亏?赵清叙是断然不能答应。 萧韶光再次表面不偏不倚,实则向着赵清叙说话。 “太傅大人要是给接回去了,两人没时间相处,还怎么化解误会呢。”萧韶光道。 正妻撞柱居然被简单形容为误会。 盛容珩一肚子火儿,赵清叙不说话,自己要是接了萧韶光的话,那只能是同意。 赵清叙敏锐的观察一切,料定盛容珩只能吃个哑巴亏,心里对萧韶光万分感谢。 这是萧韶九却突然开口:“五哥说的对,话不说不明,夫妻二人有矛盾了,就应该坐下来好好剖析问题。不过,这个道理放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有所不妥。” “哦?九弟有何见解。”萧韶光明显不悦,嘴角都在用力向下。 萧韶九道:“现在满朝谁不知道太傅大人的掌上明珠受了委屈,那受委屈了,大家都知道,赵大人的诚意自然也需要大家知道。先回娘家好生休养,等修养的差不多了,再让赵大人亲自上门迎接回府,这样诚意和盛府的面子都有了。” “老夫认为善亲王所言极是,赵清叙,你同不同意。”盛容珩趁机质问,必须向他施加压力才能接回女儿。 赵清叙支支吾吾,见萧韶光不再说话,只好答应。 盛容珩简单和两位王爷行礼,一甩袖子瞪了赵清叙一眼。 赵清叙忙对岳父离开的背影行礼。 萧韶光充满不屑和轻视的眼神打量赵清叙,道:“赵大人,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父皇还能放心对你委以重任么。” “微臣……微臣知道了。” 萧韶光拍拍赵清叙的肩,道:“罢了,事情已然发生就不要再想,明天晚上本王请赵大人吃饭。” 赵清叙诚惶诚恐,赶紧行礼,“谢王爷。” 说完,萧韶光又瞥向萧韶九:“九弟也去吧。” 萧韶九笑笑:“不了,我还有事。” “嗯。”萧韶光傲慢地应声,便先离开了。 朝着宫门走去,萧韶光心里腹诽:要不是瞧你有利用价值,你也配登本王的门。 第11章 以茶治茶 萧韶光眼里,赵清叙最大的价值便是他是盛容珩的女婿。 而盛容珩又是太子最为信赖的老师。 如果能收赵清叙为己用,他的阵营实力将大大增强。 赵府人丁单薄,就这么几个人赵清叙都摆弄不明白,萧韶光都开始怀疑他是否能堪重用了。 不过只要他听话,这倒也不是问题。 吃过早饭,周婉先是去给赵家老两口请安,被赵大娘赶了出来,然后又去看望盛宁致,被家丁挡在院外。 听到声音,长青从院里走出来。 周婉对府上的人还没认全,还以为长青是赵府的人,碧云瞧出长青脸生。 “你不是赵府的下人。”碧云抬着眼皮,盯着长青。 长青:“我是盛府的家丁,来赵府伺候小姐。” 周婉娇弱道:“劳烦这位小哥进去通报一声,婉儿来探望姐姐。” 长青猜到她便是姑爷的通房,脸上没有笑模样,点下头转身回去。 没一会儿,长青回来传话,请周婉进去。 周婉见到盛宁致时,她靠坐在床头,头上包着布条,脸色苍白。 周婉立马扑过去,哭着道歉。 “都是婉儿不好,姐姐要怪就怪婉儿,不要怪赵郎,赵郎只是关心则乱,误会了姐姐。”周婉哭得令盛宁致无语。 顺心站在一边翻白眼,矫揉造作,恶心。 周婉做作的捂住嘴:“婉儿失言了,是老爷。”抬头看向盛宁致,说:“姐姐恕罪,婉儿没改过来,老爷私下只许婉儿唤她赵郎的。” 盛宁致:“婉儿的身体怎么样了?以后真的不能生孩子了么?” 周婉的脸瞬间红一块白一块。 碧云站在后面偷笑。 “是的,大夫说婉儿以后不能生育了,幸好老爷不离不弃,老爷真是个好人。昨天就应该来看望姐姐,可老爷担心婉儿身子,不让婉儿来,今天婉儿说什么也要过来给姐姐请安。”周婉道。 盛宁致:“来给我请安,怎么不问我一句身体如何,只顾着炫耀和撇清?” 周婉被这话问得一怔,但马上就转过劲儿来,说:“婉儿没读过书,又碰上这么大的打击,所以没能及时问候姐姐,姐姐是生婉儿气了么?” 盛宁致道:“我要是生你的气,你现在就已经被扔在乱葬岗了。” 周婉后背发凉,盛宁致怎么和赵清叙描述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和前几日也不一样了。 “你做好你通房的本分即可,其他的不要多嘴,知道了么。”盛宁致语气平淡,却字字发狠。 周婉内里恨得要命,表面却要恭顺:“婉儿知道了。” “行了,下去吧,我要休息会儿。” 顺心放下床帘,傲慢的走到周婉面前,请她出去。 前脚迈出门外,后脚顺心和长月就马上把门重重的关上。 周婉如鲠在喉,心里骂道:等你没了太傅府做依靠,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算好赵清叙回府的时间,周婉打算好好跟他哭诉一场,一定要把盛宁致的本来面目说给他听。 赵清叙因为盛宁致回府,自己以后还要去接而板着脸,听完周婉的哭诉,他问一旁的碧云。 “夫人真是这么说的?” 赵清叙将信将疑。 碧云上前一步,道:“夫人没有这么说。” 周婉恼了:“你的意思是我编造的喽?!” 碧云脖子一梗:“赵府谁不知道夫人贤良淑德,怎么会和你说那话。” “好你个小蹄子,是不是收盛宁致好处了!还敢污蔑我造谣!今天我不教训你一顿,明天你都能骑我头上!”周婉一个耳光直接打在碧云脸上。 碧云被打懵了,试图还手,被赵清叙怒吼一声才将两人喝止住。 “闹什么!碧云,你是这家的奴才,仗着我娘喜欢,现在还敢打主子了是么!”赵清叙背着手,走到碧云面前,责骂道。“今天的事不许告诉老夫人,否则我就把你赶出府去。” 碧云捂着脸,看看赵清叙又看看周婉,哭着跑出屋。 赵清叙搂着周婉,瞬间换了一副温柔的语调:“你打哪个下人都行,但是碧云是我娘的人,我娘知道了又要怪你。” 周婉撒娇:“可是碧云说我撒谎,我没有。” 赵清叙也不想追究,哄道:“好啦,我相信你。今天去见我爹娘了么?” “哼,把我赶出来了。” “明天盛府来接盛宁致回去休养,没个十天半个月她回不来,你就趁着这段时间每天都去讨好我娘,我娘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让她看到你的真心实意,自然会接受你的。”赵清叙道。 周婉点点头:“好吧,我听赵郎的话。” 松开周婉,赵清叙说自己要去告诉盛宁致明天回府的事。 周婉双臂环在赵清叙脖子上,道:“赵郎,你好像很在意她的感受,在扬州的时候你不是和我说,她无趣得很又不能生孩子么,干嘛这么在乎。” 赵清叙解释:“我是在意她的身份,她父亲可是太傅,和太子交好,我给她得罪了,她父亲要是去告我状怎么办。” 周婉眸子一沉,试探性地说道:“赵郎看中盛宁致娘家的威望,我能理解,可是这多少受制于人了,赵郎才华横溢、又身居要职,为什么不投靠其他权贵呢?” 赵清叙并没有往心里去,宠溺地摸了摸周婉的脸,说:“这事儿哪儿有那么简单。好啦,我先去找盛宁致了,等我回来。” “嗯。”周婉娇滴滴地回答。 走出西侧暗室,候在门口的家丁赵杰哈着腰谄媚地跟了上来。 赵清叙边往外走边吩咐:“查一查昨天离府的都有谁,挨个问话,查出她们去了哪儿,干了什么。” “是,老爷,小的这就去办。” 正妻撞柱的事外面流言四起,是谁传出去的,赵清叙非要揪出这个家贼。 回来的路上他怀疑过是盛宁致本人,可她深居赵府,此事还要人配合才行,盛容珩是不可能的,女儿撞柱对盛府是一种耻辱,他应该会直接找自己兴师问罪才对,不可能闹得沸沸扬扬。 不找到家贼,以后赵府的家事还会被传出去,让自己沦为同僚的笑柄。 走到盛宁致居住的别院门口,赵清叙竟发现两个家丁守着。 盛宁致何时还摆上这谱了。 赵清叙继续走进去,瞧见和顺心一起端着水盆出来的长月。 “顺心,这位…不是赵府的人。” 顺心恭敬回答:“回姑爷的话,她叫长月,是小姐从盛府带回来的,因为下个月奴婢要与赵凛成亲,不能再伺候小姐,所以以后都是长月伺候了。” “长月见过姑爷。”长月身子弱,脸色苍白,倒是有股子生病的憔悴美。 赵清叙看她一眼,冲顺心问道:“夫人休息了么?” “还没,奴婢刚服侍完小姐洗漱。” “我去瞧瞧。” 推开木门,赵清叙经过屏风,只见盛宁致合衣坐在床头,手上在缝着什么。 “夫人,不好好休息,这是在做什么。”赵清叙背着手,踱步过去。 盛宁致放下手里的布料,道:“今天顺心收拾柜子,正好找到一块苏州锦缎,我想给老爷做一个装印鉴的袋子。” 赵清叙坐在床边,道:“夫人,今天上朝,我才知道,你昨天撞柱的事,已经传遍了。岳丈大人很生气,明天要带你回去休养。一会儿你让顺心收拾收拾东西吧。” 盛宁致蹙眉,反问:“他们怎么会知道?连我爹都知道了?我不回去。”盛宁致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似乎是在生气。 赵清叙留心观察她的反应,“这件事是我不对,所以岳丈大人提出带你回去,我就答应了。夫人,对不起。” 盛宁致伸手覆住赵清叙的手背,满目情真意切:“老爷,我从未怪过你,夫为妻纲,你永远都是宁致爱的人。” 真是要吐了。 盛宁致的眼神清澈温柔,反应自然,赵清叙看不出一点破绽。 盛宁致:“明天我会和来接我的盛府人说清楚,赵府才是我的家,我哪儿都不去。” 赵清叙回道:“回去小住几天,让岳丈和岳母放心,等我亲自上门接你回来。” “你一定要来接我。”盛宁致说。 “嗯,我一定会的。” 虽然嫌赵清叙恶心,可盛宁致还是虚情假意挽留他住一晚,然后很自然的被他找理由给推脱掉了。 等赵清叙离开,盛宁致嫌恶地一把将放在床边的针线和料子扔到地上。 料到他会来特地准备给他看的。 前世盛宁致温柔善良的形象太深入这些恶人的心了,倒是方便她这世做个“两面派”。 赵清叙,你且看明天你娘怎么给你把事情再闹的大一点! 第12章 老夫人大闹闹市口 被周婉打了一耳光的碧云找赵大娘评理去了。 赵大娘猛地一拍桌子,骂骂咧咧:“她是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完,转头对碧云道:“你去找盛宁致,把这事儿跟她说,叫她评理。” 碧云捂着火辣辣的脸:“她能向着我么?” “怎么不能,别忘了,她把你安排给周婉就是想让你将来给清叙做妾。现在她和周婉都生不了孩子,再纳妾那不是迟早的事儿,和你搞好关系,对她有好处。” 赵大娘其实对盛宁致本人也并无意见,就是不能生孩子,那始终是个大毛病。 碧云品了品,觉得赵大娘说得有理,“我这就去找她。” 到了门口,碧云被家丁给拦下,任碧云怎么说,也不肯放行。 “夫人!夫人!”碧云对着里面大喊。 顺心板着脸快步出来,瞧见是碧云,脸色更难看。 这府里有谁不知道她想给老爷做妾想疯了。 “顺心姐姐,我是来给夫人请安的。” “请安就不必了,我家小姐休息了,你退下吧。”顺心敷衍几句便要走。 碧云扯着嗓子喊:“夫人!” 顺心恼了:“你干什么?我家小姐明天要早起回娘家休养,你在这儿喊什么喊!” “回娘家?夫人不是刚回来么?”碧云陪着笑脸,好言好语试图套话。 顺心轻叹一口气:“小姐撞柱的事被我家老爷知道了,老爷要带小姐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不等碧云说话,长月从里面出来,道:“小姐请碧云进去说话。” 盛宁致一眼看到碧云红肿的脸,问她是怎么了。 碧云如实回答。 盛宁致愁眉不展:“她这可能是想打我,又不敢,就落你身上了。碧云,上药了么?一会儿回去找管家要点药吧。” 碧云听她这么说,很确信她是向着自己的,心里非常舒坦。 “明天我要回盛府小住几日,公婆这边还需要碧云你多照顾。”盛宁致语重心长道。 碧云美了,这说明她现在地位比一般的丫鬟高。 “夫人您就放心地回,有碧云呢,碧云不仅能照顾大娘老爹,还能盯着周婉呢。” 盛宁致没有接话,而是另起话头:“我明天回府的事情,还没告诉婆婆,碧云你也不要说,知道了么?” “为什么?”碧云这会儿彻底忘了自己的丫鬟身份,把自己也当主子了。 盛宁致做出为难的表情:“外面流言四起,都知道有一大户主母含冤撞柱,我这一走,坐实了事情发生在赵府,对老爷的声誉不好。我父亲又生气又心疼,才要把我接回去照顾。我不想走,可老爷极力劝说,想想也是,我走了,周婉在这边日子更逍遥自在吧。” 临了,盛宁致又叮嘱一遍,别让老妇人知道,以免她担心。 碧云答应了,出了门就直奔东侧暗室,哪知赵大娘已经休息了,只能作罢,盘算着明天早上早点告诉也不晚。 盛宁致让顺心熄灯,这次终于可以休息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省得她明天一早去向赵大娘请安时亲自添油加醋。 从碧云嘴里说,更好。 第二天一早,盛宁轩来接长姐回府,马车行驶到闹市区时,盛宁致突然让顺心去买点李子吃。 “长姐,家里有,比外面卖的好。”盛宁轩道。 盛宁致莞尔一笑:“多一个人买这小贩的东西,他就能早点回家。” “长姐说得对。” 顺心下去挑李子,刚付了铜板,就听见一辆马车飞快朝她们跑来的声音。 是赵府的马车。 丫鬟扶着赵大娘,从马车上下来,直奔盛府的马车。 “儿媳妇!儿媳妇!”赵大娘冲着车窗大喊。 别说,她这么一喊,和碧云还是很像的,难怪她喜欢碧云。 长月掀开门帘,脑袋上还包着布条的盛宁致从里面出来。 “娘,您怎么来了?” 赵大娘满脑子都是碧云同她说的,生怕盛宁致回娘家对儿子的官运有影响。 “我听碧云说了,亲家老爷要接你回去。儿媳妇,万万不可啊。赵府什么都有,在哪儿休养不是休。你要是需要什么,府里没有的,你就和赵管家说,咱家也不是差银子。”赵大娘握着盛宁致的手,迫切的挽留。 盛宁致:“娘,这不仅是我爹心疼女儿想接我回去,也是老爷的意思。娘,我小住几日就回来。” 赵大娘:“我儿子是被周婉冲昏了头脑,才让你回去。你可不能回去,两口子分开了,感情不就远了么。” 盛宁致几番哽咽:“娘,您放心,不管我在哪儿,我都是老爷的发妻。为了老爷,我可以撞柱以证清白,甚至是死,我也是愿意的。” 围观的百姓纷纷听到豪门大宅的轶事,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正妻撞柱是他家啊。” “我也听说了那件事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倒反天罡,逼得正妻以死明志啊。” “这家是真乱套。” 赵大娘听到百姓的议论声,更着急留下盛宁致。 盛宁轩从车上下来,挡在赵大娘和盛宁致中间,让长月和顺心扶小姐回马车。 “诶,诶,儿媳妇你不能走啊。” 盛宁轩面无表情:“亲家夫人,我长姐在你家受委屈时,怎么不见你出来维护?现在,是不是有点晚了?” “亲家弟弟,我当时也不知道啊,我要是在场,绝对不会让我儿子惹出这种事。”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再提了。亲家夫人,麻烦你回去和赵枢密使说一声,我长姐也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他待我长姐不公,是不是也该想想盛府!” 说完,盛宁轩转身利索地上马车,让车夫驾车驶离。 围观的百姓这才听出来,原来是赵府! 议论声更大了。 赵大娘极其败坏,狠狠打了丫鬟一下,以泄私愤。 “怎么还乱打人呢!和丫鬟有什么关系。” “他家都那么乱了,打丫鬟不是正常?” 百姓的议论声几乎要把赵大娘淹没,她踩着车夫的后背上车,她非要回去骂周婉一顿,不然她中午饭都吃不下! 第13章 内讧 坐上马车,马车继续朝盛府的方向驶去。 盛宁轩还在气头上:“长姐,这两年来他们一直在欺负你么?” 盛宁致宽慰弟弟:“不管以前如何,以后,他们欺负不了长姐了。” 怒气冲冲的赵大娘回到赵府,直奔西侧暗室,正在院子里向前天外出的家丁挨个盘查的赵杰无意中瞥见,警觉地小跑到过去,拦下跟在后头的赵大娘贴身丫鬟,询问这是怎么了。 丫鬟急得不行,匆匆撂下一句:“外面的流言蜚语,老夫人都知道了,要找婉姑娘算账呢。” 赵杰一惊,转头跑开。 赵大娘冲进屋子,瞧见周婉坐在软榻之上嗑瓜子,怒火更盛。 “你还有脸在这儿嗑瓜子!”赵大娘上前掀翻瓜果盘。 周婉吓一跳,反应过来忙给赵大娘行礼。 “老夫人……” 赵大娘干了半辈子的粗活儿,当年为了抢生意,没少和人家打仗骂街。她不强势点,怎么能帮赵老爹赚到钱供赵清叙念书科考! 现在一个小小的卑贱丫头也敢来打扰他们赵家的平静生活! 赵大娘一巴掌扇在周婉脸上,干惯了粗活儿她手劲儿可大。 周婉没站稳,扑倒在软榻上。 “你说你这个狐媚子,来了我家后给惹出多少是非。现在外面都在传赵府主母撞柱的事,赵家的名声就毁你手里了!”赵大娘掐着腰骂:“我儿子前途要是有什么损失,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周婉痛的流下两行眼泪,捂着脸,一言不发。 “还有,昨天打了碧云是吧,我的人你也敢动!我儿子惯你毛病,我可不惯!再让我发现一次,你打她一次,我就打你一次。”赵大娘气得上去又给了两脚。 碧云站在一旁美滋滋地看热闹。 腹诽道,光是老爷喜欢有什么用,得罪了老夫人和夫人,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赵清叙一下朝就从赵杰那里听说母亲找周婉兴师问罪,连衣服都没换便赶着跑来。 这可给他心疼坏了。 扶起周婉,把她护在怀里,刚想质问母亲,又想到受伤的赵老爹,只能心平气和地问道:“娘,你这是干什么?” “外面留言满天飞,你还当我不出门就不知道么?儿媳妇都被接走了,你还在这儿护着她!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能不能清醒点。”赵大娘也不知道,儿子这个色欲熏心到底随了谁! 赵清叙道:“娘,你怕婉儿生孩子玷污赵家血脉,现在她不能生了,你就放过她吧。” 赵大娘嗤之以鼻,“我倒是得求她放过赵家。你自己看,她来了以后,咱家安宁过么?我和你最后说一次,她留下可以,但是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休想骑赵府主母头上。要是摆不清位置,就别怪我把她扫地出门!” 赵大娘出气出够了,带着丫鬟离开。 周婉这次没有说话,在赵清叙怀里默默地哭着,这更让他心疼。 回到内室,周婉从枕头下拿出一把手工雕刻、做工并不细致的木梳。 她轻轻扶过木梳的每一寸,豆大的眼泪滴在上面。 喃喃自语:“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 赵清叙怒气冲冲回到书房,赵杰哈着腰跟在身后。 “我娘怎么知道夫人今天回盛府?是谁说的!怎么还能让我娘追出去呢!” 赵杰小心翼翼回答:“小的还在调查前天出府的下人,压根不知道老夫人去追夫人了。” “前天出府的人里,有没有可疑的?” “夫人上次省亲带回来的一个奴才,叫长青的,他有出去。奴才认为他很可疑。” 赵清叙听完一怔,眉头紧锁。 这岂不是盛宁致在背后搞鬼的意思? 一次两次,赵清叙还觉得向来温柔善良的盛宁致都是出于好心,可总不可能这么巧,每次的好心都变成了坏事吧。 赵清叙忽然想起昨天周婉说的话,虽然碧云否认,可周婉很笃定。不过,碧云是赵大娘的人,没道理向着盛宁致。 赵清叙陷入沉思。 盛府。 生母见到女儿头上包着布条,心疼的上前扶住女儿,问她还痛么。 花亭里,下人被遣,只剩盛家三口人。 盛宁致扯掉布条,道:“早就不疼了,我包着出赵家是为了给别人看的。” 盛容珩捋着胡子,面色凝重,问:“女儿,你是真的打算和离么?” “他心里没有我,我做什么都是错的,这次我要不撞柱自证,他以后对我只会更加恶劣。”盛宁致严肃而认真地回答:“和离不是光彩的事,我不能让外人误以为是我行为不端导致的,所以这次撞柱,我得让京城人皆知,是他有负于我。” 盛宁致让长青传信给母亲,是在赌。 赌盛容珩在礼教面前,更在乎女儿的幸福。 之所以告诉盛容珩自己要和离,是为了让盛容珩对赵清叙有所提防,而不是再傻乎乎地把他当半个儿子。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盛容珩问。 盛宁致垂着眼睛:“暂时我不会提和离,父亲,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次出府,她就是要看能不能抓住这样的机会。 “父亲老了,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替你们做全部的事情,宁致,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因为爹相信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你做的事,都有你的原因。”盛容珩语重心长,望着女儿如是道。 只要孩子能幸福,盛容珩根本不在意外人的看法言论。 第14章 幕友 前世,优秀的主母盛宁致不仅在操持赵家家事上井井有条,还会负责府中幕友的所有开支。 他们大多是没考中科举的秀才,饱读诗书却报国无门,成为权贵的幕友虽然赚的碎银不多,可更能满足他们实现理想的夙愿。 其中一位姓沈名离的幕友曾是赵清叙最为倚重的对象,有段时间沈离常常出入赵府。可后来他突然暴毙,当时盛宁致准备好银子想让赵清叙去沈家慰问,赵清叙却表现得非常不屑一顾,说一个小小的幕友而已,不配这般的礼遇。 前世盛宁致把赵清叙想的太好,现在回忆起来,这事非常奇怪。 一个能联手乱臣贼子构陷岳父,虐杀发妻的男人,他在公事上肯定也不干净,他的本性就是个坏种,还有什么恶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报复周婉是留她在赵府慢慢折磨,对付赵清叙自然要换个方法。 盛府的马车缓缓停在城边一处黄泥垒砌成的围墙外,长月扶着盛宁致下车。 “小姐,这里道儿窄,我将马车牵到前面,等停好了,奴才马上来找您。”长青恭恭敬敬道。 盛宁致道:“你在马车上等就行,我和长月去看看沈先生就回。” “是,小姐。”长青道。 前世盛宁致和长青长月兄妹并无多少交集,这几天相处下来,盛宁致很喜欢他们。 长青沉默寡言,但做事有条不紊。 长月心细,做事周到。 想到前世盛府无辜被诛的百余口人,盛宁致就恨不得拿刀直接杀了赵清叙! 长月拿起门上的圆环扣响发出声音,里面传来一个女子似乎是小跑说话的声音。 “来了来了,谁呀。” 门开了,是一个粗布麻衣,样貌端庄的女子,身后跟着跑出来一个小孩子,抱着她的腿,眼巴巴的看着盛宁致。 “您是……”女子见盛宁致衣着华贵,还有一个小姑娘跟在身边服侍,猜到她身份不简单。 “请问这是沈离沈先生的府上么?”盛宁致微笑着问。 女子茫然的点点头:“是的,沈离正是家夫。” 长月:“我家小姐是赵枢密使的夫人,特地来看望沈先生的家人。” 女子诚惶诚恐,赶紧把盛宁致迎进门,双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尴尬地说道:“不知道赵夫人要来,都没收拾,让夫人见笑了。” 其实收拾得很干净。水井旁端端正正地放了一只水桶,靠着墙有两个水缸,都盖上了盖帘。屋门很破旧,好像一使劲儿都能把门震下来,上面贴着红色的福字也已经开始掉色。不过能看得出来,这家人每天都会擦拭门窗。 “沈夫人自己在家?” “嗯,家夫出去给人代写书信了,留我跟孩子在家。喜鹊,还不赶紧给夫人请安。”沈妻低头对跟在自己腿旁的小女孩儿说道。 小女孩儿眨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双手放在身前,对着盛宁致便是一个九十度鞠躬,奶声奶气道:“夫人吉祥。” 前世因为婚后始终没有孩子,孩子,便成了她的心病。所以她尽量不去瞧别人家的孩子,瞧见了,心里总归是不好受。 喜鹊可可爱爱,盛宁致的心都要化了。 她道:“喜鹊这名字真好听。” 喜鹊被称赞,表情从刚才的拘谨变成自豪。 “回夫人的话,这是家父给取的名儿,家父说希望小女一生只有喜事没有忧愁。” 喜鹊说着,试探的伸出小手想去牵盛宁致,被沈妻赶紧打断。 马上冲盛宁致道歉:“对不起夫人,小女不懂事,冒犯了您。” 盛宁致微笑着摇摇头:“无妨。” 沈妻请盛宁致进屋,自己赶紧取烧水,尴尬的冲盛宁致笑笑:“家里没有好茶叶,只能委屈夫人了。” “我不渴,沈夫人,你无需客气,我今天来只是来看望沈先生的。”盛宁致瞧瞧四周寒酸整洁的环境,问:“先生的月俸我记得有五两,是不是不够家用?” 沈妻:“够用够用。只是我和家夫的双亲都还在老家,公公的身体不好,家里又有未成年的弟妹需要抚养,所以五两银子至少要捎回去二两。我们住的房子是租来的,一年十二两,京城的价格比我们老家高多了。” 盛宁致心情变差,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五两银子要分这么多份儿去花。 她走到靠墙放置的一张旧木椅前坐下,和沈妻聊了几句,沈离回来了。 “夫人?”沈离背着摆摊用的竹篓,看到盛宁致后愣了,反应过来赶紧拱手行礼。 盛宁致抬手示意他起身。 “我今天出门恰好路过这里,记得这是先生登记在册的地址,便想来探望。先生博古通今、满腹经纶,是有才之人,我虽为妇人,可也爱才惜才。月俸五两是老爷定的,但我有更改的权力,先生所遇困境应该早和我说的。” 沈离拱手:“沈离谢过夫人好意。五两银子不少了,不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是沈离无能。能在府上有份稳当的差事,沈离很满足了。” 盛宁致用眼神示意长月,长月拿出一锭银子塞到沈妻手里。 沈离和妻子互看一眼,刚要说话,盛宁致道:“喜鹊这孩子乖巧懂事,我很喜欢,这银子是我给喜鹊的。” “太多了,夫人……”沈妻为难的想把银子还给长月。 盛宁致:“收着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沈离把盛宁致送到门口,目送她上了马车才转身回到家。 一进门,沈离直接给妻子一耳光。 喜鹊缩在墙角,她记得母亲交代过的话,这种时候她不能吱声。 沈离骂道:“你怎么能让她来!我和你说过,我们和赵府要保持距离!” 沈妻捂着脸喏喏回答:“她直接就来了,我只能把她迎进来。” 沈离的右手握成拳,重重锤在破旧的圆桌上,闭上双眼逃避现实。 上了马车,盛宁致思忖,看起来沈离缊袍不耻,但眼见不一定为实,还得再探查才能知道。 她坚信,沈离即使没有参与到赵清叙的无耻勾当里,也肯定知道一些,在他这儿努力,一定没有错。 盛府的马车消失在街口,一个身穿黑色束袖口衣服的男人抱着剑从沈家不远处的拐角露出半个身子。 “淮序,你也认出来那是盛府的马车。”萧韶九从男人身后走出来,意味深长。 李淮序应声:“王爷,盛宁致撞柱自证清白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她回娘家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来拜访沈离?看来沈离对赵清叙确实很重要,这条线,王爷没有定错。” 萧韶九眯起眼睛:“我总感觉,盛宁致有些奇怪之处。” 第15章 不能生儿育女的原来另有其人 赵清叙赴萧韶光的宴,回来已是微醺。 赵家半扶着他,一路把她送到西侧暗室,周婉的房间。 周婉听见声音,快步去开门,见到周婉赵清叙借着酒劲儿直接贴了上去,原本残存着的礼义廉耻用醉酒掩人耳目,顷刻荡然无存。 周婉娇滴滴道:“老爷,这儿还有别人呢,您注意点。” 赵杰贱笑:“小的立马消失,老爷、婉夫人,小的告退。” 赵清叙大手一挥,表示自己听见了,然后就要往内室里进。 周婉跟在身后,只见赵清叙着外衣直接躺到拔步床上,周婉伸手去扯:“老爷您没换衣服呢,您快起来,让婉儿服侍您更衣。” 赵清叙反倒借着劲儿拽周婉躺下,周婉顺势把脑袋垫在他胸口。 “老爷今天是去哪儿家吃酒席了?老爷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赵清叙:“淳亲王请我吃饭,他府上的厨子听说是扬州人,新来的,手艺不错。” 周婉:“淳亲王?老爷您和淳亲王关系好么?” 赵清叙打个酒嗝:“就很一般的关系喽。你不知道,我岳父是太子太傅,前段时间太子又上折,想让岳父做他儿子的师傅。太子和淳亲王关系不好,我因为岳父,任谁看,我都算是太子那边的人,但其实我和太子并无来往。” 周婉用手指在赵清叙胸口胡乱游走:“上次婉儿就和老爷说,老爷身居要职、又才华横溢,为什么不依附于权贵呢?这对老爷的仕途有好处呀。” “依附了,我依附的我岳父。”赵清叙酒后吐真言。 周婉继续道:“婉儿看淳亲王似乎很欣赏老爷,老爷书房还有淳亲王送的名画。老爷为何不选边站队,做淳亲王的人呢?” 赵清叙不屑的扯扯嘴角:“你还是单纯了,太子和亲王,我干嘛选亲王呢。” 周婉继续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淳亲王颇受皇上喜爱,老爷您……” “好啦好啦。”赵清叙翻身压在周婉身上,“我现在这样挺好的,婉儿,你给我生个孩子吧。” 周婉眸子一沉,冷脸道:“老爷醉了,忘了婉儿不能生了么?还是说老爷非要戳婉儿心窝子。” 赵清叙似乎没听进去,头脑发昏,色心膨胀,一只手在周婉身上游走,道:“你应该休息好了吧,我等不了了,婉儿、婉儿,给我生个孩子,盛宁致生不了你肯定行。” 周婉突然明白,赵清叙在情爱之前,还是选择了子嗣。 盛宁致回到盛府,和父母弟弟一起吃过饭,盛母说要带她去看戏。 盛宁致欣然答应。 赵清叙是徽州人,他和赵家老两口独爱黄梅戏,知道他们不喜京剧,盛宁致请的戏班都是黄梅戏戏班。一心迁就对方,舍弃自我意愿,盛宁致这一世想来真是可笑。 盛府的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走了很久都没有停。 “娘,今天感觉走了好久。”难道是两年没出去看戏,连路也觉得远了?盛宁致忍不住将车窗推开一条小缝。 外面竟然是城外的荒野地,她们出城了。 “娘寻得一位神医,说是能治不孕症。”盛母解释。“这位神医是管家的同村,听说他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只是性格古怪,只医治附近村民。娘琢磨他住在村里,咱找他把脉方便。” “娘,我不用看,反正将来也要和离。”盛宁致条件反射般的抗拒,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小喜鹊可爱的模样。 “就猜到你这个态度。”盛母叹气:“即使将来真的要和离,你还年轻,也可以再嫁呀,没有孩子,总归是少点什么。” 要不是怕父亲这一世会被卷进太子谋反案的漩涡,让他对赵清叙有所提防,盛宁致也不想说出他们夫妻二人不和,惹父母担心。 出乎意料的是,盛容珩和盛母并没有反对,而是尊重她的想法。 盛母看穿盛宁致内心的压抑,反倒安慰她:“不要觉得有愧,这不是你的错。其实本来娘也不想和你说,怕你担心,赵清叙现在有些办事行为,在你父亲看来并不妥当……你父亲和他说过几次,他都满不在乎的敷衍了事。你父亲曾说,赵清叙似乎有些变了。” 盛宁致闻言立马正色,问:“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盛母摇摇头:“娘也不知道,都是些朝事,娘一介妇人不好问。” 所以,前世父亲也是看出赵清叙的端倪,是碍于自己才对赵清叙放松警惕的么?! 盛宁致被巨大的负罪感笼罩。 原来她是罪人。 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盛母以为她是深陷对赵清叙的复杂感情中,伤心落泪,心疼的搂住女儿,道:“宁致,没事的,你是盛府的嫡长女,你有底气,可以做任何能让自己幸福的事。” 马车停了。 长青的声音传来:“夫人,小姐,到神医家了。” 盛宁致和母亲和神医的小徒弟请进屋子,没一会儿一个鹤发松姿的老人从内室出来,眼神打量在盛宁致身上,漫不经心道:“看你二位衣着打扮,想必是出自名门望族,难怪老三请我问诊,付了一百两不许我这里留其他病人。” 老三是盛管家在村里的小名。 神医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说:“来吧,把脉。” 盛宁致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手指一触到脉象,神医眼皮一抬问道:“老三说你成亲两年了?” 盛宁致点点头。 盛母心切:“神医,怎么样,能治么?” “我不是神医,就是个郎中。村子里的人都叫我老张头。”老张头扭头又小徒弟说:“把一百两还给这位夫人。” 小徒弟慌了:“不行啊,师父,咱在善堂已经花了五十两,还给村里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买了衣服和粮食,现在只有四十多两了……” 老张头捋着胡子,“那夫人你把你家姑爷带来吧。” 盛母和盛宁致面面相觑。 “神……大夫,您的意思是……”盛母感觉不对,又犹豫着不敢直言。 老张头道:“令嫒不需要看大夫,因为是你家姑爷不孕。” 第16章 我非金玉奴 回到马车上,盛母如释重负,瞬间有种掌握主动权的欣喜。 即使和离也全都是是他赵清叙的问题! “宁致,你健健康康的真太好了,娘心头的大石放下了。” 盛母搂着女儿,开心极了。 盛宁致回过神,浅笑:“确实太好了。” 前世周婉怀孕了,并且怀过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她入府后三四个月的时候,大夫诊断说是男胎,这可把赵家老两口和赵清叙高兴坏了。周婉说自己居住的西侧暗室憋闷,赵清叙就提出让她搬到盛宁致所在的主母院。 前世的盛宁致二话不说,任周婉挑她想要的房间。 周婉要的是她的屋子。 每天盛宁致吩咐陈嬷嬷给周婉炖煮各种补品,她喜欢什么、要什么,盛宁致哪怕是动用娘家的关系人脉,也要替她搞来。 结果不到一个月,周婉流产了。 赵清叙指责是盛宁致没有照顾好周婉,质问她明知道玉丁香对孕妇不好,为何还要养植。 盛宁致真的不知道,那盆玉丁香是陪周婉出去拜佛,回来的路上,周婉买的。 从那天起,赵清叙对盛宁致越发疏离。 第二次便是盛宁致死前,受十指穿心之刑。 如果赵清叙才是身患不孕症的人,那么周婉的孩子是谁的? 她是扬州人,在京城,按理说除了赵府的人外,她应该再无熟人。 所以对方是赵府的人? 盛宁致一定要揪出这个男人。 去戏院时路过卖首饰的店铺——平喜记,盛母提出去瞧瞧有没有新款。 这家店的老板是淳亲王萧韶光的舅舅,背靠姐姐德妃和外甥亲王,财力雄厚,所以店里的款式种类多、品质好,当然价格也贵,慕名前来挑选的都是王公大臣、达官显贵。买平喜记的首饰,成为贵族间一大共同的爱好。 掌柜眼尖,盛母一进门他就从其他客人堆里穿过,热情的向盛母问好。 “盛夫人好,盛小姐好,许久不见,盛夫人气色越来越好了,刚才瞧见盛小姐,小的还在想呢,盛小姐家里也没有姐姐呀,走近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是盛夫人您呀。” 盛母笑道,这话任谁都知道是恭维,可听着就是很让人开心,尤其她今天本来就高兴:“段掌柜太会说话了,今天我带女儿去看戏,路过你家想来瞧瞧有没有什么新款式,麻烦段掌柜给介绍一下。” 掌柜立马从柜台后的木柜里拿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在盛家母女二人面前打开。 是一套珍珠首饰。 一对珍珠耳环和一串一珍珠项链,圆润饱满,光泽柔和,一看就是好货。 掌柜介绍:“这是上好的东珠,十分珍贵稀少,说句实话,要不是我家东家这身份在这儿,有资源有财力,一般人还真就弄不来这样的好东西,目前店里就这一套。” 盛宁致听到最后这句,开口问道:“是店里就剩一套还是只有一套。” 掌柜回道:“仅有这一套。因为东珠太稀少了,尤其还要配上雕花翡翠,所以我们的工匠师傅目前就做出这一套。以后兴许还能有,不过不好说是什么时候了。” “宁致,你喜欢?”盛母乐呵呵地说道:“喜欢就买。” 盛宁致对收拾衣物这类向来无感,可这套她必买不可。 独一无二,便是它的价值。 “这套两千两,小的包装好会亲自送到太傅府。”掌柜成交一单大额生意,笑眯眯地说道。 盛宁致:“东西你送到太傅府,账单挂赵府名下,十天后你去赵府找我支银子。” “好的好的。” 盛母对女儿道:“喜欢,就娘送你嘛。” 盛宁致摇头:“做主母两年,这是我为自己添置过最贵的东西了,理应赵清叙付账。娘,我们走吧,戏,要开演了。” 余家班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戏班,每个月固定演出十五日,其余日子都在排练、联系基本功。 今天余家班连演十个时辰,到盛宁致母女去时,正好演得《鸿鸾禧》。 余家班的小学徒带着盛宁致母女去雅间,经过其中一件包间时,竟碰上赵清叙带着周婉从里面出来。 赵清叙瞬间尴尬住,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向盛母行礼。 盛母气得火冒三丈,赵府主母撞柱回家休养,他不说来探望竟然还带着通房出来看戏! 周婉的目光从盛母满脸的愤怒上移开,落在了盛宁致身上。 盛宁致可以说是面无表情,让人根本看不透她的情绪。 “女婿好雅兴,这就是你添的通房?”盛母冷言冷语,斜视着周婉。 赵清叙局促的笑笑,讨好意味颇重:“回岳母大人的话,是的。婉儿,快给盛夫人请安。” 盛宁致阻止:“不用了,婉儿妹妹大病初愈,都是一家人,行礼就免了。” “谢姐姐体谅。”周婉道。 盛宁致看向赵清叙,“我只知道老爷喜欢黄梅戏,敢问老爷何时也喜欢上京剧了?” 赵清叙轻咳两声:“婉儿说她没看过正宗的京剧,今天是余家班开演的日子,我就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下场《鸿鸾禧》才精彩呢,老爷怎么不多留一会儿。”盛宁致挑眉一笑,话虽恭敬有礼,可目光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老爷和婉儿都非京城人,自然不知道哪些曲目最值得人看。既然恰好碰上了,老爷看完下一场再走吧。” 赵清叙当然知道《鸿鸾禧》是什么意思,但是在盛母面前他不好说话拒绝。 周婉反倒好奇上,竟答应了。 盛宁致微笑着去牵周婉的手,两个人走在前面,朝雅间走去。 舞台上,余家班的戏子兢兢业业,完美演出。 周婉看得认真,直到戏中金松归来,为女儿金玉奴和莫稽举办婚礼,她还沉浸在其中,道:“患难见真情,成就一桩良缘是好事。” 盛宁致斜睨着局促的赵清叙,笑道:“可故事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后来金松考中科举,却嫌贫爱富,瞧不起金松和金玉奴,甚至将金玉奴推入河中。金玉奴大难不死,被巡按林润救起,认作义女。而林润恰好是莫稽的上级,假意要将女儿嫁给莫稽,莫稽自然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结果新婚夜,莫稽才发现,新娘竟是死而复生的金玉奴。” 周婉越听越不对,她硬着头皮问道:“后来呢?” “后来?”盛宁致一顿:“林润上折参了莫稽一本。不过,我要是金玉奴,我才不会这么做,毕竟是爱过的人,怎么忍心看他十年寒窗取得的功名毁于一旦呢?” 我非金玉奴,我选择要他的命。 第17章 命里缺木?是缺德吧 赵清叙品出盛宁致是在用话敲打自己。 其实想来,盛宁致除了不能生孩子、人无趣点,其他并无缺点。 既然盛宁致一片赤诚之心待自己和赵府上下,赵清叙也应该拿出点态度来。 “岳母大人,夫人回家休养所需一切费用,由小婿承担,晚上小婿就让账房先生去府上。”赵清叙想着从钱方面承担起责任。 盛母讥讽:“你是觉得盛府穷到自己的女儿都需要别人来养?” 赵清叙当然没想这么多,他马上否认:“不是,小婿失言了,岳母大人别生气,小婿对夫人关心不够、又笨嘴拙舌,才导致这接二连三的误会。这些日子小婿没去府上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岳父岳母二位请罪,小婿心里也不好受,今天小婿就跟您表个态。” 盛母斜睨着赵清叙,倒要看看他能说点什么。 赵清叙起身,站到盛母面前,行俯身礼,“岳母大人,小婿的府上有且只有一个主母,便是夫人,此生不变。” 盛宁致见状化解几乎要凝固的气氛,面带笑容道:“娘,撞柱一事到此结束吧。”说完扭过身子对赵清叙道:“再过几日,老爷来接我回府吧。” “好,好。” 赵清叙和周婉目送盛宁致和盛母上车,待马车驶离,周婉挽起赵清叙的胳膊撒娇:“老爷,你不是说你怀疑外面的风言风语都是盛宁致派人传出去的么?婉儿看你对她还是客客气气。” 赵清叙扭头看向周婉:“她还是太傅之女,我又没有真凭实据,我不能轻易动她,人言可畏啊。” 一回到盛府,盛母就把今天看诊的事儿和戏院的事儿一股脑的全告诉给盛容珩。 盛容珩闻言后沉思片刻,抬头问道:“宁致,你是想回去,不和离了?” 盛母急了:“那可不行,不能生的是他,又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干嘛守活寡。况且女儿回府几日,他不仅不来探望还带着通房出去看戏?!根本没有把太傅府放眼里!” 盛容珩始终保持冷静,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和离不是小事。他要是愿意改过,我建议女儿给他一次机会。” 盛母不以为然:“十年前长公主与高将军和离,另觅得良人,引天下婚姻不幸女子效仿,大回朝妇女风气得以解放,别说我女儿是太傅之女,就算是农户家的女儿,她也有权利和离!” 盛容珩被妻子几句话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他道:“和你真是说不通。” 盛宁致开口:“爹,娘,你们都是为了女儿好,就别吵了。请你们相信女儿,女儿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这时家丁从外面进来禀告,萧韶九来了。 堂屋花厅。 萧韶九让侍卫李淮序将一个手掌大的盒子交给盛管家,然后对盛容珩道:“听闻令嫒额头有伤,这是我向母后讨要的秘制膏方,保证不留一点疤。” 盛容珩道谢:“劳王爷挂心,内人为了小女额头的伤多方向良医打听,生怕留下疤痕印记,今日幸得皇后娘娘的膏方,老夫感激不尽。” “管家,请小姐过来,当面向王爷致谢。” 听到老爷的吩咐,盛管家应下,离开花厅。 萧韶九坐到一排红木椅中理主位最近的那个,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身子向盛容珩微倾,道:“最近京城混进来不少达塔的探子,火烧一处粮库,还杀了一名粮库守卫,不知太傅可知此事。” 盛容珩神色忧虑,点点头。 “达塔与大回朝互订和平条约不过二十年,他们新一任的大王单方撕毁条约,屡屡在边境骚扰百姓,搞得边境村落民不聊生,现在又派探子来京城作恶,如果不能抓到这些探子,老夫担心他们不会只是火烧粮库。” 萧韶九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继续道:“这些探子能精准的找到全城十八处粮仓中的七处,同时放火,虽然其中六处被我朝看守士兵识破,没让他们得逞,但我想,他们应该是已经摸清京城的部分重要物资的储备情况,这绝非一日之功。” “父亲,王爷。”盛宁致从花园直接过来,所以来得快。 转身向萧韶九行礼万福礼道谢。 萧韶九笑笑:“盛小姐免礼,小时候我与弟弟舞刀弄枪难免受伤,我母后就常拿这个给我们兄弟二人涂抹,确有奇效,盛小姐尽可以试试。” “嗯。”盛宁致眼神低垂,回道。 萧韶九继续对盛容珩道:“父皇命我十日之内,缉拿全部的达塔探子,现在已经日期过半,我也抓到了大部分的探子,这些探子受过专业训练,只能被死擒,所以想从探子身上找出京城中是否有内鬼出卖给他们消息,算是断了线了。” 盛宁致挑眉,重生后她一直在想怎么对付赵清叙和周婉,倒是忽略了达塔探子这件事。 前世确有达塔探子混入京城百姓中,不过后来听说是朝廷抓到了探子,就地正法,所以一直到盛宁致死,她再没听过有探子滋扰百姓的事情。 按照萧韶九这意思,京城有内鬼。 不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能力有限,这世只想保护盛府和报仇。 见父亲和萧韶九有公事谈,盛宁致便告退了。 盛宁致回盛府休养后,主母院的打扫卫生和维护工作,便交给赵凛照看。 晚上赵凛路过主母院的大门,听见里面竟有女人在说话。 赵凛眉头一紧,又是哪个新入府的丫鬟不懂事儿,胆敢擅闯主母院。 哪知赵凛一进去,瞧见周婉带着碧云和另一个新丫头碧珠站在院里一棵银杏树下,指挥几个家丁在挖树。 “快点,怎么手脚这么慢。”碧云挥了一下手帕,不满地催促。 赵凛再一看,家丁里还有赵杰,所以老爷是知道并且允许了? “婉姑娘,您这是…”赵凛试探性的上前,问。 周婉瞥见是他,道:“算命先生说我命中缺木,让我往院子里种颗树龄高的树。赵府里就这棵银杏树树龄高,老爷同意挪到我院子里。” “夫人知道么?”赵凛问。 周婉这才转身面向赵凛:“赵凛,你是不是有些分不清主次了?老爷说的话还要夫人同意么?” 赵凛:“夫人把院子交给小的照看,小的就应该尽职尽责。” 周婉双手环抱胸前,不屑一笑,朝赵凛迈两步,道:“有话和老爷说。” “和我说什么?”赵清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凛回身行礼。 周婉小跑过去,娇声娇气道:“哎呀老爷,您批婉儿移植这棵树,赵凛不同意。他说姐姐把院子交给他了,他只听姐姐的,老爷在自家移植树木被一个下人反对,这不是笑话么?” 赵清叙冷脸:“赵凛,我知道你下个月要和顺心成亲,所以讨好夫人多一点,我能理解。但是婉儿这事是我批准的,你有异议?” 何时赵家的下人听命盛宁致多过听命于他了,赵清叙越想心气越不顺。 赵凛再一开口,赵清叙直接命人把他绑住,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树被挖走。 第二天正好赵管家带赵凛去盛府下聘,等婚事商讨完了,赵凛把挖树的事告诉给盛宁致。 “她这不是故意的么?她可以出去买啊。太气人了。”顺心愤愤不平。 盛宁致听后哈哈大笑:“命里缺木,我看她是缺德。挖别人院子里养得好好的树,是想看看老爷有多顺从她,再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明日回府。” 第18章 玉碎 盛宁致找来长青,问他府里有没有信得过的小兄弟,一定要人机灵、还会拳脚的。 长青想到府里的长恺。 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跟师傅学习拳脚,现在长恺在府里的马厩喂马。 “长青你相信的人,我也相信。”盛宁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需要帮手。 长恺喜欢武侠传说,爱看武侠绘本,学了一身武艺却无处用,只能喂马,打扫马厩,他总感觉自己有力气没处使。 得知小姐要见自己,长恺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是不是小姐要让自己当护院了。 总算是有人看到自己的长处了。 “奴才长恺见过小姐。” 盛宁致从他一进门就观察他的举止,和沉稳内敛的长青不同,他性子更为外向开朗。 “听长青说,你俩打小一起学武,你拳脚功夫不错?” “嗯,我自认不比长青武艺差,可管家偏偏把我安排在马厩喂马。”长恺略带遗憾的口吻。 盛宁致道:“能做护院的人很多,愿意踏下心来把马养好的人不多。管家是想磨练你的性子,是为你好。” 长恺不太明白,他伸手摸摸后脑勺,狐疑:“原来是这样么?” 盛宁致笑笑:“我这不就有任务要交给你么,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长恺眼睛都亮了:“是什么?小姐您放心,交给奴才的差事,奴才肯定都能给办好。” 盛宁致说出沈离家的地址。 “你的任务就是每天去跟踪这家的男主人,看看他一天都干了些什么,见了谁,去了哪儿,但是不能让人发现你的存在,知道了么?” 盛宁致必须先了解沈离的爱好和日常,才能做出下一步决定。 长恺点点头:“奴才明白。” “我会和管家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了,这段时间你还暂时住在盛府,每天你和长青约个时间见面,把一天下来得到的信息告诉给长青。等这件事办妥了,你再去赵府跟我。” “嗯,奴才记下了。” 盛宁致问:“不想知道这人是谁,我又为什么让你跟踪他么?” 长恺双手捂住嘴,边摇头边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知道,管家教过的。” 一早,赵清叙亲自来盛府接盛宁致回去,临走前跟盛容珩和盛母连连做揖,又送上两箱奇珍异宝聊表心意。 回到赵府,赵大娘甚至在门口相迎。 打远瞧见赵府马车从街口拐进来,赵大娘等不及干脆下台阶去等。 盛宁致从布帘随风飘起的缝隙中瞥见,只觉好笑。 这次和前世待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人还是那个人,变的是什么? 是周婉的出身。 马车缓缓停在赵府门口,赵杰从马车上跳下,摸出脚凳放好,恭敬地对车辆的人道:“老爷、夫人,可以下车了。” 赵大娘可算是看见了“日思夜想”的儿媳妇。 倒不是真的想,是怕儿子被周婉勾走全部的魂儿。 “儿媳妇,你可算回来了,娘想死你了。” 呵呵,前世是想自己死,这世是想死自己了。 盛宁致笑着道:“娘,当着下人的面,您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 赵大娘没念过书,也能感觉出这话有点怪。 哪儿怪呢? “娘,这次回去我给您带了礼物回来,走,咱进去拆礼物。”盛宁致笑呵呵的说道。 赵大娘惊喜不已,到底是大家闺秀,说话办事就是得体周到,让人挑不出毛病。 赵清叙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进去,思忖:这回日子应该会安稳了吧。 堂屋。 盛宁致从顺心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当着赵大娘打开,露出一只翠绿色的玉镯,瞬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哎呦,这也太好看了。” 全是因为赵清叙小时候念书,家里穷,拿不起学费,没办法赵大娘只能当了手镯。 当期是三年,三年后赵家还是没有多余的钱赎回来,所以玉镯成了赵大娘心病兼心头好。 赵大娘拿在手里来回摩梭,爱不释手。 “好,真是好。” 没文化又很喜欢,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剩几个“好”字。 “娘喜欢就行。”盛宁致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镯子是我娘去庙里开过光的,保佑您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赵大娘美到心坎里,“亲家不计较清叙干出的混账事儿,还挂着我,我这心里又暖又愧。儿媳妇,以后清叙惹你生气了,你就找娘说,娘给你出气。” 这时周婉也到了。 张嘴就是惺惺作态,“姐姐,总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盛宁致微笑着:“婉儿身体恢复可好?” “挺好的。”戳自己的伤心事,周婉恨得牙根痒痒。 转念想到主母院的银杏树现在种在了自己的门口,周婉感觉全身毛孔都舒展了。 “婉儿你看我送娘的镯子如何?和娘很相衬吧。”盛宁致侧着身子,让出周婉能看到的角度。 赵大娘美滋滋扬起手,展示玉镯。 勾栏出身的周婉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打眼一瞧就能瞧出不过是个便宜货。 周婉悠哉的走进赵大娘,伸手去触碰镯子,刚准备品头论足一番,就被盛宁致尖叫一声吓得手一抖。 “开过光不能碰的!” 盛宁致这一嗓子太突然了,向来举止端庄得体的她哪里如此慌张过。 周婉手这一抖不要紧,竟把玉镯碰掉了。 好好的镯子四分五裂,碎成五六块。 盛宁走过来,惊呼一声,把赵大娘吓出一身冷汗。 “镯子开过光,和娘是一体的,玉碎则人……” 第19章 主母院的树岂是说拿就拿的 赵大娘慌了,她声音颤抖着问:“这可怎么办?我会不会有事啊。” 周婉下意识后退一步,可别讹她,是盛宁致那一嗓子给自己吓得。 “周婉!”赵大娘又急又怕,冲着周婉大喊:“你是存心和我作对啊!” “是您没拿住,和我没关系。”周婉两只手慌乱的摆动。 赵大娘一阵眩晕,踉跄几步,身边的丫鬟眼疾手快扶助才避免她摔倒。 盛宁致让顺心去找块红纸给碎掉的玉镯包上,嘴里念念叨叨,声音还小,赵大娘听不清又着急。 “你说什么?大点声啊。” 盛宁致愁容满面:“开光的时候,师傅就说了,玉碎香消……娘,您先别着急,我差人去庙里请师傅指点,肯定能化解的,您急坏了身子可怎么整。” 赵大娘跌坐在木椅上,有气无力指着周婉:“你是不是方我们赵家啊,一而再再而三的,周婉,我求你安分守己点,行不行啊。” 赵清叙闻讯赶来,周婉扑到他身上像个茧蛹子一样蛄蛹:“赵郎,我不是故意的,娘自己没有拿住嘛。” “开过光的东西你非要碰,周婉,从现在开始,你离我远点,我嫌晦气。”赵大娘锤了几下桌面,发出咚咚声。 周婉忽然想起什么,她指着盛宁致:“刚才就是姐姐说话声音太大,吓着我了,才使我碰到娘的镯子。” “开过光的东西外人不能碰,所以我好心提醒婉儿,哪儿能想到婉儿手快……还给碰掉了……”盛宁致双手交叠在身前,人背对赵大娘,语气柔和,目光却犀利,看得赵清叙浑身不舒服。 她和以前真的不同了。赵清叙眉头微蹙,想看穿眼前人的内心。 “照我看,玉镯是替娘挡灾,玉镯碎了娘就平安了。” 赵清叙不信这些东西,所以他成亲前听到盛宁轩说起,盛容珩为何不许女儿读书识字的原因,是哭笑不得。 枉他身为太子太傅,饱读诗书却信了一个游僧的一派胡话。 可笑至极。 赵大娘一琢磨好像也有点道理。 盛宁致柔声道:“我也希望娘平平安安,所以才拜托我娘去庙里请了这个玉镯。依我看,咱等师傅的回话,听师傅的。至于婉儿,娘不要怪她了,她无心的。” “夫人说得有理,我看此事到此为止,等夫人请大师来府上为娘化解,劳烦夫人了。”赵清叙颔首,只想尽快了结,一点小事没必要多生波折。 每次感觉她是刻意找茬后,又马上换上温柔无辜的样子,令自己的猜忌反复横跳。 主母院被挖走的树留下了一个大大的树坑,里面是赵凛找家丁填的新土。 顺心抬头看看往日都被遮挡住的屋檐,道:“一直都瞧不真亮这边的屋檐,今儿突然看到了还不适应呢。” “小姐,要不奴婢和哥哥再出去买棵树种回来吧,您喜欢什么品种的树?”长月怕盛宁致心里堵,赶忙提议。 盛宁致莞尔一笑:“为何要再买,周婉拿走的,得还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婉还没醒,碧云就在外面敲门,边敲边喊:“婉姑娘醒醒,老夫人让大家都去堂屋集合!” 昨天和赵清叙翻云覆雨一夜,周婉累得不行,被吵醒了更是气不顺。 “知道了!”周婉掀开被子,坐在床上不耐烦的吼道。 一炷香后,周婉才着急忙慌的从内室出来,边走边低头看自己衣服有没有那里不得体,顺嘴问道:“老夫人找大家做什么?” 碧云耸肩不爱回答:“您自己去看呗。” 周婉白她一眼,脚步不停,匆匆朝堂屋走去。 一个和尚模样的人和赵大娘正在交谈,盛宁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神情严肃。 “娘。”周婉迈进堂屋的门槛,喊道。 赵大娘对着和尚模样的人介绍:“这就是我儿子的通房周氏。” 和尚起身走到周婉面前,端详她半晌,面色突变,立马回身对赵大娘说:“老夫人,此女命中带劫,是造成赵府近期不宁的原因。” “我的老天爷,还真是她!”赵大娘打开话匣子:“师傅您看的太准了,有何化解之法?” 盛宁致起身,满脸焦虑:“是啊,师傅,只要能化解,您让我们怎么做都行。” 周婉瞪大眼睛:“哪来的和尚胡说八道!” 赵大娘也瞪起眼珠子:“怎么跟慧恩大师说话呢!这是儿媳妇特地请来化解昨天玉碎的得道高僧,你闭嘴!” 慧恩大师绕着周婉走了一圈,手里的佛珠不停转动,赵大娘眼珠子就跟着,直到慧恩大师停下,她立马凑上前。 “大师,您看……” 慧恩大师提出要走一遍赵府。 周婉跟在队伍的最后,气得嘴角微抖,什么狗屁大师,八成是盛宁致请来故意折磨自己的。 现在赵清叙去上朝了,还没回来,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根本不是盛宁致和赵大娘的对手。 万一狗屁大师想出把自己杀了以化解灾祸的注意怎么办! 周婉不由的背后一凉。 慧恩大师走到主母院,看到新土填充出来的坑,大惊失色:“这里为何会有坑?” “大师,怎么了,这坑不都填上了么?”赵大娘探出头问。 “敢问这里是否是赵府老爷或者赵府主母的住所?” 盛宁致如实:“是的,大师,我住在这儿。” 大师问她为何新土填旧坑,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盛宁致茫然的回答:“原本是种了一棵银杏树,我家老爷说是婉儿命中缺木,所以给挪西侧暗室的院儿了。” “主母掌管赵府上下一切事务,主母院子里的树是支撑赵家风水的重要物件,随意移动会影响府里人的运势。”慧恩大师叹气:“不该动啊”。 赵大娘扶额,冷静片刻喊赵管家赶紧给树挪回来。 “娘,那是……” “闭嘴吧你!” 周婉从人群后挤到前面,一张嘴就被赵大娘怼回去。 赵大娘只觉胸口憋闷,她都不知道这树还周婉挖了,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 忽然,赵大娘眼前一黑,昏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 第20章 十指钻心 赵大娘内室的圆桌旁,坐着面色冷峻的赵清叙和毫无表情的盛宁致。 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等着大夫把脉出来。 大夫一出来,赵清叙赶忙上前询问,盛宁致稳坐如山,事不关己的眼神瞥一眼赵清叙便嫌恶的移开。 大夫说是急火攻心。 想想也是,二十多天的时间里,赵府鸡飞狗跳,没有一件让赵大娘顺心的事儿。 “我开了药方,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得让老夫人顺心才行,总是郁结难舒,对身体伤害太大了。”大夫这个月都记不清来了几次了,他边叹气边摇头。 门外传来哒哒的声音,是赵老爹拄着拐杖,着急看妻子。 盛宁致一听到声响立马弹起,比赵清叙还要担心的样子和大夫说:“大夫,只要能让我娘好起来,多贵多难搞的药材我们都能接受。” “是啊,大夫,求求你救救孩子他娘。”赵老爹伤了后脑,现在能起身在家丁和拐杖的作用下吃力地走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沙哑。 大夫重复刚才的话:“吃药是一方面,最为关键的是不能再让老夫人生气上火了。” 赵清叙连连答应,又跟大夫交谈了几句,才让赵杰送大夫出府。 赵老爹问:“儿媳妇,慧恩大师怎么说?” 盛宁致垂着头:“儿媳不敢说。” “说吧,先是我出事,现在又是你娘倒下,咱家早该请高人指点一二了。” 赵老爹胳膊支在桌子上,低声道。 盛宁致迟疑的看了看赵清叙,小声回答:“大师说,婉儿打碎玉镯并非她本意,她也是难以自控。” “这话什么意思?” “大师说前世因今世果,婉儿上辈子双手做了错事,所以这辈子才会被双手反过来支配。” 赵老爹是屠户,他其实很信前世因今世果这种东西,所以他再苦再难的时候也要每个月去拜佛、放生、做功德,就是怕这辈子杀了太多牲畜,下辈子遭报应。 “我明白了。”赵老爹若有所思。“要怎么才能化解呢?” 盛宁致摇头:“大师没说,大师说要我们自己参透方可化解。” 赵老爹喃喃自语:“总不能给她手砍了吧。” 赵清叙大惊失色:“爹,万万不可。” “是啊,爹,这不行。”盛宁致也说:“双手受刑以解罪孽,可以用其他的方式,砍手会要了她的命。” 丫鬟从内室出来,向他们禀告,老夫人醒了。 于是,双手受哪种刑,赵老爹交给了赵大娘定夺,“受刑后罪孽就化解了,她以后可以能留在赵府而不影响其他人,他娘,你想怎么办?” 赵大娘喃喃道:“原来她上辈子造了孽,要怎么办好呢?你突然问我,我也拿不出好主意啊。儿媳妇,你说呢?” 赵大娘眼巴巴看向盛宁致。 赵清叙担心她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抢着道:“夫人,婉儿一介弱女子,就算是化解罪孽,我们也得考虑她的接受程度。” 盛宁致赞同的点点头:“老爷说的对,我想到一个不会伤及婉儿性命但是又能帮她化解罪孽的办法。” “什么?”赵大娘和赵老爹异口同声,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盛宁致犹豫半天,很挣扎的样子,慢吞吞才说出口。 “针插十指。” 闻言,赵清叙情绪激动,完全没有平日儒雅气度,这种刑法确实不会要周婉的命,但“十指连心,她怎么能受得了啊!” 赵老爹抿嘴盯着儿子,赵大娘躺在床上指着他生气地说道:“你脑子糊涂,这不是为了周婉和赵家好么。” 赵清叙避开赵大娘的视线,将矛头直指出了这个糟糕主意的盛宁致。 “如此恶毒的办法怎么能从你这个太傅之女的嘴里说出来,我还从不知道你竟是蛇蝎心肠!” 盛宁致忽然笑出声,赵清叙愣了。 “你说这个办法恶毒。”盛宁致神色慢慢地沉了下去,垂着的双手十指作痛。“老爷,我为了爹娘为了你,到底何错之有!” 赵老爹用拐杖狠狠地敲击地面,既生气又心痛,怒斥:“你同意,周婉以后就是赵府的人,你不同意,我和你娘马上回老家,从此我们再无亲缘关系!” 沉默半晌,赵清叙答应了。 他心疼周婉,不忍在旁,赵家老两口身体不便,所以周婉受刑时,只有盛宁致带着陈嬷嬷和府里另外两个家丁。 周婉起初还不知要发生什么,直到她被家丁绑到柴房的柱子,家丁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她才开始真的恐慌。 “你要做什么?盛宁致!放开我啊!赵郎知道么?赵郎,赵郎!”周婉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希望赵清叙赶紧来救自己。 盛宁致:“不用喊了,老爷什么都知道,但他选择了……回避,你应该明白了吧。婉儿,只要今天你受得了针插十指之苦,爹娘就能彻底放下芥蒂,接纳你。” 周婉哭着挣扎,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不是说我不生孩子,你们就让我留下么?你们骗我!” 哭着大喊大闹的样子,真难看。 盛宁致如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婉,“你应该能承受得住,要是真受不了,我就给你扔乱葬岗。” 盛宁致背过身去,在周婉哭骂声中,下令:“开始吧。” 随着一针针的插入指缝,周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盛宁致闭上双眼,思忖着,痛么?这算什么,刚开始而已。 盛府。 盛宁轩迈过书房的门槛,见到等候他多时的母亲。 盛母站起来,虽然着急但还是等儿子关好门才小声问道:“打点妥当了么?” “嗯,您放心,那人十年之内不会再来京城,我对他说,此事永远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因为他要是说出去了,他就活不了。”盛宁轩道。 长姐回赵府前一晚,让盛宁轩找一人假冒和尚,并把需要他做的事一一讲清楚。 盛宁轩虽然震惊长姐的行为,但是想到姐夫宠信通房,还害得长姐撞柱,盛宁轩气不打一处来,立马答应。 盛母忧心忡忡:“从上次省亲回来,娘就感觉宁致好像有些不同了。她都已经有了和离的打算,这又让你找假和尚去赵府,娘担心宁致啊……” 盛宁轩眉头紧蹙,宽慰母亲道:“娘,我会经常联系长青,了解长姐的状态,盛家就这一个女儿,谁也不能动她。” 第21章 表面功夫 晚饭后,盛宁致让顺心搬把摇椅放在银杏树下。 一个时辰前,家丁才合力把银杏树又移植了回来。 顺心爽朗的应道。 长月端来一碗燕窝银耳羹,道:“小姐,这是顺心姐姐指挥奴婢熬的,您尝尝。” 盛宁致接过碗,微笑着说:“跟着我不需要自称奴婢,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长月点点头。 顺心搬了摇椅从堂屋出来,听到声音的长月赶紧跑过去帮忙。 坐在摇椅上的盛宁致尝了一口燕窝银耳羹,赞许道:“长月做得很好吃,以后有长月照顾我,顺心你可以放心嫁人了。” 顺心羞红脸道:“小姐,您就会拿人家打趣。” 盛宁致笑着说:“以后赵凛欺负你,你就写信给我,我一定帮你出气。” “赵凛就是刚才带着家丁把银杏树移植回来的那位么?”长月好奇地问。 顺心抿着嘴巴,点下头。 “看起来很忠厚,和顺心姐特别般配。”长月笑嘻嘻的说道。 “呀,你这小丫头也敢打趣我了,瞧我不教训你。”顺心追着长月假装要打她,两个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闹,银铃般的笑声成了这个夏天,盛宁致最欣慰的声音。 盛宁致闭目养神,听着两人的嬉闹声,心里却在盘算下一步。 长恺这两天天不亮就出现在沈离家附近,守着他出门的必经之路。跟了两天发现沈离不是去赵府就是外出摆摊代人写信,太阳落山前他又背着竹篓回家。 这天沈离的摊位上来了一个神色紧张,东张西望后才坐下的男人。 长恺坐在对面的茶馆二楼看着,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他坐的位置高,视线好,突然发现对面粮店旁的胡同里,一个男人默默地注视着沈离。 长恺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长青。 盛宁致听后蹙眉,也有人在跟踪沈离?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猜对了,沈离身上有问题。 回想前世,盛宁致忽然意识到,现在距离沈离暴毙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上午是幕友来赵府的时间,盛宁致让顺心和长月准备茶水点心,亲自送到赵清叙的书房。 幕友见到盛宁致,纷纷起身作揖行礼,坐在上座的赵清叙面露不悦:“夫人,我与幕友们在商讨公事,你不该进来的。” 周婉受刑后天儿就入伏了,她怕痛所以换药不及时,伤口化脓,昨天晚上赵清叙请大夫强制帮她处理伤口,听碧云说,周婉疼得都昏过去了。 赵清叙这是在借题发挥,冲自己撒气呢。 盛宁致不在乎他的态度如何,直接把他当空气忽略,对着幕友们道:“天儿热,大家还要来府里和老爷商讨公事,我给大家准备了茶水和点心,大家先吃着,后厨正在切西瓜,马上就送过来。” 幕友们连连道谢。 其中一位谢姓幕友性格爽朗,爱说话,前世盛宁致对他也是有印象的。 “我们不过是尽到职责罢了,倒是劳烦夫人记挂着我们,多谢夫人。” 盛宁致莞尔一笑:“各位都是老爷的智囊团,是一等一的人才,大家愿意为朝廷效力,是朝廷的幸事,我能做的不多,所以才要事事做好,各位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难题,生活也好、家庭也好,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为各位解决好后顾之忧。” 谢幕友连连道谢。 赵清叙在这种气氛下,也不好继续板着脸,口气缓和道:“夫人辛苦了。” “那我先出去了,各位走的时候,我会让管家为大家每人送一坛冰酿梅子酒。”盛宁致颔首,礼数周全,带着顺心和长月离开。 出了门,盛宁致眸子瞥一眼为书房打扫的丫鬟和家丁,面不改色地朝院门口走去。 书房的下人已经被盛宁致换成了她的人。 与此同时,李淮序向萧韶九禀告今天的行动。 “臣按照王爷的吩咐,故意露给盛府的家丁看,他今天肯定会发现也有人在跟踪沈离。” 萧韶九把玩手里的扇子,道:“赵清叙宠信通房,令盛宁致撞柱,看来这件事使他们夫妻关系彻底破裂了。要是能和盛宁致合作,我们说不定能事半功倍,找到赵清叙勾结达塔的证据。” 李淮序并不看好萧韶九的想法:“宠信通房是家事,他们毕竟是夫妻一场,真的能和我们联手么?勾结达塔是卖国重罪,甚至有可能牵连到盛大人。” 萧韶九却有自己的见解:“家事的话,她不会派人跟踪沈离。不过,盛宁致的行为,确实超出了本王的意料。我得想个办法,试探她一下。” 早晨吃过饭,盛宁致跟赵大娘说自己想去庙里上香。 “最近府里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总算是苦尽甘来,一切安稳下来了。我想去庙里上香,做功德,为大家祈福。”盛宁致如是道。 赵大娘连连点头:“好,是该去上香。辛苦了。”说完,伸手拍了拍盛宁致的手背。 “应该的。那我一会儿收拾东西就出发,明天傍晚前回来。” 盛宁致起身。 赵府的马车朝城外的云峰禅寺奔去。 从周婉受刑后、顺心和长月就心情大好,出了赵府更是开心。因为盛宁致平易近人,从不以小姐身份责骂她们,她们胆子就大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盛宁致默不作声。 她必须在沈离死前,从他那里获取赵清叙的秘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一个多时辰后,赵府的马车停在云峰禅寺的大门外,里面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和尚,问他们:“这位可是盛施主?” “是的,我就是盛宁致。” “师傅说先安排施主到厢房放行李,师傅正在附近的村里做善事,请施主稍等。”小和尚客客气气,一板一眼地说道。 盛宁致:“有劳小师傅。” 望着云峰禅寺的牌匾,盛宁致心情复杂。 前世出嫁前,她定期都会随母亲来庙里上香做功德,出嫁后忙于打理赵府,便没有再来过。 厢房门口,五年前盛宁致和母亲种下的香樟树还在,枝繁叶茂,算算时间,下个月差不多该结果子了。 选择种香樟树是因为它全身可入药,能帮寺里救济百姓。 盛宁致伸手摸摸树干,轻喃:“往日繁华,而今物是人非。” 第22章 云峰禅寺 中午,小和尚来厢房请他们去吃斋饭。 云峰禅寺的斋堂很大,平日里除了寺里的和尚在这里用餐,也会有来做功德的人和附近有困难吃不上饭的百姓。 需要用餐的人在入口处领盘子,然后依次走过每位盛饭的僧人,一位僧人负责盛一勺菜。 一趟下来,三菜一汤。 今天的斋堂人似乎格外的多,小和尚和长青又去搬了一条长凳才让他们坐下。 顺心担心小姐会不习惯,小声问:“小姐,要不我和小和尚说说,咱拿回屋子吃吧。” 盛宁致看了看斋堂里的其他人,穿着干净,不像穷困潦倒到吃不起饭的样子,并且,他们似乎都是熟识的关系。 “不用,就在这儿吃吧。”盛宁致道。 吃过饭,普济师父回来了。 在斋堂外的院子里和盛宁致走了一个迎头,普济师父行单手礼,道:“盛施主,好久不见。” 盛宁致回礼。“普济师父。” 佛堂里,盛宁致跪在蒲团之上,虔诚的叩拜,请求佛祖宽恕她找来假和尚的罪。 亲手上香后,顺心扶盛宁致起身。 “长青。”盛宁致轻声道。 听到小姐指示,长青将手里捧着的木箱交给普济师父。 盛宁致道:“师父,这里有五百两银票,是我微不足道的供养,希望能够帮到寺庙和周边穷苦百姓。” 普济单手合掌道:“谢谢盛施主,现在寺里开销大,您的这笔供养是雪中送炭。” 盛宁致回礼,问:“刚才在斋堂,我见很多衣着干净的百姓在用饭,他们看着不像无家可归的人。” 普济回道:“盛施主眼厉,他们确实非无家可归者,他们是居住在附近的村民,前段时间达塔的探子打砸村子,还放火烧了村民的部分财产,所以他们目前都来寺里吃饭。” “达塔的探子烧的粮仓不是官府的么?”盛宁致想起萧韶九和父亲的谈话。 普济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火烧粮仓后,官府只抓到了部分探子,没有抓到的变本加厉得报复在村民身上。听说那些探子在被抓到后都自杀了,能看出来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潜入京城。” 盛宁致不解,“那官府应该负责善后帮助村民修复家园,他们都不管的么?” 普济:“官府在帮村民重建房屋,不过吃饭的问题需要村民自己解决。现在有了盛施主的供养,足够他们度过这段艰难时刻了。” 盛宁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普济忽然问:“盛施主,要不要与贫僧下一盘棋?” 后院的树下,盛宁致和普济各执一色对弈。 普济执的白子趁盛宁致不知不觉间占了上风,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入困局。 盛宁致无奈一笑:“我输了。” 普济慢悠悠说道:“下棋的本质是在暗中布局,不管局势如何都要坚守自己的原则,保持冷静才能看清局势。盛施主这盘棋确有些着急了,不过还不至于现在就认输。” 闻言,盛宁致的眸子沉了下去,仔细的观察棋盘。 忽然她神色轻松,抬头拿起一黑子落下。 局势顷刻间扭转,白子看似占据上风,实则并不稳定暗藏漏洞。 输了棋,普济反倒笑了。 “盛施主和令尊一样,要下满棋盘才能分出胜负。” “家父常来和师父下棋么?”盛宁致只知道自己与母亲定期来寺里上香拜佛,还不知道父亲竟也常来。 普济:“令尊心中有惑,所以会来与贫僧下一盘棋或者聊聊。” “敢问师父,家父何惑?” 普济没接话,而是问:“盛施主今日有何惑?” 盛宁致被看穿心思,只能笑笑:“我的丈夫宠信通房,对我已然毫无夫妻之情,甚至…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普济道:“盛施主已经有了答案,贫僧能说的是,善弈者谋势,就好像刚才我们下的这盘棋,过于在意输赢就会被遮蔽双眼,让人看不到存在的疏漏之处,而棋以不着为高。” 一阵夏季的热风吹过,盛宁致的裙摆触碰到棋盘,她起身冲普济颔首:“谢师父指点迷津。” 萧韶九带着侍从和粮食到遭灾的山泉村发放赈灾粮。 京城府尹郭永年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 “既然京城府忙于被毁粮仓的修整工作,抽不出人帮助山泉村村民解决吃饭问题,为何不早点上报给朝廷?!郭大人你好大的胆子!”萧韶九愤怒的一甩袖子,背过手去。 他一早才得知有达塔探子去京城外的山泉村祸害百姓,而郭永年只给村民修缮被烧毁的房屋,村民需要去附近的寺庙吃斋饭。 萧韶九立马带上人和粮食赶到山泉村,瞧见修缮房屋的士兵三三两两躲在树下乘凉,哪家有壮丁,哪家就自己推着车子来回帮大家运送石子和木料。 郭永年狡辩是因为天太热了,士兵为避免中暑才短暂地休息,又巧好被萧韶九看见了。 萧韶九冷脸冲李淮序道:“淮序,你带人随郭大人挨家核对受损情况,看看与登记在册的情况是否一致。” “是。” 跟在身后的郭永年紧张得直冒冷汗,用袖子擦拭额头。 “郭大人这是热的还是怕的?”萧韶九斜睨着。 郭永年道:“王爷说笑了,这天已然入伏,下官自然是热的。” 萧韶九随机找了一家正在拉石子的村民,问清云峰禅寺的位置,要去瞧瞧还有多少村民在寺里。 郭永年小跑着跟在萧韶九身后,等他翻身上马,先险些被踢一脚。 “王爷,王爷,不如让下官戴罪立功,把还在寺里的村民召集到一起,再请王爷询问情况。”郭永年讨好的味道很重,本就天热,再加上着急害怕,郭永年感觉自己的里衣都湿透了。 萧韶九调整缰绳,道:“郭大人怕人,就在这儿避暑吧。” 说完,萧韶九策马而去,他带来的侍从随着一同朝云峰禅寺去。 郭永年重重的叹气,曾师爷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和淳亲王说一声?” 第23章 山泉村 郭永年心里再三掂量,要是能不打扰萧韶光,那自然还是不打扰得好,要不然又要挨一顿骂。 “先不用吧,你赶紧带人跟过去,留心那群刁民都和善亲王说了什么,回来向本官禀告。”郭永年不耐烦地催促道。 “诶,诶。”曾师爷点头哈腰,一转身冲着衙役颐指气使:“都麻溜点,跟我去几个人。” 小和尚急冲冲地跑向普济时,普济正和盛宁致边走边讲佛法。 听到小和尚哒哒的脚步声,普济假装责怪:“不妄,为师平日怎么和你说的,怎么能乱跑呢?” 不妄挠挠头,对着盛宁致行单手礼,“对不起,盛施主。” “无妨。”盛宁致轻轻一笑,看着不妄。 普济问:“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慌乱。” 不妄想起自己来找师父的目的,急切道:“朝廷来了个大官儿,要找山泉村的村民。” “什么大官儿?” 不妄回答:“是个王爷。” 萧韶九站在寺里的正院中,随身侍卫分列两旁,在等普济的时候,身材矮小又经过骑马的颠簸,两条腿不听使唤的曾师爷在衙役的半扶下费劲迈过寺庙高高的门槛,跌跌撞撞奔着萧韶九去了,被李淮序伸手拦住。 “李大人,是小的呀。”曾师爷讪笑。 李淮序没说话,轻蔑的眼神落在曾师爷脸上。 萧韶九道:“淮序,让他过来。” 听到这话,李淮序才把胳膊放下,允许他靠近萧韶九。 曾师爷拎着裙摆赶紧过去,“王爷,郭大人担心您不熟悉这条山路,特地让小人作陪。” 见萧韶九毫无反应,曾师爷继续谄媚道:“王爷,京城府在村民吃饭的问题上稍有疏忽,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立马改正,郭大人已经让小的安排县衙的厨子为村民做饭,解决他们的一日三餐。” 萧韶九并不接话,背着手继续等普济,连个眼神也没给。 很快,一个年约七十多岁的老和尚从佛堂旁的拱门走过来,身后是刚才去报信的小和尚。 萧韶九想,这应该就是寺里的住持普济。 紧接着,小和尚身后的人令萧韶九一怔。 竟然是盛宁致? 她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是因为达塔探子? 盛宁致和萧韶九对上视线,冲他颔首。 普济行单手礼:“各位施主,贫僧普济,是云峰禅寺的住持,小徒不妄说你们要见山泉村的村民?” 萧韶九回礼:“在下萧韶九,是为了山泉村遭贼人袭扰一事前来探望在贵寺的村民。” 普济应道:“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一些村民进城或者去田地里劳作了,还留在寺里的多是一些房屋受损严重的老弱妇孺,王爷要见他们,可以随贫僧来。” 萧韶九点下头,随即目光落到盛宁致身上。 “盛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盛宁致如实回道自己是来上香拜佛的。 “不如盛小姐也一同去看看山泉村的村民?”萧韶九向盛宁致发出‘奇怪’的邀请。 盛宁致答应了。 萧韶九跟村民的交谈中,盛宁致得到的信息和普济之前和她说的基本一致,但是她不懂为什么萧韶九要让自己也去听。 她总感觉萧韶九这个人很怪。 可惜前世对他的信息知道得不多,现在根本搞不懂他是何意。 萧韶九让曾师爷安排人将房屋受损的村民集中安置到城外的驿馆暂住,等房屋修缮完毕再接他们回来。这期间的一日三餐由京城府负责。 曾师爷连声答应。 吩咐完,萧韶九主动问起盛宁致,上次的膏方有没有用。 盛宁致这才想起来,她忘了擦。 “有用,多谢王爷。” 连接斋堂和正院的小路只有一人宽,萧韶九走在前面,盛宁致和李淮序依次跟在后面。 “父皇命我捉拿达塔探子,他们狡诈无比又非常忠心,抓到的全都自杀,一个活口也没有。导致现在我还是没有完成父皇交给任务。” 盛宁致:“敌在暗,王爷在明,达塔与大回朝的百姓外貌上并无不同,他们有心躲藏,确实很难抓。” “达塔和大回的百姓唯一能区分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士兵会在入行伍时在胸口刺狼形刺青,不过总不能让全城百姓都露出胸口看有没有刺青。”萧韶九自嘲式的笑笑。“我现在除了做好百姓的善后工作,可能在抓捕探子方面,要很难有所进展了。” “王爷不必忧虑,邪不胜正,达塔单方面撕毁和平条约,袭扰我朝百姓,失道者寡助,王爷肯定能抓捕到这伙探子的余孽。” 前世只比现在多活了一年,盛宁致只知道在她死前,达塔和大回没有发生战争,但达塔的恶劣行径,两国交战是早晚的事。 萧韶九在一棵树下停下步子,等盛宁致走过来,才道:“其实我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查到,达塔探子在京城有和他们里应外合的人,所以他们才能精准找到粮仓所在地,而这个人绝非普通人,是能够接触到官府的。” 盛宁致蹙眉,看着萧韶九意味深长的双眸,她忽然想起长恺说有人在跟踪沈离。 在盛宁致发愣的时候,萧韶九笑笑:“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我不该跟盛小姐说的。盛小姐今天要返回京城么?” 回过神的盛宁致恢复往日端庄形态,回答:“明日一早我想跟着普济师父诵经,所以今天晚上先留在寺里,明天下午回去。” 萧韶九:“要是明天的话,说不定我们顺路。我先下山处理公事了,听说云峰禅寺的斋饭不错,晚上我再来。盛小姐,告辞。” 盛宁致行礼。 目送萧韶九和李淮序离开,刚才他的一番话令盛宁致思绪不宁。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但如果坐实了,赵府上下都要跟着赵清叙受到牵连。 第24章 火灾 晚上,萧韶九和李淮序出现在斋堂。 普济在发盘子的地方瞧见他俩,匆匆过来请他们去隔壁单独吃饭。 “一起吃,在寺里讲众生平等,不分高低贵贱。本王听说贵寺的斋饭好吃,特地来尝尝。”萧韶九眼角微微扬起。 普济也接待过其他权贵,但是论平易近人还属眼前的善亲王。 能做到和百姓同吃的王侯将相少之又少。 这时盛宁致一行人也进到斋堂。 萧韶九对普济道:“麻烦师父给本王留个桌子。” “应该的,应该的。”普济安排不妄小和尚去找空桌子给留着。 等盛宁致打好饭,顺心环顾一圈还是和中午一样,需要坐长板凳。 萧韶九的目光投向他们,和盛宁致对上视线,伸手示意她可以过来。 一张桌子,刚好坐下六个人。 “能把全素的斋饭做得如此有味道,饭头僧手艺不错。难怪山泉村村民都去官府那边吃饭了,这里人还是不少。”萧韶九两只胳膊搭在桌子上,看着对面的盛宁致。 盛宁致左看看右看看道:“可是我看这儿还是中午那些人。” 萧韶九中午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听到盛宁致的话,他直起身子观察其他人,还真是他问过话的那几位,脸熟。 他们不是应该去官府那边吃饭么?萧韶九脸上尽是疑惑不解。 盛宁致道:“刚才我看见一妇人带着女儿从外面进来,我就好奇打听,原来官府在村里摆的炉灶还没烧火呢,等他们做好饭不知何时,所以老弱妇孺还是来寺里吃了。等在村里的大多是村里的青壮年,他们想尽可能地给寺里减少麻烦。” 萧韶九愠怒,“一点小事都干不好。淮序,去把郭永年叫来。” 李淮序得令刚起身,盛宁致开口:“王爷,你现在找他顶多责骂他一个手脚不麻利的事儿,依我看,他是故意的,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心中又不顺。” 萧韶九摆手示意李淮序坐下。 “盛小姐这是何意?” "京城府的人员配置包括资金条件,在大回各个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郭大人真的会是忙不开么?借口而已。”盛宁致漫不经心道,说着拿起筷子说:“王爷不必生气,可以先给他一次机会,等明天如此拖拉,再找他问话也不迟。” 萧韶九觉得她说的话有理,道:“此言有理,那我就听盛小姐的。” 盛宁致抿着嘴巴,笑笑。 萧韶九见盛宁致把胡萝卜全都从菜里挑了出来,堆在旁边,萧韶九问:“你不吃胡萝卜?” 盛宁致抬眼,点点头。 “胡萝卜可是人间美味,你居然不吃?”萧韶九的话语中充满惊讶,好像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 盛宁致尴尬的笑笑:“这味道……我确实接受不了。” 萧韶九伸筷子直接去她盘子里夹走胡萝卜,道:“大回种植胡萝卜的地方不多,难得这寺里种,你不吃那就我来喽。” 盛宁致没言语,面露不悦。 堂堂一个王爷,如此没分寸,盛宁致心里对他感觉从无感到反感。 这顿饭好不容易吃完了,盛宁致行礼,说自己要回去休息了。 萧韶九坐在桌边,目光随着她的举动而移动,轻轻点头。 离开斋堂,顺心撇嘴:“他举止一点不讲礼数。” “好啦,不要说了,小心被人听见。” 入夜,睡梦中的盛宁致被呛醒,她睁开眼才发现屋子里弥漫着烟雾,窗外印出火红的颜色。 着火了! 盛宁致迅速起身随手抓起毛巾在水盆里浸湿,捂住自己的口鼻,开始查找能逃出的门窗。 然而所有的门窗都被大火封住,甚至有的窗户缝隙里已经冒出火苗。 她出不去了。 这把火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是针对自己的么?是赵清叙还是周婉和她背后的神秘男人? 随着火势的增大,浓烟愈发浓烈,侵蚀着周围的空气。盛宁致被这股浓烈的烟雾紧紧包裹,咳嗽声断断续续,回荡在沉闷的空间里。 盛宁致的双眼因烟雾而泛起泪光,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又被烟雾强行逼回,只剩痛苦与挣扎。 萧韶九住在山下的营帐之中,监督京城府的衙役夜间修缮房屋,他在帐篷里点灯读书,李淮序从外面进来。 “王爷,云峰禅寺着火了。” 萧韶九猛地弹起身子,大步朝外走去。 山上升起巨大的黑烟,云峰禅寺的轮廓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萧韶九命李淮序召集侍卫和衙役上山救火,得知消息的村民纷纷从家里拿出木盆也参与进来。 着火的地方是厢房,萧韶九跑进院子时,长月跪在草地上,抱着肩膀血淋淋的长青哭,顺心被借宿在此的其他百姓死死拽住:“你进去是送死。” “我家小姐还在里面。”顺心哭着喊叫。 长青忍着痛,吃力的撑起身体要再次进去,长月跟在后面小声喊:“哥,哥。” 萧韶九弄清了,盛宁致被困火海! 他二话不说,随手拦下一个拿着水盆的和尚,把水从头到脚倒在自己身上,李淮序看出他要做什么,身为贴身侍卫,他怎么能让主子以身犯险呢。 “王爷,您不能去,我去。” 萧韶九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说:“我衣服都是湿的,你进去会被烧成火人,起来!” “王爷!”李淮序冲着萧韶九的背影大喊,他也学着萧韶九用水淋湿自己,想要一同进去,可是走到门口,烧塌的门梁掉落,横在李淮序面前。 不妄小和尚跑过去拽他:“刚才长青施主就是这么被砸到险些丢了性命的,你还要不要命了。” 火场里,盛宁致呼吸困难,意识逐渐模糊。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抓住即将消逝的意识,脑海中闪现着曾伤害过她的人,绝情的赵清叙、得意的周婉、因为她没有孩子而对她百般嘲讽刁难的公婆,他们的表情、嘲讽、背叛,这一切比烈火更灼烧她的内心。 在朦胧的视线边缘,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蹲下来和她说话,并大力摇晃她的身体。 “盛宁致!盛宁致!你不能死!” 第25章 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其实萧韶九说,上次见盛宁致是她十三岁那年,是骗她的。 他见过她两次。 上一次是她十六岁生辰,也是她出嫁前的几个月。 那天萧韶九带着李淮序出来闲逛,恰好碰上太傅府施粥。 很多百姓来排队领东西,其中一个排在后面的男人被他身前的女子指责偷了她的荷包,男人不承认,女子揪着他要去见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厉害,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施粥被迫中断,现场秩序混乱。 “别吵了!” 本来站在街道对面看热闹的萧韶九闻声看去,不知何时盛府的马车上站着一个妙龄少女,她一身庭芜绿和白色的幅裙,黑发如云,眉目如画,圆滚滚的眼睛明亮有神,脸颊泛出桃花瓣的粉嫩之色。 萧韶九的心脏怦怦直跳,脑海里突然蹦出这句: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既然二位各执一词,我们这些外人难以分辨到底谁说了真话谁说了谎话,那我们就请佛祖来评判吧。”少女掐着腰,道。 萧韶九抱起双臂,饶有兴趣看着。 少女示意身旁的丫鬟拿过一个蒙着布的竹篮,对两人说:“竹篮里是城外云峰禅寺种了十年才接触的果子,谁说谎了,摸到这个果子后手就会变成黑色,要是没说话,手就是干干净净。不信,我给大家演示一下。” 少女伸手进竹篮,再拿出来时手干干净净。 “我没说谎吧。”少女继续道:“请二位背过身去,各自摸一下果子,手展示给大家看,也请大家看到结果后先不要说话。” 男人和女子听话地背过身,反手伸进竹篮。 结果是女子的手沾染上黑色印记,男人的手则干干净净。 女人慌了,她无法相信,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撒谎,为什么会这样。” 男人的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微笑。 少女却让家丁把男人擒住,要送衙门。 “土豆上被我家丫鬟涂上了墨汁,谁不敢摸谁才是心里有鬼!” 围观的百姓鼓掌叫好,少女美滋滋的站在车板上面接受大家的赞扬声。 回去之后萧韶九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少女的样貌,思来想去,他决定和自己的王妃骆氏坦诚自己有了心仪的对象。 骆氏雪芙是翰林学士骆航的小女儿,比萧韶九年长三岁,两人是娃娃亲,所以年纪一到就结为夫妇,可实则只有姐弟之情。 骆氏身体羸弱,心地善良,知道萧韶九看中盛太傅家的女儿后还为萧韶九准备了三书六礼,让他去盛府下聘。 结果东西刚准备好,萧韶九人还没等去到盛府,就传来了皇帝赐婚,将盛府嫡长女许配给状元郎出身的大理寺卿赵清叙的消息。 骆氏为此还进宫跟皇后娘娘侧面打听过,虽然是赐婚,却是盛容珩奏请的。 “要不要求求皇后娘娘,只是赐婚又不是成亲,还来得及。”骆氏出主意,她是真心希望萧韶九能娶到自己喜欢的女子。 萧韶九听后沉默半晌,苦笑着摆摆手,让骆氏忘了此事吧。 盛宁致置身一片黑暗之中,她身后的路不断坍塌,迫使着她必须摸黑超前走。 忽然一个声音仿若从天外传来,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 “盛宁致!盛宁致!你不能死!” 是谁? 盛宁致急切的想要看到这个人,在身体摇晃之中,她慢慢睁开双眼,居然看到萧韶九。 萧韶九稍微松口气,他背起盛宁致,道:“我带你出去。” “不,火太大了,你快走,我死过一次了,我不怕。”盛宁致靠在他背上,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萧韶九随手拿起床榻之上外衣,将盛宁致的头包上,确保她不会被随时可能掉落的木头砸坏头,然后右脚后撤,有如一道闪电般的突出火焰的包围。 外面长青推开抱住自己不让自己进去的和尚,正准备再次进去救盛宁致时,萧韶九背着盛宁致逃出火场。 “王爷!”李淮序扔下水盆,朝萧韶九扑过来。 萧韶九在众人的帮助下,轻轻放下盛宁致,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伏着身子大声喊盛宁致的名字,怕她睡着。 直到盛宁致有了反应,萧韶九才长舒一口气,跌坐在草地上。 云峰禅寺着火的消息传到了赵府,赵清叙瞬间瞪大眼睛,好似被闪电击中,心里涌起惊愕和担忧,反应过来立马让赵杰准备马车自己要去寺里。 周婉双手缠着布条,从床榻上下来,吩咐赵杰先下去,一会儿有事儿再喊他。 “婉儿,夫人去的就是云峰禅寺,我得去找她。”赵清叙声音急切,比平时的音量都要高出几分。 周婉张开双臂拦在赵清叙面前,道:“火是你放的么?” “什么?” 周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既然不是你放的,那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和你没关系。赵郎,你忘了她是怎么对我的了么?” 说着,周婉举起双手,“你看,我被针插入指缝,整整十根手指啊,赵郎你知道我有多痛么?盛宁致是罪魁祸首,你难道要扔下我去看那个坏女人么?!” 赵清叙别过头:“婉儿,她再怎么样,也是赵府的主母。” 周婉忍痛解开里衣的扣子,直至全身赤裸,她走近赵清叙,道:“赵郎,婉儿知道你看中的是盛宁致的身份,那你为何不选择投靠其他权贵呢,欣赏你才华的大有人在,没有盛府,你照样是枢密使。” 贪图美色的赵清叙根本无法顶抗周婉带给他的诱惑,他直接将周婉横抱起来,道:“不去了。” 盛宁致醒来的时候,顺心和长月守在自己床边,看看外面已经是天亮了。 她轻轻推了推顺心。 “小姐您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大夫说小姐吸入太多浓烟,导致肺部出现问题,喘气会有不顺的地方,不过没有明显外伤,其他的需要等她醒来之后再问。 盛宁致摇摇头:“没事,死不了。善亲王呢?” 顺心拭去眼泪回答:“在山下的营帐,大夫帮他包扎了几处外伤后,是想让他回去休息的,但王爷说要彻查起火的原因,还不能走。” 盛宁致掀开被子,虽然浑身无力可还是坚持要去看望萧韶九。 盛宁致在顺心与长月的细心搀扶下,出现在营帐外。 顺心正欲扬声通报,营帐的帘幕却被人从内掀开,露出了萧韶九的身影。 他赤着上身,一条纱布自他左肩蜿蜒而下,缠绕过他的胸膛。 甚至纱布还透出丝丝血迹。 萧韶九的目光在盛宁致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过身去。 因为他再次感受到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和两年前一样。 萧韶九十几岁时曾随高将军征战沙场,他见惯了战场上的杀戮与哀嚎,见惯了尸横遍野的惨烈,他什么都不怕,这一刻却感受到了恐惧。 他怎么可以对别人的妻子,动了心? 第26章 回府 萧韶九转身进了营帐,顺心眨眨眼睛,叹气道:“虽说他是小姐您的救命恩人,可是,他真的好奇怪。” 盛宁致厉声批评:“不能这么说人家。”转念一想,替萧韶九找了托辞:“可能是回去套件衣服吧。” 萧韶九回到营帐,李淮序正在帮他把王府一早送来的干净衣服挂到屏风上。 “王爷,您不是要出去洗漱么?这是洗完了?”李淮序寻思着,这么快么? 萧韶九深吸一口气,拿过长衫穿上,道:“盛宁致来了,我回来穿件衣服。” “哦哦。”李淮序转身帮他递过其他的衣物。 等萧韶九穿戴好,李淮序去营帐外请盛宁致。 “多谢王爷昨日救命之恩。”盛宁致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拱手于地,见状顺心和长月也跟着下跪。 萧韶九快步上前,在她头置于地前扶起她,“盛小姐身体虚弱,不用行此大礼。” 营帐临时搭建,本来只是为了萧韶九临时在山泉村住个一夜两夜监工的,所以里面只有一张行军的床垫和一张简易的桌子。 本想让盛宁致坐下,萧韶九这才意识到没凳子。 李淮序长眼色,立马道:“我去外面拿凳子。” “不用了,谢谢李大人,我说几句话就走。”盛宁致喊住他。 萧韶九恍然大悟:“是不是赵大人来接你了?” 盛宁致笑笑,好似不是自己的事儿一样,道:“没有,我自己回去。” “王爷,您的伤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盛宁致换了话题,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 萧韶九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上身,唇角微扬,声音中带着沉稳:“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何足挂齿。” “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火灾,王爷可有眉目?” “不妄小和尚说,发生火灾前他去厕所,曾见到借住在厢房的一个村民从外面进来,不妄当时还和他说话了,村民说自己回家里取些东西。知道此事后,我派人去找这个村民,但是他已经不知所踪。所以我怀疑他与火灾有关联。” 萧韶九回答。 如果真是赵清叙或者周婉所为,他们是买通了山泉村的村民? 盛宁致抬头看着萧韶九,道:“等王爷查明火灾真相,请务必通知于我,您可以把结果告诉给舍弟,他会转告我的。先谢过王爷。” 盛宁致行万福礼后离开营帐,甚至不给萧韶九反应的时间。 掀开门帘,萧韶九只见盛宁致的马车返回山上,应该去接昨天受伤的家丁一同回京城吧。 李淮序跟出来,道:“出这么大的事赵府都不派人来,王爷,上次您说要试探她,我看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达塔探子可以里应外合,我们也可以。”萧韶九背过手,面朝马车消失的山路。 长青的肩膀处被着火的木头砸中,伤口经过大夫处理,让他休息几日不要大幅运动。于是驾马车的任务交给了顺心。 马车下山还是要路过萧韶九的营帐,顺心老远就瞧见萧韶九骑在马背上,朝她们这边看来。 “小姐,善亲王好像在等您。”顺心微微侧过头,对车内轻声说道。 盛宁致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视线透过细缝,果然看见了萧韶九的身影。他虽身着常服,但身姿挺拔,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几名随身侍卫,紧随其后。 此刻,萧韶九正驾马而来,他的目光与盛宁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盛宁致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微微皱眉,却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昨日长青小兄弟受伤,我想他应该没办法驾车,正好我也要回京城,那就让我的人负责驾车吧。” 想顺心一个姑娘驾车也确实不方便,盛宁致索性答应。 顺心回到车里,萧韶九的一个侍卫翻身下马,接过缰绳。 赵凛早上外出采买,路过一家布料店,几个买东西的客人和店里的小二低语议论着什么。 “云峰禅寺着火了,你们知道么?那火可大了。” 赵凛一愣,马上回来向他们打听。 听后,赵凛不敢多做停留,转身疾步回府,在书房找到正在和沈离商量事的赵清叙。 赵清叙示意让沈离先退下。 听了赵凛的话,赵清叙道:“早上给忙忘了,应该派人去接的。赵凛,你带上两个家丁现在赶去云峰禅寺。” “是,老爷。” 赵凛骑马,家丁驾车,三个人朝着出城的路奔去,刚过城外最近的一处茶亭,赵凛的视线便捕捉到了远处的一辆马车。那马车虽远,但车身上熟悉的赵府标志却让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夫人! 他策马过去,认出萧韶九身旁的侍卫衣着黄马褂,知道他们是宫里的人。 盛宁致掀开车帘:“赵凛,这位是善亲王,我们顺路一同回京。” 赵凛深深一稽首,行完庄重的礼节之后,他身形矫健地跃上了马车,一抖缰绳踏上进城的路。 赵府。 赵清叙快步迎出门,脸哭丧着,“夫人!怎么会着火呢?你有没有事?快让为夫看看。” 前世瞧着赵清叙也是一表人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儒雅得体,现在仔细再仔细打量,脸长得真丧气。 盛宁致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几分虚弱:“托老爷的福,没死成。” 赵清叙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一愣,试图从她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中探寻出她此刻的心绪。 盛宁致语气冷漠,道:“老爷,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诶,好。”赵清叙连声回答。 回到主母院,盛宁致让陈嬷嬷请大夫给长青换药,还让她多做些滋补的东西给长青。 长青松开长月一直扶着自己的手,噗通跪下:“小姐,长青没能救出您,长青没脸。” 盛宁致轻叹一口气。 赵清叙对自己虚情假意,生死不问,还不如一个家丁待自己一片赤诚。 “你不必过于自责,你尽力了,快起来。” 长青却执拗地摇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小姐,请您责罚长青吧,不要为长青请大夫,这样长青心里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盛宁致示意让长月扶他起来,“火灾非因你而起,你何苦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真正有罪的人逍遥快活,倒是留你自责不已。” “小姐……” “你若是难以释怀,以后忠心侍主即可。” 第27章 你猜是谁送她回来的 内室。 顺心从陈嬷嬷手里接过药汤,服侍盛宁致喝下。 早上还时大晴天,现在已阴云密布,时不时发出打雷的哄哄声。 顺心去关窗,边关边说:“好好天怎么突然就变了。” 盛宁致靠着床头,道:“人心都能变,别说这天气了。顺心,你让赵凛帮我送封信回盛府,我担心我从鬼门关走一趟的事迟早被他们知道,不如我先报个平安。” “小姐说得对,那我先去研磨,准备好了小姐再过到书桌。” 写好了信,盛宁致工工整整的放进信封,让顺心送过去。 顺心一走,内室寂静无声,只剩盛宁致一人,她披着外衣走到窗边,轻轻推开其中一扇窗。 窗外的雨丝如同连成珠串的幕帘,模糊了人的视线。 盛宁致凝视着这连绵不绝的雨幕,直到心脏突突直跳,心口的痛苦令她回神。 重生到现在,她发现自己多了一个毛病,便是心口痛。但她却痛的安心,每次疼痛发作才让她真切的体会到自己真的还活着。 她将手伸出窗外去接雨水,长月从游廊过来,瞧见了赶紧进门喊道:“小姐,您身子虚,不能淋雨呀。顺心姐和陈嬷嬷要是看见了,非骂我没有伺候好小姐。” 盛宁致莞尔一笑:“这算什么淋雨,放心,她们要是骂你,我就骂她们。” 嘴上这么说着,但盛宁致还是听话的收回手,在长月的服侍下朝卧榻走去。 “不是让你去照顾长青么,怎么过来了,我这儿有顺心和陈嬷嬷,放心吧。” 长月:“哥哥赶我过来,他说小姐宽宏,我们做下人的更应该好好侍奉主子。” “长青的伤换药了么?”盛宁致坐到床沿,问。 长月点点头:“陈嬷嬷请的大夫已经替哥哥换过药了,哥哥让我在旁边学,下次就不必麻烦大夫了。” 盛宁致无奈的笑笑:“干嘛替赵府省这个钱。我差点死掉,赵府都没人来看我,花点她们的钱是应该的。” 长月听着心里难受。 她还以为小姐嫁到赵府是来享福的,事实确实这样么。 “没关系,我都不在乎。”盛宁致看出长月情绪瞬间低落,拍拍她的胳膊,宽慰她。 赵清叙和周婉坐在西侧暗室前的走廊长椅上看雨,周婉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亲昵的问道:“盛宁致回来了,赵郎,你晚上是陪我还是陪她?” 赵清叙把玩她的秀发,道:“昨天夜里我没去接她,她不高兴了。今天一回来就和我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所以我晚上得去陪陪她,算下来,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她那里了。” 周婉不屑道:“你去陪人家,人家未必领情。” “此话怎讲?” 周婉扑哧一笑:“碧珠帮我去厨房端燕窝,听见上午跟着赵凛去接盛宁致的家丁在厨房和人说话。说的是……赵郎,你绝对想不到是什么?” “好啦,别引我好奇心了,快说。”赵清叙双手将周婉扶正,让她面对着自己。 周婉玩味的表情说道:“赵凛没和你说吧,是有人给盛宁致送回来了,你猜是谁?” “有人给她送回来了?”赵清叙一怔,是京城府的衙役? “瞧你还真不知道,是善亲王亲自送她回来的,还带了几个黄马甲。赵郎,你总说盛宁致这人无趣,我看可未必是真无趣,真无趣能让善亲王亲自护送她回来?你可别傻了。” 赵清叙蹙眉,还没消化这件事:“她们认识?我怎么不知道?善亲王为什么会送她回来?” 周婉轻哼:“别问我,我又不是赵府的主母,怎么能知道。我就是心疼赵郎太单纯,怕你会被盛宁致给骗了。” 认识赵清叙几个月了,周婉早已摸透他的性子,敏感多疑、渴求功名利禄,虽然做到枢密使,可他骨子里时不时还会出现自卑和小家子气的弱点。 要在赵府站稳脚跟,周婉必须除掉盛宁致。 这和公子交给她的任务,不谋而合。 周婉自知自己的出身根本配不上公子,那不如想办法留在赵清叙身边,拥有下半生的安稳生活也是好的。 赵清叙晚饭的时间来到主母院,这是盛宁致回府后第一次来看她。 在院门口长月碰见赵清叙。 “你家小姐在做什么?吃饭了么?” 赵清叙打量着长月,他还不知道盛府有如此标致的小丫头。 “回姑爷的话,小姐还没吃饭,在内室休息。” 嗯,声音也很温柔动听,不像那个顺心,牙尖嘴利,真不知道赵凛看中她哪里,娶这么一个主儿,以后有的罪遭了。 “你叫什么?” “回姑爷的话,奴婢长月。” “今年多大了?” “十五岁了。” 赵清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你带我去看看你家小姐。” 顺心出来开门,陈嬷嬷她们马上就会端来饭菜,这一开门竟然看见赵清叙和长月在说话。 赵清叙还在笑? 笑什么?小姐死里逃生,他这一天了,晚上才来看,还有心思跟长月说笑? 顺心转身回屋,盛宁致瞥见她带着气儿,边问道:“怎么了这是?” “姑爷来了。”顺心小声说道:“一天了,才过来。” 盛宁致起身,顺心赶忙去扶她。 饭桌上,盛宁致和赵清叙谁也没说话,赵清叙帮她夹菜,借此开口:“对不起夫人,我今天太忙了,晚上才腾出时间来看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老爷忙其实不来也行。” 赵清叙眼珠一转,问:“长青受伤,是谁驾车回来的?都怪我知道消息太晚,让赵凛去迎你们,去得晚了。” 盛宁致察觉到他话里有话。 “我不认识,只知道是善亲王的侍卫。” “哦?从没听夫人提过,夫人认识善亲王?”赵清叙倒是没想到盛宁致直接提到善亲王的名字,索性直接问。 “昨天,善亲王去过寺里调查达塔探子的事,火灾发生的时候他带着侍卫和衙役来救火,我们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而已。” 赵清叙眉毛微蹙:“达塔探子不是被抓了很多么?有些漏网之鱼,就随他们去吧,善亲王还在查找他们的下落么?” 盛宁致点点头:“听说探子袭扰城外百姓,京城府的郭大人处理不当,这探子的事儿非但没有平息,可能还会成为一场更大的风波……” 盛宁致嘴上虽然继续着对话,但那双眸却时不时地偷瞄着赵清叙的反应。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不那么自然,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心里藏着一件难以言喻的事情,让他无法完全专注于眼前的对话。 “老爷,我听说,探子好像在城里有内应。” 第28章 信不信因果报应 赵清叙脸色一暗,顿了顿问道:“夫人,你这是听谁说的?” 盛宁致漫不经心回答:“善亲王去寺里,我无意中听见他和他手下的人说的。”说完,盛宁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压低声音道:“老爷,这是不是朝廷机密,我不该听的,老爷你知道就得,千万别说出去。” “那是自然。”赵清叙嘴角勉强勾起微笑,“朝廷的机密,岂能轻易外传,这是我身为臣子的本分,夫人有这个觉悟,我很欣慰。” 晚饭盛宁致只吃了几想去口,就放下筷子,“老爷,我累了先去休息,您要是吃完了就回去吧。” 赵清叙早就没心思吃了,只是为了不被盛宁致怀疑才跟着吃饭,一听她这么说,赵清叙也起身道:“夫人早些休息,我也要回去看公文了。” 盛宁致头也不回,在顺心的搀扶下轻柔而冷漠的说了一句:“不送。” 赵清叙大步流星的离开主母院,赶紧喊来赵杰,让他去请沈离来。 萧韶九参与云峰禅寺救火的事情被皇后知道,赶紧宣他进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 “快起来,过来让母后看看有没有受伤。”皇后端坐在罗汉床上,伸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萧韶九起身走到皇后身边,一笑:“一点皮外伤,小问题。” 皇后看到他左边眉毛处一道口子,心疼极了,问:“这不是破相了么?听霍御医说,你身上还有伤口,韶九,你贵为亲王,怎么能自己冲到火海里救人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母后和骆氏可怎么办?” 萧韶九大咧咧地笑道:“这不是没事儿么,母后放心,儿臣不是小孩子了,心中有数。” 皇后无奈地叹气,温柔而慈爱的看着萧韶九道:“你在母后眼里始终都是小孩子。” “儿臣知道。母后,儿臣这些天忙于抓捕达塔探子,没能来宫里给您请安,近日德妃对您如何,有没有不敬之处?”萧韶九关心的问道。 皇后摇摇头,“没有,韶光的侧妃给他添了一个儿子,德妃高兴,这段时间我们都相安无事,她见到母后说话也中听许多。” 皇后出身三朝元老的康家,温柔大方、德才兼备、母仪天下,而德妃出身市井,以美貌出名,仗着佑德帝的宠爱和儿子萧韶光十二岁便被册封为亲王,在后宫目无皇后,颐指气使。 佑德帝也并非不知情,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曾对皇后说,德妃性子娇纵,可再怎么也翻不了天,妃始终在后之下。 皇后试探性地问道:“韶九,你都三十有余了,还不纳侧妃么?韶光只比你年长三岁,可他膝下儿女成群,你却一个子嗣都没有。母后和骆氏聊过,骆氏懂事乖巧,她很赞成你纳侧妃,我听她说,她还给你看过几位姑娘的画像,你都拒绝了?” 萧韶九不愿意提这事儿,含含糊糊地随口回道:“没有合儿臣心意的,娶过来也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皇后拿他没辙,轻叹一口气:“你这个倔脾气随了你父皇,自己认准的事儿,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对了,母后有事问你。”皇后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外可曾听说过关于太子圈的的事?” 萧韶九一怔,“没有呀,太子圈的?母后怎么这么说?”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太子整日侍弄花草、养鱼遛鸟,对朝政毫无兴趣,他会圈的? 皇后:“我也是听你父皇说的,说是有朝臣上奏折参太子一本。我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做了这种事,圈地可是大回朝的重罪啊。” 太子的生母康皇后是皇后的堂姐,因为生太子时大出血去世,她放不下孩子就求佑德帝娶自己的堂妹,让堂妹照顾太子。 皇后照顾太子到五岁,期间自己生下两名皇子,当时太后怕康氏一脉因为连出两任皇后并育有三位皇子而导致外戚干政,就将太子交给秦贵人抚养,后来皇后自己的两个儿子接连夭折,但此时太子已经只跟秦贵人亲近了。 于是佑德帝做主,把宫女生下的儿子萧韶九交给皇后抚养。 这样一来,皇后可解思子之情,萧韶九也摆脱了生母身份卑微的人生。 萧韶九沉思片刻,道:“儿臣会留心的,母后放心。” 从慈元殿出来,穿过花园,萧韶九在琢磨圈地的事儿,没注意迎面走来了萧韶光。 “这不是九弟么?来给皇后娘娘请安?”萧韶光言语间弥漫着一股令人不悦的傲慢。 萧韶九听见声音才抬头对上萧韶光的视线。 上次赵府主母撞柱一事,萧韶九提出和自己想法相佐的意见,令自己很没面子,萧韶光心里始终憋着气儿。 萧韶九:“这些日子忙,才得空来看望母后。” “听说你还在查达塔探子的事,怎么样,还得多久才能全部抓捕归案?是不是方式方法错了所,所以这么久了都没有一个结果,你如何跟父皇交代啊。” “不劳皇兄费心,如果时限之内不能完成父皇交给我的任务,我自会和父皇禀明情况。” 萧韶光对他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意,他向来瞧不上这个皇后的养子,下人生出的儿子,任谁抚养也改变不了他血脉里的低贱。 “九弟,人嘛,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儿,硬做,反而容易引火烧身。瞧你这眉毛,眉毛后天破损可不吉利哇……” 萧韶九和萧韶光相对而立,宫灯散出的火光将萧韶九和萧韶光的身影拉得老长。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萧韶九笑笑:“原来五哥信这些,信也好,相信天地之间因果报应的话,人应该会善良点吧?” 第29章 背后搬弄是非之人不能留 萧韶光眼睛精光一闪,露出一丝冷笑。 他带着侍从经过萧韶九,故意撞了萧韶九的肩膀一下,扬长而去。 赵府。 盛宁致坐在罗汉床上,手里端着一盅长月炖给她的燕窝,和赵清叙一个桌子吃饭都觉得恶心,还是再吃点吧,她得努力活着,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报复。 赵凛跟着顺心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给顺心行礼问安。 “婚礼筹办得如何?”盛宁致放下碗,嘴角含笑,亲切地问道。 赵凛回道:“该买的都买全了,喜被也差不多做好了,没有夫人赏的银子,赵凛和爹娘不能这么快筹备好成亲用的东西,夫人的大恩大德,赵凛没齿难忘。” 盛宁致:“我做这些是看在顺心份儿上,顺心在盛府服侍我十几年,名义上我们是主仆,但实际我把她当姐妹,赵凛,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赵凛语气坚定而柔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夫人放心,赵凛对顺心的喜欢,并非一日两日,今有幸娶的良妻,必会以真诚之心待她如珍宝。” 盛宁致收起微笑,脸上瞬间被一层冰霜覆盖,她微微垂下眼睑,而后才慢悠悠地抬起头,问道:“顺心对我是一片赤诚,不知道赵凛你呢?” 赵凛和顺心都一愣,赵凛赶紧说道:“赵凛跟随夫人时间虽不长,但愿意在此对天发誓,赵凛对夫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顺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盛宁致的表情不悦,赶紧跪下:“小姐,是不是赵凛哪里没做好,冒犯了您,您可以打赵凛一顿,但赵凛真的是无心的。” 盛宁致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道:“今天早上是你去城外迎的我,我记得跟着你的是府里的赵明赵翔对吧。” “是的,是我们仨,奉老爷之命去云峰禅寺接您回府。” 盛宁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我知道,晚上老爷来我这儿吃饭,他居然知道善亲王与我同路,我们一起回的京城。我最讨厌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议论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赵凛。” 顺心和赵凛明白了。 赵凛急忙辩解道:“夫人,关于您与善亲王同路之事,我从未向外人透露过半句,我知晓分寸,不会乱传谣言。我赵凛愿以性命担保,若真是我多嘴,甘愿自刎以谢罪。” 盛宁致沉默半晌,又拿起燕窝喝了一口,顺心急了,她打了一下赵凛,声音带着哭腔质问:“到底是不是你,你快说实话。” “真的不是我,顺心,夫人对我的好我报答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说夫人的闲话呢?” 赵凛也急了,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盛宁致开口:“不是你,那就是赵明赵翔两人了,我不喜欢这样的人,留在赵府对谁都不好,我希望你能替赵府清理蛀虫,能做到么?” “赵凛明白,口无遮拦,心怀不轨之辈,确实不配再留在赵府之中。明天赵凛就会找个理由,让他们离开。”赵凛恭敬地回答。 “嗯,你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就好。” 沈离接到赵杰的传信,马上赶到赵府。 一见面,赵清叙面色冷峻,问他道:“你和达塔的人还联系么?怎么联系的?” 沈离倍感无措,一一回答:“大人,小的都是根据您的安排和他们单线联系,前几天有见过一次,他们问小的,城外一共有几个村子。” 赵清叙立马追问:“你怎么说的?” “小的如实告诉他们,一共有五个村子,其中山泉村离京城最近,骑马的话,半个多时辰就能到。” 赵清叙被气得要死,他压低声音,不想被其他人听见,“你知不知道,他们去放火烧了山村,村民在云峰禅寺吃饭借宿,结果昨天晚上云峰禅寺也着火了。现在这件事闹大了,善亲王着手调查,已经开始怀疑达塔探子城里有内应。” 沈离瞪大了眼睛,嘴角微微颤动,过了片刻,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略显颤抖:“大人,我们……我们会被发现吗?” “我不知道。”赵清叙此刻的脑海也如同乱麻一般,各种思绪交织在一起,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混乱。 深呼吸几下,赵清叙平复心态,“暂时不要和他们见面,等这阵风头过了再说。” 沈离:“小的明白了。” 赵清叙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当初为了银子而接受达塔人的拉拢,向他们提供京城一些关键地点的图纸,作为枢密使,赵清叙接触这些很容易,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时触手可得的信息竟然可以换这么多钱。 人性本质都是贪婪地,在赵清叙十年寒窗苦读的时候,他只盼着一朝高中,为百姓谋福为国出力。后来他高中状元,进入大理寺任职,他却开始不满,因为自己没钱没背景,所以他的才华就要被抹杀。再后来,为娶盛宁致,他单身到二十八岁,如愿攀上高枝,仕途上顺风顺水,一路做到了枢密使。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寒窗苦读的‘要义’——不就是为了钱和权么。 先暂时不和达塔人联系吧,怎么也得避开这段风波才行。 周婉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她这几天一直没有去给盛宁致请安,听碧珠说,赵家老两口也没有去看过。 她讥笑道:“我还以为她们真向着盛宁致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碧珠讨好地帮她剥一颗山竹,送到周婉嘴边附和:“夫人膝下无子女,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心病,她们心里也是有怨的。” 周婉思忖,看来想在赵府站稳脚跟,还是得有个人帮她替赵清叙生孩子。 “对了,赵翔呢?我不是让他今天来修理花架么?怎么还不见人?” 碧珠也不知道,她正疑惑呢,碧云抱着一捆柴火路过门口,碧珠喊道:“碧云,你见到赵翔了么?” 周婉打发碧云在自己的院里尽干些粗活儿累活儿,以此报复她不听话,碧云为此还去找过赵大娘,赵大娘念及周婉已经受刑洗清前世罪孽,自己不方便说话,就没管。 碧云不耐烦的回答:“赵翔手脚不干净,偷吃府里的名贵食材,被管家抓到赶出府了。” 周婉听完坐直身子,眉头紧蹙,是巧合么? 第30章 价值 周婉忽然想起什么,问碧珠:“今儿是初八么?” 碧珠回答:“已经初九了,婉姑娘。” 周婉噌的坐直身子,喃喃道:“初九了,这么快。碧珠,帮我梳头,我要出去逛逛。” 主母院里,盛宁致坐在摇椅上对站在旁边毕恭毕敬的家丁道:“知道了,回去好好做事,你对我忠,你娘的病,我就会一直负责下去,反之,你应该明白。” “小的明白。”家丁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 盛宁致让长月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回去给家人买点吃的穿的用的,别亏了老人孩子,我瞧你女儿都十岁了吧,送她去学堂念书,人还是得见见世面。” 家丁没想到夫人不仅出钱请大夫给自己的母亲看病,还会再赏银子,他双手接过这锭银子,感激的微微颤抖,当场跪下给盛宁致磕头,“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这个家丁是盛宁致安排在赵清叙书房做事的眼线,果然他昨天见了沈离。 看来达塔探子的事和他是有关系的。 但赵清叙做事小心谨慎,他见沈离时不允许周围有家丁在,所以,还是得从沈离那边入手。 思忖片刻,盛宁致对长月道:“在府里呆着无聊,你陪我去街市上看看景儿,当散心。” 好呀,小姐。”长月自从来了赵府还没出去闲逛过,她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盛宁致:“我去换件衣服,你也去换件。” 长月连连点头。 盛宁致和长月从简出行,刚出赵府大门,就瞧见前面一辆赵府的马车远远走在前头。 盛宁致随口问把门的家丁:“这是谁出去了?” “回夫人的话,是婉姑娘带着碧珠,要出去逛逛。” 盛宁致神色复杂的看向马车走远的方向,她对长月小声道:“你去把赵凛叫来。” 善亲王府。 萧韶九坐在凉亭下看一份京城府发来的文牍,上面详细写清云峰禅寺火灾发生的原因和经过。 看后,萧韶九道:“文牍上说,是因为值守的和尚打翻烛台,才导致了厢房大火。” “那不妄小和尚看到的那个可疑的人如何解释,我问过山泉村村民,那人叫李三,是村里的光棍,父母去世后他家就他一个人,火灾后村民都没有再见过他。”李淮序道。 萧韶九讥笑:“郭永年拿这个理由敷衍,反倒让我觉得火灾和他赈灾不力一事有关联。淮序,你找画师去山泉村询问村民,画出李三的画像,张贴告示悬赏缉拿此人。” “是,王爷。”李淮序低首垂眉,沉稳地应声。 李淮序前脚一走,后脚王府的侍卫送来一张纸条,说门口有位姑娘自称姓盛,让他把纸条转交给王爷。 萧韶九略带疑惑,但内心难掩欣喜,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问:“她人呢?” 侍卫老实巴交地回答:“走了。” “知道了,下去吧。” 展信,只有两字。 ‘沈离’ 河道边一处酒楼的二楼包厢,周婉独自一人等在窗边,旁边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酒菜。 知道公子喜欢清淡的食物,周婉特地叮嘱店家少放盐和油。还让花大价钱让店里送来冰块放置在盆里,摆在屋里的各个角落,以消暑解热。 瞧着准备得当的东西,周婉满意的坐下静候公子。 上次见公子还是两个多月前,在扬州。 “原来都这么久了。”周婉自言自语道,嘴角微微扬起,抑制不住的幸福感笼罩她全身。“不知道公子这些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好不好。”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周婉兴奋的起身,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瞬间阴郁。 “怎么,是我失望了?”男人年纪四十多岁,身材矮小消瘦,背着手进来后他带的随从从外面把门立马关上。 周婉低眉顺眼,行礼道:“乔管事。” 乔管事看了看满桌的菜,“王爷他不会来的,你准备这些也没用。周婉,不会到现在你还对王爷有非分之想吧?” 周婉:“婉儿爱慕王爷何错之有。” 乔管事讥笑:“你知道赵清叙为什么不嫌弃你么?因为他出身草根,可王爷是何等的尊贵,他能看上你?别白日做梦了,没意思。” 周婉不服却只敢小声反驳:“谁也管不了婉儿的想法。” 乔管事用手指敲敲桌面:“行了,说吧,你找王爷要说什么?” 周婉将自己进府之后的遭遇说给乔管事。 听完,乔管事眉头紧蹙,“这和我们知道情况怎么不一样,她是盛容珩的女儿,知书达理,怎么会做这种事?” “从扬州回京的路上,赵清叙与我说了很多盛宁致的脾气秉性,结果来了以后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实际上的盛宁致可以用恶毒形容。”周婉手指传来一阵阵疼痛,她举起手给乔管事看。 乔管事倒吸一口凉气:“盛容珩的女儿下手真狠。” 周婉继续道:“我本想以贩货郎之女的身份进赵府,讨好赵清叙爹娘,同时利用盛宁致心善,帮我一点点站稳脚跟,等我再生下个一儿半女,我说什么他不都得听么。现在,我可能要换个法子了。” “你游说赵清叙还得靠孩子?”乔管事嗤之以鼻:“瞧你在花盏楼的时候伶牙俐齿,结果你这么点能耐?” “不是,乔管事,现在赵清叙的爹娘知道我出身青楼,对我看法特别大,盛宁致对我做的这些行为,都是他们默许的,没有孩子我在赵府想留下都困难。” 乔管事琢磨一会儿,道:“所以你想要给你找个女子去赵府帮你站稳脚跟?” 周婉应道:“嗯,这样最好了,我在京城没有信得过的人,乔管事,你……” “周婉,王爷派你去赵府是让你说服赵清叙为王爷所用,不是让你去赵府做夫人的,当初王爷考虑赵清叙和盛宁致的关系紧密,怕从外人的角度游说困难,如果你要是自己连在赵府都留不下……” 乔管事顿了顿:“那你在王爷这儿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第31章 相救 周婉急了,她起身走近乔管事,满脸的焦虑:“乔管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还不清楚么?”乔管事十分不耐烦,道:“周婉,我回去会跟王爷如实禀告,其他的事将由王爷做主。” 乔管事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步子,头也没回的扔下一句:“十日后我们还在这儿见,你是去是留,我会转达给你。” 周婉扑过去,不顾手指疼痛拽住乔管事的衣襟,哀求:“我能完成公子交给我的任务,乔管事,我可以的。” “哼。”乔管事抽出自己的衣襟,被她碰一下都嫌晦气:“王爷需要的是得力的帮手,而不是废物。” 集市上,盛宁致和长月闲庭信步,随意的四处瞧瞧。 她准备买点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去沈家看看小喜鹊。 正在一个卖玩具的摊位挑选时,盛宁致忽然听到一个小男孩儿的哭喊声,她让长月结账,自己先朝一群人围观的地方走去。 一个男人一手拖拽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儿,另一手忙于应对身后双手往回拽他的小男孩儿。 “放开,臭小子,不卖你妹妹,你娘下葬哪里来的钱。” 男人狠狠的骂道,然后立马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对前面的一名中年妇人道:“您把妞子带走吧。” 妇人身材臃肿,一身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看着像是青楼里的老鸨。" “那就说了,丫头我带走,十两银子,是死契,以后你有钱了也不能赎她回去。”妇人扯过女孩儿,直接交给身后的人。 男人点头如捣蒜,生怕自己表现出一点舍不得对方就不会买他女儿。 “您放心,我权当没生过妞子,等以后我来了,这不是还有个儿子给我养老么,女孩要了也没用。” 妇人傲慢的点下头,从袖口掏出银子:“你这么说就对了。” “爹,别卖我,我会给您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还会砍柴,爹求求您了,别卖我。” 男人听了女儿的哀求非但没有动容反倒嫌晦气,一脚踹在女儿身上,骂骂咧咧:“赔钱货,赶紧离老子远点,去那边你吃香的喝辣的,是享福,还不舍得走,怎么你吃树根上瘾啊。” 原来是亲爹要把女儿卖去青楼。 盛宁致大声喝止,令男人和妇人都一愣,侧目瞧着盛宁致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应该是大户人家的。 妇人道:“怎么,你也要买她?可惜被我先下手了。” 盛宁致义正言辞质问男人:“你做亲爹的,居然把女儿推入火坑?” 男人嘴硬但又怕盛宁致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敢小声回答:“她现在小,不懂事儿,等大了一定会感谢我的。” “我出二十两,你女儿卖给我。”盛宁致不想多废话,直接抬高价钱,迫使买卖中断。 妇人轻哼一声:“我说了,我和她爹签的是死契,你就算是出二十两也不行。” “那你要多少?” “多少都不卖,好不容易找到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片子,只要再养个三年左右,她就能给我赚钱了,我会为了二十两银子就卖了我的长期银票?” 妇人只想尽快离开,盛宁致一个女子就敢管这闲事儿,她实在怕会节外生枝,扰了她的生意。 说完妇人就示意和自己一起来的男人带着小女孩儿赶紧走。 盛宁致拦在两人面前,“不准走。” 男人骂道:“敢挡老子的路!”说完便伸手去推盛宁致。 就在他要碰到盛宁致的时候,一个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只听嘎嘣一声,男人的手腕竟断了。 “你做什么啊!还有没有王法了!”妇人趁机插科打诨,哭天抹泪的喊叫:“快来人呀,给我们评评理,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在做什么啊。” 盛宁致茫然的看向帮助她的人,是一个身材高大,仿若修竹,乌发如缎的男子,看起来顶多二十岁左右的模样。 “好啊,报官吧,瞧瞧郭永年是抓你还是抓我。” 盛宁致抬起眼帘,目光中带着审视,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男子。 妇人觉得不对,她赶紧伸脚踢在男人腿上,然后一把从小女孩儿父亲的手里抢回银子,一溜烟的跑了。 小女孩儿父亲看着到手的银子飞走了,恼羞成怒指着盛宁致破口大骂。 男子翻了个白眼,如法炮制般的攥住他的手腕,似乎还要再折断一只。 “哥哥,别伤害我爹。”小女儿噗通跪在男子面前祈求着。 男子看向盛宁致,盛宁致劝道:“算了,放过他吧。” 这时长月终于找到小姐,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小姐,您在这儿呀,害得长月好找。” 盛宁致道:“给他五十两,这俩孩子归我。” 小女孩儿父亲拿到银票,眉开眼笑,一把推过儿子,陪着笑脸对盛宁致道:“以后这俩小畜生都跟您了,他俩的命就是您的。” 小男孩儿抱着妹妹胆怯的坐在地上,眼巴巴看着盛宁致。 “长月,先把她俩送回盛府。”赵府非安宁之地,盛宁致不能把这两个孩子从一个火坑带到另一个火坑。 男子个子高,歪着头试探性的问她:“盛府?据我所知,京城的权贵只有盛太傅一户姓盛,还是说是其他盛府?” 盛宁致这才想起来还得向男子道谢。 “盛太傅乃家父,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男子憨笑道:“敢问姑娘芳名?” “盛宁致。” “盛宁致,宁静致远,好名字。我叫高璟翊,我爹是高誉,我兄长是高璟行,你知道他们么?”高璟翊问道。 当然知道。 高誉是骠骑大将军,高璟行是镇国大将军,当然,大回尚武轻文,一家出两个将军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但十年前高璟行和长公主三击掌和离,成为佑德年间广为流传的和离典范,极大的宽泛了和离理由,只要是感到不幸福,每个人都有选择新生活的权利。 不过盛宁致还是头一回知道高璟行有个弟弟。 盛宁致微笑着回道,“原来是高老将军的公子。” 高璟翊直白而坦率:“你笑起来真好看。我今年十九岁,你呢?可有婚配?” 盛宁致一怔,道:“我成亲两年了,我夫君是枢密使赵清叙。” “赵清叙?” “嗯,是他。” 高璟翊小声嘀咕:“居然是他?” 第32章 五百两去哪儿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告辞。”盛宁致微微颔首,便带着长月和两个孩子离开,消失的人群中。 高璟翊看着她背影再次叹气并摇头,“家有美妻,还出来做那种事。” 回到赵府的第一件事,盛宁致便唤来赵凛。 赵凛把跟踪周婉到酒楼的事情禀告给她。 “周婉在二楼订了包厢,我只能在一楼等,从她上去到离开,不到半个时辰,期间只上去两帮人,其中一帮看着像是几个朋友在一起吃饭喝酒,另一个是一个四十多岁带了两个随从的男人,这个男人上下楼都面无表情,我跟踪这个男人发现……”赵凛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发现他进了淳亲王府。” 盛宁致想起前世临死前赵清叙对她说过的话。 “成亲三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娶你就是冲着你是太傅之女,结果还差点被连累。幸好婉儿贤良,劝我投靠淳亲王。” 所以,周婉和淳亲王根本早就认识,那她接近赵清叙是不是本身就带着有目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淳亲王就是想通过构陷父亲来坐实太子谋反? 盛宁致意识到,她想要救盛府,那就和替太子规避谋反的诬陷成了同一件事。 拿到纸条后,萧韶九安排人藏在沈离家附近监视沈离的一举一动。 入夜时分沈离一个人悄然走出家门,一路直奔出城,从腰间解下一个长条包袱,里面是三锭金子。 沈离将金子放到一个小木箱里,然后又将木箱藏到了菩萨像后的暗格中。 这一切被李淮序瞧个真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韶九起床梳洗准备上朝,走到王府的大门口时,远远瞧见了骑马回来的李淮序。 萧韶九让府里伺候他的小厮元宝等一下。 “上车,和我一起进宫,母后许久没见你了,你去请个安。”萧韶九上马车前对李淮序道。 太子的生母康皇后是皇后的堂姐,是李淮序母亲的亲姐姐。 李家早年因为文字狱获罪而被流放至北疆,皇后见李淮序年纪小很可怜,就把他接进宫里给萧韶九做了贴身侍卫,其实她是想留下康皇后亲妹妹的血脉,免得他在天寒地冻的北疆出什么事。 马车上,听完沈离半夜出城藏金子的事情,萧韶九道:“沈离居所简陋,租屋而居,家中妻女穿着朴素,他却夜里在破庙藏金子,我推测他应该就是赵清叙和达塔探子之间的桥梁,平日里他所谓代人书信的营生,实则掩人耳目,暗中为双方传递消息之便。” 萧韶九的眼神愈发深邃,继续道:“上次你在沈离摊位跟踪的男人最后消失在柜坊,你去找郭永年,让他派衙役以例行检查为由把柜坊查一遍,同时暗中留意沈离的动态,如果柜坊是达塔探子一个聚集点,沈离势必会慌张,继而有下一步行动。” “是,王爷。” 马车朝着宫墙之内奔去。 赵府。 盛宁致让账房先生把这一个月府里吃穿用度的账本拿给自己看,她坐在书桌前,一手算盘一手执笔,忽然,她发现其中一处不对。 “何先生,这里是有一笔五百两的开支记在老爷名下,我看时间是昨天下午,是做什么的?”盛宁致每个月会查一次账,前世都是兢兢业业为赵府平衡开支,这次她得想个办法把盛府当年给赵清叙翻新府邸的银子都讨回来。 何账房恭敬的弓着身子回答:“是婉姑娘昨日差碧珠来领的,有老爷亲手签的条子,说是婉姑娘自用。” 她自用居然要五百两?盛宁致蹙眉,她合上账本,面露不悦:“麻烦何先生把条子拿给我瞧一眼。” “诶,夫人稍等,这就去拿。”何账房转身走到一人多高的书架前,在上面翻找许久,“明明昨天碧珠给我之后,我就放在这儿呀。” 盛宁致:“不急,慢慢找,许是放在哪里忘了。” 何账房连连应道,越找他越是一脑门的汗,怎么就不见了呢。 “何先生还是找不到么?”盛宁致起身绕过桌子,站在一排排书架的前面,问道。 “夫人,昨天碧珠真的给我一张老爷签的条子,我和其他条子放在一起了。” 盛宁致:“五百两不是小数目,我并非不信任先生,只是我必须找周婉和碧珠来对质,先生以为如何?” 何账房忙不迭的答应。 做人家的账房的先生,账目是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何账房不怕对质,怕的是被主子误会。 没一会儿,顺心请来周婉,身后跟着碧珠。 周婉脸上写满不情不愿,屈膝半蹲给盛宁致行礼,“婉儿给姐姐请安。” 盛宁致瞧一眼她身后的碧珠,问:“怎么看不见碧云?” “碧云在婉儿房里做其他事,碧珠贴心,所以平日里婉儿都带着碧珠。” “碧云是老夫人的人,婉儿你给她安排去做些粗活儿累活儿,不怕惹了老夫人不悦么。”盛宁致的面色沉凝如墨,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婉:“婉儿知道了。” “知道了就要去做。”盛宁致继续道:“今天找你和碧珠来,是要问你昨天你是否差碧珠来账房支了五百两?” 周婉明显一怔,似乎是没想到盛宁致这么快就会来问自己。她道:“没有的事。碧珠,你有来过账房么?” 碧珠摇头:“没有,五百两不是小数目,奴婢可没有来过。” 这话惹得何账房急了:“碧珠,昨天晚上天黑以后你来找的我,你还给我一张老爷签字的条子,怎么能说什么呢?” “没有就是没有,你说有条子,那条子呢?”碧珠伸手问他要。 何账房有种跳进黄河洗不清的感觉,“现在条子找不到了,明明我就放在架子上的……碧珠,你来找我支钱,还特地说要银票,你现在怎么能不认账,做人可不能这样啊。” 周婉斜睨着何账房,不耐烦的质问:“口说无凭,拿出条子才行。” 表面上周婉波澜不惊,实则慌乱不已,明明问过赵杰,盛宁致一个月才看一次帐,想着时间长了她也就稀里糊涂了,怎么过了一夜就开始查账了。 盛宁致冷眼旁观何账房和周婉碧珠你一言我一语,等她们吵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口:“府上找不到五百两,是大事,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就报官吧。” 第33章 杀鸡儆猴 枢密院。 赵清叙近两天都很忙,达塔在与大回的边境线上频繁滋事,小动作不断,有愈演愈烈之势,所以前方军情繁多,赵清叙已经在枢密院住了两天。 终于得空能回府修整一下,赵清叙的马车刚离开枢密院,赵杰就骑马迎面过来。 “老爷,赵杰来了。”车夫冲着车厢轻声说道。 赵清叙疲惫的揉捏太阳穴,不耐烦嘟囔:“他来干什么。” 车门打开,赵杰几乎是滚下马,跌跌撞撞奔到赵清叙面前:“老爷,不好了,夫人报官了。” “什么?赵清叙眉头微蹙,一脸困惑地望向赵杰,是自己没休息好导致连赵杰的话都听不懂了么? 赵杰着急的解释:“夫人查账说府里丢了五百两,把碧珠和何账房告到了京城府,郭大人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筹莫展呢。” 赵清叙大惊失色,让车夫赶紧回府。 等赵清叙回到赵府时,郭永年正站在院子里中央,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见到赵清叙赶紧上前拱手作揖。 “郭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直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盛宁致开口:“老爷,今日我例行查账,发现账面上有五百两银子的糊涂账。何先生说时碧珠拿着你签字的条子去领走了这笔钱,而碧珠并不认可。两人之间必有一人撒谎,赵府岂能容下家贼。所以我就报官了,等郭大人断出个是非曲直,五百两够死罪了。” 碧珠躲在周婉身后,怕得全身发抖,拽住周婉衣袖小声道:“怎么办啊。” 何账房几步迈上前,跪在赵清叙和盛宁致面前:“老爷,夫人,何某此生以账房为业,兢兢业业数十载,于赵府这五年间,更是将每一笔账目细细梳理,力求分毫不差,从未敢有丝毫懈怠。此番变故,实乃何某监管不周,让那狡黠之徒寻了隙,钻了空子。但请老爷、夫人明鉴,何某之心,清白如水,所言句句属实,绝未有半句虚言。” 赵清叙转头看向周婉和碧珠,碧珠的表情和神色说明一切问题。 “郭大人,知你公务繁忙,府上这琐碎之事还闹到你面前,实在惭愧之至。请您放心,此等家务纷扰,我必亲自妥善处置,不给你和官府增添不必要的麻烦。郭大人就带着人先回去吧。” 赵清叙现在得先把郭永年给打发了,家丑不可外扬,盛宁致那番撞柱之举已让府中风波迭起,成为街头巷尾的笑柄,他自身的颜面也是受损严重。此番,若再因区区五百两之故而惊动官府,无异于在同僚间自揭疮疤,颜面何存? 郭永年面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内心实则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参合人家的家事,于是连声道:“赵大人言重了,维护一方安宁,本就是我等为官者的分内之事。今见此事圆满解决,我心甚慰。既然已无他事,那本官便不打扰了,望赵府日后更加和睦美满。” 说罢,郭永年轻轻拱手,准备带着衙役离开。 盛宁致忽然开口阻拦:“慢着。” 赵清叙面露不悦,“夫人,五百两而已,就不要叨扰郭大人了。” 盛宁致冷笑:“五百两而已?五百两是普通人家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老爷居然说而已?老爷,你可知你一年俸禄是多少?” 赵清叙面颊微红,略显局促地轻启薄唇,发出了一声略显尴尬的轻咳:“夫人,你误会了。金银财帛,终归是身外浮云,若因五百两纹银而让家中生出嫌隙,那才真正是得不偿失。” 盛宁致:“话不是这么说,此事关乎何账房和碧珠的清誉,如果我们今天不能找出真相,那他们都要蒙受不白之冤。碧珠是周婉的丫鬟,对周婉的声誉也有影响。我身为赵府主母,自然是要主持公道,还人清白。” “夫人……”赵清叙哑口无言,不住叹气。 周婉见状,心中暗自一叹,知晓这回避无可避,便移至赵清叙身旁,以仅二人可闻的细腻嗓音,在他耳畔低吟了几句。 听后,赵清叙对盛宁致好声说道:“我已经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夫人,就让郭大人回去吧。” “哦?什么真相?老爷不妨当着郭大人的面说出来,撒谎的人,就让郭大人直接抓走。五百两……郭大人,可以判死刑了吧。” 盛宁致将问题抛给郭永年,郭永年愁眉不展,陪着笑脸:“赵夫人,本官管不了家事呀。” 赵清叙脸色难堪,认为盛宁致是在故意刁难,说话口气都重了:“我是赵府的主人,我说了不算么?!” “老爷,我这是为了你为了赵府着想啊。”盛宁致不让分毫,大声质问:“敢问老爷,这世间万物,国有国法以安天下,家有家规以正门楣,此理何错之有?莫非真要眼睁睁看着赵府,沦为任何人皆可随意盗取之地,而无丝毫规矩可循吗?” 赵清叙被怼得哑口无言,气全闷在胸口,道:“确实是我给碧珠签的条子,让她支取了五百两。” 盛宁致看向蜷缩在周婉温婉身影之后,颤抖不已的碧珠身上,问:“碧珠,你拿走银子却不承认,险些让何账房蒙冤,你可知罪?” 碧珠扑通跪下求饶:“夫人,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的错。” 盛宁致走到碧珠面前:“赵府容不得你这般卑劣如鼠之人,郭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碧珠闻言,面色惨白如纸,泪水涟涟,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求:“求夫人慈悲为怀,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盛宁致看向周婉,道:“碧珠,看在你服侍周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我今天就不将你送官了,但免不了杖刑,你可认罚?” 碧珠求救的眼神看向周婉,周婉替她说话:“姐姐,碧珠是初犯,您就轻些责罚吧。” “嗯,你说的有理。”盛宁致如有所思:“看在老爷和周婉的面子上……那就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近乎要了她的命,碧珠扑到周婉脚边,哀嚎求她帮自己再说说话。 周婉嫌烦,她连自己都顾不好还哪儿能顾得上碧珠,她一脚踹开碧珠,干脆走到赵清叙身旁站着,离碧珠远点。 这时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毫不留情地架起碧珠,将碧珠固定在板凳上,随着板子落下,碧珠的惨叫回荡在院落上空。 八仗后,家丁禀告,碧珠昏过去了。 第34章 “偶遇” 周婉倒吸一口冷气。 盛宁致反应很是平淡,对前来禀告的家丁道:“给她找个大夫,剩下十二板留着好了再执行,一板也不能找,别错数了。” 说完,盛宁致双眸流转,扫视一圈在场的众人,眼神透露着不屑,“长月,我们回去。” 刚走了一步,盛宁致对周婉道:“周婉,下次记得管好手底下的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回到西侧暗室,周婉发疯一样地把屋子里摆放的物件全都打翻在地,碧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见声音从柴房过来,心里骂道:这疯婆子干什么。 两个家丁拖着昏死过去的碧珠跟在赵清叙后面一同进入院子,碧云回头一看,吓得一哆嗦。 “她怎么了?”碧云捂着嘴巴看碧云从自己面前经过。 赵清叙站在厅里唤来碧云:“一会儿大夫过来给碧珠看伤,你帮她熬点药。” “诶。”碧云拼命点头,生怕晚一点自己会被连累。 关上房门,赵清叙走近周婉,一把攥住她举起花瓶的胳膊,将她拉入怀中。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拿五百两做什么了?” 周婉抽泣着说道:“我想拿这银子帮赵郎寻觅个好人家的姑娘。” “什么意思?” “我不能生了,盛宁致也不能生,赵家总不能绝后吧,我就打算找媒婆在这京城内为赵郎再说一门亲。” 赵清叙感动的鼻子一酸,将周婉紧紧抱在怀里:“谢谢你,你才是真心为我着想的人。刚你怎么不说呢,你说我就能反驳盛宁致,碧珠便不用挨板子。” 周婉委屈巴巴抬起头:“我不想让外人听见我不能生了嘛,多丢人呀。” 见赵清叙将自己搂得更紧,知道他很吃自己这套,周婉继续添油加醋:“五百两而已,她至于报官么,小题大做,多让人看笑话。她就是故意的,非要给赵郎添堵。” 赵清叙:“婉儿,你入府才一个多月,我本不想和你说,怕你伤心,但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那和你说了吧。” “什么?” 周婉茫然不解的问道。 盛宁致的内室。 顺心送来熬好的药汤,服侍盛宁致饮下,长月立马端上点心供她挑。 “这药还得喝多久?”盛宁致拿起一块点心,示意顺心和长月也一起吃。 顺心道:“大夫说您伤了肺,得好好滋补一下,所以统共开了一个月的方子,不过后面就不是这种药了,应该就没这么难喝了。” 盛宁致轻叹一口气:“真的不想喝了。” “您得听大夫话,把身子养好,要不然我嫁人了也不放心。”顺心轻声细语道。 盛宁致此时倍感欣慰。 前世的苦命鸳鸯,今生终于要在一起了。 顺心想起白天的事儿,若有所思道:“想不到碧珠胆子那么大,五百两啊,她要干什么呀。” 盛宁致换了一个姿势:“应该说是,周婉要五百两做什么。” “她?吃的穿的一点也不少她,一个月二十两零花,她不会是要这个钱给娘家寄回去吧?”顺心嘀咕道。 周婉带着任务接近赵清叙,如果这五百两和她的任务有关,她大可不必让碧珠去账房大费周章。 说明,这是她的私事。 难道和她的情夫有关? 第二天下了大雨,盛宁致坐在茶馆的二楼,品茶赏雨。 长青从楼梯拐口出现,走到盛宁致身边,道:“小姐,都准备好了。” 休养了这些天,好吃好药的作用下,长青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跟盛宁致再三请示,盛宁致才许他出来。 赵凛和顺心马上就要离开赵府了,确实该让长青熟悉一下这些事情了。 盛宁致示意他坐下,“武夷山的大红袍,你也喝点。” “长青是下人,不敢雨小姐同坐。”长青的声音细如蚊蝇,他发自内心的对盛宁致有种敬畏和自卑,不仅是身份的鸿沟,也是害怕自己的粗鄙会惊扰到她。 盛宁致的眼神中却闪烁着温柔与鼓励的光芒,笑笑:“不讲究这些,坐。” 长青抬头,目光与小姐的视线交汇,他看到了小姐严重的真诚,鼓起勇气,慢慢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你和长月是怎么来的盛府?” 等鱼儿上钩的时候,盛宁致闲话家常,因为她看出长青和自己相处时太拘谨。 长青道:“家里孩子多,我是老大,长月是老二,爹娘靠种田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所以就把我和长月卖到盛府做下人。” “这样,你和长月的老家在哪儿?现在和父母还有联系么?” “我们是河北路人,从我们来了盛府,已经十几年没有回去过了。我爹送我来时和我说,我以后生是盛府的人,死是盛府的鬼,不要再想着家了。”长青情绪有些低落。 盛宁致抿着嘴巴,略加思考,然后道:“等以后有合适的时间,我给你和长月休沐,你俩回去看看吧。” “小姐……”长青的话语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愕然与深切,他没想到到盛宁致会以这么回应,心中涌动着感激。 “盛小姐?”萧韶九的声音忽然传来,盛宁致闻声看向楼梯,果然看到萧韶九和李淮序一前一后从楼梯上来,走向自己。 长青认出萧韶九是从火海里救出小姐的大恩人。 盛宁致起身,行万福礼。 “见过王爷。” 萧韶九虚扶她一下,笑呵呵道:“本是随性而来,欲品一盏清茗,未料盛小姐也在此间小憩,倒真是巧了。上次大夫说你浓烟伤及肺部,现在调养得如何,可有大好?” 盛宁致道:“自那日后,遵循医嘱,静心调养,虽不敢说已全然大好,但确是日渐康健,胸中之闷痛渐消,呼吸之间也顺畅了许多。劳王爷挂心了。” 李淮序递上一个小坛子,交给长青。 “这是我找太医拿的秋梨膏,润养身心的好东西。既然碰见了,索性盛小姐拿回去喝吧。”萧韶九背着手,故作漫不经心。 盛宁致刚要说话,楼下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救命呀!” 第35章 又纳妾? 长青立马放下小坛子,直接奔楼下。 李淮序看向萧韶九,得到萧韶九微微点头同意后也准备跟下楼。 “等一下!”盛宁致阻止道。 赵清叙已经知道自己和萧韶九有过交集,不能再让赵府的人看见他们认识。 “王爷,这件事你不要管。” 盛宁致的话语中,寒意凛然,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萧韶九欣然答应:“知道了。” 盛宁致微微颔首,经过萧韶九快步步下楼梯。 萧韶九和李淮序转身看着她离开。 李淮序双手抱在胸前:“上次她写下沈离的名字传信给王爷,今天又在茶楼神神秘秘,她和赵清叙不是一条心了。”接着他忽然想到什么,说:“如果坐实赵清叙和达塔探子暗中勾结,盛宁致恐难逃干系,她为什么还这么做?” “通敌卖国,是灭九族的死罪。”萧韶九眉宇间掠过一抹凝重。 盛宁致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是因为撞柱而伤了心,她大可以和离。但她现在的行为分明是想要把赵清叙勾结达塔的事情公之于众。 她想要赵清叙死。 茶楼后巷,长青从几个地痞流氓的手里救下险些被侮辱的碧云。 碧云吓坏了,抱着长青不松手。 两个人淋着大雨,长青试图掰开碧云的胳膊,“碧云,这雨势汹涌,我们这样下去非淋病不可。你且听我,先放开我,一同寻个遮蔽之处。” 长青需要提高嗓门才能在大雨中让碧云听清。 “出什么事了?!”盛宁致出现在巷口,举着一把伞,冲他们喊道。 赵府的马车里。 盛宁致让长青去买了一套衣服,碧云接过迟迟不肯换。 “换了吧,衣服都破了,回去会被人看见的,女儿家名声重要。”盛宁致道。 碧云怯怯地问:“长青衣服也湿了,他在哪儿?” 盛宁致:“我让他去裁缝店换,等换好了再过来。你快换吧,别让他雨里等。” 碧云点点头。 换好衣服,盛宁致掀起车窗,唤长青上车。 “雨势滂沱,长青若此刻驾马车归家,定会被浸透衣襟。不妨稍待片刻,待雨势稍缓再行归途。”盛宁致道:“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出来了。” 碧云哼着鼻子回答:“碧珠受伤以后,周婉吩咐,要我伺候她,饮食起居,无不细致入微,半点怠慢不得。今日她突然馋起了酥香斋的千层酥,非得即刻品尝不可,我说等雨歇了再去,她却不肯,害得我这会儿还得冒雨跑这一趟。” 盛宁致叹气:“今天的事回去不要跟任何人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碧云这段时间在周婉手下备受欺负,如今盛宁致给她一点关怀,竟令她生出了几分羞赧。 “当初让你跟着周婉,是想给你和老爷多些见面的机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是真心希望老爷纳妾,为他延续香火。哪知道周婉对你百般刁难,反倒害了你。”盛宁致道:“仗着老爷喜欢,周婉这不可一世的脾气,不知道还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和老夫人都想赶走她,却毫无头绪,师出无名。” 碧云咬着下嘴唇,似权衡再三道:“夫人,以后我能跟着您么?我人不走,还在周婉身边,她有什么动向我就立马跟您禀告,等她被扫地出门,您能把我要去么?” 因为碧云偷听周婉和赵清叙的对话,知道那五百两是周婉为了给赵清叙纳妾的钱。周婉现在生不了孩子,除了赵清叙外赵府没一个喜欢她的。周婉自己都站不稳脚跟,跟着她除了受连累还要被欺负。不如趁机投靠盛宁致,她可是主母,肯定可靠。 盛宁致沉默半天没有说话。 碧云赶紧道:“夫人,我知道周婉拿五百两做什么。” 盛宁致抬眼看向碧云,不紧不慢,表现得一点也不想知道的样子。 “她想拿钱找媒婆给老爷说妾!” “当真?”盛宁致倒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看来是周婉看出,赵清叙对传宗接代的执念颇深,要把牢赵清叙得从子嗣入手。 碧云拼命点头:“嗯,当真,碧云不敢骗夫人。这是我偷听到的……” 盛宁致眉宇间轻蹙,流露出不解之色:“即便她无法生育,凭老爷对她的宠爱,也断不会轻易将她弃之不顾。” 碧云凑近了些,声音细若蚊蚋:“夫人,或许她是想要更牢地拴住老爷的心吧。您想,她若亲自挑选妾室,那妾室自然成了她的心腹之人,这样一来……” 盛宁致闻言,目光微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决绝:“从今往后,周婉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留心,并及时向我禀报。” 碧云讨好的回道:“夫人放心,碧云记心里了。” 雨势渐小,长青驱车回府。 晚上,赵清叙特地把赵家老两口和盛宁致都召在一起吃饭。 席间,赵清叙为爹娘倒酒,又亲自给盛宁致盛一碗百合炖鸭汤:“这汤补益心肺、养心安神,夫人多喝点。” 盛宁致抬眼看看赵清叙没有说话。 赵清叙坐下后,双手撑在腿上,表情并不轻松的样子,吞吞吐吐道:“我成亲晚,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夫人温婉贤淑,婉儿纯真无邪,可未得子嗣终究是我心头痛。为了赵家能延续香火,后继有人,我想纳妾。” “你又纳妾?” 赵大娘的话语中藏着疲惫与惊讶,她眼神复杂,既对家族香火延续有期盼,也有近期琐事缠身,心力交瘁的感慨。听闻儿子再度纳妾的消息,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这又是何等的风雨前奏。 盛宁语声温婉,眸光沉静如秋水,问:“老爷是有合适的人选了么?” 赵清叙看向一旁站立,准备侍候的长月,道:“这段时间我也想过了,爹娘和夫人说得对,婉儿出身不好,赵家的长子不应该有这么一个生母。所以,经过再三思量……我想纳长月为妾。” 第36章 兔子不吃窝边草 赵家老两口还没闹清楚长月是谁。 盛宁致迎着赵清叙的目光,开口:“老爷与长月之间,莫非已暗生情愫?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眼皮底下,都一点不知道呢。” 长月闻言,心中焦急如焚,她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规矩,连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辜:“小姐明鉴,长月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长月你放心说,我不是小气人。”盛宁致道。 长月跪下:“小姐,长月之心,唯愿此生能伴小姐左右,尽心竭力,侍奉周全。至于婚嫁之事,长月未曾有丝毫念想。” 赵大娘趁这时候仔细打量长月,面庞清秀,眼眸灵动,就是看着好像有种不健康的白皙。 不过也无所谓了,能生孩子就行。 当初为了攀盛容珩的高枝,儿子二十八岁才成亲,今年都三十了,再不生啊,同龄人都要当爷爷了。 “老爷,你和长月是说好了么,还是长月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意思承认?你俩把我给搞糊涂了。”盛宁致不急不慢道。 赵清叙:“此事我未与长月说过,我去夫人的院子时见过长月几次,觉得这姑娘是夫人的丫鬟,如果纳为妾,将来和夫人也好相处。” 盛宁致恍然大悟:“原来老爷是这么考虑的。今天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我就再表态一次,我支持老爷纳妾,不管老爷纳的是谁,我都不会反对的,还会待她如亲姐妹,所以老爷不必考虑我而非纳长月,其他人也可以的。” “夫人深明大义,除了考虑这个,我也是真心喜欢长月。” 盛宁致斐腹,达塔那件事没完,就有心思纳妾,前世怎么早没看出来他色心这么大呢? 真是恶心。 盛宁致道:“这事儿我得尊重长月的意愿,看她愿不愿意。长月,你要是愿意,以后我就把你当亲妹妹,你要是不愿意,就留在我身边继续服侍,你自己选。” 长月拼命摇头:“小姐,长月只想当丫鬟服侍小姐,求您别让我走。” “老爷也看见了,这事儿不能勉强,老爷另觅姻缘吧。”盛宁致说完起身带着长月离开。 赵大娘在她身后张着嘴巴想说点什么,没等措好辞,盛宁致就走远了。 赵大娘生气的拍儿子一下:“你说说你,要纳妾出去纳,老惹她干什么。” 赵清叙垂着眼睛,没接话。 此时周婉坐在软榻之上,眉头紧锁。 等着赵杰传消息回来,盛宁致有没有答应赵清叙纳长月为妾。 上次赵清叙同她讲了,好像很贴心的征求她的同意,可她不同意赵清叙就不会这么做了么? 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和关门声,周婉坐直身子看向屏风后,果然赵杰一脸贱笑的快步进来。 “如何?” 赵杰谄笑:“婉姑娘放心,夫人没答应,因为长月那丫头不同意,她说只想侍奉夫人不嫁人。” 周婉长舒一口气:“幸好。” 看样子,得抓紧帮他纳妾了,这人一定要是自己的人才行。 回到主母院,长青迎面过来,低声对盛宁致道:“小姐。” 盛宁致了然于心,随口让长月去休息。 长月揣着心事,但又不敢多说话,只好退下。 长青跟在盛宁致身后,把门关好,道:“小姐,长恺说,沈离这些日子都没有去集市摆摊代人书信,连赵府也没有来过,他和妻女整日呆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前世沈离是暴毙,应该是因为萧韶九追查到了他,赵清叙怕被顺藤摸瓜惹上祸事才制造了沈离之死。 抓不到活口的达塔探子,所有的线索只能从沈离这边找。 沈离要是坚持守口如瓶,那就让赵清叙怀疑沈离。 盛宁致思考片刻道:“不用继续守着了,告诉长恺先回盛府,不要来这边露面。” “是,小姐。”长青神色严肃,道。 生盛宁致走到桌边,写下简短的一封信,叠好交给长青:“现在就去善亲王府,把这封信交给善亲王。” 长青双眸闪烁着坚毅,深深地点了点头。 赵清叙吃过饭便去到周婉的内室,周婉伸手要伺候他更衣,被赵清叙挡住。 “怎么,要纳妾了,我这个通房丫鬟都不配给赵郎更衣了么?”周婉故作伤心,侧过头去。 赵清叙轻声哄着:“瞧你说的,上次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我都是为了赵家的香火,我心里的人是你呀。” 周婉哼了一声:“那结果呢,盛宁致同意了么?” 赵清叙苦笑:“她说长月同意她就同意,长月没同意。” “为什么呀,一个丫鬟,能嫁给枢密使做妾是天大的好事儿,她还不同意?”周婉道。 “她说要伺候盛宁致,甘愿做丫鬟也不要嫁人。” “没福气的东西,赵郎,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我保准给你找个家世清白的姑娘,我不能生了,以后我就只有赵郎了。” 赵清叙心里一暖,搂着周婉要亲上去,只差一点点时又停下了。 “不行,我还有公事没处理完,这几天可能都顾不上你了。” “怎么这么忙呀,前几天晚上都没能回来睡,枢密院那边的床软么?要不要给拿床被子过去?”周婉问。 赵清叙摇摇头:“达塔在边境线屡屡袭扰大回百姓,所以军情多,又都很重要,等过段时间消停下来,我就能跟着放松了。” 周婉崇拜的口吻道:“赵郎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能挑此重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没跟错人。” 赵清叙满脸宠溺:“你当然没跟错人。淳亲王雅兴大发,特设盛宴,邀我等朝中肱骨至其府邸共赏戏曲。淳亲王的侧妃诞下一位小世子,我便想着,借此良机,挑选一份既合时宜又寓意深远的礼物,以表庆贺。你说我带点什么礼物好呢?” 他又有孩子了。 周婉的心里一阵阵发酸。 “可选一枚雕琢精美的长命锁,其上镌刻吉祥图案与祈福之语,寓意小世子福泽绵长,岁岁平安。”周婉寻思调整好表情,说道:“不如我明天亲自去挑选一个吧。王爷这是欣赏赵郎的意思,才会三番两次邀请赵郎去府上,赵郎可得知道珍惜机会哦。” 笑靥如花的周婉低着头,脸上笑容不再。 第37章 收回土地 长青从善亲王府送信回来,刚进自己房间的门,不料却看到长月等在里面。 “哥。”长月起身,把他拉过来,又赶紧给房门关上。 “不去侍候小姐,怎么跑我这儿来了。”长青好奇的问道。 长月皱着脸,把晚上赵清叙纳妾的事同哥哥学了一遍。 长青的反应似乎比长月还激动,音量都提高许多:“小姐金枝玉叶、秀外慧中,他接二连三的纳妾,什么混账东西,他对得起小姐么!” 长月拽着哥哥衣襟轻轻扯了扯:“哥,小姐会不会误会我有外心?我真的没有啊,我也不知道姑爷为什么会想到我。” “小姐圣明,既然你已经表明态度,她肯定会信你的。”长青心里倒是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搭在桌子上的手握成拳头,气愤不已:“他赵清叙太过分了。” 长月唉声叹气:“那我要不要再找小姐说说?” 长青摇摇头:“说多了反而容易造成误会。长月,小姐心性豁达,非小肚鸡肠之人,你大可放心。不过以后你除了跟着小姐,不要随便出主母院,以免碰见赵清叙。” 长月压低声音,似是在自语又似是对兄长提醒:“哥你怎么能叫姑爷大名呢,于礼不合。” 长青面色一沉,拳头砸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辜负小姐的人才不配做盛府的姑爷。” 清晨阳光正好,盛宁致起床后在长月的服侍下洗漱更衣,让长青去赶来马车,对赵府门口的守门家丁说要去赵家购置的田地看看。 盛容珩除了帮赵清叙翻新府邸,还给了盛宁致两千两,让她买地种田以做赵府增收之用。 马车停在田间的土道中央,长青从车底摸出一个脚凳放好,伸胳膊让盛宁致扶着自己下车,再将脚凳收好。 站在田垄上,盛宁致望着广阔的田地,道:“这一共有三百亩良田,买的时候花了差不多两千两,每年除去人工和种子的费用,能净赚二百八十两。我成亲两年,也就是说,买土花的钱还没收回来呢。长青,你身上有多少银子?” “有五两。”长青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但很旧的荷包。 盛宁致直接拿起银子道:“买地的钱是我爹给的,但是现在你也看见了,赵清叙和我根本不是一条心,我得把这地收回来。这五两算是定金,地契我会让何账房找给你,你就说你一个老乡想买地耕种,委托你处理,尾款等过段时间再给。知道了么?” 长青应道:“长青知道。” “不问我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长青摇头:“不问。” 盛宁致笑笑:“我没看错人。” 长青握着已经褪色的荷包,低着头道:“长青的命是盛府的,也就是小姐的,即使小姐让长青去死,长青也绝无二话。” 萧韶九在王府外有一方幽静天地,名曰陋室。 此“陋室”非彼凡尘之简陋居所,而是匠心独运,别有洞天的私家园林, 陋室面积不大,却巧妙地利用山水之势,营造出一种“虽小而见大,有限中藏无限”的意境。 萧韶九坐在主亭之下的石凳上,细品一壶茶香四溢的上等龙井。对面的石凳上被细心的放了一块厚厚的软垫,以隔石凳之凉。 昨天晚上他收到盛宁致的邀约,思忖片刻,他让长青回去捎话,定在陋室见面。 陋室名义上是李淮序的地方,外人很少知道更很少来,萧韶九于三年前买下这里并翻新修建,思量再三最后给起名“陋室”。 仲秋时节的风吹过,萧韶九好像问道一阵香气。 不是他别苑的花香。 他转头看向汀步,果然来人了。 是盛宁致。 “盛小姐,未见其人,香已先至,敢问小姐,是什么香包,能如此沁人心脾,芬芳满溢。”萧韶九笑容温暖如春日阳光,言语间带着几分调侃。 盛宁致面上掠过一抹不解之色,随即温婉一笑:“没有香包,王爷可能是错把院子里的花香当做我带的香包了。” 萧韶九轻抬皓腕,伸出手掌,指尖微曲,请盛宁致坐下。 “王爷,火灾一事可有结果?” “云峰禅寺着火一事,郭永年调查的结果是僧人打翻烛台导致的意外失火,但我通过张贴案发当晚行迹可疑的村民李三的画像,最终找到了他的尸体。”萧韶九拿起茶壶为盛宁致斟满。 继续道:“李三是被人一剑毙命,手法干净利落,非一般草寇能做到的。所以,背后指使李三的人,不简单。” 盛宁致微微蹙眉:“郭永年帮忙掩盖真相,那是不是可以说明,与他赈灾不利有关?” “盛小姐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着手从这方面调查,郭永年……”萧韶九说了一半被盛宁致打断。 “王爷,此事我只要知道并非冲着我而来就可以了,朝堂之事,我不关心也不敢关心。”盛宁致愁眉不展,似有难言之隐。 闻言,萧韶九眸光微敛,语气中带着关切,缓缓问道:“盛小姐何出此言,是有人想杀盛小姐?” 盛宁致点下头:“是的,这个人便是我的夫君赵清叙。” “为什么?” 盛宁致轻叹一声:“赵清叙从扬州带回青楼女子周婉,欲纳为妾室。因为周婉出身的问题,我担心纳她为妾会影响到赵府和赵清叙的名声,所以没有同意。周婉入府后处处调拨我们夫妻间的关系,我甚至撞柱以死明志,可惜非但没能消弭他对我的恨意,反而不可遏止,对我起了杀心。” 萧韶九怎么也没想过盛宁致成亲才短短两年,竟有如此遭遇。 他不由的握紧拳头。 “他居然是这样的人。”萧韶九神情复杂,低声道。 盛宁致尽可能博取萧韶九的同情,故作柔弱之姿态:“出嫁从夫,他心里眼里都是其他女人,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发现他好像在做通敌卖国之事……” 说着,她抬起眼眸看向萧韶九道。 “我虽为女子,可也是大回子民,绝不允许有人出卖我的国家,卖国者,当诛。” 第38章 为盟 萧韶九的眸光缓缓落在盛宁致身上。 “公而忘私,国而忘家。”盛宁致的目光犀利如炬,眼底满是赤诚。“我想和王爷联手,替大回祛蠹除奸。” 沉默片刻,萧韶九举起茶杯:“好!”他沉声道,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盛小姐能以巾帼之姿,舍小家而顾大局,我萧韶九,自当以身为盾,以心为剑,共谋大回之未来,誓要驱除奸佞,还这天下一片清明。” 盛宁致举起的杯子与萧韶九的杯子在空中相碰。 “王爷,自从我与赵清叙说朝廷开始怀疑达塔探子在城内有内应后,每日来府中的幕友中唯独没有沈离,王爷,沈离之举,颇显蹊跷。我猜是不是沈离替他全权处理和达塔来往的事项,我们不妨借此契机,布一局精妙之棋,以离间之术,令沈离心生异志,转而投靠于我们。” 萧韶九眸光微闪,似有所思:“遣人伪装成赵清叙派来的杀手,暗中设伏,意图取沈离性命,再施以援手,救他于危难之中。这样一来沈离必心生疑窦,误以为赵清叙欲除之而后快,他自会权衡利弊,转而寻求我们的庇护。” “嗯,我正是此意。恩威并施之下,沈离一定会弃暗投明。”盛宁致应声道。 “我会马上安排人做。”萧韶九道:“之前我也怀疑过沈离,所以派人在他的摊位附近监视,其中也发现过疑似达塔探子的人,他最后是混在赌坊中不见踪影。上次收到你的纸条,我差人以正常巡检的名义,接连几天去了赌坊,赌坊的小二自乱阵脚,还真被我发现了端倪。” “是查到了达塔探子的下落么?” 萧韶九点了点头:“淮序在客栈抓到了伪装成西域商人的探子,这个人屡屡试图自杀,都被我们给阻止。现在将他囚于地牢,他不吃不喝,所以我们只能靠每日强行喂他大夫开的补药维持住他的性命。但,这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探子,每一个都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死士,他们潜入大回,心中早已做好了不归的准备。”盛宁致琢磨半晌道:“这样的忠烈之人,绝非仅仅是为了制造一场混乱那么简单。赵清叙可是掌管重要军情的枢密使……我怀疑他们想一点点瓦解赵清叙,由提供些细枝末节的情报开始最后发展成军情信息……” 说到这里,盛宁致的语气变得愈发凝重。 萧韶九道:“达塔近日在边境线频繁袭扰,父皇已经派高誉高将军带兵前去,如果赵清叙出卖军情,对我们大回的士兵可太危险了。不行,我要去找父皇。” “敢问王爷要如何和皇上解释呢?赵清叙这人,胆子小,但心很细。他让沈离和达塔探子接触,就是怕有一天东窗事发后可以通过除掉沈离而与自己划清界限。但同样,他现在应该还没胆子出卖军情,况且现在他认为形势紧张,他也没机会外传消息。王爷,我们不能急。” 盛宁致对萧韶九并不算了解,只知道他现在因为追查探子而愿意和自己联盟,可仅仅除掉赵清叙,对盛府来说,并非就能安稳度日。 萧韶光的野心在一天,盛容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盛宁致必须把赵清叙和萧韶光联系在一起,萧韶九才有可能继续帮自己。 “咳,咳。”盛宁致没忍住,掩面轻咳几声,萧韶九这才想起上次没能送出去的秋梨膏。 他道:“盛小姐,上次情况匆忙,秋梨膏你忘了拿,这次知道要和你见面,我就给带来了。不过在荷花厅,不如随我一同前往,那里虽然荷花不再,却有一池锦鲤,好看得很。” 萧韶九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 如果盛宁致与赵清叙和离,一切就回到了两年前,他可以重新来过。 盛宁致欣然同意。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游廊,来到荷花厅。 旁边的假山上放着一个小罐,萧韶九顺手拿过直接递给盛宁致:“这是鱼食,你可以喂喂他们。他们在我这儿,很少能见到除了我和几个仆役外的人。” 盛宁致捻了一点鱼食撒向水中,其中一只金黄色胖乎乎的锦鲤仗着体格大,它一上前抢食,大多数的鱼食都被它一条鱼独享了。 “瞧它,体态丰腴,这些鱼食被它抢了大半。”盛宁致嘴角挂着一抹宠溺的笑意,话语间虽似略带责备,手中却毫不吝啬地又捻起满满一捧鱼食,动作轻柔而精准,尽量让每一片水域都能分享到这份食物,使得水面上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双手抱在胸前的萧韶九道:“人也好,动物也好,皆逃不过这世间的法则——不争不抢,便难以觅得立足之地。生存本就是一场较量。” 生盛宁致知道他意有所指。 身为皇室血脉,虽然太子早早就被册立,可除了萧韶光之外的皇子们,未必就没有那颗野心。 就算他们不争,还有他们背后的母妃。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本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前世自己要不是对周婉和赵清叙处处忍让,他们也没有机会骑到自己头上。 “王爷说得对,得争。”盛宁致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冲萧韶九莞尔一笑。 萧韶九道:“以后你若方便,我们就在这里见面商讨正事,若是不便,就差人传信给我。” 此时,仲秋的上午,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小径上,几米外大树上的知了发出蝉鸣,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 盛宁致轻轻撒掉手中最后一点鱼食,鱼儿仿佛感知到了即将告别的信号,纷纷跃出水面,争抢着最后的馈赠,溅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她缓缓起身,衣袂随风轻扬,眼神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 “回去之后,我会去赵清叙的书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线索。” 萧韶九点点头:“你保重。” 第39章 各怀心思 淳亲王府。 萧韶光请的戏班正在搭台子。 萧韶光站在对面的楼阁二层平台,监督搭建进度,乔管事从楼梯上来,向他禀告晚上宴席的菜品。 “今天太子和萧韶九、萧韶安都过来,事关本王颜面,不能有半点马虎,一会儿再去跟今天侍候的丫鬟小厮叮嘱几句,一定要周全。你再去告诉棋妃,让她抱着儿子出来给大家看的侍候,多在萧韶九面前站会儿。” 萧韶光本不想请几个兄弟,但是想到萧韶九三十多岁膝下无一儿半女,觉得这是个嘲讽他的好机会,就临时起意下了请柬。 乔管事低着头应道:“小的明白。” 萧韶光忽然想起什么,言语中带着一抹忧虑,问:“云峰禅寺火灾的事情,郭永年处理妥当了么?有没有被萧韶九查出问题。” 乔管事道:“善亲王虽然张贴了告示悬赏缉拿李三,也找到了李三,但是李三早已成了一具尸体,想说也没办法说了。所以善亲王不再追究,认了郭永年给的调查结果。只是这件事涉及到赵清叙的夫人,当时她也在,不知道赵清叙会不会追问……不过目前他还没有找过郭永年。” 萧韶光嘴角露出讽刺的笑:“赵清叙这人,挺有才华也很努力,就是出身太低,导致他眼光也低。为了妾逼得正妻撞柱,说明他很拎不清。等把他游说过来,利用完了,这样的人不能留。” “王爷说得有理,对了王爷,后天便是十日之期,周婉我们是留还是不留?” 萧韶光微微蹙眉:“暂时先留着吧,赵清叙现在和本王走得还算是近一点,想是周婉起到了作用。先留着,不需要就杀了,简单。” “那,要答应帮周婉找女人送给赵清叙么?” 萧韶光:“是本王利用她,不是她利用本王。你去见她,告诉她继续游说赵清叙为本王所用,至于她能不能留在赵清叙身边,那是她的能力。” 下午太阳的余晖撒在赵府的院子里,盛宁致带着顺心和长青来到赵清叙的书房,赵清叙正在看公文。 “老爷。”盛宁致出现在门口,倒是让赵清叙吓了一跳,顺嘴就责怪负责书房的小厮怎么也不通报一声。 盛宁致道:“我现在见老爷都需要下人通报了么?老爷就这么不愿意见我?” 赵清叙起身迎过去,说起软话:“不是的,夫人误会了,我正在看公文,看得入神了,吓了一跳,不是针对夫人你的。” “老爷说我就信。”盛宁致微微侧过头去:“长青。” “是,夫人。”长青捧着一个缎面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玉制龙文鼎,花纹细腻、精致无比。 “老爷,这是我为你准备的送给淳亲王的礼物,您看还合心意么?” 赵清叙带着一丝炫耀:“夫人准备的不如就放在家里吧。” “老爷是不满意?” “不,很满意,看这龙文鼎的成色就知道是上好的玉雕刻而成,只是婉儿已经帮我准备了礼物,一会儿我就带去王府赴宴。”赵清叙背着手,一副美滋滋的样子,似乎周婉是什么贤妻,省了他费心一样。 盛宁致腹诽:等我找到周婉的情人,我看你还美什么美。 “婉儿妹妹细心,有她在,我能省不少事呢。” 盛宁致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道。“我看时候不早了,老爷更衣准备启程吧,去王府做客不要迟了,早一点是好的。” 赵清叙点头应和:“夫人提醒的是,我去更衣。” “我服侍老爷。”盛宁致体贴备至。 盛宁致和赵清叙一前一后走出书房,顺心和走的慢些,她身后的长青趁机躲在书房大门的内侧,在顺心关上门后,屋子里便剩下他一人。 等赵清叙更衣出来,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赵清叙今天心情好,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让盛宁致不要等他,早点休息。 “嗯,老爷慢走。” 我为什么要等你?盛宁致微笑的面孔下实则翻了一个白眼。 回到主母院,盛宁致立马向长青问起在他书房有没有什么发现。 长青从衣袖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块被烧毁只剩一个字大小的纸片,双手递到盛宁致面前。 “这是我在他书架下一个铜盆里发现的,应该是烧了什么东西,剩下的一点残片,埋在灰堆里,是我翻出来的。” 盛宁致接过一看,是一个‘郯’字。 “这不是赵清叙的字迹,是别人写给他的信。”盛宁致面色肃穆。 郯是生僻字,能组成的只有地名郯城。 给赵清叙书信的人为什么会提及郯城,这里发生事了么? 淳亲王府。 萧韶九和弟弟萧韶安坐在一张圆桌旁,因为太子还没到,所以宴席没有开始。 “一会儿和你五哥敬酒,说点好听的,你是大人了,别老耍小孩子脾气,要不我回去就跟母后说,让母后骂你一顿。”萧韶九道。 萧韶安轻哼一声:“我才不和他说话,谁让他昨天在父皇面前笑话我射箭功夫差劲的。” 萧韶九:“他没笑话你,他对你是恨铁不成钢,毕竟你们是同母兄弟。” “可别说这个了,九哥,你都不知道,德妃娘娘没事儿就差人给我送些吃的喝的用的,可是我不需要呀,她想干嘛?” “九哥和你说实话,你心里有母后,九哥和母后都高兴,但是你对德妃娘娘太冷淡,她会跟父皇说是母后指使的。所以你凡事心中有数就可以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萧韶九继续叮嘱道:“敬酒的时候,你跟着我一同去。” 十七岁的萧韶安倒是眼睛毒辣,他道:“五哥跟九哥你还有太子哥哥,关系素来不合,今天这宴席我早就打听过了,他之前只邀请了朝中的几位大臣,咱兄弟几个都是他临时起意邀请来的。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珠子。” 萧韶九笑笑,伸手扒拉弟弟的后脑勺一下,将手中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来了就吃饭,吃完饭就回府,明日父皇请了盛太傅为你指点学问,你有什么不会的地方今天晚上回去都整理出来,明天想着向太傅请教。” 萧韶安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善亲王,十一爷。”赵清叙谄笑的声音传来,萧韶九闻声抬头看向面前的来人。 第40章 兄弟阋墙 “赵大人。”萧韶九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赵清叙一番,言语中带着一丝傲慢。 赵清叙是举着酒杯来的,他一副讨好的模样道:“下官刚才来了才知道二位爷在,就赶紧来给二位爷请安。” 萧韶九没有起身,坐在旁边的萧韶安看了他一眼。 按照常理,不管对方是谁,萧韶九是欣赏还是厌恶,他此时都会起身,然后也拿起酒杯和对方随便寒暄几句。 反正绝不是现在这样。 “赵大人是五哥的座上客,还能想着来给我和老十一请安,赵大人有心了。”萧韶九慢条斯理,眼皮轻抬。 赵清叙继续谄笑:“善亲王和十一爷是大回朝的栋梁,更是万民敬仰的楷模。今日能同二位爷共赏梨园雅韵,是下官的荣幸。” 他轻轻抬手,示意赵清叙入座,随后继续说道:“难怪上次五哥上奏的折子,赵大人带头附议,原来赵大人跟我五哥关系如此之好,什么时候的事呀。” 随着萧韶九的话语落下,气氛似乎变得更加微妙起来。赵清叙心中暗自揣摩,脸上却保持着不变的谄笑。 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喧闹声,萧韶九顺眼望去,是太子来了。 宴席上一共十位,呈一字摆放,中间的坐着萧韶光和太子。 丫鬟和小厮端着菜品为每一位客人送上,等菜摆齐了,丫鬟留在客人身后,准备随时为他们倒酒。 萧韶光举起杯子道:“近日朝事繁重,各位都是朝之重臣,为了朝廷为了黎民百姓,都辛苦了,来,本王敬各位一杯。” 萧韶光瞧西洋景儿的心态跟着举杯应和,眼珠子瞥向太子,腹诽道,这话要不是父皇说要不就是太子说,怎么也轮不到萧韶光吧。 太子面色沉郁,双眸深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偏偏选择缄默不语。他机械地举起酒杯,那动作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随后,他一饮而尽杯子里的酒。 “哦?太子心情似乎不好呀,是这些珍馐佳肴,未能入得了您的法眼?”萧韶光的声音适时响起,语调中带着几分戏谑。 太子闻言,手中的酒杯重重一顿,清脆的“嗵”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响,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过去。 “五弟,你为何向父皇参我圈地?亳州的地是我买来修建园林的,你我兄弟一场,本应兄弟情深,共谋国家大事,你怎么能在背后背刺我呢?” 萧韶九神色复杂的从太子那里移开目光。 原来母后说的有朝臣参太子圈地,是萧韶光做的。 太子心性单纯,父皇都那么说了,肯定是怕兄弟嫌隙,这现在太子欲解误会,却带着兴师问罪的姿态,恐又要落人口实。 想着,萧韶九默默的叹口气。 萧韶光眸中闪烁着几分无辜与真挚,缓缓言道:“太子此言差矣。臣弟之心,是为大回江山社稷所系。当年皇爷爷在位之时,权贵圈地之风盛行,百姓流离失所,国之根本几欲动摇。后经皇爷爷十年不懈之努力,铁腕整治,方得还田于民,国势渐稳。臣弟不过是想延续先皇之遗志,确保我大回盛世长存,岂有他意?”言罢,他目光温和地扫过四周,观察在场每位的反应。 太子口舌之争上,根本不是萧韶光的对手。 德妃得宠很大原因是伶牙俐齿,专挑父皇爱听的说,萧韶光遗传到了母妃的特质,巧舌如簧,最善颠倒是非曲直。 平日里萧韶九和他来往不多,对他是能避就避,因为皇后再三叮嘱,家和万事兴。 想他辈子就安安稳稳做个王爷,多逍遥自在。 萧韶九慢悠悠抢在太子开口前,道:“五哥,太子是好心,倒是你误会太子了。” 萧韶光斜睨着萧韶九,没想到他会在这插话。 “九弟说说,不是太子误会我么,怎么反倒成了我误会太子呢?” 萧韶九状态轻松,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之事:“哎呀,五哥,父皇不喜搬弄是非、诬告陷害之人,太子买的地被你误会成圈地,圈地可是我朝重罪,等事实查明,太子怕父皇反倒误会五哥你构陷兄长。父皇从小就教导我们,兄弟要和睦,所以太子才担心你的呀。” 说完萧韶九头微微一侧,看向太子,“太子,你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太子附和道:“九弟所说正是我的意思。” 萧韶光懒得争辩,干脆举起酒杯道:“太子知道臣弟是一片好心就行。” 这话说得,倒像是萧韶光是什么老实人、大好人。 这时戏子们纷纷登台,拉开帷幕。 今天的戏班子请的是余家班,第一出戏是《霸王别姬》。 萧韶九平时不喜欢看戏,所以台上开始表演了,他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哦?听闻赵大人是徽州人士,也喜欢京剧?”萧韶光发现赵清叙一脸的专注,嘴还微微张开,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赵清叙被这么一喊,似回过神一样,扭头对萧韶光拱手,“下官从小看黄梅戏长大,确实更喜欢黄梅戏,但今日观此盛会,台上伶人风姿绰约,京剧之雄浑大气,铿锵有力,也让我品出京剧的魅力了。” 萧韶九瞥一眼台上,演的是虞姬在项羽面前自杀的戏码。 一出戏完了,萧韶光的侧妃棋妃抱着怀中的婴孩给在场的各位看。走到萧韶九面前时,多停留了一会儿。 棋妃文他要不要抱抱孩子。 萧韶九连连摆手:“算了,我这粗手笨脚的,孩子这么小,再叫我抱错了姿势就不好了,还是让更细心的人来吧。” 萧韶光起身走过来,一边逗趣孩子一边对萧韶九道:“就因为不会才应该学呀。九弟你今年三十一了吧?该要孩子了,棋妃有一妹今年十七岁,和棋妃生得有几分相似,明眸皓齿、绰约多姿,九弟有没有兴趣纳为侧妃。” 萧韶九看向棋妃,抿着嘴巴摇摇头:“我和九哥的审美不一样,算了吧。” 言下之意,萧韶光当个宝的人,他萧韶九压根也没瞧上。 第41章 郯城 棋妃脸色青绿,可对方是王爷她根本不能发作,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 萧韶光讥讽道:“这话不假,我们兄弟的审美确实不同。我记得,骆氏好像年龄还比你大一点?你婚后多年一直无所出,但你又不肯纳妾。原来九弟喜欢半老徐娘,那你早说呀,做兄长的肯定为你广觅……半老徐娘,省得父皇老是惦记你膝下无子的事儿。” 闻其言,萧韶九缓缓从席间起身,与萧韶光两两相望。他身姿本就略高于对方,故而目光自然而然地带着一抹轻视的意味。 “五哥言之凿凿,好像对我的私事颇为上心。”萧韶九道:“还是个人过好个人日子吧,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五哥操心。” 萧韶安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赶紧坐着看戏吧,戏不够你们看的啊。” 萧韶光轻转首,目光落在了萧韶安身上:“韶安,母妃说很久没看见你了,你得空去给母妃请个安。 萧韶安扣扣耳朵:“知道了。” 从淳亲王府出来,萧韶安非要和萧韶九坐同一辆马车,让自己的侍卫驾车跟在后面。 “九哥,你说我要去看德妃么?”萧韶安很苦恼的样子,一只手撑着脸。 萧韶九道:“如果是考虑母后,母后不会在意的。” 萧韶安叹气:“可是我跟她就是亲近不起来,见面了反倒尴尬。” “根据自己的心意来,别想太多。”萧韶九宽慰弟弟道。 十七年前,德妃因为袒护娘家哥哥行贿一事惹怒了佑德帝,佑德帝将怀有身孕的德妃打入冷宫。几个月后,德妃冷宫生下萧韶安,太后知道了,命人把孩子送给皇后抚养。 这些年来德妃一直想跟儿子亲近亲近,可母子关系已然疏远,非轻易能变得过来。 萧韶安似想起什么,道:“我看五哥越来越没把太子放眼里了,幸好父皇英明,圈地这罪一旦成立,太子之位都可能保不住。不过话说回来了,太子温润如玉的性情,有时也成了软肋。譬如方才,面对五皇兄,他是半晌无言。” 萧韶九思忖半晌,眼眸之中深邃,道:“不该我们的事,我们只看不说,这是摊浑水。” 萧韶光这几年颇得佑德帝器重,行为也愈发嚣张,他现在和太子关系跌入谷底,八成是冲着太子之位而来,这不是他萧韶九该忧虑的,所以对萧韶光很多不端行径,他只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着淳亲王府上的宾客都走净了,萧韶光回去换了一身长袍坐在花厅之中。 乔管事踏着小径步入花厅,躬身行礼,声音温和:“王爷,戏班已经送走了,还按照您的吩咐给今天演虞姬的春花笙一百两赏银,春花笙又惊又喜,有些不敢收,班主很机灵,劝春花笙收了。” 萧韶光点下头:“等过几天,找个机会给春花笙送赵府去。此事,低调些。” “王爷,赵清叙真的对那春花笙动了情?”乔管事迟疑地问道。 就只是在台上一瞥? 萧韶光端起茶杯:“他们今天绝对不是第一次见,你没瞧见春花笙下台时对赵清叙眉目传情么?还有赵清叙的反应,在台上化了那么浓的妆,他眼睛都瞅直了,恨不得把眼睛挂春花笙身上。” “那需要告诉周婉么?”乔管事问道。 “不能说。这件事要隐秘进行,周婉想为赵清叙纳妾是因为她想长久地留在赵府,我们对她不能完全信任。包括春花笙,也不要让她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 “是,王爷。” 回到王府,李淮序迎面过来,等屏退下人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 “王爷,您看。”李淮序将信封扣在手掌之上,倒出一小块纸,上面写着“郯”。 “这是盛宁致差人送来的,说是在赵清叙书房里一个火盆中发现的。”李淮序解释。 萧韶九拿起小块纸,目光在其上徘徊,仿佛要看穿这张纸一样道:“郯城……高将军!” 高誉带兵前往边境线,而所带的兵正是原本郯城的部分驻军。 因为郯城地处京东路和江南东路的交界之处,是京东路向江南东路运输食盐和粮食的重要通道,现在正是兵力薄弱期,如果毁掉这条驿道,必将引起江南东路的食盐荒和粮荒! 萧韶九立马道:“淮序,跟我去高府见高璟行。” 赵府。 盛宁致坐在主母院中的石凳上,翻看一本账册。 何账房跟在长青身后,穿过月洞门进来。 “夫人,您找我。” 自从上次盛宁致报官后杖责碧珠二十,赵府上下的人对盛宁致就是又怕又敬,知道她虽然平日好说话,可预见问题是一点也不含糊。 “青山村外的三百亩良田,我打算卖了,你准备一下地契和契约。”盛宁致扣上账册,语气稀松平常。 何账房躬着腰道:“好,不知道,卖给谁,卖了多少钱呢?我好准备起草契约条款。” “是长青老家的人,在当地开油坊,想来京城这边做生意,就想着买地种油料作物。长青,你老乡叫什么来着?”盛宁致微微侧头,问。 “吴老板叫吴其人。” “好,我记下了。” 盛宁致把桌子上放着的五两碎银推到何账房那一侧,说:“这是定金,尾款两千两,等他来京城以后再付。” 何账房不由自主地轻蹙眉头,心中暗自嘀咕,这世间怎会有两千两的生意,定金却仅区区五两银子?他缓缓抬眼,与盛宁致那仿若冬日寒冰、锐利如刀的目光不期而遇。 “我明白,契约我这就回去起草,明天给您送过来。” 何账房心中忐忑,言辞间尽显谨慎,点头应承之念,巴望着能速速抽身而退。 盛宁致周身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逃离。 这时长青拿出一锭银子,得到盛宁致的点头同意后,递到了何账房面前。 何账房看着银子不知所措。 盛宁致开口:“上次的事,碧珠受到了惩罚,而你无辜蒙冤,险些陷入百口莫辩的境地。这是给你的补偿,不能让老实人伤心。何先生,我这人很好说话,但,人心有尺,行事有度。触碰到我底线的人,我是容不下的。” 第42章 耳环 看着何账房离开,盛宁致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准备回房。 身后传来碧云压低音量的喊声。 “夫人!” 盛宁致闻言,脚步轻盈一顿,随即转身,眸光投向了匆匆而来的碧云。 碧云加快步伐,直至近身,才轻声细语道:“夫人,碧云有事向您禀告。” “说吧。” 碧云神秘之色道:“今儿一早周婉就只带了车夫出去了,说是要去逛逛,刚才回来了,我却瞧她少一层黄色里衣。” 盛宁致蹙眉:“你确定么?” “确定,她早上更衣是奴婢伺候的,她真的少了一件里衣。”碧云言之凿凿。 盛宁致略加思索,问:“她经常出去么?” 碧云回想一下,摇摇头:“以前几乎是不出门,也就是最近吧,她说要去见媒婆给老爷纳妾,出去的就挺勤,碧珠受伤之前带着碧珠,后来是带着李嬷嬷,不过也有她一个人出去的时候。” 盛宁致:“我知道了,下次她再出去,你就来告诉长青。行了,回去吧,别被她发现了。” “哎。”碧云爽快的答应。 等她走后,盛宁致道:“长青,下次碧云来找你,你就跟踪周婉去看看她去了哪儿干了什么。” 是,小姐。” 周婉的情夫终于要露面了么? 盛宁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晚上,赵府五口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本来周婉是不能与他们同桌吃饭,但是因为她今天说见了媒婆,拿回几张姑娘的画像要给赵家老两口看,所以才得以同坐。 周婉先后展开了三幅画像,分别是城中最大铁匠铺老板的女儿、秀才的女儿和京城府典史的女儿。 各个家世清白、小家碧玉,完全复合赵家老两口的要求。 赵大娘望着眼前的画像,眼中尽是满意与喜悦,她轻轻拉了拉赵老爹的衣袖,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低语起来。他们细细品评着每一幅画像中的女子,既在比较谁的面容更为顺眼,又在斟酌哪位与自家儿子更为般配。 赵清叙趁着这个机会把周婉夸了一遍,但饭桌上无人应声,赵清叙尴尬的摸摸鼻子。 盛宁致慢慢开口道:“实在难得,我看婉儿是真心实意为老爷为赵家着想。爹、娘,以后我们一家人,再加上未来老爷的妾侍,咱都和睦共处吧。” 赵清叙没想到盛宁致会这么说,他多少有些动容,道:“夫人和婉儿都是我的贤妻,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盛宁致微笑着,心里恶心不已:这东西配和我并列? “长月。”盛宁致轻声唤道。 伺候在一侧的长约应声,拿出一个木质盒子,交给盛宁致。 “这是我在平喜记买的一套首饰,一个珍珠项链和一对珍珠耳钉。”盛宁致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盒子,继续道:“因为是珍贵稀少的东珠,所以平喜记只有这么这套,耳钉的金子部分还刻着平喜记的名号。买回来后我一直没有戴过,今天想送给婉儿,以感谢她对老爷和赵家的赤诚之心。” 周婉一愣,眯起眼睛盯着盛宁致,想从她伪善的外表下窥视她的内心。 难不成是因为要有新人,让盛宁致害怕了,想拉拢自己了。 想到这儿,周婉嗤之以鼻,露出不屑的笑。 “这么贵重的东西,婉儿受之有愧呀。” “不,婉儿,这是我的心意,我是真心想和你和谐相处的。我们关系好,老爷在外面才能放心处理公事,于家于国都是好事。” 盛宁致字字诚恳,让在座的人,除了周婉都深信不疑。 “姐姐……”周婉还想说点什么,被赵清叙打断,言语中带着不容反对的劝慰。 “拿着吧,是夫人的一片心。”再不拿就不识抬举了。 在赵清叙心里,能传宗接代远比喜欢更重要。更别说外面百花争艳,各有各的美了。如果周婉听话,不能生孩子也无所谓,要是非要和盛宁致争个高低,那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人,总得有点资本。 周婉察觉出赵清叙突然的冷淡,赶紧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对盛宁致道:“婉儿很喜欢,谢谢姐姐。” 晚饭后,赵家人各回各的地儿,周婉跟在赵清叙身后,问他不去自己的屋么。 赵清叙走在前面,背着手,转回身子道:“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婉儿早点休息,不必等我。” 周婉上前两步,身子似无骨一样贴着赵清叙的胳膊,撒娇道:“老爷,多晚都可以来找婉儿,婉儿没有老爷睡不着。” 赵清叙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低于呢喃道:“小妖精。” 说完,大步离开。 自从碧珠受伤,周婉的丫鬟换成了府里的碧青,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做起事来笨手笨脚。 碧青抱着三幅画轴,跟在周婉身后,还把装珍珠首饰的盒子夹在胳膊下面。周婉一回身便瞧见了,恼怒道:“不怕拿掉了么?拿掉了把你全家卖了都赔不起!” “对不起,婉姑娘。”碧青哭丧着脸,缩着脖子,显得十分害怕。 “一会儿去厨房给碧珠拿碗鸡汤补补,瞧你就觉得晦气,笨手笨脚,什么都干不好。” 周婉骂骂咧咧地朝自己的小院走去。 余家班戏院的后门,赵府的马车缓缓停下。 车夫跳下车,轻扣三声木门的铺首,里面立马有开门的动静。 一个女子戴着面纱,身着红色襦裙,鬼鬼祟祟地出来,在车夫的帮助下登上马车。 女子扑进赵清叙怀里,撒娇道:“你这几天没来,我还以为你是改变主意了。” 赵清叙搂着女子,轻拍她后背以示安抚:“怎么会,我才舍不得你。笙儿,我府里应该没有人会反对,他们现在都盼着我赶紧纳妾,给赵家延续香火。笙儿,等我和我夫人正式提出纳你为妾,我再来和班主说为你赎身的事儿。” 春花笙抬起头,眼睛闪着光道:“大人,有人替我赎身了。” 第43章 能者居之 “你说什么?有人替你赎身了?余班主答应了么?!”赵清叙又急又慌,赶忙问道。 春花笙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上次余家班去淳亲王府演出回来,淳亲王派人来找班主,要替我赎身,问我想把我送给赵清叙赵大人,我同不同意。” 赵清叙瞬间从惊慌变成惊喜:“真的?!那你怎么说?” 春花笙道:“我没敢说我们已经私定终身,唯恐此事传扬开去,累及你的清誉。于是,我对淳亲王府上派来的使者,仅言及能踏入赵府门槛,实乃春花笙此生之大幸,愿全心全意遵循王爷之意,静候差遣。” “太好了。”赵清叙把春花笙紧紧拥在怀里,感激涕零。 因为他可以少花钱了。 春花笙赎身需要五百两,这就省得跟盛宁致说了。 “你等我,我会尽快和我夫人说的。” 春花笙点点头。 从小被父母卖到戏班学艺为生,春花笙一直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现在幸遇良人,终于可以摆脱看人脸色讨生活的日子了。 她想好了,等到了赵府,一定要孝顺大人的爹娘,敬重赵夫人,为赵家延续香火。 这日不愁过不好。 镇国大将军府。 高誉已经带兵奔赴边境线,萧韶九带着‘郯’字来到了高璟行的府邸。 与他共谋对策。 萧韶九十五岁从军,二十二岁卸甲,这七年间一直与高家父子并肩作战、戎马疆场。共历生死的三人关系紧密。 听完萧韶九的话,高璟行眉头紧锁:“郯城的守城士兵之前是跟着家父征战沙场,和达塔以及博山国的战事告一段落后,这只军队就分散在京东路各县。王爷,我得休书给家父,让他提防士兵内部,以免有细作。” “嗯,得提醒高老将军留神。” 高璟行看着纸块,道:“朝中是出了内鬼吧,王爷,能看到的内鬼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到的内鬼。” 萧韶九若有所思,点点头:“是啊,璟行兄说得对,我想放长线钓大鱼,拔出萝卜得带出泥。” 高璟行沉思片刻,道:“太子圈地被参了一本的事,王爷应该知道了吧?” 萧韶九:“知道了,是萧韶光做的,昨日萧韶光宴请我们几个,席间太子质问他原因,反倒险些被他巧舌如簧,陷入逻辑迷宫。” 高璟行垂着眼眸,面色冷峻:“太子性子过于软弱,别说大回的江山了,就连一个萧韶光都能将他玩弄于鼓掌。太子妃苏氏,笑里藏刀,心胸狭隘,苏氏的父兄仗着苏氏是未来的皇后,在浙江一带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将来太子即位对大回子民来说未必是好事,太子之位应该。” “璟行兄,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太子就是太子,我和萧韶光一辈子只会是亲王,这是天道。”萧韶九淡然道。 苏氏娘家的行径,他是有所为耳闻,佑德帝肯定也知道,但是既然佑德帝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旁人也没有办法。 可能,佑德帝希望将来太子身边能有一二亲近之人吧。 “王爷!”高璟行不由提高音量,希望让萧韶九重视。“如果太子不能……” “璟行兄!”萧韶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快些传信给高将军吧,别误了事。” 这世间并非任何事都是能者居之,还要看有没有那个命。 主母院。 盛宁致坐在摇椅上,捧着一本书看,赵清叙带着赵杰穿过月门,朝她而来。 赵清叙心情大好,他示意赵杰把拎在手里的一盒点心交给侍奉在一旁的长月。 “城东新开的点心铺子,买的人都排起长队,我下朝的时候路过,让车夫去买的。里面有云片糕、海棠糕、赤豆糕等等,一共七八种,夫人尝尝。”赵清叙笑呵呵的说道。“喜欢,我再差人去买。” 盛宁致瞥一眼盒子,思忖他这又是在犯什么病。 “老爷有心了,先谢过老爷。” 赵清叙见她在看书,便问起是什么。 “《奇门遁甲》。” 赵清叙道:“这本我看过两遍,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可以问我。” “没什么,随便看看。老爷公务繁忙,我哪里忍心去打扰老爷呢。”盛宁致道。 多看你一眼都嫌恶心。 赵清叙轻咳两声,道:“夫人,我有一事想与你商量。” 盛宁致放下书:“老爷请说。” “淳亲王怜我三十而立之年却膝下无子,所以想把余家班的花旦春花笙送给我为妾……我没答应,我说得回来与夫人商量,夫人答应了我才能同意。” 赵清叙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甚至还轻叹一口气:“夫人,如果不是受子嗣所扰,我赵清叙此生,断无他念,唯愿与你相守白头。” 盛宁致一愣,马上和颜悦色道:“老爷此言,我岂能不知。你我夫妻情深,我自是明白你的不易与苦衷。子嗣之事,虽为家族所重,但你我之情,更胜世间万物。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你。” 赵清叙感激的将盛宁致揽入怀中,盛宁致第一反应是想躲,但是还是忍住了。 “家有贤妻,是我的福分。” 得到盛宁致的同意,赵清叙立马就找借口离开。 望着他逐渐隐没于月色轻抚的月门之后,盛宁致的眸光深邃而复杂。 所以萧韶光认为周婉对赵清叙的拉拢不牢靠,请了新的帮手么?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第44章 反目 相较平静的盛宁致,周婉就没那么淡定了。 因为乔管事和赵清叙叮嘱,春花笙姑娘的卖身契对外就说是他赎的,被外人知道是淳亲王,影响不好。 所以在周婉看来,赵清叙陪自己看了场戏,就和台上的花旦‘勾搭’上了。 “是不是上次扮演金玉奴的那个戏子?”坐在罗汉床上的周婉用冷冰冰的语气问道。 赵清叙坐在圆桌旁,听她的语气,反而懒得哄了。 “对,就是她,余家班的花旦春花笙。” 周婉气得坐直身子,质问道:“我给你找了那么多好人家姑娘的画像,你是一个没看上,怎么就和一面之缘的戏子勾搭上了呢?老太爷和老夫人知道么?他们同意么?” 盛宁致平日里都给赵清叙面子,现在他却要被一个通房丫鬟给追问,他的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同不同意不是你操心的事儿,我今天来也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春花笙我是纳定了。”赵清叙斜睨着。 周婉噌的站起身,道:“我不是不让你纳妾,我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的姑娘。” 赵清叙微微侧头看向周婉:“她出身再不好,也比青楼女子强上百倍。” 此言一出,周婉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心头的痛楚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她踉跄几步,近乎本能地逼近赵清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哀伤:“你知不知道,这话……比刀还利,直刺我心?” 赵清叙蹙眉看着她:“我说的都是事实。婉儿,你出身不好我从没有计较过,也真心待你,你口口声声说愿意为我着想,怎么现在我觅得良人,你却如此反对?连盛宁致都没有说一个不字,你有什么资格。” 周婉右手握拳锤在胸口,满是痛楚:“我为你了,孩子不能生,十根手指受针刺之苦,你居然问我有什么资格?我对你的深情,就被这般漠视了么!” 赵清叙似无可奈何一般的摇摇头,起身直视她:“我没有忘记过你对我的牺牲,但是我开始怀疑你说要替我纳妾是不是真心的。你先冷静一下吧,我看你情绪太激动了。” 听到他要走,周婉拉着他胳膊不肯松开,赵清叙恼了,一把推开她,周婉跌倒在地。在门口的丫鬟碧青听见声音,赶忙进来。 “婉姑娘。” “碧青,你陪婉儿说说话,开导开导她。”碧青要去扶周婉,被赵清叙一喊,愣在原地。 “是,老爷。” 赵清叙头也不回的走了,碧青去扶周婉,被周婉哭着推开:“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离我远点!” 碧青害怕了,她胆怯的站在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婉姑娘。” “闭嘴啊。”周婉边哭边大声呵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周婉的眼泪好像都干了,碧青躲在门外,不敢进去。 盛宁致带着长月从外面进来,碧青赶忙小跑过去请安。 “夫人好。您快看看婉姑娘吧,在屋子里一直哭一直哭。” 碧青岁数小,进府的时候是盛宁致做主买下她,所以她对盛宁致格外崇拜依赖。在她心里,盛宁致是无所不能又温柔的赵府主母。 “发生什么事了?”盛宁致关切的问道。 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来。 听完碧青的话,盛宁致让她去敲门。 周婉哭累了,她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要打起精神完成好公子交给她的任务,如果她能在公事上成为赵清叙的贤内助,不怕在赵府站不稳脚跟。 “婉姑娘,夫人来看您了。”碧青唯唯诺诺,声音很小。 周婉擦掉眼泪,从床上起来,顶着红肿的眼睛给盛宁致行礼。 盛宁致找了位置坐下,对碧青吩咐道:“去打盆水给你主子擦把脸,眼睛肿成这样,难怪老爷这么快就有了外心思。” 听到这话,周婉火气更大,“我就知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进府一个多月,老爷又纳妾,行了,这把如你愿了。” 盛宁致轻笑一声:“如我愿?你怎么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呢?老爷不管有多少妾侍,我都是赵府的主母,而你不一样,你随时都有可能被老爷扫地出门。” 周婉的心湖仿佛被一颗无形的石子轻轻击中,涟漪荡漾开来,让她瞬间失语,半晌未能寻回反驳的言辞。 “老爷的妾侍所生的孩子,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子和长女都将是由我抚养,所以,我马上就要儿女双全了。周婉,你得想清楚你现在的处境。自从以来都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新人入府,遭罪的是你。”盛宁致的话好像细水长流,带着一丝对周婉的怜爱和叹息。 见周婉不说话,盛宁致让碧青去打水,回来给周婉洗漱更衣。 “打起精神,你能不能留在赵府,决定权不在我,在那个戏子身上。”盛宁致起身,看这周婉继续道:“哭哭啼啼,怎么能站稳脚跟。记住,先搞清楚到底谁才是你的敌人。” 说完,盛宁致起身离去。 留下周婉,在渐弱的脚步声中平复情绪,对啊,只要赶走那个戏子,她就还是赵清叙喜欢的女人。 赵府马车停在一条布料店的后巷,车上空无一人。 乘车而来的盛宁致此刻在陋室的家丁引路下,来到花蓝厅。 “盛小姐您稍等,我家王爷刚从宫里出来,在更衣,稍微来见您。”家丁客气有礼的对盛宁致说道。 盛宁致轻声道:“有劳了,我于此静候。” 花蓝厅在凉亭一侧,临水而建,屋内四根步柱,步柱的悬空处精心雕成花篮,供春天时插花赏花,故而取名花蓝厅。厅南12扇落地长窗,刻有唐诗各一首,厅北4扇长窗均刻有山水人物故事。 盛宁致移步至每一扇长窗前,欣赏上面的唐诗。 每一首都是思国爱国的诗,唯独最后一首,是李白的《长相思·其一》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儿时诵读此诗,心中波澜不惊,未曾有丝毫触动。”萧韶九换好衣服,不知何时出现在盛宁致身后。 他缓步上前,和盛宁致并排而战,继续道:“然而,两年前的一个瞬间,我恍如隔世,心中对这首诗的意境细细品味出真谛。是我写上去的,字可还行?” 盛宁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两人的交情似乎并未深厚至此,但转瞬间,她的目光落在萧韶九明媚的笑脸上,内心竟有一丝触动,她轻轻颔首,应声道:“好。” 第45章 长了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睛 萧韶九请盛宁致落座,先前引领二人至此的仆从轻巧地步入,手捧一壶香茗,置于案上,茶香袅袅,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萧韶九先细心地盛宁致斟满一盏清茶,随后才为自己添上。 “那枚字块大概率是指郯城,郯城不仅地理位置重要,是运送官盐和粮食的重要枢纽也是高誉高将军这次带去边境线的军队一部分士兵的驻扎地。我已经差人给高将军传信,提醒他留心军队内部。” 盛宁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对了,王爷。”盛宁致为难状,似苦恼了一会儿才决定开口:“赵清叙现在好像和淳亲王走得很近,淳亲王送他一个戏子,名叫春花笙。” 关心则乱。这话到了萧韶九耳朵里,他的关注点在于赵清叙身边又有女人了。他想起盛宁致撞柱一事,眉头紧锁。 盛宁致继续道:“因为我父亲的关系,赵清叙和淳亲王向来没什么来往,周婉入府后,两个人的关系却似乎突然紧密,实在令人生疑。” 萧韶九轻轻抬眸,眸光深邃而坚定,缓缓言道:“倘若他待你凉薄,你应该果断抽身,即刻和离。至于他暗中勾结达塔人的事,与你无关,是我们男人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应该让你一个弱女子涉身其中。你不在他身边,我一样可以找到证据揪出这颗大回的蛀虫。” 盛宁致脸上写满疑惑,是她没说清楚,让萧韶九误会了么? “我是大回子民,这也是我的责任。”盛宁致语气坚定。 “……我不想你受委屈。”半晌,萧韶九道。 盛宁致并不认同:“王爷此言差矣,只要能戳穿赵清叙的真面目,这算不上委屈。” “盛小姐……那你答应我,不要只身犯险。” 许是萧韶九长了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睛,盛宁致被他看得略显不自在,轻咳两声:“沈离那边怎么样了?王爷可有所行动?” 萧韶九神色恢复至平日状态道:“他从昨天开始恢复去赵府,但是没有继续摆摊代人书信。我本想派人假装成赵清叙的人暗杀于他,不过我思虑再三,决定等一等。” “为何?” “因为我调查得知,沈离在老家的爹娘今年年初被人接走,说是儿子接他们来京城养老享福,但实际上,他爹娘并没有来京城。”萧韶九面色凝重。 “赵清叙扣押了他爹娘做要挟?” 萧韶九点点头:“应该是这样。我已经派人去查沈离爹娘的下落了,沈离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和我们合作。” 盛宁致长舒一口气:“好在王爷心思缜密,若沈离以为赵清叙对他动了杀念,念及双亲安危,非但不能奋起反抗,反可能因情势所迫,顺其意而行之,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别无他求,你在赵府保护好自己就行。其余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越是和盛宁致相处,萧韶九心湖悄然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好像被大火亲吻过的荒芜,不经意间绽放了新芽。 他本以为盛宁致觅得佳偶,两情相悦,那他们便是只惊鸿一瞥的匆匆过客,可现实却是赵清叙根本不知道珍惜,还屡屡伤害于她。 人是贪心的,萧韶九动了想护她余生周全的心。 忽然外面下起了大雨,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儿瞬间变了脸,雨丝迅速交织成帘,自屋檐边缘轻盈跃下。 盛宁致起身走到屋檐下,伸手去接雨水。 “明天是我贴身丫鬟顺心成亲的日子,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重生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盛宁致感觉等这一刻已经等了一辈子那么久,等亲眼看顺心和赵凛离开,她才能彻底放心。 萧韶九踱步到她身后,背着手:“不管是不是晴天,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就好。” 盛宁致闻言心湖微澜轻漾,转而浅笑回应:“王爷说的是。” 第二天,天空如洗过的蓝绸,纯净而辽阔,不见一丝云彩的羁绊,阳光温柔地洒落,给大地披上了一袭璀璨的金纱。万物似乎都在这无瑕的天幕下苏醒,空气中弥漫着清新与希望的气息。 长青帮赵凛往马车上一件件放行李,赵管家话少,一个人检查马匹的缰绳和螺扣,赵凛娘仔细查看带的干粮和水够不够、有没有放好。 顺心泪眼婆娑,和盛宁致相对而站,她转头唤来赵凛。 “小姐。”顺心扑通一声跪下,赵凛见状也跟着跪下。 顺心的话语中带着颤抖,声音轻柔却难掩哽咽:“能在小姐身边侍奉,是顺心的福分。这些年幸蒙小姐关照,小姐慷慨解囊,不仅将顺心的死契一笔勾销,还为顺心与赵凛铺设了安身立命之基。若无小姐的庇护与成全,顺心与赵凛不可能有现在的美满生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愿小姐安康顺遂,福泽绵长,顺心虽远隔千山万水,也会遥祝小姐平安喜乐,岁岁年年。” 顺心眼眶噙满泪水,郑重其事的向盛宁致叩首,旁边的赵凛随妻而行。 盛宁致背过身去,闭上双眼,全都是前世赵凛和顺心死前的模样。 眼角滚烫的泪珠划过脸庞。 “赵凛以后一定会对顺心好的,请夫人放心。” “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要不然晚上到不了。” 盛宁致说完,大步走回房屋,长月跟在后面关上门。 顺心知道盛宁致舍不得自己,她冲着门大声道:“小姐您多保重!” 送走顺心,盛宁致一个人坐在银杏树下乘凉,长青从外面进来,向她禀告两人已经出城。 盛宁致点点头,道:“长青,长月,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也会为你们谋段良缘。” “长青此生愿侍奉小姐左右,效犬马之劳,婚嫁之事,长青从未曾想过。”长青说得很认真。 长月看一眼哥哥,忙不迭回答:“长月也是。” “你们对我忠心,我自然感受得到。”盛宁致靠着摇椅,慢慢摇晃。 一缕轻风掠过,轻轻撩拨起盛宁致的头发,发梢在空中飘舞,长青在一旁看着,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三年前。 一场雨后院子里多了不少落叶,长青抱着苕帚准备去扫地,哼着小曲走进院子却看到盛宁致坐在摇椅上背书,对面站着手拿书本的盛宁轩。 “长姐,你真厉害,一个字都没错。” “那是自然。”盛宁致洋洋得意,余光瞥见门口好像有人,她侧身看向门口,也是一阵风吹过,卷起她的秀发。 及笄之年的盛宁致明眸善睐,古灵精怪。 第46章 新人入府 今天是春花笙入府的日子。 因为是妾,她坐的花轿从侧门进入赵府。 陈嬷嬷与丫鬟碧曼,早已候于门槛之外,二人神色淡然。见春花笙步出花轿,陈嬷嬷上前一步,声音沉稳而又不失恭敬:“春花笙姑娘,老身姓陈,府中人都称我为陈嬷嬷。这位是碧曼,心思细腻,手脚勤快。我们皆是遵夫人之命,往后便近身侍奉姑娘左右。” 言罢,陈嬷嬷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好似在观察春花笙的反应。 春花笙立马客气道:“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懂,以后还全靠陈嬷嬷和碧曼在旁指点一二。” 陈嬷嬷微微欠身:“姑娘客气了。请容老身引领姑娘至您的房间,姑娘随我来。” 一处小小的院子,只有两间房,院子里也光秃秃,基本没什么花草。但春花笙似乎很满意,她只草草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便对陈嬷嬷道:“陈嬷嬷,我什么时候能去给夫人请安?” 陈嬷嬷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姑娘不歇会儿么?老爷上朝再有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春花笙摇摇头:“我想去给夫人请安,谢谢夫人给我安排这么好的地方住。” 春花笙望着陈嬷嬷那半信半疑的神色,温柔地加深了语气:“我从小跟着戏班辗转各地,居无定所,现在能有这么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和院子,我特别开心。陈嬷嬷,你且放心,我虽身为大人的妾侍,心中却对夫人满是敬意与尊重。” 陈嬷嬷开口:“老身需要跟夫人禀告一声,姑娘先在这儿候着吧。” 也不知道是赵府大,这一来一回时间长还是盛宁致忙没时间见自己又或者是不愿意见。春花笙觉得自己等了好久,终于陈嬷嬷的身影出现在月门外。 “姑娘,夫人有请。” 春花笙跟着陈嬷嬷一路走到主母院,盛宁致端坐在罗汉床上,身旁站着长月。 “夫人,春花笙姑娘来了。” 春花笙走南闯北,见过世面,所以她立马行顿首礼,手在膝前,头在手后,头至地停留半晌后才抬起。 “姑娘不必行此大礼,快起来。”盛宁致道。 春花笙这才敢看向盛宁致。 双眸深邃而明亮,鼻梁挺直而秀气,肌肤白皙透明,但最令人无法忽视、会被深深吸引的是盛宁致身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一种融合书香门第的儒雅、权贵附上嫡长女的高贵和赵府主母的端庄大气于一体的独特韵味,她只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令春花笙无法抗拒的魅力。 “谢夫人。”春花笙回过神来,轻声道。 盛宁致温文尔雅道:“今天晚上我设下家宴,为春花笙姑娘庆贺一番,你先回去休息等老爷下朝,顺便再看看屋里还缺什么,都可以和陈嬷嬷或者碧曼说。既已踏入赵府之门,你我便是同气连枝的一家人,无须见外。” 春花笙点点头:“夫人,今天春花笙来给您请安,更想借此机会,向您坦露心迹。我深知自身所处之位,分寸之间,绝不敢有丝毫逾矩,更遑论做出任何有损夫人之事,请您宽心。” 盛宁致闻言笑了笑:“在你之前,府里已经有位周婉,我已经习惯老爷的心在别处,春花笙姑娘只要服侍好老爷,完成老爷的心愿即可。不过我还是叮嘱你几句,周婉性子跋扈,不太好相处,你要多让让她。” 春花笙眼睛里闪过一抹由衷的感激之色:“谢夫人指点,我会小心的。” “嗯。回去休息吧。”盛宁致起身,双手搭在身前:“我也要去忙了。” “是夫人。” 盛宁致当着春花笙的面走进里间的书房。 前世周婉在盛宁致面前也是如此乖巧懂事,可背地里却做了那么多恶事。 一样是萧韶光送来的女人,目的也肯定是一样的。 盛宁致腹诽,那就先让你的左右手打起来吧。 赵清叙下朝后处理完公事准备赶回府,没等出宫门就被萧韶光叫住。 “赵大人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赵清叙低声道:“今天是春花笙进府的日子。” 说完,还贱兮兮的笑了。 萧韶光哈哈大笑:“赵大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王便暗自思量,此等温婉佳人,定能入得赵大人法眼。人生至三十而立,要是春花笙能给你添得一儿半女,承欢膝下,才是赵大人的幸事。” 赵清叙拱手:“这次真是要感谢王爷的体恤。” 萧韶光:“赵大人乃朝廷栋梁之才,本王爱才惜才,自然要为赵大人解决困扰。” “王爷对下官的恩德,下官铭记在心,没齿难忘。”赵清叙谄笑。 春花笙入府,赵清叙内心的世界悄然生变。他恍然意识到,手中紧握的权力,非但能够编织出金银满仓的繁华梦,更能成为他触及天潢贵胄、尽享世间荣宠的钥匙。 还要什么克己慎行,他甚至开始反思,为什么要把自己囹圄进古训之中,和达塔的交易还是小了,为什么不大胆一点呢? 赵清叙想着回去得让沈离再联系达塔人,他们的交易可以更大胆一点。 赵府。 晚上的家宴上,赵家老两口、赵清叙、盛宁致、春花笙、周婉依次而坐,因为周婉是通房丫鬟,甚至地位还不如新来的春花笙,这令周婉脸色铁青。 盛宁致瞥向周婉,心里觉得好笑,春花笙入府前一天赵清叙才和她说,人是淳亲王送的,这件事只有自己和盛宁致知道,怕传扬出去不好。 “既然如此,老爷为何还要告诉于我?”盛宁致问。 赵清叙仿佛一个天生的戏子,演技精湛:“我不想夫人误会我朝三暮四,我心里只有夫人一人。” 盛宁致微笑着看向他。“我知道老爷的心。” 剖开看,都是黑色的。 第47章 二桃杀三士 赵大娘满心欢喜的打量着春花笙,虽然出身是不如盛宁致,可有几个能像她这般出身高贵。再看看周婉,赵大娘思忖再怎么也是个干干净净的姑娘,好过这个勾栏出身的女人。 她现在什么也不要求,能赶紧给赵府添丁就好。 “春花笙是吧?”赵大娘总是觉得这名字绕嘴:“你本名叫什么?既然嫁到赵府,不能还用这个名字。” 春花笙尴尬的笑笑:“回老夫人的话,我没名字,进戏班前,我爹娘叫我死丫头。” 赵大娘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顿时充满怜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那你姓什么?” “我姓朱。” 赵大娘琢磨了一下,对盛宁致说:“儿媳妇,你帮忙给起个名字吧,姓朱,以后总不能还叫春花笙,搞得赵府好像是什么戏班。” “我这做儿媳的,怎敢越俎代庖呢?还是爹娘给她取个名字吧。”盛宁致微笑着说道。 赵老爹:“姓朱,就叫吉祥,怎么样?还吉利还好记。” 赵大娘轻嘀咕了几遍,觉得不错:“嗯,不错,既顺口又寓意吉祥,往后,你就叫吉祥了,可好?” 说完,目光看向赵清叙。 赵清叙当然是答应:“爹娘满意我就满意,是不是,吉祥。” 春花笙忙起身,向赵家老两口深深一揖,对他们连连道谢:“吉祥谢老太爷、老夫人赐名。” 赵大娘高兴,摆手示意让她坐。席间又问她一些平日的喜好,显得其乐融融。 盛宁致不时的跟着说几句,周婉则是一言不发。 散了席,周婉立马过去挽着赵清叙,问他要不要去自己那儿。 赵大娘的声音骤然间变得严厉而尖锐,直刺人心:“你怎么一点眼力价没有?哪轮得到你来插嘴?” 赵清叙的目光轻轻掠过周婉,那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不耐与疏离,仿佛眼前的景致突然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今日我得去吉祥屋,婉儿,你自行休息吧。” 周婉并不愿轻易放手,她的手指紧紧缠绕着赵清叙的衣袖,眼中闪烁着倔强与不甘,撒娇的意味浓厚:“赵郎你就陪陪我嘛,去我那里坐坐,好不好?” 她心中明镜似的,知晓今日非同小可,正因如此,她更要在这关键时刻,在春花笙面前稳固自己作为先来者的地位,不让分毫。 “婉儿!你今天怎么了,非要这么无理取闹么。”赵清叙对今天满满的美好期待瞬间被周婉给破坏掉,使劲儿从周婉手中抽出袖子,厉声道:“我不喜欢你这样。” 夜幕低垂,月光如细碎的银纱,轻轻洒落在赵府的青石板路上,赵清叙搂着春花笙大步离开,步伐坚定而急促,春花笙抬头看看赵清叙又回头望向周婉,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周婉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与无助。她跌坐在冰冷的石阶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 冷眼旁观的盛宁致漠然地经过周婉,离开回荡她满是不甘喊叫声的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春花笙就来主母院给生盛宁致请安,在院门口碰上了周婉。 周婉打量春花笙一番,道:“你这个狐媚子来姐姐院子做什么,耀武扬威么?” 春花笙也不生气,还是好言好语解释:“不是的,我是来给夫人请安。” “守好赵郎的了,我不是他最后一个女人,你也不会是。”周婉斜睨着她,言辞刻薄。 “婉姑娘,我没想过从任何人手里抢走什么东西,大人不是我一个人的。” 周婉拿着手帕讥笑:“天大的笑话,把自己说得这么无私,我最讨厌当婊子还立牌坊的人。春花笙,就算你改了名字,你也是个戏子,我周婉在一天,你就别想着霸占赵郎!” 长月偷偷躲在月门后,听见她们的争吵声后,悄悄回到内室向盛宁致禀告。 “她俩吵起来了,不对,是周婉和春花笙吵,春花笙都没生气。”长月道。 盛宁致轻执一枚雕花发钗,对着古铜镜细细打量,道:“你看春花笙像是真不生气还是装的?” 长月抿着嘴巴思考许久回答:“她做了那么多年的戏子,要是一点野心没有,早就被江湖剥皮拆骨了吧。” 盛宁致闻言,眼眸中闪过一抹赞赏,她轻轻侧首,通过铜镜的映照,与长月目光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长月,你如今竟也学会了以心度人,这份洞察,倒是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言罢,盛宁致轻轻将发钗插进秀发之中,对长月吩咐道:“将她们请进来,喝口茶泄泄火。” 周婉和春花笙一前一后走进堂屋,两个人依次行礼后,盛宁致让长月端上茶水。 “自今日起,我们便是同舟共济的一家人了。家和,方能万事顺遂,兴旺发达。希望两位妹妹铭记于心,彼此间以诚相待,和睦共处。” 周婉抢着回答:“姐姐说的,婉儿自然遵守。就是不知道这戏子会不会了。” 春花笙心里轻叹一口气,道:“夫人,吉祥既然是赵府的人,就会遵守赵府的规矩。” 盛宁致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三日之后,老爷要携家眷去参加徽州商会举办的花灯会,而我这几日身体不适,恐难以伴老爷左右。你们也知道,老爷是徽州人,此行不仅是欢聚之约,更是维护家族颜面,巩固徽商与朝廷间紧密纽带之良机。徽商乃朝廷赋税之重要支柱,与之交好,实乃家族之福祉。因此,随行之女眷,需温婉得体,举止端庄,非但不可有丝毫轻率冒失之举,更需出身清白,气质高雅,方能彰显赵府门第之尊贵,不负重托。不知道你们二位谁更符合要求呢?” “姐姐,婉儿心中自忖,论及才情与姿色,实不遑多让于那戏台上风华绝代的伶人。若老爷有此雅兴,婉儿甘愿伴其左右,共赴花灯会,以添席上几分雅趣。”周婉立马说道。 “嗯……吉祥,你呢?”盛宁致的目光温柔地转向春花笙, 今天早晨起来,在服侍赵清叙更衣时,他已经和春花笙说了,还要春花笙陪他去。 春花笙心中暗自思量,这等场合,应是府中主母相伴左右,自己不过是一介侍妾,贸然前往,怕是于理不合。 赵清叙轻挑起她的下巴:“她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而且也不会在意你同我去。” 她因为出身卑微,所以心甘情愿在盛宁致之下,可现在怎么通房也跑她前面去了? 抬头迎上盛宁致的目光,春花笙只好说:“一切听姐姐安排。” 周婉得意得瞥一眼春花笙,原来这么的不堪一击。 等周婉和春花笙离开,长月愤愤不平:“小姐,干嘛让周婉去,她本来就爱出风头,还老以为自己是什么国色天香。” 盛宁致道:“你知道,二桃杀三士么?” 第48章 这吻是意外 “你去给陈嬷嬷传信,让她在府里散播‘新入府的姨娘,其风采竟未能及得上昔日之婉姑娘万一,故而连那灯火阑珊的花灯会,也无缘一赏。’”盛宁致道:“顺便再让陈嬷嬷透露给春花笙,周婉出身竟非寻常门户,而是青楼之中。切记,言辞间需含而不露,让春花笙自行品味。” 长月不得其要义,但还是麻溜答应。 不争不代表会甘居人下。 今天是初一,盛宁致让长青收拾东西,自己要去云峰禅寺祈福。 上次火灾过后,赵清叙碍于面子,向云峰禅寺捐赠银两用于重修寺庙。听说还要几位城中的大户出工出力,短短一月有余,云峰禅寺便已从灰烬中涅盘重生,香火缭绕间。 “是,小姐。” 长青手脚麻利,等长月回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赵杰在大门口看见长青坐在马车上从后巷出来,他下了几节台阶,等马车到了面前问道:“长青,你这是去哪儿?” 长青眼皮也没抬一下,跳下马车弯腰去拿脚凳:“小姐要去上香。” “昂,对了,今天是初一。”赵杰道。 没一会儿,盛宁致和长月从内院走出来,赵杰讨好的小跑几步向她行礼。 “夫人好。” 盛宁致停下脚步:“我要去寺里上香,今天晚些回来,晚上就不用准备我的饭菜了。” “哎,好的夫人,小的这就告诉厨房。” “赵管家年纪大了,现在赵凛又搬出去自立门户,我琢磨他也该告老还乡、随儿子颐养天年。如此一来,府里的管家一位就空了出来。你行事稳重,心思细腻,于府中大小事务皆能处理得井井有条,颇有当年赵管家之风范。赵杰,我很看好你。” 赵杰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未曾料到,盛宁致夫人竟会如此青睐于他,将府中举足轻重的管家之位轻轻置于他的肩头。 他轻提衣摆,动作间透露出几分难以自抑的激动,随即双膝跪地,姿态恭敬而诚挚。声音里满含着感激:“若夫人真的信得过赵杰,将管家重任交付于我,我赵杰必当肝脑涂地,不负夫人厚望。我誓将以我之全部心力,守护赵府上下安宁,确保府内事务井然有序, 盛宁致微微点下头,道:“等我找个机会和老爷说,只要老爷同意,就没什么问题。” “谢夫人。”赵杰重重的在地上磕头。 待盛宁致坐上马车,长青轻轻一扬缰绳,马儿响应召唤,缓缓启动,车轮转动间,带起一阵尘土。 赵杰站在赵府大门外目送盛宁致,脸几乎都要笑烂了一样。 萧韶九这几天心烦,他带着李淮序,二人二马,来云峰禅寺散散心。 “王爷,郭永年贪污朝廷拨付的专项救济款,我们已经掌握了他的账本,为什么不向皇上上奏折呢?” 萧韶九单手控制缰绳,道:“几百两而已,顶多是被贬谪,用不了多久他身后的人就会帮他操作回到京城或者去一个江南富庶的地方做官。” 李淮序眸子沉下来:“是萧韶光吧。” 萧韶九勒紧缰绳,停下:“淮序,萧韶光和德妃外戚在朝中的地位不是这几百两银子就能撼动得了的,稍有不慎,我们将满盘皆输。” 见李淮序低头不语,萧韶九策马过去几步,道:“我知道你的委屈,但小不忍则乱大谋。” 似乎是强行咽下这口气,李淮序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表明自己没事。 “走吧,王爷。” 两个人拐过一道湾,瞧见有一辆马车在前面。 当萧韶九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那马车的每一寸雕饰,他的心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是赵府的马车。 随即,他心中微澜轻漾,转念细思,赵府之中,虔诚向佛者岂止她一人?或许,是府中的其他人。 于是他就和赵府的马车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一直到了云峰禅寺的大门外。 长青跳下马车去拿脚凳,萧韶九认出他来,驱马上前。 “盛小姐,你也来拜佛。” 盛宁致从车厢里出来,寻声望去,萧韶九牵着马逆光而站,身着墨绿色的锦袍,腰间佩戴一枚古玉,风姿秀逸,目似繁星,舒眉浅笑。 “王爷?” 当盛宁怀揣着无比的虔诚,缓缓俯身,向佛像致以最深的敬意与祈愿时,周遭似乎都沉浸在了一片宁静而神圣的氛围之中。 待盛宁完成这庄严的一拜后,长月上前,手指轻拈起那几缕尚存余温的香,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插入香炉之中。 出了大殿,盛宁致看见等在那里的萧韶九。 “不妄小和尚说山后的桂花都开了,满园芬芳,我们去走走吧。”萧韶九微笑着提议。 盛宁致略作沉思,点点头。 李淮序和长月远远地走在后面,萧韶九和盛宁致走在前面,四个人沿着后山小路走向桂花林。 小路两旁,野花烂漫,彩蝶翩跹,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添几分生机与和谐。 “不妄说,这片桂花林乃是普济师父与寺中僧人多年的心血结晶。每年中秋前,当他们便会踏着晨露而来,采摘桂花做成香甜软糯的桂花糕,送给周边村落的村民,”萧韶九边走边道。“我跟不妄预定了两盒桂花糕,一盒给你,一盒给我母后。盛小姐,你喜欢桂花糕么?” “嗯,喜欢吃但不喜欢做。小时候我爹总差人教我做点心做女红,我心中满是不悦和抗拒。”因为不让她读书写字,盛容珩便请了各种手艺人来府中传授女儿,结果一年下来她不仅不肯学,还指使弟弟和长青拿弹弓偷偷躲在角落里打这些师傅,后来盛容珩实在没办法了,才放弃让女儿学习这些手艺。 “我爹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做一个既能温婉持家,相夫以柔,又能做良母,教子成材……从前我也以为这是我最圆满的归宿。” 萧韶九注意到她嘴角的笑很勉强。 盛宁致朝前走去,萧韶九扭头看向她的背影,快步追上前。 路过一棵木芙蓉时,盛宁致拎起裙摆凑上前,因为京城很少有木芙蓉,她道:“小池南畔木芙蓉,雨后霜前着意红。犹胜无言旧桃李,一生开落任东风。京城很少见木芙蓉的。” 说完,盛宁致回头,却意外地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萧韶九距离过近。 两人的嘴唇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微妙角度轻轻擦过,如同两片即将触碰却又各自飘落的花瓣,短暂而绚烂。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只剩下心跳的共鸣,在静谧的空气中回荡,清晰而有力。 盛宁致愣住了,她瞪大眼睛看向萧韶九,而萧韶九也是一脸错愕,脸颊迅速染上了两朵红云,眼中既有慌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是意外。”盛宁致的声音里虽竭力维持着平静,却仍难掩慌乱。 第49章 和绿茶撕破脸 为了避免自己的慌张无措和尴尬,盛宁致干脆把自己包装成无所谓的样子。 “小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我……”萧韶九有种冲动,他表露自己的心迹。 这几日他总是能梦见盛宁致,这让他一边懊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去找父皇阻止那场赐婚,另一边又被自己无法倾诉出口的爱意折磨。所以他想来寺里散散心,求佛祖指点。 偏偏偶遇她,萧韶九暗自思量,这莫非是天意? 然而,念头一转,萧韶九又觉释然。这些日子的困惑,在见到盛宁致的那一刻找到了答案。 萧韶九只要随心而行。 对方欲言又止,眼神中闪烁着未尽之言,但盛宁致未待其开口,便洒脱的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份即将溢出的情绪。 “走吧。” 萧韶九站在原地看着盛宁致的背影,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种感觉依然停留在自己的大脑里。 罢了,为什么要克制,别说赵清叙待盛宁致不好,就算是好又如何? 他看上的,就一定要得到。 长月被李淮序伸手挡住眼睛,站在原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怎么了,李大人?” 李淮序观望萧韶九和盛宁致又继续朝前走了,才放下手:“有条蛇,我怕吓着你。” 回到寺里,不妄从对面跑过来行单手礼:“盛施主,王爷。” “王爷,我师父回来了,您不是要找他聊佛法么?现在可以过去了。” 盛宁致扭头看向他:“王爷有事,那我先走了。” 萧韶九颔首:“好。” 等盛宁致和长月离开,萧韶九伸手拍拍不妄的肩膀,道:“麻烦你和普济师父说一声,本王不去了,我这般心魔难除的人,怕是连佛法,也难以教化。” 不妄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似是不解又带着几分关切地挠了挠头,“王爷,正是有心魔,才更需寻求解脱之道啊。佛法无边,定能助您一臂之力。” 萧韶九微微一笑,那笑容中藏着几分沧桑与释然,“你还小,许多事情,非亲身经历,难以言喻其深。待你年岁渐长,阅历丰富,本王再与你细细分说其中缘由。” 言罢,他轻轻收回手,转身之际,步伐中带着几分决绝与洒脱,大步流星的离去,只留下一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不妄扭头看着,喃喃道:“大人的事搞不懂。” 赵清叙从外面回到赵府,直奔春花笙的房间。 一进门,瞧见春花笙坐在罗汉榻上抹眼泪,这可给他心疼坏了。 “吉祥,怎么了这是?” 春花笙见到是赵清叙,她快速拿手帕抹去眼泪,“大人回来了。” 赵清叙过去,自己坐下,把春花笙抱起放在自己的腿上问:“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心中有何委屈,不妨都告诉我。” 春花笙道:“夫人今天问我和婉姑娘,谁愿意陪老爷去花灯会。” “我不是和你说,你同我去么?夫人她不知道,你为这个生气?” 春花笙摇摇头:“我当然没有生夫人的气。婉姑娘说她愿意陪老爷,夫人又问我,我不好意思说别的,就答应了。结果,现在府里的人都说,我连青楼出身的婉姑娘都不如。” “谁说的!这些下人,不老老实实干活儿,居然还敢嚼舌根。吉祥,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赵清叙颇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 春花笙赶忙拦着他:“别这样,大人,我初来府上,您要是因为我而责罚下人,他们以后就更不喜欢我了。” “吉祥,你现在是赵府的主子,你管下人怎么看你呢?你还怕他们不成?等我和夫人说,夫人主内,我让夫人责罚于他们。”赵清叙轻声细语地安慰。 春花笙泪眼婆娑:“大人,我知道自己是戏子,出身不好……在大人眼里,我也是不如青楼出身的婉姑娘么?” “怎么能这么说呢?”赵清叙不认可:“你是戏子也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周婉,我当初就是被她给迷惑了,要不然谁能娶一个青楼女子回家呀。” “赵郎,你说什么?”周婉竟不知何时出现在春花笙的屋子门口,她听到赵清叙的话后脸色瞬间惨白,双手微微发颤。 春花笙没想到周婉会听见,她慌张地起身,替赵清叙辩解:“不是的,婉姑娘,大人是在安慰我。” 赵清叙不耐烦地看向周婉:“你怎么来这儿了,都不知道差人通报一声么?你来赵府也快要两个月了,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言语之间满是轻视。 周婉冲过去双手拉扯赵清叙的衣襟:“你居然是这么看我的,我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啊,你没有心的么?” 赵清叙一把推开周婉,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襟:“这么点事儿,你总是挂在嘴上,我真是够了。周婉,既然你想留在我府上,可你又不能生孩子,那你就老实点。因为你什么资本都没有,凭什么还想要我的宠爱呢?” 周婉不可置疑地看向赵清叙:“我不能生孩子,难道不是因为你!” “我承认,我把你从扬州带回来,一是因为你床上功夫好,二是因为你能为我生儿育女。现在想来,我的想法太单纯了。还是我娘和夫人说得对,你一个青楼女子,这么脏,凭什么为我生孩子?赵府的长子长女,谁生也轮不上你。” 赵清叙搂过春花笙,继续道:“去花灯会,要是夫人不去,那就只能是吉祥陪我,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你。再放出风声,拿你和吉祥比较,我可饶不了你。” 周婉的泪珠如同断线珍珠般滚落,她脚步踉跄,带着满心的委屈。 春花笙愣在原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仿佛目睹了一场梦境的破碎。她从未想过,那个素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赵清叙,竟会以如此决绝而冷漠的态度,对待他身边自己的通房丫鬟。 所以,有一天他也会这么待自己的么? 第50章 鹬蚌相争 盛宁致回到赵府,已经是酉时。 一进大门,赵杰谄媚的小步疾行而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夫人回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盛宁致道:“一去一回不过两个时辰,算不上劳顿。” “夫人,舅爷来了,听闻您去庙里上香,在主母院等您呢。”赵杰继续道。 “知道了。” 是宁轩来了,盛宁致带着一丝疑问走向自己的院子。 见到长姐,盛宁轩起身,“长姐。” 他的脸色难看。 盛宁致不明所以,摆手示意他坐,然后自己走到主位坐下。 “宁轩,你怎么来了,莫非家里有什么事?”盛宁致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难道是萧韶光对父亲下手了? 盛宁轩低头沉思,似乎在找合适的言辞:“听说昨天,赵清叙又纳妾了?” 盛宁致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 “嗯,叫春花笙,是余家班的花旦。” 盛宁轩的面色阴沉,眼中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怒火,他紧咬牙关,字字铿锵道:“短短两月之内,他竟连娶二房,置你于何地?娘心疼,特命我前来,邀你归家小住,权当散心。若你心有不甘,和离二字,也并非不可言。世间男儿千千万,何须为此薄情之人蹉跎岁月?” 盛宁致笑笑:“你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长姐,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对不住你,现在看他当年向爹求亲时说的话真是讽刺至极。”盛宁轩猛的一拍桌子。 “长月,去给少爷换壶荷叶茶,让他消消火。”盛宁致吩咐道。 “是,小姐。” 等屋子里只剩他们姐弟二人时,盛宁致才道:“回去告诉爹娘,我的事情未竟之前,我不会离开的。至于赵清叙纳妾,我不爱的人,伤不了我。放心。” 盛宁轩眼眸中满是忧虑:“昨天我们知道赵清叙纳妾,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晚上我却见他独自坐于案前,凝视着空白的宣纸,身影孤寂。” 盛宁致鼻子一酸,“我不是孩子了,我能保护好我自己,宁轩,家里最近如何?” 盛宁轩:“挺好的,除了太子来过几次,每次送走太子,爹心情都不大好。” “这是为何?”盛宁致问。算算时间,现在萧韶光就应该开始针对太子了吧。 帮不了太子,那就明哲保身。 “好像是淳亲王现在处处与太子为敌,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太子心怀忧虑,来向爹求教解困之策。不过,爹那个人你也知道,只会读书,朝堂权谋他根本就不擅长。” 盛宁致沉思片刻:“这世间并非所有问题都能有化解之道。既然爹力不从心,那就以后对外称病,以后少见太子。况且,这里面孰是孰非,旁人怎么能知道。” 盛宁轩:“爹说太子如冰莹雪至、木强敦厚,断然不会做出圈地之举。反观淳亲王城府深,精于算计,现在德妃娘娘又备受宠爱,他们这么做,肯定是要对太子不利。” “宁轩,你回去帮我给爹带句话。千万不要卷入任何争斗之中,独善其身也是一种智慧,甚至还可能会帮了太子。” 盛宁致语重心长,长长地叹口气。 “我知道了,长姐。” 这时长青从外面进来,禀告说是春花笙求见。 盛宁轩闻言原本舒缓了一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他问长青:“她来做什么?” 长青恭顺的回答:“她说心中似有困扰之事,渴望向小姐垂询一二,以求明心见性。” 盛宁轩冷笑:“她还有困扰之事,那就去找赵清叙。” “好了,宁轩,你先回去吧。”盛宁致道:“我很好,不用担心,有事我会和家里说。” “长姐,盛家支持你做任何决定。”盛宁轩的目光中满含关切。 “嗯。”盛宁致轻轻应允。 没一会儿,春花笙在长青的引路下,来到堂屋。 她恭恭敬敬地给盛宁致行礼,盛宁致等她行完礼后才道:“妹妹客气了。” 春花笙抬头望向盛宁致,将今天的事告诉给她。 “夫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盛宁致一笑:“何错之有?不该为自己的出身而敏感自卑?不该对老爷期望过深?妹妹,你记得,老爷再宠爱一个人,也是有条件有时间的,前段时间是周婉,现在是你,以后也会是其他人。周婉性子娇纵跋扈,想必今天也是她将花灯会的事散播出去,想压你一头。昨天你也看见了,明明是你的新婚夜,她却非要留老爷。你要是想在赵府站稳脚跟,就要学学她,别一遇见事情就从自身找原因。谁让你不高兴,你就反击回去,就没下次了。” 春花笙茫然不解:“不应该是家和万事兴么?” “你把她当一家人,她有把你当一家人么?家和万事兴的前提是,一家人。”盛宁致轻叹一声,眼神中闪过一抹自责。“其实也怪我,不该答应让她陪老爷去花灯会,但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老爷让你陪他……怪我。” 她静静地凝视着春花笙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心中暗自思量。 春花笙竟能主动寻上门来,城府与深度非同一般。对她不能再是周婉那种直来直去的方式,需要更多的心思和考量。 况且春花笙又打着淳亲王关怀赵清叙的旗号,她不能简单地除掉,以致落人话柄。 春花笙忙摇头:“不是的夫人,是我当时没有说,我想着既然婉姑娘想去,就随她的意。” 盛宁致道:“妹妹,我作为赵府的主母,自然是希望全家和睦。你初来赵府,就遇见这样的事,我会惩戒一二下人,为你出气、以儆效尤。” “堵得了一人之口,堵不了悠悠众口。”春花笙的内心一直在纠结自己的出身,尤其是在知道盛宁致是太傅的嫡长女后,她更加羞愧。今天见到赵清叙对周婉的态度,她怕有朝一日,自己不得宠了,又没有好的出身,她会成为第二个周婉。 “妹妹,你且安心便是。老爷看重子嗣,他对你寄予厚望。只要你能为这府上添得一男半女,那周婉即便心有不甘,碍于家族血脉的延续,也断不敢轻易对你如何。” 第51章 离间 春花笙看着盛宁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谢谢夫人提点,都说深宅大院人心复杂,今天能得夫人宽慰,吉祥感激涕零。”春花笙言语之间满是感激:“以后我要是真能为大人生下一儿半女,这孩子都将只有夫人一位母亲。” 盛宁致淡然一笑:“那都是后话了。自古以来都是子凭母贵,妹妹要打起精神,在赵府站稳脚跟,让那些非议你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教训。” “嗯。” 盛宁致让长青送春花笙离开的时候,还不忘让长月给拿了盒点心,春花笙十分意外,捧着盒子冲盛宁致道谢。 “回去尝尝,要是喜欢我再差人去买。” 春花笙来府上不过两天,表现出来的,是对自己戏子身份的自卑敏感,还有就是赵清叙今天对周婉的态度,让她很意外甚至不太能适应。目前还不知道她和周婉到底是不是联手的关系,还需要观察。 看来她今天是想要试探自己的态度。 盛宁致面色凝重的看向春花笙消失的方向,思虑万千。 这时长青外面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沈离来了,现在和赵清叙在书房。” “这么晚?”盛宁致蹙着眉头。“你去厨房,让他们热一盅海参鸡汤,我要给他送去。” 书房,赵清叙坐在太师椅上,示意进门的沈离也坐。 “不知大人找我有何事?” 沈离知道赵清叙怕出事,所以才用自己作为中间人。以便出了问题后及时割席。这段时间风头紧,已经很久没有和达塔联系了,沈离想着能不能就此不再做这种通敌叛国的事。 等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就提出还乡,请赵清叙放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一家人离京城越远越好。 赵清叙慢条斯理道:“我想和达塔人谈谈。” 沈离吃惊的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要和达塔人谈谈?要见面的意思么?” 赵清叙泰然自若:“你瞧瞧你,坐下,大惊小怪什么。” 沈离硬着头皮谏言道:“大人,善亲王怀疑京城有达塔的内应,幸好我们及时知晓停止和达塔人联系,否则我们都会被发现的。通敌卖国可是要株连九族的死罪啊大人。小的斗胆建议,何不借此契机,彻底洗手不干?小的愿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如此一来达塔与大人之间的联系将彻底湮灭于无形,更保大人安全。” “沈离啊,当初找你做中间人,也是看中你心思细腻,不过这么细腻倒是不必。”赵清叙道:“实不相瞒,我最近和淳亲王交好,来往密切,他很看重我,甚至还送我一个侍妾。淳亲王正得圣心,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有他做靠山,我的‘生意’可以做大点。” 沈离不解:“淳亲王知道此事?” 他可是皇子,怎么可能纵容朝臣出卖国家机密呢? 赵清叙解释:“当然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和他说呢。只要外人看我和他交好,自然对我敬重,我做起事来尽可大展拳脚。” “我爹娘年纪大了,孩子又小,实在不想刀刃舔蜜,只求安稳生活。”沈离神色间掠过一抹忧虑与疲惫,他缓缓站起,双膝跪落尘埃,近乎恳求道:“大人,求您大发慈悲,准小的还乡。” 赵清叙的面色沉了下来,用不悦的语气责备:“你忘了当初你妻子生病是谁给你的银子,是谁慷慨解囊,助你延请名医,购得那些珍稀药材,方得保住她性命?” “大人……” “行了,在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前,你还不能走。”赵清叙不耐烦道。“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跟达塔人约个时间,我左思右想之下,见面的地点就定在赵府。” “……是不是太危险了?”沈离道。 赵清叙并不这么认为:“安排在府里,才是人不知鬼不觉。你跟达塔人说,让他们化妆成徽州商人,到我府上时我会安排赵杰直接引到书房,安全得很。” 沈离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下。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赵清叙蹙着眉头,明明跟下人说不准进来打扰,怎么还来敲门。 “谁!不是告诉你们不准打扰么!” 盛宁致的声音在门外温柔响起:“老爷,是我,我特地让厨房给吉祥妹妹做了海参鸡汤,给您也留了一盅。” 赵清叙用眼神示意让沈离去开门。 “沈先生?”盛宁致装作很意外的样子,“许久不见您来府上,还是以为您是不做幕友了,看来您没走。” 盛宁致身后跟着长青,长青将鸡汤放到赵清叙面前的书桌上。 “不知道沈先生也在,长青,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汤品尚温,若有,便为沈先生盛上一碗。”盛宁致的声音,轻柔而细腻,时刻都保持着良好教养。 沈离正好想走,他拱手作揖谢过盛宁致:“谢夫人挂念,夜色已深,恐多有打扰,故在此先行告退,不打扰大人和夫人休息。” 赵清叙淡淡的‘嗯’了一声。 盛宁致对长青道:“长青,你先出去,我有话和老爷说。” “是,小姐。”长青在沈离后,退出房间,关好门。 “夫人要和我说什么?”赵清叙端起鸡汤,尝了一口。 盛宁致道:“晚上,吉祥妹妹来找过我,和我说了白天的事。老爷,府里出了这种事是我管家不严,我有责任。” “夫人不要这么说。”赵清叙放下碗,道:“周婉平日里就爱使小性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追究,给她惯坏了。夫人把赵府上下打理的很好,你能让厨房给吉祥做鸡汤,我特别欣慰。” 盛宁致道:“老爷,我一介妇人,只求盛家上下和睦,老爷仕途步步高升。老爷喜欢谁,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 赵清叙很感动,他握住盛宁致的手:“之前因为周婉,我对你有些许误会,现在看是我狭隘了。” 盛宁致将头靠在赵清叙肩上道:“无妨。” 与此同时,沈离脚步匆匆赶往家中,路过一条巷子时,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嘴紧紧捂住。 “别喊。” 第52章 赌 盛宁致道:“时候不早了,老爷早些休息吧,别让吉祥妹妹独守空房。” 赵清叙这人,很容易冲动,眼下他被盛宁致的贤良淑德弄得很是感动,他轻声道:“今晚我去你那里。” “不用老爷。”盛宁致忍着恶心道:“吉祥妹妹初来府上,今天才是第二天,你不陪陪她,不好。等什么时候吉祥妹妹为老爷诞下个一儿半女,你再去我那儿也不迟。老爷,你都三十了,得抓紧呀。” 赵清叙的冲动被盛宁致及时劝阻,“夫人说得对,夫人的宽宏大量是我没想到的,谢谢你夫人。” “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 回到主母院,盛宁致让长月熄灯,但实际上换了一套府里的男家丁的衣服,独自一人从后门悄然离开。 长月守在内室,以防有人来找盛宁致。 盛宁致沿着后巷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农家院前,轻敲三下门,很快长恺从里面出来,打开门。 “小姐,他俩在里面。” 推开其中一间小屋的木门,盛宁致借着昏暗的油灯看清沈离。 沈离坐在一把椅子上,垂着头,脸色凝重。 对面的桌子旁站着长青。 “小姐。”长青道。 听见有人进来,沈离抬头望去,竟然看见穿着家丁衣服的盛宁致:“……夫人?!” 沈离被长青强行带来这处房子时,他只觉得长青眼熟,但是怎么也没敢往盛宁致身上去想。 “沈先生。”盛宁致摘掉家丁帽,轻声道。 沈离搞不清楚这是赵清叙给自己下的套么,让盛宁致来试探自己是不是忠诚于他? “夫人,您绑我是做什么?” 长恺搬过来一把椅子,盛宁致坐下。 “沈先生,你和赵清叙通敌卖国的事我早就知道了。不过刚才你和赵清叙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的心还是好的,不像赵清叙,不可救药。” 沈离双手在衣襟上来回搓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盛宁致继续道:“达塔探子能精准的找到京城里几个重要粮仓的位置,是赵清叙通过你把信息传递给他们。因为赵清叙胆小谨慎,自然是怕有朝一日会被发现,到时候你就是他的替罪羊。他可以随时抽身,而你要面对东窗事发后诛九族的死罪。” 沈离静默如渊,他的沉默仿佛是对盛宁致话语最深刻的共鸣,岂能不知,盛宁致所言,字字珠玑,皆是肺腑之语。 “夫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离不敢承认,他根本不知道盛宁致到底想干什么。 一错,便是深渊。 盛宁致:“你无需对我心存畏惧,我的敌人不是你,是赵清叙。如果你愿意站在我这边,我可以帮你从赵清叙手里救出你的双亲。” “夫人知道我爹娘被扣的事?!”沈离闻言,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赵清叙爱面子,素来以君子自居,他用沈离双亲做人质的事断然不可能告诉给旁人。 沈离闻言,瞳孔骤缩,一抹难以置信的情绪悄然掠过他的眼底。 他瞪大了眼睛,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盛宁致身上,试图从她身上寻得一丝答案的曙光。 “赵清叙是个卑鄙小人,就算你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也未必就会确保你双亲安全。我相信,沈先生比我更清楚他的为人。” “可是我又怎么能相信夫人?” 盛宁虽幽居深闺之内,其言辞却非凡尘女子所能及,字字珠玑,直抵沈离内心最深处。 盛宁致的目光深邃而坚定,她缓缓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悲悯:“你可以赌一把,非生即死,非忠即叛。你可以选择相信我,赌我能救你全家;或者甘为赵清叙的走狗,通敌叛国,以全家人的性命,成就赵清叙的贪婪和权欲。” 沈离仿佛找到了一叶扁舟,虽不能立刻带他脱离苦海,却足以让他在波涛汹涌中寻得一丝安宁与方向。 “夫人……你要我做什么……” 盛宁致的双眸一沉:“我要你听赵清叙的话,联系达塔人,帮他们见面。” 沈离不解:“这是为何?” “安排妥当后,你把见面的时间和谈话的内容留作书信交给你妻子,我会安排妇人去你家卖鸡蛋为由,和你妻子见面。并且今后赵清叙安排你做的每一件事,你都需无遗漏地传信于我。”盛宁致道。“作为交换条件,我会想办法救出你的双亲。” 沈离起身,跪下:“只要能保我全家老小周全,沈离愿意听夫人差遣。” “你知道你双亲被扣押在哪儿了么?你平时是怎么确认他们还活着的?”盛宁致问。 沈离回答:“每两个月,赵清叙会让书吏蔡亭找我指定一本书任意一页,然后由蔡亭交给我父亲誊抄。我认识我父亲的字,以此确认他们尚存人世。” “蔡亭?”盛宁致前世听过这个名字,但只是零星几次,对他完全不了解。 “他是赵清叙的书吏,据说是赵清叙还做大理寺卿的时候,就跟着他了。但……他好像并不知道赵清叙勾结达塔人的事。”沈离略有些迟疑。 盛宁致抬眼看向他。 沈离继续道:“我和蔡亭只是在公事上接触过几次,但我听其他认识蔡亭的幕友说,蔡亭为人很正直,他在跟赵清叙前是兵部侍郎张大人的书吏,因为张大人做事有些偏激,让蔡亭很是看不惯,屡次谏言都被忽略,所以他一气之下转投赵清叙门下。” 盛宁致微微点下头:“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长恺,送沈先生回家。” 待长恺和沈离出门,盛宁致琢磨片刻道:“长青,你现在就去给善亲王报信,让他帮忙查赵清叙的书吏蔡亭。” “是,小姐。”长青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问:“小姐,我先送您回府吧?” “没事儿,我穿家丁的衣服不引人注目,反倒安全。”盛宁致:“你去吧。” 长青点点头。 第53章 新管家 善亲王府内,夜色已深,灯火阑珊处,一抹暗影悄然步入书房,正是长青,将今晚发生的事,向静坐的萧韶九细细禀报。 听到盛宁致竟不顾安危,只身化作家丁潜出府邸,萧韶九的眉宇间骤然凝聚起一抹怒意,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 “她怎能如此鲁莽,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这一声质问,不仅是对盛宁致行为的不满,更藏着深深的担忧与责备,让在一旁的李淮序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目光闪烁,生怕触了这位王爷的逆鳞。 长青见状,心中虽也焦急,却不得不强作镇定,缓声道:“王爷息怒,小姐她……她也是心系要事,情急之下才做了此等决定。” 萧韶九闻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目光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你且回去,转告你家小姐,从今往后,万不可再如此擅自行动。若有任何急难之事,尽可差人前来,我自会为她解决。” “奴才明白。” 等长青离开,萧韶九心事重重,问:“淮序,你说萧韶光难道真的参与了这件事么?” 李淮序目光深邃,权衡着每一个字眼的分量,半晌方缓缓道:“您要是问我,我是相信他能做得出来。但我也理解王爷,他毕竟是您的兄长,您肯定是不愿意相信。” 萧韶九叹气,悠扬而沉重:“这些年来,我念及他是兄长,对他是能忍则忍。现在是国之大义悬于一线,我必须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原本,盛宁致对长青叮嘱,让他在向萧韶九转达今夜之事时,刻意将赵清叙与萧韶光之间那层关系模糊,不经意间流露出足以让萧韶九心生疑窦的线索,引导他认为萧韶光已涉足通敌叛国的勾当之中。 一个阳光午后,盛宁致在自己的院子里看长月侍弄花草,赵杰小步迈过月门,谄笑着行礼。 自从盛宁致跟他透露看好他接任赵管家后,他就隔三差五的跑来主母院跟盛宁致献媚,一会儿时带人来给银杏树施肥,一会儿又是差人修建院子里的花草,再不然就是搬来集市上的新鲜玩意儿给盛宁致解闷。 盛宁致瞧他一路小碎步,只觉得可笑,问:“今儿你又琢磨到什么新奇宝贝了?” 赵杰嘿嘿一笑:“回夫人的话,大门口有个老人在卖狗崽儿,小的瞧品相不错,所以想问问夫人,要不要养一只玩儿玩儿。” “哦?我看看。”盛宁致道。 “诶,好的夫人,您稍等。”赵杰转身去月门外喊来一个白发老人,老人身后背着一个竹篓,怀里又抱着一个。 一只白色的萨摩耶从前面的竹篓里探出头,毛茸茸的小脑袋,十分可爱。 盛宁致眼前一亮,让长青去抱过来。 “好可爱的小家伙。”盛宁致心生欢喜,伸手从长青手里接过小狗,抱在怀里。 赵杰一看正投她兴趣,赶紧道:“夫人若是喜欢,小的就买下。” 盛宁致轻声‘嗯’了一声。 赵杰立马从袖子里掏出银子递给老人。 “你若是用府中的银子,那算不上孝敬我。”盛宁致抱着小狗,忽然开口,斜睨着赵杰。 赵杰面露一丝赧然,嘴角勉强勾勒出一抹略显尴尬的微笑,轻声道:“额……说来惭愧,前几日方得月例,虽微不足道,但若能以此微末之财,换得夫人一笑,实乃小的荣幸。” 盛宁致把小狗交给长月,道:“你先去给它洗漱一番,再喂些食。” “赵杰,你的孝心我感受到了,放心,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今天晚上就跟老爷说。赵管家也确实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赵杰立马跪下磕头:“夫人的提携之恩,小的没齿难忘。” “行了,下去吧。” 盛宁致道。 晚上,赵家人都围坐一张圆桌等着吃饭,丫鬟们把菜摆上桌,盛宁致道:“赵管家年事已高,儿子赵凛又在外自立门户,我琢磨着该让赵管家卸任,随儿子生活,颐养天年。不知道,爹娘、还有老爷,以为如何?” 赵大娘看看老头,又看看儿子,说:“我没意见,赵管家跟着儿子享福,是应该的。” 赵老爹挠了挠脸:“行啊,养儿防老,挺好的。” 赵清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夫人思虑周全,我同意。但是谁能接任管家一职呢?” 盛宁致嘴角含笑,微微侧头喊来赵杰。 “夫人。”赵杰十分严肃,仿佛事先不知情一样。 “我细观赵杰,此人实为不可多得之才。他在赵府做事多年,行事稳重周全,分寸拿捏恰到好处,颇得人心。我琢磨着,赵杰是下一任管家最合适的人选。有他在,不仅能帮老爷分忧,也能帮我更好的打理赵府上下。” 盛宁致句句真挚。 赵清叙自然是愿意的。赵杰这人颇会察言观色,很懂投其所好。周婉和春花笙进府,都由他操办,是赵清叙在府里比较器重的人。 “夫人慧眼识人,我向来深信不疑。既然爹娘亦无异议,我自然更无二话。”赵清叙道。 言罢,赵杰猛然跪地,神色庄重,一番表忠心的话语自他口中流淌而出,字字铿锵,情深意切,似要将自己的一片忠心,毫无保留地献于赵清叙及这方府邸。 盛宁致‘满意’的点点头,让他起来,“这几天多和赵管家学学,府里都有哪些事是需要管家负责的,等过了中秋节,就准赵管家还乡吧。” “赵管家,今年中秋还要在这儿过,不能和儿子团圆,不介意吧?”盛宁致微笑着看向赵管家,询问。 赵管家上前一步:“夫人仁慈,许我回去养老,已然是天大的恩情,这最后一段时间,我必将全数教给赵杰,定让他承袭管家之责,以您之德,续我之业,确保府中一切井然有序,不负夫人之期望。” 第54章 宝石 吃过晚饭,盛宁致回到主母院。 长青候在堂屋,见到她后上前小声道:“夫人,沈离传信,后天下午未时,赵清叙和达塔人约在他的书房见面。沈离说,应该会是赵杰负责接待,他那天被赵清叙安排去京城府处理公事。” “嗯。这几天善亲王有派人给沈家保护起来了吧?”盛宁致问。 前世的此时此刻,沈离早已暴毙而亡。这次因为赵清叙刻意收敛了一段时间,所以没有暴露,故而沈离也没有惨遭毒手。 因为赵清叙用沈离只是传信,所以沈离手中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能证明赵清叙通敌,他顶多算个人证。 看来,还是低估赵清叙的防范程度了。 长青道:“善亲王已经派人在沈离家门口暗中蹲守,沈妻出门也会有人跟踪保护。” “明天你把达塔人来赵府的时间告诉给善亲王。” “是,小姐。” 第二天一早,春花笙服侍赵清叙更衣,换上朝服后他宠溺地搂着春花笙道:“你陪同我去花灯会,表现得很好,没有给赵府丢人,想要什么尽可以说。” 春花笙害羞地低着头:“这是我应尽之分。” “和夫人相处的可还好?”赵清叙握着春花笙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春花笙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道:“夫人宅心仁厚,待我真是极好的。她不仅温婉贤淑,更对我关怀备至。夫人常言,盼着我能为老爷添丁进口,延续香火。老爷,夫人真是世间难得的好人,我会以加倍的恭顺与敬爱回报她的恩德。” “嗯,那就好,你们和睦相处,能帮我解决很大的问题。”赵清叙道:“周婉有没有来找你麻烦?” “这几天我除了给夫人请安,没有出过院子,没碰上婉姑娘。”春花笙道:“老爷,婉姑娘的事我多少也听过一些……不管怎么说,为了老爷她付出了很多,老爷你再不要责骂于她了。” 赵清叙轻轻叹一口气:“她性子就是太跋扈了,不懂圆滑处世。不过好在现在你来了,能和夫人相处好,我就放心了。我该走了,等我回来。” 两个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赵清叙伸手掐了她一把脸颊,才转身离开屋子。 送走赵清叙,春花笙也睡不着了,因为过年的练功生活让她习惯了早起,干脆收拾收拾屋子吧。 她还是不习惯使唤丫鬟做事。 在屏风底下,春花笙瞧见一个小木牌,她弯腰拾起,轻嗅几下,又把木牌拿到鼻子前才发现是木牌自带香气。 上面还镶嵌了一块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珠宝,切割工艺更是巧夺天工,看起来好像是鹿的双角。 这不像是大回的风格,倒像颇有异域风情。 春花笙将木牌收到桌子上,随后去换衣服洗漱。 上午,春花笙来给盛宁致请安,听说盛宁致买了一只萨摩耶,她特地缝了一只小象形状的布娃娃拿了过来。 她蹲在地上,一只手把布娃娃递给萨摩耶,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抚摸它的头。 “夫人,它叫什么名字?” 盛宁致坐在一旁,端着茶道:“还没取名儿呢,你可有好主意?” 春花笙抬头,认真地想了想:“从前我在戏班里也养了一只,是黄色的小土狗,我就叫它小黄。” “如此说来,眼前这只应该叫小白。小白简单好记,是个好名字。” 春花笙没念过书,她学戏都是靠一遍遍听一次次背,而盛宁致不同,出身书香门第,大家闺秀,能采纳她的意见,令春花笙十分惊喜。 春花笙抱着小白高兴的不停重复:“小白,记住哦,你叫小白。” 长月穿过游廊走向盛宁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然后盛宁致道:“妹妹,今天天气好,不如我们出去闲逛一番,如何?” 春花笙来赵府后就没出过门,正闷得慌,听盛宁致的提议,她高兴的点头应下。 “你回去换件衣服,我们在大门口见。” 待春花笙走出月门,盛宁致原本还温润的目光瞬间变得一沉。 赵府的马车穿梭在热闹的街市,车上,盛宁致主动问起要不要回戏班看看。 春花笙微蹙秀眉,片刻的沉吟后,轻轻摇了摇头,眼中闪过无奈与自我解嘲:“罢了,我本是梨园戏子,身份卑微,大人说既已脱离旧日,便不宜再与故人纠葛,以免累及赵府清誉。” 盛宁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语气温和:“人心若赤诚,何须问来路。这样吧,我们且去市集挑选些精致糕点与鲜果,你携小礼回访戏班,权当是对往昔情谊的一份感激与回馈。” 春花笙感激地看着盛宁致,点点头。 “我知道一家点心铺子,味道极好,我们去那儿看看。” 盛宁致道。 长月轻手轻脚地撩起门帘一角,细语对驾车的长青低语了一个地址,长青闻言,沉稳地应了一声,随即调转马头,马车驶动。 在铺子里选了几盒点心,盛宁致和春花笙出门便瞧见一辆马车拐进后巷。 “是府上的马车。”盛宁致皱着眉头道。 盛宁致的眉头不经意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待春花笙闻声侧目,欲探寻其意时,巷口已是一片空寂。 “夫人您说什么?”春花笙温婉地询问。 盛宁致满是疑问:“咱府上人少,老爷现在应该在宫里,老太爷老夫人很少出门,你我二人又在一起,这府中上下,还能有谁会坐赵府的马车呢?倒是蹊跷。” 春花笙想了想:“难道是婉姑娘?” “我们去找她吧,她是扬州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了赵府的人,她谁也不认识。我们一起到处逛逛,要是能化干戈为玉帛,就最好了。” 盛宁致提议。 “夫人所言极是。”春花笙轻声应和,面上顺从,内心却暗自泛起涟漪。 她身为戏子多年,早已习惯了舞台上下的人情冷暖,那些挑剔与刁难,如同戏中波澜,一一化作了眼底的深邃与识人的精准。周婉夫人,这位府中的新贵,她一眼便能辨出其非池中之物,非轻易可触其锋芒。 于是,春花笙心中暗自盘算,只愿在这深宅大院之中,与周婉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碍于盛宁致的主动邀请,她不好拒绝。 两个人走到巷口,这条巷子颇深,一旁是住人家的小门。 马车在前面继续跑着,周婉早已下车,站在原地看着车走远,才拎起裙摆小步跑到一户人家前敲门。 门开了,出来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壮汉,直接将周婉打横抱起,转身回去。 春花笙因为震惊而瞪大眼睛,她低声道:“夫人,婉姑娘、与人私通?” 第55章 奸夫 盛宁致找了附近的一家酒楼,在二楼包下一间屋子。 她和春花笙坐在里面,长月和碧如端来茶水,给她俩各自倒了一杯。 盛宁致一边品茶一边留心春花笙的反应。 如果是想尽可能的捂住此事,那她很可能和周婉是一伙儿。 如果想告诉赵清叙,则反之。 两个人安安静静,谁也没说话。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长青。 长青回来禀告道:“小姐,吉祥姑娘,我已经跟附近邻居打听清楚了。那个男人叫张武,是两个月前搬来这里居住的,他平时一个人住,邻居和他不熟,基本不怎么不说话,所以也不知道张武靠什么谋生。” “两个月前?”盛宁致低语:“周婉也是两个月前入府的。” 春花笙闻言,满脸的不可置信:“老爷待她不薄,她为什么要与人私通?” 盛宁致长长叹口气:“两个月前张武就搬到了京城,说明他和周婉早就有私情,甚至可能比老爷认识周婉还要早。毕竟老爷是三个月前去扬州办公事邂逅的周婉。恐怕,老爷才是那个插足者。” 春花笙垂着眼睛,问:“那怎么办,要告诉老爷么?如果不告诉,对老爷太不公平了,可是如果告诉了,老爷会伤心……” 春花笙一厢情愿的把赵清叙置于两难境地。 盛宁致无奈的一笑:“会生气,但是未必会伤心,老爷现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他把延续香火视为头等大事,周婉不能生育,对他来说没价值。” “……夫人……”赤裸裸的现实被盛宁致剖开摆在春花笙面前,令她再度陷入一种困扰之中。 这些几天赵清叙对她的浓情蜜意几乎让她忽视了这个问题,今天却接二连三地受到冲击。 盛宁致道:“其实想一想,老爷也很可怜,被周婉戏弄于股掌之间,什么都不知情。” 春花笙闻言,心中更是烦乱如麻。她紧蹙的眉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与挣扎,仿佛正置身于一场无形的风暴之中,四周皆是混沌与不解。 “夫人,要是我生的不是儿子,老爷会不会也对我视如草芥?”春花笙问。 原来她还在纠结这件事。 盛宁致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妹妹,我能看得出来,你很爱老爷。” 春花笙沉思片刻后,点点头。 “我跟着戏班走南闯北,见过很多人,看过很多事。老爷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以真心相待,视我如珍宝,愿意给我名分的男人。”春花笙陷入对二人初识时美好的深深怀念中。“我是真的很爱老爷,但是夫人,我从没想过和您抢什么,您永远都是赵家的主母。” 盛宁致道:“如果你这么爱老爷,你愿意他被蒙在鼓里么?” “夫人,我……我……”春花笙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进退维谷。 盛宁致起身,对她道:“我们找个地方等周婉出来吧,等她出来,我们再去戏班。” 一个多时辰后,张武打开门,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才让出地方,周婉钻了出来。 周婉刚走出门,又被张武拽回怀里,紧紧搂着,贪婪的嗅闻她的头发。 “婉儿,既然姓赵的对你不好,你不如随我私奔,我不介意你能不能生孩子,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走吧。” 周婉安抚他情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对我的心,天地可鉴。但是我跟着他才有银子拿呀,再说,我才在赵府呆了两个月,银子都没攒多少,我们怎么走呀。张武,你等我再攒点银子,咱就走。” “好,我都听你的。”张武回答。 周婉和张武又耳鬓厮磨半天,依依不舍地才离开。朝巷子口走去。 等张武关门回去,张家斜对面的一户人家打开门,露出盛宁致和春花笙的脸。 在马车上,盛宁致的语调中满是愤慨,道:“看来周婉和奸夫是要从赵府捞笔钱再远走高飞。” 春花笙:“夫人,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不想老爷伤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老爷既不受骗又不生气?” “妹妹是宅心仁厚,我很欣慰老爷能娶到你。我想,由你告诉老爷,老爷应该会好接受一点。” 盛宁致一步步把揭发周婉通奸的事情交给春花笙,让她感觉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见春花笙沉默不语,盛宁致继续道:“况且,周婉此人,心机深沉,绝非善类,她若不在赵府之内,于你而言,实则是避开了诸多是非,实为幸事一桩。我实难预料,假以时日,你若为老爷诞下子嗣,那周婉又会如何兴风作浪,其手段之毒辣,实非你我所能轻易揣度。” 春花笙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我要告诉老爷,让老爷定夺。” 春花笙什么心思也没了,她跟盛宁致商量,能不能改日再去戏班。 盛宁致自然答应。 长青驾车,朝赵府而去。 赵清叙下朝回来,听赵杰说春花笙和盛宁致出去闲逛,心情大好。 看着两个人相处的亲如姐妹,明天又要和达塔人谈合作,这次真是家庭事业双丰收。 赵清叙换了衣服去书房,前脚刚到,后脚春花笙就来了。 “你不是和夫人出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清叙轻声问道。 春花笙神色严肃,她亲手管好书房的门,转过身来,似心揣大事。 “怎么了?是夫人给你气受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出头。”赵清叙伸手搂过春花笙。 春花笙却从挣扎出来,面对面,郑重其事道:“大人,我今天和夫人出去,竟然遇到一个熟人。” 赵清叙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好奇:“哦?可是戏班中的哪位同僚?” 春花笙轻轻摇头,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缓缓吐出二字:“婉姑娘。” 赵清叙不解。 春花笙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大人,婉姑娘她……竟与人私通,行那苟且之事。” 言罢,她的眼中既有对赵清叙被蒙蔽的同情,也有为自己与未来孩子清扫前路的决绝。 她观察着赵清叙的反应,生怕他会伤心难过。 赵清叙眸子一沉:“你可有证据?” “我和夫人亲眼瞧见的,也知道那奸夫所住之处,更是打听得知奸夫是两个月前到的京城,婉姑娘不就是这个时间跟老爷回来的么?” 赵清叙在盛宁致、春花笙和周婉的为人之间,自然是相信前两位的。 他握紧拳头,道:“你把地址告诉我。” 第56章 七出之条 盛宁致坐于如意亭的阴影之下,亭外翠竹轻摇,初秋风携带着一丝丝凉意,拂过她细腻的脸庞。面前,一壶凉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轻提壶柄,细流如丝,缓缓注入白玉杯中,随后一抬手,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清洌中带着甘甜,恰似她此刻的心境,既冷静又决绝。 长青根据碧云的消息,通过跟踪周婉发现,她几乎是每三天就要出府一趟。尤其是在春花笙确定进府后,她似乎更加放纵。 算好日子,摸清规律,盛宁致邀请春花笙一起外出游玩,就是要拉着她做目击证人。 借春花笙之口,揭发周婉通奸的事实。 如意亭是盛宁致第一次见周婉的地方,她要在这里听周婉毁灭的消息。 春花笙步履匆匆奔着盛宁致而来。 “夫人。” 盛宁致抬起头:“坐。” 春花笙满脸的忧虑:“大人给奸夫抓回来了,但是奸夫不认,不过听赵杰说在奸夫的家里发现了赵府的食盒。大人命人给婉姑娘捆了起来……夫人,不会出人命吧?我看大人特别生气,把书房的东西都给砸了。” 春花笙有些后悔,她不想看赵清叙如此愤怒。 盛宁致安慰道:“等老爷把气出了,就好了,你要是不告诉他,他岂不是更可怜?不仅要戴绿帽,赵府的财物还要被奸夫淫妇惦记。妹妹你是为了老爷好,老爷懂你。” “嗯……”春花笙仍然忧心忡忡。 柴房,周婉被捆绑在屋柱上,赵杰站在一旁,双手捧着一把皮鞭。 赵清叙脸色涨红,他质问:“你和奸夫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跟着你从扬州来的京城?!” 周婉嘴角带血,她一言不发地别过头,不看赵清叙。 “怎么不说话!我对你不好么!你居然敢私通!”赵清叙一巴掌扇在周婉脸上。“你和我回京城,就已经准备好从我这儿骗点钱再跟奸夫远走高飞是不是!” 周婉慢慢转回头,道:“你所说的好,就是纵容你娘与盛宁致联手,对我下那断子绝孙的狠毒之药?赵清叙,你的心,比那寒夜里的冰还要冷硬,你真不是个人。” 说完,周婉朝赵清叙啐了一口。 “我不嫌弃你是妓女你就应该感恩戴德,我娘没有说错,要不是给你下了药,你是不是还要把奸夫的孩子算在我头上!”赵清叙气得不行,伸手掐住周婉脖子。 周婉因为难以呼吸而不自觉的挣扎,赵杰见状不好,赶紧上前阻拦。 “老爷,别给真掐死了。” 赵清叙这才松开。 “那个奸夫我也给抓来了,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俩死在一起!” 周婉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悄无声息地渗出,却丝毫未觉疼痛。她的眼神复杂,有愤怒,有悲伤,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道:“你敢杀我,就不怕淳亲王找你要人么!” “什么?”赵清叙一愣。 周婉哈哈大笑:“我是淳亲王买下送给你的,不然你以为你随身带的一百两能买到我?” 赵清叙蹙眉,心里在揣摩周婉的话是真是假。 “淳亲王为什么要把你送给我?” “因为淳亲王想拉拢你,赵清叙,我劝你动我之前先端量端量,你敢不敢动!” 如意亭。 赵清叙远远看见盛宁致和春花笙坐在一起,他琢磨片刻还是走过去。 春花笙见到他,立马起身,关切的开口,默默的察言观色:“大人……” “我有事要和夫人说。”赵清叙道。 春花笙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懂事地点点头,轻轻欠身,悄然退至一旁。 盛宁致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怎么了,老爷。” 赵清叙负手而立,神色凝重而复杂,缓缓言道:“周婉之事,若依古法,通奸之罪当受浸猪笼之罚。然我赵家素来讲求家丑不可外扬,故而我思忖再三,决定采取更为隐秘的方式处理。我打算将周婉软禁于府中一隅,隔绝外世,令她不得再踏出府门半步。夫人,你以为此策……是否可行?” 盛宁致闻言,秀眉轻蹙,目光中闪过一丝忧虑与不解,轻启朱唇,只唤了一声:“老爷,我们也有其他办法处理掉周婉而不被人知道的,把她留在府里,岂不是碍了老爷眼?” 赵清叙摇摇头:“夫人之心,细如发丝,为夫感激不尽。不过此事倒也不必过于介怀,我不见她就是。” 盛宁致迟疑片刻,答应:“那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老爷放心,我定会处理妥当。” 赵清叙闻言,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夫人在侧,我自然是放心的。” 家丁的动作粗暴而急促,吱呀一声,那扇斑驳的柴房木门被猛然推开,一股夹杂着霉湿与柴火味的空气迎面扑来。在昏暗的光影中,周婉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弱与无助,她伤痕累累,背靠着一堆凌乱的柴火,蜷缩着坐在地上,双眼因突如其来的声响而猛地睁大,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绝望,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盛宁致立于门外,双手交叠于腹前,举止间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雕琢,落在周婉的心头,激起层层涟漪。 “周婉,你触犯家规,七出之条,按律当受浸猪笼之罚。然,老爷念及旧情,慈悲为怀,决定网开一面,饶你性命。但惩罚亦不可免,自今日起,你将被幽禁于偏室之内,不得踏出半步,以儆效尤。” 周婉抬头看着盛宁致问:“张武呢?” 盛宁致面无表情,冷漠的开口:“一个死人,你就不必问他的情况了。” 第57章 不爱任何人 她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哀婉,反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早知如此的从容:“随便吧,我早就和他说过了,要是被赵清叙发现,他会被浸猪笼的。” 盛宁致见状,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周遭的家丁退下,转眼间,昏暗的柴房内仅余她与周婉二人,静谧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与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老爷不杀你,是因为淳亲王,不过你与人通奸,淳亲王肯定是不知道,你说,要是把你放出去,淳亲王能不能让你苟活于世?”盛宁致嘴角勾勒出一抹玩味十足的笑意,。 周婉的眼眸倏地圆睁,仿佛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击中,愣怔了许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缓缓道:“在你和赵清叙身上,我总算是看明白了权贵之间的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赵清叙根本就不爱你,可出了门就把我是淳亲王的人这件事告诉给你。他看中的是你的智慧,哪怕你不能生孩子,太傅之女身份的加持,你可以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不像我,被亲人卖给青楼,注定一辈子凄惨。” 盛宁致道:“你身世凄惨不是你陷害别人的理由。” 周婉反问:“我构陷谁了?我一进府就被你和赵清叙的双亲害得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又受针插十指之刑,锥心刺骨。我到底构陷谁了!” 她的声音逐渐升高,近乎歇斯底里,每一字都像是从心底迸发而出,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愤怒,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激荡起层层波澜。 盛宁致冷笑,道:“既然你带着目的接近赵清叙,为什么还要与人私通?” 周婉闻言,面色微滞,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赵清叙不仅不爱你,他也不爱我,就算是现在的春花笙,他也不爱。他只是一个把传宗接代刻在骨子里的世俗男人。如果我能生下一儿半女,我就能在赵府站稳脚跟,可我不能,我早晚会被他抛弃。张武是我在花盏楼时候认识的男人,他是花盏楼的打手,头脑简单却孔武有力。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真心爱我的男人。你知道,那种没有亲情、没有爱情的日子多难熬么?你一个千金小姐,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周婉,你不是我,你又怎知我不知道呢?”盛宁致缓缓开口。“罢了,不说这个了。周婉,淳亲王命你接近赵清叙,都让你做过什么?” 周婉的声音轻柔而坚决,如同晨风中摇曳却坚韧的竹叶。“你不必问我,我不会说的。你要是想把我送出府,我也无所谓。我早就重负难当,死也是一种解脱。能死在他手里,我死得其所。” 盛宁致重重地出口气,道:“我还会再和你谈的,一会儿有大夫来给你看伤,赵清叙不知道,现在他已经把你全权交给我负责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差人和我说。” 柴房的门被门口的家丁打开,盛宁致离开后,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如果赵清叙碍于萧韶光的面子,没有杀了周婉,那说明他也想找萧韶光做自己的靠山。既然如此,盛宁致非要从周婉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盛宁致朝院外走去,赵杰跟在她身后,小声问道:“夫人,那个奸夫怎么处置?” “先送京城府的大牢。”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盛宁致辗转于柔软的锦被之间,思绪纷飞,难以觅得安眠的缝隙。终是难耐这无边的清醒,她轻叹一声,缓缓起身,指尖轻触桌案,点亮了一盏昏黄而温馨的烛灯。 烛影摇曳。 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憋闷,她轻启朱唇,无声地叹息,随后起身,缓缓推开了身旁的一扇窗棂。夜风携着外界的清新与凉意悄然涌入,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沉闷。 然而,就在这不经意的瞬间,一抹异样的身影悄然映入眼帘——围墙上,竟端坐着一个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突兀而神秘。 盛宁致的心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双眸圆睁,满是不可置信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 墙上的人翻身下来, 一袭流光溢彩的锦缎长袍,袍身以深蓝为底,其上绣着繁复精美的云水纹图案,衣襟两侧,以金线勾勒的龙纹若隐若现,龙首高昂,龙尾蜿蜒。发丝被精心束起,几缕碎发随风轻扬,温润如玉。 居然是萧韶九。 “你……你……”盛宁致过于吃惊而说不出话来。 萧韶九笑着朝她而来,翻窗直接跳进屋里。 盛宁致后退几步让出位置。 “闲来无事,我来看看你。”萧韶九道。“这是你的房间?” 目光流转间,他不由自主地环视起这方静谧的空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探究的光芒。 盛宁致的心中微微一颤。 她的内室只有赵清叙来过,甚至还是一年前的事,萧韶九就这么出现在这里,让她既感意外又略显局促,却也碍于礼数,难以直言不适。 “不知王爷此行,可有要事相商?”盛宁致试图引导话题,以缓解眼下的微妙气氛。 萧韶九从怀里掏出个纸包,递给她。 “杏仁酥,你尝尝。” 盛宁致接过:“谢谢王爷。” 萧韶九眸光温柔地掠过盛宁致那抹不经意间染上的绯红耳廓,心中不由泛起层层愉悦的涟漪,道:“明天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特地同你说一声,明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 盛宁致点点头。 “对了,周婉,就是赵清叙从扬州带回来的青楼女子,因为与人私通被赵清叙发现,现在软禁在府中。赵清叙没有杀她,是因为她是淳亲王的人。” 萧韶九眯起眼睛:“看来,萧韶光是非要拉拢到赵清叙不可,居然布局都布到了扬州。赵清叙虽然是枢密使,可绝非重要到需要他费尽心思的地步。” 萧韶光到底要做什么? 第58章 皇城司 盛宁致静立片刻,眸光深邃,终是缓缓开口,语气中满含庄重与决绝:“王爷,若赵清叙与达塔人暗中勾结,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淳亲王,那你还要查下去么?” 萧韶九闻言,沉默如夜,未置一词,周身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霜笼罩,让人难以窥探其心中所想。 盛宁致见状,轻轻叹息,语气中透出一丝理解与宽慰:“王爷不想趟这浑水,我能理解。” 萧韶九望着盛宁致的双眼,声音沉稳而富有磁性道:“淳亲王平日仗着父皇器重,行事张扬无度,出于兄弟之情我处处忍让,但是他若勾结达塔,做了卖国贼,身为大回子民,我定不能绕过他。” “沈离的双亲找到了吗?” 萧韶九道:“嗯,他们被囚禁在蔡亭家的后院,蔡亭对他们还不错,没有为难于他们,一日三餐好生供应。我已经派人暗中保护,等明日我会安排一场大火,用两具乱葬岗的尸体趁乱置换出他们。眼下还不能让沈离抽身,所以只能借此掩人耳目。” “嗯。王爷说的是。” “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了么?”萧韶九并不放心,“等我们找到能扳倒赵清叙的证据,你就和离,答应我。” 盛宁致点点头。 第二天,赵杰为两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领路,从正门进入赵府,三个人朝着赵清叙的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盛宁致正在给临行前的赵管家准备了一些礼物,五个木质大箱子放在地上。 让他带回去给顺心和赵凛。 赵管家与妻子,眼含泪光,双膝轻触地面,行跪拜之礼,向盛宁致表达感激与敬意。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如同潺潺溪流,温暖而真挚:“多谢夫人的厚爱,这份恩情,我们赵家定当铭记于心,永生不忘。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盛宁致轻声回道:“赵管家在赵府勤勤恳恳做事八年有余,实乃府中不可多得之瑰宝,要不是得不能阻拦你们一家团圆,我是舍不得赵管家你走的。” 话音刚落,长青慌慌张张从外面进来,“小姐,不好了,皇城司的人给赵府围住了!” 盛宁致噌得站起身。 皇城司不受三衙辖制,乃直属皇帝的特务机构,探查军中情状,预防阴谋扰乱。他们所到之处必,无不预示着风云将起。 前世盛府被灭门,就是皇城司执行的。 是萧韶九安排的么?他居然能调动得了皇城司? 盛宁致赶到前院时,赵家老两口已经在在那儿了,面容紧绷,眼神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焦虑与不安,仿佛心中正被无形的重石压着,每一缕呼吸都透露出沉重的负担。 就在他们惊慌无措时,看见了盛宁致,两个人好像抓到救命稻草,赶紧上前。 “儿媳妇,你看看,这是怎么了?” 盛宁致发现,赵清叙并不在。 “老爷呢?” 赵大娘道:“已经让人去找了。” 盛宁致这才抬头打量着眼前列成一排的黑色官服穿黑色官靴,中间背对着她们站着一个男人。 “我是赵府主母,盛宁致,敢问这位皇城司的大人,何故率众环伺我赵府周遭,莫非府中有何不解之事,需得如此阵仗相询?愿闻其详,以免误会横生,伤了和气。” 男人听见她自报姓名,转过身来。 盛宁致觉得他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男人刚要说话,赵清叙匆匆赶来。 “高大人。”赵清叙认识他,是高老将军的小儿子高璟翊,去年加入皇城司任副使。 高璟翊态度冷漠,道:“赵大人可算是来了。” 皇城司因为直接听命佑德帝,行事间自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傲然,而大臣们大多选择明哲保身,与之保持微妙的距离,以免无端卷入那不可预测的漩涡之中。 “高大人带人将赵府团团围住,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盛宁致想起来了,是那天在路上救下那对兄妹时遇见的人,高誉的小公子。 只是那天看起来整个人纯真质朴,与今日之傲慢形象大相径庭,令人难以将两者轻易相连。 高璟翊缓缓而言,语调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凝重:“河北路有一杀了十口人的死刑犯在押解途中杀了官差出逃,我们一路追踪,有人看到此人是潜进赵府,为了保护赵府上下的安全,我特地带人来搜捕恶徒归案。” 言罢,他目光如炬,扫视四周,继续问道:“赵府的人都在这儿了么?” 赵清叙热脸贴了冷屁股,态度也淡了下来,“我让管家查查人数。” “赵杰,看看还有谁没来。” 赵杰哈着腰,连声应道。 空气中似乎弥漫开一股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老爷,赵府上下一百零一口人都在这儿了。” 盛宁致听见后,小声道:“老爷,周婉怎么办?” 赵清叙的面色瞬息间沉了下来,仿佛乌云蔽日,当众被盛宁致提起,他没好气地回答:“一个贱人,就在后面呆着吧。” 高璟翊自然是听到了,他挑眉问道:“周婉是谁?怎么不过来?” 赵清叙脸色铁青,“她是……” “犯了七出之条的一个疯女子,把她带过来,会污了大人的眼睛,还是让她在后院呆着吧。”盛宁致。 高璟翊抬抬眼皮,嘴角一抹玩味地笑:“七出之条?” 好在他也不继续深究,对身边的人说道:“一会儿搜查的时候,可以忽视掉一个……疯女人。” “是,大人。” 得了命令的侍卫门随即散开,准备搜查。 赵清叙心中一紧,急忙唤道:“且慢!” 高璟翊眉宇轻挑,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哦?赵大人何故如此慌张?莫非这府中,当真藏着什么不宜见光的秘密?” 赵清叙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缓缓道:“高大人言重了。我自问行事磊落,并无任何不可告人之事。只是,此番搜查突如其来,未及向外界澄清原委,恐会生出诸多不必要的误会与猜忌,对朝廷、对大人、对我赵家,皆是无益。” 高璟翊哈哈大笑几声:“皇城司执行公务,还需要征得赵大人的同意么?” 第59章 蟊贼 盛宁致静立一旁,在纷扰的场景中显得格外沉静。 赵大娘此刻眼中满是对未知情境的忐忑,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盛宁致,声音细若蚊蚋:“咱们家,会平安无事的吧?” 盛宁致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耐,她轻轻侧目,那眼神中满是对身旁人无知打扰的淡淡不悦。她压低声音:“既然没有窝藏杀人犯,就不要拿出这种心虚的样子,真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就说不准会不会身陷囹圄了。” 赵大娘惊愕之色溢于言表,她难以置信地望着盛宁致。在她记忆中总是温婉贤淑的儿媳,此刻竟冷漠的可怕。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赵清叙和高璟翊相对而立,高璟翊轻轻一侧身,目光穿透赵清叙的轮廓,落在了不远处春花笙的身影上,对赵清叙心里厌恶至极。 上次他跟高璟行去戏院看戏,去得晚了结果找错雅间,他门也没敲至今闯进去却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衣衫不整的在卧榻之上。 高璟翊惊愕之余,连忙歉声连连,匆匆撤退。 这时高璟行的侍从出来迎他,他快步离开,走进高璟行的雅间后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个露出侧脸的男人不是枢密使赵清叙么? 一妻一妾还不够,跑去梨园之内与戏子厮混,高璟翊心中唯有鄙夷。 再加上萧韶九同他说,赵清叙很可能窝藏达塔人,让他带人来搜,高璟翊就更为愤慨。 他暗自思量,若赵清叙真与达塔人有染,那便是背叛了这片土地与信仰,此等行径,岂能容忍? 足足小半个时辰后,皇城司的人汇集道前院,其中一只小队押解两个男人从后院过来。 赵清叙回头,倒吸一口冷气。 赵大娘慌了,真坏了,杀人犯还真跑他们家来了。 “大人,这两个男人是我们在后院的枯井中发现的。” 高璟翊打量着两个男人,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赵大人的府上?” 话音未落,一旁的赵清叙,脸色铁青,怒意难掩,他猛然踏前一步,厉声喝问,仿佛要穿透夜色,直击二人灵魂深处:“说!你二人究竟是何人,又是何时潜入我赵府?若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无情!” 两个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其中身材较为高大的说:“我们是贩卖牛羊的商人,弄丢了卖牲口的银子,就想着来赵府偷一点。” 高璟翊斜睨一眼赵清叙,观察他的反应,对男人说道:“大白天穿着锦袍来枢密使的府邸偷盗?你偷到什么了?” 男人摇头:“还没有机会的手。” 高璟翊:“这么说,你和赵大人不认识?” 赵清叙闻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愤慨与庆幸交织的情绪:“确是素未谋面!今日若非高大人及时援手,我这府邸怕是要成了贼影偷偷之地,而我,竟浑然未觉。家中女眷众多,若是真让这两个宵小之徒藏匿至夜深,后果不堪设想!” 言罢,赵清叙拱手作揖,再次道谢。 高璟翊根本没接赵清叙的话,他盯着男人,突然上手将男人的腰带扯下。 翻过一看,果然有达塔人的图腾——一对鹿角。 “你们是达塔人。”高璟翊道。 男人强装镇定:“我们是大回子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璟翊将腰带的背面展示在男人面前,道:“达塔一族,自古以来便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者,鹿角是他们最古老的图腾,后来随着生活生产方式的改变,他们逐渐定居下来,于是图腾从鹿角改为现在的玉米。但达塔人仍然很喜欢鹿角图腾,会在吃穿用度上使用鹿角作为装饰。” 他目光如炬,落在男子腰带上那细腻的鹿角刺绣之上,语气温和有力:“你腰间这条束带,内侧巧手绣制的鹿角图案,精细而古朴,你敢说你不是达塔人?” 一旁的春花笙听着,忽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但她迅速冷静下来,恢复如常。 高璟翊把腰带扔给一旁的侍卫,对赵清叙道:“此案涉及到达塔人,不可不重视。赵大人,我会先把这两个人带回去,你也更衣随后到皇城司吧。” 赵清叙:“好,既然我府上出现了达塔人,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愿意配合皇城司的调查。” 高璟翊带着侍卫押解两个达塔人离开。 赵大娘见状,心中大骇,连忙踉跄几步,紧紧抓住赵清叙的衣袖,眼中满是焦急与不解:“怎么回事儿啊,咱家怎么出现达塔人了呢?他们不是跟咱关系一直都很不好么?儿子,你要不要紧啊,皇城司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我看那人一点也没把你放眼里?你这去了还能平安么?” 赵清叙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以安其心。“娘,您且宽心。皇城司乃是朝廷重要机构,只对皇上负责,平日监察百官,护卫皇城,非等闲之地。至于那两人,乃是案犯,孩儿只是奉命行事。娘放心,孩儿会小心行事,定能全身而退。” 盛宁致走过来,“是啊,娘,老爷清清白白,此番前往皇城司,不过是例行之举,定能安然无恙归来。虽然皇城司之名在外,常伴酷刑之议,但老爷身为枢密使,位高权重,他们自是不敢轻易以刑求之法相迫,定会以礼相待,查清原委。” “啊?”赵大娘几乎要哭出来,“怎么还有酷刑呢?” 赵清叙耐着性子,再次温婉而详尽地阐述了一遍,字句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终是耐心耗尽,他轻轻却坚决地抽回被纠缠的手,留下一抹淡淡的无奈,转身步入内院,更衣。 盛宁致带着长青与长月回到主母院,院内静谧,只余微风轻拂竹叶的细碎声响。长青心中暗自思量片刻,终是决定将自己所见的微妙之处告知小姐。 “小姐,刚才我注意到春花笙,她听到鹿角的时候,神情很紧张……但是几乎只有一瞬,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眼花了……”长青迟疑着说道。 第60章 和离? 春花笙回到内室,开始翻找上次捡到的小木牌,但是已经不见了。 心中暗自思量,怕是已被赵清叙取走了。 她坐在床边,努力回忆小木牌上的宝石形状。 确是一对精致非凡的鹿角宝石,晶莹剔透。 春花笙搞不清楚是不是巧合,但她知道现在沉默是金,稍有不慎,便可能将赵府卷入未知的漩涡之中。 主母院。 盛宁致听到长青的话,她思考片刻道:“如果你没有看错的话,那就是春花笙在府里看到过鹿角图腾,不过她是不可能承认的。” 她轻抬手,目光转向一旁的长月,“证据我们还是自己找,长月,你去把陈嬷嬷叫过来。” 夜幕降临,赵清叙还是没有回来,赵大娘和赵老爹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他爹,不能真有什么事儿吧。”赵大娘抬眼望着天上的月亮:“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咱家怎么偏偏遇见这事儿了。” 赵老爹坐在圆桌旁,一只手撑在桌面上,“你去把儿媳妇找来,她没办法,她爹肯定有办法。” 赵大娘:“对啊,我去找她,咱求人家怎么能找她过来呢。” 赵老爹不以为意:“清叙是她丈夫,丈夫出了事,不该她回娘家找人想办法么?那是她的本分!” 赵大娘心急如焚,闻言不禁轻叹,边迈着急促的步伐走出屋门,边低声碎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个虚礼。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才是正理。” 赵大娘到的时候,盛宁致正在吃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吃得下去饭。”赵大娘悲天怆地,形势如此紧迫之际,盛宁致还能吃得下去饭? 盛宁致一脸坦然:“不吃饭会饿,娘,您吃了么?要不也吃点?” 赵大娘哪里吃得下去,她拍拍桌子:“清叙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你倒是赶紧给找人问问啊。不是说皇城司那地方会刑讯逼供么,他们是不是对清叙用刑了?清叙从小都没干过重活儿,他身子骨不行,哎呀,儿媳妇你赶紧去趟盛府。” “去?”盛宁致唇边勾起一抹淡笑:“盛府是我家,怎么能用去趟盛府呢?应该是回吧。” “你可别抠字眼了,知道你念过书,懂得多,现在你夫君生死不明,你还有心思在这儿说笑。” 盛宁致的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又散开,仿佛是在审视自己内心的波澜,她反问道:“难不成叫我陪他去死么?不过也是,如果他真被做实了通敌叛国,赵府都得跟着他死,爹娘和我都逃不过。” 赵大娘被吓蒙了。 愣了半晌反应过来,哭天摸地:“怎么会这样啊,我儿子是被冤枉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天大的冤啊。” 盛宁致重重的放下筷子,发出声响,吓得赵大娘一愣。 “哭得晦气。”盛宁致淡淡的说道。 赵大娘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盛宁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救出老爷么?哭有什么用?我刚才让长青去找何账房,看看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都拿出去打点关系去。” 赵大娘赶忙点点头,“对,对,儿媳妇你说得对。” 这时,长青带着何账房匆匆进来。 “夫人,老夫人。”何账房拱手作揖。 盛宁致问:“现在府上能拿出多少钱?” 何账房道:“回禀夫人,府中即刻可调度的银两共计三千二百两白银,另有黄金五十两,以备不时之需。” 赵大娘闻此数目,眼眶微红,手中帕子轻拭眼角,满含忧虑地望向儿媳:“这些……还够吗?” 盛宁致秀眉微蹙,目光深邃,似是在权衡利弊,随即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坚决:“怕是不够,此等关头,这些数额恐难以解燃眉之急。”言罢,她的目光掠过赵大娘耳畔那对闪烁光泽的金耳环。 “娘,你屋子里还有什么金首饰么?拿出来一起凑凑吧。” 赵大娘爱子心切,一边点头一边伸手摘耳环。“行,凑一凑。” “周婉那儿是不是也得看看?”赵大娘忽然想起周婉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呢,肯定能有不少好东西。 盛宁致道:“我差人去找找。” 赵大娘起身要往外走:“我去找吉祥,让她也拿出来。” 看着赵大娘离开,盛宁致思忖着,当年盛府给赵清叙翻新府邸的银子是一千五百两,后来又送来不少奇珍异宝。 估计就给赵清叙算三千二百两和五十两黄金吧。 至于这些金首饰,等再拿回来就说托关系人家少要了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赵大娘带着丫鬟再次来到盛宁致的堂屋,说自己已经凑了一小箱子的金首饰。 丫鬟打开箱子,里面金灿灿的一片。 原来赵清叙只对自己抠搜,自己的金首饰大多都是从娘家带来的,赵清叙这两年间很少给过她定做手势。 “对了,我上次送给周婉一套珍珠首饰,那个能卖上价,在这里面么?”盛宁致忽然想起。 本来打算用这套独一无二的珍珠耳环做诱饵,使周婉的奸情曝光,哪儿想到后面又来了个春花笙,正好让盛宁致有了‘傀儡’可以用。 再独一无二的耳环也没有活生生人证好用。 况且还是一个正得宠的人证。 这么一说,赵大娘也想起来了,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但是在她屋里没找到。不行,我得再去找找,儿媳妇,你先拿着,赶紧去吧。” “好。”盛宁致也不想耽误,万一赵清叙被放回来怎么办? 吩咐长青去备车,盛宁致带上长青和长月朝前院走去。 马车朝着盛府奔去。 时间紧,盛宁致和盛容珩大概说了一下情况,让他先把这些银票收了,至于其他的情况,等她以后有机会再解释。 听到赵清叙被皇城司带走,甚至是和达塔人扯上了关系。 盛容珩的心绪顿时如被乌云遮蔽,眉宇间凝聚起一抹化不开的凝重。 他缓缓转身,目光深邃而复杂地望向身侧的女儿,声音低沉充满无奈。“宁致,既然你们二人之间情愫既已随风而逝,徒留名分不过是空壳一副。不如和离吧。” 第61章 游僧断言 盛宁致沉默半晌,道:“我心里有数。” 盛容珩长叹一口气,他坐在太师椅上,慢慢抬头看向女儿,终于主动提及当年尘封已久的那件事。 “其实,你的天资远在宁轩之上,可惜为父轻信了那云游僧侣的谶语,‘此女非凡尘之物,未来或将搅动乾坤,与日月同辉’,一念之差,而断送你一生幸福。当年我急于将你许配予赵清叙,心中所念,皆是避祸求安。那时,太后正于权贵之家寻觅适龄女子,欲为太子添置侧妃,宫中风云暗涌,我深恐那游僧的预言成真,将你卷入权谋漩涡。才私心作祟,以为将你托付于草根出身的赵清叙,便能让你远离是非,得以在平淡中寻得一生安宁。” 盛容珩握紧拳头:“可惜,所托非人。” 盛宁致:“爹,嫁给赵清叙,当时我也同意了。我很仰慕他是状元郎,文采飞扬,胸中锦绣。我也曾真心付出,对他带回的女人视为亲妹,一手帮她在赵府站稳脚跟。我总想着,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至少我是自由的,我可以畅快品读,不管看什么,都没人会反对。” 闻言,盛容珩脸色因为羞愧而涨红。 在盛宁致年少时,盛容珩坚决地将她隔绝于书海之外,认为女儿家应安于闺阁,无需沾染笔墨尘埃。后来他虽然是松了口,让盛宁致与弟弟一起念书。 但这份恩赐,却也伴随着枷锁。盛容珩只允许女儿阅读温婉贤淑、三从四德之类的典籍进。每当盛宁致试图触及国家兴衰、政治风云的古籍时,都会遭遇父亲严厉的拒绝。 有一次盛宁致偷偷翻阅《资治通鉴》,结果被盛容珩无意撞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与失望,将书籍尽数烧毁,只留下一句“女儿家,当以相夫教子为本分,这些治国平天下的学问,非你所应涉猎!” “爹,我只是一个女子,怎么可能‘与日月同辉’呢?” 盛宁致声音颤抖,眼眶边缘渐渐染上了一抹绯红。 “……宁致,是为父对不起你。”盛容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愧疚,低垂下眼帘,睫毛轻颤。 盛宁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爹,我要先走了。我回去以后会和赵家人说是您打点关系,银票您收起来,当年您给赵清叙银子修缮府邸,这些就当是他还给您的。” 盛容珩有太多问题想问女儿,可到了嘴边,他猛地一顿,他的干涉并不能真的为女儿带来保护。 “嗯。”最后他轻轻吐出一字。 赵府的马车留在盛府门口,盛宁致在后院另换乘一辆不带盛府标志的马车在黑夜的掩护下,直奔善亲王府。 身穿连帽披风的盛宁致在李淮序的带路下,来到花厅,萧韶九已经等在那里了。 “王爷。”盛宁致轻声唤道,一边摘下帽子,满眼的凝重与焦急。 萧韶九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马上恢复正常。 “半个时辰前我去过皇城司,那两个人已经被确定是达塔人,尽管他们与赵清叙之间,彼此矢口否认认识,但此事干系重大,非同小可,皇城司依法行事,决定暂留赵清叙至明晨,以待进一步详查。”萧韶九道:“赵清叙出来后肯定会找萧韶光,我们且不急于插手,静观其变。” 盛宁致很清楚,在和达塔勾结这件事上,萧韶光目前还是不知情的。 赵清叙未必会去找萧韶光求助,毕竟事情已经败露,萧韶光再想利用赵清叙做棋子也只会是避之不及,怎会轻易涉足。 一会儿回去得想个办法促成这件事。 “我跟赵清叙的母亲说,赵清叙很可能会被用刑,她害怕了,让我出来找我父亲走关系。我刚才已经去过盛府,大概说明了情况。一会儿我回去就告诉他们,赵清叙明天早上就能平安回来。”盛宁致道。 萧韶九道:“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我这边已经找到一些端倪,你身处赵府,又是一介弱女子,绝对不要以身犯险。” 盛宁致点头应下。 萧韶九看出她的敷衍,忧心忡忡,生怕她在查找证据时被赵清叙发现而危及性命。 “王爷,您和高大人是熟识的关系么?”盛宁致问道。 萧韶九应道:“嗯,他父亲是高誉高老将军,当年我初入军营,便是得蒙高老将军亲自指点,授我武艺,教我兵法。” 盛宁致闻言,眉头微蹙,追问道:“如此说来,皇城司若欲对朝中重臣施以灭门之刑,是否非得天子圣谕不可?” 萧韶九沉吟片刻,答道:“确是如此,国之重器,非圣意不可轻动。然而,陛下心怀仁德,非万不得已,绝不轻启杀戮之端。即便真有触犯天威者,大抵也是降旨令其家族远徙边陲,以示惩戒,既显皇恩浩荡,亦留一线生机,不让血脉断绝。” “差不多已经过了亥时,我要回去了。”盛宁致打算先安抚赵家老两口情绪,等找个机会去赵清叙的书房一探究竟。 萧韶九很想送送她,可话到了嘴边亥时没能说出口。 他有什么资格呢。 “保重。”千言万语,最后只剩这句。 为了逼赵清叙和萧韶光联系,萧韶九安排高璟翊‘打草惊蛇’。监视赵清叙和萧韶光的这段时间,他并没有发现萧韶光知道赵清叙勾结达塔人的线索,甚至如果不是盛宁致说的萧韶光与之有关,他可能要怀疑告诉他这话的人了。 但,是盛宁致,他信。 退一步说,萧韶光与太子为敌,德妃又处处压皇后一头,萧韶九也该做点什么了。 第62章 劝谏 赵府之内,夜色温柔地铺陈开来,一室静谧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灼。 盛宁致告诉赵家老两口和春花笙,明天一早老爷差不多就能回来,并且没有被用刑。 此言一出,三人面色骤缓,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仿佛久旱逢甘霖,心田之上瞬间绽放出希望的绿意。赵家老两口相视一笑,长出一口气;春花笙则是双手交叠于胸前,闭目轻祷,心中默念着对赵清叙平安无恙的感激与祈愿。 “谢天谢地,我就知道,皇城司也不能冤枉好人。”赵大娘边说边双手合十,虔诚地向着虚空轻拜数下。 盛宁致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眉宇间满是忧虑,:“好像没那么简单,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赵大娘想了想,她挺直了腰板,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决:“清叙是我生的,他的品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清白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即便是要调查,咱们也无需惧怕,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嗯。”盛宁致应道,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等赵家老两口都回去休息,盛宁致悄悄来到春花笙的院子。 春花笙也没睡,只是换了衣服坐在罗汉榻上发呆。 听见陈嬷嬷说夫人来了,春花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匆匆自阶前翩然而下,迎上前。 “夫人。” “我来看看你,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盛宁致柔声说道。 春花笙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匆匆自阶前翩然而下,这种时候还想着我。” 春花笙闻言,眼眶微湿,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只是轻轻颔首,声音略带哽咽:“多谢夫人挂念,您为老爷东奔西走,劳心劳力,还想着我。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盛宁致掏出手帕为她拭去泪水:“不许这么说。” 两个人一起走到软榻旁,坐下。 等陈嬷嬷关上门离开,盛宁致神色凝重,低声道:“妹妹,老爷早就告诉我,你是淳亲王送来的,但是我才知道,周婉也是。” “什么?”春花笙闻言,眸光骤亮,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你竟全然不知?”盛宁致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轻轻叹息,“正因如此,即便周婉犯了与人私通的滔天大罪,老爷也未曾轻易取她性命, 春花笙摇头:“我不知道,我第一次听说。” 盛宁致继续道:“这么看,淳亲王对老爷很是关照。所以我琢磨,等老爷回来,能不能让老爷去找淳亲王求情。” 春花笙一介戏子,对朝中之事全然不知,她很认真的听盛宁致说话。 “妹妹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皇城司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并且皇城司只听命皇上一人,其他人,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皇城司都是眼睛在上,从不给面子。老爷这次被抓,肯定不会是偶然,他们很可能已经盯上老爷一段时间了。”盛宁致情真意切,言之凿凿。 “我相信老爷是清白的,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和达塔关系越发恶劣,边境交战在即,皇城司肯定是所有行动的,哪怕他们明知道是冤枉的,为了能向上头交差,草菅人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春花笙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寒风中摇曳的烛火,微弱而忐忑。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突如其来的慌乱,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忧虑与不安。 慌张地问道:“那怎么办啊,夫人,老爷会不会有事?” 盛宁致眉头紧锁:“我也担心这个。等老爷出来,他要是能去找淳亲王求助还有缓,就怕老爷秉持一身正气,自视无亏,不去找淳亲王,届时,若有人蓄意构陷,凭空加诸罪名,那后果便是难以预料。到时候别说淳亲王了,玉皇大帝来了都没办法了。” 盛宁致看向春花笙:“妹妹,你现在正是老爷面前的红人,等老爷出来,你可一定要劝劝他。” 春花笙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我知道,夫人,我肯定会的。” 盛宁致拉过春花笙的手,轻拍两下:“老爷有你,真是天大的幸事。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是我让的。” “这是为何?夫人一片丹心,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 盛宁致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虽挂着赵府主母的虚名,实则不过是因了太傅千金的身份罢了。老爷心里早就没有我了,言语过多,只怕徒增他的厌弃。” “夫人……” “罢了,我早就释然了,老爷不爱我我不强求,我爱老爷就行了。” 从春花笙的院子出来,盛宁致回去换了一件衣服,又一个人去了赵清叙的书房。 结果在院门口竟然看见了赵杰。 赵杰此时靠着月门,坐在一只小板凳上,昏昏欲睡。听见有脚步声,他一个聚灵,马上醒过来。 见来者乃是盛宁致,赵杰心中大石悄然落地,轻舒一口气:“是夫人呀,吓我一跳。” 盛宁致狐疑的目光打量着赵杰:“现在是特殊时期,你怎么在这儿?” 赵杰恭敬地答道:“回夫人,老爷临行前特意嘱咐,要我严加看守书房,以防不测之人趁机嫁祸。因此,我便在此月门之旁,摆了一张简陋的凳子,丝毫不敢懈怠。” 盛宁致十分赞同:“你行事周全,确是老爷的得力助手。我过来,也是担心有人栽赃,想要亲自查看一番。老爷的顾虑,果然周全。” “是呀,那两个人是跟老爷来谈玉石生意的,谁知道是俩达塔人,老爷这是遭人陷害了。”赵杰的语调中满是对老爷遭遇的同情与不甘。 盛宁致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老爷先前分明言明不识二人。再者,他们怎么会和老爷谈生意?" 赵杰拍打自己的嘴,小声嘀咕:“瞧我这张嘴,瞎说什么呀。夫人,那我偷偷和您说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老爷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杰道:“老爷近日忧虑府中开支浩大,仅凭朝廷那点微薄的俸禄,已是捉襟见肘,难以维系府上日常的体面与开销。老爷说,他经人介绍,想做玉石生意,那行业利润颇丰。对方给老爷介绍过来两个商人,就是今天被带走的那两个人。老爷让我负责接待,还跟我说,不许告诉第三个人,以免老太爷老夫人还有夫人您担心。” 盛宁致思忖,他这是要为自己从达塔人那里获取的卖国财进行洗白。 但是府上的账目并没有不对,所以,他的钱到底放在哪儿了? 第63章 中秋节 盛宁致回到自己的主母院,心中暗自思量,换上压在箱底的那件家丁衣服,决定从书房的后窗进去。 赵清叙的书房和里面的内室相连,书架将书桌和床隔开。 成亲的第一年,盛宁致经常来这儿看书,后来赵清叙给她买了三马车的书籍,帮她在主母院也修建出一个单独的书房。 现在想来,不会是从那时候起,赵清叙就开始在书房藏秘密了吧。 盛宁致的动作愈发轻盈而谨慎,她细细搜寻着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透露真相的线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木质家具特有的沉静气息,并没有令她放松,反倒是越发紧张,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盛宁致屏住呼吸,等外面再次安静下来,她才反应过来,是寅时到了。 府里的家丁会在寅时更换一次院中的烛灯。 书架上的书都被盛宁致翻找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 她的目光投向内室。 第二天早上,赵清叙回来了。 等盛宁致赶到花厅时,赵大娘和赵老爹已经给坐在椅子上的赵清叙围了起来,春花笙站在对面。 “儿子,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调查清楚没有?”赵大娘捧着赵清叙的脸,心疼极了。 赵清叙拍拍母亲的胳膊:“没事儿,他们没有证据,只是怀疑,我能理解,毕竟现在我们和达塔关系紧张。” 赵大娘叹气:“皇城司的人太野蛮了,你怎么可能干卖国的勾当呢,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 盛宁致迈步上前:“老爷一生光明磊落,行事问心无愧,他们若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便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任谁也休想往老爷身上泼这等污水。” 赵清叙闻言,轻轻颔首,眼神却闪烁:“夫人言之有理,世间万物皆需凭据而立。既然他们手中空无一物,仅凭臆测与谣言,又怎能撼动我赵清叙半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当坦然以对。” “赵杰,你吩咐厨房做些老爷爱吃的。”盛宁致吩咐着。 “是,夫人。” “妹妹,你服侍老爷沐浴更衣,一会儿饭好了,吃完饭再休息。”盛宁致看向春花笙。 “好的。”春花笙点点头。 等赵清叙和春花笙离开花厅,盛宁致对赵大娘道:“今天是中秋节,往年我都是中午回盛府探望双亲,陪他们吃一顿饭,今年……家里出了事,我就不回去了。” 赵大娘摆手:“回去吧,亲家老爷帮清叙这么大的忙,往年都回去,今年能不回去么。” 盛宁致:“那我就回去了,下午我会早点回来。” “嗯,帮我们给亲家老爷带个好,这次多亏他了。” 在赵大娘心里,不管多少钱,只要能救她儿子就行。 春花笙的内室,赵清叙坐在浴桶中,春花笙坐在外面帮他洗头发。 “大人受罪了。”春花笙鼻子一酸,委委屈屈。 赵清叙道:“他们不敢对我用刑,只是一晚上没睡,确实累了。” “这事儿就算是完了么?” “皇城司还会继续调查,三个月之内如果找不到证据,他们就必须结案。没事的,吉祥,不怕,我又没做过,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春花笙忧心忡忡:“可是,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要是有意针对老爷,蓄意陷害呢?咱不能不防呀。” 赵清叙脸色沉了下来。 他当然清楚,自己并非清白,要是被皇城司找到那本账册,赵府上下至少会被判流放边疆。 皇城司为什么会在达塔人来之后马上就上门? 难道有人出卖他了? 是沈离? 就在他愣神时,春花笙说的话,他注意到三个字。 “淳亲王。” 赵清叙立马反问:“你说什么?淳亲王?” 春花笙轻声‘嗯’了一声。 “大人,世事险恶,人心难测,我们得未雨绸缪,早做筹谋。拜访淳亲王,求得他的一臂之力,能为我们化解不少危机。” 赵清叙闻言,眉头深深锁起,目光深邃,仿佛在衡量着每一个字背后的重量。他静默不语,心中却已翻江倒海,春花笙的提议如同暗夜中的一抹亮光,让他看到了希望,却又不得不谨慎考量其中的利害与风险。 春花笙不敢在说话,小心翼翼的观察这赵清叙的反应。 空气都要凝固了一样。 “我会再考虑一下。” 盛宁致回到盛府,在堂屋看到正在和盛容珩说话的萧韶九。 她一愣,然后轻提裙摆,步伐轻盈而端庄,于门槛前微微驻足,随后以一种恰到好处、温婉而不失礼仪的姿态,向二人行了一记万福礼。 “见过王爷,父亲。” 萧韶九投过来一记温柔的目光,微微颔首。 “宁致回来了,太好了。你娘亲与我,心中还暗自忧虑,恐你今年佳节难归。”盛容珩说完,让管家去跟夫人禀报一声,女儿回来了。 盛宁致缓缓步入堂屋,步伐中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后的宁静,轻声细语道:“赵清叙今早已经回去了。我与他母亲提及,今日乃中秋佳节,团圆之日,我要回来与双亲共聚天伦,共享家宴。她母亲因为儿子回来心情好,就答应了。” 盛容珩道:“王爷刚才都和我说了,宁致,原来这段时间是王爷在暗中鼎力相助。” “此言差矣,”萧韶九眸光温柔,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润如玉的笑意,轻轻转向盛宁致,“我与盛小姐,乃是盟友,彼此扶持,共克时艰。盛小姐的智勇与牺牲,更是让我深感敬佩。盛小姐为了家国大义,不惜大义灭亲,此等胸襟,实乃巾帼不让须眉,我萧韶九在此,真心实意的敬佩。” 李淮序从外面进来,端着两个盒子,一大一小。 萧韶九道:“这个大盒子是父皇每年赏赐给皇子的特制月饼,上面这个小盒子是我上次答应给你的桂花糕。” 盛容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迂腐,为什么感觉萧韶九的话和眼神,似乎……有些暧昧呢? 第64章 另一个人 肯定是自己年纪大了,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是这种相处方式。 盛容珩心中暗自沉吟。 “谢谢王爷。”盛宁致道。 说完,盛宁致看向父亲,迟疑的问道:“我和赵清叙的事情,爹您还是不要让我娘知道,我怕她担心。” 盛容珩捋着胡子点头:“嗯,此事兹事体大,说了反倒徒增你娘的烦恼,等什么时候你和离回来,就好了。” 盛宁致从怀中掏出半张纸,递给萧韶九:“王爷,这是我在赵清叙书房的内室里找到的半张纸,您请过目。” 萧韶九接过纸张,面色瞬间凝重如墨,细细审阅起来。待至阅毕,他语声沉稳而深沉,道:“这是他与达塔人每一次见面的时间和对方给他的银票数额?” 盛宁致道:“上面记录了两次见面的时间,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这张纸撕开分别放?既然他这么小心谨慎,那就应该直接毁掉。不过那半张我还没有找到。” 萧韶九拿着纸,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纸背,陷入沉思。 “难不成做这件事的,除了赵清叙还有别人?” 盛宁致道:“还有一件事,赵清叙见那两个达塔人说是要做玉石生意,以解决府里的开支用度,但是府里的收支都是合理的,所以我在猜,赵清叙有一笔黑收入藏在了外面,或者他以后想做更大的卖国勾当。” 萧韶九正要说话,盛母和盛宁轩来了。 随后,盛家的家宴开始了。 席间萧韶九敬盛容珩,敬盛母,自然的好像他是这家的人一样。 盛宁轩在旁边看着,不解,挠挠头。 赵府。 洗漱更衣后,赵清叙在春花笙的花厅吃了饭。 让赵杰准备厚礼,他要去拜访淳亲王。 今天是中秋节,他其实早就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去一趟淳亲王府,哪知昨天被皇城司带走一天,平添了几分波折与遗憾,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悦与无奈。 “大人,此行至淳亲王府,定要与亲王殿下深谈一番,那您一定要和淳亲王好好说说,争取到他的支持,皇城司对您还能有所顾忌。” 春花笙不放心,一只手搭在赵清叙的胳膊上。 赵清叙轻轻拍拍,应下。 赵清叙和赵杰朝着大门走去,两个人刚出大门,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从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正是蔡亭。 蔡亭下车后对赵清叙先是行礼,随后神情紧张的靠近赵清叙,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赵清叙闻言眉头紧锁,问:“尸体找到了么?” 这个时候沈离的双亲在大火中丧生,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赵清叙不得不好好琢磨琢磨。 蔡亭回答:“找到了,仵作验过,确实是五十岁上下的一男一女。” “真的是沈离的双亲?” “是真的,大人。”蔡亭道。 赵清叙:“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沈离。” “可是,再过几天就是他们父子书信的时候了……这怎么办?” 赵清叙想都没想,道:“我来临摹。” 赵清叙当年寒窗苦读时,为了赚钱,曾帮书画店的老板临摹一些受损的名家作品,这些作品可能因为受潮、被虫蛀,通常会损坏几个字或者部分画轴,赵清叙就定期去铺子里做修复,来赚取念书的费用。 “行了,你回去给这件事处理好,别让外人知道。沈离虽有过,但他父母是无辜的,出了这种事情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赵清叙言语中满是不耐烦。 “是,大人。”蔡亭躬身行礼,直至赵清叙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缓缓直起身来。 蔡亭站在原地好久,神色复杂。 淳亲王府。 萧韶光正抱着小儿子在后花园看湖里的锦鲤,听到乔管事禀告赵清叙求见,萧韶光原本还笑呵呵的脸瞬间冷了下去。 “这时候,他来肯定没好事儿,说我不在府,让他回去。” 乔管事身后的家丁听见后应声离开。 萧韶光把小儿子还给棋妃,和乔管事说道:“他被皇城司的人带走,你怎么看?” 乔管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才开口:“皇城司办事向来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赵清叙未必真就是通敌卖国。我今天派人去和周婉联系,想打探一番,结果发现周婉联系不上了。” 萧韶光蹙眉:“怎么回事儿?” “我已经差人去赵府门口找个小厮给点银子问问情况了,但是可能是昨天皇城司去过赵府,赵府今天很安静,没有合适的机会。” “周婉这颗棋子八成是废了,从她被下断子药和针插十指,我就对她失望了。一个连自保尚且艰难,何谈成事之人,留着也没用。这事儿你紧盯着点,务必要调查清楚,有必要的时候,杀了她。” 萧韶光的目光如同寒夜里的冰刃,冷冷地吐露着决绝之语。 前段时间郭永年受自己指使贪污朝廷的赈灾银,好巧不巧被萧韶九发现,不过因为金额少,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是平生事端已经让他很烦心了,结果拉拢赵清叙这儿又出了波折。 看来,自己的另作打算了。 赵清叙没想到自己吃了闭门羹,他身上还是颇有文人的傲气,被王府家丁草草回复,甚至都不是刚才的乔管事。 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等上了马车,忽然冷静下来,说不定淳亲王真的是不在府里呢,今天是中秋,宫里也要办宴席,肯定是进宫了,明天再来吧。 盛宁致坐上马车从盛府回赵府,路上驾车的长青低声对车厢内的盛宁致道:“夫人,对面是老爷的马车。” 盛宁致闻言,黛眉微蹙,随即轻轻抬手,示意长青停下马车。 赵清叙原本好好坐着,突然感到马车停了,他还以为是到赵府了,结果车夫告诉他是夫人。 盛宁致已自另一辆马车中优雅步出,轻盈而庄重。 反观赵清叙懒得下车,只打开车门,勉强露出笑脸。 “夫人这是去哪儿了?” “老爷可能忘了,每年中秋节的中午,我都会回盛府陪爹娘吃饭,今年我本不想回去,是娘劝我应该探望父母,所以我才回去一趟。爹娘都很担心你,我对他们说老爷身正不怕影子斜,没事的。” 赵清叙尴尬地扯扯嘴角,“对,岳父岳母不必担心。” “老爷,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没在家多休息休息呢?” 第65章 起疑 赵清叙尴尬的咳嗽一声,吃了闭门羹的窘迫袭上心头。 “想去趟宫里,看看有没有堆积的公文,结果走了一半意识到今天是中秋,还是回家多陪陪夫人和爹娘吧,所以就又折回来了。” 盛宁致瞧出他的尴尬之色,于是道:“既然老爷也回府,我们坐一辆车吧。” 赵清叙心中暗自思量:若真上了车,那车中没送出的礼物,岂不是要被发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他一时之间,进退维谷,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让盛宁致上车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怎么了老爷?”盛宁致眼含笑意,语调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实则心中已如明镜般透亮。 “没事,上来吧。”赵清叙轻轻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深意,他侧身微让,以手示意。 盛宁致依言踏上马车,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车厢内静静摆放的几个精致大盒,心 “这是……?” 赵清叙赶紧解释:“想着回来的路上准备送给岳父大人的,以表对岳父大人的一片孝心与敬意。” 盛宁致道:“老爷有这个心就好,老爷昨日蒙冤,不如我们差人给云峰禅寺送去,以作香火钱,为老爷祈福,盼赵府上下平安。” 赵清叙当然不想把这个东西送给盛容珩,今天上午听赵大娘说,为了疏通关系,府里能拿出来的资金全都拿出来了。 “行,等我差人去送。”赵清叙想,到底送没送去,盛宁致也不知道,先这么应下吧。 盛宁致点点头:“嗯,我回头就让长青带人送去。” “不用吧,夫人,长青是你的人,还得服侍你呢,这等琐事,随意指派府中其他下人前往便是。”赵清叙今儿本就不顺,这下子更是脸色难以保持平和。 “我身为府中主母,自当尽心竭力。您公务繁忙,这等琐事就交由我来打理吧,也好让您无后顾之忧,专注于更为重要的事务之上。”盛宁致微笑着说道。 赵清叙难以在推拒,只好答应。 回归赵府,赵清叙缓缓步入书房,身形带着几分沉思的凝重,静坐其间,让赵杰去把沈离找来。 言罢,赵清叙复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书房内只余下窗外偶尔传来的竹叶摩挲声。 半个时辰后,沈离的身影如约而至,步入书房。 赵清叙轻倚桌沿,修长的手指不经意间以指甲轻叩桌面,发出细微却节奏分明的声响。他语调平缓,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沉稳,缓缓问道:“皇城司昨日来赵府抓人,这事你可知道?” 沈离始终垂着头:“刚才赵杰同我说,我才知道。” 赵清叙抬手示意他坐。 “沈离站着就行。” “沈离。”赵清叙起身,绕着他走了几步:“我与他们见面的时间地点,只有你知道,你怎么看?” 沈离抬头看向赵清叙,脸上满是诚惶诚恐:“大人,我的双亲还在您手上,我怎么敢出卖您?” 赵清叙细细审视着沈离的神色,那份诚挚与急切,似乎并非轻易能伪装出来的。他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由得为之一动。 见赵清叙的神色未有全然释然,沈离突地膝行向前,重重一跪,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大人,请您务必相信我,沈离纵有千般不是,也断不会以家人性命为代价,行那背叛之事。我的忠诚,天地可鉴,望大人明察秋毫。” 赵清叙缓缓移步至座前,轻轻落座,目光深邃,似在权衡,又似在探寻:“既然不是你,依你之见,此事症结何在?” 沈离缓缓仰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深思,“大人,现在我们大回和达塔关系紧张,皇城司抓捕达塔人也是情理之中,可能真的就是凑巧。” 前路不明,赵清叙愁眉不展。 沈离继续道:“依在下浅见,大人此刻宜采取避其锋芒之策,有什么安排您吩咐我就行了,我一介草民,他们很难怀疑到我身上。达塔人正急欲窥探我军之秘,此等时机,正是我们手中筹码价值倍增之时。这种时候我们才能把东西卖上价儿。” 赵清叙看向沈离,心里琢磨着他的话。 沈离神色凝重,语带急切地说道:“大人,时不我待,过了这关键时间,一切都晚了。” 为了补上疏通关系而花的银子,赵清叙终是轻轻颔首,应允了沈离的提议。 盛宁致回到主母院后,长青去送马车。 她换好衣服出来,看赵杰送来的晚上家宴菜单。 都什么时候,吃的还挺好。 熊掌、鱼翅……“怎么还有这个?”盛宁致的目光落在‘猴脑’上。 盛宁致气不打一处来,让长月去把赵杰喊来。 长月刚出去,长青回来了。 他行至盛宁致身旁,刻意压低嗓音,仿佛生怕惊扰了周遭的宁静,轻声细语地在她耳畔呢喃:“小姐,方才陈嬷嬷寻我,私下透露了一桩事……” 盛宁致闻言,秀眉不由自主地轻轻蹙起,宛如远山含黛,添了几分忧虑之色。她微微颔首,示意长青暂且按下此事,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我已摘掉,暂且搁置一旁,待会儿再细细商议。我找了赵杰过来。” 没一会儿,赵杰跟着长月小步匆匆进入主母院的月门。 “夫人,您找小的。”赵杰面带微笑,语气中满是恭敬与殷切。 盛宁致把菜单扔到赵杰身上,神情不悦:“菜单是谁定的?” 赵杰闻言,心头猛地一紧,连忙躬身,捡起菜单,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回禀夫人,是小的疏忽,擅自做主安排了这份菜单,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夫人明示,卑职即刻改正。” 盛宁致的目光在赵杰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深邃而复杂,似乎在审视,又似在思量:“猴脑和熊掌,你不觉得残忍么?” “这……这是老太爷和老夫人点名要的,说是只听过,没吃过。” 盛宁致:“现在府上是特殊时期,还是不要如此铺张浪费,叫别人瞧见了,一顿饭就几百两,还真以为老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第66章 心之所向,终难自控 赵杰犯难了。 不加这几道菜,老太爷和老夫人是肯定不乐意的,可是加了,夫人又不同意。 “夫人……要不您跟老太爷老夫人说说?小的不过赵府的下人,实在做不了主呀。要不,夫人能亲自与二老沟通一二,定能寻得两全其美之法。” 盛宁致斜睨着赵杰:“赵杰,你在赵府这么多年,要不是这次赵管家举家搬走,你还真就没有机会翻身,你知道么?” 赵杰闻言,心头微颤,察觉到夫人言语间的不悦,连忙收敛神色,以一抹极尽细腻与谦卑的笑容,轻声细语地回应:“夫人之垂青与提携,实乃小的此生莫大的荣幸与福祉,此情此恩,小的定当铭记于心,永生永世,不敢或忘。夫人要是有用得着小的地方,您一定尽管吩咐,上刀山下油锅,小的在所不辞。” 擅长投机取巧之人,总是把这些冠冕堂皇的感激之词背的滚瓜烂熟。 盛宁致反倒笑笑,透出一股轻蔑:“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不管是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小商贩,还是衙门里各司其职的差役,再或者是一个家族里的众生,有人的地方一定会分三六九等。那为什么偏偏你就要屈居人之下呢?如果你不想想这个问题,你可能以后连管家的位置都不保。老爷说不定会提拔其他什么人来顶替你。” “夫人……求夫人明示。”赵杰扑通一声跪下,言辞真切,恳求盛宁致的指点。 盛宁致道:“就比如说府上现在捉襟见肘,不能铺张浪费,但是你要怎么决定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老太爷老夫人的呢?人,得识时务,知道站谁才是前途光明。赵杰,这世上不存在绝对的中立,所谓的两边讨好,不过是两边都不是人。” 说完,盛宁致的眼神中蕴含着深意,缓缓与赵杰那略显谨慎的目光交汇,然后转身回到堂屋。 留下赵杰反复琢磨盛宁致的话。 与此同时,萧韶九为了参加晚上宫里举行的宴席,申时一过,他便到皇后的寝宫请安。 皇后见到萧韶九满心欢喜,让黄嬷嬷去端上来一些西域进贡的葡萄给萧韶九吃。 “你最喜欢吃葡萄了,今年进贡的葡萄不多,听说是那边遭了天灾,产量锐减。不知道你收到葡萄没有?”皇后关心的问道。 萧韶九笑笑:“收到了,确实比往年少。儿臣又给别人分了一些,府里剩得更少了。韶安呢?还没到么?” 皇后轻叹一声,言语间带着几分宠溺与无奈:“他呀,已经到了,只是我让他先去给德妃请个安,毕竟今日是阖家团圆之时,母子情深,总该有些体己话要说。韶安这孩子,还是如没长大的孩童一般任性,百般推脱不愿前往,直到我略微责备了几句,才勉强应承下来,带着几分不情愿踏出了门槛。” “母后,您就是太宽宏大量,但人心似海,您的善意未必能换来德妃的感激。既然韶安不想去,那就不要为难他了。”萧韶九道。 皇后道:“其实,母后也是一点私心的。” “此话怎讲?” 皇后看了一眼只剩他们母子二人的内室,道:“你父皇本就生性多疑,现在对太子是越来不信任,我总担心他会废太子另立储君。如果那样,不如早些和德妃拉近关系,说不定以后对太子能有帮助。” 萧韶九眯起眼睛:“母后,您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废太子可不是小事。” 皇后反问:“难道你忘了你父皇就是前朝太子被废后另立起来的储君么?还有你皇爷爷的皇位,也是逼宫得来的。” 萧韶九沉默不语。 皇后语含深意,继续说道:“有几桩事,也难怪你父皇心生不悦。太子于苏州之地,擅自营建宫苑,其布局陈设,竟与京城中的如意殿别无二致,仿若孪生。此宫,本是他游幸江南时的休憩之所,却耗资巨大,历时五载春秋,方得竣工。其间,百姓受累,伤亡数以百计。试想,如此行径,焉能不触动你父皇敏锐多疑之心?他怎能不对太子此举,心生疑虑,暗自思量呢?” 这件事,前段日子被萧韶光和七皇子萧韶秀联名上奏,参太子私建宫殿之事,佑德帝震怒,令太子闭门思过一个月不得出府。 “韶光不一定是好人,但是太子这件事确实大错特错。”皇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萧韶九心情也跟着低落,他知道皇后对太子的感情,这不仅是她的血脉相连外甥,更是她这些年身处后宫最想保护的人。 “母后答应过康皇后的,会照顾好太子……” 萧韶九安慰道:“母后,我会竭尽所能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这件事肯定会寻得转机。父皇对太子其实心存慈念,偏爱有加。废储之念,绝非父皇轻易所动,母后切莫过于忧心,伤了凤体。儿臣定当全力以赴,护太子周全,让母后心安。” 皇后吃惊的看着他,她清楚萧韶九,于朝堂风云间犹如一缕清风,向来保持中立。他从不轻易涉足权力的漩涡,既不刻意亲近任何一位重臣,亦不无故疏远,那份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让他在众多皇子与朝臣间显得尤为独特。 萧韶九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为国尽忠,拒绝卷入权力争斗。 所以萧韶九的话着实让皇后意外。 “韶九,你……” 萧韶九笑笑:“中立是我的态度,在处事时要保证客观公正的态度,可我的心已然有了偏爱,我可能不能保持中立了。” 皇后凝视着他,那双历经沧桑却依旧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解的光芒。“母后愚钝,未能窥透你心之所想。” 她的话语中透着几分自责与无奈,仿佛在这一刻,她也成为了那个渴望理解儿子内心世界的普通母亲。 “但是,母后知道你是最让母后放心的儿子。” 萧韶九郑重的点点头,“儿臣一定不会让母后失望。” 第67章 宴 皓月当空的中秋之夜,皇城的琉璃瓦顶沐浴着银白的光辉。 城墙上,灯笼如织,万盏灯火与天际的皓月交相辉映,这一天,是除了新年外全京城最亮的一个晚上。 皇室中秋宴席设在的御花园中,周围的古木参天,枝叶间漏下的月光与地面上的光影交错,形成斑驳陆离的图案。 佑德帝坐在正中央,两侧分别是太后和皇后。 太后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皇后则身着金绣衮服,端庄温婉, 德妃挨着皇后,其余嫔妃们,则是按照宫中既定的规矩,依据地位的高低,依次在两侧排开, 皇子和皇亲国戚们呈竖排,分列两边,他们身着华服,或英俊挺拔,或气宇轩昂,每一个都承载着各自家族的荣耀与期望。 佑德帝举起手中的金樽,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皇子们皆举起杯子。就在这时,皇上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今夜中秋,本是团圆佳节,但朕心难安。边疆战事频发,百姓流离失所,朕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此言一出,席间气氛骤变,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群臣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揣测皇上的用意。只见皇上轻轻放下酒杯,继续说道:“朕知尔等皆是朝中栋梁,国之根本。但国难当头,可有良策以解朕之忧,安万民之心?” 此言犹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群臣之中,有的眉头紧锁,沉思不语;有的则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一时间,整个宴席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丝竹声,显得格外刺耳。 这时,萧韶光起身。 “父皇,达塔是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常年与野兽为伴,生性残忍。儿臣认为不如以和为贵,用和亲的方式换取边境的安宁。” 佑德帝膝下儿多女少,现在还未出嫁的适龄公主只有容妃娘娘的女儿静娴公主一人。 听到这话,容妃猛地抬头看向萧韶光,对上萧韶光狡黠的笑,她又忙观察佑德帝的表情。 萧韶九冷眼旁观,容妃和德妃素来不和,因为容妃年龄小,擅长歌舞,很讨佑德帝的欢心,萧韶光的话很难说,有没有夹带私仇。 佑德帝似乎是在心里琢磨萧韶光的提议。 “韶光说的有几分道理,朕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容妃想要起身辩驳几句,却被德妃抢了先。 “皇上,依臣妾之见,和亲是最好的办法了,既能免除百姓疾苦又能避免大回因为征战而损耗的国力,不劳民伤财,实乃利国利民的良策。韶光是这些皇子里最像您的一个了,难怪能想出这般好主意。”德妃得意的目光扫视众人。 言罢,德妃看向容妃的方向,道:“容妃的大女儿静娴公主今年十五,正是适龄,生得乖巧可人,身姿宛如细柳扶风。臣妾看是最适合和亲的人选。” 容妃急了,她顾不上礼仪,忙起身反驳:“静娴才十五岁,不着急嫁人,德妃姐姐的好意我和静娴心领了。” “十五岁怎么不着急嫁人?那总不能让十岁的慧娴或者七岁的敏娴去和亲吧。”德妃道。 佑德帝一抬手,示意两人安静。 “韶九,你怎么想的。”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于萧韶九一人,好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期待的气息。 萧韶九立于众目睽睽之下,身姿挺拔,面容沉静如水,他微微颔首,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缓缓开口:“父皇,依儿臣愚见,和亲之策,虽非上策却也不失为权宜之计,有其可取之处。” “说说。”佑德帝侧身,一只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 萧韶九的话语悠悠续起,:“达塔人世代靠狩猎为生,他们崇尚暴力,一直觊觎我大回的丰沃土壤。和亲,只能暂时解决眼下的问题,难以根基稳固,非长久之计也。不如我们先采取和亲的策略,和达塔暂时修订和平条款,然后当韬光养晦,强化内政,富国强兵,静待时机。” 佑德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至于和亲的人选,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萧韶九道。 “正是此理,此事急不得,需得周全考量。”容妃得空赶紧插话。 太后眉头轻轻一蹙,语气中夹杂着威严与不悦:"容妃,后宫女眷不宜涉足朝政之事,此事自有定夺。" “是,是臣妾僭越了。”容妃低声道。 佑德帝原本严肃的脸忽然有了笑模样,他笑着对皇后道:“韶九被你教育得很好,这是你的功劳啊,皇后。” 皇后微微一笑:“龙生龙、凤生凤,韶九是皇上您的儿子,自然有几分遗传到您的优秀。” 佑德帝朗声大笑,笑声中透着帝王独有的豪迈与不羁,他宽大的手掌在空中一挥,言道:“皇后所言极是,朕的龙子,自当承袭朕之风骨,英姿勃发。” 萧韶光面色沉凝,眉宇间锁着不悦,目光如炬,直射向一旁的萧韶九。 萧韶九捕捉到这份情绪,非但不避,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温煦的微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深意与从容,触动了萧韶光心中更为敏感的弦,使得他的怒意更甚。 赵府。 等菜都摆好了,赵家五口人围坐到一起。 赵大娘眼尖,一眼看出她点名的那几道菜都没有。 “赵杰,熊掌呢?猴脑呢?” 赵大娘十分不满。 赵杰弯腰躬身,脸上堆砌起讨好的笑容道:“回老夫人的话,时下外界食材纷杂,品质参差不齐,其价不论高低,老夫人是何等尊贵,怎么能吃些不入流的食材呢?所以小的跟外面的店铺老板预定了食材,老夫人您稍等等,好饭不怕晚。” 赵大娘闻言,脸色稍缓,说:“嗯,这事儿你挂点心。” 赵清叙安抚母亲情绪道:“娘,这段时间咱们行事需得更加谨慎,若让人窥见家中饮食奢华,恐生是非。” 赵大娘不情不愿,但也没有再说话。 第68章 合谋之人 赵家的家宴结束后,盛宁致来到周婉所居住的柴房。 周婉一身麻布粗衣,坐于床沿之末,手中紧握着一只粗瓷碗,正毫无顾忌地大口吞咽着今日残余的饭菜。直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悄然接近,听见盛宁致的声音,她方才缓缓抬头,目光穿越凌乱的发丝,定格在了来者的身影之上。 “你来此有何贵干?是特地来观赏我这落魄样子,来满足你的优越感吗?”周婉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嘲讽,眼神中却难掩复杂的情绪。 盛宁致微微歪头,发出疑问:“你为什么会答应萧韶光接近赵清叙呢?” 周婉闻言,面上浮现一抹淡然笑意,她轻抬眼眸。“公子之志,在于广结天下英才,共谋宏图大业。赵清叙是枢密使,公子想要拉拢人才,有什么可奇怪的?盛宁致你是没见过达官显贵之间会互相送金银珠宝、用女人么?不过是顺应时势,慧眼识珠罢了。” 盛宁致若有所思道:“你唤他为公子,我虽不涉足烟花之地,却也略知青楼之中的一些规矩。公子二字,在你们口中,总是带着几分特别的意味,是对慷慨解囊、情意绵绵的恩客独有的尊称。” 周婉抬头看着她,“有话直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盛宁致抿着嘴巴,面带微笑:“萧韶光已经在派人打探你的消息,我猜他不会留你活口。” “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公子宅心仁厚,不可能杀我。”周婉闻言,脸色微变,却仍强作镇定,嘴硬。 她的声音虽带着几分倔强,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却泄露了心底的不安。 盛宁致道:“你若弃暗投明,我可保你周全。” 周婉把碗扫落在地,听见声音的长青马上进来,看到一地的瓷碗碎片惊呼:“小姐,您可有受伤?” 盛宁致轻轻摇摇头:“我没事,你先出去。” “是,小姐。” 周婉突然哈哈大笑:“你我年龄差不了几岁,可是境遇却天差地别,你什么都有,我却输得一败涂地。” “你嫉妒心真的很强。”盛宁致道。 “我周婉论样貌论才情,哪一点不如你,我为什么不能嫉妒。” 周婉声嘶力竭,吐沫横飞。 盛宁致道:“萧韶光杀你,多半是和赵清叙昨日被皇城司带走一事有关。你知道,赵清叙与达塔人勾结么?” 周婉狐疑的目光落在盛宁致身上。 “一旦这罪名确凿无疑,便是诛连九族,无可赦免的极刑。你在赵府一天,萧韶光就要担心一天。你说他会放任你活着么?” 周婉急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赵清叙做的错事他一个人担着,为什么要牵连到公子!” 盛宁致轻轻吐出一句:“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呢?他把你派到赵清叙身边,这个举动就已经很可疑了。当然他贵为王爷,死是死不了,但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的前途被毁,就是被你毁了。” 周婉眼眶通红,留下两行清泪。 “周婉愿意为了公子去死,绝不会牵累公子。” 盛宁致打量着周婉:“你喜欢他。” 周婉默不作声,别过头去。 “周婉,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 言毕,盛宁致轻移步子跨出门槛,步入柴房外的廊道。她的背影,在烛灯光中拉出一道温婉而坚定的轮廓。 长青紧随其后,步伐不急不缓,目光中满是对小姐的敬慕与守护。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精心铺设的青石板路,缓缓向主母院的方向行进。 盛宁致心很烦。 周婉是该死,但是她的价值还没有被提炼出来,现在要是被萧韶光杀了,盛宁致只觉得可惜。 长青小心翼翼试探性地说道:“小姐,周婉如果死活不肯说,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她死心?” 是啊,自己不就是前世对赵清叙死心了,才会觉悟么? 第二天一早,赵清叙换上官服去处理公文,走到赵府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赵杰:“赵府不是在城外有地吗?下半年的粮食交没交?” 赵杰谄笑:“这个……回老爷的话,那块地已经被卖了。” “被卖了?”赵清叙停下脚步,非常震惊。 那块地是盛容珩出钱购置的,这两年他也没过问过,只知道土地收益还是很可观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赵清叙问道。 赵杰回答:“有一个月左右了,是小的前几天清查仓库,发现里面多了犁地的农具,就问了何账房,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采购的。结果何账房和小的说,是城外的土地被卖了以后,一些多余的农具被收回来存在仓库里。” 赵清叙气的火冒三丈,转念一想,这事儿只能是盛宁致做的。 “夫人所卖之地,究竟落入了何人之手?既然地契已易主,为何府中银钱却未见丰盈,反倒捉襟见肘?” 赵杰赶紧摇头:“此事详情,小的委实不知……只道是夫人之命,不敢多问。” 赵清叙看一眼等在门口的马车,压着火儿:“我先走了,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一顿袖子大步离开。 赵杰躬身送马车远去,直至马蹄声渐渐消散在巷尾的回响中,他才缓缓直起身子。踌躇片刻后,选择赶紧去跟盛宁致禀告此事。 正在看书的盛宁致放下手里的古卷,说自己知道了,让他下去忙吧。 与此同时,赵清叙并没有去宫里处理公文,而是让马车拐入一条小巷,他从一间茶楼的后门进入,直奔二楼角落里的包厢。 包厢里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的男人正悠然自得地坐于古朴木桌之旁,指尖轻绕着一杯香茗,袅袅热气携带着茶香,缓缓升腾,与他周身散发出的淡然气质相融。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放下茶杯道:“赵兄,你找我所为何事?” 赵清叙大步流星的坐到男人对面,神色凝重,“我被皇城司盯上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当然知道,同僚之间都传遍了。赵兄,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 上来就被责怪几句,赵清叙本就气不顺,听完更是生气。 “顾文,这件事你也有份,你脱不了干系!” 第69章 移花接木 顾文感到好笑:“朝中所有人都知道咱俩有积怨,你觉得你说的话有人信?赵兄,你怎么这么天真呢?” 赵清叙猛地一拍桌子,不由的拔高音量道:“当初是你把达塔人介绍给我,你居然跟我说这话!你撇得清关系么!” “我为什么撇不清?”顾文双手抱在胸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把达塔人介绍给你?” 赵清叙深呼吸调整情绪,语气缓和很多,道:“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吵架的,合作能赚银子,我们一拍两散对彼此都不好。” 顾文坐直身子:“说吧,你想干什么?” 赵清叙耐着性子说道:“我现在联系不上达塔人了,唯一能联系上的还被皇城司抓走了,你帮我牵个线。” 顾文挑眉:“这种时候了,你还想干这危险的买卖,你是缺银子还是觉得自己从皇城司出来有本事就什么也不怕了?” 赵清叙面容紧绷,唇线紧抿:“这,你就不用问了。” 顾文见状,也不再执意追问,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罢,既然你意已决,那这次的合作,咱们就五五分账,如何?”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果决。 “你什么也没干,危险全是我一个人担着,你要拿走一半?”赵清叙的眼眸骤然圆睁,怒火在瞳仁中跳跃,他紧咬牙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顾文,你别太贪了。” 顾文一摊手:“行啊,那你就去找别人。” 赵清叙心中五味杂陈,离开的冲动如同潮水般汹涌,却又硬生生地被现实的礁石所阻。 眼下,顾文是他与达塔人之间唯一的桥梁,更是他重建信任的唯一希望。一旦失去这条线,他在达塔人心中的信誉,就如同风中残烛,早已被皇城司突然的抓捕熄灭得无影无踪。 等他经营好和达塔人的关系,就用不着顾文了,到时候还能反手将顾文检举到皇上面前,能将自己撇得更清! 于是赵清叙忍气吞声:“我答应五五分。” “赵兄,你回去等我消息。”顾文狡黠一笑,起身迈着四方步走出包厢。 赵府。 盛宁致端坐在堂屋的主座上,长月身后跟着碧云,两人一前一后迈进门。 “小姐,碧云来了。”长月在前面先行礼。 碧云自从周婉被关进柴房,她就被盛宁致委以‘重任’,安排到内院负责清扫,手下还给安排了几个丫鬟听命于她,这碧云成天美滋滋。 “碧云给夫人请安,夫人吉祥。”碧云曲腿行礼,柔声道。 盛宁致道:“碧云,你自周婉那里归来,如今在这府中,可还一切顺心如意?” 碧云娇弱地回答:“谢夫人如此挂念,碧云心中感激不尽。现在的生活碧云特别满意,每天带着几个丫鬟打扫卫生,很充实。这一切都多亏夫人的照顾。” 盛宁致似乎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好。碧云,其实今天找你来,我是有件大事想和你说……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希望你都能保密……这事儿娘要是知道了,倒是没什么,她也很喜欢你,但是我怕春花笙知道,会心怀芥蒂。” 碧云茫然地看着盛宁致,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盛宁致示意长月去关上门。 “夫人,您要说什么呀?”碧云紧张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盛宁致眸子一沉,道:“老爷对周婉仍然有感情,经常会去陪周婉,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毕竟说出去对赵家颜面有损。” “这……” “你也知道,周婉是犯了七出之条,按理说应该浸猪笼的,可老爷非但没有这么做,还留下了她。虽然她现在住的地方确实不太好……但这是给了给老太爷老夫人交代,说是等过段时间,就会给周婉接回西侧暗室。”盛宁致唉声叹气,很惆怅。 碧云垂着头,似是责怪似是嫉妒:“从青楼里能找到什么好女人,真不明白老爷怎么就对她死心塌地。这要不是周婉不能生孩子了,恐怕春花笙也进不了府。” 盛宁致继续道:“我想,既然这样,不如……” 堂屋里,盛宁致和碧云说了很久,终于,碧云的面颊染上了两朵红云,羞涩中带着几分坚定,轻轻点了点头。 她满心欢喜地应承下来,眼眸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长青在赵府的一个角落里和一个家丁小声说着什么,听后,家丁点点头离开。 家丁穿过赵府层层院落,经后门和门外一个等候在那里的男人说了几句什么。 听后,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扔给家丁,扬长而去。 家丁会去把银子交给长青,长青没有拿,反倒又给了他一块大一些的银子,叮嘱:“此事不可对任何人说,知道了么?” “知道知道。”家丁乐不叠的收好银子,作出一个封口的姿势。 晚上夜幕降临,盛宁致坐在如意亭下,四周被长青挂上了烛灯。 春花笙带着碧如和陈嬷嬷走向如意亭,两人手上捧着食盒。 “夫人,我带来了些点心和一壶桂花酒,最适合赏月的时候吃了。”春花笙笑盈盈的说道。 盛宁致摆摆手,示意她坐下:“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咱俩一起赏月,闲聊会儿。” 春花笙很开心,点点头,拎起裙摆坐下。 碧如和陈嬷嬷把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摆到桌子上。 “夫人,您尝尝这个,番石榴晒成的干,我以前跟着戏班在广东生活的时候吃过。这次是碧如出去买糕点,无意中看见的。”春花笙笑眯眯着说道。 盛宁致轻拿起一块,左右细端量:“粉色的倒是很好看,从前京城很少就这种南方水果,看来现在是商贸流通,已经能买到这边了,不过估计鲜果应该还是不行,路途实在太远了。” 春花笙点点头:“路费高,成本就高,即使到了京城,也会因为价格太高而难以被普通百姓买走。” 盛宁轻轻搁下了手中的果干,目光温柔似水,缓缓转向春花笙,那眼神中满载着细腻与关怀:“这段时间也没抽出时间问你,你……肚子里可有动静?” 第70章 你猜他会不会杀你 春花笙的心绪骤然间沉入了谷底,半晌才挤出一个苦笑,摇摇头。 盛宁致伸手覆住春花笙的手背,细声细语劝慰:“不必急于一时,世间万物皆有其时。回头我让赵杰吩咐厨房给你多做点补品,你好好养身子,肯定能行的。” 这话深深感动了春花笙,她眼眶泛红,“夫人,您真是个大好人,不仅不嫌弃我出身,还处处替我着想。” “这是我应该做的。”盛宁致微笑着回答。 这时,赵杰带着几个护院沿着游廊匆匆跑来,护院各个佩刀,将盛宁致和春花笙围在中间。 春花笙哪里见过这阵仗,她又惊又怕地起身,还不忘把盛宁致护在身后。 站在她身后的盛宁致抬眼看向春花笙。 “赵杰,你这是要做什么!”春花笙故作镇定,质问。 赵杰见状,知道春花笙是误会了,他立马带着护院跪下。 “夫人,吉祥姨娘,小的是带护院保护您二位的安全,并非起了外心。” 盛宁致语气平淡问:“出什么事了?难不成皇城司又来人要抓我们走?” 春花笙后退一步,让出位置。 赵杰沉声禀告,言语间带着几分凝重:“回夫人的话,约莫一炷香前,有人闯入府里,杀了碧云。” 此言一出,如意亭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一般。 碧云的尸体被蒙上白布,放在周婉所住柴房外的空地上。 周围站着几个衙役,举着火把,炽烈而耀眼。 因为是枢密使的府邸发生命案,郭永年亲自带队赶来。仵作验尸后对他禀告,是一刀毙命,手法娴熟,应该是专业的杀手。 听见这话,赵清叙愣了。 郭永年自然是知道他被牵扯进达塔人的案件中,眼下又出了人命,他不得不紧张起来。 “赵大人,不知道您可有什么线索?” 盛宁致从远处走过来,道:“郭大人,我府上的丫鬟被杀,你不去追杀凶手,怎么还问事主有没有线索呢?” 郭永年莫名很胆怯这位赵府主母,看着温温柔柔,可做的事情都是令人咋舌的。 “赵夫人,您怎么过来了,这儿有尸体,下官担心会惊扰了您。”郭永年大嘴一咧,嘿嘿道。 盛宁致看一眼地上蒙着白布的碧云,道:“她是我家老夫人从老家带过来的丫鬟,又不是什么陌生人,我不怕。我只想尽快找到凶手,让碧云九泉之下安息。” 言罢,盛宁致神情严肃地看向郭永年:“枢密使府上来了杀手,今天是死了一个丫鬟,明天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还请郭大人对这里加强保护。” 郭永年连声道:“赵夫人所言极是。即刻起,下官便亲自部署,增派精锐侍卫,昼夜不息,誓保赵府周全,绝不让此类悲剧再次上演。” 赵家五口人来到内院的花亭,赵杰命丫鬟赶紧给每一位主子都送来定惊茶。 “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会有人要杀碧云呢?”赵大娘满脸担忧。“清叙,是不是冲你来的?” 赵清叙此时已经冷静的思考过了,他缓缓地将目光聚焦于盛宁致身上,那眼神中既有探寻也有几分犀利。问道:“夫人,你知道碧云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婉住的柴房,而且周婉又为什么会回到她西侧暗室洗澡?家丁和我说,是夫人你准的?” 盛宁致不慌不忙的坐下,抬眸,与赵清叙的目光平静交汇,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仿佛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又或是她早已将一切布局于胸:“哦?老爷莫不是怀疑我杀了碧云?” 赵老爹和赵大娘瞪大眼睛看向盛宁致。 “不,夫人没有理由杀碧云,况且,杀一个碧云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周婉会在案发时,恰好回到西侧暗室。”赵清叙意味深长的语气说道。 盛宁致道:“老爷,周婉被关在柴房已经半个月了,该洗个澡了。老爷把她交给我,我自然是要满足她的最低需要。总不能都不许她沐浴更衣吧。” “那碧云为什么会去柴房?” 赵清叙步步紧逼,继续追问。 盛宁致不解的神情看着他:“老爷这话应该问碧云。我怎么会知道呢?” 春花笙大着胆子替盛宁致说话:“是啊,老爷,夫人不可能杀碧云,肯定是巧合而已,您这么怀疑夫人,就太不应该了。” 赵清叙没有证据,心里觉得这件事再不对,也没办法继续责问下去。 盛宁致对赵大娘道:“娘,碧云是您老邻居的女儿,这次不幸遇难,赵府理应出礼金聊表心意。不知道您看五十两可以么?” 赵大娘点点头:“五十两对寻常人家来说已经足够他们生活几年了。儿媳妇,你有心了。” 等郭永年安排好人将赵府保护起来,每个主子的院子里都配上了衙役和护院后,大家才各回各的房间休息。 一回到主母院,盛宁致换了衣服,又沐浴更衣,等她回到内室的床上,长月道:“小姐,今天晚上我就在外面的罗汉榻上陪您吧。” 盛宁致点点头:“嗯,你多铺些被子。” 长月放下盛宁致的床幔,熄灭桌子上的蜡烛,然后悄然走到外面的罗汉榻边开始铺被。 盛宁致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盛宁致出现在周婉面前,道:“萧韶光要杀你,你信么?” 周婉不语。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周婉,不如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我放出消息,你已经被赵清叙软禁在赵府内,你看看萧韶光会不会杀你。如果他不会,我就想个办法偷放你出府,如果他会,你就要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周婉斜睨着:“我凭什么和你赌。” “你不是和我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你为了萧韶光做了这么多事,他心里有没有一点你的位置么?” 盛宁致口气淡然。 周婉愣了一下,她垂着目光,沉默了。 “不敢?还是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周婉似鼓起勇气,用力全身的力气道:“好,我们赌一把。” 第71章 真心 周婉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萧韶光心里,命如草芥。 她愿意为萧韶光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死,可是,如果萧韶光怕被自己连累而对自己痛下杀手,周婉还是很难过的。 萧韶光还是不相信,自己是死也不可能出卖他的。 “我恨他不信我的真心。” 周婉对盛宁致如是道。 第一次见到萧韶光,周婉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恩客。 当周婉麻木地准备脱掉衣服时,被制止了。 “我付银子不是想要你的身体,我想要你的心。”萧韶光扇着扇子,清冷得好像从天上下凡的神仙。 周婉愣了,她哪里来的真心,真心是什么,妓女的真心? 周婉很开心自己能为萧韶光做些什么,本就觉得萧韶光高贵圣洁,没想到是王爷,是周婉别说这辈子了,下辈子也是企及不到的人。 作为花盏楼的头牌,周婉对自己的容貌非常有自信,可萧韶光要她成功跟赵清叙回京,她还是胆怯了。 太在意,就会恐惧。 周婉不想萧韶光失望。 尽管知道他们之间注定只是利用关系,可如果连这层关系都没有,她会更难过。 好在赵清叙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是一个色欲十足的男人,周婉拿下他,还是不在话下的。 “好了,我只想知道萧韶光安排你接近赵清叙,难道只是拉拢么?没有别的?你都知道些什么,你该告诉我。”盛宁致懒得听她和萧韶光这莫名其妙的‘爱情’。 周婉抬眸看着盛宁致:“萧韶光和我说的你,包括赵清叙也说过,他们都说你是太傅千金,知书达理,温柔娴熟,你真的很会装。我要是有你这般手腕,赵府主母就会是我。” 盛宁致不屑地说道:“快说。” “……”周婉微微一顿,眼神闪烁,终是开了口:“虽然他没有和我说,但是我多少知道一点。萧韶光觊觎太子之位很久了,他想通过赵清叙,构陷太子卖国通敌。” 看来,是前世这条路行不通,所以改为通过赵清叙诬陷盛容珩和太子意图谋反。 “为什么是赵清叙?”盛宁致问。“朝中这么多大臣,为何选择了他?” 周婉轻声道:“他是太傅的女婿,太傅和太子交好,当然要从身边的人下手。” 盛宁致:“你还知道些什么?”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周婉摇了摇头,侧脸望向窗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盛宁致也不追问:“好。你在赵府一天,我就尽可能的护你周全。” 说完,盛宁致转身出门。 门外一个藏在暗处的身影听见盛宁致的脚步声,跟了出来。 “王爷。”盛宁致轻声唤道。 烛灯的光亮下,萧韶九逐渐显出自己的身形。 主母院。 盛宁致坐在太师椅上,萧韶九则立于她对面,双手环胸,身姿挺拔,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似是在沉思,又似是在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王爷,您也亲耳听见了,”盛宁致的声音柔和而坚定,不带丝毫波澜,“萧韶光的最终目的,乃是直指东宫太子之位。” 她的话语虽轻,却字字清晰,仿佛每一字都蕴含着千钧之力,让人无法忽视其背后的深意。 “我父亲,恐怕难逃他的算计。”盛宁致的话中充满担忧。 萧韶九沉吟片刻,眸光深邃,终是轻声细语道:“我二十一岁被封为亲王,做了十年的闲散王爷,我无意涉足朝政。谁是太子,根本和我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为了你能心安,我愿破例。不过,我有条件。” 盛宁致一怔。 “你和离之后,若是愿意嫁给我,那么,盛府的安危,我自当视为己任,护它周全,不管萧韶光想对太子如何,他都不会动到盛太傅头上。”萧韶九的话,温柔而坚定,流淌在空气中,令盛宁致不知所措。 “别开玩笑。” 再活一次,盛宁致可不想继续做个被辜负的女人。 萧韶九缓缓逼近,直至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轻轻执起她的皓腕,那动作中蕴含了无尽的情愫与克制,低语道:“可能你不会相信,你嫁给赵清叙前,人海中我惊鸿一瞥,被你吸引。我回去后想向父皇请求赐婚,却不料世事弄人,先一步得知了你即将成为赵清叙夫人的消息。” 盛宁致用力挣脱,想抽出胳膊:“你先放开我。” 萧韶九不肯放手:“不放。盛宁致,我现在才算是清楚你为什么要和我联手,因为你是担心即使赵清叙被揭发,他身后还有萧韶光,真正要害盛太傅的人是他。所以你想借我的手,让萧韶光的狼子野心曝光于天下。” 盛宁致脸涨得通红:“即使这样又如何,太子和你不仅是兄弟,他小姨还是你的养母!你不应该保护太子么?!” “那是两本账。”萧韶九道:“我可以袖手旁观,但是现在因为你我要涉险!你应该看到我的真心。” 盛宁致压低声音:“我生不了孩子,你娶我没用。” “无所谓,我也不喜欢孩子。”萧韶九今天非要逼得盛宁致答应。 “你放开我,我们再说。” 萧韶九他轻轻一使力,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的心意旋转,把盛宁致拽进怀里。 两人的距离在瞬间被无限拉近,直至鼻息可闻,心跳共鸣。 在这静谧而微妙的时刻,他不再犹豫,吻了上去。 盛宁终是狠下心来,用力的咬了下去,直至血色悄然弥漫,仿佛是情感深处压抑已久的痛楚终于寻得了释放的出口。 这一瞬,萧韶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是深深的温柔与疼惜,他缓缓松开了她,此刻连空气都随着这微妙的变化而轻轻震颤。 “你现在要面对的一切勾心斗角,都是因为我当年优柔寡断,否则你不会变得这么不幸福。”萧韶九的声音温柔却沉重地穿透夜色,仿佛是自责的低语。 “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和你联手,是因为我喜欢你。” 萧韶九的目光藏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很清楚盛宁致所做的一切,他不想看到她生活在这种环境里。 盛宁致反问:“那我要是不喜欢你呢?” 萧韶九顿了顿:“那我就等你喜欢我,我等得起。” 第72章 第三人 夜幕低垂,赵清叙的身影孤独地镶嵌在书房昏黄的烛光中,他没有去春花笙的房间。 因为心绪如同窗外被风轻轻搅动的夜色,复杂而深邃。 直觉告诉他,是萧韶光派的人,准备除掉周婉。 以此切断萧韶光和他之间的关系。 原因就是皇城司已经发现了他。 哪怕是皇城司因为没有证据而放了他,萧韶光也怕受连累。 赵清叙知道,自己已步入了一场无法回头的棋局,每一步都需谨慎,每一子都需落得有声有色。 既然如此,那他赵清叙就要萧韶光看看,自己没有他做靠山一样能行,倒是萧韶光先后用周婉和春花笙拉拢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儿,赵清叙站起身,走向书房外。 第二天一早,早起后的盛宁致在院子里看书。 她捧着一本《战国策》,整个人却呈现放空的状态。 她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萧韶九的话。 所以他们早就见过面么? 萧韶九说的是真的么? 他怎么会喜欢自己? 已经因为错信男人死过一次,这次该长记性了吧。 赵杰匆匆自门外奔入,步伐中带着几分慌乱与无措,仿佛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搅动了主母院的宁静。 “你这是怎么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盛宁致被吓了一跳,但还要面不改色。 赵杰喘着粗气,言语间满是急切与不安:“夫人恕罪,实在是事出紧急。老爷他……老爷今晨突然下令,让周婉姑娘重新搬回了西侧那间幽暗的屋子,还言明,往后她依旧是府中的婉姑娘,待遇如初。” 盛宁致蹙眉。 西侧暗室。 盛宁致迈进花亭的门槛,身后的两个丫鬟各自拿着衣物和被褥。 周婉从内室出来,她已经换上了绫罗绸缎做的锦衣,但盛宁致还是一眼便发现了她嘴角连化妆都盖不住的淤青。 “恭喜妹妹。这是衣服和被褥,你先用着。”盛宁致身后的丫鬟把东西交给碧青和碧珠。 周婉行礼,恭敬而没有一丝情绪波澜。 盛宁致屏退丫鬟,等花亭里只剩她们两人时,周婉先开了口。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周婉道。“他想要知道萧韶光派我接近他的原因,而我,想要过上好日子。” 盛宁致冷笑:“你倒是好手段,就用这件事做筹码轻而易举地回来了。周婉,你很精明,,赵清叙被你耍得团团转。” 周婉道:“是周瑜打黄盖。各取所需,何谈耍弄?赵清叙想拿我做护身符,让萧韶光对他有所顾忌。当然,我要是死了,就另当别论。” 盛宁致盯着周婉,一言不发。 等她从西侧暗室出来,果然就碰上了要来找周婉算账的赵大娘和赵老爹。 两个人都撸胳膊挽袖子,怒气冲冲。 盛宁致拦住他们的去路,问他们要做什么。 “可不能留着周婉这个祸害。”赵大娘骂道:“她给清叙使了什么迷魂计,犯了七出之条居然也还能回来,这有些欺人太甚了。不行,我今天非得打死她这个浪蹄子。” 盛宁致细声细语道:“爹、娘,此事既是老爷亲自定夺,定有他的考量。我们若是不问青红皂白,便去寻周婉的麻烦,恐怕不妥。不如,我们先去向老爷问个明白,了解其中缘由,再做打算,岂不更为稳妥?” 赵家老两口被盛宁致这么一撺掇,马上掉转方向去找赵清叙要个理由了。 望着他俩的背影,盛宁致面露得意之色。 她不能去找赵清叙,那就让赵清叙自己的爹娘闹一闹他。 “长月,陪我出府,我想出去转转。” 盛宁致说完,步伐不急不缓,继续朝前走去。 长青驾马车到了一家茶楼。 这里的茶其实很一般,但是位置好,能看见城西的湖心河,尤其是眼下这个时节,秋风阵阵,更添惬意。 “这位夫人,您看看,要喝点什么茶?” 店小二看出盛宁致一行人穿着不凡,尤其是盛宁致气度雍容,对她的态度格外小心讨好。 “用我带来的茶,茶钱我按照你们店里最贵的付。”萧韶九的声音从包厢外传来。 盛宁致闻声看去,今天的萧韶九一身黑红色锦衣,一头青丝被一根鲜艳如火的发带轻巧束起,随风轻轻摇曳,带着几分不羁与洒脱。 “你跟踪我?”盛宁致抬眸,问道。 萧韶九微笑着否认:“是巧合,说明我们有缘。” 说完,萧韶九直接坐到了盛宁致的对面,对站于盛宁致身后的长青长月道:“我让淮序在隔壁也订了一间包厢,你们去那边休息吧。” 盛宁致冲他们轻微地点一下头。 长青长月这才退出包厢。 萧韶九双手撑在桌面上,歪着头看盛宁致,观察她的表情。 “生我的气么?” 盛宁致反问:“我应该生气么?” 萧韶九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里既没有怒意,也不见丝毫急躁,他悠然答道:“你要是不生气的话,是不是说明你同意了?”盛宁致收敛了面上的轻松,神色转为凝重,认真回应:“我没有心思和你说儿女情长。我们的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萧韶九摇头:“七情六欲是人与生俱来的,儿女情长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我确实没有心思做其他事。” “你威胁我。” “当然不是啊,我怎么敢威胁你。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的真心。” 萧韶九的目光真挚而热烈,他盯着盛宁致,继续道:“现在不说,我怕你回到盛府后,又会有了其他选择。我已经过错一次了,这次绝对不可以。” 盛宁致叹气:“你这样,我很困扰。” 萧韶九闻言坐直身子,露出一丝苦笑:“我本意并非如此。那我们说点别的,我今天找你,是想要告诉你,沈离得到达塔人新的联系方式,是赵清叙给的。” “可是,赵清叙之前联系达塔人都是靠沈离,他不应该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啊。难道……” 萧韶九点点头:“没错,勾结达塔人这件事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第73章 投靠 闻言,盛宁致蹙眉,沉吟片刻后,忽而忆起一事,把赵清叙将周婉从柴房放出来,还恢复了周婉在赵府的通房丫鬟身份的事情告诉给萧韶九。 萧韶九眼眸一沉:“看来是萧韶光派人杀周婉的事情,让赵清叙彻底认清萧韶光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他想用周婉的存在时刻提醒着萧韶光……他知道萧韶光拉拢自己想要做什么。” 说完,萧韶九说道:“现在你留在赵府已经没有价值了,赵清叙露出马脚是早晚的事儿,你应该尽快和离。” 盛宁致断然拒绝:“不行,我必须至少亲眼看到赵清叙或者周婉死在我面前我才能走。” “为什么?”萧韶九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抹不解与忧虑,他追问得更为急切:“你的目的是保护盛府保护你自己,为什么是要他俩死?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退一步说,你想看赵清叙死我都理解,周婉呢?” 盛宁致闻言,情绪似被触动,语气中多了几分焦躁与不容置疑:“此事关乎我个人,我无须向你一一阐明。” 萧韶九语含关切,轻声道,“我是担心你。” “如果我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你信么?”盛宁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挣扎而出,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决绝。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豆大的泪珠刺痛了萧韶九。 萧韶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被更深的疼惜所取代。他缓缓上前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萧韶九仿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他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地将盛宁致拥入自己宽厚的胸膛。 他的大手温柔而坚定地覆在盛宁致的后脑上,那双手,曾握剑斩敌,此刻却如此细腻地呵护着盛宁致。 “我不逼你,你想怎么做,我都无条件支持。宁致,对不起,当年我不应该放弃的。” 萧韶九喃喃道。 另一边,萧韶光派的人不仅没有杀了周婉,反倒是错杀一个小丫鬟。 萧韶光气得猛拍桌子,大声斥责乔管事的无能。 “这么简单的任务,你也能办得一塌糊涂!” 乔管事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汗水顺着额头掉落在地,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颤抖着声音辩解,刚说了一句就被萧韶光一脚踹倒在地。 乔管事立马调整好姿势,低眉顺眼地保持跪姿。“王爷息怒,小的派去的人也没想到,周婉住的柴房会突然换了人,王爷,小的再派人去,这次肯定能杀了周婉。” 萧韶光发泄出怒火后,冷静了下来,他道:“赵清叙恢复了周婉通房丫鬟的身份,他这就是做给我看,好在周婉也不知道本王让她接近赵清叙到底是为了何事。” 乔管事见状赶紧找补:“赵清叙不可能对王爷不利,他现在就是想找个靠山,皇城司没有证据,所以才放了赵清叙,其实王爷,赵清叙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利用。” 萧韶光坐回去,一只胳膊搭在桌边,沉默不语。 “王爷,众多皇子中,皇上除了您,可能就是最欣赏善亲王了。善亲王生母的那点事儿,当年可都是闹到了太后面前,很难说,皇上对善亲王的印象中还有他生母的加持。以前善亲王总是闲云野鹤,独善其身,可是最近怎么开始为了太子总和您唱反调了。王爷,不得不防呀。”乔管事赶紧转移萧韶光的注意力,不想他再揪着‘杀错人’这件事不放了。 乔管事的话说中萧韶光的心事。 以前,萧韶九总是避免和自己发生正面矛盾,后来品出来这一点后,萧韶光就放下心来,也不主动试探了。 毕竟他的目标是太子之位,给自己无故树那么多敌人,对自己也不好。 但是现在萧韶九不仅为太子出头说话,还时不时冒出来和自己唱反调,如此,萧韶光确实得重视起来。 “可是,如果赵清叙真的通敌卖国了呢?本王怎么能拉拢这样的人?”萧韶光眉头紧锁。 乔管事压低声音道:“王爷,世事如棋,局局新。若真有其事,我们不妨先以智取之,暂且借其力,以图大计。待到您荣登太子之位,局势尽在掌握之时,再行清算,除其而后快。” 王府的家丁来传信,说是赵清叙赵大人求见。 萧韶光眸子一沉。 在前院的花厅,萧韶光见到了赵清叙。 原本背对着门站立的赵清叙听见声音,立马回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萧韶光背着手,反应冷淡,“赵大人登门不知有何事?” 赵清叙笑笑:“前几日的中秋节,下官就想来拜访王爷,可不凑巧,王爷不在府。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中秋,礼数不能少,得补上。” 萧韶光缓步至主位之畔,优雅落座,目光缓缓掠过周遭,最终定格于一处:“赵大人此番心意,实属难得,本王心领了。” 赵清叙上前一步,道:“王爷,周婉虽然犯了七出之条,可她愿意改过,下官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决定饶她一次。” “哦?赵大人的这番话,倒是让本王有些不解了。”萧韶光面色微沉,眉宇间掠过一抹复杂情绪。 赵清叙见状,连忙躬身行礼,言辞恳切:“王爷莫怪,下官言辞或有不当之处。实则是,下官今日冒昧来访,实则是怀揣诚意,欲向王爷表明心迹,下官愿为王爷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以报王爷看重之恩。” 萧韶光冷笑:“赵大人现在深陷皇城司的调查,这时候来找本王说这话,本王的琢磨琢磨其中深意了。” “下官是无辜的。”赵清叙弓着身子,上半身几乎要与地面平行,情绪激动:“下官在朝中除了是太傅的女婿外,毫无依靠,所以才会被人肆意诬陷。可是皇城司拿不出证据,还是得放了下官。此番劫难,令在下深刻体悟,朝堂之上,风雨飘摇,唯有寻得坚实之盾,方能安身立命。王爷您,位极人臣,权势显赫,若得您垂青,成为麾下一员,不仅是清叙之荣幸,更是避祸趋福,免受宵小之徒无端构陷之良策。” 萧韶光没有说话,审视的目光落在赵清叙身上。 “王爷,若是王爷能帮下官洗刷冤屈,下官定能帮王爷成大事。” 第74章 这里居然有真情 赵府。 赵家老两口去西侧暗室闹了一顿,给周婉房间里的摆件基本都砸了。 内室之中,周婉静坐如莲,面色虽显苍白,却异常沉静。 春花笙立于院落门槛之外,一袭淡雅的衣裳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她望着那紧闭的房门,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转身,对身旁同样静默的陈嬷嬷轻声道:“你说,大人为什么会让她回来?” “老身不知,也许是老爷放不下她吧。”陈嬷嬷面无表情的说道。 春花笙的脸色暗了下去。 和赵清叙第一次亲密接触到现在,已经快要三个月了,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春花笙不免担心。 尤其是周婉犯了七出之条都能被赵清叙接回来,是不是真的像陈嬷嬷说的那样,赵清叙心里放不下周婉。 带着一肚子的烦闷,春花笙去找盛宁致想倾诉心中的苦闷。 听完春花笙的话,盛宁致反倒笑了。 “夫人……”春花笙茫然无措。 盛宁致道:“看来你是真心喜欢老爷。” 春花笙垂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看你为老爷对周婉的一举一动都在纠结,先前你因老爷对周婉的冷淡而心生忧虑,向我倾诉忧虑;如今,老爷将周婉迎回,你心中又是另一番五味杂陈,愁绪满怀。妹妹,我以前以为你是看中老爷的身份地位,却没想过,你竟然是为了情爱。”盛宁致道。 春花笙用手捂着胸口,尽力表明自己的心意:“夫人,我对大人从无其他所图。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像大人那般待我,温柔又霸道,还十分尊重我的想法。” “他两年之内娶妻纳妾,你已经是第三个了,你还会觉得他对你也是爱情?”盛宁致反问。 春花笙思忖许久,切切开口,“大人和我说,只要我能生下一儿半女,他就不会再纳妾。” 听完,盛宁致只觉得荒唐。 “可是,我听他说,你是淳亲王送给他的?” 春花笙点点头:“嗯,我和戏班的卖身契,是淳亲王帮忙出的银子。” 盛宁致现在看春花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想在赵府生儿育女的妇人,应该是不知道赵清叙的那些事。 “既然你对老爷痴情一片,老爷是不是对周婉还有感情,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自寻烦恼呢?” 春花笙被这话问的一愣。 “你若所求,乃是老爷的全部心神,只怕是很难实现。但若你所愿,仅是于赵府寻得一片安宁之地,那么,大可安心。老爷既能宽容以待周婉,对你,自然也是不会吝啬。”盛宁致语气温和,却字字珠玑。“不过你刚才说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还是请大夫看看吧,毕竟你也说了,老爷再不纳妾的前提是你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这话击中春花笙的内心,愣了半晌后,点点头。 “夫人说的是。” 赵清叙回到赵府,忽然想起自己随身的木牌不见了。 他的深情瞬间慌张。 仔细想一想,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了。 那个木牌是和达塔人谈事情事,达塔人送给他的。说是凭借此牌,即使是汉人,也可以出入达塔的任意场所。 赵清叙本来不想要的,可是木牌做工精细,还散发着木香。 “这种香木是我们达塔特有的品种,每年都会有少量的树干卖给大回,一般都是你们的王公贵族拿来做首饰盒或者熏香木牌,精贵的很。”达塔人如是道。 王公贵族?赵清叙身为枢密使都没有过这种东西,看来自己还是不够‘贵’。 赵清叙的出身一直是他的心病。 所以他宁愿等到二十八岁,也要通过婚姻搭上盛容珩这个高枝。 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真的融入京城的贵族圈。 这几天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竟然没有发现木牌何时不见了。 本来也不怕掉在府里的哪个角落,但是经过上次皇城司来人,高璟翊说出鹿角是达塔的图腾,府里的人当时都在,如果他们谁见到了,肯定会想起高璟翊说过的话。 赵清叙直冒冷汗。 等他赶到春花笙所住的房间,春花笙正靠着窗户发呆。 “吉祥。”赵清叙刚准备开口问她有没有看到鹿角木牌,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春花笙听见声音,从游离的状态中回神,高兴地起身奔着赵清叙过来。 “大人。” 赵清叙勉强扯扯嘴角:“我刚忙完,想着来看看你。” 春花笙闻言,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她轻轻颔首,声音里满是信赖与甜蜜:“我就知道,大人的心中始终有我的一席之地,未曾将我忘却。” “此话怎讲?”赵清叙问。 春花笙心中微动,刻意避开了周婉的话题,生怕一丝嫉妒之情会破坏这份和谐。她眼眸轻转,闪烁着狡黠与期盼:“大人,我想请位医术高明的大夫为我诊脉,或许能调理一番身子。毕竟……我始终未能有孕,心中难免有些焦急与不安……”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生子是压在赵清叙心头的大石,听完春花笙的话,他将春花笙揽入怀里,道:“好,难得你有心为我赵家延续香火,我明天就让赵杰请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对了,我有个香包不见了,不知道吉祥你看见没有?”赵清叙问。 春花笙闻言,眼眸微垂,努力在记忆的织锦中搜寻,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 “香包之事,我倒是未曾留意。不过前几天我捡到了一个香木做成的牌子,小小一个。我放在桌子上,后来不见了,我还以为是大人你拿走了,不是么?”春花笙很单纯的说道。 赵清叙紧张地追问:“你捡到了?东西呢?不见了?” 春花笙被吓一跳,弱弱地回答:“不知道呀,大人,那个东西……很重要么?” 想起上面的鹿角图案,春花笙试探性地问道。 第75章 怀疑 赵清叙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轻声道:“哦,不过是我个人的些许喜好罢了,无足轻重。”言语间,那双深邃的眼眸却不由自主地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内心深处,一阵莫名的不安悄然蔓延,看来木牌是有人拿走了,会是谁? 府中暗流涌动,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寒冰般贴背而来。 赵清叙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每一次吞咽都似乎是在与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惧做着无声的抗争。 没有什么比内鬼更可怕了。 春花笙轻柔却坚决地把赵清叙搂得更紧了,她道:“大人,您对吉祥的每一分好,吉祥都会全身心地回报给您。” 等赵清叙走了,春花笙急不可耐地穿梭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翻动着每一件物什,试图找到木牌。 就算那个木牌只是巧合,可上面的鹿角万一被有心人利用构陷怎么办? 现在是多事之秋,春花笙不敢想结果。 陈嬷嬷从外面进来,看见被翻乱的屋子,试探性的问道:“您是要找东西么?是什么,老身帮您找?” 春花笙停下翻找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向陈嬷嬷,犹豫要不要让她知道。 “没什么,一个发簪找不到了,我自己找就行。”春花笙道:“陈嬷嬷,我这房间,每日都是碧如打扫么?” “嗯,是她。” “你把她找来,我要问问。” 陈嬷嬷点点头。 等把话传给碧如,陈嬷嬷站在门口让她进去。 然后陈嬷嬷就守在门外,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碧如出来了。 陈嬷嬷故作轻松,语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悠悠问道:“怎么样,找到了么?” 碧如轻声细语,应和道:“嗯,掉在床幔下了。” “什么发簪呀,我看吉祥姨娘还挺在意。”陈嬷嬷道。 碧如闻言,脚步微滞,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光芒,缓缓摇头纠正道:“不是发簪,而是一块小巧的木牌,其上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很新奇。方才吉祥姨娘提及,我才恍然忆起,中秋前一天,我在清扫她闺房时,确实曾在桌子上之上看见了,不过太小了,可能是打扫的时候掉了,我都没发现,幸好没丢。” 主母院。 “什么木牌?”盛宁致听完陈嬷嬷的话,问道。 陈嬷嬷恭顺地回答:“碧如说,她也没看清楚,好像上面镶嵌着宝石,像是树杈。” 盛宁致想起皇城司来的那天,在前院,春花笙当时略显慌张的神色。 “陈嬷嬷,我现在找春花笙来我这儿品茶,你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木牌。此事一定要悄然进行,绝对不能被人发现。”盛宁致双眸一沉,压低声音道。 “是,小姐。”陈嬷嬷应声道。 春花笙跟盛宁致在院子里品茶、闲聊,整整两个时辰。 阳光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映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和谐而宁静。这时,盛宁致轻轻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之色。 “夫人,看您似乎有些倦了,不妨先回房歇息吧。明日我再来陪夫人说话”春花笙见状,立刻关切地说道。 盛宁致缓缓站起身,搭上了侍女长月伸过来的手, “明日老爷特地请了城中最有名的大夫来为你把脉,你可要记得早些准备。” 春花笙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谢谢夫人。” 等春花笙回到自己的内室,琢磨今天发生的事,她心情大好。 找到了木牌,明日还要看大夫,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伸手去枕头下摸木牌,不放心想再看看,却吃惊的发现,枕头下的木牌再次不见了。 她噌得站起身。 府里有人要针对大人?! 春花笙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 会是谁? 慌乱之中,春花笙只能想到向盛宁致求助。 结果春花笙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脚步。 心里有了一个大胆而又令她恐惧的想法。 主母院。 盛宁致把木牌放入锦囊之中,递给长青。 “长青,”她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即刻前往萧府,务必将这锦囊亲手交给萧韶九,告诉他,时间紧迫,一切依计行事。” 长青闻言,面色凝重,躬身领命,身形一晃,便如同夜风中的影子,迅速消失在院落的拐角处。 正当院内重新归于宁静,一片落叶悠然飘落之际,长月匆匆步入,她的步伐中带着几分急促与不安,轻声在盛宁致耳边低语:“小姐,春花笙求见,她脸色不太好。” 盛宁致闻言,眸光微敛,心中已如明镜般透亮。 她走向那张雕龙刻凤的太师椅,缓缓坐下,姿态端庄而优雅,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让她进来吧。”盛宁致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长月应声退下,不多时,春花笙便被引领至院中。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焦急也有不安。 “妹妹,有事找我?” 春花笙看一眼长月,默不作声。 “长月,你先退下。”盛宁致吩咐道。 长月瞟一眼春花笙,心中虽然担心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对小姐的不利举动,但是还是听话的退出花厅,关上门。 “夫人,木牌是不是在你手里。”春花笙径直问道。 盛宁致装傻充愣:“你在说什么?什么木牌?” 春花笙朝前迈了一步:“有鹿角图案的木牌。” 盛宁致反问:“到底是什么东西,看你的样子,很重要。而且无关钱财,是……身家性命的那种?” 春花笙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方寸大乱。 盛宁致起身,走道春花笙面前,道:“你有事瞒着我?说吧,是什么?” 春花笙闻言,身形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脚下后退半步,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没什么,没什么。” 但盛宁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继续步步逼近:“妹妹,你应该很清楚,老爷虽然被皇城司放了回来,但是皇城司对他的调查并没有停止。现在是特殊时期,危机四伏,你要是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万一老爷出了事怎么办?你不是你对老爷是痴情一片么?你难道不怕他出事?” “我……我……”一番话说得春花笙眼眶微红,她低垂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尽显无疑。 第76章 当初你为什么没有替我说句话 盛宁的神色骤变,语调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对春花笙沉声道:“如果因为你知情不报,让老爷出了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春花笙的脸庞瞬间失去了血色,恐惧在她眼中悄然蔓延。 然后将关于鹿角木牌的秘密和盘托出。 “夫人,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找回木牌。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老爷可就完了。”春花笙似乎要哭出来一般。 盛宁致思忖片刻,问:“老爷没有和你说,木牌是哪里来的么?” 春花笙摇摇头。 “你觉得,老爷到底有没有和达塔人勾结。”盛宁致语气十分平淡,但目光如剑,直击春花笙的心底,让春花笙大脑一片空白,不敢说谎。 “我……” “你必须说实话,你说实话,我们才能想到最好的应对办法。”盛宁致追问道。 春花笙抬头,泪眼婆娑:“我就是感觉大人有些奇怪,那个木牌他特别紧张的来问我有没有看到,本来鹿角图案也不是什么特殊符号,大回也有鹿角啊,可是大人那么紧张,我就觉得不对……” “这样,老爷要是再问你木牌的事,你就说没有看见。我会暗中在府里调查到底是谁拿走了木牌。另外,你最近注意一下老爷的一举一动,我是说,万一,万一老爷真的和达塔人有来往,我们也要心里有数,等皇城司再上门,我们才能应对自如。但是这件事你千万别让老爷知道,老爷既然不想说的事,我们就不要让他徒增烦恼。” 盛宁致的面色凝重如铅云压顶,她低语间,每一个字都似重锤击石。 春花笙呆呆地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赵清叙请的大夫就出现在赵府,为春花笙把脉。 听说府里来了名医,赵家老两口也赶来了。 堂屋门外,盛宁致眼神中略带嫌弃,看着步伐匆匆的二人,问道:“您二位这是做什么?” 一副去菜市场抢菜一样的劲头,怎么看也知道并非单纯的关心。 赵大娘道:“我听说清叙请的这位大夫是京城的名医,我和他爹琢磨,既是名医亲临,这诊金自然不菲,何不借此机会,让这位名医顺手也替我们老两口把把脉,一来图个心安,二来也省下了日后求医问药的开销,岂不一举两得。” 盛宁致露出鄙夷的白眼,不咸不淡的说:“这种事也要占便宜。” 说完,走进堂屋。 “诶?这什么意思?”赵大娘瞪大眼睛,冲盛宁致的背影嚷嚷:“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你这话里话外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大夫是一名年过五旬的清瘦老者,为春花笙把脉后,一脸的深思走出来。 盛宁致迎上前,询问结果。 赵大娘撸起袖子伸到大夫面前,道:“大夫,给我和他爹也看看。” 不等大夫说话,盛宁致又问了一次:“大夫,怎么样?” “嗯……”大夫欲言又止。 这话要怎么说?春花笙没问题,所以有问题的只能是男方? 大夫迟疑半晌道:“生子是两个人的事情,不知道赵大人在不在府里,老朽想给赵大人也把脉,以求周全。” 赵大娘插话:“大夫,您给吉祥把脉的结果是什么?怎么还得给我儿子看呢?” 还没傻透,盛宁致腹诽道。 大夫试图糊弄过去:“还是都把过脉比较好。” 盛宁致道:“我家老爷一会儿就能回来,还请大夫稍作休息,不如趁这个时候,给我爹娘也看诊一下吧。诊金我们按照方子付。” 赵大娘闻言,一脸不忿,直截了当地插话道:“诊金哪能这么算?大夫走这一遭,就是i一次钱,哪能只按方子来?这道理,咱得讲清楚!” 盛宁致懒得继续说,索性转身去到红木椅上坐下,吩咐长月:“去泡一壶龙井。” 品了一壶茶后,赵清叙回来了。 听说大夫也要给自己把脉,赵清叙眉头微皱,还是跟着大夫走进后屋。 堂屋里,一时只剩下盛宁致和长月两个人。 盛宁致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对长月道:“晚上让厨房做十个菜,怎么也得十全十美呀。” “是,小姐。”长月也跟着情绪高涨。 一炷香的时间后,赵杰送大夫出门,盛宁致看着两人。 “如何?”盛宁致问道。 赵杰面露难色,躬着腰:“夫人,您还是问老爷吧,小的、小的不好说。” 盛宁致将长月留在门外,自己走进春花笙的内室。 “大人,大人,我们再换个大夫把脉,说不一定这就是个庸医呢,说话不准的。”春花笙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急切,伴随着屋内清脆的花瓶碎裂声,如同赵清叙心底那份不愿接受现实的挣扎,骤然响起,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赵大娘哭天悯地:“怎么可能啊,我儿子怎么可能生不了孩子!” 赵老爹低声道:“是不是他小时候那次被家里的驴给踢坏了,赵家九代单传,怎么就这样了呢?” “儿子,咱再请大夫,刚才肯定是个江湖骗子,不会看病,咱肯定没事儿。”赵大娘故作镇定的声音传来。 盛宁致调整情绪,赫然出现在一屋子人的面前。 从前指责盛宁致不会生孩子的赵家三口,看见盛宁致后,各个三缄其口。 春花笙扑过去,拉着盛宁致的双臂说:“夫人,咱再给大人请个大夫,这个大夫肯定不准。” 盛宁致打量着面色涨得通红的赵清叙,又瞧瞧十分不自在的赵家老两口,道:“随便吧。只是,你们别讳疾忌医就好。传宗接代是大事,要是连个孩子都不能生,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您说是吧,娘。” 这话是过年的时候,赵大娘在饭桌上对盛宁致口出的恶言。 赵大娘愣了一下,蹦起来指着盛宁致骂道:“你少在这儿拿我说我的话怼我,刚才就应该让大夫给你也看看,你肯定也生不出来!” 盛宁致大笑几声:“娘,你还是抓紧给老爷请大夫吧。” 说完,盛宁致转身要离开。 “你怎可如此对母亲出言不逊!” 赵清叙的声音骤然间如雷鸣般炸响,夫的一纸诊断带来的怒火和羞愤,尽数倾泻在了盛宁致的身上。 “这不是我说的,是娘自己说的。”盛宁致的话语,清冷如冬日晨曦中未散的薄雾,淡淡道:“既然老爷也觉得这话不妥,当时为何没有站出来替我说话呢?” 第77章 窒息 赵清叙脸色难看,几乎要涨出血一般的窒息感,他忽然伸手掐住盛宁致的脖子。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在赵清叙看来,自己已经没有了做男人的尊严,恼羞成怒之下,他恨不得杀了眼前这个和他作对的女人。 盛宁致因为不能呼吸而脸色逐渐发紫红色,前世死前的记忆用上心头,她双目瞪大,狠狠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赵家老两口躲在后面不言语,只是把头侧过去,不去看。 春花笙急了,她扑过去试图掰开赵清叙的手指,并苦苦哀求:“大人快放开夫人,会出人命的,大人!” 春花笙的喊叫声被门外的长月听见,她猛地推开门,只见赵清叙掐住小姐的脖子,小姐已经快要不能呼吸。 长月情急之下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朝赵清叙的头砸去。 赵清叙挨了一下子才被迫松开手。 赵大娘这把才出声:“干什么啊,一个丫鬟居然敢拿东西砸老爷!快来人给她拿下!” 长月和春花笙扶着盛宁致,得以呼吸的盛宁致大口喘着气,用嘶哑的声音喝止住从外面进来的家丁。 “赵清叙,你敢!” 赵清叙的额头稍微流出一点血,他倒也因此清醒过来。 他知道自己险些酿下大祸,伸手示意家丁出去。 从外面进来的赵杰见状赶紧从外面关好门,甚至他们家人的事要是被外人听见了,外人只会惹得一身麻烦。 赵大娘望着儿子赵清叙额间的殷红,眼中满是不舍与疼惜:“儿啊,瞧你这额头,血都渗出来了,怎还这般逞强?快些寻个大夫来,好生包扎一番,免得落下疤痕。” “我没事儿,娘。”赵清叙说完,看向盛宁致,他沉吟片刻,终是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诚恳与歉意:“方才之事,确是我鲁莽了,还望夫人海涵,莫要与我这粗人计较。” 赵大娘可不让儿子认错:“你有什么不对的,你干嘛要和她认错。” 盛宁致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沉郁,目光深邃直视赵大娘,道:“赵老夫人,你儿子因为自己没有生育能力而杀了太傅之女,你觉得他有什么不对。” 言罢,室内气氛仿佛凝固,每一缕空气都带着一股微妙的凝重。 赵大娘和赵老爹这才想起,盛宁致绝非一般的女子,她背后是太傅盛容珩。 主母院。 长月端来一碗中药,服侍盛宁致服下。 紧接着,她又拿起装了冰的袋子帮盛宁致敷红肿的脖子。 “小姐,您先休息会儿,我就在门外,有事喊我。”长月道。 盛宁致点点头。 长月端着木盘出去,关好门,瞧见了坐在石阶上的长青。 长青嘴里叼着一只狗尾巴草,眼神盯着地上,直到长月过去,他才抬头。 “小姐怎么样了?” 长月轻声细语,眉宇间难掩忧虑:“药已经服下,也冰敷了,只是小姐的呼吸,还是不太顺畅。” 长青闻言,心头一紧,眉头紧锁,语气中夹杂着焦急与不满:“就应该马上请大夫前来诊视,才能安心啊。” 长月轻咬着下唇,一脸愤懑之色,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小姐她执意不肯,只说无碍。赵清叙竟敢对小姐动手,简直是目中无人,不将盛府放在心上。我几次劝小姐,是否该向老爷禀明此事,可小姐都不肯。” 长青低声道:“小姐应该是另有打算。不过,我不能放过这个混蛋。”说完,长青把嘴里的狗尾巴草吐了出去,起身要走。 被长月一把拉住:“你要去哪儿?” “你不要管,照顾好小姐。”长青甩开妹妹的手,大步超前走去。 盛宁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知道多久后,她隐隐约约察觉床边好像有人。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男人。 盛宁致吓得刚要喊出来,被男人捂嘴嘴巴。 “是我。” 睡意全无,盛宁致才瞧清楚,是萧韶九。 “你、你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盛宁致轻抚胸口,长长吐出一口郁结之气,眸中闪烁着未定的光芒。 萧韶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颈间突兀的手指印上,心中泛起层层涟漪,满是疼惜与不舍。他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微颤,想要抚平痕迹,却不料被盛宁致轻轻一偏头,避开了触碰。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两人的眼神交汇,无声中传递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萧韶九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随即缓缓收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但随即又换上了关切的目光。 “我在赵府有眼线,他告诉我的。我放心不下,就翻墙来看看你。长月知道我在,她在外面守着,放心吧。”萧韶九低声道。 盛宁致狐疑地看着他:“你有眼线?” “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萧韶九道:“给锭银子,把你的近况告诉我,这都是小事。” 盛宁致嘟囔道:“怎么还监视上我了。” 萧韶九叹气:“你坚持要留下,我实在不放心你。现在我掌握的证据基本可以断定赵清叙通敌卖国,但是我想找到与他合谋之人,所以还没有收网。越是这种时候,赵清叙极易失控,我怕他会对你生出不利之举。” 盛宁致摇摇头:“放心吧。” “我怎么能放心。”萧韶九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慨,字字句句如同寒冰,沉声道:“他今天几乎将你置于死地!赵清叙,我必须亲手了断他方能泄心头之恨。” 盛宁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千万别冲动。我这边也快了,十月之前,我就能离开这儿。” 萧韶九的眸光微凝,语调中透着一丝的急切:“此话当真?” 盛宁致轻轻颔首:“嗯。” 萧韶九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罐子,轻轻拧开,用食指蘸取其中的淡黄色膏体,道:“我帮你上药。” 盛宁致尬笑:“不用,让长月帮我就行。” 萧韶九固执地一把拉近盛宁致,问:“你怕我?” 闻言,盛宁致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润,“没有啊,我怕你干什么,没有。” 萧韶九凑过去,在她耳边用气音道:“你早晚是我的,但是在成亲之前我不会碰你。” 第78章 二吻定情 盛宁致对上萧韶九的视线,道:“已经吃过婚姻的亏了,我不想再嫁人了。” 萧韶九用手指在盛宁致的脖子上轻轻抹上药膏,道:“我和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盛宁致闷声问道。“当初嫁给赵清叙,我也以为他能对我好,结果才两年,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爱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萧韶九一只手攥着盛宁致的胳膊,一只手慢慢上药,指尖的触感令他心里卑劣的一面显露,结果,盛宁致接下来的话,令他什么邪念也没有了。 “再相信爱情我就是狗,不如说你我各取所需我更能接受。” 盛宁致垂着眼睛,声音里毫无感情。 萧韶九微一沉吟,眸光中闪过一抹深邃:“也罢,既然你我之间不言风月,那便论及朝堂。你担心的,无非就是担心萧韶光为图谋太子之位,构陷盛太傅之手。如果,盛太傅是我萧韶九的岳丈,他行事自当有所顾忌,岂敢再轻易妄动。” 盛宁致看向萧韶九,神情复杂。 两个人沉默许久,盛宁致忽然开口:“我不能生孩子。赵清叙有问题,我也有。” 萧韶九笑了:“这算什么事儿,我父皇子嗣众多,也不差我一个,我能把自己过得幸福就行。” 盛宁致歪着头,躲开萧韶九的手,小声道:“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 萧韶九眸光温柔,捕捉到她脸颊上悄然泛起的绯红,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应承道:“嗯,我这就走,不扰你清静了。” 话虽如此,他的动作却丝毫未减半分狡黠。趁着盛宁致分神之际,他忽地一用力,将她的手腕轻轻一带,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她拉近自己胸膛。这一瞬,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留下两人心跳交织的旋律。 萧韶九并未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他的另一只手已经迅速而精准地扣住了她的下巴,那力度恰到好处,既不会让她感到疼痛,又足以让她无法挣脱。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一个深情而热烈的吻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萧韶九的唇瓣紧紧贴上了盛宁致的,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深情。他的吻,如同夏日午后的暴雨,猛烈而直接。 直到萧韶九察觉出盛宁致无法呼吸,才恋恋不舍的松开。 “你亲我了,你必须对我负责,不负责,我就搬到太傅府上讨说法。” 他太喜欢盛宁致了,比两年前还要喜欢。 盛宁致的脸红的几乎能掐出血一样,她把头埋进被子里道:“你快走。” “好,我走。”萧韶九笑着说道。 宫墙之内,御书房。 佑德帝把几位朝中重臣和皇子叫到御书房,向他们问起与达塔的事务。 兵部尚书躬身而上,声音洪亮而清晰,详细汇报了高誉在边境所展露的战绩。 佑德帝听后,眉宇间微蹙,似是在心中细细权衡,片刻的沉默后,说:“上次韶九说的联姻,朕又仔仔细细想过一遍,觉得此举能为大回争取韬光养晦的时间。朕已决定,将静娴公主擢升为鲁阳公主,以示我朝之重视,待与达塔使者商议妥当,便择年底吉日,送她远嫁,以结秦晋之好。” 明明是萧韶光先说的联姻,可佑德帝却只记得萧韶九,萧韶光气得牙根痒痒。 “但是,各位爱卿,派谁出使达塔更合适呢,诸卿心中可有人选推荐?”佑德帝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个问题似乎让大家很为难,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先说话。 萧韶光道:“儿臣以为,九皇弟做事沉稳,心思细腻,适合出使达塔。” 佑德帝换了一个姿势,又向其他大臣询问意见。 高璟行拱手道:“皇上,善亲王虽然正如淳亲王所说,做事沉稳大气,可他在皇子中排行第九。为了彰显大回和亲的诚意,应该选择较为年长一些的皇子。” 佑德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璟行说得有理,韶九排行第九,这种送妹妹出嫁的事情,还是得兄长们出面妥当。太子肯定不行……那就老三吧。” 经此一事,在场众人的心照不宣悄然生变,原本外界广为流传的——皇上对淳亲王青眼有加,偏爱有加之说,似乎在这一刻,悄然蒙上了一层迷雾。 众人眼中,那些往日里看似稳固的恩宠天平,似乎微妙地倾斜了方向。 萧韶光心里同样别扭,他主动将话题引到了赵清叙身上。 “父皇,儿臣斗胆进言,皇城司若久拖不决,未能呈上确凿证据,实应暂缓对赵清叙大人的无端揣测与调查。眼下,边疆军情告急,正是我朝上下一心、共御外侮之时。然而,若我大回,反因无端猜忌而自乱阵脚,致使忠良之士心寒齿冷,实乃我朝之大不幸也。” 萧韶光说的字字情真意切,句句说到人的心坎上。 佑德帝闻言,眸光微敛,神色间透露出几分沉稳与深邃。“赵清叙这人忠厚,朕会向皇城司了解调查的进展,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好人寒心,更不会放过一个大回的蛀虫。” 萧韶九和高璟行从御书房出来,两个人在御花园散步。 高璟行道:“你是没有注意到萧韶光的表情,真是精彩。此去达塔前路不明,做使节出访危机四伏,幸好皇上没有听萧韶光的,让你去。” 萧韶九背着手,一副淡然的样子道:“父皇年纪大了,他这次留下我,可能是想让我和萧韶光达到一种平衡。父皇之心,深似海,多疑善虑。太子私下营建宫殿之事,虽未撼动他的储君之位,却在父皇心中埋下了芥蒂。至于萧韶光,身为皇子,其才德处处凌驾于太子之上,这种事,于父皇和太子……还有萧韶光本人而言,福祸相依。” “你是说,皇上对萧韶光已经有了疑心?” 第79章 出卖 萧韶九顿了顿,认真地回答:“父皇对每一个突出的人,都是猜忌的。” 这时,皇后身边的福公公带着个小太监朝他们走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后对萧韶九道:“王爷,皇后娘娘听说您进宫了,想邀您过去一叙。” 萧韶九迈进皇后所处的偏殿,却瞧见容妃带着静娴也在。 回头看到萧韶九,静娴哭着跑过来,扑向他,直接伸手抱住他的腰:“九皇兄救救我吧。” 萧韶九心中明白,容妃带着女儿所谓何事。 他装糊涂,笑着拍拍静娴的头顶:“怎么了,这是。” 容妃哭哭啼啼的起身,面向萧韶九道:“韶九,你妹妹才十五岁,就要被送去达塔那种苦寒之地,她可怎么受得了啊。你可得救救这孩子,真嫁过去,她这辈子就完了。” 萧韶九伸手松开静娴环抱自己腰间的手臂,道:“你都是大人了,不能这么抱哥哥了,知道了么?” 静娴抽泣着松开手,低着头站在原地,萧韶九背过手去,道:“容妃娘娘,和亲的主意是五哥出的,人选是德妃提议的,我阻止不了父皇的决定。” 容妃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搅着劲儿的疼:“我知道和你没关系,可是我们母女在宫里除了你和皇后娘娘,再信不过其他人了,达塔人野蛮,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听说那达塔王今年都四十多岁了,比我年纪还要大上一些,静娴才十五啊。” 皇后为难的开口劝道:“可是现在没出嫁的公主们,就静娴到了适婚的年纪,容妃,你说这让皇上怎么办嘛。” 容妃赶紧把自己预先想到的办法说出来:“可以从其他郡主或者王公大臣的女儿们中选一位,册封为公主嫁到达塔。” 萧韶九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这是容妃娘娘你自己想到的主意么?” 容妃一怔,摇摇头。 “我知道你是为了静娴着想才轻易地听信了别人的话。”萧韶九道:“静娴并非父皇的嫡女,能嫁给达塔王,也没什么不好的。静娴早晚得嫁人,与其嫁给一个凡夫俗子,不如做达塔王妃,笼住达塔王的心,将来再生下一儿半女,那是何等的荣华尊贵,不比她嫁给一个一个芝麻小官强上百倍。还有娘娘你,你现在因为年轻漂亮深受父皇宠爱,可过几年呢,谁都说不好,但是如果静娴成为达塔王妃,你在大回,谁还敢动你半分。” 容妃悟了这个道理,心间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等容妃和静娴离开,皇后道:“你说,是谁和容妃说的那话,容妃这是来找我们了,要是直接跟你父皇说,你父皇那性子,肯定会大怒。” 萧韶九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而不屑的弧度,轻声道:“儿臣猜是德妃。容妃要是这么一闹,在父皇面前就会落得一个不懂事的印象,继而导致容妃父皇心中的地位日渐式微,加之静娴远嫁达塔,容妃孤立无援,构不成德妃的威胁。好在容妃还没傻透,知道来找我们问问。” 就如同太子、萧韶光都不能一支独大一样,后宫也不能如此。 皇后忽然想起什么,让福公公拿过几只画卷。 “韶九,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皇后微笑着,亲手展开其中一幅画卷,福公公和另外两个宫女人手一幅,四张画出现在萧韶九面前。 是四位妙龄少女的画像。 “母后……”萧韶九无奈地抬眼看向举着画卷的皇后。“儿臣还不想纳侧妃,母后不用再费心了。” 皇后不解:“这四位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或者孙女,个个出身名门,年岁不过豆蔻梢头,最大的亦不过盈盈十七,正值青春韶华。母后细观之下,只见她们个个容颜倾城,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韶九你要是喜欢,这四个母后都能促成给你做侧妃。” 萧韶九唇边勾起一抹温煦的笑意,轻声道:“真不用。” “你是担心骆氏会不开心?” 萧韶九摇摇头:“她不会的。她和母后一样替我着急。” 皇后轻叹,眸中闪过一抹温柔与怜惜:“想也是,骆氏这孩子懂事得很,其实母后对她也是很喜欢的,只是她身子弱,不能生儿育女……” “母后!”萧韶九打算皇后的话,道:“不要再说了,她心中所承之重,远非我们这些旁观者所能想象。所以,这件事我们今后都不要再说了。” 皇后闻言,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宽慰:“韶九言之有理,是母后思虑不周了。” 萧韶九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自信与期待,道:“等儿臣心里有了人选,自然会对母后讲,到时候还请莫要轻易言拒。” 赵府。 沈离恭顺地站在原地,赵清叙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沈离后让出座位,道:“你誊写一遍。” 沈离轻声应到。 一炷香后,沈离誊写完毕,赵清叙从书架下拿出火盆,把自己的那封信点燃后扔了进去。 直到火焰彻底吞没纸张,他道:“等我收到第二笔银子,你再把这封信交给达塔人。” 沈离:“是,大人。” “去吧。”赵清叙背着手,板着脸说道。 看着沈离出门,赵清叙思忖,这份东西是沈离的笔迹,即使被抓到,也连累不到自己。 萧韶光在皇上面前替自己说话,拿不出证据的皇城司已经停止了调查,这下,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 等两国真的因为和亲而签订和平条约,到时候的军情可就卖不上眼下这个价儿了。 沈离带着信离开赵府,在街市里穿梭几个来回,又买了拨浪鼓和糖饼拿回家给妻女。 吃过饭,天色已暗,沈离悄无声息地离开家,踏入了一条幽深的小巷。 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静静地等待着,车夫的眼神锐利而冷静,专程等他。 沈离迅速跃上马车,车门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喧嚣。马车穿梭在夜色笼罩的街巷之间。 车内,沈离将信交给萧韶九,道:“王爷,这是赵清叙要卖给达塔人的情报。” 第80章 军情 萧韶九仔细看完沈离拿出来的东西,他的面色渐渐凝重,如同乌云压顶。 “居然是供应给高将军军队的粮草运输路线图。”萧韶九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充满震惊与严肃。 他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紧,将那张轻薄的信纸几乎揉皱,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显露出他内心激荡的波澜。 他知道,这张路线图一旦落入敌手,后果将不堪设想。边疆的战士们将失去赖以生存的后勤保障,整个战局都将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韶九深吸一口气,道:“这个本王暂且拿回去,等明天早上会有一贩货郎出现在你家门口,你让你妻子出来买走一个青色罐子,里面会有替换好的信,你按照赵清叙的安排,拿给达塔人即可。” “是,王爷。”沈离低声道。 马车停在一家粮店的后巷,沈离下车后从粮店的后门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买了一袋大米,最后从正门离开。 萧韶九吩咐车夫,“去高璟行高大人的府邸。” 车夫闻言,恭敬地应了一声,随即扬鞭催马,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启动,车轮滚动的声音与远处偶尔传来的孩童玩闹声交织在一起。 赵府。 天气逐渐变凉,院子里的落叶也越来越多。 赵杰安排家丁来打扫,被盛宁致婉拒。 “此番景致,落叶纷飞,别有一番韵味,便让它们多留些时日吧。”盛宁致的声音柔和而淡然。 盛宁致脖子上的淤痕从红变成青黄色,其实已经不痛了,但是颜色看着愈发吓人。 长月见状,心疼之余,取出一条细腻如云的浅色蚕丝纱巾,轻柔地为她系上,低语间满是关怀:“小姐,秋风虽美,却也凉薄,莫让寒气侵了身子。” 盛宁致轻轻颔首,目光穿越厢房狭窄的天井,投向那方小小的蓝天,心中似有所感。“长月,陪我去探望周婉吧。” 两人踏着落叶铺就的小径,缓缓走出主母院。 周婉虽然回到了西侧暗室,但是屋里现在只剩一个碧珠,每日帮她去厨房端菜。 要不是因为赵清叙私下给周婉下了禁足令,将她软禁在暗室,怕是这一个丫鬟也不会给配。 赵大娘说:“可千万别让她出来,瞅着就晦气。” 院子没人打扫,窗户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被人有意破坏,半扇窗户忽闪着,天气逐渐变凉,花厅又照不到多久的太阳,甚至比外面还要更凉一些。 长月扶着盛宁致迈进花厅的门槛,长月被冷得不仅打个寒颤。 “好啊,小姐。” 盛宁致环顾四周道:“因为只有上午一会儿的阳光。” 听见有人说话,碧珠从里面出来。 看到是盛宁致,她略显意外。 “夫人。” 盛宁致问:“都没人打扫么?你也不收拾收拾,就这么让周婉住着?” 碧珠心里不服气,她想了,反正也是不受宠,就这么苟且着得了。 但表面上还要装作恭顺的样子说道:“婉姑娘说就我们两个人,无所谓的。” 周婉穿着粗布衣服出来。 “夫人是特地来看我的热闹么?”周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说完,还咳嗽几声。 盛宁致看向她,“看你热闹?这都荒凉成什么样子了,有什么好看的。” 周婉道:“那你来做什么?” 盛宁致不回答,而是问道:“赵清叙不是对外称,恢复你的一切待遇么?现在连件好衣服都没有了?” 周婉:“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那个人,心胸狭隘,可能真的恢复我原本的待遇么,不过是说来好听罢了。” “通过恢复你的身份,他确实再一次搭上了萧韶光。”盛宁致道。 周婉走到椅子旁坐下,道:“原来赵清叙这么好拉拢,早知道如此,萧韶光真不必如此麻烦。” 盛宁致闻言,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话说的不错。他自己不干净,当然想找个靠山了。萧韶光就是送上门的靠山。” 周婉闻言,只是淡淡地垂眸,面容沉静如水,未置一词。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和张武离开,你可愿意?”盛宁致忽然问道。 周婉投来一抹交织着疑惑与警觉的目光,盯着盛宁致的每一个表情,又因心中那抹不确定的阴影而显得格外谨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踏入了她精心布置的局中。 盛宁致迎上她的目光,神情中不带丝毫遮掩,语气平和而诚恳:“张武既然能追随你从扬州来京城,想必日后也不会抛弃你。怎么样,愿意同他一起离开么?” “张武不是死了么?”周婉立马追问。 “我这么说,他自然是没死。”盛宁致微微一笑。 闻言,周婉的身躯猛地一颤,随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眼眶中蓄积已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盛宁致语带几分温婉与洞察道:“虽然你说你不喜欢他,但是看来他在你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你我同身为女子,有个道理我是现在才明白,与其爱别人,不如被人爱。” 周婉带着一丝怀疑,问:“你此话当真?” “是真的,不过不是现在。”盛宁致道:“赵清叙涉嫌与达塔人勾结,卖国求荣,他现在借靠着欺骗不明真相的萧韶光为他说话,一边做好人一边赚着卖国财。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就放你走。” 周婉神色复杂,望着盛宁致:“你就这么想让他死?既然你这么恨他,为什么你要放过我?” 盛宁致揭开脖子上蚕丝纱巾,露出青黄色的淤青。 “赵清叙想要我的命,你说我该怎么待他。”盛宁致语气淡然:“我只是把他对我做的事,又对他做了一遍。周婉,你就安心等我的消息,我肯定会让你活着离开赵府。” 第81章 错误军情 自从赵清叙被大夫诊断不能生育,他私下找了很多名医,可结果都是一样的。 要是他愿意,大夫们都会给开点方子,有用没用的,让他先喝着。 无非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 陈嬷嬷把熬好的药交给春花笙,春花笙端给他。 坐在圆桌旁的赵清叙面色铁青,他扬手打翻春花笙手里的药汤,吓得春花笙发出尖叫。 “喝来喝去,有什么用。”赵清叙一天三碗中药,可春花笙的肚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被撕裂的男人尊严让他看见中药就极其反感。 春花笙默默蹲下身子去捡瓷片,道:“大人,喝药不一定会好,但是不喝药肯定好不了,您还是得喝。” 赵清叙听到这话,怒火中烧,猛然间挺身而起,铁钳般的手指骤然扼住了春花笙纤细的脖颈,眸中寒光闪烁,字字如冰雹般砸落:“你,这是在暗刺于我?区区一个戏子,竟也敢讽刺我!” 春花笙被这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笼罩,双眸圆睁,泪光盈盈,声音细若游丝:“大人,我并无此意。” 瞬间赵清叙的眼前恍惚掠过另一张面容,那是盛宁致温柔却坚韧的模样,与眼前挣扎的春花笙重叠又分离,他的心猛地一颤,理智如潮水般回归,手指不由自主地松开了那脆弱的咽喉。 春花笙得以解脱,大口呼吸空气,待缓过气来,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紧紧环抱住赵清叙,仿佛要用自己所有的温暖来融化他的心结。 “肯定会有办法的,大人您不能自己先放弃,吉祥愿意陪着您一起走下去。” 这时,赵杰在门外求见。 赵清叙走出屋子,眼神轻蔑,扫视赵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赵杰弓着身子道:“老爷,是沈离有急事要见您,说十万火急。” 听到沈离的名字,赵清叙眉头微蹙。 书房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沉寂。 当赵清叙踏入门槛的那一刻,沈离的眼神瞬间聚焦,压低声音道:“大人,您给达塔的情报是错的,达塔因此损失百余名士兵,现在达塔人很生气,要求您给他们一个交代。” 赵清叙身形微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你说军粮运输的路线?是错的?怎么可能,那是兵部给高誉发的,经过我手八百里加急送到前线。” 沈离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大人要是去府衙稍作打听,肯定就能知道达塔人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我现在就去。”赵清叙心乱如麻,如果这份情报有误,达塔人肯定不会放过他。 主母院中,盛宁致正看着长月往一个箱子里收拾东西,长青从外面抱进来一把金丝楠木做的椅子,盛宁致轻轻踱步至前,细细打量这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随即轻轻摇头:“这个还是不要拿了,等到时候直接扔西侧暗室,一把火都烧了。” 长月停下动作,问:“小姐,什么时候呀?我都等不及了。” 盛宁致的目光缓缓移向院中那棵挺拔的银杏树,秋风拂过,金黄的叶片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着岁月的流转与变迁。 她微微一笑,目光中既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过往的释然:“快了,待到秋风扫尽落叶,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便是我们解脱过去,回到盛府之日。” “这是开始打包东西了么?”萧韶光的声音忽然从房顶传来,吓得盛宁致一抖。 长月寻声回头,只见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在面前。 “诶?是王爷!”长月压低声音,惊喜的说道。 她知道眼前的人不仅能帮小姐,还对小姐一片真心,小姐每次和他见面后,心情都没那么压抑了。 与妹妹不同的是,站在屋檐下的长青,脸色暗了下去。 盛宁致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这可是白天。” 萧韶九不以为然:“白天怎么了,我就要来。要是被赵清叙看见了,我就直说,你猜他敢不敢和我抢人。” 萧韶九轻嗤一声,满不在乎地挑眉道:“白天又如何?我偏要来此。倘若真让赵清叙撞见,我便直言不讳,看他是否有胆量,敢与我争人。” 盛宁致闻言,心中一紧,连忙以手覆上他即将脱缰野马般的唇,低语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无奈:“三十多岁的人了,说话过点大脑吧。” 他痴痴地凝视着盛宁致,目光里交织着无尽的温柔与难以言喻的渴望。 盛宁致的嘴角紧抿成一道倔强的弧线,萧韶九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冲动所驱使,心中的坏心眼悄然滋生,化作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触碰到了盛宁致的手背。紧接着,他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举动,他微微张开嘴,舌尖轻轻探出,如同最细腻的画笔,在盛宁致温热的掌心上飞快地掠过。 盛宁致只觉一股电流自掌心蔓延至全身,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萧韶九,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玩世不恭的眼眸此刻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与深情。 盛宁致想要抽出手,却被萧韶九的手按得更紧。 她急了:“快松开。” 萧韶九静静地望着盛宁致,看着她脸颊泛起红晕,看着她手足无措。 长月悄悄走向哥哥,拉着哥哥就要回避。 长青被拽到了后面,“干嘛,我活儿还没干完呢。” 长月闻言,以指轻叩长青手背,眸中闪过一抹嗔怪:“你没看见小姐和王爷在说话么,我们应该回避的。” 长青目光微垂,似有所思,低语道:“你说,他会对小姐好么?” “那是自然的。王爷很爱小姐。”长月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温柔道:“只要小姐能幸福,怎么样都好。” 盛宁致和萧韶九一前一后走进花厅,跟在后面的萧韶九道:“高将军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达塔偷袭大回士兵不成,反倒损失不少将士。达塔花了高价买的情报居然不准,他们不会放过赵清叙的。” “宁致,这回你可以提和离了。” 第82章 借刀杀人 盛宁致沉默许久,终于,她缓缓颔首,眸中闪过一抹决然与明了。 “我知道了。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我就可以离开这儿。” 萧韶九道:“东西都收拾好了么?要我说,什么都不必拿,你只带上长青长月就行。” “好像也有道理。”盛宁致抬头看向他,笑笑。 同时,身穿官服的赵清叙从古朴沉郁的府衙大门缓缓步出,转而登上等候多时的马车。 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长,却显得格外孤寂,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 输送粮草的路线与经赵清叙手传给达塔的,并不是一个,而高誉通过在关键地点设兵埋伏,成功俘获几十名达塔士兵,绞杀百余人。 赵清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仿佛连脊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浸透,冷汗涔涔而下。 经过他手的军情,是因为怀疑他而故意给他了一份假的情报么? 皇城司都已经掌握了他多少证据? 赵清叙丝毫不清楚。 还有达塔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想到这儿,赵清叙立马让车夫改变方向。 “老爷,去哪儿?” 赵清叙吐出几个字:“顾文顾大人的府邸。” 不远处,李淮序的身影悄然自墙垣的幽暗拐角探出,仅三分之一的身子。他双手轻轻环抱着古朴长剑,剑鞘于夜色下泛着冷冽的幽光,眼神沉静如水,锁定赵清叙的马车。 赵清叙的突兀到访,让顾文当场挂脸,命府中仆役尽数退避,偌大的厅堂瞬间空旷而寂静。 他态度冰冷,质问的口气道:“皇城司只是暂时停止对你的调查,不代表你就彻底安全,况且你我之间,素来是关系不和,今天你到我府上若是被人瞧见,怕是会惹出是非。” 赵清叙重重的叹气:“达塔人说我给他们军情是错误的,这件事我可以解释。让沈离转达,或有不妥,所以……” 顾文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您这是打算让我充当起您与达塔人之间的‘和事佬’角色?这玩笑开的,可真是好笑。” “顾大人在他们面前说话肯定比我要有分量,你说的话他们会更信。”赵清叙神色凝重,语气满是焦急。 顾文道:“我只负责帮你们拉线,其他的,我不管,也管不着。” 说完,顾文背起手,唤来家里的管家,“管家,送客。” 赵清叙恼羞成怒,厉声喝住管家,压低声音冲顾文道:“你非要做得这么绝么?” 顾文见状,用眼神示意管家先退下。 “我言辞已尽,此事我无力插手。上好的赚钱机会摆你面前,你却搞砸了,你能怨的着谁。跑来我这儿,还想托我下水,我劝你少做这白日梦。”顾文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几句话,语气如寒冰版刺骨。“与其在我这儿耗时间,不如想办法怎么和达塔人交代,别以为皇城司放过你,就万事大吉,得罪了达塔人也是死路一条。” 赵清叙对上顾文如炬的目光,一言不发。 等管家第二次出来,恭恭敬敬地请走赵清叙,顾文双眸一沉,心中已然有了另一番打算。 “可不能让烫手的山芋粘上我。”顾文低声自言自语。 赵府,长青按照盛宁致的吩咐将一套家丁的衣服送到西侧暗室。 周婉看着衣服,没有说话。 长青面无表情,只是机械的传达盛宁致的话,道:“张武在南城门外等你,这个时间府里东北小门是开的,没有人在。” “帮我谢过你家小姐。”周婉抓起衣服,抱在怀里。 一个时辰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盛宁致对着铜镜拿起一张胭脂纸在嘴间抿了抿,然后起身道:“该让赵清叙知道了,再不去追,周婉真就活着离开了。” 盛宁致步履匆匆迈进春花笙的院子,身后紧跟着赵杰与长青。 春花笙正立于赵清叙身侧,纤手轻抚过他略显紧绷的肩头,为他驱散疲惫。忽闻门外轻响,她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夫人。”她的声音柔和而关切,同时难掩对盛宁致面上不佳神色的忧虑。 赵清叙自从那日掐住盛宁致的脖子,险些要了她的命,两人之间便悄然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再未有过独处的时候。 其实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后,赵清叙心里对她多少是有些内疚的,可出于面子的考虑,他压根不准备对盛宁致道歉。 此时,赵清叙睁开眼睛,目光投向盛宁致:“夫人是找我么?” 盛宁致微微侧头,对赵杰道:“还不快跟老爷禀告。” 赵杰弓着身子:“老爷,周婉跑了。” “你说什么?”赵清叙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也不敢相信周婉会跑。 “跑哪儿去了?”赵清叙问道。 赵杰磕磕巴巴地回答:“周婉打昏了碧珠,穿着家丁的衣服偷跑出府,郭大人差人来传信,张武越狱了,郭大人担心他会来赵府骚扰大人。现在看,应该是周婉和张武一起跑的。” “张武?”赵清叙反映了一下,才想起张武是谁。 “他没死?”赵清叙一愣,随即看向盛宁致,责问道:“你不是说他死了么?” 盛宁致回答:“他被关在京城府的大牢,没有死。” 赵清叙气得半死,他大声道:“这个贱人居然还敢跟野男人私奔?我还是对她太宽容了。赵杰,带上家丁去找郭永年,犯人越狱京城府不该派人去围追么!” “是,是,老爷,小的这就带人过去。”赵杰的声音细微如蚊蚋,心中惴惴不安,正欲转身离去,忽闻身后赵清叙那低沉而决绝的呼唤,如同寒夜中的冰刃,穿透空气。 赵清叙的面容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艰难挤出:“务必在郭永年察觉之前,了结这对狗男女。” 赵杰慌了神,脸色煞白,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与不解:“可……可那毕竟是当着郭大人的面,公然行凶……这,这怕是不妥吧,老爷?” “你放心,我会跟郭永年说的,算在我头上,和你无关。你只管依计行事,速战速决。” 盛宁致看到,赵清叙的双拳因为愤怒而紧握。 第83章 二心不同,难归一意 淳亲王府。 萧韶光从家丁手里接一张纸条,听到说是一个穿着杂役衣服的女人给的时,他微微蹙眉。 打开纸条,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几个字。 ‘小心赵清叙。’ 萧韶光猜到了是周婉。 上次赵清叙找他时,其实并没有准确说出他派周婉接近自己的目的,而是用含糊暗示的话表明自己身上肯定是有赵清叙可图的地方才会被拉拢。 想来也是,周婉都不知道萧韶光到底要做什么,赵清叙怎么可能知道。 周婉这是何意呢? 萧韶光不由自主的将纸条窝成一团,难道是赵清叙出事了? 赵杰带着家丁跟衙役在城外抓到了周婉和张武,赵杰不敢下手,就私下塞给衙役银子,衙役帮他砍下两个人的头颅,让他带回去交差。 赵杰看着血淋淋的两个脑袋放在地上,他吞了吞口水,从怀里又掏出一锭银子:“麻烦大人好人做到底,帮我装起来吧。” 赵杰带着两颗头颅回去复命,春花笙吓得发出尖叫、背过身子。赵清叙朝前走了几步,蹲下,声音低沉:“拿出去喂狗。” 春花笙能感觉到赵清叙冷酷与决绝,让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与不适,她呆呆的看着赵清叙的背影,心头满是恐惧与压抑。 第二天一早,赵府门口赫然出现一只鲜血淋漓的羊头,被插着一支长矛,钉在大门外。 等赵清叙匆匆赶到前院,赵杰已经让家丁给羊头取下,正在门口拿清水擦。 “老爷,要不要报官?”昨天赵杰失眠了一整晚,一闭上眼睛就是周婉和张武的抱在一起被弓箭射死倒地的画面。好容易挨到了天亮,一大早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赵清叙面色凝重,摇摇头:“先不用。” 因为他担心是达塔人给自己的警告。 “把羊头扔了,门口收拾好。”赵清叙说完,转身走回内院。 他本想换衣服出门,却在回书房的必经之路看见了盛宁致。 盛宁致似乎是在等他。 “夫人?”赵清叙现在变得更加疑神疑鬼,他打量盛宁致,双眼警觉的眯起来。 盛宁致今天一身素色襦裙,头上只戴了一只金步摇。 “老爷,我们和离吧。” 赵清叙一怔:“夫人在说什么?和离?” 盛宁致身后的长青双手呈上一份书信,赵清叙斜睨着,拿起。 是和离书。 “为什么要和离?”赵清叙也不看,直接把和离书扔到了旁边的湖水中。 盛宁致道:“二心不同,难归一意。自从周婉进府后,你之间我横生嫌隙,前有我撞柱明志,后有你对我起了杀伐之意。如此的两个人,怎么能做夫妻。” 赵清叙大笑:“你是因为我不能生育,觉得我耽误你才提和离吧。盛宁致啊盛宁致,想你贵为太傅千金,看来也是个很俗的女人嘛。” 盛宁致抬眸,声音冷若冰霜:“你两年之内一妻一妾一通房,此等风流,确是不凡。赵清叙,多说无益,和离书你已经拿到了,你签不签字,我都会离开赵府。我劝你还是痛快的签字,否则闹大了,外间风言风语四起,原来不能生育的人是你赵大人,对你面子,恐怕是有损。” 赵清叙怒火直冲脑门,抬手还想像上次那样掐住盛宁致的脖子,被长青一掌打了下去。 “你!”长青学过武,又做过很多年的粗活,力气大,不像这辈子只拿过笔的赵清叙,他这一掌下去,赵清叙吃痛的收回手,疼的龇牙咧嘴。 “盛府的马车一会儿就到,我劝你还是不要动手。”盛宁致道:“撕破脸,对你没好处。” 说完,盛宁致朝外走去。 走了几步,和赵清叙距离一仗远后,她停下步子。 “对了,赵清叙,羊头是达塔人放的吧,你还是抓紧想好怎么跟他们解释,达塔人可不会放过用假消息骗他们的人。”盛宁致嘴角轻勾,勾勒出一抹玩味十足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几分讥诮,仿佛已预见到即将上演的风云变幻。 赵清叙脸色煞白:“你居然知道这件事,盛宁致,你怎么知道的?说!” 赵清叙的心弦,本就紧绷至极致,此刻仿佛被无形之手猛然一拨,瞬间震颤不已,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到了即将断裂的边缘。 他转身面向盛宁致,甚至还想动手去拽她。 长青反击,直接给赵清叙推个跟头。 倒在地上的赵清叙顾不上平日的假斯文,像个泼妇一样骂街:“说清楚!盛宁致,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盛宁缓缓转过身来,举止间透着一股从容不迫的优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这个正义的大回子民,大义灭亲,誓要把你通敌卖国的罪恶,放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赵清叙声音颤抖:“莫非军情是你偷换掉的?你买通了沈离?!” “不止这样。”盛宁致站着身子,眼睛轻蔑地瞥向坐在地上的赵清叙:“皇城司来赵府搜查,也是我的功劳。” “赵清叙,这次我们之间两清了。”她的声音带着哀凉与释然。 你前世欠我的,这次我讨回来了。 如果还有下辈子,不要让我再遇见你这个畜生了。 盛宁致她的身影在秋日的阳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傲而坚定。 赵府的大门在她眼前缓缓开启,是通往另一种人生的门户,而盛宁致,已准备彻底放下了。 此时,赵府的西侧暗室突然爆发出熊熊烈焰,火光冲天而起,将周围的景致染上了一抹不祥的绯红。 赵府的家丁拿起水桶和木盆赶去救火,赵杰喊的声音都嘶哑了,不停地催促家丁们都快一点。 长恺从赵府的后门溜出,发觉四下无人,迈开腿迅速离开,消失在热闹的街市之中。 第84章 天下人的众矢之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城司收到线报,再次开始对赵清叙进行调查。 高璟翊再次来到赵府,把他请了回去问话。 赵大娘在儿子身后哭天抢地,赵老爹焦急的喊赵杰:“你快去把夫人找来啊,还愣着干什么?” 赵杰面露难色,言语间都是迟疑与不安,他嗫嚅道:“夫人与老爷,已……已经和离了。” 此言一出,赵大娘正恸哭之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几乎是踉跄着冲到赵杰面前,声音颤抖:“你说什么?和离?这是什么意思?谁与谁和离?快说清楚!” 赵杰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他连忙将昨日盛宁致提出和离之事,细细道来,每一个细节都未敢遗漏,生怕遗漏了半分。 赵老爹听后,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中满是愤慨:“以前我们怎就没发现盛宁致竟这么薄情寡义、没有一点人情味!她肯定是看清叙不能生育,守不了寂寞才跑的。” 赵大娘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赵老爹,压低声音:“别说这话,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春花笙顿了顿,向赵杰追问:“那你知道盛府在哪儿么?你快送我去。” “这……这……”赵杰思忖,都和离了,怎么可能还趟这浑水。 但是春花笙的坚持下,赵杰没办法还是让车夫驾来马车。 果不其然,他们连盛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春花笙情急之下,在大门口大喊:“夫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盛府之内,气氛凝重。 盛宁轩眉头紧锁,他终是按捺不住,猛然起身,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杯微颤,发出清脆声响,怒道:“太不要脸了,我去赶走她。” 盛夫人闻言,轻轻颔首,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淡淡道:“去吧。” 盛宁致从花亭外进来,阻止了弟弟。 “还是我去见她一面。”她的声音温婉而有力。 盛宁轩坚决不同意:“长姐,我不许你见她。她和赵清叙就是一对奸夫淫妇!我都听高璟翊说了,高璟翊在戏班无意中见过两人厮混。他们利用你的善良让那女人进府,现在还试图用道德的枷锁强迫你去帮赵清叙,反正你不能去见她。” 盛宁致笑笑:“是怕长姐心软么?” “宁致啊,你弟弟的话,不无道理。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不愿你再与赵家有任何瓜葛,只盼你能远离那些纷扰,安稳度日。”盛母轻叹一声,道。 盛宁致眼眸微敛,一抹深思掠过眼底,随即缓缓开口:“我自有分寸。” 春花笙喊得声音都嘶哑了,终于,盛府的大门打开。 盛宁致带着长青和长月迈出大门。 春花笙眼前一亮,扑过去跪下:“夫人,我就知道您肯定不会不管大人的。大人对您有错在先,可他在勾结达塔这件事上是被陷害的,夫人,求您救救他,他刚刚被皇城司带走了。” 盛宁致道:“你既然知道赵清叙对不起我,又凭什么认为我会不计前嫌的帮他呢?” “夫人……” “春花笙,我不知道你对赵清叙是哪种感情,是真的认为他是被冤枉的么?因他对你独有的温柔与呵护,让你眼中只映得出他的好?可他负了我。我撞柱以证清白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赵府陪周婉,他在戏班和你厮混,我在赵府两年有余,尽心尽力操持赵府上下所有事务,可他赵清叙是怎么对我的?” 盛宁致和春花笙在盛府门口的对话,引来很多路过的百姓。 不少人对当初盛宁致撞柱的事有所耳闻,现在正好来凑热闹听故事。 盛宁致察觉到四周逐渐汇聚的人流,她的面容上悄然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哀愁,眼眶微红。 “赵清叙,他身陷不育之苦,本该是夫妻共担风雨之时,他却将这一切无端归咎于我,仿佛我才是那罪魁祸首。短短两月之内,接连迎娶两名侍妾入府,此举非但无视了我的感受,更是将我们之间的情分践踏得支离破碎。请问,他心中可还有我这个正妻的一席之地?” 围观百姓窃窃私语,“原来是这样啊。” “算什么男人,还当官的呢,我看也不过是个白眼狼。” 春花笙跪着超前走了几步:“夫人,大人忽视您的感受是他的错儿,求您原谅他吧。” “大回和达塔关系紧张,部分大回子民饱受达塔人的骚扰与迫害,可他赵清叙身为枢密使负责重要军情的中转传达,却在他手里出了问题,险些导致大回将士阵亡!这些将士都是别人家的儿子、别人的丈夫!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么!” 盛宁的声音颤抖,每一字一句都仿佛重锤敲击在人心上,将赵清叙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围观的人群中,不乏有将士的亲属,他们本就因远方的战火而忧心忡忡,面容上挂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当盛宁的指控如惊雷般炸响,揭露了赵清叙那令人发指的卖国行径时,这些百姓心中的焦虑瞬间被怒火所替代,情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一时间,叫骂声、指责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愤怒的海洋。人们咬牙切齿,每一句责难都如同锋利的箭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仿佛一触即发。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百姓,不顾一切地从随身携带的菜篮子中抓起鸡蛋和蔬菜,狠狠地掷向了春花笙与赵杰。 赵杰捂着头:“哎呀,干什么啊。” 春花笙依然哀求盛宁致再相信赵清叙一次,他肯定是被诬陷的。 可混乱之下,哪里还有人能听见她的话呢。 盛宁致见好就收,转身回去,大门随即被关上。 哪知道走了几步,萧韶九居然从里面出来。 一脸的欣赏拍着手,为盛宁致鼓掌。 “你怎么来了?从哪儿进来的?” 萧韶九笑着回答:“本来是想从正门,可是正门有盛大小姐在“声泪俱下”的指控混蛋,围观帝的人太多了,我就只能从侧门进来。” 盛宁致白他一眼:“感觉你是在说我坏话。” 萧韶九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我萧韶九,在此立誓,若我对盛大小姐存有一丝微词或不敬之心,愿遭天谴,五雷轰顶,以示我心之诚,意之坚。” 盛宁致红着脸岔开话题:“你来找我爹么?他不在。” “我来找你,听说你和离了,我这不立马就赶来求亲。” 第85章 哪里来的狂蜂浪蝶 “……”盛宁致无语了。 萧韶九则是嘴角上扬,绽放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话语中难掩的喜悦与急切道:“好不容易盼到这天了,我一点都没敢耽误,昨天是被我母后叫去了,要不然我昨天就来了。” 盛宁致眨眨眼睛,语重心长:“我刚和离,还不想考虑其他的,况且我们也不一定合适。” 萧韶九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你是反悔了么?” “……”盛宁致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层层涟漪,五味杂陈。她轻声细语道:“赵清叙还没有在和离书上签字,只是他现在对我有所畏惧,所以默认了和离,这件事没有完全处理好,我不想你在这时候把自己给搅进来。” 萧韶九的目光柔和如水,轻轻落在盛宁致身上,突然把她拥进怀里,一只手抚在她的后颈处,轻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为我好。普天之下,没人能阻挡得了我要和你成亲的决心,宁致,你只要在府里安心等我就好,我会让父皇下旨,将你赐婚于我。” 盛宁轩见长姐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便准备出来看看,走到前院竟然看见一个男人抱着长姐。 哪里来的狂蜂浪蝶,都潜入盛府了。 盛宁轩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如猎豹般扑向了‘贼人’,动作迅捷而果决。 拳风呼啸,两人瞬间陷入了一场激烈的交锋。盛宁轩的招式刚猛有力,而对方更是身手不凡,灵活躲闪,几下就占据上风,一脚把盛宁轩踹得后退几步。 “停下来!”盛宁致大喊,趁着两个人分开,赶紧过去看盛宁轩有没有受伤。 盛宁轩这时才看清对方竟然是萧韶九。 他顿时磕巴了。 “王爷?怎么会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盛宁轩心中大呼不妙,要是被父亲知道,肯定要责罚他的。 萧韶九面带笑意:“小小年纪,武功倒是不错。我是来找你姐叙旧的。你这几下不错,以后要是真的有除了我以外的男人来盛府找你姐,你都这样给打出去,到时候我会完成你的愿望作为奖励。” 盛宁轩懵了,他看看长姐,又看看萧韶九,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们……不会吧?” 春花笙和赵杰一身狼狈的回到赵府,赵大娘听完后连连锤大腿哭喊,“我们赵家祖上造了什么孽,要娶到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可怜的儿子啊,要怎么办?” 赵老爹本就心烦,被妻子一哭喊更是火气直冲天灵盖,他一巴掌打在赵大娘脸上。 屠夫出身的赵老爹手劲儿大,这一巴掌都是铆足劲儿打的,赵大娘竟然直接被打的昏死过去。 赵府上下,彻底乱套了。 皇城司的审讯室。 这里仿佛是时间遗忘的角落,四面高墙如铁壁般矗立,唯有一扇厚重的木门,孤零零地镶嵌其间,成了与外界唯一的联系。 室内昏暗,光线被拒之门外,连一丝风也吝啬于穿透这密不透风的壁垒,营造出一种压抑而神秘的氛围。空气似乎凝固,每一口呼吸都显得格外沉重,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高璟翊命人将赵清叙双手吊在了天花板之上,文人出身的赵清叙根本承受不住拉扯的痛苦,龇牙咧嘴的连连喊痛。 “赵大人,你是自己说,还是等我问?”高璟翊从手下那里接过浸了盐水的皮鞭,满体奥斯陆的问道,结果一转手,猛地一鞭子抽在赵清叙身上。 “啊!”赵清叙喊的好像杀猪一般。 “不说?”高璟翊反手又是几鞭子,赵清叙身上顿时鲜血淋淋。 赵清叙哪里受过这样的疼,他哭喊着:“我说,我说。” 高璟翊却好像没听见一样,又是几鞭子,“让你不说!” 很快,赵清叙就半死不活,高璟翊随手把鞭子扔给手下,再接过几个账册一样的东西,翻开道:“佑德五十年二月初七,你和达塔探子在阳春楼第一次见面,达塔探子给了你一对金寿桃,三天后,也就是初十,你通过沈离给达塔探子一处粮仓的所在地。同年二月十九,你通过沈离收了达塔探子一尊上品玛瑙做的佛像……” 高璟翊念了几条后,一扣上本子,问:“让你坦白你不坦白,现在被皇城司查到了证据,你可就被动了。” 赵清叙嘴角溢出一抹血沫,气息微弱,却仍挣扎着怒骂:“高璟翊,你分明是蓄意为之!”言语间,满是愤懑与不甘。 高璟翊冷笑道:“休想碰瓷,皇城司的手段,能让你伤筋动骨而不至伤及性命,你进这儿来,死是死不了,你别想着一死了之。” 萧韶光得知赵清叙被皇城司带走,还是因为春花笙在盛府门口大闹的那一场。 乔管事立马派人去赵府打探,才得知周婉死了。 萧韶光双眸深邃,愣了一下,仅仅一瞬,就又恢复了正常。 “下去吧。”他轻摆摆手,示意。 萧韶九应佑德帝召见进宫,因为赵清叙案子的证据都是他找到的,现在案子移交到了皇城司,佑德帝想听听萧韶九的意见。 萧韶九将赵清叙曾找过顾文这件事禀告给佑德帝。 佑德帝闻言,眸光微敛,静默片刻,似是在权衡着每一个字眼的重量,终是缓缓开口:“你可知,何人也向向皇城司检举了赵清叙的行径?” “难道是顾文?”萧韶九问道。 佑德帝轻声‘嗯’了一下,道:“顾文不仅向皇城司检举了赵清叙,还交给了一份赵清叙试图向他行贿受贿的证据,一对金寿桃。这对金寿桃是达塔人送给赵清叙的。顾文声称,在赵清叙落难前夕,他匆匆来访,意图以此作为交换,求得一丝生机。” 萧韶九沉吟片刻,眸中闪过一抹深思,缓缓启唇,语气温和却又不失敬意:“父皇圣意深远,儿臣斗胆,愿闻其详,以解心中之惑。” 佑德帝道:“对顾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86章 求亲 萧韶九默然片刻,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流转,正细细咀嚼着佑德帝那番意味深长的话语。 佑德帝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温和而深邃的笑意,:“韶九,这偌大的朝堂之上,难道真的只有一个赵清叙么?” “顾文可以引出其他乱臣贼子,是这样么,父皇?” “帝王之术,在于利用人性的弱点。顾文这个人,唯利是图,但是也有几分道义在心里。所以他做了‘老鸨’,赚牵线的钱。这个人,不能留,但是不必急于现在除掉,总之要让所有的结果皆对自己有利。” 佑德帝单手靠着椅子扶手继续说道:“明白了么。” 萧韶九若有所思,拱手道:“父皇教诲,儿臣已铭记于心。” 佑德帝露出慈爱的笑:“在朕的所有孩子们中,你生母的地位最卑微,甚至未曾习得诗书之礼,然则,世事弄人,你却偏偏是那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只可惜,命运未使你成为嫡长子,亦无显赫外戚可依。跟朕说实话,心底可曾有过一丝不甘或是不满?” 萧韶九摇了摇头,语气十分坚定:“对儿臣来说,现在已经是最好的局面。将来,如果新帝肯用儿臣,儿臣必当肝脑涂地,以效犬马之劳,若新皇另有高见,不予儿臣重任,儿臣亦将悠然自得,做一闲云野鹤般的逍遥王爷,逍遥于山水之间,畅享一世自在,不问世事纷扰。” 佑德帝满意地微微颔首,道:“太子品性上并无重大瑕疵,唯于行事之间,略显思虑不周,时常招致非议,此点虽小,却足以撼动其储君之位之稳固。至于韶光,其性情颇承德妃之风,锋芒毕露,事事欲争上游,其志不小,朕心自明。然,废立之事,非同小可,非至绝境,朕不愿轻启此念。况,太子身旁有韶光之存在,恰似一镜,映照其行,亦有监督鞭策之效。韶九,朕想要托付于你一事,若太子终能承继大统,望你尽心辅佐,共铸盛世。” 萧韶九缓缓俯身,单膝下跪,声音低沉且坚定:“儿臣誓将父皇嘱托铭刻于心,不负所托。” 夜深了,盛宁致坐在窗前发呆,长月找了一件披风轻轻披到小姐身上。 “小姐,该休息了。” 盛宁致托腮,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长月莞尔一笑:“小姐是指王爷么?” “……嗯。”盛宁致轻叹一口气:“我不太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长月大着胆子,问道:“小姐喜欢王爷么?” 盛宁致凝视着前方,眸光深邃,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长河,在内心深处细细咀嚼着过往的片段。良久才道:“我不知道。他对我挺好的,可是当初赵清叙对我也很好。我总归是怕了。” 长月道:“长月倒是觉得,小姐不要想太多,虽然人总是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恩能够因为一次挫败就放弃了所有呢。” 盛宁致笑了:“好像蛮有道理,以后不再强求,亦不逃避,且行且看。” 长月服侍盛宁致睡下,熄灭屋里的烛灯,悄悄关上门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盛宁致睡的迷迷糊糊中忽然闻见一阵食物的香气,她半眯着眼睛撑起身体,嘟嘟囔囔地喊道:“长月,怎么这么香呀,是什么好吃的?” “是御厨做的包子,我特地起早去宫里拿回来给你尝尝。”萧韶九笑眯眯地端着一盘包子从食盒里掏出,放到桌子上。“还有小米粥和八宝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放糖,我把糖单独装了一份。” 盛宁致被这声音吓得一激灵,她愣了愣,回过神赶紧掀开床幔,在一丈外的圆桌旁看见一身浅色长衫的萧韶九。 “你怎么又来了?”盛宁致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萧韶九:“来给你送早饭,快过来趁热吃吧。” 盛宁致从屏风上取过披风披上才走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翻墙?” 盛宁致不可思议的看着非常坦然的萧韶九,极其无语。 “你到底要干嘛?” 萧韶九指了指包子:“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道早膳,想让你也吃。” 盛宁致生气了,她道:“放着大门你不走,你非要翻墙,我知道我是和离过的女子,所以我的声誉完全不重要,我的内室你就可以随便进出。萧韶九,我盛宁致不是你以为的那种随便女子,你若是另有他想,我劝你尽早放弃。现在就带上你的东西,离开盛府。” 萧韶九怔住,意识到盛宁致没有在开玩笑,他慌了神。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萧韶九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渴望被理解的光芒,小声道:“太想你了,几个时辰见不到你,我就寝食难安。昨天我睡得很晚,可是早上醒得却早,想着干脆去宫里拿些我爱吃的食物给你送来……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盛宁致一时间不忍再说些苛责的话。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不等盛宁致想好怎么把萧韶九藏起来,门被人打开,竟然是盛容珩和盛母。 盛宁致瞪大眼睛,看向爹娘。 萧韶九却显得异常从容,他轻轻挠了挠头,嘴角勾勒出一抹温暖而略带腼腆的笑意。 盛府的堂屋之内,盛容珩和妻子与萧韶九三个人坐在木椅上。 盛容珩脸色难看:“王爷,老臣竟然不知道您与小女已经熟悉到这种地步,以至于大清早便不顾礼数,径自踏入了她的闺阁之中。此举,实非君子所为,亦是有违常理之体统。” 盛母轻蹙蛾眉,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投向盛容珩,眼中满含劝慰与提醒,似在无声地告诫他勿要言辞过激。 盛容珩全然不顾妻子的意思,继续道:“王爷是因为小女刚和离回府,就觉得可以轻视了么。” 萧韶九想了想,起身,郑重其事的对盛容珩和盛母道:“太傅,盛夫人,韶九请求二位同意,将令嫒许配于我。” 第87章 当下的真心不必怀疑 盛容珩闻言,面色骤变,怒意如潮,他猛地一拂长须,举手投足之间蕴含着不可遏制的威严与愤慨,沉声道:“王爷身份尊贵,自是不凡,但此情此景,岂能以小女之事为戏言?此等轻率之举,实非君子所为,望王爷三思而后言!”言罢,他目光如炬,直视萧韶九。 萧韶九也愣了,他赶紧说道:“我不是戏言,太傅,两年多前我曾在闹市偶然见过宁致,就对她暗生情愫,现在她与赵清叙和离,已是自由身,我为什么不能娶她为妻?” 说完,他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温柔,好像已将所有世俗的束缚抛诸脑后。 盛容珩压着怒火回答道:“所以王爷之前调查赵清叙一案,和小女有关?” 萧韶九静默片刻,眼神深邃而坚定:“赵清叙与达塔人勾结,通敌卖国,是他自己选择的,并非有人可以陷害,太傅这么问,倒是显得我在办案时夹带私心了。” 盛容珩气急反笑:“王爷真是伶牙俐齿,很会偷梁换柱啊。” 萧韶九不解:“太傅对我有何不满,还请明示。我对宁致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盛容珩索性直接摊开了讲:“王爷和小女即便真的是发乎情止乎礼,可是天下有谁会信?况且,小女和离过的身份嫁给王爷,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同意么?即便现在有王爷护着,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失去王爷的爱后,小女要如何在王府度过余生?” “太傅,我……”萧韶九欲言又止,心中五味杂陈。 盛容珩道:"当年,将宁致许配给赵清叙这种薄情之人,实乃老夫一时之误。此错,老夫至今难以释怀。”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挤出。满眼都是对过往决定的深深懊悔。 "老夫绝不能看着女儿从一个火坑出来再进入另一个火坑。"言罢,他转过身去,背影显得格外孤寂而坚定,仿佛是在与过往的错误划清界限,也是在为女儿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 “王爷,你对小女的感情,只是当年未能圆满的遗憾,千万不要把这当做是真的情爱。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盛容珩撂下这句话后,朝厅外走去,不想继续谈下去。 盛母轻叹一口气:“王爷,我家老爷在宁致身上,实在有愧,您千万别怪罪。不过,他说得对,遗憾不是情爱,您得考虑清楚。” 萧韶九顿了顿:“盛夫人,我会证明我的真心。” 听完这话,盛母淡淡地笑笑:“当下的真心不必怀疑,可宁致需要的,是一辈子的。” 盛宁致躲在门后,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萧韶九确实需要事件沉淀彼此的心。 萧韶九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盛府,本来他是故意设计,让盛容珩发现自己和盛宁致的关系,他以为盛容珩会很痛快的答应,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走到前院时,长青突然从后面喊住他,跑着过来塞给他一封信。 长青匆匆道了一句:“小姐给您的。” 说完,便闷着头大步流星地离开。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盛宁致留’ 萧韶九握着信纸,重重地长叹一口气。 经过皇城司的简单用刑后,赵清叙几乎只剩半条命。现在正躺在牢中冰冷潮湿的地上苟延残喘。 这时一个狱卒打扮的人拿着一个饭盒,从栏杆出一个个把碗递了进去,然后一言不发的又起身离开。 赵清叙听见有声音,睁开眼睛看到是饭菜,他挣扎着,汇聚起全身仅存的力气,一寸一寸挪去。饥饿与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忘却了往日文人的斯文,双手颤抖着,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够到了那碗沿。 无暇顾及餐具的礼数,赵清叙直接将手探入碗中,粗糙的指间夹起饭菜,送入口中。 几口饭菜下肚,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猛然撕扯着他的喉咙,鲜红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鲜血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呛得他咳嗽连连。 他身子瘫软,正面朝上四肢呈大字躺在地上,双手放在自己的脖颈处,想求得一点空气。 逐渐变得模糊的视线中,一个人出现在牢门外,他用棍子给碗都勾了回去,收好后快步离开。 赵清叙无助地伸出手,想要求救一般:“救、我。” 赵清叙死了,赵府被判全部家产充公,全府上下流放至岭南,三日后动身。 这三日由皇城司原地监视。 盛宁致听说后,第一反应是想去找萧韶九,但马上她就自我否定了。 琢磨了半天,她让盛宁轩陪自己去找高璟翊。 皇城司。 高璟翊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文之中,一名下属匆匆步入,躬身禀报道:“大人,盛宁轩姐弟求见。” 高璟翊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墨滴不慎溅落在宣纸上,他在脑海里转换了一下盛宁轩的姐姐就是盛宁致后,瞬间面带笑意:“快请他们进来。” 下属领命而去,高璟翊轻轻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绕过书案。 不多时,盛宁致和盛宁轩走了进来。 “高大人。”盛宁致行礼。 高璟翊笑道:“盛小姐不必多礼。” 盛宁致面露为难之色:“今天前来,有一事相求。” 听完盛宁致的话,高璟翊亲自带着她到了赵府。 不过数日,曾经辉煌的府邸如今却悄然披上了一袭幽冷的薄纱,阳光虽偶尔掠过,却也难掩其内深藏的萧瑟与落寞。 盛宁致披着连帽的斗篷,跟在高璟翊身后,穿过前院走到内院堂屋。 高璟翊道:“赵家人都被安排在后面的五间厢房集中居住,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让人把春花笙带来。” “有劳高大人。” 很快,皇城司的侍卫把一身麻布粗衣的春花笙带到堂屋。 看到是盛宁致,春花笙原本毫无波澜起伏的脸有一瞬间的错愕。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来。 高璟翊走出堂屋,站到院子里,靠着一棵树。 盛宁致开口:“你想离开这儿么?” 第88章 纳侧妃 春花笙似乎是很疲惫,目光慢慢的才挪到盛宁致身上,一张嘴声音十分嘶哑。 “我是大人的妾侍,我走不了的。” 盛宁致道:“只要你想,我为帮你想办法。” 春花笙面露困惑的表情:“那日我求你帮忙,你不肯,现在又来找我说能救我出去。夫人,我搞不懂您。” 盛宁致道:“若你的夫君要杀你和你的全家,你会作何感想?” “夫人,大人那日刚被大夫诊断出身体问题,心中之痛,犹如万箭穿心,痛苦难当。一时失控,手误触及了您,那并非出自本意,更非真心欲置您于死地之境。夫人,您不能误会了大人。”春花笙情真意切,焦急地想替赵清叙辩驳。 “罢了,和你是说不通了。当日是你和长月阻止赵清叙杀我,这份情我得报。我会想办法让你免于流放之苦。”盛宁致道。 春花笙摇摇头:“大人含冤已死,我本不该独活,去流放也好,至少能侍奉大人的双亲,帮大人尽孝道。” 盛宁致无可奈何的目光,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心痛:“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新他。他和达塔人勾结,出卖国家,祸害了多少大回的子民,他们的命不是命么。证据确凿之下,他已经认罪自杀,你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春花笙哑然失笑:“夫人如此问,我倒真有些哑口无言了。这世间之事,有时并非黑白分明,也非言语所能尽述。总之,在我心里,大人就是最好的。” “我尊重你的选择,要是你把赵清叙想的那么好能减轻你的痛苦,也不错。” 盛宁致心情复杂。 结束了和春花笙的见面,盛宁致步子重了很多。高璟翊见状,语调温和且坚定,劝慰道:“既然她要执迷不悟,你也无需感到压抑。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么。” 盛宁致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和释然:“在她身上,我好像能看到从前的自己。不过你说得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谢谢高大人通融。” 高璟翊眼珠子一转,试探性地开口:“你对我这么客气,应该帮春花笙离开赵府,也不会找我了,是盛太傅会帮这个忙?” 盛宁致被问得一愣,是啊,如果自己去找萧韶九帮忙,他会同意么。 想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赵府的大门口。 长青从马车上下来,拿出脚凳,等盛宁致上车。 盛宁致回身告别,不等高璟翊说话,萧韶九骑马而来,卷起一地尘土。 “王爷?”高璟翊疑惑地开口。 萧韶九面色铁青,十分不悦,看看高璟翊又看看戴着帽子下盛宁致巴掌大的脸正呆呆的看着自己,他心里都忍不住唾弃自己一口。 他伸手把盛宁致直接拽上马,对盛宁轩道:“一个时辰我就送她回来,不用担心。” 萧韶九策马将盛宁致带回陋室。 “你干嘛?”盛宁致有些生气了。 萧韶九没有回答,而是让陋室的杂役送来一个暖手炉。 对上盛宁致因为生气而微瞪的眼睛,萧韶九重重地叹口气:“我有时候都恨我自己,再生气,看到你也气不起来了。” 盛宁致无语至极:“你生气哪门子气,你把我带这儿来干嘛?” 萧韶九问:“为什么找高璟翊也不找我?” “什么?” “你去见春花笙,为什么不找我。” 盛宁致:“我以为你看懂我的信。”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你劝我看开些,我怎么可能看开?看开就是让我放弃你么?我做不到。”萧韶九表情严肃认真,盯着盛宁致。 盛宁致转过身去,道:“两年前你看着我嫁给赵清叙,你这两年不是过得也很好么?何必给自己找些执念。” “如果赵清叙待你好,我会忘了在集市上的那一眼。可偏偏他负了你,而我们又有了交集,我怎么还能放得下。”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们之前都没有想过,你办了赵清叙的案子,而我又是赵清叙的妻子,我们在一起,太难了。” 萧韶九拽着盛宁致的胳膊,让她面向自己,道:“我知道你的担心。你等我,我会请父皇下旨赐婚。至于其他人怎么想,我不在意。” 这时杂役送来暖和炉,萧韶九接过塞到盛宁致的手里,眼里满是柔情。“天凉了,替我照顾好自己。” 善亲王府。 萧韶九很忙,作息也不规律,而王妃骆氏雪芙自幼身体弱,每天都得作息规律、早起早睡。 所以夫妻二人常常十几天也不见一次。 天凉以后,骆氏怕冷,屋里已经开始点火炉取暖了。 丫鬟平儿自小服侍骆氏,跟着嫁到王府后,主仆作伴,倒是也不无聊。 “小姐,王爷来了。在花亭,等您去见一面呢。”平儿的声音里满是喜悦,王爷的主动探访,在这深宅大院中,实属难得。 骆氏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与疑虑,轻声呢喃“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平儿见状,忙上前几步,以袖掩唇,笑道:“小姐多虑了,您与王爷乃结发夫妻,情深意重。王爷思念妻子,特地前来相见,岂不是天经地义。” 骆氏系上狐狸围脖,手捧暖炉走出房间,向着花亭而去。 萧韶九看到骆氏,起身,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你怕冷还把你折腾出来,对不起。” 骆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轻轻摇头,动作中满是对眼前人的理解与包容:“王爷怎么能这么说,你我是一家人。” 两人成亲十几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孩子的缘故,骆氏总是感到萧韶九对自己淡淡的疏离感,两人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一个深宅大院里的姐弟。 萧韶九的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踌躇之色,似被某桩心事重重困扰。 骆氏心细,看出端倪问:“王爷,你似乎有心事难解,不妨说与我听听,或许我能为你分担一二。” 萧韶九点点头:“我想娶侧妃。” 第89章 有选择的争 骆氏听到萧韶九终于有了这个心思十分开心,倒是一旁的平儿满面愁容。 “王爷可是心里已有人选?是哪家的姑娘,我或许曾听过。”骆氏温柔大方,轻声问道。 萧韶九想起盛宁致的担心,酝酿了一下,道:“是盛容珩盛太傅的女儿,盛宁致。” 骆氏微怔:“是两年前……” “是她。” 骆氏疑惑:“她不是成亲了么?还是皇上赐婚的。” 萧韶九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骆氏不免长叹一口气:“真没想到,盛小姐命运如此多舛,真是苦了她了。” 萧韶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啊,幸好她和离在先,不然会被连累的。” 骆氏赞同地轻点两下头,她抬头看着萧韶九,心中满是担忧:“王爷,盛小姐说得对,眼下您纳她为侧妃,恐怕会落人口实,被无端揣测。虽说此案由皇城司操持,但是皇上与朝中诸公,皆心知肚明,您才是主办案子的人。此中微妙,不得不慎啊。” 萧韶九道:“我知道这里面的利弊,可是我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她。我已经想好,明日进宫面圣,向父皇请求赐婚,我想你应该比他们先知道我的想法。” 骆氏露出欣慰的微笑:“谢谢王爷愿意先告诉我。但是,这件事王爷真的不再想想了么?草率不得呀。” 萧韶九心头压着巨石一样的倍感压抑:“我非太子,无需考虑那么多,外人怎么看我,我也就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能有骆氏你的支持,我已经很开心了。” 骆氏了解萧韶九,他认定的时间,谁也劝不了。 回到房间,平儿帮骆氏换了一只暖手炉,道:“小姐,平儿有些担心,这位盛小姐刚刚和离就能让王爷不顾一切地要娶回府,绝非等闲之辈。将来她真是进府了,会不会魅惑王爷,对您不利。” 骆氏双手抱着暖炉坐到床边,琢磨片刻道:“我虽不了解这位盛小姐,但是盛太傅为人正直,在朝中有口皆碑,他的女儿,应该不会差。” 平儿立于一侧,嘴微翘,似有不悦又似无奈,轻声应和:“希望喽。” “王爷纳妃,是早晚的事,我心中并无波澜,只是对方的身份……我真替王爷担心……”骆氏的眼睛流露出对明日萧韶九进宫面圣的深深忧虑。 盛府。 盛容珩步子匆匆,走向女儿所住的院子,刚进院子就看见女儿正要往外走。 “爹。”盛宁致行礼。“您下朝了。” 盛容珩频频捋着胡须:“你知不知道今天萧韶九去找皇上请求赐婚了?” 盛宁致瞪大眼睛:“他真去了?” 盛容珩长叹一口气:“他真是能惹乱子。下朝后皇上把我叫去,问我知不知道这事儿。我能怎么说,只能说不知道。” “皇上很生气吧。”猜也能猜到,盛宁致情绪低落。 盛容珩沉声言道:“陛下有旨,召你即刻入宫。此事机密,万不可泄露于外,即便是你母亲与宁轩,也需守口如瓶。你速去整理一番,随我即刻启程。” “是,爹。”盛宁致应道。 “唉,真是荒唐!都三十而立之年了,怎还如此不知轻重,难以自持。”盛容珩的话语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怒意与无奈,眉宇间仿佛有火焰在跳跃,映照出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看着父亲焦虑的背影,盛宁致心里也不好受。 慈元殿。 佑德帝把萧韶九请旨赐婚的事情告诉给皇后,说完,佑德帝坐下,歪着身子问:“皇后你可知道?” 皇后摇头:“臣妾不知。前段时间臣妾给韶九看了几幅朝中名门千金的画像,问他可还合心意,他都给拒绝了。” 佑德帝抬眸,眼神犀利:“所以,赵清叙和盛宁致还没和离的时候,他就看中了人家的妻子?” 皇后大惊失色,赶紧跪下:“皇上,韶九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而构陷他人,臣妾愿以性命担保,韶九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用担保,他自己对朕说的,盛宁致成亲前,他曾在集市上惊鸿一瞥,对盛宁致暗生情愫。后来因为知道盛宁致许配给了赵清叙,他就没提这事儿。”佑德帝道:“他这样,没人能数说得清,他在赵清叙的案子上,到底有没有夹带私货。” 皇后深知这是怎样的重罪,她着急地跪着超前走了几步:“韶九行事向来稳重,公正无私,朝中大臣凡是接触过韶九的,都可以作证。”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极力保持一国之母应有的沉稳与坚定:“倘若他做了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情,还请皇上连同臣妾一起治罪。” 佑德帝见状,语气轻柔许多,道:“快起来,朕随口一说,瞧你。朕和盛容珩谈过了,盛容珩一会儿就带着他女儿来这儿,咱都见一见,唠一唠。” 宫女赶紧上前扶起皇后。 佑德帝看着皇后,道:“当初太后做主,把韶九交给你抚养,现在看是个很正确的决定。韶九生母出身卑微,他能有今天的教养全靠你这个养母后天的教导。朕很欣慰。” 皇后道:“龙生龙,凤生凤,他是皇上的儿子,自然不会差了。臣妾不过尽到为人母应有的责任,还是韶九这孩子天资好。” “朕这么多儿子中,深得朕心的不多,韶九算一个。但是你知道,他那一点让朕有些不满么?”佑德帝慢悠悠地问道。 皇后神色紧张:“臣妾不知,还望皇上明示,韶九有不对的地方好让他立即改正。” 佑德帝道:“他争,不是不争,但是他的争太局限了。” 皇后不解,“臣妾不懂……” 佑德帝大笑几声:“比如说他和盛宁致明明早就见过,可是就因为盛宁致已经许配给了赵清叙,他就不提了。要是他提了,现在是不是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皇后心中满是不解,却也不敢轻易启齿,生怕一语不慎触了龙颜,只得温婉地垂下眼帘。 佑德帝道:“罢了,你若不解,便权当朕未曾提及此事。世间之事,总有其不解之谜,强求不得。” 第90章 永不再见 这时,福公公弓腰进门,“皇上,皇后娘娘,盛大人带盛小姐到了,在门口等候呢。” 佑德帝道:“让他们进来。朕倒要看看,什么姿色能让韶九念念不忘。” “是,皇上。”福公公应声。 不多会儿,盛容珩和盛宁致一前一后,走进慈元殿。 盛容珩父女行礼后,佑德帝:“平身。” “谢皇上。” “今天朕本想单独和令千金聊聊,不过为了避免吓到令千金,你和皇后就都在场陪着吧。”佑德帝说话间,打量着盛宁致。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鼻梁挺直而秀气,发髻高挽,云鬓间斜插一支白玉簪,既显清雅又不失华贵。 佑德帝道:“听韶九说,你并不同意眼下这个时候嫁给韶九,是担心外界会误会韶九办案的动机。是这样么?” 盛宁致轻启樱唇,道:“回皇上的话,是。王爷一心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如果因我而横生波澜、误会丛生,臣女一死也难以谢罪。” “韶九不是个冲动的孩子,他说他很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他不过闲散王爷,外界怎么说,他无所谓。” 盛宁致语气淡然:“臣女不想给王爷找麻烦,皇上可以放心,臣女今后不会再见王爷。” 佑德帝还没等试探,盛宁致这边就直接选择了放弃。 他对盛宁致非常感兴趣。 “你回答得这么干脆利索,看来韶九是单相思。”佑德帝笑笑。 盛宁致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波澜,让人看不穿她的思绪如何。 “臣女自嫁入赵府,迄今两载有余,自问以一颗赤诚之心,勤勉操持府中大小事务,力求周全。然赵清叙对臣女之言行,却似吹毛求疵,百般挑剔,长此以往,臣女之心,难免蒙尘,倍感凄楚。思及此,臣女愿舍弃尘世繁华,于盛府一隅,青灯古佛为伴,了断余生纷扰,静享清宁。” 佑德帝道:“你才多大就残生了,那朕都过了耳顺之年,尚觉时光悠长,你又有何理由轻抛韶华?” 言罢,他放声大笑,那笑声中既有对盛宁致纯真之语的打趣,也蕴含着一丝对生命长度的豁达与珍视。 盛宁致躬身再拜,言辞恳切:“皇上是天子,天子万岁,怎么是臣女这等凡人能比得了的。” 佑德帝缓缓起身,步伐中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从容,他信步走向盛宁致,目光中闪烁着深邃的赞许。“朕观你之态,似有超脱于年岁之外的宁静致远。韶九之心,能为你所牵绊,此刻朕心已明,确是情之所至,理之所然。” 盛宁致颔首。 佑德帝道:“你当真能做到再不见韶九?” “当真。” “喜欢他么?” “喜欢只是当下的感觉,不能永远地判定。” 佑德帝看向盛容珩:“不愧是盛太傅的女儿,没有矫揉造作,倒是有股子豪气在身上。” 盛容珩拱手:“皇上谬赞了。” “行了,朕要说的都说完了,回去吧。” 盛容珩和盛宁致离开后,佑德帝什么也没说,只说自己饿了,让福公公把饭菜拿上来。 皇后默默地观察着佑德帝的表情,心里并没有佑德帝表面那般的高兴。 不知怎么,萧韶光听说了这件事,他立马上奏,指萧韶九办理赵清叙案子的动机不纯。 看完奏折后,佑德帝把折子往桌子上一扔,鼻子重重地出口气。 侍奉佑德帝几十年的海公公去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送到佑德帝面前,道:“皇上,这是御品大红袍,您尝尝。” “朕还哪儿有心思品茶。皇室子弟多争斗,可是争得太多了,实在令人头疼。”佑德帝道:“太子呢,上次禁足的时间到了吧?” “到了。” “到了怎么不见他来找朕认错呢?”佑德帝很生气。 海公公好言劝道:“太子心粗,肯定是给疏忽了。皇上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佑德帝轻轻抬手,无需多言,海公公便心领神会,双手稳稳托起精致的茶杯,恭敬地递至皇上面前,动作行云流水,尽显宫中老仆的细腻与忠诚。 “这么多儿子,没一个省心的。韶光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韶九和盛宁致的事,一本奏折就递上来了。”佑德帝的语气中满是无奈与疲惫 海公公静静地侍立在一旁听着。 “太子难堪重任,韶光过于锋芒毕露,朕深知韶九沉稳内敛,智计深远,是能为太子辅弼江山的良臣。朕的思虑,韶光可能已经猜到了。偏偏韶九又惹上这么一件事,真是叫朕难办。” 海公公道:“盛小姐说不与善亲王再见面,两人关系至此中断,莫非皇上……” 佑德帝道:“韶九是个天生的倔种,你看他三十多岁只有一个王妃,膝下至今无儿无女,他都没有半分的动摇,朕倒是佩服他。所以朕想,还是成全他们吧,若到头来,身边竟无一丝血脉相承,岂不可惜?” 言及此处,佑德帝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朕打算成全他们二人,让韶九得偿所愿。” 德妃寝宫。 萧韶光,德妃和德妃兄长礼部侍郎宋泊霖三人坐在偏厅,讨论萧韶九情定盛宁致的事儿。 德妃翘着兰花指拿起桌子上的红枣,语气尖酸:“想不到他一直不纳妃,原来是专门喜欢和离过的女子,皇后就教出这么个好儿子。” 萧韶光道:“我怕他们联姻会让萧韶九和太子的关系更为紧密。到时候,真是难对付。” “那怕什么,这些年萧韶九都是避着你的,再说了,他们不联姻,萧韶九和太子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你就放心吧儿子,萧韶九不敢和你对立的。”德妃倒是很乐观。 宋泊霖,年逾半百,面容清癯,眉宇间凝聚着一股不凡之气,浓黑的剑眉下,双眸深邃,不怒之时自有一股威严萦绕。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 “妹子,韶光说得有理,咱不能大意了。” 第91章 被应允的婚事 德妃不把儿子的话当回事儿,但是兄长的话她不得不细细琢磨。 “兄长可有主意?” 宋泊霖沉吟片刻,目光微敛,道:“萧韶九眼下和盛宁致的关系,我们可以大做文章,他的名声拖入泥沼。不论他是否真的以权谋私,只需世人皆言,定能让他声誉扫地,难以自辩。” 萧韶光赞同地点点头:“我和大舅想的一样。大舅,我出面不太方便,你去联系朝中几位重臣,将这件事添油加醋宣扬出去,然后我安排人收买几个天桥说书先生,编个故事在老百姓中传开,皇室名声受损,到时候父皇想大事化小都不行了。” 两日之后,朝堂之上风云再起,数位重臣联名上书,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萧韶九处理赵清叙一案背后动机的深切疑虑,激起层层涟漪。与此同时,民间巷陌间,一段隐去真名的评书悄然兴起,如同春日细雨,润物无声,却在人们心田悄然生根。 评书先生巧舌如簧,虽未直言其名姓,却以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幅幅画面,让人听罢,心中自明其主。故事中的曲折离奇,与赵清叙一案的影影绰绰相互映照,引得茶余饭后,百姓们或低声细语,或交头接耳,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更有甚者,过往之事亦被翻出,昔日盛宁致以身撞柱的一幕,再次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一时间,京城内外,风起云涌,各种猜测与议论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将萧韶九与赵清叙一案紧紧缠绕,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盛容珩一家四口坐在饭桌前,盛容珩没胃口吃不下去,盛母先拿起筷子道:“你不吃我们吃。” “我可吃不下。”盛容珩捋着胡子,气的喘气声都比平时大。 盛母看向他,不满地说道:“你管他们怎么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再过几天,就会有新的谈资,你再让他们说他们都懒得说。你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这点气量都没有么。” 盛宁轩噌的一声站起身:“我去街上走一圈,碰见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我就揍他一顿,我看他们谁还敢说。” 盛容珩对儿子吹胡子瞪眉毛的,“你敢!生怕我不够烦是不是。坐下!” 盛宁致拿起筷子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他们各自爱吃的菜:“大不了我去山上修行三年,自能堵住他们的嘴。” “这可不行啊女儿。”盛母吓坏了:“你好不容易才从火坑里出来,没过几天好日子怎么又要出家,这可不行。就让他们说去呗,也不耽误我们一家人团圆。” 盛宁致面露愧疚之色:“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长姐!一家人怎么能说这种话。”盛宁轩闻言,眉宇间尽显不悦, 盛容珩轻咳几声:“爹不是那个意思。” 盛宁致笑笑:“女儿知道。吃饭吧。” 晚上,盛宁致捧着一本《楚辞》靠在罗汉榻上,长月从外面端进来茶水和点心,放好后转身点燃的中间的暖炉。 “转眼都十一月了,好冷呀,小姐您喝口热茶暖暖身子。”长月搓着手道。 盛宁致放下书,接过热茶,轻啜一口道:“顺心他们今天启程了么?” 长月高兴地点点头:“嗯,赵凛传信回来说他们今天早上出发,晚上在客栈住一夜,明天早上肯定能到。因为顺心现在身子不便,所以走得要慢些。” 盛宁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倍感欣慰,一手托着茶杯底道:“现在这样真好。” 赵清叙通敌卖国,赵府上下被流放的事情传到顺心和赵凛耳朵里时,已经是事发后一个多月了。 顺心既想着和盛宁致的约定,又实在放心不下,就让赵凛一个人悄悄回京打探盛宁致的近况。 赵凛找到盛府时,恰好是盛容珩和盛宁致进宫面圣的那天。 长青把事情完整地告诉给赵凛,让赵凛放心。 赵凛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决定即刻起程,说要赶紧回去告诉顺心,让她安心养胎,原来顺心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因为放心不下盛宁致,忧思过度,她现在全靠大夫开的养胎药保胎,一下地活动就容易见红。这下子知道消息后能安心了。 结果昨天赵凛寄信来,说顺心坚持要回京城亲眼看看小姐。 “当初让顺心和赵凛离开京城,就是怕他们会被牵连,毕竟赵凛和赵管家同赵府又千丝万缕的了关系。现在他们能幸福,我的苦心就没有被浪费。”盛宁致道。 长月眨眨眼睛,试探性地问道:“可是小姐您呢?” “我?”盛宁致不知道,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毕竟这一世现在的结局已经很好了。 至少盛家还在,盛宁致还在。 门外传来敲门声,长月去开门,竟然瞧见了萧韶九。 “王爷……” 长月回头看一眼小姐,自觉地退出屋子,从外面关好门。 盛宁致别过头去,不看他,冷冰冰地道:“不是说好先不见面了么。你又是翻墙进来的么?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就算了吧。” 萧韶九从盛宁致手里几乎是抢的一样,拿走那杯变温的茶,一口喝下,然后自己伸手去倒了一杯。 “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说话。”盛宁致从小到大都温柔似水的体面,在眼下一刻破防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矫情,可是不这样,她会更觉得烦闷。 “外面好冷,想想也是,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萧韶九看向地中间放着的暖炉,道:“这个尺寸是不是有点小了,等我明天找人做个大的。” 盛宁致忍着火气:“我需要可以跟管家说,不劳王爷费心。” 萧韶九不见外地直接坐到罗汉榻的边沿上,继续自说自话:“其实我不怕冷,不过以后咱什么时候点暖炉,肯定是要听你的。” 盛宁致忍不住了,气得直接拿靠枕扔向萧韶九:“够了。你赶紧走。” 萧韶九回过身,突然凑前,直接把盛宁致环在自己的双臂之间,认真道:“父皇和我说,他同意我们成亲。” 第92章 并蒂莲 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心跳的回响,萧韶九的眼眸深邃,敏锐地捕捉到了盛宁致眼瞳中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细微颤动,如同晨露微光下轻颤的叶尖,脆弱而真实。 他道:“是真的,父皇说最近确实有很多人上奏折参我一本,字字句句皆指我构陷赵清叙,然而,他们手中并无确凿证据,仅凭臆测与偏见。至于私心,我坦然承认,人心肉长,岂能无情?今天我和父皇说了很多真心话,我说我可以不娶盛宁致,但是以后我也不会再纳妃了。” 盛宁致的眸光轻轻垂落,语调中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娶我,对你的弊大于利。” 萧韶九笑笑:“除非这辈子我都没有见过你,否则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身份,我一样会爱上你,无法自拔,亦无悔无怨。” “萧韶九……”盛宁致轻声呢喃,这简单的三个字,此刻却承载了千言万语,是对他深情承诺的回应,也是内心深处情感的微妙涌动。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无需多言,便已明了彼此的心意。 “我太心急了,迫不及待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不过……宁致,我有件事很对不起你,我自作主张答应了父皇,是因为我怕我不同意会惹怒父皇,反悔了我们的婚事。”萧韶九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了几分。 盛宁致轻声问道:“什么?” “婚礼和一切仪式都不准有,你只能坐六人花轿从侧门进府。”萧韶九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盛宁致的神色,生怕她会拒绝。 盛宁致闻言,面容并未泛起丝毫涟漪,这是情理之中。 盛宁致轻轻抿着唇瓣,眸中闪烁着坚定,缓缓点了点头:“我没意见。” 他缓缓收紧双臂,将盛宁致紧紧拥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在静谧的空气中缓缓流淌:“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宁致。” 三天后,盛宁致穿着皇后送来的凤冠霞帔,按照佑德帝规定的礼制从盛府正门坐上婚轿。 早上起床,长月和陈嬷嬷服侍盛宁致更衣打扮,顺心出现在门口,轻声问道:“小姐,顺心能再为您梳一次头么?” 盛宁致眸中闪过一丝暖意,轻轻颔首。 顺心轻巧地步入室内,手持骨雕玉梳,缓缓靠近,随着梳齿轻拂过乌黑的发丝,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发香与温馨的气息。 “我现在才明白,您为什么不让我回京。”顺心透过铜镜看着盛宁致。 “你与我一起长大,我们情同姐妹,我不想看到你有被伤害的可能。”盛宁致道:“现在看到你幸福,我很高兴。” “谢谢您。” 盛宁致伸手覆上顺心握着梳子的手,对着铜镜展示给她一个大大的笑。 不许明媒正娶,不许办酒席,那就简单地摆了一桌,只请来往密切的几个同僚和同族兄弟。 推杯换盏间,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萧韶安酒劲儿上头,说话嗓门也比平时更大,更口无遮拦。 他一手举着酒杯一手搭在萧韶九的肩上:“在此良辰,我举杯祝我九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花开并蒂,三年抱俩!” 此言一出,周遭宾客纷纷响应,笑声与祝福交织成一片温馨的海洋,席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欢腾与喜悦。 “谢谢!”萧韶九面颊绯红,醉意朦胧中更显几分俊逸不凡,他虽步履略显踉跄,但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骆氏和平儿此时就在花厅后的内屋,听到萧韶安的话,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平儿心中暗自为自家主子抱屈,轻声细语间却难掩不平之色:“什么嘛,说什么三年抱俩。” 骆氏勉强提起一丝笑意,她轻拍平儿的手背,:“韶安是真的祝福,并非针对我,平儿你不要替我敏感。咱们自家人,又何必计较这些言语上的细微呢?” 平儿知道自家小姐性子温吞,而这个盛宁致能有本事在赵府出事前和离脱身,还能让佑德帝点头同意和王爷的婚事,绝非等闲之辈。将来要是真的三年抱俩,那自家小姐还哪里有了位置。 骆氏起身,裹了裹脖子上的围脖:“天儿太冷了,我们回去吧。明天我请裁缝到府里帮她做几套进宫能穿得上的衣服,平儿你帮我记着点。” “是,小姐。”平儿不情不愿地回答。 夜色如墨,月华如练,轻轻洒在装饰得喜庆而庄重的洞房内。 红烛摇曳,映照着四壁贴满的囍字,每一缕光线都似乎在低语着即将发生的甜蜜与未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与桃花的芬芳,交织出一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氛围。 萧韶九身着锦袍,玉带束腰,眉宇间难掩紧张与期待之色,他站在房间中央,目光不时地掠过那张铺陈着大红喜被的雕花床榻。他缓缓走向床边,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心尖上,激起层层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终于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来到盛宁致面前,轻轻掀起她的红色盖头。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宁致……”萧韶九坐到她旁边,轻轻吐出她的名字甚至还有些颤抖。 盛宁致低垂着眼帘,手中轻轻绞着礼服上的带子,红唇紧抿,脸上虽挂着淡淡的笑意,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忐忑与羞涩。 萧韶九双手握住盛宁致的肩膀,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瓷器,缓缓引导她转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交织,温柔而深邃。他慢慢靠近,将唇落在她的红唇之上。 长夜漫漫,从这刻开始。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 佳人晓起出兰房,折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奴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第93章 新妇 萧韶九早起要进宫处理公务,他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生怕惊扰到盛宁致。 “阿,丑时是不是都要过了?”盛宁致睡眼朦胧准备起身。 萧韶九一把给盛宁致按住,不让她动:“好好休息,我更衣后就进宫,等我回来你再起也不迟。” 盛宁致推开他,坚持起床:“不行,我得服侍你更衣用膳,哎呀,你别碍着我,让开啦。” 萧韶九心里有股暖意流过,他从背后裹着被子环抱住盛宁致,下巴抵在她肩头:“你真好,我好爱你。” “知道啦。”盛宁致一巴掌乎在萧韶九的脑门上,“再不起就晚了。” 打点好一切,已经是寅时。 临走前萧韶九叮嘱长月,一会儿一定要让她家小姐再睡会儿,盛宁致笑道:“我困了自然会去睡,你再不出发,真就是晚了。” 萧韶九一步迈到盛宁致身旁,凑近她耳朵道:“我不是心疼你昨晚辛苦么。” 盛宁致的双颊瞬间通红,萧韶九满意的拥抱她一下,才离开出门和李淮序一同骑马朝皇宫赶去。 “周管事,请问王妃一般什么时辰起,早上又都喜欢吃些什么?”盛宁致对着府里的管事周志成轻声问道。 周志成四十左右岁的模样,据萧韶九说他本是皇后宫里的管事太监,后来萧韶九搬到王府,皇后便差他来伺候。 “回夫人的话,王妃一般卯时起,平日喜欢红枣小米粥、玉米薏仁粥和绿豆糕这类谷物为主的食物。”周管事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盛宁致笑笑:“周管事不必多礼,我初来乍到,很多规矩不懂,要是哪里做得不对,还请周管事不吝赐教。” “夫人客气了,夫人出身名门,礼数自然是周全的。”周管事垂着目光,回道。 “我想为王妃做今天的早膳,还请周管事带我去厨房。” 周管事略显惶恐:“夫人,这不太好,您是侧王妃,怎么能去厨房那种地方呢。” 盛宁致并不这么想:“我为侧妃,服侍王妃是应该的。劳烦周管事带我过去。” 她的语气温温柔柔,但是态度确实不容人拒绝一般。 厨房里,按照盛宁致的意思,正在准备工作的家丁丫鬟被周管事清了出去,只留长月帮她打下手。 周管事不放心,“要不然,奴才也留下给夫人差遣吧。” 长月帮盛宁致挽袖子,盛宁致道:“谢谢周管事,不过我可以的。” “哎,好,那奴才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喊我。” 王爷面前的红人,要是在厨房被烫伤,切个口子之类的,他可担不起。 半个时辰后,盛宁致在长月的帮忙下,熬了玉米薏仁粥,又切了几盘小菜。 随着厨房门扉轻启,一缕浓郁的香气悄然溢出,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周管事立于门外,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面上不禁绽放出安心的笑容,心中暗自庆幸,此番终是平安无虞。 “夫人,”他躬身行礼,言语间满是敬意与赞赏,“即便是隔着这扇门扉,那诱人的香气也已悄然钻入鼻尖,夫人的手艺真是震惊绝伦。” 骆氏起床后坐在梳妆台前,平儿帮她梳理秀发,道:“听在门口当差的小厮说,今天早上是新夫人送王爷出的府。” “起得倒是很早。”骆氏道:“看来她能照顾好王爷,我就放心了。” 平儿一撇嘴:“挺会讨王爷欢心。” 骆氏板起面孔,严肃地说道:“平儿,不准你这么说话,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咱骆府出来的人,不能没规矩。” 平儿闷闷不乐地点头:“知道了。” 见平儿许是得到了教训,骆氏语气软了一些:“我嫁到王府十几年,因为自己的原因一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王爷心善表面上不与我计较,可我心里怎么能不知这是皇室宗亲的大忌,我就是死也不能让王爷断了香火。现在能有王爷和心意的人侍奉左右,我的压力才能稍微小点。” “嗯。”平儿应了一声。“只要她不冒犯小姐,平儿就当是她是主子。” 骆氏拍拍平儿的手背,笑笑:“平儿对我好,我心里清楚。” 梳妆打扮后,骆氏走到偏厅准备用膳,却看见盛宁致带着长月立于偏厅靠近门口的位置。 “妾身盛氏给王妃请安,王妃吉祥。”盛宁致一身素色锦衣,头发上的发钗也是简单的款式,完全看不出是刚成亲的新妇。 骆氏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来自己这里请安,这时周管事道:“王妃,今天的早膳是夫人亲手做的,说是请您尝尝。” 骆氏闻言,心中涌起一阵暖流与讶异,轻声细语道:“妹妹何须如此操劳,晨起之倦尚未全消,这等琐事自该由下人代劳。此番心意,我领了,但切记,仅此一回,往后可万万不能这般委屈了自己。” 言罢,骆氏嘴角勾勒出一抹温婉而不失庄重的笑意。 “来,我们一起吃。”骆氏走过去,拉起盛宁致的手,牵着她走到桌边。 席间,骆氏关心的问她还需要些什么,尽可以告诉自己,又问起她平时饮食的习惯,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盛宁致微笑着回答:“没有,一切都很好,至于饮食,我素来随和,不拘小节,无论何种佳肴,皆能品出其中滋味,并无挑剔之心。” 骆氏声音柔和:“要是有想法,一定要和我讲。自今日起,我们便是同舟共济的一家人了,,千万别客气。今天我请了裁缝帮你做几套适合进宫的华服,自今日起,我们便是同舟共济的一家人了,等到了我再差人请你过来。” “谢谢王妃。”盛宁致莞尔一笑。 一起吃过饭后,盛宁致欠身告退。 骆氏面带笑意点点头。 望着盛宁致离开的背影,骆氏喃喃道:“果然颇有林下之风,我就说,王爷不是仅仅是见色起意。” 第94章 托付 萧韶九这一忙,就忙到了未时。 放下笔站在窗边活动几下筋骨,拽起屏风上的披风准备走时,福公公前来传话:“王爷,皇后娘娘说等您忙完了,请您过去一叙。” 其实萧韶九着急回府,但还是应声,随福公公去了慈元宫。 皇后见到萧韶九,命人拿过来一个小的首饰盒。 “依礼制,后天你要带盛氏进宫给你父皇请安,这对耳环和发钗让盛氏那天戴着。这是我与你父皇成婚后,太后送给我的。意义不同,很珍贵。”皇后道。 萧韶九接过盒子,轻声细语道:“母后深恩,儿臣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皇后闻言,眸光柔和,以几乎只有两人能闻的细语叮咛:“韶九,你心有所属,钟情新人,本是人之常情,但切记,即便心中偏爱,亦不可偏废,需得平衡各者,才能家和万事兴。” 萧韶九神色凝重,恭敬答道:“母后教诲,儿臣定当谨记于心。” 等萧韶九回到王府时,盛宁致靠在床头,手里握着本书,已经睡着了。 他蹑手蹑脚的过去,想把书抽出来,不想盛宁致一下子就醒了。 “王爷?您用膳了么?”盛宁致揉了揉眼睛,因为没有完全清醒,声音中带着一丝平时没有的娇滴滴。 萧韶九很受用这种语气,他搂过盛宁致,道:“在宫里吃过了。是不是早上没有听我的话休息,现在困了吧。” “哎呀,哪儿能成天闷头睡觉,上午王妃帮我请了裁缝,说要给我做衣服,等量好了,就到中午了,我俩一起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平儿说王妃要午睡,我就回来了。看了会儿书,直打瞌睡,可能是因为天冷人就犯懒。”盛宁致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萧韶九拍了拍她手臂,“睡会儿吧,申时了,你睡一个时辰,再起来用晚膳。” 盛宁致摇头:“那晚上还睡不睡了,不行,我得清醒一点。” 萧韶九在盛宁致耳边低语两句,盛宁致瞬间红脸:“不准乱说话。” “这是实情嘛,不是乱说话。”萧韶九嬉笑着说道。“明天我陪你回盛府,东西我已经让周管事准备好了,咱去看看,少什么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萧韶九牵着盛宁致走到花厅,花厅的地中间放了十个大箱子,各个都能塞进一个成年人还富富有余。 周管事命几个小太监把箱子全部打开,露出里面的礼物。 周管事上前一步:“夫人,这里有贡品茶叶、上乘的东珠、金如意,名家名画二十幅,还有绫罗绸缎100匹,海南沉香五十块,另外马厩里有一匹汗血宝马,明日也是要一起随夫人回盛府的。” 萧韶九道:“岳父大人还有什么喜好,你同我说,我即刻着手准备,时间上应还来得及周全布置。” 盛宁致反倒摇摇头:“我父亲一生淡泊名利,唯对书籍情有独钟,爱书如命,视其为精神之食粮,灵魂之伴侣。这名家名画,固然价值连城,但若送予我父亲,他定会视为珍宝,只因这份艺术之美能触动他心。至于其他金银珠宝、珍奇异玩,于他而言,皆是过眼云烟,不如一卷好书来得实在。” “我这个新女婿只想借此机会聊表心意。只有这些画未免太少了……” 盛宁致微微一笑:“王爷,你的心意我和我父亲都明了,感情从不是以礼物的轻重来断。况且,你我成亲本就惹很多人不痛快,我们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你若是真有心,不妨寻访些珍本古籍,哪怕只是一页残篇,也能让他心生欢喜,视为至宝。” 萧韶九眼睛流出浓情蜜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拦着盛宁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好,从现在开始我会特别留意古籍珍本,送给岳父大人。” 晚上吃过饭,萧韶九去书房处理公务,盛宁致一个人坐在内室中看书,长月忽然来禀:“小姐,王妃想要见您。” 闻言,盛宁致赶紧起身:“快请。” 长月忙点点头,转身去请骆氏。 骆氏穿着狐狸毛的斗篷,双手捧着暖炉,平儿手里拿了几个本子跟在身后。 “王妃,您请上座。”盛宁致道。 骆氏微笑着看一眼她手里的书,微微侧头示意平儿。 平儿双手奉上几个本子。 “王妃,这是……” 骆氏道:“这是府里的账册,人财物都在上面,一一俱全。以后,就请妹妹代为管理了。” 盛宁致神情瞬间严肃,双手摆动拒绝:“不行,绝对不行。王妃,您这是折煞妾身了。” 骆氏语重心长道:“我想王爷应该和你说过我的身体,我自幼身体赢弱,能在这世间摇曳至今,全然仰仗于家世之丰饶。试想,若我生于市井之间,没有那些珍稀药草细心调养,只怕早已化作黄土一抔,了无痕迹。这些年我一直力不从心,可是蒙王爷信任,我必须撑着。” 言罢,骆氏顿了顿:“现在有你,我可以放心了。往后,我便安心调养身子,细心照料王爷,并妥善打点王府内外,这一切,我愿交付于你,可好?” “我……”盛宁致抬眸对上骆氏的视线,心里突然有种使命感,她很难拒绝。 “答应我。”骆氏的声音温柔且坚定。 盛宁致后退一步,跪下,举手发誓:“我盛宁致在此立誓,定不负所托,以心交心,共守王府安宁,替夫人分忧,别无二心。此誓,天地可鉴,日月同辉。” 入夜,盛宁致内室依然烛火摇曳,窗户上大大的喜字给屋里映得红彤彤。 萧韶九打着哈欠,披着一件衣服从里面出来,道:“你还不休息么?” 盛宁致从账册上抬起头:“明天你可得让周管事帮我安排一套书桌和椅子,这个坐着不太舒服,我想要金丝楠木的。” “知道啦。”萧韶九走过去,道:“就不能明天再看么。” “哎呀,我再看一炷香,差不多了。至少我得把府里都有些什么看完呀,总不能看一半,我会难受的。你先去睡吧。” 萧韶九指着自己,大呼:“不是吧,这,你就叫我独守空房?” 盛宁致抿着嘴巴抬头看向他,眸光中带着几分俏皮与戏谑:“王爷,独守空房不是这么用的哦。” “原来太傅的女儿也这么喜欢教育人。”萧韶九假装生气。 盛宁致故意问道:“怎么,王爷心中已生悔意?” 萧韶九笑声爽朗,满是宠溺与无奈:“此生能得卿如此,乃是本王之幸,何来悔字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