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又被糙汉前夫拿下了》 第1章 重生把前夫砸晕 “宝贝,从了我,有你的好!” 姜宴猛睁眼。 老男人一张发面馒头一样的大胖脸近在咫尺! 色眯眯小眼睛下面两个鸡蛋大的眼袋,喷着大葱味的嘴朝她袭来。 她又在做那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了? 刚满十八岁的她,被亲生母亲下药,送到老男人床上,换取继父一家的荣华富贵。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毫不犹豫从三十层高楼上一跃而下,只盼对养父母的愧疚悔恨能随着肉体消散,同时让丈夫霍英解脱。 姜宴死命一偏头,看到墙上贴着的日历,1976年! 男人流口水的嘴扑空,仍在喋喋不休:“我能让你不下乡受苦,你妈去火柴厂糊纸盒,你爸去轧钢厂烧锅炉,你姐到棉纺厂当女工,等你弟毕业......” 说的内容和她十八岁时经历的一模一样! 她重生回十八岁那年了! 啊,她还有机会去救爱她如珠如宝的养父母! 那她就再不能任人宰割! 可男女力量悬殊,咸猪手已伸进她衣摆,很快她就会身无片遮,然后门被撞开,亲妈和继父出现,捏着拳头愤怒呼喊: “朱科长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除非你拿出五百块彩礼,把岳母弄去街道办戴红袖章,岳父去电影院放电影,姐姐去办公大楼蹲办公室!” 一家子都要神气活现,才不是去做什么糊纸盒烧锅炉纺棉花的苦力活! 亲妈继父阴谋得逞,今天的事却成为她一辈子阴影,被人嘲笑指责的把柄。 姜宴突然娇声说话:“你骗人!你根本不想和我过日子!” 男人一愣暂停咸猪手:“你怎么会这样想?” 女孩小嘴吧嗒吧嗒:“你已经有四个孩子,你跟我结婚不会再要孩子,夫妻间没孩子,日子怎么过得长嘛?” 何止有四个孩子?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妈,一个尖酸恶毒比老太婆还唠叨的爹,前妻操劳白了大半头发,换来的是被家暴死。 姜宴越说越委屈,“我要你发誓,和我至少生一个孩子,否则人家就不从你嘛。” 男人心花怒放,坐起上半身,收回咸猪手举在耳边:“我向你发誓......” “咚!” 手电筒砸在男人太阳穴上,男人闷哼一声,破布麻袋一样跌下床。 “把我的衣服还来!”姜宴嘴里发出一些成年人都懂的声音,快速下床,整理着衣服朝门口跑去,操起一个条凳躲在门边。 “砰!”房门被重重撞击。 那对夫妻听到关键词果然出手了。 按照前世记忆,门撞开第一个冲进来的是继父,只要把他打倒,亲妈就不足为惧。 只是,继父应该撞好几下才把门撞开,现在怎么才一下门就开了? 一个男人飞身朝里冲,身姿矫健如一头猎豹。 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 “呼!” 姜宴挥起条凳对着男人后脑砸去,用尽全身力气。 男人如同脑后长眼睛般嚯地转头。 刀锋般凌厉眼神对上姜宴的惊恐万状,瞬间缓和。 本要使出黑虎掏心的大手,急急回缩。 这是特殊训练过的人才能有的敏捷,姜宴根本做不到。 “咚!” 条凳狠狠砸在男人脑袋上,都没哼一声,人就木头一样砸在地上。 姜宴双手仍保持着挥条凳姿态,嘴却越张越大。 她刚才是眼花了吗?竟然把奸险丑恶的继父看成她前世高大英俊的丈夫—霍英? 条凳被人抽走,姜宴回神已来不及,头上挨了一下,她眼一闭,人软软瘫倒在地上男人身上。 就要晕死过去,亲妈咬牙切齿的声音如针刺入耳膜:“死丫头从哪里找来的野男人害我们?想死老娘让你们一起去地府做夫妻!” 继父的喘吸声传来:“住手!打死她我们的好日子上哪找?” 姜宴悄悄眼开一缝。 继父一瘸一拐走入,半边脸青紫肿涨,一只眼睛已睁不开,更显狰狞丑恶。 被她打晕的男人显然不可能是继父了。 “咱俩先把这男的拖到旁边屋里,然后再把朱科长死丫头拖上床,脱光让他们抱一起,朱科长不认也得认,该给咱们的还得给。” 夫妻俩一边一个夹持着男人胳膊朝旁边房间拖。 这下姜宴看得清清的。 哪怕昏死过去,男人依然英气逼人,五官如雕塑般深邃俊朗,古铜色肌肤光洁健康,高大身材被拖行,仍能看出他宽肩窄腰,两条大长腿诱人无比。 就是霍英! 可前世这个时间他们还没见过面啊? 内心如惊涛骇浪般涌动,但姜宴没时间多想,眼看着亲妈继父拖着人进了房间,她只来得及捡起那个手电筒,那两人就喘着粗气出房间了,也是惊疑不定: “......这男的一看就不是平常人,我们跟他无冤无仇,连面都没见过,怎么上来就打?” “老子怎么知道?先别管这个,快点办正事,等人醒就麻烦了。” 说话间两人各就各位,继父一下就把朱科长的上衣从头上扒下来,露出白花花的大油肚。 亲妈双手搭上姜宴裤头,笑着向继父建议:“应该先脱裤子嘛。” “咚!” 手电筒打在太阳穴上,女人应声而倒。 姜宴跳起来扑向门口,刚把门上插销拉开,继父双手已从后按住她双肩,阴侧侧冷笑:“不要你妈脱你衣服,是想要我脱吗?” 姜宴吓得缩成一团,哀求:“不要,求求你别碰我,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男人嘴角露出险恶下流的笑。 他太知道怎样让姜宴这种温室花朵乖乖听话了。 不想下一秒,失声狂叫。 姜宴头猛朝后磕在他鼻子上。 男人痛得眼泪鼻涕和着鼻血一起流出来,挥手朝她后脑打去,力道之大,不把姜宴打死,也绝对把她打晕。 再次没想到姜宴臀部朝后一拱,狠狠撞在他的突起处。 继父如同被捅了一刀的猪,惨叫着双手捂住小腹,跌坐在地上。 姜宴已浑身冷汗。 前世,亲妈继父把她关在家里,等朱科长把他们的高要求一个个落实了,才把她嫁过去。 暗无天日中,她割腕自杀。 亲妈发现后只能送医院,治疗期间她伺机逃跑,快被继父追上时,碰到霍英。 他救了她,又义无反顾娶了她,不管前世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今生将发生什么,他都是她永远感激的恩人。 现在霍英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独自逃生? 第2章 今天就敢跟野男人鬼混 可姜宴清楚自己不是继父的对手。 只能铤而走险用霍英前世教她的女子防身术。 当时她扭扭捏捏不肯学,被霍英强制着学了一招半式。 还好,一招半式就打倒恶人。 姜宴抬腿朝旁边屋跑,亲妈醒了,跌跌爬爬朝她扑来:“死丫头我掐死你!” 那边朱科长也醒了,张牙舞爪朝她扑来:“老子今天非办了你不可!” 她不但救不了霍英,自己都逃不了。 那就不逃! 姜宴学着亲妈的声音尖叫:“着火了!” 亲妈瞪大眼,抓姜宴的手变成去捂她的嘴:“死丫头不准叫!” 老男人近前就要撕她衣服,裤子突然滑到脚踝处,露出大红短裤,一低头才注意到自己光着上半身,裤头被解开所以才会突然滑下去。 不对啊?自己被死丫头打晕前,衣服还穿得好好的。 死丫头绝对不可能脱他衣服,那么...... 朱科长鼓起眯眯眼,恶狠狠质问擦着鼻血要来帮忙的继父:“你两口子怎么会在屋里?到底想对老子做什么?” 没等继父巧舌如簧解释,不远处响起敲铜盆声,有女人扯着嗓子大叫:“大家快来,有人大白天乱搞男女关系!” 七十年代乱搞男女关系就是流氓罪,不但人人喊打,还是天大八卦,比后世的头条娱乐新闻还要吸引人! 所以,哪怕亲妈继父今天选的房子地处偏僻,之前门被撞那么大的声响都没引起关注,现在人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大白天敢做这种丑事?抓起来游街!送去劳教!斗死狗男女!” 朱科长什么都顾不得了,晃着大油肚去找衣服穿。 亲妈小眼瞪着继父大眼,只知道问:“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闭嘴!”继父一个大逼兜甩过去,他鼻子还在流血,蠢婆娘还要吵得他头痛欲裂,怎么想得出现在该怎么办? 也不容他想,一个扎着对小马搭的年轻女人“砰”的推门而入,横眉竖目的愤怒表情,吼得那叫一个抑扬顿挫:“大家快来乱搞男女关系的坏蛋就在这......” 突然说不下去了。 原因姜宴很清楚。 前世,亲妈继父紧要关头冲进屋,威胁朱科长同意他们的高要求,朱科长觉得划不来要走人。 没想到亲妈继父还安排了后手,那就是让继姐史红梅拿着个破铜盆埋伏在旁边,听到一切动静都不要管,等听到亲妈叫“着火了”就赶快叫人来。 朱科长一听到有人来吓得什么条件都答应了,然后亲妈继父从容关门出去说一切都是误会,众人散去。 今生,一切脱离继父的掌控,史红梅看到与前世相反的画面: 穿着裤子的朱科长虽狼狈却正在扣上衣扣子,亲爸一脸血像只挨了一刀又跳起来蹦哒的猪,手刚从亲妈留有五指印的脸上离开。 而姜宴这小贱人,竟然衣着完整站一旁,就像一个旁观者。 史红梅满头黑线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已有不少人涌进屋,厉声喝问:“谁在乱搞男女关系?抓起来扭送派出所!” 朱科长两手乱舞乱叫:“我衣服穿得好好的没乱搞男女关系!” 亲妈萎萎缩缩,只继父镇定,为了今天他什么准备都做好了,立马拿出结婚证展示给众人看,指着亲妈:“我和她是夫妻不可能乱搞男女关系。”。 又指向姜宴,“她是我们的女儿姜宴,从小跟着养父母过,都不知是怎么教育她的,有本事这月头才来我家,今天就敢跟野男人鬼混!” “被我们发现还让野男人打我们,大家看看我的脸,她妈和朱科长的脑袋,都被打成啥样了?” 朱科长张着嘴,围观的人也奇怪:“什么野男人?这屋里不就只有你们四个?” 继父朝旁边屋跑:“野男人在这!” 姜宴跑在他前面,一把拉开那间屋门。 霍英双眼紧闭躺在地上,一边头上如长角一样有个青紫肿胀的大包,可见她那一下打得有多狠。 心猛烈抽搐,姜宴一下扑跪到男人面前,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大家瞧见没有?”继父指着大呼小叫,“姜宴跟这个野男人关系亲密得很,就是他俩在乱搞男女关系!” “他不是野男人!”姜宴嚯地站起,直逼继父大声喝,“你说他把你们打成这样,那他怎么会躺在这间屋里昏迷不醒?” 继父一怔。 咦,死丫头不是从来三锤打不出一个屁来,遇事只会哭的主吗? 怎么突然连他都敢怼了? 眼珠转了转,男人马上振振有词:“我和你妈还有朱科长联合起来正当防卫,他双手难敌四拳,才被我们打倒。” “是吗?”姜宴盯着他,“我现在把他叫醒,你们三个再联手,如果能再把他打倒,那你们说什么我就认什么!” 继父一下说不出话。 地上男人的凶悍他可见识过,当时如果不是急着去救死丫头,再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别说他们三个,就是再来三个都不可能把这男人打倒。 一看他迟疑,众人不禁议论:“地上这男人头上受伤了,他们三个联手应该比之前更好打倒他,怎么就不敢接声呢?只怕是心虚了。” 但八岁起就在风月场所端茶递水的继父哪有这么容易被问倒?很快把球踢回来: “那你说你和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肯定早就认识,否则你怎么知道他很厉害?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又怎会躺在这昏迷不醒?”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从没见过面怎么会认识?” 姜宴声音天生娇软却再不似从前黏黏糊糊,“你们要把我嫁给朱科长换取好处,我不答应就把我骗到这,想让朱科长把我生米煮成熟饭。” “我用手电筒打晕朱科长,想走却被你们拦住,我大声呼救,这位同志听到见义勇为跑来救我,你们守在门口不准救,才被他打的。” “但他下手并不重,你们求饶也就放过了,没想到在他转身要带我走时,爸爸你从后面用条凳偷袭他!他在晕倒前才出重手打了你们。” 第3章 别怪我下手无情 亲妈继父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对啊,死丫头脸皮薄,是个见到陌生男人都要脸红的主。 怎能这样直白地说出那种事? 重点还会编故事了,七分真三分假,最能让人相信。 一时间人人愤怒:“亲生父母对女儿做这种事简直丧良心,立即抓起来,打死都不为过!” 亲妈吓的缩成鹌鹑:“冤枉啊,人不是我们打的,是姜宴拿条凳打的!” 大实话没人信,还被嘲笑:“你没脑子以为别人也没脑子?谁会打来救她的人?” 还是继父会抓重点:“大家别被姜宴骗了,她有什么证据说这男的是见义勇为?你们可以去查,姜宴的养父母有海外关系,上月被相关部门抓起来审查了。” “这男的只怕是来找姜宴接头的特务!否则怎么解释他和姜宴从不认识,会突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海外关系?被相关部门抓起审查?特务? 全是这个年代的超级敏感词。 有人一下惊了:“先别管真假,快把这女的按住,和着这男的送派出所,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 有人叫:“等等,地上这男的醒了,先问问再说,不能只听谁的一面之词。” 姜宴急忙看过去。 地上,霍英不停晃头,有人蹲下身凑到他面前,指着她问:“你认不认识这姑娘?” 看到她那一刻,霍英眼神瞬间聚焦,磁性声音如大提琴奏响,脱口道:“认识。” 姜宴双眼“簌”地瞪大。 前世这个时点他们真没见过面啊? 众人已哗然:“怎么回事,小姑娘不是说以前从没见过面不认识吗?” “大家听见没有?这两人说话前后不一致,”继父又抓住重点,大喊,“说明都在撒谎,这男的根本不是什么见义勇为,是来找姜宴接头的特务!” 他跳起脚挥着手煽动气氛:“大家快按住这两个特务!请公安同志来铐走!” 看到有不明真相的人撸袖子,姜宴什么都顾不得想,张开双臂拦在霍英前面:“他不是特务不准碰他!” 这种情形下谁会听她的? 小小身躯又怎么挡得住汹汹众人? 一只熟悉的大手伸来,既强健有力又小心温柔,揽住她的腰,一下就将她护到身后。 身体被带动,姜宴很快背靠到墙,前面男人如山般遮挡,她已在绝对安全的地方,那只大手才放开。 男人声音沉沉:“我们不是特务,我们也不会走,等着你们去请公安同志来,他们才能鉴定谁是不是特务。公安没来之前谁敢动她一指头,别怪我下手无情!” 那一股子绝对的威慑力让屋内顿时鸦雀无声,外面传来叫喊:“派出所和街道办的同志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几人走进屋。 为首一个男人穿着白上衣蓝裤子的公安制服,身材高大,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鹰眼锐利有神。 “赵所长!”朱科长双手呈握手状小跑上前攀关系,“我是你们兄弟单位的......” 赵所长双手端着武装带,表情严肃打断,“我们在附近巡逻,接到群众举报有人在这乱搞男女关系,是谁在乱搞?特务又是怎么回事?” 朱科长双手尴尬停在半空,转了一个弯指向霍英:“他,他们......” 如果换个男人,他肯定张口就说他是特务,他们在乱搞男女关系。 可眼前这个男人一身正气,他哪有底气说? 顺着他手指看去,赵所长的眼睛亮了:“原来你在这?叫我好找。” 继父的眼睛也亮了,感觉自己又抓住重点,凑上前激动道:“公安同志你们也在抓他?对,他不但耍流氓,他还是特务......” “闭嘴!”赵所长一声怒喝,“你是什么人敢诋毁战斗英雄?” 继父脖子一缩矮半截。 啊?众人再次哗然。 霍英不但不是特务,还是战斗英雄! 那姜宴说的就是真的了,继父等人不但迫害她,还把战斗英雄打伤! 这种坏分子必须抓起来严肃处理! 众人群起攻之,继父等人吓得发抖,赵所长却不知道前面这些,只快步过去扶住霍英,关切道:“你头上怎么受伤了?快,我送你去医院。” 跟着来的街道办女干事也忙道:“赵所长你们快去,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有人指向姜宴:“赵所长,她是这位战斗英雄的......对象,让她和着你们一起送他去医院吧,方便照顾。” 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姜宴霍英对彼此的维护之情。 这年头能有这种关系的,不是夫妻就是对象,就算还没处对象也差不离了。 至于姜宴说不认识霍英,大概是小情侣间闹点小矛盾,姑娘在发小脾气呢,赶快制造机会让他们在一起和解吧。 “你有对象了?”赵所长惊讶看向霍英。 老霍光棍一条,前不久自己老婆想给他介绍江城文工团的第一美女,他还说不想考虑这事呢。 霍英不答,转头看向姜宴,声音温和却不是询问,而是命令:“陪我一起去。” 还和前世一样霸道。 赵所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马上哈哈笑,朝姜宴做出请的手势:“对象同志,和我们一起走吧。” 姜宴朝后退了两步。 前世被继父追赶,她慌不择路撞上霍英,双手死死抓着他胳膊,哭求救她。 继父也如今天这般颠倒黑白把她说成洪水猛兽,劝霍英不要多管闲事,等祸及自身后悔就来不及了。 况且他是姜宴的爸爸,霍英一个路人凭什么带走姜宴?敢带走就告他一个拐带人口。 姜宴清楚记得霍英当时说的每一个字:“谁说我不认识她?她是我对象!” 然后看向她,也如今天这般的命令口吻:“跟我走。” 她仰望他,如同仰望神。 却把神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世,她重生这样的事都会发生,霍英提前出现又有什么不可能? 但她再不能像菟丝花一样缠上他,让他从意气风发的男儿郎变成唯唯诺诺的落魄人。 她对他最大的报答,就是让他彻底脱离她这个累赘,去大展本属于他的宏图! 姜宴沉着回答:“他不是我对象。” 第4章 少朝自己脸上贴金 “啊?” 众人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小姑娘你是不是傻?这位同志就算不是战斗英雄,也一表人才一身正气,你跟着他,再怎么都比跟着你那样的爸妈好。” 街道办女干事的嘴抿得跟刀片似的,比谁都愤怒:“这位女同志,我警告你......” 她最敬爱的父亲也是战斗英雄,她岂能容忍有人当众让战斗英雄难堪? “你要警告她什么?”霍英皱眉打断,手伸向姜宴,声音宠溺,“过来。” 姜宴一刻的恍惚。 前世,一听他说这两个字,她就心热情动,小狗狗般投到他的怀抱中哭诉各种委屈。 他什么都不说,只深度爱抚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满足地在他怀里睡去,他起身去解决她所有委屈,哪怕和位高权重的父亲决裂,哪怕被上司贬到偏远小镇,英雄无用武之地! 姜宴朝后退了两步,深深一鞠躬:“今天的事谢谢您。”直起身微垂眸,语气坚定,“但是,我们以前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以后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重生后她还明白一件事:前世她所有痛苦的根源不止是养父母的惨死,还有她的优柔寡断、胆小怕事害人害己! 趁霍英现在还是骄傲自负的男人,绝情寡义让他当众下不了台,就会对她放手。 果然,男人的手僵在半空,眼中渐渐涌起怒意,突然扭头就走,围观人群立即闪出一条道。 “头上有伤别走这么快,”赵所长恨铁不成钢瞪姜宴一眼,快步朝霍英追走,“等等我送你去医院!” “这小姑娘太过分了!” 众人对着姜宴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朱科长眼神闪烁,亲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继父也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街道办女干事此刻看姜宴的目光都要喷火了。 他要赶快火上浇油,让死丫头去最远最苦的地方下乡,今天的事就能不了了之。 却不想,姜宴抢在他前面开口:“阿姨,去哪里下乡最远最苦?我要响应国家号召去广大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脱胎换骨,为新时代做出新贡献!!” 继父张大的嘴能塞下十个大鸭蛋。 怎么回事?死丫头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死丫头对下乡怕得要命,他们用朱科长能让她不下乡的理由,才把她骗到这里来的呀? 女干事也愣住。 国家刚号召下乡那会,广大青年都积极响应,但后来越来越没人想去,到现在都要各家各户摊派了。 小姑娘这样积极,她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史红梅感觉自己抓住重点了,突地跳出来:“最远最苦的地方当然是南省,姜宴你真想去,这月头来我家就应该去街道办填报名表了,现在少朝自己脸上贴金!” 姜宴挺委屈:“姐姐,我当时没去街道办报名下乡,别人不清楚原因,你还不清楚吗?” “不就是爸妈扣着户口本不让我去报名?要逼着我嫁给朱科长,让他给你安排坐办公室的好工作,你就不用下乡了。” 前世,她是那样害怕下乡,后面才知道,养父母并非如他们所说只是被免职写检讨,而是被下放到最偏远的南省,受尽折磨惨死。 现在距离他们出事已经没多少时间,别说下乡,就是下火海,她都恨不能立即长出翅膀飞到老人身边。 史红梅哑口无言,女干事唬得看向继父等人:“你们敢这样迫害想报效国家的大好青年?” 亲妈只知道缩着脖子叫:“她胡说,我们拿户口册给她,是她自己不愿下乡!” 朱科长矢口否认:“我是国家干部,我不可能做这种事,你们可以去查,我没给他家任何人安排工作。” 还好还没安排,今天的事也没抓到现场,他咬死不承认就不会有事。 继父再次拿出杀手锏:“同志,我必须向您坦白,姜宴从小跟着养父母过,这月头才来我家。” “她养父母不止有海外关系,还涉及里应外合危害国家,已被相关部门抓起来审查,那种人道德败坏,教育出的孩子自然撒谎成性,您千万别被她骗了。” 女干事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姜宴:“他说的都是真事。” 潮水般愤怒涌上姜宴心头。 养父母人品何等贵重?岂容继父这样的跳梁小丑玷污? 但现在为养父母辩驳无效,她只做有效的事。 姜宴低头揉眼睛,似在擦眼泪,声音低低如在哭诉:“所以刚才,我不能承认......” 话音戛然而止,她抬头眼睛已红:“阿姨,我是一出生就被抛弃的孩子,无法选择谁来养我。” “但是,我已经和过去划断关系了,否则我妈也不敢把我接回来。” “我说的所有您现在都可以不信,等我从爸妈这拿到户口册,到您那填去南省下乡的报名表,您就可以相信我了。” 她说得斩钉截铁,完全没看到某个刚负气离开的男人又悄悄出现在门口,闻言眸光一暗。 是这理,众人连连点头:“一出生就把孩子抛弃,这种人又能做出什么好事?” “只会做唯利是图的坏事,所以小姑娘说得对,她没和养父母划断关系,他们是绝对不敢把小姑娘接回来的。” 女干事看姜宴的目光也变温和了。 她能猜到姜宴没说完的话:所以刚才,我不能承认是战斗英雄的对象,是不想他被我的家庭连累。 所有痛苦我自己一个人背。 多善良的孩子啊。 继父继续张着嘴。 死丫头不但会编故事,还会演戏了? “您别信她花言巧语......” “谁的花言巧语我都不信!” 女干事冷着脸打断,“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我给你们夫妻三天时间,拿着户口本带她来报名下乡,如果不来,那今天就是你们想迫害她,我一定联合赵所长严肃处理。” “我叫史荣贵,我老婆叫枊曼丽......”继父唯唯诺诺,“您放心,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对她是好事,我们脸上也有光,绝对三天内带她来报名。” 现在女干事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能节外生枝,等没人时再想办法收拾死丫头。 第5章 你马上跟着我去打结婚证 “放心?好事?脸上有光?”女干事冷笑,手指史红梅,“她是姜宴的姐姐,怎么她不去下乡?是在等着什么人安排她去坐办公室?” 史红梅都快吓哭,史荣贵忙陪笑解释:“我家红梅比姜宴没大多少,前些年我去码头扛大包闪到腰腿脚不灵便,她妈在医院做护工时传染上肺痨。” “全靠红梅从早到晚做活支撑着这个家,她受的苦不比下乡少,政策规定一家户口册上最少有一个孩子下乡,既然有姜宴下乡,那红梅就不用去了,嘿嘿。” 女干事气笑了:“你们不是说姜宴是这月头才来你们家吗?下乡是从哪一年就开始你们不知道?包庇自己女儿不响应国家号召你还有脸跟我在这大言不惭?” 史荣贵吓得不敢再说话,史红梅急了,目光投向朱科长,当中意思不言而喻: 朱叔叔,你和女干事是一条战壕里的同志,快帮我说句话啊? 朱科长当没看到。 他今天没吃到肉却惹了一身腥,恨不能把史家人全吃了,哪还肯帮他们? 见女干事不依不饶,朱科长装聋作哑,史红梅又急又气也顾不得了:“朱科长,我记得你儿子比我还大一岁是不是?肯定下过乡了对不对?” 朱科长像被蝎子咬了一口跳起来:“说你自己的问题,别来扯我!” 史红梅立即“吓”得不敢说话了,只委屈巴巴看向女干事,旁边人议论纷纷:“朱科长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肯定是他儿子二十一了都没下过乡!” “呵,科长的儿子都不响应国家号召下乡支援农村建设,还是这个叫姜宴的姑娘思想觉悟高,可见她说的话可信度更高!” “我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请让让!”朱科长梗头扒开人群挤出去,屁股上挨了几脚都顾不上,跟过街老鼠一样狼狈。 史红梅越发委屈:“阿姨,您就让朱科长这样走了?” 他在你眼皮底下轻易走了,他儿子就不用下乡了?你这不是只敢欺负我们小软儿吗?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女干事一双利眼把史红梅的心思看透,“包括你!有这功夫,还是好好想想自己去哪里下乡吧。” 她说着转身要走,姜宴双手抱住她一支胳膊:“阿姨,您能不能安排我,不管在哪里,哪怕是仓库地下室也行,住三天?” 见女干事不解,她转头怯生生看柳曼丽史荣贵,“我怕三天后我就见不到您了,还要被人说成是自杀或是意外。” 史荣贵又张着嘴。 死丫头怎么连这个都猜到了? 女干事的嘴抿得像刀片,“我现在跟你去你家,跟左邻右舍讲,只要听到你家有一点动静就来告诉我!” 刀子般的目光扫向柳曼丽史荣贵,“他们敢乱来,就等着挨枪子吧!” 夫妻俩同时缩了脖子。 去史家路上,姜宴突然站住:“阿姨,离我家不远了,您跟着我爸妈先去,我去一下厕所。” 现在解决内急都得去公共厕所,是个麻烦工程,女干事也没多想,点头和史荣贵等人离开。 姜宴磨磨蹭蹭从厕所出来,在巷子里没走几步,果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宴,姜宴,等一下。” 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姜宴转头做惊讶状:“你?怎么还没去医院?” 高大男人几步跨到她面前,黑眉如利剑,双瞳亮若星辰,纯雄性的压迫感兜头而来:“这点伤没必要去医院,跟我来,有事跟你说。” 姜宴的心如过电般颤动,但她再不会像前世那般,沉醉于这霸道的爱中没了头脑,移开目光:“就在这说吧,我也想问问你,你我今天第一次见面,你怎么会说认识我?” 男人咯噔都不打一下:“我说的是不认识。” “......你说的是不认识?”姜宴困惑回忆,“不会吧,当时......” “现在没必要再纠结那个了。”男人大手一摆,发布命令:“你不能下乡!” 姜宴呼地看向男人:“什么意思?” 隔得如此近,男人眉眼冷峻,鼻梁高挺,气质若苍松劲柏,更对她形成一种压迫感: “你下什么乡?南省那地方不止环境恶劣,地处边境还有各种流窜分子,像你这样的随时可能被人卖了还跟着去数钱......” 姜宴避开某人灼灼目光,面无表情:“我已经答应街道办的阿姨,三天之内到街道办报名去南省下乡,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说着想绕开某人离开,“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 手腕被人拉住,轻轻一旋,她再次和某人面对面,近到男人气息喷到她脸上,她已在对方点漆般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因惶恐而瞠大的眼。 前世那种被征服的窒息感袭来,她用力甩手要摆脱这种感觉:“你想做什么?”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男人放开她的手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不下乡。” 姜宴结巴了:“什,什么办法?” 前世,她不能为继父所用,继父也是想尽办法让她下乡,她害怕连累霍英只能答应。 霍英也如今天一般说她不能下乡,他有办法让她不下乡。 所以,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 “你跟我马上去打结婚证,你做为随军家属就不用下乡了。” 姜宴浑身战栗。 前世遇到霍英她有了依靠,却也因此害怕影响霍英的前途,不敢再和养父母有任何联系,任何人问起都一口咬定已和他们划清关系。 就算如此她还是拖累了霍英。 好不容易重生,她要舍去一切去救心目中最最亲爱的父母,怎能再和霍英扯上关系? 可一切如同一个怪圈,就算霍英提前出现,她不再懦弱,前世发生的,这世还是会发生。 那是不是养父母还是会惨死? 霍英还要被她拖入泥泞? 对方只管滔滔不绝下达指示:“我叫霍英,具体工作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是部队里的人就行了,工资我会全部上交给你,包括各种津贴、补贴、奖金。” “当然随军后你想工作我会给你安排,幼儿园还是宣传处?随你挑。” “不要再说了!”姜宴有种无力感,“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你现在可以说。” 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她,那种一切尽把握的意气风发,让姜宴只能用吼,才感觉得到自己发出声音了: “那你听好,我不想也不会跟你结婚!” 第6章 按我的要求求婚 男人眉头一皱。 周围空气瞬间凝固,姜宴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 前世,霍英最后的职务是小队长,却是脸色一变连大队长都要胆寒的人物。 谁敢这样吼他? 男人眯起眼,围着她转了个圈,像长官突然碰到个刺头下属,好笑又轻蔑,抛出两个字:“理由?” 姜宴的小脑袋里乱成一团麻,又在飞速转动。 前世,男人对她说出“结婚”两字时,她也是说不行。 当然不是像今生这样强硬,而是头埋在男人怀里,哭哭啼啼地说。 男人当时说“理由”两字时何其宠溺,她现在想起的心都会阵阵悸动。 所以她太清楚了,不说出个他根本办不到的理由,休想从他眼皮底下走人。 可姜宴越急越想不出该说什么,而男人已绕到她面前站定,挺直高大身躯对她完全形成泰山压顶之势。 更别说那灼灼目光如烈焰将她笼罩。 该说什么说什么...... 男人等的不耐烦,拖着尾音“嗯?”一声,像子弹般射来。 姜宴头一偏,紧抿唇:“要,要什么理由?你当我是随随便便就跟别人结婚的女人吗?” “哦?”男人眉毛一挑,就像看到小宠物突然朝他亮出獠牙,“是我考虑不周,你看我让,就让街道办那位女干事做媒,赵所长保媒,提着彩礼去你家求亲......” 求亲? 姜宴脑袋中闪过一道灵光:“谁说我要你去我家求亲了?” “我想你也没这样蠢,还想便宜你那狼心狗肺的爸妈,那这样,我在江城国营饭店摆几桌,请街坊邻居来,当面跟你提亲。” 男人一笑,双瞳若淬入阳光,流光溢彩。 姜宴真想一头扑进去沉溺在其中。 可她就是太明白,现在有多甜蜜,后面就有多痛苦,因此现在咬着牙也要一盆冰水泼上去:“没这必要,我不要求亲,也不要提亲,我只要你按我的要求求婚!” 如乌云突然遮住阳光,男人脸上笑意了无踪影:“求,求什么婚?” 开弓没有回头箭,姜宴梗着脖子:“就在这里,对着我单腿下跪,握着我的一只手,郑重跟我说,请嫁给我吧,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我将永远守护你。” 前世,她常埋怨他没向她西式求婚,他嗤之以鼻:“我脑子没病,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 那还是在他们的小家里,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他也不可能做到。 果然,男人盯着她,恼怒从嘴角一点点向全脸蔓延,眼神分明在说:“你耍我?” 姜宴微抬下巴,再次绕开男人朝前走,大有一副“做不到就不要再来烦我”的姿态。 手腕再次被抓住,没等姜宴愕然把嘴张大,又被旋去和男人面对面了。 男人低喝:“你真要那样?” 男人目光如电,姜宴想撇开头躲闪,却被对方用另一只手固定住后脑,她只能看着他:“不然呢?” 同时用力甩手想挣脱禁锢,“放开,你把我的手弄疼了。” 控制她后脑的手松开,扼她手腕的手改成握住她掌心。 姜宴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定是海市蜃楼! 否则,这个男人怎么看着她,一点一点朝她......单腿下跪。 可男人清朗的声音是那样真实:“姜宴,请嫁给我,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我将永远守护你。” 不不不,她并没重生,她又在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了! 她伸另一只小手想赶走噩梦,却被另一只大手握住,“这样行不行了?” 姜宴突然想起,前世他被她逼急了说过:“好了,等下辈子,我一定按你的要求,求什么活见鬼的婚。” 他果然来兑现他的承诺了! 她就是他的孽! “妈,那个叔叔在对姐姐做什么呀?” 稚嫩童音传来,一对母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 五岁大的小男孩一手牵着母亲,一根手指含在嘴里,好奇地格格笑。 姜宴双眼看着虚空,语言功能仿佛已丧失,只能感觉出某个大男人芒刺在背的难堪。 他是多么骄傲的大男人,被人看到这个...... 母亲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半抱半拉地跑开,经过两人时脸上表情分明是:“疯子!” “疯子!”姜宴深受启发,狠狠推开男人就跑,“有病就赶快去精神科看看!” 霍英双手可笑地停在半空,神色呆滞。 又有人经过,指指点点:“这人这是什么姿势?在做法?” “我看是个疯子,快走,疯起来被他伤着就糟糕了,疯子杀人又不负责。” “是个傻子吧,等着我拨根草棍戳戳他耳朵,看有没有反应?” “走开走开!”赵所长从一边小跑出来,赶走看热闹的人,双手将快僵硬的霍英扶起来,“我就说小姑娘不识好歹,别理她,等着我让你嫂子给你介绍比她好一万倍的姑娘。” 跟着赵所长一起跑来的同事连声附和,却都在悄悄偷笑。 真的,打从娘胎出来,头一次见过大男人提亲还需要向女人下跪的。 那小姑娘说让他去看精神科,只怕有一定道理。 赵所长眼神制止,却也忍不住偷笑。 冷阴阴的声音传来:“是什么这样好笑?说来听听。” “我没笑。”赵所长忙收敛,苦口婆心,“霍英你别怪我多嘴,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千金,怎么能向女人下跪?现在就这样,结了婚还不被她压几头?” 霍英唬的一声打断:“我跟你说过我要跟她结婚?” “......没有,其实我的意思是......” “我只跟你说过,有什么事就去做,不要来跟着我,你有病又跟来?”霍英冷着脸转身就走,“有病就去医院看精神科,别再跟着我了。” “......” 同事不免有情绪:“所长,人家不领情,咱们还是走吧。” “他不领情我领情,要你来多嘴!”赵所长给这个一巴掌,给那个一脚,“如果不是他,我早不在这个世上了!” 然后看着霍英背影,露出老母亲般微笑。 看来霍英不会再理那个不知好歹的坏丫头了。 这样就好,感觉老霍碰上那丫头尽做莫名其妙的事,这下可以恢复正常了。 带着下属转身刚走几步,后面传来声音:“去找那位街道办的女干事?” 第7章 养精蓄锐跟他斗 “啊?”赵所长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回头一看,就是霍英,“......我,我找她干嘛?” “耳朵不好就早点治,有人意图在家里对子女实施犯罪,女干事都去跟左邻右舍打招呼了,你这职责所在的倒不去?” 赵所长差点一头栽地上去。 怎么还要对那丫头心心念念啊? “......我这就去。” 等女干事和史家左邻右舍打完招呼离开,已是晚饭时间。 史红星从自己房间出来,大爷一样发布召令:“我饿了。” 史荣贵露出难得的真心笑容:“儿子你回房再睡会,饭马上好。” 转头看着姜宴,姜宴什么都没看到,转身走进在客厅临时给她搭的小房间。 史荣贵咽不下这口气,对着柳曼丽吼,“你还不快去做饭?” “是!”柳曼丽转头对着史红梅叫,“你还不去做饭,要等着我拿鸡毛掸子抽你?” 史红梅气得要哭。 从姜宴来史家,做饭打扫卫生这些就都是姜宴做,她已经喜爱上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为什么又让她去做?就不知道什么叫由奢入简难? 可史红梅不敢多说,委屈得像个小媳妇,也只能去做饭了。 “你跟我来。”史荣贵把柳曼丽叫回房间,关上门,直到史红梅做好饭来敲门,两人才出来。 到厨房史荣贵问:“怎么不叫你妹来吃饭?” 史红梅正给史红星添饭,手一顿。 让她做饭,做好还要叫小贱人来吃?史红梅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爸,你说过的,吃什么先想着弟弟,其次是你,其他人不自己来吃,饿死活该。” 被一脚踢在肚子上:“让你叫你就叫,哪来这么多废话?” 史荣贵今天受了一肚子的气,不敢撒姜宴头上,还不能撒在自己女儿身上了? 姜宴不请自来出现在厨房门口。 实在佩服史荣贵还能对她挤出毫无违和感的笑:“我正让你姐去喊你来吃饭呢,你来得正好,坐下吃吧。” 姜宴走过去,直接从史红梅手里拿过那碗饭。 史红星叫起来:“那是我的饭!” 姜宴恍若未闻,拿过一个凳子在饭桌前坐下,筷子一伸就去夹唯一的一碗肉。 史红星叫得更大声:“那是我的肉!”瞪向亲爹,意思很明确:你还不打? 史荣贵眼底全是对姜宴的恨,嘴角却用力向上扯出笑:“她是你姐,吃肉就吃肉,别说了,来,爸夹肉给你。” “她是我哪门子的姐?”史红星鼓着腮帮子,“妈都说了,她是牛鬼蛇神养大的小贱种,等榨干价值就撵出去,为什么还要给她肉吃?” “不要胡说!”史荣贵眼神闪烁喝斥一句,史红星砸了筷子起身回屋,“砰”地关上门。 “我的儿啊。”柳曼丽忙在史红星那碗饭头上夹满肉,端着去劝了。 “你弟年纪小,说话不过大脑,姜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史荣贵给姜宴夹肉,“多吃点。” 那边狠狠瞪了史红梅一眼。 史红梅刚要夹肉的手“簌”地缩回去,含泪夹了一筷子青菜,朝姜宴瞟了一眼,恨意像滔天洪水,却死都不敢涌出来。 姜宴不吭声只管吃肉。 说实话,她还挺欣赏史红星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怎么都比史荣贵把阴毒藏在肚子里好。 对付这种小人,就得养精蓄锐跟他斗! 柳曼丽像追小孩一样哄着史红星喂完饭,饭桌上只剩残汤剩水,姜宴已回房间,只有史红梅委委屈屈收拾着。 “你不知道老娘还没吃?肉呢?”柳曼丽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对着史红梅又掐又打。 “肉都被姜宴吃了。”史红梅泣不成声,却迎来柳曼丽更猛烈的踢打,“你要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史红梅也不想,以前家务活也都是她做,挨打挨骂更是常事。 可这些在姜宴来后都转到姜宴身上了啊。 所以,史红梅在哭自己没过几天的好日子。 “吵什么?”史荣贵拉开房门一声吼,“不知道红星还要做功课?” 现在父母都不重视孩子的学习,但史荣贵不同,从小在底层打拼,深谙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 谁都不敢再闹了,史红梅洗着碗筷,柳曼丽回房间,关上门小声抱怨: “我看姜宴这小贱人是不可能给我们安生日子过的,她要不听话,咱们有的是手段,女干事再厉害也只是个街道办的,你何必处处迁就小贱人?” 她打小在风月场所混,对付女人的各种阴招无一不懂。 “你他玛给我小声点。”史荣贵阴着脸,示意老婆到窗边,他轻轻掀开一角。 “什么?”柳曼丽凑过去一看,吓得立即缩了脖子矮半截,“公安在这转来转去搞什么?”其中还有那个赵所长。 “老子怎么知道?” 史荣贵放下窗帘,没好气道,“明天按计划行事,赶快让死丫头下乡,就当送瘟神了,没她巴结朱科长,好歹还有红梅,别也被送下乡,咱们就白养她这么大了。” 第二天一早,柳曼丽破天荒做了灌鸡蛋饼,做好先朝姜宴面前放:“宴宴你太瘦要多吃多睡,你弟要上学,你姐要打工才起这么早,你何必起这么早?吃完早点再去睡会吧。” 姜宴拿起饼大口吃,毫不管史红星愤怒,史红梅委屈的目光,淡淡道:“不睡了,你们拿好户口册,吃完就带我去找张阿姨那报名下乡。” “不是有三天时间吗?也不急这一天。”史荣贵慈爱道,“况且下乡是大事,我们得打电话告之你养父母,要不然他们过后找我们要人,我们交代不了。” 果然,一提到养父母,姜宴脸色放缓:“好吧,你们去打电话。”她吃好喝好伸着懒腰回房间,“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好好睡。”看着姜宴背影,柳曼丽眼中全是怨恨,声音温柔,“中饭我会回来做给你吃。” 等姜宴关好门,柳曼丽对着史红梅低语:“快点收拾,一会跟我们一起出门。” 史红梅只有干馒头啃:“今天跟医院那边说好了,要去护理一个肺痨,给的钱是平常的两倍。” 没说完就被柳曼丽一把揪住头发:“既是肺痨肯定晚上也要护理,钱会给得更多,你怎么敢选白班?” 第8章 冒名顶替 话说柳曼丽之前也在医院帮护工。 当然护工只是幌子,她的专业是骗有钱老男人的钱,被家属发现咬死是她护理得好,对方非要给她的。 被医院赶走,史红梅才来女承母业,所以当中有什么弯弯绕休想欺瞒她。 早司空见惯,史红星淡定地吃着鸡蛋灌饼,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神仙。 “嘘。”史荣贵手指压在唇上示意小声,阴着脸低喝,“一起出门,我们送红星去学校,你去医院换成晚班。” 史红梅眼泪汪汪,揉着被柳曼丽揪痛的头皮:“知道了。” 听到这家子关门出去的声音,姜宴迅速从房间出来,凑在窗边看。 距离养父母出事的时间过一天就近一天,她心急如焚,恨不能现在就朝南省走。 可手上没钱,到南省连自己生活都成问题,如何帮助两位老人? 那夫妻今天不拿户口册带她去街道办报名下乡的原因,她心里门清。 正好将计就计,从他们身上找钱。 一个小时后,医院后门,柳曼丽手指戳在史红梅脑门上骂:“下做不要脸的东西,换个班磨蹭到这时候,你是不是想死?” 史红梅忍着痛:“病人家属说,晚上他们自己会守,我如果白天不能守就算了,出这么多钱不愁找不到护工,爸妈你们这如果不是什么急事,我还是去上白班吧?” 亲爹妈偷鸡摸狗在社会上混,实在混不下去亲爹才会去码头扛大包,亲妈去扫大街倒泔水,所有指望都在弟弟史红星身上。 但他们绝不会拖累心肝宝贝儿子,提高社会地位的敲门砖都在女儿身上。 姜宴没让他们如意,就要让她委身给连朱科长都不如的男人身上了。 所以,她宁愿跟肺痨呆在一起,也不想跟着他们去。 “你再给老娘说一声?”柳曼丽要打,史荣贵拉住,呵一声,“你不想跟着我们去就算了,这次护理肺痨的钱也不用交给你妈,自己拿去置办下乡的东西吧。”说着就要走。 脑袋嗡的一声,史红梅跳上前抓住史荣贵胳膊:“爸!我下什么乡?不是说一家有一个人下乡就行了?姜宴已经答应下乡,我为什么还要下乡?” 她前不久护理过的一个女人是下乡返城知青,在农村下田插秧,被蚂蝗叮了一口,小腿萎缩成残疾,这辈子都嫁不了好人家。 “你再叫大声点让全世界都听到。” 史荣贵一声喝,史红梅不敢再高声,流着眼泪小声求:“爸,求求你,只要不让我下乡,让我做什么都行。” 史荣贵和柳曼丽对对眼神,清清嗓子道:“我能让你不下乡,但,孙调度的儿子你嫁不嫁了?” 史红梅心里一阵气苦。 果然被她猜中了。 孙调度的儿子思想开小差,自己没把吊车开到梯子处停靠,有本事打开吊车门就朝外走,一脚踩空跌成半身不遂,她嫁过去就得守一辈子活寡。 “爸,要不,要不你把我说给朱科长好了?” 朱科长好歹能行人事,还能把她安排去坐办公室。 史荣贵冷笑:“姓朱的要是看得上你,还会有昨天那一出?你不嫁孙调度的儿子就算,回家收拾东西等着下乡吧。” “我嫁!”史红梅呜呜哭。 嫁给半身不遂在城里也比去农村受苦好。 “那好。”史荣贵左右看看无人,“你跟我们去户籍处,就说你是姜宴,等把她名字落在我家户口本上,她拿着户口本去报名下乡,你就不用去了。” 史红梅奇怪:“你不是说过,姜宴一来咱家,你就把她名字落咱家户口本上了?” 她好歹知道户籍处和派出所是一家,去那冒名顶替,被发现怎么办? “闭嘴!你就说你去不去代她办落户吧?不去你就等着下乡!” 史红梅没得选,一家三口来到户籍处,排队轮到他们,史荣贵让史红梅坐在凳子上,他和柳曼丽一左一右护卫一样站着。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一一翻看资料发问,史荣贵这个户主答得滴水不漏,再加上柳曼丽这个亲妈的附和,很快就到确认身份的环节。 拿起一张身份证明,工作人员问史红梅:“你是姜宴。” 史红梅双手放在小腹处绞在一起,心里紧张得要命,毕竟她没有亲爹亲妈打小混社会的经验。 但她再傻也知道那张身份证明是假的,上面盖的街道办的章就是女干事那里的。 史荣贵柳曼丽异口同声:“是的同志,她就是我们的女儿姜宴。” “前面什么都是你俩在说,”工作人员很不满,“毕竟是办她的户口迁移,她又已经成年,这个问题能不能让她本人回答?” “是是让她本人回答。” 史荣贵陪笑答应,底下踩史红梅的脚。 “宴宴你快回答同志啊。”柳曼丽也陪笑,手在史红梅背上掐一把。 痛得史红梅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是,我是,姜宴。” 当别人没眼睛吗?工作人员虽觉古怪也说不出什么来,瞪了那夫妻一眼,很负责任的对史红梅道:“姜宴,你可要想好了,京都的户口一旦迁出,就很难再迁回去了。” 史红梅低头:“......我知道,我愿意。” 工作人员不再说什么,让户主史荣贵在办迁移的单子上签名字,然后是“姜宴”签名字。 史荣贵很快签好自己名字,梗着脑袋看史红梅签下“姜宴”两个字,心里一块石头刚落地,突听有人笑道: “张干事,你不是昨早才来送过资料吗?我们没说少什么,怎么今天又来了?” 眼睛“簌”地瞪大,史荣贵一回头,昨天那个女干事站在另一个柜台前和工作人员说话: “我来跟你们说一声,我昨天送来的那批下乡青年户口迁移的事暂缓一下,还有一个的资料没拿来,等拿来你们一起办,省得你们麻烦了。” 不是来抓他们现形的,史荣贵忙目示老婆要稳住。 只要他们稳住,他们和女干事中间隔着几道,她不一定能看到他们,看到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第9章 你真以为我不敢叫 柳曼丽回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那边的工作人员打趣:“哟,还有一个的资料没拿来?他是不是不想下乡?张干事你的工作没做到位哦。” “没有,她可积极了,是她父母扣着户口本不让去。” 这不就是在说姜宴?夫妻俩缩着身子巴不得秒变透明人,又不得不竖着耳朵听那边动静。 就没注意史红梅在看到女干事那一刻吓呆了,工作人员提醒她还有一个地方也需要签字,她完全没反应。 工作人员不由提高声音:“姜宴同志,你没听到我说话?” 史红梅像被火燎到,哗地站起来,下意识分辨:“我不是姜宴。” 她的声音并不大,可工作人员生气的声音大:“什么叫你不是姜宴?那你是谁?” 史荣贵一个激灵回头,手一拍史红梅后背,低喝:“胡说什么?你就是姜宴了。”当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史红梅回神,忙不迭对着工作人员道:“我是姜宴我就是姜宴......” “行了。”工作人员不耐烦,“你是姜宴就是姜宴,我耳朵没聋,用不着说这么多遍!” “同志对不起,”柳曼丽陪笑解释,“我这女儿打小说话就颠三倒四的。” 史荣贵松口气:“同志,手续都办完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落户了......” 突又被打断:“你是姜宴?” 眼睛一个瞪得比一个大,一家三口惊恐转头,女干事站在后面,怀疑一切的目光扫射而来,“你明明是姜宴的姐姐史红梅嘛!” “张干事您听我解释,”史荣贵开启巧舌如簧,“姜宴那丫头根本不想下乡,所以她不愿跟着来把户口落在我家户口本上,我实在没办法才让红梅来代她来办手续的......” “她不是姜宴?”工作人员急了,这要被人说成是她工作失误可了不得,“可她是拿着你们街道办开的身份证明来的,上面还盖着你们的鲜章。” 女干事看着一家子冷笑:“我们街道办可没开过这个证明给他家。” “那就是假的了!”工作人员把那张证明翻出来递给女干事,又指着让围过来的同事看,“你们看得出这是假的吗?” 同事纷纷摇头,史荣贵伸手想把证明抢过来:“同志我们今天不办了。” 他社会经验丰富,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证据毁了。 被工作人员一把推开:“你想干什么?把你伪造印章欺骗国家工作人员的证据毁了?” 已有同事跳出柜台扭住史荣贵:“不把事情说清休想走!你不知道户籍处隶属公安部门?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 又有同事打电话:“赵所长,你们不是一直在查伪造印章的犯罪团伙吗?我们这里有嫌疑犯,你快过来。” 女干事从容不迫接过那张证明:“别说你们,我乍一看都看不出是假的,只是他可以伪造印章,字迹却模仿不了,这上面的字迹不是我们街道办任何一个人的。” 史红梅早哭起来:“这个我不知道,我是被我爸逼着来的,不来他会把我打死的。” 户籍处的窗子外挤满看热闹的人,姜宴的脸出现在其中。 前世,史荣贵根本不需要走这一步,对她的极度轻视,让他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和柳曼丽说如果有需要,让史红梅代办落户口也是一样的。 姜宴当时听在耳中只有对继父的恐惧,还好,这世她不但知道如何反击,还知道如何利用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某个求婚失败的男人,出现在不远处,看着她若有所思。 赵所长很快来了,将三人铐走,带回派出所审讯,出来时见到霍英忙递上一根烟: “史荣贵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说那个章不是他伪造的,是他捡的,这个我们会核实,但柳曼丽和史红梅只怕要先放了。” 他看着霍英脸色,“不过明天放也行,只要不超过二十四小时,难说这期间我们核实到新的证据,她们也走不了。” 霍英吐着烟雾:“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也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所以,姜宴在回家的路上又被一支强健有力的胳膊拦住,急得她直叫:“麻烦让开!你是战斗英雄,不要让我叫起来你脸上无光!” “言论自由是每个公民享有的权利。” 男人居高临下普及知识,“当然,也要为自己所说的负责,你要的什么求婚我做到了,民政局现在还没下班,跟我去打结婚证,嗯?” 姜宴有些气急败坏:“你真以为我不敢叫?” “你叫啊。”男人鼓励,“要叫就叫大声,别蚊子一样哼哼唧唧。”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就是不知道你把人叫来了,大家是愿意听你这个小丫头的,还是愿意听我这个战斗英雄的?” 完全像个无赖。 但活过一世的姜宴心里明白,“无赖”讲的是实情。 更何况她只是不想和他再有关系,又不是想毁了他,怎么可能叫起来让人误会他? 只能换种方式:“......不好意思,我户口还没落到江城来,在江城民政局办理不了......” “好了。”某大男人不耐烦打断,“你跑去街道办怂恿女干事去户籍处,不就是不想让你爸妈把你户口落到江城来?直接落到下乡的地方就行了。” 姜宴瞪大眼脱口叫:“你跟踪我?” “你如果把关心自己未来老婆理解成跟踪也行。” 男人剑眉一挑,那坏坏的邪魅姿态让她不争气的脸红心跳,“什么户口不户口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你这个人跟着我去民政局就行了。” 前世他也什么都不要她管:“你只做你喜欢的,穿旗袍穿高跟鞋,包包想买几个买几个,别人说你小布尔乔亚理都别理,反正你男人不会说你!” 她心安理得做菟丝花的结果,就是让他未老先衰,不到四十头发白了大半。 这世如果她还能这样,简直不配为人! 可这些又不能说,连求婚这招都被他破解,现在还能做什么? 第10章 对待不讲理的媳妇需要批评教育 男人大手已抓住她手腕:“你叫不叫?不叫就快跟我走!” “呜—”姜宴哭起来。 只能用前世的绝招:哭了。 “嗤!”男人一下缩回手,“你哭什么,我怎么你了?” 瞥到周围人异样目光,姜宴也不敢多哭,低头用只男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怎么就不问问我,不想跟你去民政局的原因?” 某个大男人双手抱胸,不是摆姿态,而是怕自己又动手,耐着性子:“好,我问你,姜宴,你不想跟我去民政局的原因是什么?” 姜宴头更低了,否则根本说不出:“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 霍英呼的放下手:“你再给我说一遍!” 就好像姜宴说的是:我这只宠物狗不喜欢你这个主人。 姜宴苦口婆心:“......我真不喜欢你这款的,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你也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天天见吧?” “闭嘴!” 霍英从兜里摸出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划了好几下火柴才把烟点燃,看看姜宴又把烟掐灭,“说,我怎么了你不喜欢?” 姜宴疯狂回忆各种琼瑶剧、霸总文:“......你霸道,强势,无理取闹,骄傲,野蛮,强人所难......” 男人再次叫:“闭嘴!” 叫的同时转身就走。 姜宴这才敢抬起头,伸脖子看男人毅然决然的背影,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她说也没全错,霍英就是霸道骄傲,当然他有霸道骄傲的本钱,唯有打击他霸道骄傲的自尊心,才能让他放弃她这灾星。 姜宴转身,深一脚浅一脚朝回走,心里想着对付亲妈继父拿到钱的招,呼吸渐渐平和,沉沉的低音炮凭空而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姜宴一头撞到前面的“墙”上。 那熟悉的雄壮宽阔胸膛,让她不抬头也能确定是谁来了。 可她还是傻子一样微张着嘴。 为什么还要来问她? 打击他自尊心的招都不管用了,她还能用什么招? 而且,下巴还被某个男人掐住朝上抬:“看着我说!” 男人帅得人神共愤的俊颜再次近在咫尺! 端正的脸,光洁阳光的古铜色肌肤,浓密乌黑的头发,额头饱满,杏仁眼顾盼神飞,鼻若悬胆,菱形唇性感诱人。 再配上她知道的八块腹肌优越身材。 谁看谁不迷糊?是后世那些小鲜肉根本没法比的。 前世她是他神颜的忠实舔狗啊,天知道她刚才说“不喜欢你这种类型”有多艰难,现在还要看着他说“喜欢的类型”这不是强人所难又是什么? 有人路过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嘴形明显在说“这男的在耍流氓?” 放到一般人身上早放手了,偏某男不是一般人,还睨着对方:“看什么看?不知道对待不讲理的媳妇需要批评教育?” 路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 “我不是你媳妇!”姜宴想打开男人的手,赶快低头钻进自己的壳里好打防御战。 男人的一只大手轻易捉住她想做乱的小手:“这不是我要你考虑的问题,你就说,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说不出来就跟我去民政局打结婚证。” 怎么又绕回来了? “说就说!”姜宴鼓着腮帮子,“我喜欢瓜子脸尖下巴,皮肤比女人还白,丹凤眼,文质彬彬戴眼镜的!” 话未说完她接连打寒战,一张常在她噩梦中出现的男人脸,如同毒蛇吐信般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宁愿见到毒蛇,也不愿再见到那张脸。 还好,此时有霍英纯阳气护体,那张脸很快消失了。 更好的是,霍英不可能有毒蛇男的任何一样特征。 所以,下巴被放开,某大男人再次转身就走。 傍晚时分,柳曼丽和着史红梅披头散发回到家。 进门柳曼丽冲上前要踢开姜宴的房门,脚都抬起来了,又咬牙放下,抬手轻轻敲门,从没有过的温柔语调:“宴宴,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出来妈有事跟你商量。” 敲了好几下,就在柳曼丽恨得要踢门时,里面有絮絮簌簌穿衣服的声音。 门拉开,姜宴没好气:“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好中午来给我煮饭吗?” “对不起,碰到事耽误了。”柳曼丽用了洪荒之力才陪出笑脸,“宴宴你能不能.....” 姜宴一脸不耐烦打断:“那还不快去做晚饭?你想把我饿到什么时候?” “我这就去。”柳曼丽又用了洪荒之力才转身,后面的房门“砰”地关上。 死丫头竟敢甩脸子给她看! 柳曼丽跳起来,按住史红梅又抓又打:“你个该死的赔钱货,你不知道老娘饿到现在还没吃饭?还不快去做饭!” 一间房门打开,史红星气呼呼出现在门口:“叫什么?不让人做作业了?” “不叫了。”柳曼丽忙道歉,推着史红梅去厨房接着打,还威胁,“你敢叫出声?老娘就掐烂你的脸!” 饭做好,史红梅一副眼泪哭干的可怜样,却像透明人一样没人关注。 “宴宴多吃点。”柳曼丽热情招呼,提前添好一碗饭,肉堆尖了递给史红星。 史红星实在看不下她讨好姜宴的样子,端着碗回房吃。 “姜宴,我知道你是孝顺好孩子,你是不是想问我,你爸去哪了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吃饭?” 柳曼丽蹩脚找话题,朝史荣贵身上引。 姜宴就不搭腔,只管大口吃肉。 柳曼丽实在忍不下去:“姜宴,你爸被冤枉关进派出所,就只有你能救他了。” 姜宴眉微挑,慢条斯理:“说来听听,我怎么救他?” “简单得很,你只要去派出所跟公安同志说,是你懒得动,是你让你姐代你去派出所办落户手续的,就行了。” 姜宴“哦”一声:“就这么简单?” “是是,就这么简单,要不我们现在去说?派出所有值班的同志,你爸就能回家吃饭了。” “嗯。”姜宴起身:“走吧。” 死丫头还算通情达理,柳曼丽真的笑了,忙跟上:“走走!” 姜宴突然停住,柳曼丽差点一头撞上去,急道:“怎么不走了?” 第11章 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对,”姜宴转身,拧着眉毛问,“我记得我刚到你家第二天,你们就说已经把我的名字落到你家户口本上了,怎么到今天,还需要姐姐代我去落户?” “这?那?”柳曼丽解释不了,又打感情牌,“宴宴啊,你爸是咱家的天,天塌了,被人欺负死也没人给你出头,将来嫁出去,婆家都会看不起你......” “是吗?” 姜宴浅笑,“当时急着告诉我户口已落在你家,不是怕我跑了?根本没落,难道不是怕被我养父母的事连累,不如等我嫁给朱科长落在他家,你们就又得好处又不会吃瓜落了?” 柳曼丽的嘴一张一合无法回答。 “现在急着落是怕张阿姨因此抓着你们不放,我不在你家户口本上就不是你家人,我下乡史红梅也得下乡!” 呃?柳曼丽到现在都恍惚,死丫头是个一遇事就只会哭的主啊,怎会突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是鬼附身了吗? 半晌才道:“宴宴别这样,一家人总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你记仇就太没意思了,我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要团结向上才对。” 姜宴失笑:“要我不记仇也行,” 一个巴掌伸到柳曼丽面前,“下乡要置办行李,要路费,要生活费,你如果真跟我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就拿这个数给我,我现在去派出所按你交待的说。” 柳曼丽又张嘴。 死丫头不是视金钱如粪土的读书人吗? 竟然当众伸手跟她要钱了? 算了,万事得先按荣贵吩咐的做,先把人捞出来最要紧。 “好吧。”柳曼丽艰难的从身上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给你,五块钱,省着点用。” 姜宴不接:“我说的不是这个数。” 柳曼丽震惊:“你是说你要五十块?姜宴你不要太黑心!” “我说的是五百块!” 姜宴嘴角紧抿,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养父母送她走时硬塞给她三百块。 深陷泥潭的两位老人家分明更需要钱啊! 她本打算到江城后再汇回去,却被这夫妻连哄带骗抢走了。 这世她一定要拿回来,全部用在养父母身上! 另外两百块就当这对夫妻的赔偿金了。 柳曼丽的眼珠子成了斗鸡眼,双手却像鸭子一样扇着跳起来:“五百块?你怎么不去抢?老娘......” 总算理智还在没说下去,柳曼丽炮弹一样冲出门,门摔得山响。 门外立即有邻居问:“史家的,你又是叫又是摔门,是在虐待姜宴那孩子?我们可要去报告张干事!” “我哪里敢虐待她?”柳曼丽又哭又叫,“我把她当祖宗供在墙上都来不及!你们要告就去告,让张干事拿绳子来把我勒死算!” “姜宴你没事吧?”有人敲门,姜宴抹了点水在眼睛两边开门出去,“谢谢婶子大妈,我没事。” “你这孩子,有事一定要叫要喊,不要忍。” 邻居们散去,姜宴关门进屋。 经过厨房时,听史红梅从鼻孔里笑出的声音:“你还真是不了解你这个亲妈,别说你,就算爸跟她要五百块,她都要翻脸,死了这条心吧!” 姜宴笑笑朝自己小屋走:“姐姐这样了解妈的脾气,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下乡时跟她要不到钱了。” 手里洗的碗差点掉地上,史红梅双手接住,一背脊冷汗。 她还了解,她要敢弄坏一个碗,那个亲妈有本事让她跪在碎碗片上不准吃饭。 放下碗,史红梅双手在围裙上擦着,快步上前拉住姜宴一只胳膊:“等等。” 姜宴皱眉站住:“干什么?” 史红梅缩着脖子四处看,小声问:“如果我给你五百块,你能不能把户口落我家户口本上然后去下乡?” 心砰砰跳,姜宴一脸不屑:“你给我五百块?行啊,只要你拿五百块给我,我就按你说的做,但你最好快点,张阿姨只给了我三天时间。” “我会拿钱给你的。”史红梅眼神闪烁,“你回屋等着吧。” “嗯。” 姜宴回屋关门就凑门缝里瞧。 就见史红梅先到窗前朝外瞧,然后转身快步朝史家夫妻卧室走。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货一定是去偷亲妈的存折了。 很好,姜宴就知道想从继父亲妈手里拿到五百块钱,比从狗嘴里抢出象牙来都难。 只要继父不在,就能从史红梅身上找到突破口。 可史红梅刚接近那间卧室,外大门“吱呀”打开,柳曼丽恶狠狠的声音传来:“你他玛想干什么?” “我,我想拿你换下的衣服去洗!” “洗你玛!”女人伸着两只爪子扑上前,揪着史红梅又抓又打,“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你一撅屁股老娘就知道你想干嘛!” 史红梅鬼哭狼嚎,柳曼丽骂骂咧咧进卧室,出来时姜宴明显看到女人将存折朝身上揣的动作,心底一凉。 史红梅说得对,柳曼丽再蠢也对钱无比敏感,存折被她随时揣身上,史红梅还怎么取出钱来给她? 等史荣贵放出来,她更没机会了,只能两手空空下乡,拿什么照顾养父母? 柳曼丽叫骂着指使史红梅做好食物装进保温桶,提着摔门而去。 姜宴悄悄出门。 前世她听霍英和战友说,当敌人没破绽时不要急,暗中观察对方一举一动,迟早找到突破口。 女人一路来到派出所,到门口又犹豫了,转身曲里拐弯走半天,进了一条小巷子。 此时天已擦黑,姜宴眼看着她敲门进了一户人家,却不敢靠近。 小巷没人又黑,要是亲妈诱她进去打闷棍,她叫死都没人来救。 姜宴正着急,四五个小男孩欢呼着从她身边经过,跑进小巷,竟然在那户人家门口放起二踢脚和电光棒。 声音火光一起,吸引不少小孩跑来围观,再加上带小孩子的家长,小巷里顿时热闹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 姜宴双眼发亮,忙不迭跑进小巷。 一点没发现她身后不远处,某个大男人双手抱胸看着她,摇头鄙夷,嘴角却露出开心的笑。 小巷里,姜宴刚隐入人群,那道门开了,柳曼丽和一个穿斜襟褂子,尖嘴猴腮的老女人出现。 第12章 太上老君快显灵 “走开走开不要在老娘家门口放,再放老娘端盆血水出来泼!” 老女人挥手跺脚骂,没人理,一个小男孩突地丢了个摔炮在她脚下,“啪”的一声响,老女人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还好柳曼丽扶住。 有人笑骂:“包三婆,你又搞什么神神鬼鬼的东西骗人钱了?这次再被抓进去,看你还出不出得来?” “胡说,难道我就没亲戚上门了?”老女人朝自家门里缩,仍不忘抓着柳曼丽嘀咕,姜宴只听到尾音“......有效你要拿钱来给我,不是一桶饭菜就可以打发的。” 柳曼丽说“放心”小跑着离开,手里提着的保温桶明显空了,眼神懊恼。 该死,早知道包三婆家门口这样吵闹人多,她就不来这了。 姜宴回到家,柳曼丽迎上来:“啊呀宴宴你去哪里了?都快把妈急死了。”她手拍着胸口,“还好你回来,要不然我都要拿着手电筒出去找你了。” 仿佛之前什么事才没发生过。 也一点没察觉自己脸上的笑跟戴了个面具似的假,跟史荣贵简直没法比。 姜宴一只手伸到女人鼻子下方,冷笑:“真这样关心,五百块拿来给我!” 又捅她心窝子,面具瞬间崩塌,女人凶光毕露,用了洪荒之力才把一连串脏话咽下肚子:“要,要拿也要等明天储蓄所开门我去取嘛。” “好,我等着。”姜宴扭头关门回房,不一会就听到柳曼丽怎么压都压不低的声音:“小娼妇你敢哭出声,老娘就把你的皮剥了!” 又在打史红梅出气了。 不过这次柳曼丽没打太久,“滚回你房间睡觉,今晚就算听有人要杀老娘都不准出来,敢出来老娘就拧下你的脑袋!” “知道了。”史红梅一脸泪,手捂着嘴回房。 柳曼丽也回房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马三婆说的丑时三刻,蹑手蹑脚下床到门口,先耳朵贴到门板上听,然后慢慢开门伸个头出去。 感觉一切安全,这才把藏在身上的符纸拿出来,在姜宴房间周围贴上。 每贴一张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同时把兜里的草扎小人拿出来,朝它心口脑袋上扎针。 马三婆和她的观点一致,死丫头突然变厉害,是鬼附体了! 只要做法把鬼赶走,死丫头就会恢复原来的软弱可欺。 看她明天还敢来要五百块?就等着被她这个妈压榨死吧! 符纸很快贴好,柳曼丽拿来一个破铜盆,就是上次史红梅敲响叫人的那个,她勤俭持家,又骂着打着史红梅让找回来了。 现在夜深人静,她只要念着咒把符纸揭下来放盆里烧,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大功告成了! 突然,姜宴的大叫声从房间里传出:“着火了!” 她好像还没点火啊? 然姜宴已推门而出,朝大门跑去。 死丫头这是要开门吼的所有人都知道! “咣铛!”柳曼丽丢了破铜盆想去阻止,可贴得到处是的符纸怎么办? 的叫帮手! 柳曼丽扯着嗓子叫:“红梅你快出来!” 连叫三声,史红梅的房门纹丝不动! 而这边大门已被姜宴打开,不停大叫:“着火了!” 说实话,这大半夜的,就算有女干事吩咐过,姜宴真出了啥事,也没几人愿意从床上爬起来。 但着火就不同了,不救马上就会烧到自家。 等柳曼丽不顾一切冲来阻止姜宴时,已有邻居光着膀子赶到:“哪里着火了?”顺带喝问一句,“柳曼丽你这样揪着姜宴干什么?” “没干什么。”柳曼丽只得松手,可众人已看到到处贴的黄符纸,倒抽一口冷气:“新社会破四旧,谁还敢搞这些封建迷信活动?快去派出所请公安来!” 柳曼丽吓白脸,马上手指姜宴先发制人:“这是姜宴房间,就她房间贴了这些鬼东西!好啊姜宴,你竟敢大半夜的瞒着我搞封建迷信活动,等着被公安同志抓去劳教吧!” 姜宴将自己两手张开展示给众人看:“李大妈,孙大爷,你们看我手上是干干净净的。”指向柳曼丽的手,“她手上全是符纸的颜色,谁在搞迷信活动一看就知道!” 众人目光“呼呼”射来,柳曼丽被火燎到般双手缩到背后,死命擦着,拼命争辩:“没有的事,就是姜宴在贴符纸搞迷信活动,不止我看到,红梅也看到了。” 她再次扯着嗓子叫:“红梅你快给我出来!” 那道房门依然纹丝不动。 倒是史红星的房门打开了,半大小子揉着眼睛生气:“还让不让人睡觉的?要闹滚外面去闹!” 柳曼丽忙呼唤:“儿啊你快来给妈作证......” 回答她的是宝贝儿子一记白眼,加“砰”的一声门甩上。 如寒冬腊月刺骨冷风刮来,柳曼丽梦游一般拿过两手摊开,比的是一个问苍天的造型,得到是众凡人的唾骂: “虽说你现在手上没颜色了,但你当我们眼睛都瞎了吗?我们都看到你把手背到后面擦了,而且你从小养大的两个孩子都不肯替你作证,可见就是你在搞迷信活动!” 邻居越聚越多,一个威严声音压倒性地响起:“是谁敢大半夜的搞迷信活动扰民?” 人群分开,赵所长带着三个下属来了。 看得姜宴一愣一愣的。 除非像上次赵所长恰好在旁边,否则这年头去派出所报警,等公安来黄花菜都凉了。 赵所长他们来的怎会如此神速? 不过也好,省得她还要费力请大家扭送柳曼丽去派出所了。 女人吓的瞬间清醒,现在可不是不孝儿女让伤她伤万年心的时候,要赶快反咬一口: “就是姜宴在搞迷信活动,赵所长您看,符纸贴的全是她房间墙上,门口还有一个铜盆,旁边一包火柴,如果我不叫起来揭发她,她还要烧符纸哩。” 现在手上颜色已擦干净,她只要咬死姜宴,谁都找不到证据来抓她。 瞧瞧,就算没丈夫在,她也能独当一面了! 第13章 你到底是谁 邻居说什么的都有:“赵所长别信她胡说,刚才我们看到她手指上染着符纸的颜色了,只不过她擦干净了。” “我们后来,倒没看出曼丽手指上染了啥,但我知道这间房的确是姜宴的,全部符纸的确都贴她房间了。” 柳曼丽更是竭力否认:“李大妈别拿嘴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手指上染的就是符纸的颜色?你不就是想报复我掐了你家窗台上的三根葱吗?”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赵所长一时也不能下判定,按规矩只能把当事人全部带回去审讯。 “我听赵所长您的,去哪里我都是清白的。” 柳曼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没蹲过派出所。 但死丫头就不同了,只要进了派出所,就像她染上符纸的颜色,再清白也说不清了。 最重要的是,死丫头就没有单独时间挑唆史红梅了。 “符纸全是我妈贴的,她想搞迷信活动诅咒我。”姜宴不慌不忙,“不信赵所长您让人搜她裤包,里面有诅咒用的草人。” 柳曼丽傻子一样张着嘴,眼见着女公安要来搜她身,蛤蟆一样跳起来:“我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她诬陷我。” 两个男公安上前按住,女公安轻易就从她裤包里搜出一个稻草扎的小人,头上贴着符纸,胸口也贴着符纸,上有两字:姜宴。 然后几个针扎在上面。 柳曼丽再也抵赖不掉了。 可她实在太不甘心:“公安同志,我也是没办法,姜宴这死丫头有古怪啊,你们想想,符纸贴墙上,谁都可以看到,她拿这个诬陷我,我可以理解。” “可草人装我裤包里,死丫头怎么知道?她是鬼是妖怪啊,不拿符纸镇住她还要害更多的人!我是为民除害你们不能抓我!” 更证实了她在搞迷信活动。 所以说这个妈只要离了史荣贵,昏招百出。 等柳曼丽醒悟过来已来不及,“公安同志你们要带我走我没意见,能不能等我回房间拿了户口册和存折再走?要不姜宴会拿去取走我们的血汗钱!” 自然没人理她。 柳曼丽被带走,符纸被清理干净,天差不多亮了。 姜宴回房只管睡。 史红梅的房间轻开一缝,一双眼睛从中紧张朝外看,感觉安全这才挤出身体,蹑手蹑脚进了史荣贵柳曼丽房间。 很快在枕头底下找到存折和户口本,正朝裤包里装时,一个声音响起:“搞什么?” 存折户口本全掉地上,史红梅三魂吓掉七魄,扭头一看是史红星站门口,这才收回一魂:“没搞什么,我这不是帮爸妈整理床铺吗?” 这种话鬼谁都瞒不住,但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弟弟可以瞒,他连土豆和红薯都分不清。 再说整理床铺的事也是她常做的家务事。 果然,史红星都没朝地上的存折户口本多看一眼,没好气道:“这些你过后做,快去给我煮面,耽误我上学迟到,看爸爸不打死你。” 他就没发现亲爹这两天都没回来过?史红梅弯腰叠被子,声音轻快:“放心,不会耽误,我这就去给你做。” 不但给亲弟做面,还给姜宴也做了碗,和史红星一样,面头上卧了一个荷包蛋。 等史红星吃完去上学,史红梅对专心吃面的姜宴道:“你先去街道办打身份证明,然后去户籍处等着我,等你名字落到我家户口本上,我给你两百。” “等你在街道办填好下乡报名表,我再给你两百,等你上了下乡的火车,我最后给你一百块!” 亲爸总说她蠢。 瞧瞧,她做事每一步都计算好了。 她哪里蠢了? 姜宴“嗯”了一声。 看着她出门,史红梅进屋关门,翻出亲妈的衣服换上,又变戏法一样找出一顶中年女人的假发戴上,这才快步来到储蓄所。 这年头存钱取钱的人实在少,柜台后面坐着的工作人员全是大爷,接过史红梅递进去的存折和户口册对着一看,随即撂出来:“要取钱让本人来!” 存折上的名字是史荣贵的,史红梅早预料到会这样,捏着嗓子道:“我是史荣贵的老婆柳曼丽,是我男人让我来帮他取钱的。” 她拿出一枚印章,“这是他拿给我的,我会在取款的单子上盖章,你们核对一下他留下的印鉴就知道了。” 现在没电脑,只要本人拿着存折来取款就行。 如果不是本人,那就得直系亲属拿着本人在银行预留的印鉴章来办理。 工作人员让她在一张白纸上盖了章,找出预留印章账本核对一致,道:“那你说下密码是多少?” 史红梅瞪大眼,脱口叫:“什么密码?” 工作人员眯起眼:“既然是你男人史荣贵让你来取钱,印章都给你了,会没告诉你,他不但预留了印鉴,还设了取款密码?” 工作人员一拍桌子,“你到底是谁?” “我,我今天不取钱了。”史红梅手忙脚乱收起东西想走人,“等着我叫我男人自己来取。” “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工作人员一叫,银行保卫科的人冲来,按住史红梅扭送就近派出所,随便一审就交代了: “我是史荣贵柳曼丽的女儿史红梅,出了点事......我爸妈关在某某派出所,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家里揭不开锅急等着用钱,为取钱方便,我才想了这背时法子。” 当然不能说取钱是为了自己不下乡。 “你们不信可以去某某派出所核实,我弟年纪小还在读书,不要问他吓着他,你们可以去问我妹姜宴。” 死丫头现在应该打好身份证明了,也肯定会为她打掩护。 史红梅样样都算着了,就是没算着公安会把存折户口册印章交给姜宴:“我们去某某派出所核实了,一个伪造印章证件的团伙被抓,供出你爸史荣贵。” “专门搞迷信活动害人的包三婆供出你妈,他们都有可能判刑。” 姜宴不停眨眼睛。 史荣贵何止跟伪造印章证件的团伙有关?他还和盗窃、拐卖人口、黑社会有关,但他在当中最多是个传递消息,藏赃物的小角色,只为得俩钱。 数罪并罚被判刑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今生怎么会提前这么多年? 而那个亲妈,前世除了小偷小摸小骗被抓去关几天,从没被判过刑啊? 第14章 她现在就能放开手脚做事啦 赵所长接着道:“你姐冒你妈妈的身份取钱也涉嫌诈骗,虽然没骗到钱,但也要关七十二小时进行批评教育。你弟还小,这些东西只能交给你,你可要保管好了。” 姜宴认真道:“谢谢叔叔,我一定保管好。” 亲妈继父被判刑是什么原因,为什么会提前何必深究? 这不是她现在求之不得的事吗? 她现在就能放开手脚做事啦! 姜宴双手接过存折等物,转身来到储蓄所,递上街道办打的身份证明,“我是史荣贵的女儿,因为,”和史红梅说的原因大同小异,“他让我来取钱。” 工作人员叫来保卫科的同志,“印章对了也不行,你要是说不出密码,就跟对你姐一样,我们马上把你送去派出所!” 姜宴从容说出密码,没想到存折上有一千两百多块。 取空存折,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钱时,姜宴心里百感交集。 前世,柳曼丽也从包三婆那拿了符纸小人,不是诅咒她,而是诅咒养父母,就盼着两位老人快死,就不会牵累到他们一星半点,迫害她也无所顾忌了。 而且是当着她的面行巫蛊之术的,可见她当时有多懦弱,柳曼丽有多嚣张。 存折密码是她前世无意中听到史荣贵对宝贝儿子说的:“爸爸所有钱都要留给你,连你妈我都没告诉她,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姜宴冲到街道办填了下乡报名表:“阿姨,明天能不能走了?” 真没见过这样积极的好孩子,女干事拍着她的肩膀道:“别急,还有两人也要下乡,一个是朱科长的大儿子朱楷模,街道办已经上门做工作。” “另一个就是你姐史红梅,你的户口没落到史家,她也得下乡,更别说她还敢假冒身份去取钱,就得下乡好好改造思想!只是派出所那边还有手续要办,一时走不了。” 姜宴不能不急,她在这多待一天,养父母能活的时间就少一天。 “阿姨,让他们慢慢去吧,我要投入火热的农村建设中,一天都不想耽误!” 女干事感动得不行:“好孩子,现在时间晚了,你明天去置办下乡的东西买火车票,我联系朱科长的单位,他再找理由不让儿子下乡,那他这个科长也别想当了。” “我再找赵所长商量,把史红梅的手续明天弄完,然后你们这批知青后天下乡,你看这样行不行?” “谢谢阿姨,行!” 姜宴刚要离开街道办,女干事又把她叫住:“哦,我想起一个事,小姜,你以前在京都,认不认识什么戴主任?” “嗤!” 如同被毒蛇突然缠住脖子,那张惨白的瓜子脸浮现在眼前,姜宴无法控制的哆嗦了一下:“不,不认识,阿姨你怎么会这样问?” “不认识?”女干事疑惑地看着姜宴,“是这样的,今天有人来打听你的事,我说你要打听做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是领导吩咐来的,领导也是受京都一位戴主任的嘱托。” 姜宴脸色苍白:“阿姨您跟他说什么了?” 女干事拍拍她的肩,安慰:“我说你是个好姑娘,已经跟京都那边的养父母划断关系,而且积极报名下乡,以前的事没必要再揪着她不放了。” “谢谢阿姨。” 姜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听到史红星对她大爷一样说:“我饿了。”竟然老老实实去给他做饭。 吃饭时被史红星一筷子打在手背上,痛得她尖叫一声,这才发现自己可笑地把筷子伸到史红星碗里去夹菜。 “你有本事把手伸这么长,以为就有本事夹到我的肉?” “我没本事夹到你的肉。” 姜宴突然笑了,缩回手,夹了一筷子青菜大口吃。 对啊,那条毒蛇势力范围在京都,再厉害手伸到江城也大打折克,否则怎么还需要人托人打听她的状况? 等她下乡到遥远的南省,他更鞭长莫及了。 所以,她越快走越好。 第二天一早姜宴就出门,一点没注意不远处有人跟踪。 看着她热火朝天置办东西的样子,恨得转身就走。 这样一个自讨苦吃的蠢货,不需要再留恋她什么了! 况且上级已下死命令,让他立即返队,有重要任务安排。 赶快走,眼不见心不烦! 姜宴置办好东西累得七荤八素,可她顾不得休息,马不停蹄跑去买火车票。 火车站人山人海,所有窗口前都排长队。 姜宴刚在一条长龙后排队,就有人凑上前:“小姑娘,只要给点手续费。” 他比了个十块钱的手势,“就不消排这么长的队了,我帮你去买,你拿到票再付我钱,要卧铺票的话另说。” 姜宴心动得厉害。 现在普通工人工资一个月二十块左右,从江城到南省的火车票十块都不到,黄牛要的“手续费”真心不低。 但和一千多块比起来十块钱实在算不得什么,而且她打听过了,从江城到南省要四天三夜,坐卧铺不知可以少受多少罪。 可她只能咬牙拒绝:“谢谢,不用了。” 一分一厘都要用在养父母身上。 黄牛离开,姜宴排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朝前挪动多少,人已站得腰酸背痛,闻着杂七杂八的味道差点背过气去,可想而知到火车那种封闭车厢里有多受罪。 一个年轻男人出现在姜宴视野里,穿着洗得发白打补丁工装,脚下布鞋有一只大脚指破了洞,帽檐拉得低低的。 在姜宴周边队伍里一下问这个,一下问那个,问的人都摇头,渐渐问到姜宴面前: “同志,是不是买明天去南省的火车票?我不是票贩子,我买多了一张票,不要手续费,可以匀给你。” 不要手续费?不止姜宴瞪大眼,她前后左右都有人伸长脖子过来:“我去南省,我愿意给你一块钱手续,请把票匀给我。” “我愿意给三块手续费。” “我给五块钱。” 男人只看着姜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我优先匀给你,不要手续费。” 第15章 那姑娘的脑袋被门夹过 心砰砰跳,姜宴看清男人的脸了,和霍英比很普通,但和普通人比也算英俊。 周围不是去南省的人忍不住劝:“小姑娘快答应,不要就是傻子了。” 有人怀疑:“哪有手续费给到五块都不转手的?小伙子你别是根本没票,或者拿过期的火车票来骗钱吧?” 男人“呵”的一声拿出火车票递到姜宴面前:“你看看是不是明天去南省的火车票。” 姜宴欲言又止,已有人惊呼:“我的天,还是卧铺票啊,我出十块手续费,请你匀给我!” “我出十五!” 谁都不傻,去南省的火车卧铺票三十四块一张,普通人根本买不到,黄牛最少翻两倍。 手续费炒到二十块,男人只看着姜宴。 姜宴用力咽了几下喉咙:“对不起,你匀给别人吧。” 众人面面相觑:“这小姑娘看来脑子真有问题。” 男人愣了愣,又道:“是不是你手上只有买硬座的钱?没关系,你只要拿硬座的钱给我就行了。” 周围人再次面面相觑:“看来这小伙子的脑袋也有问题,更严重。” “傻子怎么买得到卧铺票,我看是这小伙子八成看上这漂亮姑娘了,拿票来套近乎呢。” 男人看着姜宴:“你不要多想,其实是这样的,这张票本来是买给我奶奶的,但她昨晚做了个梦,说她不能坐这趟火车,坐了会遇上祸事。” “票要转给一个左眉尾处有颗小红痣的姑娘,我奶奶才能免灾,这票我不要钱,送给你,就当谢谢你替我奶奶挡灾了。” 众人看过来:“哦,小姑娘左眉尾处真的有颗小红痣呢,看来是有缘人,这别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姜宴干巴巴的:“谢谢,我不需要。” 为了表示不要的决心,她将身子转过去背朝男人。 男人递票的手僵在半空,脸上表情走马灯一样变幻。 “小伙子,她不要说明她不是你奶奶梦到的有缘人,请把票匀给我,我给我姑娘坐,她跟这小姑娘年龄差不多,左眉尾处也有痣,我一样付手续费给你,三十块你看咋样?” 为了这张票说什么的都有,男人谁都不搭理,转身走了。 众人纷纷指责姜宴:“看你不像傻子啊?你不要你也可以拿过来,等小伙子走了你再卖给我们就行了。” 姜宴只低头不语,等众人觉得无趣不再说时,她转头,茫茫人海中,那个男人已不见踪影。 不知不觉中,姜宴红了眼。 她不是傻子,可她有前世,她认识那个男人。 郑斌,霍英的战友,更是他的铁杆小迷弟。 前世霍英有事外出,总会叫郑斌关照她。 最后霍英被贬到小县城看大门,郑斌更惨,被开除队伍,又被老父亲赶出家门,痛苦中喝了劣质假酒,瞎了眼被车撞死。 她到现在都记得,霍英在郑斌葬礼上,恨不能下一秒就死去的痛苦表情。 他们的人生悲剧是谁造成的? 归根结底不就是她这个灾星? 今天郑斌来给她送票,绝对是霍英指使。 唯有绝情寡义,才能让他们远离她这个灾星! 火车站一处角落,郑斌喋喋不休:“......所以队长,我可以确定,那姑娘的脑袋被门夹过,不是傻子就是弱智,长得又那么丑,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你都不用再管了。” 霍英上衣解开两个扣子,面无表情,双颊深陷吸了一口烟,吐出来跟他周围云遮雾绕相汇合,五米外的人都看不清他的脸了。 一直静静听着郑斌抱怨,听到“丑”字像被针刺了一下,取下嘴里的烟砸在地上:“闭嘴!你哪只眼睛看着她丑?” 声音戛然而止,郑斌抓抓头:“我两只眼睛看她都丑啊?” 他哪只眼睛都没注意看姜宴,但不用看,对找上门送钱都不要的女人,在他心目就是最丑的。 “你还真是好眼力,怪不得倒卖香烟被抓了个现形!如果不是老子给你说情,你以为只是让你主动退伍这么简单?” 郑斌一下苦瓜脸:“我真没倒卖,是战友知道我去南省拉练,非要我给他们带几条那儿的好烟,别人不了解我,队长你还不了解我吗?” “了解,我还了解你让战友给你的烟钱是南省卖那烟的两倍!我现在还了解了你老父亲为什么会拿着扫帚赶你出家门的心情!” “你他玛就是个为了几个钱蠢到不考虑后果的混球!连傻子弱智都不如!特训过的人连张票都送不出去,到底哪来的脸说别人丑?” 霍英越骂越烦躁。 对郑斌恨铁不成钢,更恨自己还要替那个坏丫头考虑这考虑那。 真正脑袋被门夹了的人是他! 霍英呼的转身走,“不准再来跟着我,爱干嘛干嘛去!” “队长我错了。”郑斌小跑跟上,哭了,“是我丑,我最丑,你不能不要我啊,我不想再回码头去扛货了,比特训累十倍,包工头还要克扣我的工钱。” 见霍英不理忙改变策略,“我没送出票去,我一定将功折罪在火车上好好跟着小姑娘,无微不至照顾她。” 霍英一下站住。 看来说对方向了,郑斌眼睛亮了,“小姑娘这次下乡在南省农村,还靠近边境,队长你最知道那种鬼地方,吃住不好不说,还个个都是刁民,一言不合就动刀子。” “小姑娘像花一样娇,队长你有事不能跟去,一般人也护不住她。” 郑斌拍拍胸口,“还得像我这样,特训过又只能退伍,特想回到你身边,才会跟着去那种地方护着她了,队长你怎么能赶我走呢?” 霍英眉一挑:“像你这样的多了去,你以为我非选你不可?” 内心非常认同对方观点,最重要的是,这货看女人的眼光超奇葩,竟然认为坏丫头丑,否则怎么放心让他去照顾? “我不过就是顾及咱们当年过命的兄弟情,想拉你一把。” 郑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谢谢队长,我能不能问问,小姑娘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没其他意思,就是你特训时教过我们,要尽量多地了解被保护人的背景。” 第16章 苏珍珍 霍英轻描淡写:“我跟她没任何关系,我也是受人所托。” “嘿嘿,托队长的人不简单吧?否则队长也不会这样上心了。” 该死,这也是他教他们的打破沙锅问到底,霍英眼都不眨:“当然,这人是我爹。” 公公让儿子想办法照顾好未来儿媳妇,他也没撒谎。 “是首,首长!”郑斌吓得差点原地立正行个队礼,再不敢问了,心底发誓一定护好姜宴。 第二天一大早姜宴来到火车站,在候车室见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朱科长。 才几天没见,老男人的眼袋越发大,地中海更亮,佝着背仿佛一下老了二十岁,经过时都没看到她,只顾喋喋不休跟旁边年轻男人说话: “......爸爸科长的位置虽保住了,但还有人抓着爸爸不放,所以楷模你记住,想要尽早回城,一定要照顾好苏珍珍同志......” 姜宴眼睛“簌”地瞪大。 前世,霍家父母本有看好的儿媳人选,就叫苏珍珍。 但霍英执意娶了她,幸福甜蜜的生活让她很快怀孕,而且是双胞胎。 很多人来恭喜祝福她,包括苏珍珍,无意中跟姜宴说起她下乡南省农村的事,有一对下放的老夫妻如何惨死,还拿出照片给她看。 她当时什么都没说,晚上就流产了。 因为照片上惨死的老夫妻,就是养父母啊! 这次去南省下乡,姜宴并不知道她下乡的地方是不是养父母被下放的村子。 如果朱科长说的“苏珍珍”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苏珍珍,不就可以打听到养父母的准确所在了? 心潮澎湃,姜宴面上不动声色尾随。 可朱科长带着儿子在候车室找了位置坐下,就再没去哪。 姜宴失望地怀疑自己听错了。 进站时间到,朱楷模到知青办说的地点报到,朱科长送他进站,现在家属买了临时站票就可以进站送人。 姜宴也赶快在知青点签名报到,快步尾随上那父子。 到了指定上火车的地方,并无列车停靠。 广播响起:“从京都开往南省的某次列车到站经停。”才有一辆列车开来。 朱家父子拿着票对着车厢走,姜宴想跟上被拦住:“同志,这边是卧铺车厢乘车区,请出示你的车票。” 姜宴陪笑:“我的是硬座票,但那边有和我一起下乡的同志,我去跟他打声招呼,不会上卧铺车厢的。” 乘警面瘫脸:“拿着硬座票想上卧铺车厢的人都是这样说,快去你的车厢乘车区吧,不要让我们为难,也别让自己为难!” 姜宴只得止步,却仍不死心朝朱家父子方向看。 朱楷模一条腿已踏入车厢,突又退了出来,然后,一个双手做着扩胸运动的年轻女人走出。 两条大辫子垂在胸前,崭新的绿上衣扎在同色的绿裤子中,一条黑皮带,一个斜挎的军用绿水壶。 是这年代最时尚最前卫的打扮了。 一出现就立即引起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女人微抬下巴,很习惯这样的万众瞩目,那股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傲气,隔着这么远姜宴都感受到了。 就是她认识的那个苏珍珍啊! 怪不得了,苏珍珍除了下乡一直住在京都,朱家父子当然要到火车上才能见到她。 朱科长微躬腰指着朱楷模向女人介绍。 苏珍珍完全是不屑一顾的表情,转身进了车厢,朱楷模忙跟进去,朱科长在外摇手告别。 姜宴突然后悔起来,之前应该要郑斌那张卧铺票,现在不就可以找到苏珍珍,只要打听到她在哪里下乡,就能知道养父母的确实所在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广播里传来列车经停的时间快到,她只能转身去找自己那节车厢。 进了车厢里面挤满各种人,各种麻袋、背篓遍地飞,姜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上面已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双手抱胸,一顶草帽压住上半边脸,仿佛在闭目养神。 姜宴拿出票,先好声好气商量:“同志,这是我的位置,麻烦你让让。” 胡子男还没反应,她后面传来低吼,粗声粗气的:“这不是你位置,起来!” 姜宴一回头,惊得嘴合不拢。 她没看错吧,怎么是郑斌? 那么霍英是不是也来了? 姜宴没头没脑四处看,郑斌已拽住胡子男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拉起。 草帽滑落,胡子男目露凶光,对上郑斌轻蔑冰冷的眼神,什么光都灭了,弯腰捡起帽子,悄无声息地走了。 郑斌朝姜宴比手势:“姑娘走吧。” “咦?”仿佛这时才认出她:“是你?你是去南省下乡?”他拍拍自己的斜挎包,“巧了,我也是去南省下乡,咱们这一路可以作伴了。” 姜宴面无表情坐下,随即把脸撇到窗外去。 前世郑斌并没下过乡。 又是因为她要来受这份罪。 她到底要怎么做,他们才能别来管她? 旁边人忍不住议论:“这小姑娘太没礼貌了,别人帮她要回座位,她连最起码的谢谢都不说一声,什么德性?” 郑斌眼中有隐忍的怒意,却唬议论的人:“是我看不惯霸占女人座位,欺弱怕硬的男人,是我自己想管,关小姑娘什么事?要你来说三道四!” 话音未落,一边有女人喊:“这位看不惯欺弱怕硬的同志,快来我这管管,这个不要脸的偏要占着我的位子!” 郑斌坐回斜对面自己的位子,像那个胡子男一样,双手抱胸闭目养神。 众人? 那边女人的声音不断:“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叫乘警了!”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叫啊,你去叫,你再敢拉扯我,信不信老娘一脚踹出你的肠子来!” 是史红梅的声音! 姜宴下意识站起身朝那边看。 隔着两个位子,史红梅蓬头垢面,衣服脏污,死皮赖脸霸在一个位子上,明着欺驱赶她的女人瘦小不是她的对手。 姜宴默默坐下。 她不是菩萨管不了人间疾苦,只能管自己的亲人,到底要怎样和苏珍珍搭上话,探明养父母下放的地方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史红梅的尖叫:“警察叔叔,我没逃票,我是下乡知青,上火车时票被人偷了,我是凭着记忆坐在这里,不信你们去问那边的下乡知青姜宴。” 呵,她才站起来那么一下,史红梅就看到了。 第17章 就该狠狠打 很快,两个乘警押着史红梅过来,女人可怜巴巴的:“妹妹,咱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家人,到那么远的地方下乡,亲姐妹之间才能相互照应,你快跟警察叔叔说,我没有撒谎。” 姜宴站起身:“警察叔叔好,我是响应国家号召下乡的知青姜宴,我跟她没一起上火车,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买火车票。” “我只知道她因为冒名顶替欺骗户籍处的警察,才被强制下乡的。” 竟然欺骗过同行,乘警再不管史红梅喊冤叫屈,把她推搡着走了。 晚上,车厢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姜宴想着养父母生死未卜,霍英又怎么都不肯放手,心里焦燥,一时一刻也睡不着。 京都大院里,有一人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只纤细白晰的手抚上他的肩膀,声音温柔如水:“老霍,还在为霍英的事烦心。” 霍震威有些不耐烦:“没有,晚了,你快睡吧。” “哒。”一边台灯亮起,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微微叹息着下床,身材丰满,眼角眉梢尽是风韵:“为自己儿子烦心很正常,你何必瞒我?” 她走到铺着白色勾花桌布的矮柜前,拿起热水瓶倒了小半杯水,又从旁边的玻璃瓶里倒出冷水掺上,这才端着走到霍震威面前坐下,“来,喝口水。” 伸出手指,深情款款给男人擦汗,“瞧这满头汗,不记得医生一再吩咐,你血压高,心脏也不好,凡事要想开些?” “你叫我怎么想得开?”霍震威勉强喝口水,“三年了,臭小子一直在外面游荡,我叫他回来是想留在身边好好培养,可他偏要去南省边境,说什么再磨炼几年。” 霍震威越说越气,“那种地方他又不是没去过,还要怎么磨炼?难道不知自己老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后还有谁会像我这样栽培他?” “谁说老霍你一天不如一天了?”女人娇声抱怨,“我看你好得很呢,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好好跟他说,他会理解你的。” “他给我机会跟他好好说了吗?”霍震威差点把杯子砸了,“今早他第一个述职,完了我让警卫员告诉他,去我办公室等着我,等我听完后面的述职就来找他。” “他答应得好好的,等我到办公室哪还有人影?我都和老苏他们说好了,晚上带着臭小子一起聚餐,结果只能我一个人去,又被老苏他们笑话。” 女人忙把杯子接过来放在床头柜上,连连给丈夫顺气:“老霍你别气,万事想着自己的身体,霍英这孩子,我都替他急,也不知这脾气像谁?我觉得老霍你是最世理通达的。” “还会像谁?”霍震威拍床板,“不就像他那个妈?怎么对她好都不识好歹!臭小子不要我管,我就没人管了?向东还在我眼前呢!” 霍震威服药睡去,女人走到另一间房,双手抱胸看着天边翻腾的乌云,嘴角溢出丝丝笑。 她已经打听过,霍英在办公室时,只有苏珍珍的爷爷去过。 只怕是说了他孙女要去南省下乡的事,心急火燎去追赶苏珍珍了。 呵,这么喜欢那个又跋扈又没脑子的女人,真是恭喜了。 听说还是搭乘了飞机朝那边赶。 马上就要下大暴雨了,飞机在恶劣天气中很容易失事哦。 像他妈妈一样,永远都不要回来。 老头子的所有,就都是向东的了。 第二天上午,史红梅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跟要饭一样手伸到姜宴面前:“妹妹,给我一点吃的吧,我快饿死了。” 乘警核查了,她的确没买票,但的确也是下乡知青,让她补了张站票,批评教育后也就放了。 呵,她还得来找姜宴。 她记得这个妹妹刚到史家被欺得抬不起头,有时连残羹剩饭都吃不上,竟然还能省出食物来去喂流浪狗。 现在她比狗都可怜,小丫头狠不下这个心,连口饭都不给她吃吧? 只要给了她一口吃的,她就能顺着杆子爬,这一路就不用有什么开销了。 这些都是亲爹言传身教:人生在世,要像蚂蝗一样吸别人的血。 斜对面的郑斌站起身招手:“喂,想要吃的过来我这边。” 史红梅的样子实在叫人恶心,可她是个女的,不好打,只能捏着鼻子给她吃的,就不会再去烦姜宴了。 不想他刚开口,姜宴突然从座位上弹跳起,一手掐住史红梅喉咙,趁对方惊慌又喘不过气来时,一下将其面朝下按倒在地上。 周围人惊呆了,姜宴上半身已压制在史红梅腰部,一手扭着她一只胳膊朝后,一手抓住她的顶发,朝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下。 同情弱者的心理,有人叫起来:“她不过跟你要口吃的,你不给就算,怎么能这样打人?等着我去叫乘警来。” 史红梅眼前金星乱冒,脑门上顿起一个又黑又青的糟包,不等她哭喊,姜宴冷冷声音在她上方响起:“你要再敢来烦我,我就去告诉乘警,你爸史荣贵拐卖人口的事跟你有关!” 那个要去叫乘警的人听到这个,一下坐回去,看史红梅的眼神变鄙夷,看姜宴的眼神变赞赏。 人贩子的共犯,就该狠狠打! 史红梅吓得缩成一团:“我再不敢来烦你了。” 她本来死都不想下乡,不想听到消息,亲爸为脱罪,竟说他做的好多坏事是她做的。 只能先下乡来躲躲了。 姜宴放开手起身:“滚!” 霍英教过她,对于蚂蝗一样的无赖,什么道理都不用说,只要狠狠打就行了。 前世她圣母心不听,非要死过一次,才知道是金玉良言。 史红梅跌跌爬爬逃走了。 郑斌讪讪坐回自己的位子,眼中惊异藏不住。 小姑娘刚才使的招,好像队长教他们的啊? 第二天一早,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姜宴立即下车,拔腿朝着卧铺车厢那边跑,突然转回身,差点和郑斌撞上。 男人急速后退,尴尬地朝她笑笑:“坐累了,我也下车走走。” 第18章 你先搞清自己是什么东西 姜宴冷着脸:“走走没关系,如果是跟踪别人,那就有问题了。” 也许随时让对方碰钉子,才能让他心生厌恶,从而才会远离她吧。 “我有什么必要跟踪谁?”郑斌撇撇嘴,转身朝反方向走,挨着差不多时间又转身,只能远远跟着姜宴了。 那边,姜宴欣喜看到苏珍珍做着扩胸运动走出卧铺车厢,前面朱楷模开道,后面还跟着一个男青年,两个争先恐后跟她说话,那讨好的酸臭味,引得周围人人侧目。 这个站的乘警守得不严,姜宴深吸一口气,做起扩胸运动朝那边走。 前世,苏珍珍知道霍英要娶她,哭闹了一阵子,又跑来向她诚恳道歉,还非要叫着她一起去逛街,遇到老奶奶过马路,还跑去掺扶,可见心并不坏。 听到她怀了孩子,提了水果来看她,无意中说起养父母的事,是她心里有愧流产,跟别人无关。 记忆中,苏珍珍就是这样的小孩子心性,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可爱。 姜宴心里酝酿着夸赞的词,一点没注意有人指着她议论:“做了两天的火车,个个蓬头垢面跟逃难一样,可你瞧这个小姑娘,咋还这样水灵呢?” “是啊,你瞧那边那个做扩胸运动的女人,穿得比谁都好,还前呼后拥有两个男的当跟班,都不知她那一脸怨气从哪来?好像谁都欠她五百块似的。” 苏珍珍双手插腰,看似心无旁骛正在做抬头向上的运动,其实全把那些话听到耳中了。 顺着众人目光瞥到姜宴,心里一阵阵火冒。 从来只有她是万众瞩目的中心,被夸赞的对方。 哪里来的死丫头,衣服裤子洗得发白,上面全有补丁,连水壶都没挎一个,哪点能和她这个小公主比? 眼看着姜宴靠近,苏珍珍自说自话:“好累,我喝口水。” 猛解下军用绿水壶,朝姜宴眼睛甩去。 姜宴毫无防备,想挡已来不及,脸色刹时惨白。 被这种钢制水壶打中眼睛可不是开玩笑,打瞎都有可能。 一只大手突地抓住水壶,随手一挥,就将抓着水壶带的苏珍珍甩得身子打了几个旋,若不是后面两个跟班奋力扶住,就要跌个狗啃屎。 另一只大手轻轻一推,姜宴退到了安全距离。 “珍珍你没事吧?”朱楷模用手肘推着另一个男人,妄图由他一人扶苏珍珍。 “啪!” 一嘴巴打在脸上。 朱楷模满脸呆愕,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已戳在他鼻子上:“臭不要脸的,敢趁机占我便宜!” “我没有。”朱楷模要对天发誓,被苏珍珍一把推开,四处看,着急问另一个跟班,“姚青松,刚才推我的人你看清没有?” 姚青松正嘲笑看着朱楷模的狼狈样,闻言惊醒般转头:“啊,看,看清了,我都抓住他要打了,偏朱楷模把我撞开。” 苏珍珍不耐烦打断:“是不是霍英哥?” 姚青松又“啊?”了一声:“不可能吧,推你的人戴着大黑框眼镜,霍英可是飞行员的视力。” 姜宴呆呆听着。 何止戴着大黑框眼镜?还是两分头,皮肤好像也有点白。 可霍英从来寸板头,古铜色皮肤啊? 但那股独属于某个男人的气势,她不可能感受错啊? “啪!” 清脆巴掌响,姚青松满脸呆愕面对苏珍珍的怒火:“既然不是霍英哥,你怎么抓都抓不住?你不是自称特训过吗?废物!” 孙子一样训完两男人,苏珍珍攻向姜宴:“你什么东西?那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赶快把他叫出来,一起向我磕头道歉,或许我还能饶过你!” 姜宴抿起唇。 前世,霍英一再告诫她,不要和苏珍珍交往,那女人心思歹毒、行为乖张,在你面前表现的全是假象。 她竟然不信。 现在,由不得她不信了。 那么,前世这女人并非无意中说起养父母的事,既是有意为之,她下乡的地方也未必和养父母在一起。 就算真在一起,今生也不可能告诉她。 何必再与这种人虚与委蛇! 姜宴冷喝:“你先搞清自己是什么东西!这两个男人跟你又是什么关系?张口就骂,抬手就打,是你的奴仆吗?新社会且容你这样的资本主义大小姐横行霸道欺凌旁人?”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骂得好,这女的太嚣张了!” “......是又怎么,不是又怎样?”苏珍珍的气焰不觉矮了,仍双手插腰,“他们愿意,关你什么事?” 两个男人立即附和:“是啊,我们愿意,关你什么事?” 周围一片骂声:“不要脸,自愿当走狗,不是男人是爬虫!” “怎么不关我的事?”姜宴也双手一叉,下巴一抬,“伟人说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耍资本主义大小姐的威风?” 周围人纷纷附和:“说得对,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面前耍威风?我们都看到了,是你故意甩水壶去砸这位姑娘的眼睛,是你该向她道歉,哪来的脸还要人家跟你道歉?” “你们敢帮着她说话?”苏珍珍气得跺脚,指指这个,指指那个,“你们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 “珍珍!”姚青松顾不得了,跳起来捂住女人的嘴,“说不得。” 不是他为苏珍珍着想,而是他现在只能仰仗苏家,若苏家的镇海神针倒了,他也得倒霉。 苏珍珍也不是傻子,被提醒一下忙闭嘴。 姜宴笑起来:“你爷爷是谁,怎么不敢说了?还是伟人说得对,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你才是纸老虎!”苏珍珍气的双手捏成拳头,“你信不信我揍你?” 姜宴定定站着,双手抱胸看着她。 苏珍珍却不敢上前。 从前她在学校说这句话,对手都会吓得连连后退,因为根本不用她动手,跟班们就会冲上前打人了。 可现在这两个新晋跟班像傻子一样站着,难道要让她一个大小姐亲自动手打人? 可面前这死丫头,看着不像好惹的啊。 第19章 资本主义大小姐打骂下人咯 众人嘲笑:“看她比那姿式,我还以为她有多狠呢,原来真只是纸老虎,赶快哪凉快去哪待着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苏珍珍心里哪个气啊,手不敢动那就嘴动:“谁说我不敢说我爷爷是谁?说出来你别跑,我爷爷就是......” “珍珍不能说!”两个跟班惊呼着一起上前捂住女人的嘴。 为什么不能说?朱楷模并不清楚,但他刚才看到姚青松捂苏珍珍的嘴,大小姐不但没怪罪,还照他劝诫的没再说下去。 那他也可以依葫芦画瓢,搏大小姐认可。 “拿开你的臭手!” 苏珍珍一巴掌打在姚青松手上,却是一脚踢在朱楷模肚子上,“敢占我的便宜!” 朱楷模双手捂着肚子痛苦辩解:“我没有占你便宜。” 却淹没在苏珍珍一连串的吼骂声中:“我叫你占我叫你占!”外加一连串拳打脚踢。 姜宴眉微挑。 这女人还真会转移视线。 果然,众人不再追究某爷爷是谁的事,看戏般嬉笑怒骂:“快来看,资本主义大小姐打骂下人咯。” 姜宴没心思看这蹩脚戏码,转身一面朝自己那节车厢走,忍不住四处看。 那个帮她挡水壶的男人,她越想越觉得像霍英。 当然她是看不到的。 火车另一侧,郑斌哭丧着脸:“队长你不能不讲理,你去问问火车上坐在姜宴旁边的人,她被人针对我有没有帮她?” “可她根本不领情,下火车时又不准我跟着,就像我是个流氓,我只能远远跟着,突然有人要拿水壶打她,不是我不救,而是我这远水无法解近渴啊。” 他内心和表面一样害怕担忧,可又忍不住好笑。 话说,队长出任务如果需要伪装,扮成贩夫走卒,工人农民都可以,就是文弱书生不行。 可这次,队长不但戴个大黑框眼镜,还顶了个两片瓦假发,最最离谱的是,还擦了增白粉。 老天,真想找个相机把这珍贵时刻拍下来,心情再不好,把这照片拿出来看,都会笑掉大牙。 霍英眯着眼,对方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淡淡道: “我听赵所长说,江城码头姓黄的包工头去报警,说你在码头上横行霸道,扰乱社会次序,还无故打折他一只手臂。” “我哪有扰乱社会次序?” 郑斌一下叫起来,“是他克扣我工钱,那种集装箱两个人才抬得起,我一人抬一个,他却只给我两个人抬的工钱。” “我当然要找他理论,他就让那些搬运工来打我,还说谁打我打得最狠,就派给谁的活最多。” “队长你想想,搬运工都是有一把力气,十几个冲上来,我再跟你练过也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我用你教的,擒贼先擒王,打趴姓黄的,才把该得的工钱要回来。” “是吗?”霍英双手抱胸,“但码头上所有人都说是你动手在先。” 郑斌撅着嘴:“他们都是一伙的当然一起来诬陷我。” “也就是说,你在江城码头出苦力搬了大半年集装箱,连一个肯为你说话的工友都没有?” 霍英冷笑,“这跟你在队伍好几年,没一个队友肯出来为你倒卖香烟的事作证,有什么区别?” 大手一挥他转身走,“你走吧!爱干嘛干嘛去,不需要谁来领你的情,你也不用费心费力做谁的远水。” “队长不要!” 郑斌扑上前抱住霍英一只手臂,带着哭腔,“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不敢做远水了,无论她说我什么,我都会狗皮膏药一样跟着她,谁都别想再用水壶突然袭击她!” 倒卖香烟的事,只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帮他,就是亲爱的队长啊。 如果连队长都不要他了,那这世上再没人会要他了。 霍英一掌推开:“那还不快去?没听见火车快要开了?” “是!是!” 看着郑斌忙不迭跑走的背影,霍英磨牙。 坏丫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说出一句话来,能把人气吐血。 郑斌能远远跟着已经算不错。 现在被他骂一顿又去近距离跟着,迟早还会被她气走。 但没办法,他忤逆了老头子的安排,必须先赶去南省边境报到,否则老头子治他一个不听军令的罪过,把他抓回去,坏丫头再没人管了。 姜宴走进车厢,没看到郑斌,又看到史红梅,正将一个五六岁的胖男孩抱上郑斌的位置,笑眯眯哄:“你坐这,你哥坐那,你们就都有位置坐啦。” 转头看到她,一脸得意,分明在说:“我治不了你,自会找治得了你的人来治你。” 姜宴不理,一转头,她的座位上赫然坐着另一个胖男孩,一看就知和郑斌座位上的那个男孩是双胞胎。 旁边过道上站着一个老太婆和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切。 姜宴赶快上前:“小朋友,这是我的位置,火车快开了,快坐回你的座位上去。” 胖男孩翻个白眼,老太婆和那对夫妻朝上弯的嘴角一起朝下拉:“哪里来的丫头片子,尊老爱幼知不知道?凭什么上来就吼我孙子?把他吓出病来,我要你抵命!” 姜宴拿出火车票:“你们知道尊老爱幼,可以给他买座位票,而不是教他霸占别人的位置,这是我的座位,麻烦你家孩子让一让。” 瘦精精的老太婆瞪起眼睛,像蛤蟆一样难看:“你有钱买得起座位票,我们没钱买不起,你了不得了,我们不会教,你会教,你能把我宝贝孙子教着把座位让给你,我才算你厉害!” 男孩的父亲攥起拳头比划:“我看谁敢动我儿子一根头发,老子揍死他!” 不过一个小女人,他完全不放眼里。 “你要揍死谁?”郑斌突然出现,高大的身材,练就的精气神,男孩父亲不敢与之对视,收回拳头,“谁敢打我儿子我揍谁,跟你无关别管闲事。” “谁说跟我无关?”郑斌拿出火车票,指着斜对面,“那个座位是我的,快把你儿子抱开!” 第20章 还是让我教教你吧 “抱开就抱开。”男孩母亲去抱孩子,老太婆双眼骨碌碌转,一下看姜宴,一下看郑斌,勾起一边嘴角笑,“哟,你们两个在处对象啊?” 姜宴不理,郑斌脱口叫:“不是。” “不是就不是,”老太婆越发笑,“叫这么大声小丫头也不会搭理你,人家眼光高得很,你还是省省吧。” 郑斌生气:“省什么省?都跟你说了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他一钢铁直男,让他打让他杀都不在话下,就是不会跟这种鸡皮老太婆拌嘴。 姜宴又好气又好笑,很想提醒郑斌,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不接这种老太婆的话就行了。 可一提醒,郑斌就有理由跟着她,这是害了他。 相比郑斌未来的安稳,他现在受这点气不算什么。 姜宴只能抿着嘴不说话。 老太婆笑弯腰,手点着说:“她说我孙子占她座位,一车厢的男人都不吭声,就你冲上来要打我儿子,还说没关系?” 那边男孩母亲象征性朝儿子伸伸手,小男孩穿着鞋站到位子上,又蹦又跳:“我不嘛就不嘛。” 毫不管周围人的厌恶表情。 “瞧瞧我儿子,小小年纪就有男子汉的作派。”男孩母亲爱生生看着心肝宝贝,“想要什么就是什么,不像有些男人,” 她瞟郑斌一眼,咬重声音,“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我呸,不过就是喜欢一个小丫头片子,都不敢说出口!” “你?我,”郑斌气得结巴了。 老太婆反凑近他:“还是让我教教你吧,男怕闲女怕缠,凭她眼光再高,你都给我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去。” 突然想起什么,郑斌脸红了。 老太婆立即注意到,伸出两只爪子猛推郑斌,“她没位子站着,你正好去挨着她站,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你相好,到时她不想跟你好都不行了。” “走开!” 老太婆动作再快,又怎么可能对特训过的郑斌得手,被郑斌反手一推,要不是车厢里到处是人,老太婆就要后脑着地摔倒。 “你怎么能打年纪这么大的老人?”男孩父亲扶着老娘朝郑斌吼,却不敢像对姜宴那样放肆。 “凭什么打老人?你家里没老人吗?”不明真相的人听到纷纷指责。 郑斌气得转身要走,脚刚迈出一步又收回来,就地蹲下,嘟着嘴双手抱胸,憋屈可怜的样子,活像一头被画地为牢的豹子。 座位的事他管不了,反正姜宴没位置坐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他答应了队长就不能离开姜宴。 为了不让郑斌难堪,姜宴没再多说,也只能站着了。 那边史红梅偏着头看她,那叫一个得意,风言风语不断:“呵,我以为有多厉害呢,还不是跟我一样站着了。” 男孩一家更得意:“宝贝,心肝,这两个都是你俩的位子了,好好坐着!” 有大人撑腰,两个男孩哪里坐得住? 穿着鞋在座位又叫又跳庆贺胜利。 有人抗议:“火车里人多本就闷,现在开起来咣铛咣铛响,已经够吵的了,这两个孩子还要这样叫,还让不让活,家长也不管管?” 老太婆大骂:“闷什么闷,窗子不都开着?你不就嫉妒我家有一对活泼双胞胎男孩吗?你瞧你那样,家里都是闷嘴葫芦似的丫头片子吧?” 完全就是无赖。 两个男孩更闹得欢,在自己座位上闹已经不能满足,又骑上椅背爬向另一排座位,一脚踩在一个男人的头上朝下爬。 众人实在看不下去说两句,老太婆手指着骂:“他都没说什么,你是他什么人,要你来多逼管闲事?” 姜宴站着看得清,被踩头的男人脸上盖着一顶草帽看不清脸,穿着农村人的衣服,身形跟郑斌差不多。 应该是这个站刚上火车的,被踩头也没说什么,挪了挪身体,将帽子盖好继续睡。 唉,是个老实巴交的人。 但他这样反而助长了男孩的气焰和好奇,伸手去扯帽子:“帽子盖在脸上很好玩吗?给我盖盖。” 男人拉着帽子不让扯,男孩偏扯,还呼喊:“哥,你快过来帮帮我!” “来嘞!” 两个男孩一左一右扯帽子,扯不掉就朝男人脸上打。 看得周围的人都很气愤,有说让家长来管一管的,老太婆一家装聋作哑。 有叫男人打熊孩子两下,男人不吭声只手推,用的力道明明很轻,但两个男孩对对眼神一起坐到地上哭起来,两脚在地上乱蹬:“奶奶,他打我他打我。” 这还了得,一家子冲上前:“这么小的孩子你都打你还是不是人?” 恰好有两个乘警走入这截车厢,老太婆跳脚招着手叫:“警察叔叔快来,这个臭流氓要把人打死了!” 她故意说严重,到时才好乱泼脏水。 “什么人敢在火车上乱来?”乘警果然大声吆喝着朝这边过来。 男人“呼”地站起,“啪”地将帽子摔在地上,露出的那张脸让姜宴倒吸口凉气。 满肉横肉,一条刀疤从左眼角穿过鼻梁到右下巴,凶光毕露。 绝对是个凶徒! 所有人都吓呆了,包括他面前的两个小男孩,连哭都忘记了。 老太婆急叫:“宝贝快过奶奶这来!” 一切都晚了,男人一手抓一个男孩的脚,像提小鸡崽似的,随手就从车窗、甩、了、出、去! 这可是已经加速的火车,别说孩子,就是大人被这样丢下去也活不了。 “我的孙子!”老太婆如同脖子上被勒了一刀的鸡,白眼一翻昏死过去,朝后倒时都没人愿意伸手扶一下,可见有多惹人厌。 她儿子媳妇顾不上她,两人血红了眼,男孩父亲掏出水果刀扑上前:“我跟你拼了!” 母亲披头散发张着嘴:“我咬死你!” 刀疤男浑不在意,一拳打在男人脸上,血花四溅中,男人鼻子错位,牙齿飞出,双眼直愣愣睁着倒下去。 刀疤男随手夺过水果刀,朝扑上来的女人脸上一划。 女人的惨叫响彻车厢。 一个乘警被绊倒,另一个好不容易近前,可他手里是电棍,歹徒却已丢了水果刀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朝他瞄准。 第21章 思想觉悟真高 所有事发生在一瞬,人们拼命朝两边车厢逃,包括姜宴。 眼角余光瞥到郑斌扑刀疤男,她猛转回身:“不要!”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还有亲人等着她去救,她不想死! 可生死关头,她怎能抛弃霍英的战友? 更何况是因为她,郑斌才会卷入这场风波的! “滚!”郑斌双眼只盯着歹徒,一手将她推远的同时,另一手徒手去夺刀疤男的枪,速度动作凌厉无比。 歹徒子弹打偏,“呼”地将枪口转向郑斌。 郑斌身经百战,刚要灵活走位,一只脚却被人死死抱住。 老太婆醒了,失去理智以为郑斌是坏人,狂叫着“我跟你拼了。”张嘴就咬。 如果她抱的真是歹徒,一脚下去就能把她踩死,还不影响对其他人的攻击。 可郑斌下不了这个手。 哪怕老太婆那样欺辱过他,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人民的兵。 眼睁睁就要被歹徒近距离射杀。 一人出现在歹徒后面椅背上,圆睁双眼跳向歹徒那一刹,手里水果刀直插对方后脑。 是姜宴。 前世,霍英要教她使用匕首。 她死活不愿学。 他哄:“乖,别怕,跟玩一样,你不是想养小兔子吗?你只要学会这个,我立马找一只小白兔一只小灰兔来给你养。” 她还是半途而废了:“好残忍,我不要学。” 此刻她脑海里只有霍英对她的训斥:“对恶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意识高度集中,出手要稳要准必击要害,恶人不可能给你第二次机会。” 前面一声枪响! 啊,她还是慢了一步,郑斌是不是被打死了? 她又害死对自己好的人了! 意识突然间涣散,刀疤男狂吼着转身,黑洞洞枪口就要对准她,粗壮身体突然朝前倒,一脸是血的郑斌从后狠狠将他按倒在地,抡起拳头就打。 可血盖住眼睛他看不清打不准,歹徒挣扎着要反击。 姜宴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将水果刀插入歹徒后脑! 血飙出来,歹徒双眼瞪向她,手脚乱蹬死状极可怕。 姜宴死死握着刀,死死看着。 霍英说过:直面过生死,你就什么都不会怕了。 火车强制停下,大批乘警警察赶到。 “小姑娘快放手,坏人已经死透了。” 姜宴这才放开手,在警察搀扶下站起身,浑身大汗虚弱问:“我朋友怎么样了?” “歹徒本是要打他眉心,你突然从后袭击子弹打偏,顺着你朋友头顶擦过,出血虽多但没大碍,现在处于昏迷中,你也一起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姜宴摇摇头:“我没事,让我朋友在医院好好治疗,我要赶快去下乡的地方报到,支援农村建设刻不容缓。” 找到养父母刻不容缓! 思想觉悟真高!警察连连赞叹:“小姑娘你太勇敢了,这个歹徒是手上有十几条人命的通缉犯,这次不是你和你朋友,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死他手上。” “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我们一定要上报表扬!” 列车长走过来:“小姑娘,我们已经为你安排了卧铺车厢,这一路上你好好休息吧。” “谢谢!” 姜宴跟着列车长朝卧铺车厢走,后面传来鬼哭狼嚎:“都是你这个贱人!唆使我孙子抢别人座位,才惹到歹人被丢下火车摔成肉饼啊!” 姜宴转身。 不远处,双胞胎男孩的奶奶披头散发形同恶鬼,骑在史红梅身上,又是抓头发又是挠脸。 “都是你们把孩子纵容得无法无天惹的祸,凭什么拿我撒气?” 头发满天飞,脸快被抓烂,史红梅想反抗,被老太婆死死掐着脖子:“他爸被打瘫,他妈被毁容,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我要你偿命!” 警察去拉,老太婆一嘴咬在史红梅耳朵上。 女人发出活猪被开水烫的惨叫。 现场一片混乱,还有众多受惊旅客需要安抚,姜宴请列车长去处理,她自己拿了车票上了卧铺车厢,正找对应包厢,突然顿住脚步。 不远处,苏珍珍双手抱胸站在车窗前,朱楷模姚青松呈洗耳恭听状一左一右站着,听女人发表讲话:“......我下乡的地方在南省省城附近,还有公交车呢。” 有公交车的地方还能是下乡?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果如她所想,前世苏珍珍根本不可能和下放到偏远山村的养父母在一起。 那么,养父母惨死的照片就是苏珍珍处心积虑找来的,为的就是在她怀孕的特殊时期,从精神上狠狠打击她。 女人如愿了,双胞胎流产后,她再无法怀孕,被人指指点点,对霍英极度愧疚,也是她跳楼自杀的原因之一。 姜宴用力咬唇让心情平复。 苏珍珍虽可恨,但现在一切以养父母为重,尽量不要和她起冲突免得节外生枝。 “我呢,下乡就是走走过场,我爸我妈早跟关键人物打好招呼,会让我下乡期间立功,戴着大红花返城呢,我爷爷再不会说我什么了。” 前世,苏珍珍返城后一进机械厂就当工会主席,没多久调能源部当处长,节节高升为部长,风光无限的源头就是她在下乡期间抓到特务立了大功。 两个男人马屁拍得山响:“珍珍你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这次能遇上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珍珍,火车好像要开了,你还是回车厢吧,我给你捶腿解乏。车厢里的空气不好,我给你打扇。” 听不下去了,姜宴正要转身暂避,等苏珍珍等人回车厢,她再找自己的位置。 却听到苏珍珍骄横声音:“这一路你俩都在给我捶腿打扇,你们不烦我都烦了,真想讨好我,去硬座车厢找到那个诬陷我拿水壶打她的死丫头!” 姜宴下意识转头。 小女人咬牙切齿,朝两个跟班喝:“想办法把她的头推出车窗撞在山墙上脑浆迸裂才好,找人贩子拐她卖大山里就对了!” “总之谁把她整得最惨,我就让我爸想办法把谁调跟我一处下乡,到时一起返城。” 第22章 看我不揭她一层皮 姜宴失笑。 她不想生事,但架不住别人想生事,她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 姜宴朝前走,无视三人诧异眼光。 等她穿过这节车厢消失,苏珍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喂,刚才过去的,是不是那个死丫头?” 姚青松深度思考:“眼睛鼻子相似度很高,但应该不是,我看着她上硬座车厢的,怎么可能在卧铺车厢出现呢?” 朱楷模沉吟:“有可能,只怕是坐硬座坐得骨头都要散架,偷跑来卧铺车厢,看有没有运气碰上亲戚朋友啥的,蹭个床位睡睡。” 苏珍珍瞪眼,给这个一拳,那个一脚:“既然不能肯定还不快跟上去瞧?真是死丫头,敢偷偷上卧铺车厢,看我不揭她一层皮!” 姜宴找到对应车厢,是个中铺,放下行李刚想躺下好好休息,门开了,朱楷模姚青松先进来,一左一右拉着门,苏珍珍像公主亮相般,不可一世走进来。 除了姜宴,众人都有些诧异,这间车厢六个床铺不是都有人了吗?以为苏珍珍等人是走错地方了,两个跟班已上前问姜宴的上下铺: “同志,我们是某号车厢的卧铺,能不能跟我们换下,给你五块钱。” 反正都是卧铺,换一下能得五块钱,没人不答应。 很快,姜宴上下铺和对面下铺空出来,两个跟班不敢擅坐,一起看向主子。 苏珍珍从进来都没正眼看姜宴,下巴一抬:“扶我去上铺。” 两个跟班跟扶亲奶奶一样扶着苏珍珍朝上铺爬,经过中铺时,如果不是姜宴让得快,苏珍珍穿着鞋的脚就要踩在她头上。 看着中铺上自己踩出来的大脚印,还有姜宴缩到最里面的狼狈样,苏珍珍总算顺了一口气,当然这些还远远不够。 苏珍珍到了上铺也不躺,坐在床档上,两只脚在中铺间晃来晃去。 姜宴仍不吭一声。 呵,死丫头,在火车下怼姑奶奶那股劲去哪了? 你没劲我来劲,女人一摆手:“倒杯水来我要喝。” 她不是背着水壶,何必还要拿杯子倒水喝? 姚青松最先领悟:“珍珍稍等,我马上给你端来。” 他出车厢很快又回车厢,手里已多了个搪瓷缸,横过自己的水壶倒出冒着白烟的水,一看就知是刚接的滚烫热水。 倒了大半杯朝上递,朱楷模抓着后脑有些忧虑:“珍珍,你还是下床来喝吧,这么烫的水,被烫......” 姚青松如看白痴瞪他一眼,朱楷模这才醒悟:这热水是要泼在死丫头身上的。 啊哈,我们苏大小姐要整你,难道是你缩起来就可以躲过的吗? 姚青松朝上递,苏珍珍微弯腰朝下接,就在两人刚要交接口缸时,姜宴突然开口:“老鼠!” “啊?”苏珍珍一声尖叫朝下摔。 毫无防备,一搪瓷缸热水全泼姚青松头上脸上手臂上,痛得乱跳乱叫。 朱楷模神速跳开避免被烫。 谁都没有功夫接住主子! 尖厉的哭声很快引来乘警和周围乘客,推开门看到的是头朝下刚被朱楷模扶起来的苏珍珍,额头跌破,鼻子出血,哭叫着说她一条腿摔断了。 姚青松脸上手上脖子上全烫出了水泡,痛得死去活来,朱楷模意识到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愤怒上前: “警察同志,青松递水给珍珍喝,这女的突然喊有老鼠恐吓珍珍,珍珍才从上铺摔下来,青松才被口缸里的热水烫伤,她是故意的,她要负全部责任!” “负全责不算完!”苏珍珍哭叫着补充,“要负刑事责任!” 乘警向车厢其他两名乘客求证。 事情发生急促,两名乘客没听清也没看清,实话实说:“我听到她说话,但是不是说老鼠我不能肯定。” 姜宴一脸无辜:“我只是提醒他们要小心。” 苏珍珍骂:“你要害我怎么可能提醒我小心?你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满嘴谎话警察快把她抓起来审问,严刑拷打看她说不说实话!” 姜宴不解:“我为什么要害你?” 苏珍珍气得说不出话,朱楷模忙道:“警察同志,之前火车在某站停靠,珍珍下车活动筋骨,姜宴非说珍珍拿水壶砸她,其实就是想讹珍珍一笔钱,钱没讹到现在来报复了。” 朱科长没跟儿子说起自己的龌龊事,但刚才乘警询问了当事双方的名字,朱楷模才知道姜宴的名字。 反正这里又没之前看到苏珍珍拿水壶砸死丫头的乘客,他们三人为虎,说什么就是什么啰。 姜宴抿嘴:“除了你们三个,谁看到我讹她钱了?但刚才是你自己说的,姚青松拿搪瓷缸给上铺的苏珍珍递水,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 朱楷模莫名:“我说的是事实,你们听到又怎么了?” “那请你们解释一下,苏珍珍背着水壶,又在上铺,她自己可以从水壶里喝水,为什么还要那么麻烦,让人用搪瓷缸递水来给她喝?而且水还是滚烫的?” 随着她手指,所有人都看到苏珍珍到现在都背着一个崭新的军用绿水壶。 朱楷模接不上话,苏珍珍叫:“我喜欢用搪瓷缸喝水碍着你什么事?你哪只眼睛看着水是滚烫的了?” 这下不用谁手指,众人看向现在都在嚎的姚青松,水不滚烫能烫成这样? 姜宴“强力”克制怀疑:“警察同志,他们三个本来不在这个车厢,是在某号车厢,是每人给五块钱,才换到这个车厢来的,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 警察很快调查确认是事实,众人感慨:“每人给五块钱,三个人就是十五块钱,差不多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用这么大代价只为换车厢,谁在撒谎,谁想报复,一目了然!” “就是她在撒谎,就是她想报复!” 苏珍珍气得手捶地,“警察你也可以问大家,她是不是这个站才来卧铺车厢的?她这穷酸样哪来的钱买卧铺票?” “我敢肯定,她要么是偷摸上的卧铺车厢,要么就是偷了别人的卧铺票,不信你们去查她的底细!” 第23章 害人反害己,活该! 听到那两个旅客证实姜宴的确是这个站才来的卧铺车厢,苏珍珍激动了: “听见没有?我说的是事实,她偷了别人的卧铺票,她是贼!她打击报复响应国家号召下乡的知青,她是坏分子!怎么还不把她抓起来?” “卧铺车厢也出坏分子了?”焦急声音传来,一位国字脸穿制服的男人挤进人群,质问乘警,“你们怎么还不采取行动?” “列车长!”乘警急忙行礼,指着苏珍珍,“是这位同志太过激动,事实还没调查清楚就指责另一位同志是坏分子。” “你就是列车长?很好,”苏珍珍微抬下巴,“你的头脑怎么说都应该比你这两个下属清楚,我说她是坏分子就是坏分子,快把她抓起来!” “你在这!”列车长顺着乘警手指看到姜宴,眼睛一亮,“刚才事急我都没仔细看你的卧铺车票,处理完事我就过来了,正顺着车厢一处一处找你呢。” “你也在找这个贼?”苏珍珍亢奋了,指着乘警,“听见没有,你们领导都知道她是贼,你们还在这磨蹭什么?还不快拿出手铐把她铐起来?” 又朝众人招手,“你们听见没有?她是贼,她在撒谎!” 手停在半空,苏珍珍张开的嘴合不拢,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列车长的手怎么却和死丫头的手握在一起了? 回头大声喝斥她:“闭嘴!我什么时候说她是贼了?” 放开姜宴的手,列车长对着众人道,“相信大家都觉得奇怪,刚才并没到站,火车怎么停了很久?” “是硬座车厢混进一个通缉犯,手上有十几条人命,身上还藏着枪,又在火车上行凶,把两个小孩从车窗丢出去。” “还拿枪对着我们的两位乘警,一位男同志奋不顾身去抢歹徒手里的枪,却被一个老婆婆绊倒。” 他手指向姜宴,“危急时刻是这位女同志从后面袭击歹徒,否则不知有多少人要死在坏人枪口下,大家也才有机会一起上去制服歹徒。” “事后我们想请姜同志去医院检查休息,她谢绝我们的好意,说自己要尽快到下乡地点支持农村建设。” “我赶快叫人找了一张卧铺车票给她,希望她能在火车上好好休息,那边事情处理完我才有时间过来看她,想不到就有人在说她是坏人!” 列车长每说一句,众人就惊呼一声:“这位小姑娘看着娇娇柔柔,竟然敢去袭击拿着枪的坏人?我一个男人都不敢啊,当时肯定能跑多远跑多远了。” “列车长说的还能有假?而且做了好事也不愿享受去医院休息检查的待遇,一心要去支持农村建设,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撒谎?怎么可能是贼?” “所以,肯定是这个苏珍珍在撒谎!是她因为一点口角,竟然出十五块钱换车厢来报复,要用开水烫这位小姑娘,不想害人反害己,活该!” “活该便宜她了!你们听听她在朝列车长吼什么?喂,你知不知道我爷爷是谁?他就是管你们这口的!你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一个电话你就丢乌纱走人?” “珍珍不要再说了!”姚青松顾不得伤痛跑上前阻止,却阻止不了群群激愤,异口同声: “列车长,你赶快查查苏珍珍的爷爷是谁?我们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跋扈的女儿?伟人都说要为人民服务,她爷爷还能越过伟人去?” “要你管?”苏珍珍哪里受过这种气?一肚子火总要找个发泄处,一巴掌打在姚青松脸上,“给我滚开!” 姚青松惨叫着跌坐到地上:“我的脸啊!” 他被烫伤但不是很严重,服务员已经找来清水给他冲洗,只要水泡不挑破,保持通气卫生,到站去医院处理能慢慢恢复。 可着苏珍珍这巴掌把水泡打破,烫伤处的皮打烂,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恢复了。 实在太猖狂!列车长手指小女人喝:“按住她!押走,严加审讯,我倒要看看,她爷爷到底是谁?” 看着苏珍珍被乘警铐走又哭又闹的样子,姜宴只觉解气。 前世,苏珍珍拉着她逛街,路上见到一只小老鼠,小女人吓得跳起八丈高,又哭又叫,浑身发抖,说什么都不肯朝前走了。 敌人害怕的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只是,从这两天的事可以看出,苏珍珍是个做事没有章程,又不考虑后果的蠢货,前世怎么会想到利用养父母的事来刺激她? 接下来姜宴的旅途很平静,但京都某个大院就没这么好了。 古色古香的建筑里传出咆哮声:“我让她去南省下乡,是想让她远离你们,才能改掉身上的坏脾气!想不到你们夫妻竟然安排她去南省省城,那是旅游不是下乡!” 办公室里,一对穿中山装的中年夫妻头低得快插到肚子上,齐排排站在不怒自威的老爷子面前,小声辩解:“爸,您知道的,珍珍打小怕老鼠,农村到处是老鼠,她会被吓死的。” “我还知道她在学校为一点口角差点把同学逼死!” 苏老爷子一拍桌子吼,“今天又知道她在火车上为一点口角想拿开水烫人,还到处宣扬我是她爷爷,就算她杀了人我也能帮她开脱!开脱个屁,老子都要被她拖下水!” 夫妻俩面面相觑,苏父小声试探:“爸,是霍英他爸来找您谈话,不会这么严重吧?” “严不严重不要你们管,你们也没资格管!” 苏老爷子坐回太师椅,“我已经在老霍面前表态了,老三,你明天去文工团报到,老三媳妇,你明天去煤炭厅报到。” 夫妻俩像被鞭子抽到跳起来:“爸,我在能源部呆得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跑去文工团能做什么?” 苏老爷子哼一声:“管后勤,你不是跟你女儿说,到哪里都不要怕,爸都能给你做好后勤,把这种精神用在工作上,去哪里都能做大事!” 苏母带着哭腔求:“爸,我后天要带团去基层演出,突然走了手上的工作怎么办?再说我去煤炭厅什么都不会做啊。” 第24章 你是我的是我的 “你走了文工团就不会转了?”苏老爷子冷笑,“你走了只有你女儿就不会转了,不会做没事,我跟煤炭厅的同志说了,就让你进煤洞从基础开始学习!” 老头子正在气头上,夫妻俩只能退而求其次:“爸,您怎么处置我们都行,珍珍是您的亲孙女,您一定要罩着她啊。” “放心,我已经亲自问过南省那边负责知青下乡的同志了,勐罕坡最穷最苦,苏珍珍去那里最好。” “爸,您怎么能这样?”夫妻俩放声痛哭。 江城,朱科长惴惴不安走进一间办公室,心里想着上级找他来时说的话: “......是从京都来的同志,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公安厅领导陪他来时称呼他戴主任,要找你了解什么事,你实话实说就行了。” 公安厅领导陪着来的,可想而知地位一定不简单。 从京都来的,只怕是来查姜宴养父母的事。 死丫头,别以为走了就没事了,我会让你无处可逃,跟你养父母一样人人喊打! 背对着他,窗前站着一个穿深蓝中山装的男人,目测快有一米八,身材瘦削,标杆一样站着,看不出年龄,却从骨子里透出压迫感。 朱科长恭恭敬敬开口:“戴主任您好,我是朱有福,听说您找我有事?” 男人缓缓转过身:“你好。” 朱科长激凌凌打个寒战。 这位戴主任年龄不会超过三十,瓜子脸尖下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也压不住他惨白皮肤带给人的阴森感,声音再平淡,也有股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 “您好!”朱科长伸着双手想去握,戴主任丝毫不动:“听说你想娶一个叫姜宴的姑娘做续弦,你对她了解多少?你们关系到哪一步了?” 果然被他猜中了,朱科长一双爪子停在半空三秒,尴尬收回:“其实我不想娶那个姜宴,听说她养父母有海外关系,她又是一身的小姐脾气。” “但她爸妈想巴结我,硬把她送到我床上,您别看她年纪小,浑不知羞,肯定是从她养父母那学了资本主义腐蚀国家干部的那一套,不但自己主动脱......” “停!” 戴主任一摆手,朱科长如同喉咙突然被掐住,一下住嘴,惊惶不定看着对方。 男人镜片后的狭长眼眸中根本看不出喜怒,发出的却是针一般尖锐的光:“这么说,你全部看到了?” 朱科长一脸猥琐,却装无辜双手一摊:“我也没办法。” “很好。”戴主任走到桌前按呼叫铃。 朱科长注意到他按了三下,一长两短,跟发信号似的。 很快,有人敲门进来:“戴主任,我们在朱有福家搜出一个密码本,收音机改装过,可以接收对海信号。” “密,密码本?接收信号?”朱科长吓得浑不附体,神经错乱到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伸着两手打来抓他的人,“走开,再不走开我打死你!” 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如狼似虎的特殊部门人员? 戴主任下达指示:“特务负隅顽抗,交代不出实情,绝不能姑息!” 朱科长被押走前绝望呼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交代得出实情啊?” 他再傻也知道,交代不出实情等待他的会是什么结局。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会惹上这尊瘟神? 办公室恢复平静,戴主任如冰雕般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唯有两根手指轻敲桌面,暴露了内心的焦躁。 不一会,一个下属走入,放下一个小盒子,附在戴主任耳边低语:“......是她继姐史红梅悄悄偷的,她妈柳曼丽看着好看抢过来,所以才留下这块手帕。” “她现在还在去南省的路上,如果我们搭乘飞机可以堵在她前面,但我们在南省还没建立起有用的关系,您看......” “你下去吧。”戴主任眼中波澜不惊。 “是,”下属离开前小心翼翼留下话,“您未婚妻打来三次电话,说您再不接,她就要跟她爸爸告状了。” 门关上,戴主任拨打面前座机,接通后人站立,双手握话筒,嘴角带笑,语气恭敬:“爸,对不起,小慧给我打电话我都不能接......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的工作性质。” 那边声音淡淡:“文远,你跟小慧没打证,现在叫我爸不合适,我非常理解你的工作性质,其实你不接她电话很好,这样她也能静下心好好想想,跟你在一起到底合不合适?” 放下电话,男人嘴角的笑变成讥讽,眼中喷出毒蛇般的火焰:“老东西,我看你在我面前能得意多久?” 慢慢坐下,目光看向下属放在面前的纸盒,罩在周身的冰瞬间融化,回归为内外一致的人。 两手轻轻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粉色手帕。 他像宝贝一样拿起展开,上面绣了只怯生生的小白兔。 “宴宴啊。”男人将头埋入手帕,贪婪吸食上面的气味,轻声喃喃,“你是我的是我的......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敲门声响起,戴文远惊醒般抬起头,迅速将手帕叠好放入贴身衣服,人恢复成冰雕:“进来。” 听完下属汇报,他胸有成竹吩咐一番:“......帮我联系好回京都的飞机。” 南省火车站, 姜宴面容疲惫走下火车,抬头看到蓝天白云,深吸一口气。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靠近你们了! 来到说好的知青点报到,头发已呈斑秃状的史红梅正对着工作人员口水沫子横飞: “......死老太婆一家没教育好孩子惹出的祸,跟我无关,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调到省南最偏最苦的勐罕坡下乡,我听说那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白米饭。” 哦,原来南省最偏最苦的地方是勐罕坡。 工作人员冷漠脸:“不止铁道公安联系我们说你在火车上的事,江城公安也联系我们了,你亲爸拐卖人口的事跟你有关。你不想去勐罕坡就算,我们现在把你移交派出所遣返。” 史红梅痛哭流涕:“我去勐罕坡,我就想去最偏最苦的地方锻炼。” 史红梅离开,工作人员看到姜宴的介绍信:“你就是姜宴同志,快跟我来,我们领导要见你。” 第25章 组织上的决定 姜宴心里七上八下跟着去见领导:“姜宴同志,铁道公安已发表扬信到我们这里,我们又发函到江城调查了你的背景。” “你和养父母已划断关系,自己积极上进,又在火车上立了大功,为国家挽回不可估量的人民生命财产损失,组织上决定,让你在南省省城附近的农村锻炼。” 姜宴愣三秒,忙朝领导深鞠一躬:“谢谢组织上的决定,我深感荣幸。” 直起身坚定道,“为国家挽回生命和财产损失,是我们每个新社会青年该做的事,不能因为这个就放弃对自身的锻炼,我申请到南省勐罕坡下乡支援农村建设。” 领导笑容僵在脸上,半晌道:“小姜,请你考虑清楚,锻炼在哪里都一样,勐罕坡不仅苦,地处边境还危险,在那里失踪的知青已不止一个了。” 亲爱的爸妈,你们在那个地方吗?你们受多少苦了? 泪水涌出眼眶,姜宴一把擦掉,挺直身体:“我是祖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勐罕坡这样苦这样危险,它一定最需要知识青年,我就去那里了。” 领导差点伸手来摸姜宴的脑门。 这姑娘是不是发高烧了? 姜宴离去,领导走进里间:“霍同志,你妹子思想觉悟实在太高,我也没法劝了。” 霍英和领导握手,平和道:“该说的您都说了,我妹子就这个脾气,随她去吧。” 内心恨不能追出去,掐着坏丫头的脖子,对着她的耳朵吼:“二百五,今天我说什么是什么,你不听也得听!” 郑斌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上他,说了火车上的事。 霍英吓出一身冷汗,但想想又觉是好事,便来推动这次“组织上的决定” 却不想,坏丫头几句口号让他所有努力泡汤。 所以说,这样的傻瓜加笨蛋加愚不可及的小东西,还管她做什么? 坐在去勐罕坡的大卡车车兜里,姜宴没想到同去的有史红梅也就罢了,还有苏珍珍及两个跟班。 小女人眼睛都哭肿了,姚青松的脸像得了白癜风红一块白一块,朱楷模像霜打的茄子成天唉声叹气。 看着虽解气,但姜宴真心希望他们只是顺道,会提前下车到别的地方下乡。 就怕有苏珍珍这个惹事精在,救爸妈的事会更难。 可下了大卡车换拖拉机,他们跟她一路,下了拖拉机换牛车,他们还跟她一路。 下了牛车,苏珍珍瞪着眼睛质问赶车的大叔:“喂,你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你安的什么心?” 憨厚的大叔一时回不过神:“我安的什么心?” 苏珍珍唬着脸:“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早听人说了,南省没四季只有夏天,头顶上掉菠萝,脚底下踩香蕉,跌一跤都能抓一把花生。” “你带我们来的地方越走越冷,这还没入秋呢,山上光秃秃的,别说菠萝香蕉,连棵桉树都没有。” 大叔听得一愣一愣的,挠着头回答不上来。 “是啊,你到底带我们来什么地方了?”众知青没人是自愿来下乡的,再加上一路劳苦,心里早就憋了气,这下有发气的地方了。 有人跟着自己起哄,苏珍珍跳得更欢:“你是不是人贩子?你别忘记了我们人多......” “咳咳。” 前面灌木丛中站起一个中年男人,晒得漆黑的脸,身高最多一米六,瘦得两腮都有些凹,衣服上补丁摞补丁。 却让姜宴莫名地想起中华田园犬,看着貌不惊人,却是老祖宗严格选出,最适合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物种。 两声咳嗽就让所有人噤声,他将手里烟锅一点:“老马,你先回去,记得给牛加料。” “是,村长。” 大叔已经反应过来人贩子是啥意思,正想说苏珍珍,听到男人吩咐不敢停留,赶着牛车走了。 苏珍珍歪着头,皱起眉头:“你就是勐罕坡的村长罗标?上面有没有打电话给你,让你照......” 姚青松一把捂住女人的嘴,将她推到身后,陪笑道:“罗村长好,谢谢您来迎接我们,我代表这次来插队的知青感谢您,能不能让牛车帮我们把行李驮到知青点再回去?” “谁是来迎接你们的?”男人淡淡打断,“我是来看牛,拉这么多废物有没有累坏?知青点在村西,今天让你们休整,明天一早出工。”转身就走。 “你说谁是废物?”苏珍珍又要开骂,被姚青松死死捂住嘴。 看着村长背影,知青们怨声截道:“赶这么远的路,不休整个两三天怎么缓得过来?明早就上工,这不是把我们当牛马使吗?” 姜宴小跑跟上罗标:“村长您好,我叫姜宴,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以后要麻烦您多指点了。” 一包绿豆糕递到男人面前,“给孩子们吃的,您别嫌弃。我们知青住村西,下放人员住哪里?” 她本想买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这样的高档货,可路途太遥远,谁都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带少了没用,带多了招摇,更何况还要自带铺盖行李。 最经济的方式就是带好钱,快到时买。 离勐罕坡最近的县城供销社没有麦乳精大白兔奶糖,最好的糕点就是绿豆糕了。 先拿来投石问路吧。 男人没看一眼,推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丢下一句话:“我们村没有下放人员。” 如被雷击,姜宴呆住。 自己选错地方了? 那么还是爸妈已经不在了? 心有不甘,姜宴小跑跟上去,可喉头发紧,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还好听到男人又说话了:“旁边村子里好像有。” 如同久旱庄稼突然淋到雨水,姜宴一手按住胸口,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 知青点只有两间房,一间住男的,一间住女的,全是大通铺。 史红梅一马当先冲进去,找到靠里最好的位置,朝苏珍珍招手:“珍珍快来这里。” 同行的路上,苏珍珍拿出鸡蛋糕,分给除了姜宴之外的知青吃。 这可是鸡蛋糕啊,就算在江城都是稀罕货。 史红梅立即俯小做低巴结上了。 同时欣喜的知道了,珍珍也不待见死丫头。 第26章 怪不得这样狂 知青们一窝蜂跑进去抢有利位置,唯苏珍珍连门槛都不迈,气呼呼嚷:“猪圈都不如的鬼地方,我才不住!” 刚进屋的女知青你看我,我看你。 猪圈都不如她们还抢,那她们算什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 负责女知青这边的是早来两年的吴琼,典型的北方人,大脸大骨架,嗓门也大, “你没看到村民住的都是土基房?我们才来时住的是破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砖一瓦都是自己动手才盖起这两间房。” “不要你说感谢也就算了,你说什么难听话?有本事就不要住。” 苏珍珍下巴一昂脸一偏:“不住就不住!” 转身就走,急得姚青松朱楷模在后面追着直叫:“珍珍你还要去哪里?能不能等我们歇歇再说。” 苏珍珍带的行李是所有知青的三倍,全是两个跟班肩扛手拿,所以之前才会哀请罗村长留下牛车。 没了牛驼,只能他们当牛做马了。 苏珍珍一下走得没影,史红梅站在门槛前,一下脚朝里,一下又拔出来。 跟去这儿的好地就没了,可不跟去富婆以后就不带她玩了。 姜宴走到吴琼面前:“琼姐你好,村里好像有一家是砖瓦房,苏知青是不是想去那家借住?” “你眼睛倒尖。”吴琼笑一声,“这里只有村长一家是砖瓦房,我还从没听说哪个知青能在村长家借住的。” 姜宴“哦”了一声:“别人不能,苏知青就难说了,我在路上听她说,她爸妈早跟这里打过招呼了,要想尽办法照顾她。” 吴琼冷笑一声进屋:“原来是有背背的人,怪不得这样狂!” 众人议论纷纷感叹世道不公,史红梅悄无声息地,卷起自己的行李走了。 太好了,两个随时盯着自己的麻烦精走了。 姜宴在靠门最近,谁都不要的地方放下自己的行李。 吴琼看在眼里,心里摇头:觉得这新来的小姜太老实了,一点不知她是想着爸妈如果在旁边村,白天行动不便就晚上去,睡在门边行动方便些。 “水缸里的水轮流挑,柴火轮流捡,我会登记,各做各的吃食。” 吴琼安排完去做自己的事,姜宴悄悄跟出去,将那封绿豆糕塞她手里:“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靠琼姐多指点。” “客气。”吴琼接过绿豆糕,“大家都是同志,相互学习。” 悄悄咽下口水,她已经几年没吃到这东西了。 看来小姜虽老实,但却是个知道人情冷暖的,以后能帮就帮。 知青争先恐后去厨房做吃的,姜宴拿出路上跟老乡买的“炒面”倒点开水搅和着吃。 “你就吃这个啊?”大家挺同情,有男知青大方地请姜宴吃米饭,姜宴一一谢绝,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前世,苏珍珍告诉她,爸妈最后能吃就是一点炒面,都被红色青年打翻在地,他们一点一点撮起来吃。 她现在想吃多少吃多少,已经很幸福了。 知青中很快传开了,这批来的知青中,姜宴最穷。 穷也有好处,没人来跟你借钱。 姜宴亲眼看着老知青来跟新来知青借钱,借不到当场翻脸的。 却想不到有人主动要借钱给她。 “小姜,都是同志,路上发生的不愉快其实也是我们培养革命感情的过程。” 姜宴想不通,朱楷模是哪里来的勇气,在她去洗碗时,居高临下对她说这种话? “我就不计较了,还可以借你五块钱,一会我们去旁边小树林走走,继续培养感情。” 姜宴好奇问:“你不是跟着苏珍珍一起出去住了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朱楷模眼中闪过痛苦伤心,嘘一声:“那个不用你管,你快回屋收拾一下,能换件补丁少的衣服最好,实在没有我也能接受,当然如果有,我能跟你走的时间长些。” 姜宴还是好奇:“我听说苏珍珍已经在村长家借宿了,这一路她的水盆水壶被子所有重的行李都是你背,腰上都挂着她带的红肠,怎么到享福的时候,反被一脚踢开呢?” “哇,腰上都挂着红肠啊?”众知青羡慕地围过来,“她不要你住,有没有分节红肠给你吃?拿出来给我们闻闻味道也行啊。” 朱楷模嘴角抽抽:“路上我发扬风格帮力气小的女同志拿东西,不需要感谢的,珍珍也没踢开我......是我自己觉得住在老乡家不好,进步青年应该始终团结在一起。” “你省省吧。” 吴琼吃着杂粮饭,实在看不下眼,“我们多少人都看到了,她出门时你要跟着去,她拿脚踢你,骂丑八怪不要来跟着我,现在想从别人那里找尊严,你觉得有可能吗?” 众人哄堂大笑。 朱楷模气得团团转:“我才二十一!正当年!怎么可能丑?” 众人哈哈笑:“是啊,你才二十一怎么就有地中海了?两个大眼袋又是怎么来的?肯定是遗传!就你这种还想跟姜知青钻小树林,没镜子就撒泡尿照照吧!” 朱楷模狼狈走开。 老知青们又不禁议论:“罗村长最讲原则,怎么会同意苏知青在家里借宿呢?” 新来的知青插嘴:“嗨,你们没听姜知青说吗?朱楷模帮苏知青拿东西,腰上都挂红肠。” “不可能,罗村长从不收知青的糖衣炮弹。” “那是因为以前的糖衣炮弹量不够,现在能把村长埋了,他不想收都不行,嘿嘿。” 罗琼手指按在嘴唇上:“小心隔墙有耳,快睡吧,明天上工可不是闹着玩,新来的能脱一层皮。” 第二天一早知青去指定地点报到。 罗标蹲在一块石头上,抽着烟锅。 新老知青纷纷上前打招呼,他恍若未闻。 罗琼却不敢怠慢,让大家排成两个横排,请罗村长训话。 “训话不敢当。”罗标把烟锅在石头上磕灭,走下来,目光一一朝知青身上扫过,“毕竟你们才是文化人,我不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但论起种庄稼,你们也别在我面前当小鬼,杂草和麦苗都分不清,年底还要跟我们分粮食,说是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却让我们连杂粮都吃不上。” “所以干活给我拿出力气来,到时谁都没话说,今天新来的知青去除草,老知青上山采石,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活,” 众人屏息以待,他顿了顿,“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手一指姜宴,“你去挑大粪浇庄稼。” 第27章 你能说出来我敬你是个实在人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再傻也知道,什么最重要的活,挑大粪,这不是最脏最累的活吗? 还好没落到自己头上,只能把同情的目光给姜宴了。 姜宴目光复杂,但没说什么。 “报告,”吴琼迟疑着开口,“村长,马上要干活了,还有一位新来的知青没到,要不要我去叫她一下?” 姜宴感激地看向吴琼。 不就是苏珍珍没来? 吴琼这是在帮她,新知青第一天就迟到,叫来只能去挑粪了。 罗标要是搪塞,他这个村长的威严就会大打折扣。 “你就直接说苏珍珍没来好了。”罗标从鼻孔里哼出一声,“顺便再说一下,她昨晚还在我家借宿了。” 吴琼比罗标高,却在他目光下低下头:“村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清楚。”罗标双手负后,“我只清楚其他所有人都是这个意思,你能说出来我敬你是个实在人,没在肚子里藏着掖着骂我。” 他目光一一朝知青脸上扫过,“苏珍珍还没到勐罕坡,上头就一个接一个打电话来给我,直接分派她的工作去保管室管农具,年底不分任何工分,其他有什么要求要我满足。” “你们不服气也可以各显神通,让上头打电话来给我,我这个小小的村长,乐得意不用派谁活惹人厌!”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对苏珍珍的不服气,都是新社会下乡来改造的青年,凭什么她能搞特殊? 对罗标的理解,不过是个小小的村长,拿什么跟上头对抗?换了谁都只能这样做。 更佩服他坦荡说出来的勇气。 这下大家都不敢再多说,跟着各自负责人去干活了。 他们的活都不需要借农具,姜宴需要借扁担和桶,去到保管室却没见到苏珍珍。 等了一会,一个长相身高和罗标差不多三十多岁的男人小跑来了,今天影子一样跟在罗标后面,吴琼悄悄告诉她,是罗标的本家侄子,村里会计。 “罗会计好。” “姜知青好。”是个见谁都笑的老实人,配面瘫的罗标正好。 打开门正拿农具给姜宴,一个中年女人怒匆匆走进来:“罗标?” 黑皮肤,厚嘴唇,浓密头发在脑后挽起,插着根竹筷固定,是这边妇女常见的装扮,粗手大脚,一看就知是个常年干体力活的。 罗会计慌忙放下刚拿起的扁担,小跑着过去:“娘娘,叔叔不在这里。” “他在哪里?”罗标媳妇杨金花唬着脸,“让他回去看看那个小婆娘又搞什么事了,在我家,不准我孙子靠近她,嫌我孙子脏。” “叔叔去生产队派活了。”罗会计陪笑,“苏知青咋能这样呢?大概是城里来的娇贵些,娘娘你挨她好好说,一岁多的孩子都这样,不要抱到她面前就行了。” “她娇贵她去她家娇贵,别来我面前戳我的眼睛。”杨金花越说越生气,“我孙子刚会爬,我们放着让他爬,爬着爬着自己就站起来走路了,这里哪家不这样?” “我跟她,她说我们农村人从小就教孩子不讲卫生,昨晚吃饭嫌我家所有人吧唧嘴,我家老大穿拖鞋,我家老二蹲在墙角都是没家教。” 杨金花两只手绞在一起扭来扭去,“谁她都看不上眼,非要跑来我家住做什么?” 罗会计还想劝,杨金花一挥手,“好了,你不用和稀泥,你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不会当着众人面跟罗标吵,就在这等着他,让他回家叫那小婆娘滚回知青点!” 罗会计不好再说什么,拿了农具给姜宴。 做哪一行都诀窍,姜宴虚请教:“罗会计,请你教教我怎样挑好扁担?” 杨金花有些奇怪:“挑扁担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借长短粪瓢?” 姜宴笑笑:“今天安排我的活是挑大粪。” 只有她男人才能安排活,杨金花点点头没再说话。 “斜着上肩,站起来时腰以下用劲,小碎步走路才能找准平衡点......” 姜宴听得认真,拿着东西要走时,杨金花突然开口:“妹妹,挑起来前,找点树叶盖在粪桶上,粪就不会溅到身上了。” “谢谢杨娘娘。” 姜宴走了,杨金花忿忿不平:“罗标怎么想的?让这么好看的妹妹去挑粪?我看最应该让姓苏的小婆娘去挑,大粪都没她的嘴臭!” 田埂上,姜宴挑着两桶粪朝前走,突然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下意识转头,苏珍珍双手抱胸站在不远处,满眼鄙夷: “喂,挑大粪的,给我走快点,干不够今天的工分,明天就让你掏粪坑!” 姜宴转身,继续朝前走。 苏珍珍手扇着鼻子,转身朝保管室走去,实在太臭,要不她会一直监督。 地里,姜宴浇完两桶粪,扶着腰刚直起身,后面传来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好了,桶和瓢放田埂上,你回去吧。” 诧异转头,后面站着的竟然真是罗村长。 男人瘫着脸侧对她,眼睛看着正前方,烟锅吸在嘴里。 姜宴四处看,除了他就是她,就是在跟她说话。 “谢谢村长。”姜宴半蹲下身挑起空桶,“我的工分还没满,还得再去挑。” “我说回去你就回去。”罗标有几分暴躁,转身而走,“工分的事不要你管。” 姜宴愣一下,放下扁担小跑追上罗标:“村长,我能跟您提点建议吗?” 刚来农村的小屁孩能提什么建议?罗标继续朝前走。 “就是粪坑边太滑,挑粪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掉下去就很难爬上来,能不能在周围夯一圈矮土墙,人站在矮墙后用长粪瓢舀粪入桶,就不容易掉下去了。” 前世,养父作为下放分子被派去挑粪,脚下一滑掉下粪坑,养母去救也掉下去,再没爬起来。 苏珍珍给她看的照片,就是养父母从粪坑里捞起来的惨状。 她看后狂吐,不是恶心是伤心,直到吐血,直到流产,直到从高楼一跃而下。 今生她不停问自己,如果亲眼看到爸妈掉进粪坑,她该怎么去救? 想不到刚到农村,就给了她实践的机会。 罗标站住,转头终于正眼看了看她,又转回快步而去。 傍晚,罗家饭刚摆上桌,苏珍珍唬着脸从外面大步走进来,后面的姚青松怎么都拉不住:“罗,村长我问你,今天姜宴挑粪干够工分了吗?” 第28章 老子就敢打断你的腿 罗标抱起爬过来的孙子坐在自己膝盖头上,手上逗弄着孩子,嘴上淡淡道:“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坐下,吃饭。” “是啊珍珍快坐下吃饭。”史红梅赶快小跑过去,轻拉苏珍珍袖子笑道,“别说那个了,说了都让人吃不下饭。” 她从小看亲爹史荣贵的脸色长大,最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更何况村长是实打实的地头蛇,苏珍珍却根本不可能是强龙,还是低调点好。 “啪!”苏珍珍一巴掌甩在史红梅脸上,“我不过看你给我洗衣服鞋子还算洗得干净,出了你那份生活费留你在这里,你算什么东西敢来插我的话?” 转头继续追问,“我去知青点看了,姜宴老早就洗了澡换了衣服,她肯定没干满工分,不行,你明天让她直接掏粪坑!” 又冷笑,“你不要跟我说什么教谁做事的话,不要我教,只要我的红肠?” 罗标“啪”地放下碗,把孙子放在地上,对着妻子喝:“去,把红肠全部拿出来给她!” 杨金花巴不得这一声,走进里屋很快提着几节红肠出来,直杠杠塞过去:“拿着,我家一节都没吃,不拿我丢地上了!” “别!”史红梅顾不得脸疼,双手抱住红肠,这可是肉啊。 “什么意思?”苏珍珍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记得她拿出红肠时,这一家子眼中都露出稀罕的目光。 “意思就是,”罗标睨着她,“拿着你的红肠,带好你的铺盖,从哪里来的,现在就给我回到哪里去!” “什么?”苏珍珍简直不敢相信,一个泥腿子敢撵她,“你,我,我叔叔要你照顾我,我有什么要求你要满足,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 罗标盯着她:“他要我照顾侄女,没要我照顾祖宗,你有什么要求我要满足,没说你的命令我也要满足。” 苏珍珍皱起眉:“什么祖宗什么命令?你不要无中生有。”不都是好好跟他说的? 罗标冷笑:“进到我家不管是长辈、平辈、小辈,就连这个还在地上爬的孩子,哪个没被你说得勾头滴水?不是祖宗能这样?” “还非让我安排和你一样的女知青去挑粪,这不是命令是什么?不是你明天也去挑,只要你能挑一桶,我就算你满工分!” 苏珍珍老大的不服气:“你就不怕我打电话跟我叔叔说?” “我现在敢这样说,就不怕你去告谁!” 罗标越发冷笑,“别说你叔叔,就是再大的官,做事也得讲良心,不讲良心也得知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太过分迟早遭报应!” “我不过一个小小的村长,整下去大不了继续做农民,踏踏实实种地没什么不好!” “真听了你的喝三吆四,出了事你拍拍屁股就能走人,我祖祖辈辈在这能去哪里?只能被人戳断脊梁骨,人都做不成了!” 苏珍珍无言以对,只能一跺脚:“走就走,没有张屠夫,难道我就只能吃带毛猪了?有的是人欢迎我去他家住!” “你给我小心点!”罗标手指着,“你再敢踢着我孙子一下,老子就敢打断你的腿!” 苏珍珍低头一看,那流口水的小屁孩不知什么时候爬到她身边了。 明明昨天她看着周围没人,才把小孩踢开的,罗标怎么说“再” 男人气势骇人,苏珍珍抬起的脚只能小心放下,“嘤”一声转身朝外跑。 差不多时间杨金花进屋:“呸!什么知识青年?我收拾得干干净净让她住进去,现在你去看看,弄得乱七八糟就这样走了。” “这点德性还好意思说姜知青,那姑娘干活不挑,还跟我们这些人虚心请教,穿的虽是打补丁衣服,收拾得清清爽爽,我看姓苏的就是嫉妒,才会一天想着要整人家。” “不要说了。”罗标吧砸吧砸吸着烟打断,“那间屋过后你收拾一下就行,姓苏的事就不要再说了。” “那个姜知青再好也给我离远点,她们之间怎么闹是她们自己的事,我们没必要因为这些外人跟上头彻底搞僵。” 姜宴很快在上工时听到女人们议论苏珍珍:“......在村长家都敢鼻孔朝天,她以为她是谁?” “瞧瞧人家姜知青,不但去挑粪,还向村长建议粪坑周围修矮墙防止有人掉下去,这才是来农村支持我们的。” 姜宴茶里茶气谦虚:“大妈娘娘,我那点建议村长理都不理,哪敢跟苏知青比?其实苏知青人很好,一路上说吃鸡蛋糕就吃鸡蛋糕,说喝麦乳精一罐接一罐拿出来。” 昨天苏珍珍搬回知青点,闹得鸡飞狗跳不说,还处处针对她,那就意味着时时盯着她,她还如何展开营救爸妈的行动? “我们都劝她节约着吃,等到农村这些都买不到,她说没关系,她爸妈随时会给她寄来,就算不寄来,她随身也带着两三千,有钱哪有买不到东西的道理?” 姜宴每说一样,大妈娘娘们就“哇”一声,瞪大眼睛一脸神往,然而还没完。 “而且她爸妈还说了,她下乡这段时间,谁照顾好她,就给谁在县里安排一个正式工的名额。” 姜宴就看着,这些大妈娘娘们一个接一个悄悄溜走,都朝着保管室的方向去。 回到知青点就看不到苏珍珍的行李了,知青们说得沸沸扬扬:“马大强婆娘直接冲来扛走苏珍珍的行李,说她婆婆做饭忒好吃,她家最干净,还能在后院专门给苏知青搭个厕所。” “哈,苏知青才来不知道,马大强他妈以前在生产队专门煮猪食,这是打算把苏知青当猪喂呢。” “家家后院都有毛房,就马家随地大小便,苏知青去就给搭毛房,就是不知她去毛房路上会不会踩一脚屎?嘻嘻。” 姜宴只当闲话听听。 就苏珍珍这种自己就能把自己做死的智商,只要走开就不会对她形成威胁。 她现在要考虑的是,她已经打听到勐罕坡旁边有三个村子,具体哪个村子有下放人员,她认识的人中谁也不知道,只能想办法去问罗标。 而且去哪个村的路都不好走,像她们这样的知青不是村长硬性指派,村民谁都不愿没事找事去带路,遇到大蟒跑慢被吞了,尸骨都找不到。 可罗标一直对她爱答不理,眼看着爸妈遇难的时间一天天逼近,她该怎么办? 第29章 哪个妹子会对亲哥这样 村公所里,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一手拿着小本本,一手拿着钢笔,一面记录一面笑道: “罗村长,您不用太拘束,我就是县里宣传科派来找您摘取些素材,宣传知识青年下乡丰富而充实工作生活的,您有什么就说什么?” 罗标坐在板凳上,两手放在膝盖上,腰杆挺到发僵:“好的冯干事,我刚才说到哪了?” 他也不想拘束,可知青来勐罕坡插队已经有五六年,咋今年才有宣传干事来采访,而且还是他昨天赶苏珍珍走,今天就来了? 他虽已经做好接受和苏珍珍翻脸的结果,可结果真来了,他还是紧张。 冯干事看看笔记:“说到有个女知青刚下乡就主动担起挑粪的活。” 说着皱起眉,“这我就纳闷了,虽说知识青年下乡安排什么干什么,但据我采访各村各寨所知,像挑粪这样的话,是派给下放人员做的呀?罗村长对姜知青有什么看法吗?” “没看法。”罗标有些糊涂了。 冯干事不是代表上头来为苏珍珍发声的? “......我们村没有下放人员,是姜知青响应吃苦耐劳的号召,还,还主动关心哪个村有下放人员,想用自己的高觉悟感动那些坏分子。” 冯干事拍手:“哇,觉悟真的高,麻烦你请姜知青来,我想带她去县上,在县里马上要召开的知青大会上发言!” 当晚,霍英得到消息:“队长,你妹子思想觉悟高得没边了,别说从勐罕坡来县里,就是去镇上,十天半个月能有牛车去一次算不错了。” “我请她跟着我坐拖拉机来县里,做为女同志,就算不想在大会上发言,也想到县供销社买点什么吧?” “可她坚决不来,说她刚到勐罕坡没几天,不过就是像广大社员同志一样挑了粪,哪有资格在大会上发言?” 霍英脑袋里嗡嗡嗡,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 那只白生生的小白兔,他捧在手心都怕弄痛她,竟然被人叫去挑粪。 “闭嘴,冯国庆!”霍英双手握成拳头,“你在部队听靡靡之音,看有色图画被人揭发,搞不好拉去毙了都有可能!” “是我硬把你保下来,虽说不能再在队伍里,但你毫发无伤退伍回老家当宣传干事。现在我妹子被人欺负成这样,你给老子一句她坚决不来就完了?” 他每说一句朝前一步,冯国庆吓得节节后退:“没有没有,不是不是,队长的妹子就是我妹子,我明天再去勐罕坡,她再说不来,我硬拉也要把她拉来。” “我妹子不是你妹子!”霍英一把揪住他衣领,磨牙,“你要怎么硬拉她?牛不吃草强按头,你试试?” “......那队长你看这样行不行?”冯国庆一脸苦相,“我让我舅,县长专门去一趟勐罕坡,不管找什么理由让我,不,你妹子来县里,但能不能留住她,就只能靠你了。” “靠我?” 霍英想起在江城种种,放开手,颓然坐到椅子上,虽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分明在说,“我也留不住那个蠢到家的坏丫头。” 冯国庆眼睛骨碌碌转,狗腿地凑过去:“其实队长,还有一个办法你不防试试。” “什么办法?”霍英急凑过头,碰得冯国庆痛得“唉哟唉哟,就是你以前教过我们的,山不朝我走来,我就朝山走去。” “实不相瞒。”霍英也顾不得了,“我已经朝山走去过,可山就是我进一步她退一步,我退一步,唉,她就跑远了。” 冯国庆巴眨着眼睛。 哪个妹子会对亲哥这样?只有那种妹子了...... “队长,会不会是你朝山走去的线路不对,不是她最关心的?现在,她不是关心下放人员吗......” 勐罕坡,马大强家,苏珍珍盘腿坐在床上发布圣旨: “我爷爷说出来吓死你们,就不说了。我下乡这段时间,谁听我的话办好事,我叫我爸帮他家办成城镇户口吃上商品粮不是不可能......” 马大强一家或蹲或坐,态度恭敬,眼睛骨碌碌相互对眼神。 嗯,跟姜知青说的差不多。 努力!加油!为城镇户口冲啊! “那你老要我们办好什么事呢?” 苏珍珍一说起来就咬牙切齿:“让那个姜宴去死!” 今天分派给知青的活是掰包谷,新老知青一起。 掰包谷听着简单,实则要翻过一座山,苞谷一陇一陇种在山后的坡地上,掰苞谷的人背着背篓,一陇一陇爬,一陇一陇掰,满了背下山,倒完又朝坡上爬,能累死人。 一顶草帽戴在头上,姜宴回头一看,是吴琼。 没等她说谢,一根细竹竿递到她手里:“小心蛇。” 姜宴激凌凌打个寒战:“包谷地上也有蛇?” “有,没事,这里的蛇一般是菜花蛇,没毒,保持安全距离,有毒的蛇也不会主动攻击人,遇到草丛先拿竹根敲打叶子,里面有蛇它会逃走。” “谢谢琼姐。”姜宴由衷感谢。 不过是一封绿豆糕,做啥事吴琼都会提点着她。 姜宴跟着吴琼一路掰去,没遇到蛇,但包谷地里到处是小飞蛾,要随时用手赶,否则跑进眼睛或吸到鼻孔里就糟了。 包谷杆和叶上有一种腻虫,碰着会全身过敏,时不时还有马蜂,叮到起天大一个包。 秋老虎的太阳越靠近中午越毒,包谷地里闷得要命,姜宴庆幸戴着一顶草帽。 有人来叫吴琼:“你快过来,有女知青晕倒了。” 吴琼走前吩咐姜宴:“该吃午饭了,你去那棵彬树下吃,等着我回来再去掰苞谷。” “好。”姜宴已经累得七昏八素,走路都觉眼前发晕,踉跄着走到彬树下,放下背篓,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闭上眼睛就不想动了。 也不知过了多时,姜宴被絮絮簌簌的声音惊醒,睁眼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屁股坐到她身边。 单眼皮,厚嘴唇,皮肤黑红,头发太过浓密,竹筷挽不住,一大绺耷拉在胸前。 而那胸,它的主人明明坐着,都能用高耸入云来形容,只要她一低下巴能就能碰到。 第30章 工作不分贵贱 女人也背着一个竹篓,里面全是包谷,不用问,是悄悄来偷生产队包谷的,然后从另一条路绕回村就行了。 女人毫无做贼心虚的慌张,瞅姜宴一眼,扭过头去,拿出一个斑斑驳驳的水壶,拧开盖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水,拧好盖,深吸一口气,一手撑地做势就要站起来。 却突然一声发狂般尖叫! 她没能站起来,把姜宴吓得不轻,弹跳起来,下意识朝女人那边一看,差点吓趴下。 女人手边有一条小孩手腕粗,全身褐色,只脑袋顶有白色的蛇。 不用说,女人被蛇咬了。 姜宴喊:“你不要动!” 女人没动,只闭上眼,两行泪水流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两人声音惊动周围的知青,跑来看到蛇纷纷后退。 那条蛇傻呼呼立着脑袋,不停吐着信。 看着不知所措,其实姜宴知道它在锁定目标,才能保证一击必中。 时间就是人命,姜宴咬咬牙,一手一个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刚要慢慢靠近,后背被人拉住。 转头一看是吴琼,警告的眼神,朝她无声地摇头。 姜宴嘴角挤出笑,推开对方的手,半蹲着身慢慢朝蛇靠近,猛地丢出石头,一块两块,又抓起地上碎石土层撒过去。 也不知有没有打中,还好灰层散去,蛇不见了。 姜宴跑过去,半蹲半跪在女人身边,拿起她的手低头一看,手腕上赫然一个发紫的血包。 后背再次被拉住,仍是吴琼:“那种蛇叫白头蝰,有剧毒,你不能用嘴去吸!” 女人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苦笑,甩开姜宴的手,语气中毫无感激:“你走开,我自己会弄。” 她艰难地抬起手腕,张嘴要去吸那个脓包。 被姜宴捂住嘴:“琼姐说得对,不能用嘴吸,你坐好不要动,我有办法处理。” 她迅速解下自己解放鞋上的鞋带,在女人手腕上离脓包不远的地方扎好,防止毒气扩散,边扎边转头问: “谁带了小刀请快拿来给我,还有火柴也要,一会还请大家把水壶里的水给我用用。” 众人面面相觑不吱声。 吴琼一咬牙拿出一把小刀,摸出一个火柴盒,打开里面有三根火柴。 姜宴让吴琼拿着小刀,她划着火柴烧刀刃,三根火柴烧完,她拿过小刀将那个脓包小心十字划开,挤掉黑血,横过自己的水壶倒水清洗伤口。 看姜宴水壶里的水快倒完,吴琼叹口气,解下自己的水壶,拧开盖递给姜宴。 冲洗掉黑血,女人已发乌的脸色渐渐恢复,头靠在树干上微微喘气,语气仍生硬:“好了你走吧。” 姜宴没走:“现在只是面上有毒的血清洗掉,流窜到身体里没法处理了,你不能动,观察半个小时觉得没事才能站起来,这几天你都不能干体力活,伤口也不能感染。” “什么都不能干意思是让我坐着等死。”女人将头扭到一边。 “走了!”气得吴琼一把拉起姜宴,“人家根本不要你管!” 等姜宴掰了一会苞谷走出来看,女人已不见了,不觉叹了口气。 其实,按后世人的眼光,勐罕坡自然环境不错,没多少大树但到处是会开花的灌木丛,水资源也丰富,气候也不是很恶劣。 可就是海拔太高,交通极度闭塞,才导致这里的人穷困潦倒。 村里连卫生所都没有,得病如果自身没有抵抗力就只能等死。 “你叹什么气?”吴琼走过来,丢了几个包谷在她背篓里,没好气道,“你不知道那女的是谁?” “我知道,她是马小翠。” 勐罕颇的女人叫马小翠叫“那个不要脸的寡妇”,男人们私下叫“小翠翠”不种地不苦工分,每晚家中坐,自有男人去送钱。 “知道你还管她?”吴琼越发生气,“人家也不要你管!被村里人知道了,只怕还要说你跟她是一路人。” 姜宴也有些后悔。 白头蝰有剧毒,跟马小翠无亲无故干嘛冒险救她? 出了意外,她真要救的爸妈怎么办? 可出事那一分钟,她没法考虑太多。 傍晚回到知青点,就有男人来找她:“工作不分贵贱,你如果做小翠翠那种工作,我绝对第一个捧场。” “朱楷模你给我滚开!”姜宴又气又急,“你再不滚我就叫了,你别忘记罗村长说过,男知青如果敢做出欺负女知青的事,非把他整死不可?” 知青点没有毛房,女知青白天可以单独去附近上毛房,天黑就要结伴去了。 现在天不算黑,她有点闹肚子,之前吴琼已经陪着她来过一趟,今天掰苞谷这么累,她不好意思再叫吴琼陪,不想竟然被色胆包天的狗东西拦住。 朱楷模一脸无赖相:“你敢叫我就敢说你勾引我,你和小翠翠那么亲近,你看人来了信谁?女人家名声坏了,我看你怎么活?” 说着就来抓姜宴,“宝贝给我亲一口,我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你,天底下再不会有比你好看的女人了,给哥亲一口哥的命都是你的......” “滚开!”姜宴看着乱踢乱打慌乱无比,其实一只手已悄悄去掏兜里小刀。 就是给马小翠割伤口那把小刀,吴琼说不要了要丢,姜宴忙说给她,等有机会去镇上,买一把新的给好友。 她牢记着霍英的教导:男女力量悬殊,先麻痹再偷袭,是制胜法宝! 只是没等她出手。 “咚!” 朱楷模连叫声都没发出,就烂木头一样砸在地上,露出后面高大的男人。 逆着光,他却神奇地自带光环,如雕如刻的五官英气逼人,眼眸如同夜空第一颗亮起的星辰,紧抿的唇,勾勒出主人坚毅果敢的个性。 姜宴倒吸一口冷气。 一万个声音在脑袋里喊:“不是霍英,他是队伍里的人,有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怎么可能跑到这荒山野岭来!” 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就是霍英,都是因为你这个害人精,他又像前世一样,放弃所有来这种地方找你!” “过来。”熟悉的温暖声音响起,熟悉的宽厚大手朝她伸来。 这是她做梦都想投入的怀抱啊! 第31章 稀客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姜宴后退一步,同时大叫:“滚开臭流氓!” 她拔腿就跑,很快看到知青点那边有人跑出来:“流氓在哪里?” 姜宴又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跑在最前面的人怎么会是罗村长? 村长大人之所以发出姜宴刚才说给朱楷模听的狠话,就是因为他很少到知青点来,拿话威慑一下,要不然知青点出了那等腌渣事,他做为村长很难善后。 有他带头,全知青点的知青都跑来了,拿着烧火棍扫帚凳子什么的,七嘴八舌嚷:“流氓在哪里?打死他!” “没!”姜宴双手摆动,阻止众人朝茅房那边跑,“是我刚才眼花看错乱喊的,没有什么流氓?” 大家看到朱楷模没关系,看到霍英就给他惹麻烦了。 姜宴急忙转移注意力:“村长您怎么来了?是不是要我们去把今天掰地苞谷晒起来?” 饭都没吃就要去晒苞谷,知青们顾不上流氓了,一起紧张地看向罗标。 “不是,”男人瞥姜宴一眼,似已看透她心中所想,但也不揭穿,淡淡道, “我听说今天在包谷的那边,马小翠被白头蝰咬,是你拿鞋带捆她手腕,小刀帮她放血,放血前还拿火柴烧小刀,最后又拿水壶里的水清洗伤口?” “......是的。”姜宴不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我们这里从没听过有人会这样处理被蛇咬过的伤口,你学过医?” 心一沉,姜宴脱口道:“没有!” 养父作为考古顶级专家,精通无数专业知识,医理必备。 大运动起学校停课,她根本没学历,是养父从两岁起教她识字,循序渐进传业授教,这种野外考古被蛇攻击该如何处理只是常识。 可她现在不能暴露出与养父的任何联系。 罗标“哦”了一声:“可惜了,我还说你如果学过医,我们这几个村子都没卫生所,有学过医的,可以联合申请一个卫生所。” 姜宴嘴巴微微张着。 她错过了什么? 几个村子联合申请卫生所?她成了几个村子的卫生员,不就可以几个村子间随便走动,不就容易找到爸妈了? 可她刚才那么斩钉截铁说“没有”现在怎么圆回来? 也不容她圆,罗村长已转身而去。 知青们议论着离开,只有姜宴呆站着,吴琼拉拉她的衣角,低声埋怨: “你也真是的,只管说自己学过医,当卫生员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反正卫生员上岗前需要培训,你到时好好学就是了。” “......你说得对。”姜宴舔舔嘴唇,“可我已经那样说了。” “那你再去找村长说你学过医不就行了?”吴琼推她一把:“还不快去?” 姜宴被推得朝前踉跄一步,转头无奈道:“要去说也等吃完饭,要不村长以为我去他家蹭吃蹭喝。” 回到知青小院,众人忙着做饭。 掰了一天苞谷,姜宴早饥肠辘辘,可却呆坐到床头,脑袋里一下是爸妈,一下是霍英,一下又想要怎么和罗标说她能当卫生员的事,根本没胃口。 “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杂粮馒头出现在她面前。 姜宴抬头,自然是吴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快吃,吃了快去。” “谢谢。”姜宴接过来,“明天你不要做晚饭了,我会做你的那份。” “那个当然。”吴琼坐到她身边,一面啃自己手上的杂粮馒头,一面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拿着这个去。” “这?”姜宴下意识推拒。 就是她送给她的那封绿豆糕啊。 “什么这了那了,快拿着别让人看见。”吴琼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边第一次上门都要带礼物,你以后当卫生员要去镇上拿药,再买一封还我就是了。” 喉头发紧,姜宴接过绿豆糕,什么也没说。 吴琼接着说:“我需要什么你要优先给我带,我需要病假条你就给我开,别推三阻四找理由。” 姜宴笑起来:“知道了。” 挨着差不多时间,姜宴敲响罗家大门。 “谁啊?”随着院子里一声询问,门“吱呀呀”打开,是罗家大媳妇给她开的门,“哟,姜知青,稀客呀,快请进。” “谢谢。” 罗宅是这边典型建筑,地上铺着青砖,进门有个影壁,绕进去是天井,四周种着海棠花,围绕着的几间屋前有带柱子的回廊,一条道通往后院。 姜宴一眼看到坐在堂屋门口吸着水烟筒的罗标:“村长好。” 罗标眼皮都没抬,只点点头。 还好杨金花走过来:“姜知青屋里坐,稀客上门是有什么事吗?” 姜宴赶快说事先想好的客套话:“我来勐罕坡一直得村长照顾,想来感谢一下,这是一点礼物,请杨大妈不要嫌弃。” 绿豆糕在后世不值一提,但在这个年代,特别是在勐罕坡这样偏僻的地方,一年到头都吃不上。 杨金花挺不好意思的:“不行不行,这么贵重的礼物你还是自己留着吃,照顾你们是我们当家的本就应该做的事,不需要专门来感谢。” 对方坚决推拒,姜宴也不好强塞,正尴尬,突然感觉什么抱住她的脚。 低头一看,是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双手抱着她的脚,抬头看着她笑,长相如同罗标的缩小版,伊伊呀呀的,一串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老大媳妇快来把金哥抱走。”杨金花叫起来,这边对着姜宴陪笑,“姜知青不好意思,孩子小不懂事,不是故意要把你裤子弄脏。” 姜宴蹲下身将孩子抱起来:“他没弄脏我什么,这么可爱的孩子,就算把我衣服弄脏,我也喜欢,说明我有孩子缘,将来也能生这么可爱的宝宝呢。” 她说的是真心话。 前世她流产后再怀不上孩子,是她毕生的伤痛。 这一世如果能救出爸妈,希望她还有生孩子的机缘。 罗标放下水烟筒,说一句:“快请姜知青进堂屋坐。”继续呼噜噜抽水烟。 杨金花一跌声的:“姜知青快屋里坐,老大媳妇你快泡茶,把我炒的瓜子拿出来,姜知青你还是把孩子给我吧,这孩子胖着呢。” 第32章 福气都是妹妹你给的 “没事,我再抱会。” 姜宴抱着孩子进堂屋,听到杨金花跟家人道:“瞧瞧,我家金哥多可爱,姜知青这么漂亮的妹妹都喜欢抱,就只有那取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小婆娘才会嫌我家金哥脏。” 这里对喜欢的姑娘叫“妹妹”,讨厌的都叫“小婆娘”。 抱着孩子话题就多,说着说着姜宴突然道:“杨大妈,金哥是不是现在还不会说话?” 杨金花一愣,堂屋门口一直不吭声的罗标“呼”地放下水烟筒:“是,他到现在都没说话。” 说话间人已到姜宴面前,紧盯着她,“而且到现在都站不起来,他是不是得了软骨病?” 嘴唇不自觉地开始抖动,“不会吧,我罗家的男人个个身强体壮,我家什么好的都仅着金哥吃,他不会得那病对吧?” 看姜宴手轻轻摸着孩子的脖子,又急问,“那么还是大脖子病?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啊?” 家里的女人全围上来,个个流眼泪,男的站在外面都红眼睛。 姜宴沉着道:“拿手电筒和一把小勺来。” 东西很快拿来,姜宴把绿豆糕打开:“杨大妈你拿好手电筒,金哥一张嘴,你要照着他嘴里面,我才看得清。” 杨金花抹着眼泪点头:“妹妹我知道了。” “哭什么?”罗标一把抢过手电筒,“这是哭的时候吗?让开,我来照。” 姜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用勺舀了一点绿豆糕,笑嘻嘻喂到孩子嘴边:“金哥张嘴,吃糕糕了。” 闻到香味,孩子本能张嘴,姜宴伸勺进去,突然一按小舌头,仔细朝里看,没等孩子反应过来,她已松开小舌头,将糕喂在孩子嘴里。 孩子吃得欢喜,大人紧张得不行,盯着姜宴,异口同声:“怎么样?” 姜宴轻轻拉下孩子衣领,朝里看了看,轻轻道:“软骨病和大脖子都有一点症状了,但不是因为吃得不好,而是他喉咙里面长了一个小疖子,抑制了他营养吸收。” “必须去医院,镇上卫生所不行,县里只怕都不行,要去市里大医院,取掉小疖子,他这些症状都会消失,慢慢能说话,也能站起来了。” “去!就去市里!”罗标喘着粗气,“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我让老马赶牛车送你们去镇上坐拉拖机。” 杨金花捂着嘴,眼泪哗哗地流:“我们家从不做亏心事,咋我家金哥会得这种怪病?” 姜宴忙安慰:“这不是怪病,是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只不过生病的时间不同,有的小的时候生,有的老的时候生,与其老的时候生,还不如小的时候生,这是有福气的人呢。” 杨金花感激道:“对,我家金哥有福气,福气都是妹妹你给的。” “好了别只顾着说,”罗标骂,“有这时间赶快送姜知青回去休息,回来帮着老大收拾东西。” 姜宴说不需要,杨金花硬要送,到知青点前面悄悄叮嘱:“金哥嘴里长东西的事还请妹妹你不要挨别人说,你心善觉得是福气,有人可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姜宴回到宿舍,女知青们都睡了,吴琼爬到她身边睡下,凑到她耳朵边问:“怎么样了?” 姜宴摇摇头:“以后再说。” 这段时间罗标全部精力肯定都要放在孩子身上,没时间张罗几个村子联合申请卫生所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姜宴出去洗漱听到有人议论:“你们说怪不怪,马小翠昨晚不但把马大强撵出来,还追着他打?” “一直追到马家,马大强婆娘出来她都不走,当着众人面,把马大强和她的事说了个一干二净,气得马大强婆娘跟她男人干了一架,收拾东西回娘家,还说要离婚。” “其实她知道她男人那些腌渣事,也知道拦不住,只能装不知道,好歹给自己留点面子,马小翠偏要说出来,她面子里子都没有,只能闹了。” “咦,马小翠这不是自断财路吗?听说马大强为了她,连婆娘的私房钱都偷出来给她买布料。” “马小翠突然变傻了?会不会跟被白头蝰咬有关?你们别笑,马大强哪天不去她那?她哪天拒绝过?不就是被咬后,她才把马大强撵出门的?” “哦,你的意思是,那条白头蝰是马大强拿去咬马小翠的?他有病,那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宴现在明白了:如果不是马小翠无意中坐到她身边,那条白头蝰咬的就是她了。 马大强没病,他拿毒蛇咬她的好处是,讨好住在他家的苏珍珍! 那女人会怎样唆使别人害她,在火车上她就见识过了。 八卦人人爱,众人正说得热火朝天,罗标没事人一样走进知青点,手里拿着烟锅。 “村长早。”“村长好。” 众人惴惴不安,这还没到上工时间,村长就来催他们了?那么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姜知青。”罗标平常语气,“你现在去村东头,罗会计在那等着你了,你俩去镇上递办卫生所的申请,我今天会跟各村联系好,他们的申请也会陆续递上去。” 姜宴注意到了,村长眼里布满血丝,昨晚肯定为那个孩子操碎了心。 只是,她昨晚去罗家根本没提卫生所的事,他却准准地猜到了。 可见,他在勐罕坡一直屹立不倒,是有道理的。 “知道了村长。”姜宴轻快答应,“我回屋拿一下东西马上去。” 姜宴刚进屋,吴琼就跟了来,小声吩咐:“这钱你拿着,到镇供销社给我买两袋盐巴三盒火柴,钉被子的大针要一根,如果有碎布头卖,你记得给我买几块回来。” 又有几个女知青进来:“姜宴,帮我买半斤水果糖,是多少钱回来我给你。” 姜宴拿出本子一一记录,外面传来罗标的声音:“朱楷模,听说你昨晚半夜三更才回来,去搞什么了?” “......没搞什么,就是去,去看月亮,我想我妈了。” 第33章 他那强烈的保护欲又犯了 罗标一声冷笑:“想你妈是躺在毛房前面的地上看月亮,还把起夜上毛房的知青绊倒?” “......”朱楷模像猪一样哼哼唧唧。 “而且还鼻青脸肿流鼻血?想你妈想到流鼻血?” “......” 罗村的声音如当头棒喝:“想你妈想到流鼻血没关系,要是让老子知道你动歪心思做缺德事,就叫民兵打断你的腿,还要把你退回知青办!” 姜宴记录的手停顿。 可见,罗标也猜到朱楷模昨晚对她做了什么。 那么,他是不是也猜到有人帮她了? “扑通”一声,朱楷模好像瘫到地上了,声音发虚,带着哭声:“我不敢动歪心思。” 打断腿还可以治,退回知青办,只会送去更糟的地方,休想回城,侥幸回城也找不到工作,这辈子就完了。 “今天去掏粪坑,我会去检查,掏不干净不准回来睡觉,正好让你接着看月亮。” 姜宴出门时,罗标已不在了,朱楷模小媳妇一样怯生生看她一眼,边哭边问: “谁有长筒水鞋借我一双?粪塘里有沼气,在旁边还好,进去人呼吸困难,会致死,我不想死,呜—” 活该! 可姜宴并不觉得痛快。 朱楷模横来竖去都是烂人一个。 可霍英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人,前世已被她害惨,这一世怎能再困在她身上? 她到底要怎么做,霍英才肯放手? 姜宴到了村东头,牛车上已坐着罗家老大夫妻,怀里抱着金哥,罗会计站在旁边朝她招手:“姜知青,这边。” 姜宴快步跑过去,坐上牛车抱过金哥:“等到镇上就是你们抱了,现在给我抱抱。” 马大叔举起牛鞭刚要赶牛走,后面传来声音:“等等请等等!” 转头一看,是史红梅招着手朝这边跑:“我们也想去镇上,有好多东西要买,梢上我们再走。” 后面四平八稳走着苏珍珍,史红梅活像她叫来拦车的奴仆。 罗会计正眼都不瞧,说声“走”,马大叔一鞭打在牛背上。 牛儿“蹄踏蹄踏”跑,姜宴好好看着史红梅赶不上,累瘫在地上。 牛车拐个弯再看不到那两人,还能听到苏珍珍的声音:“你个废物,连牛都追不上!” 牛车嘎吱响,孩子在怀抱中睡去,中午快到镇上时,姜宴想通一件事。 前世,她因为继父威逼,说自己要下乡,霍英坚决不准:“你怎么可能下地干活?真那样,我什么事都不做,跟着你去乡下!” 今生,是不是他那强烈的保护欲又犯了? 也许,她只要向他证明,她有处理好所有事的能力,他就不会再跟着她了。 所以,这次申办卫生所的事一定要办成。 先送罗家夫妻坐上去县里的拖拉机,去供销社把知青们托买的东西买好放牛车上,马大叔看着,她和罗会计挨着下午上班时间来到镇办事处。 几间小平房,主管卫生这一口的人还没来。 来办事的人极少,工作人员有事办一下,没事看报纸打毛衣,也是这个年代的常态。 眼看接近下班时间,姜宴实在忍不住问邻座的工作人员,主管卫生的陈同志还来不来?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怎么,你查我考勤?” 姜宴回头一看,是个近五十,蓄着络腮胡子,戴眼镜的男人。 姜宴忙陪笑解释,说回去的路远,只是想问一下,如果不来,也好先走。 陈同志哼一声,坐到办公室后,旁边同事立即伸头过来小声问:“今天淘到什么没有?” “稍等。”陈同志朝同事使着会心眼神,转头对着姜宴公事公办问:“要办什么?资料拿来。” 姜宴忙双手递上申请,一面说办卫生所的紧迫性。 陈同志接过来一目十行,也不管她说什么,直接把申请丢回来:“不行,卫生员至少高中毕业,有一年以上在医疗部门工作过的经验。” 姜宴忙解释她一般医疗知识都懂,不信可以请镇卫生院的老师来测评。 罗会计也忙说以前有村民被白头蝰咬着,不死也会残疾,姜宴救治的方法他们从没听过见过,而且被救治的人什么事都没有,不信可以去勐罕坡查。 陈同志失笑:“别相互帮腔了,谁不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我去问,谁不是照你们吩咐好的回答?医疗卫生关系人命,开不得玩笑,我按规定来,也是对你们负责。” 罗会计又举例:“诺基寨的卫生员只读过小学,也没有在医疗部门工作过的经验,你们不也批准他们村办卫生所了?” 陈同志眉微挑:“你怎么知道诺基寨办卫生所了?那里离你们村可不近。” “一个多月前上面拨下来的化肥统一放在他们寨子里,我和老马去拉时看到他们有卫生所,问了一下情况,说是刚办了两个多月。” “那我就不清楚了。”陈同志靠回椅背,面无表情,“诺基寨又不归我们镇管。” 姜宴看着罗会计都想冲上去打人了,还好她活过一世,知道现在的办事风格都这样,忙拉着人出去。 “罗叔,现在供销社还没到关门时间。”姜宴掏出两块钱,“您去看看,不管糖果还是糕点买着来,我在这等陈同志下班。” 罗会计心领神会,但只接过一块钱:“妹妹,不消这么多,镇上小学老师一个月工资六块,买一块钱的东西足够了。” “罗叔您都拿去吧。”姜宴硬塞过去,“机会只有一次,您要买最好的。” 罗会计前脚走,姜宴后脚就看到办公室里的人陆续收拾东西,要回家了。 这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吗? 可人已一个接一个走出来,包括那个陈同志,和着同事头挨头,嘀嘀咕咕着出来了。 姜宴只好闪到一边,等两人走过,她小心跟在后面。 听着同事道:“......咱们这穷乡僻壤,以后就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值钱的古董?你一个月才多少工资,被骗你就喝西北风吧。” “这你就不懂了。”陈同志嘻嘻笑,“咱这肯定没什么值钱的古董,但穷乡僻壤出境容易啊,和那边只隔着一条河,过河这边就管不着了,绕道去港城也不远。” 陈同志左右看,递给同事一样东西,“这可是宋代的,据说都带过河了,那边黑吃黑,双方火拼,大头目打死,小啰喽不识货,十八块钱就卖给我,你等着瞧,我转手随便赚......” 声音嘎然止住,他看到姜宴了。 第34章 你真要喝西北风了 陈同志飞快从同事手里拿过东西,一下就塞进衣服,唬起脸喝斥:“你跟着我干什么?别想搞什么弯弯绕,我可不吃那一套!” 挥着手像赶苍蝇,“走走走,走远点!” 姜宴没走:“你那个梅瓶根本不是宋代的。” 如被当头一棒,陈同志结巴了:“什什么瓶你不要胡说。” 姜宴笑笑:“他们是不是跟你说是钧瓷?入窑一色,出窑万彩,所以颜色有变化是正常的。” 陈同志张张嘴,不知不觉朝姜宴走过来:“你才多大点年纪?你懂什么?少来骗我。” 姜宴摇摇头:“他知道你懂一些,所以不会拿定窑、景窑、青窑的物件给你,那几样颜色虽单一,却是独一无二,很容易被你看出来。” “小姑娘你过来说话。”陈同志再次左右看看,招呼姜宴走到僻静处,从衣服里拿出东西, “这是钧窑中最出名的海棠红,你瞧这釉色多鲜艳,你摸摸,手感是不是光滑得很?你敲敲,多清脆的声音啊,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姜宴指着瓶子:“海棠红和光滑感现代工艺都容易做出来,但是取材不同,真正的钧窑要用珍贵的瓷石土,假的用料一般。” “所以现代工艺根本无法烧出表面薄薄的青灰感,你好好看看它有没有这层色调?” 陈同志眼睛都快贴到瓶子上了:“它是红色,怎么能有青灰感呢?” 这是长久才能练出的眼力,姜宴轻敲瓶子底部,示意陈同志贴着听:“敲下去它声音的确清脆,但你听听它能持续多久?真是钧窑,最少能持续二十多秒。” 感觉到瓶子很快消失的声音,陈同志抬起头,虽满脸失望,眼里却闪着对姜宴不得不佩服的光:“谢谢,还好,我只拿了八块钱给他,十块钱要等我发工资才凑得出来。” 同事已跺脚:“还好?怪不得他会同意只给八块,假的八毛钱都不值,你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八块多,这个月你真要喝西北风了!” 陈同志气呼呼转身走:“老子知道他每天在那,这就去把假货还给他,他敢不还老子钱,老子就去派出所举报他!” “喂等等!”同事去追,“那些都是什么人你还敢去要钱?” 姜宴叹口气转身走,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喊:“小姑娘等等。” 是陈同志又跑回来了:“办卫生所的申请拿给我,既然诺基寨都可以破例办理,我们也可以参照一下,毕竟满足广大社员同志的需要,才是我们工作的目标。” 意外之喜,姜宴忙把资料递给他:“谢谢,是不是我们明天再来一趟?” “这么远的路,跑来跑去多麻烦,不用了,你们回去吧,办好我打电话到你们村。” 陈同志走后没多久,罗会计气喘吁吁跑来:“妹妹怎么办?都没到下班时间,供销社就开始上门板不卖东西了,我说好说歹都没用。” 姜宴笑着接过两块钱:“没事,陈同志也不知怎么想通了,接了我们的资料,让我们回村等电话通知。” 三人回到村天已完全黑,远就看到有个人站在村东头,手里的烟锅火光微闪。 罗会计梗着头:“好像是叔叔,他来接我们?” 马大叔也伸长脖子:“就是村长了,我还从没见过他接过谁。” 牛车到面前停下,罗标脸色平静,让马大叔赶快拉牛去吃料休息,对罗会计道:“我要出去一阵子,村里的事你要管起来。” 看向姜宴:“对不起,我不在,只怕你要受些委屈,卫生所的事上面批肯定要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只能先跟着大家一起干活了。” “不委屈,”姜宴点点头,“我知道轻重。” 苏珍珍就是个例子,每天不干活,就算不分工分,村民在底下也骂声一片。 最主要是,苏珍珍被骂她根本无所谓,反正很快就会走人。 但她不同,骂她事小,到时没人愿意帮她救爸妈,那就糟了。 罗会计抹眼泪,“叔,你是不是要出去打工?我存了些钱,都可以拿给你们凑给金哥治病,不要去了,上次帮人盖房子从房顶上摔下来,你的腰到现在下雨都还会痛。” “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我拿你什么钱?”罗标脸上没什么表情,“放心,死不了,快送姜知青回去休息,你也早点休息。” 罗会计不肯走:“叔,你怎么不回?难道今晚就要走?等着我让老马转回来,拿牛车送你们去。” 罗标冷下脸:“你就是这娘们叽叽的烂脾气,怪不得连马大强都管不下来,我走后他要敢跳,你能管就管,不能管等我回来,老子非让他在地上爬,永辈子都跳不起来!” 姜宴回到知青点,拿到东西的知青跟过年一样高兴。 只吴琼有些不高兴,因为她要的盐巴没买到。 姜宴也没办法。 后世随便一个小卖部就有碘盐卖,现在却是定量供应,偏远地方随时断货,像勐罕坡这样偏远的农村只能吃土制的大粒盐,含碘量不够,才导致“大脖子病”时有发生。 第二天罗会计派知青活时,不过是派姜宴的活离村近些:“办卫生所的事上面随时会打电话来,到时也好叫你来接电话。” 马大强媳妇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呸的吐掉嘴里瓜子皮:“卫生所的事八字还没一撇,要她接什么电话?你不如让她什么都不消干,直接坐在村公所里嗑瓜子得了!” 她一带头,史红梅姚青松朱楷模就起哄,说罗会计处理不公,一点不像罗村长处事严明。 要是罗标说同样的话,姜宴能肯定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杨金花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哟,大强媳妇,你不是收拾东西回娘家要跟大强离婚了吗?怎么有这闲功夫,跑来这管起知青的事了。” 马大强媳妇翻白眼:“哪家夫妻不是床头打床尾和?我和大强好着呢!我才没闲功夫管谁的事,但大路不平人人铲,你就说我刚才的话哪点说错了?” 第35章 打残了让她比死还难受 杨金花笑起来:“夫妻床头打床尾和?赶情你不知道昨晚马大强又去马小翠那了?人家都不让他进门,他有本事死皮赖脸在外面站一夜,有时间跟你床尾和?” 众人哄堂大笑。 马大强媳妇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一跺脚:“老娘去跟那娼妇拼了!” 还没到中午,姜就听到消息,马大强媳妇和马小翠打得难解难分,马大强跑来“呱呲呱呲”两耳光打在老婆脸上,揪着女人头发拖回家。 当然也有她听不到消息的,就是晚上苏珍珍把马大强两口子叫到面前一阵狂喷臭骂,两口子发誓咒诅,从此精诚合作,上次白头蝰没咬死姓姜的,下次来更狠的。 回到房里两人也的确有商有量,并不是因为把苏珍珍的话当祖宗训斥,而是马大强想通了,想挽回小翠翠的芳心,就得有钱去给她买她最想要的雪花膏。 他媳妇也想通了,回娘家也得有钱,否则连自己的亲爹亲妈都不待见。 钱,都得从苏珍珍身上搞。 目标一致那就是方法出问题了。 商量来商量去都不得法。 罗标那阎王走了可以暂不考虑,知青那帮干活啥不行,分工分第一名的讨厌鬼也可以不理会。 但姓姜的来到村里干活不挑,又没有知青看不起农村人的臭毛病,见面就大妈娘娘地叫。 罗标是阎王,大妈娘娘们就是小鬼,眼力见战斗力,可不容小觑。 唉,天底下的事就是这样不遂人意,又要害人,又要人不知,实在是难啊。 门被一脚踹开,苏珍珍出现,指着头骂:“蠢货,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出办法来,趁她落单拿麻袋套头打,谁会知道?也不要打死,打残了让她比死还难受!” 谁都有落单的时候,比如这天姜宴上着工,罗会计专门跑来,让她去村公所接电话。 是罗标打来的,说老大夫妻已带着孩子到市里,市医院检查后跟她的说法一致,但孩子太小他们不敢做手术,让带去省医院治疗。 “我让他们只管带着孩子去省城,老大却说要回来,等问问你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或者等孩子大点再去做。” “我知道他们是怕着钱,等他们打电话来,你一定要说不行,就得现在做,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村长放心。” 姜宴喉头发梗。 她想起前世,爸爸送她走时也说:“宴宴只管走,任何人问起你只能说跟爸爸划清关系了,这样爸爸没有后顾之忧,有的是办法解决问题。” 办法就是,惨死都没人敢收尸。 姜宴放下电话,罗会计在旁边已哭得跟泪人似的。 她默默走出村公所,想着心事朝上工的地方走,不知不觉走入一条小巷,在拐弯时突然闪身躲进一处矮墙,两手都捡了石头,紧张地观察着外面。 有人在跟踪她。 现在这个时间巷子里没人,如果被堵,求救没用,只能先躲起来,看看能不能偷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不容易有相识的村民路过,姜宴忙出来跟人同行。 回到上工的地方没多久,就听有人来说:“啊哈,你们说我听到什么了?马大强两口子被人用麻袋套头,打晕在小巷子里,弄醒问他俩是谁打的,一问三不知。” 心一沉,姜宴忙跑过去问:“是在哪条巷子里?” 得到的回答并不是她之前经过的那条巷子。 众人议论纷纷,当娱乐新闻:“这两口子在村里得罪谁了会被打闷棍?” “他两口子得罪的人多了去,但我觉得没严重到要来打闷棍啊?” “会不会是跟马大强抢小翠翠的男人,问题是小翠翠早不理马大强了,不应该啊?” “再说这两口子精得像鬼,打架在村里男女中都排得上号,想同时套他俩麻袋打闷棍,还让他俩连打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不容易啊。” 的确不容易。 可如果是某个人做的,那简直比吃豆腐还容易。 那个人,为什么就是不愿放手? 下工回到知青点,姜宴仍烦躁不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走进知青小院:“请问,哪位是姜知青?” 姜宴忙说自己是,男孩将两根洗得干干净净的鞋带递到她手里,转身走了。 姜宴有些莫名,旁边的吴琼生气:“呵,救了他妈的命,连声谢谢都不说,瞧他那眼神,是不是在说,谁要你多管闲事?所以说,好人做不得,要做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 姜宴眨眨眼睛:“马小翠的儿子?我以前怎么从没见过?” “在镇上念书,只有拿生活费才会回来。” 姜宴不觉“哦”了一声。 整个勐罕颇,她知道的只有罗村长家让女儿去镇上读书,而且只读到初一。 那个男孩应该读到高中了,马小翠要有这能力,裙下之君得要多少? 天黑知青们快要睡了,史红梅哭哭啼啼抱着铺盖行李回来了。 不用问,肯定是因为什么事被苏珍珍嫌弃,只能从马家搬回知青点住。 她想睡回以前那个位置,现在睡在那个位置的人不让,两边吵起来,众人都不帮史红梅,她又哭又嚷,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去跟下放分子住一起,我看你们就高兴了。” 脑袋里轰的一声,姜宴一下站起来:“下放分子?我们村哪来的下放分子?” 女知青们有些吃惊,姜宴在她们眼中从来情绪平和,不就是下放分子吗,有什么值得激动的? 史红梅更吃惊。 她凑到面前去,死丫头都对她爱答不理,现在两人之间隔着三个人呢,咋会接她的话呢? “我的意思是,我们村从没有下放分子,干嘛要转来?”姜宴也意识到自己反常,找话想圆过去,史红梅却朝她讨好道, “我们村是没下放分子,但今天我看到罗会计和马大叔抬着一块烂门板朝破庙走,我顺口问要抬去做什么,他说从旁边村转来下放分子,门板当床,暂时安顿在破庙里。” 吴琼道:“我才来那年,勐罕坡也有下放分子,和知青一起住破庙里,后来这盖起来,知青就搬过来了,冬天下放分子在破庙里冻死了。” “唉,破庙冬冷夏热,下雨时蛤蟆蛇都会跑进去,根本不是人能住的地方,所以史红梅,你不要挑三捡四,有的睡就不错了。” 第36章 又做师公又做鬼 姜宴听得心惊胆战,两只手攀上她胳膊,她才发现史红梅把铺盖放在她旁边了,一脸讨好:“宴宴,咱俩好姐妹睡一块,明天也一块上工。” 她发现了,罗会计派活时偏袒姜宴,她只要跟死丫头在一组干活,就能占便宜。 “我跟你从来不是姐妹。”姜宴推开女人的手,卷起自己的铺盖在吴琼身边放下,大家自动朝外移,史红梅睡在了门边。 恼怒,委屈,各种表情在史红梅脸上走马灯一样变幻,最后定格在真诚上,女人一只手还放在胸口上做发誓状: “宴宴,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好,但我们是血脉相通的亲姐妹,请你给我机会,我一定向你学习,改正错误。” 姜宴躺下,留给女人一个脑门。 她清楚继父对这个继姐的言传身教:需要别人时,就算他拿屁股坐你脸上,你也要笑脸去舔,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等到不需要了,分分钟翻脸秋风扫落叶就是了。 史红梅根本不用理,可姜宴就怕转来的下放人员是爸妈。 破庙已经长久没人住,肯定老鼠蟑螂遍地,昨天下过雨,跑蛇进去还好说,要是大蟒跑进去,那是能生吞人的。 姜宴支起上半身,凑在吴琼耳边低声道:“对不起,你能不能陪我去一下毛房?我今天好像有点闹肚子。” 不行,她必须去看看。 不是睡觉前一起去过了吗?吴琼眼里闪过疑惑,仍爬起身:“好,正好我也想去。” 见姜宴拿上不合时宜的棉衣也没问,两人拿着手电筒朝外走,到门口时姜宴手臂又被抱住:“真是太好了,我也正想去毛房,一起,一起。” 又是史红梅! 这东西跟着去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姜宴一把甩开,一指头指到女人脸上:“史红梅,你别在我们面前又做师公又做鬼,今早除草是张萍姐除得最多,你哪来的脸跑去罗会计面前说,那块地是你除的?” “这次下乡爸爸一分钱没给我这个继女,但给了你这个亲生女儿一百五十块钱,杨静跟你借,你有本事说你一分钱没有,像你这样的人,谁都不可能跟你做姐妹!” 房间里两秒的寂静。 史红梅一脸错愕。 姜宴这样不给情面,和她被亲妈揪着头发朝墙上撞,小菜一碟都不算。 她吃惊的是,不过就是想跟着一起去毛房,至于这样疾言厉色吗? 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脑被人推了一下:“你凭什么占我工分说那块地是你除的草?” 史红梅又气又恼又不得不分辨:“姜宴撒谎,张萍姐你别听她胡说。” “姜宴没有撒谎,我杨静也听到你在罗会计面前说,那块地是你除的草了。” 姜宴走出知青小院,听史红梅惊叫声:“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 “呸,像你这种当面一盆火,底下一把刀,给苏珍珍洗内裤,她都不要的东西,只有打!” 吴琼听得笑起来:“张萍下手没轻重,等我们回去,史红梅怕是只会在床上哼了,咦,姜宴你怎么不走了?” “嘘。”姜宴双手抱住吴琼胳膊,“琼姐,麻烦你告诉我,破庙那边怎么走?告诉我,你就回去休息吧。” “大半夜你要去那种地方干嘛?” 吴琼眼神更加疑惑,“从你到勐罕坡一直在问下放人员的事,我以为你只是好奇,或者是烂好心,现在你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有家人是下放人员?” “......是。”姜宴放开吴琼的胳膊,声音低低的:“对不起琼姐......你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也不会怪你。” 她转身,胳膊被拉住,吴琼叹息声在她耳边响起:“有个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家人多好啊,哪怕他是下放人员。” 姜宴突然想起,知青们每个月多少会收到家里汇款,除了她和吴琼,至于史红梅,她怀疑那东西每次到处显摆的汇款单,是苏珍珍或是姚青松的。 吴琼从不说家里人的事,却会收家里来信,有一次她无意中看到,吴琼将现在绝对称得上抵万金的家书烧了,眼神冷漠。 此刻,月光下,吴琼的眼中已蓄满泪水,“走吧,我带你去。” 谁都没再说话。 也不知走了多久,姜宴只觉得走了一个世纪,终于看到那座庙了。 明晃晃月光下,屋顶都快没的破房子前,被打掉的哼哈二将泥塑头躺在地上,两眼圆睁怒视一切来犯者,阴森可怕。 想到爸妈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样了,姜宴只觉气快喘不上来,发出的声音在天边飘:“琼姐,你在这等着我就好,我进去看看。” 胳膊再次被拉住:“姜宴,我必须跟你说,无论你如何爱你的家人,只要被人发现你跟下放人员有这层关系,你不但救不了他们,自己也会倒霉,到时谁都救不了谁。” 姜宴郑重点头:“我知道,我会尽快出来。” 一手拿着手里筒,姜宴像那泥雕头一样圆睁双眼,另一手紧握路上捡的粗棍子,一步一步走入破庙,脑袋里除了闪现爸妈慈爱面容,就是前世霍英对她的各种荒野求生教导。 “野外老鼠不是居民区老鼠可比,它们成群结队,终生生长的门牙像刀片一样锋利,一旦遇到,你必须呈现出坚不可摧的意志,否则被它们发现你害怕,一拥而上能把你撕个粉碎!” 可她竟然没看到一只老鼠。 哦,爸爸也懂荒野求生知识,他用各种方法把老鼠赶走了? 不对,她记得前世苏珍珍讲过,爸爸下放前受过酷刑,嗅觉失灵,两手颤抖,根本使不出多大的力气。 而妈妈大家闺秀出生,和她一样前生受尽宠爱保护,别说老鼠,一只蟑螂都能把她吓哭,哪敢驱赶老鼠? 胡思乱想着,姜宴已绕过小小的前殿,一只脚刚跨入后殿的门槛,就看到一处角落里,野草盖身蜷缩着一个人。 虽背对着她,但从他蓬乱的头发,睡着仍微微颤抖的身体,就能想象出他曾经受过的折磨。 第37章 宴宴别怕,我在 姜宴只觉心在流血,急急朝那边扑过去,脑门突然碰到什么条状物, 大概是破经幡之类的,姜宴下意识抬头,猛地发出哨子般尖叫。 她眼前,是一条从房梁上垂下的蟒蛇! 无法控制的,姜宴身体烂木头一样朝前跌,绝对要摔一脑门的血。 上次打跑白头蝰是在白天,她鼓足了勇气才敢上前,况且白头蝰多大,蟒蛇多大? 姜宴只觉七魂六魄出窍,连救爸妈的事都忘去九霄云外,如果这一刻跌死,她都觉得是幸运。 一双大手稳稳将她扶住,随即将她投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熟悉声音魔幻般响起:“宴宴别怕。” “我怕我怕。” 她怎么可能不怕?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抱着对方,头死劲朝里面拱,像极了乌龟遇到危险本能想缩回坚固的壳里去。 “宴宴别怕,我在。” 大手如从前一样,一下一下抚摸她的背,唇也如从前一样朝她的唇靠近,越近越能感受到他的火热。 那火热能熨平她任何纷乱害怕的心绪。 她一如既往,急切地朝那火热迎上去。 她已经分不清前世今生,更分不清这是噩梦还是现实。 “姜宴?”吴琼焦急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怎么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思维猛拉回现实,姜宴一把推开某个男人,咬牙切齿,一副恨不能把对方咬死的表情。 某人毫无防备被推开,下意识又张开双臂朝她抱来。 就像前世她总耍小性子,无论多少遍把他推开,他都会抱回来,像哄小孩一样哄她。 这次,迎接他的是小腿上挨了一脚。 好像还挺痛啊,男人下意识低头看,头发被人抓住,恼怒又不得不压低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要不要脸?已经跟你说了我不喜欢你这款,还要死皮赖脸来?再来就打死你打死你......” 声音突然止住,姜宴微张嘴,看着手上沾满稻草的两片瓦假发,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男人摸摸自己的寸头,又笑了,又朝她张开双臂:“宴......” “滚!”姜宴丢了假发乱拳打去,“就算天下男人都死绝,我也不可能喜欢你!” 不能不说狠话了。 强烈的自尊心被挫,某人张开的双臂停在半空。 姜宴这才得以逃跑。 刚跑进前殿,吴琼已冲进破大门,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拿着棍子,紧张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这里接近边境,坏人特指两边流窜,有可能是敌特,有可能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还有可能是想越境逃走的穷凶极恶重罪犯,不是流氓混混可比的。 “不是不是。”姜宴赶快拉着好友出去,跑离破庙一截才道,“就是个下放分子,他非要我把棉衣留给他,说他要冻死了,我不给,他还想来抢。” “这样啊?”吴琼满脸怀疑,“那就不是你家里的人了?” “不是不是。” “那他是男是女?多大年龄?是不是被折磨得人样都看不出来了?腿被打瘸了,才没追上你?” “......男的,”姜宴只能吭吭嗤嗤撒谎,“......年龄样子我没看清,好像很,丑。” 说得太违心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丑? 破庙里残垣断壁,到处结着蜘蛛网,他照样自带光环出现。 不管穿什么,他的五官都像妈妈教她的工笔画,气质都像一把打磨得锃亮,随时会出鞘的宝剑,英俊得像王子,随时会跨上白马。 渐渐接近知青点,姜宴理智越也慢慢回归。 前世刚遇到霍英时,他何尝不是王子? 可后来呢,守在小县城的大门前,他和任何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看门大叔有何区别? 她到底要想出什么办法,才让他远离她? 轻手轻脚进宿舍,所有人都睡了,姜宴一眼看到史红梅貌似缩在被子里,其实两只眼睛却发出老鼠看到食物时的光。 她又想起前世,霍英最喜欢领着他的队友拿石头打老鼠,练手力眼力和反应速度,以至于他们住的地方方圆十公里,都见不到一只老鼠。 什么蛇对他来说都是食物,尤其喜欢蟒蛇,那是好大一条肉啊。 杀蛇时喜欢把蛇头挂在房梁上,如同划黄鳝一样杀蛇,还蛊惑她:“兔子,有个快速有效提升你小胆子的方法,来,像我这样,生吞蛇胆。” “好好好,不吃蛇胆就算了,来吃蛇肉吧,很好吃,超好吃,比啃鸭脖还过瘾,不啃?那等我去抓只猫,给你来锅龙虎斗。” 所以,她在破庙里看不到一只老鼠,却迎头碰上蟒蛇,又有什么奇怪? 这一晚她辗转难眠,破庙里某人也不无遗憾躺在破门板上,双手抱着后脑勺,看着天上月亮。 真没想到,他以下放人员的身份出现在勐罕坡,坏丫头大半夜都会跑来看他。 他本打算躺着装惨,等她靠近,一把抱住压在身下,看她还往哪里跑? 可怎么忘记把挂在房梁上风干的死蛇取下来呢? 兔兔一叫,他只能跳上去抱着她哄,本来也不错,都快亲上了,可该死的八百瓦电灯泡叫起来,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看来这次终于搞对方向了,装惨,就能引起坏丫头的关注。 第二天,知青点, 姜宴如常站在队伍里听罗会计安排上工事宜。 苏珍珍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突然出现,声音尖厉:“罗会计,咱村来了下放分子,你是不是今晚开大会,组织全部村民和知青斗坏分子!” 姜宴恨自己,罗会计还没搭腔,她就不经大脑地嚷起来:“苏珍珍你给我一边去,你凭什么这样说?下放分子就不是人了?” 从破庙回来,她无法控制地回想起好多细节:某人比以前瘦了,衣服又旧又破,鞋上好像都有洞。 前世他最差的时候是去看大门,今生怎么沦落成下放改造分子了? 只怕又是因为她。 现在如何能容忍别人还要对他雪上加霜? “我凭什么这样说?”苏珍珍显然也没想到她有如此强烈的反应,“我凭什么不能这样说?难道你还同情下放分子?姜宴,你这种腐朽堕落的思想要不得!” 第38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边胳膊被扭痛,姜宴看一眼身边的吴琼,清醒过来,提高声音:“苏珍珍你不要混淆是非黑白,我的意思是,人人都可以这样说,就你没资格!” “知青下乡是为支援农村建设,你倒好,连保管室那样清闲的工作都不好好做。” “成天睡到自然醒,还要罗会计帮你发农具收农具,哪里能体会我们这些天天干重体力活的,只盼着吃完晚饭能好好睡觉休息?” “晚上开斗大会,那我们几点才能睡觉?你不把下放分子当人就算了,还想我们当拉磨的驴,只能围着你转,你就打错主意了!” 说到心坎上了,知青们纷纷附和:“要斗你自己去,白天晚上随便你,不要拉扯上我们。” 罗会计也道:“连村长跟我说话都有商有量,苏知青你好大口气,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朱楷模!” “?” 自从“看月亮的晚上”被打的朱楷模,成天鹌鹑一样缩在不起眼处,怎么还要中枪啊? “你们等着!”苏珍珍气得喘粗气,手指头指指这个,指指那个。 众知青嘲笑:“我们是等着你那吓死人的爷爷来?还是等着你随便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亲爹来?”这些都是苏珍珍挂在嘴边说的。 “其实我们只想等着你妈的汇款单来,只是这个月,连我都收到我妈寄来的五块钱了,怎么你妈的三千块钱还没影呢?” 苏珍珍气得眼睛和鼻子都要换位,一跺脚转身走,边走边骂。 都是姜宴这个死丫头把她害到这种境地! 心里想了一万种让姜宴横尸荒野的方法,可一样都落不了地,苏珍珍简直要疯了。 保管室也不去装样子了,她直接冲回马大强家,一脚踢开两口子卧室的大门。 咦,怎么床上空空如也? 不对啊,自从两口子被人套麻袋打后,根本下不了地,不是成天只能躺在床上唉哟吗? 厨房那边传来女人的尖细嗓子:“他玛的是哪个烂......” 苏珍珍一回头,就和刚从厨房冲出的马大强夫妻对上眼。 大眼瞪小眼,两货的腿和腰不但都是直的,只会哼唧的嘴里还塞着红肠。 原来红肠并不是被老鼠吃了! 马大强夫妻比她还奇怪。 小婆娘不是每天自然醒后,都会装模作样去保管室绕一圈,最短也是一个小时,咋今天还没半个小时就回来了?他们都还没吃够红肠呢。 “苏知青你别误会,事情是这样的,” 马大强急忙将腰躬下去,像得了软骨病,“我们刚才睡着,听到厨房里老鼠叫,硬生生支持着受伤的身体下床,冲到厨房一看,老鼠们叼着你的红肠朝窝里搬。” “我们不顾一切从鼠嘴里夺下红肠,想着被老鼠咬过你也不会吃了,本着不能便宜老鼠也不能浪费的原则,只能我们两个吃了。” 他们也发现了,小婆娘怕老鼠怕得好死,什么事只要朝老鼠身上扯,不管多离谱,都能不了了之。 果然,小婆娘跺着脚尖叫:“闭嘴给我闭嘴!你们家再搞不好卫生有老鼠,我就搬回罗标家去住!” “别别,我家三旺已经去山上下套,逮着猫放在家里,老鼠就不敢来了。” 小婆娘去别家,他们哪找红肠吃去?还有麦乳精、大白兔奶糖、鸡蛋糕等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又哪敢躺在床上不去苦工分?小婆娘一个月给的生活高达十五块钱,够他一家子不上工嚼食了。 “他哪天下的套?怎么到现在猫毛都没见着一根?一家子酒馕饭袋真当本姑娘傻是不是?” 苏珍珍一肚子怒火倾泄,从马大强的祖宗骂到马大强未出生的孙子,并下最后通牒, “你们治不了姓姜的臭女人,如果连个下放分子都治不了,我立马收拾东西回罗标家!” 刚才在知青点她听出来了,姜宴在偏袒下放分子。 管她什么原因,哪怕是她意会错了,也要让众人看看,凡她想整的人,就会有人去整! “苏知青请放心!”马大强夫妻一脸严肃,“下放分子是我们的公母敌,人人都可以什么之,你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这些不伦不类的话,断章取意于以前勐罕颇那个下放分子被斗,上面督战的人说的。 下放分子比落水狗还好打,他们说得雄纠纠气昂昂。 小婆娘吩咐的什么都做不到,这条绝对能做到。 做到小婆娘就不会离开他们啦,他们又能接着吃红肠啦。 知青今天的活是和着社员们一起把包谷杆拔起,一部分打烂埋在地里肥田,大部分背回来碎了当饲料,比掰苞谷累十倍。 没到中午,姜宴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耳朵却突然竖直,她听到有人在骂: “马大强两口子说什么他俩被套麻袋打断了腰,明明就是不想干活,腰真断了,还会有力气去骂下放分子?” 姜宴把背着的一大捆桔杆丢地上,拔腿就朝破庙的方向跑。 吴琼在后面叫:“姜宴你怎么了你等等?” 她什么都听不到。 还没到破庙,却又能听到马大强媳妇的尖嗓门:“站着不准动,老娘看你就不是个男人,丢点牛粪在你裤裆里是为你好,不知道牛粪是壮阳的吗?嘻嘻嘻,呵呵呵!” 全身血液朝头顶上涌,姜宴不顾一切朝前跑。 她看见了看见了。 马大强媳妇一手拎着个粪桶,一手拿着个粪瓢,开心快乐得像吃了后世的那摇什么丸,追着那个人在跑。 那个人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此刻又戴上那顶两片瓦的假发,上面又沾了不少干草。 衣服破烂到补丁都打不上,两只布鞋都张了嘴,还戴了个大黑框眼镜,本来的五官看不清,她只能清楚感受到他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痛苦无奈。 本来随便一拳就能把恶女人打倒,他却不停躲避。 可他的躲避只会换来恶婆娘的变本加厉,还有围观众人的嘲笑:“被个老婆娘追着泼粪,男人都不是了。” 第39章 越看女孩心里越爱 只有姜宴知道,哪怕成为下放分子,这个真正的男人也永远不会忘记对着红旗发过的誓言,武力绝不会对准自己人! 所以也用不着马大强出手了,他两手握着一棍碗口粗的顶门棍站旁边压阵,让一个男人被女人追着用粪浇,比拿棍子打更让他觉得耻辱。 周围围观的是不需要上工的年老村民和孩子,有看不下去的,也有跟着起哄的,但不会有人上前帮忙。 下放分子在他们眼中跟病毒一样要唾弃。 姜宴捡起一根棍子,绕到看得正欢迎的马大强后面,抬手一棍打在他后脑上。 男人“啊”的一声惨叫,双手本能去护脑袋,顶门棍掉在地上。 所有人目光转向这边,他老婆也惊得站住。 不给男人转身的机会,姜宴又一棍打在他腿弯处,马大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唉哟唉哟叫。 要是放之前,他也不至于挨女人两棍就成软脚蟹,但上次被套麻袋,打得太狠且打得都是要害,他吃红肠也不可能这么快缓过来。 马大强媳妇丢了粪桶,举着粪瓢发疯一样冲过来:“死丫头你给我住手!” 姜宴已捡起那棍顶门棍,对准马大强的脑袋,大喝:“站住,你敢靠近一步我就打烂他的脑袋!” 女人继续朝前冲,马大强哭喊:“死婆娘你再敢靠近一步,老子跟你这个婚离定了!” 他深知,婆娘宁愿他死,也不想跟他离婚。 离婚名声既难听,最多能分一半家产。 而他死了,家产全归她,再婚还能找个比他年轻的,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马大强媳妇只得站住,拿粪瓢指着恨骂:“姓姜的,你吃着屎了,凭原无故为什么打我男人脑袋?” 姜宴胸口起伏:“屎你吃,所以你才会提着一桶牛粪!我问你一句,你给我回答一句,那天你俩为什么想套我麻袋打我?” 马大强瞪大眼愣住,他媳妇眼睛骨碌碌转:“胡说,明明是我男人和我被人套麻袋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 “啊我知道了,”她又拿手一指一指的,“拿麻袋套我们两口子打的人一定是你!” 然后又举起粪瓢做愤怒状朝前冲,“老娘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后面传来罗会计的叫声:“马大强媳妇你给我住手!” 她也不装没听到。 就要激怒死丫头打马大强这个老东西,明明说好一起在家装病,昨晚等苏珍珍睡着,有本事又朝死不要脸的马寡妇家跑,关键是还提着红肠去。 打死马大强,姜宴绝对抵命,在苏珍珍面前,功劳全是她一个人的了。 从此红肠她独自吃,每月十五块钱独自揣,都不用大喇叭喊,有的是男人上门来给她可心挑。 腿弯处突然剧烈疼痛,马大强媳妇唉哟一声惨叫扑跪在地上,粪瓢直接盖在马大强脸上。 姜宴及时退开,半点牛粪没溅着。 马大强拿下粪瓢,顾不得擦一脸的牛粪,对着老婆劈头盖脸几粪瓢:“臭婆娘你想干嘛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马大强媳妇被打得头朝这边偏,又朝那边偏,眼见着要被打死,姜宴一棍打在男人后脑上。 夫妻俩头挨头跌在地上,这才发现头顶四周都是人,上工的村民和知青都来,危急时刻又想起夫妻同心其利断筋的道理了: “罗会计,姜知青就是那天套麻袋打我们夫妻的凶手,现在想反咬一口说是我们想套麻袋打她,不信你问大家,她是不是这样说的?” “刚才又以这个为借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后面偷袭想打死我们,小小年纪她太心毒了,你不但要把她退回知青办,还要报警说她杀人未遂!” 姜宴虽说在勐罕坡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了,可她毕竟是才来几月的外人,而且刚才也的确在众目睽睽下,从后面下死劲的打马大强。 大部分村民还是选择实话实说,罗会计也只能问姜宴为什么要这样?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姜宴身上,包括某个已被忽略的下放人员。 他很清楚女孩为什么要这样。 说实话,马大强夫妻提着牛粪要来羞辱他,并不在他想向女孩卖惨的计划内。 老女人追着他泼牛粪时,他气得差点装不下去。 可看到女孩发疯一样朝这边跑时,他什么气都没有了。 越看女孩心里越爱。 任何人在勐罕坡这样的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会被晒成黑炭坨。 可小白兔还是小白兔,天生晒不黑,黑溜溜的大眼睛少了几分迷茫水雾,多了几分聪慧或者说成诡计多端,更可爱了。 乌油油的头发扎了两条粗粗的大辫子,因为劳动或是跑得太急有些散乱,逸出的根根头发丝都在挠他心肝。 瘦了也更窈窕了,鹅蛋脸成了瓜子脸更妩媚动人。 农村人普遍不喜欢这种豆芽菜身材的女人,中看不中用。 可坏丫头只怕是个例外,他敏锐感觉此刻不管是男村民或是男知青看向她的目光,都别有深意。 所以,必须把坏丫头尽快变成随军家属。 今天的事坏丫头找的理由都没证据,没关系,就等着她行至山穷水尽处,他再亮出身份让她柳暗花明,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不信她半点不感动。 姜宴还是那个理由:“马大强夫妻上次想在小巷子里,拿麻袋套头打死我!” 马家夫妻还是那个理由反驳:“胡说,你有什么证据这样说?” “证据就是,” 姜宴突然手指向一旁双手抱胸看热闹的史红梅,“她昨晚跟我说的,你们夫妻讨好苏珍珍,想麻袋套头打死我,这样苏珍珍爸妈就能给你儿子安排城镇户口吃上商品粮!” 史红梅像被火燎到一样就地跳起八丈高:“你胡说,我绝对没有这样说!” 吴琼站出来高声喊:“史红梅你说了,你还说你这样是报复苏珍珍把你从马家撵回知青点!” 史红梅弯腰,一只手叉腰上,一只手指吴琼:“你跟姜宴穿一条裤子,你当然要这样污蔑我!” 第40章 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她小狐狸 张萍杨静站出来:“我们昨晚也听见史红梅这样说了。” “你,你们都是穿一条裤子的!”史红梅要吐血了,“真像这样,那姜宴你解释一下,怎么最后被套麻袋被打的,是马大强两口子?” 姜宴睨着她:“这就要问你了。” 史红梅气急败坏:“问我什么?” 姜宴下巴一抬:“难道不是吗?你昨晚从进知青点就开始没完没了抱怨,抱怨睡大通铺,煤油灯要一起凑钱才点得起,毛房那么远,厨房也要轮流用。” “什么你都抱怨,不就是觉得没有跟苏珍珍过得好?马大强两口子要是得手,苏珍珍更不会要你和朱楷模了,所以你们要想办法破坏他们的如意算盘!” 女知青们异口同声:“对,我们都听到史红梅你这样抱怨了。哦,我还想起来了,马大强两口子出事那天,史红梅你为什么不停上毛房,一去就是大半天?” 男知青也跟上:“我们也想起来了,朱楷模那天也不停上毛房,原来是去和史红梅碰头做坏事了。” 可见朱楷模在男知青那也极度惹人厌。 “我没有,史红梅的事不要扯上我!” 朱楷模又气又急,可又不能说,他天天都不停上毛房,只是为了偷懒,哪胆子去黑马大强两口子?又不是姜宴这样的花一样的大姑娘。 三人成虎,更别说知青个个这样说,马大强媳妇冲上前,揪着史红梅就打, “老娘早看你不是好东西!在我家做饭时悄悄藏腊肉自己躲着吃,苏知青让你蒸两个鸡蛋,其实你蒸出来只是一个鸡蛋的量,另一个自己偷吃了!” “你这种东西去哪都惹人嫌,再怎么讨好苏知青都不会要你,想不到你因此就想害我们,打死你个黑心烂肝的东西!” 马大强冲上去揪着朱楷模打:“只敢背后黑人的馕种,你有本事现在碰老子一指头试试!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对苏知青有什么企图,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现场一片混乱。 朱楷模遭受马大强碾压式暴打,哭求:“不要揪我头发。”他这么年轻已有地中海的雏形,再揪就真成地中海了。 史红梅也不是马大强媳妇的对手,但她打小看着爹妈使阴招,又兼年轻,竟和对方打成平手。 霍英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都可以? 他真是小看小白兔了。 现在是不是应该叫她小狐狸? 没事,小白兔也好,小狐狸也罢,他永远是猎人。 该想什么办法,让她尽快到他碗里来呢? 快到吃晚饭时,姜宴才看到朱楷模一瘸一拐回来。 彻底成了地中海,眼睛肿得快睁不开,嘴巴像挂了两条大香肠,一只脚上没了鞋。 男知青们捂着鼻子不准他进宿舍:“去把屁股洗干净!” 被马大强打出屎来了。 史红梅还没回来。 知青们嘻嘻哈哈把今天的事当笑话讲,以此好下饭。 只姜宴有一口没一口扒拉碗里的饭。 她恨自己,为什么就要想那个男人? 今天受了这么大的侮辱,他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有没有人去安慰他? 他衣服那样破,已经开始吹凉风,得有人给他补补啊。 那双鞋根本不能穿了,她给他做双鞋吧,那么这碗饭她不能吃了,要打成米浆糊鞋面。 “姜宴?”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着呢。”姜宴勉强笑笑,“你说不能这样吃白米饭,要跟老乡换成粗粮,要不然吃不到月底就得饿肚子。” “嗨,姜宴你没事吧?”吴琼歪着头看她,“我是说,已经有人看到史红梅被马大强媳妇打得直挺挺躺地上,等着人去给她收尸。” “啊?”姜宴瞪大眼,“死了?” “哪能呢,罗会计怕出人命,让马家抬回家救治,马大强起先关着门不理,后面大概是自己也怕出事,让他媳妇像拖死狗一样,把史红梅拖回家了。” 姜宴“哦”了一声,心里叹气。 自己到底在担忧什么?霍英身强力壮尚且如此,爸妈只会更惨,而且距离他们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却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几个村子联办卫生所的事没有回音,看到她只能去找一个人打听了。 霍英的事先放一放吧。 事,却不是她想放就能放的。 遥远的京都。 红色小楼气派的办公桌前,戴文远一身黑色中山服,里面白衬衣露出衣领子,越发显得他长身玉立,禁欲十足。 双眸微垂不失炯炯有神,神情恭敬不失从容儒雅,汇报工作更是行云流水井井有条:“......您安排的工作我都完成了,不足之处请您指正。” 办公桌后的领导微微点头,眼中是挡不住的欣赏。 这个年青人实在是聪明、能干、上进,且果敢、沉稳、坚韧。 “你考虑问题全面透彻,工作入手细致严谨,没有不足之处,忘你诫焦诫燥,继续保持这样优良的工作态度,到南省巡查也定能取得好成绩。” 戴文远微鞠躬,谦逊道:“都是您教导有方,这次去南省巡查,我会事事时时向您汇报,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期待!” “嗯,走之前去看看小慧吧,为了我答应你去南省的事,她都好几天不理我了。” 戴文远郑重无比深鞠躬:“您放心。” 离开红色小楼,戴文远变脸般成了另一个人,淡漠凉薄,那份所有人生死尽在他弹指间的高傲冷酷,让人不寒而栗。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他刚要上车,一个下属小跑到他身边附耳低语:“......查明了,她在勐罕颇插队,她养父母下放的地方和她不归一个镇管,但相隔不是很远。” 戴文远面无表情微微点头,吩咐司机:“你和他去办理此次去南省的必需品,车子我自己开。” “是!” 坐上驾驶座的男人一脚油门,吉普车扬起一阵风烟般尘土,看得众人面面相觑。 戴主任想见未婚妻的心也太急了吧。 却不知于无人处,戴主任一脚踩刹普吉车,如心脏病人掏救命丹一般,颤抖着手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块粉色手帕,将脸死死埋在里面,不停亲吻上面绣的小白兔。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我就要见到你了......这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逃?” 第41章 钱钱钱,命相连 勐罕坡, 马大强家,史红梅戴着一顶破草帽,下面稀疏有几根头发,之前在火车上被老太婆抓烂的脸,现在更烂了。 衣领子被撕下去一截,脖子也血迹斑斑,不知道还以为她上山被野猪拱了。 腰像七老八十一样躬着,哭得死去活来:“珍珍,我这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不为我做主让马大强他们赔偿我,我也只有豁出去了。” “你要豁出去什么?”本是坐在木椅上的苏珍珍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去揭发我?” 手指头戳在女人额头,“该死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不是我发话,马大强家的会去把你拉回来?” “她拉不拉我回来能怎样?” 史红梅一把打开她的手,“你瞧瞧我这张脸,没有男人肯娶我了,与其孤老终生还不如死了算!兔子死前都会蹬蹬脚,我死前拉人垫个背哪里有问题?” 她说着就要朝外走,苏珍珍又气又急想去抓,被女人反手一推差点没站稳,大叫:“史红梅你就说你要多少吧?” “珍珍不要这样。”一旁的姚青松想劝已来不及。 史红梅的手都搭上门把了,闻言呼的转身:“我也不要多,两百五十块就行。” “两百五十块?”姚青松瞪直眼,“普通工人两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了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去抢?” 他挥着手怒骂,“你想去揭发谁你就去,你就看看谁会信你这种东西的话!” “谁要你多嘴?” 姚青松不出意外地挨了一嘴巴,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已被苏珍珍一掌推开,歪头看着史红梅,“你不就是要钱吗?” “是啊是啊。” 钱钱钱,命相连,史红梅也顾不得形象了,手伸着小跑回去,“珍珍只要你拿钱来,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以后你想办什么事只管说,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啪!” 一巴掌甩在脸上,苏珍珍的怒骂声如影随形而来:“办得妥妥贴贴?从我让你办的第一件事起,你自己说,你有哪件事给我办妥帖了?” “给你办妥帖的事多了!”史红梅捂脸也怒了,于是就荤素不忌了,“我没给你鞋刷干净?你来例假......” “闭嘴!” 一张大团结丢在面前地上,史红梅慌忙去捡,自然地闭了嘴。 “你不给我刷鞋,不给我洗衣服,你能在马大强家单独睡张床?” 苏珍珍居高临下指着女人的破草帽头,“我说的是整那死丫头的事!你什么时候把她整死,什么时候来我这拿剩下的两百四十块钱!” 又朝着门口冷笑,“好了,用不着躲在门背后听,给我滚进来!” 姚青松上前一拉门,马大强两口子一下跌进来,刚好看到史红梅捡起十块钱,双双来抢:“钱拿来,你他码套麻袋打我们,还没付医药费呢!” “啪!啪!” 两口子都挨了一个大嘴巴子,顿时恼羞成怒:“姓苏的,因为你老子们才到这一步,老虎不发威,你他码真以为......” 两张大团结分别丢在两人脸上,两口子声音表情秒变惊喜:“两百四十块不用给这个怂货,给我们,” 两人一手装钱,一手拍胸口,动作出奇的一致,“我们保管弄死姓姜的死丫头!” “弄死个屁!”史红梅大骂,“你们连个下放分子都搞不定!”转过身朝苏珍珍拍胸口表忠心,“珍珍你今天应该去破庙那看看,这两口子能办成什么屁事......” “啪!” 又挨一嘴巴。 “姑奶奶应该什么不应该什么不需要你来说!” 马大强两口子看着史红梅一脸嘲笑。 蠢货,难道不知姓苏的小婆娘最怕老鼠,哪敢去老鼠成堆的破庙?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去破庙,好像一只老鼠都没见着啊? 那么还是,我两口子杀气太重,老鼠早吓跑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珍珍指明了拿到两百四十块的方向:“听好,你们几个怂货单打独斗谁都不是死丫头的对手,必须团结一致精诚合作,才能将她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 “马大强你们两口子负责弄点让牲口多生小牲口的药来,史红梅,你要盯好死丫头的一举一动......” 等三人笑眯眯地各自拿着十块钱而去,姚青松叹气:“珍珍你不要怪我多话,你这样出手就是十块钱,一承诺就两百四十块,会养大他们的心,到时给多少他们都嫌不够。” “况且我们的钱已经没多少了,对了,说好的三千块,怎么你爸妈到现在还没寄来?” “小家子气,要是霍英哥就不会这样说!”苏珍珍瞅一眼,“听好,是我的钱不是我们的钱!我想怎么花都是我的事,你要想插嘴管,就让你爸妈寄三千块来给你!” 她哪里想得到她爸妈为了凑三千块给她,急得团团转,苏父一个劲埋怨妻子: “都怪你,不过就是进煤洞检查安全措施,又不是让你挖煤,你非不进,非要送那么多钱给人,否则怎么会凑三千块都要跟亲戚朋友借,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苏母摔摔打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穿惯高跟鞋的人?别说进煤洞检查安全,就是让我在煤洞口多站一会,我都受不了。” “说来说去都怪你爸,哪家老人不为儿女考虑?珍珍不过跟人起了点口角,他就狠得下心不管自己的亲孙女,还跟亲戚朋友打招呼,敢借钱给我们就是他的仇人。” 苏母掩面痛哭,跟唱戏一样,“我们都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珍珍在农村不知可怜成什么样了,唉呀我都不敢想。” “好了不要再说了。”苏父听着也心烦,“快点拿好钱去邮局寄,珍珍等着用钱。” 苏母用报纸包好钱,递向丈夫:“要不你去寄一下?我现在不比以前了,虽然不用下煤洞,但只是一个普通科员,长时间不在岗位上,被领导发现批评完还要扣工资。” 苏父双手背到后面:“我单位上也有事,就是你去寄了,最多我用单车捎你一段路。” 他现在也比不得从前,在文工团管后勤又不是正职,又是半路出家,已经一再出错,再错只怕要被贬去切猪肉了。 夫妻俩刚出门,迎面碰上一对夫妻,劈头就问:“我儿子的事怎么说了?” 第42章 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 苏父立即躲到老婆后面,苏母梗着脖子:“青松的事我们很遗憾,但一个男人又不靠脸吃饭,不过就是褪了点皮,再说大部分责任也在他自己......” “啪!” 一个大副兜甩在脸上,姚母跳着脚大骂:“要是你女儿被开水烫着脸,你也会这样说?你女儿是人,我儿子就不是了?今天你要是不赔医药费,我就搬你家东西!” 她已经得到消息,苏老爷子不但把这两口子降了级,还明令不准再抬苏珍珍的头。 呵,没了老爷子的庇护,这两口子算个屁!她也不用再忍了。 “你来搬个试试看?”苏母哪里能忍,从前姚母当她跟班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敢打她,岂有不重重打回去的道理? 姚母早料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不想也被对方抓住头发。 两个女人像斗牛一样头抵头,引来不少人围观,苏父恨不能挖个洞躲起来,想帮老婆又被姚父拦住:“是男人来跟我打!” 以前跟他说话点头哈腰的东西,现在敢在他面前称“男人”了。 但苏父理智尚存,知道打架解决不了问题,况且能不能打赢都是一个未知数,只能商量:“老姚别这样说,青松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受伤我也心痛,会给医药费的。” “这才是人说的话!”姚父手伸到苏父脸上,“那你拿三千块来,咱们一次性了清!” 勐罕坡, 天刚黑,姜宴轻轻敲响一户人家的门。 木门慢慢打开,马小翠微垂眼帘的脸徐徐展现,略带沙哑的妩媚声,听得姜宴的心一颤:“死鬼,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等看到是她,女人揉揉眼睛再看,立即退回屋就要关上门。 姜宴急忙推住:“请等等,马娘娘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我帮不了你任何忙!”女人冷着脸,“放手,再不放夹着手我可不管。” 就像帮她治蛇伤的事从来没有过。 姜宴只觉心凉,但还是不愿放弃:“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附近几个村子有没有下放人员?” 胸口被推了一把,姜宴朝后踉跄几步,门“邦”的关上了。 姜宴叹口气只得转身走,前世爸妈惨死的画面在眼前不停闪现,也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声音鬼一样在耳边响起:“哟,你个大姑娘家,找马寡妇商量什么?” 是马大强媳妇,双眼闪着仇恨的光,“让她给你介绍老相好?根本没这必要,以你的条件只要两条腿随便叉开,想要什么样的男人会不来?嘻嘻嘻。” 姜宴不理,加快脚步朝知青点走。 不管是罗标还是罗会计一再嘱咐,天黑轻易不要出门,遇上流氓都是小事,遇上坏人只怕尸骨都找不到。 可她不能再叫着吴琼来,不管是找马小翠,还是找下放分子,都会让吴琼陷入两难境地。 现在她又在一条无人的小巷子里,不能跟这老女人纠缠,她既打不过,也没对方下作手段,只能赶快走。 “被我说中了?”老女人非要拉住她,“那么还是怕我告诉大家?呵,老娘就要告诉所有人,你跟马小翠是一路货色!” 姜宴反倒站住了:“你叫!”她就怕没人来。 后脑突然挨了一下,姜宴软软朝下倒时,上方出现史红梅阴狠的脸,还有老女人的叫骂声:“不能再打了,真打死她还怎么跟下放分子交配?” 什么?姜宴急得汗毛竖起,可意识却很快消失了。 马大强媳妇在前双手叉着姜宴胳肢窝,瞪一眼仍举着棍子的史红梅,喝骂:“你他玛,还不快点把麻袋拿来?” 史红梅发气发火的丢了棍子,拿来藏在一旁的大麻袋,一面撑开一面发狠:“直接打死,还要费那么多事干嘛?” “从头上套下来,难道还要老娘把她抱进麻袋去?” 马大强媳妇骂,“亏你他玛还是知青,不知道打死人犯法,裤档里放屁都会留痕?就听苏知青的,让死丫头跟下放分子交配时被人逮到,比死还难受!” 史红梅不情不愿配合,嘟囔:“打死毁尸灭迹就行了,”她从亲爹亲妈那知道十多种让人消失的方法,“谁知道你找来的牲口药管不管事?不管事咱们就白忙活了。” “怎么可能不管事?要不你尝尝,老娘这还揣着点。” 后脑重重挨了一下,老女人瞪着眼睛朝后倒时,看到史红梅也瞪着眼睛朝后倒,等露出后面举着粗棍子的马小翠时,她已死一样倒在地上。 马小翠蹲下身,很快在老女人身上翻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闻了闻当中粉末,横过水壶拧开盖,将粉末倒入水壶,摇晃几下,捏开史红梅的嘴灌进去。 然后扒光衣服,套麻袋,将袋口结扎好,马小翠一气呵成,吩咐男人:“丢去破庙。” “是。”男人扛起麻袋刚走出几步,转回身,“咦,小翠,你怎么抱着她也朝破庙走?” 马小翠看一眼怀里的女孩,目光温柔,等看向男人就是凶巴巴的:“少废话,走!” 破庙里,微弱蜡烛光晃动, 马大强眯着眼睛微笑,正从水壶里倒酒,微微叹息:“这位同志,你不说你的名字也没关系,我理解,就算是下放分子,你也是个人。” “我老婆那样对你实在太过份了,我回去怎么想都觉过意不去,所以带了自家酿的酒来,请你喝一口,给你赔罪。” 横不知在某大佬眼里,他像鬼一样恶心,又像猪一样蠢笨,打得什么馊主意,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不过,这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想什么来什么。 等在众人见证下,和小兔子生米煮成熟饭,再恢复身份就是了。 就能带着小兔子去随军咯! 放下水壶,马大强双手捧着大半碗酒到霍英面前,笑得像个烂柿花:“喝吧,喝完咱俩吃红肠。” 也不知是因为现在和下放分子挨得太近,还是他单枪匹马,又或是做贼就会心虚,马大强有一种被泰山压顶的紧张。 霍英大半边脸被两片瓦遮住,突然单刀直入问:“酒我全部喝完,姜知青来了喝什么?” 保险起见,还是得确认一下是不是小兔子? 第43章 好酒力 马大强一愣,脱口道:“没事,我老婆带姜知青来前会给她喝的。” 说完才张大嘴惊醒,自己这不是露馅了吗? 我的天,两百四十块钱拿不到了! 不想,手里碗被下放分子一把接过去,一仰脖,一抬手,一口饮尽,还翻转过碗底给他看,滴酒不剩。 当然,以马大强的眼力又怎么看得出?下放分子一抬手之际,酒全部泼到后面去了。 哇噻,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马大强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好,好酒力!” 接过碗想接着倒酒,“来,咱哥俩吃红肠,再接着喝。 霍英不停揉眼睛,实在看不下眼对方的蠢样,嘟囔:“你这酒是,多少度?我怎么才喝完就全身发热?” 马大强双眼紧盯着他:“自家酿的酒度数不会高嘛。” 哟,他水壶里还能倒三碗“酒”呢,这就上头了? 看来留下的酒是用不上了,等着他去小翠翠那喝吧。 只是,好像有点奇怪,全身发热揉眼睛干嘛? 哦对了,是药力太大,下放分子太想做那档子事,已经产生幻觉,把他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都看成女人了。 “大概是你喝不惯我们这地方酿的酒,你稍等,我帮你找点水来,喝点就好了。” 马大强已经听到门外丢麻袋的声音了,啊呀呀,他们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请你快点找水来。”下放分子跌倒在破门上,仿佛被百虫叮咬般扭动。 “我会很快很快的。”马大强自以为笑得像个狐狸,其实跟猪一样,走前抓过红肠,真是一点不浪费事就成了。 破门一推开,他就看到那个麻袋了。 忙把红肠别在裤腰带上,马大强缩着身子左右看看,小跑上前,手一摸就知道麻袋里面是个人,似有似无的低哼声证明是个女人,听着还有点熟悉呢。 麻袋扛起,马大强有些可惜。 姓姜的小丫头实在水灵,要是自己吃多好。 不过,小丫头那样苗条,这麻袋咋好沉? 可不远处已传来“布谷”声,三长两短,马大强不敢耽搁,赶快扛着麻袋跑进破庙门。 小丫头再水灵,当不得饭吃,更给不了儿子好工作好前程。 还随时可能飞走,不如小翠翠实在。 等他拿到两百四十块,一定跟丑婆娘离了,快乐拥抱小翠翠。 麻袋刚放在地上,“下放分子”已朝他走来,念叨着:“女人,我听到女人的声音了。” 药效真是太好了,马大强眼睛看着“下放分子”双手快速解开麻袋口:“过来呀,女人在这里面。” 怎么感觉手碰到了一个......秃头? 对面的霍英瞳孔猛地一缩。 不对,麻袋里的女人绝对不是小白兔? 怎么会这样? 马大强刚要低头看,下巴被人从后抬高,刚要张嘴叫,上空容易出现一个水壶,盖已拧开,酒哗哗倒入他口中。 一壶酒倒完,霍英放开手,恶心的老男人已在嘿嘿笑,身体摇摇晃晃像梦游:“小翠翠?小翠翠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霍英将他一只手挑起放在麻袋冒出的秃头上,转身就走,再看他怕自己会吐。 后面传来声音:“我的小翠翠你咋这样好看?我爱死你了,现在我要把我的万千子孙后代给你!” 女人声音像从土里刚穿出的虫:“别这样嘛哥哥,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粗鲁一点好不好?” 霍英走出破庙,听到里面越来越强烈的声音,张嘴发出“布谷”声,三长两短。 很快,他听到村子里敲起铜盆,有人大喊:“大家快来,女知青和下放分子乱搞在一起了!” “吱呀呀!” 寂静的小山村家家户户门打开,火把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 霍英深深叹了口气。 坏丫头,为了让我彻底死心,就拿那样一个女人来恶心我吗? 自己到底还要坚持什么? 如她所愿吧。 他转身朝破庙后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灌林丛中,姜宴慢慢醒来,听到声音猛地坐起,就看到村子那边火把汇聚成一条小河,朝这边涌来了。 而她下方二十多米远的地方,赫然是那个破庙,她此刻所处的视角,能把破庙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被人打晕的记忆涌来,姜宴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姚青松一马当先,领着罗会计等众人快到破庙了。 罗会计焦急的声音清晰可闻:“你肯定看错了,姜知青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姚青松表情沉重:“我也不希望是她,等进庙里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当然不可能做他们所指的事,可这明显是个套,“下放分子”在庙里怎么办? 姜宴急急找路朝破庙走,没发现她背后五六米处猫着两个人,看到她朝下走,两人站起,其中一人转身走。 另一人伸着脖子朝破庙看,虽不舍但还是快步追上同伴,低低道:“小翠,我知道了,你带她来这,是想让她知道一些人的险恶真面目,其实你可以直接跟她说嘛。” “闭嘴!”女人头也不回,“你还不快滚,明天之内,我要知道附近村子所有下放人员的情况。” 两人也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姜宴还没跑下小山坡,村民已到破庙前,无数火把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罗会计转身拦住众人,尤其是拦住梗着脑袋朝前冲的姚青松:“慢着,如果真是姜知青,那也肯定是她被下放分子挟持了,她是受害者!不能这么多人冲进去看!” 姚青松提高声音:“罗会计,你不会到这里都没听到里面女人发出的声音吧?像是被挟持的吗?” 他嘴上叫得欢,心又觉得奇怪:咦,里面女人的声音也太熟悉了吧? 已有好事者已怪声怪气叫起来:“当然不像,听着享受得很呢?” “你耳朵出问题了,乱听!”罗会计也叫得很大声。 姜宴知道他是想提醒庙里的人,双手还大大张开,拦住迫切想看春宫图的男人们。 突然,一个人地瓜般从罗会计张开的两腿间滚了过去,蹦跳起来,扯着破锣嗓子就尖叫:“罗会计你用不着偏袒谁,是不是乱听进去一看就知道了!” 第44章 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马大强媳妇你给我站住!” 罗会计想去抓,女人那叫一个兵贵神速,一脚踢开破庙门,炮弹一样冲进去。 却又如被点穴般猛停住,双手塞进嘴里,眼睛瞪得要鼓出来,直愣愣看着前方。 把罗会计都整不会了,脱口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马大强媳妇转身来掩破门,“的确是我听错了,还是不要看了。” 可她已经开了头,村民勉强能给罗会计面子,谁会给她面子? 眼看着几个男人一拥而入,刚跑下小山坡的姜宴急得都要叫了,就听有人哈哈大笑:“哟,这不是大强兄弟吗?唉哟,你怎么压着史知青使大力啊?下放分子被你藏哪去了?” 姜宴怔住。 这是自己臆想出的声音吗? 可此类声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马大强不要停,加油加油!” “马大强,你他玛胃口咋变得这样差,这种货色也吃得下?怪不得小翠翠再不理你了!” “大强媳妇你干嘛要走,不就是你第一个冲进来的?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扑上去打那个骚不要脸的!” 很快,史红梅的惨叫声响起,然后是马大强媳妇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马大强的叫骂声:“臭婆娘,你再敢打我的宝贝一下试试?心肝,我们接着来!” 当着这么多人,简直了。 第二天姜宴还没起床就听到后续。 马大强酒醒后说是史红梅在他家时就看上他了,怎么暗送秋波他都不接那茬。 昨天又在他下工路上拦住他,娇滴滴递给他一水壶酒,谁都知道他好这一口,没多想喝了两口,等醒来就在破庙里了。 他敢肯定,酒里一定下了给牲口交配的药! 否则他怎么可能跟史红梅这样恶心的东西交配,等清醒过来不停吐,连红肠都吐出来了。 请村里一定要严肃处理史红梅这个花痴,才能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他媳妇也提供旁证:史红梅为得手她壮实的男人,先在半路上等她,说着话突然把她敲晕,要不是捉现场声遍地响起,有人还绊在她身上,她都不会醒。 所以,她和她男人的感情比金坚,绝不是史红梅这个坏分子能破坏的! 史红梅一直在喊冤,可人证物证皆在,更何况昨晚那么多人看到,她死死抱着马大强的腰不松手,被马大强媳妇暴打,也不忘叫“别停!” 姜宴起床直到上工,都没人说起那个“下放人员”怎么了? 快中午时她实在忍不住,想去找罗会计直接问,经过晒谷场时听到有人在议论:“咱村的下放改造分子才来几天?我当然不知道他名字,但旁边三个村的下放分子我都知道名字。” 姜宴一下站住,耳朵一下竖直。 说话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可当中并没养父母的名字,姜宴只能失望离开,一点不知道大草垛后面只站着一个人。 姜宴到了村公所,里面乱遭遭的,彻底秃头的史红梅半跪半躺在地上死命挣扎,一个民兵都有些按不住她: “......是苏珍珍让我这样干的,我如果不这样干,她就要叫她爸妈把我弄死,我也是受害者啊,你们把我退回知青办都行,不能把我交给公安啊。” 一说话脸上的各种坑坑凹凹就随着动,别说马大强会恶心,姜宴都赶快把脸别过去,再看她也要吐了。 “史红梅你不要乱攀扯!” 姚青松在一旁痛心疾首,说得一板一眼,“咱们是一路走来的同志,路上珍珍帮了你多少?不说别的,你在马家住时每月生活费都是她帮你给,你怎么能忘恩负义?” “攀扯珍珍不就想着她爸妈会帮她,也就帮了你?就不想想诬陷别人也要拿出证据来,你说是珍珍让你这样干的,除了你还有谁听到了?” 史红梅鼻涕眼泪一起流:“姚青松,你他玛难道不是也想从苏珍珍身上得好处?你等着瞧,你的下场迟早比我还惨!” “你可以昧着良心说没听到珍珍让我这样害姜宴,那你解释一下,你每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昨晚咋会那时候跳起来叫醒村子里人,还会知道破庙那边出事了?” 可见,昨晚的事是苏珍珍谋划,专门针对她的行动。 可为什么后面会演变成那样呢? 姜宴发现罗会计也跟她一样心事重重,眼睛看着狗咬狗的两人,心绪已不知到哪去了,而且脸上明显有泪痕。 一见她来站起打招呼:“姜知青来了?正好,我有事挨你说。” 领着她走出村公所,罗会计低声道:“陈同志一大早就打电话来,说卫生所的事可以办了,要你今天必须去镇上拿批文,这里我走不开,我让老马赶牛车送你去。” 附近几个村子都没爸妈,姜宴对办卫生所的事也没那么热心了,点点头:“是村长出什么事了吗?” 只有罗标的事,罗会计才会哭。 “没事。”罗会计避开姜宴目光,“你快走吧,前不久镇子那边下暴雨,也不知路有没有被冲断,冲断还得绕道走。”说着他就要转回。 姜宴忙拉住:“你打算怎么处理史红梅的事?好奇怪啊,昨晚她和马大强跑去破庙那乱来,就不怕住在破庙里的下放分子看到?今天你不叫下放分子来村公所问问吗?” “谁知道呢?”罗会计心思明显不在这,“不用问谁,我已经问过村长了,他叫我把史红梅交给公安。你快走吧。” 罗会计又要走,姜宴只得直接问:“我今天去破庙看,下放分子不见了,他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罗会计有些吃惊地看着姜宴。 如果不是之前有交情,姜宴能肯定对方会反问:“咦,下放分子在不在关你什么事?” 还好,罗会计抓抓后脑,只是有些无奈:“等我问问再来告诉你。” 可见他根本没想起这茬。 更可见下放分子命比草贱,想起来斗一下跟玩一样,想不起暴尸荒野都没人管。 “谢谢罗会计。” 第45章 坏丫头是哪根筋搭错了 姜宴心里跟针扎似的。 霍英有一身本领,谁都别想害他,不见了难说是想通了离开,好事一桩。 可爸妈手无敷鸡之力,如果也遇到类似的事怎么办?必须尽快找到啊。 到镇上也好,陈同志知道的人再怎么都会比勐罕坡的多,尽量跟他套近乎,也许能打听到爸妈的消息。 听到她要去镇上,知青们让她带的几乎都是盐巴,村民们托马大叔带的也是盐巴。 她和马大叔到镇上时已是下午,陈同志站在镇子口,搓着两手走来走去,见到他们飞跑过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还好还好,吃过饭没有,没吃我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 办卫生所应该是她急,怎么看着陈同志比她还急? 但姜宴也说不出哪不对劲,忙道:“谢谢陈同志,我们在路上已经吃过干粮了,您如果还没吃,我们等着您吃完再去拿批文。” “我也吃过了。”陈同志嘴角一抽一抽地表示自己在笑,“批文不在你之前去的那里拿,走,我带你去另外一处办公地点拿。” 姜宴也没多想,马大叔仍在镇子口看着牛车,她跟着陈同志走,走着走着姜宴就觉不对劲:“陈同志,办公地点不都设在城镇中心,怎么你带着我走来一条小巷子里了?” 陈同志眼神闪烁:“你说得对,办公地点都设在中心,我只是带你走一条近路去那里。” 越走越深,一个路人都看不到,姜宴停住脚步:“陈同志,你朝这边走吧,我想起我有点事要去办,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她转身要走,不,是跑,后背被人一把按住,陈同志声音响起:“对不起了小姑娘,我也没办法。” 随即后脑被重重一击。 姜宴是被冷水泼醒的,发现自己双手反剪躺在地上,一睁眼就看到陈同志对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点头哈腰: “黎叔,就是这个小姑娘说那个梅瓶是假的,人我已经带来给你了,你能不能放了我儿子?什么钱我都不要了。” 男人精瘦,头上裹着黑色包头,脚底一双拖鞋,正在点水烟筒上的烟,朝姜宴瞟一眼,发出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咯人: “你以为你随便找个人来,老子就能放过你?你什么钱都不要了,能抵得过老子卖假货的名声遍地传?” “她真的懂古董啊。”陈同志要哭了,后背已被人按住,“黎叔,这东西和这丫头怎么处理?” 黎叔如同在吩咐杀只鸡来吃:“这东西埋了,死丫头和他儿子麻袋装好,今晚运过河去卖了。” 陈同志要挣扎想叫,被人一拳打晕。 眼看着有人拿着麻袋朝自己走来,姜宴浑身发抖。 这些人不是勐罕坡村民可比,真正穷凶极恶的歹徒,也就是这里传说中的坏人。 运过河就是运出边境卖掉,她再难逃出生天。 好不容易重生就要在此结束吗? 爸妈怎么办? 还有霍英这个“下放分子”到底是生气离开她了,还是也遇到了什么不测?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某个下放分子穿着和这群坏人同款的衣服,和着几个人正在打包瓶瓶罐罐,瞟眼看着她,恨自己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这个坏丫头?又下定决心: 只有在坏丫头最危险的时候救她,她才会感激,才知道人间险恶,才会投入他的怀抱。 所以让坏丫头受点罪吧,心疼也只能忍着了。 麻袋刚要朝姜宴头上套,外面传来“邦邦”敲门声。 套麻袋的人手一僵,老太爷一样吸着水烟筒的黎叔也呼的站起。 姜宴看得惊心:能让黎叔怕成这样的人,只会是比他更凶毒的人。 “还愣着干什么?”黎叔放下水烟筒,忙不跌地朝手下挥手,“快跟我去迎接白爷!” “是是。”众人一窝蜂跟着去,包括某个人,谁都不把姜宴放眼里,根本不担心她会跑。 姜宴挣扎着站起,她看到桌上放着一把匕首,赶快割断绳子她还有逃跑的机会。 刚站起身,就见黎叔等人倒退着回屋,前面是...... 姜宴倒吸口冷气不敢再动. 是黑洞洞的枪口啊. 紧接着握枪的人出现,一看就是缅邦人,黑瘦矮小,有的看着就是孩子,却个个都像追魂索命的恶鬼。 他们簇拥着一个黎叔长相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说的也是本地土话:“姓黎的,你他玛竟敢拿假货给老子,港城那边说了,以后凡老子的货他一律不收!” 他示意小弟:“把他的破烂还给他!” 一个小弟将一个麻袋丢到黎叔脚下,叮铃硄啷袋口散开,露出一样鸟形物件。 “你自己说,老子这损失你怎么赔?” 黎叔吓得抖三抖。 以后的货一律不收?白爷的财路断了,这损失怎么赔? 只有拿命赔了。 可他不想死啊。 忽听一声克制不住的惊叫:“小心,别摔坏了。” 声音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实在尖锐,所有人呼地朝姜宴看过来,黑洞洞的枪口也全部转而对准她。 霍英一手心冷汗。 坏丫头是哪根筋搭错了? 擒贼先擒王,他虽然已做好一招制住匪首的准备。 可人杂子弹无眼,更可怕的是白爷带来的小孩兵,是那边的孤儿,从小养着,每天教的做的只有杀人,如同杀人机器,死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家常便饭。 要保坏丫头周全只怕难了。 姜宴也后悔得要命。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了。 “闭嘴不准乱说话!”已有人过来按住姜宴,可她必须说:“这件古董很珍贵,你不要有的是人要,不要摔坏了。” 霍英嘴微张。 坏丫头懂古董? 她不是筋搭错了,她是脑子出问题了。 白爷的表情由莫名其妙转为恼羞成怒,去抢旁边手下的枪:“他玛的找死!” 黎叔也在旁边帮腔:“白爷一枪崩了她!” 白爷崩了人也许气就消了,却不想枪口突然对准他的脑袋:“你竟敢教个黄毛丫头来呛老子!” 第46章 她对他还隐瞒了多少 黎叔的黑脸变白,双手呈投降状:“白爷,她乱说乱讲不关我的事,这丫头不过是我们要拿过河卖的。” 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姜宴也只能咬牙接着说:“西汉时期的青铜灯具上到公卿,下到平民都有,但这种雁足灯只有皇家才能有。” “你看它的造型起伏之势多优美,皇家的庄重大气展现无遗,细节处连前面三爪较长,后小爪隐后也都刻画到位了。” “这是需要时间精工制作打磨才能有的效果,不是现代技术能超越的,绝对值钱,不信你看它的底座,是不是刻有文字?” 白爷听得一愣一愣的。 绝对值钱? 那就看看吧,不行再杀也不费事。 他歪歪头,立即有小弟跑去捡起物件拿过来,转过底部给他看。 白爷骂:“你拿给老子看,老子能知道它写的是什么?”拿枪的手朝姜宴比比,“给她看。” 姜宴一看不禁惊呼:“这是中宫皇后才能有的灯,我敢说全世界只有这一盏!” “你怎么不说这是王母娘娘才能的?”白爷将信将疑,“你不就是欺负老子看不懂这种字?” 姜宴道:“有没有灯油灯芯?” 黎叔已经听愣了,惊醒忙道:“有有。” 已有人将捆住姜宴双手的绳子解开,她活动一下手腕,从小弟手里接过雁足灯,小心放在一张桌子上。 又把灯芯分成三段放在雁嘴叼着的盘子里,缓缓倒入灯油,划着火柴点燃三簇火。 黎叔忍不住叫:“比我们晚上烧三盏煤油灯都亮,而且火苗都不晃,啊呀,几千年前的东西咋做得这样好呢?” 火苗在姜宴眼中跳动:“当然,它是真正的好东西,有古人的大智慧,也就是现在所说的科学原理在里面。” “亮个狗屁!”白爷拿枪的手在黎叔头上敲了一下,“能有电灯亮?” 黎叔被敲得生疼,却只敢“嘿嘿”笑两声。 姜宴拿起旁边一把小剪刀,将灯芯剪了。 灯火灭,白爷不禁奇怪:“我看你倒的灯油不少,怎么油这就没了?还科学呢,这也太费油了。” 姜宴微微一笑,将雁足灯朝前倾,就见从雁嘴里缓缓流出灯油到托盘上。 白爷“唔”了一声:“刚才我没看你把灯油朝它嘴里倒啊?” 姜宴指着雁嘴夹托盘处:“刚才我倒的灯油多,多余部分会自动流入大雁肚子里,还有这些烧剩的灯油,等冷却后也会慢慢流进去,要用时倒出来,一点不浪费。” 白爷嘴张着,黎叔察言观色忙又凑上前:“这都不叫科学,什么才叫科学?这玩意是真的珍贵得很呢,唉哟!” 不出意外又挨一枪托,白爷骂:“如果是真的,又这么珍贵,港城那边的人为什么说是假的?难道天底下只有这小丫头懂行?” 是这理,黎叔又缩回头,姜宴思索着:“请问,你跟港城那边的人要价多少?” 白爷眼睛转转:“我就只要了一万。” 黎叔等人瞪圆眼睛。 就只要一万?他玛的一万块是天文数字好不好? 姜宴摇摇头:“你喊价只怕不会低于十万。” 黎叔等人彻底震惊,白爷嘴张半天,含糊道:“漫天要价,就得还钱嘛,最后我说一万人家都不要。” 姜宴一笑也不揭穿:“你不能这么急,也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放出消息去,有其他买家看上这个了,你看他来不来找你?” “......我试试看。” 白爷语气已不知不觉温和下来,却像极了一只突然说人话的豺狼,“姑娘,跟我走,我保你吃香喝辣,想啥是啥,不用再在这种鬼地方受苦了。” 黎叔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白爷把能人带走,还是会射杀他们。 姜宴心沉到谷底。 什么吃香喝辣?那是跟着去刀口舔血,等没利用价值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又怎么救挚爱的爸妈? 不能救爸妈,她重生的意义何在? 姜宴坦然道:“白爷,你知道的,古人喜爱的吉祥动物有凤凰有苍龙,但汉代皇家为什么选择大雁做出这盏灯?” “因为大雁是忠诚和信义的象征,人无义无信与畜生有何区别?我在这里虽然苦,但和亲人在一起,苦也是甜。” 霍英早听愣了。 坏丫头是真的懂品鉴文物啊。 她对他还隐瞒了多少? 在这里和亲人在一起?坏丫头已和养父母划断关系,远离猪狗不如的亲妈继父,把继姐送进班房,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亲人? 莫非,她已经认出他了? “你如果强行把我带走,让我远离我的亲人,那你不如现在一枪崩了我。” 霍英激凌凌打了个寒战,白爷已一抬手枪口对准姜宴眉心:“他玛的你真以为老子不敢崩你?” 姜宴明白,这下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她! 可她不后悔那样说。 一天天看着养父母惨死的时间逼近,她却连他们在哪都不知道。 死,也许是她夜夜焦心的解脱,更是上天让她重生,她却不能救下养父母的处罚! 姜宴眼睁睁看着对方,就像上一世,她眼睁睁地朝高楼下跳! 时间如同静止一般,所有人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白爷突然撤了手,一面朝后退,一面拿手点着姜宴:“好,我按你说的做,如果这东西卖不了大价钱,老子会来把你一家端了!” 呼啦啦,白爷领着人走了。 屋子里的人仍处于呆滞状态。 半晌黎叔深深呼吸:“姑娘,请坐,请问你贵姓?” 姜宴回过神,强撑着才没一屁股坐地上,坐到小弟搬来的藤椅上,虚脱一般道:“姓姜。” “姜妹妹,今天的事对不起了。”黎叔叫人拿来一百块,“那个灯我卖给姓白的一千块,按规矩要给百分之十的鉴定费。” 姜宴有些愣,黎叔将钱朝她手里塞,“你虽然是女人家,年纪又这么小,但行事是我们这些大男人都自愧不如啊,以后我们的东西还要请你把关,这钱请收下吧。” 姜宴想了想,站起身:“黎叔,请借一步说话。” 第47章 只能朝他伤口上撒盐了 两人走进一间屋,姜宴关上门低声道:“这些钱我能不能请您帮我找两个人?他们被下放到南省了。” “是你的亲人对不对?” 两行眼泪流下来,姜宴哽咽了,用力点点头:“是。” 黎叔老辣阴狠的目光早变温和,此刻眼中更有泪光点点:“妹妹,钱你收着,人,我保证给你找着,你说说他们叫什么名字?” 姜宴擦去眼泪:“姜知衍,杜予宁。” 但她还是不收钱:“您能不能把陈同志和他儿子放了?也是因为我惹的事。” 黎叔脸色变了变,大有你这个人也太顺杆子爬了的意思。 但最终还是点点头:“行吧。” 陈同志被姜宴拍醒时,还以为他们一起来到阴曹地府,见到儿子才慢慢相信自己还活着,路也不会走了,不是他儿子扶着,他连爬都爬不出黎叔家。 姜宴独自朝巷子外走,突然站住转过身,道:“你们不用再跟着了。” 黎叔让人送她,她说不需要,是不是派人暗中跟着她? 不远处,一个男人慢慢出现在她视线中。 姜宴呆住,各种表情在她脸上走马灯一样闪过,最后是傲慢无礼,下巴微抬嘲笑:“怎么,又跟踪我?” 以此掩饰内心的心惊肉跳! 这个男人无论穿什么在任何地方出现,都是与众不同的。 她现在回忆,在黎叔那她其实看到过他,只不过因为当时太恐惧,没精力多想。 还好黎叔那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还好白爷出现一片混乱,要不然黎叔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个异类? 她知道,异类是来救她的。 可无论黎叔还是白爷,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又人多势众,他就算能救她,也未必可以全身而退。 她当时还担心自己死了救不了爸妈,没想到身边就有一个人,随时可能为她而死! 那个人现在缓缓朝她逆光走来,周身镶了一道金边,他的声音响起,胜过世上任何佛语圣言:“以后不许再和这些人打交道,我会......” 姜宴的声音像冰渣:“我允许你跟史红梅打交道。” 那晚的事很多细节她想不明白,但她能肯定一件事,霍英突然从破庙消失,只会因为生她的气。 那么,很可能误会史红梅是她故意送去的。 现在,只能朝他伤口上撒盐了。 果然,男人一下站住,声音停了,整个人也僵了:“不会的,你不会那样做,当中肯定有误会。” “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吧。”姜宴的眼神极其不屑,“反正我活这么大,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死皮白赖,无论怎么骂,都跟着不放的,” 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不是因为霍英眼中喷出的怒火,而是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说不出那个字眼:狗! 可他又怎么体会不出她会说什么? 男人转身就走。 姜宴也立即转身,走得一步比一步快,最后跑了起来。 她怕自己慢下来,会转回去追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原谅,然后把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姜宴来到镇子口,马大叔在牛车旁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到她立即小跑迎上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批文拿到没有?盐巴买到没有?” “批文拿到也没用。”姜宴勉强笑笑,“外面来镇上的路被泥石流冲断了,大半年才能修好,什么药品都拿不到,供销社的盐巴已经断供了。” 无功而返勐罕坡,大家听说她没买到盐巴越发急:“这盐不吃人没力气干活,马上要秋收这可怎么办?” “何止没力气干活,还容易得大脖子病,村长回来了,也不知他能不能想想办法找点盐来?” 罗标回来了?姜宴忙跑到罗家,果然看到罗标,人更黑更瘦,双颊都凹了下去,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朝她笑:“妹妹来了?” 亲自拿了凳子来,“坐,金花,快拿炒瓜子来。” 姜宴坐不下去,她看到罗家所有人都在抹眼泪:“村长,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金哥怎么了?” “金哥好好的,到省城也找着能做手术的专家了。”罗标接过杨金花端来的小筛子,“妹妹快坐下吃,才炒的,香。” 蹲在一边墙角的罗会计抹掉眼泪,站起来道:“叔叔,你还是挨妹妹说实话吧,她是金哥的福星,或许会有办法?” “不要说了。”罗标一眼瞪过去,警告意味十足。 罗会计立即蹲回墙角去。 杨金花却忍不住了:“大侄子说得对,妹妹是我家金哥的福星,只是挨她说说会怎么了?” 她一把推开丈夫要阻止她的手,“妹妹,能给金哥做手术的专家是找到了,可前前后后的医药费加起来要一千块。” “一千块啊,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罗标在外没日没夜给人盖房子也才挣了二十八块,全家翻箱底只凑得出两百块......” 杨金花拿起衣角擦眼泪,“可医生说,金哥如果不及时把那个疖子做掉,营养吸收不了,各种病都会来,以后想做都来不及了。” 这就是罗会计那天哭的原因了。 姜宴朝外走:“你们等我一下。” 等她再回来,手里多了个小布包:“做手术需要一千块,还有孩子大人吃住都需要钱,这里有一千一百块,你们明天赶快去镇上汇款。” 露富,在任何时候都危险。 更别说在这个时代。 姜宴揣着这么多钱一路颠簸到勐罕坡,不被人发现已经够难了,没想到住进知青点更难。 宿舍就那么点大,每个人的行李就那几样,多个水瓶都会引人议论,每个月谁收的汇款多,谁就是被借钱的重点对象。 又是睡大通铺,一百多张大团结藏在被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摸到,随时揣在身上干活又怕掉出来,藏在野外更不可取,存到镇储蓄所也得保管存折。 姜宴初心是找到爸妈,立即将钱用在他们身上。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爸妈杳无音讯,这么多钱拿着就像拿着个定时炸弹。 不如用在金哥身上,一是她真心疼爱这孩子,二是黎叔后续肯定会来找她鉴定东西,有源源不断的钱拿,不用担心找到爸妈后没钱让他们生活好。 第48章 现在就看看杨金花是什么态度了 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 罗标站起打破沉寂,态度坚决:“妹妹快把钱收起来,我们不可能拿你的钱。” 杨金花捂着嘴,眼泪刷刷地流:“妹妹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了,快收起来,我们不可能要的。” 罗会计又站起来了,有些呆呆的:“你每天都吃杂粮,每个月就你没汇款,听史红梅说,你爹妈早就不要你了......” “咋可能有这么多钱呢?有这么多钱,你咋不像苏珍珍那样,天天吃红肠呢?” 他媳妇也大滴大滴流眼泪,给丈夫一脚:“你给我闭嘴!” 姜宴神情严肃:“村长,我不是拿钱给你,我是借钱给金哥治病,你们以后还我就是了,难道一千块钱,你家一辈子都还不出来?” “现在推来推去耽误了孩子的病情,那就是你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过错了。” 罗标眼眶红了,嘴角不停抽搐,双手接过钱,就像捧着天降圣物,千言万语只归为一句实在话:“我给你写借条。” 姜宴忙摆手:“我愿意借钱给您,是因为我绝对相信您的人品,借条不用写了。” 保管这么多钱的借条照样是件麻烦事。 姜宴走出罗家,只感觉一身轻。 她用定时炸弹做了件善事,所以,上天一定会让黎叔帮她找到爸妈。 希望上天也会保佑那个男人,甩掉她的这个定时炸弹,从此人生顺风顺水。 罗家,罗标收拾着行装:“我明天先去镇上汇款,然后看能不能绕路去县里?给大家带盐巴回来,顺路也到处访访有没有盖房子的活?妹妹的钱能还一点是一点。” 罗会计点点头:“叔你只管放心去。” 罗标一声打断:“放心个屁!不是我打电话回来说,你会送史红梅去派出所?马大强家两口子就只有朝死里整,被他们几滴猫尿你就手软,让妹妹受了多少气?” “对不起叔。”罗会计低下头抹眼泪。 杨金花看不下去:“大侄子就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不是你要出去挣钱,他会赶鸭子上架?再说马大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收拾得下来的。” “要怪就怪那个苏珍珍,小小年纪心咋能毒成这样?这些针对妹妹的事,我敢肯定都是她在背后唆使的!可她叔叔又打了几次电话来说要照顾,就算你在也搞不定。” 罗标静静听着,放下手里衣服坐到椅子上,沉默半晌,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也能让他们狗咬狗!金花,你明天上工跟大家好好吹牛......” 女人们上工一得空就喜欢聚在一起聊东家长西家短,这天也一样。 就马大强媳妇跑到众人背后缩着,就怕大家又问她男人和史红梅的事,诸如:“那天人人都看到了,你男人在史知青身上攒劲得很,他在你身上有没有这样攒劲过?” “史知青要是怀了你老马家的种,生下来你养不养?不养你就太过分了,大人造孽,关孩子什么事?” 躲起来就能听不一样的话:“金花,是不是苏知青要搬回你家住?她挨你说了没有?” 马大强媳妇身体仍躬成一坨,巴不得成块泥巴谁也看不到她,耳朵却瞬间竖直。 没完成任务,苏小婆娘天天嚷着要走,一点不体谅在破庙发生了那档子事,他男人作为受害者,也遭受了最痛的处罚:扣工分。 而且在完成历次任务过程中,她和马大强都受了伤,挣扎着残躯能挣几个工分? 小婆娘这时候走,没了红肠,没了每月十五块的生活费,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吗? 但他们仍心存侥幸:小婆娘上次是被罗家撵出来的,也不是她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现在就看看杨金花是什么态度了? 杨金花正跟人说其他,听问随口答:“昨天就挨我说了,但她之前住的地方我们收拾出来要给老二当婚房,得重新腾房间,只有请她等几天了。” 马大强媳妇心一沉,有人已嘻嘻笑:“不是说她上次在你家甩脸子,村长都说再不准她踏进你家门?怎么现在又同意她回来了?” 杨金花呵一声:“她何止甩脸子?吃不顺心直接摔筷子。是她自己觉得我们侍候不好要走的,我家老罗可不敢说那话。” “啧啧,你家老罗什么话不敢说?还有你金花,可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侍候人的主!” 杨金花笑起来:“你说的没错,只是你想想,除了她,还有谁能红肠、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见天拿出来?” “对啊!”有人一拍大腿,“每月还有十五块钱生活费,她爸妈还能把家里孩子弄去吃商品粮,别说甩脸子摔筷子,就是打我,我也愿意。” 马大强媳妇也想拍大腿。 对,没这些好处,她怎么可能忍得了,那小婆娘比毛房还臭万倍的烂脾气? “不就是这理?”杨金花拍拍手,“等着她这次回来我家,我会吸取上次教训好好侍候,保管她再不会走了。” 马大强媳妇气得想把手里铲子丢了,又听有人道:“那也不一定,我听苏知青自己说,她打小家里就有保姆,你难道还能做得比保姆好?” 杨金花不禁叹气:“你说的也是。” 有人支招:“嗨,想留住她,也不一定要你侍候好她,换个人嘛,比如说你家老二,嘿嘿,等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怎么走?” 马大强媳妇嘴一撇。 呵,跟她想法一样的人多着呢。 杨金花笑起来:“别逗了,我家老二说着对象了,就算没说着,也不敢干那事,不说别的,你们想想苏知青的爹妈,那能是普通人吗?” “别的女人做成熟饭只能认命,她爹妈肯定能把对方以流氓罪送去蹲班房,遇到严打吃枪子都有可能,然后把女儿带回家,与这隔着天远地远,谁知道她是熟饭?” 马大强媳妇叹口气。 唉,就是这样,否则他们早叫三旺去做成熟饭了。 觉得无聊正想走开去上毛房,忽听有人低笑:“那也不一定?就看怎么做这熟饭了,你看那天在破庙,人人都说是史红梅做了马大强的熟饭,她才是女流氓,我看未必。” 第49章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马大强媳妇一下站定。 “但明面上就是史红梅缠着马大强,如果,我是说如果,苏知青明面上也被人这样看,到时要蹲班房的是她,遇到严打照样吃枪子,她爹妈想让她活命,还能不让她嫁给对方?” 对啊,马大强媳妇都想拍手了,好不容易等到下工,跑回去跟马大强如此一说。 马大强自从受到史红梅对其心灵的一万点暴击,就躺在床上不敢出门,闻言满血复活,和老婆如过命兄弟一样双手紧握在一起:“好,就这样干!” 农具保管室,苏珍珍伸着脖子朝外看。 她实在不愿再回马大强那个家住了,感觉那家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可她又抹不下这个脸面,今天让姚青松去问杨金花,她还能不能回罗家住?并保证不会再不小心踢到那个小屁孩了。 瞧她多诚恳地改过自新啊。 不过就是问一句话要多久? 怎么到现在还见不到姚青松来向她复命? 越想心里越急,苏珍珍狠狠跺了一下脚,走出保管室,等在知青下工的路上。 好不容易看到下工的知青,却没有姚青松的影子,忙拉住一个老实巴交的男知青问。 男知青很奇怪:“咦,他没跟你说?今天他和村长一路,坐牛车去镇上了,好像是去取家里汇款。” “他家能有什么汇款?” 苏珍珍气得一甩手,转身就走,后面有人骂,“瞧她那样,你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也没精力理,心里只骂该死的姚青松,竟敢不听她的话擅自行动。 怪不得昨天就觉得他不对劲,老把一张看着像汇款单的纸拿出来看,她说给她看看又百般狡辩不给看。 只怕是拿到她三千块的汇款单,找个女知青去冒领了。 就不怕她去派出所报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或许是这几天他总不能让她开心,他想给她一个惊喜呢? 带着这样复杂心情,苏珍珍跑到村东头,对着远方翘首以盼。 等到肚子咕咕叫,苏珍珍又是狠跺脚,又是嘀嘀咕咕骂,终于看到牛车出现,姚青松果然坐在上面。 苏珍珍拔腿朝那边跑,又急刹一样停住。 呵,搞得好像她苏大小姐还要去迎接他似的。 他又不是霍英哥! 苏珍珍双手抱胸,下巴昂着,等着牛车停下,姚青松只要朝她看一眼,她马上转身走人,他敢不舔狗一样追上来哄她? 然,牛车停到面前,姚青松跟瞎了一样没看她一眼,和马大叔告别后,拎着一小化肥袋朝村里走。 她看到了,化肥袋里好像有袋装盐巴。 她到农村插队,什么都想到带了,就没带盐巴,万万没想到还有闹盐巴荒的一天。 本着能屈能伸的精神,苏珍珍追上去:“喂,姓姚的,姚青松,你给我站住,我有话问你!” 男人就是不站,抬着脑袋朝前走。 苏珍珍竟然有些追不上,一跺脚骂起来:“你再不站住,我这就打电话去派出所报案,你偷了我的汇款单,拿到邮局冒领贪污我的钱,三千块,自己算算够坐几年牢了?” 姚青松突地站住,扭过头。 苏珍珍心一沉。 对方看白痴的眼神是她从没见过的。 虽觉不对劲,但她岂能忍?到面前刚要指着鼻子骂,一张单子甩在她脸上:“好好看看,这是谁的汇款单?” “当然是我爸妈给我的汇款单!”苏珍珍一把抢过单子,上面收款人的名字深深刺痛了她高贵的心灵:姚青松! 对方竟不顾及她感受,一把要将汇款单抢回去。 苏珍珍呼地将汇款单背到身后,瞪大眼睛,唬着脸,“就算收款人的名字是你,但钱肯定是我爸妈寄来的,不想我麻烦,让你代收罢了。” 平常她只要一摆这造型,发出这样严厉的声音,姚青松都会害怕,然后妥协。 然这次,男人只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看备注。” “有什么好看的?是我爸妈寄的钱就是我的。” 说是这样说,可苏珍珍还是拿过汇款单看备注,再次强烈刺痛她高贵的心灵。 备注汇款人的名字是姚青松他妈。 苏珍珍茫然了:“我不信我不信。” 姚青松一把抢过汇款单:“不信不会打电话回家问问?” 其实他当时收到汇款单也不敢相信,到镇上跟爸妈打电话确认后才敢去取钱,由此知道了,姓苏的爸妈倒台,苏爷爷严令不准任何人特殊照顾贱人。 他钱在手,从此不需要再看贱人的脸色了,痛快!痛快! 姚青松背影消失很久,苏珍珍才勉强回过神,拔腿就朝村公所跑。 “罗会计,你快点打开电话,我要打给我爸妈!” 村公所的电话用个木匣子锁着,钥匙以前罗标拿着,现在罗会计拿着,但对她的脸色都是一样黑:“你要打给你爸妈,用你家电话打就行,跑来老子面前嚷什么?” 苏珍珍愣半天,这才意识到没有姚青松等人做挡箭牌,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说话:“罗会计,我有急事,麻烦你给我打一下电话。” “谁没有急事?有急事就来打公家的电话,打坏了你负责还是我负责?” 苏珍珍眼眶里泪珠滚来滚去。 感觉现在的人真是坏透了,这么点小事都要为难她? 但这么点小事她能处理的办法只有一个:“那,那我出钱打行不行?” 钱?罗会计眼球骨碌碌转:“别动不动就拿钱说事,有钱了不起啊?打一次一块钱,超过一分钟钱另算。” 他完全是漫天要价,就等着对方落地还钱。 “好!”苏珍珍哪里知道打电话的行情?在她的认知中,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把罗会计惊得不断自省:这都可以? 电话打通,苏珍珍确认爸妈的确没寄钱来给她,哦不对,是没钱寄给她,对着电话大哭大闹一通,苏父苏母对着电话都想给她跪下了。 然这还没完,等苏珍珍擦着眼泪放下电话,一只长着老茧的手伸到她眼前晃三晃:“三十八块钱,拿来!” 第50章 你开动脑筋自己想想啦 苏珍珍奇怪到忘记哭:“我为什么要拿三十八块钱给你?” 罗会计老大的不耐烦:“你打电话前我已经跟你说得清清楚楚,打一次公家的电话一块钱,超过一分钟另算。” “你自己有手表,你说说你打了多少分钟?我还是给你打了八折才三十八块,全价你得拿,” 罗会计在算盘上霹雳吧啦一通打,“你得拿四十七块五毛!” “你太过分了!”苏珍珍气得想打人,“你就不怕我告我叔叔,他就管着你们村!” “我好怕。”罗会计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你要不要现在打电话给你叔叔?一次一分钟一块钱,超过一分钟另算,别想老子再给你打八折了。” 苏珍珍哭着丢下三十八块钱跑出村公所,罗会计这时候才敢相信是真的,美滋滋地拿了钱到知青点,单独叫出姜宴:“这是村长让我先还你的三十八块钱。” 姜宴坚决不收:“金哥手术还没做,还得要多少钱谁都说不清,你这个时候还钱,我收着心里不安。” “知道了。”罗会计抹了一把泪,拿着钱去找杨金花了。 姜宴走回知青小院,就看到穿得簇然一新的姚青松,头发还用菜油梳成了大背头,脚下也是一双新皮鞋。 男女知青围绕着:“青松,你真是整个勐罕坡最帅的男人了,借我十块钱吧。” “青松,以后有啥事叫一声就行了,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只借五块钱。” 姚青松一向低调,这次摆出了大爷姿态,有钱没钱底气就不同了: “十块钱?亏你张得了口借,不过也行,从明天开始一个月,上工分给我的活你帮我干,工分还是我的,借五块得干半个月。” “姚青松你他玛,我又不是借了不还,你不要太小气了,我看你手里这块梅红色确良布就不止五块钱,你要送给谁啊?” “当然是送给我!” 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姜宴还没来得及回头,后背就被苏珍珍撞了一下,女人还挑衅地朝她横一眼,径直走到姚青松面前,手朝布料伸,“今天的事,我原谅你了。” 苏珍珍从村公所跑回马家,那夫妻殷勤招呼她吃饭喝鸡汤:“快喝,多喝点!” 可他们却不喝一口,连那个从来猪一样抢东西吃的马三旺,流着口水都不伸筷子夹鸡肉,只看着她笑:”喝啊,怎么不喝呢?” 苏珍珍只是被宠坏了,又不是傻,往酒里掺牲口药的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哪里敢喝?又哪里还敢独自在马家呆着。 忙跑到知青点,还是叫着姚青松跟她一块吧。 “谁要你原谅?”姚青松将布料背到身后,正眼不看苏珍珍。 他早知道知青们在背后议论他是苏珍珍的舔狗,现在终于能向大家证明:他不是,相反是这贱人要舔他! “姚青松你怎么敢?”苏珍珍气得跺脚,“你忘记你跟我说过,我是你一生的可望而不可及?机会我只给你现在这一次,快把布料拿给我!” 她什么好布料没见过?只不过此时此刻,姚青松手上这块布料给她,就代表他向她服软了。 姚青松跟没听到一样,径直走到姜宴面前。 姜宴浑身戒备。 这东西是不是也要效仿苏珍珍,路过时撞她一下? 他敢撞她就狠踩他穿了新皮鞋的脚! 却不想,男人在她面前停住,将布料递向她:“姜知青,从没见你穿过红色,你穿红色一定漂亮,拿去做衣服吧,路断了,供销社没你合适穿的皮鞋,等有,我给你买。” 别说姜宴一脸莫名,连苏珍珍都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 姚青松不是一直最最讨厌这女人吗? 是不是上次开水不止把他脸皮烫烂,连脑子都烫坏了,把死丫头看成她了? 众知青也奇怪:“老姚,眼睛有问题就戴眼镜,她是姜宴,就是你说的全知青点最丑的女人,怎么还想得到她穿红色漂亮?” “对不起姜知青。”姚青松有点不好意思,“我那样说是想引起你的注意,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知青,不,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你给我过来!”苏珍珍一把将姚青松扯过去,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不是说我是天边的月亮,再没女人有我这般高贵美丽,怎么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她是最好看的女人?” 男人两眼朝天:“谁听见我说过你那些了?” 苏珍珍牙齿磨得的的响:“你,你背着人单独对我说,谁能听到?” 知青笑起来:“他说你高贵美丽是背着人说,说姜宴好看是当着所有人说,你开动脑筋自己想想啦,他到底觉得谁好看?” 苏珍珍的脸绿了:“姚青松,你这个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卑鄙无耻的东西,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爸妈?赶快向我认错,或许我还能原谅你。” 现在已经不是她好不好看的问题了,是她已经孤立无援,姚青松再差,也比姓马的那一家子强些。 姚青松又以从未有过的蔑视眼神睨着她:“我提醒过你,打电话回去跟你爸妈确认,怎么,还没打?那么还是,打电话的地方都找不到?” 见她呆呆的,男人又朝天翻个白眼,“算了,看在你死皮赖脸巴结我的份上,我告诉你吧,你爸已经调去......” “闭嘴!”苏珍珍大吼一声,哭着跑了。 被人知道爸妈的好工作没了,就如她底裤被扒,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众人面前显摆? 苏珍珍遇事就把爸妈抬出来压人,在众知青心中她爸妈高不可攀,现在被拉下马啦?不免兴奋好奇:“姚青松,她爸妈到底什么了?也啥事了?你快说啊?” “她爸妈怎么了关我什么事?”姚青松嘻嘻哈哈,他不是没脑子的人,毕竟苏爷爷还在,不能把事情做绝,“我现在,不,我从来只关心姜知青的事。” 他再次把那块布料递向姜宴,眼神那叫一个深情款款:“拿着吧,勐罕坡没有好裁缝,要不我明天陪你去镇上裁衣服?” 第51章 心灵遭受灭顶式打击 姜宴到现在都持怀疑态度。 这东西和苏珍珍在她面前演戏,又想设什么圈套? 不过,她见的圈套还少吗? “不用了。”姜宴微低头,绕开男人朝女知青宿舍走。 她所有精力都要用在找爸妈,没必要浪费在这种小人身上。 “宴宴别这样嘛。”姚青松又跑上前来拦住她,“你不喜欢红色,等着我拿去供销社换成其他花口,一起去吧,明天镇上刚好有电影......” 完全是一副已经跟姜宴处对象的口气。 “姚青松!”姜宴站定,正正看着对方,“你是不是觉得,女人怕缠,只要缠上就跟你有关系了?” “没有嘛,”男人巴眨着眼睛,自以为像只纯洁的狐狸,“我是真心喜欢你,相信你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却不知在姜宴眼里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我没感觉,只苏珍珍有感觉。一起来勐罕坡的知青都看到了,一路上你为讨好苏珍珍,帮她拿东西,脑袋上都顶着她的洗脸盆。” “为给她抢牛车上的好座位,你故意伸长两条腿,不让别的知青坐下。” “来到勐罕坡是所有人都看到,去山上上工那么累,回来时你都不忘采一把野菊花,跟所有人说是送给苏珍珍的。” “哪怕到了今天早上,有人问你去镇上做什么,你的回答都是给苏珍珍买东西。” 男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宴宴,你嫉妒了?” 姜宴不接这茬,“结果等你回来,对苏珍珍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你如果真是问心无愧,你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你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原因是什么?” 姚青松喉头滚动:“宴宴,我向你保证,我对你永远不会变。” 知青们对姜宴的话感同身受,七嘴八舌骂什么的都有: “姚青松,你才来勐罕坡连锄头都不知怎么拿,是我好声好气教你,结果现在,我只跟你借五块钱,等我家汇款一到就还你,你看看你是什么脸嘴?” “喂,姓姚的,少来这装深情不正面回答问题,不就是你手上有钱了,觉得自己可以当爷了,苏知青爸妈失势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才分分钟变脸?” “就是,以前手上没钱,肯定也是这样对苏知青保证,对她永远不变,才能去马家单独睡一张床,每天有红肠吃,偶尔她喝剩不要的麦乳精,你也能喝上两口。” “所以苏知青说你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卑鄙无耻,有什么错?” “还想对姜知青故技重施,是以为自己这张脸超有魅力呢?还是打量谁都跟苏知青一样是个二百五?” 姚青松那张跟得了白癜风似的脸竟然红得像猴子屁股,拿着布料逃也似的跑了。 其实他打算回知青点住的。 因为他心里有数,罗家不可能再让他或苏珍珍回去住。 他也不想回马去住,那家人和他是同类,面上说得跟朵花似的,背地里都在打鬼主意。 有钱在哪能住不好? 就回知青点住,只要出钱到位,不但农活有人帮,每个知青该做的挑水捡柴搞卫生都不用自己动手。 更重要的是离女神近,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 唉,他被苏珍珍虐得遍体麟伤的小心灵,太需要真爱来疗伤了。 却不想,心灵遭受灭顶式打击。 唉,早知道不要来惹姜宴了。 他心里千回百转,姜宴根本不当一回事,而那边苏珍珍还是只能回马家,一腔怒火总要有发泄处,把马大强一家骂得狗血淋头。 两口子就如杨金花说的那样,别说骂,就是打他们一顿,只要有红肠吃,有钱拿,无所谓。 但苏珍珍最后一句话让他们惊着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鸡汤里掺了什么想让我吃?我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什么东西你们不吃,别想让我吃,也别想让我再出生活费!” 等苏珍珍骂累去睡了,一家三口不敢点灯,摸黑围坐在一起商量,唯有眼睛闪着老鼠一样的光: “看来食物里掺牲口药这招不灵了,我看小婆娘这样子,就算不搬回罗标家住,也会搬到其他人家住,就是明后天的事了。” “心太毒了,就不想想她走了,我们的红肠没了,我们每个月的十五块钱没了,还有我儿子三旺吃商品粮的城镇户口也没了?” “既然她这样毒,那我们也只能以毒攻毒,牲口药喂不进去,难道她还能不怕老鼠?” 其实苏珍珍也没睡着,第二天天没亮就枯坐在床头,双眼无光看着窗外,外面越来越亮,她却有种乌云盖顶再难见到太阳的恐惧感。 门被拍响,马大强媳妇在外问:“苏知青,你醒了没,要不要吃早点了?” 还是和以往一样陪着小心,苏珍珍却吓得跳起来:“不,不吃了!” “咋不吃了呢?我熬了你最喜欢的小米粥啊。是不是被子薄昨晚冷到了?等着我给你换床厚一点的被子,怎么说都是入秋了,快出来吃吧。” 马大强媳妇嘘寒问暖个不停。 “姑奶奶吃不吃关你屁事!你该干嘛该干嘛去,再在这里啰嗦信不信姑奶奶抽你!” 苏珍珍只能拿出从前的蛮横,马大强媳妇的声音才消失。 苏珍珍虚脱般站起身,再喜欢喝小米粥也不敢去吃马家做的东西了。 可肚子咕咕叫,只能吃两块鸡蛋糕垫垫底。 打开柜子发现里面的食物所剩无几,慌忙找出妈妈给她缝制的布钱包,里面的零票中只混着两张大团结。 明明她昨早看不是这样的。 只有一种可能,马家开始偷她的东西,只怕是已经知道她爸妈失势了。 眼泪刷刷地流,苏珍珍死死捂着嘴不敢哭出来,脑袋里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今天必须打电话给爸妈,让他们叫镇上的叔叔今天就把她接到镇上去,这里再不能待了。 急忙数数钱,还好还有三十几块,够再打一次电话了。 忙把钱全部揣身上,剩下的食物全部打包,她今天只能在保管室等着叔叔来接她。 拎起东西又不停抹眼泪。 她是公主啊,怎么沦落到自己拎包了? 门一开,苏珍珍一声尖叫,手里包差点掉地上。 第52章 你就这样让我媳妇跑了 马大强一家子像老鼠一样盘踞在门两侧,身子缩着,脖子扬着,眼睛盯着她滴溜溜转。 苏珍珍外强中干吼:“你们想干什么?”只能像从前一样凶,才能镇住他们了。 马大强唬起脸回吼:“你才是想干什么?提着大包小包的,他玛的想去哪里?” 马大强媳妇忙把男人推到身后,朝着苏珍珍笑:“这不是等你吃早点吗?你昨天不是说,要你吃了我们才能吃?” 她昨天这样说过?苏珍珍脑袋里嗡嗡响:“你们去吃吧,我今早不想吃了。” 马大强又鼓起眼睛:“我们费了老大力,烧了多少柴做的早点,你说不想吃就不吃了?” “爸,你别这样凶珍珍嘛。”马三旺忙劝,“珍珍会害怕的。” 毕竟是自己未来媳妇,做姑娘时得哄,等领了结婚证再打就是了。 苏珍珍吼:“不准这样叫我!” 马大强够邋遢了,他儿子却比他更恶心。 他爸一嘴黄牙,那是长年不刷牙形成的,马三旺年纪轻轻却是一口黑牙,门牙还掉了一颗,张嘴就是一股臭气。 他爸吃饭吧唧嘴,马三旺吧唧着嘴还抠烂脚丫。 以前都是马大强媳妇把她那份饭菜端到她屋里她单独吃,现在不端了,说是没那么多碗分来分去,要不拿钱来他们去镇上买了碗再说。 她拿手指着叫:“让开,你们再不让开我就喊了!” 三个人不让,对着她阴笑。 你要喊就喊啊,你哪天不喊不叫骂我们?邻居耳朵都听起老茧了,谁会关注? 苏珍珍想强撑,嘴唇却控制不住哆嗦:“你们再不让开......昨天我去村公所打电话给,我镇上的叔叔了,他今天会来,你们敢对我怎样,他饶不了你们。” 三只老鼠明显地瑟缩了一下,这才不情愿地让开。 苏珍珍住的房间离大门最多十多米,她却觉得从天黑走到天亮才走到,手刚要推门,马大强媳妇关怀倍至的声音由远及近: “苏知青,你还没上毛房,要不上上毛房再走?你不是每天起来都要先去上毛房吗?” 苏珍珍吓得推开门扑出去,太快又难得拎着东西,脚收不住摔下去,直接来个狗啃屎。 “啊呀呀怎么了?”马大强一家子兴奋的声音传来,“咋摔了呢?快我们扶你回屋躺着!” “滚开滚开不准碰我!”苏珍珍又是手打又是脚蹬,毕竟已经在家外,马大强一家也不敢用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跌跌爬爬跑了。 回家关门马三旺拉着老娘撕扯:“你就这样让我媳妇跑了?” “跑不了!”老女人一脸阴狠,“她叔叔不是还没来吗?来之前我就不信她不上毛房。” 苏珍珍跑到农具保管室,门还锁着,罗会计来时见到她挺奇怪:“这么早,就来了?” 苏珍珍第一次对着罗会计露出笑容,虽然只是嘴角强行朝上扯:“早,我能不能打个电话?就按你说的一分钟一块钱。” 罗会计不停眨眨眼睛。 叔叔在外面苦死苦活帮人盖房子,才赚二十八块。 他昨天上嘴皮才碰了几下下嘴皮,就得了三十八块,讲真,他到现在都回不神来,然而钱又自动找上门来了。 不行不行,得稳住心神,叔叔教导过,人不能太贪,否则人不收你天都要收你。 罗会计撇撇嘴角:“农具没发,社员们没上工,正事都没做,谁有时间让你打电话?” 苏珍珍咬住嘴唇强撑着没哭:“我等你发完农具。” 社员们陆续来领农具,苏珍珍到今天才知道,发农具还要登记,还要追问昨天的农具为什么不交回来,你翻地要什么扁担等等。 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罗会计看得心烦:“你是不是要上毛房?没必要憋着,要去就去!” 苏珍珍立即感觉到肚子不对劲,毕竟她每天养成的好习惯,早上起床就要上毛房,憋到现在,她都佩服自己了。 正好做点其他事消磨一下时间,苏珍珍拿了两张草纸转身要跑出保管室。 差点和刚要进门的姜宴碰在一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姜宴却第一次看到对方向她垂下眼眸,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样,让她奇怪到咽下要说的话:“罗会计,我看到,” 姜宴看着小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后面传来罗会计的声音:“姜知青,你想挨我说什么?” “没什么。”姜宴笑着转回身,“我看今天天气好,借个耙子篓一下地里的草。” “马上要秋收,草不用篓了。”罗会计笑道,“叔走前交代了,今天要掏一下河道,要不然再来两场暴雨,涨水淹起来可了不得,都是男人的活,你帮着煮中午这顿饭就行了。” “谢谢罗会计。” 煮大锅饭可是肥差,“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叫上吴琼吧,到时罗会计来监督我们的工作。”煮好了来一起吃。 “随你,你想叫谁就叫谁,我就不来了。”罗会计一脸坏笑,朝外看了看,招招手让姜宴贴过耳朵去,忽听外面传来苏珍珍的尖叫,像被烙铁烫到一样:“老鼠啊!” 极度恐慌的声音让姜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罗会计也张张嘴,嗤笑一声:“农村的毛房有只老鼠有什么好叫的?” 苏珍珍继续尖叫:“这么多老鼠啊?救命救命!” 姜宴心里已猜到大半。 她来保管室前本顺路要去上毛房,却不想看到马大强一家鬼鬼祟祟在毛房周围转,手里还提着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里面传来类似老鼠的叫声。 现在她知道了,不是类似,就是老鼠,拿来和苏珍珍做游戏呢。 这就叫害人终害己!姜宴心里酸爽,嘴上绿茶式担忧:“叫得这样恐怖?罗会计要不要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罗会计轻蔑道,“什么都不会,来趟农村好歹让她知道怎样和老鼠和平共处。” “再说多也怪她,今天有本事提着红肠来保管室,是不是上毛房也啃着块鸡蛋糕去,不把老鼠子子孙孙全引来围着她转才怪,咦,好像叫得不对啊?” 姜宴歪着头:“好像掉进水里了?” “那里哪有水?只有一个粪坑。” 罗会计说完瞪大眼和姜宴对在一起,“哇噻,她不会是掉进粪坑了吧?” 第53章 你们也太狠心了 看热闹要赶早,两人一起朝保管室外走,不远处的毛房前已围了村民和知青:“啊呀,这怎么说,苏知青上个毛房咋个都会掉进粪坑呢?” “农村的毛房就两块板子,下面直接粪坑,用不惯的真会掉下去,苏知青来农村用的都是马大强家专门给她修的毛房,会掉下去也不奇怪。” “她会掉下这个毛坑是不奇怪,奇怪的是,她今天为啥来蹲这里的毛坑?刚才你也说了,马大强家不是专门给她修了毛房吗?” “让开让开。”罗会计推开众人挤出一条道,姜宴跟在后面,捂着鼻子都受不了那股冲天臭气,自然是捂着耳朵都能听到苏珍珍的惨叫:“救命,咕,呸,救......” 不用看,想想都知道她在吞什么吐什么。 姜宴尤觉不够。 前世,爸妈一生与人为善,竟惨死在粪坑里,焉知不是苏珍珍指使人做的? 还故意在她怀孕月份大的时候,用危言耸听的语气告之,拿骇人听闻的照片给她看,导致她流产并终生不孕。 报应不爽,今生轮到始作俑者身上了! 罗会计却有些急:“喂,你们别只顾着看热闹,快下去救人啊!” 知青要是淹死在勐罕坡,叔叔是要受处分的,叔叔家现在为了金哥的事焦头烂额,怎么能雪上加霜? 村民可不傻:“罗会计,你不知道粪坑里面有沼气,人下去有几个能活着爬出来?别急别急,马大强一家子已经在旁边伸竹竿捞人了。” “喂!你拉着杆子我们就能拉你上来了,再没见过像你这样的蠢货,杆子伸到手边都不会拉一下!” 马大强站在粪坑左边,他老婆站在右边,都在朝苏珍珍伸竹竿,马三旺躲在他老娘身后捂着鼻子,也觉这女人太蠢。 他们把老鼠丢进毛房只是想让小婆娘害怕,叫起来马三旺进去英雄救美,让众人看到他俩搂搂抱抱,小女人想要清白名声就得嫁进马家。 哪里想得到没等马三旺跑进毛房,她就掉进粪坑了? “啊,扑哧!” 苏珍珍来农村别说农活,就连衣服鞋子都是别人帮她洗,现在受惊过度,又被沼气熏,吓得什么都听不见,闭着眼睛在粪坑里拼命扑腾沉沦,就是不去抓面前的竹竿。 罗会计过去一看更急了:“这样不行,必须人下去救,等她沉下去就来不及了,马大强,你一家得了她那么多好处,又是红肠又是鸡蛋糕的,这个时候应该表现一下了。” “什么是应该?”马大强也急,可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也难做到,“我一家得她好处?难道她没得我家好处?单独住一间,饭抬到面前让她吃......” “去你玛的!”罗会计不想听下去,转头问众人,“谁下去救人上来,给十天的满工分,给十五天。” 有人动心了:“罗会计,这工分最后谁知道能兑付多少钱?跳下粪坑去救人是会搭上命的,你干脆点,就说给多少钱吧!” 眼看苏珍珍已在翻白眼,罗会计只得咬牙:“五块钱?六块钱,十块钱!” 一路升上去,已有人蠢蠢欲动,马大强媳妇急了,揪过儿子附耳低吼:“你再不下去这个媳妇就真的跑了!” “可是,可是,”马三旺也急,可他就是个穷二代,不但人穷志更穷,只爱混日子啃老占便宜,哪敢冒险? 眼见苏珍珍只会吃屎不会吐了,罗会计一咬牙:“给三十八块!” 从苏珍珍那刮得三十八块,娘娘杨金花也不收,就拿来救她吧,也算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村民们的眼睛都直了。 三十八块?他们存三年都存不下这个数字来,够给儿子风风光光娶媳妇了,连房子都盖得起来了。 跳粪坑算什么?农村人谁没跟粪打过交道? “我来我来。”立即有人行动起来。 “妈现在怎么办怎么办?”马三旺又急又伸着脖子看到底是谁真敢跳粪坑,屁股上突然狠挨一脚,等他叫起来,人已经“扑通”跌下粪坑。 “马大强你个杂......” 马大强媳妇要骂,可男人骇人目光让她不敢叫出,又听他在说:“三旺不要怕,拉着竹竿过去把她揪上来,没事的。” 也就明白了男人的良苦用心,忙也把手上竹竿伸到马三旺手边,“儿子抓好。” “你们也太狠心了。” 马三旺哭了,可他再怎么说都是在农村长大的,又兼年轻,在两根竹竿的加持下,过去拉住苏珍珍后衣领,拖到粪坑边。 苏珍珍被马家人合力推上岸后,人就只会直挺挺躺在地上了,全身金灿灿,头发东一坨西一块,鼻孔耳朵都堵圆了可疑物,恶心到极点。 罗会计忍着恶心刚想去确认人的死活,四只手就伸来遮住他的眼睛:“罗会计,说好的三十八块,拿来!” 是马家父子。 两人对看一眼,彼此不满:“爸,人是我救的,钱是我的。” “小王八蛋,不是老子踢你一脚,你会下去救?钱我拿着还不是用在你身上,你拿着三天就没了。” 罗会计打开两人的手,骂:“人还没救活,少来跟老子谈钱。” 他现在后悔了。 早知道说到十八块就行了,肯定就有人下去,省下的钱拿给叔叔多好。 马大强眼睛不看,勾脚在苏珍珍后背踢一下:“又没死,有什么好救的?快拿钱来!” 苏珍珍被踢得“哇”地一声,吐出一堆可疑物和白沫。 “欧!”实在是恶心,众人纷纷后退。 马大强不退,挺得意:“瞧见没有?没死,快拿钱来,你不拿就是说话不算数,马上要秋收了,看你说什么别人还会听?” 他媳妇也附和:“就是,你说话不算数就是罗标说话不算数,谁不知道你是他的传声筒!” “马叔,你们提着来的这个是什么?”姜宴突然拎着一个盖黑布的东西走过来,掀开黑布,露出一个小木笼子, “我来保管室借农具,看到你提着这个蹲在毛房那堵矮墙后,我还听到里面有老鼠的叫声。” 第54章 原子弹投下都没这个劲爆 “关你什么事给我拿来!”马大强媳妇跳起来想去抢。 罗会计伸手挡住,眼睛骨碌碌转,突然猜到之前姜宴进保管室要说什么了,“这不是逮老鼠的笼子吗?你们拿到这来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马大强媳妇撇着嘴,“罗会计你不要岔开话题。” “不是我要插开话题,是你想插开话题。”罗会计冷笑,“什么都不做?不就是提着一笼子老鼠来吓苏知青,所以她才会掉下粪坑!” 马家三口不约而同眼神对在一起,又急急分开,马大强唬着脸:“姜知青冤枉人,她想报复我家,再说这笼子也不是我家的。” 罗会计呵的一声笑起来:“马大强,你是不是忘记你刚才说的了,苏知青还活着?等她清醒了,当事人的话算不算冤枉你?” 他冷下脸,“真是你家做的,这是谋杀未遂!不用我叔叔说,老子也会去派出所报案!” 马大强一下缩了脖子,他老婆忙陪笑:“罗会计还是你说得对,救人要紧,钱不钱的等以后再说。” 看马家三人把苏珍珍连拖带拉弄走,有村民道:“就是他们想害苏知青,再让他们救苏知青,怕是要出问题。” 罗会计骂:“那你去救,走,我跟着你去马大强家,让你把苏知青抬去你家。” “我只是随口说说。” 村里谁不知道苏珍珍的臭脾气?之前马大强一家,包括姚青松史红梅朱楷模之流,都是跪舔她,可她什么时候念过他们的好给过好脸色? 况且听说苏珍珍爸妈失势了,没钱没好东西寄来了,所以马家才敢这样害她。 何必多管这个闲事? 再没人肯吱声了。 罗会计咳两声,一本正经道:“苏知青这个样子怕是上不了班了,姜知青,你辛苦一下来保管室工作吧。” 知青们低低惊呼。 在保管室工作还叫辛苦?清闲上天了好不好? 但谁都不敢多说,因为罗会计的话就是罗标的意思。 罗会计最多嘴上损你两句,罗标却有手段,现在人不在村民都不敢闹,可见其厉害。 众人交换着眼神,罗会计只管看他那块老掉牙的机械表:“哟,差点忘了要给掏河道的人做午饭,姜知青,只能再辛苦你叫上几个人,来村公所称了东西去做饭。” “姜宴叫我,叫我。” 谁不知道这是捞油水的时候?这年头谁不缺油水啊? 哪怕刚看到苏珍珍那么恶心的场面,现在听到做饭都咽口水。 “琼姐,张萍姐、杨静、罗小花,马茴香。” 姜宴叫上平时和自己和罗家走得近的,一起先去村公所。 罗会计按人头称了洋芋、杂粮、腌肉给她们。 洋芋杂粮没什么,可腌肉又是肉又有盐,金贵啊。 几人将东西放上小板车,一起出力拉到河边,支起大锅生火。 一口大锅把切片腌肉炒出油来,再把切成丁的洋芋放进去一起炒,炒得洋芋金黄发焦,倒入另一口杂粮煮到半熟的大锅里,盖上锅盖继续煮。 等水煮干揭开锅盖,就是这边人最喜欢的洋芋焖饭了。 香气四溢,姜宴和着另两个女人给河道工添好饭,正要自己舀一碗吃,吴琼拉过她,从灶台底下端出一碗饭,小声道:“吃这碗。” 碗上头看着只有杂粮和洋芋,一翻下面有好多腌肉。 姜宴边吃边笑,吴琼问她笑什么。 姜宴刚要说,那边罗会计来了,她从另一边灶台下端出一碗饭给罗会计,等他吃完又端出一个大海碗的洋芋焖饭,请他送去给杨金花。 吴琼笑起来:“呵,我真是瞎操心了,你比我还会藏。” 众人正吃得高兴,突见有人大喊大叫朝这边跑来了:“罗会计在不在这边?快让他去我家瞧瞧啊!” 是披头散发的马大强媳妇,手还乱舞着,脸上表情像刚见了阎王,疯婆子一样。 罗会计嚼着最后一口饭,手里端着那个大海碗正要去罗家,没好气道:“你家有什么好瞧的?等你儿子娶媳妇我再去!” 村里谁不知道马三旺说了几头亲都不成?等他娶媳妇,怕是要等到太阳打西边出来。 “啊呀你不去不行啊!”马大强媳妇双手上下扇着,嘴像烂蛤蟆一样鼓着,“苏知青在我家强行欺负我儿子!” 众人嘻嘻哈哈:“别说苏知青强行欺负你那个儿子,就是你一家子,哪天不被她强行欺负?你们不是挺高兴的吗?要不然哪里找红肠吃?” “不是啊,我说的强行欺负是这些知青文明人的说法。”马大强媳妇一副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的样子,“按农村人的说法就是,苏知青非要按着我儿子跟她生孩子!” 罗会计一口饭喷出来,旁边几人也喷了饭,要不要手脚快,端着的碗都要掉地上了。 “放屁!”罗会计擦着嘴生气骂,“你还不如说马大强非要按着老母猪跟他生孩子!” 旁边有人眼睛亮晶晶:“马大强也许不会按着老母猪跟他生孩子,但母猪会按着他生孩子啊,我们不是都看到了?在破庙里,史红梅按着他那个,嘿嘿。” “对对!”马大强媳妇深受启发,“就和史红梅那头母猪一样,现在是苏知青要死要活按着我儿子三旺生孩子!” “真的?”罗会计还是不信,“她刚从粪坑爬出来,能有力气按着你儿子干那事?” “是不是去看看不就行了?”众人沸腾了。 农村的生活何其枯燥?大家的娱乐也就是谈论哪家碗大哪家碗小了,现在竟然有现场生孩子的事,原子弹投下都没这个劲爆! 丢了挖河的铲子锄头,还在吃饭的端着碗就跑。 “快跟我来啊!”马大强媳妇立领众人朝马家冲,兴奋得口水流下来都顾不上擦,哪像被强行方的家属? “喂,河道还没挖好,不准去。”罗会计想阻挡,但他毕竟不是罗标,众人哪肯放着那么高燃的大戏不看?苏珍珍又岂是史红梅可比的?一下就跑空了。 第55章 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姜知青麻烦你把这碗饭送去给我娘娘?”罗会计也双眼放光,“我得去看着,出了事叔叔回来我交待不了。” 姜宴正要和吴琼一阵疯跑去看热闹,闻言又不好说不想去送,就想去看姓苏的出丑,只好停下接过碗:“琼姐要不你跟我先去送饭?” “不过一碗饭,你一个人去送就行了。”吴琼招着手朝张萍追去,“等等我!” 由此可见娱乐新闻的感召力。 姜宴只得先去送饭,跑到罗家怎么敲门都不开,马大强家方向却传来一阵接一阵热浪般惊呼。 听得姜宴心痒毛抓,刚要不负责任地把碗放在罗家大门口,杨金花急急忙忙跑回来,来不及去接姜宴递来的碗,一面开门一面嚷: “啊呀呀,我看马大强媳妇拿猪食泼苏知青她叔叔,我才想起灶台上还煮着猪食,火都没灭我就跑去看热闹了。” 苏珍珍她叔叔来了? 姜宴把碗放在罗家厨房饭桌上,听到杨金花在叫:“猪食盆都烧了个洞,再不回来房子都要烧起来了。”也顾不上,拔腿就朝马家跑。 马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姜宴挤都挤不进去,只能听到马大强媳妇哭天喊地: “你们怎么能提起裤子就不认账?再说裤子都没提起,大家都看着的,苏珍珍现在两只手还死死抱着我家三旺的脖子,两条腿盘在三旺腰上,我拉都拉不下来啊。” “我儿子名声坏了,十里八乡都说不着媳妇了,我老马家断后了,别说你只是镇上领导,你就算是京都来的领导,也不能就这样把人带走!” 马大强也在咋咋呼呼:“想把害我儿子的人带走,除非杀了我,从我尸体上踩着过去!” 围观人群嬉笑怒骂,一下呼啦啦朝这边,一下又呼啦啦朝那边,有人还爬到隔壁家的房顶上,有人骑在墙头上: “快来,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马大强媳妇说的,苏知青皮肤真白,跟三旺贴在一起黑白分明,但身材比起马小翠还是差了些。” 姜宴这点力气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听着,偶尔看到点什么。 “奇了怪了,苏知青掉下粪坑捞起来时已经半死不活,咋现在能蚂蚱一样在三旺身上蹦哒?不是从来只有别人侍候她的份吗?马三旺狗日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有什么奇怪的?参照一下史红梅强马大强就知道了,肯定是打着救治的旗号把苏知青弄回家,趁她不清醒给她灌生小牲口的药,想灌多少是多少,现在啥效果达不到呢?” “苏珍珍她叔应该也看出她现在不正常了,吧?” “看出来又怎样?又没证据证明马家给他侄女灌了药,但这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看到他侄女压着马三旺打地洞,嘴里还一直叫快快快!” “你瞧她叔叔那张脸,都快成猪肝了,他带来的人全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我猜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姜宴隐隐能听到一个无可奈何的声音:“那你说要怎么办,我才能带走她?” 马家夫妻异口同声:“我儿子损失太大,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勐罕坡待不下去了,你们必须给他弄个城镇户口,最少赔偿三千块钱,否则就让苏珍珍嫁给他!” 完全是狮子大开口。 听说苏珍珍他叔叔脚上的鞋都被打掉一只,被马大强媳妇撕俘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身,极力分辨: “我不是苏珍珍的亲叔叔,是她爸妈一层一层关系找下来,因为我离得近,委托我照顾她,她才叫我一声叔叔的。” “我不吃不喝工作一辈子也拿不出三千块,也没本事搞城镇户口,你放我走,我打电话给她爸妈,这事只有她爸妈能解决了。” 听说某叔叔走时,苏珍珍已停止“打地洞”人躺在地上翻白眼吐白沫,癫痫病人一样抽搐,某叔叔都顾不得走了。 众知青回到知青点,如打鸡血一样讨论此事,只不过女的好歹关了门议论,男的则毫不避讳。 有人大骂苏珍珍在他们面前装得像圣女,实则变态,要不然怎么会放着他们不要,找马三旺那样低级龌龊的男人苟合? 又纷纷嘲笑姚青松以前竟然去跪舔那样一个变态的女人。 姚青松只能自认倒霉,但心里很清楚,苏珍珍一定是中了马家人的圈套了。 这才离开他没两天呢。 可见绝对是个蠢货,就算她爸妈还没失势也不能再跟她沾边了。 还是宴宴聪明啊,同样是女人,家里没汇款,照样在勐罕坡过得滋润。 一百多公里外,山路上停着一辆吉普车。 戴文远听完下属的附耳汇报,脸上没任何变化,心里却深表怀疑:那个遇事只会哭的小女人,真能在全南省最艰苦的勐罕坡过得那么滋润? 真是很期待看到她滋润的小样子呢。 淡淡吩咐:“去勐罕镇的路被泥石流冲断,问一下当地人,有没有小路可走?” “主任,已经问过了,有小路,但得翻山越岭,车子根本进不去,时间长不说,路上还会遇到蟒蛇豺狼,只怕人还没到命就没了。” 蟒蛇豺狼不可怕,但不能开着车子到小女人面前,怎么让她体会,他势大到能遮住她头顶的天空呢? 戴文远跳下吉普车:“所有人下车,跟着工程队修路!” 另一边,郑斌瘪着嘴直想哭:“队长,你说等我养好伤,就要重点培养我,怎么重点培养,还是让我去勐罕坡下乡?” “下乡只是一个幌子。”霍英严肃认真道,“勐罕坡和缅邦只隔着一条金水河,有特务带着重要情报,要经勐罕颇方向趟过金水河流窜出境。” “必须出其不意才能抓获,这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等完成任务,你就跟我比肩,咱兄弟再不分开。” “原来是这样。”郑斌眼中有了希望,但听到霍英让他扛一麻袋盐巴去,仍不解,“我得尽快到勐罕坡,但我刚才听人跟你汇报,进勐罕镇的路被泥石流冲断了。” “我得翻山越岭找小路去那里,带着这么大一袋子盐巴太不方便,要不还是别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