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退婚后我嫁给了最强军长》 第一章 重生 江绵很奇怪。 自己明明已经和周知衍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了山体滑坡，已经被活埋了才对，怎么感觉这么热？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江绵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的厉害，身体也异常的难受，耳边还有另一人粗重的喘息声。 不对！ 江绵猛地睁开眼，就瞧见周知衍那张充满隐忍克制的脸。 被朱家人喂了猛药，周知衍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体内那股嗷嗷叫嚣着扑到床上小姑娘的欲　望，此时他已经被折磨的有些神志不清，正捡了墙角的砖头准备狠狠给自己脑袋一下。 “住手！”江绵见到这一幕立即喝止：“周知衍，你干什么？你不要命了？” 自以为是严厉凶恶的呵斥，实际出声后却不如说是诱人遐想的娇媚软糯，甚至因为那语气里夹杂的一丝担心，让男人体内的火焰燃烧的更加旺盛。 周知衍靠着墙深吸了口气，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喘着粗气，见小姑娘醒来后不仅不赶紧逃离的远远地，竟然还想靠近自己，咬紧了后槽牙道：“别过来，离我远点！” 他衣衫凌乱，露出健硕鼓胀的胸膛，汗珠在皮肤上滚动，暗淡的光线下折射出异样野性的美感。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性　感的磁性，周知衍甩了甩脑袋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一个劲儿的往墙角缩，平日里清冷的眼都被逼红了。 周知衍在部队当兵，年纪轻轻就已经坐到了团长的位置，曾是石龙镇所有人的骄傲。 这次回家是因为被曾有过海外留学经历的老师牵连接受审查。 江绵莫名的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看见周知衍这么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她用力的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环顾四周，让大脑清醒起来。 昏暗狭小的房子里堆积了不少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臭味，这是因为她暂住的这间屋子原本就是朱家从猪圈分出来的杂屋。 床头的小桌子上放着一张年历卡，日期用红布画了个圈：1972年2月9日！ 江绵忍不住狠狠地掐了把自己大腿上的肉，疼的倒吸了口凉气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她自小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夫一家攀了高枝，为了不被人说三道四，特意设了今日这场局，为的就是毁了她的同时给周知衍扣上强奸犯的帽子。 若不出意外，朱家人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被他们堵在门口，这一次周知衍只怕还是要被这一家子不要脸的玩意儿给讹上！ 想起上一次和周知衍赤身果体的被朱家带着人‘捉奸在床’的下场，江绵便急了，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再让朱家的阴谋得逞！ 江绵立即冲着男人叫嚷道　：“周知衍，你赶紧走，待会儿朱家就要带着人过来了，到时候你我就算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周知衍无奈苦笑：“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 朱家人是真的无耻，为了防止任何意外早已经将房门堵死。 这狭小的屋内如今唯一的窗子就是靠近屋檐的那处巴掌大小的通风口，那么大点的出口也就只有耗子能自由出入。 体内的欲火越演越烈，饶是周知衍意志力惊人，也快要控制不住，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冲着江绵指着自己的脑门道：“江同志，你来，冲着我这里砸，把我砸晕过去！” 江绵冲他翻了个白眼，跑到门口用力的推了几下，确定房门是真的被人从外堵死了，心里又把朱家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不过—— “还有一个出口！” 江绵想起朱家人从猪圈分出这间杂屋的时候舍不得用砖头做隔断墙，便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场搞回来一个大衣柜，那大衣柜里面被砸了个大洞，还是她自个儿去找木匠买了块不要的木板回来堵上的。 江绵打开衣柜，将里面的木板挪开，一股浓烈的臭味顿时顺着风涌入屋内。 臭的周知衍晕乎乎的脑子瞬间一清。 “从这里走！快！” 江绵催促着，她隐约已经听到朱家人说话的声音了。 周知衍迟疑，“那你怎么办？” 被下药的不仅是他，江绵也一样中了招，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朱家的那群财狼虎豹，周知衍不放心。 江绵一把将人推进大衣柜里：“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不等周知衍继续开口，江绵啪的一声就把衣柜给关上了。 与此同时，她的房门外响起‘砰砰砰’的砸门声。 “那男的肯定就在里面！刚才我亲眼看见他趁着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去了！绵绵现在还在里面睡觉呢！这要是出了事儿我以后可怎么跟她父母交代啊！” 黄春玲那熟悉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江绵脑海中立即浮现起上一世这个女人将病重的她卖给人贩子时的尖酸刻薄的嘴脸。 自从来到朱家，为了做一个乖巧贤惠的儿媳妇，江绵一直都对黄春玲百依百顺，再怎么过分的要求也会尽量做到让她这个未来婆婆满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被她供着敬着的长辈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不仅设计她失身，还在这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羞辱她，仗着她不想要老家的父母担心难过无处可去，就将她当做牛马一样的磋磨使唤！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黄春玲跟人贩子的交易，知晓了当初的真相，她恐怕一辈子都会记恨周知衍不说，还会继续傻兮兮的把朱家这一家子罪魁祸首当做肯收留自己的恩人一样感恩戴德！ 江绵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直接来到门口。 堵在门外的障碍物已经被人悄无声息的挪开，黄春玲那充满虚伪的担心声令人作呕，“哎呀！这么久都不开门！这里面肯定是出事了！快来几个小伙儿把门给撞开呀！” 江绵听着门外有男人兴奋的应和声，眉头一皱，在对方撞门之前拉开了门把手。 房门一开，就对上屋外数双看热闹的眼睛。 江绵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不解的冲着黄春玲问：“黄姨，你们这是干啥？我正在里面换衣服准备去洗澡呢，你也不能因为我不是你亲女儿就让人撞门进来啊！万一被人看见了，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第二章 朱家人的算计 黄春玲面色一僵，江绵这话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是她这个做长辈的不安好心，故意带着人过来毁她名节呢！ 眼看着周围几个邻居看自己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她连忙解释道：“小江，黄姨可没那个意思！只是刚才看到有个男的进了你的屋子，黄姨害怕你出事儿，这才找人过来帮忙的！” 江绵眨眨眼，不解的问：“刚才？你说的刚才是多久？我怎么没瞧见自己屋里进了什么男人？” 说着她侧开身子，让外面凑热闹的人看清屋内的情况。 狭窄的室内哪怕光线昏暗，但里面有什么一眼就能扫的清清楚楚，别说男人的影子了，现在就连个耗子都看不见。 黄春玲自然也看的一清二楚，没有找到自己要抓的‘奸夫’她脸色微微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见江绵皱着眉，委屈的嘟囔，“黄姨，以后我可是要嫁进朱家的人，您无缘无故的就说我屋里有男人闯进来，这啥意思啊？您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吗？” “儿媳妇？” 外面看热闹的人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惊讶的看向黄春玲。 朱家可就朱斌一个儿子，早在半年前就跟城里食品厂厂长的闺女结婚了，哪还有儿子娶江绵？ 而且这小姑娘不是朱家乡下打秋风的穷亲戚吗？怎么现在又成了要嫁进朱家的人了？ 左邻右舍疑惑不解，唯有朱家的人脸色骤然一变。 黄春玲一把抓住江绵的手臂，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道，“你这说的啥话？黄姨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黄姨这不是担心你被人欺负了嘛！” 黄春玲绝口不提‘儿媳妇’三个字，只想赶紧把江绵打发了。 “应该是我看错了，绵绵这么乖你哪是那种能在家里藏男人的玩意儿？都是黄姨不对，绵绵你别怪黄姨多事儿。” 江绵听到这话，心中暗暗冷笑。 这屋子里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就是那个破了洞的衣柜，黄春玲这是不肯死心，见一计不成，就想给她泼脏水。 江绵故作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黄春玲越是不想提什么，她偏要提。 江绵笑盈盈道，“肯定是黄姨您看错了，我这天天在这儿干的活比在家里的时候还多呢，哪还有心思想别的？不过以后这里也是我的家，我作为您未来的儿媳妇多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黄春玲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刚想说话就听江绵嘴快道。 “对了黄姨，斌哥什么时候才从城里回来呀？我都来您家住了大半个月了，想早点把婚结了好住到他屋子里去，这杂屋挨着猪圈都是臭味，再住下去我都快被腌入味了，垒的那隔断墙也不太安全的样子，晚上我一个人住有些怕。” 杂屋又小又破，挨着猪圈臭就不说了，那简陋的隔断墙除了那一个老旧的木衣柜之外的地方全是用稻草和着黄泥垒起来的，时间久了都裂开了些缝隙漏着风，估计一拳就能打一个洞出来。 若黄春玲真像她嘴里说的那么喜欢江绵，怎么忍心一个还没嫁人的小姑娘住这种地方？ 之前众人还听得不太清楚，以为是他们自个儿理解错了，那么现在从江绵嘴里叫出来的那一声‘斌哥’就足以肯定他们的耳朵是没问题，这江绵来朱家竟是要跟朱斌结婚的！ 可自从半个多月前江绵带着行李来朱家的时候，黄春玲是怎么对外说的？ 说人家就是一个乡下活不下去的穷亲戚，碍着亲戚的情分才勉强给这小姑娘一个暂住的地方。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朱家还能收留一个外人白吃白喝，知道的人还夸朱家人厚道呢！ “小江同志，你说你要跟谁结婚？朱斌吗？可是朱斌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在城里结婚了呀！” 说话的是住在朱家隔壁，跟黄春玲关系极其恶劣的张兰花，最大的爱好就是看黄春玲倒霉。 原本她只是闲着没事儿过来看个热闹，没想到却从江绵的嘴里听到这么大的新闻，顿时双眼放光。 “黄春玲不是说你是老家日子过不下去来投奔的穷亲戚吗？怎么就是来结婚的了？之前也没听你提起过呀！” 黄春玲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的，绵绵只是跟你们开玩笑呢！她斌哥都已经结婚了，她说的结婚都是以前他们俩还小的时候两家说的玩笑话而已。” 张兰花是这街道上出了名的大嘴巴，家里还有亲戚在食品厂上班，这事儿要是被她传到食品厂让亲家听见了，那还不得闹翻天了？ 说完黄春玲就拽着江绵的胳膊想赶紧把人弄回屋，眼神也透着不满，责怪她话多。 江绵心中冷笑。 当初家里出了事儿，她怀着憧憬来到这儿等着和朱斌履行自小定下的亲事。 可到的当晚黄春玲这个未来婆婆就告诉她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她和朱斌马上要结婚的事儿，要不然会给朱斌的工作带来影响。 那个时候江绵就是个刚从乡下来啥也不懂的农村小姑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朱斌结婚就会影响到他在城里的工作，但当时她心思单纯也没想那么多，下意识的觉得两家往来这么多年朱家也不会害她，便乖乖的听了黄春玲的话，等着朱斌回来，老老实实的干活。 因此在朱家住的这半个多月来，她愣是没向外人透出半点口风，可谁又能想到朱家人竟然会这么恶毒，就为了不让人说三道四，就要毁了她？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把朱家的遮羞布给扯下来！ 江绵站在门口动也不动，整个人宛如晴天霹雳，一把甩开黄春玲的手难以置信的开口：“玩笑话？黄姨！这话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了，什么叫做玩笑话？还有张婶儿说朱斌已经结婚是啥意思？我们俩可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这么多年你们从我家连吃带拿可没少客气，要是没这门亲，你们朱家凭啥白吃白拿我们家的粮食？” 第三章 撕破脸皮 这年头粮食就是老百姓的命，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时代，家家户户都把一口吃的看得比啥都重要。 江绵家祖上是猎户，家里男人多，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自小就很受疼爱，因为跟石龙公社的朱家定了亲，自然也是把朱家人当做真正的亲戚处的，每年分了粮第一件事儿就是想着给朱家送些过来，甚至还会搭上一些自家都舍不得吃的兔子和山鸡，为的就是以后她嫁过来朱家能对她好。 朱家人多，能干活的却少，这么多年要不是有江家时常接济，早就穷的揭不开锅了，哪还能给朱斌买通去城里工作的门路？ 上一世要不是遭遇了那样的算计，事后又被黄春玲不断洗脑贬低，她也不至于最后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江绵从小就不是个吃亏受委屈的性子，朱家人欠她的必须讨回来！ 果然，听了江绵的话黄春玲就不高兴了，高声反驳道：“绵绵，你这话说的可没意思了！我们家啥时候在你们家白吃白拿了？你个孩子家家的懂啥，没有的事儿可别随便诬赖人！” 事到如今，黄春玲很清楚跟江家的亲事绝对不能认，不然以后还怎么在公社做人？ “姨知道你自小就喜欢斌子，但那都是你们小时候闹着玩儿的事情，你咋就当真了呢？” “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不能死心眼。” 黄春玲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三言两语就把两家的亲事说成是江绵在自作多情。 她在这儿住了这么多年，交好的人也有不少，听她说的有理有据的，众人也都信了大半。 毕竟这年头谁家没个糟心亲戚？江绵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他们也不了解啥性子，就算瞧着乖巧老实，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想缠上人家在城里有工作的？ 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乡下小姑娘为了嫁到城里有多不择手段，前段时间不就有个为了嫁到城里去享福的小姑娘污蔑人家年轻干部耍流氓。 当下就有人忍不住劝江绵道：“小同志，做人还是不能恩将仇报的哇，你一个小姑娘也要懂自尊自爱，这关系到自己名声的事儿可不能胡说八道。” 江绵就知道黄春玲绝对不会承认，她也不着急，淡淡的说道：“黄姨你确定我们两家真的没有定亲吗？我提醒一下，当初我们两家定亲的时候，朱爷爷可是请了我们老队长当见证人的，当时还还写了订婚书的，上面不仅有朱爷爷的亲笔签字，还有你和朱叔签的名字。这些年我们家给你们送的那些粮食队里人也都是亲眼看见的……” “对了。”江绵的目光落在张兰花等人的身上，“张婶儿，你们和朱家就挨着住的，应该也见过我爸爸吧？我爸个子有一米九，脸上还有一道疤，每隔上几个月就要背着背篓给朱家送粮食过来。” 一说起经常给朱家里送粮食的大高个，张兰花这些住在附近的邻居倒是有印象，毕竟能长那么高的男人在这地方可真不多见。 原来那个看着凶神恶煞的大高个竟然就是江绵的爸爸啊！ 张兰花等人震惊，忍不住又仔细看了江绵好几眼。 小姑娘长相讨喜，五官也生的好看，皮肤白嫩嫩的似能掐得出水来，若是仔细看的话眉眼还真跟那个大高个有些神似，但如果不是江绵亲口说出来，谁也想不到这二人竟然会是父女。 “是有这么个人。” 张兰花点头，目光鄙夷的看向黄春玲。 作为老对头，她哪能不了解黄春玲的为人？ 无非就是自己儿子现在攀上高枝娶了厂长的女儿，就不想承认以前在乡下定的亲了呗。 没准今晚上这女人说人家小姑娘房间里有男人偷摸着闯进去也是她故意的，给人家小姑娘泼脏水后这门娃娃亲不就顺理成章的结不成了吗？ 果然，这姓黄的女人心肠一如既往的歹毒！ 见张兰花承认，众人看向黄春玲的眼神也逐渐透着怀疑。 黄春玲见状心里有些慌，她本就不是个特别聪明的人，一下子都没想好该怎么狡辩。 “小江啊，其实咱们两家的亲事我们早想说的，只是一直忙着干活也没时间跟你们家说清楚。” 朱志海隐藏在人群里看了好一会儿，见自己老婆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得站出来开口。 他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说道，“你斌哥的确已经结婚了，这事儿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原本我们也是想亲自上你家赔罪的，但是你突然自个儿跑来说要结婚，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朱志海长着一副老实憨厚的面孔，是石龙公社出了名的老好人，若不是上辈子这狗东西竟然想强行跟她发生关系，江绵只怕也会被他这副老实巴交的面孔给骗过去。 江绵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只要想到上辈子这个被自己当做亲生父亲一样尊敬的长辈竟然在半夜偷摸着进了她的屋子，强行压着她说那些脏污不堪的下流话，江绵就忍不住的恨！ “赔罪？”江绵红了眼，隐忍又愤怒，“朱叔叔，我来你们家也有大半个月了，这期间你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跟我解释清楚，可是你们不仅没有，甚至还一直在骗我！要不是今天从这些叔叔阿姨们的嘴里知道这事儿，你们还要打算骗我多久？你们家这是骗婚！” “这可不是骗婚！”黄春玲连忙反驳，“斌子跟你只是定过亲又不是结过婚！现在年轻人都追求婚姻自由，你们以前那叫包办婚姻，公家早十几年前就说过不允许了！” 说完这话，黄春玲立即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斌子跟他媳妇儿是自个儿谈上的，绵绵，我们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但凡你要是自个儿能争点气，斌子也不至于看不上你呀！” “再说了，谁家好姑娘能一个上门谈亲事的，你也别嫌黄姨说话难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在老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才这么上赶着要嫁到咱们家来。” 第四章 张狂的野性 黄春玲这话一出，看热闹的也觉得挺有道理。 国家可是早就严令禁止包办婚姻了，斌子可是城里的正式工，那是捧着铁饭碗的人！看不上乡下小姑娘也正常。 这世道还是男人占便宜，就算朱斌干出这种事情，只要他娶了厂长的女儿，一样有人巴结羡慕，甚至知道他抛弃了自小定的乡下未婚妻后，没准还会夸他脑子聪明呢。 乡下村姑和厂长女儿，只要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再说了一般结婚这事儿都是男女双方家长见面商量的，就算这小姑娘跟朱斌是自小就定下的娃娃亲，她家里的人也不至于让她一个人来镇上跟人结婚啊？ 难不成这里面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江绵倒是一脸的坦荡：“看来黄姨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污蔑有人进了我住的地方带着人来抓奸还不够，现在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黄春玲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龌龊心思：“绵绵，姨真没那意思，就是觉得奇怪而已，毕竟你这情况也的确让人忍不住多想。”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那只有黄姨你自个儿清楚。”江绵淡然一笑，“我这次来朱家也是因为我爷爷病重，老人家临了操心我这个孙女的亲事怕出问题而已，本来就是让我过来传个话，让你们朱家人一起去商量两家亲事的，毕竟总不能让我们女方长辈自个儿上门来吧？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才让女方主动登门。” 当然，爷爷生病只是原因之一，真正促使家里人把她送来朱家的缘由江绵也没打算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知道。 这么一解释，众人顿时连连点头。 说的也是。 两家结亲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主动，女方长辈若是先提，那就先天矮了男方家一头，女儿就算嫁过来也会被人说三道四，不被重视。 不过朱家人是真不要脸，当初吃人家拿人家的时候就没想过包办婚姻这事儿了，现在儿子攀上高枝了，就用这个当借口。 都是认识几十年的老邻居了，众人也只是在私下指指点点，就算张兰花这种跟黄春玲关系不好的老对头也不会不给朱家人面子，毕竟两家男人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所以哪怕看不上朱家这难看的吃相也没人会帮江绵一个外人说话。 对此，江绵也不意外，也压根没想过会有人帮自己出头。 她今天之所以要把事情闹大，就是为了跟朱家撕破脸。 朱家干出这种事情就已经等于跟江家结仇，哪怕现在天已经快要黑了，江绵也没打算再在朱家住下去。 黄春玲还想说什么，却被丈夫暗暗瞪了一眼。 本来在两家婚事上就是朱家占不住理，黄春玲现在还继续对江绵一个小姑娘咄咄逼人，以后让外人怎么看待朱家？ 听见江绵说她爷爷病重了，朱志海立马表现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你爷爷病了？这么大的事儿绵绵你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 江绵皮笑肉不笑的呵了声，被他虚伪的样子搞得有些恶心。 当初她被家里人送来的时候就把爷爷生病的事情说了，那个时候朱家人可压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只是让她住下，等朱斌回来后再谈结婚的事情。 对于江绵来说，其实朱家不想履行婚约也没关系，反正朱斌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这家人千不该万不该，用那种恶心的方式毁了她。 朱志海也有些尴尬，他道：“现在天色也不早了，这样吧，明天叔亲自送你回家一趟，也好给你们家一个说法。” 江绵可没傻到答应下来，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黄春玲上辈子做的那些事儿指不定就是朱志海在背后指使的。 两家距离不算近，算上坐大巴车的时间都要三小时，期间还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谁知道朱志海会不会趁机对她做什么。 江绵拒绝，“不用了，明天我自己会找人送我回去的。” 朱志海还想说什么，但江绵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恶心的一家子。 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一位面色苍白，但长的很温和慈善的老太太身上。 江绵无视朱家的人，冲着老太太道，“周奶奶，今晚我能在你家借住一晚吗？我现在不敢在那屋子里继续住下去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瞥了一眼神色各异的朱家人，哪能不明白江绵的顾虑，当下就点头，“行。” 江绵立即道谢，转身回房就把自己带来的行李带来跟着老太太走了，朱家人甚至拦都不敢拦一下。 毕竟小姑娘脸上表现出来的防备太明显，谁看了不得多想？ 再联想到刚才黄春玲口口声声的说有男人闯入了小姑娘住的地方，这…… 众人看着朱家人眼神惊疑不定，该不会是这家人私下做了啥，才让小姑娘连最后一晚都不愿意住下去了吧？ 七十年代本就没啥娱乐活动，谁家要是出了事儿，很快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江绵一走，凑热闹的领居街坊们也就跟着散了，但今晚朱家的事儿肯定会成为众人临睡前八卦的谈资。 周奶奶家住在朱家隔壁的院子，江绵会选择她家借宿，除了老太太的儿媳妇是镇妇女主任外，还有就是因为她是周知衍的姑婆，与周知衍家住在一个院子。 江绵跟着老太太刚刚进院子，就瞧见周知衍站在井边用凉水冲洗着身体。 他穿着一条军绿色的长裤，健壮的上半身赤　裸，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他的脸上，侧颜在院内白炽灯昏暗的光线下，带着一股张狂的野性。 听到脚步声，周知衍下意识的睁开眼，直勾勾的看了过来，如兽类般气势逼人。 江绵只觉得两颊发烫的厉害，努力做到目不斜视。 周奶奶瞧见她脸红红的，以为她在害羞，笑眯眯道，“咋样，我们家这个比他们朱家那瘦猴儿看上去好多了吧？瞧这身材，啧啧，谁以后要是嫁给我们阿衍那可就有福咯~” 第五章 我送你回去 江绵被安排和周奶奶的孙女柳燕燕暂住一晚上。 对于江绵被朱家骗的事儿，周奶奶一家子都挺同情的，因此对江绵也特别照顾，还特意烧了水让她洗个澡。 “真奇怪，二哥咋还在院子里冲澡，这都冲了快一个小时了。” 柳燕燕端着一碗面条过来递给江绵，看着外头的表哥满脸不解。 江绵当然知道原因，但她说不出口。 朱家喂的猛药她只沾染了一点都受不住，周知衍作为被主要针对的那一个，有多难受可想而知，难怪以他那种拥有强大克制力的人上辈子都会遭了朱家的道儿。 江绵心不在焉的吃着面条，目光却是透过窗子看向院子里正在坐在井边的男人，脑海中满是上一世被泥石流掩埋时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一幕。 她亲眼看着那些滚落的石头砸在男人的身上，生生将他砸吐了血，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死死的把她护在怀中，一边吐血一边告诉她别怕。 上辈子江绵是恨周知衍的，恨他毁了自己的一生，恨他让自己再也提不起头，周边人异色的目光和指指点点都会成为一柄锋利的箭，一次又一次的提醒着她那一晚的痛苦与绝望，也恨他让自己崇拜的信仰彻底崩塌。 她狠狠甩过男人耳光，砸过男人送来的所有吃食和礼物，不听他的解释和小心朱家人的提醒。 可直到被朱家卖给人贩子的时候…… “江绵，你发什么呆呀？” 柳燕燕双手捧着下巴，见江绵目光看向窗外，忍不住嘿嘿一笑。 “不会是看我表哥看呆了吧？” 江绵呛了一下，猛烈的咳嗽起来。 柳燕燕连忙给她拍了拍背，一脸骄傲，“我表哥长的好看，又是当兵的，你看呆了也不奇怪呀，至于这么激动吗？” 这镇上不知道多少女孩子私下都偷偷喜欢着她表哥呢，多江绵一个住在山里的丫头也不奇怪。 江绵擦了擦嘴巴，刚准备说话，就见屋外的人在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竟是端着搪瓷盆直接走了进来。 柳燕燕一见到周知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乖巧，“表哥！” 周知衍进屋的时候顺带着一股潮气，淡扫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江绵身上时才不经意透着一股温和，“江绵同志，你明天是不是要回半山村？” 江绵：“是。” 周知衍：“那明天我送你回去。” 江绵愣了一下，就听周知衍解释，“正好我要去半山村处理点事儿，路上的时候正好也想跟你谈谈今晚的事情。” 江绵点点头。 等周知衍离开后，柳燕燕就摸着下巴，一脸八卦的打量着她，“奇怪，真是奇怪。” 江绵不明所以，“有什么奇怪的？” “我这个表哥一向对女同志都是爱答不理的，平时压根不跟女的说话！结果刚才他竟然说要送你回半山村，这难道还不奇怪吗？”柳燕燕眯着眼睛打量着江绵，“还有今晚的事情到底是啥意思？跟我说说呗。” 江绵笑着摇头，端着没吃完的面条继续吃起来。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柳燕燕还是不停地问，对于她这种好奇心极其严重的小姑娘而言，勾起好奇心而得不到满足的感觉简直要命。 翌日。 江绵一大早就醒了，捂着心脏还有些沉溺于梦中的心悸。 或许是药效没有完全散干净，昨晚她没怎么睡好，梦中全是周知衍没穿衣服的样子，内容有些不可言说。 “你咋脸这么红？” 柳燕燕惊奇的看着江绵，瞧着她红哒哒的脸摸不着头脑。 江绵心虚的挪开视线，“有些热。” 柳燕燕眨眨眼，“不热啊，我昨晚都还盖着被子呢。” 江绵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解释，“我天生就怕热。” 柳燕燕：“……” 二月的天气都嫌热了，那真到了夏天还不得被热死啊？ 这江绵同志真的好怪一女的。 天还没亮，但屋外已经传来人们走动的声音。 早饭柳家做的是糙面馒头，混着年前腌制的泡菜都吃的很香。 江绵不好意思白吃白住，也知道柳家不会收自己的钱，所以从自己带来的行李里面翻找出来了一张一市斤的肉票给了周奶奶。 周奶奶带着江绵回来是因为同情她一个被骗的小姑娘，压根没想要她的东西，但江绵拿出来的这张肉票她却舍不得开口拒绝。 这年头跟衣食住行有关的东西都得要票才能搞到手，而且都是定量的。 镇上的居民每月每人也只有半斤的肉票，每个月刚发下来就被拿去买肉炼油吃了，压根没多余的留下。 江绵给的这张肉票怎能让柳家人不心动？ 周奶奶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爽快的收下肉票，心里对她好感又多了几分不说，还跑去厨房嘱咐儿媳妇煮了个鸡蛋给江绵吃。 天色微亮的时候，附近的居民们都起来准备干活了。 周知衍一晚上没睡，直到听见隔壁响起江绵的声音，才起身出门。 从石龙镇去半山村得搭早上七点的大巴车，每天只有一趟，所以必须一大早就要去车上抢位置，不然就要等第二天。 和柳家人告别后，江绵就跟周知衍一块儿去了车站。 石龙镇的这个车站十分简陋，还没到七点就已经有不少背着背篓提着蛇皮袋的人正等着车。 江绵和周知衍到的时候，就发现朱志海已经等着了。 见到江绵时，这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中年人挤出一丝笑，可等瞧见她身后跟上来的周知衍时，笑容微微一僵。 周知衍目光中充满了审视，近一米九的高个站在还不到一米七的朱志海面前充满了危机十足的压迫感。 “朱叔，这么早准备去哪儿？” 在朱家吃了加了料的饭菜，周知衍却依旧跟没事儿人似的和他打招呼。 朱志海手心出汗，摸不准周知衍的心思，露出一个局促的笑：“绵绵不是要回家吗？我不放心她一个人走，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送她回去，顺便亲自绵绵家里道歉。” 第六章 回家的路 朱志海看着一副诚意满满的样子，似乎真的因为自家干的那些缺德事儿愧疚不已。 见江绵不说话，朱志海满脸羞愧，“绵绵，不论如何是朱叔叔对不起你，我……” “够了。”江绵没兴趣听朱志海在自己面前狡辩，也没打算给他留面子，“你们家要真觉得愧疚，也就不至于瞒着我家这么久，你儿子结婚都大半年了愣是没来我家通知一声也就算了，三个月前我爸给你们家送粮食的时候怎么还好意思收？你们朱家就是不要脸！” “拿了我家十几年的粮食，一句对不起就算了？朱叔叔，我们江家可没那么好糊弄！” 镇上的临时车站人来人往，差不多都互相认识，朱志海一家更是因为娶了厂长的女儿在镇上出了名。 昨天傍晚朱家的闹剧通过一夜的发酵，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见朱志海一大早跑到车站来等着，不少人都暗搓搓的关注着他。 这会儿听见两人的对话，众人看朱志海的眼神更怪异了。 儿子跟别的女人结婚也就算了，看不上人家小姑娘也没关系，但这婚都结了还继续拿人家小姑娘家的粮食可就是真的不要脸了。 吃瓜群众们忍不住冲着朱志海指指点点。 真看不出来老朱家竟然是这种人。 面对众人嫌弃看好戏的目光，一向好面子的朱志海涨红了一张老脸，正打算解释，一辆蓝白色的客运车便开了进来。 售票员刚一开门，车上的乘客还没来得及下来，吃瓜群众们就跟沙丁鱼似的一窝蜂的往车上冲。 江绵见状也懒得搭理朱志海难看的脸色??　??，连忙跟着人群一块儿挤。 今天要是搭不上这一班车，想要回家就得等明天了，她可不想再耽搁一天的时间。 “江绵同志，来这儿！” 周知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上了车，正坐在车后排的位置叫她。 江绵连忙朝着他走了过去。 周知衍打开窗子，冲着她伸出手。 江绵立即会意，伸出双手，就这么直接被男人轻而易举的从窗外抓了进去。 像他们这样干的人有不少，许多率先抢到位置的人都会从窗子外面把自己的同伴拉进去。 车内嘈杂拥挤，江绵和周知衍紧挨着彼此坐着，没抢到位置的人就站在旁边，压根不管超不超载的问题。 “塞不下了塞不下了！剩下的别往里面挤了。” 看着车内的人数差不多够了，售票员就扯着嗓子吼起来，看那不死心还想上车的，立马就把人给推了下去，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同志，我真的有急事要回去，我看车上还能再挤一个，你就让我上去呗。” 没挤上车的人不甘心的叫嚷着。 售票员黑着脸吼回去：“挤什么挤？没看见都挤不下了吗？有急事你就走回去啊！” 说完就啪的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 江绵瞅着那没挤上车的老乡，忍不住松了口气。 刚刚她可是站在那人后面的，要不是周知衍帮忙，估计她也挤不上来。 同样没挤上车的还有朱志海，他站在车外盯着江绵二人看，眼神阴翳。 “谢谢。” 江绵冷冷扫了他一眼，冲着身旁的人道谢。 “说谢的人应该是我。”周知衍摇摇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昨天要不是你及时把我推出去，咱们俩可就真的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周知衍不蠢，听说了江绵跟朱家的婚事后，就猜到了朱家人给自己下药的原因。 那么猛烈的药效就算是他受过专业的训练都差点没抗住，要不是江绵反应及时，他会做出什么事儿用屁　股都能想出来，到时候他们俩的下场可想而知。 只能说朱家人不仅自私自利，还恶毒愚蠢。 周知衍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要不是今天要送江绵回家，他非得让朱家人知道敢算计自己的后果是什么。 不过他也不急，等回来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朱家。 二人正聊着，汽车忽的一个起步拐弯，乘客们顿时东倒西歪，江绵直接因为惯性倒进了周知衍的怀里，额头直接撞在了他的下巴上。 江绵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头，连忙道歉：“对不起。” 还不等她重新坐好，车子又是一个猛的提速，要不是周知衍及时一把将她摁在怀里，江绵差点一头撞在了前面的椅背上。 “会不会开车啊你！” “撞老子一个大包！” 乘客们骂骂咧咧，司机却压根不在乎，反而一个瞪眼，众人便不吭声了。 没办法，这年头能开车的司机那都是极其吃香的职业，真要把人给骂狠了，还有司机中途把乘客撵下车的，那叫一个嚣张。 “没事吧？” 周知衍等车子开始正常行驶的时候才把江绵放开，关心的问。 江绵摇摇头，抬眼看着他，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着昨晚的那些梦，她忍不住脸颊发烫，“谢谢。” 周知衍勾唇，“不用那么客气。” 江绵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看向窗外，原本她还想跟周知衍谈谈昨晚的事情，但车上太吵了，想要听清楚得扯着嗓门叫，便放弃了。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半山村生产队所在的里湖公社，二人才下了车。 江绵在附近上找了一圈，没瞧见有回半山村的牛车，所以只能选择步行。 “奇怪，这么早到公社，按理说应该能找到回村的牛车才对。” 还好她还记得回家的路线，不然可就麻烦了。 越是靠近回家，江绵的心就越是雀跃。 上辈子发生那种事情后，在黄春玲的怂恿和洗脑下，她怕给家里人丢脸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明明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但重新踏上回家的这条路时，江绵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深深地把这条路线记在脑子里。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们，江绵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明媚起来。 她忍不住冲着周知衍道，“穿过这片林子再走个二十几分钟就能到我家了。” 周知衍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神色冷厉的扫过前方的树林，“是谁，出来！” 江绵一愣，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从几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长刀，狞笑的盯着他们俩。 “兄弟，我们只想要这女的，你要是想活命，让我们砍两刀就行。” 第七章 遭遇土匪 江绵没想到都快到家门口了，竟然还能碰见半路劫道的。 她拧着眉头盯着这几个虎视眈眈的劫匪，莫名有种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直觉。 江绵下意识的拽住周知衍的衣角，“我们跑……” “不用担心。”周知衍以为她在害怕，低声道，“我会解决掉他们。” 沉稳的声音不带丝毫波澜，似乎压根没有将面前的威胁放在眼里。 劫匪们见状立即嗤笑起来。 “小子，这可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你要不乖乖给老子滚蛋，待会儿动起手来可别怪哥几个心狠。” “说什么废话！这小白脸竟然敢说要解决掉我们？呵，老三，一会儿留他一条狗命，让他亲眼看看咱们哥几个是怎么玩他女人的！” 其中脾气暴躁的劫匪可没兴趣在这儿浪费时间。 这条小道虽然平日里鲜少会有人走，但谁也不能保证一会儿会不会突然有人过来。 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必须赶紧将目标给解决掉！ 七个身强体壮的劫匪在老大的命令下立即朝着江绵二人冲了过来。 江绵立即抓着周知衍就要跑，“离我们村就二十分钟的路了，只要路上碰见我们生产队的人我们就有救了！” 两手空空的跟人家拿着砍刀的打架，对方人还比自己多，这不纯纯找死吗？ 只要跑的比这些劫匪快，她就不信这些家伙还敢冲进他们村子里去！ 然而江绵刚拉着周知衍跑了几步，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后面也出现了几个男人堵住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跑？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跑！” 堵住他们去路的那几个劫匪也狞笑着冲了过来，直接将二人包抄在圈内。 周知衍没想到后面竟然还有劫匪的同伴，他沉下脸看向江绵，“你跑，回去叫人，我拦住他们。” 江绵微愣，对上男人坚毅的眼神，咬紧后槽牙点头。 周知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凝视着她的目光透着些许温柔，随后便找准时机为江绵从劫匪的包围之中找出了一个突破口。 代价是胳膊被砍了一刀。 “跑！” 周知衍一声厉喝，江绵直接被送出了包围圈。 她毫不迟疑的迈开两条腿疯狂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跑。 哪怕已经好几年没有走过这条路，但身体的本能却自动躲开了山林小路上的所有障碍，就跟一只灵活的兔子似的，眨眼间便奔出了老远。 回过身来的劫匪老大暗道一声不好，立即让手下俩兄弟赶紧追上去。 然而那两人刚有行动，就被两粒飞射而来的石子砸中了腿弯，直接跪趴在地上，摔得满脸血。 周知衍眼神冷厉，哪怕浑身浴血，面对劫匪们的围攻也毫不胆怯，身为在军中出类拔萃的格斗高手，以一敌十三也没有落入下风。 他挡在江绵离开的那条小道前，染血的手捡起一把长刀，黒沉的眼睛宛如看死人一般森冷。 更让劫匪们胆寒的是，这小子明明已经挨了好几刀，可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不仅赤手空拳夺走了他们同伴的武器，甚至还反杀了他们好几个，那周身弥漫的煞气让这些劫匪们心惊胆战。 这小子……怎么比他们哥几个还像杀人犯？ 劫匪们自然不知道周知衍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人，年纪轻轻便能坐稳一团之长的位置，他亲手杀死的敌人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 ＊ 心脏如雷鸣般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的呼吸都因为过快的速度而带来一种窒息的紧迫感。 江绵很清楚自己就算留下也只是周知衍的拖累。 上辈子周知衍救她的时候，江绵已经见识过他的身手，知道周知衍很厉害，但这次他面对的可不是上一世那些个人贩子，而是比人贩子更凶恶的悍匪，而且他还受伤了…… 江绵脑子里满是周知衍流血的那只胳膊，一路飞奔，不敢回头。 直到有人突然叫住她的名字，她才喘着气停下。 “江绵？你咋回来了？跑这么快干啥？” 叫住江绵的是半山村生产队队长刘长林。 见江绵似在逃命一样，连忙扯着嗓子问。 江绵跑的满头大汗，看见刘长林还有他身后那些还在田地里劳作的生产队队员们才松了口气，急切道：“刘叔，路上有打劫的，您赶紧叫人跟我一块儿回去救人啊！” “什么？打劫的？” 刘长林脸色一变，立马招呼还在上工的队员们赶紧过来。 “走！去帮忙！” 半山村位置偏远，从建国前就有不少土匪在这一带占山为王，把周围的老百姓害的苦不堪言，死了不少人。 直到这些年国家派部队陆陆续续过来剿了好几次匪，这一带老百姓的安全问题才得以解决。 只是当初匪患给众人的记忆太深，以至于一听到‘打劫’这个词众人一下子就应激了，纷纷抄起自己手里的家伙戒备起来。 江绵看到自己三哥四哥也在，眼睛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 江峥江嵘是双胞胎，随了父亲江经武，身高都突破了一米八，再加上常年干活，长出了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很不好惹。 兄弟俩也没想到自家老妹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一听到她遇上了土匪，也顾不上询问她结婚的事儿了，连忙跑了过来。 江峥严肃的问：“绵绵，你真的遇到土匪了？”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问有关于土匪的事情。 江绵点点头，一边带着众人往回赶，一边跟三哥四哥解释。 哥俩原本还想问妹妹结婚的事情弄的怎么样了，一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心里顿时一咯噔。 妹妹这么急的去救人，该不会出事儿的是朱斌那小子吧？ 就朱斌那个瘦鸡仔子的样儿，要不是因为事况紧急，他们才不愿意这么急把妹妹送过去。 这要是朱斌出了事儿…… 江峥江嵘对视一眼，脚下的速度也跟着急了起来，直接把江绵甩在了后面。 很快。 半山村生产队的人就到了江绵他们遇到打劫的地方，然而在看到现场的情况后，一个个顿时连话都说不出来，骇然的看着面前这血腥的一幕。 第八章 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她 杂乱的丛林小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个人，鲜血溅撒在路边的枝叶野草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乍一看宛如虐杀现场一样令人心惊胆战。 江绵匆匆忙忙追上来的时候，也被面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但她更担心的还是周知衍的安危。 经历一场混战，这些躺着的人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皱巴巴的　衣服早就被泥土和鲜血弄的脏污不堪，以至于江绵一下没能找到周知衍在什么地方。 “周知衍？你在哪儿？”江绵看着面前的一幕心惊胆战的开口，“在的话你就吱一声。” “吱——” 树下，满身污血的男人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一脸焦急的小姑娘，吱了一声。 他现在的模样极其狼狈惨烈，被砍了不知多少刀，身上被血液侵染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伤口外翻，有的还在不停地流血。 那张俊脸上也有不少擦伤和青紫，唇色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唯有那双黒沉的眼睛在看向江绵的时候依旧深邃明亮。 “放心，我没事，别怕。” 周知衍瞧着她冲过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虚弱的开口。 “没事才怪！” 江绵检查着他的伤势，看着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连忙做了些紧急处理。 他伤的太严重了，江绵越看越心惊，连忙把俩哥哥叫过来帮忙。 刘长林回过神来后，立即派了两个人去镇上把这事儿报公安，然后又指挥剩下的人把这些重伤倒地的土匪都绑起来先送回去，至少先找人把这些家伙的血给止住，等公安来了再说。 江峥江嵘兄弟俩知道这十几个土匪是被周知衍一个人干掉的时候，顿时肃然起敬，背着周知衍就跑。 等众人带着这么多伤员回生产队的时候，整个生产队都震惊了，都顾不上干活连忙赶来凑热闹。 受了重伤的土匪都被刘长林送去了晒谷场，这些家伙可没资格得到队员们的精心照料，只要人没死就行。 周知衍被安置在了江家，江绵顾不上感受和家人们重逢的喜悦，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住的屋子，把自己常用的药包找了出来。 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都被江绵剪碎扔了，受伤的地方也都包上了纱布，脸上擦伤沾染了泥土的地方也被她小心翼翼的用棉签清理干净后上了药。 江绵自小就跟着奶奶学医，在奶奶去世之后就接手了半山村唯一赤脚大夫的活儿，处理这种外伤的手法十分老练，再加上她自己配制的止血药粉，很快周知衍的脸上便慢慢恢复了血色。 他还保持着清醒，感觉到江绵冰凉的手放在了自己额头上，有些意外道，“你还会治伤？” 见他暂时没有发烧的迹象，江绵微微松了口气，整理着药包略带骄傲道，“当然了，我可是我们半山村生产队唯一一个大夫。” 半山村的村民大多都是在战乱的时候逃荒过来的，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 乡下不比城镇有专业的医生护士，人穷命贱，碰上感冒发烧，跌打肿痛之类的基本都靠硬抗，就算真的生了大病得了绝症，也舍不得花钱去治，能不能活就看阎王爷愿不愿意收人。 江绵奶奶祖上是游医，江家逃荒过来在半山村定居后，她就自然而然的成了这里唯一的医生，这些年可没少给村里人治病救命。 江绵在医学上面的天赋很惊人，很小就跟在奶奶身边打下手，别家三岁小孩儿还在河塘边上挖泥巴玩蚯蚓的时候，她就在家背诵《伤寒论》《本草纲目》之类的书籍了。 三年前奶奶去世，江绵就成了半山村的赤脚大夫，别看她年轻，但从医经验已经有十来年了，上辈子那么糟糕的境遇，江绵也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医术。 可惜…… “绵绵，公安来了。” 江嵘从外面进来，身后还跟着俩穿着深棕绿色制服的公安。 俩公安盯着床上被纱布包裹的跟木乃伊似的男人，对视一眼，带着审视问，“同志，听说外面那些人都是你弄伤的？” 刚刚虽然已经确认了外面那些家伙的确不是什么善类，但一个人就能把那些家伙干趴下，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其中是否有别的隐情。 周知衍点头，“我的证件都在衣服口袋里，江绵同志，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江绵也看出来两名公安是在怀疑周知衍，连忙从一堆碎布里面找出了周知衍的军官证递给了公安。 两名公安打开一看，发现周知衍竟然是团长，顿时肃然起敬，朝着他敬了个军礼。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团长，难怪会有这么好的身手。 刚刚他们已经检查过那些悍匪的伤势，如果不是周知衍故意留他们一命，这些人早就见阎王去了。 公安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半山村。 外面受伤的那些家伙一口咬定周知衍他们是特务，他们也是因为误会了才会动手，压根不承认半路打劫。 这年头隐藏在人民群众中的特务的确不少，公安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不过现在看到周知衍的军官证，两名公安就已经确定了到底是谁在说谎。 何况他们已经查出来那群土匪是后山村的人。 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后山村那一带是曾经作恶多端的土匪老巢，这些受伤的家伙不出意外就是当年那些被剿的土匪的后代。 双方对比之下，自然是为国效力的军人更值得信任。 这可是大案子！ 两名公安正准备离开，就被周知衍叫住了。 “公安同志，那些土匪我觉得并不是冲着钱财来的，你们最好还是好好审问一下。” 周知衍面色沉着道。 他话一出，两名公安便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这些土匪都是有预谋的？是原本就冲着你们俩来的？” 周知衍点点头。 土匪劫道一般都是为了钱财，而这群人却不同，从一开始他们的目的就是江绵，压根没提过跟钱票有关的要求，似乎早就知道了今天江绵会从这条小路回家。 第九章 幕后主使 江绵心一咯噔。 回想起那些土匪说的话，若这些家伙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她，那么能在幕后指使的人也就只有…… “怎么了？” 江嵘察觉到自家妹子突然爆发的低气压，担忧的开口。 当初送妹妹去石龙公社的时候，家里人就叮嘱过她一定要跟朱斌领了证后再回来，可今天她回来不仅半路遇见土匪，送她回来的还是个陌生男人。 这其中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江绵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自己四哥摇摇头，“没什么……爸妈他们回来了吗？” 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说出来也无法让家里人信服，尽管江绵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这些土匪幕后的主使者肯定是朱家的人。 江嵘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家老妹儿，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但现在家里还有外人在，也不好追根究底。 “已经回来了，刚刚看你在给这位周同志治疗就没打扰你。”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江家人怎么可能还有心思继续上工干活？一个个的都请假回来了。 刚才爸还把那个土匪头头又揍了一顿呢。 周知衍的提醒让两名公安也慎重起来。 如果这群土匪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冲着两人来的，那么这可就不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抢劫案了。 于是做完记录后，公安们立即就出去找那群受伤的土匪问话去了。 这案子已经涉及到部队的干部，牵扯的问题可就大了！ 公安们匆忙走后，江绵就让周知衍好好休息，然后带着四哥一块儿去了晒谷场。 大山里二月的天气依旧寒冷，但也挡不住大伙儿凑热闹的心。 江绵被拦路打劫的事情早就在村里传开了，这会儿但凡不上工的生产队队员们都来了，瞅着晒谷场那些凶神恶煞的土匪一个个被江家人打的奄奄一息的样子，都在一个劲儿的叫好。 要不是公安拦着，这群狗东西被打死都是活该！ 江绵自小就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这生产队上上下下七百口人，谁家没吃过江奶奶给开的药？其中甚至还有不少人被救过命！ 江家老太太去世后，江绵就成了半山村生产队唯一一个医生，谁敢动她，无疑是在动整个半山村的命根子！ 江绵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十来个公安正在晒谷场一个劲儿的拦着生产队的人对土匪们下黑手，汗都给急出来了。 其中有几人在众多队员中极其显眼，逮着机会就出拳伸脚耍阴招，把公安们搞得十分头大。 “爸！妈！二哥！三哥！” 江绵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父母，眼睛一红，一边叫人一边朝着他们跑过去，直接就冲进了妈妈杨兰的怀里。 杨兰紧紧搂着闺女，笑得直咧嘴，“哎哟，都这么大姑娘了，咋还这么喜欢撒娇啊。” 嘴上说的嫌弃，这心里可别提有多美了。 杨兰和丈夫江经武一共生了六个孩子，江绵不仅是年纪最小的，还是唯一的女孩儿，自小在家就十分受宠，要不是逼不得已，他们还真不舍得这么早就把孩子给嫁出去。 闺女自小就跟她亲近，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这大半个月杨兰这是吃不好也睡不着，就怕闺女一个人在朱家被欺负了去，原本就不太放心打算抽空找个时间去镇上看看，谁知道就这么巧，闺女今天就回来了！ “瘦了！” 年过五旬的江经武身材高大健壮，站在妻子旁边瞅着自家姑娘，满眼的心疼。 杨兰也打量着自己闺女，皱了皱眉，“是真瘦了！” 江绵从妈妈的怀里抬起头，毫不犹豫的告状，“爸妈，朱斌早在半年前就结婚了！他们家不仅瞒着我们，我过去了他们还让我住猪圈！” “什么？” 夫妇二人顿时大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江绵自小虽然被偏宠着长大，但并不是个娇气的小姑娘，除非真受了委屈，不然也绝对不会回家找爸妈告状。 周围正在看热闹的生产队队员也听到了江绵的告状，闻言顿时面面相觑。 江绵自小跟朱家订了娃娃亲的事儿在半山村人尽皆知，江家一家是怎么对未来亲家的，众人这些年也是看在眼里的。 这次江绵离家大半个月，江家给的说法是去镇上结婚了，半山村的人虽然舍不得生产队里这唯一一个小医生，可也知道半山村是真的穷，本村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在本村呢，更何况江绵这么一个有本事还长得漂亮的小同志。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朱家这么多年拿了江家这么多好处，临了婚嫁期，竟然敢这么委屈江绵。 别说是江家人了，就连他们这些看着江绵长大的同村叔伯婶娘们也不由气闷。 让一个年轻小姑娘住猪圈，姓朱的一家可真不是个东西！ 江经武黑着脸，碍于外人在，才没有直接发火，“先回家，你好好把这事儿跟爸说说！” 不仅是夫妻俩，就连江雷和江峥江嵘这几个当哥哥的听到妹妹的告状后，一个个也不由撸起袖子，心里憋着气。 不带这么羞辱人的！ 江绵乖巧点头，朱家的事情她压根就没打算要瞒着自家人，反正又不是她家理亏！ 更何况…… 江绵目光落在那群被公安用绳子拴上准备带回镇上派出所的土匪，其中一个人的脸与上辈子和黄春玲商量价钱的人贩子之一重合。 果然，土匪打劫的幕后主使是朱家的人。 江绵攥紧拳头，一计不成就想要她的命，这朱家到底是得有多恨她？ “绵绵？绵绵，你怎么了？” 杨兰注意到女儿浑身发抖，眼睛一直盯着其中一个土匪看，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担忧的叫着她的名字。 江绵回过神，对上家人们担心的眼神，摇摇头，“我没事。” 说完，她看向之前来家里做笔录的那两个公安，提醒道，“公安通知，这些土匪干这种事儿肯定不是第一次，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啊，我相信受害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被提醒的公安回头，“同志，你的意思是……” 江绵微微一笑，“你看这些家伙抢劫杀人的事儿都敢干，他们还能有啥不敢干的？或许可以去他们老巢查查，没准会有意外的收获。” 江绵还记得自己病重在床时听到黄春玲和这个人贩子的谈话。 其中一个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的消息。 偏远山区的老光棍们娶不到老婆，可不就得从这些人贩子们的手里花钱买个女人回去传宗接代吗？ 第十章 算账（1） 这些土匪的老巢后山村，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恶，再加上几乎都是当年被剿的土匪后代，更不受附近村镇老乡们的待见，自然也没什么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 上辈子江绵听黄春玲和人贩子谈话时就听到了人贩子说老家被拐回去的婆娘又被打死了几个之类的，可见这些家伙做的恶不少。 若这些公安真能在后山村找到被拐卖过去的妇女，这也算是她重生后做的第一件好事。 江绵这一提醒，被绑起来的土匪们立即朝她恶狠狠的瞪过来，恨不得把她弄死。 江家的男人们见状立即挡在她面前，同样凶神恶煞的瞪回去，江绵的二哥江雷甚至趁着公安不注意，又是狠狠地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土匪血淋淋的伤口上。 “瞪啥瞪？再瞪老子把你眼珠子都给你挖出来！” 江雷完美的继承了父亲江经武的一米九身高，是兄弟几个中个头最高的一个，同样脾气也是最凶最护短的。 站在土匪面前比这些土匪都还像土匪。 几个公安连忙过来把他拦住，怕真闹出人命来。 对于江绵好心的提醒他们自然也都一一记下，决定回去之后就好好查查这个后山村。 回到家，江绵就把自个儿在朱家的遭遇全说了出来。 当然，死而复生的这种经历太玄妙，她没说，但朱家给她下药，黄春玲还带着左邻右舍想来抓奸的事儿她是一点都没瞒。 江家在半山村人口不少，光是江经武就有四个兄弟，四兄弟各自结婚后又各自生了好几个崽儿，加起来有将近三十口人，这会儿除了当兵的大哥江风和几个在外面上班的堂哥外，一大家子把江家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在听到朱家人竟然这么算计江绵后，众人气得不轻，压根没对她说的话有丝毫的怀疑。 当年做主给江绵和朱斌订婚的江老爷子这会儿连旱烟都不抽了，脸色阴沉的可怕，“姓朱的胆子真大，敢这么糟践我们江家的闺女，这事儿朱家的老头儿怎么说的？” 江绵：“我觉得他应该也是知道的。” 上辈子她出事儿后，朱老头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她留在朱家生活的，在朱家众人强烈的反对下认了她做干孙女，倒是在镇上赢得了一个好名声。 只是私下朱老头也跟黄春玲一样给她灌输失去贞洁后不能回到家，要不然江家以后出门都没脸做人，还会被同村的人嘲笑，连带着江家其他未出嫁的女孩子都会因此受到影响的思想。 知道朱志海对她的龌龊念头后，朱老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是纵容的态度。 上辈子她还没经历过人心险恶，哪会知道从小把她当做女儿孙女一样疼的长辈私下竟然这么恶毒，要不是后来的那些经历，恐怕她还需要好几年才能看透朱家人当年的算计。 “而且……”江绵看着自己的家人们，说出自己的猜测，“爷爷，今天回家要不是有周知衍送我回来，我落在后山村那些土匪的手里肯定没有好下场，那些土匪里面有一个我觉得挺面熟的，好像以前见过他跟黄春玲一起说过话。” 后面这句自然是江绵瞎编的，她唯一一次见过黄春玲和人贩子土匪一起就是上辈子被卖掉的那次。 但这并不妨碍江绵把锅扣在朱家人头上，反正她不相信有那么多巧合，巧到上辈子买卖她的人贩子正巧也在今天这群土匪里。 虽然没明说出来，但江绵这话无疑就是肯定朱家是要借刀杀人了。 江家人又不蠢，若今天江绵真的死在了土匪的手里，那朱斌结婚的事儿就算江家要追究也会看在两家多年的交情上不会闹太过分，可要是让江家人知道江绵昨晚的经历，以江家人的智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算计？ 以江家护短疼闺女的性子，到时候不把朱家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因此对朱家来说，江绵死了对他们才更加有利。 砰—— 江雷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桌上，“这狗日的朱家，把我们江家当什么了？” 江经武撸起袖子，露出结实鼓胀的肌肉，脸上的刀疤狰狞而凶狠，“敢动我闺女！老子现在就去石龙公社弄死他个龟儿！” “姓朱的太过分了！咱们必须要让他们好看！” “就是！这口气要是不争回来，以后我们绵绵怎么在半山村做人？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明儿就去找刘队长请假，咱们江家所有人都去！” …… 江家人义愤填膺，一个个气的破口大骂。 直到老爷子用烟锅子在桌上敲了敲，才立即安静下来。 江老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算账肯定是要去算的，朱家敢拿我们江家当猴耍，就必须付出代价！” 老爷子已经尽管已经七十有六，但在整个江家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整个半山村就没有一个不对他发憷的，特别是在他明显生气的时候，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势，直叫人头发麻。 只有江家少数几人才知道，家里这老头儿平日里看着挺和蔼的，但实际上在他年轻那会儿，却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狠角色。 “老二家的，这些年朱家从我们家拿了多少粮食走？” 老爷子抽了口旱烟，淡淡的开口。 杨兰立即回屋拿出了个泛黄的账本，“这些年给朱家送的每一笔东西儿媳都记了账，从绵绵和朱斌订下娃娃亲算起差不多17年了，我们是从57年开始给他们送粮食肉类。” 杨兰翻开账本，从57年上下半年各50斤大米和3斤猪肉算起，期间还加上这些年江家偶尔打猎会抓到的野鸡兔子和竹鼠等等，整整17年朱家总计拿了江家一千五百斤大米，两千斤红薯洋芋等粗粮，猪肉四百斤，野鸡52斤，野兔37斤，竹鼠70斤等等，还有各种山货，例如木耳竹笋菌子等加起来也有七百六十斤。 其中三年大灾，全国闹饥荒的时候给朱家送过去的最多。 要不是有江家给粮食，朱家在那几年肯定要饿死几个人。 杨兰拿起和账本一起放着的信封，从里面取出厚厚的一叠收据，冷笑道，“爹，还好当年您多留了个心眼，每次咱们送粮过去的时候都让朱家人签了收据，要不然这账可就算不清了。” 第十一章 算账（2）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江绵吃惊的看向自家妈妈手里的那叠厚厚的纸，“妈，这些年我们给朱家送去的那些粮食竟然都让他们签了收据的吗？” 之前没有在朱家直接算账，除了她自个儿对战朱家十来口人显得势单力薄外，最重要的就是她不清楚这些年朱家到底拿了她家多少东西。 以朱家狼心狗肺的程度没有足够的证据，江绵还真怕他们破罐子破摔否认这些年占的自家便宜，到时候闹起来没准就成了她家没理了。 虽说朱家附近的邻居对每年去石龙公社送粮食的江家人肯定有印象，但那些人毕竟跟朱家有几十年的交情，就算有张兰花这种和黄春玲有矛盾的邻里在，看在彼此男人的交情上也绝对不会站出来给江家作证。 杨兰骄傲的冲着女儿道，“这多亏你爷爷留了个心眼。” 当初让朱家签收据这事儿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太好，但家里的老爷子却一定要这么做。 江老爷子从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人。 活了这么多年，升米恩斗米仇他又不是没见过，就算刚认识朱家人那会儿这一家子瞧着的确老实，但人心易变，要嫁出去的又是自己最疼爱的一个孙女儿，他怎么可能不防着一手？ 果然…… 老爷子冷笑，看着自家一众儿女子孙道，“老大家的，一会儿去跟刘长林那小子说一声，明儿我们江家所有人都不上工，请假一天。” 江绵大伯江经文应了声，亲自起身去找队长请假。 老爷子又淡然下令：“老三家的，你去找林家那小子，让他明天开车送我们去石龙镇。” 江绵三叔江经双应了声，立即起身去找林家的大儿子林立。 林立在镇上玻璃厂当司机，平时没活的时候厂里也不介意附近生产大队的人来蹭车，只要给点油钱就行。 最后，老爷子抽了口旱烟，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今晚都早点睡，休息好了准备明天大干一场，明白了吗？” 江家众人：“明白了！” 于是刚刚还把堂屋挤得满满当当的一众江家人立即各干各的活，准备养精蓄锐，哪怕请假会耽误一大家子挣工分挣口粮，也没一个人有任何的不情愿。 见到这一幕，江绵心里暖暖的，眼底不由蒙上了一层水雾。 上辈子她怎么就被姓朱和姓黄的洗了脑，觉得这些深爱着自己的家人们会嫌弃自己呢？ 老爷子瞅着自家孙女这副受尽委屈的样儿，没好气的训道，“不就是个男人，有啥好哭的？那种弱的跟个鸡崽子似的男人没了就没了，爷爷保准给你找个更好的！” 江绵抹了把眼泪，直接扑过去抱住自家爷爷，小声道，“我才没有为了那种人哭！” “没有就好，咱们绵绵这么好，村里想娶你的小伙儿多的是呢！”江老爷子轻抚着自家孙女儿的头发，脸上的严肃冷厉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毫不掩饰的疼爱，“这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小伙子就挺不错，听说是个当兵的，年纪轻轻就是团长了，身手也不错，能舍命护你，说明人品也过得去。” 老爷子垂下眼眸，最重要的是团长已经有了随军的资格，这年头，去部队里生活反倒更安全一点。 他慈爱的看着江绵，“你要是喜欢那个小伙子，爷爷就帮你弄到手怎么样？” 老爷子的语气十分笃定，压根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仿佛周知衍这个团长不是个人，而是个物件一样。 江绵也没觉得有问题，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爷爷都会想尽办法满足她。 但是周知衍…… 对于这个男人，江绵只觉得心里十分复杂，说恨好像也没那么恨了，可要是说喜欢…… 想起上辈子种种，还有这一次他毫不犹豫保护自己的模样。 若她必须要选择一个男人嫁了，那这个人是周知衍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爷爷，嫁人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吧。” 当初之所以会那么匆忙的被送到朱家去结婚，真正的原因是她被公社主任的侄子张越丰给看上了，那是个混不吝的，听说有很深的背景，把县城的水搅的乱七八糟，手底下控制着一群小红兵，十里八乡的人压根不敢得罪他。 张越丰找了媒人上门提亲，威逼利诱全都用上了，但江家人就是不松口，于是这人就想方设法的为难起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人。 对于这些手里有点权利的人渣而言，想要对付一群穷苦老百姓一点都不难，只需要跟公社那边的人打个招呼，半山村生产队自然而然的就被针对了。 尽管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埋怨的意思，但这样被针对的时间长了，总会有人生出不满，于是江家人才琢磨着干脆直接把江绵送到镇上去，等和朱斌结了婚再回来。 张越丰那种人渣又老又丑，她就算这辈子当姑子都不可能嫁过去，但是她只要一直不结婚，张越丰就有理由一直骚扰她，为难整个半山村生产队。 所以即便不是朱斌她还是要找个顺眼的男人嫁了。 从小到大江绵就不是什么扭捏的性子，她认真的想了想，如果未来的男人是周知衍的话…… 江绵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上辈子那破事儿，周知衍其实也是受害者。 虽然那之后江绵一直沉浸在被洗脑后的自我厌弃中，可后来也从周围邻居那里听说了不少有关于他的事情。 被朱家人捏着把柄，一辈子在石龙公社抬不起头。 前途尽毁，明明是个前途无量的军官，却落得一个退伍回老家成为无业游民的下场。 那样糟糕的境地，这个男人也从未忘记弥补她，隔三差五的就会送来不少粮食肉类，可惜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太过憎恨周知衍，那些好东西反倒是落到了朱家人的嘴里。 一想到自己被朱家人耍的团团转，江绵就气的牙痒痒！ 不行，这口气她必须得出了！ 第十二章 算账（3） 周知衍伤的太重，不宜随便挪动。 好在江绵自己就是医生，家里有足够的药物给他用上，现在只需要在她家静养就行。 江家一大家子好好休息了一整晚，第二天凌晨四点多一个个就起来开始收拾了。 原本江绵是要被留在家里照顾周知衍这个伤患的，但在她强烈要求下，江老爷子还是同意了她一块儿去朱家算账，至于家里养伤的这个伤患就由老爷子和大伯娘留着看顾。 于是早上天色还黑漆漆的时候，江家一群人就气势汹汹的出发了。 四个小时后。 今天天气正好，石龙公社上的居民们也早早起来开始干活儿。 这一天和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在干活儿的时候，众人闲聊时候的谈资又多了一项。 朱家的事情在那晚上就已经在公社传开了，石龙公社本就不大，一点小事儿就能闹得沸沸扬扬，更何况是朱家干的这么缺德的事儿。 江绵和朱斌的娃娃亲在公社虽然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可也不是真的没有。 这事儿闹出来后，那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不介意为这个八卦再添上那么一把火。 就在公社的社员们像往常一样劳作的时候，突然发现路上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男的生的高大健壮，个个都超过了一米八，女的虽然矮了些，但收拾的十分干净利落，精神气比那些男的还要厉害，一看就不好招惹。 而走在中间那个最年轻的小姑娘，正是这两天镇上八卦头条的女主角！ “那个小同志就是江绵吧？她怎么又回来了？” “看她身后带着的那些人，嘶——我觉得一会儿肯定有好戏看了！不行，我得回去看热闹去！” “等等，我也去！” …… 这年头老百姓们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乍一看到江绵带着这么一群身强力壮的人来公社上，顿时就有人明白这小姑娘肯定是来找朱家算账的。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有事没事儿的都跑去跑去朱家院子看热闹。 黄春玲原本在江绵离开后一直担心江家人过来找麻烦，但是从自己男人那儿隐晦的听到了点消息后，顿时就放松了警惕。 今天也是儿子儿媳回来的好日子，所以一大早她就宰了只鸡，准备给儿媳好好补补，谁知道这刚把鸡毛给拔干净，就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家走来。 看清了来人的真面目后，黄春玲脸色顿时一变，连忙跑进屋，“志海！不好了志海！江绵那死丫头把她家里人都带来了！” 正在干活儿的朱志海一听，脸色铁青，“你说什么？江绵那丫头带人来的？” 黄春玲心里慌得一批，她以前是亲眼见过江经武那个粗人是怎么把一个地痞流氓往死里打的。 那残暴的手段，给她造成的阴影至今都没消失。 “咋办？这可咋办？江家那群大老粗一个个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不是说了江家那死丫头保准活不了吗？” 朱志海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他那些老弟兄一个个绝对不是心慈手软的角色，就算多了一个周知衍，也绝对不可能逃过老弟兄们的埋伏才对！ “闭嘴！我先出去看看！你别慌！”朱志海放下手里的工具，冷静道，“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江家再厉害，也轮不到他们在咱们这儿撒泼！” 朱志海嘴上说的厉害，但转身一出门，瞧见那江家男人一个个牛高马大的把自家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还是忍不住心里发虚。 “哎哟，稀客，稀客啊江兄弟，来，都进家里坐，咱们哥俩好好聚聚。” 朱志海热情的招呼着，一双眼睛却是忍不住看向江绵。 见她竟然安然无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江经武冷笑，“谁是你兄弟？少跟老子套近乎，姓朱的，你胆儿挺大的啊，我都不敢委屈我闺女，你们朱家一个个倒是先欺负上了！怎么？真当我们江家没人了？” 江经武嗓门大，这一嗓子吼出来差点没把人耳膜给震碎了。 身高不到一米七的朱志海在他面前更像是一只柔弱可怜的老鸡崽子，脸都吓白了一个度。 而江绵的叔伯兄弟们一个个更是怒气腾腾，撸起了袖子，只要朱家敢说一句他们不爱听的，立马就冲上去把人往死里揍。 “误会！真的是误会！”朱志海连忙解释道，“武哥，这么多年我们可是把绵绵当成自家闺女一样对待的，怎么可能舍得欺负她呢？我知道你们是在因为斌子结婚的事情生气，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我们这些当爹妈的也做不了主，之所以瞒着……” “行了。”江经武懒得听朱志海狡辩，回头看向自己闺女，“之前你住哪儿的？” 江绵立即指向院子最里面的猪圈。 杨兰刚走过去，就闻到了一股极臭的味道，她黑着脸打开闺女指的那扇门，看着里面狭小昏暗的空间，气的心口疼。 “姓朱的！你们太欺负人了！”她气的破口大骂，“你们有没有把我闺女当人看？竟然让她住这种地方！” 这杂屋又黑又小也就算了，用来做隔断的竟然还是一个破了洞的柜子！ 站在门口，一眼就能够通过那个大洞看到隔壁的猪圈，杨兰不敢想，这些天万一有人心怀不轨趁着女儿睡觉的时候从那个洞里摸进来怎么办？ 这姓朱的一家子让一个小姑娘住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地方，到底起的什么心思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跟着丈夫出来的黄春玲连忙解释道，“杨姐，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家里穷，房子实在住不开，我……” 杨兰直接冲上去，拎起黄春玲的领子直接就是啪啪两耳刮子抽上去，“黄春玲，你哄鬼呢！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龌龊心思？别把人当傻子！” 黄春玲可不是吃亏的性子，挨了打立即就要还手。 可惜她对上的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直接就被杨兰揪着衣领按在地上挨了好几拳。 朱志海见状立马就要过去拦着，却被江经武直接抓住了后领子提了起来，“女人打架你也要去掺和？来，跟我打。” 第十三章 耍赖 不等朱志海开口解释，江经武就直接梆梆两拳，然后就是单方面的暴揍。 夫妻俩把朱志海夫妻打的哭爹喊娘的，有跟他们关系好的朋友看不过去要帮忙，立即就被江家其他人给拦住。 “咋的？要打群架是不？来来，我们江家人奉陪到底！” 朱志海在石龙公社的确有关系不错的兄弟，见着夫妻俩被单方面的殴打，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陆续赶过来的朱家其他亲戚，两方人立即就打成了一团。 就连江绵瞅见上辈子天天在背后说自己闲话的人，都忍不住冲上去啪啪给人俩耳刮子。 有叔伯兄弟们护着，朱家一方的人压根动不了她分毫，反而被江绵瞅准了机会，揍了好几个碎嘴子。 多年憋在心里的气总算出了一口。 江家无论男女战斗力都极其强悍，哪怕朱家这边亲朋好友加起来有六七十个，都没能占到一点便宜，反而激起了江家的怒火，一个个被打的头破血流，嗷嗷直叫，看的周围吃瓜群众们直呼江家人凶残。 就连之前半个多月看着乖顺温和的江绵在其中展现出来的戾气都让人大跌眼镜。 最后还是公安派了一群人过来才把双方分开。 朱志海最惨，整个人都肿了一大圈，牙齿都打掉了两颗，一双眼睛肿的眯成了一条缝，正躺在地上直叫唤。 黄春玲更是坐在地上双手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哭丧似的嚎，“打死人了！江家要打死人了！” 反观江家这边虽然也挂了不少彩，但一个个精神十足的，压根没受多少伤害，哪怕面对严肃的公安他们也一点都不怕。 “公安同志，这些人太嚣张了！你们可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啊！你看看他们把我们打的！” 朱志海的三姐指着自己被江绵打的地方就冲着公安告状，眼神恶毒的瞪着江家的人。 “让这些姓江的去劳改！他们就是一群土匪！” 江家人气势滔天，哪怕对上公安也半点不心虚，反而把朱志海一家干的破事儿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反正他们是有理的一方。 黄春玲会哭，杨兰也会哭，搂着江绵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们朱家攀上高枝，瞧不上我们这些乡下人也就算了，凭啥要糟践我家孩子？你让我家闺女以后还怎么嫁人？” 公安们了解完情况，也觉得朱家人太缺德，但打群架肯定是不允许的，所以只能调解，“这打架也不是解决的办法，要是真打死了人，你们还要被抓取劳改，这多不值得是不？” 杨兰抹了把眼泪，从衣兜里把记账本拿出来，“姓朱的背信弃义，这种人我们也不想跟他们做亲戚！但我们江家也不是冤大头，这些年朱家从我们这里拿走的粮食全部都得还回来！我们的粮食是给我未来亲家的，可不是给这些畜生的！” 公安们接过账本一看，好家伙，竟然送了这么多粮食！ 朱志海和黄春玲脸色变了变，“什，什么粮食？我们怎么不知道？” 杨兰冷笑，又把那一叠厚厚的收据拿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们姓朱的不承认！不过没关系，白纸黑字都写着呢！这里还有朱志海你亲自签的名字呢！怎么？不想认？” 不想认三个字刚一落，母女俩身后的江家人们又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阴恻恻的盯着朱志海夫妻俩，大有一副他们再敢否认就拳脚伺候的样子。 一名公安把账本和一张朱志海签过字的收据递过去让他看，“你自己看，真拿了人家这么多东西那就赔给人家，不然就算我们也不好处理。” 朱志海为难的看着公安，　又瞥了眼虎视眈眈的江家人。 黄春玲眼珠子乱转，一把抢过账本，连带着公安拿过来的那一张收据一起撕了个粉碎。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两家翻脸已经注定，黄春玲自然不愿意承认自家这些年拿了江家这么多的粮食。 把账本和收据撕碎后，她理直气壮道，“谁拿的粮食让谁还去！反正我们朱家没收过，你们姓江的自己女儿嫁不出去了想讹上我家，没门！” 见黄春玲一副不要脸的无赖样儿，杨兰嗤了一声，竟是又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本一模一样的账本出来，“老娘早就知道你们朱家不要脸，还好防了一手，黄春玲，今天你是打定主意要赖账的意思咯？” 黄春玲耍赖到底，“反正我们家没人签过字，没收就是没收！” 有公安在，黄春玲有恃无恐，再加上赶过来的自家亲戚越来越多，她压根不怕江家人再动手。 这无耻的模样，让江家恨得牙痒痒的，其中几个性格冲动的又想动手，立即就被镇公安呵斥了几句，反正是不允许打架。 周围凑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都知道姓黄的这是彻底不要脸了，心中虽然鄙夷，但也没打算掺和。 私下却是明白，黄春玲这是要赖账到底了，哪怕江家拿了他家签字的收据出来，她就是不认，有公安在，今天江家也就只能白吃了这亏。 毕竟一群山里的乡民，也不可能天天都跑到镇上来要账。 杨兰面色铁青，实在没想到黄春玲竟然玩这一招。 而朱志海这小子从头到尾都蹲在地上一声不吭，一副怕老婆的样子，似乎也在为黄春玲的无赖模样感到羞耻，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见母亲被气得不轻，江绵扯了扯杨兰的袖子，神色淡然的凝视着黄春玲夫妻二人，“看来叔叔阿姨这是打算彻底不要脸了对吗？” 黄春玲虽然不要脸，可却不代表她愿意被一个小辈当面说出来，顿时冷下脸瞪着江绵呵斥道，“还好我们斌子没看上你，长辈说话你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插嘴，一点家教都没有！” 江绵嗤了一声，“对待不要脸的人还要什么家教？白纸黑字签的收据不是你们说不作数就不作数的，今天这笔账你们还最好，不还我们江家就自己拿了！” 她话音一落，人群后面突然传来暴喝，“对！这笔账今天非得算清楚不可！我们半山村的人可没那么好欺负！” 众人一惊，纷纷往后看去。 只见一个脸生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上百个身着朴素的农民，把朱家住的这个小院子堵的严严实实，明显就是帮着江家来的。 第十四章 超富裕的朱家 来的人是刘长林。 他带着半山村的青壮年浩浩荡荡的来为江绵造势。 江家人虽然能打，可石龙公社毕竟是朱家的地盘，朱家的亲朋好友遍布整个公社，万一动起手来，江家怕是要吃亏。 所以知道江家为了江绵的事儿来找朱家算账后，刘长林立马组织了生产队的青壮年跟了过来。 到了一看，果然发现江家人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刘长林从人群中走过来，跟江家人一一打了招呼，便垮着个批脸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瞪着朱志海，“江绵这丫头的事儿不仅是你们江家的事儿，也是我们半山村的事儿！谁敢欺负她，就等于欺负我们半山村！” 再看半山村跟过来的青壮年们一个个也是虎视眈眈的瞪着朱家的人，看得人汗流浃背。 江绵没想到刘队长竟然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惊讶的问，“刘叔，你们怎么来了？” 刘长林压低声音道，“你们家养伤的那个同志提醒我的。” 今早他去江家找老爷子问情况的时候，顺便看望了一下横扫十几名土匪的英雄同志，说起江绵的事情时，那个叫周知衍的军人同志跟他们说了一些有关于朱家的事情，于是刘长林就赶紧带着人追上来了。 “拿了人家的东西就赶紧给人家还回去，你们也不想闹到最后没办法收场吧？” 公安队长见着人越来越多，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冲着黄春玲训斥道。 朱家和江家人之间的纠纷他们公安管不了，也不想管。 但最后要是发展成两方械斗，闹出人命来可就麻烦了。 黄春玲脸色也不好看，没想到这群乡民竟然为了一个赔钱货出头，来了这么多人，她家的那些亲戚朋友们可就不一定愿意帮着出头了。 整整十七年的粮食和肉，这加起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真要还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然而江家人却没那个耐性再好好跟黄春玲讲道理，既然朱家要耍赖，就别怪他们江家不讲规矩了。 江经武面无表情的直接冲进朱家的屋子里就开始拿值钱的东西。 什么收音机，缝纫机，电风扇……等等，凡是值点钱的他冲过去直接扛起来就往外搬。 黄春玲尖叫，“你干什么！放下！赶紧把我家的东西放下！” 一直坐在地上当鹌鹑的朱志海看见自己心爱的收音机被江经武拿在手里，顿时就急了，连忙起来拦着他，“武哥，你们别急啊，我们还！我们一定还！你先把东西放下！” 江经武瞥了他一眼，“还？行啊，现在你们就把粮食和肉全都给我拿出来，要不然就用这些东西抵。” “那么多东西，我们一时半会儿哪能凑得出来？”朱志海哭丧着脸，“你们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凑出来还给你们行不？” 江经武犹豫了下，看向自己媳妇儿。 杨兰双手交叉抱臂，连连冷笑，“你们朱家不是亲戚朋友多吗？要凑现在就凑，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慢慢等。” 上千斤粮食，好几百斤的肉，这可不光是有钱就能买的，还得有票。 朱志海就算想借，一时半会儿也压根凑不出来。 他为难的看向附近的亲朋好友们。 “志海，我们帮你打架还行，借粮食粮票还是算了，我家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呢。” “我自个儿都吃不上肉，哪还有肉借给你？” …… 亲朋好友们撇开视线，毫不犹豫的拒绝。 打个架帮个忙啥的都行，要是朱志海实在吃不上饭他们也不介意凑一口给他，但他家的条件可比他们这些亲戚大部分都要好多了，还有个厂长女儿当儿媳。 再说了这些年朱家收的那些粮食和肉他们可是一口都没吃着。 有吃有喝的时候记不上他们，现在要还债了倒是想起他们了。 杨兰见状冷笑，“既然凑不上，那就用东西抵。放心吧，我们可没打算占你们家的便宜，绝对不会多拿你们一分！” 说完，她便示意江经武和几个儿子去朱家房子里面继续搬东西。 黄春玲冲过去拦住他们，红着眼大叫，“不准拿！不准拿我家的东西！你们要是敢碰我，我就告你们耍流氓！” 为了保住自家的东西，她也是真的拼，动手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 江家男人们被吓的连忙后退了几步，生怕被这女人给赖上。 杨兰见状冲上去又是啪啪俩耳刮子，指着黄春玲大骂，“不要脸的东西，这么多人看着你就敢勾引我们家的男人，你是得有多饥渴啊！” 说完就把人推到一边，示意几个男人赶紧进去。 江绵在旁边乖巧如鸡，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那个脾气温和的妈妈也有像今天一样彪悍的时候，连黄春玲这种尖酸刻薄，胡搅蛮缠的角色都被她压制的死死的，压根没有还手的余地。 江雷兄弟几个进了屋那就跟寻宝鼠似的，还没等江绵指路，就在朱志海夫妻俩的卧室里面翻出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黄春玲又开始嚎丧一样的哭叫，一旦她开骂，就得挨巴掌。 黄春玲的亲朋见着她被欺负的这么厉害，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只是他们刚有动作，半山村一个个就在旁边盯着，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气势，让公安压根顾不上阻止两个妇女打架，死死的盯着两边的人，谁敢动谁就得挨吼。 伴随着黄春玲的哭叫，很快江家人就凑齐了朱家该赔偿自家的东西。 朱志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托儿媳的关系搞到的电风扇都被江家人翻了出来，顿时气的脸色发白，“够了吧？收音机，缝纫机，电风扇，还有我家的这些粮食肉干已经够抵这些年你们家送来的东西了吧？你知不知道这个电风扇的票多难搞到？” 整个石龙公社上都没有几台电风扇，朱志海搞到手后还打算等夏天到了跟亲朋好友好好炫耀一番呢，现在江家要把它拿走，他怎么肯？ 而吃瓜群众们却被江家拿出来的东西震撼到了，谁都没想到姓朱的居然这么富裕，这年头谁家有台收音机就足够让人羡慕嫉妒了，而朱家不仅有收音机和缝纫机，甚至连电风扇都有！ 不，不止。 众人的目光看向朱家放在院子里的那辆二八杠自行车，这辆车也是朱志海的。 第十五章 满载而归（1）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朱家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石龙公社，跟富裕两个字完全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早十几年前这一大家子穷的都要挖观音土吃了，怎么可能有余钱置办这么多好东西？ 亲朋好友们看着朱志海一家眼神怪异，但看在往日的关系上，谁都没有对这些东西的来历提出质疑。 朱志海拦着江经武等人，知道今天这笔账是不可能赖过去了，便黑着脸精打细算起来。 “这些年我们家的确吃了你们家不少的粮食和肉，那些收据我们也认，但这些东西总计加起来最多也就八九百块钱吧？你们凭啥把我家这么多好东西都拿走？” 他这收音机是在黑市买的，花了两百多，才用了不到半年，电风扇也都是全新的，用都还没用过。 缝纫机虽然已经用了好几年了，可保存的却很仔细，最少也有八成新的样子，就算现在转手也能收个一百块钱回来，还有江雷这些家伙翻出来的粮食，手电筒以及手表和一个金镯子……这些东西的价值早就远远超出了一千块了。 朱志海看着江家人翻出来的这些好东西，疼的心都在滴血，说什么也要留下几件。 江经武夫妻也不想占朱家的便宜，正准备跟他们把账算清楚，一直没什么参与感的江绵便开口道，“也不能这么算吧，这些东西都是你们用过的，当然要按照二手的价格来算了，你这缝纫机都这么旧了，最多给你抵六十块钱，你这些二手货加起来都没有五百呢，妈，我觉得应该把自行车也一块算上。” 杨兰一听顿时觉得很有道理，“就是！当初我们送来的粮食和肉可都是最新鲜的，凭啥你们用过的二手货要用全新的价格来抵账？还是我闺女脑子灵活，不然咱家可就亏大了！” 说着杨兰立即指挥三儿子把朱家放在外面的那辆自行车也一块扛走。 朱志海眼前顿时一黑，气的半晌说不出来话，“你，怎么可以这么算！不能这么算！” 买这些东西光是有钱可搞不到货，还得搞到票，甚至其中一些东西还需要求人才能搞到手，加在一起的价值早就远远超过一千了！ “不这么算也行？”江绵眨眨眼，“那就麻烦朱叔叔你们赶紧把这些年的粮食和肉全还了吧。” 这么大数量的粮食和肉想要一次性搞到手比搞这些东西还要难数倍，朱志海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嘴里只是不停的念叨着不能这么抵账。 可江家人才懒得搭理他，直接把那辆自行车也给算上了。 杨兰拿出纸和笔当着公安的面把账算的清清楚楚，然后写了个收据签字按手印，递给朱志海道，“自己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把字给签了，以后咱们两家互不相欠。” 朱志海和黄春玲看着杨兰给收音机那些算的价格，眼前一阵阵发黑。 虽然按照二手的价格来算确实没占他们便宜，可这年头这些东西是一个比一个金贵，绝对不能按照普通的二手货来算，这江家人简直就是在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朱志海那副常年伪装的老实人面孔终于破了防，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江绵在杨兰身边气鼓鼓的说，“什么叫两不相欠？妈，您可别忘了，朱斌和他爷爷这两条命还是爷爷救回来的呢，咱们现在只是拿回这些年帮扶我未来丈夫的东西而已。” 江绵一脸的不满，用着所用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继续哔哔：“最缺粮食的那几年，我们自己家都饿的要勒紧裤腰带啃树皮了，困难成那样子都没忘记从嘴里省下一口给朱家送过来，要不是我们家厚道，谁知道朱家那几年得饿死几个人。” 朱志海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就连黄春玲也安静了下来。 大灾的那三年全国老百姓都难熬，包括石龙公社在内的整个省粮食都大幅度减产，山上的草根子树皮当时都被挖的干干净净，一口粮食就能救回一条命。 江家在那个时候还能给朱家送口粮，这种救命的恩情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就能还回去的。 原本觉得江家拿走那么多值钱的好东西有些过分的人听完也不嘀咕了。 这点东西算什么？朱家欠人家小姑娘家的人情债才是最难还的呢！ 江绵将众人的神情收进眼底，很明显刚刚那番话已经达到了目的。 杨兰哪能看不出来自家闺女的心思，顿时有些心疼，看来在朱家这些日子是真没少受委屈，不然以前那个傻大胆的丫头哪会想这么多？ 想到这里，杨兰就忍不住庆幸起来。 还好，还好这婚事没真成，要不然真结了婚他们作为娘家人还真不好太过插手，到时候还不知道女儿要在朱家这些人手里吃多少苦头呢！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杨兰牵着江绵的手，一副不想再提那些事儿的表情，直接往外走去。 江家人扛着东西和刘长林带来的半山村的人也立即跟上。 看着这一大群人离开，公安们才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人都走了，朱志海夫妻垂头丧气的回了家，把房门关的紧紧的，俨然一副被抢劫后压根不想面对亲戚朋友们的模样。 只是等着门一关，朱志海的脸色顿时变得凶恶起来，“过几天你去找老四家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江家那小丫头怎么还活蹦乱跳的？不说跟他们传了消息，让他们把江绵绑回后山村吗？他们到底怎么办事的？” 黄春玲看着丈夫的眼神畏惧的点点头，“当家的，那咱们现在咋办？家里那些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江家人拿走了，就连我的嫁妆……” 想起那只金镯子黄春玲就心痛的无法呼吸，那可是当年她爹特意给她的嫁妆，足足有一两重，就算拿到银行去换也能换近三百块钱呢！ 就连当初儿媳妇想要她可都没舍得给出去！ 第十六章 满载而归（2） 重新回到半山村的时候，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一行人回来的时候，就跟打了胜仗似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把村里的人都给惊动了，等出来一瞧见江家人拿回来的收音机，电风扇之类的东西，顿时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们这是上哪儿打劫去了？咋搞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 好家伙，电风扇这种稀罕的东西都搞回来了，这东西也就只有公社办公室那边才有一台。 不等江家人开口，就有人迫不及待的炫耀道，“这都是姓朱的那一家子缺德货抵的账。” “这龟儿竟然这么有钱？这些东西都买的起？那他每年还捎口信来卖惨？” 江家又不是做慈善的，就算再怎么疼爱江绵，在她没结婚之前也不可能冤大头似的年年都给朱家送粮食过去，还不是因为姓朱的每年都来跟老爷子哭家里穷，搞不到粮食。 江老爷子也是想着日后孙女嫁过去了能在朱家挺起腰杆，谁知道最后竟是养出来一家子的白眼狼。 “谁让人家儿子娶了城里厂长家的闺女呢，哼，看来是没少从厂长家里搞好东西回来。” “还好咱们绵绵没嫁过去，哎哟哟，你是没瞧见朱家的那婆娘哟，简直就是个泼妇！绵绵要是真嫁过去了，估计得吃她不少苦头呢。”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家，咱们江绵这么厉害，福气还在后头呢，就朱家那俩缺德货的倒霉相，你们就等着瞧吧，以后还有他们哭的时候呢！” 半山村生产队虽然偏僻人少，但却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团结。 见江家拿回来这么多东西好歹也算没吃亏，顿时就把悬着的心给放下了。 平日和杨兰关系好的几个手帕交一直都把江绵兄妹几个当亲子侄一样看待，见着他们回来后，立即就拉着杨兰去旁边唠家常去了，甚至还很贴心的给她们准备了水和饼子。 江绵被众多姨姨婶婶们拉着安慰了一通才被放着离开，等她到家的时候，爷爷正在和家里人安排他们带回来的这些东西。 “收音机拿到晒谷场那边去，反正家里已经有一个了，这个就给生产队里的老头儿老婆子们玩吧。” “粮食各家分了拿去吃，剩下的东西都给绵绵留着，值钱的都留下来给她当嫁妆。” 老爷子双手负在背后，看着儿子们扛回来的这些东西十分平静，压根没觉得这些自行车电风扇啥的有多稀罕，反而一直拧着眉头，直到看见孙女回来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回来了，灶房给你们留了饭，你赶紧过去吃点。” 江绵抬起手，给爷爷看自己手里的白面饼子，笑着道，“刚刚张姨她们给我塞了好几张饼子，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老爷子点点头，指着地上这一堆东西，“这些东西都放你屋里去，不想要的就拿去换钱，你自己看着办。” 江绵咬着白饼子，盯着地上这一大堆物件，“爷爷，真的都给我呀？” 老爷子一眼就看出来她在顾忌什么，笑着道，“这些年给朱家送的那些东西大多都是你爸和你哥哥弄回来的，现在换成这些玩意儿，当然就是你的了。” “不过都是一家人，这次的事儿你叔伯婶娘兄弟们也都出了力，所以爷爷给他们分了些粮食，这样就够了。” 一个大家庭最忌讳的就是患寡而不患均，当初送去朱家的那些粮食如果是整个江家凑出来的，那现在这些被用来抵债的东西当然是要均分给各个儿子家。 但江绵跟朱斌定下娃娃亲的时候江经武兄弟几个就已经分了家，支援朱家的那些粮食全都是江经武自己搞定的，所以现在这些东西自然也都是江绵家的。 江绵也是知道这事儿的，所以也没客套，直接让自家哥哥们把东西都放自己屋里去，然后就赶紧去看周知衍去了。 经过一整天的休养，周知衍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至少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随时都快咽气似的难看。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江绵进屋看见躺在床上正在发呆的男人，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就开始把脉。 见他脉象平稳有力不由暗暗感叹不愧是当兵的，这生命力就是旺盛。 受了那么重的伤，身体竟然这么快就已经开始在自我修复了。 周知衍点点头，刚刚他已经听到外面传来的谈话声，也知道江家跟朱家彻底翻脸的事情。 他打量着江绵的脸色，见她并不难过的样子，莫名就松了口气。 江绵一边检查着他的伤口，一边说道，“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送我回来，估计我现在都没命了。” 周知衍感觉到她的小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耳尖发烫，有些不自在的说道，“我只是正好有事要来半山村，顺便的事儿而已。”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然只会更尴尬。 江绵道，“你来半山村有啥事儿？需要我帮忙吗？” 周知衍摇摇头，淡笑着道，“就是帮战友送一封信，早上的时候已经麻烦江爷爷把信给出去了。” 信？ 江绵点点头，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给他换完药后，才说道，“你的伤口有的很深，还得卧床养一段时间才能挪动，所以在这之前你就暂时在我家住着吧，要是有什么急事儿你跟我说，我去给你办。” 周知衍摇摇头，他这次回家本来就是因为受到老师的原因而重新接受审查，在调查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暂时不会回到部队，所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些土匪……公安有没有调查出结果？”周知衍问。 江绵摇头，“不知道，但那群人应该是后山村的。” “他们的目的是你。”周知衍一脸严肃，“你有没有跟谁结过仇？” 江绵笑了笑，“结仇……除了朱家应该没别人了吧，我觉得我在我们生产队还是受人喜欢的。” 后山村那群人是受了谁的指使，江绵心里门清。 今天她只是跟着爸妈去找朱家拿回了属于自家的东西，而她和朱家另外的一些账，可还没算完呢。 第十七章 我娘家有个侄儿 周知衍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事儿会是朱家做的，只不过…… “朱家跟后山村有什么关系？” 身为本地人，周知衍当然从小就知道后山村曾是出了名的土匪窝，当年他也正是因为亲自目睹了大部队剿匪的过程，才想要去当兵的。 十几年前，这一带的土匪极其猖獗蛮横，包括石龙公社等所在的县城在内，附近好几个县城范围内的老百姓一直都深受其害，经历过土匪祸乱的老百姓们提起后山村这三个字，就害怕的夜不能寐，哪怕后来大部队派兵过来把那些作恶多端的土匪都清理干净了，老百姓们在提起后山村的时候依旧下意识的厌恶与畏惧。 哪家要是跟后山村扯上关系，必定遭周围邻里唾弃排挤。 周家和朱家虽说并不住在一个院子里，但也是认识几十年的老邻居，周知衍从未听说过朱家跟后山村的人认识。 江绵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之前拦路的那些土匪中有一个我曾见过他和黄春玲说话。” 周知衍拧眉沉思，“仅仅是说过话也证明不了他们之间一定有关联，后山村的人愿意帮朱家干这种犯法的事儿，他们之间的交情肯定不一般。” 江绵诧异的盯着他，“你，　信我？” 周知衍漆黑的眸子里闪过疑惑，“为什么不信你？” 江绵一噎，对上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心好像在那瞬间突然漏了一拍。 周知衍认真的注视着她，“从小到大我就不喜欢那姓朱的一家子，　表面看着一个个都是老好人，其实心比谁都脏。如果没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其实我也打算提醒你最好不要嫁给朱斌的。” 朱斌那个人从小就小肚鸡肠，周知衍跟他从小就认识，比谁都清楚这家伙本性就是个虚伪又无能的懦夫，以前他可没少因为这家伙爱告状的事情被家里人揍屁股。 当然，每次他被揍后，私下见着朱斌的时候会更凶残的揍回来就对了。 成年后那小子倒是装出了一副人模人样，可周知衍很清楚这小子本性难改，最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过的好。 听周知衍主动提起那晚上的事情，江绵垂下眼帘道，“你怎么会被他家喂药的？” 周知衍提起这事儿也是憋了一肚子火，“那天下午朱志海找我帮忙，然后就热情的要我留下一块儿吃饭，我也没想到他们算计到我头上了。” 尽管看不惯朱斌那小子，但邻里邻外认识这么多年，朱志海一个做长辈的让他帮点小忙，周知衍也没有拒绝。 他常年待在部队，回来后也没跟朱斌一家子有任何冲突，谁知道好端端的朱家人竟然打上了他的主意。 回想那天中了猛药后的情形，　周知衍就忍不住庆幸江绵的果断，否则可真就要被坑死了。 “能干出那种下作事儿，朱家再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我也一点都不意外。”周知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冲着江绵说道，“那家人心胸狭隘，这次被你们家逼着拿出这么多东西还债，估计不会甘心的。” 江绵闻言一笑，“不甘心就好，反正我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周知衍见她没有丝毫胆怯，唇角上扬，“我也一样。” 自小就被称为公社的小霸王，周知衍可从来不是吃亏的脾气，朱家两次动手，他要是不让这一家子尝尝苦头，以后他干脆改名叫软蛋好了。 两人对视一笑，被站在门口的江老爷子看在眼里。 他眼神挑剔的打量着周知衍，想着孙子寄回来的那封信上的内容，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 大灾的那三年很多人都被饿怕了，再加上这年头粮食得之不易，一般家庭都只吃两顿。 只是江奶奶是一名大夫，所以江家除了那几年最缺粮食的时候，都是一天吃三顿。 今天去石龙公社要债，也算是满载而归，所以晚上的时候老爷子就让家里的女人们用朱家赔偿的粮肉做一顿丰盛的一起大吃一顿。 除了在外面上班或者回了娘家的，江家总人口已经超过三十，晚上这一顿光是桌子就摆了四张。 江绵作为这次最受委屈的主角，被老爷子叫到长辈这一桌坐着，吃着自家妈妈最拿手的红烧肉，她就忍不住热泪盈眶，上辈子她去了朱家后就再也没有吃过妈妈做的红烧肉了。 家里的长辈见她眼眶里蒙上了一层水雾，以为她还在因为退婚的事情而难过，心里也不由跟着叹了口气。 尽管这次是朱家人缺德，但在乡下一个女孩子退了婚，依旧会被人说三道四。 半山村生产队虽然一直很团结，也一样不缺那些嘴碎的，还有别的生产队知道这事儿后，背后肯定也少不了对江绵说三道四。 倒是老爷子没好气的冲着孙女训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你是我江成越的孙女，为了一个男人哭什么？” 说完还用公筷给江绵夹了一个大鸡腿。 今晚上还宰了老爷子养的一只鸡，总共就俩鸡腿，江绵分了一个，另外一个则是在她最小的侄女碗里。 江绵无奈的看着爷爷，“我没哭啊。” 江老爷子哼了声，“最好没有！” 江绵低头默默啃鸡腿。 杨兰在旁边看着，心疼道，“你爷爷说的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朱家那小子没这个福气，咱们就挑一个更好的！” 她话音刚落，江绵的四婶秋南就应和道，“就是！那姓朱的小子又瘦又矮，那配得上咱们家绵绵？爸，二嫂，我娘家有个侄儿……” “你娘家那侄儿就别说了。” 不等老四媳妇儿秋南说完，江老爷子便翻了个白眼。 “绵绵嫁过去不得一直被你爹妈催着要儿子。” 秋南娘家极度重男轻女，生了七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当初秋南就等于是被她娘家卖给江家的，那种糟践女娃的家庭，江老爷子可不打算把自己最疼爱的孙女送进去受罪。 秋南不服气，还想说什么就被自己丈夫瞪了一眼，“少说两句，你那侄子比朱斌还废物，给绵绵提鞋都不配，你怎么有脸提的？” 第十八章 小周同志，你要不要老婆 “宝贵哪儿比不上朱斌那弱鸡仔子了？至少干农活这事儿上宝贵就比他厉害！”秋南戳着碗里的糙饭，对于丈夫贬低自己娘家侄儿的话有些不满，“绵绵要是嫁给我们宝贵，那以后可有的福享了。” “快闭嘴吧你。”江经全没好气的给她夹了一筷子蘑菇塞媳妇儿嘴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秋宝贵除了那一身大块头看着唬人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都二十四岁的人了，被家里人宠的一点脑子都没有，不久前还被同村的一伙人骗去赌钱，连身上穿的衣服裤子都被人给扒了。 就这种货色他媳妇儿竟然还好意思说出口。 秋南还想再帮着自家侄儿试试，可一看到丈夫黑着脸，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江家的男人虽然没有打老婆的习惯，但是真的生气起来也是挺唬人的，秋南娘家靠不住，当初嫁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身破衣裳，压根没那个底气和自家男人吵架。 而且…… 秋南看着饭桌上其他人都皱着眉，老爷子更是冷冷的盯着自己，忍不住小声道，“我就是觉得找个知根知底的……” “爸。”杨兰放下筷子，压根没理会妯娌，直接说道，“何芫跟我说她娘家那边有个小伙子还不错，在肉联厂工作，以前来半山村的时候还见过绵绵。” 老爷子沉声问：“来过半山村？那家里啥情况？” 杨兰：“何芫说那小伙子家里父母人挺好的，都在公社住，他在肉联厂上班一个月有近三十块钱的工资。” 这年头乡下的姑娘要是嫁给在厂里上班的工人可就算是高攀了，更何况还是肉联厂这种地方的工人，那更是不少姑娘抢着都要嫁的条件。 饭桌上的人一听男方的条件竟然这么好，倒是觉得可以先见个面试试，只要人品过关就没啥问题。 反正朱斌在食品厂上班的工资也差不了多少，区别只在于食品厂距离县城更近一些而已。 对于江家人来说，江绵退婚后肯定不能找个比朱斌更差的，否则朱家人知道了岂不是要得意死？ “绵绵，你怎么想的？”江老爷子看着一直没吭声的孙女，“要不要去跟这个小伙子见个面？” 江绵想起周知衍，摇摇头道，“算了吧，肉联厂工人这条件怎么可能会在乡下来找老婆？而且我们也不清楚他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爷爷，我不想因为一个张越丰就匆匆忙忙的把自己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多活了几年，江绵知道张越丰这种人虽然嚣张，但真想要搞他也不是没办法，这些家伙无非就是欺负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也拿捏着他们这些老百姓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的思想而已。 在朱家的那几年，江绵不愿意和人交流，每天做的最多的就是躲在房间里看书看报纸，所以她很清楚未来几年局势的变化，那姓张的要是真敢强逼她，她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老爷子眉头皱的紧紧的，江绵敛去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翳，笑容甜甜的拉着他的胳膊道，“咱们家这么多人干嘛要怕那个张越丰？他要是真敢为难咱们生产队的人，我就一副药让他绝子绝孙！” “胡闹！”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奶奶教给你的本事就是要你用在这种事情上面的吗？” 老爷子横眉怒眼时整个人看着就很凶，但江绵自小就是不怕他的。 她嘟囔道，“奶奶要是知道姓张的敢逼迫我，她早就亲自动手收拾他了。” 江老爷子黑着脸，“嫁人是一定要嫁的！你都十九了，放在我们那时候都是两个娃的娘了，既然你不想嫁给不认识的男人，那就嫁给屋子里躺着的那个当兵的！” 说完也不给孙女开口的机会，江老爷子拿着自己的烟锅子起身就去了周知衍暂住的屋子。 “小伙子，你要老婆不要？” 江老爷子面色严肃的站在门口，直接开门见山，那黒沉的脸色，仿佛周知衍只要敢不同意，他就能把人给杀了一样吓人。 跟上来的江绵听到自家爷爷的话，额头青筋一跳，“爷爷！” 虽然江绵的确打算跟周知衍发展一下，可没打算这么大胆干啊！ 老爷子理直气壮：“以前有句古话‘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人家小周同志为了救你伤的这么严重，你嫁给他当老婆怎么就不行了？” 江绵下意识的回：“我没说不行……只是……” “那就是行了。”江老爷子直接打断她没说完的话，冲着周知衍道，“小周同志，我孙女已经同意了，现在该你表态了，到底要不要老婆？” 周知衍看着老爷子，又看了看脸色涨得通红的江绵，再看看他们身后那些神色各异的江家人，认真的问：“老爷子，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江老爷子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这个老头子是在开玩笑？” 老爷子话音刚落，周知衍便点头，“好，我要。” 江绵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看着周知衍。 周知衍反而冲着她笑，“是江绵同志的话，我要。” 男人笑起来时，仿若冰川消融，平日里冷峻的脸也骤然变得阳光起来。 对上那双深邃沉稳的眼睛，江绵只觉得自己脸颊烫的惊人，心如鹿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小子！不愧是当兵的，就是爽快！”江老爷子将两个年轻人的变化看在眼里，笑起来声如洪钟，“等你伤好了，　就去跟绵绵把结婚证领了，至于彩礼什么的就不用了，只要你以后对我孙女好就行！” 周知衍立即严肃道，“彩礼怎么能没有？老爷子放心，别人有的江绵同志都会有，别人没有的江绵同志也会有。” 周知衍相貌俊朗，身手了得，年纪轻轻就在部队升上了团长，比起朱斌那个瘟鸡崽子不知道强上多少倍，看他这么上道，老爷子笑的更开心了，越看周知衍越是满意。 第十九章 没有比周知衍更好的 江家人谁都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这么草率的就给江绵重新定下了一门婚事。 就算这个周知衍不论是能力还是外在条件都不错，可结婚这事儿可不能光看这些，最重要的还是人品。 虽说这次多亏周知衍才捡回一条命，但是…… 江经武夫妻二人压根来不及阻拦，就见老爷子跟周知衍已经定下，甚至周知衍还拜托老爷子找人明天去镇上给部队发封结婚申请的电报！ “爹！那个当兵的是个啥样子的人我们都不了解，您怎么就……” 江经武和杨兰见老爷子终于走了出来，都快要急死了。 江老爷子淡淡的瞥了自己这个儿子，“在你眼里，老子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夫妻俩当然知道不是。 这家里最疼江绵的就是老爷子和去世的老太太，疼爱的程度甚至好到让家里其他的孩子们忍不住嫉妒。 可这个周知衍…… “这是江风让人带回来的信，你们夫妻俩自己看吧。” 老爷子把衣兜里的信塞到江经武手里，便打了个哈欠回自己屋去了。 “儿子寄回来的？”杨兰认识的字不多，一听是大儿子寄回来的信，立即催促道，“你赶紧打开看看，这里面都写了啥。” 夫妻二人回了屋，就赶紧把信拿了出来。 江经武给妻子念着信，念着念着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周知衍跟咱家老大是战友！” 杨兰听着儿子在信里写的内容，顿时明白为啥向来疼爱女儿的老爷子会这么草率的定亲了，原来这事儿后面竟然还有老大的主意。 江风是江经武和杨兰生的第一个孩子，从十六岁进部队至今十年，现在是一名副营长。 周知衍和江风是同龄人，可现在却已经是正团级，在部队可是偶像级别人物。 这次周知衍回老家，除了是受到有海外关系的老师牵连需要重新接受审查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上头的那几个老领导催着他赶紧找个对象结婚，为此还特意给他批了长假。 部队里想给周知衍介绍老婆的数不胜数，但没一个能让这棵老铁树开花。 正巧前段时间江风在县城里的一个朋友给他写信说了朱斌攀高枝的事情，江风又惊又怒之下得知自家团长要回老家，干脆就让人给自己家里人带了这封信。 除了告知家人朱斌这个白眼狼的事情外，另一件就是让父母顺便看看自家团长这个人。 在江风看来，自家团长极其优秀，姓朱的那瘟鸡仔给周知衍提鞋都不配，而自家老妹长得漂亮，人又聪明伶俐，两人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若是真能看对眼，以后老妹的好日子才是真的在后头呢！ 江风的信里面把周知衍是夸了又夸。 周知衍自己不仅是部队里受重点培养的军人，他的父母也是抗战时期的老革命，战争结束后因为旧伤复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周知衍一直都是由奶奶带大的。 后来周知衍入了伍，没过两年奶奶也因为重病去世，现在至亲也就剩老家的一个姐姐。 江绵若是嫁给了团长，日后肯定是要去随军的，而部队里有他这个做大哥的盯着，老妹儿绝对不会受委屈。 听丈夫念完儿子的信，杨兰就已经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 “这么看来这个周知衍的确是个好人选。” 不。 应该说目前为止没有比周知衍更好的。 “家里负担不重，绵绵嫁过去不用伺候公婆，家里的事儿夫妻俩自己就可以做主。要是她暂时不想去随军，还能继续留在家里住着，有一个当团长的丈夫，也没人敢欺负她。” 杨兰越琢磨，便越是觉得周知衍真的很适合女儿。 她家绵绵从小就不是个娇气的姑娘，但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之前把她送去朱家的时候，杨兰就一直担心女儿日后要面对的婆媳问题，就算黄春玲装的再怎么大度良善，可这年头能像老太太那样心善好相处的婆婆是真的不多。 杨兰看着自家男人的眼神发亮，“小周不是要给部队发电报去打结婚申请报告吗？明儿一大早你就去镇上！” 江经武见媳妇儿这么满意周知衍，原本觉得这小子的确不错的念头顿时被一股酸溜溜的情绪给压了过去。 他不满意的指着信说道，“这小子可是有海外关系的，你没瞧见牛棚那边的人都是啥下场啊，要真嫁过去牵连到绵绵咋整？” “老大既然都觉得小周同志没问题，那就说明这个啥海外关系不是啥大问题，难不成你觉得老大还会把绵绵往火坑里推？”杨兰翻了个白眼，“再说了，咱家可是三代贫农，根正苗红，小周通知现在因为海外关系被调查，娶了咱家闺女，不就更说明他压根没有被那些境外势力腐蚀吗！” 江经武：“……” 听到媳妇儿说‘三代贫农’四个字的时候，他眼神闪了闪，到底还是没有反驳。 军人结婚要背调什么的，江家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毕竟江绵大哥入伍的时候就已经调查过一次了。 杨兰现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想越满意，从江经武的手里一把将老大写的信抓过来，然后匆匆往外走去，“我去找闺女说说话，今晚你自个儿睡吧。” 她得赶紧去跟女儿做做思想工作，真正的好男人市面上可不多见，这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可不能放过！ 江经武瞧着媳妇儿风风火火的离开，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一手养大的闺女真的就要这么嫁出去了，这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男人心里满不是滋味。 江经武握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区区一个张越丰他们江家从未放在眼里，大不了让这小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就够了，要不是因为…… 想到如今的局势，江经武眼神暗了暗，吹灭屋中的蜡烛，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 不论外面的世道如何混乱，他必须要保护好闺女才行。 第二十章 江绵的卫生所 第二天早上，和妈妈聊了大半夜家常话的江绵打着哈欠醒了。 回到家的这两日，她总算睡了个安稳的觉，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了般舒坦。 等她吃过留在厨房的早饭，家里就剩爷爷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编竹篮，其余的人都上工干活去了。 老爷子当年带着妻儿逃荒过来在半山村落户时就修了三间屋子，随着家里的孩子们成家立业，以这三间屋子为中心，江经武兄弟几个逐渐往外扩建，所以江家占得地儿特别大。 江绵有五个哥哥，他们兄妹六个每人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是他们出生时江经武攒钱修起来的，虽说每间屋子也就二十来平米，但对比起别家兄弟姐妹几个都挤在一个屋子里要好多了。 半山村的地不值钱，只要能出的起建房子的材料和粮食，村里的人不到一周时间就能给建起一间土房子出来，但是像江家这样生一个孩子就修一间的还是第一个。 而江绵现在拥有两间屋子，一间是她的卧室，一间则是从奶奶那里继承过来的药房，同时也是半山村生产队赤脚医生卫生所。 江绵刚吃完早饭，正打算去大哥房间里看看周知衍的恢复情况，就被哇呜的一声哭嚎给吓了一跳。 “江绵！江绵在不在？快出来要出人命了！” 江家外面出现男人充满急切的吼叫。 江绵随手拿起药包直接往外走去。 干瘦如柴的中年男人浑身是血的背着一个比他强壮不少的青年，一双眼睛红肿充血，看见江绵出来后，立即就冲了过来跪在了地上，“江绵，江医生，救救我儿子，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叔，你先起来再说，我先看看他的情况。” 江绵也被这位父子俩的模样吓了一跳，顾不上扶中年男人起来，赶紧从药包里找出止血的药粉。 看着青年腰上那血肉模糊的惨象，江绵专注的处理着伤口，将完全止不住血的伤口进行过简单的清理后，立即撒上一层厚厚的止血药粉。 不仅如此，她还立即取出了一排经过消毒的银针，手段老练的将其扎在几个止血的穴位上，看着青年因为失血过多而泛起死灰色的脸，面色极其凝重。 附近的邻居听到中年男人绝望的哭叫声后也第一时间跑了出来。 没人敢打扰江绵，只是盯着青年的伤处，江老爷子忍不住看向旁边这个哭的鼻涕眼泪流了一地的老乡，“这伤口是被野猪给顶了？” 中年男人看起来比较面生，并不是半山村生产队的人。 他抹了把眼泪，紧张的看着自己儿子，点点头道，“深山里的野猪不知道为啥突然下山了，俺们生产队伤了好多人！俺娃伤的最严重，他们让俺送镇医院去，俺没干。” 镇医院距离他们生产队太远了，儿子伤的这么重，他害怕儿子根本坚持不到医院就没了。 “野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下山……”江老爷子拧起眉头，“这些畜生往年都是在粮食快成熟的时候才会来霍霍粮食，现在才二月，难不成山里出事了？” 中年男人叫赵大川，受伤的青年叫赵永胜，是隔壁大雁生产大队的人。 赵大川也不清楚那群野猪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他们生产队的队员都在田里干活儿，这些畜生忽然就冲了出来，伤了不少人，最后还是民兵连的人赶过来拿枪打死了几头野猪，才把剩下的那些畜生给赶走。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真就这么没了，他们老赵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赵大川背着儿子浑身是血的一路跑过来，已经引起了半山村生产队的人注意。 刘长林听说后也立即赶了过来，正巧听到了江老爷子和他说的话，闻言立即叫人去通知所有正在地里上工的队员，让他们小心下山的野猪。 大雁生产队距离他们半山村生产队并不远，那些野猪被民兵连的人拿枪吓跑后，保不准就会朝着他们这里逃过来，要是伤了人可就麻烦了。 只是刘长林派去的人还没来得及把这事儿通知到位，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就遇到了逃窜过来的野猪们。 等江绵好不容易将赵永胜从死亡的边缘给救回来，就看到一群伤员大规模的朝着自己逼近，其中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正是她的亲二哥江雷，他的肩膀上甚至扛着一头和他体型差不多大的野猪！ 不仅如此，江峥江嵘还有其他的堂哥们身上也都或多或少带着伤，但一群人笑得就跟过年似的，一路吵吵嚷嚷的。 江绵指挥着赵大川和跑过来看热闹的邻居把赵永胜抬到卫生所里的病床上去，然后赶紧拿着药包冲着哥哥们走过去，“哥，你们也碰到野猪了？” 江雷尽管受伤不轻，但还是十分得意的冲着妹妹炫耀着自己的战利品，“今天运气是真的好，谁知道竟然会有肉自动送上门的！可惜了还有三四头跑了，不然咱们能全弄回来！” 去石龙公社找朱家算账的时候，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青壮年几乎都去帮他们造势了，昨晚上他还跟爸商量着要进山打猎给队里去帮忙的人改善改善伙食以表示感谢呢，没想到今天这些肉就自己送上门了，可省了他们不少功夫。 不仅是江雷自己扛着一头野猪，跟在他身后的其他江家人也扛着这次的猎物，加起来竟然有八头野猪！ 江家的男人们一个个龇着个大牙，想到能吃上新鲜的肉就高兴的不行。 杀了这么多野猪，半山村生产队其他队员们也是兴奋异常的拥簇在江家人身边，七嘴八舌的跟人说着刚刚那刺激又危险的场面，特别是江雷最为勇猛，一人就敢单挑最凶猛的那头公猪，不仅把队里的小姑娘们迷得不行，就连年轻的小伙子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也是biubiu发亮。 江绵倒是习惯了哥哥们的凶残，等他们把野猪放进院子里，就开始有条不紊地给他们处理伤口。 周知衍听见外面的喧嚣也不由起身出来凑热闹。 在听到江雷一个人就能把凶残的野猪干掉后，看向这位未来二哥的眼神铮亮，一副恨不得赶紧跟他对打一场的样子。 第二十一章 江绵同志会跟我结婚 “你怎么下床了？”正在给堂哥们包扎伤口的江绵瞧见周知衍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大哥的房间门口，下意识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周知衍摇头，“没有，就是一直躺着很不舒服。” 江绵一脸不赞同：“……你身上有的伤口太深，躺着有利于伤口的恢复。” 周知衍听出了她言外的关心，唇角不由上扬，“我会小心的，不用担心。” 卧床养伤了两日，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血色，身上的伤口看着狰狞可怖，但对于周知衍来说，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 江绵拧着眉头，身为一个医者，最听不得病患的就是这种话。 她没好气，“赶紧回去躺着，不然伤口裂开了我可不会再管你！” 周知衍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感觉骨头都要躺软了，今天生产队发生了这么热闹的事儿，他怎么可能甘心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盯着房顶横梁发呆？ 只是被小姑娘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周知衍不知道为啥下意识的就收敛起骨子里的犟脾气，“一个人躺着太无聊了，我就想出来看看……” 向来强势冷厉的周团长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对着小姑娘说话时，语气不仅放柔了许多，甚至还带着一丝委屈，仿佛一头凶残恶狠的狼王变成了一只家养的大型犬。 江绵看着周知衍这副模样，脑海中不由回想起上辈子每次他过来跟自己说话时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叹了口气，江绵道，“四哥，把爷爷屋里的那个躺椅找出来吧。” 这群哥哥中，就江嵘没受什么伤，这会儿伤患这么多，也是江嵘和两个小侄女儿在帮着她干活，否则非得忙死不可。 江嵘看向周知衍，忍不住啧了一声。 自家老妹儿可是最讨厌那些不尊医嘱的病人了，现在竟然还让他给周知衍拿躺椅…… 啧啧…… 在江嵘意味深长的目光下，周知衍躺到了江家院子里，从他这儿能够将卫生所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当然也能更清楚的听到队员们的聊天。 半山村生产队的人对周知衍这个伤患其实也挺好奇的，毕竟当时那小林子里的场面太过震撼，除了江雷外他们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厉害的年轻人。 周知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看上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但当他主动跟人说话时，又能够轻而易举的打入群众内部，因此当江绵还在卫生所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周知衍就已经从半山村生产队队员们的嘴里连她小时候上树掏鸟蛋，最后因为爬的太高不敢下来而吓得哭鼻子的事儿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江绵：“……” 其中贡献最大的就是一条胳膊被纱布吊在胸口的大嘴巴二哥。 处理完伤口的队员们也不急着走，一个个或站或坐在卫生所外面聊天，七八头野猪的尸体就堆积在院子里，生产队里的杀猪匠已经招呼人在院里烧热水，还有干活麻溜的妇女也纷纷赶来帮忙。 “绵绵，你的婚事吹了后要不要考虑考虑我们家二狗？你瞅瞅你这么多能干的哥哥，要是以后嫁到别的地方去，你受欺负了都没人能给你出头呢。” 烧水的妇女笑着冲江绵大声说道。 “你要是嫁到我们家来，以后我保准让你二狗哥把你当祖宗一样供起来，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绵绵真要嫁咱们生产队的也得是嫁给我们家大头啊，我们大头可是在供销社的采购员呢，比你们嫁二狗好多了。”另一个大婶不甘示弱的叫起来，“绵绵，你嫁给你大头哥咋样？你要是愿意，以后咱们老韩家就是你当家了！婶子绝对拿你当亲闺女！” “我们家玉德条件也不差啊，绵绵……” …… 江绵满脸黑线，无语的看着来处理野猪的婶子们就这么因为她的婚事吵得不可开交。 眼看着几个平日里关系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婶子们眼珠子都快吵的冒出火了，她哭笑不得的劝架，“别吵了婶子们，我已经有新的结婚对象了……” “绵绵跟我们玉德就是天生一对！我们家玉德长的好看，只有他才配的上绵绵！” “我呸，男人光长得好看有屁用，还是得像我们二狗一样能干活才行，光靠一张脸能填饱肚子吗？” “那还是我们家大头更合适，我们大头可是供销社的人……” 江绵的声音对比起几个嗓门极大的婶子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哪怕她已经说了自己有了新的婚约对象，也没人当回事。 江绵这丫头是在她们这些长辈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长得漂亮又会医术，家里还有这么多能干的哥哥撑腰，谁要是娶了她就等于是娶了一个大宝贝进门，以前她们就没少埋怨张兰夫妻俩那么小就给江绵定了娃娃亲，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可不得帮自家孩子多争取机会吗？ 平时极好的交情在争抢未来儿媳妇这事儿上完全不值一提，眼看着几个人都快打起来了，突然一声震耳的钟声响起，让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拿着棍子狠狠敲钟的男人。 周知衍淡定的将手里的棍子放下，见着众人茫然的眼神，唇角上扬，冲着那几个吵架的婶子道，“我就是想试试敲钟是什么感觉而已，不好意思，影响到你们了吗？” 这个脸上淤青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小伙子明明是在冲着她们笑，可不知道为啥，被他那双乌黑的眼睛盯着，竟是让她们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这小伙子跟有病似的突然敲钟是为了啥，但莫名的没有人敢有意见。 只听周知衍又对着那几个婶子神色温和的开口，“江绵同志会在不久后跟我结婚，所以婶子们也不用吵了，继续吵下去就伤感情了。” 几个争吵的大婶：“……” 原来这才是小伙子突然敲钟的用意。 不过…… “啥？江绵要跟你结婚？小伙子你可别乱说话，影响江绵的名声！” 第二十二章 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下来 昨天去朱家算账回来后，不仅仅只是半山村生产队，就连隔壁几个离得近的生产队也都听说了朱家的巨额赔偿。 这些争抢着让江绵做自己儿媳妇的婶子们可不仅仅只是因为江绵自身优秀，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娶了她能带过来的那些嫁妆！ 就算是朱家用过的二手货，那些缝纫机自行车啥的在乡下也都是稀罕的东西，她们都私下打听过了，朱家赔偿的那些东西百分之九十都是要给江绵留着当嫁妆的，在这之外江家那个去世老太太也给江绵准备了嫁妆，更别说比老太太还疼闺女的杨兰了。 以前还没跟朱家翻脸的时候，杨兰就曾私下给自己关系不错的好友们显摆过给女儿准备的丰厚嫁妆，现在再加上朱家的巨额赔偿，谁家要是能把江绵娶进门那不就等于娶了个财神爷嘛！ 面对婶子们质疑的眼神，周知衍十分从容，“不信你们可以问问爷爷。” 江老爷子就坐在院子里一边看热闹一边编竹篮。 对上众人询问的目光，淡定道，“小周对我们绵绵有救命的恩情，绵绵嫁给他也是应该的。” 争抢儿媳妇的婶子们惊闻噩耗，一个个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别提有多堵了。 特别是玉德妈，她生了个长的极其好看的儿子，就连公社干部的女儿都上赶着倒贴，要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以后带不了多少嫁妆过来，她也不至于惦记上江绵。 昨天知道江家已经跟朱家彻底闹翻的事情后，玉德妈就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江绵娶进门，可万万想不到这才过去一晚上，江老爷子竟然又给江绵定亲了！ 玉德妈忍不住埋怨，“老爷子，以前你给江绵定下的娃娃亲就差点把她给坑了，怎么这次又这么草率？就算这个小伙子救过江绵，但这可是关系到江绵一辈子的大事儿！咋能说定就定了呢？” 江老爷子瞥了玉德妈一眼，轻嗤一声，“咋了？我孙女的事儿我还做不了主了？还得通知你这个外人一声啊？” 玉德妈一噎，知道这江老头不好惹，扭头就去跟江绵说话，“江绵，婶子知道你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姑娘，可你自己也得有主见！嫁人就是咱们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你也应该找个知根知底自己喜欢的才对。” 江绵笑着回，“您怎么就知道我找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呢？” 玉德妈皱起眉，觉得江绵这是不愿意违背江老头才口是心非说出来的话，“江绵，你好歹也是婶子从小看着长大的，婶子是真看不得你这么委屈自己。” 江绵眨眨眼，一脸的真诚，“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呀。” 事实上江绵自己也觉得和周知衍的婚事定的有些快，但昨晚和母亲聊了大半夜后，江绵不得不承认抛开那些不好的记忆，她对周知衍是有好感的。 她第一次见到周知衍是上辈子刚到朱家的那一天。 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军装从一辆军车上提着行李下来，那时的阳光正巧洒落在男人的身上，仿佛从光影中突然出现一样引人瞩目，在她回头看过去时，四目相对，甚至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心头鹿撞的声音。 不论前生今世发生过什么，至少在知道被算计的真相后，江绵知道自己是一点都不排斥和周知衍结婚的，甚至在看到周知衍答应爷爷的那瞬间，她其实真的很高兴。 玉德妈见她压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不由急了，“你现在是不觉得委屈，但是以后呢？这小周同志是个当兵的吧？你要是真嫁过去了以后就是军嫂，我的傻姑娘哟，你难道不知道军嫂的日子有多苦吗？” 军嫂是真的苦，家里男人长期不在家，就跟守寡似的干啥都要自己上，没娃还轻松一点，要是生了娃，简直就要人崩溃。 隔壁生产队就有个嫁了当兵的，跟着公婆一起住，怀了孕都还得去挑水回来做饭，生娃的时候男人也不在身边照顾，才嫁过去三年就老了十岁一样，看的就觉得让人心酸。 虽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可对于一个军嫂而言，这其中的酸楚也就她们自己知道，江绵要是她的女儿，玉德妈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她嫁给一个当兵的去守活寡的！ “行了玉德妈，你少说两句！” 杨兰从外面回来，就听到玉德他妈在自己闺女耳边哔哔，而自己那个未来女婿则是沉着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把身上的背篓放在院子里，冲着玉德妈说道，“当军嫂是辛苦，可不当军嫂家里这些活儿能有几个男人帮着干的？玉德他妈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你男人不就是家里的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嘛！” 看在两家交情不错的份上，更难听的话杨兰没说出来。 玉德那小子可不是个老实的货色，凭着一张不错的脸和好几个小姑娘勾勾搭搭的也就不说了，还跟隔壁生产队里的一个寡妇纠缠不清，就跟那些二流子没啥区别，谁要是真嫁给他，那才叫倒霉！ 见玉德妈脸色不好看，杨兰也不怕她不高兴，哼了声，“你啊，还是好好管管玉德吧，让他少跟那些女人牵扯，否则哪天要是被人举报耍流氓，你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玉德妈是个宠儿子的，听不得旁人说自己儿子不好，听到杨兰好心的提醒不仅没当一回事反而觉得那是自己儿子的本事。 要不是还惦记着一会儿分野猪肉，她早就撂下手里的活儿不干了。 玉德妈黑着脸继续跟其他人一块收拾猪下水，其余的人倒是还沉浸在江绵要跟周知衍结婚的消息中。 杨兰看玉德妈老实了，这才冲着周知衍笑道，“小周，你伤还没好别乱走动，也别把你这些婶子们的话放在心上，她们就是嘴巴贱，没什么坏心思。” 周知衍听到杨兰的话这才回神，脑子里全是刚刚江绵说的那句话。 【您怎么就知道我找的不是自己喜欢的呢？】 所以…… 江绵同志也是喜欢自己吧？ 周知衍双眼发直，两耳自动把玉德妈后面的那些话全都给屏蔽在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耳尖绯红，时不时的就往江绵那边扫一眼，上扬的唇角压都压不下来。 第二十三章 我怕你会后悔 杀猪匠把野猪肉分好的时候，江绵也把卫生所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除了伤的最严重赵永胜还得继续留在卫生所的病床上观察外，其余的人都跑去排队等着分猪肉。 野猪虽说都是江家人搞死的，但这东西属于集体的财产，江家人也没办法私吞。 总共八头野猪，拆分下来的肉加起来也有上千斤了，对于总共就六百多人口的半山村生产队来说，人均至少可以到手两斤肉左右。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高兴的跟过年似的，聚集在江家院子外等着领肉回去，那些下水也没人嫌弃，干活麻溜的婶子们已经处理干净烧起了杀猪菜，每个人都能领到一小碗。 “咱们绵绵真是个有福气的，刚跟那些缺德货划清关系就给咱们生产队带来这么好的运气，整整八头野猪啊！就是过年咱们也杀不了这么多肉！” “我算了算，我家总共十二口人，至少能领二十斤肉呢！腌成腊肉后够我们家吃到过年去了！” “还好咱们半山村有江家在，不然这么多野猪下山咱们可就惨了，大雁生产队听说有人被咬死了……真吓人！” …… 一听到大雁生产队竟然死了人，众人哗然，站在卫生所门口一脸羡慕的看着半山村生产队队员排队领肉的赵大川也惊了一跳，连忙问，“大雁生产队死人了？谁死了？” “是个才刚满十九岁的小年轻呢。”那人一脸可惜的摇头，“听说人是送到公社医院后没了的，因为太严重导致伤口感染了，公社医院那边药物不够，那小孩没挨过去。” 赵大川脸色微变，十九岁的小年轻，那不就是当时和儿子一块儿被野猪撞到的杨家小孩儿，他记得杨家那孩子的伤势可比儿子轻来着，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公社那医院也能叫医院？我看比咱们半山村生产队的卫生所也没好多少。”有人撇嘴，看向江绵道，“之前我老丈人生病去公社医院，治了大半个月反而越来越严重，后来我把他带过来让江绵开了几服药，喝完才捡回一条命。” 农村的医疗条件很差，农民们就算生了病也舍不得花钱去买药吃，更何况公社卫生院同样缺医少药，花了钱还治不好病更让人绝望。 赵大川听着众人聊天，目光落在病床上躺着的儿子身上，心里止不住的庆幸。 还好，还好当时他把儿子背到半山村生产队来找江医生了，要不然他老赵家就要断香火了！ 众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忍不住看向江绵和周知衍。 杨兰刚才可是亲口承认了这两人的婚事，这姓周的年轻人听说还是部队的团长哩，江绵真要是嫁给了他，以后岂不是就要离开半山村生产队去随军了？ 众人心思各异。 之前江绵嫁到石龙公社去，虽然有些远，但真要找她看病顶多就是远了点，可她真跟着周同志去部队上，那以后他们看病买药岂不是也只能去公社的卫生所了？ 公社卫生院买药最少要好几毛钱，但江绵这儿开药最多就一毛左右，甚至还能用自个儿采回来的药材抵药钱，江绵要是走了，这以后……他们可咋办？ 可他们也听江家人说了，这个新女婿是部队里的团长呢！那可是堪比地方上的县委书记的大人物！ 这么好的结婚对象，他们要是有女儿都恨不得倒贴嫁过去，更别说是江绵了，他们还真没那个脸劝着她别嫁。 江绵正在清点卫生所的药材，之前去朱家的时候她把一部分药材都做成了常见病症的药丸子，队员们要是有个发烧头痛啥的直接过来找爷爷拿就行了。 过去了大半个月，药丸子和药材都剩的不多，江绵想着要跟刘队长说一声，得让人去山里采药回来了。 周知衍和躺椅都搬到了卫生所门口，一边听着队里的人聊着八卦，一边偷偷的看正在认真整理药材的女孩儿。 在朱家的那大半个月他也见过江绵好几次，哪怕干着辛苦的活儿却依旧活泼开朗，朝气满满，附近的婶娘们都很喜欢和她说话，每次都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穿入耳中。 可自从那天晚上被朱家喂了药后，小姑娘就显得心事重重的，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阴郁，即便是已经找朱家算了账也依旧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周知衍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果然还是因为被朱家彻底伤了心吧？ 从小被父母兄长宠爱着长大的小姑娘第一次面临人性的恶意，被吓到也很正常，怪只怪姓朱的一家不做人，连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毒手！ 周知衍脑海中闪过数种让朱家生不如死的法子，脸色越来越冰冷，看着也很吓人。 直到他的手腕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捏住，他才回过神。 对上那双担忧的眼睛，就听江绵那软绵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是不是伤口又痛了？都让你好好躺着别出来了。” 中了弹还能面不改色把伤口挖开的周团长见状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忍痛之色，点点头，“是有点疼……” 江绵怕他的伤口真的裂开，立即就要招呼四哥过来帮忙抬人，却被周知衍抓住了手腕，只听他压低声音笑道，“骗你的。” 江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在他没受伤的腰上掐了一把。 周知衍倒吸了口凉气，硬是忍了。 女同志的手劲儿是真不小。 江绵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才问道，“你刚刚脸色那么难看是在想什么？” 周知衍垂下眼帘，轻叹了口气，“当军嫂很辛苦，我怕你会后悔。” 江绵一怔，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这个男人还在纠结玉德他妈说的那些话。 周知衍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她漂亮的脸，“江绵同志，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他们的亲事定的很草率，是老爷子突然提出来的，这两日周知衍也看出来江绵是个很听话很孝顺的女孩儿，如果是长辈的意思，只怕她也会乖乖听话。 周知衍敛去眼中一闪而逝的暗芒，尽管到手的媳妇儿就算对自己没有感情他也不可能放手，就算江绵现在还不够爱他也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朱斌从她的心里一点点的代替！ 第二十四章 杀猪菜 “我爸今天都特意去公社帮你发电报了，你怎么还会认为我会后悔？” 江绵不知道短短几秒钟的功夫面前的男人就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点了头的事情就不会后悔，周知衍，我不愿意的事情就算是爷爷也没有办法勉强我去做，军嫂是很苦，但那又怎样？” 她笑着，眼里透着淡淡的光彩。 “我会努力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好。” 未来的发展方向她早已经从报纸上窥探到不少，江绵不信自己会过的比别人差。 更何况…… 江绵盯着周知衍唇角勾起，她相信周知衍和别人不一样，他要是敢让她受委屈，她就敢离婚！ 周知衍被她眼中的光所吸引，不知道为什么，江绵在他的眼里好似在发光。 明明她穿的不像那些大城市的女孩儿一样光鲜，但在人群中就是不一样，就如同他当初刚从部队回来，提着行李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笑容明媚的她一样。 周知衍忍不住握紧了江绵的手，一脸认真道，“我也会让你知道，我比那个朱斌好千倍万倍，你选择我，一定没有选错。” 江绵眨眨眼，抬起另一手摸摸男人的额头，嫌弃道：“你在想什么？干嘛拿自个儿跟朱斌那种货色比？我感觉从你嘴里提起他的名字都是在脏我的耳朵。” 周知衍怔了怔，见江绵那一脸晦气的表情，眼里染上一抹笑意。 看来是他想多了，朱斌那种垃圾怎么可能影响到小姑娘的情绪，那种人根本不值得。 江经武背着背篓一回到卫生所的院子，瞧见的就是自家闺女和周知衍有说有笑的一幕，瞧着那当兵的笑得那样子，简直让人没眼看！ 江经武哼了声，走过去就要说两句，结果中途被自家媳妇儿给拦住。 杨兰没好气的瞪着他，“你干啥？人家未来小两口正处着呢，你跑过去干啥？去公社发个电报都这么久，不知道你有啥用！” 江经武一米九的大块头再加上脸上的刀疤在外能吓哭小孩儿，可到自己老婆这儿哪怕被训也笑的很开心。 他看了眼还在分肉的队伍，做贼似的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出来塞到媳妇儿手里，小声道，“烤鸡腿，还热乎的呢，赶紧回屋吃去。” 杨兰眼睛一亮，“哪儿来的？” 江经武憨笑，“在林子里打的，还卖了几只。” 之所以会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他没去公社，而是直接跑了趟县城。 路上的时候抄了个野鸡窝，留着一只烤了剩下的全弄到黑市给卖了。 杨兰顿时笑的牙不见眼，把鸡腿藏在怀里打算一会儿偷偷给闺女。 江经武见状急了，小声道，“你自个儿吃，丫头的我给她留着呢，我特意给你留的鸡腿。” 杨兰这才点头，“那我晚上吃，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杀猪菜马上就好了。” 她简单的说了下今天野猪下山的事情，还说了隔壁大雁生产队有人因为被野猪撞了而丧命。 江经武闻言拧起眉头，严肃道，“这才二月，野猪群怎么会下山？” 杨兰说，“刘长林他们也在嘀咕呢，打算组织民兵队的人去山里看看是啥情况，要是野猪突然泛滥了，就要上报给县里，组织人灭野猪去。” 江经武眼睛闪了闪，没吭声。 然而杨兰跟这男人生活了几十年，他屁股一翘她就知道这家伙要放什么屁，顿时眯起眼睛威胁道，“你可别想着私自进深山打猎，要是脸上再多一道疤，以后就别进我屋了。” 江经武顿时垂下头，眼里骤然没有光。 好在，杀猪菜终于做出来了，生产队的妇女主任把刚刚周知衍敲钟的棍子拿过来猛猛敲钟，通知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赶紧拿着家里的盆来打菜。 做杀猪菜的万婶儿手艺极好，以前还在国营饭店当过大厨，她拿开锅盖，一股食物的浓香顿时霸道的弥漫全场，让原本吵闹的人群立即安静下来，一个个瞪着眼珠看向摆在院子里的大锅，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 江绵眼睛一亮，“哇，好久没尝过万婶儿的手艺了，今天做的菜香味好霸道！” 顾不上继续和周知衍说话，江绵赶紧催着四哥帮自己去拿盆打菜。 周知衍嗅着食物的香气，见江绵都把自己抛到九霄云外了，眼巴巴的问，“杀猪菜有我的份吗？” 江绵回头怜悯的看着他，“你是我们生产队未来的女婿，杀猪菜当然有你的份。” 周知衍下意识的扬起唇角，就听小姑娘不近人情的继续开口，“但是你们这些伤员是不能吃重口的东西的，放心吧，你的那一份我会帮你解决掉的，嘻嘻。” 周知衍：“……” 瞧着江绵已经朝着人群开开心心的跑过去，周知衍眼神温润，忍不住笑了一声。 可爱。 江绵很快就如愿的吃到了万婶婶做的杀猪菜，洋芋烧猪肠，以及爆炒腰肝，就连猪心也难得特意在卤制后用红油凉拌，猪大骨更是熬了好几大锅养身汤，里面加了不少白萝卜山药以及芋头。 猪血也用泡酸菜烧了一大锅，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做菜之前，万婶儿就通知了各家今晚多蒸点米饭，整整八头野猪的猪下水配上这个时节每家自留地里出的蔬菜，足够整个生产队六百多口人好好尝尝肉味。 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吃大锅饭时的热闹，每个人家里有啥能装饭菜的全都拿了出来。 早上杀猪开始，就有人留着肚子专等晚上这顿杀猪菜，一个个饿的肚子嗷嗷叫。 不仅有拿比自己脸还大的土碗的，还有把洗脸洗脚盆都抱出来的，逗得人哈哈大笑，就连刚能走路的小孩儿都拿着个喝水的搪瓷盅摇摇晃晃的排着队。 江绵打了一大碗猪骨汤过来递给周知衍，然后就抱着自己的大盆蹲在台阶上开吃，瞧着周知衍盯着自己的盆看，挑眉得意道，“别看了，再看你也不能吃，万婶婶熬的猪骨汤也不错，你赶紧吃吧，吃完待会儿我还能再去给你打一碗。” 第二十五章 比命重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多 “这么大一盆菜，你吃的完？” 周知衍瞅着那至少能装下江绵两个脑袋的盆，忍不住看了她肚子好几眼。 活了这么多年，能吃下这么大一盆的男人他没少见，但女同志还是头一回，他真怕小姑娘傻撑。 江绵虽然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但依旧显得很斯文，不像旁边蹲着几个队员狼吞虎咽，嘴边全是油。 她把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回道，“吃不完我可以留着晚上吃。” 为了防止队员之间扯皮，万婶婶她们在打菜的时候给每个十二岁以上，五十五岁以下的人都是一样的分量，并不会按照男女性别有差别对待，毕竟队里有的女同志吃的并不比男同志少。 为了做好这八头野猪的下水菜，这次生产队也出了不少力气。 例如这凉拌卤猪心的红油就是生产队几个干部家里凑出来的，缺的一些调料还是临时叫人去公社那边的供销社买回来的，用的全都是账上的钱。 万婶婶她们打菜的时候一点都不手抖，江绵最爱吃的洋芋少猪肠给她打的满满的，把洋芋压成泥再加上汤汁拌饭吃的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周知衍瞧着她吃的眼睛都高兴的眯起来，故意唉声叹气的夹了块白萝卜，看着她的碗里一副欲言又止的可怜样儿。 江绵对上男人眼巴巴的眼睛，吃饭的速度迟疑了一秒，然后扭过头继续闷头干饭，当做自己看不见！ 其实伤员也是有其它菜的，只不过因为他们不能吃，所以都打回家分给了自家人，为了照顾江雷这些因为打野猪而受伤的功臣，万婶才特意做了几大锅他们能吃的猪骨汤。 周知衍又叹了口气。 江绵：“……”这个人好烦。 她暗暗哼了声，干脆起身面对周知衍干饭，时不时的还瞪他一眼，“别叹了，就算你叹再多的气，你也别想吃这些大油大荤的东西，对你伤口恢复不好。” 想着他受这么重的伤毕竟还是因为自己，江绵才又放软了声音道，“等你好了，我再去找万婶婶给你做一顿好吃的行了吧？” 万婶婶并不会轻易下厨，但如果给她送些肉或者平时难见的食材她还是会出手的。 江绵琢磨着周知衍伤好后可以去买些鲜肉回来去找万婶婶给他特意做一顿好的。 周知衍强压着上翘的唇角，故作不甘心的点点头，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 旁边的江家兄弟：“……” 不愧是当兵的，脸皮还真够厚的，竟然敢让他们妹妹哄？ 呵呵。 吊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里拿着筷子，看着面前凳子上一大碗猪骨汤的江雷顿时吃的有些不香了。 这一顿杀猪菜吃的全生产队的人都很满意。 乡下吃肉不像城里每个月都有肉票供应，想吃肉就得等年底分肉，生产队养的猪得上交一半，另一半才能换肉票，而这些肉票分到各家各户压根就不剩多少了。 在农村多数人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能尝点肉味，想像今天这样全村都能满意的日子好几年都不一定能遇得上一回。 赵大川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最后得到了一碗带着骨头的汤，至于肉，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可是舍不得给他一个外人吃的，自家人都还不够分呢。 分完菜，剩余的活儿也被勤快的婶婶们给搞完了，万婶婶还特意把江家分到的那些野猪肉全都给腌制成了酱肉才离开。 忙了一整天，已经到了下午五点，江绵本以为自己吃不完那一大碗菜，结果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全塞进了肚子里！ 等回过神来她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周知衍发现她真吃完了也被吓了一跳，眉头皱的紧紧的，怕她撑出问题来。 “真没觉得不舒服吗？” 周知衍还是觉得很不放心。 江绵摸摸微鼓的肚子，诚实的摇头，“真没有。” 她自己就是医生，知道暴饮暴食对身体并不好，哪怕万婶婶做的菜的确香的能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去，江绵也绝对不会毫无节制的吃下去。 这些东西全吃下去后，她只是觉得饱，并没有觉得撑得难受。 周知衍不放心的又问了好几次，直到把小姑娘给问烦了才闭上嘴。 江绵没想到周知衍看着雷厉风行的一个人，私下却这么啰里啰嗦，简直比她爸有的时候还要烦人。 杨兰瞅着闺女对未来女婿的态度，等天黑周知衍回老大的房间休息后才拉着她的袖子说道，“乖乖，你对人家小周同志也客气点，人家是好心关心你。” 尽管已经向部队上打了结婚申请的报告，可两人这事儿不还没办成嘛，要是小周同志觉得女儿不够温柔贤惠要退婚咋整？ 这次和朱家退婚算账，哪怕是他们江家占理，可私下还是免不了有那些瞎了眼的嘴碎子说是江绵自身的原因才让朱家另娶的。如果再被周知衍退了婚，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把江绵给淹死！ 见妈妈忧心忡忡的样子，江绵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 “有数个屁！”杨兰没好气的瞪着她，“以后你是要跟他结婚的人了，可不能再跟家里似的这么任性，你要温柔一点，把人家小周同志的心给笼络好了，你以后才有好日子过。” 江绵还记得之前被送去朱家结婚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苦口婆心的跟她说要温顺，要贤惠，要孝敬尊重长辈，要懂得吃苦，当人媳妇儿的哪有不受委屈的？凡是都要忍，这日子才能过的平稳。 只有等媳妇儿熬成婆了，这日子就算熬出头了。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经历，或许为了成为一个不被人说三道四的好媳妇儿江绵会真的选择委屈自己，可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懂，这个世界上比命重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多。 为了不让人在背后说闲话就拼命压抑自己其实压根没必要，她又不是小钱钱，能让所有人都喜欢。 不过江绵也清楚，自己现在这种思想是完全无法被母亲理解，这个时代大多数女人的思想依旧延续着旧社会那一套，把丈夫看作天，离婚这两个字更是不存在她们的字典里。 第二十六章 老师 “是是是，我知道了。”江绵嬉笑着挽住杨兰的胳膊，并没有打算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让她强行理解，反而开玩笑似的说，“要是真被周知衍嫌弃不要我了，我就不嫁人了，就在咱们家当个老姑娘，一辈子陪着您和爸爸好不好？” 杨兰笑骂道，“去去去，乌鸦嘴！一天天的就跟着你几个哥哥不学好，真不知道你妈我还要多久才能抱到小孙孙。” 一说到这事儿，杨兰就忍不住叹气。 生产队里其他同龄的姐妹都是当奶奶的人了，就她连个小孙孙的影儿都没瞧见一点。 江绵兄妹六个，至今为止一个结婚的都没有。 老二江雷今年二十四，今天英勇杀猪的场面传遍了附近好几个公社，下午的时候就有媒人过来问情况，那些家中有待嫁小姑娘的也悄咪咪的来打探过消息，杨兰觉得没多久估计就能传出老二的好消息。 老三老四这对双胞胎今年21岁差不多也可以准备开始相亲了，老五江霖跟江绵也是双胞胎，今年十九，现在跟着省城医院的一名老医生学医，暂时不急着解决个人问题。 唯有老大江风是最让杨兰发愁的，二十六岁的小伙子在农村结婚早的娃都有两三个了，可这小子远在部队至今都没有传个好消息回来，每次打电话写信过去催这小子就当没听见没看见一样，愁的杨兰头发都白了。 夜色未深，但半空中已经有繁星闪烁。 杨兰想着晚上江绵吃的有些多，就挽着她的胳膊和江绵一块儿在田埂边饭后消食。 轻风扫过母女俩的面颊，江绵一直安安静静的，倒是让杨兰有些不习惯起来。 以前这丫头跟个话痨似的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 杨兰微蹙着眉，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月色之下，江绵的眼睛内像是藏着无数的心思，明明是个还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姑娘，可那双眼睛…… 杨兰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女儿的那双眼睛，只是她看着莫名有些难受与心疼。 “绵绵……” 杨兰下意识的叫出女儿的名字，忍不住抓紧了她的手腕。 江绵不解的看着她，浅笑着：“怎么了妈？” 杨兰沉默了一瞬，话到嘴边却是半晌发不出声来。 总觉得女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吃了很多苦。 “妈？”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们家乖乖好像突然长大了一样。”杨兰抬手摸了摸江绵的头，笑着道，“一转眼，我们绵绵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妈真的有些舍不得。” 江绵哼了声，故作不高兴的抱怨，“嘴上说的舍不得，结果还不是催着我赶紧嫁人！我才十九呢你们就迫不及待想把我撵出去了！” 杨兰叹气，“妈妈也不想把你这么小就嫁出去。” 要不是因为怕个万一，她是真的想把女儿在身边多留几年。 她就这么一个小棉袄，怎么舍得她才十九就嫁人呢？ 母女俩不知不觉走到了距离牛棚不远的地方，这里现在住着一群下放来的黑五类，生产队的人觉得晦气，所以平时很少过来，免得被这些人牵连。 只是就连生产队的人都不知道，私下江家和牛棚的这群人其实关系匪浅。 杨兰道，“对了，你回来的这两天还没去看过你老师吧？” 江绵愣了一下，老师？ 她猛地抬头看向牛棚的方向，突然想起来这个时候的老师还活着！ 江绵的老师姓乔，叫乔静芝，在下放之前在首都是一名很厉害的西医学教授，比张兰大两岁，今年已经五十多了，五年前被下放到这里后，江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在奶奶的示意下拜了师。 江绵会的那些西医知识全是乔老师教的，几乎是倾囊相授，人也很温柔。 对于江绵来说，乔老师就像是她的另一个母亲，只是这样一个医术超群，温柔强大的女人却在不久之后死了。 连同师公阮舟阳一起病死在牛棚里，上辈子江绵得到消息的时候，两人早已经下葬，问起任何人都只说是这对夫妻淋了场雨后就高烧不起，等队里的人发现的时候，两人早已经咽了气。 江绵得知消息后大受打击，要回去奔丧，可是来报信的三哥却告诉她不论是父母还是爷爷都严令禁止她回去，毕竟在外人的眼里，他们江家跟老师夫妻二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江绵若是突然回去，肯定会遭人怀疑。 再后来，爷爷突然去世，那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朱家险恶用心的她在黄春玲的全程陪同下回到半山村生产队，这才有机会给老师夫妻俩的坟前上一炷香。 “对，我应该去看看老师的。” 想起上辈子没能见到老师最后一面，江绵连忙朝着牛棚的方向匆忙跑去。 杨兰见状急了，“死丫头，小心点！别摔着了！” 说完还跟做贼似的张望四周，确定没有别人在牛棚附近监视才紧跟了上去。 江绵绕过地上的那些石子障碍物，一路小跑到牛棚就迫不及待的压着嗓子开口，“老师？老师，你在吗老师？” 黑乎乎的牛棚内顿时响起一阵轻响，随后便是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两个身形瘦弱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惊喜的看着她，“绵绵！” 乔静芝一把将丈夫推开，冲着江绵张开双臂。 下一秒，江绵就直接扑了过去，紧紧的把瘦弱的妇人抱住，“老师……” 记忆中早已去世的人活生生的在她眼前，江绵喜极而泣，声音里都带上了哽咽。 乔静芝怜爱的摸摸小姑娘的发顶，这两天有关于江绵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夫妻俩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想到那姓朱的一家子竟然敢让自家姑娘受了这么多委屈，乔静芝就恨不得拿手术刀把这群狗东西千刀万剐！在她看来，江家只是找他们要回这些年送过去的那些东西，也太心慈手软了！ 第二十七章 疑点 对于乔静芝夫妇二人来说是半个多月没见过江绵，因此他们只以为江绵这段时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会这么激动。 但对江绵却是隔了好几年。 见到活着的老师，江绵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但夫妇二人现在身份敏感，谁跟他们扯上关系谁就得倒大霉。 半山村生产队虽说不像有的地方完全不把下放的黑五类当人看，但让人知道江家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总归不好，所以这些年江绵跟着乔静芝学西医的事情，只有极少数一部分人知道。 乔静芝心疼的握着小姑娘的手，低声道，“天已经黑了，一会儿隔壁住的那几个就该回来了，明天下午咱们去后坡那边再好好聊。” 下放到半山村生产队的黑五类并不只有他们夫妻俩，牛棚里还住着另外四个人，跟他们不是一路的，这几年乔静芝自然也防着他们。 江绵知道这个时期国内对黑五类的态度并不友好，老师也是怕人看见，虽然有很多话想跟乔静芝说，可最终还是忍下了。 “好，那明天后坡见。” 江绵笑着，深吸了口气。 无论如何有她在，这一次她必须要阻止老师和师公的死亡！ 只是刚刚和老师接触时，江绵顺便探了探她的脉象，虽然因为过度劳累以及饥不饱腹而导致身体亏空的厉害，但这些年在江家暗地里的接济下，也不至于因为一场小感冒就这么病逝。 而且还这么巧，夫妻俩一起去世…… 江绵脑海中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瞅着亲密说话的两人，杨兰心里酸溜溜的，不过还是警惕的站在不远处观察四周，以防有人靠近。 江绵走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然后回头冲着乔老师夫妇二人挥挥手。 母女俩刚走没两分钟，住在牛棚的其它四个人就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阮舟阳神色一凛，牵着妻子的手摸着黑回到牛棚里坐下，听着隔壁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好一会儿才小声道，“我听人说老爷子已经给她和那个当兵的重新定了亲，以后她去随军了，反而是好事。” 他们这些黑五类因为成分不好，平日里在生产队里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儿，那些人也不愿意跟他们交流，就算要安排什么活儿给他们也都是和看脏东西没什么区别。 能这么快得知江绵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是因为她的事儿闹得太大了。 不仅仅是半山村生产队，而是整个里湖公社都传的沸沸扬扬。 杀猪那会儿阮舟阳在田里干活儿的时候就听到了有人在私下议论江绵的事情，只是听到的消息并不全面，只说江老爷子又给孙女找了个对象，那对象还是前阵子把十几个劫匪都给干掉的狠角色。 黑暗中，乔静芝红了眼，愧疚道：“是我连累了她……要不是……” “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见妻子又要提起那些陈年旧事，阮舟阳连忙出声打断，示意旁边那层隔着两边的薄木板，以防隔墙有耳。 不论如何，他们必须要活下去，才能看到黎明到来的那一天。 ＊ 第二天江绵刚起来就被妈妈塞了一碗鸡丝粥。 她一脸惊奇的瞅着碗里鸡肉和米粥各占一半，“妈，你把咱们家的鸡杀了？一大早就吃这么好，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虽然馋肉，可昨天才把杀猪菜给吃爽了，一大早的就吃鸡肉粥，这也太奢侈了吧？ 杨兰笑骂道，“给你吃你就吃，有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了！” 鸡肉是昨天江经武拿回来的，因为正好赶上了丰盛的杀猪宴就留着没吃，这天气又不能久放，所以哪怕已经烤过了，杨兰还是把鸡肉都撕成了条用来煮了白粥。 杨兰一边说一边把另一碗肉量正常的鸡丝粥放在灶台上，“我得去上工了，这两天队里因为咱家的事儿攒了不少活没干完呢，这碗等小周同志醒了，你记得给他送过去。” 江绵一边吃粥一边点头，“药房的药材也也不多了，您跟刘叔说一声，让他安排几个人下午跟我进山去采药。” 半个多月没回来，卫生所的药材本来就是之前剩下的，昨天来了那么多伤员，直接就把存货消耗了一大半，再不补充就算她是个再厉害的医生没药也完蛋。 杨兰应了声好，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了。 她是在生产队负责养鸭子的，每天早晚都要去把鸭子们赶出去溜一圈，还得给鸭子准备喂食捡鸭蛋，以及观察鸭子们是否生病等情况。 这些鸭子是半山村生产队重要收入来源之一，每一只鸭子都是队里的重要财产，杨兰一直都很上心，每天溜鸭子的时候都要数好几遍，就怕被人偷去吃了。 外面的天还没亮，各家却已经陆陆续续有了烟火气。 江绵家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过来吃早饭，看见早上居然吃上鸡肉了，一个个顿时喜得牙不见眼，压根就没问这鸡肉到底是从啥地方来的，反正有的吃就行。 江绵见周知衍住的那屋里也有了动静，才端着粥过去敲了两下门。 等里面传来了声音，她才推门而入。 “早。” 样貌俊朗的男人因为刚醒，那双眼睛完全没有平日的冷峻，就如刚苏醒的猛兽带着一股从容的慵懒，他坐在与之身板显得不合的小床上，半裸着上半身，那身上没被包扎起来的旧伤每一条都是功勋的见证。 见江绵进门，周知衍唇角上扬，主动打招呼。 江绵瞅着他微微苍白的唇色，翻了个白眼，把粥递过去：“早就跟你说了伤口还没痊愈别乱动，非不听。” 周知衍接过碗，被训了也不生气，只是冲着她笑。 明明是个身材健硕，长相硬朗的军人，可这副样子却莫名给江绵一副很乖的错觉，压根不忍心再说他，甚至她还有种手痒痒想摸他脑袋的想法。 这小子…… 江绵微眯着眼，总感觉姓周的是故意的。 她哼哼两声，表示自己压根不吃这套！ 但语气却很诚实的温和了几分，“赶紧吃吧，吃完我再给你换一次药，等伤口全部结痂了就好了。” 第二十八章 男人的头摸不得 周知衍是当兵的，这粥又晾了一会儿才端过来，并不烫口，所以他两三口就把满满一大碗粥给喝了个精光。 江绵甚至来不及提醒他慢点吃。 放下碗，周知衍主动拆开身上的纱布，露出泛着血色的伤疤。 “你用的药效果很好，我身上的基本都已经结痂了。” 昨天因为随意走动而裂开的伤口经过重新上药后再次愈合结痂，周知衍昨晚特意观察过，江绵给他用的这种药物止血的效果极强，比他在部队时用过的药效果还要好许多。 正常情况下，像他身上这样被刀砍出来的伤口愈合结痂的时间至少也要七天，伤口能见骨的不仅需要缝合伤口，结痂至少也要半个月左右。 可江绵给他用的这种药物的止血治愈效果竟然能够缩减一半多的时间，这若是用在战场上，肯定能够大幅度减少战士们的伤亡！ 事实上很多士兵并不是直接死在战场上，而是因为救治不及时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周知衍目光灼灼，“江绵同志，这种止血药是你自己做的吗？成本高不高？” 江绵诧异的看着他，瞅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闪闪发亮的眼睛，顿时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不由勾唇笑起来，“成本不高，都是山里采回来的常见药草做的，怎么？你感兴趣？” 周知衍认真的点点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想代表龙西军区二团收购你手中止血药的药方。” 说完，想起这时期是不准个人私下交易的，周知衍顿了顿，补充道：“你想要什么，可以提出来，我们二团跟你换。” 周知衍是龙西军区二团的团长，遇上好东西自然是先想着自家手下的兵。 自从前两年龙国和隔壁毛熊关系恶化起来后，周围的那些邻居们一个个也蠢蠢欲动，时不时的就在边境搞一些小动作，再加上某部分原因，以至于现在全国上下的经济都很紧张，就是一个字：穷。 很多人都是因为在家吃不饱饭才选择进了部队，但因为这两年的国力问题部队军费也变得紧张起来，就算是进了部队也只能说是饿不着，但想要吃的很好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国际关系紧张，部队里的战士们训练也十分的残酷，对医药用品的需求也很大，江绵的止血药是个好东西，周知衍自然想弄回去给战士们用上，减少伤亡的风险。 江绵想了想，目前为止她好像没有特别需求的东西，只是对上周知衍亮晶晶的眼睛，不忍拒绝，“我暂时也不知道要什么，能直接换钱吗？” 刚从朱家要回来那么多东西，江绵暂时也不缺钱和粮食，自行车这些大件儿她也有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缺什么。 周知衍：“……可以。” 金钱交易是不允许的，这是投资倒把。 不过江绵想要钱倒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周知衍心里已经有主意该怎么做，点了点头，然后就问起了这止血药的事情。 江绵也没瞒着，仔细说明了止血药的药效。 事实上这止血药的药方的确是奶奶留下来的，只不过江绵后来又将它进行了改良优化，然后这才有了现在这加强版的止血药方。 上辈子在朱家待的那几年江绵一直在逃避与外界的交流，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去废品站淘一些书回来看，也不知道哪一次倒是真让她翻出来了几本古药籍，结合从奶奶那里传承下来的医术，江绵倒是真受到了不少的启发。 这改良版止血药就是那个时候做出来的。 江绵找出纸笔直接把药方写出来递给周知衍，“拿去吧。” 周知衍愣了一下，才将药方接过来，看着江绵有些意外道，“你就不怕我拿着药方翻脸不认人吗？” 江绵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果你真是这样的人，那用一张药方看清你的人品也挺划算。” 事实上周知衍的人品的确不错，有的男人还没结婚就已经擅自把未来妻子的东西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压根不需要采取另一半的意见就会擅自拿走牟利。 周知衍瞧着她笑出来时脸上露出的两个小梨涡，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江绵检查完他身上的伤疤，这些伤口处于刚结痂的状态依旧很容易重新裂开，不过这个时候就可以另外更换药物了。 江绵去卫生所拿了药膏过来，用小勺小心翼翼的敷在周知衍的伤口上，两人的距离挨的很近，近到江绵甚至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怦怦直跳的心跳声。 周知衍耳尖泛着红。 明明两人没有再有任何交谈，可偏偏空气中却带着一股让心里泛甜的暧昧。 “想要早点好起来，就不要乱动。” 上好药膏，江绵给他换上干净的纱布。 至于替换下来的这些纱布在农村也是舍不得扔的，清洗消毒后还能再次使用。 周知衍轻叹了口气，乖乖的点头。 江绵瞧见他又露出这幅‘乖巧听话’模样来，终于没忍住朝着他的头伸出爪子。 只是刚碰到他的头发，就被周知衍一把抓住了手腕。 “有句古话叫男人的头摸不得，你不知道吗？” 周知衍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江绵的身影，低沉的声音让人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威严。 江绵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以前听队里老人说男人的头轻易摸不得，好像跟他们的尊严还是啥有关系来着，摸他们的头就等于是对他们自身的轻蔑，表示谁都能欺负两下，低人一头。 她还记得上辈子朱斌那矮矬子娶的老婆就是因为摸了他的头，就被他恼羞成怒的骂了几句，要不是黄春玲拦着，那矮矬子都要因为这事儿跟他媳妇儿动手了。 想到这里，江绵下意识的就要收回手，正准备道歉，却见周知衍握着自己的手腕，主动把脑袋凑到她手心里蹭了蹭。 “不过你例外。” 周知衍眼里带着笑。 “以后也只能摸我的头，因为男人的头只有媳妇儿才能摸得，知道了不？” 江绵傻傻的看着周知衍，说实话，手心里毛茸茸的触感并不好，周知衍的发质很硬，留的是寸头，但莫名的她就觉得很舒服，很开心。 第二十九章 赤脚医生的日常 短暂的相处后，江绵便拿着空碗以及换下来的纱布离开了。 身为半山村生产队的赤脚医生，江绵日常做的事情就是给队里的人看病拿药，没病人的时候就自个儿炮制药材，或者是上山采药。 即使不用下地上工，拿的也是满工分。 也因为这一点，她给同个生产队的队员们看病开药是不收一分钱的，但如果是别的生产队的人过来看病，就得给几分一毛当药钱，当然这份钱江绵也不能自个儿收进兜里，而是得上交给半山村生产队，算是队里的集体收入。 把碗洗干净放回灶房，江绵开始清洗拆下来的旧纱布，洗干净上面的药物残留后又用烧开的水烫了两遍才挂在院子里晾干。 做完这些后，江绵才去了卫生所。 赵永胜昨天捡回一条命后就一直躺在卫生所那张简陋的病床上，赵大川昨晚确认儿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后，就回家换了自己老婆葛红过来，夜里葛红都是在这儿打的地铺。 江绵过来的时候，葛红正拿着抹布打扫卫生所，看见她后那张满是憔悴的脸上立即挤出一个笑容来，“江医生，你来啦。” 江绵点点头，看着她把卫生所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声音温和道，“葛婶儿，你照顾好你儿子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她就要去把葛红手里的抹布拿过来。 葛红赶紧躲开，红着眼睛说道：“就是擦擦灰而已，又不是啥累人的活儿，要不是江医生你，俺家永胜就……” 想起杨家因为死了儿子哭天喊地的惨样，葛红扑通一声就给江绵跪下了，哭着道，“真是谢谢你了江医生，要不是你俺儿子肯定就没命了……” “快起来快起来！”江绵被她这突然一跪吓了一跳，连忙上去就把人扶起来，“我是医生，本来干的就是救人治病的活儿，有啥谢不谢的，葛婶你快起来，要是让人看见了，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葛红被搀扶起来，闻言抹了把眼泪，恶狠狠道，“谁敢编排江医生，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江绵哭笑不得。 昨天葛红过来的时候，她就听家里人说过这位婶儿在大雁生产队那边也是个出了名的狠角色，胡搅蛮缠，横行霸道，一张嘴皮子天下无敌，就连公社那些小红兵都被曾被她骂的哭着回家找妈妈。 她妈还让她少跟葛红接触，免得被缠上，现在看来这位葛婶儿也没有长辈们嘴里那么不讲道理嘛。 阻止不了葛红一门干活儿的心思，江绵只好随她去了。 卫生所目前就她一个医生，不过队里还给她安排了助手，是三叔的女儿江竹，也是她堂姐。 江家的子孙辈们或多或少都懂一些医药知识，和奶奶常年生活在一起，就算是头猪也认识一些简单的药草药理，所以之前公社选拔赤脚医生的时候直接就找上了江家。 江绵的几个堂姐虽然在学医上面并没有什么天赋，不过好歹也跟在老太太身边熏陶了十几年，比起那些毫无经验的普通人可厉害多了。 四个堂姐嫁出去了三个，如今一个在县医院里上班，一个则是在公社卫生院，还有一个跟着丈夫随军去了，听说也在部队医院里找了个工作干，现在就只有江竹这个还没结婚的留在家里，一边给江绵当助手一边跟着她继续学医。 其实以江竹现在掌握的医学知识，随便去哪个公社当个赤脚医生都绰绰有余，只不过她性格有些胆小怯弱，并不爱跟外人接触。 江绵不在的这半个多月，卫生所就是江竹一个人撑过来的。 白天的时候她在卫生所坐诊开药，下午的时候就跟着队里的人一块儿下地干活，只是前几天公社要各个生产队的赤脚医生们去市里医院进行培训，昨天夜里才回来。 江绵刚过来没一会儿，江竹也拿着东西过来了，大半个月不见，江竹看见她十分高兴，“绵绵！” 江绵笑：“小竹姐。” 姐妹俩激动的拥抱着，过了会儿才冷静下来。 江竹因为要经常下地干活，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看上去文静又乖巧，跟从小皮到大的江绵完全是两个极端，但这并不影响姐妹俩关系极好。 昨晚回来后，江竹就已经从家里人那儿知道了江绵的遭遇，自然为这个小妹感到气愤。 本来还想着今天见到后要安慰妹妹几句，但是在看到江绵后，江竹立即决定闭口不提。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江竹知道江绵骨子里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她要是真的在意朱家的事情，绝对不会有现在这么好的状态。 所以她也没必要提起那种糟心的玩意儿继续恶心妹妹。 江绵：“小竹姐你回来的正好，卫生所的药材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我得去采药材回来，今天你就继续在这儿坐诊吧。” 江竹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行的……” “哪里不行了？”江绵眨眨眼，“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吗？这次你还去市里培训了，肯定比以前更厉害！你肯定可以的！” 她这个堂姐自小被重男轻女的三婶儿养的很没自信，明明以她的能力早就可以成为一个赤脚医生独当一面，但偏偏就是不信自己有那个能力。 要不是因为她要结婚的事儿，江竹也不会硬着头皮承担起卫生所的责任。 不过事实证明，小竹姐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优秀！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采药去啦！刘队长要是找过来了，你就跟他说一声我已经先走了！” 江绵把堂姐按在凳子上坐着，拿起放在门后的背篓直接开溜。 江竹拦都拦不住。 倒是葛红看着活泼的江医生忍不住露出慈爱的笑。 想着这两天听到的那些传言，葛红握紧了手里的抹布。 小江医生救了她宝贝儿子的一条命，这个人情她可得还！ 那个辜负了小江医生的狗东西叫朱斌是吧？ 哼。 这个名字她记住了！ 第三十章 张越丰来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乡下的农民们已经在田里干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活儿。 江绵背着背篓，一路没少跟生产队里的叔伯婶婶们打招呼，得知她现在就要进山去采药，立即就有人嚷着叫人跟她一块儿去，不过都被江绵找借口拒绝了。 在去采药之前，她还要去一趟后坡见乔老师呢，这屁股后面要是有人跟着，她还怎么去？ 拒绝了老乡们的好意，江绵脚步飞快。 被下放到农村的黑五类接受劳动改造被安排的都是最辛苦最脏的活儿。 后坡那边有一片挨着树林的沼泽地，乔静芝夫妇每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过去挖腐土回来，下午就要去堆牛粪，所以要跟乔老师私下相处，就只有早上那会儿有时间。 江绵跟着乔老师学医的时候，每天都要早早地起来去帮着干活儿，也只有这样才能挤出更多的时间学习那些她从不曾接触过的西医知识。 后坡地势繁杂，杂草丛生，路并不好走，这一大片沼泽地早些年还是个乱葬岗，常年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气，所以很少有人会过来。 江绵到的时候，乔老师夫妇二人已经干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活儿了，两人身上脏兮兮的，沾满了乌黑发臭的腐土，这会儿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见到有人突然过来，两人下意识的赶紧坐起来，生怕被人看见说是在偷懒。 知道看见是江绵走近了才松了口气。 “老师。” 江绵哒哒哒的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两个饭团子出来递过去，这是她妈早上起来弄饭的时候特意给两口子做的。 乔静芝二人也没客气，把手擦干净就拿着饭团子嚼嚼嚼，吃到里面居然还有鸡肉的时候，两人明显很高兴，更是吃的很珍惜，一时间都舍不得咽进肚子里。 这年头缺衣少食的厉害，他们这些黑五类更是时时刻刻处于饥饿的状态，哪怕夫妻俩自从来了后一直有江家暗地里接济，可一年到头都很难吃的上一回肉。 昨天队里做的杀猪菜那香味飘得老远了，他们这样的身份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连口肉汤都喝不上。 江绵把背篓丢在旁边，开始帮着铲腐土。 乔静芝忙拦着，“别忙活了，你先跟我们说说朱家那边到底是啥情况，听说你爷爷又重新给你订了个对象是真的吗？” 江绵点头，把周知衍的情况简单的给两人说了一遍。 得知她新定亲的对象竟然是个团长，乔静芝的眉头顿时就拧了起来，“他多大了？家里有几个孩子？你爷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要你去当后妈？” 现在不是战争年代，部队晋升并不容易，能升到团长至少也得三十好几了，根本不可能没结过婚。 尽管很清楚江家老爷子不是个坑娃的，可一想到江绵以后要去给人当后妈，乔静芝心里就满不是滋味。 江绵扑哧一声笑起来，“老师，他还没结婚呢！” 说起来江绵自个儿也不知道周知衍到底多大，不过他长得那么好看，人也看着挺年轻的，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十岁吧？ “没结婚？” 乔静芝与丈夫面面相觑，就算再怎么年轻，能升到团长也应该有三十了，这么大年纪还不结婚，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但乔静芝更担心的还是江家人遭人骗了。 敢冒充军人的又不是没有，虽说对方从一群劫匪的手里救了江绵事实，可万一这原本就是设好的一个局呢？ 经历了这么多，乔静芝不得不多想，但看面前的小姑娘一提起那个叫周知衍的男人时眼睛闪闪发亮，明显是很喜欢那个当兵的样子，也不好说那些扫兴的话，只是暗暗决定回头找个机会去探探底。 江绵并没有在后坡停留太久，帮着干了会儿活，和乔静芝聊了一会儿，这才从另一条小路直接进了山。 半山村生产队所在的小苍县大山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这里物种丰富，全国闹饥荒的那三年这十里八乡的人全靠山里的物资才没有饿死。 只不过丰厚的资源也意味着这里生活着更多凶猛的野兽，什么熊瞎子，金钱豹，狼群应有尽有，好在它们都生活在深山里，轻易不会跑到人类的领地。 江绵从小在这里长大，但独自一人进山采药的时候，她也是不敢跑到深山里去的，万一运气不好碰到了熊瞎子，那就乖乖等死好了。 江绵在山里采药，半山村生产队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江老二，姓张的那小子带着人来了！” 张越丰带着手下的一群兄弟浩浩荡荡踏入半山村生产队的地盘时，立即就有眼尖的把人给认出来了，连忙跑去告知江家人，特别是江经武。 正在地里干活的江家人闻言纷纷抬头。 “张越丰？那小子干什么来了？” “不会是听说了小妹的事情，是冲着绵绵来的吧？” 江雷哥几个想到就是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老小子逼的他们不得不把妹妹送到石龙公社去结婚，一个个就忍不住手痒痒。 即便上一次他们套过张越丰一次麻袋，可这心里还是不解气。 江峥扛起锄头就走，“走，去看看那个姓张的又想来干什么。” 张越丰住在县城，今年三十多了，之前结过婚，不过老婆生孩子的时候没了，所以现在依旧处于单身状态。 他家有亲戚是革委会的干部，靠着这层关系也捞了个编外的工作，不过成天也不干啥正事儿，就带着一群小红兵四处找茬，整个小苍县的人都对他们避之不及。 有一次张越丰来到里湖公社教育以前的老地主时，正巧见到了跟着杨兰一块儿出来赶集的江绵，然后就此上了心，一路追到了半山村生产队，甚至还公然朝着江绵示爱，叫嚣着已经和江绵两情相悦，要娶她当老婆。 半山村生产队一向团结，自然看不上张越丰这个长得又矮又挫的家伙，当时就把人给撵了出去，谁知道没过多久刘长林去公社开会的时候被人关到了间空屋子里，以至于错过了重要的会议，后面还被当众点名批评了。 不仅是刘长林，那段时间半山村生产队的人只要出去就没少被针对，而且全都是一些不痛不痒却又恶心人还能给他们带来不少麻烦的那种。 第三十一章 小江同志早就跟我私定终身 江家人很清楚，半山村生产队在外遭遇的那些针对不过是张越丰给出的一个小小的警告，他们要是敢不识趣，姓张的还有更多方法来整生产队的人。 就算这些年他们江家靠着老太太的医术颇受众人敬重，可人心易变，等一而再，再而三触及到自己利益时，恐怕就只会怪江家人连累他们了。 所以当初江老爷子在看清楚事情的走向后，当机立断，立即让人把江绵送到石龙公社去和朱斌完婚，怕朱家人会轻看了江绵，江老爷子还自称自己生了重病，让儿子孙子给朱家带了话。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朱家当着江经武和江雷的面儿对江绵那叫一个热情，但父子俩待了两日离开后就变了脸。 江雷一群兄弟想起自家老妹儿受的那些委屈一个个就火冒三丈。 朱家人可恨，这张越丰也一样不要脸！ 江绵这才刚回来没两天，这老小子就跟个狗似的闻着味儿来了。 “小江同志呢？小江同志去哪儿了？” 张越丰带着一群小弟正站在田埂旁边的一棵大树下，亲热的叫着江绵。 “真没想到小江同志竟然能这么喜欢我，为了我居然跟从小定的娃娃亲对象都闹翻了，哎呀，这我可怎么好意思呀！小江同志？小江同志你小张哥哥来了，你就不要害羞了嘛！” 张越丰语气贱嗖嗖的，双手做喇叭状扯着嗓子大叫，惹得他身后跟着的那群小弟也贱兮兮的笑个没完。 被他招惹过来的生产队队员们一个个对他横眉怒视，脾气火爆的万婶直接拿着锄头就给了他一锄，叉腰大骂。 “你这不要脸的臭流皮，赶紧给老娘滚滚滚！半山村生产队不欢迎你，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张越丰差点被这一锄头锄到脚。 他黑着脸瞪着万婶，“老太婆，老子找的又不是你，你急什么？咋的？你看上老子了？我可告诉你，老子对你这种老东西可没啥兴趣！” 万婶呸了一声，鄙夷的扫了眼他的裤裆，“小雀雀还没我拇指大的玩意儿也配被老娘看上？赶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脸，我家老头子可比你厉害多了哩！” 农村这些老太太们说荤话来，那可不是年轻人能够敌得过的。 旁边看热闹的妇人们一个个都去瞅张越丰的裤裆，一个个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只觉得让张越丰十分刺耳。 他恼羞成怒道，“他奶奶的，抓起来，都给我抓起来！” “抓人？”江雷带着亲兄弟堂兄弟们赶过来，听见这话冷笑着道，“你们要抓谁？咋的？要对我们这些勤劳朴实的老百姓下手？张越丰，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打算造反，故意挑起人民之间的矛盾吧！” 张越丰脸色一变，“你胡说八道个啥！我要抓的当然是你们这些反革命分子！我现在怀疑你们生产队里面藏着特务，合情合理的抓人回去调查，咋的了？” “合情合理的抓人？”江嵘嗤笑，“张越丰，你谁啊？谁给你合情合理的权利了？你有抓人的权利吗？你证件呢？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要是拿不出来证件，我们就要怀疑你是个特务了。” “对！证件拿出来给我们看看！我倒是要看看谁给你的权利能够随便抓老百姓的！” “就是欺负我们这群乡下人呗！领导人可都说了，现在咱们国家可是咱老百姓当家做主的，就算是公安那也是我们老百姓的公仆呢！你连个公安都不是，你在这儿大喊大叫的凭啥？” 张越丰这几年仗着自己有个亲戚在革委会工作，那可没少嚣张，每次带着一群人出门，谁看了不躲得远远的，哪像这半山村生产队的这一伙人竟然敢这么对他？ 张越丰被气的脸色又白又红，可他还真拿不出来合理的证件来。 他靠着亲戚在工厂里找了个保卫科的工作，虽然发的有工作证，但那证件可没有给他在外面抓人批人的权利，他现在干的这些事儿完全是自己组织起来的…… 眼看着聚集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越丰终于怂了，他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算了，我今天是专程过来找江绵同志说结婚的事情的，工作证没带在身上，老子懒得跟你们这群老娘们计较。” 江家兄弟们瞧着张越丰这一副心虚的样子，彼此对视一眼。 果然，这姓张的跟周知衍说的一样，压根不是什么革委会的工作人员，所以也拿不出什么证件，之所以敢这样嚣张，无非就是趁着时局不明，跟着一块儿搅混水的臭狗屎而已。 就连公社那群人都被姓张的给忽悠了，还以为这小子真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帮着一起找茬呢。 江雷拿着锄头对着张越丰的脸，警告道，“我妹子已经跟人定亲了，你要是再敢跑到这儿胡说八道，我一锄头把你舌头挖出来你信不？” 张越丰这次过来是听说了江家和朱家闹翻脸的事情，压根不知道江绵这么快又找到了下家，听见江雷这么说，压根不信。 他裂开嘴笑着道，“定亲？小江同志明明已经跟我私定终身了，你们把她叫出来，让她跟我对峙！” 张越丰是打定主意要胡搅蛮缠到底。 这年头小姑娘最重名声，他咬死了江绵跟自己就是有一腿，总是有人会当真的。 到时候姓江的那小娘们也就只有嫁给自己了。 江家人听着这姓张的不要脸的话，一个个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准备揍人。 这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却从众人身后传了过来。 “私定终身？就你这种货色？也配？” 周知衍从人群中走出来，冷厉的眸子盯着张越丰，眼神平静的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他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铁血军人，气势全开极其逼人。 光是这一眼，就让张越丰背脊一亮，浑身汗毛耸立，更别提他那些小弟们了，在周知衍冰冷的视线下一个个乖得跟个鸡崽子似的。 第三十二章 吓退 “你小子谁啊？我跟小江同志的事关你屁事。” 意识到来者不善，张越丰梗着脖子冲着周知衍叫嚣着。 张越丰身高不到一米七，在这个胖子极少的年代他却吃的肥嘟嘟的，满脸的横肉，皮肤又黑，看上去就跟个黑豆子似的，叉着腰站在身形高大的周知衍以及江家兄弟们的面前时那叫一个滑稽。 周知衍神色冷淡道，“我是江绵同志的未婚夫。” “未婚夫？”张越丰一愣，随即嗤了一声，“你糊弄谁呢！姓江的那小娘们刚被朱家退了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下家？小子，我可警告你，江绵是我看上的女人，你最好少掺和到这里面来，不然……” 张越丰露出阴狠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 这个男人一露面就让自己小弟漏了怯，他要是不把场子撑起来，以后还怎么在小苍县继续混？一旦今天他在这里吃了憋，以后也就别想让人再忌惮他了。 “不然什么？”周知衍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想破坏军婚？” 张越丰一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军，军婚？” 张越丰突然想起前两天在县城里听说的一件事，说是一群土匪半路打劫，结果运气不好碰到了个部队里的活阎王，那人赤手空拳以一敌多，把十几个土匪全都给干趴下了。 他那个跟公安是亲戚的朋友还说那些土匪的伤势十分严重，要不是打伤他们的人没有要他们命的意思，只怕这些祸害一个都活不了。 听说这件事儿还牵扯到了部队里的干部，连带着县公安都被惊动进入了调查，难不成这男人就是传说中那个以一敌多的军人？ 周知衍：“怎么？要给你看看我的证件吗？” 张越丰吓得连忙摇头，“不不不不用了。” 见他这怂样，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立即撇嘴。 果然，这小子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张越丰是个把面子看的极重的人，见这些队员们脸上的神情，哪能猜不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顿时咬紧了后槽牙。 可他也不是个蠢蛋，知道面前这个当兵的他惹不起也打不过，再加上还有江家这群人在…… “我们走！” 张越丰敛去眼底的阴狠，主动认了怂，带着一众小弟直接跑路了。 见他们灰溜溜的离开，生产队队员们顿时发出激动的欢呼声，一个个看向周知衍的眼神都透着好奇。 “江医生运气不错啊，新找的对象比头一个厉害多了！刚刚那情况要是姓朱的小子在，估计他自个儿都得跪！” “你也不看看人家小周同志有多厉害！那可是把一群土匪干趴下的高手！” “姓张的这次能彻底消停了吧？以后可别来咱们这儿了，晦气！” …… 队员们说说笑笑，想着还有活没干完，一个个又拿着农具回去了。 只不过对着周知衍自然免不了好奇与八卦。 周知衍并未在意老乡们私下的窃窃私语，望着张越丰等人离开的防线，才向江雷他们问起具体的情况。 刚刚他躺在床上的时候听到外面老乡谈话才知道有人跑来找江绵的麻烦，对于张越丰和江绵的事情并不清楚。 “姓张的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江绵压根就没见过他两次，是他自己见色起意！” “姓张的不是个东西，要不是他之前暗地里搞的那些小动作，我们也不至于那么着急的把绵绵送到石龙公社去。” “他这次最好把那些小心思都给放下了，不然下次咱们哥几个继续去套他麻袋，让他再继续养半个月！” 江绵的亲哥堂哥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周知衍也终于明白之前江家为什么会把江绵独自一人丢在朱家，脑海中浮现着张越丰那张阴狠的眼睛，他微微眯了眯眼。 就在他与江绵的哥哥们闲聊的时候，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像颗炮弹似的冲到他们的面前大叫。 “周同志，公社那边有人找你。” 周知衍：“找我？” 只是还不等他询问找自己的人是谁，就瞧见跟在小孩儿屁　股后面紧随而来的两人。 小孩儿指着他们道，“喏，就是他们找你。” 周知衍抬手揉揉小孩儿毛茸茸的脑袋，“嗯，谢谢你把他们带过来。” 小孩儿是江绵的侄子江旗，闻言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周知衍瞅着这小子一脸臭屁样儿，倒是觉得挺可爱，忍不住又揉了一把，这才看向快步走过来的两人，神色变得逐渐冷淡严肃起来。 ＊ “今天运气真好！竟然找到了一大片药草，等回去了得叫上两个人跟我一块儿再去摘一些回来。” 江绵看着满满一背篓新鲜的采药，心情极好。 刚一回到家，就发现了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孔。 站在门口的哥哥们脸色有些凝重，皱着眉时不时的看着，但又碍着什么不敢进去。 “哥？那两个人是谁？” 江绵把背篓放下，看着那两个正在跟周知衍说话的人，因为隔得远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啥。 江峥帮着她把背篓拿下来，小声道，“他们是自己找过来的，我们只听到他们说什么调查小组之类的，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调查小组？ 江绵心里一咯噔，突然想起周知衍现在之所以回老家的原因不就是跟他有关系的人有海外关系吗？ 那两个陌生人，该不会就是来特意调查周知衍的吧？ 不过想起上辈子周知衍似乎并没有因为海外关系的事情被牵累到，江绵便稍稍放下心来，拎着背篓去药房炮制药材。 然后就听说了今天张越丰找到生产队来，大肆造谣她和他之间的男女关系的事情。 江绵：“……” 神经病。 “可惜当时我还在坐诊，没看到当时的场面。” 江竹一边帮着整理药材，一边笑眯眯的盯着江绵看。 “听在场的万婶婶说，你家小周同志当时可吓人了，两句话就把张越丰那个难缠的狗东西给吓跑了。” 江绵装作没看见小竹姐眼中的调侃，哼了声，“幸亏他跑得快。” 她话音刚落，就瞧见周知衍那边似乎已经谈完了，那两个人脸色似乎有些难看，甩头就走，看上去被气得不轻。 见周知衍走过来，江绵放下手里的药材忙小跑过去，“怎么样？身体还撑得住吗？” 对于这个一点都不遵从医嘱的病患，江绵已经懒得多费口舌了。 周知衍摇摇头，冲着她抬了抬手，淡笑道，“不太好，可能要麻烦你扶一下我……” 话还没说完，周知衍就直接倒在了她的怀里，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第三十三章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周知衍的突然昏迷吓了江绵一跳，连忙把哥哥们叫过来，让他们把人抬进屋。 好在经过诊脉后，才发现这个男人只是因为太累才睡了过去。 江绵盯着周知衍即便是睡觉也依旧很好看的脸，拳头有些痒痒的。 江竹也是第一次看清楚这个未来妹夫的长相，惊叹对方这张脸的确惊为天人外，更佩服他这倔脾气，竟然敢把绵绵的再三叮嘱当成耳旁风。 啧啧。 江竹小心翼翼的瞅了眼小妹的脸色，感觉这位周同志要完。 等周知衍醒过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周知衍：“……” 光是空气中弥漫的这股浓烈的药味儿，就让人捂着鼻子直皱眉。 周知衍抬起头镇定道，“这个药……好像和之前喝的有些不太一样。” 端着药碗的江绵微笑，“药是根据你的身体状况进行调整的，快喝吧，免得待会儿就凉了。” 周知衍盯着她递到面前的药碗，又抬眼看了看江绵，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去，尝试性的喝了一口。 好苦。 周知衍被苦的头皮发麻，脸都控制不住的扭曲起来，震惊的看着手里的这碗药，忍不住道，“这里面加了多少黄连？” 江绵笑眯眯的否认：“没有加黄连哦，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为了故意整你而在你药里面加黄连的人呢？” 周知衍：“……江绵同志……你别这样笑了，你笑的我心里发慌。” 江绵：“呵呵。” 周知衍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惹江绵同志生气了，然而他一个钢铁直男努力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看着手里剩余的黑乎乎的药汁，周知衍又抬头看了眼江绵，来来回回好几次，发现江绵始终保持着一模一样的微笑，　最后深吸了口气，直接咕咚咕咚，两三口就把药全给喝光了。 嘴里的那股苦味差点没让周知衍直接吐出来，不过随后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块甜甜的东西。 大白兔奶糖的甜香味很快就将那股浓烈的苦涩压了过去，周知衍舌尖顶了顶嘴里的奶糖，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意外的看向江绵。 江绵将剩余的大白兔奶糖塞到他手里，“药苦是因为添加了新的药材，以后喝习惯就好了。” 周知衍一点都没被安慰道，他看着掌心里的几颗奶糖，一把抓住江绵的手，又把糖放进了她的掌心。 他唇角上扬，“大男人这点苦还是吃得的，这些奶糖你留着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大白兔奶糖五块钱一公斤，还得要糖票才能买到，这么贵的东西周知衍可舍不得自己吃。 这药的确苦，但对于他而言实际上并没有苦到无法接受的地步。 想起刚刚江绵那可爱的小表情，周知衍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江绵盯着手里的大白兔奶糖，这玩意儿在乡下的确算个奢侈品，五分钱一颗，大部分人都不舍得买回来尝尝，但对于刚从朱家拿到一笔巨额赔偿的她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周知衍说不爱吃甜的，江绵一个字都不信。 上辈子她明明听柳燕燕说过，周知衍最喜欢吃甜的，小的时候甚至还因为想吃甜的跑去捅蜂窝，结果被扎了满头包呢。 江绵没说什么，只是将糖放在床头，“我给你换了新药方，如果不想再喝更苦的药，你还是乖乖遵从医嘱，不然你身上的这些伤就永远都好不了。” 她的语气平平，似乎并不生气。 周知衍今天晕倒虽然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但江绵给他仔细诊过脉后，发现这个男人身体内处处都是暗伤。 这些暗伤大多都是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如果不是仔细去甄别很难直接被诊断出来，年轻的时候这些暗伤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可一旦上了年纪，这些身体的亏损会让他吃尽苦头。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团长的人，果然都是有拼命的狠劲，之前给周知衍上药的时候江绵就发现了他身上还有不少成年旧伤，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枪伤，最致命的一处极其靠近心脏，光是看到那个伤口，江绵就已经能够想象出这个男人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凶险。 江绵细细斟酌后才决定更改药方，不然照周知衍这么不把身体当回事儿的折腾就是个早死的命。 周知衍摸摸鼻子，心虚道，“下次注意，我一定不乱跑了。” 江绵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行了，继续休息吧，一会儿我把晚饭给你送过来。” 关于调查小组的事情江绵并没有开口询问，周知衍毕竟是部队的人，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涉及机密啥的。 拿着药碗江绵出了门。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田里干活儿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回了家。 江绵把碗拿到外面正准备清洗干净，就瞧见刘长林和副队长何志神色严肃的去了爷爷的屋子里。 又过了好长一会儿，两位队长才匆忙离开，然后江绵就被爷爷叫了过去。 老爷子的脸色有些难看，冲着江绵道，“一会儿你去一趟你外公那边，前段时间你外婆过来说你舅妈这胎怀的不太好，你过去帮忙照顾两天再回来。” 江绵一愣。 她本以为爷爷找自己过来是要说刘队长他们的事儿，没想到是让自己去外公那边。 外公他们家在向阳公社，走到那边去得翻两座山，少说也要走三个多小时。 “都这么晚了……要不我明天一早过去吧。” 江绵看爷爷的脸色，觉得他有事儿在瞒着自己，忍不住问，“刚刚刘叔他们来了，我看他们俩脸色不太好，是队里有什么事儿吗？” 江老爷子皱皱眉，“这是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待会儿让你妈送你去向阳公社那边，早点去给你舅妈看看，也能让你外婆早放心。” 说完，老爷子就把江绵撵走，让她去把她妈叫过来。 江绵：“……” 奇奇怪怪的。 江绵看着爷爷这态度，猜队里是不是出了啥事儿，不然刚才刘队长他们的脸色也不会那么凝重。 等把杨兰找到，江绵说了这事儿，结果她妈好像也想到了什么，眉头皱的紧紧的，不仅把她爸也找了过来一块儿进了爷爷那屋，甚至还把想凑上去偷听的江绵给撵的远远的。 江绵：“……” 第三十四章 为什么非要支走她？ 第三十四章 为什么非要支走她？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看着爸妈和爷爷在屋里嘀嘀咕咕半天，为了防止她跑过去偷听，甚至还特意把门窗大开盯着她，江绵就更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们三个这么防备自己。 特别是老爷子，为了支开她竟然还让她去外公家待两天，要知道江家这些姻亲中，爷爷最厌恶的就是占便宜没够的外公一家了，当初要不是看在妈妈自身品性不错的份上，压根不会同意她和爸爸的婚事。 就连妈妈自己都不愿意他们兄妹六个和娘家那边接触过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带着他们过去，但一般在那边也待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立马回家。 江绵幼年时期的记忆中一直都被父母兄长们保护的很好，唯一感受过的来自亲人的恶意就是在外公家的时候。 那一大家子人都是典型的重男轻女，她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幼年时期在外家拜年的时候吃鸡蛋，结果被外婆强行抢过去不说，还恶狠狠的瞪着她，骂她是个赔钱货，不配吃鸡蛋啥啥啥的。 当时还小，其实江绵已经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外婆那那双凶狠的眼睛却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后来每次去那边的时候基本都能够看到外婆对表姐们凶神恶煞的模样，甚至为了给大表哥娶媳妇儿，外婆把十七岁不到的表姐嫁给了同生产队的一个三十七八的老光棍！ 江绵不喜欢外婆，对那个总是沉默寡言抽烟锅子的外公也一样没有好感。 妈妈也经常跟他们兄妹提起她在娘家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不仅要忍受外婆的磋磨与苛刻，还要时常担心会不会惹怒外公挨一顿暴打，在那个家里，女孩子甚至没有上桌吃饭的权利。 莫名其妙的爷爷就让她去外公家待两天，这绝对不正常！ 江绵双手交叉抱臂，蹲在台阶上心想着一会儿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不去外公家，她倒是要瞅瞅这两天到底有什么事儿是她不能参与的。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 杨兰和江经武从老爷子的屋子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蹲在门口的闺女。 夫妻俩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女儿大了，可不像以前那么好忽悠了，老爷子突然就命令江绵去杨家，小丫头这会儿指不定在琢磨什么呢。 “绵绵，走，帮妈做饭去。” 杨兰轻咳一声，摆出一副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上前拍了拍江绵的肩膀。 江绵立即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脚都蹲麻了，“妈，你们聊完了？” 杨兰笑骂道，“女孩儿家家的，好奇心那么重干什么？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用知道那么多，走，做饭去。” 江绵撇嘴，“我都已经十九了，早就成年了好不。” 杨兰当做没听见，直接拉着她的手就去了厨房。 江经武看着母女俩离开，他拧了拧眉头，最后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在厨房一块儿做饭的时候，江绵撒娇卖萌啥招数都使上了，就是没能从自家老娘的嘴里撬出一点消息，可把她给郁闷的。 “反正我不去杨家住。”江绵一边做饭一边嘀咕，“我就不去。” 杨兰：就这还说不是个小孩子！ 她当做听不见，麻溜的把晚饭做完，就赶紧通知自家那几个小子回来吃饭。 江绵把周知衍吃的装出来，然后送到了大哥的屋子里。 周知衍正坐在床上看书，见她端着饭进来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发生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江绵把饭放在床头，把刚刚的事儿说了，“你说，刘队长他们到底有什么事儿才能让爷爷把我支走啊？” 江绵实在想不通。 但直觉刘队长他们带来的消息肯定和自己有关。 周知衍思索片刻，“我倒是有个消息，就是不知道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绵眼睛一亮，“你说！” 周知衍：“今天来找我的那两个人说，明天一早县里的人会有人来检查黑五类的劳教是否成功。” 他说的含蓄，但这所谓的教育可不仅仅只是口头教育那么简单。 江绵拧起眉头，想起这几年那些人对待乔老师他们的手段，就不寒而栗，对于乔老师他们这些知识分子而言，最痛苦的并不是身体上受到的伤害，而是那些人对他们精神与自尊所制造的羞辱。 那些人每来一次，乔老师他们就会大病一场，这些年他们的身体之所以会越来越差也跟这事儿有关。 “可是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江绵不解，“以前那些人来的时候，爷爷他们也没把我支走啊，顶多是让我不要去看。” 周知衍思索道：“那会不会和这些来的人有关？我听他们说这次来的人是从首都那边过来的。” 江绵一怔。 首都？ 以前那些人都是县里过来的，这次竟然是从首都？ 不知道为什么江绵忽然想起上辈子收到乔老师夫妻二人去世消息的时候，仔细算算，二哥说的出事时间好像也就在这两日。 江绵脸色严肃，难不成就是这群从首都过来的人导致乔老师他们死亡的？ 既然这样，那她更不能轻易离开半山村生产队了，好不容易获得一次重来的机会，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乔老师他们出事？ 周知衍也很奇怪江家老爷子和江经武夫妇的态度。 不管那些人从什么地方来，总归是冲着那些黑五类来的，如果真是因为这件事儿，那为什么非要把江绵支走不可？ 江家和那些黑五类又没什么关系…… 等等。 周知衍微蹙着眉头，难不成江家真的跟那些黑五类有关系？可为什么独独要支走江绵呢？ “你先吃饭吧。” 江绵没注意到周知衍的打量，一想到明天来的那些人可能导致乔老师他们的死亡，她就坐不住了。 指着饭菜叮嘱了男人一句，就匆匆忙忙跑出去找到了杨兰。 杨兰无奈的看着她道，“别说了，等吃完饭咱们就去你外公家，你去也得去，不去也要去，耍赖是没用的。” 江绵却没管这个，只是定神盯着母亲的眼睛，“妈，您给我说实话，爷爷让我去外公家，是不是因为明白首都那边要来人对付乔老师他们？” 第三十五章 至少保住他们的命 杨兰显然没想到江绵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脸色顿时没兜住，下意识的回道，“你怎么知道的？” 江绵看见妈妈的反应，顿时了然。 看来爷爷果然是因为这次过来的那群人是从首都来的才要把她弄走。 可是为什么？ 江绵不懂，就算是首都来的人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乖乖你听爷爷的话，一会儿咱们吃完饭就去你外公家住两天。”杨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难道你想看着你乔老师他们受罪吗？反正看了也难受，不如躲得远远的，等那些人走了再回来。” 江绵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只是想起上辈子收到老师他们去世的消息，哪怕再不忍心看下去，她也要留在这里。 她是个普通人，即便是侥幸获得了重生的机会也没有办法为了乔老师他们与大环境作对，黑五类的帽子不会永远都扣在他们身上，只要活着，最多四年他们夫妻俩就能够平反回乡。 乔老师拥有那么厉害的现代医术，她死了，会是这个国家的巨大损失。 还有师公阮舟阳，虽然不清楚他在下放之前是干什么的，但江绵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气势与周知衍很相似，以前应该也是部队里的。 “我不怕。”江绵摇头，“我在这里，万一乔老师他们出了什么事儿至少我能帮上忙。” 杨兰一噎，没好气道，“你能帮什么忙？难道你还想跟那些人对着干？” 江绵继续摇头，“我留在这儿，至少能够保住他们俩的命！” 杨兰一怔，想着乔静芝夫妻俩二人的身体现状，还真不一定能熬过去。 一旦乔静芝二人死了…… 杨兰神色复杂的看着江绵，心里矛盾极了，可是万一那些人发现了江绵和乔静芝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时候他们要面临的可就是天大的麻烦！而且她也不想让绵绵知道过去的那些事情…… “妈，您就让我留在家里吧。”江绵抓着妈妈的胳膊撒娇，学着小时候一样轻晃着她的手臂眼巴巴的盯着她，“我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和乔老师之前的关系的，好不好？” 杨兰盯着她的眼神充满犹豫，好半晌才叹了口气，“我去跟你爷爷说说。” “谢谢妈！” 江绵欢呼。 “妈妈最好了～” 杨兰没好气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叮嘱她赶紧把饭菜摆上，就匆忙去老爷子的屋。 江绵心情极好的开始把菜都摆在桌子上，然后去叫哥哥们回来吃饭。 没一会儿张兰就回来了，看着闺女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她点了点头，示意老爷子同意了。 这次首都的那群人来者不善，虽然是乔静芝夫妻俩的旧相识，但也不一定能够发现他们和江绵之间的联系。 小丫头说的没错，万一乔静芝夫妻俩出了什么事儿，她留在这里也能及时救治，至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被折磨死。 终于说动了爷爷，江绵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高兴劲儿，看的江雷哥几个一脸懵逼，不知道母女俩在打什么哑谜。 一家子吃完饭，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江绵把留给乔老师他们的两份饭装进篮子里，在夜色的遮掩下悄咪咪的靠近牛棚。 “啾啾～” 江绵蹲在牛棚不远的地方，压着声学着鸟儿的叫声。 没一会儿乔静芝和阮舟阳就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两人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怕引起旁边‘邻居’们的注意。 距离牛棚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石头，能够挡夜风也适合说悄悄话。 “老师，给你们装的，你们快吃。” 江绵把篮子递给二人。 乔静芝也没跟她客气，把取出来一碗递给丈夫，然后自己找了个块石头坐下，开始吃起来。 他们今天干了一整天的重活，总共就吃了两个黑面馍馍，饿的完全睡不着。 江绵见他们吃的喷香，便不急着告诉他们有关于明天要来人的事情，不然他们听着肯定没胃口了。 等他们吃完了，江绵才把这事儿说了。 乔静芝夫妻俩沉默了半晌，才语气严肃道，“明天你不要出门，就待在家里不要出来。” 江绵：“……知道了。” 无言的安静之后，乔静芝突然站起来一把将江绵狠狠地抱住，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江绵的语气里充满担忧：“乔老师……” “别担心，记住你乔老师的话。” 阮舟阳起身，语重心长的叮嘱。 “不用担心我们，你的安全最重要。” 江绵闷闷道，“我想帮你们，可是我该怎么帮你们？” 黑暗中传来他低沉的笑声，“放心吧，我们不会有事的，最多是受点罪而已。倒是你，一旦被发现跟我们有接触，反倒是会牵连到你们江家，所以就算是为了你的家人们你也不能出来，知道吗？” 江绵：“嗯……我知道。” 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心里有数，乔老师对她的确很重要，但这种重要还是比不上她的家人。 江绵想了想，在阮舟阳走之前突然开口，“如果你们俩明天突然病重的话，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不会。”阮舟阳叹气：“即便我们病重，他们一样会折辱我们，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再来第二次。” 江绵：“……” 看来让两人生一场大病来躲过那些人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无论如何，请您和老师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江绵低声道，“只要活下去，希望总是会来的。” 阮舟阳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好。” 他抬头看向今夜一片漆黑的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黎明迟早会来，就是黑暗的时间太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妻子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一刻到来的时候。 但无论如何，他们会好好活着。 江绵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活了两世她都不明白为什么乔老师他们这样子的好人要经历这样子的磨难，她能做的就是这一世努力让他们不要早死！ 第三十六章 心不在焉 这晚，江绵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待在药房。 半山村生产队还没有通电，天一黑，整个生产队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勤俭节约的老百姓晚上没重要的事儿是舍不得点灯的，江绵睡不着，在药房里点了煤油灯制了一晚上的药。 不仅是治疗外伤的药，治疗内伤的药也一样需要。 乔老师夫妻俩需要，周知衍也需要。 最难治疗的是那些轻易无法检测出来的暗伤，江绵只能结合奶奶祖传的那些药方以及上辈子在废品站捡回来的那几本古药籍想办法给他们调理。 在石龙公社的那几年，江绵不愿意跟人接触，大多数都是自己避着人群上山采药回来炮制，捡回来的那几本古药籍上的药方除了里面有珍贵药材的外，她通通都做制作成了成品，用受伤的动物做实验倒是给了她很大的启发与惊醒。 周知衍赞叹不已的止血药便是江绵自己改良出来的，药效比起那本古药籍中的药方复刻出来的还要强几倍。 江绵现在配制的药材是用来调理内伤与暗伤的。 她手里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类似野人参，藏红花，冬虫夏草，天山雪莲等等本地都不盛产。 人参灵芝倒是曾有人在深山里面挖到过，可后面几种压根就不是本地的产物，所以只能拿钱去买。 上辈子江绵手里没什么钱也买不起，只能自己想办法利用别的相似药性的药材代替，没想到还真让她搞出了低配版的药方。 配置好一份药包，江绵找出来纸笔，努力回想着上辈子那几本古药籍上面的内容一一抄写下来。 她的记忆力很好，虽说达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只要她背诵过的内容就算隔了好几年都不会忘，那几本古药籍上面的内容让江绵很感兴趣，上辈子被黄春玲卖掉之前，江绵自己亲自试用过了一副强身健体的药剂，能够淬炼体魄，增强自身的力量。 就算是天生力量比男人小的女性经常用这种药剂浸泡身体也能够加强自己的力气。 黄春玲把她卖给人贩子的主要原因就是已经感觉到了那个时候的她已经不好掌控，再加上朱家那几个畜生想占她便宜却反被她撂倒反击，朱家更留不得她了。 屋内的煤油灯焰火的影子倒映在墙上摇摇晃晃，江绵处理完药材回想着上辈子。 在意识到朱家父子对她的龌龊心思后，江绵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再待在朱家，只是那个时候她身无分文，就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 “江医生，这么晚了你咋还不睡啊？” 葛红醒过来一看外面有灯光，江绵正盯着烛火发呆，披上了外套走了过来，小声的道。 “都这么晚了，有啥活儿明天再做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儿子的伤少说也要在卫生所养半个月，丈夫也要下地干活挣工分，葛红知道他们给的那点费用放到公社去连药钱都不够，所以平日里就尽可能的在卫生所多干点活儿。 “没关系，反正也睡不着。” 江绵回神，继续将炮制好的药材磨成粉。 葛红拿了个凳子过来坐下，“那我也来帮你吧，虽然我不懂药材啥的，但是有啥我能做的，你尽管说。” 江绵笑着拒绝，“没多少活儿了，葛婶你先去休息吧。” 葛红打了个哈欠，见江绵是真不需要帮忙，这才出去上了个厕所又回去睡觉。 直到天亮，江家人才知道江绵竟然一整晚都没睡。 看着她熬夜熬的通红的眼睛，杨兰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她是担心乔静芝夫妻俩，这心里就忍不住泛酸。 “吃了早饭赶紧去补个觉，小姑娘家家的熬什么夜！你别忘了你今天还要坐诊呢。” 江绵喝了自己配的醒神茶，一点都不觉得困，听见妈妈的唠叨也没觉得烦，反而冲着她笑了笑，“没事儿，我现在一点都不困。” 杨兰塞了个暖呼呼的鸭蛋在她手里，觉得这丫头从朱家回来后，是越来越有自个儿的主意了。 她叹了口气，对上女儿那汪如清泉般透亮的眼睛，最终还是舍不得继续念叨她，只是说道，“那群人应该下午才来，你记得在家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知道吗？” 江绵乖巧点头。 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很清楚，为了防止露出破绽就算再担心季老师他们，她今天也不会踏出卫生所一步。 杨兰瞧着她这乖乖的样子，就忍不住摸摸她的脸，眼里的疼爱完全掩饰不住，“放心吧，半山村生产队的人性子都很好，那群人若是太过分肯定会有人站出来阻止，季老师他们还有我们江家盯着呢，不会有事的。” 江绵嗯了声，目送家里人一个个出去上工，最后就剩下一个二哥吊着个受伤的手臂留在家里。 江雷微眯着眼，“老妹儿，你跟妈之前打啥哑谜呢？今天要出事儿？” 江绵瞥了他一眼，“秘密！” “屁大个丫头还秘密呢！”江雷气笑了，下一秒凑过来继续问，“你就跟二哥说说，二哥保证不说出去。” 江绵装作没听见。 她跟季老师之间的师徒关系当初确定下来的时候就是瞒着几个哥哥的，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江绵觉得几个哥哥应该也是知道她在跟季老师学医，不然有好几次有人过来的时候，她的这些哥哥们也不会那么凑巧的就出现在季老师授课的附近，故意发出声音提醒她们有人过来了。 江雷见她不说倒也没强迫，反正家里真要是有事儿，他早晚都能知道。 这一上午，江绵一直待在卫生所，不是检查赵永胜的伤口恢复情况，就是盯着周知衍把药给喝下去。 直到过了午饭时间，外面传来嘈杂的喧闹声，江绵下意识的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最终想起长辈们的叮嘱，硬生生的控制了自己，直接去了周知衍那屋子，心不在焉的陪着他。 周知衍瞧着她满脸担忧的样子，不由道，“真这么担心，那就出去看看呗。” 江绵摇头，“不了，我还要做药呢。” 周知衍瞅着她手里捏了半天才捏了两个小药丸子，也没戳破她的心思，只是有些好奇江绵怎么会跟那些下放的人扯上关系。 周知衍一直躺着也很无聊，直接拿过她手里的药盆，“我帮你一块儿捏好了。” 江绵也没拒绝，“那你等等，我去打水过来，你把手洗干净。” 周知衍点头，江绵就起身走了出去。 只是刚到院子里，就见有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慌张道，“江医生，江医生在吗？出事了！有人腿摔断啦！” 第三十七章 维护 “腿断了？谁的腿摔断了？” 江绵一惊，也顾不上给周知衍打水洗手了，连忙追问道。 跑来报信的人叫刘和平，是生产队队长刘长林的小儿子，比江绵也小不了两岁。 他气喘吁吁的说道，“就是今天来咱们生产队检查黑五类改造情况的那群人呀！摔断腿的是他们那个领头的。” 刘和平说完就忍不住龇牙笑个不停，“那人走路都站不稳，摔到坡下面去了，哈哈，正好摔到一坨牛屎上面，他吃了一大坨呢！” 江绵本来就对那些人没好感，一听到对方倒霉顿时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对了绵绵姐，小竹姐在不？杨婶婶让我叫她去给牛棚那几个人看看，他们的情况有些不太好。”刘和平叹了口气，“绵绵姐，幸好你没过去凑热闹，那些外头来的家伙是真的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跟牛棚那几个黑五类是不是有仇呢。” 江绵心里一咯噔，“他们……情况不太好吗？” 刘和平点点头，虽然他也讨厌那些黑五类，但…… “小竹姐今天没出诊，你去卫生所叫她吧。” 江绵深吸了口气，知道母亲不让自己过去的意思，无非就是怕自己看到季老师他们的惨状会露出马脚，引起那些外头来的家伙们的怀疑。 只是…… 一想到自己还要给那个欺负季老师的家伙治疗断腿，江绵的拳头都忍不住硬了。 找她治腿是吧？ 哼。 江绵眼底闪过一丝凉意，她一定会用尽全力给那家伙治疗的。 刘和平跑去把江竹叫出来后，江绵把昨晚制好的一些药分给了她一些，这才在卫生所等着那个断腿的人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年级在三十出头的男人就被队员们热心肠的抬进了屋子里，那中年男人一直捂着自己的腿叫个不停，哭的那叫一个惨烈，让队员们忍不住嫌弃的很。 那个被野猪差点顶死的赵永胜都没叫的这么惨，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这点忍耐力都没有，真是娇气！ 江绵已经换上了白大褂，见他们进来语气淡淡的示意他们把人给抬到桌子上，这卫生所就一张小病床，目前上面已经躺上了赵永胜这个伤员，自然没有床再安置这个外人。 “叫什么名字？” 江绵按部就班的把病历本找出来，拿着纸笔询问伤患的基本情况。 受伤的男人没好气道，“没看见我腿断了吗？你赶紧给我看看啊，问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江绵斜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嫌弃：“咱们农村卫生所的药物有限，每一颗药都是要有使用纪录的，不然回头出了问题谁承担得起这个责任？你不配合的话，那就叫人把你弄到公社医院去呗。” 男人一噎，他哪知道农村卫生所这么麻烦，他忍不住打量着这间卫生所的条件。 虽然看上去挺干净整洁的，但他就没见过这么简陋的卫生所！再看看这个女医生年轻的脸，他就忍不住怀疑这农村的赤脚大夫到底靠不靠谱。 但他断的不止左腿，身上还有别的伤，手臂上也有一处在不停地流血，必须要进行紧急包扎上药才能去县里的医院。 “我叫芶苗，今年三十二。” 芶苗是从首都特意过来的，目的是阮舟阳。 一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任由自己折磨，芶苗就忍不住心情澎湃，谁知道竟然会这么倒霉的摔下坡，甚至脸正好埋进了一坨新鲜的牛粪里！ 刚刚同伴们的嘲笑声顿时让构面觉得脸面尽失，因此对江绵这个乡下大夫毫无尊敬。 他没好气的命令道，“赶紧给我止血上药，再给我一颗止疼药！” 江绵不紧不慢的填好病人的基础信息，闻言嗤了一声，“你是医生我是医生？你当止疼药在我们乡下是大白菜呢？止疼药已经用完了，你自己忍忍吧。” 欺负了季老师他们还想用止疼药？想屁吃！ 而且她也没说谎，止疼药的确早就用完了，小竹姐之前带回来的那些药里面也没有止疼药，平时队员们要用止疼的药都是直接用的她做的那些药丸子。 但江绵可不打算给这种人用自己辛苦制出来的药丸。 说完江绵示意陪着芶苗一块儿过来的同伴赶紧找个抹布给他擦擦脸上的牛屎，看着恶心死了。 芶苗：“……” 他刚狠狠瞪了一眼这个乡下女医生，后脑上就被人狠拍了一下。 抬着他过来的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不客气的指着他鼻子呵斥道，“你瞪谁呢？你再给我瞪一个试试？江医生也是你能瞪的吗？” 芶苗：“你！” “你什么你？”队员哼了声，“俺可不管你啥来头，反正来了俺们半山村生产队就得给俺老老实实的尊敬江医生，再敢瞪俺们江医生，俺直接挖了你的眼睛！” 芶苗被气了个半死，正要发火就看到其他的乡下人一个个也瞪着自己，显然他要是敢还嘴这群刁民就真敢对他动手。 于是芶苗老实了。 只是在看向江绵的时候就忍不住好奇，为啥一个农村的赤脚大夫竟然能这么受人爱戴，明明这女医生看着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吧？难道是下乡的知青？还别说，这小妮子长的倒是挺好看的，又白又嫩…… “哎哟！” 芶苗捂着后脑上大叫，“谁又打我？” 葛红冷冰冰的瞪着她，“眼珠子放老实点，再敢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娘就把你第三条小腿也给打断咯！” 注意到这莫名其妙的老娘们目光冷飕飕的盯着自己双腿之间，芶苗下意识的夹紧了两条腿。 结果这一举动顿时让周围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意识到了这老小子刚刚在想什么，一个个对他更加鄙夷嫌弃，要不是陪着芶苗的同伴在这儿拦着，估计他刚断了腿又要挨一顿锤。 江绵被队员和葛红的维护搞得心里暖暖的，但对上芶苗可就没那么温和了。 她维持着一张冰冷的小脸，直接撸起他的裤腿，看着那骨骼明显不对劲的伤处上手捏了捏，狭小的卫生所内顿时响起男人的惨叫。 “轻点，你轻点啊你！” 第三十八章 有点副作用 “轻点怎么知道你的腿伤的到底严不严重？”江绵冷声道，“你还治不治了？不治就赶紧抬走，我这儿还有别的老乡要来看诊呢。” 江绵收回手，一副你爱治不治的态度，压根没有对别的病人那副脾气好又耐心的样子。 众人只以为是刚刚芶苗的态度和眼神得罪了她，并没有多想。 特别是在见识过他对待那些黑五类的手段后，见芶苗只不过被捏了一下就疼的哇哇大叫，一个个更是看不上他。 “治治治！” 芶苗咬紧后槽牙，不仅厌恶上江绵，甚至连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人都给记恨上了。 几个乡下泥腿子竟然也敢瞧不起他，等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后，他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得罪自己的代价！ 江绵：“既然要治，那就忍着点。来几个人把他给我按住，免得待会儿乱动反而让伤势加重。” 被她点上的人都是陪着芶苗一块儿来的，闻言立即老老实实的上前把芶苗按的死死的。 在他们看来这些农村的赤脚大夫治疗断骨差不都是江绵这样子的手法，这女医生刚才下手又不重，完全是芶苗自己从小被宠过头，没吃过什么苦才这么哼哼唧唧的。 见芶苗被按好了，江绵这才上手。 刚才她没有故意使劲儿这姓芶的都叽叽哇哇个没完，这会儿在她有意下手后，果然这叫芶苗的男人就跟砧板上的鱼似的一样挣扎起来，见他还要大叫，有人干脆直接拿了块抹布直接把他嘴塞得严严实实，美名其曰怕他疼的咬了舌头。 “呜呜呜！！” 芶苗疼的眼泪都出来了，然而他被自己的同伴们死死的摁住，压根无法反抗。 江绵虽然厌恶他，但也不至于故意把他的伤势加重，这是因为她医者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但想让芶苗吃点苦头，那她的手段可就太多了。 足足折腾了姓芶的半个小时，江绵才让人去外面找来几根木棍缠在他断掉的腿上定型。 “好了，回家好好养两三个月再下地走动，只要别再瞎折腾，以后还是能正常走路的。” 江绵拍拍手，这会儿似乎才想起还要给芶苗敷药，又去拿了自己做的初版止血药粉。 芶苗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把腿伤固定完了这折磨就结束了的时候，冷不丁的伤口上被江绵撒了一层薄薄的灰色药粉，顿时疼的差点蹦起来。 同伴们眼疾手快的把他按回去，心有余悸的盯着江绵手里的那个小药瓶道，“这是什么？” 江绵道，“效果很好的自制止血药粉，就是有点副作用。” 芶苗已经疼的生无可恋，掀开眼皮连句话都不想说。 旁边的葛红撇撇嘴，“三十岁的男人还这么怕疼！那止血药粉我家永胜用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大反应，我家永胜才十九岁勒，你咋好意思的！这城里人就是娇气，一点苦都吃不得。” 其他几个城里人：“……”感觉自己好像也被骂了。 江绵微笑，她当然不会说自己给芶苗用的药粉和赵永胜用的药粉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版本，初版因为她不小心加了一些刺激性的药物进去所以做好了后就一直放在药房里忘记扔掉了。 初版止血药也就是药效比第二版差点，刺激性强一点而已，又不是不能用。 众人看芶苗的伤口果然不在溢血，他人也没出现什么别的问题，也没有怀疑江绵是在故意整他。 处理完表面的伤口后，芶苗就叫着要去市医院治腿。 打心眼里他是压根不信这些农村医生的水平，还是要去市医院检查他才能放心，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以后变成一个瘸子。 江绵收了他几毛的药钱，就示意芶苗的同伴们可以把人抬走了。 葛红瞧着他那样儿，就忍不住呸了一声，“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芶苗莫名其妙又被骂成狗，正要发火，外面就传来说话的声音，“芶苗，你们弄完了没？弄完了咱们得走了。” 一个年轻小伙儿站在门口喊。 芶苗赶紧道，“好了好了，我马上出来。” 年轻小伙儿看着小小的一间屋子里竟然挤了这么多人，也被吓了一跳，他粗略的扫了眼屋内，目光正好与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对上，看见对方的脸，小伙儿眼神顿时一亮，没想到这乡下竟然还有长的这么漂亮的女同志！ 应该是下乡的知青吧？看上去不像是乡下的女同志。 芶苗被抬了出去，年轻小伙儿也立即跟上，只是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江绵，耳朵立马红了一片。 江绵：“……” 围观群众：“啧啧。” 小伙儿眼光不错，可惜出现的晚咯。 江绵对周围的叔叔婶婶们打趣的眼神视而不见，低着头收拾手里的东西，心思却早已经飞向了别的地方。 尽管姓芶的已经走了，但现在这里人多，她也不能这么明晃晃的就跑去牛棚那边，所以只能在这儿等着江竹回来。 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刘和平又跑来了，急急忙忙的冲着江绵叫道，“绵绵姐，小竹姐叫你去牛棚一趟，让你快点，说要出人命了！” 江绵心一咯噔，拿起旁边的药箱就往外面冲。 正在打扫卫生所的葛红看见她匆匆忙忙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道，“江医生真是个好人。” 那些黑五类在她看来都是一些坏东西，死也就死了呗，没想到对于那些坏分子的命江医生也十分重视，不愧是救了她家永胜的好同志！ ＊ 江绵拎着药箱匆忙来到牛棚，刚到就被站在田埂上的母亲给拦了下来。 杨兰面色严肃，冲着她低声道，“你乔老师的情况有些不太好，待会儿你进去的时候注意自己的表情，现在这里还有外人在，别让人看出来你跟乔静芝之间的关系，知道吗？” 江绵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放心吧妈，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杨兰点点头，拉着她进牛棚，“跟我来吧。” 尽管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那张破旧的木板上形容枯槁，满身脏污的妇人时江绵还是忍不住咬紧了后槽牙。 第三十九章 惨状 牛棚一共住着七个下放人员，两对夫妻，三个单身汉。 乔静芝已经陷入了昏迷中，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露出来的皮肤上有许多可怖的淤青，有的地方甚至还见了血，她花白的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上面还被人吐了口水。 江绵紧了紧拳头，她知道乔老师现在这副模样已经是帮忙清理后的样子，在之前肯定更加狼狈不堪。 反观牛棚里面另一个妇人的情况就要好许多，虽然也挨了打，但至少很‘干净’。 若这还证明不了首都来的那群人是冲着乔老师夫妻俩来的，那么阮舟阳被打断的两条腿更能够说明问题。 五十出头的阮舟阳沉默的坐在妻子的旁边，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一双眼睛充血，整个人宛如死死压抑着怒火的雄狮，从那些人离开后就一言不发。 “把伤患抬到卫生所去，这里又乱又脏怎么看病？”江绵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冷着脸说道，“小竹姐，你给他们喂药了没？” 江竹点点头，“已经给乔静芝喂过药了，只是她吃了药后就突然发起了高烧，现在还一直昏睡不醒，我怕出现问题才让和平去叫你。” 江绵又指了指阮舟阳，“他呢？什么情况？” 小竹充满同情道，“肋骨被打断了两根，两条腿也断了，我不敢轻易动他。” 这么严重的伤势怕是只能去医院治疗。 可这些被下放的黑五类压根不被允许离开生产队，再加上他们压根不受待见的身份，估计医院那些人也怕招惹麻烦而根本不给他们治疗。 江绵面无表情道，“受伤的人都抬到卫生所去。” “等等。”有人不赞同的开口，“他们都是坏分子，弄到卫生所的话……”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绵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吓得逐渐失声。 江绵冷嗤：“怎么？不弄到卫生所让我在牛棚这种地方给他们治伤吗？那不如别叫我过来，直接让他们去死好了。” 那人：“……”好，好可怕。 江绵没理他，又看向刘长林。 身为生产队队长，刘长林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要治就把人抬到我那儿去，要让他们死那我就先回去了。”江绵冷淡的看着他，“刘叔，你拿个主意。” 刘长林也很犹豫，他当然是不想自己生产队莫名其妙死人的，特别还是外来的人动的手。 而且…… 刘长林叹了口气，阮舟阳来的这几年好歹也帮他辅导过自家娃子们的学业，他也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行，都弄去卫生所吧。”刘长林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道，“虽然他们都是‘坏分子’，可也是我们的同胞！国家把他们安排到咱们农村来是进行思想改造不是为了要他们的命，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看着同胞去死！” 刘长林说完就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把重伤的阮舟阳夫妻抬到卫生所去，另外几个也受了不少罪的黑五类也跟了上去。 江绵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叫上江竹一起回了卫生所。 刘长林已经找了两张张老旧的行军床出来放在赵永胜隔壁，江绵立即开始准备治疗所需要的药材和东西。 她先检查了乔老师的情况，立即开了一副药让江竹去抓，把昨晚上制好的那些药丸药粉都找出来对症使用，然后才又开始治疗阮舟阳的断骨。 这年头乡下农民的骨头断了全靠赤脚医生的双手来感知断裂的情况，江绵让阮舟阳脱了外面那层薄薄的上衣，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可怖的伤口沉默了几秒才开始进行处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乔老师夫妻会在这两日就死亡了，这么严重的伤如果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恐怕夫妻俩压根熬不过今晚。 江绵和江竹都很忙。 足足七个伤患需要处理。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消息，说芶苗那群本应该离开的外地人又回来了！ 江绵拧起眉头，“他们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还嫌把人折腾的不够？” 杨兰摇摇头，“刘队长现在过去了，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啥情况呢。” 全身包裹了纱布的阮舟阳下意识的就要起来，“让我们回牛棚去，别牵累到你们了。” 江经武一把将他按住，“放心吧阮同志，既然是刘队长开的口就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认识的人受这种罪，江经武心里也觉得难受，他是真没想到阮舟阳夫妻俩竟然会伤的这么严重，不由懊恼自己下手还不够狠，只是让那个姓芶摔断了腿而已。 阮舟阳整个人如同老了整整十岁，他红着眼睛看向旁边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妻子，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都是他害了静芝，那狗东西是跟他有仇这次才会亲自过来！ 这几年阮舟阳时时刻刻都在后悔，后悔当初自己出事的时候没有强硬的拉着静芝去离婚，以至于让她现在受了这么多罪与侮辱！ 其余五个人也是沉默的坐在卫生室的长凳上，看上去十分的萎靡，一个叫程昱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苦笑，“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只是个普通的高中老师，因为被学生举报藏匿了国外的书籍而被下放，而谁又能想到他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国外的书，完全是被自己的学生给陷害的呢？ 其他四个人看着阮舟阳夫妻二人的惨状也心有余悸，听到那些人又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些坐立不安。 没过一会儿，刘和平又跑来报信了，“绵绵姐，小竹姐，那群人是回来找你们看病的。” 看病？ 江绵和江竹彼此面面相觑，“看什么病？” 刘和平哼了声，“他们其中有一个走到半道上突然肚子疼，去公社医院还要走一个多小时呢，所以他们又回来了。” 江绵垂下眼帘，“肚子疼？能够引起肚子疼的病症有很多，就算是他们找回来，这病我们也不一定能治。” 事实上看到乔老师夫妻俩的惨状后，江绵压根就不想再看到那群人，不然她真怕自己违反当初在奶奶面前发的医者仁心的誓言对他们下手。 第四十章 良药苦口 不管能不能治，这十里八乡就那么几个赤脚医生，离得最近的江绵自然再次成为了这些城里人的首选。 他们让刘和平跑过来报信儿，就是为了让医生过去一趟，他们才不想抬着一个伤患跑来跑去的。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些乡下的医生一听到他们这些城里人要看病，肯定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了，毕竟这些乡下泥腿子对城里人都上赶着讨好，就跟他们那些住在农村经常来家里打秋风的亲戚一个样儿。 偏偏江绵不仅自个儿不去，也不准江竹去，“那就让他们自己来卫生所，没看见我这里还有好几个伤患要治吗？我们走不开。” 刘和平看着狭小的卫生所里挤了十来个人，挠挠头，“可是……” 这些都是黑五类，没必要为了这些坏分子就耽误人家上面来的那些人的事儿吧？ “没有什么可是。”江绵语气冷淡，“在我这儿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除非他是马上要病的快死了，不然就自己过来看病。” 刘和平只觉得今天绵绵姐就跟吃了火药似的，脾气咋这么暴呢？ 见江绵不理自己了，刘和平叹了口气，只能赶紧又跑回去。 正在路边休息的一群人知道那个乡下医生竟然不愿意过来后，一个个顿时气得不轻，“她知道我们是谁吗？赶紧把她给我叫过来！” 一个穿的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家庭条件很好的青年捂着肚子疼的直冒冷汗，面色苍白的大叫着。 刘和平翻了个白眼，“绵绵姐本来就不知道你是谁呀，她现在都快忙死了压根走不开，你要是不想去那就去别的生产队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卫生员吧。” 乌晋被气的肚子更痛了，还是在周围同伴们的劝说下才又强忍着气势汹汹的朝着卫生所走去。 刘长林看着这群人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刘和平不解的看着自己父亲，“爸，你又咋了？” 刘长林斜了自己这个蠢儿子一眼，“没啥，赶紧回去帮你哥劈柴！一天天的就知道瞎跑！” 刘和平莫名其妙就被训了了一顿，顿时委屈极了。 可看着自己亲爹的表情，莫名没敢追问下去。 乌晋捂着肚子越走越痛，等终于走到了那间小小的屋子时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的一半，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跟他一块儿来的那几个也怕他真出了什么问题，一个个急的满头大汗，更懊悔不该邀请这个小少爷一起来乡下凑热闹。 乌晋面色惨白的进了卫生所，看到屋子里那几个之前在牛棚见过的面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说你们这里的卫生员是啥意思？竟然敢把这些坏分子弄进来？” 他这话一出，程昱等人就下意识的要起身离开，怕惹恼了这些人再招来一顿羞辱。 然而他刚一起身就被江绵按回去重新坐下。 江绵冷淡道，“谁让你们都要把人给折腾死了？他们这些坏分子要是死在我们这儿，以后公家要是追究下来承担责任的是我们整个生产队！你们这些外地人拍拍屁　股就走人了，到时候遭殃的可就是我们！” 乌晋没好气道，“坏分子死了就死了呗，谁会追究你们的责任啊？真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绵冷着脸打断，“是吗？那你们先把免责任的文件资料拿出来，要不然你现在就给我们写一份人是你们动手，死没死都无所谓的声明给我们？这样这些黑五类的死活我们也就可以不用管了，还省了我辛辛苦苦上山摘回来的那些药材。” 乌晋一噎。 这个声明还真没人敢写，他更不可能写，本来他就没有对这些坏分子动手，他只是顺便下乡凑个热闹而已…… 见这个卫生员性格这么暴躁，乌晋捂着肚子不停地叫痛，心里却在暗暗嘀咕这乡下的医生脾气都这么大的吗？明明看着挺文静的一小姑娘…… “过来，我给你诊脉。” 江绵面无表情的开口。 乌晋被怼了一通后，脾气都收敛了不少，老老实实的坐了过去伸出手。 江绵搭脉一诊就看出了问题，直接说道，“问题不大，就是肚子里的虫子在闹腾，吃两副药就行了。” 乌晋脸色大变，“啥，虫子？我肚子里怎么会有虫？” 江绵见怪不怪：“有蛔虫有啥奇怪的？” 感染蛔虫在农村十分常见，特别是年纪不大的小孩儿经常用脏手抓东西吃，最容易接触到蛔虫卵。 蛔虫病在现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前几年卫生院里卖的宝塔糖就能够解决蛔虫病的问题，就是解决后的画面足以成为许多人心中的阴影。 不过宝塔糖在里湖公社这一片区用的人不多，因为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她奶奶就已经弄出了驱虫汤，每年春季的时候都要熬出来一大锅免费给老乡们喝。 乌晋一听自己肚子疼是因为得了蛔虫病，脸都青了。 不仅是他，陪着他一块儿来的其它几人听到‘蛔虫’两个字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肚子。 这段时间他们跟乌晋同吃同住，该不会他们也感染了蛔虫病吧？ 江绵抓了一副驱虫药给他们，“随便找个婶子让她帮你们熬药吧，喝完把虫子拉出来就没事儿了。” 乌晋：“……” 大可不必说的这么清楚。 陪着乌晋一块儿来的还有之前来叫芶苗的年轻小伙儿，他拿着江绵抓的药急急忙忙就在附近找了个老乡家熬药。 好不容易等药熬好了，乌晋喝了一口就直接喷了出来：“怎么这么苦？” 其他几个害怕自己也感染了蛔虫病的人在询问了江绵后，也一人端了一碗，喝下去的时候差点脸都青了。 苦！ 简直比最苦的苦瓜，苦到他们直接怀疑人生恨不得当场去世！ 乌晋苦的脸都扭曲了起来，“你这里面到底加的啥玩意儿？怎么这么苦？” 江绵淡定道：“有句话叫良药苦口，你没听说过吗？” 乌晋咬紧后槽牙，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在故意报复，可偏偏自己没有证据。 第四十一章 相似 不过是喝了点苦药一个个就要死要活的，也不想想被他们快要打死的受害者有多苦。 江绵看着乌晋这伙人心里就冒火，真恨不得两副药下去让他们直接拉死算了！但她这里的药材都是自己和生产队的人辛辛苦苦采摘回来的，浪费在整治他们这上面实在不划算。 乌晋憋着一口气喝完了药，很快就来了感觉嗷嗷叫着跑去了厕所。 农村现在都是旱厕，就算江家没有像别家那样随便在茅坑上面搭两条木板有随时掉下去的可能性，但在厕所也是搭建在猪圈里外面的，要是不注意点没准蹲坑的时候就会被圈里的猪猪们舔一舔。 乌晋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绿的，果然这破农村他就不该跑来凑热闹！ 他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子的厕所，就算没有马桶也得是蹲便吧？这些乡下人就真的不怕拉屎的时候掉坑里去吗？他们就不觉得恶心吗？ “明天再喝一副药肚子里的虫差不多就可以解决了。” 江绵见着人回来了，语气依旧冷淡。 “注意不要喝生水，吃东西前记得要洗手，不然还是会感染这种虫病的。” 乌晋耸拉着脑袋点点头，以后这种破地方谁爱来谁来，反正他是再也不来了！ 同样虚脱的小年轻乔鸣也第一次意识到了农村的可怕，刚刚在厕所里刚到的那一幕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噩梦了。 听完明天还要喝一次药，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乌晋直接让江绵把药给他抓好他要回去喝，他再也不要上农村的厕所了！ 江绵重新抓了一副药给他们，“以后少干缺德事，不然可就没有这次这么好运了。” 乌晋接过药包，觉得这个女医生是在拐着弯骂他，他不由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同情这些黑五类吗？” 江绵呵了一声，“我随便你们怎么折腾他们，但不要给我增加工作量！你知道今天用在他们身上的这些药材我们生产队的老乡要跑多少地方才能采摘回来吗？你们要是不缺德，那你们就把这些药材给我补回来呗。” 乌晋：“……补就补，不就是一点药材嘛！多大点事儿！” 他哼了声，拎着药包叫上自己的同伴就走。 结果就看见乔鸣盯着一个屋子看，傻不愣登的。 乌晋上去就朝着人后脑勺拍了一下，没好气道：“看啥呢？拉屎把你脑子也拉出来了？走了！” 乔鸣呆愣愣的回头，看了乌晋好几眼才小声道，“晋哥，刚刚我看到一个男的跟远哥长的好像啊，比你还像远哥的亲弟弟呢！” 乌晋脑门上挂了个问号，“谁？你说谁？” 乔鸣指了指周知衍住的那间屋子，“那男的又进去了，要不你过去看看？没准还真是你们家的亲戚呢。” 乌晋又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少说这些有的没的，长得像的人天下多的去了，我们家可没有住在这么远的农村亲戚。” 乔鸣摸摸后脑勺，觉得乌晋说的也有道理，只是那个屋子里的男人真的跟乌远超级像的！就连气势也一样的吓人！ 乔鸣旁边戴着一副眼镜的中年男人笑着道，“全天下长得像的人的确有不少，刚刚给咱们开药的那个女卫生员就跟我以前见过的一个长辈挺像的，刚才我第一次看到时都愣了一下呢。” 中年人叫高志强，是一起坐上火车的时候才认识的，听说这次跑到乡下来视察就是这个人出的主意，乔鸣跟他并不熟悉。 乔鸣和乌晋二人对欺负那些黑五类没兴趣，毕竟这些人中有不少其实都是遭人陷害或者受人牵连的，家中的长辈也多次叮嘱他们不要趁机落井下石，谁知道这些被下放的人会不会有平反的一天？ 这次会跟着芶苗他们来乡下就是因为在家里带着无聊想出来到处逛逛，谁知道农村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可怕。 乔鸣不太喜欢高志强他们这一伙人，要不是一块儿来的，他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一句。 高志强也不在意乔鸣的态度，只是摸着下巴时不时的扫一眼正在抓药的江绵，要不是他刚才顺便问了下住在这附近的老乡，乍一看到这个女卫生员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叫江绵的女同志是首都那边的人特意安排过来照顾阮舟阳夫妻俩的呢。 乔鸣完全没听出来高志强的言外之意，听他说起江绵眼睛顿时一亮，憨笑着，“好看的女同志长的都有相似的地方吧！老高，你也觉得那个江卫生员很好看对不？” 高志强：“……” 乌晋在旁边翻白眼：“好看又咋的了？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没瞧见她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吗？这不知道这女同志咋回事，面对咱们这些病人一个笑容都没有，就像咱们欠她钱似的。” 乔鸣不赞同的反驳：“咱们可不就等于欠了她钱吗？谁让咱们给人家平白增加了工作量啊。晋哥你回去后可别忘了把药材给人家补上，咱们可不能占人家农民朋友的便宜。” 乌晋：“……”这个见色忘义的棒槌！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拎着药找芶苗他们去了，压根没注意到他们刚才聊天的内容都被正好回家的杨兰听得清清楚楚。 杨兰的目光落在乌晋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高志强身上，眼神暗了暗，扭头就要回去找老爷子。 只是刚走没两步就被葛红叫住了。 葛红拉着杨兰小声道，“杨兰，那几个从城里来的后生你可要小心点！” 杨兰心一咯噔，“怎么了？” 葛红：“里头年纪最大的那个可能是看上你们家江绵了，刚才一直追着我问你家江绵的情况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跟那个人说了江绵已经有婚约对象的事情，他要是要点脸，应该不会厚着脸皮缠上来。” 杨兰微眯着眼，拉着葛红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那个年纪最大的都问了些什么消息，葛红也没瞒着，临了还忍不住说道，“你们可别觉得他们是城里人就动了心思，我跟你说，我看那老小子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四十二章 粮食发霉 高志强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找了个老乡问了点关于江绵的消息就被葛红打上了‘不怀好意’的标签，不然肯定得大叫一声冤枉。 他就是单纯觉得江绵可能是首都那边派来的人而已，在听到葛红说了江绵是本地人后差不多就把心里的那点猜测给打消了，哪知道这乡下妇女竟能这么胡扯。 倒是杨兰听完葛红的话后心里微微一松，看来那个姓高的应该是没有想到那一层去。 毕竟他们本来也没说错，这天下长得像的人那么多，就算跟他见过的那个人长得像也可能只是个巧合。 只不过杨兰还是把这事儿去跟老爷子说了，不怕万一就怕一万，总之得留个心眼。 乔静芝等人的伤势很重，不过好在江绵日日夜夜的盯着，命总算是抱住了。 在连烧了两天后，乔静芝的体温终于恢复了正常，人也醒了过来，就是在第一眼看到江绵的脸时不停的哭。 江绵拿着毛巾给她擦眼泪，小声道，“人还在活着就好，放心吧您不会有事的。” 碍于卫生所还有外人在，江绵没敢把乔老师三个字叫出口，只是给她喂了药后就继续忙别的病人的事儿去了。 阮舟阳的断腿也被江绵重新接上，就是断掉的肋骨比较麻烦，因此她又让刘队长想办法找了张小床过来让师公躺着休养。 妻子醒来的时候，两天不敢闭眼睛的阮舟阳才终于流出了眼泪，没让自己哭出声。 江绵在旁边瞧着心酸，不过好在这一次她改变了老师夫妻俩的命运，保住了他们两的命！ “绵绵，咱们卫生所是不是得扩建一下了？” 江竹瞅着这不到三十平米的屋子已经挤得满满当当，三个暂时不能动弹的伤患就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间，那些药材和药品都没啥地方放了，这两天她们也只能在外面的走道上摆张桌子给那些上门看病的人把脉。 乔静芝夫妻俩受伤严重，少说要得在床上躺两三个月，她们也不能一直都在外面接待病人吧？ 江绵道：“是要扩建一下了。把隔壁那间杂屋收拾出来，然后把药材柜搬过去，我们以后在那边给人看病，这里以后就当临时病房好了。” 江竹点头：“也行。” 现在的卫生所也是江家盖的屋子，紧挨着的杂屋里面放着的东西也是他们江家的。 只要不花队里的钱重新盖房子，队里的人也不会对乔静芝他们有任何意见。 姐妹俩和葛红干脆趁着没有病人的时候把杂屋一起收拾出来，还特意撒了消毒水里里外外都重新打扫了一遍。 这两天江绵忙的脚不沾地，乔老师的情况稳定下来后她才彻底松了口气，等收拾完屋子后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去小眯一会儿，就见刘和平这个大喇叭又跑来了。 “出事了出事了！”刘和平在生产队到处跑，一遍扯着嗓门到处喊，“都到晒谷场集合！半山村生产队所有人都到晒谷场集合！” 刘和平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一家家的敲门通知，然后跑到江家的院子里开始猛猛敲钟。 江绵见他红着眼睛，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刘和平哇的一声哭出来，“仓库那边的粮食全都发霉了！呜呜，出大事了！” 仓库里的粮食竟然都发霉了？ 这可是大事！ 就连在屋里养伤的伤患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忍不住变了脸色，周知衍更是直接披上外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经过两天老老实实的卧床休养，他身上的伤势正在快速愈合，只要不进行剧烈运动还是可以正常活动的。 刚下工回家的队员们一听到这个消息，急匆匆的就跑到了晒谷场，江绵她们过去的时候这里已经吵成了一团，都在质问仓库的保管员怎么好端端的能让里面的粮食都发霉！ 为了不让粮食受潮，当初修建大队仓库的时候他们特意抬高了地基不说，还特意花钱去县里买了水泥灰回来建房子！甚至为了防潮还专门买了油布垫在地上，就是为了隔绝湿气！ 这段时间又没有下雨，怎么就好端端的让粮食发霉了呢？ 队员们一个个气的脸色通红，甚至还有的人直接哭了出来。 “当初那些粮食放进去的时候我们可都特意检查过了，都晒的干干的，绝对不可能发霉！” “我前两天还进去检查过都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霉了？姓张的，你到底是怎么当的保管员？这里面的粮食可都是被当成种子放在仓库里的，那是整个大队春季播种要种下去的粮食，现在全都发霉了你让我们今年吃什么？喝西北风吗？” “张大全，你必须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 保管员张大全抱着脑袋痛苦的坐在台阶上，面对生产队所有队员们的指责与谩骂他十分的痛苦。 只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毕竟这两天他的确是因为家里的糟心事疏忽了对仓库里粮食的检查，大伙儿骂他也是应该的。 “够了！” 刘长林真怕队里的人暴怒之下直接把张大全给打死，见自己吼了好半天都压不住愤怒的队员们，干脆直接找了个大喇叭出来。 他黑着脸吼道：“现在骂人能解决问题吗？要是能解决问题我现在第一个骂死张大全！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考虑怎么解决问题！” 眼看着马上就要育苗下种了，仓库这个时候出了问题刘长林这个生产队长比谁都着急。 这些留下来当种子的粮食关系到今年半山村生产队各家各户的口粮问题，要是解决不好可是要饿死人的！ “怎么解决问题？”有人不满的叫嚷道，“张大全是保管员，现在这些粮食发霉了就让他赔！总不能让我们自己掏腰包吧？” 其余人也纷纷应和。 发霉的粮食足有上千斤，自家粮食都不够吃的，谁都不愿意自己掏腰包？再说了，这看管粮食本就是张大全这个保管员的责任，凭什么现在出了问题要他们帮着擦屁股？ 张大全绝望地跪在地上，真要让他自个儿赔这些粮食那就等于逼着他们一家老小去死啊！ “粮食发霉，是有人从屋顶倒了水进去。” 正当众人为了粮种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检查完仓库附近情况的周知衍走了过来冲着刘队长道。 “刘叔，我建议你们立刻去找公安过来。” 第四十三章 团伙作案 有人从屋顶倒水？ 刘队长闻言一惊，连忙看向周知衍道：“周同志，你说的是真的？仓库粮食发霉真的是有人故意从屋顶倒的水？” 周知衍点点头，带着刘队长走到仓库的西侧的墙壁旁边，指着那些十分明显的痕迹说，“这里应该是有人搭过梯子，所以在墙上留下了新鲜的刮痕。” 这些痕迹出现的时间明显并不长，周知衍曾在部队当过侦察兵，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痕迹就能推测出敌人的动向，所以在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把这个结果告诉刘长林。 作为大队仓库的保管员，张大全肯定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周知衍对于这种玩忽职守的人并不同情，但仓库里粮食发霉是人为的这件事儿也绝对不能姑息。 这是故意损毁公家的利益，也是伤害老百姓们的利益！周知衍不得不怀疑这种事情是不是特务干出来的，毕竟这年头粮食极其重要，普通老百姓再怎么心思恶毒也绝对不可能对大队的粮种下手。 “而且这些粮食都是从上面开始发霉的，你们仔细看看。” 周知衍又带着人回了仓库，让人把顶端已经发霉的稻谷和下面发霉的稻谷作对比，明显就能够看得出来上面的粮食发霉情况最严重。 众人都是种地的老手了，哪能看不出区别来？知道是有人竟然从屋顶往里面倒水才导致这些粮食发霉后，所有人又惊又怒。 “　这他娘的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子干出来的缺德事儿？他是想把我们一家活活逼死啊！” 张大全的老娘第一个冲出来嗷的一嗓子就突突突的骂起来。 “队长，乡亲们！你们都听这位同志说清楚了没？粮食发霉是不知道哪个龟孙子嫉妒俺们家大全故意搞得鬼啊！这事儿不是俺们大全的错，他是冤枉的！我们张家是被人给害了！” 张大娘一边骂一边哭，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说到底还是怕大队让他们老张家来赔偿这些粮食。 张大全的婆娘孩子都跟着哭叫起来，吵得刘长林额头青筋直跳，干脆叫了自家老幺和另外一个小年轻直接去公社叫公安来处理这事儿。 对集体的粮种下手，这种事情一旦干了肯定就不会承认。 刘长林没兴趣挨家挨户的去问到底是谁干的这种蠢事，反正等公安查出来也是一个样，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生产队里有这么恶毒的人存在。 他今天敢对大队仓库里存放的粮食下手，明天就敢跑到水库去下毒！ 这种害虫，刘长林发誓一定要把他给揪出来！ 公安来之前，队员们把仓库里那些发霉的粮食全都搬到了晒谷场上，看看还有没有能够抢救一下的粮食。 上千斤稻谷和各种粮食的种子把晒谷场堆的满满当当，可偏偏全都发霉不能吃不说，就连育苗都不行，看着就让在场所有人心疼，就连江绵都觉得干这事儿的人真的是缺大德了。 这么多粮食放在天灾的那几年不知道能救回多少条命，就算一会儿公安把揪出来了，江绵也不觉得那个人能赔得起。 江绵能想到的，作为生产干部的刘长林等人自然也能想到。 他们蹲在地上看着这些已经发霉的粮食愁眉苦脸，琢磨着怎么解决粮种的问题。 今天这事儿还要向公社上报，到时候恐怕又要吃一顿排头。 至于张大全…… 反正这仓库保管员的职位他肯定是保不住了，至于别的就看能不能把真正的罪犯给抓出来再说！ 两个多小时后，接到报案的公安匆匆忙忙赶到半山村生产队。 这会儿晒谷场不仅仅只有半山村生产队本队的人，距离不远的别的生产大队听说了这事儿后一个个在下工后也跑来凑热闹，好几百人把晒谷场围的水泄不通，公安差点没挤进来。 这次来的公安还是上次来抓土匪的那几个，领头的是公安队长袁松，今年已经三十五六了。 得知半山村生产队的粮种被人故意损毁后，他立即挑了几个属下赶了过来，果然一到就看见了那些已经发霉的粮食。 “这么多粮食都被毁了，干这事儿的人真是缺德到家了！” 公安们也很心疼这些粮食，同情了半山村生产队的人后立即开始调查。 袁松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周知衍，根据派去报案的小孩儿所说，发现这事儿是人为的人就是他。 “周团长，你好又见面了。” 袁松客气的跟周知衍打招呼。 周知衍点点头，也没有跟他客套的意思，直接就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出来。 袁松旁边的一个小公安立即记下来，很快几人就爬上了屋顶。 “果然，屋顶上的砖瓦有被挪开过的痕迹。” 公安们很快查出来更多的线索，众人见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犯罪嫌疑人也就各回各家准备做饭去了。 江绵顾忌着周知衍身上的伤，与他并排走在一块儿，见他一直拧着眉头不由问，“你觉得公安他们能抓到干这事儿的人吗？” 周知衍摇摇头，“很难。” 现场虽然留有许多痕迹，但想要通过这些痕迹找到犯事儿的人却不容易。 对方既然敢冒着被枪毙的危险毁掉这些粮食，那心理素质肯定很高，不像普通老百姓还没问呢自个儿就心虚的全招了。 江绵叹了口气，“只希望别是咱们本队的人就行。” 周知衍：“是不是本队的不清楚，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管是爬上房顶要准备的梯子还是提水的水桶，这些力气活儿光靠一个人是完不成的。” 江绵一愣，“你的意思是说对方还有同伙？” 周知衍点头。 他在现场发现了不同的痕迹，可以推测出对方最少有两个人。 就是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冲着报复张大全来的，还是冲着整个半山村生产队来的。 周知衍微眯着眼，脑子里一瞬间飘过不少阴谋算计，总觉得这里面的事儿不简单。 发生了这种事情，队员们都觉得很糟心，对于玩忽职守的张大全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结果当天晚上江绵好不容易能够补个觉的时候，房门就被张家人敲响了。 张大全因为觉得很愧疚，选择了自杀。 第四十四章 一起去县城 江绵刚腾出来的新病房又增添了一名需要躺着治疗的病人。 张大全对自己下手也是真的够狠，不仅割了腕还跳了河。要不是正好有人从河边路过发现不对劲，他这会儿身体就已经凉了。 卫生所内，杨兰拿着手电筒看着跪坐在门口嗷嗷大哭的张家人也是头疼得不行，她看了眼一脸倦容的闺女，小声道，“人没事了吧？” 江绵点点头，“送来的及时，把手腕上的伤清理后基本就没什么事儿了，不过张叔下手太狠了，把手筋都给割断了，如果不好好配合治疗以后会影响干活儿。” 对于农村人来说，不能干活儿就等于人废了一半，对于整个家庭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我的老天爷啊，绵绵你可一定要把你张叔的手给治好啊，不然以后我们这一家老小该怎么活啊！” 张大全媳妇儿哭的伤心欲绝，他的老娘也是不停地拍着大腿嚎着。 她们身后还跟着九个小萝卜头，年纪最大的也就十三岁。 这样的家庭一旦失去了家中的劳动力，日后的困难可想而知。 江绵无奈道，“花婶儿，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张叔的手治疗到最好的程度，但现在你们要做的事劝张叔放弃自杀的打算，不然这次运气好能被人救起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花婶儿抹着眼泪点头，“我一定会劝他的，他要是再敢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去寻死，那我就跟着他一块儿去！” 江绵：“……” 她不是这个意思来着。 杨兰也是十分的无语，但这事儿他们这些外人的确劝不了，毕竟这次仓库里的粮食被毁张大全是要承担一些责任的。 在公安没有把罪犯抓出来之前，整个生产队队员们的怒火自然也只能由他来承担。 但是今晚张大全闹了这么一出后，至少大伙儿的怒气能减少不少，严格来说这事儿他也是被人给害了，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邻居，大家也没想要逼死他。 又被迫加了个夜班，江绵已经困得脑子都转不动了，重新躺回床上后连什么时候杨兰进屋给她盖被子都不知道。 这一觉她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结果刚吃完午饭就见刘队长他们过来，说让她和周知衍去一趟县里买粮种。 “买粮种？”江绵惊讶的问，“为什么要我跟周知衍去啊？我还要照看病人呢。” 刘队长道：“这不是因为周同志对城里熟悉嘛，我们都没有去过城里，到时候往哪儿走都不知道。” 江绵：“……刘叔，你是不是忘记了周知衍的伤还没有好啊，他现在虽然可以下床走动了，但……” “没事。”周知衍突然出现在门口，“你说过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去城里多半都是坐车和走路，不会有太大活动量的。” 江绵依旧觉得不太行，就听周知衍继续道，“再说我也想回家一趟，虽然之前让人捎过口信回去，但这么久不出现家里人也会担心的。” 说完他冲着江绵笑了笑，“而且我也该回去看看咱们的结婚申请报告批下来了没，算算时间部队那边应该已经有回复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哦～’了一声，看着这对未婚夫妻笑得意味深长。 江绵老脸一红，忍不住轻咳一声，“那好吧。” 刘队长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年轻人，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啊，他年轻那会儿追自家婆娘的时候，那娘们也跟江绵现在一样害羞，可惜现在…… 想想现在家里那只母老虎就忍不住叹气。 江绵和周知衍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左右，身边还跟着她三哥四哥以及大伯家的两个堂哥。 周知衍身上有伤不能抗重物，江家男丁自小就跟着老爷子强身健体，力气比普通人大多了，他们几个跟着一块儿去正好能把粮食一块儿扛回来。 这个时候去城里晚上肯定是赶不及回来了，所以刘队长还特意给他们开了介绍信，晚上还能在城里的招待所住一晚。 下个月就要育苗播种了，半山村生产队可等不了公安把罪犯抓到后再想办法解决粮种的事情。 昨晚生产队的干部们一晚上没睡，就是为了商议粮种的事情。 琢磨了一晚上，还是只能选择去县城的粮站去买粮种，不然等着公社那边给结果估计黄花菜都要凉了。 从半山村生产队去县城光是路上花费的时间就要大半天，因此周知衍提议他们先去他家住一晚上，不然就算他们现在抵达县城天也差不多黑了，还能节省一笔住招待所的钱。 石龙公社距离县城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脚程，他们完全有充裕的时间去买粮种。 于是时隔一周，石龙公社的人在黑夜降临之前又看到了这段时间热门话题里的人物——江绵！ 在看到江绵身后跟着那几个身材魁梧的大男人时，石龙公社的人还以为她又带着人来找朱家的麻烦了，谁知道江绵压根没往朱家住的那个院子去，反而直径去了隔壁院子。 “欸，那不是周家当兵的那小子吗？江绵怎么带着人去他家了？” “之前周知衍不是顺道送江绵回老家吗？听说半路上遇见劫道了，周小子这些日子一直都留在江绵老家养伤呢。” “遇见劫道的？啥时候？这么大的事儿我咋没听人说过？” …… 刚吃完晚饭的朱志海夫妻俩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微微一变，江家人怎么又来了？难道是发现他们和后山村那群人的关系了？ 今天正巧朱斌在家，听到江绵竟然是和周知衍一起回来的，顿时忍不住道，“我怎么不知道江绵跟周知衍的关系这么好了？他们什么时候凑到一块儿去的？” 黄春玲黑着脸：“管他们来公社干啥，反正跟咱们家没关系！” 朱斌没说话，低着头没吭声。 自己生的儿子，黄春玲哪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劝道：“儿子，姓江的小贱人你就别惦记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春华过日子，怎么这次春华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朱斌闻言冷笑，“你说为什么不回来？是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们好不？” 第四十五章 做不成夫妻还能当朋友 朱斌的婚姻并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那么美满。 他的妻子姚春华是厂长的女儿没错，但厂长夫妻也是个重男轻女的，对他们并没有太多帮扶。 结了婚之后朱斌才发现自己这个妻子骨子里压根就看不上农村人，结婚半年多了，她跟着自己回来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点被姚春华给看上了。 上次她愿意跟着自己回来，也是因为说好了要杀只鸡给她炖了吃，谁知道一回来不仅没吃到鸡，家里那些值钱的东西全都被江家人抢走了。 姚春华知道了他曾经定下了娃娃亲，现在这娃娃亲的对象还把他们朱家的东西洗劫一空后顿时气的直接回了食品厂。 他哄了好几天才把人哄好，但姚春华还是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回来。 朱斌从小到大也是被父母宠着长大的，压根没受过什么委屈。 但结婚这半年多和姚春华在一起他就跟孙子似的，心里憋屈的不行。 关键姚春华那脾气又臭又硬也就算了，长得还不咋地，当初要不是看在她是厂长女儿的份上他绝对不可能和这种女人结婚。 这半年天天当孙子似的伺候姚春华却没有从她家拿到半点好处，朱斌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没搭理黄春琳，朱斌起身出了门。 想起记忆中那张漂亮可爱的脸，朱斌的脚就有了它自己的想法，朝着隔壁周家院子走了过去。 ＊ 周家院子是四面平房，只留了一条小道进出。 周知衍家是进去后靠右手的那三间屋子，江绵来之前还纠结着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周知衍的家里人，担心他们会不会喜欢自己。 可直到周知衍自己掏出钥匙邀请他们进门，江绵才发现他家冷冷清清的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不等江绵开口，周知衍便主动说道，“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家里的情况吧，我养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我姐是被奶奶养大的。” 江绵和哥哥们进了屋，看着没什么人气的屋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奶奶前两年因病去世，我姐也嫁出去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以前在部队的时候都是隔壁的姑婆帮我收拾房子。” “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我去橱柜那边看看有什么吃的咱们今晚将就一下。” 周知衍说着就要出门，江绵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 江家兄弟几个也真没客气，这些天周知衍在江家养伤，他们哥几个早就跟他混熟了。 现在这屋子里又没别人，虽说不至于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自在，但是也不会觉得太过尴尬。 江绵跟着周知衍去了隔壁他住的那间屋子，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三十多平米的屋子里就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和一个大木柜，床上的被子叠的跟豆腐块似，整间屋子干净又整洁。 周知衍把柜子打开，冲着她道：“你想吃什么？煮面条吃吗？” 江绵笑道，“我都行，不挑食。” 周知衍没忍住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笑着道，“那我再给你加两个荷包蛋。” 江绵哇了一声，故意搞怪：“啥家庭啊这么奢侈，吃个面条还能吃两个蛋。” 周知衍被她逗得直笑，“没关系，以我在部队拿到的津贴，你就是想吃三个蛋我也养得起。” 江绵心里甜甜的，控制着自己没笑出来。 周知衍去了一趟隔壁姑婆家，私下换了个几个新鲜的鸡蛋回来煮。 这种几家人合住在一起的院子大多没什么隐私性，周知衍家虽然有灶台，但就煮个面也没打算生火，而是在外面走道上的煤炉子起锅烧水。 这里面的煤球也一样是从周姑婆那里换的。 江绵拿了个小板凳坐在煤炉旁边，手撑着脸看着周知衍煮面条，两人明明没有说话可彼此四目相对之时却又胜过了千言万语。 朱斌过来的时候正巧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愣愣的看着两人。 从小就是这条街道上小霸王的男人眼里满满都是江绵的影子，作为一个男人，朱斌明白周知衍看江绵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而他那个自小就定下亲的前未婚妻呢？ 看着江绵注视着别的男人时那眼中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星光，朱斌一把抓住自己胸口，一股难以形容的嫉妒从他的胸腔迅速蔓延开来，伴随着强烈的嫉妒与不甘。 凭什么？ 江绵才认识姓周的多久？他们定下娃娃亲这么多年，她从未用这样子的眼神看过自己！ 难道江绵已经喜欢上了周知衍吗？ 朱斌站在原地，死死的瞪着那两个正围着煤炉煮面条的两人。 明明最初定下计划想要毁掉江绵与周知衍的人是他，可真的看到周知衍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吸引了江绵的目光后，他又控制不住的愤怒起来。 “绵绵。” 朱斌深吸了口气，强压着心口的妒火露出一个笑容。 “听说你来石龙公社了，我特意过来看看你。” 甜蜜的气氛瞬间被不请自来的人破坏殆尽，江绵拧着眉头瞥了一眼朱斌，光是看一眼这个人她就忍不住反胃。 周知衍也冷下了脸，目光冷淡的盯着朱斌，不知道朱家做出那种恶心的算计后是怎么还有脸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果然，脸皮厚的人就是不一样。 “绵绵，之前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朱斌见江绵脸色冷冷的，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他上前道，“我过来只是想跟你打个招呼，没别的意思。你放心吧，之前你们家从我家抢走的那些东西我没打算计较。” 江绵听着这话忍不住发笑，“什么叫抢走？那只是我们家拿回这些年属于支持我未来爱人家的东西好吗？你到底是哪来这么大的脸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的？” 朱斌愣了一下，从小到大他跟江绵因为婚约的关系感情一直都不错，他从来没有被江绵说过重话。 乍一被她这么嘲讽，朱斌顿时有些接受不了，忍不住道，“绵绵，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就算我们成不了夫妻至少我们还能当朋友吧？” 第四十六章 暴打朱斌 “朋友？” 江绵深吸了口气，上辈子朱家人一个个丑陋恶毒的脸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她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没有冲上去一刀捅了朱斌。 这会儿正是各家各户吃完晚饭的时间，天还没有全黑，外面还有不少人正凑在一块儿聊天打屁。 周家院子也来了好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婶儿坐在周姑婆家外面聊着八卦，只是眼神时不时的就往他们这边瞅，看得出来是很好奇江绵和周知衍的关系了。 朱斌出现后，这几个吃瓜的大婶儿眼神更是放光，一个个磕着南瓜子表面上是在扎鞋底，实际上都把耳朵竖的老高了。 江绵不喜欢成为别人嘴里八卦的主角，但朱斌自个儿不要脸她也不介意再让这些左邻右舍多看看这一家子到底有多么下作。 “朱斌，恶事做的多了迟早会遭报应的，别以为你自己做的那些脏事儿我不清楚，之前你私下指使你爸妈在我吃的东西你们下药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绵声音不大，但这周家院子里的人却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一听姓朱的居然还给江绵下过药，几个大婶儿顿时更兴奋了，极其好奇朱家给江绵到底下的是什么药，该不会是那种药吧？ 要真这样，之前江家人气势汹汹的把朱家两口子打成那样子倒也就不过分了。 给人家小姑娘下药这种事儿可就不仅仅只是缺德而已，那就是心肠歹毒了！ 朱斌没想到江绵竟然会在有外人的情况下当众说出这种事情，心里一慌，忙说道，“绵绵，你说的什么药我根本不清楚……” 江绵翻了个白眼，“不承认就算了，反正你们朱家干的脏事儿也不止这一件。” 说着她猛地拍了下脑袋，突然说道，“我差点都忘了，之前我们公社那边的公安抓住的那些从后山生产队跑出来打劫的那群家伙里面，其中有一个我还见过你妈和他私下说过话呢。朱斌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偏偏那群土匪正好堵在我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几个偷偷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婶子一听到江绵说起那后山村的土匪脸色顿时一变，看着朱斌的眼神也变得不对劲起来。 朱斌也不是傻子，从小生活在石龙公社他当然清楚本地人对后山村那个土匪窝子里面的人有多么厌恶与憎恨，谁家要是敢跟那里的人扯上关系那以后在这儿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江绵！”朱斌惊怒，“你不要乱说！我妈怎么可能跟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有关系，你就算憎恨我们家悔婚的事也不该这样给我家泼脏水啊！” “是不是泼脏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江绵双手一摊，无辜道，“我也只是说实话而已。” 朱斌红着眼朝着她走过去，想警告她别乱说话。 可还没等靠近，周知衍便直接起身把江绵挡在了自己身后，冷冷的盯着他，“朱斌，你想干什么？被说中了然后恼羞成怒，准备对我未婚妻下手？” 未婚妻？ 朱斌愣住，难以置信的瞪着周知衍，随后猛然看向江绵尖声道，“江绵？姓周的什么意思？你跟他搞到一块儿去了？” 江绵主动挽住周知衍的胳膊，冲着朱斌冷笑，“嘴巴放干净点，我跟周知衍可是正儿八经经过长辈们承认的未婚夫妻，他已经向部队打结婚报告了。” 朱斌死死的握着双拳，“我呸！我看你是早就背着我私下跟周知衍搞到一块儿去了！你个不要脸的贱人，荡　妇！” 啪—— 凶残狠辣的一耳光直接把朱斌扇的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脸颊上迅速肿起几根鲜明的指印，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江绵泄愤似的狠踹了几脚，“你才贱！你全家都贱！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是吧？” 踢完人，江绵这才按住周知衍，刚刚要不是她先发制人，现在动手的就是周知衍了。 周知衍身上有伤，又是现役军人，他要是动手的话会很麻烦。 江绵可不想因为一个人渣而影响到他未来的军职生涯。 见朱斌想站起来，江绵立即摇人：“哥！朱斌要打我！” 已经听到外面动静不太对劲的江峥等人立即冲了出去，正好瞧见朱斌满脸愤恨的站起来。 “狗东西？你敢对我老妹儿动手？” 江峥冲上去就直接把朱斌踹飞，然后按住他就疯狂挥拳。 “上次老子来的时候就想揍你个孙子了，真以为我们江家男人没种是不？” 拳拳到肉的声音伴随着朱斌的惨叫。 江绵其他几个哥哥也上去补了几拳头，要不是听八卦的大婶怕江家人搞出人命来赶紧跑出去叫人，只怕今天朱斌不死也残。 黄春玲他们听说儿子被打的消息后，立即跑了过来，看到朱斌被打的连原本的模样都看不出来了，立即嗷的一嗓子哭叫起来，“斌子！斌子你怎么了斌子？江绵，你们凭什么打我儿子！” 黄春玲搂着自己儿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上次江家把他们两口子打出来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养好了，现在儿子好端端的又被江家人打的这么惨，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江绵淡淡道，“谁让你儿子先嘴贱的，活该！” “就算斌子不对，你们也不能把人打成这样啊！”黄春玲愤怒的叫道，“你们必须赔钱，不然我就去找公安来，让你们全都去劳改！” 周知衍道：“去，赶紧去！正好我也想问问有人侮辱军人家属是什么罪。” 他冷淡的凝视着黄春玲，“我跟江绵同志的结婚报告已经上报部队那边了，你儿子好端端的骂她，就是在侮辱军属，你赶紧去把公安找过来我也想知道他能不能被送去劳改。” 这年头因为打架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儿，在农村甚至因为你家拔了我家一棵草这种事情都能够成为打架的理由，公安压根管不过来。 黄春玲就算是去把公安叫过来人家知道是朱斌先嘴贱的也不会乐意管这破事，对比起来反而是侮辱军人家属的罪名更加严重。 当然，江绵现在还没有跟他领证，严格来说还算不上是军属，可这个名头足以把黄春玲给唬住了。 果然，见周知衍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黄春玲顿时不嚷嚷着要叫公安过来了，而是开始哭，开始大哭特哭。 第四十七章 他才是个赔钱货 黄春玲想卖惨，但早有预料的周姑婆已经提前和周围的人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直到是朱斌先嘴贱的骂人家小姑娘那种难听的话后，就很难有人能同情他。 当然也有人觉得江家人下手重的，可一看江峥江嵘兄弟几个那高大健硕的体态顿时就老老实实的闭上嘴。 反正又没被打死，皮肉之苦而已打就被打了吧，谁让他自个儿辜负了人家小姑娘没半点愧疚不说还骂人家那种难听的词呢？ 这要是放在自家姑娘身上，他们也一样会忍不住动手。 就连朱家的那些亲戚都没有站出来帮忙，更别说左邻右舍了。 最终还是有人跑去把朱志海叫过来，在朱志海铁青的脸色下黄春玲才带着一瘸一拐的儿子哭哭啼啼的回了家。 公社上一点小事儿就能成为一件大新闻，继上次江家人来这儿闹了一通后，众人还以为这事儿就此结束了，没想到竟然敢还能有后续。 朱斌被人打了这事儿没过多久就在公社内传开了，同时传的沸沸扬扬的还有江绵和周知衍已经打了结婚报告的事情。 作为石龙公社家喻户晓的人物，周知衍的婚事自然也是十分受人关注，年纪轻轻就升到了团长的位置，这样前途无量的人物自然有不少人都想说给自家闺女。 要不是周知衍性子冷漠又长年待在部队，上门说亲的人只怕都要把他家的门槛给踩烂了。 他刚回来的那几天也是有人上门的，就是后来传出周知衍之所以突然回老家是因为要配合调查海外关系的事情，于是原本想要让他当女婿的那些人顿时就安静了。 没办法，这年头跟海外扯上关系的人是啥下场他们都看在眼里，石龙公社也有好几个因为这事儿被下放的，众人看见他们的境遇自然不想冒这个险。 虽说现在周知衍好像也没有怎么样，可万一呢？ 万一哪天突然就被牵累下放了呢？ 很多人还在观望着，谁知道今天周知衍突然就宣布已经跟江绵打了结婚报告，得知这个消息后家里有女儿的人顿时悔的肠子都青了。 那可是团长夫人的位置！怎么就便宜外人了？ 有人私下忍不住说起了酸话，但一想到朱斌被江家人打的那副惨样也没敢说的太难听。 看热闹的人都撤了后，江绵他们的面都快要坨了。 周知衍拉开了电灯，原本黑黢黢的屋子顿时被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江家几兄弟稀奇的看着那个散发着光芒的灯泡，忍不住羡慕。 “咱们生产队啥时候能接通电就好了，这电灯是真的方便。” “那估计还有的等，惦记着通电的又不只咱们。” “石龙公社是因为跟城里离得近才能这么早就通电，你看看那些离得远的公社通了电的有几个？” …… 公社和公社之间的差别也很大。 石龙公社距离城里近，有啥好东西都能在先一批享受到。 而他们里湖公社在山里，地势偏远又穷嗖嗖的，有啥东西都是别的公社吃剩下的。 也是因为这样姓朱的那一家子才敢糟践他们江家的女孩儿，不就是看不上穷乡僻壤的地方吗？ 几个年轻小伙儿端着比脸还大的盆吃的倍儿香，周知衍煮面的味道还不错，虽然有些坨了，但毕竟是白面做的干面条，江峥他们一点都不嫌弃。 更别说他们一人还有一个荷包蛋呢！ 嘻嘻。 晚上江绵去了周姑婆家还是和柳燕燕一起睡。 小姑娘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惊奇，显然没想到之前自己明明还在向江绵炫耀自己的表哥，结果这才过去了十天不到江绵就成了她表嫂了。 柳燕燕：“……真厉害。” 她是真的很好奇江绵到底是怎么把自己那个凶巴巴的表哥给拿下的，听说晚上那会儿院子里还闹出一场好戏呢，可惜她当时在好朋友那儿没赶上好戏，听说朱斌被打的可惨了。 一想到朱斌被成个猪头，小姑娘就忍不住幸灾乐祸，亲昵的挽着江绵的胳膊冲着她说道，“绵绵姐，幸亏你没有真嫁到朱家去，我跟你说那个朱斌又怂又孬还看不起女孩子！他以前还背着我奶奶说我是个赔钱货呢！” 她表哥就不一样了，虽然性子有点冷冰冰凶巴巴的，但实际上是个很温柔的男人。 比起那几个经常欺负捉弄她的亲哥，柳燕燕还是更喜欢这个会私下给她奶糖和小饼干吃的表哥！ 上辈子江绵在朱家住了好几年，自然早就看清楚了这一家子的真面目，所以一点都不奇怪柳燕燕会讨厌朱斌。 “别听他的，他才是个赔钱货。” 柳燕燕才十四岁，在农村普遍重男轻女的观念下她在柳家却并没有受到太多不公平的待遇，只是因为是个女孩子别看着表面开朗大方，实际上她依旧被这样的环境影响的很厉害。 上辈子的柳燕燕十八岁就嫁了人，第一胎就生了个女儿。 那男方家里跟朱斌家比起来也没啥区别，十分的重男轻女。 柳燕燕第一胎才刚生了没两个月就怀上了第二胎，后来难产死在了医院里，连同着那个刚出生的女婴一起。 更离谱的是柳燕燕死后没多久男方就把头胎的那个女孩儿也送人了，后来周知衍跟柳燕燕的亲哥们知道这事儿想把那孩子找回来时才发现男方压根没有把女孩儿送人，而是把那个刚满一岁的女孩儿直接扔到了山上。 等周知衍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小女孩儿早就被野兽啃干净，只剩下了一堆带血的残渣留在那儿，气的周知衍带着人把那男的直接打进了医院。 想起上辈子柳燕燕的遭遇，江绵忍不住摸摸小姑娘的发顶，“主席都说过妇女能够顶起半边天了，朱斌就是个屁！不仅朱斌是个屁，跟他们有一样思想的人全都是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以后谁跟你说女孩子是赔钱货骂回去知道吗？” 柳燕燕愣了愣，半晌没有说话。 久到江绵都以为她睡着了，小姑娘才小声的冒了一句：“女孩子真的不是赔钱货吗？” 第四十八章 深夜闲聊 “当然了！” 江绵笃定的说。 “同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我们女孩儿要真是赔钱货那他们又算什么？” “他们自个儿都是从女人的肚子里钻出来的，我们要是赔钱货他们就是比赔钱货更不值钱的东西。” 黑漆漆的屋子里，柳燕燕小姑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子的言论，她想起平时那些人对男孩儿与女孩儿的差别对待，想起教室里男女同学极大的差距比，忍不住道：“可是就连我们学校的老师都说男孩子比我们女孩子更聪明，比我们的力气更大……” “屁！狗屁！”江绵没好气的说道，“那我们女孩子还能生孩子呢，他们能吗？” 柳燕燕傻眼：“啊？” 江绵：“他们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也能，就算力气比不上他们大但我们就不能使用工具吗？至于说比我们更聪明这种话更是放屁，为什么以前女孩子不聪明？那还不是因为那些人不许女孩上学，是那些思想封建的老家伙剥夺了咱们女孩子获得教育的机会！不信你自个儿去看看那些从小不上学的文盲能有几个聪明人。” “我们女孩子普遍接受教育和知识的时间也没多少年呢，就你老师这种思想才是该被下放的臭老九！” “绵绵，以后谁要是跟你说这些屁话你直接把他当成个傻子就行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除了你自己外就是爱你的人，而那些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你受委屈与难过的。” 江绵不想小姑娘重复上辈子的命运，趁着孩子现在还小受到外界的影响也没那么深，赶紧把一些思想植入她的脑子里，免得以后她又被重男轻女的思想给腐蚀了。 从来没有人跟柳燕燕说过这些话。 即便她在家中并没有像自己的朋友一样因为是个女孩子而不被重视，但在某些时候她的爸爸妈妈还是更加偏爱哥哥弟弟的。 江绵今夜跟她说的这些话犹如给小姑娘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从来没想到原来事情还能从另一种角度理解。 “可是那些叔伯婶子们都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我们女孩子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和娘家就没关系了。” 柳燕燕嘟囔着。 江绵哼了声，“那你看看你妈妈嫁到你们柳家后是不是就跟娘家人断绝关系了？” 柳燕燕想起自己妈妈隔三差五就会拿一大包东西回外婆家，然后回来的时候又会带很多野鸡野鸭回来改善生活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江绵又道，“之前我家里人特意跑到朱家帮我出气的事情你也瞧见了吧？” 柳燕燕嗯了声，“到现在都还有好多人说起那天的事儿，咱们石龙公社有好多人都在羡慕你们半山村生产队很团结呢！” 石龙公社有不少嫁过来的小媳妇儿受了委屈挨了打娘家人压根都不管的，哪像江绵这样被欺负了却来了整个生产队的人为她撑腰，这样的事儿简直前所未闻。 江绵骄傲：“这是因为我们生产队可没有外头那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风气，不仅仅是我，咱们生产队嫁到外面的女人要是被婆家欺负了都有人撑腰，所以我们生产队出嫁女的日子才能过得好呀。” 柳燕燕听完更羡慕了，“我要是也是你们生产队的就好了。” 江绵：“你完全不用羡慕，因为你的家人也很在乎你，你要是受了委屈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上辈子就是这样，柳燕燕难产去世后她妈妈拿着刀就冲着男方家里去了，后来还想把外孙女抱回来养，可惜男方那一家子不是人，宁愿把小孩儿丢了都不给柳家，最后差点没被柳妈妈砍死。 那个时候柳家人才知道柳燕燕在男方家里过的是什么憋屈日子，被家暴了也不敢回家告状，实际上就是这小同志没有什么安全感，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嫁出去后就是泼出去的水了。 “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江绵语重心长道，“你应该多给自己家里人一些信任。” 江绵不由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如果在事情最开始的时候她能够立即回到家里把事情告诉父母的话，肯定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说到底还是年纪不大涉世太浅容易被人糊弄了去，只有经历过一次生死后才能发现其实有的事情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天崩地裂。 柳燕燕若有所思，不由想起好朋友的姐姐。 “那如果……如果家里人知道了也不帮你出头呢？”柳燕燕皱着眉头说道，“我有个朋友的姐姐就是这样，她被男人打了后回来告状，可我那个朋友的家里人不仅没有帮她撑腰，还私下跟她说家丑不可外扬，说夫妻之间都是这样子打打闹闹过来的，还说都是他姐姐的错。” 江绵：“……” 黑暗中，听着柳燕燕茫然的语气江绵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小姑娘在男方家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也不回家告状了。 “绵绵姐，如果你是我朋友的姐姐。你遇到了这种事情会怎么办？”柳燕燕问，“娘家人都靠不住，所以也只能忍了吗？我朋友的姐姐真的很可怜……上次她跟我们说她好想死……” “遇到这样子的情况就要学会心狠了。” 江绵知道柳燕燕说的这类情况才是常态。 有的女人没有娘家撑腰，就算被欺负死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活着，最后实在熬不住就喝农药或者跳河，最后一了百了。 “既然连死都不怕了，那她还怕什么呢？”江绵沉声道，“如果我是你朋友的姐姐已经到了无人撑腰的地步，那我就会选择自己干他。” 柳燕燕皱眉，“可是打不过呀！” 江绵低声道，“打不过就打不过，难道就不能等他睡着了干他？反正都想去死了，为什么不试着反抗？反正情况不能再糟糕了不是吗？” 柳燕燕震惊，原来还可以趁着对方睡觉的时候…… 江绵笑着道，“你要是很同情你朋友那个姐姐，或许你可以试着给她出个主意，让她试试每天半夜等家里人睡着了后起来去磨刀。” 第四十九章 行医的规矩 半夜磨刀？ 柳燕燕打了个哈欠，瞌睡虫逐渐袭击了大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半夜磨刀是干啥？ 小姑娘临睡前充满了迷茫，江绵半晌没有听见声音，也闭上眼逐渐睡了过去，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些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了肯定得批判她一个大逆不道。 尽管已经建国二十来年，‘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也喊了好多年，但如今这个社会还有不少地方依旧维持着旧社会的传统，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人一旦出嫁就是男人的个人财产。 女人被男人家暴就是天经地义，女人要是敢奋起反抗那就是倒反天罡，不是个好女人。 离婚这两个字更是让女性闻之色变，这年头许多在婚姻中备受磋磨的女性宁愿选择死亡也开不了离婚的口。 半山村生产队的风气好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而是因为出了她奶奶这样一个人物。 江绵曾经听老太太提起过他们刚刚逃荒到半山村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会儿半山村的情况和外界差不多，也出现过男人打女人，女人跳河自杀或者是生了女婴选择溺死之类的事情。 她的奶奶极其厌恶重男轻女的风气，但别人家要扔孩子打老婆她就算是管的了一时也管不了一世，所以在她行医的那些年就立下了三条规矩。 一：家暴者无论男女不救。 二：虐待孩子者不救。 三：上不慈，下不孝者不救。 最初的时候有人对老太太定下的规矩嗤之以鼻，但后来等这类人求爹爹告奶奶的让老太太治病的时候就知道这规矩绝不可破。 老太太是医者不错，但却传统意义上将病人性命看得很重的那种大夫，对于自己厌恶的人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哪怕她有能力去救也绝对不会伸手。 那个时代缺医少药，一个能救人命的医生存在自然十分受人尊崇，不信老太太定下规矩的那些人是怎么到处找别的医生看病吃药的下场整个生产队的老人都曾亲眼目睹过，所以后来半山村生产队的风气好了许多。 人的一生谁能够保证自己能够无病无痛用不上医生呢？更何况江家的老太太还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他们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必须要遵从老太太定下的规矩。 再加上老太太在家中明显更偏疼自己的孙女们，于是半山村生产队的那些原本重男轻女思想十分严重的人家也逐渐对女孩儿的态度改善了许多。 江绵自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也没感觉到自己在家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在去朱家之前她一直都以为所有人都这样，可直到后来在石龙公社的那些年她看到了太多太多的类似事件才知道原来女孩子的处境真的很糟糕。 甚至她还从一个外省嫁过来的小媳妇儿嘴里听说过更加恐怖的事情，那个小媳妇儿的家乡有有一条河，河底的尸骨百分之九十都是刚出生的女婴。 甚至还有人将刚出生的女婴粉身碎骨混着泥土埋在自家门前，就是为了警告那些女婴不准再投胎到自己家里来，不然就让她们死了也要被人践踏。 最让江绵感到窒息的是那个小媳妇儿对这种事情的态度竟是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连她自己被男人打也觉得肯定是自己做错了事没有让丈夫满意，就连奶奶嘴里的奴隶都没有她的奴性强。 江绵知道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也改变不了这样子的风气。所以她也只想做和奶奶一样的事情，奶奶的规矩也是她的规矩，像柳燕燕这样还能抢救一下的就救一救，至于像那个外来小媳妇儿那样已经彻底没救的就当眼不见为净了。 聊了大半夜，第二天江绵起来的时候依旧有些犯困。 她迷迷糊糊的洗漱完，面前就多了一个大肉包。 “包子？”江绵像小狗似的努力嗅着包子的肉香味，眼睛一亮，“这么早哪里来的包子呀？” 周知衍将热气腾腾的大包子放在她手里，“姑婆做的，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姑婆做包子可是这儿出了名的味道好。” 一个包子就比江绵的手还大，但表皮的口感却很绵软。 包子皮薄馅大，做的是干笋腊肉馅儿的，问着就带着一股浓浓的油香，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 早就起来的柳燕燕正嗷呜的咬着大包子，笑眯眯的冲着她道，“一大早就能吃到奶奶做的包子还是因为你呀绵绵姐！不愧是马上就要娶媳妇儿的表哥，啧啧。” 小丫头嫌弃的看着表哥，一边吃一边表达对他重色轻妹的不满。 腊肉和富强粉都是周知衍一大早拿过来拜托周姑婆做的，他们这些人全都是沾了江绵的光。 江绵闻言愣了一下，就听柳燕燕继续叨叨：“奶奶可舍不得用这么多的腊肉来蒸包子，我都好久没吃到了，嘿嘿，谢谢你啦表嫂。” 周知衍无语的在调侃自己的表妹脑壳上轻敲了下，“有吃的都堵不上你那张破嘴。” 柳燕燕哼了声，又拿了个包子赶紧跑去上学去了。 江家兄弟和其余周家人看着江绵也都露出善意的笑容，一大早就能吃上肉一个个别提心里有多美了。 倒是江绵吃着熟悉的味道没忍住看向周姑婆：“周奶奶，您经常做这种包子吗？手艺真好。” 周姑婆笑着道：“哪能舍得经常做？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做几个给家里人尝尝鲜。你要是喜欢吃以后姑婆教你怎么做的好吃。” 江绵听完点点头，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周姑婆家人多孩子也多，肉票都是要存着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用的。 可上辈子她却隔三差五的就能让柳燕燕给自己送包子吃…… 江绵忍不住看向两三口就能解决一个大包子的周知衍。 果然，上辈子柳燕燕硬塞在她手里的那些包子也是他拿出来的吧，否则无亲无故的周姑婆就算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常常请自己一个外人吃肉包子。 第五十章 运输问题 “怎么了？发什么呆赶紧吃。”周知衍看她眼神直愣愣的，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端给她一碗豆浆稀饭，“这个温度刚好，吃完早饭咱们就可以进城了。” 江绵回过神接过稀饭，看着周知衍笑着道，“好。” 周姑婆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城里买粮种的事情，听说半山村生产队有人故意往仓库倒水导致粮食全都发霉不能用了，心疼的老太太把那个搞坏事儿的人骂了大半天。 哪怕这被毁掉的粮食不是自家的她也心疼。 周姑婆：“你们今天买完种子就直接回去了吗？” 江绵点头：“对，直接回，不然家里人容易着急。” 周姑婆看向周知衍：“那你呢？是留在家里还是跟着江绵他们一起回去？” 周知衍理直气壮：“当然一起回去了，我的伤还没养好呢。” 周姑婆撇嘴，心道你小子还跟我耍这种心眼，明明就是想跟人家小同志在一起。 不过想想自己这表外孙也老大不小了，早点把人生大事给解决掉她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姐姐也就终于能放下一件心事儿了。 “行吧。”周姑婆笑着道：“你家几间屋子我继续帮你看着，放心有姑婆在谁都别想抢你的房子。” 周知衍：“谢谢姑婆。” 江绵惊讶：“有人想抢房子？” 周姑婆点点头，“可不就是那些个不要脸的，看阿衍常年不在家就惦记上这几间屋子吗？前两天他们还来了一趟，不过被我给撵走了。” 石龙公社的房子可跟半山村不同，这里是一个大公社，有好几百户家庭，四五千的人口，所以这宅基地就十分的紧俏。 但是在这里修房子可不像在半山村生产队那样的地方随随便便搞点黄泥就能垒出来一座，而是规定了必须要修砖瓦房，不然公社绝对不给批宅基地。 这年头的人都穷，连填饱肚子都犯愁呢，哪还舍得花钱去买砖回来修房子？ 这不，那些一家子挤在两三间屋子里的可不就惦记上周知衍家这空着的屋子了吗？一个个嘴上说的好听是帮着周知衍看房子，免得屋子长时间没人住以后就废了。 但实际上这些人心里的算盘珠子都蹦她脸上了。 周姑婆笑眯眯的冲着江绵道，“小江同志，等你跟阿衍结了婚就赶紧生俩孩子，反正有房子住不怕没地方养！” 江绵：“……” 她轻咳一声，瞥了一眼明显心情很好的男人，笑笑没说话。 周姑婆只当是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别不好意思，不然那些没脸没皮的狗东西就一直惦记着你家屋子，上次他们都准备直接撬门进来了。” 江绵惊呆：“胆子这么大？他们就不怕吗？” 周姑婆摇摇头，只是道：“反正你们放心，有姑婆在谁也占不了那三间屋子，他们来一次我就轰一次。” “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周知衍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冲着几人道。 江绵兄妹几个立即站起来和周姑婆一家道别。 周姑婆把他们一直送到路口，看着周知衍他们离开的背影才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阿衍这孩子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到了粮站的时候已经到了九点多。 江绵把刘队长给的证明文件递给粮站站长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只是这上千斤被当做粮种买回去的粮食则是需要他们自己想办法运回去，粮站只负责把粮食卖给他们。 “这么多粮食……咱们还是得去找辆车。” 周知衍看着面前堆得小山一样的粮食，皱了皱眉。 江嵘憨憨道：“我们可以背回去，我一个人就能背三百斤！” 江家男人天生力气大，三百斤的粮食用扁担他们就能一个人挑回去。 江绵摇摇头：“不行，这太多了。就算你们能挑的动咱们也不可能走回去，客车也不会允许我们把所有的粮食都放上去的。” 江家兄弟几个面面相觑，他们因为要来城里太兴奋了，所以完全把怎么回去这个问题给忽略掉了。 江绵：“……” 事实上这个事儿她也忘记考虑了，刘队长只想着让江家兄弟几个过来搬运粮食，压根就没考虑到他们回去的时候客车压根不会让这上千斤粮食上车。 “那咋办？要不去给刘队长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去借车？”一直话少的大堂哥江波挠挠头，也傻眼了，“客车不让带粮食吗？” 江峥：“……是可以带粮食坐车，但应该没人会像咱们一样带这么多吧。” 周知衍看着江家兄妹几个愁眉苦脸，想了想说道：“我有个朋友在食品厂上班，应该可以找他借辆车给我们。” 食品厂？ 江峥兄弟四个眼睛顿时一亮，眼巴巴的看着周知衍。 周知衍哭笑不得：“你们留在这儿盯着粮食，我去一趟食品厂。” 江绵立即道，“我跟你一起吧。” 周知衍：“可以。” 几人商量好后，决定江绵和江嵘跟着周知衍一块儿去找他那个在食品厂上班的朋友，江峥兄弟三个则是留在粮站这边把他们买到的粮食看好。 食品厂距离粮站有半个小时的脚程，周知衍认识的那个人叫郁瑞，是食品厂的车间主任。 一看到周知衍竟然出现在食品厂郁瑞震惊的不行，还以为自己看岔眼了。 “老周？”郁瑞惊喜的走过来，“真是你找我啊？” 周知衍笑着道，“是我，好久不见了老郁。” 郁瑞哈哈笑起来，正想狠狠来一个兄弟之间久别重逢的拥抱，江绵就不由抬手挡住了这位同志的一腔热情，“不好意思郁瑞同志，周知衍身上还有伤。” 郁瑞闻言脸色一变，立即担忧的打量着兄弟，“你不是回来休假的嘛？怎么又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周知衍：“……就是出了点事儿正好遇上了，放心吧我现在没事儿了，我今天找你是想问问你能不能借辆车出来，我们要运粮食。” 郁瑞认认真真的观察着他的情况，确认他真没什么问题这才道，“借车运粮食？没问题，我带你们去找老李的人好了，反正这两天也是闲着，你们要用车就给他点油钱就行。” 第五十一章 做客 像江绵他们这样来城里买粮食的人不少，但想要运回去都得自己找运输队的人。 偏偏运输队的人十分嫌弃他们这种穷乡僻壤的生产队，就算是给钱人家司机也不愿意跑这么一趟，毕竟路太烂，车要是坏在半路上那就麻烦了。 他们要借用食品厂的车当然不可能像郁瑞说的那样只给人家司机一点油钱了事，不然就真是不懂事了。 “这就是老李。”郁瑞已经跟老刘说完借车的事情，介绍双方认识道，“老李也是你们里湖公社那边的，刚刚跟他说了他说正好回老家一趟。” 这年头，司机是个十分吃香受欢迎的职业。 老李五十多岁的人面色红润，完全没有那种一看生活就很苦的面相，知道江绵他们是里湖公社的老乡也很高兴，只是在听他们说了粮食的事情后也被吓了一跳。 “这贼孙子干这种缺德事儿被抓到只怕是要吃枪子哦！”老李听着也十分气愤，“公安查出是谁干的没？” 江绵摇头，“暂时还没查出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吧。” 里湖公社的公安最近这段时间也是特别忙，除了这事儿要查外，还要查那些土匪的事情。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些土匪要交待早就把朱家人交待出来了，昨天去石龙公社的时候看朱斌那样子就知道公安还没有掌握证据，不然朱斌那小子哪有心思来找茬？ 老李啧了两声，估计这事儿最后也查不出来。 乡下那种地方就算能找到线索，可搞事儿的人是特意找了时间干的，没有目击证人想要把人揪出来就很麻烦。 老李开着解放车出来，示意江绵他们上来。 周知衍正要上车就被郁瑞给拉住了，“咱哥俩难得能见一次面，你就这么走了？中午来我家吃饭呗，我让你嫂子给你做顿好的。” 周知衍摆摆手，“不用了，我要跟着一块儿回去。不然到时候还要另外找车，挺麻烦的。” 郁瑞微眯着眼，“一块儿回去？回哪儿？回里湖公社？” 周知衍点头。 郁瑞摸着下巴看向江绵，“老周，你跟兄弟说说你和这位女同志啥关系啊？刚才她还护着你呢。” 周知衍面色平静，语气却有些小炫耀：“她马上就是我老婆了，现在就等着部队那边的通知下来了。” “什么？”郁瑞大惊，“你小子要结婚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刚才都不跟我说？” 周知衍：“说的你当初结婚好像特意通知我了一样。” 郁瑞嘴角一抽。 果然，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依旧那么小心眼！ 不就是当初突然结了个婚然后嘲笑了他打光棍没人要嘛…… “那你们更得来我家吃一顿了。”郁瑞哼哼两声，“而且淼淼姐的事情我也查到了，你就不想知道？” 周知衍立即看向他，“她现在怎么样了？” 郁瑞低声道，“外面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反正她的事情现在因为老师的事情变得很复杂，你一会儿和小江别急着回里湖公社，今晚在我家住一晚上我明儿找车送你们俩回去。” 周知衍点点头，“我去跟江绵商量一下。” 郁瑞撇嘴，“看不出来还是个妻管严啊，这还没结婚呢……” 周知衍斜了他一眼，发出意味不明的两声‘呵呵’。 “今晚要留在城里住？”江绵愣了一下，“可是……” 她不愿意，毕竟她跟郁瑞一家又不熟，莫名其妙的住他家里挺尴尬的。 “要不你自己留在这儿吧？”江绵说道，“反正你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要你别瞎动弹导致伤口再次崩裂就不会有问题。” 周知衍：“……那不住他家，我们还是回我家？” 江绵道，“其实你不用在意我的……” 周知衍垂眸盯着她没有说话，明明是个冷血强势的硬汉，可偏偏江绵在他愣是看到了一只垂着尾巴十分失落的大狼狗的影子，看上去有些可怜巴巴的。 江绵：“……” 这狗东西又在给她装可怜了！ 江绵无语，偏偏她还就吃这一套！ “行吧，那晚上就回你家。我还是和柳燕燕挤挤。” 周知衍立即整个人都变得明媚起来：“好的领导！” 这一声领导立即让周围好几个人看了过来，江绵要不是看在他身上还有伤的份上，非得狠狠踢他一脚不可。 于是最后坐车回去的就只有江峥他们几个。 江峥最初有些不同意，虽然两人已经口头订婚了，可毕竟还没真的结婚呢！这孤男寡女的万一出事儿了咋整？ 最后还是在周知衍的再三保证下，几个哥哥才勉强点头。 不管咋说姓周的好歹也是部队里的团长，应该不会哄骗自家妹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想着难得来一趟城里，江绵还特意去了一趟城里的百货店，买了一大包东西让哥哥们一道带回去。 这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中午。 两人直接去了食品厂家属院郁瑞的家，江绵第一次上门做客还特意买了红糖和水果罐头带上。 “来就来了，干嘛还买这东西浪费钱！” 郁瑞已经早就在家里等着他俩了，看周知衍手里提着的那些东西顿时有些不高兴。 周知衍白了他一眼，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又不是买给你吃的，拿着。” 郁瑞：“……” 食品厂的家属院都是三层楼的红砖瓦房，一排排的屋子每间都有个四十平米左右，除了一楼有额外多出来的一间十几平米的厨房外，二三楼的厨房都是各家在走道上搭建的炉子。 郁瑞家在一楼，总共两间屋子生活着他们一家六口人，就连多出的那间原本应该是厨房的屋子都搭建了一张床，看上去很拥挤。 但这样子的情况在城里却再正常不过，有的一家十来口都挤在一间屋子里。 “来，坐这儿。” 郁瑞把二人带到桌子边坐下，他的爱人薛琴也在旁边，看到周知衍和江绵的时候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是个挺内向的性子。 第五十二章 谈话 江绵两辈子第一次来城里人的家里做客，原本以为郁瑞他们一家子住的地方跟周知衍家差不多，可真走进这家属院才发现这些城里人住的地方还不如他们乡下呢。 看着郁瑞一家六口人就挤在这么两间加起来总共不到60平米的屋子里，江绵就庆幸和周知衍已经说好了不留宿，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屋子他俩要睡哪儿。 不过郁瑞家虽然小，但收拾的却很干净整洁，明明东西很多看起来也不显得乱糟糟的。 为了招待他俩，薛琴特意买了肉回来，江绵一坐下光是闻到味儿就知道她手艺不错。 “先吃饭，吃完咱们再聊。”郁瑞笑着冲着两人道，“也尝尝我爱人的手艺。” 周知衍看着饭桌上就他们四个，郁瑞的岳父母和两个小孩儿都不见人影，不由问道，“叔叔阿姨还有安安兄妹俩呢？” 郁瑞道：“饭桌太小坐不下，爸妈他们带着孩子出去吃了。” 江绵看着蹲在外面拿着碗正吃的喷香的两大两小皱眉道：“叫叔叔阿姨一起吧，桌子小挤挤就可以了，我们来做客还把主人家挤到外面去吃饭不太好。” 周知衍点头：“把叔叔阿姨叫进来吧。” 说着他主动朝着江绵挪了下板凳，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这个饭桌坐六个大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小孩儿可以站在旁边吃，反正兄妹俩还没有桌子高。 郁瑞夫妇俩对视一眼，薛琴就出去把自己爸妈和孩子们叫了进来。 薛琴的父母倒是乐呵呵的不在意，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宾主尽欢。 午饭后，薛琴是食品厂托儿所的老师，吃完饭顺便把碗洗了就匆忙带着孩子们回去上班了。 两个老人也知道他们还有事情要聊，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等家里没人了，郁瑞的目光不由落在江绵的身上。 江绵下意识起身要走：“我也出去逛逛吧，正好我想去收购站那边看看。” 周知衍抓住她的手腕，冲着郁瑞道：“没关系，我的事情你也可以听，正好我也想让你知道我的情况。” 江绵的确很感兴趣，毕竟周知衍是她以后要一起过一辈子的男人，只是刚才看郁瑞那严肃的表情估计两人是有什么很私密很重要的话要谈。 “行吧，反正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让弟妹一起听听。” 郁瑞耸耸肩，无所谓道。 这件事儿涉及到周知衍的安危，但他自己都选择信任江绵了，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这个女同志能够担得起周知衍的信任，别被他要说的事情给吓得跑路。 三人坐在里屋的沙发上，两扇门都关的紧紧的，就算有人在外面偷听也绝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淼淼姐现在情况很不好，她不愿意跟荣诚安离婚，因为老师的事情现在他们夫妻俩已经要被安排下放了，至于被下放到什么地方去我倒是没有打探到消息。” 郁瑞叹了口气。 “我托朋友打听了下老师的消息，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好像是生了重病，周围都有人看守着谁也无法靠近。” 周知衍面色凝重，“老师当初是听从国家的调派去毛熊国，又不是因为私人原因，他们就算想从这方面对老师下手上头也不可能同意。” 郁瑞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问题是有些人是不讲道理的，这些日子有多少人因为海外关系的原因被下放到各地他也看在眼里，就连他也因为被老师教过而被人调查过一次又一次。 “现在那边只允许医生靠近老师，但是……”郁瑞沉声道，“有特务潜伏了进去，老师差点就没了命。现在老师被军区的人护着，我早就转业好几年了，没办法过去探望。” 周知衍：“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郁瑞：“就在省城。” 周知衍沉思着，目光落到听的一头雾水的江绵身上没有说话。 江绵：？ “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会去一趟省城探望老师。”周知衍轻叹了口气，“至少现在的好消息是老师是被军区护着，那些人就算想搞事也进不去军区医院。只要老师不出事，我姐他们夫妻俩就不会有性命危险，那些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利用我姐和姐夫威胁老师。” 郁瑞抓抓脑袋，黑着脸道：“自从我们和毛熊的关系恶劣后，就有不少人唱衰，一个个不想着怎么让我们国家的实力变强而是想跪着当舔狗，甚至还迫害我们自己的同胞！真是一群狗东西！” 周知衍冷笑：“有的人当洋奴当惯了就不愿意站起来，当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国家强大起来。” 殊不知自己强大不起来，就算给别人当狗也当的窝囊！ 江绵听着两人骂了大半天，总算是明白了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之前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海外关系是跟周知衍和郁瑞的老师有关。 他们的老师姓荣，曾公派到毛熊国学习了很长一段时间，自从两国交恶后荣老师就回来了，一直都在研究院里进行各种研究。 直到这几年各种灾害事情频繁不断地发生，国内查出了不少特务，因此荣老师他们这些曾经出过国的人才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审查，还真被查出了不少有问题的人。 宁杀错，不放过。 目前国内对这些有海外关系的人就是这种态度，毕竟其中很多人手里掌握着不小的权利，一旦他们是特务，给华国带来的危害绝对不是一星半点！ 但这样做也是弊大于利，不少人趁这个机会公报私仇，疯狂给自己的对头泼脏水。 像半山村生产队牛棚里的那个程昱就是因为被自己的学生陷害藏了国外的书籍，才会被下放到农村进行思想改造的。 如今那些明显不愿意让华国强大起来的牧羊犬们显然又盯上了荣老师他们这样的科学研究人员，就连周知衍这样跟他有师生关系的军人也被盯上，就等着时时刻刻抓他的破绽把他搞下去。 第五十三章 出事 “淼淼姐那边的情况我会一直盯着，只是她之前传回来消息想把两个孩子先送回来。”郁瑞道，“毕竟现在荣家自顾不暇，那些眼皮子浅的知道老师被调查后就第一时间撇清了关系，也不愿意养两个孩子。” 说完郁瑞忍不住看了眼江绵。 周淼淼现在能够依靠的娘家人无非就周知衍一个，如果他还是个单身汉倒是可以毫不犹豫的去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可偏偏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郁瑞担心江绵会介意。 毕竟他能够看得出来自己兄弟找的这个对象年纪不大，脸看着嫩，估计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 这么小的年纪一结婚就要把两个年纪不大的外甥接过来照顾，还牵扯到这么一堆麻烦事儿里面，一般的女同志恐怕都不会乐意。 可如果周知衍也不养这俩孩子，那就只能跟着周淼淼夫妻俩一起下放了，万一被弄到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恐怕就彻底废了。 “那就把孩子接回来。”周知衍深吸了口气，看向江绵，“……抱歉江绵，我……” “不用觉得有什么抱歉的。”江绵直接打断他的道歉，“你姐姐出了事能够依靠的人自然就只有你了，你不养外甥还能让谁去养？” 只是上辈子她怎么没在周知衍身边见过两个孩子？难道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到这，江绵就忍不住说：“现在这情况越早去把孩子接过来越安全，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就麻烦了。” 周知衍看着江绵一副操心的样子，唇角就不受控制的上扬。 果然他没有看错人，他喜欢的小姑娘真的很善良。 郁瑞听到江绵的话也不由为自己兄弟高兴，虽然这小同志看着年纪小，但人还真不错，居然会同意兄弟带俩拖油瓶。 真正有了孩子的人才知道养小孩儿可不是简单给两双筷子两个碗的事儿，这其中要操心的事情多的去了，更何况养的还是别人的孩子，更是需要小心谨慎。 “弟妹说的不错。”郁瑞语气缓了几分，“越早接过来越好。” 周知衍：“我会尽快把他们接过来。” 当初知道老师出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拜托在省城曾经退伍的战友帮忙看着姐姐一家子，真有什么事儿就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江绵目光落在他身上：“可是你的伤……” 周知衍笑了笑：“没问题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省城？” 省城…… 江绵心动了。 说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都还没有去过省城呢，以前小哥每次从省城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好吃的，也会告诉她省城有多么多么的繁华。 上辈子出了事儿没多久小哥来探望她，发现她郁郁寡欢的还想带着她去省城玩几天，只是那个时候去外地需要公社开介绍信，石龙公社这边有朱家人操纵她根本就拿不到去省城的介绍信。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识破朱志海一家的真面目，因此倒是没有觉得自己其实已经无声地被限制在了这个地方，就连她想去省城的念头都在后来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好！”江绵眼睛亮亮的，“正好我也想去省城看看小哥，看看他在那里学习的怎么样！” 她也想看看曾经在报纸上的那些照片里才能够窥见的高楼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漂亮。 “那好，明天我陪你回生产队开了介绍信我们就直接出发。” 两人商议好了就决定先回石龙公社，毕竟这会儿已经没有回里湖公社的班车了。 郁瑞难得见好兄弟一回，自然是舍不得他们这么快就走的，赶紧出声挽留，“时间还早着呢，咱们再多聊会儿呗，反正你们这么早回去也没啥事儿。” 周知衍斜了他一眼。 打扰人处对象是要天打雷劈的。 郁瑞：“……” 行吧，果然是男人都逃不过美人关，真看不出来以前在部队里对那些贴上来的女同志完全不给好脸色的周阎王也有这么一天。 周知衍和江绵起身刚走出郁瑞家的大门时，就见外面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个人大声叫着郁瑞的名字，“郁瑞！郁瑞！你媳妇儿被人给打了！郁瑞！” 郁瑞一听立即从屋里走出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老胡？我媳妇儿怎么了？被谁给打了？” 老胡一脸焦急：“就是姚家那个疯婆子呗！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疯婆子看你媳妇儿不顺眼好久了，我刚刚看到你媳妇儿都躺地上了，你赶紧去过去看看吧！” 一听到是姚家那个疯婆子打的人，郁瑞顿时面色铁青，气势汹汹的就朝着托儿所的方向冲过去了。 周知衍和江绵面面相觑，决定也跟过去看看，万一郁瑞需要人帮忙他们也能搭把手。 把郁瑞家的门锁上，二人就匆忙跟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食品厂托儿所的时候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的完全不知道里面在闹什么，江绵他们刚走进就听到外围有人说薛琴倒了大霉，还提起一个叫姚春华的名字。 姚春华？ 江绵未微蹙着眉，若真是她知道的那个食品厂的姚春华，那动手打了薛琴的不就是朱斌娶的那个厂长的女儿？ 上辈子江绵并没有见过那个姚春华几次，不过她却听黄春玲私下抱怨过这个城里的儿媳妇压根看不上他们这些婆家人，以至于黄春玲对这个儿媳妇十分不满，但碍于对方是厂长的女儿又不得不伏小做低讨好这个儿媳妇。 但这会儿听着食品厂这些员工以及家属们提起姚春华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绵却明显听出了他们语气中的鄙夷与嫌弃，一口一个疯婆子的叫着姚春华。 “姓姚的，我媳妇儿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老子要你们全家赔命！” 郁瑞暴怒的声音将嘈杂的喧闹声立即压了下去，随后江绵就看到他抱着满头是血的薛琴冷着脸匆匆忙忙的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 那个叫姚春华的女人压根没把郁瑞的威胁放在心上，只是撇撇嘴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让这小贱人敢训斥我侄子？我姚家的孩子也是她能随便教训的吗？我呸！” 第五十四章 暴打姚春华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人都被你打成那样子了，你还不满意啊！” 有人看不过眼，忍不住怼回去。 姚春华立即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瞪过去，凶神恶煞的骂道：“谁说的？给老娘站出来我看是谁说的？你跟姓薛的贱人啥关系啊你这么关心？你们俩不是有一腿吧！” 刚刚在人群中看不过去的那道声音是个男人说的，被姚春华听到后毫不犹豫就被扣了一盆脏水，顿时气得不轻。 “疯婆子，我看你就是不要脸！心脏的东西看谁都一样的脏，你别以为你自己私底下干的那些破事儿没人知道，有本事你再说我男人试试？” 一个看着瘦小却精气十足，穿着蓝白色厂服的女人站出来，叉着腰就开喷。 “我们就是帮薛琴说话了又咋的？人家是托儿所的老师，看不得你们姚家的娃娃欺负别人家的孩子说了两句你就至于把人家打成那样？咋的？你该不会以为你们姚家真是咱们食品厂的土皇帝了吧？” “臭婆娘，你再敢说一句我撕了你的嘴！” 姚春华被激怒，冲上去就逮着女人要打。 结果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被比自己看上去瘦小的女人直接一个过肩摔在了地上，啪啪就被对方甩了两个狠狠地耳光。 江绵忍不住啪啪鼓掌：“好！打得好！” 上辈子姚春华知道她的存在后，每次见到她就骂她都被男人玷污了怎么还有脸活着之类的脏话，还四处张着嘴在外说她坏话，怂恿石龙公社那些游手好闲的混子趁着夜里摸到她住的那间猪圈分出来的杂屋里‘欺负’她，江绵每次见她都要跟她干一次架，早就结仇了。 刚才就是这个女同志不出手，江绵都打算要帮着薛琴打回来的。 姚春华的父亲是食品厂厂长，一般工人还真不敢当着她的面嘲讽她，就连现在打她的这个女人罗雨也是因为有个副厂长老爸撑腰。 见江绵一个陌生面孔的外人竟然敢看自己笑话，姚春华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猪，直接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罗雨推开，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就气势汹汹的朝着江绵冲了过来。 “哪里跑出来的小贱人你敢看我笑话？我打死你这个臭婆娘！” 姚春华拿着棍子就朝着江绵的脑袋打了过来，看的周围还未离开的吃瓜群众们大惊失色，连忙要过来把她拦住。 然而江绵上辈子跟她打过的那几次架也不是白打的，姚春华看上去一米七的大个头实际上却是个战五渣，只需要一点巧力就能把她给打趴下。 “你才贱，你全家都贱！” 江绵敏捷的躲过姚春华的棍子，一个俯冲直接一脚踹在她的关节处，把人直接踹跪在地上，抬手就狠狠扇她耳刮子。 “就没人跟你说过你嘴巴臭死人吗？我都还没找你麻烦呢，你倒是主动攻击我来了，果然是个疯婆子！” 啪啪啪的耳光扇的江绵手都麻了。 姚春华愤怒挣扎着，但却被江绵死死按住软穴，压根使不上劲儿。 上辈子江绵就靠着这招让姚春华吃了不少亏，以至于她后来只敢暗戳戳的搞些小动作来报复她，本人压根就不敢出现在石龙公社。 “臭女表子，你他妈＆％＾＄％＾＄……” 姚春华不甘示弱的继续骂。 她骂一句江绵就抽她耳巴子，两三下就能把她脸给抽成猪头。 旁边吃瓜的工人以及家属们见状忍不住面面相觑，这女同志从哪儿跑来的？下手比罗雨还狠，这是跟姚疯子有仇？ “行了行了这位同志，别打了，要是打出问题你可就麻烦了！” “姚春华这疯婆子是厂长的女儿！她那个妈可是个护短又不讲理的，趁着她妈还没过来你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就走不掉了！” …… 平时受够了姚春华一家子的气，吃瓜群众们虽然看到她被打的这么惨心里十分解气，可又担心江绵会被姚家人报复，赶紧上来劝着。 就连罗雨也走了过来震惊的看着江绵，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女同志咋这么彪悍！ 明明看着瘦瘦小小好娇气的样子，可偏偏能轻而易举的压制姚春华这个大高个，连她都是因为经常干体力活才能跟姚春华打架的时候没吃亏呢！ 江绵把姚春华打的鼻青脸肿才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站起来。 姚春华挨了她几十个耳光都已经被打哭了，这会儿头发乱糟糟的粘上了不少灰尘小石子，衣服也是灰扑扑乱糟糟的，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哭的鼻涕眼泪乱飞。 去把她扶起来的工人都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位同志你赶紧躲躲吧，姚家的人马上就来了！” 有人赶紧冲着江绵说道。 江绵摆摆手，哼了声道：“我为什么要躲？这疯婆子打了我嫂子，我没把她也打出血来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事实上江绵看见姚春华只是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薛琴，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手痒，这女人在她心里和黄春玲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恶毒。 之前她在朱家的时候有爹妈哥哥们护着十分遗憾没能亲自动手，这会儿姚春华把薛琴打成那样正好给了她出手泄愤的理由。 要知道这姓姚的上辈子见打不过她后就一直藏在朱家人背后耍阴招，江绵曾吃了不少亏可偏偏找不到机会报复回来。 这会儿也终于算是出了口恶气。 众人惊讶：“嫂子？你嫂子是薛琴吗？” 江绵点点头，“是啊。” “怪不得……” 众人松了口气，无论如何这个女同志至少是占理的一方。 谁让姚春华这个疯婆子先对人家嫂子动的手呢？现在被人家妹子打成这样也是活该。 没过一会儿，姚春华的家里人就来了，跟着过来的还有脸上带伤的朱斌。 看到江绵出现在食品厂，又看了看被打哭的妻子，朱斌顿时被气的两眼一黑：“江绵？你怎么在这儿？你就算心里恨我，也不该对春华下这么狠的手啊！” 第五十五章 就像他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一样 “斌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的又是谁？她为什么要打我们春华？” 开口说话的是跟着一块儿找过来的宋翠翠，她是姚春华的母亲。 尽管对姚春华这个女儿不怎么偏爱，但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一坨肉，再怎么都是有点感情在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女儿被外人欺负了还无动于衷？ 姚母面色铁青，也察觉出来自己这个女婿话里有话。 原本看着姚家人来找麻烦的吃瓜群众们也不由竖起了耳朵，怎么看上去朱斌跟这个女同志好像是认识的？ 朱斌面色复杂的看着江绵，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怨恨自己，还特意找到食品厂来跟姚春华打架。 他不由幽幽的叹了口气，果然江绵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毕竟认识了十几年呢。 “妈，这就是之前我跟你们提起的那个曾经父母包办婚姻的乡下对象。”朱斌一脸无奈的看着江绵，“江绵同志，我知道你对我心里有怨，可对不起你的人是我，跟春华无关，你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呢？” 姚春华听完也不哭了，懵逼的看着朱斌，“斌子，你啥意思？你跟着女的认识？她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生活在农村的娃娃亲对象？” 朱斌点点头，面上心疼的帮着姚春华擦眼泪，只是在看到她脸上的鼻涕眼泪时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嫌恶。 姚春华沉下脸，目光阴沉的看向江绵。 面前这个女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那些乡下泥腿子，身上没有一点土腥味。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确良花边衬衫搭配着一条灰蓝色的长筒裤，明明是个泥腿子却看上去和省城那些知识青年没什么区别，要不是刚才已经亲自见识过江绵的心狠手辣，姚春华压根不相信她会是朱家人嘴里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农村女人。 对于姚春华不善的审视江绵很熟悉，上辈子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也同样是用这样子的眼神盯了自己许久。 见朱斌一副‘你都是为了我才会打我老婆’的无奈与愧疚样儿，江绵翻了个白眼。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怪不得你们能成为一家子呢，原来都是贱人！朱斌，你赶紧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就你这种狗都嫌弃的垃圾也值得我为你动手？呕～” “臭女表子，你骂谁呢？”姚春华怒喝，“难怪你会跑出来多管闲事，搞了半天是惦记上我男人了！我弄死你！” 说完姚春华就张牙舞爪的又要朝着江绵打过来。 现在敌众我寡，江绵果断捡起刚才姚春华丢在地上的棍子就要干架。 姚母赶紧把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女儿抓住，冷着脸冲着江绵道：“我们不想欺负你一个小姑娘，看在你和斌子是旧相识的份上赔点营养费医药费给我们这事儿就算完了，不然你今天打了我女儿，恐怕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江绵撸起袖子嗤了声：“我是为了我嫂子薛琴出气的，你们要我赔钱可以啊，先把我嫂子的药钱营养费拿出来先！” 姚母在来之前就已经听说了女儿把薛琴打昏过去的事情，闻言黑着脸道：“这是两码事，你先赔钱！” 江绵撸起袖子：“赔钱行啊，让我把你闺女脑袋打个洞，跟我嫂子一样昏过去我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两毛买药吃。” 姚母在食品厂横贯了，就算是副厂长的老婆她都干过架，哪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吃亏？ 今天女儿的医药费营养费要不到手，以后那些工人还怎么看待她们姚家？ 姚母冷笑，也跟着撸起袖子：“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没关系，那这几天你就留在咱们这儿，等你家里人来把你接回去吧！” 说着就冲朱斌使了个眼色，打算以多欺少。 江绵冷下脸，手摸向自己腰包间放着的银针，正准备还击就听道身后传来一声冷笑：“怎么宋翠翠，你还打算以多欺少了？” 众人往后一看，发现竟然是郁瑞的亲爹亲妈，顿时震惊。 郁瑞当初违背父母的意愿和薛琴结了婚，这么多年一直都和家里人堵着气没什么接触，郁父郁母也憋着这口气从来不肯承认薛琴这个儿媳妇，也就是对待孙女孙子的时候才会给点好脸色。 厂里人都知道郁家夫妇并不喜欢薛琴这个儿媳，但现在怎么…… 郁母走了过来冲着江绵温声道，“小同志，你就是江绵吧？谢谢你帮我儿媳妇出了口恶气。” 江绵听出来面前这个妇人的身份，立即摆手道：“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这个女人嚣张而已。” 现在的她还不认识姚春华，要出这个口气就只能借用薛琴的名义，不过她刚才把姚春华揍爽了，也算是帮薛琴报仇了。 “好孩子。”郁母温和的拍拍江绵的手，“你先跟小周离开，姚家的事情婶子来处理。” 江绵目光落在人群中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身上，这才发现周知衍居然去而复返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绵轻咳一声，走到周知衍身边，希望自己温柔贤惠的形象还在。 周知衍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强忍着笑：“刚才你大发神威，把姚春华打的哇哇大叫的时候我就在了。” 江绵：“……” “真看不出来我们江绵同志还有这身手。”周知衍一脸佩服的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不愧是女中豪杰。” 江绵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周知衍，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故意阴阳我呢！” 周知衍摸摸鼻子：“有吗？” 江绵一把掐住他的腰准备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谁知道这男人腰上的全是肌肉，她压根拧不动。 周知衍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将人护在身后：“还有这么多外人呢，注意点分寸。” 江绵：“……我怎么才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周知衍微微一笑，低声回道：“一般一般，至少比不上姓朱的脸皮厚。” 对面，朱斌看到两人之间若无旁人的亲昵，眼神都要冒出火来了，恶狠狠的瞪着周知衍，就像他给自己戴了绿帽子一样。 第五十六章 是有点问题 明明是自己先不要的江绵，可亲眼看到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的时候朱斌心里又难受的要死。 从小到大家里人就告诉他江绵会是他未来的妻子，会为了他们朱家传宗接代。 在抛弃江绵之前，朱斌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对她这么在意。 明明当初也是他主动提出给江绵和周知衍下药，让他们身败名裂，可是…现在看到他们在一起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难受？ 察觉到朱斌那恶心巴拉的眼神，江绵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冲着周知衍吐槽道：“好恶心，中午吃的饭都快要被他恶心出来了。” 周知衍抬手遮住她的眼睛，低声轻哄：“那咱就不看他，别把咱恶心坏了。” 江绵被他逗笑了：“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嘛！” 周知衍看着她笑，只是主动将人挡在身后跟防贼似的不让朱斌看见她。 朱斌看到他俩无视自己心里更气了，旁边的姚春华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神色阴郁。 郁母和姚母也在争吵不休，要不是旁边有工人拦着两人估计也干起来了。 江绵道：“我们要去帮忙吗？” 周知衍轻笑：“怎么，刚才还没有打够？” 江绵瞥了他一眼，嘟囔道：“我这不是怕你好兄弟的母亲吃亏嘛！这里好歹也是食品厂，是姚家人的地盘。” 周知衍微微摇头，“放心，李姨以前可是拿过枪打过土匪的女英雄，就算姚家人全上都拿她没办法，你没瞧见姚春华她妈也就只敢嘴上逞凶斗狠，实际上一点都不敢靠近李姨吗？” 江绵认真一看，果然姚春华的母亲嘴上闹得凶，实际上郁瑞的母亲稍微往前走两步她就立马往后退，明明周围的那些吃瓜群众压根就没想拦着她，反倒是她自己把人家的胳膊　拽的紧紧地，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拦住了才没有上去干架一样。 江绵：“……” 再看看郁瑞的父亲也只是抄着手站在旁边看热闹，压根就不担心自己老婆会吃亏，显然是对她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走吧，咱们去医务室看看老郁他媳妇儿。” 周知衍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 江绵点点头，正准备跟周知衍离开，就瞧见朱斌一副要凑近的模样。 她立即抬着下巴凶狠的冲着朱斌挥了挥拳头。 朱斌一怔，对上江绵嫌恶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窒息般的心痛。 以前的江绵妹妹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眼神看着她…… “怎么？舍不得了？”旁边的姚春华没好气的掐了把朱斌的胳膊，“你心里竟然还有那个乡下泥腿子？” 朱斌连忙解释：“没，真没有。” 姚春华冷哼，“你最好没有，不然姓朱的我可告诉你，我最讨厌别人抢我的东西明白吗？” 朱斌小声道，“你放心，我要是真喜欢她当初就不会跟你结婚了，一个乡下的黄毛丫头而已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啊……” 姚春华冷冷一笑，她又不蠢，朱斌的这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心里一清二楚，她也知道当初朱斌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选择跟自己结婚。 薛琴伤的其实并不严重，只是当时被姚春华推了一把摔在了地上晕了过去，额头上的血也是不小心磕到了石子上面，在医务室没一会儿就行了过来。 江绵他们过去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郁瑞紧张兮兮的握着薛琴的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你们来了。”薛琴看见江绵，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江绵，谢谢你帮我教训了姚春华。” 江绵帮她出头揍姚春华的事情，医务室这边也传的沸沸扬扬。 都说她薛琴的妹子看着年纪不大，但打架起来可凶可凶了。 江绵笑着道：“有什么可谢的，我就是单纯看不惯那女人而已。” “不管咋说我还是要跟你道声谢。”郁瑞叹了口气，“刚刚差点没把我给吓死，要是我媳妇儿真的出了啥事儿我非得要姚春华赔命不可！” 当时那种情况他只顾着赶紧把薛琴送到医务室来，压根没空腾出手收拾姓姚的那疯婆子。 在听说江绵帮薛琴揍了姚春华后，郁瑞顿时觉得自己兄弟这对象是真的没找错人，够义气！ “嫂子的伤没什么大碍吧？”江绵看着薛琴苍白的脸色，微微蹙眉，“要不我给嫂子把把脉？” 郁瑞一愣：“你还会医术呢？” 周知衍在旁边语气骄傲：“我对象是她们生产队里医术最好的卫生员。” 这事儿郁瑞之前还真没听周知衍说过，他惊讶的看着脸嫩的小姑娘，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年轻的卫生员，他还以为乡下那些赤脚大夫一个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呢。 薛琴也挺惊讶，因为她完全看不出来江绵竟然还是个医生！ 不过…… 她摸摸自己额头上的纱布，“我感觉自己现在没啥难受的地方，就不用麻烦了。” 郁瑞却不同意，“没啥，让江绵给你看看，万一有啥问题呢？” 一般人看到江绵的年纪都会下意识的质疑她的能力，但郁瑞不同。 他可以不相信江绵，但绝对不会不相信自己的好兄弟。 能让一向谦虚的周知衍用出这么炫耀的口气，这个女同志没准还真有些本事。 虽然刚刚食品厂医务室的卫生员已经简单给自己媳妇儿处理过伤口，但郁瑞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这些卫生员又不是专业的医生，懂点医药知识就被安排过来　当卫生员了。 郁瑞刚才还在劝媳妇儿再去医院做个检查，只是薛琴舍不得花那份钱不愿意去。 薛琴犹豫了一下，冲着江绵道：“那就麻烦你了妹子。” 江绵摆摆手表示没关系，让薛琴伸出手。 果然，等搭上脉后和她刚刚看出来的情况差不多。 来医务室拿药的都是食品厂的工人或者家属，听到他们的谈话也好奇的朝着江绵看过去，只是看她的年纪多数人压根不信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会什么医术。 倒是郁瑞见江绵脸色变的十分严肃，心里不由咯噔了下，紧张的问：“怎么了妹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绵收回手，点点头：“是有点问题，嫂子怀孕了。” 第五十七章 临时加班 怀孕？ 众人哗然。 郁瑞和薛琴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江绵，“真的吗？” “怀孕？我真的怀孕了吗？”薛琴震惊，“可是我之前生老二的时候伤了身子，那个老医生说我以后都怀不上了。” 这年头谁家孩子不是三四五六个起，知道以后不会再有孩子后她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呢。 江绵点头：“的确是怀孕的脉象，嫂子要是不放心可以去医院再检查一次，不过……” 郁瑞闻言顿时紧张起来，“不过什么？” 江绵道：“嫂子的孕相不太好，应该是今天受到了惊吓导致动了胎气，再加上嫂子你缺乏营养身体不太好，所以想要保住这孩子以后就必须要好好休息，多吃饭，不能太劳累了。” 旁边有个大婶儿看着江绵一本正经的说着老中医才会说出的话，不由撇嘴：“不能劳累？我以前怀上的时候还能下地挑粪呢，至于这么金贵不？” 江绵无语的瞥了大婶儿一眼，认真的看着她的面相道：“婶婶，你是不是会经常感觉到小腹胀痛，腰痛，有的时候还会突然晕过去是吧？“ 大婶儿一惊：“……是，是啊。” “不仅如此，您是不是有的时候还会感觉到头痛难忍，甚至……”江绵压低声音，凑到大婶儿耳边小声道，“还会小便失禁对吗？” 大婶儿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江绵淡淡道：“望闻问切，对于一个中医来说这些只是基础操作。” 而且她刚刚说的那些病况不仅仅面前这个大婶儿有，很多生育过孩子的妇女都大差不差。 这年头老百姓本就缺乏营养，女性在怀孕生产的时候吃的跟不上，月子也做不好，可不就落下了这些病症了吗？ 年轻的时候这些症状并不明显，可等人一上了年纪隐藏在身体里的那些隐患就会将她们折磨的痛不欲生。 包括薛琴也一样，若她不趁着年轻的时候仔细把身子养好，以后同样会吃这样的苦头。 江绵说的淡定，但大婶儿以及医务室的其它病人们可就淡定不起来了。 本以为是个好吹牛皮的黄毛丫头，没想到人家还真有本事！ 大婶儿立马亲切的握住江绵的手，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小同志，那你说说我这种情况还有的治吗？” 江绵点点头，“当然可以治，虽然不能完全根治但缓解你现在的症状还是没问题的，这种病大多其实都是因为太过于劳累导致的，只要日常注意不要过于劳累，多补点营养情况就能好转。” 江绵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了张药方给大婶儿，“你要是信我就可以按照这个方子去抓药，不过调理身体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情，必须要长期喝才有效。” 大婶儿有些犹豫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薄薄的一张纸：“那个得喝多久才有用啊？” 江绵请叹了一声：“最少也要三个月。“ 大婶儿嘟囔：“……那这抓一副药得花多少钱啊……” 江绵知道她在顾虑什么，“这个就得看城里的药铺是什么价格了，不过应该不会太贵……” 大婶儿面色依旧犹豫。 江绵也没继续劝。 就算是有着铁饭碗的工人一分钱也得掰成两半花，工资要养着一大家子人哪有多余的钱去抓药呢？ 虽然医务室这边也能抓药，但哪怕是一两毛的药钱她们也是要犹豫的。 江绵又写了两张保胎和调理身体的药方递给郁瑞，“郁瑞哥，你按照这个方子给嫂子抓三副药，等喝完了再抓这张药方的，嫂子这种情况也需要好好养着，等孕后期情况就能好很多。” 郁瑞这会儿已经是全然信任江绵，十分慎重的将两张药方收好。 “妹子，哥也不跟你客气，我们食品厂别的东西不多就工人福利给的吃的不少，一会儿你们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 要是以前找好医生看病开药不花点钱是绝对不可能的，但这年头不准私人交易，再加上他和周知衍的关系也不好直接掏钱。 江绵笑着道，“不用这么客气……” “你不要才是客气！”薛琴脸上已经是藏不住的喜色，冲着江绵说道，“嫂子也没啥好东西可以给你，咱们食品厂啥东西都缺，就是不缺好吃的小玩意儿，你在这儿等着，郁瑞赶紧回家一趟。” 郁瑞立即起身：“妹子你等会儿，别走，千万别走啊！” 江绵拦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溜烟的跑远了。 医务室其他的人看到真来了个有本事的医生，一个个忍不住都想让江绵给自己看看。 就连医务室的卫生员都在排队。 江绵：“……” 她今天真没想上班来着。 刚刚那个大婶儿从兜里摸出一个中午煮给儿子吃的鸡蛋塞到江绵手里，一脸的不好意思，“婶儿也没啥东西可以给你的，来吃个鸡蛋吧乖乖。” 江绵连忙推拒：“婶子你自己留着吃吧，不用给我东西。” “收，必须得收。”大婶儿道，“你吃吧，赶紧吃。” 江绵无奈：“我刚在嫂子家里吃过了，现在真吃不下。” 大婶儿笑道，“那就揣包里，什么时候饿了再吃。” 大婶儿的热情江绵实在推拒不过，不收她就拉着自己胳膊不放，所以只能收了。 结果那些要找她看病的工人或者家属一个个也从兜里摸出了不少吃的东西，有桃片，有大白兔奶糖，有鸡蛋糕…… 显然他们也知道江绵不好收钱，但也不想让人家小姑娘白干活儿，干脆就把食品厂生产的这些零嘴糖果都拿出来塞给她，江绵拦都拦不住。 江绵：“……” 人民群众的热情太恐怖，她招架不住啊！ 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江绵深深地吸了口气，只得无可奈何临时加个班。 周知衍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 不过光是看到这些食品厂的工人和家属逮着个好医生就不愿意放手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现在国家的医药工作人员有多么稀缺了。 连食品厂这样和县城挨着的地方的老百姓都是如此的求医若渴，半山村生产队这几十年来却有江家的大夫坐镇也的确是运气爆炸。 第五十八章 义诊 没办法，这年头真正有能力的医生少之又少。 在赤脚医生出现之前，国内大部分医务人员都聚集在大城市，就连偏远穷困的小县城都不一定能够遇上一个靠谱的医生，更别说那些更加穷苦落后的乡村山区。 分配到食品厂医务室的这个卫生员也只是受过一些简单的医疗培训，能够根据大众化的病况给病人开点药而已，算不上真正的医生。 很多工人感冒发烧或者哪里痛了都是直接开的抗生素或者止痛药，只要病症能够得到缓解他们并不愿意去城里的医院。 因为去医院就意味着要花钱，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连温饱问题都还没有得到彻底解决，又怎么可能舍得花钱给自己治病呢？ 食品厂医务室和生产队的卫生所却不一样，这里看病拿药基本都花不了什么钱，在厂里上班的工人可以找厂里报销医药钱，工人的家属也只需要几毛钱就能开药，比动不动就要几块十几块甚至上百块的医院可划算多了。 赤脚医生出现后，至少农村的老百姓生了病也不用硬生生的熬，华国的死亡率也比以前低了些，但医学人才依旧是连中等城市都十分稀缺的存在。 因此食品厂医务室来了个年轻有本事的医生正在给人看诊的消息被工人和家属传出去后顿时吸引了附近不少人过来凑热闹。 江绵：“……” 瞅着医务室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奶奶以前跟她讲过的义诊。 奶奶曾经跟她说过，像她们这样传承于家族医学的子弟在正式开始行医的时候都是需要跟着家里的长辈游历四方，给那些穷苦偏远地区的老百姓们进行义诊的。 只有经手过无数的病患，见识过这人世间无数的疑难杂症才能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医者。 江绵小的时候很喜欢听奶奶讲她年轻那会儿闯荡华国各地给老百姓看病的事情，总能够听到不少有趣的民间故事，奶奶曾经形容过她在某个完全没有医生的小镇上义诊的情形。 【生活在那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夫是什么样子，一个小小的风寒都能要了他们的命，因此我出现在那里救了一个得了发了高热的孩子时，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菩萨，那种对生命的期盼与活下去的强烈意愿的眼神至今都让我刻骨铭心。】 【绵绵，若是有一天你也有能力去游历的时候也要尝试一次，那个时候你才能够感受到什么是一个医生的真正使命。】 “听说来了个很厉害的医生在免费给人看病呢，我看那小医生的年纪也不大啊，她靠谱吗？” “我刚刚过去看了，就一个丫头片子能有啥本事，肯定就是唬人的，没准是个骗子呢！” “咋就不靠谱，你没听老王家的说这小医生神奇的很，压根没给她搭脉就把她身上的病症说的一清二楚呢！” “哟，这么厉害呢？那我也得看看，我这两天心脏可疼了，都舍不得去医院呢！” …… 薛琴看着外头那把医务室的路都给堵住的人群，也被吓了一大跳。 她还从来不知道原来食品厂竟然有这么多人！ “不仅是食品厂的人来了……”周知衍站在窗口，看着外面还穿着别的工厂制服的工人，只觉得头疼，“陶瓷厂，木材加工厂，还有那边那些是不是肉联厂的人？” 薛琴伸出脑袋一看，捂着唇满脸震惊，“还真是……怎么全都跑来了？” 二人不由看向正在给一个老太太看诊的江绵，这么多人虽然有大部分都是跑过来凑热闹的，但还是有一半也是专程过来免费看病的。 这年头老百姓的普遍思想都差不多，反正都是免费的不花钱，看看又不吃亏。 周知衍担忧的看向江绵，人来的太多了，他怕江绵会累到。 “妹子，要不你们先走吧？”薛琴也觉得这人也太多了，这真一个个看过去江绵还不得累死，“改天你们再来我家玩儿，到时候嫂子再好好招待感谢你。” “别呀！”正在排队的一个妇女听她们要走，连忙说道，“先给我看了再走呗！时间还早着呢！” 薛琴：“……” 周知衍沉声道：“江绵，我们回去吧。” 江绵写完给老太太的药方，目光落在那些嘈杂的人群中，她能够看得出来有些人是真的带着看病的心思过来的，甚至其中一些还不是工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拼拼凑凑起来的补丁。 一听她可能要走，很多人都快急哭了，特别是其中一个面色瘦黄的年轻妇人手里还抱着一个昏昏欲睡的小姑娘正眼巴巴的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张望。 江绵不由握紧了拳头，明明是住在离城里很近的地方，结果也有这么多人去不起医院看不起病吗？ “周知衍。”江绵垂眸。“没关系，就当义诊吧。” 周知衍眉头一皱：“可……” 江绵抬头，冲着他摇摇头，笑着道：“我奶奶说过，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夫就要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疑难杂症，以前我虽然也给不少人看过病，但里湖公社太小了。” 因为地方小，人口稀少，所以真正能够见识到的病况也就不多。 过去的她大多都是给队员们开一些治疗感冒发烧镇痛之类的药物，要么就是像赵永胜那样的外伤药。 学医一途永无止境，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地方不去见识更多的疑难杂症就永远不会有任何进步，更何况江绵也想看看自己的医术现在到底是什么程度，有没有给奶奶丢脸。 江绵看向旁边的医务室卫生员，“不好意思可能要占用一下你的地方了，能给我一张大的纸和笔吗？” 卫生员巴不得能有个真本事的医生过来坐镇呢，一听到江绵的要求赶紧就给她找了纸和笔过来，“没关系，你尽管用！” 反正她这医务室也就是给员工和家属开点常用药，要是真碰上什么难治的病她也只能建议去医院看看。 卫生员拿来的白纸还没裁过，很大的一张　，正好方便了江绵。 她拿着黑色的钢笔在白色的纸张上一笔一划写出了行医的规矩。 即便是义诊，她也不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病人都接收。 第五十九章 义诊2 周知衍拿着江绵写好的纸直接贴在了医务室门口的一根石柱上。 住在附近的老百姓大多都是工人，有不少人都认得字，见他一个大高个贴了个东西在柱子上立马就有人凑过来读给那些不认识字的人听。 “一：家暴者无论男女不救。二：虐待孩子者不救。三：上不慈，下不孝者不救。这啥意思啊？看个病咋还贴这个玩意儿？” 有人不满意的大叫。 “医生干的不就是救死扶伤的事儿吗？咋还有这破规矩？” 周知衍斜了说话的男人一眼：“人家小大夫义诊就是有自己的规矩，你意见这么大是被说中了？” 男人还没说话，人群里面就有看不惯他德行的邻居大声道：“可不就是被说中了吗！同志我跟你说，唐老二这人最不是个东西了，天天在家打老婆闺女，连亲妈他都打！这种人一定不要给他免费看病！” 唐老二立即瞪了回去：“你嘴巴这么大，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那邻居立即扬了扬拳头：“来啊，老子怕你啊！” 周知衍见两人闹起来，立即冷声呵斥：“要吵要闹去别的地方，别在这儿闹事！” 他本就长的一副高大健壮不好招惹的样子，现在冷着脸拿出平日里训兵的气势顿时把两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就连平日里胡搅蛮缠的唐老二瞅着他煞气十足的模样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只是唐老二是真心想来看病的，最近他感觉自己这肚子十分的不舒服，去医院看过两次也找不出原因来，原本想要借钱去大城市里做个检查的，也因为一直借不到钱就这么拖着，这两天已经越来越难受了。 听老王家的媳妇儿吹嘘了那小大夫的医术特别牛逼又是免费给看病后，唐老二就想过来看看这女同志能不能把自己这病因给查出来，可哪知道这女同志还有这种破规矩！ 畏惧这男同志的气势，唐老二声音都小了一半，又怂又刚的威胁：“都是老百姓凭啥不给我看啊！我看你们就是来骗钱的骗子！我去举报你们！” 周知衍睨了他一眼，冷淡道：“随便。” 唐老二：“……” 周知衍瞧着周围那些冲着上面内容指指点点的人群朗声道：“各位要接受义诊的看清楚了，这三条规矩是人家女同志祖上传下来的，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你们自己犯了这上面规矩的就自觉点，不然已经发现小大夫立马结束义诊走人知道了吗？” 这年头男人打老婆，婆婆磋磨儿媳妇，父母重男轻女，儿女嫌弃老人不孝顺的旧风气依旧很重。 江绵这张写着规矩的纸贴出来注定就会得罪不少人，没准还会有那心胸狭隘的人见占不了便宜而记恨上她，但江绵自己压根就不在意。 仅凭她一个人永远也没办法改变这些旧风气的，所以她只能像奶奶那样能影响自己身边的人就足够了。 半山村生产队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不论那些人暗地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明面上不敢做的太明显。 否则江家祖孙俩是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病人活活疼死在她们面前，对于她们而言行医的规矩就是铁律，哪怕是亲朋好友违反了其中一条也一样说不治就不治。 这可是半山村当年那些老一辈们切切实实体会过的，当年老太太就曾经冷眼旁观自己女儿的前婆婆因为感染风寒高烧不治而亡，最后导致自己女儿被离了婚。 原本排队的那些人听到周知衍的话还真怕江绵说走就走，立即就开始点名那些藏着掖着鬼鬼祟祟犯了人家行医规矩的人。 有重男轻女曾经亲手把自己女儿扔进茅坑里溺死的，也有活活饿死自己老婆婆的，还有和唐老二一样家暴老婆孩子的。 这些被点出来的人通通都被周知衍记下了名字和长相，就算对方不愿意出来待会儿他也会一一告诉江绵。 “年纪不大规矩还挺多，我倒是想看看一个死丫头骗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我呸！” “你们瞅瞅那小丫头的年纪就知道有多不靠谱了，我看老王家那婆娘多半是被她给糊弄了！这病谁爱看谁看去吧，反正我不看！” “就是，一个女人能有啥本事，看年纪刚断奶没多久吧哈哈……” …… 被点出来的人从队伍中离开后也没急着走，反而在旁边冷嘲热讽起来，把话说的极其难听，明显是自己心里不舒服也要恶心别人。 一些耳根子软的听他们说的有理有据的样子也不由犹豫起来，看了江绵好一会儿又走出了排队的队伍。 江绵也不在意，她只管义诊，至于病人信不信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了，看病这事儿也是讲究一个缘分，强求不得。 前面几个患者都是寻常的病症，江绵给一一开了药方后就轮到了刚刚那个抱着小孩儿的妇女。 妇女脸色如病态般苍白，瘦的如皮包骨，她紧紧抱着自己昏昏欲睡的女儿小心翼翼的冲着江绵道：“医生，您，您帮我看看我女儿，我女儿这几天总是喜欢睡觉，饭也吃不下去，您帮我看看她。” 江绵盯着女人的脸色好一会儿才低头检查她怀中的女孩儿。 过了好一会儿，江绵才神色凝重的看向女人：“你女儿这种症状已经多久了？” 女人声音沙哑：“已，已经两天了。” “两天？”江绵深吸了口气，“她这几天有没有抽搐等症状？” 女人看江绵的表情十分严肃，怯生生的点了点头，着急的问：“医生，我女儿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既然知道严重为什么不送去医院？”江绵沉声道，“初步诊断应该是脑膜炎，再拖几天就要到晚期了。” 脑膜炎？ 周围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女人自己也是一脸茫然，“医生，这是脑子有病的意思吗？” 江绵深吸了口气，控制着情绪耐心解释道：“脑膜炎发展到晚期这孩子以后就彻底废了，你见过人发羊癫疯吗？这只是后遗症之一。” 第六十章 破事 这年头的父母对幼儿疾病的知识非常匮乏，跟他们说脑膜炎他们听不懂，但换成羊癫疯的话顿时就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导致羊癫疯的病症并不止脑膜炎一种，但在他们的眼中羊癫疯无疑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病。 一听到自己女儿以后会变成那样子，女人的眼泪立即就掉了下来，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江绵面前哭道：“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救救她！她不能得那种病，不然她一辈子就毁了！” 女人哭的凄惨，江绵在她跪地的那一刻赶紧就把人给搀扶了起来。 她有心想骂女人几句，可一看到她身上穿的不合身且打满了补丁的衣服又忍住了。 江绵叹了口气，“你把孩子放在桌子上，我先给她扎几针。” 女人赶紧把自己的女儿放在桌上，眼巴巴的看着她。 江绵把随身携带的针包拿出来先一一消了毒，正准备给小女孩儿针灸的时候，一个面色红润的老太太立即就冲了出来，“不准扎！不准扎！” 江绵拿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蹙着眉看向突然冲进来的老太太。 “小同志，你不是说不治忤逆不孝的人吗？我举报！陈西这女人忤逆不孝！你不能给她治病！” 老太太指着女人凶神恶煞的叫嚷道。 女人的名字就叫陈西，见老太太突然跑出来阻拦医生给自己的女儿治病，她红着眼立即站稳了身体面如恶鬼般狰狞，“死老太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耽误我女儿治病，我今晚上就拿刀把你们一家子全杀了　！” 老太太压根没被她吓到，反而不屑的喷回去：“你要真有那个胆子就来把我杀了啊！我倒是想看看你个忤逆不孝的窝囊废有没有那个胆子！” 江绵看向旁边的薛琴，用眼神询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薛琴虽然性格内向，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其喜欢八卦的包打听，食品厂附近好几个厂子的重大八卦就没她不知道的事！ “李家的老太太重男轻女，见陈西生了个女儿就一直虐待她们母女俩，前两天她女儿被老太太带到河边玩的时候出了事，陈西就跟老太太闹起来了。” 薛琴看着陈西的眼神也带着一丝怜悯。 “陈西她男人是个当兵的，常年在外面都不回来，寄回来的钱票全叫老太太给捏在手里，陈西跟她闹起来后就被撵出了李家，现在母女俩住在桥洞那边呢。” 厂区附近的工人和家属也挺可怜陈西母女俩的，偶尔也会拿一两口吃的给她们，但这年头谁家日子不是过的紧巴巴的？就算是真的同情母女俩也没办法支援太多。 江绵一听陈西的男人是个当兵的，忍不住问道：“这事儿她男人不知道？” 薛琴叹气：“知道个啥！她又不认字也没人帮她写信，也不知道她们娘俩能不能撑到李平回来的时候。” 江绵看了眼陈西，把周知衍叫了进来：“你把这老太太弄出去，不要让人打扰我给孩子治病。” 周知衍点点头，立即就冲着老太太道：“大娘，您先出去吧，别在这儿耽误人家医生给人看病。” 老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指着江绵的鼻子大声呵斥道：“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说了，你不准给她治病！你自己写的规矩你自己都执行是不？” 江绵对于这种恶毒的老太太完全没有好感，她冷淡道：“你说的是陈西对你不孝顺关这个孩子什么事儿？大人之间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好，别耽误了孩子的病。” 老太太没想到江绵竟然敢反驳自己，立马张嘴就骂起来，反正就是不让她给自己孙女治病。 江绵懒得搭理这种胡搅蛮缠的老太太，只是冲着眼里爬满血丝的女人道：“陈西，你想救你女儿就把这个老太太弄出去，不然我也没办法帮你。” 陈西深深的吸了口气，冲着江绵深深鞠了一躬：“放心，我不会让她打扰您治病的。” 说完这个身形瘦弱的女人竟是直接朝着老太太扑了过去，把人直接推出了医务室门外，一把就抓住她的头发哐哐扇自己婆婆的耳光：“畜生都没有你个死老太婆恶毒！你想让我闺女死是不？我先弄死你！” 外面排队的人吓了一大跳，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陈西犹如一头濒死前护崽的母兽和她婆婆在地上打成了一团。 有人见状不满的冲着江绵叫道：“小医生，她这样算是不孝顺了吧？这种人你也给她治病？” 江绵淡淡的瞥了说话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眼：“母慈子才孝，再说了她俩只是婆媳关系，陈西又不是她亲生的女儿，她想让陈西的女儿死，还不能让人家反抗了？” 说话的那老太太一噎，显然没想到这小医生竟然会有这套歪理。 自古以来媳妇儿孝顺婆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嘴里就变了味呢？ 陈西一听可不就是这样吗？ “我从小到大没吃你们李家一粒米！当初我嫁到你们李家的时候连彩礼都没要还带过来不少东西，真算起来是你们李家人欠我的！” 陈西知道自己今天如果不撑起来女儿就彻底没了。 想起那个已经两年没有回过来的男人，陈西惨笑道，“以前我看在李平的面子上一直忍着你哥死老太婆，现在你都要把我们娘俩给逼死，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说着陈西在四处看了一圈，直接拿起不知道谁放在门口的I镰刀就冲着老太太杀了过去。 要不是周知衍拦的及时，只怕今天这儿就真的要闹出人命来了！ 原本嚣张跋扈的老太太也被她这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给吓了一大跳，爬起来就跑了。 陈西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出来，跪坐在地上狼狈极了。 郁瑞提着一袋子东西过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冲着周知衍道：“老周，实在不行你联系一下李平把他家里的情况说一下，他再不回来管管这些破事儿，老婆孩子就真的要被他家那老太太给活活逼死了。” 第六十一章 结束 李平跟他们不是同一批入伍的，也不在同一个军区。 但只要在国内当兵就有联系的法子。 陈西作为军人的家属竟然都快要被自己婆家人给逼死了，这种事情要是部队那边知道了，李平的前途估摸着也就到头了。 同为军人，换位思考。 若他在前线为国效力自己的妻儿却被家中老娘磋磨的活不下去了，他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周知衍作为一个团长掺和这件事儿里，不论李平对陈西母女到底是什么态度也会碍于他面子立即赶回来。 若是李平在部队争气能为自己的家属争取到随军的资格，自然最好了。 周知衍点头：“你跟我说说李平现在在那个军区？我回头让人带个消息过去。” 郁瑞道：“我去问问。” 这边两个男人已经商量要帮陈西联系她的丈夫，这边江绵也已经将针重新消毒后收回了针包里。 薛琴和卫生员还没从刚刚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技术回过神来，就听到小孩儿小声的呜咽。 “哭了！她哭了！” 卫生员高兴的叫起来。 薛琴也松了口气。 刚才这小女孩儿躺在桌子上生死不明，那么细长的一根针扎在她的脑袋上都没有半点反应，那模样真的让她这个已经做了母亲的姨姨心疼。 江绵笑着捏捏小丫头瘦巴巴的脸蛋：“能哭出声来就是好事。” 薛琴：“那她现在这是没事儿了吧？” 江绵摇头：“还要喝一段时间的药才行，现在只是把她的情况暂时稳住了，等她喝一段时间的药我再来给她扎第二次。” 卫生员闻言眼睛一亮：“小江医生你还会来我们这儿义诊吗？” 江绵哭笑不得：“别了，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休假的时间，就别让我多加班了吧。” 今天这种情况纯属意外。 虽然她并不介意义诊，但至少不是在这种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匆忙上阵。 薛琴低头不好意思的捋了捋耳鬓掉落下来的发丝，“对不起啊妹子，都是因为我……” 江绵笑着道：“嫂子这么说就跟我见外了，是我自己决定义诊的，也是我跟今天的病人有缘分。” 薛琴忍不住看着江绵，心道这么好一姑娘她可得让老郁跟老周说说，得把人好好抓紧千万别让别的男人给撬走咯！ 陈西听到女儿熟悉的哭声后愣了一下，就赶紧进了屋。 小丫头正坐在桌子上抹眼泪，哭的声音细声细气的，睁着一双带着水雾的大眼睛，一看到妈妈进来就赶紧张开了两条胳膊。 陈西激动的上前把女儿抱在怀里，红着眼睛哭起来。 江绵把已经写好的药方递给她道：“现在的情况只是稳定了还没有完全愈合，你按照这个药方抓一个月的药给她熬着喝，下个月我再来复诊。” 陈西紧紧捏着薄薄的药方，感激的看着江绵：“谢谢，谢谢您江医生！真的谢谢！” 说着她又要抱着孩子给江绵下跪，被江绵再次拦住。 看着她瘦的皮包骨的模样，江绵不由叹了口气道：“你想要孩子活下去，那你自己也必须要好好的，不然你死了她也活不久的。” 陈西抱着孩子默默流泪，小声道：“我已经决定先带着丫丫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等李平回来了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瞅着母女俩可怜巴巴的样子，江绵把刚刚那个大婶儿给她的鸡蛋塞到陈西的手里，又把刚刚那些热心肠的工人和家属拿来的东西都塞给陈西。 陈西惶恐的拒绝：“不用不用，这些都是给您的东西，您怎么能给我呢？” 她看病都没有东西给江医生，哪还能白拿江医生的东西？ 江绵不容拒绝把一大兜东西强势的塞进陈西的手里，“他们太热情我招架不住，这些东西压根吃不完。你拿回去和你女儿也算是帮我分担一些。” 陈西坚决不肯要。 这年头谁会嫌东西吃不完用不完的？江医生明显就是在糊弄她！ 江绵认真道：“听我的，我可不想等我下次来给你女儿复诊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具被活活饿死的尸体。实在不行就当时是我借给你的，等以后你有能力再还就是了。” 陈西看着这一大兜子的东西，再看看自己瘦的跟猴儿似的女儿，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往下掉。 连一个陌生的医生都愿意给她们母女俩这么大的善意，为什么偏偏李家就容不下她们呢？ “好。” 陈西抹了把眼泪，哽咽道。 “这些东西算是我借您的，江医生您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江绵见她终于愿意收下也不由松了口气。 等陈西拿着东西走了，江绵才看向薛琴，“不好意思嫂子，那些东西……” 薛琴神色复杂的摆摆手，“没啥，本就是给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只是她真没想到江绵会舍得把那一大包的东西都送给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陈西母女俩是可怜，但这年头像她们母女俩可怜的人却太多了，小江这同志心肠还真不是一般的软。 后面排队的病人看到江绵给陈西女儿扎了几针，那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就能哭着叫妈妈了，顿时对她更有几分信心。 江绵这次义诊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结束。 大多数人都是基础病，很多都是被饿出来的，只需要解决温饱其实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这年头温饱才是个大问题。 才下班的工人刚听说这事儿江绵就已经离开了，看着那些经过江绵诊治后明显精神气都好了不少的亲朋邻居，一个个悔的直拍大　腿。 有些人甚至还特意拿了东西去郁瑞家，就想问问他那个妹子什么时候能再来第二次义诊，差点没把郁瑞家的门槛给踩坏了。 江绵这个名字也让食品厂不少人记在了脑子里。 当然，之所以会被这么多人记住可不单单只是因为江绵下午那会儿在医务室义诊的事情，更多的还是她和姚春华的关系。 朱斌当时和江绵的对话也被人记了下来，对于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大妈大婶们来说就没有她们挖不到的消息，果然很快就有人知道了这个小江医生曾跟朱斌定过亲，是他的娃娃亲对象！ 第六十二章 姚春华的嫉妒 “啧，朱斌这不就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姚春华那疯子除了家庭条件比那个小江医生好一点，其它哪有能比得上人家的？” “呵呵，幸亏小江医生没嫁给姓朱的那小子，不然真的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人家小江医生年纪看着不大，但这针灸的手艺确实不错，我这老腰扎了几针现在就不疼了！哈哈！” “朱斌那小子以为娶了姚春华就能攀高枝了，我跟你们说，要不是因为姚春华那疯婆娘……” …… 砰！ 姚春华黑着脸，狠狠把自家房门给甩上，冲着那些在大树下面东家长西家短的三姑六婆们狂徒口水。 “一个个嘴里长疮的玩意儿，别人给点好处就恨不得当狗使劲儿舔，不就是个乡下赤脚大夫也被你们吹上天，我呸！” “乡下村姑也能跟老娘我比？脑子都不长的玩意儿什么东西啊！我爸可是厂长！” 姚春华抹了紫药水的脸随着情绪的激动变化也越来越狰狞。 她其实长的并没有那么难看，体态也是这年头最受欢迎的膀大腰圆好生养，可偏偏一开口整个人就跟疯婆子似的没什么素质，让人压根生不出半天好感。 朱斌坐在小板凳上垂着脑袋，心情很不好。 在江绵出现在食品厂之前，虽然有不少人嘲讽他为了攀高枝娶了姚春华这么个疯婆子，可他心里清楚其中不少人都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私下不知道有多羡慕他一个农村来能娶到厂长的女儿呢。 虽说他岳父岳母对他们的帮助有限，可好歹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朱斌出门跟人一起出去溜达的时候知道他老丈人是厂长谁不高看他一眼？ 就算前段时间厂里不少人知道他为了娶姚春华而抛弃了自小定的娃娃亲对象，也没几个说他做得不对，甚至私下还有人夸他聪明。 可谁知道今天江绵不过是临时起意在食品厂医务室义诊了一次，竟然就有这么多人私下嘲笑他！ 对于朱斌这种自卑又将脸面看的极重的男人来说，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姚春华一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就气血上涌，直接就是一耳光扇了过去，面色扭曲的质问：“怎么？你现在也后悔了是不？也觉得我哪儿都比不上你那个前定亲对象是不？” 朱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直接打懵了，等听到姚春华这充满嫉妒的语气顿时有些不可思议，“春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后悔？” 食品厂这些人也就是被江绵给骗了，不过是个乡下的赤脚大夫能有多厉害的医术？ 就算江家那已经去世的老太太曾经的确有神医的名号，可江绵今年也才十九，她跟着老太太才学了几年？ 朱斌不屑道：“不过是懂点医术就敢来义诊，也幸亏她今天运气好没碰上什么疑难杂症，不然你看她今天怎么下的来台！” 姚春华深吸了口气，想着今天江绵还对自己动了手，就忍不住怀疑道：“斌子，你说那小贱人是不是对你贼心不死？不然好端端的她怎么跑到咱们食品厂来找存在感了？” 朱斌也觉得有道理。 江绵和他认识这么多年，肯定是对他有感情的。 虽然现在江绵已经跟周知衍在一起了，可为啥好端端的她偏要来食品厂呢？ 这不明显就是心里有他，不甘心他和姚春华结了婚嘛！ 当然，对姚春华朱斌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不然她又要发疯了。 朱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要来，估计还是因为恨我吧，不然她怎么会对对你动手？” 说着朱斌看向姚春华这张五颜六色的脸，掩住眼中的嫌弃冲着姚春华深情款款道：“春华，都是因为我你才受这种委屈，我真对不住你。” 姚春华见他满脸愧疚，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虽然当初她并不是因为喜欢朱斌才跟他结的婚，但现在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她可不允许他心里还惦记着别人。 当然，有女人惦记他也不行！ 想到今天自己吃的亏，姚春华心里就不甘心，她冷哼一声，“我听说她下次还要来给陈西家的死丫头片子复诊，到时候我再找人收拾她！” 朱斌没说话。 姚春华不由掐住他的脖子，脸色阴沉：“怎么？你舍不得了？” 朱斌无奈：“她爷爷曾经救过我们家人的命，我……” “那是救过你家又不是救过我家的命！”姚春华不屑，“斌子，你要证明你心里已经没有她了，那你就得帮我……” 朱斌眼神微动：“你打算怎么做？” 姚春华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到时候再告诉你。” ＊ 另一边，江绵和周知衍也回到了石龙公社。 忙了一整天，她出了不少汗，于是强烈要求在睡觉之前洗个澡。 石龙公社没有澡堂，平时洗澡男的多半都去河里冲洗，女的就是在家里自个儿烧水。 今天流了这么多汗，要不洗个澡再睡觉她浑身都不舒坦。 周知衍去井边打了不少水上来，又把灶房的火点起来，烧了足足两大锅的热水。 江绵正准备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压根没带换洗的衣服。 “穿这个吧。”周知衍找出来一件自己的白色的确良衬衫递给江绵，耳尖绯红：“我以前的衣服都送给其他表兄弟穿了，现在只有衬衫是刚洗过的。” 江绵迟疑的接过他的衬衫，脸颊也莫名发烫：“那，那我先借着穿一下。” 周知衍嗯了声，“你放心在灶房里洗，我在门外守着，没人会闯进来。” 江绵点点头。 石龙公社虽然规模比里湖公社还大，但住房这方面是真的不够，女人们洗澡的时候都是在灶房里烧水洗。 因为灶房有排水沟，洗澡的水会顺着水沟流出去，这样不会把整个屋子里弄的到处都是水。 前世在朱家住的时候，朱志海就曾偷看她在灶房洗澡，幸亏当时有人发现的及时把他给吓跑了，不然…… 第六十三章 怦怦怦 江绵脱下小背心，解开头发，手触摸着水温刚刚合适。 她坐在小板凳上先把自己的内衣搓洗干净放到灶台下面慢慢烘烤，这才开始洗头发。 江绵有着一头如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天生自带自然卷，就像是旧社会那些大城市的女性烫了头一样披散下来的时候是天然的空气卷，只不过她还是喜欢梳两条麻花辫。 她洗澡的速度一向很慢，本来说只是想简单冲洗一下，但等结束后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江绵把已经烘烤干的内衣重新穿上后，这才在外面套上了周知衍的那件纯白色的的确良白衬衫。 她的个头明明在女同志中已经算得上挺高了，刚好一米七。 可穿上周知衍的衬衫后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衣服又长又大，松松垮垮的正好遮盖住了她的屁股。 “周知衍，你还在外面吗？” 就这样走出去江绵有些不太好意思，她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朝着外面开口。 刚在院子里随便冲了个凉水澡的男人穿着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赤裸着上半身走到门口，“我在，怎么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男人的身上，让他本就俊朗坚毅的五官更披上了一层圣洁之色，半裸的上半身有着完美的肌肉线条，八块腹肌就这么直晃晃的印入江绵的眼中。 明明人类的肉体在医生的眼中都没什么区别，可江绵看到这具富有强烈生命力的身体时却总是会控制不住的脸红，特别是男人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可每看一次她依旧会觉得被震撼到。 “怎么了？” 隔着一扇门周知衍看不到江绵此时此刻的脸已经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他也不好从那狭窄的门缝往里面看。 只是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声音有点怪怪的？ “没什么……就是这衬衫好像有点短……我不太好意思出来。” 江绵红着脸小声道。 周知衍：“那我再去给你找一件。” 江绵：“嗯。” 周知衍转身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大衣柜从里到外都翻找了一遍，才找到了一件更长一点的黑色风衣。 他记得这件风衣是姐姐去海市的时候特意买给他的，只不过平时周知衍都在部队，穿的不是军装就是作训服，这件衣服买回来好几年也就穿了两三次。 “这件外套有点厚，你套在外面穿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知衍将外套从门缝给江绵递进去。 衣服有些大，江绵不得不把门又拉开了些。 周家院子还有人在院子里说话，江绵迅速的把门打开又关上，然后赶紧把风衣给套上了。 而门外，刚刚惊鸿一瞥的周知衍却像个愣头青似的傻傻的站着，脑子里满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披散着湿润长发的女孩儿肤色莹白如玉，自己的衬衫刚好包裹住她的屁股露出了两条修长白皙的大长腿，在今夜明亮的月光下，她好像突然闯入凡间的小仙女，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尽管只是一眼，但周知衍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羞涩。 ‘怦，怦，怦。’ 周知衍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大脑仿佛充血了般，心跳的速度更是超过了平时。 周知衍深吸了口气，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连忙转过身朝着水井的方向走过去，又提了两桶水哗啦啦的朝着自己淋了下去。 坐在院子里和儿子说家里长短的周姑婆看到这一幕后不由叫道：“阿衍，你刚刚不是已经冲过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在用井水冲澡？姑婆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周知衍下意识的说道，“没什么姑婆，就是突然觉得有点热……” “周知衍？” 周知衍自然没办法把自己身体的变化说出来，他有些庆幸自己是穿着裤子在井边冲澡，不然他的情况怎么可能瞒得住是过来人的姑婆。 只是他还没解释完，就听到江绵那娇软细腻的声音从自己背后响起。 周知衍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披散着长发的江绵裹着他的黑风衣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只是…… 周知衍低头看着女孩儿胸前那一抹雪白，眼神不自在的看向别处，“你洗好了？” 江绵奇怪看着他，“你脸怎么这么红？时不时发烧了？” 说着她还伸出手想去摸男人的脸。 就连夜色也遮掩不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周知衍呆滞的看着她白嫩细长的手摸上自己的脸颊，在触碰到那抹冰凉的时候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周知衍，你的脸好烫啊。”江绵皱紧了眉头，“你发烧了！” 说着她看向周知衍手里还没放下的水桶。 “你疯了？”江绵瞪圆了眼睛，“你现在还是个伤患！你怎么可以用这么凉的井水洗澡？” 周姑婆坐在院子里点点头，“可不是嘛！这季节的井水可冰了，阿衍你怎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小江，你可得好好管管他！不然这以后他老了可是要受大罪的！” 江绵点点头，也顾不上抓紧身上过于肥大的外套了，直接抓住周知衍的手腕就把他往屋子里带。 周知衍的理智告诉他明明应该在这个时候尽可能的和江绵保持距离，可偏偏在被她抓住手腕的时候又舍不得挣脱。 所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竟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被江绵给拖走了！ 柳燕燕瞧着起身道：“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要是表哥真发烧可就麻烦了！” 周姑婆却是立即把自己的小孙女给抓了回来。 刚才她没注意，但周知衍后来那明显不对劲的表现却让这个曾经经历过的老太太顿时反映了过来。 她强忍着笑，没好气的冲着小孙女道：“老实玩你自己的去！你表哥有小江同志照顾呢，你跑去凑什么热闹！” 柳燕燕看着自家奶奶一脸的姨母笑，挠挠头：“奶，你咋笑的这么让人瘆得慌呢……” 第六十四章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屋内的白炽灯散发着暖黄的光，江绵抓着周知衍回到屋内就看到了他连脖子都快要红透了。 面色俊朗的半裸兵哥哥的头发尖还滴落着水珠，在头顶的灯光下一颗颗水珠滴落在他的腹肌上顺着滑落至裤子里消失不见，再加上他英俊硬挺的脸，简直野性十足，让人口干舌燥。 明明二月底的气温还带着深深地凉意，可看着眼前这一幕，江绵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突然变得燥热起来，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滚烫。 “你，你先把身上的水都擦干净。” 江绵红着脸不敢再看，慌乱中把刚刚自己用过的毛巾直接塞到周知衍的手里。 等猛然意识到那半湿的毛巾是自己刚刚擦过身体用过的时候，周知衍开始擦身上的水渍了。 江绵：“……” 周知衍看着她通红的脸颊，也突然意识到这毛巾应该是她刚刚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女孩子特有的那股体香…… 轰！ 周知衍大脑一阵轰鸣，拿着半湿软的毛巾一时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仅耳朵脖子还有脸全都红了一大片，甚至思想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灯光下的女孩儿穿着他的衣裳，被大的过分的风衣衬的小小一只，白皙的脸颊上浮现着淡淡的粉红色，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再看向自己的时候带着明显的羞涩…… 两条白嫩修长的腿又白又长…… 咕咚—— 周知衍喉结上下滚动，捏紧了手里湿软的毛巾，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嗓音沙哑：“绵……绵绵同志，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说完这句话后，周知衍顿时就忍不住想把自己一巴掌拍死，生怕江绵会觉得自己冒昧。 江绵也被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看着周知衍。 结果发现这身材高的男人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紧张。 连绵绵同志这么离谱的称呼都叫出来了…… 看着周知衍一副懊恼的样子，江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点都不紧张了，甚至还生出了逗弄他的心思，“我要是说不可以亲怎么办？” 周知衍肉眼可见的失落了一下，“不，不可以就算了。” “主席曾经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江绵突然道，“我们的结婚申请报告你都报上去了，你想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周知衍闻言立即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似乎在问是什么条件。 江绵冲着男人勾勾手指：“你低头。” 周知衍极其配合的俯下身，歪了歪脑袋问：“这样可以吗？” 见到平日在外硬气十足的男人这么乖巧的看着自己，江绵终于没忍住主动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直接亲上了男人那薄润的唇。 冰凉带着弹软，江绵活了两辈子就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接过吻，但刚才周知衍的样子她就莫名的想给一个亲亲。 软嫩的唇瓣在触碰到一起的刹那，饶是周知衍这个军中的铁血硬汉都忍不住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向眼前这个正在闭着眼睛亲自己的女孩儿，他甚至还能够清楚的瞧见她如鸦羽般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江绵原本想亲一下就结束，但没想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腰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直接禁锢住了。 她猛地睁大眼，唇齿就被人顶开，紧接着便是被人攻城略地。 亲昵仿佛是人类的本能，周知衍一手禁锢住女孩儿的腰时才发现江绵的腰就如书上所说的盈盈一握。 刚刚洗完澡的女孩儿身上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周知衍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仅凭着本能啃咬着，舔舐着，如同一直凶狠的野兽强压着自己盯了许久的猎物，终于露出了尖锐的獠牙，那双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人。 江绵被吻的手脚发软，不得不搂上男人的肩膀，发出浅浅的低吟。 抹了白色涂料的墙壁上倒影着两条交错纠缠的人影，男人紧紧搂着纤细的腰身，就在双手情不自禁的要钻入衬衫的时候　，屋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兴奋的大笑声。 情不自禁的未婚夫妻顿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清醒过来。 周知衍的一只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是停留在挺翘的地方，江绵身上的风衣外套半挎在身上，里面的那间白色的确良衬衫也皱巴巴的，领口空出了大片，以周知衍的视角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那一片诱人的风景…… 江绵脸色爆红，连忙将人推开，手忙脚乱的裹紧衣服。 周知衍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冲动，下意识的舔了舔唇，眼神飘忽的落在了小姑娘那张被自己咬的唇上，干巴巴的开口：“我去外面看看。” 江绵连忙点点头，羞的不敢看他。 周知衍也匆匆忙忙拿了件外套披上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想着刚才她无意中碰到的坚硬的东西，江绵连忙整理好衣服，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努力冷静下来。 “害羞什么啊江绵同志！反正周知衍也是你的未婚夫，有什么可害羞的！” 江绵努力给自己洗脑，过了好一会儿才脸上的热度才逐渐褪　去。 等她收拾好了，周知衍才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张崭新的干毛巾递给她，“我给你擦头发吧？” 江绵看着他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 她点点头，“好。” 周知衍轻咳一声，走过来把她湿润的长发用干毛巾裹住，一点点的搓干。 屋内突然安静极了，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周知衍给她搓着头发，正想着说点什么，眼睛又不由朝着她颈间的那一抹白看了过去。 “刚才是谁在笑？笑的那么夸张。” 江绵好奇的问。 周知衍心不在焉道：“是柳继国那小子。” 柳继国？ 江绵上辈子在石龙公社住了这么多年，倒也知道有这个人，不过…… “他遇到什么事儿了笑的这么开心？”江绵满脸疑惑。 记忆中这个柳继国是个苟不言笑的男人，见谁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她以前隐约听人说过柳继国是被人骗了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而且骗他的人好像是他喜欢的女人。 “他对象家里人同意他们结婚的事情了，可不高兴着嘛。” 第六十五章 女骗子 柳继国是周姑婆的孙子，也是周知衍的表弟，从小就是一块儿长大的，关系极好。 知道他终于解决了对象的父母马上就要结婚了，周知衍也挺高兴的。 江绵闻言却是拧起了眉头，“你见过他对象吗？” 周知衍细心的给她擦着头发：“没有，自从我去当兵后我们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只听说过他那个对象是隔壁县纺织厂的女工。” 这年头女工在婚姻市场可是极其吃香的，特别是纺织厂的女工那更是极其受男同志们的追捧。 刚刚柳继国回家把这消息一说，整个柳家都很高兴，别的邻居也挺羡慕的。 江绵仔细回想着上辈子听说过的那些八卦，那个骗了柳继国感情和钱财的对象好像就是纺织厂的女工。 而且说是女工人其实也是骗柳继国的，那女人只是代替亲戚来上班的临时工，因为怀了不知道谁的孩子就急着找接盘侠，柳继国不过是她养的鱼群中的一条小鱼儿。 为了结婚柳继国把自己攒了多年的老婆本全给了那女人不说，还额外拿了家里给的一百块彩礼，结果就在快要结婚的那一天他才发现那女人已经卷钱跑路了！ 后来柳继国才从纺织厂的其他工人嘴里知道那女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就连让她来代替自己上班的那个亲戚家里也被偷走了不少钱。 “怎么？你认识？”周知衍看她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开口问。 江绵摇摇头：“不认识，不过你表兄弟怎么会跟隔壁纺织厂的女工处对象的？” “听他说是厂里搞联谊的时候无意中认识的，因为性格好所以他就心动了。” 周知衍倒是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 这种工厂之间互相为单身男女工人搞联谊的事儿很平常，很多工人都是这样子找到对象的。 江绵转过身好奇的问：“那他们以后结婚了要住哪儿？是跟着柳继国一起住还是住纺织厂那边？” 周知衍见她感兴趣，就说道：“应该是住在这边，他俩结婚后只要申请调任换个工厂就行了。” 江绵没想到原来还能这么操作，她本来想着要让周知衍提醒一下他表弟，但是又找不到借口。 总不能直接说那女人其实是个代替亲戚上班的临时工，是个骗财骗感情的骗子吧？ “怎么了？突然这么关心柳继国？” 周知衍看她明显心里藏着事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柳继国那小子长的倒也算是人模人样的，该不会之前江绵就看上过他吧？ “没什么。” 江绵摇头。 压根不知道自己对于柳继国的莫名关注让眼前的男人心里乱吃起了飞醋，只是撑着下巴道，“只是有些好奇城里的工人结婚是什么样子的，原来处对象之前都不让父母和亲朋好友知道吗？” 周知衍一愣，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块儿去。 这年头要是不报备父母或者领导自己正在处对象的话，很容易就被误认为是在乱搞男女关系。 之前他曾听姑婆念叨过表弟这个对象，也知道对方来过石龙公社几次，不过听表弟的意思他好像是这次商量婚事的时候才是第一次去对象家里。 不太对劲。 周知衍也意识到怪异的地方。 听柳继国说他那个对象家里也是乡下的。 这年头处对象的男方一般都要提前被女方家里摸底，若是女方觉得满意的话还会让男方来家里让周围的邻居朋友们见见，也算是证明两人在处对象而不是在私下乱搞男女关系。 偷偷摸摸不让家里知道处对象的人不是没有，但都到了谈婚论嫁这一步了才让男方上门，那女方家里似乎也没有柳继国对象嘴里那么重视女儿。 “我也不太清楚……”周知衍道，“他说明天他对象要来这边一趟，商量结婚的事情……” 江绵更觉得奇怪了：“是她对象一个人过来商量结婚的事情吗？” 周知衍：“……不清楚。” 江绵闻言顿时兴致勃勃的说道，“那明天早上我们先不急着回我家，我想看看你表弟的对象是什么样子，看看能不能搞好关系。” 周知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认识江绵这么久，她可不是个会主动跟人搞好关系的性子。 江绵笑眯眯的解释道：“多条朋友多条路，听说纺织厂私下的瑕疵布只有内部人员才能搞到手，要是有亲戚朋友在纺织厂上班以后基本就不缺布做衣服啦！” 周知衍想说就算不用去认识纺织厂上班的女工，我也能让你一辈子都不缺衣服穿。 但他还没把话说出来，江绵就打起了哈欠，“头发干了吗？我困了。” 周知衍摸摸她的头发，“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江绵起身道，“那我先去找柳燕燕聊会儿，今晚我还是跟她一起睡。” 虽然两人现在是未婚夫妻，但毕竟还没真的结婚呢，要是就这么住一块儿肯定少不了人说闲话。 周知衍看了眼天色确实不早了，便送她去了柳家。 柳燕燕一听她今晚还要跟自己睡，顿时高兴了起来，正愁一肚子八卦没人分享呢！ 于是江绵等着头发彻底干透的这段时间，又听柳燕燕说了不少有关于她哥对象的事情，听柳燕燕的语气似乎很不喜欢那个女人。 柳燕燕坐在床上手撑着脸叹气：“我哥要是真把那个女人娶回来，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江绵笑着道：“是你哥跟她过日子，又不是你跟她一起过，你愁什么？” 柳燕燕摇摇头，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绵绵姐我跟你说，我总觉得那女人奇奇怪怪的，明明是我哥的对象，之前来我家的那几次却都在打听表哥的事情，你说她会不会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 江绵一愣：“她在打听你表哥的事儿？” 柳燕燕点点头，“你也觉得奇怪吧？自从她听说我表哥在部队当兵后就明里暗里打听了不少呢，有几次还想进表哥住的那间屋子，不过被我奶奶叫回来了。” 江绵闻言皱起眉头。 柳燕燕还在滔滔不绝的吐槽：“我觉得那女人手脚不太干净，明知道我表哥不在家还想进他住的地方去，该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第六十六章 猜测 “这些事儿你没有跟家里人说过吗？” 听到柳燕燕说的这些话，江绵顿时警惕起来。 曾经看过那么多报纸，她可知道这年头特务有多猖獗。 本来她就因为前世柳继国的遭遇对他那个对象没有什么好感，这会儿听到柳燕燕说那个女人竟然趁着周知衍在部队的时候想要悄悄进入他住的屋子里后，顿时警惕起来。 周知衍是个军人，还是部队里的团级干部。 尽管现在他因为认识的老师涉及到了海外关系的审查中，但隐私依旧极其重要。 那女人明知道他没住在家里还想进他住的地方，真的只是为了偷东西？ ＂我当然说过了！＂ 柳燕燕噘嘴，满脸的不高兴。 “但是奶奶让我别乱说话，说那个女人对咱们这儿不熟悉，走错屋子也正常。” 江绵没说话。 讲实在的，要不是上辈子她看了许许多多的报纸，她还真不知道其实很多特务都隐藏在人民群众之中。 这年头老百姓心思也淳朴，就算真的瞧见有人有一些奇怪的举动也不会想太多，特别是像周姑婆这样普普通通的妇女，更不会好端端的把一个人往特务头上想。 但是…… “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先睡吧。” 江绵盖上被子，冲着小姑娘说道。 柳燕燕嗯了声，眼神却不由朝着她唇上看，眨了眨眼睛一脸纯真的问：“其实我刚刚就想问了，绵绵姐你的嘴巴是被虫子咬了吗？怎么又红又肿的？” 江绵脸一下子就红了，用被子盖住脸闷声道：“就是虫子咬的，赶紧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上学吗？” 柳燕燕瞧着她这样儿憋着笑凑过去，“嘿嘿，这个虫子是不是我表哥呀～” 别看她人小，懂的东西可多了。 以前还见过公社有人对象钻苞谷地呢！ 哼，绵绵姐竟然还想骗她！不就是跟表哥打了啵吗，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江绵眼睛从被子里露出来，“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干什么！赶紧睡觉！” 说完就直接拉了灯。 柳燕燕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觉得绵绵姐是真的好可爱，竟然还会害羞！明明都穿着表哥的衬衫当睡衣了！ 江绵听着她咯咯的笑声羞恼的裹紧了被子，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 第二天又是起了个大早。 江绵刚梳洗完面前就放了一碗面条。 “下面卧了个荷包蛋，吃吧。” 江绵看着面前这香喷喷的面条有些震惊，“这是拉面？” 周知衍点点头，“尝尝口感怎么样？” 江绵没想到这一大早上的竟然还奢侈的吃起了拉面，她忍不住挑了一筷子，看着粗细均匀的面条上面裹满了肉哨子就一口塞到了嘴里。 Q弹劲道！肉哨子做的也很好吃！里面居然还放了干笋！ 江绵眼睛一亮，“这也是姑婆做的吗？” 周知衍摇摇头，指了指自己。 江绵震惊：“你做的？” 周知衍唇角上扬：“味道怎么样？” 江绵毫不犹豫竖起了个大拇指，“好吃！” 她是真没想到周知衍竟然还有这种手艺！ 周知衍盯着她沾满油的唇，不由想起昨晚上的那个吻。 他轻咳一声，才说道：“我入伍的时候曾经在炊事班待过一段时间，有个战友祖上是厨子，我曾经跟他学了几手。” 江绵哇了一声，“怪不得你手艺这么好呢！” 周姑婆在旁边笑眯眯道，“可不是，他这拉面做的比我还好吃，小江啊，你以后可有口服咯！” 面对老太太调侃的眼神，江绵就知道昨晚上的事情肯定没有瞒过周姑婆的眼睛，她低头吃着面，耳朵却是红了。 知道她害羞，周姑婆也就不说了，反正看到两个年轻人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她是真为早去的老姐姐高兴。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吃过饭后就该回半山村生产队了，但因为江绵好奇柳继国今天要来的对象，所以就决定吃过午饭后再走。 同时江绵也没忘记把昨晚柳燕燕跟她说的话说给周知衍听。 果然，听说那个女人曾经试图进入他住过的那间屋子里，周知衍不由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你也觉得有问题吧？”江绵道，“燕燕说她不只看见过一次呢。” 周知衍沉思道：“如果真是个喜欢偷鸡摸狗的，那恐怕还真得让柳继国好好考虑考虑。” 柳家的人品不错，一家子都是勤劳肯干的人，如果娶进来一个喜欢偷鸡摸狗的搅家精的话估计就麻烦了。 江绵：“……我的意思不是说她偷鸡摸狗，而是她会不会是特务？” 特务？ 周知衍愣了下，诧异的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江绵立即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 周知衍听完不由哑然失笑：“她就算是真冲着我来的，也不可能被燕燕这种小孩子抓个正着，那些特务一个个都狡猾着呢，哪会有这么蠢？” 江绵仔细一想也是，可能真的是因为她上辈子看了太多特务捣乱的事情而太敏感了吧。 一直待到快中午的时候，江绵才终于瞧见了上辈子传说中把柳继国骗的十分凄惨的那个纺织厂女工。 还别说，乍一看这个女人穿着打扮都不差，明显比农村人气质都高了一大截，身上还带着一股属于女工的傲气，跟柳继国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倒也算得上是般配。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想象她会有柳燕燕嘴里那么鬼鬼祟祟。 女人叫张梨华，长的还挺漂亮，嘴巴也很甜。 她来过柳家好几次，也跟柳家的人都算熟悉了，一一叫过了人后目光才落在周知衍和江绵的身上。 在看到周知衍的时候，她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个度，惊讶的问着柳继国道：“这位就是你曾经跟我提起过的那个在部队当兵的表哥周知衍周同志吗？” 柳继国点点头，一副十分骄傲的表情。 这年头一人入伍，全家光荣。 尽管他们只是亲戚，但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比起亲兄弟的关系也不差多少，他可没少因为有周知衍这么个厉害的表哥而骄傲。 张梨华立刻客气的跟周知衍打了声招呼，笑容可灿烂了。 江绵：“……” 第六十七章 深夜 张梨华这人从表面上看像是个知识分子，要不是有前世的记忆江绵是一点都看不出她的破绽。 作为即将嫁入柳家的女人，她的所有表现都可圈可点，除了对周知衍显得异常客气一点外，对待其他人的态度上也找不到任何毛病。 她对人对事朗朗大方，也很讨柳家的长辈们喜欢，特别是周姑婆一看到她就笑的牙不见眼，难怪柳燕燕说的那些话她一点都不信。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有着铁饭碗工作的纺织厂女工实际上是个大骗子呢？ 江绵这两日都是和柳家人一块儿吃的饭，周知衍负责出的粮食。 饭桌上她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张梨华，直到吃完饭她都还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来。 周知衍瞅着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怎么就这么在意那个姓张的？” 江绵瞥了他一眼，“姑婆对我不错，燕燕跟我关系也很好，柳家一家子都是好人，我只是不希望他们被人给骗了而已。” 周知衍笑笑没说话。 江绵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腰：“你刚才也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周知衍摇头：“你们就单纯是多想了而已，燕燕那丫头纯粹是因为看不惯她哥马上要娶别的女人，害怕以后有了嫂子就不疼她才会胡说八道的。” 江绵哼了声：“燕燕才不是那种人呢！” “好了，你要看人也看了，下午咱们坐车回去？” 江绵长叹了口气：“行吧，不过作为女同志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叫张梨华的绝对有问题，你一定要提醒你表弟多张个心眼，别真的被人骗的裤子都没了。” 周知衍笑着点头：“好好好，我一定让他注意。” 江绵见他压根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鼓着脸不高兴的就去跟柳家人道别。 周姑婆还挺舍不得她的，“阿衍跟你说了你们的那个什么结婚申请报告审批下来了没？你们早点领完证，趁着你还年轻多生几个孩子知道吗？” 江绵红着脸：“这个……得问问他，我也不知道那个报告有没有审批下来。” 周姑婆听完不由瞪了周知衍一眼，拉着他私下道：“你小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那个什么结婚申请报告要是还没批下来就赶紧给你们领导打个电报催催，小江同志长得这么漂亮又能干，要是被人挖了墙角小心你连哭的的地方都没有。” 周知衍听着姑婆的念叨十分无奈，“好好好，我知道。” 周姑婆见他这副模样，没好气的用手指戳戳他的脑袋，“你就糊弄我这个老太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周知衍叹了口气。 事实上昨天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去了一趟邮局给部队那边打了个电话问结婚报告的事情。 军区那边对他的个人问题也很在意，已经审查了江绵的家庭背景并没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因为他的职位因素，对于未来另一半的审核会更严格，部队那边会让人在本地对江绵的个人思想进行调查后确认没问题才会将报告批下来。 听到他催问结婚报告的事情，团里那几个损的没边的老领导还故意调侃了他几句。 毕竟距离他让江绵父亲去给部队发电报的时间也就一周的时间，距离正常审批时间还早得很呐。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姑婆。” 周知衍和江绵跟柳家人告别后，就坐上了回里湖公社的客车。 等二人终于回到半山村生产队的时候这一天又过去了。 深夜，石龙公社。 作为未来要嫁入柳家的女人，张梨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晚上留宿那会儿她用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的借口把柳燕燕赶去和柳母一块儿睡觉去了，因此现在是她一个人睡在柳燕燕的房间里。 作为人精，张梨华自然看得出来整个柳家上下就这个叫柳燕燕的小姑娘对她有意见。 不过她压根没把这个小姑娘放在心上，毕竟她又没打算真的嫁进来。 摸出身上的信件，张梨华站在漆黑的屋子里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繁星，整个周家院子内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连人影都瞧不见。 张梨华的目光锁定在周知衍家的方向，悄悄地打开了房门从屋里走了出来，脚步轻的几乎听不见半点声音。 她如夜间的猫飞快的跑到周知衍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口，掏出兜里的一截铁丝插进了锁里，只听得一声细微的轻响，锁开了。 张梨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将房门悄悄打开，摸着黑朝着床的位置走了过去，正准备将信塞进床垫下面，就听啪嗒一声轻响，屋内的灯亮了。 “果然是你，张梨华。” 冰冷的声音透着一丝上位者的威严，周知衍冷冷的盯着站在自己床边的张梨华，直接上去就把人给制服了。 张梨华在灯光亮起的那瞬间，下意识的就要把信件塞到嘴里吞下去。 只是她刚有所动作，手腕一痛，不知道哪儿来的石子直接将信件从她的手里打落在地。 “是你们？” 张梨华看着屋内的一男一女，脸色一变。 “你们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她可是特意让人盯着这两人一路回到半山村生产队后才决定在今晚下手的，可为什么这两个人…… 半夜突然出现在屋内的不仅只是江绵和周知衍，还有穿着制服的四名公安。 其中一人上前捡起张梨华带来的那封信，打开一看，果然是诬陷周知衍叛国的海外信件。 虽然看不懂这上面一长串乱七八糟的字母是啥意思，但公安队长很肯定这就是那个洋鬼子国家使用的文字。 “周团长，您能看懂这里面的内容吗？” 公安队长将信件递给周知衍问。 周知衍粗略的看了一边，随后目光冰冷的看向张梨华，讥讽道：“为了污蔑老师，你们倒是胆子挺大的，竟然都摸到我老家来了。” 张梨华冷笑道：“栽到你们手里算我倒霉！我就想问一句，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有问题的？” 第六十八章 抓特务 周知衍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张梨华，“你的确伪装的很好，但有的时候伪装的过于好了也是一种破绽。” 身为军人，对于可能出现的特务周知衍自然不会掉以轻心，更何况告诉他这个消息的还是江绵。 江绵不是一个喜欢说别人是非的性子，既然她都觉得张梨华有问题，那么这个女人肯定有问题！ 白天的时候时候他也是第一次见张梨华，对于知道他身份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想要认识或者讨好他这个部队团长而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张梨华扮演的很好，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恰到好处反而让人起疑。 毕竟柳继国又不是刚把自家出了个团长亲戚的身份告诉她，张梨华也应该早就对周知衍的身份有所准备，可偏偏她今天白天表现的那种热情就像是刚知道的一样。 这让本就对她生了疑心的周知衍更加起疑。 想起柳燕燕对江绵说这个女人曾经多次想要进入他住的屋子里，周知衍就怀疑这个姓张的是不是另有目的，因此白日和江绵一块儿上了客车后，在中途就找借口下了车又返回来了。 周知衍本想让江绵先回去，万一张梨华真的是特务，那肯定会有不小的危险性。 但在上客车的时候周知衍注意到有人私下一直盯着他们俩，思来想去不放心还是把江绵带在身边最稳妥。 至于假装回到半山村生产队的那一对假扮他们二人的男女则是周知衍通知的公安，得知石龙公社可能会有特务出没，这些平日里只负责给老百姓调解纠纷的公安同志一个个别提多积极了。 当然，这其中种种就没必要解释给张梨华听了。 周知衍面无表情道：“带回去，先关进看守所让两名同志盯着，最好审出她其余的同伙。” 这些特务在华国隐藏的极好，很多都是当年战争时留下来隐藏在老百姓中的，这么多年早就跟一般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就必须撬开张梨华的嘴。 石龙公社的公安们自然也知道张梨华的重要性。 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头一回抓着特务，而且还是个女特务！自然不可能让人出现任何意外。 那封信上的内容公安们看不懂也没打算问，反正跟特务有关的东西肯定属于机密！没准表面被海外关系影响的周团长实际上就是接了什么秘密任务才回老家的呢。 不然他一个当兵的都回来半个多月了，部队哪有那么多假期给他？ 张梨华恐怕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自认为伪装的天衣无缝，奈何却碰上一个重生开挂的。 江绵本来只是脑洞大开猜测她是个特务，没想到还真给蒙中了！ 院子里的动静自然也把一些睡眠浅的人给惊醒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对象被公安带走，柳继国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表哥，我……梨华她，为什么公安要把梨华抓走？” 柳继国情绪激动的走过来质问道。 周知衍目光平静：“她是个特务。” 柳继国：“？怎么可能？” 他们这破地方狗都不愿意来，怎么可能招来特务？ 周知衍：“这事儿涉及国家机密，你跟张梨华接触过，明天的时候肯定会有人让你过去配合调查，你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交代了就不会有事。” 旁边听到动静的周姑婆一听，脸色顿时一白：“阿衍啊，这，这梨华怎么可能会是特务呢？这是不是搞错了？” 周知衍叹了口气，下午那会儿他是亲眼看见姑婆对张梨华这个未来孙媳是多满意的，但是…… “特务就是特务，没有为什么。”周知衍沉声道，“姑婆，您快去睡吧，别想这些事儿了。” 周姑婆捂着胸口直掉眼泪，她就闹不明白了，那么好一闺女怎么会是特务呢？ 但张梨华深更半夜的出现在周知衍这个部队团长居住的屋子里，还被人抓了个正着，身上还被搜出了一封满是洋文的信，这些全是铁证，压根容不得她抵赖！ 被吵醒的柳家一大家子人这晚上都睡不着了。 江绵打了个哈欠，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经历过刺激的抓特务后她这会儿瞌睡虫已经压不住了。 周知衍见状也不想去打扰还在睡梦中的柳燕燕，而是让江绵直接睡自己的床，“我去跟柳继国挤一晚上，顺便问他一些关于张梨华的事情，你先睡吧。” 江绵点点头，“好，今天是不是也暂时不能回去？” 周知衍嗯了声，“特务出现在小苍县是大事，等天亮了我就要去找人翻译下这封信。” 这些洋文都是英文，虽然他能够听懂一些鹰国人的话，但想要看懂这些字母组成的文字还是太难了。 江绵一听他也要去找人翻译信件，不由说道，“如果是英文和俄文的话我可以帮忙哦。” 周知衍一愣，诧异的看向她：“你懂英文和俄文？” 江绵点点头，“以前跟着奶奶学过一些。” 事实上她的英文是跟着奶奶学会的，但俄文却是跟着乔老师学的。 只不过因为乔老师现在的身份，江绵迟疑了下，暂时没有打算告诉周知衍。 尽管她相信周知衍的人品，就算知道她跟乔老师他们这样的黑五类有来往也不会说什么，但……万一呢？ 周知衍惊奇。 这年头百分之七十的老百姓都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能把华国自个儿的文字学明白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江家那去世的老太太竟然还懂洋文！ 在半山村生产队养伤的这几天，周知衍从周围的长辈嘴里也没少听说老太太活着时的事迹，特别是那些女同志，提起老太太时只有崇拜与夸赞。 本来以为老太太拥有一身极为了得的医术就已经很不同凡响了，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外国的文字，这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吗？ 周知衍深深的看了眼江绵，最后掏出自己放在兜里的信递给她，“既然你能看懂，那就麻烦你翻译一下，看看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第六十九章 他也是目标之一 以周知衍有限的英文水平，只能大致看懂这封信上面的内容，但想要从这信件上得到更多有关于特务们掌握的情报，那就必须要全部翻译下来，逐字逐句的去斟酌。 白日才从郁瑞那里得知了老师的现状，如果能够从这些特务们的嘴里撬出一些对老师有利的线索，至少他就能够向部队那边申请，直接将老师调派到部队里面去做研究。 江绵找来了笔记本和笔，对照着从张梨华身上搜出来的这封信件开始一个单词一个单词的解读。 很快她便发现这封信里面竟然还有许多专业性的名词。 江绵的脸色严肃了许多，很快就将整个信件都翻译成了中文递给周知衍：“有一部分的专业名词我不知道翻译的对不对，但信上的内容基本就是这些，你自己看看。” 周知衍点点头，看的很认真。 江绵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从小特意练过的字体，书面也很干净整洁基本没有错字。 这样的翻译水平已经可以和国家专门请来的那些翻译人员相提并论了，可偏偏有这么一身本事的人竟然一直都生活在半山村生产队那样偏远又落后的地方。 “怎么样？”江绵眼巴巴的看着他道，“这信上的内容对你有用吗？” 张梨华的这封信里面其实并没有多少实质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以周知衍现在某个长辈的语气跟他说了一些让他叛国之类的似是而非的话。 在这个随口一句话就能被扣帽子的特殊时期，一旦有人从周知衍的屋子里搜出了这封信，那么不仅是‘写’了这封信的那位长辈会被以叛国罪论处，就连周知衍也别想逃脱监管。 更何况，周知衍在部队已经升到了团长的职位，一旦他被这事儿牵连，那么和他交好的那些朋友战友全都要接受深入审查，想出这种法子的人心肠可以说是极其歹毒了。 周知衍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很有用。” 要不是今天他们对张梨华特别关注，这封信真被悄无声息的塞入了他睡觉的地方，就算周知衍能够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他的前途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二十七岁的部队团长，外人看着是前途无量，可这一路升上来的种种艰辛只有周知衍和他的上级们清楚。 每一次的任务他都是用命拼出来的，更是无数次死里逃生为国家带回了重要的资料以及资源。 周知衍捏着这封信，漆黑的眸子里泛着森冷的寒意。 这些人要针对的不仅仅只是他的老师，就连他自己也是那些二鬼子们的目标之一。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周知衍深吸了口气，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冲着江绵笑了笑，“江绵，你真的很厉害。” 江绵被夸了心里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她愣是忍住了，表现得很淡定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自己白天跟他提起张梨华的时候周知衍故意装作是她想多了的样子，江绵也不想深究。 毕竟面前的男人除了是她未婚夫的同时，也是一名军人。 “那你也早点休息。” 江绵打了个哈欠。 周知衍嗯了声，临走前趁着她昏昏欲睡的时候俯身偷摸着啄了下她的唇，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他走后，江绵摸着刚刚被吻的地方发着呆，心里却想着上辈子的事情。 上辈子的张梨华似乎并没有被抓到，把柳继国骗的就剩一条裤衩子后整个人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那会儿周知衍跟她也正巧遭遇了朱家的算计，虽然那个时候朱家为了敲诈勒索周知衍并没有急着去部队举报，可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张梨华的栽赃陷害成功了吗？ 江绵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或许是夜有所思，晚上她果然做了一个和前世有关的梦。 梦里的张梨华和今天一样以未来儿媳妇的身份来柳家做客，只是那个时候因为他们被朱家算计，周知衍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张梨华刚动手就被他发现了动静。 要不是张梨华跑得快，周知衍直接就把人给抓了。 只是梦里的男人并没有察觉到张梨华是针对自己来的，还以为是从哪里流窜过来的小偷，所以第二日看见张梨华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张梨华却心虚的以为周知衍怀疑上了自己，于是扭头找柳继国要了彩礼钱后就赶紧跑路了。 江绵：“……” 由于夜里睡的晚，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 江绵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就瞧见柳燕燕正在院子里垒煤球。 一瞧见她醒了，小姑娘立刻兴奋的冲着她招招手，“绵绵姐！快过来，快过来呀！” 江绵走过去：“怎么了？” “昨晚发生了那么刺激的事儿，你们怎么都不叫我啊！”柳燕燕激动的说道，“我就跟你说那个姓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吧！哼，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特务！我呸！亏她长的人模狗样的呢，没想到竟然是一坨臭狗屎！” 江绵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 往常这个时候可没这么冷清，她不由问道：“你表哥呢？还有别的人呢？” 柳燕燕笑嘻嘻道：“表哥一大早就带着我哥去县里了，昨晚公安那边抓到张梨华后立即就惊动了县里的公安大队，这可是咱们小苍县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出现特务，今天一大早都在聊这事儿呢！” 说完她指了指灶房，“表哥走之前给你留了吃的在锅里，你先赶紧去吃饭吧，我看他们今天中午应该是暂时回不来了。” 江绵点点头，先去洗漱干净后才又去灶房看，周知衍给她留了包子和蒸蛋，旁边竟然还有一碗甜豆浆！ 柳燕燕也瞧见了，不由羡慕道：“绵绵姐，我表哥对你可真好，这两天吃的不是包子就是拉面，啧啧，以前他日子过的可糙了，哪舍得一大早就废这些心思。” 江绵把包子塞了一个在她不停叭叭的小嘴里，忍不住笑：“吃吧你，你今天不上学？” 第七十章 那位大小姐 “还上啥学啊，我们学校的校长都被抓走啦。” 柳燕燕两三口吃完包子后继续搓煤球，嘟囔道。 “听说从他家搜查出来好多国外的书，因为思想不正也被小红兵们抓走了勒。” 江绵拧了拧眉头：“那就没别的老师给你们上课了？” 柳燕燕笑嘻嘻的说道，“有啊，不过我才不想去上学呢，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在家里搓煤球。” 江绵正喝着豆浆，听到小姑娘这话差点没一口直接喷出来。 好吧，她算是看出来了，柳燕燕小姑娘压根就不爱念书，所以一有机会就绝对不去学校。 这样的小孩儿他们半山村生产队也有，逃学啥的都是常有的事儿，反正家里的大人也没时间管，有的家长甚至还不想让自家娃去上学，巴不得她们留在家里干活挣工分呢。 吃完早饭，江绵闲着没事儿就帮着柳燕燕一块儿搓煤球。 她瞅着这院子里堆得这一大堆，不由好奇的问：“你们每个月分到的煤票很多吗？为啥这里堆了这么多煤？” 柳燕燕一脸骄傲：“这些都是我们每天去火车轨道上捡回来的，每天早上拉煤的火车就会从那边开过去，路上会掉好多煤下来呢，要是去的晚了就被人抢光了。” 石龙公社有一个火车停靠点，每天都有运煤的火车经过。 柳燕燕他们这些小孩儿最喜欢的就是在早上火车开过来的时候跑去捡煤，稍微勤快点捡回来的煤炭就够一家子用很久了，能省下不少的钱。 甚至还有人偷摸着把这些煤炭捡回去卖到城里去的，柳燕燕自个儿就偷偷卖过，能赚不少呢，可比念书有意思多了。 听着柳燕燕的炫耀，江绵不由咋舌。 怪不得人家石龙公社的人生活普遍比其他公社好呢，不仅距离县城近，最关键的是交通也很方便。 整个小苍县这么多公社，也就只有一两个公社设立了火车停靠点。 运煤拉货的火车掉落的这些物资就足够石龙公社的社员们捡不少便宜了，更别说有的时候他们还能在火车轨道附近捡到一些走私的好东西。 江绵虽然上一世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但对这种事情还真不清楚，听着柳燕燕巴拉巴拉的说着他们每天早上去捡煤的事情，不由觉得明明都是公社果然也都是有差距的。 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明明那么勤劳，可依旧很难填饱肚子。 到了中午，果然不见周知衍他们回来。 倒是柳燕燕的小侄子跑回来报了信，让留在家里的人不用等他们吃饭。 中午周姑婆做了酸菜面疙瘩，味道很香，江绵足足吃了两碗，感觉周姑婆的手艺真的是一点都不比队里的万婶婶差。 对她的夸赞周姑婆笑得合不拢嘴，“你别看我现在只是个没啥用的老太婆，年轻那会儿我可是在海城那种大都市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 江绵惊奇：“您还去过海城呢？” 海城可是仅次于首都的大城市，她也只在报纸上见过照片，没想到周姑婆竟然还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周姑婆点点头，她很喜欢跟家里的孩子们讲述自己年轻那会儿的事情，“我这手艺都是在海城大饭店里学的，以前军阀混战的时候，有个军阀家的大小姐可喜欢吃我做的饭了……” 江绵好奇道：“姑婆，您还见过军阀家的大小姐呢？” 周姑婆笑着点点头，过去了这么多年，一想到那位大小姐她就忍不住想流眼泪：“那些军阀其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吓人，至少当年要不是遇见那位大小姐，我早就被那些洋人抓去侮辱了，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说着周姑婆笑着冲着她道，“其实我当初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那位大小姐长的挺像的，所以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 江绵一愣：“我吗？” 周姑婆点点头，上下打量着江绵，瞅着她朴素的穿着不由摇头：“就是这气质不像，当年那位大小姐穿洋装和旗袍的时候你不知道有多好看，姑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人。” 江绵是标准的鹅蛋美人脸，眼睛又大又圆，皮肤白的压根不像个农村娃。 尽管穿着宽大的衣裳，但依旧能够看得出来她胸前发育的很不错，如果换上旗袍的话…… 别说，这么看还真是越来越像！ 周姑婆眼睛突然一亮，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午饭后大伙儿都出去溜达了，现在除了她们几个在家里外都没啥人。 再过一会儿到了上工时间就更不会有人跑过来，倒是正好！ 周姑婆冲着江绵热情道：“小江，你想不想穿姑婆以前从海城那边带回来的衣服？你长得这么漂亮打扮起来肯定也好看！” 江绵不好意思的拒绝：“算了吧姑婆，太麻烦了。” “哪儿麻烦了？”周姑婆笑眯眯道，“姑婆那些压箱底的衣服可都是当年从海城带回来的，有的一次都没穿过呢！” 说着也不让江绵继续拒绝了，直接就把人拉着自己屋子里。 柳燕燕连忙跟上去，不服气的说道：“奶，为啥你都不让我试穿你那些衣服啊！” 周姑婆斜了她一眼：“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穿上也不好看，等你啥时候长大了奶奶就把那些衣服留给你当嫁妆。” 柳燕燕一听，顿时心里平衡了不少，她以前可偷偷看过奶奶那些箱子里的东西，漂亮的衣服可多了！ 江绵其实也也挺好奇老太太从上海带回来的那些衣服是什么样子，客气的拒绝了好几次都被周姑婆无视后，就大大方方的跟着看了。 只见周姑婆从自己的床底拖出了一个很大的实木箱子，把脖子上挂的钥匙拿了出来打开了外面的锁。 “这里面都是我以前去海城带回来的东西，你瞧，这个牌子还是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位大小姐给我的呢。”周姑婆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写着‘江’字的枪黑色铁牌，“喏，说起来你们不仅长得像，就连姓都一样呢。” 第七十一章 旗袍与高跟鞋 “这个牌子……”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江绵微蹙着眉头，把这个明显充满了时间痕迹的铁牌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看得出来，周姑婆很珍惜这个牌子，特意用一张红色的手帕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所以尽管过去了好几十年依旧能够看清楚牌子上面清晰的花藤以及图纹。 而这些图纹……她小的时候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牌子很好看吧？”周姑婆没察觉她的异样，而是充满怀念道，“当初就是靠着那位大小姐给我的牌子，我当年在海城的时候才不像那些无权无势的外地人一样被欺负的太惨，也是因为这个牌子，当年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了我好几次。” “也不知道那位大小姐和江家现在怎么样了……唉……” 以国内现在这种情况，像那种军阀背景的如果没出国的话，只怕现在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 也不知道她在入土之前还能不能见到大小姐一面。 周姑婆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她就振作精神继续在箱子里掏东西。 “来来来，试试这件旗袍！” 周姑婆从箱子下面拿出一件红底黑边的暗纹绣花旗袍，笑眯眯的冲着江绵身上比划。 “奶，这旗袍好漂亮！” 柳燕燕惊叹。 她怎么之前都没见过这件？ 周姑婆骄傲道，“当然漂亮了，这可是当年那位大小姐送给我的！这件旗袍可是当年海城最厉害的缝纫大师和绣娘合作制成的，原本当年我是打算结婚的时候准备穿的，结果……你姑爷那个死老头就是不准我穿出去！” 想起自家老头那个古板封建的老头说这件旗袍‘伤风败俗’不准她穿出去，周姑婆就气的牙痒痒的。 “小江快穿看看，像你这样的好看的小姑娘穿这种色的旗袍也不会显老气！” 周姑婆笑眯眯的让江绵赶紧换上试试。 江绵长这么大还真没穿过旗袍，心里也试试，便点点头。 周姑婆拍拍孙女的肩膀，“去，在门口盯着，有人过来你就说一声。” 这年头对于这些旗袍啥的有极大的偏见，周姑婆也不敢让外人知道自己家里还留着这些东西，不然要是被那些得了红眼病的狗东西们瞧见了，指不定就跑去举报了呢。 要不是江绵马上就成为自家人了，周姑婆就算是再喜欢她也绝对不会把自己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给她穿。 柳燕燕跑到门口盯着，以防有人突然找上门来，一边又分心忍不住看向江绵，好奇旗袍穿在她身上是什么样子。 江绵把外面宽大的罩衫脱下，里面就剩了一件小背心，正准备把旗袍穿上就被老太太阻止了，“哪有穿旗袍还穿这种小背心的？这样穿上去一点都不好看，听姑婆的，把背心也脱了。” 曾经见过大都市繁华的老太太不仅对这种老土的小背心嫌弃，就连现在这些年轻女孩们传的那些衣服她也一样看不上。 有宽又大颜色也不鲜亮，衣服一穿上啥身材都一样，明明都是水灵灵的小丫头硬生生穿的跟土老帽似的，她瞧着都闹心。 江绵捂着身上小背心，红着脸支支吾吾道，“可是……这样不好吧？” 虽然柳燕燕和周姑婆都是女人，可她还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脱光光过呢。 “有啥不好意思的！反正都是女的！”周姑婆笑道，又拿起一件粉白色的小肚兜递给她，“穿这件肚兜！放心吧，都是以前新做的，姑婆都还没穿过呢。” 肚兜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在穿的，江绵的衣柜里也有两件，只是都比不上周姑婆拿出来的这件丝绸的料子。 这种贴身之物，江绵还是不愿意换的，只是还不等她拒绝，周姑婆就麻溜的扒了她的小背心笑着道，“这件肚兜就当姑婆送你的见面礼，也别跟姑婆客气，以后咱们也是一家人了呢。” 周知衍从小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就跟自己亲孙子一样，而且她也没少拿周知衍的孝敬，所以送一件肚兜给江绵周姑婆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舍不得的心思。 “哟，发育的还挺好嘛！” 周姑婆瞅着江绵捂着的地方，忍不住暗暗感叹这小江同志看着纤瘦，没想到该有料的地方还挺足的，前凸后翘的身材就算是放在以前的海城也是一绝。 看来以后阿衍那小子有福咯。 周姑婆笑的脸上皱纹都皱成了一团，等江绵把淡粉色的肚兜穿上后，才又催促着她赶紧把旗袍穿上。 等江绵穿好后，周姑婆顿时就看呆了。 “好看！真好看！” 果然这些漂亮的衣服就要这些年轻漂亮的丫头穿上才不算是浪费了，周姑婆惊叹连连。 正在门口望风的柳燕燕回过头的时候也被穿着旗袍的女人惊艳到了。 出现在狭窄屋子里的女人解开两根麻花辫后，自然的垂落在两肩，本就有些天然卷的长发被随意的波弄了几下就像是被特意烫过的一样。 江绵本就生的唇红齿白，皮肤天生就属于晒不黑的类型，这条红底黑边的旗袍展开后的绣花竟然是大朵的白玫瑰，哪怕是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地方，白玫瑰也散发着浅浅的光晕。 整件旗袍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那正红色的布料衬得她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柳燕燕瞪圆了眼睛，“天呐……”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果然书上的话没有骗她！ 真不敢相信一件衣服竟然就能让绵绵姐变了个人一样，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江绵则是有些好奇的看着旗袍开衩的部分，“姑婆，旗袍都衩都开的这么高吗？” 再高一点她裤衩都要漏出来了，明明像是穿了可又像是没穿。 周姑婆满意的看着江绵，笑眯眯道：“这可是当年很流行的高衩旗袍，那个时候好多人都这么穿呢！” 是吗？ 江绵不自在的捏着开衩的地方，“要是这个地方没开的这么高就好了。” 她也算是明白为啥周姑爷以前不准周姑婆把这种旗袍穿出去了，这要是让别的男人看见了，他还不得被酸死。 “对了，还有高跟鞋！” 周姑婆欣赏了好一会儿，总感觉差点什么，直到看见江绵穿的解放鞋顿时反应过来，连忙又把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拿了出来。 “你的脚跟我年轻那会儿差不多大，穿着应该也刚合适，赶紧换上试试。” 旗袍都穿上了，江绵也不在乎再试试高跟鞋。 于是她很爽快的把这双差不多有八厘米高的鞋子给穿上，体验了把第一回穿旗袍和高跟鞋的感觉。 “哎呀！换了鞋子更好看了！” 周姑婆看着被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江绵，乐得牙不见眼。 她这些压箱底的东西以前基本不拿出来给家里人看，主要是她自己没生出个女儿来，就连进门的那几个媳妇儿她看着也眼睛疼。 好不容易有了柳燕燕这么孙女吧，可偏偏这丫头又是个皮猴，她瞧着就头疼得很。 江绵试着走了两步。 尽管是第一次穿高跟鞋，但她走的却很稳。 周姑婆正想说给她把头发盘起来再看看，就听到院子外面忽然传来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柳燕燕也第一时间冲着她俩说道：“奶，绵绵姐，我哥和表哥他们回来了！” 第七十二章 为什么不看我？ 江绵一惊，下意识的就要把身上的旗袍脱下来，却被周姑婆按住。 老太太一脸姨母笑：“小江，难得穿的这么漂亮，难道你就不想给阿衍看看吗？” “啊？” 江绵有些心动。 但是看到旗袍的开叉开的自己裤衩子都快露出来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 周姑婆笑眯眯道：“别害羞，反正你们都打了结婚申请报告了，迟早都是一家人！现在外头也不准穿这些好看的衣服，要是今天错过了，谁知道下次又是啥时候呢。” 江绵挠头，想想也是。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穿上好看，要是周知衍的话……哼，还不得把他给迷死！ 虽然骨子里还有点点保守的害羞，但江绵也是真想让周知衍看看自己现在这漂漂亮亮的样子！ 见她点头，周姑婆立即就出门了，当然也没忘记叮嘱孙女看好门，免得有不长眼的突然闯进来。 周知衍他们几个刚从城里回来，间谍这事儿在县里闹得还挺大，一听说抓了个特务很多部门的人都跑来了，最后还是公安把那些无关紧要来凑热闹的人都给赶走了，他才从张梨华的嘴里撬出了更多的线索。 至少就凭手里这封准备栽赃陷害他的信就足以证明，老师并没有被境外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那些家伙若是再想凭空给老师扣帽子就要看他点不点头了。 周知衍的好心情与垂头丧气的柳继国成了鲜明的对比，马上就要结婚的对象竟然是隐藏在国内的特务，这打击对柳继国而言极大，甚至现在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最让他伤心的是，即便没有闹出夜里那事儿，张梨华竟然也从未想过要真的嫁给他，甚至还骂他是个愚蠢的癞蛤蟆，她只是稍微勾勾手指，他就自个儿上钩了。 “行了，别郁闷了。”周知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应该庆幸张梨华没真的嫁给你，不然你现在可就麻烦大了。” 要是张梨华结婚后身为特务的身份才曝光，到时候柳家才是真的倒大霉，像现在这样提前抓到反而还是一件好事。 柳继国并没有被安慰道，一路上都垮着个脸唉声叹气的，看着他几个亲哥都忍住不想动手揍他了。 这模样被外人看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舍不得那个特务呢！ 周姑婆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瞧见他们回来了，立即关心道：“公安那边咋说的？那个小张还真是个特务？” 周知衍点头，刚准备跟姑婆说下情况，就被老太太直接拽着胳膊往自己屋里走，“这事儿待会儿让继国那几个小子跟我说就行了，阿衍，姑婆要给你个惊喜。” 周知衍一脸茫然的被兴奋姑婆拉到卧室，还没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惊喜就在老太太拉开房门后迅速的直接推了进去。 柳燕燕也是个人精，趁着自家奶奶开门的瞬间直接就溜了出来，压根不给自己当电灯泡的可能！ “聪明！” 周姑婆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夸了孙女一句。 然后叮嘱道：“你就在这儿帮忙盯着，要是有人过来你就去敲门通知你表哥和绵绵姐知道吗？” 柳燕燕敬了个礼，一脸严肃：“保证完成任务！” “你个臭丫头！就你是个鬼机灵！” 老太太笑骂道，然后便去找几个孙子询问那个张梨华的事情。 她心里十分担忧这张梨华的特务身份会不会对他们柳家造成影响。 周姑婆的卧室。 周知衍被一把推进室内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姑婆床边穿着精美旗袍，正整理着长发的江绵。 屋内的光线并不好，黑边红底的旗袍上那大朵娇艳欲滴的白玫瑰格外瞩目。 修长白皙的双腿隐藏在旗袍裙下，裙子开衩的高度更是容易引起无数遐想，搭配上黑色的高跟鞋…… 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被旗袍展现的淋漓尽致，哪怕是身处这狭小拥挤光线又不好的屋子里，也一样让令人瞩目。 “你，你怎么穿着这样？” 没见识的周团长连忙移开视线，只觉得视觉受到了很大的美色冲击，差点没能控制自己身为男人的本能反应。 活了快三十年，周知衍少年时期也不是没见过城里人有些时髦的女人穿旗袍的模样，可那些人却没有一个能像江绵这样让他……心跳如雷。 周知衍扯了扯衣领。 二月底的气温还很低，他却莫名觉得身体燥热的厉害，就像那天傍晚被朱家的人喂了药一样嗓子发干，死死的握紧了拳头逼的额头青筋直冒才把脑子里那些荒唐的想法强行压制下去。 偏偏江绵还很不满意他说话的语气，踩着高跟鞋扭扭歪歪的走过来，气鼓鼓的质问他：“周知衍，我穿成这样子不好看吗？” 要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同意穿成这样子给他看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这么不解风情！ 江绵气的牙痒痒的，见男人又移开了目光看向别的地方，立即伸出双手掰正他的脸，让他只能看自己，“你说话呀？为什么不看我？” 周知衍深吸了口气，女孩儿香软的身体就在眼前，他的个头本就比江绵高，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胸腔的起伏，江绵本就生的唇红齿白，此时头发自然卷般披散在两肩，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诱人的美丽。 见周知衍呆呆的盯着自己不说话，江绵捏着他的脸颊娇怒道：“周知衍！我丑到你说不出话了吗？” 真是个要人命的祖宗…… 周知衍无奈的扶额，下一秒眼神就变得坚定狠厉起来，强有力的臂膀直接一把将女孩儿盈盈一握的腰肢搂住带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是摁住她作乱的小手直接朝着那张殷红的唇吻了下去。 江绵猛地瞪圆了眼：“……” 周知衍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霸道而强势的侵入每一寸领土，唇齿交融的黏腻与软嫩更是让他火气焚身，高大修长的身体无声无息将女孩儿彻底覆盖，那只抓着女孩儿细腰的手更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用力。 第七十三章 长者赐 光线昏暗的屋内，江绵差点被吻的喘不过气。 一回生二回熟，有过经验的男人不在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只知道胡乱的啃，而是层层递进，如耐性极好的凶兽一点点侵占着对方的领地。 江绵被吻的浑身发软，以至于到了后面压根没有抵抗的力气，只能无助的借由男人强有力的臂膀支撑着身体，那双圆亮的杏眼湿漉漉的，带着水汽的朦胧，长而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唇上泛着水光。 “很好看……” 周知衍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儿，盯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喉咙滚动，嗓音沙哑，说出的话带着浓烈的克制，眼睛里的焰火恨不得将她吞之入腹般熊熊燃烧着。 江绵感觉到男人的身体变化，忍不住头皮发麻，刚想将人推开，周知衍便掐住她的腰，红着眼低声道：“别动……” 江绵：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周知衍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大的克制力死死的压住想当场将人办了的欲　望，搂着江绵的力气又忍不住增了一分。 江绵一脸乖巧的缩在他的怀中，脸埋在男人的胸　前，耳边是周知衍粗重的喘息声，听得出来，他忍的很辛苦。 虽然不介意这个时候就跟他滚床单，但骨子里江绵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保守的。 她希望这一世跟周知衍的第一次是在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后，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稀里糊涂的，最终给她造成了很深的阴影。 更何况…… 她身上穿的这件旗袍还是周姑婆的呢，看上去就挺贵的，给人家弄坏了不好。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传来柳燕燕的敲门声，周知衍才将江绵从怀里放开。 一双深邃的眼睛落在江绵穿着的旗袍上，他扶额道：“以后别穿这种衣服来考验我的忍耐力了，再有下次……我真的不确定会不会把你吃干净。” 江绵脸颊发烫，心虚的眼神乱瞟，嘟囔道：“我就是觉得自己穿着好看，所以也想穿给你看看。” 周知衍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真的好看。” 江绵轻咳一声：“那你出去吧，我先把这身换下来……就是被你搞得皱巴巴的，待会儿怎么跟姑婆解释啊……” 说着江绵就不由苦恼起来。 周姑婆好心把她心爱的旗袍借给自己穿，结果现在都皱了…… 周知衍想着姑婆把自己哄过来时那笑得贼兮兮的模样，目光又落在江绵穿的旗袍上，不得不说这件衣服真的很衬江绵，将她外貌上的优点衬托的淋漓尽致，特别是那几乎开到大腿根部的高衩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他眼神暗了暗：“我去跟姑婆说，放心吧她会理解的。” 江绵点点头，便说着自己要换衣服了，推着周知衍往外走。 周知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去前又低头啄了口她的唇，低声道：“我再去催催部队那边什么时候能把结婚报告审批下来。”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打算直接商量跟姑婆换这件旗袍。 门外。 周姑婆已经从几个孙子的嘴里知道了有关于张梨华这个特务的来龙去脉，想到这些特务的阴谋诡计就不由一阵后怕，庆幸自家是真的运气好，没让这个祸害进门。 瞧见周知衍心情极好的走出来，周姑婆微眯着眼：“你小子不会干了什么欺负人家女同志的事情吧？” 周知衍摸摸鼻子，把老太太拉到一边：“姑婆，我想要江绵身上的那件裙子，您给开个价。” 周姑婆一点都不意外周知衍的心思，她道：“那件旗袍我就试穿过两次，要是江绵不嫌弃我就送给她了，不用给我什么钱。这次张梨华要不是你们俩反应机敏，咱们柳家就要栽个大跟头，一件旗袍而已，姑婆还是送得起的。” 虽然旗袍是当年那件大小姐送的，但周姑婆收的旗袍又不止这一件，再加她年纪大了，压根就穿不了这样的旗袍还不如送给适合它的小姑娘呢。 周知衍闻言也不跟老太太客气，只是想着从别的地方补回来，不能让姑婆吃亏。 江绵出来的时候，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披散下来的头发也重新梳了两个麻花辫，看上去又是一个阳光向上的知识女青年。 “姑婆，那件衣服……” 江绵有些不好意思，旗袍被弄的皱皱巴巴的，姑婆那么喜欢那件旗袍，恐怕会生气。 “那件衣服也送给你啦。”周姑婆笑眯眯的说道，“我一个半只脚都快入土的老太太哪能穿那些衣服，你要是不嫌弃我以前试穿过几次，那你就收下。” 这年头买啥都要票，普通老百姓四五年都不见得能拥有一件新衣服，更何况是这种布料珍贵工艺精湛的旗袍？ 江绵赶紧摆手拒绝：“不行不行，太珍贵了姑婆，那是您珍惜的衣服我怎么能要呢？” 周姑婆摇摇头：“正因为都是我宝贝的东西，所以我才要给它找一个合适的主人。不然我哪天要是没了，这些东西还不知道会怎么被糟蹋呢。” 家里几个儿媳妇平日里可没少为了点利益争来争去的，虽然比起别家那些闹得家宅不宁，老死不相往来的搅家精强，可自己那箱子里好东西不少呢，她要是没在死之前给自己的宝贝们安排好去处，不然等她死了，家里肯定会因为那些东西闹起来。 周姑婆年轻的时候去过海城那样的地方，眼界自然比一般的老太太强太多。 所以她会在自己死之前把珍藏多年的这些好东西都分给孙辈们。 特别是唯一的孙女柳燕燕，她得多分一些给小丫头当做嫁妆。 “行了，你也别叽叽歪歪的推辞了。”周姑婆严肃道，“长辈送你的东西你就收着知道吗？” 江绵下意识的看向周知衍，见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才道：“那就谢谢姑婆了。” 看来她得弄点好东西回来给姑婆调养调养身子，让老太太健健康康的才好。 第七十四章 周姑婆年轻时的丰功伟绩 上辈子柳继国被骗之后，周姑婆的身体也不大好了，过了三四年就离开了人世，也正是因为她走的突然，柳燕燕出事的时候才没有人及时反应过来。 江绵给周姑婆号了脉，老太太上了年纪，诊出来的也都是老年人经常得的基础病，人类的自然衰老即便是她的医术也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只能给她开一些养精气，减弱病痛的方子。 周姑婆听完她的诊断笑眯眯的说道，“早就听说你医术不错，没想到诊断出来的结果和我之前去省城医院检查出来的一模一样，不过你开的药方子倒是比省城开的那些西药的价格便宜多了。” 之前她生了一场大病，县城的医院没检查出什么毛病，便被家里人带去了省城检查。 在省城的大医院里，她来来回回被不少仪器折腾了大半天才检查出了一些毛病，没想到江绵仅仅只是给她号了会儿脉，居然就把她现在的身体情况说的七七八八了！ 周姑婆惊奇的盯着江绵。 江绵是半山村生产队赤脚大夫的事儿在石龙公社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大部分人都觉得她这么年轻也懂不多少东西，压根就没把江绵的医术放在眼里。 那个黄春玲私下也没少跟人吐槽江绵就是个小丫头片子，话里话外都是江绵压根配不上她家朱斌的意思。 现在看来…… 啧啧。 朱家的人还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白白让他们老周家的娃捡了漏！ 江绵笑道：“我们生产队穷着呢，要是不想办法把药方子的价格降低，就算给老乡们开了药，他们也是舍不得花钱买药吃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从小她就跟着奶奶学习该怎么把那些名贵药材替换成有着差不多药效的便宜药草，减少老乡们吃药的压力。 越是跟江绵接触，周姑婆便越是稀罕她。 连连感慨为啥这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关键还那么像曾经帮助过她的那位千金大小姐一样漂亮。 江绵很喜欢周姑婆送自己的这件旗袍，虽然现在不能穿到外面去，但私下穿给自己看也一样心里美滋滋的。 和柳家人一块儿吃完晚饭后，江绵便躲在周知衍的房间小心翼翼的摸着旗袍上的白色刺绣玫瑰，在白炽灯泡下，这些玫瑰花的花瓣隐隐反射着丝丝金光，充斥着一股低调的奢华感。 周知衍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瞧见她对着那件旗袍爱不释手的模样，“就这么喜欢？” 江绵点点头，没有女孩子能够拒绝漂亮的衣服，更何况还是她从来没见过的衣服。 江家的孩子从来没有在吃穿上发过愁，就算全国闹饥荒最严重的那三年，靠着自家人的勇猛和机智，江绵也没饿过肚子。 但别说这样精致漂亮的旗袍了，就连周姑婆送给她的这件粉白色的绣花肚兜她都一样没见过。 “姑婆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江绵仔细的将衣服收起来，冲着周知衍道。 “她的见识比一般的老太太强多了。” 周知衍坐到她身侧，唇角上扬：“你可别小看了姑婆，她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敢拎着行李去海城闯荡，甚至还杀过鬼子。” 江绵震惊：“杀过鬼子？” 老太太看着和蔼可亲瘦瘦小小的，完全看不出来竟然还是个敢杀鬼子的狠角色呀！ 周知衍点头，说起了老太太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 老太太年轻那会儿在海城打工，是亲眼见过那些小鬼子们是怎么欺负华国老百姓的，一次意外她的好姐妹被一个小鬼子盯上了，没过多久就丧了命。 老太太是个气性大的，为了给好姐妹报仇硬生生的蹲了那个小鬼子八天，趁着对方在酒店里喝的烂醉的时候直接一刀了结了对方不说，还从小鬼子的身上偷到了重要情报给了潜伏在海城的地下工作者。 那个被她干掉的小鬼子还是个少佐，气的别的小鬼子满城通缉老太太，结果反而被老太太利用，又炸死了一大堆。 最后要不是因为真面目曝光实在在海城待不下去了，老太太也不会选择回老家结婚生子。 江绵听完整个人都麻了，“姑婆年轻的时候这么厉害呢？” 她干掉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士兵，而是一个少佐诶！ 周知衍也是十分感慨：“是啊，这事儿还是我十岁那年的时候才被爆出来的，那个时候谁都没想到姑婆竟然在年轻的时候干过那样的大事！” 老太太当年在海城干掉了一群小鬼子后就马不停蹄的逃回老家了，从此安安分分的在小苍县嫁人生子，压根没人想到她在外面闯荡的时候干了那么大的事儿！ 十岁那年他养父母死在战场上，前来报丧的政委正巧看见了当时在院子里的周姑婆，差点眼珠子没瞪出来。 也就是那个时候，石龙公社的人才知道周姑婆年轻那会儿的丰功伟绩。 要知道当年老太太当年十几岁一个人跑到海城去讨生活就是因为受不了家里人要把她早早嫁人，等她独自一人回来还带着俩孩子的时候可没少被人私下指指点点的说风凉话。 也因为她曾经独自坑死一群小鬼子的丰功伟绩被曝光的事儿，那些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碎嘴子再也没私下说过老太太的坏话，甚至跟她不对付的那些人也不敢再随意得罪她。 “姑婆真厉害！” 江绵发自肺腑佩服。 没想到老太太年轻那会儿生活过的这么刺激！怪不得看上去和其他那些老太太不太一样呢，就连思想也比普通人更为透彻明理。 难怪柳家老老少少都很听老太太的话，叫他们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虽然周姑婆不属于革命队伍的一员，但她的丰功伟绩也是不可磨灭的，因此国家也对她很照顾，公社那边老太太也能说得上话。 不然这次抓住张梨华的事儿肯定会连累整个柳家一起被严格调查。 江绵不由想到周姑婆嘴里十分惦记的那位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那个铁黑色牌子上的花纹她总是有些莫名的在意。 第七十五章 突如其来的暴雨 石龙公社抓了个特务的事情牵涉的问题很广，周知衍作为当事人之一需要留下来配合公安那边的调查，所以暂时不能跟着江绵回半山村生产队。 看着江绵，周知衍微叹了口气：“张梨华的事情关系到我老师的安危，接下来几天我会很忙，我找人送你回去。” 江绵不在意道：“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行。” 上次出事后，里湖公社的领导就以各个生产队路线安全的问题开了个大会，为了防止老百姓再遇上这种穷凶极恶的劫匪，民兵连的人已经开始在各条路上巡逻，同时也呼吁离得近的生产队队员们有事儿一起出行，这样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她只需要搭车到里湖公社，到时候就跟着其他要回生产队的人一起走就行了。 周知衍不赞同的摇头：“之前那事儿幕后主使真的是黄春玲夫妻俩的话，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这对夫妻俩能把自己跟后山村的关系隐瞒这么多年都没让人察觉，可见是个城府深的，谁知道他们为了报复江绵还会不会用上别的手段？ 江绵刚要说话，忽然外面一声惊雷，紧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的暴雨声突然而至。 院子里传来不少人的惊呼声，显然都被突如其来的暴雨给吓了一跳，隐约还能听到柳燕燕叫着把刚做好的煤球搬进屋的大叫声。 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这雨来的突然，稀里哗啦的雨声仿佛天空被砸了大洞似的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就积起了小水坑。 江绵愣了一下，起身来到屋外的走道上，突然想起一件事。 “怎么了？” 周知衍也跟了出来。 见她眉头紧皱，小脸紧绷，一脸严肃的模样人忍住不胡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喜欢看到江绵这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江绵一把抓住周知衍的手，下意识的想要说出口，但对上男人那双担忧的目光，又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该怎么告诉周知衍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连续下了好几天，以致于河水暴涨形成了洪灾，虽然小苍县整体地势高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别的地方却闹出了人命，而周知衍的亲人也在这场灾难中去世…… 上辈子江绵恨周知衍，对他的情况并不了解，还是后来跟柳家人稍微熟悉了才从柳燕燕的嘴里知道，原来周知衍的姐姐就是在这场暴雨中去世的…… “嗯？” 周知衍看着江绵一副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的样子，不解。 “你要说什么？” 江绵摇头，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这雨太大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停。” 周知衍微眯着眼，一眼就看出来江绵说的不是真话。 她心里明显藏着事儿。 可很显然，这小姑娘并不想告诉他。 周知衍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手按了按江绵的脑袋，“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要是明天早上雨还没停你就别回去了，挺危险的。” 半山村生产队位于山腰，从石龙公社到里湖公社这一段就有不少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下雨后特别容易山体滑坡。 所以一旦雨下的时间长了，往返两地的客车也会停运，怕出事。 江绵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子里却努力回想着上辈子柳燕燕跟自己说的有关于周知衍姐姐出事儿的事情。 可惜她就算有着很强的记忆力，也没能回想起多少有用的线索，毕竟那个时候她心里恨着周知衍，巴不得这男人自己去死呢又怎么会在乎他身边的亲人是什么情况？ 上辈子的柳燕燕也知道她跟周知衍之间无法调和的纠葛，所以只是无意中提了一嘴‘淼淼姐’。 看着这场暴雨，江绵脑子里想了很多。 想到之前听郁瑞说起的周知衍姐姐的两个孩子…… 伴随着天空一道电光，江绵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自己并没有看见周知衍身边跟着什么孩子，如果那两个孩子也跟着周淼淼一起死在了这场洪灾中的话…… 江绵深吸了口气，无意识的抓紧了周知衍的手。 周知衍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并没有询问江绵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哗啦啦的雨声中默默的陪伴着。 江绵道：“我有点冷，想睡觉了。” 周知衍盯着她的脸，“好，早点睡吧。” 江绵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被周知衍紧握着的手上，轻咳一声。 周知衍坦然的收回手，“你还是睡我的床吧，今晚我继续跟柳继国挤挤。” 江绵应了声好，能够独自睡一张床自然最好，毕竟她是真的不太习惯跟别人同床共枕，这两天其实跟柳燕燕睡一起并没有怎么睡好。 周知衍冒着雨跑去了柳继国那屋。 江绵把房门反锁后，一个人坐在床上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力量在即将到来的这场灾难中太小了，就算她说了会闹洪灾，可又有谁会信呢？ 就算周知衍信了，可到时候她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是知道他姐姐会出事的事儿呢？ 更何况有关于周淼淼去世的消息她知道的也不多，只是隐约听说周知衍的姐姐在这场暴雨中似乎是被堵在了什么车站里…… 江绵躺在周知衍的床上，直愣愣的盯着电灯泡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用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这场雨果然越下越大，天亮后周家院子都积了一层能把鞋底淹没的水。 江绵起来后就站在外面的走廊上一边梳头发一边看着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急吼吼的疏通下水道，柳燕燕他们这些小孩儿这是嘻嘻哈哈的在屋檐下玩儿水，显然非常高兴下大雨，因为这样他们又有个光明正大不去学校的理由。 周知衍披着黑色雨衣过来，在她手里塞了两个鸡蛋：“雨太大了，车站那边的客车都停运了。” 鸡蛋热乎乎的，对于他带来的消息江绵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望着大雨，江绵梳完头发洗了手后才开始剥鸡蛋，“这么大的雨，河里的水是不是涨起来了？” 第七十六章 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像个特务似的 河水在半夜就涨起来了。 公社那边的领导也怕涨大水出事，半夜的时候就安排人守在岸边一直盯着河面，一旦水面上升到警戒线的高度，就要立即安排住在河边上的人赶紧撤离。 这么大的雨也不能下地干活，一大早公社的社员们就跑到河边上看水位去了，瞅着河边那些被淹没的自留地，一个个别提有多痛心了。 “是涨起来了。”周知衍点头，“这会儿好多人都跑到河边去捞东西去了，上游冲下来的东西不少，刚还瞧见他们捞了两头猪。” 江绵吃惊：“猪？还活着吗？” 周知衍见她眼睛瞪圆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唇角上扬：“是啊，运气比较好，还活着。” 洪水中一般能捞到的除了鱼之外基本都是死物，石龙公社的人能捞上来两头活猪这运气确实不是一般的好。 虽说就算是死猪被捞上来缺少肉食的老百姓也照吃不误，但能吃活的谁又愿意吃被洪水淹死的死猪呢？ 现在最心痛的估计就是上游那些猪被冲走的人了。 江绵一口把鸡蛋咽下肚子，琢磨着怎么跟周知衍说他姐姐的事情，根据上次从郁瑞那里得知的消息，他姐现在应该跟着他姐夫一块儿被下放到农村去了，平白无故的告诉他姐姐现在被困在某个车站里，周知衍就算信了她的话，她也说不出周淼淼到底被困在哪个车站。 不过这河里涨水…… 江绵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沉思，状似不经意道：“这才下了一晚上的雨老百姓的损失竟然损失这么严重，这雨要是一直停不了的话会不会造成更严重的损失啊？” 周知衍微微一顿，抬头看着依旧没有减小的雨势，哗啦啦的雨声在耳边不断回响，尽管柳继国他们已经尽快疏通了院子里的下水道，可积在院子里的雨水依旧排减的很慢。 这种程度的降雨时间过长，搞不好还真会造成洪灾。 他记得有一年在部队的时候就接到了一个这样的救灾任务，当时洪灾形成的原因就是因为降雨量过度，当时的场面至今都让周知衍记忆犹新，一具具漂浮在洪水中泡的发白发胀的尸体宛如人间地狱。 虽说小苍县的地势整体较高，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洪涝灾害，但三面环山，这样的大雨更容易造成泥石流等自然灾害。 不等周知衍细细思索，江绵手撑着下巴又继续说道：“这雨下的这么大，是只有我们这片儿在下吗？别的地方没有我们这边地势高，雨下的久了恐怕会把房子都给淹了吧？” 这样的大雨，仅一晚上就把老百姓辛辛苦苦养的牲畜冲了下来，上游某个地方地势低的地方肯定是遭了灾。 周知衍沉声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去跟公社提一提，建议最好防范一下，提醒社员们最近别靠近山林。” 说完，江绵就见周知衍披上黑色雨衣又匆匆往外走。 江绵也跟着起身道：“你能问清楚这次降雨的范围最好，不知道为啥我有种预感，感觉这雨没个两三天停不了。” 周知衍脚步一顿，回头看她：“你还会看气象？” 江绵眨眨眼，“算会那么一点点吧。” 看天象这事儿她倒不是临时想出来糊弄周知衍的，虽然她对天文气象算不上特别精通，但以前也跟爷爷学过一点，能够看个大概。 周知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笑道：“看来我们江绵同志会的东西还挺多的。” 江绵似乎没有听出男人的言外之意，而是扬了扬下巴一脸嘚瑟：“所以姑婆不是说你捡了个宝吗？” 周知衍笑了笑，忍不住回头用手狠狠地捏了捏她白嫩的脸蛋，直接把人捏的哇哇大叫才快速的离开。 江绵揉了揉微痛的脸颊，见着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像个特务似的？ 这又是会看洋文又是会看气象的……要不是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自个儿都快怀疑自己一个乡下来的赤脚医生怎么会懂这些东西。 周知衍匆忙来到公社办公室，把自己的顾虑跟公社主任说了。 身为一名军人，在部队又是团级干部，他在石龙公社自然有一定的话语权，哪怕他并不属于公社领导班子的一员，公社主任也很愿意听从他的意见。 “周团长担忧的的确有道理，刚刚我们才接到县里的通知，红旗公社那边进程的路被山上滚下来的一块巨石给堵住了，这次降雨不仅是我们小苍县，全省大部分地区都在下暴雨，隔壁小安县的石桥昨晚上都被洪水给冲垮了。” 石龙公社张主任忧心忡忡的说道。 “小安县那石桥可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居然都被洪水冲垮了？” 赵书记一脸震惊。 张主任心情沉重的点点头，“小安县那边的人说是上游突然冲下来的洪水，早上他们那边有几个老乡正好在过桥，压根来不及反应就被洪水给冲走了，现在到处打电话在各个下游区域找人呢。” 众人闻言叹气，这种情况……恐怕活着的希望渺茫。 “对了周团长，刚刚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传达室，有个叫郁瑞的人打电话过来找你，让你给他回个电话，我听语气挺着急的。” 张主任冲着周知衍道。 郁瑞？ 周知衍点点头，“好，我现在过去一趟。” 除非有紧急的事情，不然郁瑞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打电话过来找他。 周知衍冒着大雨直接跑向传达室，一股不安的预感逐渐涌上心头。 传达室接听电话的业务很繁忙，特别是这种大雨的天。 周知衍等了好一会儿才轮上他，他连忙给郁瑞那边打了过去，但接电话的却是薛琴。 “周知衍，老郁让我告诉你一声，昨晚上他接到消息说你姐正带着两个孩子往家里赶，下这么大的雨让你想办法去接一下，不然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的话只怕你姐跟俩孩子要被堵在路上。” 第七十七章 救灾（1） 薛琴的声音充满疲惫与焦急。 周知衍听出了她语气的不对劲：“老郁呢？他去哪儿了？” 薛琴叹了口气，回道：“他早上骑自行车出门的时候摔沟里去了，现在在家里躺着呢。” “严不严重？” “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有点擦伤，在家躺两天就没事儿了，他让你赶紧出发去小安县车站去把你姐他们接回来，小安县地势低，听说前两天就一直在下雨。” 为了节省电话费，薛琴简洁快速的把丈夫交代的话都转达完，掐着秒数挂断了电话，压根没给周知衍询问的时间。 周知衍听着电话里传来的盲音：“……” 掏了电话费，周知衍走出传达室想着郁瑞让薛琴转达的消息，微微拧了拧眉头。 他原本的打算是去一趟省城，解决老师身上的麻烦时顺手就把两个孩子也带回来，谁知道原本已经下放的姐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周知衍刚离开传达室，身后就传来赵书记扯着嗓门大吼。 “快快快！小安县那边遭洪水淹了，好多老百姓来不及撤离，现在上头让临近的几个县组织人手赶紧过去救灾！武装部已经先赶过去了，赶紧去把民兵连的叫过来，咱们也要赶紧出发！” 他脸色一变，急忙回去问：“小安县被淹了？到底怎么回事？” 刚刚薛琴说了他姐和侄子侄女现在就在小安县车站呢！ 赵书记一边交代手底下的干部赶紧去准备救灾的事情，一边跟周知衍以及其他干部解释。 “小安县前两天就开始下雨了，之前不是收到消息说河水暴涨把他们那儿的石桥给冲垮了吗？刚刚传达室又接到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上游的大坝被暴雨冲垮了，洪水直接把整个城都淹了！” 小安县整体地势比小苍县低，以往下个两三天的雨就会河水暴涨，但从来没像这次一样来势汹汹。 洪水涌入城内的第一时间，小安县的领导班子就安排了不少人民群众立即撤离到高处，但依旧有大量的人员被困在家中。 “我们这儿距离小安县也就一百多公里，地势又高，到时候解救出来的伤员会往我们这边转移，让各个生产队的队长组织好人手，除开去前线救援的也要搞好后勤工作！” 赵书记面色凝重的冲着众人道。 小安县被救出来的伤员会送往附近的县城接受治疗，这次那边受灾到底有多严重谁也不清楚，但毋庸置疑的是受伤人数肯定不少。 石龙公社距离县城这么近，肯定也会被安排一部分伤员过来。 无论是伤员的口粮还是医药物品都是让他们十分头疼的事情。 很快，整个公社都得知了小安县受灾的消息，民兵连已经在第一时间出发，与县里组织起来的救援队一起朝着小安县前进。 周知衍得知小安县的情况后连忙回了趟家，跟江绵交代了两句，就跟着第一批队伍出发前往小安县。 “造孽哟，没想到小安县闹洪灾了，也不知道现在那边到底是个啥情况。” “他们那边以前也没少下雨啊，怎么这次洪水闹得这么严重？” “你们不知道吗？小安县那边地势比咱们这儿低多了，平时没遭殃那是因为就那么几个地方下雨，但这次的暴雨可是全省范围，各地的水都汇集到他们那边去了，可不就把大坝给冲垮了嘛！” “希望老二他们过去救援可别出事儿才好……艾玛我这心慌的。” …… 大雨淅淅沥沥，到了下午别说停下甚至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石龙公社的社员们都已经知道了小安县遭洪灾的事情，送走自家第一批救援队伍后，没活干的老弱妇孺们也不由聚在一块儿大声交谈。 一边八卦灾情，一边担忧自家跑前线救援的男人。 周姑婆人脉关系好，不少老太太小妇人都跑过来找她聊天。 周姑婆却清点着家里的粮食，分出一大袋子出来冲着屋里的老少娘们道：“他们男人跑前线救援去了，咱们这些女人也不能在家闲着，把自个儿的粮食省点出来给他们送过去，别跑去救援的时候连肚子都填不饱。”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填不饱肚子，恨不得一粒米掰成两半煮，哪舍得把家里的粮食捐出去？ 瞅着周姑婆分出的那一蛇皮袋的粮，有人就不由说风凉话：“他们跑去救援公家不给管饭啊，要你在这儿瞎操心。” 周姑婆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道：“我就操心了咋地？总比你们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好！我又没有按着你头逼着你出粮食。” 对方被她一通话堵得哑口无言，干脆翻了个白眼就回家去了。 周姑婆懒得搭理她，叫上江绵道：“小江，来帮姑婆搭把手，咱们娘俩把这些粮食扛公社大院去。” 江绵点点头，锁上门就走了过去。 虽然也很担心小安县那边的情况，但周知衍已经跟着其他去前线救援的队伍一起出发了。 现在周淼淼母子三人就被堵在了小安县车站，江绵只希望她们能坚持到救援人员过去。 她能力有限，对周知衍的提醒只能点到为止。 只是她有些没弄明白，周淼淼母子三人的落脚点是郁瑞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上一世周知衍却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江绵隐约记得，上一世小安县遭灾的时候周知衍也是跟着石龙公社派出的救援队伍去了，但得知周淼淼遇害的消息却是隔了很久后才传回来的。 江绵披上雨衣，和周姑婆一块儿冒越来越大的雨水匆忙拎着粮食去了公社大院。 和周姑婆一样选择捐粮的社员有不少，虽然各家出的量不多，但累积起来也是一个很客观的数目。 周姑婆抹了把汗水，看着公社临时整理出来的屋子里堆积的满满的粮食，不由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通知——重要通知——请各个生产队懂医术的卫生员迅速到公社卫生院集合，第一批从小安县转移过来的灾民马上就要到了，能帮忙的赶紧来帮忙。” 第七十八章 救灾（2） 石龙公社的广播大喇叭又响了起来。 暴雨天信号不好，喇叭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公社大院这边的各个干部也一直在忙碌，江绵见状赶紧举手，“我虽然不是石龙公社的，但也是一名赤脚大夫，我也可以帮忙！” 负责后勤医疗的公社医院院长张旗早就听说过江绵的名字，闻言立即道：“好的同志，我们现在马上坐车先去县城，第一批受灾的老百姓马上就要到了，你抓紧跟上。” 公社大院这会儿乱成了一团，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想为救灾出一份力。 这个时候可不是互相客气的时候，江绵直接跟着公社医院的人一起上了一辆拖拉机。 拖拉机没有顶棚，坐在上面的人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大块油布一起顶在头上，倒是能把他们遮掩的严严实实。 周姑婆见状忙大声道：“小江，你小心点雨水，别淋着雨感冒了知道吗？” 伴随着拖拉机的轰鸣声，江绵用力的点头，朝着她挥挥手：“知道了姑婆，我身上披着雨衣呢，你也赶紧回去吧！小心路滑！” 噔噔噔—— 伴随着天空一声巨响，拖拉机马不停蹄的朝着县城出发。 去县城的路并不平整，拖拉机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差点没把人都给晃吐了。 “你还好吧？” 江绵穿着雨衣和其他卫生员们挤在一块儿，瞅着旁边挨着自己的这位穿着白大褂的女卫生员脸都白了，不由小声问道。 女卫生员摆摆手，强忍着难受：“还行，我忍得住。” “你是江绵吧？”女卫生员努力强忍着晕眩感，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之前见过你。” 不等见面开口，女卫生员便自我介绍道：“我是公社医院的卫生员何梅。” “你好，何医生。” 江绵礼貌的打招呼。 石龙公社医院总共就四个卫生员，何梅这个名字有些陌生，江绵不记得自己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 何梅皮肤被晒得有些发黑，身形瘦弱，性格内向，在跟江绵说话的时候总是偷偷瞅着她的脸，看的江绵莫名其妙。 江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的问：“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何梅连忙摆摆手，双手不由搅在一块儿，羞涩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江绵愣了一下，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只是很少接受外人这么直白的夸赞。 她不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何梅看着江绵的眼睛里有遮掩不住的羡慕：“如果我能像你长的这么好看，也有那么多家人护着就好了。” 江绵有些奇怪，只是还不等她细问，拖拉机就停了下来。 张旗急匆匆冲着她们道：“都跟我走。” 何梅连忙跳下拖拉机，直接就摔了一跤，脸上都溅了脏水。 江绵紧随其后，赶紧将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江绵同志。”何梅下意识的抽回手，随手抹了把脸：“我们赶紧走吧。” 江绵盯着她匆忙跟上去的背影微蹙着眉。 刚刚她是看错了吗？　何梅的手臂上怎么全是伤？ 拖拉机停在了县医院后门仓库外，这面积大，被临时征用过来安置转移过来的伤员。 江绵他们过来的时候，随处可见匆忙抬着伤患过来的士兵，他们神色匆匆，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身上脏兮兮的全是泥巴。 张旗带着他们直接和现场指挥员汇合，这仓库总共面积也就两百来平米，压根不够安置这么多伤员，准备的病床数量也不够，只能根据伤势的轻重进行安排位置。 二月底的天气依旧寒冷，受伤的不仅有老百姓还有很多年轻的士兵，伤势较轻的这会儿都被安排到另一个地方围着火堆取暖。 “食堂那边驱寒的姜汤快熬好了，你们几个会抓药的过来帮忙抓药，能看诊的过来给他们看诊。” “让那些孩子赶紧把湿衣服都换下来，这气温这么低，别一会儿全冻感冒了！” “后勤那边又拉了一车干净的衣服过来，你们那边再安排几个人过来帮忙把这些脏衣服都给洗了，记得做好标记，别回头给人家搞混了。” “医生？！医生！这边有个孩子发烧了！” …… 整个医院都忙成了一团，尽管有各个公社组织过来的卫生员帮忙，但面对如此多的伤患依旧人手不够。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军人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娃娃急匆匆的跑过来，满脸焦急的找医生。 然而卫生员们现在也忙成了一团，一时半会儿都腾不出手来。 那个小娃娃烧的满脸通红，蜷缩在军人的怀里还紧紧抓着他身上的军装，手上还有不少的血。 江绵直接走过去道：“跟我来吧。” 谷南岳连忙抱着孩子跟上她。 这会儿仓库里的床位全都被安排了出去，江绵找了好半天才找了个角落给这个孩子检查身体情况。 “他烧了多久了？” 江绵摸了摸小孩儿的额头，温度有些惊人。 谷南岳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把他救出来的时候这孩子就已经在发高烧了。” 江绵见状没有丝毫犹豫的拿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找附近的后勤人员要了酒精消毒就赶紧给小孩儿扎针。 谷南岳见她虽然看着年轻，但扎针的手却老练稳当，看上去像是个有真本事的这才松了口气，直接一屁　股坐在小孩儿旁边休息，顺带处理身上的伤口和血迹。 江绵瞥了他一眼：“你也发烧了。” 谷南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啊。” 江绵这会儿没工夫给他检查身体，只是看着他发红发烫的脸颊道，这人要不是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军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少爷，相貌俊朗皮肤又白，这会儿发烧了连眼尾都是红的，估计年纪不大。 “那边有驱寒汤，你去找后勤那边换身干净的衣服后就去喝一碗吧，现在人手不够，你要是倒下了没人顾得上你。” 谷南岳压根没觉得自己身体有啥问题，下意识的就要拒绝，结果被江绵淡淡的扫了一眼，就老老实实的起身去找人要驱寒汤喝了。 奇怪…… 谷南岳不自在的挠挠脸。 一个小卫生员而已，他干嘛要这么听话？ 第七十九章 药品不够了 后勤募集过来的衣服有限，谷南岳过去看了一眼就回来领了碗姜汤，并没有把衣服换下来，而是直接去了火堆旁边脱了外面的衣服烘烤。 生火的屋子也都是特意整理出来的，有不少跟他同样情况的战友挤在一块儿，倒也不觉得冷的难受。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小安县那边的灾情，想到那些被洪水冲毁的屋舍还有水上漂浮的那些尸体一个个心里就不太好受。 而他们的战友也有许多丧生在这一场天灾中。 谷南岳心情沉重，捧着姜汤碗长长叹了口气。 这贼天爷是真不给老百姓活路。 过了一会儿，谷南岳摸着衣服差不多都干了，他才起身离开。 回到刚才那个地方，远远地他就看见自己救出来的小孩儿被棉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躺在一张长板凳拼成的小床上，而那个给小孩儿看病的女医生也忙的不可开交，不少受了伤的老百姓以及军人在旁边等着。 江绵处理伤口的速度很快，甚至在给人包扎伤口的时候还能指挥旁边前来支援的志愿者给那些正在发高烧或者伤口感染的进行紧急处理。 谷南岳瞧着她年纪看着不大，做事却从容不迫，哪怕处于灾民痛哭与哀怨的糟糕环境下，她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依旧专注做着自己的事情。 被转移到县医院的这些病人多数都是从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过来的，亲眼见证了无数家破人亡的惨象，很多人伤口感染发炎后高烧不退，甚至还十分抗拒医生治疗，想跟着自己在灾难中去世的家人一块儿去死。 面对这样没有求生意志的病人，江绵的解决办法是直接一针扎过去让人先睡过去再继续治病，免得耽误最佳的治疗时间。 谷南岳刚想过去看看那个小孩儿的情况，就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卫生员匆匆忙忙走过来冲着另一边正在给病人包扎的医生道，“退烧药和消炎药剩的不多了，刚刚给省城那边打了电话，那边也只能给我们调一部分药物过来，院长，咱们现在该咋办？灾区那边还有不少伤员正在往咱们这儿送呢！” 县医院院长闻言眉头一皱，“还剩多少？” 卫生员面色难看的说了个数字，“主要咱们医院本来就还有别的病人也等着用药，现在……虽然已经及时向周围那些公社卫生所求助了，但他们带来的药也不够用的。” 这场灾难来的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各个公社工厂的负责人募集了一大批物资过来，光是供应这些取暖的炭盆都难。 但药品是稀缺资源，本来存量就不多，现在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伤员，压根就供应不上，偏偏他们小苍县没有药厂，不然还能找兄弟单位想想办法。 县医院院长姓刘，闻言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那中药材还剩多少？” “中药材倒是还有不少，收购站那边也送了一大批过来。”卫生员眉头紧皱，“可中药哪有西药见效快，效果好？根本没啥用。” 中药都得按照药方抓药，先不说他们这县医院医生的医术水平咋样，就说这么多病人这一个个的诊脉抓药得看到啥时候去？ 哪像西药，只要根据病人的病情直接用药就行了，效果还十分明显，能省不少时间。 “谁说中药没有西药见效快了？” 江绵在旁边给病人包扎伤口，听着这个卫生员贬低华国传承了几千年的中药顿时不高兴的怼了过去。 尤志是县医院负责后勤物资管理的，见自己跟院长说话的时候有个小姑娘插嘴，顿时不满的瞪了过去，“你倒是说说中药哪里比得上西药？它能立刻让伤口止血吗？能让患者马上退烧吗？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啥？” 尤志是县医院的老职工，见江绵脸生，估摸着是农村来的卫生员，看着她的眼神也不由带着一丝轻蔑。 他很清楚这些卫生员压根没啥真本事，认了几个字，被培训了几天基础的抓药打针知识就能直接上岗，那些农村人真得了什么大病压根就指望不上他们。 刘院长知道尤志是个极端的西药吹，但吹西医就吹西医，这么贬低中药就过分了，更何况现在这里有这么多病人，他突然跑过来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药品不够是什么意思？是想造成灾民们的恐慌吗？ 刘院长目光扫过周围听到他们说话的病人，在听到药品不够用的时候他们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惊慌之色，一些病人家属也是心思各异，想法都写在了脸上。 刘院长心一沉，严肃道：“尤志，你话说的太过分了。中医虽然见效慢但也没你说的那么不堪，现在药品不够我们也可以用中药，我们医院的药材存量再加上收购站那边送过来的量，足够用的了。” 尤志压根没注意到周围一些病人的情绪不对，见刘院长帮着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话，顿时没好气道：“用中药？院长你告诉我怎么用？难道还要一个个的开药方去抓药吗？你觉得那些受伤需要止血，伤口感染发炎的那些病人能等到咱们慢慢把药熬出来吗？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联系其他地方送药品过来！” 更难听的话尤志顾忌着周围的情况没说出口，真等把中药慢慢的熬出来，那些发高烧的病人估计脑子都要被烧坏了！ “医生，医生我女儿还在发烧，求求你们先给我女儿用药吧？” 面色苍白的女人一听到医院的药不够用了，连忙抓着刘院长的袖子跪着哀求起来。 就像是连锁效应一样，其他病人家属也怕自家人用不上药，纷纷激动的叫起来。 “先救我儿子！我儿子是我的命啊！你们先救我儿子！” “你儿子的命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吗？我们老王家就我一个独苗苗了，药也应该优先给我用！” 尖叫，怒骂，哀求。 病人以及家属们的情绪很快变得激动起来。 小苍县本县的病人一听药品不够用了，顿时也跟着慌起来，将医生们围起来叽叽喳喳的吵闹着要求把剩余的药品留给本县人用。 受灾的人是很可怜，难道他们本县这些生了病的人就不可怜了吗？ 凭什么要占用属于本地人的药物资源？ 第八十章 争论不休 眼见着一场混乱一触即发，刘院长立即大声地安抚众人道：“各位同志！各位家属你们听我说，你们不用慌张，我们医院的药是绝对够用的！而且我们已经找省城药厂那边调配药品了，你们放心，大家都能用的上药的！” 刘院长声如洪钟，再加上他本就长了一张十分让人信服的脸，倒是及时安抚了一群惊慌起来的病患。 虽然其中依旧有人质疑，但在刘院长笃定的态度中又变得安静下来。 尤志闻言却是不高兴的垮着个脸，愤愤不平道，“院长，你为什么要骗他们啊？现在咱们的药品本来就不够用了，难道你真的要把那些中药也算上，眼睁睁的看着病人们因为药的原因病情加重吗？” “闭嘴！” 刘院长恨恨的瞪着尤志，觉得他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现在都乱成什么样了，他竟然还敢说这些话挑动病人们的情绪！ 果然，尤志话音一落好不容易才被刘院长安抚住的病人们又闹了起来。 “为什么要骗我们！医院是真的没药了吗？我们不要中药，给我们用西药！” “没药为什么要把我们弄到这里来？为什么不把我们送到省城去？你们是不是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们死！” “呜呜呜，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 刘院长焦急的看着骚乱复起，又扯着嗓门安抚大家不要着急，可这一次他的声音却很快就被盖了过去。 谷南岳见情况不对，连忙组织旁边的战友们警戒起来，免得病人和家属们的情绪过于激动而引起暴乱。 江绵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的程度，看着旁边越来越激动的群众，她的目光落在尤志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抓了一个特务的原因，她这会儿看着尤志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 “同志们冷静！请冷静一下！” 江绵环顾四周，眼看着乱起来了，直接一脚站在了一个凳子上，把旁边病人看的报纸卷起来当做喇叭，掷地有声：“都给我安静！” 带着一丝严厉的呵斥，所有人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下意识的闭上了嘴，抬头朝着开口的女同志惊讶的看过去。 江绵趁着众人这瞬间的安静赶紧说道：“各位，我知道大家都担心自己用不上药会导致病情更严重，但各位同志不要惊慌，就算现在西药的数量不够了，但刚刚我也听见刘院长说了，医院的仓库还有收购站都有大量的中药材存着，足够所有人都用上！” “中药能有啥用？我们要用的是西药！你没听见医院自己人都说中药没用吗！” 有人见江绵就是个脸嫩的小丫头片子，立即不满的叫嚷起来。 “就是，我们才不用没用的中药！” 有人跟风大叫。 江绵闻言眼神一厉，朝着那说话的人看了过去，冷声道，“中医在我们华国存在了几千年，谁敢说中药无用的？” 那人被她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但还是跳起来指着尤志说，“就是他！他是你们医院的医生吧，他自己都承认了中药的效果就是没有西药的好！” “放屁！” 江绵呸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西药在我们国内普及的程度并不多，我国大部分地区老百姓看病都在吃中药，说这话的人明显就是胡说八道，狗屁不懂！” 尤志一听这小丫头片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自己，顿时气的脸都青了，他不服气的大声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在胡说八道什么？中药就是比不上西药！我说的哪里有错了？你才是狗屁不懂！” 刘院长已经要被尤志给气死了。 这老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就看不懂现在的形式吗？这是跟一个小姑娘争论中药西药谁更有效果的时候吗？现在更重要的是安抚好病人和家属们的情绪，别真搞出大乱子来！ 他正要阻止两人毫无意义的争吵，就见站在凳子上的小姑娘轻嗤一声，充满讥讽道：“连基本的药理都不懂，我真想知道你这种人怎么配在县医院工作的。” 不等尤志发火，江绵便直接道：“你既然说中药没有西药的效果好，好啊，我就让你看看中药到底有没有用！” 说完江绵就直接冲着刘院长道：“院长，我能用县医院的那些药材吗？” 刘院长愣了下，“小同志，你……” 江绵漠然道：“院长，您就说可不可以就行了。” 尤志见她这态度，忍不住嗤笑起来，“怎么？难道你还打算现场配中药给病人用吗？” 江绵本来对这个人没有什么意见，但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动病人以及家属的情绪，甚至还当着她这个中医的面贬低中药，这口气她就忍不了。 “是啊！”江绵扬了扬下巴，高冷道，“正好让某个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来贬低中药的门外汉闭上嘴！” 尤志嗤了声，觉得这不知道从哪个公社卫生所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简直不知所谓。 “好，我倒是想看看你有啥本事，一个赔钱货能这么嘴硬！” 两人之间的对峙倒是看的周围的人来了兴致。 在场的病人以及家属也想看看最后到底是谁打谁的脸，原本恐慌的氛围倒是一下子消散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等着看热闹的眼睛。 谷南岳和战友们瞧着这一幕不由为这个女同志捏了把冷汗。 这要是一个弄不好，可是会被骂死的。 只希望这女同志真有本事吧。 层层人群中，倒是跑来帮忙支援的志愿者认出了江绵后，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不是之前在食品厂医务室搞义诊的江医生吗？ 刘院长见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只能说道，“可以，医院的中药房那边的药材你可以随便用。” 江绵道了声谢谢，目光从尤志的脸上一扫而过，微笑道：“刚刚你说现在急缺的药是退烧药和消炎药对吗？” 尤志冷笑着点头，“对，不仅是这两种，止血药和止痛药一样的快没了，你既然觉得中药厉害，那就一起弄出来给大伙儿看看呗！” 第八十一章 你能担得起什么责任？ “小丫头，你要是弄不出来，到时候你浪费的那些药材我就要以损坏公家财物的罪名举报你了。” 尤志盯着江绵恶意满满。 刘院长不悦道：“尤志，你过分了！” 尤志微笑道，“院长，我这是在给这个小同志台阶下，也是在提醒她别浪费药材，虽然中药比不过西药，但那些药材好歹也是国家用钱收购回来的，哪能让一个小丫头片逞一时之气就白白浪费。” 刘院长盯着尤志眼神发暗，这么多年他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老伙计并不了解。 没想到他竟然对一个小姑娘这么咄咄逼人！ 江绵勾起唇，毫不犹豫的应下道：“可以，但是这位尤同志，我要是证明了中药并不比西药差怎么办？” 尤志压根不信她真有这个本事，随口道：“那我就承认中药厉害行了吧？” 江绵摇头，“不够，我要你写检讨书，为贬低华国传承了上千年的中医们道歉！而且是在整个县医院道歉！” 尤志闻言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起来，目光阴沉的盯着她。 江绵挑衅道，“怎么？不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 尤志恼羞成怒道。 他承认，中药虽然不像自己刚刚说的那么垃圾，但论起见效快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西医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真的懂那么点医术，就凭她这点年纪又能做出什么有用的药来？ 真正厉害的中医大多都是学了几十年的老头老太太，一个小丫头片子…… 呵，不值一提！ 医院原本的库房被征用成灾民的临时救助站，里面的那些药材和药品则是都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尤志是负责看管后勤物资的，他干脆拿着钥匙直接带着江绵去了中药房。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病人和家属也赶紧跟上两人，其他医务工作人员也想去看热闹，但被刘院长两只眼珠子一瞪，便老老实实的继续给伤患们看病了。 “连长，你说这女同志能把药弄出来吗？” 从头看到尾的小战士忍不住冲着谷南岳嘀咕。 谷南岳摸着下巴，脑海中浮现出刚刚那女同志从容不迫的眼睛。 明明年纪看着不大，气性却不小，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这个叫尤志的放狠话，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不是在吹牛皮。 “等着看吧，没准还真会让咱们大吃一惊。” 谷南岳轻笑着，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目养神。 在灾区忙活了这么久，他都快要累死了，再休息会儿他们就得继续去前线救援。 ＊ 江绵从药房里取出了不少自己要用到的药材。 她打算先把最稀缺的退烧药做出来。 县医院的中药房里药材和工具都挺齐全的，正好不用再废别的功夫。 尤志双手抱臂，老神在在的看着她连小称都不用就直接上手抓药材，一抓就是好几把，然后乱七八糟的全放进一个篮子里，压根就不像是个抓药的熟手。 原本他看江绵这小姑娘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还真以为她有什么不得了的本事，可这会儿瞧见她抓药的样子顿时放下了心，看来又是一个只会吹牛逼的年轻人。 他倒是要看看，待会儿这小丫头片子该怎么收场！ 医院里的药品随着灾区那边转移过来的伤患越来越多，很快就连最后一点的存量都用的一干二净，外面的天气这么糟糕，路也变得更加难走，省城那边调动的药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 刘院长看着还有那么多等着用药的病人，急的上火，只能让人先抓一些中药用着，但病人们显然也意识到了药品用光了的现状，一个个变得压抑不安起来。 从小安县转移过来的那些伤患们还好，难缠的是本地过来看病的病人。 看着被病痛折磨的亲人，这些着急用药的病人以及家属们得知医院没药用了后，一个个把负面情绪全都发泄在了医务人员和那些灾区的伤患身上。 要不是现场还有部队的人维持着秩序，性子暴躁焦虑双方恐怕早就打起来了。 对于县医院的现状，没人比尤志这个管理后勤物资的更清楚。 他看着还在药房里忙来忙去的江绵，幸灾乐祸道：“我说这位女同志你到底弄好了没？现在外头的病人已经因为西药用完了的事儿闹起来了，你不是说中药比西药厉害吗？怎么这都过去半小时了，你还没有把药给搞出来啊？” “不行就是不行，你老老实实承认不就行了吗？非要在这儿耽误大家的时间。” 尤志说着风凉话，只觉得自己赢定了。 其余满怀期望一直等着江绵把药做出来的病人以及家属听着也不由面露失望，觉得这女同志恐怕是真的不行。 “急什么？” 江绵把最后一批磨好的药粉倒进塑料桶里均匀的混好。 她甩了甩发麻发酸的双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暂时搞定了两种药，先拿去应应急吧，其余的我再继续弄。” 时间太紧，她又没别的帮手，炒制和碾磨都需要自己来，半个小时能搞出两大桶药粉来已经是她最快的速度了。 “就这？” 尤志看着她面前的两大桶棕褐色的药粉，一脸的嫌弃。 “你这做的什么玩意儿？能用？” 江绵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退烧和止痛的，能不能用你让人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尤志冷哼：“你这小丫头片子说的倒是轻松，这莫名其妙的药粉都没有经过验证就拿去给病人用上，这要是出了问题别说是我，就连刘院长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江绵面无表情：“这个责任我来担。” “你？”尤志一脸不屑，“咱们医院现在可是有上千个病人等着用药，就你一个人的命，你能担的起什么责任？” 然而他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一个人匆忙跑过来满脸焦急道：“不好了，刚刚省城那边来消息了，运药的车被泥石流堵在了半道上，司机连人带车翻沟里去了，现在省城通往咱们这儿所有的路都走不了，省城那边让我们再坚持两天，等他们把路给清理干净了再让车给咱们送药！” 第八十二章 那你就找个病人问问他敢不敢吃你弄的这些东西 运输药品的车竟然翻了？ 刘院长等人得知这个消息后，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在知道医院库存的药物快要用光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担心药品运输的问题，毕竟市区和省城通往小苍县的交通并不发达，这种糟糕的暴雨天气车辆运输的路线很容易出问题。 这才过去了多久？果然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小安县那边的路线也全被堵住了，之前朝着省城撤离的那部分灾民因为走不了，现在只能朝着咱们这儿转移，也就是说还有更多受伤的老百姓要来咱们这儿避难！” 小苍县革委会那边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刘院长头都要大了，本来县医院的药品库存就已经见底了，现在还要接受更多的灾民，这……这简直要把人给逼死啊！ 关键是现在已经有不少病人和家属都知道药品不够用的消息，那些症状轻的倒是可以再等等，可是那些急症的病人用不上药，现在情绪都濒临爆发的边缘。 特别是还有人在其中撺掇起哄，企图将局势搞的更加混乱。 包括医院的职工在内，一看到刘院长就让他拿主意，甚至革委会那边也传来消息让他们一定要坚持，要不惜一切代价安抚好民众，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坚持坚持！坚持个屁啊！没药怎么坚持？” 刘院长内心不断爆粗口，强压着焦虑让别的医生去开中药的方子先把病人的情绪安抚好。 知道刚刚和尤志打赌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把药都做出来后，他拧了拧眉头直接就找了过来，正好瞧见两人之间的对峙。 尤志压根就没把江绵做的这两桶药粉放在眼里，一个小丫头片子随便抓点药磨成粉混在一起就成了特效药，这说出去鬼都都不敢信。 “行了，浪费了这么多东西你也闹够了吧？”尤志没好气道，“我现在要去忙别的事儿去了，没工夫再跟你浪费时间！” 江绵沉下脸，伸手直接将人拦下：“你什么意思？怕了？” “什么意思？”尤志觉得好笑，“我怕了？呵，我是怕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弄出来的这玩意儿闹出人命，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江绵嗤了一声，“药我是做出来了，我能保证我的药没问题，你不敢用那就是你的问题，所以你就该为你之前贬低中药的事情道歉！” 尤志被气笑了。 他难得大度的不想为难人，这小丫头片子倒是不识抬举，给了台阶也不知道顺着下！ 他冷笑：“好好好，既然你的药没问题，那你就找个病人问问他敢不敢吃你弄的这些东西！” 尤志目光落在中药房外面那些看热闹的病人以及家属身上，大声地说道。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吃了你弄的这玩意儿吃出了问题，跟我们县医院的人可没关系！” 他这话一出，原本跃跃欲试想要试试药效的人顿时熄了心思，尤志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就算这小丫头片子弄出来的药真有用，可谁又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承担未知的后果呢？ 他可是县医院的职工，经常出入县医院的这些病人自然会更相信他的，也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得罪他。 “我来！” 尤志还没来得及得意，人群中就有一个举起了手，挤到了最前面。 “我愿意试江医生做的药！” 主动跑出来的是食品厂的职工汪悦，之前江绵义诊的时候她虽然没过去排队，但凑热闹的天性还是让她从头看到尾。 昨晚又是下暴雨又是吹风打雷的，她二女儿身体本就比一般的小孩儿差，一觉起来直接就发起了高烧。 她是下班回家后才发现女儿的异样，急忙冒着大雨把孩子送到医院来，谁知道却听其他来看病的病人说县医院因为接收小安县灾民的缘故把药都用光了！ 汪悦正着急上火呢，就正好看见前两日在食品厂义诊的小江医生也在，而且好像还跟县医院的人起了冲突？ 这个姓尤的汪悦也认识，跟她是一个生产队出来的，仗着是县医院的老职工，平时眼睛都长在头顶上，见谁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偏偏他自己还以为把这些小心思隐藏的极好。 所以看见小江医生和尤志之间起了冲突，汪悦自然更偏信前几日在食品厂做义诊的江绵。 当然，更重要的是汪悦知道这个小江医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哪像这姓尤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就是一个吃喝嫖赌打老婆，屁本事没一点的二流子。 “小江医生，我闺女现在正发高烧呢，求求你给我闺女看看！” 汪悦焦急的冲着江绵道，压根没理会尤志骤然冷下的脸色。 江绵立即道：“你女儿在哪儿？几岁了？如果是一般的感冒发热用这个冲一杯就行了。” 汪悦赶紧道：“七岁！她七岁了！现在就在门诊那儿，我让我家老大看着妹妹的。” 江绵嗯了声，拿了个勺子舀了一小勺放在一个巴掌大小的纸片上包好递给她：“拿回去给她冲着喝吧，你女儿也是受寒感冒的吧？” 汪悦点头，“可不就是因为受了冷嘛！我生她的时候月份就不够，从小到大身体就一直比不上同龄小孩儿，昨晚下雨的时候她把窗子给开着的，估计就是那个时候被吹感冒了。” 她激动的接过江绵给的小药包，道了谢就要离开。 尤志赶紧拦住她，黑着脸道：“我可警告你，这小同志来历不明，她弄的这些药粉也不知道会不会吃出毛病来，你女儿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医院可不负责人的！” 汪悦没好气道：“谁说小江医生来历不明的？人家医术好得很，还有医德呢！前两天还在我们食品厂医务室那边免费给人看病开方子，我们那儿好几个老太太就是吃了她开的药这两天精神都好起来了，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似的，靠着拍马屁走后门才进了医院的啊！” 说完她也不管尤志铁青的脸色，赶紧跑去前面给闺女要热水冲药粉去了。 其余的病人和家属一听，顿时目光灼灼的看向江绵。 其中也有食品厂的，听汪悦一说，顿时就反应过来原来这个小同志就是前两天在医务室那边免费给看病的小江医生，立即没了别的顾忌，连忙冲着江绵要药粉。 “小江医生，我也是食品厂的，我儿子也是受了凉发高烧的，你弄的这个药粉我儿子能喝吗？” “我也要我也要，小江医生也给我一包！我媳妇儿今年三十了能喝吗？” 第八十三章 妈，妹妹退烧 众人争先恐后的举手，就怕江绵弄出来的药待会儿也用完了。 甚至就连外头路过的只是隐约听到这里有退烧药啥的，连情况都还没搞清楚也跟着跟风要药喝。 眨眼的功夫，中药房就被挤得满满当当，尤志更是直接被群众挤到了旁边，要不是刘院长扶了一把，铁定得摔个狗吃屎。 “院长！” 尤志见到这些愚民听风就是雨，被气得眼前发黑，一看见刘院长就立即告状。 “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搞出了这种不知名成分的药粉，这些病人要是吃出问题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刘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倒没像尤志这么激动。 他不像尤志对中药有着极大的偏见，毕竟他也是真的见过有些厉害的中药方子是真的能把命救回来的，知道华国有很多医术高手隐藏在民间。 刘院长看得出来，这个姓江的小姑娘显然不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才跟尤志对着干，而是对自己有着极大的信心才敢干这件事儿。 否则她好端端的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掺和进来，毕竟医院的药品用光了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反之她现在弄出来的这些药粉真没用的话才会给她招来真正的麻烦。 “院长！你还不赶紧阻止这些病人！” 尤志着急的叫嚷道。 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如了这小丫头片子的意！ 万一……万一真的…… “为什么要阻止？”刘院长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落在江绵身上，“这小同志做的药真能派上用场在这个时候反倒是天大的好事儿，否则不知道多少人会因为用不上药毁了一辈子！” 更何况…… 刘院长眼神一暗。 尤志所推崇的那些西药在他看来也不见的就能比得上中药。 虽然那些西药在某些病症方面的确有很大的效果，可也有一些人用了西药后出现了十分严重的后遗症，例如他老婆的妹妹就是在市医院输液的时候人没了的。 只是这样的事情很少流传出来，才会让尤志这些完全不懂医学的人认为西药厉害罢了。 这次因为天气变化而感冒的人太多了，不说那些从小安县转移过来的病人因为长期淋雨泡水一个个都在发高烧，就连本地人也有不少遭殃的，没有药品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熬过来。 所以他倒是真的希望这个姓江的女同志是真有本事的才好。 “行了，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都是能当这个女同志父亲的岁数了没必要跟一个孩子斗气，大不了你就跟人家小姑娘道个歉呗。” 刘院长拍拍尤志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开口。 “行了，我过去看看那个药粉到底有没有用，你先忙着吧。” 说完，刘院长便匆匆忙忙的去了前面门诊找刚刚拿走药粉的病人家属去了。 他倒是想看看这药粉到底有没有用。 尤志握紧拳头，面色难看至极。 可现在压根就没人搭理他，就连江绵也忙于问清病人的病症后直接给人拿退烧药粉。 另一边，汪悦拿着小药包急匆匆的回到门诊后，就看到二女儿已经烧的面色通红，因为太过难受甚至还不断地扯着身上的衣服。 “妈！药拿到了吗？” 汪悦大儿子今年十九，抱着七岁的妹妹心疼的不行，见到她回来焦急的问道。 “拿到了拿到了，我马上就弄给小二喝。” 汪悦连忙回道，找门诊的医院职工要了热水把药粉冲开，等温度差不多了赶紧就给二女儿喂了进去。 “还好咱们把水壶拿上的，不然还得到处找装水的杯子。” 汪悦小心翼翼的给女儿喂药，看着她脸烧的绯红的模样就止不住的心疼。 旁边跟过来明显对药粉还存有质疑的家属忍不住小声道：“你还真敢给女儿喂这种来历不明的药啊？” 汪悦不高兴道：“谁说来历不明了？人家小江医生的对象跟我们家属院的工人是认识好多年的战友了，真要是来历不明你以为我敢喂给我家乖乖啊？” “战友？”家属一愣，“刚刚那女同志的对象是军人？” 汪悦点头，“人家不仅是军人，还是部队的团长呢！就连我们家属院的那个工人的老婆怀了孕的事儿也是人家小江医生诊断出来的，还给开了保胎药呢。” 心存质疑的家属一听，立即懊悔的大叫一声，“哎哟，你咋不早说这个啊！不行不行，我得赶紧要药去，不然一会儿又没了咋整！” 说完就赶紧跑中药房去了。 早知道那女同志的对象是部队的，她就该跟着一块儿拿药的，哪还用得着浪费这时间？ 汪悦见状翻了个白眼，“你又没问，咋还怪起我了？” 倒是跟过来的刘院长忍不住问起了之前江绵在食品厂义诊的事情。 汪悦也没瞒着，一边给女儿喂药一边叽里呱啦的说起了那天的事情。 刘院长默默听着，等她说完了才继续问：“你说的那个怀孕的女同志就是被她诊断出来的？那有没有来医院查过？” 汪悦眨眨眼：“当然查过了！人家小薛当天晚上就来医院查过，人家的的确确是怀孕了，而且听说因为动了胎气医院还给开了药呢！不过小薛没买医院的药，而是拿着人家小江医生开的方子抓了保胎药。” 汪悦当时就在现场，是知道当时薛琴被伤到的时候脸色有多苍白的，结果人家就喝了两次小江医生开的药，那小脸上顿时就有了血色，今儿早上她上班的时候还看到薛琴精神不错呢！ 刘院长忍不住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他一边跟汪悦聊天，一边观察着她喝了药的二女儿。 他当初学的是西医，对于中医虽然很感兴趣但却没有那个学习的天赋，对于感冒发烧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直接给打一针退烧针，要么就是采用物理降温的方式退烧。 虽说县医院也有用于退烧的中药方子，可得按病人的具体情况开方子，压根没有江绵弄的这种药粉方便。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左右，一直观察着妹妹情况的大儿子突然惊喜的叫道，“退烧了！妈，妹妹退烧了！” 第八十四章 累瘫了 竟然真的退烧了！ 刘院长连忙凑过去检查妹妹的情况。 刚刚小孩儿烧的满脸通红，闭着眼睛十分难受的样子，而喝了药后，小妹妹的脸色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才过去了十四分钟……” 刘院长震惊。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打退烧针也要一个多小时后才会慢慢的退烧，可这会儿小姑娘脸色虽然依旧红红的，但温度却已经在慢慢下降，这药粉的效果竟然比退烧针还厉害！ “我就说小江医生厉害吧！” 汪悦见女儿真退烧了，顿时眉开眼笑。 门诊处还有别的病人也在这儿，亲眼看到这一幕后立即七嘴八舌的问起汪悦刚刚的药到底是在哪儿拿的！ 汪悦马上就为江绵宣传了一波，搂着虚弱的女儿总算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怕闺女像隔壁家那傻儿子一样因为发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刘院长深吸了口气，冲着汪悦道：“同志，麻烦你先别回去，先带着孩子留在这儿再观察一段时间行不？” 汪悦哪能看不出来这院长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想看看她闺女喝完药后会不会出现别的后遗症呗。 她暗暗撇嘴，却没拒绝。 虽说小江医生弄的这退烧药粉的确有奇效，但万一呢？ 刘院长好歹也是县医院最厉害的医生，有他在这儿看着自家闺女汪悦反而更放心。 中药房那边，江绵看着来拿药的病人越来越多，只能让人去把石龙公社一块来的那几个卫生员叫来帮忙。 她做的这个退烧药粉需要根据病人的年纪来定用量，何梅等人过来后她让人按照十六岁上下把药包分为大小份分装包好，然后又让公社医院的张旗去安抚那些急切拿药的病人，另外两个过来帮忙的则是让他们帮自己把重新炮制后的药材碾磨成粉。 当下最缺的就是退烧药和消炎药，江绵刚刚做的那两大桶也就只够一百多人的用量，而现在源源不断朝着县医院送过来的病人已经好几千。 除了小安县那边的老百姓外，各地前去支援的部队中也有不少伤患，对于药品的需求量极大。 配置药粉十分麻烦，虽然多了几个助手过来帮忙，但一个小时江绵也就配制了两百多斤的药粉，眨眼的功夫就被病人们瓜分的一干二净，还是不够用的。 汪悦女儿在喝完退烧药一个多小时后，脸色已经彻底恢复平常，刘院长检查了她的身体情况，确认小姑娘已经彻底退烧后才去了中药房那边。 看着江绵他们几个配药包药，连带着县医院其他的工作人员也过来拿药分给病人，刘院长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没想到他们还真走了狗屎运，遇到了个真有本事的小大夫！ “院长！你就看着这些外人随便用咱们医院存下来的这些药材吗？” 一直没走的尤志见到刘院长过来，立即气不过的告状。 这一个多小时他从头到尾就被江绵等人无视了个彻底，本来见江绵他们又开始配制新的药粉后他立即就站出来阻止的，谁知道部队那边的人直接就把他给拦在了门外，不允许他再进去。 甚至为了不让外人影响到江绵他们配药的速度，部队的人还专门调来了两个军人站在门口，除了来拿药的医务人员外其他人都不准私自入内。 就连之前跑过来抢着闹着拿药的病人家属都被安抚了回去，等着医务人员分药给他们。 尤志气的咬牙切齿。 他才是医院后勤主管，这些外人没经过他的允许就私自使用这些药材，简直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这让尤志怎能不生气？ 刘院长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人家小江同志有这个本事能做出救病人的药来，就算把医院所有的药材都用光了也没关系，尤志你好歹也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就看不透呢？” 尤志黑着脸没说话。 “小江同志配制出来的这些药粉是真的有用，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待会儿你老老实实的去跟人家小同志道个歉，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明白吗？” 刘院长留下这句话，站在中药房门口盯了江绵好一会儿，这才离开直接去了传达室，打算把这事儿立即上报，让县里那些焦头烂额的领导们也能松口气。 得知中药房这边缺少人手，刘院长又安排了十来个人过来给江绵帮忙。 这个特殊的时期，所有人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干着手里的活儿，严格遵从着江绵发出的每一道指令。 一群人一直忙到了天黑，把县医院库存的所有药材都用光了才停下来。 咕噜~咕噜噜~ 江绵瘫坐在墙角摸着不断抱怨的肚子，动都不想动。 连续不间断的配了十几个小时的药粉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她感觉自己现在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小江，食堂那边包了饺子，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吧。” 郁母端着汤碗过来看着累瘫了的江绵，十分心疼。 她是晚上过来照顾儿子的时候才发现江绵也在医院里，从周围的人那儿知道江绵做的事情后，郁母对这个小姑娘十分佩服，所以知道江绵他们忙到现在都没顾得上吃饭后，连忙去食堂那边端了碗饺子过来。 饺子是猪肉白菜和韭菜鸡蛋两种馅儿的，是国营饭店的大厨特意带着徒弟过来调的馅儿的，为的就是能让江绵这些十分辛苦的志愿者吃点好的。 江绵嗅着食物的鲜香，坐正了身子刚拿起筷子，手就不停地抖，压根没力气。 郁母忙道：“这累的手都抬不起来了，我喂你吃吧。” 江绵感激道：“谢谢阿姨。” 郁母摆摆手，夹起一个饺子塞到她嘴里，“有啥谢的，别跟阿姨客气，要说谢也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 饺子的温度一点也不烫嘴，包的大小也很合适，一口一个，咬下去满口咸香。 江绵连吃了四五个，才感觉空荡荡的胃里舒服了些，人也有了力气。 旁边何梅他们也同样如此，吃到猪肉白菜馅儿的都快感动哭了。 江绵一口咽下饺子，看着郁母好奇地问：“阿姨，你怎么也在医院？也是过来帮忙的吗？” 第八十五章 车站没人 “郁瑞早上的时候骑自行车摔沟里去了，现在在医院住着呢。”郁母道，“我是听说你也在这儿才特意过来看看你，都还没谢谢你帮了小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跟儿媳妇关系一般，但郁母也只是气郁瑞那个犟脾气，本质上她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孙子孙女们的。 不然薛琴生前头两个孩子的时候，她也不会去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江绵惊讶：“摔沟里去了？摔的严重吗？” 郁母叹了口气：“腿给摔断了，等着做手术呢。” 只是现在医院缺医少药的，她也愁这手术什么时候能做呢，外头这糟糕的天气，就算想把儿子送市医院去做手术也走不了。 一边说，郁母一边给江绵喂饺子。 江绵靠着墙坐着，突然想起周知衍从郁瑞这里得知他姐现在被困在小安县车站的消息，也不知道那男人现在有没有成功找到人。 “时间也不早了，等你吃完就跟阿姨回去休息吧。”郁母说道，“你们这些来支援的住的都是大通铺，天气这么冷别感冒了。” 江绵不想麻烦郁瑞的母亲，毕竟她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正想拒绝，旁边的张旗就说道：“小江医生，既然你在城里有认识的人那就去你姨家里住吧，县里也是让我们住在城里老乡家里。” 大通铺也有，但那边睡的都是当兵的，他们这些医务人员要么在本地人家里凑合一晚，要么就被安排去住招待所。 这会儿都凌晨三点多了，招待所那边的床早没了，所以他们现在要住也是住在别人家里。 郁母也看出了江绵是不好意思，笑着说道：“阿姨家就在旁边，走个几百米就到了，离得不远。” 江绵想了想，便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有什么可麻烦的！” 郁母笑盈盈的，能让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住自己家里，她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小江同志怎么就不是自己儿媳妇呢？ 郁母心里有些遗憾，等江绵身子终于缓过来后饺子也吃完了。 跟张旗说了声后，江绵就跟郁母一块儿回了家。 果然，郁家就住在几百米远的一栋筒子楼里，江绵也是在路上才知道郁母是妇联的人，郁父则是在县书记手下上班的职工。 因为郁瑞没跟他们住在一块儿，郁家此时就他们两口子住着。 郁母把灯打开，冲着江绵道：“你睡这间屋子吧，这间以前是你哥住的屋子，他跟小薛结婚搬出去后这屋子就被当做客房了。” 客房被打扫的很干净，里面东西少得可怜，应该是郁瑞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 江绵点点头，环顾了一圈，目光突然一凝，视线发现了放在矮柜上的一张相框上。 “阿姨，这是……周知衍和瑞哥的照片？” 江绵惊讶的看着面前这张黑白照片。 上面是年轻了很多的郁瑞与周知衍，两人穿着军装站的笔挺，胸前挂着代表荣誉的奖章，两人一个笑得一脸灿烂，一个则是面无表情。 郁母点点头，将相框递给江绵让她仔细看，“这是七八年前的时候拍的，那会儿小周还不到二十呢，没过多久郁瑞就因为受伤转业回来了。” 江绵看着年轻了七八岁的周知衍，还别说，照片里的男人脸看的是真的嫩。 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依旧长得很好看，哪怕穿着一身军装也显得很青涩，甚至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跟现在一皱眉就显得狂野冷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倒是挺可爱的。 郁母拿了干净的被铺上，催促着江绵赶紧休息。 江绵忙了一整天，虽然恨不得立即倒头就睡，但还是先去简单的冲洗了一番才上了床。 临睡前她看了眼窗外终于减小的降雨量，打了个哈欠，只希望这一次周知衍提前得了消息后能早点救下他的姐姐和侄子侄女…… 小安县。 曾经热闹的城镇彻底被洪水淹没，夜间的大雨依旧淅淅沥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有不少战士用粗麻绳绑在腰上，用人墙堵住还在不断源源涌入城内的洪水。 手电筒的光芒在这黑夜中尤为微弱，河堤的一些缺口处已经堵上了不少的沙包，在黑夜中还有不少人坐在小木船上四处寻找幸存者。 洪水将许多房子淹没的只剩下一个浅浅的屋顶。 周知衍满身泥浆的淌在洪水中，抵达小安县后他们第一时间就展开了救援行动，他一路上朝着车站前进，可在小安县的车站却并没有看见自己姐姐和侄子侄女。 “车站的人现在也已经全部撤离了，周团长，您还没有找到的亲人吗？” 跟随在他身后的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地说道。 周知衍望着车站的方向，“你们确定洪水来的时候当时在车站内的人全都上了二楼对吗？” 旁边车站的卖票员点点头，“是的，所有乘客都第一时间上了二楼，洪水来之前我们就发现水的涨势不对，我们主任提前预警过，所以当时车站外面也没有别的行人逗留。” 周知衍眉头紧皱。 周淼淼母子三个既然没有在车站，那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附近招待所也都找过了吗？” “找过了，小安县所有的招待所都找过了，并没有找到有关于周淼淼母子三人的入住记录。” 周知衍深吸了口气，双手按了按脑袋只觉得头疼。 “团长，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多了，城内的水位线还在持续上涨，您不能再这里继续逗留了。”旁边穿着便服的警卫员李安忧心忡忡的看着周知衍，再三劝道，“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儿吧，或许我们可以先去后方看看，或许周淼淼同志他们已经被人救过去了。” 周知衍闭上眼，看着面前黑漆漆的一片水域，雨水落在他身上，仿佛这世界都被雨水占领。 “回去吧。” 不论如何，至少现在没有找到她们母子三个的尸体。 周淼淼是个聪明人，又带着两个孩子，或许真的如小李说的一样已经被人救了出去，目前已经被送到别的地方了。 周知衍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耳朵一动，下意识的朝着车站的方向望了过去。 “团长？” 李安不解的看着首长突然一动不动。 周知衍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禁声。 李安等人立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而是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周知衍闭上眼，仔细聆听这大雨中的动静。 除了雨水不断滴落的声音外，果然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呼救声…… 第八十六章 缺医少药 江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中午了。 昨天忙到那么晚，刘院长虽然很想她继续来中药房这边配药，可一想到小姑娘睡眠不足可能会导致精神不好，万一配药的时候出了错…… 所以刘院长没让郁母把江绵叫醒，而是让她睡到自然醒。 眼看着到中午了，刘院长还让人特意在食堂打了午饭送到郁家来。 江绵醒过来的时候，何梅刚把午饭送过来，见到她立即高兴道：“巧了！小江医生快过来吃饭，正好还是热的呢。” 江绵去洗漱了后又把头发梳好才过来。 她看着打了个哈欠，睡在别人家里果然还是睡不好，感觉浑身都酸疼的厉害，精神也不太好。 看来一会儿去医院还是得熬点药喝喝。 “今天食堂做了红烧肉！可好吃了！趁着还是热的你赶紧尝尝。” 何梅把饭盒递给她，眼里写满了崇拜两个字。 江绵拿着饭盒坐在饭桌上，郁母也端了两盘菜出来：“我今天也做了个好菜，咱们一块儿吃。” 说着还招呼何梅一块儿。 何梅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午饭了。我在这儿等小江医生就好。” 江绵拿着筷子打开饭盒，果然一股浓郁的肉香气扑鼻而来。 她精神总算好了点，夹了块红烧肉咬了一口。 肥而不腻，肉香四溢，调味不咸不淡恰到好处。 江绵惊讶道：“县医院食堂的厨师手艺不错啊。” 何梅笑：“这红烧肉还是国营饭店的大厨做的，红烧肉可是他的拿手菜，平时咱们要是去国营饭店想吃还吃不上呢。” 现在全县各个单位都出了人参与援助小安县的受灾民众，要不然以国营饭店大厨那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性子怎么可能来做大锅饭？ 不过这红烧肉是刘院长特意让食堂给江绵做的，其他人可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当然最主要的问题是物资不够。 江绵并不清楚现在自己吃的红烧肉其实是上头给自己开的小灶，把饭盒里的红烧肉也分给了郁母一部分尝尝鲜。 匆忙吃过午饭，三人就一块儿出了门。 三层的楼房墙壁斑驳，雨水从屋檐流淌而下形成一股小水柱。 一夜过去，雨水未停，这屋舍简陋的医院却人来人往，水泥地板上踩的全是泥脚印。 后面安置伤患的仓房已经人满为患，上头不得不征用附近的空闲的场地搭建棚子，不仅是大街小巷，连带着体育场那边都给征用了。 “怎么这么多人？” 刚一下楼，江绵就被人来人往的街道给惊住了。 她们凌晨离开的那会儿都还没有挤得这么夸张，现在竟然连郁家楼下的空地都搭建起了棚子安置了一些灾民过来。 “省城和市区的路都被泥石给堵住了，这雨一直都没停过，那边就算想要把路清理出来也没办法。”何梅叹了口气道，“所以原本要送去省城和市区的伤患也都被安排到咱们这儿来了。” 他们这儿地势比小安县高，所以路被堵住后，上头的领导直接就把受灾的人都安排了过来。 昨晚江绵她们休息没多久，又有上万的灾民抵达，愁的上面的那些领导头都快秃了，只能不停的让人搭建棚子先安置受伤的老百姓，顺便配合部队维持秩序，免得闹出乱子。 现在让人头疼的除了药品外就是粮食。 虽说这些灾民在撤离的时候也抢救了不少粮食回来，可对于上万张嘴来说这些粮食的数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小苍县本来就穷，要负担起这么多灾民的口粮无疑是雪上加霜，偏偏这个时候路又被堵了，外面就算想支援都进不来。 “现在县里的那些领导亲自带着人去向各个生产队借粮去了，无论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活活饿死。” “幸亏咱们县里厂子多，不然光是搭建这些棚子的材料就能让人急死。” 原本还算宽阔的街道如今变得十分拥挤，江绵三人一路走过来，看着那些在棚里互相依偎着烤火取暖的灾民们也不由心情沉重。 一场洪水让数万人流离失所，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之后会死伤多少人。 江绵还看到一些城里自发组织起来的志愿者带来了食物一个棚子一个棚子的给受灾民众们发放，医院食堂那边也在外面搭建了个大棚子不断地熬煮着驱寒的汤药送往各个地方。 “小江医生！” 江绵刚到县医院门口，刘院长便惊喜的叫住了她。 “你可算来了！” 江绵：“刘院长？” 刘院长急吼吼的抓着她的手腕就往中药房去，“这次我又给你调过来了五十个人，收购站那边的中药材我也全都给你弄来了，现在感冒发烧的人太多了，昨天配的那些药粉根本不够用的！” 江绵震惊：“上千斤药粉全都用光了？” 上千斤退烧药粉足够好几万人使用，这才过去了多久怎么就全用没了？ “咱们这也是没办法呀，不仅是咱们这儿的药品用完了，隔壁几个县也一样没多少存货，他们那边也接受了上万的受灾民众，同样把药给用完了。”刘院长无奈，“他们那边一听说咱们这儿有很管用的退烧药就一个劲儿的打电话过来，上头的领导们也是被缠的没办法了，只能分了些出去。” 江绵：“……” “小江同志，你看……”刘院长搓搓手，眼巴巴的望着她，“这次还是得麻烦你了。” 江绵扶额：“行吧，我尽力。” 刘院长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好，不愧是咱们国家的好同志！中药房那边把要用上的工具也都弄过来了，总共拨了八十个人给你指挥，谁要是不听你的话你尽管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八十个人中药房自然是挤不下的，因此刘院长还特意将隔壁挨着的几间屋子也折腾出来专门做药粉。 小江医生配制的这几种药粉效果的确不错，所有喝了药的病人都在半个小时内就退了烧，就连那个消炎药的药效也很惊人，就连部队那边都有人找过来问过这药的情况。 第八十七章 很简单的 刘院长看着已经进入忙碌状态的江绵，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叫江绵的女同志可是小瞧不得，她配制的这几种药粉已经入了上面的眼，估计到时候上头就要派人过来跟她谈合作的事情了。 国内药厂虽然也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各类药品，但依旧满足不了老百姓医疗和战争方面的需求。 刘院长仔细观察过，江绵配制这些药粉基本用的都是药材原料，只要人力能供上就能大批量的生产，完全不需要像药厂那样还要很多进口的设备进行萃取啥的，压根不需要投入多少资金。 多了几十个人帮忙处理药材，江绵配制的速度更快了些。 仅仅一个下午，配制的两种药粉总数量就超过了三千斤。 眼看着马上又到了吃饭时间，江绵甩了甩酸痛的胳膊，跟刘院长打了个招呼后就去了住院楼那边探望郁瑞去了。 住院楼总共四层，这会儿也被安排进了不少的伤患，楼道和楼梯间也都搭建了不少病床，看上去十分拥挤。 江绵走到病房门口时都不由出了一身的汗。 “小江？” 郁母正在给郁瑞拿水壶，看到江绵站在门口连忙走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中药房那边的事情忙完了？” 江绵小心翼翼避开门口蹲坐着的病人家属走了进来，回道：“忙了一下午想休息一下，就顺便过来看看瑞哥。” 说着她看向病床上躺着的郁瑞。 郁瑞虽然摔断了腿，但精神倒是不错，还能开玩笑：“幸亏我摔得早，要是摔得再晚一会儿就没床给我躺了。” 江绵走过来看向他的腿，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口，只是有些淤青和擦伤。 “你这腿……医院没说要怎么处理吗？” 江绵检查着郁瑞的左腿，微微皱眉，腿骨明显错位，应该是真断了。 郁瑞叹气：“能做手术的医生在外地回不来，医院的药又不够，医生也只是让我再等等。” 郁母已经忍不住掉起了眼泪，谁能想到事情会这么不凑巧，偏偏赶上了这种糟糕的时候伤了腿。 刚在她在外面问过医生，这腿要是拖得久了以后治起来就麻烦了，没准儿子还要变成一个跛子。 “阿姨，您别哭啊。”江绵看着郁母抹着眼泪，立即道，“瑞哥这腿没您想的那么严重，有我在呢，用不着做手术。” 郁母已经彻底见识过江绵的本事，闻言连忙把眼泪抹干净，激动的抓住江绵的手臂问，“小江，这断腿你也能治？真的不用动手术吗？” 郁瑞也下意识的想坐起来，眼巴巴的望着江绵。 他都已经做好了这条腿瘸了的准备，只是怕家里人心里难受才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若是真能治好谁又愿意成为一个瘸子呢？ “嗯，我检查过了。”江绵点头，“瑞哥运气好没有伤到膝盖，所以用我们中医的方法把断掉的地方接上就行了，很简单的。” 同个病房的人都是腿骨受伤的，听到江绵一脸轻松的说出‘很简单’三个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等江绵说下楼去拿治腿要用的东西后，旁边病床上的病人们就立即劝起来。 “老郁家的，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你们也敢信啊？我跟你们说中医治断腿压根就不靠谱，我看你们还是等医生回来做手术吧，别回头真那小丫头真弄瘸了。” “我老家的表哥年轻那会儿就是信了中医治了腿，结果挺帅一小伙子变成了个瘸子，现在都没娶到老婆呢！我劝你们还是好好考虑比较好。” 郁母知道病友们是好心怕她被人骗，连忙说道，“你们别看人家小江医生年纪不大，人家是真有本事！昨天医院里那个退烧药粉就是她弄出来的呢！” 众人一听，难以置信。 “她弄出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有这么厉害？” “你别是听她自个儿吹的吧？” 郁母闻言不高兴道：“你们不信算了，反正我相信小江同志。” 众人看她这么固执，便也懒得继续劝。 好言难劝找死的鬼，等她儿子的腿被治成瘸子的时候有她慢慢哭的时候。 于是江绵拿着夹板和做好的药膏回来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病房里其余病人以及家属们奇奇怪怪的目光。 虽然有些奇怪，但江绵并没有将这些陌生人放在心上，而是直接就给郁瑞开始治腿。 她看了眼郁瑞道：“没有麻药，可能会有些疼，瑞哥你忍忍。” 郁瑞朗声笑道：“你放心大胆的弄，以前我还硬生生把子弹从伤口里挖出来过呢，再疼我也忍得住。” 江绵点点头，知道他们这些当兵的一个个都是能忍的好汉，直接就开始上手。 下一秒才刚刚放出豪言壮语的男人就疼的哭出了眼泪，默默的拽紧了被子。 之前检查的时候她就已经摸过断裂的腿骨，所以接骨的时候就速度就快了不少。 郁瑞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将骨裂的地方接了回去，然后就开始上药上夹板把断骨的地方固定的结结实实的。 从头到尾花费的时间不过三分钟。 “好了！” 江绵擦擦手上的残留的药膏，冲着郁瑞叮嘱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瑞哥，接下来你得卧床一段时间千万别动这条腿，差不多两个月左右就可以下地慢慢走动恢复了。” 郁瑞疼出了一身的冷汗，看着她这么简单迅速的弄完自己的腿，脑子还有些懵懵的。 “这，这就结束了？” 他茫然的问。 江绵点头，“这又不是做手术，接个骨头而已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郁瑞低头看着自己被夹板包裹起来的左腿点了点头，“好，好吧。” 郁母倒是没觉得江绵动作快有啥不靠谱的，以前她在省城的时候也见过上了年纪的那些老中医接骨的模样，时间都挺短的，有的甚至几秒钟就给搞定了。 “听小江医生的，这几个月你的工作我找个人帮你上，你就老老实实躺在家里养腿。”郁母严肃的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到处瞎跑！” 郁瑞摸摸鼻子没说话，等亲妈出去打水的时候才冲着江绵道：“周知衍把他姐接回来了没？” 第八十八章 消息灵通 受周知衍的嘱托，郁瑞一直让省城那边的朋友帮忙盯着周淼淼一家子的消息，前段时间周淼淼夫妻俩的的确确已经被下放到大西北那边的农村，留了两个孩子让朋友暂养着。 周淼淼夫妻俩被下放到农村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两个孩子的去处，按照原本的计划是要让周知衍去省城接人的，只是后来郁瑞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又突然从大西北回来了。 “也是赶了巧，要不是我去给薛琴突然想吃水果罐头，我也不会临时去找人买这玩意儿。”郁瑞挠挠头道，“省城那边传个消息回来不容易，我接到消息的时候淼淼姐已经带着俩孩子在路上了。” 媳妇儿怀了娃，又才动了胎气，好不容易想吃点东西郁瑞当然得马上满足她。 水果罐头这种好东西每次供销社刚到货就被一抢而空，因此郁瑞才在起了个大早跑到供销社那边找了熟人私留了两个，免得又不好买。 而他的熟人就是供销社的采购员，经常在省内各地到处跑，要不是给薛琴拿罐头，周淼淼母子三人的消息估计要到昨晚上才会到他的手里。 可惜这大雨的天路也不好走，这才在回来的路上把腿给摔断了。 江绵和郁瑞聊完，对于上辈子周知衍没有及时收到周淼淼带着孩子回来的消息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上辈子薛琴这个时候也应该怀了孕，在他们去郁瑞家做客的那天薛琴上班的时候也同样会遭遇被姚春华欺负。 江绵想起当时给薛琴诊断的脉象。 薛琴的身体不太好，如果不是她当时在场的话，被姚春华欺负成那个样子肯定会流产，流了产会让她更虚弱，哪还有什么心思要吃水果罐头？ 郁瑞到时候为了照顾媳妇儿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和那个采购员的朋友联系，再加上正巧赶上了小安县那边闹洪灾，外面不少路都给堵上了…… 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恐怕就是上辈子周知衍他们在洪灾过去之后才得知周淼淼母子三人出事的原因。 “说起来也不知道老韩现在啥情况。”郁瑞看着窗外还在下的小雨，忧心忡忡的说道，“之前跟他见面的时候，他还说要跟着车子再跑一趟市里采购些好东西回来呢。” 现在小苍县通往市区和省城的那几条路全被堵了，郁瑞只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别那么倒霉的正好碰上。 “放心吧，刚才我还在外面碰见小韩媳妇儿了。” 郁母提着热水壶回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瞥了眼自己儿子淡淡道。 “小韩这会儿还在市里，要等这雨停了他们才回来。” 郁瑞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对了。”郁母看向江绵道，“小江，我刚才去楼下打水的时候看到小周他们回来了。” “阿姨，您说的是周知衍吗？”江绵立即问道。 郁母点点头，“本来我想追过去看看他在干啥，结果他匆匆忙忙的就走了，看着挺着急的。” 江绵顿时呆不住了，冲着母子二人道：“那我先去找找他，至于瑞哥你接下来要喝的药等会儿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只要遵从医嘱好好养伤就不会出问题的。” 郁瑞也知道她担心周知衍的安全，连忙道：“你先去找他吧，我这里不急。” 和郁瑞母子告别后，江绵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见她离开，病房内其他的病人以及家属才又跟郁瑞母子二人搭话，无非就是想看看这个姓江的小医生到底能不能把郁瑞这条断腿给接上。 江绵匆忙从住院楼下来，发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县医院外面空闲的地方全都搭上了棚子，放眼望去人来人往的压根就分不清楚谁是谁，就连说话都得扯着嗓门大声吼着才能听见。 “小江医生！”何梅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食堂那边给您留了饭，您现在要过去吗？” 江绵哪顾得上吃饭，直接问道：“何梅，刚才灾区那边是不是又来了一批人？” 何梅点头：“是啊，听说是最后一批了，主要是咱们这边能力有限，听说这一批转移过来的有三万多人呢。” “那他们被安置到什么地方去了？”江绵忙问道。 何梅摇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刘院长应该知道。” “那刘院长呢？” “刘院长带着一批医生出去了，听说刚到的这批人里面受伤的有很多，还带了不少药粉过去。”何梅道：“刘院长走之前还让我跟您说一声，让您吃完饭后抓紧时间再配一批药出来，这次主要配制消炎药和止血药，中药房那边的人已经在继续磨药粉了。” 刚到的这三万多人又让下午刚配好的药粉马上见了底，再加上隔壁的几个县城因为药粉的效果极好又跑过来哭着要药粉，甚至还主动带来了大量的药材过来，上面的领导也没办法，只能让中药房这边再多加点人手继续配药。 何梅看着江绵极其年轻的面孔，内心十分羡慕她的本事。 有人盯上了江绵手里的这几个药方子，给上面几个领导施压让江绵把药方共享，所幸小苍县的领导们把这压力给扛住了，说什么也不愿意让江绵同志寒了心。 刘院长走之前何梅还听见他怒气冲冲的冲着电话另一端的人破口大骂，让那些人死了这条心思呢。 何梅问：“食堂那边留给你的饭菜还热着，小江医生，你要不要先过去？” 江绵点点头，“好，那我先过去吃，对了，你知道刘院长他们去哪儿了吗……”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了食堂。 县医院食堂现在主要供给医务工作者吃食，至于别的都是吃外面搭建起来的大锅饭。 一路上江绵从何梅这里了解了不少消息，虽然很想知道周知衍现在的情况，但还是强忍着担忧做好当下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让何梅帮自己打听周知衍的消息。 明明都是从石龙公社过来的，但何梅的消息却十分灵通，好像什么都她都知道一点，明明看着是个十分内向害羞的性子，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 江绵咬着香喷喷的饭菜，看着身旁不断说着话的何梅，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第八十九章 再见周知衍 配制出来的药粉被分装成成年与未成年两种分量的小包后就直接被抬走送去了别的地方。 配药的时候江绵注意到中药房多了几个新面孔，这几个人在她配制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动作，还自以为把心思隐藏的很好一样和帮着碾磨炒制药材的人打探消息。 何梅坐在她旁边负责分装药粉，看着那几个嘀嘀咕咕一点都不专心做事儿的人不由担心的冲着江绵道：“小江医生，你不怕他们把药方偷走吗？” 江绵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淡淡道：“他们要是能偷走那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江绵又不傻，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让人参与到她配制药粉的过程中，甚至还这么坦然的让他们知道都用上了哪些药材自然也是有后手的。 她每次配药都是直接配两种或者三种不同效果的药粉就不说了，就算他们真的能分析哪种药需要用到哪些药材对于这些药材的配量以及每种药材炮制的方法也没办法搞懂。 江绵从小到大跟着奶奶学医抓药的时候就从来没用过小称这种东西，配量完全根据自己的手感来决定，说抓一两重就绝对不会多一克，就连奶奶曾经对她这种控量的精准度惊叹不已。 更何况这些药材配制的过程看似简单实则也需要手法，江绵这次配的这几个药粉的方子都是她上辈子看完那几本古书后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惦记她药方的人想用这种手段就把她的方子偷走也太可笑了。 何梅见她一副压根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也摸不准江绵对此到底是什么态度。 江绵见到周知衍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这时又满满的下起了小雨。 何梅托去打听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第一时间就转告了江绵。 江绵虽然心急周知衍的情况，但还是耐着性子加快速度配置好所有的药粉才匆忙离开。 “周知衍！” 他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江绵接到消息匆忙来到这个最新的安置点时一眼就看到了他。 周知衍穿着厚实的军大衣手里还端着一碗治感冒的汤剂，乍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江绵站在他眼前，他才反应过来。 “江绵！” 双方控制不住的激动，就连周知衍原本难看的脸色都犹如骤然融化的冰川般温和起来。 江绵本想扑上去给周知衍一个狠狠地拥抱，但看到他手里的碗硬生生的控制了，而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的情况，见周知衍面色明显出现不正常的红晕，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好烫！ 江绵蹙着眉，“你发烧了？” 周知衍将碗里黑乎乎的药汁一饮而尽，“嗯，就是着凉了而已，喝完药好好休息两天就能痊愈，不用担心。” 江绵没说话，她知道这种情况只要是去了小安县参与救援就肯定避免不了的，只是周知衍身上的那些伤才刚结痂不久，他的发烧若是因为伤口被洪水里的那些脏东西感染的才是真的要命！ 尽管担心，江绵却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找了个地方和周知衍说话。 “你找到你姐她们了吗？” 周知衍点头：“找到了。” 想到母子三人遭遇的危险，周知衍脸色就变得严肃起来：“我姐受了伤还在休息，两个孩子也受到了惊吓，我让二嫂帮忙在照顾。” 他嘴里的二嫂是柳继国二哥的老婆张素芳，从小安县回来后他特意回了一趟石龙公社请过来照顾的。 江绵关心道：“受伤了？严不严重？” “用了药后情况已经好了点，至少脱离了生命危险。”周知衍深深地吸了口气，凝视着江绵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　“多亏你弄出来的那些药粉，不然我姐这次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你不知道我找到她们的时候情况有多严重。” 回石龙公社的时候，周知衍就已经听人说了江绵的消息，也知道现在通往省城和市里的路被堵住后周围几个没受灾的县城都处于缺医少药的状态，而江绵弄出来的这几种药粉无疑是雪中送炭，救了绝大多数人的命。 周知衍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江绵，每当听见身边的人夸赞她的时候，他心里别提有多开心多骄傲了。 知道江绵也在关心姐姐的情况，周知衍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次周淼淼突然带着俩孩子回来，是因为跟荣诚安已经离婚了，大西北那边太苦他姐差点死在那儿后就果断向上面打了申请，他姐好歹也是烈士子女所以很快就被安排返乡，结果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想谋财害命的。 “要不是我姐身手不差反杀了对方，这次恐怕就真的没命了。”周知衍眼神幽暗，“就是不知道对方只是简单的谋财害命还是本就有预谋的冲着我姐和两个孩子来的，要不是我去的及时，母子三个现在已经被洪水淹死了。” 他找遍了整个车站以及附近的招待所，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在一处民房里面发现了母子三人。 要不是运气好他正巧就在那栋房子附近，正巧小侄女一直在喊救命，恐怕她们娘三个就真的要被活活淹死了。 想到发现姐姐他们时看到她们站在床上大半个身子都淹没在洪水里，小侄女儿更是憋红了一张小脸的抱着年纪更小的弟弟免得被洪水淹死，周知衍就止不住的后怕。 更可怕的是在他们把娘三个和那栋民房里其他还活着的幸存者救出来没多久，涌入城内的洪水再次暴涨直接连带着那座民房的屋顶都给彻底淹没了。 江绵都听得心惊胆战，没想到会这么危险。 上辈子她拒绝和外面接触，只知道这场雨足足下了六天，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与损失，却没想到情况比听说的更为严重。 人类的力量在这样可怕的天灾面前，真的显得微不足道。 江绵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周知衍喝了退烧药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从灾区撤回来精神松懈后病毒就来势汹汹，要不是江绵发现他迟迟没有退烧，这男人还一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强撑着和她继续说话呢！ 第九十章 一夜惊险 新的安置点在城外，周围有好几个工厂。 这里的路只是简单的修整过，下了雨这路就烂的不行，一脚踩下去全是泥泞的黄泥。 新来的这批足有三万多人全被安排在这里，因此这里也是最拥挤最嘈杂的地方。 县医院那边已经彻底安排不了病人，新到的病人都是就地安置，医疗人员不够就让稍微懂一些医药知识的军人来凑，只有情况十分危机的伤患才会被安排到另一个重症安置点。 发现周知衍的病情加重后，江绵立即让他赶紧躺下休息，给他诊脉又检查了原本的伤势后，才立即去中药房抓药熬药送过来。 周知衍知道自己情况不太好，虽然江绵开的药依旧很苦，但还是十分乖巧的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看的旁边裹着被子不停打哈欠的警卫员李安叹为观止。 认识团长这么多年，他可比谁都更清楚这位活阎王的脾气有多臭，就连政委都隔三差五被他气的胃疼，没想到在这位小江同志面前这么听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家团长这是被啥玩意儿附身了呢！ 身为周知衍的警卫员，李安是一同跟着他回到石龙公社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都隐藏在暗处，并未暴露过自己的行踪。 对于团长和小江医生的感情进展他虽然一直看在眼里，却没想到两人发展的会这么神速。 自家团长现在这副乖宝宝的模样要是被政委瞧见了……啧啧…… “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不是又在中药房忙了一整天？”周知衍看着江绵疲惫的脸，抬手捋了捋她耳鬓垂落下来的发丝，“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用太担心我。” 即便安置点只接通了瓦数并不高的白炽灯，但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周知衍依旧能看得出来江绵眼下的疲惫，他看着有些心疼。 “你才是安心休息才好。”江绵打了个哈欠，探了探他依旧发烫的额头低声道：“今晚我也在这儿休息，陪着你。” 不同于大部分人的发烧是由风寒感冒引起，周知衍的高热是因为伤口被泡胀之后的细菌感染。 这样的情况不是简简单单喝上一副配制好的药剂就能解决的，哪怕周知衍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健许多，可越是因为这样，他现在的情况反倒是比一般人更加危险。 江绵不放心别人来照顾他，所以干脆找人就在周知衍对面搭建了张床打算这儿凑合一晚上。 有自己在，后半夜周知衍的情况若是出现什么变化她也能及时知道。 “可是这儿你怎么睡的好？” 周知衍蹙眉。 他是知道江绵有认床的习惯的，安置点这儿晚上虽然比白天安静一点点，但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儿依旧嘈杂，时不时的还能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 再加上棚子四周虽然裹了一层挡风的塑料布，可夜晚的天气依旧很冷，小姑娘怎么受得了？ “没关系。”江绵摇摇头，“这儿有火盆，还有刚刚瑞哥妈妈拿过来的被子，我也没感觉有多冷。” 见周知衍还要继续唠叨，江绵用手直接捂住他的嘴，凶巴巴的喝道：“行了，赶紧睡吧你，我好歹没像你一样生病发烧，一晚上我还是能凑合过去的。” 周知衍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被江绵捂着嘴只好听话的闭上眼睛，下一秒，强烈的疲惫感与浓浓的困意便涌上大脑，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绵看他呼吸平缓，才微微叹了口气。 她喝了碗提神的茶汤，坐在火盆周边汲取着热度。 棚子外的风到了后半夜犹如鬼哭狼嚎般，听得让人头皮发麻，赶紧找来重物压在棚子上面，以防这些塑料布被风给刮走。 安置点还有很多人没睡觉，他们三五成群的围着火堆取暖，一个个熬的眼睛通红。 一场洪水让无数家庭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尽管现在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没了性命之忧，可很多人撤离的时候甚至连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来不及带上，更别说那些粮食了。 特别是在农村种地本就靠天吃饭的农民们更是觉得前路一片灰暗，他们没钱也没存粮，就算现在靠着小苍县这边的施舍能吃个半饱，可以后呢？ 公家的粮食也不多，哪里能养得起他们这好几万张嘴？ 有人回想起那曾经经历过的那三年饥荒时期，想着自己会活活饿死就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那三年真的太苦了。 难道他们又要再经历一次啃树皮，吃观音土，眼睁睁的看着亲朋好友活生生饿死的日子吗？ 火盆里的煤球安静的燃烧着，江绵坐在小板凳上盯着火焰的颜色发呆，耳边是附近还未休息的受灾民众们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上辈子这场雨在小苍县持续了六天，她也在朱家的那间从猪圈隔离出来的小杂屋里待了整整六天，整个人就像是要发霉的蘑菇一样躲避着与外人的接触，对于外面发生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 但江绵知道，国家并没有放任这些受灾的老百姓自生自灭。 后半夜，周知衍的病情果然加重，不停地流着虚汗，嘴唇都被高热烧的发白，整个人犹如被梦魇困住了一半眉头皱的紧紧的，一靠近就会受到他的攻击。 还是隔壁一个叫李安的军人过来帮忙把周知衍摁住，她用了不少法子才在天亮的时候终于把周知衍的情况转危为安。 这一夜的凶险把李安也看的心惊肉跳，好几次他都以为团长要撑不过来了，可每一次都是江绵把人从危险的边缘又硬生生的拉回来，等听到江绵终于松了口气的时候，他才跟着狠狠地吸了口气。 “小江医生，团，周团长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吗？” 李安盯着周知衍苍白的脸色，紧张的问道。 江绵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点头：“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还是要盯着。” 李安点点头，整个人瘫坐在凳子上一脸庆幸：“那就好，还好小江医生你昨晚没走，不然……团，周团长可就真的危险了。” 江绵喝了口水。 过去不知有多少军人都是死在伤口细菌感染而导致的高热上，周知衍本就伤势未愈，又长时间浸泡在更加脏污的洪水中，她就是担心这种情况，才守了整夜。 不过…… 江绵瞥了眼一脸后怕的李安，奇怪道：“李安同志，你认识周知衍？” 第九十一章 空投 李安穿着厚实的军装，看着长相不太像是本地人。 江绵本以为他和其他军人一样都是去前线救灾的，但看他刚才担心周知衍的模样不太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李安摸摸鼻子：“嗯，认识，我是周团长手下的兵。” 江绵诧异：“他手下的兵？你们部队这次也过来了吗？” 李安摇头憨笑：“我媳妇儿娘家是红旗公社的，正好我有探亲假就陪着媳妇儿回来看看父母，谁知道会遇到这种事情，所以就跟着一块儿去救援了。” 身为军人，哪怕现在处于休假期，遇上了这种天灾也会毫不犹豫的奔向灾区支援。 李安虽然没把自己其实是周知衍警卫员的事情说出来，但也没说谎。 他媳妇儿的娘家的确就在小苍县红旗公社。 要不是因为身上还有机密任务在执行中，李安也不想瞒着未来的团长夫人这一层关系，但没办法，他们执行的保密任务更重要。 江绵点点头，倒是没有多想。 过了一会儿，江绵见周知衍的情况稳定下来，正准备去县医院那边取早饭过来，就瞧见郁母拎着个保温桶走了过来。 “阿姨。”江绵连忙打招呼，“这么早您怎么过来了？” “一会儿要去上班，所以就先把早饭给你们送过来。”郁母把保温桶直接往江绵手里一塞，关心道：“小周没事吧？” “嗯，没事。”江绵也没跟她客气，大大方方的道了谢：“瑞哥那边您也送了吗？” 郁母摆摆手，“现在医院病床紧缺，你说只要好生养着就能好，所以我让人直接把他弄回家里去了，正好把病床腾出来让给有需要的病人。” 说着她看向江绵熬的通红的眼睛，也不由叹了口气道：“阿姨知道你也担心小周，但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好好休息知道吗？” 江绵笑着道：“没事，我年轻着呢，偶尔熬两天也没啥问题。” 再说她的醒神茶本就是提神的，就算守了整夜她现在也没觉得累。 郁母见她除了眼睛熬红了点没别的问题，也就不说什么了，她还要去上班，匆匆忙忙看了眼周知衍就离开了。 周知衍这一睡就足足睡了三天。 期间除了吃饭的时候清醒了那么一小会儿，整个人都处于深层睡眠中。 江绵除了最初守了他整夜，后面两天都在忙于配药和给其他重症病人看病，短短几天下来，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不少。 “飞机！有飞机！” 江绵刚从中药房出来，就听见天空之上传来的轰鸣。 有人脑袋望天惊讶的指着天上大叫。 众人一惊，也跟着抬头望天，果然看到了好几架飞机正在天空盘旋。 没一会儿，这几架飞机就飞远了，远远地众人瞧见有不少东西从飞机上空投下来。 “看来是在空投物资！” “国家来支援了！我们有救了！” “呜呜……爸妈，我们不用饿死了。” “是物资！那些是物资！” …… 看到飞机空投下来的那些东西，不仅仅是从灾区转移过来的老百姓，就连小苍县本地的干部们都忍不住激动的吼叫起来。 这几日的雨依旧还在下，但整体降雨量少了许多。 尽管上头的领导早就声明了不再接收外头转移过来的受灾民众，但当那些浑身湿透，衣衫褴褛的灾民千里迢迢的跑过来时还是没有办法将人真的拒之门外。 这些日子小苍县总计接收的灾民就已经超过了十万，如此庞大的人口县里的干部们担心的不仅是药物和粮食的稀缺，更担忧的是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创伤与痛苦后会出现闹事甚至同归于尽的。 要不是有部队的在这儿镇守，好几次都差点造成致命的冲突，就连本地的老百姓都因为这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变得焦躁压抑易怒。 而现在突然飞来的这几架飞机无疑是给所有心生绝望的灾民们打了一针强效鸡血，它们的到来也让所有人都知道国家从未放弃过他们！ 就连江绵也受到了他们的感染，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何梅拉着她去前面凑热闹。 只见一袋袋粮食，一箱箱药品很快被人从飞机投放点那边搬运过来，在部队维持的秩序下，老百姓们眼含希望的看着那些物资被运送到县里的粮仓，脸上全是挂不住的笑容。 “太好了，有这么多药品，咱们也总算能松口气了。” 何梅看着一箱箱的药品被送到医院，捂着胸口高兴道。 这几日他们待在中药房没日没夜的磨药材，手心磨出了好大的水泡都不敢歇会儿，江绵这个主力更是有的时候忙起来饭都顾不上吃一口，现在有了外面支援过来的这些药品，他们总算能休息了。 江绵点点头，跟何梅在外面看了会儿热闹就回了中药房。 刘院长正在到处找她，看到江绵立即兴奋的冲着她招手：“小江，你过来一下。” 江绵走过去：“刘院长，找我有事？” “好事！”刘院长笑着道，“对你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事！走，去我办公室我详细跟你说。” 江绵见刘院长脸都笑烂了，心里大致有了猜测，直接跟了上去。 到了办公室，刘院长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小江，这次的灾难中你配制的那几个药方子是真给我们解决了不少问题，有关于你的那些事迹我都上报了，现在省城那边来了记者打算给你做个专访，还有药厂也想跟你谈谈那几款药方的合作。” 江绵对药厂找自己合作的事情并不意外，只是现在世道乱七八糟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省城药厂那边进行私人合作，至于采访…… 太过高调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见刘院长为自己高兴，江绵虽然不忍心泼他冷水，但还是开口道：“抱歉刘院长，我这人不喜欢太高调，采访这事儿就算了吧，还有药方……这几个药方我已经想好了要跟军部药厂那边合作，省城那边就麻烦您帮我拒了吧。” 第九十二章 姐姐 “拒了？” 刘院长没想到江绵竟然会选择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药厂合作的事情也就算了，不论是跟省城药厂还是军区药厂合作跟他的关系都不大，只要能把这些对老百姓有用药赶紧普及全国，让所有老百姓都能用上药刘院长就心满意足了。 可省城采访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要拒绝？ 刘院长瞅着面前的女同志年轻稚嫩的脸，还以为江绵是年纪小不懂上省城报纸所代表的巨大意义，当即劝道：“小江，能够上省城的报纸对于你还有对于你的家人而言可都是巨大的荣誉！你在这次天灾中所做的贡献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的，省城那边对于你的事迹都很感兴趣，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拒绝呢？” 江绵知道拒绝这样的好机会在别人的眼里无疑是愚蠢，只是想到自己的照片会被刊登在省城报纸上她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排斥。 “刘院长，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 “小江。”刘院长严肃的打断江绵的话，沉声道，“不论你有什么顾虑，能上省城的报纸对你而言都是一件好事，你年纪小不懂这事儿的重要性，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医生，无论是你的医术还是才华都不该埋没在偏远山野里。” 江绵的来历刘院长早就找人打听过了。 一想到这么厉害的苗子这么多年竟然一直在乡下当个普普通通的赤脚医生，刘院长就觉得是糟践了人才！ “有关于采访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认真考虑一下，或者和自己信任的人好好的商量一下。” 刘院长的态度十分认真，江绵若是他亲闺女，他说什么也要逼着她接受省城记者的采访。 可之前她和尤志闹出来的事儿刘院长能够看得出来这女同志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硬逼着她去接受采访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你好好想想吧。” 刘院长拍了拍江绵的肩膀，语重心长。 江绵摇摇头，“不用考虑刘院长，我是不会答应接受采访的，麻烦您帮我拒绝了。” 说完，江绵冲着刘院长鞠了一躬就匆匆忙忙的跑了，生怕自己跑的太慢被刘院长强行拉去采访。 刘院长被她这固执的态度给气的头疼，但这不是自家闺女也不是自己徒弟，他压根没立场逼着她去。 “院长。”尤志从门口走了进来，轻咳一声：“既然那小丫头片子不接受这个机会，那您就让我去接受这个采访呗？” 刘院长瞥了他一眼，“你？” 尤志兴奋的点头，“对，是我，您放心我一定会把咱们医院在这次接收灾民中所做的贡献都说出来的！特别是在您伟大的领导之下……” “滚。” 刘院长被气笑了。 这尤志屁本事没有也想揽这活儿，他除非是疯了才会让这老小子去接受采访。 尤志愤愤不平的被赶出办公室，想到这么好的机会院长竟然不留给自己人反而便宜那个外来的小丫头片子，他就极其的不服。 一个赔钱货手里掌握着这么多有用的配方，谁知道她是不是从哪儿偷来的呢！ ＊ 江绵从刘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就直接去找周知衍。 现在外面都派飞机带着物资到了，医院紧缺的那些药品很快都会补上，中药房这边自然也就不需要她继续配制大量的药粉，其他的人也终于能缓口气。 飞机过来空投物资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江绵一路走过来看到不少原本面带愁苦的灾民们正在说说笑笑，眼里满是对生存下去的希望。 等到了周知衍这儿，江绵就瞧见他的床边多了个女人正在和李安说话，原本一直在昏睡中的周知衍也醒了过来，除了面色依旧苍白外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见到她来了，周知衍眼睛骤然一亮，他旁边坐着的那个女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见到江绵的长相后明显被惊艳到了。 “你就是江绵？” 周淼淼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这女娃娃长的这么漂亮，真的成年了吗？ 刚在她还在奇怪到底什么样的小姑娘能让自己这个一直不开窍的弟弟一直念叨着。 这会儿一看到江绵本人顿时就明白了。 弟弟喜欢的这个女同志不仅长相很漂亮，身上还带着一股特有的生机感，特别是那双眼睛让周淼淼这个没念过什么书的学渣形容不出来，但仅是这一面她就对江绵生出了无限的好感。 “我叫周淼淼，是周知衍这小子的姐姐，你可以叫我淼淼姐。” 周淼淼主动起身朝着江绵走了过来，热情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冒昧。 “我都听李安说了，这次都多亏了你一直守着他，不然他这次恐怕就真的危险了，我可以叫你绵绵吗？” “来先吃个橘子吧，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看你这瘦的，回头等雨停了可得多买点肉补补。” 江绵手里被塞了个橘子，又被拉到周知衍身边坐下，周淼淼摸到她手冷冰冰的还递给了她一个灌了热水的热水袋让她抱着。 热水袋有些发烫，但抱在怀里却暖暖的。 周淼淼也跟江绵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乐观开朗，为人大方，即便经历过家庭巨变也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哀怨，反而在笑起来的时候自带一股英姿飒爽，让人下意识的想要亲近。 或许是因为受伤生病的缘故，周淼淼的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人也偏瘦，江绵作为一个医者一眼就看出来她身体的情况不太好。 “淼淼姐，你的脸色不太好，伤口还没有愈合的时候还是尽量多休息。” 江绵关心道。 “放心吧，我这伤没啥大问题，这两天天天躺着我都快被憋死了，出来转转有利于我伤口恢复。”周淼淼摆摆手不在意，反倒是盯着江绵眼下的青黑，“倒是你才应该多休息休息，看你这眼睛里这么多红血丝，就算再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周知衍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江绵消瘦的脸和眼下的青黑，默默握紧了她的手，要不是因为自己她这几天也不会这么劳累。 平生第一次，周知衍感觉到愧疚与心疼。 第九十三章 你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第九十三章 你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安置灾民的棚子都是用塑料布一块块搭建起来的，每个棚子互相挨着，搭建的床铺的材料也是各个厂子凑出来的大通铺。 天气冷，还下着雨。 这种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大多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男男女女凑在一个棚子里睡大通铺。 周知衍他们这样的当兵的单身汉除非伤的特别严重需要单独休养的，也是一起睡一个大通铺，因此大伙儿都醒着的时候就特别的热闹。 江绵来之前几个人正聚在一块儿围着火盆听周淼淼说她被谋财害命的事情。 本来她带着两个孩子在车站等着回小苍县的班车，但没料到中途就被一个说认识自己丈夫荣诚安的老乡忽悠着进了一座民房里。 “那个人的目标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将他反杀后怕还有同伙在外面蹲着，就带着晶晶和波波上了楼随便撬开了一家没人住的屋子把门给堵上了。” “谁知道把门堵住，就听到外面有人叫着河堤被洪水冲垮了，然后没隔多久洪水就进了城，直接就把一楼给淹了。” 周淼淼坐在火盆旁边双手捧着脸，提起自己反杀的事情时语气十分平静。 “洪水来的太突然了，就算有证据也被毁的一干二净。那个人的尸体应该也被洪水冲走了，想凭着这一点找到幕后指使的人恐怕很难。” “这件事情我等灾后我会让人去追查的。” 周知衍身上裹着被子，把唯一的一件大衣披在了江绵身上。 见她一副强撑着精神听他们说话的样子，抬头摸摸她的脑袋，“困了就在这儿睡会儿，别硬撑着。” 江绵摇摇头：“没事，我不困！” 周知衍把人直接拉在自己的床位上，让她躺着，“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困！赶紧休息吧，有事儿的时候我再叫你。” 江绵打着哈欠，雾眼朦胧的依旧倔强，她还想听有关于淼淼姐的事儿呢…… 火盆里的炭火迸溅着微弱的火花。 江绵躺在被周知衍暖好的被子里，明明还想继续听下去，可精神显然不允许，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在他们压低了的谈话声中沉沉睡去。 周知衍把被子给她盖上，自己披着大衣坐在床边，没忍住轻抚了抚她睡着了的脸。 “周知衍！你个流氓！” 正巧从棚子里路过的朱斌瞪着眼直接一拳头就朝着周知衍砸了过来，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这两日食品厂也接受了县里的调令，把所有能吃的能用的东西都安排起来支援这些受灾的民众，就连食品厂的工人也被安排了不少活儿。 朱斌就是负责给这些灾民们分发食物的，只是之前一直都是负责的其它几个安置点，今天上头接到飞机上丢下来的那些物资后就安排食品厂再多给灾民们发点好东西一起庆祝一下。 这几日江绵的名字在城内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有人都知道是这个女同志缓解了医院药品不够的燃眉之急，无论是退烧药还是消炎药在这个时候都救了不少的人的命！ 食品厂这边曾经和江绵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个提起她的名字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好像跟她认识就能享受同样的光荣。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几天朱斌没少被人用异样的眼光指指点点的，就连曾经羡慕他娶了厂长女儿的好哥们儿都私下认为他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这也就算了，偏偏家里的那个母老虎也整天冲着他叽叽歪歪个没完，每次看到姚春华被嫉妒冲昏头脑的脸他就感觉到恶心，生平第一次朱斌感觉到了后悔的滋味。 如果他没有跟姚春华结婚，那他还是江绵的未婚夫，现在江绵所拥有的荣耀与赞美他也一样能够分享！ 可是…… 朱斌每每想到这个，就十分的懊恼。 和同事一起来到了这个新的安置点派发食物，朱斌万万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了姓周的占江绵的便宜，他顿时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带了一顶绿帽子一样胸腔莫名涌出一股滔天怒火。 “砰！” 朱斌一拳头还没挨着人，自个儿反倒是被旁边的李安直接反手擒拿在地上，脸都被按进了泥坑里。 “姓周的，你他　妈敢对绵绵动手动脚的，老子要去部队举报你耍流氓！” 朱斌一边挣扎一边怒吼。 很快附近的人就被吸引了过来，一个个探出了脑袋看热闹。 一听到有人居然在这儿耍流氓，一双双谴责的眼睛立即齐刷刷的朝着周知衍瞪了过去。 倒是有些清楚二人关系的人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男的怎么随便诬陷人家当兵的。 刚刚睡着的江绵也被这个动静骤然惊醒，睁开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朱斌却被她这副茫然无辜的样子给气惨了，张嘴就骂：“江绵！你这个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当着我的面就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你敢给老子戴绿帽子！” 江绵回过神来盯着被李安按在地上的朱斌：“你有病吧？” 朱斌红着眼一副被气狠了的样子，看的江绵莫名其妙。 这傻逼怎么又发疯了？ 周淼淼之前就从自己弟弟这儿知道未来弟媳妇儿曾经的遭遇，看这莫名其妙跑来发脾气的家伙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不由笑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定了娃娃亲后攀附上了食品厂厂长家女儿的那个陈世美啊？” 她直接走过来，朝着朱斌脸就是狠狠两脚。 “你个臭癞蛤蟆也不看看自己长的什么龊样儿，就你这样的还敢对我弟动手，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我告诉你，我弟是军人不好对你个小瘪三动手，但老娘可不是当兵的，老娘就算打死你个龟儿也占理！” 周知衍面无表情的盯着朱斌。 但凡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会儿他是真生气了。 江绵累成这样好不容易能睡会儿，姓朱的一来就把人给吵醒了，他怎能不气？ 他披着军大衣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朱斌冷飕飕道：“朱斌，你知道袭击一名部队的团长是什么罪名吗？” 朱斌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原本因为嫉妒而冲昏的头脑总算清醒了过来。 第九十四章 嫉妒与算计 “我，我就是一时间忘记自己跟江绵已经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朱斌颤颤巍巍的解释道，“我看见你在摸她的脸，还以为你是在占她的便宜，我不是故意要攻击你的。” 虽然朱斌也不清楚袭击军人是什么罪名，但看周知衍铁青的脸色还是下意识的为自己辩解起来。 “而且我这不是还没有打到你嘛！” 朱斌挣扎着，鼻子和嘴巴里全是黄泥浆，呛的他不停地吐泥水。 周知衍面无表情的盯着朱斌，微微弯下腰，带着枪茧的大手直接抓住他的头，逼迫着他不得不扬起脑袋对上自己的眼睛。 “江绵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没有下次了，懂？” 冷冰冰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朱斌被吓得连连点头，生怕自己慢了就会被周知衍活生生的捏爆脑袋。 认识周知衍这么多年，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进入部队后逐渐爬到自己只能仰望的位置，心里十分的嫉妒。 因此当他知道周知衍这次突然回乡是因为受到他那个老师的牵连回来接受上面审查的时候，他高兴极了。 他太想把周知衍从高高的神坛上拉下来了，所以当江绵被江家人送到家里来要他履行娃娃亲的时候，本来还在愁该跟江家人解释自己已经结婚的事情时朱斌突然就有了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 给这两个人下药，到时候让母亲亲自出马捉奸在床。 到时候周知衍就算是团长又怎么样？有了这样的污点，再加上他处于审查期，就彻底没了翻身的余地，同时他还能将姓周的控制在手里，到时候他想要什么周知衍为了不劳改就得乖乖去做？ 还有江绵一样，他会让母亲给这个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的小丫头不停地洗脑，将她牢牢的困在石龙公社。 只要想办法糊弄住江家那边，他家就能免费白嫖一个劳动力，甚至江家那边每年送来的那些肉和粮食也不会断掉。 可谁知道他　妈办事儿那么不靠谱，没有按照原定的计划带着人把这两个人堵在床上也就罢了，甚至还打草惊蛇，直接让江绵知道了他和姚春华结婚的消息，以至于……最后被江家人闹得颜面尽失，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朱斌感觉到周知衍抓在自己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疼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他心里嫉妒的发疯，可是对上周知衍那双如同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他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疼’给咽了下去，只是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知道，周知衍是真的杀过人。 能够在这种年纪就坐稳团长的位置，那一定是无数次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真正强者，否则根本压不住下头那些战功赫赫的兵。 “滚！” 周知衍如同扔球一样直接将朱斌扔在地上，冷呵道。 朱斌再次摔了个狗啃泥，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湿漉漉的泥浆，直接手脚并用的跑了。 周淼淼撇嘴：“就这么放过这小子也太便宜他了。” 朱斌这小子从小就是个阴嗖嗖的臭老鼠性子，没想到长大之后真的是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一样的上不得台面。 周知衍面无表情的盯着朱斌狼狈逃跑的背影，周围吃瓜群众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毕竟是个军人，总不能真跟老百姓动手吧。” 周知衍突然微微一笑，似乎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军官只是众人的幻觉。 江绵裹着被子，呆愣愣的盯着朱斌，翻了白眼又直接躺了回去：“真的有病。” “嗯，他的确病得不轻。” 周知衍又坐了回去，给她捻了捻被子。 “好好睡吧，不会再有人吓到你了。” 江绵打了个哈欠，把被子蒙在脑袋上嗯了声，又闭上了眼睛，看在男人的眼里只觉得十分可爱。 周知衍瞥了眼周围那些还在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众人接触到他的目光，一个个立刻把脖子缩了回去。 不过私下却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 “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江绵医生啊，长的真年轻，也挺漂亮的。” “没想到周团长竟然这么凶，刚才把我都吓了一跳呢！” “那个姓朱的我认识，我有亲戚跟他住一个地方的，我跟你们说，那小子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 江绵这一觉睡了很久，直接就睡到了第二天凌晨。 她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棚子外面一片漆黑，隐约还能听到上面传来细细的雨声。 被子的温度格外的温暖，江绵偏过头就瞧见床上多了一个人——周淼淼。 周淼淼就睡在她的左侧，整个人睡的十分香甜，隐约还能听到细微的呼噜声。 周知衍呢？ 江绵小心翼翼的坐起来，从另一边下地穿鞋，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周淼淼吵醒。 寒风透过棚子的缝隙呼呼的往里面吹，陷入梦乡的人们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火盆里的熊熊燃烧着，驱逐了寒风带来的些许冰冷，让坐在旁边守夜的人忍不住使劲儿的搓了搓冰冷的双手。 江绵绕了一圈，才发现周知衍跟李安挤了另一张大通铺。 他的睡眠一向很浅，轻微的脚步声就让周知衍猛地睁开了眼。 “醒了？” 周知衍压低了声音坐起来。 江绵点点头，“现在几点？” 周知衍借着棚子里昏暗的光线看了下手腕上的表，“4点了。” 四点？ 江绵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十八个小时！ 怪不得她醒了后感觉身体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原来是靠着睡眠全补回来了。 周知衍见她没有再睡的意思，起身把军大衣拿过来披在她身上，自己则是披着李安的那件陪着江绵一块儿坐在火盆边。 他拿着个火钳从火盆底下的白灰里面掏啊掏，竟然掏出了几个黑乎乎的小洋芋出来！ 周知衍把洋芋扒到旁边等它们晾了会儿才捡起来递给江绵。 洋芋还有点发烫，但拿在手里刚好暖和一会儿。 江绵忍不住笑道：“你哪儿来的洋芋？” “刘院长给的。”周知衍见她笑得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火光晃动下，他的声音也温柔极了，“他下午的时候来找过你，看你还在休息给了几个洋芋就走了。” 江绵想到了刘院长来找自己的目的，手里的洋芋顿时就不香了，“刘院长跟你说了？” 周知衍点头：“说了，他让我劝劝你。” 江绵盯着他看，“那你要劝我吗？” 周知衍拿着火钳继续扒拉着火盆里的木炭，勾了勾唇：“不打算劝，你顾虑的也没错，虽然能被省城报纸的记者采访的确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好事儿，但时机不对。” 第九十五章 雨停了，天晴了 这场洪水毁了数十万的家庭，上百万人流离失所不得不紧急撤离。 还有更多的人因为这场天灾失去了性命，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江绵配制的这些药粉的的确确救了不少人的命，别说是省城报社，就算是登上全国性的报纸都是应该的。 在这个谁也看不清未来局势的年代，江绵拥有这样的荣誉无异于拿了一块免死金牌，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就算江绵不愿意，周知衍也想会真的劝劝她。 但是—— “现在很多受灾老百姓的情绪都不好，他们那边家破人亡，你这边却因为这个荣誉加身，就算有人吃了你配的药记着你的情，可是还有更多的人只会把自己的一腔怨恨发泄在你这个‘英雄’的身上。” 小苍县囤积的药材有限，周围其他几个县城运送过来的药材也同样有限。 中药房的那些人没日没夜的轮班处理药材，就算是把所有的药材都用光了，配制的药方也没办法让所有的灾民都用上。 因为伤口感染而死亡的，因为高烧不退而残疾的。 他们不会去看江绵的药到底救了多少人，只会想凭什么自己没用上，她做的药是不是都被那些走关系的人给用上了。 凭什么你能在我们的痛苦中享受这么多的夸赞，凭什么你要踩着我们的痛苦荣耀加身？ 周知衍见识过人性最真实的丑恶，所以他并不想让江绵做了好事儿却要承受这样的怨恨。 “就算要接受采访，也该是在洪水结束之后而不是现在。”周知衍认真的凝视着江绵，“就算不接受省报记者的采访，谁也抢不走你的功劳。” 江绵听着周知衍的话，眼睛亮亮的。 “我跟你想的也差不多。” 拒绝刘院长的原因之一也是有周知衍说的原因。 江绵剥着洋芋皮道：“而且上了报纸就成了名人了，到时候走哪儿都被人当个猴似的盯着我也不喜欢。” 有名气的人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别人的指指点点，到时候没准还会有不少特意跑到半山村生产队去盯着她。 乔老师他们这些黑五类还在半山村生产队待着，平时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队里不会有人恶意苛刻磋磨他们，可一旦出现了外人就会像芶苗他们那次来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乔老师他们被教育。 江绵无法保证自己上了省报后会不会被深挖出和乔老师他们的关系，尽管每次见面她都很小心，但也不敢去赌。 “而且——”江绵吃着热乎乎的洋芋，盯着火盆里飘落的火星，沉声道，“一旦有了名气，很多时候自己就做不了主，我答应过奶奶要一直把我们行医的规矩坚守下去，这次配制这么多药粉给那么多人用其实已经是破了规矩了。” 周知衍也知道江绵行医的那几条规矩，当初因为这个还在食品厂得罪了不少人。 她配的这些药粉直接就送到了需要用药的人面前，压根就没有时间再按照她的规矩来。 小姑娘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做就已经是坏了奶奶定下来的规矩，可面对这样的天灾她还是选择做了。 周知衍看着她分外乖巧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不用去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因为他们不是你。” 周知衍没忍住揉了把江绵的头发。 江绵心情极好的点点头。 她是真的没想到周知衍的想法竟然会跟自己如此相似，本来她还以为他要帮着刘院长一起劝自己呢。 刘院长再次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江绵正在跟周知衍有说有笑的，明明跟他们说话的人有很多，但不知道为啥，刘院长就是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着别人插不进去的世界。 作为过来人，刘院长会心一笑，觉得周知衍比小丫头年长好几岁，又是她的未婚夫，肯定能说动江绵接受采访。 谁知道他过来一问，江绵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刘院长真的不能理解，“这明明就是一件好事儿呀！” 不等江绵开口，周知衍便直接道：“刘院长，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志向，能上省报的确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但江绵不喜欢咱们也不能勉强。” 刘院长无语了，瞪着周知衍不由阴暗的揣测。 这家伙该不会是怕小江医生上了省报后因为太优秀而出现别的追求者，怕有人挖他墙角吧？ 然而周知衍这人自带一身正气，光看表面还真看不出他有这种心思。 “刘院长，谁要是想被采访那就让记者采访他去吧。”江绵笑着道，“我是真的不行，我害怕。” 刘院长：“……” 他可不信江绵这种都敢跟尤志呛声的性子会害怕一个区区的采访。 不过见她是真的不愿意，刘院长也不好勉强，只是说道：“算了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能逼着你去，不过上头到时候发下来的荣誉表彰你还是要接受的知道吗？” 江绵点点头，这倒是没有拒绝，毕竟本来就是她应得的东西。 刘院长一脸可惜的走了。 随着降雨量越来越少，几乎每天都会有外面来的飞机在小苍县上空盘旋一圈，然后空投物资离开。 随着物资的增加小苍县接收的这些受灾老百姓们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渐升高，不再担心用不上药，也不再担心会被饿死，国家会管他们的。 各个安置点总算不再是一片死气沉沉。 雨停的时间和江绵记忆中的一样，当太阳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直到阳光洒落在这个破败落后的县城，感受到那阳光所带来的暖意，那一刻，整个城内迸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江绵，你要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不？” 何梅找了过来，有些兴致不高的问。 这些天两人在一起干活儿已经结下了十分深厚的友谊，哪怕何梅比江绵大7岁，但两人依旧有很多共同话题。 “我不跟你们一块儿回了，我和周知衍还有淼淼姐他们一块儿走。”江绵摇头，见何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问道　：“你咋了？心情不好吗？” 何梅抿了抿唇，最终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我竟然有些舍不得这么忙碌的日子。” 她上前紧紧抱住了江绵，小声道，“等回家后，你可别忘记还有我这个朋友啊。” 江绵笑，用力的回抱住她：“当然啦！你可是我在石龙公社交到的第二个朋友！” 何梅听见后很高兴，但公社安排的车子催得急，只得依依不舍的走了。 江绵朝着她挥挥手，见何梅这模样只觉得好奇怪，“石龙公社就那么大点的地方，何梅咋一副好像很难再见到我的样子啊？” 周知衍站在她旁边，“可能是因为她结婚了，回去之后就不像现在这样自由了吧。” 周淼淼轻嗤一声，“何梅我也认识，这小姑娘命挺苦的，十几岁就嫁了人，结果遇上了一个打老婆的混蛋。” 第九十六章 真正的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什么？她嫁的男人打她吗？” 江绵下意识的蹙眉。 想起和何梅的第一次见面，当时她无意中就瞧见了何梅藏在袖子下的手臂上有些淤青。 只是干活的女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再加上何梅接触的这段时间她看着也不像是经常被家暴的性子，所以江绵也没怎么往那方面想。 周淼淼叉着腰点点头，“她命苦，很小的时候亲妈就去世了，后来继母进门也经常不给她饭吃，才十五岁吧就被嫁给了现在的男人。” 石龙公社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谁家要是打老婆分分钟就能传的到处都是。 何梅的男人自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二流子，要不是他妈花了20块彩礼把何梅娶进门，压根就没哪家父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周淼淼离开石龙公社那会儿就听说的何梅曾经被打掉了两个孩子，以至于后来怀上的都没保住。 江绵听得眉头紧皱：“她这已经形成习惯性流产了。” 周淼淼叹了口气：“我不懂这些，但我后来听姑婆她们说因为何梅一直生不了孩子的原因，她在家里的情况更糟糕了，但这事儿我们外人也帮不了，只能靠她自己。” 江绵点头。 这件事儿外人的确插不了手。 三人收拾完东西，就直接去了郁瑞父母家。 一进门，江绵就听到屋内传来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 “你们来啦！快去洗个手，咱们马上就准备开饭！” 郁母穿着围裙手里还端着一个砂锅，见他们来了顿时热情的打招呼。 郁瑞正在陪着几个小孩儿玩游戏，他的脸上被贴满了小纸条，时不时的还会做一些搞怪的动作逗小家伙们开心，见着江绵他们来了只是随意的挥挥手，算是已经招呼过了。 “快点把这些东西都收拾了准备吃饭了。” 薛琴拿着筷子出来，看着几个小萝卜头跟个花猫似的，又赶紧催促着他们去洗脸。 “晶晶波波过来。”周淼淼冲这两个洗完脸的双胞胎招招手，“这是你们江阿姨。” 晶晶波波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已经八岁了，长的白白嫩嫩的，要不是一个梳着小发揪一个剃了寸头，压根就分不清楚这俩兄妹到底是谁。 “江阿姨好。” 双胞胎异口同声的冲着江绵问号，看上去十分的礼貌懂事。 薛琴和郁瑞的两个孩子之前已经见过见面了，因此见了她也没觉得生疏，反而十分热情的拉着她到饭桌旁边坐下。 周淼淼被送回来的时候直接就被拉去急救，两个孩子本来是要和其他受灾的小孩儿安排到一个院子里让专人照顾着，但郁母一听说她们母子三人的事儿后立即就把俩孩子带回家一起照顾。 薛琴和两个孩子因为郁瑞受伤的事情也一块儿搬了过来，所以这些天郁家特别的热闹，同样的郁父郁母也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众人聚在郁瑞父母家一块儿吃完饭后才说起了正事。 “淼淼姐这次回来就真的不走了？” 郁瑞目光落在周淼淼身上，剥着橘子一口一个。 周淼淼示意孩子们去旁边玩，点点头：“我已经跟荣诚安办完了离婚手续，以后待在家里好好把两个孩子养大就行了。” 周知衍轻叹一声：“的确是该离婚，大西北那种地方条件太艰苦了，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周淼淼苦笑着摇摇头，“我不想跟他离婚，但他说不离他就去死，逼着我把婚离了回来照顾两个孩子。” “荣家那些亲戚现在有一个算一个恨不得跟你们家彻底撇清关系，怎么可能帮你们养孩子？”郁瑞撇撇嘴，“自家的孩子还是自家盯着好。” 江绵安静的当个听众。 她看得出来周淼淼眼里的痛苦与挣扎，很显然她依旧在担心自己的丈夫。 “其实你回来也好，能照看两个孩子也能时不时的寄一些东西给他。”周知衍安慰道，“如果我是姐夫，也更希望你能够安然无恙。” 周淼淼红了眼眶没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抹了把眼泪。 “放心吧，我会好好活着的。”周淼淼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你姐我还没脆弱到那种程度。” 周知衍拍拍她的肩膀，“我会给老家在大西北那边的战友写封信，让他们找人私下照顾姐夫，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样的情况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有关于老师的事情周知衍没打算让周淼淼全部知晓，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安慰她。 “你在回来的时候差点被人杀死，看来那些人并没有因为你跟荣诚安离婚的事情就此放过你。”周知衍沉声道，“荣诚安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否则为什么他们一直紧盯着你不放？” 周淼淼其实也是当过几年兵的，只是后来受伤才从部队里退下来。 作为周知衍的姐姐，周淼淼自小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王，进了部队后也从未放弃过训练，这才是她能反杀对方的底牌。 “没有给我什么东西啊。” 周淼淼蹙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要盯着她不放，回来的时候她们母子三人的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检查过一遍，从荣家离开的时候除了几件衣服外也没带别的什么东西，对方应该是清楚的。 “那为啥非要弄死你不可？” 郁瑞也不能理解。 “不管怎么说，现在总算是安全回到自家的地盘上了，石龙公社就那么大点地方，随便一个外人出现都会引起注意，以后只要你们母子三个乖乖待在公社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家伙也不敢对你们出手。” 周淼淼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她还有晶晶和波波，无论处境再差，她也要守护者孩子们长大。 雨停了。 真正的麻烦也才刚刚开始。 江绵他们离开后，省城报社的记者也坐着飞机抵达了小苍县。 从刘院长那儿得知江绵竟然拒绝了他们的采访后，记者们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正准备去四周再继续走访探查的时候，就被尤志拦了下来。 “两位记者同志，我是这次负责药物生产的县医院后勤部主任，我叫尤志……我跟你们说啊，你们想采访的那个叫江绵的女同志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九十七章 不愿意得罪她 回到石龙公社，再次见到柳家人的时候，江绵感觉到陌生了许多。 明明只忙了几天而已，可总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周姑婆见到他们平安回来，也是极其高兴，特别是在看到周淼淼和两个孩子后，更是喜的直掉眼泪。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周姑婆打发小儿子去食品站那边看看还能不能买到肉，难得这些小辈们都平平安安回来了，怎么说也得要好好庆祝庆祝。 见江绵瘦的下巴都尖了，周姑婆也同样的心疼。 压根就不让她们俩干活儿，直接把自己家里这些人指挥的团团转。 周淼淼带着孩子出现在公社街道的时候，认识她的全都惊呆了。 不是说她嫁到省城过好日子去了吗？怎么这好端端的带着俩孩子单独回来了。 她男人呢？ 这年头老百姓的娱乐活动极少，谁家要是出点事儿都能当做大新闻让众人津津乐道好长一段时间。 更何况从小到大就在公社极其出名的周家小霸王周淼淼？ 一时间不少人都跑到周家院子里来明里暗里的打听消息，得知周淼淼不仅离了婚以后还会独自带着俩孩子在这儿生活，顿时震惊四座。 江绵拿着毛巾洗了个热水脸。 她站在走廊上看着淼淼姐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还保持着笑容，不得不感慨淼淼姐的性子是真的好，明明好多人都是来看她笑话的，但她依旧云淡风轻，压根就不避讳自己身上的那些遭遇。 这年头对离婚的女人可没啥好话。 江绵已经注意到好几个在听到周淼淼说自己离婚后，脸上明显露出的嫌弃与鄙夷。 “真搞不懂她离了婚怎么还有脸能笑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离婚有多光荣呢？” “离了婚的女人晦气的要死，周知衍马上就要跟江绵结婚了，他能忍一个晦气的大姐带着俩拖油瓶回来住？这周淼淼咋这么自私！” “我看那个江绵也是个傻呵呵的，周淼淼明显带着俩拖油瓶回来就是打着让周知衍养着的主意，这种情况她都还敢嫁，这不脑子纯纯有病吗？” 哗啦啦—— 江绵一盆水直接朝着那几个说闲话的长舌妇泼了过去，顿时吓得她们尖叫连连。 “啊呀，对不起啊，没注意到那边有人。”江绵极其做作的捂着唇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我说哪儿来的猴子一直在那儿哇哇叫吵死了，没想到是你们几个呀。” 她拿水盆的姿势明显就是故意的。 但那几个背后说闲话的人却没敢直接骂上去，而是灰溜溜的跑了。 江绵在救灾援助做出重大风险的事儿公社广播站那边都宣传好几天了。 明明这还没跟周知衍结婚呢，公社广播站那边就已经是一副自家媳妇儿的自豪口吻，就连她们家里的男人长辈都私下叮嘱她们绝对不要得罪这个姓江的小丫头片子。 一来是人家明显已经引起了公社甚至是县里的干部班子们的注意，保不准啥时候就被上面提携重用。 二则是人家江绵的医术明显极好，就连公社医院的赵院长私下都叮嘱家里人跟江绵打好关系，没准啥时候就要求到人家手里看病呢。 小苍县位置本就偏僻，被分配到这里的医生大多都医术不咋地，还有学了几天打针就能进去上班的关系户，能不能治愈完全靠运气，得了大病也只能去市医院和省城医院。 别说看病的钱老百姓有没有，就算有，光是去外面的路费就够他们肉疼许久了。 江绵的医术在这场救灾援助中可是得到许许多多病人的认可的，就连她跟县医院干部打赌的事儿也早就传遍了整个小苍县呢！ 这样厉害的医生不管咋说他们还是不愿意得罪的。 “我都不生气，你在气啥？” 周淼淼瞅着江绵凶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把她白嫩嫩的脸颊。 别说，还真软乎。 江绵放下水盆，不高兴道：“我大姑当初离婚的时候差点被这些人逼的去跳河自杀，所以我就看不惯这些在背后把话说的这么难听的人！” 她就搞不明白了，既然人家选择了离婚肯定是有人家的理由的，那是别人家的家事儿，怎么这些人嚼舌根子的时候比人家家里人还要生气？ 她大姑原本性格也挺好的，就是因为在离婚后老是有这种人在私下指指点点的，以至于当初一时没想开差点没了命。 还有她自己。 江绵想到上辈子自己和周知衍被黄春玲带着人堵在那间隔离出来的小杂屋时难堪的一幕心里就莫名的暴躁。 “只要自己不在乎，管这些人说的有多难听呢，咱们又没吃他们家的大米。” 周淼淼是真不在意这些人是什么想法。 该承受的早在省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承受过了。 比起省城那些人的手段，老家这边只是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坏话其实压根就算不了什么。 “你要是讨厌她们，以后不跟她们接触就行了。”周淼淼一脸轻松，“更何况现在是她们要想着怎么讨好你，估计现在这会儿都后悔让你听见那些话了呢。” 江绵看着周淼淼脸上一闪而逝的怅然，心知她在下放的那些日子肯定遭受过更大的折磨，不然也做不到这么毫不在乎。 有的事情说着简单做起来难，否则上辈子她和周知衍也不至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 不知道为啥，从城里回来后江绵就感觉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劲，总感觉心里憋着一股火。 直到下腹突然涌出一股熟悉的潮流，她才突然记起自己的经期到了！ “淼淼姐！” 江绵捂着小腹，连忙跑到屋内。 周淼淼也瞧见了她裤子上刚刚多出来的那一抹红，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去找了件裤子过来递给她，“你没带月经带是吧？我去找姑婆给你弄一个。” 江绵憋红了一张小脸，“谢谢你淼淼姐。” 糟糕。 感觉到小腹一阵阵痛，江绵抓着周淼淼给的干净裤子极其难受的蹲在门后，感觉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怎么回事？ 她记得自己这个时候明明没有痛经的毛病呀？ 第九十八章 关心与照顾 江绵从来没想到原来痛经的痛是这么的可怕。 她面色苍白的蹲在地上，整个人疼的浑身发冷，眼前更是一阵阵的发黑。 从小到大在奶奶的调养下江绵的身体都很好，更是极少生病。 后来到了生理期，江绵也没怎么痛过，所以有的时候看到其他女孩儿在经期能直接疼晕过去，她都很庆幸自己身体还不错。 没想到…… “江绵？你怎么了江绵？” 周知衍从外面走进来，就看见江绵一个人脸色发白，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蹲在门后。 他脸色骤然一变，直接上前把人抱起来往外冲：“我带你去公社医院！” 江绵抬起头对上男人慌乱担忧的目光，连忙制止：“不用，我没有生病。”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知衍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忧心忡忡道，“是不是这些天累到了？” 江绵疼的不想说话，但见周知衍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还是强忍着难受道，“嗯，你先把我放下来，让人看见了不好。” 虽然对外已经公布了他们两人的婚约，可毕竟还没领证呢，再加上现在乱七八糟的风气，江绵不想让外人看见招来麻烦。 周知衍迟疑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椅子上，蹲在她面前向来冷漠的脸上写满了担心无措四个字。 他本就生的高大健壮，哪怕江绵坐着他蹲着也同样显得存在感十足，就像是一只巨型狼犬一样。 “你到底怎么了？”周知衍忍不住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她的唇色都变白了还一直捂着肚子，“是肚子疼吗？” 江绵摇摇头，“是痛经。” 这次经期来的这么突然，疼痛也这么明显，应该是在城里的这几天太过忙碌导致的，江绵诊脉之后确定自己没什么大事，纯粹就是难受。 “痛，痛经？” 周知衍反应过来后脸色顿时爆红。 他虽然不是女人，但也不是啥都不懂的白痴，男女之间的基本生理知识还是懂的，顿时就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羞得满脸通红。 恰巧周淼淼去而复返，回来一看自家这个弟弟都快钻到地缝里去了，不由哈哈嘲笑起来，“果然还没开过荤的崽子还是比较纯情，痛经两个字就这么让你害羞啊？” “姐！”周知衍无语的看向走进来的姐姐，看到她手里拿着一个白棉布条眼中带着一丝茫然，“你手里拿的什么？” 周淼淼哼了声，“这是我们女人要用到的东西，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去，弄点红糖水过来给绵绵喝。” 周知衍一听那玩意儿是女人要用到的，顿时就知道要用到什么地方的了，他牢牢地闭上嘴起身就去给江绵弄红糖水去了。 在部队的时候他曾经听战友们私下说过，女人经期的时候要注意保暖，喝红糖水也很有效果。 原本他是打算问问周淼淼还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但…… 算了，他还是去问姑婆吧。 “这个是新的，里面已经放了草木灰，你先用着试试。” 周淼淼把弟弟打发走，就把手里的月经带递给江绵。 “这是柳燕燕没用过的，姑婆知道你来月事后已经在找棉布给你做新的了，你现在先把脏裤子换下来，我去给你洗了。” 江绵接过月经带点点头，连忙去了隔壁的屋子把染了血的裤子换下来。 周淼淼把她的裤子拿过来后直接就去了后面给她洗了挂在屋子里。 “谢谢你，淼淼姐。” 江绵有些窘迫，自从她第一次初潮后都是自己处理这种事情的，这还是第一次让别人给自己洗脏裤子。 “有什么可谢的。”周淼淼不高兴的说道，“咱们都是女人，这个时期本来就要注意点，帮你洗个裤子而已这么客气干什么？” 江绵捂着一阵阵坠痛的小腹虚弱的笑了笑。 就算换上了月经带她现在还是很难受，整个人就像坠入冰窟一样，忍不住缩成了一团。 周淼淼见她疼成这样，便道：“我再出去给你弄个热水袋来。” “不用了。” 周知衍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热水袋。 他小心翼翼的将发烫的碗放在旁边的矮桌上，把热水袋塞到江绵的手里，“你先暖暖。” 江绵也没客气，把热水袋塞进衣服里。 微微发烫的温度隔着一层内衣温暖着发疼的小腹，江绵顿时就感觉舒服了许多。 周知衍又去拿了个空碗过来把烫的不能入口的红糖水倒来倒去，直到温度能够入口后立即就催着江绵赶紧喝。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点？” 微微烫口的红糖水下了肚，江绵顿时感觉那股刻骨铭心的寒意被驱散开来，小腹也舒服了些。 只是仅凭着这样远远不够的。 江绵抬起头问：“给我纸和笔。” 周知衍立即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和钢笔递给她。 江绵握着笔的手没什么力气，写的字也不如平时漂亮，她写了个治疗痛经的方子递给周知衍，神情恹恹：“去公社医院那边帮我抓点药回来熬一碗就行了。” “好，我马上去。”周知衍接过方子，看着完全没有之前精神的小姑娘，“你先到我屋子里躺会儿，等药熬好了我给你送过来。” 江绵嗯了声，正要站起来就被一双手直接打横抱起。 周知衍道：“我抱你过去。” 江绵没说话，只是脑袋靠在他胸口上。 不得不说这种被喜欢的人关心照顾的感觉的确很好。 她闭上眼只觉得一阵困意上涌。 周知衍把她放在自己的那张床上，又去灌了第二个热水袋放在被窝里，看着江绵睡过去后才赶紧拿着药方抓药去了。 周姑婆笑眯眯的把刚做好的几个月经带交给周淼淼，瞅着周知衍匆匆离去的背影一脸姨母笑：“这小子也是真的长大了，知道疼人咯。” 周淼淼唇角上扬：“还不是因为江绵值得。” 也就只有朱斌那一家子的蠢货永远鼠目寸光，这么个大宝贝可算是让她们家的大尾巴狼给叼住了。 第九十九章 嫁出去的女儿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江绵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虽然没有下雨，但空气中依旧潮湿的厉害，她披着周知衍的军大衣刚下床，就瞧见门口探出来的小脑袋。 “舅舅，江姨姨醒啦！” 小姑娘又圆又黑的眼睛和江绵四目相对后，立即高兴的跑到外面去叫人。 江绵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靠近。 周知衍出现在门口，看到她的脸色恢复了之前正常的血色后才松了口气，“醒了？还疼不疼？” 江绵摇摇头，冲着他笑：“好多了。” 暖橙色的白炽灯光下，江绵如海藻般浓密般的长发散落在两肩，她长得本就好看，平时梳着两条麻花辫的时候显得稚嫩活泼，但头发放下来后却带着几分属于成熟女人的魅力。 这一笑直接笑进了他的心窝子里，周知衍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明白为啥在部队的时候有些战友一提到老婆就只会傻不愣登的笑了。 “今天晚上吃饺子，我现在给你煮一碗过来，药也一直在炉子上温着，你要现在喝不？” 周知衍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行压下，不自在的扯了扯领口，觉得莫名有些发热。 江绵点点头，“先喝药吧。” 小腹的坠痛虽然不如最初时那般明显，但这会儿提起来还是有些难受。 江绵打了个哈欠，漂亮的杏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坐在床边还是没什么精神。 两辈子加起来头一回体会这种疼痛，江绵可算是被折腾惨了，到现在还感觉没缓过劲儿。 周知衍走了又很快回来，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柳燕燕牵着小侄女晶晶的手跟在他身后进了屋，瞅着江绵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十分能够理解这种痛。 因为她每次来的时候也这样，痛的恨不得直接切了好。 江绵喝了药就止不住的打哈欠，柳燕燕关心的问道：“绵绵姐，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江绵点点头，“可能是因为在城里那几天太忙了才导致的，现在好多了。” 周知衍又灌了个新的热水袋递给她，江绵接过来放在小腹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周知衍道：“我已经让姐把饺子给煮上了，你先坐会儿。” 江绵点点头，“帮我谢谢淼淼姐。” 周知衍抬手落在她头顶，直接揉乱了她的头发，轻笑道：“少说这些客气话，她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周淼淼从小性子就好强，为人更是大方爽朗。 这次带着两个孩子离婚回来，哪怕私下有人把话说的十分难听，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反正只要别在她面前叽叽歪歪这些难听的话，周淼淼就当做自己没听见。 周家共有三间屋子，周淼淼回来后还是住她出嫁前的那一间。 下午江绵休息那会儿，包括周知衍在内的这些堂兄表兄弟们都在商量该怎么把这间屋子重新翻修一下，毕竟这次周淼淼不是单纯的回娘家，孩子们也是要长期在这里住下去的。 一群大男人各有各的想法，争了一个下午谁也不服气，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才是最好的。 周知衍才刚跟江绵待了一会儿，就被外头的表兄堂兄们叫了出去。 柳燕燕这才把小板凳挪到江绵面前，小声问道：“绵绵姐，淼淼姐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住你会不会不高兴呀？” 江绵不解：“不高兴？为什么要不高兴？” 柳燕燕看了看外面，凑到江绵耳边小声道：“外面好多人都说淼淼姐嫁人离婚后就不该回来住了，现在这三间房子都是衍哥的，都说你肯定不乐意跟大姑子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愿意嫁给衍哥了。” 柳燕燕年纪还小，听着外面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说这些话也不太明白。 她很喜欢江绵这个未来表嫂，觉得她长得好看医术又好，关键脾气也很好懂得也很多，跟总是私下甩自己脸色的亲嫂子完全不一样。 江绵蹙眉，没想到那些人私下竟然对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柳燕燕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江绵抬手捏捏她的脸颊笑着道：“不用管他们嚼舌根子，我又不是因为你表哥有房子才要嫁给他的，至于大姑子……你觉得淼淼姐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吗？” 柳燕燕连忙摇头：“当然不是了！” 虽然淼淼姐嫁出去之前她才几岁，但柳燕燕从小就喜欢跟着这个表姐屁　股后面玩儿，她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淼淼姐以前偷橘子和花生给她吃呢！ “那不就得了。” 江绵笑。 周淼淼如果是个蛮不讲理的搅家精，她没准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跟周知衍的婚事。 但问题周淼淼并不是这样子的性子，相反江绵还很喜欢她的爽朗大方，至少这几日的接触下来，她并不反感这个未来大姑子。 至于那些嚼舌根的人说三间房子的问题…… 这年头父母的所有的财产都是儿子们的，女儿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别说家里的房子了，就算是锅碗瓢盆也别想分一个。 周知衍家总共就三间房，周淼淼离婚回来还带着俩拖油瓶，明显就是要占掉其中一间的，这对于许多一进门就把婆家财产视为自己的妇人而言怎么可能接受自家白白就少一间屋子？ 以己度人，他们自然也认为江绵肯定会因为房子的事情和周知衍大闹一场，最好把这婚事闹吹了才好！ 就连柳燕燕这样还没成年的小孩儿也觉得女人嫁出去了那就是别家的人了，她还听到自己家里几个嫂子偷偷摸摸的嘀咕，觉得表哥就算让表姐回来住也得给房租才对。 听完柳燕燕的想法，江绵微蹙着眉。 柳燕燕那几个嫂子她也认识，虽然没有过多的接触，但看上去挺勤快大方的，没想到私下竟然会说这种话…… 柳燕燕显然也很迷茫，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绵绵姐，如果以后我嫁了人，是不是我住我现在的房间就要给嫂子们房租了呀？” 第一百章 柳燕燕今年十四，放在旧社会现在就能够开始议亲嫁人了，所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嫂子们私下说这些话，但每一次听到她都会觉得莫名的难过。 总觉得嫂子们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在说她。 “绵绵姐，我不想嫁人。” 柳燕燕垮着脸，闷闷不乐。 她也不喜欢听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话。 明明这里就是她的家啊，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为什么等她嫁了人回来后就是客人，想要再住自己的屋子就得给嫂子们交房租了呢？ 江绵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垂下眼帘道：“不想嫁人那就得好好念书，只要你能够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强大，就算你不嫁人也没人敢说半个字。” 最讨厌上学的柳燕燕：“……除了念书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江绵：“……” 她无奈的看着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小丫头，被堵得胸口一闷。 “那就学一门本事。” 江绵想了想，指了指自己道。 “你看我，我就是因为从小跟在奶奶身边学了一身的本事，所以当初我爷爷要把我嫁到石龙公社这边的时候，我们生产队队长还怄了好久的气呢。” 柳燕燕眨了眨眼，“怄气？为什么你们生产队的队长要生气？” “因为我医术很厉害呀，你也知道咱们县城很缺厉害的医生。你别看我在我们生产队那边只是个赤脚医生，但这十里八乡的不知道多少人都求着我给他们看病呢！” 江绵扬了扬下吧，一脸傲娇。 “不仅是我们生产队的大队长想让我继续留着，就连里湖公社的那些干部也不想我嫁人，甚至还愿意给我免费在公社修房子呢。” 柳燕燕震惊，“免费给你修房子？是把房子送给你的意思吗？” 江绵点头，“是呀，当初他们还特意跑到我家做我父母和爷爷的工作，甚至还愿意给我家里的亲戚朋友安排工作。” 这些话江绵可不是编出来的。 当初她去朱家前，刘队长和里湖公社的那些干部可没少往她家里跑，承诺只要她不离开里湖公社，不仅给免费批宅基地修房子，还愿意给江家几个工作指标，说的江绵自己都心动不想嫁人了。 可偏偏爷爷是个重承诺的人，不管那些领导怎么给条件都不答应取消和朱斌的娃娃亲，后来生了病更是直接让家里人把她送到朱家跟朱斌完婚。 曾经的她是一个很听话的乖宝宝，所以爷爷让她跟朱斌结婚她就来了。 谁知道…… 现在回想爷爷的态度的确很不对劲。 柳燕燕一脸崇拜。 虽然她早就听说过江绵的医术很厉害，但没想到居然能够厉害到公社领导亲自出面送房子的地步！ 她不由想到自己。 如果自己也能够像绵绵姐一样的厉害，那不就有彻彻底底属于自己的房子了吗？ “所以啊燕燕。”江绵认真道，“如果没有百分百爱你的人，那你就要更爱自己，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能改变，但永远不会背叛你自己的就是你学到的那些知识。” “知识能够改变命运，也能拓宽你的眼界，当你变得足够强大的时候就再也不需要去依附别人，也不需要怕你以后嫁人回娘家还要给房租。” “因为你足够优秀足够强大，你的那些嫂子们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敢私下给你甩脸子？” 江绵想到上辈子柳燕燕的下场。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柳燕燕有那样的遭遇却宁愿自己受委屈隐忍也不愿意告诉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们，最后落得那样一个惨烈的结局。 柳燕燕咬着下唇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可是……我现在什么也不会呀，我很笨，念书的成绩也很差……绵绵姐，我没有办法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人。” “谁说不能的？”江绵蹙眉，“你才十四岁吧，你还这么小现在学习也来得及呀。” 柳燕燕揪住自己的头发嘟囔道，“可是我成绩好差，我一看到那些书就想睡觉……” 江绵：“……” 柳燕燕心虚的低下头，“而且我们老师都说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啥用，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 江绵被气笑了：“谁说女孩子念书没用的？说出这种话的人才是真的见识短浅，无知无用！说这种话的人本质上就是打压女孩子，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没用的玩意儿！” “行了。” 见面算是看出来了，柳燕燕这思想已经被现在的风气腐蚀的不轻，想要改变她前世那种糟糕的下场光是靠说是没用的，还必须要逼着这丫头行动起来。 江绵一脸正色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好好给我念书，不准整天都想着逃学！不然我就告诉你表哥和淼淼姐，让他们揍你！” 柳燕燕震惊，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 江绵微微一笑：“姑婆送了我那么好看的衣服，我还在发愁该怎么感谢她比较好呢，现在你倒是提醒我了。” 柳燕燕瞅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绵，绵绵姐？” 江绵：“从明天开始我教你学习辨认从草药，不求你能够像我这么厉害，但至少要比一般的卫生员厉害！” 柳燕燕傻眼：“啊？” “不错不错，这样倒是个好主意！” 周淼淼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进来，正好听到她们之间的谈话。 她笑眯眯的看着柳燕燕这个小表妹，“燕燕，你绵绵姐有多厉害你可能不太清楚，但是只要你能够学到她十分之一的本事，我怕保证别说你那几个嫂子了，就算你妈也要把你小心翼翼的捧着。” 柳燕燕一愣。 周淼淼把饺子碗递给江绵，“饺子已经好了，你先尝尝合不合口味，不喜欢的话我再去给你拿点醋过来。” 江绵笑着接过饺子，摇摇头道，“麻烦你了淼淼姐，放心吧，我这人好养活的很，一点都不挑食。” 周淼淼看着她脸色的确比白天那会儿好不少，心里也松了口气，她笑着指了指外面道，“阿衍他们几个正在给我弄房子，一会儿你吃完了要不要出去看看？看他们几个吵架挺有意思的。” 第一百零一章 改造屋舍 睡了一下午，又喝了药，再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江绵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她也挺好奇周知衍他们打算给周淼淼的房间怎么整改。 “一起出去看看吧。” 江绵看向若有所思的柳燕燕，冲着她笑道。 柳燕燕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海中却把江绵和周淼淼的话给记在了心里。 周家院子内的路灯换了瓦数更高的，天黑之后灯光也更明亮。 晚上六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这并不影响一群闲着没事儿干的男人们冲着一间空屋发表自己的意见。 周知衍家总共三间屋子，除了堂屋后面连着一间灶房，周淼淼没嫁人之前单独住一间，周知衍则是住的养父母曾经住过的那间。 姐弟俩的父母去世的很早，以前这三间屋子他们俩住着绰绰有余，甚至还很宽敞。 周淼淼那间屋子单独住还行，可母女三人一块儿住那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再说儿大避母，波波已经八岁了，并不适合再跟妈妈住在一个屋里。 而周知衍马上就要跟江绵结婚了，以后他们俩肯定是要继续住在周知衍这间屋子的，波波和舅舅凑合几天可以，但也不能一直没有自己的床。 江绵站在门口就听见周知衍和柳家的那几个表兄弟们正在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改屋子才能合理住下三个人，旁边还有这院子里其他姓周的亲戚也在旁边跟着出主意。 “我说最简单的就是在这屋子里加两面墙直接空出一间小屋子给孩子住，你们这又是加床又是加帘子的也太不靠谱了！” “加帘子咋就不行了？反正孩子才八岁，等长大了再说呗，人家城里头一家七八口挤在一个屋子里都没说啥呢！” “这屋子总共也就十几平，还要放三个人的东西，加了墙又窄又小，要不然还是按照我们说的在堂屋那边隔出来一间屋子给孩子住，反正堂屋平时就是用来吃个饭啥的。” “不行不行，那以后招待客人咋办……还是我的法子好……” “加墙，就加墙，加墙省事儿啊！” 周知衍和亲戚朋友们为了规划这间屋子那吵得一个热闹。 周淼淼无奈道：“其实我也觉得加面墙分一下就行了，但是晶晶这丫头也想要独立的屋子，堂屋那边要是隔出来一间以后家里客人多了都招待不下，可要是在我那屋子里隔三间房出来那就太小了。” 以前他们在省城的时候就是俩孩子各有一间单独的屋子，双胞胎也早就习惯了保护自己的隐私。 这要是单独给弟弟隔一间屋子出来，晶晶这个当姐姐的肯定就不高兴。 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周淼淼可跟那些重男轻女的人不一样，从小到大对双胞胎都是一碗水端平的。 江绵出去看了下周淼淼那间屋，加一面墙隔两间出来还行，但要是加两面墙那空间就显得十分逼仄。 她摸着下巴打量着这房子的高度，“淼淼姐，咱们这房子有多高啊？” “额，大概四五米吧。” 周淼淼抬头，有些不太确定。 这房子是她父母年轻那会儿修的青砖瓦房，墙面的高度都是跟着院子里其他人修的一样高的，若是加上横梁的高度少说也有五六米。 石龙公社这边喜欢把房子修的高一些，这样横梁上挂一些粮食和风干腊肉啥的也就不怕被老鼠和夜猫给偷吃了。 江绵摸着下巴道：“那既然加墙隔出来的房间太小，那为啥咱们不横着隔一间呢？” 江绵想到自己爷爷和奶奶住的屋子就是这样从中间横着隔了一层。 外面看上去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一层瓦房，实际上里面却是有上下两个屋子，只要加个木梯就能随意上下，奶奶把上面那一层叫阁楼，平时用来放一些日常用不到的杂物。 后来分家的时候她家还有其他叔伯家也是按照爷爷奶奶那种格局修的房子，用来堆放杂物或者存放红薯洋芋之类的粮食啥的都很方便，不容易受潮。 江绵估算了一下周知衍家的墙高，用手比划道：“这样横着加一层，再让周知衍去找人做个宽一点的木梯子，这样面积也不小了。” 周淼淼眼睛一亮，“你说的这个好像可以。” 二人赶紧把那群还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的男人们叫过来说了这个想法。 周知衍也想起来他住在江风的那间屋子里时的确看到了加了一层，只不过那上面放的都是粮食，面积也不大，他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能这样弄着住人。 “就这样吧。”周知衍看向周淼淼的屋子，“中间隔一层，再加一面墙把下面也分成两个屋子，这样都有各自的屋子。” 其他人觉得这样也不错，甚至家里孩子多正愁住不下的也是眼睛一亮，不过还是打算先看看周淼淼的屋子弄出来后是什么样子再考虑自家要不要跟着搞。 第二天周知衍就带着人去弄了不少粗壮的木头和青砖石灰回来，连同院子里的邻居和表兄弟们一块儿开始按照江绵的比划干起来。 人多力量大，仅4天淼淼原本的屋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怕爬梯架危险，特别是晚上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于是周知衍参考了老木匠的建议，做了一个阶梯式步入大柜子，既能够当楼梯又能够用来储物，装上护栏后就很安全。 现在周淼淼的屋子一开门面对的就是一个通往二层的楼梯，楼梯下面是存放衣物的柜子，柜子对面加了一面墙隔个不到一米的走道。 而这面墙后面则是竖着加了一面墙，隔成了两个一样大小的房间，就连窗子也正好一间一半。 原本双胞胎还都在争住第二层的那间最大的房间，结果周淼淼看到改造后的屋子毫不犹豫的自己住进上层，让双胞胎住下面两个小的屋子。 附近的邻居看到屋子竟然还能这么改造，顿时大开眼界。 一听说这也是江绵出的主意，一个个大夸特夸。 有那贱嗖嗖的还专程跑到黄春玲面前夸，看到她难看的脸色就高兴的嘎嘎笑。 “听说小江医生还上过高中呢，啧啧，这念过书的人脑瓜子就是好使，可惜了哟，这样一个宝贝疙瘩硬生生被人给作没咯哟！” “对了，我听周淼淼说部队那边结婚申请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小江医生和周知衍那小子终于要领证了！” 第一百零二章 替她委屈 结婚申请报告批下来了！ 李安把消息带过来的时候，周知衍正在给江绵洗衣服。 三月的天气井水依旧寒冷刺骨，但周知衍却光着膀子穿着一条黑色的工字背心蹲在井边搓衣服，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已经挂着好几件已经洗好了的。 最初的时候他们只是单纯的出来买粮种，当时谁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外面逗留半个多月，江绵压根就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这半个月她的衣服都是当天换洗下来马上到灶台旁边烘干，洗完澡就换上周知衍以前的的确良衬衫当睡衣。 从姑婆那儿知道女孩子特殊时期最好不要碰冷水，周知衍直接就把要洗的衣服给包圆了，为了方便还特意跑到城里去买了两套成衣回来让江绵换着穿。 李安过来送消息的时候看到自家团长如此贤惠的一幕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还是站在院子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出来。 “同意了？” 周知衍把手里的蓝色女士外套拧干水份抖了抖，尽管听到消息后激动的不行，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淡定的模样。 他奇怪道：“现在市区和省城的路线都还没有完全清理出来呢，他们怎么审查的？” 李安双手一摊：“这还用得着查吗？小江医生的名字这些天早就传遍周围好几个县城了，要不是您提前下了令不准知道小江医生身份的人把消息透露出去，现在上门求诊的人早就把来石龙公社的这条路给踩烂了。” 这年头真正有本事的医生可是各方急缺的人力资源。 部队那边知道周团长未来的爱人竟然是一个如此厉害的医生后，当即就批了结婚报告。 其实江绵的哥哥江风就是军人，本来政审就没有问题，但是周知衍是部队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他的婚事上头自然也是慎之又慎，之前不批主要是担心江绵的品行不好，怕她像部队里有的军嫂那样是个胡搅蛮缠讲不通道理的女人，不仅没有办法让上前线的军人放心执行任务，反而只会拖后腿。 上头那几个领导还私下催着他赶紧让两人领证，怕周知衍一天天冷着个脸不会哄媳妇儿，把人家小同志给吓跑了。 李安想起政委忧心忡忡的叮嘱，再看看十分贤惠的洗着女士外套的自家团长，心道政委还是多虑了。 周团长一天天面对人家小江医生不仅眼睛都温柔的能出水了，还这么积极的给人家洗衣服，这哄媳妇儿的手段谁能扛得住？ 要不是他亲眼看见，说出去都没人敢信。 甚至因为这些天江绵同志身体不舒服的事儿，还特意跟那些想找她看病的那些病人们大肆宣扬了一下她行医的规矩，还散播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消息混淆江绵同志的来历，就这样石龙公社最近都来了不少外人打听她的消息呢， 不过好在那些人知道小江医生最近身体不舒服就没有主动找过来，不然哪有现在这么清净。 “对了团长，省城日报那边关于救援赈灾的新闻报道出来了。”李安从怀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周知衍，“郁瑞同志那边也让我送来消息，今天通往省城的所有路都能被清理完，省城药厂那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周知衍把报纸接过来看了看，闻言道：“那些药方是江绵的，她卖给谁都让她自己拿主意，你别在她面前说那些有的没的。” 李安：“……可是政委那边……” 这次赈灾中江绵弄出来的药粉可不仅仅只是省城药厂那边盯上了，军区那边同样很想要。 政委之前还让他给团长说说，让他有啥好东西别忘记往自家搂呢。 小江医生那几个药方子至少现在在军区名下的药厂比在省城药厂可安全多了。 周知衍淡淡道：“他打什么主意我懂，但想要人家东西白嫖是不可能的，你回去跟他说能拿出什么条件来，虽然江绵是我媳妇儿，但之前那个止血药粉就已经是给我面子了。” 之前他厚着脸皮和江绵商量和军部合作止血药生产的事人家一点没犹豫就同意了，甚至还默写了一张药方给他。 上次他和部队那边联系的时候就跟上头报告了这事儿，还把药方也叫人送了过去。 结果上头那边是咋对人家江绵的？ 至今没有表示也就算了，之前他打电话过去问结婚报告的事情竟然还怀疑人家江绵的人品，虽说周知衍心里清楚领导那是怕自己遭了和当初老杨一样的坑，但他还是忍不住替小姑娘委屈。 虽说这些事情江绵压根就不清楚，但周知衍却做不到无动于衷。 再说了，老杨那情况跟他能比吗？ 他和江绵可是自由恋爱，哪像老杨是被家里人和外人联起手来算计，纯纯的大冤种。 “行了，结婚报告的事情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别在这儿待太久免得引起外人的注意。” 周知衍挂完最后一件衣服，冲着李安命令道。 李安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人一走，周知衍上扬的唇角才根本压不住，直接去了柳燕燕那屋找江绵去了。 这几天江绵闲着没事儿就抓着柳燕燕开始补课。 尽管她高中没念完，但教柳燕燕这个学渣已经绰绰有余了。 她要教给柳燕燕的不仅仅只是课本上的那些知识，还有很多其它的知识，比如许多赤脚医生都接受过的医药知识培训。 在确定柳燕燕在中医一道上毫无天赋后，江绵果断的换成了西医教学。 她就不信在自个儿一对一的教导下还不能调教出一个柳燕燕！ 见周知衍出现在门口，江绵看了眼抓耳挠腮的小姑娘，严肃道：“我出去一趟，今天要是背不下晚上你就没肉吃知道吗？” 柳燕燕哭丧着脸，“知道了。” 江绵拍拍她的脑袋，第一次尝试到给别人上课的心力交瘁：“乖啊，晚上让姑婆给你炖肉。” 一篇一千多字的小文章她读一遍就能背诵，柳燕燕背了两天还背不完，各种药材她一遍就能记下，这丫头五天了还分不清楚相似药材的区别，总是容易记岔。 第一百零三章 恶心人的算计 江绵出来，就瞧见周知衍脸上那压不住的喜色，好奇道：“遇到什么好事儿这么高兴？” 周知衍没忍住上前直接一把搂住她的腰，直接抱起她开心的原地转了两圈，激动道：“咱俩能领证了！” 领证？ 江绵瞪圆了眼，惊喜道：“真的？” “真的！”周知衍心情极好，“刚刚李安送来的消息，咱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 “那咱们啥时候去领证？”江绵兴奋道，但随后想起户口本不在手里就皱起眉，“不行，我户口本还在家里呢，也不知道这两天回我家的路有没有被清理出来。” 买个粮种结果半个月都没能回去，这段时间江绵不仅很想家里人，也担心乔老师他们的伤势。 周知衍也冷静下来，“我找人问问。” 半山村生产队的地理位置太偏了，路不好走山路又多。 尽管雨已经停了好几天，但这几日出太阳的时间少，山上的路还没干透，车子开过去还是很容易出问题。 周知衍把刚才那份报纸递给她，“你上报纸了，不过……这个上面提到的尤同志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 江绵愣了下，把报纸接过来看了下。 这次洪灾很严重，上面的领导还有其他地方的老百姓都关注着灾区的情况，整张报纸的版面百分之五十都是有关于灾区新闻的报道。 其中救灾援助中有关于小苍县的文章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江绵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 这篇文章报道了有关于小苍县在缺医少药的关键时刻县医院的医生在尤志同志的指导下，有江绵等同志齐心协力研究出了退烧药，消炎药等等急缺的中成药，拯救了数万在这场灾难中被病魔折磨的灾民以及其它病人。 江绵虽然拒绝了记者的采访，但那些吃过药粉的老百姓没少为她扬名，就连和她一同共事了几天的那些医务人员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也表达了对她的钦佩。 按理说，这篇文章通篇都是夸她的，江绵看了应该会很高兴。 但偏偏上面提到了一个叫尤志的人。 面对省城日报记者的采访，尤志十分大方的表示这次救灾中所使用的哪几种药粉的方子将会由江绵同志无偿共享给国内各大药厂，并且夸赞江绵是个有着医者仁心，无私奉献的好同志，甚至还用她之前去食品厂免费给老百姓看病的事情用来举例。 周知衍道：“这个姓尤的在给你挖坑。” 江绵说了之前和尤志打赌的事情，冷笑道：“他不搞这出我还真把这事儿给忙忘了，姓尤的还没道歉呢！” 周知衍眼神发冷，倒是没想到江绵把药弄出来之前还遇到过这种事。 “看来他是打算把你高高架起来，逼着你把那几个药方子贡献出来，这是在故意恶心你。” 这种人打什么主意，周知衍一眼就看出来了。 江绵轻嗤：“看出来了，这家伙倒是大方，想用我的东西给他自个儿刷名声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这个省城日报的记者也挺有意思的，竟然还顺着尤志的意思写。” 周知衍看着她一点都不生气，不由道：“你打算怎么做？” 江绵哼了声，“正好我的生理期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去城里找这家伙算账去！” 江绵脾气一向很好，但谁要是以为脾气好就敢欺负到她头上，那她一定会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上辈子她就是太要脸了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现在尤志想对她道德绑架？ 呵呵—— 江绵把报纸收起来揣衣兜里就往外走。 周知衍立即跟了上去，“我跟你一块儿，免得这种人耍起无赖你吃亏。” 江绵点点头。 离开的时候周淼淼和柳继国几兄弟正好跟他们撞上，瞧见江绵一副气势汹汹找人算账的模样，立即将二人拦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江绵也没瞒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周淼淼顿时就气笑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你们等下我。” 丢下这句话，周淼淼就匆匆往家里跑，快速的换了身衣裳，又叮嘱了双胞胎跟着柳燕燕一块儿玩不准乱跑，然后就在一堆材料里面捡了根结实的木棍子。 不仅是周淼淼，听完原因的柳继国也叫着一起，还顺便叫上了附近几个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兄弟。 几人浩势荡荡的一路从街道上走过，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一听说有人竟然敢用这么恶心人的方式算计江绵，和周家关系不错的以及想和江绵打好关系的人全都跟上了。 短短几分钟竟然就跟了三十多个人！ 江绵瞅着他们一个个还学着周淼淼捡着棍子拿着锄头，不由轻咳一声让他们先把这些东西都给丢了。 “咱们去县医院找尤志是为了讲道理的，又不是去干架的，拿这些东西去城里会让公安看见还以为咱们要干啥呢！” 周淼淼：“你说的有道理，听你的！” 周淼淼把手里的木棍子丢在路边。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把手里的家伙都给放在了一块儿。 路上碰到公社拉粮食的拖拉机，一行人还顺便蹭了个车，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县医院出发。 县医院。 刚刚拿到省城日报报纸的刘院长看到这篇报道后立即就让人把尤志叫到自己办公室。 他黑着脸，直接把报纸拍在办公桌上，怒道：“尤志，你对着那些记者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东西？人家小江医生什么时候说了要把药方免费共享出来的？现在这报纸都报道出来了，你这是把小江医生逼在火上烤啊！” “院长，我也是为了小江医生好呀。这次咱们小苍县能在药品用尽的那几天坚持过来，全是小江医生的功劳呀！她一个女同志意识不到上报纸的好处，我这个做长辈的肯定要帮她一把的呀！”尤志吊儿郎当的笑道，“再说了，她不是自诩很厉害吗？几个药方子而已又不是要了她的命，没准她还要感谢我让她被全国人民夸奖呢！” 刘院长哪能看不出来尤志对江绵的恶意，气的指着他骂：“你真不要脸！” 尤志不高兴了，“院长，你咋还骂人呢！你跟那小丫头片子才认识多久就这么护着她，该不会你跟她有啥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说着尤志还故意用十分恶心的表情揣测起来，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刘院长是个斯文人，哪能骂得过这种无赖，当即就被气的直捂胸口。 尤志正得意呢，外面就跑来了一个医生慌慌张张的冲着尤志道：“尤同志，医院外面来了一群人点名指姓的要找你。” 第一百零四章 认赌服输 “找我的？” 尤志皱眉。 他人还没出去，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女人声音在外面骂他。 “尤志！姓尤的！你个龟儿给老娘赶紧滚出来！” 周淼淼不知道从哪儿还顺来了一个大喇叭放在嘴边一吼，不仅整个县医院都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住在附近的居民也不由探出了个脑袋看热闹。 看着一群穿着朴素的农民气势汹汹的站在县医院的院子里，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认出了江绵的脸，再想想他们叫的尤志，顿时就猜到了几分。 周淼淼洪亮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一大批吃瓜群众。 而一向把自个儿面子看的极其重要的尤志自然受不了有个女人在外头拿着个大喇叭这么骂自己。 他黑着脸直接走到院子里，看到江绵以及她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伙心里顿时就不停的打起了鼓。 “江绵？你们这啥意思？聚集了这么大一群人跑到县医院来找我麻烦？”尤志色厉内荏，“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 周淼淼正要说话，江绵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冲着她摇摇头。 周知衍盯着尤志没吭声，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目光有些渗人。 江绵淡淡道：“尤同志这随便给人扣帽子的习惯还是改不了，我跟你这种人可不一样，我今天过来是为了让你履行咱们之前的赌约的。” 尤志心里一咯噔，选择装傻：“赌约？什么赌约？” “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大的事儿你都忘记了。”江绵阴阳怪气道，“之前你不是说中医无用，把中药贬低的一无是处吗？这么重要的事儿尤同志你都能忘记，到是没忘记在省城日报记者面前瞎吹牛呢。” 围观的群众没明白啥意思，石龙公社的人给解释了一通顿时就明白过来了。 感情是有人拿着别人的功劳献殷勤，现在被人家找上门了。 尤志没想到江绵竟然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讽自己。 他羞怒道，“小江医生，别以为你在这次援灾中干了点活儿就能胡说八道，我啥时候跟你打赌了？” 江绵轻嗤道：“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但尤志同志你自个儿年纪大记不住事儿不代表咱们当初的赌约就没人知道了，我特意让人去请部队的那几个军人同志过来作证了。” 还待在小苍县准备护送灾民返乡的谷南岳穿着一身军装和几个战友一同站出来作证，“尤志同志，当时你一口一个中药无用的话我们都还记着呢，我们也是亲眼看见你跟小江医生打赌的，好歹你也是个男人，别输不起啊。” 当初第一个站出来让女儿试药的汪悦也叉着腰呸了声：“小江医生跟你的赌约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是见证者，姓尤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就你这样的人品我很怀疑你是怎么搞到这工作的！” “就是，当时你跟小江医生打赌的时候不少人都听着呢，现在人家小江医生不过是要你认赌服输而已，你咋能说人家胡说八道。” “一个大男人这都输不起，不知道咋有脸去省城日报的记者面前抢功劳的，真不要脸。” …… 医院有不少医生都出来作证，就连刘院长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冲着尤志道：“尤志，你可是我们县医院的职工，可绝对不能做出给我们医院抹黑的事儿来，不然让老百姓知道我们医院竟然有输不起的职工，你让他们还怎么放心来咱们这儿看病？” 尤志死死的攥紧双拳，没想到江绵他们竟然是有备而来。 还有医院内的这些同事。 明明他们才是一个阵营的，结果一个个竟然全部都帮着姓江的丫头片子说话，还有刘院长这个糟老头子……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尤志憋红了一张老脸大声道：“行，不就是道歉吗？我认输不就行了？对不起小江同志，我当初不该嘲讽你的，行了吧！” 虽然嘴上说的是道歉，可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不服气。 江绵双手交叉抱臂，摇摇头道：“这可不行，当初咱们可是约好了的，只要我的药有用你就得在整个医院所有职工和病人面前写检讨道歉，你这随便糊弄可不行。” 尤志怒道：“姓江的，你可别得寸进尺！” 江绵冷笑喷回去：“姓尤的，你才是别给脸不要脸！” 周淼淼在旁边叫道：“你不写检讨道歉也没关系，老娘在省城有的是朋友，你不是喜欢在报纸上吹嘘自己厉害吗，我帮你写封检讨信让我省城的朋友再帮你上一次报纸！＂ 尤志闻言脸色大变。 他好不容易才借由这次洪灾的事情在省城日报上出尽了风头，报纸出来的当天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死他了，这要是再因为一封检讨再上了报纸，那……那他就不仅仅只是在县医院丢人现眼了！ 江绵啪啪鼓掌：“淼淼姐你说的这个法子可行，咱们就这么办！” “等等！” 尤志见这俩娘们跟自己玩真的，连忙大声道。 “我，我给你们中医道歉，我写检讨就行了！” 江绵唇角不易察觉的勾起，冷冷道：“好，那你现在就当着我们的面写吧！我们这些乡下人可没那么多时间再跑一次。” 尤志本来想着先把江绵他们打发走，等下次她再找过来自己就赶紧躲起来就行了，谁知道这姓江的根本不接他的招！ 尤志咬着牙，突然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唉呀妈呀，我这肚子突然好疼，不行不行，我得去上个厕所。” 说着他就要跑。 周知衍和柳继国立即站出来似笑非笑道：“肚子疼？没关系，我们送你去厕所，等你上完了我们再陪你过来继续写检讨道歉。” 旁边的汪悦还十分热心肠的附近居民家里借出来了一张小桌子过来，直接就搬到尤志面前，“这是我闺女的本子和笔，免费借给你了不用谢。” 尤志面色铁青，瞪着汪悦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汪悦压根不怕，反而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 尤志心里憋屈，还真跑去上了个厕所。 柳继国怕他跑路直接就守在门口。 尤志本来想通过厕所的窗子翻出去跑路，没想到刚冒了个头，就对上了一张冷冰冰的脸，差点没把他吓得摔进粪坑里。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个敢写一群敢信 磨磨蹭蹭半个多小时，尤志只能硬着头皮从公厕里出来，在柳继国的监视下又回到了县医院的院子里。 “哎呀嘛，上个厕所都上这么久，我还以为你掉粪坑里去了呢。” “行了行了，都知道尤同志在便秘了，咱们也别怪他了，赶紧写检讨要紧。” “嘻嘻，尤志，你该不会是为了不想写道歉的检讨信故意躲在厕所里不出来吧？不会吧不会吧，尤志你咋这么不要脸啊，这么浪费大家的时间。” …… 众人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与鄙夷。 特别在尤志去了厕所后，汪悦借用了周淼淼的大喇叭，嘴巴叭叭的就把那天尤志趾高气昂的模样给演了一遍，还顺便把省城日报上尤志那恶心人的嘴脸给说了出来。 汪悦本来就对尤志没什么好感，结果这狗东西竟然还敢算计她女儿救命恩人的功劳，所以听说江绵过来找尤志履行赌约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就站了出来作证。 江绵的名字整个小苍县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小江医生这四个字经历过前些天的大雨倒是被所有人都记在了心上。 省城日报的报纸刚发行出来很多人都还没有看过，所以压根不知道尤志竟然在上面搞事情。 被汪悦这么一说，众人顿时气得不轻。 这姓尤的在援灾的时候妥妥就是一个查无此人的角色，当时在中药房干活的人手都磨出老茧了都没见他出来露个面，甚至还有人看见尤志啥也不干的在仓库后面睡大觉，晚上跟着几个没啥出息的混子一块儿偷摸着打牌呢！ 这狗东西是怎么有脸在省城日报记者的面前胡说八道，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极其优秀的领导形象的？ 见尤志磨磨蹭蹭的从公厕那边回来，几个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大婶儿立即火力全开的对其输出，骂的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行了行，赶紧把道歉的检讨信写了，真当我们一个个闲的没事干啊！” 周淼淼直接拍桌不耐烦道， 尤志就是个典型欺软怕硬的，原本还想继续耍小心思，可一看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瞪着眼睛愤怒的看着自己，他顿时就怂了。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被上千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开始写检讨书。 刘院长瞧着他这副怂样心里憋的气也散了不少。 他走到江绵旁边，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小江同志，都是我们医院的人给你制造的麻烦。” 江绵摆摆手，“刘院长，这事儿不怪你。既然尤志敢在报纸上胡说八道，那就要做好敢这样做的代价，我之前就跟您说过那几个方子是打算和军区合作的，所以尤志自己招惹的麻烦就要让他自己承担。” 那个省城日报的记者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完全没有过问她本人的意见就替她做了决定。 这两人说白了不就是觉得她到时候碍于舆论的压力会选择妥协把方子免费交出去吗？ 江绵盯着尤志眼底泛着一丝冷意。 她可没有这些家伙想的那么无私奉献。 尤志写完一千五百字的检讨信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他刚松了口气，周知衍就直接把他拎到医院的广播室里，面无表情道：“写完就可以念了，记得大声点，要医院所有人都能听见你在道歉，懂？” 尤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冲着他身后的江绵道：“小江医生，大家都是同行，以后多的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机会，你就一定要把事情做绝了？” 江绵晃了晃手里的报纸，轻嗤一声，“说的好像你没把事儿做绝了似的。” 尤志咬紧后槽牙，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话筒的开关，咬牙切齿的念着自己的道歉信。 “尊敬的江绵医生，我是尤志，我为……” 尤志的声音不仅在县医院听得清清楚楚，就连住在附近楼房里的人也同样听得清清楚楚。 检讨信是经过周知衍检查的，要是不过关直接就让他重写。 所以现在尤志把自己曾经是如何看不起中药，如何羞辱江绵一个女医生的事情都说的清清楚楚，堂堂一个大男人念到最后竟然憋屈的哭出来了。， 周淼淼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小子真有意思，竟然还哭了。” 江绵唇角上扬，“典型的欺软怕硬而已。” 如果今天找上门来的人只有她一个，尤志绝对不可能乖乖的认赌服输。 所以她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做的过分。 “那这报纸的账你打算怎么跟他算？”周淼淼好奇的问道。 江绵眨眨眼：“这上面的话又不是我说出来的，姓尤的想逼着我把药方交出来就是在做梦，反正那些药厂真的找上门来就让他们去找尤志，要么就去找写了这篇文章的记者，反正跟我没啥关系。” 周淼淼觉得有些不对：“……可是，你要是不交的话，那些看过报纸的人会骂死你的。” 看到这篇报道的读者们可不会管江绵到底有没有说过上面的这些话，反正记者写出来了那就是她肯定说了。 这个省城日报的记者不经过当事者的同意就写出了这样的报道，显然也不是个有责任心的，到时候见江绵否认说过免费分享药方这种话后，没准还会恼羞成怒的借由记者的身份再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讽刺她呢！ 在省城生活的这些年，周淼淼十分清楚那些手里握着笔杆子的文人的厉害，白的黑的全凭他们手里的一支笔，谁要是得罪了他们这辈子身上都有洗不清的污名。 江绵这样的人一旦得罪了他们，指不定得被造谣成啥样呢！ 现在国内好多人都还是文盲，大字不识几个完全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可不懂什么叫清者自清，那些报纸上写的什么他们就真的敢信，压根不管到底离不离谱。 比如前两年报纸上掀起的‘浮夸风’，什么一亩能产万斤粮，一个敢写一群敢信，不知道多少人被那些报道给害惨了！ 第一百零六章 亲人家嘴巴子都能把人给亲活 经历过家庭巨变，周淼淼对于这些拿着笔杆子的文人没有半点好感。 她公公之所以被抓，就跟他一个文人朋友脱不了干系。 名声这东西看似很重要，实则真的很重要，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时期，一个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好。 江绵自小在山村长大，虽说从小跟着奶奶学了不少为人处世的道理，但实际经验还是太少，经历的人心险恶还是不够多。 “唾沫有的时候真的能把人给淹死　。”周淼淼严肃道，“所以这件事儿咱们得慎重处理。” 江绵摸着下巴沉思，耳边是尤志憋屈的检讨道歉的广播。 原本她的打算是谁惹出来的事儿谁就自己去解决，但听完周淼淼的顾虑后发现的确不能这么轻易的就把事情略过去了。 “淼淼姐，那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江绵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单纯，没有考虑到那个记者手里掌握的资源。 他要是真的在报纸上乱七八糟写一通自己的坏话，就算她自个儿不在乎，自己身边的人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周淼淼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特别好的法子，摇了摇头，“等回头问问阿衍吧，这小子朋友多，人脉广，没准能想到好的办法解决。” 江绵点点头，心道那记者要是真的敢报复她随便乱写，那她也不是白白吃亏的受气包，大不了…… 江绵漆黑的眸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凉薄，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尤志在广播站念完自己的检讨道歉信后，周知衍就把那封信给拿走了。 尤志见状连忙把人拦住：“你把这东西拿走干什么？还给我！” 周知衍把信叠好收到衣兜里，瞥了他一眼：“这是你写给江绵的道歉信，我当然得收起来当做证据，免得以后某个人出尔反尔又不认账。” 尤志本以为自己念完后把这玩意儿给烧了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可谁知道周知衍竟然还把自己写的检讨信给收了！ 尽管他并不清楚周知衍的目的，但尤志也清楚这种东西绝对不能放在外人的手里，万一哪天惹出麻烦来…… “道歉我也道歉了，检讨我也写了，现在你们还想干什么？”尤志知道自己打不过面前这个男人，只能憋屈道，“你们别欺人太甚！” 周知衍轻嗤，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只要你接下来老老实实的别在打什么坏心思，这封检讨信就永远不会再有第二次出现的机会，懂吗？” 丢下这句话，周知衍也不管尤志气不气，冲着柳继国使了个眼色两人就直接离开。 尤志站在广播室外气的直跺脚，但又不敢去把检讨信抢回来。 尽管他不清楚那个男人是干什么的，但隐隐察觉到他和一般的农民不太一样。 周知衍回来后听到江绵二人的顾虑，蹙眉道：“那等路通了，还是得去一趟省城。” 江绵：“你有解决的办法？” 周知衍嗯了声：“我有个战友当初转业后就去了华夏日报当编辑，有关于这次洪灾《华夏日报》也有报道，到时候咱们先去找那个省城日报的记者说明情况，如果不行再去找我那个战友。” 周淼淼高兴道：“《华夏日报》在国内可有名气了，读者比《省城日报》还多！” 周知衍：“等会儿我给他发个电报，再托人带封信给他，先让他去试一试省城日报那个记者的底。” 《省城日报》最新刊昨天就发出来了，现在事况紧急还是得先做准备，不然事情发酵大了再解决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江绵瞥了眼尤志，尽管已经出气这口气，但想想这么简单就放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的那封检讨信收起来没？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到时候需要的话就把这封检讨信交给你战友吧。” 周知衍勾了勾唇，“我们俩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封检讨信可是重要的证据，必要的时候能发挥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解决完这事儿，一行人又坐着拖拉机回了石龙公社。 结果路过河边的时候，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女人毫不犹豫的从石桥上跳了下去。 “我的妈耶，有人投河了！” “快快快，赶紧过去救人！” “那谁啊？是谁跳下去了？” …… 拖拉机上的人也赶紧跳下车跑过去帮忙。 他们离得最近，跑到河边后直接就跳了下去。 等江绵赶过去的时候，人已经被捞上来了。 三月初的气温依旧很低，河水冰冷刺骨，下水救人的几个男人上岸后被冻的瑟瑟发抖，一个劲儿的打喷嚏。 “是何梅。” 周淼淼看着被拖上岸的女人脸色青白，眉头皱起微微摇头。 “不行，已经没气了。” 何梅的脸上有很多伤痕，不用想也知道衣服下面隐藏的伤只多不少。 她经常被老公打的事儿在石龙公社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年头打老婆的男人实在太过常见，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会多管闲事。 周淼淼深吸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悲色。 其他认识何梅的人也不由摇了摇头，觉得她这样死了一了百了也挺好的，总比挨一辈子的打好。 江绵也没想到再次见到何梅的时候竟然会是这种景象，想起那几天和她的相处，江绵毫不犹豫的上前就开始按压她的胸口进行心肺复苏。 “没用的，她已经没气了。” 周淼淼知道她俩关系不错，但人已经没气了又怎么可能救得回来？ 江绵使劲儿的按压着何梅的胸外，并且对她进行人工呼吸。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救人方式的围观群众见状不由龇牙咧嘴，想不通江绵干嘛要去亲一个死人，围着她们指指点点的。 江绵也没管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又做了好几次人工呼吸。 终于，何梅突然咳嗽了一声，大口大口的吐出了不少的水。 原本说闲话的人看到这一幕惊了。 “活了！竟然还真活了！” “哎呀妈，这也太神奇了！” “小江医生这么厉害的？亲人家嘴巴子都能把人给亲活！真厉害！” 众人惊叹不已，就跟看到什么神迹似的。 而其中一个老婆子看到何梅醒了后却是第一个冲出来，直接上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在她脸上咒骂道：“你个臭婆娘竟然还敢投河，你咋不直接拿刀抹了脖子算了！我告诉你，你想死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拿笔钱出来给我儿子再娶个老婆回来，不然我让你死也不得安宁！” 第一百零七章 心如死灰 “你干什么？” 陌生老婆子的速度太快，等江绵反映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伸手去抓何梅的脸。 江绵赶紧把人推开，让周知衍把老婆子拦住。 “这是何梅的婆婆。”旁边凑热闹的大婶低声冲着她说道，“这老巫婆经常打骂何梅，是个胡搅蛮缠的老婆子，你把人就醒了就行了，别管人家的闲事儿。” 何梅的婆家姓杜，这老太太叫啥名字已经没人记得了，但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杜老太。 杜老婆子是杜家养大的童养媳，早些年丈夫去世后，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然后就学着她那个已经去世的老婆婆又给自己儿子杜宝峰买了个童养媳回来养着。 何梅到了杜家那是成天挨打受骂，直到后来省城那边派来了医生给农村培养一批卫生员的时候何梅自己偷摸着跑去学了一些，最后被公社医院的赵院长选上成了一名卫生员日子才好过了一点点。 “我打我媳妇儿碍着你啥事儿了？”果然，杜婆子见就有人阻拦自己教训儿媳妇，当即叉腰冲着江绵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在这么多人面前跟我儿媳妇亲来亲去的，你恶不恶心啊！” 虽然江绵刚才那样在何梅身上又按又亲的把人给救醒了，但对于从未见过这种救人手段的社员们而言就十分刺激了。 这年头他们只见过乡下的光棍娶不起老婆就找个同样的光棍当契兄弟凑合过日子的，还没见过两个女人那啥呢。 不少人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周知衍，想瞅瞅他的反应。 毕竟他们已经听说两人的结婚申请报告已经在部队那边批下来了，严格来讲就算他们不去领证对于众人而言他们也已经是夫妻关系了。 周知衍被众人一副‘你戴绿帽子’的眼神看的额头青筋一跳。 江绵无语的直接喷了回去：“老巫婆，你骂谁呢！你才不是个东西呢！我刚才那是在给何梅做人工呼吸！那是用来急救的法！说恶心，更恶心的人是你吧！咋的你是地主吗敢这样对一个刚救回来的病人！” 一声‘地主’直接把杜老婆子吓了个激灵，尖声骂道：“小贱人，你张嘴胡说八道啥呢？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杜老婆子气的冲江绵挥手，但被周知衍一把抓住了手腕：“大婶儿，我媳妇儿可不是你们杜家的人，当着我们周家这么多人的面动手，你是不是当我们周家没人啊？” 周知衍话音一落，柳继国和其他周家的亲戚立即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怒视着她。 十几个年轻高大的小伙子摆出凶恶的气势还挺吓人的，杜老婆子顿时就老实了。 何梅被救醒了以后趴在江绵的怀里默默流着眼泪，哽咽道：“江绵，你不该浪费精力救我的，我活着也没意思……” “啥叫没意思？”江绵不悦道，“别说你是我朋友了，就算是别的人落了水我也一样的会救。我奶奶曾经说过，咱们人活着也就这区区几十年而已，开心是一辈子，不开心也是一辈子，杜家对你不好你离开他们就行了，干嘛要想不开的自杀呢？” 何梅摇摇头，不停地哭着。 她也想离开那个窒息的地方，可她走不了。 从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她是个女娃嫌弃她，把她养大了嫌她吃的越来越多就想把她丢到山里去，结果被杜老婆子知道后就买了回去给杜宝峰当童养媳。 她是被杜老婆子买回去的，就算杜家母子俩对她一直又打又骂，可当初毕竟是杜老婆子给了她一口饭吃才避免了她被丢进深山的命运，她要是走了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而且就算离开，她又能去哪儿呢？ 除了杜家，她找不到能去的地方。 江绵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怪不得上辈子她去公社医院的时候却没有见过何梅，原来在这个时候她就已经投河自尽了。 她跟何梅从小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所以江绵没办法理解何梅的处境与想法。 尽管以前曾经听奶奶说起过有关于类似何梅这样童养媳的故事，但故事只是故事，这一次江绵从何梅的痛苦与绝望中终于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奶奶在给人看病的时候要定下那么多规矩。 石龙公社这种比里湖公社富裕的地方都能出现何梅这样子的人，如果当初奶奶她没有坚持那些规定，或许半山村生产队也没什么区别吧。 江绵拍拍何梅的肩膀道，“你先跟我回去换身衣服再说，河水冰，再这样下去你会感冒的。” 何梅摇摇头，坐在冰冷的湿地上，哪怕捡回一条命也依旧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周淼淼怜悯的看着她，冲着江绵低声道：“我们帮不了她的，她早晚还是要回自己的家去。” 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有着医者的慈悲心肠，但江绵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她其实不懂，就算现在救了何梅又如何呢？ 何梅最终还是会跟那些同样被逼的走上绝路的女人们一样再次选择死亡。 江绵抿着唇，站起身把何梅也扶起来。 她垂眸道：“淼淼姐，或许你们会认为我在多管闲事，但……何梅是我的朋友，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 周淼淼闻言有些无奈，不过却没有再阻止她。 见杜老婆子依旧骂骂咧咧的，她立即凶狠的横了她一眼。 “我们走吧。”江绵冲着何梅道，“先回去换了衣服再说，以后的事情我帮你想办法。” 何梅没有说话，只是木着一张脸听话的随着江绵走。 杜老婆子冷笑道：“有本事你们就养这赔钱货一辈子！我就不信了，你们还真能让一个外人白吃白喝！这小贱人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以前又不是没人同情过何梅，但收留何梅一两天还行，时间长了谁都不乐意。 杜老婆子呸了一声，打算等何梅过两天回家后再撺掇儿子好好把她收拾一顿。 嫁到杜家这么多年了连个蛋都怀不上，不过就是挨了几下打就要跳河自杀，真是惯的她！ 第一百零八章 绝望的处境 江绵带着何梅回了周家，又给她找了身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 何梅这会儿的状态很不对劲，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魂游天外的麻木状态，江绵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直接就脱下了身上那打满了补丁的灰色外套。 尽管是公社医院拿着工资的卫生员，但何梅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的这件还是邻居穿的破了不能送人的才给了她，她自己又缝缝补补穿了好几年。 这么冷的天，何梅身上就穿着一套外衣，脱下后里面只有一块白纱布裹在胸上。 但更让江绵触目惊心的是她身上的那些伤。 新陈旧伤交叠重合，青青紫紫的淤痕不仅有打出来的，还有用鞭子棍子抽的，用烟头烫的。 已经瘦出皮包骨的身体上竟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畜生！” 江绵咬紧后槽牙，忍不住踹了旁边的椅子一脚。 何梅苦笑着换上衣服，“让你看笑话了。” “笑话？谁是笑话？”江绵不悦道，“杜家母子才是笑话！何梅，你连寻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跟那个人离婚呀！他们母子明显就没有把你当人看！” 何梅红着眼摇头，怯懦道，“我以前跟他提过离婚，但是被他打的更惨。他说除非我赔给他一个女人，要不然就一辈子都别想离开他……” 她仰着脑袋，努力想把眼泪憋回去，带着恨意道：“那个男人还想让别的男人上我的床，江绵，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当一家人！他们把我当畜生！” 江绵和周淼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让别的男人上自己老婆的床？ 江绵震惊的看着何梅，就见她凄厉的笑起来，充满了苦涩与讽刺，本以为那是自己的家，哪怕是平日里挨打受骂她也忍了，毕竟哪家媳妇儿没被自己男人婆婆磋磨过呢？ 可何梅万万没想到杜宝峰竟然能够说出那么无耻的话！ 她从小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他长大，就算养条狗也该养熟了吧？她一直以为杜宝峰对她是有感情的，可当听到那一句话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杜宝峰压根就不是个人，和他那个母亲一样凉薄自私狠毒！ 不如真的死了算了…… 何梅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着，看的江绵不由攥紧了拳头。 周淼淼也叹了口气，怪不得何梅会绝望的想自杀呢。 哪个好女人能接受自己男人把自个儿当个鸡似的让别的男人上自己的床？ 石龙公社私下不是没有靠着私下睡男人养活自己的，但那都是被生活逼到走投无路，为了一家老小不得不去干这种脏生意。 可何梅不一样，她是公社医院正儿八经的职工，是有工资拿的。 杜家也没有困难到需要她一个儿媳妇去卖才能养活的程度，能说出这种话无非就是纯纯的恶毒！ “要不还是搬出来你自己过吧。” 周淼淼本来不想管别人家的闲事儿，毕竟在省城她也没少遇到那种恩将仇报的，但何梅这模样看着实在让人揪心，就连她都觉得杜家太作孽了！ 周淼淼道：“我记得公社医院那边应该可以安排的宿舍的，就是得和别人一起住。” 何梅摇摇头，脸色苍白：“没用的，当初老婆子花了五块钱把我带了回去，杜宝峰又是那样一个垃圾玩意儿，就算我搬出来住他们也不会放过我的。” 她没有娘家兄弟依靠，就算江绵这个朋友愿意帮自己，可帮得了一时又怎么可能帮得了一世？时间久了，江绵也会被人说闲话的。 何梅不想给江绵带来麻烦，愿意和做朋友的人本来就很少了…… 周淼淼听完只觉得头疼，“那杜家母子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再加上他家还有那么多叔伯亲戚，何梅想离婚还真没那么容易。” 别说石龙公社了，就连小苍县能成功离婚的女人那也都是因为有钱强悍的娘家才能撑腰。 像娘家弱势或者何梅这样干脆没有娘家人撑腰的，想离婚？做梦吧！ 江绵抿着唇被气到不想说话。 难不成就真的只能看着何梅被逼死吗？ 她咬紧后槽牙道：“淼淼姐，以后杜家的人都上我的黑名单，他们要是先找我看病，你记得给我提醒一下！” 周淼淼也知道江绵奶奶曾经立下的规矩，面色凝重的点点头：“好！” 只有切身影响到自己的利益，那些打老婆的垃圾玩意儿才会重视起来，想想半山村生产队的那些老乡们，不论私下人家夫妻是如何相处的，至少明面上那些男人是绝对不敢动手打老婆！ “那何梅……”周淼淼小声道，“这两天先让她跟我一起睡吧。” 江绵感激道：“谢谢你淼淼姐！” 周淼淼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但长期住在她这儿肯定是不行的，到时候杜家找上门来，何梅一定会跟着他们离开。 看着何梅发呆，周淼淼也想不到能帮她的办法。 江绵摸着下巴心里倒是有个念头，她看向何梅突然开口道：“何梅，杜宝峰是不愿意跟你离婚的是吧？” 何梅点点头，“就算离婚也没意义，因为我们俩本来就没领证。” 结婚证这东西也是最近这些年才逐渐被人所知的，但就连县城都有很多没领证的夫妻。 一是觉得这东西麻烦，二也是觉得没必要。 何梅跟杜宝峰当初也是随便摆了酒请亲戚朋友们吃了一顿就在一起了，那会儿她才十四岁，就算去领证年纪也不够。 像何梅和杜宝峰这样没领证的夫妻乡下比比皆是，在大众的观念中只要两家摆了酒那就是夫妻了，甚至有些穷的连喜酒都办不起的直接和周围的邻居朋友打个招呼住在一块儿就算夫妻了。 江绵双手捧着脸，严肃的冲着何梅道：“既然你摆脱不了他们，那就还是回去和他们一起过日子。” 何梅脸色一变，咬着唇都要快哭出来了。 江绵道：“你是我的朋友，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要不要试试我配的一种药？” 何梅和周淼淼同时朝着她看过来，异口同声：“什么药？” 江绵微微一笑：“当然是让你能把他们母子俩打的满地找牙的药咯！” 第一百零九章 神奇的药物 这种药还是得从上辈子江绵在废品站扒拉出来的那几本古药籍和她奶奶说起。 江绵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奶奶就说过男女之间的差异，和她讲述为什么很多家庭都重男轻女，那些嫁了人的女人希望自己生的是儿子而不是女儿。 追根究底是因为劳动力。 奶奶跟她说了好多有关于男女之间体力的区别，比如大部分人中女性的力气天生就比男性弱小。 所以很多女人面对丈夫的暴力殴打时压根就没有反抗的力气。 奶奶生前一直在研究一种可以改善体质的药物，可惜直到死后那种药也只研究出来了一半。 后来江绵在那本古药籍上倒是明悟了一些东西，结合奶奶曾经告诉过她的那半张配方，花了足足六年多的时间才终于确定下了完整的配方。 只是这个药方她只在野兔子身上试验过。 “真有这么厉害的药？”周淼淼感觉自己在听天书一样，哪怕江绵说了药材之间特殊的药性融合配比之类的她还是没有听懂。 何梅也好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种药可以让我们女人的力气变强？” 江绵点点头，“对！不过也要配合肉类摄入才行！而且我得先说好这个方子我并没有让人试验过。” 上辈子她自个儿倒是想试试，可一是因为没钱买肉吃，二则是她自己又在生病，所以直到死都没有试验过。 这次要不是看何梅都快被那对母子给逼死了，江绵是绝对不会把还没有经过试验的药物给她用的。 “没关系！”何梅已经明白了江绵的意思，她目光坚毅道：“我愿意试药！” 只要自己的力量够强，就能够在杜宝峰对她动手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打回去！ 以前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可力气太过微弱只会招来丈夫更加凶恶的暴打，久而久之她就再也不敢还手了。 如果她真的能够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何梅强忍着眼泪，就连死都不怕，她还怕什么失败？ “好！” 江绵点点头。 “等我老家的路通了我就得先回去，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有的药材我得让人去山里找。” 还有肉食也一样。 根据曾经在兔子身上做过的试验，想要让何梅脱胎换骨那就得改善她的身体，就何梅现在这瘦的跟皮包骨似的样子，压根不可能接受那么强烈的药性。 “嗯！” 何梅毫不犹豫的点头。 周淼淼闻言也不由心动：“绵绵，你那个药我也能试试吗？” 江绵眨眨眼：“淼淼姐，这药我没有把握一定能成，还是先等何梅使用了之后再看看吧。” 周淼淼点头，“也行！” 何梅的情况比她更需要力量，周淼淼虽然很想一起试用，但倒也急不得。 而且—— 周淼淼深深地看了一眼完全不知道她自个儿刚刚说了一番什么样惊世骇俗的话的江绵，轻叹了口气，她那个冷冰冰的跟个木头似的老弟倒是真的捡了宝了！ 那个药若是真的像江面说的一样能够增强女性的力量，那么她是不是也能研究出增强男人力量的药呢？ 对于普通女人来说增强了力气可以自保的实力，但对于军人来说，个体的力量增强也会增强整个军队的实力，就能减少更多军人的伤亡。 经过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何梅的眼中总算是多么一抹希望的色彩。 晚上的时候，何梅在周家蹭了一顿晚饭。 尽管她十分坚定的要给江绵粮票和钱，但还是被江绵强硬的拒收了。 请朋友吃一顿饭她还是请得起的。 哼，毕竟她现在可是上千块嫁妆的女人！ —— “原来下午闹出跳河的人竟然是梅梅姐啊！” 柳燕燕看到何梅出现在周家的时候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 拉着江绵了解情况后，顿时同情起来。 江绵瞥了她一眼：“我让你背的东西你都背完了？” 柳燕燕一脸骄傲：“当然，不信你抽查！” 江绵便随口提了几个问题，见小姑娘竟然都背了出来才满意的点点头。 “你认识何梅？”江绵听她语气不对劲，“很熟吗？” 柳燕燕摇摇头，“不熟哦，但是我跟她妹妹何小草是好朋友。” 江绵想起来了，“你之前问过我的那个被家暴的朋友姐姐，该不会就是何小草吧？” 柳燕燕点点头，愁眉苦脸道：“对呀，何小草是梅梅姐的妹妹，她可关心梅梅姐了，但是梅梅姐不怎么愿意搭理她。” 不等江绵问，柳燕燕便主动解释起来。 何小草的父母极度重男轻女，总共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何梅排行老三，在被父母卖给杜老婆子之前她上头的两个姐姐饿死了一个，扔了一个。 她被卖给杜家当童养媳后就彻底断了跟何家的关系，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后面三个妹妹有两个都跟她一样被卖掉了，而最后一个就是何小草。 对比起被卖的何梅，何小草虽然在家里依旧不受待见，但是却不会像她一样被任意打骂。 何家夫妻需要留一个女儿在家干活儿伺候他们，等养大了还能收一笔彩礼钱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用，但就算是这样何梅还是讨厌何小草。 不。 应该不是讨厌，而是嫉妒。 嫉妒这个妹妹更讨父母的喜欢，不用像她们这些姐姐一样被卖被扔掉，哪怕那个家同样不好，可至少何小草不用寄人篱下，不用尝试那种饿到恨不得把泥巴都吃下去的日子。 柳燕燕叹了口气：“之前何小草还跟我说要是再看到杜家母子欺负梅梅姐，她就想办法要把杜宝峰弄死呢。” 江绵一惊，“真的假的？” 柳燕燕笑着挠挠头，“肯定是假的，何小草那么瘦那么小，连打架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杀人嘛。” 江绵也只希望是小姑娘随口一说，不然—— 想想何梅被逼的自杀的那一幕，她眼神暗了按。 如果她是何小草的话，在确定没有别的办法之后她倒是真的会想办法把杜宝峰母子给弄死。 柳燕燕还在嘟囔：“之前你说的方法我也告诉何小草了，可惜梅梅姐压根就不愿意跟她说话，她也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梅梅姐。” 第一百一十章 要遭报应 何梅投河的消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在石龙公社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是少不了人私下指指点点。 有人觉得杜老婆子母子俩实在没把何梅当人看，何梅那么一个忍气吞声的性子都能被他们逼的去投河，谁知道这母子俩是不是打着什么歪主意。 也有人觉得周知衍这个新媳妇太喜欢管闲事，把人救了就得了呗，怎么还把何梅给带回家去了？ 晚上何梅不在家没人做饭，杜宝峰母子俩凑合着吃了一顿，听到左邻右舍有人说闲话呸了一声，得意道：“那姓江的小丫头片子这么喜欢做好事儿那就做呗，这两天你可别去接那小贱人回来，还能省咱们家不少粮食呢。” 杜宝峰一边抠着穿着破鞋的脚丫子，一边咬着黑面馍呸了一声：“给姓何的脸了她！老子就是让她私下赚点钱买烟都不同意，真不知道在清高个啥劲儿，被我都玩烂的货还有脸投河呢，看她回来后老子怎么收拾他！” 杜老婆子赞同的点点头。 男人打老婆天经地义，这女人不打就是不听话，看来以前还是打轻了。 “不过那个姓江的女娃长的的确不差，宝儿，你说妈去给你提亲，让她回来给你当媳妇儿怎么样？”杜老婆子想到今天打听的有关于江绵的消息，眼珠子转了转，“公社那些人说她治病可厉害了，要是把她娶进门，私下还能让她收钱呢！” 杜宝峰心动但迟疑：“这不行吧，我看她娘家那边的人挺凶，而且她不是周知衍的新媳妇儿吗？” 杜老婆子呸了声，“周知衍那个当兵的不知道啥时候打仗就死在了外头，我要是那女娃的妈肯定不愿意她守寡！只要咱们诚意到了，像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他们凭啥不把女儿嫁给你？” 杜宝峰闻言咧嘴倒是被哄高兴了。 他摸摸自己油腻的头发，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国字脸，嗯，就连这龅牙都长的好看的很。 他极其自信道：“你说的没错，等她嫁过来了就让何梅给老子挣钱继续伺候我俩，到时候我肯定不下重手打她。” 再说了。 他听说那个姓江的女人还没跟周知衍上过床呢，她要是敢拒绝…… 杜宝峰眼底闪过一丝狡诈，对这种没破身的女人他有的是法子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母子俩相视一笑，似乎已经看到自家未来靠着江绵给人看病赚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日子，笑得那叫一个夸张。 所以母子俩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家窗户下蹲着两个黑影。 “啧，这杜家两个臭狗屎活得不耐烦了　？竟然敢打你媳妇儿的主意？” 柳继国蹲在窗户下面听到俩不要脸的聊天，只觉得姓杜的真敢想，就不怕他表哥一拳头直接送他去见阎王！ 周知衍垂着眼，夜色下喜怒不形于色。 他们俩本来是打算过来帮何梅偷摸着拿走她以前埋在窗户下的私房钱，哪知道正好听到了杜家母子俩聊天。 同时他们也终于搞清楚为啥何梅会想不开的去投河，原来是被杜宝峰逼着干这种事情。 这上赶着给自个儿戴绿帽子的人，柳继国表示自己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 “衍哥，你打算怎么收拾这小子？”柳继国小声出主意，“要不今晚我俩进去套他麻袋把他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周知衍瞥了他一眼，语气平静：“我们只是来帮何梅拿走私房钱的，别多事。” “可是……”柳继国气愤道，“那他侮辱江绵的事儿就不管了？” 周知衍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微沉：“我相信恶人恶报这四个字，放心吧，姓杜的一家子不干好事儿早晚遭报应。” 说着周知衍把挖出来的铝饭盒拍了拍，淡淡道：“咱们走吧，别让人等急了。” 柳继国见周知衍竟然真的不在意，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这不应该啊。 衍哥不是挺宝贝江绵的吗？怎么听见杜家母子俩的话竟然这么平静？ 不对劲！ 这绝对有问题！ 柳继国还不想走，但后面直接被周知衍抓着后领拎着走了。 结果第二天早上，柳继国刚上工就听见队里有人说杜宝峰一大早上厕所的时候一脚没踩稳直接摔进了茅坑里，要不是有人正好路过听见他在求救，估计就得淹死了。 而杜老婆子一大早的跑到山坡上挖野菜的时候直接从坡上滚了下来，当场摔断了一条胳膊，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冻的瑟瑟发抖，差点没直接就这么去了！ 有人幸灾乐祸，觉得杜家母子这是缺德事儿干多了，遭了报应。 唯有柳继国听完垂下了脑袋，心里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真有这么巧？还是周知衍是个乌鸦嘴？ 要不是昨晚上他跟周知衍睡的一个被窝，他真以为这事儿会是他干的呢！ 柳继国想着回去问问，但被生产队长盯得紧紧地，只能闷在地里干活儿。 好不容易等下工了，还是没见到周知衍人影。 周姑婆瞅着他抓耳挠腮的样子，奇怪道：“你咋了？身上长跳蚤了？” “奶！”柳继国问，“衍哥呢？” 周姑婆白了他一眼：“你衍哥当然办正事去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在柳继国闻言叹气，“行吧。” 看来暂时是问不了了。 到了晚上，周知衍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江绵正在教柳燕燕基本的医学知识，回头就听见周知衍说道：“半山村生产队那边的路已经通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能回去！” 江绵惊喜：“真的？” 周知衍点点头，宠溺的看着她：“嗯，知道你想家了所以特意去那边看了下，今天下午路就通了，明早班车就要正常运行。” 江绵高兴的扑到他身上，吧唧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去了！” 周知衍下意识的额搂着她的腰，被她这举动惊了一下，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压都压不下去。 看见柳燕燕从门内冒出了个脑袋看热闹，他使了个眼色，让小丫头赶紧进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只能开开心心去找下家 柳燕燕憋着笑，还晃了晃脑袋上的麻花辫冲着周知衍做了个鬼脸。 不过对这个表哥小姑娘到底还是敬畏的，所以只是皮了一下就麻溜的把脑袋缩回去了。 江绵自然发现了身后小丫头的动作，想起刚刚自己一时激动下干了什么，她的脸噌的一下红了，连忙从周知衍的怀里退了出来。 倒是周知衍有些舍不得的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吧，院子里没人。” 江绵手肘拐了他一下，捋了捋耳边垂落下来的发丝，翻了个白眼：“没人也不能搂搂抱抱的，要是被人看见就闹笑话了！” 白天走在大街上，哪怕是夫妻之间太过亲密都会遭人指指点点，更别说还没正式摆酒结婚的未婚夫妇了，严重的被治安队的人抓到了，那可是流氓罪！ 虽说住在这个院子里的都是周家亲戚，就算看见他们抱在一块儿也不会说啥，但江绵可不想自己成为别人私下聊天时的谈资。 “行吧。” 周知衍倒也不觉得失望，毕竟这年头的男女同志大多含蓄保守。 刚刚江绵激动之下冲进自个儿怀里还亲了他的脸，已经够了。 周知衍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刚刚被小姑娘亲过的地方，只觉得这里的温度异常的发烫，烫进了他的心坎儿里。 夜色未深，但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半空。 月光与路灯还有各家各户窗户投射出来的灯光让院内的并不昏暗。 江绵拉着周知衍在院子坐下，想着柳继国下午来跟自己说的事儿，不由好奇的问：“你知道杜家母子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儿吧？” 周知衍一脸平静：“听说了，怎么了？” 江绵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她手撑着下巴挑眉问：“柳继国觉得是你做的。” 周知衍闻言勾唇一笑，“是吗？那他就想多了，军人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 江绵想想也是，周知衍是个很正直的人，怎么可能私下干这种事情呢？ 而且杜家母子又没有得罪过他。 想想明天就能回家了，江绵心情极好，脸上的笑容格外的明媚照人，哪怕是在这种夜色之下也依旧让人心颤。 周知衍忍不住道：“能回家就这么开心？” 江绵点点头，“当然！这都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乔……我妈他们过的怎么样，他们买回去的粮种又没有好好地存放，可别再发霉了。” 重生回来她的执念就是家人和周知衍，如今和周知衍在一起，心里更惦记的自然是自己的家人。 还有乔老师他们的伤。 大雨冲垮了里湖公社通完外面的路，对于乔老师他们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儿，至少不怕在养伤的时候会有外面的人突然跑去找他们的麻烦。 说起来，江绵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对了，和你结婚后是不是要跟着你去部队上随军啊？” 江绵带着一丝犹豫，她还不知道周知衍所在的部队距离小苍县有多远呢，这要是跟着去随军的话那岂不是一年到头很难回一次家了？ 可如果不去随军的话，周知衍不仅是军人，在部队还是一名团级干部，平时肯定很忙，那她岂不是一年到头顶多也就只能见到他一次？ 江绵纠结了。 两边不论是谁，她都舍不得。 周知衍将她脸上的表情看在眼里，忍不住道，“放心吧，至少最近半年我暂时不会返回部队的，除非……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因为受到老师的牵连正在接受上面的调查吧？” 江绵点点头，“只是你不是已经掌握了老师被陷害的证据吗？” 那个张梨华就是因为想栽赃才被抓的，周知衍手里的证据足以证明他的老师目前是清白的。 周知衍摇摇头，笑着道：“还有一件涉及到保密的任务，碍于规定我不能告诉你。但是在这件事儿解决之前我不会回部队的。” 江绵一听到‘保密任务’四个字顿时配合的做了个拉链缝合嘴巴的动作，“我懂，我不会问你的，你也别告诉我。” 周知衍被她这动作可爱到了，眼里满是笑意：“你就当是部队给我放了一个长假，让我能在家里好好养伤。” 江绵严肃点头。 周知衍的身体情况她之前检查过，的确挺糟糕。 只能说他能够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坐稳团长的位置，靠的全都是不要命和一定的运气。 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早晚会崩溃的。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江绵对于周知衍老是不好好躺在病床上养伤而感到生气的原因。 就算是现在，周知衍的身体其实都还没有恢复好，只是因为现在年轻才能撑着他一天天到处乱跑。 江绵：“等回去之后，我给你开几个方子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反正你不是说就当部队给你放了个长假，所以你的时间应该很多吧？” 周知衍脸上的笑容一僵：“额……” 对于一个生性喜欢到处跑的人来说，把他困在家里养伤那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江绵笑眯眯道：“你也不想我俩结婚后，结果没过几年你就因为身体的原因人没了，而我只能开开心心去找下家吧？” 周知衍一听哪能受得了这个刺激，当即严肃道，“不行，就算我死了你也得给我守寡！” 他本就是一个自私凉薄的性子，也没有别的男人那么伟大，能坦然的接受死亡后妻子另嫁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江绵以后会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周知衍就受不了。 他脸色难看，英俊的脸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有些吓人。 但江绵一点都不怕，继续在他雷区上面蹦跶，看他脸色越黑笑的反而越开心，逗着他：“诶呀，那可不一定，到时候你都埋土里了，你也管不住我再找啊。” 周知衍瞅着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开始生闷气，竟是直接一把将她扛起来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江绵被吓了一跳，又不敢大声叫，便揪着他的耳朵低声道，“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也是你的钱 周知衍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扛着她直接进了屋，把人放在床上就按着亲。 就跟一只生气的大狼狗似的，恨不得把她的嘴皮子都咬破。 江绵表示强烈的抗议，可惜抗议无效。 过了好一会儿，周知衍才亲够了似的停下来，盯着她微肿的唇，用指腹轻轻揉了揉，低声道，“我会听话，别再说这种话刺激我了，我难受。” 低沉的男音带着丝丝暗哑与委屈。 尽管知道江绵是在故意逗自己，说的都是玩笑话，但周知衍还是不喜欢。 看着一向强势冷硬的男人低着头委委屈屈的，江绵忍不住抬手摸着他的脸，暖橙色的灯光下，她主动仰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微笑道：“那你就要乖乖听我的话。” 周知衍举手右手发誓：“保证听媳妇儿的话！” 江绵眼里铺满了笑，她双手搂着周知衍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语气上扬：“是吗，光说不做可不行，要是你以后不听我的咋办？” 周知衍想了想：“那你就罚我不准吃饭。” 江绵嫌弃：“就这？” 周知衍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那我实在想不出来了，不过我觉得我不可能不听你的，毕竟我媳妇儿这么能干。” 尽管被夸得心花怒放，但江绵还是努力压下不断上扬的唇角，轻哼一声：“那就看咱们周团长以后的表现了。”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等腻歪过了，周知衍才说道：“明天回半山村生产队就要商量咱们俩的婚事了，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习俗？” 江绵摇头：“应该没有吧，只要摆个酒，请亲戚朋友们吃顿饭就行了。” 她记得堂姐她们结婚的时候就是在家里随便摆了几桌，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穷，就算摆酒也弄不出来什么好酒好菜，大多都是走个过程。 石龙公社这边也差不多。 上辈子她被送到朱家的时候其实半山村生产队里的人就已经默认她和朱斌是夫妻了，要不是朱家忘恩负义攀了高枝跟姚春华已经领了证，她又不是传统老实本分的女人，估计就要被哄着成为朱斌的小老婆了。 在农村，领证的夫妻才是真正的少见。 江绵曾经就见过乡下老家一个媳妇儿，城里还有一个媳妇儿的这种男人，民不举官不究，一个证对于乡下人来说代表不了什么意义。 乡下对女人名声看得重，有的地方甚至还会把失了贞的女人弄去沉塘，所以哪怕明知道丈夫在外面另外有个家，但对于乡下女人而言只要能有个容身之所让她们活下去，她们也不会在意这些。 以前奶奶还跟她说过以前有些男人能娶好几个老婆，哪怕后来建国后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当初娶了好几个老婆的那种家庭表面上看着是亲戚，实际上本质还是一家人，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各个老婆睡觉。 农村女人对结婚证不看重，却不知道这东西才是保障自个儿婚姻的重要证件，有了这个，她们的婚姻才是受到国家保护的。 所以江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结婚证的重要性，这也是为什么到了朱家后她要跟朱斌领完证才肯住到一起的真正原因。 也正是因为这个朱家才做贼心虚算计上了她跟周知衍。 “那咱们回去后就先摆几桌喜酒，等拿了户口本咱们领了证，公社这边也摆几桌。” 周知衍一遍盘算，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木盒子递给江绵。 “虽然我们俩的婚事定的匆忙，但是别人有的你也得有。” 江绵好奇的看着木盒子：“这里面是什么？” 周知衍将盒子打开，先是拿出一张存折递给她：“我是今年才升上团长的，一个月是一百四十一元，在部队吃饭都是免费的，偶尔出任务还会有别的津贴，这些年除了补贴战友家属和一些人情往来外这上面的就是我所有存下来的钱了。” 周知衍平时也没什么花销，他不抽烟不喝酒，家里也没有老人需要他养，所以大部分的钱都存了下来。 他入伍十一年，这些年加起来竟是存了四千多？ 江绵看着上面的数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原来这么有钱啊！” 周知衍笑道：“这也是你的钱。” 说着他又把盒子里的厚厚一叠票证拿出来，“这些票也都是部队发的，这次我回来就都带上了，有的还差一两周就要过使用期限了，得赶紧用掉。” 江绵随意扒了下，不仅用工业券，还有很多肉票，粮票，油票，布票等等，乱七八糟的加起来有三十多种，甚至还有一张自行车票！ 这还没完，周知衍又给了她一个记账本，他迟疑道：“这个本子上是我私下给战死的战友家属的补贴，总共有四家，所以……” 周知衍不确定江绵会不会介意这事儿，毕竟每个月给出去的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虽然周知衍觉得江绵不是会计较这种事情的人，但之前他姐私下拉着他谈过，所以周知衍觉得还是要和江绵商量一下。 结了婚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有的事情不说清楚会激发夫妻俩的矛盾。 虽然这钱是周知衍挣的，但结了婚就不分彼此，江绵也有权利决定这些钱的去处。 江绵看了下账本上的内容。 字如其人带着一股狂傲的野劲儿，就如周知衍本人一样有股十分勾人的野性。 白纸上用钢笔写了每个月需要给这四户寄多少钱，主要是用在谁的身上，最低的每个月五块，最高的每个月十五，但并不是固定的。 江绵注意到周知衍寄钱也应该是跟他的工资高低有关，但最低也不会低于五块钱。 “为什么有的给的多有的给的少？” 江绵不解。 “五块是给一个女孩儿的，她爸没了后妈妈就改嫁了，现在是她一个人跟着大伯一家子生活，她家那个公社还行，五块钱足够她一个小孩儿一个月的吃吃喝喝了。”周知衍解释，“十五块的是给另一家，这家有五个孩子，他老婆也没有改嫁，所以每个月就给的多一些。”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笑得一脸荡漾 周知衍给死去战友的家属寄钱也不是随便寄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只救急不救穷。 战友去世后本就有一笔抚恤金，他们是英雄也是烈士，当地也会给他们的家属一些适当的照顾和安排。 只是抚恤金并不多，对于失去了一家之主的家庭依旧是杯水车薪。 周知衍定的这四户都是他亲自去过后与对方商议的。 例如一个月五块钱的女孩儿今年十二岁，她的父亲去世后抚恤金被她妈带走了就只能跟着大伯一家生活，周知衍在当地和附近的人打听过她大伯的品性，虽然人不咋地，但娶回的老婆还算靠谱。 五块钱在当地足够一个小孩儿一个月的吃喝嚼用，上学念书所需要花费的钱周知衍会直接寄给她的老师，并且还拜托另一个在当地的战友家属偶尔帮忙盯着一二，主要是看看小姑娘有没有被苛待。 周知衍自己就是在农村长大的，尽管石龙公社的条件已经不错了，但从小到大他也没少看见一些肮脏事儿。 所以对待故去战友的女儿也就多了几个心眼，免得有人仗着她现在没爹没妈就欺负了她。 至于另一家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的主要是这家已经有两个比较大的男孩儿可以挣工分了，虽然依旧不够养活弟弟妹妹，但能挣一点是一点，周知衍经过计算后才给出了十五这个数，虽然不能这一家的孤儿寡母顿顿吃香喝辣的，但却足够在他们失去家庭支柱后活下去。 其余两家也是如此。 江绵算了下，周知衍一个月就要寄出去五十左右，的确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而一个月寄出去这么多钱却还能存下四千快，江绵怀疑这男人是不是压根不在他自个儿身上花钱。 但是真的很厉害！ 江绵看完记账本只觉得周知衍是真的厉害。 普通人光是承担起一个家庭就累的要命了，但周知衍身上却承担起了四个家庭的支出，他不是直接把这四个家庭直接养起来，而是给一笔经过计算后他们能活下去的数字，但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周知衍被她崇拜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太好意思，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江绵笑了下：“那以后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给他们寄吧。” 这些钱也不是无休止的一直承担下去，只是寄到这些烈士家属们足以生存下去的时候。 比如每个月拿五块钱的小姑娘，周知衍在笔记本上就做了记录，会一直寄到她十八岁的时候。 乡下的女孩儿十五六岁结婚的比比皆是，如果这个小姑娘到时候没有选择结婚而是继续念书，那他会继续给她补贴下去，但是她若是选择了不继续念书也不结婚，十八岁的年纪在乡下已经不小了，就看她到时候是选择找工作进厂还是农村种地。 另外几家也是同样如此，直到他们都有了活下去的能力周知衍就会停止补贴，毕竟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等这些孩子们成年了还要一直养着他们，同时他也不会养出来一群好吃懒做的吸血鬼。 江绵没什么意见，毕竟周知衍是出于战友情分才心甘情愿的给他们的家人补贴。 这些烈士都是为国捐躯的英雄，能帮一点是一点。 周知衍笑起来：“谢谢。” 江绵翻了个白眼，把木盒里的存折和票证都收起来放自己怀里，哼了声，“以后这些都是我的了，除开给你战友家属寄的那些钱，剩余的我会给你发一点零花钱，其他的都要上交给我保管知道吗？” 周知衍立即立正敬礼，一脸严肃：“是，领导！” 江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发出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倒在了床上。 周知衍看着她笑闹着，眼底满是温柔。 直到夜色深了，他才道：“我去柳继国那屋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早要搭车。” 江绵有些意外，她还以为……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周知衍俯身勾住她的脸，眼神暗沉，“我是男人，你这样子我真的会忍不住。”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忍受对一个女人的欲　望，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是他的爱人。 但周知衍骨子里也是一个保守克制的人，所以明明身体叫嚣着想要发疯，但他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和江绵发生关系。 江绵憋笑，双手扯着他的脸，“哦，没关系，我不用忍。” 说着就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周知衍挑眉，眼神看着她。 江绵又啄他一口，跟着挑眉，眼里洒落着如星辰般的笑。 啄了一下。 又啄一口。 江绵捧着他的脸，笑得肆无忌惮，显然就是故意逗他。 周知衍轻叹一声，在她又啄上来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充满强势与霸道的狠狠吻着她的唇。 凶狠又小心翼翼。 直到江绵呜呜的发出强烈的抗议，周知衍才停下，看着她被亲的湿漉漉的眼睛。 周知衍在她白嫩的脸上捏了一把，咬牙道：“领导，别考验我的忍耐力，不然明天你就别想回家了。” 江绵心虚的挪开视线，用脚丫子踹他，“走走走，烦死了。” 周知衍委屈，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故意学她说话：“刚刚还一直亲人家，现在又嫌人家烦。” “周知衍！”　江绵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被他夹着嗓子的声音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常一点！” 周知衍忍着笑，放开她的脚下意识的准备默默她的脑袋，结果江绵一脸嫌弃的躲的老远了。 “才摸了脚又来摸我的脑袋，赶紧走走走，我要睡觉了！” 周知衍：“……” 行了，再逗就真的要把人给逗生气了。 他轻咳一声，恢复了正经：“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我叫你，你想吃什么？” 江绵想了想：“包子，想吃包子。” 周知衍说了声好，便走了出去。 临了还把门给关上，想着江绵那活泼可爱的模样，自己都没发现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直到看见了柳继国一脸见鬼的表情。 周知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柳继国揉了揉眼睛，确信面前这人的脸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才老老实实的摇头：“没啥，就是以为你刚才是不是被鬼上身了，笑得一脸荡漾的，差点吓死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吃包子咯 翌日一早。 江绵被叫起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她打着哈欠一脸懵逼的状态洗完了脸，然后就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食物香气，眼睛顿时一亮，脑子都清醒了。 “绵绵姐，快来呀。” 柳燕燕兴奋的站在自家灶房门口，冲着她直招手。 “我奶又做包子啦！” 柳燕燕真的是爱死江绵了，自从这位姐姐来了后隔三差五就能吃上好东西，她奶虽然不是个吝啬的，但家里条件有限，一个月能吃上一回肉就不错了，哪像现在，光是包子一个月内就吃上好几回了。 嘿嘿。 柳燕燕极其热情的招呼着江绵，还给她端了碗豆浆过来。 江绵走过去接过豆浆，好奇的往厨房里瞅，看着在筲箕上放的那些包子整个人都惊了：“怎么包了这么多？” 柳燕燕挤眉弄眼：“衍哥说多包一些，等会儿带回去给丈母娘尝尝。” 江绵笑骂道：“你还敢调侃你哥了！” 柳燕燕哼哼两声，等着厨房里包子出炉赶紧又去拿了一个叼在嘴里。 周知衍见她过来便朝着她招招手，拿了个包子递给她：“尝尝。” 江绵直接张嘴咬了一口，果然还是熟悉的干笋腊肉的咸香味儿，好吃！ 竖起大拇指，她就看到周姑婆正在把剩下的包子往筲箕里捡，粗略看了下少说也有五六十个。 包子个个都有成人拳头大小，皮薄馅大油汪汪的，吃着喷香。 不过—— 江绵看着这么多包子，忍不住戳了戳男人的腰，小声道：“你这是用了多少腊肉？该不会把家里的都拿出来包了吧？” 啥家庭敢这么舍得用腊肉包包子，就算是现在掌握着上千块存款的富婆看着这些油汪汪的包子都忍不住心疼。 “路断了这么久，半山村生产队那边肯定也买不到肉，既然咱们今天要回去，就多拿点包子。”周知衍道：“这都是回来的时候战友们送的，放心，这看着多，实际上也就用了三斤左右的腊肉，家里还有不少呢。”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缺油水，这包子看着油汪汪的也是因为周知衍选的都是肥肉偏多的腊肉，再加上干笋和这些天山里摘回来的菌子，吃着更香。 周姑婆找了个背篓出来，把晾凉了的包子都用油纸抱起来放进去，才冲着周知衍叮嘱道：“去了之后多给你丈母娘家干活儿，表现的勤快点知道不？” 周知衍无奈道：“知道了姑婆，您就放心吧，他们对我印象好着呢。” 周姑婆笑骂了一句厚脸皮，看到柳燕燕又伸手拿包子，一巴掌就拍了过去：“你个死丫头都吃几个了？也不怕撑的慌！” 柳燕燕也不生气，只是鼓着腮帮子道：“衍哥都让我随便吃！” 周姑婆无语道：“随便吃也要看看自个儿的能耐，你吃多了闹肚子疼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周知衍：“给她留几个晚上再吃，反正包的也挺多。” 小孩儿馋而已，本来拜托姑婆一大早起来蒸包子也是要分给一部分给她的。 周知衍不会去管姑婆怎么给柳家的那人分，但柳燕燕这个妹子他并不介意她另外多吃两个，毕竟小丫头平时挺懂事也挺听话的，这年头谁家孩子不馋肉包子吃？ 周姑婆无奈的看着他：“我已经给她单独留着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您，到时候那几个瞧见了又该说您偏心燕子了，行了，这几个给燕子留着，他们要是问就说是我特意给燕子留的。” 周知衍拣出来几个放到一个碗里。 柳家人多事儿也多。 特别是柳燕燕上头那几个哥哥结婚后，柳燕燕在家里的处境就越来越不太好了。 有姑婆这个亲奶护着还好，但私下的时候小丫头还是经常被那些哥哥嫂嫂指挥着在大冬天给他们洗衣服，虽然她妈也会跟着一块儿洗，但是…… 周知衍摇摇头，对柳家那几个结了婚的表兄弟也十分无语，就这么看着他们的媳妇儿把小丫头当个丫鬟使唤，怪不得燕子不愿意经常待在家里，总是想往外面跑。 平时周姑婆有什么好东西多给柳燕燕一个，她那几个哥哥家里就会闹腾着偏心啥的。 关键是他们又不敢跑去找姑婆闹，而是去闹柳燕燕她妈。 柳燕燕看着自家奶奶收起来的那几个包子，顿时感动的眼泪稀里哗啦的，一把冲过去紧紧抱住江绵，把脑袋塞到她怀里使劲儿的蹭，嗷嗷叫道：“绵绵姐，以后你就是我亲姐！亲嫂子！” 这丫头不敢去抱周知衍，就转了个弯冲着江绵撒娇。 江绵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行了，别耍宝了，我不在的时候记得好好复习我给你教给你的那些知识懂吗？” 柳燕燕立即敬了个礼：“收到！” “哇，好香！” 周淼淼和俩孩子也起来了，闻到包子的味儿长长的吸了口气。 “姑婆，包子馅儿肯定是你调的吧？我好久都没吃过你包的包子了！” 说着她招呼两个孩子赶紧去洗漱吃包子。 周姑婆笑道，“给你留着呢，赶紧吃吧。” 周淼淼也没客气，昨晚上周知衍就跟她说过今早会吃包子了。 她自个儿拿了两个，还递了一个给身后的何梅。 何梅不敢接这肉包子，周淼淼直接强硬塞了一个在她手里，“吃啊，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何梅：“这，这太贵了，我不能吃，还是留给俩孩子吃吧。” 长这么大，何梅从来都不知道包子是什么味儿，昨天和江绵她们一块儿吃的那一顿饭是她活了二十多年吃的第一顿有肉有菜的饭，她已经占了人家的便宜了，怎么还能继续坦然吃人家的包子？ 何梅把包子递回去，小声道：“我不饿，我早上一般不吃东西的，你们吃吧。”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吃。”周淼淼把包子拿过来直接塞她嘴里，还顺手递了碗豆浆给她，“叽叽歪歪的，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等去了半山村生产队后多帮江绵家干点活儿就行，一个包子而已，吃吃吃。” 何梅被包子堵了嘴，听到她的话眼睛不由一酸，低下头喝豆浆时眼泪滴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终于到家啦 何梅今天也跟着江绵他们一块走。 主要是因为试药期间不能有人干扰，杜家母子现在都倒了霉，昨天杜家的人就想把她叫回去照顾那对臭不要脸的母子俩，还是江绵说何梅身体弱的爬不起来，再加上周知衍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盯着，这才把人打发走。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半山村生产队试药更方便。 江绵家不像在周家这边人多眼杂，随便搞点动静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何梅跟着她回去也更能好好地先把亏空的身体养起来。 要赶着班车，所以三人吃完了包子后就匆匆背着背篓去车站了。 当然，江绵也没忘记把自己的东西带上，比如周知衍这些天给她买的新衣服还有周姑婆之前送给她的旗袍和肚兜。 “昨天下午我已经让柳燕燕去公社医院帮我跟赵院长说明了情况，我请了三个月的假，时间应该够了吧？” 何梅走在路上有些小心翼翼的，一边盯着四周防止有杜家的人突然出现，一边则是小声跟江绵说着话。 江绵道：“够了，三个月我保证你能有个翻天覆地的改变！信我！” 何梅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知道今天班车重开的消息的人不多，因此车站并不拥挤。 周知衍背着背篓上车占好位子，让两位女同志坐在最里面。 很快，车内人够了后就发车了。 慢一步得到消息的杜家亲戚匆匆忙忙的赶到车站后，只看见了个冒着烟的车屁股。 杜宝峰大伯气的直拍大腿：“人跑！人真的跑了！都怪你们昨天为啥不把人带回来！现在那母子俩让谁照顾？” “谁照顾？反正二嫂只是断了条腿而已，就让她先凑合着呗，我就不行姓何的这娘们真能不要这个家！” “都怪二嫂和宝峰把事情做的太绝了！要不是他们把何梅逼上了绝路，至于把人都给吓跑了吗？我要是她我也跑。” 杜家亲戚七嘴八舌的吵起来。 但这车都开走了，人肯定是跑了。 他们倒是想要去找周家要人，但周家那些亲戚比他们杜家还要难缠，真要闹起来他们绝对打不过人家。 …… 通往半山村生产队的这条路上依旧还有不少没有清理过的山石。 等江绵终于看到熟悉的建筑物时，兴奋地恨不得大吼一声。 “回来啦！我回来了！” 进了生产队，江绵就十分热情的和熟悉的队员们打招呼。 队员们看见她回来了，也是满眼的惊喜。 “江绵回来了？哎呀！这次大雨可下的真够久的，你在外面没受伤吧？可把你　妈他们给担心死了！” “江峥，江峥！你老妹儿回来啦！” “江经武，你闺女回来啦！” 一路上生产队的人们也跟着热情的打招呼，看见江绵的时候一个个别提多高兴了。 周知衍也同样如此。 尽管只在半山村生产队养了一段时间，但队里的人早就把他当自家人看了，瞅着他们回来一个个高兴的就跟自家闺女结婚后带着女婿回娘家似的。 至于他们身后跟着的何梅，虽然众人也挺好奇咋多了一个女人跟着回来，但也没多问，顶多只是看她长的清秀问了问名字和年纪而已。 等江绵真正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一进门，她就接到了一个极其热情的拥抱。 “你个死丫头差点吓死你　妈了！” 杨兰一把搂着她又哭又笑，激动地不断掉眼泪。 自从开始下大雨后，她这心就一直提着，生怕两人在回来的路上遭遇意外。 这次清理山路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好几个来不及逃跑的人被埋进了沙石中，每一次她都害怕听到江绵的名字。 江绵被打了两下也没吭声，只是不停地安慰着妈妈。 等母亲的情绪安定下来后，周知衍才皱着眉问：“之前我给让人带过消息回来，杨姨，你们没收到吗？” 杨兰红着眼睛呆愣愣的，“啥消息？没人跟我们说啊。” 周知衍也愣了一下，“没人来吗？” 杨兰摇摇头，“自从你们离开后，咱们这儿除了送信的也没见有外人来过呀。” 周知衍拧了拧眉头，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把背篓放下，冲着江绵道，“我去一趟公社打听下消息，你把包子给家里人分分。” 见面看他脸色难看，也知道恐怕是当初报信的人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让他赶紧去问问消息。 杨兰满眼不解，“怎么了？出啥事儿了？我看小周脸色挺难看的。” “我也不清楚，等他回来后就知道了。”江绵摇摇头，压下心里的担忧，冲着母亲道，“妈，我给你们带了包子回来，是周家姑婆做的，她的手艺可好了，你赶紧吃两个。” 杨兰看着那个背篓，好奇的翻了翻，看到衣服下面竟然用油纸包了几十个包子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弄了这么多回来？这吃不完多可惜！” 江绵道：“哪会吃不完呀？爸爸和二哥他们就能直接把这包子干完你信不？” 五六十个包子对她爸她哥哥们这些平日里缺少油水还要干农活儿的青壮年来说完全就是小意思，一个人一顿就能吃七八个呢。 更别说还有爷爷大伯他们。 整个江家现在三十多口人，再算上乔老师他们的每个人分下来也就一个尝尝味儿。 包子这会儿已经冷了，但杨兰压根没介意，当场就拿起来就咬了一口。 “还是腊肉馅儿的，这么多油呢！” 她一脸肉疼的瞪了眼自家闺女，心道这丫头跟小周都是个手松的，这么多包子得花多少钱？他们倒好，随随便便就准备拿回来送人！ 江绵当做没瞧见，把何梅介绍给自家母亲：“妈，这是我在石龙公社认识的朋友，最近她要在咱们家住一段时间。” “杨姨您好，我是何梅。” 何梅被江绵抓过来，立即紧张的冲着杨梅鞠了一躬。 杨兰有些意外，虽然不明白好端端的闺女怎么把石龙公社的人弄到家里来住，但当着外人的面儿她肯定是不会直接问出口的。 她热情的招呼道：“绵绵的朋友？那就住吧，只要别嫌弃咱们家住的地方不太好就行。” 何梅连忙摆摆手：“杨姨，你们家房子比我们公社的房子都气派多了，我怎么可能嫌弃呢。” 杨兰笑着道看着她斯斯文文的，长得也不差，心里打起了算盘，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 “好好好，你们还没吃午饭吧？我给你们弄两碗面去。” 说着不等她俩拒绝，就直接把江绵抓到厨房，语速极快的问：“那个何梅是石龙公社的？年纪多大了？结婚了吗？你看她做你嫂子成不？”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群真正的疯子 江绵无奈的看着兴奋的母亲：“妈，您就别想了，人家已经结婚了。” 杨兰闻言顿时失望不已：“啊……咋就结婚了……” 江绵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知道您操心大哥他们的婚事，但这事儿又急不得。” “咋就不急了？”杨兰愁眉苦脸，“你大哥今年也有二十七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几个哥哥们都能在田里到处抓泥鳅玩儿了！” 在乡下，不管男的女的，一大把年纪都不结婚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现在都有人私下问她老大老二一直不结婚是不是有啥问题，特别是那方面！ 一想起队里那些碎嘴子们对自家儿子说三道四的，杨兰这心里就难受。 再说了，她都这个年纪了，也是时候抱孙子了。 偏偏不管是部队那个还是家里这几个都不着急，一个个就跟没长大似的，让人看着就发愁。 江绵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队里传遍了，等她把带回来的衣物都放进自个儿屋里，就看到家里三个哥哥嘴里叼着包子站在门外。 “老妹儿！” 江雷看着她出来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笑容极其灿烂的打着招呼。 江峥江嵘则是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她出来两张俊脸上也扬起笑容。 “二哥，三哥，四哥。” 江绵朝着三人快步走过去。 “你们不用上工吗？” 江峥嚼着包子：“跟队长请了会儿假，看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江嵘在旁边凶巴巴的问：“你这段时间都住在姓周的家里？他没对你动手动脚吧？他要是敢欺负你，你跟哥说，哥收拾他！” 姓周的虽然身手厉害，但江嵘心里可清楚这小子现在就是一只纸老虎，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这个时候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江绵无奈道：“没有欺负我，他怎么可能欺负我呀？倒是你们，这段时间家里还好吗？下了这么久的雨之前买回来的粮种有没有受影响？” 江峥笑道：“那批粮种一回来就被队长拉仓库里放着了，每天早晚都安排人轮班守着，现在已经拉去育苗了。” 江嵘哼了声：“我们还等着那贼继续来搞破坏呢，不过看来他是怂了。” 江雷打了个哈欠：“怂了也挺好，最好一直老实缩着，不然被抓到他就等着吃枪子吧。” 江绵还惦记着要去卫生所那边看看乔老师他们的伤势。 之前路过卫生所的时候，她往那边瞥了一眼，来拿药的队员挺多的，还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别的生产队的人。 这个时节本就容易感冒发烧，就连小苍县之前都缺医少药的厉害，更别说更加穷困的里湖公社了。 江绵刚刚瞧见卫生所那边人满为患，江竹忙的连跟她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后来杨兰知道何梅是石龙公社医院的卫生员，干脆就把人抓过去帮忙了。 江绵这会儿收拾完，也是要去那边的。 “对了老妹儿。”江雷突然道，“前两天公社派出所那边出事了。” 江绵：“出事？” 江雷沉声道：“之前后山村生产队的那批人不是被抓了吗？咱们公社派出所人手不够，就把那群家伙送城里去了，结果前两天后山村的那伙人把派出所给堵了，让他们把人还回来。” 江绵皱起眉，“然后呢？” “这伙人估计是过够了安稳日子又开始重操旧业，竟然在公社抓了十几个人，叫嚣着把他们的人放放回去，不然就是一命抵一命。” 江峥冷笑。 江嵘冲着江绵道：“妹儿，你说后山村那群人是不是疯了？” 江绵震撼良久：“的确是够疯的。” 对比起来，她在回家路上被打劫压根就不是个事儿。 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把派出所给堵了，还在公社里肆意抓人绑架，还敢冲着公安放狠话，怪不得这十里八乡的人对后山村这三个字提起来就一脸的忌讳。 这群家伙是一群真正的疯子。 江峥冷笑：“改天上头的人再过去剿一次匪他们就能老实下来了。” 江嵘撇嘴：“那还不是因为被抓的那伙人有几个是是他们村子里最重要的几个老头儿的儿子孙子，不然你看看他们会不会为了一般人这么闹腾。” 江雷一脸可惜的晃了晃自己还吊着的胳膊，“公社这两天已经在组织民兵了，打算带着人去后山村那边亲自把那些被抓走的都抢回来，我也想去，但江竹说我这手还要再养两天，妹儿，你看看能给我想想办法不？” 他好歹也是半山村生产队的民兵连长，这么大的事儿哪能不去凑热闹？更何况这件事儿最初是因为那群狗崽子盯上他妹儿。 之前要不是等着公安那边给个处理结果，他早就叫上人去后山村那边找麻烦了，结果他这儿还忍着没动手呢，这些狗崽子倒是嚣张的很。 江绵上前给他检查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恢复情况，看完后面无表情道：“还不行，老实在家待着吧。” 江雷震惊：“咋还不行呢？我这些天可都是一直好好养着的！我感觉我行！” 江绵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二哥，你最好别去哦，不然我就告诉妈妈。” 江雷哥几个在家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老母亲的碎碎念。 本来他们一直不结婚的事儿就够让杨兰怨念的了，这要是再被她知道，不打死他就是轻的。 江雷眼神幽怨的盯着自家老妹儿，他也是想给妹妹出气呀！ 江峥江嵘这对双胞胎对视一眼，在旁边看戏。 反正他们也是民兵连的人，公社那边到时候肯定也会把他俩叫上，这件事儿他们掺和定了！ 江绵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得这么大，这后山村的人是真的作死。 不过她早就猜到公安那边不可能从劫匪的嘴里弄出幕后主使是朱家的消息，所以对她而言这些劫匪只要被处理掉，也算是断了朱家的左膀右臂，至少下次朱家人再想联系后山村那边干什么坏事儿，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后山村那边肯定不会轻易点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视 跟哥哥们聊了会儿，他们就赶回去继续干活儿了。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暴雨，最近田里的水很充足，再加上育苗下种，请假久了刘队长可是要骂人的。 跟哥哥们挥手道别后，江绵直接去了卫生所。 这会儿来拿药的人依旧很多，就算加了一个何梅，依旧忙的人头晕眼花。 江绵撸起袖子从人群中挤了进去，江竹一看到她眼睛顿时一亮，连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你先给这几个抓药方子，我去拿一些药过来。” 江绵点头：“去吧。” 换季的时候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江绵看着一群争先恐后拿药的人，赶紧开始上工。 旁边何梅虽然不会中医，但打针开西药还是会的，忙碌起来的样子看着还挺专业。 等终于忙完后，江竹端了两碗水一屁　股坐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可累死我了。” 江绵笑眯眯道：“小竹姐，我就说你可以呀，这些日子我不在这儿你也一样弄的很好嘛！” 刚刚她可是看了，虽然卫生所忙得一塌糊涂，可江竹给这些病人看病的时候一点都不慌乱，加上何梅的帮助后，她更是轻易的就将场面控制了下来，让那些病人很信服。 江竹脸一红：“哪有，都是因为你之前留了药方子，我只是按照你的药方配了些药，看着来看病的人挺多，实际上我给他们拿的都是跟病症能对上的药。” “那也很厉害了呀。”江绵道，“不信你问问何梅，其实公社医院也是像你这样抓药的，除非是疑难杂症，一般的病症只要对症拿药就行了。” 何梅点点头，“我觉得公社医院还没你厉害呢。” 连县医院的医生技术都不咋地，更别说公社医院了。 何梅一边喝着水，一边对江绵这对姐妹俩很好奇，不说江绵了，就连江竹给人看病的架势都有一种老大夫的感觉，真不知道这江家到底是怎么培养孩子的。 刚刚她还跟江绵的那些哥哥们打过照面，好家伙，一个个牛高马大的，真难想象他们竟然会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江竹一向不够自信，听见何梅说，有些怀疑：“真的？” 何梅笑道：“我骗你干什么？我们这些卫生员经过一阵培训后就能直接上班，只有赵院长是真有本事的医生，我们这些充其量只能说是个助手。” 说起来她们是真比不上江竹，毕竟至今为止她都没学会怎么摸脉象，总觉得她们看病的手段很神奇。 江竹一听果然有些高兴。 江绵暗暗摇头。 小竹姐就是太自卑了，总觉得自个儿啥都不会，其实她好歹也是跟着奶奶耳濡目染多年，怎么可能比不上别人？ “我去看看乔静芝他们。” 江绵休息够了，冲着两人道。 江竹眨眨眼：“你看他们干什么？” 江绵：“我走之前他们不是在隔壁养伤吗？好歹也是我的病人，我得去看看他们伤情恢复的咋样。” 江竹瞥了眼何梅，冲着江绵小声道：“虽然是病人没错，但他们身份有问题，绵绵我知道你善良，但最近来咱们这儿看病的外人太多，你还是小心点别被人盯上了。” 江绵一听就知道有问题，“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竹叹了口气，“咱们本队的人还好，就是外面那些来看病的知道他们的身份，对他们能住在隔壁养伤的事儿说了不少闲话。” 虽然这些闲言碎语暂时不痛不痒的，但江竹这段时间也听说了不少外面的风气，她是真担心有人会拿这件事儿做文章，去举报自家这个傻妹妹跟黑五类关系紧密。 她们江家这些年因为奶奶行医定下的那些规矩可没少得罪人，真碰上那较真眼红的就麻烦了。 “咱们行的正坐得端，干嘛要怕那些人张着嘴胡说八道？”江绵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哼了声，“真有人举报那就让他们举报试试，看看到时候吃亏的是谁。” 她是医生，乔老师他们是病人。 只要乔老师他们没有违反奶奶定下的那些规矩，她就有权利给他们治病。 这个道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丝毫不心虚！ “我先去看看他们，等会儿在跟你们聊。” 江绵挥挥手，跑隔壁去了。 江竹见状也很无奈，不过她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毕竟真有人来找麻烦，他们江家也不是吃素的。 隔壁当做病房的屋子又被重新规划了一遍。 江绵注意到里面又多了两张床，显得里面更加拥挤狭窄，除了乔老师夫妇俩和赵永胜外，其他几张病床上躺着的她都不认识。 “小江医生来啦！” 葛红瞧见江绵进来，眼睛锃的一亮，满脸惊喜。 “葛婶儿，好久不见。” 江绵没有急着去看乔老师他们的情况，毕竟面上功夫还是要糊弄过去的，这不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乔老师夫妇。 她直接朝着赵永胜走了过去。 半个多月的休养，这个年轻小伙儿伤口恢复的很好，虽然依旧不能下床走动，但整个人精神不错，显然这段时间哪怕卧床也被伺候的很好。 “养的不错，再喝一段时间药就可以换一副药喝了。”江绵点点头，“只是还不能急着下床走动，要等伤口完全愈合才行。” 葛红一听连忙保证，“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这小子乱动的！” 赵永胜躺在病床上一副快要无聊死了的样子。 以前下地干活儿恨不得天天偷懒，可现在这样天天躺在床上他觉得还不如下地干活儿呢，至少还能跟人一块儿吹吹牛。 听完见面的话，他哭丧着脸，“江医生，那这伤口还要多久才能愈合啊？” 江绵摸着下巴：“少说还要一个月，你最好老实躺着，不然伤口再次撕裂感染的话就算是我也没辙了。” 丢下这句话，江绵就去了隔壁床。 就如同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给其余病人都检查了一遍后，才站在了乔静芝的面前。 看着神情憔悴，整个人老了十岁的女人江绵眼睛一酸，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公事公办的检查着她的伤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单手也能开 乔静芝的伤比她丈夫阮舟阳的要轻很多。 身上的伤口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心里的伤口。 对于一个高知识分子来说，没有人能够经历过那样的羞辱后还能一如既往，哪怕这两年乔静芝早已及习惯那些人时不时打着‘教育’的口号来找麻烦，但没有一次比这次更让她难以接受。 江绵不在的这些日子，乔静芝一直都在思考为什么她要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感觉自己的心是空的，如果不是阮舟阳现在如同残废一样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顾，她真的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伤口养的不错，但还是要继续用药不能停，至少还要在床上养两个月。” 江绵看着乔老师空洞无神的眼睛，心里也难受的厉害，她装作检查伤口实则却是无声无息的握紧了她的手。 一笔一划的在乔老师手心中写着字，江绵希望老师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还有四年，只要坚持过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乔静芝眼神微动，目光落在江绵的身上，眼泪顿时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默默无声。 江绵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使劲儿的憋着才没有掉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冲着乔老师点了点头便又去检查阮舟阳的伤情。 阮舟阳的伤更严重，当初不仅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双　腿也同样断了，现在躺在床上压根不能动弹，江绵检查的时候也很小心。 阮舟阳的心态显然比妻子更好一些，见到江绵的时候还冲着她偷偷笑了下。 “好好养着吧。” 江绵面无表情的吐出五个字，心里难受的厉害。 她很后悔。 早知道当初那群人来求药的时候她就下手重点的，这群畜生简直不是人！ 查完房，江绵快步便快步离去，葛红眼尖的瞧见了她泛红的眼睛。 葛红悄悄的瞥了眼隔壁床躺着的那对夫妻，抿了抿唇，当做啥也没看见，只是后来乔静芝夫妻俩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会板着脸一脸不耐烦的顺手帮一把。 半山村生产队通路后，像江绵这样因为一场大雨被困在外面回不来的人也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站在卫生所门口，江绵听着不远处许久不见的老乡们热情打招呼的声音，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镇定下来。 无论如何乔老师夫妇二人的命是保住了。 只要她在，两人身上的伤早晚都会好，而且她是医生，他们的伤什么时候好还不是她说了算吗？ 江绵已经打定主意要让乔老师夫妻俩在床上躺个一两年，正好给他们养养身体。 一晃眼天色就暗了不少。 江绵看了眼卫生所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下午六点了，怎么周知衍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 江绵刚念叨着呢，就看见周知衍风　尘仆仆的往家里走，身后还跟着不少人，就连她哥几个也在里面。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来，脸色严肃。 江绵连忙迎上去，看着周知衍裤腿上还沾了许多泥巴，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周知衍沉声道：“之前我让送信的人原来早就被后山村的那群人抓走了，这会儿公社已经组织好人手去后山村要人了，我也要跟着过去看看。” 他叫去送信的人是李安老婆娘家的亲戚，之前下雨的时候人就没回去，只是那人平时在家里也不受重视，见他一直没回也没管，更是没人去找，所以直到他去里湖公社打听消息才知道原来是被后山村那边的人给抓了。 江绵惊讶：“后山村他们到底抓了多少人？” 周知衍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儿恐怕不简单，沉声道：“不止十几个，我跟公社派出所的那几个公安到处打听过了，这段时间失踪的人不少，因为大部分都是生面孔或者是不怎么家里重视的人所以也没人在意。” 要不是这次他们跑去堵了派出所，更是嚣张的当面抓人，也不会被附近的一些人认出来。 跟着凑过来的杨兰听到也被吓到了，“我的老天爷，后山村这些家伙想干啥！” “谁知道这群畜生想干啥，不过肯定是没憋好屁！”江雷骂骂咧咧道，“公社领导那边也怕真搞出卵子，所以决定现在就过去那边，看看这些家伙到底想干啥！” “行了，赶紧拿上家伙，那边还等着咱们集合呢！” 江嵘催促道。 说着他便跑到江雷那屋里，直接拿着梯子爬了上去，从隔层板上面扛了几支土枪下来，一人分了一把。 江雷刚伸手，江嵘就收了回去，“不行啊二哥，咱们妹儿说你这手还不行。” 江雷气的跺脚：“咋就不行了？老子单手也能开！” 江嵘撇嘴，“我没意见，那你看看妈和老妹儿同意不。” 江雷默默地看向家里的两个女人。 江绵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不行。” 杨兰……杨兰直接抄起旁边的扫把就揍，凶神恶煞的骂道：“死小子真不要命了是吧？你还单手开，我看你单手能开个啥！” 江雷吓的连忙顶着簸箕跑路，“我不去，我不去了妈！真不去！” 江峥江嵘兄弟俩毫无兄弟爱的站在旁边看热闹，一人拿着一杆土枪兴奋不行。 作为民兵训练了这么多年，他们这还是头一回跟着出任务，男儿哪有不爱摸枪的，光是拿在手里就已经足够二人热血沸腾了。 江绵看着周知衍也拿了一把，拧着眉头：“你去的话小心点。” 周知衍毕竟是军人，能在这个年纪坐稳团长的位置就意味着他绝非一般人，江绵也知道自己拦不住，所以只能再三叮嘱他们要小心谨慎。 没过一会儿江经武也下工回来了，知道这事儿后表示自己也要去。 杨兰虽然黑着脸，却没有阻止，知道他们今晚大概是要忙一晚上，就去厨房拿了些吃的和水壶让他们带上。 至少有江经武在，几个孩子们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障。 杨兰把包子也给他们爷几个塞上了，凝视着自己的丈夫，语气微沉：“不管怎么样，你和几个孩子一定要平安回来，知道吗？” 江经武抱着东西，笑容憨厚：“放心，咱们是去讲道理的，又不是去打仗。”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双方都被惦记 半山村生产队民兵连的除了江雷和几个没在家的外，其余的人全都带着家伙出发了。 江绵目送着他们离开，只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归来。 江雷脖子上吊着胳膊愁眉苦脸的蹲在台阶上。 江老爷子双手负在背后，知道家里这些孩子们去后山村了，到时一点都不担心。 瞅着江绵一脸担忧的样子，老爷子还有心思调侃她，“这还没嫁人就开始担心上啦？放心吧，那小子好歹也是个团长，要是这种小场面都栽了进去，他这团长我看也不咋地。” “爷爷！” 江绵跺脚。 “我就是担心啊，毕竟他们把家伙都给拿上了。” 这东西江绵以前也玩过，准头还不错，也知道威力很大，这要是打在致命的地方当场就能嗝屁。 战场上刀枪无眼，这玩意儿可不会管你是不是个团长。 “没事的。”江老爷子笑眯眯道，“不过爷爷倒是要问问你，你跟姓周的这小子这段时间处的怎么样？他的结婚申请报告批下来了吗？” 江绵点头：“当然批下来了，这次我们回来也是打算拿户口本去领证的。” 杨兰一听，“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咋之前没跟我说？哎呀，我现在就去吧户口本给你找出来。” 江绵哭笑不得，“妈，又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现在你找出来了我和他也没办法马上去领证啊。” 刚刚还在担心的杨兰顿时眉开眼笑，“早点准备着好，等他们回来你们就赶紧把证给领了！免得时间长了出了岔子！” 杨兰急吼吼的跑到自个儿屋里去找户口本去了，看的江绵茫然不已。 江雷哼了声：“咱妈这是害怕呢。” “害怕？” “姓周的这小子是个厉害人物，还在部队里是个干部，这么年轻的团长还没有结过婚，谁家有闺女的不惦记？”江雷撇嘴，“你这段时间没在家里不清楚，三叔家的那个不就惦记着想把姓周的抢过去当女婿吗？” 江老爷子也意外的看向他：“你说什么？” 江雷轻咳一声，心虚的摸摸鼻子当做自己啥也没说。 他咋就忘了，妈可是说了这事儿不能让老爷子知道的。 江老爷子抄起刚刚把那揍过江雷的扫帚危险的盯着他。 对比起自己亲妈，江雷对自己亲爷爷显然更怂，连忙说道：“那我告诉您，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江老爷子没说话，只是板着脸。 江雷暗叹自己倒霉，只好老实交代。 江家这一辈还没结婚的女孩儿就江绵和江竹姐妹俩，而江竹就是三房江经双唯一的女儿。 江雷左看右看，跟做贼似的冲着爷孙俩道：“我那天偷听到三婶儿说凭啥好男人都给咱家老妹儿留着，还说爷爷你偏心老妹儿，同样都是孙女，为啥不把周知衍介绍给她女儿江竹，而是直接就定给了老妹儿！” 江绵：“……然后呢？” 江雷挠挠头：“然后三婶儿就被竹妹儿给骂了，让她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江绵惊奇：“小竹姐还敢骂三婶儿呢？” 她隐约记得小竹姐不是从小就挺怕三婶儿的吗？ 江竹虽然是三房唯一的女孩儿，但她妈自小就有些重男轻女。 江绵以前还听杨兰私下说过，要不是当初奶奶早就看透了三婶儿重男轻女的本质，在她生小竹姐的时候一直盯着，只怕小竹姐一生下来就被她外婆给扔马桶里溺死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老太太在几个儿媳妇中最不待见的就是三婶儿。 江绵小时候就经常看见三婶儿揍小竹姐出气，奶奶要是不插手还好，一旦插手小竹姐就被揍的更狠，她还经常庆幸自己妈妈不像三婶儿那样吓人呢。 江雷点点头：“我也挺奇怪的，当时还听到她们娘俩吵架呢，说了啥结婚的事情我当时没听清楚她俩看见我就安静了。” 江绵摸着下巴沉思。 江老爷子也是同样的动作思索。 爷孙俩对视一眼，心道三房肯定有秘密，不然向来性格软弱有些自卑的江竹怎么敢鼓起勇气跟亲妈对骂？ 江雷兴奋道：“还有，不止是三婶儿在惦记姓周的那小子，咱们生产队里好几个有女儿待嫁的都眼热着呢，老妹儿你跟周知衍订婚后都有些人私下想把你俩给拆了，一群人惦记你，另一群人就惦记着姓周的。” 江绵：“……” 作为生产队出了名的大嗓门，江雷不仅嘴里藏不住话，还特别能打听各种八卦小道消息。 明明是个身材高大，一表人才，还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天生神力青壮年，可他自小就喜欢蹲在大树下听那些三姑六婆说各家的八卦闲话，一度让老爷子十分头疼。 江老爷子闻言勾起唇，“优秀的人无论男女被哄抢是很正常的事情，小竹那性子跟周知衍凑到一块儿也没什么意思。” 夫妻之间还是要有感情才能相濡以沫，白首到头，否则一辈子相敬如宾也太没意思了。 想起江竹那性子，老爷子也不由有些发愁，之所以一直没给她相看也是因为她性子软容易被婆家欺负，但是老三媳妇儿看上的那些男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江竹嫁过去的。 等杨兰过来叫爷孙三人吃饭的时候，三人才停止闲聊。 吃完晚饭，江雷一个人待在家里闲着无聊想跑出去溜达，但被杨兰盯得紧紧的，知儿莫若母，这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比谁都清楚。 何梅和江绵暂住一个屋子，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杨兰打算明天再弄一张床出来给她睡，毕竟她知道自家闺女更喜欢一个人睡觉。 至于为啥江绵会把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弄回来，家里也没人去问，反正江绵真有啥事儿她肯定会主动说。 因此当何梅把一叠钱和票证交给杨兰的时候，杨兰瞥了眼自家闺女，见她点头后就坦然的收下了。 而另一边，里湖公社把各个生产队民兵连的人组织起来后，在周知衍的指挥下，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后山村生产队的地盘。 第一百二十章 后山村生产队（1） 后山村生产队。 作为曾经的土匪窝，虽然位置偏僻难找，但这里修建的屋舍却一点都不比城里差。 青砖瓦舍，用青石板铺出来的羊肠小道，即便是在夜里，这里的景色也同样的美丽。 “十三叔，咱们抓了这么多人，你说公社那群人真的会用老七他们来换吗？” 三合院内，几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在院子里堆了篝火，上面烤着一只野猪，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花生米，凑在一块儿嘀咕。 “怎么不会？哼，这些年我们后山村就是太低调了才会被人欺负的这么厉害，老七他们又没真的把那女人给弄死，那群公安还敢抓我们的人，简直就是活腻歪了！” 被称为十三叔的男人呸了一声。 “想当年我跟你爸他们几个在这十里八乡称王称霸的时候，公社那群蠢猪还是个要奶吃的娃娃呢！放心吧，老七他们要是真回不来，咱们抓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他们陪葬！” “可是……”有点秃头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脑门，“咱们这样干，不会又把部队的人招来吧？” 十三叔的脸色一僵，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怕了？” 秃头男没说话，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抓这么多人回来，可偏偏十三叔现在是村里的掌权者，他压根不敢反抗十三叔的命令。 当年后山村被剿过一次后，以往嚣张的大当家二当家啥的全都被灭了个干干净净，也就十三叔当时因为拉肚子掉到了山沟里才逃过一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十三叔这些年将后山村管成了他的一言堂，像个土皇帝一样想睡谁家的老婆就睡谁家的老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反抗他的命令，就连那些下乡的知青都死了好几个…… “行了，这几天你们让手下的弟兄们提着点心思，这次咱们非得让里湖公社那群当官的出一笔血，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后山村可从来没有消失过！” 十三叔哈哈大笑，端起酒杯直接猛干了一口。 秃头男等人也连忙应和着。 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周知衍等人看在眼里。 “已经查清楚了，后山村现在一共两百零七户，总共有三千人！被抓的那些人都被关在牛棚后面的山洞里，我潜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不少人被绑在外面的树桩打，还有……” 黑暗中，江峥语气森寒。 “还有一些妇女她们……” 众人心中一沉，尽管江峥没有说明白，但这里曾经是个土匪窝，那些女同志被抓进来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周知衍沉声道，“后山村本来应该没有这么多人口吧？” 有人立即站出来小声道：“我曾经跟后山村的人接触过，他说他们这些年抓了不少女人回来生小孩……” 人是最大的资源。 当年后山村就是因为是这十里八乡人数最多的土匪窝才能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很显然，现在后山村的管理者同样保持着这样的思想，所以才会努力让这里的女人不停地生孩子。 只要有了人，还怕没有资本吗？ 周知衍微眯着眼，没想到后山村竟然无声无息的已经发展到这个规模，要是继续放任下去的话，只怕以后会成为害群之马。 “江峥你们十人一队，先去关押人质的地方守着，等我们发了信号后就立即出手解救人质。” “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包抄，记住遇到事情先保住自己的命，必要时刻直接击毙！” “上。” 黑夜中。 一条条人影无声无息的入侵整个后山村的地盘。 周知衍等人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先带领主力抓住后山村如十三叔这样的掌权者，再将他的那些跟随者一一擒获，这才能将伤亡减少到最低。 “是谁？” 突然，一声尖锐的厉喝在林子里响起。 周知衍眼神一厉，两三步飞跃过去在那人发出第二道声音之前直接一手刀劈中他的后颈，然后悄无声息的将人放倒。 “二豆，你刚刚叫啥呢？撞鬼啦？” 林子里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周知衍抬了抬手，示意附近的同伴安静，仔细听着林子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出声道：“没什么，刚才发现一只大耗子，吓我一跳。” 江嵘等人震惊的看向周知衍，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变声这一招，说话的声音竟然跟那个被放倒的家伙极其相似！ “大耗子？在哪儿呢？咱们抓了还能搞点肉吃！” 周知衍又开口：“跑了，刚刚没抓住。” “哎呀你早说啊！”那人似乎十分懊恼，不断地抱怨起来，“这么晚了就咱们几个还在巡逻，他们那些人倒是玩的舒服，妈的凭啥老子总是排最后？” “行了行了，赶紧打起精神来，老七他们要是能被放回来，十三叔都说了给我们杀猪吃！” 另一边又响起一道声音。 周知衍等人藏在丛林中，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人似乎终于发现二豆今晚怎么话这么少，又开口问了几句。 周知衍悄无声息的冲着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 众人点点头，然后以他为首速度极其敏捷的几人直接冲向周知衍指向的方向。 砰砰—— 安静的丛林发出几声闷响，没过一会儿周知衍等人就往更深处潜行。 三合院内，十三叔喝着酒，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突然一直跳个不停。 他拧起眉头，放下手里的杯子沉声道，“今晚上怎么这么安静？” 秃头男几人茫然，“安静？怎么了十三叔？” 十三叔没有说话，右眼皮狂跳不止的感觉和当年部队上山剿匪时一模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当年他是因为拉肚子才逃过一劫，实际上他早就看到了那些当兵的进了山，直接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不对劲，有人跑进来了。” 十三叔面色严肃，直接转身进屋就把自己的老家伙拿了出来。 他冲着秃头男等人命令道：“你们几个去看看村口那些放哨的还在不在，要是不在就立即放信号弹，我去找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后山村生产队（2）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后山村生产队（2） “十三叔？” 秃头男等人一脸懵逼的看着十三叔拿着枪匆忙进了屋，几人对视一眼，决定还是按照十三叔的命令去检查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 毕竟这些年他们在十三叔的带领下，日子的确过的十分潇洒，自然不希望真的出什么问题。 而十三叔进了自己的屋子后，立即来到厨房，翻开墙角的一堆干柴打开地下通道的入口直接跳了下去。 虽然不清楚这次的预感是否准确，但他向来是个敏感多疑的人。 右眼皮不断跳动，不详的预感在胸口越发扩大，潜意识催促着他赶紧跑路。 不管这个预感到底真不真，他还是决定先跑为敬，等出去看看情况再说。 若村子里相安无事，他继续回来当他的山大王，可若真的有危险，那他就等于又捡了一条命。 这条地下通道是这些年十三叔为自己准备的后路，甚至就连自个儿的儿子老婆他都没告诉。 十三叔虽然嚣张，但心里也不是一点数都没有。 这些年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国家的秩序一点点的恢复，也意识到现在领导这个国家的这群人和以前果党的确不同。 只是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干的那些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 不过…… 十三叔回头看了眼地下通道的入口，颇有些得意，还好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秃头男等人刚离开三合院不久，就被早已经蹲守他们多时的民兵们抓了个正着。 他们甚至连求救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一双双臭袜子和烂抹布堵住了嘴。 “刚刚跟你们一起喝酒的那个老头呢？他干什么去了？” 江嵘拿刀抵着秃头男的喉咙，扯掉他嘴里的臭袜子冷声问道。 秃头男吓出了一声冷汗：“你，你们是谁？” “别管我们是谁，先回答我的问题。”江嵘冷哼，“搞清楚，现在是你被我们给抓了！” 秃头男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十，十三叔回屋去了，他说要去看看情况。” “回屋看情况？”二狗挠挠头，“这屋里能看出个啥来？” “这老东西想跑！” 江嵘猛然意识到，立即叫上几个兄弟赶紧朝着三合院跑了过去。 秃头男等人则是被其余的人押到了后山村生产队的晒谷场上，用绳子捆住了他们的手脚。 这会儿晒谷场已经被抓了不少人过来，尽管人多，但因为堵住了这些人的嘴所以并不嘈杂。 秃头男看江嵘这伙人手脚麻利，下手却一个比一个狠辣，简直就像是专业干这个的，他不由暗暗心惊，心道他们这不会是遇到了流窜的真土匪黑吃黑了吧？ 江嵘等人跑到三合院后直接破门而入。 “是谁？” 老头的儿子被吵醒，没好气的骂了起来。 结果就被一束手电筒光罩在了脸上，刺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而他身边还躺着一个衣衫不整，脸上有伤的女人。 那个女人即便是听见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睁着一双麻木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你们谁啊？” 王飞龙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哪受得了被人这么对待，随手就把床上的东西朝着手电的方向砸了过去。 结果刚动手，就被几人直接从床上拖了下来，噼里啪啦的拳头直接朝着他砸了下去。 “畜生！” “没龟儿的，老子打死你！” 王飞龙惨叫连连：“你们谁啊！你知道我爸是谁吗？我让我爸弄死你们！啊，别打了，别打了！” 众人直接把嘴硬嚣张的王飞龙打的只能虚弱求饶才勉强放过了他。 拿着手电筒的男人冲着旁边的人道：“我们出去一下，这个手电筒给你，你照顾一下这个女同志。” “好。” 强压着愤怒的女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响起 王飞龙被人拖了出去。 剩下来两个稍微瘦小一点的黑影拿着手电筒走到床边，冲着明显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的女人道，“同志，我们是大雁生产队的民兵，我叫李翠翠，你还好吗？” …… 另一边退出去的其他民兵也在其它屋子里继续搜寻那个十三叔的下落。 结果不仅没找到那老头儿，反而又在别的屋子里发现了几个男人以及女人。 江嵘强压着怒火，“死老头肯定是跑了！” “但是我们把这房子前后都盯着，没看见有人从其他地方逃跑啊？”二狗不解，“他是怎么跑的？” “地道战的电影你看过吧？”江嵘咬牙，“听我爸说过以前打小鬼子的时候就会有人挖地道，没准这老头儿也在这屋子里挖地道了。” 二狗一听：“那咱们得好好找找，别把这老头儿给放跑了。” 众人立即在这栋房子里里外外的搜查，很快便搜到了厨房墙角的柴火堆。 后山村生产队没有通电，所有的照明都得靠蜡烛或者煤油灯。 江嵘拿着手电筒看向柴火堆，眼尖的发现这些干柴堆放的不太对劲，他立即拿着手往里面刨了刨，果然在柴火堆下面发现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洞口。 “在这儿！” 他冲着其他人叫了声，然后指了指洞口。 周知衍从外面走进来，二话没说直接就跳了下去。 江嵘瞪大眼睛，连忙跟着跳了下去：“你小子，咋还跟我抢呢？” 后面的人跟着往下跳，才发现这的确是一条地下通道，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出口的方向，拿着手电筒照射也同样是黑漆漆的。 半个小时后，周知衍找到了地下通道的出口。 为了防止老头儿在出口埋伏，他冲着身后跟来的江嵘等人沉声道：“小心。” 江嵘：“咱们咋办？要直接出去吗？” 周知衍：“我先去看看，你们安静点。” 众人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周知衍关掉手电筒，通道内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他并没有急着直接出去，而是站在出口闭上眼，安静的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江嵘等人也立即安静下来，放缓了呼吸安静的等待着。 鸟叫虫鸣，风吹树叶飒飒作响 以及…… 那一丝紧张又急促的呼吸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山村生产队（3） 伴随着一声枪响。 黑夜之下原本安静的村落骤然沸腾起来。 后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对于枪响并不陌生，大半夜的躺在床上一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短短几分钟，家家户户便燃烧起了火把，惊疑不定的辨别着刚刚声音的来源处。 “刚刚谁家打枪了还是枪走火了？出啥事儿了？” “艹，怎么回事？晒谷场那边咋全是人？” “老秃子他们被人抓了，快！快去晒谷场那边！” 咚咚咚—— 急促的敲钟声让许多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后山村生产队队员们不约而同的朝着晒谷场那边聚集。 一路上早有察觉的队员们互相交流着彼此的信息，也有一些人隐约猜到了什么，脸上或是惶恐，或是兴奋。 晒谷场位于王十三家不远的地方。 后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听到敲大钟的声音急急忙忙赶过来时，发现这里已经灯火通明。 数不清的火把在四周散发着明亮的光芒，而在晒谷场的正中央上百个他们熟悉的面孔被绑的结结实实的蹲着。 “是老秃子！还有黄三他们！” “这些人哪儿来的？是土匪还是啥？咋把老秃子他们抓起来了？” “咦，那个不是半山村生产队的二狗吗？我之前在山里套野兔子的时候见过他！” 后山村生产队的人看到这些被绑起来的同乡，一个个面色一变，议论纷纷。 “各位后山村生产队的乡亲们，我是里湖公社派出所的公安袁松，今天我们过来的目的相信大家心里都清楚，现在我们抓的这些人都是这次公然犯下抢劫抢人的罪犯，现在我希望乡亲们能够主动举报其他参与的人，或者有愿意自首的到时候都可以从轻处罚！” 袁松来之前就特意带上了一个大喇叭，配上他本身的大嗓门，几乎整个生产队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这次里湖公社从各个生产队组织过来的民兵共有两百多人，而后山村生产队这边除了他们抓住的这三多人外，现在聚集过来的队员少说也有两千左右。 明明灭灭的火光下，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没有一个人敢反抗，哪怕这个民兵的人数远远少于他们。 老乡的沉默震耳欲聋，整个晒谷场除了火星爆裂的声音外，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袁松倒也不失望。 一个生产队大多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除非有着深仇大恨否则平日里闹的再难看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卖对方。 要不是袁松他们这群人手里个个拿着家伙，只怕看到自家人被绑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冲上来救人了。 袁松站在台阶上，粗略的目测了一下聚集过来的人数，然后直接跟旁边的人嘀咕了两句，那人就速度极快的消失在黑夜中。 与此同时，牛棚后面的山洞里的人也听到了那一声特别的枪响。 看守着人质的队员立即拿起旁边的家伙，警惕的看向晒谷场的方向，还没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他们这群人坏事做尽，基本的警惕性还是有的，派几个人出去看看晒谷场那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只是这一等等了好长一会儿都没见那几个人回来。 “黑子他们干啥去了？十三叔那边有事儿咋不叫个人来通知咱们？” 有人心里涌出一股不安的预感，小声嘀咕。 守着这些人质的人中有几个是王十三的心腹，几人面面相觑，低头交流了一番，还是决定再让几个人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若真出了事儿就让他们鸣枪示警。 然而这几个人离开后又过去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回来也没鸣枪，这就让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牛棚五百米外，江峥打着哈欠看着旁边田里被他们抓起来的那几个人，冲着旁边的人道：“里面还有十来个，看这情况他们应该是不会再派人出来了，做好准备，待会儿咱们要准备突击了。” 其余九人听见兴奋的摩拳擦掌，就等着待会儿自个儿大发神威。 江峥：“齐志，你的准头最厉害，待会儿你就站远一点只管瞄准，谁要是敢开家伙你就直接往他脑门上打。” 齐志今年十九，是半山村生产队民兵连里出了名的神枪手。 他严肃的点点头，“放心吧江峥哥。” “另外几个准备一下，我们……”江峥忽然一顿，神色严肃的看向不远处跑过来的人影，“等下，有人来了！” 众人立即隐蔽，等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后，才松了口气。 “江峥，袁公安让我跟你们说可以动手了！” 来人一路跑的飞快，喘着粗气冲着十人道。 江峥正想说话，突然又听到一声枪响，他脸色一遍，连忙看向山洞的方向。 果然，原本在洞口晃荡的那些人顿时戒备起来，直接拿着家伙就朝着他们所在的防线冲了过来。 江峥不由骂道：“兄弟们，干他们！” 众人毫不犹豫直接开火。 之前他们就从这些被派出来探查情况的家伙嘴里撬出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山洞里这群人有个是王十三最器重的儿子，同时比王十三本人更加心狠手辣，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绝对凶犯。 他们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将其废掉，只怕他们哥几个今晚上少说也要丢两条命在这里。 另一边。 周知衍像是拖死狗一样拖着老头儿和江嵘他们会和。 “这老东西还真阴险，竟然真的躲在出口准备要我们的命！” 江嵘出了一身冷汗。 要不是周知衍耳朵灵敏，他们从这条地下通道追出去后恐怕真的就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刚刚周知衍跳出去时枪声响起的那一刻，江嵘下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好在周知衍不仅没有出事，还以极快的速度就把藏在树后面的老头儿给揪出来摁住了。 倒是身后的二狗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过于紧张之下他手里的家伙不小心走火，好在没伤着人，不然麻烦可就大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熊瞎子出没 清早。 江绵打着哈欠起床的时候，就发现何梅已经不在自个儿屋里了。 她揉着眼睛出门，看到何梅正在院子里喂鸡。 “你怎么起来的这么早？不多睡会儿？” 何梅摇头：“我习惯起的早了，倒是你，昨晚上翻来覆去的两三点才睡着吧？怎么不多睡会儿？” 刚刚她去卫生所那边看了下时间，现在还不到六点呢。 江绵无奈道：“有些担心我哥他们。” 上辈子她没跟后山村生产队那边的人接触过，但被黄春玲卖给人贩子的时候她却是从他们的交谈中知道这个地方的。 穷山恶水出刁民。 后山村生产队那个地方曾经是个土匪窝子，那里的人更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蛮不讲理，听说家家户户都藏着真家伙，一言不合就是干。 这个时期很多生产队其实都在想办法增产创收，一些野心大能力强的生产队更是想帮国家搞外汇，自个儿养兔子织布啥的赚那些洋鬼子的美金。 但也有像后山村生产队这样不想着怎么带领自家队员解决温饱问题奔小康而是打起了歪门邪道的主意。 江绵还记得当时听那些人贩子说他们后山村生产队自从开始大规模搞拐卖妇女儿童这种‘生意’后，生产队里不少贫困户家里甚至都买上了收音机和电视机！ 比起那些绞尽脑汁想办法靠着手艺或者养殖搞生产赚钱的生产队，这种‘生意’显然来钱的速度更快不说，他们还计划将这种‘生意’快速发展到全国，做大做强！ 将自己的同类当做货物一样进行买卖甚至残杀，他们早已经泯灭了身为人的良知，也是一群极其危险可怕的家伙。 而且这些人本来就是土匪的后代，甚至还有可能是当年没有清缴干净的土匪本匪。 虽说周知衍和哥哥们的武力值都很强，但江绵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毕竟后山村生产队的那些人手里也是有东西的，真火拼起来再厉害的人也抵不住枪林弹雨。 所以昨晚上她几乎睡一会儿就要惊醒一下，总担心他们出事。 “你哥他们？”何梅眨眨眼，“他们已经回来了呀。” “回来了？”江绵一惊，“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是昨天你睡着后没多久。”何梅道，“那会儿大概四点多吧。” 昨晚何梅其实也一夜没睡着。 她自小在石龙公社长大，从小就没有离开过那里，所以来到这儿后的第一晚上何梅失眠了，所以大概也知道半夜里都出了什么事。 “昨晚上你哥他们回来的时候，你　妈还起来给他们一人煮了碗面吃了才让他们回屋睡觉呢。”何梅看着她笑道，“放心吧，包括周知衍在内他们都没受伤。” 江绵一听顿时待不住了，连忙跑到自己大哥江风的窗子旁往里面看，果然就瞧见周知衍躺在床上闭着眼睡的很香。 心里坠着的大石总算落了地，她松了口气，脸上也不由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来。 何梅瞧着她这么关心周知衍，不由想到昨晚上听到的对话。 当时周知衍他们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赶回来，住在隔壁屋里的杨姨显然也没睡，听见动静连忙就起来招呼他们几个了。 原本杨姨是要过来叫江绵的，但被周知衍给拦住了。 “别吵醒她了，就让她睡吧。” 周知衍的声音当时很温柔，温柔到何梅难以想象竟然会是平日里那个总是苟不言笑的冷面军官嘴里说的话。 甚至当时江绵的三哥还是四哥因为太过兴奋声音有些过于吵闹的时候也是他让人声音小一点，免得把家里睡着的人吵醒。 哪怕昨晚整个江家真正能睡着的一个也没有。 何梅真的很羡慕江绵，羡慕她的男人能够这么在意关心她。 如果是杜宝峰干了这样的大事儿回来，肯定会把整个杜家都闹腾起来吹嘘他的风光伟绩，别说睡觉了，只怕还得要捧着他大夸特夸才行。 “怎么样？能放心回去睡个回笼觉了吧？” 何梅看着江绵笑着调侃道。 江绵打了个哈欠，“不用了，反正现在睡不着，我先去整理一下家里的药材，看看缺哪些然后早点摘回来弄好。” 何梅一听立即道：“我能帮什么忙？” 江绵道：“你现在主要要做的就是开始调养身体，等我哥他们休息好了就让他们山上去弄些肉回来。” 何梅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哥哥他们了，我到时候……” 江绵拍拍她的肩膀，无奈道：“都说了你试药对我也是有好处的，所以就再跟我说这些客气话，再说了，你不是也给我妈交了伙食费和一些票证吗？” 何梅只觉得自己前半生运气之所以那么差肯定是为了在现在遇到像江绵这样心地善良的好人。 知道自己再说这些她肯定真的要生气了，便点点头，又跑去干活儿了。 江绵也不拦着，如果帮着干活儿能让何梅心里舒坦些那也挺好的。 一场大雨也让卫生所存下来的药草没剩下多少了，要不是平时刘队长就经常组织人山上去采摘一些常用药草回来存着，只怕这样的糟糕天气不少人都会因为缺药的问题而导致严重的后果。 江绵清点了一下，发现给何梅配药的配方上需要的药材就剩下一两种。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反正现在也睡不着，干脆山上采药好了。 “现在上山吗？”江竹过来听见她现在要去采药，不由皱眉道，“可是现在山上还有点危险，之前雨停的时候刘队长建议等些日子山上比较安全。” 尽管大雨已经停了好几天，但下了这么久的雨，有的地方还没干透呢。 而且…… “最近山里也不太平，听说之前清路的时候还遇到了熊瞎子，队长说等过些天带着人上山清理一下，不然那些大东西跑出来容易伤到人。” 熊瞎子？ 江绵蹙眉。 那确实挺危险的。 之前跑下山的野猪还没有清理干净，现在深山里的熊瞎子也出现在人类生活的领地，她一个人还真不敢去。 毕竟那玩意儿是真的要吃人的。 江绵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有一只熊瞎子大半夜的闯进了生产队里抓了小孩儿生吃了。 虽然那只熊被当场打死，但还是给当时幼小的她心里造成了极大的阴影。 第一百二十四章 暗恋 江绵这人从小就听劝。 知道深山里的熊瞎子最近出现在外围后，立即就决定自个儿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反正配药的事情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还是等刘队长安排大部队一起上山采药比较安全。 “正好你回来了，来帮我整理一下账本。” 江竹把两个新的牛皮纸封面的记账本塞到她手上，打着哈欠道。 “咱们卫生所的药材也没多少了，最近别的生产队的老乡来看病的人比较多，收的这些钱全在这儿了。” 生产队的赤脚医生给老乡们看病是不收钱的，但开药还是要象征性的收一点，这些收益也都是要上交给生产队的。 毕竟很多药材都是生产队组织人手上山去采摘回来的，有的时候还会安排两个民兵带上家伙负责保护，所以这些也都是要给队员们工分的，不然哪能让人家白干活儿？ 采回来的药材会送到卫生所这里，江绵她们负责炮制或者直接配成现成的药粉卖给来看病的老乡，而这些钱都是归生产队集体所有，江绵和江竹也是有工分拿的，不仅是满工分还会额外给她们俩每个月几块钱的补助。 “你不在家里我都快要忙死了，实在没心思看这些账本。” 江竹锤锤自己的肩膀，即便休息了一晚上，这会儿她还是腰酸背痛的厉害。 江绵：“你咋不直接让白会计看，反正这账本也是要交到他手上的。” 江竹神色不自在道：“你交给他呗。” 白会计今年27，是七年前下乡来的知青，因为念过书又会做人，所以哪怕是在十分排外的乡下也很顺利的当上了半山村生产队的干部。 江绵多活了几年，自然也不像那样没眼力劲儿，看江竹扭扭捏捏的样子，脑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小竹姐，你该不会喜欢……唔唔……” “就你嗓门大，你干脆出去吼算了。” 江竹急切的捂着她的嘴，羞怒道。 江绵眨眨眼，“唔唔唔（我小声点）。” 江竹这才松开手，“反正你心里清楚就行了，可别对别人说啊。” 要不是看在江绵也开窍了的份上，她才不会告诉妹妹自己这个秘密呢。 江绵是真的不可思议。 白会计她记得全民叫白桥，当初刚下乡的时候就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只是因为身体太弱干活不太行一直都被队里的人嫌弃，还是后来他自告奋勇的教队员们认字这才慢慢的融入这个集体。 前几年老会计因为身体不好就让白桥接手了他的工作，这些年白桥俨然已经成了生产队的一份子，但是因为他都二十七了还没结婚，私下有不少人都在说他是不是那里不太行才不找老婆的呢。 “小竹姐，你怎么会喜欢他呀？”江绵小声道，眼中带着一丝兴奋，“他呢，喜欢你吗？” 说起来上辈子小竹姐好像没嫁给白会计，而是嫁给了另一个下乡的知青吧？ 江竹坐在凳子上双手捧着脸叹气：“我不知道。” 江绵‘啊’了一声，“不知道是啥意思？那你还偷偷喜欢人家。” 江竹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这话说的……难道他不喜欢我，我就不能喜欢他了吗？” 江绵理所当然的点头。 她就是因为知道周知衍喜欢自己，再加上这个男人上一世又是因为救她才被泥石流活埋的，所以重生之后她才决定要跟周知衍试试。 如果周知衍不喜欢自己，她也就不会喜欢他呀。 江竹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想法给惊呆了，半晌都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绵虽然不理解，但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就说道：“你喜欢他就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处对象呗，要是他不愿意你就赶紧换一个人喜欢。” 江竹：“……” 她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亏她还想从这个妹妹这里汲取一些经验，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把周知衍那样看起来比白桥还不好接触的人物给拿下的呢。 现在江竹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之间主动地肯定不是自家妹子。 江绵还在想小竹姐到底嫁给了哪个知青，毕竟上辈子她把自己困在了朱家后是真的不怎么关注别人的事情，就连她那两个嫂子她都只见过两次。 难得看见小竹姐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江绵想到上辈子她并没有和白会计有什么结果，便拍拍江竹的肩膀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问了也是对自己有个交代，要是没那个胆子那就别喜欢他了，我记得咱们来咱们这儿下乡的那些知青里面还是有几个长的人模人样的。” 江竹不想跟这个妹妹说话了，喜欢一个人要是真的那么容易改变，她也就不会纠结这么久了。 “算了算了，这件事儿你别说出去就行，赶紧看账本吧，咱们这儿剩余的药不多了，还真得告诉刘队长赶紧想办法。”江竹叹了口气，“不过最近生产队里都在想办法搞别的副业，之前白会计就说过咱们得想办法搞生产，不然光靠种地压根没办法解决温饱问题。” 像看管仓库不利导致粮种发霉的张大全一家这样，尽管已经证明了粮种发霉是有人故意搞鬼，但没有抓到人之前这些损失张大全就得承担大部分责任。 张大全生了不少孩子，上头还有几个老的要养，要他赔钱就等于逼他去死，所以队里也在发愁，毕竟新买回来的粮种可是花了不少钱的，再不想点办法队里只会越来越穷。 生产队里的倒挂户越来越多，整个队越来越穷。 要不是平时还能靠着卫生所赚点收入，半山村生产队的经济情况就更难了。 江竹：“我之前还听爷爷说刘队长他们打算学着隔壁大雁生产队的人去养兔子呢，去年报纸上广省那边就有养兔子给国家赚外汇的，他们也打算学一学。” 江绵听着脑海中也不由想到她曾经看过的那些报纸上写的东西。 现在不允许投机倒把，被抓了可是要蹲牢房的，但如果是集体搞经济国家倒是很支持。 如果刘队长他们真的打算在生产队里搞经济，她倒是有个想法。 “小竹姐，我去一趟刘队长家，顺便把账本带给白会计，一会儿我妈要是找我，你记得跟她说一声啊。” 江绵拿着记账本一溜烟的跑了，江竹拦都拦不住。 她被气笑了：“这丫头，马上都结婚的人了还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出个主意 刘长林家距离生产队办公室不远，江绵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出门。 巧的事才跟江竹聊过白桥，白桥也来上班了。 江绵把卫生所的账本递给他后，先说了卫生所药材已经没了的消息后才问起生产队准备养兔子的消息。 “刘队长，咱们生产队真的打算跟着大雁生产队那边养兔子啊？” 刘长林点点头：“再不搞点创收，咱们半山村生产队以后就要成为这十里八乡最穷的了，你是不知道之前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庙二生产队那几个老家伙有多得意，去年他们靠着养鱼可是挣了不少钱！” 说起这事儿刘长林就憋了一肚子气。 庙二生产队那边靠近水库，还有好几个大池塘，再加上还有个从渔场来的下乡知青懂不少养鱼的技术，这养鱼的生意愣是被他们搞得有声有色，不仅生产队今年过年没有倒挂户拖后腿，甚至账上还有盈余的钱分给社员们，都被公社的干部夸了好几次了，可把他们得意的。 几个生产队他们虽然算不上倒数第一，可也没好多少，再加上这次粮种发霉被公社干部知道了，还把他们弄去严厉批评了一顿，让那几个老对头看足了笑话，刘长林咋能不气？ 江绵跟着去了生产队办公室，闻言道：“可是去年有不少生产队都在跟着大雁生产队养兔子，咱们现在才开始搞也没那个优势啊。” 刘长林愁的一大早就拿出了自己的烟锅子抽起来，“不养兔子还能干啥，咱们生产队要不是靠着你奶奶留下来的那个药房在十里八乡的还有点名气，估计早就垫底了。” 他们都是一群靠天吃饭，一年四季头朝黑土背朝天的农民，不仅要完成国家的征购任务，有的时候还得配合完成国家安排下来的大型工程项目，没有工资还要抽出劳动力，干到头了连养家糊口都难。 刘长林看着庙二生产队去年养鱼的利润是真的眼红，可惜半山村生产队距离水库本来就远，附近也就一条小溪流，就连吃水都舍不得找打井队的多打几口井呢，拿啥去养鱼？ 而且就算要养，也压根没人会啊，一个不好把鱼苗全都给养死了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对比起来只需要吃草的兔子喂养起来更简单。 白桥见江绵一大早过来是为了问这事儿，不由挑眉：“江绵，你对集体搞创收这事儿有想法？” 江绵笑眯眯道：“是有那么一点点。” 刘长林眼睛一亮：“你说说。” 还从衣兜里掏出了个早上没舍得吃的鸡蛋塞她手里。 虽然江绵只是个十九岁的女娃娃，但刘长林却从来没有小瞧她。 当年江家老太太行医的那几条规矩一贴出来，可谓是彻底改变了半山村的风气。 别看庙二生产队那边最近搞创收搞得有声有色，但这十里八乡问起女娃娃最想找什么地方的男人，那他们半山村生产队绝对能排第一。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他们这儿的男人不打老婆！公公婆婆也不会磋磨媳妇儿！ 老太太去世后，卫生所来看病的人一度减少，江绵完全是靠着自己硬扎的医术重新让十里八乡的老乡相信她的能力，不然…… 江绵从小就习惯了老乡们的投喂，所以队长塞的鸡蛋她也没客气，直接剥开就吃。 白桥怕她会噎到，还主动给她倒了杯水。 “前几年咱们全国上上下下不都在搞除四害吗？”江绵喝了一口水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做香。” 除四害，做香？ 刘队长和白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你想做蚊香？” “蚊香是不错，可是供销社也有蚊香卖，而且人家还是大厂的货。”门外的何副队长走了近来，直接道，“咱们要是想做这个倒也不是不行，就是怕老乡们不买账。” 比乡下生产队自个儿搞出来的蚊香，对于老百姓而言当然还是大厂子里生产出来的东西更值得信任。 “而且蚊香这东西也不便宜，一毛钱就只能买几根，用几晚上就没了，谁家舍得花这些冤枉钱？还不如用艾蒿熏熏也能有点作用。” 白桥也觉得不太行。 他下乡这么多年，是知道老乡们手里是压根挤不出来钱买这些玩意儿的。 尽管乡下蚊虫多，特别是夏天的蚊子苍蝇更是厉害，可蚊香对于老乡们而言还是太奢侈了，他们宁愿被蚊子多咬几口也不愿意烧一晚上几分钱的东西。 江绵摇摇头：“当然不是蚊香，是驱虫香包。” 香包？ 三个大老爷们中估计也就白桥知道香包是什么，不过这东西…… “不仅驱蚊子苍蝇，什么小飞虫牛虻啥的都能用。”江绵笑道，“而且一个香包能用上一个月你们觉得咋样？” “一个月？” 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是江绵的大姑江经莲，离婚回来后她就成了半山村生产队的妇女主任，熬过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后她很快又嫁给了自己儿时的玩伴，现在精神面貌都很好。 “能用上一个月的话还行，但价格也不能太贵，不然还是没人愿意买。” “大姑！” 江绵眼睛一亮，这还是她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大姑，和朱家算账之前她就陪着婆婆回娘家了，直到下雨的前一天才赶回来。 江经莲今年已经四十五了，长期劳作虽然让她看起来有些苍老，但并不影响她还是那么好看。 她走过来直接摸了摸江绵的脑袋，坐在她对面，直接道，“绵儿，你说说你这做香包要多少成本钱？” 刘队长几人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江绵道：“用药草配其实花不了多少钱，毕竟很多药草咱们山里随便薅一把就有，但是有个问题。” 生产队几个干部顿时激动起来，这有搞头！ “啥问题。”刘队长激动道，“要是不超过五分，那这生意咱们就能干！” 江绵道：“就是包药草的包装啊，香包最好的当然是用布，但咱们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布票去？”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他们挺臭的 想要做一个好看的香包，当然是要用什么丝绸云锦做更好。 但江绵想搞的东西是面向普通老百姓，主要作用是为了驱虫的那么就不能把成本弄的太高。 这年头就连城里那些吃香的喝辣的工人想做一身衣裳都得攒好久的布票，纺织厂的各种布更是供应不上全国老百姓的穿衣需求。 就连那些废布头都能被勤劳的妇女们拼拼凑凑出日常有用的东西来，哪还有多余的给他们用来做香包？ 几人一听顿愁眉苦脸，白桥沉思片刻道：“除了布之外，能不能别的当做包装？比如纸盒啥的？” 纸盒这东西成本低。 之前他回城里探亲的时候就看到街道办会给一些家庭条件不好或者是没有劳动力的家庭分派一些副业，比如搓麻绳，糊纸盒啥的。 纸盒也是装东西的，用来装草药应该没啥问题。 江绵想了想点点头：“也可以，不过那就不能叫香包了，得叫香盒。” “管它叫啥，反正能用上就行。”刘长林大笑，“江绵，你说说都要用到什么药草，我一会儿就安排人山上弄些回来。” 江绵也没客气，要了纸跟笔，写了药草的名字不说还配上了画像。 有的药草是本地人认识的，有的他们见过却不一定认识。 配制香包不仅需要一些药草，药材也是要的，不过还好不是什么珍稀的种类，本地都能找齐。 刘长林拿着纸直接就去找人赶紧把东西弄回来。 白桥倒是说起了这纸盒。 如果他们真的能靠着香包把集体经济搞起来，那纸盒的需求量肯定不少，到时候他们还可以去纸厂买材料回来给队里那些没有劳动能力，生活困难的家庭派活儿。 做香盒也需要人手，最初的时候或许不需要太多，但是后面做大做强的话…… 白桥脑子里已经开始畅想半山村生产队开香盒厂的事情的了。 两个小时后。 刘长林便带着一篮子的药草匆匆赶回来。 “江绵，你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你要的不。” 他把篮子放到江绵面前。 江绵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跟白桥和大姑聊天。 特别是大姑，一直在问她朱家的事情，看得出来她也同样很生气，懊恼当时自个儿不在，不然肯定要把朱志海夫妇打的狗血淋头。 而白桥则是询问了不少有关于香盒的问题。 得知江绵不仅能做驱虫的香盒，还能做出不同的香味来，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看的江绵都不由感觉头皮发麻。 “嗯，这些也可以，我现在就可以做一个出来给你们试试。” 江绵翻了翻篮子里的草药。 “不过我得先去处理一下，这些草药不能直接用。” “那你赶紧去，弄完了找人给我传个话。”刘队长激动道。 江绵点点头，拎着篮子就走了。 白桥还没把话说完，跟着她一路到了卫生所，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要是能做成不同香味的药盒，咱们其实还可以做做那些洋鬼子的生意。” 江绵茫然：“洋鬼子也需要驱虫香盒吗？不是说他们来自很发达的国家，他们应该不缺这些东西吧。” 江绵对外国人了解的不多，哪怕她懂英文，俄文，甚至连小鬼子的文字都能看懂，但还真没见过传说中的洋鬼子。 只是上辈子从一些报纸还有杂志上看到夸赞那些洋鬼子国家强大，人民素质高之类的文章。 据说那里的空气都是香的，那咋还需要香盒呢？ 白桥不知道江绵心里的想法，而是解释道：“我以前在海城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不是我说……他们身上是真的挺臭的，我还见过他们在友谊商店买香水呢。” “啊？” 江绵皱着脸，洋鬼子的身上竟然是臭的吗？ 见江绵不信，白桥便道：“是真的，你也知道我是海城本地人吧？我们家一直都是老海城人，以前我姑婆还给洋鬼子当过保姆呢，我姑婆说那些洋鬼子别看一个个装的气派啥的，其实好多人身上的味儿比狐臭还重，他们就喜欢买各种香水遮身上的味！之所以爱干净也是因为他们出门必须洗澡，不然那味儿……你懂的。” 江绵还是有些不信，但白桥说的信誓旦旦的样子又让她想信。 可既然那些洋鬼子都很臭，那为啥四年后的一些报纸和杂志上却说那些人的国家里空气都是香的呢？ “现在国家都支持各个公社生产队搞集体经济，也鼓励大伙儿想办法多多的赚外国人的钱，你弄出来的驱虫香盒要是真的能有不同香味的，没准那些外国人真会喜欢呢。” 白桥认真道。 “而且他们国家要是真的有吹的那么厉害，怎么还跑来买咱们的东西呢。” 江绵虽然觉得白桥说的有些夸张，但想想他是从海城来的，而且也没必要说谎。 “那我试着弄一下吧。” 白桥笑着道：“那你得多弄几盒，弄出来我带回海城去，顺便也帮咱们生产队的东西做做宣传。” 江绵：“好。” 两人刚走到门口，江竹就正好从里面出来，她看到白桥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急急忙忙就把江绵拉到一边：“妹儿啊，你怎么和白会计过来了？你该不会把我喜欢他的事情跟他说了吧？” 江绵看她一副‘你只要敢说，我就掐死你的’的表情，连忙摇摇头：“我当然没说啦，我又不是二哥那个大嘴巴。” 江竹顿时松了口气，“那他怎么跟你在一块儿？” 江绵便说了要给集体创收的事情。 一听到她想做驱虫香盒，江竹立即道：“那我也来帮你，反正这会儿也没什么病人上门。” 江绵点点头，有个人帮忙一起干活儿当然更好，也能节省时间。 有江竹的帮助，江绵配置好香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白桥也没走，干脆拿了个板凳坐着看账本，刘队长他们也是隔一会儿就要跑过来看看。 见江绵终于把成品做出来后，他们一个个激动地不行。 “先试试，看看这驱虫的效果咋样。” 瞅着江绵放碗里那黑乎乎的一团，刘队长他们挨个拿过来闻了闻，也没闻出个什么味道来，不由对这玩意儿的效果产生怀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得抓些虫子过来先试试。” “不过这会儿哪有虫子？” 众人面面相觑。 现在天气还有点冷，就算是农村别说虫子了，就连蚊子苍蝇都还没冒头。 这会儿对驱虫香盒十分上头的刘队长才冷静下来，他抽了一口烟嘴，愁道：“说起来就算咱们这东西有用，好像能用的也就夏天蚊虫多的时候吧？” 小苍县位于不南不北的交界处，最早也得四月才会出现蚊子这些东西。 这些吸血的害虫没有一个老百姓不讨厌的，偏偏需要它们的时候时间又不对。 倒是白桥觉得不用，“江绵的能力这些年咱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相信她做的这东西肯定有很好的驱虫效果，你们可能都还没听说过吧，这次闹洪水城里药不够，就是她出的方子把县城里的药材都给制成了药粉，救了不少人命呢。” 何副队长闻言猛地一拍脑袋：“我这记性，我都忘记跟你们说了，昨晚公社那边收到县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让江绵这个月20号去参加县里召开的表彰大会。” 江绵还没说话，其他人倒是兴奋起来。 “表彰大会？县里召开的吗？竟然点名了要绵绵参加啊？” 江竹难以置信，但更多的还是惊喜。 这可是县里召开的表彰大会，还是点名了要江绵去，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 “肯定是因为制药的事情。”白桥消息渠道多，知道的也更多，“《省城日报》都报道了江绵这次在援灾中的贡献，上头肯定是要表彰她的。” “竟然还上报纸了？”刘队长震惊，“你们咋知道的？” 他好歹也是生产队队长啊，咋还是几个人当中最后一个知道的勒？ 这年头上报纸可是一件十分光荣的大事，不仅是江家的荣耀，更让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人都脸上有光！ 刘队长见江绵一点都不意外的模样显然是早就知道这事儿的，他急了：“你这丫头咋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人说？报纸呢？赶紧找人去买份报纸回来，咱们得剪下来贴咱们办公室里。” 江绵无奈：“队长，《省城日报》没有直接采访我，是采访的另一个人，这件事儿里面麻烦着呢，真不是啥好事儿。“ 白桥点点头：“我朋友说《省城日报》上面说江绵会把援灾时制的几种药方免费共享给各大药厂，这事儿都传开了，都夸她呢。” 刘队长虽然没念过什么书，但也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的门外汉。 两人一说，顿时就听出问题来了。 “免费共享？报纸上报道的？我呸，这谁代替你说的？这狗东西真不要脸！” 刘队长骂骂咧咧。 他们生产队都还从来没这么大的脸要求江绵把方子拿出来共享呢，这些不要脸的玩意儿打的什么主意真当人都看不出来呢？ 就算是驱虫香盒真搞出来赚钱了，刘队长也从没打算白嫖江绵的方子，这些外人一个个倒是脸皮厚，一张嘴上下一张就想逼人家把东西拿出来。 “那这个表彰大会你还去不？”刘队长抽了口烟问。 江绵点头，“当然去啦，这是我应得的。” 刘队长点点头，虽然对某些人打的白嫖心思很生气，但江绵能够登上《省城日报》对整个半山村生产队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回头他在公社里也算是有吹嘘的资本了。 毕竟这么多年，能上报纸的人就出了江绵一个呢，还是他们半山村生产队的人！ “现在没虫子也不要紧，咱们正好在四月之前多攒点货出来。”白桥道，“到时候咱们先在小苍县各个供销社上一波货，然后我再带一些回海城。” 何副队长茫然：“为啥要去海城？” 刘队长翻了个白眼：“傻啊！当然是把咱们的货给宣传出去！等四月份蚊子苍蝇啥的全都出来了，你看看他们会不会买！就算是城里人一样讨厌蚊子的。” 供销社的蚊香烟一毛钱几根，一根顶多就燃一晚上，成本几分钱的香盒他们就算是定价一毛五也是有赚头的。 刘队长乐呵呵的算着账，好像已经看到驱虫香盒已经供不应求的一幕。 何副队长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们几个兴致勃勃的商量着，压根就没担心过江绵弄出来的这玩意儿没效果。 就连一向稳重的白会计都开始计算起来现在生产队账面上能够拿出多少现钱，瞧他们一个个说的激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香盒厂已经搞起来了呢。 刘队长和白会计都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当即就把生产队的干部召集起来继续商讨去了。 今天是3月14，他们得赶紧让人先去纸厂那边弄点纸盒回来和其他队里没有的材料。 队里能拿出来的资金有限，所以最初也不打算搞太多，就弄个一千盒的量。 要是万一，大概，如果真卖不出去的话，就留着给队里的人当做福利了。 反正等天气热了，队里的人肯定不想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爬起来熏蚊子，打蚊子。 …… 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午饭时间。 江绵被刘队长他们拉着聊了一早上，早就饿得不行。 等坐饭桌才发现家里人都等着自己。 周知衍也已经醒了，他穿着白衬衫外面披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正坐在桌边跟下了工的江经武说话。 一见到她进门，唇角就受不住的上扬，“回来了？” 江绵笑着点头，直接就坐在了他身边，刚打了个哈欠手里就被周知衍塞了碗热水。 她咕咚咕咚，两三口就喝了个干净。 江老爷子今天也在江绵家吃饭，慢悠悠的拿了个红薯道：“刘长林他们正打算搞你说的那个驱虫香盒了？” 江绵点头，把商量的结果说了。 江老爷子笑着道：“那个姓白的小子倒是有点头脑，这件事儿要是真能办成，以后咱们生产队也算是有个进项。” 只不过…… 江老爷子看着自个儿这个孙女，总觉得她跟朱家翻脸后性格就变了许多。 以前她就是个只想着钻研医术，研究各种疑难杂症的小丫头，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养的也太单纯，根本不会管这些麻烦事儿。 这次她竟然主动给刘长林他们出主意，还搞这个什么驱虫香盒……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人心 江绵不知道自家爷爷脑补了这么多东西。 江绵的心思其实很简单。 她给刘长林出主意，只是不想让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地方继续这么穷下去。 只有去别的地方生活过一段时间，才能够感觉到半山村生产队这里的生活风气是真的很好。 哪怕邻里亲戚之间少不了口角纠纷，但面对大事儿的时候整个生产队都很团结。 就像上次她家全员出动去找朱家算账一样，刘队长直接就带着队里的人来帮她造势，知道朱家干的缺德事儿后，队里经常东家长西家短的三姑六婆现在也是天天骂朱家丧良心，每次看到江绵的时候还会关心她几句，就怕她被渣男伤的太深。 江绵知道后面几年国家的发展方向，她希望自家人以后能过少吃穿不愁的好日子，同样的也希望这些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或者是看着她长大的乡亲父老们也不用再过只能靠着老天爷赏脸吃饭的苦日子。 一个驱虫香料的方子若是能够改变这种处境，江绵并不介意给出去。 更何况，以生产队干部们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占她便宜。 有钱嘛，大家一起赚。 在这个时期背靠着生产队这个集体默默发展赚钱，才是最稳的。 今天桌上的饭菜很丰盛。 杨兰特意将之前腌制的一条野猪腿搭配着萝卜一起给炖了一大锅，还蒸了一大桶糙米饭。 何梅不好意思夹菜，杨兰直接就拿着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盖在她的饭上。 江家人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家子人围着桌子坐着边倒是很热闹。 队里要做驱虫香盒的生意大家都觉得比养兔子靠谱，七嘴八舌的也说了不少建议，江绵打算都记下来回头看看能不能用上。 等聊完这个话题后，众人又才提起昨晚上的行动。 “这次公社那边对后山村生产队打算严肃处理了，这些年手里有过人命的一个个都得吃枪子。” 江嵘一脸的得意。 “老妹儿，你不知道昨晚上咱们得行动有多顺利！后山村那边的人压根就没料到咱们会突袭，我们抓他们就跟抓鸡崽子似的，一点都不危险。” 江绵不信，她眼神落到三哥江峥的肩上，“一点都不危险，那怎么三哥还受伤了？” 江嵘：“……那是因为他倒霉！哎哟！” 江嵘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看向自己亲妈。 这一筷子打下来是真的疼。 江峥刚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自己脑壳上也被亲妈狠敲了下。 江峥：“……” 周知衍轻咳一声：“昨晚上除了山洞那边有点惊险，其实一切都挺顺利的，江峥受伤是因为最后的时候解救人质才不小心挨了一刀。” 江绵：“三哥，待会儿我给你看看伤口。” “用不着那么麻烦，一点小伤而已，在公社的时候已经处理过了，一点都不疼。”江峥摆摆手：“还好咱们这次去的及时，不然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得死在那些畜生手里了。” “要我说干脆就把后山村生产队的人全都抓起来毙了得了，我看那地方就没几个人是无辜的。”江嵘一脸嫌恶，“咱们行动结束后差点没被那儿的女人给暗算了，好在周知衍留了个心眼。” “怎么回事？” 不知道当时情况的几个人一听顿时朝着周知衍看过去。 特别是没有凑上这个热闹的江雷，听着弟弟们的讲述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还是应该死皮赖脸的跟着去的。 周知衍道：“就是那些被抓走的人的老婆孩子不愿意我们抓人，所以趁着我们放松警惕的时候不仅放了把火，还在火里放了迷　药。” 把山洞里的人质救出来后，他们就地修整。 完全没料到一个看似无害的女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打算把他们都烧死。 迷　药被火烧起来后不少人都中了招，如果不是周知衍察觉到情况不对，只怕他们这些人真的就要栽阴沟里了。 “对，那药也是真的猛，我才闻了一点点脑子就晕乎乎的。”江嵘现在想起都还觉得有些后怕，“当时我旁边不知道啥时候还蹲着个小孩儿想把我给杀了呢。” 江绵她们一听都不由感觉到头皮发麻。 杨兰不由问：“小孩儿杀人？多大的孩子？” 江嵘叹气：“估计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吧，带着几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儿打算趁着我们脑子晕乎乎的时候暗杀我们，下手是真的黑。” 周知衍倒是很冷静：“从小生活在那样环境下的孩子没几个是单纯的，以前我去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孩子，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没把他们当做威胁，反而遭了黑手。” 江绵：“那被他们抓走的人呢？还活着吗？” 周知衍嗯了声：“都还活着。” 只是有些人的情况却不太好。 那个被称作十三叔的男人是曾经逃过剿匪的漏网之鱼，这些年依旧不改当年的土匪作风，在后山村生产队称王称霸，管理的如铁桶一般，这些年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被抓走的那些老百姓也没少受罪，特别是一些女同志。 江峥江嵘也都沉默下来。 他们从小在半山村生产队长大，见过最恶毒的人就是他们大姑江经莲的前夫。 当初奶奶任由磋磨大姑的老婆子病死后，前姑父就彻底记恨上了他们江家，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跑来放火，想把他们姓江的所有人烧死。 那晚上要不是队里有人起夜看到那家伙鬼鬼祟祟的跟了过来，估计他们江家就真的要死不少人。 至今为止兄弟俩都还记得那个前姑父疯疯癫癫的咒骂他们江家人，还说后悔当初没有直接把大姑打死呢。 而昨天跟着公社去了一趟后山村生产队，在那里见识到的东西兄弟俩才意识到前姑父那种人只能算得上是小儿科。 人性真正的恶毒在那个小小的村落里被表现的淋漓尽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山洞下面丢的那些累累白骨，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坏的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去公社把结婚证给领了 兄弟俩想到从那些被解救出来的人质嘴里听说的事儿，不由对视一眼，目光落在自家妹子身上。 小姑娘从小跟他们一样被家里人保护的太好了，压根不知道那些人有多么会算计人，看来他们得多提醒一下她，别回头像那些人质一样被拐骗了。 这些家伙骗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就连他们俩在旁边听见都不由头皮发麻，如果是他们碰到了恐怕也会上当，更何况自家心地善良的妹子！ 于是江绵就在饭桌上听着两个哥哥说后山村生产队拐骗的时候经常使用的招数。 好家伙，感觉比听收音机里的节目还要精彩！ 有让小孩儿去找独行小姑娘求助，结果把人家骗到小巷子里直接打晕带走的。 有正常行走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说你是他对象或者老婆，然后三五个人一起把人拉走的，就算引起周围路人的注意，一听是家务事也不会再过去掺和。 还有那种老头老太太装可怜找你帮忙带路的，一般带着带着就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结果一堆人等着你。 …… 周知衍：“还有在外面搭车的时候也要盯紧自己入口的东西，特别是杯子里的水离开了视线最好就别喝了，免得被人下药迷晕。” 这种情况不在少数，不仅他自个儿遇见过，其它战友也没少遇见。 碰上有警觉性的还好，碰上那完全没防备心的，怎么被人卖到山沟沟里的都不清楚。 这次从后山村救出来的人质除了那些被直接抓走的外，还有不少外地的受害者，都是这些年后山村生产队的那些畜生去外面坑蒙拐骗回来给他们传宗接代的。 有的虽然还活着，可人早就被折磨疯了。 甚至还有一个曾经去国外留过学的知识女青年！ 饶是周知衍这样见惯了生死的军人都觉得愤怒。 就连何梅听见都忍不住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道：“这要是我肯定也会上当，这谁能想到骗人还有这么多招数啊？” 特别是小孩儿。 谁会对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提起防备心？至少至今还没有孩子的何梅自己是做不到的。 江绵听着也不由把脸皱了起来，难怪上辈子听那些人贩子这么有信心能把拐卖妇女儿童的事业做大做强，光是他们掌握的这些骗术完全让人防不胜防。 杨兰不由唾骂道：“当年部队剿匪的时候怎么不干脆把那个地方全都夷为平地算了，不愧是一群土匪留下来的种，干的全都是这种缺德事儿！天知道他们到底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江绵放下筷子，突然道：“一会儿我得去找找大姑。” 江老爷子意外道：“怎么了？” “这些人贩子盯上的人都是女人，你们也知道这些家伙骗人的手段多厉害了，我觉得肯定不是只有后山村生产队的那伙人才会用。”江绵沉声道，“得把他们这些骗人的手段整理出来到处宣传一下，特别是咱们乡下这些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女孩子们，让她们以后碰到了陌生人好歹得留个心眼。” 江经莲是生产队的妇女主任，还负责一些宣传之类的工作，前几年生产队里扫盲班也是她搞起来的，不然现在半山村生产队大部分女性都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江老爷子点点头：“你这个想法不错，的确得多宣传宣传才好。” 尽管很多女人嫁人生子后一辈子都不会出远门，但不管出不出去该知道的一些骗术还是要知道的，万一哪天就正好遇上了呢？ 杨兰眼珠子转了转，却道：“这事儿我去给你大姑说，户口本我已经拿出来了，正好今天你跟小周都有空，先去生产队办公室那边让刘队长给你办个证明，然后去公社把结婚证给领了。” 她这话一出，饭桌顿时就安静下来。 特别是江雷兄弟三个不约而同的看向周知衍，三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周知衍倒是十分淡定，他看向江绵：“那吃完饭咱们就去？” 江绵冲着他笑：“可以。” 江雷兄弟三人后槽牙都咬紧了。 江雷：“妈，绵绵都还没到二十呢，这么急着领证干啥？咱家又不是穷的缺她这一口饭吃。” 江嵘：“人家当妈的疼闺女都是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的，你这疼闺女咋老是把咱妹儿往外推？你可得想清楚啊，绵绵要是真把结婚证给领了，那就成了他们周家的人了，你真舍得？” 江峥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杨兰看。 杨兰额头青筋一条，抬起筷子就一人脑袋上狠敲了一下。 “你妹子十九本来就是嫁人的年纪了，非得她像你们几个一把年纪还不结婚不成家成天到处晃荡是吧？” 江雷撇嘴：“公社里喜欢你儿子的女同志多的去了，我是因为不想结婚才不处对象的好吗。” 江嵘也跟着哼哼：“就是，就是。” 江峥捂着被抽的地方叹气。 “就是个屁！”杨兰被气笑了，“我看你们俩就是皮痒了。” 同个生产队像哥俩这么大的娃都有了，真不知道她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多儿子一个个的都不想结婚，到现在都还没让她抱上孙子！ 杨兰收拾了哥俩一顿后，才缓了脸色拉着江绵的手：“绵绵，别听你哥哥们的，妈才没有把你往外推。” 江绵忍着笑：“妈，我知道的您不用解释，从小到大您最疼我了。放心吧，我才不会中了二哥他们的挑拨离间之计。” 说着她哼了声：“再说了，就算我跟周知衍结婚了难道就不是您的女儿了，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吗？” “就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不疼你还能疼谁？女孩子长大了就算是再不舍得也还是要嫁人的。”　杨兰忍不住叹了口气，提起那几个糟心的儿子就发愁，“你可别跟着你哥他们学，一天天的把人给愁死，你和小周赶紧给妈生个孙子孙女才是最重要的。” 江雷哥几个面面相觑，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再说估计老娘又要开始在耳边念叨了。 第一百三十章 商议婚事 “行了，事情宜早不宜迟。”江老爷子沉声道，“下午你们就去公社把结婚证领了，过两天刘长林他们正好也要组织民兵山上清理那些野兽，你们几个当哥的多弄点肉回来，咱们先摆几桌酒。” 说完老爷子又看向周知衍，“小周，你们石龙公社那边对结婚有没有什么要求？你想好要怎么办这个婚事了吗？” 周知衍点点头。 这件事儿他跟江绵回来之前就已经商量过。 现在面对长辈们的询问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知衍道：“我们那边也是请亲朋好友吃一顿就行了，到时候各位长辈也要一起出席见个面。” 当然，在这边摆酒宴也是同样要让周家的长辈过来的。 周知衍想起自己的长辈，眼神微微一暗：“只是我的情况爷爷您应该也知道，我的养父母去世的早，奶奶也在几年前过世，现在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一个姐姐。” 周姑婆虽然是长辈，但年纪毕竟大了，石龙公社到半山村生产队的路又不好走，万一有个不小心就麻烦了。 江老爷子点点头：“行，正好你们现在都在这边，那这几天就看个好日子准备摆酒。” 杨兰：“到时候咱们还是把万姐叫过来做菜，她手艺好。” 江家嫁女儿都是舍得去弄好东西回来的，江绵前面几个堂姐嫁人的时候也都是摆了好几桌。 江绵是杨兰唯一的女儿，嫁人自然也要风风光光的。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杨兰必定要准备十里红妆送女儿出嫁，可现在嘛……还是低调点好，免得被人眼红举报了。 “这几天就要摆酒？”江绵惊讶，“可是爷爷再过几天我得去一趟城里。” 江老爷子：“去城里干啥。” 江绵笑道：“城里要召开表彰大会，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这次隔壁小安县闹洪灾，我还去城里援灾了。” 昨天回来的匆忙，这段时间江绵都没来得及告诉家里人。 这会儿正好一家子都在场，江绵就把这阵子自己去学雷锋做好事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听她竟然还上报纸了，江老爷子以及江经武和杨兰脸色微微一变，直到听她说并没有接受记者的采访后才又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 周知衍这人向来对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　感，注意到三位长辈的态度有些疑惑。 平常老百姓一听说自家孩子上了报纸，哪怕只是被报纸上的文章提了一个名字都觉得是光宗耀祖，恨不得放鞭炮大肆宣扬庆祝呢，怎么家里这三位长辈的态度好像还有点……不高兴？ 江绵隐隐也有这种感觉。 “你这么做的确是件好事儿。”江老爷子点点头，“不接受《省城日报》记者的采访也是对的，这次洪灾这么严重，不知道多少人家破人亡呢，虽然被表扬本来就是你应得的，但对于一部分人却不这么想。” 除了另外一个不可说的原因外，老爷子跟周知衍的想法倒是一致。 人心难测。 在这个时期扬名并不是一件好事儿，哪怕江绵做的是好事，但也不乏眼红怪去举报。 杨兰拧着眉，迟疑的开口：“县里那个表彰大会就不……” “县里的表彰大会就去吧，20号对吗？”江老爷子慈善道，“那这摆酒的日子就订在那几天，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怎么样？” 杨兰看着老爷子，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儿倒是没说什么。 江经武一向话少，一直听着没吭声。 周知衍虽然觉得长辈们之间的气氛很奇怪，但这件事儿上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更何况结婚还要准备东西呢，就算他把这么多年存的钱都已经上交了，但别的女同志结婚该有的东西他家江绵同志也得有。 多这几天，他托朋友在省城买的东西应该能够及时送回来。 事情这么商量好后，吃完饭江绵就去找刘队长开证明去了。 等她拿着证明回来，看着周知衍道：“昨天忙到那么晚，这会儿去公社你还行不行啊？” “是男人绝对不能说不行，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周知衍轻笑，“再说了咱们这会儿去正好能在天黑之前回来。” 江绵已经拿好了户口本和证明资料，周知衍来之前也早就把资料给带上了。 虽说是要嫁给周知衍，但谁都没有想过要让江绵把户口一块儿迁出去。 就连刚刚江绵去生产队办公室开证明的时候刘长林知道她暂时不迁户口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呢。 周知衍的户口在部队，暂时也不会归队，所以江绵暂时不想迁户口倒也没啥，这事儿等后面归队后再慢慢商量也没关系。 两人收拾完东西就要走，杨兰一直把二人送到村口，正叮嘱江绵顺便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什么糖果之类的东西让她一起买回来，就看见外头突然来了一群人。 “这些人是谁啊？看着挺面生的？” “不知道，不知道是找谁的。” 正在地里干活儿的队员们也注意到那群人，一个个撑着锄头好奇的观望着。 突然，其中一个穿着蓝色套装，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同志像是看见了什么，急切的朝着江绵他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周，周同志！”女人盯着周知衍的眼神闪闪发亮，“这么巧，我正好来这儿找你。” 女同志盯着周知衍的那眼神代表着什么，杨兰和周围已经结了婚的妇女同志们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兰微眯着眼，悄咪咪的戳了戳旁边女儿的胳膊。 江绵：？ 杨兰：“……” 我这傻闺女！ 这女同志明显是看上周知衍了，你咋看不出来呀！ 江绵眨了眨眼，她当然看出来了。 不过这又怎么了？ 周知衍年纪轻轻就是团长，本来生的高大长的又好看，要是没有别的女同志喜欢他那才叫奇怪吧？ 只是这个女同志的确很面生，江绵两辈子都没见过。 周知衍看着女同志的眼神也很陌生，见对方靠近不由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你是……” “昨晚是你从山洞里把我救出来的，我叫严羽桐，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她只是个乡下泥腿子 严羽桐摸着自己的脸，眼里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从小到大就被人夸长得漂亮，邻里街坊好多婶娘们都说她长得好，身材也好，一看就是以后能生儿子的，追她的人也很多，怎么周知衍都不记得自己了？ 亏她被救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报了自己的名字呢！ 别的女同志被救出来后都不愿意提起被拐骗到后山村生产队的事情，严羽桐倒是觉得没啥不能说的，反正她的身子又没被糟蹋，为啥不能说？ 因此当周围的人听到她那句话的时候，眼神都顿时都变得奇怪起来。 昨晚周知衍他们那群人去干啥了，他们一个个心里可是门清。 女同志说是周知衍把她救出来的，那岂不是她被后山村的那些土匪们给…… 周知衍摇头，诚实道：“的确不记得了，昨晚我们救出来的人挺多的。” 严羽桐有些不高兴，但想着夜里那混乱的情况，周知衍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也挺正常。 她轻咳一声，冲着周知衍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不记得也没关系，现在重新认识一下也好，我叫严羽桐，是小苍县城人，今年20岁，目前正在火车上当乘务员。” 火车上的乘务员？ 众人一听看严羽桐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 好家伙，这女同志竟然不仅是城里人，还是乘务员！这工作可比江绵一个乡下的赤脚医生好多了。 严羽桐也很骄傲的抬了抬下巴，不管是长相还是工作亦或者是家庭，她都有骄傲的资本。 昨天在山洞里被救出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周知衍这个在一群人中明显不同的男人。 严羽桐已经20岁了，早在两年前家里人就一直在给她安排相亲，可是那些亲戚朋友介绍的男人她是一个都没瞧上。 但在看到周知衍第一眼的时候，严羽桐就感觉自己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样，哪哪儿都觉得满意。 再跟里湖公社一打听，这男人竟然还是部队里的军官，严羽桐就更加确认自己已经找到了人生中的另一半。 年纪轻轻就是部队团长，她要是嫁给这个人以后不就是妥妥的首长夫人吗？ 于是从小就知道好东西必须要靠抢的才能是自己的严羽桐当下就做了决定，以要感谢周知衍的借口匆忙让人带着自己找过来了。 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一来就能撞上周知衍本人！ 严羽桐心里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和周知衍就是书上所写的那样命中注定的缘分，更是有信心凭借自己的长相和工作绝对能让他心动。 结果她说完，就听到周知衍‘哦’了一声。 “好的我知道了严同志。” 周知衍十分平静。 “我还有事要办，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严羽桐傻眼了，她都这么自我介绍了难道这男人听不出来她什么意思吗？ 严羽桐张开双臂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哪儿？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周知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直接牵起身侧江绵的手，“我赶着和我爱人去公社领结婚证。” 哇—— 众人震惊。 特别是半山村生产队本队的人，一个个看着两人的眼神充满了震惊。 虽然知道两人之前已经在口头定下过婚约了，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多久，江绵竟然就要跟这小子领证了！ 一直暗戳戳试图挖墙脚的大叔大婶们顿时捂着胸口极其心痛的盯着江绵。 要不是旁边还有杨兰这个母夜叉在，他们真的很想冲上去使劲儿的晃晃江绵的脑袋。 我的个傻丫头啊，认真算起来两人才认识多久，咋这么快就要领证了，连个让他们挖墙脚的机会都没有哇！ 严羽桐也傻眼了。 她明明打听过周知衍还是个单身汉啊！ 知道这会儿严羽桐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他身侧的江绵身上。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江绵。 只见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条纹格子罩衫，配着一条浅灰色的筒子裤，两条麻花辫又粗又长，上面还系着红色的头绳。 长的虽然好看，但绝对没有自己精致，甚至皮肤也没有自己白，唯一就是个子比自己高了点，脸比自己小了点，还有这身材也没自己好，一看就是个生不出儿子的。 更何况她可是城里人，还是在火车站上班的乘务员！ 严羽桐暗暗将她跟自己比了比。 发现这个女人哪儿都比不上自己，特别是自己的家世和工作更是直接碾压对方。 严羽桐不由直接道：“周同志，你不如跟我领证吧，我比她好多了。” 众人更震惊了，惊骇的看着如此胆大直白的女同志。 倒是有那早就惦记着江绵做自家媳妇儿的队员立即跟着起哄道：“周团长，既然人家女同志都这么有勇气找你领证了，你就答应人家呗，让江绵嫁给我们家玉德。” 杨兰瞪了一眼在地里干活的玉德妈，呸了一声：“你少在这儿起哄，我才不会把闺女嫁给你家那个小白脸！” 玉德妈顿时不干了，立即就撸起袖子准备干架，结果被她旁边的妯娌一把拽住，低声道：“你这个时候添什么乱啊，我可告诉你，得罪了江家以后我们家没钱看病就找你了。” 玉德妈哼了声，倒是老实下来。 江绵也没想到这个女同志竟然这么大胆直接，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要抢自己男人，她瞥了眼周知衍，看他啥反应。 周知衍：“严同志，有病就去吃药。” 他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顿时笑喷了。 严羽桐急了：“我说的是真的，也没有在开玩笑！” 周知衍冷漠的盯着她，说出的话却让人尸体冷冷的，“你说的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而且在我眼里，我爱人比你好，好一千倍，一万倍。” 说完周知衍就不打算再搭理她，直接牵着江绵的手往前走。 严羽桐红着眼，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一听这话顿时就受不了了，“你胡说，我哪儿就比不上她了？我可是乘务员，她只是个乡下的泥腿子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就完啦？ 严羽桐这话一出，可谓是立即把在场大半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泥腿子？乡下泥腿子咋了？泥腿子吃你家大米了？你是城里人了不起了？” “不愧是城里人哟，这城里人就是不一样，竟然不要脸的跑咱们这乡下来抢男人，我呸！” “就你也配跟我们江绵比？乘务员了不起？你乘务员能救几个人？你知道我们江绵从小到大又救了多少人？赶紧滚！” “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害臊，真不知道你家大人是怎么教的，不知廉耻！” …… 乡下大叔大婶们的嘴皮子可不是一个城里女同志能受得了的。 还没等江绵自己开口，他们就把严羽桐喷了个狗血淋头。 一个个凶巴巴的瞪着严羽桐。 哪怕是刚才的玉德妈也同样喷了她好几句。 严羽桐被众人的愤怒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躲在周知衍身后寻求帮助，结果被周知衍避瘟神似的拉着江绵赶紧避开了。 她委屈的看向周知衍。 周知衍冷淡道：“严同志，你应该去看看脑子。” 说完就拉着江绵直接走人。 严羽桐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一见钟情的男人竟然会骂自己。 再看那些泥腿子一个个没素质的喷自己，严羽桐眼睛一红，委屈的跑了。 被严羽桐忽悠过来找人道谢的一群人：“……” “不是，她是不是真的有病吧？” 众人无语。 周知衍牵着江绵的手把严羽桐甩的远远的，这才把速度慢下来。 见江绵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他无辜道：“怎么了？” 江绵冲着他一直抓着自己的手努努嘴：“喏。” 周知衍理直气壮的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低声道：“你是我的爱人，马上就是我的妻子，牵个手怎么了？” 江绵哼了声：“这会儿没外人可以，可一会儿去了公社要是让治安队的人看见了……” 周知衍轻笑：“那就等到了公社再放开。” 两人都没提严羽桐的事情。 周知衍纯粹是觉得晦气。 江绵虽然佩服她的勇气，但不得不说那张嘴却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勇于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好事儿，但如果知道对方已经有了对象还要光明正大的插足，那这就不讨人喜欢了。 杨兰没有跟上来，正在跟地里干活儿的人一起骂严羽桐。 她是最生气的一个。 好端端的，在自家闺女和女婿领证的当天跑来搞这一出，真是有病！ 两人手牵着手走着，除了自尊心受挫的严羽桐一边哭一遍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外，四周再也没有别的外人，两人可以十分坦然的牵着手走在阳光下，也不用担心突然从哪儿冒出个治安队抓人。 里湖公社虽然四面环山，但风景是真的好。 阳光穿透枝叶的缝隙洒落在泥土上，里湖公社四面环山，路很不好走，到处都是泥坑碎石，但谁也不能否认的是这里的景色真的很漂亮。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心情极好。 哪怕后面严羽桐盯着他俩哭的老大声了，也只当没听见。 平时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被两人硬是拖到了两个小时才走完，直到远远的瞧见路上行人走动，两人才松开一直紧握的双手。 严羽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二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走进了结婚办事处。 她咬着下唇，十分不甘心。 难得看上的男人就真的要这么放弃吗？ “小桐，你怎么在这儿？” 严母在外面逛了一圈正好瞧见自己的女儿红着眼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你不是说要去感谢昨天救了你的那个年轻团长吗？” 严羽桐委屈的指着结婚办事处那灰扑扑的大门：“是啊，但是他跟别的女人正在里面领证呢。” 严母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严羽桐立即就说了周知衍根本不是单身的事情，她委屈的直跺脚，“我就不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比不上那个乡下小妹了，我都跟他表明意思了，他竟然都还不搭理我！” 严母也没料到一向受男人追捧的女儿竟然会败给一个乡下小丫头，她沉声道，“不着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不偷腥的男人，肯定是因为你选择的时机不对，他好歹也是一名团长，大庭广众之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丢弃原本要跟他结婚的女儿，而选择你呢？” 这年头对军人的作风要求也是很严谨的。 严母听完女儿的话倒是觉得问题应该是出现在当时人太多的情况下。 她一脸不争气的用手指狠戳了女儿的脑袋：“你是不是傻，他们这些当兵的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作风问题，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他说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答应你？” 严羽桐想想也是，顿时傻眼了，“那怎么办啊妈？他现在都已经跟那个女人进去领证了！” 严母倒是很淡定，轻笑道：“一张纸又能证明什么？只要你能勾住他的心，首长夫人的位置不早晚还是你的吗？” 严羽桐抿着唇，想着当时周知衍的脸色，心里没底：“可是……” 严母微笑道：“好了，你忘记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吗？对待男人不能用死缠烂打那一套，既然他现在已经去领结婚证了，那你就只能暂时委屈做小了。” 严羽桐拧着眉头，倒是没觉得给一个团长做小有什么丢人的。 她妈当年不也是她爸在外面养的小情儿吗，后来还不是把那个黄脸婆给挤下去了，成为了厂长夫人。 “行了行了，赶紧把眼泪擦干净，让人看见了反倒是要笑话你。” 严母拿着手帕冲着女儿嫌弃道。 严羽桐委屈的撇撇嘴，却还是十分听她的话。 母女俩没急着离开，而是在结婚办事处外面等着。 这个时候来领证的年轻人并不多，江绵和周知衍只等了十分钟，就轮到了他俩。 结婚证是一张类似奖状一样的纸，上面写了他俩的名字盖了公章，从此以后他们就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结婚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将两张结婚证递给他们，笑着祝福道。 江绵接过来后看着这张纸上面的两个名字，还有些缓不过来，傻傻的看向周知衍：“这就算完了？我们现在就算是夫妻了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母女算计 一向精明能干的小姑娘犯傻起来挺可爱。 周知衍盯着结婚证上的名字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回道：“是啊，我们现在就是国家承认的夫妻了，谁都别想拆散我们。” 一想起生产队里那些私下还惦记着让江绵做她们儿媳妇的叔伯婶娘们，周知衍看着手里盖着公章的一大张纸心情好的飞起。 “你的这张我也给你收起来。” 周知衍把江绵手里的结婚证拿起来和自己的重叠起收好，一脸慎重的放进衣服胸口的内袋里面，仿佛是什么重要文件一样。 江绵：“我都还没看完呢！” 周知衍：“回去慢慢看，现在先收起来，别回头弄丢弄脏了。” 江绵瞅着他那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子，虽然心里同样激动高兴，但面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那咱们现在先去供销社那边买糖吧。” 江绵看着外面天色还早，便提议道。 周知衍自然没意见。 当然，如果忽略他时不时的就抬手摸摸自己胸口的衣服内袋的话，他冷静下来后看上去和平日里苟不言笑的模样没什么区别。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严家母女俩瞅着他面色‘冷淡’的和同样面色‘漠然’的江绵一同从结婚办事处里走出来，更加确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领结婚证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个周团长还有他身边的女人却都摆出这么一副‘不高兴’的脸，肯定是父母私私底下定的包办婚姻。 严母勾起唇，觉得自己女儿肯定有机会。 她摆出一副热情的笑容直接朝着周知衍走了过去，“您就是周知衍周同志吧？” 周知衍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严母身上，又看了看她身边一副扭扭捏捏的严羽桐，冷淡道：“有事？” 严母并不怕他的冷脸，反而温和的笑道：“我是小桐的母亲，是特意过来感谢你的，昨天要不是你们带着人把她从那个土匪窝里救出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呢，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严母就拿着手帕擦起了眼泪。 能够把丈夫的原配挤下去自己上位，严母的段位可比严羽桐这个女儿不知道高多少。 哪怕她如今人到中年，但这么哭起来依旧有股梨花带雨的风情。 极少有男人能够对她这副模样无动于衷的。 偏偏周知衍就是一个不解风情的。 他拧着眉头看着严母哭哭啼啼的模样，脸色更冷：“你们误会了，昨晚不是我带着人去后山村生产队救人的，组织救援的人是公社派出所的公安，你们要感谢应该去感谢他们才对。” 严母脸色微微一僵，但是很快她便道：“我知道，公社派出所那边我已经让家里人去感谢了，但是昨晚上参与救援的老乡们都是我们女儿的救命恩人，所以……” 周知衍没兴趣跟这对母女浪费时间，他冷冷道：“没别的事我们就走了。” 说着他便瞥了眼身旁兴致勃勃看戏的江绵，牵着她的袖口把人拉走了。 压根不给严母开口留人的机会。 “妈，我就说了他不是一个好接触的人吧！” 严羽桐有些丧气。 严母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微蹙着眉：“性子的确挺冷的，不过当兵的都这样，更何况他这么年轻就是团长，难搞一些也很正常。” 严羽桐：“那怎么办？” 严母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怎么办？这种事情还用我教你吗？小桐，你这次也太任性了，你知道你爸爸一向是个重男轻女的，如果你不能跟周知衍牵扯到一块儿的话，你知道会怎么办吗？” 这次严羽桐之所以被抓到后山村生产队完全是因为她不愿意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男人。 要不是她运气好，这次被抓的人质数量不少，就凭她被人拐卖这一点就能让人的唾沫给淹死！更何况是本来就把面子看的极重的丈夫？ 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严母第一时间就把严羽桐被绑架的消息给摁下去了，就是怕丈夫知道后随便把她嫁给一个还不如之前的男人。 偏偏她这女儿蠢得要命，长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却不知道该怎么利用！ “小桐，你知道你爸爸的脾气，只有攀附上让他觉得有价值的男人，你才能有好日子过。”严母叹了口气，“所以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周知衍，明白吗？” 严羽桐脸色一白，“……我知道了。” 严复是一个极其大男子主义的人，之前就想把她嫁给上面领导的侄儿来稳固他厂长的位置。 如果不能抓住周知衍的话，以她那个爸爸的脾气绝对不会轻易放她自由的。 想起那个领导侄儿的相貌，严羽桐便握紧了双拳，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我知道了妈，我会努力的。” 严母这才满意的笑起来，温柔道：“烈女怕缠郎，这句话反过来在男人身上也同样适用，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可以先把人睡了，到时候话语权就在你的手里了知道吗？” 严羽桐乖巧点头。 严母道：“行了，这两天你先住在这儿的招待所，我回去跟你爸爸说一声。” 比起一个领导的侄儿，未来女婿是军区团长更能让严复满意，作为枕边人，严母比谁都明白丈夫的野心。 和江绵刚走到供销社门口的周知衍忽然感觉到一股恶寒席卷而来。 他微微一顿，眉头拧起。 江绵：“怎么了？” 周知衍摇头：“没什么，可能是错觉吧。” 江绵疑惑，周知衍便勾唇道：“除了糖再买点别的东西吧，我记得你不是还有好几个侄子侄女吗？可以再买些饼干罐头什么的。” 里湖公社的供销社里面商品不少，人也很多，但不管买啥都得要票。 江绵出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些糖票之类的票证，看着人来人往的供销社大门，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大卷票整理了下，才和周知衍一同走了进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又不傻 里湖公社的供销社不算大，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但还是比不上石龙公社的货物多，但就算这样也依旧有很多人拿着票排队购买。 江绵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里面卖啥呢，咋这么多人？” 前面排队的吵吵嚷嚷的，把卖糖的柜台都给霸占了。 周知衍仗着身高往里面挤了挤，眼尖的看到最里面的柜台上抱出来好几箱罐头，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今天有牛肉罐头。” 江绵恍然大悟：“牛肉罐头？哇，咱们运气这么好！快快快，赶紧排队我们也买！” 肉罐头这东西在供销社可不好买，一般到货都是内部职工先给自己的亲戚朋友们留一些，然后剩余的在上货之前就会提前告知自己的左邻右舍，要是没点内部消息，这东西压根就流通不到自个儿手里。 难怪今天供销社都这个时间点了还蹲着这么多人，原来是来了一批肉罐头，而且还是极其难得的牛肉罐头！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肉罐头竟然不需要票！ 一般供销社供应的肉罐头也是需要用肉票折合购买的，对于很多老百姓而言自然更愿意用肉票去买新鲜的肉吃，除非肉票快过期了又没有肉能买，才会退而求其次的用来买肉罐头。 像这样不要票的肉罐头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遭哄抢的。 “一个牛肉罐头一块一，每人只准买一个现在可以排队了，这次总共就四十六个罐头，后面的人就不用排了！” 搬来肉罐头的销售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冲着嘈杂的人群喊道。 众人一听立即就排起了长队，江绵数了数，到自己正好四十六个。 她冲着周知衍道：“你先去买糖，我在这边排队。” 周知衍点点头，去了卖糖的柜台直接开口就是五斤，吓得正在织毛衣看热闹的售货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多少？你说要多少？” 周知衍拿出一叠糖票：“五斤。” 售货员瞪圆了眼睛，连忙把糖票接过去数了数，果然总共是五斤的量。 她一脸你疯了的表情：“你买这么多干啥？” 周知衍：“喜糖。” 就算是喜糖也没有一次性买这么多的！ 售货员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个败家子，“你要哪种？” 周知衍并没有理会她语气里的嫌弃：“四斤水果糖，一斤大白兔奶糖。” 售货员麻溜的给他称好，嘴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周知衍刚接过来，就听到江绵忽然尖叫一声。 他脸色一变，连忙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满脸黑胡子的男人已经把江绵推到了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老子就是排的这儿咋了？不服气你来打我呀，你个臭娘们还想买肉吃，我呸！你配吗！” 江绵从地上爬起来，皱着眉看着手臂上的擦伤。 肉罐头的队伍马上就排到她的时候，这个男人突然冲了进来直接就在她前面插了队，她只是提醒了一下，结果这人就蛮横的直接推了她一把。 听着他的话，江绵被气笑了：“我咋就不配了？我又不是不花钱买，凭啥就不能吃罐头了？还骂我臭娘们？你也不看看我们俩到底谁才是最臭的那一个！” 她叉着腰，毫不客气的喷回去：“就你身上这味儿得有大半年没洗澡了吧？呕，你都不知道你都馊了吗？还有你这张嘴也臭！真不着谁给你的勇气还敢骂别人的！” “艹，你个臭婆娘还敢骂我？” 插队的男人一向横行霸道惯了，江绵在他眼里就跟个弱鸡崽子似的一捏就碎，没想到竟然还敢反抗？ 男人抬起手就一巴掌朝着她扇了过去。 江绵躲也没躲，抬脚就朝着他下三路狠踹过去。 “疼疼疼……你谁啊！” 男人龇牙咧嘴，疼的脸皱成了一团，抬起的手也没打下去，而是被人直接一把捏住了手腕，停在了半空，差点没直接给捏碎了。 江绵呸了他一声，“你说他是谁？当然是我男人啊！” 周知衍冷冷的盯着男人：“你想干什么？欺负我爱人？” 他手指微微用力，就把插队的男人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特别是被江绵踢中的地方，疼的就要碎了一样。 再看看面色冰冷看上去就不好招惹的周知衍，他立马就怂了。 “对，对不起兄弟，我，我不知道她是你媳妇儿，放放手……” 周知衍面无表情：“不是我媳妇儿你就能随便对一个陌生的女同志动手了？一身的力气不去报效国家反而只知道欺凌弱小，真是给我们男人丢脸。” 说着他松开手，看着插队男人的眼神从头到尾都透着鄙夷。 插队男人满头冷汗，心说自己压根没打到人就算了还被踹中了命根子，至于用这种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瞪着自己么？ 只是看了看周知衍，男人自知打不过，还是灰溜溜的跑了。 周知衍看向江绵，抓着她的手撸起袖子，看着她白皙的皮肤上那明显的擦伤眉头皱了起来，“得擦点药。” 江绵道：“我牛肉罐头还没买呢，放心吧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周知衍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柜台前冲着看呆了的售货员道：“一个牛肉罐头。” 售货员：“啊，哦哦，好的。” 她连忙把牛肉罐头递给周知衍，看着他的眼神都在发光，同时在看向江绵的时候，眼里不可避免的生出了一股羡慕。 刚刚那个插队的家伙是这条街道上出了名的不好惹，以前她被那家伙打过，结果她男人不仅没帮她出头，反而怪她自找麻烦，差点没把她给气死！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周知衍拿着牛肉罐头和糖朝着江绵走过去，“咱们走吧。” 江绵点点头，偷偷瞥了眼他的脸色。 直到走出供销社好一会儿，都没见男人再跟她说一句话。 她不由撇嘴：“刚领了证就翻脸不认人了。” 周知衍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跟她保持同样的速度并排走着。 江绵看他一直垮着个脸，伸手戳戳男人的腰：“怎么还生气了啊。” 周知衍轻叹了口气，他停下来脸色严肃道：“刚才我要是不在，你有没有想过你跟那种烂人对着干能讨到什么好处？万一你被他打了怎么办？” 江绵看着他黑着脸，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周知衍是因为这个生气。 她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就是因为知道你在，所以我才怼他的呀，要是你不在这儿我肯定不怼他啊，我又不傻。”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接二连三 要是周知衍不在，面对明显武力值比自己强大的人江绵肯定不会选择当面硬碰硬。 很小的时候奶奶就告诉过她，男女之间是有生理差异的，所以一旦遇到坏男人千万不要想着自己力气大能把对方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正确的选择是直接朝着人多的地方跑，跑的越快越好。 周知衍不在，江绵肯定不会跟这种蛮横无礼的人对着干，毕竟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逞一时之气只会让自己吃亏受伤，就算最后闹到派出所去用处也不大，好一点对方赔点钱蹲几天牢房，但要是遇上那些死皮赖脸的，就算公安也拿他们没辙。 看四周没人，江绵直接挽住周知衍的胳膊：“就是因为你在我才没有忍那个人的必要，反正我知道就算我打不过他还有你帮我。” 周知衍看着她撒娇，轻咳一声，“有我在，你当然可以。” 江绵立即松开手，呵呵一声：“那你还生我的气？这才刚领证就开始给我甩脸子了，以后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说着她便气哼哼的往前走，把扔直接甩在身后。 周知衍连忙追上去，解释道：“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给你甩脸子。” 江绵瞥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你有！” 周知衍一噎，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有学过该怎么讨好女孩子，看着江绵脸上没什么表情，在战场上向来冷厉狠辣的男人竟然感觉到一丝忐忑。 “我是在生自己的气。”周知衍无奈道，“应该我去排队，让你去买糖的，这样你就不会被那家伙推倒受伤。” 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媳妇儿高兴，只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在看到江绵手臂上的擦伤时，他真的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今天是他们领证正式成为夫妻的好日子，结果遇上的全是一群不正常的人。 尽管周知衍并不封建迷信，但还是感觉很晦气。 江绵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有什么可生气的，也许我去买糖的时候也会遇到这种无赖呢？到时候你又要说自己应该去买糖而不是排队了。” “再说了，你不是还差点把他的手给捏断了吗？” 江绵轻哼一声。 身为医者，她一眼就看出来周知衍当时是真的被气狠了。 当时那个插队的家伙估计压根没意识到接下来几天他的手恐怕连拿筷子都难，只顾着护着他的小兄弟了。 周知衍沉声道：“我只是正在气头上。” 江绵忍着笑，“好好好，那现在还在生气吗？” 周知衍没说话，只是脸色缓和了些，牵起她的手握紧：“没有，我们回去吧，今天是我们领证的好日子，的确没必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心情。” 江绵与他十指紧扣，轻笑道：“我男人说的对！” 周知衍脸色骤然一红，笑容差点没绷住，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她明媚可人的笑容。 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路上无人，周知衍便始终与江绵十指紧扣，哪怕他一向话少都忍不住主动找话聊。 说说笑笑走到半路，周知衍突然眉头微皱，目光警惕的直视前方。 江绵见他停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知衍低声道：“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架，你在这里等等。” 江绵是真的忍不住了，无语道：“今天咱们这日子是真没选好。” 不。 应该说是没有选。 早知道还是应该先看看黄历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周知衍跟她的想法一样，但这也没办法。 抬手摸摸她的脑袋，“你躲旁边去，要是没事我再叫你。” 江绵点头：“那你也小心点别受伤，人要是很多你就赶紧跑，我会躲的严实点不会让人发现的。” 周知衍把手里的糖和罐头递给她，看着江绵藏到旁边的灌木丛中看不出来后才直接走了过去。 江绵抱着东西等了好一会儿，就看见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从自己面前跑过去，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姓玉的，算你小子运气好，下次再敢跑到俺妹面前晃悠，老子直接把你丢粪坑里淹死！” “一个乡下泥腿子也敢勾搭老子妹妹，也不看看自个儿啥东西！” “还想娶俺妹呢，八十块钱彩礼都拿不出来的货色我呸！” …… 江绵屏住呼吸，看着那群人走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才扒拉开面前的灌木丛。 周知衍走了过来，低声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前面有个老乡被人给半路套麻袋了。” 江绵：“是不是姓玉？” 周知衍点点头，神色复杂：“他说他叫玉德。” 这个名字对于在半山村待了一段时间的他来说并不陌生，毕竟玉德妈经常来江家串门，本身又是个大喇叭，而且她有极强的野心。 不仅想要江绵嫁给自己儿子当媳妇儿，还想把自己侄女嫁给周知衍。 周知衍想不知道玉德这个名字都难。 “玉德？”江绵震惊，“他被人套麻袋了？被打的严重不？” 想到刚刚那几个骂骂咧咧离开的人，江绵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周知衍：“不算太严重，就是断了一只手。” 江绵：“我过去看看。” 她匆匆忙忙的走过去，走过弯道后，果然就看到不远处躺了个人。 玉德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原本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全是乌青，鼻子上全是血，眼睛更是肿的老高。 “玉德哥？” 江绵迟疑的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叫了一声。 玉德睁开眼：“是你啊江绵绵。” 江绵蹲在他旁边，瞅着他那不正常弯曲的手臂，好奇道：“你这次又招惹了哪家的女孩儿，被人家哥哥们套麻袋了？” 玉德生无可恋道：“什么叫招惹？那明明是她找我处对象的好不？” 江绵瘪嘴，一脸不信。 “走吧，正好跟你一块儿顺路回去。” 玉德叹了口气，站起来的时候龇牙咧嘴的，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衣服上全是泥灰，江绵顺手扶了他一把。 玉德见周知衍走过来，冲着江绵挑眉：“这就是你对象啊？眼光不错，看着是个靠谱的。” 江绵点点头：“对，他叫周知衍。” 玉德揉揉自己脸上的伤，冲着周知衍伸出手笑的直抽气：“你好周同志，再自我介绍下，我是江绵绵的发小，我叫玉德。”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发小 周知衍点点头，伸出手客气道：“嗯，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对了，我现在是江绵的爱人。” 玉德妈成天都惦记着江绵做儿媳妇，把自己儿子夸得天花乱坠的，一个劲儿的吹嘘着她儿子长得有多好看。 周知衍原本不以为意，但亲眼见到玉德的时候终于明白原来玉德妈没说谎，玉德这人的确长得好看。 虽然被打的鼻青眼肿看着有些狼狈，但依旧能够看得出来他长得的确很好看。 而且是时下最受女同志们喜欢的知识青年那一类，皮肤白就不说了，看上去也斯斯文文的，穿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若是再戴上一副眼镜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年轻干部。 玉德听出了周知衍语气中的占有欲，又忍不住龇牙咧嘴笑了下，“好。” “待会儿你　妈看见你这副样子肯定要心疼死了。”江绵瞧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你今天没上班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玉德在公社竹编厂找了个临时工的工作，一般都是七八点才下班，这个时候出现在回生产队的路上显然不太正常。 玉德叹了口气，“竹编厂最近效益不好，我这个临时工已经被裁了，以后也只有回家种地挣工分了。” 江绵愣了一下，“被裁了？” 玉德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走着。 公社的竹编厂本来就不大，当初他也是因为把竹编编的好看才找了这么个临时的工作，所以当厂里效益不好的时候第一个被裁的也就是他们这样的临时工。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手松平时存不下来钱，我被裁了后我对象家里人就要我拿八十块钱出来，不然不准再跟她见面。” 玉德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苦涩。 八十块钱也仅仅只是彩礼，还有娶媳妇要买的那些东西他家一样都拿不出来。 他是早产儿，自小身体就不好。 出生的时候要不是半山村生产队正好有个医术厉害的江绵奶奶，他压根活不到长大，所以哪怕是个男人，在乡下种地也挣不了几个工分。 为了把他养大，家里有点钱全都花在他身上，给他买药买营养品去了，别说八十块钱，就算是八块，他家也掏不出来。 要不是因为手巧被竹编厂招去了，就他这样的人压根养不活自己。 现在被竹编厂裁了，玉德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和父母交代。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一直都在后悔当初答应她处对象，我这样的情况的确配不上他。” 玉德说着丧气话，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江绵跟他自小一起长大，知道玉德其实并不像队里那些叔叔婶婶们私下嘀咕的那样是个到处勾搭女人的小白脸。 只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出众，从小那些女孩子就喜欢偷偷给他塞东西而已，就算他开口拒绝也没用，毕竟他这张脸的确很讨人喜欢。 特别是上学的那会儿，玉德的桌篓里每天都会被塞很多告白的小情书，引得那些高年级的学生经常私下堵他。 要不是江绵和几个哥哥罩着他，上学的时候这小子不知道还要被欺负成啥样子呢。 但江绵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喜欢那个女孩儿的话，玉德是不会同意跟人家处对象的。 江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了想还是拍拍他的肩膀道：“被裁了也没啥，那竹编厂给你的工资又不高，再找别的不就行了。” 玉德没说话。 这年头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是临时工也早就被人家预定好了，竹编厂这活儿要不是因为工资低又需要手艺好的，压根就轮不上他。 “算了，不说我了。” 玉德用没断的那只手抹了把脸，看向江绵和周知衍。 “倒是你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江绵笑道：“今天我们就是去公社领结婚证的。” 说着她拍拍周知衍的胳膊，要把自己的结婚证给玉德看。 周知衍没说什么，在得知玉德的遭遇后，对他的那点戒备心早就没了，便配合的把结婚证拿出来给他。 瞅着跟奖状似的结婚证玉德有些惊讶：“原来结婚证长这样子。” 再看上面两人的名字，玉德忍不住笑道：“这下可好了，我妈终于能放弃把我们俩撮合到一块儿的主意了。” 江绵忍俊不禁。 玉德妈对撮合他俩在一起的事儿都成执念了，当初她跟朱斌还是娃娃亲对象的关系时玉德妈就没少在她面前嘀咕姓朱的小崽子不靠谱，也配不上她。 之前和朱家翻脸的时候，若说整个半山村最高兴的人肯定非玉德妈莫属。 可偏偏，江绵和玉德就是十分纯粹的发小关系，对彼此因为太过了解，压根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甚至要不是因为玉德比她大一岁，江绵就要让他改口叫自己姐姐了。 当着周知衍的面，玉德也没扫兴的提朱斌这个名字，而是笑着祝福他俩新婚快乐。 江绵给他抓的一大把喜糖玉德也没客气，直接就剥了一颗扔嘴里了。 玉德身上还有伤，走的速度自然慢。 江绵和周知衍都陪着他一块儿走，等到了半山村生产队的时候，玉德身上那明晃晃的伤口顿时就惊动了不少人。 和玉德妈熟悉的婶子们更是连忙就跑去给她传消息去了。 “先去卫生所吧，你这条手臂得给你好好处理下，别落下后遗症。” 江绵看玉德打算直接回去，连忙把人叫住。 玉德迟疑了下，看着自己的手点了点头：“行吧，麻烦你了。” 江绵翻了个白眼，没跟他说话。 等到了卫生所后，玉德的惨状顿时就把刚下工的江家兄弟们给吓到了。 江雷眉头一皱，沉着脸直接问：“你这被谁打的？咋的？欺负我们半山村生产队没人是吧？” 玉德一路上已经被邻里邻外的同乡们问麻了，见江雷黑着脸，只好又解释了一遍。 江雷这人最护短，玉德从小也是他罩着长大的，说是自己弟弟也不为过，见他被打断了手还帮着那家人说话，顿时没好气的训道：“你小子是不是傻啊，就算你拿不出钱娶他家妹子就能这么把你往死里揍了？好歹你小子跟着我们哥几个学了这么多年的本事，咋就这么蠢，就傻愣愣的站那儿让人打？”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能同房 玉德耸拉着脑袋没说话，配上那张脸，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那些人是他喜欢的女人的亲哥哥们，他要是还了手，他和她就真的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众人见状也不由叹了口气，只是把打他的那群人给臭骂了一顿。 匆匆赶来的玉德妈心疼的要死，直接就破口大骂起来，抱着玉德一直哭个不停。 江绵瞧着叹了口气，卫生所的药已经没了，玉德身上的伤只能进行简单的处理。 与此同时，她和周知衍已经领证的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整个生产队，因为杨兰每家每户挨个送了喜糖。 晚上的时候何梅一脸纠结的看着她，“江绵，要不我住到卫生所那边去吧？” 江绵不解：“为啥？” 何梅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跟周知衍已经领证了，现在你们已经是真正的夫妻，今天晚上……” 江绵恍然大悟，不由笑道：“不用，你就住在我屋子里就行了，我还没打算跟他同房呢。” 何梅：“为啥？今天算是你们的新婚夜吧？” 江绵解释道：“除了不方便外，还有就是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 别看周知衍现在跟个正常人似的没事儿，实际上身体还虚着呢。 先不说他本身从军多年受的那些旧伤，就之前他被土匪砍的那些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还没休养几天就跑去小安县泡了好几天的洪水。 那天晚上虽然挺过了高烧，但周知衍身体的亏空太大，必须要好好进补休养，现在就跟她同房的话，江绵过不了多久就得当寡妇了。 周知衍现在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完全是因为年轻。 何梅听完解释才松了口气。 不然她还真的挺纠结，怕耽误了人家小夫妻俩的大事。 江绵笑着道：“你就安心先和我一个屋吧，明儿我们队里就要组织上山采药了，你到时候跟着我们一起，我教你认药材。” 卫生所现在已经彻底没药了，下午来拿药看病的病人都只能先回去等着。 原本刘队长还打算先把山上的那些大家伙都给清理一遍再组织人上山采药，可现在药用光了，的确没办法再慢慢的等下去。 江绵他们去公社领证的时候，刘长林就来找江老爷子商量了下，江雷这个民兵连连长手上的伤还没好，这次肯定是不能带队的。 所以这次带队的就换成了她爸江经武。 第二天一早。 整个半山村生产队早早的就闹腾了起来。 江绵和何梅收拾好后就赶紧出去了。 一家人早饭随便吃了点填了填肚子，就背着背篓去了晒谷场集合。 “好多人！”何梅看着满晒谷场的人惊了，“大家都要上山吗？” 江绵：“人多力量大，我们队里很多人都认识药材的，这次山上多弄些回来也好。” 晒谷场十分热闹。 江经武作为这次民兵连带头的，正在给这次一起上山的年轻人发土枪。 周知衍也拿了一支抓在手里。 他今天穿着一件薄外套，搭配着一条黑色长裤。 和江家的男人们站在一块儿，完全不显得突兀，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似的。 英俊的相貌和笔挺修长的身材让队里不少大妈大婶儿都看直了眼。 “唉，这小周同志是真的跟江绵领证了，这下我家二丫是彻底无望了哟。” “不过不得不说江绵那丫头是真有福气，你瞅瞅这小周同志，我跟你们说，就我的经验来看这小子有料的很，体力也应该很强。” “是啊，不过听说他俩昨晚没同房啊，是不是小周同志不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江绵那丫头还跟她朋友住一个屋呢，昨晚怎么可能同房？你们等着看吧，他们同房的时候，我赌那江丫头第二天绝对爬不起来！” …… 周知衍耳尖的听着队里的那些大娘们毫不避讳的交谈着，耳尖烧红一片。 江绵羞恼的瞪着那几个说瞎话的大娘们，还是杨兰过去骂了几句，她们才停下来。 但周围的人也都听到了这话，一个个眼神落在他们这对刚领证的小夫妻身上，眼神带着调侃的暧昧。 二狗甚至胆子大的戳了戳周知衍的胳膊，嘀咕道：“兄弟，你不行啊，都领证了还没爬上江绵的床，你要努力啊。” 周知衍：“……你应该更努力，毕竟我有媳妇了。” 二狗脸色一僵，气咻咻道：“有媳妇儿了不起啊！我，我也会有的。” 周知衍点点头，拍拍二狗的肩膀，“嗯，你加油。” 农村就这么大的地方，一点小事都能够传的沸沸扬扬，二狗因为长得不好看，相亲了好多次都被人家姑娘给拒了，一天天没少被人嘲笑。 周知衍语气平淡，但侮辱性极强。 二狗受了打击，垂着脑袋抱着枪杆子郁闷的蹲角落抽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嘴贱！” 周知衍也没想到他昨晚没跟江绵同房的事情竟然会闹的整个生产队都知道，对上周围兄弟们一脸不争气的眼神，他也很无奈。 其实他觉得自己挺可以的，但没办法，谁让媳妇儿医术好，给他把了脉后直接强烈拒绝了。 甚至晚上抱着睡都没答应。 “行了，人都齐了就准备出发！” 江经武大吼一声。 今天山上的人很多，民兵连的要跟着采摘队的女同志们一起，主要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 前阵子在山里发现的熊瞎子至今都还没有找到踪迹，虽然有人猜测那头熊可能已经回深山了，但谁也不敢真的去赌这个可能性。 这次山上的总共有七十人。 民兵连和周知衍这些外援的青壮年们直接护送采摘队的女同志朝着山里走去，一路上倒是很平静，别说熊瞎子，就连野猪都没看到一只，这让兴致勃勃的年轻人们十分的失望。 他们还想趁这个机会多搞点肉回来吃吃呢！ “就先在这里吧。” 来到采摘队日常采药草的地方，负责带队的杨兰便通知下去。 众人一听立即蹲下来开始在附近寻找起认识的药草。 江绵眼力好，很快便寻到了一块长满药草的好地方，拉着何梅道：“咱们先采这边的，你小心点别割了手，这种药草有微弱的毒性。”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熊出没 半山村生产队四面八方都是山，一眼望去延绵不断，几乎看不见尽头。 这里物产资源也很丰富，像黄连，花椒，还有丹参白芷等等，在大山之中都能找到。 半山村因为有个江老太太，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认识常见的草药的。 前不久的那场大雨虽然给山里的老百姓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但大雨之后山里迸发的蓬勃生机也同样给了众人巨大的惊喜。 江绵从小跟着奶奶山上采药，早就练就了一手麻溜的挖掘绝活，其他人背篓里还只有浅浅一层的时候，她的背篓里都已经装了一大半了。 何梅虽然是第一次挖药材，但她心细手巧，在江绵教会她辨认后，就专心致志的挖起来，速度倒是一点都不比别的人慢。 周知衍等人跟着江经武则是以采摘队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一边寻找大型野兽的踪迹，一边寻找有药材的地方做标记，等采摘队的过来一起挖走。 七十多个人很快便在这处半山腰上扩散开来，江绵勤勤恳恳的挖着草药，一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站在树桩子上警惕的环视四周的男人。 穿透了枝叶缝隙的阳光洒落在周知衍的头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男人回过头冲着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张野性十足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光，宛如神祗一样，哪怕是生产队里早就结了婚的婶子们都不由看迷了眼，又三五成群的凑到一块儿边挖边嘀咕起来。 一会儿看看江绵，一会儿又看看周知衍。 瞅着这对刚领证的年轻小夫妻之间的气氛，啧啧，隔着这么远都感觉让人黏腻的很，就像昨天他们吃到的喜糖一样，闻着就甜滋滋的。 周知衍转了一圈，没过多久就跑了回来走到江绵身边，给她塞了把红彤彤的刺泡果，还在她嘴里也塞了一颗。 刺泡果甜中带酸，汁水也很饱满。 江绵道：“都已经有刺泡了？” 周知衍指了指前面被灌木遮掩的地方：“那边长了不少，已经有人过去摘了。” 江绵道：“刺泡果也是一种很好的药材，等我摘完这片的就过去。” 说着她又塞了几颗在嘴里，还不忘给旁边的何梅也分了几个。 “我去对面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子，你们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陪你过去摘刺果，那边的路有点不好走，有些地坑被草遮住了，不小心就容易踩进去。” 周知衍指了指对面的树林子。 他们这么大一群人进山，这一片的小动物早就被这动静给吓跑了。 这次他跟着一起上山主要是想多弄点肉，除了在半山村办酒要用外，石龙公社那边也同样需要用到大量的肉。 就连刘队长都跟他说了，这次他山上抓的猎物都属于他自己。 江绵点了点头：“你也小心点。” 周知衍冲着她笑了笑，便速度极快的窜到了树林里去了。 何梅在旁边感慨道：“不愧是当兵的，这身手就是厉害。” 要不是昨晚江绵说周知衍还是个病人，就他这在山里来去自如的样子还真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 江绵笑着道：“赶紧挖吧，咱们把这片的挖完就去摘刺泡。” 山里物资丰富，一两天是摘不完的。 她们这样的采摘队一样会给算工分，何梅虽然不是半山村生产队的人，但她干的这份活得到的工分会直接算到江绵的头上。 当然江绵也不会让她吃亏，这些药草也会有一大部分用在她的身上。 在江家的这两日是何梅活了这么多年感到最轻松自在的时候。 虽然生活在这里的老乡们同样免不了和公社的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喜欢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人闲话，但这里的生活氛围却很好。 她没有看见公社里那些对着儿媳妇骂骂咧咧，指桑骂槐的恶婆婆。 也没有看见喝完酒就打媳妇儿孩子出气的家暴男。 就算在这里只生了女儿的那些女人也没见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个生不出儿子的赔钱货。 何梅正和江绵认真的学习着每种药材的作用，突然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了一抹浓重的黑影。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江绵背对着那东西，压根没有任何察觉，见何梅表情不对，立即担心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蹲的太久了吗？” “跑……” 何梅直愣愣的看着江绵身后那逐渐从一堆杂草中站起来的巨大野兽。 那是一只巨大的黑熊，就在距离她们不足五十米的地方，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俩，特别是背对着它毫无防备的江绵！ 何梅被吓得声音发颤，江绵压根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何梅？” 何梅眼睁睁的看着那只黑熊悄无声息的走过来，眼前是江绵担忧的眼睛。 突然，她不知道从哪儿鼓起来的勇气，冲着江绵大声尖叫道：“跑！有熊！” 说着她直接一把拉起江绵，直接把她往外推。 与此同时，那本想悄无声息捕捉猎物的黑熊也像是被她激怒了般，愤怒的大吼一声，竟是直接朝着江绵扑了过去。 何梅毫不犹豫的挡在江绵的面前，看到那个巨大的黑影扑过来的时候，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的拎起旁边装满药草的背篓，直接朝着迎面扑来的黑熊砸了过去。 江绵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危险，站起来的瞬间双手抓了地上的两把湿土直接向后朝着黑熊的位置撒了过去。 然后拉着何梅疯狂的跑起来。 “有熊！有熊！” 江绵一边跑一边大叫着。 采摘队的人早就四散开来，负责清除野兽的民兵们也不在附近，但江绵的声音还是很快就在山林中传递开来。 正在逮野鸡的江经武等人听到江绵的呼救，第一时间拿起家伙飞快的朝着她们所在的位置赶过来。 然而黑熊的速度太快了！ 身为深山中的一霸，黑熊的速度远远不是两个普通人类能够相比的，被彻底激怒后，眨眼的功夫它就追到了距离二人仅一两米远的位置。 何梅惊恐的看着黑熊那尖锐的熊抓朝着江绵的脑袋挥下，那瞬间，她更是毫不迟疑的朝着江绵扑了过去。 比起自己这捡回来的一条烂命，江绵活着更有意义。 “何梅！” 江绵脸色一变，眼睁睁的看着那头黑熊就要一口咬住何梅的脖子。 千钧一刻，一声突兀的枪响在整个山中响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吃人的熊 噗通。 黑熊巨大的身体直接倒在了地上，掀起阵阵尘土。 何梅和江绵盯着它脑袋上那个还在不断冒血的洞口，心脏狂跳，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两人不约而同的瘫软跪坐在地上，眼泪都被吓出来了。 “江绵！” 周知衍的声音从对面树林中传出来，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棵大树上，手里的枪正对着已经倒下的黑熊。 他沉声道：“走远一点。” 江绵点点头，拉着何梅连忙距离那头黑熊远了些。 熊类皮糙肉厚，智商也极高，半山村生产队的这种土枪杀伤力有限，周知衍虽然确认自己已经一枪爆头，但却不敢赌这东西是不是在装死。 他拿着枪直接从三米高的树枝上跳下来，满脸戒备的朝着江绵她们所在的地方快速移动。 直到来到江绵身边，他用枪口戳了戳黑熊，确认这东西已经彻底死了才枪放下，看向江绵的脸，给她擦了擦眼泪，直接把人搂入怀中安抚道：“没事了。” “吓死我了……” 江绵哽咽着。 要不是何梅提醒，她根本注意不到自己身后竟然会有这么一只凶猛的野兽靠近。 到现在她的心脏还在狂跳，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发抖。 “没事了。”周知衍抿着唇，“是我的错，没有发现这附近竟然还藏着一只熊。” 最近山里有熊瞎子出没的事情众人心里都清楚，因此在巡查四周是否隐藏着危险的野兽时也都很仔细，可谁都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他们漏掉了。 江绵抹了把眼泪。 她就是纯粹被吓得，毕竟没有人能够面临死亡的威胁时还能保持镇定，特别是像她这样本就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江绵呼出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被周知衍这么抱在怀中的温暖仿佛让她又回到了上辈子遭遇泥石流时的一幕，不过好在这一次她还活着。 周知衍轻拍着她的背脊哄着。 直到江绵冷静下来，看向旁边同样还没回过神来的何梅，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何梅，刚刚真的谢谢你。” 何梅摆摆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没事。” “是要谢谢你。”周知衍看向她，沉声道，“刚才要不是你，就算我及时开了枪，江绵也一定会受伤。” 当时他看的清楚，如果不是何梅推了一把江绵扑在她身后，那头黑熊的爪子肯定会划破江绵的后脑。 黑熊本就是凶猛的野兽，那一爪子的力量足以要了江绵的命！ 何梅当时是真的下意识的要代替江绵去死。 何梅有些不自在道：“江绵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朋友，那种时候我肯定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的。” 周知衍没说话，却把这个恩情记在了心里。 江绵转过身一把抱住何梅，她没有说那些感谢的话，只是紧紧的抱住她瘦弱的身体。 等江经武他们匆匆赶过来的时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倒在三人身边的那具黑熊尸体。 众人脸色大变，连忙跑过去把三人围起来。 杨兰更是紧张的抓着江绵，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缺人只是身上沾了些泥土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知道是何梅在紧要关头救了自己的女儿，杨兰也把她一把拉过来紧紧抱了一下，红着眼睛不停地说着谢谢。 就连江绵的爸爸和哥哥，甚至是其他半山村生产队的人对何梅的态度也骤然变得亲切起来，有的同龄的女同志还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泥土。 从来没有感受到过这么多关心的何梅有些不知所措，紧紧拽着江绵的衣服，脸色有些发红。 “这头熊藏在地洞里，还用那些杂草树枝把洞穴给遮住了，难怪我们没有察觉到这里还藏着个大家伙。” 江经武和周知衍在黑熊出来的地方检查了一番，看到了一个地下入口。 “爸，我进去看看。” 周知衍拿着枪，看着黑乎乎的地洞入口沉声道。 江经武一把拦住他，沉声道，“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要是里面有危险我会叫你的。” 周知衍是军人，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岳父去做，只是他刚张嘴就被江经武横了一眼，“听话，在外面守着。” 说着就直接走进了地洞中，周知衍拦都拦不住。 地洞里黑乎乎的，要不是黑熊从这个地方出来他们还真发现不了，江经武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抓着枪，周知衍则是在外面全神贯注听着里面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江经武德叫声。 周知衍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又过了一会儿爷俩才一前一后的从地洞里面走出来，脸色有些凝重。 好不容易摆脱了大家伙儿关心的江绵看见他们难看的脸色，心脏不由一紧：“怎么了？” 周知衍沉声道：“里面有人的骨头。” “什么？” 众人一惊。 “人骨头？是被这头熊吃的？” “不会是庙二生产队的吧？之前我去公社的时候听说庙二生产队有人在大雨之前进了山一直都没回来，之前他们还派人进山找过呢。” “妈呀，这熊还真吃人啊！我还以为熊瞎子吃人的事儿都是我奶骗我的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江经武和周知衍已经把地洞里的人骨都捡了出来，众人清楚的看见这些骨头上面还有一些没被啃完的腐肉。 一些胆子小的被吓得尖叫，连忙退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吐了起来。 江绵虽然不怕人骨，但瞅着那骨头上面的野兽齿痕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从骨头和腐肉来看，这人应该是在大雨来临之前在山里就被黑熊给吃了，上面的血被舔的干干净净，很有可能就是庙二生产队失踪的队员。 出了这样的事儿，大伙儿顿时没了继续采摘的心思。 有人盯着那头已经死去的黑熊，迟疑道：“这东西咋整？要带回去吗？” 其余人立即看向周知衍。 这年头肉食匮乏，很多人吃到肉还是上次江雷他们哥几个弄死的那几头野猪，这头黑熊虽然吃过人，可现在死了也是好几百斤的肉呢，不带回去挺可惜的，他们可不会嫌膈应。 第一百四十章 江家人练武 “带上吧，另外找个人去一趟庙二生产队，问他们要不要来收敛尸骨。” 虽然肉被吃的干干净净，但尸骨上还残留着一些衣服碎片，受害者家属凭借着这些剩下来的布料差不多就能认出到底是不是失踪的人。 “好家伙，这头熊可真重！” 江峥江嵘兄弟几个把黑熊扛起来先送回去，这熊皮熊掌都是稀罕的玩意儿，得好好处理才不能浪费了。 出了这种事情，众人暂时也没了继续采药草的心思，江绵把散落一地的那些药草重新收起来，被众人护在最中间，按照原路返回。 回到半山村生产队的时候时间还早，江绵和众人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扛着黑熊回来的人都惊呆了，连忙跟上来凑热闹，知道这黑熊竟然还吃了人的时候，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一路上闹哄哄的，等到了江家的时候不仅本队的人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就连附近几个生产队听说了他们弄了一头黑熊也闻讯跑来凑热闹。 里三层外三层，整个江家院子都被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而刘队长也带着记分员在旁边轻点今天采摘队和民兵连的收获。 除了这头极其吸引人的黑熊外，民兵连虽然没找到野猪的踪迹，但野山羊和野鸡野兔子这些小东西却没少搞回来。 野物堆积在一块儿形成了一座小山，少说也有两三百斤，看着还挺壮观的。 采摘的药草更是装满了几十个背篓，江绵和江竹正带着一批人一点点的清理草药，回头还要炮制晾晒。 周知衍在旁边盯着江家兄弟几个处理熊尸的手段，看的有些出神，总觉得他们有些专业过头了。 那熊皮被剥下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半点破损不说，甚至看不到残余在上面的血肉，处理肉骨的手段更是干脆利落，不似一般的屠夫。 “你怎么了？在发呆呀？” 江绵洗完手过来就看见周知衍盯着自家哥哥们处理那头熊发呆，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知衍回神道：“嗯，几个哥哥处理熊尸的手段很厉害，也很漂亮。” 不管是江峥江嵘这对双胞胎亲哥，还是其余几个一块儿收拾野物的堂哥表哥，处理起这些猎物手法又快有准，不仅没有血水四溅，反而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如同一场表演赛。 瞧着四周那些看热闹的老乡们每次在他们轻而易举便将皮肉完美分割下来时发出的惊呼与赞叹就知道江家哥几个有多厉害了。 江绵骄傲的叉腰：“我哥他们当然厉害了，他们可是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练武，很小的时候他们就跟在我爸他们屁　股后面满山打猎的！” 周知衍：“练武？” 他在江家养伤了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江家人居然练武。 “对啊，你不知道吗？”江绵眨眨眼，“我哥他们每天四五点就要带着我侄子他们去后山那边锻炼身体的。” 周知衍：“……我还真不知道。” 他的确好几次都看见江家兄弟们天还没亮就出门了，但乡下上工的时间也很早，周知衍一直以为他们是去地里干活，原来竟是出门锻炼去了。 周知衍突然想起自己的战友江风。 江风的身手在部队也是能排上名号的，他曾经私下跟江风切磋过，要不是因为他天生力气比一般人大，单靠身手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江风。 周知衍看着江家这些身强力壮的青年，以他们的身手去部队肯定能博出一番前程，可为什么去当兵的只有江风一个？ 周知衍疑惑的问出口。 江绵道：“大概是因为我哥他们这群人都不适合当兵吧。” 周知衍：“？” 江绵笑道：“我记得以前大哥刚入伍的时候也曾问过我二哥他们要不要一起去当兵，但我二哥说他不想在部队被管制，所以不愿意去当兵。” 江绵的这些哥哥们从小就是生产队的捣蛋王，成天不是下河摸鱼就是上树掏鸟窝，要不是爷爷和大伯他们能管住这群皮猴，整个生产队早就被他们翻了个底朝天了。 对比起来她大哥江风从小就很沉稳，自律性也很强，后来部队招兵他自个儿就跑去报了名，就连家里人也是在他的入伍通知下来后才知道这事儿的。 江雷他们如果想当兵的话，这些年江风有无数个机会把这群兄弟弄进部队。 但按照江雷他们的话来说，他们天性放荡不羁爱自由，宁愿在乡下当个背朝天的泥腿子，也不想去部队过那种被束缚规律的日子。 “不过我大堂哥家的儿子倒是想当兵，等他年纪到了我大哥说就要把他弄到部队去。” 江绵笑着道。 虽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但江雷他们不愿意，家里的长辈也不强求。 当初江风入伍的时候，她妈在家里哭了好几天呢，除了不舍得从小养大的儿子要去部队吃苦外，更多的还是担心他会死在战场上。 华国境内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安稳，跟隔壁的老大哥关系恶化后，边境那几个邻居一个个更是不安分，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打仗呢？ 就连周知衍要不是最初出现在江家人面前时表现得过于强悍，看着就不像是个短命的，江老爷子就算再满意他，也绝对不可能把江绵嫁给他。 江家兄弟们很快就把熊尸给分好了，他们看向周知衍询问他这些肉要怎么分。 周知衍直接道：“熊掌趁着新鲜，今晚分两个吃了，另外两个和其它部位的肉都腌制起来等办酒的时候用吧。” 江嵘朗声笑道：“熊掌可好吃了，我记得上次还是十几年前爷爷和大伯搞回来的呢，那滋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你小子成天倒是把这些记得挺好。”江经武笑骂道，“不过这熊掌的确是难得的好食材，待会儿你们大伯亲自下厨来弄。” 杨兰笑眯眯道：“大哥弄这些山珍野味的确有一手，小周，待会儿尝尝你大伯的手艺。” 周围看热闹的人多，听见江家今晚上要吃熊掌一个个顿时羡慕不已。 但没人敢对他们吃独食的行为说三道四。 不过杨兰还是让儿子和侄子们把熊骨都宰成一小段一小段的让各家各户都带回去尝个肉味儿。 一小块儿骨头上还带着肉，分下来也就半斤重，只有半山村生产队的老乡们有，可把别的队里来凑热闹的给羡慕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会真伤到那个地方了吧 红烧熊掌是江绵大伯亲自下的厨。 半山村生产队若说厨艺，万婶子要是排第二，那江绵大伯江经文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不过江大伯平时很少下厨，除非是家里弄到了什么难得一见的好食材，不然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他的手艺。 熊掌连带着两条熊腿一块儿烹饪，江经文还拿出托人在沿海城市带回来的虾米，配上冬笋和野山菌，味道那叫一个绝。 晚上吃完饭照旧是江家三十多口人一起搞了好几桌，江老爷子坐在主位，刘队长几人也受到邀请过来一起吃饭。 男人女人喝酒的坐一桌，不喝酒的坐另一桌。 红烧熊掌只是主菜，难得下一次厨江经文还做了不少别的配菜，摆在江家院子里的几张桌子都满满当当的，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垂涎欲滴。 江绵给周知衍碗里舀了一勺麻婆豆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大伯做豆腐的手艺也一点都不比其它大菜差，你赶紧尝尝，这里面用了熊肉剁馅儿的！” 周知衍点点头，也不忘给她夹熊掌，“你也赶紧吃。” 这年头缺衣少食，饭桌上别说熊掌这种珍稀的菜肴了，就算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红烧猪蹄都能瞬间给抢的一干二净。 江绵吃饭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但是对上这些一个个吃饭就跟喝汤似的家人们，她的速度完全不够看的。 周知衍一边自己吃饭一边给江绵夹菜，手快的都出残影了，没一会儿江绵碗里就堆的冒高高，吃的速度完全比不上周知衍夹菜的速度。 坐在江绵另一侧的杨兰本来也在给她夹菜，但瞧着新女婿这速度不由会心一笑，便专注的吃着自己碗里丈夫夹的菜。 “嗝。” 江绵一把按住周知衍的手腕，打了个嗝。 “你自己先吃吧，别给我夹了。” 今晚桌上的菜油荤大，饶是江绵的饭量并不算小，连吃两碗后也不由感觉到饱了。 周知衍压低声音道：“大伯手艺是真的好，他以前跟人学过？” 这半山村生产队看着人烟稀少，偏远落后，但小小的地方人才却不少。 之前那一顿杀猪菜周知衍虽然因为伤势不能吃太多，但仅凭那一碗炖汤也能尝出万婶的手艺的确不错，至少一点都不比他在首都时和战友一块儿吃的私房菜里的炖汤差。 而开私房菜的那家主厨祖上可是真正在皇宫里任职的御厨，煲汤的手艺那是以前旧社会的皇帝都赞不绝口的，可周知衍那次喝完万婶炖的大锅汤却感觉比那主厨煲的汤更鲜美好喝。 半山村生产队隐藏着这么一位手艺堪比御厨的婶子就算了，毕竟周知衍姑婆也有这样的手艺，没准是万婶年轻的时候师从某个不得了的大厨呢。 但今晚江大伯亲自做的这一桌子菜，色香味美无一不缺，就连那红烧熊掌盘子旁边随手雕的萝卜花都栩栩如生。 周知衍也算是吃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以前在首都的时候跟着那个十分会吃的战友吃了不少私房菜厨子的手艺，包括红烧熊掌这道菜他也是吃过一次的，可没有一个能比得这次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儿吞下去的美味。 若单单只是一道红烧熊掌或许没什么，可别的菜也一样不差。 江大伯今年快六十了，他看着和乡下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就是戴了一副眼镜，比起脸上有一道刀疤的江绵爸爸多了几分斯文。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着普普通通的中老年人竟然隐藏着这样让人惊叹的厨艺。 江绵摇摇头：“应该没有吧，我爸爸说过大伯的厨艺都是他自个儿瞎琢磨的。” 瞎琢磨？ 周知衍咬着入口即化的排骨肉，在这三个字后面打了个问号。 这种手艺可不像能够随便琢磨出来的。 酒足饭饱后，江绵本来还想跟周知衍继续说说话，结果就被母亲拉到了屋子里。 杨兰看了眼外面院子里正在陪着家里男人们说话的新女婿，冲着江绵神神秘秘的问：“绵绵，你老实跟妈说，你咋不跟小周同房？” 两人昨天下午领了证，尽管还没有办酒，但在乡下就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 毕竟这年头都穷，办不起结婚酒席的比比皆是，有的只是跟左邻右舍打声招呼就是夫妻了，所以知道昨晚两人并没有睡在一个屋的时候，私下不少人都在琢磨呢。 尽管江绵对外说是周知衍的伤还没好，可对于乡下人来说周知衍生的健壮高大，从外表看上去明明就是个非常健康的小伙子，哪像是个伤患呢？ 早上那些私下嘀咕的叔伯婶子们说的还算好听的，私下还有人说是不是周知衍之前跟土匪打斗的时候伤到了那种地方，江绵是为了报恩才不嫌弃的跟他在一起，不然那么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她怎么就能忍住不扑上去的？ 乡下结了婚的老娘们嘴里的荤话小姑娘听了恐怕都得羞过去，就连跟杨兰关系好的一些手帕交听到外面的流言都忍不住在傍晚的时候跑来偷偷问她。 杨兰原本是很相信自家闺女的医术的。 闺女说女婿现在要禁欲，那肯定就是要禁欲。 但听着外面那些老娘们一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这心里也不由打鼓。 该不会这小周同志真的伤到那个地方了吧？ 江绵老脸一红，羞恼道：“妈，您怎么突然问我这个！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周知衍之前的伤都还没养好呢。” 杨兰撇嘴：“那点伤算什么？我看小周活蹦乱跳的脸色也不错，看着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以前你爸打猎的时候腿断了晚上都还缠着我……唔唔……” 江绵眼疾手快的捂着自己口出惊人的亲妈，哭笑不得道：“妈！” 杨兰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女儿是在害羞，她微眯着眼睛意味深长道：“乖乖，你老实跟妈说，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跟小周同房？还是说你在害怕？” 江绵瞪着眼珠子，天灵盖都要冒烟了，羞怒的娇嗔：“妈！您，您跟我说这些干啥呀！” 第一百四十二章 嫁妆 “你这丫头自己都是个医生呢，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再说了我是你妈又不是什么外人，咋就不能说了？” 杨兰无语的伸出手戳了戳江绵的脑袋。 “你赶紧给我说实话，你不跟他同房该不会是真的伤到了那个地方吧？” “妈！”江绵瞪圆了眼，哭笑不得，“真的没有！” 江绵是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跟周知衍领完证却没有睡在一张床上，竟然就引起了自家亲妈这样离谱的猜想。 眼看着母亲脸上写满了‘怀疑’两个字，江绵扶额，知道这要是不说清楚，只怕以后周知衍那方面的事情真的是要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江绵只好把之前说给何梅的话又重复的给母亲解释了一遍。 杨兰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周知衍看着人高马大一健康的小伙子，身体真有她说的那么多的暗伤？ 不过想想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坐稳了团长的位置，若不是拿命去拼的话的确不可能升的这么快。 “行吧。” 杨兰松了口气，有伤不要紧，好好养回来就行。 但那方面要是有问题的话可就麻烦了。 江绵见母亲信了，便打算出去，但还是被杨兰抓住了的胳膊。 “妈？”江绵疑惑，“还有事吗？” 杨兰轻咳一声，把江绵拉到床边坐下，低声道：“你从小到大一直跟着你奶奶学医，夫妻房事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江绵：“……” 杨兰眨眨眼，“咋？难道你奶奶以前没跟你讲过？不应该啊。” 江绵：“……妈……我……” “没事儿。”杨兰轻咳一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塞到江绵手里，“这个是你奶奶以前在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给我看的，你还是看看，免得到时候操作起来不懂。” 江绵低头看着手里泛黄的小人书，随意翻了翻，里面各种姿势都有，看的她老脸一红赶紧把书给合上。 杨兰瞅着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偷笑。 “妈！”江绵嘴角抽抽，“您就不能正经点啊！” 杨兰哼了声，“这里哪里不是正经事了？万一你像你堂姐一样闹出笑话来咋整？” 杨兰嘴里的堂姐是江大伯的女儿江清，当年她嫁人一年后迟迟不孕，不仅把婆家人急的上火，就连大伯母成天都唉声叹气，就怕女儿生育方面有问题，为此还特意把江清叫回娘家让老太太给她检查检查到底是什么毛病。 结果老太太检查完了才知道江清结婚一年了竟然还是个没破身的黄花大闺女，吓得大伯母哭了好几回，还以为自个儿的女婿那方面有问题。 还是杨兰当时意识到了什么，私下拉着江清问了一遍，这才知道这傻闺女跟丈夫结婚了一年竟然啥都没干，两人都以为躺在一个被窝里纯睡觉就能把娃娃给造出来呢！ 虽然现在江清早就有了一儿一女，但当年小夫妻俩干的蠢事还是娘家和婆家人嘴里的饭后谈资，谁都没想到竟然还真有小姑娘小伙子能这么纯情，连生娃娃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江绵：“……妈，这些我都知道……” 杨兰：“你知道也好好看看，万一小周不知道呢？他养父母死的早，家里也没个长辈教他这些东西，要是跟你堂姐夫一样是个傻憨憨的，那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江绵心说这倒不至于，就是周知衍的活儿的确烂的要死，至今回想起上辈子那糟糕的经历都让她心有余悸。 “夫妻之间感情好不好，这方面也是很重要的因素，只有你们俩都舒服了才能走的长远。”杨兰语重心长道，“小周是个很优秀的男人，虽然比起你爸爸差了那么一丢丢，但现在既然是你的人了你就得把他看牢了，妈还等着你们俩给我生个小孙女出来呢。” 江绵无奈：“好好好，我知道了妈。” 杨兰看她这敷衍的语气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她白嫩嫩的脸蛋，“你就知道敷衍你妈我！就跟你几个不争气的哥哥一个样儿！” 江绵哭笑不得，“妈，哥哥他们不结婚跟我有啥关系啊。” “算了，不提他们几个了，提起来我就生气！” 杨兰重重的哼了声。 江绵偷笑。 杨兰摇摇头，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木箱子。 她拿着钥匙打开，从里面又拿出一个小木箱子递给江绵道，“你跟小周现在已经把证领了，那妈妈给你攒下的嫁妆也就能放心的交给你了。” 江绵一愣，看着母亲打开小木箱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整套的金首饰吓了一跳，“妈？这，这是给我的嫁妆？” 手镯，项链，戒指，耳环。 四件首饰金灿灿的躺在红色绒布木盒子里，看着就很有份量。 “这些都是你奶奶曾经给我的聘礼，我特意留了几件就是准备给你结婚时候用上的，之前你去朱家的时候我没有给你，是怕朱家人惦记，本想着等你和朱斌回门的时候再给你的。” 杨兰把木盒塞她手里。 “这些都是给你压箱底的东西，你可要收好了，别让外人看见了。” 江绵没想到自己的嫁妆竟然还有这些东西，她傻傻道：“可是我的嫁妆不是……” “你说的是从朱家拿回来的那些东西？”杨兰撇嘴，“那都是他们家用的二手货，给你当嫁妆那才叫晦气！等你爸把那些东西换成钱后再给你。” 江绵抱着小木盒，眼眶红红的看着母亲，然后直接扑到她身上去抱住她撒娇。 “妈，你对我真好。” 即便半山村生产队重男轻女的风气没别的地方那么厉害，可给出嫁女准备的嫁妆大多都是随便凑合，哪怕是江绵那三个已经结婚的堂姐的嫁妆也就几十块钱，还是奶奶私下又填补了些东西给她们。 江绵本以为自己的嫁妆就是朱家赔偿的那些东西，折算下来也有好几百块，这在农村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可没想到母亲竟然还会另外再给自己准备一套首饰！ 杨兰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对你好还能对外人好呀？” 第一百四十三章 母女夜谈 江绵没说话，就是紧紧的抱着妈妈，眼眶都红了。 杨兰轻抚着她的背脊，笑骂道：“都结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长不大的小丫头似的这么喜欢撒娇……” 江绵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小声道：“你是我妈，我凭啥不能撒娇，就算我以后七老八十了，我还不是您的女儿？” 杨兰忍着笑，催促着她赶紧把木盒子收起来：“现在外头风气不太好，这些东西你自个儿收着就行了，可别告诉别人知道吗？” 江绵抱着小木盒点头：“我又不傻，财不外露的道理还是懂的。” 杨兰满意的笑起来，又没忍住的捏了把女儿的脸，“对了，我差点都忘记问你了，小周有给你彩礼吗？” 江绵摇摇头。 杨兰见状眉头顿时一皱，“也没私下给你说过彩礼的事情？” 尽管小夫妻俩的婚姻定下的仓促，但该有的东西也得有，不然以后让人知道江绵啥也没要就跟了周知衍，私下不知道会被说的有多难听呢！ 彩礼嫁妆本就是婚嫁中的一部分，虽然现在结婚肯定不能像她当年嫁给江经武的时候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但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有的。 在乡下，谁家嫁女儿要是一分彩礼没有，那是要被人笑话赔钱货的，女人进了婆家的门也会因为没彩礼而被轻视。 周知衍家里的情况杨兰也知道，但这小子该不会真的打算分文不花就把她家闺女娶回去吧？ 江绵再次摇头，“彩礼他还真没提过。” 眼看着母亲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不高兴起来，江绵赶紧补充道：“不过他存折给我了，所以这彩礼给不给的我觉得也没啥。” “存折？”杨兰脸色恢复如初，这才满意道，“这也行，一结婚就给你说明他是真心想和你过日子的。” 杨兰没问存折有多少钱，但自己儿子是部队里的营长，每个月津贴有多少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知道的。 周知衍的职位比儿子还高，家里又没有年迈的父母需要赡养，这些年存下来的钱肯定是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兰不惦记孩子们手里的钱，但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在婚后还得过手心向上找男人要钱看脸色的日子。 江绵笑眯眯道：“我们在石龙公社的时候他就把存折给我了。” 杨兰听完果然更满意：“不错，小周的确样样都比那姓朱的强。” 当初跟朱家定下娃娃亲的时候，彩礼就是一个不值钱的破玉镯子，姓黄的还说什么是朱家祖传下来的传家宝，其他的东西更是提都没提。 这些年朱家仗着这层婚约关系卖惨借粮食的嘴脸杨兰更是越来越看不上。 那朱斌年幼的时候看着还挺可爱的，但越长大越不好看，个子也不高，这样的男人杨兰自个儿都看不上，又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这么优秀的女儿嫁过去？ 要不是那段时间情况紧急，杨兰原本是打算和老爷子提一下解除婚约的事情的，没想到…… “你现在嫁人了，以后也多回来看看我知道吗？”杨兰轻抚着江绵的头发，有些不舍的说道，“可不能像你堂姐江桃一样，嫁了人后连封信都不给家里写。” 江桃是江竹的亲姐姐，是三叔家的第一个孩子，但是因为三婶儿从小到大重男轻女的思想以至于她在嫁人后几乎很少给三婶写信，就连每次过年回娘家时准备的礼物都没有三婶的份。 以前奶奶活着的时候还好，三婶虽然骨子里依旧改不了重男轻女的思想，但至少不会像别的地方那样作践亲生女儿，但对待江桃和江竹这两个女儿她依旧不怎么待见。 甚至江绵觉得有的时候三婶儿对待两个女儿不好是故意为了气奶奶。 毕竟从小到大每次奶奶看见三婶儿指挥着堂姐们大冷的天去河边洗衣服时都会及时阻止，甚至说她几句，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人都看的出来老太太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但江绵却很清楚奶奶之所以不喜欢三婶儿就是因为三婶儿明明自己也是个女人，却还不把两个堂姐放在眼里，甚至在后来生了儿子后故意教导儿子欺负两个姐姐。 好在江家气氛不错，三叔家的堂哥从小就是跟在爷爷身边教养着，这才没有像别家养出一个不把自家姐妹当人看的天赐出来。 “您又不是三婶儿，我当然不可能会像小桃姐一样不理您啦。”江绵撇嘴，“小桃姐以前受的那些委屈您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小桃姐可不是不给家里写信，只是不给三婶儿写信而已。” 杨兰自然知道妯娌曾经的毛病，只是想着好歹也是母女，也不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吧？ 但江绵却觉得小桃姐做的没有任何问题。 幼年时期没有给女儿足够的尊重和爱，现在人家长大了又希望女儿能孝敬着惦记着，这个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江桃要不是好运遇到了奶奶这样的长辈，估计下场也不会比何梅好多少。 “再说了，我跟周知衍都商量好了，他没回部队之前我们两头住。”江绵笑眯眯道，“只怕到时候我经常回来您还嫌我烦呢。” 杨兰闻言脸上满是惊喜，不过随后就冷静下来：“你跟小周商量过了？你别是逼着人家答应的。” 出嫁女经常回娘家住那是会让自家爷们笑话的，也会让别人以为夫妻关系不好。 杨兰也希望女儿出嫁后能够经常回来，但是如果这样会因此导致小夫妻俩闹矛盾的话还是算了。 江绵道：“当然了！您女儿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杨兰瞅着她垮着个脸，忍不住笑出声，“是是是，我们家闺女最温柔懂事了。” 江绵被夸的满意了，才傲娇的哼了声，“本来就是！” 杨兰笑的满脸宠溺，忍不住揉了把女儿的脑袋才把心底那股嫁女儿的酸涩感驱逐干净。 母女俩聊到半夜干脆一块儿睡了。 把蹲在外面还等着进屋搂媳妇儿睡觉的江经武直接看傻了眼，眼神极其幽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新女婿。 周知衍：？？ 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恋2 吃人的熊瞎子被猎杀后，接下来进山的老乡们明显多了不少。 三月本就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大雨过后山里长出来不少野菜野果，回去处理一下积攒下来能省下不少粮食，所以进山的老老少少人数不少。 江经武照旧带着人山上，身后还跟着不少别的生产队的人。 都是附近的老乡，他也没驱赶，只是这次更加仔细谨慎的排查附近的危险，免得再遇到熊瞎子藏在地洞里被他们忽视的情况。 他们也没敢离采摘队伍太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山里物资丰富了也会把深山里的野兽引出来，像江绵和何梅那样子的好运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周知衍也同样跟着他们一块儿山上，不过这次则是专注的开始打猎。 在部队的时候他也时常和战友们在山林中野训，打猎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比起一般人来说还是很强的。 江绵还有不少事儿要做，倒是没有跟着他们一起。 她忙着和江竹何梅一块儿处理每天采摘队弄回来的那些药草，一边清理炮制还要归类放好，一边还要应付来拿药或者受伤的患者。 例如玉德。 新弄出来的药第一个就给他用上了，不然他这伤放置的时间长了以后铁定得留下后遗症。 除此之外刘队长派去纸厂的人也买了不少硬纸片回来，折纸盒不难，直接买这种硬纸片自己裁剪更节省成本。 虽说比起城里那些直接糊的纸盒做起来更麻烦一点，但乡下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这一千个纸盒刘队长压根就没交给别人，直接让生产队的几个干部们没事儿的时候就折，两三天就给折完了。 折完后白桥直接拿了一些来到卫生所，和江绵商量这个驱虫香盒要怎么弄看上去才更上档次一点。 “想要把香盒往城里卖，就得把外包装搞得好看点。”白桥拿着个巴掌大小的纸盒道，“咱们这虽然是硬纸片，但看着光秃秃的看上去就不太吸引人。” “那咱们可以刻个好看的章印上去。” 江绵取了一团黑乎乎的驱虫草团在手里搓成球，然后又拿了一小块干净的纱布简单的缝合了个小袋子出来把驱虫草团放进去捏扁摊开，最后放进了纸盒里。 “这样就行了？” 白桥迟疑的看着放在桌上的纸盒，见江绵没有任何动作茫然的开口。 江绵点头：“嗯，这样就行了。如果封上蜡的话保质期会更长一点，现在这样直接用的话，一个多月后药效就挥发干净了，如果要香味的话那就得再另外调制香粉，得等到花开的时候才行。” 这个驱虫草团还是之前做出来的呢，因为没有加入花瓣进去所以只有淡淡的草药味。 盒子是牛皮纸折出来的，看上去很朴素，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 白桥道：“这么看香盒的制作成本的确很低，用蜡密封起来保质期更长也就意味着这东西能够运输到更远的地方售卖。” 江绵点头，“是的，用蜡密封的话只要在用的时候打开就行了。” 白桥：“好，关于包装的事情我再去跟队长他们商量下。” 江绵表示没问题后，白桥就拿着东西转身离开，只是在路过江竹面前时脚步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毫不犹豫走出了大门。 等人走远了，她才扭头看向坐在不远处一直安静磨药粉的江竹。 江竹刚收回目送白会计离开的视线，就正好跟江绵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了。 她脸色一红，低下头继续装作专心干活的模样。 江绵拿着凳子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双手捧着脸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竹闷头哐哧哐哧的一个劲儿的磨药粉，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江绵还一直盯着自己，终于没忍住的抬头，无奈道：“你现在很闲的话可以多配点药出来。” 江绵没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笑，眼神欠欠的。 江竹瞪了她一眼，继续闷头干活，但耳尖已经绯红一片。 江绵小声道：“小竹姐，你就真的这么喜欢白会计呀？” 江竹手一顿，垂眸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但是每次看见他我就很开心。” 江绵不解：“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处对象呢？白会计私下在咱们这儿挺受欢迎的，你要是不抓紧点，要是他回头跟别的女同志结婚了，你还不得难过死啊。” 江竹沉默着，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这几天白桥没少来卫生所，江绵每次跟他商议有关于驱虫香盒的事情时都能够察觉到江竹在背后默默关注的视线。 江绵仔细观察了几天，总觉得白桥也不是没有感觉的，甚至有的时候视线还会情不自禁的看向江竹所在的地方。 江竹叹了口气，看着屋里没有别人才道：“我配不上他……” 江绵瞪圆了眼睛，“配不上？谁说的！” 江竹苦笑：“他是从大城市来的知青，迟早都是要回城的，不然他也不会拒绝婶子们的介绍了。” 江绵愣了一下。 的确。 白会计是知青，再过几年乡下的这些知青们就会大规模的回城。 别说是他这样一直坚持的未婚知青，就算是在乡下结婚生子的知青也有不少为了回城抛妻弃子，抛夫弃子的。 虽说白桥看着不像是能干出抛妻弃子这种缺德事儿的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在乡下多年的知青们做梦都想着回城，他又来自繁华的海城，怎么可能不想着回去呢？ 原本鼓励江竹勇敢一点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不过看着她眼底满满的自卑感，江绵还是认真的说道：“大城市的知青又咋了？小竹姐你长得好看，又会医术，为人勤快又温柔，私下想跟你结婚的男同志不知道有多少呢！我跟你说啊小竹姐，别以为所有的城里人都很厉害，其实他们的日子可能还没咱们过得舒坦呢。” 怕江竹不信，江绵把上辈子自己从报纸上以及在石龙公社时看到的一些所见所闻说给她听。 江竹之所以面对城里人自卑是因为没见识过那些城里人一家十几口挤一个屋里时脏乱差的模样，但凡她出去见识见识，就知道其实城里人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光鲜亮丽。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江竹 江竹自小在农村长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参加城里赤脚医生的培训，对于城里人的印象基本都是来自于那些下乡的知青以及城里下来培训的老医生描述的。 在她的脑子里，所有的城里人天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穿的衣服也没有补丁，一个个光鲜亮丽，进进出出都有自行车骑。 城里都是高楼大厦小汽车，还能看见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农村人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攒下来的收入不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逢年过节城里人不仅能够拿到各种福利，甚至还有多余的可以送给乡下的亲戚朋友。 半山村生产队就有知青是城里来的，每个月都会寄来很多新鲜的玩意儿，有的江竹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 但江绵给她说的那些城里人却直接打翻了江竹对城里人美好的向往。 “那些城里的工人家庭是比咱们乡下过的好，但你把他们想的好过头了。” 江绵趴在桌子上撇撇嘴。 “其实他们跟咱们一样，想要新衣服也得一点点的攒布票。自行车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买得起的，就算是省城那样的大城市都还有天天饿着肚子的人呢。” 江竹不信：“城里人怎么可能饿肚子？他们不是有工资吗？” “工资能有多少？家里的人口又有多少？不说省城，就拿咱们小苍县的那些工人来说吧，情况好点的一家三个都有工作，只需要养自家三张嘴，那的确能过上顿顿吃肉的好日子。” “但是大部分家庭都只有一两个工人，然后光是孩子最少就是三个起。”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江绵给江竹算了笔账，“我在小苍县的时候没少接触那些工人，不少人都跟我说他们家庭困难，有的人病情原本并不严重，但就是舍不得医院里那开的几毛的药钱一直拖着，硬生生的把命都拖没了半条。” 江竹捂着嘴震惊：“不会吧？几毛钱的药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吗？” 江绵点头：“当然啊，而且我还听他们说那几年最难熬的时期，好多人饿的勒紧裤腰带去别的地方讨饭，到现在都还有一些人蹲在国营饭店里面吃人家的剩菜剩饭。” “不过粮食珍贵，去国营饭店吃饭的人基本都不会剩下什么东西，那些人大多也就只能自己带些黑面馍馍去把人家碗底的油水给蹭干净。” 江竹满脸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她虽说不可能顿顿都有肉吃，但隔三差五家里的长辈们都会进山打猎，所以在江竹的记忆里除了那几年天灾时期没怎么尝到肉味儿外，其余的时候自己基本没怎么饿过肚子。 所以她也没办法相信在她想象中的繁华城市中竟然还有人讨饭和蹭油水的。 “小竹姐，其实这个世界上不论什么地方都一样，都会有穷人和富裕的人。”江绵语重心长道，“就算是海城也一样，虽然海城的确很大很热闹，但这样的大城市里也一样有吃不饱饭的。我们虽然是农村人，可你也没必要因为自己生活的环境不同而感到自卑。” 江竹若有所思。 江绵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便说道：“过段时间我和周知衍要去一趟省城办事，到时候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江绵还是觉得小竹姐之所以老是因为‘城里人’这三个字自卑是因为她压根就没去过真正的大城市。 便想着等去省城的时候干脆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江绵这么想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也压根没有离开过小苍县，对她而言省城应该就是和小苍县差不多，顶多就是房子修的高了点，人多了点而已。 江竹瞪圆了眼：“真的吗？我真的可以跟你一块儿去吗？” 江绵点头：“只要你想那就和刘队长请个假，我们离开的时候把小花姐叫回来让她帮咱们在卫生所坐诊就行了。” 小花姐是大伯江经文唯一的女儿，嫁到公社后就在公社卫生所上班。 哪怕她天赋在几个堂姐们中十分一般，但自小在奶奶身边耳濡目染，给人看病的本事比起一般的赤脚医生来说可厉害多了。 其实江竹也一样。 哪怕下雨的这段时间江竹一个人就把卫生所撑下来，但她还是认为那都是江绵离开前留下的药方起了作用，还是对自身的实力完全没有认知，这才没有足够的自信。 江绵觉得很有必要让小竹姐知道她自己是真的很优秀，不然就这性子以后嫁了人被欺负了也只会把所有的苦水都往肚子里咽。 江竹闻言疯狂心动。 但又有些犹豫。 江绵直接拍板：“行了，不用犹豫了，就听我的！” 江竹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点头的时候脸上控制不住的笑开了花。 于是等采摘队回来后，江绵就把这事儿跟爸妈说了。 杨兰听后倒是很赞同道：“小竹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你三婶儿那我去说，放心吧，不会让她捆住你小竹姐的。” 江绵一把搂住母亲的胳膊撒娇：“妈妈最好啦！” 杨兰脸上的笑容包都包不住，心里十分受用，但嘴上还是嫌弃道：“行了行了，都结婚了还这么娇气！” 周知衍对此也没意见。 毕竟江竹是个成年人，也用不着他来照顾。 倒是白桥知道江竹在参加完县里的表彰大会后要去省城办事，在家里仔细思考了两天，也决定到时候跟他们一块儿出发。 不过他是打算带着驱蚊香盒回一趟海城，顺便回家看看许久未见的父母。 江绵自然欣然同意。 不管咋说白会计也是自家堂姐的暗恋对象，江绵见他人还不错，倒是不介意给江竹制造机会的。 毕竟江绵看得出来小竹姐是真的很喜欢白桥，哪怕她的喜欢隐藏的极好，但每次看见白会计过来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都会出卖她的真实情绪。 虽然不清楚上一世小竹姐为什么会嫁给别的知青，但江绵隐隐有种直觉，小竹姐上辈子的婚姻并没有那么简单。 时间眨眼而过。 转眼就到了三月十八。 第一百四十六章 简简单单摆几桌 三月十八。 这是江老爷子和杨兰和半山村生产队几个老人商议之后，选定的最适合摆酒的好日子。 周知衍这些天山上抓了不少野物回来。 野兔子，野鸡，竹鼠等等，甚至还抓到了一头活的大野猪。 当他自个儿把那头活着的野猪从山上扛下来的时候，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人都惊了。 就连老爷子都对这个新孙女婿刮目相看。 对他们这些猎户而言，大野猪这种凶猛的野兽想要猎杀很简单，但想要抓活的可就得费些功夫了，甚至还容易受伤。 这个季节山里藏着的猎物虽然都开始疯狂繁衍，但能够在短短几天的功夫弄这么多出来，还是让江家人刮目相看。 杨兰这个丈母娘私下更是没少被生产队里的妇人们羡慕嫉妒，一个个都夸她命好，把杨兰给乐的，越看周知衍这新女婿越是满意。 不过现在这些动物都是公家的财产，虽然都是靠着周知衍自个儿的能力猎回来的，可要是被人举报了对他还是会有些麻烦。 半山村生产队的风气是不错，但是这里生活的又不仅仅只有这一个生产队。 山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公家的资产，平时抓一两只野兔子野鸡啥的，大家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顶多是羡慕能抓到这些东西的人有本事。 可像周知衍一次性搞这么多回来，那可就十分惹人眼红了。 和周知衍商议过后，江绵主动找到了刘队长，把他弄回来的这些猎物上交了一半，留下足够两边摆酒的肉就行了。 当然，刘队长这样的人也没打算白占周知衍的便宜，他猎到的这些野物跟这次民兵连猎到的一块儿都算成了工分，全都划到了江绵的头上，等年底的时候直接给她结算成粮食或者现钱。 这样就算别的生产队有人眼红去举报，周知衍猎回来的这些猎物也算是上交集体，只是因为他不是本地人，所以这些工分全算在他媳妇儿头上了。 十八号这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万婶就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开始为中午的酒席做准备。 最初说好的摆酒一切从简，但真忙活起来的时候整个半山村生产队都很热闹。 周知衍用肉从老乡们的手里换了不少新鲜的食材。 白菜萝卜野山菌，土豆红薯黄豆子。 万婶儿的手艺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条件不错的人家嫁娶做席面的时候经常会请她过去掌厨。 这些年江家儿女嫁娶摆酒每次都是万婶儿过来忙活，对江家的厨房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不过这一大早过来看着几乎堆满整个灶台的食材她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这么多肉，真的都要做了？” 万婶儿面前各种已经处理好的肉类，心里感叹江家人的大手笔。 她去别家做菜的时候，席面上能用到的肉能有个五斤就算主人家十分舍得了，但今天江家准备的这几盆肉，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二百来斤。 杨兰笑眯眯道：“对，都做了！今天要来的人不少，这些肉要是不够的话你就说，我再去抓几只鸡过来。” 万婶儿赶紧道：“够了够了，这么多肉我给你做二十桌出来都没问题！” 杨兰粗略算了算：“恐怕还真要做二十桌的量，今天摆酒，好多亲戚都要来呢。” 万婶心里算了算人数，发现确实不少。 光是江家自家的亲戚就得准备个七八桌，更别说还要邀请其他关系不错的朋友。 再加上这些年受过江家恩惠的那些老乡肯定也会有过来的，这饭菜还真不能准备少了。 于是万婶指挥着左邻右舍前来帮忙的人开始洗菜和面蒸米饭。 一群人忙的热火朝天。 而江绵则是一大早就穿上了杨兰给她准备的新衣服。 红罩衫黑长裤，搭配上两条粗长的麻花辫，唇红齿白的脸上皮肤被衬得更加白皙莹润，江绵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一看就是个特别阳光大方的女同志。 至于周知衍今天则是穿上了一套十分正式的军装，这还是他抽空回了趟石龙公社拿过来的，同样带回来的东西还有给江家的聘礼。 江家人本以为周知衍把存折给了江绵后其他的东西就不会再准备了，谁知道他回了一趟石龙公社带回来的竟然还有十分丰厚的聘礼。 一只女式手表，一辆自行车，还有崭新的衣柜和一整套桌椅。 东西是柳继国兄弟几个一块儿送过来的，还专程找了拖拉机拉到了里湖公社，然后他们哥几个又找了辆牛车才把东西送到了江绵家。 一路过来的时候附近生产队的老乡们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得知这些竟然是小江医生的丈夫特意给江家送过来的聘礼时不少人都惊呆了。 不说这手表和自行车在乡下难得一见了，就连衣柜和一整套桌椅都都很少有人能直接一次性备齐的，毕竟光是这些东西算下来也要两百块钱左右。 在他们这个地方，一般给个百八十块的彩礼就算诚意满满了，这些家具类的很少有人会舍得花这个钱。 顶多买两瓶好酒，几斤红糖或者拎几斤肉。 今天江绵戴上了那只女士手表，看着家里里里外外忙成一团的样子完全找不到自己该干啥。 还是杨兰见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站在台阶上发呆，便让她带着周知衍去跟江家的亲戚们熟悉熟悉。 周知衍虽说住在半山村生产队也有大半个月了，但江家的亲戚多着呢，光是嫁出去的就有十来个，足够周知衍认上好一会儿。 中午的时候席面开始。 半山村生产队各家各户都派出了一个代表来吃席，和江家关系不错的邻里则是一家来了两三个，算上特意回娘家的出嫁女，竟是满满当当坐了二十六桌人，江家的院子根本摆不下。 最初预估的二十桌完全不够，好在万婶早就算过，还多准备了几桌的菜，客人们互相挤挤才勉强都能吃上。 江绵粗略一估计，这少说也来了有将近三百人了！ “妈，咱不是说就只准备几桌就够了吗？怎么来这么多客人啊？不是说好了不招摇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丰盛的席面 杨兰正在和周淼淼聊天。 虽然两人的年纪差距有些大，但在某些方面却十分合得来，在双方都有意的交好下，很快就熟悉的跟认识十几年的老相识一样。 今天这样热闹的场面在半山村生产队也有二三十年没见过了。 江绵上头那几个堂姐出嫁的时候，来的宾客都没今天多。 周淼淼是昨晚上和柳继国兄弟几个来送聘礼的时候一起来的，一双儿女也跟着她。 这样重要的席面，作为周知衍的姐姐她是必须到场的。 本以为这次摆酒就是最初说的那样亲戚朋友随便摆几桌就够了，谁知道今天这场面竟然搞的这么热闹，就连周淼淼都震惊江家的亲戚朋友竟然这么多。 “这也没办法，毕竟咱家亲戚太多了，随随便便就能凑个十来桌。” 杨兰也很无奈。 按照原本的打算，就是江家和周家的亲戚，再加上关系不错的朋友一起摆几桌热闹热闹，也算是正式让江绵夫妻俩在众人面前露个面，认认人。 谁知道这几天附近队里的人知道他们准备办江绵的婚酒后私下送来了不少东西，有的是一块布，有的是一个热水壶，还有的怕江家粮食不够专程送了几斤粮食鸡蛋过来。 这些队员们一个个也都是犟脾气，杨兰拒绝不收他们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跑，江家人要是敢给他们送回去，人家就凶巴巴的质问杨兰是不是看不起他们送的这些东西。 老太太去世后，队里的人生了病都是江绵给看的，不知多少次把人从阎王殿里给拉回来，当年老太太去世的时候还有很多人特意戴孝呢。 江绵现在结婚办宴就算为了低调不邀请他们，他们也一样想送上自己的一份心意，杨兰也没办法，只能记下他们送的东西，然后今天的席面就让几个儿子挨个去把这些送了礼的人都请过来吃饭。 江雷哥几个连带着其他堂兄堂弟们连拉带拽的才把他们带上桌，不过他们说什么都不肯把家里人也带过来吃饭，每家也就是派了个代表。 再加上江绵那些出嫁离得近的姑姑堂姐们也带着各自的孩子和丈夫回来吃她的婚酒，就比原本预计的桌数还要多很多。 “就这样吧，本来就是个喜事儿，人多热闹嘛。” 杨兰笑眯眯的冲着江绵道。 既然低调不起来，那就坦然的搞，本来她就挺遗憾江绵这婚结的匆忙，虽然今天只是摆酒但也算是热闹。 若是放在她年轻那会儿嫁女儿，杨兰怎么都要搞个十里红妆，把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江绵：“……” 行吧，　大家高兴就好。 这年头缺衣少食，农村老百姓别说大口吃肉了，就连普通的白米饭都是舍不得吃的，一年到头分到的细粮会想尽办法换成粗粮，这才勉强能撑过去。 至于肉？ 这些年要不是江家人固定上山打猎回来，就凭队里养的那些猪，他们能尝点肉渣就不错了。 所以今天被江家人死拉硬拽的拖上桌的队员们本以为能吃上带点肉味的大锅菜就不错了，毕竟万婶的手艺是真不错，就算是大乱炖也能做的很香。 谁知道等菜端上桌，众人全傻眼了。 “这么丰厚？好家伙，这烧的豆腐上竟然都还放了肉沫！” “这是卤大肠？老万可以啊，我都好多年没尝过她卤的内脏了。” “这红烧肉的颜色也烧的漂亮，今天江家是真的下血本了。” 众人议论纷纷，实在没想到今天这一顿吃的比之前的杀猪菜还要丰盛，也不是他们认为的大乱炖。 豆腐是凌晨两点起江大伯就指挥着俩儿子做出来的，根据万婶的意见做了老豆腐和嫩豆腐，加起来足有一百来斤。 万婶不仅做了肉沫嫩豆腐，还把豆腐和别的新鲜蔬菜用熬了好几个小时的猪骨汤给炖了，味道那叫一个鲜。 那些野物的内脏她也没浪费，让帮忙的一块儿处理完了后连带着那个野猪头一块儿给卤了，用的卤料配方还是江绵给配的呢，一大早这味儿就飘得到处都是，让人闻着就流口水。 虽然总共就整了十道菜出来，但全是用大碗大盆装的，分量十足，颜色也很好看。 和肉一起红烧的洋芋更是入口绵软香甜，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一块儿吞下去。 但江绵最喜欢的还是万婶儿做的酱烧炸丸子。 这一个有她半个拳头大，是黑熊身上最嫩的部位剁成馅，又加了一些猪五花肉和鸡蛋野山菌竹笋搅合成肉丸子炸出来的。 上面的酱汁是万婶儿自己弄的白油酱烧，搭配了一些木耳和黄瓜条，江绵一吃上就停不下来。 还不停地给周知衍夹，让他赶紧尝尝。 席面的主食是粗粮饭和粗粮馒头，因为人多里面还加了很多洋芋和红薯块。 最初的时候很多客人看到这么丰盛的饭菜还有些不敢下嘴，还是江经武跟自己几个兄弟们招呼着，众人才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江花带着丈夫和儿女坐在饭桌上也是闷头猛吃。 直到吃了个八分饱，她丈夫才谢勇有些不是滋味的冲着她道：“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你娘家可没舍得弄这么多好东西出来摆酒，二十多桌子菜，光是这肉就得用上好几十斤吧？看不出来你这个堂妹家底这么厚实呢。” 江花翻了个白眼：“这些肉都是绵绵对象这些天从山里搞回来的，你以为都是二叔家里出的呢？你也不想想，就算二叔家里出得起这个钱，又上哪儿去搞这么多肉票回来？” 江花跟这个男人结婚多年，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这会儿酸的不行，不由怼道：“你要是有我妹夫的实力，当年我嫁人的时候也能给你搞这么丰盛。” 谢勇嘀咕：“他从山里搞回来的？那这不是占公家的便宜吗？” 江花横了他一眼：“占什么便宜了？人家辛辛苦苦猎回来的东西都以江绵的名义上交给生产队了，是刘队长和队里其他人商议过后才留了一半给他们办席用的，咋就是占公家便宜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福气都让你哭没了 谢勇这样吃了人家东西还眼红的外人并不少。 但当初江老爷子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跟周知衍商议后选择把一半的猎物上交给生产队，而刘队长那边显然也知道江家人的顾虑，所以又装模作样的在队里搞了个投票。 于是这剩下的一半猎物江家人才放心的用在了这顿席面上。 人心难测，尽管来的都是交好的亲戚朋友，但往往很多麻烦都是这些所谓的亲戚朋友带来的，这些人甚至还不如左右邻居靠谱。 半山村生产队的队员们想的也很简单，先不说这些猎物本来就是周知衍自个儿搞回来的，他愿意以江绵的名义上交给生产队本就是队里的人白得的。 不然周知衍完全可以选择别的生产队，甚至以他军人的身份交给部队都没问题。 而周知衍为啥要打这么多猎物回来？不也是为了摆酒宴请他们本地人嘛？就算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嘴里，但至少自己家里人能尝到味儿。 说来说去都是他们这些队员占了人家便宜，这投票还有啥不同意的？ 江家人也是顾虑到这一点，所以今天有人问起这些肉的来源后也是按照这个说法说的。 至于别的蔬菜豆腐啥的是怎么来的就更不重要了，谁让人家江绵本事大，她结婚的消息一放出去，队里的人就愿意送呢？ 谢勇被自己媳妇儿怼的脸色挂不住，但他也不敢跟江花吵架。 别家的男人对自己媳妇儿那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最初的时候谢勇以为自己把江花娶回来的时候也一样能过上自家老子那样大爷一样的好日子。 谁知道有一回他跟江花吵架后刚对这女人动了手，江花就直接抄起凳子砸在他脑袋上了，甚至要不是他妈和他姐拦着，江花都要跑厨房去拿刀把他给宰了。 本来他就够吃亏了，谁知道当天江花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第二天他老丈人和几个舅子就抄着家伙上门来揍人。 从此以后谢勇就彻底老实了。 这会儿被媳妇儿给怼了，谢勇顿时就不吭声了，只是这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半山村生产队在里湖公社这么多生产队中虽然说不上是最穷的，但绝对排在倒数。 他们谢家在里湖公社的条件算是不错了。 谢勇自己是木炭加工厂的工人，江花是公社卫生所的医生，夫妻俩一个月加起来也有近50块钱的工资，可就这样日子过的还没江家人舒坦。 江绵和周知衍摆酒的席面上用的肉少说也够自个儿家吃上两年了。 明明就是一家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村人，这么多肉也是真舍得拿出来给这些外人吃。 像谢勇这样暗暗嘀咕的人不少，但在吃的时候那叫一个不客气。 一顿宴席吃的是宾主尽欢，最后还有一些剩菜也被杨兰叫亲近的邻居朋友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了。 江绵撑得不行，便叫上周知衍出去溜达两圈。 这顿饭闹腾了很久，等空闲下来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 两人一路走过来遇到不少亲戚朋友都会被关心的问两句，直到看见江花堂姐江绵才赶紧拦下她，跟她说了来卫生所代班两天的事情。 “没问题。” 江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不过对于江竹竟然愿意去跟着省城转悠一圈的消息她还是很惊讶。 毕竟江竹的性子在她们江家这几个姐妹中可是最扭捏的一个，长这么大就没见她离开过半山村生产队一步。 江绵正准备跟小花姐好好聊会儿，突然就看到杨兰急匆匆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妈？” 杨兰笑着冲着江花他们道，“我找绵绵说点事儿，你们先自个儿玩着啊。” 江花摆摆手：“你们赶紧忙你们自个儿的吧，我再去找我妈说会儿话也该回公社了。” 杨兰冲着她笑了笑，就急匆匆的把江绵给拉走了。 压根就没顾上旁边的周知衍。 江花轻咳一声：“小周是吧？我是绵绵的堂姐，我叫江花，这是我男人谢勇……” 二婶这么多年性子愣是一点都没变，怎么都不把自个儿的女婿给叫上？ ＊ “妈，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江绵一头雾水的被杨兰拽到家里。 上次看到母亲脸色这么难看的时候还是决定要把她送到朱家的那天。 杨兰看着附近没人，低声道：“你小竹姐出事了，她现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肯见，你跟她关系好，你赶紧去屋里陪陪她。” 小竹姐出事了？ 江绵皱眉，“怎么了？” 杨兰面色难看，“不关你的事儿，反正你先陪着你小竹姐，别让她做了傻事儿。” 江绵：“？” 直到被拉到江竹的屋子，江绵才发现三叔和三婶儿都站在外面，还有两个浑身湿漉漉的男人在院子里不知道跟他们在说什么。 这两个男人一个是白桥，另一个江绵也有印象，也是下乡到半山村的知青，正是上辈子和小竹姐结婚的那个人！ 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江绵心底沉了沉，看着紧闭的房门敲了两下：“小竹姐，是我。” 屋里没有动静，但隐隐约约能听到江竹的哭声。 江绵皱皱眉，又敲了两声。 见她还是不开门，干脆直接一脚踹了进去，把院子里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梁云月下意识的就要走过来，却被江经双给拉住。 杨兰也冲着她摇摇头，几双眼睛就这么盯着江绵踹开江竹的房门直接走了进去。 江竹趴在床上在哭，身上也湿漉漉的，看上去很狼狈，即便听见门上的动静也没有丝毫反应。 江绵直接走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人给拎起来：“哭哭哭，福气都要被哭没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我才出去没多久你就把自己搞成这样？” 江竹一双眼睛都哭肿了，见江绵凶巴巴的样子，哽咽的道：“对，对不起。” 江绵：“……” 看江竹哭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江绵一屁　股坐在她的床上，沉声道：“说说吧，我倒是想看看是不是天塌下来了你竟然哭的这么伤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那下次呢 或许是江绵的情绪太稳，江竹也下意识的冷静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这顿席面把江竹也给吃撑着了，所以她便一个人跑到河边消食散步。 江竹性格内向，除了给人看病外一向不喜欢扎在人堆里看热闹，就算是跟熟悉的人打招呼她都觉得很麻烦，所以在河边散步的时候也都是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闲逛。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散步的时候竟然会被之前母亲介绍的相亲对象给堵住了。 江竹今年已经22，这个年纪在乡下没结婚少不了私下被人说闲话，所以从年初那会儿开始她妈梁云月就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 只是江竹心里藏了人，压根就不想结婚，但是她妈一哭二闹三上吊便只能硬着头皮去跟那个相亲对象见了面，但谁知道她妈居然给她介绍了一个年纪大的瘸子不说，这瘸子的人品也有问题，一见面就想占她便宜。 甚至在江竹明确表示拒绝后，这人还以为是她在欲拒还迎，有一次在她出门跑去给那些出不了门的老乡看病的时候直接就对她说什么以后结了婚就不要去给别的男人看病之类的话，气的江竹跑回家告状，偏偏她妈还觉得人家说得对！ 江竹是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梁云月明明是自个儿亲妈，却要给自己介绍这种明显有病的瘸子当对象，甚至在她拒绝后还给跟她说正是因为这瘸子身有残疾，她嫁过去后人家才会更珍惜她。 气的江竹当时就跟亲妈大吵一架。 最后还是二婶杨兰听完后带着她亲自去了一趟那个瘸子家，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人才没有继续来缠着她。 江竹本以为相亲这事儿就算过去了，谁知道两个月没有动静的吴瘸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堵住了她的去路，甚至还把她往芦苇丛里拖，要不是江竹本身力气不小，只怕连叫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然后呢？” 江绵听到江竹的讲述，觉得自己这个三婶儿的想法真的挺让人一言难尽的。 哪个真疼爱女儿的母亲会舍得把女儿嫁给一个老瘸子？ 小竹姐长得又不差，又会医术，别说半山村本队的男同志了，就连公社都有给她私下写情书的呢，用得着给她介绍这种人？ 江竹红着眼道：“我当时被吓坏了，好在吴东阳和白桥正巧从那一片路过，听见我叫救命的声音就过来了。” 吴东阳就是外面那个身上同样湿漉漉的男知青。 两人听见江竹的求救声后第一时间冲进了芦苇丛里，那老瘸子是隔壁庙二生产队里杀猪的屠户，虽然瘸了腿但却有一把子的力气。 只是白桥和吴东阳两个知青也是身强力壮经常下地干农活的男人，他自知打不过又跑不过，所以在跑路的时候直接就把江竹推河里去了。 那条河又宽又深，江竹压根就不会游泳，于是两人只能放弃去追那老瘸子，先把河里的江竹给捞起来了。 “然后呢？”江绵不解，“你不是被救起来了吗？那老瘸子敢欺负你，叫咱哥他们去收拾他就行了，也可以告他耍流氓，让公安去抓他！” 江竹握紧拳头，恨恨的瞥了眼门外，强忍着眼泪道：“我倒是想，但是我妈不同意！” 江绵凝眉。 “绵绵，从小到大我就羡慕你，如果今天是你发生这种事情，二婶肯定要把那老瘸子给宰了出气。”江竹伤心欲绝，“可是你知道我妈怎么说的吗？” “她不仅不让我去告他，还让我嫁给那个老瘸子，说我反正都已经被他碰了。” “更重要的是当时白会计他们也在，绵绵，你觉得可不可笑？” 江竹说着又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她就明白自己的母亲是个重男轻女的，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一直以为梁云月至少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 但今天这事儿发生后，梁云月的做法却犹如当头一棒，直接狠狠把她砸醒了！ 就因为那老瘸子是梁云月娘家嫂子介绍的人，所以梁云月害怕公安把人抓了以后得罪娘家的嫂子！ 江竹只觉得无比心寒。 她可是梁云月的亲生女儿！就因为不愿意得罪她娘家的嫂子，所以就要让她选择嫁给那个老瘸子！明知道那个老瘸子是个畜生她竟然还敢说出来！ 江竹咬着牙，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江绵也没想到三婶儿的想法竟然这么离谱，明知道那老瘸子做出这种事情，竟然还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对自己的女儿说这种话。 吴东阳也就算了，但白桥却是江竹喜欢的人，今天这种事情让江竹以后怎么面对他呢？ 江绵拍拍江竹的肩膀，沉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三婶儿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你理她干嘛？她说让你嫁给老瘸子你就真点头嫁过去了？你也不想想咱们家里还有个老爷子在呢，就算你自己同意，爷爷都不可能同意你嫁给那种人的。” 老爷子从来不会管小辈们感情的事情，对于小辈自己挑选的对象也几乎不会干涉，但像三婶儿介绍的这种对象，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江家的女孩儿嫁过去的。 江绵隐约想起来上辈子自己还没去朱家的时候杨兰跟她提起过小竹姐相亲的事情，话里话外也是觉得三婶脑子有病，竟然这么坑自己的闺女。 江竹摇摇头，“我就是心里难受。” 江绵拍拍她的肩膀道，“没办法，谁让你摊上这么个妈呢？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她，不搭理她，不然以后肯定还会继续被她给气哭的。” 江竹丧着脸不说话，整个人趴回了床上。 江绵又把她一把抓起来，“别难过了，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放过那个老瘸子了吧？” 江竹闷闷道：“不然能咋样？真的告公安抓他吗？” 江绵理所当然的点头：“当然了！你自个儿想想要不是白会计和吴知青正好从那片儿路过，你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江竹迟疑：“可是我妈……” 江绵冷哼：“小竹姐，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那老瘸子之所以敢对你这种事情，明显就是仗着三婶儿撑腰呢！你这次听三婶的话放过了他，那下次呢？下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第一百五十章 瞎说什么大实话 这要是关系一般的人，江绵是真的懒得蹚这趟浑水。 可江竹是她姐，还是从小到大跟她关系最亲近的一个姐姐，知道她的遭遇江绵就没办法不管。 果然，听完江绵的话，江竹脸色顿时就白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吃完饭后她出去散步之前曾跟母亲提过一句自己要到河边上走走。 今天江绵摆婚酒，虽然客人之中也有庙二生产队的，但老瘸子绝对不在邀请名单之中。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在河边散步呢？ 江竹细思恐极，整个人摇摇欲坠，不敢把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出来。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 “小竹姐？”江绵看她脸色不对，忙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还是先把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下来吧，别真着凉了。” 江竹一把抓住江绵的手，突然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她直勾勾的盯着江竹，漂亮的眼睛里爬满了红色血丝，语气凝重：“你说的对绵绵……这件事儿我必须要去告公安！” 江绵见她想通了，便笑道，“那你赶紧把衣服换了，趁着天还没黑咱们马上去公社派出所，不然明天咱们就得出发去城里了。” 江竹点头：“好。” 见她已经恢复了冷静，江绵这才满意的离开。 出去的时候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你姐怎么样了？” 杨兰见她出来，连忙冲着她招招手。 “还在哭吗？” 江经双和梁云月夫妇也眼巴巴的看着她。 江绵摇头：“没哭了，不过等小竹姐换好衣服，我们得一起去趟公社派出所找公安。” “找公安？”梁云月傻眼了，声音尖锐，“找公安干什么？” 江绵面色冷淡的说道，“小竹姐差点就被那个畜生给害了，这种老流氓不赶紧把他抓起来送去劳改，难道还等着他继续害人吗？” 梁云月脸色一变，“她不是没出事儿吗？这事儿用得着找公安？我看不用了吧。” “咋不用了？”江家老三江经双冷着脸，“就是该把这畜生抓起来去劳改！梁云月，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说什么看在你娘家嫂子的面子上让我们江家的女儿忍了这委屈，你就直接回娘家跟你那嫂子过一辈子去吧！” 江经双面色冰冷，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这些年家里两个女儿在媳妇儿手底下受的委屈他不是不清楚，但说了好几次还是改变不了媳妇儿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重男轻女，便只能自己多偏爱两个女儿一些。 之前梁云月说她娘家那边的人要给江竹介绍对象，江经双想着闺女都22了还没个着落，便同意了。 谁知道梁家给介绍的对象竟是这么个东西，气的一向好脾气的江经双都跟梁云月吵了一架。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那瘸子竟然还敢意图把霸王硬上弓？ 真当他们江家的女儿好欺负不成？ 梁云月难以置信的看向丈夫：“江经双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 江经双深吸了口气，面无表情道：“这些年你私下补贴娘家人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但是梁云月你敢拿我们江家的女儿去讨你娘家人开心，那你就滚回你娘家去跟他们一块过吧！” 夫妻俩的声音不小，争吵声把左邻右舍全都引了过来。 江经双是四个兄弟中长相最好看，脾气也最温和的一个，完全随了故去老太太的性子，不管跟谁说话都是笑眯眯的，从来就没见他发过脾气。 梁云月这种经常往娘家捣腾东西的女人要是在别家，早就被打的哭爹喊娘了，但这么多年江经双愣是没对她私下补贴娘家的事情发表过任何意见，私下不知道多少女人都在羡慕梁云月呢。 看到竟然是江经双在发脾气，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梁云月到底做了啥才能把一向脾气好的老实人气成这样。 倒是有些从一开始就在附近暗戳戳吃瓜的邻居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她们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谁问都默契的说不知道。 梁云月气的浑身发抖，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江经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真让公安去抓人，你还让我以后怎么有脸回娘家？” 江经双冷冷道：“你自己想清楚，婆家娘家你只能选一头。” 杨兰在旁边看着直叹气，她这妯娌这些年是真的被老三的好脾气给宠坏了，为了一个娘家嫂子就要把自己亲闺女赔进去，难怪这次会真的让老三生气。 江绵轻嗤一声：“你娘家人自己都不要脸了，你还要这脸干啥？他们要是真给你脸，现在就该主动带着那畜生来在家道歉！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人还没来，不就说明你的脸在你娘家人那儿根本不值钱嘛！” “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呢！”杨兰佯装训斥的拽了下自己闺女，冲着梁云月不好意思的道，“老三家的，你也知道我家这丫头从小就心直口快，她不是针对你，你别生气。” 梁云月还没开口，江绵嘴巴便噘的都能挂酱油壶了。 她重重的哼了声，抱紧杨兰的胳膊亲热道：“还好我妈妈是您，要是遇到三婶儿这样的，我早就有多远跑多远，就当没这个妈了！” 杨兰笑骂道：“你个死丫头片子，就会哄人。” 江绵撒娇：“本来就说的是实话嘛，我可从来不哄人的，毕竟妈妈是真的好，比起小竹姐有三婶儿这样的母亲，我一定是修了十辈子的福气才能有您这样的妈妈。” 杨兰笑得合不拢嘴，压根没在意旁边梁云月越来越黑的脸色。 只是她连个屁都不敢放。 毕竟江绵那可是家里老爷子的心头肉，真要是把这死丫头给骂了，到时候她肯定讨不了好。 还有江经双…… 多年夫妻，没人比梁云月自己更清楚丈夫的脾气，这个男人向来说一不二，一旦她真的阻止江绵她们去找公安抓人，江经双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她赶回娘家的！ 梁云月终于慌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全家出动（1） 江竹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江家男女老少就都聚齐了。 老爷子在知道这事儿后脸色阴沉沉的，盯着梁云月这个老三媳妇儿半晌没说话，把她吓得一个眼泪直掉，愣是不敢再对家里人去找公安抓人这事儿有任何意见。 自从老太太去世后，老爷子整个人的精神气一下子就萎了，这几年平时就守在家里做做手工，听听收音机，除非家里有什么大事需要他拿主意，家里人也不想打扰他　。 这些天因为江绵的事情，老爷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也愿意出门溜达两圈了，这会儿知道另一个孙女差点被人占便宜的事情，顿时被气的不轻。 只是老爷子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就算对梁云月这个儿媳不满也绝对不会当众训斥她，只是冷淡的警告老三让他管好自己的媳妇儿。 有的事情江家不愿意计较，不是因为江家好欺负，只是单纯觉得没必要。 但现在有人都敢欺负到江家女儿头上了，江家要是再没有任何表示，只怕都以为他们老江家的男人是一群活王八！ 更何况今天是江绵和周知衍摆酒的好日子，这瘸子敢在这种时候欺负江竹，显然压根就没把江家人放在眼里。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庙二生产队距离半山村有四十多分钟的脚程，江家人到齐了后直接浩浩荡荡的就往外走。 就连原本打算回家的江家出嫁女们也带上了自个儿的丈夫。 半道上刘队长看到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一个个黑着脸往外走，连忙上前了解情况。 在乡下，像江竹这种差点被人拖到芦苇丛里欺负了的情况大多数都是忍下来当吃了这个亏，毕竟是个女同志还要脸面，哪怕没被人得逞，这传出去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名声。 但江家人却从来不是受了委屈还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的性子，像隔壁生产队有家人那样明明是自个儿女儿被人强女干后为了所谓的名声不仅不去告公安抓人，反倒是把女儿嫁给那个强女干犯的操作江家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这事儿的确过分，你们说的那个瘸子我知道，叫王全，是个庙二生产队的屠户，王家也是一大家子人。” 刘队长紧皱着眉。 “反正江竹又没真的被占到便宜，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不然到时候起了冲突可就麻烦了。” 江经文作为江家的长子，闻言冷到道：“啥叫被占到便宜就算了？欺负了我们江家的孩子就这么当做没发生似的，那只会让姓王的那死瘸子以后更猖狂！” 江绵生气叉腰：“就是，这次要是不把那人狠狠地教训一顿，下次他胆子就更大了！非要等小竹姐真的吃了亏才能找他麻烦吗？刘队长，他这可是耍流氓，要被抓去坐牢的！” 刘队长一噎，他倒是没想过这个。 周知衍在旁边淡淡道：“放心吧刘队长，我们已经让去找公安了，不会发展成两个生产队械斗的。” 作为军人，周知衍更清楚刘队长的想法。 无非就是怕江家人头脑一热搞出人命来，不然也不会提醒他们王家人数也不少。 刘队长见江家人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扬起，轻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跟庙二生产队的队长也是老相识了，我跟你们一块去找人。” “还有我们。” 白桥和吴东阳也匆忙跑了过来。 他们俩刚刚回了一趟知青点把身上的湿衣服也给换了，听到江家人要去找那个欺负江竹的人，两人直接就赶了过来，打算过去当证人。 虽然姓王的跑得快，但他们也不是没留下证据，他把江竹推下水跑路的时候白桥捡了块石头砸中了他的脸，把江竹救回来的时候，他顺手也把那块石头带回来了，上面还有王全的血。 其他听到消息的人也匆忙赶了过来，一个个都叫着要去给江竹出气。 刘队长看着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额头青筋直跳，连忙把喇叭找出来吼了好几声才把要一块儿去庙二生产队看热闹的人给唬住。 不过仅仅只是江家这一大家子也有近八十人了。 在刘队长的带领下，一个小时后江家人就堵在了王家门口。 梁云月的娘家就住在隔壁的屋子里，她嫌丢人没出头，所以主动上门叫王全滚出来的是江绵的大伯母伍彩凤和杨兰。 妯娌俩性格相似，嗓门也大，一张口就叫王全滚出来。 算上刘队长他们一共百来人直接就堵在王全家门口，庙二生产队的队员看到情况不对劲，赶紧跑去通知自家队长了。 “王全！你个敢做不敢当的畜生死瘸子，你给老娘滚出来！我们江家女孩儿的便宜你都敢占，老娘今天不打死你个小瘪三老娘就不姓杨！” 杨兰叉腰撸袖子，张嘴就冲着王家的门吐口水。 王家也是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的，听到有人找王全的麻烦，一下子呼呼啦啦的出来了不少人。 “谁？是谁骂我们家王全？你们这些人跑我们王家来干啥？来找茬的？” 一个满脸横肉，长的五大三粗的中年妇女黑着脸就从屋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烧火棍。 哪怕江家人多她也不带半点心虚的，反而气势十足的指着杨兰骂起来，“你他爹的谁啊？敢骂我儿子是瘸子，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瘸子？” 杨兰笑了：“来啊，老娘怕你啊！姓王的是你儿子最好，赶紧把你儿子叫出来，让他跟我们去派出所！” 王全妈脸色一沉，“你让我儿子出来就出来，你脸咋这么大啊？咋的？你们想仗着人多的打架是吧？来啊，我们老王家也不是怕事儿的！” 王全妈已经认出来跑到自个儿家的这些人都是半山村生产队老江家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儿子做了啥才把这一家子的人招来，但身为母亲维护自己儿子却是本能。 看江家这些男人一个个冷着脸的样子就不好惹，她儿子要是真听话出来，还不得被打死？ 这时王家屋里另一个中年女人也走了出来，认出了江家人后，她连忙挤出一丝笑容问到：“这不是伍大姐吗？这到底是除了啥事儿了，你们江家咋跑到我家了？是不是有啥误会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全家出动（2） 王家还没有分家，几房人都住在这几间屋子里。 赔笑的这个女人是嫁到王家的儿媳妇徐明花，以前她儿子生病的时候还专程去找老太太看过病呢，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才跟江经文的媳妇儿伍彩凤熟悉起来的。 伍彩凤也认出了她，两人关系还不错，要不是今天闹出这种事情，她还不知道原来王全是她的侄子。 她冷着脸冲着徐明花道：“老徐，你家这个侄子做事儿真不要脸，你自个儿把人叫出来问问他下午的时候对我侄女江竹做了什么？呵，要不是正好我们生产队的知青路过，你侄子今天就闯大祸了！” 徐明花脸上的笑容一僵：“江竹？” 她看向人群中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江竹，迟疑道：“年前的时候王全不是跟江竹相亲了吗？江竹不乐意拒绝了全子，全子也没纠缠啊。” 杨兰笑了，接话道：“有没有纠缠你把人叫出来问问就行了，今天下午的事儿我们江家手里可是有证据的！你那侄子对着我侄女耍流氓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反正我们已经去公社叫公安来抓人了。”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徐明花一听江家人都去叫公安来了，连忙说道，“我们全子一向是个老实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呢？” 伍彩凤冷着脸：“少说这些废话，赶紧把王全叫出来！” 徐明花看向王全妈，皱着眉：“嫂子，要不你把全子叫出来问问？” 王全妈叉着腰：“全子之前回来伤了脸，这会儿还在家里休息呢，老三家的，他们江家是皇帝吗？她让你叫人你就真叫人啊？凭啥？” 见王全妈说啥都不愿意把王全叫出来，徐明花心里一咯噔，看出了问题。 都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的人，她哪能不清楚妯娌这人的脾气。 越是心虚，王全妈反而越是不讲理的人。 现在她这态度，显然是王全真的对人家江家的孩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伍彩凤和杨兰妯娌俩可没兴趣听王全妈在这里耍赖扯皮，直接就让自家儿子们去把王全逮出来。 王全妈自然不肯，赶紧把其他儿子还有侄子们叫出来，尖叫耍泼着不让江家人进去。 徐明花也是进退两难，一面不想得罪自家妯娌，一面也不想得罪会医术的江家人。 双方人直接纠缠起来，要不是刘队长在旁边一直压着，这会儿没准都打起来了。 “住手！都住手！” 王家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庙二生产队不少看热闹的队员。 庙二生产队队长的年纪跟刘长林差不多，看到两家人纠缠在一块儿还以为打起来了，急的满头大汗，赶紧跑过来阻止。 刘长林见王书文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也长长的松了口气，江家是个暴脾气，这群人真闹腾起来哪怕他是生产队队长也真的压不下去啊！ 王书文黑着脸：“都闹腾啥？想打起来都去劳改是不？” 王书文跟王家是亲戚，一见到他立即就跟见到主心骨似的，连忙告状：“队长！姓江的一家也太不讲理了！他们又不是公安，还想闯进咱家抓人呢！” 王书文心自然是偏向自家亲戚的，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报信的人大致说了来龙去脉。 不过他并不觉得王全这事儿有必要闹大，江家那姑娘又没受什么伤，反倒是王全之前回来的时候一脸血看着有些吓人，江家这群人还想抓王全出来也未免太不讲道理了！ 王书文黑着脸冲着江家人道：“屁大点事儿你们就跑到我们生产队来闹腾，咋的？以为我们庙二生产队是你们半山村生产队吗？又没真伤着你们江家人，这么计较干什么，大不了让全子把江竹给娶回来不就解决了？” 王书文这话一出，江绵就知道他这个生产队长不是个讲道理的。 果然，江家人都被气笑了，觉得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就连刘长林都有些无语。 杨兰冷静下来：“王队长，这是我们江家和王全家的事情用不着你一个外人在这儿掺和，你既然觉得这事儿不需要计较，那以后你家姑娘遇上这种事儿的时候你最好也别计较。” 王书文一听顿时不高兴起来，他黑着脸道：“你个娘们就是不懂事，非要把事情闹大对吧？你们这么闹，你以为对你们江家姑娘就有好处了？她真被全子占了便宜，这事儿传出去你看看这十里八乡的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进门！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情也好意思闹出来！” “我们家闺女又没干缺德事儿，凭啥就不能闹了？” 江经武冷笑，他平时不说话的时候脸上那道疤就显得够凶狠的了，现在冷下脸来更显得煞气十足。 “赶紧把王全叫出来，不叫的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王书文一听他们竟然还敢威胁上自己了，顿时冷笑：“不客气？你们想干啥？” 他话一出，庙二生产队民兵连几个身手厉害的队员就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家伙。 显然王书文是有恃无恐。 江家人脸色难看。 他们这次来找王全并没有想着闹大，所以也没带家伙。 可王书文显然是个不讲道理的，竟然敢用这种事情来威胁他们！ 没过多久，江家跑去里湖公社叫来的公安也匆忙赶过来了。 袁松等人一看王书文都把民兵连的人叫过来偏袒王全了，立即黑着脸呵斥道：“王书文你想干啥？让人拿家伙干啥？王全耍流氓是他自己的事情，你把人交出来让我们带走赶紧完事儿！” 王书文哼了声：“全子是我们王家的人，这事儿该咋处理是我们王家说了算，就算你们是公安也没资格把全子抓走！” 王家在庙二生产队算得上是一个宗族了，有一半的人都姓王，剩下的那一半也跟王家都沾亲带故。 这样的地方是真不怕公安上门抓人的，只要王家不放人，袁公安等人也真没办法。 毕竟公社派出所的公安人数本来就不多，硬着来也只有自个儿吃亏的。 袁松见状只好冲着比较讲道理的江家人劝道：“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毕竟王全也真没干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真动起手来今天怕是你们江家人更吃亏。”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从今天开始 江经武黑着脸，直接撸起袖子冷笑：“他们不就是拿着家伙吗？咋的？真以为我们江家没了这玩意儿就怂了？” 江大伯也被气笑了，跟着弟弟一样直接准备开干。 江家其他男丁们也冷笑着撸起袖子，只等江经武开口就直接冲上去干架。 哪怕对方带着家伙，他们也有足够的信心今天把王全直接打死。 倒是江竹看到这架势犹豫了。 对方有枪，要是真因为自己导致家里人受了伤或者去世，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咬着下唇，忍不住拉住父亲江经双的衣袖道：“爸，要不……” 江经双看出她的顾虑，沉声道：“别说话，今天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老江家可没有孬种！” 当王书文用这种态度逼着江家人放弃追责的时候，今天这事儿就不仅仅只是江家跟王全的私事了。 要是今天他们江家真的因为对方手里有家伙就这么怂兮兮的回去了，以后他们老江家还怎么在这十里八乡混？ 王书文见状冷笑，“行，那就看看你们江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庙二生产队听到动静已经赶来了不少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么把江家人团团包裹其中。 周知衍皱着眉，撸起袖子将江绵下意识的护在身后。 江经武等人也把各自的媳妇儿直接拉到后面保护起来，一个个准备随时动手。 现场的气氛极其紧张，刘长林都忍不住惊出了一声的冷汗。 就当双方即将打起来的时候，江绵冷声冲着江竹道：“小竹姐，今天这些人的脸你都记下来了吧？” 安静的场地，江绵的声音极为显耳，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她那极其冷淡的语气。 江竹不明所以：“记下来了，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以后咱们江家给人看病的规矩又要加一条了。”江绵淡淡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江家不给庙二生产队的任何人看病开药，包括庙二生产队嫁出去的女人。” 王书文闻言被逗乐了：“你个小丫头片子以为这种话就能威胁我们了？咱们里湖公社又不是只有你们江家人会给人看病！” 江家有神医这样的消息，王书文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他和家里人几乎很少生病受伤，就算偶尔感冒直接去公社的卫生院看病，所以对于江绵这种威胁对他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甚至觉得这小姑娘有点可笑。 然而王书文却没发现他叫过来的那几个带着家伙的民兵却迟疑起来。 江竹沉声道：“好，我记住了。” 跟过来凑热闹的江花一把把抓着自己衣角的丈夫拍到一边，冲着江绵道：“绵绵我也记住了！对了，王队长我得提醒你一下，以后你看病得搭车去别的公社或者说县里去了，因为里湖公社卫生院现在唯一敢给病人看病拿药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奶奶收的徒弟，同样听我们绵绵的话！” 王书文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显然没想到公社卫生院的医生竟然都跟江家人有关系。 他不由沉声道：“你们要是敢徇私，我就去公社举报你们卫生院！” 江花咯咯笑起来：“你尽管试试能不能举报成功呗，你要是真能让我们被开除，我们还想感谢你呢。” 她和奶奶的徒弟阮云山从一开始就不想去公社卫生院给人看病，因为去卫生院看病的那些人其中大部分都违背了老太太曾经定下的规矩。 家暴老婆孩子的，磋磨儿媳孙女的，能够眼睁睁看着亲爹亲妈活活饿死的…… 在卫生所这些年看过的病人真的什么恶心的人都有，要不是他俩是公社干部亲自请过去坐镇，又有老太太的叮嘱，江花和阮云山早就不想干了。 他们也想继续根据老太太定下的那些规矩给人行医治病，偏偏拿着公社卫生院这份工资只得给那些坏事做尽的恶人开药看病，心里早就恶心的不行了。 王书文要是真有这个本事能让他俩被开除，江花第一个感谢他。 王书文还没说话，一个民兵就收起了家伙道：“队长，我没办法跟江家人动手，我老娘当年断了腿，要不是江家老太太给接回去，我老娘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我不能恩将仇报。” “队长……我也不行，前段时间下大雨我儿子发高烧，要不是江竹医生给拿的药，我儿子就烧成傻子了……” “队长我也……是，我媳妇儿当初生孩子还有我爹当初重病的时候都是江家的医生给救回来的，对不起我……这事儿我不能掺和……” 不只是民兵，就连里三层外三层把江家人围着的庙二生产队的队员们也不赞同王队长为了一个王全就跟江家人针锋相对。 特别是现在他们生产队里还有好多人都在半山村生产队那边拿药喝呢，一听江绵说以后都不再给庙二生产队的队员看病，甚至连嫁出去的女人也算上，一个个顿时慌了。 庙二生产队也有赤脚医生，但那医生的医术跟人家江家的医生比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王书文！你们王家的私事绝对不允许你牵连整个庙二生产队的人！”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老书记直接大骂起来，“你是真的想把我们庙二生产队的人害死是不？” 旁边也有人气的破口大骂：“这十里八乡每年喝的驱虫汤药的药包都是半山村生产队那边免费给提供的，你们王家自己干的缺德事儿凭啥要我们这些无辜的人一起牵连？” 说着那人赶紧走过来直接走到江绵面前道：“小江医生，你千万不要因为王家人干的缺德事儿把我们生产队别的人都给包括进去啊，我们真是无辜的！” 原本进退两难的徐明花也变了脸色，连忙进屋去找自己男人了。 农村有真本事的医生极其难得，他们这样的农村人谁又没个头痛脑热的时候？真要因为侄子得罪了江家的人，那以后他们想看病不仅得去别的公社或者是城里，光是路费和药费都是一大笔开销！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信他们江家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爸，大伯二伯四叔……就这样算了吧。” 江竹站出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不想因为咱们家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的事情受伤，今天就这么算了吧，以后咱们家的人看病就按照绵绵说的意思办，以后庙二生产队所有人都在我们的黑名单上。” 黑名单这个说法还是老太太以前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名单里记下的都是那些被老太太拒绝医治的人。 江绵和江竹姐妹几个从小就是听奶奶的故事长大的，也知道对于被记在黑名单上的那些人就算是对方死在奶奶面前，她也绝对不会破坏自己的规矩去救对方的命。 就像大姑那个前婆婆一样，哪怕是亲戚，也一样不救。 只不过以前老太太只要求医术最厉害的江绵一个人遵从她定下的规矩，对于她们这些医术‘一般’的孙子孙女们并没有强行规定，所以以前哪怕真有破了规矩的人来拿药，江竹在对方可怜巴巴的恳求下睁一只眼闭只眼也就给拿了药。 但现在…… 江竹盯着王全家的人眼底闪过一丝自嘲。 亏她之前还给王全家里的人看过病呢，早知道有今天她绝对不会再心软。 庙二生产队的老书记闻言赶紧说道：“对对对，本来就是个误会！我让全子出来给你们道个歉行不？” 江绵看向江竹，“真的要算了？” 江竹嗯了声，垂眸道，“算了吧，没必要为了一个垃圾让家里人受伤，你不是说了吗？以后咱们江家的规矩要加上一条了。” 江大伯这些长辈也看出来江竹是真不想继续闹下去了，他们目光阴沉的扫了眼王家人，“行，那就按照咱们家闺女的意思办！” 江经武叹了口气：“咱们走。” 江家男人个个皱着眉，显然觉得这么轻飘飘的放过王全太憋屈。 就算江绵说了以后不给庙二生产队的人看病，但这又对王全一家子没啥影响！ 只是江竹都开了口，她的性格本来就自卑敏感，要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一味跟着王家人硬刚，到时候谁要是不小心受了伤，只怕这丫头心里要自责死。 杨兰气哼哼的，故意大声的冲着刘队长道：“这个月底本来就该熬驱虫汤药了，刘队长，你记得到时候给别的生产队的人都说一声，以后咱们江家提供的驱虫汤药可不准给他们队里那些娘家是庙二生产队的人喝！特别是姓王这一家子的人！不然明年这驱虫汤药我们江家就不熬了！” 刘队长也对王书文的态度极其生气，闻言立即气道：“你放心，今年配汤药的时候我盯着，就让他们庙二生产队的人今年花钱去买驱虫药吃吧！” 生活在农村极易感染上蛔虫，前些年国家还没弄出驱虫药的时候这十里八乡的生产队都是靠着每年江家给的驱虫汤药来驱虫的，不然看看其他农村没驱虫汤药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还有这些年各地闹的那个吸血虫病，这些年里湖公社每年春季来临之前就开始把驱虫汤药当水喝，明明都是生活在农村，却从来没有大规模感染吸血虫病。 刘队长以前询问过江家那医术了得的老太太驱虫汤药是不是也对吸血虫病有效，老太太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态度至少表明这驱虫汤药对吸血虫病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以后庙二生产队没了江家提供的汤药，啧啧…… 这姓王的真是蠢得跟猪似的。 还真以为自个儿不得病就用不上人家江家人呢？ 江家人转身就准备离开，庙二生产队的老书记听见他们的谈话却是骤然变了脸色，着急忙慌的张开双臂把江家人给堵着。 “误会！真的都是误会！他们老王家干的事儿我们庙二村生产队真的没打算包庇他们！江家的各位你们别生气啊，我马上就让王全出来给你们道歉！” 然而老书记的阻拦并没有起作用，江家一个个全部绕开了他扬长而去。 王书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闻言呸了声：“我就不信他们江家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全妈见着江家人灰溜溜的走了，顿时得意起来：“老书记你真的考虑多了，这都啥年代了，你还真以为江家能有这能耐啊？我告诉你，他们江家要是敢针对我们庙二生产队的，我第一个就去举报他们，让他们江家一大家子全部被抓起来，斗死他们！” 刘长林走在最后，原本还想劝劝王书文把王全带到江家去好好给人家道个歉，再老老实实的把那小子送去劳改。 但这会儿听到两人的话，顿时就把嘴巴给闭上了。 不信是吧？ 等着看吧！ 至于这老书记嘴上说的诚恳，要真不想得罪人家江家人就不是在这儿干巴巴的说，而是直接叫人冲进王家把王全给抓出来交给袁公安他们。 说到底也是姓王，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觉得江家不敢把事情做绝呢！ 刘队长冷笑。 江绵那脾气就跟老太太一脉相传的，说出的话从来不轻易收回。 倒是这庙二生产队的其他队员可要被这王家一家子给坑惨了！ 袁松这几个公安看着江家人离开也是松了口气。 不管咋说双方没有真动手，对他们来说也是件好事儿，不然真要发展成两个生产队的械斗可就麻烦了。 徐明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江家人已经走远了。 她看向老书记问：“江家人走了？他们咋说的？以后真的拒绝给咱们庙二生产队的人看病了？” 老书记还没开口，王书文就没好奇的骂道：“你怕个屁！他们江家人就是嘴巴硬，你看回头他们怕不怕咱们举报！” 老书记皱着眉，沉声道：“不管咋说都是全子做错了事儿，你们去跟梁家人商量下，让他们和梁云月说说好话，全子和江绵本来就是打算结婚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非得把事情闹到这么难看！” 王书文冷哼，“道歉？道啥歉？要不是那姓江的小丫头片子主动勾引咱们全子，全子这样的老实人能干出这种事儿？我看就是他们江家人不要脸，自家姑娘被人占了便宜他们不藏着掖着找咱们赶紧商量婚事也就算了，非得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呸，真不要脸！” 第一百五十五章 彻底把江家人给得罪死了 王家人骂的舒服了，但庙二生产队别的队员们心里却有些没底。 特别是老一辈见识过江家老太太脾气的人，在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一个个脸色大变，纷纷咒骂起王家自私自利，就连王书文这个生产队长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别看今晚上江家人说走就走，看上去像是怂了的样子，可这些年江家的名声这十里八乡的人又不是不清楚，这一大家子从来就不是个愿意吃亏受委屈的！ 果然。 第二天一早庙二生产队的队员们来半山村这边拿药的时候，直接就被江竹冷着脸给拒绝了。 江竹指了指挂在卫生所外面的那个木板上刚用粉笔添上去的规定淡淡道：“庙二生产队的人现在不给看病，你们走吧。” 来拿药的人傻了：“不是，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啊？我又不是王家的人，我也没得罪你们江家啊！你们凭啥把对王全的不满施加在我头上啊？” 这个病人得的是慢性病，长期都得喝江绵开的药，不然犯病的时候最严重直接下不了床。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有去城里看过自己的病，但城里那些花钱的西药他也吃了不少，吃了是能舒服一阵子，可治标不治本，吃了一两年就没啥用了，反而感觉身体更不好。 反倒是江家医生给开的中药他吃了这么多年一点事儿没有，人都感觉精神了些。 江竹冷淡回道：“规矩就是规矩，没有凭啥，就凭你是庙二生产队的人，以后看病拿药我这里都不接待！” “你不讲道理！” 庙二生产队的病人要被气哭了。 江竹看着他委屈的脸色，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 可一想起昨晚庙二生产队的那些人听从他们队长的指示针对自家的人，她的心就硬了起来，直接不耐烦道：“你先问问你们生产队长讲不讲道理，反正现在不给你们队的人看病！这是规定！赶紧走！” 一大早来过来看病拿药的病人不少，其中有好几个都是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儿后故意过来看看江家人是不是说到做到的。 现在见一向好脾气的江竹医生都这么冷血无情，庙二生产队的人顿时慌了，赶紧跑回去通知自家生产队的人。 特别是那些感冒发烧被拒绝的病人也是一样脸色难看，但无论他们怎么哀求，江竹就真的冷着脸压根不搭理他们。 昨晚江家人从庙二生产队回来的时候，一个个心里也是气得慌，总觉得就这么放过王全很憋屈。 但江绵却十分稳得住，直接冲着长辈们道：“你们也别觉得有啥憋屈的，他们人多势众，我知道爸爸还有大伯你们不怕跟人动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和小竹姐都不想你们受伤。” 江经武冷哼道：“明的不行咱们就来暗的呗，本来咱们是要过去讲道理的，但现在他们队长主动不讲道理，就别怪咱们江家人率先不讲武德了。” 江家的男人也是顾及到媳妇儿孩子都在才没有贸然动手，不然就算庙二民兵连的那群人手里拿着家伙，他们也真没带怕的。 但这次王家是彻底把江家人给得罪死了。 他们回来后半山村生产队的人得知了庙二生产队队长的做法一个个也是被气的憋了一肚子火，要不是刘队长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估计昨晚冲动的年轻人就要跑去庙二生产队要个说法了。 今天早上半山村生产队卫生所一开门，那几个庙二生产队来看病拿药的人就率先遭受到本队人的冷眼。 哪怕他们不是王家的人，可昨晚上那些里三层外三层把江家人包围起来的那群人中肯定有跟他们相关的人。 所以江竹这次拒绝给他们看病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带心软的。 “我下午就得出发先去石龙公社，不然明天早上赶不上县里的表彰大会。” 江绵收拾着行李，把一个配好的药包塞到何梅手里。 “你这些天涨了点肉，已经可以开始进行药浴了。我跟我妈说过了，从今晚开始每天给你烧一锅热水泡药浴，先连泡三天。” 何梅愣愣的接下药包，有些不可思议，“我现在就可以开始药浴了吗？” 江绵笑着道：“是啊，我给你把过脉了，你最近的状态很好，虽然身体还需要继续加强营养摄入，但已经达到了药浴的标准，不过药浴一旦开始你的胃口就会变得特别好，所以我妈妈也会给你准备食物，你要是还感觉到饥饿千万别客气，直接跟我妈说一声就行。” 自从上次何梅从黑熊的爪子下救了江绵后，江家人对何梅的态度就变得十分亲近起来。 起初何梅在江家只是被众人当成客人，不管干啥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亲近中还是带着一丝疏离，何梅自己住在江家也感觉很不自在。 但自从那天后，杨兰直接就收了何梅当干女儿，知道她在夫家受到的遭遇后，更是表示以后有江家作为娘家人，不管这药浴最后能不能如江绵所说的那样增强她的体力，江家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那天何梅哭的稀里哗啦的吗，抱着杨兰哭了很久。 从小被重男轻女的父母嫌弃，好不容易磕磕绊绊的长大了几岁就被杜老婆子买回去做了童养媳。 从小到大她从未感受到来自任何一个长辈的善意，所以当杨兰得知她的遭遇心疼的抱住她的时候，何梅是真的没绷住，哭的很伤心。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杨兰和何梅的关系突飞猛进，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关系也变得亲热起来。 听到江绵的叮嘱，何梅点点头：“好，我会好好泡药浴的。” “我不在家的这几天，卫生所那边也要麻烦你照顾一下里面的病人。” 江绵意有所指。 何梅一脸慎重的点头。 以何梅敏锐的观察力哪能看不出来江绵似乎特别关照卫生所病房里那几个身份特殊的病人，每次给他们换药检查都很仔细。 何梅虽然不清楚江绵为什么要对那几个黑五类特别关照，但她从来就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所以每次都会帮江绵打掩护。 第一百五十六章 送亲 这次离开要带的东西挺多。 主要是周知衍留下来的那批准备在周家摆酒的时候用的肉以及左邻右舍们送的那些新鲜蔬菜，还有江绵要带到周家的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啥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江家给她准备的嫁妆。 之前从朱家那边弄回来的缝纫机之类的旧货都被江雷哥几个私下去黑市换成了新的回来，还准备了两床八斤重的棉花喜被。 三月底的气温已经没办法存住新鲜的肉类，只能把肉抹了盐挂在灶房的横梁上。 这次江雷几个亲哥都要跟着一块儿去石龙公社，虽说江经武和杨兰也很想去看看未来女儿住的地方，但因为生产队的活儿太多实在走不开，就只能下次有机会再去了。 东西看着少，但整理出来的时候几个男人背着最大的背篓都差点没塞下，好在柳继国吃完席并没有走，所以也分担了一部分。 周淼淼带着俩小孩在院子外面看着杨兰一会儿拿出一大包东西就往背篓里塞，不由感慨江绵运气是真的好。 就连当初她爹妈那么疼她，给她准备嫁妆的时候都没见这么细致，就是随便给弄了一套新衣裳塞了两千块钱就把她打发了。 哪像江绵爹妈这样，又是怕江绵衣服不够穿，又是怕江绵晚上盖得被子不够厚。 不仅准备了天冷时穿的盖的，就连夏天的薄被都准备了两床。 光是要凑齐这几床被子要用的棉花就不容易。 “行了，都收拾好了吧？” 杨兰抹了把汗，看着老爷子那边问。 江老爷子拿着烟锅子点头，“都装上了。” 江绵出来看到家里人竟然装满了八个大背篓，整个人震住了：“妈，我这又不是搬家……你装这么多是不是太夸张了？” 杨兰白了她一眼：“哪里夸张了？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整理出来打算下次再让你带上呢。” 江绵：“……” “缝纫机我就不给你带了，反正你又不会用，以后我直接把衣服做好给你送过去。”杨兰指着周知衍送过来的聘礼，“收音机家里已经有个旧的了，一会儿你自个儿提着，还有自行车家里也有一辆旧的，这辆让你哥他们给你带上。” 江绵哭笑不得：“够了真的够了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杨兰摸摸她的脑袋，无奈道笑道：“已经结婚的人了，以后可别再跟个小孩似的耍脾气，小周是个老实的孩子，你也别欺负他。” 江绵鼓起腮帮子：“谁欺负他了？” 杨兰轻哼一声：“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别让人家小林在公社等太久。” 江绵嗯了声，一把抱住母亲，又看向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父亲，走过去也抱了抱他。 江经武眼里带着一丝慈爱的笑意，倒是让他原本凶恶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温和。 他小声道：“小周要是让你受委屈了，记得回来找爸爸告状。” 江绵眼睛一酸，笑着道：“放心吧，他不敢欺负我的。” 江经武暗叹了一声。 家里几个大的还没结婚，倒是这个最小的先嫁出去了。 当初抱回来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没他胳膊粗的小娃娃，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爸妈，我走了。” 江绵冲着父母道别时江竹也从卫生所走出来，冲着她小声问：“绵绵，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江绵道：“大概三四天吧，放心，等我们回来后就要去省城了，这几天你就在家里等着我，不用在意那些碎嘴子的人说的那些难听的话知道吗？” 江竹一脸乖巧的点头。 明明比江绵大了好几岁，她才是姐姐，可这些天跟江绵接触后她反倒是那个被照顾的。 江竹知道昨天那件事儿传开后整个公社有人把话说的很难听。 但好在半山村生产队的婶娘们一大早就过来安慰她，还把那些不愿意走的庙二生产队的人都给轰走了，所以江竹并没有感觉太难过。 反倒是很感动。 即便母亲梁云月一晚上对她没什么好脸色，早上因为她真不给庙二生产队的人看病的事情一直生气，但不论是父亲还是家里其他的人都很关心她。 甚至昨天要不是因为她劝着长辈们离开，父亲和几个伯伯肯定会为了她跟王家那群人干仗。 江竹忽然明白为什么江绵总是那么开朗自信了，因为被家人护犊子的感觉是真的很幸福。 她的家人不会为了所谓的脸面和名声就逼着她去嫁给妄图欺负自己的臭流氓。 所以江竹突然想通了，这个世界上能像二婶一样疼爱女儿的母亲是真的很少，所以她何必再因为梁云月的态度而总是伤心难过，以至于让真正担心自己的家人们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小心谨慎呢？ “那你要快点回来。”江竹笑容明媚，犹如寒雪后的初阳，“我等着你回来带我去大城市见世面呢！” 江绵愣了一下，看着小竹姐脸上的笑容，忽然感觉她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她重重的点点头，“好。” 留下约定后，江绵就真的要走了。 她冲着家里人挥挥手，正准备朝着站在台阶上的老爷子也告别，就见爷爷拿着个烟锅子直直的跟了上来。 江绵：“？” 江家其余人：“？” 老爷子一脸淡定：“咋了？反正我闲在家里又干不了重活，去给孙女送亲有问题吗？” 江经武德表情一言难尽：“爸，这路上要折腾好几个小时呢，您身体……” 江老爷子哼了声：“我身体可比你们几个怂蛋健康多了！” 说着他又斜了眼同样愣住的周知衍，沉声道：“孙女婿，你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子去你们那儿瞧瞧吗？” 周知衍赶紧摇头：“当然不是，只是爷爷您……” 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多了，虽然看着身体健朗，但去石龙公社的路并不好走，路很陡，他真怕老爷子被抖散了。 “不是就好。” 老爷子自己身上背着个小背篓，压根不管小辈们不赞同的眼神，直接道。 “时间不早了，赶紧出发，别一个个的摆出这种脸色给老子看。” “哼，我都几十年都没挪过窝了，也是时候出去看看外头现在都是啥样子，不然以后死了老婆子在下头问我，我答不上来她又要笑话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找个老朋友叙旧 老爷子虽然嘴硬，但他真正的想法众人都清楚，无非就是没亲眼看到周知衍家的情况不放心而已。 知道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众人便不再劝，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点。 好在这次的车也是他们自个儿找的，不然让老爷子去挤客运车恐怕真的要被挤出问题。 等一行人到石龙公社周家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一路走过来，不少人都看到柳继国他们一行人背着个大背篓，里面装着各种婚嫁用的东西。 江绵和周知衍走在最后面陪着老爷子一块儿。 老爷子今天穿着一声青灰色的中山装，虽然已经有七十好几了，但精神却很不错，花白的头发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尽管偏瘦，但身高却没比周知衍矮多少。 他手里拿着烟锅子，从进入石龙公社开始就一直四处张望打量。 “这里的确比里湖公社富裕。”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不是城里，但比起城里拥挤繁杂的屋舍来说，石龙公社反而更适合居住。 多年前他曾经来过这里，那会儿这个地方叫石龙镇，但因为靠近三省交界处，交通很便利，所以经济也很繁荣，那个时候这里不仅有很多大地主，甚至还有许多洋鬼子进出。 一晃眼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环境却已经不同了，尽管这里的人穿着打扮依旧贫困，但精神面貌却已经跟那个时候大不相同。 “爷爷，这里就是我家。” 周知衍拉开堂屋的灯，恭敬的让老爷子进来。 这条街上的街坊们已经被柳继国他们背回来的那些东西给惊住了。 这会儿有不少人都探头探脑的在周家院子外面看热闹，看着柳继国他们把那背篓全都背进周知衍住的那屋子里，一个个忍不住眼红。 “这些东西全是江绵的陪嫁？我的妈呀，他们老江家的人还真舍得，这得花多少钱啊？” “你们看见没？那两床被子里的棉花雪白雪白的，都是新的呢！居然还把那辆自行车带回来了，啧啧，你们说黄春玲要是瞧见了是不是得被气死？” “笑死我了，刚刚黄春玲看到柳继国他们背来的那几个背篓，黑着脸就回她自个儿家去了。” …… 石龙公社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能这么舍得给闺女陪嫁的，别说给准备两床新被子了，能给准备一身新衣服就算是很疼闺女的人了。 曾经嘲讽周知衍捡了个朱斌不要的二手货的人看到江绵的这些嫁妆一个个也哑口无言，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老爷子在堂屋和周知衍的屋子里转了转，心里有些嫌弃，觉得这两间屋子面积太小，以后孙女要是生了娃，这屋子怎么住的开？ “时间不早了，今晚随便吃点东西早点睡吧，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县里参加那个什么表彰大会吗？” 老爷子淡淡道。 明明是自己家，但在老爷子面前饶是周知衍这样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男人都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淡淡的压力。 他极其乖巧道：“已经煮上了。” 老爷子看了眼他手上的表：“这会儿几点了？” 周知衍：“还差十分钟7点了。” 江老爷子点点头，站起身来：“我去朱家那边看看，待会儿面煮好了直接过来叫我。” 周知衍一愣，就见老爷子双手负在身后，老神在在的走了出去，顺便还叫上了江雷和江峥江嵘这三个亲孙子。 江绵看见想跟上去，就听爷爷淡淡道：“你不用跟过来，我只是去找个‘老朋友’叙叙旧而已。” 江绵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爷爷在石龙公社的老朋友……不会是朱家那老头子吧？ 她皱眉。 朱老头一共生了三子两女，都在石龙公社。 他年纪大了，现在每隔几个月就换一个儿子家住，算算时间，这个时候正好轮朱志海家了。 “爷爷……”江绵沉声道，“那老头嘴里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假的，您别被他骗了。” 江老爷子勾起唇，微笑道：“放心，你爷爷没那么蠢，说起来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上次闹成那样都没见他露过面，就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了。” 老爷子虽然脸上在笑，但笑却不达眼底，直接就去了隔壁。 江绵是他最疼爱的孙女，为了她的婚事这些年老爷子可没少操心。 那姓朱的老东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竟是让他看走了眼。 这口气他要是不出了，以后下去见老婆子的时候都没那个脸！ 石龙公社人口不少，又是挨家挨户的住着，谁家要是发生点事儿眨眼的功夫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江家给江绵带过来的那些嫁妆可谓是让众人大开眼界，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的，没少往这边凑热闹。 周姑婆知道江绵和周知衍已经领了证，这才真的松了口气，知道江绵爷爷也来送亲的时候老太太还想跟亲家爷爷说说话呢，没想到过来的时候人却不在。 不过周姑婆也没在意，而是问起周知衍和周淼淼摆酒的事情。 柳继国几兄弟回来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江家摆酒时的大场面，周姑婆心里琢磨着在石龙公社这边摆酒肯定是没办法像江家那样大手笔的，不过具体要请哪些客人来吃饭还是得问问姐弟俩，到时候她才好安排。 周知衍淡淡道：“也没多少客人需要要求，姑婆你们家和舅舅两家人就够了。” 周姑婆一愣：“你大伯他们那里呢？这么大的事儿，你真不打算请他们过来呀？” 周淼淼在旁边呸了一声：“什么狗屁大伯？姑婆，我跟阿衍可没这种亲戚！咱们家摆酒是为了自个儿高兴的，可不是让那群没脸没皮的家伙来扫兴的。” 周知衍没说话，但脸色却很赞同。 周姑婆却是有些顾忌道：“我知道你们姐弟俩讨厌那家人，但这种事情总得有几个长辈坐镇吧，你看小江的爷爷也都来了，要是没个撑场面的长辈，以后你让人家江家人怎么看待你？“ 周知衍勾唇，目光看向不远处去和柳燕燕说话的江绵，淡笑道：“谁说我们家没撑场面的长辈了？姑婆您不就是吗？再说了，江绵家里也很清楚我们家的情况，我们真把那边的人叫过来和爷爷他们见面，您觉得江家就会高兴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江老爷子 见姐弟俩态度坚决，周姑婆也就不打算再劝了。 她点点头：“行，那我去安排到时候要准备的菜。” 虽然肯定比不上在江家摆酒时的热闹，但至少菜色上绝对不能比人家输太多。 几人刚说完，突然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的一声尖叫。 周姑婆一怔：“这是……黄春玲的声音？” 众人一愣，连忙朝着隔壁院子跑过去。 江绵和周知衍对视一眼，想到刚才去找‘老朋友’叙旧的老爷子，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老爷子亲自动手了吧？ 在场的人全都跑到了隔壁朱家附近看起了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就连江绵他们都挤不过去。 周知衍抓住江绵的胳膊，冲着她道：“走这边。” 他带着江绵转身回了周家院子，直然后就看到周淼淼站在她房间门口正朝着他们兴奋的招手。 “我屋里新开的窗子正好对准了朱家，咱们在这儿看得更清楚。” 周淼淼的房间经过一番改造后，现在已经成了带楼梯的上下三间房，其中上层面积最大的这间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根据江绵的建议改造后，周淼淼又让人在房间的另一面开了扇用来通风的窗户，一打开就能看到隔壁院子里的情况。 江绵赶紧跑到窗子前往朱家看。 只见她家老爷子正在朱家门口揍人，揍得正是朱斌的爷爷朱老头。 黄春玲和朱志海想上前帮忙，但被江雷哥几个直接拦住了。 面对黄春玲的咒骂，江雷十分淡定的说道：“我爷爷跟你们家那死老头可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了，这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你闹啥啊！” 黄春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公爹被江老头连抽了十几个巴掌，嘴巴都给抽出血了。 她气急败坏道：“谁家老朋友是用这种方式？江家的，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上次来我们家闹事抢走了我家那么多好东西也就算了，现在还欺负上我们家的老人了，你真当我们朱家全都是孬种是吧？” 说着她又激动的看向自家男人：“朱志海，你亲爹被打成那样子，你都不知道帮忙吗？” 朱志海紧握着拳头，显然也被江家嚣张的行事手段气得不轻。 但是他被江峥抓的死紧，压根没有办法上去帮自己亲爹。 他红着眼冲着江老爷子叫道：“江叔，我知道你是在生气，但我爸年纪大了，有啥气您冲我来就行了，别为难我爸！” 这一片赤诚的孝心日月可鉴，谁见了不得夸朱志海是个孝顺的好儿子？ 可只有抓着他的江峥知道，这老小子贼着呢，压根就没有反抗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他不由嗤了声，冲着正拿着烟锅子抽人的爷爷叫道：“爷爷，这老小子要代替他爸挨揍呢。” 江老爷子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也行，朱志海，你过来。” 朱志海瞳孔微微一缩，就感觉江峥松开了抓住自己的手。 他哆嗦了下，颤颤巍巍的朝着老爷子走了过去。 明明他更年轻更健壮，可对上江老爷子的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时却还是下意识的感觉到畏惧。 他不由想起多年前面前这个老爷子轻而易举的便把那个比他魁梧健壮的土匪脖子扭断时的一幕幕。 很多事情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是每次看到面前这个老爷子的时候他都会感到从内心油然而生的恐惧。 江老爷子淡淡的凝视着朱志海，“当年你是怎么给我保证的？” 平静的语气，却让朱志海双腿止不住的发软。 就像当年老爷子轻描淡写的拧断了那些人的脖子后用这种语气问他是不是肚子饿了一样。 尽管朱志海清楚，江老爷子不可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杀了自己，可被这双眼睛盯着，却还是让他感觉到那股被死亡笼罩后的阴影。 扑通—— 朱志海哭着直接跪在了老爷子的面前，捂着脸道：“江叔，千错万错都是我们朱家的错，是我们对不住您和绵绵，您要打要骂冲着我来吧，我爸年纪大了，斌子的事情当初也是瞒着他的，都是我们这些小辈的错……” 朱老头就跟个受罚的学生一样捂着脸委屈的站在江老爷子身身前，他的脸上被江老爷子抽出了一条条的红肿，看着就十分骇人。 跑来吃瓜的左邻右舍看着朱老头父子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惧怕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一个个面面相觑，都摸不准他们到底是在怕啥。 江绵趴在窗户上，怔怔的看着爷爷仅凭两句话就把朱老头父子俩吓得面色惨白，连句辩解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只觉得有些不认识爷爷了一样。 “江绵，你爷爷这么凶的吗？” 周淼淼趴在她旁边，也被江老爷子这不怒自威的气势给惊到了。 她小声道：“我怎么感觉朱老头他们特别怕你爷爷呀？” 江绵摇头：“我也不知道啊……估计是心虚吧，毕竟以前我爷爷救了他们父子几个的命，这些年他们朱家也没少仗着朱斌曾和我定了娃娃亲的事情占我家的便宜呢。” 周淼淼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眼站在一侧十分安静的弟弟。 都是认识这么多年的老邻居，朱老头那一家子是什么德行难道他们姐弟俩会不清楚吗？要不是真的从心底恐惧，这对父子绝对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 但这两天在半山村生产队和江老爷子接触的时候，他们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爷子每天的日常可以说是简单到无趣，除了偶尔听听收音机外，就是坐在院子里做一些炮制药材、编竹篓之类的手工活。 对待小辈们也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见谁都是乐呵呵的。 要不是今天看见老爷子拿着烟锅子抽朱老头的手段，他们真不敢相信这个人会是他们认识的人。 就当众人以为老爷子也会拿着烟锅子抽朱志海的时候，江老爷子却出乎意料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把人给扶了起来。 老爷子的语气依旧平静：“这件事儿的确是你们朱家对不住我们江家，但我这人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之前我们已经拿回了这些年给你们的东西，所以我们两家现在已经两清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直接绑在了江绵这条小船上 两清？ 朱志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爷子的脸色，直觉告诉他没这么简单。 但他的确看不出江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拍拍朱志海的肩膀，感慨道：“姻缘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讲究一个缘字，也多亏你生的那个小崽子脑袋不太聪明，不然怎么能让我孙女捡到比他更优秀的女婿？说起来我也得感谢你们。“ 朱志海表情尴尬，一时间摸不准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应和：“是……是我们斌子的错。” 倒是黄春玲听到这老头竟然说自己儿子脑袋不聪明，顿时恶狠狠的瞪着他，要不是旁边有江雷几个兄弟虎视眈眈，她早就闹腾起来了。 老爷子扫了眼朱老头，轻笑道：“老朱，别怪我下手狠，毕竟谁让你家做事不厚道？以后我孙女跟你家也算是邻居，她性子软，可别让我听见你们家的人欺负她的消息，不然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简单了结了。” 朱老头脸上的笑容极其难看，“江老哥，我也是一直都拿绵绵当亲孙女一样看待的，我们斌子他没这个福气把人娶进来，是我们朱家的损失，以后我们都在石龙公社住着，谁要是敢说绵绵一个不好，我们朱家第一个不放过他！” 朱志海赶紧点点头：“对！江叔您放心，只要有我们在，谁都不能欺负了绵绵！” 江老爷子似笑非笑，“那你们最好把今晚这些话牢牢的记在你们脑子里！” 说着老爷子突然抬头，目光与上面窗户里的江绵视线对上，他朗声道：“绵绵，你听清楚刚才你朱爷爷他们父子俩说的话了没？” 江绵眨眨眼，笑意满满：“爷爷，我都记着了。” 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声如洪钟：“以后有啥事儿别客气，直接找你朱叔和朱爷爷帮忙，当年你爷爷我救了他们父子俩的命，大灾的那三年更是没断过给他家的粮食，所以这是他们欠你的，知道吗？” 江绵大声回道：“知道了爷爷！” 跑来看热闹的石龙公社社员们瞅着这一幕算是明白了，这江家的老头子过来用烟锅子抽了朱老头十几二十个嘴巴子的真正目的除了出气外，更重要的是帮江绵立威。 江绵以后是要在石龙公社长期生活的，周知衍在家还好，至少有个男人，一般人也不会打什么小心思。 可一旦周知衍回了部队，家里就只剩下江绵和周淼淼两个女人以及俩小孩儿了，指不定就有那心怀不轨的要占便宜。 明面上来的还好，关键是阴着来搞的，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老爷子的做法不光是为了以防万一，更重要的是把朱家直接绑在了江绵这条小船上。 只要朱老头父子俩还想维持老实仁厚的形象，以后江绵有什么事儿他们朱家就必须帮忙，毕竟当年要不是老爷子救了他们父子的命，哪还有朱家现在的日子？ 这可是救命之恩！ 而且大灾那三年粮食有多金贵众人心里门清，那种时候江家都还能继续给朱家送粮食，可见是真的把朱家当自己人一样对待。 再想想朱家干的那缺德事儿。 不仅私自毁了原本定下的娃娃亲，还让人家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住在那种破屋子里半个月，这要是自家闺女遇上了，恐怕也不会比江家老爷子好多少。 众人指指点点。 朱家人心里憋屈的要命，可面对江老爷子还是得笑脸相陪。 江老爷子这才满意的叫上几个孙子走了。 在外头看热闹的人连忙空出一条路来，看着老爷子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回来了回来了。”江绵轻咳一声，“厨房那边的面条应该煮好了吧？” 周知衍点头，“爷爷他们回来了，时间正合适。” 看到朱家人吃亏，江绵心里就舒服，就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走走走，我早就饿了！” 说着江绵便一溜烟的跑了下去，背影都透着欢快。 周淼淼见状：“她就这么讨厌朱家？” 周知衍嗯了声：“之前在朱家住的那段日子，她受了不少的委屈。” 周知衍倒是很清楚江绵之前住在朱家准备的那间又小又破还臭气熏天的小杂屋时过的什么日子。 明明自己儿子已经违约娶了老婆，但朱家所有人都瞒着江绵不说，那黄春玲直接把她当成小丫鬟使唤，什么重活累活她都只能干。 那个时候江绵的身份是黄春玲未进门的儿媳妇，再加上小姑娘家的脸皮薄，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咬牙往肚子里吞。 要不是朱家那一家子想要算计他们俩来个捉奸的戏码，就凭江朱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朱斌那小子违约另娶，以江绵的性子也绝对不会和朱家闹到这样几乎结仇的地步。 想起那天他神志不清被江绵红着眼睛叫醒的一幕，周知衍扯了扯领口，眼神微微一暗：“走吧，下去吃饭了。” 姐弟俩到了下面后，江绵已经从厨房那边端了好几个面碗出来了。 江峥在旁边帮忙，江嵘则是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小椅子让老爷子坐下，正和周姑婆一家子一块儿吃面。 今晚的面条是现成的干面条，里面配了面疙瘩。 周姑婆洗了块肉剁成馅儿搭配着土豆炖煮了一大锅用来做臊子，每个人还给切了半个煮鸡蛋，光是闻着就香喷喷的，把隔壁家的几个小孩儿馋的直流口水。 江绵端着两个比自己脸还大的两碗面出来，直接递给了周淼淼一碗，冲着周知衍道：“你的自己去厨房里拿。” 周知衍点头，直接去了厨房，很快就端了一个小盆出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沾了你的光，这段时间感觉天天都在吃肉似的。” 周淼淼笑着看着碗里的碎肉，即便土豆面条占据一大半，但这样一碗面即便是在省城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上的。 柳燕燕吃的满嘴都是油，听到这话赞同的点头，看着江绵的眼神亮晶晶的，“绵绵姐，这次你回来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现在不行 柳燕燕眼巴巴的看着江绵，每次只要她在，她就能吃上肉。 这些天江绵回了半山村，她奶做的饭菜虽然味道依旧很好，但再好吃的红薯白菜也没有肉好吃！ 更重要的是绵绵姐在这里，她感觉自己都变得快乐了不少。 “这几天办完事儿后还要去一趟省城，不知道会耽误多长时间。”江绵摇头，“倒是你，我走的这些天，你有按照我的要求好好背书吗？” 柳燕燕扬着下巴骄傲道：“当然背了！不信你问我奶。” 周姑婆端着个小碗闻言乐呵呵道：“自从你回去后，这丫头天天倒是天天抱着书背的起劲儿，你留下来的那几张纸上的内容她也背下来了。” 江绵惊讶的看向柳燕燕，“不错呀，那一会儿吃完饭我看看你已经掌握多少了。” 柳燕燕极其得意：“抽吧。” 江绵看她这自信满满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都背熟了，不然以她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这么信心十足。 坐在柳家门口的几个柳家人看着柳燕燕和江绵有说有笑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忍不住小声嘀咕。 “燕燕这丫头自从跟江绵认识后，性子都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不过这女娃娃读那么多书也没啥用，江绵有那功夫教燕燕，还不如教咱们家诚子念书呢。” “是啊，女娃娃学的再好还不是要嫁人的嘛，唉，最近燕燕这丫头天天抱着书不放手，家里的活儿都没人干了。” “不过你们说这江家人也是真的疼闺女，竟然舍得给江绵陪嫁这么多好东西，我看周知衍送过去的自行车和手表江家人又给带回来了，还有今天放进厨房里的那些肉，不是说里湖公社那边穷抠抠的吗？他们怎么还搞了这么多肉送来？” “有的时候还真不能瞧不起那些住在山里的老乡，至少在搞肉这方面人家比咱们强多了，我刚刚还在那背篓里看到腌制好的兔子肉呢。” …… 吃完饭，天色也黑了。 江绵抽背完柳燕燕的功课后，便进了周知衍的房间，看着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进来大柜子，惊讶的看向在床边收拾东西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打的这么大的柜子？这么大……得塞多少衣服才能塞满啊？” 这柜子比她屋里那衣柜还要大一倍！而且还是崭新的。 柜子的木料用的也很厚实，直接占据了正面墙。 周知衍起身将叠好的衣服放进新的木柜里，眼中带笑：“之前就让朋友帮忙加急定做了一个，正好赶上我们这回回来用上，反正以后我们的时间还长，你的衣服肯定能把这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江绵挑眉：“这么大个柜子，得花多少钱？你不是已经把存折给我了吗？” “之前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一些现金，打完这个柜子后就剩下这些了。” 周知衍掏了掏裤兜，从里面拿出一把钞票。 最大的面额一块，最多的就是一角，五分，两分，加起来估计五块钱都没有。 这柜子用料好，也费力气，足足花了他三百块钱。 江绵粗略的数了数，然后把钱整理整齐后又放回他手里：“那这些就是你的零花钱，以后我每个月给你五块。” 周知衍摆手：“不用，太多了。我不抽烟也不喝酒，身上有个几块钱应应急就行了，真要用钱的时候我再跟你说就行，咱家的钱还是存着，以后还要养娃呢。” 江绵瞪圆了眼，脸突的一下就红了。 周知衍深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沉声道：“今晚我们睡一个屋吧？” 江绵不自在的抠手：“那爷爷和我哥他们睡哪儿？” 周知衍立即道：“我已经跟继国说好了，今晚燕子跟我姐睡，她的屋子空出来让爷爷睡，继国去跟他二哥挤挤，他的床挺大的，睡江雷他们三个足够了。” 江绵：“……明天一早还要去县里呢。” 周知衍唇角上扬：“放心，我不会对你做啥的，咱们家小江医生我没养好之前，我啥也不干。” 江绵盯着面前这张野性十足的俊脸，脑海中莫名闪过之前周知衍光着上半身在院子里冲澡的那一幕幕。 咕咚—— 心脏忽然怦怦跳的很快，江绵耳尖烧红，极其镇定的说道：“那行吧，等我收拾完这些东西就睡。” 周知衍向来冷峻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速度极快的把背篓里那些日常用品都拿出来开始整理。 身为军人，整理内务这种事情对他而言小菜一碟。 江绵发现，这男人不仅悄无声息的换了个大衣柜，甚至还换了一张崭新的双人床！ 比起之前她睡的那张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睡的拥挤的小床也大了一圈，不仅如此这张床明显更结实更重，坐上去完全不会有之前咯吱咯吱的挤压声。 这男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绵忍着笑，慢吞吞的叠着自己带来的几套衣服，她带来的那些日常用品已经被周知衍一件件的摆放好。 装着牙刷的杯子和他自个儿的都放在了脸盆架上，白色的毛巾也和他的挂在了一起。 原本看上去简陋又空荡的单身汉男人的屋子瞬间就多了另一个人生活的气息。 见江绵还在叠衣服，周知衍直接拿着衣架把衣服全都挂起来放进衣柜里，然后直接抱着人就放在床上，顺手关上了灯。 “周知衍！” 被抱起来的瞬间，江绵被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的环住了周知衍的脖子，心跳如鹿撞般。 黑暗中，人类的听觉似乎能够变得更加敏感。 江绵能够清楚的听见男人在自己耳边粗重的呼吸以及他心脏强有力跳动的声音。 突然。 她的下颌被人抬起，一张温热的唇直接覆盖上来。 周知衍吻的急切又凶猛，宛如要将她吞之入腹般，一手紧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按着她的脑袋。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穿透进来的月光洒落在室内的地面上。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并不惹人注意，直到江绵衣衫凌乱的躺在床上，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才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抓住了某人得寸进尺的手，低声道：“周知衍，现在不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他抱着还挺舒服 伴随着公鸡的鸣叫，江绵醒了。 她打了个哈欠，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伸出手便摸摸捏捏。 突然，她到处乱摸的手被人直接握紧，整个人都被揽入一个宽敞温暖的怀里。 江绵猛然想起什么，原本还有些困顿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看见的便是一块结实饱满的胸肌。 上面还有一颗粉色小豆豆。 江绵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几乎没过脑子一样下意识的一口咬了上去。 “嘶——一大早的气性这么大，还在生我的气？” 周知衍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 江绵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昨晚上她不是一个人睡的，而是和周知衍睡在了一起。 想起自己干的蠢事，江绵脸上发热，连忙松开嘴当做啥事儿也没发生一样嘟囔道：“没，就是没睡醒。” 周知衍看着怀里都要把脑袋埋进胸口的女人低笑一声，“那是饿了？昨晚梦见什么好吃了？” 江绵瞥了眼留了自己一口牙印的位置，心虚的说道，“就是梦到吃肉了，之前大伯做的那道红烧熊掌太好吃了，所以没忍住。” 周知衍完全没察觉她在说谎，想起江大伯做的那桌子菜，他都有点馋了。 他抬手把江绵的脸捧起来，勾唇道：“下次进山能碰到熊的话我再打一头回来，让你吃个够好不？” 男人的脸就在她的眼前，尽管屋内的光线因为天色还没完全亮起的缘故有些昏暗，但是每次这般近距离的被这一张英俊好看的脸温柔的凝视的时候，江绵还是会有一瞬间入迷。 更别说这张脸的主人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光是听着便心生欢喜。 她舔了舔唇，“好啊。” 没提起还好，一提起那桌子菜江绵还真觉得当时没吃够。 要是能有机会再吃到，当然开心了。 “几点了？” 江绵待在男人的怀里暂时不想动。 明明以前她一个人睡惯了，但现在跟周知衍睡在一个被窝里也没觉得不习惯，反而这么被他抱着还挺舒服。 男人的体温本身就比女人的体温高，如果现在是冬天的话，她就不用怕被窝里冷冰冰的了。 “五点半了，想再睡会儿还是现在起床？” 周知衍拿起床头上的手边看了眼。 江绵打了个哈欠，“起来了吧，等收拾收拾差不多就要出发去县城了。” 周知衍说了声好，便起身穿起衣服。 他这人一向习惯穿个裤衩就直接睡，这会儿起床也不觉得冷，两三下就把衣服给穿戴好了。 倒是江绵穿衣服磨磨蹭蹭的，哪怕昨晚上他们除了最后一步外已经做够了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亲密事，但当着周知衍的面换衣服她还是暂时接受不了。 特别是她身上的那些痕迹。 二十多岁的男人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昨晚两人没少亲密，但江绵却因为他的身体总是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每每当周知衍想要突破那层底线的时候，她就会立即叫停，甚至他想自己解决江绵都不许。 周知衍十分无奈，不过也知道江绵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哪怕忍的难受，还是忍了。 二人穿戴好后才一同出门。 这个时间点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都早起准备上工了。 见他俩从一个屋子里出来，一个个眼神暧昧，特别是周姑婆，一张脸笑开了花，显然都以为他们已经同房了。 江绵轻咳一声，装作没看到的样子询问周知衍早上吃啥。 周知衍：“面条。” 家里还有一把干面条，正好够他们今早这一顿吃的。 再用半斤肉找姑婆换了十几个鸡蛋，家里每个人卧两个在碗底，一样的吃的喷香。 不过早上这顿就没跟柳家人一块儿了，而是在周知衍家自个儿开火。 吃完早饭，江绵一行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周姑婆突然拉住她的手，看着她那三个哥哥小声问道：“小江，你家这几个哥哥结婚了吗？” 江绵摇头：“没，咋了姑婆？你要给我哥他们介绍对象啊？” 周姑婆笑眯眯道：“是啊，不过不是我要介绍，是有人看上你哥了，所以托我来问问。” 江绵闻言惊喜道：“真的？是哪个哥哥？” 周姑婆指了指不远处的江峥：“喏，那是你几哥？” 江绵：“是我三哥。” 她的几个哥哥中，除了三哥在她死之前还没结婚外，其余几个结婚也很晚。 大哥江风常年在部队，对象也是上面的领导介绍的，她也就结婚的时候见过那位大嫂一面，感觉性子很强势，也跟家里人不熟。 二哥江雷曾经处过一个对象，可惜两人刚准备商议结婚的事情时他喜欢的女孩儿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大概半年后遇到未来的二嫂才会再次动心。 三哥江峥一直没结婚也没对象，这事儿都快成爸妈的心病了。 四哥江嵘娶回来的四嫂是隔壁生产队的一个小可怜，有一家子难缠的极品亲戚，不过后来四嫂的那些亲戚都被四哥收拾的挺惨，四嫂也不像三婶四婶那样分不清好坏，总的来说是个好接触的。 至于最小的哥哥江霖娶的五嫂是省城人，和大嫂一样，江绵也只是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和后面过年的时候见过几面，对这个嫂子也不熟。 重生回来，江绵没打算干预几个哥哥的婚事。 但如果是三哥的话，她倒是希望真的有人能把他给拿下，这样爸爸妈妈也就能少操心一点了。 三哥人长得高，相貌也俊朗，没事儿也喜欢读书看报，比起知青还像知青，公社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喜欢他呢，可惜三哥就是不心动。 江绵也不清楚三哥到底对什么样的女同志才会动心，但多接触接触，没准就能找到命中注定的老婆呢！ 周姑婆笑眯眯道：“行，那回头我给人家回个话，免得到时候造成什么误会。” 她不负责介绍对象，但帮着问个消息啥的还是没问题的。 江绵那三哥看着好接触，但周姑婆哪怕没深入接触过，也知道这种男人其实最不好追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表彰大会 小苍县公开表彰大会的地点在大会堂。 江绵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和他们一块儿同行的还有石龙公社的赵旗赵院长，以及之前一起来小苍县支援的医务人员们。 “这么热闹的场面，何梅不来真可惜了。” 赵旗踮着脚瞅着人头涌动的大会堂，忍不住道。 这次表彰大会所有人都有份，何梅自然也有受邀名额。 只是之前接到通知的时候，何梅就表示不想不来，让江绵到时候把奖品给她带回去就行。 江绵走的时候也特意问过何梅好几次，被她拒绝后便也不强求。 毕竟何梅之前跳河自杀的事情早就传的人尽皆知，她好不容易在半山村生产队过了几天轻松的日子，现在一点都不想出来接受别人的指指点点。 “妈呀，这么多人！我在赶集的时候也没见过这么多人！” 江雷哥几个东张西望着，看到这么多人也非常的激动。 他们自小在半山村生产队长大，见过最热闹的场面就是公社赶集的时候了，长这么大他们也就来过一两次县城，每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有事儿要办，匆匆忙忙的压根就没有玩耍的时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凑表彰大会的热闹。 虽然接受表彰的不是他们自个儿，但还是觉得兴奋又紧张。 八点半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江绵跟着赵旗他们先去了另一边，听着讲台上的领导絮絮叨叨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开始对集体以及个人开始进行表彰奖励。 赵旗他们是代表集体来领奖的，何梅也属于他们的一份子，每个单位每个集体都过了一遍后，才轮到了个人表彰。 “下面受到个人表彰的是在这次援助救灾的行为中最优秀的人，她是来自里湖公社半山村生产队卫生所的江绵江卫生员！” 听到上面的领导念到自己的名字，江绵有些紧张的走上台。 “这次受灾中，我县县医院医药储备不足，是江卫生员……” “所以请让我代表所有此次灾难中的同志们向讲卫生院表示由衷的感谢。” 领导把她夸了又夸，夸的她脸上直冒热气，热泪盈眶的时候才把奖品和奖状给她。 江绵拿着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盅，毛巾，笔记本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观众席上骤然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 她面红耳赤的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手心都因为紧张冒出了一层汗。 在众人善意的目光下，她快速的找到自己家人，把奖状递给老爷子看：“爷爷！这是我的奖状！” “我看看我看看。” “老妹儿，把你这个搪瓷盅给我瞅瞅，这么大一个喝水肯定舒服。” “哇，这奖状上面有你的名字耶老妹儿！” 江雷哥几个兴奋的大叫着，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羡慕的注视。 能够被县里的领导班子专门提出来表扬，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怎么这女娃娃就不是自己家的呢？ 江老爷子一张脸笑得合不拢嘴，“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江成越的孙女！哈哈哈。” 江家男人们与有荣焉，只觉得脸上特别有光。 周知衍看着江绵的眼神也同样闪闪发亮，带着一丝骄傲。 “小江同志，小江同志。” 几人围在高兴的时候，刚刚同样接受了表彰的刘院长匆忙的找过来。 “小江同志，你怎么跑的怎么快？首都那边的记者来了，等着要采访你呢！” “采访？”江雷哇的一声叫出来，“老妹儿，你又要上报纸啦？还是首都的记者呢！” 江绵也很震惊，没想到首都的记者都会专程跑过来，她下意识的看向爷爷。 就见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浅了几分，“刘院长是吧？” 刘院长点头，知道这次江绵是跟着她家里人一块儿来的，立即热情的冲着老爷子道：“恭喜啊老爷子，你家养的孩子真厉害，你不知道最近咱们小苍县来了不少人都是冲着小江医生来的，不仅是省城，就连首都都有不少领导听说了她的名字。” 江老爷子笑容不变：“是江绵自己争气，你看她这几个哥哥就没这天赋。” 江雷几个听着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的。 刘院长看着他们哥几个，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里湖公社他是知道的，那地方是县里出了名的又偏又穷，本以为出了个江绵这么优秀的卫生员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她这几个哥哥看着也不太一般。 哪怕他们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但不论是外表还是气势都不像一个常年种地的农民。 刘院长道：“小江医生这不得了哦，这次上了首都的报纸肯定会前途无量的，老爷子您是她的爷爷，要不然跟我们一块儿去怎么样？正好也给大家说说您是怎么把小江医生培养的这么优秀的。” 江老爷子摆摆手：“不用了，人老了没那精力应付，还是让小周这个做丈夫的跟着她一块儿去吧。” 刘院长一愣：“小江医生结婚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和江雷哥几个站在一块儿的周知衍，这个男同志他是有印象的，也知道他是江绵的对象，可没想到两人竟然这么快就结婚了。 刘院长立即恭喜道：“没想到啊，恭喜恭喜啊两位同志。” 江绵和周知衍笑着接受刘院长的祝福。 不过刘院长那边怕那些首都来的记者同志们等得急，便催着他俩赶紧一起过去。 周知衍看了眼老爷子：“爷爷，那我跟江绵先过去了。” 老爷子点点头：“嗯，去吧，小心点。” 周知衍嗯了声，听出了老爷子的言外之意，和江绵跟着刘院长绕过人群，去了县医院。 今天城里的人很多都去表彰大会看热闹去了，除了几个医生护士还留守在医院外，整个院子都很安静。 刘院长直接带着他俩去了自己办公室，一推开门，就听得咔嚓一声。 周知衍下意识的护住江绵的脸，皱着眉看向那个拍照的记者，“你干什么？” 记者也懵了，没想到自己没把江绵拍到，反而拍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甚至这男的还一脸凶巴巴的瞪着自己。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采访 “你谁啊？”孟盛皱着眉不高兴道，“你知道一张胶卷多贵吗？你把人给挡住我怎么拍照片啊？” 孟盛心疼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相机，他原本想抓拍这位之前神神秘秘不肯露面的小江医生进门的模样，谁知道拍到的竟然是个男人。 周知衍冷声道：“你经过同意了吗你就拍？你是首都来的记者？听口音不是吧。” 孟盛虽然说的普通话，却夹杂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听着有些像省城的。 刘院长看着两人一见面就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互相介绍：“这位是《省城日报》的孟记者孟盛，这位是小江医生的爱人周知衍周同志，旁边这位女同志就是小江医生。” 说着他又指着另一个坐在椅子上喝水，穿着蓝罩衫黑长裤的女同志说道：“这位是《首都报纸》的田记者田薇薇。” 田薇薇站起身，热情的冲着江绵伸出手道：“你好你好江医生，我姓田，您叫我小田就行了。” 江绵怎么可能真的叫她小田，只是伸出手回握，客客气气的叫了声‘田记者’。 至于那个《省城日报》的孟盛一进门就对她男人大吼大叫，江绵直接选择无视。 孟盛皱着眉，显然对江绵的态度很不满意，他轻咳一声，故意抬了抬自己手里沉重的海鸟牌相机，带着一丝高傲道，“小江医生，我姓孟，上次就想采访你了，没想到你架子大不给机会，这次我都亲自来了，你总得给我点面子了吧？” 孟盛的态度十分倨傲，甚至因为江绵的态度有些不满。 他可是从省城特意跑过来采访她的，这女人竟然敢无视他？这什么意思？ 江绵依旧没有理会孟盛，而是温和的冲着田薇薇道：“刘院长说田记者您是特意从首都过来的，其实我就是个普通的医生，真的不值得您在这儿等这么久。” 田薇薇笑着摇头：“江医生，其实来之前我就打听了不少有关于您的事迹，您今年还不满二十就能有如此厉害的本事，若您再说您只是个普通的医生，那我想咱们国内恐怕就没有几个厉害的医生了。” 江绵被夸的脸热：“您太抬举我了。” 两人互相寒暄着，江绵虽然容易脸红，但无论说话还是态度都很沉稳。 田薇薇也很健谈，手里拿着笔记本和钢笔，自然而然的就开始采访起来。 旁边的孟盛见状脸色有些难看，猛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冷着脸叫道：“江绵，你这什么意思？我大老远的带着东西来采访你，你就直接把我撂在一边？你这小姑娘到底有没有教养，你父母就是这么教你对待客人的吗？” 周知衍脸色一沉，正要怼回去，就被江绵一把按住了胳膊。 江绵冲着他微微摇头，对着田薇薇勾唇微笑：“田记者，您等一下。” 田薇薇点头，对孟盛这人也很厌烦。 刚才江绵他们还没过来的时候，刘院长这办公室里本来只有她一个人的，谁知道这姓孟的不管不顾的直接开门闯了进来，就在江绵他们进门之前两人才刚有过交锋。 江绵微笑的转向孟盛，笑意不达眼底，“对于一个未经过主人允许就胡乱许诺把别人东西白送出去的狗，我为什么要搭理你？” 她这话一出，屋内的人顿时惊了。 刘院长和田薇薇都没想到江绵看着脾气软也挺好说话，结果一开口怼人就直接骂人是狗？ 孟盛脸色一遍，双眼冒火的瞪着她：“你敢骂我？” 江绵捂着唇呵呵笑出声，“我骂的是狗，孟记者你干嘛这么急着对号入座呀？你这……唉，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咬人的狗不叫，那叫的最欢最厉害的狗可不就是像您这样的吗？” 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甚至带着一丝温柔，但说出来的话却能直接把人给气死。 孟盛大怒：“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告诉你姓江的，老子来采访你是你的荣幸，你别以为你会点医术了不起，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谁知道你拿出来的药方是从哪个男人床上骗来的呢！” 砰—— 一声闷响。 周知衍毫不犹豫的出手一拳直接砸在了孟盛的脸上。 他面色阴寒，不等孟盛惨叫出声，又是砰砰两拳直接砸在他的肚子上。 孟盛自然不是个甘愿吃亏的，直接选择反击。 可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太大，很快孟盛就被打的抱头惨叫着求饶。 江绵冷眼旁观，孟盛这种嘴巴脏，心思龌龊的人完全活该， 刘院长和田薇薇看着突然打起来的两人也被吓得不轻，想上去拉架又怕自己被误伤。 特别是周知衍下手太狠，那张英俊的脸冷下来后，眼底的杀气就像要活活把人打死一样。 刘院长怕真的出事，着急的让江绵赶紧劝劝周知衍别打了。 孟盛的父亲是《省城日报》的主编，在省城的人脉极广，听说还有个姑父是省城革委会里的人，孟盛今天要是在这里出事，江绵以后就要有麻烦了。 江绵勾起唇：“不用担心刘院长，周知衍下手有分寸，不会把人打出问题的。” 现在已经把人给打了，以孟盛刚刚展露的性格来看，现在就算周知衍停手这小子肯定也把他们夫妻俩给记恨上了。 田薇薇兴奋的拿着笔，一边跟江绵说话一边记下刚才孟盛对江绵的侮辱，“江医生，您爱人是一名军人吗？” 江绵点头，“是的，我们刚领证不久。” 田薇薇持笔—— “江绵医生在与本报记者采访过程中，遭遇某某日报记者孟某言语羞辱，内容如下……” “经本报记者询问，才知江医生的丈夫是一名光荣的军人通知，对于某某日报记者孟某侮辱军嫂感到十分愤怒，因此双方产生激烈冲突。” “领袖曾经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田薇薇没写一句就要念出来，把正在挨揍的孟盛气的眼珠子一瞪，竟硬生生的被气晕了过去。 周知衍这才收手，站起身又朝着晕过去的人踢了两脚，眼神冷厉，目光看向刘院长。 咕咚—— 刘院长抹了抹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只觉得压力十足。 他忙道：“周同志你放心，关于孟记者公然侮辱军嫂的事情我一定会向上报的。” 周知衍拿起孟盛刚刚放在桌子上的相机，扯出里面的胶卷直接没收，“我也会给上面汇报今天的事情，毕竟我想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接受有人侮辱自己的妻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多人 刘院长心里叫苦。 之前他就听说过小江医生的对象是部队里的团长。 周知衍年纪轻轻就能在部队坐稳这个位置，这前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未来绝对不会止于团长这个位置。 而孟盛虽然只是个记者，可这年头能拿稳笔杆子的人也不好惹，随便写点东西就能让人万劫不复。 现在这情况…… “行了，咱们继续采访吧。” 田薇薇瞥了眼趴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孟盛，冲着江绵继续道。 “江医生，现在咱们来说说之前《省城日报》有关您的那篇报道怎么？我记得那篇文章就是这位孟记者撰稿的，您真的说过要将这次灾难中出现的几张药方免费公开给各大药厂吗？” 江绵摇头：“当然不是，我根本就没有接受过这个人的采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以谁的名义在胡编乱造，我是一名军嫂，我手里的药方早就已经和我爱人商量好了，是要给军区名下的药厂的。” 这场采访的时间不长。 但田薇薇却极其的满意。 虽说江绵不肯让她拍正面的照片，但一张背影照片还是愿意的。 再加上还吃了一个大瓜，这次回首都后她已经可以预见自己的这篇文章肯定会大爆！ 采访结束后，江绵和周知衍去探望了一次郁瑞，检查了下他腿上的伤处，又询问了一下有关于省城那边送回来的消息后才离开。 “你脸色这么难看，是郁瑞拿回来的消息不太好吗？” 从郁家出来，江绵就发现身旁的男人一直眉头紧锁。 周知衍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咱们这次得尽快一点去省城了。” 江绵皱眉，看了看附近没有人靠近，才压低声音问：“是你老师出事了？” 周知衍面色凝重：“嗯，他的情况不太妙。” 江绵：“那我们现在就先回家？” 周知衍沉声道：“不能急……再等等。” 江绵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周知衍的老师也是淼淼姐的公公，她虽然不了解这其中的问题，但她很清楚，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周知衍一直按兵不动。 小苍县的表彰大会搞得很热闹，一路上有不少人都在和江绵打招呼，显然在城里她的已经小有名气。 甚至食品厂的工人遇到她的时候还会问她什么时候再去义诊。 自从江绵的名字逐渐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后，食品厂附近不少工人就悔的直拍大腿！ 当初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因为江绵太过年轻而质疑她的能力，结果现在事实证明她不仅真的会医术，甚至还属于很厉害的那一类！ 曾经接受义诊，按照江绵开的药方去抓药的那些工人以及家属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后，自身的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变好。 例如陈西的女儿。 眼看着那小丫头片子就要养不活了，陈西这个当妈的硬生生的按照江绵开的方子和叮嘱仔细的喂养女儿，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竟然还真让她把女儿给养回来了！ 这种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摆着，大伙儿哪还稳得住？ 对于众人祈求再次义诊的事儿江绵并没有拒绝，只是说最近比较忙，可能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确定第二次义诊的时间。 也有现在就想找江绵给自个儿看病的，不过都被江绵以现在没时间为由给拒绝了。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江绵赶紧拉着周知衍找到爷爷他们匆忙回到石龙公社，这才没有被人给堵在城里。 结果他们刚回来没一会儿，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找到周家院子来找江绵看病了。 “好家伙，咋这么多人？” 江雷瞅着把周家院子里里外外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忍不住咋舌。 “石龙公社有这么多人想看病的吗？” 周淼淼摇摇头：“他们哪是来找江绵看病的，大部分都是为了凑热闹来的。” 江绵医术不错的消息其实石龙公社不少人都知道，之前她跟着公社医院去城里援灾回来的时候，私下就有人想找江绵给自己看病了，不过那个时候被周姑婆她们给拦了下来，再加上江绵和周知衍还没结婚，他们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上门。 可现在不一样了。 江绵跟周知衍已经领证，尽管户口没迁到这里，但人已经嫁到这里了，那就是石龙公社的人。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周家沾亲带故，江绵给他们看个病啥的不也应该的？ 特别是那个自称是江绵大伯娘的中年妇女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就把自个儿孙子拖进了周家堂屋，点名指姓要江绵赶紧给自己孙子看看。 结果直接被周淼淼直接不客气的轰出去了，一点都没给她这个大伯娘面子。 周淼淼双手叉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扯着上门冷笑：“还点名指姓的要我弟媳妇儿给你孙子看病，你咋那么大的脸呢？我弟媳妇儿行医的规矩你不知道啊，磋磨媳妇儿孙女的不给看，还有你这个宝贝孙子也是，十几岁的人了连亲妈都打，我呸，忤逆不孝的狗东西，赶紧离我家有多远滚多远！” 周知衍是军人，明面上至少还要维护军人的形象，但周淼淼可没这顾忌。 她冲着江绵说道：“小江，你把这张脸记清楚了，虽然明面上的确是我们的大伯娘，但咱们两家的关系早在他们当初想抢我爸妈的抚恤金的时候就已经撕破脸了，所以她以后要是敢仗着长辈的身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你尽管告诉姐，姐帮你骂死她。” 丁翠瞪着周淼淼没好气的骂道：“死丫头片子，有妈生没爹妈养的小贱人，你一个离婚的二手货住在我们周家的房子里你是怎么有脸的？抛弃自个儿男人带着俩拖油瓶回来啃弟妹，你也就是仗着人家小姑娘脸皮薄好欺负，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周淼淼被气的要动手，江绵直接拦住她，神色漠然的冲着这个大伯娘开口：“我们周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行医的规矩是从我奶奶那儿传下来的，别说你只是跟我们家早就断了来往的大伯娘，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今天来了，我也不会给你治病！”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场闹剧 众人看着江绵强硬的态度有些诧异。 本以为是新进门的媳妇儿，怎么着被长辈压着都得碍于名声对周家这老婆子客气点吧？结果这小妮子看着是个脾气软的，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给丁翠面子。 一群心里打着小算盘的街坊邻居见江绵不卑不亢的样子微微皱眉，纷纷看向丁翠。 他们可是知道周家老大这个媳妇儿可不是个脾气软和的，当年刚进门就撺掇着分家，结果分到了大笔财产后就把寡妇娘直接扫地出门，还是当年周老二把老人给接回家的。 结果这丁翠倒好，见老子娘被弟弟弟妹接回去养后，又舔着脸上门天天占弟弟家的便宜。 那个时候国内打仗打的正是水深火热的时候，周老二夫妻俩时不时的就要上战场，哪有闲工夫跟丁翠计较这些，所以丁翠得寸进尺，竟是慢慢的惦记上了周老二自个儿修建起来的这几间房子。 要不是周姑婆见老大两口子太过分，直接带着柳家人帮当时的老太太守住了这几间屋子，估计现在周知衍和周淼淼姐弟俩早就睡洞坑里去了。 “你一个刚进周家门的小丫头片子，懂不懂什么叫敬重长辈？”丁翠哇哇大叫，直接撸起袖子就朝着江绵抽过去，“你这是忤逆不孝！我这个当伯娘的非得代替你那个早死的婆婆好好教训你不可！” “教训？你教训谁？” 周知衍从屋内端着水杯走出来递给江绵，冷冷的盯着丁翠。 “你敢对我媳妇儿动手试试？” 丁翠厉声叫道：“周知衍，你可是军人！难道你的领导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 周知衍轻嗤一声：“你算我哪门子长辈？大婶儿，你可别忘了当年奶奶去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需要我把周家其他的亲戚都叫过来重新说给你听一遍吗？” 周淼淼不耐烦道：“跟这种不要脸的货色废什么话，直接打出去就行了！她还有脸跟咱们在这儿摆长辈的架子，真以为当年奶奶是被她活活气死的这件事儿没人知道呢。” 周淼淼话音一落，丁翠就瞪着眼睛厉声叫着她的名字：“周淼淼，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气死你奶奶了！你别随便污蔑人！” “污蔑？”周淼淼沉下脸，面无表情的用比她还要大的声音叫嚷起来，“丁翠，你真以为当年你做的那些烂事儿没人知道呢？我告诉你，那天晚上你是怎么把奶奶活活气死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不仅仅是我看见了，这院子所有人都看见了！” 丁翠脸色大变。 还没等她再次反驳，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江老爷子便突然叫住人群外那个正幸灾乐祸看戏的人，“黄春玲，你没看见我们家江绵正在被人欺负吗？昨晚上你们老朱家答应我的事情呢？咋的？这才过了一晚上你就不记得了？” 黄春玲脸上看好戏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见众人齐刷刷的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拍拍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尴尬道：“那啥，我还要回家给家里男人做饭呢……” 江老爷子闻言语气凉凉：“原来昨晚上你们一家子又是在敷衍我这个老头子啊？行，我现在就去找老朱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说着老爷子拿出衣兜里昨晚抽朱老头的烟锅子准备起身找过去。 黄春玲见状连忙冲过来，啪的一个大嘴巴子就直接扇在丁翠的脸上，厉声叫道：“姓丁的，当初你气死你婆婆的事情我也亲眼瞧见了！我们江绵嫁到石龙公社这里来可不是一点靠山都没有，你再敢拿着长辈身份压她试试？” 丁翠懵了，难以置信的瞪着黄春玲，没想到她竟然敢对自己动手。 黄春玲怕江老爷子不满意，不等丁翠反应过来，她又给了一耳刮子，“我告诉你丁翠，江绵是我侄女，她娘家离得远，我们朱家就是她的娘家！你再敢来找她麻烦，我打死你！” “黄春玲！你疯了！你竟然敢打我？” 丁翠也不是个吃亏的脾气，在挨了第二个巴掌后直接上手就冲过去抓住黄春玲，跟她打起来。 两个人都是石龙公社赫赫有名的悍妇，这一打起来顿时让吃瓜群众们的兴趣高涨起来，有的甚至还唯恐天下不乱的起哄。 周知衍把江绵拉进屋子里，看着院子里又是扇巴掌又是扯头发的两个妇人，小声道：“别靠的太近，小心被她们给伤到了。” 江绵也有些小兴奋：“哇，她们打的好厉害！学会了学会了！” 周知衍无奈：“你学会什么了？” 江绵学着黄春丽掐住丁翠脖子的手势，“这样打架不容易被人反击，还有这样，使劲儿的抓头发，抓眼睛。” 周淼淼在旁边听的忍不住笑出声：“江绵，你以前没跟人打过架吗？” 江绵：“打过，不过没打赢。” 江雷在旁边乐呵呵的掀她的底：“你别看她现在挺文静的样子，以前小的时候，我们队里那些男娃谁没跟她打过架？” “每次跟人家打架又打不过，然后就哭唧唧的跑回来找我们告状。”江峥笑的一脸宠溺，“结果我们哥几个每次帮她把队里那些男娃揍得哭爹喊娘后，就被对方家长回去跟我妈他们告状，然后我们哥几个再一个个的挨揍。” “小的时候嫌弃早起跑步练功辛苦，天天躺床上睡懒觉，结果打架又被人打的嗷嗷哭。”江嵘哈哈大笑，“不过她也是活该，每次都是看不惯人家欺负女孩子主动跟人家干架，而且还老是傻兮兮的一个人打人家两个。” 江绵被哥哥们掀老底掀的十分羞恼，“够了啊！说的你们小时候就没干丢人的事儿一样！” 江峥被她逗得直乐：“好好好，不说了，说两句就生气，这性子真的是跟小时候一点都没变。” 江绵气的瞪他一眼，冲着旁边笑眯眯的老爷子告状：“爷爷！二哥他又说我！” 老爷子笑着看两边热闹，直到朱家和周大伯家的家里人听到消息跑过来吧两人分开，这才闹剧才算结束。 第一百六十六章 收拾极品亲戚 丁翠跟黄春玲的关系原本不错，但经老爷子这么一挑拨，两人算是彻底结了仇。 这两人打架的时候完全没给对方留情面，那叫一个狠。 黄春玲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碎了好几片，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都心疼哭了，但是又不敢去找老爷子抱怨，只能把这笔账算在江绵头上。 更惨的是回去还被朱志海骂了一顿，怪她偏要去看热闹。 江家的热闹有这么好看的嘛？ 江绵被县里的领导们表扬，附近的街坊邻居其实也觉得脸上挺有光的。 本来大火跟风来凑热闹，就是打着能不能让江绵免费给看病开药占便宜的心思。 毕竟公社医院虽然看病拿药便宜，但对于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老百姓而言自然是免费的更有性价比。 可惜，江绵显然不是他们以为那样好拿捏的兴致。 这才刚嫁进来没两天，她就让自己‘娘家’人揍了从未吃过亏的丁翠，这手段啧啧……这小丫头可没这么好拿捏。 表彰大会的第二天是个好日子，周姑婆一大早就带着俩儿媳妇开始张罗起来。 中午这顿席面是宴请男方这边宾客的，不过最后算计了下人数，总共整四桌就差不多了。 周家大伯那边早就撕破脸了，自然是一个都没请，只是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亲戚过来，算是将两人的关系彻底公开。 毕竟像石龙公社这样的地方，很多老人压根不看国家给发的那张结婚证，只看两人的关系有没有彻底让亲戚朋友们承认。 宾客们来后刚拿着筷子抢桌上的肉吃，周大伯就带着脸上还有伤的丁翠以及儿孙们一家子过来了。 众人看着他们一愣，周淼淼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冲着周知衍使了个眼色。 江老爷子坐在主桌上，静静地看着周知衍朝着那一家子来者不善的走过去，眼神意味不明，所以并没有发现刚从厨房走出来解开围裙准备入桌的周姑婆在看到自己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震惊。 “周知衍，今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叫我们？好歹我也是你大伯，就算因为一些误会闹的两家都不愉快，可你这也太过分了，压根就没把我这个大伯放在眼里啊！” 周大伯没好气的冲着周知衍发脾气。 刚走进周家院子，他就闻到肉的味道了，顿时馋的不轻。 尽管看到没有空余的桌子，周大伯还是十分不要脸的说道：“现在我们都过来了，你赶紧加张桌子，我也就不计较你这孩子不懂事了。” 周知衍淡淡道：“周显贵，你今天要是敢在我这儿闹事你试试。” “衍哥，你这话说的难听的，啥叫我们要闹事儿啊，我们这不是知道你娶媳妇儿回来特意过来给你庆祝的嘛！” 周显贵的小儿子周建舔着脸急切的说道。 “我们两家好歹是亲戚，你就忍心这大中午的让我们一大家子饿肚子啊。” 说着就要冲着过去抢肉吃。 周知衍二话没说，一脚直接就把人给踹飞三米远。 他沉声道：“来，你们再来。” 周显贵惊怒：“周知衍你疯了！你敢对你的亲人动手？你就不怕我们去部队举报你吗？” 周知衍唇角上扬：“你去，尽管去，你不去就是我孙子。” 周显贵本以为周知衍会碍着军人的身份不敢动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嚣张。 这些年身为周家的大家长，周显贵被家里人捧惯了，哪受得了周知衍一个小辈这么嘲讽自己。 他抬起手就要一巴掌甩过去。 他好歹是长辈，他就不信周知衍这小子真敢对自己动手。 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落在周知衍脸上，周知衍直接一把钳住了周显贵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他胳膊给下了。 “哎哟哟，我的胳膊，我的胳膊断了！” 周显贵疼的直叫唤。 周知衍轻嗤：“放心，没断。不过要是你再不滚，待会儿就真的要断了。” 周显贵疼的大怒：“周知衍我是你大伯！” 周知衍唇角上扬，笑的讽刺：“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当初你霸占我爸妈的抚恤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我大伯？你老婆把奶奶活生生气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是我大伯？周显贵，你还是要点脸吧，不然早晚得栽跟头！” 说完他松开钳住周显贵胳膊的手，直接将人推的后退好几步。 周知衍目光森冷的落在其他周家人身上，语气平静：“怎么？还不滚？需要我一个个把你们丢出去吗？” 丁翠一张老脸被气的面色铁青，猛地一拍大腿打算直接闹起来，就被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江绵直接塞了根苞谷芯子堵住了嘴。 她瞪大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惊怒的瞪着江绵。 江绵笑的极其明媚开朗，“大婶儿饿了你就说嘛，我们家别的没有用来给畜生吃的苞谷芯子还挺多的，什么？你还想吃啊，那我再请你吃两个。” 江绵把手里剩余的那个苞谷芯子往她嘴里怼。 丁翠被吓得连连后退，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疯子似的。 江绵微笑着看向周大伯家其他的周家人，晃了晃手里的苞谷芯子，直接朗声道：“哥，他们都想吃苞谷芯子，你们过来帮我一起喂他们吃呗，都是不请自来的亲戚，哪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回去啊。” 江雷几人一听立即站起来接话，声如洪钟的应了声好。 哥几个气势汹汹的朝着周大伯一家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极其恶劣的笑。 吓得周大伯几个儿子孙子转身就跑，生怕他们也跟丁翠一样被苞谷芯子塞在嘴里说不出话。 周大伯见状立即黑着脸跟着跑了。 丁翠一见是真的占不上便宜，也不甘心的跑了。 但临走前看江绵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憎恶。 “行了，坏人都被赶跑了，赶紧回去吃饭，菜都要凉了。” 江绵拍拍手上的灰尘，冲着周知衍笑着道。 周知衍嗯了声，只是看向周大伯一家子跑远的方向眼神泛着森冷的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周姑婆的异常 “行了行了，大伙儿赶紧吃，别被一些不要脸的人给扫了兴致。” 周淼淼笑着招呼着众人赶紧吃饭。 今天桌上这些菜都是周姑婆的拿手好菜，只是她年纪大了拿不动大锅铲了，所以今天这些菜大部分都是她跟姑婆的几个媳妇儿一起弄出来的。 虽说食材有限，但也尽量满足了色香味美。 江绵坐在爷爷身边给他夹菜，笑着说道：“爷爷，您赶紧尝尝姑婆的手艺，跟万婶做的一样好吃！” 老爷子年纪大了，只能吃炖的软烂的食物。 饭桌上有一道红烧猪蹄被炖的十分软烂，筷子一夹就碎的那种，是周姑婆特意炖给今天年纪大的老人们吃的。 江老爷子十分享受孙女的孝顺，乐呵呵的拿着勺子尝了一口，可这入口的味道…… 江老爷子抬起头，朝着周姑婆的位置看过去，却不曾想正好与她的眼神对上。 周姑婆慌乱的收回视线，假装和坐在旁边的周淼淼说说笑笑，只是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惧却是瞒不过老爷子的眼睛。 江老爷子垂下眼帘，脸上带着笑容一口一口的吃着孙女给夹的菜。 不论是这红烧猪蹄，还是这清蒸排骨的味道真是有好多年都没尝过了。 江绵完全没察觉到两个老人之间的异样，周大伯那一家子也没有影响到众人闷头干饭的心情。 虽说一大早这周家院子弥漫的肉香味儿就飘的老远了，可刚才这对新婚小夫妻俩赶跑周大伯一家子的手段也的确让附近那些想上门蹭口肉吃的左邻右舍们掐灭了心思。 周显贵这个当大伯的亲自出面都没能吃上一口肉，他们这些跟周知衍关系不咋熟悉的邻居上门不就显得有些不要脸了吗？ 虽然家里孩子闻到肉味儿馋的嗷嗷哭，但能舔着脸上门混肉吃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吃完饭，周淼淼和柳家的几个嫂子一块儿收拾着碗筷，江绵也撸起袖子准备过来一起洗，结果被她直接推出了厨房，“行了行了，今天这种活儿用不着你干，你还是先去跟着周知衍认认今天来的亲戚朋友吧。” 江绵想想也是，便笑着道：“那就麻烦你了淼淼姐。” “有啥可麻烦的，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赶紧出去吧啊。”周淼淼催促道，“这会儿厨房里脏着呢，别把你身上干净的衣服给弄脏了。” 等江绵出去后，周淼淼才又跟柳家的嫂子们说说笑笑起来。 见到姑婆站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周淼淼叫了她一声：“姑婆您咋了？是不是今天累到了，要不您回屋歇会儿呗。” 周姑婆站在门口盯着坐在外面台阶上抽烟锅子的江老爷子，脸色有些凝重的走到周淼淼身边，压低声音道：“淼淼，姑婆问你个事儿。” 周淼淼见她神神秘秘的，看了看柳家几个嫂子，回道：“啥事儿啊？” 周姑婆也注意到自己那几个儿媳妇，犹豫了下，冲着她们道：“我找淼淼说个事儿，你们先把这里收拾干净，灶头上还蒸了一大笼包子，待会儿你们收拾完了每人拿两个吃。” 几个儿媳一听，顿时喜笑颜开，“好勒妈！我们保管把这儿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原本她们对婆婆把周淼淼拉走后又少了个人干活儿的事情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一听说干完活儿有包子吃，一个个顿时啥埋怨都没了，刷碗都刷的十分起劲儿。 “姑婆，啥事儿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周淼淼被拉到姑婆的屋子，看着她站在门口往院子外面看，跟做贼似的。 周姑婆关上门，面色严肃的问她：“关于江绵爷爷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周淼淼：“江爷爷？他怎么了？” 周姑婆催促道：“你别管他怎么了，你告诉我之前你们去江家的时候，对这个老爷子你听说了多少？” 周淼淼虽然不理解姑婆到底啥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只听半山村生产队的人说老爷子年轻那会儿是个很厉害的猎户，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进山就徒手打死过豹子和熊瞎子，建国之前他靠着打猎养活了一大家子呢。” 周姑婆拧着眉头：“这么厉害的猎户……你有听说过江家是什么时候搬到半山村的吗？我记得里湖公社那片儿的人都是以前闹灾的时候逃荒搬迁过去的吧？” 周淼淼迟疑：“好像是吧……这事儿我也没问过，不过倒是之前和江绵妈妈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说老爷子跟老太太就是小鬼子当初侵略咱们的那几年逃荒到半山村的，也是因为江家人在半山村定居，他们那儿的风气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呢。” 周姑婆若有所思：“那你知道江绵爷爷叫什么不？” 周淼淼点头：“好像是叫江成越吧？之前听到半山村生产队的老人叫过一次江爷爷的名字。” 周姑婆心里一咯噔。 这个名字…… 周淼淼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道为啥心里也有点紧张，“怎么了姑婆？你认识江爷爷？” 周姑婆立即乐呵呵道：“没什么，我还以为是我以前认识的熟人呢，结果发现是自己搞错了。” 周淼淼：“熟人？” 周姑婆笑着道：“行了行了，我要问的都问完了，你赶紧出去忙活吧，我要休息会儿了。” 周淼淼一脸懵逼的被老太太推出门，看着被关的紧紧的房门满脸的疑惑。 “姑婆，你到底咋啦？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咋，就是有点累了，我自己睡会儿就行，不用管我。” 等周淼淼的脚步声走远了，周姑婆脸上的笑容才瞬间消失。 她站在屋里发了会儿呆，突然从床底下拖出了自己装嫁妆的箱子。 她快速的找到那个曾经给江绵看过的玄黑色铁牌。 “姓江……” 周姑婆轻抚着铁牌上的‘江’字，只觉得头皮发麻。 “不会真的是他吧……” 回想起上次在这屋子里穿着那身旗袍的江绵，周姑婆双手发颤，终于想起她当时的模样像谁。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 “姑婆不舒服吗？” 江绵看着周淼淼从周姑婆那边出来，关心的问道。 周淼淼摇头：“没啊，就是问了我一些事儿然后就说累了要休息。” 江绵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儿啊？” 周淼淼瞥了眼正在乐呵呵的跟院子里的几个老爷子闲聊的江老爷子，下意识的摇摇头：“不是啥重要的事情。” 江绵：“行吧。” 周淼淼看了看屋里只有自家双胞胎在里面闹着玩儿，院子里也没瞧见弟弟的人影，不由问道：“周知衍呢？他跑哪儿去了？” 江绵道：“刚刚来了个老乡要找他说个事儿，他就出去了。” 老乡？ 周淼淼哦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而是拉着江绵说起家常话。 倒是柳燕燕没一会儿跑过来凑到江绵耳边小声道：“绵绵姐，小梅姐现在在你家过得好吗？” 江绵点头：“过的还不错，咋啦？” 柳燕燕：“刚刚我朋友跑来跟说杜家的人打算去你们那边把人给带回来呢，听说是杜老婆子和杜宝峰这些天太折腾人了，他们杜家人不想管这破事儿就想把小梅姐叫回去照顾他们俩。” 事实上江绵他们刚回来的前一天杜家的那些亲戚就想找上门让江绵把何梅给交出来，只是被何梅娘家那边闹了一通就把事情给耽搁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杜家那些亲戚是绝对不可能放弃把何梅叫回去的打算。 只要何梅没有真的死，那她就永远是杜家的人。 就算江绵和她背后的周家江家都不好惹，但杜家人多势众，真闹腾起来那也很麻烦。 何梅之前要死要活的，江绵收留她几天还能说得过去，可要是一直不让何梅回来，这公社的人就该怀疑她是不是把何梅拐卖到山沟沟里给那些老光棍当媳妇儿去了。 事实上这次江绵回来的时候没瞧见她身边跟着何梅，私下就已经有不少人在说闲话了。 毕竟在石龙公社的社员们眼中，半山村生产队所在的地方偏远又贫穷，那边娶不上老婆的老光棍比比皆是，何梅长的又不差，谁知道江绵是不是把人给骗过去就不让人回来了呢？ 柳燕燕把最近公社那些人私下传的话学给两人听。 周淼淼顿时就给气笑了：“这些人一天天的闲着没事儿干尽胡说八道！” 江绵倒是不在意，反而笑着道：“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呗，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人言可畏这四个字上辈子她就已经经历过了，那些闲着没事儿干的人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还天天盯着别人家鸡毛蒜皮的事儿乱传，好像不对着人家指指点点自己就要憋死似的。 只有真正经历过一次死亡就会发现这些所谓的名声压根不要紧，对于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而言，他们最爱看的就是被说闲话的那些受害者担惊受怕陷入自证陷阱的反应。 这会让他们很多人产生一种可以掌控他人命运的满足感。 “但是他们说的那么难听……”周淼淼皱着眉。 “说的难听那咱们就不听呗。”江绵笑着道，“姐，我奶奶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压根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人，就算是钱这个东西也做不到人人都爱呢，我们做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觉得对得起就好了。” 上辈子如果她能够早点明白这个道理，也就不会落得连累周知衍一起卷入泥石流中。 所以在她重新睁眼活过来，回到一切最开始的那一天起，江绵就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因为任何一个人受半点委屈！ 周淼淼和柳燕燕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江绵现在笑起来的模样真的很好看。 坚定的眼神仿佛能够冲破一切枷锁，让人忍不住向往与羡慕。 哪怕是周淼淼自己嘴上说的不在乎回来后被其他人说闲话，可真正被人说是二手货，没良心的时候她这心里其实还是会很难受。 柳燕燕也若有所思。 江绵冷哼：“何梅已经跟我家认了干亲了，他们杜家再敢欺负她没娘家撑腰就尽管找过来试试！” ＊ “那个叫江绵的丫头真这么说？” 杜宝峰家。 杜家关系近的亲戚们在他家聚在一块儿，看着躺在床上养着的杜家母子俩，一个个眉头紧皱。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杜家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杜家的男人们一个个抽着叶子烟愁眉紧锁。 “都怪宝峰母子俩把事情做绝了！人家何梅多好的性子，人有勤快，还能再公社医院上班挣钱，可他们母子俩倒好，非要把人逼的跳河！”杜家一亲戚没好气道，“要不是周家人及时把何梅从水里捞起来，现在人肯定就没了！人家对何梅有救命之恩，现在又结了干亲，想让何梅回来恐怕没这么容易。” “那又咋啦！哪个女人做媳妇的时候没被婆婆磋磨过？我也是这么苦过来的，我都没投河呢，她倒是气性大！” 杜母嗓音尖锐的叫着。 “我不管，我们孤儿寡母现在没人照顾，你们赶紧把那贱女人给我找回来，不然我就让人给阿宝大伯写信，当年我们家那口子是为啥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的？你们老杜家的人可不能没良心啊！” 杜宝峰也嗷嗷叫着要给大伯写信。 杜大伯那个人现在在省城当干部，是老杜家最有能耐的人，同时也是最疼杜宝峰的长辈。 杜家这些亲戚们一个个还指望着杜大伯这个人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忙呢，自然不愿意得罪他。 “明儿找个人去周家问问，何梅毕竟是我们杜家的媳妇儿，他们江家要是一直不愿意把人给交出来，那咱们就去闹！” 一个年级稍大的亲戚沉声道。 “到时候把咱们老杜家的亲戚朋友都叫上，他们老周家要是不把人交出来，咱们就把他家房子给烧了！” “对！他们不愿意把何梅交出来也行，那就让他们周家的女人来照顾宝峰娘俩，反正必须得交出个人来，给咱们一个说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谁又敢说他在说谎呢 江老爷子几个在周家住了两天就打算回去了。 现在不管是石龙公社还是半山村生产队，周知衍跟江绵的夫妻关系都已经在亲戚朋友们面前定了下来。 周家虽然有一些难缠的亲戚，但周知衍姐弟俩的态度和处事手段老爷子还挺满意的。 所以再一次找过朱老头来了一场老朋友之间友好的叙旧后，江老爷子他们几个就联系了车子打算下午就走。 结果谁知道中午在周家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何梅竟然带着杨兰以及刘队长他们几个找了过来。 不仅是他们，被揍了一顿的孟盛这次也带着《省城日报》的其他同事一块儿找到了周家，身边还跟了几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上去像是干部一样的中年男人。 两拨人一前一后的找过来。 看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附近的邻居又又又忍不住被引过来，想瞅瞅这周家又又又发生了什么热闹。 特别是那个脸上还有乌青的男同志手里拿着的那东西还是照相机呢！ 这玩意儿可少见，好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东西长啥样。 “拿着照相机那个男同志说是省城来的记者，是特意跑咱们这儿采访江绵的。” “刚刚我给他指路的时候他说旁边那几个都是省城那边药厂的负责人，听说专程过来找江绵问那个啥药方的事情，有一个还是厂长呢！” “江绵那小丫头片子这么厉害？省城药厂厂长都特意找过来了？这不是骗子吧？” “骗个鬼啊！你没看见公社那几个领导听到消息后也跟在旁边的吗？我的个妈呀，我还以为外头那些人说这小丫头医术厉害的事儿是骗人的勒，没想到她还能把这种大人物给招到咱们这地方来！” “那不是江绵的亲妈杨兰吗？她咋还带着几个当兵的过来了？不会是部队出啥事儿，要让周知衍归队了吧？” “不知道，你看她那脸上笑得都跟开花了似的，肯定是发生啥好事儿了！” 街坊邻居们熟练的在周家院子周围的墙上，房顶上找个位置趴着看热闹，冲着两拨人指指点点的，一个个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简直比公社放电影的时候还要激动。 周知衍和江绵一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杨兰正在和老爷子说话，一见到她，杨兰眼睛一亮连忙跑过来一把把她搂怀里笑着道，“艾玛我的乖女哟！你可真给你妈我长脸啊！没想到军区医院都特意找过来给你发奖金呢！” 江绵承受着来自老妈的拳拳母爱，无奈的说道：“妈，到底咋回事儿啊？你们怎么今天都来了？” 何梅在旁边激动的说道：“今天早上这几个军区来的同志找你，说是为了药方的事情特意过来感谢你的。” 江绵一愣，抬头看向周知衍。 药方的事情她都全推给了周知衍去处理，她还以为还得过上一段时间军区那边确定了药效后才会给结果呢，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找来了！ 周知衍唇角上扬，冲着她微微挑眉，然后继续跟军区来的战友交流。 孟盛带着药厂的人听见这话忍不住拧起眉头，但想起上次被周知衍暴揍一顿的下场，他强忍着心头的不悦，语气平静的冲着江绵道：“江医生，我这次是特意过来给你道歉的。” 他话音一落，周家门口顿时安静下来。 不仅仅是江绵，江家老爷子和杨兰也朝着他看了过去，看着孟盛脸上还未散去的淤青低声询问江绵是怎么回事。 江绵言简意赅，哪能看不出来这个孟盛说这话心不甘情不愿，她勾唇笑道：“孟记者，不想道歉你可以不用道歉的，不用这么勉强，毕竟我也没打算原谅你。” 杨兰和江老爷子知道这孟盛干的那些事儿后，对他这个大城市来的记者也没什么好脸色。 当然，包括跟他一同来的这些省城各个药厂的干部也一样爱答不理。 省城药厂的这些干部们也看出来这个孟记者不受江绵的待见，一个个面面相觑，听到周知衍在旁边跟那几个当兵的说起这次援灾时江绵用的那几个方子也被军区那边用上的时候顿时就稳不住了。 “江医生你好，我是省城西城药厂的厂长常海，之前您不是在报纸上说要免费公开那几种药方吗？为什么现在只给了他们军区药厂？” 常海拧着眉头，显然很不理解。 怀疑江绵在报纸上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故意用来讨个好名声的，怎么压根都不搭理他们这几个药厂的负责人？ 江绵瞥了眼孟盛，勾起唇笑道：“常厂长，我从来就没有接受过《省城日报》的采访，至于是谁当初擅自代替我做出的这种承诺，您应该去问问孟记者才对。” 面对几个药厂领导质疑的目光，孟盛脸色不变，“江医生，当时我的的确确采访了你，是你亲口说要免费公开药方的，您现在出尔反尔不就是因为我之前说错了话得罪您故意为难我吗？” 反正报纸都发出了，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当时采访的就是江绵本人，谁又敢说他在说谎呢？ 能上《省城日报》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在此之前孟盛从来没有跟江绵照过面，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故意在文章上写这种东西？ 反倒是这次在刘院长办公室他才算是得罪了江绵，当时的办公室内只有一个首都报纸的记者，前两天那人就已经离开了，现在江绵的证人无非就只有刘院长一个。 而他这两天早就把刘院长那边给打点好了。 孟盛盯着江绵的脸，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浓浓的恶意。 这个女人不是不想把药方免费公开吗？ 呵。 他今天非要逼着她把这几个药方拿出来不可！否则，他就要把她搞得身败名裂，名声尽毁！ 对待孟盛睁着眼说瞎话的这种本事，江绵的确很佩服，不过…… 她瞥了眼周知衍，冲着他点点头。 周知衍便淡淡道：“孟盛，你不会以为你在《省城日报》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吧？” 第一百七十章 认证物证 孟盛一向自信。 当初他那篇采访报道以后，也在省城受到很大的方向，很多读者给他写信询问洪灾时老百姓的情况，也想要确认报道中的江医生是否会真的免费公开那几张药方。 那篇文章他经过数次修改，确认没有任何破绽后才发出去，现在这个姓周的告诉他有破绽，孟盛怎么可能相信？ 不过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外人在，孟盛自然不会愚蠢的把心里所想的都表现在脸上。 他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周同志，我知道江医生是你爱人，想在她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里想要为她找补很正常，但我当初所报道的全都是事实，我跟江医生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故意坑她呢？” 说着孟盛看向这次跟过来的几个药厂的负责人，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委屈：“您们几位也应该清楚才对，我说的都是实话，怎么可能有什么问题呢对吧。” 常海几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们是听说过孟盛和江绵之前在刘院长办公室发生的矛盾的，所以并不排除江绵出尔反尔的嫌疑。 只是碍于军区来的人也在场，他们也不好逼着江绵直接把药方交出来。 周知衍轻嗤一声：“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该把尤志这个人也写到报道上去。” 孟盛一愣，不解的看向他。 周知衍冲着常海几人道：“几位应该也是看过那篇报道的，你们应该还记得孟记者胡编乱造这篇报道的内容吧？” 常海点点头：“的确记得，我还把当时那篇报道裁下来了。”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皮质笔记本，这个笔记本是他平日里记录一些重要内容的东西，当初看到《省城日报》这篇报道的时候就给裁下来夹在笔记本里了。 常海将薄薄的报纸片拿出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尤志的名字也在上面。” “尤志是县医院管理后勤物资的干部，身为也在此时援灾中做出贡献的人我采访他有什么不对吗？”孟盛理直气壮，甚至还冲着江绵说教，“江医生，做人目光不能太短浅，尤同志身为你的同事也接受了我的采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有什么问题？” 江绵唇角上扬，冷笑：“亏你还说你是个只报道事实的记者，搞了半天你连我跟尤志之间的关系都还没搞清楚呢。” 周知衍皮笑肉不笑：“我爱人又不是县医院的医生，跟尤志不仅不是同事，甚至还因为当初打赌的事情大闹了一场，这件事儿当时县医院很多人都能够作证，包括医生，病人甚至是部队的军人。” 常海几人面面相觑：“小江医生不是县医院的？这打赌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我清楚。” 周家院子外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公社院长赵旗。 他认真的将当时的来龙去脉给众人解释了一遍，得知江绵当时是因为跟尤志打赌才把那几种作用极大的药给调配出来的时候，吃瓜群众们都忍不住震惊的看向江绵。 赵旗道：“我可以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当时在场的人其实有很多，我认识不少，你们不信的话我可以找人去把他们叫来。” 周知衍冷冷瞥了一眼孟盛，回屋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常海等人看。 “这封信是当初我们在看到《省城日报》的不实报道后去找尤志质问的时候，他自己当众写下来的检讨书，你们可以看一下，上面已经很清楚的写了他当初在接受记者报道的时候是胡说八道的。” 常海等人赶紧仔细看起来。 尤志的字迹虽然歪歪扭扭的，但仔细看还是能认得出来。 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在这份检讨书里面还写了采访的记者曾经私下叮嘱过他，说到时候有人问起来就说江绵是跟着他一块儿采访的，不然记者们回去不好交代。 常海深吸了口气，江绵周知衍一方人证物证都有，反倒是这孟盛…… 几人黑着脸。 他们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冲着那几种药物的方子来的。 即便在报纸上江绵说过要免费公开，但他们私下也商量过要是真的从这个小江医生手里拿到药方，那么他们肯定不会亏待了这位大公无私的医生同志。 结果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孟盛这个记者没有经过人家的允许为了博取关注故意胡编乱造的！ 常海冷冷的瞪了眼孟盛，深吸了口气冲着江绵道歉：“抱歉江医生，我们也不知道是这种情况……” 江绵不在意的摇摇头，“别这么说常院长，这件事情你们也是受害者，要不是亲自经历了这种事情，谁敢相信身为《省城日报》的记者竟然能够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孟盛一张脸涨的通红，“你说谁不要脸呢？” 江绵毫不客气的指着他：“说的就是你，咋了？不服气是吧！” 孟盛气的下意识就要动手。 可他才刚抬起胳膊，江绵面前就被几个高大结实的男人挡的严严实实。 周知衍冷笑：“谎言被拆穿就恼羞成怒了？你有本事动手试试。” 江雷几人撸起袖子阴恻恻的瞪着他。 柳继国那几个表兄弟也一副孟盛只要敢动手，他们就动手的架势。 孟盛见状一下子气势就萎了，他黑着脸道：“我也是被这个姓尤的给骗了！当时我们从省城过来想要采访江医生的时候，江医生直接不见我们，后来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个姓尤的突然就拦住了我们。” 事已至此，孟盛也知道今天这个亏自己是吃定了。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江绵这么厉害的医生居然没有在县医院上班，更没想到的是那个姓尤的一开始就在骗他！ 这也就算了，孟盛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尤志竟然会这么蠢，居然还写了这个检讨书！ 这跟他直接认罪有什么区别？ 周知衍淡淡道：“关于《省城日报》胡乱报道这种新闻给我爱人造成影响的事情我之前已经写了举报信让人递交到省城去了，并且尤志的这封检讨书上的内容也完完整整的交给了首都报纸的记者，她会如实的报道出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各个药厂争抢 江绵有些意外的看向周知衍。 他要是不说，这件事儿她还真不清楚。 怪不得之前尤志当众写了检讨书后这封信就被他收走了，原来是去干这事儿了。 孟盛震惊的瞪着周知衍，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还向省城那边写了举报信！并且还联系了首都报纸的记者报道这件事儿！ 他整个人犹如晴天霹雳，情绪激动的冲着周知衍怒道：“你凭什么要举报我？这件事儿是你老婆跟那个姓尤的恩怨吧？要不是那姓尤的骗我，我怎么可能报道那种事情，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故意针对你老婆！” 举报信也就算了，孟盛在省城有人脉倒也不怕这东西。 可一旦被首都的报纸报道了自己出的这么大的纰漏…… 孟盛脸色白了又白，看向周知衍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 他真没想到就因为这么一件破事儿，这人竟然还这么大费周章，一旦他真的被首都报纸给报道了，那他这辈子也别想再干记者这行了！ 周知衍讥笑：“现在就是那姓尤的错了？那你当初没采访我爱人怎么偏偏就说采访了呢？” 杨兰呸了一声，“就是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活该！女婿，你这事儿办的漂亮！” 孟盛这事儿可大可小。 他之前要是老老实实的向江绵认个错，回头再登个报纸澄清一下，周知衍他们也没打算把事情做绝。 毕竟他们双方本来就没仇，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尤志这个小人作祟。 可谁让孟盛不仅不认错，反而还想对江绵进行道德绑架，以为把这几个省城药厂的代表叫过来就能逼着她把药方拿出来呢？ 真以为他们是一群乡巴佬，想逼着江绵为他自个儿的错误买单呢。 孟盛承受不住众人看笑话的眼神，灰溜溜的跑了。 常海轻叹了口气，只觉得十分遗憾。 既然药方已经先给了军区，那么他们也就不好再开口找江绵讨要了，不过刚才知道江绵并不是县医院的职工，这倒是让常海等人生出了别的想法。 常海脸上挂着热切的笑容冲着江绵道：“江医生，药方这事儿就算了，毕竟您已经和军区合作了。但我这一趟来的也不容易，不如这样吧，既然你不是县医院的职工，那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西城药厂任职？” “好你个老常，不厚道啊你！”另一个中年人也赶紧说道，“江医生，我们二九制药厂也不错，你要是来我们这儿任职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一套房子，您过来不用住宿舍。” “省城最大的药厂还得是我们安北制药厂，江医生，我们药厂条件不错，地盘也大……您来我们这儿您的所有待遇我都可以给您弄到最好的。” “我们药厂也不错……” “江医生，还是来我们药厂吧。” 常海几个人当场就在周家院子里争抢起江绵来。 他们说的关于待遇问题让吃瓜群众们听着都忍不住眼红。 能成为一般工厂的工人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了，没想到江绵竟然还被这么多家药厂的代表抢着要，甚至还要给她安排房子！ 吃瓜群众们羡慕嫉妒恨的盯着江绵，心想着周知衍这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竟然捡了个这么厉害的老婆！ 倒是有些看热闹的忍不住把目光看向黄春玲和朱志海所在的位置。 见他们夫妻俩直勾勾的盯着江绵，就忍不住贱嗖嗖的问：“春玲，咋样？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后悔？当初你家斌子要是没有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这个被各大药厂抢着要的媳妇儿可就是你们朱家的了。” 黄春玲攥紧了拳头，明明心里已经气的要死，但脸上还是扯出一抹欣慰的笑：“绵绵和春华都是好孩子，就算绵绵没能成为我媳妇儿，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一样为她感到高兴。” “你们家那个姚春华可比不上人家江绵能干，我听说要不是因为她爸是食品厂厂长，就她那破脾气早就被人给打死了。” “斌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瘸了眼，这么能干漂亮的女同志不喜欢，非得找个姚春华那样的又懒又馋的，你那媳妇儿都嫁给你家半年多了，也没见她回来几次。” 都是熟悉的邻居，哪能不知道黄春玲现在心里只怕是要被呕死了，一个个也没少往她心窝子里戳。 朱志海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江绵被那几个药厂负责人吵着药，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早知道这小丫头继承了江家那老太太的医术变得这么厉害，当初他就不该同意儿子娶那个什么姚春华！ 否则现在被人羡慕的就该是他们朱家了！ 江绵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常海这些药厂负责人热情的邀请。 虽说能去药厂上班的确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真要去了药厂，别说以后真的就跟周知衍夫妻俩聚少离多了，恐怕也会像小哥江霖一样，一年到头都回来不了几次。 这不是江绵想过的人生。 而且真去了药厂上班，有的时候选择权就不在自己身上了。 被再三婉拒，常海等人虽然觉得很可惜，但也没办法强逼着江绵去他们药厂。 所以只能遗憾的厉害了。 不过他们这次白跑一趟的账却是要好好跟孟盛算清楚的。 身为拿着笔杆子的记者这么胡编乱造，若是这次不是江绵和她家里人早就事先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恐怕就真的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 哪怕江绵不愿意去他们药厂上班，但常海等人还是很愿意在她面前卖个好的。 能一次性拿出四个药方，那就说明这女同志手里还掌握着更多的药方，以后打好了关系，双方肯定还是有合作机会的。 常海等人走后，周知衍才带着军区来的几个战友进了自己屋。 刚才的热闹让外人看也就看了，毕竟孟盛这事儿闹的越大，证人也就越多。 就算那小子在省城有点人脉，手也伸不到小苍县来。 接下来和军区要谈的才是正事。 第一百七十二章 药不对 即便军区来的那几个跟着周知衍一块儿进屋里去了，外面那些吃瓜群众们也没舍得离开，而是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猜测着这军区来的人到底给江绵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瞧她妈杨兰带着人一路带风来的时候那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去，就知道这次江绵能得到的好处肯定不小。 “你好小江医生，我叫应剑锋，这次是特意接了军区名下的药厂来是给你送东西的。” 堂屋的门被江家人堵着，外面的人压根窥探不到里面的情况。 就连想偷听都没办法做到。 应剑锋今年三十多了，因为当兵的缘故，依旧显得很精神。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文件包取出里面的资料以及四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给江绵，“这是军区给你的合同以及奖金。” 江绵接过来没看那几个明显装着钱的信封，而是先看合同。 那几个药方最初递交上去的是止血药。 周知衍是亲自验证过这止血药的药效的，这东西能在部队普及的话会大大的减少部队因为受伤来不及止血所导致的伤亡。 所以药厂那边刚收到的时候就立即进行了临床试验。 现在华国的药物因为原材料和技术被鹰国为首的一群西方国家联合制裁封锁，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各大药厂自发研究。 军区药厂虽然聚集着国内最顶尖一批的医药研究人员，但是原材料短缺的原因导致生产出来的很多药物都没有办法大规模供给，只能优先部队使用。 自从和隔壁毛熊国交恶后，国内的情况是越发艰难，缺医少药的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不少人都在愁。 江绵给的这几个药方无疑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止血药的效果已经测试过了，完全超乎目前国内市面上所有的止血药的效果，包括那些西方国家吹上天的止血药品，在江绵这个药方面前都成了弟弟。 另外消炎药，退烧药等等四种药方也在这次洪灾中效果显着，完全不用他们在另外进行临床试验测试。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几种药方所用到的原材料都是华国本土就有的，完全不用担心会再被那些西方国家封锁原材料进口。 合同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表明了江绵作为药方提供者能在其中获得的利益。 尽管当初江绵把止血药方交给周知衍的时候，并没有向军区药厂提任何报酬，但军方却不能占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毕竟这些药方极其珍贵，没准是江绵祖上传下来的，所以军方给的诚意也很足。 除了每种药方一万块的现金奖励外，以后药厂生产出来的药对外供给时，会将净利润的两成给江绵，这是技术入股。 也不是没人反对，认为江绵只是一个医生，就靠着几张方子分走这么多的利益未免也过了些，但经过层层会议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这个比例给江绵分红。 一张有用的药方，往往价值连城。 更何况身为军人，他们也不能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哪怕江绵现在是军嫂，也同样不能白拿。 应剑锋道：“对了，这是按照那几个方子所配置出来的药品，江医生您看看对不对。” 应剑锋又从公文包里面拿出几个贴着标签的白色小药瓶递给江绵。 药厂那边为了看上去更正规一点，把几种药物分别制成了药片和小颗粒状，一到出来就能嗅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江绵每种药品都用舌尖尝了尝，又嗅了嗅药物的气味，最后拿出其中一种冲着他道：“这个消炎药配比不对。” 应剑锋一愣，“不对？” 江绵嗯了声，“苦参有点多，蒲公英的量少了，按照我给你们草药的配比里面还少了另外一味药，是不是药方抄错了？” 应剑锋下意识的看向周知衍。 周知衍拧眉：“当初我让谷南岳带回去的药方都是江绵亲自写的，我没有经过任何更改。“ 应剑锋面色凝重的看向江绵：“你确定药材的配比不对吗？” 江绵嗯了声：“我的这些药之所以有很好的效果，就是因为药方的配比完美的激发出了药材原本的药性，任何一种药材多一点或者缺一种药材都达不到那种效果。” 应剑锋深吸了口气，“那其它几种药没问题吧？” 江绵摇头：“就消炎药不对，其他的倒是没问题。” 应剑锋严肃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药物配比出现问题还能说是看错数据，但比江绵的药方少一味药材，那就不可能是药方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 看来药厂是进了内鬼故意删减了消炎药的药方比例。 甚至对方还是一个十分擅长模仿别人字迹的高手，否则药厂那边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都知道这年头特务特别多，只是应剑锋没想到竟然连药厂都被渗透了。 好在这次他来的时候几个制药员特意叮嘱他要带上样品过来让江绵瞧瞧，否则还真抓不到这内鬼的踪迹。 应剑锋他们离开后，江绵便把牛皮纸袋的钱都收拾起来，打算找个时间存到银行里去。 这么多钱放在家里，她总担心贼惦记。 江绵在堂屋里找了个盒子把厚厚几摞大团结放好，这才出去。 “妈。” 江绵冲着杨兰笑着打招呼。 目光却落在跟在她身边的何梅身上：“你怎么跟着我妈一块儿来了？” 何梅挠挠头道：“我担心干妈找不到周家在哪儿。“ 江绵看着她的脸色，“你已经在药浴了吗？” 何梅点头：“按照你的吩咐我这几天都在泡药浴，果然感觉食量增大了很多。” 以前她经常饿肚子，胃也就跟着被饿小了，哪怕再好的东西她也吃不了一碗饭。 但这才泡了两天药浴，何梅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食量正在逐渐增加，身上也感觉有劲儿了。 “江绵，我……我打算回杜家了。” 刚才在外面那会儿有以前的邻居找了过来，跟她说了杜家人的打算。 何梅不想让那群没脸没皮的货色扰了江家的安宁，这次回石龙公社后就不打算再跟着江绵回半山村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何梅归家 “回杜家？” 江绵皱眉。 “是不是刚刚有杜家人威胁你？或者是找你麻烦了？” 何梅笑着道：“没有，杜家人没有找我，只是有的事情总得我自己来解决，放心吧，我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傻傻的被欺负了。” 江绵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怀疑。 显然不相信何梅这种性子能够真的应付杜家母子。 “真的，信我！连熊瞎子那样可怕的家伙我都经历过了，他们母子俩再厉害，总没有熊瞎子厉害吧？”何梅被她的表情逗笑了，“而且现在我也不是没有人撑腰的了，不是吗？” 江绵见她再次提起曾经让她生不如死的那家人时已经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样，便道：“那行吧，如果杜家人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何梅点头：“好，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在江家生活的这段时间，何梅第一次感觉到活着的感觉。 江家人都对她很好，也让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关心的滋味。 所以…… 何梅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杜老婆子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小脚太太，真打起来她绝对不会输，唯一忌惮的就是杜宝峰。 可现在这母子俩都因为之前的意外只能躺在床上被人照顾呢，她难道还会怕两个走不了路的伤患吗？ 天色晚了开车走夜路不安全，江绵他们便打算在石龙公社留一晚。 何梅回去的时候，江绵跟着她一块儿去的，身后还跟着柳燕燕这个喜欢到处凑热闹的小丫头。 “这儿就是杜家。” 何梅指了指面前这座灰扑扑的泥瓦房，杜宝峰家就只有两间屋子，一间用来做饭一间用来睡觉。 说起来可笑，何梅当年被杜老婆子带回来的时候就跟着这对母子睡的同一个屋子，后来她杜宝峰强要了的时候，杜老婆子还在旁边盯着。 每次杜宝峰强迫她同房的时候，杜老婆子都会在旁边光明正大的看。 曾经何梅以为这样很正常，后来长大靠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去公社医院上班的机会，私下听到结婚的同事们聊起男女那档子事儿的时候，才知道杜老婆子这种喜欢围观儿子儿媳同房的爱好压根见不得人。 说出去那都是要遭人耻笑的。 但那个时候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在这个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她就是杜宝峰母子俩的奴隶，压根无法反抗。 “就到这儿吧，别跟我进去了。” 何梅拦住江绵，冲着她道。 “这地方太脏了，不适合你。” 江绵看着她道：“既然你不打算跟我回半山村生产队了，那等我回去后把药配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何梅点点头，“好呀，不过这次你回半山村后就马上要出发去省城吗？” 江绵：“嗯，我要去找我小哥，很久都没瞧见他了，顺便给他带些东西过去，看他过的好不好。” 何梅抱了她一下：“早点回来，我会想你们的。” 江绵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何梅目送江绵离开后，脸上的笑容才骤然消失不见。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两间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附近的邻居早就看到她回来了，不过见她在跟江绵说话也没凑过来跟她说话，而是私下凑到一块儿冲着她指指点点的。 “我就说她会回来吧，杜家那些人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货色，何梅性子软，怎么可能让那群帮过她的人被麻烦纠缠上？” “造孽哦，走就走了吧，又干啥回来受罪。” “这是她的家啊她还能去哪儿？你该不会真信了杜家人说江绵把她骗走卖给那些穷山沟里的老光棍了吧？” …… 何梅没有理会邻居们看热闹的眼神。 直接推开睡觉的那间屋子，刚一把门打开，就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骚臭屎尿味。 在干净的地方住久了，果然她已经不太习惯再待在这种肮脏的地方了。 杜宝峰母子俩正躺在床上聊天，见突然有人推门而入，还被吓了一跳，以为是哪个闯入进来的小贼。 结果看到何梅的脸后二人顿时就骂起来了。 杜老婆子：“你个小贱人还知道回来？你有没有把这里当你家啊！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被人糟践烂的玩意儿＆……＊（＆” 杜宝峰更是气焰嚣张：“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我们洗衣服裤子，等老子回头养好伤了老子再慢慢和你算账！” 还敢自杀？ 还敢跟着那个姓江的跑路？ 杜宝峰想到这段时间受伤躺在床上被亲戚照顾时处处被嫌弃的模样就恨不得把何梅直接打死！ 要不是这倒霉婆娘闹着要投河，他跟他　妈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何梅面无表情的看着母子俩跟两条野狗似的叫唤，在屋内环视一圈后直接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灶房用的烧火棍。 杜宝峰还在骂骂咧咧的，每句话都带着脏字。 好似面前的女人不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妻子，而是一个可以随意糟践的牲畜。 “叫你把衣服裤子都给老子洗干净你聋了是吧？” 杜宝峰见何梅竟然一直无视自己，顿时骂的更凶。 何梅垂眸冷笑一声，然后扬起手里的烧火棍直接一棍子就甩在他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还在满嘴喷粪的杜宝峰打的牙齿都掉了两颗。 “骂的很爽是吧？” “老娘让你骂！” “你个无能的畜生，不是想我回来？” “我现在回来了，你开心吗？开心吗？” 何梅每说一句话，就拿着烧火棍猛猛的往杜宝峰身上抽。 直接把他抽的嗷嗷叫，惨烈的叫声犹如杀猪，直接就把旁边的杜老婆子给吓傻了。 等杜老婆子回过神来后，立即心疼的咒骂起来：“你个贱人干啥呢！你竟然敢打我儿子，你疯了吗？你住手你！赶紧给我住手！” 啪！ 何梅的确住手了，不过却是反手一棍子就抽在了杜老婆子的伤口上，顿时疼的她尖叫大骂起来。 何梅冷笑：“我早就该对你个糟老婆子动手了，你不是心疼我打你儿子吗？现在我开始打你了，你开心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媳妇儿打婆婆啦 “我的老天啊！媳妇儿打婆婆啦！” “家门不幸，忤逆不孝啊！你个小贱人要遭天谴啊！” “哎哟啊，来人啊！快来人帮帮忙啊！要打死人了！” 杜老婆子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叫骂声传到屋外的时候，把附近本来打算听墙角的邻居都给惊呆了。 “不对劲啊，这听着不像是何梅挨打的声音啊。” “我去，是何梅在打她婆婆！” 这些邻居们跟杜宝峰母子俩或多或少也都沾点亲戚关系，就算知道杜宝峰母子俩对何梅非打即骂，但谁让以前是杜老婆子花钱把何梅买回来的呢？ 这个恩大于天。 别说平日里只是对何梅又打又骂了，在邻居们眼里何梅就是把命赔他们母子俩那都是应该的。 “何梅！何梅你在干啥呢！” 杜宝峰的姑母着急忙慌的闯进屋就看到何梅拿着烧火棍把母子俩打的又吼又叫。 脸上那一条条发青发紫的棱子是被烧火棍用力抽出来的。 他们这些当亲戚的想让何梅回来是为了照顾这母子俩，可不是让何梅虐待他们的。 杜姑母厉声骂道：“你干啥啊！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他们一个是你男人一个是你婆婆，姓何的，你可真是狠毒啊！” 何梅拿着烧火棍，对这个就住在隔壁的杜姑母也没什么好脸色，而是指着她骂道，“我家的事儿用得着你在这指手画脚的？我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打他们就怎么打！咋的，关你屁事啊！” 杜姑母瞪大了眼，难以置信这个态度强势的女人竟然会是之前差点被杜宝峰母子俩逼的跳河的那个何梅。 曾经的何梅性格软弱，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更别说用这种语气了。 “何梅！你疯了？”杜姑母震惊，“你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你婆婆，你早就被你亲爹亲妈丢到山疙瘩里活活饿死了！你这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何梅呸了声，“我这条命在之前跳河的时候就已经还给这老太婆了，现在对我有恩的是别人，跟这糟老婆子可没啥关系！赶紧滚！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 “疯了！真的是疯了我的妈呀！” 杜老婆子在躺在床上又哭又叫，不停地骂着何梅。 结果何梅一听见，反手朝着她就是一顿狠抽。 抽的杜老婆子满床打滚，牵扯到身上的伤时，更是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杜姑婆见状赶紧跑过来想拦住何梅，但何梅反手就是朝着她挥了一棍子，直接拿起放在桌上的菜刀冷着脸对着她道：“你再敢来试试，信不信我让你直接去见你弟？” 杜姑婆的弟弟就是杜宝峰的亲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杜姑婆被何梅脸上的狠色给吓得不敢出声，被何梅那双眼睛给盯着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这女人是真的疯了，她是真的敢拿着菜刀砍自己！ “行了，你别掺和了。” 杜姑婆的媳妇儿赶紧把她从屋里拉出来，小声道。 “人家何梅挨了这么多年的虐打也没见你吭过声，现在你这冲上去不是白白找骂吗？” 杜姑婆脸色变了又变，目光落在何梅手里的那把菜刀上，最终还是闭了嘴。 杜家屋子外早就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们。 一听杜姑婆说刚才叫的那么惨的竟然是向来吃不得亏的杜老婆子，动手的人还是那个从小被她虐打到大的童养媳，一群人顿时免密昂想去。 一个头发花白，精神气却很好的老头站在门外冲着何梅大声呵斥道：“何梅你这是干啥！我们这儿从来就没有媳妇儿教训婆婆的，你竟然敢对你婆婆下这么狠的手，你这是忤逆不孝！放在早几年，你这是要被浸猪笼的！” 何梅看了老头一眼，一口唾沫自己吐他脸上：“呸，你个饿死亲妈的糟老头还有脸教训我呢？我这是忤逆不孝，那你这个老畜生就是猪狗不如！” 老头是住在附近的邻居，姓王。 以前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狗东西，年轻的时候打老婆孩子，跑到外面就是好几十年。 直到年纪大了才回石龙公社找老婆孩子伺候自己。 之前他亲妈生了病，老头不愿意花这个钱送她去公社医院，竟是不准老婆孩子给亲妈送吃的，把人直接给活生生饿死了！ 不过这都是十年前的事儿。 虽说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但没人敢在老头面前提，毕竟这老头以前是公社的杀猪匠，谁敢冲着他指指点点，他就真的敢耍泼耍横，搅得人家不得安宁。 王老头被气的上去就准备揍何梅。 他之所以出来训斥何梅，就是不想让别的年轻人有样学样。 他年纪大了，现在打不过儿子就只能靠着孝道压他，要是回头儿子跟着这何梅学怎么办？ 王老头压根不把何梅一个女人放在眼里，以为自己还像年轻那会儿一个，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结果刚扬起手就被何梅拿着烧火棍猛抽。 “给脸不要脸！你这么想挨我就满足你啊！死老头，你真以为你跟我婆婆那档子破事儿没人知道呢！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一都一大把年纪了还钻苞谷地，你们要不要脸啊！” 何梅一边朝着老头动手，一边还不忘爆出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原本看自己父亲被打的王余一听到这话顿时僵住了。 就连杜姑婆都被这个瓜给惊的脸色大变。 “你个丧良心的贱人，你敢污蔑我？” 杜老婆子闻言气的立马要从床上爬起来去打何梅，但因为实在动不了又重重的摔了回去。 王家穷，王老头平日里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压根不是这些天被江家好吃好喝的养着的何梅的对手。 何梅谨记干妈平日的教诲，既然要打架，那就怎么狠怎么来。 狠的怕不要命的，只要她够狠，就不会再重复以前的命运。 所以何梅哪怕心里慌得一批，但下手却一点都不轻。 王老头好几次都没能从她手里抢走那根烧火棍，反倒挨了好几下，也是疼的嘴直咧咧，立马不管杜家这破事儿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味道很熟悉 杜家这热闹很快就在石龙公社传的沸沸扬扬。 杜家那些叫嚣着要把何梅带回来的亲戚一个个听到她干的事儿，也顿时沉默了。 这何梅跟着江绵去了一趟半山村回来后，整个人简直就是性情大变，谁要是敢在她揍老公揍婆婆的时候多管闲事，那下场就跟王老头一样，不仅没讨着好，反倒是惹了一身的腥。 王老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不吝的，人也很风流，没少招惹外头的女人，王家和杜宝峰家又住得近。 这两人钻苞谷地的事儿从何梅嘴里爆出来后，不仅是杜家人炸了，就连王老头自个儿家也不太平。 尽管何梅今天这事儿干的容易惹人非议，但认识她的邻居都知道，她从小到大就没说过谎。 所以王老头和杜老婆子的事儿有极大的可能是真的。 当这事儿被邻居当做热闹传到周家院子的时候，江绵一家子正在吃完饭。 听到何梅竟然把杜宝峰母子俩给打了，江绵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咳咳……” 周知衍赶紧给她倒了碗米汤。 江绵将米汤一饮而尽，面色复杂的看着来传话的柳燕燕：“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是何梅？” 柳燕燕：“当然是真的！这事儿还是何花跑来告诉我的呢！” 何梅虽然早就被何家卖给了杜老婆子，这些年也一直对于何梅遭受虐待的事情无动于衷，但何花这个当妹妹的私下却一直都关注着这个姐姐。 所以在得知何梅回到杜家的时候，何花担心的不行，一直都在杜家附近徘徊，谁知道正好就看到自己姐姐大显神威，仅凭她自己一个人就把所有杜家人都给镇住的一幕。 “何花说杜宝峰母子俩被何梅姐打的可惨了，特别是那个杜宝峰都被打怕了！”柳燕燕根据何花带来的消息兴奋的转述道，“杜家那些亲戚也不敢管，不然何梅姐就拿菜刀，当时何花都快要被笑死了。” 这么多年亲眼目睹了自己姐姐是被杜家欺负的如何想要自杀的，何花心里不是不难受。 可她现在还没有成年，也依旧要在家里干很多活儿，所以什么忙都帮不了。 现在看到自己姐姐终于立起来了，何花却想哭。 “绵绵姐，何梅姐这些天到底在你们半山村生产队都干了啥啊？为啥变化这么大？今天这事儿传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不信呢。” 柳燕燕蹲在地上双手捧着脸，极其的好奇。 江绵：“……这个你得问问我妈。” 杨兰笑的一脸得意：“小何就是脾气太软，心肠又太好才会被欺负的。我只是告诉她当年杜老太把她买走不是因为起好心才会把她带回去的，而是把她当做童养媳。” “这年头想娶个老婆可没那么容易，就杜家那种情况，杜老婆子不提前给杜宝峰养个童养媳，长大了娶老婆都难。” “所以我跟何梅说杜老婆子对她压根没啥恩，她从小就跟个下人似的在杜家干的这些活儿早就远远超过了杜老婆把她买回去的那点所谓的恩情了，再加上她又被那对母子逼的跳了一次河，就等于死了一次，所以对杜老婆子这所谓的恩情就更不需要负担了。” 何梅从来就没有吃饱穿暖过，日子还是在公社医院上班的时候才好过了那么一点点，就这样被苛待着长大的小姑娘面对男人的家暴和婆婆的磋磨哪有什么力气反抗？ “对待杜家这种恶婆婆，就得按照她的方式来对付她。”杨兰笑眯眯的冲着柳燕燕道，“燕子，有句话你听说过没？” 柳燕燕眨眨眼：“什么？” 杨兰：“人善被人欺，所以咱们做人可不能太善良，不然有那些不要脸的就可劲儿的欺负你。” 柳燕燕想到以前的何梅。 是啊，就是因为太善良，何梅姐才会被杜家母子欺负成这样，但凡她在这些年像绵绵姐曾经说过的那样反抗一次，其实当初也不会被逼上绝路。 “对了，姑婆这么早就睡了吗？” 江绵看向外面的院子。 以往这个时候姑婆都会在外面坐一会儿，和附近的老太太们一起聊聊天做做鞋子啥的，可这两天却很少看到她出门。 江绵有些奇怪的问柳燕燕：“你奶奶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她看看？” 柳燕燕摇头：“没有呀……奶奶也没说她不舒服啊。” 江老爷子放下碗筷，突然开口：“说起来那几桌席面都是你奶奶做的，手艺都能赶得上国营饭店的那些大厨了，以前你奶奶是特意跟着哪位师傅学过吗？” 柳燕燕不知道为啥，每次看到这个老爷爷就下意识的很紧张。 她摇摇头，“我，我也不清楚。” “爷爷您还不知道吧？姑婆年轻那会儿可厉害了，一个人就敢跑到海城闯荡，还当过无名英雄呢。” 江绵叽里呱啦把曾经周姑婆的事迹说了一遍。 这事儿在石龙公社算不上什么秘密，当初周姑婆被认出来的时候还得到了国家的表彰，现在她老了公社的干部也因为上头的叮嘱对老太太一直都很照顾。 老太太年轻时候的经历比她可丰富多彩多了，当时听周知衍说起的时候，江绵都替姑婆感到刺激。 “你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去过海城？”江老爷子微微挑眉，“那她这手艺是在海城大饭店学的？”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江绵愣了下，看向周知衍，“姑婆以前是在海城大饭店学的厨艺吗？” 周知衍摇头：“……这个我还真没问过。” 说着他看向老爷子，“爷爷，您怎么会这么问？” 江老爷子乐呵呵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去过繁华的海城，海城大饭店当时可有名了，我曾经和朋友去那里吃过饭，所以上次吃到你姑婆弄的菜就觉得味道挺熟悉的。” 海城大饭店不仅是在建国前赫赫有名，就算是在建国后也依旧声名显着。 周知衍有些意外的看向老爷子。 那个年代的海城大饭店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的起的。 老爷子以前不是猎户吗？怎么还去过海城那种地方？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奇怪的老爷子老太太 “爷爷，您年轻的时候还去过海城大饭店呢？” 江绵惊讶的看向老爷子，她只知道江家是逃荒过来的，以前祖上是猎户，所以在半山村住下后就一直以打猎为生，直到后来一切公有化江家才开始成为下田种地的农民。 这些年江绵从来都没有听爷爷说起过他去过海城大饭店的事情。 就连奶奶也没有提起过。 江老爷子笑着道：“咱们家祖上是猎户，以前我去海城大饭店送猎物的时候和后厨关系不错，所以就吃过他们家大厨做的剩菜。” 江雷哥几个也很惊奇：“那菜好吃吗？” 江老爷子点点头：“还行。” “海城那可是大城市，人家大饭店的厨子肯定也是一级的，怎么可能不好吃呢？”江峥无语的看着自己二哥问的愚蠢的问题，“你看爷爷现在还记得当年那个饭店的味道，就知道肯定很好吃了。” 江嵘一脸羡慕：“啥时候咱们哥几个也能去一趟海城大饭店吃一顿就好了。” 江绵想着几年后的情况变化，笑着道：“肯定有机会的，到时候咱们一大家子都去吃一顿！” 她可是刚拿到五万奖金的富婆，去海城大饭店肯定吃得起。 一家子笑起来，没人注意到江老爷子在提起海城大饭店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追忆。 杨兰今天来了，晚上江绵就把周知衍叫去和柳继国江雷他们睡一屋。 周知衍有些遗憾晚上不能抱着香香软软的媳妇儿睡觉，但也知道岳母是第一次来自己家，跟别人睡一个屋肯定不习惯，所以只好老老实实的抱着枕头去柳继国那边了。 “衍哥，姑婆让你睡之前去一趟她那屋，她有事要跟你说。” 柳继国打着哈欠从屋外进来，看到正准备躺下的周知衍忙说道。 “姑婆找我？”周知衍一愣，“都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呢。” 他披上衣服穿上鞋子直接去了周姑婆的房间。 小老太太屋子里开着一盏从海城带回来的小台灯，屋内的光纤有些昏暗，她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东西，见周知衍推门进来，才拍拍旁边的空位：“坐吧。” 周知衍坐下：“姑婆，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儿啊？不能明天说吗？” 周姑婆轻叹了口气，抬眼神色复杂的盯着他，“这两天我一直都在想这件事儿，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告诉你。” 周知衍很少见姑婆这副表情，“您说。” 周姑婆把那块玄黑色的，写着‘江’字的牌子放在周知衍手里：“这个东西是我年轻那会儿在海城打工的时候，无意中认识的一位大小姐送我的。” 字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上面的文字和图纹依旧清晰可见。 周知衍：“我听江绵说过，之前您送给她的那件旗袍据说也是那位大小姐送的。” 周姑婆深吸了口气，“阿衍，你知道那位大小姐是什么身份吗？” 周知衍摇摇头。 周姑婆沉声道：“那位大小姐姓江，是军阀家的大小姐，她有一个长的很帅气的哥哥，曾在海城是个风云人物。” 周知衍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姑婆说着。 这么大晚上的把他叫过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起军阀的事情。 然而这句话说完，周姑婆却突然不说话了。 周知衍：“姑婆？” 周姑婆摇摇头：“算了，没什么，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儿不是要跟着小江他们回去嘛。” 周知衍：“……不是说那个风云人物？” 周姑婆看着他，茫然道：“什么风云人物……哎，现在人老了记性就不太好了，我都忘记刚才我要给你说啥了，行了，就这样吧，你先回去睡吧，我没别的事儿了。” 周知衍：“……” 他无奈的看着小老太太。 周姑婆从她手里把那个字牌又拿了回去，打着哈欠道，“赶紧睡吧，我也困了。” 周知衍也不知道姑婆到底想说什么，但显然她这会儿又不愿意告诉他了。 他起身道：“行吧，那您有事儿的时候再叫我。” 周姑婆抬手朝着他挥了挥，便盖着被子躺下了，“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给我锁上。” 周知衍笑道：“好。” 他出门把房门关好，正准备回柳继国那屋，就看到柳燕燕门口有一个黑影动也不动的站着。 “谁？”周知衍眼神一厉，警惕的开口。 “是我。” 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 江老爷子抽了口烟锅子，那锅子里烟叶子燃烧着点点火星。 “爷爷？”周知衍放下戒备，不解道，“您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抽烟呢，待会儿让江绵看见了肯定得说您两句。” 江老爷子乐呵呵道：“人老了没那么多瞌睡，反正也睡不着就在这院子里坐坐。” 周知衍无奈道：“那您也得把屋子里的电灯打开，这院子里的照明的灯坏了，您大半夜的坐在这儿一声不吭的，容易把人给吓死。” 老爷子哈哈笑起来，“这电费钱呀，我就是在外面坐会儿，又不需要看啥东西，也用不着照明。” 今晚上不仅小老太太奇奇怪怪的，就连老爷子也奇奇怪怪。 周知衍走过去看着老爷子在点点星火忽明忽暗的脸，“那要不您去灶房那边坐好了？这大晚上的夜风吹着冷，您明天被被吹感冒了。” “不用，我抽完这点就进去睡了，懒得折腾。”江老爷子吸了口烟，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色，只是语气隐隐透着一丝让人察觉不易的试探，“这么晚了，你姑婆找你有事儿？” 周知衍叹了口气：“没啥事儿，就是说起了她以前在海城的旧事，都还没说完就说要睡了。” 江老爷子没说话，只是一口又一口的抽着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不用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赶紧去睡觉吧。” 周知衍拒绝，“我在这儿陪着您就好，没事儿，反正我现在也不是很困。” 江老爷子拿他没办法，只好熄了烟叶起身道，“行吧行吧，那我先回去睡了。” 周知衍立即给他开门开灯，免得这夜色太黑老爷子不小心给摔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以前在海城大饭店见过我吧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姑婆就从屋子里出来去厨房准备一大家子早上要吃的东西。 柳家人多也能干，但赚回来的粮食想让每个人都吃饱肚子却没那么容易。 周姑婆这辈子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前面两个大的是在海城的时候和前夫生的，后来国家陷入炮火之中，她那个前夫外出的时候死在了土匪手里，要不是她当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帮扶，她把那两个孩子也养不活。 后面三个孩子是一路逃回来后跟第二任丈夫生的，可惜她第二个丈夫也是个短命鬼，六十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好在那个时候家里的孩子们都长大了，不然周姑婆一个人要养五个儿子，那是真的要被活生生的累死。 五个儿子又给她生了十几个孙子和唯一的孙女。 现在孙子又生了曾孙，真正的四世同堂。 但家里人多孩子多，也就意味着要吃的粮食多，现在柳家还没分家，每天都要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嘴，周姑婆心里清楚，儿子们不愿意分家无非就是惦记着她手里的那些东西，否则…… 周姑婆从柜子里分出今天一大家子要吃的口粮。 家里干活的没有张嘴吃的人多，分到手里的粮票肉票和钱都需要算的精细才够一大家子嚼用。 要是没有周姑婆时不时的从自己兜里掏出来点补贴家用，就凭家里挣回来的这些粮食压根养不活那么多孩子。 “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起的这么早？” 周姑婆刚把水舀到大锅里，门口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外面的天色还黑漆漆的，唯有厨房的灯光在这黑夜中格外明亮。 听到这个声音，周姑婆身体一僵，连忙朝着门口看去，就瞧见不知什么时候那里静悄悄的站着一个人。 “江老哥？”周姑婆眼神闪了闪，“这一大早的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年纪大了睡的觉就少，听见这边有动静就起来看看。” 江老爷子乐呵呵的说道。 周姑婆垂下眸子，手里的活儿却没停：“是啊，这人上了年纪睡的就不多了，我年轻那会儿一天能睡十来个小时呢。” 江老爷子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门口。 周姑婆又坐在灶口往里面加柴添火，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那个声音平静的问道：“你以前在海城大饭店见过我吧。” 周姑婆拿柴的手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果然……你是…江成越。” 江老爷子轻叹一声：“倒是很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这时间过的太快，一晃都四五十年了。” 周姑婆也有些感慨。 没想到当年在海城叱咤风云，风光无限的男人现在竟然只是偏远山村的一个老猎户。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江成越的时候，她还偷偷心动过，后来知道这男人的身份后，心里刚生出的那点小苗头瞬间就被掐死了。 江成越。 这个名字在那个军阀混战的时期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年纪轻轻就靠着狠辣果断的手段迅速成长为一方枭雄，光是这个名字，便让人闻之色变，甚至就连那些洋鬼子也不敢轻易招惹。 当年那位曾经数次给予她帮助的大小姐便是江成越的亲妹妹江成溪。 周姑婆叹道：“我就说为什么江绵隐隐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现在仔细想想她更像大小姐一点。” 江成越面无表情，“你跟我妹妹关系很好？” “我以前在海城大饭店打工那会儿曾经好几次都是大小姐帮我解决了麻烦，要不是她的话，我早就不知道死在海城哪个角落里了。”周姑婆淡笑道，“所以您不用担心我会暴露您的身份。” 江成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的眼神越发幽暗。 在他冷漠的注视下，周姑婆身体下意识的绷紧。 她很清楚，江成越既然选择在半山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 这个曾经手染无数鲜血，杀伐果决的军阀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厨房昏暗的灯光下，两个老人静寂无声。 周姑婆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老爷子身上弥漫的那股杀意萦绕在自己的四周。 不知过去了多久，周姑婆的手心甚至捏出了一把汗，才听到老爷子淡淡的开口：“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现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大小姐，以后你说话可得注意，别让人给听见了。” 周姑婆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就看见江老爷子拿着那根烟锅子慢悠悠的消失在了厨房门口。 灶洞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周姑婆抿了抿唇，抹了把额头冒出来的冷汗，心道自己这是逃过了一劫。 其实江成越就算今天不来特意警告自己，有关于江家过去的事情她也没打算透露半个字出去。 ＊ 江绵一行人回到半山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最近气温回升了不少，田间地里都在开始播种下苗，各个生产队的老乡们忙的脚不沾地，就连刘队长都没敢耽搁。 之前买回来的那批粮种都已经育苗成功，那个导致粮种发霉的真正嫌疑人还没抓到，所以在苗没有全部移栽进田里之前，生产队的这些干部们压根不敢合眼，轮流派人天天守着。 回来的路上杨兰直接就带着江雷兄弟几个下地干活儿去了。 江家虽然靠着一身打猎的本事不缺肉吃，但现在山里的野物都是公家的东西，偷偷摸摸的搞一两只回来偶尔加个餐就算了，要是天天都搞肉吃，肯定会招人眼红举报。 所以平时的时候江家人还是和其他队员们一样老老实实的下地挣工分挣口粮。 最近家里事儿多，工分都没挣够，家里男人们一个个又很能吃，这样下去下次分粮食的时候可就不够家里人吃的了。 所以最后先到家的只有老爷子以及江绵跟周知衍三人。 江竹正在卫生所这边清点药材的库存，见爷爷和江绵回来了，立即打招呼。 江绵和周知衍说了声，就走了过去，“最近咋样？庙二生产队那边的人还来继续找麻烦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卫生所日常 “怎么没找？还有人骂咱们江家不配做医生，公报私仇，一点医者仁心都没有呢。” 江竹拉着江绵在桌子边上坐下，让她和自己配点常用的药出来。 山里这两天气温变化大，这些常用药消耗的速度非常快，哪怕前阵子他们才山上采摘了不少药材回来囤着，但刚刚清点过后还是有些不够用。 姐妹俩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聊。 江绵不在的这几天他们这边不给庙二生产队所有队员看病拿药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这些年他们庙二生产队的好多人不愿意去距离更近的公社卫生所拿药而是跑到咱们这边来，不就是因为我们这边看病拿药比公社那边便宜效果还好吗？所以现在咱们不给他们拿药了，他们自然就对咱们江家不满了。” 江竹勾唇，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 “他们好多人还觉得是我们小题大做，不该因为王家一家就把整个庙二生产队的人都给牵扯进去，呵，我真给气笑了，那天晚上他们庙二生产队那么多人把咱们一家子团团围住，他们生产队队长让人那家伙对准我们江家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站出来？” “说白了无非就是觉得咱们江家人说话不起作用，觉得只要他们一块儿逼我们给他们看病开药就一定能成一样。” 经过上次江家全体为了自己出头的事情后，江竹也彻底明白过来自己并不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也不是像母亲那样说的一文不值。 所以面对庙二生产队那边人找茬的时候，江竹毫不客气的就怼了回去。 江竹笑着道：“我外公家之前也找过来让我别让他们在庙二生产队难做，还让我妈骂我，全都叫我给怼回去了。” 江绵惊讶道：“你以前不是最怕你外公他们了吗？” 江绵还记得小的时候小竹姐每次最怕的就是过年回娘家的那一天跟着三婶儿一块儿去梁家走亲戚的时候，每次走完亲戚小竹姐回来都会委委屈屈的哭上一天。 偏偏三婶儿明知道小竹姐回自己娘家会被娘家的侄子们欺负，可她却从来没为女儿着想过。 江竹扯了扯唇角，凉凉一笑：“我现在才知道其实那个老头子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仗的就是我在乎我妈这一点，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打压我，逼迫我，可是只要我不把我妈的话当一回事，他这个从小没养过我的外公就是个屁。” 江绵没想到王家的事情竟然能让小竹姐转变这么大。 短短两三天竟然就让她变了个人似的，她不由啪啪鼓掌，“小竹姐，你说这话真帅！要是奶奶知道了，也会狠狠地夸你的。” 江竹闻言挠挠头，有些脸红道：“真的吗？” 江绵用力的点头，“真的！就像奶奶以前跟我说的一样，咱们都是第一次当人，凭啥要让自己受委屈？反正只要王家一天不道歉，那他们庙二生产队所有人一辈子都在咱们江家的黑名单上！” 江竹眼睛有些红。 一般农村的女孩儿遇到这种事情，恐怕也就真的只能忍了，偏偏江绵因为她受委屈的事情而针对整个庙二生产队，压根就没在乎这样做的后果。 看庙二生产队那姓王的队长当时的态度就知道王家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可她的家人还是义无反顾的为她得罪了整个庙二生产队的人。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专心干活儿吧，我去隔壁看看那几个病人的情况。” 江绵见她红着眼睛眼泪又在眼眶里转悠，赶紧找了个理由去了隔壁。 这间病房现在躺着的也就那几个不能动的病人。 江绵进门时，目光并没有朝着乔老师夫妇二人所在的方向看一眼，而是直接朝着赵永胜的床位走了过去。 葛红见状连忙起身笑着道：“江医生，你过来了。” 江绵点点头，“我过来看看赵永胜的情况，怎么样？这些天有按时吃药换药吗？” 葛红点头如捣蒜：“当然了，全是按照你的嘱咐给俺家儿子照顾的，不该吃的东西一点都没给他喂。” 赵永胜已经卧床休养了一个月，江绵检查了下他身上的伤口，看得出来葛红这个做母亲的养的的确很精细，因为营养都跟上了，再加上赵永胜本来就正处于恢复快的年纪，所以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了。 赵永胜苦着一张脸：“江医生，我这还要在床上躺多久啊？这天天躺着人都要废了。” 葛红一听连忙一巴掌拍他头上：“呸呸呸，乌鸦嘴！” 江绵笑着道：“恢复的很好，不过最好还是再休息半个月，到时候你就可以尝试着走动了。” 葛红一听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倒是赵永胜一听只需要再躺半个月顿时就松了口气。 江绵又照常叮嘱了几句才去了乔老师夫妻二人旁边。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二人虽然依旧还无法动弹，但气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现在这屋子里的也就夫妻俩外加一个赵永胜。 乔静芝看着江绵眼眶红红的，虚弱的抬起手握住她的手，小声问道：“你已经跟小周领证了？” 江绵点点头，装作在给她检查伤处，压低声音道，“嗯，这次去那边也摆酒了。” 乔静芝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他对你好吗？” 江绵：“嗯，对我很好，比起之前那一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乔静芝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咽：“那就好，那就好。” “您也会好起来的。”江绵握住乔老师的手，认真道，“黎明很快就会到来，所以您和阮叔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好好把身体养好。” 阮舟阳躺在另一张床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神同样带着长辈般的慈爱。 自从夫妻俩受伤只能躺在床上后，能够单独和江绵说话的时间就变得极少。 这卫生所时常都有人进进出出，人多眼杂，双方都怕被人给看出什么来。 给二人都检查完伤处后，江绵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的药没什么问题，可乔老师夫妻俩营养跟不上恢复的就慢，人也就一直这么虚弱着。 可偏偏她不敢当着外人的面额外给夫妻俩开小灶，最多就只是在让江竹给他们熬药的时候多加一点对身体有益处的补药进去，但就算喝再多的补药，这吃食上没营养，伤口就迟迟不会好转。 江绵正琢磨着该怎么才能给乔老师夫妻俩开小灶，就听到葛红突然咳嗽一声，“江医生，哎呀你看我儿子伤口的疤以后能消掉吗？这么丑的疤，以后别吓着我儿媳妇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破绽 江绵听到葛红说的话，下意识的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冲着她道：“留疤肯定是会留疤的，毕竟给他做了缝合手术。不过我可以给他配一罐子祛疤膏，虽然不可能让手术的疤痕全部消除，但削弱疤痕没什么问题。” 葛红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笑道：“那就好，俺就怕这疤太丑，以后让儿媳妇嫌弃勒！” 赵永胜一脸无语：“妈，我连对象都没有呢，你想要儿媳妇还早着勒！” 母子俩都是爽朗的性子。 江绵看着他们拌嘴，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这时，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江医生，你那儿还有祛疤的膏药呢？能给我配一罐子不？我闺女前几天割猪草的时候不小心把腿给割了，江竹医生当时给止了血，但是说会留疤。” 这个声音吓的江绵心里一咯噔。 她下意识的看向葛红，就见她冲着自己使了个眼神。 江绵深深地看了一眼葛红，面色自然的回着那老乡：“行啊，我这两天就抓紧配好，到时候你过来拿吧。” 老乡顿时高兴的笑起来，然后赶紧把自己旁边的朋友拉过来冲着江绵道：“今天正好江医生您在，您给我这朋友看看行不？” 江绵看向她朋友。 这是个一脸苦相，面色不太好的女人，年纪看着不到三十。 仅这一眼，江绵就看得出来她身体虚的厉害。 “我们江家行医的规定你知道吧？”江绵没有急着让人过来诊脉，而是直接开口询问。 老乡立即道：“知道知道，我当然知道！放心，桂芬肯定不是老太太拒绝的那种人，我给她担保。” 江绵这才点头。 老太太定下的规矩对于半山村生产队的人还好，毕竟都是一个地方的哪家啥情况不用调查也一清二楚，但是对于别的地方的人跑来求医，老太太的规定就没办法及时搞清楚了。 所以当初为了避免给自己恶心的人看病，老太太特定对外放出了风声，外面的人要来求医必须要找半山村生产队本队的人进行担保。 如果到时候让江家发现求医的人犯了那几条规矩，那么作为担保的人也会被江家拒绝医治。 最初的时候半山村生产队的人拿了别人的钱没有调查清楚就引来给老太太看病，结果后来发现那个求医的人是个家暴老婆孩子的畜生，当即就把老太太气的把那个老乡一同给迁怒了，从此拒绝再给那个老乡看病。 老太太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那个老乡后来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跑来求医，老太太直接把人拒之门外，就算家属跪在江家院子里求她，老太太也没有心软。 再后来那个老乡的腿因为救治不及时导致伤口感染，后送去县里的医院折腾了一两个月还是成了个瘸子。 半山村生产队那些队员们看到那个老乡的下场一个个心有戚戚，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便收人家的钱就带过来让江家给看病，而是要确定求医的人品没有问题，他们才敢带过来。 “江医生，桂芬过来是想让你给看看她不孕的病。”老乡急切的说道，“她结婚四年了到现在还没生出娃娃，她现在在婆家那边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还说要把她休回娘家。” 江绵给李桂芬诊脉，又看了看她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淡淡道：“除了营养不良和气血虚外没别的毛病，生不出孩子不是你的问题，你可以找你男人去医院检查一下。” 李桂芬一愣：“医生，你，你是说我是可以怀孕的？” 江绵嗯了声，“你结婚四年生不出孩子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你男人没有生育能力，要么就是你们双方本身不合适所以才生不出孩子来。不过你这营养不良很严重，要好好吃饭，多吃补血的东西，不然以后长期这样下去，你身体会垮的。” 老乡和李桂芬面面相觑。 又从江绵这里开了两副药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李桂芬突然道：“表婶儿，这个医生年纪看着挺小的，你确定她不会看错吗？” 李表婶儿立马道：“江家这对祖孙俩在咱们半山村生产队这些年可是出了名的医术厉害，你别看咱们这地方穷，但有句话叫民间高手多呀！你要是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打听一下，这么多年只要江医生祖孙俩能治得病那是肯定能治得好的。” 李桂芬紧抿着唇，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又哭又笑，“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表婶儿，只要不是我的问题就行！” 这几年就因为她迟迟生不出孩子，不仅公婆对她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就连丈夫时不时打她。 李桂芬很清楚，现在婆家人想让自己滚明显就是因为那个狗男人在外面勾搭上了个相好的，而且外面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怀上了。 可现在，这个医生却说自己并没有不孕的毛病。 李桂芬不相信那种能勾搭别人丈夫的女人能是个什么好东西，既然婆家人愿意帮别人养孩子，那她肯定要赶紧跑路让这一家子去当这个冤大头！ 目送李桂芬等人离去后，江绵才松了口气。 葛红见状小声道：“江医生放心吧，刚才她们没看见你跟乔静芝他们说话。” 江绵立即转过头去盯着她。 葛红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连忙说道：“江医生，虽然俺不清楚为啥你要对那些黑五类那么特别，但是俺看的出来你在担心他们，你放心吧，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件事儿。” 江绵沉声道，“我只是对我的病人负责而已，你想多了。” 同一个屋檐下住着，江绵没指望自家跟乔老师的关系能够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特别是葛红赵永胜母子俩，作为住在一起时间最长的病友，葛红他们和乔老师相处的时间甚至比自己还多。 哪怕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见乔老师夫妻二人的时间以及次数，可总是会有露出端倪的时候。 不过只要她不承认，葛红就算想用这一点来威胁自己也没用。 第一百八十章 搬动 “小江医生，俺不是，俺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葛红见江绵误会了，着急的想解释。 可惜嘴又笨，半晌都解释不清楚。 她只好破罐子破摔的冲着江绵道，“小江医生，你放心，俺，俺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你救了俺儿子，俺报答你还来不及呢，俺没想要威胁你的意思。” 江绵冷着脸，淡淡道，“行了葛婶儿，你真的想多了，我还要去找白会计，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 说完江绵起身就走，根本不给葛红解释的机会。 葛红追上去，喊都喊不住。 她抹了把冷汗，无奈的苦笑两声，觉得自己恐怕是把江绵给得罪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自己可以帮着打掩护，真没有威胁江绵的意思。 离开卫生所，江绵回家了一趟，找到杨兰把刚刚葛红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兰闻言道：“用不着太担心，葛红不是那种人，你之前出门的时候乔老师夫妻俩很多时候都是葛红在帮忙照顾，如果她要举报咱们家，那也得先担心担心她自个儿。” 农村人对外面搞得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其实并不怎么理解。 乔静芝夫妻自从受伤后就一直待在卫生所里养伤，江绵事多，平时没办法照顾乔静芝夫妻的时候都是杨兰跟江经武在照顾他们。 当然，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对乔静芝夫妻俩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但偶尔他们夫妻俩忙起来的时候，乔静芝他们需要照顾时葛红也会主动搭把手。 其实不仅仅是葛红，来卫生所看病的病人或者家属看见乔静芝夫妻俩的惨状时都或多或少会照应一点。 或许对于黑五类的身份大家伙依旧是避之不及，但多数乡下人本质上还是很淳朴的，乔静芝夫妻俩现在的惨状完全让他们恨不起来，只要不殃及到自己身上，很多人还是愿意帮一把。 江绵沉声道：“不管她有没有恶意，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是妈，乔老师他们身体亏空的厉害，主要还是吃食上跟不上，咱们得想想办法。” 杨兰也愁：“以前他们没受伤的时候，咱们还能隔三差五偷摸的给他们送一顿，但现在他俩都躺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这还真没办法让他们偷摸着吃。” 养伤最重要的就是食补，食补就得吃肉。 但这年头一月能吃上一回肉那都算日子过的不错的家庭了，谁能这么大方的把自家肉拿去喂给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都在一个屋檐下躺着，只要给肉吃，那味儿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本来江家私下对乔静芝夫妻俩的照顾就已经引起了葛红的怀疑，这要是再被人撞见他们江家竟然炖肉给他们吃，就算傻子也能猜出来两家私底下肯定有联系。 江绵琢磨着：“能不能跟刘队长说咱们那个小病房床位不多，让乔老师他们这样长期需要躺着的病患挪到别的地方去养着？” 杨兰想了想：“这个方法倒也是可行，但他们能挪到哪儿呢？总不能挪到咱们家里来吧？” 江绵深深地吸了口气，站在自家台阶上扫视着家里的每一间屋子。 卫生所是以前奶奶留下的药房，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间门诊一间病房，虽然看上去依旧简陋，但在乡下有这样一个地方专门给老乡们看病输液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年随着家里人口逐渐增加，家里也建了不少新房，但总不能把乔老师他们弄到…… 突然，江绵目光落在一个早就破败堆放杂物的小破屋子上，眼睛顿时一亮。 “妈，咱们把乔老师挪到那间屋子去吧。” 江绵指着那间外面破破烂烂，连房顶都破了几个洞的杂屋。 “与其让人怀疑来怀疑去的，咱们就光明正大的把人搬过去。”江绵沉声道，“　就说黑五类分子长期霸占病床的位置不太好，不能让他们这么舒服的躺着。” 杨兰：“……” 那破屋子都十几年没收拾过了，挨着的地方距离江家喂猪的地方也很近。 虽说那猪圈里现在就养着两头猪，平时因为打扫的干净也没啥太大的味道，但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把两个病人挪到这附近来养伤。 杨兰是等晚上家里的男人们下工了，才招呼着他们一块儿抓紧把那间小杂屋腾出来修整修整。 周知衍这个新女婿也当仁不让的加入其中。 一听丈母娘说那屋顶不用修复的太好，只要不漏水随便找点乱七八糟的材料放上去就成，他心里还挺奇怪的。 山里风大夜也冷，晚上大家一块儿在院子里围着火堆烤红薯的时候，江绵才说了那间小杂屋的作用。 一听他要把乔静芝夫妻俩挪到那个又小又破的杂屋里去，江家男人们面面相觑。 江嵘嘀咕道：“人家现在躺在小病房那里不是好好的嘛，干嘛要这么折腾人家，人家也不容易……” 江绵严肃的说道：“今天有人说我们江家跟那两个黑五类走的太近了，咱们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不知道他们到底得罪了谁，但总归跟咱们家关系不大，也没必要为了这两个人给家里招惹麻烦。” 江家人听着她的话面面相觑。 江经武也瞅了瞅自己的媳妇儿，眼中带着一丝无语。 这丫头咋回事？这好端端的把话说的这么严重。 好像她跟乔静芝夫妻俩的关系这家里上上下下没人知道一样。 哦，好像是有一个人不清楚。 江经武下意识的看向家里的新女婿，杨兰连忙扯了把他的袖子，瞪了他一眼。 江经武不动声色的抓住老婆的手包在手心里。 杨兰即便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被丈夫这时不时的暧　昧给搞的面红耳赤，但手却没有抽出来。 周知衍在一旁暗中观察。 好的，学会了学会了。 不愧是岳父。 晚上，周知衍没再睡战友江风那屋，而是十分自觉地跟在了江绵后面进了她的房间。 江绵看到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两人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睡一个屋也合情合理，便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周知衍坐过来。 “周知衍，我跟你说个事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安排 “我想跟你说说有关于乔老师他们的事情。” 既然已经是夫妻，像这样子的事情江绵就不想瞒着。 何况她并不觉得周知衍和外面那些人一样提起黑五类就是排斥或者厌恶，否则也就不会那么操心他那个老师的事情了。 江绵把自己和乔静芝夫妻俩的关系认真严肃的和周知衍说了一遍。 之前周知衍就怀疑过江绵明明是个乡下小姑娘，哪来的渠道接触那些外文，虽说江绵曾经说过是已经过世的老太太教给她的，但…… “原来是他们教会你那些洋文的，怪不得……” 周知衍若有所思。 “所以你把那个小杂屋收拾出来，是想私下偷偷照顾他们？” 江绵嗯了声，“那间病房成天来来往往的病人太多了，就算我家私下想给他们开小灶都不信。今天我给乔老师他们检查过，他们这种情况本来就应该多摄入营养，现在他们身体亏空的厉害，长期下去我怕他们撑不下去。” 江家现在其实一点都不缺粮食和肉吃。 上次二哥他们猎杀的那些野猪分到手的肉还剩下不少都被腌制好了挂在房梁上呢，再加上摆酒之前周知衍也弄到了不少。 那些肉啊蛋啊粮食啊看着用了不少，实际上受到他们邀请的那些宾客也不是两手空空来的。 家里条件好直接就给随了礼钱，条件不好的也会带几个鸡蛋或者自家自留地里种的菜。 所以这么算下来其实亏的并不多，甚至还攒下了不少东西。 再加上她刚从军区药厂那儿拿到了五万块的巨额奖励，养乔老师夫妇俩就更没啥压力了。 周知衍见她脸上的忧虑，就知道乔静芝夫妇俩对她很重要，不然江绵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性子。 “那间小杂屋比卫生所距离咱家更近一点，生产队又没通电，我想的是晚上的时候再给乔老师他们开小灶，多给他们补补。” 江绵叹了口气。 又把今天葛红的事儿给说了。 虽然她也不觉得葛红是在威胁自己，但她的的确确让江绵生出了戒备的心思。 “这样做也没错，毕竟黑五类的身份他们一直站着那间小病房的床位有人面上不说啥，私下肯定会嘀咕，不如就用你想的那个借口坦坦荡荡的把他们挪出来。”周知衍沉吟片刻，“你越是做的光明正大，就算有人猜测也摸不准你到底是什么打算。而且那间小杂屋被收拾的也就勉强能住人，比起那间小病房的条件差多了。” 那间病房原本是老太太的药房，当初建造出来的时候用的都是好材料，虽说不上冬暖夏凉这么夸张，但因为以前老太太经常待在那边，所以修建的时候还特意搞了地暖，只要厨房那边烧着火，烟道顺着埋在地里的管道整个屋子就暖洋洋的，就算冬天长时间待在里面也不会觉得冷。 马上就要进入四月，但山里的夜晚还是很冷的，葛红为了自家儿子不受冻，这些天闲着的时候就会拉一些柴火过来让江家的灶火在晚上也一直持续燃烧着，乔静芝夫妻俩也拖赵永胜这个病友的福，晚上还能蹭个暖。 但江绵要是把他们挪到小杂屋这边来，晚上山里气温骤降，可就没那么好熬了。 这种情况任谁知道了都得说一句江绵心狠。 但实际上江绵的打算是夜里偷摸着给那个小杂屋里放一个火盆，等到了夏天就不需要准备这玩意儿了。 小夫妻俩洗漱完就脱衣上了床。 江绵的这张床是江经武以前和老爷子空闲的时候特意给她打的，又大又结实，比周知衍新买的那张床差不到哪儿去。 棉被也很松软干净，显然江绵不在家的时候杨兰特意抱出去晒过。 江绵刚躺床上，就被人拉进怀里直接搂住。 周知衍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媳妇儿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谁能理解明明娶了媳妇儿这些天还要跟一群臭老爷们挤一块儿的心酸？ 要是没跟媳妇儿在一张床上躺过也就算了，偏偏就躺了那么一晚上，即便没有做到最后那一步，但也足够让他这个单身二十多年的大龄男青年食髓知味，脑子里全是一些踉踉跄跄的马赛克想法。 半山村不像石龙公社通了电，晚上用来照明的大多用的都是煤油灯。 今晚没有月亮与繁星，山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江绵的房间里这盏煤油灯散发的光芒也顶多让屋内勉强看得清而已。 江绵打了个哈欠，在周知衍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早点睡吧……也不早了。” 周知衍搂着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江绵抬头看着他，忍着笑道：“咱们周团长这咋了？抱着媳妇儿睡觉咋还叹气呢？” 周知衍眼神幽怨，见她明知故问忍不住捏了把她的脸。 江绵笑着道：“行了，乖。要不我给你念清心咒？” 周知衍一脸惊奇道：“你还会念这玩意儿？” 江绵哼了声，“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以后你就慢慢知道了。” 周知衍揉揉她的头发，低声道，“你说的那个乔老师，你对他们了解吗？” 江绵愣了下，“有啥不了解的，他们是好人啊。” 周知衍沉声道，“虽然他们教了你很多知识，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能被下放的很多黑五类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思想有问题的，你也要留个心眼。” 江绵不高兴了，噌的一下坐起来瞪着他，“你啥意思？觉得乔老师他们现在这样是活该吗？” 周知衍见她一说就炸毛，连忙把人按回来躺着，无奈道，“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你不清楚现在国内被特务到处渗透，像他们这样的黑五类有很多都是被洋人文化洗脑的，我只是让你多留个心眼，没说他们一定就是坏的，毕竟他们也可能是被殃及的池鱼。” 江绵知道像周知衍这样的对黑五类的疑心病很重，但这些年跟乔老师他们交流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听到夫妻俩嘴里说那些那些国外的国家有啥好的，反倒是阮舟阳每次提起那些外国佬就一脸的厌恶，那样的语气和表情完全没有必要对她一个农村小姑娘演吧？ 周知衍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乔老师夫妇俩教导她很多东西，同样恩重如山。 江绵不希望自己男人对他们产生偏见，便把这些年和夫妻俩平时相处的一些事情说给周知衍听。 “而且阮叔叔没被下放之前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家以前的职位比你还高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挪走 周知衍在半山村生产队待的时间也不算短，对乔静芝夫妻俩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像他们这样的黑五类大多都是思想上有问题才会被人举报下放，但也不乏有人是被恶意举报或者是被牵连的。 就例如他的老师。 就算现在他已经抓住了那些特务往老师身上泼脏水的证据，可是因为老师曾经有过海外留学的经历，还是会一直被监视怀疑。 没办法，这年头特务无孔不入，像他们这样的知识分子是最容易受到境外势力承诺的糖衣炮弹腐蚀的，国家若不小心谨慎，很容易就会被境外那些阴沟里的老鼠翻了船。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连…… “你说真的？” 周知衍猛地坐起来，脸色有些难看。 江绵也把他按回床上躺着，“我有必要骗你吗？他们俩一个曾是首都医院最厉害的外科手术医生，一个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英雄，两个人都是好人，就是不知道为啥会被弄到我们这个地方来。” 周知衍没有说话。 若是真的，那乔静芝二人身上牵扯的问题肯定很大。 或许就跟他老师一样被人用尽了手段栽赃陷害。 “放心吧，只要他们是冤枉的，迟早都会有平反的那一天。” 周知衍听出了江绵语气里的怨怼，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治好乔老师他们俩。” 江绵打了个哈欠，困意上涌。 “我不会再让乔老师他们死一次的……” 周知衍愣了下。 再？ 他下意识的偏过头看向怀里的女人，就见她闭着眼睡的十分香甜。 周知衍摸摸她的头，并没有把江绵睡前无意识的呢喃自语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口误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绵就指挥着哥哥们把乔静芝夫妻俩从病房里搬到了那间小杂屋里。 当着左邻右舍的面，她直接把嫌弃坏分子的态度表演的淋漓尽致。 众人也去看过江家人清理出来的那间小杂屋。 十来平米的小破屋虽然被简单的清理过，但里面又破又冷，还有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里面供夫妻俩躺着的那两张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掏出来的旧货，床脚缺了一截，拿碎砖块垫着才稳当一点。 刘队长听说这事儿特意跑过来问江绵咋回事，江绵当着一群看热闹的老乡们直接说道，“还不是有人说我们江家太照顾着两个坏分子了吗？反正他们俩的伤现在只要卧床修养用不着再继续治下去，干脆就把床位腾出来给队里有需要用到的老乡。” 刘队长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有人私下跑到江家人面前嚼舌根去了。 他拧着眉头不悦的说道，“是谁说你们太照顾这两个坏分子了？” 江绵沉声道，“队长，不是把这个人找出来就没事儿的，这俩坏分子一直放在卫生所也不是个事儿，那边人来人往的，咱们本队的还好，主要是外面的那些人他不清楚情况……” 江绵意有所指。 刘队长瞥了一眼卫生所，目光却落在站在台阶上的江竹身上。 他仔细想了想，乔静芝夫妇确实确实不能一直都待在那间小病房里，两人身份敏感。 本队的人还好，就算有些碎嘴子会嘀咕两句，但不会跑到外人面前胡说八道。 但那些经常来卫生所看病拿药的外人可没那么多顾忌。 特别是现在江家拒绝给庙二生产队的所有人看病，已经跟王家彻底翻脸。 那王书文本来就是个心胸狭隘的。 这段时间因为江家这事儿闹的他们庙二生产队本队的人不少都对他生出了不满，谁知道这姓王的会不会耍什么阴招来对付江家？ 乔静芝夫妇的身份若是被他知道了，的确容易落人把柄。 “行，你担心的也有道理。”刘队长叹了口气，“那你们把人弄过去吧。” 黑五类分子下放是来接受改造的，不是来他们这儿享福的。 既然江绵说他们的伤只要养着就死不了，那他们生产队的人也不能表现得太过照顾他们，不然被庙二生产队那群人当成把柄就麻烦了。 葛红站在病房里面眼睁睁的看着乔静芝夫妇二人被江家人抬到了那间破旧的小杂屋里，心里愧疚的不行。 她错了。 她是真不该对江医生说那种话，人家江绵医生对乔静芝夫妻俩的态度明明就是正常医生对待病患的态度，她非得去插那一嘴干什么？ 现在倒好，那种又旧又破的小屋子能是病人养伤的地方吗？ 现在江医生为了避嫌直接就把人弄过去了，她要是害的乔静芝夫妇俩落了什么毛病，她这辈子都得愧疚死！ 葛红眼睛红红的，内疚的都不敢看乔静芝夫妻俩，就怕看到他们怨恨的眼神。 小杂屋这边条件不好，夫妇俩被挪进去后不少人过来看了一眼，瞧见里面又小又窄又黑的，也是想法各异。 刘队长道：“这两个人这么躺着也不能没人照顾，这样吧，一会儿去牛棚那边跟另外几个黑五类说一声，让他们轮流照顾这俩，等他们能自个儿照顾自个儿的时候就用不着别人搭手了。” 杨兰在旁边没好气的抱怨道，“真不知道之前那批人到底是找谁的麻烦来了，这两个人原本好好地还能帮咱们生产队干点脏活累活，结果现在把人弄成这样还得咱们操心，耽误地里的活儿不说，还浪费咱们辛辛苦苦弄回来的药材！” 梁云月也赶紧说道，“就是，下次那些人要是再来找麻烦，咱们就先让他们把这几个黑五类的药钱给结了！我女儿天天宅卫生所都这么忙了还要给他们按时上药熬药，忙的我都心疼！” 众人眼神奇怪的看向梁云月，只觉得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一向重男轻女的女人竟然会在众人面前说心疼女儿？ 她脑子不是被驴给踢了吧？ 江竹没说话，只是脸色很冷淡，并没有理会亲妈的装腔作势。 上次王家的事儿早就让她对梁云月这个亲妈彻底失去了最后的信任。 自从那次从庙二生产队回来，江家彻底拒绝庙二生产队那边的病人上门后，梁云月就变了。 江竹很清楚，自己母亲并不是因为真心觉得对不住她，而是不想让江家得罪了整个庙二生产队，不然她日后回娘家都要被娘家那边的人指指点点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不要牵扯到我们俩的事情里来 事情就这么简单粗暴的搞定。 乔静芝夫妇二人搬走后，生产队一些上了年纪需要输液的病人这才敢放心大胆的在病房里躺着。 虽说大家伙儿都觉得乔静芝夫妻俩很惨，但他们的身份是坏分子，就算私下有人同情他们的遭遇也是不敢表现在脸上的，那些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宁愿坐在门诊室那边坐的难受也不愿意跟坏分子长期处在一个屋檐下。 赵永胜那是没办法，毕竟当初他差点就被野猪给顶死了，现在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在医生眼皮子底下照看着，不住在那间病房里和坏分子待在一起不行。 但现在坏分子走了，村里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就没了那顾忌，倒是可以安安心心的输液啥的了。 葛红虽然觉得对不住乔静芝夫妻俩，但也碍于他们的身份不敢找他们道歉。 所以只是一直沉默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江绵这次回来同样待不了两天就得去省城。 最初的计划就是要带上江竹一起的，所以安排完乔静芝夫妇她就跟江竹说了这事儿。 江竹知道这个消息后顿时激动起来，“真的啊？那咱们什么时候走？我好收拾下东西。” 江绵笑着道，“应该就是这两天，你晚上回去的时候就把东西收拾好。之前我已经跟江花姐说了让她来卫生所帮咱们代几天班，我们离开的时候直接去她家一趟就行了。” 江竹兴奋的快要跳起来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里湖公社，对于外面那些大城市的生活都是从下乡的那些知青们嘴里得知的。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去看看知青们口中繁华的大都市，江竹就笑得合不拢嘴。 就算下午梁家一大家子找上门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梁家过来的时候，江绵正在给周知衍望风。 这家伙知道阮舟阳也曾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后就私下想跟他见个面，上午那会儿看热闹的人多，周知衍只是跟江嵘他们一块儿负责把两个暂时无法动弹的伤患搬到那间小破屋里，顺便偷偷打量阮舟阳夫妇二人。 然后周知衍便敏锐的感觉到这对夫妻也正在用一种十分隐晦的视线审视自己。 有江绵昨晚说清楚的关系，周知衍倒也不觉得这对夫妻审视自己的眼神有什么奇怪的。 江绵的医术一部分来自于她的奶奶，另一部分就来自于乔静芝的教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他们用这种眼神审视徒弟的丈夫周知衍也能理解。 这是周知衍与乔静芝夫妇第一次见面。 他在半山村生产队待的时间不短，但还真没跟他们见过面。 之前是他躺在床上养伤，后来又是乔静芝夫妻俩躺在床上养伤。 要不是江绵跟他说阮舟阳曾是军人，周知衍还真没想过要特意见见黑五类分子。 但一看到阮舟阳本人，周知衍就知道他肯定是军人无疑。 双方只是简单的交谈了两句，乔静芝夫妇就明白江绵已经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周知衍。 趁着四下无人，周知衍的目光落在了阮舟阳身上。 尽管他现在因为受伤只能躺在床上显得十分狼狈，但身上那股自带的气势还是让人看得出来他下放之前在部队恐怕身居要位。 二人对视一眼，尽管什么话都没说，但同为军人的默契却早已不言而喻。 周知衍原本想要问问阮舟阳以前在什么地方当兵，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江绵在外面咳嗽了几声。 他立即冲着二人道：“二位和江绵的关系她已经仔细跟我说过了，这次时间短，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下次有机会了我想跟二位再好好谈谈。” 阮舟阳声音低沉，语气带着一丝冷漠：“没什么好谈的，既然绵绵选择了你，那你以后只要好好对她就行了，我们和江绵的关系你可以当做不知道，也不要牵扯到我们俩的事情里来。” 周知衍一怔，便对上了阮舟阳警告的视线。 很明显是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倒是乔静芝看着他英俊的相貌还是很满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的事情很麻烦，你不要想着插手也不要想着去调查，你只需要好好跟绵绵过日子，保护好她就足够了。” “行了，听声音外面来了不少人。”阮舟阳眉头一皱，催促道，“你赶紧出去吧，别让人看见你私下在跟我们说话。” 周知衍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的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快速离开。 他走到江绵面前，低声道：“出什么事儿了？” 江绵双手抱臂，冲着卫生所的方向努努嘴，“小竹姐她外公那一大家子找过来了。” 周知衍也朝着那边看过去，就发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带着一群男男女女气势汹汹的找上了门。 他皱眉道：“不用过去帮忙吗？” 江绵摇摇头，“我们这些当小辈的去也没用，你不知道我这三婶儿娘家的人一个个嘴巴可会说了，你要是过去一定拿他们那套狗屁不通的大道理一套套的往里身上砸。咱们俩在这儿看热闹就行了，放心吧，三叔和堂哥他们肯定能应付得来。” 之前去庙二生产队找王家要说法的时候，这事儿的始作俑者梁家这群人明明知道他们被王书文一伙人威胁也不见露个头的，现在这个时候倒是气势汹汹来找麻烦了。 上次从庙二生产队回来的时候，爷爷就私下把三叔叫过去训了一顿，就连几个堂哥都挨了顿臭骂。 这梁家该不会还以为他们江家会跟之前一样，看在他们是三婶儿娘家人的面子上再给他们脸呢？ 那边梁家人已经直接找上了江竹，领头的那老头儿看到自己外孙女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责备：“江竹，你是真打算跟你外公我们这一大家子断绝关系了是吧？你又没真被王全怎么样，这事儿咋就这么过不去了呢？你们江家这么针对庙二生产队的人，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在队里继续待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说不给看就不给看 之前江家单方面和整个庙二生产队翻脸，最初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 他们不信江家人那么有种，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得罪整个庙二生产队好几百口人！最关键的是江老三媳妇儿的娘家人也是他们生产队的！ 可谁知道半山村生产队的卫生所就真的不接任何一个庙二生产队的病人了，甚至是他们队里嫁出去的那些女人也同样不接待！ 这也就算了。 庙二生产队的队员们心里虽然憋屈，但也知道那天的确是他们生产队队长理亏。 本来这事儿就只是江家和王全家的矛盾，最多算上梁云月的梁家人。 偏偏王书文这个生产队队长帮亲不帮理，一味的偏袒王全也就算了，甚至还让民兵拿着家伙对准江家人，这事儿隔谁身上能忍下这口气？ 要不是江家当时顾忌在场的女眷和孩子，估计当场就能跟王书文他们打起来。 所以庙二生产队来看病拿药的人被江家人冷着脸拒绝看病的时候他们心里虽然憋屈，可确实怪不到江家人的头上。 毕竟这些年江家每年熬的驱虫药汤啥的从来没有忘记过分给他们这些老乡，哪怕不是一个生产队的，大家也领这个情。 王书文知道江家人硬气的时候也没说啥，只是让队里的人去公社卫生所看病拿药，反正庙二生产队的位置本来就离公社更近一些。 江绵的医术是不错，但得了疑难杂症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人去看病拿药都是一些感冒发烧的小毛病。 王书文才没打算像江家低头，一般的毛病公社卫生所又不是不能治，江家那女娃的态度搞得她有多厉害似的，好似笃定了他们庙二生产队的队员们离开了他们江家的医生就没人给看病了一样。 结果谁知道去了公社卫生所庙二生产队的人也被针对了！ 王书文万万没想到，里湖公社卫生所总共六个医生，竟然真的只有两个能看出病人的病情的，其他另外四个都是以前啥也不懂后来才被挑选去进行大规模培训的卫生员。 这些卫生员跟江家这些自小就在老太太身边接触医学的江家人可不同，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经验，当初被弄去培训的时间也不长，培训的那些天他们主要学习的就是如何根据病人表现出来的病状给他们打针开药，可没有江绵她们这样连个小感冒都得分是风寒还是风热。 昨天王书文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踩滑摔沟里人直接摔晕了，半夜才被前去找他的家里人发现，当时就给送去了公社卫生所。 谁知道那边两个能给看病的医生一听他是庙二生产队的，压根鸟都不鸟他一眼。 还是一同把他送过去的一个青年认出了江花的声音，知道她就是那天放话让庙二生产队的人以后搭车去城里或者是别的公社卫生所看病的江家女人。 这年头农村极其缺乏医生，哪怕江花和阮云山这俩在老太太眼里还没到出师的徒弟也是农村能够独当一面的好大夫。 江花早就跟阮云山说了当初王家的事情，所以看到之前嚣张的王书文被人送过来时，两人直接就无视了这位队长，反正不管庙二生产队的人怎么催促威胁或者是求情，说了不给看就是不给看。 王书文当时气的直接让人去举报他们俩，结果把公社干部招过去也没用，江花说了就算公社卫生所这班她不上了，也绝对不给庙二生产队的人看病。 气的王书文当时大骂江花二人毫无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竟然为了这点事情就记恨上他们，简直不配当医生。 然而没办法，江花跟阮云山的脾气跟老太太一模一样，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就连公社干部说好话还让王书文道歉也没能让他俩松口。 公社干部只好让另外几个卫生员过来给王书文输液止血，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让他们天一亮就送别地方去治疗。 至于江花和阮云山，至少在没有别的能比他们医术更厉害的人出现之前，公社的干部是不可能为了一个王书文就把他俩开除的。 王书文气了大半夜，直接叫人去把梁家人叫过来一顿数落，最后勒令让梁家人务必要让江家人给他们庙二生产队的人赔礼道歉，不然这事儿绝对没完！ 听着梁家人七嘴八舌说了昨晚的事情后，听到消息的江家人顿时明白了。 “这姓王的活该！这就是蛮不讲理的下场！” “江花和阮云山干得好啊！这种货色就该让他多吃瘪，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当个队长有多了不起似的！” “让你们梁家来找我们道歉？到底是姓王的他疯了还是你们梁家人疯了？让他带着那王瘸子来道歉还差不多！” 江家人连连冷笑，还把气势汹汹找过来的梁家人都给数落了一顿。 “谁让你们家媳妇儿介绍那种不要脸的货色给咱们家江竹的？我呸！你这老头咋还有脸训咱们江竹呢？我告诉你们，你们梁家的女娃你们自家作践那是你们梁家的事情，我们江家的女娃可轮不到你们作践！” 梁老头是江竹外公，一来就直奔卫生所冲着她一顿数落。 江竹亲妈不在乎她，但江家这会儿还有她大伯娘，二伯娘和四婶都在呢。 伍彩凤上次在庙二生产队的时候就觉得自个儿没发挥好，夜里回家复盘的时候气的直拍大腿。 这正愁没时间去找那王书文骂一次呢，现在倒好，这梁家人主动送上门了。 江竹被伍彩凤和杨兰护着，反倒是她亲妈梁云月知道娘家人来的目的后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上次那事儿后，她这段时间在家就里外不是人。 不仅女儿不愿意搭理她，就连儿子也对她十分埋怨。 江经双回来后甚至还直接警告过她，要是以后她再无脑的向着娘家就跟她直接离婚。 所以现在看到娘家人找上门，梁云月是真的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按着女儿的脑袋让她给娘家人道歉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道德绑架不管用 “你们现在这样针对我们队里的人，这让我们在队里怎么做人？”梁老头气的捶胸，“小竹，你外公我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被小自己十几岁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的跟个孙子似的，你就不能为了我这个长辈和王家各退一步吗？” 江竹从小就不被自己外公外婆喜欢，所以对梁老头的卖惨自然也没什么触动。 她冷淡道，“外公，这是你们梁家的事儿跟我们江家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当初我们一大家子在你们那边被人用枪对着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们出来劝和？” 梁老头在梁家作威作福惯了，那能容许一个小丫头片子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他黑着脸大声呵斥道：“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外公，还想认我们这些娘家亲戚，那你现在就跟我去公社卫生所那边去给王队长看病！不然以后就当我们老梁家没你这个外孙女！” 梁家其他人也应和起来。 “不认就不认呗，说的好像不认你这个外公就活不了了似的。” 江绵撇撇嘴，小声的冲着周知衍嘀咕。 然而她站的地方距离梁家人并不远，所以她这个‘小声’恰巧就能让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周知衍状似无奈的捏了捏她的手，故意道：“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了。” 江绵做了个鬼脸，咯咯笑出来，压根不在意梁家人的怒视。 梁老头等人敢骂自己外孙女却不敢骂江绵一句。 毕竟这丫头片子可是半山村生产队的宝贝，他们要是敢骂江绵一个字，非得被整个半山村生产队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不可。 梁老头装作没听见，只是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外孙女。 江竹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冲着梁家人笑了下，“那我就不认了，反正认了你们这些亲戚每年都是我家吃亏，不认你们这些亲戚我家反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江竹！” 梁老头不敢置信。 就连梁家舅舅舅妈姑姑啥的也不敢相信一向胆小怯弱的外甥女竟然敢这么对长辈说话。 江竹不耐烦道，“我知道我叫什么，用不着您用这么大的劲儿叫我的名字。” “你要是敢动我江成越的孙女，今天你这糟老头子的手就别要了。” 梁老头抬起手就想抽她，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江老爷子冷飕飕的一句话吓得直接收回了手。 梁老头脸色又青又白，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江老爷子没吭声。 这种事情当初是小辈做的主，那就该由小辈来解决。 他只负责震慑这些想倚老卖老的混球。 伍彩凤几个妯娌也没吭声，而是看向江竹和江绵姐妹俩。 江绵灿然一笑：“当初被欺负的是小竹姐，当然是小竹姐来决定要怎么这事儿才算完。” 说着她看向江竹，“小竹姐，你说你想让他们怎么道歉？”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听到消息还在地里干活儿的队员们都纷纷赶了过来凑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卫生所外面围的结结实实的。 江经武几个兄弟们也混在人群中，一双双眼睛都落在江竹的身上。 江竹愣了下，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江绵竟然让自己拿主意。 她有些不知所措，却被江绵一把抓住的胳膊。 江绵笑着道：“小竹姐，你放心大胆的说，反正他们庙二生产队的人要是做不到，咱们江家新增的那条规矩就永远不会撤销。” 或许江绵的笑容感染力太强，让原本有些不安的江竹顿时冷静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冲着梁老头道：“王书文在做梦！他想让我们江家给他道歉是不可能的！倒是他，想让我们江家行医新增的那一条解除，那就让他亲自把王全那个耍流氓的狗东西送到派出所去！等王全被抓去劳改了，他再亲自来江家给我们道歉这事儿就算完！” 梁老头闻言脸色铁青。 王书文那人一向自大，还把自尊心看的特别重，让他道歉还不如让母猪上树来的靠谱。 “小竹，这事儿就真的没得商量了？” “要不咱们把王全送去劳改就算了，就当你给舅舅一个面子。” “王队长那脾气就算你把他打死他也不可能来给你们道歉的。” …… 梁家人一个个也是愁眉苦脸，觉得十分为难。 甚至还有人拿出长辈的身份，想跟江竹讨价还价。 江竹抿着唇大声道，“反正就这样，他不来道歉我们江家的医生就永远不会给庙二生产队的人看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要是当初庙二生产队那些人没有帮着王书文，那就算王书文这个生产队长护短，他们江家也能配合袁公安他们冲进王家去把王全给抓出来。 可偏偏这些人不管是本人还是亲戚朋友这么多年都没少在他们江家看病拿药，却丝毫不念过去的情分毅然给王书文壮势，那也就不能怪他们江家迁怒整个庙二生产队了。 江竹很清楚这其中肯定也是有无辜的人，但没办法这世道就这样，谁让他们选了王书文这么个人出来当队长呢？ 梁家有人怒气冲冲道：“你们这样做还配称‘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吗？哪有你们这样自私自利的医生？” 江竹扭过头没说话。 江绵却是笑眯眯的回怼：“你忘记我奶奶生前曾说过的话吗？我们虽然是医生，但我们是医生之前却先是个人，我奶奶可说过了，我们学医是为了救自己觉得应该救的人，至于那些自己不想救的人那就不救好了，道德绑架那一套对我们江家的医生可不管用。” 梁家人是听说过老太太那给人治病任性的怪脾气的。 本以为江竹江绵这俩小丫头片子年纪小脸皮薄，没想到人家压根不吃这一套。 梁家人一个个面面相觑，想到要是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还不知道要被王书文骂成什么样子就觉得极其焦躁。 梁老头脸上闪过一丝狠色，“既然你们一点都没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那我看你们这医生也就别当了！回头我就向上面举报，让你们不准再以赤脚医生的身份给人看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得罪一个不够，还得罪俩 这话要是碰上一般的在职医生那肯定就真的被吓到了。 毕竟这年头被举报的人都没啥好下场，被撤职停职都是轻的，最怕的就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给下放到农村劳改受罪。 可半山村生产队本来就穷，他们江家还是正儿八经的三代贫农，就算梁老头真的去举报，大不了这赤脚医生她们俩不干了直接下地干农活挣工分呗，反正江绵和江竹平时空闲的时候也是要下地干一些轻松的活计的。 “举报？你举报一个试试！” 刘长林几个生产队的干部一听梁老头这话顿时就炸了。 几人直接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梁老头就骂。 “我们半山村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关你们庙二生产队的人屁事，我们自己人都没意见，用得着你在这儿替我们充大头？”刘队长没好气的骂道，“我告诉你们姓梁的，你们要是真敢去举报，以后我天天带着人去你们梁家门口泼屎，以后我们生产队里谁家要是有个病有个痛啥的，就直接赖在你们梁家不走了！” “我们庙二生产队的卫生员本来负责的就是我们生产队的这些病人，我们好心让你们那边的病人过来看病就不错了，你竟然还敢威胁起我们生产队的卫生员了？你真当我们半山村的人都是吃素的？” “赶紧给我滚！你们庙二生产队的人不按照江竹医生的要求来办事儿，那以后也别来我们这边看病拿药了，赶紧滚！”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一个个冲着梁老头吹胡子瞪眼的。 特别是一些常年身体不太好的老人，要不是江家开的药便宜还有效，他们这些没啥能力的老家伙哪舍得长期去卫生所熬药喝？那不得跟别的地方一样都全靠自己熬吗？ 农村医生少，厉害的医生更是极其稀少。 半山村生产队能出一个江家简直就是他们祖上积德才能遇上的。 都是农村人，谁家在别的地方没个亲戚朋友啥的？ 是。 别的地方也是有去接受培训的卫生员的。 但能像江家这样搭个脉就能对症下药的又能有多少？ 都是农村人，他们可没少听说有些地方的赤脚医生给病人打完针直接把人的病搞得更严重的都有。 就是刘队长自个儿知道的就有好几十例，其中一例就是他媳妇儿娘家的小侄子。 那个小娃儿八岁就因为半夜发个烧送去让卫生员打了一针，结果不仅没把烧给退了，反而因为这一针直接给扎成了瘸子。 那会儿老太太还没死，看过那个小侄子也不由觉得十分可惜，因为那个卫生员压根不懂根据病症拿药，只是根据那些西药的药效感觉符合就给孩子打了一针，结果留下了终生残疾。 刘长林去公社开会的时候，还听到别的地方说其他公社有的卫生员看不出来病要么延误病情，也有用错药打死人，发高烧给人家用消炎药，头疼让人家长期吃脑清片结果产生依赖性的…… 更何况靠着江绵这个卫生所，半山村生产队也才算是有了那么点额外的集体收益，要是她们俩被逼走了，以后他们生产队的利益都会受损！ 总之，刘长林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把自家生产队的医生给逼走的！ 梁家人被刘队长等人凶恶的眼神吓得头皮发麻。 梁老头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刘长林冷声道：“回去告诉王书文那小子，自己犯了错就得认！那王全又不是他儿子，他干嘛这么护着？” 江绵闻言轻咦了声：“刘队长，王全不是王书文儿子？” 刘长林点头：“当然不是，说起来我也觉得挺奇怪，王书文虽然跟王家的确有亲戚关系，但两人这关系隔了好几层呢，他这么护着王全干啥？” 刘长林沉思。 都是生产队长，平时他可没少跟王书文打交道，为了一个关系不怎么亲近的亲戚就把事情闹成现在这么难看的地步，这姓王的难不成脑子坏了？ 江竹道：“管他为啥这么护着，反正他不愿意这事儿就没玩，让他自个儿找别的医生看病去吧。” 江竹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梁老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便叫上自家人又回庙二生产队去了。 反正他们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还是不行，这王书文和王全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就让他们自个儿去办，他是搁不下这个老脸再去求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梁家人离开后，江绵怼了怼江竹的胳膊，冲着她竖起大拇指：“小竹姐，干得好！” 江竹羞涩的笑了下，捂着胸口道：“其实我刚才也很紧张。” 江绵轻笑：“有什么可紧张的，这事儿本来就是咱家占理，不管是谁来说情都不好使。” 江竹点点头：“嗯，那姓王的也活该！” 至于梁家…… 其实江竹还真不怎么担心梁家人会在庙二生产队被针对。 梁家好歹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个生产队住着的拐着弯儿的都是亲戚关系，例如那王全就是她其中一个舅母的娘家侄子。 以前她还挺梁老头说庙二生产队队长都要喊他一声叔公呢，所以别看刚才她那个外公嘴上说的凶，其实就是在给她使苦肉计。 梁家人回去后直接就把江家人的意思传开了。 在公社卫生所高烧迟迟不退的王书文整个人都快要被烧迷糊了，但他向来意志力强大，因此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清醒等来了带话的梁家人。 “你这不行啊，江医生和阮医生不出手，你这伤口恶化的情况我们也止不住，你这还是赶紧去联系一趟车，看看能不能送到别的公社或者城里医院去给你治吧。” 被临时抓过来的卫生员瞅着王书文腿上那迟迟止不了血的伤口有些着急的劝道。 王书文的家属闻言也不由吓了一跳，“医生，这个时候哪还有去城里的车啊，你赶紧再给看看，给抹点药啊！” 卫生员有些心虚：“消炎药我也给用了但是不起作用啊，　谁让你们得罪一个医生不够，还把我们卫生所俩医生都给得罪了！我可警告你们啊，这伤口再这么继续恶化下去，可能会危及生命的，再不济也可能截肢，你们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去别的地方治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腿保不住了 王书文一家闻言脸色大变，但卫生员也没办法，这么严重的伤势平时江花和阮云山都不敢说能治好，像她这样只会根据病人表现出来的病症拿药治病的卫生员就更没有把握了。 该用的药，该打的针她都已经按照培训时老师们教的法子用过了，可王书文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她是真没办法。 公社卫生所还有别的病人来看病，卫生员提醒王家人后就匆匆忙忙的去给另外的病人拿药去了。 “这这这怎么办啊？咱们上哪儿去找车啊？要不回生产队让人把拖拉机开过来？” “这开拖拉机去城里得废多少柴油啊，而且现在拖拉机都要用去耕地，这少用一天拖拉机得耽误多少活儿？” “我当时就跟你说了别怪王全家的闲事儿，他得罪一般的队员也就算了，得罪的偏偏是人家江家的！那江家是啥情况这些年你还没看明白吗？人家又会打猎又会治病，这十里八乡的谁家愿意得罪他们家啊？王全又不是你儿子，他耍流氓被抓走丢的又不是你的脸！” 王书文老婆儿子又急又怒，都在怪他之前非要对江家那种态度。 这些年江家那已经去世的老太太是如何凭借她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改变整个半山村风气的经过他们这些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早些年有人不信邪，触及了老太太的底线后又用了各种手段逼着江家人低头看病，结果人家一大家子都那么硬气，宁愿饿死都不低头。 甚至娶了他家女儿的亲家犯了老太太的忌讳，那一大家子都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家母在自家门口生生咽了气，就连女儿被夫家休了成了被人指指点点的离婚女他们还是没有松口的打算。 就因为一个王全，现在不仅庙二生产队那些常年在江家拿药的老人买不到药了，大伙儿有个病有个痛的还得来公社卫生所买更贵的西药片，这才短短几天队里就对他们王家不是鼻子不是眼的…… 王书文老婆儿子甚至有些庆幸今天受伤的是他本人，不然这要是换了队里别的人今天遇到这种事儿不得恨死他们老王家才怪！ 王书文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因为伤口恶化都显得极其虚弱。 他也是真没想到自己来公社卫生所竟然还会被拒绝救治，就因为这里平时坐镇的两个有能耐的医生都跟江家有关！ 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错了，反倒是觉得这江家在故意针对自己，他冲着自己儿子道：“去，去公社办公室举报，就说医生不给我看病没有医德，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 王书文大儿子王力翻了个白眼：“我们早就找了，压根没用。” 那江花和阮云山见了公社的领导直接就说这伤以他们俩的医术也救不了，给的话术和刚才那个卫生员没有任何区别。 就算公社领导知道江花二人压根没来看过王书文的病情又咋样？人家说了他们治不了难道还能学以前那些皇帝大官一样把人家家里人抓过来威胁他们治病吗？ 他们要真敢这么做，到时候引起的可就不单单只是江家和庙二生产队的矛盾了。 再说这事儿从头到尾就是王书文自个儿作死，他们这地方偏远落后，能把江花他们请过来坐镇公社卫生所保证这里的老百姓们有病可医就不错了，为了一个王书文就得罪俩主力医生的赔本买卖他们可不干。 说句难听的话，一个生产队的队长没了王书文还有别的人可以当，但公社没了这俩医生好多老乡看病都得去更远的地方花更多的钱，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要知道别的公社私下可没少挖墙脚。 王书文老婆抹了抹眼泪：“要不你就去给人家江家人道个歉吧，这么硬撑着到时候就真的没办法了！” 王书文黑着脸，“呸，让我给一个小丫头片子低头道歉，我宁愿就这么病死算了！” 王书文老婆儿子见他还这么固执，一个个也被气得不轻。 但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真去死，只能到处托人想办法。 最后还是通过一个在农机站干活的亲戚借了辆自行车把人驼到就近的一个大公社医院才堪堪保住了一条命。 可惜王书文那条腿恶化的太严重，那家公社医院没有条件做截肢手术，给的意见也是让家属尽早送到城里大医院去，而且还不是县医院得是市医院省医院那种大医院。 王书文听到自己真的要截肢的才感觉到害怕，连忙叫自己儿子们去把王全抓了送去派出所，然后再让他去给江家人道歉。 然而王家带着他来江家道歉的时候，江绵早就带着江竹一块儿出发去省城了。 “你说什么？她们去省城了？去省城干什么？她们是故意不想给我治对不对？” 王书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宛如晴天霹雳，躺在那辆板车差点没一口气直接倒过去。 王力也不敢相信江绵她们已经走了，连忙冲着杨兰等人道，“姨，我爸已经知道错了，我们今天就是专程过来道歉的，医生说我爸这条腿只能截肢，我求求您了，让江医生她们出来给我爸看看吧，我们已经把王全送去派出所了，我们是真心道歉的。” 杨兰见王力一脸绝望的样子，不由想起大姑姐那个前婆婆。 有的人啊就是这么倔，非得拿着自己小命来赌。 结果最后真把自己的命给赔进去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她们是真走了，你不信去问问我们队长，昨天我闺女她们才去开的介绍信，今天天不亮就跟我女婿他们一块儿出发了，现在估计早就上车了。” 王家人闻言个个如丧考妣，只有王书文坚定的认为江家就是故意不给自己看病，就是想让他成为一个瘸子！ 对他这种想法江家人表示没办法，谁让你姓王的为了护住一个耍流氓的远房侄子非得把整个江家都得罪了呢？ 但凡当初他不仗着人多势众手里有家伙来威胁江家，都不至于闹到腿都保不住的地步。 第一百八十八章 火车站 江绵走的时候，做了不少备用的药留在家里。 这次去省城他们预计最少也要待个一周，明面上是为了看看小哥江霖在省城医院现在怎么样了，毕竟这次过年江霖都忙的没回家，只是写了封信人就没影儿了。 家里人表面上不说，心里却还是很担心他一个人在省城过不好却强撑着，所以杨兰还给准备了不少家里弄的腌肉干货啥的都让江绵他们背上。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周知衍的老师。 江绵不清楚这其中的情况。 但她们决定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李安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跑来和周知衍商谈了大半夜，第二天一早周知衍就告诉她去省城的时间到了。 李安这人神出鬼没，进出半山村生产队的时候没引起任何敌人的注意，要不是江绵现在晚上跟周知衍睡一个屋，恐怕都不知道半夜有人找来过。 这次一起去省城的除了叫上江竹外，还有白桥。 三月底随着气温升高，蚊虫鼠蚁开始逐渐出现，之前做好的驱蚊香盒也终于能开始实验。 香盒的效果果然如江绵所说的一样，只需要巴掌大的一个小纸盒就能管一个屋子没有蚊虫叮咬。 所以白桥打算带着这些东西直接回一趟老家海城，把这些驱蚊香盒和家里的亲戚朋友们都送一些，等天热蚊虫多了肯定能拉到一笔不小的订单。 另外他还有一些在广省那边的亲戚，那边秋冬的季节很短，大部分都是夏天，蛇虫鼠蚁更是不少，香盒肯定比蚊香更受欢迎。 一行四人先坐客运车去县城，然后直接买了最近的一趟火车。 江竹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坐过火车，一到火车站看到绿皮火车的时候眼珠子都瞪大了，“绵绵，这，这就是火车吗？真的好长啊！” 江绵其实也没见过火车，第一次看到这种大型载人工具也很惊奇，实在想不通这么长的一条是怎么在铁轨上跑的，不过在小竹姐面前她肯定是不能表现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所以十分淡定的说道，“还行吧，毕竟也就是载人的，我上次还看到飞机了呢。” “飞机？” 江竹激动的抓着她的袖子。 “你坐过飞机吗？” 江绵脸一热，镇定道：“没有，不过我见过，之前下大雨的时候不是把路都给堵了吗？那些救援物资就是用飞机运送进来的。” 江竹：“哦。” 她还以为小堂妹连飞机都坐过呢。 不过能亲眼看到飞机也很厉害了，她都没见过飞机长啥样！ 江绵摸摸耳朵，这是她第一次来火车站，尽管以前在报纸上也看到过一些有关于火车上的新闻，但亲眼目睹这么这一长条的绿皮火车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新鲜事儿。 她张望四周，发现站台上也有很多像他们这样背着大包小包出远门的人。 面前这趟火车马上就要开了，上面的乘客把车厢挤的满满当当，感觉连呼吸都困难的很。 江绵神色复杂的冲着旁边的周知衍问：“咱们一会儿也要像他们一样挤上去吗？” 周知衍点头：“是啊，咱们运气不错买到了坐票，否则一路站着去省城才叫难受。” 旁边白桥扬唇一笑：“当年我们乡下的时候没能买到坐票，真的是一路从海城站着过来的，那会儿也是真的傻，没想过中途的时候跟乘务员换坐票，就那么一直傻憨憨的站了几天几夜，差点没累死。” 江绵和江竹一听顿时皱起脸，“那还好这次你买的是坐票。” 白桥哈哈笑道：“我到市里的时候就得下车转乘去搭海城的下一趟火车了，要是运气不好恐怕买不到坐票。” 元广市位于三省交界处，这里火车人流量极大，想要买到去海城的坐票还真得看运气。 江竹闻言同情的看着他：“祝你好运啊白会计。” 白桥笑的苦哈哈的，也希望自己运气能好一些。 很快，他们买的这趟火车到站了。 江绵还江竹还没反应过来，周知衍和白桥就已经迅速蹿了上去。 两人也赶紧拿着行李上去，但还没等她们走到门口，就见周知衍从窗户里探出一个脑袋来，“江绵，江竹，你们来这儿！” 江绵和江竹对视一眼，连忙拎着行李走到窗口。 白桥和周知衍同时开口：“先把行李递给我们。” 江绵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连忙和江竹把笨重的行李从窗口给他们递了上去。 等二人把行李都放好了后，才又同时伸手把两人从窗口拎了进去。 没办法，太挤了。 火车停靠的时间就短短几分钟，今天站台上这么多乘客，带着行李还想挤上车简直是噩梦级别的难度。 江绵和江竹被拉进车厢的时候才发现这节车厢里连过道都被挤的满满当当，旁边还有两个黑脸的中年夫妻正一脸不高兴的瞪着他们几个。 江竹小声问：“他们干嘛要用这种眼神瞪我们啊？” 白桥：“因为刚才他们坐了我们的位置，我们让他们起来所以他们不高兴了。” 江绵瞧着这对中年夫妻嘴里嘀嘀咕咕的，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还以为被占了位置的是他们呢。 周知衍提醒二人道：“这火车上什么人都有，陌生人跟你们说话的时候最好别搭理，要是有人找你们求助或者帮忙也别应声。” 江竹不解：“为啥？” 江绵倒是想起之前后山村那事儿，便凑到小竹姐耳边嘀咕起来。 后山村那事儿闹得很大，哪怕江竹这样不怎么出门的人也都听说过，更何况后来大姑还特意在生产队里宣扬了那些人贩子常用的话术和手段。 江竹立即提高警惕，一脸严肃，“好，我知道了。” 白桥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觉得挺可爱，一双好看的眼睛凝视着江竹的时候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江绵不经意的瞧见，眼睛微微一亮，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两人的互动，然后偷偷的戳了戳周知衍的大　腿，示意他赶紧看。 周知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