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虐渣从和离开始!》 第1章 带着个浓情蜜意的宠妾 “少夫人,世子爷在外征战三年,如今总算回京了,您难道不欢喜吗?”婢女梅霜边为柳沐倾簪着发,边偷偷瞧着她的神色。 端坐在妆台前的柳沐倾心中冷嗤。 若是原本这身子的主人,得知新婚夜受诏出征,且一走就是三年的丈夫凯旋归来,心中定会十分欢喜,可她嘛…… 她只是个借了这身子重活一次的局外人,又有何欢喜可言? 况且,此番那位世子爷可不是孤身回来的,身边还带着个浓情蜜意的宠妾呢。 不过…… “欢喜,我自是欢喜的。”柳沐倾这话也不是敷衍,在这武安侯府空等了三月有余,如今这出好戏总算要拉开序幕了。 她又抬眸瞧了眼镜中的人儿。 柳眉杏眼,巴掌大的小脸儿,相貌十分出众,只可惜被一场风寒夺了性命,才便宜了她这个从现代来的驯兽师。 “少夫人,夫人那边来人催了。”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是柳沐倾身边另一个贴身婢女杏暖。 “这便好了。”梅霜忙加快了速度。 柳沐倾却不急,纵然武安侯世子林霄渝是今日班师回京,也得先进宫面圣,得了封赏,才能回府。 事实也确实如此,武安侯夫人陈氏虽一大早便调动全府忙活起来,却直等到过了晌午,才终于在府门口见到了那道让她日日牵肠挂肚的身影。 “霄渝……”陈氏话刚开口,声音已是哽咽。 林霄渝也瞬间红了眼眶,忙上前下跪行礼:“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众人皆被眼前这母慈子孝的一幕所感动,唯有柳沐倾,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了马车前那一身素色衣衫的女子身上。 这就是陪伴在林霄渝身边整整三年的宠妾楚韵儿? 长得确实还不错,但怎么跟鸽三说得完全不同? 什么天生狐媚子,什么一落泪便勾得林霄渝心肝乱颤,这描述委实夸张了些吧? 还是路途太远,这些话传着传着便变了味? 就在柳沐倾心头犯嘀咕的时候,楚韵儿也在偷偷打量着她。 在见到柳沐倾之前,楚韵儿并未将这人放在眼里,即便是发妻又如何?当初世子还不是连盖头都没掀,便转身走了? 但见到这人后,楚韵儿心头突生一股紧迫感,她从未想过这人竟生得如此貌美。 当初世子是未曾见到这人容貌,才走得那般干脆,现如今若是瞧见了,又会不会…… 她不敢深想下去,见世子已经被武安侯夫人扶起身,担心他接下来便会注意到柳沐倾的存在,忙怯怯开口唤了一声:“世子……” 林霄渝这才想起楚韵儿来。 一转身,正对上她如小兔子一般清澈又胆怯的目光,不禁心头一软。 他径直走过去牵起她的手,又回头对陈氏笑着道:“母亲,这便是儿子在信中向您提起过的韵儿,这三年来若非有她悉心照料,儿子如今怕是另一番狼狈模样了。” 柳沐倾听得微微眯起眼睛,陈氏竟然也知道楚韵儿的存在? 第2章 实在登不得台面 陈氏明知楚韵儿的存在却从未提及过,显然她既没有把楚韵儿这个妾室放在眼里,也没有把自己这个正室放在眼中。 柳沐倾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陈氏却是下意识往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淡淡地道:“你奔波数日,定是十分疲累,还是先进府休整一番,我们母子再细话不迟。” “母亲……”林霄渝还要开口,却被陈氏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 “还不快进来?”陈氏说罢转身便走,在经过柳沐倾身边时,又换上一幅和善的模样,亲热地牵住她的手,“沐倾,咱们先进去。” 柳沐倾自然知道陈氏这是想息事宁人,但她又怎么可能让对方如愿? “母亲,这位楚姑娘虽说没名没分地跟了世子,实在登不得台面,但她既已是世子的人了,妾身作为正妻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柳沐倾淡淡一笑,眉目冷清地扫向楚韵儿,“既然人已经巴巴地在府门口等着了,便备顶轿子从侧门抬进去吧。” 林霄渝纳妾这事儿,对柳沐倾来说不痛不痒,毕竟她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是和离。 但林霄渝既然敢带着楚韵儿来打她的脸,那她自然不会手软。 楚韵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晕倒。 林霄渝则是满脸怒容,大声呵斥道:“柳沐倾,你莫要欺人太甚!” 柳沐倾眨巴两下眼睛,满脸无辜地反问:“相公为何如此动怒?莫不是妾身哪里说错了?难道这位姑娘不是没名没分跟了你?还是她没巴巴等在咱们府外?” 说到此处,柳沐倾面露恍然之色,诧异道:“难道相公你是想坏了这满京城的规矩,让一个没名没分的妾室从正门入府?若武安侯府竟是这样的规矩,那妾身确实无话可说。” 这下林霄渝不禁更愤怒了,但又被堵得无话可说,气得整张脸都涨红了。 楚韵儿则是捂着脸低低哭了起来,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在到京城之前,她曾幻想过无数种自己初到武安侯府时的情形,却从未想过竟会如此难堪。 那个不受宠的正妻竟敢如此羞辱于她! 她怎么敢! 陈氏心中暗骂柳沐倾不识大体,竟不管不顾地在府门口胡闹起来,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却同样无法反驳她的话,只能冷下脸来呵斥道:“都在胡闹些什么!还不快些进府!” 那个楚韵儿也是,明知自己是个登不得台面的,竟还跟着霄渝明晃晃出现在了府门外,这是故意让她难堪,让武安侯府丢人吗? 好好的一桩体面事,都被这两个无知妇人给毁了! 柳沐倾暗自撇嘴,倒没再多说什么,施施然跟进了府。 独留林霄渝和楚韵儿这两个渣男贱女在府门口吹冷风。 楚韵儿几乎将头埋进了帕子里,呜咽着小声问林霄渝:“世子,我该怎么办?” 林霄渝额头上青筋爆起,沉默半晌后,才闷声道:“韵儿,你先从侧门入府,入府后,我再去找你。” 楚韵儿的哭声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声音再起,还哭得更厉害了。 第3章 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打我 回到悦兰苑,柳沐倾先舀了些珍珠米放在窗前的琉璃盏中,瞧着院中的鸟雀叽叽喳喳蹦跶过来,她眼中这才有了些笑意。 “梅霜,你过来盯着些鸟雀,若是珍珠米吃完了,再放些新鲜的碎玉米进去。” 柳沐倾叮嘱一番,又转头吩咐杏暖:“你收拾一下,待会儿随我出府。” 这时候出府,自是不想掺和进武安侯府的这些破事儿,二来嘛,这个月子的银子也该到了,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去取了吧。 梅霜虽不解少夫人为何如此喜爱这些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的鸟雀,却早已习以为常,当即便应了一声。 一刻钟后,柳沐倾带着杏暖出了武安侯府,直奔柳记布庄。 柳记布庄是三月前刚开的新铺子,却因售卖的布匹、衣物花式新奇,款式独特,快速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如今深受达官显贵们的喜爱。 不过柳沐倾来这里并非为了置办衣物,她进了店,正准备去往二楼厢房,却被一个满是嘲讽的轻蔑女声叫住了。 “呦,这不是那位新婚夜连盖头都没掀的武安侯世子夫人吗?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里闲逛?莫不是为了买一顶新盖头?” 柳沐倾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女子,微眯着眼睛问:“不知阁下是?” 这三个月来,她虽探听了不少信息,却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身着翠色绣百合袄裙的女子微微扬着下巴,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嘴脸:“武安侯世子夫人不知道我是谁,倒也寻常,毕竟我可不像世子夫人这般,在京城如此有名气。”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中满是轻蔑与嘲弄。 “所以你到底是谁?”柳沐倾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她总得知道自己要虐的对象是什么身份吧? 女子的下巴抬得更高了:“我便是户部尚书之女,连梦可。” 柳沐倾点点头:“原来是户部尚书之女……” 连梦可以为柳沐倾是怕了自己,心中正得意着,却见对方突然往她这边走来,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便生生挨了一巴掌。 柳沐倾这一巴掌虽没有用尽全力,却也没刻意收敛力度,打得连梦可的脸狠狠歪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起明显的红印。 这一巴掌实在太突然了,连梦可愣了足足三秒,才回过神来,口中顿时发出尖锐的吼声:“你敢打我?你这个贱人凭什么打我!” 说着,便想抬手将这一巴掌还回去。 奈何柳沐倾早有准备,一把将她推开的同时,又往她另一侧脸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下连梦可左右脸颊上的红痕都被打对称了。 随即,柳沐倾故意大声道:“我打你,自是因为你口出恶言,对圣上不敬!” 连梦可原本气得发疯,猛然听到“圣上”二字,理智瞬间回笼了一半,尖着嗓子否认:“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对圣上不敬了!” 柳沐倾冷哼一声:“三年前,我夫君新婚夜受诏出征,乃是圣上的旨意,那时军情紧急,可容得半分怠慢?如今你旧事重提,妄图指责是圣上的旨意影响了我与夫君成婚,这不是对圣上不敬又是什么?” 第4章 一封休书休了那泼妇 连梦可原本还满脸怒容,恨不能手撕了柳沐倾,可等听完她控诉谴责的话语,登时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都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了,慌慌张张地开口辩解:“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你莫要血口喷人!” “那你倒是说说,我方才哪句话说错了?”柳沐倾冷声反问,言语十分犀利,“难道三年前我夫君不是奉旨出征?还是你方才没有借此事羞辱于我?” 连梦可张了张口,却竟然连半个反驳的字都吐不出来。 刚刚清醒过来的脑子都有点发懵。 她不过是想奚落柳沐倾几句罢了,现今不仅挨了两巴掌,竟然还要背上这样大逆不道的罪名? 事情是怎么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柳沐倾似仍觉不够,冷嗤一声道:“我倒要问上一句,你方才那般行事做派,究竟是你本性如此,还是你那位户部尚书父亲教的?若这事儿真与尚书大人有关,也不知事情若张扬出去,会不会有哪位性子刚直的御史忍不住往圣上那边递折子上奏此事?” 此话一出,连梦可彻底被吓傻了,这件事当真如此严重?竟然还会牵连到父亲身上吗? 她脑袋里更是晕乎乎的,一时间连思绪都理不顺了。 “不是,这件事与我父亲无关!”她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苍白又无力地用言语反驳。 父亲待她一向严苛,若这事儿真的闹大,影响了父亲的仕途……连梦可只觉眼前一阵发黑,险些站不稳。 “既是与你父亲无关,这事儿倒也可说成是姑娘间的笑闹,”柳沐倾见对方被吓得快要魂不附体了,趁机狮子大开口道,“你索性赔我五百两银子,这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 五百两银子? 连梦可眼前又是一黑,只是不等她开口拒绝,就听柳沐倾不咸不淡地又道:“我倒是不缺这么丁点儿的银子,只是瞧着你年岁不大,不像是有那等坏心思的人,才想着放你一马。但你若连这点银子都不想拿,那我也只好往御史台走一趟了。” 这下连梦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迫收了回去,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话:“我给了你银子,你便当真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吗?” “那是自然,”柳沐倾答应得相当干脆,“我拿了银子,便是接受了你的歉意,又怎会将此事闹大?” 连梦可咬咬牙,硬生生憋出一个字:“好。” 就在柳沐倾顺利讹了户部尚书之女整整五百两银子之时,武安侯府内,却也有人算计上了她。 “母亲,我本就不愿娶柳沐倾为妻,如今又遇上了温柔贤淑的韵儿,两相对比,自然更不愿与那泼妇虚以委蛇。”林霄渝立于堂前,脸上满是对柳沐倾的鄙夷厌恶。 思及楚韵儿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更是气愤难当,怒声道:“母亲,我这便一封休书休了那泼妇,看她还如何苛待为难韵儿!” 第5章 休妻是决计不可的 陈氏被气得胸口疼,暗骂那楚韵儿是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却也不想因此事与儿子离心,只能先缓了口气。 “为娘自是知晓你心中所想,但你三年前与沐倾成婚,却连她的盖头都未掀便奔赴战场,着实是亏欠于她,”陈氏苦口婆心劝道,“她在府中苦等你三年,如今你若一归来便将她休弃,旁人会如何非议你?非议武安侯府?” 林霄渝却根本听不进陈氏的劝说,攥紧拳头道:“母亲一心为那泼妇着想,可曾想过韵儿的感受?她不求名分跟在儿子身边,照顾儿子整整三年,如今刚回京,便被柳沐倾那泼妇当众羞辱,她心中又该有多委屈?” 最为让他恼火的是,楚韵儿是他带回来的人,柳沐倾当众羞辱韵儿,与当众打他的脸有何区别? 陈氏抬手按了按跳动的额角:“你若真心疼她,平日里多护着些便是了,又何苦非要将沐倾休了?” 林霄渝几乎是不管不顾地道:“只要想到那泼妇竟是我明面上的妻子,我便一日也受不了了!” 武安侯虽有不少子嗣,但陈氏膝下却只得了林霄渝这一个独子,自是打心眼里宠着。 即便知晓这事是儿子胡闹,却也生不出丝毫怨怪,只将罪责悉数推到柳沐倾和楚韵儿身上,又在心中将两人骂了一通。 “好好好,”她将林霄渝拉至身前,轻握着他的手道,“你既不喜柳沐倾这个妻子,咱们换了便是,只是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你切不可鲁莽行事。” 她先前帮柳沐倾说话,并非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只是想着若能先平息了霄渝的怒火,双方暂且相安无事,自是最好。 现如今见儿子态度如此坚决,陈氏哪里舍得让儿子整日对着个不喜的女子?如此岂不晦气? 但休妻是决计不可的,柳沐倾未犯七出之条,倘若霄渝真将她休了,反倒要背负骂名。 “那母亲打算如何?”见陈氏转了态度,林霄渝立刻追问道。 陈氏闪着精光的眸子微眯,眼底掠过一抹暗色,但很快又恢复了一副慈母模样,轻拍着林霄渝的手宽慰道:“你且放心,这件事为娘既已答应了你,便定然会给你个满意的结果。” 说到此处,她语气一转,再次正色叮嘱道:“只是你务必答应为娘,且不可为了那楚韵儿再与沐倾起争执。” 柳沐倾自是要除掉,但绝不能因此影响武安侯府的名声,更不能让霄渝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 林霄渝虽心中还有些不快,但至少今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这次倒没再反驳陈氏的话,只哼了一声:“只要那泼妇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找她。” 离开松涛苑,林霄渝转头便去了楚韵儿落脚的落樱阁。 只是还未进院子,里头便先传出了楚韵儿的低泣声。 “若早知世子如此为难,我何苦一路跟来京城?如今世子夫人又因我误会了世子,我实在是自责……” 第6章 真是岂有此理 林霄渝本就心疼楚韵儿当众遭人羞辱,又听得她这般言辞,一颗心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加快步子跨入院门,三两步行至楚韵儿身前,也顾不得还有下人在,直接将人揽入了怀中,语气满是心疼地道:“韵儿,是我没能护好你,叫你受委屈了。” 楚韵儿含着泪,声音哽咽道:“世子莫要这般,分明是我拖累了世子,若早知今日,我当初……” 林霄渝用掌心掩住了楚韵儿未说出口的话,神色间满是对怀中人的怜惜:“我从未后悔与韵儿的相遇,韵儿也不许说出那等伤人的话。” 楚韵儿眼睫轻颤,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正滴落在林霄渝手上。 林霄渝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一低头,这才发现楚韵儿竟只着了身单薄衣衫:“如今正是寒冬,你怎穿得如此单薄?” 楚韵儿还未开口,一旁的婢女染秋便先一步告起状来:“姑娘进府匆忙,哪来得及收拾衣物?这落樱阁又许久不曾收拾,姑娘弄脏了外衫也无人问津。” 等染秋将话说完,楚韵儿这才出声斥道:“染秋,谁准你在世子面前说道这些的?” 又转头对林霄渝柔声道:“世子莫要听她胡言,是我方才不小心弄湿了外衫,还未来得及换。” 林霄渝却是听得又心疼,又恼火:“你入府已有半日,柳沐倾竟然对你不管不顾?” 楚韵儿忙劝慰道:“世子莫要因此动怒,想来世子夫人也是忙于府上庶务,才会忽略这等小事。” 这话却说得林霄渝更是怒从中起,他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人,在柳沐倾眼中竟然只是件小事? 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被怒气冲昏头脑的林霄渝,已经将先前陈氏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当即怒声对身后的小厮道:“你去将柳沐倾叫来!” 小厮忙战战兢兢找人去了,只是不一会儿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苦着脸回禀:“回世子,少夫人出府去了,具体去了何处,门房也不知晓,只说已经去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这下林霄渝心头的火气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发又发不出来,只能硬憋着。 一旁的楚韵儿眸光微闪,心中暗恼柳沐倾竟先一步躲了出去,面上却还不得不摆出一副温柔可人的宽厚模样:“世子莫要动怒,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林霄渝现在找不到人,想大动干戈也动不起来,只能冷哼一声:“你去府门口守着,柳沐倾一回来,你便立刻让她来见我。” 另一边,柳沐倾并不知晓已经有人在府门口等着自己了,此时的她正坐在柳记布庄二楼的厢房里乐呵呵地数银子。 共计一万六千两银票,并一小箱重量不等的银锭子。 再加上她之前存下的那五万两银票,纵然算不得大富大贵,至少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吧? 柳沐倾心满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盘算着等和离后,便寻个山清水秀的庄子,过上一段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闲散日子,简直美滋滋。 第7章 看到这渣男都嫌脏 等柳沐倾在外头逛了一圈,吃饱喝足,打道回府,已是未时过半。 她还未踏进武安侯府,便被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厮唤住了。 “少夫人可算回来了,世子让小人在此候着,请夫人回府后即刻去世子那一趟,有要事相商。” 这么着急忙慌地找自己,想必又是楚韵儿那边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柳沐倾还未了解自己出府后府内的情况,并不急着回绝:“你去回禀了世子,我回去换身衣衫便去找他。” 说罢,直接抬脚跨进了府门。 回到悦兰苑,柳沐倾打发了身边服侍的婢女,刚在窗边坐下,便有一群鸟雀围拢了过来。 “姑娘姑娘,你出府没多久,刚回来的那位世子便去了松涛苑,在夫人面前告了你好大一状,还说要一纸休书休了你呢!” “姑娘,刚抬进府那个妾室还真像鸽三说的那般,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竟然故意脱了外衫,博取世子的同情。” “姑娘,夫人身边的刘妈妈不知得了什么吩咐,已经出府近一个时辰,雀五飞得快,便让他跟去了。” …… 柳沐倾能与兽类沟通,这是她前世能成为驯兽师的主要原因。 这能力若放在现代,实在没什么旁的用处,说是鸡肋也不为过。 可如今她来到了这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能通过鸟兽探听想要的讯息,确定周遭人的品性,甚至是运输一些小巧的物件。 若非有这种能力,她又怎么会知晓万里之外,林霄渝的情况? 她又如何在短短三个月内,在京城开起五间铺子,赚了足足六万多两银子? “姑娘怎么不说话?可是被那讨厌的世子气着了?”鸟雀们汇报完了情况,见柳沐倾迟迟没有反应,纷纷担忧起来。 柳沐倾这才回神,伸手捻了些珍珠米放在窗边,轻声道:“还好,我并不怎么生气,只是辛苦你们了。” 鸟雀们又叽叽喳喳安慰了几句,这才四散开来。 知晓了府中发生的事情,柳沐倾反倒不着急了,林霄渝既然急着帮楚韵儿出气,自然是坐不住的。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悦兰苑的院门便被人从外头踹开了,紧接着,满脸怒色的林霄渝大步走了进来。 紧跟而来的是毫不客气的质问:“柳沐倾,小厮不是已经传了本世子的话给你?你为何迟迟不来见我?” 眼瞅着林霄渝便要走进屋来,柳沐倾忙出声制止:“世子且慢!我这屋子方才打扫干净,烦请您高抬贵脚,莫要弄脏了我的地儿。” 她看到林霄渝都嫌脏,若这渣男真进了自己的屋子,她可就住不下去了。 林霄渝已经抬起一半的脚愣是被这话气得又收了回去。 他万没想到柳沐倾见到自己竟会是这样的态度,一时间又气又憋闷,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你简直放肆!你当本世子愿意来你这儿?若非你再三欺辱韵儿,纵然你亲自去请,本世子都不会踏足你这里半步!” 柳沐倾闻言这才长舒了口气,拍拍胸口道:“那我便放心了。” 第8章 干出这等下贱事 林霄渝额角的青筋被气得跳了又跳,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柳沐倾。 柳沐倾却毫不畏惧,甚至还故意问道:“世子方才说我再三欺辱你那位不要脸的宠妾,敢问这话又从何说起?” “你说谁不要脸!”林霄渝又被气了个倒仰。 柳沐倾颇为无辜地反问:“一个女子,无名无份跟了别人三年,难道还不够不要脸?反正我从未听说哪位良家姑娘能干出这等下贱事的。” “你!”林霄渝被气得够呛,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住火气,“我且不与你这泼妇逞口舌之快,不论之前种种,既然韵儿是跟着我回来的,你便不该在府门前当众羞辱于她,更不该在她入府后不闻不问,让她受尽委屈!” 被如此指责,柳沐倾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直接笑出了声:“世子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嫁于你三年,纵然你我之间没有半分情意可言,我也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纵然是那小门小户的人家,夫君纳妾前也知晓先与妻子商议一二,可你呢? 不声不响和楚韵儿那贱人搞到一起也就罢了,如今竟还有脸光明正大地将人带回来,就你这无耻至极的做派,怎么还好意思跑来指责我?是你原本就没脸没皮,还是在外头呆了三年,连做人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 在武安侯府等了三个多月,柳沐倾早就想痛骂渣男一顿了,如今总算如愿,一时间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不过林霄渝的心情可就好不了一点了。 身为武安侯世子,他自幼被恭维着长大,何曾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过? 一股无名火自胸口直冲上脑门,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险些要失去理智。 柳沐倾见状,忙喊道:“世子先前可亲口说过不会踏足我屋子半步,若你现在冲进来,那可就是狗都不如了!” 这话激得林霄渝眼前都开始发黑了,偏偏还维持着最后的理智,知晓自己不能对女子动手,一时间愣是没发作出来。 柳沐倾似乎还嫌不够,开口继续嘲讽道:“至于你那位宠妾入府后为何无人问津,那就更与我无关了。如今掌着府上中馈的可是你的母亲,你若真要为那贱妾主持公道,也该去松涛苑闹上一闹才对,只是以你那外强中干的无用性子,怕是根本不敢吧?” 说完这话,柳沐倾还故意拿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林霄渝一番。 先是被骂,后又被如此羞辱,林霄渝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一张脸更是涨得如猪肝一般,别提多紫了。 “无耻妇人!你简直……简直……” 奈何口齿不给力,简直了半天,林霄渝最后也没简直出个所以然来。 柳沐倾又笑出了声:“看来世子不仅外强中干,竟然连话都说不利索。” 林霄渝终于被气得忍无可忍,一甩袖,转身气哄哄地走了。 柳沐倾故意在后头喊道:“世子这是要去夫人那里哭鼻子告状了吗?” 林霄渝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当场摔了。 第9章 求夫人给妾身留条活路 待到日暮时分,雀五总算扑通着翅膀回来了。 “我一路跟着刘妈妈的马车出了京城,又飞了数十里路,翅膀都快扇断了,马车这才停下,竟是到了一处僻静无人的道观。” “也不知刘妈妈进去后做了些什么,约莫半个时辰才出来,接着又开始急匆匆往回赶。” “幸好我机灵,寻个间隙同周遭的鸟雀打探了一番,才知晓那道观里住着个很会配药的道姑,说是她配出来的药能轻易要人性命,偏还查不出端倪。” …… 听完雀五的汇报,柳沐倾的神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 她知晓陈氏绝不似表面那般和善,却也从未想过这人竟如此歹毒,一出手便想要了自己的性命。 若柳沐倾当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深宅妇人,怕是真要无声无息死于陈氏的阴毒手段之下了。 不过好在柳沐倾并非真的软弱可欺,陈氏此举反倒成了一个非常好用的大把柄。 柳沐倾这边正谋划着该如何将此事利益最大化,另一边的落樱阁内,楚韵儿却还在苦苦等候着林霄渝。 “姑娘,您还是先进屋吧?莫真冻坏了身子。”丫鬟如月无奈劝道。 楚韵儿却仍扒在门边,对着院外望眼欲穿。 是柳沐倾还未回府吗? 还是世子见了柳沐倾后,被她的美色所惑,便忘了自个儿这边? 若真是如此…… 楚韵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转头吩咐染秋:“你快去外头瞧瞧,问清楚世子夫人可回府了,又是何时回府的。” 染秋领命去了,但很快又黑着脸回来了:“姑娘,奴婢与侯府里那些下人还未熟识,未能问到些有用的消息。” 这话说得委婉,楚韵儿却听得明白,顿时一张小脸都白了几分。 本以为自己跟了世子整整三年,如今入了侯府,总算可以扬眉吐气。 却没料到入府第一日便是这样凄凉的光景,竟连府上的下人都敢欺辱于她,这往后的日子还不知会如何难熬。 楚韵儿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是心灰意冷,一时间只觉得口中发苦,连站都站不稳了。 她狠狠掐了下掌心,这才维持住清醒,随即狠狠一咬牙,突然便快步往外走去。 染秋、如月两人被吓了一跳,忙拿起披风追了出去。 楚韵儿脚下步子极快,如一阵风般直接刮到了悦兰苑,然后扑通一声,径直跪在了院外。 “妾身楚韵儿前来向夫人请安,妾身不求旁的,只求夫人看在妾身曾悉心照料世子三年的份上,给妾身留条活路。” 她声音哽咽,音量却不小,且字字清晰,摆明了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柳沐倾听到这声音,当真小小意外了一把。 本以为楚韵儿应是朵只会哭哭啼啼躲在渣男身后的小白花,却没料到她竟然还有胆子跑到自己这边来哭闹,就挺……有意思的。 柳沐倾顿时来了精神,这送上门来的渣渣,不虐白不虐啊。 “门外是何人如此不懂规矩,竟敢跑到悦兰苑生事?梅霜、杏暖,快去将那闹事之人按住,掌嘴二十!”柳沐倾兴冲冲地摩拳擦掌,想了想,又改口道,“二十太少了,还是掌嘴三十吧。” 第10章 现在你可以滚了 楚韵儿此举属实有些冲动,但她也并非完全莽撞行事,在来的路上,她也曾设想许多可能遭遇的境况。 诸如,无论她跪在院前如何哭诉哀求,柳沐倾皆是无动于衷。 又或者,她会直接冲出来与自己理论,将此事闹得全府人尽皆知。 但这些绝不包含自己此刻正在遭遇的痛苦与难堪。 楚韵儿万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被柳沐倾的两个丫鬟按在地上,当众掌嘴! 在这一刻,她甚至丝毫感受不到脸上传来的痛感,只觉心头涌起万分委屈,激得她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她还从未像今日这般屈辱过! 自己可是世子亲自带回来的人,柳沐倾这般当众羞辱于自己,难道就不怕背上善妒的名头,不怕惹来世子的厌弃吗? 她怎么敢! 若是被柳沐倾知晓她此时心中所想,怕是会当场笑出声,连世子本人都敢当面羞辱的人,又怎会对一个小妾手下留情? 不管楚韵儿心头如何愤恨,又如何屈辱,最终还是硬生生挨了整整三十个巴掌,最后不止脸颊肿得厉害,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当最后一个清脆的巴掌落下,柳沐倾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这出戏很精彩,我很满意,现在你可以滚了。” 楚韵儿瘫软在地上,眼睛已经被打得完全睁不开,整个人瑟瑟发抖,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当林霄渝被染秋引着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看着脸颊红肿渗血,浑身颤抖的楚韵儿,再看看居高临下站在一旁,神色淡漠的柳沐倾,林霄渝脑中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崩断,直接大步冲了上去。 然而他动作快,柳沐倾的动作却更快,还没等林霄渝冲到跟前,她已经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院门。 若非林霄渝反应够快,怕是要一鼻子撞在厚重的院门上了。 他堪堪停住脚步,又听里头传来散漫的声音:“今日乏了,不想看戏了,想唱戏还请明日赶早。” 这泼妇竟将自己比作戏子! 真是岂有此理! 林霄渝的脸贴着院门忽青忽白,最后变成了和院门相得益彰的黑。 “世子……”娇弱万分且带着哭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林霄渝这才想到还倒在地上的楚韵儿。 他愤愤然哼了一声,随即转身,满脸疼惜地将楚韵儿自地上抱了起来:“那泼妇竟敢将你伤得如此重,我定不会轻饶!” 若是从前,楚韵儿听到这话定会深信不疑。 但此时回想起柳沐倾种种所为,她竟有些迟疑了。 她倒不担心世子会被柳沐倾的美貌所惑了,但心底却已生出新的担忧,柳沐倾性情那般彪悍,世子当真能护好自己吗? 今日她敢当众羞辱自己,明日又会不会直接将自己赶出府去? 思及此处,楚韵儿用指尖悄悄攥住林霄渝的袖口,哽咽着道:“世子,都是我不好,惹了少夫人不高兴,都是我的错……” 若她还是先前那般柔弱可人的模样,这般姿态确实很能惹人怜惜,但眼下她的脸肿得跟猪头也差不了多少,再说出这番话来,便颇有些一言难尽了。 饶是林霄渝对她确实有几分真情,此刻都忍不住别过了视线:“是那泼妇咄咄逼人,再三欺辱于你,你不必自责。” 察觉到林霄渝细微的动作,楚韵儿心头微凉,却也只能乖巧应是。 第11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柳沐倾敢当众掌嘴楚韵儿,自然是有所考量的。 陈氏既然从那道观买了药,想要无声无息地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必然是打算让自己清清白白地走。 这样既能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也不会因自己之死而污了武安侯府的好名声。 既如此,陈氏便绝不会让自己在死前背上任何污名,至少在她改变这个决定之前不会。 事情也果真如柳沐倾所料。 陈氏虽很快便知晓了发生在悦兰苑的事情,却并不打算过问,甚至连林霄渝主动上门告状,都被刘妈妈以“夫人体乏得紧,已经歇下”为由,给轻松打发走了。 不过陈氏虽明面上没管这事儿,却也不是真的毫无反应。 第二日一大早,刘妈妈便端着一盅刚熬好的燕窝出现在了悦兰苑中。 “夫人昨日歇下得早,今个儿才听说了昨晚的事,想着少夫人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便忙叫奴婢将刚炖好,还未来得及用的上等燕窝送了过来。”刘妈妈脸上堆满笑,摆出一副恭维关切的模样。 柳沐倾心下了然,不过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多谢母亲挂心,还请刘妈妈回禀母亲,昨日不过是桩小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也请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她给梅霜使了个眼色。 梅霜会意,正要上前去接刘妈妈手中的托盘,却听刘妈妈又道:“少夫人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夫人却是挂心得紧,生怕少夫人因此事受了委屈。奴婢来时夫人再三叮嘱,定要奴婢瞧着少夫人将这燕窝喝了,方能安心。” 柳沐倾心下不禁冷笑,陈氏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来让刘妈妈亲眼盯着自己将这毒药喝了,她那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二来嘛,只有自己将这药喝下了,刘妈妈才能顺理成章将汤盅带走,彻底免除后患。 柳沐倾心下思量着,面上却是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母亲一番心意,我怎好推辞?” 说着,她急急起身上前去端汤盅,却在端起汤盅的那一瞬,一个不小心,将里头的燕窝尽数泼在了刘妈妈的身上。 “哎呀!”柳沐倾惊呼一声,语气很是责备地道,“都怪刘妈妈你方才没说这汤盅竟如此烫,害我一不小心打翻了燕窝,白白浪费了母亲的一片心意,这可如何是好?” 刘妈妈:…… 被泼了满身的燕窝,竟还成了她的错了? 柳沐倾像是没看到刘妈妈难看至极的脸色,复又开口安慰道:“不过母亲向来宽厚慈和,想来不会为了这件小事发难刘妈妈,刘妈妈且放心回去吧。” 刘妈妈:…… 等刘妈妈挂着满身燕窝回到松涛苑,向陈氏回禀完,陈氏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看来还是我小瞧了她,”陈氏微眯起眼睛,“能在武安侯府安安分分隐忍三年有余,如今才暴露本性,她倒是个能装的!” “那咱们……”刘妈妈小心翼翼觑着陈氏的神色。 陈氏冷笑一声:“来日方长,她能侥幸躲过这一次,难道还次次都被她躲过去?” 第12章 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接下来的几日,刘妈妈时不时便往厨房跑上一趟,从柳沐倾的日常吃食,到果子点心,甚至连送过去的水中,都是掺了药的。 可即便如此,柳沐倾那边却依然毫无动静,那些药也仿若石沉大海,没能带来一丁点儿陈氏想要的结果。 当刘妈妈再次苦着脸向陈氏回禀那边的情况,陈氏终于彻底没了耐心,语气狠辣地道:“既然她不肯清清白白地走,那便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在柳沐倾与陈氏几番悄无声息的交锋下,楚韵儿脸上的伤终于消了肿,算是能见人了。 不过有了上次的教训,她已然不敢再像之前那般莽撞行事。 只是纵然她不主动出门,却还是有一个让她不快的消息传了进来。 这日楚韵儿正坐在窗边发呆,忽听外头传来些许喧嚣,不禁皱眉问道:“外头怎的这样吵?” 染秋顿了一顿,才如实答道:“前几日奴婢听闻夫人要为少夫人做几件时兴的新衣裳,想来今日应是裁缝入府来为少夫人量身裁衣,顺便挑选布料了。” 楚韵儿听得暗暗攥紧了帕子,她被柳沐倾当众掌掴,躺在床上足足五日方能起身,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苦楚,可柳沐倾呢? 她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处,反倒过得风生水起,愈发得夫人欢心了。 凭什么! 只因自己是妾,柳沐倾是妻,他们便能将自己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吗? 见楚韵儿脸色难看,指尖都捏得微微泛白,染秋忙出声安抚道:“不过夫人也不是无缘无故要给少夫人裁制衣裳,似是长公主要在半月后举办一次诗会,邀请诸位夫人小姐前往赏梅赋诗,咱们武安侯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她这话本是为了开导楚韵儿,可楚韵儿听了之后,神色却是愈发阴郁了。 正妻可以光明正大地跟随主母参加诗会,她却只能如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缩在这阴暗的角落,无人问津。 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楚韵儿这边嫉恨成狂,掌心都快掐出血了,另一边的柳沐倾却也没多高兴。 她刚从雀九口中得知了陈氏下一步的计划。 先在给自己做的衣裳上动些手脚,再寻个男子,带着所谓的证据,在赏梅诗会上当众向自己诉衷肠,好让自己背上私通外男的罪名,并以此为理由休弃自己。 不得不说,陈氏当真是恶毒至极,为了让自己身败名裂,遭万人唾弃,竟然连武安侯府的颜面都不顾了。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毒手段,她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又或者她是真被逼急了,才不得不出此下下策? 快速理清思绪后,柳沐倾冷笑一声,很快安排起来。 “雀四,你去一趟长公主府,多探听些消息回来,各方面的均可。” “雀六、雀七,雀五那边如今正缺雀手,你们且去帮忙。” “雀八,你盯紧了陈氏找来的那男子,他那边有任何举动,务必及时告知我。” …… 柳沐倾才刚分配完鸟雀们的任务,便又有一只小小的雀儿扑腾着翅膀落了下来:“姑娘姑娘,大小姐回府了!” 第13章 终于可以为原主报仇了 柳沐倾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抹暗色。 武安侯府大小姐林浅柔,年芳十七,本该是最天真烂漫的年岁。 然而正是因这人一时任性,才害得原主初冬时节落入池中,进而引发风寒,高热致死。 此事发生后,林浅柔却毫无愧疚之心,不仅不曾前往探望,或是表达半分关切或自责,反而为了逃避责罚,直接去了外祖家“小住”,直至今日才现身。 这人此时回府,是外祖家“小住”不下去了? 还是为了长公主的诗会? 又或是以为林霄渝回来了,她便不必再惧怕自己这个嫂嫂了? 不过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林浅柔回来了。 而自己……终于可以为原主报仇了。 柳沐倾提笔在素笺上写下几行小字,吹干后交给杏暖:“你半个时辰后去一趟蔷薇阁,将这信笺亲手交予大小姐。” 另一边,许久未回府的林浅柔刚下了马车,便直奔松涛苑而去。 “母亲,您怎的今日才叫人去接女儿?您都不知女儿有多想您!”林浅柔挽着陈氏的手臂,软声撒着娇。 陈氏笑嗔她一眼:“当初可是你央着为娘将你送去外祖家的,如今倒怪起我来了?” “那还不是为了……”林浅柔话到一半,似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道,“母亲,大哥不是回府了吗?他现今在何处?我听闻他这次还带了位嫂嫂回来?” “浑说!”陈氏当即冷了脸色,压着声音斥道,“外头那些乱嚼舌根的胡说八道也就罢了,怎的连你也跟着失了分寸?这话岂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说的?” 林浅柔暗自撇嘴,自家大哥不远万里将宠妾带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城,就算她不说,难道就没这档子事儿了? 不过她嘴上还是服了软:“我也只在您面前才这样的,下次再不敢了。” 陈氏也不是真的恼了女儿,又训诫几句,便将此事揭过了:“半月后便是长公主举办的诗会,我已着人入府为你裁制衣裳,这些日子你便安稳待在院中,好好收收心,学学规矩。” 她已打听过,此番诗会不过是个幌子,长公主真正的用意乃是为几位适龄的王爷挑选合心意的姻亲对象。 如今除昌平王顾辰轩、贤德王顾铭萧已娶王妃,余下几位王爷纵然有的已有妾室,但至少正妻之位是空着的,不知有多少世家小姐在盯着呢。 林浅柔对诗会并不感兴趣,更不想被拘在院子里,但见陈氏神色间透着厉色,又思及心中忐忑之事,只得怏怏地应了。 出了松涛苑,林浅柔也没心情去瞧那位刚进府没几日的新嫂嫂了,闷着气直接回了蔷薇阁。 谁知还未进院子,便先瞧见了守在一旁的杏暖,林浅柔的心情顿时更糟糕了。 “奴婢见过大小姐,”杏暖规规矩矩行了礼,双手奉上一封信笺,“少夫人让奴婢将此物交予大小姐,少夫人还特地叮嘱,此信只可大小姐一人过目。” 林浅柔紧皱眉头,眼底满是厌恶,却又忍不住心生忌惮,咬牙切齿半晌,才伸手接了过来。 不过这份厌恶只维持到她将信笺打开,待看清信笺上的内容,林浅柔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第14章 用来对付林浅柔再合适不过 杏暖拿余光瞧了都觉得心惊肉跳,回了悦兰苑立即将此事禀了:“大小姐拿到信后,脸色十分难看,似心中格外不虞。” 柳沐倾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我知晓了。” 杏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忍住了。 她想问主子既明知大小姐见了信后会不喜,为何还要明晃晃地将信送去? 以夫人对大小姐的疼爱,如此岂不是将自个儿架在火上烤? 可自己不过是个奴婢,纵然心系主子,也不该多嘴多舌,这才忍住了。 柳沐倾却像是看出了杏暖的心思,眸光闪烁着道:“我正是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此事。” 当初林浅柔当着众人的面狠心将原主推入水中,可却又如何? 可有人去责罚她半分? 又可有人来关心过原主半句? 现如今既要为原主报仇,自然要以牙还牙。 柳沐倾要的便是所有人心中都知林浅柔落水与自己有关,却偏又拿不出半分证据,心中恨极,却又不能将自己如何,那才叫痛快! 至于为何柳沐倾如何笃定那些人定拿不出证据,自是因为她写给林浅柔的信笺上,提的压根儿就不是对方推原主落水之事。 林浅柔既然能在此事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出府躲罚,怕是从未将原主的生死放在心上,又岂会因自己重提此事而乱了阵脚? 那封信笺上写的,是林浅柔两年前做下的一桩事。 那时林浅柔十五岁,这年岁放在现代,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初中生,但放在这时候,已是可以婚嫁的年纪了。 情窦初开的少女,对来府中做客的贵公子心生情愫,一时冲动将贴身之物送了出去,只可惜并未得到回应。 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缺憾,但问题就出在了那件贴身之物上。 若是被人知晓自己的贴身之物落在了外男手中,林浅柔不仅自身名誉尽毁,还会连累府上其他小姐,甚至让整个武安侯府蒙羞。 这等见不得光的事儿,林浅柔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又怎可能作为对付自己的证据将其视于众人? 此事本是柳沐倾闲暇时,听鸟雀闲聊得知的,此番用于对付林浅柔再合适不过。 事实也果真如柳沐倾所料,拿到信笺后,林浅柔先是满心惊慌,接着便是一整日的坐立难安。 她的脑海中频繁闪过诸多念头,这些思绪却又如一堆乱麻般完全理不清,扰得她头疼不已。 怎么办?怎么办? 她现在究竟该如何是好? 林浅柔攥着帕子在屋中来回踱步,直至下人来问她晚膳想用些什么,她这才恍然竟已是酉时了。 又思及信笺上写着,让她今晚戌时去往花园池边小叙,林浅柔的脸色顿时更白了。 她这边急得额头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柳沐倾那边却是悠闲得紧。 柳沐倾心中笃定林浅柔定会按时赴约,接下来的事也都已安排妥当,自是没什么需要挂心的。 如此心情愉悦地用了晚膳,柳沐倾又坐在窗边看了会儿书。 等时辰差不多了,她这才放下书,起身道:“梅霜、杏暖,你们装上几盒点心,随我去一趟松涛苑。” 第15章 大小姐落水了 两人虽不知柳沐倾为何突然要去探望陈氏,但还是依言备好了点心,随柳沐倾一道去了松涛苑。 此时陈氏已用过晚膳,刚被刘妈妈服侍着用了进补的汤药,就听院里下人禀道:“夫人,少夫人来了。” 陈氏眉心一蹙,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但是很快,她便调整好了神色,和和气气地道:“快叫她进来吧。” 等柳沐倾进了门,陈氏立刻和善地笑着冲她招手:“如今外头天色都黑了,你怎的这时候过来了?若是天黑摔着了可怎么好?” 在好戏正式开场,大家尚未彻底撕破脸之前,柳沐倾并不介意演上一演。 她很配合地摆出一副晚辈的谦恭模样:“谢母亲关心,妾身只是想着这几日都未能陪伴在母亲身侧,心中实在惭愧,这才急着前来给母亲请安。” 这由头一听便知是假的,陈氏心下不禁有些犯嘀咕,莫不是楚韵儿那边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过虽心下疑惑,陈氏却并不着急,既是柳沐倾主动找上门来,总有她坐不住的时候。 也果然如她所料,不过两刻钟的功夫,柳沐倾便撑不住了,搅着帕子期期艾艾地开了口:“母亲,妾身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一事想求母亲。” “你说便是。”陈氏放下杯盏,面上一派关切之色。 柳沐倾又装模作样地犹豫了片刻,这才低声歉疚地道:“这事儿也是怪妾身,几月前妾身不慎落水,此事后大小姐突然离府,妾身便一直想着大小姐是为着此事过意不去,才久久没有回府。” 听到这个话头,陈氏的脸色已是瞬间沉了下来,眼底晦暗不明。 柳沐倾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的,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也正因此,妾身一听说大小姐回了府,便急匆匆叫下人送了封信过去,言明妾身早已不计较那事儿,也希望大小姐不要继续挂怀,只是……” 说到这里,柳沐倾怯怯抬头看了陈氏一眼:“只是听下人回禀,大小姐瞧见那封信后,脸色似乎很是难看,更无半分言语,妾身不禁有些担忧,莫不是妾身此番做错了什么,才惹恼了大小姐?” 听完这一席话,陈氏已在心中将柳沐倾骂了个狗血淋头。 林浅柔失手推柳沐倾下水之事,陈氏自然是知晓的,她却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柳沐倾又没真被淹死,何须同年幼的小姑子计较? 况且如今事情已过去三月有余,早该揭过去了,柳沐倾此时旧事重提,可不就是在故意给女儿找不痛快吗? 偏偏柳沐倾又将初衷讲得如此通情达理,让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出来。 陈氏正憋着火气难以发作,却听外头突然传来嘈杂声,随即一个婢女踉跄着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跟前。 “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她落水了!”婢女带着哭腔禀道。 陈氏先是一惊,等听清婢女话中之意,急得直接站起身来,拂袖间打翻了一侧的茶盏:“你说什么!” 婢女缓了口气,这才抖着声音详细道:“大小姐一刻钟前只身离开蔷薇阁,奴婢在院中等候许久,心中实在担心,这才出门去寻,便瞧见大小姐不慎落入了园子池中……” 第16章 都是柳沐倾害的 陈氏抖着手怒指婢女,声音尖锐:“你这该死的奴才,怎可让大小姐一个人出门!” 骂完又急声追问:“大小姐如今在何处?安置妥当了吗?可请了府医来瞧?” “已去请了府医,大小姐如今在蔷薇阁中,都安置妥当了。”婢女哭着一一答了。 陈氏的心却仍紧紧揪着,如今寒冬腊月的,落了水便等同于去了半条命,她的浅柔可怎受得住? 陈氏越想越忧、越想越急,气得在那婢女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又留下一句:“若是大小姐有半分闪失,我定饶不了你们这群狗奴才!” 接着便急匆匆往蔷薇阁去了。 看着陈氏慌张离去的背影,已被彻底遗忘的柳沐倾慢悠悠站起身,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弧度。 陈氏现在倒是知道心疼了,却不知当初她的宝贝女儿推原主落水之时,她又可曾心疼过那可怜女子半分? 收起心绪,柳沐倾弯腰扶起还在地上蜷缩着的婢女,很是无奈又心疼地道:“夫人只是过于心疼大小姐,才将怒气发在了你身上,你并未做错任何事,不必过于忧心。” 婢女没料到少夫人竟会亲自来扶自己,还说出这样关切的话来,一时有些愣怔,连身上的疼都忘了。 柳沐倾随即递过去一个瓷瓶:“这是活血化瘀的药膏,你回去后记得敷上,否则可要疼上几日了。” 婢女望着递过来的瓷瓶,心中再忍不住,直接落下泪来:“多谢少夫人,只是……” 她心知少夫人心善,但主子的东西,她一个下人怎好收? 柳沐倾却不由分说将瓷瓶塞进了她怀中,又轻声提醒:“待会儿夫人还会再问起先前之事,你定要如实作答,且不可有丝毫迟疑,以免引得夫人疑心。” 说罢,她安抚地轻拍了下婢女微颤的肩头,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追着陈氏去了。 等柳沐倾慢悠悠地走进蔷薇阁,陈氏已经握着林浅柔的手落了好一会儿的泪了。 林浅柔裹在厚实的棉被中,怀里抱着暖融融的汤婆子,身上却还在止不住地发抖。 可饶是如此,她那张嘴却还是不老实:“娘,女儿遭了此番大罪,都是柳沐倾害的!是她害的女儿!” 陈氏含着泪的眼中闪过一抹锐利,咬牙问道:“你且将此事来龙去脉仔细说与为娘。” “都是柳沐倾那贱人写了封信威胁女儿,让女儿今晚戌时只身去往花园池边,女儿到了那儿不多时,便被一个黑影推入了池中,若非素香及时赶到,女儿便要葬身池中了!”林浅柔说得咬牙切齿,眼底都是浓浓恨意。 陈氏的眼神也是愈发冷冽,她抓住要害,直接问道:“那封信现在何处?快叫下人……不,为娘亲自去取来。” 前一刻还满脸愤恨的林浅柔被问到这个问题,就像是被掐住了命脉的鸭子,虽仍梗着脖子,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那封信现在何处? 早已被她用银烛烧成了灰烬,丢进渣斗中了! 第17章 大小姐怎得如此不小心 陈氏见状,心头咯噔一下:“那封信究竟在何处?莫不是随你一道落入水中了?” 林浅柔原本正不知该如何解释,闻言眸光一闪,立刻连连点头道:“那封信一直被我带在身上,如今纵然找到,怕是上面的字迹也早已模糊了。” 陈氏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过随即想到自己在得知浅柔是被人推入水中后,便已遣了刘妈妈亲自去查,想来纵使没有物证,至少也能抓到人证,倒也无妨。 正思量间,外头便传来了柳沐倾焦急关切的声音。 “妹妹怎得如此不小心?竟在这寒冬腊月落入水中,这若是染了风寒引发高烧,可如何是好?”柳沐倾边说,边掀帘走了进来。 接着,便对上了一双满含恨意的眸子,她故作吃惊地捂着胸口惊呼:“妹妹怎的这样看着我?莫不是落一次水,把脑袋也淹坏了?你这般可吓坏嫂嫂了!” “你!”林浅柔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柳沐倾生吞活剥了,“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若非是你故意害我,我又怎会落入水中?这一切全都是你害的!” 陈氏也一改先前装出来的慈善模样,脸皮绷得极紧,目光狠厉地紧盯着柳沐倾:“我原先还当你是个安分的,却没料到你瞧着乖巧,内里却是个心思恶毒狠辣的!” 说罢,她厉喝一声:“你还不给我跪下!” 若是寻常深宅女子,被陈氏这气势一吓,纵然此事与之无关,怕也要被吓得哆嗦着跪下来了。 柳沐倾却丝毫不慌,非但没被吓住,还游刃有余地摆出一副被冤枉了的无辜模样:“母亲,妹妹年岁小不懂事,冤枉了我倒也罢了,怎的连母亲都这般是非不分,也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她用帕子沾了下眼角,装出一副伤心委屈的样子:“我原先还当母亲是个和善的,却没料到母亲瞧着宽厚,内里却是个十足恶毒狠辣的。” 听柳沐倾竟然将自己先前之话原封不动还了回来,陈氏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你!你简直放肆!”陈氏怒指柳沐倾,一张脸青黑得厉害。 林浅柔也是又惊又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这贱人怎么敢这样同母亲说话!” 柳沐倾眨巴两下眼睛,表情更无辜了:“妹妹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都能将这等污言秽语挂在嘴边,我又怎么不能实话实说了?你二人表现得如此惊慌,莫不是被我戳穿了真面目,恼羞成怒了?” 陈氏和林浅柔表情一致地死死瞪着柳沐倾,却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堵的,一时间愣是没再说出一句反击的话来。 柳沐倾见状心情愈发大好,但也没忘记在过了嘴瘾后,重新拉回正题。 她找了个位置施施然坐下,语气悠然地道:“先前母亲和妹妹都说是我推的妹妹入水,可若我没记错,妹妹落水之时,我正坐在母亲的松涛苑中,不知我是如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妹妹推入水中的?” 第18章 有个罪名要安在你身上 “你还想狡辩!”林浅柔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里都是恨意,“先叫下人送了信来威胁我,将我引到花园池边,后又指使人将我推入池中,这些不都是你干的吗!你以为矢口否认便能将此事揭过去吗?你做梦!” 柳沐倾直接给了她一个白眼:“证据呢?没有证据便想给我定罪,岂不荒唐?莫非母亲和妹妹是想借由此事帮世子一道宠妾灭妻,硬生生将我这个正妻逼死?” “此事已明晃晃摆在这里,还需要什么证据?柳沐倾,你莫要以为自己这般胡搅蛮缠,我便拿你没办法了!” “我今日可算是长了见识了,原来在这武安侯府,只须空口白牙便能给人定罪,”柳沐倾嗤笑一声,态度十分轻蔑,“既如此,我这正好有个罪名要安在妹妹你身上。妹妹这次不正是因对外男动了私情,想将私物赠予对方,却被无情拒绝,这才一时想不开跳入池中的吗?” “你血口喷人!你不要脸!你下贱!”这下林浅柔直接被气哭了出来,模样好不凄惨。 “够了!”陈氏低喝一声,虽仍觉得胸口憋闷,但至少已经重新恢复冷静。 她疾声厉色呵斥道:“柳沐倾,你身为武安侯府世子夫人,又是浅柔的嫂嫂,怎可拿这等污言秽语攀扯于她?你这般哪还有半分世子夫人该有的端方雅正?如此做派,成何体统!” 柳沐倾认真听着,随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是,妹妹是您的亲生女儿,纵然毫无证据地胡乱攀咬,也是端方雅正之举。 而我只是个被宠妾压了一头的不受宠儿媳,纵然被您的女儿污蔑,也只能咬牙认了,绝不能有丝毫不满,这便是武安侯府的体统,可是如此?” 陈氏一拍桌案,语气愈发凌厉:“混账东西!你便是这样同长辈说话的吗?” 柳沐倾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母亲这是偏心护短不成,开始拿孝道压人了吗?这我可是害怕得紧呢!” 陈氏注视着神色平静的柳沐倾,脑袋里忽地浮起一个略荒唐的念头。 自己在这深宅中沉沉浮浮这么些年,上斗婆婆,下斗妾室,可谓无往不利,如今竟是被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占了上风? 真是岂有此理! 陈氏闭了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又沉声开了口:“我不与你这不知礼数的小辈争那口舌之快,你既要证据,那便安心等着,我已遣了刘妈妈前往查探,想来很快便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到时再做定夺。” 林浅柔这时候也勉强缓过来了,重重一哼道:“看你到时候还如何狡辩!” 柳沐倾气定神闲地整理了下裙摆,淡淡勾唇一笑:“如此甚好,只望母亲真能依着证据秉公处理此事,莫要因一己私心败坏了武安侯府的名声。” “这是自然!”陈氏回答得铿锵有力。 接下来,屋子里便彻底安静下来,直到半个多时辰后,刘妈妈脸色难看地掀帘走了进来。 第19章 还不快给你嫂嫂赔不是 陈氏见状顿感不妙,主仆二人飞快地对了个眼神后,陈氏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林浅柔却是完全没注意到,一见刘妈妈,立即大声催问:“刘妈妈,推我落水之人究竟是谁?你快将人带过来,我要亲自处置!” 只要人抓到了,纵然柳沐倾再是伶牙俐齿,也狡辩不得! 到那时,这贱人还不是只能任由她搓扁揉圆? 刘妈妈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却又不得不如实道:“回大小姐,奴婢带人在府上搜寻了一圈,也未找出那人来。” “未找到?”林浅柔的声音瞬间拔高,毫不客气地质问,“悦兰苑便只有那丁点儿大的地方,怎会找不到人?刘妈妈,你可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人,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吗?” 刘妈妈有苦难言,只得垂着头将事情详尽说了:“悦兰苑共有下人八个,除贴身服侍少夫人的两个大丫鬟外,其余人等均得了两日假,今个儿一早便出府去了。” 悦兰苑共八个下人,其中六个都在府外,另两个一直跟在主子身侧,显然推林浅柔落水之人不可能在其中。 林浅柔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得到的竟会是这样的答案。 陈氏则是脸色黑沉,大抵是已经想到了些什么,却偏又无可奈何。 一旁的柳沐倾对此情形喜闻乐见,顺便还自夸了一下:“哎,谁叫我是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呢?宁愿自个儿受累,也要叫院中下人归家歇息两日。” 说到此处,她笑吟吟看向陈氏:“说来我还要谢过母亲才是,若非母亲身边的刘妈妈行事利落,也不能这般快便证明了我的清白,只是不知母亲接下来要如何处置此事?” 陈氏只觉一团火憋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闷得她十分难受。 她暗暗掐了下掌心,才咬着后槽牙开了口:“此事确实是浅柔误会了你,你身为嫂嫂,莫要将这小孩子行径放在心上。” 柳沐倾伸手捂住胸口,摆出一副委屈受伤的模样:“先前往我身上安罪名的可不只妹妹一人,还有母亲您呢,您该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吧? 再者妹妹如今已是十七岁的老姑娘,早该嫁人了,又岂能说成是小孩子行径?母亲先前还说会秉公处置此事,如今看来,您这心还真是偏到天边去了,也不知若此事宣扬出去,外人会如何说道?” “你说谁是老……”林浅柔气得眼泪哗啦啦地落,正要叫嚷,却被陈氏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压回去了。 陈氏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起来十分疲惫:“柳沐倾,你待如何?” 柳沐倾搅了搅帕子,轻描淡写地道:“既做错了事,自是要诚心诚意道歉的。” 陈氏看向林浅柔,厉声道:“还不快给你嫂嫂赔不是!” 林浅柔原本在小声呜咽,此刻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控诉:“分明是……她害我落水,凭什么……让我道歉!” 陈氏虽心疼女儿,却不得不硬下心来,愈发严厉地命令:“你若再一味哭闹,不肯向你嫂嫂赔罪,我便只能请家法了!” 第20章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林浅柔纵然刁蛮任性,也并非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一听陈氏要请家法,气焰瞬间被掐灭了。 只得咬着唇,万分憋屈地低头道歉:“嫂嫂,我知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你莫要同我计较。” 柳沐倾清了清嗓子,端着长嫂的架子又是一波输出:“浅柔,你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凡事定要谨言慎行,若犯了错还拿自己是小孩子那套说辞来脱罪,不仅显得你蠢笨不堪,还会叫人误以为你在家中无人管教,才会这般没有教养,可明白了?” 林浅柔的指甲死死掐着被子,都快把里面的棉絮揪出来了,面上却还不得不低头应是:“嫂嫂教训的是。” 一旁被连带着含沙射影了一番的陈氏也没好到哪儿去,同样只能咬牙忍着。 训完话后,柳沐倾喝了口茶水,又慢悠悠地道:“既然妹妹是诚心知错了,心中定然十分愧疚,急于补偿我。为了让妹妹心安,我便勉为其难收下那套红宝石镶金头面了。” 那可是林浅柔从外祖家带回来的一整套头面,华贵非常,据雀三所言,是她央了许久才求来的。 这番话实在出其不意,林浅柔惊得手上掐被子的动作都停了,嘴巴吃惊地张大好一会儿,才总算恢复思考能力。 紧接着便是态度坚决的拒绝:“不可能!柳沐倾你做梦!” 柳沐倾歪着头,委委屈屈地低喃:“今日受了这样大的惊吓,我这心头还慌得厉害,怕是得请位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瞧瞧才成。” 陈氏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你嫂嫂既已开口跟你要了,纵是再名贵的头面,你也没有不给她的道理。” “母亲说的这叫什么话?”柳沐倾嗔怪地看过去,含笑纠正道,“分明是妹妹做了错事,心中有愧,硬是要将那头面赠予我赔罪,我这才不得不收的。” 林浅柔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抢了旁人的东西竟也能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一时间被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陈氏抚了抚胸口,闭着眼睛咬牙道:“沐倾说得不错,这头面确实是你妹妹给你赔罪的,你且带回去吧。” 她现在是一眼也不想多看这人,更不想再听她多说一个字。 柳沐倾眉开眼笑地应了:“既是母亲和妹妹非得给我的,那我便收下了。时候不早,母亲和妹妹早些歇息,我便先回去了。” 林浅柔气得崩溃大哭,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套尚未戴过的红宝石头面被柳沐倾的两个丫鬟捧走了。 陈氏急忙安抚女儿,一时间又是心疼,又是心急,只觉胸口那股憋闷更重了几分。 不同于陈氏母女这边的鸡飞狗跳,离开蔷薇阁后,柳沐倾的心情可谓极好。 顺利为原主报了仇,还顺手虐了一把渣,讹了一套头面,今日这出好戏于她而言可谓收获满满。 等到第二日,柳沐倾又得了一个好消息。 林浅柔在闹腾了一整晚后,顺利发起了高烧,如今都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第21章 大小姐说得都对 林浅柔这一烧虽未真要了她的命,却也是让她彻底起不了身了。 直至长公主诗会前一日,她这才拼着一口气儿爬了起来,亲自挑选了第二日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 只是那衣裳首饰纵然再精巧金贵,可林浅柔如今病了这些日,早已瘦得不成样子,再好的衣裳穿在身上,都如小孩子套上麻袋一般,瞧着十分违和别扭。 瞧着铜镜中脸色苍白难看的自己,林浅柔气得狠狠锤了几下桌子,又把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柳、沐、倾!”她眼神怨毒,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喘着气低吼,“我一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一旁陈氏同样心中暗恨,随即想到明日诗会上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才平复了心绪,安抚道:“你且放心,有母亲在,绝不会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娘!”林浅柔心下委屈至极,转身趴在陈氏怀中呜呜哭了起来,“您一定不能放过柳沐倾那个贱人!” 陈氏轻拍着林浅柔微颤着的肩膀,眼神暗沉:“且待明日……” 悦兰苑中。 “且待明日?”柳沐倾刚听了鸟雀的转述,不禁轻笑一声,“真巧,我也很是期待明日呢。” 在长公主的诗会上,可是会有一出好戏要上演呢。 不,应该不止一出,而是……好戏迭出。 抱着这份浓浓的期待,柳沐倾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天。 第二日,她早早起身,换上了陈氏为她精心准备的华丽服饰。 一袭烟翠色绣荷花襦裙,外加一件浅绿色绣金纹对襟夹袄。 精巧夺目的步摇珠钗下,是一张略施粉黛的精致小脸,眉目如画,樱唇含笑。 梅霜、杏暖两人都有些看呆了:“少夫人今日好美。” 柳沐倾唇角笑意更浓,她也觉得自己如今这副样貌极美,生得端庄,又不失灵动。 这般好的样貌,绝不能便宜了林霄渝那个渣男。 和离!必须和离! 如今柳沐倾已与陈氏母女彻底撕破脸,等她到了二门处,便瞧见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前面一辆奢华大气,上头挂了武安侯府的灯笼。 后头一辆普普通通,连些点缀都没有,哪里像是给主子准备的马车? 车夫瞧见人来了,硬着头皮道:“少夫人,大小姐身子还未完全恢复,怕过了病气给您,夫人便安排您单坐一辆马车。” 柳沐倾微挑秀眉,一声不吭地上了后头的马车。 前头马车里,正抱着汤婆子的林浅柔见了这一幕,气这才顺了一些:“哼,看她先前那般嚣张,还以为是个强势的,如今却怎么嚣张不起来了?” 若是被柳沐倾听见这话,一定会坦诚作答,并非是她嚣张不起来了,而是这次她改变策略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长公主府,柳沐倾下车后第一件事,便是满脸急色地对前来迎接的下人道:“你切莫将我乘坐下人马车前来之事告知旁人,我的名声是小,可若被人知晓此事乃是我婆母特意安排,定会让她遭人诟病,你可明白了?” 迎客的下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隔了片刻,才总算顺利领会了这番话的意思,顿时拿怪异的目光看向一旁刚下马车的陈氏。 柳沐倾并未刻意压低声音,陈氏自然也听到了她方才那些话,一张脸顿时铁青起来。 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好直接发作,只能拿威胁的眼神去瞪柳沐倾。 柳沐倾像是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后退一步,脸色惶恐地道:“母亲,我并非有意将你苛待我之事告知外人,只是担心长公主府的下人见此情状,会在外头胡言,这才急着解释,还望母亲莫要生气。” 陈氏被气得差点仰倒,不过依然没有开口。 并非她不想惩治了柳沐倾,只是如今在长公主府外,不仅有府上的下人在,更有许多宾客在附近,她若当真与之闹僵起来,最终丢脸的还是她和武安侯府。 “柳沐倾!你怎么敢如此胡说八道?”林浅柔可没有陈氏那样的定力,加之心中对柳沐倾本就记恨,忍不住气急反驳道,“我母亲何时苛待于你了?分明是你目无尊长,处处惹母亲生气!” “是是是,大小姐说得都对,”柳沐倾连连点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母亲从未苛责过我,大小姐也并未故意推我入水,害我高烧不退,这些都是不曾发生过的事情,都是我胡言乱语。” “你!”林浅柔气得直指柳沐倾鼻尖,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回去,急得原本苍白的脸色泛起一阵潮红。 “够了!”陈氏厉喝一声,心头恨不得立刻将柳沐倾千刀万剐了,“还不快跟我进去!”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柳沐倾竟然在外府下人面前说出这种荒唐话,她还要不要点颜面了! 若被柳沐倾知晓陈氏心中所想,定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家丑不可外扬? 她和这帮子渣渣可不是家人,又谈何家丑外扬? 况且就算真的是一家人,这种用阴损手段算计她的所谓家人,不要也罢,难道还指望她这个受害者帮他们遮丑不成? 简直是天方夜谭! 进了长公主府,便另有下人将三人引去了诗会所在之处。 因是寒冬腊月,天气寒凉,长公主便将诗会设在了一处宽敞的阁楼之上。 偌大的阁楼被分为左右两处,一处招待男宾,一处招待女宾。 两处虽用屏风隔着,但影影绰绰间,反倒更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羞涩感,尤其是对那些未婚男女来说。 柳沐倾本就是为了看戏而来,对诗会本身并没什么兴趣,进了阁楼,便寻了处僻静的角落坐下,开始品尝桌上摆着的瓜果点心。 不愧是长公主操办的诗会,桌上摆着的都是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季节的新鲜水果,像葡萄、蜜瓜,味道竟还都不错。 柳沐倾正吃东西吃得开心,就见雀二扑闪着翅膀落在了窗棂上。 “姑娘姑娘,你先前可曾见过承瑄王?” 第22章 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承瑄王? 柳沐倾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随即用帕子掩唇,不太确定地轻声反问:“你说的,可是那个向来行事鲁莽,且性情喜怒无常的承瑄王?” “嘎?”雀二的声音似有些微尴尬,“姑娘定是对承瑄王有所误会,他人明明很好的。” 怕被人瞧出端倪,柳沐倾没再开口,只递给雀二一个“你继续,我听着呢”的眼神。 雀二扇了扇翅膀,立刻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方才我在园子里同其他鸟雀闲聊,正巧听到两个登徒子在那里非议姑娘,我正想飞过去往他们头上拉屎,承瑄王就先一步喝止了那两人,还直接将人赶了出去,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柳沐倾很是意外地挑了挑眉,这份意外并非因为有人在背后非议她,而是竟然会有陌生人主动帮她出头。 对方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在京城名声大噪的承瑄王。 就是这名声属实不太好就是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名声不大好的承瑄王究竟为何会出手相帮?莫非是原主与他之间有何不为人知的瓜葛? 柳沐倾正思索间,突地听到一个轻慢的声音传来:“武安侯世子夫人怎地一个人坐在这里只顾着吃?身旁也没个作伴的。” 另一个同样傲慢的声音一唱一和地接着道:“这些不过是寻常水果,怎地到了世子夫人面前,竟像是从未见过似的?如此做派,也不怕旁人瞧了笑话。” 柳沐倾寻声望去,便见两个妙龄女子正往自己这边走来,神色间皆是轻蔑之色。 她一时间没想起这两人是什么身份,但这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发挥。 柳沐倾缓缓站起身,满脸感激地道:“多谢两位好心指正,原来长公主府的东西是只能看、不能吃的啊,怎地长公主府的下人也不说清楚,害我当众闹了这般大的笑话。” 她边说,边抬脚往外走:“我这便亲自去向长公主请罪,竟然不知礼数误吃了府上的水果,实在是不应该!” 两人本只是想奚落柳沐倾没见过世面,好让她当众丢脸,哪料到她竟会是这样的反应,齐齐愣了片刻后,才想起来去拦人。 “你且等等!”原本神色傲慢的两人此时都有些急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懊恼,“我们何时说长公主府的东西只能看,不能吃了?你莫要胡言!” “两位难道不是这个意思?”柳沐倾很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那两位的意思是,若吃了长公主府的东西,便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我们又何曾这样说过!”两人都有些恼火,柳沐倾是听不懂人话吗? 她们明明是在嘲讽对方没见识,怎么就扯上长公主府了? “那我可就更不明白了,”柳沐倾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长公主府的东西可以吃,吃了也不是丢人的事,怎地我吃了长公主府的水果,便要被人笑话了?” 说到这里,柳沐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眸子瞬间一亮,恍然地道:“我懂了,你们一定是瞧不上长公主准备的水果。难怪你们方才说这些不过是寻常水果,原来你们府上竟过得如此优渥,竟是吃得比长公主府还要好,属实让人羡慕!” 这番话说得一句比一句离谱,两人越听越心慌,越听越着急,恨不能上前直接捂住柳沐倾那张嘴。 但捂嘴是不可能捂嘴的,两人只能急急辩解道:“我们能受邀参加长公主的诗会,心中只觉无比荣幸,又怎么可能瞧不起长公主府的东西?你这话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柳沐倾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可方才不是你们亲口说,我这般做派,若是被人瞧了,定会惹人笑话吗?我说了这几种缘由,你们都说不是,那你们倒是亲自解释一下方才那话究竟是何意?” 三人间的交谈声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此时周遭宾客全都望了过来,有的是好奇,但更多的则是看热闹。 被这么多人盯着,找茬的两人心中愈发慌乱,若真是被扣下这么一大顶帽子,她们怕是会彻底得罪长公主,甚至连家中人都要跟着遭殃。 她们心中着急想要辩解,偏偏柳沐倾的问题又太过刁钻,让她们想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何解释。 难道要她们当众承认,她们瞧不起的其实是柳沐倾本人吗? 这倒是比得罪长公主要轻一些,可若真将这种话说出口,怕是也要遭人诟病,沦为众人的笑柄了。 想到此处,两人愈发恼恨,外头不都传言武安侯世子夫人是个软柿子、闷葫芦,被世子丢在府中整整三年,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吗? 怎地今日一见,这人竟是如此伶牙俐齿! 若早知如此,她们又何苦多此一举,惹得自己一身腥? 被众人如此盯着,两人又不能一走了之,思来想去只能咬了咬牙,被迫低头认错:“是我方才思虑不周,不慎说错了话,但我们绝无轻视长公主之意,还请世子夫人莫要误会。” “你们自己说出口的话摆在那儿,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柳沐倾很是不解地摆手道,“况且你们轻视的是长公主,又不是我,和我道歉做什么?难道你们还想让我替长公主原谅你们不成?这可使不得啊!” 闻言,两人的脸色彻底黑透了,柳沐倾这话分明是逼着她们主动将此事告知长公主。 她怎么能如此恶毒! 偏偏此事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发生的,柳沐倾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纵然她们不主动去向长公主认错,定也会有人将此事告知长公主,到那时,事情怕是更难善了了。 两人咬了咬牙,最终也只能道:“世子夫人放心,我们定会亲自去向长公主请罪。” 柳沐倾不置可否地道:“那若两位没有旁的事,我便继续吃水果了?” 事情因吃水果而起,如今以吃水果结束,堪称完美。 只是柳沐倾才刚坐下,吃了几颗葡萄,就见陈氏带着林浅柔气势汹汹地往自己这边走来了。 第23章 求母亲不要生气 还不等陈氏走近,柳沐倾已经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并以标准小学生认错姿势乖乖站好。 等陈氏距离近了些,柳沐倾已快速调整好表情,微红着眼眶怯怯地道:“母亲您来了,可是儿媳又哪里做的不好,惹您不悦了?都是儿媳的错,儿媳给您赔不是了,您若是仍不解气,儿媳也可像在府中那般,跪上两个时辰给您消气,或是您打我骂我都行,只要您能消气,儿媳绝无怨言。”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且又声情并茂,就连周围准备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纷纷拿怪异的目光来回扫视柳沐倾和陈氏。 陈氏刚从旁处听闻方才发生的插曲,来时满怀怒气,正想借机发作,结果脚还没站定呢,就听到了这番话。 一时间,胸口的怒火像是被什么强行堵了回去,压得她面红耳赤。 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她现在非但不能质问柳沐倾,还要着急解释:“沐倾,你这话是何意?我何时罚过你跪?又何时打骂过你?你这般胡言乱语,可是要伤透母亲的心!” 陈氏强压着脾气,这番话说得已算十分温和,柳沐倾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浑身一哆嗦,眼眶也更红了:“母亲说得是,母亲从未罚过儿媳跪,也从未打骂过儿媳,都是儿媳胡说八道,都是儿媳的错,求母亲不要生气。” 这下周遭人看向陈氏的眼神顿时更古怪了,柳沐倾这话看似是帮着陈氏做了解释,但周遭哪个不是人精?又岂会看不出柳沐倾这是真被陈氏吓怕了,才会如此快速地改口。 瞧瞧那眼眶泛红,眼中带怯的小模样,当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也不知这人在武安侯府吃了婆母多少搓磨,才会怕成这样。 陈氏又岂会察觉不到这些,一时间简直要被气晕过去。 她真是小瞧了柳沐倾,竟未料到这人能装模作样到这等地步! 林浅柔可没有陈氏这样的定力,见母亲被人如此污蔑,哪里还稳得住? “柳沐倾,我母亲待你向来亲厚,从未苛责过你,你怎可如此污蔑于她?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柳沐倾却是看都不敢看向林浅柔,只低着头唯唯诺诺地道:“大小姐说得是,都是我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小姐如何责罚我都可以,只是求求你别再推我入水了。如此寒冬腊月,若是再落一次水,我怕是便没机会继续伺候你们了。” 听闻此话,周遭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小姑子刁难嫂嫂,她们是听过也见过的,但这小姑子竟敢将嫂嫂大冷天的推入水中,这可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事了。 如此心狠手辣的姑娘家,谁还敢娶哟! 一听柳沐倾竟然将落水之事都说了出来,林浅柔一张脸瞬间紫了,她恶狠狠地瞪着柳沐倾,伸手便要往她脸上招呼:“你闭嘴!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多嘴多舌的!” 柳沐倾头低得更厉害了,似是想躲,却又不敢躲,一时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关键时刻,陈氏一声怒喝:“够了!此处乃是长公主府,你二人还要胡闹到何时?平时在府里我纵着你们也就罢了,若是惹恼了长公主,纵是我也救不了你们!” 此话明着是在喝止林浅柔,实则也是在拿长公主府威胁柳沐倾,叫她莫要再生事。 柳沐倾在心里撇了撇嘴,面上则是继续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委屈样儿:“母亲说得是,都是儿媳的不是。” 林浅柔被气得够呛,但好歹被陈氏这一呵斥拉回了些理智,没真的对柳沐倾动手。 事情到此时算是告一段落,周围看热闹的人各怀心思,心中显然都有了定论。 陈氏此时自然没办法再计较方才之事,只能沉着脸坐了下来,眼神却不时看向男宾那侧。 柳沐倾则是继续尽心尽力地演戏,乖乖坐在陈氏身侧,动也不敢动一下。 就这样僵持了小半个时辰,男宾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张公子身上佩戴的这枚香囊,可不像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倒像是哪位姑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当真是用心!” “张公子快说说,这究竟出自哪位姑娘之手?既是好事将近,怎地也不知会一声,如此可不见外了?” “快让我也瞧瞧那香囊,呦!这上头的合欢花当真是应景,针脚也密实得很,可见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 一番笑闹声后,终于传来那位张公子的声音:“这确实是在下倾慕之人所赠,且那人也在此处。” 此话一出,才歇下来的笑闹声顿时又起了一波,且比先前更加激烈。 “那位佳人竟然也在此处,这可当真是有缘!张公子还不快些将人请过来,也好叫我们见识见识究竟是哪位姑娘的手,竟如此之巧!” “我心中也好奇得紧,今日若不能得见佳人一面,怕是要叫人遗憾许久!” “既是将香囊赠予张公子了,想必你与那位姑娘已商定好亲事,如此叫我们见上一见,也不算轻薄了家人。” 这些平日喜好舞文弄墨的公子们本就性子不羁,如今又在兴头上,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催促着,使得男宾那处好不热闹。 女宾这边虽不知那位张公子究竟是何许人,却也因他们谈论之事纷纷红了脸,一个个瞧瞧互相张望起来,也很好奇那位姑娘究竟是谁。 唯有陈氏神色阴郁,又写满算计,嘴角还挂着一抹计谋即将得逞的弧度。 男宾那边不知说到了些什么,张公子突然拔高声音,呵斥道:“各位休要胡言!我虽与那人彼此倾心,但她毕竟已为人妇,我又怎可坏她名声?” 这番话可比方才的那些劲爆多了,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回过神来,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什么?张公子,你心仪那人竟已嫁为人妇?那你怎可……你们怎可如此……” “这简直是伤风败俗!男婚女嫁本是寻常,但你怎可与有夫之妇勾结在一处?实在有伤风化!” 第24章 很快便会自食恶果了 被周遭人如此品评,那位张公子非但没觉羞愧,反倒理直气壮道:“我与她两情相悦,心意互通,又岂是这些繁文缛节可以束缚的?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又怎会知晓我与她之间的情分有多深?”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对着张公子又是一番批判指责,字字句句皆是鄙夷与气愤。 张公子却不为所动,反倒愈发扬起下巴,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坚韧模样。 直到有一人轻笑一声,讽刺道:“张公子,你口口声声说你与那人情比金坚,可如今你遭到众人指责,却怎未见那与你心意相通的人站出来为你说上半句话?” 听闻此话,张公子这才微微变了脸色。 周围人见状,纷纷附和起来。 “此言甚是,恐怕你与那人并非是情投意合,而是你一人情深罢了。” “若她心中当真有你,又岂会冷眼瞧着你受众人指责,却无动于衷?” “张公子,你且醒醒罢!那女子明明已嫁为人妇,却还要诓骗于你,便知她定是品性不端之人,又如何当得起你如此维护?” …… 众人越说越起劲,一个个愤慨不已,张公子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最后已然变得铁青。 “不可能!她明明最是贤良淑德,也最是在乎我,又怎可能如你们说的那般,这绝不可能!”张公子的这番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怎地便不可能?咱们这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那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她若真如你说的这般好,怕是早已坐不住了!” “张公子,你莫要再自欺欺人了!如今你尚未成亲,怎可与那等品行败坏之人搅合在一处?你且将那人忘了,早日收心才是正道!” 张公子怒喝一声:“你们休要胡搅蛮缠,我听不得你们如此言语践踏于她!” “你还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们这般苦口婆心,怎地到了你的口中竟如此不堪?” “张公子,你若不信我等的话,大可将那人叫出来对峙,看看究竟是我们胡搅蛮缠,还是那女子冷心薄情!” 男宾那边议论纷纷,女宾这边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自是不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而大家议论的对象,自然是那位有夫之妇。 究竟是哪家的夫人,竟与未婚男子暗中勾结,当真是恬不知耻,败坏门风! 柳沐倾一边继续扮演惨遭婆婆打压的可怜儿媳,一边偷偷听着周遭人的议论声,心中十分期待接下来即将上演的戏码。 同样满怀期待的还有陈氏,她方才被柳沐倾气得够呛,此时听到另一侧传来的议论声,心绪这才微微缓和下来。 纵然柳沐倾再是会装模作样,再是会博取旁人的同情又如何? 待会儿还不是要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名声彻底扫地? 思及此处,她的唇角不禁缓缓上扬,甚至还缓和了脸色转头对柳沐倾道:“沐倾,你怎地不吃些点心水果?” 柳沐倾哪里会看不出陈氏心中所想,当即故作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母亲先前不是交代过,出了府定要恪守您定下的规矩,儿媳绝不敢忤逆母亲半分。” 见周围又有人投来怪异的目光,陈氏刚刚好转的情绪又往回落了几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再开口,却听男宾那边传来张公子的一声怒吼:“你们且等着,我这边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 言罢,只见有几位年轻公子正穿过一道道屏风,略显唐突地来到了女宾处。 那冲在最前头之人不是张公子又是谁? 附近的小姐们见状皆是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含羞带怯地侧过身去,眼神却又禁不住悄悄往那边瞧。 唯有陈氏,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张公子,眼底是闪烁不定的暗芒。 尤其是看到张公子领着一行公子哥儿直冲冲往自己这边而来,陈氏的嘴角更是不由地缓缓扯起一抹弧度。 她收回视线,眼角瞥向仍茫然不知的柳沐倾,心中已然料想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畅快情景。 察觉到陈氏的目光,柳沐倾立刻惴惴不安道:“母亲怎地这样看儿媳?可是儿媳又做错了什么事,惹母亲不高兴了?” 想到柳沐倾很快便会当众颜面扫地,这次陈氏倒未因对方的装模作样而心生恼怒,只是隐含深意地道:“凡事种因得果,早已注定,人总归是要认命的。” “母亲说得极是,”柳沐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道,“那母亲觉得自己种的是什么因,又将得什么果呢?” 陈氏轻嗤一声,眼神意味深长,压低声音道:“我会得什么果不重要,但想必你很快便会自食恶果了。” “哦?”柳沐倾同样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眼神看向已经快行至跟前的几位公子,“母亲您说的,可是这个恶果?” 陈氏跟着转头看去,便瞧见那位张公子已停在了跟前。 陈氏心道这一刻总算是来了,她心头萦绕多日的那口郁结之气总算是能消散了,然而下一刻…… 张公子一把握住了陈氏的手,又是深情,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地道:“洛芬,你方才明明听得清清楚楚,却为何不愿站出来为我说上哪怕半个字?难道你我之间的情分,竟抵不过旁人的闲言碎语吗?” “洛芬,你可知旁人那般议论你时,我有多心痛?难道你便没有半分心疼我吗?” “你我明明情投意合,早已互通心意,如今你却半分都不曾维护于我,难道我那满腹深情当真是错付了吗?” “你快告诉他们,你并非如他们口中所言那般无情,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可是?” 字字句句皆是对陈氏的控诉。 陈氏先前料想到许多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料到会是眼前这种,一时间惊得彻底呆愣在原处,竟是连手都忘了抽回来。 周遭人瞧见这一幕,也是惊得纷纷倒吸凉气。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张公子口中与之情投意合的妇人,竟会是武安侯夫人! 这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第25章 这等虎狼之词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陈氏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边用力想要抽回手,一边又惊又怒地厉声叱道:“你这登徒子实在可恶!我与你素未谋面,你怎敢胡乱攀咬于我,当真是荒唐至极!” 只是她虽用尽了力气,可那张公子却比她力气更大,几番挣扎之下,陈氏愣是没能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反倒将自己弄得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就连衣衫都乱了几分。 一旁的林浅柔见母亲与那陌生男子几番拉扯,也未能挣开,情急之下只能扑了上去,帮着陈氏一起用力。 这次张公子倒没继续硬拉着陈氏不放,只在放手后,满脸哀伤地轻叹道:“不曾想那些人说的竟是真的,我待洛芬情深似海,洛芬待我却浅薄至此!” 像是受了极大的冲击,张公子眼眶微红,双手攥紧拳头:“只是你若当真对我无情,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又何必说那些的违心话哄我开心?” 他用拳头砸向自己心口,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连声音都是哽咽的:“说来可笑,当初我便觉着自己如此寻常,又怎配得到武安侯夫人的青睐? 那时你是如何对我说的?你说你爱的便是我这等年轻俊俏体格健壮的,我竟真将这话当了真!如今才知晓,原来我从始至终只是个笑话,原来你从未真心待我!” 一旁不知是谁,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还有不少人在不受控制地倒吸凉气。 年轻? 俊俏? 体格健壮? 这等虎狼之词,当真是从武安侯夫人口中说出来的? 若当真如此,那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呐! 站在陈氏身后的柳沐倾默默拿帕子掩住了嘴,生怕露出那忍不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她设计台词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何,怎地现在听在耳中,竟然如此羞耻呢? 陈氏同样被这番话惊得肝胆俱震,一时间只觉一股无名怒气直冲脑门,眼前一阵阵发黑,险些当场晕死过去。 但眼下可不是晕倒的好时机,陈氏用力一掐掌心,伴随着一阵尖锐的疼痛,她的思绪总算清明了些。 “你究竟是何人?与武安侯府有何仇怨?为何要当众构陷武安侯府!”陈氏深吸一口气,沉着脸色厉声呵斥道。 这番话说得很巧妙,陈氏是只说这人是在攀咬污蔑自己,便是个人私事。 可若是搬出武安侯府,自然就成了涉及武安侯府声誉的公事。 只是她心思再巧妙,也得有人配合才行。 那张公子显然是早得了吩咐,闻言丝毫不见惊慌,反倒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洛芬,你怎说得出这等无情的话!当初你我幽会之时,我也曾提及武安侯府,担心你我之事若被武安侯府知晓,就会对你有诸多影响。 可那时你是如何答我的?你说你压根没将武安侯府放在眼中,也叫我不必担心害怕。纵然你我之事败露,你也定能护我周全,我那时还十分感动,觉得你待我有万般真心,可如今……” 张公子抬袖抹一把热泪,眼神中满是控诉:“洛芬,我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你的真面目!原来你竟是这种薄情寡义之人,当初我真是瞎了眼,宁愿不娶妻,也要与你长相厮守!当初你执意与我在一处,我还笑你傻,却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说到此处,他突地从怀中扯出个物件,狠狠丢在地上,随即转过身,含着热泪奋力冲出了人群。 陈氏气得浑身发抖,脑袋再次失去思考能力,只能哆嗦着嘴唇反复吐出几个字:“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众人顾不得那张公子往哪跑了,也没去听陈氏在骂什么,只纷纷低头看去。 便见地上静静躺着枚精致小巧的香囊,上头绣着的竟是一双戏水鸳鸯。 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却满是神采,今日这出好戏实在精彩,往后这段时日的谈资算是有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出好戏即将不明不白地落幕之时,却听一直立在陈氏身后的柳沐倾突然惊呼了一声:“母亲,这……这不是您的香囊吗?” 看戏确实很有趣,但虐渣这种事,自然还是亲自动手更为痛快。 众人闻言顿时又是精神一阵,这出好戏竟然还有后续! 若真如武安侯世子夫人所言,这枚香囊确是武安侯夫人的,那她与方才那位张公子之间的龌龊之事不就等于是坐实了吗? 陈氏正浑身发抖着,一时间反应不及,不过她身边的林浅柔却是正在气头上,闻言立刻恶狠狠扫向柳沐倾:“柳沐倾你个毒妇,竟敢勾结外男污蔑母亲!” 同时扬起手,便要往柳沐倾脸上招呼。 柳沐倾装作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恰到好处避过了这一巴掌,随即拼命低着头道:“大小姐说得是,都是我不懂事说了胡话。母亲绝没有和这一模一样的香囊,更没有将那香囊随身带在身上,方才都是我胡说八道的!” 林浅柔一巴掌扇了个空,正要再动手,却被陈氏拉住了。 陈氏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与惊慌,目光锐利地直视柳沐倾:“沐倾,自你入府之后,我待你向来宽厚亲和,你却为何要联合外男置我于不义,置整个武安侯府于不义?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直到方才,陈氏才终于理清了思绪。 那张公子本是她叫刘妈妈安排,用来对付柳沐倾的,如今却反而攀咬到她身上,这其中定然有柳沐倾的手笔。 陈氏虽想不通柳沐倾究竟是如何得知此事,又是如何说服那张公子倒戈的,但事实已摆在面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洗清泼在自己身上的脏水。 而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住柳沐倾方才那句话,将罪名全都推过去,以保全自身清誉。 柳沐倾用帕子掩住脸,呜咽着道:“都是儿媳不好,这一切都是儿媳的错,请母亲责罚。” 林浅柔伸手指向柳沐倾,愤愤道:“柳沐倾,你以为自己落下几滴泪来,便能引来旁人的同情吗?你竟敢与外男勾结,当众污蔑伯母,败坏武安侯府的名声,如此大的罪名,纵然你哭成个泪人也是无用!” 第26章 实在没办法说谎 柳沐倾却始终没再开口,只低着头站在那里抹眼泪。 她已从雀三口中得知,长公主一行人马上就要到了,与其对着这些人浪费口水,倒不如等诗会的东道主到了之后,再作理论。 果然,林浅柔刚对着柳沐倾骂了两句,便听楼梯处传来一声通传:“长公主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回身行礼,又自觉让出一条路来。 等看清来人除了长公主外,还有承瑄王顾廷墨、晋幽王顾景书这两位王爷,未出阁的小姐们纷纷侧过头,含羞带怯地拿帕子遮住了脸,又忍不住拿余光悄悄看过去。 只是这些小姐们偷瞧的对象皆是顾景书,而非顾廷墨。 承瑄王顾廷墨,年二十一,虽长得丰神俊朗,身侧又无佳人相伴,奈何名声实在不好,自然不会是姑娘们心仪的对象。 反观晋幽王顾景书,虽已有两房妾室,性子却是温润如玉,待人十分谦和,尤其此时面上正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自然引得姑娘们脸红心跳。 柳沐倾却只听到了不远处雀二的叽喳声。 “姑娘,姑娘!那位身着玄衣,相貌风神俊朗的公子,便是方才主动站出来为姑娘出气的承瑄王!” 因着这话,柳沐倾不自觉便先看向了长公主身后那人。 身姿颀长,面如刀刻,剑眉星目,长得确实十分俊逸,周身自带一股贵气,只那深邃的眼神略冷了些,又似乎夹带着几分迫人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柳沐倾隐约觉得自己看向顾廷墨时,仿佛对上了他幽深的视线。 只是匆匆一瞥后,柳沐倾已然收回视线,自然无法深究。 今日这场诗会本就是为两位王爷挑选合适的高门贵女,加之女宾这边发生的事情已然传入长公主耳中,一行人便直接在女宾主位落了座。 长公主似笑非笑扫过众人,似是调侃道:“这诗会还未开始,怎地诸位便先凑到一处来了?还如此热闹?” 陈氏脸色苍白,忙下跪请罪道:“长公主恕罪,都是妾身治家不严,才让儿媳当众失了礼数,作出此等荒唐之举,还请长公主责罚。” 她这话看似是在请罪,实则却是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了柳沐倾身上。 柳沐倾秉承着将戏演到底的原则,微微福身,抹着眼角道:“母亲说得极是,这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与母亲无关,还请长公主将一切过错都算在妾身身上,莫要迁怒母亲。” 长公主玩味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便对着柳沐倾问道:“你先前说武安侯夫人身上有同那男子一样的香囊,可是真的?” 柳沐倾像是被这问题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一抖,接着便是一阵挣扎纠结,最终掩面哭着道:“回长公主,那确是真的。” 又自责哽咽地对陈氏道:“母亲,儿媳本不该忤逆于您,但长公主问询,儿媳实在没办法说谎,还请母亲莫怪。” “你胡说!分明是你勾结……”林浅柔气得咬牙切齿,想要替陈氏分辩,奈何话刚开口,便被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呵斥住了。 “长公主问询,岂容你插嘴?” 林浅柔被吓了一跳,只得白着脸闭了嘴。 陈氏心中也是恼火,但碍于长公主在场,只能隐忍不发。 长公主淡淡“哦”了一声,随即看向陈氏:“武安侯夫人,你的儿媳亲口指认你身上带着与那外男一模一样的香囊,你可有何要分辩?” 陈氏这才神色镇定地开口辩解道:“长公主明鉴,妾身自嫁入武安侯府以来,向来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绝不敢有半分逾越的念头,身上更没有那所谓的香囊,这一切皆是旁人有意构陷!” 长公主又是“哦”了一声,淡淡道:“此事决断起来倒也不难,若武安侯夫人身上当真没有那香囊,便是清白的。” 她转头对身侧的林嬷嬷道:“你领着武安侯夫人去后头厢房走一趟。” 虽知被人搜身是件十分羞耻之事,尤其还有如此多的人在场,但为了保住清白,陈氏也只能咬牙接受。 陈氏跟着林嬷嬷进厢房的时候,还是一脸泰然,只隐含羞愤。 可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已是一片惨白,看不出丝毫血色。 她几乎是扑到了长公主身前,连开口辩解的声音都是抖的:“求长公主为妾身做主,定是有人故意将那香囊偷偷藏在了妾身身上,蓄意诬陷妾身!” 听到此话,周遭人皆是小声议论起来,唯有林浅柔满脸的不敢置信,跟着下跪道:“求长公主明鉴!母亲定然是被冤枉的!她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说罢,她又转头恶狠狠瞪向柳沐倾:“一定是柳沐倾!一定是柳沐倾勾结外男,故意陷害母亲!” 柳沐倾已经站在那里默默流了好一会儿的眼泪,此时总算找到机会,十分配合地蹦出一句台词:“都怪妾身,若是妾身不曾看到母亲满脸温柔地抚摸那香囊,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这话信息量好大,周遭吃瓜的人群皆是满脸振奋,浮想联翩。 长公主却并未理会几人,只转头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立刻凑过来,在长公主耳边低语一番。 长公主眸光微闪,轻笑着道:“一枚从怀中找出的香囊,又被丝帕层层叠叠、细心周到地包裹着,怕也不是寻常人能藏到你身上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更亮了,这话信息量更大! 陈氏闻言脸色却是愈发惨白,她直到此刻也没想明白,自己始终贴身带着的那物件,究竟是何时被人调包成了香囊? 柳沐倾那个贱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她又是何时做的? 为何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话若真问出来,柳沐倾怕是也只能答一句,“我说了,你恐怕也不信。” 毕竟没人能想到,几只鸟雀竟能趁着陈氏沐浴之时,将她安置在桌上的丝帕层层打开,取出里面之物,换上香囊后,再一层层包裹上。 第27章 这盆脏水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两枚香囊被摆在一处,经过林嬷嬷的仔细对比,确实是一模一样。 陈氏只觉心头一阵阵发凉,片刻功夫便出了一身冷汗。 她只得不住对着长公主磕头,用力之大,震得发髻都散了:“长公主,妾身当真是被人冤枉的!妾身绝没有做过对不住武安侯府之事,还请长公主明鉴!” 林浅柔同样跟着不住磕头,咬着后槽牙控诉着:“此事皆是柳沐倾与奸人里外勾结,欲要败坏母亲名声,恳请长公主为母亲做主!” 长公主还未开口,却听坐在一旁的顾廷墨嗤笑一声道:“香囊既已找到,谁是谁非已然明了,这里又没有傻子,岂会因你二人的狡辩混淆是非?” 顾廷墨在京城的名头可谓人尽皆知,他一开口,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就连陈氏和林浅柔都不敢再开口了。 柳沐倾也没料到这位承瑄王竟会再次出言帮自己说话,难不成他之前曾偷偷暗恋原主? 可也不对,武安侯府纵然有爵位在身,看似身份尊贵,可与顾廷墨这位尊贵的王爷相比,却有云泥之别。 原主又向来循规蹈矩,尤其嫁人后,因着夫君新婚之夜便离了府,担心被人笑话,更是嫌少出门。 如此一来,两人怕是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长公主瞥了侄子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随即不咸不淡地道:“今日武安侯夫人受了如此大的惊吓,怕是不宜继续留下参加诗会,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今日这事儿虽是发生在长公主府的,但毕竟是武安侯府的私事,就算得上家丑,长公主并不打算定夺。 陈氏闻言直接瘫坐在地,她心中无比清楚,纵然心知自己是被冤枉的,但这盆脏水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一旁的林浅柔更是哭成了泪人,若是母亲的名声坏了,那她可怎么办啊? 就算两人心中暗恨却又无计可施,只能被迫灰头土脸地离开之时,外头突然走进来一个婢女,行色匆匆小跑到了长公主身侧。 一番耳语后,长公主眸色微闪,神色莫名,她倒是未曾料到,今日这小小的诗会竟会有如此多的波折。 “既是大理寺要拿人,本宫自该行个方便,只是如今有如此多的宾客在此,若直接叫他们进来,怕是会唐突了贵客,”长公主沉吟片刻,颇有些无奈地道,“此事本该待诗会之后再作处置,可大理寺要拿的又偏偏是武安侯夫人身边这位刘妈妈,这可真叫本宫为难了。” 刘妈妈此时正跪在陈氏身侧瑟瑟发抖,突然被点了名,一时间有些愣怔,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陈氏同样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理寺? 那不是专查命案官司的地方吗? 怎地和刘妈妈扯上了关系? “来的是何人?”顾廷墨突然开口问道。 婢女恭恭敬敬答道:“回王爷,来的是大理寺少卿,卓文远卓大人。” 顾廷墨扬眉,玩味地道:“本王倒是好奇,究竟是何等骇人的大案,竟劳烦大理寺少卿亲自跑这一趟。” 说罢,又吩咐道:“你去将人带进来吧。” “是。”婢女不敢怠慢,忙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便引着三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位瞧着模样十分年轻,相貌俊朗,面上却覆着层寒霜。 “下官卓文远见过长公主,见过二位王爷。”卓文远抱拳行礼。 长公主抬了抬手,直接问道:“不知武安侯夫人身边的刘妈妈犯了什么错事,竟让你如此大费周章地找来了长公主府?” 这番话本不该当众问询,但既然顾廷墨这个侄子好奇,长公主便直接问了。 卓文远略有迟疑,但最终还是如实答了:“数日前有人击鼓鸣冤,告发京郊一处道观中的道姑卖毒药害人,害死了自家闺女。 这两日来大理寺一直在派人调查此事,如今虽还未彻底查明,但已经可以确定那状告之人所言非虚。 下官已将那道姑缉拿归案,据那道姑所言,最近一次去道观寻她买那毒药的,便是武安侯夫人身边的刘妈妈。” 此案虽尚未对外宣扬,但因涉及十数条乃至更多人命,实在骇人听闻,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传得全京城人尽皆知。 既是早晚的事,也无妨他此时先将事情说了。 只是他这番话带来的震撼可想一般,众人闻言皆是满脸惊骇之色,其中却似也有几人神色有异。 刘妈妈听到这话,总算彻底弄清了状况,不过弄清楚状况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白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陈氏也被吓得面色惨白,但她到底镇定一些,强行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来:“刘妈妈跟了我多年,向来尽心尽力,瞧着也是个老实本分的,怎会做出如此歹毒之事?可是哪里出了差错,又或是寻错了人?” 卓文远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她的幻想:“此事绝不会错,那道姑将刘妈妈何时去的道观,说了哪些话,买了多少药,又给了多少银钱,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陈氏还在极力为刘妈妈辩解:“那道姑既敢害人性命,定然并非善类,又岂能轻信她的胡话?” “除此之外,那道姑还拿出一枚信物,说是刘妈妈为顺利买药,亲手交于她的,”卓文远虽不欲与这人多做纠缠,但对方毕竟是武安侯夫人,他还是要把话说清楚的,“今日下官前来拿人,便是为了尽快查清此事,以免冤枉了好人。” 确切来讲,他心中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笃定,并非完全因为那信物,而是因着日前收到的一封信。 他不知那封信是何人所写,也不知对方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信放入自己书房的,只知自己那日走进书房时,信便已经摆在桌上了。 不过更叫他震惊的,还是信上的内容。 便是从这封信中,他得知那道姑竟专门藏了本册子,上面详细记录着那些买药人的信息。 顺着信上给出的地点,卓文远竟还真的找到了这本册子,震惊之余,也愈发对送信之人充满好奇。 如此隐蔽的事情,如此隐蔽的地点,那人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对方此举又究竟是何目的? 第28章 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 一听竟还有信物,陈氏一面暗骂刘妈妈蠢不可及,竟留下如此确凿的证据,一面不得不咬牙做了决定。 看来刘妈妈这枚棋子,是不得不弃了! 陈氏假意关心刘妈妈,手上却暗暗在刘妈妈的人中处狠狠一掐。 刘妈妈浑身一个激灵,悠悠转醒过来,接着便对上了陈氏看似关切,实则暗含威胁的眼神。 “刘妈妈,你跟了我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的,却没料到你竟这般糊涂,犯下如此大错!”陈氏一面紧盯着刘妈妈,一面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 刘妈妈刚醒来,还未彻底理清思绪,就听陈氏叹息一声又道:“纵然你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可毕竟服侍我这么多年,等你走后,我定会好好待你那一双儿女,绝不会叫他们受了委屈。” 听懂了陈氏话中暗含的深意,刘妈妈这才彻底清醒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 夫人这是为了保全自身,打算让她做那替罪羊了? 刘妈妈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脸色更是惨白一片。 她张了张口,想要辩解,想要告诉众人,那药是夫人买的,为的是毒死少夫人。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在陈氏看似慈和,实则写满威胁的注视下,硬生生咽了回去。 若她主动认下此事,便是认下了买药害人的罪名,无论这药究竟害没害死人,都是一桩大罪。 可若她不愿认下这罪名,真将实情说出来,当真便能彻底脱罪了吗? 纵然真能脱罪,她又真能活得下去吗? 得罪了武安侯府,恐怕她和她的那双儿女都活不了了。 刘妈妈越想越觉得心灰意冷,最终彻底瘫在了地上,脸色灰败地道:“都是奴婢一时糊涂,才买了那药回来,只是奴婢并未真的用那药害人,还请大人明鉴!” 卓文远隐约看出此事怕是与武安侯夫人脱不了关系,只是暂时拿不出证据,加之对方身份尊贵,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猜测。 “既然刘妈妈已经认了,那便随下官走一趟吧。” 刘妈妈强撑着跪在陈氏面前,用力磕了一个头:“奴婢犯下如此大错,本无颜面对夫人,只是奴婢此去还不知能否再回来,还望夫人看在奴婢伺候多年的份上,对奴婢的一双儿女照拂一二。” 陈氏自是摆出一副不忍的模样来,叹息着道:“你且放心去吧。” 卓文远对着长公主及两位王爷行礼告退,转身之时目光暗暗扫视在场之人。 他心中猜测给他写信之人应当就在此处,一时却又难以分辨,最终还是带着疑惑走了。 等一行人离去,一直躲在后头看戏的柳沐倾立刻走上前来,伸手去扶陈氏,满脸关切地道:“母亲,您今日连番遭受打击,想来也无心继续参加诗会,不若咱们还是先行回府吧?” 陈氏此刻对柳沐倾可谓恨之入骨,差点直接用力甩开她的手,忍了又忍才憋住了。 不过林浅柔可没有这么好的定力,见柳沐倾竟然去扶母亲,她立刻冲了上来,用力往前一推。 “母亲这般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还有脸在这里装模作样!” 她本意是想将柳沐倾推开,最好是让她当众出丑。 偏巧在她伸手之时,柳沐倾已将陈氏硬拉了起来,她这一推竟是恰好推在了陈氏身上。 陈氏还没站稳,便结结实实摔坐在了地上,疼得“哎哟”了一声。 林浅柔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这一推用了十足的力气,不仅把陈氏推倒了,自己也跟着摔倒了。 看着母女俩狼狈不堪的模样,柳沐倾站在一旁捂着嘴惊呼:“母亲、大小姐,你们可还好?都怪我方才只顾着去扶母亲,竟没发现大小姐是要推我,若是早知如此,我定会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着被大小姐推倒的,都是我的错!” 林浅柔一边狼狈地爬起来,一边怒斥道:“你少在这里故意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装可怜,若非是你这个贱……” “够了!”陈氏厉声喝止,“你还嫌今日不够丢人现眼吗?还不快扶我起来!” 陈氏心中对柳沐倾自然也是痛恨不已,只是她更清楚,若继续这样闹下去,最终丢脸的还是她们母女。 与其在这里继续纠缠,倒不如早些回府,也好尽快做打算。 纵然万般难堪,陈氏还是礼数得当地辞别了长公主。 到了长公主府外,眼瞅着柳沐倾垂着头便要往下人马车上去,陈氏纵然再不情愿,也只能出声叫住了她:“你且随我一道上马车。” 柳沐倾立刻受宠若惊地走了过来:“多谢母亲体恤。” 林浅柔冷哼一声,不过到底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等上了马车,陈氏立刻变了脸色,疾声厉色地质问道:“柳沐倾,我当真是小瞧了你,竟被你反将了一军!” 柳沐倾摆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母亲这话是何意?儿媳怎么听不明白?” 陈氏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得可怕:“这里已经没有旁人,你不必再装!” 柳沐倾眨了眨眼睛,瞧着更加无辜了:“儿媳和母亲一样,待人最是真诚妥帖,又怎会装呢?” 说着,她又轻轻一笑:“不过儿媳虽听不懂母亲现在的话,却听懂了母亲先前说的那些话。您说凡事种因得果,早已注定,这番话着实有些道理。只是不知母亲对自己此时得到的果可还满意?” 一番话,说得陈氏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林浅柔先前还在强忍着脾气,此时上了马车,自是没了顾虑,一边骂着“贱人”,一边抬手便要去扇柳沐倾巴掌。 柳沐倾可不会惯着她,一把握住林浅柔扬起的手,用力一甩,将她狠狠掼在了车壁上。 然后扬起手,毫不留情地用力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后,是林浅柔带着哭腔的怒吼声:“你这个贱人竟敢打我!” 柳沐倾揉了揉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浅柔:“我这怎么能叫打你呢?我不过是将你应得的果亲手奉上罢了。” 第29章 你还敢威胁我? 林浅柔气得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地便要往柳沐倾身上扑,却被陈氏铁青着脸色喝止了:“你们闹够了没有!” 并非陈氏不疼惜女儿,只是此时尚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她哪里还有闲心管这两人间的小打小闹? 况且此时三人置身马车之中,若是真闹出什么动静,丢的也只会是武安侯府的颜面! 林浅柔到底还是害怕陈氏的,纵然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却还是乖乖坐了回去。 柳沐倾却还嫌不够,故意弯着唇角道:“多谢母亲相护。” “你简直不要脸!”林浅柔一张脸扭曲得吓人,心中更是万分委屈。 纵然知晓柳沐倾这是在故意挑拨离间,但她心中还是难免怨愤,她不过离府一段时日,怎地母亲便不如从前那般疼她了? 先是逼着她将那套红宝石头面送给了柳沐倾,现在又这般偏心,这叫她如何不伤心难过? 林浅柔越想越气,越想心头越憋闷,眼泪也跟着越落越凶了。 陈氏却已经没有心力去安抚女儿,心中正费力地盘算着该如何跳出这困局。 为了将那事儿安排得更逼真些,当初挑人的时候,陈氏是亲自过问了的,那张公子虽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也是个颇有些才名的读书人。 也正因此,当初为了让对方答应此事,陈氏可是花了不少银子。 陈氏到此刻都想不明白,柳沐倾究竟给了那张公子多少好处,才能引得对方如此干脆利落地反了水,还当众说出那等……那等禽兽不如的浑话! 不过眼下并不该寻思这些,陈氏掐了掐掌心,强行将思绪拉了回来。 那张公子当众污蔑与自己有染,又丢出那枚香囊,在旁人眼中可谓人证物证俱在,她再如何辩解也是无济于事。 倘若此事是柳沐卿预谋在先,陈氏倒是可以直接将此事报官,由京兆府查明真相,还自己清白。 可偏偏此事是她谋划在先,若真交由官府去查,到了最后怕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若刘妈妈还在身边,她倒可以叫刘妈妈先偷偷去打探情况,看看张公子那边是否还有转机,可如今她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 陈氏想了又想,竟是半点头绪都无,反倒弄得自己头疼欲裂,出了一身的虚汗。 走下马车时,陈氏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若是以往,林浅柔定然要去扶着,可此时她心中对陈氏尚有怨气,竟是不管不顾地一个人捂着脸先跑了进去。 柳沐倾在一旁瞧着,摇头叹息道:“大小姐也太不懂事了,母亲瞧着这般憔悴,她竟是一点都不心疼。” 听她又在挑拨离间,陈氏冷眼剜了过去:“柳沐倾,在外头我顾及侯府颜面,不曾与你计较,如今回了府,你还想翻了天不成?” 柳沐倾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母亲不觉得自己这番话着实可笑吗?毕竟,今日在外头让侯府丢尽颜面的,可不正是母亲你吗?” “你!”陈氏抖着手指向柳沐倾,“来人!将这不懂尊卑规矩的东西绑起来!家法伺候!” 柳沐倾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轻笑着道:“若你今日真将我绑了,明日我便能将此事传得满京城人尽皆知,母亲信与不信?” “你还敢威胁我?”陈氏气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这里是武安侯府,我乃是侯府当家主母,你真当我会轻易被你一个小辈吓唬住?” 柳沐倾嗤笑一声:“母亲若是想让侯府继续丢人现眼,大可以一试!” 陈氏紧盯着柳沐倾的眼睛,若是在今日之前,她定不会相信柳沐倾这番话,只会觉得对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才会如此大言不惭。 可在发生今日之事后,她对柳沐倾除了愈发嫌恶外,已然多了几分忌惮。 见陈氏几乎要被自己气晕过去,柳沐倾又笑着补了一句:“我好心劝母亲一句,此时与其在这与我计较,倒不如先想想,等侯爷回来,该当如何向他交代?” 陈氏的眉心狠狠一跳,最终愣是忍住了满腔怒火,重重冷哼一声后,由下人扶着转身进了府。 柳沐倾自也先回了悦兰苑,只是为了能瞧上热乎的好戏,她一直让雀二在府门口盯着。 等雀二扑通着翅膀落在窗边,告知她侯爷回府了,柳沐倾便立刻飞奔去了松涛苑。 这位武安侯名叫林舟,年轻时也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后来机缘之下救驾有功,这才被封了世袭的爵位,顺便在朝中得了个没什么实权却颇有油水的闲职。 自柳沐倾来到这里后,只见过这人两面,且都只是略略打了个照面。 单看相貌倒是沉稳内敛,不过待人处事间却颇有种故意端架子的感觉。 等柳沐倾着急忙慌赶到松涛阁,便恰好看到林舟狠狠扇了陈氏一巴掌,又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丢人现眼的贱妇!你怎还有脸回来!你就该直接死在外头!” 陈氏被打得身子一歪,扶着桌角才勉强站稳,模样狼狈不堪。 柳沐倾见状立刻冲了进去,一面去扶陈氏,一面惶恐地道:“父亲,求您别打母亲了,这件事都是儿媳的错!都怪儿媳无意瞧见了母亲一直贴身带着的那枚香囊,若是儿媳什么都不知晓,便也不会有今日的争端了,此事都是儿媳的过错!” 陈氏现在一瞧见柳沐倾,便觉心头烦闷厌恶,又听她说出这等恶心人的话,哪里肯让她扶着,当下便是一推。 以她此时的状况,纵然用了全力也没什么力道,但柳沐倾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推力,愣是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随即又急急开口解释道:“并非母亲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是儿媳自个儿没站稳,与母亲无关的。” 林舟原本也恼火柳沐倾竟在长公主面前揭露此事,叫武安侯府丢了这么大的脸,可此时见她这般怯懦模样,又听到陈氏竟将外男之物贴身收着,纵然心头有火,也尽数转移到了陈氏身上。 此事千错万错都该是陈氏的错,若非她不知廉耻勾结外男,又怎会让武安侯府蒙羞,让他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思及同僚那假意关心,实则嘲弄的嘴脸,林舟咬了咬牙道:“你既敢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又有何资格做这侯府当家主母?本侯今日便休了你!” 第30章 妾身愿一死以证清白 一句话,说得陈氏心头惊惧不已,面色更是苍白如纸。 她抿紧唇角,语气中满是悲凉与控诉:“侯爷,妾身与您夫妻多年,妾身是怎样的人,侯爷该是再清楚不过!如今妾身遭奸人所害,侯爷不为妾身做主,已是叫妾身伤心不已,现在竟还要因此疑心妾身吗?” 她的语气悲凉,眼神却十分坚定地看向林舟,丝毫没有心虚或是躲避,有的只是愤怒与失望。 林舟虽仍怒气难消,但到底与陈氏夫妻多年,与她对视间不免又有些迟疑。 以陈氏的性子,当真做得出这等腌臜事吗? 纵然她对自己没多少真情,可身为武安侯夫人,身份如此尊贵,又怎可能瞧得上那毫无建树的男子? 正思虑间,就听一旁的柳沐倾连连点头道:“母亲说得极是,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香囊定只是巧合!” 看似附和的一句话,却是瞬间拉回了林舟的怒气。 旁的都可以作假,但那香囊却是切切实实的证据,若陈氏当真没有做过此等伤风败俗之事,那两枚一模一样的香囊又如何解释? 林舟气得眼睛都红了,抬起右脚结结实实踹在了陈氏身上:“本侯今日才知你心机竟如此之深,若非有人及时提醒,本侯竟险些又被你诓骗了!” 陈氏被踹得龇牙咧嘴,胸口一阵钝痛,却还不忘拿杀人般的眼神去看柳沐倾。 她真是恨死这个贱人了! 柳沐倾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唇角还故意勾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陈氏被这抹弧度晃得眼前发黑,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晕过去。 “侯爷!”她狠狠掐了下掌心,含着泪悲愤欲绝地道,“那香囊绝非妾身之物!定是有人勾结了妾身屋里的下人,里应外合栽赃妾身!” 说到此处,她咬了咬牙,声音决绝地嘶吼道:“若侯爷执意不肯相信妾身,妾身愿一死以证清白!” 说罢,陈氏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奋力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周遭下人吓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去拦,一时间你拉我扯,场面好不混乱。 正是此时,林霄渝与林浅柔两人也赶了过来,迅速加入了这场混战。 “父亲,母亲嫁入侯府多年,一直为侯府殚精竭虑,任劳任怨,如今遭人构陷,心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若是连父亲都不相信母亲,母亲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父亲,难道您真要眼睁睁看着母亲含恨而死吗?您真就忍心看到我与哥哥从此之后再无母亲可依?” 前有陈氏欲要以死自证清白,后有兄妹二人含泪哭诉,林舟到底还是软下了心肠,甩袖冷哼道:“我何时说过不信你母亲?分明是她不识大体,非得要死要活的!” 有了这话,一场闹剧这才终于停歇。 柳沐倾见状心中冷笑,不过也并不意外。 陈氏执掌侯府中馈多年,根基极深,加之又为侯府生养一对儿女,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便将她彻底扳倒? 只是虽扳不倒她,却也不能任由她将此事轻轻带过。 “父亲,儿媳也相信母亲定然是被人冤枉的,只是从母亲身上搜出的那香囊安放之处十分……十分隐蔽,怕是寻常人根本碰触不到,”柳沐倾主动站了出来,满脸关切地道,“依儿媳看,要想查明此事,须得问清楚平日都有谁能近得了母亲的身。尤其是今日,不知是谁为母亲准备的衣物?” 陈氏虽十分厌恶柳沐倾,甚至一刻都不想再看到她,但也知晓此时不是该与她计较的时候。 再者,她心中其实也在疑心身边服侍的下人。 能将那般私密之物调包,定然是柳沐倾收买了自己身边的贴身婢女,这才能诡计得逞。 陈氏的脑海中扫过几个可能的人选,一时间却又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 先前她觉得自己身边的下人个个忠心耿耿,绝不会生出二心,可如今看来,却又仿佛个个都十分可疑。 林舟此时也已冷静下来,冷声命令道:“去将夫人身边服侍的下人全都带来。” 不多时,十多个下人分列立于堂前,为首的四人正是陈氏的贴身婢女。 虽说平日里多是刘妈妈在陈氏身边伺候,但屋里头事多,总不能全交由她一人打理。 而这四人既是贴身服侍的,自也有机会在她身上动些手脚。 林舟直截了当地问道:“这些日子,都有哪些人进过夫人的屋子?” 下人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面面相觑一番后,很快有了答案。 除陈氏身边的四个贴身婢女外,另有两个丫鬟曾进屋取过东西,还有个婆子曾进去擦过花瓶。 林舟挥了挥手:“这几人留下,其余人先退出去吧。” 等该退的人退完,林舟用力一拍桌子,怒斥道:“你等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竟做出背主之事?实在该死!” 七人被这一声吼吓得两腿一哆嗦,齐齐跪了下来,却又满心茫然。 她们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背主?怎么就该死了? 林舟方才踹的那一脚几乎用了全力,陈氏此刻胸口还在闷疼,只能咬牙强撑着:“若你们从实招来,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可走,若还这般抵死不认,那便只能直接送官了!” 七人心头又是惧怕,又是茫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只能不住磕头,大喊冤枉。 林舟被吵得脑仁疼,直接大手一挥:“既然都不肯承认,那便每人十板子,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还是那板子更硬!” 伴随着一阵哀嚎声,十板子很快打完,然而再被问到相同的问题,七人却仍是咬牙不肯承认,嘴里还是两个字,冤枉。 一旁陈氏看得咬牙切齿,也不知柳沐倾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她身边的下人如此死心塌地,挨了板子都不肯交代实话。 着实是可恨! 既然查不出究竟是何人背主,那这些人怕是都留不得了! 柳沐倾在一旁边看戏,边搅着帕子,虽说这次没能扳倒陈氏有些遗憾,但至少砍掉了她身边所有可用之人,倒也不算太亏。 第31章 惯会装无辜 陈氏本以为自己丢了如此大的颜面,又被迫处置了身边的下人,加之胸口挨的那一脚,此事也算是了了,然而第二日,她便又迎来了一个让她难以置信的噩耗。 彼时陈氏正半靠在床榻上,由刚换过来的婢女伺候着服药,便见林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她快速调整好神色,正想坐起身,却听林舟开门见山地道:“这些日子你便在院中闭门思过,府上中馈暂时交由柳沐倾打理吧。” 他虽未真的休了陈氏,但并不代表此事他便毫不在意了,若继续由陈氏坐着这侯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他心中实在气不过。 陈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隔了片刻才勉强笑着道:“侯爷,并非是妾身想攥着府上中馈不放,只是沐倾那孩子从未学过管家之道,若将侯府偌大的家业如此仓促地交到她手上,妾身实在是不放心,不若……” 她执掌侯府中馈多年,从中不知捞了多少油水,又因此被侯府上下恭着敬着,享受着人上人的尊荣,如何甘心将中馈交由旁人打理? 况且对方还是叫她满心厌弃的柳沐倾! 只是不等陈氏把话说完,林舟便不耐烦地道:“她若不会,你便多帮衬着些,无非便是些府上的琐事,又有何难的?你莫要同本侯讲那些有的没的,本侯只是夺了你中馈之权,已是宽宏大量!” 陈氏心头愈发憋闷,但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垂着眸子道:“妾身知晓了,只是妾身如今身子实在不适,一时难以起身,怕是要过两日才能将中馈之事交于柳沐倾。” “你尽快便是!”说完这句话,林舟便甩了甩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氏气得眼睛发红,见婢女又将药碗端了过来,直接一挥手,将药碗打翻在地。 “滚出去!全都给我滚出去!”陈氏声嘶力竭地吼着,手上用力锤着床。 如今伺候陈氏的下人都是刚换过来的,一个个胆战心惊,根本不敢说话,闻言忙躬身退了出去。 等陈氏发泄够了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眼底慢慢闪过一道暗芒。 侯爷想将府上中馈交到柳沐倾手上,也得她能接得住才行! “来人!”陈氏高声吩咐,“去将府上几个管事全都叫来,我有事吩咐!” 柳沐倾并不知晓林舟竟会让陈氏将府上中馈交由自己打理,也不知道陈氏在谋划着些什么,此时的她正在愉快地逛街买买买。 而且买的多还是自己店里的东西。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自己铺子里有合适的东西,何必非得跑到旁的铺子里去买? 她这边刚买了两罐花茶,正准备去下一间铺子逛逛,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满怀欣喜的娇软声音。 “二姐姐,当真是你!” 柳沐倾起初并不觉得这是在叫自己,便也没止步回身。 可那声音又嗔怪地道:“二姐姐怎地也不理我?莫不是一段时日不见,二姐姐竟是把我给忘了?” 柳沐倾这才回头看去,便瞧见一个身穿粉色裙衫的娇俏女子正踩着碎步往自己这边走来,脸上满是欣喜。 不过随即,柳沐倾也注意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人。 原来是这两人啊…… 走得近了,粉衫女子面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二姐姐,许久不见了,你最近可还好?” 柳沐倾仔细打量了一番粉衫女子,终于从原主的记忆中扒拉出这人的身份。 此人乃是原主的庶妹,名叫柳清嫣,与原主同岁,三年前嫁于一商户为妻。 在原主的记忆中,两人关系并不亲近,还曾在幼时闹过几次不愉快。 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次是这位庶妹不小心打碎了原主的镯子,却哭着说是原主想要欺负她,才不小心摔碎了自己的镯子,还将此事赖在她身上。 另一次,是柳家姐妹三个一道出门,柳清嫣自己贪玩险些走丢了,却说是两位姐姐故意丢下自己不管。 偏偏柳清嫣长得十分清纯可爱,又惯会装无辜,拿眼泪骗取旁人的同情与信任,两次事端非但没受到惩罚,反倒让原主和长姐挨了罚。 正回忆间,柳清嫣故作娇憨软糯的声音冷不防再次响起:“二姐姐怎地不说话?莫不是生我的气了?” 柳沐倾被这声音激得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她叹了口气道:“柳清嫣,你如今已不是两三岁的孩童了,实在不适合再流露出这般恶心做作的姿态,如此只会叫人觉得幼稚可笑。” 柳清嫣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瞬间红了眼眶,咬着嘴唇万分委屈地道:“我知晓二姐姐一向都不喜欢我,但你……你也不该这般叫我难堪,我是真的会伤心的。” 身后跟来的两人闻言也十分不悦,立刻站出来为柳清嫣打抱不平。 “清嫣曾多次在我们面前提起世子夫人,说你这个姐姐虽性子冷淡了些,心却是好的,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清嫣不过是性子单纯了些,比不得某些人心机深沉,难道就该任由你羞辱欺凌吗?身为姐姐,世子夫人便是这般对待自己妹妹的吗?” 柳沐倾像是才注意到这两人的存在,故作诧异地挑眉道:“这不是先前在诗会上大放厥词,连长公主都敢瞧不起的两位小姐吗?今日竟在此处遇到,实在是巧啊!” 随即她微微皱起眉头,很不认同地看向已经泫然欲泣的柳清嫣:“柳清嫣,我知你一向心思不正,惯会搬弄是非,却没料到你如今竟已堕落到与这种人沆瀣一气,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训斥完了柳清嫣,柳沐倾又无缝衔接地开始训斥另两人:“我先前还疑惑三妹妹生在规矩森严的柳家,怎会如此不懂礼数,又满肚子坏水,原来竟是被你二人给带累的! 我知二位小姐胆子极大,可谓无法无天,但我柳家门楣太浅,实在经不起二位拖累,还往二位往后能离我三妹妹远些,免得因二人之过连累了整个柳家,我在此谢过二位放过之恩了!” 说完,柳沐倾也不管三人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何种地步,径自转身潇洒离去。 第32章 她竟然当街扇自己巴掌? 柳沐倾走得确实潇洒,但柳清嫣又怎可能真叫她就这样潇洒离去? 她踩着碎步快速追了上去,拦在柳沐倾身前,随即满脸心疼地哽咽道:“我知二姐姐定是在侯府受了极大的委屈,心中实在难受,才会说出这等伤人之话,我是绝对不会怪二姐姐的,只是……” 说到此处,柳清嫣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才含着泪继续道:“若二姐姐心中不快,打我骂我都可,但千万别让自个儿不痛快,二姐姐这般实在叫我心疼。” 柳沐倾便也停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道:“你说的当真是心里话?” “这是自然,我与二姐姐自幼亲近,自是不忍……”柳清嫣点了点头,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沐倾干脆利落地一巴掌打断了。 柳沐倾轻轻甩了甩手,这些日子扇人扇得多了,她都有些手法上的经验了。 怎样扇人看似没用力,像是轻飘飘地滑过去,实则却能让对方脸颊生疼,这一点很重要。 柳清嫣话还没说完,就这么含着泪,微张着嘴愣在了原地,模样看起来着实有些呆傻。 柳沐倾……她竟然当街扇自己巴掌? 她怎么敢的?! 一时间,柳清嫣心头又惊又怒,甚至忘了自己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等她终于勉强理清思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柳沐倾叹息着道:“我与三妹妹自幼亲近,自是不忍扇你巴掌的,只是三妹妹说得如此情真意切,若我不按照三妹妹说的去做,怕是要叫三妹妹一番苦心白费了,这叫我如何忍心?” 说到此处,她故意学着方才柳清嫣那般按了按眼角,很是感动地道:“如今我已按照三妹妹说的,打了你一巴掌,虽是手上丝毫没有用力,只是装装样子,但三妹妹也可以安心了。” 柳清嫣一张脸憋得通红,原本只是装装样子的眼泪,此时终于真情实感地因为愤怒而涌了出来。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借机揭一揭柳沐倾的伤疤,叫她心中不痛快,叫她被人当众看笑话,可为何事情非但没有按照她预期的往下发展,反倒突然就变成了眼下这模样? 柳清嫣思来想去,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来,柳沐倾这人真是好生不要脸! 可偏偏方才那些话是她亲口说的,若她这时候站出来指责柳沐倾,只会显得自己那番话不过是虚情假意,并非出自真心。 不过好在柳清嫣并非孤军作战,当即她那两位好闺蜜又蹦跶了出来。 “柳沐倾,你实在太过分了!你怎可如此当众羞辱自己的亲妹妹?” “竟敢当街掌掴自己的亲妹妹,你这般悍妇做派,难道就不怕丢了武安侯府的颜面吗?” 四人身处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此时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围了过来,尤其听闻柳沐倾竟还是武安侯府的人,更是来了看戏的兴致。 柳沐倾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很是无奈地解释道:“二位方才也瞧见了,是我那三妹妹心中过于担忧我,非得让我对她又打又骂,才能心安,我这才不得不对她动了手。” “况且我刚才那一下根本没有用力,此事二位或许不知,但我那三妹妹是最清楚的,”说到这里,柳沐倾转头看向柳清嫣,很是认真地问道,“三妹妹,你来告诉她们,我方才有没有打疼你?” 有! 当然有! 柳沐倾方才那一巴掌看似没什么力道,也没发出什么声响,却打得她脸上生疼。 但这话让她如何说得出口? 方才是她亲口说的,柳沐倾打骂自己都可,若自己此时喊疼,那方才那些话又算什么? 这不等于是自打脸吗? 但她确实是被打得极疼,此时自然不甘心主动站出来维护柳沐倾。 再者,她若真帮着柳沐倾说话,这两位站出来维护自己的闺中好友又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处,柳清嫣只抿紧了唇角,并不打算开口。 见柳清嫣闭着嘴不说话,一副受了委屈却又无法倾诉的可怜模样,两位好友更是气愤难当。 “清嫣都被你打得哭成个泪人儿了,你竟还有脸说自己没有用力,你这人怎可如此歹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都敢如此欺压妹妹,想来平日在府里,清嫣定是受了你不知多少委屈,实在可怜!” 柳清嫣依旧是含着泪默默不说话,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柳沐倾见状,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随即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十分伤心地道:“我宁愿自己身上背负欺辱妹妹的罪名,也要让你心头好受些,可见我有多疼爱三妹妹,但三妹妹又是如何待我的? 我那手不过是贴着妹妹的脸颊轻轻滑了过去,妹妹却摆出这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如今又指使两位好友这般污蔑我,实在是叫我心寒!” 说到此处,她苦笑一声,自嘲地道:“不过这事又怎能怪三妹妹呢?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太傻,竟真以为三妹妹是在关心我,以为妹妹方才那番话是真心的,是我太傻了!” 柳沐倾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演技那叫一个逼真,周遭人纵然没直接对着柳清嫣指指点点,可看向她的眼神也都透着浓浓的不赞同。 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柳清嫣心中暗恨不已,柳沐倾从前性子不是十分沉闷吗?怎么如今口齿竟如此伶俐? 眼下这般情况,想继续装可怜已然是不可能了,柳清嫣咬了咬牙,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说和道:“二姐姐误会了,她们不过是见你扇我巴掌,心中担忧,才会如此,并没有旁的意思。我心中也绝没有责怪二姐姐的意思。” 一听柳清嫣这样说,柳沐倾立刻露出一副受伤的神色:“三妹妹这话说得实在叫我伤心,先前分明是你逼着我对你动手,如今却又说出这样的话,反倒显得是我欺负了自己的妹妹,不肯承认似的,莫非这一切都是你谋划好的,为的就是用这种手段败坏我的名声?” 第33章 这人似乎不单单只是有趣 “我没有!二姐姐怎会这样想我?”柳清嫣立刻矢口否认。 柳沐倾却是摆了摆手,隐忍又痛苦地道:“虽你有心联合外人算计于我,但谁叫我一向疼爱自己的妹妹呢?既是你想做的事,姐姐成全了你便是,今日便全当是我的错罢!” 说完这番话,柳沐倾拿帕子捂住了脸,一副伤心难过不能自已的模样。 柳清嫣气得直咬后槽牙,明明她才是受了委屈的那个,怎么现在却变成了是她欺负柳沐倾? 这世上还有公道可言吗? 偏偏形势逼人,她除了低头认错,根本没有旁的选择:“二姐姐是真的误会我了,方才是我一时糊涂,才没将话说清楚,都是妹妹的错,还请姐姐莫要同妹妹计较。” 柳沐倾从帕子后露出双含泪的眼睛:“可方才你那两位好友还说是我将你打成了泪人儿,还说我心思歹毒,平日在府里定然没少让你受委屈。” 柳清嫣简直气结,她都已经低头认错了,柳沐倾还想如何? 她这般咄咄逼人,难道真不怕背上欺压庶妹的罪名吗? 见柳清嫣不说话,柳沐倾又是轻叹了口气:“我与这两位小姐素不相识,初次在长公主府遇上,二位便没来由地故意刁难于我,如今再见,又这般诋毁我的清誉,想来这两次定然都只是巧合,绝对与三妹妹无关吧?” 这番话说得柳清嫣头顶都快冒烟了,若柳沐倾直接将挑唆的罪名压在自己头上,她还能张口辩解一番,可对方偏偏是这样一番言辞,她真是怎么开口都是错。 心中一番气愤挣扎,柳清嫣最终还是被迫转头看向了两位好友,强笑着为柳沐倾解释:“我心知你们是心疼我,但平日二姐姐确实没有苛待我,方才二姐姐也没有用力打我,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违心,自己都快把自己气晕过去了,却又不得不为之。 她这边说得难受,听的两人更是气愤难当。 正如柳沐倾方才所言,她二人与之素不相识,若非是为了维护柳清嫣,又怎么会主动跳出来柳沐倾作对? “清嫣,你这是何意,我们姐妹二人一心一意为你着想,甚至不惜拖累自己的名声,你就是这般待我们的?” 柳清嫣非但没有站在她们这边,还反过来帮柳沐倾说话,这不就是在当众打她们的脸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好心为你出头,你不感激我们也就罢了,竟还往我们姐妹二人身上捅刀子!” “柳清嫣,我们瞎了眼才会帮你说话,你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姐姐,咱们走,这种女人就活该她被人打死骂死,往后我再不会管她的死活!” 两人厌恶地瞪着柳清嫣,嘴上也不没饶过她,临走前还将柳清嫣从前赠与她们的坠子狠狠扔在了地上。 周遭看热闹的人群见状一番议论后,也纷纷散去,只留下灰头土脸、满心憋屈的柳清嫣。 柳沐倾故作心疼地轻叹了口气:“三妹妹,我当真是心疼你,怎地交了两位这样不近人情的好友,快让我瞧瞧,这脸上的胭脂都哭花了,当真是可怜呐!” 说罢,从袖里掏出个精致的小盒子来,开始热情推销:“三妹妹,你下次还是用这款胭脂吧,你瞧瞧我,也哭了许久,脸上的妆容却纹丝未动,还十分自然。” 虽是敌人,但若是能为自己赚上几两银子,倒也不错。 柳清嫣听罢,赶紧用帕子捂着脸:“二姐姐,不必了,清嫣身子不适,便先行一步了。” 事已至此,柳清嫣只能带着一肚子的委屈和怒气怨愤离开了。 “三妹妹,这是从南街‘美人妆’的胭脂铺里买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千万要去买一盒试试!”柳沐倾在身后大声吆喝。 看着柳清嫣落荒而逃的身影,柳沐倾轻笑着将胭脂放回袖里,朝不远处挂在树枝上的雀二、雀三比了个手势。 “姑娘,可是要我们跟上她?” 柳沐倾眨巴着眼睛给出肯定答案,目送两只鸟雀跟上柳清嫣。 忙活了这许久,柳沐倾心情大好,心情一好,顿觉腹中空空。 上了马车,直奔城南自家酒楼。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街边一处酒楼二楼,身在雅间中的顾廷墨正盯着柳沐倾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轻抿一口茶水,眉宇间略显深邃。 站在旁边伺候着的三全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王爷,这已经是您喝的第八杯茶水了。” 听闻此话,顾廷墨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杯子,眉宇间却又多了几分深思。 先前在长公主府中,他便觉得这位武安侯世子夫人表里不一,举止十分有趣,如今却又觉着这人似乎不单单只是有趣。 方才那人的动作虽是细微,顾廷墨却看得十分清楚,显然并非随意而为…… “王爷,四王爷约您今晚去府上对弈,王爷也该动身了。”三全出声提醒。 三全口中的四王爷,便是晋幽王萧景书,因在几位王爷中行四,也被称为四王爷。 顾廷墨这才回神,却没急着动身,反而莫名问了个问题:“武安侯府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三全略感诧异地看向自家王爷,不过虽疑惑主子怎会突然问起素无往来的武安侯府,但还是把自己听到的消息说了。 “回王爷,听闻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在长公主府闹出些丑事后,回府便病倒了,大抵要修养些时日才会再露面。她身边的那位刘妈妈,恐怕是悬了。” 顾廷墨问完后也有些讶异自己怎会关心这等无关紧要之事,随即站起身:“去晋幽王府。” 另一边,吃饱喝足回到府里的柳沐倾刚踏进大门,便被梅霜拉到了一侧:“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柳沐倾悠悠然打了个哈欠:“出了何事?莫不是夫人又要撞墙以死明志?” 梅霜摇了摇头,神色十分振奋:“奴婢听说,侯爷对着夫人大发雷霆,还下了命令,要夫人在院中闭门思过,府上中馈暂时交由少夫人您打理。” 柳沐倾一听,顿时觉得这翘起的嘴角比任何时候都难压。 这府上中馈若是交到了她手里,那岂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她柳沐倾飞? 第34章 你还是男人吗 柳清嫣回到家中后,抬手便摔碎了桌上的茶壶。 转头瞧见躺在床上的夫君温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天到晚只知道躺在床上虚度时日,你可还有半点男子该有的担当?温良,我嫁给你整整三年,一直督促你上进,可你呢?三年了,你的生意却无半点起色,你如何对得住我?” 温良听罢,慢悠悠坐起身来,有些不耐烦地道:“夫人,我做的都是小本买卖,能顾个温饱已是不错,你还要如何?指望我生意越做越大,成为朝廷的皇商吗?” 柳清嫣本就一肚子怒气,见温良还敢顶嘴,她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从一进门,我便跟你说,你该去开家米铺,做些粮食买卖,你倒好,非得守着你那个代写书信的烂摊子,每日连饭钱都挣不够。” 温良也不善罢甘休:“夫人,整个京城的人都靠面食过活,那米铺的生意岂会好做?” 柳清嫣越说越气,这会子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她长出一口气,接着骂道:“正因为京城缺少大米,你才应当去经营米铺,这个道理都不懂,我还能指望你过上好日子?” 她越说越气,将心头憋着的火气尽数发在了温良身上:“我怎地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个废物!若不是你这般烂泥扶不上墙,我又何至于在外头受她们的气?温良,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还这般一事无成,你还是男人吗?” 听闻此处,温良非但没恼,竟还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夫人,我是不是男人,夫人还不清楚吗?要不,为夫此刻便让你感受一番。” 说罢,起身便要将柳清嫣搂进怀里…… 守在窗台的雀二忙用一边翅膀捂住眼睛,另一边翅膀颤巍巍伸向雀三:雀雀不能看脏东西! 哪知柳清嫣根本没那心思,愤愤然一把推开温良,顺势又在他某些地方狠狠踹了一脚,只听见温良‘嗷’一嗓子,院子里的鸟雀都被惊得四散开来。 雀二也被吓得一激灵,一屁股坐在了窗台上。 身旁的雀三嫌弃地瞥过来一眼,雀二尴尬地站起来蹦跶了两下,叽叽喳喳叫唤道:“我……我去给姑娘递个信儿,你先在此处守着。” 叫完,立刻扑通着翅膀慌慌张张飞走了。 悦兰苑里,柳沐倾正盘算着该如何中饱私……如何为侯府殚精竭虑,远远就听见雀二‘嘎’了一声。 柳沐倾立刻敛了心思,先打发了下人出去,又捏了几颗珍珠米喂给雀二,随后才问道:“可有探听到消息?” 雀二炫了几颗珍珠米,才用翅膀捂着屁股道:“姑娘,吓死我了!那柳清嫣下手真是又狠又准,她相公怕是要废了。” 柳沐倾眉头微蹙:“废了?” 雀二那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不对,它方才的确是在啄米。 柳沐倾见状,又取了些米撒在窗台处:“倒是辛苦你了。” 雀二扑棱了两下翅膀:“姑娘,那柳清嫣回去便冲着她相公撒了一顿气,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他是个废物,说什么整整三年了,还一事无成……对对对,她还说了什么应当在京城开米铺。” 柳沐倾眸色一沉,米铺? 自她来后,也曾了解过京城的饮食习惯,京城百姓都是以面食为主,几乎鲜少见到大米。 就连喂给雀儿们的珍珠米,都是她费了好些工夫才买到的。 她倒是有心开一家米铺,再做些相关美食带动下销售,这样既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又能赚些银子,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 倒没想到,那柳清嫣竟然也想到了开米铺。 来不及细想,柳沐倾便听到梅霜在外头敲门:“少夫人,夫人请您去花厅,说是有要事交代。” 柳沐倾使了个眼色,雀二叼了几颗珍珠米后,便飞回去找雀三了。 “我换身衣裳就来。” 既是去花厅,想必府上下人都在。 柳沐倾看着柜中各式衣衫,听闻陈氏最是厌恶绿色,那就这件翠绿色绣花对襟袄吧。 此时花厅里,已经满满当当立了一排排的下人,从各房主子屋中贴身服侍的婢女,到院中负责洒扫的粗使婆子,一众下人全都到齐了。 柳沐倾心情不错,径直走向陈氏,规规矩矩行了礼:“见过母亲,几日未见,母亲气色大好,想必是已向父亲解释清楚陈公子之事,父亲母亲和好如初,儿媳也很是宽慰。” 嗐,不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个,柳沐倾最是擅长。 柳沐倾笑眯眯看着陈氏,看着她方才还有些血色的面容瞬间变得铁青,十分有趣。 见陈氏这般模样,柳沐倾心下愈发舒畅,面上却是故作关切,又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儿媳说错了话,惹母亲不悦了?” 瞧她那副装出来的害怕模样,陈氏更是心头火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行压了下去:“我今日叫你过来,是有要事吩咐,你莫要讲那些有的没的,无端叫人笑话。” 柳沐倾很是无辜地道:“母亲这话儿媳便有些听不明白了,与那陈公子不清不楚的又不是儿媳,就算真有人笑话,笑话的也不该是儿媳啊。” 陈氏气得脸都绿了,但也心知此事继续理论下去,只会叫自己在全府下人面前丢了颜面,只得强压下火气,给身边的赵妈妈使了个眼色。 赵妈妈立刻将手上的盒子递到了柳沐倾身前:“少夫人,这是府上的对牌。” 柳沐倾故作惊讶地问道:“母亲,这是何意?” 陈氏不情不愿地开了口:“沐倾,母亲年岁大了,打理中馈实在力不从心,今日便将这些对牌交由你保管,日后府中大小事务,皆由你来掌管。” “母亲,儿媳怎能胜此大任?况且母亲正值壮年,何来年老色衰一说?”柳沐倾表面连连推辞,心里却十分好奇这对牌到底长啥样。 年老……色衰?陈氏气得眉心又是一跳。 她按了按眉心,闭着眼道:“母亲自然知晓你年纪还轻,没有治理大小事务的经验,无妨,日后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大可以去向府里这些管事的老人求教。” 陈氏说罢,又意味深长地瞧了那几人一眼。 第35章 性子未免太执拗了些 “夫人放心,我等自会尽心尽力为少夫人效劳。” 陈氏满意地点点头:“有你们照拂,我自是放心许多。” 面上慈和,陈氏心中却是冷笑,她倒要看看接管了府上中馈后,柳沐倾这个贱人可还能笑得出来! 柳沐倾心知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但还是开开心心接过了盒子,乖巧懂事地又弯腰行了个礼:“母亲放心,儿媳定会好生打理府上中馈,定不会叫母亲失望。” 随即柳沐倾又转身看向那几个老东西:“沐倾先行谢过各位,日后有用得着大家的地方,还请各位妈妈不吝赐教。” 其中一位妈妈上下打量着柳沐倾,继而轻蔑地道:“我等跟随夫人多年,自当听从夫人安排,且少夫人年岁尚轻,在我等面前便如同晚辈一般,我等自是会竭尽全力教导少夫人。“ 这话看似恭敬,可一个下人,竟敢把世子夫人当做晚辈看待,若柳沐倾真应了,传出去还不知要被如何笑话。 陈氏很是满意沈妈妈说的话,正要递过去一个满意的神色,却听 柳沐倾很是好奇地道:“我今日才知,武安侯府的大小姐在府上竟有如此之多的长辈,却不知大小姐是否也要日日向你们请安?” 陈氏愣了一下,立刻拍案怒斥:“放肆!谁准你在此信口胡言的!” 柳沐倾又是忐忑,又是不解地道:“这怎么能是信口胡说呢?方才分明是这位妈妈亲口说将儿媳当做晚辈看待,可我与她素未谋面,想来她是先将大小姐当做了晚辈,才会如此待我。” 说到此处,柳沐倾十分佩服地看向陈氏,真诚恭维道:“母亲心胸实在开阔,竟将身边下人当做自家姐妹看待,还叫大小姐把这些下人当长辈对待,这若是传出去,母亲可就又要多一份贤名了。” 沈妈妈原本还愣着,此时闻言顿时吓得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夫人明鉴,老奴绝无此意!” 陈氏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都快撅过去了。 她真想将柳沐倾这张尖利的小嘴彻底撕烂,让她再开不了口! 柳沐倾也不着急,就这么盯着陈氏的脸色变来变去,甚是有趣。 过了好一会儿,沈妈妈的额头都磕出了血色,陈氏这才缓过来一口气,努力端着长辈的架子道:“沈妈妈不过是无心说错了话,你何至于如此不依不饶?你这性子未免太执拗了些。” 柳沐倾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母亲这话说得好生奇怪,那沈妈妈分明是将大小姐当作了晚辈看待,与我又何干?我这个局外人自是没有道理不依不饶的,只是想来母亲如此气度,也是很乐意让自己的女儿将下人当做长辈看待的。” 说着,她又同情地看了沈妈妈一眼:“母亲也真是的,既然觉得此事合情合理,还十分乐意,又为何不早说出来?害得沈妈妈额头都出血了,这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是母亲性子执拗,对下人不依不饶呢。” 想把锅甩在她身上?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接。 陈氏又是被气得眼前一黑,险些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盏直接砸过去。 她实在不愿继续与柳沐倾纠缠,当即抬手扶了扶额角,满脸疲惫地道:“我有些累了,接下来的事便交由你打理吧。” 说罢,便要起身离开。 “母亲莫要着急,”柳沐倾却出声拦住了,随即走到沈妈妈身旁,盯着她细细打量了一圈,随即故作诧异道,“我瞧沈妈妈手上这金镯子少说也有一两吧?还有这身上挂着的玉佩,成色也十分不错,还有这衣裳……瞧瞧这对襟上的刺绣,定是出自城南的云绣坊,这至少也要几十两银子吧?” 被柳沐倾这么一说,沈妈妈也顾不上继续磕头了,忙往下拉了拉衣袖,试图将金镯子遮住。 柳沐倾哪会如她的意,她顺势将那妈妈的手攥住且举得老高:“你们都来瞧瞧,这妈妈一身装扮下来,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母亲当真是宽厚得紧,对待府上下人竟真如亲姐妹一般!” 几位妈妈闻言却是面露不悦,她们也是尽心尽力为侯府做事,却不过二两银子的月例,就是累个半死,也买不起那些昂贵的物件。 柳沐倾像是注意到了这人人的神色,细细观察一番后,轻轻“咦”了一声:“母亲也太是偏心了,同样都是府上下人,同样都是大小姐的长辈,怎地就这般照顾这位妈妈,莫不是另几位妈妈不得母亲心意?” 陈氏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沉了下去,柳沐倾羞辱她与浅柔不算,竟还在这里挑拨是非,实在可恶! 奈何那沈妈妈穿戴的确过于奢华,与旁人比起来太过显眼,想遮掩都遮掩不住。 半响,陈氏才开口道:“并非是母亲偏心,想来是沈妈妈家中儿女孝顺,为她置办了这些物件。” 柳沐倾幽幽地叹了口气:“母亲到底是年纪大了,竟记不得这位沈妈妈的儿女也都在府中做事,她相公是后厨的伙夫,大儿子是府中车夫,二女儿刚被您送去落樱阁伺候小妾。” 被柳沐倾当众拆穿,陈氏的脸涨得通红,只能想法子快些将柳沐倾打发走:“不过是沈妈妈的家事,不必过于细问,大家都散了吧。” “等等!” 陈氏摆摆手,想催促下人们赶紧离开,哪知柳沐倾突然一声厉呵,众人纷纷站住了脚步。 陈氏顿时来了火气:“柳沐倾,你这是何意,是要造反吗!” 柳沐倾笑眯眯走到陈氏面前,拉着陈氏的胳膊:“母亲,儿媳怎敢造反?您莫要着急,先坐下,儿媳尽量长话短说,不耽误母亲休养身子。” 见柳沐倾一句一个母亲,又赔着笑脸,陈氏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胸中的怒火也无处可发,只能硬生生憋在心口。 柳沐倾说罢,直直走到沈妈妈面前:“沈妈妈,母亲身子不适,将这府上中馈交到我手上,那我便不能坐视不管。母亲或是眼盲心瞎,或是有心包庇,才没有及时处置了你,但我却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 第36章 还不快向少夫人认错 沈妈妈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对上柳沐倾的目光道:“少夫人实在是误会了,这镯子、衣裳乃是过年时候亲戚赠的,并非是老奴自个儿买的。少夫人才刚接了这掌家之权,许多事务尚不知该如何处置,还是该听夫人的,莫要一时冲动犯下错处!” 柳沐倾没搭理沈妈妈的话,却是转头去问陈氏:“母亲,咱们府上的规矩便是由着下人教主子办事吗?若真如此,不若直接将这些对牌交给沈妈妈吧,省得她还要再费一道功夫去吩咐您如何做事。” 陈氏不想帮柳沐倾说话,偏偏她这话又实在无法反驳,只能咬了咬牙,怒瞪向沈妈妈:“沈妈妈,说到底你不过是府上下人,怎可如此对主子说话?还不快向少夫人认错!” 没等沈妈妈开口,柳沐倾先接了话:“母亲这话还用问吗?不正是因为您将这沈妈妈当做亲姐妹一般看待,她才敢如此无法无天吗?” “胡说八道!”陈氏忍无可忍,直接拍了桌子,“我何时说过与她情同姐妹了?柳沐倾,你纵是晚辈,也不该仗着我心慈便如此胡乱攀扯!” 她先前是不想当着下人的面将事情闹得太难看,可柳沐倾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这叫她实在忍无可忍!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柳沐倾却一点儿都没生气,语气慢悠悠地道,“既母亲并未将她视为姐妹,那为何她还会如此嚣张?总不会是母亲治家无方,才让下人有样学样,摆起了主子的谱吧?” 陈氏张了张口,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这两个名头她是一个都不想担,可偏偏又想不出第三个来! 一时被气得狠了,陈氏索性直接闭了眼,不说话了。 柳沐倾见状,心情愉悦地转头看向沈妈妈:“沈妈妈,母亲现在可是不打算继续偏袒你了,你且如实招来吧。” 沈妈妈目光躲闪,却还在硬撑着:“老奴实在不知少夫人是何意?” “既然沈妈妈不愿开口,那便由我代劳好了,”柳沐倾在沈妈妈周边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说着,“你借着自身职务之便,不止一次将府里的物件偷出府变卖,这才攒了一笔不小的银子,购置了这些个值钱的物件儿。” 柳沐倾此话一出,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沈妈妈先是浑身一抖,随即眼珠子一转,直接扑跪在了陈氏面前,连哭带喊地道:“夫人,老奴跟随您十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为侯府着想,绝无可能做出此等败坏名声之事,还请夫人为老奴做主,还老奴一个清白!” 柳沐倾看热闹似的看着沈妈妈,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只能排第二,因为她自个儿要排在第一位。 陈氏被迫睁开眸子,阴沉着目光看了柳沐倾一眼,言语中皆是厌恶:“沐倾,沈妈妈一把年纪,怎会做出那等下三滥之事?她是府中的老人了,我相信她的为人,你年纪轻,不懂事,又刚接手府上中馈,你只需当众向沈妈妈道个歉,我便不与你计较,日后你还要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呵,该好自为之的可不是她柳沐倾! 柳沐倾一拍手,有种恍然大明白的意思:“对啊,母亲说得是,母亲方才还说她们一个个都是您的心腹,想来母亲对她们的所作所为都是知晓的。” 说到此处,她故意叹了口气:“只是母亲怎能如此糊涂呢?身为主子,明知下人犯了错,非但不惩处,还一味包庇,长此以往,整个武安侯府怕是要奸人当道了!” “柳沐倾!”陈氏怒吼一声,“你莫要在此妖言惑众,你既说沈妈妈偷了府上的东西变卖,便该拿出证据来!而不是这般信口雌黄!” “我这不正要将证据拿出来吗?”柳沐倾伸手在袖筒里一阵翻找,终于找出几张皱巴巴的纸,“这当铺立的字据可做不得假,上面黑纸白字讲明了沈妈妈变卖之物,以及卖出的价钱,还请母亲过目。” 陈氏万万没料到柳沐倾竟真能拿出证据来,一时间僵着一张脸,颇有些进退两难。 若是柳沐倾拿出的东西真能证明沈妈妈将府里的东西拿出去变卖,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打自个的脸? 可若她不接那字据,恐怕又要丢了身份? 思忖间,陈氏下意识往沈妈妈处看了一眼,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 只见沈妈妈已经瘫软在地,整张脸苍白如纸,还在往外冒着汗。 这显然是被戳穿真相后吓的! 陈氏一面暗骂这老东西贪心不足,竟敢偷拿府上的东西出去变卖,让她丢了这么大的颜面。 一面又忍不住骂柳沐倾心机太深,竟是一早便准备好了证据,显然是早就算计好了让自己当众丢脸。 这个黑了心肝的贱人! 不过就算心里骂得再狠,陈氏也还是摆脱不了眼下这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实在无计可施,陈氏只能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捂着嘴巴干咳了几声。 赵妈妈见状立刻心领神会,欲要上前:“夫人可是身子不适?奴婢这就扶您回屋休息。” 柳沐倾见状,立即挡在赵妈妈身前:“母亲,您身子不适,儿媳这便去请府医,您且坐下。” 这威都还没立好,哪能让她走! 陈氏刚准备起身,又被柳沐倾拦住,这半坐半站的姿势,可把她的腰累得快断了。 只是眼下这情形,她实在不宜再待下去,便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沐倾,母亲突觉心慌难耐,这里的事都交由你处理吧。” 柳沐倾委委屈屈地道:“可母亲方才还说我年纪轻,不懂事,还让我当众向沈妈妈道歉呢?” 这下陈氏是真觉得心慌了,憋的。 “先前是母亲错怪你了,你这般能干,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陈氏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蹦出了这番话。 “母亲知错就好,”柳沐倾闻言立刻高兴起来,随即满脸期待地问道,“既是知错了,母亲现下是否该向儿媳道歉了?” 第37章 哪还有半点活路? “你……你好大的胆子!”陈氏气得脸都抖了抖,指向柳沐倾的手更是颤抖个不停。 身为儿媳,竟敢叫婆母低头道歉,还当着如此多下人的面,柳沐倾未免也太无法无天了! 柳沐倾手上搅着帕子,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母亲是长辈,我是晚辈,本不该叫母亲向我道歉。只是想着先前母亲竟让我当众向一个下人低头道歉,想来是因为比起礼数,更加在意是非对错,而非母亲故意当众针对羞辱于我吧?” 陈氏没料到柳沐倾竟故意拿方才那事儿做筏子,一时间被堵得脸色发青,愣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柳沐倾见状又是轻叹一声:“不过若母亲真是故意羞辱儿媳,自也是可以的,毕竟母亲是长辈,用这身份压着儿媳,儿媳也无话可说。” 陈氏怒瞪着柳沐倾,憋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忍着一肚子的火气咬牙切齿道:“方才是母亲错了,母亲向你道歉,这可行了?” “自然是行的!”柳沐倾笑得开怀,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柳沐倾扶着陈氏的胳膊,关切地道:“母亲,您且回房好生休养,待处理完这些腌臜人,儿媳便亲自去看望你。” 陈氏又咳了几声,才勉强开口:“不必了,这几日我要静心修养,若非有重要之事,你们都不必来。” 柳沐倾翘着嘴角:“好好好,都依母亲的。” 陈氏灰头土脸地离开后,沈妈妈见无人可依,只得硬着头皮爬到柳沐倾跟前。 “少夫人,老奴知错了,都是老奴一时之间鬼迷心窍,失了心智,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主的事来。少夫人,求您再给老奴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老奴一定为侯府鞠躬尽瘁,为少夫人马首是瞻,老奴给您磕头了!” 紧接着,柳沐倾便听到‘砰砰’的磕头声。 呵,这会子想到马首是瞻了,方才不还是满嘴轻蔑,瞧不起她吗? 柳沐倾十分为难地道:“沈妈妈,你给我磕头也没用啊,方才母亲还夸我十分能干,定能将此事处理妥当,若此时我为了你枉顾家法,岂不是会让母亲失望?” 说到此处,她重重叹了口气:“你要怪也别怪我,怪只怪你在母亲心中的份量不够重,还不足以让她为你出头。” 沈妈妈一听,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周遭下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她们虽嫉妒沈妈妈得了这么多好处,可转念一想,纵然如沈妈妈这般,夫人还不是说弃就弃?更别说是他们这种不受主子重视的下人了。 再想到方才一番交锋,竟是少夫人占了上乘,众人顿时敛了怠慢的心思,忙端端正正立好,生怕被少夫人挑了错处。 柳沐倾也不管下人在想什么,只慢悠悠回到主位坐好,又抿了口茶水,才给沈妈妈定了罪责。 “沈妈妈身为下人,罔顾府上规矩,偷到府上财物,私自售卖,此乃大罪,直接送官吧。” “送……送官?少夫人,老奴当真知道错了!求少夫人不要报官,老奴愿意把偷出去的物件全都赎回来,少夫人,老奴求您了……” 她一个奴籍,若真被送去了官府,哪还有半点活路? 柳沐倾抚了抚衣袖:“不好意思啊沈妈妈,你说晚了,衙门的人这会子估摸着已经入府了,你心中若有冤屈,到了衙门后,再去同衙门的人诉苦吧。” 沈妈妈彻底瘫软下去,片刻后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强撑着爬了起来:“此事说到底不过是侯府的家事,少夫人想如何处置老奴,老奴都无怨言,但这事儿若是闹到了官府去,一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如此岂不是要叫侯府跟着一道丢人?” 柳沐倾眼睛一亮,没想到这沈妈妈倒是不蠢,竟猜出了她的真实用意。 但这话她可不能承认,她立刻义正言辞地道:“沈妈妈若真觉得此事会叫侯府丢人,便更该自责万分,若非是因为你一人之过,又岂会叫侯府跟着蒙羞?你这般罪大恶极,只是将你送官已是天大的便宜,你竟还不知足,着实可恶!” 恰巧此时下人引着官差走了进来,柳沐倾立刻起身,先将事情简单交代了,又呈上了证据。 官差虽诧异竟会有大户人家为这等家事报官,但既是在职责之内,便也干干脆脆地收了证据,将人带走了。 等沈妈妈如一头死猪般被拖了出去,花厅内已是一片鸦雀无声。 若说方才她们只是对少夫人心生敬畏,那此时真是被吓得老老实实,彻底不敢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柳沐倾环顾一圈,清了清嗓子,是时候进行总结性发言了。 素手轻扣了扣装对牌的盒子,柳沐倾语气悠然地道:“方才的事情你们也都看到了,以往是夫人掌管府上中馈,有些事情她老眼昏花看不明白,导致府里滋生了许多蛀虫。 往后府上大小事务,皆由我做主,你们若是还想从中动些小心思,下场便如沈妈妈一样,不过,只要你们一心一意为我……咳,为侯府效力,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柳沐倾顿了顿,又勾着唇角道:“从今日起,你们每人每月有两日探亲的休假时间,另外,每月再给你们增加半数月例,日后,若是有表现优异者,另有加赏。” 柳沐倾话音刚落,下人们已是个个面露精光,齐齐下跪,高声喊道:“奴婢们一定尽心尽力为少夫人,为侯府鞠躬尽瘁。” 唯有陈氏的那几个亲信,脸上非但没有半点高兴之色,反倒一个个苦着脸,却又不敢说话。 “诸位各忙各的去吧。”柳沐倾满意地挥退众人。 不得不说,拿着侯府的钱财给自己做名声,这感觉真是好极了。 等下人们都散了,陈氏的亲信之一这才犹犹豫豫地上前道:“少夫人,老奴是负责打理侯府铺子的朱婆子,不知少夫人可要瞧瞧这些铺子的账目?” 她此刻心头也有些怵得慌,奈何夫人交代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办。 柳沐倾心知这人定也是来者不善,但还是点了点头:“你将侯府所有铺子的账本尽数送去悦兰苑吧。” 第38章 母亲不好了 等厚厚一摞账本被送到悦兰苑,柳沐倾已经喂好了鸟雀。 她净了手,对送来账本的朱妈妈道:“朱妈妈,你便在一旁守着,我若有何疑问,也能及时问你。” 朱妈妈立刻规规矩矩站好,起初她还有些担忧,怕少夫人真能从账目中瞧出什么不对,可见她一页页地翻过去,竟无半刻停留,顿时放下心来。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柳沐倾将手中的账本合上,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些账目实在繁琐,我一时也看不明白,还是劳烦朱妈妈将各铺子近三年来每月盈亏算清楚,写一份明细交给我吧。” 朱妈妈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有些抱怨,既然根本看不懂,又何必让她白白站了这么久? 不过虽心中抱怨,但这份明细朱妈妈倒是写得十分利落。 这些都是夫人先前交代好的,自是没什么难处。 等朱妈妈落了笔,柳沐倾又道:“劳烦朱妈妈在这纸上签下名姓,再按个手印。” 一听这话,朱妈妈一颗心顿时往上提了提:“少夫人这是何意?老奴自入府已有二十余年,府上铺子的账目一直是老奴在打理,从未出过差错,便是夫人……也未曾怀疑过老奴。” “朱妈妈想什么呢?”柳沐倾淡淡一笑,“这明细既是出自朱妈妈之手,自该留下名姓才算完整。况且朱妈妈也说了,你这些年来从未出错,故而这明细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既没有问题,朱妈妈何以不敢按下手印?” 朱妈妈心头仍有些迟疑,但随即想到少夫人虽入府三年有余,却一直缩在自己院子中嫌少出门,更是不曾接触过侯府中馈,想来根本不懂这些庶务。 加之夫人先前特地提点过,万不可做出引起少妇人怀疑之事。 思及此处,朱妈妈这才收起心中疑虑,老老实实签了字,又按下了手印。 柳沐倾看了看那鲜红的手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认真看向纸上未干的墨迹。 只是越往下看,她的眉头却是皱得越深:“怎地侯府这十多间铺子全都是亏空的,竟无一家是在盈利?” 朱妈妈重重叹了口气,依旧是按照夫人先前交代的细致答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侯府的铺子虽多,但要么地段不好,要么便是营生选错了,总之铺子个个都在亏空。” “这可如何是好?”柳沐倾愁得眉头紧锁,随即噌地一下站起身来,“不行,这等大事我实在做不得主,我这便去见夫人,请夫人定夺。” 说罢,柳沐倾拿着那张明细就要出门。 朱妈妈见状忙拦在身前,苦口婆心地劝道:“少夫人方才也瞧见了,夫人身子正不适,恐怕不宜打搅。况且夫人既已将府上中馈交予少夫人搭理,少夫人自是能做主的。” 柳沐倾却根本不理她,一股脑便冲向了松涛苑。 一进松涛苑的大门,柳沐倾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母亲,不好了!母亲不好了!” 陈氏方才听闻柳沐倾竟是直接将沈妈妈送了官,正气恼着,此时又听到她这大呼小叫的喊声,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怎么她就不好了?她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吗? 陈氏喘了口粗气,神色十分不虞:“让她赶紧进来,少在外头丢人现眼!” 赵妈妈心领神会,刚打开门,柳沐倾便直奔榻上的陈氏而去。 陈氏厌恶地瞪了一眼柳沐倾:“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少夫人,如此大惊小怪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柳沐倾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母亲,并非儿媳不懂礼节,只是事关重大,儿媳不敢耽搁,这才铆足了劲赶在第一时间跑来告知母亲,还请母亲定夺。” 陈氏一听这话,又见柳沐倾手中捏着张纸,心下顿时了然。 柳沐倾到底还是年轻,纵然方才在自己面前如何嚣张,可眼下遇到了难事儿,不还是得向自己这个当家主母请教吗? 侯府离了她,那可是要散架的。 陈氏心中这般想着,面上都忍不住露出几分倨傲之色。 “沐倾,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如此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要我说,你就是太过年轻鲁莽,还得多加练习才是。” 柳沐倾头点地像拨浪鼓一般,附和道:“母亲说的极是,儿媳一定多加历练,不叫母亲失望。只是今日之事,儿媳也是第一次遇到,儿媳不敢擅作主张,还请母亲帮儿媳拿个主意。” 陈氏仰着头,嘴角轻蔑的笑意溢于言表:“你姑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柳沐倾一本正经地答道:“母亲,后厨的两个粗使婆子打起来了,咱们应当怎么处置?” 陈氏一听,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她这般心急火燎地往自己这边跑,竟不是为了账目之事,而是因着……后厨的两个粗使婆子? 陈氏都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急匆匆跟进来的朱妈妈也是一愣,少夫人不是要为着铺子的亏损来请教夫人吗?怎地突然就成了是为了两个粗使婆子间的小嫌隙? 柳沐倾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陈氏:“母亲,您怎么不说话了?可是事情太过棘手,母亲一时也未想到对策?” 陈氏深吸一口气,揉着额角慢慢闭上了眼睛,她现今真是不想再多看柳沐倾一眼,甚至只要感觉到她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浑身难受,令人作呕。 偏偏柳沐倾是装模作样的来向她讨教的,若是她不支个招,只怕又要遭人闲话。 万一柳沐倾这个贱人再跑到侯爷那里告状,岂不是又要生出事端。 罢了,罢了,暂且忍她这一次,反正往后还有的是苦日子等着她。 陈氏缓缓睁开眼睛:“沐倾,这种小事,你当学会自行处置,无需向我讨教。不过,念在你刚接手府上中馈,母亲便教你一次,你且问清他们因何缘由打了起来,理清楚对错,再行处置即可。” 柳沐倾很是认真地听着,面上尽是感激之情:“儿媳多谢母亲指点,儿媳这便前去询问缘由,再做定夺。” 第39章 故意给我找不痛快 陈氏摆摆手:“去吧去吧。” 好不容易将柳沐倾打发走,陈氏却仍觉气闷,她都想好了若柳沐倾向自己讨教账目之事,该如何应对,却没料到…… 想到此处,她是真觉得有些头疼了。 躺在榻上闭目养神片刻,陈氏这才觉得好了些,只是正当她昏昏欲睡之时,外头却又响起了那个让她烦躁又厌恶的声音。 柳沐倾站在门外又开始了:“母亲,出大事了!又出大事了!” 陈氏被叫得一个激灵,心头砰砰乱跳,她气得咬了咬牙:“赵妈妈,打发她走。” 赵妈妈走到门口,虽心下不喜,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少夫人,夫人刚睡下,少夫人若是有事的话,还请晚些时间再过来。” 柳沐倾寻思着,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便拔高了声音道:“赵妈妈,并非我有意搅扰母亲休息,只是事关重大,我一个晚辈岂敢擅作主张,只能前来向母亲讨教。” 赵妈妈可不会再上她的当:“方才少夫人也说事关重大,实则不过是下人闹闹矛盾,少夫人还是请回吧。” 柳沐倾拼命摇头:“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你快去通知母亲,这次可是闹出了命案了。” 赵妈妈一听,吓得浑身一颤,险些稳不住脚跟,都出了人命了,那还得了,此事还需快些告知夫人才好。 陈氏一听,也顾不得生气了,赶紧披上外衫坐了起来:“快叫她进来!” 柳沐倾快步走到陈氏面前,拿着帕子装模作样地压了压眼角:“母亲,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氏表面平心静气的,实则心里已是振奋起来,柳沐倾掌家第一日便闹出了人命,这若是传言出去,不仅这掌家权没了,她自个儿的名声也要彻底毁了。 “你且说说,到底出了什么命案?我这便去找侯爷商议。” 柳沐倾抚着胸口缓了一会:“母亲,这种事情还需惊动父亲吗?我当母亲可以独挑大梁,能处置妥当呢。” 陈氏满是指责地看着柳沐倾:“那可是一条人命,岂是我一个妇人能当家做主的?” 柳沐倾一脸茫然地看着陈氏:“母亲,儿媳何时说过闹出了人命?” 陈氏以为她是在狡辩,愈发恼怒地瞪了她一眼:“方才不是你亲口说府里闹出了人命吗?” 柳沐倾忙解释道:“母亲定是听错了,儿媳方才说的不是人命,是鸡,方才我去后厨询问,才得知那二人是因着其中一位多杀了一只鸡打起来的。 儿媳得了消息后,便火急火燎地赶来同母亲说明情况,还请母亲定夺,今日午膳,那多杀的一只鸡,能不能上桌?” 陈氏一听,只觉两眼一黑,直直仰倒在床上。 柳沐倾惊呼一声:“母亲你这是怎的了?莫不是被那鸡命给吓着了?” 陈氏气得紧攥着拳头,牙也咬得咯咯响,恨不能将柳沐倾撕碎丢去乱葬岗喂野狗! 柳沐倾面色愈发担忧,言语中也尽是对陈氏的担忧:“母亲,都怪儿媳,儿媳就不该将这么大的事告知母亲,否则也不会把母亲吓成这样了!母亲,您千万要振作,万不可因为一只鸡气坏了自个身子啊!” 陈氏一时间气都喘不匀了,柳沐倾一次次将松涛苑闹得鸡飞狗跳,为的却是这般乌七八糟的琐事,当真是可恶至极! “母亲,可要叫府医来给您瞧瞧身子,您若是真被气出个好歹,儿媳可担不起这责任啊!” 柳沐倾小声呜咽着,可费了半天的劲,也没挤出一滴泪来,只能用帕子捂着脸。 “母亲,您说话啊,儿媳心中惶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陈氏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她猛地睁开双眼,一把将床榻旁的柳沐倾推开:“柳沐倾,侯爷将府上中馈交于你手,你便是这般操持府中之事的? 不过是多杀了一只鸡,你还要跑到松涛苑问我,我瞧着你就是见不得我闲在府里,故意给我找不痛快,故意跑来碍我的眼!” 陈氏这一推属实没什么力道,柳沐倾只得配合着故意退了两步,口中“哎呦”了一声,又故作惶恐地道:“母亲,是儿媳的错,都是儿媳的错,儿媳不该打搅母亲休养,母亲身子不爽利,当好生歇息。 只是,儿媳刚接手府上大小事务,许多事情不敢自作主张,生怕哪里做错了,惹母亲生气……” 陈氏又是长出了一口气:“以后这等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自己定夺,莫要再来烦我!” 柳沐倾像是得了什么密令一般,瞬间站直了身子,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母亲既不肯教我,那儿媳便只得自个儿慢慢摸索了,只是若儿媳哪里做错了,还望母亲莫怪。” 陈氏闭着眼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自个儿随便折腾去!” 若是再叫她多瞧柳沐倾几眼,怕是真要被气得折寿了! 况且有朱妈妈几个盯着,柳沐倾纵然有再多的歪心思,也折腾不出半点水花来,这一点她放心得很! 柳沐倾粲然:“有母亲这句话,儿媳便放心了!既母亲身子不适,儿媳就不打搅您歇息了,儿媳告退。” 柳沐倾行了礼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松涛苑。 有了今方才那番话,纵然往后她真做出什么来,陈氏也是无话可说。 陈氏这边是搞定了,柳沐倾盘算着该抽个时间一间间去查看那些铺子,既是年年都在亏损的铺子,又怎可能支撑着开到如今? 侯府纵然再是富贵,也不会傻到掏府上的银子去填那无底洞。 这其中定有猫腻,只是此事她暂时还未理清头绪,不宜轻举妄动。 回到悦兰苑,柳沐倾叫人将负责府内账目的管事妈妈叫了来,便又开始看起账册来。 直到雀五扑棱着翅膀停在窗台,柳沐倾这才将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姑娘姑娘,今日世子安排了晚膳,要请姑娘您过去一道用膳呢!” 林霄渝竟然要叫自己过去一起用膳?这可真是稀奇了。 柳沐倾轻挑眉头,很是好奇地道:“可有探听到是何事?” 雀二立刻将小脑袋凑了过来,豆丁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之光:“姑娘,我方才……” 第40章 确实值得你感恩戴德 等听完雀五的描述,柳沐倾的眼底同样燃起浓浓的八卦之火。 她也等不得林霄渝的人来请了,直接披上大氅出了门。 这顿晚膳虽是林霄渝那边定的,但用膳的地点却是定在了松涛苑。 柳沐倾一路踩着夜色再次来到松涛苑,还未进门,便听到了里头的欢声笑语。 不知几人聊到了什么,陈氏竟是十分爽朗地笑出了声,显然极是开怀。 柳沐倾风风火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先脱下大氅递给梅霜,随即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给母亲问安。白日里瞧着母亲还面色苍白,精神不振的,儿媳心中十分忧心,如今见母亲气色大好,儿媳也能安心些了。” 陈氏原本正神色和蔼地看着楚韵儿,待转头看向柳沐倾,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你少来几趟松涛苑,我便能早些养好身子了。” 柳沐倾微微皱眉,自己的出现竟会对陈氏造成如此大的负面影响,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颦着眉很认真地道:“儿媳定当谨遵母亲教诲,不去叨扰母亲静养。” 楚韵儿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纵然柳沐倾再不喜自己,可到了夫人面前,还不是要乖乖低头? 虽自己如今还只是个妾室,但能得夫人喜爱的却只会是自己,且过不了多久,柳沐倾的位子便该…… “原来楚姨娘也在,怎地见了我却不知起身行礼?莫不是往松涛苑走一遭,便被纵得看不清自个儿的身份了?” 柳沐倾这话既是在提醒楚韵儿别忘了自己妾室的身份,骂她不知礼数,也是在暗讽陈氏和林霄渝宠妾灭妻,才会纵得楚韵儿无法无天。 果然,三人闻言脸色俱是一变。 楚韵儿虽心下不悦,但也不得不起身行礼:“韵儿给少夫人问安,今日少夫人能赏脸一同用膳,韵儿心中十分欢喜。” 柳沐倾挑眉:“今日请我来的乃是世子,与楚姨娘又有何干?你不过一个妾室,还是莫要往自个儿脸色贴金了。不过我能允你与我一道用膳,确实值得你感恩戴德。” 楚韵儿脸色原本还强撑着笑意,此时差点彻底扭曲。 “够了!”林霄渝铁青着脸色,很是不悦地呵斥道,“柳沐倾,你莫要欺人太甚!” 柳沐倾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我不过是对着不懂规矩的妾室好心教导几句,怎地就欺人太甚了?世子这宠妾灭妻的嘴脸着实是难看!” “你简直强词夺理!分明是你……”林霄渝气得脸色通红,还想继续同柳沐倾理论,却被陈氏打断了。 “都住嘴!”陈氏怒喝一声,揉着眉心训斥,“这里是松涛苑,不是让你们大呼小叫的地方!” 柳沐倾立刻道:“都是儿媳的错,不该因着世子宠妾灭妻,便如此气恼,以至于失了分寸。” 陈氏的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什么宠妾灭妻?你莫要拿个旁人听不懂的词儿到处招摇,如此只会叫人笑话!” 说完,她怕柳沐倾再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忙咳了两声,对楚韵儿道:“你身子不方便,不必多礼,且坐下吧。” 瞧瞧楚韵儿那矫揉造作的模样,柳沐倾心里直犯恶心,故意阴阳怪气道:“母亲说的极是,楚姨娘最擅长在冬日不穿外衫,以博取世子同情,被冻得久了,身子骨自然要弱些。” 楚韵儿被当众兜了底,瞬间涨红了脸。 林霄渝刚缓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冒了起来:“柳沐倾,你这是何意?韵儿跟随我在外征战多年,身子弱也是因着军营生活艰苦,哪比得了你在这侯府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柳沐倾自顾自坐了下来:“世子说的极是,世子在外头打仗的这几年,我与母亲都在府上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都不曾顾及你们在外吃苦受罪,只顾着自个享受了。” 林霄渝简直要被柳沐倾的无耻嘴脸气疯了:“我是在说你,你休要攀扯到母亲身上!” 柳沐倾眨眨眼睛:“母亲难道没生活在这府上?那她是去何处吃苦了?难道是张……” 说到此处,柳沐倾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用帕子捂住了嘴。 陈氏一张脸简直黑如锅底,她厌恶地瞪了眼柳沐倾,不得不说和道:“好了好了,今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用膳,就莫要提那些往事。” 柳沐倾直直盯着陈氏:“母亲,是世子先提起的,并非儿媳有意说起那些陈年往事。” 陈氏心中忍不住怒骂一句:怎么像只狼狗一般,咬住就不松口! 楚韵儿见缝插针地道:“少夫人,夫人身子刚舒坦些,你还是收收脾气吧,若是再把母亲气病了可如何是好?” 柳沐倾故作惊讶地瞪圆了双眼:“楚姨娘这张嘴可真是毒,竟然连这种咒母亲生病的话都说得出来,若母亲真病了,定是被你这张嘴给咒的!” 楚韵儿气得直接站了起来,眼眶都微微泛红了:“少夫人,妾身分明是在担心夫人,何时咒夫人生病?妾身知晓少夫人一直不喜妾身,但您也不该如此信口雌黄,将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妾身头上!” 柳沐倾故作无辜地看着陈氏:“母亲,您也看到了,楚姨娘咒您在先,忤逆我在后,她身为姨娘,却这般嚣张跋扈,这是根本就没把侯府的规矩放在眼里!” 陈氏气得大口喘着气,眉心也跳得突突的:“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楚韵儿也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这般,今日分明该是她将柳沐倾的颜面狠狠踩在脚下才对啊! 闹腾了一番后,一家人总算开始正式用膳。 林霄渝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楚韵儿的碗中,很是柔情蜜意地道:“韵儿,你身子弱,该多吃些补补。” 楚韵儿娇羞地垂着头:“多谢世子。” 随即,她快速抬头瞥了柳沐倾一眼,又咬着唇为难地道:“世子莫要只顾着妾身,而冷落了少夫人,如此妾身心中会不安的。” 林霄渝冷哼一声,正要奚落柳沐倾几句,却听柳沐倾突然干呕了一下。 “呕!”柳沐倾很是无语地看着两人:“你们能不能好好吃饭,别在这里恶心我?” 第41章 可是身上有何隐疾? 林霄渝和楚韵儿的脸齐齐绿了,尤其是楚韵儿,更觉自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虽不痛不痒的,却憋得难受。 她料定柳沐倾不可能真像表现出来这般,丝毫不在乎世子的态度,可对方又装得实在太像了,丝毫看不出端倪。 思及此处,楚韵儿心头愈发不甘,眸子一转,也跟着干呕起来。 林霄渝立刻关切地道:“韵儿,可是这菜不合你口味?” 楚韵儿摇了摇头,娇羞着一张脸正要开口,却听柳沐倾道:“她这哪里是觉得菜不合胃口?分明是也被你恶心到了。” 楚韵儿闻言一张脸都僵住了:“少夫人莫要胡言,妾身只是身子略有不适。” 林霄渝为了自己的颜面,也顾不上委婉了,铁青着脸色道:“韵儿之所以没有胃口,是因为她……”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陈氏打断了:“沐倾,我今日正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你同霄渝成婚三年有余,一直未能给林家添上一子半女。你当知晓,身为女子,理应为夫家传宗接代,光耀门楣。” 楚韵儿本来还不高兴夫人竟没让世子将话说完,可一听这番话,心中顿时又高兴起来。 夫人这是要先打压柳沐倾一番,再将自己怀有身孕之事道出,两相对比之下,才能叫柳沐倾愈发难堪! 柳沐倾心下冷笑,原主成婚当日就与世子分隔两地,连同床共枕的机会都没有,又何来怀上子嗣一说? 不过面上却是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母亲,您说这话可就伤了儿媳的心了。” 陈氏冷哼一声:“我说的乃是世人皆知的纲常伦理,你有何可伤心的?” 柳沐倾小声哽咽着:“儿媳自知成婚三年来未能给世子生儿育女,心中也十分愧疚,只是世子在成婚当日便领命出征,甚至连儿媳的手都未曾碰一下。 世子回来之时,身边已经有了如胶似漆的妾室,儿媳更是不得世子喜爱,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世子。” 陈氏抿了一口茶水,神色依旧冷淡:“沐倾,你与霄渝乃是夫妻,他不去找你,你便不能去寻他吗?” 这是让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这会子柳沐倾是真要吐了。 她宁愿搂着狗睡,也不想碰林霄渝一下。 柳沐倾挤出一丝苦笑:“母亲,前几年世子在外征战就不说了,可如今世子回府也有些时日了,可……世子竟是见都不肯见儿媳一面,儿媳心中实在难过。” 说到动情处,柳沐倾又掏出帕子压了压眼角。 楚韵儿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沐倾,先前她表现得仿佛对世子毫不在意,这一切果然都是装出来的! 这个贱人! 她紧紧攥着手心,任由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 陈氏听到这话,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又掉进了柳沐倾的圈套里。 方才她说那些话,不过是想借机羞辱柳沐倾一番,可谁曾想柳沐倾竟似换了个人一般,在她面前哭诉起来。 “等等!” 柳沐倾突然擦干眼泪,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来。 紧接着,柳沐倾目光一转,直勾勾盯着林霄渝:“夫君,你这么久都未曾来悦兰苑看过妾身,可是……可是身上有何隐疾?” 柳沐倾此话一出,林霄渝的脸色像是吃了银丝炭一般,瞬间变得铁青:“柳沐倾,你……你胡说八道!你信口雌黄!” 柳沐倾强压着拼命想要勾起的嘴角,就连旁边的梅霜也是暗自掐着掌心,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事关男子尊严,陈氏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戳脊梁骨:“柳沐倾,你怎可这般羞辱世子,他可是你的夫君!” 柳沐倾抿着嘴巴,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确保自己开口的时候不会带着笑声:“母亲,可世子确实并未尽到夫君的职责啊。” 柳沐倾在攻击男人上可是颇有心得,若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根本就伤不到那些狗男人,所以,就要直击他们痛处。 林霄渝气急败坏地指着柳沐倾:“你这个贱人,得不到本世子的宠爱就在此胡乱攀咬,你这种疯女人,谁敢要!” 好家伙,这是要和自己正面交锋啊,尽管放马过来! “世子,你这般激动,可是被我戳到了痛处?不过呢,这男子隐疾也是常有的事,我恰好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高明,专治这些疑难杂症,保证药到病除,还世子一个健壮好体格。” “柳沐倾,你这个疯女人!你,你真是不可理喻。”林霄渝越说越激动,满脸通红,这种话若是传出去,他还有何脸面做人? 柳沐倾可没打算就此罢手,她转身将目光对准楚韵儿:“还有你,跟在世子身边三年,怕是把世子都吸干了吧,这才害得世子回府后,一次都未曾去寻我。” 这么说罢,柳沐倾又一脸委屈地看向陈氏:“母亲,您可要多说说他们才好,世子就是再宠爱妾室,那也得保证自个的身子骨,男子嘛,若是过度劳累,在女人身上出了太多力气,那可是要变成废人的。” 楚韵儿不敢置信地瞪着柳沐倾,这人竟然连这等羞耻的话都说得出口,简直是不知廉耻! 林霄渝忍无可忍,他指着柳沐倾,恨不能撕碎她那张嘴:“柳沐倾,你这样的泼妇别妄想成为我的女人!今日本世子就告诉你,韵儿已经有了身孕,你方才说的那些混账话,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楚韵儿听闻此话,这才回过神来,随即一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一边隐含得意地看着柳沐倾:“少夫人,如今韵儿腹中已经有了世子的孩子,您可莫要再说那些……不知轻重的话了!” 在说出这番话时,她一直紧盯着柳沐倾的脸,等着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她以为柳沐倾会大惊失色,会异常恼怒,甚至会当众哭泣,祈求世子的垂怜,然而…… 柳沐倾非但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笑眯眯地道:“楚姨娘竟然已经有了身孕,那可真是恭喜啊!不过都在一起三年了,才好不容易得个子嗣,看来世子的确有些无能。” 第42章 再给世子纳一房妾室 柳沐倾叹了口气,继续道:“况且这孩子的娘不过是个姨娘,孩子生出来也只是个庶子庶女,听上去着实是登不上台面。” 楚韵儿心中的得意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息了大半。 姨娘这个身份就像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每次被提起,都会扎得更深,扎得她生疼。 偏偏这根刺又拔不出来,只能自个儿忍着苦楚。 陈氏虽也不喜楚韵儿,但实在见不得柳沐倾嚣张,将话接了过去:“既是霄渝的孩子,自当是我林家的后人,又有何不光彩的?” 柳沐倾轻呼一声:“母亲不说,儿媳竟差点忘了!整整三年,世子才得这么一个孩子,要我说,就该去找大夫瞧瞧,万一这孩子不是世子的,咱们也能早做打算,可不能白白替旁人养了孩子。” 楚韵儿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泪瞬间哗啦啦落了下来:“夫人,妾身跟随世子前,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少夫人这般羞辱妾身,实在叫妾身心寒,还请夫人为妾身做主!” 林霄渝忙伸手揽住了楚韵儿:“你莫要听那个疯女人胡说,我与母亲自是信你。” 柳沐倾一副犯了错的模样:“母亲,儿媳也只是好心提醒,只是,有些狐媚子天生就讨男子欢喜,又能将那些男子掌控在自己手里,拿捏得死死的。” 陈氏眉心沉了又沉,那楚韵儿能将世子迷得神魂颠倒,定是有些狐媚子功夫的,这等女子,自是上不得台面,不过,好歹她有了林家后代,暂且让她生下孩子再说。 至于柳沐倾…… “如今韵儿有了身孕,若是再由你伺候世子,恐是多有不便,从今儿起,你便专心养胎,世子便由沐倾服侍。”说到此处,陈氏转眸看向林霄渝,语含告诫,“霄渝,身为世子,当雨露均沾,不可独宠一人。” 她虽十分不喜柳沐倾,但若霄渝与她迟迟不圆房,怕真就要背上宠妾灭妻的罪名了。 柳沐倾听得一个激灵,陈氏竟还想让她服侍那个狗男人?当真是厚颜无耻! 虽此事绝不可能成真,却也把柳沐倾恶心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楚韵儿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可偏偏她现在怀有身孕,不能替世子分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世子去旁的女人屋中。 只是想到那画面,楚韵儿的心便如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最先开口回绝的却是林霄渝:“母亲,儿子知晓母亲心意,只是儿子想陪在韵儿身边,女子怀孕期间本就娇弱,若是没了我陪伴,只怕会影响到腹中胎儿。” 听闻这话,楚韵儿眸中泛着泪光,心中十分感动。 柳沐倾连连点头附和:“母亲,世子说的有理,只是他们郎情妾意,又干柴烈火的,若是因此滑了胎,可就不好了。” 陈氏听得眼皮子直跳,当即下了命令:“霄渝,你就暂且去悦兰苑歇息几月,待韵儿平安产下子嗣,你再去陪她。” 林霄渝断然拒绝:“母亲,我绝不会去悦兰苑。” 柳沐倾撇了撇嘴,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眸子一转,赶紧把话接了过来:“母亲,楚姨娘心中嫉恨儿媳,若世子真去了儿媳屋中,怕真要影响了楚姨娘的胎气。 依儿媳看,倒不如再给世子纳一房妾室,如此也能尽快印证楚姨娘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世子的,您看如何?” 听到前半段话时,楚韵儿还满心欢喜,可等听完柳沐倾的话,楚韵儿的一颗心已经坠入了谷底。 柳沐倾不仅要给世子纳一房妾室,还想让这新纳的妾室尽快怀上孩子,这简直是在扎她的心! 陈氏皱着眉头暗自思衬,心中颇感意外。 原本她以为柳沐倾是个小肚鸡肠的,才这般胡觉难缠,处处与他们作对。 如今看来,柳沐倾竟能主动想着给世子多纳几房妾室,好为侯府开枝散叶,倒又像是个有肚量的。 同样诧异震惊的还有林霄渝,他甚至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在他眼中,柳沐倾不过是个只会争风吃醋的深宅妇人,加之她平时惯会欺负楚韵儿,便更叫他厌恶此人。 与他而言,那些不过是柳沐倾欲擒故纵的小手段罢了,毕竟女子嫁了人,便是要终身从夫,一个深宅妇人,又怎会不贪求夫君的宠爱? 然方才自己断然拒绝留宿悦兰苑,若是换了旁人,定会伤心欲绝,或悲愤不已,可柳沐倾呢? 她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倒主动提出要为自己纳妾,莫非她当真对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林霄渝越想越觉心头愤懑,不过是一个无知妇人,竟敢当面回绝世子的宠幸,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柳沐倾瞧着神色各异的三人,勾唇催问道:“母亲,您意下如何?” 陈氏这才回过神来:“你能有这般心胸,又如此挂念侯府子嗣,是侯府的福气,母亲自然没有意见。” 楚韵儿一听,顿时眼眶便红了一圈,可她张了张口,又只得闭上了。 如今她虽有了身孕,可到底只是一房妾室,在这府中还要仰仗夫君和当家主母的鼻息过活。 若她此时开口制止,不仅显得她善妒,还会惹得陈氏不满。 正此时,林霄渝的手缓缓揽了过来:“韵儿,你且宽心养胎,为夫必不会纳妾。” 楚韵儿心头一暖,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正要开口,却听陈氏抢在前头开了口:“霄渝,母亲知晓你与楚姨娘情深义重,只是,事关侯府子嗣,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柳沐倾见状赶紧添上一把火:“楚姨娘如此善解人意,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罔顾侯府未来,自私自利地不让世子纳妾吧?” 楚韵儿像是被扎在心头一般难受,可被柳沐倾这么一说,她甚至连句解释的话都不能说出口,只能强忍着眸中泪水,哽咽着开口道:“少夫人说得是,妾身自不会拦着世子纳妾。” 柳沐倾却是轻叹一口气:“唉,可惜我在世子心中无半分地位可言,恐怕这侯府也只有楚姨娘能劝得动世子了。” 第43章 您怎可如此污蔑妾身? 陈氏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什么叫这侯府也只有楚姨娘能劝得动世子了? 楚韵儿不过是个低贱的妾室,自己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然而思及方才,霄渝竟当真为了楚韵儿忤逆自己,陈氏的脸色顿时更差了。 若任由这狐媚子继续勾着世子,怕过不了几日,他便真要将自己这个母亲彻底丢到脑后去了! 楚韵儿闻言却也并未觉得高兴,柳沐倾这哪里是在捧着自己,这分明是在逼迫自己劝世子纳妾! 这贱人好歹毒的心肠!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劝着世子纳妾的! “少夫人说笑了,世子的事儿自该由夫人做主,哪轮得到妾身开口?”楚韵儿垂下头,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 柳沐倾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我知晓后宅女子善妒乃是寻常,却没料到楚姨娘竟也是这般。既然楚姨娘只想让自己的子嗣出生,不想让旁人诞下侯府子嗣,那便算了吧。” 这番话说得楚韵儿脸色惨白,右手缓缓抚上小腹,语气中是莫大的委屈:“少夫人,妾身绝无此意!您怎可如此污蔑妾身?” 她如今有了身孕,柳沐倾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担不起谋害侯府子嗣的罪名吧? 然而…… “瞧我,一时竟忘了楚姨娘怀有身孕,受不得半点委屈,”瞧见楚韵儿的动作,柳沐倾颇有些懊恼地点了点额头。 “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楚姨娘不肯劝世子纳妾,定不会是出于嫉妒之心,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我与母亲定不会误会。 楚姨娘可千万别动气,如今你已有了身孕,这侯府能添这一个子嗣,也该知足了,本就不该肖想更多。” 这番话越描越黑,楚韵儿如被架在火上烤,一时间想拿腹中胎儿说事儿都开不了口了。 她只觉眼前发黑,一颗心如在热油中翻滚一般。 且柳沐倾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若她还不肯依言行事,怕真要被夫人彻底厌弃了。 心中无比煎熬,楚韵儿面上却还要强撑着笑意:“繁衍子嗣乃是大事,妾身自也希望侯府能开枝散叶,绵延生息。” 说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忍着满腔悲愤与怨恨,对林霄渝道:“世子,妾身望您再纳一房妾室,好早日为侯府添丁。” 林霄渝虽将楚韵儿揽在怀中,心中却还在不自觉计较着柳沐倾究竟是欲拒还迎,还是当真不在乎自己这个夫君。 乍一听楚韵儿这番话,一时间竟有些愣怔。 陈氏见状沉着脸道:“霄渝,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妾室,彻底忤逆我吗?” 她如今真是越看楚韵儿越觉厌恶,瞧那拈酸吃醋的样子,果真是个登不得台面的! 林霄渝看了看眼含泪光的楚韵儿,又看向嘴角带笑,一副看好戏模样的柳沐倾,心头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儿子都听母亲的。”他沉声道。 此话一出,楚韵儿的指甲彻底扎进了掌心,却丝毫不觉得疼。 陈氏则是微松了口气,还好,她的儿子没有为着一个女子与自己彻底离心。 柳沐倾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理了理袖筒,重新坐下:“母亲,既然这门妾室已经定下了,不知母亲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你是霄渝的妻子,此事你来张罗便是,”陈氏对妾室人选并无想法,只多提了一句,“只是不论是谁,都要确保其出身清白,为人端方自持。” 这话无异于直接往楚韵儿心中扎了一刀,扎得她浑身发抖,摇摇欲坠。 柳沐倾的视线环顾四周,将目光落在了楚韵儿身后。 她伸手一指楚韵儿身后的婢女:“这位跟在楚姨娘身边服侍的,可是叫染秋?” 突然被柳沐倾点名,染秋慌忙下跪行礼:“回少夫人的话,奴婢正是楚姨娘的贴身婢女染秋。” 楚韵儿原本心头便正慌着,此时更是瞬间浮起一丝不妙之感来。 柳沐倾淡淡一笑,目光在染秋身上打量了一圈,贴身侍女,找的就是你。 楚韵儿心下更是慌得不行,柳沐倾的心机深沉得很,此时将染秋叫出来,定然是不安好心。 柳沐倾转头看向陈氏:“母亲,我瞧着染秋这姑娘也是明眉皓齿,天生丽质,想来她跟随楚姨娘多年,定也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若是世子纳了染秋为妾室,不论是于侯府,还是于楚姨娘,都是皆大欢喜之事,母亲您觉得如何?” 染秋一听这话,险些没有站稳,平日里她可是见多了自家主子的手段,若她真成了世子的妾室,主子怕是真会想法子把她弄死。 楚韵儿紧紧捏着帕子,面上已经惨白得毫无血色:“少夫人,染秋虽是妾身身边的下人,但她自幼与妾身一起长大,早已情同姐妹,妾身从未将她视作下人!”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柳沐倾开心得直扬眉,“你们原本便是好姐妹,如今共同服侍世子,那便更是情比金坚的好姐妹了!”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陈氏:“母亲,儿媳这才刚接手府上中馈,一时间实在抽不出精力去府外物色合适的人选,倒不如从府中挑选个知根知底的,服侍起世子也更得心应手。 二来,妾身也怕挑错了人,惹得楚姨娘不满,再动了胎气,染秋自幼服侍楚姨娘,与她情同姐妹,想来让染秋去服侍世子,楚姨娘只会为她高兴,绝不会有半分不满!” 楚韵儿白眼一翻,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她是真要被柳沐倾这贱人活活气死了! 陈氏听罢却觉有几分道理,她又上下打量了染秋一番。 瞧此人生得端正,却不似楚韵儿那般娇弱,身段也尚可,便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 林霄渝一听,下意识地也跟着瞧了一眼染秋,又忍不住再去看柳沐倾,就这一幕,便被楚韵儿尽收眼底。 楚韵儿顿时心如刀割,又怒火中烧,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张口便吐了林霄渝一身。 一股难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林霄渝脸色徒然变得铁青,却又不好直接避开,只能僵在那里。 陈氏拿帕子捂着口鼻,嫌弃地道:“既身子不适,便该早早知会一声,快些回去吧。” 随即又对染秋道:“染秋,还不快扶着世子去更衣?” 染秋原本正要去扶楚韵儿,闻言只好将手转向了林霄渝,咬着牙道:“世子,奴婢服侍您更衣。” 楚韵儿本就难受得慌,此时瞧见了这一幕,更是受了莫大刺激,顿时吐得愈发厉害了。 第44章 本世子今晚就收了你 一场闹剧结束,已是半个时辰后。 有人为此伤心欲绝,有人为此烦闷不悦,不过那些都与柳沐倾无关,此时她心情极好,连晚膳都多用了些。 回到悦兰苑后,柳沐倾便听见雀五在窗边叽叽喳喳叫个不休,想来又是探听到不少新鲜事儿。 “姑娘,落樱阁那边可是炸开锅了,楚韵儿回屋后是又哭又闹,时不时还吐几下,世子刚换的新袍子又被弄脏了,但是毕竟楚韵儿有孕在身,世子是敢怒不敢言。” 柳沐倾端来一碟瓜子,一边将剥了壳的瓜子仁喂给雀五,一边乐呵呵听着:“还能怎么办?自己的报应当然只能自个儿受着了。” 新婚夜弃原主而去,三年来不闻不问,一回来还带着个宠妾,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确切来说,这一切还只是刚开始。 “姑娘,世子可是举着手在楚韵儿面前发了誓,说他绝不会碰其他女子一根手指头,否则便不得好死,楚韵儿见他发此毒誓,才勉强安静下来。” 柳沐倾眉头微挑,为了博美人展颜一笑,林霄渝也真是够狠的,既如此,那便也只能如他所愿了。 “染秋现今在何处?” “因着姑娘欲将染秋纳为世子妾室,楚韵儿直接将人赶去了小厨房,我飞来前染秋还在小厨房里为楚韵儿炖补品呢。” 柳沐倾又问:“她便没有任何怨言?” “旁的倒瞧不出来,只是楚韵儿让她炖的乃是一整只血燕,却被她偷偷藏了一角。” 柳沐倾玩味一笑,染秋跟在楚韵儿身边多年,纵然本性单纯,可在楚韵儿的耳濡目染之下,也该是学了不少心思手段,只是没地儿施展罢了。 如今,她给了染秋一个机会,想来那姑娘也不会轻易错过。 就在这时,雀六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在窗台后,便迫不及待的同柳沐倾说了起来:“姑娘姑娘,那染秋瞧着挺规矩,谁知一回房,便坐在铜镜前捯饬起来,一会给自己补补胭脂,一会又涂涂口脂,甚至还在自己眉心画了朵花! 更……更可怕的是,这大冷天的,她……她竟脱了外衫,只穿着件肚兜,还对着镜子搔首弄姿的,我实在看不下去。” 雀六啄了一颗瓜子仁,又转头看向雀五:“你去,你最爱看热闹。” 雀五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瓜子仁,又对着雀五雀六勾了勾指头,示意让它再靠近些:“你们一道过去。” 雀五、雀六的翅膀顿时扑棱棱乱扇。 柳沐倾先安抚了两只小家伙,又凑过去低语一番:“可听明白了?” 雀六在旁边连连点头,雀五则是兴奋地拍着翅膀,似是听到了十分炸裂的话。 落樱阁内,林霄渝正坐在床前拉着楚韵儿的手。 “世子,今晚您就不能留在这里陪韵儿吗?韵儿方才是真被吓着了,如今心口还在怦怦乱跳呢。” 说着,便要将林霄渝的手往自己心口处拉。 林霄渝却是握住了她的手,叹了口气道:“母亲下了令,我不敢不从,若是被母亲知晓我留宿在此,只怕这罪名会落在你头上。” 楚韵儿别过身去,一行清泪落到枕上。 林霄渝在身后安慰:“你且放宽心,为夫说过的话,自当作数,必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 楚韵儿哽咽道:“韵儿信世子的话,外面冷,世子出门的时候多添件衣裳,韵儿身子不适,就不起身送世子离开了。” 林霄渝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愧疚难当,他的韵儿,永远都是如此温柔小意,事事为他着想。 “你好生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林霄渝站起身来,不知是因为坐了许久,这猛的一起身竟有些头晕目眩,神情恍惚。 走到院子里时,迎面扑来一阵冰冷寒意,只是这寒意并未让林霄渝清醒过来,反而他的视线竟越来越模糊。 人还未走出落樱阁,林霄渝便一头栽进了雪堆里。 迷迷糊糊间,林霄渝的眼前似闪出一个人影,他晃了晃脑袋想瞧个仔细,却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只从那身段来看,来人似是柳沐倾。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林霄渝心头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这女人当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如今还不是巴巴地追过来了? 被扶进屋后,林霄渝这才勉强有了些意识,却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有股热意在翻腾。 正此时,一道烛光缓缓亮起。 透过烛光,林霄渝隐约瞧见纱帐那边,一位身姿妖娆的女子正在宽衣解带,影影绰绰间,一举一动,都是勾人心魂。 林霄渝只觉得心中一阵难以自持的躁动。 好你个柳沐倾,好一个欲情故纵,看在你为了本世子如此煞费苦心的份上,本世子今晚就收了你! 此时的他显然早忘了先前发过的毒誓,伸臂用力一扯,直接将人带进了纱帐中,接着便是漫漫长夜。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柳沐倾便硬着头皮从床上爬了起来。 不是她不想睡到自然醒,只是想看热闹的八卦之心实在太过强烈,直接压制住了体内的懒惰。 松涛苑内,陈氏屋里尚未点灯,想来尚未起身。 柳沐倾怀里抱着汤婆子,站在屋外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为了这场好戏,她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等下人服侍着陈氏起了身,柳沐倾这才进了屋:“母亲,儿媳前来恭贺母亲。” 陈氏靠在床榻,因是被吵醒的,神色间略有些阴郁之色:“天都还未大亮,你这又是闹哪出?” 柳沐倾却是欣喜地看着陈氏:“母亲有所不知,昨夜世子已经宿在了染秋房内,若是运气好些,说不定染秋已经怀上咱们侯府的子嗣了。” 陈氏只觉得眉心一跳,她这儿子怎地这般不争气,昨日才刚商议此事,他就如此着急? 她虽对楚韵儿很是不喜,却也不想看到儿子如此孟浪。 柳沐倾皱着眉头,故作不解地问道:“母亲,此乃喜事一桩,母亲为何看起来有些不悦?” 第45章 陷在温柔乡里了 陈氏摆了摆手,再说下去倒显得她斤斤计较了:“罢了罢了,你去准备些衣裳首饰,送去染秋那里。另外,世子既已收了她,也不能继续住在落樱阁了,你另选个院子,叫她搬过去。” “母亲,儿媳这就去办,母亲好生歇息,儿媳定不会叫母亲失望。” 柳沐倾满口答应下来,接下来便是好戏开场! 陈氏却又叫住了她,揉着额角疲惫地道:“我这几日精力实在不济,你既已接了府上中馈,府上一应事务你一人做主便是,莫要再来叨扰我。” 赵妈妈也是唉声叹气道:“夫人虽有心想多教教少夫人,奈何实在是有心无力,还望少夫人多多体谅夫人的难处。” 柳沐倾诧异地捂住嘴,又是担忧,又是不敢置信地道:“儿媳万万不敢相信,母亲才这般年岁,身子骨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可如何是好!” 陈氏听得额角突突直跳,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发作:“你且去处置府上事务吧!” “是,母亲放心,为了母亲能再多熬几日,儿媳纵然遇上再棘手的事儿,也绝不会再来叨扰母亲!” 信誓旦旦保证了一番后,柳沐倾这才斗志昂扬地退了出去。 陈氏咬牙瞪着她的背影,最后却也只能狠狠锤了几下床板,以泄心头愤懑。 落樱阁内,楚韵儿几乎一宿未合眼,只要她一闭上眼,脑子里便不自觉浮现出世子同别的女子缠绵悱恻的情景。 好不容易挨到有些睡意,天竟已微微亮了。 罢了罢了,世子已经在她面前发过毒誓,想来他也不会违背誓言,楚韵儿拉了拉被角,终于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中,外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搅扰了楚韵儿的美梦。 “染秋,你去外头瞧瞧发生了何事?” 话音刚落,楚韵儿才回过神来,染秋已不在她身边伺候,也不再是她的贴身侍女。 似春低声附和了一句:“姑娘,是少夫人,她带了好些人,这会子正在院子里。” 柳沐倾? 楚韵儿顿时没了睡意,这天都未大亮,她来此所为何事? 来不及多想,门外已经响起了柳沐倾满怀笑意的声音:“楚姨娘,今日侯府可是有天大的喜事,你怎地还未梳洗?” 楚韵儿虽心中不情愿,倒也不敢失了礼数,只得披上大氅迎了出去。 “见过少夫人,少夫人一早便来了这落樱阁,可是有何要事?” 柳沐倾故作惊讶地看着楚韵儿:“此事难道不是楚姨娘亲自安排的?怎地楚姨娘竟不知晓?” 楚韵儿眉心紧锁:“妾身愚钝,还请少夫人明示。” 柳沐倾环顾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偏屋处,楚韵儿也随之望去,心中顿觉不秒。 “不愧是楚姨娘亲手调教出来的可人儿,昨日我才与母亲商议为世子纳妾之事,不曾想昨晚世子便陷在染秋姑娘的温柔乡里了。 如今瞧着卯时已经过半,都不见世子起身,想来也是昨夜累着了。” 楚韵儿瞬间瞪大眸子,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一颗心更是如坠冰窟。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若不是似春在旁边扶着,只怕早已站不稳身子。 世子昨夜竟歇在了染秋房里? 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的! 对,这不过是柳沐倾的一面之词,她定然是故意来气自己,还叫自己胎气不稳。 一定是这样! 况且世子已经在她面前发了毒誓,她不信世子会是这等背信弃义之人。 楚韵儿强自稳了稳心神:“少夫人莫要说笑,世子昨日分明是宿在书房的。” 柳沐倾轻笑一声,神色十分玩味:“孰是孰非,亲眼瞧过不就知晓了?楚姨娘既不肯相信,不若便由你亲自去将那偏屋的推开,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你那位情深义重的世子?” 楚韵儿下意识转头看向偏屋门,一时间只觉那十分寻常的木门仿若有千斤重,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见楚韵儿呆站着不动,柳沐倾嗤笑一声:“楚姨娘这是害怕了?这可不该啊,你那般信任世子,怎会有此迟疑?” 楚韵儿的掌心微微攥紧,碰触到先前刺破的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她深吸一口气,不停在心中宽慰自己,世子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他定然不会辜负自己。 脚下则是以极缓慢的步子走向屋门,直到近在咫尺,楚韵儿才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推向那扇木门。 然而…… 木门纹丝不动。 竟是被人从里头闩上了。 楚韵儿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猛地用力拍打起门板。 “是谁在外头?”屋里传出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是染秋的。 楚韵儿的脑子嗡地一下炸了,几乎不能思考,她用力一掐掌心,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开口道:“是我,你快将门打开!” 屋里头静默片刻,随即是一阵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楚韵儿只觉这瞬息功夫,竟变得十分漫长,她屏住呼吸,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木门。 随着“嘎吱”一声响,厚重的木门终于被缓缓拉开。 先出现在楚韵儿视线中的,是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染秋。 楚韵儿一眼便瞧见了她脖子上一处还未来得及遮掩的红痕。 这痕迹她再熟悉不过,但她还是固执地想着,定然是染秋胆大包天与府上小厮厮混,对方绝不会是世子。 然而下一刻…… 同样衣衫不整的林霄渝缓缓出现在了染秋身后。 “韵儿……”林霄渝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既有自责愧疚,也有心虚忐忑。 一瞬间,楚韵儿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断裂,整个人呆立当场,唯余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怎么会? 与染秋厮混在一起之人……怎么会真的是世子?! 分明他前一日才发过毒誓,说绝不会碰其他女子一根手指头,怎么当晚便与染秋…… 林霄渝心疼不已地注视着楚韵儿,上前两步想要将人揽入怀中,却被楚韵儿用力推开了。 “世子昨日分明答应过我的,你说过的……”楚韵儿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林霄渝看得心疼不已,急急开口解释:“都是我的错,但我也是……昨晚我也不知怎地刚到院中便觉头晕目眩,很快便失了意识,韵儿,我当真是无心的。” “咦,”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柳沐倾贱兮兮地凑了过来,“我怎么从未听闻,男子竟还能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行那等事?莫不是世子天赋异禀,与寻常男子不同?” 第46章 本世子现在就休了你 “柳沐倾你闭嘴!”林霄渝气得咬牙切齿。 瞧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再思及方才醒来,发现身边人竟不是柳沐倾时的愤懑,林霄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楚韵儿闻言却是哭得更凶了。 柳沐倾却丝毫没被他吓住,继续苦口婆心地道:“不过此事可是一桩喜事,楚姨娘怎么还哭了呢? 你且想想,世子这么火急火燎地要同秋姨娘圆房,还不是因为染秋从前是你的贴身婢女?若是换了旁人,想必世子都不会多瞧一眼。” 楚韵儿原本就一肚子委屈,被柳沐倾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快哭得厥过去了。 柳沐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楚姨娘怎么反而哭得更凶了?莫非你这是替世子高兴,替侯府高兴,故而喜极而泣了? 这倒是说得通了,若是个把月后,秋姨娘能顺利怀上子嗣,那当真要给楚姨娘记一笔大功。” 听到秋姨娘,又听到子嗣,楚韵儿只觉脑袋一阵眩晕,紧接着竟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韵儿!”林霄渝担忧不已,忙将人抱了起来,随即恶狠狠瞪向柳沐倾,“柳沐倾,此事是不是你从中做了手脚?否则我又怎会突然眩晕?还……” 一想到自己前一刻才向楚韵儿发过毒誓,后一刻竟被算计着与一个婢女……林霄渝便觉怒火中烧,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 柳沐倾将汤婆子抱得紧了些,鄙夷又嘲讽地道:“世子这空口白牙往人身上泼脏水的功底属实是高,不知可否教一教我?这样一来,往后我瞧谁不顺眼,也不必拿出证据,几盆脏水泼过去,便能将人活活浇死了!” “你!”林霄渝气得发狂,偏又被怼得哑口无言。 柳沐倾却仍嫌不够,继续强力输出道:“世子与染秋是在落樱阁苟……做那等事的,而我远在悦兰苑,如何能左右你二人所为?况且那等事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若世子没动那歪心思,我还能架着你二人行那等事不成?世子可真是高看我了!” 听着柳沐倾那毫不留情又口无遮拦的话,林霄渝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身为世子夫人,言辞怎可如此粗鄙!” 柳沐倾挑眉反击回去:“我只是嘴上说说,世子便觉粗鄙,那不知世子昨日所为,又当何论?饥不择食?抑或是……禽兽不如?” “你大胆!”若非怀中还抱着楚韵儿,林霄渝只怕要气得直接动手了。 柳沐倾撇了撇嘴:“我纵然胆子再大,也比不得昨夜的世子。” 林霄渝被怼得彻底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挤出一句威胁:“你信不信本世子现在就休了你!” 这本是他最后的杀手锏,不曾想柳沐倾听后,却竟是瞬间两眼放光,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世子此言当真?若当真,我现在就去取来纸笔!” 林霄渝一张脸难看得惨不忍睹,憋了又憋,最终也没能再吐出一个字来,只抱着楚韵儿转身进了屋。 那背影十分狼狈。 看够了热闹,柳沐倾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 她抬头看向一直乖乖立在一旁的染秋:“既你昨晚已服侍了世子,今日起,你便是府上的秋姨娘了,这些都是赏给你的。 我已为你安排好了院落,只是收拾起来还要花些时候,这两日你暂且先住在落樱阁,待那边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嘴上是这么说的,实则柳沐倾是想让染秋多在楚韵儿面前晃晃,也好多气气她。 得了赏赐的染秋毕恭毕敬地给柳沐倾行了礼:“染秋多谢少夫人提携,日后定会为少夫人马首是瞻。” 她知晓于世子而言,自己远不及楚韵儿重要,若想在府上站稳脚跟,唯有投靠少夫人。 柳沐倾淡淡一笑,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她压根儿就不打算留在这侯府,又怎么可能多管侯府后宅的这些闲事? 经过今日一事,想来楚韵儿那边也能消停几天。 如此,柳沐倾也终于抽出时间亲自去瞧瞧那些铺子。 简单用了些早膳,柳沐倾便坐上了马车。 路上,柳沐倾翻看着手中的账本,东街的春山酒楼,自打开业到如今,只在刚开业那一年多内赚了几百两银子,往后的六年都处在亏损状态。 自然,这只是账目上展现出来的信息。 又或者该说,这只是陈氏想让她接收到的信息。 至于实情如何,柳沐倾自有探查清楚的法子。 正思索间,却听雀七气喘吁吁落在了马车顶。 “姑娘姑娘,快让我进去!” 柳沐倾掀开帘子,让雀七飞了进来。 “姑娘,姑娘,上次你不是让我跟着林浅柔吗?她又去外祖家中了,住了好些日子。” 柳沐倾打开随身带着的小布袋,里面是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米,雀七见状,直接扑上去啄了好几粒。 “我说呢,这几日府里闹出这么大动静,都没见她出来凑凑热闹,原是跑去陈府了。” “姑娘姑娘,林浅柔那个大表哥近日从外地经商回来了。” 柳沐倾秀眉微蹙,林浅柔的表哥,陈……陈什么来着,陈轩飞?好似是这个名字。 原主与这人只曾偶然打过一次照面,但这人留给原主的印象却极差。 原因无他,只因那看似翩翩如玉的男子,竟在初次见面便流露出几分轻薄之色,实在叫人生厌。 除此之外,便是此人常年在外经商,似是很有些经商的才能。 “姑娘,林浅柔跟她表哥说了许多关于姑娘的事,姑娘还是小心着些,莫要被那些恶人算计了。” 柳沐倾轻抚着雀七滑溜溜的羽毛:“多谢提醒,有你们这群小可爱帮我打探消息,自然不会被小人算计。” 得了夸奖,雀七开心得直抖翅膀,又啄了几颗珍珠米,这才心满意足地飞走了。 马车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春山酒楼。 一下马车,柳沐倾便眼前所见惊了一下。 此时不过巳时一刻左右,酒楼里已是一派热闹景象,生意如此之红火,哪有半分连年亏损该有的样子? 第47章 实在是恬不知耻 恐怕陈氏压根儿没想过柳沐倾竟真会亲自跑到铺子里来探查一番,故而并未做旁的安排。 不过退一步讲,以陈氏的贪婪程度,纵然有所猜测,怕也舍不得为了瞒住柳沐倾,而让铺子亏损几日营收。 柳沐倾一进门,店小二便笑眯眯迎了过来:“客官几位?楼下大堂已经没有桌了,客官可去二楼雅座。” 柳沐倾环顾四周,一楼的确已经坐满了人:“三位。” 为了方便行事,梅霜和杏暖二人并未与她同乘马车,但也坐另一辆马车跟来了。 “三位客观楼上请。” “小二,多嘴问一句,来咱们酒楼用膳的人日日都如此多吗?”虽心中早有答案,柳沐倾还是问了一句。 店小二一听,脸上瞬间得意起来:“不瞒姑娘,酒楼的掌勺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大厨,加之咱家有好几道独一无二的特色菜,故而生意向来红火。” 柳沐倾故作沉思地点点头。 到了二楼,柳沐倾被小二引着进了雅间,在靠窗处坐下。 她正要开口叫梅霜、杏暖二人在旁边支的小桌子前坐下,却见雀七又扑通着翅膀落在了窗边。 柳沐倾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淡淡道:“梅霜、杏暖,你们去附近转转,打探下这家酒楼的情况。” 两人虽有些意外,但还是立刻依言退了出去。 等两人离开,雀七立刻叽叽喳喳叫唤起来:“不妙了姑娘!林浅柔和她那个大表哥方才恰好经过此处,在酒楼门口瞧见了你的马车,两人正准备进来呢!” 柳沐倾放下杯盏,眸光微闪:“无妨,他们想来便来吧。” 雀七似是有些担忧:“姑娘定要当心些,我去喊些伙伴来保护姑娘。” 叫完,雀七便急急忙忙飞走了。 不过片刻功夫,雅间的门便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林浅柔横冲直撞闯了进来。 “柳沐倾,果真是你!” 柳沐倾好整以暇看向林浅柔:“原来是大小姐,我原以为经过前次长公主府之事,大小姐作为夫人的女儿,定会无地自容到不敢出门。 却没料到你脸皮竟然如此之厚,还敢带着个野男人往街上跑,莫非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你胡说八道!”林浅柔原本便来得气势汹汹,此时被这么一激,更是火气上涌,“分明是你故意陷害母亲,如今竟然还想再来陷害我,你简直恶毒至极!” 说着,她便要冲上前来,却被身后一只手拉住了。 “表妹休要动怒,”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林浅柔身后传来,随即又对柳沐倾规劝道,“柳姑娘,你既嫁入武安侯府,便该以夫为天,孝敬公婆,伺候姑嫂,对待夫家的妹妹怎可如此无礼?” 柳沐倾嗤笑一声:“不知阁下是何身份,竟有能耐管起武安侯府的家事来了,不若你这便同我一道回武安侯府,让父亲将爵位让与你如何?” 陈轩飞原本还维持着翩翩君子的模样,岂料柳沐倾说起话来竟如此尖酸刻薄,一时间脸色瞬间拉了下来:“我不过是好心提醒,还望柳姑娘慎言。” 林浅柔也气哄哄地道:“柳沐倾,他是我亲表哥,你怎可如此无礼放肆!” 柳沐倾直接翻了个白眼:“他是你亲表哥,又不是我的,你愿意在他面前当奴为婢,任他使唤,可不代表旁人也愿意。” “你!”这下林浅柔是真被气狠了,若非还被陈轩飞拽着手臂,怕是早已冲过去了,“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陈轩飞虽还保持着理智,但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泼辣的妇人,一时间被气得脸色铁青,早已没了先前温文尔雅的假象。 “我还要用膳,实在不想被恶心的人或事扰了兴致,烦请二位出去时带上门,”怼完人,柳沐倾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另外,大小姐年岁也不小了,还请下次莫要如此莽撞,随意闯入旁人房中,若这雅间中是个男子,岂不是要被人误会大小姐你是在故意投怀送抱?如此一来,大小姐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林浅柔闻言更是气得厉害,陈轩飞却是眸光微闪,眼底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 他一手扯着林浅柔,另一手不动声色关上了房门,口中则是戏谑道:“既柳姑娘也知晓女子名声重要,难道就不怕自个儿的名声被自个儿败坏了吗?” 柳沐倾耸耸肩:“我又未做亏心事,如何会败坏自身名声?” 陈轩飞低笑一声:“这可未必。便如此时,你我三人身处这雅间之中,外人又瞧不见里头发生之事,还不是靠着一张嘴做定论?” 柳沐倾像是没听懂这话中深意:“所以呢?” 陈轩飞微微眯着眼睛:“所以还望柳姑娘为了自身名声考虑,莫要一时冲动,为自个儿招来祸端。” 柳沐倾与之对视,面上毫无惧色:“倘若我偏不呢?” “既然柳姑娘如此冥顽不灵,那便莫要怪在下不讲情面了。” 林浅柔方才只顾着生气,此时才听明白陈轩飞的打算,顿时眼睛一亮,颇为激动地道:“大表哥你好厉害,竟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随即满脸得意看向柳沐倾:“你先前竟敢那般算计母亲,今日这都是你该受的!” 柳沐倾却依旧不慌不忙:“二位莫要拐弯抹角了,有什么计谋直接使了便是,如此磨磨唧唧的实在烦人。” 林浅柔原本还想瞧一瞧柳沐倾惊慌失措的模样,此时见她如此,心头又有些发闷。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拿起桌上杯盏,狠狠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陈轩飞十分配合地怒喝出声:“柳姑娘,你乃是武安侯世子夫人,怎可如此……如此放荡!” 这一砸一喝的动静可不小,很快便有小二闻声赶来,又有周遭客人凑过来瞧热闹。 待雅间的门大开,林浅柔立刻愤愤不平地控诉道:“柳沐倾,我原本只是经过此处,瞧瞧见了府上马车,过来同你打声招呼。 却万万没有料到,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勾引大表哥,你这般……这般实在是恬不知耻!” 第48章 说是禽兽不如也不为过 柳沐倾泰然自若地坐在位子上:“林浅柔,若非你提醒,我险些忘了,大小姐十五岁的年纪便偷偷将自己贴身私物赠与其他男子,如今又与自己表哥成双入对,倒有脸在这说我恬不知耻!” 林浅柔一张脸憋得通红:“你胡说八道!我何时做过这等事!分明是你心思恶毒,故意污蔑于我!” 陈轩飞轻叹一声,很是惋惜地道:“我实在没料到柳姑娘年纪轻轻,不仅对着一个外男投怀送抱,意图勾引,竟还如此恶意诋毁小姑子,如此行径,实在叫人不耻。” 柳沐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投怀送抱?对你?阁下要不要拿面铜镜仔细照照,以免过于自信,叫人看了笑话。” 外头不知是哪个看热闹的,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陈轩飞原本还摆着温润君子的架势,闻言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柳姑娘好歹出身书香门第,怎地说起话来竟如此无礼,这便是柳家的家规教养吗?” “阁下好歹也是个人,怎敢如此空口白牙污蔑女子清誉,如此便是陈家家风吗?”柳沐倾反唇相讥。 陈轩飞眉头倒竖:“你简直强词夺理!不知所谓!” “抱歉,方才确实是我说错了,”柳沐倾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言辞不当,认认真真纠正道,“能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说是禽兽不如也不为过,又怎能算得上是人呢?” 陈轩飞显然也是头一次见到这般伶牙俐齿的女子,一时间气得胸口起伏,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林浅柔还算有些受虐经验,知晓此时绝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忍着火气再度道:“柳沐倾,你身为我嫂嫂,却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我表哥,真是下作至极!” 陈轩飞闻言也稍稍平静了些情绪,冷着脸呵斥道:“我本不欲与你为难,但你方才硬是扯着我的衣袖不放,还扬言要去我府上私会,如此实在叫人不耻!” 此时周遭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众人闻言虽未说些什么,但看向柳沐倾的眼神到底有些怪异。 林浅柔微勾着嘴角,她这表哥果真有些手段,说出的话如真的一般,怕是任谁听了都不会生疑。 如此一来,柳沐倾今日定是要名声扫地了! 思及此处,林浅柔心头的郁气总算散了几分,面上也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柳沐倾,纵然你口才再是了得,此番不还是要栽在此处? 柳沐倾依旧神色不变,甚至还有闲心抿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所以你二人欲要如何?” 林浅柔本以为柳沐倾定会严词辩解一番,心中也已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此时突然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才噙着得意的笑,十分傲慢地道:“你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侯府自然是容不得你了!回府我便将此事告知兄长,叫他立刻休了你!” 陈轩飞此时也以为胜券在握,眼珠子一转,又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温润模样来:“虽今日是你勾引我在先,但我也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待柳姑娘被侯府休弃后,可去我府上做个通房,我定不会叫柳姑娘衣食不保。” 林浅柔听了只觉心中痛快,面上却还故意阻拦道:“表哥,这种朝三暮四之人怎可入陈府?我知你心地善良,但这种人实在配不上你,若是她踏入陈府一步,都是对陈家的玷污。” 听到此处,柳沐倾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我很想继续看你二人演的这出好戏,但我点的菜应当快备好了,如此,只好劳烦你二人快些收场了。” 自方才起,柳沐倾已经好一会儿没开口,林浅柔还以为她是已经认命了,心中正得意着。 突然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甚至有些听不明白其中意思。 柳沐倾好整以暇地问道:“你二人说方才是我主动纠缠这畜生,还曾拽过它的衣袖?” 林浅柔虽然仍摸不清柳沐倾这是闹得哪一出,但还是立刻坚定答道:“你休要言辞羞辱表哥!但方才确实是你主动纠缠表哥,还对他动手动脚。” 柳沐倾点点头,又问:“敢问此事是发生在何处的?是在我就坐之处,还是你二人所站之处?” 林浅柔想也没想便答道:“既是你主动纠缠,自然是在我们站的这里。” 柳沐倾的脸上多了几分玩味笑意:“所以是我主动走过去的?” 这笑容来得奇怪,林浅柔心中也生出一丝古怪,却又实在想不出她此时还能如何脱身,只能思索着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柳沐倾问完了要问的,直接对立在门外的伙计道:“烦请你帮忙找两个人过来,将这桌子挪开。搬动时务必按照我说的来,切不可擅自走动。” 伙计虽不解其意,但还是找了两个人来,按着柳沐倾的要求,小心翼翼将桌子挪开了。 林浅柔在旁边直勾勾瞪着柳沐倾,心中暗骂柳沐倾死到临头还嘴硬,她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只是待那两人将桌子彻底搬开,林浅柔顿时愣在了当场。 柳沐倾依旧端坐在原处,语气不紧不慢地道:“不怕诸位笑话,这地上散落的乃是被我方才不慎打翻的胭脂。 我先前还在为此事觉得可惜,却没料到事情竟如此凑巧,这不慎散落的胭脂粉末,反倒成了证明我清白的唯一证据,也算得上是天意为之吧!” 说到此处,她转头看向仍在呆愣中的林浅柔与陈轩飞:“二位方才说是我主动招惹这畜生,还凑过去与它拉拉扯扯,可这地上怎地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莫不是我乃仙女下凡,能越过这些细粉,飞到这畜生身边吗?” 柳沐倾一口一个“畜生”,直接将陈轩飞骂了个彻底,但此时的陈轩飞已然顾不上这点小事了。 此时两人的视线都不敢置信地落在柳沐倾脚下。 只见她周围散落着一层细碎的胭脂末,而这些胭脂此时还是平平整整的,上面半点被人踩过的痕迹都无。 单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事情的真相了。 第49章 拖出去打断腿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竟在短短瞬息间彻底扭转,林浅柔心中简直恨得发狂! 事情分明是按着她预设的方向一步步发展下去的,明明只差一步,她便能将柳沐倾这个贱人彻底踩在脚下了,怎么偏生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柳沐倾那个贱人怎地就那么不凑巧地打翻了胭脂盒子! 陈轩飞的脸色同样难看之极,这满地的胭脂粉便如同一个个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打得他脸色忽青忽白,十分精彩。 却是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声。 众人寻声看去,便见一身玄色长袍的承瑄王正一步步走进来。 “堂堂武安侯府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伙同舅家表哥,当众污蔑嫂嫂清誉,欲要置人于死地,”顾廷墨步子走得极慢,声音也带着几分轻慢,“饶是本王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瞧见如此蛇蝎心肠之人,实在叫人佩服。” 林浅柔原本只是惊怒难堪,此时听得承瑄王这番话,所有的情绪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承瑄王的嚣张跋扈京城无人不知,加之忆起前次长公主府上之事,林浅柔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唇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陈轩飞也没好到哪里去,早已被吓得趴伏在地,不敢动弹。 柳沐倾则微微垂眸,心中有些纳闷,她与这承瑄王莫不是真有些缘分在身上?竟然这么巧又撞见了。 就在这时,雀七已经飞回窗台,身后还跟着不少鸟雀,怕是这附近的鸟儿都被它喊来了:“姑娘,承瑄王比你来的还要早些,就在您隔壁雅间。” “姑娘,可要我们去拉他们一身鸟屎,替姑娘出一口恶气?” 柳沐倾颇感震惊地扫了雀七一眼,这小东西看着可可爱爱的,竟连这么损的主意都想得出,这可真是……妙啊! 只可惜眼下承瑄王都来了,想来是轮不到雀儿们出场了。 柳沐倾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顾廷墨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柳沐倾身上移开,随即低头俯视着林浅柔二人道:“二位方才不是还很嚣张吗?怎地这会子又不言语了?” 林浅柔这才如梦初醒,边磕着头,边战战兢兢地道:“臣女见过承瑄王,此事……此事并非如此,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顾廷墨轻嗤一声,语气玩味,“你这话是在说本王有意偏袒世子夫人?” “臣女不敢!”林浅柔吓得浑身直哆嗦。 顾廷墨找了张椅子坐下,施施然道:“本王在隔壁雅间待了许久,又恰好耳力过人,将此处发生之事听了个清楚明白,如此,你可还要继续狡辩?” 这下林浅柔彻底瘫软在了地上,浑身直往外冒冷汗。 陈轩飞也知情形不妙,但若他再不分辩一二,今日怕是真要交代在这里了。 思及此处,陈轩飞咬了咬牙,带着明显的谄媚开了口:“草民陈轩飞,见过王爷。 王爷,此事毕竟是武安侯府的家事,又事关女子清誉,若王爷贸然插手,只怕反倒对世子夫人不利,还请王爷三思。” 林浅柔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开口保证:“王爷,臣女已经知错,待回府后,定然好好向嫂嫂赔罪,求得她的原谅,绝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说着,她又回头看向柳沐倾,带着几分哀求道:“嫂嫂,我真的已经知错了,求你看在与大哥的情分上,饶过我这一回吧!” 只要柳沐倾肯开口为自己求情,纵然承瑄王再如何跋扈,也管不了旁人的家事。 然而没等柳沐倾开口,顾廷墨已经先一步道:“家事?本王若未记错,本朝律法第十条有言,侮辱女子清白,可视其情节严重进行处罚,少则罚银,重则关押入狱。 怎么,侯府大小姐是要同我朝律法作对,还是要同皇室作对?” 柳沐倾原本还有些遗憾今日被承瑄王抢了风头,没有发挥空间,细听这番话后,心中才略微有些惊讶。 要知道顾廷墨在外口碑极差,是个不学无术,整日只知吃喝享乐,且性情乖张、喜怒无常的主儿,如今瞧着,倒似有些不符。 再者,她与此人非亲非故,也并不相熟,这人却不止一次帮自己说话,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难不成是看上了她这一身皮相? 也不应该,王爷高高在上,皇权在身,身边又岂会缺女人? 那便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如此说来,承瑄王倒是个正义之士。 林浅柔心中大骇,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王爷,臣女不敢,武安侯府一向敬重皇室,绝无二心,还请王爷明鉴!” 顾廷墨对此无动于衷,只问道:“你二人可还有何要狡辩的?” 林浅柔一颗心彻底沉入谷底,陈轩飞也再不敢言语。 “既你二人皆无话可说,那便来说说处罚一事,”顾廷墨像是随口就来,直接给二人定了罪, “陈轩飞当众污蔑侯府世子夫人,理应送官处置。不过,既然本王来了,那便由本王亲自定夺,三全,将此人拖出去杖责五十,再将腿打断,丢出去。” 陈轩飞听闻吓得直接瘫倒在地:“王爷,王爷饶命,草民知错了,草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说罢,顾廷墨突然转头看向柳沐倾:“你意下如何?” 柳沐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王爷,竟还要问过她的意见? 这……这人简直是又正义,又有爱心! 柳沐倾十分满意地笑了:“一切听从王爷安排,不过,臣妇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柳沐倾也是突然想到这事:“王爷,眼下正是用膳的时辰,若是在酒楼里行刑,想来也多有不便,能不能将他拉远一些,再……” 这春山酒楼,早晚是她的,可不能影响了酒楼名声。 顾廷墨挑了挑眉,心头颇有几分好笑:“三全,便依世子夫人所言,拉远一些。” “多谢王爷。”柳沐倾心情大好,五十棍子刚刚好,既不会要了他的命,也能让他好好长长教训。 第50章 实在太抬举她了 陈轩飞被拖出去时,林浅柔已经吓得涕泪横流,好不狼狈,嘴里还在不住求着饶:“王爷,王爷饶命!今日之事都是臣女的错,求王爷看在我兄长才归朝不久的份上,开恩饶过臣女这一次……” 只是她声音颤抖得厉害,一时间连话也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送菜的伙计呆愣着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柳沐倾大手一挥:“端上来,端上来。” 一边吃好吃的,一边看戏,双倍快乐。 顾廷墨看了一眼柳沐倾,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有心思用膳? 罢了,既如此,那便由他将今日之事处理妥当罢。 顾廷墨收起眼底那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与柔软,转而十分冷峻地对林浅柔道:“你难道不知本王的性情?真以为几句求饶的话,便能叫本王徇私枉法?” 林浅柔浑身瘫软,可在情急之下,愣是攒了些力气拼命跪爬到了柳沐倾跟前:“嫂嫂,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给你磕头了!只求嫂嫂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柳沐倾正拿了筷子夹菜,闻言只好停下来,很是无奈地对林浅柔道:“大小姐说的话向来没一句可信,若不是我命大,想来在那次落水时,我这条命便毁在大小姐手上了,又何来的今日?” 林浅柔害原主在先,陷害自己在后,如此深仇大恨,她岂会心软? 纵然此时林浅柔真死在自己面前,柳沐倾怕是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林浅柔哀哀哭着,还是不愿死心,双手拽着柳沐倾的裙摆不肯放下:“嫂嫂,当初都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才做出那等糊涂事,但我也不是有意的,况且嫂嫂如今不是还好生活着吗?您就原谅我一次吧!” 柳沐倾听得火气都要上来了,直接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林浅柔脸上:“我能好生活着,是我自个儿命大,与你何干?” 暂且不提如今身在此处的已然不是原主,纵然当初原主并未因此丢了性命,难道林浅柔的所作所为便能被轻易原谅了吗? 既做了害人之事,无论结果如何,都该承担最严酷的后果。 至于这后果是什么,柳沐倾眸子一转,突然生出一个更绝妙的主意来。 她赶在林浅柔开口前,悠悠地道:“虽说你这话讲得实在荒唐,但我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实在见不得你一个姑娘家受这么大的罪。” 林浅柔被一巴掌扇得脸偏向一侧,正要怒吼出声,突然听到这番话,火气顿时烟消云散,愤怒尽数化为欣喜。 她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几乎是带着谄媚道:“我就知道嫂嫂最是善良,待我也是极好。” 柳沐倾边拿帕子擦着手,边抬眸对顾廷墨道:“王爷,我毕竟是做嫂嫂的,实在不忍心看到小姑子受那皮肉之苦,您看可否换个罚她的法子?” 顾廷墨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道:“愿闻其详。” “既然她想伙同其表兄坏我名声,那便将她的名声彻底毁了不就好了?”柳沐倾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是在谈论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看不如便将她许给她那位臭味相投的表哥,让他二人长长久久地待在一处,王爷以为如何?” 顾廷墨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本王以为这般安排十分妥帖。” 林浅柔原本还以为柳沐倾是真的心软了,想要为自己求情,可等听完这番话,心底那点子侥幸已然彻底熄灭,只余下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你这般心思恶毒,连自己的小姑子都不放过,难道便不怕被我大哥休了你吗!” “倘若这般真会让你大哥将我休了的话,那我……”柳沐倾很是担忧地叹了口气。 就在林浅柔以为这招对她有用的时候,柳沐倾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愉悦的笑容:“那我可就更得多加把劲儿了。” 随即,她兴高采烈地看向顾廷墨:“王爷,臣妇以为林浅柔的名声既已毁了,若是让她为妻,实在太抬举她了,还是叫她给陈轩飞做个妾室吧!正巧陈轩飞被打断了腿,正需要人服侍,便叫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吧。” 顾廷墨像是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微愣之后才回过神来,垂眸点头道:“如此甚好,那便将侯府大小姐赏给陈家长子为妾吧。” 不知是此事对林浅柔的打击太大,还是一时急火攻心,林浅柔竟是两眼一翻,直接晕死了过去。 顾廷墨打发了人将林浅柔拖了下去,送回侯府,顺便传个信儿过去。 柳沐倾则看向顾廷墨,认认真真道谢:“今日多谢王爷出手相助,日后若是有机会,沐倾定会报答这份恩情。”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前次在长公主府……这些恩情沐倾都记得。” 顾廷墨只定定看着柳沐倾,片刻后,突地开口问道:“你当真不怕林霄渝休了你?” 话一出口,他自个儿已然觉得不妥,正要收回,却听柳沐倾已经开了口。 “其实还是挺害怕的。”柳沐倾没什么所谓地道。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答案,顾廷墨心头猛地一沉,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都阴郁了几分。 “毕竟休妻于我名声有碍,”柳沐倾又淡淡补充了几句,“故而我只能接受和离。哎,若是女子能休夫便好了,他如此薄情寡义、厚颜无耻,本该是我休了他才对。” 她在内心哀叹世道不公,女子地位太低,得不到公正的待遇。 却没注意对面男子的神色犹如寒冰沐春,瞬间融化了个彻底,就连眉梢间都带了几分暖意。 “倒也不是不可能。” 顾廷墨声音极低,柳沐倾并未听真切,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言辞太过惊世骇俗,惹了这位王爷不满,忙正色道:“方才不过是我信口胡言,王爷莫要当真。” 顾廷墨没再多言,只站起身告辞:“这饭菜若再不用,便真要凉了。” 柳沐倾也深以为然,主要此时她是真饿了。 她语气有些急切地道:“那便恭送王爷了。” 顾廷墨转身离去,在柳沐倾看不到的地方,缓缓勾起了唇角。 第51章 这是要来硬的? 柳沐倾美美饱餐一顿后,又将侯府几个一直在“亏损”的铺子逛了个遍,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等她收获满满回到武安侯府,才刚进府门,便听到雀二前来报信:“姑娘姑娘,世子在门外等了你近一个时辰了。” 柳沐倾挑了挑眉,却并不意外,毕竟兄妹情深,这人来为妹妹讨回公道也是正常。 行至悦兰苑院门口,林霄渝果然等在那里,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远远瞧着,倒是人模狗样的。 林霄渝原本已等得十分不耐烦,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一见到柳沐倾,立刻皱眉训斥道:“天都黑了,怎么这才回府?你如今已嫁入武安侯府,自当为侯府名声着想,怎可轻易抛头露面,又回来得这般晚?” 柳沐倾撇了撇嘴,脸上的厌恶丝毫没有掩饰:“我与世子并不相熟,我的事便不劳世子挂心了。世子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去陪陪楚姨娘,她可是一心盼着世子呢。” 林霄渝微微眯着眼睛,心道她纵然装得再不在意,可心底还是在吃楚姨娘的醋。 这般想着,他心里才舒坦了些:“罢了,为夫不与你计较,进去再说。” 柳沐倾脚下一滞:“进去?进哪去?” 林霄渝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外头冷,进屋里说。” 这渣渣竟然还想进自己的院子? 柳沐倾瞪大了眼,直接拦在林霄渝前面:“莫不是贵人多忘事?世子可是曾亲口说过,此生必不会踏进我房门半步,这才过了多久,世子就忘了?” 大抵是脑子不太好用,记忆力也不行,柳沐倾心中厌恶得难受,只想快点将林霄渝打发走。 林霄渝闻言脸色一沉,心中十分不悦。 他都已经纡尊降贵,主动前来寻她了,她还想如何? 但他也不是来同柳沐倾吵架的,还是努力压着脾气道:“不过是之前的气话,今日也并非是我想来,是母亲,是她逼我来的。” 事实并非是陈氏下的命令,不过是林霄渝对柳沐倾实在拿捏不住,便想找机会探一探柳沐倾的真实想法。 他还是不愿相信,一个女子竟真能对自己的夫君毫不在意。 女子以夫为天,这本就是不可能逾越的礼数。 他就不信柳沐倾对自己这个夫君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他就不信自己一个堂堂大男人,还能拿捏不住一个女子! 听到这里,柳沐倾算是明白了,看来林霄渝来寻她并非是为了林浅柔之事,而是另有猫腻。 柳沐倾站在原地纹丝未动,根本就没有开门进屋的打算:“既是母亲让你来的,那我便帮你圆了这个慌,世子请回吧。” 悦兰苑这干干净净的地方,怎可被林霄渝这种肮脏的男人玷污? 他在这里多停留一刻,柳沐倾都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脏了。 林霄渝彷佛被当众打了一巴掌,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堂堂一个世子,竟被自己的妻子拒之门外,这若是传出去,他怕是在这京城都待不下了! 不过,直到此刻他也只当柳沐倾对自己心有怨怼,这才装模作样,故作不在意。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林霄渝肃着一张脸:“我既然来了,便没有再回去的道理,今日本世子便要宿在悦兰苑!” 柳沐倾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人还想宿在悦兰苑?哪来的这么大的脸? “世子,你不好生陪在楚姨娘身侧,若是被她知晓你来了此处,只怕又要动了胎气了。” 今日也不知吹的哪门子邪风,把林霄渝都吹得中邪了。 “莫要拿楚姨娘说事,你们都是我的女人,日后还是要和睦相处才好,莫要做那善妒的妇人。” 柳沐倾都要被气笑了,善妒? 她哪里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善妒了? 这人莫不是患了癔症,才这么会脑补? “世子,今日我在街上买了一面铜镜,可随身携带,若是世子需要的话,我便把这铜镜赠与世子,日后世子便可时时看到自己的样貌。” 林霄渝一听,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柳沐倾当面要送他铜镜,想来是想通过这铜镜表达对自己的爱意:“即是你亲手买的,那本世子便勉强收下。” 柳沐倾随手将放在袖筒里的铜镜递给林霄渝:“时候不早了,世子还是早些去秋姨娘那里吧。” 说罢,柳沐倾便要走,只是,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林霄渝突然拉住她的手臂。 柳沐倾心中一惊,这是要来硬的? 好在柳沐倾并非普通女子,她一把甩开林霄渝,转身厉声问道:“世子,这是要硬闯悦兰苑?” 与此同时,四周的树枝上已经落了不少鸟雀,只等着柳沐倾一声令下,它们便会一拥而下,守护柳沐倾的安全。 林霄渝面色不悦,心中憋着一股怒火,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怎地如今他想同个房都如此困难? “悦兰苑本就是我侯府的院子,何来硬闯一说?况且你方才赠我铜镜,不正是在表达爱意?” 柳沐倾差点听吐了,她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果然男人总是普通而又自信,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柳沐倾深吸一口气,假笑着道:“世子怕是误会了,我之所以赠世子铜镜,是想你多对着镜子照一照,看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德行,莫要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 若非是为着那些还没到手的铺子,柳沐倾真想直接将人痛打一顿,再装进麻袋丢出去。 听闻此话,林霄渝一张脸都紫了:“你……你这个泼妇!你简直……岂有此理!”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世子可千万别动气啊,”柳沐倾好心劝道,“世子若真还要点颜面,还是赶紧去找那位能满足你虚荣心的楚姨娘吧!” 这句话成功激怒了林霄渝,并且再次把他气走了。 临走前,林霄渝还将手中的铜镜狠狠掷在了地上。 见林霄渝越走越远,柳沐倾边捡起镜子擦拭林霄渝方才碰过之处,边大喊道:“世子回去后,别忘了多照照镜子啊!” 林霄渝走远后,树上的鸟雀才慢慢散去。 雀二随着柳沐倾飞到窗口:“姑娘姑娘,我瞧着世子怕是动了歪心思,姑娘日后还是要小心些。”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林霄渝的确和从前不一样了,是该多留个心眼。 第52章 母亲这是高兴过头了 洗漱后,柳沐倾缩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入睡前还在想着,陈氏那边若得知了林浅柔受罚之事,怕是又要闹起来。 果不其然,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陈氏身边的赵妈妈便来了悦兰苑院。 “少夫人,夫人请您去松涛苑问话。” 柳沐倾揉揉双眼,天亮了,又该去虐渣了。 松涛苑内,陈氏面色铁青地瞪着柳沐倾,若不是顾及身份,她怕是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柳沐倾撕个粉身碎骨。 屋中燃着银丝碳,甚是温暖,柳沐倾困意愈发浓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嘟哝了一句:“母亲先前还说自个儿身子须得静养,叫儿媳莫要前来叨扰,如今又巴巴地将儿媳叫了来,也太反复无常了。” 陈氏脸色愈发铁青:“若非你在外头招惹是非,害得侯府家宅不宁,我又何须拖着病体操持这些烦心事!你还不赶紧跪下认错!” 柳沐倾一听,这是要来一场痛快淋漓的对骂啊,这困意瞬间就散了不少:“母亲这话可是讲错了对象?闹得府家宅不宁难道不是大小姐,还有您那娘家大侄子吗?” 陈氏气得一个倒仰,她身为武安侯府主母,什么阵仗没见过?可愣是未遇到过像柳沐倾这般难缠的对手。 这贱人字字句句都在往自己心窝子上扎刀,实在叫人恼恨! 陈氏深吸一口气,端起十足的架子怒斥:“柳沐倾,你竟还有脸在这里颠倒黑白!污蔑府上大小姐清誉,又狠心将大小姐许给陈家做妾,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想起女儿昨日回府后,哭得眼睛红肿的模样,陈氏便觉心疼无比,对柳沐倾更是恨之入骨。 柳沐倾将怀中的汤婆子抱紧了些:“儿媳知晓母亲偏心,但也不该偏心至此,分明是大小姐伙同表哥欲要毁我清誉,才得了报应。 况且此事乃是承瑄王亲自定夺处置的,母亲莫不是在指责王爷处事不公?” “你休要拿承瑄王吓唬我!”陈氏气得直拍床榻,声音狠厉尖锐,“我现今论的是你的错处,你竟还想将外男攀扯进来,这般不守妇道,简直丢尽了侯府的颜面!” 柳沐倾摸了摸鼻子,颇有些无奈地道:“母亲讲话不必这般大声,声音也不必这般凌厉,毕竟不是谁的声音大,谁的嗓音尖,谁便有理的。” “你!”陈氏拿手指着柳沐倾,眼前又开始一阵阵发黑。 柳沐倾继续无害地说着气死人不要命的话:“再者说了,此事与您也不是件坏事。 您与陈家本就是一体,如今有了这桩亲事,那更是亲上加亲,以后咱们侯府与陈家可谓是同心同德,永世交好。” 陈氏真被气得狠了,直接往后一仰,像是要晕过去了。 柳沐倾惊呼一声:“母亲这是高兴过头了!” 陈氏本来是真要晕了,听到这话,又硬生生给气得清醒了:“你放屁!大小姐不过二八年纪,又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将来必定能说一户好人家! 可那陈轩飞,已是三十有余,又只会做些小生意,他如何配得上大小姐!” 柳沐倾一脸茫然,林浅柔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这陈氏对女儿的滤镜还真是厚得离谱。 柳沐倾笑意吟吟看着陈氏:“母亲此言亦差矣,男子岁数大一些才更知冷知热嘛!再说了,陈轩飞可是您的亲侄子,您虽是从陈家泼出来的水,但也不该嫌弃娘家侄子啊!” 陈氏气得猛拍一下床沿,站在旁边的妈妈都被吓了一激灵:“夫人,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陈氏颤抖着嘴唇,大口喘着粗气,险些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柳沐倾,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不同你做口舌之争,你现在立刻去找承瑄王,罢了这门亲事!否则,你也不必在侯府继续待下去了!” 说到这里,陈氏更是憋了一肚子气。 昨日深夜,她堪堪安抚好了女儿,便找来林霄渝商议。 陈氏急火攻心,打定主意要儿子休了柳沐倾,即便是丢了侯府颜面,她也在所不惜。 然而原本对柳沐倾满脸厌恶,恨不能立刻将她休了的儿子竟改了主意,吞吞吐吐回绝了自己的提议。 儿子虽嘴上说着一切为了侯府颜面,可陈氏毕竟是过来人,儿子心中所想,她岂会不知? 倘若女儿被许配到陈家,儿子又不同自己一心,陈氏当真是孤立无援了。 柳沐倾淡然一笑:“母亲真会说笑,定下这门亲事的可是承瑄王,我一个小小的妇人,又如何能说动王爷,让他收回承命。” 陈氏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道:“既如此,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又为何会替你出手?若说你们之间没有交情,我是万万不信的。” 陈氏心中已经断定柳沐倾这个贱人定然与承瑄王有染,只是顾及此事还需她出面,这才闷在心里。 柳沐倾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信或不信与我何干?” 陈氏皱着眉头:“你说什么?” 柳沐倾幽幽叹了口气:“自然是承瑄王心地善良,见不惯那奸恶之举,这才路见不平,替儿媳做主,还儿媳一个清白。” “承瑄王是什么性子,京城谁人不知?你当我这么好糊弄吗?” 若说承瑄王火上浇油,胡乱评断,陈氏或许会信,但若说他心地善良,路见不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柳沐倾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母亲也知承瑄王是什么脾性,那您觉得我去寻他,能有什么用处? 除了叫承宣王以为侯府不服他的处置,故意与他作对外,儿媳实在想不出旁的用处。” 陈氏只当柳沐倾是在找借口推脱,铁青着脸色下了死令:“我不管你如何说服承瑄王,我只要结果!若你说服不了承瑄王收回成命,便也不必再踏进侯府的大门了!” 柳沐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直接笑出了声:“母亲这话说的实在好笑,你莫不是忘了,府上中馈已交由我打理? 我方才同您客客气气讲话,是看在您是长辈的份上,既然您如此冥顽不灵,那我也就不必同母亲客气了。” 第53章 你这是反了天了 这明晃晃的威胁简直叫陈氏瞠目结舌:“你!你这是反了天了!竟敢威胁起长辈来了!” 柳沐倾不仅不慢地捋了捋袖口,语气颇为轻慢:“母亲说什么呢?中馈可是您亲手交到我手上的,又不是我主动去要的,这能怪着我吗?” 随即她淡淡一笑:“母亲若执意让我去一趟承瑄王府,也不是不可以,但还请先过问了父亲,叫父亲来同我讲。” 陈氏是真的心疼女儿,故而并不想让女儿嫁入陈家作妾。 但武安侯林舟显然更在意侯府的名声,而非女儿的幸福。 陈氏显然比柳沐倾更为了解自己的夫君,闻言脸色一变,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柳沐倾故意问道:“母亲行动不便,可要儿媳亲自去将父亲请过来?” 陈氏咬着后槽牙,脸色绷得死紧。 憋了半天,她最后也只闭着眼憋出一句:“我身子不适,你且去吧。” “好嘞!”柳沐倾高高兴兴应了一句,“那儿媳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回到悦兰苑后,柳沐倾屏退了伺候的下人,执笔写了封信。 眼下侯府的几家铺子都处在“亏损”状态,正巧给了柳沐倾一个绝佳的机会。 信写好,柳沐倾唤来蹲在窗外树枝上的雀二。 “将这封书信送给他,一定要亲眼瞧见他打开再回来。” “姑娘放心。” 见雀二扑棱着翅膀飞远,柳沐倾站在窗口伸了个懒腰。 那个他,她还从未正面见过。 不过,事情交到他手上,柳沐倾是一万个放心。 林浅柔大婚之日就定在三日后,说是大婚,实则只是走个形式。 毕竟是去给陈轩飞做妾,若非两家的关系摆在这里,直接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也是说得过去的。 陈氏虽不同意这门亲事,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尽可能将婚事办得风光些,也好全了侯府放颜面。 为了让女儿嫁入陈家后,日子更好过些,陈氏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 若说是以往,陈氏还能从铺子里弄些私房钱来,可如今中馈全握在柳沐倾手里,陈氏想做手脚都无从下手。 更叫陈氏觉得憋闷的是,林浅柔出嫁那日,林舟竟是从前一日起便没回府,连个面儿都不肯露。 陈氏既恼恨侯爷将面子看得比女儿还重,又要安抚连连垂泪的女儿,可谓忙得心力交瘁。 陈氏这边为了林浅柔操碎了心,柳沐倾那边也没闲着。 对于那几间“亏损”的铺子,柳沐倾心中已有了打算。 既然都是连年“亏损”的铺子,还留它何用?自然是要尽数卖出去及时止损的。 不过与其说是卖铺子,倒不如说是将侯府的产业转到她私人名下。 卖铺子其实容易,不过是签个契书,再去官府过道手续的事儿。 可那卖铺子得来的银钱,却还得寻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是,否则陈氏与武安侯那边都不好交代。 柳沐倾正坐在窗口发呆,雀二似是瞧见了她神情恍惚,便扑棱着翅膀飞到窗台上。 “姑娘姑娘,可是有烦心事?” 柳沐倾随手捏了些珍珠米撒在窗台,外头依旧天寒地冻,院子里还有些尚未融化的雪。 梅霜正在院子里扫雪,柳沐倾刚想出去走一走暖暖身子,便瞧见梅霜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杏暖赶紧跑过去扶着梅霜:“这雪被压实了,滑得很,当心些。” 梅霜捂着胸口,心还扑腾扑腾地跳:“好在是在咱们院子里,若是在大街上摔倒,定要遭人笑话。” 柳沐倾眉头一挑,在大街上……摔倒? 她眸光一闪,皱着的眉头也得以舒展开来。 她催促杏暖扶梅霜回房歇着,待两人离开后,柳沐倾冲着雀二招了招手。 窗台边,一人一雀窃窃私语了一番。 翌日晌午,林霄渝正在落樱阁陪楚韵儿用膳。 楚韵儿害喜害得厉害,纵使桌子上都是些清爽的菜品,楚韵儿也依旧难以下咽。 林霄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韵儿,你这般消瘦,若是再不吃些东西,只怕身子真要吃不消了。” 楚韵儿捂着嘴巴又是一阵干呕,难受得一张小脸儿皱成了一团,身子更是柔若无骨般靠在林霄渝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楚韵儿才觉着胸口那阵烦闷散去。 她轻轻擦拭着泛红的眼角,声音也带着些许哽咽:“世子,并非韵儿不想吃,只是……只是这孩子惯会折腾,韵儿实在吃不下。” 林霄渝心疼地看着楚韵儿,又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委屈你了,待这小子出生后,为父定要好生质问于他,为何要这般折腾你。” 楚韵儿破涕为笑:“世子怎知就一定是儿子?” 林霄渝一边将鲜炖的燕窝端起来,一边用勺子轻轻搅拌:“我虽为男子,但也听过坊间一些传言,若是女子在怀孕时,害喜得厉害,这腹中便为定然是男孩。” 似是已经想到那般父慈子孝的情景,林霄渝的神色都柔和了几分。 只可惜只是个庶子,若这孩子是柳沐倾所生…… 想到此处,林霄渝心头一个激灵,他怎会想到这些? 柳沐倾那女人性格粗鄙,处事蛮横无理,根本不配为自己生育子嗣! 他微抿起唇角,面上笑意都淡了几分。 楚韵儿并未察觉到林霄渝的神色变化,闻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她轻抚着小腹,心道这胎定要生出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往后在这府上谁还敢欺辱自己? 到时候她定要柳沐倾那个贱人好看! 林霄渝舀上一勺燕窝,亲自送到楚韵儿嘴边。 楚韵儿忙收敛思绪,含着泪柔柔看向林霄渝:“世子,韵儿实在吃不下。” 林霄渝此刻却没了继续哄她的兴致,微皱起眉头道:“莫要如此矫情,你不吃,这腹中的胎儿还要吃,快将这燕窝尽数吃下。” 楚韵儿有些诧异地抬眸看向林霄渝。 等看清对方眼底的不耐烦,纵然她心中有千万般的煎熬与委屈,也只能硬着头皮将那燕窝咽了下去。 这一咽不要紧,方才那股子恶心直冲心头,不由分说,楚韵儿扭头又吐了一地。 第54章 我要让你偿命 林霄渝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我去找府医来瞧瞧,这日日不吃饭,断不是长久之计。” 楚韵儿还未来得及开口挽留,便瞧见三全递了一封书信给林霄渝。 林霄渝绷着一张脸,打开信仔细瞧了又瞧,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楚韵儿顾不得身子难受,起身往林霄渝身上贴了贴:“世子,可是有何要事?” 林霄渝本能地将书信往身后一藏:“无事。” 楚韵儿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她与世子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莫不是因为有了这孩子,他们不能亲近,世子便动了旁的心思? 林霄渝扶着楚韵儿坐下:“韵儿,你多吃些东西,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得第一个孩子,我还有事,需出府一趟。” 说完,便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楚韵儿瞧着这满桌子的菜,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世子莫不是真变心了? 林霄渝出了武安侯府,骑上马便直奔北方城郊而去。 若要抵达郊外,必得路过繁华热闹的京城北街。 眼下正值晌午,北街更是人来人往,如此一来,林霄渝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林霄渝略有些急躁,又不敢纵马疾驰,只能冷着脸慢慢往前行! 却是此时,不知从哪儿突然飞出几只鸟雀,直愣愣往林霄渝身上飞去。 林霄渝本就烦躁,挥手想将鸟雀挥开,只是那鸟雀似是着了魔一般,死死盘旋在他周身,甚至还想凑上来啄他的眼。 林霄渝挥舞着手臂,一时被遮挡了视线,下意识夹了夹马腹,马儿登时加快了速度,往前冲去。 仿佛巧合一般,一个人影突地从旁边的铺子里闪过,直冲对面马路跑去,正巧与林霄渝撞了个对着。 等林霄渝看清前方,猛地收紧缰绳,已然是迟了。 那人被撞出几米远,随之重重摔倒在地上。 林霄渝一张脸难看得紧,匆忙下马查看对方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林霄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人瘫倒在地,嘴角渗出大片血迹,人已不知是死是活。 看到这一幕,四周围观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人该不会是死了吧?” “那马怎突地跑那般快?又将人撞出这么远,保不准真就死了。” 林霄渝急火攻心,都怪那几只该死的鸟雀,这才让他酿出这般祸事,眼下可如何是好? “你,是你撞死了我大哥,是你!” 街角处跑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跑到男子面前边大哭哭,边指着林霄渝大骂:“你害死了和我相依为命的大哥,我要报官!我要让你偿命!” 林霄渝的脸色愈发铁青,他也未曾料想事情竟会变成眼下这般。 若这人真要报官,可如何是好? 被这姑娘一喊,周遭围观的人也是情绪高涨,纷纷指责林霄渝骑马不长眼,无端害了一条人命。 林霄渝哑口无言,难不成他要将这罪行归结在几只鸟雀身上吗? 可纵然他将真相说出,只怕也无人会信。 “姑娘,我乃武安侯府世子,方才……方才是他突然跑出来,我也及时勒马,只是……”林霄渝硬着头皮辩解。 那姑娘哭得眼睛通红:“我大哥已经死了,你竟还在为自己找说辞,你还是人吗?” 林霄渝烦躁不安,也没了耐心,不过是一条人命而已,瞧着二人穿着也只是寻常人。 在战场上,他不知杀过多少人,又岂会在意这多出的一条? 他干脆站起身来:“我已说了,此事乃是你兄长行事莽撞所致,与我无关,你莫要血口喷人!” 那姑娘一听,瞬间怒火中烧,她猩红着双眼直勾勾盯着林霄渝:“分明是你当街纵马,才踩死了路人!你不想着如何赎罪,竟还一味将罪责推给被你害死的无辜之人,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难道武安侯府就可以草菅人命吗?今日你害死我大哥,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我大哥讨回公道!” 说着,她用力抹一把眼泪,转头看向周遭路人:“方才是何情形,诸位也都瞧见了,还望到了京兆府,诸位能为小女子做证,将这权势滔天、罔顾王法的恶人绳之以法!” 这下林霄渝是真有些慌了,恨不得上前一拳打死这个女人,若是此事闹到了京兆府,还如何收场? 就在林霄渝神色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世子,这是出了何事?” 林霄渝抬眸看去,便见柳沐倾被下人扶着正走下马车。 他本就无计可施,这又被柳沐倾撞个正着,他只觉无比丢人。 柳沐倾一步步走近,神色间像是十分担忧:“我方才在马车上听闻武安侯府世子当街纵马,踩死了人,还以为是弄错了,没想到竟真是世子。” 林霄渝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咬着后槽牙道:“那是旁人胡说八道,我并未当街纵马!” 那姑娘愤愤不平地道:“分明就是这人骑马行得太快,才踩死了我大哥,周遭人都是看到了的,可由不得你抵赖!” 周遭人纷纷点头附和。 柳沐倾轻叹一声:“这位姑娘且放心,既是我武安侯府做了错事,自然不会推脱。 只是你大哥虽瞧着伤得极重,但未必没有医治的可能,还是尽快送医的好。” 听到前半段话时,林霄渝还觉十分恼火,想要反驳,可等听完后半段话,他又冷静了下来。 若是真能将人救回来,事情便简单许多,至少不会摊上人命官司。 想到此处,林霄渝不禁侧眸看了柳沐倾一眼,这人虽面上故作矜持,心中还是顾念着自己的。 那姑娘也是抹了一把眼泪,感激地看着柳沐倾:“夫人说的是!” 柳沐倾起身打量周遭环境:“这附近便有医馆,姑娘放心前去,一切用度,皆由我侯府承担。” 周遭人本就觉得这兄妹二人可怜,闻言立即上前帮忙,将人送去了医馆。 梅霜也跟着一起前往,方便照应他们二人。 不多时,周遭便只剩下柳沐倾和林霄渝二人。 “世子,先上马车吧。” 林霄渝一言不发,跟在柳沐倾身后,他突然觉得能拥有这样一个临危不惧,处事妥帖的妻子,似乎也很是不错。 第55章 没能救回来 上了马车,柳沐倾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世子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已叫梅霜跟了过去,会将事情处置妥当的。” 林霄渝闻言,愈发觉得柳沐倾虽偶尔有些小性子,但还是当得起武安侯世子夫人这个身份的。 “此事交由你处置,我是放心的,”林霄渝端着架子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辩解,“只是方才确实不是我的错,是那人突然冲上来,才会……” 柳沐倾叹了口气:“我自是相信世子的清白,只是方才之事有许多人都瞧见了,若是宣扬出去,无论事情如何定论,怕是都有碍侯府名声。” 林霄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闻言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柳沐倾又是轻叹一声:“此事本该禀告父亲、母亲,再做定夺。只是大小姐刚成亲,母亲心系大小姐,加之母亲近来身体欠安,若是因此再去叨扰母亲,想来只会让母亲更加忧心。 至于父亲……父亲已经几日未回府,恐是在为公务烦忧,再者,若是真叫父亲知晓此事,怕是要重罚……” 说到这里,她颇为同情地看了林霄渝一眼。 思及父亲教导自己时,那异常严苛的手段,林霄渝登时一个激灵:“夫人说的甚是有理。” 柳沐倾暗自勾着嘴角,林霄渝这个渣渣果然不行,真是一点儿扛事儿的能力都没有。 柳沐倾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主动提议道:“世子莫要忧心,妾身倒是有个好法子。” 林霄渝正无计可施,闻言略有些急切地道:“夫人请讲。”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此事既是因那对兄妹而起,自然也该由他们了结此事。 只要他二人愿意息事宁人,不将此事闹开,事情很快便能平息。 世子,众人皆说破财免灾,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拿些钱财堵住那兄妹的嘴。只是如此一来,恐怕要损失不少银子。” 林霄渝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回京不久,手头哪有那么多银子? 柳沐倾一眼便瞧出了林霄渝的窘迫,而这窘迫偏正是她想要的。 “世子,你若是相信妾身,便将此事交由妾身处理,妾身无论如何都不会叫此事影响了世子的前程。” 林霄渝听闻此话,顿时面露感激之色,柳沐倾在他心中的份量似是增加了许多:“如此,便劳烦夫人。” 柳沐倾心满意足地笑了:“世子见外了,不知世子所谓何事?竟孤身一人骑马在这北街。” 林霄渝被问得突然,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后,才故作不甚在意地道:“不过是四处逛逛,没曾想会碰上这种事,当真是出门不利。” 柳沐倾只当什么都没看出来,开口安慰道:“既是事情已然发生,世子便不必过于忧心,我叫着车夫先行送世子回府。我去瞧一瞧那对兄妹,顺道探探他们的口风,若是能用银子摆平此事,那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霄渝叮嘱一句:“你万事小心。” 柳沐倾心中吐槽死渣男,面上还是点头应了。 待柳沐倾下了马车,林霄渝掀开帘子,透过车窗瞧见她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望着柳沐倾的背影,林霄渝心中突发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来。 她定然也是心系自己,才会对今日之事这般上心。 思及此处,林霄渝心中难免懊恼,从大婚当日,他便对柳沐倾不闻不问。 回府后,他又时时将楚韵儿带在身侧,到底是他负她轻她在先,也难怪她如此怨怪自己了。 日后,对柳沐倾还是要多宽待些。 柳沐倾只身前往医馆,那对兄妹已得到妥善安排,柳沐倾将梅霜拉到一旁,两人嘀咕了好一会儿,柳沐倾便离开了。 回到侯府,已是酉时过半,柳沐倾径直去书房寻了林霄渝。 林霄渝本就心怀忐忑,正窝在书房里烦闷不堪,见柳沐倾回来,立刻站起身:“夫人,事情如何了?” 柳沐倾转身将门关好,神色间颇有几分严肃之色。 见柳沐倾如此严阵以待,林霄渝心中腾起一丝不祥之感。 柳沐倾眉头紧锁,又故意重重叹了口气:“世子,此事怕是不妙了。” 林霄渝顾不得自己世子身份,一把揪住了柳沐倾的衣袖:“夫人,你这话何意?” 柳沐倾苦着张脸,声音十分沉重:“世子,那被撞的男子没能救回来!” 林霄渝闻言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几步:“什么?怎么会没救回来?不是说只是重伤吗?怎么就死了……” 柳沐倾又是重重叹了口气:“世子,大夫说若是能早些将人送医,或许还能救他一命,只可惜……” 林霄渝呆愣站在原地,原本以为赔点银子就能了事,如今却闹出了人命,且还是因他没有及时将那人送去医治,才惹出这般麻烦。 一时间他脑袋昏昏沉沉的,额头上冒出细细一层冷汗。 柳沐倾上前一步,仿佛十分心疼:“世子,此事也不全然怪你,任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分寸大乱。只是…… 那姑娘说了,势必将此事告到京兆府,加之有许多百姓都瞧见是世子当街纵马,才酿出这般大错,若是真到了京兆府,只怕世子要腹背受敌,恐前程受阻!” 林霄渝听罢,只觉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 柳沐倾这话还是说轻了的,若此事真闹到京兆府,怕不止他前程无望,整个武安侯府都要跟着蒙羞! 林霄渝双目无神,一时间彻底陷入了恐慌茫然之中。 “世子莫慌,事情并未到走投无路那一步。妾身今日多方打听了一番,得知那对兄妹自幼父母双亡,一直跟随叔父生活。 据说两人的叔父实乃一个利欲熏心之徒,若是我们多给他叔父赔些银子,由他叔父出面,答应不再追究此事,此事便可了了。” 听完柳沐倾这一席话,林霄渝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夫人,若能如此,多少银子我都肯出!” 柳沐倾真想给林霄渝一个白眼,你有银子吗? 但是眼下还不是给白眼的时候,柳沐倾轻声安慰道:“世子,人命关天的大事,这银子数必不会少。 前年尚书家的小儿子也是不慎打死了一个小厮,听说当时赔了那小厮家人三万两银子才逃过入狱的下场。” 第56章 都是些空话罢了 林霄渝心中一惊,声音都拔高了:“什么?一条人命竟值三万两银子?” 柳沐倾面色一暗:“世子说这话,便有失偏颇了,这世上唯有生命最宝贵,若是三万两银子真就如此难得,那为何他们不去拿自己的命去换?” 林霄渝似是意识到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对:“夫人说的是,是我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 柳沐倾这才语气缓和道:“妾身已遣了人去寻了那位叔父,将今日发生之事同他讲了,他起先还不同意,后来我亲自去说和了半晌,那人才松了口。” “他怎么说的?”林霄渝急急问道。 “那人说只要给他两万两银子,他便做主不去追究此事,世子意下如何?” 林霄渝默不作声,两万两,他就是去将亲友借个遍也凑不出这银子来。 可若是不凑齐银子,只怕他又难逃京兆尹的问责,当真是进退两难。 见林霄渝一言不发,柳沐倾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世子,你我夫妻一场,纵然你有诸多亏对于我,但妾身也不是那般不念情义之人。 世子放心,妾身就是卖了嫁妆,也会帮世子凑出这两万两银子来,只希望日后妾身需要之时,世子能帮妾身说上两句话,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夫人待我当真是真情一片!”林霄渝一听,顿时感激不已,伸手便要去握柳沐倾的手。 柳沐倾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垂眸感慨道:“妾身既已嫁入侯府,自当以世子为重,以大局为重。况且如今是妾身执掌府上中馈,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要寒了世子的心。” 这番话实在太恶心人了,柳沐倾自个儿差点说吐了。 “沐倾!”林霄渝猛地站起身来,伸出手臂想将柳沐倾揽入怀中。 柳沐倾赶紧来了个后撤步,逃离包围圈:“我还要回去看府上账目,便不打搅世子了。” 林霄渝双手悬在空中,只得悻悻缩了回去。 他今晚倒是有心留宿悦兰苑,只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到底少了些兴致,还是待来日再与柳沐倾圆房吧。 经过今日之事,让林霄渝笃定柳沐倾心中定然有他,且份量极重。 既如此,那便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也好,只是你也莫要太过操劳了。” 柳沐倾莞尔一笑:“多谢世子挂心。” 柳沐倾一路小跑逃了出去,回到悦兰苑后,便开始着手卖铺子的事儿。 而此时落樱阁内,楚韵儿正捏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痕,旁边站着似春。 “你当真亲眼瞧见柳沐倾从世子书房里出来?” 楚韵儿瞧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面容,心中又是一阵酸楚,难道这世间的男子真如传言说的那般薄情吗? 不过是因自己有了身孕不能服侍,他便可以不顾誓言,扭头上了别的女人的床,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当真是可笑! “奴婢按照姨娘的吩咐,炖了汤给世子送去,奴婢亲眼瞧见少夫人从世子书房出来,且世子站在门口,一直……一直盯着少夫人的背影。” 楚韵儿听着这些话,一颗心仿佛被尖刀狠狠刺出了鲜血,就连指甲嵌入肉里,她也丝毫未觉得疼痛。 柳沐倾那个贱人! 原以为她对世子当真没有丝毫情感,如今看来,她才是那个最有心机的贱人! 铜镜中的楚韵儿双眼通红,右手摸着自己的小腹,心中万般不甘,却难以诉说。 她每日要吐上十多次,吃不下,睡不好,更是日日忧心世子,可世子呢? 夜夜同旁的女子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可纵然心头万般愁怨,最终也只化为一声苦笑:“你去请世子来,就说我身子不适。” 似春领命去了书房,楚韵儿则开始画眉涂脂,甚至换上了一套颇有风情的群儒,只等着林霄渝前来。 只是没一会儿功夫,似春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楚韵儿抬首往外头瞧去,却不见林霄渝的身影:“世子呢?他没在书房?” 似春颇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世子在书房,只是世子说他有要事,改日再来看望姨娘。” 闻言,楚韵儿一颗心如坠冰窟:“你可曾告知世子,我身子不适?” “奴婢按照姨娘吩咐说的,世子说若是姨娘身子不适,便去请府医来瞧瞧。” 楚韵儿看着铜镜里化着精致妆容的面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一滴清泪滑过脸颊。 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声音凄楚:“大抵是世子看腻了这张脸,可这张脸曾经也是他最爱的啊!” 犹记得两人初见之时,世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他说,自己长得出尘绝俗,定然是这世间最蕙质兰心的女子。 他说,虽暂时给不了自己名分,待回京后,定叫她风风光光嫁入侯府。 他说,此生只会倾心自己一人,绝无二心。 可如今呢? 都是些空话罢了! 似春瞧着楚韵儿狰狞的神色,心中害怕,小声安慰道:“姨娘,世子虽未来咱们落樱阁,但也未去秋姨娘那里,而是宿在了书房。” 听闻此话,楚韵儿才勉强从悲苦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罢了罢了,她再次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如今她有了林霄渝的骨肉,这是他的第一个骨肉,纵然他有了别的心思,那又如何? 只要能生出儿子,她便是侯府最尊贵的女子,总有一日,她会将柳沐倾赶出侯府,取而代之。 再那之前,她只需好好养胎,切不可因琐事影响了腹中胎儿。 这几日,柳沐倾忙前忙后不得一刻空闲,林霄渝则心思杂乱,担惊受怕,夜夜不得安眠。 直至三日后,柳沐倾拿着那位叔父亲笔立下的字据出现在林霄渝面前,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林霄渝仔细打量着那字据,双手激动地微微颤抖:“夫人,此事多亏有你!只是这两万两银子并非小数目,夫人的恩情,为夫谨记在心,日后定会好生补偿夫人,不叫夫人再受半点委屈。” 柳沐倾暗自撇撇嘴,这话若是对楚韵儿说,或许还能博得红颜一笑,只是在她听来,只会觉着恶心。 第57章 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 柳沐倾勉强换上一副还算温和的表情,说着虚情假意的话:“世子说这话便是同妾身见外了,你我本就夫妻一体,妾身能为世子做这些,是妾身分内之事。” 呕,对着渣男说违心的假话真是够恶心人的! 林霄渝瞧着柳沐倾如春水般的眼眸,心中陡然腾起一丝暖流,如今事情已然处理妥当,今夜,他便要留宿悦兰苑,好生疼爱柳沐倾。 柳沐倾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林霄渝眼中的不怀好意,登时被吓得一个激灵:“世子,妾身还要去探望那位兄妹一番。 虽说他们已不再追究此事,但为了侯府和世子的名声,妾身理应再去慰问一番,不能叫旁人说了闲话。” 林霄渝似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道:“夫人,可要我陪同你一块去?” 柳沐倾赶紧回绝:“那姑娘对世子多有不满,世子若是冒然前往,只怕会弄巧成拙。” 林霄渝觉得有理,便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有理,那便有劳夫人亲自跑一趟,待夫人回府,我便去悦兰苑看望夫人。” 柳沐倾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狗男人休想踏进悦兰苑半步! 来到那姑娘家,柳沐倾站在门口静候片刻,等跟在她身侧的雀二说了一声“无人跟踪”后,才推开院门走进去。 进了院子后,柳沐倾将大门从里侧闩得死死的。 “夫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出门迎接柳沐倾的是那个年轻姑娘。 柳沐倾拉着那姑娘进了里屋:“你大哥如何了?” 就在这时,一位男子掀开门帘,从里屋走了出来:“夫人,在下好得很,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不妨事。” 那姑娘也开口道:“夫人,我大哥可是练家子,有些子功夫在身上,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柳沐倾打量着那男子:“皮外伤也是伤,这次多谢你们了,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你们拿着回乡下去吧,买一处宅子,再租些田地,足够你们生活了。” 那姑娘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沐倾:“夫人,这……这太多了!” 她意外的不仅是对方给了多少银子,而是这位夫人本就是他兄妹二人的恩人。 他二人父母双亡,本是为投奔亲戚而来,却不想竟被亲戚无情拒之门外,走投无路之时,得柳沐倾相助,这才有了之后的一切。 于二人而言,柳沐倾助他们在先,让他们帮忙做些事情本就应该,可如今却又给了这么多银子,自然叫他们震惊不已。 柳沐倾却直接将银票塞到她手中:“这是你们应得的,若是没有你们二人相助,我又岂能如此顺利将……” 话到嘴边,柳沐倾又咽了回去:“罢了,你们知晓得越少越好,快些拿着银票离开京城吧,马车已经备好了。” “噗通”一声,他们兄妹二人直接跪在了柳沐倾面前。 “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二人无以为报,若是日后夫人还有用得到我们二人的地方,我们必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夫人,我与大哥相依为命,若不是遇见夫人,只怕是……” 柳沐倾赶紧扶起他们二人:“不必多言,二位保重。” 安顿好兄妹二人后,柳沐倾顺道去春山酒楼用了午膳。 她已安排人手将春山酒楼被卖出的消息传了出去,还有侯府的另几家铺子,柳沐倾也早已收入麾下,想来要不了多久,陈氏便会知晓。 似是想到陈氏那张因为气急而扭曲的脸,柳沐倾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回到侯府,日头已经落山,柳沐倾心中还在盘算着这次到底入账了多少银子,这些铺子又能为她带来多少收入。 大抵是脑海里浮现出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太过诱人,就连陈氏身边的赵妈妈连连喊了她几声,她都未听到。 赵妈妈没好气地扯着嗓子,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少夫人,夫人请你去松涛苑问话!” 柳沐倾这才回过神来,微勾着唇角道:“赵妈妈你且先回,我回去换套衣裳就来。” “少夫人,并非老奴不等少夫人换套衣裳,只是夫人说了,事态紧急,要少夫人一回府就立刻去松涛苑。” 赵妈妈拦着柳沐倾的道,面色十分难看。 能不难看吗?今儿这半天的工夫,陈氏气得摔了不知多少杯子茶壶,都是她在旁边小心伺候着。 柳沐倾心知陈氏应当是得知了铺子被卖的消息,心情愈发大好,也不同赵妈妈计较:“如此,那便依妈妈所言,我这便随妈妈一同去松涛苑。” 两人迎面碰上前来迎她的梅霜,柳沐倾凑到梅霜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梅霜听后,眸光微闪,随即点点头急匆匆地离开了。 松涛苑内,烛光摇曳。 柳沐倾一进屋,便清晰感受到了陈氏的怒火。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直接死在外面!”陈氏的声音说是撕心裂肺都不为过。 一想到那几个最是生意兴隆的铺子,竟然就这么被柳沐倾这个小贱人给偷偷卖了,陈氏便恨不能将她当场掐死。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些银子本该落进她的腰包里才是啊! 如今全都没了! 陈氏越想越气,声音都是抖的:“柳沐倾,你真是好大的狗胆,你简直死有余辜!” 柳沐倾闻言,立即拿出帕子轻轻压着眼角,声音也变得委屈起来:“母亲,这是发生了何事?母亲怎能这般辱骂儿媳?儿媳受了委屈是小,可若这番话传出去,母亲名声受损是大啊!” 陈氏气得浑身颤抖,边指着柳沐倾,边抚着胸口:“你这个贱人!我早该让霄渝将你休了,是我一时心慈手软,才会被你坑害至此!” 柳沐倾十分情真意切地道:“母亲断不可这般妄自菲薄,母亲向来慧眼如炬,否则也不会将府上中馈交给儿媳打理了。况且母亲身子本就虚弱,可不能再生气了。” 柳沐倾说罢,便要去扶陈氏躺下,陈氏急火攻心,一把将柳沐倾推开,嘴里还骂骂咧咧:“你这个贱人,离我远点!” 柳沐倾瞟了一眼门外,林霄渝来了。 于是,借着陈氏推的这一把,她连连后退几步,好容易才站稳了身形。 第58章 你简直是要将我活活气死! 眼瞅着林霄渝跨进门槛,柳沐倾拿帕子捂着嘴就开始哭诉:“母亲,您这是何意?儿媳好心扶您躺下,您怎可这般推搡儿媳? 再者儿媳这才刚到,尚不知发生了何事,母亲便是一通责骂,实在叫儿媳心中委屈。 母亲,您若是对儿媳有何不满,便叫世子将儿媳休了吧,儿媳虽与世子夫妻一体,实在不舍,但您是世子的亲生母亲,儿媳不愿你们母子因此坏了感情……” 林霄渝刚走进来,便听到这样的哭诉,立刻大步上前扶起柳沐倾,又转身质问起陈氏来:“母亲,可是夫人做错了事,惹母亲不悦?若真如此,母亲不必动怒,儿子自会同夫人好生说道。” 陈氏听了这话,那心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活脱脱要冲破她的天灵盖。 若不是身子不适,她恨不能直接下床猛扇柳沐倾几个大嘴巴,顺道再踹她几脚,也好解她心头之气。 柳沐倾掩面而泣,即便是装,可也要装得像些。 她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说话了:“世子不必替妾身说话,定是妾身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才会让母亲这般震怒。” 林霄渝干脆坐了下来,柳沐倾可是刚帮他摆平了那件棘手之事,眼下柳沐倾在他心里,可谓是珍之重之。 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陈氏欺辱于她。 赵妈妈在一旁为陈氏捋着胸口,又手忙脚乱地端了杯茶水过来,陈氏缓了又缓,才稍稍平静下来:“霄渝,既然你来了,那母亲便把话敞开了说。” 柳沐倾颦着一双秀眉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唇角更是抿得极紧,看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实则是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陈氏又抿了一口水,才继续道:“柳沐倾,我且问你,春山酒楼你是何时卖的?还有侯府那几间铺子,你又是何时卖的?今日,你便把此事给我说个清楚!” 林霄渝听闻,面色也是明显一滞,这侯府的铺子他一向不会过问,但也从未听说铺子被卖掉的事。 柳沐倾一听,却丝毫没有慌张,反倒大大方方承认道:“儿媳确实在几日前将春山酒楼,以及侯府那几间铺子尽数卖了。 但原因母亲应当是知晓的,那几间铺子近年来,年年亏损,还得府上出银子补贴,这样的铺子早该卖了及时止损才是,还留着作甚?” “你!你!”见她如此理直气壮,陈氏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再想到之前是她指示几位妈妈诓骗柳沐倾,陈氏只觉心口一阵沉闷,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若早知柳沐倾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她便不该那般安排! 陈氏一时间悔得肠子都青了! 柳沐倾犹觉不够,又补充道:“儿媳之所以敢作此决定,皆是因着朱妈妈给的盈亏明细,先前母亲可是说过,朱妈妈等人都是府上得力的管事妈妈,她给出的明细自然是稳妥的。”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展开在陈氏面前,上面赫然是朱妈妈的字迹,还有那红彤彤的手印。 陈氏见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只能拍着床板怒声道:“纵然如此,可卖铺子这等大事,你为何不来请示我,便擅自决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柳沐倾却更加无辜了:“可母亲近来身子一向不好,几次三番叫我不要来骚扰,若非如此,我也不敢不来禀明母亲啊。” 陈氏又是被气了个倒仰,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赵妈妈帮她顺了好一会儿气,她才勉强恢复过来,咬着牙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卖铺子的银子呢?我怎么听府上管事妈妈说,这几日府上公账并无进账?” 一听到这话,柳沐倾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慌乱之色:“我……那卖铺子的银子已经花出去了。” 陈氏眼睛狠狠一瞪:“你这个孽障!不经我同意变卖府上铺子不说,竟还偷偷将银子花了出去,你简直是要将我活活气死!” 柳沐倾绞着帕子,十分慌乱地道:“此事确实是儿媳不对,还请母亲莫要让父亲知晓,若是父亲得知此事,只怕……” 柳沐倾做出一副心虚不已的模样,陈氏却是眼中精光一闪。 此事定要叫侯爷知晓,如此既能好好惩治这胆大包天的小贱人,又能顺势拿回府上中馈。 思及此处,她抬眸给身侧的赵妈妈使了个眼色。 赵妈妈心领神会,立即退了出去。 柳沐倾仿佛猜到了什么,面上愈发慌乱,急急开口道:“母亲,此事万不可叫父亲知晓,就当是儿媳求您了!” “啪!” 陈氏气急败坏,将手中的杯子猛地摔向柳沐倾。 柳沐倾刚想躲到一边,却瞧见林霄渝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陈氏瞧着这一幕,刚平复的心火瞬间被点燃:“林霄渝,她这般胆大包天、目无尊长,你还如此护着她?你是瞎了眼了,还是被迷了心智?” 林霄渝掸了掸身上的水渍:“母亲,您这是何苦?卖铺子一事,其中定有隐情,沐倾绝不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 陈氏气得大口喘着气,原本以为一个楚韵儿已经够让她心烦了,如今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侯府,最难对付的还是柳沐倾这个贱人。 亏着她前些日子还觉着柳沐倾有些当家主母的模样,当真是看走了眼。 柳沐倾小心翼翼地从林霄渝身后探出脑袋来:“母亲,那卖铺子的钱确实是儿媳花出去的,但此事儿媳当真是有苦衷的。” 陈氏却是已经气到浑身无力,眼睛一闭,直接不言语了。 不多时,侯爷林舟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赵妈妈。 林舟甩了甩袖子,径自坐了下来:“你们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陈氏刚要开口,却被柳沐倾抢了先:“父亲息怒,是儿媳见府上几家铺子近几年来一直在亏损,便自作主张将铺子卖了出去,这才惹恼了母亲。” 林舟听得眉头一抖:“胡说八道!侯府的铺子何时有过亏损?” 他对府上产业虽了解不那么透彻,却也知道个大概。 府上的几间铺子位置都是极佳,加上产业选得好,每年少说也有上千两收益。 陈氏一听不好,正要开口转移话题,柳沐倾却已经将朱妈妈写给她的那张纸递给了林舟。 第59章 这一切都是儿子的错 “父亲请看,这是儿媳刚接掌府上中馈时,母亲身边的朱妈妈写给儿媳的,”柳沐倾恭恭敬敬地汇报道,“咱们府上这几间铺子连年来一直亏损,那几日母亲又身子欠安,不肯叫儿媳叨扰,儿媳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将铺子卖了的。” 等看清那纸上写的内容,林舟哪里还不明白? 这分明是陈氏不想顺顺当当将中馈交出去,故意使了些手段,却反倒弄巧成拙,害得侯府几间赚钱的铺子全都没了。 他虽然也气恼柳沐倾胆子太大,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同自己商量,但更多的还是恼恨陈氏心胸狭隘,才酿出如此大祸。 林舟瞪了一眼陈氏:“此事是你做的?” 陈氏被吓得一咯噔,一时间连头都不敢抬:“侯爷,并非是妾身所为,定是府里那些管事妈妈生了异心,这才做了本假账糊弄沐倾。” 林舟再看向陈氏的时候,双眼尽是不屑:“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你便是这样当的,竟能被几个下人骗了去,当真是让我失望!” 陈氏一听,也顾不得其他,只得硬着头皮从榻上爬了下来:“侯爷,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办事不利,太过相信下人,没能发现其中端倪,这才让她们有机可乘。” 柳沐倾一边扶起跪在地上的陈氏,一边假心假意地替她辩解道:“母亲说的是,这明细可是母亲您的心腹朱妈妈亲自抄录,您瞧瞧,这上头还有她的签字画押。 母亲,您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要不怎会被下人糊弄,弄出这假账来?若不是朱妈妈拿假账骗了我,我又怎会将那几间铺子转让了去,叫侯府损失如此惨重?” 说罢,柳沐倾又将那明细递到陈氏面前,陈氏眼睁睁地瞧着那上头红得刺目的手印,最终只能咬咬牙道:“朱妈妈欺瞒主子,心思歹毒,直接将人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柳沐倾这才满意地扶着陈氏坐下,又冲着林舟道:“父亲,都是儿媳的错,儿媳并不知那明细是假的,这才犯了大错,儿媳本想着既然铺子一直亏损,倒不如尽早脱手,再作其他打算。 只是,儿媳从未想过,府里的妈妈竟敢如此诓骗儿媳,母亲又告知儿媳那几位管事妈妈都是她的心腹,说儿媳可以全然信任她们,谁曾想……” 说到动情处,柳沐倾又抹了抹眼角。 陈氏也知此事若继续计较下去,只会对自己愈发不利,立即避重就轻地道:“卖铺子之事确实不怪沐倾,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卖铺子的银子给私吞了!” 柳沐倾闻言,并未急着为自己辩解,而是满心愧疚地低下了头:“母亲既一口咬定卖铺子的银两是被妾身私吞了,妾身心中纵然有万分委屈,也只得咬牙担下这恶名了。” 说着,她还不忘委屈隐忍地往林霄渝那里看了一眼。 林霄渝心头登时一个激灵,心中已然明白赔给那姑娘的两万两银子是从何而来了。 陈氏见状眸中闪过一道暗芒,猛地一拍桌子,趾高气扬地呵斥道:“柳沐倾,我问你话呢!你看世子作甚?自个犯了错,难不成还要将世子拉出来替你顶罪?” 如今霄渝正被柳沐倾迷得神志不清,说不准真会站出来为这小贱人顶罪,她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林霄渝面露难色,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柳沐倾愿他担下罪责,他自是感动不已,又十分不忍。 再者,身为堂堂男儿,岂能叫一个妇人为自己担责? 如此岂不窝囊? 可若叫父亲知晓了那件事,怕是要狠狠责罚于他。 柳沐倾收回视线,模样十分落寞:“母亲,此事的确是儿媳的错,儿媳愿意领罚。” 依柳沐倾对林霄渝的拿点子了解,他应当会站出来将此事揽到自个身上去。 倒不是觉得他如何在意自己,而是他身为男子的自尊太过旺盛,不可能允许自己缩在女子身后。 不过柳沐倾也未将胜负全都压在林霄渝这个渣男身上,若是他当真毫无担当,她还留有后手。 陈氏时刻注意着林霄渝的动静,见他并未开口,这才微微放下心来,心头不禁浮起几分得意来:“你既已亲口承认此事是你的过错,那便莫要怪我严惩于你了!” 柳沐倾只是低着头,不肯再说话。 “来人,上家……”法! 陈氏的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却见林霄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一撩衣摆,直接跪了下来:“母亲,这一切都是儿子的错,与沐倾无关,您要罚便罚儿子吧。” 陈氏的面皮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胸口更是腾地堵上来一团郁气,她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 可纵然再不中用,那也是自己的儿子,陈氏缓了好几口气,最终还是得为儿子说话:“霄渝,我知晓你身为夫君,想要护着她。 但她犯下此等大错,岂是你能护住的?难道你以为替她顶了罪,此事便能了了吗?” 林霄渝挺直脊背跪在地上,声音不卑不亢:“儿子并非是要替她顶罪,只是此事的确同儿子有关。 父亲曾教养儿子,身为男子,当敢作敢当,若是儿子像只缩头乌龟般躲在沐倾身后,那与废物何异?” 陈氏简直想将儿子的脑门敲开,看看里头装的是不是浆糊。 “霄渝,那铺子乃是柳沐倾做主卖的,卖铺子的钱又未入公中,怎会与你有关?你莫要犯糊涂!” 柳沐倾看戏看得太投入了,忍不住给自己加了句台词:“母亲说的是,这卖铺子一事,乃是儿媳一人所为,和世子无关,还请母亲莫要迁怒与世子。” 听了柳沐倾这话,林霄渝只觉心中一阵暖流涌入,果真如他所想,柳沐倾心中是有他的,并非此前看到的那般无情无义。 如此一来,他身为柳沐倾的夫君,更要护她周全,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陈氏则是逮住了柳沐倾的话,不由分说地道:“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便修书一封,叫你娘家来人将你领回去,侯府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见儿子被迷得晕头转向,毫无理智可言,她是真一刻也容不下这个贱人了! 第60章 只卖了不足三千两银子 柳沐倾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母亲,您这是要世子休了儿媳啊!” 林霄渝听得心头一震,他与柳沐倾成婚三年之久,到如今也未能有夫妻之实,怎能叫母亲这时候休了她? 思及此处,他也顾不上担忧了,索性如实道:“母亲,卖铺子的银子,并非被沐倾私吞了,而是尽数花在了儿子身上。” 林霄渝此话一出,陈氏惊得直接站起身来,就连林舟也是微微变了神色,目光凌厉地落在林霄渝身上。 陈氏一手捂着胸口,一手颤抖着指向林霄渝:“霄渝,你莫不是被那贱人迷惑了心智,才这般胡言乱语?那几家铺子少说也能卖上万两银子,那么多的银子,怎么可能是花在了你身上?” 就在这时,柳沐倾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母亲,若是那些铺子正常转卖,倒是可以多卖些银子,只是儿媳一直当那些铺子亏损得厉害,所以都是低价急售,一共也只卖了不足三千两银子。” 陈氏的眉心突突直跳,胸口像是被连捅了好几刀,若不是被赵妈妈扶着,只怕已经晕倒在地。 即便是沉稳如林舟,听到这不足三两千后,也是差点将手中的杯盏捏个粉碎。 林霄渝则是猛地转头看向柳沐倾:“若铺子只卖了不足三千两,那剩下的银子……” 柳沐倾轻叹了口气:“我将自己的嫁妆尽数变卖了,这才勉强凑够那两万两银子。” 一时间林霄渝又是感动,又是无地自容,分明是他闯出来的祸,却最后竟是用沐倾的嫁妆填补上的。 他何德何能,竟得如此贤妻? 陈氏却是已经气得双眼紧闭,胸口起伏得厉害。 林舟倒是冷静许多,立即从二人对白间听出了端倪:“你二人口中所言两万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霄渝似是鼓足了勇气,语气坚定地交代道:“父亲,此事全是儿子一人之错。前些日子,儿子不小心撞死个人,因怕惹上人命官司,便想私底下了结此事。 那人的叔父说只要给两万两银子,便不再追究此事。儿子没钱,这笔银子皆是沐倾帮忙填上的,这其中便包含卖铺子得来的那不足三千两银子。” 柳沐倾赶紧将话接上去:“世子,你本不必说这些的,我一人担着此事,至少还能保全世子与侯府名声,你这般将事情说了出来,可如何是好?” 林霄渝还没来得及感动,便被怒极的林舟一脚踹翻在地,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这个孽障!”林舟是真气狠了,脸色紧绷。 陈氏原本还想狠狠训斥柳沐倾一顿,再将她逐出府去,但林霄渝此番话一出,柳沐倾反倒成了林霄渝恩人了。 陈氏只觉一股气憋闷在胸口,却怎么都发不出来。 加上看到儿子挨的这一脚,陈氏眼前一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赵妈妈被吓得不轻,忙过去扶着她坐下。 缓了好一会儿,陈氏才又睁开眼睛,却正好对上柳沐倾那张讨人厌的脸,她登时怒骂道:“柳沐倾,都是你害的!全都是因为你,才害得侯府家宅不宁!” 柳沐倾委屈巴巴地掉着眼泪:“母亲,您说的是,都是儿媳的错,儿媳不该擅自做主替世子摆平这桩命案。 就该让世子被带去京兆府,被审问一番,到时也可由父亲出面,将世子救出来,如此,倒省了两万银子了。” 这话哪里是在认错,分明是在故意冷嘲热讽。 林舟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若是林霄渝之事真闹到了京兆府,只怕他恨不得能亲手将林霄渝了结。 林霄渝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又端端正正跪好,声音里却都是对陈氏的埋怨:“母亲,此事若非沐倾从中周旋,定然无法善了,您难道是想看到儿子被京兆府抓起来,才算满意吗?” 林舟火气还没消,闻言又是狠狠一脚踹了上去:“你还有脸说!若非你闯出此等大祸,事情又何至于闹到这等地步?” 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直接将人踹翻在地,林霄渝的嘴角都渗出血来了。 陈氏一面因儿子指责自己的话而感到寒心,一面又心疼儿子挨的这两脚,一颗心就跟架在火上烤似的,又是憋屈,又是难受。 憋了又憋,最终还是对儿子的疼爱占了上风,她虚弱地劝慰道:“侯爷,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是把他打死,又能如何?况且如今事情也已处理妥当,虽花了些银子,但至少保住了侯府的名声。” 林舟面色铁青,但对这话也是认同的。 铺子事小,侯府名声事大,虽损失了几间铺子,但是保全了侯府的名声。 如此看来,柳沐倾临危不乱,为了侯府名声愿意变卖嫁妆解决麻烦,倒是能担些事。 反倒是这对母子,老的、小的,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还比不上…… 林舟眸光微闪,一句话没说,直接甩袖离开了松涛苑。 陈氏也顾不上去追,忙亲自扶起林霄渝,眼中满含热泪:“你说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就闯了这么大的祸?白白花了这么多银子,还惹得你父亲不悦!” 柳沐倾叹了口气,很不认同地道:“母亲此言差矣,事情已然发生,只要世子毫发无损,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钱财乃身外之物,母亲莫要将银子看得太重了,免得伤了世子的心,使得你们母子关系疏远。” 陈氏目光凌厉地剜了过去,这小贱人将她气得半死不说,竟还想挑拨他们母子的关系,叫他们母子离心! 这小贱人简直是杀人诛心! 陈氏厌恶地瞪着柳沐倾,声音咬牙切齿:“柳沐倾,你莫要以为如此作态,便能收买人心!” 不等柳沐倾反驳,林霄渝已忍不住皱着眉头道:“母亲,沐倾一心一意待我,甚至不惜变卖嫁妆,如此真情,实在难得,您怎么还这样误会她?您这样实在有失公允!” 陈氏那还没消下去的火气又开始蹭蹭往上窜了,儿子竟还真被这小贱人蛊惑了心智! 第61章 躲不过命运的不公 柳沐倾偷偷看了眼陈氏气到扭曲的脸,继续倾情演出:“母亲,儿媳为侯府分忧,为世子分忧,皆是儿媳分内之事,又岂是为了收买人心?只要侯府能安安稳稳,只要世子能顺遂无忧,那儿媳便无怨无悔!” 林霄渝原本便十分感激柳沐倾,此时听她事事处处皆是为自己考虑,一颗心更是如化了一般,眸中柔情似水,看的柳沐倾差点出戏。 这渣男的真情可真是廉价,简直令人作呕! 林霄渝忍着胸口的剧痛,声音无限温柔:“沐倾,还是你最为体贴为夫。” 柳沐倾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能别过脸假装娇羞。 林霄渝又转头看向陈氏,十分不认同地道:“母亲,沐倾为儿子殚精竭力,不惜将自己的嫁妆尽数变卖,母亲万不可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忘恩负义?这大逆不道的话,他是如何能说得出口? 陈氏在一旁都快气晕了,却又不能在此时训斥儿子,以免真叫柳沐倾奸计得逞,让他们母子离心。 她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霄渝,母亲已遣人去请府医过来,你快些坐下,先缓一缓。” 待府医前来查探一番后,才得知林霄渝竟被林舟踹断了两根肋骨。 柳沐倾一听,心中顿时一阵窃喜,肋骨断了,世子当可以安稳休养数月,莫再生出那些龌龊心思了。 但表面上她还是尽职尽责地装出关心的模样来:“父亲下手竟如此重,这可如何是好?” 陈氏则是心疼得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会子是更加心如刀绞,整个人狼狈又憔悴。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楚韵儿焦急的声音:“世子,世子……” 见救星来了,柳沐倾终是松了口气:“母亲,楚姨娘怀有身孕,儿媳在此怕是要惹楚姨娘不悦,若是再动了胎气,那便是儿媳的不是了。” 柳沐倾说罢,起身便要离开,林霄渝却一把拽住柳沐倾的衣袖:“沐倾不必如此忧心,韵儿不似你说的那般胡搅蛮缠,想来你们多担待对方,定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好姐妹? 柳沐倾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一个没名没分的妾室,也敢跟自己以姐妹相称? 这死渣男的脑回路还真是够渣的! 柳沐倾耐着性子将衣袖拽了出来:“世子,还是由楚姨娘照看你吧。楚姨娘若是身子不便,那便让秋姨娘过来,若说是姐妹同心,定然是楚姨娘与秋姨娘情同姐妹,妾身便不在此打扰了。” 说完这话,柳沐倾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松涛苑,即便是正面碰上眼含泪光的楚韵儿,柳沐倾也没给半分回应。 见对方对自己不理不睬,楚韵儿心中含恨。 但她很快收敛起心思,换上一副万分关切的模样,进了屋。 回到悦兰苑,柳沐倾赶紧将手中的帕子扔得老远,那上面还残留着林霄渝的血迹,要不得了。 今日这出戏虽然精彩,却也耗费了柳沐倾不少精力,这会子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梅霜体贴地将夜宵摆上:“少夫人,听说今日松涛苑可是热闹非凡,整个侯府都听到了动静。” 柳沐倾一边尝着点心,一边轻笑着点头:“确实是热闹。” 吃了些点心后,柳沐倾简单洗漱一番,便歇下了。 这一觉睡得极踏实,直到第二日近晌午,柳沐倾才在鸟雀们叽叽喳喳的叫唤声中缓缓醒来。 “姑娘姑娘,衙门那边总算是贴了告示出来!” 柳沐倾迷迷糊糊醒来,先确定了屋中没有旁人,才打着哈欠问道:“那告示上写了什么?” “正是关于刘妈妈的!如今大理寺已经有了实打实的证据,这位刘妈妈确是从那道姑手上买了害人性命的毒药,如今人已被打了个半死,说是三日后便要流放了。”雀二激动地叫着。 柳沐倾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刘妈妈虽得了惩罚,可陈氏却并未被牵扯在内,如今还活得好好的,实在可惜。 在这个世道,有权有势当真是好,出了事便将替罪羊抛出去,正主落得个逍遥快活,好不自在。 柳沐倾的心往下沉了沉,随即问道:“那道姑如何了?” “听闻那道姑身上挂着数十条人命官司,大理寺也不敢轻易结案,如今正在调查中呢。不过她这般歹毒,定然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柳沐倾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都帮着大理寺将物证找到了,竟还不足以结案,可见这其中怕是牵扯了不少权贵。 正想着,就听雀二晃着小脑袋哀叹道:“姑娘可是没瞧见,那张家夫妇还是日日去大理寺击鼓鸣冤,想为女儿讨回公道,可惜到如今尚未有结果,实在是可怜!” 雀二口中的张家夫妇,正是最早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告发道姑卖药害人的那两人。 说起这二人,柳沐倾还难免有些唏嘘。 这张家夫妇曾有个女儿,一家三口虽只是寻常百姓,但过得也算其乐融融。 奈何张家女儿十六岁那年,被一户有钱人家的少爷瞧上了,用了些手段收进府做了小妾。 刚入府时,这姑娘还颇受宠爱,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坏。 只是日子久了,那少爷对她也就没了新鲜劲,没过几个月,便又纳了一门妾室。 那姑娘没了少爷的宠爱,偏偏又怀了少爷的骨肉,便成了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主母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日日折磨,她都咬牙支撑了下来。 只可惜纵然她再想活,也躲不过命运的不公。 待她临产之时,被一碗毒药灌下肚,得了个一尸二命的下场,最后连尸身都是裹着草席随意丢进了乱葬岗。 更叫人唏嘘的是,这姑娘对家人向来报喜不报忧,故而那张家夫妇竟丝毫不知女儿遭受的这一切,还以为女儿在那大户人家过得不错。 甚至连女儿的死讯,两人都是在女儿死后许久才得知的,他们甚至连女儿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更是连女儿的尸身都找不见。 换言之,直到前次柳沐倾让鸟雀将那封信捎给这对夫妇,两人才得知女儿并非死于难产,而是被人用毒药害了性命! 第62章 这一切都是柳沐倾的错 唏嘘之后,柳沐倾皱眉问道:“那张家女儿嫁的究竟是何人?” “听那附近的鸟雀说,是嫁进了一家富户,”雀二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汇报,“不过那可不是普通的富户,据说那富户家的女儿可是在晋幽王房里服侍的。” 柳沐倾立刻懂了。 正所谓宰相身边七品官,纵然只是个服侍人的下人,可毕竟是晋幽王身边的人,于寻常百姓看来,已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也难怪那富户家的少爷行事如此嚣张了。 柳沐倾斟酌片刻,随即取来几张宣纸。 她先将宣纸裁成掌心大小的纸片,随即便开始埋头苦写。 与此同时,松涛苑内。 楚韵儿正坐在林霄渝的塌前默默垂泪:“都是韵儿不好,什么都不懂,不能帮夫人分忧,才害得侯府损失了好几间铺子,还害得世子被侯爷责罚,伤成这样,这一切都是韵儿的错……” 若是以往,见楚韵儿哭得这般梨花带雨,林霄渝定然早就心疼了。 可这次,他却只觉得有些聒噪,心头更是泛起几分不耐烦来:“我已说过了,此事与韵儿无关,你不必这般多思多虑。” “这样大的事情,您叫韵儿如何不在意?”楚韵儿的眼泪却落得更凶了,模样也愈发楚楚可怜,“一想到世子伤得如此之重,韵儿便觉心痛难安,都是韵儿没用……” 说着,楚韵儿再次掩面低泣起来。 林霄渝终于不胜其烦,冷着脸道:“我已说了此事与你无关,你若再这般无休无止,便回你的落樱阁待着去!” 楚韵儿身子一僵,就连哭声都有片刻的中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含着泪委委屈屈地道:“世子可是误会韵儿了?韵儿这般真的只是心疼世子,并非不满少夫人擅自售卖侯府铺子。虽少夫人此举确实很是不妥,但韵儿身为妾室,又怎敢……” “够了!”然而楚韵儿的茶言茶语还未说完,便被林霄渝厉声打断了。 “你既知自己是妾,沐倾是妻,便不该在我面前故意说些叫人误会的话!如此小门小户的行径,成何体统!” 楚韵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得溜圆,她是听错了吗? 世子竟是在帮着柳沐倾那个贱人训斥自己? 她与世子不过才分隔数日,怎地世子对她的态度却同以往天差地别? 若是从前,只需她稍稍掉些眼泪,世子便会心疼不已,一切都由着她去。 可如今,世子竟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难道只因自己怀有身孕,不能服侍,世子便将宠爱分给其他女子了? 思及此处,楚韵儿覆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紧。 若是早知世子这般见异思迁,她便不该在这时候怀有身孕。 本以为是助自己得宠的利器,却反倒成了将世子推给其他女人的把柄,这叫她如何甘心? 楚韵儿红着一双眼睛,咬咬牙,径直跪在床榻边:“世子莫要生气,是韵儿不懂事,说了不该说的话。” 林霄渝似是意识到方才自己言论有些过激,再加上楚韵儿怀有身孕,还要伺候在他身旁,顿时心中也有些懊悔:“韵儿,是我身上难受,心中便有些不舒坦,这才待你言辞严苛了些,你快些起来。” 楚韵儿却摇了摇头,含着泪哽咽道:“世子,您就让韵儿跪着吧,韵儿知错了,只希望世子莫要因为韵儿的无知气坏了自己身子。” 林霄渝心中刚腾起的愧疚之意,在听到这话后顷刻间消失殆尽,他皱起眉头道:“韵儿,我已说了并非有意苛责你,你还这般纠缠不休作甚? 你再是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如今你怀着身孕,若是因着你的任性动了胎气,你可担得起吗?” 楚韵儿心里咯噔一下,原本她想跪在这里以求得世子垂怜,可如今世子非但没有心软,反倒责怪起她来。 心中万分委屈,楚韵儿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下唇被咬得殷红。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本是最惹林霄渝心疼的,可此事他瞧着非但没生出疼惜,反倒彻底没了耐心。 “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虽你只是个妾室,也该多向少夫人学学规矩,凡事端庄大方些,以免丢了侯府的颜面。” 这下楚韵儿是真傻眼了。 从前林霄渝说最爱她的天真烂漫,仿佛不染纤尘的稀世珍宝。 可如今,他竟嫌弃自己不成体统,还叫自己去向柳沐倾那个贱人学规矩? 世子莫不是真的厌弃她了? 不等楚韵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林霄渝又是不耐地道:“你且回落樱阁待着,没我的命令不准到处跑,免得动了胎气。”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去叫秋姨娘过来伺候。” 他虽很想让柳沐倾陪在身边,可沐倾前几日一直在为自己奔波,他又怎么忍心再叫她过来伺候? 还是先等几日,再叫她过来服侍。 楚韵儿含着泪楚楚可怜地看向林霄渝,企图从他脸上找到自己熟悉的心疼与宠溺,但即便她睁大了眼睛,也只看到了浓浓的不耐。 楚韵儿的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落樱阁的,她只记得,那夜的风格外的凉,即便穿着厚实的大氅,也仍旧冻得她瑟瑟发抖。 回到房间后,楚韵儿又是一阵呕吐,自己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去照料世子,结果却被世子这般冷漠对待。 她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心中对柳沐倾的恨意已经深入骨髓。 都是因为柳沐倾那个贱人,世子才会对自己那般冷漠! 这一切都是柳沐倾的错! 她决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世子的心被那个贱人彻底夺走,决不能! 楚韵儿伸手抚向小腹,眼底闪烁着骇人的恶毒光芒。 翌日,是林浅柔回门的日子。 柳沐倾压根儿没讲此事记在心上,自然也没做什么准备。 等林浅柔一脸嚣张回了侯府,却发现竟无人恭迎伺候,顿时火气上涌,直接闹到了悦兰苑。 “柳沐倾,今日乃是我回门之日,如此要紧之事,你竟然全无准备,甚至躲在自己屋中躲懒,你便是这样掌家的吗?” 林浅柔都没叫人通禀,便直接闯了进来。 第63章 我难道不该打你? 柳沐倾才刚起身没一会儿,打着哈欠慢悠悠地道:“林姨娘在侯府时,便很是没规矩,怎地如今嫁入陈家做妾,竟还愈发变本加厉了?莫非这便是陈家的规矩?” 林浅柔虽是嫁进了外祖家,丝毫没受委屈,但最忌讳的便是自己妾室的身份,闻言整个人都炸了。 “你还有脸说!若非是遭你这贱人算计,我又怎会沦为妾室?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她伸手指着柳沐倾的鼻子,骂得十分难听, “柳沐倾,别以为我离开了侯府,你便能坐稳主母的位子,我是绝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今日便叫兄长休了你这个贱人,将你扫地出门!” 柳沐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可真是太好了!若林姨娘当真能做到,我还得好好道谢才是。” “你!”林浅柔一时气结,她指着柳沐倾愤慨不已,“你且等着,我这便去找大哥!” “林姨娘慢走不送,”柳沐倾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过我好心奉劝林姨娘一句,莫要将话说得太满,免得当众丢人现眼。” 林浅柔心头一沉,柳沐倾这话是何意?莫不是侯府出了什么事? 见林浅柔站着没动,柳沐倾故意往她身后瞧了一眼:“怎么不见陈大少爷?” 随即又赶紧捂着嘴巴:“瞧我这记性,林姨娘莫怪,我竟将陈大少爷被打断了腿的事给忘了。按规矩,这几日林姨娘应当一直在陈大少爷身边伺候着,定然十分辛苦吧?” 林浅柔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此时说起陈轩飞,无异于直接打她的脸:“柳沐倾,你简直欺人太甚!看我不撕烂你这张恶心人的嘴!” 气急了,她伸手便要往柳沐倾脸上抓。 一旁的梅霜忙上前拦着:“这里是侯府,还请林姨娘自重!” 林浅柔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不过一个卑贱的下人,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却是落在了林浅柔的脸上。 林浅柔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沐倾,声音尖锐无比:“柳沐倾,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打我!” 柳沐倾拍了拍手,这一巴掌用了不少劲,她手都疼了。 “我难道不该打你?你既已嫁为人妾,于侯府而言便是泼出去的水,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教训侯府的下人?” 梅霜站在旁边,心中震惊之余,又忍不住涌起一阵暖流。 林浅柔一手捂着脸,气得直跺脚:“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去母亲那里告你的状!我定要让大哥休了你,你就等着滚出侯府吧!” 说罢,林浅柔转身狼狈地跑了出去。 柳沐倾还不忘再添上一把火:“大小姐,你带来的这些下人也太不忠心了,看着你被打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帮你的。 我瞧着是不是陈府对你颇有不满,才给你配了这么几个不护主的丫鬟!” 林浅柔脚下一个踉跄,随即跑得更快了。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松涛苑,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喊起来:“母亲,女儿又被柳沐倾那贱人欺负了,母亲可要替女儿做主啊!” 话音刚落,便见赵妈妈苦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林浅柔停下脚步,十分疑惑:“赵妈妈,你何故拉着一张脸?” 赵妈妈委身行了个礼:“夫人对大小姐一向挂心,今日大小姐回门,夫人理应亲自操持,只是夫人这两日身子不适,实在是起不了身。” 听赵妈妈称呼自己大小姐,林浅柔心里这才舒坦了些,随即不以为意地道:“母亲为了躲柳沐倾一直装病,我自是知晓的。” 赵妈妈愁苦地摇了摇头:“大小姐有所不知,夫人这次是真病了。” 此话一出,林浅柔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进了屋。 等看到陈氏正虚弱地躺在榻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林浅柔顿时大惊失色。 “母亲,您……您这是怎么了?我出阁那日您不是还好好的吗?不过短短几日光景,怎么就虚弱至此?” 陈氏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楚来人是林浅柔,瞬间红了眼眶:“浅柔,你终于回来了。” 林浅柔跪在床前,一时间又惊又忧,急得泪如雨下:“母亲,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柳沐倾那贱人害的,若真是她,我必定不要她好过!” 许是想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陈氏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不止是她,还有你那不争气的哥哥! 不知柳沐倾给你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他被柳沐倾那个贱人迷得失了心智,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陈氏越说越气,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如同轻飘飘的一张纸一般颤抖着。 林浅柔听得愈发震惊,她记得大哥对柳沐倾十分厌恶,恨不能将她赶出府去,如今怎会变成这样? 林浅柔咬了咬牙,攥着拳头道:“大哥呢?我要去见他,我要去同他理论个清楚!” 陈氏无力地摆摆手:“罢了,你也莫要与他置气了,你大哥昨日被你父亲打断了两根肋骨,如今正在偏屋躺着呢。” 林浅柔整个人都惊呆了,大哥竟然被父亲打了?还被打得这么重? 这一个个消息来得密集又突然,就如一根木棍一下下砸在她脑门上,让她无比震惊,又难以置信。 短短几日工夫,侯府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般? 这里分明还是原来她熟悉的模样,可在这一刻,却又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娘,侯府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何会病成这样?大哥又为何会被爹打伤?” 陈氏长叹了口气,这才避重就轻地将事情同林浅柔说了。 林浅柔原本便厌恶柳沐倾至极,听了陈氏的话,更是恨得牙痒:“柳沐倾那个贱人,她怎么不去死!” 陈氏也想让柳沐倾赶紧去死,却又无计可施,加之不想叫女儿忧心,只能轻声安慰道:“你如今既嫁给了你表哥,便安安稳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为侯府忧心。有为娘在,定不会叫那小贱人翻了天去。” 林浅柔原本是想请母亲出手,为自己出一口恶气,可瞧见侯府如今这光景,这想法显然是行不通了。 她更不想多聊自己的亲事,只得怏怏地道:“我先去看看大哥。” 第64章 定能将柳沐倾赶出府去 林浅柔进了偏屋,先将伺候的秋姨娘打发了出去,又倒了杯水递给林霄渝,随即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大哥,母亲病重,你又有伤在身,父亲不问深宅之事,那这府里岂不是成了柳沐倾的天下?” 林霄渝神色原本还算温和,闻言立刻冷了下来:“浅柔,沐倾是你的亲嫂嫂,她为人端方温柔,又识大体,你当敬重她才是。” 林浅柔气得直接夺过林霄渝手上的茶杯,扔在了桌上:“原本我听母亲说还有些不信,现下看来,你当真是被那个贱人迷了心窍,失了心智!” “住口!”林霄渝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从前我只当你年纪小,还是孩子心性,如今看来,你真是被骄纵坏了!” “分明是你有眼无珠,才会将个鱼目当珍珠!大哥你真是蠢死了!”林浅柔也气得不轻。 兄妹俩互相指责了一番,最终还是陈氏听到动静,叫赵妈妈过来劝和,两人才不欢而散。 林浅柔憋了一肚子的火,恨不能去找造成这一切的柳沐倾拼命,可又生生忍住了。 眼下母亲病重卧床,大哥负伤在身不说,还执迷不悟,自己若是再败下阵来,只会让情况更糟。 不行,自己须得尽快想出个对策,将柳沐倾那个贱人彻底赶出侯府才成! 林浅柔在松涛苑中来回踱步,半晌后,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楚韵儿! 她身为大哥的妾室,定然也会柳沐倾怀恨在心,加之她如今正怀着身孕,正是对付柳沐倾的好人选。 林浅柔急匆匆赶到落樱阁,便见楚韵儿正坐在窗边默默垂泪。 待看清楚韵儿那模样后,林浅柔只觉得整个侯府都要完了。 他们三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虚弱,脸色也是一个比一个惨白! “大小姐回来了。” 楚韵儿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方才她不过是想到之前同林霄渝恩爱的情形,便忍不住又落了泪。 “嫂嫂,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不过你可不能总这般掉眼泪,这心情不好,可是会影响腹中胎儿的。” 林浅柔这一声“嫂嫂”只将楚韵儿叫得心花怒放,一时间心情都好了许多:“大小姐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一个姨娘,哪当得起这声‘嫂嫂’?” 林浅柔正色道:“嫂嫂万不可这样说,在我心目中,你才是我的嫂嫂,唯一的嫂嫂。”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番,总算慢慢聊到正题上去了。 “我也不是有意落泪,实在是怀孕后心思敏感,如今我又被你大哥禁足于此,难免多想了些。” 林浅柔一听,手上的力道都增加了几分:“什么?他竟敢禁足于你?大哥不是一向最疼爱你?况且嫂嫂如今怀了身孕,于侯府有大功,理应被人供着才是。” 楚韵儿叹息着抚上小腹:“这话也就是大小姐说出来安慰我的,原本我以为有了侯府子嗣,便能赢得世子疼爱,可如今看来,这孩子倒成了一个笑话。 世子先是纳了秋姨娘为妾室,眼下又被少夫人将魂勾了去,昨日在松涛苑,我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他便对我多加指责,我……” 楚韵儿话未说完,便又哽咽个不停。 林浅柔愈发气愤:“又是柳沐倾,什么事都有她,她定是来克我们侯府的,若是让她继续待在侯府,只怕这个家早晚得散!” 楚韵儿哽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开口:“大小姐可不敢乱说,少夫人如今执掌中馈,早晚是要成为侯府当家主母的。 大小姐万万不可说这种话,若是被少夫人知晓了,只怕是又要将侯府闹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林浅柔出言安慰道:“嫂嫂莫怕,你受她身份压制,但我不同,我虽已加入陈府,但母亲向来疼我,谅她也不敢对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此时的林浅柔显然已经忘了先前挨的那一巴掌了。 楚韵儿面色一沉:“是啊,我只是个妾室,而她是世子的正妻,我又如何有资格同她相争?如今我只盼着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为侯府添上一儿半女,便知足了。” 林浅柔看着楚韵儿的肚子,眼珠子转了一转,眼下若是还有人能对抗柳沐倾,那便只有楚韵儿腹中这未出世的孩子了。 林浅柔暗自思衬了好一会儿,随即凑到楚韵儿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嫂嫂,我有个法子,定能将柳沐倾赶出府去……” 听完林浅柔的一番话,楚韵儿又是激动,又是忐忑:“这……这可行吗?” 林浅柔坚定地点点头:“嫂嫂,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柳沐倾拿捏,你听我的,这次咱们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楚韵儿捏紧了帕子,心头虽有顾虑,但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若是从前,她定然会将腹中的孩子放在首位,绝不敢冒丝毫风险。 可眼下,纵然她怀着孩子,不也一样失了世子的宠爱吗? 于现在的她而言,只要能彻底扳倒柳沐倾,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况且此计也并非真的对孩子下手,只要她处理得当,孩子绝不会有事。 最叫楚韵儿心动的是,即便事情败落了,也可以将一切推给林浅柔,毕竟她可是孩子的母亲,又怎么可能拿孩子冒险? 楚韵儿捏着帕子,最终下定了决心:“都听大小姐的。” 林浅柔得偿所愿,待楚韵儿愈发亲热,临走时还不忘安慰一声:“嫂嫂你且安心养胎,我这便去求了我哥,让他解了你的禁足。” 楚韵儿感激地看着林浅柔,虽她也不喜林浅柔那般鸡飞狗跳的性格,但此时她已无人可依。 只是,林浅柔刚从落樱阁离开,悦兰苑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 雀三落在窗台上,将方才听到的话转述给了柳沐倾。 柳沐倾叹了口气:就这种小伎俩,还想置我于死地? 可笑至极! 就在这时,一向鲜少露面的雀十竟也扑通着翅膀回来了。 要知道雀十可是一直混迹在外,专门负责到处收集有用情报的,若非有重要之事,它不会出现在此。 第65章 心底莫名浮起几分异动 柳沐倾先抓了一把珍珠米撒在窗台,关切地道:“累了吧,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同我说?” 雀十低头啄了几粒珍珠米,随即端正身姿,认真汇报:“姑娘上次让我留意承瑄王的动向,这段时日没发现承瑄王有什么反常的行为,倒是瞧着王爷府上的一位管事行为诡异,怕是要闹出乱子。” 雀三最瞧不惯雀十这副沉稳端正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廷墨帮了柳沐倾两次,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若是顾廷墨府上那个管事动了什么歪心思,那便借着这个机会还他一个人情也好。 柳沐倾摸了摸雀十的羽毛:“这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那你知晓承瑄王身在何处吗?” 雀十的两只小爪子立刻站得更端正了。 雀三又是一个白眼。 雀十却因为柳沐倾的夸赞精神了不少,整只鸟看上去都精气神十足:“姑娘,今个早上下属来报,说是承瑄王今日要去春山酒楼,此时应当正在那处。” 雀三终于听不下去了:“还下属呢?你也就是只小雀,别整得跟自个儿当了主子似的。” 雀十正色反驳:“在姑娘面前,莫要胡说八道!” 雀三忍无可忍,直接一翅膀扇在雀十脑袋上,随即展开翅膀飞走了。 雀十被扇得身子一个踉跄,但较高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稳住了身形。 柳沐倾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我知晓了,辛苦你来回奔波,我这便安排下去。” 若是说到送信小能手,那雀二必定是当仁不让。 柳沐倾将此事写在一张纸片上,又命雀二将纸条送去春山酒楼。 雀二接了任务后,便鸟不停翅地飞往酒楼,好在这条路它跟着柳沐倾走了好几次,如今独自执行任务,倒也得心应手。 二楼雅间,还是那个靠窗的位子,顾廷墨正品茶赏景。 雀二落在窗外树上,边等待时机,边小声嘀咕着:这王爷真是好雅兴,一个人也能饮得不亦说乎,怎也不叫个人一起品茶? 如此等了好一会儿,雀二终于逮到个机会,便要往里飞,可他还没靠近窗沿呢,就被立在窗边的侍从抬手挥开了。 雀二:?? 他又试了一次,竟又是被赶了出来。 雀二有些生气了,他不过是只雀儿,这人赶他作甚? 一时间,雀二心中的胜负欲被激了出来,它就不信了,还不能找个机会把这纸片递到承瑄王手上。 于是乎,一人一鸟,展开了追逐驱赶战。 雀二先是一个虚晃,直接让三全扑了个空。 紧接着雀二又嘎嘎叫了几声,硬生生挤出一颗鸟屎拉在了三全身上。 三全脸都绿了,拿起旁边的托盘便往雀二身上挥,雀二集中精力,一闪,二闪…… 谁曾想那三全也不是吃素的,竟是越挥越起劲,越挥越用力。 正在雀二一个慌神的空当,那厚重的托盘便要兜头砸下来,雀二吓得浑身都僵硬了。 却听得紧要关头,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住手。” 那托盘应声停在了空中。 雀二这才松了口气,忙扇着翅膀飞开了。 顾廷墨放下茶杯,声音低沉:“同一只鸟雀闹作一团,成何体统?他那般弱小,你让让它又何妨?” “就是就是!” 累得快要站不稳的雀二在外头叽叽喳喳地附和。 三全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是属下鲁莽了,属下是担心那只雀儿飞来飞去,会扰了王爷兴致。” “这里不必你伺候,你且去外头守着。”顾廷墨挥手赶人。 三全略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依命退了出去。 顾廷墨又喝了杯茶,随即拿起桌上一本册子,慢慢翻看起来,仿佛十分入神。 雀二就这么盯了一会儿,确定这承瑄王的心思都放在了册子上,它这才蹑翅蹑脚地爬上了窗台。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对方没发现自己,它终于抖了抖翅膀,将夹层中的信抖到了桌子上。 这可是姑娘专门设计的藏信地点,安全,且不易察觉。 顺利完成任务,雀二开开心心展开翅膀飞走了。 却不知顾廷墨的视线已然从册子上移开,正神色莫名地盯着雀二越飞越远的小身影。 随即,他的视线往窗外某处瞥了一眼,立即有一道黑影闪过,快速跟了上去。 顾廷墨这才打开那张纸条,看着上面扭来扭去的字迹,顾廷墨的眉头微微一拧。 人瞧着十分明艳动人,怎地写出来的字…… 随即他才留意信上的内容,眸光掠过一道暗芒,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又是为何要费心思将这消息告知自己? 最叫他不解的是,既然对方要给自己送信,为何不直接派了人前来送信,如此自己也好承她这份情不是? 这般神神秘秘的,若他没察觉是谁送来的信,那她岂不是什么都得不到? 又或者,她从始至终便从未想过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 顾廷墨眸光微闪,心底莫名浮起几分异动。 约莫半个时辰后,三全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酒楼。 “王爷,查到了。那鸟雀飞去了武安侯府,属下跟到了侯府门前,因怕打草惊蛇,便没有跟着入府。” 顾廷墨嘴角微微勾起,果然是她。 柳沐倾,武安侯府少夫人,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如此捉摸不透,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如此浓厚的兴趣。 这女子……属实是有意思得紧。 正思索间,雅间的门被敲响了,三全的声音传来:“王爷。” 顾廷墨将那张纸攥在掌心:“进来。” 三全推门走了进来,又将门关上:“王爷,方才宫里来人,说是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顾廷墨悠悠然站起身:“那便走吧。” 京城谁人不知承瑄王不学无术,性格乖张,喜怒无常。 当朝皇帝乃是顾廷墨的亲生父亲,对这一点自然再清楚不过。 对此皇帝的态度一向是极尽纵容,遇事皆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从未重罚过顾廷墨。 但这一次,却似有一些不同。 顾廷墨刚走进勤政殿,便感受到了殿中凝重的氛围。 第66章 王爷还有何话要说? 勤政殿内,宸德帝顾渊身着紫色龙袍,威严地端坐于金漆雕龙宝座上,隔着御案立于下首的是御史台林大人。 而在他另一侧,则是一个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身影…… 顾廷墨大步走进殿内,仿佛丝毫没留意到殿中沉闷凝滞的气氛:“儿臣给父皇请安,不知父皇这般着急宣儿臣进宫,所为何事?” 宸德帝居高临下看向顾廷墨,浑厚的声音中满含上位者的威压:“老三,你且瞧瞧跪在殿上这人,可相熟?” 顾廷墨瞥了那人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回父皇,此人瞧着面善,似是儿臣府里一位管事。” “似是?”宸德帝冷笑一声,“你这是整日只顾着在外头招惹祸事,连府上的管事都不认得了?” 顾廷墨挑挑眉,依旧不以为意:“父皇今日怎地这般大的火气?莫不是这管事做错了何事,惹得父皇不快?若是如此,儿臣将他狠狠惩治一番便是。” 宸德帝像是气得狠了,猛拍一下御案,厉声呵斥道:“事情都已经闹到朕面前来了,你竟然还不知悔过!” 顾廷墨这才微微立正了些:“儿臣才刚来,尚没弄清楚状况,便得了父皇一顿训斥,心中实在糊涂。” 宸德帝怒哼一声,沉声道:“你既还不肯承认,朕便叫你听个明白!” 随即看向下首的林大人:“你且将弹劾之事仔仔细细再讲一遍。” “是,”林大人应了声是,便开始了慷慨激昂的控诉,“承瑄王强抢民女,将其幽禁城郊别院,后因这女子不肯屈从,竟以十分恶毒的手段害了这女子性命!此等歹毒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林大人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顾廷墨却是听得直打哈欠,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宸德帝见状愈发震怒:“朕从前只当你是性子顽劣,至少心性不坏,却不曾想你竟然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你实在太让朕失望了!” 顾廷墨摸了摸鼻子,很是无奈地道:“父皇,林大人所言确实骇人听闻,但此事并非儿臣所为,儿臣实在冤枉!不瞒父皇,儿臣这也是头一次听说此事,心中可是被吓得厉害。” “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想狡辩?”宸德帝又是一拍御案,直指还在瑟瑟发抖的王府管事李四,“你来说,说说你家主子到底瞒着朕做了什么好事!” 李四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哆哆嗦嗦地交代道:“回……回圣上,约莫半月前,我家王爷出府办事,偶遇一良家女子,便要将这女子收为侍妾。 可那女子不肯从命,我家王爷一气之下,便叫奴才将人掠去了城郊一处别院。后……后来我家王爷想对那女子用……用强。 奈何那女子性子极烈,竟是抵死不从,我家王爷这才痛下杀手,将那女子给……给活活勒死了,后来还……还亲自动手鞭尸三十……” 李四的声音越说越模糊,最后已是抖得几乎听不清。 顾廷墨径自走到李四跟前,一脚踹在李四胸口:“是谁给你的狗胆,竟敢跑到圣上面前编排是非,你是不是活腻了?” 宸德帝怒不可遏,拿起案上砚台对着顾廷墨面门丢过来:“你这逆子!勤政殿岂容你这般放肆!” 顾廷墨偏头轻巧躲开,声音里略带着几分执拗:“父皇,此番言辞不过是这人的一面之词,难道父皇便轻易信了? 莫说是告御状,即便是普通衙门办案,也要讲究证据,不知此人状告儿臣,可有证据?” 宸德帝一挥手:“来人,将证据呈上来!” 话音刚落,两名侍卫便抬着一个担架走了进来。 林大人上前一步,直接将盖在上面的白布掀开,露出一张惨白阴冷的面庞。 “王爷,这便是被您抢去的女子,如今只剩下惨不忍睹的尸首。” 顾廷墨往那尸身上瞥了一眼,浑身遍布鞭痕,确实死状极惨。 “事情尚未定论,林大人可要注意言辞,”顾廷墨冷冷瞥他一眼,又问道,“这人死得确实是惨,但又如何证明此人乃是死于本王之手?” 林大人答得极快:“此人的尸身正是在王爷的别院中发现的,且那尸身旁还丢着王爷惯用的那根龙鳞长鞭,上面浸满鲜血,还沾了些皮肉。” 宸德帝再次怒斥:“如今人证物证已经摆在你面前,你还想如何狡辩?” 顾廷墨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看向林大人:“林大人此话倒是有几分意思,若说这女子是从王府别院寻得,便是被本王害死的,那若是我现在将人丢进御史大人府邸,是不是又能说成此女子是被御史大人所害?” 林大人听得气恼,又有些语塞,待看到跪在地上的李四后,才开口道:“王爷慎言!此女子可不仅是从王府别院寻到那般简单,还有王府管事李四的证词。 李四说是王爷您亲口下的命令让他去将这女子绑来,还说他是亲眼目睹王爷您将这女子掐死、鞭尸的,如此王爷还有何话要说?” 顾廷墨没直接回应,而是再次走到李四面前:“李四,你说是本王命你绑了人,那本王是何时给你下的命令?你又是何时去绑的这女子?还有,这女子是何时被本王掐死,又是何时被鞭尸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来得太过密集而又突然,李四吓得浑身一咯噔,险些瘫倒在地上。 不过好在这些问题都是之前交代过的,李四理清思绪,很快便答道:“回……回王爷的话,是十多日前,您叫奴才将人绑去别院,奴才当日便去了。至于这女子的死,则是在三日前。” “原来三日前啊……”顾廷墨的语气十分玩味,还故意拖长了语调,“如此本王便放心了。” 李四一时有些迷糊,王爷这话是何意? 宸德帝也听得莫名其妙:“你此话何意?” “回父皇,”顾廷墨翘着唇角,摆出一副纨绔的姿态,“三日前儿臣因看了本册子,心痒难耐,便一整日都呆在醉春楼里,一步也不曾踏出过。” 第67章 意图陷害儿臣 宸德帝久居宫中,闻言略疑惑道:“醉春楼是何处?” 林大人则是面露古怪之色,答得吞吞吐吐:“回圣上,醉春楼乃是一处……青楼。” 闻言,宸德帝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几分。 他虽知顾廷墨一直毫无建树,只知玩物丧志,可听到这种话,还是难免动了怒气。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堂堂王爷,竟流连青楼之地,此举简直丢尽了皇家颜面! 林大人也跟着讥笑一声:“王爷说自个儿在醉春楼呆了整整一日,也难保不是王爷推卸责任的说辞,王爷方才也说了,凡事讲究证据,不知王爷可有证据?” “林大人可派人前去醉春楼寻花魁春莺姑娘,”顾廷墨勾了勾唇角,一副还在回味当时情景的模样,“她那日始终与本王待在一处,自是可以为本王做证。” “放肆!”宸德帝气得胡子都歪了,“金銮殿上,岂是一个青楼贱婢可以踏足的,你是要把朕气死来继承这个皇位吗?” 顾廷墨不慌不忙行了个礼:“儿臣岂敢这样想?儿臣还盼着父皇长命百岁,好庇护儿臣呢! 儿臣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此女子儿臣从未见过,更未曾派人将她掳来,她的死,儿臣更是一概不知,还请父皇明察。” 林大人见状,也跟着行了礼:“陛下,一个青楼女子的话,不可当真。说不得那女子是被承瑄王收买了,才会帮着承瑄王欺瞒圣上。” 顾廷墨玩味一笑:“怎么?林大人莫不是曾被青楼女子骗过?” 林大人面色一沉,仿佛受了莫大羞辱:“本官从未踏足过烟花柳巷,还望王爷慎言。况且圣上面前,当以案子为重,王爷莫要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顾廷墨不甚在意地耸耸肩:“既然林大人要说案子,那本王倒想问问林大人,凭何林大人找来的人,说的便是实话;本王找来的证人,便是被收买了,欺瞒圣上?” 林大人立刻辩驳道:“王爷此言差矣,那李四乃是王爷府上的管事,可不是下官找来的。” 顾廷墨轻嗤一声:“若那李四是本王府上之人,那他此举便是背主,一个背主的奴才,怕是连青楼女子也比不上。如此说来,自然是春莺姑娘的话更可信些。” 林大人一时被堵得不知该如何反驳,正如承瑄王所言,无论此事真相如何,李四行的都是背主之事。 而背主,乃是主子们最忌讳的。 李四见状顿感不妙,咬咬牙,对着顾廷墨就是“砰砰”几个响头:“奴才该死!都是奴才的错!若非不愿看到王爷一错再错,彻底寒了圣上的爱子之心,奴才是万万不敢做出背主之事的!” “你这话说得当真是可笑,”顾廷墨又是一声冷笑,“你口口声声说是不想看到本王一错再错,却为何不在一开始便拦着?” 李四还在尽力狡辩:“奴才只是个下人,哪里拦得住王爷?” “你也知自己只是个下人,如今又怎么敢将事情告到圣上面前来?你就不怕败坏了自家主子的名声?不怕彻底寒了圣上的爱子之心吗?”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顾廷墨直接将李四先前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奴才……”李四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顾廷墨转头看向宸德帝,躬身行礼道:“父皇,这狗奴才口口声声说是为儿臣考虑,实则早已包藏祸心,意图陷害儿臣,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宸德帝神色莫名地盯着顾廷墨,一时间看不出情绪。 就在此时,外头侍从来报:“禀圣上,御史台周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面见圣上。” 宸德帝收回视线:“宣。” 周大人是位约莫四五十岁的清瘦男子,进殿后目不斜视,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随即正色禀道:“禀圣上,昨日臣家中次子在聚财当铺寻了个小物件把玩。臣无意中瞧见,发现那物件竟是出自皇室。” 说着,周大人从怀中掏出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恭敬呈上。 内侍正要接过盒子检查一番,顾廷墨却先一步将盒子拿过去打开了,随即惊呼一声:“这不是父皇赏赐给儿臣的那枚小印吗?怎会在此处?” “这便是了,”周大人对此并不意外,继续陈述道,“臣发现此事后,当即亲自去了趟聚财当铺,才得知此物乃是承瑄王府一个叫李四的管事前去当卖的。” 李四原本已经瘫软在地,闻言登时一个激灵,蹭地一下又跪直了:“奴才冤枉!此事绝非奴才所为,奴才是冤枉的!” 顾廷墨又是当胸一脚狠狠踹在李四身上:“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然连御赐之物都敢偷去当卖,简直狗胆包天!” 随即又满脸愧疚地对宸德帝道:“父皇,自您将这枚小印赏给儿臣后,儿臣便日日待在身边。却不曾想竟因此被这狗奴才钻了空子,偷偷拿去变卖了,这一切都是儿子不察之过,还请父皇责罚!” 李四被踹翻在地,口中溢出鲜血,却再无力辩驳。 他现在终于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那日承瑄王突然将他叫在跟前,赏了他一个十分贵重的小玩意儿,他还觉着十分得意,为此沾沾自喜。 如今看来,这一切分明都是王爷早就谋划好的! 王爷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收买,知道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甚至已经将计就计布好了局,只等着他们往里跳。 唯有自己像个傻子,以为自己是捕蝉的螳螂,殊不知背后还有黄雀在盯着。 若王爷早已洞悉一切,那他的双亲与妹妹…… 想到这里,李四猛然醒过神来,如今事情已然败露,计划落空,那边还会依约放他的家人离京吗? 于这些大人物而言,他们这些奴才的命皆如蝼蚁一般,生死不过弹指之间。 指望那些人生出恻隐之心,怕是绝无可能,眼下恐怕唯有一人有可能救他的家人了。 思及此处,李四抬手用力擦去嘴角血迹,再次趴伏在地,声音嘶哑:“奴才该死!王爷强抢民女、杀人鞭尸之事,乃是无稽之谈,这些全都是奴才为构陷王爷胡编乱造的!” 第68章 他必不能让对方如愿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林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愤愤然指向李四:“你不过是被承瑄王踹了两脚,怎么就被吓成这样?这般懦夫做派,实在令人不耻!” 言下之意,这人是被顾廷墨踹怕了,才会突然改口。 顾廷墨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站着,如同看戏一般,仿佛这人指摘的并非自己。 李四浑身直哆嗦,连声音都是抖的,但语气却异常坚定:“圣上明鉴!奴才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圣上!” 说完,又砰砰嗑了好几个响头。 宸德帝微侧着头,光暗交错间看不清面上神色。 林大人虽然心中焦急恼怒,可在圣上面前,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偏颇,只能咬牙瞪着突然反口的李四。 隔了半晌,宸德帝终于沉声开了口,只是声音难辨喜怒:“你说构陷承瑄王之事,乃是你一人所为,朕信了,但你身为王府管事,却为何有此一举?” 李四听得心头一咯噔,他何时说过此事乃他一人所为? 圣上这是会错了意,还是…… 一个念头猛地袭上心头,惊得李四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莫非…… 顾廷墨的唇角则是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他的这位好父皇还是一点儿都没变,仍旧偏心得如此堂而皇之。 林大人脑袋转得飞快,同样也在第一时间领会了宸德帝的用意,立即开口道:“这刁奴胆敢以下犯上,构陷主子,实在罪不可数!理应重罚!不如便将他……” 只是他话没说完,却被李四堪称凄厉的声音打断了:“圣上!此事并非奴才一人所为,是晋幽王的人主动找到奴才,给了奴才二百两银子,叫奴才用此计构陷承瑄王! 那银子如今还藏在奴才那屋的床底下,圣上派人一查便知!奴才自知愧对王爷,也知今日难逃一死,是万不敢再欺瞒圣上的!只是还请圣上看在奴才真心悔过的份上,饶了奴才的家人!” 他这番话说得极快,且是在一口气内将话说完的,愣是没给林大人打断的机会。 等说完这番话,李四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他再次匍匐在地,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顾廷墨。 圣上的意思他懂,无非便是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他一个人顶罪也就罢了。 但若真如此,他的双亲、妹妹便真救不了了! 他心中无比清楚,若在场还有谁能救下他的家人,那便只有承瑄王了! 然而承瑄王却只是低垂着头,仿佛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视线,也没听出他话中暗含的深意。 李四只觉身上所有气力被瞬间抽去,整个人彻底瘫软下来。 是他自己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害了自己,还连累了家人,怨不得旁人。 这苦果他自己该吃,但他的家人何其无辜? 他们对这些事分明毫不知情,却要受自己牵连…… 心灰意冷间,却听承瑄王突然开口道:“你这般恶行,确实罪该万死,但祸不及家人,只要他们对此事全然不知情,本王自不会怪罪他们。”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让李四再次燃起希望,他不胜感激地对着顾廷墨磕了一个又一个头:“多谢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奴才唯有来世当牛做马以报!” “你住口!”林大人这次是真忍不了了,“你这奴才满口胡言,先前企图构陷承瑄王,如今又要攀扯晋幽王,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搅得圣上与几位王爷离心,搅得皇室不得安宁!其心可诛!” “父皇不会也是如此以为的?”顾廷墨很是委屈地道,“先前父皇将我召进宫,劈头盖脸便是一顿骂,像是要逼着我认罪。 如今这人又要指认四弟,为的还是同一件事,不知父皇会如何决断?是如先前那般,还是选择相信四弟?” 若是从前的顾廷墨,是断不会说出如此拐弯抹角的话来的。 他一向以嚣张跋扈闻名,无论在谁面前,都是一副喜怒无常,随时可能会砍人脑袋的嚣张模样。 叫他去同旁人多费口舌,还不如直接将人拖出去打一顿来得方便。 只是眼前这人乃是天下之主,纵然他有心,也是无力。 然后他便不自觉想到了那个狡黠灵动的眼神。 在婆母面前,本该是被孝道压着,毫无反抗之力,却偏又能凭借那张巧嘴让自己占据上风,倒是十分有趣。 这么有趣的法子,试一试也无妨。 很快,宸德帝便用行动证明了一点,只要是好用的法子,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还是好用的。 宸德帝缓和了神色,连语气都柔和了几分:“老三,先前确实是朕偏听偏信,险些误会了你,你想要什么补偿?” “儿臣不敢要什么补偿,只求父皇查明此事,以证儿臣清白,”顾廷墨敛下眸子,“不过若父皇心中有所顾及,不予查清此事,儿臣也别无他话,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宸德帝心中恼怒,但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他若是直接将此事按下,倒真显得是他偏心了。 沉默片刻,宸德帝最终还是表明态度道:“朕自会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随即下令道:“来人,宣大理寺丞觐见。” 这是打算直接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了。 又或者该说,宸德帝这是打算将此事交由这位大理寺丞查办。 大理寺丞乃是史家三子史政然,而史家早已与晋幽王暗中勾结,这其中利害便可想而知了。 不过至少明面上,这位大理寺丞代表的依然是整个大理寺。 顾廷墨躬身行礼:“既然父皇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儿臣便不多过问了。” 宸德帝还在努力装出一副全心全意为儿子考虑的慈父模样:“今日之事你莫要放在心上,朕定会查明真相,还你公道。” 说罢,又吩咐身边内侍:“去将朕前几日刚得的那枚玉佩取来,赏给承瑄王。” 顾廷墨得了块御赐的玉佩,面上表现得十分高兴,心中却在冷笑。 父皇想用一枚玉佩,换老四全身而退,那他必不能让对方如愿。 只是顾廷墨没料到的是,他还未出手,已经有人先一步帮他出手了。 第69章 那便由着她玩吧 自从雀十将有关承瑄王的消息带回来,柳沐轻便一直让鸟雀盯着那边,故而宫中发生之事都还未传到晋幽王耳中呢,柳沐倾这边却是已经得了消息。 听闻皇帝将此事交由大理寺丞查办,柳沐倾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大理寺丞…… 柳沐倾虽不甚了解朝事,但多少也从鸟雀们口中得知一些,据闻史家与晋幽王府暗中往来密切,而大理寺丞史政然正是史家长房三子。 皇帝有此安排,显然是早已知晓此事。 如此看来,这皇帝还真是只老狐狸,偏心得很,也狡猾得很。 不过转念一想,大理寺丞不正是大理寺少卿卓文远的部下吗? 如此一来,怕是那位的心思全都要白费了。 如此一来,她欠承瑄王的恩情便可还清了。 自此之后,他二人便算是扯平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最好是再无瓜葛。 打定主意,柳沐倾便开始亲自磨墨,然后奋笔疾书。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落了笔,看着信上歪七扭八颇有她独特风格的字迹,柳沐倾心中甚至满意。 “雀二,这封信十分重要,你务必趁着夜深人静时,亲自送至大理寺少卿卓文远的书房桌案,并看到他亲自将信打开再回来。” 雀二挺起胸膛:“雀二送出的信,还没有出过岔子的,姑娘放心便是。” 等雀二顺利将信送至卓文远手中,晋幽王也终于得知了消息。 晋幽王府书房中。 顾景书面色阴沉地将一封密函投入炭盆中,声音同样阴冷:“本王倒真是小瞧了这位好兄长,竟能叫那背主之人反咬本王一口,实在是了得。” 站在下手的一个幕僚斟酌着开口道:“依属下看,此事未必是承瑄王所为,或许是那李四见事情败露,为了活命,才将实情和盘托出。” 另一位幕僚也附和道:“承瑄王向来不学无术,以他的谋略,绝不可能发现王爷的计策,更遑论是将计就计了。” 顾景书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御史台周大人又是怎么回事?” “此事应当只是巧合,那位周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当初王爷也曾拉拢于他,但始终没有成功,想来他也绝不可能站在承瑄王那边。” 顾景书微微放下心来,心中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却听那幕僚又开口道:“此事圣上既已交由大理寺丞查办,王爷尽可放心。” 在场众人皆知,史家乃是晋幽王一派的。 听闻此话,顾景书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不管过程中有何波折,只要最终的结果是好的,便不必在意。 正在此时,突然有下人急匆匆走了进来,禀报道:“王爷,关押李四家人的院子是为何突然走水,如今火势太大,已然救不了了。” 一个幕僚急急问道:“院里的人呢?可救出来了?” 下人如实答道:“守门的人发现时,院子里已经起火了,里头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出来。” 顾景书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这火倒是起得极妙,这一家人正可以去底下团聚了。” 也省得他再多费力气处置这三人了。 关着李家三口人的院子火势起得确实极大,却不知在距离这处院子约莫两三里的岔道上,有一辆马车悄无声息驶向了城门。 又过了一个时辰,顾廷墨得知李家三人已然顺利出城。 而此时,他刚听完暗卫汇报的另一件事。 “武安侯府少夫人已给大理寺少卿卓大人去了封书信,想来正是与今日之事有关。” “确定吗?”顾廷墨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虽不能完全确定,但十之有九。”暗卫答得十分谨慎,但从他口中说出这话,已然算是得到了确定答案。 顾廷墨的心头莫名引起几分悸动,说不清,道不明。 他暗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稳:“本王知晓了,你且继续盯着。” “那大理寺那边……”暗卫请示。 “随她去吧。”既然她想凑这个热闹,那便由着她玩吧。 三日后。 勤政殿内,大理寺丞史政然将一纸奏折,及一个装有证据的盒子呈给了宸德帝。 “启禀圣上,此案已经查明,还请圣上过目。” 宸德帝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史政然,叫内侍将折子先呈上来。 在场的还有与此案有关的承瑄王、晋幽王两位王爷,以及御史台的两位大人。 顾景书嘴角勾起,面上看着温文尔雅,说出的话却十分刻薄:“三哥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怎么有空到这勤政殿来?以三哥的做派,理应在醉春楼风流快活才是。” 顾廷墨懒散一笑:“四弟竟也知晓醉春楼,想来是没少去,四弟觉得那花魁春莺姑娘如何?” 顾景书神色一冷,仿佛受了折辱一般:“父皇面前,三哥怎可胡言乱语,竟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顾廷墨很不认同地摇摇头:“分明是四弟先提起醉春楼,莫不是四弟仗着父皇宠爱,便可在这勤政殿里胡言乱语?” 顾景书有些气急败坏,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宸德帝厉呵一声,只得乖乖闭上了嘴。 宸德帝神色威严地扫向下首几人,随即沉声开口道:“老三,前几日你在朕面前告状,说朕偏心老四。 今日朕便当着众人的面,让刘公公将这奏折上的一字一句都念于你们听,也好叫你心服口服,免得日后又要说朕偏心于谁。” 顾景书先一步抢先奉承道:“父皇圣明。” 顾廷墨跟着弯腰行礼:“儿臣惶恐!儿臣知晓父皇一向公正严明,对违反律法者绝不心慈手软,又岂敢质疑父皇偏心?想来父皇此番定也能公正无私地处置此事。” “这是自然,”宸德帝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对着顾廷墨又说教了几句,“你便是整日游手好闲,心思都长歪了,才会思虑过甚。” 顾廷墨只是一笑,并未再接话。 刘公公打开奏折,又清了清嗓子,用略有些尖锐的声音扬声念道:“禀圣上,大理寺已查清晋幽王与承瑄王一案,现将所查之实一一禀报陛下……” 第70章 这是要逼他原谅啊 顾景书转头看向顾廷墨,虽面色温和,嘴角却已经浮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他故作委屈地小声道:“三哥,此事你当真是误会我了。” 顾廷墨不甚在意地理了理衣袍,唇角同样上扬:“是吗?” “这是自然,”顾景书答得理直气壮,“你我可是亲兄弟,你又是我兄长,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顾廷墨带着几分轻慢扫了他一眼:“是与不是,结果已经摆在眼前,四弟大可不必这般急着解释。” 顾景书也并不气恼:“那三哥可要听仔细了。” 宸德帝像是对折子上的内容毫不在意,闭着眼睛养精蓄锐,直到刘公公念了一句:“承轩王府管事李四乃是遭晋幽王逼迫,被迫构陷承瑄王,此事证据确……” 宸德帝才猛然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扫向刘公公。 刘公公吓得忙收了折子,扑通一声跪下了:“圣上息怒,都怪奴才老眼昏花,一时没看清折子上的字儿!奴才罪该万死!” 前一刻还颇为得意的顾景书,此时也是瞬间变了脸色,转头瞪向史政然。 史政然本就被吓得够呛,感知到顾景书的视线,也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这……这奏折并非微臣所写!” 这奏折虽是他亲手呈上去的,但确实不是他写的那份,若是此时不说出实情,便是要彻底得罪晋幽王与圣上了。 只是他这番说辞,却根本立不住脚,也无人相信。 顾景书气愤难当,抬起右脚,直接踹在史政然胸口:“你说这折子并非你所写,那这折子又是从何处来?你又为何将这折子呈给圣上?” 史政然被踹翻在地,心中有苦难言,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真是百口莫辩! “王爷,此事……小人不知啊。”他是真不知道自己的折子是怎么被换的,又是何人换的。 顾景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此事可是父皇亲自交由你查办的,你现在一句不知便能将本王和陛下打发了?” 史政然瘫倒在地,他的折子分明不是这样写的,可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另外一番截然相反的说辞? 顾廷墨看热闹似的看着他们,突然便理解了在那次诗会上,柳沐倾的眼睛为何会那般亮了。 明明身处局中,却能做个搅乱风云的旁观者,这感觉确实不错。 眼瞅着闹得差不多了,顾廷墨似笑非笑地道:“刘公公若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字儿,本王可以代劳。” 刘公公看了看承瑄王,又瞧了瞧宸德帝,左右为难。 宸德帝面色阴沉得厉害,他堂堂一国之君,竟也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奏折已然念了一半,若是不接着念,只怕他这个做父皇的便要坐实偏袒老四的名头了。 可若是继续念下去,此事他又该如何处置,才能保全老四? 见宸德帝仍无反应,顾廷墨又阴阳怪气地添了一把火:“若父皇执意不肯查清此事,儿臣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老四乃是宣贵妃所出,更得父皇宠爱也是应当的。” 宸德帝沉默半响,最终沉声道:“刘公公,你且继续念下去。” 听闻此话,顾廷墨满意地勾起唇角,看向身旁脸色难看的顾景书:“四弟,咱们可是亲兄弟,我又是你兄长,你定然不会害我的吧?” 闻言,顾景书的面色绷得更紧了,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顾廷墨直接笑出了声:“四弟如今怎么不说是我误会了你?” 顾景书攥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刘公公颤颤巍巍地拿着折子,似是年纪大了,声音也微微发抖:“管事李四已畏罪自杀,大理寺从李四屋内寻得那二百两银子,及……一封按了晋幽王私印的密函,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恳请陛下圣裁。” 顾景书悬着的心终是死了,宸德帝如今是想护也护不住他了。 顾廷墨故作百感交集地长叹一声:“四弟啊四弟,你我二人可是亲兄弟,三哥不知哪里得罪了四弟,四弟竟不惜残害一个无辜生命,也要置为兄于死地!” 顾景书冷汗岑岑,虽那证物尚未查验,但对方既然做了这局,便不可能不思虑周全。 果然,等那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封印着自己私印的密函。 若是旁的物证,他还能说是下属蒙骗所为,但那私印,乃是他贴身保管之物,他想要推脱责任都寻不到能顶罪的人。 “你身为弟弟,做了错事便该担着,还不快向你兄长赔罪!”宸德帝厉喝一声,看似是在指责顾景书,实则是明晃晃的偏袒。 顾景书反应极快,转身利索地对着顾廷墨跪了下来:“三哥,是弟弟一时行差就错,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三哥一向宽厚仁德,便看在弟弟是初犯,饶过我这一次!往后我定不会再做出此等错事!” 顾廷墨一听,这是要在皇帝面前逼他原谅啊。 他故作沉痛地道:“四弟,你这一跪,我本不敢当,但手足相残乃是皇室大忌,此番你不仅伤了手足之情,更是寒了父皇的心。 再者你残害无辜女子性命,便是不遵我朝律法,蔑视皇权,如此既是对父皇不敬,也是陷父皇于不义。 此两桩大罪压在四弟头上,我实在无颜劝父皇轻饶于你!” 既然你非要来逼我,那我也只好逼一逼你的好父皇了。 晋幽王闻言面色一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了。 宸德帝虽厌恶顾廷墨至极,更不愿受对方所挟,但在臣子面前,他也只能保全自身颜面:“老四,你可知罪?” 顾景书自知已经无力回天,只颓然跪在地上:“父皇,儿臣知错,儿臣一时动了歪心思,才酿出这等祸事,儿臣甘愿受罚。” 顾廷墨心知宸德帝疼爱四子,怕是会轻罚,故意求饶道:“父皇,那不过是个普通女子,死了便死了,可不能让四弟因一个寻常女子的死,而受了重罚。” 顾景书气得牙根痒,此人明面上在替他求情,实则分明是在逼迫父皇不得不对他施以严惩。 第71章 命其禁足王府三月 宸德帝又怎会不知顾廷墨的目的,本以为史政然能将此事办妥,他才宣了这许多人来做个见证。 现在倒好,殿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有顾廷墨这般推波助澜,若是不严惩景书,只怕这些朝中大臣又要借此大做文章。 这不,御史台周大人已然开了口:“陛下,此事虽关系到皇室威严,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若不严加惩治,以儆效尤,只怕难以服众。” 宸德帝叹了口气,罢了,权当给他个教训:“晋幽王残害无辜,谋害亲兄,理当重罚,便罚俸禄一年,命其禁足王府三月,众卿可有异议?” 这惩罚不轻不重,倒也说得过去,众人纷纷道:“陛下圣明!” 顾景书青白着脸色跪地领罚:“儿臣定当认真思过,绝不再犯。” 待人群散去,顾廷墨从顾景书身旁经过,故意旧事重提:“此番为着这么件小事,竟是叫三哥少去了次醉春楼,着实是可惜!” 顾景书一张脸铁青:“三哥若是想去,出了宫再去不迟。” “四弟所言极是,毕竟被罚禁足的又不是我,我自是哪里都去得的,”顾廷墨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瞥了眼还跪在一旁的史政然,“不过为兄还有一事十分好奇,不知四弟以为这遭下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一提起史政然,顾景书立时青筋暴起,恨不能当场砍了这背主的狗奴才。 顾廷墨朗笑两声,不再理会气得眼睛发红的顾景书,径直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三全已等候许久:“王爷,咱们是直接回府,还是……” “去春山酒楼。” “好嘞!”三全一扬马鞭,马车直奔春山酒楼。 春山酒楼,正值晌午,来往客人络绎不绝。 突然,一楼大厅内,一中年男子一把将面前的饭菜掀翻在地,接着便捂着肚子,表情极其痛苦地喊了起来。 “哎呦!我肚子好疼!定然是这饭菜有问题!” 众人循声望去,纷纷放下了手中碗筷,不敢继续用膳。 正在二楼雅间欣赏窗外风景的柳沐倾闻声望去,却并未觉得惊慌意外,反而被那人拙劣的演技逗笑了。 店掌柜和几个小二哥纷纷赶来,只见那人瘫在地上,一边发出些痛苦的声音,一边扭曲着打滚:“你们掌柜的呢,这菜有问题!” 店掌柜上前一步,态度温和有礼:“小店经营已有数十年,还是头一次碰到客人说菜有问题,客官还请稍安勿躁,先歇息片刻,伙计已前去请大夫了。” 那男子丝毫没有退步,反而愈发嚣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开黑店,今日我便要去报官,好好查一查你这黑店!” 店掌柜本想将那男子拉起,却听楼梯口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声音:“报官自然是要报官的,只是眼下还是先帮这位……” 柳沐倾上下打量了那男子一番,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这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男子:“帮这位壮汉诊治一番。大夫马上就到,若公子真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也好及时救治。” 那男子张牙舞爪地继续囔囔,柳沐倾也没管他,只走到掌柜身旁,低声细语些什么。 掌柜原本还奇怪这姑娘为何要主动掺和进来,等听完后,立刻对其肃然起敬,态度都恭敬了几分。 掌柜点点头,转身吩咐几个店小二将散落在地上的几盘饭菜一一拾了起来,又派人去请了官府的人来。 正此时,去请大夫的伙计回来了,只是神色间有些古怪:“掌柜的,大夫请来了。” 他刚出了门才走几步,便迎面遇上了这位老大夫,仿佛这人是专门在那处等他似的。 柳沐倾看了眼站在那大夫身后的梅霜,冲着她点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大夫是她名下医馆里最有名气,也是医术最高明的一位,请他亲自来此诊治,柳沐倾十分放心。 梅霜得了赞赏,瞬间挺直了腰板。 掌柜引着大夫走到那闹事男子跟前:“麻烦大夫给这位公子瞧瞧,可是真吃坏了肚子?” 那男子的态度十分抵触:“我不管,我就是在你们店里吃坏了肚子,哎哟,疼死我了,你别碰我,别碰我!” 大夫年纪本就大了,被那男子这么一闹,根本下不去手。 掌柜见状,直接唤来几个伙计,硬生生将那男子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男子扯着嗓子吆喝:“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快放开我,老子要去告你们草菅人命!” 周遭却无人理会他的闹腾。 老大夫说了声“得罪了”,便开始把脉。 周遭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在等着此事有个定论。 有几位看客已是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这人瞧着十分面生,我隔几日便要来这春山酒楼小酌几杯,却从未见过此人。” 站在旁边的酒楼伙计听了,立刻附和道:“客官好眼力,我在这酒楼呆了好几个年头了,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大哥。” 柳沐倾闻言,便也跟了一句:“旁人天天来此,也没见有什么问题,这人头一次来春山酒楼,便吃坏了肚子,当真是好生倒霉。” 老大夫摸了左手摸右手,眉头却是越皱越深,周遭人瞧见了,都有些担忧起来,莫非这人真是吃坏了肚子?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语气十分怀疑:“你当真觉得肚子疼?” 闹事的男子憋得满脸通红,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老匹夫,竟连这么明显的病症都瞧不出,怕不是与这春山酒楼沆瀣一气,故意坑人吧?” 听闻此言,立刻有人不认同地道:“你可知这位老大夫是谁?此乃京城有名的傅农傅神医,傅老大夫不仅医术高明,更是医者仁心,不知救扶过多少穷苦人家,你竟敢说出此等污蔑之言,实在可恶!” “正是!若是旁人,或许还会受金钱权势所惑,但傅神医绝不可能!” 周遭人议论纷纷,可见这位傅神医的名头有多响亮了。 男子也未料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大夫竟有如此大的来头,一时不知该怎么狡辩,只能又“哎呦哎呦”叫唤起来。 第72章 连狗都不如 傅神医又将那男子的眼皮翻开瞧了瞧:“可有恶心呕吐之症?” 男子一边点头,一边装模作样地干呕了几下,旁边几个伙计一个个紧皱着眉头,面露厌恶之色。 “你们快将我放开!我要去报官,我要让官老爷主持公道!” 傅神医虽医术高明,却也不敢马虎大意,从男子身上未瞧出端倪,便又查验起他用过的饭菜。 一番查验后,傅神医得出结论:“这些饭菜并无问题。” “不可能!”男子语气激烈地大声反驳,“我分明是吃了这些饭菜后,才腹痛难忍的,一定是这菜里有毒!” 他分明是将那药倒进了菜里的,还仔细拌了拌,饭菜怎么可能没有问题? 傅神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夫行医多年,对用毒也有些涉猎,这饭菜里确实无毒。不仅如此,这些饭菜所用食材皆十分新鲜,也不可能因菜质引发腹痛。” 男子气得直蹬腿:“这绝不可能!定然是你与这酒楼沆瀣一气,故意偏帮他们,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掌柜挥了挥手,叫伙计牵了条狗过来。 伙计将男子未吃完的饭菜放在地上,那狗立刻凑过来,欢快地吃了起来。 男子瞬间被激怒:“你……你们竟然让狗吃我的饭菜,你们这是故意羞辱我!” 柳沐倾冷嗤一声:“狗至少还知道护主,而某些人却只知谋财害命、污蔑好人,怕是连狗都不如。” 男子闻言更是震怒,但被几个伙计押着,他也只能无能狂吠:“你个无知妇人!竟敢口出狂言,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柳沐倾轻哼一声:“我信与不信,你都没有这个能力,又何必多此一举,彰显自己的无能?” 男子还想再骂,却被柳沐倾拿擦桌子的抹布直接堵住了嘴。 “你太吵了。”柳沐倾十分嫌弃。 也不知陈氏是怎么想的,竟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人上门闹事,也不怕这人把事情搞砸了。 没错,这男子正是陈氏安排的。 在得知侯府几处铺子尽数以低价售出后,陈氏又被气了个半死。 气过之后,她先是想借着侯府的权势,逼迫买铺子之人将铺子原价还回来。 可惜这个法子毫无用处,对方明明没什么大来头,却偏偏态度强势,不肯妥协。 之后陈氏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直接安排人上门闹事,毁了铺子的名声,等到这铺子开不下去了,她自然能如愿收回。 只可惜柳沐倾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自然不可能让她如愿。 众人等了好一会儿,见那条吃了饭菜的狗依旧活蹦乱跳,精神十足,伙计这才开口道:“客官,您也瞧见了,这狗方才吃了您的饭菜,如今也是安然无恙,未见任何不妥,想来你身子不适,是因为旁的缘故。” 傅神医本着严谨细致的原则,出声纠正道:“以老夫方才把脉所察,此人身子并无不适。若真要说他有何问题,便是火气略大了些,吃些清火的汤药便可。” 周遭不知是谁,闻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男子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偏狡辩不得,又动弹不得。 情急之下,他索性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哎呦,”柳沐倾惊呼一声,“这人被戳穿了诡计,吓得晕过去了!” 男子的眼皮动了动,但还是坚强地继续晕着。 柳沐倾憋着笑道:“傅神医,您可要救救他啊!” 傅神医哪里看不出这人是在装晕,一时间皱着眉,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柳沐倾热心献计:“我听闻傅神医的针法极好,不若帮他扎上几针,说不得人便醒了。” 傅神医:…… 不过是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小姑娘想闹,便由着她吧。 “也好,老夫这便为他施针,”傅神医点点头,很是配合地道,“只是老夫的针法虽效果不错,但却有一个弊端,便是会比寻常针法疼上数十倍,也不知这人忍不忍得了。” 男子的眼皮又动了动,但还是没醒过来。 “这些不过是小事,还是救人要紧!”柳沐倾急急催促,“傅神医还是快些施针吧,若是再晚些,怕是人都救不回来了!” “好,老夫这便施针。”傅神医演起戏来也是像模像样,当真从药箱中取出一排银针。 只是他刚抽出一根银针,都还没靠近男子,那人便猛地睁开了眼睛,呜呜叫唤起来。 柳沐倾嫌弃地将他口中抹布拿掉,嘲讽道:“傅神医的医术果然了得,尚未施针,便已起了效。” 男子憋屈无比,却不敢再向之前那样蛮横:“我……我已经无事了,你们快些放了我。” “这怎么可能?你先前还说自己腹痛难忍呢!”柳沐倾坚决不信,“依我看,你这可能是回光返照,还是请傅神医帮你扎上几针续续命吧!” 男子瞥了眼傅神医手中那又细又长,还在闪着寒光的银针,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我是真没事了,我先前那样……都是装的!” 他若再不说实话,怕是真要被活活扎死了! 柳沐倾秀眉微蹙:“装?为何要装?可是我春山……咳咳,可是这酒楼哪里得罪了公子?” 好险,差点说错话。 那男子憋得脸通红:“没有,绝对没有!我是……是跟大伙闹着玩的,不信你们瞧瞧我,我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柳沐倾却依旧不信:“这么多人都瞧着呢,方才这位公子亲口说酒楼的饭菜有毒,让他吃坏了肚子,如今却又是这般说辞,我也不知该信哪个。不若还是请官府的人来查一查吧!” 男子一听,瞬间慌了神,原本便是他理亏,如今没讹到银子不说,若是被抓进衙门去,只怕还要生出些许事端。 都怪那人给的药有问题,否则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等被动的境地了。 如此惹了这掌柜不悦不说,自个儿还得多受些罪。 “姑娘,都是我闲得慌闹着玩的,姑娘莫要报官,求求你了!” 柳沐倾微眯着双眼:“公子说得晚了些,你方才囔囔着让官爷给你做主讨个公道时,掌柜便已经差人去京兆报官了。” 说到此书,柳沐倾抬眸往外瞧了一眼天色:“算着时辰,他们应当快到了。” 第73章 他与她终于相见了 店掌柜微皱着眉头,因为他并未差人去报官。 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往往发生这类事,大都是想法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影响降到最低才是。 若是真惊动了京兆府,将事情闹大了,不论最终是何定论,都会影响酒楼生意。 若是东家知晓了,定然会有诸多不满。 只是这姑娘先前帮了酒楼不小的忙,故而虽心中忐忑,但掌柜也并未开口多言。 柳沐倾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一声:“京兆府办差,闲杂人等退避。” 走近了,又朗声询问:“是何人前往京兆府报官?” 柳沐倾立刻上前一步:“大人,是我报的案。” “所为何事?” “为这男子在酒楼中闹事,污蔑酒楼下毒害人一事。”柳沐倾答得十分干脆。 那男子见到官差,本就心惊胆战,又听到柳沐倾的话,顿时大惊失色,脸上一片惨白,嘴唇也微微颤抖:“官爷,此事乃是误会,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并无恶意。” 掌柜上前一步,先恭恭敬敬行了礼,后将事情来龙去脉详尽说了。 周遭看客纷纷站出来,证明掌柜所言为真,那傅神医也将自己诊脉的结果同官差说了。 再加上那条还立在一旁活蹦乱跳的狗,官差突然觉着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便可直接结案了。 有种被人抢了活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官差清了清嗓子,索性顺势对着男子审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男子本就心虚,加之事实就摆在眼前,哪里还说得出狡辩的话? 一时间脸色灰败,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机,彻底不反抗了。 “既事实已经清楚明了,那便将人带回去吧。”官差挥了挥手,欲将人带走。 却听柳沐倾开口道:“大人且慢,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我先前在二楼雅间用膳,恰好瞧见这人鬼鬼祟祟往饭菜里倒了些什么东西,后来他又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中了毒,想来他倒的便是那毒了。” 旁边有一人开口附和道:“这确实很是古怪,且这人先前从未来过春山酒楼,今日头一次来,却闹出这种事情来,想来实在古怪。” “这人不是住在十里巷的庞辉吗?”有一人大声开口道,“这人可是个实打实的赌徒,输得连锅碗瓢勺都卖了,不过前几日他好像发了笔横财,不仅还清了赌债,还买了不少值钱的物件回去,就连身上的新衣裳都做了好几套。” 这些事若是一桩桩的发生,或许不会引人多想,但若是连在了一处,那便显得十分蹊跷了。 官差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既然事有蹊跷,那确实该好好查查,将与此事相关的一干人等全部带回去。” 柳沐倾主动站出来道:“我虽与此事无直接干系,但毕竟是我遣人前去报案,愿随大人前往府衙。” 官差颇有些诧异地看了柳沐倾一眼,寻常女子无论是否婚嫁,皆十分注重证清誉,自然不愿沾惹是非。 这女子倒好,事情分明与她无关,却主动前往官府报官,如今还愿意跟到京兆府去做个见证,也是出奇。 他正要点头,却听二楼传来一个温润清雅的声音:“在下心之姑娘一片善心,但此事毕竟与姑娘无关,便不烦扰姑娘了。”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身着墨蓝色素衫的男子缓缓走了下来。 男子瞧着约莫二十来岁,面色清俊,身段儒雅,虽年岁不大,就给人一种沉淀后的内敛宁静之感。 此人步下楼梯,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而后温润的眸子便看向了柳沐倾。 “多谢姑娘仗义,在下是此酒楼的东家,接下来此事交由在下处置即可。” 对上男子隐含笑意的清澈眸子,柳沐倾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人便是那位与自己多有书信往来,却素未谋面的沈亦安? 一旁掌柜见东家竟然在此,而自己却毫不知情,忙躬身道:“东家何时来的?怎地也未告知一声?” 沈亦安淡淡应道:“无妨,眼下还是查清此事更为要紧。” 掌柜闻言又赶紧道:“东家,这位姑娘乃是好心为咱们……” “我知晓,”沈亦安的眸子依旧落在柳沐倾身上,十分专注,眸子里尽是熠熠光芒,“我自是知晓的。” 柳沐倾被这眼神灼了一下,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既然酒楼的东家来了,此事理应由阁下处置,我便不逾越了。” 说罢,柳沐倾转身上了二楼。 身后那道视线却始终紧追着她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愈发浓了几分。 他与她……终于相见了。 二楼一处雅间窗口,顾廷墨手中的茶已经彻底凉了,却仍未饮下。 他的视线落在那身穿蓝袍的男子身上,眼神晦暗不明。 三全也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热闹,嘴里还忍不住啧啧称奇:“王爷,我瞧着那武安侯府少夫人还挺热心的,身为女子,竟主动站出来招揽此事,实在……” 他话没说完,便听“啪”地一声脆响,竟是顾廷墨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三全被吓了一跳:“王爷?”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脸色竟难看至此? 这也没人惹到王爷啊。 他小心翼翼问道:“可是有谁惹了王爷不悦?” “无事。”顾廷墨沉声回了两个字,但看那脸色,可不像是无事。 三全深知自家王爷这脾气,也不敢多问,正准备拿帕子给王爷净手,却见自家王爷突然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柳沐倾上楼时,还在寻思着自己这时候与沈亦安相见,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毕竟她现如今还没同林霄渝和离,头顶上还顶着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的头衔。 若是这人知晓自己身为侯府少夫人,却伙同他设计侯府的铺子,以这人清风朗月般的性子,也不知会如何想她。 他该不会就这么同自己一拍两散了吧? 因着这些思虑分了神,当迎面突然出现一个高大身影时,柳沐倾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迎面撞了上去。 第74章 您好生糊涂啊 好在柳沐倾走得并不快,这一撞倒是不重,只是十分尴尬。 尤其是当柳沐倾抬头,发现撞上的竟然是承瑄王顾廷墨后,就更觉尴尬了。 尴尬的同时,柳沐倾还有一丝迟疑,究竟是装作没看清来人是谁,道一声抱歉了事,还是向对方道个谢。 虽说她已经将恩情还了,但对方毕竟不知情。 不过思来想去,柳沐倾还是选择了前者。 她恩情都还了,为的就是不与对方再有瓜葛。 况且顾廷墨贵为王爷,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还是即将和离的那种,他二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须多有牵扯? 这么想着,柳沐倾快速低下头,压着声音道:“一时鲁莽冲撞了公子,还望海涵。” 顾廷墨低头看着女子的墨发,眼底的寒霜似更浓了:“武安侯世子夫人当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便不记得本王了?” 柳沐倾:…… 她刚刚就是快速抬了一下头,这人就认出自己来了? 行吧,既然被认出来了,那还是寒暄几句吧。 柳沐倾认认真真行了个礼:“原来竟是承瑄王,臣妇见过承瑄王。” “现在记起本王来了?” 柳沐倾:…… 这人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之前好像也不这样吧? “王爷说笑了,王爷于臣妇有恩,臣妇又怎会忘记?”柳沐倾又寒暄了两句,便迫不及待地道,“王爷日理万机,想来还有要事处理,臣妇便不耽误王爷时间了。” 顾廷墨的眼底像是有寒冰凝结:“本王倒觉得是武安侯世子夫人日理万机,繁忙得很。” 柳沐倾:?? 这人今天不太对劲儿,不,应该是太不对劲儿了,这人被谁气到了,便把气撒到自己身上来了? 算了算了,毕竟是个帮过自己的好人,便由着他闹吧。 见柳沐倾垂着头不说话,顾廷墨心头更像是堵了什么一般,却又发作不出来。 身后跟出来的三全也有些发懵,王爷怎么还对着武安侯世子夫人发上脾气了? 两人对峙片刻,最终以顾廷墨甩袖离开作为收尾。 三全经过柳沐倾身侧时,小声说了一句:“王爷这是遇上了烦心事,并非有意为难世子夫人,还望……” “三全!”顾廷墨冷冷叫了一声。 三全忙抬脚跟了上去。 柳沐倾看了眼两人背影,暗道这位承瑄王还真如传言中那般,十分喜怒无常。 等柳沐倾回到侯府,天色已暗了下来。 刚到府门口,恰好撞上了京兆府的官差。 倒也不算恰巧,柳沐倾是得了鸟雀的消息,踩着时间点回来的。 京兆府来的正是先前去春山酒楼的那位,见到刚踏进府门的柳沐倾,不禁诧异道:“您是……” 柳沐倾停下脚步,同样露出副诧异的模样。 一旁的梅霜道:“我家夫人乃是侯府世子夫人。” 官差立刻恭恭敬敬地道:“见过世子夫人,我等乃京兆府的差役,此番前来,乃是为春山酒楼之事。” 柳沐倾微微扬眉:“此事已经调查清楚了?那男子究竟是为何污蔑春山酒楼?” 官差闻言表情愈发古怪,这事儿可叫他怎么说? 此事是这位武安侯府世子夫人报的官,可最后却又查到了武安侯府身上,也真是……造化弄人。 柳沐倾见状立刻正了正神色:“若此事不便相告也无妨,我并无意打探此事,二位不必为难。” 两位官差对视一眼,还是选择如实相告:“那庞辉到了京兆府后,很快便招认了,说是有人给了他五两银子,叫他到春山酒楼闹事。” “那此事究竟是何人指使?”柳沐倾正色问道,一副对此事全然不知情的正义模样。 官差犹豫了一下后,尴尬地道:“庞辉说是……是武安侯夫人给的他银子,叫他去春山酒楼闹事。” 官差说出这话时,自己都觉得很是古怪。 按理说,纵然此事真是武安侯夫人指示的,但也不可能是她亲自动手,可庞辉愣是说那银子就是武安侯夫人给的,还十分笃定。 柳沐倾神色一滞,随即面露震惊之色,又连连摇头:“这绝不可能,母亲怎会做出这等事?这其中定然是有何误会!” 同时暗暗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她演技可真好啊。 官差虽很同情这位世子夫人,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此事证据确凿,这上面有庞辉的签字画押,还有人站出来作证,说曾亲眼见过侯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将那五两银子给了庞辉。” 柳沐倾捏着帕子,不敢置信地捂住脸:“我并非怀疑京兆府办案,只是母亲如今正卧病在床,又怎会牵扯进这件事中? 况且那春山酒楼原本还是侯府的产业,虽如今已售于旁人,但母亲也没理由指使人去那里闹事啊!” “侯夫人正是为了将那铺子重新买回来,才故意指使人前往闹事,以毁掉酒楼名声,逼迫那东家将铺子卖掉。” 柳沐倾闻言更加震惊了,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神色十分担忧地道:“不知此事可有化解的法子?母亲如今身子不妥,实在经不起折腾。” 不等官差回应,柳沐倾已咬着牙道:“只要那春山酒楼的东家不再追究此事,侯府愿赔偿酒楼一千两银子!” 两位官差闻言都是一惊,此事虽确实触犯了律法,但也并未多严重,哪里至于赔上一千两银子? 不过转念一想,像武安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应当最是在意名声,愿意拿钱换个好名声,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同时两人也不禁感慨,这位世子夫人实在是至善至孝。 先是在春山酒楼对陌生人出手相助,如今又肯为了婆母花上千两银子,属实是难得。 出于感动,加之武安侯府的地位摆在这里,两人也想此事得到妥善处置,便点了点头:“我等会尽量与那春山酒楼的东家交涉,将此事化解。” 柳沐倾十分感激地道:“如此便多谢二位了!” 等送走两位官差,柳沐倾立刻便去了松涛苑。 松涛苑内,陈氏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偏屋里的林霄渝也没好到哪去,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不过几日光景,他依旧小心翼翼,不敢肆意妄为。 即便是日日瞧着秋姨娘那般矫揉造作,又十分妖娆的姿态,他也只能咽咽口水。 倒是柳沐倾,已经几日未来看过他,让他想念得紧。 因此一听到柳沐倾的声音,林霄渝便立刻唤道:“可是沐倾来了?” 柳沐倾却根本没搭理他,进了屋后,便急急地道:“母亲,您好生糊涂啊!您怎可雇人去春山酒楼闹事,如今京兆府的人找上门来,要将您抓去官府呢!” 第75章 你还懂不懂何为孝道 陈氏一听,原本紧闭的双眼瞬间瞪得老大:“放肆!柳沐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于我!” 柳沐倾自顾自坐到了凳子上,看着恼羞成怒的陈氏,幽幽叹了口气:“母亲,您这是老糊涂了,还是病糊涂了。 春山酒楼已然卖于旁人,银子也是花在了您的亲生儿子身上,您这心里还有何不甘的?竟还能做出这等有辱侯府门楣的事情来! 如今酒楼东家将此事告到了京兆府,您找的那个庞辉什么都招了,人证物证俱在,京兆府的人都找上门来拿人了!” 陈氏面色阴晴不定,她原本还当柳沐倾这贱人是在虚张声势,没想到事情是真的败露了。 心中又暗骂赵妈妈果然蠢笨,竟留下把柄叫京兆府拿了去,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她抬头看向赵妈妈,眼神中隐含威胁之意。 赵妈妈不是个蠢的,瞬间便明白了陈氏的意思。 可想到之前那位刘妈妈被夫人拎出来顶包,如今落了个流放的凄惨下场,她这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夫人,此事……” 陈氏眼神怨毒,这死奴才是真蠢,还是故意装傻?竟还不主动站出来将事情担了去! 赵妈妈心头突突,一时间进退两难,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柳沐倾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后,热心地站出来为赵妈妈主持公道:“母亲,赵妈妈可是您身边的人,是替您办事的,总不能每次事情败露,便叫下人出来顶包吧?若时间久了,母亲身边可还有能掏心窝子的人了?” 赵妈妈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感激之情,柳沐倾平日里最是和夫人不对付,她本不该与这人亲近。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竟觉得少夫人要比夫人和善得多。 至少对待下人要和气得多,也从不会叫下人替主子背锅。 陈氏心中恼怒,柳沐倾这番话挑拨的可不仅仅是她与赵妈妈之间的关系,而是想叫全府下人都与自己这个主子离了心! 这贱人当真是阴险狡诈! “母亲,您莫要生气,此事儿媳已然帮您处理妥当,无须您再推一个下人出来顶罪。母亲尽可安心休养身子。” 陈氏神色一滞,颇为怀疑地看向柳沐倾,这贱人诡计多端,怎可能真为自己排忧解难? 柳沐倾又叹了口气,发自肺腑地劝道:“只是还请母亲看在与世子的母子情分上,日后莫要再弄出这些有损侯府颜面的事来了。 一来母亲所有的过错,最终还是得世子一人扛着,儿媳实在心疼世子。二来,咱们侯府已没有多少银子可赔了。” 偏屋中躺着的林霄渝一直在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闻言心头顿时一暖。 沐倾时时处处都在为他这个夫君着想,实在叫他感动不已。 陈氏的脸色却是瞬间阴沉下来:“柳沐倾,你这是在数落我这个长辈?你还懂不懂何为孝道!” 柳沐倾神色不变,依旧是苦口婆心:“儿媳一片苦心,母亲怎可这般误会?方才若非儿媳拼死拦着京兆府的人,只怕母亲这会子已经身在公堂了。儿媳不求母亲感激,但至少不该这般蛮横无理。” 偏屋的林霄渝实在听不下去了,高声附和了一句:“沐倾所言极是!母亲莫要再犯糊涂了!” 陈氏一张脸瞬间憋成了酱紫色,她能和柳沐倾理论个三百回合,却实在承受不住亲生儿子的一句背刺。 柳沐倾虽恶心林霄渝这个渣男,但看着陈氏难看至极的脸色,她还是开开心心回了一句:“多谢夫君。” 随即她又转头对陈氏埋怨道:“母亲,这次为着您的事儿,侯府又要掏一千两银子出来,再这么下去,侯府怕是要入不敷出了。” “什么?一千两银子!”陈氏瞪圆了双眼,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柳沐倾无奈地点点头:“这么多银子,儿媳本不想答应,可儿媳若是不答应,他们便要把母亲带走。母亲如今身子不适,哪经得住这么来回折腾? 纵然母亲的身子经得住折腾,可侯府的颜面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啊!无奈之下,儿媳只能咬牙从库房里取了一千两银子赔给那酒楼东家,这才让京兆府的人罢了手。”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昏脑涨,一口气提不上来便要昏过去。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母亲,一千两虽多,但若是和您的身子,侯府的声誉比起来,自是不值一提的。 此事原本儿媳想知会父亲一声,但转念一想,父亲日日忙于政事,若是再因着这些小事烦了心,那就是儿媳的不是了。” 柳沐倾笃定陈氏不敢将此事闹大,更不敢让侯爷知晓。 陈氏听罢,虽然心中仍是气闷得厉害,却偏偏又无法发作。 只能无力地闭上双眼,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你说得有理,此事你处置得很好。既然事情已然解决,便不必知会侯爷,莫要让侯爷分心。” 柳沐倾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儿媳谨遵母亲教导,绝不会将此事告知父亲。” 陈氏对柳沐倾的厌恶已经到了极点,实在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疲惫地挥了挥手:“我实在累了,你且退下吧。” 柳沐倾委身行了个礼:“既如此,那儿媳便不打搅母亲了。母亲日后若是再有想法,还请先和儿媳商讨后再做决断,毕竟这中馈在儿媳手上,若是府里一直往外掏银子,父亲知晓了,定会不高兴的。” 陈氏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柳沐倾这才心情愉悦地转身出了屋。 不过,她前脚刚出门,后脚便听到偏屋里的林霄渝在喊她。 “沐倾,你可忙完正事了?” 林霄渝光听到柳沐倾说话,却见不到她人,这心里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一般。 柳沐倾翻了个白眼,虽然这渣男很讨厌,但他方才毕竟还帮自己说过话,总归要问候一句才是。 她转身进了偏屋:“世子近来可好?” 林霄渝苦笑一声:“你日日都不来看我,我又怎能好?” 柳沐倾差点被恶心吐了:“世子,这几日母亲又惹出许多麻烦,差点被京兆府抓去,待忙完母亲之事,我便来看你。” 说完这句,柳沐倾也顾不得屋里的林霄渝了,径直出了松涛苑。 林霄渝在屋里嚎破了嗓子,也没能听到一句回应。 第76章 柳姑娘并无丝毫错处 翌日,柳沐倾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同雀儿们八卦,雀二哼哧哼哧飞了过来。 “姑娘姑娘,沈公子给您写信啦!” 柳沐倾接过信封,瞧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头却有些微忐忑。 她与沈亦安算得上是熟识,但又仿佛只是陌生人。 两人虽有诸多书信往来,商议过许多事情,但直到昨日,两人才真正相见。 就……挺像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而在今日这封信中,沈亦安主动邀请柳沐倾前往酒楼一见,为的是将那一千两银子交于她。 不过是区区一千两银子,又何至于要他亲自去送,又何至于要她亲自去拿? 况且往日都是沈亦安直接拿了银子存到钱庄里去,再将银票放置在约定好的地点,怎么偏偏这次就要她亲自去拿了? 柳沐倾看着信中内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只怕拿银子是假,有旁的事情与她商议才是真。 又或者,他是不想继续同自己合作了? 思及此处,柳沐倾心头微微一沉。 沈亦安纵然再是品性高洁,可若是得知了自己是个女子,又是武安侯世子夫人这样的身份,还会愿意像从前那般同她合作吗? 不过既然沈亦安主动邀约,柳沐倾断没有拒绝的道理,若对方当真要终止合作,柳沐倾也不会勉强。 唯志同道合者,方能走得长远。 若两人志不同,道不合,勉强也是无用。 约定地点定在春山酒楼三楼。 春山酒楼三楼是不对外迎客的,即便是承瑄王到此,也只是在二楼雅间就坐。 柳沐倾也是头一回到这三楼来,若非沈亦安在信中说得足够清楚,柳沐倾说不定都找不到地方。 穿过一道摆放杂物的长廊,柳沐倾终于找到了那扇绣着彩凤双飞翼的屏风。 屏风旁是一个摆放盆栽的架子,柳沐倾将盆栽往左转动两周,一道暗门应声开启。 柳沐倾微微挑眉,心中略感诧异。 这暗室显然是早就有了的,她既诧异于酒楼中为何会设有这样的暗室,又诧异于沈亦安不过接手酒楼几日,便发现了这处暗室。 柳沐倾抬脚走进暗门,便瞧见一个身着浅蓝衣袍的身影正坐在桌边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动静,沈亦安回首起身,面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在下沈亦安,见过……东家。” 柳沐倾也是淡然一笑:“沈公子,咱们又见面了,你若不介意,可唤我一声柳姑娘。” 沈亦安做了个请的姿势:“柳姑娘,请坐。” 桌上已备好茶水点心,柳沐倾也没客气,坐下后,便开门见山地道:“沈公子此番邀我来此,想来并非是为了那一千两银子吧?” 沈亦安帮柳沐倾倒了杯茶水:“柳姑娘果然聪慧,沈某此番邀约确实另有它意。” 柳沐倾直视着沈亦安:“沈公子直言便是。” 沈亦安却只是微垂着眸子,看着杯中摇曳的茶水:“沈某曾料想过许多次,想那位有勇有谋、敢想敢做之人究竟是何身份,又长得是何模样,只是沈某始终没有料到,那人竟会是武安侯府世子夫人。” 柳沐倾对这番话并不意外,却也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他已经知道了。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既如此,倒不如敞开了说。 柳沐倾抿了口茶水:“沈公子,我确实是武安侯世子夫人。” 沈亦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随即又打起精神来:“在下听闻这家酒楼本就是武安侯府名下产业,不知姑娘为何要耗费精力,将酒楼收入自己名下?” 柳沐倾的态度十分坦然:“沈公子与我虽不相熟,但我始终相信沈公子秉性善良。我与世子三年前成婚,却直到三年后,才真正见了他一面,且那时他身边还带着另一个女子。 于我而言,这门亲事不过徒有其名,侯府也并非我安身之处。而我如今所为,不过是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虽知晓沈亦安身为这个时代的男子,未必会理解自己,但以他的品性,至少不会因此伤害自己。 最不济,便是形同陌路罢了。 听懂了柳沐倾话中之意,沈亦安的心底竟不自觉地有些雀跃。 但他随即又觉愧疚起来,这样的经历于女子而言可谓灭顶之灾,他应当心生怜悯才是,怎可生出这般古怪的念头? 他很是自责地道:“抱歉,我不该多嘴一问。” 柳沐倾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沈公子不必自责,我并非在意名声之人,不过公子若是……我也不会责怪公子的。” “我自也不会在意,”沈亦安略有些急切地表态,“于在下看来,柳姑娘并无丝毫错处,理应活得肆意潇洒些。” 柳沐倾的眼睛微微一亮,她心中已然做好与对方各奔东西的打算,却没料到他竟然会站在自己这边。 这个时代的男子,竟能设身处地为一个女子着想,属实是太难得了。 “沈公子当真不觉得我言行不妥吗?” “这是自然,”沈亦安认真点头,又进一步表明决心,“无论从前,还是日后,在下都愿与姑娘同筹谋、共进退,绝不会因为姑娘的身份而就此生分。” 柳沐倾抬起眸子,正对上沈亦安澄澈而又写满认真的双眼。 这让她的脸上忍不住绽放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如此,那便多谢公子了。只是如今我依旧是武安侯世子夫人,我与公子,还是多以书信往来为好。” 沈亦安虽心中略感低落,但仍旧点点头:“亦安明白姑娘之意,若非有在下处理不妥之事,定不会打搅姑娘。” 顿了一顿,他又轻声道:“若姑娘在侯府遇到什么麻烦,尽可直言相告,在下定当竭尽全力相助。” 柳沐倾微微诧异,沈亦安这是担心自己在侯府受了委屈吗? 她有些失笑,心中又觉十分感动:“沈公子放心,我在侯府过得十分自在,还没人能算计到我头上来。” 沈亦安觉得柳沐倾是在故作坚强,毕竟侯门深似海,她一个女子,纵然再是聪慧,可在那些嚣张跋扈的权贵面前,还是难免会吃亏。 但他于柳沐倾而言也不过是个外人,并不好过多干涉对方的私事,便只得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柳姑娘可知这间密室从前是做什么的?” 第77章 却原来都只是伪装 柳沐倾抬头打量着密室四周,这密室空间不大,摆设十分简洁,除了这桌椅外,便只有墙边立了个书柜,上面摆满了书册,多是兵书。 看到这里,柳沐倾难免联想到林舟:“武安侯林舟,常年带兵征战,我瞧着这架子上摆满了兵书,这密室大抵是他的吧?” 沈亦安有些许惊讶,随即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姑娘之智谋,实在叫人佩服。当初将酒楼买下之时,侯府并未着人前来收拾,这密室是在下偶然之间发现的。且在打扫这间密室之时,在下无意中找到一个上了锁的匣子。” 说到这里,沈亦安转身从架子上拿出一个深褐色的匣子:“这匣子既是酒楼前主人留下的,理应交由姑娘处置。” 沈亦安边说着,边将那匣子递到柳沐倾面前。 柳沐倾也没客气,接过匣子仔细端详。 这木料,这做工,这纹路,瞧得出十分精致,又透着股厚重之感。 不过最叫柳沐倾在意的,还是那匣子上的锁。 这样小小的一个匣子,上头竟然挂了两把铜锁。 柳沐倾晃了晃匣子,心中十分好奇:“可有法子打开这匣子?” 沈亦安显然早有准备,当即取出把匕首来:“这两把锁十分精巧,不易打开,不过这木料却可破开。” 柳沐倾嘴角一抽,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沈亦安:“沈公子瞧着温文尔雅,却竟然也有如此……大刀阔斧的一面。” 沈亦安笑得明朗:“姑娘谬赞,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然后两人就真的用匕首将匣子暴力拆开了。 等匣子一打开,便展露出里面厚厚一沓书信。 柳沐倾拿起一封书信正要打开,却见沈亦安偏过头去,低声道:“姑娘,这匣中之物,姑娘可回府后再看。” 柳沐倾了然,会在此处设上这么一间密室,又用两把锁将匣子牢牢封死,可想而知里头的信件有多贵重,不过…… “沈公子见外了,若是让我在侯府和这里做个抉择,我倒觉得这里更安全些。” 沈亦安的品性她从未怀疑过,否则也不敢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产业尽数交由他打理。 既全然信任,那便没什么需顾及的。 柳沐倾说着,便直接打开了最上面那封书信。 只是等她看清那书信上的内容,脸上的笑意瞬间转为凝重。 这竟是武安侯林舟同晋幽王顾景书之间的书信往来。 她手中的这封应当是两人最近的一次书信,时间约莫在一月前,上头写的竟是两人密谋陷害承瑄王之事。 柳沐倾肃着一张脸又拿起下面一封封的书信,有的是商议如何获取银两的,有的是谋划如何在朝中安插人手的,但最多的,竟是与承瑄王有关。 晋幽王顾景书仿佛与承瑄王顾廷墨有什么深仇大恨,次次都想将他算计得身败名裂,甚至言辞间隐含杀意。 柳沐倾只在长公主府见到晋幽王一面,那时她还觉这人温和有礼,并无皇家高高在上的做派,却原来都只是伪装。 等看完最后一封书信,柳沐倾稍稍留意了下日期,两人间最早的一封书信竟是在三年前。 看着柳沐倾愈发严肃的神色,沈亦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之感。 不过柳沐倾没说,他便也没有多问,只坐在一旁默默陪伴。 等理清思绪回过神来,柳沐倾猛地想到一个问题。 此处既是林舟处置要事的密室,定然不可能置之不管,若被他发现已有人发现了这里,还看到了这些密信…… 柳沐倾思量片刻,正色道:“沈公子,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沈亦安也跟着正了正神色:“姑娘请讲。” 柳沐倾小声同沈亦安说出自己的请求,沈亦安先是一惊,随即慎重地点了点头:“在下知晓了。” 交代完要事,柳沐倾便起身匆匆离开了春山酒楼。 约莫一刻钟后,沈亦安也走出了酒楼。 紧接着,一个黑影快速向着承瑄王府掠去。 “王爷,属下瞧见那沈亦安与世子夫人一先一后上了春山酒楼三楼,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又一前一后离开了,期间不知发生了何事。” 此时顾廷墨正在练字,闻言手上动作未停,只是笔下的字略有些歪斜。 过了片刻,他才落墨收笔:“本王知晓了。” 暗卫正欲退出去,却听顾廷墨又开口道:“继续盯着武安侯府,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等暗卫应声退下,一旁憋了半天的三全忍不住颤颤巍巍地道:“王爷,武安侯世子夫人毕竟已经嫁为人妇,您……”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王爷这明显是对武安侯世子夫人动了心思。 若换作旁的姑娘,三全定然欣喜若狂,谁让他家王爷如今已二十又一,身边却从来没有过半个女子。 可自家王爷看上的,偏偏是武安侯世子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叫他家王爷强取豪夺吧? 三全整个人都愁坏了,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站出来规劝一下自家王爷。 做人可以洒脱,但也不能太过肆意妄为。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顾廷墨的毛笔已经扔到了他的脸上,画出一道滑稽的墨痕。 “闭嘴!”顾廷墨面沉如水,“滚出去!” “好嘞!”三全赶紧见好就收,捡起毛笔灰溜溜退了出去。 书房中只剩顾廷墨一人,他低头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苍劲狷狂的字迹描绘出一行诗句。 春风拂柳绿,倾影入心田。 回到悦兰苑后,柳沐倾便支开了梅霜和杏暖。 她站在窗口,冲着正在树枝上打盹的雀二喊了一嗓子。 雀二猛然惊醒,扑棱着翅膀,差点摔下去。 “姑娘,这大晌午的,正适合休憩。”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羽毛:“我也不想打扰你午休的,只是眼下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被柳沐倾这么一说,雀二瞬间来了精神,整个鸟都站得笔直:“姑娘,什么任务?” “我需要你安排几只鸟雀去盯着侯爷,时时刻刻都要盯着。” 雀二用翅膀拍着胸脯:“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安排几个耐性好的,保管侯爷上茅房的时候,也寸步不离地盯着。” 第78章 少夫人定然十分得意吧? 雀二刚要起飞,又被柳沐倾喊住了:“等等,还有一个任务,也很重要。” 雀二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姑娘,还有什么任务?” 柳沐倾从手里拿出一张卷好的纸条,轻轻放入雀二的羽毛下:“给承瑄王的,一定要送到他手上。” 恩情虽已报了,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帮承瑄王一帮。 雀二扑棱了两下,似是想到了上次和三全斗智斗勇的场面,用翅膀挠了挠脑袋:“这……” 柳沐倾拍了拍雀二的小脑袋:“我相信你可以的。” 雀二的畏难情绪立刻烟消云散,挺起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傍晚,天色渐暗。 落樱阁内,似春传来消息:“楚姨娘,悦兰苑的晚膳已经送过去了。” 楚韵儿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的自己,心头一片冰凉。 前几日,林浅柔去求了林霄渝,世子也总算答应解了她的禁足,可禁足虽是解了,林霄渝却言明不许她去松涛苑探望。 楚韵儿犹如霜打的茄子,再加上胃口不好,整个人又是瘦了一圈。 似春站在身后为楚韵儿盘上发髻:“姨娘当真要去悦兰苑?若是少夫人再对您发难……” 楚韵儿拿出口脂,将唇色涂得艳丽了些,只是配上那苍白如纸的面色,又似多了几分病态的诡异。 “不必担忧,如今我怀着世子的孩子,她不敢将我如何。” 似春略有些疑惑地看着楚韵儿,也不知这几日大小姐都和自家主子说了些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悦兰苑? 楚韵儿收拾妥当,起身准备前往悦兰苑。 就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厨房的一个丫头突然送来几盒点心。 “这是大小姐吩咐后厨做的点心,她说这是您最爱吃的桂花糕。” 楚韵儿并未多想,这几日林浅柔与她往来密切,偶尔也会送些东西过来。 她便淡淡应了一句:“大小姐有心了,我这会子要去悦兰苑寻少夫人,少夫人说今日晚膳做了些我爱吃的,要我去同她一起用膳,这点心便先放在屋里吧。” 楚韵儿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要让府上的人都知晓自己要去悦兰苑,且还是去用膳。 悦兰苑内,柳沐倾看着满满一桌子好吃的,心情格外好。 这几日事情繁多,她都没怎么正儿八经地用过膳了,如今得了些空闲时间,便吩咐后厨多做了几个菜,准备大快朵颐。 只是筷子刚拿起来,便听到外头响起了一个让她十分厌恶的声音。 “少夫人,韵儿来给您请安了。” 柳沐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只听见这个声音,就足够影响她的心情和食欲了。 不过该来的终归要来,既然拦不住某些人作死,那便只能由着她去了。 柳沐倾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楚姨娘如今怀着身孕,快些进来吧。” 楚韵儿拎着裙摆,如病弱之人般被扶着进了屋:“给少夫人请安,韵儿不请自来,还望少夫人莫要见怪。” 柳沐倾淡淡一笑:“楚姨娘这话说的倒是见外了,莫说是楚姨娘了,就算是外头来了只野猫野狗,这天寒地冻的,我也得将它们抱进来暖和暖和。” 楚韵儿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又气又怒,但念及今日的目的,又强行将怒气压了下去。 等过了今日,柳沐倾便会身败名裂,甚至被赶出侯府,到那时,看她还如何嚣张! 楚韵儿心中恶毒地想着,面上却是柔柔一笑道:“少夫人菩萨心肠,韵儿心中佩服。” 柳沐倾放下筷子,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楚姨娘有孕在身,可不敢让楚姨娘站着说话,快坐下吧。” 楚韵儿将披在身上的大氅脱下,弱柳扶风般坐了下来。 似春抱着大氅,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 楚韵儿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如今已怀孕快三月,可小腹仍旧平坦:“少夫人,韵儿听闻今日悦兰苑要了不少晚膳,韵儿嘴馋,想来尝尝少夫人的晚膳,不知少夫人能否赏脸,给韵儿添一双碗筷。” 柳沐倾看向楚韵儿,声音隐含嘲讽:“楚姨娘消息倒是灵通,不过楚姨娘如今正是害喜的时候,这悦兰苑的晚膳口味又重又油腻,能入得了楚姨娘的口吗?” 楚韵儿讨好似的看着柳沐倾:“少夫人说的哪里话?若不是这孩子挑剔,韵儿又何至于吃不下东西? 今日能尝一尝少夫人的晚膳,是韵儿和这孩子之幸,只希望少夫人不责怪韵儿叨扰,能给韵儿一次机会,韵儿感激不尽。” “只是多一双碗筷罢了,并不妨事。”柳沐倾给了梅霜一个眼神,梅霜立即去取了双碗筷过来。 柳沐倾边吃着丰盛的饭菜,边调侃道:“楚姨娘,这里又没有旁人,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虚情假意。你不请自来,又要同我一起用膳,不知是何用意?” 楚韵儿十分委屈地颦起眉头,声音也小了许多:“韵儿在少夫人眼里便是这般不堪吗?韵儿不过是想同少夫人亲近一番,一同用顿晚膳,断然没有别的想法。” 柳沐倾并不在意她的态度:“那便当你说的是真的吧,不过我心中嫌弃你,这几道菜你不许碰,其他的随意。” 楚韵儿心中觉得屈辱,又十分嫌弃,但面上还是感激地道:“多谢少夫人。” 一旁的梅霜一直紧盯着楚韵儿,生怕她又作妖。 楚韵儿拿着筷子,其实并没什么食欲,但还是勉强夹了些菜入口。 柳沐倾见状,赶紧问候一声:“楚姨娘若是觉得这晚膳不合口味,也不必勉强,不若回去让后厨重新做一些清淡的送到落樱阁吧。” 楚韵儿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仔细搜寻着自己能入口的饭菜,等用了些菜后,才将视线落到那道糖醋鲤鱼上。 她目光微微一闪,随即夹起一块鱼肉放到碗中,小心翼翼地剔除鱼刺,却并未送入口中。 柳沐倾在一旁看着,似笑非笑地道:“这鱼肉清淡,又是酸甜口的,楚姨娘应当喜欢,快尝尝味道可合你口味。” 楚韵儿却没有动作,只是突然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少夫人心中定然十分得意吧?” 第79章 柳沐倾你好狠的心! 柳沐倾挑眉:“楚姨娘此话何意?” “如今世子一颗心全都挂在了少夫人身上,连见都不肯见韵儿一面,这一切不正是少夫人千方百计算计来的吗?”楚韵儿的声音里满是嫉恨,眼底更是一片暗沉。 她这态度转变得十分突然,但柳沐倾却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她只是嗤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一个男子罢了,也值得我千方百计地算计?楚韵儿,你未免太高看林霄渝,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楚韵儿却只当柳沐倾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少夫人若真如口中说的这般毫不在意,又为何要费心为世子筹谋?为何要想尽办法叫世子厌弃了我?” 柳沐倾真要被楚韵儿的话逗笑了,为世子筹谋? 她那哪是为世子筹谋,她分明是在为自己筹谋! 可此事绝不能叫旁人知晓,柳沐倾吃了口银耳燕窝冰糖粥,慢悠悠地道:“楚姨娘,你的心思未免太深沉了些,我为世子筹谋,为的是整个侯府,怎就成了我是为了个男子? 你刚入府不久,自然不知侯爷是何等看重脸面之人,若是因着世子之事,影响了整个侯府,莫说是你我,即便是世子,恐怕也要被侯爷厌弃。况且……” 柳沐倾擦了擦嘴角,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楚姨娘该不会真觉得是因为我,世子才这般厌弃你吧?” 楚韵儿面色苍白,眼神却仿佛淬了毒一般:“不是你又能是谁?是你将染秋送到世子床上,也是你千方百计地讨世子欢心,这才让世子变了心,厌弃了我,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柳沐倾幽幽叹了口气:“楚姨娘,你怎生这般糊涂?你有孕在身,不便伺候世子,若是不将秋姨娘送到世子身边,世子现下定是日日宿在悦兰苑,若真如此,你的日子又可会比现在好过? 我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楚姨娘腹中孩子着想,你可倒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竟还这般疑心我,当真是让人心寒。” 楚韵儿目光闪烁,但瞬间又稳住了心神,府里人都道柳沐倾能言善辩,惯会颠倒黑白,竟当真是如此! “少夫人纵然再是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世子因你而厌弃我的事实,莫非少夫人以为自己动一动嘴皮子,便能叫我忘记这仇怨?” 柳沐倾无所谓地耸耸肩:“既然你非得钻那牛角尖,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既然楚姨娘此番是来给我找不自在的,那还是请回吧。” 楚韵儿看了一眼四周,站着的全是悦兰苑的人,便不得不低声下气了些:“妾身不过是心中发闷,想与少夫人闲聊几句,并无他意。” 既然楚韵儿想聊,柳沐倾便也十分配合地道:“也好,那咱们便接着聊,聊一聊你没名没分地跟了世子三年,又不顾自身颜面,硬贴着他进了侯府为妾之事吧。 我这么说,你应当能想明白世子为何会厌弃你了吧?换句话说,上赶着贴上来的女子,哪个男子会珍惜? 还有,武安侯府世子是什么身份,在这整个京城都是数得上的高门贵子,你一个普通女子也敢妄想得到世子宠爱,简直是天方夜谭!” 楚韵儿瞬间红了眼,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嘴上却还在强撑:“不会的!回京之前,世子分明待我极好,他还许诺定然会给我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迎娶我入侯府!” “所以,结果呢?如今他遵守承诺,迎娶你入府了吗?”柳沐倾嗤笑一声,这人不让她好好吃饭,那她便怼死这人。 “男人说的话,岂能作数?世子年轻气盛,又身强力壮,身边需要个供他消遣的乐子,这才有了对你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可你若当真了,那便是真蠢了。” 楚韵儿气得浑身都在抖,若非时刻提醒自己此番的目的,怕是早已崩溃大哭了。 “不会的,世子待我真情实意,终有一日,他的心会回到我身上。”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小腹,说出的话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自我催眠。 只要柳沐倾不在了,世子的心一定会回到自己身上,一定会的。 柳沐倾怼完了人,也不想继续看楚韵儿这副娇弱小白花的嘴脸,直接下了逐客令:“既然楚姨娘如此冥顽不灵,我也不勉强,只是我实在见不得你这副蠢样,梅霜,送客。” 梅霜领命就要请楚韵儿出去,楚韵儿倒也配合,只是在她站起身的瞬间,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整张脸都因此扭曲了起来。 似春见状,吓得赶紧扶住楚韵儿:“姨娘,可是身子不适?” 楚韵儿一边捂着小腹,一边发出极其痛苦的声音:“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好痛!” 一面哀嚎,楚韵儿一面重新坐了回去。 柳沐倾像是没看到楚韵儿的痛楚,坐在凳子上纹丝不动,只淡淡问了一句:“楚姨娘,你该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 这一招柳沐倾可太熟了,前些日子庞辉刚用过,就是用完之后,一不小心把自己给送进了牢里。 楚韵儿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她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充满怨毒盯着柳沐倾,声音里更是写满恨意:“柳沐倾,你……你好狠的心!你竟然在饭菜里下毒,想要毒害我和世子的孩子!” 柳沐倾耸耸肩:“楚姨娘这话说得倒是有趣,在场这么多人,有谁看到我在饭菜里下药了?” 站在身后伺候着的几个婢女纷纷摇头。 楚韵儿腹痛难忍,干脆一骨碌瘫在了地上:“她们都是你的人,自不会站出来指认你,柳沐倾,就是你!是你嫉妒我怀了世子的骨肉,这才想要了我和孩子的命!” 柳沐倾叹了口气,楚韵儿还真是又毒又蠢,蠢到无可救药:“楚姨娘,你是说我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能提前预知你今晚会舔着脸来悦兰苑用膳,提前在这饭菜里下了毒药?” 说着,她悄悄给杏暖使了个眼色。 杏暖会意,立刻退了出去。 楚韵儿瘫在地上,满脸泪水,这药劲竟如此之大,叫她实在疼痛难忍:“来人啊,快来人啊!柳沐倾想要杀了我,想要杀了我腹中的孩儿!你们快去请世子,快去!” 第80章 就该被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悦兰苑的大门便被推开了。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你害得我大哥被打不说,现在竟还想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手,你简直是丧尽天良!” 是林浅柔来了。 林浅柔不仅自己来了,还将陈氏也扶了过来。 “母亲,柳沐倾竟因嫉妒楚姨娘怀有身孕,便要毒害她腹中的孩子,您可要为她做主!” 陈氏从前卧床是在装病,可这几日是真被气病了,被林浅柔硬是从榻上拽起来,又急急赶过来,这时候连气都还没喘匀呢。 柳沐倾不慌不忙地吃了块饭后水果,眼下这出戏,真是好生精彩。 “大小姐怎么还在侯府待着呢?莫不是不受夫家待见,准备一辈子赖在娘家了?” “柳沐倾你闭嘴!”林浅柔一边扶着陈氏坐下,一边恶狠狠地指责柳沐倾,“我告诉你,这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陈氏坐下后喘了几口气,缓过来后,也是厉声呵斥道:“柳沐倾,你竟胆敢残害侯府子嗣,其心可诛!还不赶紧下跪认错!” 柳沐倾看了一眼门外,似春已经去请世子了,看来今日她这悦兰苑可要好好热闹一番了。 虽然这热闹并不是柳沐倾想要的,但偶尔看一看这些人的热闹,倒也还算不错。 “母亲这番话说得未免太过偏颇了,”柳沐倾轻叹一声,神色间很是忧心,“此事还什么都没查呢,母亲便要将罪责压在儿媳头上,也不知此事若宣扬出去,外人会怎么看? 是会觉得我这个做人儿媳的命途多舛,还是觉得母亲您帮着自己的儿子宠妾灭妻呢?” 陈氏早就受够了柳沐倾的伶牙俐齿,偏又被堵得无言以对,一时气闷,那刚喘匀了的气又乱了。 “你放肆!”林浅柔却是个不长记性的,指着柳沐倾怒斥道,“母亲教训你,你竟然还敢顶嘴,你这般不孝,实在不配做侯府世子夫人!” “那便请世子将我休了吧,”柳沐倾低眉顺目地道,“等离了侯府,我定然会将自己被休的缘由讲个清楚明白,绝不会让侯府遭人揣测的。” “你!”林浅柔也被气了个够呛。 “你们吵什么吵?”陈氏沉声打断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请大夫为楚姨娘诊脉,她腹中怀着的可是侯府子嗣,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可不是嘛?你们一个个的丝毫不关心楚姨娘的安危,只顾着兴师问罪,还得是我这个世子夫人,知道叫人出府去请大夫。” “出府去请大夫?”陈氏眉头微皱,“侯府便有府医在,你何必多此一举?如此岂不是叫外人看了笑话?” “府医的医术难道比得上傅农傅神医?”柳沐倾反问,神色间尽是对楚韵儿的关切,“既然楚姨娘腹中怀着的是世子的孩子,那自然要请最好的大夫才是。” 林浅柔眸光微闪,她已同府医交代过,今日之事绝不会有差错,可若是从府外请大夫入府,也不知可会查到什么端倪。 不过转念一想,那药确实是下在悦兰苑这边的饭菜中的,纵然那傅神医医术再是了得,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到时候若是这位傅神医能将消息传扬出去,彻底毁了柳沐倾的名声,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陈氏显然也料想到了这一点,当即撇开此事,下令道:“来人,去将厨房一干人等全部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此事。” 赵妈妈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带回了一行下人。 后厨的几位厨娘身上还系着围裙,显然是正在忙活着,便被喊来了这里。 为首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这人看上去颇为憨厚老实。 “见过夫人,老奴是后厨管事的马婆子,不知夫人喊我等前来,可是有何事吩咐?” 柳沐倾先一步指了指瘫在地上那两位:“喏,府里的楚姨娘说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想要害她和孩儿的性命,不知你们中可有人做过此事?” 几个人一听,纷纷吓得跪了下来,马婆子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夫人、少夫人明察啊!我等已在侯府待了数十年,绝不会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柳沐倾也是一脸的无奈:“我也相信你们,可楚姨娘不信啊,这饭菜里的毒若不是你们下的,那便只能是我下的。” 马婆子瞬间慌了神:“少夫人,我等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这蔬菜肉类都是每日买最新鲜的,之前也从未出过这种事啊。” 马婆子话音刚落,就听到林浅柔大喊一声:“啊!楚姨娘流血了……” 众人心中一惊,纷纷看向地上的楚韵儿,果不其然,顺着她的襦裙,丝丝血迹已蔓延至地上。 楚韵儿更是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孩子,我的孩子,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林浅柔只说那药会让她在脉象上产生小产之兆,并不会对孩子有任何损伤,可眼下她怎么见红了? 就在这时,绑着绷带的世子也被下人们抬到了悦兰苑。 柳沐倾虽极不情愿那个肮脏的渣男踏进悦兰苑,可今儿个这出戏可不能少得了世子,罢了,回头让梅霜她们多清扫几遍吧。 楚韵儿刚看到世子,便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哀声哭求道:“世子,救救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他不能有事!” 林霄渝看着地上的血迹,顿时慌了神,他顾不得身体不适,硬撑着坐起身来:“韵儿,怎会这样?你怎么会如此?” 楚韵儿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柳沐倾:“世子,都是少夫人!是她要害我们的孩子!韵儿不过是吃了悦兰苑的晚膳,便腹痛不止,如今还落了红,只怕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林浅柔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柳沐倾那个贱人!我就说她好端端的她怎么可能好心让楚姨娘在此用膳?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她这种贱人,就该被乱棍打死,再丢出去喂狗!” 林浅柔怒目圆瞪,腰板也挺直了些,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不少。 林霄渝听完这话,胸腔瞬间腾起一股怒火,他转头看向柳沐倾,眸中怒意油然而生:“柳沐倾,这段时间你帮了我不少,我对你本已有所改观。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韵儿下手,不该对侯府子嗣下手!你身为侯府少夫人,竟这般善妒,这般不择手段,我看这少夫人之位,你是坐够了!” 第81章 本世子保证绝不会休弃你 柳沐倾微微颔首:“世子说的有理,可这一切只是楚姨娘一面之词,世子如此听之信之,是否有些草率了?” 林霄渝怒不可遏,楚韵儿虽身份低微,但她毕竟怀有身孕,柳沐倾竟敢这般不管不顾,想要残害侯府子嗣,他断断不能忍:“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要我如何不信?” 就在这时,傅神医终于跟在杏暖身后出现在门口。 柳沐倾松了口气,这老大夫年纪大了,行动多有些缓慢,还好,总算是将他请来了。 “世子,这位是名满京城的傅神医,如今府医不在,便让他老人家给楚姨娘瞧瞧吧。” 林霄渝自是听过傅神医的名头,便也没有阻拦,眼下最主要的是保住楚韵儿腹中的胎儿。 见傅神医要给自己诊治,楚韵儿本想拒绝:“世子,韵儿一直都是府医诊治的,不知这位大夫可……” 话还未说完,便被林霄渝打断了:“韵儿,这位大夫的医术必在府医之上,你且放宽心。” 傅神医将药箱放在一旁,搭上帕子便开始把脉,楚韵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浅柔,林浅柔点点头,示意让她安心。 约莫一会儿功夫,傅神医便收回了手:“这位……并无大碍,只是吃了些活血的药材,寻常人吃了无碍,但若怀有身孕,便会导致胎像不稳。待老夫开几道养胎的方子,卧床休养几日便可。” 听了这话,林霄渝才放下心来:“韵儿你听到了,大夫说没事。” 楚韵儿也跟着松了口气,她方才见到落红,是真有些害怕。 林浅柔走过去拉着楚韵儿的手,两人四目相对,面露得意之色:“大哥,此番也是楚姨娘福大命大,这才保住了腹中胎儿,可柳沐倾实在太过恶毒阴险。 若是让她继续待在府里,只怕日后还要生出事端,依我看,干脆一纸休书将她赶出府去,也好让楚姨娘腹中胎儿顺利降生。” 陈氏端着长辈的架子,沉声评断道:“霄渝,我知你性子纯善,但今日柳沐倾胆敢对侯府子嗣下手,实在歹毒,定然是留不住了。” 楚韵儿抓住时机,含着泪哽咽道:“世子,妾身对少夫人一向恭敬有加,今日少夫人唤妾身前来悦兰苑,妾身还十分欣喜,却未料到她竟是要对妾身腹中的孩子下手……” 说到此处,她伸手轻轻抚着肚子,声音悲凉:“妾身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但妾身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世子的骨肉啊!少夫人她怎么忍心……” 说到最后,她已是泣不成声。 见她哭得楚楚可怜,林霄渝心疼不已,一颗心已然偏向了楚韵儿。 柳沐倾此番的确太过阴狠,若不对她施以惩戒,只怕她日后会愈发变本加厉地苛待韵儿,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林霄渝转头看向柳沐倾:“柳沐倾,你可知错?” “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何要认错?”柳沐倾挑眉反问。 “你竟然如此冥顽不灵,”林霄渝只当柳沐倾是害怕被自己休弃,才不敢承担罪责,他颇为不悦地道,“柳沐倾,你只要肯承认此事,低头认错,再向韵儿赔个不是,本世子保证绝不会休弃你。” 看着林霄渝这副自以为宽宏大量,实则无比丑陋的嘴脸,柳沐倾不禁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吃太多东西,否则真要呕出来了。 林浅柔在一旁插着腰道:“大哥,你就是太纵着她了,才会宠得她如此无法无天,竟连侯府的子嗣都敢算计!” 柳沐倾实在不想搭理这恶心人的兄妹俩,直接转头看向傅神医:“神医,您帮我瞧瞧这饭菜里可有活血的食材,若真是在我悦兰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我必定要补偿楚姨娘。” 林浅柔闻言,面上得意之色更浓。 很快她便能看到柳沐倾身败名裂,遭众人唾弃的美好画面了,真是想想便觉大快人心! 傅神医听罢,将桌子上的饭菜一一查验一番,他先是仔细观察,又一个个细细嗅过、尝过。 待查验完桌上的餐食后,傅神医开口道:“这些饭菜除了口味重些,没有旁的问题,里面并无活血之类的食材。” 傅神医此话一出,林浅柔和楚韵儿瞬间变了脸色。 林浅柔想都没想地道:“不可能!这饭菜定然有问题!” 同样难以置信的还有林霄渝:“神医,你可看仔细了?” 傅神医笑了笑:“这饭菜老夫是看仔细了,老夫愿拿名誉担保,这饭菜绝无问题,至于其他的事,老夫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柳沐倾忍不住笑了出来:“多谢神医。” 林霄渝面色铁青,这神医分明是在羞辱他眼盲心瞎,看不清事态真相。 柳沐倾看着一桌子的美食,却没来得及好好享用,心中顿时生出些许遗憾来。 她转头看向柳沐倾:“神医已经说了,悦兰苑的晚膳没有问题,不知楚姨娘还想如何陷害于我?又不知母亲和世子想如何继续往我头上强加罪名?” 几人闻言神色俱是一变,尤其是楚韵儿,她原本正哭得梨花带雨,闻言顿时僵在那里,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林霄渝的脸色则是一片铁青,这件事竟然真不是柳沐倾做的? 那他方才…… 他心中已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错怪了柳沐倾,但面子上又有些挂不住,一时间并未言语。 至于陈氏,她心中也是不快,但更多的却是不安,当即便转头看向林浅柔。 等看清女儿面上的惊慌失措,那股子不安顿时更浓了几分。 浅柔既然安排了这么一出戏,怎么就没把事情做全了?如今被柳沐倾那个贱人钻了空子,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傅神医见众人都不说话,本着医者仁心的原则又开口问道:“不知这位楚姨娘可曾吃过其他东西?” 楚韵儿虚弱地摇了摇头:“并未,妾身这些日子害喜害得厉害,今日只在悦兰苑吃过些东西。” 林霄渝看着楚韵儿苍白的脸蛋,心中一阵疼惜:“韵儿,委屈你了。” 这一句关切地话,便叫楚韵儿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虽然少夫人一直在挑拨她与世子之间的关系,但她始终坚信,世子的心中是有她的,只是柳沐倾的手段过于卑鄙,才会让世子受了蛊惑,冷淡了自己。 第82章 母亲可千万别晕 柳沐倾看向楚韵儿,讽刺地道:“楚姨娘说没吃便是没吃吗?那为何方才我说这饭菜没有问题,你们偏就是不信,莫不是这侯府的规矩竟是姨娘当家做主,姨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陈氏面色一沉:“楚姨娘吃没吃东西,她自个儿能不知道吗?你一个正室,怎可如此同妾室斤斤计较?如今这饭菜已查明没有问题,楚姨娘腹中的孩子也安然无恙,此事便就此作罢,各自回去吧。” 陈氏又怎会不知这些伎俩,她不过是想护着林浅柔罢了。 都是从小娇惯坏了,如今林浅柔已经嫁了人,竟还要她这个做母亲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柳沐倾可不乐意了,她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氏:“母亲,您怎可这般偏心,难道儿媳受的屈辱便可一笔带过吗? 方才楚姨娘同大小姐一起诬陷儿媳的时候,怎么不见母亲帮儿媳说句公道话? 还有世子,事情都尚未查清,你便一口咬定是儿媳想要残害侯府子嗣,可如今事情真相大白,世子怎么不追究方才妾身被冤枉之事了?” 林霄渝被柳沐倾说得又是难堪,又是羞愧,可他是男子,如今又有这许多人在场,可不能丢了颜面:“沐倾,方才是我太过着急,这才误会了你,只是眼下事情已然处理妥当,便不再追究了吧?” 柳沐倾冷笑一声:“究竟是我这个少夫人在侯府已无半点份量,空有个名头,还是堂堂武安侯府,竟要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牵着鼻子走?若侯府不能给我个公道,那我便只能将此事告到京兆府,请府尹大人评个对错了!” 陈氏面色铁青,柳沐倾的难缠她已经见识了不止一次,若是被她再继续闹腾下去,只怕真要将事情闹大:“沐倾,你好歹也执掌府上中馈,怎地这般没有容人之量?” “若这样论起来,方才母亲口口声声说要将我赶出侯府之时,岂不是更无容人之量?我这般,也算是深得母亲真传了。”柳沐倾毫不客气地回怼。 陈氏被气得胸口发闷,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林浅柔实在恼火,咬牙切齿地道:“柳沐倾你大胆!你一个晚辈,怎能对长辈如此不敬?” “林浅柔你更大胆!你一个做妹妹的,怎可对长嫂如此不敬?” “你!”林浅柔再次败下阵来,气得肝疼。 怼完了人,柳沐倾又换了副态度:“其实公不公道,也无妨,毕竟母亲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儿媳早已习惯。 只是险些受害的可是世子的骨肉,若不查清究竟是谁想残害侯府子嗣,还有下次可怎么办?莫非母亲觉得楚姨娘怀的并非世子的亲生骨肉,故而才这般不在意?” 陈氏又是被气了个倒仰,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 柳沐倾恍然点头:“原来竟真是如此,既然孩子都不是世子的,那此事倒确实不必查得那般清楚。” “少夫人!”楚韵儿原本还在那里装柔弱,闻言哪里还忍得下去,“妾身怀的自然是世子的亲骨肉,还请少夫人莫要血口喷人!” “那此事……”柳沐倾故意拖长了语调。 楚韵儿别无他法,只得恳求道:“此事自然要查清楚,还请夫人与世子为妾身做主。” 她若再不表明态度,只怕这孩子真要变成个野种了。 “那就查!”林霄渝也跟着斩钉截铁地道,“此事事关侯府子嗣安危,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柳沐倾得了满意的答案,立即又问道:“楚姨娘,你且再说一次,你当真没有在别处吃过东西吗?” 楚韵儿抬头看向柳沐倾,回答得十分认真:“回少夫人,妾身的确未在别处吃过东西。” 柳沐倾还未开口,便瞧见一个婢女往前走了一步:“少夫人,方才奴婢给落樱阁送了几份点心。只是楚姨娘有没有吃那点心,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楚韵儿循声望去,只觉得这婢女有些眼熟,待细细回想一番,才记起这人正是先前给自己送点心的那个下人。 柳沐倾点点头,继续问道:“楚姨娘,可有此事?” 楚韵儿看了一眼那婢女,又暗自思量一番,还是咬咬牙道:“确有此事,不过,那点心我并未动过。” 柳沐倾很是怀疑地道:“楚姨娘的话我可不敢信,既然楚姨娘断定自己没吃,不如就差人去趟落樱阁,将那点心取了来。 刚好神医也在此,顺便让神医瞧瞧,那点心可有被掺了些不干净的东西。” 陈氏见事情一步步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心中愈发不安,她伸手抚着额角,满是疲惫地道:“沐倾,我身子实在不适,操劳不得,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吧。” 柳沐倾立刻贴心地道:“母亲莫不是忘了,如今是儿媳执掌中馈,母亲既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母亲放心,儿媳定当将此事查得明明白白!” 陈氏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 柳沐倾立刻又道:“母亲可千万别晕,否则旁人瞧了,说不得以为母亲是在故意装晕,为凶手开脱呢!” 我知道你想晕,但你先别晕。 陈氏:…… 她这下是真要被气晕过去了! 柳沐倾转头对赵妈妈道:“此事虽与我无关,但为了避嫌,还是请赵妈妈亲自走一趟,将那点心取来。” 赵妈妈没立刻应声,而是转头看向陈氏。 陈氏心知柳沐倾这是决计不肯罢休了,只得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且去吧。” 赵妈妈这才应声退了出去。 不多时,赵妈妈亲自提着盒点心回来了。 柳沐倾边将盒子打开,边问道:“这点心是谁送去落樱阁的?” 先前那婢女老实答道:“是大小姐吩咐,叫奴婢送去落樱阁的。” 楚韵儿感激地看着林浅柔:“小姑知晓我吃不下别的,特意送来的桂花糕。” 林浅柔听得一头雾水,这几日她的确吩咐厨房多送些清爽的吃食去落樱阁,只是今日这桂花糕,她有吩咐过吗? 柳沐倾正欲说什么,却突地轻“咦”了一声:“这点心怎么被人吃了半块?” 第83章 你怎么下得去手? 楚韵儿瞬间瞪大眼睛,十分诧异:“妾身并未碰过这点心!” 那婢女却是比她更诧异:“奴婢亲眼瞧见楚姨娘吃了半块点心才出门,还夸这点心口味清淡,十分可口,如今怎么又说没吃过这点心?” “你胡说八道!”楚韵儿有些急了,拔高音量辩解道,“你将点心送去时,我只是让你将点心放在桌上,我何时吃过点心?” 似春也是帮腔道:“当时楚姨娘急着来悦兰苑,确实不曾碰过那点心。” 见双方争执起来,柳沐倾摆摆手:“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点心究竟有没有问题。” 随即她看向傅神医:“有劳您再瞧上一瞧,看看这点心里可有活血的药材。” 傅神医点点头,他端着碟子,准备一个个验查一番,不过他刚拿起那半块点心放在鼻尖闻了闻,便有了答案:“这点心中加了红花,红花可是活血良药,老夫闻着这红花气味浓郁,当是加了不少。” 楚韵儿听得脸色煞白,她转头看向林浅柔,眸中尽是难以置信:“大小姐,你,你……” 楚韵儿虽确信自己没吃那点心,但林浅柔居心叵测地送来含有红花的点心,到底意欲何为? 一边同自己套近乎,说是要一起对付柳沐倾,一边又偷偷对自己下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林浅柔则是满脸震惊,连连摇头:“这点心并非是叫人送去的!里面的红花也与我无关!” 只是林浅柔方才并未否认,此时听闻这点心中加了红花,才想起来否认,这辩解便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柳沐倾别有深意地道:“楚姨娘只在两处吃了东西,一处是在我这儿吃了些饭菜,一处便是在落樱阁吃了些点心。 且傅神医已经说了,我这处的饭菜并无问题,而从落樱阁取来的点心中却有红花,这……” “不是我!”林浅柔情绪激动地反驳,“我与楚姨娘无冤无仇,怎会去害她?况且她肚子里怀着的还是大哥的孩子!” 说着,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愤怒地指着柳沐倾道:“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故意陷害我!那点心是你送去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谋算好的,为的就是拿此事陷害我!” 柳沐倾在心里给林浅柔点了个赞,但面上却是十分委屈地道:“事情已经如此清楚明了,大小姐竟然还想将罪名强按在我身上! 你说你与楚姨娘无冤无仇,没有理由害她,那你我之间又有何仇怨?竟叫大小姐恨我至此,不惜当众颠倒黑白也要污蔑我!” 说着,柳沐倾用帕子捂住了脸,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故意陷害我,分明是你颠倒黑白!”林浅柔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将柳沐倾生吞活剥了。 柳沐倾捂着帕子委屈道:“既然大小姐执意要陷害我这个嫂嫂,母亲又不肯为我做主,那我便只能将此事告到京兆府去了!” 陈氏原本已经混混沉沉,待听到这些后,也顾不得其他,抬手就给了林浅柔一巴掌:“滚回你的陈府去,往后侯府的事你莫要掺和进来!” 她自然知晓是柳沐倾那个贱人故意设计陷害自己的女儿,但眼下证据摆在眼前,若真闹起来,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浅柔。 林浅柔捂着半边脸:“母亲,你打我!” “你还不快滚!”陈氏只想尽快将这个算计人不成,反被人算计的女儿撵出去。 可林浅柔像是被打傻了一般,愣在原地嚎啕大哭,一动也未动。 柳沐倾走到陈氏身边:“母亲,您千万别生气,想来也是大小姐并未经过生育之事,对这其中利害不慎了解,才会酿出这般祸事。 好在楚姨娘并无大碍,母亲您又何至于急火攻心?若是因此伤了你们母女之情,岂不是得不偿失。” 挑拨离间的事,她最喜欢做了。 林浅柔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止住了哭声,哑着嗓子骂道:“柳沐倾你怎么有脸说!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柳沐倾叹了口气:“大小姐莫不是被打坏了脑袋,你们今日惹出的这一桩桩麻烦事,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倒是大小姐你,不好生在陈府待着,偏要跑到侯府来闹事,到底是何居心?” 楚韵儿也是哭得梨花带雨,满是委屈地控诉道:“大小姐,我这般信任你,你怎可在背地里害我孩儿性命?这可是你亲兄长的孩子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其实她心中也觉得蹊跷,她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吃那点心,可赵妈妈拿来的那盒点心,却是被人用过的。 这其中定然是被柳沐倾动了手脚。 只是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唯有如此,她才能将自己彻底摘出来。 林浅柔听得又气又怒,楚韵儿果然是个登不得台面的货色,竟如墙头草一般,自己苦心积虑为他谋划,未曾想她竟然也站在了柳沐倾那边。 “楚韵儿,你果真是又蠢又笨,是我瞎了眼才会帮你!” 陈氏听的脑子都要炸了,方才若是林浅柔直接离开,便不会落得如此难堪的境地,偏偏她又看不出这层利害关系,现在好了,就是她想保,也保不住了。 林霄渝也是揪心不已,一边是他的亲妹妹,一边是他的发妻,还有怀着他骨肉的宠妾,他到底该如何处置? 柳沐倾则是暗自拍手叫好,不是想联合起来陷害她吗?不是想借此机会将她赶出侯府吗? 也不瞧瞧自己够不够资格! 她确实是要离开侯府,但何时离开,又是以何种方式离开,可不是旁人说了算的。 林浅柔又气又急,眼睛都逼红了:“那点心真不是我送的!母亲、大哥,我是被柳沐倾这个贱人陷害了!” “你闭嘴!”林霄渝实在听不下去林浅柔这般粗鄙的言辞。 柳沐倾分明是她的嫂嫂,她不仅直呼其名,还说出那等……那等不堪入耳的字眼,实在没有礼数! 都怪母亲平日里太过娇惯了她! 陈氏沉声道:“浅柔,今日之事确实是你的过错,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上,便罚你回陈家后,闭门思过一月。” 第84章 我想让世子赶紧走 柳沐倾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前有宸德帝罚晋幽王禁足王府三月,后有陈氏罚林浅柔闭门思过一月,这些人竟连偏心的方式都如出一辙。 不过面上,柳沐倾还是装出了恰到好处的委屈模样:“母亲,儿媳遭人污蔑一事,可不仅仅是大小姐一人之过,您和世子方才不也是口口声声叫儿媳认罪? 如今罚的时候,却只罚大小姐一人,莫非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小姐如今嫁了人,便彻底成了外人了?” 陈氏气结,这小贱人又开始挑拨离间了! 林霄渝则是略有些恼羞成怒,先前确实是他一时疏忽,误会了柳沐倾,但此事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何至于一再提起? 况且他可是她的夫君,身为妻子,理应以夫君为先。 她不想法子维护他也就罢了,竟还明晃晃地一再提起此事,实在太不贤惠了! 见局面有些僵持,柳沐倾轻叹了口气道:“身为婆母,却硬逼着无辜的儿媳认错;身为夫君,竟听信宠妾的一面之词,便要治罪正妻;身为嫁出府的小姑子,却跑回娘家做主来了。这一件件、一桩桩……也不知外人会怎么看呢?” “你敢威胁我!”陈氏气得用力一拍桌子,掌心震得生疼。 柳沐倾真情实感地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媳不过是顾惜侯府名声,担心母亲一不小心走错了路,连累侯府罢了。这一片好心,怎么到了母亲口中竟成了威胁?儿媳真是好生心寒!” “柳沐倾,你便非要将侯府搅得家宅不宁吗?”陈氏咬牙切齿,“败坏了侯府的名声,于你有什么好处?” “母亲这话问错人了吧?”柳沐倾眨眨眼,十分疑惑地道,“今日这事儿是大小姐做下的,若真害得侯府名声受损,那也是大小姐的过错,您该去问她才是。 不过儿媳也十分不解,为何大小姐就非得将侯府搅得家宅不宁呢?莫非她是对母亲有所不满?” “你血口喷人!今日之事分明是你算计的!”林浅柔气愤反驳。 柳沐倾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证据都已摆在眼前了,大小姐竟还不肯承认,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林浅柔还想再骂,却被陈氏厉声喝止了。 “够了!”陈氏面色铁青,一时间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闭门一月的确只是不痛不痒的惩罚,可林浅柔毕竟是她的女儿,她又如何能狠下心来? “既然母亲一定要包庇大小姐,儿媳也是无可奈何,”柳沐倾似是十分失望,“杏暖,你随傅神医去开方子,付了诊金,便将傅神医送出府吧。” 陈氏心头一个咯噔,她险些忘了,这屋中还有一个外人在。 再念及柳沐倾方才所言,陈氏面色更是阴沉得可怕,她愤恨地看向柳沐倾,却又不得不放缓了态度:“此事确实叫你受了委屈,母亲定然会好好补偿你,你有何要求,直说便是。” 柳沐倾十分感动地按了按眼角:“儿媳听府上婆子说起,城郊西边有一处侯府的田庄,种着大小姐最喜欢的葡萄。 正巧,儿媳也最是喜欢葡萄,母亲这般体恤儿媳,定然很乐意将那块葡萄地送给儿媳作为赔礼吧?” 陈氏眉心突突地跳,柳沐倾这个小贱蹄子,竟一开口便想要她一处庄子,她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不过母亲若是心不对口,不愿将那庄子给儿媳,儿媳也是可以理解的,”柳沐倾继续真情实感着,“毕竟我于母亲而言,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打压欺凌的外人,我又有何资格让母亲真的补偿于我?说到底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 陈氏手都开始抖起来了,整个人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厉害。 可气到最后,她也只能咬着后槽牙,强撑出一副慈爱的模样:“罢了罢了,一个庄子而已,你既然喜欢,拿去便是。 只是那庄子收成不佳,每年也没多少进项,你又不懂如何打理庄子,怕是到了你手中也无用处。” 柳沐倾立刻眉开眼笑:“多谢母亲,那庄子收成如何儿媳不在意,儿媳在意的是母亲的这一片慈爱之心。” 陈氏听得都要呕死了,偏还得强撑着笑意:“你喜欢便好。” 一听陈氏竟真的将那庄子给了柳沐倾,林浅柔顿时急了:“母亲,那葡萄园少说也有十多亩地,您真就给她了?” 那庄子上种着她爱吃的葡萄,故而小时候她偶尔也会去庄子上玩上几日。 在林浅柔眼中,那本该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如今却被柳沐倾这个贱人给抢了,这叫她如何不气? “你闭嘴!”陈氏暗骂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若非她今日思虑不周,又怎会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若她再不退让,难道真要让柳沐倾将此事闹到京兆府去,闹得全京城人尽皆知? 林浅柔先前挨了一巴掌,本就委屈,如今又丢了葡萄庄子,终于忍受不了,哭着转身跑了。 陈氏身心俱疲,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如今事情了了,你总可满意了吧?” 柳沐倾笑眯眯地道:“母亲哪里的话,您愿以一个庄子顾全侯府名声,实在叫人欣慰。” 陈氏眼下又气又疲惫,实在有些撑不住:“赵妈妈,扶我回松涛苑。” 楚韵儿今日虽身子没有大碍,但到底受了惊吓,是被人抬着出了悦兰苑。 傅神医则被杏暖带着开方子去了。 一场闹剧散场,悦兰苑中只剩下柳沐倾与林霄渝两人。 先前他端着世子的架子,不肯低头认错,眼下没了旁人,他又难免心生愧疚。 “沐倾,方才是我一时糊涂,险些伤了你的心,你莫要放在心上,今日我便留宿在悦兰苑以做补偿可好?” 柳沐倾冷着一张脸:“世子如今身子还没好利索,须得在松涛苑静养,妾身便不妨碍世子养伤了。” 林霄渝微皱起眉头:“沐倾,本世子已经如此温言软语地哄着你,你还想如何?” “我想让世子赶紧走。”柳沐倾没好气地将门开到最大。 第85章 杀了人竟还能逍遥法外 见柳沐倾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林霄渝的脾气也上来了:“好好好,既然你如此不识趣,本世子走便是!只是日后你可别求着本世子回来!” “世子好走不送。”柳沐倾打了个哈欠,闹了这么久,她都有些困了。 林霄渝被几个下人抬着出了悦兰苑,刚走没两步,却看到了等在一旁的楚韵儿。 楚韵儿此时已从软轿上下来,被似春扶着立于路边,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 “世子今日可愿去落樱阁小坐片刻?园中的桃花都长出了花骨朵,甚是好看。” 林霄渝怎会不知晓楚韵儿的心意,但他此时实在没有那个心思:“韵儿,这几日你且安心养胎,如今我伤势未愈,你怀着身孕也多有不便,待我养好身子再去看你。” 楚韵儿小声应了一句,心头满是失落,今日之事落了空,世子的心也没能从柳沐倾身上移开。 等陈氏回到松涛苑,整个人直接倒在了榻上。 她本就是真病了,如今又闹上这么一出,胸口的恶气怎么都出不去,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难受得厉害。 赵妈妈在一旁十分忧心:“夫人,您可千万要保证自个儿的身子。” 陈氏面色发青,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你……先退下吧。” 等赵妈妈退出去后,陈氏便开始忍着难受思量该如何将心口的恶气发出去。 经过一夜时间,她还真想到了一个法子。 陈氏将赵妈妈叫到跟前:“你去一趟悦兰苑,就说我病得厉害,让她来松涛苑侍疾。” 赵妈妈面露难色:“夫人,少夫人的性子那般不好相与,老奴怕请不动少夫人。” 陈氏的眼底充满了恶意:“你请不动,可‘孝’字能请得动!” 柳沐倾既然敢拿侯府名声威胁自己,那自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孝道逼得她不得不在自己面前伏低做小! 赵妈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奴这便去一趟悦兰苑。” 然而不多时,赵妈妈便一个人回来了:“夫人,悦兰苑的下人说少夫人一大早便出了府,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陈氏气得直捶床榻,又叮嘱道:“你遣个小丫头去府门口盯着,只要她一回来,便立刻将人叫来。” “是。”赵妈妈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另一边,柳沐倾正赶往春山酒楼。 就在昨日深夜,春山酒楼不知因何走了水,将三楼烧了个干干净净。 好在有人及时发现,才没波及到下面两层。 柳沐倾赶到的时候,还有人聚集在酒楼前聊着这件事。 她坐在马车中,并不打算露面,只是不期然却听到了另一个消息。 “你们可听说了?据说前次京兆府贴出的告示上头,本该有一人的名字,只是……” “嘘!这岂是你我敢议论的?你还要不要命了!” “嗐!这事儿不是早就传开了吗?既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又有什么不敢议论的?况且咱们也就是背地里说一说,又不妨事。”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那买药杀人的凶手中,当真有那位的小舅子吗?” “哪里就是小舅子了?听闻那人的姐姐不过是那位的一房妾室,也不算什么正经亲戚。” “你先别扯旁的,你就说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吧?” “依我看,这事可假不了!那可是老天爷都开了眼,才叫咱们知晓了真相。” “我也觉得这事儿挺稀奇的,你说那一张张的纸究竟是从何而来?” “还不就是老天爷显灵了?我那天一大清早看到那张纸的时候,还被吓了一跳,以为家中遭了贼呢。” 柳沐倾津津有味地听完了两人间的小声议论,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看来她之前铺垫的事情已经慢慢有了成效。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止此处,此时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百姓们都在议论着同一件事。 晋幽王宠妾的弟弟买药杀人,却因靠山实力强大而逍遥法外。 至于众人为何敢议论这种牵扯到皇家的秘闻,那便要从数日前落在自家院中的那张纸说起了。 那是一张不大不小,被裁剪得有些歪斜的宣纸,上头的字迹也是歪歪扭扭,颇有些让人不忍直视。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纸上的内容。 上面详细交代了晋幽王宠妾的弟弟是如何强抢民女,又是如何害了对方性命的。 一开始众人皆被吓得不轻,对这张来历不明的纸张讳莫如深,半个字都不敢提。 可随着时间推移,众人发现似乎不止自己收到了这封信,这才慢慢放开了口风。 而到如今,虽众人依然只敢在私底下议论,却其实已经传得满京城人尽皆知了。 若柳沐倾想将此事直接上达天听,自然是难之又难,还会得罪不少人。 可如今她从底下先撕开一道口子,用不了多久,上面的人便会注意到这口子的存在了。 算算时间,时机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此时朝堂之上,御史台周大人正慷慨激昂地道:“王子犯法,应当与庶民同罪!况且那人不过是晋幽王妾室的弟弟,竟敢如此嚣张,杀了人竟还能逍遥法外,实在令人发指!” 另一位官员同样面色严肃:“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若此事子虚乌有,必要将那造谣生事之人抓出来,还晋幽王一个公道。若此事属实,也绝不能让无辜的性命白白葬送。” “是啊陛下,如今此事已传得人尽皆知,若不彻查,恐民心不稳!”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听着朝臣们一迭声的附议,宸德帝本就阴沉的脸色愈发铁青。 他在思索一个问题,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在悄无声息间将一个消息传遍京城,而他与老四却丝毫没有察觉。 他在脑海中将可能与此事有关的一干人等细细过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这种失去对事情绝对掌控的感觉十分糟糕,让宸德帝的心情愈发烦躁。 深吸一口气,宸德帝稍稍平复了情绪,这才沉声问道:“此案是何人查办?” 第86章 求王爷救下官一命 大理寺少卿卓文远立刻出列,躬身禀道:“回陛下,此案原本是微臣负责查办,只是过程中发生了些变故,便交由史大人负责了。” 宸德帝眸光一暗,暗骂老四是个糊涂的,不过是个妾室,竟还为此调动了大理寺安插的人手。 史政然被突然点名,心中也是吓得一咯噔,上次李四之事,他已然得罪了晋幽王,晋幽王也不再像以往那般信任他。 若不是家中老父从中周旋,说不得他连现在的官职都保不住了。 好不容易熬过那事,如今又冒出个强抢民女,害人性命的事来,史政然只觉得自己小命难保。 见史政然没有动静,宸德帝拔高了声音:“史大人,此事查得如何了?” 史政然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胆战心惊地开了口:“回陛下,此事……此事尚还在调查之中,民间或许会传些谣言陛下万不可轻信。” 户部尚书连城适时站了出来:“陛下,微臣也曾听闻此案,据说此案涉及多条人命,关系重大,岂是一朝一夕便能查清的? 想来那些刁民是听了些风声,便自以为掌握了一切,其实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史政然连忙顺势道:“还请陛下莫要因此事忧心,臣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堵住悠悠众口。” 宸德帝神色略显疲惫,他这几个儿子,就没一个叫他省心的:“朕只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务必给朕、给百姓一个交代!若三日后朕看不到满意的结果,这大理寺丞的位置你也不必坐了!” 史政然擦擦额头上的冷汗,虽心中叫苦不迭,却也不得不应了下来:“臣定不会叫陛下失望。” 散朝后,史政然也顾不得那许多,急匆匆便赶往了晋幽王府。 顾景书被圣上罚三月禁足,在府中反省思过,自然是出不去王府的。 不过他也不可能真的反省思过就是了。 此时亭菲院内,顾景书的小妾林鸢菲正在梨树下翩然起舞,伴着洁白如雪的梨花,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顾景书则坐在一旁石桌前,边欣赏着美人起舞,边品着茶。 一舞毕,林鸢菲娇笑着朝顾景书招手:“王爷快来看呀,这梨花当真是好看。” 顾景书淡然一笑,正欲起身过去纠正林鸢菲这句诗用错了地方,却见门房匆忙来报,说是大理寺丞史大人有要事求见。 顾景书闻言眉头立刻便皱了起来:“他来做什么?你去同他说,本王正闭门反省,不见客。” 想起那个背主的东西,顾景书便觉心头郁结难消,若非担心自己再有何动作会惹恼了父皇,他定要叫那狗东西知道厉害! 门房神色为难:“可那史大人说事情重大,实在耽搁不得,他还说今日之事和前次有关。” 顾景书刚要喝退门房,猛地听到最后半句话,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儿,变成了:“你去将他带来。” 随即对林鸢菲道:“你且去屋中待着。” 林鸢菲扁扁嘴,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不多时,门房领着满头大汗的史政然进了院子。 “王爷,不好了!”史政然急急开口,声音里满是惊慌。 顾景书狠狠瞪他一眼,不悦地道:“本王哪里不好了?本王现在分明好得很!” 史政然现在正心急火燎的,也没心思奉承人,缓了口气后,便将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顾景书起初还不甚在意,可等听到最后,面上已是一片冷凝。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史政然,眼神中隐含杀意:“此事是你抖露出去的?” 史政然立刻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此事下官也有参与其中,又怎可能以身涉险,出卖自己?” 他其实是想说自己对晋幽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背主之事? 可思及王爷对自己还存有些误会,这才不得不改了口。 顾景书闻言神色果然稍缓,不过很快便再次阴沉了下去:“你先前不是同本王说,那女子不过出身寻常人家,此事决计不会有任何闪失吗?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史政然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先前听闻那桩道姑卖药害人的案子竟牵扯出十数条人命,便动了歪心思。 一来,这样的大案子,只要能够查出个叫圣上满意的结果,便是大功一件。 二来,这桩案子里可是牵扯不少达官贵人,若真想实打实的查案,这确实是块烫手的山芋,但若只是想蒙混过关,那可就不一样了。 不仅能从中捞上不少好处,还能借机攀附权贵,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那案子一开始便是卓文远查的,他想要插手进去也是不容易。 便是在此时,他听闻这桩案子竟然牵扯到了晋幽王的一房妾室身上,这才脑袋一转,想到了个一石二鸟的好法子。 他主动上门为顾景书分忧,保证只要这件事由他来查办,定然不会牵扯到不该牵扯的人身上。 顾景书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做主将此案从卓文远手上,移交给了史政然。 可就是这么一件他不曾放在心上的小事,如今却像是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脚上,砸得他疼痛难忍,砸得他措手不及。 他如今真是后悔,怎么就将此事交给了史政然这个蠢货! “此事原本一直好好的,现今都快结案了,可谁知京城怎么就传出了这样的谣言,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史政然也觉得无比委屈,甚至到了现在,他也没想明白这原本顺顺当当的差事,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儿。 顾景书气得拿起桌上茶杯便往史政然身上砸:“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史政然被砸了也不敢躲,只挂着一身茶叶狼狈地道:“王爷,陛下限下官三日内查清此案,如今可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顾景书气得眼睛都在往外冒火,“依本王看,直接将你拖出去斩了便很好!” 史政然赶紧跪了下来:“王爷,下官确实蠢笨,但下官对王爷的忠心却是真的!求王爷救下官一命!” 顾景书也知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虽觉得史政然死有余辜,但若牵扯到自己身上,那便只能留他一命了。 他皱着眉沉思片刻,随即眸光狠厉地道:“冤有头,债有主,可若这冤屈都没了,还有必要找到源头吗?” 第87章 二姐姐误会我了 史政然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王爷,您的意思是……” 顾景书却止住了话头,压低声音警告道:“史政然,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仍把握不住,本王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定会比那女子死得更惨……” 史政然才缓和些许的神色瞬间又绷紧了:“王爷放心,下官此番绝不会再叫王爷失望!” 等送走了史政然,顾景书又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进了屋。 此时林鸢菲正对着镜子涂抹胭脂,见顾景书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王爷,您瞧妾身这次用的胭脂颜色好不好看?” 说着,便嘟起嘴唇往顾景书脸上凑。 顾景书平日里确实很宠爱这个妾室,但前提是这人不会影响到自己。 现如今他还在为那案子挂心,对待林鸢菲自然没了好脸色,伸手一把便将人推开了。 林鸢菲被推得一个踉跄,心中有些委屈:“王爷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妾身涂的胭脂不好看?” 顾景书冷冷扫她一眼:“你有那涂脂抹粉的功夫,不如多约束一番身边人,莫要整日给本王惹祸!” 林鸢菲的小脸瞬间耷拉下来:“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竟说些妾身听不懂的话?” 顾景书阴郁着一张脸:“你还有脸问?你弟弟强抢民女,害人性命之事如今已传得满京城人尽皆知! 他们一个个吵嚷着要父皇彻查此事,如今本王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皆是拜你那好弟弟所赐!” 林鸢菲吓得浑身发抖,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她顾不得其他,扑腾一声就跪了下去:“王爷,怎会这样?那事不是已经过去多年了吗?又怎会闹到陛下面前?” 晋幽王冷笑着看向林鸢菲:“你问本王,本王又该去问谁?他们都说你那个好弟弟是因为有本王为他撑腰,才敢仗势行凶,如今父皇要求彻查此事,你那个弟弟,怕是保不住了。” “啊!”林鸢菲尖叫出声,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待回过劲来后,她匍匐着爬到晋幽王身边,拽着他的衣袍哭喊道:“王爷,求求您救救他吧!妾身娘家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他不能死啊,王爷,求求您了!” 晋幽王叹了口气,弯腰扶起林鸢菲:“菲儿,那既是你的亲弟弟,本王自然不会不管,只是如今此事牵扯太大,本王也只能尽力而为。” 若史政然那边一切顺利,他倒也不必将人推出去。 可若是那边出了岔子,那他便不得不找一只替罪羊了。 “多谢王爷!”林鸢菲像是失了魂一般,只知道抹眼泪。 春山酒楼,柳沐倾瞧着被烧得一干二净的三楼,心中甚是满意。 如此一来,她便不必再担心被侯爷发现密信之事。 待事情处理完毕,柳沐倾上了马车便想赶回侯府,这时,雀二拍着翅膀落在柳沐倾身侧。 “姑娘快别回去了!松涛苑传来消息,陈氏下了命令,要您去松涛苑侍疾,赵妈妈已经去悦兰苑寻你两次。 而且陈氏已经安排的丫鬟在侯府门口等着,只要一见到您回去,就要立刻将你拉去松涛苑,跑都跑不了。” 柳沐倾冷笑一声,府里这么多丫鬟,陈氏却点名要她去侍疾,不就是摆明了想折腾她吗? 更叫人生厌的是,陈氏身为婆母,从身份上便比自己高了一头。 若自己不从,她定然会拿“孝道”往自己头上压。 自己可不能如了陈氏的意。 柳沐倾唤了一声还在外头收拾的梅霜:“梅霜,今日我便不回府了,你去府里给我收拾几件衣裳,这几日我要宿在城郊的庄子。 若是府里人问起,便说我对新得的葡萄庄子甚是感兴趣,想在那多住几日。” 梅霜点点头,便上了另一辆马车。 雀二有些担忧地看着柳沐倾:“姑娘,那城郊偏远,又鲜少有人,你不怕吗?再说了,那里还没收拾呢,能住人吗?” 柳沐倾淡淡一笑:“怕什么,到时候你多喊几个帮手,有你们在,我可什么都不怕。 那庄子虽不常住人,但往日林浅柔喜欢那里,偶尔也会去小住,索性陈氏又惯着她,便常常差人去打扫,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雀二顿时站直了身子:“姑娘放心,我们必定会保护好姑娘。”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羽毛:“上次让你送的信,都送到了吧?” 雀二骄傲地点点头:“我办事,姑娘还不放心吗?” 一人一雀正说着话,却在出城门时遇上了一个小插曲。 柳沐倾的马车刚出城门,正要拐上官道,却见另一辆马车从后头追了上来,似是要直接越过去。 只是道路本就没那么宽,柳沐倾也没打算避让,等离得近了,两辆马车便一前一后纠结到了一处。 后头马车里的人似察觉到马车慢了下来,不满地道:“不是已出了城门吗?怎地又慢下来了?” 柳沐倾一听这声音,心中暗道一句好家伙,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出了城竟还能遇到熟人。 车夫为难地道:“这位夫人,并非小的故意为之,实在是前头马车挡了路,咱们过不去啊。” 马车中再次传来女子傲慢的声音:“那便叫他们先靠边停下,让我们先行。” 不等车夫开口,柳沐倾已是轻笑着道:“我还当是谁排场竟如此之大,原来是我那三妹妹啊。” 马车里静默片刻,随即便有一双素手掀开了帘子。 “今日真是好巧,竟是在此处遇到了二姐姐。”柳清嫣的脸上挂着一抹灿烂无害的笑,仿佛真的为遇到柳沐倾而感到开心。 柳沐倾嗤笑一声:“三妹妹这变脸的工夫当真是厉害,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现下竟又如兔子一般乖巧了?” 柳清嫣心中不悦,但面上还是挂着亲昵的笑:“二姐姐误会我了,我也是一时心急,才会言辞激烈了些,还请二姐姐莫要介怀。” 说着,她又满脸恳切地道:“我原先还想着若是遇到的是旁人,怕是少不得一番纠缠。现今看到是二姐姐,我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二姐姐待人向来宽厚,又极疼妹妹,想来应该愿意让妹妹先行吧?” 第88章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 这一招白莲花的手段都是柳沐倾玩剩下的,她叹了口气道:“三妹妹这话可说错了,你身为妹妹,自当礼让姐姐;身为庶女,也当敬重嫡姐。 并非是我不想相让,姐姐只是担心若真让了你,反倒会害你背上不敬嫡姐、目无尊长的恶名,想来三妹妹定能理解姐姐的一片苦心吧?” 柳清嫣早已领教过柳沐倾的伶牙俐齿,可如今她偏要争个输赢来。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若是她让了步,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二姐姐此言差矣,父亲自幼便教导你与大姐要疼爱妹妹,凡事多顾念着妹妹,二姐姐如今挡着路不叫妹妹过去,岂不是对父亲的教诲视若罔闻吗?” 柳沐倾在心中冷笑,这哪里是原主父亲的教诲? 这分明是柳清嫣那位姨娘吹枕边风吹出来的偏心之言,或许原主还会顾及父女情分遵从一二,但她绝不会。 “难道父亲便没有教导三妹妹敬重嫡姐?”柳沐倾十分诧异地挑了挑眉,“这怎生可能?父亲可不是那种嫡庶不分、长幼无序的糊涂人啊! 三妹妹,我知晓你自幼嫉妒心重,凡事都要与两位嫡姐争个高下,但也不该拿父亲的名声开玩笑,这若是被旁人听到了,生出误会可怎生是好?” 柳清嫣一张脸憋得通红,但还不肯就此作罢:“二姐,你我一先一后,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你让让妹妹便是。 况且我今日出城是有要事要办,你快些让开,若是耽误了时辰,二姐姐可担待不起。” 柳沐倾勾着嘴角:“可不巧了,姐姐出城也是为了办正事。再者,分明是我的马车在先,若非你硬要往前凑,咱们何至于耽误这么久,还害得旁人也受了连累?” 因着两人挡在路上,此事后头已停了好几辆马车。 车夫们自是将情况同车上的主子讲了,已经有人不满地起来。 “这位姑娘说的是,本就是你非得往前挤,怎么还有脸叫旁人让你?若依我看,你便该将马车退至最后,等旁人都走了你再走才是。” “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了,这么多人等着呢,若再耽误下去,谁的事都办不成了!” 柳清嫣被众人这般指指点点,一时间又气又窘,只得跺跺脚,钻进了马车里。 “让他们先走!”她堵着气道。 等她的马车退让开,柳沐倾轻笑了一声:“还是姨娘教导得好,才能叫三妹妹如此懂事。” 这话明褒暗贬,柳清嫣直接在马车里气哭了,却又无可奈何。 城郊路途颠簸,柳沐倾坐得腰都要断了,总算是瞧见了那一片葡萄园子。 只是她刚停下马车,便瞧见远处一阵尘土飞扬,像是有别的马车疾驰而过。 这般偏僻之处,谁会来此处? 片刻后,待那马车上的人下来后,柳沐倾差点笑出声来,竟是柳清嫣一路跟了过来。 柳清嫣在看到柳沐倾的那一瞬间,也是面色一滞:“二姐姐怎会在此?” 柳沐倾轻蔑一笑:“我为何在此,还需同你说吗?” 柳清嫣打量着柳沐倾,故意讥讽道:“今日二姐姐穿得这般花枝招展,再瞧着二姐姐方才那般火急火燎叫我让路的模样,该不会是在世子那儿不得宠,心中寂寞,跑来这儿私会情郎的吧?” 说罢,柳清嫣又往柳沐倾身后看了又看:“怎地就你一个人?二姐姐的情郎呢?莫不是怕被我看到,躲起来了?” 外头那些关于柳沐倾的传言,柳清嫣也是听到不少,她不得武安侯世子宠爱这事儿,可谓人尽皆知。 柳沐倾故作玩味地打量起柳清嫣来:“三妹妹张口就来,莫非自个儿是这样的人,便瞧着谁都是这般?” 柳清嫣瞪了一眼柳沐倾:“二姐你这嘴皮子功夫可是愈发厉害了,不过我今日确实是为正事而来,可不和二姐姐一样。” 看着柳清嫣颇为自得的样子,柳沐倾不屑一顾:“妹妹所谓的正事,该不会是为了姐姐这数十亩葡萄庄子吧?” 柳清嫣面上一滞,随即便满脸讥讽地看着柳沐倾:“你的?二姐姐,这天还未黑呢,你怎地就做起梦来了?” 随即,她又警惕起来:“二姐姐莫非也是为了这庄子而来?” 柳沐倾就静静地看着柳清嫣:“这庄子是我的,我自是为此而来。” 柳清嫣直接笑出声来:“二姐姐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装了吧?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我也不会嘲笑于你。 这葡萄庄子我可是打听得清清楚楚,虽说这是侯府的产业,但却是侯夫人专为侯府大小姐买下的庄子,同二姐姐可是没有半点干系,二姐姐还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柳沐倾不慌不忙地从袖筒里拿出一张纸来,呈在柳清嫣面前:“如此,倒是要叫妹妹失望了,前几日,侯府才将这葡萄园过到我名下,妹妹你说,如此大的庄子,姐姐当如何打理才好?” 柳清嫣低头一看,见那纸上竟真是这庄子的契书,顿觉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有些慌了。 若这葡萄庄子当真是柳沐倾的,那她这收购葡萄的计划岂不是就要落空了? 柳沐倾看着一望无边的庄子,心情颇为愉悦:“妹妹这回可信了?” 柳清嫣只盯着那地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柳沐倾很是玩味地打量着柳清嫣:“先前妹妹说来此处是为正事,却不知所为何事?” 柳清嫣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我……我不过是瞧着此处空气清新,风景也不错,便过来透透气。” “透气?”柳沐倾直接笑出声来:“从温家到此处,要足足一个时辰,这路上又十分颠簸,妹妹为了透个气,便每日不辞辛劳地往这跑,若是说你脑子没点毛病,谁信?” 柳清嫣面色铁青:“你……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柳沐倾也没理会她,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你不愿说,那便让我猜一猜,你想偷几株葡萄树回去,对不对?” 被冤枉成小偷,柳清嫣哪能乐意:“你信口雌黄,我不过是想来买些葡萄,怎会是偷?” 第89章 她便这般惧怕自己? 柳沐倾勾着嘴角,这就把她的话套出来了? 柳清嫣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眼下已经暴漏了本意,加之这葡萄庄子是柳沐倾的,有些事想瞒也瞒不住。 柳清嫣便索性深吸一口气,换了副亲热的嘴脸道:“二姐姐,既然这庄子已经是你的了,那妹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姐姐可否给个面子?” 柳沐倾见柳清嫣往自己跟前凑,立刻嫌弃地躲远了些:“先说说是何事。” 反正不管是何事,她都不会答应。 柳清嫣还想上前一步拉住柳沐倾的胳膊,被柳沐倾躲开了,只得委屈地道:“二姐姐,等到这葡萄成熟的时候,我想从你这里买些葡萄,如何?” 柳沐倾打量着柳清嫣,她竟然也想做葡萄的生意。 要知道这葡萄可是稀罕物,整个京城也没有几家敢种植,一来这东西投资高,风险大,普通老百姓很难承受,二来,这葡萄不易于保存,需得快些卖掉才好。 侯府之所以将这片地种上葡萄,的确是因为林浅柔爱吃,不过既然这块葡萄园已经到了柳沐倾手里,那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葡萄不易保存,可以晒成葡萄干啊,可以酿造葡萄酒啊。 可柳清嫣是如何能想到做葡萄生意的? 柳沐倾一时之间没想明白,莫不是得了旁人指点:“这葡萄向来都是进贡朝廷的,退一步讲,能吃得起葡萄的也都是些达官显贵之人,妹妹若是想做这葡萄生意,得先铺好了路才行。” 柳清嫣娇嗔着道:“这个就不劳二姐姐操心了,妹妹自有打算。” “你不说清楚,我又怎敢将葡萄卖与你?即便是亲姐妹,也应当明算账。” 柳清嫣面色不悦,京城里种植葡萄的一共就三家,那两家她都问过了,人家根本不搭理她,如今只剩下柳沐倾这里,若是再订购不到葡萄,那她的打算可就真泡汤了。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柳清嫣打定主意:“二姐姐,不瞒你说,我是想将这葡萄酿成葡萄酒,兴许能赚上些银子。” 柳沐倾心中一惊,她抬头看着柳清嫣,:“妹妹可知这酿酒工艺?” 柳清嫣摇摇头:“我也只是有这种想法,暂时还未曾尝试。” 柳沐倾一时拿不准柳清嫣是真不会,还是装不会,便只能先缓上一缓:“妹妹还是先回去多学学酿酒方便的工艺,若是葡萄买了回去,又酿不出葡萄酒,妹妹可是要亏大钱的。” 柳清嫣仔细想了想,的确有些道理:“多谢二姐姐提醒,但若妹妹真能做成此事,姐姐可要将葡萄低价卖给妹妹才成。” 柳沐倾心中冷笑,别说是低价了,高价她都未必愿意卖给这人。 不过面上却是敷衍道:“你且做成了此事再说。” 待柳清嫣离开后,柳沐倾唤来雀二:“好生盯着柳清嫣。” 雀二领命后,便将任务分给树上的鸟雀们。 接下来的两日,柳沐倾一直待在葡萄庄子里。 虽说如今寒意尚未完全散去,偌大的葡萄庄子也只能瞧见枯枝,但这样悠闲自在,毫无拘束的日子却叫柳沐倾觉得十分舒服。 若非卷进了武安侯府这个旋涡中,柳沐倾真想就这么潇洒自在地度过此生。 不过在第二日清晨,柳沐倾的好心情便被打破了。 雀六慌慌张张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在张家小院附近盯梢,打算今夜动手,除掉张家夫妻。 柳沐倾眉头紧皱:“可知晓是何人派的人手?” 雀六晃了晃小脑袋:“姑娘只叫我盯着张家那边的动静,旁的暂时还不知晓。” 不过就算没有确定答案,柳沐倾心中也有猜测。 会对张家夫妇下手的,不是晋幽王顾景书,便是那富户家的少爷。 思及此处,柳沐倾一刻也不敢停留,那对夫妇已经痛失一个女儿,绝不能让他们二人再有任何闪失。 不过以她眼下的境况,虽消息获取得快,却没什么旁的依仗,唯有借助外力方能处置此事。 思绪一转,柳沐倾心中已想到一人,大理寺少卿卓文远,此人应当可以帮忙护住张家夫妇。 柳沐倾先写了封信,叫雀六送往张家,又让雀二往大理寺送了封信,随即便上了马车,匆匆往回赶。 这一路行得比来时快许多,柳沐倾却因心中担忧反倒觉得时间漫长。 等马车终于进了京城,柳沐倾又遇上了一个新难题。 雀二落在柳沐倾掌心,羽毛中藏着没能送出去的信:“姑娘,卓文远并不在大理寺,据旁人说起,他应当是被派了差事,出城去了,今日怕是回不来。” 柳沐倾目光一沉,随即想到了一人,但很快又打消了念头。 沈亦安此人虽品行极佳,但两人间的合作也仅限于生意上的事,她绝不能一时冲动,贸然将对方牵扯进这桩事里来。 柳沐倾深思片刻,扬声对车夫道:“去京城名声最大的武行。” 她自己势单力薄,护不住张家夫妇,却可以花重金雇人保护他二人。 此举虽非万无一失,却是她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车夫闻言立即调转车头,正要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却突然有一辆马车从侧面拦了过来。 车夫赶紧勒住缰绳,正要询问,却见那华贵非常的马车上明晃晃地挂着个“瑄”字。 他顿时面色大变,忙跳下马车下跪行礼:“草民见……见过承瑄王。” 柳沐倾听得心头一跳,挑起帘子看过去,正对上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眸子。 她也只得起身下了马车,很是规矩地蹲身行了一礼:“臣妇见过承瑄王,臣妇的马车不慎惊扰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臣妇这便让马车退至路边,好叫王爷先行。” 顾廷墨的眸子微眯,前一次故作不识,这一次退避三舍,她便这般惧怕自己? 可她那双澄澈晶亮的眸中却又不见丝毫畏惧之色。 莫不是她对自己心生厌恶? 但也不该,明里说,自己曾两次相助于她,她没有理由厌恶自己。 暗里说,她也曾暗中相助过自己,若是厌恶,又怎会多此一举? 顾廷墨的思绪有一瞬的飘忽,这还是他头一次遇到叫他猜不透心思之人。 这种感觉有些难以言说,但竟不叫他生厌。 第90章 你很不愿见到本王? “王爷,马车已经退开,臣妇恭送王爷。”柳沐倾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看着立在马车前,规规矩矩的柳沐倾,顾廷墨却突然有些憋闷起来。 向来肆意惯了的人,薄唇轻启,便将心中话问了出来:“柳沐倾,你很不愿见到本王?” 柳沐倾听得一愣,随即狐疑地侧头看了过来:“王爷何出此言?” 细微的动作带得柳沐倾耳边晶莹剔透的坠子微微晃动,在她侧脸上映出交错的光影,引得顾廷墨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了上头。 他知晓柳沐倾长得极美,却从未生出过这一刻的感觉。 心头似有一瞬间的悸动,陌生而又……让人不自禁地生出几分欢喜。 “王爷?”柳沐倾没得到回应,已经开始自我反省起来,“可是臣妇哪里做得不妥当,惹王爷不悦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番,除了在春山酒楼那次,自己吃饭的姿态略有些……不那么雅观外,仿佛也没别的不妥之处吧? 顾廷墨闻言顿觉气闷,但一时又说不出缘由。 尤其看到柳沐倾那一面莫名其妙的神色,便更觉心中堵得厉害。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突兀问道:“你可知我此番去往何处?” 柳沐倾更觉得莫名其妙了,她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这承瑄王是在变着法地暗示她该还恩情了? 这么说也对,虽说暗地里自己已经将那恩情还了,但毕竟承瑄王还不知晓。 她斟酌了一番道:“臣妇不知,不过王爷若有何需要臣妇代劳之事,尽可直言,臣妇定然竭尽全力。” 顾廷墨的眸子都暗了下去,这女子平日里瞧着机灵得很,怎地到了自己面前,却成了块榆木? 他气得直接放下了帘子,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憋闷道:“本王此番乃是去往张家,去将那对夫妇接入王府,以免老四动了歪心思。” 柳沐倾闻言眸子狠狠一亮,承瑄王竟然要出手帮助那张家夫妇?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来,她还雇什么武夫,那不知来历的武夫哪有王府侍卫好用? 欣喜之下,柳沐倾脱口而出道:“如此便多谢承瑄王了!” 顾廷墨轻嗤一声:“多谢?本王要做的事,与你何干?” 柳沐倾面色一僵,转着眸子找补道:“臣妇也听闻了那桩案子,心中十分不耻晋幽王小妾弟弟所做之事,王爷愿护住那对夫妇,本就是民之所向。” 被这么一夸,顾廷墨的心情更复杂了。 似是有几分喜悦,又暗恼这女子实在会糊弄人,说的分明是假话,偏偏又挑不出错处。 见他不说话,柳沐倾也没打算继续套近乎,再次恭恭敬敬地道:“王爷有要事要办,臣妇便不多打搅了,臣妇恭送王爷。” 顾廷墨静默片刻,才似咬着牙般吩咐车夫:“走。” 目送着顾廷墨的马车越行越远,柳沐倾心满意足地笑了。 眼下有承瑄王插手此事,她自不必再有担忧,只是自己仿佛又欠了这位承瑄王一个人情? 虽说护住张家夫妇是承瑄王自己的决定,但他也确实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看来只能日后找机会再还这份恩情了。 顾廷墨的马车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张家附近,只是此处多是寻常百姓居住,巷子并不开阔。 车夫将马车停在巷子口,有些为难地道:“王爷,这巷子太窄,马车进不去。” 三全闻言立刻道:“那王爷在此处稍候,属下去将那张家夫妇接过来。” 顾廷墨却已起身下了马车:“本王亲自过去。” 三全:?? 您就算再见不得四王爷好,也不必这般屈尊降贵吧? 顾廷墨扣响张家大门时,里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身后跟在的三全小声报上身份,里头的人这才慌张拉开了院门。 “奴……小……草民拜见王爷!”张家夫妇都只是寻常百姓,乍一见到这样的大人物,一时间连该如何自居都忘了。 “本王来接二位入府暂住。”顾廷墨并不在意这些虚礼,直接说明来意。 这一句话,却是直接将夫妇二人吓得趴伏在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草民只是想让女儿走得安心,并不是存心要得罪王爷!” 他们先前刚接到一封信,说是有人想除掉他们,叫他们千万栓好院门,谁来敲门都不能开门。 如今便来了位要把他们带走的王爷,难道这就是信上提到的除掉他们的那人? 三全见情况不对,忙笑着上前解释:“二位误会了,我家王爷正是听闻了有恶人要对你们下手,这才前来接二位入府,以护二位周全。” 夫妇俩听了却仍是半信半疑,他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哪里值得那般尊贵的王爷亲自接他们入府? 那地方哪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进的? 夫妇俩对视好几眼,最终张老汉顶着极大的压力战战兢兢地问道:“那……那敢问王爷,您……您为何要帮我们?” 顾廷墨轻嗤一声:“并非本王想帮你们,而是有人想帮你们。” 夫妇俩仍是听不明白,又有些不敢再问。 顾廷墨神色莫名地道:“你忘了先前收到的那封信了?” 夫妇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王爷送来的信,草民多谢王爷大恩!只要害死草民女儿的凶手能得到应有的报应,草民夫妇俩愿意为王爷当牛……” “不是本王要救你们,你们谢错人了。”顾廷墨不耐烦听这些话,留下这句后,转身便走。 三全则是继续充当和事佬:“您二位可有要收拾之物?若是有,我在此等着。” 夫妇俩本还听得狐疑,闻言立刻摇头道:“我们没什么要收拾的。” “那二位请随我来吧。”三全笑眯眯地道。 夫妻俩忙躬着身跟了上去,心中却都在狐疑这位承瑄王口中要帮他们的到底是谁。 就在顾廷墨接了张家夫妇二人回府之时,柳沐倾也在回侯府的路上。 并非她不想继续多清闲,只是眼下那案子尚未定论,她就算躲去了葡萄庄子,也不可能真的清净。 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回侯府会一会陈氏,虐一虐渣。 第91章 此事也就算是了了 顾廷墨亲自将张家夫妇接走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史政然那里,接着又传到了顾景书耳中。 他气得狠狠摔了手中杯盏,眼中满是阴郁:“废物!全都是废物!” 史政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下官也不知承瑄王为何会突然插手此事,下官本已计划好了,今晚直接放火烧了张家宅子,可如今……” “为何?还能是为何?”顾景书冷哼一声,“本王的这个好三哥这般多管闲事,分明是为了给本王添堵!” 他气得两眼冒火,却又无计可施。 眼下文武百官,甚至是平头百姓都在盯着这个案子,他若敢有太大的动作,不就等于直接坐实了罪名? 沉默半晌,顾景书微眯着眼睛道:“既如此,那便不能怪本王无情了。” 三日之期如约而至。 朝堂之上,史政然慷慨陈词,称此事确有其事,那强抢民女的男子乃是晋幽王妾室林鸢菲的亲弟弟,林耀祖。 晋幽王得知此事后,懊悔不已,先是写了一封长达千字的小作文给宸德帝,痛斥自己无能,竟纵得妾室无法无天,害了无辜之人性命。 又将那小妾直接赶出王府,再不相见。 宸德帝闻之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判了林耀祖凌迟,又罚了斥责顾景书御下不严,罚了一年俸禄,外加让他每日修身养性,多读书,以免再被蒙蔽。 此事也就算是了了。 张家夫妇得知这个消息,痛哭流涕,跪地拜谢圣上是位明君,帮女儿洗清了冤屈。 可柳沐倾得知这一消息后,却并不觉得高兴。 这些权贵一向如此,一旦事情败露,便会找只替罪羊出来顶罪。 而真正该罚的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几乎未受影响。 正思虑着,外头又响起了敲门声。 来的是陈氏身边的赵妈妈。 赵妈妈见了柳沐倾,先是恭恭敬敬行了礼,随即笑着开口道:“少夫人,昨日夫人听闻您回了府,便催着老奴前来请您过去。 只是奴婢想着少夫人舟车劳顿,定然十分疲乏,这才劝住了夫人。不过这今日……” 说到这里,她十分为难地看向柳沐倾。 柳沐倾了然,难怪昨日她回了府,陈氏却没让人来闹腾,原来是赵妈妈从中周旋。 “多谢赵妈妈,”她先是道谢,随即明知故问道,“只是不知母亲这般着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赵妈妈面露难色,但还是说了实话:“少夫人,夫人她病倒了,想让您去松涛苑侍疾,老奴也想拦着,但夫人的性子您也是知晓的,奴婢也是实在没有法子。” 柳沐倾叹了口气:“母亲身子本就虚弱,偏偏世子和大小姐又不争气,日日惹母亲生气,现在好了,真将母亲活活气病了。” 说罢,柳沐倾颇显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赵妈妈,母亲唤我前去侍疾,我自然是该去的,只是这几日我自己一个人忙于葡萄庄子的事,实在疲累得很。加之这几日我宿在城郊,那边寒气颇重,我这也……” 说着,柳沐倾装模作样地干咳了几声,又抚上自己的太阳穴,抱怨道:“我也不小心染上了风寒,赵妈妈你且离我远些,莫要将病气过到你身上。你日日照看母亲,若是因此再将这风寒传给了母亲,那可是我的罪过了。” 赵妈妈是个聪明人,见状便立刻明白了柳沐倾的意思:“少夫人为侯府殚精竭虑,不慎感染风寒,既如此,那老奴便不打扰少夫人休息了,只是,若是夫人再差其他奴婢前来……” 柳沐倾会心一笑:“赵妈妈且放心,我做事必做到万无一失。” 赵妈妈回到松涛苑后,便如实回了话,不过那陈氏精得跟老狐狸一般,又怎会轻易相信赵妈妈的一面之词? 赵妈妈刚回禀完,陈氏便唤来另两位妈妈,命她们一同前往悦兰苑,探一探柳沐倾的虚实。 悦兰苑里,柳沐倾面色苍白,唇无血色,却精神抖擞地坐在桌子前品尝后厨送来的点心:“梅霜,水……快点,噎死我了。” 梅霜刚把茶杯递到柳沐倾手上,便听到杏暖在外头扯着嗓子大喊:“我家少夫人身子不适,还未能起身,还请二位妈妈明日再来吧。” 柳沐倾一听,匆忙喝了口水,紧接着一个旋转跳跃便直接躺到了床上。 那二位妈妈带着陈氏的旨意来,杏暖定是拦不住她们的,柳沐倾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二位妈妈是夫人遣来的,可不能怠慢了,快让她们进来吧。” 杏暖得了命令,一边侧过身子,一边还不忘阴阳两句:“二位妈妈年纪大了,还是小心着些,莫要被我家少夫人过了病气才好。” 那两位妈妈也不管不顾,推开门就大步走了进去,只是这一进去,便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只见柳沐倾像没了半条命一般瘫在床上,却止不住一阵阵剧烈的咳嗽,这咳嗽并非是装出来的,刚刚那点心着实噎人,虽喝了水嗓子仍有些不舒服。 柳沐倾一边咳嗽,一边招呼着那两位:“二位妈妈……咳咳请坐!” 那两位一见这情况,顿时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柳沐倾的病气沾染上。 等嗓子舒服了些,柳沐倾便又摆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二位妈妈,我这身子实在不适,若是招待不周,还请二位妈妈见谅。” 这么说完,柳沐倾又故意对着她们猛咳几声,吓得她们接连后退好几步。 “我这病啊,大夫说了,传染性极强,二位妈妈还是用帕子捂住下口鼻吧。” 柳沐倾好心提醒着,却瞧见那两位妈妈脸色愈发难看。 梅霜将话接了过去:“不仅如此,大夫还说了,少夫人这病,没个两三个月的,恐怕是难以好出根。” 梅霜抚着胸口皱着眉道:“我等日夜照看少夫人,如今也都有些症状出现。” 说罢,梅霜杏暖二人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干咳了几声。 咳罢,杏暖又不甘示弱地道:“若夫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请府医过来瞧瞧。只是府医平日里还要为夫人诊脉,若是将这边的病气过给了夫人,夫人可不能怪少夫人!” 第92章 养了个外室 说完重话,梅霜又倒了两杯茶水递给二位妈妈:“两位妈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那二位妈妈哪敢接这茶杯,两人被吓得连大口喘气都不敢,话也说不利索了:“就不劳烦梅霜姑娘了,我们不渴。”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瞬间产生一致的念头:此地不宜久留! 其中一位妈妈见状,便先开了口:“少夫人,夫人本意是请您去松涛苑侍疾,可如今您身子不适,老奴们这便去回夫人的话,少夫人您且好生休养。” 两人说完,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柳沐倾一骨碌从榻上坐了起来:“二位妈妈等等我,就算是病死在松涛苑,我也要去母亲身边侍疾! 母亲让我去侍疾,那是看得上我,我今日就算是爬,也要爬到松涛苑去,绝不能让母亲寒了心!二位妈妈,你们等等我!” 两人被唬了一跳,忙道:“少夫人不必如此,少夫人一片孝心,我们二人定会将此如实告知夫人,还请少夫人好生休养身子,莫要再蹉跎自己。”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在床上蛄蛹了一阵,等确定两人走远了,这才优哉游哉地下了床。 杏暖美滋滋地夸道:“少夫人,您方才演得真像是生病了一般。” 梅霜立刻瞪了她一眼:“说些什么胡话?少夫人身子好好的,怎会生病?” 杏暖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着嘴巴打了两下:“怪我不会说话,少夫人千万别生气。” 柳沐倾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且去好生收拾一番,明日我便以养病为由,搬去葡萄庄子住上些时日。” 这次她不仅要出府一阵,还要把中馈交还给陈氏。 若陈氏是装病,柳沐倾自然不会将中馈还回去,但如今她是真病得不轻,那就让她再辛苦一些吧。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关键之处。 最要紧的是,如今侯府几间赚钱的铺子都到了自己手中,那葡萄庄子也已到手。 虽说侯府的产业还剩一些,但那些柳沐倾兴趣都不大,既然中馈于她而言已无甚用处,她自然懒得管这一家子烂人的死活。 确切来说,她之前也没管过。 故而她此番将中馈还回去,陈氏接手的必定是一摊子烂账,可就有的她忙了。 柳沐倾收拾好箱笼,次日一早将对牌往松涛苑一送,便拍拍屁股出城去了。 等陈氏拿到对牌,正准备高兴一番,却见那管事妈妈们一个个站了出来。 “夫人,府上各院下人上月的月钱还未发,如今府上都传言侯府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起,怕是要败落了。” “夫人,侯府那几间铺子卖出去后,里头好些个管事、伙计都被赶了出来,一个个吵着嚷着要来侯府讨个公道呢。” “夫人,上月大厨房共有五百多两的采买开销,如今这笔银子还未从账上划掉,您看这……” “夫人……” 听着这一声声“夫人”,陈氏尙没来得及高兴,便眼前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柳沐倾并不知道侯府的鸡飞狗跳,接下来的日子她过得颇为清闲,每日便是研究如何增加葡萄产量,如何修葺被冬日积雪压塌的葡萄架子。 直到有一日深夜,窗口突然响起雀二的声音。 “姑娘姑娘,有大事发生!” 柳沐倾可不是熬夜青年,这会正躺在床榻上困意正浓,迷迷瞪瞪地问:“什么事?” 雀二飞进来落在榻边:“姑娘,先前你让我派些鸟雀时刻盯着侯爷,今日总算有了收获。” 柳沐倾顿时来了兴致:“是何收获?” “姑娘,别看侯爷平日里对旁人不苟言笑,在他那外室面前,可是像只哈巴狗一般,处处讨好着人家。” “汪汪!”你骂谁呢! 屋外突然传来几声狗叫,是庄子里养的那只大黄狗。 自从发现竟然有人能听懂自己的狗语,大黄狗便有事没事地往这边跑。 此时它正窝在门边摇尾巴,冷不丁被骂了一句,顿时不高兴了。 雀二被吓了一跳:“姑娘,这是哪里来的狗?” “是庄子上养的,你不必害怕,我已同它说了,不会伤害到你们,”柳沐倾安抚地摸摸它的羽毛,又催问道,“你方才说外室?究竟是怎么回事?” 雀二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继续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那侯爷平日里忙于政事,今日不知怎地,偷摸去了一处别院。我那帮好姐妹就跟着也飞了过去,您猜怎么着? 那别院里竟是住着一位女子,看模样要比侯爷年轻个十多岁,他们啊,竟然还有一双儿女,大的是儿子,都有十七八岁了,小的也有七八岁了。” 柳沐倾听得一时之间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林舟,在外面养女人,还生了两个孩子,这可真是天大的八卦! 再想想林霄渝,难怪这人这么渣,这完全是得了林舟真传啊! “姑娘,侯爷在那女子面前,可谓是温柔至极,就连晚膳都是侯爷盛好了端到她面前。” 柳沐倾嘴角的笑意油然而生:“这若是被陈氏知晓了,也不知她得气成什么样。” “姑娘,你说这侯爷官居要职,若是光明正大地纳个妾也无可厚非,为何他非要养在外面呢?” 柳沐倾淡淡一笑:“这你就不懂了,那林舟要面子要到了极致,他都这把岁数了,若是再从外面弄个回来,旁人不得指着他的脊梁骨笑话他,再说了,那陈氏能乐意吗?” 柳沐倾现在算是明白了,难怪林舟平日很少呆在侯府,对陈氏也是礼数有加,亲近无几,原来是早就在外面有人了。 她虽厌恶陈氏的偏心恶毒,但同样恶心林舟的渣男行径。 这男人的心啊,说变就变,丝毫不念旧情! “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侯爷就不怕被人瞧见?” 柳沐倾满脸吃瓜的表情:“他当然怕呀,否则又何苦将那女子偷偷养在别院。” 雀二拍了拍脑袋,有些捋不清逻辑关系:“可既然害怕,那他为何还要在外面养外室?只要不做,不就不需要害怕了吗?” “那自是他们自个儿犯贱。” 柳沐倾耸耸肩,鸟儿都懂的道理,偏偏有些男人却不懂。 柳沐倾这边吃瓜吃得津津有味,却不知侯府里的人已经密谋好了一个针对她的计划。 第93章 我爹是这庄子上的管事 松涛苑里,陈氏才刚应付完府上管事,此时面色蜡黄,整个人跟半截入土了似的。 林浅柔是刚得了消息赶来的,原本她还有些埋怨母亲将本该属于自己的葡萄庄子给了柳沐倾那个贱人,可见了母亲这般憔悴的模样,她又有些难受起来。 “都是柳沐倾那个贱人害的!若非她在府里兴风作浪,母亲也不会病成这样,大哥也不会被父亲责罚……”她更不会嫁入陈家做妾。 这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害的! 陈氏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瞧着着实是吓人。 她缓了缓,有气无力地道:“怪我当初太心慈手软,留她到如今,才害得侯府家宅不宁。” 林浅柔面上也尽是怨恨,她实在想不明白,这里明明是武安侯府,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就对付不了柳沐倾一个外人? 为什么次次她都能轻易脱身,还能反将他们一军?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陈氏,分明只是个娇弱女子,为何每次都能逃出自己的算计? 更可气的是,自己想算计的人还好好活着,她这个算计人的反倒被害至此,实在是可恨! 林浅柔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满脸激动地道:“母亲,眼下只有她一人在城郊,机会难得,咱们莫要再犹豫了。” 陈氏面色阴暗,眸中露着凶光:“你说得对,这一次,务必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林浅柔恨极了柳沐倾,恨不得能亲手扒了她的皮,闻言更是露出狰狞之色。 陈氏半靠在床榻上,缓缓闭上双眼,又低声叮嘱了一句:“此事绝不可叫你大哥知晓。” 为了不让儿子知晓此事,陈氏特地找了个借口叫人将他送去了落樱阁。 林浅柔连连应是:“大哥现在是被那个贱人迷了心神,等柳沐倾一死,他自然会知晓咱们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正说着话,房门被叩响了。 得了应声后,赵妈妈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夫人,该喝药了。” 陈氏看着那黑漆漆的药,更觉心中凄苦。 她这十几年在侯府受尽婆婆蹉跎,总算熬到老夫人去庙中礼佛,成了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却又摊上了这么个心狠难缠的儿媳,当真是命苦! 不过这苦日子很快就要熬到头了,只要此事能成…… 陈氏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眼中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林浅柔服侍着陈氏歇下,等推门出来时,外头夜色已是浓重。 一轮明月悬挂空中,园中的树枝在月色的照应下,显得格外阴森。 窗台上站着一只浑身黑色羽毛的鸟儿,趁着夜色扑棱着翅膀飞向空中。 柳沐倾在葡萄庄子着实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几乎日日都是睡到自然醒,不过这天一大早,她却是被杯盏摔碎的声音吵醒的。 伴随着碎瓷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尖叫声。 柳沐倾皱着眉头起身,侧头往外看:“怎么回事?” 杏暖气鼓鼓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少夫人,也不知是从何处跑过来的小丫头,说是来伺候少夫人的,非得抢奴婢手中的茶壶,还将茶壶打碎了!” 柳沐倾揉了揉眉心:“将人带进来。” 杏暖立刻将人拉了进来:“少夫人,就是她!” 柳沐倾打眼一瞧,这姑娘约莫十四五岁,身上穿着件鹅黄色绣蝴蝶戏花立领小袄,头上梳着双丫髻,瞧模样还算周正。 只是此时少女双眼含泪,一副受了莫大委屈,又拼命隐忍的模样,瞬间让柳沐倾想到了楚韵儿。 柳沐倾倒也没因此迁怒这小姑娘,只是还算和善地问道:“你是何人?” 可谁知她才开口,小姑娘的眼泪便啪嗒啪嗒落了下来,看得柳沐倾不禁皱起了眉头。 柳沐倾无奈,只能转头去问杏暖:“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杏暖此时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闻言立刻告起状来:“奴婢一早起身,便按照惯例去小厨房烧水,可谁知才烧好水回来,就遇上了这人。 她伸手便要拿奴婢手上的东西,奴婢小声问她是谁,她也不说,只说是她父亲叫她来伺候少夫人的。 奴婢都没见过这人,哪敢把水壶给她?她竟然还不依不饶地要夺,便是争执之间,才将水壶打碎了,惊扰了少夫人。” 听完杏暖的描述,柳沐倾转头看向还在抹着眼泪的少女,肃着脸色道:“你若再不说你是谁,我便将你当做行窃之人送去官府了。” 小姑娘被吓得脸色煞白,这才抽噎着道:“我……我爹是这庄子上的管事,是……是他让我来服侍……少夫人的。” 柳沐倾微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这庄子的管事她见过几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瞧着矮胖矮胖的,这小姑娘竟是他的女儿? 不过她也并未直接信了这人的话:“杏暖,你去将孙管事叫来。” 杏暖领命退下,不多时,便领着孙管事回来了。 此时柳沐倾已穿戴完毕,正坐在外间等着。 孙管事笑眯眯走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少夫人叫奴才过来,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柳沐倾有点佩服这人,自己的女儿就站在一旁,眼眶都还是红的,这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你的女儿?” 孙管事像是才看到身旁的人,“哎呦”一声道:“回少夫人,这正是奴才的女儿,可是她做错了何事,惹少夫人不悦了?少夫人放心,奴才回去后一定好生教训她!” “不过是桩小事,教训倒是不必了,”柳沐倾摆了摆手,“你且将人带回去吧。” 孙管事闻言却是踌躇起来,片刻后才谄媚地笑着道:“少夫人,您此番只带了两个下人,身边人手定然不够,便叫佩儿留下服侍您吧。若是她做错了事,您尽快教训便是,她能吃苦,也肯干活。” 一旁的孙佩儿暗暗撇了撇嘴,却没说话。 柳沐倾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淡淡一笑道:“不必了,孙管事这女儿方才还不小心打碎了水壶,想来是没怎么做过活的,还是莫让她受这个委屈了。” “这怎么能是委屈呢?能有幸服饰少夫人,可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气!”孙管事舔着脸说完,又转头去拽孙佩儿的衣袖,“还不快给少夫人磕头?” 第94章 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孙佩儿有些不情愿,被孙管事用力拽了一把,才弯下了腰。 只是还不等她下跪,便听柳沐倾冷声道:“孙管事,我这里不缺服侍的人,你还是将她带回去吧。” 孙管事却不依不饶,直接拽着孙佩儿一起跪了下来:“少夫人,您就看在佩儿一心想要追随您的份上,收下她吧。” 孙佩儿却是甩开孙管事的手,不肯下跪,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她都说了不要我服侍,爹你做什么还要我留下?” 孙管事瞪了一眼女儿:“你在这儿说什么浑话!还不快向少夫人下跪赔礼!” 孙佩儿不以为然,她本就不想做那伺候人的活儿,况且她根本没将这人放在眼里。 什么少夫人?不过是个不得世子宠爱的弃妇罢了,定是在侯府呆不下去了,才跑到庄子上来耀武扬威。 孙管事气得不行,直接使出了杀手锏:“你若不好生伺候少夫人,往后也不必再回家了!” 被父亲这样明晃晃地威胁,孙佩儿咬了咬牙,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我……奴婢愿意随侍少夫人左右,还求少夫人不要赶奴婢走。” 孙管事的脸上也是堆满了讨好的笑意:“少夫人,您就看在她一心想要服侍您的份上,收下她吧。” 柳沐倾:?? 就这态度,也叫一心想要服侍她? 她正要不留余地地回绝,却听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叫了几声。 “姑娘别信他们的话,孙管事将孙佩儿送到你这儿,是想让她去给世子做妾!” 柳沐倾眉头一挑,万没想到这孙管事打的竟还是这样的主意。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孙管事:“你确定将女儿送到我这儿,真的只是为了让她服侍我?” 孙管事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柳沐倾别有深意地道:“既然她这么想服侍我,那便将人留下吧,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她在我这里做错了事,可也是要受罚的。再者,若她自个儿不愿留在这了,我也不能强留不是?” 孙管事眼睛一亮,脸上的笑更谄媚了:“少夫人愿意调教她,是她的福分。少夫人,可否容奴才再叮嘱她一二?” 柳沐倾点头。 孙管事立刻将脸上写满不情愿的女儿拽到了一边,压低声音道:“你若还想进府给贵人做妾,便将你那大小姐的脾气收一收! 少夫人纵然再不受宠,那也是正经的世子夫人,若是你真惹恼了她,我便也只能将你配给府上的下人为妻了!” 孙佩儿原本还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等听到最后才真的有些怕了。 “爹,我知道了。”她从小被爹娘娇养着长大,就是为了给贵人做妾的,她可不想嫁给个下人,做一辈子服侍人的下贱活儿。 见她听进去了,孙管事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原本他是打算将孙佩儿送到林浅柔身边的。 林浅柔贵为侯府大小姐,将来一定能嫁个门当户对的贵人,若是孙佩儿能跟着林浅柔做为陪嫁丫鬟送过去,说不准能找机会爬上主子的床,自此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谁曾想大小姐竟嫁给了自己表哥,还只是一个妾室,这就逼得孙管事不得不放弃原先的打算。 孙管事正为女儿的事发愁呢,谁知柳沐倾竟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不正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吗? 柳沐倾虽为正妻,却不得宠,且据他打听,世子似乎一直偏宠妾室,先是带回一个宠妾,后又抬了个婢女做妾。 这不正和他心意! 只要佩儿做了世子的妾,得了世子的宠,他便是林霄渝的老丈人,到时候府上谁还敢对他不敬? 孙管事离开小院的时候,还在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美好的未来,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但对于孙佩儿来说,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起初她想着少夫人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也不可能给自己安排什么重活儿,可谁知她得的第一个活儿,就是将院子里的大水缸打满水。 看着那能塞下好几个自己的大水缸,孙佩儿的眼睛都直了。 “这……”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眼,“这种打水的粗活儿怎么能交给我来做?” 杏暖哼了一声:“少夫人交代了,若是你不想干活儿,也没人逼着你,你现在便可回去找你爹哭鼻子去。” “你!”孙佩儿气得叉起腰,“那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这么大的水缸,我一个人何时才能打满?” 杏暖拿鼻子对着她:“那就什么时候打满,什么时候算呗。” 说完,也不管孙佩儿是何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孙佩儿气得直跺脚,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愤愤然打水去了。 只是她从未干过粗活,身上力气也小,才打了半桶水,便怎么都提不上来了。 后来好容易将水桶提上来了,可往缸里倒的时候又不小心将桶打翻了,淋了自己一身水,整个人好不狼狈。 孙佩儿气得眼泪直往下落,丢下桶便去找孙管事做主了。 等孙管事带着眼睛红肿的孙佩儿来找柳沐倾时,柳沐倾刚听完了大黄狗的吐槽。 “这孙管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年葡萄熟了的时候,他都要偷偷运两车去卖,得的银子全都收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庄子上先前有位踏实肯干的老农,侍弄葡萄很有一手,就因为得罪了孙管事,直接被赶了出去。结果那老农一走,去年庄子上结的葡萄都没那么好吃了。” “孙佩儿也是个嚣张跋扈的,孙管事还说让她服侍姑娘,她自个儿平日里都是被人服侍着的,真是笑死狗了!” “姑娘你可千万别被他们给骗了,他们两个都是没良心的,净会干坏事!” 听完了庄子上的八卦,柳沐倾心情大好,甚至当孙管事气势汹汹找上门的时候,她的好心情都丝毫没受影响。 孙管事一改先前和和气气的谄媚嘴脸,一开口便是含着怒意的质问:“少夫人,奴才将闺女留下来伺候您,是想着为您分忧,您怎么能这般磋磨她! 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力气再大又能有多大?您让她打满那么一大缸水,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第95章 求少夫人开恩! 柳沐倾听闻此话,险些笑出声来:“孙管事说的这话倒叫我有些捉摸不透,身为下人,不做活还能做什么,做我的客上宾,让我为她端茶倒水,伺候着吗?” 孙管事一张脸拉得比驴脸都长:“佩儿是侯府的下人不假,可她与那些粗实婆子又不同,少夫人何故如此心狠手辣,跟一个小姑娘家过不去?这若是传出去,旁人岂不是要笑话少夫人仗势欺人,故意刁难府上下人!” 柳沐倾点点头,表示赞同:“孙管事说得十分有理,佩儿不过还是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她也不过就是从大小姐那里偷了几支簪子而已,佩儿,你说对不对?” 孙佩儿闻言,瞬间吓得脸色一白,随即快速低下头去:“少夫人,佩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孙管事见状直接将女儿护在身后:“少夫人虽是主子,但说话也要讲究凭证,怎可以这般血口喷人?我这女儿为人如何,我心里一清二楚,她是断不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之事的!” 柳沐倾站起身来,直接为这父女俩拍起了手:“孙管事可真是位护女心切的好父亲,只是你似乎对自己的女儿不甚了解。” 说到此处,柳沐倾转头看向拼命低着头的孙佩儿:“孙佩儿,我瞧着你头上这个珍珠发簪颇有几分眼熟,不知这簪子你是从何处买来,花了多少银子?” 孙佩儿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头上的发簪,支支吾吾地道:“这……这簪子是……是我娘给我买的。” 孙管事看着孙佩儿那模样,他的女儿他又怎会不了解,但他可不能真让女儿坐实了这罪名:“少夫人,这簪子的确是贱内买的,不知有何问题?” 柳沐倾打量着孙佩儿,看着她慌乱又心虚的模样:“这珍珠发簪着实好看,不过我瞧着这上头的珍珠色泽、大小都是上乘,应当是南洋那边的一等货色。 就这簪子上的四颗珍珠,只怕一颗都要百两银子,孙管事不过是侯府庄子上的管事,何时竟富有到此等地步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是,”说到此处,她似笑非笑看向已经开始额头冒汗的孙管事,“我曾在大小姐头上看到过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更巧的是,那簪子在大小姐来庄子上时不慎弄丢了。孙管事,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其实柳沐倾从没见过这支珍珠簪子,对孙佩儿偷窃之事也是一无所知,这些全都是大黄同她说的。 如今,倒是可以用来诓一诓这父女俩。 孙管事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头瞪了孙佩儿一眼:谁叫你将这簪子戴了出来! 孙佩儿也是满腹委屈,那桩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她哪里能料到少夫人竟还能一眼认出那簪子? 柳沐倾神色威严道:“为奴者,偷窃主子物件,轻者杖责,重则发卖,乃至直接打死,梅霜……” 柳沐倾话还未说完,孙佩儿已经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夫人,求少夫人莫要告知大小姐!佩儿知错了,佩儿不该偷拿大小姐的簪子,少夫人,求您了,求您不要告诉大小姐!” 柳沐倾冷笑一声:“孙管事,你对自己女儿为人如何最是一清二楚,那她这偷鸡摸狗的手段,你应当也知晓喽?” 孙管事见状,忙跟着跪了下来,一改先前的强势嘴脸,苦苦哀求道:“少夫人,此事的确是奴才教女无方,还请少夫人看在奴才一家为侯府殚精竭虑的份上,莫要再追究此事!日后奴才一定对她严加管教,绝不让她再犯错!求少夫人开恩!” 柳沐倾幽幽叹了口气,方才孙管事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现如今被抓个人赃并获,便又开始卑躬屈膝起来,当真是讽刺! “此事追不追究,不是我说的算,还要看大小姐的意思,不过,孙管家,抛开这偷簪子一事不谈,我倒还有件事要同你说上一说。” 孙管事被说的心里扑腾扑腾直跳,原本她以为柳沐倾同林浅柔一般,只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大小姐,空有其表罢了,可如今瞧着,竟如此难缠。 孙管事的脸上又回复了先前的谄媚:“不知少夫人是想同奴才商议何事?” 柳沐倾重新坐到凳子上,看似无疑般问道:“孙管事在这葡萄园子呆了也有快十年,不知这园子每年都能产多少葡萄,价格又如何,还请孙管事一一说来。” 孙管事松了口气,原来柳沐倾是想问一问关于葡萄的事,这种事她一个深宅女子定然不懂,自然容易糊弄。 于是立刻笑眯眯地道:“回少夫人的话,这园子共有十亩田,若是老天爷赏饭吃,收成好的时候能收两千斤葡萄。 若是天公不作美,遇到旱涝之灾,产量也会随之大大减少,最差的时候,只收了不足五百斤。这价格自然也是随着行情变动,并未有一个明确的定价。”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古代耕种当真不如现代,产量的确是低,看来还需多费些心思在这园子上。 思绪收回,柳沐倾看着孙管事:“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走访一些铺子,偶然间得知,城西有一家水果铺子,每年都能通过一些手段买到上百斤低于市场价的廉价葡萄,不知孙管事可听过此事?” 孙管事一听,额头上的冷汗又开始密密麻麻往外冒:“回少夫人的话,奴才不曾听过此事,且这京城种植葡萄的庄家不止一户,奴才也管不了那么多。” 柳沐倾轻笑一声,语气十分玩味:“这就奇怪了,那家铺子的老板说每次同他交易都是一位姓孙的管事,且此人乃是武安侯府的管事,正因此,他每年才能以低价买到庄子里的葡萄。” 这些自然也都是从大黄口中得知的。 孙管事几乎年年都会偷拿庄子里的葡萄去卖,得的钱全都收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孙管事额头的冷汗越冒越多,顺着鬓角滴落,更衬得他十分焦灼:“少夫人这是在怀疑奴才?” 第96章 瞬间吓得瘫软下去 柳沐倾叹了口气:“这怎么会,孙管事方才也说了,你们一家为侯府殚精竭虑,又怎会存有私心?我看定然是那铺子的东家存了私心,故意攀咬,不若我替你将此事报官,也好还孙管事一个清白。” 孙管事瞬间变了脸色,干脆将话挑明了说:“少夫人,此事就不必了吧?少夫人不过是来此小住几日,又何苦多理这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况且夫人还在,往后府上的事务还是要遵从夫人的命令才是。少夫人只需在侯府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何苦给自己添麻烦?” 柳沐倾冷笑一声,这是要拿陈氏压她?还是在暗示她,偷卖葡萄之事与陈氏有关? 不过不管哪种,柳沐倾都不在意,如今这葡萄庄子是她的,自然该由她全权做主。 “孙管事说的有理,我若真是来此小住几日,那这些事的确与我无关,可偏偏我是来接手这片葡萄园子的,所以有些事我就算不想管也得管呐。”柳沐倾故作苦恼地道。 孙管事却并未将这话当真。 侯府所有产业向来皆是由夫人掌管,如今夫人正值壮年,又怎么可能放权给这个不得世子宠爱的人?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柳沐倾:“少夫人这话倒是让奴才听不明白了,这整个京城的人都知晓,此处葡萄园是侯府的产业,自然该是夫人管着的。少夫人这样说,就不怕折了夫人的寿吗?” 柳沐倾不紧不慢地从袖筒里拿出一张地契,又命梅霜将那地契拿到孙管事面前,待孙管事看清那纸上的字迹,瞬间吓得瘫软下去。 他又是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许久未打听侯府的消息,竟不知侯府已经变了天,如今这葡萄园子竟也到了柳沐倾手上,当真是他打错了算盘。 “少夫人,都怪奴才有眼无珠,未能认清少夫人身份,奴才给少夫人磕头了。” 孙管事说罢,直接跪在柳沐倾面前砰砰磕起头来,旁边的孙佩儿也跟着磕了起来。 她先前也没将这人放在眼里,现如今才真的知道怕了。 柳沐倾重新将地契收回:“孙管事这欺软怕硬的性子,今日倒是让我开了眼了,来说说吧,城西那家水果铺子低价购入的葡萄到底从何而来? 若是孙管事嘴严不说,我也不介意请京兆府的人过来走一遭,不知这偷窃之罪,当如何审判?” 孙管事见事情败露,若是再死不承认,只怕此事真要闹到京兆府去,到时候,别说会误了佩儿嫁人,恐怕还要连累他们一家老小受牵连。 孙管事心头一横,直接咬牙认了:“少夫人明察秋毫,那低价葡萄的确是奴才卖给他的,只是奴才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 奴才家中还有一病重的老母,每月吃药都要好几两银子,奴才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还请少夫人看在奴才一片孝心的份上,绕过奴才这一回!日后奴才定会为少夫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柳沐倾瞥了眼几乎要声泪俱下的孙管事,很是无语地道:“我怎么不知,你家中还有一位病重的老母亲?” 孙管事脑子转得飞快:“少夫人,是奴才的丈母娘。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柳沐倾实在看够了这男人的嘴脸,很是厌恶地道:“你若真有什么苦楚,还是同夫人说去吧,如今你的卖身契还在夫人手上,我也不好越过她处置了你。” 随即转头对梅霜交代道:“梅霜,安排几个人手将他送去侯府,务必将他做的那些事、私吞的那些银子一五一十地告知夫人!” 孙管事一听,直接瘫软在地,夫人的秉性他心知肚明,为了保全自己,不惜将心腹妈妈推出去顶罪,若是到了夫人手上,那才是生死难料。 孙佩儿在旁边哭哭啼啼:“少夫人,求您放过我爹吧!” 柳沐倾这才意识到孙佩儿的存在,直接叫梅霜将她发间的珍珠簪子拔了:“将她打发出去吧。” 于是这父女俩一个被绑去了侯府,一个则是哭着被赶了出去。 等孙管事被带到侯府的时候,陈氏依旧在松涛苑闭目养神。 她本不愿见人,但听说是葡萄园子那边来的人,便硬生生睁开了双眼。 柳沐倾还真是厉害,刚去葡萄园住了几日,这就又给她惹来麻烦了! 陈氏在赵妈妈的搀扶下,走到会客堂。 孙管事被几个人压着跪在堂中,陈氏瞟了他一眼,便记起了这个人。 “夫人,夫人奴才知错了!求夫人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一定为夫人肝脑涂地!” 没等陈氏开口,孙管事便开始哭诉。 陈氏疲惫地揉着眉心:“到底是何事?竟闹到了松涛苑。” 梅霜站在旁边,先一步开了口:“回夫人的话,少夫人这几日在葡萄园,查出这位孙管事中饱私囊,每年都会偷偷运葡萄出去私卖,而这卖葡萄的银子,全都进了孙管事的腰包。这些年算下来,孙管事塞进自己腰包里的银子,少说也有七八百两。” 陈氏一听,瞬间瞪圆了双眼,气得浑身发抖。 她是知晓孙管事偷卖葡萄之事的,因那银子便是交给了她,成了她的私房。 可她今日才知道,这刁奴偷卖了那么多银子,竟然只给了自己不到二百两! 一想到那本该落到自己私库中的银子,竟全被这狗东西私藏了,陈氏便恨不得将人直接打死:“你!你好大的胆子!枉费我如此信任于你,才将整个庄子交给你打理!” 陈氏越想越气,只觉得胸口愤懑难耐,呼吸也急促起来。 赵妈妈在旁边安抚道:“夫人,您可保重身子啊!” 梅霜继续说道:“不仅如此,他还将最会侍候葡萄的那位匠人赶了出去,这才导致葡萄园产量一年比一年低,就连结出的果子味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 而这位孙管事,每日不务正业,心里头想的都是怎样将银子吞进自己腰包,否则他的女儿又如何能戴着上百两银子的珍珠发簪。” 说着,梅霜将从孙佩儿发间摘下来的珍珠簪子拿了出来。 陈氏眼前一阵漆黑,大口喘着气。 赵妈妈却是眼疾手快,瞬间就认出了那簪子:“夫人,我瞧着那簪子好像是大小姐丢的那个。” 陈氏定睛望去,果真如此! 顿时,她这心中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觉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第97章 今夜我就要那个贱人消失! 待陈氏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林浅柔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眼泪都不知道落了几回。 陈氏缓缓睁开双眼,便瞧见林浅柔那憔悴的面容,已经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 想到如今整个侯府,竟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一心,陈氏更觉心中憋闷,又十分凄凉。 “母亲,你可算醒了。” 陈氏拉着林浅柔的手,心中酸楚无以言表:“倒是辛苦你了。” 林浅柔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母亲,您莫要再因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孙管事,我已命人打了他三十大板。 至于他私吞的银子,怕是只能找回少许,母亲,咱们可要将他羁押送去官府?” 陈氏抹了一把眼角,连连摆手:“不可送官,打发他回乡下便好。” 林浅柔本想多问一句,但瞧着陈氏如此虚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氏还不忘多叮嘱一句:“告诉孙管事,让他管好自己的嘴,祸从口出,莫要乱说话。” 如今柳沐倾并不知晓孙管事是受陈氏指使,若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又能将侯府闹个底朝天。 倒是她身边这一个个的,竟没有一个能全然相信。 想及此处,陈氏心中的怒火油然而生,柳沐倾这个贱人,都是因为她,侯府才会落得今天这个境地。 她该死,她该死无葬身之地! 林浅柔心知肚明,这其中定有缘由,但也没多问:“母亲,你且宽心,好生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陈氏突然睁开双眼:“今夜,今夜我就要柳沐倾那个贱人消失!” 林浅柔的确已做好安排,可动手的日子尚未确定,如今陈氏倒是下了决心。 如此也好,早点解决了柳沐倾,也省得夜长梦多。 城郊葡萄园内,柳沐倾用了午膳后,便回到房间准备小憩片刻。 她已差人去将被赶走的那位工匠请了回来,不仅给了补偿,还涨了月例。 至于这庄子的管事,也是简单。 有大黄和周遭的鸟雀在,她很轻松便选出了个为人忠厚,且头脑还算灵活的新管事。 如此,她也能省下不少工夫。 柳沐倾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进入梦乡,便听到窗口雀二的声音:“姑娘,姑娘,快醒醒,不得了了!” 柳沐倾揉揉双眼,尙未全然清醒。 “发生了何事?” 雀二明显有些慌乱,落脚的时候险些没有稳住身子,兴许是今日的消息吓到它了:“姑娘,那老太婆雇了杀手,今夜就要来刺杀你!” 柳沐倾瞬间来了精神,陈氏,她果然是要对自己下死手了:“此事,世子可知晓?” 雀二稳住心神:“他不知,那老太婆心思缜密,前几日便把世子送去了落樱阁,唯恐被世子扰乱了计划。”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陈氏有意要自己的命,那这次必然是下了狠招。 她虽有鸟雀相助,又有大黄护着,但并非完全稳妥,还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才行。 守在门口的大黄似是听到了动静,也赶紧嗷嗷叫了几嗓子。 柳沐倾听着大黄那意思,似是要告诉她些什么,正好,她也有事要问一问大黄。 柳沐倾披上外衫去了门口,大黄正奋力大叫,雀二跟在柳沐倾身后,不敢靠得太近。 “大黄,北边那座山上,平日里可有人进出?” 柳沐倾心中有了主意,从她到这的第一天,她便注意到了远处那座峻岭的山峰。 大黄眸中露出惊恐之色:“姑娘,那座山可不敢去!白天还好,倒还算安全,只是到了晚上,那里便偶有野兽出没,之前庄子上一个汉子进山打猎,便没再回来过。” 柳沐倾点点头,唇角微勾:“白天没事,晚上有野兽,这也算是老天爷在帮我了。” 大黄不解地看着柳沐倾:“姑娘,可山里危险得紧,姑娘莫要独自上山。” 柳沐倾嘴角带着笑意:“你怎知我要上山?” 大黄关切地说道:“我瞧着姑娘经常看着那山发呆,如今又主动问起那山的事,想来是有准备进山去看看,姑娘若是执意要去,定要带我一起,我认得一些好走的路。” 柳沐倾眸中闪过一丝欣喜,若是有大黄相助,那今日这杀人之祸,定能化解。 柳沐倾转身看向雀二:“有劳你们继续盯着侯府,我有事需进山一趟。” 雀二扑棱着翅膀:“姑娘可要当心啊,我会安排好雀手时刻盯着侯府。” 大黄不屑地看了一眼雀二:“有我在,姑娘绝不会有任何危险。” 雀二也不甘示弱,回瞪了它一个白眼。 柳沐倾突然想到些事情,便附在雀二耳边小声嘀咕着些什么,雀二边听边点头,接着便扑棱着翅膀越飞越远。 待雀二将所需东西带回后,柳沐倾便牵着大黄一同去了山里。 许是心中有事,柳沐倾只觉得今日这时间过得飞快,待她重新回到庄子里的时候,天已经上了黑影。 雀二的几个伙伴时不时传来些消息,等到柳沐倾得知,陈氏花重金雇佣的那四个男子已经动身前来,她也终于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便是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大黄突然“汪汪”叫了两声。 “姑娘,孙佩儿偷偷从后门溜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个火折子!” 柳沐倾眉头一挑,她白日里虽将孙佩儿赶了出去,但并未收回孙家住的院子,这人不在家中好好呆着,却带着火折子趁夜跑回来,莫不是…… 她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叫雀一给大黄传了句话,自己则继续等待时机。 直到时辰差不多了,柳沐倾终于起身披上外衫,吹熄烛火,打开房门往后院去了。 她住的这处院子是个二进小院,后院里还有一道出去的院门。 在经过院中一处花坛时,柳沐倾不动声色地往那处瞥了一眼,随即便头也不回地从后门离开了。 待她走后,那花坛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这人影不是旁人,正是恨透了柳沐倾的孙佩儿,原本她爹是这庄子的管事,她是要嫁给贵人做妾的,可如今这一切全都被柳沐倾毁了! 她爹被送去了侯府,她也被赶出了庄子。 这对孙佩儿来说无异于从云端跌落深潭,这叫她怎能不恨? 孙佩儿手中拿着火折子,今夜她便要将柳沐倾烧死在这里! 第98章 你怎知我们是来杀她的? 孙佩儿潜进来后,便一直在花坛后面缩着,只等着柳沐倾房内的烛光熄灭,人熟睡,便可放火烧人。 方才她眼睁睁瞧着屋内变得漆黑,正准备出手的时候,柳沐倾竟开门走了出来。 孙佩儿不得不重新躲到花坛后面,让她不解的是柳沐倾为何深夜出门,又为何要走后门? 就在她想跟上去一探究竟之时,院子大门突然被大力踹开,几个黑衣人随即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吓得孙佩儿差点叫出声来。 她赶紧将火折子藏在身上,又一边用力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音,引火上身。 只见那一个个黑衣人手持长刀,刀面在月色的照映下泛着骇人的寒光,他们不顾其他,直接一脚踹开柳沐倾的房门。 可片刻后,他们一个个走了出来。 “怎么不见那女子?” “可是消息有错,难道她不住这里?” “不可能,那女子定然藏在此处。” “分头找找,旁边的院子也不能放过。” 眼瞅着其中一个黑衣人就要奔着花坛而来,孙佩儿吓得大惊失色,浑身发抖。 她年纪虽小,脑子可不笨,快速思考着当如何面对眼下这困境。 这里是柳沐倾的院子,那些人定然是奔着柳沐倾来的,而且他们很明显是想要柳沐倾的命。 孙佩儿紧握着手中的火折子,同样,她也想要柳沐倾的命。 若她此时什么都不做,只会死于这些人刀下,但倘若…… 孙佩儿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主动走了出来:“你们别找了,她已经逃出去了。” 那几人明显一愣,显然也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其中领头的男子立刻将刀柄攥紧,摆出战斗姿态:“你便是柳沐倾吧?想用这种法子骗我们离开?” “我可不是那个贱人!”孙佩儿咽了咽口水,心里头也是扑腾扑腾跳得厉害,可眼下她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我比你们更想让那个贱人去死,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深更半夜拿着个火折子躲在这里?” 她越说越觉得不甘,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怨恨:“实话告诉你们,我原本便是打算今夜放火将柳沐倾那个贱人烧死的!但既然你们来了,还是由你们来动手吧!” “你怎知我们是来杀她的?” 孙佩儿脸上露出一副“你们是把我当傻子了吗?”的表情。 “你们手中拿着刀,又是硬闯进来的,难道不是为了取她性命?” 黑衣人无言以对,又问:“那你怎知她去了何处?” “我刚刚就缩在花坛后面,一直盯着她呢,又怎会不知?我可以告诉你们柳沐倾去了何处,但你们要放我一命。” 那带头的男子多少也有些脑子:“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再说了,你既然已经知晓我们此番的目的,我们又岂能容你?” 孙佩儿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道:“我虽然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但又不知你们的身份,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再者,你们也不知我的身份,若是真对我动手,就不怕招来祸端吗?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此番定然也是拿钱办事,既如此,何必给自己多添烦恼?” 那黑衣人闻言静默片刻,随即开口问道:“她往哪里逃了?” 孙佩儿直接将人带到了后门,往北一指:“我亲眼瞧见她从后门出去了,这周围没有别的路,她定然是去那山上了。” 她话音刚落,便觉后颈一疼,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其中一黑衣人忍不住道:“老大,你真打算饶她一命?” 领头之人冷笑一声:“我可没那么仁慈,只是这么好用的替罪羊,用上一用又何妨?” 余下三人会意,这才没了质疑。 “走,先办正事要紧!” 领头者一声令下,一行四人不敢耽搁,一个个朝着北山的方向快速掠去。 果不其然,他们才刚到山脚下,便在一处枯枝上看到被树枝刮掉的衣衫边角。 “这定然是那女子留下的。” 这更印证了方才孙佩儿说的话,柳沐倾果然就躲在这深山里。 顺着上山的路没走一会儿,他们便又在一处石头旁发现一根发簪,这簪子瞧着就是稀罕物,定是那位少夫人在逃跑时不小心掉落的。 他们顺着这个方向,一路仔细搜寻,每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都不放过,只是,走了许久,他们已经陆续找到些别的布料和首饰,唯独不见柳沐倾的身影。 “大哥,不对啊,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儿去?” “再四处找找,我就不信她一个女子能逃出咱们的手掌心。” 就在他们四人分头搜寻的时候,却不知已有几道黑影慢慢靠近了此处。 直到听见一声凄厉的吼叫声响彻山谷,几人这才吓得一咯噔,打起了退堂鼓:“大哥,咱们还是先走吧,这山里有些唬人。” “这就把你吓住了,那可是五百两银子,你不要了?” “就是,为了这五百两银子,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值了。” 几人说话之际,那野兽的吼叫声倒是没再响起。 只是他们一心想要将柳沐倾抓起来赚那五百两银子,竟没注意到那黑影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 山脚下,柳沐倾和大黄躲在一处巨石后面,无声等待。 直到山林之间传出一阵若隐若现的哀嚎声,其间夹杂着野兽凶狠的嘶吼声,传遍整个山谷。 柳沐倾叹了口气:五百两,便可以让你们以命相搏吗? 待那声音彻底消失,柳沐倾终于松了口气。 若不是有鸟雀提前告知,那现在倒在血泊里的,恐怕就是她了。 大黄跟在她身边也是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它带着柳沐倾走的是相对安全的路,可谁知道那些野兽会不会闻着味儿就找来了。 大黄蹭了蹭柳沐倾的衣角,提醒她还是快些离开这里。 柳沐倾站起身来,正欲离开。 然而下一瞬,她突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那一刻,柳沐倾只觉浑身发寒,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手中匕首,然而猛然转过身去,只是,在她身后,除了摇曳的树枝和干枯的杂草,其他什么都没有。 柳沐倾不明所以,难道是她精神紧绷,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即便如此,柳沐倾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她拉着大黄,快步逃出了远离了这座完全笼罩在夜色中的深山。 就在她渐行渐远之时,方才她藏身的那个位置,突然映出一双映着绿光的眼睛。 紧接着,那双眼睛的后面,出现了第二双,第三双…… 第99章 昨夜我竟是连逃两劫 柳沐倾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雀二开心地扑到她怀里:“姑娘,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大黄在一旁摇着尾巴:“有我在,姑娘当然没事。” 梅霜将房内的灯点起,又赶紧倒了杯水递给柳沐倾:“少夫人,可把奴婢吓坏了,不过奴婢已按照你的吩咐去做了,那孙佩儿的确给那些杀手指了路,不仅奴婢亲眼所见,庄子上的管事,以及几个婢女也瞧见了。” 柳沐倾喝了一大口水,今日这事,的确够刺激,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你们都没事吧?” 梅霜点点头,可心中还是放心不下:“少夫人,您没伤着吧?可要叫大夫过来瞧瞧?” 柳沐倾对着梅霜淡然一笑:“不必了,快些回去睡吧,没事了。” 柳沐倾看着窗外的天都已经泛了白光,这一夜,当是她最难忘的! 陈洛芬,林浅柔,这笔账,你们好生等着! 第二日一早,京兆府的人便在深山之中找到了那四人的尸骨。 这消息是柳沐倾散出去的,被野兽咬伤,本属意外事件,但柳沐倾可不会轻易放过陈氏。 她既然敢做出这等害人性命之事,就必得叫她付出代价。 待京兆府的人瞧见那四位男子后,不少没见过世面的衙役直接被吓得晕了过去,没晕的也是在旁边吐个不止。 他们已被野兽咬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只剩下阴森的白骨。 这座山附近,只有柳沐倾这一处葡萄庄子,故而,那些官差上门询问的时候,她一点不诧异。 打开门,柳沐倾先看到的竟是卓文远,两人四目相对,卓文远倒是没觉得如何,但柳沐倾却生出一丝怪异感来。 在卓文远看来,两人不过曾在长公主的诗会上见过一面。 但对柳沐倾而言,这人可是老熟人了。 先开口的是卓文远:“下官见过世子夫人,一早便来打搅,实属无奈。” 柳沐倾平复好心情,态度十分配合:“京兆府的人办案,我自当配合,只是如今我已不在侯府生活,卓大人若是因着侯府那边的事而来,恐怕是找错人了。” 卓文远立刻解释道:“下官此次并非为了侯府的事而来,而是昨天夜里这山中发生了一起野兽咬人至死的案子,不知世子夫人昨日夜里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柳沐倾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为了把戏做足,她甚至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卓大人你说这山上有野兽?那些人还被野兽咬死了?” “那些人?”卓文远立刻抓住柳沐倾话中的关键之处,追问道,“世子夫人口中的‘那些人’,是何人?” 柳沐倾的目光有些闪烁,似十分挣扎犹豫。 卓文远肃声道:“世子夫人,此事牵扯数条人命,若世子夫人知晓些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柳沐倾定了定心神,又深吸一口气,这才白着一张小脸忐忑地道:“此事我本不欲声张,但我也未料到那些人竟会死在山中,实在是……” 等她稍稍平复了情绪,这才缓缓陈述道:“昨夜我……我去后院……正准备回房歇息,却听到前院的门被人从外头闯开。 那些人在我院中搜寻一番,未寻到人,便要离开,却不想院中竟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卓文远眸光微闪:“女子的声音?是世子夫人身边服侍的婢女?” 柳沐倾摇了摇头:“并非,那女子名叫孙佩儿,乃是这庄子前管事的女儿。” 为防卓文远捋不清这件事中的人物关系,柳沐倾又将昨日发生之事简略说了。 卓文远很是耐心地听着,等柳沐倾将话说完,才问道:“孙佩儿既已被赶出去,又为何会深夜出现在世子夫人的院子?” “我起初也很是诧异,直到她亲口说出潜入院子是想要趁夜将我烧死,又主动告知那些人我身在后院之事。”说到这里,柳沐倾颇为唏嘘地长叹一声。 卓文远也是面露同情之色,从世子夫人的描述来看,那孙管事父女本就是罪有应得。 犯了错的人非但不思悔改,竟还想继续害人。 “听到此处,我再不敢耽搁,只能从后门逃了出去,可这附近又无其他藏身之处,我便只能咬牙往那山上跑去,”柳沐倾继续讲述接下来发生之事,“我当时也是害怕极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只知道往山里头钻,后来还迷了路。” 说着,她朝正在院子里喝水的大黄招了招手:“若非庄子上养的大黄十分通晓人性,前去山上寻我,我怕是也要命丧野兽之口了。” 大黄原本喝水喝得正欢,闻言立刻摇着尾巴凑了过来,先是亲昵地蹭了蹭柳沐倾的裙摆,又颇为骄傲地扬起了脑袋。 柳沐倾边揉着它的脑袋,边叹了口气:“我原本只感慨自己命不该绝,才从歹人手中保住性命,却原来昨夜我竟是连逃两劫。” 卓文远虽未亲身经历,却也从柳沐倾的言语间听出其中凶险,并且很快延伸了思绪:“世子夫人这段时日可得罪了什么人?” 柳沐倾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仔细回想,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平日里鲜少出门,即便偶尔出门,也多是为了侯府铺子上的事儿,实在想不出有得罪过谁。” 卓文远便帮她分析道:“那世子夫人且想想,都有何人知晓世子夫人身在此处的?” 那些人深夜闯入庄子,且不为钱财,显然是奔着取人性命而来。 柳沐倾又是认真想了想,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神色颇有些复杂地道:“这……这绝不可能啊!” 卓文远立刻追问:“世子夫人想到了什么?” 柳沐倾神色古怪地道:“我来此庄子,乃是为了养病,此事除庄子上的人知晓外,便也就只有……母亲了。” 卓文远立刻正色确认:“您是说武安侯夫人?” 柳沐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但是不可能啊,母亲她怎么可能派人来杀我?” 正此时,负责搜查山林的下属走了过来,呈上一物:“大人,属下在那几具尸骨附近找到了一枚簪子。” 卓文远往那簪子上看了一眼,还未开口,便听柳沐倾惊呼了一声。 “世子夫人认得此物?”卓文远立刻询问。 第100章 柳沐倾,我要杀了你! 柳沐倾心中暗道,这东西乃是她叫雀二专程回侯府取来的,还因此将它累得瘫睡了好半晌,又岂会不认得? 不过面上却似乎十分震惊,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道:“这……这簪子是母亲的。” 说完这话,柳沐倾还装模作样地扶着额头,面上那副又惊又怕又迷惑的表情可谓是出神入化:“但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与母亲虽有些小过节,但也不至于到买凶杀人这一步啊!” 说罢,柳沐倾又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论起这演戏的能耐,她已经颇有心得。 卓文远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不知该继续问案子,还是先安慰一番柳沐倾:“此事尙不能断定与侯府夫人有关,还请少夫人保重身子,莫要多思多虑。” 柳沐倾哽咽着看向卓文远:“大人,此事您务必要查个清楚,定要还母亲一个清白!” 就在这时,被丢在院子角落的孙佩儿悠悠醒了过来。 除了后颈还有些酸疼外,一切无恙。 只在看到柳沐倾好端端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孙佩儿才瞬间变了脸色,满脸惊恐地道:“少夫人,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一时之间,她都有些不确定柳沐倾到底是人是鬼,直到看到旁边还有其他人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随即,便是一股浓浓的恨意涌上心头,柳沐倾的命怎么这么硬? 她怎么还没死! 柳沐倾低头俯视着孙佩儿:“我不在这里,那应当在哪里?” 孙佩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辩解:“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少夫人,奴婢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孙佩儿精得跟猴一样,柳沐倾毫发无伤,也就意味着昨日那四个杀手定是落败了。 如此,她还是将自己置身事外,撇得远远的才好。 “站住!”只是她才刚爬起来,便被柳沐倾喝止了。 孙佩儿脚下一滞,呆愣愣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少夫人还有何吩咐?” 梅霜将话接了过去:“少夫人,奴婢昨夜再后院同庄子上的新管事商议几个婢女的去处,故而很晚才睡。 正好瞧见孙佩儿鬼鬼祟祟藏在院子里,后来奴婢还亲耳听见她同那几个男子交涉,说准备一把火将少夫人烧死在屋里。” 孙佩儿一听,只觉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脚跟:“你……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我根本没有说过那样的话!” “那你为何会在少夫人的院子中醒来?”梅霜质问道。 孙佩儿被噎了一下,慌忙找了个借口:“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定然是有人为了嫁祸于我,故意将我打晕了抬过来的。” 梅霜冷笑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梅霜招了招手,院中几位婢女立刻走了过来。 “少夫人,奴婢也听到了。” “奴婢也听到了。” “奴才不止听到了,还亲耳看到了,不仅如此,她还给那几个杀手指了路。” “的确如此,那几名杀手之所以会上山,便是孙佩儿给指的路。” 卓文远见状,也开了口:“如此,你还有何要说的?” 听着这些人的指认,孙佩儿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说谎!昨夜这院子里分明只有主屋亮着灯!你们根本就不在!”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寂静一片,孙佩儿傻愣愣站在那里,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 因着她的动作,那原本藏在袖中的火折子也跟着滑落出来。 人证物证俱在,孙佩儿又亲口承认自己昨夜确实来过主院,事情已然真相大白。 卓文远直接下令:“来人,将此人带回京兆府,好生审讯。” 孙佩儿吓得面色苍白,却又是在被拖出去时,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起来:“柳沐倾!都是你害的!是你害了我爹,也是你害了我!你这个贱人,为什么你昨夜没死在那些人手上!该死的人明明是你!” 柳沐倾听了却并不生气,反而对卓文远道:“卓大人,可否容我同她讲几句话?” 卓文远不知柳沐倾要说什么,但犹豫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又给那压着孙佩儿的两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谨慎着些。 柳沐倾一步步靠近孙佩儿,毫不躲闪地对上她写满恨意的眸子。 直到两人近在咫尺,柳沐倾这才停下,她勾着唇角,用极轻的声音对孙佩儿道:“我最喜欢听这种只有落败者才能发出来的无能狂吠,真是悦耳动听,你再多叫一会儿,我爱听……” 孙佩儿顿时目眦欲裂,恨不能扑上去撕咬柳沐倾的血肉,可她的双臂却被人死死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 她愤恨又绝望地嘶吼:“柳沐倾,我要杀了你!” 柳沐倾笑得眉眼都弯了,转头对卓文远道:“卓大人,这小姑娘年岁不大,心却极狠,您可要好生处置才是。” 卓文远点点头:“少夫人放心,下官定然秉公处置此事。” 等孙佩儿被拖出院子,柳沐倾又添上几句:“大人,我母亲年事已高,若此事当真与母亲脱不了干系,还请大人看在我侯府的面上,对我母亲照佛一二。” 卓文远皱着眉头,一时之间他竟也看不出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若此事真是侯府夫人所为,那此人可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哪怕险些丢了性命,她竟也能如此无私地为旁人着想? 罢了,她如何想,都与查案无关,眼下还是先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要紧。 “少夫人受了惊吓,还是多歇息为好,只是,此案与少夫人有关,日后还会多有打搅,还请少夫人勿怪。” 柳沐倾十分配合地点点头:“不怪不怪,大理寺办案,我自当好生配合,我今日便准备回侯府,大人若有事,随时可以登门。” 卓文远一行人离开后,柳沐倾赶紧伸了个懒腰,装了这么老半天,身子都快僵了。 缓了口气后,柳沐倾安排雀二同几位小姐妹时刻盯着侯府那边的动向。 至于她,昨日几乎一夜未眠,自然是要先去补个觉。 等睡饱了觉,便也该打道回府了。 如今葡萄庄子有了新的管事,那位技艺高超的工匠也被请了回来,又顺道解决了被刺杀之事,柳沐倾也该回侯府看好戏了。 第101章 母亲,看来事情成了 武安侯府。 不得不说,卓文远办事效率就是高,不过半日,大理寺的人便出现在武安侯府的门外。 上一回京兆府来寻陈氏的时候,还有柳沐倾从中拦了一道,如今林霄渝养伤,侯爷不在府里,那几个下人可不敢拦大理寺的路,只得在前面引路,带他们去了松涛苑。 松涛苑内,林浅柔急得来回踱步,陈氏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林浅柔性子急躁,又没经历过这种事,已经有些自乱阵脚:“母亲,怎么都过去一夜了,也没见他们回话,难不成这银子不要了?” 陈氏没有说话,眼下不是急躁的时候,一切自有定数,她只需在此等待便可。 “城郊那边怎么也没来人通知一声?好歹也是侯府少夫人死了,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吧?”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亲自去城郊瞧瞧?” 林浅柔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柳沐倾死没死的,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 陈氏缓缓睁开双眼,她刚要开口,却听见门口谁喊了一声:“夫人,大理寺来人了,说是有事要见夫人一面。” 林浅柔一听是大理寺的人,顿时宽心了不少,想来是柳沐倾已经一命呜呼,她身边的婢女报了案,大理寺的人才会寻到侯府来。 “母亲,看来事情成了。” 陈氏的面色似也舒坦了不少:“叫赵妈妈来为我洗漱更衣,你去通知你大哥一声,让他去会客堂候着。” 林浅柔明白陈氏的意思,柳沐倾已死,自然是要让林霄渝知情的。 如今借着大理寺的嘴说出来,总好过让她们去告知林霄渝此事。 林浅柔走到门外,还不忘叮嘱一句:“请官爷去会客堂稍后,我母亲正在更衣。” 大理寺的人自然懂得规矩,陈夫人身为侯府女眷,他们也不好硬闯,只能被下人引着去了会客堂。 会客堂内,大理寺的几位官差已经等候多时。 先到的是林霄渝,如今他已休养了不少时日,虽尚未痊愈,但已能行走自如,无需旁人搀扶。 跟在她身侧的是林浅柔,她一直用帕子捂着口鼻,似是在酝酿情绪。 “见过世子。”大理寺的官差抱拳行礼。 林霄渝胸前还绑着绷带,他看了一眼堂内几人,便开始发问:“不知侯府因为何事又惊动了大理寺?” 那几位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领头的那位先开了口:“还是等贵府夫人到了再说吧。” 林霄渝面色不悦:“到底是何事,非要这样藏着掖着?” 官差左右为难:“此事与世子无关,倒是和贵府夫人有些干系,我等也不好乱说,还请世子见谅。” 林浅柔一脸的不屑:不就是来通知他们一声柳沐倾身故的消息吗,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不过,好事多磨,她就再耐着性子等一会也无妨:“大哥,这官爷都说了,此事要等母亲来了才能说,你就安心等一会,莫不是这才出来一会儿功夫,就想楚姨娘了?” 林霄渝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浅柔:“你说话这般不分场合,是跟谁学的?你一个出了嫁的女子,成日赖在娘家,这成何体统?是嫌侯府的水还不够浑吗?” 林浅柔气结:“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可是亲兄妹,你怎可如此无情?我看你就是被柳沐倾那个贱人霍霍得没了主心骨,才会说出这种绝情的话来!” 说完,林浅柔觉得心中舒服多了,再想到柳沐倾已经死在了那几人的刀下,更觉心中一片舒坦。 林霄渝指着林浅柔还想继续骂,陈氏在赵妈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会客堂。 陈氏先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林霄渝,又瞪了一眼林浅柔,这官差都还在呢,他们竟自己乱了阵脚,也不怕被外人看了笑话! 林霄渝也没给那些官差好脸色:“我母亲来了,你们有话可以说了。” 陈氏坐到会客堂主座上,神色严峻:“今日有劳诸位跑这么一趟,不知诸位前来侯府,所为何事?” 领头的官差也不含糊,直奔主题:“我等此次前来,是为侯府少夫人一案,若有打搅,还请夫人见谅。” 林浅柔一听,酝酿了半天的情绪终于能发泄出来,她一边拿着帕子捂住自己的脸,一边哭诉起来:“我那命苦的嫂嫂,我那可怜的嫂嫂,怎地就落到这般下场,当真是老天无眼啊!” 陈氏恨不能上前给林浅柔踹出去,官差都还没说什么事呢,她就这般哭了起来,若是惹得官家怀疑可怎生是好? 林霄渝也是被林浅柔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柳沐倾来了:“林浅柔,你这是作甚?沐倾好好的,你莫要咒她!” 为首的官差也不是好糊弄的,林浅柔方才的表现的确令人生疑:“这位夫人,在下并未说少夫人如何了,你便在此嚎啕大哭,可是了解其中细节?” 林浅柔刚想解释,却瞟见陈氏阴暗的眸子,她这才回过神来,坏了,哭早了,这可怎么办? 林浅柔擦掉硬挤出来的眼泪,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求助地看向陈氏。 陈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看着林浅柔,如今无端又惹了麻烦上身,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丫头被她夫君欺负,精神上受了些刺激,官爷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陈氏实在想不出解释的话,只能随便胡扯几句,希望能蒙混过关。 林浅柔见状又装模作样地表演了起来:“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放开,快放开我,母亲,救我,他要打死我,他要打死嫂嫂!” 官差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疯疯癫癫的林浅柔,便没再搭理她:“夫人,您且瞧瞧,可认得这个?” 说罢,官差将那簪子递到陈氏面前,陈氏看了一眼,便确定那是自己的簪子,只是眼下情况不明,她不能承认:“这簪子,我不……”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又被林浅柔抢了过去,眼下好不容易有个转移话题的机会,林浅柔那叫一个神速就将簪子抢到了自己手里:“这簪子我认得,母亲,你不认得吗?这就是您的簪子啊,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去岁父亲送给您的!” 第102章 这个贱人怎么还活着! 陈氏听得眼冒金星,差点昏死过去,她怎么就生了个这么蠢的女儿! 她攥紧了手心,早知如此,就不该让这丫头过来。 也不知这蠢丫头到底是随了谁,竟没长半点脑子。 陈氏拼命给林浅柔使眼色,可林浅柔仿佛是痴傻了一般,拿着簪子又到了林霄渝面前:“大哥你瞧,这是不是母亲的簪子?我若是没记错的话,父亲是当着咱俩的面送给母亲的。” 林霄渝一个大男人,哪记得这许多:“拿开,我不认得!” 陈氏听了这话,才勉强松了口气,如今只要坐实了林浅柔是个痴傻的,便能解决眼前的麻烦。 陈氏叹了口气:“这丫头大抵是糊涂了,这簪子不是侯府的,不知官爷是从何处得了这簪子?这簪子又与沐倾有何关联?还请官爷明示。” 官差回忆了之前柳沐倾说的话,再加上林浅柔的所作所为,他心中已有断定:“夫人,贵府少夫人遭人暗杀,此事,夫人可有听闻?” 听到这话,反应最大的是林霄渝:“什么?你说什么?有人刺杀沐倾?她如今人在哪儿?可有受伤?我要去见她!” 陈氏暗骂林霄渝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竟被一个女子迷惑至此,不过,表面上的功夫总要做上一做:“这……沐倾她如何了?官爷,沐倾她已出府有些日子了,怎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林浅柔心中倒是十分得意,好你个柳沐倾,如今你死无全尸,还有能耐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 林霄渝似是回想起林浅柔方才的哭诉,他转头看向林浅柔,又难以置信地看向陈氏,见陈氏回避了自己的目光,林霄渝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瘫坐在凳子上。 是母亲,是她着人刺杀柳沐倾! 怪不得前些日子,母亲好说歹说将他劝去了落樱阁,为的竟是暗地里密谋刺杀柳沐倾! 林霄渝回过神来,顾不得身子不适,一把抓住官差的衣领:“快说,沐倾她怎么了,快说!” 陈氏见状,赶紧怒斥一声,并着几个下人将林霄渝拉了回来:“胡闹,怎可对大理寺的人无礼!” 林霄渝双眼猩红,他和柳沐倾都还未来得及圆房,她怎可就此离去? “母亲,您为何要对……”林霄渝愤怒地质问。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陈氏极用力的一巴掌给扇没了。 “林霄渝!”陈氏气得直呼他名字,声音里满是焦急与失望,“我知晓你痛失发妻,心中难受,但我是你的母亲!” 陈氏气得脸都绿了,她这一双儿女,一个愚蠢至极,一个满心满眼只有女人,叫她如何不气? 林霄渝被打得脸偏向一侧,整个人就这么呆愣愣地站着。 此刻他并不觉得脸上有多疼,只觉得心头发苦,一边是养育他长大的母亲,一边是对他用情至深的妻子,他该如何抉择? 他很清楚是母亲害死了柳沐倾,但如今沐倾已经不在了,可母亲却还活着。 他真的要为了柳沐倾,亲手将自己的母亲送入牢狱吗? 林霄渝攥紧拳头,最终咬紧了牙关,再没开口。 陈氏这才松了口气,十分疲惫地道:“世子身子不适,你们先将世子送回落樱阁去。” “不必,我便在此待着。”林霄渝低垂着头,却并不肯离开,而是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领头的官差理了理衣领,虽心中不平,但也碍于武安侯府的地位,并没多说什么。 “夫人当真未见过这簪子?” 陈氏丝毫没有犹豫:“我虽上了年纪,有些老眼昏花,但簪子这种贴身之物,我还是认得清的,官爷不妨直说,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既如此,那下官便直说了,贵府少夫人昨日深夜遭人刺杀……” 官差话都还未说完,林浅柔就忍不住将话抢了过去:“可是死了?” 陈氏只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女儿气死,又恶狠狠地瞪了林浅柔一眼:“你把嘴闭紧些!” 林浅柔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她实在是等不及想从官差嘴里听到柳沐倾被刺杀身亡的好消息。 然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大小姐竟这般盼着我死,实在是伤了我这做嫂嫂的心。” 林霄渝原本正垂首坐着,突然听到柳沐倾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 等确定走进来的人真是柳沐倾,立刻站起身直奔着她扑去:“沐倾,沐倾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沐倾哪受得了被林霄渝抱在怀里,她伸手一挡,便将林霄渝挡在半米之外:“世子还带着伤,不可如此。” 林霄渝只当是柳沐倾关心他,也没见怪。 他眼睛还有些猩红,此时连眼眶都红了,目光深情地看着柳沐倾:“沐倾,你没事就好,这真是太好了!” 柳沐倾快要被他那张脸恶心得吐了,便将目光落在林浅柔身上:“大小姐方才这么关心我的生死,不知我这会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可让大小姐失望了?” 林浅柔原本笃定柳沐倾已经丧命,只等着一个确切的消息。 此时见柳沐倾竟活生生站在那儿,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这个贱人怎么还活着! 她正要开口,却听陈氏先一步开口道:“沐倾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浅柔也是出于关心,才会那般急切,你如今安然无恙,她自然是高兴的。” 被这一提醒,林浅柔这才勉强找回些理智,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嫂嫂说的哪里话,嫂嫂安然无恙,福大命大,实在是侯府之幸事。” 嘴上这么说,实则林浅柔心里已经恨到了极点。 这个贱人的命怎么这么大,四个杀手竟也没能要了她的命! 怪不得他们没来要银子,原来是失手了! 柳沐倾,你的命怎么比那茅坑里的石头还硬! 同样心情阴郁的还有陈氏,她本以为此番计策定然万无一失,毕竟柳沐倾只是个弱女子,又身在京城之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几人的对手。 可她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更让她感到恐慌的是,若此番都不能取了她性命,但往后她又该如何? 再想到儿子已被这小贱人迷得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不顾了,陈氏便更觉前途无望。 第103章 最是擅长搅弄是非 柳沐倾看着面如死灰的陈氏,笑得很是开怀:“母亲,您这是看到儿媳还活着,高兴过头了吗?怎么瞧着脸色这么差?” 陈氏敛下眉,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指甲已经划破了掌心:“我只是身子不适,有些撑不住罢了。” “那母亲您可要撑住了,儿媳此番能够死里逃生,定然是得了侯府庇佑,为的便是日后能在母亲身前尽孝。”柳沐倾笑吟吟地道。 陈氏只觉喘不上来气,嘴唇都开始发青了:“你……你没事就好,那歹徒可有抓住?” 这才是陈氏最关心的问题,若是那歹徒落入大理寺之手,将她供出来只是早晚的事。 柳沐倾委屈巴巴地看着陈氏:“母亲难道不应该多关心儿媳吗?怎地先关系起那丧心病狂的歹徒了?” 陈氏面色疲惫,却又不得不解释道:“那歹徒残害我侯府少夫人,自当抓起来好生审问,母亲也是想着为你做主,这才多问了一句。” 柳沐倾瞬间变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来:“母亲当真是关心儿媳,母亲的恩情,儿媳都好生记在心里,若是有机会,儿媳定当千倍万倍还给母亲。” 话是好话,只是在陈氏听来,仿佛如刀子在戳她的心一般。 那官差可是一刻没闲着,一直在暗自观察在场每个人的反应。 只是这侯府的水未免也太深了,这一个个的竟都将自己伪装成了另一番模样,实在是耐人寻味。 见瞧不出什么,官差直接开口道:“那几人均死于山中野兽之口,如今尸骨都是不全的。” 陈氏手心一紧,一股刺痛袭上心头。 林浅柔则是大惊失色:“死了?那四个人都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齐齐变了脸色,陈氏暗骂一声蠢货,却已是来不及了, 官差脸色一肃,厉声喝问道:“下官方才并未说明有几人刺杀世子夫人,敢问侯府大小姐是如何知晓的?” 林浅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吓得脸色发白,支支吾吾地想着借口:“我……我是胡乱猜的,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听着便是漏洞百出,自然没人相信。 柳沐倾抓住机会,轻“咦”了一声:“母亲,您的簪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官爷手上,这于理不合吧?” 那官差听了这话,赶紧解释道:“少夫人误会了,这簪子并非是下官有意拿在手中,只是这簪子乃是此案的证物,是在那歹徒身上搜来的, 方才听少夫人说这簪子是夫人的,可夫人却说不认得这簪子,此事……当如何?” 官差也不是傻的,少夫人说这簪子是夫人的,侯府大小姐也这般说,虽然方才夫人千方百计地证明林浅柔说的是胡话,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簪子定然是武安侯夫人的。 且由此可以断定,武安侯夫人与那歹徒之间,绝不可能没有丝毫干系。 柳沐倾反应极其迅速,待官差说完这话,她又立刻解释道:“官老爷,这簪子虽是我母亲的,但母亲怎可能与那歹人有所牵扯?这其中定然有所误会,官爷您可要查清楚这簪子究竟是如何出现在那歹人手中的,好还母亲一个清白!” 柳沐倾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不就等于是越描越黑。 陈氏暗骂柳沐倾心思歹毒,最是擅长搅弄是非! 她心中怨恨,面上却是正色否认道:“沐倾,母亲知你昨日受了惊吓,才会错将这簪子认错,但这簪子母亲也是头一次瞧见。” 这是打算抵死不认了。 一旁林霄渝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劝说道:“沐倾,这簪子确实不是母亲的,定然是你认错了。” 柳沐倾心下冷笑,面上则是露出受伤之色:“世子就这般不相信妾身吗?” 柳沐倾心如明镜,林霄渝终归是陈氏的亲生儿子,自然不想让母亲担上这样的罪责。 况且此事牵扯到了陈氏身上,等同于牵连着整个侯府的颜面,林霄渝自然知晓该站在哪边,该帮谁说话。 林霄渝也心疼柳沐倾,但眼下这情况,唯有大事化小才是最妥帖的:“沐倾,我知晓你此番受了委屈,但此事确实与母亲无关。况且你如今不是安然无恙吗?既如此,你又何必多做计较?” 柳沐倾听得都有些惊呆了,这死渣男在说什么东西? 就因为她没被陈氏派的杀手弄死,就该选择息事宁人?做梦! 陈氏听闻,顿觉胸口一股怨气烟消云散,他这儿子虽没那般知冷知热,但在这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此事虽与我无关,但毕竟让沐倾受了惊吓,还请大理寺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也好给我侯府一个交代。” 柳沐倾听着这道貌岸然的话,心中更觉恶心,陈氏想就此从此事中脱身?绝无可能! “母亲,您莫不是忘了当初您将中馈交给儿媳那日,戴的便是这簪子?”柳沐倾委委屈屈地道,“那日府上下人尽数在场,想来总有人瞧见了那簪子,不若母亲将那些下人全都叫来,也好问个明白。” 陈氏闻言一沉,她虽知晓这簪子确实是自己的,但哪里记得清楚何时戴过? 若是平日里在自己屋中戴戴到无妨,可若真是那日戴过的,此事确实很难糊弄过去。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强装恍然地道:“这竟真是我的簪子吗?许是我只戴过那一次,便忘了,倒是难为你时时处处盯着,竟记得这般清楚。” 这锅柳沐倾可不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瞧母亲说的,那日是儿媳接掌中馈之日,加之母亲发间的簪子又那般熠熠生辉,儿媳自然记得清楚。” “说起中馈,我还没说你呢,”陈氏见此事拿捏不住柳沐倾,立刻借题发挥起来,“你不过接掌中馈一段时日,竟将府上弄得一团糟,如今府里上下都快揭不开锅了!” 柳沐倾闻言顿时更委屈了:“母亲这话说得实在叫儿媳心寒,若非您当初在长公主府闹出那样的事,又怎会匆匆忙将府上中馈交于儿媳打理? 再者,府上的银子有两万两都是花在了世子身上,还有一千两是花在了您身上,这些母亲都是知晓的。难道非得儿媳将这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仔仔细细摆出来,母亲才肯罢休吗?” 第104章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陈氏被柳沐倾气得肝疼,偏偏又被对方拿捏着把柄,只得拿自己的身体说事儿:“最近我这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又开始头疼起来。” “您若能安安心心地休养,莫要将心思用在那些无关紧要的杂事上,身子定然能有所好转。”柳沐倾看似关心,实则讽刺道。 官差在一旁看了会儿好戏,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办,清了清嗓子道:“武安侯夫人,既然这簪子是您的,那您可否解释一下,这簪子是如何到那歹人手上的?” 陈氏叹了口气:“那簪子我只戴过一次,之后再去寻,便寻不到了,想来是被府上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偷了去,变卖了,这才落入了歹人手中。” 林霄渝也在旁解释道:“正是,虽说这簪子是母亲的,但母亲绝不会做出伤害沐倾之事。” 随即,他又转头看向柳沐倾:“沐倾,此事与母亲无关,你快帮母亲解释清楚。” 柳沐倾:?? 让她帮害自己的人解释,这渣男是把她当傻子了吗? “世子说的是,究竟是何人能潜入母亲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簪子偷走,还没引起母亲的注意,这确实得好好查查,”柳沐倾十分认真地道,“若是此事不查清,岂不是要母亲背上雇凶杀害儿媳的罪名?” 官差也开口道:“如今这形势确实对武安侯夫人十分不利,若找不出是何人盗了簪子,怕是武安侯夫人只能随下官走一遭了。” 陈氏的脸色十分阴沉,却也知晓若找不出个说得过去的替罪羊,此事确实很难善了。 她正寻思着该挑哪个合适,却见赵妈妈突然跪了下来:“老奴有罪,还请官爷恕罪。” 此话一出,陈氏顿时满意地眯起了眼睛,看来这赵妈妈还算有些脑子,知道主动站出来帮主子担罪,也算没白费她之前的栽培之恩。 官差立刻肃声问道:“你是何人?又有何罪?” 赵妈妈连磕了好几个头,才满脸惭愧地道:“老奴明知夫人对少夫人怀恨在心,一直想除之而后快,也知晓她此番买凶杀人之举,却一直没敢阻止,老奴知情不报,实在愧对少夫人!” 此话一出,陈氏顿时变了脸色:“你这叼奴,岂敢在大理寺的官差面前胡说八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诓骗官爷,”赵妈妈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夫人为买凶杀人,前几日刚从库房支了五百两银子,此事官爷一查便知!” 陈氏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挪用库房银子之事乃是自己亲力亲为,根本没告知身边的下人,赵妈妈是如何知晓的? 再者,这贱奴又是何时被柳沐倾那个小贱人收买的? 自己平日里带她一向不薄,她竟然做出背主之事,实在该死! 陈氏心头发慌,面上却满是愤慨之色,她猛地一拍桌子:“赵妈妈,柳沐倾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做出背主之事?” 柳沐倾认真想了一下,若真要计较起来,此事还得从陈氏想让赵妈妈当替罪羊那次开始说起。 “夫人,事到如今,您怎么还执迷不悟?”赵妈妈万分沉痛地道,“少夫人待您一向孝敬有加,您却一次次想要取她性命,您这又是何苦?” 柳沐倾立刻抓住重点:“一次次?难道这不是母亲第一次对我下手吗?” 赵妈妈抹了把眼泪,又重重叹了一声:“少夫人可还记得刘妈妈?” 柳沐倾假装想了一会儿:“可是我刚入侯府时,便伺候母亲在身边的刘妈妈?” “正是,”赵妈妈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道,“当初刘妈妈出府去道观买的那毒药,便是得了夫人吩咐,想要用在您身上的。” “你住口!”陈氏彻底慌了心神,嘶声喊道,“你若再敢胡说八道,休怪我无情!” 赵妈妈却根本没管她说了什么,只对着官差道:“刘妈妈虽被判了流放,但至少还活着,若官爷想查清此事,只需将她召回即可!” 话以至此,官差其实已经知晓了大概,只是此事还未彻底查清,而陈氏又贵为武安侯夫人,自然不可轻易下定论。 官差心中已经有了盘算,拱手道:“夫人,下官须得将此人带回大理寺,调查清楚后再做处置。” 陈氏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面上也十分紧绷:“她是武安侯府的家奴,纵然犯了错,也该由武安侯府处置,大理寺无权干涉。” 官差不卑不亢地道:“按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但此事牵扯两桩命案,非同小可,怕是不能由夫人擅作主张。” 陈氏还想说什么,却听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凌厉的声音:“既然是大理寺要拿人,便将人带走吧。” 众人转头看去,便见武安侯林舟冷着脸走了进来。 陈氏立刻浑身一抖,若这府里还有她忌惮之人,那便只有侯爷,以及老夫人。 只不过老夫人远在天边,也管不到侯府之事。 可侯爷,却是切切实实就在她的面前。 “侯爷……”陈氏嗫嚅着嘴唇,一时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舟却看都未看她一眼,只对那官差道:“大理寺查案,侯府理应配合,只是在此事查清前,还望大理寺莫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面对武安侯,官差的态度颇为恭敬:“侯爷放心,若此事有了结果,下官定然先将结果告知侯爷。” “如此便多谢了。”林舟的态度同样十分客气。 有林舟发话,陈氏再不敢多说什么,赵妈妈很快便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在临走前,她悄悄和柳沐倾对了个眼神,在得到对方安抚的眼神暗示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乖乖跟着官差走了。 官差走后,林舟一挥手:“你们都先退下,我有话要同你们母亲说。” 林舟在府上极有威信,此话一出,林霄渝兄妹二人纵然有些担心,但也不敢不听。 至于柳沐倾,她接下来还有一出好戏要安排,也就先不留在这里看戏了。 三人退出院子后,林浅柔立刻指着柳沐倾的鼻子破口大骂:“柳沐倾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能这么害母亲!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林霄渝也是十分失望地道:“沐倾,母亲是你的长辈,你怎能这般待她?” 第105章 我是万不会留你在侯府的 今日天气倒是不错,柳沐倾瞧了瞧院子里争相盛开的桃花,甚是好看。 只可惜旁边还站着两个煞风景的人,柳沐倾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林霄渝:“母亲的确是长辈,却丝毫没有长辈该有的样子。 她身为长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我这个晚辈的性命,难不成世子是在怪我没有亲自将这条命交到母亲手上?” 林霄渝心底略有些发虚,但更多的还是不满:“沐倾,你如今不是并未出事吗?既如此,便不该这样同母亲计较。再者,母亲也是因为对你有所误会,才会如此待你,只要将误会解除,她自然不会……” 柳沐倾实在不想继续听这渣男强词夺理,直接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渣男脸上。 林霄渝被打得脸一偏,整个人震惊不已,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倒是旁边的林浅柔来了劲,伸手便要往柳沐倾脸上招呼:“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打我大哥,他可是你的夫君,我看你是活腻了!”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却不是柳沐倾挨了一巴掌,而是柳沐倾一把握住林浅柔的手,然后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林浅柔也被打懵了,她捂着半边脸,瞪圆了双眼盯着柳沐倾。 待回过神来后,她立刻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向林霄渝告状:“大哥,她打我,这个竟敢打我,你快打死她!” 柳沐倾拍了拍手:“我作为嫂嫂,管教失礼的小姑子,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嫂嫂好心教你做人做事,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敢口出狂言,看来是这教训还没吃够。” 说完,她毫不客气地抬手又给了林浅柔一巴掌。 林霄渝这会也缓过神来了,无比愤怒地道:“我是你的夫君,你怎敢对我动手?你眼里还有没有点纲常伦理?” 说着,抬手便要往柳沐倾脸上招呼。 柳沐倾轻巧躲过,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霄渝,如同在看一坨垃圾:“母亲雇凶欲要取我性命,世子劝我不必计较。如今我不过轻轻打了世子一巴掌,怎么世子就要将这巴掌还回来了? 若是按照世子这般做法,我应当去雇几个杀手刺杀母亲才对,世子你说对与不对?” 柳沐倾一番话下来,直说得林霄渝面红耳赤,竟无法反驳。 可若此事真就这么算了,那他这堂堂男儿的脸面又该往哪放? 正在林霄渝恼羞成怒之际,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 柳沐倾听得心情大好,看来陈氏的脸也如同她的一双儿女,没能逃过被扇的命运。 屋内,林舟一巴掌直接将陈氏扇翻在地:“陈洛芬,你好大的胆子!如今我不在府中,你便闹出这许多事来,可是觉得我侯府太清净了,偏要给我惹出些麻烦来才甘心?” 陈氏两眼冒星,嘴角也渗出丝丝血迹:“老爷,并非妾身要惹出麻烦来,只是那柳沐倾实在太过胡搅蛮缠,如今侯府被闹得家宅不宁,库房空虚,皆是拜柳沐倾所赐!” 陈氏哭地鼻一把泪一把,只是她这声泪俱下的模样,只让林舟更加厌恶。 林舟又是一脚踹在陈氏胸前:“这都要归功于你和你的好儿子,若不是他在外撞死了人,侯府又何至于赔了那许多银子。你不想着如何管教自己的儿子,却要对无辜之人下手,这胡搅蛮缠的人怕是你吧!” 陈氏吃痛地哀嚎一声,整个人也随之倒在地上 林霄渝原本想冲进来护着母亲,可听着父亲竟又说到了他身上,一时间脚下便如生了根一般,再动不了半步。 柳沐倾还不忘在旁边附和着:“父亲尚且记得我为这个家的付出,世子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霄渝被说得又羞又怒,其实他心中又如何不知柳沐倾的委屈,可他身为陈氏的儿子,又能如何?他也只能两相比较取其轻。 林浅柔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满目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她很清楚母亲现下所遭遇的一切,也很想冲进去阻拦父亲,但又怕此事牵连到自己身上,只能作罢。 这个家,向来都是父亲说了算,若她真惹恼了父亲,只怕日后想回来一趟都难。 屋内。 陈氏倒在地上,不知是被踹的,还是受了太大刺激,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林舟正眼也没瞧她,赵妈妈被带走了,大理寺那边很快便会查清此次雇凶杀人之事的来龙去脉,到时候罪名落到陈氏身上,侯府的名誉必然随之扫地! 如今事情闹到这地步,陈氏是留不住了。 他断不会容忍一个心狠手辣的杀人凶手做武安侯府的当家主母,更不会容忍侯府的名声受到一丝影响。 陈氏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她微微睁开双眼,却怎么都看不清林舟那张脸。 明明是八抬大轿娶她进门的男人,明明是许诺要护她一生一世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幅狰狞可怖的模样? 陈氏匍匐着爬到林舟身前,伸手想要拽林舟的衣角,却被林舟厌恶地躲开了:“你不必求我,此事干系重大,我是万不会留你在侯府了!” 陈氏眸中含泪,她的夫君竟心狠至此! 林舟瞪了一眼陈氏,轻飘飘说出一句话:“收拾好你的东西,我会通知陈家来人将你接回去,至于休书,我回去便拟。” 陈氏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死了,她紧紧闭上眼睛,嘴唇哆嗦:“侯爷,你我一辈子夫妻,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林舟却不再搭理她,冷哼一声后,直接跨过陈氏的身体走了出去。 待林舟离开后,林霄渝兄妹二人这才敢进来。 “母亲,您怎么样?”两人慌慌张张地将陈氏扶起来。 柳沐倾转身看了一眼屋中乱作一团的三人,幽幽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松涛苑。 陈氏落得如此下场,是她罪有应得! 回到悦兰苑,柳沐倾换了套衣裳,如今葡萄庄子有人打理,她也不必日日去那里。 只是她多少有些想念大黄,想着空了下来还要去瞧瞧它。 她倒是有心将大黄接到身边,只是如今她尚未和离,将大黄接过来也是寄人篱下,有诸多不便。 许是方才有些累了,柳沐倾靠在窗前有些昏昏欲睡,她刚想打个盹,却听见雀二火急火燎的声音。 “姑娘,大事不好了!” 第106章 父亲他对不起你 柳沐倾揉揉眉心,随手撒了些珍珠米在窗台上:“如何不好了?” 雀二站稳脚跟,顾不得去啄米,急急将刚得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柳沐倾:“姑娘,侯府那老太太要回来了!” 柳沐倾秀眉微蹙:“老太太?老夫人要回来了?” 侯府老夫人自然是林舟的生母,传言她生下林舟后,便死了丈夫,只留下她一个寡妇苦苦支撑着侯府,又要教养儿子。 一个寡妇能撑起整个侯府,自然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只是从几年前起,她便一心礼佛,不再过问府上事务,后来更是直接搬去了庙里。 柳沐倾嫁入侯府三年多,也从未见过这位老夫人。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这不问世事多年的闲人,竟也要回来了。 此时,松涛苑中。 先前陈氏硬生生挨了林舟一脚,身子算是彻底垮了。 此时她躺在床上,就连呼吸声都微弱许多。 林浅柔在旁边哭成了泪人,林霄渝也是红着一双眼眶。 “大哥,都怪柳沐倾那个贱人!母亲在侯府这么多年,何时被父亲这样对待过?就是因为那个贱人嫁到了侯府,母亲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林霄渝心中也是苦涩,他心知柳沐倾并未做错什么,无非便是太斤斤计较了些,可眼下母亲这般虚弱,他也是十分心疼的。 如今母亲同柳沐倾,已然成了水火不容的仇人,他夹在中间,实在左右为难。 陈氏微微睁开双眼,勉强拉住林浅柔的手,声音小到要林浅柔俯身靠在她嘴边才能听到:“去请你父亲,我有话要同他讲。” 陈氏自知不出几日便会被休,如今她只想为一双儿女谋个好前程。 林浅柔点点头,擦干眼泪便出了门去。 侯爷这会不在府里,林浅柔问了好几个下人,皆说不知侯爷身在何处。 林浅柔下定决心,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父亲寻回,也许父亲看在母亲这般凄惨的份上,能原谅她这一次。 只是她才刚出了府,柳沐倾便得了消息。 得知林浅柔乃是出府寻找林舟,柳沐倾眸光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林浅柔坐着马车从南到北,跑便了大街小巷,却始终没能寻到林舟的身影。 父亲莫不是去了宫里? 林浅柔这般想着,正准备先行回去同母亲讲一声,前头的马匹却突然嘶鸣一声,随即便朝着前头奔去。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好容易稳住身形,正要呼救,马儿却已缓缓停了下来。 林浅柔这才松了口气,她掀开车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发现自己正身在一处陌生巷子里。 她正要放下帘子,却突然瞟到不远处一处僻静的院子中,闪过一个人影。 那人影像极了林舟! 林浅柔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父亲怎么可能身在这种地方? 只是下一刻,她又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这声音正是父亲的! 林浅柔心头一惊,直接下了马车,待走近院子,她终于瞧清楚了里头的景致。 只见院中种了棵桃树,此时盛开着桃花的树下,一名粉衣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而坐在那女子对面,满目柔情看着她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林浅柔瞬间瞪大眼睛,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捂着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院中的一幕,彷如做梦一般。 她的父亲,人人敬重的武安侯,竟在外面养了外室! 眼泪瞬间盈满眼眶,林浅柔站在原地呆呆看了片刻,还没来得及拭去眼角的泪水,就瞧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从屋内跑了出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风车,边跑边冲着林舟喊:“爹爹你看,这风车转起来了!” 恍惚间,林浅柔还以为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多年前,她也像这个小姑娘般大小,手中拿着风车跑到林舟面前,想得到父亲的奖赏。 可父亲回应她的,却只有冷漠,他总是说自己在忙,让她自个儿去玩。 可眼前的父亲,非但没有赶走那小姑娘,反而宠溺地将她抱在了怀里:“芸芸乖,这风车真好看。” 林浅柔如坠冰窟,原来她叫芸芸。 芸芸嘟着嘴巴:“爹爹你说,是芸芸好看,还是风车好看?” 林舟捏了捏芸芸的脸蛋,笑眯眯地看着她:“当然是芸芸最好看。” 这一句句话,如一根根针扎在林浅柔的心头。 林舟不仅养了外室,竟还有一个女儿,再看看自己,看看母亲,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到了此时,她反倒逐渐平静了下来,因担心被发现,只得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到林浅柔转身跑开,院子里那位抚琴的女子才抬头看了眼方才林浅柔站的地方,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转而她又面色和悦地看向林舟:“夫君,您总是这般宠着芸芸,可将她惯得无法无天了。” 林舟又是朗声笑了起来:“芸芸这般懂事,怎会如你说的那般?” 芸芸也“咯咯咯”地笑了:“爹爹说得对,芸芸才不会无法无天呢。” 一家人其乐融融。 林浅柔不记得是如何回的府里,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现在陈氏面前的。 只是当陈氏问她为何双眼通红的时候,林浅柔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就是……被沙子迷了眼。” 陈氏又问道:“你父亲呢?他可是不愿见我?” 林浅柔不知该如何开口,只知道哭。 陈氏叹了口气:“罢了,我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他不愿见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日后我离开侯府,你与你大哥可要好生帮衬对方,莫要叫旁人看了笑话。” 林浅柔越哭越凶,整个人都在颤抖。 林霄渝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奈,倘若他是这侯府的主人,倘若他能掌控侯府一切,那他的母亲便不用离开侯府了。 陈氏缓了口气,又继续道:“你父亲虽不擅言辞,但终归他只有你们两个孩子,这么多年,他虽没怎么过问你们二人之事,但好歹也对我们有始有终。 别的不说,只这一点,他便是对得起我的,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林浅柔听了这话,顿时忍不住了,扯着嗓子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嘴里还边嘀咕:“母亲,父亲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第107章 春季狩猎就要开始了 林霄渝呵斥一声:“你哭够了没?有事说事,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林浅柔哽咽着看向陈氏,眼睛已哭的红肿:“母亲,你为侯府殚精竭虑这么多年,一心一意为了父亲,可你知道父亲都干了些什么事吗?他根本就没将您,将我和大哥放在心上!” 陈氏瞪了一眼林浅柔:“不许你在背后议论你父亲!” 林浅柔憋不住了,一股脑儿将话抖了出去:“父亲?他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父亲!母亲你有所不知,他在外面养了一门外室,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 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母亲你不知道,他们一家有多开心、多和睦!父亲也不像在侯府时那般眼里苛刻,对他那个外室生的女儿,有说有笑,和蔼可亲!他对那女子,也是……” 林浅柔怕伤了陈氏的心,没敢往下说。 陈氏原本还微眯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你,你胡说!你父亲心里只有侯府,只有咱们一家子,他怎么可能养外室?” 林霄渝也是一脸震惊:“不可能,父亲最是看中颜面,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林浅柔抹了一把眼泪:“我亲眼看到的,这还有错?若是母亲和大哥不信,大可以差人去打听!那外室就养在城西的一处别院,那院子里也有一棵桃树。” 陈氏仿佛五雷轰顶,整个人也愈发没了精神,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不知从何时起,林舟便没再碰过她,不知从何时起,林舟便很少回府,也很少看望他们母子三人。 她本以为林舟忙于政事,便没多想,可如今回想起林舟对自己的种种,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陈氏张了张嘴,勉强挤出一句话:“所以,侯爷离开侯府之后,便是去了那里?” 林浅柔点点头,眼泪再次滑落下来:“母亲,你告诉我,眼下我们当如何……如何自处?” 陈氏心如死灰,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行清泪。 原本她虽自身难保,可想护住一双儿女还是可以的。 可如今才知晓,林舟竟还有别的孩子,陈氏只觉自己这一生,从始至终就是一个笑话! 松涛苑内的三人如坠冰窟,满心茫然之际,可远在城郊的那处别院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夫人,休书我已拟好,夫人请过目。” 林舟将手中的休书递到那女子面前,又顺手将女子搂在怀中,气氛好不暧昧! 女子名曰素瑾,是林舟在行军途中救下的一名女子,奈何这女子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林舟便将她带在了身边。 长此以往,二人一来二去便互相生出了情愫。 素瑾知书达理,又体贴入微,深得林舟心,久而久之,他便一门心思扑在了素瑾身上。 至于陈氏,他不过是为了维持侯府颜面,才一直留她至今。 素瑾娇嗔一声:“夫君拟好便是,又何须妾身再瞧上一瞧,只是夫君可要想清楚了,毕竟姐姐是侯府主母,是夫君八抬大轿娶进门的,若是就这么……当真不会影响侯府颜面吗?” 林舟靠近素瑾的头发,闻着她发丝间若有若无的香气。 再加上她这般为侯府着想的心,林舟只恨自己没有早日将她带回侯府,给她一个名分:“夫人这话叫为夫情何以堪?夫人这般通情达理,我却不能将夫人娶回侯府,实在是有愧于夫人!” 素瑾转过身来,面上尽是温婉:“夫君说这话便是同妾身见外了,只要能与夫君长相厮守,妾身又怎会在意那些虚名?” 林舟轻轻揽着素瑾,素瑾将头埋在林舟怀里,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 “夫人尽管放心,待我将这休书送到陈家,我便着人选个良辰吉日接你过门,自此你便是我侯府的当家主母,侯府内宅,皆由你说了算。” 素瑾一听这话,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讶,她犹豫片刻,才善解人意地道:“夫君万不可如此,姐姐刚被休妻,我就紧赶着进了府,岂不要被旁人指着脊梁骨笑话? 旁人若只是骂我等不及入府也就罢了,可朝中那些人一个个的还等着看夫君笑话呢,我是断断不能将夫君推到这不仁不义的位置上。” 林舟心中划过一丝暖流:“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素瑾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她又不是个傻的,如今大家都在议论侯府老夫人即将回府,众人也都知晓那老夫人可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莫说是她了,就连陈氏在她面前,也都是小巫见大巫。 若是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进了侯府,那不正好对上回府的老太太,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吧。 至于侯府,反正她还年轻,熬过老太太不成问题! 眼下只要林舟的心还在她这便好,别的事,还不值得她挂心! 悦兰苑里,柳沐倾已经从这些鸟雀嘴里得知了不少关于老夫人的事。 这位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可不得了,想来如今虽年事已高,但那些手段肯定还是在的。 柳沐倾心中已经有了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嘛! 雀二蹲在窗口啄了几颗珍珠米:“姑娘,如今天气渐暖,宫里头一年一次的春季狩猎就要开始了。” 柳沐倾不擅骑射,自然对这狩猎没有多少兴趣:“倒是该提醒猎场里的动物们都小心着些,莫要被射中才好。” 雀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姑娘说的对,干脆让它们都躲起来。” 柳沐倾摇摇头:“春季正是开枝散叶的季节,动物的本能会驱使它们出去寻找心仪的对象,不过,还是派几只鸟雀知会它们一声吧。” “姑娘,宫里的王爷还有各家的公子哥们都会参加这次狩猎,姑娘不打算去瞧一瞧吗?每年这个时候,京城里的那些贵妇姑娘们,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 柳沐倾秀眉微蹙,这么说来,顾廷墨应当也会去,不过他去就去,反正以他的能耐,也就是走走过场。 柳沐倾磕着瓜子摇了摇头:“不去,老夫人这就要回府了,我还得多做些准备,以保万无一失。” 雀二有些失落:“姑娘不想去便不去了吧,不过这狩猎只是明面的,暗地里,那些私自交好的公子贵女们,都会借着这个机会幽会一番,每年我们都能看到些不该看的画面。” 柳沐倾一听,有瓜吃,顿时她就有了不少兴致! 第108章 还真是得了父亲的真传 松涛苑里,陈氏靠在床榻,面如死灰。 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林舟干的那些下贱勾当,一时间,竟是连对柳沐倾的仇恨都忘了,一门心思想着该如何留在侯府,又该如何对付林舟养在外头的那个贱人。 不过她虽忘了,柳沐倾却不会忘。 她不仅不会忘,还打算好心提醒陈氏一番,叫她千万不能忘了两人之间的恩怨仇恨。 这日一大早,柳沐倾便拎着厨房新炖的猪蹄汤出现在松涛苑门口,对着里头喊了一声:“赵妈妈,麻烦通传一声,我给母亲送些滋补身子的汤来。” 话音刚落,柳沐倾又故作惊讶地喊了一嗓子:“母亲,是儿媳忘了赵妈妈被大理寺带走了,儿媳不是故意的。” 陈氏自然是听到了,闻言又是一阵气闷。 开门的是另一位眼生的妈妈,柳沐倾微微一笑:“有劳。” 那妈妈对柳沐倾还算恭敬,直接侧身让了条路出来。 柳沐倾进去后才发现,屋里窗户紧闭,故而显得阴暗无比,颇有几分寂寥之感。 “母亲,今日外面日头甚好,母亲可要出去走走?” 柳沐倾一边说着,一边将猪蹄汤盛到碗里。 陈氏缓缓睁开眼睛,透过大门,一道阳光照进屋里,刺得她眼睛生疼。 “你来做甚?” 陈氏本就心烦,再看到柳沐倾顿时心中更加憋闷。 柳沐倾将那猪蹄汤端到陈氏面前:“母亲,这可是厨房专门为您做的滋补汤,听说是炖了一宿呢,儿媳心里担忧母亲,这一大早便给母亲送来了,母亲快尝尝。” 陈氏看了一眼那油腻腻的汤花,压根就没半点胃口:“我怎知这汤里没有你下的毒药?” 柳沐倾叹了口气:“母亲您这么说可就是错怪儿媳了,虽然母亲一心想要了儿媳的命,但我这个人,生性善良,莫说是害人性命,就是踩死一只蚂蚁,儿媳都觉得过意不去。母亲尽管放心,儿媳可没母亲那般害人的心思。” 陈氏面色铁青,柳沐倾在她眼皮子底下说这些话,无异于直接给了她几巴掌。 这小贱人在自己面前当真是愈发无法无天了。 柳沐倾说罢,便拿着汤匙舀了一勺递到陈氏面前,陈氏气得用力一推,直接将那汤匙连同碗,一股脑全推到了地上。 顿时,那油星子溅得到处都是。 “母亲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父亲在外头养了外室吗?母亲您还是保重自己身子要紧。” 柳沐倾此话一出,陈氏气得浑身发抖。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也交代了林浅柔和林霄渝莫要到处张扬,可如今还是被柳沐倾这个贱人知晓了,陈氏只觉得羞愤欲死,脸都要丢尽了! 柳沐倾看着陈氏那张紧绷的脸,拿出帕子擦着溅在手上的油星子:“母亲,这里又没外人,你我母女二人说些体己话,母亲不必如此紧张。” 陈氏气得压根痒,却又不能动弹,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柳沐倾:“你是如何知晓此事?” 柳沐倾却不着急,先是唤来下人,将这地上的狼藉打扫一番。 她则是不紧不慢地道:“母亲不必纠结儿媳是如何知晓的,只是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实属常事,在外头养个外室,生个私生子私生女之类的,也很常见,母亲不必过于忧心。 退一步讲,父亲到现在都还未将那外室女接回府来,不还是说明他还在意母亲嘛? 眼下母亲仍是这侯府当家主母,只要母亲还在,那外室便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母亲说是与不是?” 柳沐倾是故意当着下人的面说的,那下人低着头清扫地上的杂物,头都不敢抬一下。 陈氏是个好面子的人,她怎能允许下人看自己的笑话,开口便将那婢女赶了出去:“滚出去,若是敢多说半个字,我打断你的狗腿!” 婢女听闻,吓得赶紧退了出去。 柳沐倾安抚着陈氏:“母亲多虑了,她不过一个婢女,怎敢妄议主子的事?就是可惜了这猪蹄汤,母亲可是因为父亲的事吃不下饭?” 陈氏怒目圆瞪:“你也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滚!” 柳沐倾理了理裙角:“这一双腿长在我身上,它们不听母亲的话,我也没有办法。况且我也是为母亲忧心,气大伤身,母亲为了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忧心,这可不是明智之举。 母亲,你不如学学我,大方些将那女子接回府来,顺道再给父亲多纳几门妾室,如此才是身为正妻该有的气度不是?” 柳沐倾的话仿佛如一把把匕首,一刀刀划在陈氏心头。 又像是一个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在她脸上。 当初林霄渝带着楚韵儿回府之时,她也觉着男子三妻四妾实乃再正常不过之事,可如今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眼下柳沐倾处处嘲讽她,她虽心中怨愤,却连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柳沐倾笑意吟吟地看着陈氏:“母亲,你说父亲是何时开始养的外室?母亲你精明一世,怎会丝毫没有察觉出来父亲的异样?” 陈氏茫然地看着前方,她怎会没有一点察觉?只是,她没往那方面想,只是觉得林舟忙于政事罢了。 可话又说回来,纵然他再是日理万机,也不可能真的一点空闲的时候都没有,无非是她自己蠢,才会半点都没察觉。 陈氏心中绝望,是她太过信任林舟,才会酿成如今这番局面。 柳沐倾接着说道:“母亲,这日子啊还得往前看,当初世子也是这般带着楚姨娘回了府里,儿媳不也接受了吗? 如今儿媳过的也是不错,母亲若是心里有想不开的地方,还是要多同儿媳说说,儿媳好开导开导母亲。 说来也是巧了,父亲在外面养外室,养私生子,对侯府不闻不问,将宠妾灭妻做了个十足十。世子偏也如此,还真是得了父亲的真传呐。 就是可怜了咱们二人,身为正妻,却不得夫君珍视,实在是可怜可叹。母亲,你我处境如此相似,才应该多交交心,不是吗?” 陈氏却只觉心头堵得厉害,柳沐倾的处境她自然清楚,但她却没料到自己也会落得这般境地,当真是讽刺! 第109章 老夫人回府 陈氏咬着牙道:“柳沐倾,你不必故意在我面前说些夹枪带棍的话,我也不会受你这些话左右!” “母亲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柳沐倾十分欣慰地道,“母亲便该看开些,也好亲眼瞧瞧外头那女子到底是何模样,竟能让父亲这般流连忘返,神魂颠倒。” 陈氏气急,转头又吐了一口血。 她恨极了柳沐倾和那外室,可偏偏她又无可奈何! “哎呦,母亲嘴上说着不在意,怎么还吐血了呢?”柳沐倾惊呼一声,十分担忧地道,“母亲可千万得仔细些身子,您若真有个好歹,那外室可就真要登堂入室了。” “滚!”陈氏气得直捶床榻,“你给我滚出去!” “母亲虽出身商户,但好歹做了这么些年的侯府当家主母,怎地说话竟还这般粗鄙?可真是……”柳沐倾先是嫌弃地摇了摇头,随即施施然起身道,“既母亲不想见到儿媳,那儿媳便不打搅了。” 不过走到门口时,柳沐倾又停了脚步,语气十分讽刺地道:“母亲当初帮着世子宠妾灭妻,甚至欲要害我性命之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 说罢,也不等陈氏有所回应,柳沐倾已经抬脚走了出去。 看着柳沐倾离开的背影,陈氏又是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三日后,侯府老夫人终于出现在了侯府门前。 原本林舟为了庆贺母亲回府,还准备了舞龙舞狮队,奈何老夫人日夜礼佛,性子内敛,又甚是忌讳铺张浪费,林舟这才作罢。 侯府门口,上到林舟,下到伙房的厨娘,全都在恭候着。 柳沐倾悄悄躲在暗处,十分低调地凑着热闹。 这老夫人她从未见过,如今是敌是友尚不清楚,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老夫人的马车刚停在侯府门口,林舟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儿子恭迎母亲回府。” 随着林舟一声,站在她身后的人纷纷下跪行礼。 这一幕,柳沐倾只觉得似曾相识,许是林霄渝刚回府那日,也是这番光景。 只是,那日陈氏可是个主角,而如今,陈氏因为身子病重,连床都起不了,更别说来此迎接老夫人了。 陈氏原本是坚持要来的,毕竟是侯府的老太君回来了,可林舟怕陈氏将病气过给了老夫人,便让她好生在松涛苑歇着。 陈氏心里清楚,林舟只等着老夫人回府,便会将那一直休书送到陈家。 老夫人在身边妈妈的搀扶下,一身素衣出现在众人面前。 老太太头发已经花白,梳得一丝不苟,一张脸看起来十分慈和,一双略有浑浊的眼睛却含着精光。 柳沐倾并不打算往前凑,可没料到老夫人的视线扫视一周,竟是直接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眉目慈和地道:“这便是霄渝的媳妇儿吧?” 如此,柳沐倾只能硬着头皮上前问候一声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福神行了礼:“孙媳柳沐倾见过祖母,给祖母问安。” 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柳沐倾,原来就是这个女子将侯府闹得鸡犬不宁,看模样倒是出落的不错,只是既然她如此不安于室,那便是不能由着她胡来了。 这些年来,老夫人虽然身在庙里,但依旧挂念着侯府之事。 这些日子,她收到不少侯府的消息,因此她对侯府,对柳沐倾也算是了如指掌。 老夫人对着柳沐倾淡然一笑:“快起身吧。” 柳沐倾也回之一个微笑:“多谢祖母。” 林舟伸手扶住老夫人,眼睛则是落在立于老夫人另一侧的妙龄女子身上。 “母亲,这位是?”他颇为好奇地道。 那女子身上穿着件浅色的素净衣裳,闻言朝着林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若萱见过林伯父。” 林舟一时未弄清此女子的身份,只淡淡点了点头。 柳沐倾也不禁打量起这位姑娘,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乖巧可人,脸上虽挂着笑意,却又透着一股子从容不迫的气韵。 想必她就是雀三口中那个长得乖巧,实则心眼很多的姑娘了。 老夫人见状,出面介绍道:“萱儿是我在外收养的孙女,已经陪在我身边五年有余,这些年也多亏了有她照料。” 老夫人一句话,直接将这位叫若萱的姑娘抬到了极高的位置,想来日后在府里,同正经的主子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柳沐倾却觉得有些可笑,这侯府的人是生活不能自理吗?怎么一个个非得带个妙龄女子在身边照顾,才能过好日子? 林舟爽朗一笑:“既是母亲收养的孙女,往后便也是我的女儿了。” 柳沐倾心中冷笑,果然啊,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就连林舟也不敢怠慢。 想到这里,柳沐倾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若萱,碰巧又对上她的目光。 若萱含笑俯身:“若萱见过嫂嫂。” 柳沐倾心中暗骂,今日她们都是奔着自己来的吧? “既若萱唤我一声嫂嫂,日后我便唤一声若萱妹妹了。” 若萱机灵得很:“以后还要姐姐多加照佛,若萱要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姐姐多多指点。” 柳沐倾表面上点头微笑应允,实则十分无语,这种人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林霄渝适时出现在柳沐倾身边:“见过祖母,祖母瞧着康健,精气神也不错,想来也有若萱姑娘的功劳。” 若萱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世子哥哥见外了,老夫人也是我的祖母,能与老夫人相伴,是若萱的福气。” 老夫人看着若萱,满脸宠溺,随即她再次扫视周遭,又转身看向林舟:“怎么不见洛芬和浅柔?” 林舟面色一滞:“洛芬身子不适,实在下不了床,至于浅柔,她已嫁为人妇。” 老夫人神色威严地看着林舟:“侯府千金出嫁,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着人知会我一声?” 林舟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冷汗:“母亲今日舟车劳顿,还是先行回房歇息,日后我再细细说与母亲听。” 老夫人点点头,带头走进了侯府。 进了武安侯府的大门,老夫人停下脚步:“侯爷,你且去忙你的事,我许久未回府,对这府里的环境倒有些不熟悉了,不如就让……” 柳沐倾心中猛然一咯噔,老夫人该不会是想点她的名吧? “不如就让沐倾陪我随处走走,如何?” 柳沐倾悬着的心终是死了,但表面上她依旧非常开心地看着老夫人:“沐倾愿为祖母效劳。” 第110章 娶了你,是霄渝的福气 老夫人也是亲切地拉着她的手:“你我都是一家人,何至于如此客气?你这般说话,倒仿佛同祖母见外了似的。” 柳沐倾心下又是一声冷笑,这老太太果然比陈氏厉害得多。 陈氏的坏,陈氏的不满都是在明面上的,可眼前的老夫人并非如此,她嘴上的话甜如蜜,至于心里的真实想法,就未可知了。 “是沐倾见到祖母太过开心,沐倾这便陪着祖母四处逛逛。” 老夫人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其他人都散了吧。” 那些个下人一一行礼后,便各自回去了,唯有柳沐倾被老夫人拉着,在这侯府里四处闲逛。 柳沐倾一行人行至花园处,老夫人停下了脚步:“沐倾啊,当年你嫁入侯府之时,祖母没能赶回来,你不会怪祖母吧?” 柳沐倾笑意吟吟地看着老夫人:“祖母说的这是哪里话,方才祖母才说了,你我都是一家人,沐倾又怎么会怪祖母?” 老夫人神色和善,面上更是露出和蔼的笑容:“我这孙媳,当真是贤惠得紧,只是……” 老夫人说罢,又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柳沐倾扁平的小腹,柳沐倾心知肚明,她这是要问子嗣,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既如此,那便将话题转到楚韵儿身上去,柳沐倾开口道:“我知祖母心系侯府子嗣,如今楚姨娘已有身孕数月,府医说了,瞧着楚姨娘那肚形,大概是个男孩。” 老夫人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过了一会才继续道:“霄渝那孩子竟有了妾室?” 柳沐倾点了点头:“世子一共纳了两房妾室,待晚上为祖母接风洗尘的时候,她们都会前来向祖母问安。” 老夫人继而拍了拍柳沐倾的手:“你当真是个贤惠的,娶了你,是霄渝的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那妾室怀的孩子怎能跟你这正室所出的嫡子相比?你还是要多同世子亲近亲近,也好早日为我侯府开枝散叶。” 柳沐倾听着这话都要吐了,奈何老夫人刚回府,她还拿捏不准老太太的心性:“祖母说的是。” 一番交谈下来,老夫人对柳沐倾的心思脾性也算了解了些。 她先前想着这丫头能将侯府搅得鸡犬不宁,还让陈氏病得下不了榻,定然是个强势泼辣的,却没料到这丫头也算能忍,至少在自己这个祖母面前瞧着十分乖巧懂事。 如此,她倒是不怎么厌恶这个孙媳妇儿了,本身是个有些本事的,若是能尽心尽力为侯府筹谋,再多生下几个侯府嫡嗣,倒也不是不能留。 柳沐倾一直陪着笑脸,这脸都要僵了,也不知若萱那姑娘在老夫人身边呆了五年,又是如何过来的:“祖母,这前面便是您的寿安堂,父亲早几日便开始着人清扫整顿,祖母瞧瞧可合心意?” 老夫人进了院子,里头打理得的确干净敞亮,低调内敛又不失雅致,尤其看到那已供奉着香火的小佛堂,心下更是满意。 “不错,甚合我心意。” 柳沐倾将老夫人扶着去了正屋:“祖母喜欢便好,父亲为此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就在这时,若萱也走了过来,神色间带着一抹窘迫。 老夫人在主位坐下,笑着朝若萱招了招手:“萱儿这是怎么了?” 若萱乖巧地走过去,犹豫着道:“祖母,林伯父先前不知萱儿的存在,似乎并未给萱儿准备住所。” 老夫人看了看若萱,又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柳沐倾。 柳沐倾:?? 这老太太看着她做什么?总不会是想让若萱跟自己一起住在悦兰苑吧? 那可不行,柳沐倾习惯了独来独往,悦兰苑的丫鬟都没几个,若是突然来了个外人,那她再想做些不宜被旁人知晓的事可就难了。 再说了,她每日还要同那些雀儿们聊聊天呢! 柳沐倾赶在老太太开口前先一步道:“若萱妹妹,我悦兰苑虽地方不大,倒也有间空房,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去悦兰苑对付几日。” 若萱刚想点头说好,柳沐倾又继续说道:“只是我那悦兰苑人手不多,那空着的房子也无人清扫,里头结了不少蜘蛛网……” 若萱一听,赶紧摆摆手:“多谢嫂嫂好意,若萱平日里还要服侍祖母,若是真住在了悦兰苑,反倒是不便。” 柳沐倾歉意地看着若萱:“此番实属我侯府招待不周,明日我便着人为若萱妹妹打理屋子,还请妹妹勿怪,祖母勿怪。”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是我老糊涂了,竟忘记提前告知侯爷,这才出了岔子,与你们无关,沐倾,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歇着。” 柳沐倾弯腰行了礼:“祖母,那沐倾便不打搅了,父亲准备了晚宴为祖母接风洗尘,祖母好生歇息片刻。” 待柳沐倾离开后,老夫人拉着若萱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先前你不是说对这位嫂嫂很感兴趣,想去悦兰苑小住几日吗?怎么,一听到蜘蛛网就吓坏了?” 去悦兰苑小住是假,恐怕想利用若萱监视柳沐倾才是真。 若萱依偎在老夫人怀里:“祖母您知道的,萱儿在遇到您之前,睡得都是那些破旧的老屋,那屋里到处都是蜘蛛网,萱儿害怕那样的地方,祖母您可是生气了?” 老夫人轻拍着若萱的手:“祖母怎会生你的气?既然你不愿意去,祖母再安排旁人便是。” 悦兰苑里,柳沐倾终是松了口气。 通过今日这一来二去,柳沐倾几乎可以断定老夫人此次回来,多数是在针对她。 今日只是初见,老夫人便这么多事,这日后指不定能闹腾出什么麻烦事来,如此,还得多留个心眼。 柳沐倾唤来雀二,命它再叫几个好姐妹时刻盯着寿安堂的动静。 一想到晚上的接风洗尘宴,柳沐倾就一个头两个大,这种场合最是无趣,各种礼节繁琐得要命,吃也吃不好,还要时刻保持警惕,当真是让人心烦,偏偏还拒绝不得,必须得到场。 这不,直到晚上婢女前来唤她前去用膳,柳沐倾还是一副不甚高兴的模样。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躲不掉,那就勇敢面对。 第111章 好好教导一番宫中规矩 日暮将临,寿安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实则侯府的主子就那么几位,来来回回忙碌着的皆是下人。 柳沐倾到的时候,老夫人已经坐在主位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有些迟了。 果不其然,林舟面色不悦地道:“你祖母今日刚刚回府,你理应陪伴在侧,怎地一个人回了悦兰苑?还来得如此之晚?” 柳沐倾暗自思衬,分明是那下人去喊得晚了,才叫她来迟了,可眼下反倒显得是她故意怠慢了老夫人。 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父亲教训的是,儿媳实在不该为了完成给祖母准备的礼物,才忘了时辰。” “礼物?”林舟眉头一松,问道,“你给你祖母准备了什么礼物?” 柳沐倾抿着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儿媳听闻祖母一心礼佛,便手抄了一本经文,想要送给祖母,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这经文确实是专程为老夫人准备的,但显然不是柳沐倾亲手抄写的。 倒也不是存心想要偷懒,实在是她的毛笔字……太一言难尽了些。 老夫人眉目慈和地笑着道:“你有这份心,已是十分难得,祖母又怎会嫌弃?快将那经书拿来我瞧瞧。” 柳沐倾乖乖捧着盒子走过去,将里头的经书俸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翻了几页,正要合上,却听站在一侧的若萱柔声道:“嫂嫂抄写的这篇经文,萱儿也曾听祖母诵读过,却对其中字句一知半解,不知嫂嫂抄写时,可曾也心生困惑?” 这是想拿经文的内容为难自己? 柳沐倾心下冷笑,面上则是笑意盈盈地道:“若萱妹妹若想论经文,不若改日去悦兰苑寻我,今日这宴席乃是父亲为祖母接风洗尘而设,若是你我在此论起经文来,岂不是有些喧宾夺主了?” 若萱心中暗骂柳沐倾狡猾,面上却是立刻露出歉意之色:“都是若萱一时心急,才失了分寸,还望祖母和父亲莫怪。” “这有什么好怪的?”老夫人依旧是那副慈祥宽厚的模样,“你二人往后同住一个屋檐下,多的是时间谈经论道,不必急在这一时。” 一个小插曲之后,众人很快落座,老夫人坐在主位,左下首是林舟,右侧则是若萱。 柳沐倾和林霄渝坐在一处,两人身后则是楚韵儿和秋姨娘。 楚韵儿许久未出现,今日倒也来凑凑热闹:“少夫人,分明你才是世子夫人,却为何老夫人竟不让你在旁伺候,反倒将一个外人带在身边?” 柳沐倾勾着嘴角,回头淡淡扫了楚韵儿一眼,这人是不是太久没挨骂,身子骨又痒了。 “原本我还没多想,可听楚姨娘此言,莫不是老夫人是想将若萱姑娘指给世子做妾?如此,楚姨娘可就又要多一个好姐妹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楚韵儿脸色瞬间煞白,她本是想拿老夫人带回来的人压一压柳沐倾的风头,却没料到最后竟是把自己给气着了。 且她越想越觉得柳沐倾所言有理,那若萱姑娘不过十七八岁,这府上除了世子,还有谁能与之相配? 楚韵儿越想越觉得焦心,一时间连用膳的心思都没了。 那边若萱一面伺候着老夫人,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柳沐倾这般的情况,见楚韵儿迟迟没动筷,不禁担忧地道:“这位便是楚姨娘吧?我见姨娘始终不曾动筷,可是身子不适?” 若是之前,楚韵儿或许还会为对方的关心而心生感动,可此时她却是瞬间警惕起来:“无妨,不过是害喜害得厉害,才没什么胃口,若萱姑娘不必挂心。” 说罢,楚韵儿又抚上小腹,将自己怀有身孕这一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若萱勾唇浅笑,心下暗道世子这小妾当真是个没什么脑子的,难怪不是正妻的对手,只是嘴上并未多说什么。 楚韵儿见状只当对方是怕了自己,不免又有些得意起来,如今她腹中怀着世子的骨肉,说是府上最金贵的也不为过,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么一想,楚韵儿顿时又有了底气,看着满桌的素食故意奚落道:“前些日子韵儿有幸在悦兰苑与少夫人一同用膳,得知少夫人口味向来重些,不知今日这般寡淡的菜色,可入得了少夫人的眼?” 见楚韵儿又蹦跶起来,柳沐倾嗤笑一声道:“楚姨娘既还记得那日之事,便该知晓,这菜色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菜里有没有不该入口的东西。” 楚韵儿听闻,脸色瞬间变了又变,一时之间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过一般。 林霄渝干咳了两声:“今日是给祖母的接风宴,往日那些事都莫要再提了。” 柳沐倾淡淡一笑,林霄渝是懂得如何和稀泥的。 接下来,便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美好画面。 酒过三巡,林舟已喝得满脸通红,说话也飘忽起来:“母亲,待晚些,儿子还有事要同您商议。” 老夫人瞪他一眼,都喝成这幅德行了,还商议什么? “改日吧。” 林舟摆摆手:“此事耽搁不得,是关于洛……” 老夫人闻言眸光一闪,都没等他将话说完,便喊来旁边候着的小厮:“侯爷醉了,扶侯爷回去休息。” 这种事情怎可在小辈面前说,岂不白白叫她们看了笑话! 林舟被扶走的时候,嘴里还不忘嘟哝着:“母亲,我没醉,没醉……” 待林舟离开,老夫人侧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冯妈妈。 冯妈妈清了清嗓子道:“老夫人舟车劳顿,还得早些歇息,今日这晚宴便到这吧,各位主子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众人一听,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柳沐倾正要离开,却被老夫人叫住了。 “沐倾,你且等等。” 柳沐倾心中大呼无语,这老太太怎么就非得抓着她不放呢? “不知祖母有何吩咐?” 老夫人看着柳沐倾:“太后娘娘得知我礼佛回来,便邀我去宫中一聚,我准备带你一同入宫。” 柳沐倾心下一惊,入宫? 她可是没有半点兴趣! 一旁的楚韵儿听到这话,心中更是凉了又凉,若是老夫人有意栽培柳沐倾,那她如何还能有出头之日? 只是进宫这种事,老夫人自然不会带她这个不入流的妾室,如此,也只能便宜了柳沐倾这个贱人。 第112章 哪能遭得住这些罪? 柳沐倾感激地看着老夫人:“沐倾谢过祖母,只是沐倾从未进过宫,怕是……” 柳沐倾还都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了:“祖母知晓你不懂宫中规矩,不妨事,我身边这位冯妈妈便是宫里嬷嬷出身。这几日,便叫她去悦兰苑住着,好好教导一番宫中规矩便是。” 说到这里,柳沐倾才听明白,只怕这进宫是假,老太太只是想找个由头将身边的心腹塞进悦兰苑里,顺便在她面前立立威。 柳沐倾看了一眼那位冯妈妈,她彷如面瘫般的脸上还不乏夹杂着些许戾气,想来也是个生活不如意的主儿。 如此,倒应该让她去悦兰苑住上几日,也好让她更不如意些:“多谢祖母,那便有劳冯妈妈了。” 老夫人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想到柳沐倾竟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她本来还想了许多说服柳沐倾的话,这会倒用不上了:“冯妈妈,这段时日你便宿在悦兰苑,好生教教少夫人宫里的规矩。 宫里可比不得咱们府上,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冯妈妈,你莫要叫我失望!” 面对老夫人时,冯妈妈换了副恭谨的模样应声道:“老奴定不会叫老夫人失望。” 柳沐倾走到冯妈妈身边,略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冯妈妈,只是我那悦兰苑屋子甚少,如今只剩下一处杂物间,尙能住人,冯妈妈可觉得委屈?” 冯妈妈听罢,立即斩钉截铁地回道:“少夫人多虑了,只要能有个落脚的地儿,老奴便不觉委屈。” 柳沐倾暗中叫好,行行行,算你有能耐! “冯妈妈,这边请吧。” 反正今日这事是推不掉了,柳沐倾干脆应了下来,既然冯妈妈这么爱吃苦,那便多制造些苦给她吃。 眼瞅着柳沐倾要走,林霄渝跟着就想去悦兰苑。 哪知老夫人开口叫住了他:“霄渝,这几日你莫要去悦兰苑,你那媳妇要忙着学规矩,哪里有空服侍你?” 不是她不着急侯府延嗣之事,只是如今柳沐倾尚未完全在她掌控之中,有些事自然不能操之过急。 林霄渝急得心痒,却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祖母说的是,如今沐倾正在学规矩,孙儿确实不该去打搅她。” 老夫人看着林霄渝,心中对这个嫡出的孙儿并不甚满意:“你平日里多跟着你父亲学学,若是得空,也多读读书。虽武安侯府是武将出身,但也不能做那大字不识一个的憨子。” 林霄渝点头受教:“孙儿多谢祖母提点。” 老夫人又道:“男子娶妻纳妾实属寻常,但也不可沉溺其中,耽误了前程,你可明白?” 林霄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祖母怎地连这种事都要管着,这叫他情何以堪? “祖母,我……我这就去书房读书,明日再来看您。” 老夫人点点头,并非她有意提起孙儿房中之事,只是那陈氏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竟由着自己的儿子连纳两房妾室,实在荒唐。 得了应允,林霄渝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离开后,寿安堂只剩下若萱陪在老夫人身边。 “祖母,冯妈妈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嫂嫂能受得了吗?” 老夫人冷笑一声:“都是在这府里锦衣玉食,骄纵惯了的,不给她们些手段瞧瞧,她们怎能乖乖听话?” 若萱扶着老夫人走向内屋:“祖母,悦兰苑最近定是要热闹起来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悦兰苑的方向:且看那丫头听不听话,能不能为自己所用了! 悦兰苑里。 梅霜将冯妈妈领去杂物间,又安排下人给她送来些被褥,便没再管她了。 柳沐倾换了套衣裳后,端着烛台准备去“问候”一声,哪知她刚开门,便对上冯妈妈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柳沐倾故意大叫一声,顺势将那烛台丢到了冯妈妈身上。 冯妈妈显然没料想到柳沐倾会有这种反应,直到那烛台上的蜡烛烧到自己衣裳,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柳沐倾故作被吓坏了的模样,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快来人!” 梅霜和杏暖听到喊声,纷纷披着外衫跑了过来,直接一人一盆凉水浇在了冯妈妈身上。 待那火苗熄灭后,她们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冯妈妈的衣裳扒了下来。 柳沐倾也没闲着,眼看着冯妈妈身上的衣物所剩无几,她实在是没法直视,便将自己身上披着的袍子给冯妈妈裹在了身上。 嘴里还不忘说着歉意的话:“冯妈妈,实在是对不住,我胆子小,方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梅霜,快去请府医来瞧瞧,杏暖,你去取汤婆子来给冯妈妈暖暖身子。” 冯妈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初春的天气还是冷得紧,她冻得嘴头乌青,浑身发抖。 方才,她明明是想偷听一番柳沐倾的动静,顺道再趁热打铁给柳沐倾立个规矩,这才悄无声息地站在她门口,谁曾想会发生这种事? 她这一把年纪,哪能遭得住这些罪? 不过,毕竟是跟在老夫人身边摸爬滚打的老人,又在宫里头呆了许多年,这精神劲就是不一样。 待冯妈妈接过汤婆子,身子有了暖意,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少夫人,不必去请府医了,老奴身子骨硬得很,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柳沐倾暗暗给冯妈妈叫好,这老太婆可真不是一般人,若是换了陈氏,只怕是这会子已经起不来身了。 不过面上她担忧地看着冯妈妈:“冯妈妈不必同我客气,祖母让你来悦兰苑教我学习宫里的规矩,我自然要照佛好你。” 说到此处,她又十分懊恼地道:“谁知这第一日就出了这样大的事,祖母若是知晓了,定会责骂于我。” 冯妈妈也不是那矫情的人:“少夫人不必忧心,今日之事并非少夫人的错,是老奴未通报一声便来寻少夫人,才叫少夫人受了惊。” 柳沐倾心中不禁感慨,这人还算有些眼力见! 不过就算这人真跑去老夫人那里告状,柳沐倾也没在怕的。 虽说她是从雀儿口中提前得知冯妈妈就站在自己房门外,才会故意开门,但这些冯妈妈又不知晓。 于旁人看来,确实是冯妈妈悄无声息地出现,才会吓到自己,从而引发之后的种种。 “冯妈妈,委屈你了,你先回房歇息,我让梅霜去后厨给你熬一碗姜汤暖暖身子。” 冯妈妈谢过柳沐倾后,便只身回了屋里。 第113章 老奴绝无此意! 闹了这么一出,柳沐倾原本以为至少能缓个几天,待那冯妈妈恢复了身子,才会前来找她的麻烦。 谁曾想,第二日一早,柳沐倾便被敲门声吵醒了。 门外响起冯妈妈的声音:“少夫人,已是卯时了,少夫人该起身洗漱用膳了。” 柳沐倾揉揉眼睛,卯时?凌晨五点? 就叫她起床吃饭? 这冯妈妈分明是来折磨她的! 而且冯妈妈这身子骨的确是够硬朗啊,昨日又是被火烧,又是被浇冷水,她竟然没受半点影响? 柳沐倾叹了口气,造孽,真是造孽啊:“冯妈妈,这外头天还未亮,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冯妈妈也没留情面:“少夫人,这可是宫里的规矩,宫里不比咱们侯府,那些不受宠的小主,若是起得晚些,只怕连早膳都抢不上。” 柳沐倾困意正浓,被突然这么叫醒,自然也没有好脾气:“那宫里是宫里,如今你我是在侯府,冯妈妈这是怀念宫里的生活了,可要我禀告老夫人,将冯妈妈送回宫去?” 屋里屋外漆黑一片,冯妈妈面色再是阴暗,也暗不过这天:“少夫人,老奴只是奉老夫人之命,前来教导少夫人学些宫里的规矩。” 柳沐倾被这么一闹腾,困意烟消云散:“宫里的规矩是宫里的规矩,如今我已嫁于世子为妻,冯妈妈非得叫我按照宫中的规矩作息,莫非是起了叫我这个世子夫人入宫为妃的心思?” 冯妈妈被怼到哑口无言,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她可担不起,便只能就此作罢。 她是过来人,最是清楚年轻人贪睡,她这才想借着这个机会挫一挫柳沐倾的威风,只是这丫头实在能言善辩,直叫她对不上话来。 不过她也不是那任人捏圆搓扁的性子:“既如此,那老奴便只能如实禀告老夫人了。” “冯妈妈你且想清楚,侯府从未有过卯时起床的规矩,此事便是闹到侯爷那里,也不是我的错。 祖母教你来叫我宫中规矩,自然是教些能用得上的规矩,而非将宫中规矩尽数搬过来,将这侯府变成半个皇宫!” 柳沐倾故意将话说得极重,吓得冯妈妈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老奴绝无此意!” 柳沐倾冷哼一声:“昨夜因着受惊,我直到丑时方才歇下,你倒好,天还未亮便将我喊起来,冯妈妈,祖母到底是让你来教规矩的,还是来故意折腾我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妈妈哪还敢继续坚持? 昨日之事,的确是她的错,若是因此告到老夫人那里,难免显得她太过急躁。 如此一来,只会叫老夫人觉得她急功近利,适得其反。 退一步讲,若是这么快就去告状,以老夫人的秉性,定会觉得她能力不足,竟然连一个个小小的丫头都拿捏不住。 冯妈妈思量半晌,终是低了头:“老奴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失了分寸,还请少夫人莫怪,日后老奴便过一个时辰再来叫夫人起床。” 柳沐倾冷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一个时辰后,柳沐倾洗漱更衣完毕,梅霜也已将早膳准备妥当,只等着柳沐倾开吃。 昨日那些素菜,柳沐倾本就没吃多少,回到悦兰苑后,又因着冯妈妈之事,柳沐倾也没能吃上宵夜,今天早上,她终是可以犒劳犒劳自己了。 只是,这饭尙未吃上几口,冯妈妈已拿着几本册子出现在柳沐倾面前。 “少夫人,早膳不宜多食。” 柳沐倾:?? 合着这悦兰苑该奉冯妈妈当主子了? 柳沐倾放下筷子,又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这古人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冯妈妈你且说说,这么重要的早膳,为何不能多吃?” 冯妈妈哪懂得这些,她只是知晓这些年轻人贪吃贪睡,所以才想着从这方面拿捏柳沐倾,只是这柳沐倾也太过伶牙俐齿了些,远比她想象的难对付。 冯妈妈哑口无言,只能岔开话题:“这些册子上,详细记录了些宫里的禁忌和规矩,小到梳妆打扮,大到殿前仪态,少夫人且看看。” 说罢,冯妈妈便直接将那些册子丢到桌子上。 杏暖气不过,张嘴就准备开骂,柳沐倾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柳沐倾拿着汤匙,准备鉴赏后厨新进的血燕:“有劳冯妈妈了。” 一口下去,柳沐倾只感受到那无尽的细腻丝滑。 “杏暖,那里还有两碗,你去叫梅霜过来,你们一同尝尝这血燕,味道确实不比寻常。” 杏暖瞬间便懂了柳沐倾的意思:“奴婢这就去喊。” 没一会儿功夫,梅霜便和杏暖一块坐了下来,她们一人一口血燕,又纷纷赞不绝口。 还站在旁边的冯妈妈面色铁青,明显是稳不住了:“少夫人这般对待下人,可有失自己身份?” 说罢,又十分严厉地看向梅霜、杏暖二人:“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怎敢同主子一同用膳,当真是不懂礼数。” 杏暖难以置信地看着冯妈妈:“冯妈妈,少夫人待我们一向如此,也从未将我们看作下人,怎么?难道老夫人待您不是如此吗?” 杏暖这话一出,冯妈妈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柳沐倾没有帮着杏暖说话,反倒怪起了她:“杏暖,你这般说便是不对了,冯妈妈跟着祖母几十年,祖母待她纵然不似姐妹那般,但定然也十分亲近,绝不会将她视作寻常下人一般使唤,冯妈妈,你说是与不是?” 冯妈妈只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快要被柳沐倾戳碎了,她的确跟了老夫人几十年,甚至为了陪伴老夫人,她一生都未有婚配。 可老夫人向来注重主仆尊卑,这几十年里,她从未与老夫人同一桌用膳,更别说像梅霜、杏暖在柳沐倾面前这般无拘无束了。 冯妈妈这心中突地窜出一阵酸楚,转瞬即逝:“老夫人待老奴自是极好的。” 柳沐倾点点头:“那是自然,冯妈妈这般劳苦功高,可是祖母身边最是亲近之人。” 冯妈妈瞧着眼前这三位,顿时心中腾起一股火气:“少夫人若是吃好了,咱们便开始吧,老奴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114章 没将我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 柳沐倾放下手中的汤匙:“那便开始吧,冯妈妈,今日学习什么?” 冯妈妈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块空地:“今日就从最简单的站姿开始。” 柳沐倾笑眯眯地看着冯妈妈:“若是站累了,可以坐着歇会吗?” 冯妈妈一张脸严肃得紧:“不可,若是在宫里听主子训话,站上一两个时辰也是有的,少夫人要知晓,那可是在宫里,谁敢在主子面前坐着?”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粲然一笑道:“冯妈妈对宫中规矩如此了如指掌,想来定然做得极好,却不知冯妈妈能站上多久?” 冯妈妈被问及这个问题,脸上顿时生出一种自豪感:“回少夫人的话,想当初老奴在宫里,也不过同少夫人这般岁数。老奴年轻的时候,即便是站上两三个时辰,也不在话下。 老奴还清楚记着,德妃娘娘生产之时,便是老奴伺候在身侧,德妃娘娘难产,老奴也跟着忙活了一天一宿没合眼。” 柳沐倾露出一脸的敬佩之情:“冯妈妈果真厉害,且我瞧着冯妈妈如今依旧身子康健,不比年轻人差,不如冯妈妈就同我一起站着,也好做个示范,如此,我也能站得更规整些。” “你!”冯妈妈一时气结,差点说错话,她赶紧改口道,“少夫人这不是在为难老奴吗?老奴如今已五十有八,这身子骨又岂能同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比?” 柳沐倾走出房门,看着外头明媚的日头,心情也十分愉悦:“冯妈妈此言差矣,昨日冯妈妈遭遇不测,今儿却不好生歇着,一大早便起了床,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冯妈妈的身子骨比我们年轻人还要硬朗,冯妈妈你就莫要谦虚了,你就站在我身前,我也好瞧个清楚。” 冯妈妈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夫人让她来教训柳沐倾,可没跟她说遇到这些事当如何处置,也没跟她说这柳沐倾如此胡搅蛮缠啊! “冯妈妈,怎么了?可是你眼中没将我这个世子夫人放在眼里,故而不肯好好教我?” 冯妈妈的脸色十分难看:“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觉着少夫人这要求未免太过牵强了些。” 柳沐倾摇了摇头,煞有介事地分析道:“冯妈妈,并非是我有意为难你,只是我从未进过宫,也不知那宫里的人都是怎么站的。 是挺直了腰板,还是卑躬屈膝,是双手交叉在前,还是放在身侧。冯妈妈若是不给我示范一下,我怎么知晓?再说了,祖母让你来此教我规矩,你不会只带了张嘴来吧? 冯妈妈,莫不是你年事已高,也忘了这宫里的站姿了?如此,我倒是得向祖母说明情况,省得祖母误以为是我学的不够认真。” 冯妈妈暗暗咬牙,这世子夫人絮絮叨叨说了这许多话,说到底还不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奈何她虽是奉了老夫人之命而来,但毕竟是个下人,在主子面前终归是要被压一头的。 沉默半晌,冯妈妈还是不想就这么乖乖就范:“少夫人,老奴昨夜受了些惊吓,如今身子实在有些撑不住,怕是做不了什么示范。不过老奴嘴皮子还算利索,应当能将宫里的规矩讲得清楚明白。” 一听这话,柳沐倾立刻担忧地道:“这可使不得!冯妈妈既身子不适,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我怎好叫冯妈妈不顾身子地为我操劳?” 说罢,她立刻扬声道:“杏暖,还不快送冯妈妈回房?” “少夫人……”冯妈妈还想再说什么。 却被柳沐倾语气坚定地打断了:“冯妈妈,您虽是下人,但毕竟是在祖母身边服侍的,若我丝毫不顾及您的身子,怕是叫祖母知晓了,也要责罚于我。” 冯妈妈被堵得脸色难看,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原本她以为柳沐倾年纪轻轻,只要她摆摆宫中的架子,定然能将其拿捏住。 谁曾想这人竟如此难缠,倒是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便多谢少夫人体恤了。”冯妈妈满心憋屈地行了礼后,便回了房。 她原本想去同老夫人告状,可一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再想到老夫人那无比严苛的性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夫人可不会觉得她有何难处,老夫人只会觉得是她无用! 看着冯妈妈略有些狼狈的身影,柳沐倾愉快地挥了挥手:“冯妈妈好生休息,你的身子是最要紧的,旁的都可往后放一放。” 搞定了冯妈妈,柳沐倾决定回屋去睡个回笼觉,不过她才刚退去外衫,门口便响起了若萱的声音。 “嫂嫂,萱儿来看您了。” 柳沐倾皱着眉头,这一大早的,这些人怎么没完没了的? “若萱妹妹,进来吧。” 刚打发走一个冯妈妈,又来了一个若萱,老夫人这是摆明了要同她过不去,柳沐倾刚脱下的外衫又重新披到了身上。 若萱踩着碎步走进悦兰苑,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眼中尽是好奇。 待看到柳沐倾独身一人在屋内后,若萱微微皱起了眉头:“嫂嫂,冯妈妈不会还未醒吧?她可是祖母派来教嫂嫂规矩的,怎可如此怠慢?” 若萱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前来瞧瞧冯妈妈这边的进展,可来了后却没瞧见冯妈妈的人影,心中自然不悦。 柳沐倾叹了口气,眸中尽是担忧:“冯妈妈大抵是昨天夜里未盖好被子,今日一早便病倒了,我心里虽也着急,但毕竟冯妈妈的身子更为重要。 故而用了早膳后,我便叫冯妈妈回去歇着了,待她身子好些,再继续教我便是。” 若萱心中疑惑,但面子上也只能顺着柳沐倾的话说:“嫂嫂心善,如此体贴下人,不过嫂嫂可不能闲着了,昨日祖母看了嫂嫂抄写的那经文,心中实在欢喜。 她老人家叫我来知会嫂嫂一声,若是嫂嫂闲来无事,就再帮她老人家多抄一些。这些宣纸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萱儿特地帮嫂嫂带了来。” 柳沐倾:?? 老夫人这是想要累死她? 还专程带了宣纸过来,是防着她拿之前写好的经文凑数? 这老东西可真会折腾人! 柳沐倾接过那厚厚一叠宣纸,心中吐槽着,面上却带着笑:“有劳若萱妹妹了,请妹妹回去告知祖母,待抄好后,我会亲自送到寿安堂。” 若萱也是陪着一张笑脸:“如此,倒是辛苦姐姐了,若萱就不打搅姐姐抄经书了。” 柳沐倾微微一笑:“妹妹慢走。” 第115章 只可办丧,不可休妻 若萱在经过院中那杂物间的时候,原本想推门进去探个究竟,但她能感受到身后柳沐倾的目光,便只能作罢。 待若萱离开悦兰苑后,柳沐倾直接将那一叠纸扔在了桌子上:这老太太,是铁了心要和自己过不去是吧! 柳沐倾数了数,一共三十张四开的宣纸,这是要累死她的节奏啊! 她无奈地将宣纸包好,正要开口,却又想到了什么,随手写了张纸条:“雀二,你给沈公子传个信儿过去。” 雀二不解地歪了歪小脑袋:“这宣纸不是老夫人专程准备的吗?姑娘不打算将纸一起送过去?” 柳沐倾勾唇轻笑:“不必,此事我自有打算。” 雀二虽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我这就去给沈公子送信儿。” 柳沐倾也不想一次次麻烦沈亦安,只是她这毛笔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其实原本她只是想让沈亦安帮忙安排个人抄写经书,但沈亦安却非得亲力亲为,故而先前那些经文都是出自沈亦安之手。 有先前的字迹打底,这次也就只能麻烦他了。 柳沐倾这边被老夫人各种刁难,另一边身在陈家的林浅柔日子也不好过。 她已经回府好几天了。 从老夫人回来的前一日,林舟便下了命令,让她赶紧回陈府去,莫要在侯府丢人现眼,惹老夫人不高兴。 陈轩飞原本对林浅柔还算不错。 一来他前些时日需要人照佛,而林浅柔便是最好的人选;二来,他还想要仰仗侯府的帮衬,日后在京城的生意也能好做些。 可如今,他的身子已恢复得七七八八,便不再需要林浅柔寸步不离地守着,再加上陈氏如今在侯府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陈家这些人? 早先陈家人还能在侯府的铺子上谋个差事,捞些油水。 可自从侯府铺子被卖,陈家安插在铺子里的人已被尽数赶出来,别说是捞油水了,他们现在连谋生的活计都没了! 如此一来,林浅柔在陈家的地位也是随之直线下滑,加之她脾气又差,人又喜欢折腾,陈轩飞哪里还受得了她? 他身边从不缺女人,这边的不讨喜,自然便去了其他女人屋里,林浅柔得知后,自然又是要闹上一番。 她这一闹腾,陈轩飞自是更加不喜,两人几乎到了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林浅柔起初是不肯低头的,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日子越来越艰难,这次回府,竟是连陈家的下人都敢对她蹬鼻子上脸了。 林浅柔想去找舅舅告状,可从前待她极好的舅舅竟是连见都不愿见她,舅母也以身子不适为由,将她拒之门外。 直到这个时候,林浅柔才终于明白了,曾经这些所谓亲人对自己的疼爱,不过都是虚情假意,根本靠不住! 当小厨房再次送来两道清汤寡水,还凉透了的晚膳时,林浅柔终于受不了了。 这天晚上,林浅柔换了套香艳的衣裳,涂了胭脂,又精心打扮一番,便叫婢女去请陈轩飞过来。 她虽与陈轩飞朝夕相处了许久,但因着陈轩飞被打断的双腿,他们一直都未能圆房。 如今陈轩飞已无大碍,林浅柔便动了心思。 母亲已然落败,下场已定,大哥又醉心于女色,处处被柳沐倾牵着鼻子走,如今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虽然陈氏是生意起家,但只要有了银子,她的日子便能好过许多。 不过她的目的还不止于此。 只要能怀上陈轩飞的骨肉,将来她便可以一步步坐上陈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到那个时候,整个陈家都将是她囊中之物。 林浅柔等了许久,总算听到了脚步声。 陈轩飞身上带着酒气,一脚将门踹开:“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林浅柔自顾自将披在身上的外衫褪去,露出柔滑雪白的肩颈,模样倒有几分诱人。 陈轩飞虽醉了个七七八八,但眼前这一幕他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淫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猥琐:“原来表妹是如此主动之人,表哥若是不怜香惜玉一番,倒是辜负了表妹的心意。” 说罢,陈轩飞便晃悠着身子扑向林浅柔。 林浅柔虽觉得无比恶心,却还是生生忍住了。 这一夜,没有人知晓林浅柔经历了什么,散落一地的衣裳,少女身上泛着紫红的印记,无一不显露着夜里的疯狂。 虽受尽折辱,林浅柔也咬牙坚持了下来,过了今夜,只要她能顺利怀上子嗣,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只是……陈轩飞可是有正妻的人。 他的正妻谢珍珍又如何能让她得偿所愿? 因知晓丈夫是留宿在了林浅柔那里,谢珍珍硬生生熬了一宿未眠。 第二日天刚亮,谢珍珍便差婢女去给林浅柔送了一碗避子汤去,并叮嘱婢女务必亲眼看着她喝下。 那汤药可是混了不少红花、麝香在里头,她断不能让林浅柔怀上陈轩飞的孩子。 林浅柔出身比她高贵,若再有了孩子,她这主母之位怕是保不住了。 另一边,武安侯府。 寿安堂内,老夫人威严地坐在主位,林舟则恭敬候在旁边。 “母亲,那休书我早已拟好,只等母亲过目,儿子便将她赶出侯府。此事决不能等,过几日待那大理寺查清楚此事,再想休她便来不及了。” 老夫人将那休书拿在手中,却并不去看上面的内容,只淡声问道:“那赵妈妈不是陈氏的心腹吗,怎会出卖她?” 林舟对这后宅之事也不甚了解:“儿子对此事也并不知情,兴许是那赵妈妈心中害怕,才将一切都说了。”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休书,身为下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做出背主之事,定然有旁人牵扯其中。 思及此处,老夫人的脑海中浮出一个人来,柳沐倾。 若是柳沐倾提前买通赵妈妈,这才让赵妈妈反了水,也说得通。 可柳沐倾真有这般大的能耐,竟能撬动陈氏身边之人吗? 此事,还需细细探查一番。 这么想着,老夫人随手将那休书丢进了旁边的火盆里。 林舟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皱着眉头道:“母亲这是何意?” 老夫人缓缓闭上双眼,神色威严道:“我侯府的当家主母,只可办丧,不可休弃。” 第116章 侯爷,你好狠的心 林舟瞪圆了双眼,万万没想到母亲竟如此不念旧情。 他与陈氏虽早没有夫妻之情,但她到底为侯府生下一双儿女,他原本也只是想着将人休弃,赶出侯府,可母亲竟…… 林舟叹了口气:“母亲心中既已有了决断,便依母亲所言。” 他虽觉得意外,但也只是略有些感慨,并不会为了陈氏忤逆母亲的决定。 老夫人看着林舟,眼中闪过一丝凉薄:“此事万不可叫孩子们知晓,对外头便称,陈氏病逝了。” 陈氏一直都是病殃殃的模样,真病死了也是寻常。 林舟点点头:“一切按母亲说的办。” 此时,躺在松涛苑的陈氏并不知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自打老夫人回府,她连老夫人的面都没见上。 老太太也从没来瞧过她,想来对她,也是没有了半分情义。 陈氏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每日盼着林舟或是一双儿女能来看看她,至少能叫松涛苑多几分生机。 可如今林浅柔不在侯府,林霄渝被老夫人管教得极严,至于林舟,他一颗心全都扑在了外室身上,又哪里还记得陈氏这个将死之人? 陈氏一个侯府当家主母,竟成了个孤家寡人,每日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内,空度余生。 身在悦兰苑的柳沐倾也从雀五的嘴里听到了老夫人的那句:侯府的当家主母,只可办丧,不可休弃! 柳沐倾先是一惊,随即只觉无比讽刺。 这老太太瞧着慈眉善目,又日日礼佛,却不知心早已黑透了,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不过她对付陈氏的手段,可不正是当初陈氏对付她的手段吗? 不得不说,这婆媳二人,秉性还真是相似得很,一个个瞧着人模狗样的,实则都是烂了心肝的恶心玩意儿! 只是冷静下来后,柳沐倾又不免想到了日后,看来自己日后若想同林霄渝和离,还得先对付了老夫人才行。 柳沐倾摸了摸雀五的羽毛:“莫要被那老太婆吓到,我自有法子。” 雀五担忧地看着柳沐倾:“姑娘,你可不能死在这侯府啊。” 柳沐倾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它的小脑袋:“闭上你的乌鸦嘴!” 雀五立刻立正站好:“姑娘,我是麻雀,又不是乌鸦。” 柳沐倾被雀五这呆呆傻傻的模样逗笑了。 是夜。 林舟拖着沉重的身子出现在松涛苑。 屋子里闪着微弱的烛光,映衬着床上之人蜡黄的脸色。 “侯爷?是侯爷吗?” 陈氏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挣扎着探出身子想要看清来人的模样。 林舟沉默着在桌边坐下,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陈氏,心中百感交集。 即便是没了感情,可真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林舟也不免有些感怀。 “侯爷,妾身知错了,妾身不该擅自妄为,不该做那些草菅人命之事,请侯爷看在妾身为侯府殚精竭虑,又生养一双儿女的份上,莫要将妾身赶回陈家。” 陈氏心里清楚,她这把年纪,若是真被休弃,无异于断了所有后路,更会影响到一双儿女。 况且她娘家的那些人是什么德行,她再清楚不过。 她有权有势时,那些人争相巴结自己;可她一旦失了权势,那些人又岂会管她的死活? 林舟沉默半晌,才沉声开口:“木已成舟,你多说无益。” 陈氏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边,她拼劲力气,终是勉强坐起身,靠在了床头:“侯爷,妾身与您夫妻一场,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吗?” 林舟摇摇头:“没有。” 他不会将老夫人的安排告知陈氏,如今他能做的,便是让陈氏走得安详些。 陈氏心一横,既然已经把她逼到了绝路,那她便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了:“侯爷,芸芸长得可像你?” 此话一出,林舟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浑身一震:“你……你在胡说什么?” 他不信陈氏会知晓素瑾的存在,这么多年,他将那外室一家藏得极好,陈氏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守着后宅,此事绝不可能被她发现! 陈氏苦笑一声:“侯爷,你好狠的心啊!妾身为了这个家,为了整个侯府付出了一切,可你呢?你竟然背着妾身在外面养起了妾室!妾身听闻那女子比妾身年轻得多,正是花容月貌的好年华。” 林舟面色铁青,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方才的愧疚也瞬间被愤怒代替。 他是何等注重颜面之人,从陈氏嘴里说出这话,无异于是在打他的脸。 陈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声音凄苦:“侯爷,你我结发夫妻,妾身从未想过一向受人敬仰的侯爷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侯爷,你可曾为这个家考虑过,可曾为这一双儿女考虑过?” 林舟勃然大怒:“住口!” 陈氏又是冷笑:“怎么,妾身说到侯爷的痛处了?” 林舟气急,起身就要走。 陈氏不管不顾,抓住最后的机会,几乎是嘶吼着道:“侯爷若是愿意放妾身一条生路,妾身愿亲自迎接那外室入府,将来……妾身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林舟脚下一滞,他从未想过要将外室接回来,至少陈氏还活着的时候,他不会。 不为别的,他只求保全自己的名声,万不能被旁人拿这件事戳他的脊梁骨。 见林舟没有说话,陈氏继续哭喊道:“侯爷,你这般疼爱她,难道不想让她光明正大地入住侯府吗?还有你那小女儿芸芸,你忍心她流落在外吗?” 林舟缓缓闭上双眼,内心已经彻底平静下来,陈氏已是将死之人,他断不会答应陈氏的请求。 见林舟迈着步子往外走,陈氏的声音越哭越大:“侯爷,侯爷你好狠的心,妾身跟了你一辈子,却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侯爷,若是那外室之事被传扬出去,侯爷就不怕被朝中同僚,被京城百姓耻笑吗?” 侯爷,你好狠的心…… 林舟渐行渐远,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弱。 原本他还心中有愧,想多陪陪陈氏,可如今陈氏死到临头,竟还敢威胁他。 林舟愈发觉着老夫人的做法是对的,陈氏这种人,留着始终是个祸害。 松涛苑内,陈氏哭得累了,嗓子也喊哑了,却终究没有换回林舟一点点怜悯之心。 若是她倒下了,她的一双儿女又该怎么办? 陈氏缓缓闭上双眼,却又听房门被推开了。 “夫人,老夫人刚送来一盅补品,说是给夫人补身子的。” 第117章 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 第二日清晨,松涛苑内传出震天的哭声。 武安侯府夫人病逝了。 林霄渝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至极。 林舟倒是如释重负,陈氏不在了,侯府的颜面便也保住了。 至于赵妈妈会受何处罚,他不关心,只要事情没落到侯府身上,便也与他无关。 老夫人还装模作样地亲自去了趟松涛苑,出来时眼眶微红,显然是刚落过泪。 林舟已经差人给陈府送了信,要不了多久,林浅柔便会知晓母亲已经病逝的消息。 柳沐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不惊讶。 她早已从雀五口中得知老夫人的所作所为,陈氏得此下场,也是她自作自受。 有道是天道好轮回,恶人自有恶人磨。 陈氏坏事做尽,终究还是栽在了老夫人手上。 柳沐倾换上一袭白衣,又取了发间钗环,在梅霜和杏暖的陪伴下,一起前往松涛苑。 回忆起从前种种,柳沐倾心中难免唏嘘,当初,陈氏想要一碗毒药将自己毒死,如今,她自己反倒死在了老夫人的一碗毒药上,当真是讽刺至极。 林霄渝跪在灵前哭成了泪人,看他那模样,似乎还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晓陈氏真正的死因。 罢了,待需要之时,再将此事告知于他,兴许还能为自己所用。 见林霄渝哭得情真意切,柳沐倾只安静陪在一旁,人死如灯灭,从前有再多的恩怨,到了此时也算是一笔勾销了。 倒是旁边的楚韵儿,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一片孝心,一直在拿帕子抹着眼泪,还口口声声哭诉着。 “母亲,是韵儿不孝,是韵儿没有照顾好母亲,这才让母亲……” “母亲,您一路走好,若是在天有灵的话,定要保佑世子一帆风顺,莫要再经历那些磨难。” “母亲,韵儿还没来得及好生孝敬您,您怎么就走了?您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世子的孩子啊!” 秋姨娘也是难得有出场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表现的时机,同样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还不忘适时地晕倒片刻,待醒来后,又继续用帕子捂着脸继续嚎啕大哭。 柳沐倾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本以为自己演技了得,却没料到这两人的演技竟也如此炉火纯青,实在叫人佩服! 武安侯府夫人病逝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接下来近一日的功夫,前来吊唁的人一直络绎不绝。 柳沐倾跟在林霄渝身后在府前迎客,直到林浅柔哭天抢地地出现在侯府门口。 同她一起来的还有陈轩飞,以及陈氏的亲弟弟陈有为。 虽说陈家人早已不将陈氏放在眼里,甚至还因为丢了活计的事儿对她多有怨怪,但如今人没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林浅柔一见到柳沐倾,便像是看到了仇人,指着柳沐倾破口大骂:“柳沐倾,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处处同母亲作对,处处惹母亲生气,她才会……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贱人害的!” 林浅柔越说越伤心,恨不能当场撕烂柳沐倾的脸,扒了她的皮。 “贱人,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我要替我母亲报仇,我要杀了你,让你为母亲偿命!” 林浅柔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柳沐倾,突然从袖筒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往柳沐倾胸口刺去。 柳沐倾心下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林浅柔竟如此大胆,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反应极快,刚要侧身闪躲,却见一把扇子突然出现,不偏不倚直接打在林浅柔的手腕上。 林浅柔吃痛,手中的匕首也随之落在地上。 柳沐倾抬头望去,竟是承瑄王顾廷墨。 想来他也是前来吊唁陈氏的。 确保安全后,柳沐倾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感激,第二个则是,她这人情怎么还越欠越多了? 不过很快柳沐倾便调整好了情绪,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声音也微微颤抖:“多……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林霄渝也是刚回过神来,他赶紧将柳沐倾护在身后,又质问起林浅柔来:“母亲已经不在了,你还想侯府再多添一桩丧事吗?” 林浅柔丧心病狂的模样着实吓坏了在场的人,众人纷纷后退,站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 “林霄渝,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若是没有这个贱人,母亲又怎会离我们而去?如今你真是被她迷得神志全无,半点良心都没了!” 林霄渝铁青着一张脸,唤来两个下人:“大小姐伤心过度,已经神志不清,快将她扶进府里,莫要让她乱跑。” 柳沐倾哽咽着声音站了出来:“大小姐怎能这般误会于我?我嫁入侯府三年有余,伺候母亲,照看内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了大小姐嘴里,我就是那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呢?” 说到此处,她吸了吸鼻子,意有所指地道:“母亲前些日子身子还十分硬朗,可自从大小姐嫁入陈家为妾,母亲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你放屁,分明是……唔……”林浅柔还想骂人,却被人直接堵了嘴,强行拉了下去。 柳沐倾一边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一边继续拿帕子抹着眼泪:“大小姐,虽是因你不顾廉耻,硬是要去给人做妾,才将母亲活活气死,但母亲向来疼爱你,定然是不会怪你的,还望大小姐莫要因此愧疚伤神。” 林浅柔气得想要杀人,偏偏被人死死拉着,只能不住扭动呜咽,不仅衣衫乱了,连发髻都散了,仿若疯子一般。 柳沐倾这般委屈可怜,又颇识大体,再对比林浅柔气焰嚣张的嘴脸,顿时惹得众人一阵同情与唏嘘。 唯有站在不远处的顾廷墨,饶有兴致地看着柳沐倾表演。 方才,即便他不出手,他也断定柳沐倾有能耐躲过那匕首,不过,如此一来,这接下来的戏怕是便没那么精彩了。 况且这女子不是不喜欠人人情吗?那他便叫她多欠一些好了。 陈轩飞见状,也赶紧凑了过来:“世子夫人说的是,是我陈府管教无法,才叫林浅柔当众闹了这笑话,我代她向世子夫人赔罪。” 柳沐倾又是一阵哽咽:“罢了,此事定是大小姐太过忧心,才一时失了分寸。” 顾廷墨神色不悦地看了陈轩飞一眼,这人嘴上是在道歉,两只眼睛却始终在打量着柳沐倾,举止实在轻佻。 他冷哼一声道:“今日恰好本王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世子夫人一命,若是他日陈公子这位妾室再次行凶,该当如何?” 陈轩飞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王爷息怒,小人一定将贱内带回去好生管教,定不会再发生今日之事。” 顾廷墨拿扇子敲了敲掌心:“你最好说到做到。本王最是嫉恶如仇,若再有下次,本王不介意让整个陈家一起受罚。” 柳沐倾偷偷瞧了顾廷墨一眼,难不成这人还真是个大好人,故而才会数次打抱不平,主动出手相助? 第118章 只能叫祖母失望了 她思量片刻,再次开口道谢:“臣妇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顾廷墨淡淡一笑:“此事不足挂齿,世子夫人无碍便好。” 林霄渝像个傻子一般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竟插不上半句话。 柳沐倾心中又有些苦恼,这好不容易才还清的恩情,如今又添了一笔,看来,她想同顾廷墨井水不犯河水是有些难了。 这一日忙下来,柳沐倾只觉得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整个人都累得虚脱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柳沐倾终于可以歇息一会。 身为女子,不必在灵堂守灵,柳沐倾便在梅霜的陪同下回了悦兰苑。 只是才刚踏进悦兰苑的大门,便听到雀五传来的消息。 “姑娘,寿安堂那边的人说,陈氏的丧礼要大办特办。” 柳沐倾叹了口气,对此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侯府的人个个都将自己的颜面看得极重,侯爷如此,老夫人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想到老夫人前脚刚亲手结束了陈氏的性命,后脚又要为陈氏大办丧事,当真是讽刺至极。 雀五挪了挪小爪子,又道:“老夫人今日一整日都呆在小佛堂里,里头一直传出诵经声,说是老夫人要给陈氏超度。” 柳沐倾嗤笑一声:“这侯府的人还真是惯会演戏。” 若是不知情的人听闻此事,恐怕真要以为老夫人面慈心善,心中悲悯呢。 可事实呢? 不过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 毕竟谁又能想到日日礼佛的老夫人,背地里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一句话便轻轻巧巧要了旁人性命。 “对了,姑娘,承瑄王以往可从没去参加过哪位朝臣内眷的葬礼,今日还是头一回。” 柳沐倾微皱起眉头:“承瑄王的性子向来洒脱,做些不同寻常之事也属寻常。” 雀五低头啄了几粒珍珠米:“姑娘说的有理,只是承瑄王一向独来独往惯了,还从未见他与哪个朝臣来往这般密切呢。”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看着雀五:“难道他是奔着侯府的势力而来?” 若真是如此,那承瑄王的计划可就落空了,毕竟林舟已经投靠了晋幽王,自然不可能再为他所用。 雀五歪了歪小脑袋:“但承瑄王还从未行过拉帮结派之举,且他与武安侯也未在私下打过交道。” 柳沐倾一时间也理不清这其中的缘故,索性暂时抛开此事,反正他总不可能是奔着自己来的,只要确定这一点便够了。 放下思绪后,困意瞬间来袭,柳沐倾打了个哈欠:“罢了,多盯着承瑄王,还有晋幽王那边也不能松懈,我先去睡了。” 按理说,陈氏去世,接下来应当由柳沐倾操持这场丧事,但柳沐倾又怎么可能为了陈氏的丧事劳心劳力? 为了躲个清闲,柳沐倾索性以自己要静心抄写经书为由,直接连悦兰苑的门都不出了。 老夫人倒也没强压着她打理此事,只是叮嘱冯妈妈务必盯紧了柳沐倾,尤其要认真教她规矩。 冯妈妈倒是有心为难柳沐倾,只可惜柳沐倾压根儿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知祖母将你安置在悦兰苑,便是为了教我规矩,但如今母亲才刚过世,我心中正悲痛欲绝,只想为母亲多抄几遍往生经,好叫母亲安安心心地走,”柳沐倾说到伤心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难道冯妈妈连我这一片孝心都不肯成全吗?” 冯妈妈还能说什么? 也就只能接着等了。 这一等,便等到了陈氏的丧礼结束那日。 柳沐倾正盘算着要不要找个借口去城郊的葡萄庄子小住几日,既能换换心情,顺道再躲一躲冯妈妈。 只是她才刚开始收拾东西,若萱便又找上门来了。 “嫂嫂,这是要去哪?” 柳沐倾放下手中的衣裳,神态自若地道:“这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冬日里的这些衣裳也穿不得了,碰巧我今日有空,便将这些衣裳收起来。” 若萱瞧了一圈屋内,只有柳沐倾一人:“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便是,嫂嫂又何至于亲自动手?这几日嫂嫂定是忙坏了吧?” 她这话明显是在讽刺柳沐倾对婆母的丧事不闻不问,柳沐倾却像是没听出来,轻叹了口气道:“母亲待我不薄,她走了,我为她尽尽孝也是应该的。” 若萱的唇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嫂嫂当真是孝顺,想来伯母在天之灵看到了,定会十分欣慰。” 柳沐倾十分赞同地继续点头:“若萱妹妹说的极是。” 若萱:……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没脸没皮之人! 若萱缓了缓心神,终于问起了正事:“嫂嫂,前些日子祖母让嫂嫂抄的经书如何了?祖母这几日总是念叨说嫂嫂抄的经书最是用心,读起来也让她觉得舒心。” 柳沐倾心下冷笑一声,这老太太才刚忙完陈氏的丧事,便又想着折腾她了,还真是一刻也闲不住啊。 她捏着帕子压了压眼角:“妹妹有所不知,这几日嫂嫂一直忙着为母亲抄写往生经,还不曾抄写祖母交代的经书。” 老夫人已从冯妈妈口中得知此事,若萱自然也是知情的:“不妨事,祖母要看的,便是嫂嫂为母亲抄写的往生经。” 柳沐倾十分吃惊地拿帕子掩住了唇:“那可是用来给母亲超度之物,祖母要它作甚?难道是祖母的身子……有所不妥?” 若萱的脸色瞬间黑了:“嫂嫂想到哪儿去了?祖母的身子一向健朗得很,嫂嫂可莫要胡言!” 柳沐倾仍是不解:“那祖母为何要看这往生经?” 若萱只得解释道:“祖母这几日,也是日日在佛堂中诵经念佛为夫人超度,如今配上嫂嫂抄写的往生经,再是合适不过。” 柳沐倾这才露出恍然之色,随即却又颇为苦恼地道:“祖母怎么不早些说呢?那往生经抄完之后,已经被我烧给母亲了。” 若萱一张脸更黑了几分:“那经书都还没给祖母过目,嫂嫂怎么就烧了?” “我哪曾料到祖母竟会对这东西感兴趣?”柳沐倾很是无奈地道,“若祖母实在想要,不若我再专门为祖母抄上一份?” 若萱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气得直跺脚:“那东西是给……用的,怎么能专为祖母抄写?” 柳沐倾叹了口气:“那此番便只能叫祖母失望了。” 第119章 未免太不稳重了些 事已至此,若萱也别无他法,只能皱着眉头道:“往生经便算了,但祖母先前交代的经书,嫂嫂可要快些写完才是,莫要让祖母久等。” 柳沐倾很是认真地点头保证道:“祖母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会用心办好。” 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喜欢找事? 原本柳沐倾还想着陈氏不在了,自己也能过上安生日子了,现如今看来,只怕还有的闹。 待若萱走后,柳沐倾唤来窗外的雀二:“你带着鹰二去沈公子那里走一遭,将已经抄好的经书带来。” 鸟雀打探消息方便,送信也伶俐,但若要运送些重物,便只能求助外援了。 雀二点点小脑袋:“姑娘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羽毛:“去吧。” 见雀二扑棱着翅膀越飞越远,柳沐倾看着外头的天空有些晃神。 她来到这里已有半年光景,看到的、经历的几乎都是见不得光的阴狠手段。 也不知何时,她才能彻底撕开这笼罩着阴霾的黑暗。 不过不论要等待多久,那一日终会到来。 夜半时分,鹰二驮着一叠厚厚的经书落在悦兰苑内。 柳沐倾已提前备好上等的肉块,只等着鹰二到来。 鹰二身子壮硕,太过惹眼,柳沐倾将那经书一一拿下,鹰二便叼着肉块飞出了侯府。 雀二在窗台挪着身子,尽情享用美味的珍珠米。 柳沐倾翻看着那一张张经文,心中难免感慨:“沈公子这字迹,怕是我这辈子也练不成了,日后若是再被老夫人要求写经书,还得麻烦他。” 第二日一早,冯妈妈如约而至,站在门口扬声道:“少夫人,歇了这许多日,您可不能再荒废下去了。” 柳沐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难缠。 也不知原主的命运怎会如此凄惨,生母早逝,最疼爱自己的外婆也相继离世,只留下她和姐姐相依为命,父亲续弦后,她和姐姐更成了没人疼的小可怜。 长大后,又嫁到了侯府。 先是在新婚夜被夫君丢在婚房,一等便是三年,接着又被嚣张跋扈的大小姐推入水中,从此一命呜呼。 思及此处,柳沐倾心中难免唏嘘。 再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后所经历的种种,恐怕纵然原主命大能逃过那一劫,也躲不过这接踵而来的一次次算计。 柳沐倾轻叹了口气,起身打开房门,正对上冯妈妈那张带着几分刻薄的脸。 “少夫人请吧!” 柳沐倾伸了个懒腰,又玩味地看着冯妈妈:“冯妈妈,听祖母说你可是宫里的教导嬷嬷,当年也算是后宫贵人面前的红人。 就连那些不得宠的小主,要想在后宫之中安然度日,都得给冯妈妈送上些孝敬,冯妈妈虽是下人,地位却算得上半个主子了。” 冯妈妈面上闪过些惊讶,转瞬即逝:“少夫人,那都是些陈年往事,不值一提。” 虽面上尽量维持着云淡风轻,实则冯妈妈的心里已经开始打起鼓来了。 那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就连老夫人也不曾全然知晓,柳沐倾一个丫头片子又是如何知晓的? 算起来她在宫里的那些年,柳沐倾都还未出生呢。 柳沐倾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妈妈:“冯妈妈这般谦虚,倒是让我心下愈发敬重了,只是……冯妈妈在宫里如鱼得水,又为何会突然离宫,还心甘情愿做了祖母身边服侍的妈妈呢?” 要知道二十多年前的老太爷还没有因战功受封爵位,自然也没有如今的武安侯府。 那时候的老夫人更没有诰命在身,不过是位寻常官眷罢了。 后来,老太爷在战场上拼死厮杀,立下赫赫战功,才得了武安侯的爵位。 只可惜老侯爷年纪轻轻便战死沙场,紧接着林舟便继承了老侯爷的爵位。 冯妈妈方才还直愣愣地盯着柳沐倾,被柳沐倾这么一问,不自觉便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少夫人,宫里有规矩,凡在宫里伺候的宫女,过了二十五岁,便可离宫回乡。 老奴当年离宫,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进宫的年数也到了。” 柳沐倾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冯妈妈:“当真如此吗?冯妈妈当初在宫里过得风生水起,当真愿意出宫为奴为婢?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冯妈妈是在宫中已然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离了宫?” 冯妈妈面色愈发难看,说话也不像方才那般有底气:“这其中还能有什么隐情?不过是老夫人对老奴恩重如山,老奴心甘情愿伺候老夫人一生,不知少夫人今日这是怎么了,何故同老奴说起这些不着边的话?” 柳沐倾原先并不知晓这些,只是这些日子冯妈妈总是刻意为难她,她便让雀儿们在京城里打听了一番。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还真就打听出一些不得了的事来。 柳沐倾叹了口气:“冯妈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在宫中待了那许多年,这个道理不应该不懂啊。 虽然事情已过去二十余年,但仍旧有人记得那些旧事。不如今日我便来同冯妈妈聊一聊,二十多年前,冯妈妈离开皇宫的真正缘由。” 柳沐倾此话一出,冯妈妈瞬间变了脸色,身形也随之晃了晃,明显是慌了:“少夫人,老夫人着老奴来,是为了教少夫人宫里的规矩,可不是为了听少夫人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还请少夫人莫要如此搪塞老夫人的一片好意。” 柳沐倾冷哼一声,这人还想转移话题:“冯妈妈这是怕了?不敢听?” 冯妈妈稳住身子,硬着头皮对上柳沐倾的眸子:“老奴身正不怕影子斜,从未做过亏心之事,又有何惧怕的?只是老奴觉得少夫人年岁尚轻,许是听到些没根没据的话,便当了真,未免太不稳重了些。” 冯妈妈怎能不怕,但她又怎知柳沐倾不是在故意诓她? 一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可能知晓当初深宫中的那些事儿? 索性,嘴皮子硬到底,她倒要看看柳沐倾能玩出什么花来! 柳沐倾嗤之以鼻,一个个说得高风亮节,前几日这人还帮着老夫人除掉了陈氏,这便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没做过亏心之事,当真是可笑至极! “既如此,那我便好心帮冯妈妈回忆回忆当年之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冯妈妈当年可不是自愿出的宫,而是犯了错被赶出了宫,不知冯妈妈可想起来了?” 冯妈妈攥着手心,用肩膀靠着门框,这才勉强稳住发软的双腿。 第120章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柳沐倾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冯妈妈还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我都说到这里,怎么冯妈妈还未想起那些事来? 看来我得去趟寿安堂,兴许在祖母面前,冯妈妈才能记起那些事来。” 冯妈妈一时之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瞧着柳沐倾那泰然自若的样子,全然不像是有意诓她。 只是,事情已是过去了几十年,柳沐倾又是从何处打听到的消息? 冯妈妈心中直打鼓,说话也没了底气:“老奴愚钝,还请少夫人明示。” 柳沐倾淡淡一笑,这才对嘛,孺子可教:“冯妈妈,那些毕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我也不想在祖母面前多提。 只是我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实在是腾不出心思再去学那宫里的规矩,还望冯妈妈能在祖母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至于其他的事,那便一笔带过。” 冯妈妈算是听明白了,柳沐倾这是以当初她被赶出宫一事谈条件来了。 当年,她的确不是心甘情愿出的宫,也不知那时她究竟是得罪了何人,竟被人告发到皇后娘娘那里,说她中饱私囊,私底下敛了不少不义之财。 皇后娘娘掌管后宫,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会轻饶,原本是要将她打断了腿扔出皇宫的,恰逢德妃娘娘生产,她出了不少力气,也算立了功,最后便免了她的皮肉之苦,直接驱赶出宫。 为了堵住这个消息,她当时几乎散尽家财。 可即便如此,她后来也只敢投靠一位在京城没什么名头的武官家的夫人,做了对方身边贴身服侍的妈妈。 只是眼下这出戏,冯妈妈依旧拿捏不准,兴许柳沐倾只是胡诌八扯想要诓一诓她也不一定。 冯妈妈试探性地开口道:“少夫人的心意老奴已然了解,少夫人日夜辛劳,为侯府殚精竭虑,老奴自当在老夫人面前如实禀报,只是…… 老奴多嘴问一句,少夫人是如何得知当年宫中之事的?” 柳沐倾一边将昨日夜里送来的经书整理妥当,一边应付道:“冯妈妈,我方才不是说了吗?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做的那些事都能闹到皇后娘娘那里,如今,我能知晓这些事,不也是情理之中吗? 不过话说回来,我与冯妈妈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好,冯妈妈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冯妈妈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压根就没想到柳沐倾竟真的对当年之事了如指掌,这人竟然知晓那事与皇后娘娘有关! 虽后面发生的事柳沐倾未明说,可只这一点,便足以叫冯妈妈心惊胆战。 只是她左思右想,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又怎会知晓当年发生的事? 莫不是柳沐倾在宫中安插了眼线? 且这眼线的来头定然不小,说不准还是在宫里混迹多年的老人。 冯妈妈被自个的想法吓了一跳,如此一来,她倒是被柳沐倾结结实实地攥了个把柄在手上。 日后,她不仅要受制于老夫人,竟还要受制于柳沐倾! 说话间,柳沐倾已经整理好经书。 她一步步走到冯妈妈面前:“正巧我要去寿安堂给祖母送经书,冯妈妈便同我一道去吧,还要劳烦冯妈妈将我学规矩的成果说与祖母听听。” 冯妈妈敛下眸子,毕恭毕敬地跟在柳沐倾身后:“但凭少夫人差遣。” 柳沐倾勾着嘴角,满意地笑了:“我与冯妈妈虽只相处了几日光景,不过我瞧着冯妈妈十分面善,心里也觉得格外亲切,日后,寿安堂若是有什么要紧事,冯妈妈但说无妨,可千万别同我客气。” 冯妈妈是个聪明人,瞬间听懂了柳沐倾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要她时时汇报寿安堂里的事吗? “少夫人待老奴如此和善,老奴自当为少夫人尽绵薄之力。” 冯妈妈跟在后面,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侯府的女人,老的面慈心恨,杀人不眨眼,小的竟也是个精于算计的。 寿安堂内。 老夫人正在佛堂念经。 若萱陪跪在一侧,虽膝盖已经僵硬了,却也只敢老实跪着。 便是此时,外头传来了柳沐倾的声音:“祖母安好,您要我抄写的经书已经抄完,刚落笔便紧赶着给您送来了。” 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若萱想起身去扶老夫人,却膝盖一疼,又跌了回去。 冯妈妈见状,赶紧上前几步将老夫人搀扶了起来。 老夫人顺着冯妈妈的手站起身,慈和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柳沐倾身上:“你这孩子,这几日府里忙着陈氏的葬礼,你都这般辛苦了,竟还将这经书抄了出来,当真是辛苦你了。” 柳沐倾心中冷笑,这经书难道不是你几次三番催来的吗? 不过面上还是十分恭敬地将经书递到老夫人面前:“有祖母这话,沐倾便不觉得辛苦,祖母您且瞧瞧,这回抄得可还满意?” 老夫人拿过几张,边看边缓缓点头,嘴里更是赞不绝口:“沐倾不光人长得端庄,这字写得也是大气得体,深得我心。” 说罢,老夫人连看几张,却愈发觉得这纸张不对劲,她转身将手中的经书递给若萱:“你且瞧瞧,不是祖母说你,你当跟你嫂嫂多学学才好。” 若萱在接过经书的时候,正好对上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太太地位尊贵,又是这个家最年长之人,有些事不该她出面,那便只能让若萱代劳。 毕竟,她还要做一个疼爱子孙,又宅心仁厚的侯府老夫人。 若萱仔细端详了那经书,并未发现任何问题,待她用手去翻看的时候,这才明白老夫人的深意:“嫂嫂,你这字写得的确好看,若萱和您比起来,那可真是差得远了。 只是,我瞧着这纸张并不是若萱送去的上等宣纸,嫂嫂怎地还换了纸张?莫不是嫂嫂故意将那上等宣纸私藏了起来? 若真如此,嫂嫂可就辜负了祖母一番心意,毕竟这上乘的经文,自然要配最好的宣纸。” 柳沐倾心中冷笑一声,果然,被她猜中了。 老夫人也装作不知情的模样从柳沐倾手中又拿过一张仔细摩挲:“这的确不是寿安堂所用的上等宣纸。” 第121章 就是在故意指桑骂槐 柳沐倾淡然一笑:“祖母,这的确不是若萱送去的上等宣纸。” 至于这用的是什么纸,她也不知晓。 若萱一听柳沐倾承认了,顿时来了劲:“嫂嫂,你难道不知祖母最是喜爱念经书吗?你这般擅作主张,岂不是故意叫祖母心中不快?” 柳沐倾看着若萱,神色十分淡然:“若萱妹妹莫要着急,且听嫂嫂将话说完。” 见柳沐倾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若萱心里又气又急,怎么她遇事就总是一服波澜不惊的样子? 如此反倒显得她十分小家子气,不够端庄得体。 她越想越是气恼,忍不住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道:“嫂嫂要说什么,若萱自然该听着,若萱也只是担心祖母心中难过,这才心急了些,还望嫂嫂莫要生若萱的气。” 这茶里茶气的一番话说得柳沐倾都快吐了,她颦起秀眉,更加阴阳怪气地道:“若萱妹妹如果执意要打断嫂嫂的话,嫂嫂自也不会怪你。 只是嫂嫂正是因为不想祖母心中难过,才急着将话说完,还望若萱妹妹能体谅一二,更不要因此生嫂嫂的气,好不好?” “你!”若萱被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柳沐倾故意端起长嫂的架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若萱妹妹,祖母将你带在身边多年,说是将你视作亲孙女也不为过,还望你看在祖母如此疼爱你的份上,莫要再使小性子了,可好?” 若萱自以为脾气极好,从未在外人面前失态过,可此时愣是被气得眼睛发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沐倾尤觉不够,又是轻叹一声道:“我本以为若萱妹妹性子温婉,应当十分乖巧懂事,却没料到……哎,你这般不懂事,实在叫嫂嫂为难。” 被这么连番说教,若萱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 她有心想要反驳,可若自己此时再开口,不就等同于坐实了“使小性子”、“不懂事”的罪名吗? 但若不开口反驳,那她心中也太憋屈了! 一时间,若萱竟是左右为难,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老夫人瞧了眼满脸委屈愤懑的若萱,心道这丫头平日里瞧着十分伶俐,竟是被柳沐倾几句话便堵得气恼成这般,也是个不争气的。 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只面色慈和地对柳沐倾道:“若萱她年岁小,不懂事,你莫要同她计较。” 柳沐倾淡淡一笑:“若萱妹妹是祖母带回来的,孙媳又岂会同她计较?孙媳只是担心她如此不识大体,会惹得祖母不悦罢了。” 若萱不是喜欢拿老夫人作伐子吗?那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不算过分吧? 老夫人虽对若萱有些失望,但到底还是护着她的:“我将她视作亲孙女一般,又怎会生她的气?况且她也不过是性子直率了些,并无什么坏心思。” 这次柳沐倾也很好说话:“祖母愿意纵着若萱妹妹,是她的福气,孙媳自然别无他话。” 这个小插曲结束,几人间的话题终于回归正轨。 “孙媳抄写经文所用的纸张,确实不是祖母叫若萱妹妹送来的那些,”柳沐倾泰然自若地道,“不过儿媳之所以这般,倒也并非有意为之,只是觉着礼佛一事,看的是心诚与否,而非抄写经文的纸张贵重与否。 若一心向佛,心思诚挚,纵然用的是那最次等的草纸,也会得佛祖庇佑。若心思不诚,或是动了什么歪心思,纵然用的最上等的宣纸,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祖母以为如何?” 老夫人本已做好了打算,只要柳沐倾说不出个让她满意的缘由来,便可借此发作一番,好叫柳沐倾知晓这府上做主的究竟是谁。 可等听完柳沐倾的话,老夫人愣是憋着一口气,发作不出来了。 然后她就听柳沐倾又开口道:“祖母礼佛多年,对此定然看得十分通透,想来是若萱妹妹年纪还小,对礼佛一事仍浮于表面,才会误解了祖母的意思,非得将那宣纸看得那般重。” 老夫人闻言心口顿时闷得更厉害了,这番话看似是在说若萱,可达到的效果与指桑骂槐又有何区别? 客观来说,柳沐倾这话就是在故意指桑骂槐。 若萱虽然让人觉得讨厌,但说到底,她不过是老夫人的一枚棋子。 棋子如何走,还不是执棋人说了算? 老夫人脸色难看,却又不能直接指责柳沐倾,只能递了个眼神给若萱。 若萱此时心中正委屈着,可接收到老夫人的暗示,只能忍着委屈开口道:“嫂嫂说得对,是若萱肤浅了,才会揪着纸张之事不放。” 柳沐倾满意一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萱妹妹能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已是难得。” 若萱咬着嘴唇,委屈地再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缓了缓心神,终是换上一副和蔼之色:“看来我这孙媳年岁虽小,可在礼佛上却颇有一番独到见解,此乃我武安侯府的福气。” 说罢,老夫人又转头看向身后的若萱,此时她红着一双眼睛,那委屈又隐忍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只是老夫人心头却只觉失望,自己精心教导她多年,怎地一到了柳沐倾面前,便没了分寸? 老夫人带着几分不满道:“若萱到底是年少了些,觉悟也比不得你嫂嫂,日后,你还要多向你嫂嫂请教。” 若萱一听,心中更是愤懑难解。 从前祖母最是疼爱她,还时常夸她在礼佛一事上悟性高,可怎么到了柳沐倾面前,祖母竟是变得如此严苛。 一时间她只觉得自己身边无人可依,原本心中的万分委屈,如今也逐渐转成了对柳沐倾的憎恶。 若萱的视线太过强烈,眸中又带着清晰的恨意与不甘,柳沐倾自然是感受到了。 于是她便毫不畏惧地迎上了对方的视线,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明晃晃的笑意。 若萱眸光一闪,快速低下头去:“祖母教训的是,日后,若萱一定经常去悦兰苑向嫂嫂讨教,还请嫂嫂不吝赐教。” 柳沐倾可不想将这乱七八糟的事往自己身上揽,她歉意地看着若萱道:“若萱妹妹,你跟着祖母这许多年,祖母都未能将你教导好,我又如何能胜任此事?” 第122章 当真是辛苦得紧! 若萱紧紧攥着手心,这话无异于在当众打她的脸,顺道再削一削老夫人的威风。 她抬起头来直接迎上柳沐倾的目光,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老夫人抢先了一步。 “罢了,若萱还是太过年轻,日后多诵读些经书便好。” 老夫人面上明显不甚高兴,原本她是想借由此事抓一抓柳沐倾的错处,谁曾想这错处没抓着,反倒惹来一肚子的火气,柳沐倾这丫头,果真不简单。 老夫人看了一眼冯妈妈,又和颜悦色地牵起柳沐倾的手:“在这佛堂里待得久了,竟是觉得有些闷,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柳沐倾也是一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祖母,这后院的海棠开得正盛,不如孙媳陪您去看一看,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老夫人点点头,示意若萱和冯妈妈一同前往。 若瑄一肚子委屈,本想回房好生哭上一会,奈何老夫人的命令她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后院里,大片大片的海棠争奇斗艳,柳沐倾摘了一朵,在手中轻轻晃动:“祖母,这海棠真好看。” 老夫人也摘了一朵海棠,亲手将花儿插在柳沐倾鬓角,面上尽是慈爱之色:“祖母老了,不及你们年轻人,就同这海棠花一般,正是开得艳丽的时候。” 柳沐倾略有些害羞地笑了,随即挽着老夫人的手臂道:“祖母,您这说的什么话?您这身子骨可硬朗着呢。” 若萱跟在身后,看着前面两人和谐美好的画面,一时间心中的憋屈愈发浓重。 在未回侯府时,都是她时刻伴在老夫人左右,如今,老夫人身边的位置竟被柳沐倾抢了去。 若萱心里清楚,若是没了老夫人的庇佑,自己什么都不是。 她现在拥有的生活,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而她,仍旧是那个孤苦无依的流浪之人。 如此,她断不能允许柳沐倾从她身边将老夫人夺走! 想及此处,若萱咬了咬牙,直接追了上去,从另一侧扶住了老夫人:“祖母,您放心,萱儿会一直陪在祖母身边的。” 柳沐倾听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面上也跟着附和了一句:“若萱妹妹当真是孝顺,我们这些做孙辈的都不及若萱妹妹这般体贴。” “你们都有心了。”老夫人一左一右握着两人的手,面上尽是欣慰之色,三人间倒也显得十分融洽。 只是前面不远处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一座仅容两人通过的石桥连接着湖心亭。 老夫人往桥上看了一眼,随即松开了若萱的手:“沐倾,你扶我去亭子中坐会儿。” 若萱只觉手上一空,心头似也跟着空了一块,莫名有些发慌。 老夫人从前何时对自己这般冷淡过?难道她竟真要为了柳沐倾而舍弃自己吗? 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转头瞪了一眼柳沐倾,都怪这个贱人! “是,祖母。”柳沐倾看着若萱吃瘪的模样,甚是想笑。 湖心亭内,一张石桌,四张石凳。 老夫人挑选了一个面南的位子坐了下来,柳沐倾和若萱分别站在两侧,冯妈妈则站在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指了指旁边两个位置,示意柳沐倾和若萱坐下来。 柳沐倾也没客气,只是她刚坐下,便听到老夫人开口问:“冯妈妈,这几日你一直宿在悦兰苑,不知这宫里的规矩,少夫人学得如何了?” 若萱听到这话,双眸瞬间明亮了不少,心头也有些惭愧。 原来老夫人是在等着给她出气呢,想来老夫人还是疼爱她的,都是她小心眼,方才竟觉得老夫人被柳沐倾抢走了。 柳沐倾看都没看冯妈妈一眼:“还请冯妈妈如实告知祖母。”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妈妈:“冯妈妈跟随我多年,是我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想来定是用心教导了的。” 柳沐倾叹了口气:“我自是信任冯妈妈的为人,只是这几日事务繁多,若是孙媳学的不好,还望祖母莫要怪罪,日后孙媳定会加紧练习,不叫祖母失望。” 若萱终于逮到一个可以羞辱柳沐倾的机会,立刻迫不及待地道:“祖母,您千万莫要着急,嫂嫂在这侯府中一直无人管教,纵然这几日认真学了,也未必能有什么成效。” 柳沐倾一听就乐了,这若萱说起话来,倒是跟林浅柔有得一拼,这么明晃晃的马脚露出来,就等着她去抓呢。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母亲这才刚安葬好,妹妹就说我侯府无人管教,九泉之下,母亲听到这话,该有多寒心?” 若萱也没想到柳沐倾竟如此伶牙俐齿,她刚要开口解释,便被老夫人呵住了:“够了,冯妈妈,你来说。” 冯妈妈虽心里有怨,但一想到自己的把柄被柳沐倾攥在手里,便只能按照柳沐倾的吩咐去说:“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这几日学得十分用心……” 冯妈妈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打断了,她很是不悦地看着冯妈妈:“只学得用心是万万不够的,还要看学得结果如何。” 冯妈妈又怎会不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只是两厢比较择其轻,眼下,她只能选择站在少夫人那边:“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这几日学得十分不错,宫中那些礼仪规矩,已学了十之八九。 不仅如此,少夫人白日里尽心尽力学着宫中的规矩,到了夜里还要挑灯为老夫人抄写经书,当真是辛苦得紧!” 柳沐倾面带害羞地看了眼冯妈妈:“妈妈这般夸我,我倒是有些惭愧了。” 老夫人听得眉头皱作一团,甚至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明明交代得很清楚,冯妈妈去悦兰苑为的是压一压柳沐倾的性子,也好知晓此人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怎么现在冯妈妈一个劲夸柳沐倾,倒让她有些摸不清状况了。 若萱也是听得满脸震惊,震惊之余还不乏一些不甘心,但冯妈妈既如此说了,她也不能再争论其他,只得硬着头皮恭维着:“嫂嫂当真是厉害,萱儿佩服。” 老夫人直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她信得过冯妈妈,只是眼下这情况,她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又全然用不上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冯妈妈,这老东西该不会是这么快便被柳沐倾收买了吧? 冯妈妈心虚地低下头,如今,她也是别无他法。 第123章 面色瞬间一白 不过,老夫人这般精明的人,又怎会轻易信了冯妈妈的一面之词? 她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冯妈妈:“短短几日光景,你便教会了少夫人众多繁琐的礼节,当真是劳苦功高,回头得了空,你来我这拿了对牌,去库房里挑几件合眼的首饰。” 冯妈妈一听,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愈发浓重。 她暗自盘算着要不要同老夫人说出实情,想来她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人大抵也不会拿当年之事怪责于她吧? 柳沐倾似笑非笑地瞥了冯妈妈一眼:“祖母对下人都这般体恤,实在叫人感动,若是母亲还活着,祖母待她定然也是极好的。” 冯妈妈心中一咯噔,柳沐倾这分明是在点她。 也是在这一瞬,冯妈妈猛地清醒过来。 老夫人虽瞧着慈眉善目,可先前除掉夫人时,却是半分都没心慈手软,若是被老夫人知晓自己曾欺瞒于她,只怕自己的下场定不会比夫人好。 清醒之后,先前那点子愧疚也随之消失殆尽,冯妈妈低声道:“老夫人,这些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况且也是少夫人聪明伶俐,又肯下功夫去学,那些个礼仪规矩也只需多练几遍便记在了心里。” 老夫人心头的火几乎要窜出来,但面上仍旧笑眯眯地看着柳沐倾:“沐倾心灵手巧,又虚心好学,祖母心中甚是宽慰。不过这宫里规矩杂乱又繁多,正巧此时闲来无事,不知沐倾可愿叫祖母瞧瞧你如今学得如何了?” 柳沐倾心中十分无语,这是要她当众表演呢? 若萱眼睛一亮,也是来了兴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柳沐倾:“嫂嫂,妹妹也想一睹嫂嫂风采。” 柳沐倾弯着一双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若萱:“若萱妹妹跟在祖母身边这么多年,难道祖母都未曾叫冯妈妈教你一些宫里的规矩礼仪吗?” 若萱想都没想,便摇了摇头:“从未。”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抵是祖母觉着若萱妹妹这辈子都不会有进宫的机会,这才没叫冯妈妈教你。” 若萱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 自己跟随老夫人多年,老夫人从未说过要教自己宫中规矩。 而她才刚回武安侯府,便将冯妈妈打发去了悦兰苑,让她全心全意教柳沐倾规矩。 虽老夫人嘴上说着如此安排,是为了磨一磨柳沐倾性子,但又何尝不是对她的重视? 若萱心头一阵发酸,偏偏又无法反驳,只能情绪低落地道:“嫂嫂说的有理,若萱这等身份低微之人,自然是入不了宫的。” 她如今心中也算是明白了,即便老夫人再如何疼爱她,可她的身份摆在这里,终归只是个没名没份的外人。 若想在人前立稳脚跟,必得有一个叫人信服的名头才行。 老夫人似是也察觉了若萱的情绪变化,虽心中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养孙女,但到底不想同她离了心,便又将话题拉到了柳沐倾身上:“既然若萱也想看,沐倾,你便展示一番吧。” 柳沐倾站起身来,微低着头行了一礼,实则悄悄看向了不远处的雀二:“祖母想看,孙媳自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孙媳如今只学了些皮毛,若是有不到之处,还望祖母莫要笑话孙媳。” 雀二瞬间明白柳沐倾的用意,立刻扑棱着翅膀,冲着远处“嘎嘎”叫了两声。 老夫人微微一笑,态度格外慈祥:“你这孩子未免也太谦逊了些,既然冯妈妈说了你学得极好,便不会有不到之处。况且无论你做得如何,祖母都万没有笑话你的道理。” 她这番话说得好听,心中却已盘算好了待会儿定要紧紧盯着柳沐倾,但凡她有丝毫错处,便可借机压一压她的气焰。 只可惜她这算盘虽打得极好,却终究要落空了。 柳沐倾理了理衣衫,正要开始,却见十数只鸟雀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竟是直接扑棱着翅膀飞进了亭子里。 这些个鸟雀倒也没在亭子中多做逗留,只直直从老夫人和若萱头顶飞了过去,顺便……拉下一小坨便便。 老夫人只觉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头顶,待伸手一摸,脸上顿时一黑,那恼人的鸟雀竟敢在她头顶上……真是岂有此理! 若萱显然也察觉到了,顿时惊叫一声,又是厌恶,又是慌乱地赶紧拿帕子擦自己的头发。 只是她越擦,那些便便就越是紧紧黏在了她的发间,还将她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一时间模样十分狼狈。 柳沐倾见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憋了又憋,这才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来:“祖母、若萱妹妹,你们可还好?可有受到惊吓?” 若萱气得眼眶都红了,口中忍不住咒骂道:“那些该死的鸟雀当真是可恶!竟敢……真是该死!” 柳沐倾叹息着摇了摇头:“若萱妹妹此言差矣,你跟着祖母礼佛多年,应当知晓万物有灵的道理,那些鸟雀来得这般突然,属实是……” 若萱闻言倒没多想什么,只是更加憋闷气恼了。 反倒是老夫人,闻言不禁眸光微闪。 她仔细瞧了眼周遭几人,发现自个儿身上最为狼狈,若萱与冯妈妈虽也遭了殃,却不似自己这般狼狈。 至于亭子中的其他人,不止柳沐倾丝毫未受影响,就连几个婢女身上也是半点脏污之处都无,这让老夫人心头突地一慌。 她礼佛多年,对一些事本就深信不疑,如今又发生这等不合常理之事,便难免多想了些。 尤其是想到才去世没多久的陈氏,老夫人的面色瞬间一白,额头上更是浮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柳沐倾瞧她这样,便知晓她是想到了什么,立刻上前关切地道:“祖母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惊吓,身子不适?”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心神,却再没有心思去挑柳沐倾的错处,只沉声道:“无妨,祖母只是年岁大了,身子有些疲乏。” 柳沐倾故意问道:“那祖母可还要考较孙媳规矩?” 老夫人摆了摆手:“此事改日再议,冯妈妈也随我来。” 说罢,直接起身回了寿安堂。 柳沐倾瞧着这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待周遭没了旁人,她这才朝落在亭子上的雀二招了招手。 雀二立刻扑棱着翅膀落在柳沐倾掌心,晃着小脑袋求夸奖:“姑娘,我方才可是硬生生拉出两坨粑粑,一坨落在老夫人头上,另一坨落在了若萱头上。” 柳沐倾听得失笑,摸着它的小脑袋夸道:“雀二真棒!” 第124章 何愁拿捏不住这个孙媳妇 寿安堂里,下人们来回穿梭,忙着为老夫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 老夫人则是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堂中,此刻她只想立即去小佛堂点一炷香,却又怕身上不妥,会污了佛堂清净,便只得等着。 待沐浴之时,老夫人才缓过神来,仔细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这般晴日,却莫名其妙飞来一群鸟雀,还正正好弄得她三人如此狼狈,实在令人生疑。 老夫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陈氏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头顿时又是一咯噔。 莫非是她心有怨恨,不肯离开侯府,这才闹出了今日之事? 罢了罢了,说到底也是侯府的主母,老夫人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她亲自抄一份往生经烧给陈氏便是。 闹了这么一出,老夫人暂且是把柳沐倾忘了个干净,至于那宫中的礼仪规矩,便先由她去吧。 柳沐倾心情愉悦地回了悦兰苑,却正瞧见院子外站着一个人。 林霄渝,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远远瞧见柳沐倾,林霄渝立刻大步迎了过去:“沐倾,听说你去了祖母那里,我不好打搅,便一直在这等你。” 待柳沐倾走的近些,林霄渝似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他吸着鼻子仔细闻了闻,这才确定味道是柳沐倾身上的:“沐倾,你这是……什么味道?” 林霄渝说罢,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并非是他嫌弃柳沐倾,只是这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且他好好的心情也被这难闻的味道破坏了,今日怕是再提不起兴致了。 柳沐倾见状,故意往林霄渝身前凑了凑:“世子莫不是嫌弃妾身了?” 林霄渝一边捂鼻子,一边摇头,还不忘皱着眉头继续后退:“沐倾,我怎会嫌弃你?我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要处置,就先走了。” 柳沐倾心中自然恨不得这渣男赶紧滚,不过在他走之前,还是要再恶心他一下,才能勉强抵消自己因看到这个渣男而受到的情绪影响。 “世子这般,可不就是在嫌弃妾身吗?”柳沐倾娇嗔地抱怨着,故意用衣袖往他面前扇了扇。 林霄渝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沐倾,你莫要胡闹,我是真有要事要处置,待改日我再来看你。” 眼看着林霄渝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快,柳沐倾又忍不住逗上几句:“方才祖母再湖心亭受了些惊吓,世子得空可千万记得去寿安堂瞧瞧。” 毕竟那寿安堂的味道,可比她这浓郁多了。 林霄渝加紧脚步,终是从悦兰苑逃了出来。 原本他便是寻了个借口离开,如今并无事可做,又想起柳沐倾方才的话,脚下顿了一顿,最终还是转向了寿安堂的方向。 寿安堂内,老夫人已经沐浴更衣,正坐在案前抄写经书。 “祖母,孙儿来看你了。”林霄渝一进门便大喊了一声。 老夫人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佛堂之中,你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林霄渝乖乖压低了声音:“祖母,是孙儿唐突了。孙儿听闻祖母先前受了些惊吓,特来探望祖母。” 老夫人放下手中的毛笔:“你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 林霄渝想到先前祖母交代他认真读书,莫要流连后院,一时间心下不免有些发虚。 “是……是听府上下人提起的。”他含糊地道。 老夫人哪会瞧不出他那点子小心思,不过倒也没戳穿,只在心中叹了口气。 林霄渝这才松了口气,但随即便嗅到一股和柳沐倾身上差不多的气味,若有若无的,因夹杂着熏香,反倒更显几分怪异。 再看看老夫人,她头发尚未全然干透,莫不是刚沐浴完? 林霄渝这么思衬着,便忍不住开了口:“祖母,孙儿有一事不明。” 老夫人抬眸看他:“何事?” 林霄渝环顾着四周道:“孙儿闻着这佛堂中,似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怪异气味,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老夫人面色一沉,原本她以为林霄渝会问些礼佛之事,或是近来学业上遇到的困惑,没曾想他竟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真是叫人失望。 “你身为武安侯世子,不去想着如何保家卫国,不去读书上进,以稳住侯府基业,却关心这等可有可无的小事,实在让人失望!定是你母亲太过娇惯于你,才会将你养成这般不思进取的模样!” 被如此训斥,林霄渝立刻心虚地低下头:“祖母教训得是,都是孙儿的错。” 见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老夫人心下愈发失望,但思及这孩子毕竟是侯府唯一的嫡子,到底还是缓和了态度:“也怪我从前久不在府中,未能尽到管教之责。你如今年岁尚轻,往后多勤勉些,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林霄渝感激地看着祖母:“多谢祖母,孙儿定当日日苦读,不辜负祖母期许。” 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几日,我要专心为你母亲超度,你若无事,不必日日来寿安堂请安。” 想了想,老夫人又道:“沐倾那边规矩也学得差不多了,你可去悦兰苑陪陪她。 有些话本不该祖母说,只是如今你母亲不在了,祖母难免要多唠叨两句,你虽年轻,但也莫要仗着自己年轻气盛便蹉跎自己的身子,往后的日子长着呢,莫要只顾眼前。” 先前老夫人是想着孙儿若要成大器,便不该日日沉浸在那温柔乡中,只是眼下瞧着,霄渝这孩子也不是个肯上进的。 与其将整个侯府压在他身上,倒不如让他早早生下嫡嗣,以图侯府日后。 再者,柳沐倾如今事事拔尖要强,不肯服软,无非便是因着尚未诞下侯府子嗣。 只要她将来为霄渝生下个一儿半女,自然便能收了心,全心全意为侯府操劳。 到了那时,她又何愁拿捏不住这个孙媳妇儿? 林霄渝又怎会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这是要他莫要纵欲,只是如今楚韵儿怀有身孕,秋姨娘他已有些失了新鲜感,也就只剩下一个柳沐倾,纵然他日日留宿悦兰苑,也不算是纵欲过度吧? 不过听到祖母准许自己去悦兰苑,林霄渝还是十分高兴的:“多谢祖母挂心,孙儿知晓了。” 第125章 忍不住心生厌恶 离开寿安堂后,林霄渝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书房。 他虽心急想与柳沐倾圆房,但想到先前闻到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还是打算耐住性子再多等一日。 老夫人看着林霄渝走远后,这才又拿起毛笔继续抄写往生经。 若不是心中有所忌惮,她堂堂侯府诰命老夫人,又怎会为商户出身的陈氏抄写经文? 就在这时,冯妈妈端着茶水走了进来。 “老夫人,这是今年最新采摘的毛尖头芽,您尝尝。” 老夫人似是有些乏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错,冯妈妈,这里没有外人,你同我说句实话,少夫人学得当真如此之好吗?” 冯妈妈咬紧牙关,即便心中怨愤,也不敢出卖柳沐倾:“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天资聪慧,学起东西来,自是事半功倍。” 老夫人将那茶盏往冯妈妈身上一扔,还未喝完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你这是觉着我年岁大了,好糊弄了不成?” 冯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了下来:“老奴不敢。” 老夫人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冯妈妈。 被这么盯着,冯妈妈心头也有些发慌,她转了转心思,突然开口道:“老夫人,老奴这几日听到府里的下人在议论少夫人和世子之事,不知当不当讲?”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说!” 冯妈妈暗自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老夫人有所不知,世子与少夫人虽成婚三年有余,但二人至今为止,一直都未曾圆房。” 老夫人一听,只觉天方夜谭:“这怎么可能?” 柳沐倾生得十分标志,身段也是不错,霄渝那孩子也不似那般冷淡之人,且两人成亲许久,又怎么可能还未圆房? 冯妈妈仍旧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道:“老夫人,原本老奴也是不信的,还将那背地里乱嚼舌根的婢女们骂了一顿。 可那些婢女们一个个跪在地上发誓,说自打少夫人进府,还从未在夜里要过水,她们也从未见过世子与少夫人宿在一处。” 老夫人闻言面露沉思之色,暗自思衬着柳沐倾与林霄渝之间的事儿。 两人成婚许久,竟一直未圆房,这事儿要是宣扬出去,岂不是要被外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且此事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女子嫁了人,便要以夫为天,自然是要用尽手段以求得夫君的宠爱才是。 柳沐倾纵然性子再如何淡薄,也不可能例外,毕竟她的下半辈子全都系在林霄渝一人身上。 只要她还想在武安侯府立足,便不可能将夫君往外推。 既然问题不在柳沐倾身上,那便只能是出在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孙儿身上了。 冯妈妈见老夫人半晌没有开口,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莫不是方才她又说错了话,惹得老夫人不悦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冯妈妈,轻声道:“你先起来罢。” “多谢老夫人。”冯妈妈点头应了一声,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却还是恭恭敬敬地低头站着,不敢多言。 “你能留意到此事,也是有心了,”老夫人叹了口气,微微放缓了语气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世子为何不曾与世子夫人圆房?” 冯妈妈早料到了老夫人会过问此事,当即答道:“老夫人当有所耳闻,世子征战三年,再回府的时候,身边还带了一位女子,便是如今的楚姨娘。 老夫人您想啊,少夫人新婚当夜便独守空房,又在府中苦苦盼了三年,可盼来的却是自己的夫君心系他人,与旁的女子浓情蜜意,怕是任谁经历此等苦楚,都不可能毫不介怀。” 冯妈妈之所以故意在老夫人面前提及此事,一来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用处,好叫老夫人消气。 二来,也是为了在柳沐倾面前卖个好。 于她看来,少夫人之所以没同世子圆房,定然是世子的心挂在了旁的女人身上,不愿同少夫人亲近。 少夫人无法左右世子的心思,但老夫人可不一样。 只要老夫人一句话,世子还不是得乖乖留宿悦兰苑? 到那时少夫人自然可以得偿所愿,说不定还能一举有了身孕,坐稳武安侯世子夫人这个位子。 老夫人又怎会没听过那些传言? 只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况且霄渝还是武安侯世子,柳沐倾身为世子夫人,理应为世子打理好后院,同府上妾室和睦相处。 说到底还是柳沐倾气性太大了些,又没有容人之量,才会闹到如此地步。 不过虽心中不满,可柳沐倾到底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若迟迟不与世子圆房,传出去便是武安侯府的笑话了。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如此,我这个做祖母的便帮他们一把,也好让他们早日圆房,为我侯府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老夫人身为女子,又是过来人,她心中清楚得很,若想将一个女子栓在牢牢的,那必得让她生个孩子。 只要柳沐倾怀了身孕,顺利为侯府诞下子嗣,又何愁她不为侯府任劳任怨? 柳沐倾是个聪明人,老夫人很想将她收入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眼下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便是让柳沐倾怀上霄渝的孩子。 到时候,柳沐倾便是死,也只会心甘情愿地死在侯府。 冯妈妈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有何安排,尽管吩咐老奴。” 老夫人斟酌片刻道:“我近日刚得了一坛梅子酒,正适合年轻人喝,你明日晚膳时送去悦兰苑。” 冯妈妈眸光微闪,立刻会意:“老奴知晓了。” 顿了顿,老夫人又眯起眼睛道:“你去将楚姨娘叫来,自回府后,我还从未认真瞧过这位得宠的姨娘。” 一想到楚姨娘,老夫人便忍不住心生厌恶。 一个登不得台面的贱蹄子,竟还妄想将世子的心拢在手里,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 冯妈妈领命,立即便去了落樱阁。 楚韵儿这会正躺在榻上,右手轻抚着小腹,如今这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她每日都在想象这孩子出世后的情景。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母凭子贵,借着这个孩子将柳沐倾踩在脚下的那一天。 院子里突然传来些动静,楚韵儿回过神来,探头往外瞧去:“是谁来了?” 难道是世子终于想起她来了? 似春在外头通报了一声:“回姨娘,是寿安堂的冯妈妈来了,说老夫人请您去寿安堂问话。” 楚韵儿先是有些失望,但随即便又来了精神,老夫人竟主动请她去寿安堂,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第126章 才能将柳沐倾踩在脚下! 楚韵儿特意换上自己最体面的衣裳,还戴上了只有在世子面前才会佩戴的首饰和簪子。 她出身低微,最是喜欢这些明面上的值钱物件。 如今要去寿安堂见老夫人,楚韵儿担心老夫人瞧不上自己,便将这些珍藏之物如数拿了出来,用来撑撑场面。 寿安堂内。 老夫人一身素色衣袍坐在主位,不过衣裳虽素雅,但衣襟、袖口处的纹路足以彰显其做工精密,低调内敛。 再对比站在堂下一身艳丽锦缎,头上堆满钗环的楚韵儿,可谓高下立现。 老夫人瞧着楚韵儿那身艳丽无比的装扮便觉得脑仁疼,这人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一瞧便是个毫无内涵,徒有其表的贱蹄子。 楚韵儿倒是没觉得有何不妥,微微弯腰行了个礼:“韵儿如今身子不便,行不得全礼,还望祖母莫怪。” 老夫人眼底尽是厌恶之色,声音凌厉地训斥道:“祖母?我武安侯府只得了沐倾一个世子夫人,我也只有沐倾这一个孙媳,可当不得你一句祖母!” 楚韵儿听得脸色一白,眼眶瞬间红了。 在老夫人口中,几乎将柳沐倾捧上了天,而自己却似那被踩在脚下的泥,这叫她如何不恨? 可就算心中再恨,楚韵儿面上却只能唯唯诺诺地道:“祖母赎罪,韵儿只是……只是难得见到老夫人,心中觉得亲近,这才失了分寸,并无旁的意思。” 老夫人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看的模样。 站在一旁的冯妈妈立刻板着脸开口道:“楚姨娘,老夫人一心向佛,平日最是克勤克俭,你此番又是穿金、又是戴银,是作何用意?” 楚韵儿闻言更是惶恐不安。 她只顾着担忧老夫人瞧不上自己,却忘了老夫人乃是礼佛之人,又岂会喜欢她这般花枝招展的模样? “老夫人,韵儿只是一时考虑不周,并非有意……” 老夫人却根本不想听她多言,直接不耐烦地打断道:“罢了,你且回去换好衣裳再过来。” 楚韵儿暗自懊恼,心中更是万分委屈:“是,韵儿先回去换好衣裳,再来给老夫人请安。” 先前她还觉得老夫人唤她来寿安堂,定然是十分看重她,却没料到竟会是这般难堪的境遇。 待楚韵儿回落樱阁重新换了衣裳,再回到寿安堂,天色已经上了黑影。 这次楚韵儿不敢再大意,挺着肚子恭恭敬敬行了礼:“韵儿给老夫人请安。” 她原以为自己行了礼,老夫人便该给她赐座了,毕竟她还挺着个大肚子。 可老夫人却像是没察觉到,只淡淡开口道:“可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楚韵儿也没了方才的心思,小声应了一句:“韵儿不知,还请老夫人明示。” 老夫人看了一眼冯妈妈,冯妈妈心领神会,将话接了过去:“不知楚姨娘可知妻与妾有何分别?” 楚韵儿暗自攥紧了掌心,一颗心扑腾扑腾地跳,老夫人这分明是在点她。 她拼命低着头,眼眶里已经有泪水在打转:“韵儿自幼没怎么读过书,并不懂这些道理。” 老夫人压根不想多看楚韵儿一眼,这种连字都不识几个的,竟也能将霄渝迷得晕头转向,实在可气! 且这样的女子,又能如何教养子女? 若日后她生出的是个儿子,还得将孩子留在柳沐倾身边教养才成。 若是到时候楚韵儿不肯安分,直接去母留子也不是不可。 冯妈妈不屑地看了楚韵儿一眼,她心中也满是疑惑,放着少夫人那般姿色才学俱佳的女子不要,世子怎么就偏偏喜欢楚韵儿这一款?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莫不是那世子也是个肤浅之人,这才与楚韵儿看对了眼? “纵然没读过书,姨娘家中长辈应当也曾教导过才是,姨娘不妨说说。” 楚韵儿咬了咬牙,这是非说不可了。 既如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韵儿以为,妻室应当宽容大度,妾室应当体贴小意,听从妻室之命,且无论是妻是妾,都应当和睦相处,如此方能为夫君分忧。” 老夫人神色威严地看着楚韵儿:“你见识不多,能说出这番话,倒是不易。那你可知,身为妾室,最是忌讳同正妻争宠?” 楚韵儿吓得一激灵,老夫人莫不是在暗示她身为妾室,不该与柳沐倾争世子的恩宠? 可她在侯府无依无靠,若是再不得世子宠爱,那她还如何在侯府立足? 楚韵儿心中委屈,愈发觉得老夫人偏心,却不敢表露心思,只低着头道:“回老夫人的话,韵儿知晓。” 老夫人厉色呵斥一声:“既然知晓,为何世子同少夫人成婚许久,到现在都未能圆房?这难道不是你争宠所致!” 楚韵儿被这么一吼,眼泪瞬间流了下来,虽然背地里她与柳沐倾是有不合,但在老夫人面前她可不能承认:“老夫人,这其中定是有误会,韵儿一向敬重少夫人,又怎会同少夫人争风吃醋?” 她眼珠子转得飞快,一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委委屈屈地道:“老夫人有所不知,世子之所以未曾与少夫人圆房,皆是少夫人之过。 世子先前还曾向韵儿抱怨过,说他每次想宿在悦兰苑的时候,少夫人总能找到理由将他赶走,世子还说,他如今连少夫人的手都没碰过,更别说身子了。” 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闻言并未言语。 楚韵儿擦了擦眼角,愈发委屈地道:“况且如今韵儿怀有身孕,已有数月之久未伴在世子身侧了,老夫人若是不信,可询问世子身边伺候的下人。 可即便如此,世子依然未能同少夫人圆房,老夫人可想一想,这其中的缘由绝非是韵儿有意争宠,韵儿实在是冤枉。” 说罢,她便又掩面低泣起来,目光好不委屈。 老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只是楚韵儿的一面之词,她自不会全信,但也不会全然不信。 见楚韵儿哭得委屈,她微微放缓了神色道:“你心中明白这些道理就好,既如此,你且回去好生养胎,待日后诞下子嗣,再去伺候世子也不迟。” 楚韵儿乖乖点了点头:“韵儿都听老夫人的,一切以腹中胎儿为重。” 虽嘴上这么说,她心中难免不服,他们一个个都打着为孩子考虑的幌子,让她离世子远远的。 但她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一个孩子,还有世子的宠爱。 只有得了世子的宠爱,她在这府上的日子才能好过,她才能为世子剩下更多子嗣。 到那时,她才能真正将柳沐倾踩在脚下! 第127章 她是真的受够了! 翌日傍晚时分,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冯妈妈便拿着那坛梅子酒出现在了悦兰苑中。 “少夫人,老奴奉老夫人之命,为少夫人送来这坛梅子酒。” 冯妈妈乐呵呵地看着柳沐倾,那脸上的褶子都能挤死苍蝇了。 柳沐倾前一日已从鸟雀口中得知老夫人的打算,心中本就恶心得不行,此时再见到冯妈妈那张笑如菊花的老脸,更觉一言难尽。 “冯妈妈,祖母兴许是刚回府,对我的喜好并不知情,我向来滴酒不沾。不过既然祖母让你跑了这么一趟,那这酒我便收下了,劳烦冯妈妈代我谢过祖母,待我忙完手上的活,便去寿安堂问安。” 冯妈妈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倒更浓了几分:“少夫人有所不知,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而是……” 见旁边还有下人,冯妈妈凑到柳沐倾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老夫人专门为少夫人准备的‘送子酒’。” 柳沐倾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上写满了无语,不就是加了料的酒吗?还起个这么委婉的名字,当真是离了个大谱! 见柳沐倾神色莫名,冯妈妈还以为少夫人这是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便愈加暧昧地道:“少夫人只需知晓这酒对您和世子大有益处便是了,旁的待日后您便懂了。” 柳沐倾心中暗骂老夫人多管闲事不说,还是个诡计多端的,竟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不过毕竟心中早有打算,倒也没明晃晃地表现出来,只淡淡地道:“我知晓了,冯妈妈将酒留下便是,接下来的事我自有打算。” 冯妈妈可不知晓柳沐倾心中所想,还以为柳沐倾这是领了自己的好意,愈发摆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来:“少夫人,老奴也是做女子的,虽老奴一生都未嫁人,但这男女之事,本是你情我愿。 可偏偏咱们武安侯府的世子就好楚姨娘那一口,这才冷落了少夫人,老夫人此举也是为少夫人考虑,少夫人莫要多虑,只需把握住这次机会,同世子一起饮下这酒,便可促成好事。” 说着,她轻叹了口气,宽慰道:“少夫人且放宽心,待今日之后,您便再不必受那些委屈,您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柳沐倾听得直磨牙,还好日子呢?今日分明是她的倒霉日子! 原本她只需打发林霄渝一人便可,眼下可倒好,又多了一个监视她的老夫人,冯妈妈,你还真是一片好心啊! 柳沐倾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再看冯妈妈那副帮她促成了好事的欣慰模样,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 她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多谢祖母厚爱,这酒我便收下了,还请冯妈妈回去通报一声,我这便去书房找世子。 只是,冯妈妈你也知道的,世子的心里没有我,我也只能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成事,还要看天意。” 冯妈妈笑得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少夫人,您生得这般国色天香,任是哪个男子也抵挡不住啊。老奴这便回去同老夫人回禀一声,老奴在寿安堂等着少夫人的好消息。” 冯妈妈说完,便笑眯眯地告辞准备离开。 临走之时,她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过头来暧昧地看向柳沐倾:“少夫人,老奴虽未经男女之事,但府上其他嬷嬷都有此等经历,少夫人若是需要,老奴可去叫她们前来教一教少夫人。” 柳沐倾:…… 她是真的受!够!了! “多谢冯妈妈好意,此事便不必了。” 冯妈妈只当柳沐倾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听到这话自然是羞怯难当:“少夫人若是觉得为难,那府里还有些夫妻之间的话本子,要不老奴去找几本来送给少夫人瞧一瞧,兴许能用得上。” 柳沐倾只觉两眼一黑,恨不能一脚将冯妈妈踹回寿安堂去:“冯妈妈,不必劳烦,我自有安排!” 冯妈妈两眼放光,十分欣喜地看着柳沐倾:“少夫人,这天色渐暗,少夫人还是早些沐浴更衣,如此,老奴便不打搅少夫人了。” 柳沐倾摆摆手,走,赶紧走!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待冯妈妈离开后,柳沐倾攥着拳头看向那坛子破酒,什么“送子酒”,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一想到林霄渝那个渣男丑陋的嘴脸,就忍不住想吐,还指望她跟林霄渝圆房? 圆他爷爷个腿! 不过,这酒既然是老夫人送来的,便也不能随意处置了,若是直接将这酒扔出去,大抵会坐实了她不愿意同林霄渝圆房的事实。 如此一来,老夫人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那老东西既能一碗毒药毒死陈氏,对她下手时定然也不会心慈手软,故而她还需小心谨慎些才是。 好在昨日得知此事后,她便想出了一个不错的法子,应当能将此事应付过去。 正思索间,窗外传来雀二的声音:“姑娘,您可还记得陈氏身边的那个赵妈妈?” 柳沐倾点点头:“自是记得。” 这赵妈妈本性不坏,只是跟错了人,好在,在柳沐倾的引导下,她也算回头是岸了。 雀二继续道:“大理寺那边断案了,赵妈妈并无实实在在的罪证,至多算个帮凶,说是被关上几个月便可放出来。” 柳沐倾对此并不意外,先前赵妈妈被带走时,她便与卓文远书信交代过此事,望其从轻处置赵妈妈。 若非赵妈妈背着奴籍,其处置应当还能更轻一些。 不过她如今能保住一命,已算得上是不错的结果了。 “这般倒也合情合理,如此说来,这案子已经查清了?” 雀二点了点小脑袋,又叹了口气:“案子是查清了,只是如今陈氏已死,想定罪也定不了,且侯爷为了保全侯府颜面,同大理寺那边的人知会了一声,此事便就此作罢了。” 柳沐倾抬头看了一眼松涛苑的方向,跟着轻叹了口气。 这确实也是没法子的事,正所谓人死如灯枯,如今陈氏已死,总不能将她的尸骨挖出来再处置一番。 不过陈氏虽不在了,可这侯府的天依旧是遮着的,还有许多应当受到惩罚的人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好在来日方长,她等得起。 第128章 一个此生难忘的曼妙之夜 夜色愈渐浓重,柳沐倾拎着那坛“送子酒”前往林霄渝的书房。 据雀二送来的消息,林霄渝这会子正在挑灯夜读,大抵是因为前日被老夫人当面训斥了吧,所以回到书房后,世子便格外用心。 林霄渝也不是个傻的,自打林舟要将陈氏休弃那日起,他便知晓,除非有一日他的实力能挑起整个武安侯府,否则,他便会被这个父亲压制一生。 更何况,他的父亲养了外室,还育有私生女,这一切无一不是鞭策林霄渝勤奋上进的动力。 林浅柔这几日差了小厮送信过来,信中说她在陈府的日子十分煎熬,舅舅、舅母已是不管她的死活,表哥也待她极差,甚至还动辄打骂,求兄长能够为她做主。 可他如今连自己的主都做不得,又如何为妹妹做主? 林霄渝无可奈何,只能回了一封安抚的信,让她凡事看开些,能忍则忍,莫要图一时快意而毁了自己一生。 收起杂乱的思绪,林霄渝又翻开一本兵书,却听到外面响起柳沐倾的声音:“世子可歇息了?” 林霄渝合上书本,起身亲自去开了门:“沐倾,你怎么来了?” 见柳沐倾手中提着食盒,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壶酒,林霄渝只觉眼前亮了又亮。 莫不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柳沐倾主动来约他花前月下,共饮美酒了? 柳沐倾娇嗔一笑:“世子不去悦兰苑,还不许妾身来书房寻世子吗?” 只这一笑,林霄渝的心都要化了。 他等了这么久,又盼了这么久,总算是迎来了这一天。 林霄渝乐得合不拢嘴,他早就料定柳沐倾心中定然有他,不过是因着有所顾及才一直没敢表露心意。 时至今日,她才总算愿意敞开自己心扉,林霄渝自然格外珍视。 心中无比激动,林霄渝伸手便想去牵柳沐倾的手。 柳沐倾忙加快速度往前走了两步,林霄渝的手便落了个空。 柳沐倾只假装没看到,自顾自走到屋中,将食盒和酒壶放在桌案上,又打量了一番书房的环境:“世子这书房当真是墨香四溢,格外雅致。” 被柳沐倾赞赏,世子的腰板都挺直了些:“沐倾若是喜欢,可日日来此,我可多教你些排兵布阵的本领。” 好不容易得了个能在柳沐倾面前炫耀的时机,林霄渝自然不会放过:“沐倾,你若不喜这些,我也可陪你吟诗作画,你我郎情妾意,定是一番……” 柳沐倾听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赶紧打断林霄渝的话,生怕自己当着他的面吐出来:“世子,今日祖母差人送了坛酒给妾身,妾身一人独饮又觉索然无味,便想着同世子一同品鉴,妾身不请自来,不知可有打搅到世子?” “沐倾能来寻我,我心中十分欢喜,又怎会有打搅一说?” 林霄渝说罢,将桌案上的书册尽数收起,又拿了两个杯盏过来。 在他倒酒的工夫,柳沐倾也将食盒中的几碟点心摆在了桌案上。 此时,林霄渝已然开始幻想即将要发生的事,他与柳沐倾成亲三年有余,如今总算能坐实夫妻之实,自然叫人心情愉悦。 且今日又是柳沐倾主动来书房寻他,想来是心中难耐寂寞,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可见她对自己有多倾慕了。 林霄渝俨然有些飘飘然了,转身看向柳沐倾时,那眸中的春水似是要将柳沐倾溺死在其中。 柳沐倾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回对上林霄渝的目光:“世子,妾身不胜酒力,大抵这一杯就醉了,世子可莫要笑话妾身。” 看着桌上那映着烛光的酒,柳沐倾已经在期待林霄渝接下来的表现了。 不过,这表现可不是对她的,而是…… 林霄渝的心如小鹿乱撞般扑腾扑腾跳着,他虽有过几个女人,在那事儿上也不算生疏,但却从没有哪一次像此时这般紧张,且充满了悸动与期待。 他恨不能现在就将柳沐倾抱进里屋的床榻上。 但一想到这是两人第一次圆房,林霄渝硬生生压住了胸腔中的急切,他定要好生表现,给柳沐倾留下一个此生难忘的曼妙之夜。 “我怎会笑话你?沐倾今日这般美,我一时看都看不够,又怎会有心思想旁的事?” 摇曳的烛光,映衬得柳沐倾格外娇艳,林霄渝忍不住想要靠近她,想要将她拥入怀里,想要亲吻她的脸颊,想要更进一步…… 柳沐倾眼瞅着情况不对,赶紧端起一个杯盏:“世子,那日你逃也似的离开了悦兰苑,可是伤了妾身的心,世子不该自罚一杯吗?” 林霄渝爽朗一笑:“好好好,我先自罚一杯。” 林霄渝端起杯子,十分豪爽地一饮而尽。 柳沐倾暗自思衬着,也不知老夫人这“送子酒”药效如何,多久能起效,保险起见,她还得早做安排。 就在这时,雀二在门外嘎嘎叫了两声:“姑娘,她来了。” 柳沐倾心中有了底,再看向林霄渝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有些迷离了,这药效倒是起得挺快。 林霄渝看着柳沐倾那张迷人的娇颜,心中愈发悸动难耐。 他伸手想要抚上柳沐倾的面颊,却在即便碰触到柳沐倾的时候,又被塞了一杯酒。 “世子,好事成双,当再饮一杯。” 林霄渝这会子满脑子都是自己将柳沐倾压在身下的画面,对于柳沐倾递过来的酒,自然是拒绝不了的,于是又是满满一杯酒下了肚。 不知过了多久,林霄渝只觉浑身如着了火一般躁动,他顾不得其他,抬手便脱掉了外衫。 当他再看向眼前女子的时候,视线已经模糊,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却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 罢了,反正这里只有他与柳沐倾二人,林霄渝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热,抬手抱起那女子便走向里屋的床榻。 随着床幔轻轻放下,榻上的二人很快便进入了温柔乡。 寿安堂内,有婢女来报。 “老夫人,奴婢亲眼看到少夫人拿着酒壶去了世子书房。” 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可是只有她一人进了书房?可有带着其他婢女?”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只看到少夫人一人进了世子书房,身边并未带婢女。” 第129章 可谓一片狼藉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如此,甚好!” 屏退了婢女,老夫人看了一眼冯妈妈:“明日一早,你随我一同去世子书房,你亲自进去查验。” “是。” 冯妈妈乐呵呵地点点头,心里还十分得意想着,少夫人同世子的好事可是她一手促成的,只要他们二人顺利圆了房,日后,少夫人定会对她另眼相看。 没一会儿功夫,又进来一名婢女禀报:“老夫人,书房已经要了一次水。”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冯妈妈摆了摆手,示意让婢女出去。 冯妈妈心里这乐呵的,只等着老夫人和少夫人的赏赐了。 这一夜,书房一共要了三次水。 老夫人是次日清晨醒来后,从冯妈妈口中得知的此事,闻言脸色都舒缓了许多,若是柳沐倾能一夜得子,那便更好了。 “走吧,咱们也该去瞧瞧了。”老夫人收拾妥当,被冯妈妈扶着往书房去了。 两人到书房时,里头还静悄悄的。 门口守着的婢女老夫人来了,正要行礼,却被老夫人一个眼神制止了。 随即她给冯妈妈使了个眼色。 冯妈妈会意,轻手轻脚推开外间房门,探头往里张望。 等看清里头的情形,那张原本堆满笑意的老脸上顿时闪过一抹错愕。 “少……少夫人?!”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老夫人眉心一跳,抬脚快步走了进去,便见柳沐倾只身一人趴伏在桌案之上。 最要紧的是,柳沐倾身上的衣裳虽因长久趴伏略有凌乱,略明显从未离过身,显见是一直穿在身上的。 见此情形,老夫人只觉眼前一黑,厉声喝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沐倾原本便是在装睡,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了,立刻装模作样地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向来人:“冯妈妈,你怎么来了?” 又看向老夫人:“祖母?您怎么……我这是怎么了?” 她摸摸自己的脖子,又捶了捶腰:“哎呀,我的脖子……我这腰……莫不是我在这桌案上睡了一宿?怪不得我的腰都要断了。” 柳沐倾倾情演绎,冯妈妈直看得目瞪口呆,满脸都是震惊:“少夫人,您……您怎会一个人在此?世子呢?他不是……” 冯妈妈整个人都呆愣住了,负责监视的婢女亲眼所见,世子书房昨日夜里共要了三次水,可眼前的少夫人看起来……压根就不似圆过房的模样啊! 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昨夜同世子数次欢好的,竟另有其人? 冯妈妈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咯噔,她可是好心好意帮柳沐倾爬上世子的床,万一要是阴差阳错成全了别人,那她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柳沐倾也是一脸茫然,她一会揉揉脖子,一会捏捏小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 能不疲惫吗? 虽说昨夜她是在偏房里睡的,床榻已重新铺过,但那里屋中的动静实在太一言难尽了,在这种高强度的摧残下,柳沐倾哪里能睡得好? 而且不得不说,林霄渝那方面还真是人菜瘾大,分明不怎么行,偏还要多来几次,当真是拿数量弥补质量了。 想及此处,柳沐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即便如此,那楚韵儿还能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看来也的确是真爱了。 “冯妈妈,我昨日喝醉了,那酒的后劲也太大了些,我才喝了一杯便昏睡过去,至于世子……”她故意左右瞧了瞧,“世子应当是歇息去了吧?”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林霄渝震怒的声音:“你……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床上?” 柳沐倾心里都快笑疯了,面上还得摆出一副诧异的模样:“世子他……” 此时老夫人的脸色已是黑如锅底,旁边的冯妈妈同样脸色煞白,心中暗叫不好。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竟真是有旁人借着此番机会爬上了世子的床榻! 老夫人沉声道:“冯妈妈,你且进去瞧瞧。” 冯妈妈应了声是,忙快步进了里屋。 等她掀开帘子一瞧,好家伙,这屋内乱七八糟,可谓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的全是林霄渝同那女子的衣裳,床上的帷幔都被扯了下来,更有一个红艳艳的肚兜半挂在榻边,瞧着十分醒目。 冯妈妈一时间瞠目结舌,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林霄渝清醒过来后,立刻拿起榻边的外袍想要披在身上,却见那外袍竟是被撕扯成了两半,他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床上未着片缕的女子则是边用锦被护着身子,边嘤嘤嘤地哭诉着:“世子,奴婢……奴婢也不知怎会如此,昨夜奴婢只是奉楚姨娘之命来请您过去,却硬是被您拉到了榻上……” 与林霄渝同床共枕一整夜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楚韵儿身边的婢女似春。 “你闭嘴!”林霄渝气急败坏地怒吼,昨夜本应是他与柳沐倾圆房的大好日子,却竟然被这个该死的贱人毁了! 似春浑身一抖,顿时哭得更凶了。 冯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打断道:“世子,老夫人和少夫人还在外间等着呢。” 林霄渝闻言面色更是紧绷,忙将衣衫披在身上,虽这些衣衫多少有些破损,但至少能遮挡住身上的痕迹。 似春也不敢怠慢,忙掀了被子去穿衣裳。 她虽与世子有了夫妻之实,但若想被抬为姨娘,还要仰仗老夫人与少夫人。 等两人先后从里屋走出来,已是一炷香之后了。 老夫人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柳沐倾则坐在下首处,正拿着帕子抹眼泪。 林霄渝有心想要安抚柳沐倾几句,可思及昨夜发生的事情,又觉十分愧疚,安慰的话便有些难以启齿。 他先是硬着头皮给老夫人请了安,接着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似春则是往老夫人面前一跪,便开始抹起眼泪来。 见场面一时间有些僵持,柳沐倾率先开启今日份好戏:“世子,你……你竟……” 说着,她又装模作样地掩住了脸,声音也随之哽咽起来:“昨晚妾身鼓足了勇气才来书房寻世子,为的便是能够同世子共饮一杯酒,可世子宁愿和别的女子同床共枕,也不愿碰我一下,妾身当真是……” 说到此处,她似是伤心到难以自已,再说不出话来。 第130章 从今日起,你便是春姨娘 冯妈妈赶紧上前扶着柳沐倾,出口安慰道:“少夫人莫要太过伤心,您身子要紧!” 老夫人面色铁青,她这个不争气的孙儿竟蠢笨至此! 那柳沐倾是何等聪慧?这样的女子才是对侯府有用之人。 偏偏林霄渝就跟那瞎了眼的耗子一般,竟只喜欢那些歪瓜裂枣。 柳沐倾都已经主动送上门来了,他竟还能不知把握机会,反倒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 林霄渝又是心疼,又是心急,正想同柳沐倾解释一番,只是他刚要挪动身子,身上的外袍便要滑落下来,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老夫人只觉得头昏脑涨,险些要昏厥过去:“来人,将这个下贱的坯子拖出去,乱棍打死!” 今日,她便要杀鸡儆猴,日后,看那些下贱蹄子还敢不敢再动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似春一听,吓得直接瘫软在地。 不是只要爬上世子的床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染秋不正是用这种法子当了姨娘吗? 怎么到了她身上,却要因此丢了性命? 身后的几个婆子听了老夫人的命令,便要去拖拽似春。 柳沐倾抬头瞧了一眼,开口阻拦道:“等等!” 几个婆子忙松了手,老夫人沉声道:“沐倾,我知你心地善良,但此人胆敢借主子醉酒爬床,决不能姑息!” 柳沐倾暗自撇嘴,老夫人这是打算将锅全甩在一个婢女身上,让林霄渝这个渣男完美隐身? 她想都别想! 柳沐倾吸了吸鼻子道:“祖母,此人乃是楚姨娘身边的似春,若真要处置她,是否也该知会楚姨娘一声?” 听闻此话,老夫人更是面露厌恶之色,又是楚韵儿,又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楚姨娘! 此事怕也是她从中作梗,为的就是不让林霄渝同柳沐倾圆房。 一想到前两日楚韵儿还在她面前哭哭啼啼,指责两人未能圆房皆是因为柳沐倾,如今看来,那丫头的心机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得多。 “她一个妾室,还能在这侯府当家做主了不成?难不成我这个侯府老夫人想要处置个下人,还得先经她同意?”老夫人的手中拨弄着佛珠,实则心里的怒火已经一冒三尺高。 她真是恨不能将楚韵儿连同她身边的婢女全都赶出府去,奈何这小蹄子还怀着侯府子嗣,暂时还动不得。 只是眼下这口恶气,她是非出不可! 再者,此事是柳沐倾受了委屈,她身为侯府老夫人,自然要站在柳沐倾这边。 思及此处,老夫人收了心中怒火,满是心疼地看向柳沐倾:“沐倾,今日叫你受委屈了。你且放心,今日祖母定然会为你做主!” 柳沐倾垂下眸子,心下冷笑,面上则是感激地道:“多谢祖母体恤,只是此事尚未查清,祖母若这般草率地处置了这婢女,怕是要惹来府上下人猜疑。” 似春一听,立刻哭着喊冤:“少夫人明鉴!奴婢当真不是有意爬主子的床!昨日楚姨娘身子不适,让奴婢前来书房请世子过去,奴婢刚来,世子便强行将奴婢拉到了榻上……奴婢也是被迫的啊!” “你这刁奴,竟还敢攀咬主子!”老妇人气得用力一拍桌子,“来人,还不快将这满口胡言的刁奴拖下去!” 柳沐倾却是又开口道:“祖母,这婢女所言非虚!昨日是我虽醉得厉害,可那时候尚未彻底睡过去,隐约听到了些动静,确实是世子强行将似春……” 说到此处,她又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似春也未料到少夫人竟会帮自己说话,闻言忙感激地连连磕头:“多谢少夫人为奴婢证明清白!多谢少夫人!” 老夫人的脸色再次阴沉下来。 她原本是想直接将这婢女处置了了事,却没料到柳沐倾竟会站出来帮一个爬上自己夫君床榻的下人说话,一时间倒是叫她有些进退两难。 这丫头到底是真的心地良善,还是…… 柳沐倾像是没察觉到老夫人的目光,缓了缓后,又道:“祖母,孙媳知晓您是为了孙媳考虑,但此事确实不是似春一人之过,儿媳实在不忍心重罚。再者,如今侯府子嗣单薄,若似春能顺利为世子生下子嗣,于侯府而言也是桩好事,孙媳绝不敢为一己之私,枉顾侯府子嗣基业。” 话已至此,老夫人纵然心中再是不喜,也只得道:“祖母知你心善,又通情达理,只是此事毕竟是霄渝对你不住,你若是心中委屈,定要告知祖母,祖母为你做主。” “多谢祖母,只是妾身身为侯府世子夫人,理应以大局为重。”柳沐倾垂着眸,十分体贴地道。 林霄渝心头又是感动,又是心疼:“沐倾,你这般为我考虑,为夫实在感动!” 柳沐倾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林霄渝:“世子,妾身昨夜醉酒,如今还有些头疼,便先回去歇着了。” 林霄渝见状,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柳沐倾主动送上门来,偏偏又出了这样的差错:“沐倾,我陪你一道回去休息。” 柳沐倾摆出一副委屈又隐忍的模样,苦笑着道:“不必了,世子还是留下来陪老夫人吧,且似春还在这等着呢。” 说罢,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林霄渝望着她单薄又带着落寞的背影,心中愈发懊恼。 不过他心中想着,如今柳沐倾正在气头上,难免会说出些伤心话来,待此事过后,他再好生哄一哄柳沐倾,自然还是能赢回她的芳心。 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以夫为天,柳沐倾又怎会是个例外? 老夫人心下也是十分无奈,柳沐倾本就性子刚烈,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只怕这圆房一事又要耽搁些日子了。 冯妈妈更是在旁边不敢说话,她这一番好心却办了坏事,只希望柳沐倾莫要迁怒于她还好,要不这日子还怎么过? 待柳沐倾离开后,老夫人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似春:“既然少夫人为你求情,从今日起,你便是春姨娘,往后你务必好生服侍主子,更要对少夫人恭敬些才是。” 似春一听,砰砰砰又是磕了几个头:“多谢老夫人,多谢少夫人,奴……妾身定然谨记老夫人教诲!” 第131章 怎配做世子哥哥的妾室? 落樱阁内,楚韵儿才刚起身,见无人进来服侍,便唤了一声:“似春。” 然而闻声走进来的婢女却并非似春,而是弄花。 “姨娘有何吩咐?” 楚韵儿听着声音不对,便抬头瞧了一眼:“怎么是你?似春呢?昨夜不是她当值吗?” 弄花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将那事说出来。 见弄花杵在原地不动,楚韵儿原本便有些烦躁的情绪顿时更多了几分火气:“你耳朵是聋了吗?赶紧滚出去,让似春进来伺候!” 弄花吓得一咯噔,眼下是想瞒也瞒不住了,只得如实道:“回楚姨娘的话,似春如今已不在落樱阁了。” 楚韵儿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的婢女不在落樱阁,又能在何处? “真是好大的胆子,没我的命令竟敢擅自离开落樱阁,我看她是活腻了!去,将她给我带回来,我倒要问问她,一个下人不想着尽心尽力服侍主子,心又飞到哪儿去了!” 弄花见状,也不敢再有迟疑,只小声回道:“今日一早,似春被老夫人封为春姨娘了,如今,春姨娘已有了自己的院子,就在秋姨娘隔壁。” “什么!” 楚韵儿一听,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却又觉眼前一黑,便要向后倒去。 弄花忙上前一步将楚韵儿扶住了。 楚韵儿却不领情,伸手将弄花狠狠推开:“昨个晚上似春还在我身边伺候着,怎么今日一早就变成姨娘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一想到自己身边的下人一个个全都成了与自己平起平坐之人,楚韵儿便气得浑身发抖。 之前是染秋,眼下又多了个似春,往后是不是还会有夏姨娘、冬姨娘? 弄花被这么一推,险些没有站稳。 眼下楚韵儿也找不到旁人发泄,只能将心里的火气如数撒在弄花身上:“没听到我问你话吗?你是哑巴吗?说!是不是又是柳沐倾那个贱人从中作梗?” 弄花暗自连连叫苦,府上这么多主人,唯有落樱阁的这位脾气最差,又最是苛待下人,即便是她们这般跟在楚姨娘身侧多年的婢女,也没能让她多善待些。 “回楚姨娘的话,奴婢听闻昨晚春姨娘去了世子书房,碰巧撞见了醉酒的世子,就……” 楚韵儿听得脸都绿了,先前染秋便是用这种法子爬上了世子的床,如今似春也是这般! 这些个小贱蹄子,一个个的不想着怎么服侍好主子,净藏些恶心不堪的心思,当真是可气! 她既恨这些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心思龌龊,一个个挖空心思往世子床上爬,又恼世子枉顾两人间的情分,一次次将她置于难堪境地。 想起当初两人在外你侬我侬的日子,楚韵儿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扇了巴掌一般。 林霄渝不止一次在她面前发誓,说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只要能跟她在一起,自己绝不会多看别的女子一眼。 可如今呢?他不单单是看了,连睡都睡了,还不止一个! 楚韵儿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继续说,就怎么样了?”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楚韵儿却仿佛自虐一般,非得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弄花左右为难,眼看着楚姨娘情绪激动,万一真因为这事儿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如何是好? 她倒不是多心疼主子,只是若楚姨娘真有个好歹,受罪的还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下人。 可若是不说,楚姨娘定也不会轻饶了她。 弄花心一横,反正事情是瞒不住的,她不过是个传话人而已:“似春昨日已与世子行了房,老夫人也已经知晓,还亲口提了似春做姨娘。” 楚韵儿虽心中已有准备,可当她亲耳听到这话后,心中依旧如刀剜般地疼,这世间男子,当真都如此薄情寡义吗?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如今全都成了笑话! 楚韵儿双眼猩红,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床榻上。 弄花赶紧上前安抚:“姨娘,您如今怀着身孕,可是这侯府最尊贵之人,可不能因为这些事气着了自个儿,再伤了您腹中胎儿。” 楚韵儿似是抓住了这话里的把柄,抬手便给了弄花一巴掌:“大胆,你敢诅咒我腹中胎儿,我这便禀告世子,将你逐出府去。” 她这话并非是在吓唬人,而是真动了赶人出府的念头。 身边两个婢女先后背着自己爬了世子的床,眼下楚韵儿瞧着剩下的两人也十分不顺眼,仿佛这两人随时都会做出背主之事似的。 弄花捂着半边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姨娘,奴婢并无此意!奴婢只是担心姨娘身子,这才失了分寸说错了话,还望姨娘饶了奴婢这一次。” 楚韵儿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满脸厌恶地瞪着弄花:“你不肯离开侯府,可是也想学着染秋和似春那般去爬世子的床?我便知晓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如今她的婢女只剩下弄花和如月二人,她必须要想法子将她们赶出府去,断不可留下祸患。 弄花满脸惶恐,拼命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留在姨娘身边伺候姨娘,绝无二心!” 楚韵儿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一边抚着自己的小腹,一边大口喘着气:“你……你这个下贱坯子!你连我腹中胎儿都敢诅咒,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做的!我今日便将你赶出府去!” 弄春见楚韵儿是动了真格的,吓得泪流满面,不住求饶,可她越是如此,楚韵儿便越是厌恶,不仅嘴上不停咒骂着,还对着弄春又扇了几个巴掌。 若非怕动了胎气,她说不得还要上前去踹上几脚。 却不知老夫人已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将屋中这场闹剧尽收眼底。 若萱站在老夫人身侧,忍不住轻嗤一声:“这种女子,怎配做世子哥哥的妾室?” 老夫人也是面色铁青,楚韵儿纵然再是小门小户出身,也不该这般无理取闹,当真是丢人现眼! 冯妈妈见时候差不多了,轻轻咳了两声,走上前推开了门。 楚韵儿此时正面目狰狞,听到推门声还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婢闯了进来,回头正要呵斥,却正对上老夫人那双如淬了冰般的眸子。 第132章 莫要将心思用在那歪门邪道上 楚韵儿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变了脸色:“老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阴沉着脸色没说话,冯妈妈则是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惦念楚姨娘腹中胎儿,这才亲自来落樱阁探望楚姨娘,只是不巧正碰上楚姨娘训斥下人……” 楚韵儿慌忙起身,也顾不得身上衣衫不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十分忐忑地道:“都怪院里下人不懂规矩,一大早便让老夫人瞧了笑话。” 心中又忍不住暗骂如月果真是个心思恶毒的,老夫人来了竟故意不来通报! 老夫人本想进去坐坐,顺道训诫楚韵儿一番,如今她再瞧着楚韵儿那张脸,心中愈发厌恶,也懒得进去了。 “楚姨娘若是闲来无事,可多读些书,莫要将心思用在那歪门邪道上,霄渝身为男子,又是我武安侯府的世子,多几个妾室能如何? 纵然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没道理拦着,况且你本也只是个妾室,你如今只需好生养胎,旁的不必多问、多管。” 若非顾及着楚韵儿腹中孩子,她真想直接将人赶出去。 楚韵儿红着眼睛,听得几乎咬碎了后槽牙,可最后也只能低着头认错:“都是韵儿一时糊涂,做了错事,老夫人教训的极是,韵儿定谨记在心。” 心中则是暗骂,这老虔婆分明就是看她不顺眼,故意给她添堵的! 一个柳沐倾已经够让她心烦了,如今又多了两个姨娘争宠,这叫她如何不气、不怨、不恨? 冯妈妈招了招手,两名面生的婢女便走上前来:“楚姨娘,老夫人特意命老奴为楚姨娘挑了两个得心应手的奴婢,日后便由她们照料楚姨娘的起居。” 楚韵儿看了一眼那两个婢女,心中跟明镜似的,这婢女大抵是老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如此一来,即便是她想作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一番。 “韵儿多谢老夫人,只是这落樱阁还有不少粗使的丫头,就不劳……” 楚韵儿话还未说完,便被老夫人厉声打断了:“如今你身边只有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怎么够用?况且如今你有了身子,更需仔细照料着,那些粗实的丫头自然是用不得的。” 话已至此,楚韵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能点点头应下了。 另一边,悦兰苑中。 因着林霄渝闹出的这一桩事,柳沐倾便顺水推舟,干脆借此机会直接闭门谢客了。 柳沐倾吩咐了梅霜,对外就称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世子这种朝三暮四的行为,伤心过度,食之无味,夜不能入眠。 即便是寿安堂的人来了,柳沐倾也依旧不见。 那冯妈妈一日往悦兰苑跑了三回,为的就是能够亲自同柳沐倾解释一番,也顺道提一提旁的打算,好让他们二人早日圆房了事。 可她跑了三回,也吃了三回闭门羹,冯妈妈这心里直打鼓,也不知少夫人究竟是如何了。 即便她偷摸给梅霜塞了银子想探一探口风,也被梅霜避重就轻地糊弄过去了。 老夫人本想亲自前往悦兰苑,逼着柳沐倾现身,但一想到此事的确是林霄渝的过错,若她此时逼得太紧,反倒容易让柳沐倾与侯府彻底离了心,这才作罢。 罢了,毕竟是个妇人,因为在意夫君心里有些吃醋,耍耍小性子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也正因为她这般耍起小性子,闹了情绪,老夫人反倒稍稍放下心来。 若是柳沐倾跟没事人一样的,那才令人起疑。 明面上,柳沐倾备受打击,心如死灰,日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茶不思饭不饱。 实则,她已经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眼下既不用抄经书,又不用理会林霄渝那个渣男,那可是难得的逍遥时光。 柳沐倾驾着马车直奔南街,许久未去‘美人妆’瞧瞧了,也该去给自己添置些新的胭脂香膏。 只是,柳沐倾还未到‘美人妆’跟前,便瞧见路边一个支着的摊位前挤满了人。 柳沐倾本着有热闹必凑的原则,掀开车帘子往那处瞧了一眼。 这不瞧不要紧,一瞧竟还是个熟人,这摊子的主人竟是柳清嫣。 柳沐倾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葡萄园子那里,这才过了不久,她就做起旁的生意了。 “大伙都来瞧一瞧,这可是我们家夫人亲手制作的‘香皂’,大家可别小看了这一块小小的‘香皂’,只这一小块,便能……” 柳沐倾心头一个激灵,香皂? 她看着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柳清嫣,她便是那伙计口中的“夫人”?那这“香皂”便是出自她之手了? 香皂这么现代的叫法,柳清嫣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她与自己一样,皆是穿越而来的局外人? 柳沐倾继续听那伙计吆喝着:“这一块小香皂,功能可是不小!它不仅能将诸位小姐们的脸洗得白白净净,吹弹可破,还能帮助上了年纪的夫人们洗去脸上的皱纹,让各位夫人重获年轻风采……” 那些围观的妇人们一听这话,瞬间炸开了锅,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还有人直接掏了银子出来 柳沐倾听得直摇头,这“香皂”的功能何时变得如此强大了? 莫说是在各方面都很落后的古代,即便是在现代,她也没见谁家的香皂有这般神乎其神的效果。 只是,听那伙计一说,眼前这“香皂”可以用来洗脸倒是真的。 不过柳沐倾的心思很快便从香皂上移开了,视线也再次落在了柳清嫣身上,既然她能穿越至此,那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不妨去试她一试。 那伙计打着手势,示意让大伙安静:“我这话都还未说完呢,我家夫人可是耗费了不少心血,这每一枚‘香皂’里都添加了十八味中草药,又佐以我家夫人独家的技艺手法,足足熬制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制作出这独一无二的好东西,说是匠心之作也不为过!” 此话一出,叫嚷着要买香皂的人愈发多了。 柳沐倾叹了口气,这些人的钱当真是好赚,只需要说一些不切实际的名头,便能将她们诓得一愣一愣的,心甘情愿地掏银子。 不过她暂时还不知晓那伙计口中的“香皂”究竟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香皂,故而并未打算多管闲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放下车帘子,就听人群中央的柳清嫣突然扬声道:“二姐姐来得可真是时候!我正愁没法给二姐姐送几块‘香皂’去呢。” 第133章 如此岂不唐突? 表面这么说着,柳清嫣心里想的却是若柳沐倾不来,她还如何能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又如何借机羞辱她? 柳沐倾轻叹了口气,索性直接下了马车,人群也默契地让出一条路来。 柳沐倾走近后,伸手去拿那“香皂”,守在旁边的伙计想阻拦,柳清嫣摆了摆手,示意让柳沐倾去拿。 这“香皂”可是稀罕物,尤其想到这本是属于柳沐倾的成就,如今却被她抢了来,柳清嫣的心中便愈发得意起来。 柳沐倾拿起一块“香皂”,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闻了又闻:“嗯,确实是挺香的。” 柳清嫣以为柳沐倾是在夸她,一时间连腰板都挺直了些:“二姐姐当真是慧眼识珠,这小小的‘香皂’,可是耗费了妹妹许多心力才制作而成!你我姐妹情深,今日又是我第一日开张,我便送姐姐一块。” 柳沐倾轻笑着将那香皂放下:“妹妹说这‘香皂’中添加了十八味中草药,却不知是哪十八种?又是用了何种独门技艺?不如妹妹借着这个机会向大伙说一说,我们也好开开眼。” 柳清嫣面色一暗,这东西也是借着那仅存的一点记忆,又尝试了许多次,才勉强成功了,若真让她去说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难为她了。 柳清嫣脑子转得飞快,转念便想到了应对之策:“姐姐说笑了,既然是我独家的秘方,我又怎可能当众同大伙说?姐姐这般言辞,莫不是心生嫉妒,想要将我的手艺偷学了去吧?” 周遭立刻有人附和道:“就是,哪有一开口便向人讨要独门秘方的道理?这般做派,实在叫人不齿!” “这位夫人愿意赠予如此贵重之物,这人还不领情,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些!” “可不是嘛,若是这位夫人愿赠我一块‘香皂’,我不知得有多欢喜!” “莫说是送了,纵是让我多花些银子去买,我也是愿意的!” 还有人催促道:“我们都还等着买这‘香皂’呢,这位夫人若无事,还请让一让!” 见有不少人站出来指责柳沐倾,柳清嫣的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二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还要忙着做生意,怕是没空陪二姐姐闲聊了。” 柳沐倾闻言并不气恼,制作香皂,她虽不是专家,但只要材料齐全,倒也能试一试。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柳清嫣制作出的“香皂”虽香气浓郁,可若仔细闻,便会发现其中还夹杂着一股刺鼻的气息,可见并未制作成功。 这样的失败品柳清嫣也敢拿出来卖,还夸得如此天花乱坠,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原本还想好心提醒一二,如今看来是不必了,不过…… “三妹妹可知一一得几?”柳沐倾还是要先弄清楚柳清嫣究竟是不是穿越而来。 柳清嫣听得一脸茫然:“二姐姐说什么?” 柳沐倾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无事,既然三妹妹在忙,那我就不耽误你赚大钱了。” 她转身看了一圈那些迫不及待想要购买“香皂”的人,既然劝不住这些人,只能待她们烂脸之日,再好心替她们备上所需药材了。 见柳沐倾如此干脆地转身离开,柳清嫣心中反倒升起些许不甘。 毕竟按照她的想法,柳沐倾应当或愤怒于自己抢了她的风头,或惊叹于自己制作出来的香皂,然后感恩戴德地收下自己施舍她的“香皂”才是。 柳清嫣甚至已经打算好了,若柳沐倾敢当众指出这制作“香皂”的法子是她先想出来的,自己当如何应对,可眼下她竟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离开了? 这多少让柳清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过随即想到整条街的人都在她的铺子前等着买“香皂”,即将有大把的银子落入自己腰包中,柳清嫣的心情才又舒畅了许多。 柳沐倾刚踏进“美人妆”的大门,便听见身后那些人囔囔着蜂拥而上,恨不能将银子直接塞到柳清嫣怀中。 柳清嫣收银子收得不亦乐乎,眼瞅着几十块香皂瞬间被哄抢一空,嘴角差点没咧到后脑勺去。 见有不少人因没买到“香皂”而颇感懊恼,她故意端着架子道:“这‘香皂’的制作十分精细,且所用药材十分难得,如今也只得了这么些,待第二批‘香皂’完工,我会再来此处,还请诸位夫人小姐谅解一二。” 那些抢到“香皂”的姑娘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爱不释手,甚至还有些自得。 而那些没抢到的,虽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多说什么,纷纷转身离去。 目睹了这一切的柳沐倾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几家欢喜几家愁,怕是要不了几日,这情形便要彻底颠倒过来了。 那些个买到“香皂”之人,怕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此番举动不过是花银子给自己惹麻烦罢了。 只是被柳清嫣这么一闹腾,“美人妆”的生意便清冷了许多,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客人走进来。 正此时,一个小伙计走了过来:“姑娘,我们掌柜的请您去二楼小座片刻。” 柳沐倾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二楼,没想到这么巧,沈亦安今日竟也在此处。 二楼厢房,沈亦安一袭月白色长衫出现在柳沐倾的视线里。 他站在窗前,目光落在柳清嫣那摊子上,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转过身来。 “见过东家。” 沈亦安笑得十分谦逊温和,只是他刚对上柳沐倾的眸子,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沈公子不必多礼,若是公子不介意,唤我沐倾便可。” 柳沐倾走到窗前,正瞧见柳清嫣在那数银子,暗道这银子进得是快,可出得只怕更快。 沈亦安心中微微颤动,往日他与柳沐倾于称谓上十分在意礼数,他当真可以唤她闺名吗?如此岂不唐突? 罢了,为了不给柳沐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垂眸开口道:“在下还是唤东家一声柳姑娘吧。” 柳沐倾也没当回事,见楼下聚集的人渐渐散去,她转身看向沈亦安:“沈公子,那经书之事还要多谢公子。” 老夫人为了故意刁难她,不仅让她抄写诸多经书,且每一页都查看得十分细致,多亏有沈亦安相助,否则她的手可要受大罪了。 沈亦安温雅一笑:“在下字迹拙劣,姑娘不嫌弃便好,此等小事,不足挂齿。” 柳沐倾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亦安:“沈公子那手字怎会拙劣?” 在柳沐倾看来,沈亦安的字迹完全可以媲美那些印刷体了,若他的字都算是拙劣,那她的字岂不是……不堪入目? 第134章 不就是嫉妒我吗? 沈亦安又是淡淡一笑:“让姑娘见笑了,在下喊姑娘上来一聚,是有一事要与姑娘说,楼下支摊位的那姑娘,曾找过在下,说想要与‘美人妆’合伙做生意。” 柳沐倾收起思绪,正了正神色:“你拒绝了?” 沈亦安点点头:“柳姑娘所料不错,在下确实是拒绝了。” 柳沐倾算是明白了:“难怪她要将摊位支在‘美人妆’旁边,大抵就是为了报复咱们不跟她合作之事。” 沈亦安微微皱眉:“姑娘不怪在下未曾同姑娘商议一声,就直接回绝了合作一事?” 柳沐倾爽朗一笑:“沈公子做事,我十分放心,既然你不愿同她合作,那自然是她的问题。” 沈亦安内心又是微微触动,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就是觉得柳沐倾与其他女子大有不同。 且不知为何,再抬眸看向柳沐倾的时候,沈亦安竟觉得心中难以抑制一股莫名悸动。 他不敢深想,忙移开视线,回归正题:“柳姑娘对那‘香皂’可有耳闻?在下虽帮姑娘打理这胭脂铺子,却从未听说过此物。” 柳沐倾自顾自坐了下来:“这东西我倒是知晓一二,只是不像他们说得那般神奇,说到底只是个洗手洗脸的物件儿,若说功效,便也是将肌肤洗得更干净清爽些罢了。” 沈亦安眸中透着惊讶,惊讶之余又不免有些许意料之外的惊喜,柳沐倾虽是女子,但她的才学却十分博学,单这一点,便足够让他刮目相看。 “如此说来,那些人是在夸大其词,有意误导众人?” 柳沐倾点点头:“何止是误导,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欺骗,我先前有意将实情告知那些姑娘们,怕只怕她们不肯领情。” 想到即将到手的银子,柳沐倾赶紧叮嘱道:“劳烦沈公子得空去趟药铺,多备上一些治疗过敏,以及能够修复皮肤破损的草药,说不得很快便能用上了。” 沈亦安虽不知柳沐倾的盘算,却还是毫不迟疑地轻声应道:“一切听从姑娘安排,只是因这‘香皂’之事,‘美人妆’的生意的确大不如从前,在下有心想要研制些新鲜物品,还需姑娘指点一二。” 柳沐倾中指轻轻敲着桌面,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沈亦安只静静站在旁边,既不催促,也不打扰。 半晌后,柳沐倾终是打定了主意,香皂这东西在古代来说的确是个稀罕物,既然柳清嫣做不好,那便由她来做。 若是真能被她做出合格的香皂来,也好顺道打一打柳清嫣的脸。 柳沐倾站起身来:“我们也做‘香皂’。” 沈亦安心里又是一阵惊喜:“姑娘会做此物?” 柳沐倾略有些心虚地看着沈亦安:“会倒是会,只是想要做好‘香皂’,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光是那些原材料都够麻烦的。” 沈亦安义正言辞道:“姑娘尽管开口,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姑娘寻到所需之物。” 柳沐倾仔细搜寻记忆中关于制作香皂的内容,她曾在网上学过相关教程,也自己亲自动手制作过,只是那时候所用材料多是直接购买,故而印象没那么深。 仔仔细细回忆一番后,柳沐倾才缓缓开口道:“需要大量的贝壳,京城地处平原,想要寻到贝壳可不容易,更何况是大量的贝壳……” 沈亦安眸光一闪:“姑娘有所不知,过几日便会有一支海上商队自南洋而来,他们应当会携带大量海产物品来京城售卖,到时在下定会将他们手中所有贝壳尽数买下。” 柳沐倾顿时来了精神:“如此,便有劳沈公子了,待买到贝壳后,你差人将那些贝壳尽数磨成细碎的粉末,记住,越精细越好。” 沈亦安点点后:“姑娘放心,一切都按照姑娘吩咐去做,除了这贝壳,可还有其他要准备的?” 柳沐倾摆摆手:“不着急,你先去药铺将我刚才交代的事情做了,等贝壳磨成粉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柳沐倾看了一眼窗外:“时辰不早了,今日我先回去,沈公子若是有事,可按照之前约定,将信件置于稳妥处。” 说完,柳沐倾便下了二楼,沈亦安站在二楼盯着柳沐倾的身影,目光一刻也不舍得挪开。 柳沐倾在一楼随手挑选了几个称心的胭脂,并交代了一声:“这账记在你们掌柜的身上。” 说罢,柳沐倾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沈亦安,四目相对之时,柳沐倾淡淡一笑,冲沈亦安晃了晃手中的胭脂:“谢了。” 柳沐倾这一笑,直接笑到了沈亦安的心坎上。 他的面上不自觉露出一抹温和至极的浅笑,却不知此时他的内心已慌成了一锅粥。 怎会这样?他明明知晓她已是武安侯府的少夫人,她已嫁为人妇,他的内心又何故会有这样的波澜? 柳沐倾并未注意到身后之人那慌乱的模样,待她走出“美人妆”,又正面迎上柳清嫣傲娇的目光。 柳清嫣是故意在此处等着柳沐倾的,一来是为了炫耀,二来也是为了奚落柳沐倾一番。 “二姐姐怎地还来这‘美人妆’买胭脂啊?方才妹妹要送你一块‘香皂’你不要,这‘美人妆’的胭脂哪比得上我的‘香皂’好?那‘香皂’若是卖于旁人,可是要五两银子一块呢!” 柳沐倾听得瞬间睁大眼睛:“多少?你卖多少?” 五两银子一块,柳清嫣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她分明可以直接将银子抢来,偏还要送她们一块“香皂”。 柳清嫣颇为得意地扬起下巴:“二姐姐,你这未见过世面的样子当真是可笑,我卖五两银子,还不是被一抢而空,待下一批货出来,我还要涨价呢。” 柳沐倾无语地摇了摇头:“还下一批呢,你且看看你这第一批做出的都是什么货色?那‘香皂’摸起来扎手,闻起来刺鼻,只怕是制作工艺和选材上都有不小的瑕疵。” 柳清嫣从前也用过香皂,自然知晓那东西用起来十分滑腻,但她试了许多次,也未能成功,这才不得已作罢。 不过眼下她自然不会承认:“你少在这胡说八道!二姐姐不就是嫉妒我这生意好吗?” 第135章 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听闻府上的老夫人回来了,”柳清嫣又故意嘲讽道,“二姐姐原本就不得势,侯府老夫人又那般强势,想来二姐姐的日子定然很不好过。不若二姐姐就到我这里谋个差事,也好混口饭吃,填饱肚子。” 柳沐倾却抓住了柳清嫣话中的一个细节。 侯府老夫人又那般强势? 这话虽是实话,但要知晓武安侯府老夫人在外的名声向来极佳,外人都道老夫人常年礼佛,最是慈和宽厚,柳清嫣又怎会说她强势? 见柳沐倾半晌没开口,柳清嫣愈发得意起来:“二姐姐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我戳穿了心思,不知该说什么了?” 柳沐倾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抬眸细细打量着面前之人。 这人扬言要酿造葡萄酒,又制作出“香皂”,眼下还表现得仿佛十分了解侯府老夫人,这种种古怪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柳清嫣,”柳沐倾微微眯起眼睛,“制作‘香皂’的法子当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柳清嫣没料到柳沐倾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怔愣一瞬后,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心虚。 但很快她便又镇定下来,颇为理直气壮地道:“既然是我先制作出的东西,法子自然是我先想出来的!” 这话又暴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细节。 两个“先”字,仿佛柳清嫣很清楚还有旁人想出了这法子,只是比她的更晚? 隐约中,柳沐倾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但一时间思绪又太过混乱。 那些思绪便如一颗颗滚落的珠子,来回跳动,却始终找不到那根将其串连起来的线。 不知是不是柳沐倾的话刺激到了柳清嫣的某根弦,让她连继续炫耀的兴致都没了,急急忙忙地道:“我还有旁的事情要处置,便先回去了。” 柳沐倾也没耽搁,她上了马车便唤来了守在她身侧的雀二。 “姑娘姑娘,可是想要打探柳清嫣那边的消息?” 雀二当真是机灵得紧,柳沐倾还未开口,它便已经猜到了主子的想法。 柳沐倾点点头,她回忆着方才柳清嫣说的那些话,愈发觉得柳清嫣身上透着古怪:“温家那边可还有旁的动作?” 雀二落在柳沐倾身边:“前些几日,负责盯梢的鸟雀便传来消息,说柳清嫣一直在捣鼓些什么,谁知晓她竟是在制作‘香皂’,只是这玩意我们也是第一次见,这才未能及时跟姑娘汇报。”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羽毛:“不妨事,毕竟是从未见过的东西,也怪不得你们,日后继续盯着便是。” 雀二点点小脑袋,心中难免有些愧疚:“姑娘,若是我们能早点禀报您就好了,这样‘美人妆’的生意也不会这般一落千丈了。” 柳沐倾继续安抚着雀二:“不必如此自责,且再等几日瞧瞧。” 雀二虽不知柳沐倾的打算,但在它心里,只要是柳沐倾说的话,它便坚信不疑。 回到侯府后,柳沐倾在雀二的指引下,躲过了府里下人,顺利回到悦兰苑。 梅霜瞧见柳沐倾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少夫人,您可回来了,今日寿安堂的冯妈妈来了两次,世子来了一次,就连落樱阁的人也来了一次,奴婢可是费劲了心思,才将他们挡在了门外。” 柳沐倾歉意地看着梅霜:“辛苦你了,明日我再出府,便对外宣称是我忧心成疾,心中郁结难消,要去找傅神医瞧瞧,你同我一道去。” 梅霜连连点头,少夫人将她留在府中,她既要忧心被人瞧出端倪,又怕少夫人在府外遇到什么状况,自己却帮不上忙。 “这可太好了,只是少夫人,明日我们要去何处?” 柳沐倾神神秘秘地看着梅霜:“明日去城郊的养殖场走一遭,我要买一些羊奶。” 梅霜不解地皱起眉头:“少夫人若是想喝羊奶,我叫厨房送些来便是,何至于少夫人亲自去买?” 柳沐倾勾着嘴角:“这你就不懂了,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这羊奶也是在为香皂做准备,她不仅要做出丝滑的羊奶皂,她还要想法子做出各种鲜花皂。 心中有了打算,这日子也跟着忙碌起来。 这两日柳沐倾一直奔波在各处花舍,寻找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如今正是春花开得烂漫之时,正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多备上一些才好。 一直到第三日,柳沐倾才得了些空闲时间,准备去“美人妆”见一见沈亦安,顺道问问他贝壳之事。 只是,一切同上一回一样,柳沐倾刚到“美人妆”门口,便瞧见大街上乌泱泱挤满了人。 原是柳清嫣的第二批“香皂”开售了。 她这速度倒是挺快,只是日前才说了此物制作起来十分耗时耗力,如今这么快便又开卖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柳清嫣手中拿着一枚“香皂”,又开始忽悠那些小姐夫人:“各位夫人久等了,我自回去后一刻也不敢停歇,日赶夜赶才将将把这些‘香皂’赶制出来,为的就是能够让各位早日用上这‘香皂’。 大伙儿瞧一瞧,这一次,我不仅换上了更加昂贵的药草和用料,在制作工艺上也有所精进,制作出来的‘香皂’比第一批更为细腻顺滑,味道也更香甜。” 被柳清嫣这么一说,那些姑娘们纷纷吸了吸鼻子。 “真的,我闻到了,似是浓郁的花香。” “我也闻到了,这东西好香啊。” “夫人不必多言,快给我包上一块!前次我便空手而归,这次可要给我留一块!” 一时之间,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好不热闹。 那些女子也一个个劲头十足,情绪高涨。 柳清嫣见气氛差不多了,便适时开口道:“不瞒大伙说,这原材料有了提升,自然成本也就高了……” 没等柳清嫣说完,人群中便囔囔开了:“不就是银子吗?我家主子有的是银子,掌柜的直接说价便是。” “对对对,咱们可不缺银子!” 看到这情形,柳沐倾并不觉得气恼,反倒微微勾起了唇角,因为好戏很快就要登场了。 柳清嫣也瞟到了人群中的柳沐倾,立刻洋洋得意地将矛头直接对准了她:“二姐姐怎么又来了?莫不是二姐姐后悔了,想来我这讨要一块‘香皂’?只是可惜,我这次并未为二姐姐准备呢。” 第136章 我的脸是不是毁了? 柳沐倾心情很好地笑着:“三妹妹误会了,我只是来看戏罢了。” 随即又转头看向周围众人:“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诸位吧,我安安稳稳用‘美人妆’的胭脂水粉便好。” 此话一出,不仅柳清嫣满脸嘲讽,就连那些等着买“香皂”的姑娘们也来了劲。 “话说得好听,还不是因为买不起?这独一份的‘香皂’又岂是‘美人妆’的庸脂俗粉能比的?” “我瞧着也是,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想讨要东西直接开口便是,何必这般惺惺作态?” “还不是觉得丢人?想开口要东西,却被回绝了,确实是丢人!” “还瞧不上‘香皂’?诸位也瞧见了,这‘香皂’我不过用了几日,面上肌肤都白净细腻了几分,说是吹弹可破也不为过。” 柳沐倾对此表示很无奈,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不过是被刺激性极强的香皂,硬生生将脸上的皮脂洗掉了而已。 眼下她的脸看似顺滑了,可若细看,便会发现其脸上的红血丝也多了起来,只怕是要不了多久,脸上皮肤便会开始溃烂。 柳清嫣这时候倒是摆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来,万分委屈地看着柳沐倾:“我知晓二姐姐对我有所误会,但这些姑娘们也说了,是用了我的‘香皂’,才会拥有这般细腻光滑的肌肤,二姐姐能否莫要再一意孤行了?” 柳沐倾闲庭信步般走到柳清嫣面前,正对上她隐含泪光的眸子:“不知三妹妹可听过东施效颦的故事?若是没听过,我可讲给你听听。” 柳清嫣面色瞬间暗了下来,这制作“香皂”的手法的确是她偷来的,但那又如何? 只要这法子既然是她先拿出来的,那便是她的,柳沐倾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她? 柳清嫣颦着眉,更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二姐姐果然还是对我存有误解吗?这满京城只有我一人做出了‘香皂’,又何来东施效颦一说?” 周遭人也愈发不满。 “这人莫不是存心想搅得这位夫人做不成生意?如此行径,委实太恶毒了些!” “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轻飘飘几句话,便能叫我们歇了买东西的心思吧?我们可没有这么蠢!” “前次便是她无端挑事儿,今日竟又来了一次,当真是恬不知耻!” 柳沐倾转身看向那些指责自己的姑娘们,不急不躁地道:“按说这‘香皂’效果显着,在用料上也是精益求精,可这卖‘香皂’的人却从未用过,难道你们不觉得好奇?” 柳清嫣暗骂柳沐倾诡计多端,惯会把矛头引到旁人身上,面上则继续扮着委屈:“二姐姐何故说这些似是而非的?我之所以没用‘香皂’,是我自觉身份卑微,配不上这般好的东西。 至于这‘香皂’的功效,大伙不妨互相瞧一瞧,看一看,用过的姑娘们脸蛋是不是比之前都要白皙娇嫩?这便是‘香皂’的功效。” 被柳清嫣这么一说,大家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皆是在互相称赞。 那些前次没买到的姑娘们,则是羡慕非常。 柳清嫣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宣布了这批“香皂”的价格:“这第二批的‘香皂’,只需十两银子一块,机不可失……” 只是,柳清嫣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人群中有人大叫了一声:“啊,你的脸,你的脸……” 众人循声望去,只瞧见一位二八年纪的姑娘,正满脸惊恐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另一位夫人:“我……我方才只是轻轻碰了下她的脸,怎么会……” 众人的目光落在她们二人身上,待看清那位夫人此时的模样,一个个都是吓得捂住了嘴巴,眸中尽是惊恐之色。 那夫人似是察觉到了脸上的不对劲,慢慢摸向自己的脸颊,只是她的手刚碰到面部,一阵钻心的疼痛便传遍全身:“我……我的脸好疼!我的脸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瘟疫,这定然是瘟疫!” 众人听闻,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没人敢靠近那位夫人,生怕被她传染了,自己的脸也会烂起来。 柳沐倾轻描淡写地道:“不是瘟疫,不过是用了不该用的东西而已。” 那夫人满脸惊恐,眼中的泪水潸然落下,待那泪水划过脸颊之时,那钻心的痛感再次袭来:“我的脸怎会如此?我何曾用过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柳沐倾转身看向柳清嫣,唇角微勾,接下来该是她的主场了。 “你仔细想想,这几日脸上可用了什么之前不曾用过的东西?” 柳清嫣心中也有些发慌,但此时是万不可弱了气势的。 她也顾不上继续装可怜了,态度徒然强势起来:“柳沐倾,你少在这胡说八道,这位夫人分明是得了瘟疫才会这般,怎会是因为用了我的‘香皂’?再说了,若真是‘香皂’出了问题,那她们怎么没事?她们也都用了。” 柳沐倾轻嗤一声:“这会儿怎么不继续扮柔弱,装可怜了?” 柳清嫣被堵得说不出话,一张脸很是难看。 好在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自己的脸上,等确定自己的脸无事,又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站出来替柳清嫣说话。 “可不正是,我们也用了,怎么我们的脸没事?” 柳沐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们暂时没事,那是因为你们脸皮厚,这位夫人本就皮肤细腻,哪里能遭受住那‘香皂’的蹉跎?如此说来,你们确实该为自己的皮糙肉厚感到庆幸。” “你放肆!”有人气得怒声呵斥,只是话音未落,人群中又有人惊叫出声。 “啊,我的脸好痛!” 众人又是一惊,待她们顺着声音望去,又瞧见一位姑娘满脸通红,有些地方的皮肤已经开始红肿脱皮。 柳沐倾暗自嘀咕一句:看来这位姑娘的脸皮也挺薄的。 算着时间,她们买入‘香皂’已有三日,若是这三日她们每日都用“香皂”洗脸,再每日多洗几次,想来那些皮肤细腻敏感的也该出现症状了。 紧接着,又出现一位姑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脸是不是毁了?这日后我还怎么嫁人?” 第137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柳沐倾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局面,原本还想着拉这些姑娘一把,可她们非但不领情,还要对她嘲讽一番,那就只能由她们去了。 如今木已成舟,她们也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折磨,柳沐倾叹了口气,开口问道:“你们这些脸痛的,可是都用了那‘香皂’?” 那几位姑娘听闻,一个个拼命点头:“我用了,每日都用。” “我也是,因我贪恋那‘香皂’的功效,一日便用了三次。” 柳沐倾撇撇嘴,一天三次用“香皂”洗脸? 怪不得你的脸烂得最快、最严重。 柳沐倾点了点头,随即一摊手:“如今事实已摆在眼前,还需要我多言吗?” 前一刻还对“香皂”十分吹捧的人,这时候感受着面上传来的刺痛,纷纷对柳清嫣怒目而视。 “都是你这黑了心肝的商贩毁了我的脸,你赔我的脸!” “我花了整整五两银子买来的稀罕物,是为了让自己的肌肤更上一层楼的,可不是为了毁掉自己的脸!” “方才瞧着你楚楚可怜的,我还道你是个好的,却没料到你竟这般恶毒!你且等着,我定要将此事告到京兆府,让官爷狠狠惩治你!” 眼瞅着越来越多的姑娘囔囔着脸痛,又纷纷叫骂起来,柳清嫣面上也觉着挂不住,今日她这“香皂”都还未开卖,怎么就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不行,绝不能被她们抓住把柄! “你们,你们这全都是瘟疫,这‘香皂’不可能有问题,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柳沐倾冷笑一声:“瘟疫?看来确实得请京兆府的人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瘟疫,竟只烂用过‘香皂’那些姑娘们的脸?” 柳清嫣一听到京兆府,瞬间没了底气,只能强撑着道:“总之此事与我无关,你们想闹便闹,只是别扯到我身上!今日这‘香皂’我不卖了便是!” 她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催促旁边的伙计:“走,咱们先回去!” 可此时她再想走,显然是晚了,纵然柳沐倾不出手,那些伤了脸的姑娘们也不可能放她离开。 “分明是你这恶妇将我们害得这般惨,你还想轻巧脱身?休想!” “咱们的脸出了一样的问题,定然是‘香皂’的问题,可不能让她走了!” “赔我们的银子,赔我们的脸!” “将她抓去衙门,还我们一个公道!”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唾沫星子都快将柳清嫣活活淹死了。 柳清嫣恶狠狠地瞪着柳沐倾:“你这个贱人!都怪你!都怪你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柳沐倾反唇相讥:“京兆府的人应该很快便到了,三妹妹有何冤屈,还是等京兆府的人来了再说吧。” 随即,她转头看向众人,惋惜道:“整整五两银子,纵是去‘美人妆’,也能买一盒上等胭脂了,如今白白花了银子不说,还毁了自己的脸,当真是可怜呐!” 说完,她往后退了几步。 在京兆府的人来之前,还是先让这些姑娘们出出气好了。 那些个小姐夫人们本就满心愤怒,再被柳沐倾这么一说,心头更是火起,不过她们自持身份,本也不欲如泼妇那般动手,只是拉着柳清嫣的衣袖不肯让她走。 只是柳清嫣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想要挣脱钳制,双方间便难免有些拉扯。 不知是哪位小姐先动了手,一巴掌扇在柳清嫣脸上,接下来场面便彻底失控了。 扇巴掌的扇巴掌,揪头发的揪头发,扯衣裳的扯衣裳,挠脸的挠脸,一时间场面好不热闹。 尤其是那些来替主子买“香皂”的下人,本就是做惯了粗活的, 力气可不小,招呼到柳清嫣身上可够她受的。 柳清嫣一边哭着求饶,一边四处找寻自己的奴婢,还有雇来的伙计,可那些个都是些贪生怕死的,竟不知何时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京城,你们又都是有头有脸的,怎可如此蛮横无理,想要置我于死地?” 柳清嫣拼命护着自己的脸,被人群一步步逼到死角。 可于女子而言,容貌何其重要?那些人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又怎会轻易饶过柳清嫣? 她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地撕扯着柳清嫣身上的衣物,还有几人直接用力将柳清嫣按在地上。 柳清嫣满眼含泪,她双手双脚被困得死死的,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任由那些人撕去身上的衣服,又硬生生忍受着她们用长长的指甲将自己的脸抓个一道道血痕。 柳沐倾在旁边幽幽叹了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 待京兆府的人到来之时,柳清嫣已经奄奄一息地缩成一团。 她身上衣物被扯得难以蔽体,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脸上更是布满了指甲划痕,整个人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柳沐倾将自己的外衫遮在柳清嫣身上,语气十分担忧地道:“三妹妹,我知你赚钱心切,可你也不该为一己之私,便害了这么多人的容貌啊!” 说罢,柳沐倾拿着帕子压了压眼角,满是感慨地唏嘘道:“三妹妹,我早就同你说过,这违背良心的生意万不能做,可你偏不听,非要弄出这什么‘香皂’来。 现在可好,出了这等事,你又当如何收场?二姐姐提醒你这么多次,你偏不肯听,如今你被人打成这幅模样,二姐姐也是心疼得紧! 罢了,既然你做了错事,那便要承受后果。如今京兆府的人来了,一切便交由官府处理,只望你经历此事,能有所长进,莫要再做那伤天害理之事了!” 柳沐倾转身看向京兆府的官差:“各位官爷,我虽有心护着自己的妹妹,但这里乃是京城,我等也应当遵守国之律法,如此,还请京兆府秉公处置,莫要寒了这些姑娘们的心。” 那些围观的人都看呆了,柳沐倾这前后的表现可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那为首的官差只当柳沐倾与柳清嫣姐妹情深,想替她说情来着:“京兆府一向遵循律法办案,绝不会存有私心,来人,将这些人全部带回京兆府,一个个审!” 那些小姐夫人们一听,纷纷抗议:“是这个贱人犯了罪,抓我们作甚?” “我父亲可是户部尚书,你们谁敢抓我?” 柳沐倾诧异挑眉,户部尚书之女,岂不正是连梦可? 这可还是个老熟人呢! 第138章 姑娘为何如此相信在下 不过京兆府的人可不管那些,即便那些姑娘不甚配合,也还是被他们强行押回了京兆府。 待人群散去,整条街道瞬间恢复了往日宁静。 柳沐倾十分愉快地目送柳清嫣离开,随即转头走进“美人妆”,该去见一见沈亦安,顺道问一问药铺的药材备得如何了。 沈亦安早就等候在二楼,方才发生的那一幕幕,皆被他尽收眼底。 两人见面的次数多了,柳沐倾便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多少还要顾及些形象,她刚上二楼便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实在不好意思,方才说的话太多,有些口干舌燥。” 不等沈亦安回应,柳沐倾便端着杯子一饮而尽。 沈亦安眉目含笑,柳沐倾与旁的女子有大不同,他欣赏她的豪爽,也赞叹于她的智谋,又忍不住为她偶尔表露出的狡黠而心生欢喜。 譬如前一刻,柳沐倾故意捏着帕子假装落泪时的小模样便实在招人喜欢。 “姑娘吩咐在下做的事,已经在筹备中,南洋那支商旅队今日便能抵达京城,届时在下会亲自前往,将他们所携带的贝壳尽数买下。” 柳沐倾点点头,又问道:“药材呢?可已备上了?” 沈亦安微微颔首:“已经备好,姑娘尽管放心。” 柳沐倾甚是满意,站起身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又认真道谢:“多谢沈公子,对亏有你,我才能如此轻松。” 沈亦安嘴唇微微动了动,有句话很久之前他便想问一问柳沐倾,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迟疑片刻,沈亦安似是下定了决心,终是开了口:“姑娘,在下心中有个疑惑,还请姑娘为在下解惑。” 柳沐倾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块点心:“沈公子请讲。” 沈亦安为柳沐倾添上一杯茶水,生怕她吃点心的时候被噎到。 “在此之前,在下与姑娘连面都未曾见过,姑娘为何如此相信在下,姑娘就不怕在下对这些铺子做些手脚吗?” 柳沐倾没想到沈亦安会问这些,刚进嘴的点心就卡在了嗓子眼,沈亦安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将茶盏递到柳沐倾手上。 柳沐倾喝了好几口水,这才将那点心咽下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亦安,心头有些发虚,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为了挑选出一个合格的合作伙伴,几乎调动了全城的鸟雀,还足足观察了半月吧? 正是因为鸟雀们对沈亦安给出了极高的评价,且一致认为此人值得信任和托付,柳沐倾才选中了他做为自己的合伙人。 这可就有些太扯了,柳沐倾小脑瓜子飞快运转,她必须得想一个说得过去,又能让沈亦安信服的理由来。 可似乎是被方才的点心噎得有些思绪不清,柳沐倾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看来只能先想个法子强行糊弄过去了。 柳沐倾清了清嗓子:“其实吧……” 只是柳沐倾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伙计在外面敲了敲门:“掌柜的,那南洋来的商队再过一刻钟便能到码头了,掌柜的可要去瞧瞧?” 沈亦安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你先去备马,我这便过来。” 这伙计来的真是时候,柳沐倾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故作轻松地道:“既如此,那就有劳沈公子走一遭了。” 沈亦安点点头,他大抵也看出了柳沐倾的为难,她不想说,那便不说罢:“姑娘可先行回府,若是有其他消息,在下定会在第一时间知会姑娘。” 沈亦安离开后,柳沐倾又随手捏了块点心放在嘴里,心中暗道,希望沈亦安忙起来后,能将今日这事儿给彻底忘了,否则她还真不知该怎么解释。 翌日一大早,柳沐倾才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雀二在窗外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柳沐倾伸了个懒腰,看来雀二又打听到一些重要的消息,她来不及洗漱便抓了些珍珠米放在窗台上。 “姑娘,京兆府的消息,我不敢耽搁,只能叫醒您。”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小脑袋:“辛苦你了。” 雀二啄了两颗珍珠米:“那些买了‘香皂’的姑娘已经被放出来了,至于柳清嫣,眼下还被关在京兆府。 不过京兆府已经查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并责令柳清嫣将卖‘香皂’收的银子尽数还给了那些小姐夫人们。” 柳沐倾皱着眉头:“只是将银子还回去,岂不是有些太轻了?” 雀二也跟着点头:“所以啊,那些姑娘哪里愿意,后来在她们的要求以及她们的身份压制下,京兆府又责令柳清嫣每人赔付十两银子做为补偿。” 柳沐倾差点没笑出声来:“每人十两,这银子对那些小姐夫人们来说,不值一提,可对于柳清嫣来说,那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雀二也跟着附和:“那可不,那个温良不思上进,日日就守着他那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若不是家里还有些田地,只靠他赚点的那点银子,他们的过活都成问题。” 柳沐倾起身准备去洗漱,既然那些姑娘们已经从京兆府出来了,接下里她们肯定会四处求医问药,寻得治好她们脸蛋的法子。 如此,她也不能闲着了,该去药铺和医馆看看,说不准还能碰上些好戏呢。 果不其然,一切都同柳沐倾料想的一样,那些姑娘们一出了京兆府,便立刻奔波于京城各大医馆药铺,可等待她们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有些大夫是实在诊不出她们的脸究竟是何病症,更开不出药来,还有些则是在看到她们那副面孔后,直接就将她们轰了出去,生怕她们是生了瘟疫,传染旁人。 连梦可也是这次“香皂”事件的受害者之人,且其皮肤溃烂程度堪称第一,不光她急坏了,就连她的双亲也跟着急得如同热过上的蚂蚁一般。 “这可如何是好?派出去的小厮纷纷回话,说京城无人能医治这病。” 连梦可哭得眼睛通红,却还要硬生生憋着眼泪,因着这眼泪落到脸上,便会加重脸部的痛感:“爹、娘,女儿还未嫁人,不想日后都要顶着面纱出门,若这脸治不好了,女儿也不想活了!” 第139章 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尚书大人又气又急,胡子都翘起来了:“你说说你,府里何时缺过上等的胭脂水粉?你又何至于亲自去抢那什么……什么‘香皂’,若非如此,你的脸怎会这般!” 尚书夫人则是边安抚女儿,边不满地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说这些有何用?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医治好梦可的脸,实在不行你便进宫一趟,请太医来帮梦可诊治。” 尚书大人气得直接将手中的杯盏摔在地上:“你胡说什么?宫中御医是专为皇室中人治病的,这等小事,怎可闹到宫里去?” 就在一家人茫然无措,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名伙计来报:“老爷,京城里尙有一家医馆可医此症,只是据闻治疗此症所需的药材十分稀罕,医馆中存量不多,已经有不少小姐急匆匆赶过去了。” 连梦可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二话不说,便往外冲去。 此时仁心医馆门外,已经挤满了前来求医的女子。 这场面,堪比当初柳清嫣售卖“香皂”那日。 柳沐倾总算也赶到了药铺,看着眼前这画面,忍不住唏嘘一声:还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柳清嫣赚得盆满钵满,嘲笑“美人妆”没有生意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这一幕? 那些个姑娘一个个带着面纱,柳沐倾也看不清她们的脸,只是瞧着她们那皱着的眉头,以及时不时发出的叹息声,柳沐倾也勉强能感受到她们的痛苦。 但仔细想想,这些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若当日她们不曾出言奚落柳沐倾,柳沐倾兴许还会好心提醒一二,只可惜啊…… 不过话说回来,以这些人傲慢执拗的性子,纵然自己提醒了,她们怕是也不会相信吧? 说不得还会说些更为恶毒过分的话。 罢了,既然老天爷想让她赚这笔钱,那她也只好开开心心地收了。 挤在最前头的那位姑娘第一个得了诊治,拿着方子去取药,只是在听到伙计说出价格时,她顿时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多少,你说这药材多少银子?” 伙计更为详尽地答道:“这药需得连服五日,每副药只可服用一日,故而需得五副药,每副药二两银子,共需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伙计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若觉药价太贵,也可少抓一些,只是这药材存量有限,也不知姑娘下次再来时,可还能抓得到药。” 掌柜先前可是交代过了,来抓此药之人皆是得罪过东家的,故而要价时千万不要客气。 女子被气得脸色涨红,一时间想要发作,又怕得罪了这家医馆,当真买不到药了。 顿了一顿,她总算找到个由头:“整个京城只有你这一家医馆说能医治此症,这未免太古怪了些,若你们这的药医不好我的病症,又当如何?” “此事姑娘大可不必忧心,”伙计从善如流地道,“既然是咱们医馆开出的药方,必然药到病除。不过姑娘若执意不信,也可直接离开,咱们可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你!”这人本只是想压压伙计的气焰,可谁知对方的态度竟如此强势,一时倒叫她有些下不了台了。 伙计见这人不说话了,又故意大声道:“这些都是十分珍贵稀有的药材,我们掌柜的也是费了极大的心力才找到这些药材,为的便是根治诸位身上的病症。这些药材但凡少了一种,都达不到彻底根治的效果。” 那些姑娘们一听这话,身上的气焰纷纷消了下去,这医馆乃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她们又能如何? 那伙计继续说道:“且我们掌柜的说了,不止是这些药材十分名贵难得,就连这炮制药材的工艺也是十分精进,所以这十两银子,一点都不贵。” 柳沐倾在旁边乐得不行,这些话都是她教的,为的便是打一打这些姑娘们的脸。 这不,小厮话音刚落,那些个姑娘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前几日好像也听过类似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反应过来为何耳熟,一个个只觉得脸上臊得慌,连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这些话可不正与柳清嫣先前说过的话如出一辙吗? 当初她们对柳清嫣的话信以为真,一个个挤破头也想买一块“香皂”,还觉五两银子的价格并不算高。 如今发觉自己受了骗,又毁了脸,反倒嫌弃治脸所需的银子太贵,两厢一比,怎能不叫她们感到难堪? 就在这时,连梦可火急火燎赶到药铺门口,刚进门便扯着嗓子大喊:“十两银子也太贵了!你们这药铺分明是落井下石,赚些不义之财。” 被连梦可起了个头,前一刻还觉心虚难堪的姑娘们瞬间转变态度,一个个指责起伙计来,怒斥医馆高价卖药的行为。 若只有一人开口,兴许还会担心被医馆赶出去,如今这么多人一起闹,她们反倒没了顾及。 伙计虽之前得了交代,可被这么多人一齐指责,一时间也有些应对无措。 正在此时,柳沐倾走出人群,直接站到了伙计身侧:“诸位皆是有头有脸的闺秀,何故如泼妇一般在医馆中胡闹?” 众人一来自持身份,二来都曾见过此人与柳清嫣发生争执那一幕,闻言虽不悦,但也纷纷噤了声。 便是那连梦可,在看到柳沐倾时,也是心虚地将头低了又低,原本她就在柳沐倾那里吃过大亏,如今要是被她瞧见自己这幅模样,指不定又要被冷嘲热讽一番。 柳沐倾不慌不忙地道:“凡事都讲究个是非对错,当初柳清嫣一块‘香皂’卖你们五两银子,诸位抢得不亦乐乎。 甚至有些人将自己抢到的‘香皂’转手便卖了十两银子,我不直言是谁,是想给诸位留些颜面,但诸位也应当心中有个数。” 有几个女子被戳穿所为,顿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柳沐倾继续慷慨激昂地痛斥道:“一块让你们毁容的东西,你们不惜出高价,抢破脑袋也要买。 反而对眼前这些可以医治你们病症,让你们的脸蛋恢复如初的名贵药材,你们竟还嫌贵了?莫不是在诸位的心里,自己那娇贵的脸蛋竟不值这区区十两银子吗?” 第140章 本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柳沐倾扫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在连梦可身上,连梦可这人纯粹是个欺软怕硬的,柳沐倾打听得很清楚,她在府里娇生惯养着长大,可谓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但是若是遇到比她强硬之人,连梦可也只能做个缩头乌龟,毕竟上一次,她可是被柳沐倾结结实实地讹了五百两银子,那今日便也拿她开刀吧。 “这不是尚书大人府上的千金吗?怎么?尚书府的千金也在抢‘香皂?’” 连梦可明显一滞,她没想到即便自己带着面纱,也能被柳沐倾认出来,早知柳沐倾在此,她方才便不那么大声了! 连梦可赶紧压了压面纱,希望能蒙混过关。 柳沐倾却是一步步走到连梦可身边,直接扯下了她的面纱,连梦可尖叫出声,却根本来不得阻止,只能拼命捂着脸。 柳沐倾啧啧两声,颇为感慨地道:“真是可惜了连小姐这张娇艳的脸蛋,那般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竟变成了这幅模样,若是这脸蛋再得不到医治,日后就算是伤口愈合,怕是也要留下难以去除的疤痕来。” 说罢,柳沐倾又叹了口气:“堂堂尚书府千金,理应有门人人艳羡的好亲事,若是这脸毁了,那些个贵门公子们谁还能瞧得上?” 连梦可被柳沐倾的描述吓得一哆嗦,一时间哪里还顾得上药材的价格,直接掏出一张银票:“我买!只要能医好我这张脸,不管多少银子我都肯出!” 柳沐倾拍了拍连梦可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还是连小姐聪慧识大体,知晓轻重。” 有连梦可冲在前头,剩下的姑娘们哪还敢计较价格,一个个恨不能直接冲过去抢药材。 伙计也跟着忙活起来,看来掌柜的果真是料事如神,分明是极普通的药材,可即便是卖到二两银子一副药,也能卖得出去。 伙计一边收着银子,一边同那些姑娘说明该如何用药:“这五副药是内服的,每日早中晚各一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水,还有这药膏。” 小厮从旁边的箩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大夫配好的缓解皮肤刺痛麻痒的药膏:“这药膏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可有效帮助夫人们恢复容颜,这药膏就不收各位的钱了,我们掌柜的心地善良,直接赠与诸位。”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感激的目光,一个个彻底没了脾气,心甘情愿地付了银子。 柳沐倾则适时地隐起身来,那药膏的确有用,不过嘛,说是免费送,实则羊毛出在羊身上。 且此举也有一个用意,便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柳沐倾自己是不怕得罪人的,且很乐意虐渣,但医馆毕竟是个营生,自然还是要讲究以和为贵,如此方能长久。 没一会儿功夫,那草药便销售一空,不过柳沐倾可不像柳清嫣那般搞什么饥饿营销,这些姑娘虽行为有些过分,但柳沐倾依旧备足了药材,那些个小姐夫人们也无人空手而归。 毕竟这银子赚到位了,柳沐倾也得为她们办点实事,不能坑害了她们。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柳沐倾便入账了几百两银子。 柳沐倾在心里盘算着,这钱赚的可真是得心应手,不过话说回来,此事还得谢谢柳清嫣呢,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待回府后,还得再向雀二打听打听。 毕竟关于柳清嫣受到的惩罚,她一个也不想错过。 这边忙活得差不多了,柳沐倾也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她还未踏上马车,便瞧见一个不算熟悉的身影。 顾廷墨? 他在这里作甚? 柳沐倾心里直犯嘀咕,也不知方才发生的事情有没有被他瞧见。 罢了,柳沐倾只装作没看到,继续走向马车。 可惜的是,顾廷墨没打算就此放她离开。 “世子夫人这是要对本王视而不见?若是本王未记错,前些日子在武安侯府,本王还曾救过世子夫人一次,莫非世子夫人又忘了?” 顾廷墨刻意将“又”字加重了语气,听得柳沐倾差点没忍住翻白眼,这人的记性未免太好了些。 可还能怎么办呢? 这人贵为王爷,自己又确实欠着对方恩情还没来得及还,也就只好认了。 柳沐倾停下脚步,换上一副职业假笑后,才转身看向顾廷墨:“臣妇见过承瑄王,给承瑄王请安。臣妇眼拙,方才并未瞧见承瑄王,还望王爷海涵。 王爷上次在侯府救下臣妇一事,臣妇从不敢忘却,若是有能为承瑄王效劳的机会,臣妇定万死不辞。” 不就是说官话吗?柳沐倾又不是不会,反正说话又不要成本,她就不信顾廷墨堂堂一个王爷,还真打算给她下什么命令。 退一万步讲,就算真下了什么命令,她一个身居内宅的妇人又能做什么?至少在对方眼中应是如此。 顾廷墨略带有玩味的目光落在柳沐倾身上:“世子夫人还真是伶牙俐齿,既然世子夫人开口了,本王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柳沐倾:??? 不会吧,他脸皮真这么厚? 这就给她安排活来了? 见柳沐倾没有说话,顾廷墨顿了顿继续道:“三日后的春季狩猎,世子夫人可有兴致一同前往?” 柳沐倾心中一惊,他堂堂一个王爷,说这话分明是在调戏良家妇女:“王爷,臣妇乃是有夫家之人,即便是去,也要同夫家一起,臣妇不知王爷此言是何意?” 顾廷墨冷笑一声:“林霄渝旧伤尚未痊愈,怕是未必去得了吧?” 柳沐倾秀眉微蹙,看来顾廷墨对武安侯府的事情还挺了解的。 这家伙莫不是在监视武安侯府? 是因为他已知晓武安侯早已同晋幽王沆瀣一气?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柳沐倾正了正神色:“侯府家事便不劳王爷挂心了。” 顾廷墨心头一滞,她便这般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吗? 柳沐倾也不想同顾廷墨纠缠不休:“王爷,臣妇约了好友小聚,不便在此逗留,改日,臣妇再去拜谢王爷救命之恩。” 顾廷墨面色暗沉,他不过是想同她多说几句话而已,为何她一见到自己,便如见了洪水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你当真约了好友?”顾廷墨不死心地追问。 柳沐倾点点头:“自然是真的。” 顾廷墨继续不依不饶:“那人是谁?又身在何处?” 第141章 她为何次次都对本王避之不及? 柳沐倾实在无语,这承瑄王是在故意刁难人吗? 但顾廷墨这样问了,她又不得不答,只得胡乱往街边指了个方向,敷衍道:“臣妇所约之人就在那处。” 下一刻,却见顾廷墨眸色瞬间暗沉,周身的气势都冷了几分:“世子夫人所约之人……便是他?” 柳沐倾:??? 她抬眸顺着方才所指方向看去,顿时崩不住了。 那坐在二楼窗口之人,不是沈亦安,又是谁? 柳沐倾一整个尴尬住了,就……就挺巧的哈……哈哈。 更要命的是,身在二楼的沈亦安似是也注意到了柳沐倾的视线,竟还对着她微微颔首,露出个如沐春风的笑来。 柳沐倾只觉得背后发凉,完了,这下彻底说不清了。 可沈亦安是无辜的,原本他根本就不会同顾廷墨有交集,眼下只因为自己随手一指,便硬生生将沈亦安指到了顾廷墨面前。 简直是造孽啊! 顾廷墨面色威严,他抬头瞧了一眼二楼的沈亦安,内心已然沉了又沉,那男子他有些耳闻,不过是经营了几家铺子而已。 大抵有些经商的头脑,但那又如何? 他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商人? 柳沐倾尴尬地看了一眼沈亦安,又将目光落在顾廷墨身上:“王爷误会了,臣妇所约并非那人。” 顾廷墨冷笑一声:“你在担心本王会对那人不利?” 柳沐倾:…… 这下是彻底说不清楚了! 实在没招了,柳沐倾只能硬着头皮道:“王爷若无事,不知臣妇可否先行一步?” 顾廷墨正在气头上,以他的秉性,他不好过,又如何能让柳沐倾如此轻松地离开? “世子夫人就这般着急去见那位公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柳沐倾心中暗暗叫苦,这顾廷墨还真是来了劲了:“此事乃是臣妇私事,不便同王爷说。” 顾廷墨又往那窗口冷冷扫了一眼:“私事?世子夫人当真是不拘小节,如此明目张胆地私会外男,竟也丝毫未觉有不妥之处?” 私会外男? 柳沐倾忍不住皱起眉头:“王爷误会了,我与那位公子乃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并非王爷想的那种关系,且那位公子尚未婚配,还请王爷慎言。” 见柳沐倾这般护着沈亦安,顾廷墨心中愈发不快。 若不是碍于柳沐倾的身份,怕给她招来祸事,他早就将这女子押回府里好生“照顾”一番了。 顾廷墨刚要开口,却见原本身在二楼的沈亦安竟已走了出来,出现在二人面前。 “沐倾,可是遇到了麻烦?” 沈亦安一开口,更是直接给了顾廷墨一个暴击。 沐倾? 他竟当众唤她闺名? 他们究竟是何关系? 柳沐倾也觉得挺莫名其妙,先前沈亦安不都是称呼自己为“柳姑娘”吗?怎么突然就换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十分心虚地道:“沈公子,给你添麻烦了。” 沈亦安仿佛根本没察觉到顾廷墨的存在,只自顾自看着柳沐倾,眸中溢满笑意:“在下已备好薄酒,静候佳人。” 柳沐倾心下一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沈亦安,今日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怎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顾廷墨的心头莫名腾起一丝憋闷和恼怒,来势汹汹,几乎压制不住。 他睥睨地看了一眼沈亦安,眸中一片上位者的威压:“两位既是故交,定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沈亦安却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阁下说笑了,于沈某而言,纵然是故交,也十分珍惜与沐倾相处的时光。” 见两人莫名其妙地剑拔弩张起来,柳沐倾站在中间打起圆场:“两位公子,这天眼瞅着要下雨了,不如我们还是早些各回各家吧?” 顾廷墨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世子夫人当真会说笑,这好端端的天气如何会下雨?” 沈亦安也抬头瞧了眼天气,微微一笑看向柳沐倾:“姑娘说的是,今日天气不佳,在下改日再邀请姑娘小聚,姑娘请上马车。” 顾廷墨神色一滞,心头莫名堵得更厉害了。 这两人如此联合起来诓骗自己,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没了几条命了。 可面对柳沐倾时,仿佛知晓发怒的后果自己承受不起,顾廷墨竟将怒火尽数敛在了心头。 柳沐倾感激地看着沈亦安,还是自己人更信得过,也更懂自己的想法。 不像那承瑄王,狗见了都摇头。 待顾廷墨回过神来后,柳沐倾的马车已经疾驰而去,至于沈亦安,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顾廷墨攥着拳头,好你个柳沐倾! 他怒气冲冲上了马,后头三全只敢不远不近地跟着,都不敢上前一步。 奈何有些事越是想躲,就越是躲不过。 “三全!”顾廷墨的声音里都带着怒意。 三全心中叫苦不迭,却只能硬着头皮驱马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柳沐倾为何次次都对本王避之不及?”顾廷墨虽心头怒意大盛,可在说出柳沐倾名字时,还是刻意放轻了声音。 三全听得头都大了,王爷您在京中名声如何,难道您自个儿心中没点数吗? 况且人家早已嫁为人妇,又怎可能随意同外男亲近?若真如此,那反倒稀奇了。 但这话三全可不敢说,他苦着脸想了半天,这才打着哈哈道:“许是女子多喜欢有人宠着顺着自个儿吧。” 顾廷墨回头扫一眼三全,显然是不信。 三全被看得心头更虚,硬是又憋出来一番话:“也可能是王爷的身份太过尊贵,便显得难以接近,不若王爷下次稍稍放下些身段?属下听闻女子最是容易心软,世子夫人应当也是如此。” 这话本只是三全为了自保,勉强想出的由头,可顾廷墨听了,竟是皱眉沉思起来。 三全默默擦了把冷汗,悄悄往后退了退。 柳沐倾回到悦兰苑后,便听到雀二来报。 “姑娘,三日后围猎便开始了,姑娘可打算前去?” 柳沐倾原本是打算去的,毕竟这有热闹不凑,她总感觉亏了。 只是一想到今日顾廷墨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柳沐倾又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可不想在围场里碰到顾廷墨这个大麻烦。 “此事我还未想好,世子现下如何了?可准备前往?” 雀二摇着小脑袋:“怕是不行,他如今虽已行动自若,但若说骑马射箭,那肯定不得行。” 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雀二一拍翅膀,嘎嘎叫了好几声:“姑娘,林舟那个私生子会去!” 第142章 这次她定然是完了! 柳沐倾顿时来了兴致,林霄渝受伤去不了,那侯府便无人能去,林舟那般要面子之人,定不会让旁人觉得侯府无人了。 所以,他这是准备栽培那个私生子了? 柳沐倾一脸的吃瓜表情:“如此一来,那我得去瞧一瞧那私生子是何模样了。” 只是,她身为女子,在眼下这个世道,实在不宜抛头露面,如此,还得想个法子正大光明地前去才行。 柳沐倾仔细想了想,此事,还得利用一下老夫人才成。 打定主意后,柳沐倾去厨房端了些素斋点心便去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老夫人正坐在案前抄写经书,伺候在一旁的不是冯妈妈,而是若萱。 柳沐倾福身行了礼:“祖母,孙媳命厨房做了些点心,祖母可尝尝合不合口味。” 若萱本在打盹呢,见柳沐倾来了,立刻打起了精神:“嫂嫂,你总算愿意出来见人了,若萱去悦兰苑寻了你好几次,都未能见到你,祖母更是担忧得紧。” 柳沐倾闻言,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有劳祖母挂念,是孙媳不孝,只是前几日,孙媳这心中实在迈不过这道坎……” 说罢,柳沐倾又按了按眼角,面上十分委屈。 老夫人见状便停下了笔:“祖母知你心中委屈,已经将霄渝骂了好几次,此番之错,我定不能轻饶了他。” 柳沐倾感激地看着老夫人:“多谢祖母疼爱,孙媳心中宽慰不少。” 却不想老夫人刚给了颗甜枣,又立刻甩过来一棒子:“但话说回来,沐倾你也当体谅霄渝一二,他身为武安侯世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你若次次都要计较,岂不是同自己过不去? 身为女子,便应当处处端庄大度,多将心思用在打理内宅上,方对得起你世子夫人的身份。” 柳沐倾正将点心递到老夫人面前,闻言直接盘子一倾,一整盘点心就这么尽数洒在了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顿时怒不可遏:“柳沐倾,你这是做什么!” 若萱则是惊呼一声,十分夸张地道:“祖母提点这些,都是为了嫂嫂好,嫂嫂怎可一时置气,故意将点心洒在祖母身上?如此岂不是大不敬?” 柳沐倾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摆出一副内疚自责的模样:“都是孙媳的错,孙媳不该因想到母亲先前说的话而一时惊慌失措,叫祖母遭了罪。” 说着,她又十分惶恐地捂住了嘴:“我……我方才什么都没想到,只是……只是一时手抖。” 老夫人原本还没在意柳沐倾话中细节,可被这么一强调,便是想不注意都难了。 她紧锁着没,冷声问:“你母亲从前说过什么?” 柳沐倾拼命摇头:“母亲什么都没说!母亲那人向来和善,怎可能在背后议论祖母?” 竟还是同自己有关的? 老夫人脸色愈发阴沉,手中佛珠捻动的速度都快了些:“你母亲已不在了,便是有什么话,说了也无妨。” 柳沐倾似有些迟疑,踌躇着道:“孙媳并非有意瞒着祖母,只是担心祖母听了,会心中不悦。” 老夫人稍稍缓和了神色:“我都这把年岁了,哪会因为几句闲话便动了怒?” 柳沐倾心道,我这话都还没说呢,您老人家的脸色便已经差成这样了,若是真说了,还不知会不会直接气晕过去。 不过面上还是又装模作样地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道:“母亲曾在闲谈时说起她刚入府时的事儿,说那时老侯爷身边有几个姨娘,都曾有过身孕,可最后却没一个顺利生下来的,都是祖母您……” 话到此处,柳沐倾故意停了下来,但话虽未尽,用意却已十分清晰。 老夫人本就是强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闻言哪里还维持得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连手上的佛珠都捻不下去了。 一旁的若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不过心中却又忍不住雀跃,柳沐倾竟敢在老夫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这次她定然是完了! “放肆!这简直荒谬至极!”老夫人将手中佛珠用力掼在案上,声音凌厉至极。 柳沐倾却丝毫不怕,只连连点头表示认同:“祖母说的极是,母亲那些话定然都是胡诌的。她还说松涛院中原本种着的那棵百年松树之所以会枯死,并非是老死的,而是被埋在下面的药活活毒死的,这怎么可能呢?” 老夫人闻言面色瞬间紧绷,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嘴巴微张,却没吐出半个字来。 陈氏那个毒妇,人都不在了,竟还能给自己添堵! 自己当初便不该一碗毒药,让她轻轻松松地上路,这样的毒妇,便该被千刀万剐! 柳沐倾像是没察觉到她难看至极的脸色,又内疚地道:“孙媳万不该因此惊慌,不仅失手打翻了点心,还累得祖母跟着动了怒,这一切都是孙媳的错。” 这么片刻功夫,老夫人的神色却反倒慢慢和缓了下来,也未因方才的小插曲而责怪柳沐倾:“不过是桩不值一提的小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有些乏了了,你且回去吧。” 一旁的若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柳沐倾不仅将点心打翻在老夫人身上,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老夫人竟然就这么将此事轻轻揭过了? “祖母……”她刚刚要开口,却被老夫人冷冷扫了一眼,只得憋屈地又闭了嘴。 柳沐倾却没打算离开,她可是来办正事的:“不知祖母可有听闻三日后的狩猎一事?” 老夫人虽急着赶人,却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扶着额敷衍道:“我常年不在京城,又一心向佛,对外面的事并不全然知晓。” 柳沐倾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老太太,她这般心思深沉之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她偏偏就能在动了极怒之后,快速调整好状态,装出这般云淡风轻模样来。 柳沐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这三日后的狩猎,乃是皇室每年都要举行的,原本武安侯府世子也是要去参加此次狩猎,只是如今世子旧伤未愈,若是强行前往,只怕是要误了世子身体康复。” 若萱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狩猎之事,虽仍觉心中不快,但还是舔着脸问道:“嫂嫂,这狩猎是不是会有许多贵人前往?” 第143章 过胆大包天了! 柳沐倾眸光微闪,随即笑着道:“这是自然,不只达官显贵们会去,那些个皇亲国戚也会前往。且若是能在狩猎中拔得头筹,还能得到圣上的奖赏呢。” 若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眼珠子一通乱转,显然是动起了什么歪心思。 柳沐倾看到若萱这幅模样,心中甚是满意,不过随即,她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脸上也满是无奈:“世子先前才在战场上立了功,若是能在此次狩猎中大展拳脚,定能叫武安侯府的声望更进一步,只是可惜…… 不过孙媳听闻此番狩猎除了贵家公子们要比试一番,那些个夫人、姑娘们也有几场比试,且彩头还是皇后娘娘亲定的,若是侯府需要,孙媳愿前往一试,虽不能保证夺得榜首,但也会为侯府拼尽全力。” 老夫人面色凝重,这狩猎的确重要,那些个世家贵族也是拼了命的想要前往,若是能得到圣上奖赏,便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侯府万不能错失此次机会! 虽让一个女子代表武安侯府前往,略有些失了体面,但若她当真能拔得头筹呢?纵然不能夺魁,若是能在贵人面前露个脸,于侯府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权衡利弊之下,老夫人也只能点头应了:“你能有这般大义,实属侯府幸事,如此,便由你代替武安侯府前往,只是沐倾,刀剑无眼,你定要多加小心。” 目的达到了,柳沐倾自然心满意足,她正要离开,却听若萱略带急切地开口道:“祖母,若嫂嫂一人前往,您定然忧心,不若让若萱陪同一道前往,若萱虽无什么才能,却会尽全力护嫂嫂周全!” 老夫人哪里不知晓若萱心中所想,但若这丫头当真能利用此次机会,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睐,也不是桩坏事。 她便装作十分欣慰地道:“你能陪在沐倾身边,我也能放心许多,只是你二人务必小心谨慎。” 柳沐倾却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她诧异地看向若萱:“若萱妹妹瞧着如此娇弱,竟也是个懂武的?” 若萱神色微僵,勉强笑着道:“嫂嫂说笑了,我一个弱女子,哪懂得这个?” 柳沐倾眼神玩味地将若萱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既不会武,那妹妹打算如何护我周全?是靠着这张脸,还是靠着一张嘴?” 这样明晃晃的奚落直叫若萱涨红了一张脸,偏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我跟在嫂嫂身边,总可以照顾嫂嫂一二。” “我身边并不缺下人,还不到需要妹妹亲自照顾的道理,”柳沐倾直接怼了回去,“再者,妹妹可是祖母身边的贴心人儿,我又怎舍得叫妹妹做下人的活儿?” 若萱的脸更红了,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她不过是想跟去狩猎场,又没让柳沐倾做旁的,她怎么如此小气? 老夫人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沐倾,萱儿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想跟去见见世面罢了,你带上她也无妨。” 柳沐倾叹了口气,正色道:“并非我不想带她一同前往,只是此番我既是代表武安侯府参加狩猎,自是要全力以赴,力争拔得头筹,也好为侯府争光。倘若若萱妹妹跟着,我定然会为此分心。” 若萱急急辩解道:“嫂嫂这般说,未免太将我当小孩子看待了。我如今已是十七岁了,自然能照顾好自己,不会叫嫂嫂分心。” 柳沐倾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若萱妹妹不想着陪伴在祖母身边,却一心想要出府去玩,如此行径,可不正如小孩子一般吗?” 若萱涨得满脸通红,即便她再伶牙俐齿,可到了柳沐倾面前,竟次次都被怼地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对柳沐倾的忤逆心生不满,不过是她手中捏着的一个玩意儿,竟还真当自己是这侯府的女主人了? 不过思及此番也只有柳沐倾能代表武安侯府参与狩猎,加之先前之事对她的冲击属实不小,她到底还是选择了退让。 “罢了罢了,你一个小孩子,就莫要去凑那不该凑的热闹了,此番你嫂嫂前去也是为了侯府,若是因着你耽搁了正事,确也得不偿失,你就乖乖呆在府里,日后若有机会,再叫你嫂嫂带你出去瞧瞧。” 老夫人一锤定音,若萱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可纵然心中再委屈、再憋屈,她也不得不从:“是若萱不知礼数,还望嫂嫂勿怪。” 柳沐倾笑着摆摆手:“不怪不怪,若萱年岁还小,小孩子心性也是寻常。” 女子十五岁及笄,十七岁说不得已经生儿育女,如今却被柳沐倾说年岁小,小孩子心性,无异于直接打她的脸。 偏偏若萱还发作不得,只能低着头、咬着牙,用力搅着帕子。 柳沐倾随即转身看向老夫人:“祖母,这几日孙媳便专心研究比试一事,若是不能及时前来向祖母问安,还请祖母勿要怪罪孙媳。” 老夫人摆摆手:“这几日你就不必来寿安堂了。” 柳沐倾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后,老夫人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方才她一时惊慌,未来得及仔细思虑,如今却觉得先前那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柳沐倾究竟是从何处听来的那些话? 陈氏那毒妇纵然再没脑子,总也不至于无缘无故在自己儿媳面前编排自己的婆母吧? 再者自己多年不曾回府,与陈氏而言,怕是早就忘记自己这个婆母的存在,又怎会主动提起自己,提起那些往事? 老夫人面色威严,无论此事真相如何,柳沐倾这个人都太过胆大包天了! 若她乖乖听话,这侯府也并非容不下她,可若是她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便莫要怪自己心狠了。 回到悦兰苑后,柳沐倾便开始张罗起狩猎之事。 她只有三日时间,若想打听到些有用的消息,最可靠、最便捷的方法便是通过鸟雀。 雀二也是好一阵忙活,先是去呼朋唤友,收了一波消息,而后又派了些鸟雀出去打探最新的消息。 “姑娘姑娘,这次要参加狩猎的公子们可多了,几位尚书家的公子哥儿都会去参加。” 第144章 柳清嫣竟是重生者? 柳沐倾揉了揉鼻尖,她对几位尚书府上之事没什么兴趣:“可还打听到旁的消息?” “还有一个重磅消息,侯爷不但要将他那私生子送去参赛,还将他排到了晋幽王一队,且晋幽王已将他的私生子收为贴身侍卫。” 柳沐倾点点头:“林舟本就与晋幽王同流合污,这般安排倒也是情理之中。” “姑娘,最新消息,晋幽王打算借着此番狩猎对承瑄王下手!” 柳沐倾心下一惊,果真这些皇室贵族,一个个的都躲不掉被手足残害的命运。 “可有打听到晋幽王打算用什么手段对付顾廷墨?” “暂时还未打听到确切消息,实在是那晋幽王太诡计多端了,此事他只提了大概,之后便将人带去了密室议事。” 柳沐倾叹了口气,这些人,当真是心思歹毒,见缝插针地想要了顾廷墨的命。 罢了,谁叫她还欠顾廷墨一个人情呢,那就先将这个消息告知与他,虽说还不清楚晋幽王具体要做什么,但至少也能提前知晓,好有个防范。 柳沐倾拿来纸笔,三下五除二便写好了字条。 “雀二,去将这字条送去承瑄王府上。” 雀二立刻站直了小身板:“一定不辱使命。” 待雀二扑棱着翅膀离开后,柳沐倾又从那些鸟雀们的口中得到不少消息。 譬如柳清嫣,被罚了不少银子后,又被京兆府关押了起来,后来她夫家托了不少关系,又花费了不少银钱,才勉强将其赎出来。 只赎出来不要紧,京兆府的人说了,若是柳清嫣再敢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定然严惩不贷。 还有林浅柔,她在陈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她虽忍着恶心爬上了陈轩飞的床,但毕竟还有正室在,她就是想翻身也不是这一时半会能成的。 对此,林浅柔便只能忍气吞声,日夜盼着自己的肚子能争气些,早日怀上陈轩飞的骨肉,也好母凭子贵,在陈府站稳脚跟。 柳沐倾边嗑着瓜子,边津津有味地听着鸟雀们的汇报,直到其中一只鸟雀鬼灵精怪地学起了柳清嫣的一番话。 “她能做得成,为何我却做不成?同样都是嫁给温良,凭什么她与温良成亲后,温良便能一跃成为首屈一指的皇商?” 柳沐倾嗑瓜子的动作一顿,脑袋瓜子再次飞速运转起来。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在原主的记忆中,一共也就只见过温良两次。 第一次是温良去府里提亲,第二次便是柳清嫣与温良成婚当日了。 别说是她了,就是原主,也不可能嫁给过温良。 柳清嫣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是扬言要制作葡萄酒,后又闹出肥皂一事,如今还说出如此离谱且古怪的话,难道…… 仿若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柳沐倾的脑海中猛地升起一个十分荒诞的年头。 难道柳清嫣口中所说的“嫁给温良”,指的是……她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情? 柳沐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若真如此,那柳清嫣岂不是……重生者?! 这个念头虽荒谬,可若真以此为出发点,将之前发生之事一一串连,竟一切都说得通了。 柳沐倾继续做着推测。 倘若柳清嫣真是重生而来,那上一世便是原主……不,应当是她穿越而来后,嫁给了温良,之后温良才成为了皇商。 那柳清嫣呢?上一世,难道是她嫁给了林霄渝? 若真是如此,看来柳清嫣对林霄渝并不甚满意啊,否则重生后,又怎会舍弃了地位尊贵的武安侯府,反嫁入了地位低微的商户? 又或者是她不敌陈氏的手段,一直被婆母蹉跎,才不想在重生后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柳沐倾突然有些乐了,自己设想的这些可真是太离谱了! 若是被旁人知晓,定会以为她疯了吧? 可转念一想,她都能穿越至此,那还有何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再加上柳清嫣知晓酿制葡萄酒的方法,又装模作样地制作出了所谓的“香皂”,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连在一起,柳沐倾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想清楚了这一切,柳沐倾只觉得茅塞顿开,有种拨云见日的爽利感觉。 好你个柳清嫣,真没想到你竟也有BUFF加身,看来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大抵是解开了心底的谜团,反倒让柳沐倾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才一躺到床上,她便很快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远在城郊的温家,却是一番鸡飞狗跳的场景,好不热闹。 柳清嫣被赎回后,也未能给温良好脸色。 “夫人,你我夫妻一体,虽未能大富大贵,但好歹也能过个安稳日子,你为何就非得去折腾那些违背良心之事?你我就这般平平淡淡不好吗?” 柳清嫣看着温良,仿佛在看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姓温的,你还是男人吗?你见哪个男人像你这般不思上进?你的斗志呢?难道你就不想大富大贵,不想有花不完的银子,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吗?” 温良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依旧耐着性子道:“夫人,我知晓你出身高门,可你当初嫁给我时,我家中便是这幅光景,如今你非要我去做大生意,我又如何能做得来?” 柳清嫣本就因着“肥皂”一事心中憋屈得厉害,如今又见到温良这副窝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做不来,怎么当初你跟那个贱……” 话到嘴边,柳清嫣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说错话,忙改了口:“夫君,你当相信自己有那般能力,你不过是缺个契机。夫君,明日你便将你那个烂摊子转出去,同我一起研制那葡萄酒,此事便是你的契机。” 温良无奈地笑了笑:“夫人,那摊子若是没了,你我日后连过活都成问题,这次为了赎你出来,家里的银子都花出去了。 再加上赔给那些夫人们的银子,我也是变卖了不少家产才勉强凑够,如今你要我丢下摊子,去做什么不着边际的葡萄酒,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柳清嫣急火攻心,心头的火蹭蹭往上窜:“你个没用的东西!我怎么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竟相信你能成大事,赚大钱!” 她心中恼怒的同时,又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第145章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前一世,他明明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贩,变成了名誉京城的皇商,不知有多风光。 可如今,他竟这般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又哪里像是会有一番作为的模样? 柳清嫣回忆着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若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那便是温良这两世,身边的夫人是不同的。 前世,柳清嫣眼高于顶,又怎会将温良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 故而她在得知柳沐倾与武安侯世子自幼定下婚约后,便用了些手段,让柳沐倾与温良同时落水,不得不嫁给了温良为妻。 而她自己则如愿嫁给了武安侯世子为妻。 原本柳清嫣以为嫁入了侯府,做了世子夫人,便可飞上枝头变凤凰,每日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事实并非如此,林霄渝贪财好色,不仅从战场上带回一个宠妾,回府又纳了好几门妾室,每日流连忘返在那些妾室之间,根本没将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 不仅如此,陈氏那个婆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不仅每日都将她叫到跟前立规矩,还用手段掏空了她的嫁妆。 后来几个妾室先后生下孩子,而她的肚子却始终没个动静,陈氏便愈发变本加厉地蹉跎于她,直到将她活活逼死! 每每想到这些,柳清嫣便恨得牙痒,恨不能直接冲到武安侯府,将那个老虔婆活活掐死! 反观柳沐倾,前世她虽然嫁入了低贱的商户,但温良却十分上进,竟然在短短几年内将生意越做越大,最后还当上了皇商。 前世自己受尽蹉跎,柳沐倾的日子却越过越滋润,这叫柳清嫣如何不恨! 好在老天有眼,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世,她毫不犹豫嫁给了温良,冷眼看着柳沐倾嫁入武安侯府。 她无时无刻不在等着温良成为皇商的那一日,等着看柳沐倾被武安侯府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折磨致死,可结果呢? 林霄渝确实从外头带了个宠妾回来,外头也确实传出了武安侯世子宠妾灭妻的流言,可自己几次见到柳沐倾,对方却没有一次如自己料想那般落魄。 更叫她难以接受的是,那个前世将她蹉跎至死,心思恶毒至极的武安侯夫人,竟然早早便死了! 事情怎会如此? 前世直到自己含恨而终,陈氏都还活得好好的,尤其是自己离世前那段时日,陈氏时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说些恶毒的话语。 那样养尊处优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个短命鬼? 若是前世,陈氏能早早去死,柳清嫣定然做梦都能笑醒。 只要陈氏一死,她便是武安侯府的女主人,何愁不能呼风唤雨? 可偏偏是今生! 偏偏是柳沐倾嫁给了林霄渝的今生! 凭什么自己嫁入武安侯府,便受尽蹉跎,落得含恨而终的下场,柳沐倾却能活得好好的? 林霄渝不是也从战场上带回个宠妾吗? 回府之后,他不是也接二连三纳了几房妾室吗? 为什么柳沐倾却还能过得云淡风轻,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陈氏不也应当如前世那般恶毒跋扈,处处针对柳沐倾吗? 可为何却是她先死了? 凭什么! 再反观自己,温良不思进取,压根儿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自己虽好容易通过前世的记忆制作出了“香皂”,却反倒弄巧成拙,险些将自己的前程都葬送进去。 心中又恨又怒,还透着股难以言说的绝望,柳清嫣只觉浑身疲惫,眼泪不自觉便落了下来。 为什么她的命便这般苦? 温良好心上前劝说一句:“夫人,你这才归家,不如先去沐浴一番,好好休息才是。” 柳清嫣彷如梦中人被惊醒一般,沐浴……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若说今生与上一世有何不同,分明还有一点! 前世温良可是曾与柳沐倾一起落入水中,为此还昏迷了一整日! 柳清嫣突然转身看向温良,盯着他的眼神格外诡异,让温良心里直发毛。 “夫人为何这般看着我?” 柳清嫣却是拉着温良的双手,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夫君,可还记得城东的湖泊,我突然想去那里瞧瞧,夫君可愿一同前往?” 前世里,柳清嫣便是用了手段,将柳沐倾和温良骗到了那一处湖泊,又在二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他们推入了湖里。 如今,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温良推入那湖里试上一试,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到时候,只要温良变得上进,那他成为皇商便指日可待。 温良被盯得心里发毛,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夫人想去,我便陪着夫人一同去,但今日……” “我现在就要去!”柳清嫣用力捏着温良的手,仿佛魔怔了一般。 温良咽了咽口水,只得点了点头:“好。” 城东的一处湖泊。 柳清嫣和温良手挽手走在湖边。 柳清嫣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着周遭环境,这湖边的水太过浅显,即便是推下去恐怕也难有效果。 看着不远处停在岸边的小舟,柳清嫣来了主意。 “夫君,今日天气晴朗,微风徐徐,宜泛舟。” 温良虽有些狐疑不解,但也没有拒绝柳清嫣的提议,难得她有这样的雅兴,自己还是莫要拒绝得好。 没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划着小船来到了湖中央。 柳清嫣今日心情似是不错,一直同温良有说有笑。 温良还以为柳清嫣转了性了,也跟着肆意徜徉起来。 只是,在他弯腰收整木桨之时,站在身后的柳清嫣猛地用力一推,温良甚至来不及思考便扑通一声跌入了湖里。 温良落入水中,伸着双手拼命挣扎,柳清嫣则是既忐忑、又期待地看着在水中扑腾的温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希望温良不要让她失望。 “夫人,夫人救我,我不擅……凫水……” 话音刚落,温良便沉下去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湖水。 接着,又是一阵扑通,温良的头渐渐浮出水面:“夫人,夫人……救……” 柳清嫣不慌不忙地看着挣扎着的温良,心中默默算着时辰。 温良几番挣扎,已经渐渐没了力气,眼中却深深刻入了柳清嫣那副冷血无情的模样。 他一直在等着柳清嫣能拉他一把,救他一命,可柳清嫣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直到他彻底没了力气,再也挣扎不动,也没能等到柳清嫣伸出手。 坐在船上的柳清嫣确认时候差不多了,加之温良也确实没了挣扎的力气,这才用木桨勾住了温良的衣衫,将他用力往上一扯。 第146章 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三日后,春季狩猎如约而至。 因着狩猎一事,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甚至有不少临城的公子小姐们都跑到京城凑热闹。 这几日,京城的客栈住得满满当当,酒楼的客人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就连柳沐倾的那些铺子也跟着赚了不少银子。 不愧是整个国家最繁盛的地方,那些个小姐夫人们又都是各地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花起银子来也是毫不含糊。 尤其是“美人妆”。 “美人妆”里的胭脂水粉有几款是柳沐倾亲自把关设计的,无论是外观造型,还是内在用料,连同散发出的幽香,皆是极具巧妙,因此一直颇受客人的喜爱。 这次来京的小姐夫人们自也不例外,瞧见如此新奇,又直戳内心的东西,自然要多买一些带回去。 不过此时柳沐倾暂时还顾不上这些,这日一早,柳沐倾便换上一身装束去了郊外的围猎场。 其他夫人小姐们即便要参加狩猎,也会先换上最隆重的衣饰,乘坐马车前往,待到比试之时,再换上轻便的衣衫。 柳沐倾却是直接束起了长发,换上一袭轻便利落的衣衫,骑马前往猎场。 这般装束叫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端庄柔美,多了几分洒脱肆意。 “驾!”一声轻喝,马儿扬蹄飞奔。 马上之人虽身姿略显淡薄,却挺直了脊背,墨发随风飞扬,好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柳沐倾骑着马赶到城郊围猎场的时候,外头的马车都已排起了长队,好在柳沐倾只骑了匹马,从道路一侧便轻巧通过了。 只是在她走近一辆马车时,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个讥讽的声音。 “武安侯世子夫人当真是不羁得很,竟不管不顾地骑着马直接来了,如此抛头露面,不知礼数,当真是丢尽了武安侯府的颜面!” 柳沐倾转头看去,便见一女子用手掀着车帘,正往自己这边看。 这人柳沐倾认得,正是连梦可。 连梦可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故而周遭已经有人往这边瞧了过来,纵然一些马车里的人自持身份,没有掀开车帘,想必也都在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柳沐倾勾起唇角,同样没有压低声音:“连小姐果然是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想法果然与众不同,竟觉得骑马、狩猎是抛头露面、不知礼数之举,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连小姐既如此作想,何不禀明圣上,直接取消此次狩猎?若叫连大人出面,说不定还能将此举彻底杜绝呢?” 连梦可一双眼睛瞬间瞪大,脸上写满了震惊,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这些话真是从柳沐倾口中吐出来的,而非是她听错了? 说完方才那番话,柳沐倾随即又十分惋惜地道:“只是眼下连小姐尚未面圣,此番狩猎也未从取消,那这骑马一事便算不得是抛头露面、不知礼数之举,还请连小姐能够顾及自身颜面,莫要在此大放厥词,以免惹人笑话。” 说罢,她直接趋马上前,在经过连梦可身边时,还故意轻笑一声:“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怎会见人骑个马,便如此大惊小怪?” “你!”连梦可气得脸色涨红,可思及柳沐倾方才所言,她又心下惊骇不已,忙捂住了嘴,只敢拼命瞪着柳沐倾。 柳沐倾又岂会受她一个眼神的影响,直接一夹马腹,将连梦可彻底甩在了身后。 待到了狩猎场外围,远远的,柳沐倾便瞧见了顾廷墨,还有在他身侧并驾齐驱的晋幽王。 等等,晋幽王在这里,那林舟的私生子应当也在此处。 柳沐倾瞬间来了精神,这吃瓜的劲头真是说来就来。 就在这时,跟在柳沐倾身边一直在努力扑棱着翅膀的雀二也嘎嘎叫了几声:“姑娘,那个穿白色衣服,站在晋幽王身后,长得还算不错的就是那个私生子了。” 柳沐倾小声嘀咕了一句:“那私生子没有名字的吗?” 雀二的小脑袋一愣,险些没跟上柳沐倾的步伐:“姑娘,你还真别说,每次都是听侯爷喊他小名‘业儿’的,那应当是叫林业吧?” 柳沐倾暗自思衬,林业,为什么不叫林树,林森呢? “姑娘,方才雀十来报,总算是知道晋幽王用的什么手段了。” 柳沐倾拽了拽马绳,座下的马儿瞬间慢了下来:“什么手段?” 雀二累得气喘吁吁,实在是开不了口,它急中生智干脆偷摸地落下马脑袋上,反正现在这么多人,也没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方才有人偷偷在承瑄王的马匹身上做了手脚。” 柳沐倾冷哼一声:“做手脚?无非就是给马儿喂些亢奋的药,待会跑起来的时候,马儿就会像疯了一般横冲直撞,那这骑马之人必然要跟着遭殃,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一命呜呼。” 雀二满脸佩服:“姑娘,我都还未说,你怎么就知晓了?” 柳沐倾叹了口气:“这种法子都被用烂了,晋幽王就没点新鲜手段?” 雀二总算缓了口气:“还是姑娘聪慧,姑娘可要我去提醒承瑄王一声?” 柳沐倾摇摇头:“这里没有纸笔,我写不了字条,待会我亲自去同他说一声,倒是你,去知会你的那些伙伴们,飞得远一些,那些狩猎者的箭羽不只可以对着林间,还可能会朝向天空。” 雀二感激地看着柳沐倾:“多谢姑娘,我这便去知会他们一声,务必叫他们小心行事。” 雀二这边刚扑棱着翅膀飞走,那边雀一又飞了过来,两只雀儿撞面之时,雀二又折了回来,它倒要听听雀一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雀一谨慎得多,它不远不近得跟着柳沐倾,生怕被旁人瞧出端倪:“姑娘,寿安堂的那个若萱不知怎么说服了老夫人,竟是自己乘坐马车跟来了。” 柳沐倾挑了挑眉,这人还真是够执着的。 罢了,既然她是自己坐马车来的,那她的事便与自己无关。 “好了,前面人多,你们先躲一躲。” 马儿越走越慢,待柳沐倾经过人群的时候,她竟隐约听到些姑娘的议论声。 “这是哪家的公子,生得这般眉清目秀。” “真是俊朗,就是不知这公子可有婚配。” 柳沐倾一听,赶紧喊了一声“驾”,马儿立刻加快速度跑了过去。 第147章 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柳沐倾没敢直接越过两位王爷,便悄悄靠近了些,好瞧见那位私生子究竟是何模样。 待瞧清楚了,她忍不住啧啧两声,不得不说,林舟的这个外室子当真是生得不错,只可惜他这身份…… 她正感慨着,突然察觉有一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扭头,正对上顾廷墨那双幽深的眸子。 咳!想到前次发生之事,就挺尴尬的。 柳沐倾下意识移开了视线,然后就开始等待时机。 顾廷墨的马已经被下了药,虽暂时并未发作,但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她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时机,将此事告知对方。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不错,不过一会儿功夫,顾廷墨竟主动找了个借口,与晋幽王暂时分开行动。 晋幽王想要阻止,但顾廷墨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趋马转上了一条小路。 柳沐倾见状,忙悄悄跟了上去。 待她追上去时,便瞧见顾廷墨已经下了马,正负手立于一条小溪边。 “王爷。”柳沐倾大大方方叫了一声。 顾廷墨并未回头,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世子夫人不是最不喜与本王打交道吗?怎地却主动来寻本王?” 柳沐倾被噎了一下,她确实挺不乐意和这人打交道的,但这不是为了报恩嘛。 “不瞒王爷,臣妇先前无意中瞧见一人鬼鬼祟祟给王爷的马匹喂水,臣妇担心那人在水中做手脚,这才斗胆多嘴提醒王爷。” 赶紧把正事说完,柳沐倾正准备功成身退,却突然听到一声叹息。 嗯?这是顾廷墨在叹气?还是那匹马在叹气? 反正和她没什么关系,她正要无情转身,却又听到一声自嘲的苦笑:“果然……本王生来便是个不祥之人,无人肯靠近本王。” 柳沐倾:??? 这人怎么还突然伤感起来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便见那原本在溪边静静喝水的白色骏马突然扬了扬蹄,不安地晃动脑袋,显出几分躁动。 柳沐倾正色道:“王爷,那人果然在水中下了药!” 顾廷墨看了一眼“银驹”,随即终于转身看向柳沐倾:“多谢世子夫人提醒。” 银驹此时已经很不舒服了,歪着脑袋,又“噗噗”喷了两口气:“我说怎么觉得今日的粮草有些怪味,原来是有人给我下了药了。” 听了银驹的嘀咕,柳沐倾也没多做停留,她伸手掏出一包提前备好的解毒之药,直接甩向顾廷墨:“王爷若是信我,便将这解药喂给‘银驹’,王爷若是不信,丢了便是。” 这药原本是为她自己准备的,据傅神医所言,此药可解世间多数毒药,还能清心养神,既然能用在人身上,那应当也能用在马身上吧? 说罢,柳沐倾直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缕飞起的尘土和神色晦暗不明的顾廷墨。 顾廷墨接过解药,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勾起:她……这是在关心自己? 但又似乎不能算是。 自己几番叹息,又说出那样的话,柳沐倾竟都是无动于衷,她眼中恐怕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存在吧? 思及此处,顾廷墨唇角的弧度瞬间又压了回去。 见顾廷墨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银驹赶紧哒哒走了两步:你倒是赶紧把药给我喂下去啊! 这要是药效发作了,主子你可就别怪我了! 银驹急得团团转,这会子它虽尚未察觉到不对之处,但若真等药效显现出来可就晚了! 无奈之下,银驹只得扬起前蹄,对着天空长嘶了一声。 顾廷墨这才回过神来,待看清银驹的不对劲后,当即毫不犹豫便直接将那药塞到了银驹嘴里。 银驹吞了药后,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方才那姑娘及时提醒,又专程送来解药,否则它和主子今日只怕是凶多吉少,自己更是要小命不保。 柳沐倾驾马离开后,便直接去了狩猎场。 因着多数小姐夫人们都会先前往歇息之所,收拾接下来几日的安歇之处,故而此时狩猎场中显得空荡荡的。 柳沐倾之所以来此,是为了提前熟悉比试的场地。 大抵是因着京中贵女们纵然略通骑射,也只是当个消遣,大多不敌男子那边精湛,故而女子间的比试项目相比于男子,不仅项目更为简单,比试的方法也相对单一。 便例如骑射这一项,若是放在男子身上,定是要在山林间进行的,比的也是谁的马骑得最快,谁能射中林间飞奔的兽类,或是天上翱翔的大雁。 可落到女子身上,便只能在围起来的狩猎场中进行,比的也只是谁能射中靶子,谁的箭离靶心更近。 不过虽心中对此十分不满,但眼下柳沐倾也没打算以一己之力挑战皇权,叫当权者改变规则,她只是打定了主意定要在这次比试中脱颖而出。 在狩猎场中转了一圈,柳沐倾已对接下来几日的比试有了初步了解。 不过叫她十分不解的是,本次女子的比试项目中,除了投壶、射箭、打马球这些常规项目外,竟还有论诗、作画、弹琴、女红这几项。 柳沐倾:??? 这次的活动不是狩猎吗?怎么还安排了这些个文绉绉的项目?关键是这个“女红”是个什么鬼? 随着时间的推移,狩猎场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不过大家也多是与相熟之人凑到一起说说话,并没有做旁的,毕竟圣驾未至,狩猎便不算开始。 直到晌午时分,宫中那些贵人们终于现身,一番君臣相和的场面话后,一年一度的春猎正式开始。 春猎第一日,公子哥们倒也没直接前往狩猎,同样是在狩猎场中小试牛刀。 此番狩猎太后以身子疲乏,不宜劳动为由留在了宫中,跟随宸德帝一同前来的只有几位正得宠的妃子,其中身份最高的,便是那位入宫十多年,一直深得宸德帝宠爱的萧贵妃。 此人正是晋幽王的生母。 男子那边有宸德帝坐镇,女子这边,便是萧贵妃做主了。 她一身华丽宫装端坐于首位,端的是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 确切地说,此人虽未得个皇后的封号,却执掌着凤印,打理着后宫一干事务,也当真算得上是后宫之主了。 此时她俯视众人,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狩猎场:“此番比试,本宫对诸位寄予厚望,但凡在比试中拔得头筹者,本宫定重重有赏。” 一众人立刻高呼“娘娘千岁”,尤其是那些即将参与比试的小姐们,一个个皆是跃跃欲试,恨不能当场便施展一番。 简单的开场白后,第一场比试正式开始。 第148章 你不是很嚣张吗? 第一场比试,是投壶。 投壶的玩法很简单,但真要操作起来,还是需要些技巧的。 这不,比赛刚开始,便有人一连落空五次。 连梦可咬牙看着手中的箭羽,实在搞不懂这东西瞧着简单,怎么自己却一个都未投中。 眼瞅着旁边几人都或多或少投中了,她心中愈发着急,尤其是一转头,对上柳沐倾那张带着笑意的脸,她心头的火气就更大了。 她咬牙切齿地低喝:“柳沐倾,你是在故意笑话我吗!” 柳沐倾眨眨眼睛,很是真诚地道:“实在抱歉,我本只是想偷偷地嘲笑你,谁知一时没控制住神色,竟是被连小姐你瞧出来了。” “你!”连梦可更是气得脸色涨红。 柳沐倾真是个恶心人的扫把星,每次见到她,自己都会倒霉不已! 柳沐倾摸摸鼻子,好心提醒道:“连小姐要不把头纱摘下来试试,看得清楚些,兴许便能投进去一次呢?” 连梦可那张烂脸尚未彻底痊愈,旁边又都是与她争奇斗艳的小姐们,她若是将面纱摘下,岂不是惹人笑话? 柳沐倾赶紧捂住嘴巴,似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小姐勿怪,我竟将连小姐烂了脸的事给忘了,实在是抱歉,不知连小姐服下那草药后,可有好转?还有那药膏,连小姐可有按时涂抹?” 此话一出,连梦可只觉得自己脸被打得生疼,她气急败坏地将手中剩下的五根箭羽全都推给了柳沐倾。 “你不是很嚣张吗?那你倒是投中给我瞧瞧!” 柳沐倾也不推辞,右手执起一根箭羽,往那壶中轻轻一掷,便听一声清脆的碰撞声,箭羽稳稳落进了壶中。 “这好像还挺简单的。”柳沐倾故意在连梦可耳边道。 不等宫人将壶中箭羽取出来,她又快速投出了第二支,同样轻巧命中。 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连续命中五只箭羽,几乎将壶口塞得满满的。 柳沐倾轻拍了拍手,很是遗憾地对连梦可道:“只可惜这五支箭羽算不得是连小姐的,不然你至少也能命中半数不是?” 这下连梦可是真被气得狠了,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狼狈地跑开了。 柳沐倾还不忘在后面安慰一句:“连小姐莫气,你若是不喜欢这项比试,直接叫圣上取消了便是,由头我都替你想好了,便说这投壶乃是抛头露面,不知礼数之举便是!” 连梦可脚下一个踉跄,随即跑得更快了。 另一边,头上戴着围帽的若萱正悄悄躲在人群中,她之所以戴着围帽,一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担心会被人轻视;二来也是怕被柳沐倾发现自己。 以柳沐倾那尖酸刻薄的性子,若是瞧见了自己,定然会将自己赶回武安侯府。 若如此,那她还如何抓住这次机会,为自己谋一个好姻缘? 若萱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另一侧的公子哥们。 此时男子那侧的比试场中,一干人等排列得整整齐齐。 今日这些公子哥们虽未深入山林,却也是要在狩猎场中切磋一二的。 晋幽王,昌平王,承瑄王三人骑马立于最前面,后面站着的便是一众公子哥们,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又时不时露出些傲然得意之色。 这些人看似站得散漫,实则通过站位便可瞧出这些人的派别。 这些人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昌平王顾辰轩为首的“太子党”。 顾辰轩乃是宸德帝的长子,虽未被封为太子,但却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之一。 另一派则是以晋幽王顾景书为首,顾景书虽在皇子中排行老四,却有个最得宸德帝宠爱的母妃,加之有萧家鼎力扶持,自然不容小觑。 反观之下,顾廷墨这个嫡出的皇子,反倒没什么支持的人。 倒也不怪,顾廷墨虽出自正宫,奈何先皇后红颜薄命,早早便去了。 后先皇后母家被人揭发勾结外族,直接被抄了家,顾廷墨身边便更是无人可依。 再者,顾廷墨的脾性向来极差,又无什么才能,自然没人愿意辅佐于他。 顾景书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顾廷墨,颇为关切地道:“三哥,你身边怎地只带了三全一人?这山林间可比不得京城安稳,若是遇到猛兽,只靠他一人,恐怕是护不得你的安危。” 顾廷墨很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劳四弟挂心了,本王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多瞧瞧那些姑娘,说不准就能找到一两个入眼的,至于这狩猎一事,说到底还是四弟同大哥之间的较量,你说是不是,大哥?” 顾辰轩端着长兄的架子,淡淡一笑道:“你我兄弟几人今日难得凑到一处,最要紧的是玩得开心些,输赢又有何重要?” 排行第二的顾铭萧立刻附和道:“大哥说得极是。” 顾廷墨拍了一下银驹的后背:“你们觉得输赢不重要,那我可就不让着你们了。” 随着一声“驾”,银驹便带着顾廷墨疾驰而去。 顾景书看着面前扬起的灰尘,嘴角不自觉地勾起:顾廷墨,今日这一劫,你还能逃得过吗? 见顾廷墨抢先了一步,其他人也跟着夹紧了马腹,一声声“驾”响彻在空中,只惹得躲在暗处的若萱春心荡漾。 她自年幼便跟着老夫人生活在寺里,每日清汤寡水不说,还要恪守女德,不可私自外出,更不可私会他人。 若萱长了这么大,还从未与男子打过交道,若非要说出一个,那便只有林霄渝了。 只是林霄渝已有妻室,老夫人也从未提过要将她许配给林霄渝,如今自己已到了婚配年纪,心中便难免多了些女儿家的思春之情。 若是能在这狩猎场里觅得一位佳胥,倒也不枉费她冒着风险来这一遭。 这么想着,若萱便大着胆子往狩猎场深处走了走。 只是那些个公子哥们都是骑着马的,而她却要靠着双脚,因此走了许久,也未瞧见一个人影。 这狩猎场虽是被围起来的,确保没有猛兽出没,可也是一片不小的林子,加之其中杂草丛生,十分不好走,即便若萱十分,也还是被路上伸出来的枯枝刮伤了小腿。 若萱吃痛地停下脚步,她掀开襦裙,这才瞧见方才被刮的地方已渗出丝丝血迹。 第149章 心头一阵悸动 若萱拿着帕子想要擦拭血迹,只是刚触碰到伤口,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直痛得若萱扭曲了面庞。 “嘶……” 若萱一边咬牙清理伤口,一边忍不住落泪。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待她回过神来,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深处猎场深处。 这里树木横生,瞧着阴森恐怖。 若萱心下更是害怕得紧,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头瞧瞧,可又害怕万一瞧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时间僵在原地,根本不敢动作。 身后的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若萱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不……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等死,她必须逃出去! 若萱用力掐了下掌心,才勉强凝聚起少许力气,缓缓站起身来,然后便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去。 可即便她用尽了力气,仍然没能甩掉身后的声音。 若萱害怕得紧,再加上林间道路崎岖,脚下一个不稳,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而身后的声音也已经近在咫尺。 来不及多想,若萱下意识回头看去,正瞧见一条花斑毒蛇朝自己吐着信子。 若萱瞬间瞪圆了双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毒蛇离自己越来越近。 完了! 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若萱绝望地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耳边传来箭羽破空之声,随即是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姑娘莫怕,那毒蛇已经被在下射杀了。” 若萱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她此刻惊魂未定,眸中仍噙满泪水,模样好不可怜。 那公子赶紧上前两步,十分关切地道:“姑娘可有受伤?这狩猎场中虽无猛兽,却也十分危险,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见若萱满脸惊恐,浑身发抖,那公子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到若萱身上。 若萱裹紧了衣裳,又将身子往后挪了挪。 那公子见状,也不敢上前,生怕吓到若萱,只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在下定会护姑娘周全,只是此地不可久留,姑娘若是不介意,在下可送姑娘离开。” 若萱抬起头瞧了瞧那公子。 此人约莫十七八岁,生得俊逸非凡,眉宇间似还有几分英武,身姿瞧着英姿勃发,竟叫若萱生出几分羞涩来。 她悄悄打量着对方,声音都柔了几分:“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我本是在外围闲逛,却不小心误入了这猎场深处,幸好遇到了公子,这才逃过一劫。” 说着,她又含羞带怯地问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待回去后,我定会亲自登门拜谢。” 男子被这么一问,面上略有些拘谨,大抵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在下林业,此番不过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至于在下家住何处……” 林业倒是想自报家门,奈何身份尴尬,自是说不出口。 若萱心下有几分失望,但也并未纠缠不休:“原是林公子,若萱在此谢过林公子,若是林公子不方便说,那便不必说。” 林业苦笑,他哪里是不方便说,而是不能说。 虽说如今父亲对自己愈发上心,已经开始着手为自己铺路,但只要父亲一日未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自己便不敢暴露身份。 林业将视线移向旁处,埋下心事,关切地道:“若萱姑娘的腿受了伤,怕是不便继续行走,若是姑娘不介意,还请上马,在下送姑娘回去。” 此刻,他已然将什么狩猎,什么为晋幽王争光之事全都跑到了脑后,宛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年轻男子,只看得到眼前这位突然闯入他视线的可人儿。 若萱脸一红,略有些忸怩地道:“林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公子救了若萱一命,若萱心里不胜感激,若是因为若萱再耽搁了公子狩猎,那便是若萱不懂事了。” 林业听得心头更是舒畅,面上已挂满了笑意:“若萱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能为姑娘效劳,是在下的荣幸。 且姑娘腿上的伤尚未包扎,若继续拖下去,恐会加重。再者姑娘出来这许久,若再不回去,姑娘的家人定也会十分担心。” 若萱扶着旁边的树干,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过程中时不时发出细细的轻吟声。 林业在一旁听得心头一阵悸动,却强忍着没表现出来。 待站稳后,若萱轻咬着下唇迟疑道:“可是公子,若萱自幼便被教导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你我二人同乘一马,岂不坏了公子名声?” 林业爽朗一笑:“姑娘不必忧心,姑娘上马,在下从旁相护便可。” 若萱心头微微一颤,这位林公子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宁愿自己牵着马走,也要护着她的清白。 “林公子大恩,若萱不胜感激。” 说罢,林业便搀扶着若萱上了马,他自己则是心甘情愿地牵着马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若萱这一路上,心里就跟小鹿乱撞似的没了分寸。 她与林业,虽只有一面之缘,可此时她已然对这位公子生出了少女情愫。 只是眼下她并不知晓林业家境如何,又是否婚配,但转念一想,能来此参加围猎的,定是非富即贵。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思,林业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碰上若萱这般姿色不错,又能激发男子保护欲的女子,若不是碍于自己身份,恐怕他现在已经难以自制了。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还是林业憋不住寂寞,先开了口:“若萱姑娘是姓若吗?可在下从未听说京城有此姓氏的人家?” 若瑄拽着马绳,随着马背来回晃荡,正如她的心一般起伏不定:“若萱是我的名字,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林业不解地看向若萱,即便他只是个私生子,也是随了父亲姓氏,怎会有人不知自己姓甚:“是在下唐突了。” 若萱腼腆一笑:“不妨事,如今我住在武安侯府,陪在武安侯老夫人身边,那便也算是侯府的人。” 她若想要攀上富贵自家,自然要先抬高自己的身价,否则又有谁愿意多看她一眼? 林业明显一滞:“姑娘竟是武安侯府的人,是在下失敬了。” 嘴上这么说,林业心里却开始犯起嘀咕,他从未听父亲提起过侯府里有若萱这么一个人存在,莫不是是父亲有意瞒着他? 转念一想,万一若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那…… 林业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便忍不住问了一句:“姑娘可是武安侯府的千金吗?” 第150章 娘娘莫要太抬举她了 林业虽身份不够磊落,但林舟待他一向用心,侯府的许多事也都同他提起过。 说起武安侯府的千金,好似只有一位大小姐,名叫林浅柔,至于若萱,他从未听闻过。 若萱虽如今身在武安侯府,又偏得老夫人宠爱,但说到底也只是个下人,又怎可能与侯府千金相提并论? 但眼下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份,她斟酌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武安侯老夫人正是若萱的祖母。” 林业一听,眉头已是皱了起来。 若萱不敢提及自己同林舟的关系,反而绕着弯子往老夫人身上牵扯,莫不是同自己一样,是林舟的私生子? 林业的心头就跟被泼了盆冷水似的,万一他们二人当真有血缘关系在身,那眼下他们这般暧昧不清岂不全都成了笑话? 思及此处,林业还是下定决心问个清楚:“在下听闻武安侯只育有一子一女,既然若萱姑娘唤侯府老夫人一声祖母,想来姑娘便是林侯爷的亲生女儿林浅柔了?” 若萱脸色有些难看,她越是不想挑明自己的身份,偏林业就要问个底朝天。 可若是她不说,只怕林业心中疑虑,也不敢与她交心。 罢了,若是她与林业有缘,那他早晚都要知晓,不如眼下就跟他说个透彻,也省得日后他再拿此做文章:“林公子误会了,我并不是侯爷的女儿……” 若萱还没说完,林业心中便是一阵豁然开朗的舒畅感,既然她不是父亲的女儿,那他们之间便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实不相瞒,我只是侯府老夫人收养的孙女,与侯府并无关系,公子若是对此介怀,若萱这便下马,自个儿走回去便是。” 说着,她便要倾身下马。 林业忙伸手扶住她,指尖恰好抚过若萱腰间,感受到掌心窈窕的腰身,他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不过面上却是格外义正言辞地道:“若萱姑娘就这般瞧不起在下?我林业又岂是那等受世俗困扰,只懂钻营算计之徒?在下之所以追根究底,无非是想多了解姑娘些罢了。 况且,在下既已答应送姑娘回去,必会有始有终,此处行路之难,我又如何忍心看着姑娘一个人走。” 嘴上这么说着,林业心里头盘算的却是另一件事。 若萱虽身份低微,但毕竟是侯府老夫人收养的孙女,老夫人可是侯府最德高望重之人,即便是父亲,恐怕也要受制于她。 若是他能将若萱牢牢握在手中,让其对自己死心塌地,对他日后必有助益。 且就算只看眼下,若有若萱为自己传递消息,也更有助于他掌控侯府的一切。 若萱并不知林业心中所想,闻言只觉心头春心萌动,只是眼下她还不知林业究竟是何许人也,并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若萱已将自己身世告知公子,公子为何……” 林业知晓若萱的意思,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姑娘放心,在下虽不是大门大户,但行得正、坐得端,绝非那等宵小之辈。” 话以说到此处,若萱即便心中再好奇,也不能继续追问下去:“我自是信任公子为人,只是这流言蜚语虽不伤人,却也能害人性命……” 林业是个聪明人,又深得林舟真传:“姑娘请放心,在下虽尚未婚配,但也知晓名声对女子的重要,今日之事,在下不会对外多言半个字。” 若萱心头又是一阵火热,林业的一言一行,似是每一步、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她心里:“如此,若萱便谢过公子了。” 马儿虽走得不快,但这段路也就这么长,没一会儿功夫,两人便到了比试场的入口处。 众人都在忙着比试,或是围观比试,故而这入口处除了看守的侍卫外,并无旁人。 若萱趁机赶紧下了马,再一次褔身道谢,又红着脸悄悄拿出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今日之事多谢公子,若有机会,若萱定会报此恩情。” 林业看着女子若隐若现的白皙脖颈,又看向那绣着鸳鸯戏水的锦帕,心也跟着扑腾扑腾地跳。 他虽未经历过男女之情,但也听旁人说起过,帕子可是女子的闺中之物,若是他接了这帕子,就等于是接了她的定情信物。 林业看着羞怯不已的若萱,心中再也抑制不住那份激动,直接将那帕子收入怀中,还不忘对若萱说上两句情话:“今日能遇见姑娘,是在下之幸,日后若是有机会,在下定登门拜访。” 若萱垂着头,听完这话,直接红着脸转身跑开了。 此时,她似是已察觉不到腿上的伤,心中只有欢欣与雀跃。 那种羞涩的情愫,内心一阵阵的激动和不自觉红起的脸庞,无一不让她为之沉迷。 她要先去打探清楚此人的身份,只要对方的身份能配得上自己,她便不再犹豫。 只是狩猎只有几日的时间,即便她日日前来,也未必能次次见到林公子,如此,还要想个法子才好。 与此同时,第一场投壶的比试已进行到一半。 此时留在比试场中的女子只余下十多人,柳沐倾便是其中之一。 萧贵妃知晓武安侯一直是站在儿子这边的,为表亲近看中之意,便出言夸赞了几句:“武安侯世子夫人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叫本宫另眼相看。” 柳沐倾虽对这位萧贵妃感官一般,但还是态度恭谨地行礼道:“妾身不过侥幸赢了几场,娘娘谬赞了。” 话音未落,一声隐含轻蔑的轻笑传来:“不过是些姑娘之间的小打小闹,上不得什么台面,娘娘莫要太抬举她了。” 开口的是昌平王正妃姜茉然,此人与柳沐倾素未谋面,又无瓜葛,显然这话是在故意同萧贵妃打擂台。 柳沐倾闻言差点没忍住翻白眼,还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很无辜的好吧? 反正有萧贵妃坐镇,柳沐倾这个“自己人”便也没忍着,笑意盈盈地道:“昌平王妃既觉得这些是小打小闹,想来对这些定是手拿把掐,不如今日就让我等上不得台面的妇人开开眼,亲眼瞧瞧王妃的身手,也好长长见识。” 第151章 他怎么会没死? 姜茉然没料到一个小小世子夫人竟还敢顶嘴,闻言面上一僵,方才还一脸的不屑,如今却只剩下难堪:“大胆,你竟敢对本王妃无礼!” 柳沐倾心中连连点头,我就是对你无礼了,怎么着? 面上却是立刻换上一副大惊失色的神色,惶恐问道:“不知妾身方才是哪句话说得不妥,才惹恼了王妃?还请王妃明示,妾身定然诚心悔改。” 姜茉然愈发气恼:“你!你简直大胆!” 萧贵妃摆了摆手,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来:“罢了罢了,武安侯世子夫人不过是心直口快,并非有心冒犯,茉然你便莫要同她计较了。” 姜茉然心知肚明,眼前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分明是在故意同她作对,但萧贵妃发了话,若自己继续揪着此事不放,反倒显得是她斤斤计较了。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又岂会同她一个无知妇人计较?只是有句古话说得好,‘祸从口出’,世子夫人不会没听过吧?” 柳沐倾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道:“多谢王妃提点,妾身定会谨记在心,与王妃共勉。” 姜茉然又是一阵恼怒,这柳沐倾真是好大的胆子,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她,偏她还挑不出错处来,这口气也只能硬生生憋在心口,梗得她难受。 倒是萧贵妃,满面春风,好不得意。 武安侯府的这位世子夫人当真是牙尖嘴利,脑子也转得极快,只可惜是个女子,若为男子,或可为自己所用。 萧贵妃端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好了,今日的比试就到这里,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住处可有安排妥当?若是得空,你便来陪本宫坐坐,聊聊宫外的那些趣事。” 萧贵妃有意表露对柳沐倾的亲近,柳沐倾却不会真以为这人是在亲近自己,她低头笑着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已经安排妥当。若娘娘不嫌妾身聒噪,妾身得空便去给娘娘请安。” 萧贵妃点点头,被身边的嬷嬷搀着站起身:“也好,本宫确也乏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萧贵妃离开后,柳沐倾也未多做停留,直接一跃便上了马背,留姜茉然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另一边,男子间的比试已进行了大半日。 顾廷墨看着安然无恙的银驹,脑海中便又难免浮现出柳沐倾那张明媚娇艳的面庞。 虽他对此早有防备,但柳沐倾愿意出手相助,也足以叫他心中欢喜。 银驹也像是受到鼓舞一般,跑得飞快,没一会儿功夫,顾廷墨便猎到几只野兔,一头小鹿。 三全也是不甘落后,一直跟在顾廷墨身后,一刻也不敢疏忽。 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公子哥儿们才纷纷带着自己的猎物回到猎场入口处。 顾景书更是早早便等在此处,身边则是堆着不少猎物。 但他眼下关心的显然不是猎物多少,而是顾廷墨那边的情况。 眼见时间推移,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心头的激动愈发按捺不住,只是面上还故作一副担忧模样:“怎么不见承瑄王出来?” 旁边跟着的侍卫故意扯着嗓子问:“可有人在猎场中瞧见承瑄王?” 众人纷纷摇头:“今日自进了这猎场,便没有瞧见承瑄王的身影,大抵是他那匹良驹跑得太快,我等才没追上他。” 晋幽王眉头拧得更紧:“可如今时辰已晚,三哥实在不该这般任性,如此叫人忧心。” 那几人纷纷谄媚地恭维起来:“晋幽王当真是重情重义,丝毫不在意此番比试胜负,眼中只有承瑄王的安危。” 顾景书叹了口气,转身对身侧侍卫道:“你们几个,快去寻一寻承瑄王,定要将他安稳护送回来。” 说是去寻,实则不过是走个过场,毕竟那药可是切切实实地喂到了银驹的嘴里,他只需在此等着手下的人带回被摔成重伤或直接摔死的顾廷墨尸身便可。 只是,那几个侍卫还未来得及驾马离去,便听到不远处顾廷墨喊了一声:“四弟与本王当真是兄弟情深,我不过为了多猎些猎物,耽搁了些时辰,四弟便这般担忧,且要亲自派人去寻我,我这做兄长的,怎能不感动!” 晋幽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意气风发坐于银驹背上的顾廷墨。 他怎么会没死?! 这匹马怎么还好好地活着! 见顾景书瞬间沉下脸来,顾廷墨轻嗤一声继续道:“四弟可是见到本王太过欣喜,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 晋幽王回过神来,忙敛住神色,僵硬的嘴角硬生生勾起一抹笑意:“方才本王不过是太过担忧三哥的安危,这才着急派人去寻三哥,如今看到三哥安然无恙,那我这做弟弟的也可放心了。” 晋幽王暗自攥紧了拳头,那药莫不是失了效,竟对银驹没有丝毫影响? 但怎么可能?那可是他花了高价买来的毒药,还在其他马匹上试过,怎会无用? 就在他满腔惊怒之际,昌平王顾辰轩突然插了一嘴:“原本我便听闻三弟、四弟关系亲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这般兄弟情深倒是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好生羡慕。” 顾廷墨又怎会不知昌平王话里的意思,便接了一句:“大哥说笑了,你与四弟不也是如此吗?咱们兄弟几个,可是向来亲厚得很。” 顾辰轩闻言朗笑出声,口中连连称是。 顾景书也是笑得开怀,三人见一派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致。 另一侧,安顿宾客的层层宅院中。 忙了一天的柳沐倾终于回了自己的住处,此时晚一步乘坐马车赶来的梅霜已经将院落收拾妥当,正拿着熏香帮柳沐倾熏衣裳。 见柳沐倾回来,梅霜立刻放下熏香,关切地道:“少夫人,您饿坏了吧?这里比不得府上,日子到底要艰苦些,奴婢方才去了趟厨房,只拿了这些东西回来,少夫人先凑合着填饱肚子吧。” 柳沐倾此次出府只带了梅霜一人,一来此处人多眼杂,婢女带的多了,反而惹人注意。 二来侯府那边还需要人照看,柳沐倾只信任梅霜、杏暖二人,便将杏暖留在了府里。 只是,柳沐倾刚要拿起筷子尝尝这些瞧着便十分寡淡的饭菜,院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梅霜拉开远门,外面站着的竟是三全。 “世子夫人,我家主子命我给您送来些吃食。” 第152章 这女子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梅霜看了一眼柳沐倾,见柳沐倾微微点头,她才将那食盒接过来:“多谢王爷。” 只是三全仍站在外面,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柳沐倾疑惑道:“可是还有何事?” 三全挠了挠头,厚着脸皮问:“世子夫人就没有什么话要奴才转达给王爷的吗?” 柳沐倾只顾着看那食盒了,竟把这茬给忘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三全:“就劳烦回去问你们主子一声,银驹可恢复了?” 三全立刻开开心心地道:“回世子夫人,银驹如今可活蹦乱跳得很呢,此事多亏有世子夫人相助,才保住了银驹,也救了王爷一命,王爷今日不知念叨了多少回呢!” 柳沐倾放心地点点头:“那便好。” 说完,直接转身进了屋去。 三全:…… 您就只顾着关心一匹马,却半点都不关心这马主人啊? 眼瞅着梅霜缓缓合上院门,三全只能苦着脸回去复命。 宽大的沉木桌案前,顾廷墨在听到三全转达的话后,神色已见几分阴沉:“她当真只说了这一句?” 三全苦着脸点头:“一字不差。” 他倒是想扯个谎,叫自家主子高兴高兴,可若是一不小心漏了馅儿,那遭罪的可就是他了。 顾廷墨皱着眉头,她竟只关心银驹的安危,丝毫没有过问他这个……人的情况,难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竟还比不上一匹马? 三全见自家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黑,赶紧出言安慰道:“王爷,那送去的吃食,世子夫人似是十分喜欢,一直盯着看呢。” 顾廷墨面色更暗了,她竟只顾着吃,全然没把安排此事的自己放在眼里,这女子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罢了,他堂堂王爷,实在不必与一个女子多做计较。 顾廷墨摆摆手,说服自己不要生气:“今夜你不必守在这里,去她那里盯着吧。” 三全开口就是回绝的话:“王爷,此事不妥,三全当日夜守护王爷安危。再说了,那边都是女子居所,我一个大男人出入只怕是有些不妥。” 顾廷墨冷笑一声:“本王猜到你会这么说,衣裳都给你备好了。” 顺着顾廷墨手指的方向,三全一整个呆楞住了。 只见桌子上竟放了一套粉嫩的女装,就连头上的发钗也备了不少。 顿时,三全吓得连连后退,他一个大男人,怎可身着这份装束? 这若是被他那些好友撞见,岂不是要被他们戳着脊梁骨笑话:“王爷,不可,不可啊!三全若是去了世子夫人那里,那王爷的安危当由谁守护?这里可比不得王府,也没有那么多守卫,王爷当以自身安危为重!” 顾廷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三全狡辩,直到他彻底没了词,顾廷墨才幽幽开口道:“此处乃是狩猎重地,宫里的禁军都来了不少,本王在此,当比在王府安全得多,你也不必忧心。至于女装之事,今日夜色如墨,半点星光都无,谁会注意到你?” 三全仍旧苦着脸看着顾廷墨,嘴巴嘟得老高,惹王爷生气的又不是自己,凭什么次次都是自己遭殃? 奈何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纵然三全再是不情愿,最后也还是被迫换上了那身女装。 于是,一刻钟后,一位身着淡粉色女装的娇俏男子出了门,只见他一会跃上,一会跳下,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等柳沐倾从鸟雀口中得知此事,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话说回来,顾廷墨还真挺重情重义的,自己帮了他一次,他便连身边最得力的护卫都派到了自己这边来。 可自己先前那般本就是为了报恩,如今刚报了恩,顾廷墨又开始施恩了,那她岂不是又要欠对方的恩情了? 这可如何是好? 罢了罢了,她就当不知道此事吧,否则这恩恩相报何时了? 送来此消息的雀二也是哭笑不得:“姑娘,你都不知道那三全穿上女装是何模样,实在是……咕咕咕!” 柳沐倾被雀二左摇右晃的小模样逗得直乐呵:“好了好了,可别把自个儿给笑晕了,先吃些东西吧。” 说罢,柳沐倾从带来的布兜里抓起一小把珍珠米:“这出门在外,虽比不得府里,但也不能委屈了你们。” 雀二感激地看着柳沐倾:“姑娘,如今已是春季,外头那些虫子也多了起来,我们可以多吃些虫子的。”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小脑袋:“虫子要吃,这珍珠米也不能少,荤素搭配,才正正好。” 雀二啄了几颗米,又开始八卦起来:“姑娘,今日在林子里,若萱竟是碰到了林业,听鹰一说,他们二人可是暧昧得紧,就差私定终身了。” 柳沐倾勾着嘴角,顿时来了兴趣,顺道也把顾廷墨的所作所为暂时抛到了脑后:“可一定要跟鹰一他们说,飞得隐秘些,莫要被那些弓箭伤到。” 雀二眨巴着眼睛:“姑娘放心,那些鹰大哥们可是厉害得很,对了姑娘,若萱今日还将自己的随身帕子交出去了,我估摸着明日她还会去寻林业的。” 柳沐倾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内心已经沸腾了起来:“这林家人养出来的姑娘怎地都这般主动?林浅柔如此,若萱也是如此,她们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说是不拘小节,实则是厚颜无耻! 即便是说回柳沐倾穿过来的地方,那里也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婚姻才好。 若是走错了路,或是将顺序搞错了,只怕又要闹出乱子。 更何况眼下这个世道,莫说私定终身了,那些小姐公子们成婚的时候,有些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全凭媒人和父母做主。 再瞧瞧这林浅柔和若萱,一个比一个放得开,为了心仪的郎君,竟将整个侯府的颜面弃之不顾。 林浅柔多少还有陈氏给她兜底,若萱呢? 她以为老夫人会为她做主吗? 柳沐倾冷笑一声:“这便是老夫人教出来的,明日继续盯着,若是他们二人当真发生了何事,记得告知我。” 雀二立刻站直了身子:“姑娘放心,我已布好了鸟网,旁的不说,就这几日,方圆十里所发生的事,都能被我们收入眼底。” 柳沐倾笑眯眯地看着雀二,又撸了把她的小脑袋:“快去歇着吧,反正有三全站岗,今夜都可以睡个安稳觉。” 她又掀开帘子一角,果然发现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人就在她住的附近来回徘徊:顾廷墨,你此举到底是何用意呢? 第153章 必将她杀得片甲不留 柳沐倾叹了口气,她最是不喜欠下人情,偏偏顾廷墨一次次帮她,今日之事,她若是不知晓也就罢了,可她偏就知道了。 如此一来,她倒是又被迫欠了一个人情。 另一边,若萱虽是偷偷跑出来的,但表明了身份后,也住进了一处小院,只是躺到榻上后,她却始终难以入眠。 才刚闭上眼睛,若萱的脑海里便不由自主浮现出林业那张温柔体贴的面庞。 她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时而乐呵呵地咧着嘴,时而幽幽地叹着气,时而脸上露出娇羞之色,时而又皱起眉头。 其实她不知晓的是,林业此时也同她的状态差不多。 林业将那帕子紧紧攥在手里,时不时还拿出细细观赏一番,甚至还会凑到鼻尖嗅上一嗅。 即便今日因为他没有猎到猎物而惹得晋幽王略有不满,也没影响他的好心情。 林业嗅着那隐含暗香的帕子,已经开始期待着二人再次重逢的场景了。 翌日。 比试继续。 今日公子哥们仍是在猎场中进行狩猎,看看谁猎到的猎物最多,而女子这边,也依然是投壶。 柳沐倾一大早便起了身,好在昨夜有三全在外面护着,她睡得也算安稳。 睡得好了,精神气儿自然也就足了。 今日这投壶比试,算得上是决赛了。 能参加今日比试的,都是在昨日初赛中同柳沐倾一样,从未失手的,也就是说,她们投出的每一支箭羽都顺利落进了壶里。 柳沐倾本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准则,今日一早在洗漱的时候,便从雀二那里大概了解了对手的情况。 与柳沐倾一同参加决赛的共有三人。 其中一位姑娘是镇远将军府的千金谢晚晚。 谢晚晚虽只有十七岁,但其来头可不小。 京城中早有传闻,道将军府的这位嫡小姐三岁便能拿起弓箭,五岁便学会了骑马,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便可一边骑马,一边拉弓射箭。 一直到如今这个年纪,谢晚晚始终是京城人人赞叹的奇女子,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说,她将会成为本朝第一位女将军。 听雀二说得那般眉飞色舞,柳沐倾对这位谢小姐也是好奇得紧,想来这位定是个英姿飒爽的爽利之人,而这些,偏就是柳沐倾最为喜欢欣赏的。 一想到能和这样的女子成为对手,柳沐倾心中难免觉得兴致盎然。 至于另一位对手,柳沐倾就没那么上心了。 此人名叫姜茉莉,别的不说,单听这名字,柳沐倾便知晓此人定与姜茉然有说不清的关系。 果不其然,据雀二所言,姜茉莉乃是姜茉然的同母胞妹,她之所以能够成功晋级决赛,全是仗着姜茉然的身份。 那所谓的次次投中,也不知有几分是真的。 而且此女子嚣张跋扈,自幼便被惯坏了,如今又有姜茉然护着,更是让她目中无人,眼高于顶。 这种女子,柳沐倾绝不会将她放在眼里,但也绝不会掉以轻心。 来到赛场,柳沐倾这才发现,今日到场的人,竟比昨日还要多,竟还有不少公子哥儿未去猎场打猎,反倒跑来这边凑热闹,其用意昭然若揭。 萧贵妃今日也在场,柳沐倾虽不喜宫中那些规矩,但该遵循的礼数还是要遵循的,故而先随众人一道行礼问了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萧贵妃微微颔首:“今日这场比试,本宫很是看重,若是能赢得这场比试,本宫必定重重有赏!” 说着,竟还往柳沐倾这边看了一眼:“沐倾可有信心拔得头筹?” 前一日还是“武安侯世子夫人”,今日竟成了“沐倾”,仿佛两人间有多亲近似的。 柳沐倾虽心中无语,也痛恨这讨人厌的等级制度,但对于能拿到手的好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娘娘请放心,妾身定会全力以赴,不负娘娘厚望。” 萧贵妃甚是满意,她对这妇人的输赢并不在意,但此番与之争夺头筹的人中便有姜茉然的妹妹,若是柳沐倾赢了这场比试,那便等同于是在打昌平王的脸。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华服锦袍,头戴翠环玉钗的女子出现在柳沐倾身侧,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一听这傲娇的语气,此人定是姜茉莉了。 柳沐倾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内心却忍不住吐槽。 若非知晓今日是要比试投壶,她都要以为这人是来参加宫宴呢。 姜茉莉原本还想借此机会挫一挫柳沐倾的锐气,没曾想对方竟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不免心生恼意。 这人怎敢如此嚣张?真是岂有此理! 奈何萧贵妃还在此处,姜茉莉敢怒不敢言。 萧贵妃虽为贵妃,在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出了宫,许多事便不是她一人可以做主的了,尤其这等摆在明面上的事儿。 故而姜茉莉之事,她虽心知肚明,却也不好强行插手,只希望今日柳沐倾能够拔得头筹,好打一打昌平王的脸。 萧贵妃微微一笑,状似关切地道:“今日这场比试,你可有信心?” 姜茉莉傲慢地勾着嘴角,面上尽是势在必得:“回贵妃娘娘的话,若说对上谢姑娘,小女子不一定能赢,但若是对上方才那位世子夫人,我必将她杀得片甲不留!” 萧贵妃轻笑一声,神色间看不清喜怒,只淡淡“哦?”了一声。 “那是自然。”姜茉莉骄傲地扬起下巴。 昨夜,姜茉莉便听姐姐说了柳沐倾顶撞的事,故而她今日绝不能让柳沐倾爬到自己身上,她必定要为姐姐出这口气! 姜茉莉也没耽搁,跟在柳沐倾身后便去比试场地。 柳沐倾到场的时候,便瞧见一位束着长长马尾,眉宇间英气十足,又一身干净利索的女子。 想来,她便是谢晚晚了。 到底是将门之女,果真名不虚传。 柳沐倾刚想上前问候一句,却被姜茉莉抢先了一步。 她快步越过柳沐倾,走到谢晚晚身前,仿佛十分亲热地道:“早就听闻谢小姐在武艺上天赋颇高,造诣极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谢晚晚的态度却颇为冷淡:“不过是些名不副实的传言罢了,姜小姐还是莫要信得好。” 姜茉莉原本是想待谢晚晚亲近些,好将柳沐倾冷落在一旁,却没料到谢晚晚竟如此不识抬举。 她也瞬间冷下脸来,不再言语。 第154章 你凭什么如此污蔑我? 柳沐倾摸了摸鼻子,本还想着同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打声招呼,如今看来,她还是莫要自讨没趣了。 只是她正要退至一旁,却没料到谢晚晚竟主动走了过来,只是神色间似乎有些不悦:“你便是武安侯世子夫人?” 柳沐倾不知此人何意,但她的身份没什么好遮掩的,便坦然点头道:“正是。” 谢晚晚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懊恼地小声嘟囔起来:“你这样耀眼的女子,怎会是那个夫君接二连三纳妾,却只知一味忍耐的武安侯世子夫人呢?” 柳沐倾微微一愣,随即才明白此人话中何意。 看来这京城里关于她的传言应当是不少,新婚之夜被夫君丢下,三年后夫君归来身边带着宠妾,夫君数月内连纳两房妾室,这些怕是早已传得人尽皆知。 所以谢晚晚这是在为自己感到惋惜? 柳沐倾心头微有触动,但面上并未表露,只是淡淡笑道:“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不值得提起。” 谢晚晚依旧愁眉苦脸地看着柳沐倾,似是仍百思不得其解。 柳沐倾深知交浅言深要不得,故而很快便转移话题道:“我也曾听闻谢小姐三岁拉弓,五岁骑马的奇闻,乃是武学奇才,不知可是真的?” 谢晚晚这才从纠结中醒过神来,尴尬一笑,小声道:“那些传言可不能信,我三岁的时候也就刚能走稳,五岁的时候也不能骑得很好,并不算什么武艺上的奇才,姐姐莫要信了。” 柳沐倾心下一愣,这就叫上姐姐了? 而且,这小姑娘也太实在了吧? 如此,倒让她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她看着谢晚晚,这姑娘清澈的眸子泛着真诚的光芒,当真是单纯得很:“妹妹太过谦虚了,今日比试,可要全力以赴。” 谢晚晚眨眨眼睛,很是认真地道:“姐姐也是一样,我虽年纪比你小些,但你可别小瞧我。” 柳沐倾失笑:“妹妹放心,我这人从来不会轻敌。” 这边谢晚晚和柳沐倾聊得越来越开心,那边倍受冷落的姜茉莉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黑着一张脸走近,很是不悦地道:“这里是比试场地,可不是你们府里的花园子,在此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莫不是在商量什么对付我的伎俩?” 柳沐倾淡然一笑:“姜小姐说笑了,我与谢妹妹皆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走到这一步的,又有何理由用些不入流的伎俩对付你?如此岂不多此一举?” “你……你这话是何意?难道我不是凭借实力走到这步的?你凭什么如此污蔑我?”姜茉莉气得直跺脚。 她虽听姐姐提起过柳沐倾此人伶牙俐齿,可她也未想到此人竟这般牙尖嘴利,不过是刚打上几次照面,她便恨不得甩这人几巴掌了。 柳沐倾很是无辜地眨眨眼睛:“我何时说姜小姐不是凭实力走到这步的了?莫不是姜小姐自己心虚,这才多想了?如此可就与我无关了。” “你!你!”姜茉莉直接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晚晚在旁边听得直憋笑:“别你你你了,就你这等水平,还真不至于让我们凑到一起商量战术。” 柳沐倾欣慰地看着谢晚晚,这丫头的性子越来越合她的胃口了。 姜茉莉接连被怼两次,脸色已是十分难看,就在这时,姜茉然竟走了过来,眼神在三人间转了一圈。 姜茉莉眼瞅着救兵来了,顿时挺直了腰板,就连说话都硬气了不少:“姐姐你终于来了!你看她们二人,竟沆瀣一气故意欺负我!” 姜茉然颦着眉,神色不悦地看向柳沐倾,又将目光落在谢晚晚身上,若是她没记错,武安侯府与镇远将军府,应当并无交情。 可眼下看她们二人的举动,却又是一副亲密熟稔的模样,莫不是武安侯府与镇远将军府暗地里早有勾结? 如此,待回去后她倒是要和昌平王好生说上一说才行。 暂时收起思绪,姜茉然再度看向柳沐倾:“眼下比试即将开始,世子夫人却在此时欺负我妹妹,其用心实在叫人生疑。” 谢晚晚到底性子豪爽了些,她抢先一步想开口,却被柳沐倾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柳沐倾面带笑意,十分温和地看着姜茉然:“王妃误会了,妾身一向对王妃敬重有加,而这位姜小姐又是王妃的亲妹妹,妾身又岂会欺负于她?” 姜茉莉指着柳沐倾的鼻子,趾高气昂地怒声道:“你胡说,方才你们二人在这里窃窃私语,不就是在说我的坏话吗?且你方才还故意羞辱于我!姐姐,你可要替我做主!” 柳沐倾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看着姜茉莉,神色间尽是无奈:“谢小姐怎可如此颠倒黑白?” 随即,她轻叹一声,转头对姜茉然道:“王妃明鉴,方才我与谢小姐不过在此闲话家常,令妹却口出狂言,说我们在此商量对付她的计谋。 王妃应当知晓,此次投壶比试最是公正严明,我二人断然不会做出徇私舞弊这等行径低劣,且厚颜无耻之事,还请王妃明察。若王妃心中存疑,也可请贵妃娘娘亲自坐镇,好确保比试万无一失。” 这话看似是在做出保证,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在讽刺姜茉莉先前在比试中的作弊之举,最后还不忘抛出一句威胁的话。 姜茉莉虽听得十分恼火,奈何有些事只能藏在暗处,她想发火都找不到由头。 姜茉然倒是更为沉得住气,她虽然很想借机挑出两人的错处,最好是让她们直接退出比试,奈何根本找不到由头。 且柳沐倾的最后一句话,确实威胁到了她。 若是萧贵妃真来了此处,发现了妹妹作弊之事,定然会抓着此事大做文章,到那时他们只怕不好收场。 如此作想,她便故作宽厚地道:“我也相信二位不至于做出背后算计之事,此事应当只是个误会。” 姜茉莉本还等着姐姐帮自己出气呢,见姐姐竟然就这样轻松放过这二人,心中顿时愈发气恼:“姐姐,你就这般容忍她们欺负我?” 姜茉然暗暗瞪了她一眼:“茉莉,你且专心比试,莫要再小题大做。” 第155章 边爬边学狗叫 姜茉莉涨红着一张脸,又气又急,可眼下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帮自己,她还能如何? 姜茉然看了一眼姜茉莉,又意味深长地往旁边存放箭羽的地方看了看,如此示意之下,姜茉莉总算慢慢恢复理智。 想到昨日她同姐姐已经提前做好安排,姜茉莉心中总算舒坦了些,不过随即她眸子一转,又有了新的计策。 “世子夫人这张嘴真是好生厉害,不过投壶比的可不是嘴皮子功夫,而是技巧与心态,只怕世子夫人纵然再是伶牙俐齿,也赢不了这场比试。” 柳沐倾又怎会任由她人嘲讽?她笑眯眯地看着姜茉莉:“姜小姐既说得如此通透,应当也知晓,这场比试比的可不是谁更会投机取巧、弄虚作假。” 此话一出,姜茉莉姐妹二人齐齐变了脸色。 柳沐倾这话是何意?难道她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但随即姜茉然又打消了疑虑,此事她做得极其隐秘,纵然是萧贵妃,也不可能察觉到异样,更遑论形单影只的柳沐倾了。 不过以防万一,姜茉然还是谨慎地道:“世子夫人不必在此多做口舌之争,还是战场上见真章吧。” 柳沐倾微微点头:“王妃说的极是,妾身代姜小姐受教了。” “你!”姜茉莉又是被气得够呛。 被姜茉然暗暗瞪了一眼,她这才没当初发作,但也并未就此作罢。 她深吸一口气,趾高气扬地走到柳沐倾身边,十分不怀好意地道:“既然你如此胸有成竹,不知可有胆量同我打个赌?若是你输了,便在众人面前匍匐着爬上一圈,且要边爬边学狗叫。” 谢晚晚性子急,闻言立刻皱眉怼了回去:“自古成败乃兵家常事,你我三人中注定只有一人能拔得头筹,姜小姐又何必如此不依不饶?况且你们这些贵门之女不是最讲究所谓礼仪风范吗?可从你口中竟吐出如此不堪之词,难道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她虽不觉得柳沐倾一定会输给姜茉莉,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火气上涌,此事本就是姜茉莉故意找茬在先,如今又说出如此过分的言语,实在太可气了! 姜茉莉撇着嘴冷笑一声:“这赌约乃是我与世子夫人之间的事,与谢小姐何干?你又有何资格置喙?不过若是谢小姐也愿意赌上一赌,学一学那畜生,我倒是十分乐意瞧上一瞧。” 最好是这两个人并排着一起爬,一起学狗叫,那才痛快呢! 谢晚晚气不过,上前一步便想动手,柳沐倾见了,忙眼疾手快地拉住谢晚晚。 昌平王妃还在这里呢,若是真打了她的亲妹妹,那便是有理都说不清了。 姜茉莉见谢晚晚脸都红了,心中更是得意:“两位瞧着气势不小,却没料到竟如此胆小怕事,这比试都要开始了,你们若真是怕了,倒不如提早认输,也省得待会儿输得太难看。 我这人呢,为人最是大度,不爱同人计较,你们现在给我低头认个错,我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们计较了。” 柳沐倾没有言语,只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茉莉见状,瞬间又来了气:“柳沐倾,你笑什么?你连我的赌约都不敢接,竟还敢在此嘲笑我,我看你是活腻了!你信不信我一句话,我姐夫就能要了你的命!” 柳沐倾幽幽叹了口气:“姜小姐,我不过是觉得你方才那般模样太过好笑,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还望你不要多想。” 随即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受惊的模样:“不过姜小姐这番话可真是吓着我了,我今日才知晓姜小姐如此了得,竟能做得了皇家的主,如此,这江山是不是也该改姓姜了?” 这话说得可就太重了,姜家姐妹二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姜茉然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一巴掌甩在了妹妹脸上,随即厉声呵斥道:“茉莉,都怪我平日太纵着你了,竟叫你如此出言无状!还不快向世子夫人赔礼道歉!” 姜茉莉脸上吃疼,心中更是憋闷不已,奈何确实是她方才言辞不妥,这才被对方抓住了把柄,一时间纵然心中火气翻涌,却也不得不先低头。 “都是我一时气恼说错了话,还望世子夫人莫怪,但我方才那话绝无此意,望世子夫人莫要误会。” “姜小姐的话就摆在那里,至于是不是误会,也不是我一人能定的,”柳沐倾只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句,随即突然道,“姜小姐方才不是想与我赌一把吗?倒也不是不可。” 姜茉莉的眼睛顿时一亮:“你敢应我的赌约?” 柳沐倾挑眉一笑:“有何不敢?” 谢晚晚见柳沐倾竟又主动提起赌约一事,顿时着急地凑到她耳边道:“这两姐妹的名声可不太好,她们既然敢下赌约,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你莫要着了她们的道了。” 柳沐倾冲着谢晚晚点点头,示意让她安心。 姜茉莉担心柳沐倾会反悔,立刻一锤定音道:“我方才已经说了要求,既然你敢应这赌约,那便如此说定了!” 谢晚晚实在忍不了了:“你方才那所谓要求分明就是在故意羞辱人,你怎么还有脸提起?” 随即又着急地对柳沐倾道:“姐姐,你千万不要上她的当!” 柳沐倾拍拍谢晚晚的手,安抚道:“妹妹莫要着急,我心里有数。” 说罢,她转身看向姜茉莉:“姜小姐莫急,你只说了你的要求,我可还没说我的呢,若是我赢了,又当如何?” 姜茉莉轻蔑地看着柳沐倾:“就你?还想赢我?怎么这么大白天的就做起梦来了?” 柳沐倾不卑不亢道:“既是赌局,自然要有赌约,姜小姐莫非是不敢了?” 姜茉莉嘴角一勾:“笑话,我怎会不敢?若是你赢了,我便同方才说的一样,绕着此处爬上一圈,再学上几声狗叫,如何?” 柳沐倾点点头:“这可是你说的,不过,我还要加上一条。” 姜茉莉胸有成竹,自然不会惧怕柳沐倾:“你且随意,反正你也赢不了我。”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若是你输了,那接下来的比试,你都不能继续参加。” 第156章 你们还真是不怕丢脸! “那你也得如此!”姜茉莉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故而只当柳沐倾这是在作茧自缚,“若你输了,也不能继续参加接下来的比试。” 柳沐倾淡然一笑:“既如此,那便开始吧。” 姜茉莉抬着下巴,不屑地看向柳沐倾:“开始就开始,反正今日是你最后一次参加比试了。” 谢晚晚在旁边急得直跺脚,但柳沐倾既然应下了,她也不好多言,只是对手毕竟是昌平王妃的妹妹,她当真有胜算能赢了这场比试吗? 比试输了事小,即便日后不参加其他比试也无所谓,可那学狗爬、学狗叫,不就是故意侮辱人吗?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响,投壶决赛正式开始。 这场比试采取三场两胜制,每人每场都有五支箭羽,谁投进的最多,谁便是赢家。 而三位姑娘,谁先赢得两场胜利,谁便是魁首,若是三场赛完,还未分出胜负,则会进行加赛,直到选出魁首为止。 这一场比试刚开始,姜茉莉便率先投进第一支箭羽。 投进之时,她还不忘得意地看着柳沐倾。 柳沐倾却无心看她,此时她手中拿着箭羽,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箭羽有些不对。 转身看向旁边的谢晚晚,她也同样皱眉看着手中的箭羽。 昨日投壶的时候,柳沐倾使用的箭羽都是正常的,故而今日一拿起箭羽,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箭羽头重脚轻,显然是被人做过手脚的。 柳沐倾暗叹一声,也怪她考虑不周,只顾着让鸟雀们盯着居所那处,却忽略了比试场这边的情况。 姜茉莉则是一脸的得意,很快,她便将筐里的五只箭羽尽数投了出去。 细细数着,五支箭羽,她投中了三支,这成绩于她而言已算是不错了。 再反观柳沐倾和谢晚晚,两人手持箭羽,却迟迟未出手,显然对这头重脚轻的箭羽很难驾驭。 眼瞅着柳沐倾和谢晚晚迟迟没有动静,周遭围观的人已经开始议论起来。 “这两位是怎么回事?怎么半晌都没有动静,莫不是在姜家小姐面前露怯了?” “可不是嘛,人家姜小姐都已经投进三支了,这二位却一支都未投,说不得昨日那般表现根本就是假的。” “既然不敢比,那便快些认输吧,也省得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还等着看下一场比试呢。”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若萱披着袍衫偷偷溜了出去。 只见她小小的身子径直跑向男子狩猎场,且速度越来越快。 柳沐倾见状,也不打算继续拖时间,索性将手中箭羽随手往外一掷:“谢妹妹,你我此番出师不利,这一场便让给她吧。” 谢晚晚拿这头重脚轻的箭羽也没有好法子,即便她是远近闻名的神箭手,但是在这被做了手脚的箭羽面前,也是无计可施。 无可奈何之下,她们二人只能硬着头皮将五只箭羽投了出去,只是结果不出意外的,她二人没能投进去一支。 姜茉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可真是笑死本姑娘了!就你们这种绣花枕头,也敢同我比试,你们还真是不怕丢脸! 也不知昨日那些箭羽,你们是如何投进去的,莫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吧?那我可要禀告贵妃娘娘,让她好生查上一查了。” 柳沐倾面带笑意,丝毫没有输掉一场比试的窘迫感:“姜小姐若是有心,我倒是不介意将此事禀明贵妃娘娘,也好让娘娘好生彻查一番,此番比试,到底有无人作弊。” 姜茉莉正在兴头上,根本顾不得柳沐倾的弦外之意,她只知今日这场比试她赢定了:“柳沐倾,知道狗是怎么爬的吗?有听过狗叫吗? 若是没有的话,姜府里倒是养了不少狗,到时我便让小厮牵几只过来,给你做做样子,你就跟在那些狗后面学着就行。” 谢晚晚被姜茉莉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牙根痒,若不是柳沐倾拦着她,只怕是她这脚已经踹到姜茉莉身上了。 柳沐倾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姜小姐这话说的有理,想必姜小姐身边养了这么多条狗,应当耳濡目染,早就学会了这狗爬、狗叫的精髓。若是姜小姐输了比试,定要好生表演一番,让我们长长见识。” 姜茉莉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随即怒目圆瞪:“都要输了,世子夫人还有闲心逞这口舌之快,可真是厉害!不过大伙都瞧着呢,这比试输的一定是你们,该学狗叫的也只会是你们!” 谢晚晚十分不忿,又有些担忧,她站在柳沐倾身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姐姐,你方才也察觉到了,这箭羽有问题,不如我们将此事禀报贵妃娘娘,让她替我们做主。” 柳沐倾摇摇头:“妹妹放心,接下来两场,咱们的箭羽便会恢复如常。” 这精彩的戏都还未看上呢,她又如何能扫了大家的兴? 谢晚晚虽狐疑,但并未多说什么。 柳沐倾看着姜茉莉:“不过是第一场比试,赢也只是赢了一场,这后面谁输谁赢可不一定。” 姜茉莉冷眼瞪着柳沐倾,态度十分嚣张:“我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届时,第二轮比试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拉开帷幕。 有了第一轮比试的结果,围观众人已经开始在姜茉莉面前谄媚逢迎起来。 “姜小姐必胜。” “姜小姐如此厉害,必能拔得头筹。” 有了这些奉承声,姜茉莉的头扬得更高了,心中更是得意得很,以至于第二轮比试的第一支箭羽,她就投偏了。 待拿起第二支箭羽的时候,姜茉莉稳了又稳,待心绪平复了许多后,她才用力将箭羽抛出,只是这一抛,偏又没投进壶里。 姜茉莉安慰着自己,无妨无妨,这才两支而已,反正姐姐已经命人在她们二人的箭羽上做了手脚,即便她只能投进去一支,那也是她赢。 就在姜茉莉擦去额头汗珠,准备投出第三支箭羽的时候,柳沐倾轻轻一抬手臂,便将第一支箭羽投进了壶里。 姜茉莉难以置信地看着柳沐倾,那箭羽分明已经被做了手脚,她怎么还能投得进去? 姜茉莉还未回过神来,那边谢晚晚也顺利投进去一支箭羽。 柳沐倾笑意吟吟地看向谢晚晚,谢晚晚则是瞪圆了双眼,这箭羽竟然真的恢复正常了? 两人在此时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后,各自拿起第二支箭羽。 第157章 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姜茉莉略有些惊慌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端坐着的姜茉然,姐姐难道没将此事安排妥当? 姜茉然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里也是乱成了一锅粥,那箭羽她分明已经安排人调换了,怎么她们还能顺利投进去?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也被柳沐倾和谢晚晚投进了壶里。 而姜茉莉手中拿着的是还未投出去的第三支。 这下她是彻底慌了,这两人都已经投进了第四支,无论接下来她这三支能不能投进去,这一场都是她输!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接着,姜茉莉眼睁睁地看着柳沐倾二人将第五支箭羽投进了壶里,这一次,她放弃了挣扎,直接将箭羽扔到地上,整个人又是慌张,又是气恼。 “你们……你们这是作弊!” 柳沐倾掸了掸袖口:“作弊?这等威严的比试,谁活腻了才会做出此等与朝廷作对的事来。” 姜茉莉刚要开口,却被姜茉然瞪了一眼:“既是比试,输赢乃是常事,这还有第三场未比,花落谁家也未可知。” 柳沐倾暗自冷笑一声,第一场比试结束后,她便悄悄遣了鹰一去调换了箭羽。 故而姜茉莉第二场所用的箭羽是动了手脚的,而她和谢晚晚用的则是正常的箭羽。 至于这接下来的第三场,柳沐倾也已安排妥当,因她知晓姜茉莉在比完第二场后,定会察觉到箭羽不对,以她的性子,她定会将事情闹大,闹到人尽皆知,最后再让萧贵妃来检验箭羽是否合格。 所以,这第三场要用到的箭羽,一定会是符合要求的。 果不其然,姜茉莉愤愤不平地看向柳沐倾:“你二人这场比试之所以能赢,皆是因为我用的箭羽被人做了手脚,这不公平!” 柳沐倾淡淡一笑,鱼儿这就上钩了。 姜茉然眼神一暗,她自然知晓柳沐倾能赢,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但毕竟是她们做手脚在先,若此事真闹起来,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她们自己。 故而虽心中很是恼怒,但姜茉然还是冲姜茉莉招了招手,将她叫到跟前叮嘱:“你莫要胡闹,这事若是闹到萧贵妃那里,你我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姜茉莉心中十分憋屈,懊恼地看着姐姐:“姐姐有所不知,方才那箭羽的确不对劲,姐姐你是不是搞错了,莫不是将我的箭羽也做了调换?” 姜茉然皱着眉头,语气十分确定:“不可能,昨日我吩咐此事时,将话说得十分明白,断不会出现这种差错。” 话音刚落,姜茉然猛然惊醒,既然她可以做手脚,那柳沐倾是不是也可以? 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世子夫人,但若是她重金买通了侍卫,帮她调换些箭羽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如此,这位武安侯世子夫人还当真是不简单! 如此,这第三轮比试就变得至关重要。 这第二轮比试,柳沐倾与谢晚晚都投进了五支箭羽,若是这第三轮比试,她们二人中有一人赢得比试,那这魁首便与姜茉莉无缘了。 不行,还得另想个法子才好。 姜茉然思衬许久,终是开了口:“你若断定自己的箭羽有问题,那我便去请萧贵妃来,让她亲自瞧一瞧。” 但她得提前将第一轮使用的箭羽换回来,一面被查出端倪。 姜茉莉拼命点头:“我确定。” 姜茉然点点头,安抚地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此事交由我来处置,你且安心准备第三轮比试。” 待姜茉莉离开后,她侧身对身后的贴身嬷嬷低语几句,而后只身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 姜茉莉回到比试地点,见柳沐倾和谢晚晚正聊得开怀,心头的火气立刻不受控制地蹭蹭往上冒:“柳沐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箭羽上做手脚!我姐姐已经去请了贵妃娘娘,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柳沐倾神色淡然地看着姜茉莉:“姜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世子夫人,不比姜小姐身份尊贵,又有王妃撑腰,我又有何能力在这箭羽上做手脚?” 姜茉莉自以为拿捏住了柳沐倾的把柄,愈发得理不饶人起来:“等会萧贵妃来了,定会查出方才第二轮比试我所用的箭羽皆有问题,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柳沐倾眉毛一挑,神色意味不明:“既然贵妃娘娘要来验一验第二轮的箭羽,不如将第一轮所用的箭羽也一同验了吧,正巧我也觉着第一轮所用箭羽有些问题。” 姜茉莉一听,瞬间慌了神,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姐姐既说了此事交由她处置,那定然不会有差错。 可随即想到先前箭羽之事,便是姐姐亲自安排的,可不是也一样出了差错? 若是这次…… 姜茉莉暗暗攥紧了掌心,眼下姐姐已经去寻萧贵妃,她们已然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往前走。 她强撑起气势道:“查便查,对箭羽做了手脚的人是你,有不是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柳沐倾冷笑一声:“姜小姐可真会往人身上泼脏水,事情尚未查明,你便直接给我扣了这样的罪名,若是旁人听了,怕是要以为姜小姐是那衙门里断案的官爷呢。” 姜茉莉发现只要自己对上柳沐倾,总能被对方那张嘴气得不轻,索性深吸一口气,不再言语。 不多时,萧贵妃在姜茉然的搀扶下来到了比试场地。 柳沐倾跟着几人弯腰行了礼。 “叫本宫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姜茉然先开了口:“方才在比试时,茉莉察觉到箭羽有些不妥,这才请贵妃娘娘前来做个评断,若是这箭羽当真出了问题,也好及时更换才是。” 萧贵妃的目光落在柳沐倾身上,这第一轮比试,柳沐倾一支箭羽都没投进,着实让她有些失望,不过失望之余,萧贵妃也有所猜测。 以柳沐倾的资质,一支不进,的确有些怪异,她本想着柳沐倾若主动开口请求,自己也不是不能帮她一帮。 奈何柳沐倾竟然直接认了第一轮的失利,好在第二轮比试中,柳沐倾顺利扳回一轮,多少让她心里舒坦了些。 如今姜茉然去请她过来,她自是要好生查验一番,万一真有人在这箭羽上做了手脚,她也好借此机会,好好治一治这有心之人。 萧贵妃看了一眼柳沐倾,开口问道:“沐倾可也觉得这箭羽有问题?” 姜茉然和姜茉莉二人暗自对视一眼,虽觉得柳沐倾不是那等愿意息事宁人之人,但也暗暗希望她莫要多言。 只是柳沐倾又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 第158章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如实答道:“回贵妃娘娘,妾身方才第二轮比试时,并未察觉箭羽有何问题,反倒是第一轮所用箭羽,颇有些头重脚轻之感,投掷时也完全拿捏不好力道与角度。” 说到这里,她故意往姜茉莉那边看了一眼:“妾身虽察觉到箭羽有问题,但并不想娘娘为此事劳心,故而才未主动提及此事。但眼下既然姜小姐已经主动提了此事,妾身也只能如实相禀。” 言下之意,我发现了问题,但为了贵妃娘娘着想,才没提起。 而姜茉莉却非得将此事闹大,让贵妃娘娘走这一趟,劳心劳力,自然是她不懂事了。 姜茉莉哪会听不出这话中暗含之意,一时间气得脸都红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投壶的箭羽被人动了手脚,难道不该查清此事吗?” 嘲讽效果达到,柳沐倾直接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更让姜茉莉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憋闷感,整个人气闷得厉害。 姜茉然神色颇有些严肃地道:“竟然有人敢在皇家狩猎场做此等手脚,实在是大胆,此事若不查清,怕是也有损皇家颜面。” 萧贵妃淡淡瞥了她一眼,随即对身侧的护卫吩咐道:“既然昌平王妃这样说了,你们且去将这三轮比试所用箭羽尽数搬过来,一一查验。” 几个护卫领命行事,很快搬来九个箭筒,每个箭筒中都插着五支箭羽。 “贵妃娘娘,这三只箭筒中乃是第一轮比试所用箭羽,此为第二轮,这三支箭筒中是即将用上的第三轮箭羽。” 萧贵妃点点头,命几人仔细检查这些箭羽。 几人一番查验后,很快得出结论。 “禀贵妃娘娘,这些箭羽中确实有一些是被动了手脚的。” 一听到这话,姜茉然与姜茉莉姐妹二人快速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隐含的激动。 尤其是姜茉莉,唇角得意的笑掩都掩不住。 上一轮让柳沐倾侥幸赢了,是她运气好,但这一次,她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被动了手脚的是哪些箭羽?”萧贵妃问道。 护卫指了指其中两只箭筒:“这两只箭筒中的箭羽均被做了手脚。” 姜茉莉顺着方向看过去,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他指的怎么会是第一轮中柳沐倾和谢晚晚两人用过的箭羽? 回过神来后,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姜茉然,却见姐姐同样满脸震惊,还夹杂着惊慌。 姜茉莉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几次三番闹出这么大的岔子? 姜茉然紧攥着帕子,心中同样惊慌不安,她方才分明亲眼瞧着那侍卫,将第一轮中有问题的箭羽替换了下来,怎么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姜茉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尽量语气平稳地问道:“除了这两只箭筒外,可还有其他箭羽被人做了手脚?” 护卫摇了摇头,给出十分明确的答案:“其他箭羽均是正常的,并未被人做手脚。” “什么?”姜茉莉惊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我方才第二轮中用的箭羽分明被人动了手脚,你们怎么会没查出来?” 侍卫恭敬地道:“第二轮中的箭羽属下已仔细查验,并无问题。” “这不可能!它们怎么会没有问题!这绝不可能!”姜茉莉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又急又高。 姜茉然却已是紧紧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她才猛然惊醒,她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至于算计她们的人到底是柳沐倾,还是萧贵妃,她暂时还找不到准确答案。 若论起此事前因后果,设下此计的人应当是柳沐倾,可她毕竟只是一个侯府世子夫人,又何德何能设下如此缜密的局? 且第一轮比试中,柳沐倾用的确实是被动了手脚的箭羽,若她真有那通天的本事,又怎可能心甘情愿被人算计? 所以这一切都是萧贵妃设计的? 萧贵妃乃是晋幽王的生母,晋幽王又一向与昌平王不对付,她会对茉莉下手,倒也说得通。 思及此处,姜茉然心头忍不住生出些懊恼,若是早知晓这一切都是萧贵妃从中作梗,她便不该如此莽撞,将事情闹大。 只可惜事情已成定局,她纵然再懊悔,也是无计可施。 且为了弥补此事带来的损失,她还必须得摆出一副诧异又愤怒的模样来。 “竟真有人在箭羽中做了手脚,当真是可恶至极!贵妃娘娘定要查清此事,将那作恶之人严惩不贷!” 萧贵妃见这姐妹二人一副吃瘪的模样,心中便觉十分舒坦,她淡淡一笑道:“昌平王妃如此刚正不阿,实在令本宫佩服,王妃放心,本宫定会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柳沐倾:“你与谢家小姐今日受了委屈,本宫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只是想要查明此事,并非这一时半刻便能成的,你们且安心比试,其他的交由本宫处置。” 柳沐倾与谢晚晚立刻行礼道谢:“多谢贵妃娘娘。” 一场闹剧结束后,第三轮比试正式开始。 这一轮,三人的箭羽均没有问题,拼的只有实力。 即便姜茉然心有不甘,但眼下她还要为箭羽调换之事忧心,旁的已然是顾不上了。 如此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姜茉莉身上,希望她能大展身手,为昌平王府争一口气。 姜茉莉此时也是既恼火,又惊慌,但想到之前的赌约,她只能强迫自己暂时放下其他事,将心思全都放在比试上。 如今一比一打平,接下来的第三轮便是决胜局。 姜茉然急得坐立难安,她使了不少力气才将姜茉莉带到今日的决赛场上,若是她在这最后一刻输给了柳沐倾,整个姜家连同昌平王府都要跟着丢脸。 当初,她可是在昌平王面前做了保证的,说自己的妹妹一定能拔得头筹,若是失了这诺言,日后,她还如何能得昌平王的垂爱? 若是萧贵妃再查出些什么来,那她便更无法同昌平王交代了。 思来想去,姜茉然决心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她必须要做最后的尝试。 第159章 你莫要不识好歹 就在场上的侍卫即将敲响锣鼓之时,姜茉然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柳沐倾身边。 她凑到柳沐倾耳边,压低声音道:“世子夫人,前些日子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世子夫人虽嫁入侯府三年有余,却一直不得世子宠爱,世子带回来的宠妾都已经有了身孕,而身为正室的你却……” 言语间,姜茉然还不忘瞟一眼柳沐倾的小腹。 柳沐倾一整个大无语,她这是来对自己利诱,还是威逼呢? 姜茉然叹了口气,状似关切地继续说道:“听闻武安侯府世子林霄渝最是宠爱小妾,如今这小妾又有了身孕,万一她生出来个男孩,只怕是世子夫人的地位都难保。 若是世子夫人愿意让出这一轮,我必帮世子夫人赢得世子宠爱,早日怀上侯府子嗣,在侯府站稳脚跟。” 柳沐倾:??? 我谢谢你。 柳沐倾心里已经将姜茉然骂了千万遍,但面上依旧带着笑意回道:“妾身多谢王妃好意,只是此乃侯府家事,就不劳王妃费心了。” 姜茉然面色一暗:“柳沐倾,本王妃好心与你相说,你莫要不识好歹!” 柳沐倾叹了口气:“王妃的好意,妾身自是心领了,只是此场比试可是朝中钦定的,又有萧贵妃在此坐镇,只怕妾身不能听从王妃的命令。” 姜茉然瞬间变了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柳沐倾,今日你若是敢赢了这场比试,便是与昌平王府为敌,我劝你莫要为了那点子赏赐,毁了自己的前程!” 柳沐倾丝毫不惧,淡然一笑道:“王妃先是以利相诱,眼下又要威胁妾身,这事若是闹到了圣上面前,也不知是圣上位高权重,还是昌平王只手遮天?” 姜茉然气得直咬牙,奈何柳沐倾牙尖嘴利,又执拗得很,她费了半天口舌也是无用。 她只得恶狠狠瞪了柳沐倾一眼,随即愤愤然甩袖离开。 随着小厮敲锣的声响,第三轮比试总算开始。 第三轮比试一开始,柳沐倾便轻而易举地投进了第一支箭羽。 谢晚晚也不甘落后,紧跟着也投了一支。 只有姜茉莉,她拿着箭羽,左顾右盼,却迟迟不敢投掷。 那些围观的小姐们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姜家小姐究竟怎么回事?方才不还是信心十足要拿得魁首吗?怎么现在却畏首畏尾起来了?” “就是就是,我看还是那世子夫人更胜一筹。” “那谢将军的千金也是不错,到底是将门之女,巾帼不让须眉。” “依我看,怕不是第一轮出了问题的箭羽,便是被这姜家小姐动了手脚吧?否则怎么会只有姜家小姐的箭羽是正常的?” “可不正是?我还道世子夫人与谢小姐二人怎会一支箭羽都未投中,原来竟是这样的缘故!” “亏得之后两轮的箭羽都是正常的,否则这头筹怕是真要落到姜家小姐头上了。” 现场议论声此起彼伏,在姜茉莉听来,无异于一个个臭鸡蛋直往她身上扔。 姜茉莉本就心情不佳,闻言再也忍受不了,气急败坏地冲着众人大叫:“闭嘴,你们都闭嘴!” 众人也不理会她,继续指指点点。 姜茉莉气不过,直接将那箭羽往前用力一扔,箭羽直接从壶上方飞了过去,隔了不短的距离才落地。 柳沐倾拿起第二支箭羽,正要投掷,却听到姜茉然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柳沐倾秀眉微蹙,这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众人听了这话,也纷纷安静下来。 姜茉然上前一步,睥睨地看着柳沐倾,眼中尽是恶意:“既然是最后一轮比试,不如再添些乐趣……” 姜茉然顿了顿,神色晦暗地盯着柳沐倾道:“不如就将这壶再挪远些,若是在这般情况下,诸位还能投进去,那才是各位的真本事。” 柳沐倾心想,姜茉然这是要背水一战啊,她笃定姜茉莉难以得第一,便想着将比试难度加大,这样一来,姜茉莉赢得几率反而会更大些。 谢晚晚倒是无所畏惧,毕竟武将出身,她的功底大家有目共睹,不过考虑到柳沐倾,她还是站了出来:“这比试规矩都是提前定好了的,哪有临时更改的道理?” 姜茉莉又换上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我看你就是不敢,还武将呢,还将门之女呢,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看你还是早日洗手作羹汤吧,免得遭人笑话。” 柳沐倾知晓谢晚晚是在为自己考虑,淡然一笑道:“妹妹且放心,有些人怕是觉着自己彻底赢不了了,这才想着法子作妖,不过嘛,这魁首若是能靠着作妖得来,那才是老天无眼。” 谢晚晚稍稍放下心来,她虽然只见了柳沐倾这一次,但不知为何,柳沐倾却能给她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 柳沐倾回过身来,她淡然自若地看着姜茉然:“既然王妃开了口,那便依王妃所言,只是我们如此给王妃面子,王妃是否也该表示一二?” 姜茉然微微眯起眼睛:“你想如何?” 柳沐倾笑眯眯地道:“王妃手腕上那只翡翠镯子十分精巧,我瞧着便很是喜爱。” 闻言,姜茉然尚未开口,姜茉莉便满脸愤怒地骂道:“柳沐倾,我姐姐她不过提了个小小的变动,你竟还惦记上她的镯子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柳沐倾也不生气,只无所谓地耸耸肩:“这镯子倒不要紧,我只是觉着先前的规矩挺好的,还是莫要改了。” “你!”姜茉莉不知第几次被气得头脑发懵。 姜茉然咬咬牙,强笑着道:“世子夫人既然喜欢这镯子,赠予你便是。” 柳沐倾立刻眉开眼笑:“那便多谢王妃了。” 边说,边拿了帕子铺在掌心,然后伸出了手。 这翡翠镯子色泽通透,又无半点杂质,拿去当铺,至少也能当个上千两银子,分给谢晚晚一半,她也能分到五六百两呢。 真是美滋滋。 姜茉然脸都黑透了,却又不得不当众将镯子取下来,放进了柳沐倾手中的帕子上。 事情谈妥,姜茉然唤来侍卫,将三人比试的壶往后挪了不近的距离。 柳沐倾很是无所谓地看向姜茉然:“王妃可满意了,若是满意了,那便继续比试吧。” 姜茉然冷眼瞧着柳沐倾,挥了挥手,重新退出比试场地。 第160章 柳姐姐怎么会这般好呢? 柳沐倾看着挪远了许多的壶,依旧胸有成竹,这种小把戏,对她来说几乎没什么影响。 要知道她前世做驯兽师的时候,可是玩过不少次这样的游戏。 因此没有丝毫犹豫,柳沐倾直接投出了第二支箭羽,箭羽正中壶中。 姜茉莉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她本就不擅这些,如今那壶又被挪远了些,这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眼看着旁边的谢晚晚也顺利投进了第二支箭羽,姜茉莉额头上的冷汗是越来越多。 她抬起袖子擦去额头汗珠,下意识转头看向姜茉然。 哪知姜茉然正满脸失望地盯着她,姜茉莉只得咬咬牙,用力掷出了第二支箭羽。 那箭羽飞得很高,姜茉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直到箭羽落在距离壶一丈远处。 围观的众人一阵唏嘘。 “就算将壶放远了又如何?姜家小姐不还是一样投不中?” “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到底是比不上将门之女。” 姜茉然气得直接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如今她看着姜茉莉,就如同在看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就在这时,柳沐倾“哎呀”一声,直接将众人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实在是抱歉,我这不小心又投了进去,王妃可还要将我这壶挪远些?” 姜茉然没想到柳沐倾在这种时候还敢嘲讽于她,心中的嫉恨直接让她红了双眼。 柳沐倾见状,只好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句:“王妃若是不挪,那妾身便要投这第三支了。” 姜茉然气得浑身发抖,倒是不远处的萧贵妃满面春风,好不得意,她身边的婢女时不时转述投壶的进展,听得她心中十分舒坦。 听完柳沐倾这话,姜茉然只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她方才用了种种手段都没能拿捏住柳沐倾,如此看来,今日倒是真要栽在这个贱人手里了。 接着,第三支、第四支,被柳沐倾顺利投进壶里。 旁边的谢晚晚也是如鱼得水,很快便将那五支箭羽投进了壶里。 唯有姜茉莉,拿着第三支箭羽左右摇摆,其实,不管她投不投,结局都已注定,她就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方才嘲讽柳沐倾的得意模样,早已消失殆尽。 柳沐倾看着手中最后一支箭羽,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若是她也投中五支,那还需继续加赛,才能分出她与谢晚晚之间的胜负。 如此一来,耗时耗力不说,主要她也并不想同谢晚晚分个高下。 柳沐倾心里清楚,若是她坚持,她或许可以夺得魁首,这也是她最初的打算。 但眼下,她却突然觉得输赢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又或者该说,她赢了姜茉莉,便是赢了,已经不需要继续比下去了。 再者,若是她真赢了,虽自己能拿到赏赐,但更多的还是给武安侯府挣了颜面,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如此作想,柳沐倾便拿着这箭羽轻轻往前一丢,只见那箭羽在触碰到壶口的时候,身子一歪,“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谢晚晚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向柳沐倾,随即了然,柳姐姐分明能投中,却故意投歪了些,此番举动定然是为了自己。 可,即便是输给柳沐倾,她也心甘情愿啊。 柳沐倾也转身看着谢晚晚,四目相对之时,柳沐倾微微一笑,谢晚晚眼中的情绪则有些复杂。 她身为将门之女,确实被寄予厚望,若是此番输给柳姐姐,虽她自己不觉得如何,外人却会说她出身将门,竟输给一个深宅妇人,外头那些关于她的传言不过是浪得虚名。 到时候,说不得将军府都要跟着遭人非议。 而如今自己赢得头筹,这一切自然不会再发生。 呜呜呜柳姐姐怎么会这般好呢? 谢晚晚眼含雾气,直接冲过去紧紧抱住了柳沐倾,哽咽着道:“柳姐姐,谢谢你。” 姜茉莉还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她仍不愿相信,也不愿去想。 她竟然输了,还输得如此彻底,如此难看。 她不止是输了比试,更是输了自己的尊严,输了整个姜家的颜面。 比试结束,萧贵妃勾着唇角来到比试场,柳沐倾没能夺得魁首,她心中略有些遗憾,但只要她能赢了姜茉莉,那便不算输。 萧贵妃满脸慈爱地看着谢晚晚:“谢将军果真是养出了个好女儿,如此英姿,实属难得。” 谢晚晚擦擦眼角,这会还觉得愧疚呢:“回贵妃娘娘的话,其实这次比试,柳……” 柳沐倾一听,她这是要真情流露啊。 那可不行,这可是皇室举办的比试,眼前之人又是萧贵妃,可容不得私人情感,她赶紧将话接了过去:“贵妃娘娘,我瞧着谢妹妹是太过激动了,还是让她休整片刻,再来回话吧。” 萧贵妃也没拘着两人,摆摆手道:“去吧。” 谢晚晚被自己的婢女扶着坐到一边,接下来便是柳沐倾最期待的好戏了。 柳沐倾幽幽叹了口气,面上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萧贵妃会心一笑,十分配合地道:“虽未能夺得魁首,但也相当难得了,你莫要太过忧心,这赏赐自然也是不会少了你的。” 柳沐倾心里想着,这贵妃还真体贴:“多谢娘娘体恤,只是妾身并非为了此事忧心。” 萧贵妃眉毛一挑:“哦?竟还有旁的事?” 柳沐倾点点头:“有一事,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贵妃点点头:“本宫在此,你但说无妨。” 柳沐倾心想,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娘娘,方才在比试开始前,姜小姐曾找妾身打了个赌。” 萧贵妃依旧十分配合的看向姜茉莉:“可有此事?” 容不得姜茉莉回应,旁边的人便纷纷附和起来。 “有,我们都听到了。” “是姜家小姐主动找世子夫人立下的赌约,我等都可以作证。” 众人凑起热闹来,倒是开心得紧,但姜家姐妹二人可就没那么开心了。 姜茉然原本想着,若是柳沐倾识趣些,并不该再提及此事,否则便是在明面上与昌平王府为敌。 武安侯府不过是一个侯府,又怎敢与王府为敌? 可柳沐倾竟如此不依不饶,竟当着萧贵妃的面提起了此事,难道她就不怕回侯府后,被武安侯责罚吗? 第161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柳沐倾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 当然不是。 她不仅不怕,她还要把事情闹大,最好是让武安侯府同昌平王府彻底杠上,那才有意思呢! 不过话说回眼前,眼下她只想亲眼瞧一瞧姜府上的狗都是怎么爬,又是怎么叫的。 周遭围观的小姐们兴致高涨,萧贵妃心中同样兴致颇高,只是面上仍是一副端庄贵气的模样:“既然他们都可以作证,那姜小姐便来说说,究竟是何赌约?” 姜茉莉面色铁青,一张嘴抿得死紧,愣是一个字都不愿吐出来。 萧贵妃微微沉了脸色:“怎么?姜家小姐这是连本宫的话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姜茉莉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一片,却仍执拗地不肯开口。 姜茉然心中也是一片惶然,却仍强装镇定地笑道:“回贵妃娘娘的话,方才茉莉与世子夫人也是一时兴起,才定了这赌约,她二人不过是小孩子心性,闹着玩罢了,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怪责。” 萧贵妃转身看向姜茉然,神色肃然:“闹着玩?若真是姑娘间闹着玩,姜小姐又为何不敢直言赌约内容?昌平王妃这般糊弄本宫,莫非也将本宫当小孩子一般看待了?” 这番话说得实在凌厉,姜茉然吓得惊慌失措,忙在姜茉莉身侧跪了下来:“贵妃娘娘明鉴,臣妾绝无此意!” 此时她心中已然凉了半截,经过今日这事儿,往后姜家还如何在京城立足? 萧贵妃却是看都没再姜茉然一眼,直接转头询问柳沐倾:“沐倾,你且说说你与那姜家小姐之间的赌约。” 柳沐倾闻言,立刻兴致勃勃地告起状来:“回贵妃娘娘,方才姜小姐非要同妾身立下赌约,若是妾身输给姜小姐,便要学狗在此处爬上一圈,还要学狗叫上几声才可。 如若是妾身赢了她,姜小姐也当如此,只是如今妾身虽赢了姜小姐,可姜小姐却似乎是不肯愿赌服输了。” 柳沐倾深知萧贵妃向来与昌平王府不对付,有如此绝佳的打压对方的机会,她定然很乐意为自己做主。 事实也果然如此,萧贵妃一听这话,立刻皱着眉头训斥道:“既是姜家小姐主动定下的赌约,赌约的内容又是姜家小姐先提出的,自然应当信守承诺才是。姜家身为京城贵门,难道连这般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柳沐倾继续在旁边煽风点火:“姜小姐还说了,姜府养了不少狗,她日日观摩学习,如今已经可以学得像模像样了。” 姜茉莉红着一双眼睛,恨不能将柳沐倾生吞活剥了,奈何有萧贵妃在,她连抬头都不敢,更别提旁的了。 难道真的要她学那畜生一般又爬又叫吗? 不!绝不可能! 只是略想一想,姜茉莉便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若她真受了这般屈辱,往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又如何嫁入高门?做那勋贵人家的当家主母? 情急之下,她侧头看了一眼姜茉然,却瞧见姐姐竟已垂下眸子,彻底失了斗志。 一时间姜茉莉只觉如坠冰窖,整个人几乎要跪不稳。 若是连姐姐都救不了她,那她今日便真的完了! 直到此刻,她才真的害怕起来,也才真的开始感到后悔。 不过她并非是后悔自己今日之举,而是后悔自己太过轻敌,才叫柳沐倾那个贱人钻了空子,反将了自己一军。 见姜家姐妹二人垂头丧气,如斗败了的公鸡,萧贵妃心中愈发得意,不过面上仍是一派冷肃之色:“身为名门贵女,却提出那等荒唐的赌约,简直有失姜家颜面! 如今你若不肯兑现赌约,不仅是言而失信,更是承认了自己此举乃是在故意算计武安侯世子夫人,如此恶毒的心思,实在叫人胆寒!” 此话一出,姜茉然的心彻底沉入谷底,有萧贵妃在此,今日这事儿决计是也不可能善了了。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学狗叫,即便是拼了自己一张颜面,她也要阻拦此事。 “贵妃娘娘,小妹年幼无知,这才酿下此等祸事,还请贵妃娘娘看在昌平王的面子上,饶了小妹这一次,待回去后,我定会叫母亲重重责罚,好生教导,绝不再让她惹事生非。” 萧贵妃这时候倒是略微缓和了神色,十分为难地道:“茉莉那孩子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又如何忍心?可眼下这么多双眼睛都瞧着呢,若是本宫应了你的请求,岂不是要落下话柄? 况且武安侯世子夫人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若本宫不能秉公处置此事,又当如何向武安侯府交代?” 萧贵妃已表明态度,周遭那些看热闹的人便又纷纷议论起来。 “姜家欺人太甚,我等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姜家小姐逼着世子夫人立下的赌约。” “正是,莫不是姜家小姐以为姜家人多势众,又有昌平王做靠山,便能躲过此事?” 萧贵妃心中愈发满意,面上却是幽幽叹了口气:“你二人也看到了,此事并非本宫可以左右的,既如此,便只能委屈茉莉了。” 姜茉莉满目猩红,她不甘心! 应该当众学狗爬、学狗叫的人分明是柳沐倾那个贱人,凭什么现在却变成了自己? 她可是姜家的三小姐,昌平王妃的亲妹妹,这些人有什么资格指责她、逼迫她? 他们凭什么! 柳沐倾也跟着叹了口气:“多行不义必自毙,说的就是姜小姐吧?哎,若是先前姜小姐肯换个赌约,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地步,当真是可怜可悲呐!” 姜茉莉气得直想咬人,却被姜茉然暗暗扯住了衣袖。 她亲耳听到姐姐对她低声说:“茉莉,此番是我们输了,输了便只能认命。” 纵然她是昌平王妃,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只是今日这笔账,她一定会牢记于心,终有一日,定会十倍百倍地奉还!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掐灭,姜茉莉只能认命。 她含着泪慢慢趴伏在地,咬着牙一点一点往前爬,每爬一步,她便在心中恶毒地诅咒着柳沐倾。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今日之辱,来日我必千倍万倍奉还! 柳沐倾,你不得好死! 柳沐倾,我绝不会放过你,姜家也不会放过你,昌平王府更不会放过你! 第162章 当真是可笑至极! 萧贵妃心中十分欣慰,她走到柳沐倾面前,亲切地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姜家小姐既已兑现承诺,你便也不必再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必忧心,可明白了?” 柳沐倾含笑点头:“多谢贵妃娘娘为妾身做主,妾身不胜感激。” 姜茉莉在那边受尽屈辱,萧贵妃则拉着柳沐倾聊起了家常。 “沐倾,本宫听闻霄渝那孩子专宠妾室,实在对你不住,本宫虽不便过分侯府家事,但若你受了什么委屈,也可进宫同本宫闲话,如此也能略微排解烦闷。” 这话已经隐含要为柳沐倾做主之意了,若是旁人,闻言定然欣喜不已,必然牢牢攀住萧贵妃这尊大佛,以谋求日后,但柳沐倾闻言,却只想翻白眼。 这一个个的为什么总拿侯府说事?难道离了侯府,她就不能独自活得精彩了吗? “多谢娘娘,世子不喜妾身,大抵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够好,妾身定然日日自醒。” 萧贵妃欣慰一笑:“你能这般想,便是再好不过了。待此次狩猎结束,本宫赐你几枚香囊,保准你回到侯府后,便能同世子出双入对。” 柳沐倾暗自叫苦,怎么又来这招?这些人满脑子就不能想点正常的东西吗? 但面上还得受宠若惊地道谢:“妾身多谢贵妃娘娘。娘娘,方才箭羽之事,可是还未能查出动手脚之人?” 萧贵妃微微挑眉:“你可有主意?” 柳沐倾凑到萧贵妃耳边:“娘娘,投壶所用箭羽与狩猎所用皆是一般无二,若只有投壶的箭羽出了问题,想来要么是搬运箭羽时,出了差错,要么便是保管时出了问题。” 萧贵妃点点头,心中愈发觉得柳沐倾可用:“来人,将搬运箭羽,及看管箭羽的侍卫一并带过来,本宫要亲自审问。” 被萧贵妃这么一喊,姜茉然眉心一跳,下意识搅紧了手中的帕子。 原本她以为此事应当可以糊弄过去,没曾想萧贵妃竟还当众审问起来。 姜茉然看着被押过来的侍卫,又瞧了瞧还在一旁爬着的姜茉莉,一时只觉头痛得厉害。 不过,还好她留了后手。 那侍卫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贵妃娘娘恕罪,奴才一时糊涂,这才酿下大错,求贵妃娘娘开恩。” 柳沐倾:??? 这还没审呢,就认罪了? 莫不是这侍卫被姜茉然抓住了什么把柄,这才认得这般干脆利落? 萧贵妃同样神色微凝:“说吧,你都做了些什么?” 那侍卫低着头,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姜茉然,见姜茉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心中便已明了:“回贵妃娘娘,奴才一直爱慕姜家小姐, 又得知姜小姐今日要参加比试,奴才想让姜小姐赢,便在箭羽上做了手脚,奴才也是一时糊涂,求贵妃娘娘饶了奴才这一次。” 柳沐倾真想给这侍卫点个赞,这等荒谬的由头都能想得出来,也真是离了个大谱。 但毕竟是贵妃娘娘查问此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今姜茉莉咎由自取,已遭了报应,至于其他的,她倒是有心想闹一闹,但一时间没抓到切实证据,便也只好作罢。 萧贵妃微微眯着眼睛:“既如此,便将人拖下去,打三十大板。” 那侍卫被拖出去后,姜茉然才松了口气。 她并非第一次办这种事,昨日她不光给了侍卫银子,还将他年迈的老父亲接到一处别院,说要帮那侍卫好生照应。 那侍卫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在府上,纵然心中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这罪名担了下来。 事情处理完,柳沐倾也不想在此多呆,万一萧贵妃又要她去拿什么香囊,可就不好了。 柳沐倾感激地看着萧贵妃:“妾身谢过贵妃娘娘,若非贵妃娘娘在此,今日妾身怕是要受尽蹉跎了。只是妾身还要去准备旁的比试,便先告退。” 萧贵妃满意地点点头:“你且去吧,若是遇到何麻烦,便去寻本宫,本宫必定为你做主。” 今日柳沐倾冲锋陷阵,狠狠将了昌平王府一军,虽看似是她赢了,但今日这梁子一旦结下,怕是日后柳沐倾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萧贵妃既有心重用柳沐倾,自然不吝啬于帮她一把。 柳沐倾正要拉着谢晚晚一起离开,却又被人叫住了。 “等一下!” 姜茉然突然出声喊住柳沐倾。 柳沐倾翻了个白眼,她这又是要作甚? 姜茉然走到柳沐倾身后:“世子夫人且等一等,本王妃还有话要说。” 柳沐倾换上一副笑脸,转过身来看向姜茉然:“王妃有何吩咐?” 姜茉然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沐倾:“世子夫人虽赢了小妹,也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且此处只有女子比试,纵然赢了,也不过如同小孩子打闹一般,不值一提。” 姜茉然话锋一转,又继续嘲讽道:“世子夫人若是真有能耐,应当同那些公子王爷们一起狩猎去,若是能在狩猎的比试中拔得头筹,那才是有真本事。” 柳沐倾漫不经心地看着姜茉然:“王妃这话倒是说到妾身心坎儿里了,妾身勉强得来个第二的名次,的确无能,只是照这么说的话,那姜小姐连妾身都比不上,岂不是同废物也没甚分别?” 姜茉然已然知晓柳沐倾嘴皮子功夫厉害,她并不与之争辩,只不屑地笑了笑:“世子夫人纵是赢了小妹又如何,还不是不得夫君宠爱,还不是比不上一个小小的妾室?” 柳沐倾真是听得头都大了,怎么在这些女子眼里,女人没了相公宠爱,就没法活了? 她们个个都以夫君为天,可那又如何呢?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流连于烟花柳巷,可她们呢? 每日苦苦等候夫君归来,等候夫君能够从众多女子中选中自己,宠幸自己,当真是愚昧无知,可笑至极! 柳沐倾淡漠一笑:“王妃似乎对世子的私事十分有兴趣,王妃莫不是也瞧上了世子,这才对他的事格外上心?” 姜茉然听罢,直接怒斥一声:“放肆!本王妃心中只有昌平王一人,你休要在此胡编乱造!” 第163章 一时只觉心猿意马 谢晚晚在旁边一直憋着笑,心中倒是十分佩服柳沐倾这不同寻常的辩解。 柳沐倾掸了掸袖子,语气十分讽刺:“王妃心中只有昌平王一人,那昌平王心中可是只有王妃一人? 王妃这般洋洋得意,却怎么不见昌平王为你守身如玉,为你遣散后院?王妃说出方才那番话时,可有为自己感到心酸苦楚?” 姜茉然瞬间瞪大眼睛,一时间气恼非常,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柳沐倾也没等她的回应,直接话锋一转道:“不过王妃方才有句话说得确实有理,若是能将那些男子比下去,才是真的厉害。 只可惜王妃没有能力将妾身送入狩猎场,妾身自然也没有机会向王妃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一旁的谢晚晚面露惊讶之色,随即却又转为钦佩,若是这能与那些男子一较高下,她也是很乐意的。 姜茉然还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起了效,顿时抛下心头怒意:“此事又有何难?只要世子夫人愿意,我自然能将世子夫人送入狩猎场。” 柳沐倾微微一笑:“那可就多谢王妃了。” 谢晚晚两眼放光,激动开口:“姐姐,我同你一起去!我早就看不惯那些男子高高在上的姿态了,这次,我便同姐姐一起,好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姜茉然眸光一暗,她原本并未打算算计谢晚晚,只是既然这小丫头非得自己往火坑里跳,那她自然也不会拦着。 这两人不过是赢了场投壶比试,便如此自以为是,真当自己有多厉害了,待真到了狩猎场中,怕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柳沐倾拉着谢晚晚,又十分玩味地看着姜茉然:“那我二人便静候王妃的好消息了。” 姜茉然暗自冷笑一声:“我这便去为二位安排。” 柳沐倾摆了摆手,十分善解人意地道:“此事不急,我瞧着姜小姐似乎是爬够了一圈,王妃还是先去照料姜小姐吧。” 说完,柳沐倾没给姜茉然还嘴的机会,直接拉着谢晚晚去了马棚。 既然要去狩猎场,自然要先挑选一匹合适的马匹。 姜茉然一双写满恨意的眸子死死盯着柳沐倾的背影,她攥紧了手心,任由指甲嵌入肉里,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柳沐倾,我早晚要了你的命! 另一边,若萱已经偷偷潜入猎场深处。 方才她塞了些银子给守卫,也从那守卫口中得知,林业乃是晋幽王的亲随。 且她也注意到,林业在进入猎场前,便一直跟在晋幽王身后。 如此说来,林业定也是晋幽王身边最亲近的护卫,怪不得之前问他,他还不愿意说,原来是晋幽王的人,他这般心思缜密,定是为了避嫌。 既是晋幽王的贴身侍卫,想来林业定是个前途无量之人,若萱这般想着,心中已经暗暗有了打算。 她在狩猎场入口附近转了一圈,选了处还算隐蔽的必经之路,静静等待林业的出现。 只是今日若萱的运气不太好,她缩在林中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没能等到林业的出现。 眼瞧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若萱这才感觉到害怕。 她抬头瞧了瞧四周,若是再等下去,只怕她今夜都只能在此度过了。 可若是不等到那人,她又如何能甘心? 就在若萱进退两难,有些不知所措之际,她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心心念念,寝食难安的人儿。 若萱心知自己的目的,再次见到林业的时候,她也不扭捏,直接现身,唤了一声:“林公子。” 林业在看到若萱的时候,也是满心欢喜,忙勒住马:“若萱姑娘,你怎会在此?” 若萱害羞地低下头:“我在此……是为等候林公子。” 林业看着若萱这副羞涩的模样,心中一阵悸动:“让若萱姑娘久等了,昨日因为送姑娘出去,耽搁了狩猎,今日便在猎场中多待了些时候。” 若萱不好意思地看着林业:“如此,倒是若萱耽误了公子,若萱给公子赔不是了。” 林业拉住马绳,动作潇洒地翻身,只是在这一举一动间,藏在他怀中的帕子适时地掉了出来。 若萱定睛一看,掉落的正是她的帕子,林业竟她的帕子贴身带着,定然也是对她有意的。 林业赶紧弯腰将那帕子捡起,十分爱惜地擦了擦:“姑娘见笑了,昨日姑娘将这帕子赠与在下,在下便一直贴身放着,一刻也不曾离身过。” 此话一出,若萱的脸羞得更红了:“公子今日可有打到猎物?” 林业立刻摆出一副骄傲的嘴脸,腰板都挺直了些,俨然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猎到不少,不过都送去王爷那里了。” 话毕,林业猛然想起若萱的腿还受着伤呢,他母亲可是教过他,若是想赢得姑娘放心,关心问候是必不可少的:“若萱姑娘腿上的伤可要紧?姑娘还是快些上马吧。” 若萱哪被男子这般关心过,心里顿时跃过一阵激动:“多谢公子挂念,昨日回去便上了药,如今也已包扎妥当,不妨事。” 不由分说,林业直接将马儿牵到了若萱身前:“那伤虽不重,却也该精心养着,可不能大意。” 若萱见状,便也不再拒绝,在林业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背。 只是即便如此,若萱仍觉不够。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林公子辛劳了一天,定也是累了,公子若是不介意的话,可同若萱一起骑马回去。” 林业听到这话,只觉身体一阵躁动,他从未与女子近距离接触过,如今面对若萱如此大胆的邀请,一时心中只觉心猿意马,却也不能表现得太过鲁莽。 “姑娘,如此怕是不妥吧?万一被别人瞧见,恐污了姑娘名声。” 若萱羞涩一笑:“这里又没有旁人,又怎会被人瞧见?你不说,我不说,便没人知晓。 再说了,公子辛苦了一日还要送我回去,若萱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公子若是不愿上马,那若萱便下去同公子一起走路。” 眼瞅着若萱装模作样地要下马,林业也顾不得其他了,他一个翻身便直接跃上了马背。 马背上空间不大,两人就这么紧挨着彼此,林业嗅着她发间似有似无的香气,整个人都迷离起来:“若萱姑娘,恕在下冒昧了。” 第164章 嫂嫂一定要救我! 若萱感受到身后温热的身体,满怀羞涩又心满意足地笑了:“公子不必如此见外,是若萱给公子添麻烦了。” 于是,两人一马慢悠悠地往前晃悠。 那马儿刚想加快脚步,就被林业狠狠拽住缰绳,他只希望这一路慢些再慢些,他只想多一些与若萱独处的时光。 若萱又怎会不知林业的想法? 她娇小的身子仿若依偎在林业怀中一般,有几次她故意抬起头,发髻便理所应当地蹭到了林业的鼻尖。 林业被撩得内心火热,但他深知,除非若萱自愿,他断不能做出那种龌龊之事来。 可他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又如何能忍耐得住这般诱惑? 一时身上异样,他不动声色地用力一拉缰绳,马儿一个踉跄,若萱重重向后倒去,林业便借着这个劲儿将若萱彻底抱在了怀里。 感受到若萱那纤细柔软的身子,林业只觉得神情恍惚,差点把持不住。 “公子小心。” 若萱娇声安慰着,实则内心也是小鹿乱撞。 她从未有过相关经历,但不知为何,在面对林业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渴求。 她不懂自己的身子为何渐渐热了起来,但她知道,那是她本能的反应,是对林业的期待。 林业已经快失了心智,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沉声开口道:“若萱姑娘可有伤到?方才是在下不小心。” 若萱鼓足勇气,缓缓扭动身子,转过头看向林业。 只是这一转,她的额头正对上林业温热的嘴唇。 霎那间,内心最深处的火苗被点燃,两个青涩懵懂的年轻人,双唇紧紧交织在一起。 若萱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马背上下来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林业的怀里缠绵悱恻的,她只知道,她要得到这个男人,她要借着这个男人站稳脚跟。 另一边,柳沐倾已经回到自己住所。 她正坐在窗边同雀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姑娘,你猜那姜小姐回去后如何了?” 柳沐倾将自己剥好的瓜子仁放到雀二面前:“今天不吃珍珠米,吃点瓜子仁换换口味,那姜小姐回去后,定少不了一顿打骂吧?” 雀二开心地蹭了蹭柳沐倾的掌心:“姑娘,这瓜子仁真香,可姑娘剥得也辛苦。姑娘猜的没错,那姜小姐可把姜大人气坏了,若非不在府中,怕是要直接请家法了! 不过虽未请家法,却也挨了不少板子,若不是姜夫人拦着,只怕是要把姜小姐打死!且姜大人直接命人将姜茉莉送回了府,让她闭门思过一月,不须出门。” 柳沐倾点点头:“姜大人总要先表明态度,如此才不会被昌平王迁怒。” 姜茉然是姜茉莉的亲姐姐,自然会心疼妹妹,但昌平王可不同,他听闻此事,只会怪姜家姑娘不懂事,丢了昌平王府的颜面,甚至还会迁怒姜茉然,乃至整个姜家。 雀二啄了两颗瓜子仁后,又继续说道:“那王妃也不好过,已经被罚跪了大半日,只怕今夜,她都要跪在门外了。” 柳沐倾叹了口气:“害人害己,活该!” 就在这时,空中闪过一个黑影,鹰一带着最新的消息出现在柳沐倾面前。 “姑娘,姑娘不好了!侯府里的那个若萱姑娘,此刻正在……正在树林里……” 柳沐倾一听,赶紧将手中的瓜子放下:“如何?” 鹰一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若萱在树林里,被林业脱了衣衫,两人还躺在一处……” 柳沐倾心里一咯噔:这么劲爆? 若萱那丫头表面看着单纯,没想到这背地里竟然如此放得开,两人不过只有两面之缘,她竟敢这样草率地将自己交出去,还真是令人瞠目结舌。 柳沐倾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砸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就见雁一又飞了来:“糟了糟了!姑娘,若萱与人行那事时,竟被一个男子给撞见了!那人故意调侃了一句,便又走了!” 柳沐倾又被震惊了一把,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别提多亮了。 先是在猎场中与林业那啥,如今又被人撞见了,她是真好奇若萱接下来会如此处置此事。 是不管不顾地继续沉浸其中?还是慌乱地起身逃离? 结果,都不是。 约莫一刻钟后,梅霜神色怪异地敲门走了进来:“少夫人,若萱姑娘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柳沐倾的表情也开始怪异起来,若萱这是自己处置不了了,便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叫她进来吧。”柳沐倾正了正神色,又示意雀二莫要出声。 雀二乖乖点了点小脑袋,一双豆丁眼同样燃烧着八卦之魂。 若萱人还未出现,带着哭腔的声音便已先传了进来:“嫂嫂,嫂嫂一定要救我!” 待若萱踉跄着奔进来,便见她发丝凌乱,红彤彤的小脸还挂着泪痕,双眼已是红肿一片,还在往下落着泪。 一面哭喊着,若萱伸手便想拉住柳沐倾。 柳沐倾本就不喜她,再想到她方才还在同男子行那事,心中愈发厌恶,直接侧身避开了。 若萱吃了瘪,瞬间又落了两行清泪:“嫂嫂,若萱实在走投无路了,这才来求嫂嫂相帮!” 柳沐倾脸上适时露出惊讶之色,语气也是十分诧异地道:“若萱妹妹,你此时不应当正在家中陪伴祖母吗?怎会出现在此?” 若萱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实话实说道:“祖母心疼我,叫我出来见见世面,我便跟着过来了。” 柳沐倾心里难免觉得讽刺:老夫人是让你来见世面的,可不是让你来同别的男人苟且的。 “祖母待你确实是极好,只是……”柳沐倾佯装不解地打量着若萱,“若萱妹妹怎生如此狼狈?莫不是路上遭遇了歹人?” 若萱眸光躲闪,似是被吓得不轻,浑身都在微微发抖,嘴唇更是苍白一片。 她暗自掐着掌心,摆出一副受惊后楚楚可怜又不知所措的模样:“嫂嫂,若萱……若萱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求嫂嫂救若萱一回!” 柳沐倾刚吃过瓜,心中比谁都清楚若萱此番为何而来,但面上还是得发挥自己的演技。 她又是关切,又是担忧地道:“若萱妹妹先别着急,你且将话说清楚。你究竟犯了什么错?我又如何能救你? 如今身在这猎场中,咱们见着的不是宫中的贵人,便是京城的达官显贵,若你真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只怕纵然祖母来了,也救不了你。” 第165章 这贱人是要活活将她气死吗! 若萱闻言更是害怕,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嫂嫂,我……昨日我误入猎场之中,不小心受了伤,幸亏得一位林家公子所救,这才安然无事。 为了报答林家公子的恩情,今日我便去猎场候着,欲要亲手将谢礼送给林家公子,此事却不知被哪家公子撞见了,若是因此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我可怎么活啊!” 说完这话,若萱直接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模样好不伤心。 柳沐倾心中冷笑,若是不知情的,见若萱如此惊惧模样,怕是真要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被一丁点儿的小事吓着了呢。 柳沐倾叹了口气,往桌边一坐,喝着茶幽幽道:“你这般伤心,且哭一会儿再说吧。” 小丫头这么爱演戏,那就让她多演一会儿好了。 若萱身子一僵,抬起袖子擦去眼角眼泪:“嫂嫂,是若萱错了,若萱不该为了报恩,便私见外男,但若萱当真是无意的,还求嫂嫂救我!” 为报恩情?私见外男? 分明是她为了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挑了个心仪的对象,便草率地将自己送了出去,却没料到送的途中被外人撞见了。 这两者之间可谓天差地别,若萱竟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扯出这么大的谎,可见这人心思之深。 见柳沐倾没说话,若萱心下有些慌乱,眼角再次滑下两行清泪,楚楚可怜地看着柳沐倾:“嫂嫂,如今祖母不在身边,只有你能为我做主,求嫂嫂看在祖母如此疼爱我的份上,帮若萱这一次。” 这是想拿老夫人要挟自己? 柳沐倾可不吃这一套。 她温柔地看着若萱,轻声安抚道:“若萱妹妹且放心,你既是为了报答恩情,才与那林家公子相见,便是十分坦然之事,又何谈私见外男?纵然被人瞧见了,也是无妨。” 若萱一噎,心下又有些狐疑,莫不是柳沐倾瞧出了什么端倪?才不肯将这件事揽下来? 可仔细一想,又不可能,此事才发生不久,她又未表现出异样,柳沐倾怎可能知晓? 可她不肯接自己的话,自己还如何达成目的? 斟酌片刻,若萱擦了眼泪,缓缓换上一副娇羞的模样:“嫂嫂,我与那林家公子虽只有数面之缘,却已互生情愫,林公子,已经许下诺言,待这次狩猎回去,便要去侯府提亲。” 说到最后,她已是脸色微红,一副春心萌动的娇俏模样。 只是那双眼睛仍红肿着,如此搭配便多了几分滑稽。 柳沐倾忍着没笑,面上露出欣喜之色:“若萱妹妹若是能觅得良缘,我这个嫂嫂自然是为你高兴的!” 说完,便又端起茶喝了起来,没有再多言语的打算。 若萱都有些哽住了,自己都把话递到这个程度了,柳沐倾怎么还不接呢? 她是真的蠢笨,还是故意不接自己的话? 只是眼下情况紧急,若萱也没时间再寻思这些,只能硬着头皮又道:“嫂嫂,既然我与林家公子已经立下海誓山盟,未来定会成为夫妻,倒不如早些将这门亲事告知旁人,也省得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于侯府和林家而言都不利。” 柳沐倾捻了捻指尖,很想告诉若萱,其实侯府和那所谓的林家本就是一家。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八卦之魂,温和回道:“若萱妹妹放心,只要你二人无逾矩之行,便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若萱几乎要气晕过去,柳沐倾她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心中愤懑的同时,她又不得不继续挣扎:“但此事既已定下,早一时、晚一时对外宣扬又何妨?” 柳沐倾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是这般以为,故而晚一些也无妨,若萱妹妹千万别着急。” 若萱:……这贱人是要活活将她气死吗! “若萱妹妹若无旁的事,还是早些回去洗漱一番,”柳沐倾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若萱,“妹妹这模样实在有些狼狈,若是被旁人瞧见了,还不知会如此作想。” 若萱心头一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本以为只要自己稍作掩饰,柳沐倾便会答应自己的请求,可谁知这贱人竟如此难缠! 其实她本也不想如此着急,奈何自己与林公子……时,竟被人无意中撞破了。 她与林业都未看清那人是谁,也正因此,两人才愈发焦急担心。 若萱虽觉得此处应当并无人识得自己,但她身为女子,清誉尤为重要,又岂敢拿自己的一生去赌? 况且林业也牵扯其中。 如今她身子都给了林业,日后定是要嫁给林业的,既是她的夫君,她又如何能坐视林业的名声受损而不管? 而眼下唯一能确保此事万无一失的法子,便是赶在事情传出来前,先一步公布她与林业的婚事。 如此一来,她与林业成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纵然有些什么,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想来那人在得知此事后,也不会再故意拿此事做文章。 思及此处,若萱膝行上前几步,苦苦哀求道:“嫂嫂,我与林公子乃是两情相悦,互相倾慕,求嫂嫂成全若萱这一回!” 柳沐倾稍微往后撤了撤,以免被若萱碰到:“若萱妹妹这是怎么了?瞧你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倒仿佛是与林家公子已有首尾,才急着敲定这桩亲事。” 若萱眸光一闪,正要再开口,柳沐倾却直接将她的后路堵死了:“若你与那李家公子清清白白,待回去后,自有祖母为你谋划这桩姻缘。若你继续不依不饶,那便是真有什么龌龊在其中,我便更做不得主了。” 若萱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心头的怨愤愈发浓烈。 柳沐倾直接下了逐客令:“我有些乏了,便不留你了。” 若萱一股火气憋在胸口,别提多难受了,眼瞅着自己要被赶出去了,她只能一咬牙,红着眼眶道:“嫂嫂,我……我与李家公子已私定了终身,且还……被人撞见了……” 说罢,她再一次掩面哭泣起来。 柳沐倾先是假装震惊,随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你糊涂啊!虽然你不是我侯府的人,但如今你也跟在祖母身边,你这般行径,岂不是将祖母的颜面丢尽了,让整个侯府蒙羞!” 第166章 你才是最自私凉薄之人 若萱伸手想要去拉柳沐倾的裙摆,被柳沐倾一脚踢开,只得忍着恨意苦苦哀求:“嫂嫂,此事若萱已经知道错了,可事已发生,若萱也别无他法,求嫂嫂为若萱做主! 只要嫂嫂肯站出来证明我与林家公子早已定下婚约,此事便可平息,还请嫂嫂为了侯府的颜面着想,帮若萱这一次!” 说罢,为了装得更逼真些,若萱又是一阵哽咽。 柳沐倾心下冷笑,若萱这种人,为人自私自利,且行事冲动,为了一己之利便将侯府置于风口浪尖,如今竟还有脸拿侯府的颜面胁迫自己? 那她真是想屁吃呢! “若萱妹妹此时倒是想侯府颜面来了,那你作出此等丢人现眼之举时,可曾想过侯府颜面?可曾想过一向疼爱你的祖母?我真是从未想过,你竟如此自私凉薄!” 明知柳沐倾是在故意羞辱自己,若萱却不能反驳,只能跪在那里继续垂泪。 柳沐倾喝了口微凉的茶水,继续输出:“且你方才是如何同我说的?你说你与那李家公子清清白白,今日相见不过是为了送上谢礼,可事实呢? 若你一开始肯同我说实话,我或许还会帮你,但你枉顾侯府颜面在先,欺瞒我在后,我是无论如何都帮不了你的!” 见柳沐倾丝毫没有要帮自己的意思,若萱终于受不住了,她抬眸看向柳沐倾,目光恶毒至极:“柳沐倾,纵然你不肯为我考虑,也应当顾念着侯府声誉。方才你也说了,若此事传扬出去,整个侯府都要跟着蒙羞! 你身为侯府少夫人,理应维护侯府名声,还有祖母,她老人家如此年岁,你竟还要逼迫她承受此事,柳沐倾,你才是最自私凉薄之人!” 柳沐倾:??? 这人颠倒黑白的手段好像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但她可不是好惹的:“今日我算是开了眼了,自己偷偷与外男苟且,竟还有脸说别人自私凉薄?若萱,你绝对算得上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的人之一。” 与之并列第一的,还有林霄渝、陈氏、柳清嫣、楚韵儿、林浅柔等人。 若萱气恼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早知柳沐倾这般无情无义,她刚才就不该做出那般祈求的模样来,柳沐倾还真当自己给她脸了! “柳沐倾,我知晓你嫉妒我在祖母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我也知道此事你不想帮我,但不管你愿意与否,今日都得帮我! 此番名义上我可是随你一道出府的,正是你没照顾好我,让外男有了接近我的机会。 到那时,不仅外人会怪责你,祖母也会气恼于你,你难道真要将事情闹到那等地步吗?” 柳沐倾简直要被若萱逗笑了,她到底是没有脑子太过蠢笨呢,还是自作聪明精过头了? “若萱妹妹可真有意思,昨日我前来猎场时,乃是只身一人骑马而来,不知有多少人瞧见了,且昨晚我这院中也只住了我与梅霜二人,你不会以为自己几句话,便能颠倒黑白吧?” 若萱死死咬着嘴唇,没想到柳沐倾竟丝毫不受威胁,可眼下只有柳沐倾能帮她,软的硬的她都试了,她还能如何? 犹不死心的她最后挣扎着又落下两滴泪来:“柳沐倾,你我好歹姐妹一场,难道你真要这般待我吗?你便是这样无情无义吗?” 柳沐倾嗤笑一声:“既然若萱妹妹说我无情无义,那我便让若萱妹妹好生瞧一瞧,到底什么是无情无义。” 柳沐倾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梅霜立刻领命走了进去:“少夫人有何吩咐?” “立刻差人去侯府送信,就说侯府的若萱姑娘,私自同男子苟且,且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此事关系重大,我一个侯府少夫人不敢擅自处置,请老夫人定夺!” 梅霜应了一声“是”,便走了出去。 待若萱回过神来想出去追回梅霜后,梅霜已不见了踪影! 若萱气急败坏地指着柳沐倾,手指都在发抖:“你,你!” 柳沐倾挑眉淡然一笑:“我?我什么?是我不知廉耻同男子苟且,还是我怕事情败露,对自己的嫂嫂威逼利诱,想要旁人给我做假证?” 若萱被气得彻底说不出话来,可眼下事情就要传到侯府,她又急又气,只能踉跄着爬起来,转身摔门而去。 翌日。 狩猎第三日。 且今日的狩猎,不是在之前围起来的猎场,而是在真正的深山密林之中。 柳沐倾与谢晚晚也接到了消息,说是圣上特许,允她们二人前往参加今日的狩猎。 想来这也是姜茉然安排好的,姜茉然深知今日的狩猎凶险异常,那深山里常有野兽出没,所以才动了些手段将柳沐倾二人送了进去。 对此,柳沐倾表示不屑一顾,也不瞧瞧她从前是做什么的。 驯兽师,可不仅仅是训练些鸟雀,其中也不乏一些大型猛兽。 一大早,柳沐倾便和谢晚晚一同去领马匹。 两人前一日已经挑好了马匹,谢晚晚看中的是一匹银灰色骏马,只是今日柳沐倾却说这匹马儿昨晚没休息好,今日精气神不够,让她另选了旁边一匹褐色的。 谢晚晚虽不知柳沐倾是如何知晓的,但她十分信任柳沐倾,便将旁边那匹褐色宝马牵了出来。 柳沐倾则是将沈亦安专门送来的那匹黑色骏马牵了出来,毕竟是沈亦安精挑细选的,错不了。 柳沐倾和谢晚晚动身之时,柳沐倾还听到方才那只银灰色马儿打着响鼻说了一声:“多谢姑娘,我今日总算能休息一下了。” 柳沐倾摆了摆手,便驾着马绝尘而去。 一路上,柳沐倾一直在交代谢晚晚,进了密林后,一定要紧紧跟着自己,还叫她背了不少箭羽在身上,虽然她今日对狩猎很有信心,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姜茉然安排的人手可还未出动呢。 没错,柳沐倾已从雀二口中得知,姜茉然除了将她二人送入猎场外,还安排了几个人手,欲要对她们下手。 不过好在附近的密林尽在她的掌握,只要那几人一出现,鹰一等便会立刻将消息传递过来。 第167章 丢人现眼! 到了密林入口处,柳沐倾瞧见那些公子哥儿们个个严阵以待,甚至有人已经将盔甲穿在了身上。 再反观柳沐倾二人,则是轻装上阵,除了防身的兵器,既狩猎的弓箭外,似乎并无其他准备。 这一番比对下来,男子那边便传来了嘲讽声:“果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进入密林狩猎,竟毫无准备,这是连命都不想要了吧?” “早先我听闻有两位女子要一同进入密林,还以为是什么巾帼英雄,如今看来,竟是两个毫无见识的小娘子。” “若是没那胆识,还是莫要参与狩猎了,可别刚进去,便被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还得咱们耽误自己的时间,将人送出去。” “要我说,女子便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身为女子理应在后宅相夫教子,怎可如此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柳沐倾原本是没打算同这些人打交道的,但既然对方先挑衅了,那她自然不会示弱:“我竟不知我朝好儿郎净都是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贪生怕死之辈?自个儿缩在壳里,便以为人人都要背着壳才能过活吗?” 谢晚晚立刻接了一句:“倒也不怪他们,大抵是因为他们比不上你我这般英勇。” 柳沐倾嗤笑一声:“倒也未必,也可能是他们心知自己实力太弱,怕输给两个女子,丢了颜面,这才想靠着一张嘴劝退你我。” 男子们哪料到这两个妇人竟还敢还嘴,一时间气恼不已,纷纷放起狠话来。 “我本还想着待会儿好心送你们出来,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待会儿你们哭的时候,可别喊我们帮忙!” “妇人果真是见识短,我们好心出言提醒,你们竟这般不识好歹!到时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咱们可说好了,待会儿你们可不许一时心软,出手相助,由着她们哭便是了。” 话音刚落,又响起一阵阵男人的嘲笑声。 柳沐倾骑着马来到他们面前:“到底是谁胆小怕死?各位公子若是敢的话,不如将身上的盔甲卸掉,同我们这般轻装上阵,如何?” 前一刻还在出言嘲讽的几人一听这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的没一个人敢接话。 谢晚晚冷笑一声:“丢人现眼!” 男子们一个个面色难看,却似乎生怕被逼着脱去铠甲,也不敢再像方才那般口出狂言了。 就在这时,顾廷墨也骑马赶了过来。 他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一身玄色骑装的柳沐倾,她怎么也来了? 顾廷墨微勾唇角,正要夹紧马腹凑上去,却听到身后响起顾景书的声音:“三哥来得这般早,定是做足了准备吧?” 顾廷墨转头看了眼追上来的顾景书:“不比四弟,胸有成竹。” 顾景书朗声一笑:“本王能胸有成竹,还真是多亏了那位世子夫人,不过话说回来,这位世子夫人的确有趣,竟能将那姜家姐妹耍得团团转。” 顾廷墨听到顾景书如此议论柳沐倾,便觉得心中不虞:“在背后议论一个妇人,四弟,你何时也成了这等碎嘴碎舌之人?” 顾廷墨也听闻了昨日投壶一事,柳沐倾向来机敏,应当能理清这宫中利害关系,只怕是她虽无意,却要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若是能寻到个机会,他还要好生提醒一番,也好让她知晓出门在外,特别是与宫中之人打交道时,定要一步一个小心,步步谨慎。 顾景书闻言面色微沉,暗暗咬着牙道:“三哥何时变得这般循规蹈矩了?这可不像三哥平日的作风,怎么?三哥莫不是……” 顾廷墨不想搭理顾景书,只留下一句“那就提前恭喜四弟夺得魁首了”,便骑着马跑开了。 只留下顾景书在原地懊恼不已,由被飞起的尘土呛得接连咳了好几声。 顾廷墨骑着马晃晃悠悠来到柳沐倾身边,这般装作巧合的模样倒是让柳沐倾忍不住想笑:“妾身见过承瑄王,不知承瑄王可是有何吩咐?” 顾廷墨并未去看柳沐倾,而是转头看向密林深处:“世子夫人今日来此作甚?莫非真是为了拔得头筹?” 他原本是想拔得头筹,好叫顾景书气上一气的,但若柳沐倾想要,他让与她便是。 倒也不能这么说,这女子一向聪慧过人,倒也未必不能赢自己。 柳沐倾点点头:“王爷说得正是,妾身同王爷一样,今日的确是为了这头筹而来。” 顾廷墨并不诧异,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这密林深处时常有猛兽出没,须得时刻小心谨慎,世子夫人莫要大意。” 对于顾廷墨的关心,柳沐倾多少有些意外,但还是含笑应道:“多谢王爷提醒,妾身定然时刻谨记,王爷也要当心。” 顾廷墨唇角微扬:“多谢世子夫人挂心。” 柳沐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道:“王爷,妾身不便在此与王爷多言,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柳沐倾一扬马鞭,马儿便撒开了欢似的跑向密林深处。 谢晚晚也跟着柳沐倾一同飞奔了进去。 顾廷墨看着柳沐倾如火一般的背影,想了想,还是策马跟了上去。 被一位女子带头进了密林,那些眼高于顶的男子们自然也不甘落后,随着一声声“驾”,一群马儿如同脱了缰一般,你争我抢,纷纷奔向那密林。 直到那些狩猎的公子们全然进了密林,入口处,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逐渐显露身形。 这一行人共计四人,皆是黑衣蒙面,一番低语后,几人驾马跟了进去。 就在四人疾驰而去之时,空中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鹰啸声。 奔跑在最前头的柳沐倾听到这鹰啸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来姜茉然安排的人手已经跟了进来。 柳沐倾看了一眼跟在她身侧的谢晚晚,此事,姜茉然怕是针对她而来,若是因此连累了谢晚晚,那倒是她的不是了。 柳沐倾仔细斟酌一番,决定还是同谢晚晚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可若是谢晚晚一人前行,柳沐倾又难免担心。 就在柳沐倾一筹莫展之际,她转头便看到了追上来的顾廷墨。 她不知顾廷墨身手如何,但跟在他身后的三全定然是个高手,能护好谢晚晚。 第168章 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柳沐倾勒住缰绳,回头冲顾廷墨一抱拳:“王爷,妾身突然想起遗落了一物在林外,需去取来,不知可否请王爷暂时代为照顾谢小姐?” 谢晚晚听得一愣,正想说自己可以陪同她一道过去,却见顾廷墨点头道:“三全,你去护着谢小姐。” 顾廷墨都这么说了,谢晚晚也没好意思再拒绝:“那便多谢王爷了。” 随即她又转头看向柳沐倾:“柳姐姐,我便在此处等你。” “不必,”柳沐倾道,“你先去打猎,待我取了东西,便去寻你。” 她能掌控密林中的动向,自然不担心会找不到谢晚晚。 在柳沐倾的安排下,谢晚晚不情不愿地选择了和她分道扬镳。 临行前,谢晚晚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姐姐定要小心谨慎,尽快来与我会和。” 柳沐倾冲着她微微一笑:“妹妹放心便是,若是遇到危险,便让三全放出信号,我会来护你。” 三全不解地看着柳沐倾:“夫人为何知晓我有响箭?” 顾廷墨凉凉瞥了他一眼,三全身为他的属下,怎能问出这般没脑子的问题? 不止是他们,怕是此番有不少人身上都带着响箭,以免遭遇危险。 柳沐倾也觉得这问题有些好笑:“大概是因为我聪慧过人吧。” 三全脸有点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柳沐倾又转身看向顾廷墨,再次道谢:“此番劳烦王爷,妾身不胜感激。” “世子夫人不必同本王客气。”顾廷墨淡淡一笑,神色温和有度。 一旁的三全看得牙酸,他家王爷何时这么好说话过? 哦,上次在这位武安侯世子夫人面前,似也是这般好说话。 道谢后,柳沐倾便顺着原路策马而去。 顾廷墨等了片刻,叮嘱三全一句:“你且好生护着谢小姐,本王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给三全反应的机会,直接策马追了上去。 三全想去追自家主子,又要顾着身后的谢晚晚,一时间左右为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驹消失在视野中。 “姑娘,姑娘,承瑄王跟来了!”负责打探消息的雀二尽职尽责地汇报情况。 柳沐倾有些意外,但又似乎没那么意外,她索性直接勒了缰绳,调转马头,等着对方现身。 当顾廷墨骑着马与柳沐倾正面相对时,两人间的氛围似乎有那么一丢丢的微妙。 不过微妙之后,顾廷墨立刻正色道:“本王骑术不佳,三全又要护着谢小姐,本王便只好来寻世子夫人庇护了。” 柳沐倾:…… 她差亿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柳沐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挂着职业假笑道:“王爷说笑了,妾身并无武艺傍身,又如何护着王爷?” 顾廷墨沉默不语,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柳沐倾就这么盯着他,想用眼神将他赶走,顾廷墨却只低头看马,仿若毫无察觉。 眼瞅着那几个黑衣人越来越近,时间愈发紧迫,柳沐倾内心咆哮,只能实话实说。 “实不相瞒,妾身此番并非真的要去取什么,而是有人想借着狩猎一事对妾身下手,妾身不想连累谢家小姐,这才劳烦王爷代为照拂。若因为妾身之故连累了王爷,妾身便要惭愧死了。” 你可赶紧走吧,不然可就走不了了! 顾廷墨这才抬眸看向柳沐倾,依旧是正色道:“竟还有此等凶险之事?既如此,本王便更不能弃世子夫人于不顾了。” 柳沐倾无语问天,这人怎么这么难缠? 柳沐倾内心吐槽,面上则是义正言辞地道:“王爷侠肝义胆,妾身不胜感激,但此番实在凶险,妾身绝不能让王爷身陷险境。此番形势紧急,请恕妾身无礼了。” 说罢,她直接扬起马鞭,策马狂奔而去。 她走得十分绝然,奈何不一会儿功夫,顾廷墨便又追了上来,与她并肩同行。 柳沐倾:…… 她真是服了这人了! 柳沐倾被迫放缓速度,简直无奈至极:“王爷当真不必为了妾身冒这般大的险。” 顾廷墨神色肃然:“本王既已知晓此事,便绝不可能置之不顾,柳姑娘且放心,本王定会护你周全。” 柳沐倾愣怔一瞬。 柳姑娘? 顾廷墨唤自己柳姑娘? 不过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因为鹰一的啸声再次传来。 这是在提醒她,那几个黑衣人就在前方。 柳沐倾直接勒马停了下来,略略压低声音道:“王爷心地纯善,妾身不胜感激,但请王爷放心,此事我已做好万全的准备,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她话音刚落,银驹便是打了一个响鼻,哼哼两声:“心地纯善?柳姑娘怕是对主子他误解颇深,主子他就从来没好心帮过谁!” 柳沐倾闻言差点笑出声,好容易才忍住了。 顾廷墨可不知自己已被银驹出卖了个彻底,继续义正言辞地道:“柳姑娘不必同本王客气,本王既承诺了要护好柳姑娘,便绝不会食言。” 柳沐倾嘴角抽了抽,真想现场来个同声翻译。 顾廷墨这般固执,柳沐倾纵然再是着急,也只得暂时放弃将人赶走的打算,可若是他不离开,她还如何利用兽类对付那几个黑衣人? 正两难间,雀二又带来了最新消息:“姑娘,那几人距离此处只余下不到一里,鹰一、蛇一、雁一均已做好准备。” 当着顾廷墨的面儿,柳沐倾没办法直接同雀二沟通,只能给它递了个眼色。 眼下她是不可能指挥作战了,只能靠这些兽类自行打配合,尤其要注意隐蔽性,做到天衣无缝,绝不能引起顾廷墨的注意。 雀二十分聪慧,立刻便领会了柳沐倾的意思,当即扇着翅膀,找其他小伙伴商议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那几个黑衣人已经悄悄逼近,且藏身暗处。 雀二又飞了回来:“姑娘,那黑衣人瞧见有其他人在场,并不打算现身,只打算用弓箭对姑娘下手。不过姑娘放心,鹰一已经落在枝头上,它的速度比弓箭还快,绝不会叫姑娘受伤。” 它飞得有些累了,哼哧哼哧落在马背上:“蛇一那边也已调动了几个剧毒好姐妹,正在悄悄靠近那几个黑衣人,只会留下一个活口,让其麻痹昏睡。其余三人,一个都逃不掉!” 第169章 她再一次被无语住了 不远处潜伏在密林中的四人并不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都被此次刺杀的目标尽收眼底。 其中一人立于粗大的枝干上,手上已经将箭拉在了弦上。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瞄着柳沐倾,一边变换着角度。 剩下三人仿佛无事可做,竟还凑到一起小声抱怨了起来。 “不过是个弱不禁风的妇人,又何至于我们兄弟四人亲自出动?” “东家可是说了,这娘们诡计多端,还是小心为妙,免得栽在她手上,毁了你我名声。” 另一个不屑一顾的嘲讽道:“一个娘们能有什么能耐,是在床上有能耐吗?” “这还真是说不准,你们难道没瞧见承瑄王正与这女子凑在一处吗?这二人孤男寡女,又身处在这密林之中,谁知是要做什么勾当?” “如此说来,咱们几个岂不是坏了承瑄王的好事?”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咱们总不能等他二人成了那事之后再动手吧?如此只能看,不能上的,也是燥人!” 此话一出,这几人纷纷淫笑起来。 拉弓的那人虽未言语,却一直听着,此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大哥,我瞧着这娘们确实有几分姿色,又身为武安侯世子夫人,不若先将人抓过来,先让我们哥几个先快活快活,再要她性命也不迟。” 另外那两个也跟着附和道:“大哥,这娘们儿方才骑马那风姿着实叫人心痒,想来在那事儿上也烈得很,反正这深山老林里也无人知晓,咱们兄弟几个便一块儿享享乐子!” 为首的那人透过树枝盯着柳沐倾的身形打量了好一番,再瞧见她那如杨柳般的腰肢,忍不住也咽了咽口水:“可承瑄王还在此处,咱们怕是不好下手。” “纵然他贵为王爷,可不也只有一个人?还能奈咱们何?大哥可休要被他吓住了!” “正是,想来那承瑄王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论起那事儿来,可未必比得上咱们兄弟几个!” “咱就当是做件善事,临死前满足满足那小娘们儿了!” 几人一听,又是一阵奸佞的笑声。 “老四,你骑术最好,且去将那小娘们儿掠走,老二、老三,你二人拖住承瑄王,我在暗处见机行事。” 敲定计划,几人也不耽搁,纷纷上了马就往柳沐倾那边而去。 柳沐倾虽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一直在听雀二汇报,至于那几个男子的龌龊想法,柳沐倾也已然知晓。 这些肮脏的男人,当真是下流至极,见到个女的就想着翻云覆雨之事,说他们是下半身动物,可一点都不夸张。 没一会儿功夫,柳沐倾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马儿飞驰的声音,且这声音越来越近,不用猜柳沐倾也知道,是那几个贱男来了。 柳沐倾也不着急,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他们。 顾廷墨则是驾着马在柳沐倾身侧来回踱步。 最先露面的便是那个老四,冲出来后,此人直冲着柳沐倾而去,伸手便想去揽柳沐倾的腰。 柳沐倾又怎会让他如愿? 她当即一抽腰间匕首,直接冲着男子面门划去。 男子大惊失色,好在他骑术确实绝佳,竟是扭着身子堪堪避了过去。 另一侧,老二和老三也纷纷现身,冲着顾廷墨而去。 黑衣人以三敌二,对手中又有个女子,再加上还有藏在暗处的老大,按理说,这应当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式对决,然而事实却是…… 老二与老三才刚靠近顾廷墨,便被对方干脆利落地用剑抹了脖子,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何时抽出的剑。 至于老四,他勒马回身,欲要再次出手。 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弱女子,方才也不过是凑巧,却没料到他才刚回身,就看到柳沐倾竟已抬起弓箭,对准了他的脑门。 老四顿时大惊失色,侧身想要躲避,然而柳沐倾的剑更快,一发命中,将其当场毙命。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老大,此时早已被蛇三咬得昏睡过去,虽然小命还在,但接下来他即将面对的,显然只会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柳沐倾很清楚老大所在之处,但为了不引起顾廷墨的怀疑,她并未直接点名,而是以确定安全为由,让顾廷墨与自己一道在附近转转,这才顺利发现了老大所在。 柳沐倾惊讶地道:“咦,这里竟还有个人在,只是他怎么好像睡着了?” 顾廷墨也很配合地开始猜测起来:“兴许是遇到了毒蛇,被毒蛇所咬,这才昏睡过去。” 柳沐倾暗暗抹一把冷汗,这顾廷墨还挺厉害的,一猜一个准。 “那此人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柳沐倾问道。 顾廷墨反看向她:“此人既是要对你下手,理应由你处置。” 柳沐倾从善如流地道:“那便将他带回去仔细询问,至少也要问出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顾廷墨毫不迟疑地点头应下:“好。” 随即,从箭筒中取出一枚响箭,拉弓向天上一射。 这还是柳沐倾第一次见到古代版信号弹,听到响箭在半空中爆开,又腾起一阵烟雾,还蛮有意思的。 发出信号后,顾廷墨侧眸看向柳沐倾:“很快便会有人来善后,不知柳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柳沐倾答得很干脆:“我先前可是在那些公子哥们面前放下狠话,定然要拔得此次狩猎的头筹,接下来自然是要去狩猎了。” 不过她口中的狩猎,可能与其他人的狩猎不太一样。 顾廷墨点点头:“本王也正有此意,如此本王便与柳姑娘同行吧。” 柳沐倾:…… 她再一次被无语住了。 而且她还是有点在意,为什么顾廷墨会突然改口唤她“柳姑娘”,还不止一次? 她虽然从未见过林宵渝那个渣男放在眼里,但在外人眼中,她毕竟已嫁为人妇,又是武安侯世子夫人。 顾廷墨身为王爷,纵然再是性子不羁,但骨子里也应当更在意这些礼仪规矩才是,又怎会出现这样的口误? 所以这人难道是故意的? 但要说故意,他又为何会故意如此? 第170章 待日后定当加倍报答 既然姜茉然安排的杀手已被解决,柳沐倾便想着快些去寻谢晚晚了,一来此行她毕竟是同谢晚晚一道。 二来,她总觉得眼下这氛围有点怪怪的,虽然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怪。 “王爷,妾身现下要去寻谢家小姐了……” 只是柳沐倾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廷墨打断了:“正好,本王也要去寻三全了。” 柳沐倾哑然,顾廷墨这话说得……还真是让人没办法反驳。 三全同谢晚晚在一处,那他们二人也就只能一路同行了。 罢了,反正也没多远,柳沐倾通过雀二送来的消息,谢晚晚如今正与三全在一处溪边等着。 两人并肩前行着,柳沐倾本不欲开口说话,却听顾廷墨突然轻声问道:“武安侯世子待柳姑娘可好?” 柳沐倾听得一愣,这人怎么还关心起自己的私事来了? 她正寻思着这人究竟是何用意,自己又该如何作答,就听顾廷墨又开了口。 “我母亲曾是一国之母,深得那个男人的宠爱,受万人敬仰,可谓风光无限,但自我记事起,便从未瞧见她笑过。” 柳沐倾沉默地听着,手下意识攥紧了缰绳。 不过等级意识极弱的她,并未察觉到顾廷墨自居用的是“我”,而非“本王”。 “那个男人从未爱过她,一朝天下安稳,他便毫不留情地对我母亲下了手,皇后薨逝,再立新后。” “他以‘恐见之思卿’为由,将年仅八岁的我丢出皇宫,不闻不问,可当真是不闻不问吗?”说到此处,顾廷墨自嘲地嗤笑一声,“刚出宫一月,我便险些中毒身亡。次年年关,我险些死于马下。几乎每隔一阵子,我便要受些伤,直到……” 顾廷墨微微停顿,柳沐倾下意识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他稍显落寞的侧脸。 “直到我开始不学无术,性情变得喜怒无常,甚至流连青楼,那些危险才渐渐离我远去。” 柳沐倾心头蓦地一跳,她从未想过顾廷墨的身上还隐藏着这样的过往。 但……他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 兴许是柳沐倾不够感性,她虽有些动容,但更多的还是顾虑。 但不管怎么说,顾廷墨既然这么说了,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稍微安慰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王爷……”只是她刚开口,便见密林之上,鹰一展翅飞来。 “姑娘快往山上逃!约莫几里外,有大批暗卫自四面八方涌入,至少有四五十人!” 柳沐倾神色一凛,立刻收声停了马。 顾廷墨刚想开口问柳沐倾为何停下,却猛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柳沐倾率先开口道:“王爷可有察觉到异样?” 顾廷墨先是微感诧异,随即屏住呼吸,神色凝重:“的确有些微异动,且对方来人应当不少。” 说罢,顾廷墨拉着缰绳调转了方向:“柳姑娘,这些人乃是冲着本王而来,柳姑娘只需与本王背道而驰,小心行事,便可避开那些人。” 这次顾景书为了取自己性命,当真是煞费苦心,竟足足动用了十数暗卫。 见顾廷墨一脸的严肃,柳沐倾莫名生出几分打趣之心:“竟还有此等凶险之事?既如此,妾身便更不能弃王爷于不顾了。” 顾廷墨:…… 这话怎么听着略有些耳熟? 顾廷墨无奈地瞧了一眼柳沐倾,若是只有他一人,他倒不会如此慌张,只眼下还有柳沐倾,他必定要护她周全:“柳姑娘,此事实在凶险,不宜耽误时间,还请柳姑娘多加保重。” 顿了顿,顾廷墨又继续道:“柳姑娘的情谊本王铭记于心,待日后定当加倍报答。” 柳沐倾:??? 等等,她不过是一个没忍住,嘴贱了一波,怎么就成了对顾廷墨的情谊了?怎么就需要加倍报答了? 这真没必要啊! “那个……”柳沐倾话还没说完,顾廷墨已先一步扬鞭策马离去。 看着对方决然的背影,柳沐倾却难得有些迟疑。 她本也不想陪着顾廷墨冒险,可此时她若是走了,当真有些说不过去,毕竟方才顾廷墨也算是与她共患难过。 可这次的对手实在太强悍了,纵然有鸟雀相助,她也未必能全身而退,难道真要为了一时义气,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柳沐倾内心无比挣扎,马儿的脑袋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最后她咬了咬牙,夹紧马腹朝着顾廷墨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心中终究难安,她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同顾廷墨一起并肩作战了。 与此同时,她对身侧的雀二道:“调集所有兽类伙伴,随时准备迎战!” 柳沐倾很快便追上了顾廷墨。 毕竟方才顾廷墨匆匆离开,不过是为了离开柳沐倾身侧,以免连累对方。 见到身后赶来的柳沐倾,顾廷墨竟是难得动了怒:“本王不欲世子夫人跟着,世子夫人何必自讨没趣?你若再不离开,本王定会严惩!” 柳沐倾却一点儿都不害怕:“方才妾身要王爷自己离开的时候,王爷也未曾听妾身的话,如今,妾身又如何能听王爷的安排?” 且方才还是“柳姑娘”呢,这时候倒是又变成“世子夫人”了? 顾廷墨肉眼可见地更焦灼了:“方才他们只有四人,以本王之力,定能护你周全,可如今……此事非同小可,你且快些离开!” 说到最后,已是一副恨不得直接动手赶人的急迫模样。 柳沐倾也不继续同他玩笑了,正色道:“王爷莫要多虑,妾身不过是同王爷一路而已,若是真出了什么乱子,王爷护好自己便好,妾身自不会成为王爷的拖累。” 这话已说得很明显了,柳沐倾在暗示顾廷墨,她可不是拖累,她只是想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可顾廷墨心里头只有担忧,他万不能让柳沐倾跟着他一起陷入险境:“柳姑娘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此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姑娘还是快些去寻谢家小姐吧。” 柳沐倾也不管顾廷墨说了什么,只跟在顾廷墨身侧,他往哪去,那她便跟着去哪:“方才王爷可是亲口所说,王爷说自己骑术不佳,需得妾身护着,妾身又如何能忤逆王爷的意思?” 顾廷墨被怼到语塞,方才他说那话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跟着柳沐倾而已,如今倒成了柳沐倾的说辞。 不过转念一想,在这种危机时刻,柳沐倾竟还愿意同他一起面对,那是不是…… 第171章 柳姑娘定要护好自己 如此作想,顾廷墨心头微动,加之时间已然来不及了,便索性不再纠结。 只又忍不住叮嘱一句:“柳姑娘定要护好自己。” 二人立刻加快了速度,直直奔向山林入口。 对方从三面围拢而来,他们只能往山上而去。 到了山脚下,顾廷墨下了马,拍了拍银驹,示意让它往左侧那条小路跑去。 接下来要上山,马儿不善行山路,与其带在身边,不如放它们自己去寻个安全处待着。 柳沐倾觉得此法可行,便也让自己的马儿同银驹一起离开了。 这密林深山,可不比外面,道路极其狭窄,确切地说,这崎岖的小道都不能被称为山路,只是他们硬生生踩出了一条小道而已。 柳沐倾打量着周遭环境,就听雀一在一旁叽叽喳喳:“姑娘,这座山的另一侧便连着您那处葡萄庄子。” 柳沐倾闻言有些诧异,她还真没料到这座山,竟然就是之前她设计躲避追杀的那座山。 想到这里,柳沐倾心里一咯噔,这山里的猛兽可不少,之前那杀手也是成了猛兽的盘中餐,如今她与顾廷墨二人,怕是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啊。 只是,眼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柳沐倾虽心中担忧,但仍旧跟随顾廷墨的脚步,一点一点走向更深处。 顾廷墨在前面时不时用剑砍去挡在面前的树枝,尽可能让跟在后面的柳沐倾好走一些。 许是因为这深山中的路太不好走,速度便慢了些,柳沐倾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些声音。 “大人,您瞧,这路上正是他们留下的印记。” 深山入口处,一对人马停下追赶的脚步。 为首的那人低头一瞧,果然,这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一前一后,两匹马的足迹。 可这马儿的足迹在此处却突然变了道。 这其中必定有诈! 为首的那人直接下了命令:“兵分两路,一路跟我一起进密林搜存,另一路便跟着这马蹄的踪迹追过去,今日,他们定然插翅难逃!”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雀二第一时间将这事儿告知了柳沐倾。 “姑娘,他们分两路搜寻,其中大部分暗卫都上了山。” 柳沐倾勉强放轻松了些,纵然是大半,但至少也少了些对手。 一向沉稳的雀一也急得满头大汗:“姑娘,他们人太多了,即便是鹰一他们全部出动,也不见得能斗赢他们。” 柳沐倾并不敢同两只鸟雀说话,生怕被顾廷墨发现端倪。 顾廷墨似是也听到了身后的声响,他突然停了下来:“柳姑娘,你且继续前行,本王留下来断后。” 说罢,顾廷墨握紧剑柄,看来今日,他是躲不了了。 柳沐倾也是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这场硬仗,却突然听到空中鹰一的声音:“姑娘,再往深处些有一个山洞,可用来藏身。” 柳沐倾勉强松了口气,若是他们能赶在被追上前钻进那山洞,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王爷,前面不远处有处山洞,王爷若是信任妾身,便同妾身一起前往那山洞藏身。” 顾廷墨虽心中疑虑柳沐倾如何能知晓那山洞的存在,但他依旧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好。” 两人继续向前走。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顾廷墨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生怕一个不留神便被那些暗卫偷袭。 柳沐倾跟随着鹰一飞翔的方向,两人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着。 只是即便再小心,也难免被这路上的枯草树枝刮破衣角。 柳沐倾的裙摆不小心被枯枝缠住,顾廷墨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双手一用力,直接将那裙摆拽了下来,却在枯枝上留下少许布料。 顾廷墨伸手扯下那块布料,想要收进袖筒之中,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世俗眼光,眼下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柳沐倾却松了手:“等等。” 她将布料拿过来,往右手边走了数十步,将布料挂在一处枯枝上,又折返回来。 顾廷墨见柳沐倾这般缜密,唇角微扬。 “柳姑娘竟心细至此,本王自愧不如。” 柳沐倾笑着看他一眼:“王爷不必谦逊。” 顾廷墨也是一笑,随即拉起柳沐倾,两人直奔密林深处。 眼瞅着后面追赶的那些暗卫越来越近,柳沐倾甚至已经听到他们大声嚷嚷的兴奋劲。 “就在前面,我看到他们留下的痕迹了。” “大伙加快脚步,定要将他们斩杀于此。” 柳沐倾听得心惊肉跳,这晋幽王下起手来,可真是不留余地。 也不知此事可有林舟的手笔,柳沐倾暗自思量着,若真有侯府之人插手,那她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二。 不过前提是,她能顺利躲过这一劫。 后面那些人不止追得快,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嘲讽起顾廷墨来。 “王爷怎地像只缩头乌龟一般,莫不是还要躲在妇人身后?” “王爷这般行为,岂不遭人笑话!” 顾廷墨听着身后的声音,心中却无波澜,不过是想要逼他现身的激将法罢了,自不必理会。 柳沐倾担心他受影响,一面往前急奔,一面断断续续地安慰:“王爷,你莫要着了他们的道了,他们人多势众,王爷万不可现身。” 被柳沐倾这般关心,顾廷墨的情绪都好了几分:“柳姑娘放心,如今有你在身侧,我自不会冲动行事。” 柳沐倾踉踉跄跄跑了许久,终于在她即将筋疲力尽之时,瞧见了鹰一口中的那处山洞。 不知是否被那布料误导去了旁处,此时后头的动静反倒是听不到了。 柳沐倾往那山洞里瞧了一眼,鹰一会意,立刻道:“姑娘且放心,方才鹰二已前往打探,洞中并无危险。” 柳沐倾暗暗点头,随即同顾廷墨一道冲进了洞里。 鹰一在盘旋在洞口,时刻关注着那些暗卫的动向。 山洞里,一片黑暗,柳沐倾一步一个小心,她揉了揉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看清些。 这洞里除了些干枯的树枝和杂草,再没有旁的东西。 两人不知还要在此处等待多久,索性席地而坐,因不敢闹出动静,两人皆是静默无声。 只要那些暗卫没有发现这处山洞,他们便是安全的。 然而有些事并非那么容易躲过去的,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头又隐隐传来了动静。 第172章 黄泉路上,他们也能做个伴 “老大,前面有一处山洞,他们会不会是藏在了山洞之中?” “那承瑄王当真是诡计多端,竟故意设下那样的陷阱,引诱咱们走错了路,当真是可恶!” “这附近并无其他容身之处,那两人应当就在这洞中。”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那些暗卫也渐渐来到了洞口处。 柳沐倾悄悄攥紧了掌心,下一瞬,一只大手轻轻盖住了她的手背。 随即,耳边传来顾廷墨压低的低沉声音:“待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先待在原处,伺机而动。” 柳沐倾耳朵痒痒的,也凑过去小声道:“你别出去,让他们进来,他们什么都看不到,才更好对付。” 这个道理顾廷墨自然是知晓的,但若那些人进来,便有可能误伤到柳沐倾。 只是不等他开口,外头的暗卫已经开始喊起话来。 “王爷若是出来,我等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王爷若是再不出来,我等便要放火了!” 顾廷墨听着这些嘲讽的话,心头并无什么波动,经历之事多了,自然不会轻易被影响。 柳沐倾却轻声安慰道:“王爷不必听他们胡说,不过是些激将法想逼你出去而已。” “多谢柳姑娘提醒。”顾廷墨的声音似乎都柔和了几分。 见那些暗卫只是喊话,却不敢擅自闯进来,柳沐倾心里也稍稍放松些。 但显然这些人也不可能真的止步不前。 不过片刻功夫,外面那些暗卫又吵嚷了起来。 “大人,我看他们是不会出来了,不如我等一起杀进去,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逃了不成。” “大人,杀进去,杀进去!” “杀进去!” 躲在山洞里的柳沐倾也是攥紧了手心,虽她并未开口,但雀二一直在向她汇报情况。 如今外头已集结了一些鸟雀、游蛇、鹰雁,但数量并不算多,也不知对上那些暗卫,可有胜算。 短暂的静默后,洞口传来那领头人的一声令下:“你们几个跟着我杀进去,其余人等守在洞外,以免承瑄王趁机逃走。” 柳沐倾攥紧了掌心,正要命令雀二前去通知鹰一行动,却突然听到洞口接二连三的响起一阵阵痛苦的嚎叫声! 是夜,密林入口处。 此时已过子时,一干人等已带着自己的猎物等候在入口处。 四周都是点燃的火把,烧焦的气味夹杂着猎物身上的血腥味,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为首的昌平王和晋幽王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如今只差承瑄王一人,便可决出此次狩猎胜负。 顾景书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背上,他的身后堆放着猎物。 小的有野兔,大的有豺狼,全都堆在一起,如同小山一般。 这些自然不全是他自己猎到的,但显然都会算在他的头上。 林业身为顾景书的贴身随侍,便跟在顾景书身边。 只是今日的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先前狩猎时收获也不大。 昌平王顾辰轩也是不甘示弱,他身后堆放着的猎物不比顾景书的少。 顾景书神色阴郁地盯着密林入口处,这一次他做了万全准备,他不信顾廷墨还能这般走运,从数十暗卫手中逃出生天。 另一侧,谢晚晚十分焦急地往密林深处张望着。 已经过去整整一日,可她仍未见到柳沐倾的身影,自然十分担忧。 顾景书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又问了一声身后的侍卫:“是何时辰了?” “回王爷的话,子时已快过半了。” 顾景书低笑一声,只要子时一过,顾廷墨还未能现身,那今年这魁首,便与他无缘了。 只一个魁首倒也不算什么,顾景书最想要的,还是顾廷墨这条人命,他只希望顾廷墨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今日探子来报,同顾廷墨呆在一处的还有一位女子,且此女子乃是侯府的少夫人,顾景书可不管什么侯府少夫人,下令一律杀无赦。 若是顾廷墨死了,黄泉路上,他们也能做个伴,顾廷墨还应当感激于他才是。 至于林舟那边,想来他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少夫人同自己决裂。 闲来无事,顾景书便忍不住开口嘲讽一句:“大哥,我听闻这两日昌平王府不太平啊。” 顾辰轩又怎会不知顾景书是何用意,他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昌平王府家事,不劳四弟挂心。” 顾景书心情大好:“大哥说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乃是亲兄弟,我这个做弟弟的关心大哥,大哥也当体谅我对大哥的忧心之情。” 顾辰轩冷笑一声:“本王自当知晓四弟关切之心,只此事的确只是家事,四弟这般刨根问底,莫不是四弟也同此事有关?” 顾景书爽朗一笑:“大哥说笑了,分明只是女子间的小打小闹,四弟又如何会同此事扯上关系?只是本王听说,那侯府的世子夫人可是出了不少风头,就连……” 顾景书没继续说,但顾辰轩也知晓他要说甚,顿时脸色更是暗了又暗:“够了,如今三弟还未出来,你不担心三弟安危,倒是将心思全用在了妇人身上,若是被父皇知晓,怕是又要让他失望了!” 顾景书一想到姜家姐妹被柳沐倾刷得团团转,便心情极好,他自然也不会同顾辰轩方才说的那话计较:“大哥,三哥向来都是见首不见尾,上次不也是,都是不到最后时刻不现身。” 随即他又玩味问道:“大哥,不知王嫂近来可安好?” 顾辰轩心头憋着火,双拳攥得青筋暴起,恨不能一脚将顾景书踹飞。 奈何此处人员众多,他虽为王爷,却也要顾及自己身份,不能因为一时性急,落人口舌:“四弟若是有心,不若择日去我王府一叙。” 顾景书听罢,连连摆手:“大哥的王府我哪有资格进?大哥只需将我对王嫂的关怀带到便好。” 就在这时,顾景书身后的小厮小声提醒了句:“王爷,子时就要过了。” 顿时,顾景书像是打了鸡血一般,举起手中的剑就大喊起来:“众将听令,如今子时将过,不必再等承瑄王。” 顾景书开怀大笑,今日他不仅要夺得魁首,他还要亲眼看着那暗卫带来顾廷墨的头颅。 这也是他亲自交代的。 顾景书手下的部将听了这话后,一个个如同野兽一般嘶吼起来,像是在给他助威呐喊。 顾辰轩没有言语,他与顾廷墨虽无什么情分可言,但老三和老四一向不对付,他是很乐意见这两人你争我斗的。 只是如今子时将尽,即便他有心帮忙,却也没有法子继续拖延时间。 就在众人都在为顾景书摇旗呐喊的时候,一道犀利的蓝色暗光突然出现在密林入口处。 第173章 竟还比不过一个深宅女子? 众人一片哗然,紧接着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待那幽幽蓝光离得近了些,众人这才察觉,那暗芒不是旁物,竟是猛兽的一双眼睛。 众人见状,纷纷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顾景书也是吓得一咯噔,他深知这密林里野兽众多,才赶在天黑前出了密林,没曾想猛兽竟敢跑出密林,追到这儿来。 似是瞧见了眼前的众人,那猛兽张开嘴,接着便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声。 众人被这声音吓得连连倒退,甚至有人丢下兵器落荒而逃。 顾景书和顾辰轩倒是没有撤退的意思,毕竟他们是王爷,又是领头人,若是逃了,只怕日后再难站稳脚跟。 只是已有侍卫护在二人身前,将其围得密不透风。 待那猛兽走得近些,众人才看清,那竟是一头体型硕大、通体银白的雪狼。 要知晓这雪狼可不是一般的猛兽,据传言,雪狼常年生存在密林中,虽只是狼,却十分凶猛,且可号令群狼,在狼群中威严极高。 顿时,顾景书只觉得手中拿着的刀也跟着哆嗦了一下。 就在这时,林业突然大喊了一声:“是……是承瑄王!” 众人纷纷望去,果然,在那雪狼身侧跟着的,是骑着银驹的承瑄王。 守在谢晚晚身后的三全再看到顾廷墨后,直接飞快奔向主子身边。 “王爷,王爷您总算出来了。” 三全眼含热泪,此刻站在顾廷墨身侧,再加上这威武森严的雪狼,三全只觉得腰板都更直了。 众人寻着细细瞧去,那雪狼的身上竟还坐着一位红衣女子。 顾景书难以置信地瞪圆了双眼,那女子不是旁人,竟是武安侯府的少夫人柳沐倾! 他……他们不是应该死在了暗卫手上吗? 他们怎么还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甚至,两人还带回了一头称霸四方的雪狼? 那雪狼泛着蓝光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所经之处,一片寂静无声。 待离得近了,只见那雪狼又是一仰头,接着便听到深山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狼嚎声,一时之间,整个山间都笼罩在狼群的嘶吼声中。 雪狼越走越近,直逼得众人接连后退。 直到柳沐倾轻轻拍了拍它的耳朵,雪狼这才缓缓停下脚步。 众人一脸畏惧,又纷纷震惊于眼前的景象。 瞧着方才那迹象,眼前的这只头雪狼怕是这座深山的狼王,可即便如此,它依然能听命于柳沐倾,这……太过匪夷所思了! 顾景书更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巴掌一样,他的暗卫,没能杀死顾廷墨二人,反倒被他们…… 不对,以顾廷墨和柳沐倾二人,怕是难以与三十多名暗卫抗衡。 难道? 顾景书心下一滞,难道那些暗卫是死于雪狼之口? 他并不为那些暗卫感到惋惜,只十分遗憾雪狼为何不将这两人也一并吞入腹中,反倒臣服于二人。 在场之人看到眼前这一幕,无一不为之震惊。 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她如何能驯服一头凶悍威猛的雪狼? 尤其是那些曾与柳沐倾发生过口角的公子哥儿,一个个脸色皆是十分难看。 他们本以为柳沐倾一个深宅妇人,别说是狩猎了,只怕是一进密林,便会被吓得嗷嗷直叫。 如今已过子时,他们仍愿意等在此处,为的便是亲眼瞧一瞧这妇人是如何狼狈不堪地从密林中逃出来。 可兴致勃勃等到最后,他们等到的竟不是柳沐倾痛哭流涕的模样,而是对方如神祗般骑在雪狼背上,踏月归来的震撼场面。 事情怎会如此? 他们这些身经百炼的男子,竟还比不过一个深宅女子? 这成何体统!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如同一个个无声的巴掌,打得他们脸色涨红,却又无处可躲。 不过有人面色难看,如丧考妣,自也有人露出钦佩之色,谢晚晚更是满眼都是惊喜:“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柳沐倾摸了摸雪狼的脑袋,又附在它耳边轻声嘀咕了些什么。 只见那雪狼竟乖乖伏下身来,柳沐倾直接从雪狼背上滑下,走到谢晚晚面前,柔柔一笑:“让妹妹担心了。” 谢晚晚一把拉住柳沐倾,眼睛落在雪狼身上时,别提有多亮了:“姐姐,这雪狼是怎么回事?它长得可真好看!我能摸摸它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听得柳沐倾哭笑不得。 不过她并未擅作主张,而是转头用眼神询问雪狼。 雪狼嗷呜了一声,却不似方才那般充满凛冽的气势,声音柔柔软软的,反倒更像是在撒娇。 谢晚晚闻言眼睛更亮了,手心都在发痒,真的好想摸摸它身上柔软的银色毳毛! 柳沐倾替雪狼传达意愿:“雪狼同意了。” 谢晚晚满心欢喜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雪狼的脖子,蹭了又蹭,然后便开始了心满意足的撸毛。 这一行为一旦开始,便再难停下,谢晚晚直将雪狼撸得满眼无奈,无语望天,却仍不能自拔。 正此时,顾景书的声音突然传来。 “世子夫人当真是出人意料,竟能将此畜生引出密林。” 他面目可憎,一双眼睛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幽暗。 原本他是不敢靠近柳沐倾的,毕竟这女子身旁还立着个如此凶悍的庞然大物。 但瞧见这雪狼性子竟如此温顺,还任由一个女子对它上下其手,模样乖巧得仿若家中驯养的畜牲,他心头的惊惧这才慢慢散去。 竟然能被一个女子驯服,想来这畜生也不过是徒有其表,并不值得忌惮。 然而他话音刚落,雪狼便扭头看了过来,前一刻还无比温顺的它,下一刻猛地释放出强悍的威压,随即露出森森獠牙,冲着顾景书低低吼叫。 顾景书只觉背脊一凉,竟是立在原地动弹不得,额头上瞬间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一种逼近死亡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柳沐倾轻抚了抚雪狼微躬的背脊,又似笑非笑地看向顾景书:“王爷方才说什么?不知可否再说一遍?” 顾景书僵在原地,心中十分恼怒,他竟被一头畜生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一旁顾廷墨轻笑一声,语气十分讽刺:“四弟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雪狼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柳沐倾则是正色道:“还请晋幽王说话时注意些分寸,雪狼虽非人类,但其智慧未必比不上人类。 若是晋幽王说的哪句话得罪了它,妾身可拦不住!不过,若是晋幽王想同它比个高下的话,妾身自不会多说。” 第174章 他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顾景书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攥紧拳头,又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勉强维持住表面上的冷静。 “胡说八道!本王又岂会被这……”顾景书色厉内荏的话说到一半,对上雪狼那双幽暗森冷的眸子,又立刻改了口,“雪狼吓到!本王只是……只是好奇这猎物到底算三哥你的,还是算世子夫人的?亦或是,算作你二人的?” 顾景书心头憋着一团火气,他真想立刻将这雪狼射杀,但这头雪狼体型极大,周身又满是骇人的气息,恐难以对付,再思及方才那叫人毛骨悚然的漫山狼嚎声,他心头更是不自觉弥漫一阵恐惧,便也只能作罢。 可心头的火气又实在压不下去,顾景书便只好不轻不重地调侃了一句。 “我与四弟可不一样,能毫不惭愧地将旁人的猎物收入囊中,”顾廷墨神色微冷,不轻不重地回怼道,“既是世子夫人带回的雪狼,自然是属于她的,与本王又有何干?”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语含凌厉地道:“莫非四弟是想学你那位宠妾弟弟的做派,打算随意诋毁女子声誉?” 这后半句话简直是直接戳中了顾景书的痛处,直叫他脸色巨变:“三哥在胡说些什么?我怎会这样做?” 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咬着牙出声挑拨道:“今日三哥与那世子夫人一道离开密林,你不过骑着寻常骏马,她却是骑着雪狼,出尽了风头,三哥难道就甘心被一个女子踩在脚下?” 顾廷墨却丝毫没动怒,语气反倒轻快了几分:“会被人踩在脚下,那是我技不如人,又有何不甘心的?况且还有四弟陪我,我心中舒坦得很。 再者,比起四弟被自己的宠妾玩弄于鼓掌之中,还挨了父皇责罚,眼下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顾景书这次是真被气得狠了,额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顾廷墨,你莫要太嚣张了!” 顾廷墨嗤笑一声,骑着马来到顾景书身边。 他凑到顾景书耳边,低声嘲讽了一句:“论起嚣张,我又如何能与四弟相比?只是四弟那些暗卫是何人操练的,怎地这般不堪一击?依本王看,四弟应当将那操练之人砍了脑袋,重新换上一个才是。” 顾景书眸光微闪,难道顾廷墨发现了什么? 应当不会,虽此事的确是他亲自安排,但他行事小心,绝不会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深吸一口气,顾景书直视着顾廷墨的眸子,换上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三哥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弟怎么听不懂?” 顾廷墨不再继续接话,只留下一个意味深长,又略带挑衅的笑意。 他骑马来到众人面前,敞开了嗓门喊道:“今日狩猎,当由武安侯府世子夫人柳沐倾取胜,诸位可有异议?” 那些虾兵蟹将自然不敢多言,纷纷耷拉着个脑袋,莫说别的,单是那雪狼王,便足够让他们乖乖听话。 见众人一言不发,顾辰轩坐不住了,先前柳沐倾叫姜家丢了那么大的人,连同昌平王府也没能幸免,他自然不能让对方好过。 他夹了一下马腹,想要上前讨个说法,却见座下的马儿一动不动,只在原地挪了两步。 顾辰轩心中有些恼火,甩起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嗷嗷叫了两声,这才被逼着向前走了几步。 顾辰轩端着副兄长的姿态,对顾廷墨道:“三弟方才那话说得可不对,众所周知,这猎物向来都是死物,如今世子夫人虽带出了雪狼王,但这雪狼确实活生生的,既是活生生的,又怎能被叫做猎物?” 说罢,顾辰轩又给自己的下属使了个眼色,下属立刻附和道:“昌平王所言极是,既是猎物,必当是咽了气的死物。” 柳沐倾玩味地看着顾辰轩,她自然清楚这人是为了昨日之事,故意找自己的麻烦,但这麻烦又岂是他想找便找的? “昌平王当真会说笑,在此之前,妾身从未听说过有此规定,不知这规定是何人何时何地所颁?还请昌平王不吝赐教。” 顾辰轩恶狠狠瞪着柳沐倾,今日他是输是赢倒无所谓,但他绝不可能让一个深宅妇人拔了头筹,尤其这妇人还是柳沐倾。 他板着一张脸,自以为颇具威严地道:“便是本王颁的规矩,你一个小小的妇人,又能如何?” 柳沐倾冷笑一声,顾辰轩这是脸都不要了,直接耍无赖。 顾廷墨今日也是见识到了这位好大哥的无耻,他竟能对一个女子说出这般话,当真是有辱皇室颜面。 “大哥,我知你因着投壶一事,对武安侯世子夫人怀恨在心。但你身为王爷,又怎可为着一己之私,故意刁难一个深宅女子? 这春季狩猎乃是皇室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活动,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规定说猎物只能是死物,怎地,大哥这是要推翻以往的规矩,自立新法?” 顾辰轩乃是顾廷墨的兄长,若是按照长幼有序,他自不该说出这些话。 不过好在他在外头一向无法无天,除了宸德帝,无人能奈他何。 纵然他这话有些不妥,也无人敢指出来。 顾辰轩虽奈何不了他,却仍是揪着柳沐倾不放:“三弟你休要吓唬大哥,不过是个小小的妇人,竟也值得三弟你亲自维护?莫不是三弟对这世子夫人……” “闭嘴!”顾廷墨厉声呵斥,“大哥如此口无遮拦,便不怕这些话传到父皇耳中吗?” 顾辰轩虽是长子,但并非出自中宫,他既没有顾廷墨嫡子的身份,又不像顾景书那般受宸德帝的宠爱,故而被如此威胁,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他心有不甘,但碍于身份,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只是心中对柳沐倾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一个小小妇人,竟还想骑到他头上来,简直是妄想! 总有一日,他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那雪狼王再此睁开幽蓝的眸子,接着又是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声。 顾景书与顾辰轩的马儿似是受到惊吓,立刻慌不择路,又十分用力地甩着身子,若不是两人拽紧了马绳,只怕这会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顾景书仍不甘心,故意大声道:“自有这春季狩猎以来,从未有过妇人夺得魁首,诸位皆是血气方刚的好儿郎,又如何能被一个妇人压上一头?” 第175章 是本王输了 周遭的公子哥们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们既不甘心自己输给一个深宅妇人,也不甘心将魁首让给区区一个女子,但就算再不甘心,又能如何呢? 雪狼的一声吼,便能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如今他们个个瑟瑟发抖,生怕引起雪狼的注意,又如何敢在这时出头? 柳沐倾不敢让雪狼对晋幽王下手,难道还不敢对他们下手吗? 见竟无一人支持自己,顾景书心中愈发愤懑,又一次对着顾廷墨出言嘲讽道:“三哥,我一向敬重你是条汉子,今日也是你同世子夫人一道去狩猎,怎么世子夫人降服了这雪狼王,而你……三哥,你怎么如今连个女子都不如了?” 他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顾廷墨还有脸说出方才那番话。 然顾廷墨还未开口,顾景书突然感觉到背后泛起一丝凉意,待他转过身去,只觉得魂都要被吓飞了。 柳沐倾坐在雪狼王背上,而雪狼王就站在顾景书身后,那双幽暗的眸子死死盯着顾景书,尖利的獠牙若隐若现,直吓得顾景书连连后退。 柳沐倾笑眯眯地看着顾景书:“王爷既然觉得承瑄王不如妾身这个妇人,不如,就请王爷亲自上阵,来证明自己比我这个妇人厉害许多,如何?” 顾廷墨在旁边暗自偷着乐,柳沐倾这是在护着他吗?怎么就让他有了一种心情舒畅的畅快感。 顾景书虽心中气愤难当,但在面对雪狼的时候,他哪里敢应战? 只是被这么多人瞧着,若他一个堂堂王爷真的退了,岂不是要被世人笑话? 一时间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顾廷墨轻笑一声,开了口:“四弟莫不是怕了吧?” 眼瞅着那雪狼往自己这边迈了两步,顾景书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输:“此次狩猎,乃是世子夫人赢得魁首,本王……本王心甘情愿让出这魁首之位。” 柳沐倾冷笑一声:“王爷措辞不够严谨,这魁首之位本就不属于王爷,又何来让出这一说?” 顾景书只觉得脸都要丢尽了,声音咬牙切齿:“是……是本王输了。” 柳沐倾这才满意地笑了,这狐假虎威的感觉,当真是不错。 就在这时,宫里的小厮传来消息,围猎场的庆贺宴会已准备妥当,只等着在场的各位前往赴宴。 所谓庆贺宴,其实就是一场所有人齐聚一堂的篝火晚宴,柳沐倾对这晚宴没什么兴趣,但是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倒有几分兴趣。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围猎场,至于雪狼,柳沐倾则先让它回了密林。 待会儿人多眼杂,若是真带着它招摇过市,只怕要引起慌乱,更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只是经过今日之事,怕是她想低调也不成了,毕竟驯服了雪狼王的名声一经散布,便会被那些有心之人拿来大做文章。 柳沐倾已然想好,那些人无非会分为三类。 一类便是慕名而来,想一睹她的风采,若是要求多些的,大抵还会求着柳沐倾带着他们看一眼雪狼王。 这第二类嘛,肯定是那些惹事生非之徒,他们担心柳沐倾会拿雪狼王做为筹码,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之事,对于这种人,柳沐倾该虐便虐,其他时候自不必理会。 当然,这两类人都不足以让柳沐倾烦心,她心里较为在意的还是第三类,便是皇室之人。 皇室位于这世间的顶端,集天下权利于一身,本就多疑,难保他们不会因此想出些不着边际之事,这就有些难办了。 如此,还是得想个法子才好。 思量间,柳沐倾一行人已经来到围猎场。 远远的,便瞧见那里火光冲天,不少爱凑热闹的公子小姐们,已经等候在此处。 柳沐倾打了个哈欠:他们精力真好,都下半夜了,也不觉得疲惫。 他们一行人刚下了马,便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柳沐倾心下一惊,这皇帝一把年纪了,怎还凑这个热闹? 莫不是……已经听说了雪狼之事? 一干人等纷纷下跪:“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宸德帝被簇拥着出现在众人面前,待他落座后,威严的视线缓缓扫过四周,而后才缓缓开口:“都起吧!今日既是在宫外,诸位便不必拘礼。” 柳沐倾边起身,边忍不住撇嘴吐槽: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室之人,总装模作样地说什么不必拘礼,可若是真有人坏了规矩,怕是不仅自己小命不保,还会累及家人。 宸德帝确实已经听闻雪狼王之事,此番也正是为此而来,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亲自走这一遭。 此番表面是为了奖赏胜者,实则是为了探一探柳沐倾的虚实。 雪狼一族本就十分罕见,又常年居于深山之中,宸德帝对这些本不关心,毕竟与江山社稷无关,只要双方相安无事,谁又会关心一个畜生? 但今日的雪狼,却让他忆起了多年前的一桩往事。 那时他尚未登上帝位,为培植自己的势力,曾在一处深山里暗中培养兵力。 那些兵士皆是受过训练的,个个体魄强健,可就是这足有上千之数的兵士,竟在一夜之间被撕咬残害殆尽。 待宸德帝遣人前去查探,只在那些惨不忍睹的尸身周围发现了些银色毛发。 再加上这些尸身上留下的齿痕,便有幕僚猜测,此乃雪狼王号令群狼所为。 只是当时那也不过是个猜测,谁也无法验证,加之豢养兵士本就是皇室大忌,宸德帝也不敢深查,便只能就此作罢。 后来宸德帝顺利登基,更是将此事抛到脑后,直至今日,他再一次听到了雪狼王的存在。 就在这猎场外的深山之中,竟隐藏着一头雪狼王,且这雪狼竟还被柳沐倾一个女子所驯服,并随之现于人前,这一桩桩事摆出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排排火柱将黑夜映得仿若白昼,宸德帝的视线再次掠过众人:“朕听闻此次狩猎的魁首乃是一位女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武安侯世子夫人身在何处?” 第176章 你就当帮我一帮了 柳沐倾被这么一点名,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上前几步,福身行礼:“妾身柳沐倾给陛下请安。此番妾身侥幸夺得魁首,不过是运气好些,陛下谬赞了。” 宸德帝似是满脸欣慰地看向柳沐倾:“朕听闻世子夫人驯服了一头雪狼王,这才夺得狩猎魁首。不知世子夫人是用了何种手段,竟能让那神出鬼没的雪狼王甘心屈服?” 柳沐倾暗自冷笑一声,这皇帝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及,就眼巴巴地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呢。 不过好在她已经想好了说辞。 柳沐倾微微一笑,也似十分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回陛下,臣妾进入密林后,碰巧撞见一头豺狼,臣妾用弓箭将其射杀,走进了才发现他口中竟还叼着一只小狼崽。 臣妾见其年幼,实在不忍射杀,便将其送回了洞中。谁知离开那处洞穴没几步,便被一头雪狼追了上来。起初臣妾还十分害怕,但那雪狼似乎并不欲伤害臣妾,还心甘情愿匍匐在地,让臣妾坐上它的背。 想来那头雪狼便是那狼崽子的母亲,不知怎么认出了臣妾,为了报答臣妾的救命之恩,这才心甘情愿臣服。” 为了配合柳沐倾,也为了让众人能够相信这说辞,顾廷墨也站了出来:“父皇,世子夫人所言句句属实,儿臣当时就在不远处,皆可做证。” 宸德帝看了一眼顾廷墨,又将目光落回到柳沐倾身上:“如此,倒也是一桩奇遇了,世子夫人心地善良,也算是善有善报。只是不知那雪狼王是何习性,可愿出山?朕也想一睹那雪狼王的英姿。” 柳沐倾又是一声冷笑,只怕这老狐狸想一睹雪狼王英姿是假,想将那雪狼王据为己有才是真:“回陛下,那雪狼王常年生活在深山里,在送臣妾安全回到狩猎场后,便已回深山去了,臣妾也不知该去何处寻它,故而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 宸德帝面色一暗,他身为天下之主,万万人之上,既然柳沐倾一个小小的妇人都能驯服那雪狼王,他又如何不可? 顾廷墨自也看出了宸德帝的心思:“父皇若是对那雪狼王有兴趣,大可以排兵布阵将她捕了来,儿臣愿意领兵,亲自前往那密林,将雪狼王带到父皇面前。” 柳沐倾只诧异了一瞬,便领会了顾廷墨的用意。 若他直接反驳宸德帝的话,承德帝未必会死心不说,还可能会迁怒于他。 可他这样一说,宸德帝反倒不得不歇了心思,毕竟身为帝王,又岂能为了一头猛兽大动干戈? 果然,宸德帝摆了摆手:“罢了,朕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怎还当真了?来人,去将赏赐抬过来。” 宸德帝话音一落,立刻有几个内侍依次抬上来几口大木箱子。 待那箱子一一打开,立刻闪瞎了众人的眼。 第一口箱子里,是满满一箱子的金元宝。 第二口箱子里,是外邦进贡的绫罗绸缎,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第三口箱子里,是太后娘娘亲自准备的一套金绞丝镶玉茉莉花样头面。 暂且不提这头面有多珍贵,单是太后娘娘亲自准备这一条,便足以羡煞众人。 按照往年惯例,因着狩猎中拔得头筹的皆是男子,这头面自然是用来赠与该男子的妻室。 但今年的狩猎显然不同以往,拔得头筹的本就是女子,这头面便显得再合适不过。 至于摆在最前面的第四口箱子,里面的东西乍一瞧十分寻常,只是一把收在剑鞘中的宝剑。 不过柳沐倾先前也曾打探过此次狩猎的奖赏,知晓这看似名不见经传的宝剑,乃是用难得一见的玄铁打造而成,不仅锋利无比,且比寻常宝剑更为轻便。 若是习武之人,定然会将这把剑视若珍宝,奈何柳沐倾虽懂些强身健体的法子,可真要论起武艺,却是一窍不通。 这么想着,她侧头往谢晚晚的席位处看了一眼,果然见对方两眼发亮,正一眨不眨盯着箱子里的宝剑。 柳沐倾收回视线,正色道:“谢陛下赏赐,只是臣妾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准许。” “你且说。” “臣妾不过是个深宅妇人,又不懂武艺,这宝剑赏给臣妾实在暴殄天物,不知陛下可否将其赐给谢家小姐?” 谢晚晚原本正如痴如醉地盯着那把未出鞘的宝剑,突然听到这话,愣怔了一瞬。 她正要开口,却听柳沐倾又道:“陛下,臣妾与谢家小姐虽只有数面之缘,却一见如故,十分投缘。且此番正是因着有谢家小姐作伴,臣妾才有幸拔得头筹,还请陛下恩准。” 此话一出,谢晚晚更是感激不已,她何德何能,竟能交上柳姐姐这般好的人? 但那宝剑乃是柳姐姐之物,她又有何颜面强占了去? 谢晚晚匆匆起身,快步行至柳沐倾身侧,行了一礼后,正要开口,却又被柳沐倾扯住了衣袖。 柳沐倾压低声音,在谢晚晚耳边道:“谢妹妹,若这把宝剑不赠予你,便要落入武安侯世子那个渣男手中,你就当帮我一帮了。” 听闻此话,谢晚晚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又咽了回去。 可正在此时,一个矫揉造作的女声突然响起:“世子夫人这话可说得不妥,这宝剑落在你手上确实暴殄天物,但武安侯世子却是位初露头角的武将,将宝剑赠予他不是正正好?又怎可叫陛下赏赐之物落入外人手中?” 柳沐倾根本不用转头,就听出这是姜茉莉的声音。 看来这人还真是不长记性,前一日才刚被虐过,今儿个就又找上来了。 “姜家小姐这话才是真的不妥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黎民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既然你我皆是陛下子民,又何论内外?难道是姜家独树一帜,自以为不在其中?” 此话一出,姜茉莉的脸都白了。 柳沐倾却还没说完,她语气愈发凌厉地道:“再者,这宝剑要赏赐给谁,乃由圣上亲自定夺。 纵然这赏赐原本是要给我的,我都不敢善作主张,可姜家小姐倒好,竟是直接做起陛下的主来,当真是威武得很。” 第177章 好戏还在后头呢! 此话一出,周遭除了火焰燃烧蹦起的噼啪声,再无一点声响。 姜茉莉被吓得脸色惨白,几乎是踉跄着离开席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圣明,臣女绝无此意!臣女只是……只是……” 话到一半,又有些说不出来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只是心中怨恨柳沐倾,想故意同对方作对,才掺合进来吧? 坐在席间的姜茉然心中暗暗责怪妹妹行事太过冲动,才惹来祸端,但也心知此事不能独善其身,只能站起身走过去,跪在了姜茉莉身侧。 “陛下,臣妾这个妹妹自幼被双亲娇养着长大,性子直率单纯,但绝没有坏心思,更不敢有任何忤逆的想法,还望陛下圣裁。” 话音落下,场面更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场中几人身上,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却又暗暗看起了热闹。 顾辰轩手中捏着杯子,眼底已是一片阴沉,他这个王妃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份沉寂仿佛只有短短几岁,又仿佛过了很久,直到宸德帝再次开口:“这赏赐本就是给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你既想将其赠予谢家小姐,那便如你所愿。” 他没提起姜茉莉半个字,可越是如此,姜茉然心底便越是没底儿。 柳沐倾和谢晚晚倒是高高兴兴谢了恩,只是还没等他退回自己的席位,就又有人蹦哒出来了。 “世子夫人愿意将此等珍宝赠予谢家小姐,当真是慷慨得很,”这次开口的是顾景书,“此番狩猎,承瑄王与世子夫人同进同出,不知世子夫人又打算赠予他何物?” 这番话说得十分暧昧,就差没直接把柳沐倾与顾廷墨有染这话点在明面上了。 顾廷墨闻言立刻皱紧眉头,正要开口维护柳沐倾,却又被对方抢先开了口。 “王爷不提这事儿,臣妾险些便要忘了,妾身已嫁为人妇,承瑄王更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妾身本不应与承瑄王同路,奈何……” 说到此处,柳沐倾重重叹了口气:“奈何妾身偶遇承瑄王遭人刺杀,来人竟是数十名暗卫,承瑄王寡不敌众,被逼无奈之下,妾身只能同承瑄王一起躲进了密林。” 顾景书神色一僵,他站出来调侃此事,可不是为了让柳沐倾攀扯到自己身上来的。 宸德帝也是面色一暗,他先是瞪了一眼顾景书,接着不动声色地瞧了眼顾廷墨的反应,见顾景书神色有异,宸德帝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不过,毕竟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宸德帝虽心中气恼,但终究也得护着他。 宸德帝看着顾廷墨,似是在向他查证:“老三,可有此事?” 顾廷墨微微颔首:“回父皇,确有此事,只是那暗卫被儿臣尽数斩杀,没能留下活口,也无法审出幕后主使。” 此话一出,不止顾景书松了口气,宸德帝还跟着松了口气。 顾景书甚至还得感谢那雪狼王没留下活口,才能让他完美隐身。 宸德帝毕竟还要树立自己的威严,他面上依旧十分严肃地道:“竟真有此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狩猎场上对朕的儿子下手,来人!” 站在宸德帝身旁的随侍俯身应了一声:“陛下,奴才在。” 宸德帝大手一挥:“吩咐下去,此事就交由大理寺审理,务必将这幕后主使查个清楚!” 顾廷墨心里冷笑一声,他的这个好父皇,面子上做得甚好,可背后呢? 但凡牵扯到顾景书,哪一次不是被他糊弄了过去? 他心中清楚得很,只是面上还得佯装感激:“多谢父皇,此番有父皇做主,定不会叫那奸诈小人逍遥法外!” 柳沐倾也跟着附和了一句:“陛下圣明,此人贼胆包天,竟敢在皇室狩猎场上动手,怕是根本没将我大乾放在眼里。陛下,断不能容忍这般贼人在我大乾胡作非为!” 顾景书只觉得头皮发麻,被他们当众辱骂,他却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甚至还得跟着骂几句,以撇清自个和这件事的关系。 “父皇,三哥说的有理,父皇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 柳沐倾暗自冷笑:这顾景书能做到这般没脸没皮,还真是让人佩服! 柳沐倾虽与宫中之人鲜有交集,但从雀二它们口中也多少有些了解。 宸德帝因宠爱萧贵妃,便格外疼爱顾景书,所以,顾景书在这宫中,可谓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委屈。 即便他经常做出些阴损之事,宸德帝也不会怪罪于他,反倒会暗中帮他收拾那些烂摊子。 再看看顾廷墨,柳沐倾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可怜的小伙子啊!同是皇帝的儿子,可待遇却是云泥之别。 众人见状,纷纷弯腰行礼:“陛下圣明!” 柳沐倾冷笑一声,圣明?这算是哪门子的圣明? 宸德帝想问的事情已问清楚,便借口有自己在场,众人不得自在,便先一步离席了。 不过以他多疑的性子,他自是不信柳沐倾与顾廷墨的一面之词,对此,他还要好生查探一番才好。 宸德帝离开后,周遭的气氛确实缓和了许多,唯有仍跪在地上的姜家姐妹二人仍惶惶不安,又不知所措。 顾辰轩也没有兴致继续留在此处,起身拂袖离去,连自己的王妃都没管。 姜茉然亲眼看着夫君转身离开,甚至没往自己这边多看一眼,心中也是又气又慌。 不过随即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她又咬咬牙忍耐了下来。 此番谁胜谁负,尚未定局,好戏还在后头呢! 倒是顾景书,竟端起酒杯走到顾廷墨面前:“三哥真是好功夫,竟能将那十数名暗卫一举歼灭,臣弟实在佩服,若是日后边关有敌寇来犯,臣弟必定力荐三哥领兵出关,守卫边疆。” 顾廷墨看都没看他一眼:“四弟是如何知晓日后会有敌寇来犯,总不会四弟与那贼寇有所牵连吧?” 顾景书面色一暗,心中十分恼怒,顾廷墨果真诡计多端,他不过随口嘲讽一句,竟又被他抓住了要害! 顾廷墨撕了一块羊腿:“四弟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被这烈酒呛到了喉咙?” 第178章 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三哥说笑了。”顾景书冷着一张脸,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是,这酒的确烈,即便他硬生生忍着,也仍旧不可避免地咳了几声。 顾廷墨爽朗一笑:“四弟做事还是得悠着些,太过急躁,只会坑害了自己,日后若是四弟惹出祸事,可莫要怪三哥没提醒。” 顾景书吃了一肚子瘪,面色十分难堪地走了。 热闹非凡的篝火晚宴正式开始。 有美人,有美酒,一群人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柳沐倾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今日历经一番凶险,她早就饿了,此时便缩在自己的席位开开心心吃东西。 不得不说,皇家准备的果然都是好东西,这些看似寻常的美食味道竟都很不错,尤其是这道烤羊腿,实在太合她的心意了。 谢晚晚坐在柳沐倾身侧,满心满眼都是那把宝剑,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欣喜得不得了。 就在柳沐倾端着茶盏准备同谢晚晚举杯之时,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柳沐倾身后。 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了柳沐倾身上,柳沐倾来不及躲闪,手中的杯盏也随之掉落在地,杯中酒水溅湿了她的衣裳。 那女子见状,忙低着头跪了下来:“奴婢该死!都是奴婢一时走得不稳,这才不小心撞到了世子夫人,还望世子夫人赎罪。” 柳沐倾掸了掸身上的水渍,抬头瞟了一眼那丫鬟。 小丫头此时正跪在地上,拼命低着头,仿佛生怕被人瞧见自己的容貌。 柳沐倾不禁挑眉,这小丫鬟应该就是姜茉然安排的人吧? 虽今日一整日,柳沐倾一直待在深山之中,但那些鸟雀们却时刻帮她打探着这边的动静。 而她回来后,鸟雀向她汇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姜茉然又在谋划着要对她下手了。 柳沐倾暂时收敛心绪,仿佛随口一问般道:“你怎知我的身份?” 小丫鬟身子一僵,很快便寻到了一个由头:“世子夫人今日在狩猎中拔得头筹,可谓大放异彩,说是万众瞩目也不为过,奴婢识得您也是寻常。” 柳沐倾心道这小丫鬟嘴还挺甜,又笑问了一句:“眼下你害我湿了衣衫,当如何补救?” 小丫鬟立刻忐忑地问道:“不知世子夫人可备有换用的衣衫?” 柳沐倾点点头,在这里,女子们但凡出门做客或是游玩,都会备上一两套换用的衣衫,以备不时之需。 小丫鬟像是松了口气:“奴婢先扶您去附近的厢房将衣衫换了可好?待换好衣衫,世子夫人再责罚奴婢也不迟。” 这话说得还算漂亮,若是柳沐倾毫无防备,说不定真要被这看起来单纯无辜的小丫鬟给骗过去了。 “附近的厢房?我怎不知这附近还有厢房?”柳沐倾挑眉问道。 这处距离贵客们的居所还有些距离,周遭又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出哪有什么厢房。 小丫鬟直接伸手往远处一指:“世子夫人可看到那处的灯火?那里便是供贵客门歇脚的厢房。” 柳沐倾顺着方向往那边看了一眼,又道:“你竟连这都知晓,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却不知你是哪家的丫鬟?你家主子又身在何处?” 这些问题小丫鬟显然早就得了交代,答得十分流畅:“奴婢本就是在此处伺候的下人,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面,这才一时慌了手脚,不小心冲撞了世子夫人。” 这小丫鬟的一张嘴确实十分讨巧,只是想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柳沐倾摆摆手:“你且起来吧,此事你也不是有意为之,我自不会怪你。你且去做自己的事吧,待会儿我自个儿去换了衣裳便是。” 小丫鬟闻言却反倒有些着急了:“这如何能行?毕竟是奴婢不知分寸,才害得世子夫人湿了衣衫,应当由奴婢扶您去换衣裳,否则奴婢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柳沐倾盯着她的眼睛:“你当真是这般想的?” 小丫鬟连连点头。 柳沐倾轻叹一声:“也好,那便有劳你了。” 说着便要起身。 谢晚晚先前一直在一旁瞧着,此时见柳沐倾要起身,忙皱着眉头拉住了柳沐倾:“姐姐,还是莫要轻信他人。” 柳沐倾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妹妹放心,我这边无碍,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妹妹相助。” 她虽有鸟雀、兽类相助,但有些事却是必须由人来完成的。 而眼下,唯一能帮她这个忙的也就只有谢晚晚了。 见谢晚晚点头,柳沐倾立刻附在谢晚晚耳边,叽里咕噜一通嘀咕。 谢晚晚本就皱着眉,等听完柳沐倾的话,一双秀眉都快拧到一起去了。 她迟疑着道:“姐姐,这当真可行?” 柳沐倾十分肯定地点头:“妹妹,此事就拜托你了。” 谢晚晚虽仍是不解,但毕竟是柳姐姐的嘱托,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也不多做停留,直接起身离开了席位。 谢晚晚那边还需要些时间,为了让此事呈现出最佳观赏效果,柳沐倾故意慢吞吞地站起身,又很敷衍地假装崴了脚。 接着“哎哟”一声,整个人都要扑倒在那丫鬟身上。 “世子夫人小心!”小丫鬟赶紧扶住柳沐倾。 柳沐倾面露难色:“许是被你方才的莽撞连带的,我竟也不小心崴了脚,这可如何是好?” 小丫鬟:……这两者有何干系? 不过她也没法同柳沐倾理论,又怕耽误了主子交代的事儿,只能陪着笑脸道:“不碍事,奴婢扶着您走慢些便是了。” “那便要辛苦你了。”柳沐倾虽不是真的崴了脚,却故意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在了那小丫鬟身上,直将人压得气喘吁吁,额头都冒汗了。 小丫鬟扶着柳沐倾越走越偏,此处已没有人烟,就连远处的篝火也越来越弱,几乎看不见。 柳沐倾像是才察觉到异样,略带惊色地问道:“这里当真是供贵客歇脚的厢房吗?怎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小丫鬟的额角滑落一滴汗珠,喘着气回:“夫人,前面就是了,夫人可瞧见了,那屋里还亮着烛光呢。” 柳沐倾寻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处偏僻的小屋,那屋里若隐若现地闪动着些许光亮:“走了这许久,我都有些累了,脚腕也疼得厉害,不若我们坐下休息一会。” 第179章 你简直恬不知耻! 小丫鬟心里都快急坏了,只恨不得立马将人塞进屋里,哪有心思休息,便陪着笑道:“夫人,这儿没桌没椅的,实在不好休息。您再坚持片刻,待到了那屋内,便可好生休息了。” 柳沐倾叹了口气,倒也没坚持:“好吧。” 不远处的篝火晚宴上,一个不起眼的婢女悄悄来到姜茉然跟前,压低声音道:“王妃,世子夫人已被带去那偏房。” 姜茉然勾着嘴角,睥睨的目光似是要将所有人都狠狠踩在脚底:“知道了,你且多去招呼些人,毕竟这种事,人多了才更热闹。” 那婢女应了一声,很快便又悄悄离开了。 又过了片刻,席间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咦,怎么不见武安侯世子夫人?今日世子夫人拔得头筹,妾身还想敬她一杯酒,也好讨个彩头,怎么到处也寻不到人?” 又不知是谁回了一句:“方才世子夫人就坐在此处,还有那将军府的千金也坐在此处,怎地这一眨眼的功夫,两位都不见了?” “奴婢方才瞧见谢小姐拿着那宝剑往北边走去了,只是这世子夫人……奴婢也未曾注意到。”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姜茉然神色关切地站起身:“怎么竟无一人知晓世子夫人的去处?狩猎场本就地处偏僻,周遭还有兽类出没,若是在此迷了路,可就危险了!” 周遭立刻有人高声附和:“那些个侍卫呢?还不快些分散开去寻人!世子夫人今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看你们怎么同陛下交代!”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喊了一嗓子:“奴婢方才在远处如厕的时候,瞧见了世子夫人,只是……”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循声看去。 只见那婢女紧咬着嘴唇,俨然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姜茉然仿佛十分担心,厉声呵斥道:“如今世子夫人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你还不快些将说清楚!” 那婢女满脸为难,但是架不住姜茉然这般施压,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奴婢方才瞧见世子夫人去了那边的厢房,看世子夫人那副模样,像是喝醉了,走起路来也是左摇右摆,十分不稳重。” 那能稳重吗? 柳沐倾又要装作崴了脚,又要故意拖延时间,那形象指定不会太好。 站在姜茉然身侧的那位女子,不对,细细看来,那人正是多次被柳沐倾嘲讽的连梦可。 连梦可此时还戴着面纱,不细细去瞧,确实难以辨认。 这两日,她可是时刻惦记着能有机会挫一挫柳沐倾的锐气。 也是这两日,她察觉昌平王妃与柳沐倾十分不对付,这才故意离昌平王妃这般近。 眼下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可以将柳沐倾推入谷底,她自然得好生配合昌平王妃。 连梦可带头问了一句:“胡说!世子夫人行事向来稳重,她又怎会如你说的那般……失态?莫不是你看花了眼?” 那婢女低着头,虽胆怯,声音却十分肯定:“奴婢不会看错,只因今日世子夫人拔得头筹,奴婢也是多瞧了几眼,奴婢发誓,一定不会看错的。” 姜茉然心下很是满意,但面上依旧得假装关心,立刻摆出一副十分着急柳沐倾安危的模样来:“既如此,那诸位便随我一同前去瞧瞧,若是世子夫人遇到危险,也好尽快将她救出来。”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应对。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那厢房。 姜茉然这一路走得飞快,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接下来即将上演的情形,心中更是迫不及待。 连梦可也是如此,她恨不能立刻亲眼看到柳沐倾同别的男人在床上苟且的画面,只有这样,柳沐倾才能名誉扫地,生不如死! 眼瞅着离厢房越来越近,姜茉然越发着急。 来到厢房面前,姜茉然停下脚步:“可是此处?” 方才如厕的那婢女小声应了一句:“正是此处。” 姜茉然冷笑一声,目光也愈发凌厉:“来人,将门推开。” 随着姜茉然一声令下,走在她身侧的连梦可顾不得其他,一个跨步上前,抬手用力一推,房门顿时大开。 下一瞬,散落了满地的衣裳映入众人眼帘。 紧接着便是一阵难以描述的稀碎声响,正是从房中传来的。 未婚的姑娘们一时间都不知是该去捂耳朵,还是捂眼睛,惊得脸都红透了。 有几个胆子大的,目光顺着满地的衣衫往里一瞧,登时惊得叫出了声。 只见那轻薄如纱的帷幔上,竟是投影出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连梦可一双眼睛睁得老大,里面满是兴奋之色。 “柳沐倾,你好大的胆子!身为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竟敢在此与外男苟合,还与其他女子一同……你简直恬不知耻!” 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了,竟是大步走进屋内,伸手便要去扯榻前的帷幔。 站在原处的姜茉然虽未有所动作,嘴角却已经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个贱人竟敢同她作对,今日她便要让这贱人知晓得罪她的下场! 看她往后还如何嚣张! 又有何颜面活于世上! 然而下一瞬,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是妾身听错了吗?连小姐可是在教训妾身?”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转身看去,便见柳沐倾被谢晚晚扶着站在门口,正一脸无辜地看过来。 在看到柳沐倾的那一瞬,姜茉然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她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看到的却仍是柳沐倾那张让人厌恶的脸,她这才心下一惊,柳沐倾怎么会在此处? 可若柳沐倾在这里,那榻上之人…… 姜茉然的心头猛地浮起一丝不妙之感,她赶紧回头往榻上看去,正巧看到连梦可将帷幔高高掀起,露出了后面那张熟悉的小脸。 一瞬间,姜茉然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 怎么会……怎么会是茉莉?! 连梦可也是惊诧不已,这榻上之人难道不该是柳沐倾那个贱人吗?怎么会变成了姜茉莉? 昌平王妃兴师动众,带了这么些人来抓奸,抓的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连梦可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手上还傻傻抓着帷幔,整个人愣怔在原地。 第180章 彻底完了! “出去,都出去,谁也不许进来!” 直到姜茉然怒吼出声,连梦可这才回过神来,忙将手中的帷幔撒开了。 只是帷幔虽遮住了那混乱不堪的画面,但方才那一幕,却已经深深印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二女共侍一男,还如此忘我,当真是…… 姜茉然扶着门框,气得浑身发抖,嘴唇都在微微哆嗦。 众人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但也不敢得罪姜茉然,正准备转身离开,出去后再聊,却听柳沐倾冷笑一声。 “诸位既然来了,为何不把戏看完再走?” 就在这时,顾廷墨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同柳沐倾站在一处,目光凌厉地注视着众人:“世子夫人说的有理,既然你们都是奔着这好戏来的,哪有戏没看完就走的道理?” 里面是昌平王妃,外面是承瑄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顾廷墨绕过人群,径直走向屋里:“四弟,外头这么多人瞧着呢,还不出来见客吗?” 方才因着姿势的缘故,加之时间短暂,众人只看到了姜茉莉,却未瞧见剩下两人的面容。 此时闻言,心下俱是一惊,顾廷墨口中的四弟……那岂不是晋幽王顾景书?! 如此说来,在里头同两个女子翻云覆雨之人竟是晋幽王? 姜茉然更是吓得两腿发软,她死死抓着门框,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的妹妹,竟和晋幽王苟且在一处,此事若是被昌平王知晓,她又该作何解释? 且不仅如此,那另一名女子,又是何人? 即便被顾廷墨指名道姓地喊,那床上之人似是还没有从那事儿中回神,里头依旧时不时地传出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响。 柳沐倾暗道,这些人准备的药还真是烈得很呢。 姜茉然忍无可忍,直接掀起床幔,一巴掌招呼到了姜茉莉脸上。 这铆足了劲的一巴掌总算是将那醉生梦死的人扇醒了。 姜茉莉先是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肮脏的一幕,等回过神来,顿时惊叫一声,整个人吓得花容失色。 “姐……姐姐,我怎么会……晋幽王他怎么……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时间只觉得头都要炸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显然还没弄清楚眼下的状况。 地上的衣衫早已被撕得七零八落,姜茉然忙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她身上盖,又瞥见缩在床脚瑟瑟发抖的小丫鬟,一双眼彷如淬了毒一般。 自己让这小丫鬟用计将柳沐倾引到此处,可她都做了些什么? 她竟然将茉莉带了来,还做出与主子共侍一男的丑事,实在该死! 小丫鬟此时也才勉强回过神来,本就被眼前从场面震得又惊又惧,又被姜茉然这么一看,顿时被吓得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一下。 此事的顾景书,也终于从甜腻的温柔乡里醒了过来。 他看着赤身的自己,再看看一旁两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心头同样是一片茫然。 他怎会在此?还同……两个女子…… “四弟当真是好风流啊,”顾廷墨的声音适时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旁人还在篝火边闲谈着,四弟竟已是迫不及待来了此处,还一次带了两位姑娘过来,当真是令人钦佩!” “轰隆”一声。 仿佛有一道惊雷砸在自己头上,顾景书的脑海中被砸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完了!他维护多年的好名声,彻底完了! 顾景书乃是宸德帝最年幼的皇子,也最是得宸德帝宠爱。 如今,他虽有几房房妾室,却仍旧没有正妃。 宸德帝与萧贵妃也一直想给他挑选一门门当户对,能够辅佐他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正妻。 可眼下,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女子……还是两个女子颠鸾倒凤,这若是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对面父皇,面对母妃? 日后,又还有哪家的贵女,愿意嫁入晋幽王府? 姜茉然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从杂乱的思绪中揪出了最重要的一条。 “王爷,小妹年幼无知,这才……王爷若是有心,也该给姜家,给小妹一个说法。” 她虽清楚顾辰轩与晋幽王一向不对付,若是小妹真嫁入晋幽王府,定会惹恼王爷,但眼下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为今之计,只有让小妹嫁于晋幽王为正妃,才能尽可能减小小妹受此事的影响。 顾景书看了一眼姜茉然,却并未答话,反而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顾廷墨。 顾廷墨也挠有兴致地盯着顾景书。 四目相对,顾景书顿时火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道:“三哥,此事可有你的手笔?” 顾廷墨戏谑地看着狼狈不堪的顾景书:“四弟这话是何意?四弟在此翻云覆雨,好不快活时,没想着三哥,如今事情败露了,倒是想起三哥来了?” 他这话说得很是混不吝,但因着他在外头的名声一向极差,竟也无人觉得不妥。 顾景书银牙紧咬,心中断定此事定然是顾廷墨的手笔,却苦于拿不出证据,一时间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顿了顿,顾廷墨又继续打趣道:“不过话说回来,之前都是三哥误会你了,三哥一直道你不近女色,却不知这背地里,你竟比三哥玩得还要花哨,三哥实在佩服。” 顾景书脸色铁青,却只能咬着牙关冷笑一声:“此事,本王记下了!” 顾廷墨挑了挑眉,爽朗一笑:“四弟想要同三哥算账?那正好,咱们便把这些年来的帐一笔笔摊开来,看看咱们兄弟二人究竟还有多少帐要算清楚。” 顾景书闻言脸色顿时一黑,额前青筋暴起,拳头也攥得死紧。 奈何今日是他失了分寸,外头又有许多人瞧着,一时之间,他虽气恼,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再加上他轻薄的可是姜茉莉,是昌平王妃的亲妹妹,此事若是处置不当,只怕昌平王也会借此大做文章,若是他将此事告到父皇面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沐倾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见两人间的对白暂歇,立马凑了上来。 她穿过人群,直接走到姜茉然面前:“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姜小姐这还未出阁,便就同男子发生了这种事,这若是传出去,只怕姜家颜面都要被丢尽了!” 姜茉然气得咬碎了后槽牙,却也无计可施。 原本她是想借此机会,设计柳沐倾与外男苟且,再被当众揭穿,可如今柳沐倾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她的妹妹却…… 第181章 妾身当真是委屈呐! 姜茉莉此时已哭得眼眶通红,但是在听到柳沐倾说话的那一刹那,她突然屏住哭声,恶狠狠地瞪着柳沐倾:“柳沐倾,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柳沐倾掩唇轻笑:“姜小姐这话说得当真是好笑,我只身一人在此,何德何能竟算计得了昌平王妃的亲妹妹?你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姜茉莉气急,下意识便想站起身来去撕柳沐倾,谁知动作太大,身上的披风突然滑落,整个人便光溜溜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顿时,人群中又是一阵唏嘘声。 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不少人围观,整间厢房都被围住了,此时周遭看热闹的可不是只有姑娘,还有不少公子、侍卫,以及伺候在各宫贵人跟前的太监。 姜茉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忙又缩了回去。 姜茉然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咬咬牙,一巴掌甩在了姜茉莉的脸上:“你还想将事情闹到什么地步!” 姜茉莉吃痛地捂着半边脸,双眼猩红,似是装满了委屈与愤恨:“姐姐,一定是她!一定是柳沐倾那个贱人害得我!姐姐,你定要为我做主呜呜……” 姜茉然紧咬牙关,一时气得只想甩袖走人,却又终究放不下自己的妹妹。 柳沐倾装出一副关切的神情看着姜茉莉:“姜小姐,妾身刚到此处便瞧见你与晋幽王在此……妾身可什么都不知晓。 姜小姐何故如此气恼?莫不是在怪诸位坏了你们三人的好事?若真如此,那我等还是快些退出去吧,也好让你们尽快续上。” 在说到“三人”这两个字时,柳沐倾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姜茉然气急,怒声呵斥道:“住口!世子夫人言辞如此轻佻,也不怕坏了武安侯府的名声! 况且此事确实十分蹊跷,我小妹不谙世事,对这些更是闻所未闻,此事定然是有人从中做了手脚,这才害了我小妹。” 她原本是想着若两家能尽快定下亲事,再费些功夫遮掩此事,至少能保全小妹一半清誉。 可眼下见小妹这般痛哭流涕的模样,她又能如何? 况且她比谁都清楚此事定然与柳沐倾有关,若是就这样放任她逍遥法外,她心中也实在不甘! 不过最重要的还有一点,此事不仅关乎小妹,还将晋幽王也牵扯其中。 她虽不喜这位深得宸德帝与萧贵妃宠爱的晋幽王,但若能借他之势将柳沐倾彻底碾死在脚下,倒也未尝不可! 柳沐倾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不谙世事?不懂男女之事?可方才姜小姐那模样,可是连我这等已嫁为人妇之人都是瞧得目瞪口呆,当真是……” 顾廷墨原本还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可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头突然就腾起一股酸意。 姜茉莉本就恨得心口疼,此时又被如此羞辱,哪里还忍得了?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分明是你对我下药,我才会……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 姜茉然则是冷着脸道:“小妹此番定然是遭人陷害,至于此事是否与世子夫人有关,待事情查明后,自见分晓。” 柳沐倾不屑地笑了笑:“王妃这话说得有理,只是姜小姐出身名门,又是王妃的亲妹妹,却将如此污秽之词挂在嘴边,当真是叫人大开眼界,莫非姜家门风便是如此这般?” 姜茉莉还想再骂回去,却被姜茉然死死掐着手腕,这才作罢,只是眼中的恨意却是愈发浓了。 缓了一会,顾廷墨才从方才那股子酸意中走了出来,可再瞧向柳沐倾时,却又不禁多了几分怜惜。 武安侯府世子当真是瞎了眼,放着柳沐倾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不要,偏要去宠爱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当真是野猪品不了细糠。 柳沐倾嫁给那种人,分明就是暴殄天物! “你住口!”姜茉然气得扬起手,恨不能一巴掌甩到柳沐倾脸上,奈何理智还是压住了她心中的愤怒。 柳沐倾倒也不慌张,只故作委屈地看着姜茉然:“王妃这是要滥用私刑吗?今日妾身什么都没做,便遭姜小姐如此污蔑。 妾身不过解释几句,又被姜小姐用那样上不得台面的词儿羞辱,如今王妃竟还要动手打人,妾身当真是委屈呐!” 顾廷墨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在看到姜茉然抬手的一瞬,直接变了脸色。 若是姜茉然真敢对柳沐倾下手,他绝不会放过姜茉然。 什么王妃?什么昌平王?但凡伤到了柳沐倾,他并不介意让这些人千倍百倍地偿还。 不过,他自也不会真的让柳沐倾受伤便是了。 姜茉然确实没胆大妄为到那般地步,她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沉声道:“本王妃自不会碰世子夫人一根汗毛,至于今日之事究竟是何人动的手脚,还是等见到萧贵妃后再做打算。” 柳沐倾轻勾唇角,对此不置可否。 姜茉然怒不可遏,却不敢再冲着柳沐倾撒气,只能冲着周遭那些围观之人叱骂道:“今日之事,若是有人敢走漏半点风声,别怪本王妃翻脸无情!” 那些人纷纷小声应答,唯有顾廷墨哈哈大笑起来:“王嫂好大的口气,不过,你们尽管放心,即便你们不说,本王也是忍不住要说的。 待明日本王去了醉春楼,定要将此事告知那儿的草台班子。王嫂若是有异议,大可以来找本王算账,本王随时恭候王嫂光临。” 姜茉然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其实她心里清楚,今日这里围了这么多人,仅凭她一句话,断然是不能让那些人都闭嘴的。 可,她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众人散去后,姜茉然肃着一张脸对柳沐倾道:“本王妃这就去面见萧贵妃,还请世子夫人一同前往。” 柳沐倾笑了笑,欣然点头答应,如此精彩的好戏,她当然要现场围观了。 顾廷墨掸了掸袍袖:“本王也去瞧瞧热闹。” 连梦可悄悄缩在后面,也打算跟去凑个热闹,最好是能亲眼看到柳沐倾被萧贵妃当众处死! 顾景书本不欲叨扰母妃,奈何出了这种事,即便是要他给姜茉莉一个交代,也还是要萧贵妃出面才行。 于是一干人等就这么各怀心思地去了萧贵妃的寝殿。 一路上,顾景书神色阴郁,狠厉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顾廷墨身上。 自己这位三哥当真是命大,竟能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当真是惹人厌恶! 姜茉莉则是跟在姜茉然身后哭个不停,至于那小丫鬟,早已被姜茉然丢出去喂野兽了。 第182章 娘娘定要为臣女做主! 一路上,柳沐倾都在盘算着等会儿见到萧贵妃后,该如何应对。 她心里清楚,若是她与萧贵妃没有利益瓜葛,萧贵妃或许还会看在武安侯的面子上帮她说几句话,可若是牵扯到了顾景书,萧贵妃与她,便与仇人无异。 晃神间,柳沐倾听到雀二在不远处叽叽喳喳:“姑娘,可要小心行事,虽咱们已经将所有证据销毁,也做了完全打算,但若他们以势压人,怕是也难善了。” 柳沐倾叹了口气,这万恶的阶级制度啊,只要拥有无上的权利,想解决掉一个人,简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因着明日一早便要回宫,萧贵妃此时已然歇下。 来到营地后,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等来了萧贵妃。 许是被人扰了清梦,心情不佳,萧贵妃的脸色阴沉得厉害。 柳沐倾早已等得昏昏欲睡,若不是听到内侍的通传声,她这会儿已经快进入梦乡了。 柳沐倾赶紧揉了揉眼睛,跟着其他人一起行了礼。 “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此时的萧贵妃早已没了白日里的温和,目光阴沉地扫视众人:“说吧,昌平王妃这三更半夜的不好生休息,前来寻本宫到底所谓何事?” 当看到站在角落处的顾景书,她神色稍缓,可随即又微皱起眉头,景书的脸色怎地这般难看? 难道这些人之所以找来此处,也与他有关? 姜茉然上前一步,跪在萧贵妃面前:“回娘娘的话,今日之事关系重大,还请贵妃娘娘为妾身的妹妹做主,只是此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姜茉然左右为难,因着此事牵扯到晋幽王,她不敢当众道出,可若是不说,她又如何借着萧贵妃之手来对付柳沐倾? 萧贵妃厉呵一声:“昌平王妃有话直说便是,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继而,萧贵妃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哪知顾景书听了这话,脸色竟更难看了几分,还将头埋得更低了。 顿时,萧贵妃心里腾起一股不祥之感,掌心都随之攥紧了些:“景书,这究竟是出了何事?” 顾景书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先前他还不怎么觉得,可如今真见着了自己的母妃,他反倒愈发难为情了。 此事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被拉到明面上来说。 若是背地里,他相信母妃定然可以处置妥当,可姜茉然那贱人非要在众人面前讨个说法。 如此一来,他非但坏了自己清誉,恐怕还要连累母妃! 顾景书一时间又悔又恼,可他也知此事已经到了这一步,纵然再是后悔,也是无计可施了。 萧贵妃心中急得不行,顾景书越是不说,她心里越是没底。 再瞧见这些人阵仗如此之大,又是非得深更半夜求见,她心头都忍不住开始慌了。 见众人迟迟不开口,顾廷墨索性上前一步:“既然各位都不愿说,那便由本王来说。” 柳沐倾转头看了一眼顾廷墨,她本来也有些憋不住,准备站出来做那只出头鸟的,没想到顾廷墨竟抢先了一步。 单说“爱看热闹”这一点,他们二人倒有些相像。 顾廷墨之所以站出来,是因为他心里知晓,若是他不说,那柳沐倾必然会被萧贵妃点名,且他深知此事对柳沐倾十分不利,故而,他才会主动站出来。 萧贵妃虽厌恶顾廷墨到了骨子里,可既然他主动站出来要说,萧贵妃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那便有劳承瑄王。” 顾廷墨也没让她失望,“啪”地一声打开折扇,当即将先前发生的精彩戏码十分清晰详尽地描述了出来,其描述之生动具体,直让萧贵妃听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与女子苟合?还是同时两个女子? 这些怎么可能会发生在景书身上?! 众人也是听得面红耳赤,一个个拼命低着头,不敢言语。 柳沐倾被顾廷墨这番描述逗得险些笑出声来,她赶紧掐了一把自己大腿,这痛感袭来,她才勉强憋住笑意。 顾廷墨说完最后一个字,仿佛意犹未尽般收起折扇,拱手行礼:“贵妃娘娘,儿臣说完了。” 顾景书同萧贵妃差不多,两个人面色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萧贵妃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没当场晕倒,只是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景书,可真有此事?” 不等顾景书回应,姜茉然已抢先一步道:“贵妃娘娘,此事王爷定然也是受人设计陷害,才会……还望贵妃娘娘为王爷和小妹做主!” 萧贵妃厌恶地瞪着姜茉然,这小蹄子都已嫁入昌平王府了,竟还想着让妹妹攀上晋幽王府,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茉莉听姐姐这样说,一边继续哭,一边哀求道:“娘娘,娘娘定要为臣女做主啊!” 随即她伸手指向柳沐倾,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贵妃娘娘,此事定是柳沐倾从中作梗,这才害得茉莉同晋幽王……娘娘,求您一定要彻查此事,找个幕后主使,给臣女,也给晋幽王一个交代!” 萧贵妃虽不喜姜家姐妹,但此事既然牵扯到了儿子身上,她自然不会做事不管。 只是眼下有这么多人在场,她也不好去探一探顾景书的口风,好知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贵妃紧拧着眉,声音十分不悦:“姜小姐这话是何意?你是说此事乃是有人蓄意陷害?” 姜茉莉拼命点头:“正是如此!” 姜茉然也在一旁附和:“贵妃娘娘,妾身的妹妹一向单纯懵懂,今日若非遭人陷害,又怎会……” 而此时顾景书也终于开了口,他摆出一副正人君子遭人迫害的沉痛模样,义正言辞地道:“母妃,此事的确是有人陷害儿臣。 儿臣向来不喜女色,一心为国为民,为父皇排忧解难,又如何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之事?母妃,您定要将此事查个清楚,还儿臣一个公道。” 柳沐倾不屑一顾,不喜女色? 可外界传言晋幽王十分宠爱自己的小妾林鸢菲,定然也不是空穴来风。 更何况前些日子闹出的晋幽王宠妾的亲弟弟,强抢民女,害人性命之事,才过去没多久,怎么着就以为大家都能忘了? 顾景书这脸皮可真够厚的,当着众人的面如此颠倒黑白,着实令人佩服。 第183章 你这个贱人! 萧贵妃一听,心中顿时有了打算,拧着眉问:“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还有那姜家姐妹,最近可有同旁人发生口舌之争?” 柳沐倾心下一声冷笑,萧贵妃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姜家姐妹同自己不和,那可是人尽皆知之事。 这不是明摆着要将矛头往她身上引? 顾景书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顾廷墨,若说最近得罪了什么人,那便只有顾廷墨了。 可毕竟是他先派暗卫刺杀顾廷墨在先,若是将顾廷墨抖露出来,只怕会得不偿失,多生事端。 顾景书收回目光,抬头看向萧贵妃:“母妃最是知晓儿臣的脾性,儿臣为人一向谦让,从不与旁人发生冲突,遇到事情也都是以大局为重,绝不会得罪他人,又怎会得罪谁?” 顾廷墨勾着嘴角,冷笑一声:“四弟莫不是忘了前次你那宠妾弟弟闹出来的事?又或是忘了那位李管事?” 顾景书面色一沉:“三哥,那不过是下人借着我的名头胡作非为,我并不知情。” 萧贵妃冷眼瞪着顾廷墨,她一向不喜这个先皇后所出的儿子,听他这样说心中更是不喜。 只是心中知晓此人行事一向混不吝,便也没出言训斥,只转头看向姜家姐妹道:“既然景书在外并未得罪谁,如此说来,这问题应当是出在你姐妹二人身上了?” 姜茉然看了一眼姜茉莉,二人相视一眼后,姜茉然直接将矛头对准柳沐倾:“回贵妃娘娘的话,前几日比试投壶时,妾身与小妹曾与世子夫人发生过口角,世子夫人还曾当众羞辱小妹。 今日篝火晚宴上,妾身本想借此机会同世子夫人讲和,毕竟世子夫人与妾身二人并无深仇大恨,可是,世子夫人却不愿如此,她还将妾身手中端着的酒杯摔在地上。” 柳沐倾听得眼睛都直了,且不说前几日在投壶比试上她们为何发生口角,姜茉莉那般又是如何咎由自取,就说今日,姜茉然何时来找过她,又何时想要同她讲和过? 姜茉莉见状,又将话接了过去:“贵妃娘娘明察,那日在比试场地,臣女被世子夫人逼着学狗爬学狗叫,这些大伙都看到了。 今日,臣女与姐姐商议,欲同世子夫人冰释前嫌,可谁曾想,世子夫人竟威胁我,说定会让臣女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世子夫人手段毒辣,说到做到,想来,眼下臣女与晋幽王所经历种种,便是世子夫人一手安排的!” 柳沐倾见两人如此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直接当场笑出了声。 这一笑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也成功激怒了姜家姐妹。 姜茉莉咬牙切齿地道:“柳沐倾,你几次三番陷害于我,竟还有脸笑得出来?你当真是恬不知耻!” “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人一般不笑,除非是实在忍不住了。”柳沐倾摸了摸鼻子,十分无辜地道。 萧贵妃沉着脸:“世子夫人何故发笑?” 柳沐倾立刻老老实实作答:“妾身是在笑姜家姐妹一面说着请贵妃娘娘做主,一面又将贵妃娘娘置于不义之地,岂不自相矛盾?” 此话一出,姜茉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变。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柳沐倾已接着道:“那日投壶比试,赌约兑现与否,乃是贵妃娘娘亲自定夺。姜家姐妹如今却旧事重提,不是摆明了让贵妃娘娘难堪吗?” 闻言,萧贵妃的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妾身绝无此意……”姜茉然急急开口,一时却又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 柳沐倾收了笑,又轻叹了口气:“不过想来姜家二位也并非有意,毕竟都是身患重疾之人,怎么能怪她们呢?” 姜茉莉一听这话,火气顿时涌了上来:“柳沐倾,你竟然还敢诅咒我与姐姐?!你怎生这般恶毒?” “这怎么会是诅咒呢?”柳沐倾无辜挑眉,“姜小姐与昌平王妃已经到了白日做梦,臆想连篇的地步,还连做的梦都如出一辙,可不就是癔症发作,病入膏肓了吗?” 话到此处,萧贵妃与姜家姐妹二人总算听懂了柳沐倾的这番嘲讽。 姜茉然心知此时若继续揪着赌约不放,只会对自己愈发不利,便只抓着后一件事道:“世子夫人这是不承认今晚发生这事了?” 柳沐倾耸耸肩:“旁人臆想出来的事情,随她说去便是,又与我何干?更谈不上承认与否。” 说到此事,她又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很是担忧地看向姜家姐妹:“我只是十分忧心王妃与姜小姐的精神状态,也不知二位平日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竟生出了这样罕见的癔症,二位可要看开些才好。” “柳沐倾!”姜茉莉气得想杀人。 “够了!”萧贵妃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缓了片刻后,才接着道,“既是昌平王妃与姜家小姐所言,又怎会有假?柳沐倾,你若不信服,且拿出证据来。” 柳沐倾捏着帕子,委委屈屈地道:“娘娘此言差矣,有道是‘谁主张,谁举证’,既是昌平王妃与姜小姐言之凿凿,说确有此事,那便请二位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自己所言为真吧。” 姜茉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鄙夷地盯着柳沐倾:“世子夫人这话说得好生无礼,本王妃所说之言,句句如实,还要如何证实?” 柳沐倾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若事情果真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妄下定论,那妾身眼下便可说,妾身曾亲眼瞧见昌平王妃将自己的亲妹妹送上晋幽王的床榻,且此事句句属实,王妃又当如何应对?” 姜茉然从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之人,一时气到语塞:“你……你这是胡搅蛮缠!” 柳沐倾眉毛一挑:“若妾身此番是在胡搅蛮缠,也是因着王妃胡搅蛮缠在先。” 姜茉然气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你这个贱人!你颠倒黑白!” 柳沐倾勾着嘴角:“看来这姜府的家风一向如此,堂堂一个王妃,竟也能说出这般粗鄙之话来,倒是令妾身大开眼界。 贵妃娘娘,此番您可要看清楚了,姜家门风如此败坏,这姜家教出来的小姐,又如何能进晋幽王府的大门?” 姜茉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柳沐倾,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姜府门风清高,还轮不到你这贱人在这里指指点点。” 柳沐倾叹了口气:“妾身言尽于此,还请贵妃娘娘三思。” 第184章 嘴皮子竟这般厉害 姜茉然似是才回过神来,她们方才还在说此事是柳沐倾有意陷害,如今竟被柳沐倾牵着鼻子走了老半天,还差点被她反将一军。 姜茉然深吸一口气,忍着溢满胸腔的怒火将话题硬拉了回来:“贵妃娘娘,柳沐倾有意败坏我姜府门风,还请贵妃娘娘莫要听信谗言。眼下最主要的还是要将今日之事查个清楚,也好还晋幽王一个公道。” 萧贵妃此时才意识到,她也险些着了柳沐倾的道,不过方才柳沐倾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姜茉莉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下贱皮子,她自然也瞧不上。 柳沐倾闻言,又忍不住说上两句:“王妃如今已嫁入昌平王府,那自是该同姜府划清界限,如今王妃竟自称‘我姜府’,莫不是在王妃心里,还依旧把这姜家当成自个家。 如此说来,那昌平王府在王妃心里,又该如何自居呢?哎呀,妾身一不小心又多说了几句,只是不知昌平王若是听到王妃这般言辞,又该作何感想?” 顾廷墨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心中愈发觉得柳沐倾实在聪慧过人。 再反观姜茉然,一张脸瞬间吓得惨白。 此番出了这么多事,昌平王心中已然有诸多不满,若是再被他知晓此事,只怕日后她在昌平王府的日子更要不好过了。 想到前几日因为输了投壶一事,她不仅一直被顾辰轩冷落着,还被罚抄了一整本《女则》,姜茉然心中突然像是缺了块什么似的,突突地跳。 还是萧贵妃先开了口:“不过是昌平王妃一时心急说错了话,不必当真,眼下还是查清此事来龙去脉更为要紧。 这几日只有你与姜家小姐有过冲突,她二人会疑心到你身上,也是情理之中,你对此可有要辩驳之处?” 柳沐倾叹了口气,当真是世态炎凉,前几日还处处向着她的萧贵妃,如今却恨不能直接将她拉出来顶罪。 “妾身方才已经说过,‘谁主张,谁举证’,故而妾身无需辩驳,只需王妃拿出证据来,证明是妾身有意坑害晋幽王与姜家小姐。” 顿了顿,柳沐倾又加了一句:“只是贵妃娘娘还要小心谨慎些,莫要中了奸人之计,毕竟这晋幽王府的大门,想进的女子可多了去了,若是有人故意设下此局,只为了将这女子送进府里,也未可知。” 姜茉然一听,瞬间像是炸了毛的公鸡一般:“柳沐倾,你少在这搅弄是非!自古至今,女子名声乃是重中之重,又岂会有人拿自己的清誉做局?” 柳沐倾淡然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萧贵妃本就烦忧得紧,奈何她们二人还在此争论个不休,顿时火气上涌:“够了!” 她看向姜茉然,目光凌厉:“既然你说此事乃是世子夫人所为,可有证据?” 姜茉然心下一慌,此事本是她用来对付柳沐倾的手段,哪料到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此时她哪里拿得出什么证据? 若是萧贵妃愿意彻查此事,倒有可能找出证据,可若是找出的证据是对准她的呢? 姜茉然根本不敢赌这种可能。 “回贵妃娘娘的话,此事确有一婢女可作证,只是那婢女……因此事大受打击,已然跑进密林中去了。” 若是早知道柳沐倾竟如此难缠,她先前便先留着那小贱人一命了。 萧贵妃没好气地瞪着姜茉然:“既然已是个死人,你还说她作甚?真是晦气!” 姜茉然将头低得更低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姜茉莉。 姜茉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贵妃娘娘,臣女可以作证!臣女先前便是被柳沐倾迷晕了过去,才会发生那等事。故此事定然是柳沐倾故意设计陷害,求贵妃娘娘严惩柳沐倾!” 柳沐倾简直要被她们二人逗笑了:“贵妃娘娘,这姜家姐妹本就沆瀣一气,她们二人所言,皆不可信!” 姜茉莉面目狰狞地看着柳沐倾:“你说不可信就不可信吗?” 柳沐倾再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满脸正义地对萧贵妃道:“贵妃娘娘,妾身亲眼瞧见昌平王妃将姜家小姐迷晕了过去,还将人拖进了那偏僻的厢房中。故此事当是昌平王妃故意设计陷害,求贵妃娘娘严惩昌平王妃!” 这话直接将姜茉莉先前的那番话学了个十成十,主要是姜茉莉脑子转得慢,也反应了过来,顿时又气又恨又恼:“你胡说八道!” 柳沐倾继续套公式:“你说胡说八道,就是胡说八道了吗?” 萧贵妃原本还想着纵然没有十足的证据,也可以借着此事打压柳沐倾一番,奈何柳沐倾嘴皮子竟这般厉害,丝毫不肯退让,倒叫她有些无从下手了。 就在此时,人群后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贵妃娘娘,今夜篝火晚宴,臣女一直同世子夫人共处一处。且我二人把酒言欢,相处甚是融洽,在此期间,臣女从未见过姜家姐妹前来寻世子夫人。 臣女所言,句句属实,臣女愿用将军府的名誉为世子夫人担保,世子夫人方才所言,也句句属实,倒是姜家两位小姐,无中生有,甚是可疑!” 柳沐倾震惊地回头看去,便见谢晚晚穿过人群,满脸坚定地走到了她跟前。 这小姑娘怎么来了? 先前请谢晚晚帮忙之后,为防止此事连累到她,柳沐倾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尽快回住处歇息,不要出来。 可她竟还是跑了过来。 不仅如此,她竟还为了自己,押上了整个将军府的名声,这份情义,柳沐倾感动得险些要当场给谢晚晚一个热情的拥抱。 萧贵妃面色不悦,原本一个柳沐倾已经够难缠的,如今又冒出来一个谢晚晚,那谢家可比武安侯府的地位更为重要,萧贵妃原本有意拉拢谢老将军,企图让他站在晋幽王一侧。 如今,面对这种局面,倒是让她十分为难。 萧贵妃叹了口气,又转头看向姜茉然:“既然有将军府的千金为世子夫人作证,且她愿赌上整个将军府的名誉,不知王妃可愿赌上整个昌平王府的名誉来证明自己所言,一字不假?” 姜茉然目光闪烁,很明显,她不能,也不敢! 第185章 请贵妃娘娘彻查此事 半晌,姜茉然才开口道:“此事关系错综复杂,恐一时难以理清来龙去脉,只是,小妹如今已经失了贞洁,又有许多人都瞧见了,还请贵妃娘娘做主,给小妹一个名分。” 姜茉然被逼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即便今日不能治柳沐倾的罪,她至少也要为姜茉莉讨个说法。 萧贵妃最是头疼此事,她不屑于让姜茉莉入晋幽王府,可偏偏顾景书与姜茉莉苟且一事,被这么多人瞧见了。 若是她不主动站出来,只怕又要遭人非议,误了顾景书的大好前途。 萧贵妃看了一眼顾景书,顾景书皱着眉头,为了保全晋幽王府的名声,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萧贵妃心领神会:“既然此事与晋幽王有关,且他们二人已然有了夫妻之实,如此,本宫便做主将姜家三小姐姜茉莉纳入晋幽王府,做晋幽王的第四门妾室,择日本宫会下一道旨意送往姜府,不知王妃可有异议?” 姜茉然几乎要晕厥过去,她万没想到萧贵妃竟是连个侧妃之位都不肯给妹妹! 堂堂姜家嫡女,怎可入晋幽王府为妾? 如此不仅是在羞辱妹妹,更是在折辱整个姜家,乃至昌平王府! 不等她开口,姜茉莉已经情绪激动地尖叫出声:“不,我不要做妾!” 萧贵妃神色愈发冷肃:“姜家三小姐不知廉耻,与一婢女一同行那勾引之事,如此行径,难道还想做晋幽王妃不成?” 说着,她冷笑一声:“既然姜家三小姐不想为妾,那此事便就此作罢,晋幽王府也没有逼迫人入府为妾的道理。” 姜茉然眼前又是一黑。 眼下她们拿不到柳沐倾设计此事的证据,便证明不了妹妹的清白。 小妹的清誉被毁,往后还怎么说亲? 虽说入晋幽王府为妾,确实是委屈了小妹,但总好过往后说不上亲事,又一辈子被流言所困吧? 这么一想,姜茉然纵然再是痛心,也不得不强笑着开口道:“多谢贵妃娘娘,小妹年幼无知,待回府后,母亲定会好生教导,将来嫁入晋幽王府,定不会惹是生非。” 就在这时,柳沐倾与顾廷墨同时开口道:“恭喜晋幽王!”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顾廷墨的嘴角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意,柳沐倾则微皱着眉头转过了头。 这人这么笑着看她作甚? 萧贵妃被这事儿扰得头痛得厉害,摆摆手道:“你们且退下吧。” 她还得好生想想,该如何将此事告知宸德帝,才能叫他莫要对景书动怒。 然而不等她理清思绪,柳沐倾竟是向前一步道:“贵妃娘娘,妾身还有一事相求。” 萧贵妃如今怎么看柳沐倾,怎么觉得厌恶,奈何捏不住她的把柄,只得耐着性子道:“世子夫人还有何事要说?” “妾身想请求贵妃娘娘连夜彻查此事,还妾身一个清白与公道!”柳沐倾铿锵有力地道。 萧贵妃的头更痛了,她没好气地看着柳沐倾,语气不耐:“此事既与你无任何牵扯,又何谈还你清白与公道?你莫要在此无理取闹!” “娘娘,此事并非妾身无理取闹,而是昌平王妃与姜家三小姐欺人太甚,”柳沐倾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若今日之事不查个清楚明白,凭着这二人所作所为,说不得旁人真要以为此事是妾身所为,这罪名妾身可担不起!”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转而放缓了语气道:“若此事查办起来过于劳心费力,妾身也不强求。 但请贵妃娘娘给个恩典,若日后真因此事传出什么对妾身不利的流言,还请贵妃娘娘重重惩治昌平王妃与姜家三小姐!” 姜茉然本就被妹妹为妾之事扰得心头难受,又听到柳沐倾这番无理取闹的言辞,顿时气得心肝生疼,捂着胸口骂道:“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贱妇!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你怎么有脸说得出口!” 姜茉莉也是气得直哭:“柳沐倾,你不要脸!你无耻!你下贱!” 萧贵妃的脸色同样十分阴沉:“柳沐倾,你这番话并无道理,只是既与你无关,自然不会传出什么流言。”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若你因着她二人先前之举心生不满,本宫可叫她们向你道歉赔罪。” “贵妃娘娘,您有所不知,先前事发之时,昌平王妃与姜家三小姐便一口咬定此事是妾身所为,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可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说到此处,柳沐倾轻叹一声,语气十分无奈,又透着委屈:“是想,若此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帷幕,那些听闻之人又会作何猜想? 此事分明与妾身毫无关系,可她二人却非要将脏水泼到妾身身上,妾身如今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难道连这也不成吗?” 萧贵妃真是烦透了柳沐倾这张嘴,可偏偏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敷衍道:“如今夜深,实在不宜大动干戈,待日后本宫自会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 柳沐倾很是为难地道:“妾身也不想连累娘娘无法安歇,只是此事多拖一分,那谋划之人便多一分可能销毁证据,若是因此反让罪人逍遥法外,不仅是妾身的清誉受损,姜家三小姐也要一辈子蒙受不白之冤,实在可怜!” 姜茉然先前是真被气狠了,可听柳沐倾话到此处,又硬生生恢复了理智。 姜茉然心知此事定然是柳沐倾所为,但她为何敢请求萧贵妃彻查此事? 难道她就不怕被查出什么证据吗? 莫非她早已做了周全谋划,这才毫不畏惧? 可就算柳沐倾不怕,姜茉然自己却是怕的。 她谋划在先,柳沐倾动手在后,此事若是真追查起来,只怕对她更为不利。 想到此处,姜茉然紧捏着帕子,愣是逼着自己缓和了神色:“世子夫人,先前确实是本王妃太过焦心,这才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本王妃愿向世子夫人赔礼道歉,还请世子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见姐姐竟然向柳沐倾低头道歉,江茉莉顿时睁大了那双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姐姐你……” 只是她话没开口,便被姜茉然瞪了回来:“你还不快向世子夫人赔罪!” 第186章 你又如何能拿出证据? 姜茉莉被瞪得心头一咯噔,想要开口反驳,却竟然又被姜茉然抬手摔了一巴掌。 姜茉然咬着牙道:“茉莉,你莫要继续胡搅蛮缠!” 姜茉莉被打得整个人都蒙了,她想要哭、想要闹,可一对上姐姐如沁了冰一般的眸子,整个人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她自幼同姐姐一起长大,姐姐既是她最亲近之人,也是她最畏惧之人。 故而即便心中万般不情愿,此时姜茉莉也只能咬着牙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先前是我不懂事,这才惹了世子夫人不高兴,还望世子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只是姜茉莉话还未说完,便被柳沐倾打断了:“姜小姐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我只是一个可以任由王妃与姜小姐羞辱、污蔑的小人物。如此,倒是要让姜小姐失望了,此事,我必会刨根问底,查个水落石出!” 姜茉莉气得牙根痒:“柳沐倾,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脸不要脸!” 柳沐倾勾唇浅笑:“若是说起不要脸,昌平王妃与姜家三小姐自是更胜一筹,二位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可独占鳌头。” 顾廷墨站在旁边,满心满眼都是柳沐倾那张能言善辩的小嘴,还有她那张不惧众人,又夹带着些许洒脱的脸庞。 萧贵妃只觉得头都要炸了,她本就上了年纪,如今又被闹腾得半夜无法安眠,眼下只觉得头痛欲裂,愈发烦躁:“你二人闹够了没有!” 柳沐倾叹了口气,又福身行了礼:“贵妃娘娘,妾身并非有意搅扰娘娘清梦,只是昌平王妃与姜家三小姐欲要合谋陷害妾身,妾身实在不能白白担下这污名! 且方才在来的时候,妾身已同王妃说过,此事可等白天再议。可王妃不管不顾,非要来叨扰娘娘,妾身也是无可奈何,便被她们拉来此处。 眼下王妃又想息事宁人,就此离去,如此行径,岂不是将贵妃当做挥之即去召之即来之人? 这等目无尊卑之举,实在令人发指,还望贵妃娘娘借此机会,好生查一查王妃的真实目的!” 姜茉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断然没有想到柳沐倾竟这般牙尖嘴利,只几句话,便又给她加了一项罪责,这种无耻之徒,实在让人恨得牙痒! 柳沐倾一番话,说得萧贵妃火冒三丈,她看向柳沐倾,却瞧见柳沐倾依旧面带浅笑,面上毫无畏色。 只是这笑意,似有些别的用意。 萧贵妃皱着眉头,她虽对柳沐倾厌恶至极,但对姜茉然只会更甚。 再者,若此事当真与柳沐倾无关,那便坐实了是姜茉莉蓄意勾引,意图毁坏景书名声,那她便愈发不能容忍了! 思及此处,萧贵妃厌恶地瞪了一眼姜茉然:“可是你火急火燎地非要在这深更半夜面见本宫?” 姜茉然吓得一咯噔:“贵妃娘娘赎罪,此事毕竟牵扯到晋幽王,妾身也是一时心急,这才扰了娘娘清梦,还请娘娘恕罪。” 萧贵妃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姜茉然把此事拉到明面上,她又何至于处在如此被动的位置? 背地里,此事她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又如何会为了顾全大局,委屈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只是她明日便要回宫,实在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便索性将这难题抛给了柳沐倾。 “柳沐倾,既你方才说是她们二人合谋陷害于你,可有证据?若是你能拿出证据,本宫也能给你一个交代。” 言下之意,若你能拿出证据,本宫便为你做主,若你拿不住证据,此事便只能作罢了。 柳沐倾对此并不生气,只淡然应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妾身有证据。”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一不为之震惊。 姜茉然更是先一步怒斥道:“柳沐倾,你怕是困糊涂了吧?本王妃从未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又如何能拿出证据?” 萧贵妃没好气地训诫了一句:“王妃急什么,正所谓身正不怕影斜,若是王妃什么都没做,又何必如此急躁?” 顾廷墨也被这话勾起了兴趣,虽然他知晓今夜之事,必然是姜茉然针对柳沐倾所为,但以她的做派,恐怕早就已经将证据彻底销毁了。 虽柳沐倾确实聪慧过人,但她这几个时辰一直同大家在一处,又是如何寻到证据的? 柳沐倾不卑不亢,只淡淡道:“王妃莫急,待妾身把话说完,将证据呈上来,王妃再狡辩也不迟。” 一句狡辩,又惹得顾廷墨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景书愤怒地瞪着顾廷墨,今日闹出的这些笑话,怕是要被他奚落好一阵了。 萧贵妃理了理衣袖,正色道:“既如此,那你便把证据呈上来吧。” 柳沐倾叹了口气,又故作可惜道:“娘娘,这些证据怕是呈不上来了,王妃心思缜密,早已将那些证据销毁,妾身也是无可奈何啊。” 姜茉然闻言立刻有了底气,高声叱道:“柳沐倾,你好大的胆子,既然没有证据,你说这些又是作甚?莫不是想戏耍贵妃娘娘?” 柳沐倾勾着嘴角:“王妃学得倒是挺快,妾身方才刚用过的手段,王妃这就开始卖弄了,只是,王妃这性子太过急躁了些,不若先让妾身把话说完,王妃再耀武扬威地来指责妾身,如何?” 不等姜茉然开口,柳沐倾便又对着萧贵妃行了个礼:“娘娘莫要听信他人谗言,妾身绝无此意,只是那证据的确被王妃销毁,想要完整地呈现在贵妃面前,已绝无可能。 不过,妾身倒是知晓王妃将那焚烧迷药的香炉丢在了何处,且妾身已经打听到王妃是在何处买的迷药,又用了多少银子。娘娘可派人前去将那卖家寻来,同王妃现场对峙。” 姜茉然原本还一脸的笃定,在听到柳沐倾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但转念一想,柳沐倾只是一个寻常妇人,并非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兴许她只是在诓自己也不一定。 姜茉然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道:“世子夫人惯会唬人,本王妃从未买过什么迷药,你让贵妃娘娘去何处寻那所谓的‘卖家’?” 柳沐倾淡淡一笑:“贵妃娘娘,那香炉被王妃绑在了那婢女身上,连同那婢女一起,被丢在了密林深处。娘娘稍安勿躁,妾身在来之前已劳烦看守的侍卫去寻,看着时辰,应当也快回来了。” 第187章 你为何要害我? 柳沐倾话音刚落,便听到空中响起鹰一的啸声:“姑娘,香炉已带到,还有那婢女的尸首也一并带了回来。” 姜茉然闻言十分惊慌,话也说不利索了:“柳沐倾,你……你血口喷人!什么婢女?什么香炉?本王妃一概不知!” 只是她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将早已命丧黄泉的婢女尸身抬了进来。 众人皆是惊呼连连,一个个被这场面吓得后退了几步,姜茉然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根本不敢去看那婢女的惨状。 姜茉莉也是连滚带爬地爬到姜茉然身边,两姐妹瑟瑟发抖地缩在一处。 萧贵妃倒是坦然得多,毕竟在宫里呆的久了,死那么几个婢女也是常有的事:“柳沐倾,此人便是那个婢女?” 柳沐倾点点头:“贵妃娘娘,这正是伺候在王妃身侧的那个婢女,妾身曾亲眼瞧见王妃与这婢女在一处窃窃私语。 后来,妾身便看到这婢女拿着一枚香炉,鬼鬼祟祟地只身一人去了厢房,至于她为何去厢房,进了厢房后又做了些什么,妾身便不得而知了。” 柳沐倾不动声色地冲其中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一把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用剑在那婢女身上搜罗什么。 片刻后,一枚香炉咣当一声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又是吓得姜家姐妹一咯噔。 “娘娘请看,这便是那香炉,娘娘可宣御医前来验证,这香炉之中所用的香料,正是可以让人意乱情迷的迷香!” 顾廷墨皱眉盯着面不改色的柳沐倾:她知道得可真够多的! 萧贵妃看都没看一眼,只神色威严看着姜茉然问道:“王妃,这婢女你可认得?” 姜茉然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根本就不敢那尸首,也不敢抬起头直视萧贵妃的双眼:“娘娘,贵妃娘娘,妾身不认得,不认得!” 不由分说,柳沐倾直接一句话怼了回去:“王妃看都没看一眼,就说不认得,莫不是在故意敷衍贵妃娘娘?” 姜茉然暗骂柳沐倾这张嘴太过下作,可她的做法也的确有所不妥。 末了,姜茉然只能硬着头皮快速瞄了一眼,然后回应道:“妾身的确不认得!” 萧贵妃话锋一转,又将矛头指向姜茉莉:“那你呢?” 姜茉莉早已被吓得泪流满面,若不是还要顾及姜府颜面,只怕她现在早已大叫着跑出去了。 柳沐倾适时地开口道:“姜小姐可要看仔细些,毕竟这婢女方才可是同你一起……” 说罢,柳沐倾还不忘瞟了一眼顾景书。 顾廷墨察觉到这道视线,立刻打起配合:“四弟,方才还同你一起快活的女子,这就死了,四弟可觉得疼惜?” 顾景书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此事就不劳三哥多虑了!” 姜茉莉被逼着看了一眼那婢女,只这一眼,她便瞪圆了双眼。 方才在床榻之上,因着那药效,她并未看清此女子的面庞,可如今,她看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又惧又惊。 这婢女的确是在姐姐身边伺候着的,她不会记错! 难道此事当真与姐姐有关? 姜茉莉难以置信地看着姜茉然,她的姐姐,怎么会…… 不!不可能的! 姐姐一向疼她,又岂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一定是柳沐倾从中作梗,想叫她姐妹二人反目,一定是如此! 姜茉然也有些心慌,先前便是怕妹妹误会,她才急着将那婢女丢金了密林,如今柳沐倾竟又将人找了回来,当真是可恶! 想到此处,姜茉然看向柳沐倾的目光愈发怨毒。 柳沐倾却丝毫不在意,只趁热打铁地问道:“姜小姐,此女子你可认得?” 姜茉莉虽心中震惊,但还是本能地维护自己的姐姐:“此人我从未见过!” 柳沐倾对这回答嗤之以鼻,只转身面对萧贵妃,福身行礼道:“贵妃娘娘,此人乃是服侍王妃的贴身婢女,娘娘只需传王府之人一问便知,可王妃与姜家三小姐却矢口否认,可想而知是心虚了。”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领着位身着官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萧贵妃率先开口道:“有劳沈御医查看一番。” 沈御医行了礼后,便将那香炉拿出来在鼻尖闻了闻。 只片刻功夫,沈御医便开了口:“回娘娘的话,这其中燃的乃是能叫人动情的迷香,且药量十分巨大,至少能让三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又是一阵唏嘘。 姜茉莉更是如坠冰窟:刚好三个人的剂量…… 她惊惧交加地看着姜茉然,一时之间,她竟觉得本应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姐姐如此陌生,陌生到她不敢相认。 萧贵妃屏退了御医,继而十分威严地看着姜茉然:“王妃不若再看仔细些,也省得本宫再去昌平王府寻人前来辨认,这等小事,若是再惊扰了昌平王,属实有些小题大做!” 姜茉然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再次起身辨认。 她深知,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得认。 若是真惊动了昌平王,那她日后在王府的日子,怕是真要彻底过不下去了。 又看了一眼那婢女后,姜茉然深吸一口气:“贵妃娘娘,方才是妾身太过害怕了,一时竟没有看清,此女子的确是我身边服侍的丫鬟。” 这话一出,萧贵妃直接下了定论:“如此说来,今日之事当真是你所为了?” 姜茉然连连摇头:“虽这婢女确实是我身边之人,但此事绝非我所为,定然是有人蓄意陷害!” “蓄意陷害?”萧贵妃冷笑一声,“先前你亲口说这婢女是自己跑到密林中去的,若非是为了帮你这个主子遮掩此事,她又为何要在送死之时,还将那香炉带在身上?” 柳沐倾突然插嘴道:“妾身突然记起,先前便是王妃以要寻妾身为由,带着众人前往厢房。若非如此,纵然晋幽王与姜家三小姐发生了什么,应当也不会被人当众撞破。” 姜茉然眼前发黑,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到了姜茉莉带着哭腔的质问声:“姐姐,你……你为何要害我?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她不想怀疑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但眼下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儿摆在这里,她纵然想为姐姐开脱,都找不到由头。 第188章 寿安堂可是发生了大事! 姜茉然忍着头晕目眩,想要去拉姜茉莉的手:“茉莉,不是姐姐!姐姐怎么会害你?” 姜茉莉却躲开了她的手:“那为什么你身边的婢女会出现在厢房?为什么她的身上会带着那个香炉?又为什么你要带人去撞破此事?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姜茉然又是心急,又是心疼,可张了几次口,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这要她如何解释? 难道要她当众承认是自己想要算计柳沐倾在先,却被对方将计就计,反将了一军吗? 还是要她说她也不知那婢女身上为何会带着那香炉? 这虽是事实,可她纵然说出口,又会有谁相信? 若是柳沐倾能听到姜茉然的心声,定然会第一个站出来表示相信,因为那香炉乃是她利用鸟雀放到婢女身上的。 姜茉莉心头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整个人再也忍受不住地崩溃大哭:“你……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的亲妹妹!这世间还有比你更残忍的人吗?” 姜茉然红着一双眼睛,心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让她喘不上气来,加之眼前一阵阵发黑,最后竟是两眼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最后,姜茉然是被侍卫抬走的,姜茉莉哭得站不起身来,也是被身边伺候着的婢女连同一个宫女一起扶回去的。 此事总算有了结果,该自食恶果的人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惩罚,柳沐倾谢过萧贵妃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这几日一直忙得团团转,柳沐倾寻思着回府后还得好生歇上几日。 但转念一想,若萱那事恐怕又要闹得府里鸡犬不宁,如此好戏,她自然也不能错过。 只是,她前脚刚离开,顾廷墨后脚就跟了上来。 顾廷墨开口说话那会,柳沐倾正打着哈欠呢。 “柳姑娘今日所作所为,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柳沐倾看了一眼泛着鱼肚白的天空,这天都要亮了,她这会是又困又饿:“王爷谬赞了,妾身不过是想证明自身清白罢了,况且今日之事还要多谢王爷相助。” 顾廷墨又加快了脚步,此刻他们并排往前走,倒有些并肩同行的感觉:“本王此举并未是在相助柳姑娘,而是在帮自己,不过本王尚有一事不明,还要劳烦世子夫人不吝赐教。” 柳沐倾又是一个哈欠,她摆了摆手:“王爷可真是折煞妾身了,王爷这般机敏之人,又何须妾身解惑?” 顾廷墨爽朗一笑:“世子夫人莫要太过谦虚,本王是想知道,世子夫人是如何寻到那婢女尸身的?” 柳沐倾停下脚步,眸光微微闪动,顾廷墨莫非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有此一问? 她定下心神,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顾廷墨:“王爷何出此言?发现那婢女尸身的乃是看守的侍卫,与妾身又有何干系?” 随即,她微微福身:“王爷,时辰不早了,妾身实在疲累得厉害,便先行一步了。” 说罢,她也不管顾廷墨是何反应,径自转身潇洒离去。 顾廷墨目送着柳沐倾远去的背影,片刻后,突然展颜一笑,小丫头应当已经生了警惕之意,这是好事。 虽这次之事有他代为善后,但他却未必次次都能在,自然是她自个儿行事时更为小心谨慎才好。 柳沐倾回到营地收拾了些随身物品,眼看着天都要亮了,不如直接回侯府算了。 说不准回去后,还能偷摸睡个回笼觉。 只是,她这刚回了武安侯府,踏入悦兰苑的大门,便瞧见杏暖火急火燎地迎了过来。 “少夫人,您总算回来了,您是不知晓,这几日寿安堂那边可是发生了大事!” 柳沐倾虽从雀二那里听说了些,但为了掩人耳目,她还得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询问一番:“可是若萱受了祖母的罚?” 杏暖连连点头:“正是,也不知若萱犯了什么错,老夫人可是被气坏了,已经有两日未曾出过寿安堂的门了。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老夫人这几日连斋饭都未怎么用过,整日就待在那佛堂里打坐念经。” 柳沐倾心知老夫人虽动了怒,却未言明实情,既是想给若萱留条后路,也是为了保全她自己那张老脸。 毕竟若萱是跟着老夫人一道回府的,还被老夫人视作孙女一般,倘若此事真传了出去,老夫人也得跟着遭受非议。 虽想要前去看热闹,但如今柳沐倾尚觉困顿,还是先去睡个回笼觉好了。 “这几日实在累坏了,我且去歇歇,待会儿再去寿安堂瞧瞧。对了,若萱怎么样了?” 杏暖将床褥掸了掸,又伺候着柳沐倾换了套安歇的衣裳:“一直跪着呢,就在老夫人院里。” 柳沐倾心中有了底,待她休息好了,再去寿安堂问安。 不过,问安只是个由头,去凑热闹才是真。 只是,柳沐倾前脚刚闭上眼,后脚便听到杏暖在门外传话:“少夫人,世子来了,说要见您。” 柳沐倾无奈地叹了口气,烦死了,烦死了! 林霄渝真是一如既往地令人生厌! “打发他走,说我累了。” 杏暖应了一声,便依照柳沐倾所说:“世子,少夫人这几日忙着狩猎,太过劳累。如今少夫人安然回府,世子不必忧心,待少夫人休息好,自会去寻世子。” 林霄渝急得来回踱步,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柳沐倾了,心中早就急得抓心挠肝。 且又听说柳沐倾在这次狩猎得了头筹,林霄渝便愈发急迫了。 这不刚从小厮口中得知柳沐倾连夜赶了回来,他便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只是,柳沐倾这般闭门不见,倒是让他心里没了底。 难不成柳沐倾还在为着前次之事闹脾气? 女子偶尔拈酸吃醋可说是夫妻间的情趣,他也乐得宠着让着几分,可若是她这性子使得太久,那便有些失了分寸,丢了女子该有的本分。 那日确实是他行事欠妥,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寻常,柳沐倾何至于这般小气善妒? 林霄渝不甘心地道:“夫人这几日的确辛劳,本世子前来慰问,实也是心中关切。” 眼瞅着林霄渝就要往院子里冲,杏暖可急坏了:“世子稍安勿躁,少夫人的脾性世子应当是了解的,若是世子真要冲进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第189章 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赏赐上 林霄渝刚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虽不愿承认,但柳沐倾的性子确实叫他有些拿捏不准。 罢了,毕竟她也算是侯府有功之人,林霄渝也不想在此时惹她不悦:“也好,就且让少夫人好生休息,待她醒来,叫她去书房寻我。” 好不容易将林霄渝打发走,杏暖这才敢松了口气,许是被柳沐倾所影响,杏暖如今对这位世子也是十分厌恶,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 梅霜的眸中却隐含担忧,少夫人毕竟要在这侯府过一辈子,若是当真惹恼了世子,往后可如何是好? 但忧心归忧心,她也没打算干涉主子的决定,既然少夫人打定了主意这般,她这个做下人的自然要与主子一条心。 此刻,仍旧跪在寿安堂门外的若萱也偷听到了柳沐倾回府的消息。 不仅如此,她也知晓了柳沐倾在这次狩猎中竟一举夺得魁首,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原本她就处处比不上柳沐倾,如今那贱人又得了圣上嘉奖,只怕往后的日子,她更是处处都要被柳沐倾压上一头。 思及此处,若萱心中更是恨极。 且因为林业之事,柳沐倾不仅不曾相帮于她,还直接将事情捅到了老夫人面前,这笔账,她还要好生同柳沐倾算上一算! 若萱不甘地攥着拳头,她一定要抓住林业这根稻草,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爬上柳沐倾的头顶,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不过纵然心中再怎么发着狠,此时若萱也只能继续乖乖跪着。 此时她的双膝已经彻底麻木,可稍动一下又是钻心的疼,加之已经几日不曾好生歇息,如今眼下一片乌青,额头还挂着细汗,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而此时柳沐倾睡得正熟,窗外鸟雀们正蹲在枝头上,兴致勃勃地聊着这几日的见闻。 只是怕扰了柳沐倾的清梦,小家伙们一个个全都放轻了声音,连身子都微微缩着,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约莫巳时过半,柳沐倾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她看着窗外透进来的明媚阳光,听着鸟雀们欢乐的叽喳声,心情瞬间大好。 今日天气属实不错,宜看戏! 收拾妥当后,柳沐倾在梅霜的陪同下,去了寿安堂。 还未进寿安堂的大门,柳沐倾便瞧见了若萱颤巍巍跪着的模样。 柳沐倾也没搭理她,只自顾自从她身边经过。 倒是若萱,看到柳沐倾竟彻底无视了自己,不禁恨得咬牙切齿。 可偏偏眼下能在老夫人面上说得上话的,也只有一个柳沐倾,虽心中恨极,但为了自己与林业的亲事,她也只能咬咬牙,主动喊住了柳沐倾。 “若萱给嫂嫂问安,听闻嫂嫂在狩猎中夺得头筹,若萱在此恭贺嫂嫂。嫂嫂凭一己之力为侯府争光,侯爷与祖母定也十分高兴!” 柳沐倾这才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若萱。 啧啧,这清纯可人的脸蛋,这单薄柔弱的身段,恐怕任谁也想不到,便是这样一个瞧着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竟会做出那般肮脏苟且之事来! “若萱妹妹,不过几日不见,你怎地竟清减至此?”柳沐倾似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若萱,“且你为何一大早便跪在此处,莫不是祖母罚的?” 说到此处,她又面露疑惑之色:“可祖母不是一向最疼爱若萱妹妹,又怎么舍得让妹妹吃这罚跪的苦呢?莫不是……因着妹妹与林家公子私会一事?” 这番话无异于直接往若萱脸上删了几巴掌,说得她面红耳赤,心头又恼又恨,却偏又发作不得,只能硬憋着。 见若萱没说话,柳沐倾又继续道:“若萱妹妹果真与以往不同了,若说是从前,妹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再瞧瞧眼下,妹妹竟已有了几分妇人姿色,还有这红彤彤的小脸,大抵也是得了情爱的滋润。” 若萱一张脸瞬间漆黑一片,柳沐倾这个贱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如今在这寿安堂,除了柳沐倾,怕也没第二个人敢开口提及此事。 柳沐倾眨了眨眼睛:“妹妹若是无事,嫂嫂便进去给祖母问安了。” 若萱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嘴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沐倾轻笑一声,转身进了寿安堂。 还离得老远呢,柳沐倾便换上了一副温婉知礼的模样:“祖母,孙媳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年岁大了,睡得少,此时正在小佛堂中礼佛。 听到柳沐倾的声音,老夫人眸光微闪,随即放下手中经书,露出一个慈和的笑来。 “是沐倾回来了,快,快进来。” 柳沐倾刚得了魁首,又得圣上亲自嘉赏,老夫人虽心中因着若萱之事烦闷不堪,但如今面对柳沐倾,还是得换上一副慈祥关爱的模样来。 柳沐倾刚见到老夫人,便福身行了个礼:“祖母,好些日子没见到祖母,孙媳心里甚至想念,不知孙媳不在府的这几日,祖母过得可还好?” 这些话,莫要说旁人了,柳沐倾自己听着都觉得恶心。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考验她的演技,她一定要坚持! 老夫人笑得别提多慈爱了:“祖母也甚是想念沐倾,且祖母听闻,你在此次狩猎中夺得魁首,此乃一桩大喜事! 我已知会你父亲,今日你父亲便会赶回府中,咱们一家子一起用顿晚膳,好好庆贺一番。” 柳沐倾心里暗道这些人真是多事,且她哪里不清楚,老夫人明面上说是要庆贺此事,实则不就是把主意打到了她得的那些赏赐上吗? 如今府上几间最赚钱的铺子都已被她收入名下,剩下的铺子倒也不是不赚钱,只是赚的少,要养活府上这么一大家子人,属实是有些困难。 换句话说,如今的武安侯府已经开始吃老本了。 可武安侯府从发家到如今也不过二十余年,家中资产根本算不得丰厚,只怕吃着吃着,就要把整个侯府彻底吃垮了。 心中这么想着,柳沐倾面上依旧装作受宠若惊,又十分知书达理的模样:“祖母,父亲一向忙于公务,若是因孙媳之事打扰了父亲,那便是孙媳的不是了。” 第190章 让她乖乖将那些金银交出来 老夫人和蔼一笑:“你父亲再忙,也没有给你庆功重要。这一次,你可是给侯府争足了脸面,莫说是叫你父亲赶回来一同用膳,纵是风风光光地办个庆功宴,也是说得过去的。” 柳沐倾暗自撇嘴,继续推辞:“祖母这般疼爱孙媳,当真让孙媳受宠若惊。只是此番狩猎,孙媳也是运气好些,且孙媳既是侯府一份子,能为侯府争光,本就是分内之事。” 老夫人甚是满意地看着柳沐倾,这丫头既能这般想,那接下来的事应当是稳妥了。 她十分亲热地招呼柳沐倾到自己身边坐下:“沐倾啊,此次狩猎,你一去便是好几日,霄渝这孩子也十分惦念你,依祖母看,你这既然回来了,不如今日就让霄渝好好陪陪你。” 柳沐倾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还好她反应灵敏,这才没被老夫人看到自己差点变了脸:“祖母说的有理,只是孙媳这几日颇有不便,还请祖母谅解。” 老夫人心知肚明,但又有了新的说辞:“祖母也是女子,自然能理解你,只是即便是不方便的时候,你们二人也可一同畅谈心事,如此,也能促进你与霄渝的感情。” 柳沐倾心里清楚,若是她再继续拒绝,大抵会引起老夫人的怀疑,眼下,她只能应下,待有了机会,再另做打算。 “孙媳都听祖母的。” 老夫人欣慰地点点头,只要柳沐倾顺利与霄渝圆了房,再顺利生下嫡子,她便再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两人说了半天闲话,也没见老夫人主动提起若萱之事,柳沐倾为了看好戏,索性直接开了口:“祖母,方才孙媳进来的时候,瞧见若萱在外头跪着,可是祖母还在生她的气?” 话音刚落,老夫人脸色瞬间暗了下去:“她不听话,不守规矩,自然要罚。” 说起这事,老夫人心里也是一肚子气,一来她气若萱实在不知廉耻,竟敢私自同男人苟合,置侯府颜面于不顾。 二来,她也在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才最稳妥。 若萱虽让她十分失望,但毕竟跟在她身边多年,故而她既想保住侯府颜面,也想维护若萱的清誉。 或者该说,毕竟若萱是被她带在身边的,若是若萱的名声毁了,外人又会如何想她? 故而虽罚着若萱跪了这几日,老夫人却并未言明缘由,如今府上除了她与若萱外,也就只有柳沐倾知晓内情了。 因着心中尚未想出对策,老夫人叹了口气,避重就轻地道:“今日你回府,祖母心里高兴,且不提若萱那丫头。” 柳沐倾微微一笑,老夫人不想将这事儿拿到明面上来说,那便是想着暗中处置了。 那便要看她同不同意了。 老夫人亲切地拉着柳沐倾的手:“这几日你也累了,就且回去歇着吧,待备好晚膳,我再着人去喊你。” 柳沐倾点点头:“那孙媳就先告退了,祖母也要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操劳。” 说罢,柳沐倾起身走出了寿安堂。 待路过若萱身边时,柳沐倾还不忘关心一句:“若萱妹妹当真是可怜得紧,祖母一向疼你,怎么就舍得让你受这样的罚?” 若萱暗自咬了咬牙,又不得不压抑着脾气道:“多谢嫂嫂关心,若是这般跪着能让祖母心情好些,若萱愿意一直跪下去。” 柳沐倾淡然一笑:“那我便不打扰妹妹罚跪了。” 若萱转头瞪了一眼柳沐倾,待确定柳沐倾走远后,又忍不住喝骂了一句:“不过是个小人得志的贱人,我看你能威风几日!” 柳沐倾离开后,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往身前矮几上一放。 此番柳沐倾在狩猎中拔得头筹,为侯府光耀门楣是其一,更要紧的,还是陛下赏赐的那些金银珠宝。 如今府上已经没剩几间铺子,能赚钱的更少,庄子上那些收成又得等到年关。 如今进账的钱少之又少,可要花的银子却只增不减,她每日对着公中入不敷出的账目都得生上好几回气。 若是能让柳沐倾主动将她此番所得赏赐交出来补贴公中,至少能解一解侯府燃眉之急。 老夫人面色深沉地看着前方,今日晚宴,她还要想个法子让柳沐倾心甘情愿地将那些金银交出来才行。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 柳沐倾伸了个懒腰从床榻上爬起来。 碰巧梅霜敲门走了进来:“少夫人,冯妈妈来了,请您前往寿安堂用膳。” 柳沐倾忙活了许久,竟差点忘了冯妈妈这人。 冯妈妈心中还记挂着上次之事,也一直未能找到机会同柳沐倾当面道歉,此番前来叫柳沐倾用膳,也是她主动跟老夫人争取的机会。 柳沐倾换了套衣裳,便出了门。 冯妈妈见状,赶紧跟在身后:“少夫人,上次之事,老奴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还请少夫人再给老奴一次机会,老奴必定会尽心竭力帮少夫人怀上侯府子嗣。” 柳沐倾:??? 我真是谢谢你了! 柳沐倾微微一笑:“冯妈妈不必放在心上,此事我都已经忘了。” 冯妈妈一听,感恩戴德地看着柳沐倾:“少夫人大人有大量,待老奴寻到新的法子,一定……” 柳沐倾赶紧打断了冯妈妈的话:“冯妈妈不必为此事操劳,有道是凡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是我与世子无缘,那便是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冯妈妈一张老脸瞬间暗了下来,柳沐倾说这话,莫不是心灰意冷了? 那可不行! “少夫人,您可不能这样想啊!纵然有些事是上天注定,但有些还得靠事在人为,少夫人,您尽管放心,老奴必定助少夫人……” 柳沐倾听得头都大了,她赶紧转移话题:“冯妈妈有心了,侯爷已经到了吗?” 冯妈妈跟在身后附和着:“管事已经来报,说是快到了,老夫人这才遣老奴前来请少夫人过去候着。” 柳沐倾冷笑一声,就因为林舟是这侯府身份最尊贵之人,便要所有人都提前去等着。 这万恶的等级制度,还有万恶的男尊女卑! 柳沐倾赶到的时候,林霄渝已经在了,祖孙二人神色融洽,气氛十分和谐。 林霄渝见柳沐倾来了,忙冲她招了招手:“沐倾,坐到我身侧来。” 他有些气恼柳沐倾没去寻他,但也没在老夫人面前有所表露。 第191章 你为什么不去死! 柳沐倾忙着跟老夫人问安,假装顾不上林霄渝:“给祖母问安。”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柳沐倾:“今日咱们齐聚一堂,乃是家宴,沐倾不必如此多礼,快些落座吧。” 柳沐倾面上笑得柔和,实则一直在盘算自己该坐在何处,若是坐到林霄渝身侧,那这顿饭估计是没什么胃口吃了。 老夫人身侧的主位,是留给林舟的,柳沐倾断不可能同林舟坐在一处,既如此,那便随地大小坐吧。 于是,柳沐倾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坐到了一个离老夫人与林霄渝都有些距离的位置上去。 林霄渝关切地站起身来:“沐倾,你小心些,方才没摔到吧?” 柳沐倾装作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林霄渝:“多谢世子关心,妾身无碍。” 林霄渝还想上前去查看一番柳沐倾的情况,奈何老夫人适时地干咳两声,接着便是一道略带不悦的目光投了过来。 虽说她也盼着两人早些圆房,为侯府添丁,但哪有夫君如此委身照顾妻子的道理? 旁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侯府世子可不能丢了身份! 林霄渝知晓祖母的意思,只得乖乖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林舟大步走了过来。 柳沐倾一干人等,纷纷站起身来。 林舟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嘴里还不忘同老夫人说些客套话:“母亲今日可安好,儿子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也未能去向母亲请安。” 老夫人见到自己的儿子,脸上的笑容倒是真切了几分:“知道你忙,府中大小事务一般都不惊扰你,只是,这次沐倾在狩猎中夺得头筹,为我侯府争了不少颜面。 此番叫你回来,一来是为了庆贺此事,二来,咱们一家也是许久没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正巧借着机会聚一聚。” 林舟听得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有理,是儿子只顾忙于公务,这才有所疏忽,母亲勿怪。” 老夫人心疼地看着林舟:“你忙于公务,也是为了这一大家子,我又岂会怪你?” 林霄渝也附和道:“父亲终日忙于公务,实在辛苦,儿子眼下也休养得差不多了,不日便可为父亲排忧。” 林舟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在听到这话后,瞬间暗了下来:“如此,甚好!” 柳沐倾暗自冷笑一声,好什么好,可怜的林霄渝,很快你就要被林业取代喽。 林霄渝既然开了口,柳沐倾自然也不能再装透明了,她微微福身:“父亲安好,因着儿媳之事,竟还劳烦父亲亲自跑一趟,儿媳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林舟摆摆手:“你且坐下,此番你得了魁首,本就是为我侯府光耀门楣,自不必多思多虑。” 柳沐倾坐下后,还不忘左右瞧了一番:“祖母,怎么未见若萱妹妹,还有楚姨娘?” 老夫人神色淡了淡:“今日本就是家宴,她们不必来。” 林霄渝接了一句:“韵儿月份大了,身子多有不便,待日后我再让她去给你问安。” 柳沐倾暗自思衬,原本老夫人可是时时处处都将若萱带在身边,如今这家宴竟也不让她上桌了,看来真是气得狠了。 至于楚韵儿……柳沐倾倒是不意外,毕竟一个姨娘的身份,本就上不得台面。 林霄渝宠着她时,或许还会特地将她叫来。 但如今两人间那份感天动地的真情都不知道还剩下几分,加之老夫人又十分不喜她,自然不会将她叫过来碍老夫人的眼。 柳沐倾在心中嗤笑一声,淡淡开口:“世子多虑了,妾身并无此意,只是觉得楚姨娘一个人在落樱阁用膳有些孤单罢了。” 这话虽说得随意,却正好应对着楚韵儿此时的境况。 此刻的楚韵儿,正形单影只地坐在桌前,看着面前寡淡无味的晚膳,又忍不住发起火来:“怎么回事?这吃食一日不如一日,是侯府想要饿死我与腹中的孩子吗?” 伺候在旁边的如月小声解释道:“姨娘莫要多想,听闻是府中最近入不敷出,才命后厨缩减了开支,并非是有意针对姨娘。” 楚韵儿将筷子往桌上一掷,心头又是愤懑,又是落寞:“听说少夫人回来了,他们一家子这会儿应当正其乐融融地吃着家宴吧?怎么?难道我就不是侯府之人吗?我就不配同他们坐在一处吗?” 说到后面,楚韵儿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如月面露难色,老夫人压根就没想让楚韵儿前去,可她却不敢这样说:“姨娘误会了,是世子体恤姨娘行动不便,这才没叫姨娘过去。” 楚韵儿又不是个傻的,岂会真信了如月这番说辞? 实在气不过,她伸手将桌上碗碟尽数拂到地上,顿时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吓得如月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柳沐倾,你这个贱人!只要你在一天,我便不得安生一日,你为什么不去死!” 楚韵儿边哭边骂,情绪几近崩溃。 寿安堂内,正拿着筷子去夹菜的柳沐倾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蹭了蹭鼻尖,寻思着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骂她吧? 老夫人竟亲自帮柳沐倾夹了一筷子青笋:“这道菜做得不错,沐倾你尝尝。” 柳沐倾摆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多谢祖母。” 老夫人乐得满脸褶子:“霄渝真是好福气,娶了你这般贤惠孝顺的妻子。只是你们二人感情虽好,可终究还未有子嗣。 依祖母看,你们还是早些要个孩子,也好让我这个当祖母的早些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 柳沐倾面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但她似乎已经有些习惯了:“祖母放心,孙媳一定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林霄渝倒是十分乐意听这话,他方才还在发愁今日该找个什么理由去悦兰苑,眼下老夫人便给了他台阶:“祖母教训的是,是孙儿疏忽了沐倾。” 柳沐倾差点要被林霄渝恶心得吐出来,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林霄渝,这渣男若是敢出现在悦兰苑,她必打断其狗腿! 林霄渝说罢,又转头看向柳沐倾:“沐倾,听闻夫人这次得了不少赏赐,其中有一把十分罕见的玄铁宝剑,不知这宝剑现在何处?可否让为夫亲眼瞧瞧,一睹这宝剑的风采?” 第192章 我定然不会再错怪你 柳沐倾暗自冷笑,她早就料到林霄渝会觊觎那把宝剑,还好她已将那剑送给了谢晚晚:“世子恕罪,那宝剑,妾身已将它送给一位好友,世子怕是看不到了!” 此话一出,林霄渝激动地直接站了起来:“什么?那般稀罕之物,你岂可随意赠与外人?” 就连林舟与老夫人也瞬间变了脸色,但凡是御赐之物,皆是珍贵无比,柳沐倾怎可随意送人? 即便是送,也该送给自家人才是! 林霄渝更是气得嘴唇发抖:“柳沐倾,你怎可不经我同意,便私自将宝剑送了出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君?” 柳沐倾闻言,赶紧调整状态,调动情绪,顺利凭借信念逼红了眼睛:“世子这般说辞,实在是寒了妾身的心了。” 见柳沐倾如此委屈,林霄渝面上的愤怒才稍稍缓和了些,但仍旧是没给柳沐倾好脸色:“并非我有意责怪你,只是这自古以来,凡事都要男子做主,你这般自作主张,岂不是坏了规矩!” 柳沐倾听了这话,也没搭理林霄渝,只将目光挪到林舟和老夫人身上:“祖母、父亲,沐倾这般做法实属是在为侯府考虑,还请祖母与父亲为沐倾做主!” 林舟即便心中不满柳沐倾这擅作主张的行为,但面子上他终究还得维护好自己一家之主的模样来:“你且说说,何故将那宝剑送给旁人?” 柳沐倾捏着帕子轻轻压了压眼角:“父亲有所不知,儿媳赠予宝剑之人,并非旁人,而是谢将军的千金谢晚晚。” 林舟皱着的眉头略微舒展了些,就连老夫人的面色也好看了不少:“你竟与那将门之女有交情?” 柳沐倾委屈巴巴地点点头:“祖母,孙媳的确与谢晚晚有点交情,且那日孙媳被旁人构陷之时,也是谢晚晚站出来,她不惜押上整个将军府的名声,也要力证孙媳清白。” 柳沐倾故意哽咽了两声,又继续说道:“且不说那日谢晚晚有恩于孙媳,单说这将军府,父亲应当更清楚谢将军在武将中的地位。 孙媳想着,若是能借此宝剑攀上将军府,莫说是对孙媳,就算是对侯府来说,也是一桩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林舟松了口气,眼下看来,柳沐倾这事做的确实没错。 将军府虽与世无争,但地位却超然众武将之上。 只可惜谢将军只效忠于陛下,晋幽王多次想要拉拢,却都被拒之门外,若是能通过柳沐倾与将军牵上关系,倒也是好事一桩。 老夫人虽常年不问朝堂之事,但见儿子这反应,大概也能猜到其中利害关系:“沐倾,此事你做的没错。” 心下对这个孙媳愈发满意的同时,又不免瞪了林霄渝一眼:“霄渝,你这般不管不顾,不问清缘由便责怪于沐倾,当真是该打!” 林霄渝也没了方才质问的气势,脸色涨红地低下头:“沐倾,方才是我太过着急了,这才错怪了你,为夫向你赔不是了。” 柳沐倾表面委屈,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方才她还在想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林霄渝今日留宿悦兰苑,这理由不就来了嘛! 柳沐倾又是几声哽咽,直听得林霄渝心都要碎了,再瞧瞧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林霄渝恨不能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林舟思量半晌终是开了口:“你能有这份为侯府筹谋的心,是侯府之幸事,此事不怪你,只怪霄渝这孩子太过心急!” 林霄渝更是一脸的自责:“沐倾,往后我定然不会再错怪你。” 柳沐倾满眼失望地看着林霄渝:“世子这般不信任妾身,也不是一两次的事了,妾身知晓世子一向不喜妾身,妾身无论做何事,都入不了世子的眼,往后妾身只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是,绝不会再惹世子不悦。” 林霄渝听了这话,只觉得心里如同被刀剜一般疼:“沐倾,从前确实是我不够体谅你,但我发誓,往后我绝不会再做任何对不住你之事。” 老夫人也是一脸失望地看着林霄渝,这等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怎么会是她的孙子? 但毕竟事关侯府子嗣,老夫人还得从中安慰一番:“沐倾,祖母知你心中委屈,是霄渝错怪了你,你放心,祖母定会为你做主,待用完晚膳,祖母必定好生打他几板子,以解你心中委屈。” 柳沐倾摇了摇头,俨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祖母不必安慰孙媳,孙媳已嫁入侯府三年有余,世子待孙媳如何,孙媳心中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我知祖母一直在为我与世子之事忧心,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如今孙媳已心如止水,断不会勉强世子做任何不喜之事。” 柳沐倾真想给自己竖个大拇指,她演得这般像,估摸着在坐几人都该信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率先出手,抬手就给了林霄渝一巴掌:“你这不孝孙!沐倾这样好的女子,愿意嫁给你,是咱们武安侯府的福气,你倒好,竟还不知珍惜!祖母都快被你活活气死了!” 林霄渝捂着脸,却不敢抱怨,还得乖乖低头继续认错:“祖母,孙儿知道错了,孙儿定会好生待沐倾,不再叫她受委屈。” 柳沐倾突然冷笑一声:“世子这话说了多少次了,你叫妾身如何还能相信?” 稍一停顿,柳沐倾又趁热打铁提了一嘴过往之事:“祖母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您还未回府之时,世子在外骑马撞死了人,对方张嘴便要了两万两银子才肯罢休。 孙媳心疼世子,不想世子因为惹上人命官司,误了大好前程,又怕父亲知晓会气伤身子,便只得自个儿想法子。 侯府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孙媳便只得将自己的嫁妆尽数变卖了出去,这才给世子凑够银两,可再瞧瞧世子,他不挂念孙媳的好,竟还要当众折辱孙媳。” 说罢,柳沐倾又拿起帕子捂着半边脸,呜呜咽咽地继续尽职尽责地表演。 林舟听到这话,面色有些难看,堂堂侯府世子,竟要让自己的妻子变卖嫁妆以平息事端,此事终归是丢了侯府的颜面。 但柳沐倾所言又句句属实,他纵然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 第193章 世子还是去看看楚姨娘吧 林霄渝更是觉得无地自容,被柳沐倾这么一说,他竟也觉得自己如同那狼心狗肺之人一般! 老夫人面色也是不悦,她一边暗骂林霄渝不争气,一边又觉得这些事有损侯府颜面。 好在柳沐倾愿意拿出嫁妆摆平这事,也算是保住了侯府颜面,也保住了林霄渝的前程。 老夫人叹了口气:“祖母知你心中委屈,从前祖母不在府中,让你受了诸多委屈,你且放心,往后再不会了。” 被柳沐倾这么一闹腾,老夫人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可那些毕竟是圣上的赏赐,若是不想法子将那些赏赐纳去公库,岂不是便宜了柳沐倾? 柳沐倾哪会不知老夫人心中所想,她故意提及嫁妆一事,正是为了给自己找个由头,好将圣上的赏赐名正言顺收入自己囊中。 柳沐倾擦了擦眼角,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祖母,还有一事,孙媳要请您做主!” 老夫人想都没想,便应了下来:“祖母方才说了,定不会叫你再受委屈,你且说是何事,祖母定应下来。” 柳沐倾在心里嘿嘿一笑,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祖母,方才孙媳也说了,前些日子孙媳掏空了嫁妆才保住世子,眼下,孙媳的嫁妆没了,若是被母家问起来,孙媳实在不好交代!” 顿了顿,柳沐倾又难为情地说道:“若是孙媳将世子之事说出去,只怕会遭母家人嘲笑,说侯府无人,竟要一个女子出面解决,更有甚者,他们还得说侯府既无人,也无财,否则又何至于要嫁进来的儿媳妇自掏嫁妆?” 说及此处,老夫人面色沉了又沉。 她已隐约察觉到柳沐倾接下来要说什么,偏偏方才一时口快先应了此事,眼下即便是想改口,也是难了! 果然听柳沐倾接着道:“祖母,碰巧孙媳这次运气好,得了圣上赏赐,孙媳想着不如就将那些赏赐充入孙媳的嫁妆,这样即便是母家问起来,孙媳也可挺直了腰板同他们说。” 老夫人现下算是明白了,柳沐倾是搁这里等着她呢! 这小蹄子聪慧是聪慧,可那心思却全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属实叫人厌恶! 偏偏她才刚应下柳沐倾,加之此事又确实是侯府理亏,若是真被传了出去,只怕会连累整个侯府遭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眼下别无他法,也只能先如了柳沐倾的意。 不过来日方长,只要柳沐倾还在这府里,只要她还是侯府的人,就不愁没有机会让她把那些金银珠宝吐出来! 老夫人心绪万千,面上却又挂起了一抹慈和的笑,待柳沐倾的态度也十分和蔼:“你这话说的有理,毕竟你也是了为了世子,为了侯府考虑。” 林舟见状也就点了点头,还开口说了几句漂亮话:“那本就是圣上赏给你的,至于你作何处置,皆由你。” 柳沐倾一把擦干眼泪:“沐倾谢过祖母,谢过父亲!” 能光明正大地将赏赐搬去自己的小库房,柳沐倾微微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地上。 这侯府之人,各怀鬼胎,什么关心?什么安慰?什么信誓旦旦?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唯有这钱财才是切切实实的! 林霄渝在旁边呆愣了半天,如今侯府入不敷出,他也是知晓的,就连平日里他爱喝的上等普洱,都换成了次一等的。 如今柳沐倾得了这么多赏赐,理应拿出来替侯府分忧。 可父亲和祖母竟同意了她将那些珠宝据为己有,这多少让他有些不理解。 但转念一想,柳沐倾说到底也只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一个附属品,既是柳沐倾的东西,自然也就是他的。 她既能为了他将嫁妆拿出来一次,那便也能拿出第二次、第三次…… 想到这里,林霄渝看向柳沐倾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意:“沐倾,此次狩猎,你替为夫迎战,还夺得魁首,明日为夫便带你去街上的胭脂铺瞧瞧,若是有喜欢的,为夫必买下来送给你。” 柳沐倾撇撇嘴,谁稀罕呢,她自己就有一家! 说了这么许久,老妇人看了眼快要凉透的饭菜:“你们也别只顾着闲话,快用些饭菜。” 几人这才又先后动了筷子,之后的氛围倒也算得上一派和谐。 等一顿晚膳结束,天色已晚,老夫人先将柳沐倾二人打发走:“时候不早了,霄渝,你且陪着沐倾早些回去歇息,她这几日也累了,你定要好生照顾着,莫要再惹她不开心。” 柳沐倾心下一惊,老夫人这是硬逼着林霄渝去悦兰苑啊! 林霄渝站起身来便行了个礼:“祖母放心,孙儿定不会再惹沐倾不悦。” 柳沐倾见状,也只能先应下来:“如此,祖母也早些歇着,沐倾明日再来给祖母问安。” 老夫人摆摆手:“不必如此,你们这些年轻人,总贪睡些,不必日日前去问安。” 柳沐倾也没再接话,只是和林霄渝一前一后出了寿安堂。 林霄渝跟在柳沐倾身后:“沐倾,今日……” 柳沐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也顺便断了他的念想:“世子还是去看看楚姨娘吧,今日这晚膳,你未喊她,恐怕楚姨娘这会儿正埋怨世子呢。” 说罢,不由分说,柳沐倾自顾自加快了脚步。 林霄渝再着急,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被柳沐倾这般拒绝,他自然也不能厚着脸皮跟着。 看着柳沐倾越来越远的背影,林霄渝不快地哼了一声,神色也有些不虞,他总觉得柳沐倾像是真的在躲着自己。 但怎么可能呢? 女子向来以夫为天,绝不可能有女子会将夫君的宠爱往外推。 想来是自己今日所言又伤了柳沐倾的心,她才又使起了小性子。 不过柳沐倾既已嫁给他,这辈子便只能待在他身边服侍他。 来日方长,他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以免这女子真以为自己将他拿捏住了。 转过头,他直接去了秋姨娘屋里。 至于楚韵儿那边,他是想都没想的。 一来,楚韵儿每次见了他,便要哭诉一番,从前他觉得楚韵儿落泪时我见犹怜,如今却只觉得烦躁。 他能将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带回侯府,她理应感恩戴德才是,如今却只知道哭哭哭,难道是觉得自己薄待了她不成? 二来,祖母显然很不喜楚韵儿,如今又是祖母执掌府上中馈,林霄渝自然不想为了一个楚韵儿惹祖母不喜。 第194章 林业乃是您的亲孙子 寿安堂内,老夫人与林舟一同去了内屋。 林舟似是察觉到了老夫人面色凝重:“母亲,可是有事要与儿子相商?” 老夫人落座后,垂着眸将手中的佛珠放在案台上。 此前,她从未向旁人说过若萱之事,只是眼下她一时没了头绪,只能同林舟商议一二。 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林舟:“你且坐下吧,我本不想给你添麻烦,只是此事事关侯府颜面,还需你拿个主意。” 林舟缓缓坐下,面色也严肃起来:“母亲可是遇到了难事?” 老夫人点点头:“是若萱。” 林舟不解地皱着眉头:“若萱怎么了?她不是一向听话懂事?”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与一个叫‘林业’的男子私定终身,且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林舟腾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谁?她和谁?” 老夫人皱着眉头,有些诧异儿子为何会这般激动:“你小声些,此事旁人都不曾知晓,只你我二人,还有柳沐倾知晓。” 林舟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母亲方才可是说的……‘林业’?” 老夫人点点头,又狐疑道:“正是,你认得此人?可知此人究竟出自什么门户?是何门第?” 林舟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这世间应当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吧? 也许只是名字相同罢了,他缓了缓后,摇头道:“儿子也不知,不过既然若萱已与那林业……可知他究竟是何身份?” 老夫人虽觉得儿子的反应有些古怪,但只当他是在意外此事,便也没多计较:“若萱说那林业乃是晋幽王的亲随,此番狩猎始终跟在晋幽王身侧。” 林舟前一刻才平复下来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母亲口中的林业,竟真是业儿?! 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便遮掩了起来。 转而收起诧异,开始认真思虑此事该如何处置,才对业儿最为有利。 如今霄渝算是彻底养废了,整日不是沉浸在温柔乡中,便是在外头招惹祸事,已然指望不上了。 往后侯府的基业还要靠业儿支撑起来。 之前他是打算先让业儿跟在晋幽王身边历练一番,待做出一番成绩后,再将他接回府中。 到那时他再请旨将世子之位传给业儿,有了世子之位,自然能为他谋一段好姻缘。 但眼下业儿却与若萱…… 林舟眉宇微皱,业儿行事一向沉稳,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举? “你怎地不说话?”见儿子沉默不语,老夫人不悦问道。 林舟这才回神,边掩饰住情绪,边又问道:“母亲,若萱可有向那人言明自己的身份?” 提起此事,老夫人便是满肚子的火气。 若萱那丫头当真是鬼迷心窍,不仅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竟还将自己的身份交代得清清楚楚,叫她想暗中了解此事都难。 “她什么都说了。”老夫人沉着脸道。 林舟眸光微闪,莫非业儿正是因为知晓若萱的身份,这才…… 他还是年纪太轻,沉不住气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也怪他没有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业儿,若是业儿知晓自己来日便能回武安侯府,继承世子之位,又何必多此一举? 罢了,既然此事已经发生,又无伤大雅,便随他去吧。 思及此处,林舟很快有了决断:“母亲方才说他们二人已然有了夫妻之实,既如此,便叫若萱去给林业做妾吧。” 业儿的正妻之位还要留给对他有所助益的高门贵女,自然不可能落到若萱身上,如此便只能让她做妾了。 老夫人闻言却是狠皱起眉头:“若萱可是我带回府的,又陪伴在我身边多年,岂可为妾?” 林舟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将此事与母亲说清楚,业儿毕竟也是她的孙儿,想必母亲定能分得清轻重。 “母亲,实不相瞒,这‘林业’乃是您的亲孙子。” 老夫人一听,手中刚端起的茶盏都随之一晃,一双浑浊的眼睛更是瞬间睁大,十分震惊:“你……你说什么?” 林舟赶紧将茶盏接过来:“母亲,您勿要着急。那‘林业’是我与一女子所生,且……他还有一个妹妹,如今正住在城郊别院里。” 老夫人先是一惊,但她毕竟经历诸多,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你竟然背着陈氏在府外养了外室,还生下一双儿女?” 林舟略有些窘迫,还是点点头道:“母亲,当初我娶陈氏过门,也是被逼无奈,儿子的心从来不在她的身上。 此事并非儿子有意隐瞒,只因这的确不是光彩之事,儿子想着,待过些时日,霄渝从他母亲去世的悲痛中走出,便将她们娘仨接回来。” 他实在不想继续同母亲细说这些事,便急急忙忙转了话题:“林业的确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因其身份特殊,儿子便没有着急给他说亲。 原本儿子是想等他跟着晋幽王有所了建树,再将他接回府里,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头。” 老夫人并未说话,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原本老夫人就觉得林霄渝烂泥扶不上墙,奈何林家又只有这么一个儿郎,她心里即便有怨言,也无可奈何。 可如今,林舟竟还有一个私生子,若是那私生子比林霄渝有能耐,有前途,老夫人倒也不介意将他培养成侯府的继承人。 反正都是她的亲孙子,她自然是要选一个有能力者来栽培。 林舟见老夫人半晌没开口,还以为自己惹恼了母亲:“母亲,此事的确是儿子的错,还请母亲原谅。” 老夫人长出一口气:“罢了,虽说是私生子,但总归他的身上流着咱们侯府的血。 此番,我倒是不担心他与若萱之事了,只是凡事都要讲究个名头,若萱就算要跟他,总要得有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林舟点头表示认同:“且这身份必不能与侯府有关,虽眼下旁人还不知晓业儿的真实身份,难保以后他回了侯府,不会被人拿这件事说道。” 老夫人面色凝重:“是啊,断不可说若萱是侯府收养的孙女,哪有养孙女跟亲孙子成婚的道理。” 林舟端起案台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母亲,儿子倒是有个法子,只是……” 老夫人面上有些急切:“只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林舟面色凝重地看着窗外:“若是柳沐倾愿意,那若萱便可以她远房表妹的名誉出嫁,如此一来,既撇清了若萱与侯府的关系,也能落得个好名声。” 第195章 简直三全其美 老夫人听后,也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只是柳沐倾那丫头你也是知道的,可不见得她能同意此事。” 林舟也不敢保证柳沐倾能答应,且她在狩猎中为侯府争了光,怕是更不好说话了:“且让霄渝去探一探她的口风,之后再做打算。” 老夫人将佛珠重新拿回手中:“也只能如此了。” 远在悦兰苑的柳沐倾,此时早以沉沉睡去。 这几日在狩猎场,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如今总算能好生歇一歇了。 窗台上的雀二也是眯着眼睛,忍不住打起了盹。 只是,它这刚眯上眼睛,便听到雀十落了下来。 “寿安堂那边有消息。” 雀二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柳沐倾:“先让姑娘好生睡一觉吧,明日我再跟她说。” 雀十点点头,便飞走了,走之前还不忘顺几颗窗台上的珍珠米。 这一夜柳沐倾睡得格外安稳,寿安堂外的若萱却又是跪了一整夜,一双腿都快跪断了。 她稍稍挪动了下腿脚,抬头看这天上的圆月,嘴角却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笑意。 次日一早。 “什么,要让若萱做我的远房表妹?” 柳沐倾听到雀二说的这话,差点将嘴里的燕窝喷出来! 这林舟和老太太可真敢想,竟想把若萱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塞到她身边来。 柳沐倾将手上的勺子放下,这种事情,绝无可能,且无半点商量的余地。 柳沐倾这边正想着对策,便听到杏暖喊了一嗓子:“世子来了。” 好家伙,这动作可真够快的,昨日才商量出法子,今日一早,便叫林霄渝过来试探自己了。 林霄渝大步走进悦兰苑,似是将当初自己说的若是再进悦兰苑,他便是狗这句话给忘得一干二净:“沐倾,为夫来看你了。” 柳沐倾翻了个白眼,直接套了外衫就往院子里走:“世子,可是有事要找妾身?” 林霄渝一张脸笑得十分温柔:“祖母可是交代了,要我这几日仔细照顾着你,今日正好无事,我便来陪陪你。” 柳沐倾撇撇嘴:“世子来得正正好,妾身这就去要出府办点事情,不若世子就同妾身一道前去吧。” 前一日他可是说了要给自己买这买那的,今天就刮他一层皮! 林霄渝两眼放光,难得碰到柳沐倾主动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且他还可借此机会,好生培养培养感情:“好,我这便去安排马车。” 柳沐倾心下一笑,好你个林霄渝,你现在答应的有多爽快,等会就得有多后悔:“那便有劳世子了。” 不多言,一阵忙活之后,柳沐倾便上了马车。 林霄渝乐呵呵地也跟着上了马车。 一路上,林霄渝都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只是他忙着跟来,却不知柳沐倾所为何事,便问道:“沐倾此番出府,所为何事?” 柳沐倾微微一笑:“世子莫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看柳沐倾神神秘秘的模样,林霄渝瞬间心花怒放:“好好好,都听夫人的。” 柳沐倾也是莞尔一笑,等会儿可有你后悔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了“美人妆”。 柳沐倾本想前来见一见沈亦安,顺道问一问那“香皂”制作得如何了,不过既然林霄渝跟过来了,那就还是专心买买买吧。 柳沐倾掀开帘子,冲着林霄渝使了个眼色:“世子,妾身听闻这‘美人妆’的胭脂水粉甚好,在整个京城都颇有名气。昨日世子刚说过要给妾身挑些胭脂水粉,不如就去‘美人妆’瞧瞧吧!” 林霄渝原来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僵住,涨得一阵红一阵绿,他只是随口一说,怎地柳沐倾还当真了? 但他身为男子,又极好面子,岂会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 况且如今来都来了,若这时候走,岂不是白白惹柳沐倾笑话? 林霄渝起身先一步下了马车,僵着一张脸嘴硬道:“既如此,那为夫便陪夫人进去瞧瞧,若是有能入得了夫人眼的,为夫必定买下来送给夫人。” 嘴上这么说着,林霄渝在下车的时候却觉得双腿直打颤,因着他今日出来匆忙,身上并未带多少银子。 可转念一想,即便他提前做了准备,也是拿不出多少银子的。 柳沐倾莞尔一笑:“多谢世子,世子这般疼爱妾身,倒是让妾身受宠若惊了!” 林霄渝勉强露出一抹笑意,若是给柳沐倾买些胭脂便能哄她开心,那今天晚上,他岂不是就可以宿在悦兰苑,与柳沐倾双宿双飞了? 这么想着,林霄渝脸上的笑容便也不再勉强,待会儿若银子不够,便索性叫伙计直接送去侯府,找管事结账便是。 柳沐倾勾着嘴角,大步走进“美人妆”。 刚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了上来:“夫人快进来瞧瞧,咱家的胭脂水粉可都是京城的独一份,尤其这香水,除了寻常的那些香,还有各类花香、果香……夫人瞧瞧可有喜欢的。” 柳沐倾也没客气,只大概浏览了一番,便指着摆在柜台上的胭脂水粉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那边的,还有那个口脂,水粉霜,全都给我包起来。” 伙计听到这话,立刻乐呵呵地去打包,可站在柳沐倾身后的林霄渝,脸色却是再度难看起来。 “美人妆”与其他铺子不同,货架上所有的货品都是明码标价,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而柳沐倾挑选的胭脂水粉价格都不便宜,纵然是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五两银子。 这么算下来,这些东西少说也要花个上百两银子,虽说能叫侯府管事结账,若是管事将此事告知祖母,他又当如何应对? 如今祖母本就因着楚韵儿对他有所不满,若是再闹出此事,怕是连带着父亲都要动怒。 不行,此事还是不能叫祖母他们知晓。 可若是不叫府上出银子,他又当如何买下这些东西? 一时间林霄渝左右为难,急得额头上都冒汗了。 柳沐倾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焦急为难,继续乐悠悠地在店里转着,行走间又挑选了几瓶香水。 此番既提升了店铺营业额,又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恶心了一把渣男,简直三全其美。 第196章 你将此事同本世子说清楚! 没一会儿功夫,伙计便将包装好的东西递到了柳沐倾手上。 林霄渝见状,抢先一步拿了过来:“夫人,我帮你拿着。” “公子,一共一百二十八两银子,您买了这么些东西,便将零头抹了,只需一百二十两银子便可。” 林霄渝一听,声音都拔高了:“什么,一百二十两?” 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林霄渝赶紧圆场道:“既然夫人喜欢,莫说是百余两银子,纵是几百两,为夫也给你买下来。” 柳沐倾笑颜如花地看着林霄渝:“多谢世子。” 林霄渝咬着牙地将手伸进腰间,将那些碎银搓了又搓,摸了又摸,可愣是没能掏出银子来。 伙计不明所以,又不紧不慢地提醒了一遍:“公子,一共一百二十两银子。” 也不知是天气渐热的原因,还是如何,林霄渝只觉得脸上、背上都是汗,就连鬓角出都滑落了几滴汗珠。 柳沐倾眨巴着眼睛看着林霄渝:“世子快些付钱吧,妾身等下还要去布庄挑选些布料,做几身新衣裳。” 林霄渝一听,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早知柳沐倾是要出来买这些东西,他便不急着跟来了。 如今他骑虎难下,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即便拖延再久,林霄渝也不得不将身上带着的那些碎银掏了出来:“夫人,此番出来太过突然,我,我……” 柳沐倾刚想来一顿冷嘲热讽,却突然听见了沈亦安的声音:“既是这位夫人,银子便免了吧。” 柳沐倾转头看去,心想这沈亦安也太大方了些,更何况此番她本就是想扒林霄渝一层皮。 她正要开口,却见林霄渝瞬间黑了脸,冷着一张脸问道:“你是何人?” 柳沐倾挑眉,先是有些意外,有人免了自己的银子,林霄渝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不过转念便又想通了,对于林霄渝这种极重面子的人而言,付不起银子已是难堪,又被一个外男当面免了妻子的单,这何尝不是一招致命的羞辱? 甚至于,除了觉得丢了颜面外,他已经开始各种脑补了。 这三年来他一直不在京中,对柳沐倾的了解少之又少,他根本不知柳沐倾每日都忙于何事,又与哪些人打过什么交道。 如今冒出来这么一位俊俏的公子要免了柳沐倾的银子,这让林霄渝如何不多想? 沈亦安看了一眼柳沐倾,又将目光落在林霄渝身上,面上露出个端方的笑:“在下是‘美人妆’的东家,这位夫人曾有恩于在下,故而今日这些胭脂,便当是在下答谢夫人的。” 林霄渝却听得愈发狐疑,转头不悦地看向柳沐倾:“他说的可是真的?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沐倾面色略有古怪,目光躲闪地小声道:“世子莫要再说了,咱们还是先回府吧。” 可柳沐倾越是如此,林霄渝便越是怀疑,越是怒火中烧,就连语气都加重了几分:“柳沐倾,你且将此事同本世子说清楚!” 柳沐倾搅了搅帕子,模样十分为难:“世子当真要听?” “你快说!”林霄渝冷着脸催促。 “其实这件事世子也是知晓的,”柳沐倾重重叹了口气,终于如实相告,“这位沈公子不仅是‘美人妆’的东家,也是春山酒楼的东家。 当初母亲遣人去春山酒楼闹事,妾身恰好在场,便帮酒楼去京兆府报了官。故而此事并非妾身于沈公子有恩,而是妾身帮母亲收拾了烂摊子而已。” 此话一出,林霄渝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精彩。 春山酒楼之事,他是知晓的。 也正因此,在得知这男子竟是春山酒楼的东家后,他才愈发觉得难堪。 虽那件事不是自己做的,却是母亲所为,他这个做儿子的又岂能置身事外? 林霄渝的面色忽青忽白,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柳沐倾暗暗给沈亦安递了个“合作愉快”的眼神,沈亦安心头一片柔软,面上更是不自觉露出几分宠溺。 随即,柳沐倾又十分善解人意地对林霄渝道:“世子,既然你拿不出银子,妾身便当世子昨日什么都没说便是,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说着,又歉意地看向伙计:“实在抱歉,我夫君实在出不起这么些银子,烦请将这些东西放回去吧。” 林霄渝一听,也顾不上羞愤了,直接怒斥一声:“不必!我堂堂武安侯世子,怎会付不起银子?不过是方才出来得着急了些,没带太多银子在身上,且叫这伙计将东西送到侯府,管事自会将银子补上。” 沈亦安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柳沐倾,见柳沐倾正冲着自己使眼色,立刻配合地道:“原是武安侯府的世子,是在下失敬了。” 柳沐倾则适时地露出几分欣喜之色:“世子待妾身真是极好,既如此,劳烦伙计再去拿几块最新款的胭脂,一并送去武安侯府。” 林霄渝额头上虽冒着汗珠,但脸上的表情硬是绷住了:“只要夫人喜欢,尽管多挑些便是。” 伙计乐呵呵地应了一声,又赶紧去柜台上挑了几款上好的胭脂。 柳沐倾笑眯眯地看着林霄渝:“世子送妾身的这些胭脂水粉,妾室实在喜欢,只是这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妾身还缺几身换季的衣裳。” 沈亦安面色淡然地站在一处,虽明知柳沐倾是在同武安侯世子虚与委蛇,心中却还是莫名有几分失落。 他定了定心神,接话道:“世子、夫人,离这里不远处便有一家‘柳记布庄’,听闻这家店也是刚上了不少新鲜布料,夫人可去瞧瞧。”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柳记布庄’我倒也有所耳闻,听说这家铺子的布料极好,且做出的衣裳款式也都是京城最时兴的。 世子,要不咱们便去那儿瞧瞧吧,若是有世子喜欢的样式,世子也可选上几套。” 自己夸自己这种事,做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林霄渝这会儿只觉得今日出门未看黄历,眼下只逛了一家胭脂铺子,便花了一百多两银子,这要是再继续逛下去,只怕柳沐倾能将侯府的家底都掏空了。 可偏偏是他昨日亲口许下的承诺,他堂堂武安侯世子,若是食言了,日后还如何在柳沐倾面前抬起头来? 见林霄渝有些迟疑,柳沐倾又加了一句:“世子,您听听,这‘柳记布庄’的掌柜定也姓柳,和妾身还有些渊源呢,妾身想去瞧瞧。”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且这旁边又有许多人瞧着,林霄渝心一横,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如此,为夫便陪夫人去瞧瞧。” 柳沐倾一张脸乐得跟花儿一样:“多谢世子。” 第197章 将她认作表妹 临走之时,柳沐倾还不忘叮嘱一句:“劳烦掌柜的差个伙计将这些胭脂水粉送到武安侯府去,就说是世子买给少夫人的,对了,一定要吩咐管事将这些东西送到悦兰苑去。” 柳沐倾心里清楚,她自己的东西必然要攥在手里,这些东西若是被送到了侯府公库,那可就不好说了。 沈亦安点头应允:“夫人尽可放心。” 柳沐倾面带微笑,心满意足,今日,她定要满载而归,至于林霄渝如何解决银子的事,那就不是柳沐倾该操心的了。 沈亦安看着柳沐倾远去的身影,心中却又是没来由地腾起一阵失落。 以往,他从未见过柳沐倾与林霄渝出双入对。 可今日…… 纵然知晓柳沐倾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可心头仍是难免多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 接下来,柳沐倾如法炮制,又买了近百两的布料,路过瓷器店时,柳沐倾还借机给自己添了两盏琉璃杯。 这琉璃杯若是放在现代,自然是一点儿都不稀奇,但放在这里,却是珍贵得紧,因为柳沐倾瞧见林霄渝的脸都绿了。 柳沐倾拿着这杯子爱不释手,娇羞着一张脸看向林霄渝:“这琉璃杯当真是漂亮得紧,多谢世子相赠,妾身不胜感激!” 林霄渝心中自是不想买,奈何他实在找不出回绝柳沐倾的理由。 于是,两盏琉璃杯又被伙计送去了侯府。 到了午膳时间,柳沐倾自然而然地带着林霄渝去了春山酒楼,林霄渝虽心中不情不愿,但难得能有与柳沐倾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今日他赠了不少物件给柳沐倾,想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再提及祖母交代之事,柳沐倾定也不会拒绝。 如此,这件事应当好办多了。 于是,趁着午膳时间,林霄渝斟酌着开了口:“沐倾,今日为夫送你的这些物件,你可喜欢?” 柳沐倾逛了这许久,早就饿了,眼下她正吃得不亦乐乎,根本腾不出空当搭理林霄渝,闻言,只是点点头敷衍了一下。 林霄渝微皱着眉头,他早些年在坊间听到过一些说辞,说是女子在自己心仪的男子面前,会格外注重自己的仪态和妆容。 再反观柳沐倾的模样,又哪里有半点女子该有的矜持模样? 林霄渝心里直犯嘀咕,莫不是柳沐倾心中压根儿不在意自己,才会表现得如此失仪? 但转念一想,女子嫁了人,理应以夫为天,柳沐倾也是女子,自然应当将自己视为不可忤逆的存在,又怎会真的对自己毫不在意? 思及此处,林霄渝面上缓和许多:“沐倾,你慢些吃,莫要噎着了。” 柳沐倾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抽空抬头看了一眼林霄渝:“世子怎么不吃?” “我不饿。”林霄渝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在担心自己那几两碎银够不够结账。 若说买的那些东西还能送到府上结算,可这用膳,总不能再叫店家的伙计跑去府上要账吧? 若真如此,那可太丢人了! 柳沐倾又怎会不知林霄渝的真实心思? 见他这副局促不安的模样,柳沐倾心中便觉十分痛快:“既如此,那世子便多喝些茶水吧。” 毕竟这茶水不要银子,可以随意喝。 林霄渝尴尬地喝了一口茶水,顿了顿,终是将那事说了出来:“沐倾,今日为夫去悦兰苑寻你,实则是有事要同你商议。” 柳沐倾咬了一块点心,又招手唤来候在雅间外的伙计:“小二哥,烦请上一份水果。” 随即转头看向林霄渝:“世子是要与妾身商议何事?只是这武安侯府向来都是父亲和祖母做主,世子不去同他们商议,却来寻妾身,倒是让妾身有些惶恐。” 林霄渝本也纳闷呢,他也不知祖母为何突然想让柳沐倾收若萱为表妹:“沐倾,是祖母的意思。她老人家说若萱如今已然到了婚配的年纪,只是她虽是祖母的养孙女,但终究缺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祖母想着,你平日里便与若萱十分投缘,说是亲如姐妹也不为过,若是你能真将她认作表妹,那便再好不过了。” 柳沐倾心头冷笑一声,这老东西话说得好听,可算盘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见柳沐倾没有回应,林霄渝又赶紧接了一句:“沐倾,此事对你来说,只是多了个表妹而已,并无损失,还能因此讨得祖母欢心,何乐而不为? 况且若是日后若萱出嫁,嫁妆自然也无需你操心,祖母定会安排妥当。” 柳沐倾看了一眼还被蒙在鼓里的林霄渝,他都被人卖了,还傻了吧唧地替人家数钱呢。 不过,此事柳沐倾没有必要直接插手,她只需将实情同林霄渝说上一说,接下来,林霄渝自会去找老夫人讨个说法。 有了打算,柳沐倾幽幽地叹了口气,面色十分为难:“世子,此事并非妾身不想相帮,只是……妾身实在不愿见到世子受这般大的委屈。” 林霄渝满脸不解:“沐倾此话何意?此事我有何委屈之处?” 柳沐倾又是叹了口气:“世子且好生想一想,若萱既是祖母带回来的养孙女,祖母却为何不直接让你认了若萱做义妹? 武安侯府的名头可比我母家的名头大多了,若是若萱成了武安侯府的小姐,身份岂不是更为尊贵?” 林霄渝一听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心中也愈发迷惑了,难道这其中还有他不知晓的利害关系吗? 见林霄渝面露沉思之色,柳沐倾又装出十分惊讶的模样看向他:“祖母难道没跟你说,她老人家为何突然要为若萱张罗婚事?” 林霄渝眉头都皱起来了:“此事,祖母的确未同我说起。” 柳沐倾立刻装作说错了话的模样,捂着嘴巴道:“既然祖母不愿世子知晓此事,那世子便当妾身方才什么都没说便是。” 柳沐倾越是如此,林霄渝心中越是好奇:“沐倾,你我乃是夫妻,又有何事是不能同为夫说的?你快些将事情说清楚。” 柳沐倾又是一阵为难:“祖母既然未与你说,自然也是不想让你知晓的,若是妾身将实情说与你听,岂不是伤了你与祖母的情分?” 第198章 这香皂可还合姑娘心意? 林霄渝哪管得了那么多,他现在只想求一个真相:“沐倾,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快些讲!为夫向你保证,绝不会在祖母面前叫你为难。” 柳沐倾心道,就算你们想让我为难,怕是也为难不了我。 不过见林霄渝情绪差不多到位了,柳沐倾便也不再藏着掖着。 她故作挣扎了片刻,随即神色逐渐坚定:“你我夫妻一体,既然世子想知晓,妾身自然没有瞒着世子的道理。 世子可曾听说,前几日在狩猎场,若萱与一位公子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大抵是因为这事,祖母才这般着急想要给若萱妹妹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好让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林霄渝听得十分诧异:“此事,我并未听人提起。” 柳沐倾暗自嘲讽一声,堂堂一个世子,消息竟如此闭塞,以后定也是斗不过林业的! 不过,他斗得过,还是斗不过,都与自己都无关。 柳沐倾不过是爱看热闹而已! 林霄渝似是想到了些什么,面色略有几分不自在:“若只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情到深处自然也情有可原。” 柳沐倾撇撇嘴,那可不,毕竟林霄渝和楚韵儿可就是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勾搭到一起去的。 柳沐倾似笑非笑地盯着林霄渝:“世子从前能做得的事,如今旁人自然也能做得,确实没什么稀奇。 不过今日妾身要说的可不是这份情不自禁,妾身要说的是那位公子的身份。” 听闻此话,林霄渝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林霄渝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和心虚,但依旧强装镇定地道:“这男子的身份固然重要,只是这男女之情,可不是身份能够左右的。” 柳沐倾简直要被林霄渝这蠢样儿笑死,这大傻子,难怪林舟都对他彻底失去了耐心。 柳沐倾招了招手,示意林霄渝将身子凑近些,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妾身前几日在狩猎场,多少听到些消息。 妾身听闻那位公子姓林,叫林业,刚巧与世子同姓,约莫十七八岁,且那人是跟在晋幽王身侧的亲卫……” 柳沐倾提点的话已至此,林霄渝若是再听不出其中缘由来,那可真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了。 林霄渝先是迷茫,随即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张脸瞬间僵住了。 姓林,是晋幽王的亲卫。 若要与这男子在一起,还不能让若萱做自己的义妹…… 林霄渝早就知晓林舟有一门外室,但是他只知晓林舟与那外室生有一女。 可如今听柳沐倾这般说辞,他心中自是又惊又疑。 那林业不过十七八的年纪,便能做晋幽王的亲卫,若是其中没人领路,是断然不可能的。 林霄渝知晓父亲一直是晋幽王的人,原本这没什么,可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起来,林霄渝只觉得脑袋嗡嗡作想,几乎要炸裂开。 见林霄渝这幅模样,柳沐倾总算稍稍放下心来:“世子,妾身把知晓的都告知世子了,还望世子莫要怪妾身多嘴,若是祖母知道了,肯定又要罚妾身抄经书了。” 林霄渝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此时被柳沐倾的话强拉了回来,神色却仍十分难看。 他缓了又缓,这才不甚利索地开口道:“沐倾,你且宽心,为夫定不会让祖母知晓此事。” 为了转移话题,林霄渝又口不对心地关心道:“不过祖母待人向来和善,何时罚你抄过经书?” 柳沐倾见状,立刻委屈起来:“世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母亲过世之时,那些为母亲烧去的经文,全是妾身所抄写。” 林霄渝一颗心如坠冰窟,他隐约能记起,之前在寿安堂时,祖母曾说那些给母亲的经书乃是她亲自抄写,只为能够送母亲一程。 原来,祖母一直都在欺骗他。 原来,他一直都像个傻子一般被蒙在鼓里。 不止是他,就连已经过世的母亲,都被祖母这般敷衍。 再加上这次之事,林霄渝一时之间缓不过来,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且他依稀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侯府怕是要变天了。 林霄渝一时间神情恍惚,似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柳沐倾暗自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私生子,便将林霄渝吓成了这样,若是让他知晓陈氏的真正死因…… “世子,世子……” 柳沐倾接连喊了两声,林霄渝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夫人,若萱之事,你暂且装作不知,待我查清真相再做打算。” 柳沐倾微微一笑:“如此,便有劳世子了,世子若是有需要,妾身也可出点力。” 林霄渝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就不劳烦夫人了,我还有事,就先行一步,夫人慢用。” 柳沐倾摆了摆手:“世子有要事在身,妾身自不敢留,只是这饭钱……” 这渣男想借着此事一走了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林霄渝神色一僵,随即将身上的荷包取下来,直接放在了桌上:“此事自然不必沐倾忧心。” 柳沐倾这才开开心心地冲他摆了摆手:“世子慢走。” 林霄渝离开后,柳沐倾心情瞬间舒畅了许多,她捏了一块水果放在嘴里,甜,真甜! 如今有了林霄渝帮她对付老夫人那边,这几日,她总算可以轻松些了。 若是能抽出时间来,她还要去城郊的葡萄园子里小住几日,也顺道看一看那些葡萄长势如何,能不能有个大丰收! 茶足饭饱后,柳沐倾折身回了“美人妆”。 毕竟她还有要事没办。 当柳沐倾再次出现在“美人妆”二楼的时候,沈亦安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喜。 “姑娘怎地又回来了,世子呢?” 沈亦安边说着,边往柳沐倾身后瞧了瞧。 柳沐倾自顾自走了进去:“他呀,有事先回去了,我来看看咱们的香皂。” 听到“咱们”二字,沈亦安的心情更是大好,转身从书架的隔间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打开后,他将一块散发着淡淡花香的物品递给柳沐倾:“姑娘且瞧瞧,这香皂可还合姑娘心意?” 柳沐倾伸手接过香皂:“沈公子当真是雷厉风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这香皂做出来了。” 第199章 柳姑娘当真是有趣得紧 沈亦安微微一笑:“姑娘的吩咐,在下时刻谨记在心,只是不知这香皂可入得了姑娘的眼?” 柳沐倾将香皂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拿在手里来回摩挲一番:“看着不错,香味也是清新淡雅的花香,没有那种刺鼻的味道,待我用上两日,便可上市。” 沈亦安皱着眉头,略有些担心地看着柳沐倾:“姑娘要亲自试用?” 柳沐倾点点头:“那是自然,若是我不亲自用上几日,那些人又怎会轻易相信?毕竟前些日子,那些烂脸的姑娘,可都是用‘香皂’用出来的。” 再者,香皂的配方是她拿出来的,若这东西真有什么问题,也只有她亲自试用,才更易发现和改善。 沈亦安还是不放心:“这未免有些太冒险了些,不若还是让在下先用上几日?” 柳沐倾摇摇头,她对自己的配方很有信心:“那可不行,这男女肌肤本就有差异,男子用的好,不见得女子也能用好,此事你也不必担心。” 为了安抚对方,她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即便是用出了岔子,咱们药铺也有补救不是?” 沈亦安拗不过柳沐倾,便只能应了下来,为保万一,他想着还是先知会药铺再备上些药才行:“既如此,那便听姑娘安排。 若是姑娘觉得有不妥之处,在下必定尽快改进,定不会让姑娘的心血付诸东流。” 柳沐倾将香皂收好,转头对上沈亦安关切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暖意。 沈亦安这人长得俊逸,品性绝佳,人又能干,还格外体贴,最重要的,人家还有超强的执行力。 这不就是那种有颜、有钱、有身材,眼里还有活的居家好男人吗? 往后哪家姑娘若是嫁给了他,定能过得十分幸福。 似是被柳沐倾盯得有些不自在,沈亦安移开视线,轻咳了两声:“姑娘,可是在下脸上有脏东西?” 柳沐倾赶紧收回目光:“没有没有。” 她走到沈亦安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先回府试用香皂去了。” 柳沐倾离开后,沈亦安摸了摸方才被她拍过的肩膀,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柳姑娘当真是……有趣得紧! 傍晚时分,柳沐倾才回到侯府。 刚踏进悦兰苑的门,便瞧见梅霜和杏暖来回忙碌着。 “少夫人,您回来了。您快来瞧瞧这些物件,府上管事说这些都是世子赠与少夫人的。” 先前管事为着这事儿来请示,顺便支银子的时候,老夫人一张嘴都快气歪了。 偏偏若萱的事儿还用得上柳沐倾,老夫人硬是憋住了火气,只能忍痛掏了银子,又眼睁睁看着这么些好东西被尽数送来了悦兰苑。 柳沐倾看着这些战利品,心里别提有多满意了。 “那些胭脂水粉,你们都先挑一挑自个喜欢的,还有那些布料,也一同选上一些。 这日头越来越热,也该给你们换些新衣裳了。至于剩下的,就先放在咱们悦兰苑的库房里。” 梅霜杏暖一听,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多谢少夫人!” 柳沐倾微微一笑,从腰间拿出香皂:“梅霜,你去帮我备些热水。” 既然想早日将这香皂送到市面上,那她便一刻也不能耽搁,就从现在,就用起来。 另一边,寿安堂内。 若萱总算被老夫人叫了进去,这几日她跪来跪去的,这刚一起身,险些连路都不会走了。 若萱刚踉踉跄跄站稳脚跟,便忍不住要告柳沐倾一状:“祖母,方才府里都炸翻天了,听说世子哥哥今日出门,买了几百两的物件送给嫂嫂,悦兰苑都要堆不下了。” 老夫人正为这事生气呢,如今侯府看着家大业大的,实则早已入不敷出,如今他们过活都成问题,霄渝倒好,为了讨柳沐倾欢心,竟一下子花了几百两银子! 虽说昨日确实是霄渝主动提起要给她买东西,但柳沐倾身为一个妇道人家,又岂可因着夫君的一句话便失了分寸? 如此实在有失规矩! 霄渝也是的,柳沐倾身为他的妻子,理应为他,为整个侯府分忧,他又何须多花这许多银子? 想到此处,老夫人沉声道:“冯妈妈,你去将世子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冯妈妈这边还没应下,便听到门外响起了林霄渝的声音:“祖母不必叫人去喊了,孙儿自个来了。” 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走进来的林霄渝:“你来的正好,你且说说,何故花了府里近三百两银子?” 林霄渝此番乃是有备而来。 他已打听到了那林业的真实身份,一切正如他猜测的那般,林业就是父亲在外的私生子,且父亲已经将林业送到了晋幽王身侧。 再反观他自己,自打回府后,父亲便对他不闻不问,不仅对他,即便是对陈氏,也是没有丝毫关怀。 这其中对比,林霄渝只觉心里苦楚,只是母亲已世,妹妹也已嫁入陈府,如今他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不对,还有柳沐倾,至少她还愿将此事真相告知于他,否则时至今日,他依旧被蒙在鼓里。 想到祖母和父亲完全将他当个傻子,竟还让他去说服柳沐倾认若萱为表妹,为那个外室子铺路,林霄渝心头更是恨极! 不过现在可不是该恨谁的时候,如今父亲已将林业视作侯府继承人,祖母也明显偏心于那人,而他却只有一个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父亲纵然再如何偏心,林业也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子,而他,却是名正言顺的武安侯世子,他又有何惧? 如今父亲想借着若萱,让林业和侯府攀扯上关系,这种事情,他绝不会同意! 林霄渝换上一副笑脸:“祖母,昨日孙儿许诺要送些胭脂水粉给沐倾,那些银子不过是孙儿拿去兑换了承诺而已,如今沐倾开心了,孙儿也开心,如此祖母便可早日抱上侯府嫡孙。”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什么样的胭脂水粉要几百两银子?你当祖母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还是觉着祖母日日礼佛,对这些女子用的东西一无所知?” 林霄渝又是乐呵一笑:“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祖母不过是一心向佛,不在意那些俗物罢了。 只是祖母应当也知晓,今日孙儿去悦兰苑寻沐倾,也是为了若萱妹妹的婚事,既然是有求于沐倾,那自当拿出点诚意来。” 第200章 祖母可是有事瞒着孙儿 提及婚事,若萱不自觉地低下头,表现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老夫人面色稍稍有所缓和,若是花了银子能让柳沐倾应下此事,她也就不追究了。 毕竟那林业也是她的亲孙子,她又如何忍心这么好的孙子流落在外? “既如此,她可应下了?” 林霄渝自顾自坐了下来:“祖母莫急,孙儿还未来得及同沐倾说此事。” 老夫人又是一声厉呵:“你与她共处一日,又花了数百两银子,竟连提都未提及此事?” 林霄渝看着祖母那张写满威严的脸,却觉得无比陌生。 她为了能促成若萱与林业的婚事,竟急成这般,可见林业在她心里,已占了极其重要的位置。 一时间他只觉十分可笑,一个外室子竟被祖母和父亲如此看重,而他这个侯府嫡长孙,反倒被弃如敝履。 在这侯府之中,还有谁能对他真诚相待? 怕也就只有一个柳沐倾了。 幸好还有沐倾在,幸好她及时告知自己真相,否则总有一日,他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那个外室子彻底取代。 林霄渝苦笑一声:“虽说若萱并非孙儿的亲妹妹,但她乃是祖母看着长大的,孙儿早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 祖母若是不介怀,孙儿愿认若萱为义妹,日后若是出嫁,礼仪用度皆按照侯府千金来操办,祖母以为如何?” 若萱不知这其中利害关系,她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若是能做世子的义妹,她又何愁配不上林业? 且有了这层身份,她日后便也是可以使奴唤婢的主子了。 若萱满心欢喜地看着老夫人,却对上她那双冰冷又浑浊的眸子。 此事老夫人断然是不会答应的,她冷眼看着林霄渝:“此事乃是我与你父亲商议的结果,你不必多问,只需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听了这话,若萱不乐意了,委委屈屈地道:“祖母可是觉得若萱身份低微,配不上侯府千金的身份?” 一边是柳沐倾的表妹,一边是世子的义妹,若萱就算是个傻子,也该知晓怎么选。 老夫人看了若萱一眼:“你先出去!” 若萱还想再争取一下,奈何老夫人一个瞪眼,吓得她赶紧退了出去。 她才刚免了罚跪,若是再惹了老夫人不悦,怕是这双腿便要彻底废了。 若萱离开后,老夫人才苦口婆心地劝道:“霄渝,这侯府千金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如何能配得上武安侯府千金的身份?” 林霄渝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解地看着老夫人:“孙儿记得祖母曾经说过,若萱跟随您这么多年,您也早就将她当成亲孙女一般。 如今,孙儿愿意认若萱为义妹,也算是全了祖母这个念想,怎么祖母却不愿了?” 林霄渝一番话,老夫人听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如今林业羽翼未丰,林霄渝依旧是武安侯府世子,眼下还不能同他说实话。 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放到案台上:“此事你无需多言,你若闲来无事,便该去悦兰苑同柳沐倾说一说此事,探一探她的口风。” 林霄渝却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祖母可是有事瞒着孙儿,不想叫孙儿知晓?” 此话一出,老夫人面色瞬间一暗,莫不是林霄渝已经知晓了那外室的存在? “霄渝,你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你与武安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祖母又怎会瞒着你?” 这话若是放在以往,林霄渝定然就信了,且他还会感动于祖母对自己的疼爱与信赖。 可如今,他已知晓了一些事,便不会再被老夫人这徒有其表的亲情所蛊惑。 林霄渝冷笑一声:“可孙儿听闻,若萱妹妹已与一名叫林业的男子私定终身,所以祖母才会这般着急想将若萱嫁出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还请祖母为孙儿解惑。” 老夫人心下一咯噔,此事她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如今知晓此事的也不过她与林舟二人。 若说还有旁人,那便只有悦兰苑那位了。 好你个柳沐倾,竟敢用此事来挑拨他们祖孙的感情! 老夫人眼见着瞒不住了,便只能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此事,祖母本不想同你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祖母怕知晓的人多了,流言也就多了,这于你的前程也是不利。” 林霄渝心头一颤,若不是被他当众说出,他的祖母还要瞒他多久? “祖母,您说这话便是同孙儿见外了,且此事关系到若萱妹妹的一生,又怎可如此草率? 祖母尽管放心,我已差人去打听了,孙儿必定将那毁了若萱妹妹清誉的狗男人抓出来,给若萱妹妹一个交代。” 老夫人一听,只觉心头一紧,她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孙子被抓出来? 且万一事情闹大,不只林业的名声受损,就连武安侯府的名誉也要受到牵连:“此事万万不可!女子的清誉大过天,你若真将事情闹大,不就等于是逼着若萱去死吗? 她毕竟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不管那位公子是何来路,只要她欢喜,那便由着她去。” 林霄渝十分疑惑地看着老夫人:“祖母,方才您还说若萱是个来历不明的丫头,怎么眼下待她又如此疼爱了?” 老夫人被问得无话可说,只能想法子转移话题:“此事,你不必再插手了,沐倾那边,你也无需再问,你好生养好身子,早点让我抱上重孙便好。” 林霄渝站起身来:“既如此,那孙儿便不多问了,祖母可要保重身子,莫要太过操劳,孙儿便先告退了。” 老夫人摆摆手,待林霄渝离开后,她的神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往日里,霄渝一向十分听话,也从不会过问太过。 可今日……霄渝今日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叫她不得不多想。 莫不是柳沐倾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又或是,霄渝在外头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老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只能着人去请林舟回来商议。 不过此事是断不能再叫林霄渝插手了,若是被他追查下去,那林业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 如今陈氏刚去世不久,若是林舟在这个时候闹出这等丑事,只怕要连累整个武安侯府。 第201章 沐倾,你记起我来了! 这条路走不通,那便换一条路走,老夫人闭着双眼,神色凝重,既然柳沐倾不愿认若萱为表妹,那便去寻一寻她母家的人。 想来只要银子到位,定会有人愿意应下。 老夫人突然睁开眼:“冯妈妈,你可听说少夫人有个妹妹,名叫柳清嫣?” 冯妈妈摇了摇头:“此人老奴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了解甚多。”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差人去寻她。” 林霄渝离开寿安堂后,直奔悦兰苑而去。 今日他可是在柳沐倾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想来柳沐倾今晚不会再有理由拒绝他。 一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林霄渝的步子都不自觉迈得快了些。 沐倾,为夫今晚便要好生疼爱你一番。 林霄渝恨不能三步并作两步走,他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一想到白日里送给柳沐倾的那两盏琉璃杯,林霄渝心下更加激动起来。 待会儿晚膳时,他定要用那两盏琉璃杯与柳沐倾饮上几杯美酒。 待气氛恰到好处,他便可与柳沐倾共赴云雨…… 只是当林霄渝火急火燎赶到悦兰苑的时候,却瞧见院子里一片漆黑,连点光影都没有。 只有偏屋里闪着一丝烛光,林霄渝唤了一声,偏屋的门被推开,走出来的是杏暖。 “世子,少夫人今日去了城郊的葡萄园子,只怕要过几日才能回府。” 林霄渝呆愣地站在原地,一腔热血就这样被生生浇灭了。 翌日。 柳沐倾醒了个大早,这城郊清净,柳沐倾的心也跟着舒畅了不少。 昨个儿晚上,她便料定林霄渝会去悦兰苑寻她,索性趁着月色赶到了郊外,这才得以摆脱林霄渝,睡了个好觉。 大黄刚瞧见伸着懒腰走出屋子的柳沐倾,便开始汪汪叫了起来。 “姑娘,这么久没见,你怎么又清瘦了些?” 柳沐倾走到大黄面前,弯下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定是你看错了,我最近吃的可多了。” 梅霜见状走了过来:“少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柳沐倾点点头:“好,你去拿些吃的给大黄。” 梅霜应了一声,便去厨房拿了些吃食送到大黄面前,大黄高兴得直摇尾巴:“多谢姑娘!” 柳沐倾吃早饭时,便听雀二来报:“姑娘,院外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还一直往院子里张望,瞧着十分可疑!” 柳沐倾挑眉,叫来守在门外的下人,问了一声:“外头那是何人?你们可认得?” 小厮对这问题并不意外,往外瞧了一眼,答道:“回少夫人的话,那男子应是昨夜便等在外头了。 奴才曾前去问过话,那人只说自己在此处等人,却不说是在等何人,且咱们庄子上的人都不认得那男子。” 柳沐倾眉头微蹙:“难不成是个脑子不健全的?” 小厮摇了摇头:“那男子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且自称是从京城而来,瞧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就在柳沐倾准备放下筷子去一探究竟的时候,雀三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桌子一脚。 小厮刚想去将雀三撵走,柳沐倾直接摆了摆手:“这鸟儿大抵是饿了,不必将它赶走。” 说罢,柳沐倾又将自己碗里的米放到雀三面前,示意它可以先吃。 雀三十分配合地啄了几颗米粒:“姑娘,那男子等的应当就是您,昨夜他便是跟在姑娘的马车后头来了此处。” 此话一出,柳沐倾更是惊讶了,许是离得有些远,柳沐倾只能瞧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脸。 柳沐倾越是看不清,这心中便越是好奇:“你且将这些收拾一番,我去瞧瞧那人到底是谁。” 小厮有些担忧:“少夫人,还是让奴才陪您一起去吧,万一那人存了什么坏心思,奴才也能护着少夫人。” 柳沐倾微微一笑:“不妨事,我牵着大黄一起去,你在此守着便是。” 小厮也没再坚持,留在原地边收拾东西,边留意着院外的动静。 柳沐倾去院子里将大黄牵上,然后直奔那男子而去。 待走到离那男子不足十米的地方,柳沐倾这才觉着那男子竟有些眼熟,只是一时半会实在想不出对方姓甚名谁,又是何许人也。 大黄为表士气,冲着那男子恶狠狠地吼了几嗓子:“姑娘,让我先吓一吓他。”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安抚了一番,大黄才安静下来。 片刻后,那男子竟先开了口:“姑娘可是武安侯府少夫人?” 柳沐倾秀眉微蹙,他竟还认得自己?看来雀三所言非虚。 不过这人既然认得自己,那她应当也见过此人才是,可她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柳沐倾冷着一张脸质问起来:“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又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只见对面男子,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柳沐倾。 那感觉仿佛在看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一般,直盯得柳沐倾浑身不自在,不免有些厌恶。 柳沐倾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侧过身冷声道:“阁下还是先收一收自己的心思,以免惹得本夫人不悦,直接挖了你那双不知规矩的眼睛。” 男子闻言倒是稍稍收敛了些,只是视线仍不是偷偷瞄着柳沐倾,那眼神更是渗人得慌。 柳沐倾对这人实在没什么好感,正想直接将人赶走,却听不远处立在枝头上的雀二突然开了口:“姑娘,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温良,柳清嫣的夫君!前些日子他去赎柳清嫣出来的时候,我曾见过他。” 柳沐倾心下一咯噔:温良? 这两口子可真有意思,先前是柳清嫣日日出现在葡萄园子附近,眼下温良竟又跟到了这里来。 柳沐倾冷笑一声:“你且回去告知你家夫人,我这葡萄园子可不缺合作伙伴,日后,你们夫妻二人都不必来了。” 温良见柳沐倾竟认出了自己,立刻面露欣喜之色:“沐倾,你记起我来了,你终于记得我了!” 柳沐倾眉心轻跳,忍着想要扇他一巴掌的冲动:“温公子,虽然你是我的妹夫,也请你放尊重些!” 温良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少夫人,是在下唐突了。只是在下今日等候在此,并非是为了贱内之事,而是在下私心里想见少夫人一面。” 第202章 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那一日,温良被柳清嫣推下水,后因溺水昏迷不醒。 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猛然惊醒。 在这三日里,他似乎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一个无比凌乱,却又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梦。 在梦里,他还是他,却又仿佛不再是他。 在梦里,他娶的是柳沐倾,而非柳清嫣。 在梦里,柳清嫣嫁入了武安侯府,而非温家。 在梦里,他在柳沐倾的扶持下,从一个寂寂无名代写书信的小商贩,摇身一变成为了大乾朝屈指可数的皇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细碎的画面充斥着这个梦,却因太过混乱而被他遗忘了,亦或是一时难以捋清思绪。 梦醒之后,他甚至一度怀疑究竟哪一边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人生。 是他与柳清嫣同床共枕的当下,还是他被众人逢迎吹捧着的梦中? 而他越是深究,竟越是觉得那梦中的一切反倒更为真实。 他也越发觉得,那才是本该属于他的真正的人生。 他突然记起柳清嫣之前的种种怪异之举。 成亲之时,她便说自己定能成为一代富商。 后来她又说自己应当去开家米铺,做粮食生意。 而后她还亲自捣鼓起了什么“香皂”。 原本他只当柳清嫣是在瞎折腾,可在做了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后,他却猛然想到一个可能。 难道……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且柳清嫣也曾经历了这一切? 若真如此,那柳沐倾她…… 若是她还记得自己,若是她还愿意扶持自己一展宏图,那他又何须每日为着生计犯愁,何须每日对着柳清嫣那个疯女人? 若一切真能从头开始,这一世,他定要俘获柳沐倾的心,而非如梦中那般,两人虽名义上是夫妻,相处起来却更像是主仆。 且两人虽做了一辈子夫妻,却始终没有过夫妻之实。 这是温良梦中最大的不甘,这一世,他定要让柳沐倾对自己俯首称臣! 捋清思绪后,温良便日日在武安侯府外守着,想寻机会接近柳沐倾。 直到昨夜,他亲眼瞧见柳沐倾的马车一路出了京城,便立刻跟了过来。 柳沐倾见温良似是灵魂出窍了一般,带着迷离笑意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心中的厌恶便愈加浓厚:“温公子,你若真有事要见我,理应按照规矩往侯府递上拜帖。 即便不如此,你也当通过柳清嫣来寻我,眼下你这般偷偷摸摸跟着我到此处,究竟是何用意?” 温良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神色间略有几分尴尬。 如今的他尚且不是被无数人追捧的皇商,而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小商贩。 他是想去侯府寻柳沐倾,但那毕竟是武安侯府,柳沐倾如今又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他一个小小的商贩哪有资格去见她? 再说了,若是被林霄渝知晓了,那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思及此处,温良苦笑一声:“少夫人乃是清嫣的亲姐姐,她的脾气少夫人应当是知晓的,若是被他知道我有事要寻少夫人,只怕……” 柳沐倾冷冷扫了温良一眼:“她的脾性,你自己知晓便是,不必同我说。倒是你,这般鬼鬼祟祟跟踪我,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若你再不直言,我便只能命人将你赶出去了。” 温良赶紧摆手:“在下只是想见一见少夫人,并未存有旁的心思,少夫人勿要动怒。” 这么说着,温良竟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来。 他一边摩挲着那有些微微泛黄的玉佩,一边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柳沐倾:“少夫人可还记得这块玉佩?” 柳沐倾瞧着温良那泛着桃花的双眼,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面上却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意:“你拿近些,我有些看不清。” 温良受宠若惊,满脸欣喜,他抬脚便往柳沐倾身边跨了两步,只为能够靠近些,让她看清些。 柳沐倾见距离差不多了,干脆利落地抬起右手,“啪”地一声招呼到了温良的脸上。 温良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他吃痛地捂着半边脸,心中有些恼怒,嘴上却丝毫不敢责怪柳沐倾,反而关切地问道:“少夫人可有伤到手?” 柳沐倾:??? 温良什么心态,天生喜欢被虐? 这倒是有些新奇,柳沐倾甩了甩手:“放心,我这扇巴掌的功夫都已经练出来了,我不会痛,只是不知温公子挨了这一巴掌,回去该如何同夫人交代?” 这狗男人,行为这般诡异,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柳沐倾寻思着还得多留个心眼,免得着了他们两口子的道了。 温良捂着通红的半边脸,嘴角依旧带着笑意:“少夫人没事就好,只是这玉佩……” 柳沐倾对这人属实是彻底无语了,都挨了一巴掌了,竟然还想着玉佩呢:“莫不是温公子这半边脸也想挨上一巴掌?” 温良虽嘴上没说,但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两步:“不必劳烦少夫人了,在下改日再来寻少夫人。” 见温良转身离开,柳沐倾的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 这两口子的行为都太过古怪,柳沐倾虽然已经可以确定柳清嫣是重生了一世,可温良呢? 从他先前的表现来看,应当只是个寻常男子,难道是近来温家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温良生出如此之大的改变? 柳沐倾抬头看了一眼落在不远处树枝上的雀三,雀三心领神会地扑棱了起来:“姑娘请放心,我一定监视好温家,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我这犀利的小眼睛。” 站在雀三身边的雀二不屑地冷哼一声:“马屁精!” 雀三不甘示弱,刚想回怼一句,却听到雀二说了一句:“还不快些跟上,人家温良都上了马车了。” 雀三分身乏术,只能留给雀二一个白眼,接着便飞了出去。 柳沐倾回到房间后,便拿起铜镜对着自己的脸仔细观察起来。 倒不是她爱美,而是从拿到香皂起,到此刻,她已用了三次香皂。 若说自身感受,她也只觉得面上更清爽了几分。 不过对着铜镜仔细瞧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面上的肌肤似乎更莹润白净了几分。 她用手轻轻扶过肌肤,触手光滑细腻,说是吹弹可破也不为过。 柳沐倾十分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来沈亦安做出的香皂可以放心上市了。 第203章 你们可莫要被这人给骗了! 这么想着,柳沐倾便也闲不下去了,她立刻动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唤来雀二,让其亲自将信送去了“美人妆”。 想到又有一笔小钱钱即将落入自己的腰包,又能借此机会打一打柳清嫣的脸,柳沐倾的心情简直美滋滋。 而此刻正坐在马车里的温良,却没有柳沐倾这般悠闲的心情。 他盯着手里的那块玉佩,嘴里还在呢喃个不停:“沐倾,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我的,一定会……” 猛然间,温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瞬间睁大了双眼:落水…… 三日后,“美人妆”的香皂如约面市。 柳沐倾本着有热闹必凑的原则,一大早便从葡萄庄子赶到了“美人妆”。 不过她今日也不完全是为了凑热闹,因着柳清嫣先前造下的孽,今日这香皂的出售必然会有些波折,她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为了方便待会儿出手,柳沐倾选了二楼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又叫伙计上了些茶水点心。 为着这次香皂的开售,“美人妆”可谓是花了大力气做宣传,不仅将香皂的功效宣传得人尽皆知,还专门搞了个优惠促销活动。 故而今日“美人妆”门前的街道上,比之前次柳清嫣售卖“香皂”时还要热闹许多,乌泱泱挤满了人。 只是,其中有一部分人,可不像上次那样是为了抢香皂而来,而是受柳清嫣所托,前来找麻烦的。 “美人妆”前次不肯与她合作,这次却愿意为了柳沐倾耗费如此大的心力,不就是瞧不起她的身份吗? 她倒要瞧瞧,今日这些人又能笑到几时! 待柳沐倾身败名裂之时,不知“美人妆”的东家又要如何收场! 她可是万分期待双方决裂之时,即将上演的狗咬狗戏码,想必定然十分精彩!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美人妆”的掌柜手里拿着一块晶莹剔透的香皂,正乐呵呵地向众人介绍。 “这款香皂,乃是我‘美人妆’精心研制而出,采用的皆是新鲜花朵做为辅料,再配上独家匠心工艺,打造而成……” 只是,掌柜的话还未说完,人群中便有人按捺不住了:“说得倒是好听,谁知道用了会不会烂脸?” “就是就是,上次那柳掌柜也是这般夸夸其词,实则还不是害人毁容的下作玩意。” “说得对,这次咱们可不能再上当了,我这脸,都还未痊愈呢!”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堵得掌柜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沈亦安缓缓走了出来。 今日他一袭纯白色袍衫,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只一出场,便叫那些姑娘们收敛了情绪。 “这位公子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此人长得倒是丰神俊朗,却不知是何身份,又可有婚配?” 一时之间,那些姑娘们倒是不骂了,一个个皆被沈亦安所吸引。 柳沐倾在二楼上也跟着打趣道:“沈公子当真是容貌无双!” 掌柜的见状,赶紧同众人介绍:“这位便是‘美人妆’的东家,此香皂便是他亲自制作而成。” 众人一听,一个个皆是兴致高涨。 “这位公子瞧着便是正派之人,想来应当不会做那害人之事吧?” “诸位且想想,前次那‘香皂’一事可是闹得人尽皆知,此番‘美人妆’既然敢推出新的香皂,想来定是有所改善,绝不会再出现前次的状况。” “‘美人妆’的口碑我还是信的,前次‘美人妆’不肯与那柳夫人合伙,大抵正是察觉到了那‘香皂’不可靠。可见‘美人妆’是决计不会做那害人害己之事的。” “这可是‘美人妆’,放眼整个京城,又有哪家胭脂铺子能比得上这里?‘美人妆’的东家若是没做好万全准备,又岂会为了一个香皂便自砸招牌?” 一时间,那些姑娘一个个都将目光落在沈亦安身上,甚至有些还主动帮“美人妆”说起了公道话。 柳沐倾听着这些言论,忍不住轻笑一声,若是早知沈亦安有这能耐,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柳清嫣来了。 柳沐倾并未感到意外,因为她知道,以柳清嫣的性子,今日必定会来。 柳清嫣冷眼看着那些犯了花痴的姑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姑娘们,你们可莫要被这人给骗了! 前些日子我卖的那些香皂,可是耗费了几个月时间才制出,即便如此,可其中仍旧有些不可避免的瑕疵,这才让诸位受了伤害。 如今他们不过用了短短数日的时间,又怎么可能制作出完美无瑕的香皂? 再说了,你们觉得这‘美人妆’的东家生得俊俏,你们便想用一用他做出来的香皂,可若是你们因此烂了脸,他可会多瞧你们一眼?” 被柳清嫣这么一说,那些方才有些昏头的姑娘们似乎又清醒了许多。 “对啊,若是我又烂了脸,以后还怎么嫁人?” “可不正是,我们这般好端端的面容,他都不见得能瞧上,更何况是烂了脸呢?” 不知何时,连梦可也出现在了人群中,这一次,她并未带着面纱,柳沐倾一眼便认出了她。 这么一瞧,柳沐倾才注意到连梦可的脸已经彻底好了,一点疤痕都未留下,看来上次准备的那些草药的确极好用。 只见连梦可高举起双手,声音洪亮地喊道:“不能买,绝对不能买!我上次就是因为用了‘香皂’,险些毁了容,诸位姐妹,想来大家也不想年纪轻轻便没脸见人吧?” 自打得知“美人妆”此次是与柳沐倾合作后,连梦可便下定决心要与柳沐倾作对到底。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上了柳沐倾的当,也绝不允许柳沐倾借着这香皂赚到银子。 柳沐倾则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她勾着嘴角:这种没脑子的人,最好对付! 沈亦安瞧着这群随风摇摆的姑娘,忍不住叹了口气:“各位稍安勿躁,切莫被旁人牵着鼻子走。” 见沈亦安开了口,柳清嫣立刻讥讽道:“这位公子,‘美人妆’怕是穷疯了吧?前些日子刚瞧着我卖香皂赚了银子,这便想着学我的路子,来赚这昧良心的银子了?” 第204章 每一种我都喜欢得紧! 沈亦安并不恼火,反而淡淡一笑道:“既如此,柳掌柜便是亲口承认了自己当初是昧着良心做的买卖?” 柳沐倾在二楼忍不住抿嘴一笑:好你个沈亦安,瞧着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儒雅模样,倒也有口齿伶俐的时候。 沈亦安悄悄往二楼处瞄了一眼:大抵是跟着柳沐倾久了,他怎么也变得这般能说会道了? 柳清嫣被当众打脸,自然有些慌乱:“那不过是我研制法子时出了些岔子,并非我故意为之。况且我都已经给她们赔了银子了,你休要再拿之前说事。” 沈亦安淡然地看着众人:“诸位夫人、小姐,小店既然敢推出这香皂,自然是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小店自开业以来,一直备受推崇,还请各位勿要轻信谗言。” 柳清嫣又是一撇嘴:“你少在这蛊惑这些姑娘们,无论你说得如何好听,我们也不会信!” 连梦可也跟着附和:“对,我们可不信!都已经烂了一次脸了,绝不能再烂第二次。” 被这二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跟着犯起了嘀咕。 沈亦安不急不躁,只淡淡继续说着:“在今日之前,小店已找了些姑娘前来试用香皂,这香皂也是她们用了之后,并无任何不良反应,才敢上市。” 柳清嫣又怎会不知这些商人的奸佞,她立刻抓住重点问道:“你们都找了何人试用,为何我们对此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柳沐倾从二楼处站起身来,声音清朗地道:“‘美人妆’找了我试用香皂,如何?” 柳清嫣一看到柳沐倾那张脸,顿时变得更加暴躁:“找了你又如何,你又如何能代表所有人?” 柳沐倾笑眯眯地从楼上走下来,一步步走到柳清嫣跟前:“几日未见,妹妹怎么变得如此急躁,可是温良又惹了妹妹不高兴?” 柳清嫣本就在气头上,一想到家里那个不争气的窝囊废,顿时急火攻心,抬手就想去撕烂柳沐倾的脸。 柳沐倾哪里会如了她的意,只稍一抬手,便将柳清嫣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柳清嫣还想上前,却不知被谁从后面钳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柳沐倾冷眼看着她,淡淡道:“妹妹还是淡定些好,你瞧瞧我这用了‘美人妆’香皂的脸蛋,若是被你给抓花了,可轻饶不了你。” 被柳沐倾这么一说,周遭那些围观的姑娘夫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脑袋看过来,都想亲眼瞧瞧这人用了“美人妆”的香皂后,脸上究竟有何不同。 这一瞧,还真叫她们瞧出了些不同来。 “我瞧着那位夫人的面色确实是白里透红,气色很是不错,且肌肤白皙细腻得紧。” “我瞧着这位夫人的肌肤确是极好,说是肤若凝脂也不为过,难道这‘美人妆’的香皂真能有如此功效?” 柳沐倾也不含糊:“诸位也瞧见了,这几日我一直在用‘美人妆’的香皂净肤,功效属实不错。 一来用香皂净面后,会倍感清爽,且触碰时十分光滑细腻。二来,肌肤上还会留有淡淡的花香,经久不散。 我虽不敢说这香皂能叫每个人的肌肤都养得吹弹可破,但至少是有益无害。” 柳沐倾也不能昧着良心将香皂的功效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但确实存在的效果还是要说清楚的。 至于那些人所说的“肤若凝脂”,那只能归功于原主天生丽质。 听了柳沐倾所言,那些姑娘们明显有些心动,一个个跃跃欲试,只等着第一个站出来带头买入香皂的人。 此时柳清嫣的肩膀还被人钳制着,她越是挣扎,便越是被捏得生疼,如今又见那些人竟开始倾向“美人妆”,更是火气上涌。 不行! 她决不允许柳沐倾的计谋得逞,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姐姐,若这香皂只有你一人用了,可没什么说服力。毕竟你一人可代表不了旁人,再者姐姐自幼便是肌肤胜雪,又如何能说是这香皂的功效?” 柳沐倾刚要继续解释,却听到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谁说只有柳姐姐一人用了?这香皂我也用了几日,功效确实不错!”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身着黑色骑装,手中握着把银色宝剑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女子的乌发用一根木簪干脆利落地绾起,整个人步姿潇洒,好不飒爽。 柳沐倾诧异挑眉,谢晚晚怎么来了? 前几日她确实赠给谢晚晚几块花香各异的香皂,却并未让她今日来此,更没让她站出来帮忙。 谢晚晚一路走到柳沐倾身边,先笑眯眯地炫了把腰间的佩剑:“柳姐姐,你赠我的这把宝剑当真是难得,轻巧趁手得很,却又十分锋利。” 柳沐倾宠溺地看着谢晚晚:“妹妹喜欢便好。” “如此珍贵之物,妹妹怎会不喜欢?还有姐姐赠我的香皂,我也格外喜欢,每一种花香的我都喜欢! 尤其那桂花的香皂,我只是放在屋中,便满室馨香,当真是叫人喜欢得紧!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我家中姐妹见了那玲珑剔透,又散发着花香的香皂也十分喜欢,跟我讨了几块去。 剩下的实在不够我用,不得已,我今日才厚着脸皮前来,便是为了再向姐姐讨要几块香皂,姐姐可千万别吝啬。” 这话看似是在向柳沐倾讨要香皂,但明眼人哪里听不出这摆明了是在给香皂打广告呢。 果然,那些姑娘们一听这话,眼睛顿时更亮了。 柳清嫣没见过谢晚晚,不知对方身份,便十分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你一口一个‘姐姐’,想必是柳沐倾花钱雇来陪她演戏的吧?” 谢晚晚嗤笑一声,挺直脊背道:“这位夫人可太瞧得起我了,我一个小小将军府的嫡女,哪里值得柳姐姐将银子花在我身上?” 此话一出,周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众人皆未料到这位英姿飒爽的姑娘,竟会是将军府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小姐。 柳清嫣也是吓得脸色微变,被迫低头道:“我……民妇不知谢小姐身份,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谢小姐莫要同民妇计较。” 第205章 收收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 谢晚晚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转身对众人道:“本姑娘虽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但平日里一直跟着父亲操练,几乎日日风吹日晒,肌肤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前些日子,我跟柳姐姐诉苦,说我这张脸越来越糙,再这样下去,恐与男子无异,柳姐姐便送了我几块香皂。 没曾想这小小的一块香皂,竟如此好用,大家可以好生瞧一瞧,我这习武之人的脸蛋,竟也不似之前那般粗糙黢黑了。” 柳沐倾感激地看着谢晚晚,她只是随手送了几块香皂给谢晚晚,没曾想谢晚晚竟如此帮她。 这小姑娘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 被谢晚晚这么一说,那些个姑娘一个个将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 “这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她说的话,我信!” “我也信,而且我瞧着她皮肤虽不算多白皙细腻,但也还不错,完全不似练武之人那般黑黝黝的。” “掌柜的,我买!” “掌柜的,我也要买!给我每种花香都来一块!” 有人带了头,后面自然就不缺跟风之人,就连一直与柳沐倾针锋相对的连梦可也开始犹豫起来。 前次的“香皂”确实险些害她毁了脸,但这次“美人妆”既然敢如此声势浩大地售卖此物,想来是不会有问题的,否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柳清嫣没逼到无话可说,只能硬着头皮喊了最后一嗓子:“你们这些人,不信我的话,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眼下诸位可不仅要备好买香皂的银子,还要备好买那治烂脸药材的银子,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被柳清嫣这么一喊,那些人似乎又有些迟疑了。 “对啊,万一他们用着好,我们用起来烂脸怎么办?” “她们一个是武安侯府少夫人,一个是将军府的人,我们可比不得她们。” “是啊是啊,万一你们‘美人妆’给她们用好的,给我们用烂脸的,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柳沐倾爽朗一笑:“诸位放宽心,‘美人妆’的东家先前已经同我讲过,今日这香皂,只送不卖!” 此话一出,不仅在场的各位都大吃一惊,就连站在旁边的掌柜也是身形一震。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沈亦安的袖筒:“沈公子,这位夫人怎可如此乱说?” 沈亦安微微点头,示意让他安心。 柳沐倾方才所言,也未与他提前说过。 但他相信柳沐倾,无论她做了何事,说了何话,自己都无条件支持。 柳清嫣也没想到柳沐倾会说出这种话来,“美人妆”可是做生意的,这种赔本的买卖他们能干? 柳清嫣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这制作香皂的成本可不小,你们竟然轻易就送了出去,依我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众人一听这话,倒是出现了两边倒的情况。 有人说“美人妆”行事大气,不拘小节,只为将这好东西推上市。 有人则附和起柳清嫣的说法。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唯有柳沐倾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待众人议论得差不多了,柳沐倾才又重新开了口:“我知晓诸位的心情,也理解你们的想法,不过,既然我敢说出这番话,自然会将一切都考虑周全。 诸位且想一想,身为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我之所以愿意试用香皂,还敢将其赠与将军府的大小姐,自然是确保这香皂没有问题的,否则我此番岂不是害人害己?” 众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柳沐倾叹了口气,这些后宅妇人,大都没怎么念过书,思想上也是随波逐流。 若是日后有机会,她定要建个女子学堂,好让这些姑娘们多读读书,改变一下自己愚昧的思想。 “今日这香皂,‘美人妆’不仅要送,还要让诸位用得安心。今日在此,我以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的名义向各位保证,若是有人用了这香皂出现任何不适之症,不仅‘美人妆’会赔偿银子,我也会赔偿一百两银子,且所需就医买药的费用,皆由我个人来出。” 站在一旁的掌柜都听愣了,他拍了拍脑袋,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那些围观的人听到这话,一个个也是面露难以置信之色。 倒是沈亦安,从始至终都很淡然,完全看不出一丝波动。 柳清嫣先是眼珠子瞪得溜圆,随即便开始在暗暗打起了算盘。 她虽然学问不高,但这笔账她还是能算得清楚。 白送的香皂,若是用出了问题,还能得到一百两银子的赔偿,而且还有免费的药草可以用…… 这一句句话加起来,怕是任谁都要心动不已。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可以故意找个人将脸弄烂,如此既能坏了柳沐倾和“美人妆”的名声,还能借此讹上百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说时迟那时快,柳清嫣第一个跑到柳沐倾面前:“二姐姐,我可是你的妹妹,二姐姐能不能先送我一块?” 柳沐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妹妹方才表现得那般慷慨激昂,想来是对‘美人妆’的香皂顾及颇多,还是将这机会留给旁人吧。” 柳清嫣急了,明显比方才还急,她跟在柳沐倾身后,低声下气地央求着:“我知二姐姐最是疼爱我了,以后我必定好生对待姐姐,绝不会再找姐姐的麻烦,也不会惹是生非。” 柳沐倾斜睨着她,语气还带着笑:“三妹妹这般想要香皂,不若你现在跪下来给我道个歉,说不定我能施舍你一块香皂呢?” “你!你休想!”柳清嫣瞬间变了脸色,让她当众给柳沐倾下跪?绝不可能! 柳沐倾勾着嘴角,轻蔑的目光落在柳清嫣身上:“那妹妹还是收收你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吧,还有那葡萄庄子,无论是你,还是温良,都不必再去了。” 听了这话,柳清嫣更是变了脸色。 柳沐倾方才说什么?温良,他何时去过葡萄庄子? 说罢,柳沐倾便没再理会柳清嫣,而是自顾自去给大伙发香皂去了。 柳沐倾方才在楼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几个带头挑事的姑娘都是柳清嫣雇来的人,如今她们竟也厚着脸皮想要一块免费的香皂,做梦去吧! 最离谱的还要数连梦可。 此时她已偷偷将面纱罩上,正缩着脖子跟在那些姑娘身后。 待轮到她领香皂的时候,柳沐倾打眼一瞧,便认了出来。 “连小姐竟也敢用这香皂了,就不怕再烂脸吗?” 第206章 世子夫人的话,在下自然要听的 连梦可原本还想再将面纱压低些,没曾想柳沐倾竟如此眼尖,她只是伸出手想领块香皂,连话都未说一句,就被她认了出来。 如今被当众识破,连梦可也顾不得许多,只能赔着笑脸:“夫人,您都敢用,我又如何不敢用?” 柳沐倾微微一笑,她抬起手似是想将手中的香皂递给连梦可,待手抬到半空中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连梦可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了:“世子夫人不会还在记仇吧?” 柳沐倾微微一笑:“没错,我这人确实很记仇,所以这香皂我是断然不会送给连小姐的。” 连梦可哪料到柳沐倾竟然就这么承认了,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顿了顿,柳沐倾又继续道:“不仅这次的香皂没有连小姐的份儿,往后‘美人妆’都不会欢迎连小姐,所以连小姐还是早些回府吧。” 连梦可气得眉头都竖起来了,指着柳沐倾愤愤不平地怒斥道:“柳沐倾,你以为自己是谁?这铺子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你莫要太将自个儿当一回事了!” 谁知她话音未落,便听一旁的沈亦安开口道:“世子夫人于在下有恩,世子夫人的话,在下自然要听的。” 被当场打脸,连梦可一张脸忽青忽白,偏偏又无话可说,最终也只能愤愤然留下一句“我才不稀罕这些呢”,然后转身落荒而逃了。 柳沐倾看着连梦可的背影,心中轻嗤一声,得罪了她还想来占便宜,简直妄想! 待将准备好的香皂赠完,柳沐倾看着后面排起的长队,十分歉意地道:“今日‘美人妆’只赠送二十块香皂,各位可待三日后,试用的姑娘们反馈了结果,再来购买。” 那些没领到的只能耷拉着脑袋,一个个没精打采地离开了。 至于那些领到了的,有些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有些则心怀鬼胎,不知道存了什么歪心思。 不过这些都不妨事,柳沐倾既然敢这么做,必然已经做了万全准备。 人群渐渐散去,柳沐倾为表心中谢意,邀谢晚晚一道前去春山酒楼用膳。 谢晚晚倒也爽快,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沈亦安也未多说,只是苦了那掌柜的。 他是知晓那香皂有多精贵的,如今白白将那二十块香皂送了出去,自然是心疼不已。 柳沐倾看出掌柜的窘迫,笑着安抚道:“掌柜的莫要担心,今日送出去的,来日必定会加倍还回来。” 她是要做买卖,自然是奔着赚钱去的,又怎会真让自己亏钱? 沈亦安也是看着掌柜的淡然一笑:“无妨,你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只需按照这位夫人的吩咐行事便可。” 柳沐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亦安:“多谢沈公子。” 沈亦安面上露出个清浅笑意,那笑中似乎还掺杂着几分宠溺:“夫人不必如此客气,在下相信夫人。” 谢晚晚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一切,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一圈忙碌下来,柳沐倾只觉得十分充实。 她正准备拉着谢晚晚前往春山酒楼小聚,却又被沈亦安叫住:“世子夫人且留步,在下还有些事情想与姑娘单独相商。” 谢晚晚也是识趣的人,她随口说一句:“姐姐,我去马车上等你。” 待谢晚晚先行一步后,沈亦安这才开了口:“姑娘,此番可要叫药铺多备上一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柳沐倾爽朗一笑:“不必备上许多,咱们自己做出的香皂,自然没那么多麻烦事,只需备上少许草药便可。 一定要知会药铺那边,三日后,若是有人前去求药,必得将药价抬高三倍,他们愿意买就买,不愿买便罢。 还有,三日后,必定会有许多姑娘前来抢购香皂,这几日就劳烦沈公子多备上些货了。” 一想到过几日便会有许多银子跳进她的腰包,柳沐倾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沈亦安似是明白了柳沐倾的意思:“姑娘高瞻远瞩,在下佩服。” 柳沐倾微微一笑,转头瞟了一眼外头的马车:“沈公子可要一同去用膳?” 沈亦安虽心动,但又怎会不知柳沐倾说的只是客套话? 更何况还有将军府的千金在,他自不便在场。 他私心里忍不住想,若是只有他与柳沐倾二人在,才是他求之不得的。 沈亦安心中有所期盼,又夹杂着些许无奈:“在下便不打搅姑娘与谢家小姐小聚了,来日若有机会……” 话到嘴边,沈亦安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柳沐倾已嫁为人妇,他又有何资格说出那些话? 柳沐倾倒是不甚在意,只冲着沈亦安摆了摆手:“既如此,那我便先行一步,接下来的事就劳烦沈公子了。” 沈亦安微微颔首:“姑娘尽可放心。” 柳沐倾心下寻思着,沈亦安做事,她可太放心了! 上了马车后,两人很快来到春山酒楼,一顿饭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聊到兴起时,柳沐倾直接掏了银子,叫酒楼的戏班子为她二人演了两出巾帼不让须眉的好戏。 听到振奋人心处,谢晚晚更是直接拿着宝剑登了台,给大伙舞起了剑。 顿时,酒楼里掌声雷动,赞不绝口。 众人都在看台上的女子,柳沐倾也在含笑看着英姿飒爽的谢晚晚,却不知二楼靠窗一处雅间中,有一人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台下的她。 女子本就生得明艳动人,此时眉目含笑,更多了几分顾盼生辉之姿,直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三全在一旁看得直叹气,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自家主子对这位世子夫人怕早已是情根深种,这可如何是好? 但凡这位是个未成亲的,他家主子也能尽力一试,可如今……哎,主子这哪里有半分胜算可言? 柳沐倾并不知有人在看她,待谢晚晚从台上下来,两人便又开开心心聊起了今日这两出戏。 春山酒楼这边两人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再瞧瞧柳清嫣,灰头土脸地回到温家后,便开始火急火燎地到处寻温良,她今日必要将此事问个清楚。 只是,她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温良的影子。 柳清嫣急火攻心,方才受了柳沐倾那么多气,若是这火气再不撒出来,非得将她活活憋死不成! 她刚要出门去温良的摊子瞧瞧,却正巧碰上从外头回来的温良。 第207章 你这不要脸的贱妇! 柳清嫣气急,指着温良的鼻子就想破口大骂。 哪知还未等她开口,温良直接将一张纸甩到了她的脸上。 一瞬间,柳清嫣有些懵:“反了你了,敢对我这般无礼!” 温良一句话没说,只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柳清嫣,直盯得她有些背后发凉,不知所措。 平日里,柳清嫣对温良呼来喝去,非打即骂,从来没将温良当成个男人来看待,温良也从未这般看过她。 如今,看到温良这副骇人的模样,柳清嫣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与以往不同了。 他变了。 又或者,是他内心深处某种被压制的兽性被唤醒了。 柳清嫣甚至不敢直视温良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一时间心中又是惧怕,又忍不住激动不已! 让温良落水的决定果然是对的,他竟真的与以往不同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便该开起那一间间的铺子,一步步成为名震京城的皇商了? 柳清嫣神色复杂地盯着温良,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你这是作甚?” 温良仍旧那样微微眯着双眼:“夫人以为为夫要做什么?” 想着温良很快便能飞黄腾达,柳清嫣难得地放软了语气,半是娇羞,半是兴奋地道:“相公想做什么都是对的,无论相公想做什么,妾身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温良勾着嘴角,直勾勾地盯着柳清嫣,一张脸险些要贴上柳清嫣的脸:“夫人这般体贴,为夫便也放心了。” 说着,他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纸,轻轻吹了吹,而后一字一句地道:“夫人,为夫今日便要休、了、你。” 此话一出,柳清嫣的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温良他方才说什么? 他竟然要休了自己?! 这怎么可能! “温良,你说什么?!”前一刻的娇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转而化为浓浓的愤怒与控诉。 温良不疾不徐地将休书折好,然后十分淡定地其塞到柳清嫣怀里:“夫人没有听错,你已经被为夫休弃,往后温家也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处。” “轰隆隆”! 原本还晴朗的天气,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不知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雷声吓的,还是被温良的举动吓的,柳清嫣只觉心中惊骇万分,竟平地摔了个仰倒。 她忍着疼痛,颤抖着双手打开那张纸,待亲眼瞧见那“休书”二字,瞬间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温良,咬着牙怒吼:“温良,你当真要休了我?!” 温良却只是冷眼俯视着柳清嫣,眼底一片冰冷,仿佛他只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非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 柳清嫣被这眼神吓得又是一个哆嗦,说话的语气都弱了几分:“温良,你……你是不是在怪我前些日子推你落水?但我也是有苦衷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温家……” 温良嗤笑一声,神色间带着几分莫名:“夫人误会了,为夫又岂会因此事而心生恼怒?说起此事,为夫还要感激夫人才是,若非夫人逼了为夫一把,为夫又如何会知晓自己竟还有做皇商的能耐?” 听闻此话,柳清嫣又是浑身一震。 皇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温良,难道因着落水,他也记起了前世之事? 所以,他才会去寻柳沐倾?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休弃自己? 这怎么可以! 眼见着温良和从前不同了,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柳清嫣又如何能甘心被休?又如何甘心自己一番心血给旁人做了嫁衣? 不行,绝对不行! 她这一世之所以选择嫁给温良,为的就是能够过上人人艳羡的富贵日子,她绝不允许温良弃她而去,绝不允许! 温良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清嫣,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能像个男人一样直起腰板:“现在就去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温家!” 柳清嫣红着一双眼睛,压下心头的愤恨,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夫君,你怎可如此绝情?你我成婚这几年,我日夜为温家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可一句话就将我休弃?” 温良冷笑一声:“成婚三年有余,你这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只这一条,我便可将你休了!” 柳清嫣不自觉地抚上小腹,这几年来,她见温良丝毫不上进,背地里便偷偷摸摸吃了些可以避孕的药材,只等着温良飞黄腾达之后,再生下孩子。 没曾想,她这般举动,竟是反噬了她自己。 柳清嫣用帕子擦干眼泪,咬着牙道:“夫君若是想要个孩子,现在便可以!” 说罢,她颤巍巍地站起身,直接搂上温良的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眼下她绝不能被休弃,且不说温良很快便能发财致富,只说她自己,若是她被休回了娘家,岂不是要被那些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尤其是柳沐倾,一想到柳沐倾那冷嘲热讽的表情,柳清嫣便觉心中暗恨不已。 如今柳沐倾还在侯府过得好好的,她又如何能承认自己过得比她差? 这么想着,柳清嫣也只能硬着头皮怀上温良的骨肉了。 只是……如今的温良又怎可能真如了她的意? 柳清嫣的嘴还没凑到温良的唇边,便被温良一把推开了:“你这不要脸的贱妇!光天化日之下竟欲行此污秽之事,柳家好歹也是名门,怎地就养出了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你我乃是正经夫妻,行这等事乃是天经地义,夫君……”柳清嫣不甘心,还想往温良身上贴。 “啪”! 只是她话还未说完,温良直接一巴掌甩到了柳清嫣的脸上。 “贱妇,你也配怀上我的骨肉,做梦!” “只有柳沐倾,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我,只有她才有资格为我温家延续子嗣。” 温良瞪着一双眼睛,模样颇有几分骇人。 往日里,他待柳清嫣极尽纵容,柳清嫣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如今她这般主动,温良反倒心生厌恶,不想沾染这女子分毫。 见温良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柳清嫣一时间又是愤恨,又是懊悔,她只是想让温良成为皇商,可未曾想过让他记起前世之事啊! 如今的她连哭都没有眼泪,她不仅没能得到一个皇商夫君,竟还要被温良无情休弃! 不仅如此,眼下温良心里只有柳沐倾,想来他也不会放弃继续去寻柳沐倾,柳清嫣苦笑一声,如今的她,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208章 她这辈子都不会看你一眼! 想到此处,柳清嫣再控制不住心中的怨恨,尖着嗓子发起疯来:“温良,你以为柳沐倾还会要你吗?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就你现在这副模样,给她当车夫她都看不上!” 说罢,柳清嫣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温良,她如今已是武安侯世子夫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温良气急,一把攥住柳清嫣的脖子:“你闭嘴,闭嘴!” “她是我的妻子,她只能是我的妻子!如今她只是还未记起我,但我绝不会放弃,终有一日,她会重新回到我身边,她的眼里心底都只会有我一人……” 看着温良近乎丧心病狂的模样,柳清嫣也不甘示弱,忍着脖子上的疼痛,断断续续地道:“做梦,你做梦……” 温良愤怒地瞪着柳清嫣,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柳清嫣被他掐得渐渐喘不过气来,几近晕厥。 直到片刻后,温良似乎恢复了理智,这才猛地松开手:“我不能杀人,我不能杀了你,我还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因为你这个贱人毁了自己……” 柳清嫣跌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干咳了几声,这才勉强缓过气来。 见温良这般疯狂的模样,柳清嫣也不敢多做停留,眼下能保住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柳清嫣甚至不敢去收拾自己的衣裳,只身一人便冲进了雨里。 外面风雨交加,雷声不断。 柳清嫣只觉得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她恨柳沐倾,恨她前世、今生都过得比自己好,恨她一次次将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 她也恨温良,恨他数年不知长进,更恨他有了前世记忆,便要无情休弃自己。 但再恨又如何? 如今的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突然,一辆马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 “夫人可是柳清嫣?” 柳清嫣浑身湿漉漉的,她抬手拂去额间的碎发,却仍旧看不清马车上的人:“你是何人?” 那人压低了声音:“奴才是武安侯府的人。” 城郊。 柳沐倾冒雨回到葡萄庄子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庄子新换的林管事就跟过来了:“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柳沐倾不明所以地看着林管事:“不知这喜从何来?” 林管事乐呵呵地指了指外面倾泻而下的磅礴大雨:“这段时日,土地干旱,老奴也正为这事发愁,若是再这般旱下去,只怕园子里的那些葡萄都要干死了。 老奴正琢磨着要不要禀了少夫人,雇佣些人过来给庄子上的葡萄浇水,可如今您瞧,这老天有眼,天降甘霖,可不是喜事一桩嘛。” 柳沐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林管事继续说道:“如今这雨也下了,地里头也不旱了,想必今年的收成定会不错。” 说起收成,柳沐倾顿时有了兴趣,毕竟收的多了,她赚的就多:“今年这葡萄若是能丰收,定不会亏待你们的。” 她这人向来公道,自个儿赚了钱,也不会委屈了这些出力的人。 林管事一听,面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多谢少夫人!” 打发走林管事,柳沐倾正要沐浴更衣,却瞧见雀三一身湿漉漉地飞了过来。 柳沐倾又是着急,又是心疼,她赶紧拿了块棉质的帕子将雀三整个包了起来:“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要冒雨赶过来,莫不是温家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 雀三甩了甩小脑袋:“的确是发生了格外紧急的事,姑娘,温良把柳清嫣休了,就在今日。” 柳沐倾秀眉微蹙,十分不解:“往日里都是听你们说温良十分惧内,怎么如今他竟有了胆量休妻?” 雀二原本正窝在一旁打盹,这会子听到动静,也来了精神:“对啊对啊,那柳清嫣可是将温良拿捏得死死的,这可真是反了他了!” 雀三也是一头雾水:“但事实就是如此,柳清嫣今日被赶出了温家,还是冒着雨走的,走的时候连件衣裳都没拿。 你们大抵想象不出,就是温良那个窝囊废,今日差点将柳清嫣掐死。若不是他及时恢复理智,只怕那柳清嫣真要死在他手上了!” 柳沐倾心中一咯噔,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温良仿佛变了个人一般:“可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雀三用小翅膀一拍脑门:“姑娘,正是因为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这才火急火燎地赶来向您汇报。” 雀二有些着急:“你快别磨蹭了,快说到底听到了什么?” 雀三难为情地看着柳沐倾:“姑娘,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温良今日在与柳清嫣争吵之时说……说只有姑娘您才有资格嫁给他,也只有您才有资格给温家绵延子嗣,传宗接代。” 柳沐倾:??? 什么玩意? 上次她觉得温良有受虐倾向就已经很离谱了,如今更离谱的出现了。 温良那个贱男人竟然能当着柳清嫣的面说出这种违背人伦,大逆不道的话来,当真是猪狗不如! 雀二也是听得目瞪口呆:“温家是没有镜子吗?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长什么德行?” 雀三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我也想不明白,他与柳清嫣成婚三年有余,虽柳清嫣常对他非打即骂,但他也从未有过想要休妻的迹象。 谁知道今日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突然便要休妻。还有,我还听到温良说什么他的大好前程,还有皇商之类的词儿,对了,还有还有,那柳清嫣大白天的就要……” 雀三十分尴尬地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同柳沐倾说了一遍,柳沐倾听得简直怀疑人生。 前几日,温良没来由地跟来葡萄庄子,说是想见自己一面,看他那模样似乎是在期待柳沐倾能记起什么来,还有他拿出的那块玉佩又是何意? 如今她又从雀三口中得知温良说出那种令人作呕的话来,这其中到底有何关联? 温良到底怎么了? 在此前他与柳清嫣成婚的三年里,从未与柳沐倾有过任何交集,可如今,温良仿佛在一夕之间彻底变了个人。 雀三扑棱了一下翅膀,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姑娘,柳清嫣离开后,温良便一个人拿着块玉佩发呆,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话。” 第209章 在外头与人厮混 玉佩,又是玉佩。 柳沐倾忍着恶心回想了一下温良看自己的神情,那模样俨然是在看自己深爱的女子,难道…… 温良也有了前世的记忆? 柳沐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莫不是在前世里,她与温良结为夫妻,所以温良在记起前世之事后,才会突然转了性? 完了,柳沐倾深感不妙,若是被温良那个狗男人缠上,可不是一件好事。 安抚好雀三后,柳沐倾简单沐浴一番,便躺下了。 只是这一夜,她难得地没有睡好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虽说她是穿越而来,有许多旁人所没有的优势,但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却并不知情。 而柳清嫣与温良皆是重生之人,两人最大的优势便是可以预知未来。 他们重活一世,对于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后会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若是两人借此之便,想要做些不轨之事,倒是让人有些防不胜防。 不过好在有鸟雀们帮她获取、传递消息,虽不算占得先机,但至少可以及时掌控一切,早做打算。 如此,只能多派些鸟雀盯紧些,免得着了他们两口子的道。 与此同时,武安侯府内。 柳清嫣一番洗漱后,已经被送到了寿安堂。 她颤巍巍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面对着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的武安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打眼瞧了一番,这柳清嫣虽是柳沐倾的妹妹,同样出身柳家,但二人之间却可谓是天差地别。 柳沐倾行事一向大方得体,遇事也是沉静自若,为人颇为聪慧,可眼前这位,怎么看都是一副登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模样。 “你便是沐倾的妹妹?” 柳清嫣十分局促地捏着帕子,怯生生回道:“回老夫人的话,妾身正是世子夫人的妹妹。” 老夫人即便瞧不上柳清嫣,但为了若萱,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老身常听沐倾提起你这个妹妹,说你性情最是体贴温顺,又乖巧懂事。如今府上恰巧有一事需要你帮衬一二,不知你可愿相助?” 柳清嫣听得有些稀里糊涂,她实在想不出,武安侯府能有什么事,是她一个寻常妇人能帮得上忙的。 但如论如何,眼下她已无处可去,若是能得了老夫人的青眼,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于是她问也没问,便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但凡是妾身能做到的,老夫人尽管吩咐便是。” 老夫人心中愈发觉得柳清嫣小家子气,但面上却是十分慈爱地道:“你这孩子果真是讨人喜欢得紧,也不怪沐倾总爱在老身面前夸你呢。” 柳清嫣微垂着眸,面上露出个受宠若惊的羞怯笑容:“能为侯府效劳,为老夫人分忧,是妾身的荣幸。” 老夫人欣慰地点了点头:“既如此,老身便可放宽心了。你且好生歇着去,待需要你时,我自会着人知会你。” 说罢,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冯妈妈:“去给温夫人安排一间客房,就暂且让她住在寿安堂内,莫要让旁人扰了她的清净。” 此话便是叫冯妈妈暂且瞒着此事,尤其不能叫悦兰苑那边得了消息。 冯妈妈面上点头应下,可心里却直犯嘀咕,她可是有把柄握在少夫人的手上,此事若是不提前告知少夫人,万一日后少夫人知晓了,岂不是又要怪她办事不利? 柳清嫣站起身来,却并未直接离开。 她思来想去,为了表达自己的衷心,还是决心将那事儿告知老夫人,说不准能叫老夫人对自己另眼相待,再多得些赏赐呢。 如今她已无处可去,唯有牢牢攀上老夫人这根高枝,方能化解眼下的危机。 老夫人不欲与柳清嫣多做纠缠,微皱着眉头问:“你可是还有话要说?” 柳清嫣心一横,索性直接实话实话道:“老夫人,妾身知晓一事,只是此事事关少夫人,不知当不当讲?” 老夫人一听,既是关于柳沐倾,那必须得讲:“你但说无妨。” “老夫人,今日姐姐在‘美人妆’抛头露面,可谓出尽了风头,此事本与妾身无关,只是女子既嫁了人,理应深居后宅,一心一意为夫君相夫教子才是,可姐姐她却……” 说到此处,柳清嫣微颦着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妾身也是担心姐姐一时糊涂,越陷越深,影响了侯府和睦,这才斗胆将此事禀给老夫人。” 老夫人听得面色阴沉,浑浊的眼底多出几分凌厉:“沐倾怎会与‘美人妆’扯上关系?” 柳清嫣暗暗觑着老夫人的脸色,见她面露不悦,立刻顺杆子往上爬:“妾身对此也十分意外,姐姐她不仅与‘美人妆’的东家做起了生意,今日还以武安侯府世子夫人的名义为其做起了担保。 两人间举止十分亲昵,仿佛早已熟识。老夫人若是不信,可着人去打听一番,这满京城的小姐夫人们怕是都已知晓此事。” 柳清嫣这番言辞,就差没直接指明柳沐倾与沈亦安暗中有染了。 她故意这样说,一来自然是为了讨老夫人欢心,二来若是能借着老夫人的手治一治柳沐倾,那便再好不过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已经阴沉得吓人。 她只知柳沐倾心眼多点,不太好拿捏,可她从未想过这丫头竟然如此大胆,竟敢抛头露面,跑去同外人做生意。 当真是不守妇道,无法无天! 也不知林霄渝平日里都在做什么,竟然连身边的女人都看不住,简直是丢人现眼,百无一用! 但毕竟是在外人面前,老夫人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沉声道:“此事我自会着人去查,只是身为女子,最是注重名节,你又是沐倾的妹妹,想来不会叫你姐姐为难吧?” 柳清嫣自然知晓老夫人的意思,毕竟柳沐倾是侯府世子夫人,面子上她自然要维护着柳沐倾。 不过看老夫人那面沉如水的模样,想来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老夫人已经信了大半。 “老夫人放心,妾身自是知晓轻重。”柳清嫣规规矩矩地福身行了礼,这才跟着冯妈妈走了出去。 眼下她刚被温良休弃,正无处可去,难得老夫人给她安排了可以遮风避雨的住处,这份恩惠,她一定要牢牢把握住。 更何况,她住在此处,反倒更方便对柳沐倾下手。 想来柳沐倾纵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的妹妹已经住进了武安侯府,已经与她同处一片天地了。 柳清嫣前脚刚走,老夫人后脚就遣人去将林霄渝叫了过来。 她这不争气的孙儿,自己的女人在外头与人厮混,他竟丝毫不知,这简直是武安侯府的奇耻大辱! 第210章 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林霄渝这会子正在秋姨娘那里快活,他本不想来,但一想到老夫人背着他偷摸地为林业筹谋打算,便硬生生从秋姨娘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寿安堂内,老夫人正襟危坐,面上尽是不悦之色。 林霄渝挤出一张笑脸,恭敬问道:“祖母,这么晚了,您叫孙儿来所为何事?” 老夫人看着头发略有些凌乱的林霄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问我?我倒想问问你,你那位夫人呢?” 林霄渝被问得一头雾水:“沐倾她去城郊的葡萄庄子了,祖母若是要寻她,我明日便去将她接回府来。” 他也实在不想等下去了,这一日没真正要了柳沐倾,他便要多一日焦躁难安。 老夫人冷笑一声:“倒不是我要寻她,身为祖母,我本不该插手你们小两口的事,可我若是什么都不说,只怕你那位好夫人能把整个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林霄渝听得愈发不解:“祖母此话何意?” 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林霄渝:“南街的‘美人妆’你可有耳闻?” 林霄渝皱着眉头,他自然有所耳闻,毕竟前几日柳沐倾还在那里买了一百多两的胭脂水粉:“孙儿略有耳闻。” 老夫人一拍桌子:“那你还不快去打听打听,她与那‘美人妆’的东家是何关系?” 林霄渝心下一咯噔,脑海里也随之浮现出沈亦安那温润如玉的翩翩模样。 翌日,雨停,天气放晴。 柳沐倾一早便去葡萄园子里看了看,园子里虽有积水,但也未到不能下脚的地步。 看着园子里大片的翠绿,柳沐倾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郊外的景致就是好,柳沐倾置身于这片园子中,只觉身心舒畅,仿佛这一刻,所有的纷扰尽数消散,只余下一片清净。 只是,这难得的清净却被梅霜的一声通报打破了:“少夫人,‘美人妆’那边的伙计来报,说请您立刻前往‘美人妆’。” 柳沐倾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那些香皂昨日才送出去,今日便有人上门找事,看来这些人的耐心可不太足。 不过越是这般急躁之人,往往越好对付。 反倒是那种能按捺住性子,不动声色之人,才需要多费些心思。 在赶往“美人妆”的路上,柳沐倾倒是丝毫未觉烦恼,因为她先前便已做了周全安排,此番无论来闹事的人是谁,都不可能如愿得逞。 唯一让她感到疑惑的是,按常理说,既然有她安排在先,事情应当不至于闹到必须由她出面解决的程度。 而以沈亦安的性子,若非事情到了他一人无法解决的地步,断然不会叨扰自己,尤其自己还身在城郊庄子上。 所以沈亦安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竟如此大费周章地遣人来寻自己? 正思索间,窗外突然传来鸟雀清脆的叫声。 柳沐倾忙掀开帘子,便瞧见雀五扑棱着翅膀迎面飞了进来。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雀五大口喘着气,显然是累得不行。 柳沐倾见状,赶紧让雀五落在自己掌心歇息:“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累成这幅模样?” 雀五甚至来不及喘匀气:“姑娘,因着昨夜一直下雨,我和几位姐妹便趁机休息了一番。 谁知道今日一早,我们才得知老夫人竟趁着昨个雨夜,偷摸地将柳清嫣接到了侯府里。 不仅如此,我还打听到柳清嫣借此机会在老夫人面前告了您一状,她说您与‘美人妆’的东家有染,这才同‘美人妆’做起了生意。 还有还有,最新得到的消息,如今在‘美人妆’门口闹事的不是旁人,正是侯府世子林霄渝,大抵是老夫人同他说了您与沈公子的事,他才会一大早跑去‘美人妆’找麻烦。” 雀五一连串爆出这么多信息来,一时间只觉眼前都有些发黑了,小身板更是摇摇晃晃,一副快要站不稳的模样。 柳沐倾赶紧用手指扶住它,又拿了些珍珠米递到雀五嘴边,雀五此时确实又累又饿,缓了缓后,便低下脑袋啄了几颗。 “姑娘可要早做准备,莫要被世子抓住把柄才好。” 柳沐倾摸了摸雀五的小脑袋:“辛苦你了,你放心,我自有打算。” 柳清嫣搬入寿安堂之事,她暂且顾不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搞定林霄渝。 柳沐倾之前便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故而早已同沈亦安知会过,也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故而并不惊慌。 来到“美人妆”门口,柳沐倾一眼便认出了侯府的马车。 一进门,柳沐倾便瞧见林霄渝黑着一张脸坐在大堂之中。 见柳沐倾来了,林霄渝当即冷笑一声:“夫人消息倒是灵通,为夫前脚刚到,夫人后脚就跟过来了,到底是外头的男人更能牵动夫人的心。” 柳沐倾轻嗤一声:果真是个没脑子的玩意儿,竟还有脸跑到这来闹事,真是丢人现眼! 店里掌柜的小心翼翼走到柳沐倾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伙计已经去寻东家了,估计东家也快到了,毕竟是武安侯府世子,我等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上些好茶伺候着。” 柳沐倾冲掌柜点点头,示意让他安心,自己则上前一步,走到林霄渝跟前,神色平静地看着他:“这是出了何事?竟叫世子亲自跑一趟,莫不是上次买的胭脂水粉还未付银子?” 林霄渝神色一僵,随即又是一声讥笑:“柳沐倾,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你身为世子夫人,竟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简直丢尽了侯府颜面! 若非祖母告知我,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你平日里对本世子冷言相对,却对个小白脸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脸了?” 柳沐倾紧皱着眉头,神色肃然地道:“此番胡搅蛮缠之人分明是世子!让侯府丢尽颜面的人也是世子! 世子身为妾身的夫君,竟空口白牙污蔑妾身,还将事情闹到外头来了,也不知世子这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好!好!好!”林霄渝用手指着柳沐倾,气得连说三个“好”字,神色难看至极,“事到如今,你竟还敢狡辩! 我说怎么好端端的那人就要免了你的银子,原来你们二人早就不清不楚了!那一百多两可不是小数目,你是真将本世子当傻子戏耍呢!” 第211章 实在是不守妇道 林霄渝越想越气,再加之柳沐倾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这便让他愈发笃定柳沐倾是在外头有了别的男人! 柳沐倾面上又是愤怒,又是委屈,一双眸子都被逼红了:“我今日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好心当成驴肝肺! 妾身一心一意为世子、为侯府着想,世子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要往妾身身上泼脏水,妾身当真是委屈得紧!” 说罢,她直接用帕子掩住脸,小声呜咽起来。 两人的动静闹得着实不小,此时已有不少人围拢过来,看起了热闹,甚至还有人捂着嘴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不正是昨日为‘美人妆’的香皂做担保的那位世子夫人吗?” “是她,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日我也得这位夫人送了一块香皂,今儿一早就用上了,只是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竟叫侯府世子也来了?” “我怎么瞧着世子像是在说夫人与哪位公子有染啊?” “我也听得迷迷糊糊的,这说的不会是世子夫人与‘美人妆’的东家有染吧?” “若是这般说,倒也不是没这可能,否则这位世子夫人又为何会无缘无故为‘美人妆’做担保?” “我昨日瞧着便有些不对,一个深宅妇人,不待在家中相夫教子,却跑出来抛头露面,实在是不守妇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个不休。 林霄渝听得这些议论声,心中愈发气恼:“你听听旁人是如何议论你的!你身为世子夫人,昨日竟还跑到这儿来丢人现眼,当真是不知羞耻!柳沐倾,本世子今日便要休了你!”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哽咽起来:“世子便是这般人云亦云吗?妾身只当世子一时糊涂,这才说出如此让人寒心的话来,待回府后,妾身再同世子解释便是。” 林霄渝气得狠狠一甩袖子:“你现在倒是想着息事宁人了!怎么当初做那些苟且之事时,你不多想想后果?今日你若不将此事说个清楚明白,便休想再踏进侯府大门半步!” 柳沐倾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语气十分失望:“世子当真要将事情做得这般绝情吗?如今这么多人瞧着,世子难道就这般不顾侯府颜面?” 林霄渝心中笃定柳沐倾定是做了伤风败俗之事,态度才会如此软和,他越想越觉得心中憋闷:“是你自己做了下贱无耻之事,竟还有脸指责本世子,你当真是恬不知耻!” 今日他不仅要出了这口恶气,还要让柳沐倾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 到那时柳沐倾便是他脚边的一条狗,只能任由他驱使蹉跎,看她还如何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柳沐倾,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妇,你还有脸在本世子面前说什么颜面?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下作之事,究竟是谁不顾侯府颜面?” 柳沐倾面上委屈,实则心里正乐呵呢。 她求之不得林霄渝能在这儿多闹上一闹,事情闹得有多大,待会儿他就会有多丢人,武安侯府就要跟着丢多大的颜面。 柳沐倾继续哽咽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和世子说实话吧……” 只是,柳沐倾的话才刚起了个头,便听到沈亦安冰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既如此,世子夫人与‘美人妆’之间的合作便就此为止了,依照你我签订的契书,世子夫人当赔偿‘美人妆’一千两银子。” 顿了顿,沈亦安又斩钉截铁地说道:“纵然世子夫人曾有恩于在下,奈何世子这般辱我,故而这银子一文都不能少!” 众人见状,纷纷给沈亦安让出了路。 沈亦安大步走到林霄渝面前,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瞧去,那眼底似掺杂了不少轻蔑之色。 柳沐倾心中暗暗给沈亦安点了个赞,他这演的,就跟真的似的,比起她也丝毫不差。 眼下,该轮到她出场表演了。 柳沐倾深吸一口气,拿出最佳状态,哗啦一声哭了出来:“沈公子,你怎可如此绝情!我知此事的确是我夫君不对,还请沈公子看在侯府的颜面上,收回方才的话吧。” 林霄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脸上的怒色都僵住了:“姓沈的,你这是何意?你与武安侯府世子夫人勾搭成奸,我还未找你的麻烦,你怎地还有脸讨要银子?” 沈亦安冷笑一声:“世子说这话,可是要负责任的,我与贵府少夫人,只是单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不知世子所说的勾搭,可有证据? 若是世子拿不出证据,在下定要将此事告到京兆府,告世子一个无理诽谤之罪!” 林霄渝一听,心头不禁有些慌了,这人的态度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且他也只是听祖母说起柳沐倾曾出入“美人妆”,旁的皆是他自个的臆想,若说证据,他定然是拿不出的。 不过想到柳沐倾方才明显心虚的态度,林霄渝立刻又挺直了腰板:“这话说的实在可笑!这等见不得光的关系,你们自是小心谨慎,唯恐被旁人知晓,本世子又如何能拿到证据?” 沈亦安见状,直接唤来身旁的伙计:“去,请京兆府的人来!” 柳沐倾赶紧将那伙计拦住:“沈公子且慢!” 沈亦安冷冷看着柳沐倾:“世子夫人还有何话要说?” 柳沐倾擦干眼角的泪水:“沈公子,这其中定是有误会!世子定是不知我此举皆是为了补贴侯府,才会误会于我,我相信世子若知晓了实情,定不会再如方才那般无理取闹。” 沈亦安冷笑一声,语气讥讽:“先前沈某还疑心偌大的一个武安侯府,竟要一个妇人想尽法子补贴家用。 如今瞧见世子这做派,沈某才算是明白了!家中男子皆是靠不住的,难免便要女子撑起门楣了!” 柳沐倾又是一声叹息:“如今侯府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我身为世子夫人,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侯府一日日败落下去? 故而我这才壮着胆子同沈公子做起了生意,只是未曾想竟还连累了沈公子。怪只怪我顾及着世子颜面,未敢同他实话实说。还望沈公子莫要迁怒世子,想来他定也是受人挑拨,才会这般胡搅蛮缠。” 第212章 怕是要当场气晕过去 说罢,柳沐倾又转身看向林霄渝,语气中满是心酸与失望:“事到如今,妾身也不瞒着世子了。世子,妾身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为了世子啊! 如今侯府每况愈下,府上人几乎要吃不上饭了,若非如此,妾身又何至于抛头露面,在外头风吹日晒的? 妾身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好为世子分担一二,妾身多赚一两银子,世子便可轻松一分。妾身之所以没告知世子此事,一来是怕世子担心,二来也是怕丢了世子的脸面。 只是,这生意没做好不说,竟还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当真是……世子放心,往后妾身再不会管侯府死活,更不会如此为世子费心分忧了。” 说到动情处,柳沐倾又十分自然地落下几滴泪来,她苦笑一声看着林霄渝:“妾身一心一意为世子着想,却不曾想在世子眼中,妾身竟如此不堪,妾身的一番心意终究是错付了!” 说罢,柳沐倾不管不顾地掩面哭着跑了出去。 在柳沐倾与沈亦安交谈之时,林霄渝整个人都愣住了。 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了眼下这副模样? 前一刻不还是柳沐倾与外男苟且,被他当场训斥吗? 怎么这一刻竟成了柳沐倾为侯府殚精竭虑,而他却不分是非,胡搅蛮缠?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霄渝一时间思绪纷乱,见柳沐倾掩面跑了出去,他下意识便想追出去,却被沈亦安拦住了。 “世子且慢,”沈亦安拦在林霄渝身前,拿出一纸契书,“此乃世子夫人与沈某签下的契书,其间清楚说明,但凡双方合作期间出现任何状况,引发状况的一方须赔偿对方一千两银子。 今日之事于‘美人妆’而言纯属无妄之灾,一切皆是世子之过,故而这银子也就只能世子赔了。” 林霄渝面色十分震惊且茫然,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先前,私心里也不愿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可那一纸契书就摆在他面前,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让他想不承认都难。 若两人只是口说无凭,他还能咬死是这二人沆瀣一气,企图蒙混过关,可这契书上不仅按着鲜红的掌印,还有官府过目后留下的官印,这些却是做不得假的。 一时间,林霄渝只觉面红耳赤,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周遭那些看热闹的人前一刻还在对着柳沐倾指指点点,这一刻已然将矛头对准了林霄渝。 “就这还有脸指责自己的夫人呢?” “真是笑死了,堂堂一个大男人,竟还要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补贴家用,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看来这武安侯府是真败落了,我家堂弟还在里头当差呢,我得赶紧告知我堂弟让他早做打算。” “我先前便觉得那世子夫人一派端庄模样,应当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人,如今瞧着,我果真是没看走眼。” “你们也不想想,若那世子夫人真与外男勾结,自然是要藏着掖着的,又怎会当众为‘美人妆’做保?可见其心中十分磊落!” “我若是那世子夫人,怕是要当场气晕过去!自个儿为了夫家殚精竭虑,却反被夫君污蔑与外男有私,这可真是要活活逼死人呦!” 林霄渝听着这些话,瞬间涨红了脸。 他心中懊恼不已,痛恨自己不该听信祖母的一面之词,如此莽撞就跑来“美人妆”闹事。 如今他非但没能揪住柳沐倾的小辫子,反倒被她的所作所为羞得无地自容。 即便这些都可抛开不谈,那这一千两银子他又该如何应对? 沈亦安见林霄渝半晌没有说话,又开口催促道:“世子可是在等京兆府的官差来做个评断? 如此也好,这契书才是去京兆府留了底的,上头的掌印也是世子夫人亲自按上去的,待官爷一查便知。” 林霄渝一听,瞬间慌了:“不……不必,此事既然是场误会,那本世子便不多计较,就此作罢便是。” 沈亦安嗤笑一声:“此番世子如此不管不顾闹上一场,损毁的可不只是世子夫人的清誉,还有我‘美人妆’的声誉。 世子夫妻二人之事沈某一个外人不做多问,但‘美人妆’的损失沈某却不能不管。 故而此事可不是世子轻飘飘一句话便能作罢的,还请世子先将这一千两银子赔上,再作罢不迟。” 说着,沈亦安将契书摊开,指着上头相应的条款给林霄渝看。 瞧着那契书上明晃晃的字眼儿,林霄渝急得额头上的汗珠都冒了出来。 沈亦安淡然一笑:“可是世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太过着急,身上未带够银子?不妨事,沈某这便差人将这契书送去侯府。” 林霄渝绝望地深吸一口气,眼下若是不想惊动官府,也只能如此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如此便劳烦了。” 柳沐倾从“美人妆”跑开后,便顺道去南街逛了逛。 毕竟要不了多久,便有一千两银子到账,这些银子用来置办些喜欢的物件再合适不过。 这些物件倒不是用于侯府,而是用于布置葡萄庄子的。 往后她要在庄子上待的时日还久,自然要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扮一番。 另外,还得给林管事和庄子上的下人们添置些东西,这些人做事尽心尽力,得些好东西也是应当的。 这么想着,柳沐倾便开启了买买买之路。 另一边,“美人妆”的伙计将那契书送到寿安堂的时候,老夫人气得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林霄渝那个没脑子的蠢货! 自己只说叫他小心着些柳沐倾,他竟是不管不顾跑到“美人妆”去,还当众将事情闹大了! 他这是铁了心想叫外人看他们武安侯府的笑话不成! 老夫人气得心肝疼,再看到那一纸契书,更是脑瓜子嗡嗡的。 她本不想掏这一千两银子,但那伙计说了,若是侯府不愿如约赔付,那便只能将此事告到京兆府去。 老夫人这般精明的一个人,自然能拎得清这其中利害关系。 在一千两银子和整个侯府名誉之间,她纵然心中怄得厉害,也只能选择保全侯府的名声。 第213章 始终比不上那个外室子 公中账上已经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老夫人只能抖着手从自己的私库里支取了一千两银子。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大半辈子的老本被掏走这么多,老夫人一颗心就跟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别提多煎熬了。 伙计得了银子,笑眯眯地转身走了,林霄渝后脚就进了寿安堂的大门。 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气,必须要当面问个清楚。 老夫人的火气可不比他的小,一见到林霄渝,直接一个杯子砸了过去。 林霄渝侧身躲开,不管不顾地质问道:“祖母,你何故这般挑拨我与沐倾之间的关系?” 老夫人气得脑仁疼,厉呵一声叱道:“祖母何时挑拨了你们?倒是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怎可不先查个清楚,就如此兴师动众地前去闹事?你还有没有半点脑子!” 林霄渝正在气头上,也顾不得什么长幼尊卑了:“祖母,我去兴师问罪,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心提醒,既然是捕风捉影的事,祖母为何不打听清楚,再告诉我? 再说了,我身为男子,听到这种事,又如何能沉得住气再去调查一番?祖母惯会将这些错归咎到我身上!” 他这次真是丢尽了颜面,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若不是因为祖母一番‘好心提醒’,我又如何会闹出这般笑话?侯府又如何要掏这一千两银子?” 老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气得直捶腿:“你自己不长记性,不会筹谋,怎地还能怪到我头上来了! 林霄渝,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在我面前,竟也敢这般大呼小叫,简直是目无尊长!” 林霄渝憋着一股劲,直接将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祖母是觉得孙儿无礼了?可是在祖母心里,孙儿始终比不上那个外室子! 所以祖母才会故意挑拨我与沐倾之间的关系,才会这般看孙儿的笑话,才会一次次辱骂孙儿不争气?” 老夫人怒不可遏,刚要继续呵斥,却猛然反应过来林霄渝口中所说的外室子。 她皱着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霄渝,他竟然……都知道了? 见老夫人这般反应,林霄渝心中又是一阵酸楚。 祖母果然是偏心那个外室子的! 再想到林业的事,还是沐倾告诉他的,可今日,他竟轻信了祖母的挑拨,说了那么多羞辱沐倾的话,林霄渝心中便更难受了。 沐倾是这侯府中唯一真诚待他之人,可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心中懊恼万分,只想着待柳沐倾回府,定要当面向她赔罪,求得她的原谅。 林霄渝深吸一口气,再转头看向老夫人时,神色间又多了几分委屈与怨恨:“祖母怎么不说话了?祖母为何不反驳孙儿?祖母这是承认了自己偏心?” 老夫人又气又急,原本她想着能瞒着林霄渝最好,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可如今,即便她想瞒,怕也是瞒不住了! 林霄渝苦笑一声:“原来祖母都知道,只是祖母一直替那私生子瞒着,只瞒着他的身份不说,祖母竟也一心帮着那私生子,想让他早日回到侯府!” 老夫人虽心中对林霄渝有诸多不满,但这毕竟也是她的孙儿,且又是名正言顺的侯府世子,她自然不想与之彻底撕破脸。 故而虽心中气恼,但老夫人到底还是强压下了心头怒火,微微缓和了神色道:“祖母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若你知晓了此事,定会受其所扰,祖母也是不想你为此分了心。 不过既然你已经知晓此事,祖母也就不藏着掖着了,祖母将所知晓的一切尽数告知你便是。” 林霄渝又是一声冷哼:“如今孙儿都已经查出来了,祖母再说这些话,是否有些为时过晚了?” 老夫人装出一副关切的神情:“祖母知你心中有怨,此事你父亲虽有不妥之处,但他身为男子,又是侯爷,多几个妾室也无可厚非。 你父亲正是顾念着你,才未将那外室子接回府来,霄渝,你当理解你父亲的良苦用心。” 经历这许多事,林霄渝早已不似之前那般好糊弄了。 他深知自己的祖母、父亲已然不是自己记忆中关心疼爱自己的长辈,更不会真的设身处地为他思虑。 他冷哼一声,语气十分讽刺:“父亲在外头养了外室,还生下一对儿女,竟还要我感激父亲的恩情?” 但他也知晓自己的愤怒于祖母而言,大抵带不来丝毫影响,林霄渝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祖母,孙儿只问您一句,您当真要将若萱许配给那外室子,只为给他铺一条回府的路?” 老夫人老奸巨猾,自然不能承认:“霄渝,祖母不瞒你,在若萱闹出这事之前,祖母并不知晓那人的存在。 只因为若萱与他有了……祖母这才想着去调查一番,没曾想,这一查,竟查出了他是你父亲的外室子……” 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祖母并不关心那人是谁,祖母自始至终担忧的都只有若萱。 她自幼便跟在我身边,若是不能给她一个满意的归宿,祖母心中实在难安。所幸那人也算是侯府的人,若萱嫁给他,我这个做祖母的也能安心了。” 林霄渝也不是个傻的,他又怎会听不出老夫人的真实想法? 她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若萱,其实还不是为了让那外室子有个名正言顺回侯府的理由! 既如此,林霄渝又岂会如了他们的意:“祖母疼爱若萱,孙儿自是能理解的。 既然祖母只是一心一意为若萱考虑,先前孙儿便说过,孙儿愿意认若萱为义妹,如此也能叫若萱风风光光出嫁,祖母为何不同意?” 只要自己与若萱认作义兄妹,那林业与若萱自然也成了兄妹。 到那时,林业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便彻底断了与若萱成亲的心思,要么便再别想着回侯府之事了。 老夫人瞬间沉下脸来,她已经如此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他竟然还是丝毫不肯退让,当真是反了天了! 但此事毕竟是她与林舟理亏在先,且她也不想让此事闹大,只得继续耐着性子道:“霄渝,那孩子不过是个外室子,纵然回了侯府,也只会是你前途上的助力,你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第214章 你们赔我的脸 林霄渝冷笑一声,如今还没回府呢,祖母与父亲的心便已经彻底偏向了那个外室子。 若是真让他回了侯府,怕是自己的世子之位都要不保了! 但他也看出祖母心意已决,自己再闹下去也是无益,只冷着脸道:“孙儿还有事要处置,便不叨扰祖母了。” 说罢,不等老夫人回应,林霄渝直接转身走出了寿安堂。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一张脸彻底冷了下来,这个孙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来得了空,她还是得和林业那孩子见上一面才成。 林霄渝只身一人在府里闲逛,原本熟悉的景致在这一刻却变得十分陌生,颇有种物是人非的荒凉之感。 往日里,还有陈氏护着他、帮着他,如今陈氏不在了,他的身后竟是连一个可以依靠之人都没了。 若是在他知晓林业的存在之前,他还未有过这种担忧,只觉得自己是武安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早晚会继承爵位,受人敬仰。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父亲有意栽培林业,祖母也偏心着他,如此一来,他的世子之位便岌岌可危起来。 不行,他必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彻底绝除后患! 两日后,“美人妆”的第二批香皂如约上市。 店铺前的街道上,同三日前一模一样,乌泱泱挤满了人。 细细瞧去,今日来的人比三日前还要多上许多。 因着林霄渝闹出的那事,明面上柳沐倾与“美人妆”的合作被迫终止了。 故而这一次,柳沐倾只能在二楼上寻个位置看一看热闹,断不能像上次那般直接出面了。 不过,今日之事,她已交代了沈亦安,想来即便是有人想故意闹事,沈亦安也可轻而易举解决。 见客人越来越多,掌柜的便拿着锣,咚咚咚敲了几声。 似是被这声音震住了,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首先,感谢各位姑娘、夫人光临小店。” “三日前,小店备了二十块香皂,免费赠予诸位小姐试用。今日这试用的结果便要出来了,不过香皂的制作十分繁复,故而数量有限,诸位先到先得。” 柳沐倾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手中捏了块点心慢慢吃着,视线在人群中搜寻着可能出现的熟悉身影。 只是这一圈看下来,竟并未瞧见柳清嫣。 不过随即便是了然,想来柳清嫣如今身在武安侯府,须得顾及着老夫人,这才没敢跑出来作妖吧? 柳清嫣没来,那连梦可呢? 柳沐倾又仔细找了一番,只可惜,在这拥挤的人群中,她也未能发现连梦可。 若是她二人都未来,那今日之事说不定便可顺利些。 掌柜的话音刚落,那些姑娘们便纷纷议论起来。 “掌柜的,可否让上次得了香皂的二十位姑娘上前来让大伙瞧瞧?” “对,让大伙瞧瞧她们用得如何,若是那香皂真有这般好,今日我定要买上十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大都是想让那二十位姑娘现身说法的。 对此,柳沐倾早有准备,早在三日前免费赠送香皂之时,柳沐倾便顺势将那些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记下了。 昨日她同沈亦安说了此事,今日一早,沈亦安便差人将这些姑娘先一步接到了“美人妆”。 只是其中有几人或是不在家中,或是不愿抛头露面,故而并未出现在此。 沈亦安适时地站了出来:“在下自然知晓各位心中疑虑,至于那些姑娘,但凡能来此处的,皆已经等候在‘美人妆’多时了。” 随着沈亦安话音落下,便瞧见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了出来。 待她们走近些,那些围观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哎呦,这些姑娘气色瞧着确实不错呐。” “没有烂脸!看来这次‘美人妆’的香皂并非是瑕疵品。” “不仅没有烂脸,这些姑娘的肌肤瞧着还十分白皙,可见这‘美人妆’的香皂可以买。” 掌柜的也忍不住跟着附和一句:“这是自然,我们‘美人妆’可是老字号,做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 众人见那些姑娘们的脸蛋一个个晶莹剔透,好比那剥了壳的鸡蛋一般柔嫩,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迫切心情,恨不能立刻就用上香皂。 有些等不及的直接开口催促了起来:“掌柜的,这香皂是什么价格?我要买五块……不,我要买十块!” 掌柜的没立刻开口,而是转头看向沈亦安,毕竟这香皂的价格是东家定的。 先前柳清嫣卖那些瑕疵品的时候,都定到了五两银子一块。 东家这做出来的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如今又有这么多姑娘现身说法,想来即便是将香皂卖到十两银子一块,那些个姑娘们也是乐意买的。 只是,掌柜自己虽是这么想的,却不敢做东家的主。 沈亦安并非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做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他为人又很是厚道,便只算了所需成本,又加了合规的利润,最后定为六两银子一块香皂。 对此,柳沐倾毫无异议,还颇感欣慰,她心知沈亦安绝非那种唯利是图的奸商,这也是她为何能全然相信沈亦安的主要原因之一。 沈亦安淡然一笑,正要开口向众人说明香皂的价格,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等等!” 顿时,众人的目光纷纷被那人吸引而去。 这一瞧不要紧,柳沐倾瞧见说话那人竟是一位满面疮痍,皮肤溃烂之人。 这…… 被那位烂脸的姑娘吓到的可不止柳沐倾一人,还有在场等着买香皂的夫人、小姐们,她们一个个被惊得目瞪口呆,甚至已有人忍不住尖叫出声。 似是怕被那姑娘传染烂脸,周遭之人纷纷后退好几步,硬生生让出一条还算宽敞的小径来。 那姑娘冷着一张脸走上前,大声质问道:“掌柜的,你可瞧清楚了!我便是用了你们‘美人妆’的香皂,才会变成这副鬼样子!这便是你们口口声声保证不会烂脸的好东西!” 众人一阵唏嘘,方才还高涨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掌柜的也是一脸茫然,他站在沈亦安身后,又转身瞧了瞧站在后面的一排姑娘:“这位姑娘可不能乱说!她们才是用了“美人妆”香皂之人,你这幅模样,可与‘美人妆’无关!” 那姑娘也不慌乱,仍是一副悲愤绝望的模样:“这香皂乃是三日前你们所赠,此事千真万确! 难道就因为我的脸用出了问题,你们便打算赖账不成?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奸商怎可如此狠毒下作!你们赔我的脸!” 第215章 莫要再重蹈覆辙 说着,那姑娘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上头正刻着“美人妆”的标志。 众人一瞧,顿时议论纷纷。 “这盒子我认得,确实是美人妆的盒子!” “且我方才仔细数过,原本一共二十位姑娘,今日却只来了十七位,这姑娘说不定真是没来的那三人之一。” “如此说来,剩下没来的两位应当也是脸上出了问题了?” 那烂脸的姑娘闻言立刻大声嚷嚷起来:“想来另两位未到的姑娘定然也是如我这般,因用了‘美人妆’的香皂毁了脸,这才没来!” 说着,她又往众人跟前凑了凑:“我这脸如今是何模样,诸位可都瞧得清清楚楚,这就是用了‘美人妆’香皂的下场! 我这张脸已经彻底毁了,只求诸位莫要再重蹈覆辙,落得同我一样的下场!诸位且想想,虽说未必人人用了这香皂都会烂脸,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但若是这万分之一真的轮到了你们自己身上,你们可受得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几分道理。 “是啊,那十七位姑娘没事,可不代表人人用了都没事,万一这烂脸的香皂被我买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柳沐倾不动声色地瞧着那位姑娘,看来连梦可人虽躲在了暗处,不曾露面,却丝毫不耽误她雇人前来闹事。 她悄悄朝雀二招了招手,小声叮嘱:“你且调动附近的姐妹,探一探连梦可究竟躲在了何处。” 雀二得了吩咐,立刻扑通着翅膀飞走了。 沈亦安虽不似柳沐倾这般运筹帷幄,但也看出了这女子的异样。 若是寻常女子因用香皂烂了脸,定会表现得惊慌失措,可眼前这位,却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 非但如此,她还字字句句,慷慨激昂,甚至没有在她脸上看出半分因为烂脸而绝望沮丧的模样。 且于女子而言,容貌格外要紧,发生了毁容之事,要么遮遮掩掩,不敢见人,要么便会急急忙忙跑去医馆问诊,寻求补救之法。 而这女子却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脸展现于众人面前,仿佛恨不得人人都能将自己的这副模样瞧个清楚明了,这便十分古怪了。 种种不同寻常之处摆在一起,足可见这女子的真正目的。 沈亦安神色从容地上前一步,不疾不徐地道:“各位稍安勿躁,沈某想请问诸位一个问题,若是你们中有人用香皂导致自己的皮肤溃烂,你们当如何?” 被沈亦安这么一问,那些个姑娘也纷纷安静下来。 片刻后,有人开了口:“那自然是来找你们‘美人妆’赔偿,上次世子夫人可说承诺了,除了你们‘美人妆’的赔偿外,她还会额外赔上一百两银子。” “对,肯定是要先来找你们要赔偿,还有那免费的草药也不能少!若是这脸不治好,往后可怎么见人?” 沈亦安含笑点头,循序渐进地又问:“那沈某还想请教各位一个问题,若是你们当真烂了脸,可会如同这位姑娘一般,不做任何遮掩,就如此这般大张旗鼓地前来?” 那些姑娘下意识便纷纷摇头,若是真烂了脸,她藏着掖着还来不及,又怎会公然示于旁人? 如此岂不是要丢尽颜面! “自然是不会,都已经烂脸了,谁会想叫旁人瞧见?若是我,怕是连出门都不敢的!” “正是,纵然要出门,我也会戴个幕蓠遮面,这等影响自己形象的事,我可不敢做。” 那烂脸的姑娘似是才反应过来沈亦安的目的,她赶紧拿出帕子将脸遮了起来:“我……我方才不过是太着急了,这才忘了戴上幕蓠!” 沈亦安微微一笑:“既如此,倒也不妨事,只是姑娘到了这许久,却只字未提赔偿之事,莫不是姑娘不缺这百两银子的赔偿,也不缺那寻诊就医的银子?” 被沈亦安这么一提醒,那些围观的姑娘们似是也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烂脸的姑娘似是有些心虚,前一刻还格外理直气壮的她,这一刻说起话来都有些吞吐起来:“本姑娘就是……就是正在气头上,才没顾得上那许多! 待会儿本姑娘自然会跟你们‘美人妆’索要赔偿,眼下本姑娘只是先好心给她们提个醒,免得再有人上了你们的当!” 沈亦安不卑不亢,只淡然面对众人:“既然这位姑娘笃定是用了‘美人妆’的香皂才烂了脸,那姑娘可否将手中的香皂交出来,让诸位瞧上一瞧?” “有何不敢?你尽管拿去查验,这就是你们‘美人妆’三日前送给我的那块香皂!早知这玩意会烂脸,我就该将它扔得远远的!” 沈亦安冲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的心领神会,走到那姑娘面前伸手接过那块香皂。 只是在他近距离瞧见那姑娘的脸时,只觉胸口一阵反胃,险些当众吐出来。 吓人,太吓人了! 那姑娘面上的皮肤已溃烂了大半,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化脓,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不过短短三日光景,即便香皂真有问题,这人的脸也不可能溃烂到这般地步吧? 掌柜的将手中的香皂连同盒子递到沈亦安手上,沈亦安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红木盒打开。 接着他将香皂放在案台上,一只手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直接将香皂从中间位置横着切成了两半。 众人不明所以,一个个只聚精会神地盯着沈亦安。 待那香皂被完整切开后,沈亦安拿起其中一半:“诸位请看,这香皂中间并无我‘美人妆’的标识,故而这香皂是伪造的,并非我‘美人妆’所出。” 那烂脸的姑娘心中一惊,脸上也随之闪过一丝慌乱:“什么标识?我们怎么知道你们‘美人妆’到底有什么标识?反正这就是你们的香皂,难道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周遭围观的人则是一脸茫然,她们也从未听说过这香皂中竟还有标识。 沈亦安并不理会那姑娘,只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块未用过的崭新香皂来,如同方才那般,将其切成两半。 他拿起其中一半展示在众人面前:“各位请看,但凡我‘美人妆’出品的香皂,在其中心位置,皆有‘美人妆’独有的标识。” 姑娘们伸长了脖子往他手上瞧。 果不其然,沈亦安拿着的那块香皂中心处,的确有一个小小的标识,上面正是“美人妆”三个字。 第216章 实在让人唾弃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看来用了烂脸的那块香皂的确不是‘美人妆’的。” “如此说来,该不会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故意陷害‘美人妆’吧?” “我就说‘美人妆’的口碑一向极好,又怎会做出自砸招牌的事?原来竟是有人蓄意陷害!当真是可恶!” “我先前还觉得这姑娘命苦,心中为她忧心呢,原来她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听着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那烂脸的姑娘也是愈发慌乱。 谁又能想到,“美人妆”如此诡计多端,竟还留了后手。 可即便如此,她仍是梗着脖子咬死不肯承认:“不可能,那香皂就是你们‘美人妆’的!再说了,当时送出去的可是第一批香皂,你们定是为了给自己开脱,这才在第二批香皂里加了标识。” 沈亦安似是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转头看向站在后面的那十七位姑娘:“沈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各位姑娘可愿相帮?” 那些姑娘都是香皂的受益者,自然很乐意帮忙。 “公子要我们如何相助?” 沈亦安感激地对着姑娘们行了个礼:“各位只需将自己手中的香皂如同方才那般切开即可。各位愿意相助,沈某不胜感激,事后会送给各位每人五块新香皂,每种花香各一块。” 姑娘们一听竟然有免费的新香皂可以拿,还是那么多块,一个个立刻排着队,毫不迟疑地将手中的香皂一一切开了。 这会儿功夫,雀二已经飞了回来,却是摇了摇小脑袋:“姑娘,姐妹们都未瞧见连梦可,也不知她是躲到了何处。” 柳沐倾微微皱眉,她确定此事乃是连梦可所为,但这人却竟然不在此处,当真是奇怪。 看来下次还得遣几只鸟雀,时刻盯着连家那边才成。 待那些香皂被尽数切开后,沈亦安重新走到众人面前:“各位若是不信,尽可上前瞧个清楚。 这些姑娘们手中所拿的皆是第一批香皂,而在切开的十七块香皂中,每一块都有‘美人妆’的标识。” 说着,他又转向闹事之人,眸光微含冷意:“不知这位姑娘手中的香皂到底从何而来?你此番所作所为又意欲何为?” 如今证据切切实实地摆在了众人面前,已容不得那烂脸的姑娘继续狡辩。 掌柜的也是瞬间挺直了腰板:“快说,你到底是何用意?为何要陷害我‘美人妆’?今日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便将你送去官府,治你个污蔑之罪!” 那烂脸的姑娘慌乱不已,眼下她已无话可说,只想找个空当偷偷溜走。 可沈亦安又如何能让她如意? 此事先前柳姑娘已经仔细交代过,从这女子出现的那一刻,沈亦安便着人候在了她身侧,只等着她想逃跑的时候,立刻将她抓住。 果不其然,那姑娘贼眉鼠眼地盯着四周。 见有许多姑娘上前查看香皂,她一矮身,转身就想溜走。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腿,便被两个壮汉一把擒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女子挣扎不休,却丝毫撼动不了擒住她的两人。 许是她挣扎得太过剧烈,动作间竟有什么东西从她脸上掉了下来。 待众人走近瞧个清楚,竟看到那掉在地上的是一张皮。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柳沐倾在二楼同样看得十分清楚,那不过是一张手作的人皮面具,贴在人脸上,便有以假乱真的效果。 人皮面具掉了,那人的真容也跟着露了出来。 柳沐倾细细看去,待瞧清楚那人的真面目,忍不住笑出声来。 怪不得她左右都找不到连梦可,原来她竟是藏在了这面具之下。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不是连尚书府的千金连小姐吗?” “是她,就是她!前几日我还瞧见她与世子夫人起了冲突,耽搁了好些时间,害得我都没领到免费的香皂。” “原来是和世子夫人有过节啊,这就难怪了,今日她估摸着也是冲着世子夫人来的。” “也说不定是为了败坏‘美人妆’的名声,毕竟上次沈公子可是亲口说了,往后这位连小姐都不能踏进‘美人妆’一步。” “不论这人是何目的,此举都可谓是卑劣至极,实在让人唾弃!” 掌柜的见状,也不甘示弱:“方才我就瞧着她那张脸十分怪异,原来竟是假的!她这脸虽是假的,可若是计谋得逞,咱们‘美人妆’的声誉就彻底完了! 到那时,谁还敢买‘美人妆’的东西?这简直就是把咱们往死路上逼啊!东家,此事干系重大,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沈亦安点点头,十分淡然地道:“吩咐人去报官吧。” 掌柜的利落地应了一声,只是他未来得及差伙计前去京兆府请官爷,便瞧见几个身着官服的人走了过来。 沈亦安瞬间了然,定然是柳沐倾聪慧过人,思虑周全,这才提前做好了安排。 柳姑娘虽为女子,但却能做到如此未雨绸缪,当真是令人钦佩。 连梦可见状,吓得一张脸瞬间惨白一片。 原本她已做了妥善安排,今日定然能好生打一打柳沐倾和“美人妆”的脸,谁曾想他们竟还有这般让人琢磨不到的手段。 若她真被抓去了京兆府,不仅自身颜面尽失,恐怕连父亲都会受到波及。 想到此处,连梦可一颗心如坠冰窖,手脚都开始发软了。 她拼命想要挣扎,却偏又动弹不得,加之周遭众人还在对着她冷嘲热讽、指指点点,一时间连梦可想死的心都有了。 京兆府来的人走进人群,大声喝问:“何人报的官?” 沈亦安上前一步:“是沈某报的官。” 前一刻官差的神色间还带着几分不耐,此时看清是沈亦安,语气瞬间缓和了许多:“竟是沈公子,不知沈公子报官,所为何事?” 不待沈亦安开口,掌柜的已经风风火火地走上前来,慷慨激昂地将今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同官差讲了个清楚。 待掌柜的将话说完,沈亦安从容且郑重地表态道:“‘美人妆’向来遵守律法,本本分分做生意,从未主动招惹麻烦。今日之事,还望京兆府能够秉公处理,还‘美人妆’一个公道!” 那官差也不含糊:“那是自然,京兆府办差向来讲究实据,绝不会徇私偏袒。” 连梦可原本已经偃旗息鼓,此时却突然冲着人群大喊起来:“你们快放开我!你们这般绑着我,就不怕我爹来找你们的麻烦吗?你们可知我爹是谁,还不快把我放开!” 第217章 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领头的那官差大步走到连梦可面前:“这位不是连小姐吗?你父亲不正是户部尚书?连小姐这般大喊大叫,是想叫京兆府连同你父亲一起查办了不成?” 连梦可原本就是在硬撑着一口气,此时听到这话,瞬间泄了最后一口气,整个人冷汗涔涔,噤若寒蝉。 连梦可被带走后,沈亦安先将香皂的价格说了,接下来“美人妆”的香皂售卖活动便正式开始了。 有了第一批试用的效果,再加上方才连梦可的所作所为,反倒给“美人妆”打了一波宣传,让那些姑娘们完全没了后顾之忧,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前冲。 毕竟香皂的数量可远没有在门口等着的人多,还有那些豪气的富家千金,一次买十块八块的都是寻常。 姑娘们生怕买不到香皂,自然一个个精神抖擞,挤得不亦乐乎。 柳沐倾看着楼下的景象,嘴角愣是乐得没有合拢过,一想到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即将落入自己的腰包,柳沐倾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世子夫人这爱看热闹的性子,当真是从未变过。” 突然,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吓得柳沐倾立刻回了神。 她心下一咯噔,这声音怎么好像是承瑄王的? 回头一瞧,正对上顾廷墨那双喜怒难辨的深邃眸子。 柳沐倾心里又是一咯噔,这人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又是何时出现的? 虽思绪转得飞快,柳沐倾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立刻露出个端庄得体的职业假笑,又认认真真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王爷。” 不知为何,看着柳沐倾这副规规矩矩的模样,顾廷墨心头反倒没来由地生出几分不悦。 他拨弄着手中的折扇:“世子夫人好雅兴,本王才听闻世子与夫人生了些嫌隙,怎么夫人不在府里好生陪着世子,反倒有心思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柳沐倾真想给他一个白眼,即便顾廷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此刻她也不想惯着了:“王爷消息倒是灵通,只是王爷有这般闲情逸致,倒不如去查一查是谁三番五次想要置王爷于死地。” 顾廷墨闻言非但不觉恼怒,心情反而愉悦了起来,这般灵动又伶俐,还藏着几分狡黠的模样,才是柳沐倾该有的。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柳沐倾,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多谢世子夫人提醒,本王定会仔细探查此事,才不辜负世子夫人的一片关切之心。” 柳沐倾抽了抽嘴角,这人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袋不太好使,竟会觉得自己这是在关心他? 心中吐槽,她面上却是爽朗一笑:“王爷不必客气,妾身还有事,就不在此打搅王爷雅兴了。” 见柳沐倾这就想走,顾廷墨面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就连声音都多了几分急切:“世子夫人为何不问问本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顾廷墨的心情又变糟了,每次柳沐倾见了他,不是如躲瘟神一般躲着他,便是急着想要速速离开,难道他便这般招人厌烦? 柳沐倾听得不明所以,她与这位承瑄王虽打过几次交道,但两人之间的交集其实很少,她为何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但既然顾廷墨这样问了,柳沐倾也没有表现出不耐。 虽说她并不想与顾廷墨过多接触,但仔细说来,这人不仅帮过自己几次,且也算是与自己有过过命的交情,只要对方能好好说话,她自然也乐意好声好气以待。 故而她只是淡淡应道:“这本是王爷的私事,不是妾身该多嘴过问的。” 顾廷墨似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稍稍缓和了语气重新开口道:“本王今日恰好路过此处,见此处似乎十分热闹,便多瞧了两眼。” 这一瞧,他便瞧见了二楼窗口的柳沐倾。 他心知柳沐倾已嫁为人妇,却还是没能控制住内心深处的冲动,硬是厚着脸皮上了二楼。 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柳沐倾微微一笑:“王爷方才还说妾身爱凑热闹,王爷不也如此吗?” 顾廷墨点了点头,心中却暗自苦笑,他哪里是爱凑热闹,不过是遇到了想见之人罢了。 他自己也说不出缘由,但面对柳沐倾时,他总是不能像在旁的地方那般肆意洒脱,为所欲为。 顾廷墨看了一眼身旁的三全,三全心领神会地走到柳沐倾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雕工精巧的红木盒子:“世子夫人,这是王爷送给您的。” 柳沐倾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十分眼熟的红木盒,这不就是“美人妆”专门用来盛放香皂的盒子吗? 确切地说,这盒子上的雕刻花样,还是她亲自设计的呢。 柳沐倾并未伸手去接那盒子,而是转身看向顾廷墨:“王爷这是何意?” 嘴上这么问,柳沐倾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顾廷墨竟然买了她卖的香皂,然后再来送给她? 这到底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顾廷墨抬了一下眉眼:“本王瞧着那些姑娘都喜欢,便顺手买了几块,碰巧又遇到了世子夫人,就顺道赠与世子夫人了。” 柳沐倾面上乐呵呵:“妾身谢过王爷,只是王爷应当知晓世子为人,妾身若是收了王爷这礼物,只怕又要多生事端,王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被柳沐倾当面拒绝,顾廷墨只觉得心情瞬间又糟糕了几分。 他沉下脸来,声音都沉了几分:“本王送出去的东西,自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世子夫人若是不喜欢,直接扔了便是。” 三全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王爷此刻的火气可是大得吓人。 这火气显然是不可能发在世子夫人身上的,那最后遭殃的可不就只有自己了? 想及此处,三全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赶紧挂上一抹讨好的笑看向柳沐倾,巴巴地道:“世子夫人,王爷也是一片好心,世子夫人看在王爷如此用心的份上,就收下吧。” 柳沐倾转念一想,好歹这香皂每块还能卖个六两银子呢,与其丢了,还不如先收下,日后再拿去卖! 对,就应当如此,柳沐倾非常佩服自己的经商头脑,当即笑眯眯地将盒子接了过来:“如此,那妾身便谢过王爷了,不知王爷可还有别的吩咐?” 第218章 你就非得同本王分得这般清楚? 顾廷墨摇了摇头,正要放缓神色,却见柳沐倾转身放下盒子,又从一旁拿过一个包装精致的食盒:“这是妾身先前从百芳斋买的桂花绿豆糕,味道十分不错,还请王爷收下。” 百芳斋是家点心铺子,也是柳沐倾从武安侯府免费算计来的店铺之一,原本生意便十分不错,加上柳沐倾增添的几种新式点心,生意便愈发火爆了。 顾廷墨才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好你个柳沐倾,你就非得同本王分得这般清清楚楚?” 柳沐倾:??? 交朋友不就是要礼尚往来吗? 她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吗? 总不能她送份点心,还送出错来了吧? 见她脸上尽是迷惑不解之色,顾廷墨只觉心头窝着一股无名火,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你!”顾廷墨气结,可张了张口,最后也只吐出一句,“本王还有要事处置,告辞!” 见他转身就走,柳沐倾直接把点心塞给了三全,还悄悄叮嘱了一句:“你家王爷若是不爱吃这点心,你吃了便是。” 三全心中叫苦不迭,捧着这盒点心,就跟捧着个爆竹筒似的,偏偏还不敢撒手,只能苦着脸道谢:“多谢世子夫人。” 然后着急忙慌地追着自家主子出去了。 顾廷墨走后,柳沐倾见楼下生意依旧火爆,便没去凑那个热闹。 依眼下这副情形来看,恐怕今日准备的五百块香皂根本不够卖。 原本柳沐倾是想再多备上一些货,可沈亦安告知她,前些日子屯下的贝壳原料已经用完了,若是再想继续制作香皂,只能等下一次南洋的商旅队过来。 其次还有一个问题,往日旁人不知贝壳可作为原料制作出香皂,自然不会有太多人购买贝壳,故而贝壳的价格并不高。 但如今“美人妆”推出了香皂,有心人一查便知前段时日沈亦安曾大量购入贝壳。 再稍一联想,便能猜出贝壳乃是制作香皂的原料之一,只怕往后贝壳的价格便要一升再升了。 如此一来,若是再想以较低的价格购进大批量的贝壳,恐怕便不是一件易事了。 柳沐倾微皱着眉头,伸手拿了块桂花绿豆糕放入口中。 这绿豆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又沁着淡淡的桂花香,可谓百吃不厌。 随即想到那承瑄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得了这么好吃的点心,脸色还能黑成那样,真是奇怪。 一个时辰后,五百块香皂尽数卖空。 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累得腰酸背痛,此时总算能喘口气了。 买到香皂的姑娘们自是心满意足地走了,可那些没买到香皂的姑娘们脸色却是十分难看,纷纷询问何时能再买到香皂。 掌柜的抹了把汗,如实相告:“这香皂的制作可不简单,估摸着须得等上几日了。” 姑娘们的脸色愈发难看,一个个懊恼非常。 “若是早知这香皂一共就只有五百块,我定然早早起身过来,排在最前头了!” “哎,我原本是排在最前头来着,都是被那闹事的姑娘给骗了,这才退到后头去了,否则今日原也该能买上几块香皂的!可真是悔死我了!” “可有人愿意将香皂转手卖了的?我愿每块多出半两银子!” 沈亦安见伙计们忙得额头上都是汗,淡淡一笑道:“今日辛苦大伙了,除了月例外,每人一两银子的奖赏。” 此话一出,掌柜的连同伙计们顿时雀跃起来,纷纷高呼:“多谢东家!” 沈亦安淡笑着摆摆手:“我已在春山酒楼定了雅座,今日晚膳,大伙可携带家眷一同前往春山酒楼用膳。” 众人一听,更是来了精神,一个个喜笑颜开,别提多高兴了:“东家当真是阔气,那咱们可就不客气了。” 沈亦安微微一笑:“自是不必客气,今日好酒好菜,定会叫大伙尽兴而归。” 说罢,沈亦安便自顾自去了二楼。 柳沐倾已在二楼等得昏昏欲睡,若不是沈亦安干咳一声,她这会应当已经在梦里遨游了。 柳沐倾揉了揉眼睛:“沈公子忙完了?” 沈亦安点点头:“忙完了,也都卖完了,今日那些香皂已尽数卖完,纯利润当有五百两之多。” 五百两,也是不错的收获! 柳沐倾心满意足地咧着嘴:“通知大伙,今日我做东,让他们都去春山酒楼,我要好好犒劳犒劳你们。” 沈亦安一双眼睛落在柳沐倾身上,眼中含笑:“柳姑娘放心,方才在下已经同他们讲过此事。” 柳沐倾心中十分欣慰,怪不得沈亦安能这般得人心,即便是对待店里的小伙计,他也是给足了体面:“沈公子做事向来妥帖,我自是放心的!” 沈亦安将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到桌上,边打开,边淡笑着道:“方才在下瞧见姑娘的点心被人拿走了,便吩咐伙计又去买了些,不知姑娘可喜欢?” 柳沐倾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这点小事竟也没能逃过沈亦安的眼睛,这人还真是细心周到。 她看了一眼食盒里的点心,除了一包桂花绿豆糕外,还有几种其他样式的点心,不过无一例外都是她喜欢的:“多谢沈公子,这点心也深得我心。” 沈亦安的眸底似乎都亮了几分:“姑娘不必同在下客气,姑娘若是喜欢,在下便去吩咐店里伙计每日给姑娘送上一些。” 柳沐倾赶紧摆手:“不必每日都送,我若是想吃了,自会差人去买。” 也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先是顾廷墨送了香皂,现在沈亦安又带来这么多点心,他们这是组团来给自个儿送东西来了? 最后柳沐倾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朋友间想要礼尚往来,还是得送东西嘛。 沈亦安闻言,也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姑娘应当知晓,上次购进的贝壳已经用完了,只怕这些日子是做不了香皂了,姑娘对此可有打算?” 柳沐倾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街道上渐渐散去的人群,香皂的确不易制作,但既然她决定开始了,那便会一直做下去。 且这香皂不仅能为“美人妆”带来不少利润,还可以带动店铺其他物件的售卖。 “下一次南洋商旅队何时能来?” “一月一次,只是……姑娘冰雪聪慧,应当能想到,只怕下一次贝壳的价格便会水涨船高。而一旦贝壳贵了,制作香皂的成本自然也就高了。” 第219章 想让少夫人回府操办此事 柳沐倾面上露出一抹笑意:“不妨事,此事暂且如此便可。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确保香皂没有别的问题,万不能坏了咱们的招牌。” 她倒是有心组建一支自己的船队,如此一来既可以确保货源充足,又能有效降低成本,但凡事不可一蹴而就,还得循序渐进才行。 沈亦安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只是今日我也瞧见了不少铺子的老板藏在人群中,想来他们也都有心想分一杯羹。” 柳沐倾勾着嘴角,面上露出个略显玩味的笑来:“这个倒是不怕,即便他们有心,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沈亦安对柳沐倾的话一向深信不疑,闻言点头道:“既如此,那在下也不必担心他们会哄抢贝壳了。” 柳沐倾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眸光一亮:“他们抢购贝壳,于咱们而言倒未必全是坏事。 只要他们抢购贝壳,贝壳的价格自然便能抬上去,到时候,他们高价买进,却做不出香皂。 沈公子且想想,若是他们做不出香皂,这时间久了,贝壳不就烂在他们手上了?若是你,你是眼睁睁地看着贝壳一日日烂掉,还是选择低价将这些贝壳卖出?” 沈亦安的眸子也是微微一亮,随即会心一笑:“自然选择低价卖出,尽可能减少损失。” 傍晚时分,沈亦安安排掌柜的提早关了门,好让那些伙计有时间回去接上家眷,一起前往春山酒楼大吃一顿。 原本沈亦安有心想同柳沐倾单独用上一顿晚膳,奈何柳沐倾说在出来前,便同梅霜说好了,今晚定会回去用膳,沈亦安也就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沈亦安亲自送柳沐倾上了马车,又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口转角处,这才不舍地挪开视线。 柳沐倾回到葡萄庄子时,梅霜已经吩咐厨房备好了晚膳。 见到主子回来,她立刻吩咐厨房将晚膳一道道端了上来。 梅霜一边给柳沐倾盛汤,一边忧心地道:“少夫人,您下次出门能否带上奴婢?奴婢一人留在庄子上,实在担心得紧。” 柳沐倾知晓梅霜衷心,但若时刻将她带在身边,难免会有不便之处,便只避重就轻地问道:“侯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这话其实是在明知故问,先前回来时,她已从鸟雀口中得知了侯府那边的消息。 梅霜闻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恭敬答道:“少夫人,奴婢正要同您说这事。” 柳沐倾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东坡肉放在碗里,吃得不亦乐乎:“是什么事?” 梅霜见状,边为柳沐倾盛了一碗解腻的清汤,边答道:“先前府上小厮来过,说是三日后老夫人要在侯府举办一场宴会,想邀些故交、子侄前来一聚,好生热闹热闹。 小厮还说,老夫人专门叮嘱了让您明日一早便回府,好商议此事。听他话中的意思,似是想让少夫人您回府操办此事。” 柳沐倾喝了一口汤,心中冷笑一声。 这宴会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为了邀好友小聚,实则还不是为了若萱? 晚宴之上,当着诸多宾客的面,只要柳清嫣先站出来主动承认了若萱的身份,那么纵然自己有再多不满,也得顾及着侯府颜面,断不可能站出来否认。 老夫人此举,明摆着是想借此机会,逼迫自己认了若萱为表妹。 这人的算盘打得倒是精妙,但也要看自己愿不愿意配合了。 梅霜见柳沐倾没说话,以为她是不想回去,便小声道:“少夫人若是不想回去,咱们便寻个由头推了此事便是,您不必放在心上。” 柳沐倾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如此好戏,咱们自然是要回去瞧瞧的。至于操办宴席之事,她若是真放心将此事交给我,我也是愿意接着的。” 能借机多往自己腰包里塞些银子,再顺便把这事儿搞砸,好生气一气老夫人,这事儿她还是很乐意做的。 不过虽大概知晓老夫人那边的打算,但柳沐倾毕竟还不了解具体情况,还得等晚些时候,侯府那边的鸟雀将详情传过来。 果不其然,柳沐倾刚洗漱好回到屋内,负责传递侯府消息的雀七便哼哧哼哧飞了来。 “姑娘姑娘,老太太又要作妖了。” 柳沐倾坐在窗前,一边喂雀七吃珍珠米,一边又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 雀七啄了几颗珍珠米,又继续汇报道:“那老太太表面上是给自己办一场接风洗尘宴,实则是为了趁机给若萱安个名分,柳清嫣现在已经是老夫人的人了。 她事事听从老夫人安排,如今也已经答应了愿意认若萱为表妹,到时候,她们便会在宴会上促成此事。” 柳沐倾冷笑一声,一切果然如自己猜测的那般:“世子那边可有说法?” 雀七摇了摇头,豆丁眼里满是对林霄渝的不屑:“世子那个二傻子,压根就没参透老太太的真实用意,他真就以为老太太办的是接风洗尘宴。” 柳沐倾叹了口气:“还真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虽然她极其厌恶林霄渝,但毕竟在对付老夫人这件事上,林霄渝也算是可以利用得上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倘若能借林霄渝的手挫一挫老夫人的锐气,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一来有林霄渝为她冲锋陷阵,也省得她事事亲力亲为,虽然演戏是很过瘾,但有时候旁观一番狗咬狗的戏码,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二来,有些事由林霄渝这个亲孙子来做,带给老夫人的冲击力显然更大,造成的舆论影响也会更大。 “对了姑娘,这次林浅柔也会前来参加宴会。” 柳沐倾秀眉微蹙,恍然想起自己似乎已经有一段时日未曾见过林浅柔了。 听雀儿们偶尔报回来的消息,林浅柔与陈轩飞的正妻一直不对付,明明身份被对方压着,却偏又喜欢瞎折腾,故而在陈家一直过得很不如意。 也正因此,这段时日她一直不曾回侯府,就连老夫人回府那日,她都未曾露面。 只是不知她在陈府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性子可有变得圆滑些? 不过柳沐倾的脑海中也只是淡淡掠过这个念头,随即便抛到了脑后,伸了个懒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日一早我便回府。” 第220章 罚世子在祠堂跪上三日 雀七关切地看着柳沐倾:“姑娘可要当心些,这次来的,恐怕十个有八个都是敌人。” 柳沐倾微微一笑,撸了把雀七的小脑袋:“有你们在,不管对方是敌是友,我都不担心。这些日子你来回奔波,实在辛苦,我这明日就要回府了,也就不需你来回传递消息,你呀,也可好生歇上几日了。” 雀七毛茸茸的小脑袋在柳沐倾掌心蹭了蹭,开心地叫唤了两声:“多谢姑娘!” 柳沐倾简单洗漱一番,便歇下了。 临睡前,她又略思量了一番此次宴客之事。 既然老夫人有心让她操持此次宴席,那她自然要将宴席办得“热热闹闹”,也好叫那些宾客们好生长长见识! 翌日一早,柳沐倾简单交代了一番,便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路无话。 回到侯府,柳沐倾下了马车便直接去了寿安堂。 一进门,柳沐倾立刻亲切地唤了一声:“祖母,孙媳给您请安来了。” 老夫人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夹杂着冰冷的厌恶,但随即脸上便挂起了浓浓的慈爱笑容:“几日未见沐倾,可叫祖母挂念得紧!” 若是不知情的,瞧见祖孙二人这亲亲热热的模样,恐怕真要以为二人间的关系有多亲近呢。 一旁伺候着的若萱瞧见这一幕,眼底不自禁地浮起几许嫉恨,但很快又掩饰了起来,强行露出个柔和的笑:“祖母这几日一直记挂着嫂嫂,都不知在我耳边念叨了多少次呢。” 闻言,柳沐倾面上笑意瞬间一收,转而十分凌厉地训斥道:“若萱妹妹做出那等丢人现眼之事,怎么还有脸待在祖母身边?这是故意给祖母添堵吗?” 若萱没料到柳沐倾竟如此不顾情面,当着老夫人的面便发作起来,一时间又是愤恨,又是委屈:“祖母,您看嫂嫂……” “好了,”老夫人神色也是一淡,虽语气不算凌厉,却透着股淡漠,“我叫你抄写的经书可是还剩下几卷?还不快些去抄完。” 若萱到了嘴边的告状之辞只得又咽了回去,委委屈屈地行了一礼:“是,若萱这便去抄写经书。” 临走前,若萱恶狠狠地往柳沐倾那边瞪了一眼,却正对上一双写满嘲讽与不屑的眸子。 如此明晃晃的挑衅,激得若萱瞬间火气上涌,偏又顾及着老夫人在场,发作不得,险些当场憋晕过去。 柳沐倾微勾唇角,冷嗤一声道:“怎么?若萱妹妹这是对祖母之命有所不满?” 老夫人冷厉的视线随即扫了过来:“你还不快退下?” 若萱忙低下头:“若萱不敢,若萱这便退下。” 待若萱怀着满腔怒火落荒而逃,柳沐倾这才恢复了先前亲亲热热的模样:“祖母,孙媳也很是挂念您。只是葡萄庄子那边有些事须得孙媳亲自过问,这才在那边呆了几日。” 老夫人拉着柳沐倾坐到自己身边,轻拍着她的手:“如今事情可处理好了?祖母这般急着叫你回来,可有耽搁庄子上的事?” 柳沐倾乖巧懂事地摇摇头:“祖母说的这是什么话,即便那庄子上的事再要紧,也比不上祖母重要。 孙媳一听说祖母要置办一场晚宴,恨不得立刻赶回来,又怕祖母忧心孙媳的安危,这才在庄子上硬捱了一晚。” 老夫人乐得满脸褶子藏都藏不住:“沐倾实在有心了。原本祖母也是不想劳烦你的,只是这侯府之中,祖母最信任的便只有你,将晚宴交给你操办,祖母才能放心。” 嘴上这么说着,老夫人心中却是另有盘算。 虽说这次的晚宴只邀请了一些故交,人数不多,但若想将晚宴办得风风光光,还是得花上不少银子。 如今公中已拿不出多少银子,老夫人又不可能自掏腰包,这才将主意打到了柳沐倾身上。 加之上回那一千两银子可是从她私库里取的,这笔账,也得算在柳沐倾身上。 所以,这次晚宴,她必得让柳沐倾好生出出血! 柳沐倾又如何不知老夫人的心思? 既然这人这么想算计自己,那她也就只好将计就计,算计回去了:“难得祖母这般信任孙媳,孙媳定然好生操办此事,绝不让祖母失望。” 老夫人笑眯眯地拉着柳沐倾的手:“如此便辛苦你了,此事若是需要帮手,祖母便叫霄渝陪你一起,正好你们也有几日没见了……” 柳沐倾面上笑嘻嘻,心里已经忍不住开骂了。 又是林霄渝这个死渣男! 这老太太怎么就这么恶毒,时刻不忘撮合她跟林霄渝? 她赶紧打断老夫人的话,面上也换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来:“祖母,您莫要在孙媳面前提起世子!” 老夫人自然知晓前几日发生的事,她心中既恼怒林霄渝的行事冲动,也十分厌恶柳沐倾的奸诈狡猾。 一想到那一千两银子,老夫人更是抓心挠肝般的恨不能将柳沐倾生吞活剥了。 不过面上还是摆出一副关切疼惜的模样来:“祖母也听说了,此番的确是霄渝的错,叫你受了委屈。 只是你们毕竟是夫妻,夫妻之间向来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又哪来的隔夜仇?” 此事既是自己有理,柳沐倾便也没惯着老夫人。 她一把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又拿出帕子压了压眼角:“祖母说这话,可就太偏心世子了!祖母您说,对女子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世子那般所为,不就是想逼死孙媳吗?” 老夫人面上闪过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宽慰道:“你说的这些,祖母都懂。只是霄渝这孩子虽做事鲁莽,欠缺些考虑,却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且祖母先前便已经骂过他了。” 柳沐倾摇了摇头,掩面控诉道:“祖母也是女子,若您真的懂,又岂会轻描淡写骂上世子几句,便将此事揭过了? 既然祖母不愿疼惜孙媳,那孙媳还是回葡萄庄子待着吧。这晚宴之事,祖母还是请旁人来操持吧。” 说到动情处,柳沐倾又适时地哽咽了几声。 老夫人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自然不是真的心疼柳沐倾,也不想多花心思宽慰,只是若柳沐倾真回了庄子,三日后的晚宴又该如何筹备? 如今请帖已经送出去了,绝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 如此作想,老夫人纵然心底再厌恶柳沐倾,也只能耐着性子问她:“那沐倾要祖母如何处置此事,才能满意?” 柳沐倾按着眼角,依旧是一副十分伤心的模样,只是说出的话却格外干脆:“祖母只需罚世子在祠堂跪上三日,儿媳便不计较此事了。” 第221章 还有这等好事? 听到这话,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当场噎过去。 “胡闹!”缓过来后,老夫人立刻厉声呵斥道,“这不过是一桩小事,怎可如此小题大做?你这般未免太不贤惠了!” 柳沐倾夸张地哽咽一声,俨然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祖母既然觉得孙媳是在胡闹,那此事便就此作罢,孙媳这便收拾箱笼回庄子上去。” 说罢,她便作势要起身离开。 老夫人被气了个够呛,偏又有所顾忌,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最后也只能被迫妥协:“罢了,祖母知你心中委屈,此事也的确是霄渝的错,就如你所说,罚他去祠堂跪上三日吧。” 柳沐倾立刻停下脚步,回过身感激地看向老夫人:“祖母果然还是疼孙媳的!有祖母为孙媳撑腰,想来日后世子也不敢再欺负孙媳了。” 老夫人只觉得柳沐倾这张脸实在碍眼得厉害,瞧着便让人心生厌恶,只想快些将人打发走:“祖母身为长辈,理应赏罚分明。只是三日后的晚宴若是霄渝不能露面,只怕又要惹人非议,沐倾你一向明事理,应当知晓轻重。” 柳沐倾心中冷笑,不过还是干干脆脆地答应了:“祖母且放宽心,孙媳自然也不是那般不顾大局之人。 晚宴时候,孙媳定会与世子同进同出,绝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只是晚宴结束后,世子还需回祠堂继续跪着,跪满三日整方能出祠堂。” 要知道这场晚宴可是即将上演一出精彩好戏,这出戏还得林霄渝倾情配合,方能圆满落幕。 故而纵使老夫人不提,柳沐倾也会大度地让他按时出席。 老夫人虽心中不悦,但如今她对林霄渝已然失望透顶,索性点点头同意了:“祖母既然说了,自然是要他跪满三日的。” 柳沐倾心满意足地擦干眼泪:“既如此,那孙媳便去张罗晚宴之事了,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孙媳再来同祖母请教。” 老夫人赶紧摆手,这晚宴之事,她断不想插手:“沐倾,如今你是侯府少夫人,祖母年纪大了,侯府中馈早晚会交到你手上。这晚宴之事,你大可以全权做主,不必有后顾之忧。” 柳沐倾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柳沐倾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在故作忐忑:“那若是孙媳有做得不妥之处,还望祖母勿怪!” 老夫人会心一笑:“祖母又如何舍得怪你?你尽管放手去做。” 柳沐倾福身行了礼后,便转身离开了正屋。 只是出了正屋后,她并未直接往院外走,而是转了个方向,先去了趟小佛堂:“若萱妹妹如此用心为祖母抄写经书,当真是辛苦了,故而三日后的晚宴,妹妹便不必参与了吧?” 对于自己讨厌之人,自然是要主动抓住机会,多虐几次了。 若萱这会子抄经书抄得手腕疼,正想找个机会撒气,可当她抬头对上柳沐倾居高临下的冷冽目光时,却又瞬间败下阵来。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被动认清了一个事实,只要她一日还待在武安侯府,便只能多一日活在柳沐倾的阴影下。 她终究不是柳沐倾的对手。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就此认输:“若萱听从祖母安排,就不劳嫂嫂费心了。” 柳沐倾似笑非笑地道:“可方才祖母说了,晚宴之事皆由我做主,若萱妹妹这是对祖母的安排有所不满?” 若萱气得浑身发抖,奈何终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只能将手中的笔又攥紧了些,咬着牙低头道:“嫂嫂,之前确实是我做错了些事,惹得嫂嫂不悦,但我真的已经知错了。” “你这是向我低头了?”柳沐倾挑眉轻笑。 若萱握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心中恨意滔天,但终究是理智压下了满腔怒意:“是,若萱愿意向嫂嫂低头认错,只求嫂嫂同意若萱参加这次宴会。” 柳沐倾意味不明地轻叹一声:“若萱妹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只是不会再拦着,只望妹妹莫要后悔才好。” 若萱暗暗咬牙:“嫂嫂放心,若萱绝不会后悔。” 她先前偷听到了老夫人与侯爷的交谈,知晓这次宴会林业也会参与,故而此次她无论如何都要在宴会上露面。 “那便好。”柳沐倾淡笑一声,这才转身离开了寿安堂。 不过出了寿安堂后,柳沐倾并未回悦兰苑,而是带着这次宴请宾客的名单,直接坐上马车出了府。 既然老夫人把这晚宴之事交到了她手上,那她自然要把这晚宴办得风风光光,绝不能落人话柄。 只是想要办好这次晚宴,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而此次晚宴又是为了若萱而办,柳沐倾自然不会傻到自掏腰包,所以嘛……接下来可就不能怪她喽! 柳沐倾先是到了春山酒楼,按照宴请的名单定了几桌上等席面,只等着三日后,直接送到侯府。 接着又去了百芳斋,定了不少精致又美味的点心,同样吩咐店家三日后务必准时送到武安侯府。 路过柳记布庄的时候,柳沐倾还不忘进去瞧了瞧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花样。 掌柜的瞧见柳沐倾,瞬间想起来这位可是个大客户,前次刚买了不少布料,还做了几套时兴的衣裳。 掌柜的立刻笑眯眯迎上去:“夫人来了,小店最近又上新了一批‘雪云纱’的料子,夫人可要瞧瞧?” 柳沐倾点点头:“瞧,必须得瞧。” 掌柜的带着柳沐倾走到一处挂柜前停下,轻轻拉过挂着的布料,开始大夸特夸:“夫人,您瞧瞧这‘雪云纱’,薄如蝉翼,柔滑细腻,正适合炎热的夏季穿着。 夫人您摸摸,这料子虽然轻薄,但却十分耐穿,绝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穿个一两次便可能出现瑕疵的次等货。” 柳沐倾伸手摸了摸,这布料滑腻的触感确实让她有点小惊喜:“这布料确实不错,只是价格定也不便宜吧?” 掌柜的乐呵呵地捋着胡子:“这布料十分难得,价格上自然要略高一些,但定然也是物超所值的。 且大概也只有用这‘雪云纱’做出来的衣裳,才能衬出夫人您如此出尘脱俗的气质,如此才能相得益彰啊!” 柳沐倾微微一笑,这掌柜的真不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沈亦安没选错人:“既如此,那便给我来上一套,不过你得按照我的要求,三日后,将布料送到武安侯府上。” 第222章 有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一定一定,一切听从夫人安排。” 离开柳记布庄后,柳沐倾又去了“美人妆”。 好巧不巧,沈亦安竟也在“美人妆”。 他正在一楼查看新上的胭脂,转头便瞧见了柳沐倾。 沈亦安眸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便把这份惊喜压进了心底:“柳姑娘来了。” 打一进门,柳沐倾便闻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香气,这香气不似香膏挥发出的浓郁香气,反倒多了几分清雅沁心的凉意:“沈公子,今日店里的香味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不知可是上了什么新鲜物件?” 沈亦安感叹于柳沐倾的敏锐,心中对柳沐倾的赞许难免又多了几分:“姑娘猜的不错,今日店里新上了些胭脂。” 柳沐倾一挑眉,十分佩服地道:“沈公子当真是厉害,总能做出叫人惊喜的改变。” 沈亦安微微一笑,似有些雀跃,又努力保持矜持:“在下也是受到香皂的启发,才在胭脂里加了些花香,如此,这胭脂不仅能改善肤色,香气也更加宜人。” 柳沐倾欣慰又感激地看着沈亦安:有你,真的是我的福气! 被柳沐倾用这样的眼神瞧着,沈亦安的耳尖不易察觉地红了,转而掩唇轻咳一声,问道:“今日姑娘来店里,可是有事要吩咐?” 柳沐倾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只是想定些胭脂水粉,想叫伙计三日后送到武安侯府。” 沈亦安不解:“姑娘想要之物,挑选了后,即刻便可送去侯府,何须等到三日后?” 柳沐倾冲他眨了眨眼睛,略微压低了声音:“我正好有些话要同沈公子说,咱们还是先去二楼雅间吧。” 三日后的好戏还需要沈亦安稍作配合,且柳沐倾一向信任沈亦安的为人,故而并未打算瞒着他。 沈亦安自然点头应允。 待到了二楼雅间,柳沐倾也没多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三日后武安侯府会举办一场晚宴,老夫人让我操办此事。她是打着叫我自掏腰包的打算,但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愿,故而还需沈公子相助一二。” 见柳沐倾态度十分坦然,丝毫没有要隐瞒自己的意思,沈亦安心头微微一动,神色间愈发柔和:“姑娘尽管吩咐。” 柳沐倾压低了声音,又示意沈亦安靠近些,这才在他耳边叽里呱啦了一通,直听得沈亦安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待柳沐倾说完,沈亦安立刻应允道:“便依姑娘所言,在下定会安排好此事,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柳沐倾对沈亦安向来放心,自是没什么顾虑的:“有劳沈公子,只是此事还请沈公子替我保密,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 听了此话,沈亦安只觉得心情更舒畅了几分,原来他在柳沐倾心中,竟是如此值得信赖之人。 他十分郑重地应道:“姑娘放心,此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将这些都安排妥当后,柳沐倾只身回到侯府。 只是进了大门后,柳沐倾并未立刻回悦兰苑,而是先去厨房拿了些点心,随后便去了祠堂。 三日后的晚宴可少不了林霄渝这个重要角色,为了这出戏能演绎得再精彩些,她还得去林霄渝面前扇一扇风,点一点火。 祠堂内,林霄渝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正有气无力地跪在那里。 柳沐倾抬手将门推开,外头姣好的阳光透进去,林霄渝本能地用手捂住眼睛,待瞧清楚来人后,面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沐倾,你怎么来了?” 柳沐倾推门而入,走到林霄渝身侧,先是对着侯府列祖列宗的牌位行了礼,后才转过头看向林霄渝。 林霄渝本想起身,可一想到自己之前犯的错,便又止住了动作:“沐倾,你能来看我,我十分欣慰。” 柳沐倾没有说话,只是在林霄渝身侧缓缓蹲下,而后将随手拎来的竹篮放到他面前:“世子定是饿了吧?妾身从厨房拿了些吃的,世子先吃些吧。只是祠堂中不宜见荤,还要委屈世子了。” 此话一出,林霄渝更是感动得无以为报,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怕他这会已经抱着柳沐倾痛哭流涕了:“沐倾,为夫这般误会于你,你竟还……” 柳沐倾淡淡一笑:“世子可会怪妾身要祖母这般罚你?” 说起惩罚一事,林霄渝心中的确有所怨言,但他深知柳沐倾的性子,若非如此,只怕以后自己都别想再近柳沐倾的身。 故而虽心中有所不满,但林霄渝面上还是摇了摇头:“沐倾不必自责,此事本就是我的错,若是我跪上几日便能叫沐倾消气,那也是值得的。” 柳沐倾破天荒地亲自拿了一块点心递给林霄渝:“其实,此事并非如世子想的这般。妾身虽对世子那日所为十分伤心,但又怎么忍心看到世子被罚跪? 妾身之所以这般,实则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叫他们掉以轻心,如此一来,世子才能趁其不备,彻底毁了他们的谋算!” 柳沐倾此番话一出,林霄渝都听愣了,他接过点心却忘了吃,只目瞪口呆地看着柳沐倾:“沐倾说这话是何意?你口中的‘他们’是谁?‘他们’又是在谋算什么?” 柳沐倾真想给这个没脑子的男人一个白眼。 事情都闹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还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不知道,也难怪林舟会放着好好的嫡子不要,转而扶持一个外室子。 但是毕竟林霄渝还有可用之处,柳沐倾还等着看好戏呢,只得耐着性子循序渐进地道:“世子真以为三日后的晚宴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晚宴吗?” 林霄渝却仍未领会其中深意,边吃着点心,边反问了一句:“难道不是?” 结果话刚说完,竟又被点心给噎着了,柳沐倾只得起身倒了杯水递给林霄渝:“世子性子纯良,自然想象不到这晚宴背后暗藏的算计。 妾身本也不想拿这些腌臜事污了世子的耳朵,只是妾身毕竟是世子的结发妻子,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世子被那些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林霄渝猛灌了一杯水,心中这才略有了些猜测,却仍不清晰:“我知如今这侯府也只有沐倾是好生待我的,你且同我详细说来。” 柳沐倾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这林霄渝只会带兵打仗出出力气,脑子是一点都不灵光:“既如此,那妾身便直接同世子说了吧。” 林霄渝感激地看着柳沐倾,他一直都知晓柳沐倾心中定然有他,才会处处为他思虑,此时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第223章 真是一家子不知廉耻的渣渣 心下感动不已,林霄渝伸手想将柳沐倾揽入怀中,柳沐倾却适时地站起身来。 她装作没看到林霄渝的小动作,缓缓背过身去,面上忍不住露出浓浓的嫌弃与厌恶来。 若不是为了对付老夫人,方才那些话,打死她也说不出口。 “世子,此番晚宴看似是为祖母接风洗尘,但你可知三日后的晚宴,林业也会前来?不仅他会来……” 柳沐倾又是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输出,只听得林霄渝面色愈发阴暗,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得死紧! 半晌,林霄渝才勉强恢复少许冷静。 他怒目圆瞪,愤怒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转而又将视线落到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上,眼神似看着虚空中某一处,喃喃低语道:“母亲,若是儿子与父亲与祖母反目,母亲可会怪我? 母亲,他们竟敢光明正大地请那私生子来侯府参加晚宴,这口气儿子如何能咽得下去?” 说罢,林霄渝强忍着膝上的剧痛勉强站起身,便要踉跄着往外走。 柳沐倾心中虽丝毫不同情这个渣男,但还是上前拦住了,又耐心安抚着:“世子切莫着了他们的道,若是世子当真在此时便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只怕会适得其反。 若是真惹恼了老夫人与侯爷,怕是世子连三日后的晚宴都无法参加,到那时,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外室子喧宾夺主、鸠占鹊巢?” 林霄渝虽仍是满脸愤懑,但至少是听进去了这番话,没再继续往外冲。 柳沐倾轻叹了口气,继续为他出谋划策:“依妾身看,世子还是莫要急在这一时,此事当从长计议。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三日后的晚宴,到时定会有许多宾客出席,祖母与侯爷也当真是胆大,竟敢安排林业出席此等宴席。 他们难道就不怕林业的身份当众暴露,惹得众人嗤笑吗?若真如此,林业的名声可就彻底坏了,到那时他们还如何想法子将林业名正言顺地接回府?” 林霄渝面露沉思之色,随即深吸一口气:“夫人说的是,我不该如此鲁莽,此事可比不得那些琐事,若是走错了一步,便没有回头路了。” 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该点的火柳沐倾已经点上了,该下的引子也已经埋下了,故而她并不打算在此久留:“世子,妾身得先回去了。若是被祖母知晓我来此寻了世子,只怕要惹得她老人家怀疑,世子好生保重,妾身得了空再来看望世子。” 林霄渝如今对柳沐倾十分信任,同时也感激不已:“此事多亏有夫人在,若非夫人坦诚相告,只怕为夫如今还被蒙在鼓里。” 柳沐倾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祠堂。 如今,万事俱备,便只等着三日后的晚宴。 柳沐倾心中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那出好戏呢。 好在三日的时间并不长,柳沐倾闲来无事浇浇花、喝喝茶,再同鸟雀们闲聊几回,这晚宴便也到跟前了。 晚宴这日傍晚,宾客们如约而至。 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侯府老夫人早早便去了花厅,迎接上门的宾客们。 至于林舟,则是纡尊降贵,亲自候在了侯府门前,迎接前来参加晚宴的宾客们。 至于柳沐倾,她本应跟在林舟身后,负责招待上门的女宾。 但为了不错过任何好戏,柳沐倾还是想了个借口,留在了花厅。 老夫人一身华服锦袍,姿态端庄地坐于首位,面上始终挂着慈祥和善的笑容。 周遭则是坐着几位年纪相仿的故交,几位老太太显然是许久不曾同聚一堂,一个个笑容满面,相谈甚欢。 “多年未见,老夫人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不像我,老得都不敢对着铜镜梳妆了。” “赵老夫人说得这是哪里话?老身倒觉得你还和当年一般,笑起来都是眉目如画,瞧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老夫人可别取笑我了,我都这般岁数了,还哪来的眉目如画?” “旁的不说,老夫人礼佛多年,周身那股子出尘洒脱的气度才是最叫人艳羡。” …… 几位老太太正聊得满脸褶子,却听外头响起通传声:“林公子携家中女眷前来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这称呼,便知是林业来了,正了正神色道:“都进来吧。” 柳沐倾也是精神一振,方才在一旁陪着假笑了这么久,可终于有好戏看了。 话音刚落,便见一身浅蓝色锦袍的林业掀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妇人手中还牵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 这可不正是林舟在外头养的那一家三口? 林业余光扫到屋中几人,却不敢直接去看,只垂眸走到跟前,恭恭敬敬跪了下来,给老夫人磕了个头:“晚辈林业拜见老夫人。” 素瑾也忙拉着女儿跪了下来:“妾身拜见老夫人。” 这是祖孙二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老夫人低头瞧着这个相貌俊朗,气度端方的孙儿,面上笑意虽淡,却很真切:“这孩子生得倒是合老身的眼缘,快些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林业站起身,规规矩矩立在一旁。 老夫人的视线这才落在那对娘俩身上,虽心下对这外室不喜,但对亲孙女儿还是很喜爱的,故和颜悦色地道:“这小丫头长得机灵,老身第一次见便很是喜欢。” 素瑾忙将芸芸往前推了推,脸上堆满了笑:“芸芸能得老夫人喜爱,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夫人牵住芸芸的小手,细细打量着小丫头,见她眉眼灵动,颇为娇俏可爱,心下愈发满意的同时,还不忘转头去问柳沐倾:“沐倾你瞧瞧,这小丫头生得当真是可人儿。” 柳沐倾心下暗骂一句,真是一家子不知廉耻的渣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还自夸上了! 她故意不答反问道:“祖母,不知这位夫人当如何称呼?孙媳虽未曾见过,但也不能失了礼数,还请祖母指点一二。” 老夫人面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不过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她啊,你且叫她一声婶婶吧。” 往后林业若回了侯府,这个外室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回来的,故而此时不宜将她的身份讲得太清楚。 柳沐倾闻言,冲着素瑾微微一笑:“沐倾见过婶婶,沐倾虽入府三年有余,但对侯府这些亲戚还不甚了解,还望婶婶勿要怪罪。” 素瑾见状,回了一个温婉的笑:“少夫人说笑了,妾身自不会见怪。” 她已察觉到这位侯府少夫人似不是个善茬,正想着要不要带芸芸先退下去,却见柳沐倾唇角一勾,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怎么只见婶婶与一双儿女,却不见叔父?可是叔父太过忙碌,不能陪同婶婶与小侄女一同前来?” 第224章 与父亲颇有几分相像 此话一出,老夫人与素瑾纷纷变了脸色。 老夫人面色阴沉,有心想要发作,奈何柳沐倾的话并无不妥之处,想发作都发作不出来,只能沉声道:“沐倾,你去给几位老夫人添些茶水。” 柳沐倾淡淡一笑,嗔怪道:“祖母当真是老糊涂了,添茶倒水之事自有下人来做,又何须孙媳亲自动手?这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怕是要疑心祖母当众苛待孙媳了。” 此话一出,整个花厅都静了一静。 老夫人彻底沉下脸来:“在这几位老夫人面前,你便是晚辈,晚辈为长辈添茶,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又有何不可?” 柳沐倾委委屈屈地绞着帕子:“孙媳自是不觉得委屈,孙媳只是不想祖母为这点小事背了污名罢了。既然祖母执意要孙媳做下人该做的活儿,孙媳照做便是。” 说着,便要起身。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老夫人纵然再是气恼,再想当众蹉跎柳沐倾,也不敢真去背那苛待孙媳的罪名,便只能作罢。 不仅如此,她还得压着脾气反过来安抚柳沐倾:“我不过说笑几句,你怎么还当真了?你且好生坐着便是。” “多谢祖母体恤,”柳沐倾便又安安稳稳坐了回去,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故作恍然地道,“祖母与这位婶婶字字句句不敢提那位叔父,莫非是那位叔父已不在人世?如此确实是孙媳唐突了,还望祖母与这位婶婶莫要介怀。” 老夫人攥紧了手心,恨不能把柳沐倾的嘴抽个稀巴烂:“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柳沐倾装出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祖母莫要生气,既然您与婶婶非得藏着掖着这事儿,孙媳不问便是。” 老夫人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脸色难看得厉害。 柳沐倾却像是没察觉到,视线再度落到芸芸身上,像是为了补救一般,主动夸赞道:“孙媳瞧着,这芸芸不仅长得灵动可爱,似乎还与父亲颇有几分相像,当真是与咱们侯府有缘呢!” 老夫人还没从气头上缓过来呢,又被这话砸得面色一僵,赶紧将芸芸推回了素瑾怀中:“我瞧着这孩子似有些困倦,先带下去歇歇吧。” 顿了一顿,又转头去看林业:“你也一起去吧。” 林业这孩子若要回府,便只能风风光光地回来,在此之前,绝不能叫外头传出什么谣言。 素瑾面色也是不好看,本以为一双儿女头一次见到老夫人,定能得老夫人的青睐,再得个贵重的赏赐。 可眼下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她暗暗往柳沐倾那边瞧了一眼,随即盈盈福身,恭顺地带着一双儿女退了出去。 老夫人原本确实给两个孩子都准备了贵重的礼物,只是眼下却又消了心思。 倒不是不喜两个孩子,只是柳沐倾这话太容易引人误会,若是她再表现出不寻常来,难免惹人生疑。 只能另寻个机会将礼物交到两个孩子手上了。 老夫人虽未必有多喜爱这两个孩子,但她对林霄渝已经彻底失望,往后自是指望不上他的。 而除了林霄渝外,她便也只有林业这么一个亲孙子了,自然要将希望寄托在林业身上。 见老夫人半晌没说话,柳沐倾立刻仓皇地站起身,摆出一副惊慌无措的模样:“祖母,可是孙媳有哪里做得不妥,惹得祖母不悦了?只要祖母您说,孙媳一定改!”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她总算是看清楚柳沐倾的嘴脸了。 这人瞧着纯良无害,做出的事却能生生将人气吐血,偏她还惯会装模作样,总能做足表面功夫,叫人想挑错都挑不出来。 这才是柳沐倾手段高明之处。 老夫人心中憋得难受,面上还得强行挤出一张慈和的笑脸:“你做事一向妥帖,又怎会有不妥之处?祖母不过是有些乏了,不妨事。” “祖母这样说,孙媳便可放心了,”柳沐倾长出了口气,又激动地按了按眼角,随即略显忐忑地道,“孙媳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不知可否先行告退,去将世子请来?” 老夫人点点头,态度同样十分客气:“如此便辛苦你了。” 柳沐倾腼腆一笑:“这都是孙媳的分内之事。” 随即又对着在座的诸位长辈一一福身行礼,做足了表面功夫后,才转身去了祠堂。 待柳沐倾走后,花厅中的气氛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其乐融融,不知是谁竟主动夸赞起柳沐倾来。 “快瞧瞧,侯府的少夫人当真是事无巨细,再小的礼节都做得十分妥帖。” 紧接着,便又有人笑吟吟地开口附和。 “可不正是,老夫人这孙媳妇当真是明事理。不像老身家里那位,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一样,事事都要旁人捧着,若是稍有不慎惹恼了她,立马就得上演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没法说,真是没法说。” “老夫人当真是好福气,侯府有这样的少夫人,又何愁家业不旺?” “正是如此,若是我们府里能有这样一位当家主母,就是让我日日吃素也是愿意的。” “还真别说,这少夫人啊,大抵就是老夫人吃斋念佛求来的!老夫人,您有这样的孙媳妇,往后福气可多着呢。” 也不知这几人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一个个轮番将柳沐倾夸了一遍后,还纷纷对老夫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老夫人面上陪着笑,心里头却怄得厉害,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想吐又吐不出,难受又憋屈得紧。 她吃斋念佛是为了让自个儿过得清净,顺道再消一消曾经做过的孽,可不是为了求柳沐倾嫁到侯府的! 柳沐倾出了花厅后,便直奔祠堂。 待见到林霄渝后,柳沐倾立刻急切地叮嘱道:“世子有所不知,今日那外室竟是一家三口都来了,世子可要小心着些。” 林霄渝理了理稍有些凌乱的衣裳,神色间尽是怨愤之色:“这还得多亏了我那位好父亲,若是没有他应允,那外室又如何敢出现在侯府?” 柳沐倾点点头,这一点林霄渝说得没错,若非林舟有意偏袒,那三人如何能这般登堂入室? 顿了顿,她又假意提醒道:“只是父亲毕竟是侯爷,是这侯府唯一的主人,世子在侯爷面前时,还是要收敛着些,莫要真惹恼了侯爷。” 林霄渝冷笑一声:“他都将外室领进侯府的大门了,还有何资格做我的父亲?你且放心,我已做好了打算,绝不会叫他们称心如意!” 第225章 林姨娘这般也太没规矩了 柳沐倾暗自嘲讽一声,这父子二人不过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当父亲的在外头养了多年外室,还瞒着正妻生下一儿一女。 做儿子的也是不遑多让,做的净是那宠妾灭妻之事,也够恶心人的。 不过表面上,柳沐倾依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面上还挂着一丝担忧:“朝堂之事,妾身不甚了解,只希望世子能够否极泰来,往后皆是坦途!” 林霄渝看着柳沐倾,目光温柔中透着坚定:“夫人放心,为夫必不会叫夫人失望。” 柳沐倾与林霄渝二人赶到宴客的厅堂时,宾客们都已落座,正相谈甚欢。 林霄渝攥着一双拳头,恨不能直接杀到林舟面前问个清楚。 柳沐倾见状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人的怒火都快冲破天灵盖了,是生怕有人瞧不出来吗? 她凑近小声提醒了一句:“世子稍安勿躁,你是子,侯爷是父,若是世子先一步兴师问罪,纵然咱们有理,也会被人说成是不孝之人,日后更是要落人话柄的。” 听闻此言,林霄渝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恢复平静,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柳沐倾:“多谢夫人提醒。” 柳沐倾暗自撇撇嘴,若不是还能用得上他,谁乐意提醒这么一个蠢渣渣? 柳沐倾又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周遭环境:“世子,坐在老夫人旁边那桌的年轻男子便是林业了。” 林霄渝刚压下去的火气,在看到林业那张满含笑意的面容后,又蹭蹭冒了上来。 若不是柳沐倾时时从旁提点,林霄渝的拳头只怕早已招呼到林业脸上了。 两人先行至老夫人跟前,一道给几位长辈行了礼。 老夫人慈爱地点了点头:“好了,你二人快些入座吧。” 估摸着是林舟的刻意安排,两人的席位恰好在林业一家三口的对面,双方一抬头,便能来个火花四射的视线交接。 林霄渝本就怒气冲冲,此时僵硬地站在席位前,愣是不愿落座。 柳沐倾赶紧哄孩子似的道:“虽说世子的席位与林业相对,但世子在左,林业在右。不论何时何地,向来都是以左为尊,那林业想压世子一头是绝不可能的。” 林霄渝的神色这才好了一些,臭着一张脸勉强在席位前坐了下来。 老夫人将林霄渝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头愈发不满,果真是眼皮子浅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竟还想使小性子! 倒是柳沐倾颇让她有几分意外,这孩子虽性子执拗了些,但至少是个知晓轻重的,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 柳沐倾并不知老夫人竟对自己生出了这么大的误会,此时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坐在自己下首处的林浅柔身上。 许久未见,林浅柔看上去似乎清减了不少,原本便有些盛气凌人的脸更添几分尖刻。 唯一不变的是那眸中的浓浓戾气,看得出成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柳沐倾刚对上她的眸子,林浅柔便冷笑一声:“嫂嫂这肚子怎地还未见动静?算着日子,楚姨娘都快要生了吧?” 柳沐倾微微一笑:“林姨娘说这话,莫不是有喜了?” 说罢,柳沐倾还不忘往林浅柔的小腹处瞧了一眼。 林浅柔顿时恼怒地涨红了脸,她努力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怀上陈轩飞的骨肉,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这肚子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且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在意,此事也就成了她心头难以拔除的一根刺,每每被人提及,便要狠狠扎她一次。 再加上“林姨娘”这个颇具羞辱意味的称呼,柳沐倾这短短的一句话,等同于往林浅柔心口连插了两刀。 林浅柔气得恨不能上去撕烂她的嘴:“嫂嫂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柳沐倾也不恼怒,只故作诧异地道:“林姨娘竟然知晓这个道理呢?既如此,林姨娘便更该安安分分地守好自己那一堆烂摊子,莫要到处生事。” 林浅柔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转头求助林霄渝:“大哥,你看她……” 林霄渝正满心烦躁,原本不欲理会两人间的争执。 见林浅柔这般纠缠不休,这才不悦地道:“浅柔,你既已嫁入陈家,便该安生过好自己的日子,莫要再干涉侯府之事。且沐倾是你的嫂嫂,你理应对她敬重有加。” 林浅柔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眼泪哗啦啦地落了下来:“大哥,怎么连你也偏帮着她?我可是你的亲……”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夫人冷声打断了:“今日的晚宴宾客众多,你莫要被旁人看了笑话。” 柳沐倾立刻小鸡啄米似的附和:“祖母说得极是,林姨娘这般也太没规矩了。” 林浅柔恨得一张脸几近扭曲,偏又不敢发作,只能用力扣着自己桌角,发泄着心头的怒气。 柳沐倾勾着唇角,用小碟子夹了些素菜,亲自送到老夫人跟前:“祖母,您先尝尝,这可是春山酒楼专门为侯府准备的席面,定不会叫祖母失望。” 老夫人眉头一皱,春山酒楼? 这晚宴不该是后厨做的吗? 不过碍于情面,老夫人并未多问,只淡淡应了一声:“你有心了。” 却听下面的宾客中传来赞许声。 “早就听闻春山酒楼的菜色乃是京城一绝,今日咱们也算是沾了侯府的光,总算能尝一尝了。” “这道花开富贵瞧着便是赏心悦目,如此佳肴,都叫人有些舍不得动筷子了。” “这道佛跳墙味道属实是美味,我还是头一次吃到如此合心意的佛跳墙!” “这一桌子佳肴可谓样样叫人惊喜,老夫人定是费了许多心思,实在叫我等受宠若惊。” 被众人这么一夸,老夫人面上顿时露出一个畅快的笑意,嘴角都合不拢了:“不过是些寻常的席面,诸位谬赞了。” 她心下对柳沐倾又多了几分满意,想着若是柳沐倾愿意为侯府殚精竭虑,她倒也不是容不下此人。 若萱怀着讨好老夫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道:“祖母此番如此用心,实在叫人感动。” 此番晚宴本就是为了对外公布若萱的身份,老夫人自是要给足她面子:“你这丫头就是嘴甜,惯会讨人喜欢的。” 若萱抿嘴笑着,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 自落座后,林业的目光便一直落在若萱身上,此时更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就连素瑾也是一边给芸芸夹着菜,一边偷摸地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第226章 少夫人心思果然细腻 柳沐倾冷笑一声,都是些心怀鬼胎之人,又有几个是真奔着这宴席而来?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正巧瞧见了坐在角落处的柳清嫣。 柳沐倾心下又是冷嗤一声,这人坐的位置这般偏,是因不得老夫人喜爱,还是在故意躲着自己? 柳清嫣似是察觉到了柳沐倾的视线,抬眸看了过来。 二人四目相对,柳清嫣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个挑衅的笑来。 一副居高临下,你奈我何的模样。 柳沐倾面上笑意不变,只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轻蔑之意再明显不过。 柳清嫣气得不轻,还想拿眼神还击,奈何柳沐倾已经移开视线,再没多看自己一眼。 这叫她心头十分窝火,不过随即想到老夫人安排的事情,她又慢慢冷静下来,她倒要看看柳沐倾这个贱人还能笑到何时! 就在宾客们觥筹交错,宴席间一派其乐融融之时,府中管家来报:“侯爷,老夫人,门外有个店家掌柜亲自带了不少胭脂水粉来,说是……是少夫人预定的。” 管家心中也是纳闷,前几日他们才送了一批货到侯府,怎么这又来了? 老夫人方才还挂着笑意的面庞瞬间冷了下来,她看了一眼柳沐倾,又不好直接逼问,只淡淡问了一声:“是你定的?” 柳沐倾闻言赶紧站起身来,面上依旧是端庄得体的职业假笑,为了让席间众人都能听清自己的声音,她还特意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回祖母的话,这胭脂水粉的确是孙媳定的。” 此话一出,老夫人更觉心中窝火,但碍于情面,她也只能硬生生压制着心中火气:“此番晚宴,你定那些个胭脂水粉作甚?” 柳沐倾微微一笑:“祖母,您既然把晚宴交给孙媳操办,孙媳必定面面俱到,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疏漏。 祖母如此看重此番晚宴,自然是因为看重邀请的宾客。既诸位都是祖母珍视之人,孙媳自然要竭尽全力让诸位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绝不能留有遗憾。 而‘美人妆’的胭脂水粉如今誉满京城,颇得夫人、小姐们喜爱,孙媳这才从‘美人妆’预定了这些上等的胭脂水粉,为的便是能在今日,亲手将精心准备的礼品奉上。” 柳沐倾话音刚落,满席宾客纷纷露出赞许的目光,交口称赞起来。 “少夫人心思果然细腻,竟连这等细节之处都准备得如此妥帖,实在叫人钦佩。” “那‘美人妆’的胭脂水粉,可是万千女子的心头好。如今能在武安侯府品尝到‘春山酒楼’的厨艺,已是叫人惊喜,竟还有水粉相赠。老夫人,能得如此贤惠能干的孙媳妇,往后侯府必定如日中天。” “老夫人当真是好福气!世子夫人不过二八年岁,做事便这般面面俱到,老夫人,往后啊,您只管享清福便是了!” 被众人如此吹捧,老夫人心中的怒火已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笑出褶子的脸:“沐倾,此番你有心了。” 她再一次觉得,将晚宴交给柳沐倾操持,果然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如今既省了银子,又添了面子,当真是一举两得。 就连林舟,都是难得端着架子夸了一句:“沐倾做事确实是妥帖。” 柳沐倾略有些羞赧地笑了笑:“多谢祖母、父亲夸赞,这些都是孙媳应该做的。” 柳沐倾对林舟与老夫人的性子基本已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他们都是极其好面子之人,所以柳沐倾才敢大张旗鼓地定了席面,又买了这么多胭脂水粉给自己创收。 听着那一句句的赞叹,再瞧着老夫人满面春光的模样,柳沐倾心里可是充满了期待,老夫人现在笑得有多开怀,等会就会有多气急败坏。 就在这时,柳记布庄的掌柜也到了。 有了之前胭脂水粉的经验,管事再见到有人带着东西登门,已不似先前那般诧异。 只是,这掌柜只送来一匹布料,不似方才那“美人妆”的掌柜,可是大送了好几箱东西。 柳沐倾抬头打量着周遭,正巧看到布庄掌柜亲自抱着一匹布料走来。 “这里。” 柳沐倾站起身招了招手,待掌柜走近,立刻伸手将那匹布料接了过来。 众人见状,又纷纷将目光落在柳沐倾身上。 柳沐倾抱着那布匹,盈盈走到老夫人身侧:“祖母,这是孙媳为您定制的‘雪云纱’,您瞧瞧可喜欢?” 老夫人心里乐得跟朵花似的,要不还得是柳沐倾会来事呢,她选择在这种场合送来这“雪云纱”,可不正是给足了她面子。 只是面上还得故作惊讶:“这是给祖母的?” 柳沐倾满怀期待得点点头:“这是孙媳专门为祖母挑选的,祖母身份尊贵,又身怀佛光,也只有这上等的‘雪云纱’,才能配得上您了,只是……” 柳沐倾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老夫人正在兴头上,忙问道:“只是什么?你但说无妨。” 柳沐倾闻言,便继续说道:“只是这花色与祖母的年纪不甚相配,孙媳本想挑一匹适合祖母的花色,可那掌柜的说这‘雪云纱’极其珍贵,制作起来也是难度极大,那偌大的柳记布庄,也就只有这么一匹。 孙媳纠结了两日,还是将这‘雪云纱’定了下来,只是不知祖母可喜欢这花色?若是祖母不喜,孙媳便去将这布匹退了,换旁的样式。” 老夫人听了这话,才仔细去瞧了瞧那布料,通体明艳的鹅黄色,其中夹杂着些许金丝刺绣,看上去的确珍贵,只是这颜色于她来说,的确有些不妥。 但毕竟是柳沐倾的一番心意,若是她当众拒绝,便显得她这个做长辈的不通情理了。 思量片刻后,老夫人笑眯眯地开了口:“沐倾,你能有这份心意,祖母已十分高兴,这花色虽艳丽了些,但这毕竟是你为祖母精挑细选的,祖母又怎会不喜?” 若萱一直盯着柳沐倾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她在众人面前出尽风头,就连老夫人都被她哄得团团转,心中的火气便忍不住蹭蹭往上冒。 她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少夫人,这花色显然是给年轻人穿的,您该不是故意选了这个花色,只等着祖母将这布匹赏给你吧?” 柳沐倾心下给若萱竖起了大拇指,这人真是难得聪明了一次。 这布料本就是她为自己挑选的,从老夫人手上走一遭,无非是为了省些银子罢了。 不过,眼下多亏若萱开了口,否则柳沐倾还得安排旁人说这话。 第227章 远远比不上柳沐倾 柳沐倾赶紧调整好情绪,满脸委屈地看着老夫人:“祖母,若萱妹妹说这话可就太让孙媳伤心了。 孙媳方才说了,这‘雪云纱’乃是柳记布庄最珍贵的布料,正因此孙媳才选了这匹布料孝敬祖母。若是祖母也这般误会孙媳,孙媳这便去把布料退了。” 说完,柳沐倾不动声色地给布庄掌柜使了个眼色。 那掌柜早已得了沈亦安吩咐,立刻心领神会地微微躬着身道:“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所说皆属实。 这“雪云纱”实在珍贵,小店总共也只得了这么一匹,且前几日少夫人找来的时候,这布料已被旁人预定。 实在是少夫人的一片孝心感天动地,那位客人才将这匹‘雪云纱’让给了少夫人。” 有了掌柜的话,在场众人心中的天平纷纷倒向柳沐倾这边。 “方才那说话的是谁啊?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知道,怕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角色吧?” “不论这人是谁,此举都是不安好心。世子夫人精心为老夫人准备的礼物,怎么在她嘴里就变了味了?” “瞧她那小家子气的模样,估摸着也就是个下人。” “一个给人做奴婢的,竟也敢在主子面前如此嚣张,当真是胆大妄为!” “我看在打这布匹主意的人恐怕并非世子夫人,而是这小蹄子吧?” 柳沐倾又适时地逼红了眼眶:“是孙媳好心办了错事,还望祖母勿怪! 只是方才若萱妹妹说的那话,实在伤透了孙媳的心,这‘雪云纱’万中挑一,以孙媳的身份,又如何配得上这‘雪云纱’?” 眼下这般情况,即便是老夫人有心维护若萱,也实在是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 再瞧瞧一脸委屈隐忍的柳沐倾,老夫人只觉得头都大了。 这时席间不知是谁,突然大声道:“老夫人若心疼你这孙媳妇,倒不如将这‘雪云纱’赏给她得了,如此和和睦睦的岂不正好?” “这主意不错,用‘雪云纱’绣制的衣衫定是明艳非常,若穿在世子夫人身上,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说是美若天仙也不为过。” 老夫人听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厉害。 她虽也觉得这布料于自己而言过于明艳,但这般珍贵的布料,她还是很喜欢的,又怎么舍得将其赏给旁人,尤其这人还是柳沐倾? 可随着附和声越来越多,老夫人竟是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都怪若萱不懂规矩,才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若非如此,她岂会白白折了这上好的布料? 老夫人心中暗骂若萱愚蠢,面上还不得不摆出副慈爱的模样来:“罢了罢了,你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这布料的花色的确不适合祖母,你若是喜欢,祖母便将‘雪云纱’送给你,可好?” 柳沐倾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还在说着违心的话:“祖母真是折煞孙媳了,这等上好的布料,孙媳如何能配得上?” 就在这时,林霄渝突然站了起来:“夫人娇美如花,自是配得上,你还不谢过祖母?” 柳沐倾瞟了一眼林霄渝,这狗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眼力见了? 宾客们才得了那上好的水粉,心中承着柳沐倾的情,此时跟着起个哄也就是顺嘴的事儿。 “少夫人就收下吧。” “收下吧,这可是老夫人对你的一片疼爱之心。” “怪不得外人都说这武安侯府敬老慈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沐倾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既如此,那孙媳便谢过祖母厚爱了。” 说罢,柳沐倾又转身看了眼那掌柜:“若是日后有了合适的花色,定要第一时间知会我,我定要买来送给祖母。” 那掌柜点点头,这才转身了。 众人闻言又是对着柳沐倾夸赞了一番,夸她为人孝顺,夸她处事妥帖,总之能想到的赞美言辞几乎被用了个遍。 若萱在旁边听得咬牙切齿,脑瓜子嗡嗡的,今日这晚宴分明是为她准备的,怎么出尽了风头的却是柳沐倾这个贱人? 柳沐倾这边安排的戏已经唱了一半了,接下来也该轮到柳清嫣他们登场了。 果不其然,见众人兴致高昂,老夫人冲着柳清嫣使了个眼色,接着在冯妈妈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柳沐倾则是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林霄渝,随机抬起头直直盯着柳清嫣。 柳清嫣原本见老夫人起了身,立刻挺直了腰板,接下来就该轮到她出场了。 奈何一对上柳沐倾那双清冷无波的眸子,她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瞬间没了方才的气势。 老夫人虽年事已高,但做事依旧雷厉风行,她端着茶盏的手稳如泰山,面上更是带着几分威严肃穆:“老身先谢过诸位百忙之中前来侯府参加此次晚宴。 只是老身日日礼佛,此番只能以茶代酒聊表谢意,这一杯,老身与诸位同饮。” 话音未落,在座的众人纷纷跟着站起了身。 他们一个个附和着老夫人说了些吉祥话,又纷纷一仰头,直接将杯中酒饮尽。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端着酒杯,却丝毫未动里面的酒水,她可不想同这老东西共饮。 宾客们一杯烈酒下肚,席间气氛愈发热烈起来,众人高谈阔论,场面好不热闹。 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示意若萱站起来。 若萱心中还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难免有所流露,此时尚未来得及收敛神色,恰巧被老夫人瞧了个正着。 老夫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这种将心思全都写在脸上的人,又如何能有大作为? 单是这一点,若萱便远远比不上柳沐倾。 若萱也未料到老夫人会突然看过来,一时间面色微僵,赶紧硬着头皮挤出一张笑脸。 老夫人轻咳了两声,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齐看了过来。 老夫人这才微端着架子,含笑开口道:“今日请大家前来,其实还有一事。” “老夫人请讲。” 老夫人颇为语重心长地道:“老身在外礼佛这些年,曾经佛祖托梦指点,救下一位婴孩。老身一直将这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将其抚养成人。” 说到此处,老夫人微顿片刻,面色慈爱地转头看向若萱:“不瞒诸位,这婴孩便是若萱。” 第228章 当真令人不耻! 随着老夫人的目光望去,众人便瞧见了那位方才被他们骂了半天的若萱。 一时之间,宾客们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尴尬,毕竟方才他们对着若萱嘲讽奚落时,可未想到她会是陪伴在老夫人身边多年之人。 当然,也有一些宾客对此十分不解,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老夫人这般德高望重之人,怎会将一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收养在身边? 同时他们又不禁去想,既然在若萱还是个婴孩之时,老夫人便收养了她,那如今若萱这般性子,又是如何而来? 是本性难移,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此一盘算,这些人再看向老夫人时,眼神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若萱微微福身:“若萱见过诸位夫人。” 虽她已经在努力装出一副乖巧懂事,又知书达理的模样,但在旁人看来,却仍旧觉得其眉宇间透露着小家子气,完全比不得世子夫人那般落落大方。 不过即便如此,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还是有人顺势对着若萱夸了几句。 若萱被夸得面色微红,心中更是得意,眼神略带挑衅看向柳沐倾。 奈何柳沐倾压根儿没往这边看,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被彻底无视,若萱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心中窝火,神色间也多了几分僵硬。 老夫人暗骂她不长脑子,但此时也不好出言指责,只得往柳清嫣那边递了个眼神。 柳清嫣会意,立刻站了起来,含笑夸赞道:“妾身瞧着若萱姑娘聪明伶俐,又生得如此可人,倒是叫妾身莫名生出几分亲切之意。” 老夫人面色稍稍缓和,随即轻叹了口气,神色颇为黯然地道:“若萱这孩子亲情缘薄,打一出生便离开双亲庇护,幸得老身将她收养在身侧,这才得以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 只是纵然有老身护着,可她到底没能体味双亲的爱护与陪伴,终归是一桩憾事。” 说及此处,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欣慰的笑:“不过好在老天有眼,老身近日又得佛祖托梦,说若萱这孩子很快便能寻到自己的亲人,并与之相认。 且不仅如此,佛祖还言,若萱寻到亲人后,还能得赐一段天赐的良缘,若真能如此,老身便也可以放下心了。” 说到动情处,老夫人甚至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角。 若萱也是一副又感动,又感慨的娇弱模样,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柳沐倾听了这些话,只暗自撇撇嘴。 这老东西,说好听些是信奉神佛,但事实上呢?她不过是借着佛祖托梦的名义,将此事说得冠冕堂皇些罢了。 如此行为,当真令人不耻! 但不得不说,老夫人此番作为倒也算高明,若她所言尽数成真,说不得还能落得一番美名。 只是有柳沐倾在,又怎会让她称心如意? 不过眼下还不是揭穿的时候,柳沐倾抿了口茶水,趁机给自己加了点戏:“若萱妹妹的身世当真是可怜得紧,若不是祖母将妹妹带在身侧,只怕是……” 柳沐倾也学着老夫人的样子,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祖母宅心仁厚,对若萱妹妹又有养育之恩,此番定是祖母的行为感动了佛祖,这才得佛祖托梦。只是不知若萱的亲人身在何处,又何时能相认?” 此番言语说得十分真挚,却叫老夫人生出几分古怪来。 柳沐倾先前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认若萱为表妹,如今又怎会说出这般体贴的话来? 但想到自己已将一切安排妥当,她便又定了定心神,继续装腔作势:“实不相瞒,老身操办这晚宴,实则也是因为佛祖托梦。 依佛祖在梦中的指引,若萱的亲人将会在一次宴会上与之相认,说不得此时她的家人便正坐于这席间呢。” 老夫人话音刚落,众人先是纷纷打量着若萱,随即又开始左右环顾起来。 柳清嫣等了片刻,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尖着嗓子惊呼了一声。 待众人都看了过来,她这才起身,神色间带着几分激动之色道:“老夫人,妾身前些日子听一位远房姨母说起自己得佛祖托梦,说是近日便能寻回走失多年的女儿。 那时妾身还以为是这位姨母思女心切,生了癔症。此时听了老夫人所言,竟仿佛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柳沐倾一听,险些笑出声来:“不知三妹妹说的是哪位远房姨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位远方姨母的存在?” 柳清嫣也不惊慌,只理直气壮地回道:“二姐姐嫁入侯府数年,对娘家之事有所不知也是寻常。” 老夫人担心柳沐倾牙尖嘴利,再坏了自己的好事,立刻站直了身子,与柳清嫣打起了配合:“你且将此事细细说来。” 柳清嫣闻言,直接走了出来:“妾身的这位姨母,远嫁他乡多年。十七年前,姨母生下一女,奈何表妹出生不久,便被人贩子拐走了。 十几年来,姨母一直在寻找走失的女儿。为了给表妹祈福,姨母也如老夫人一般,日日吃斋礼佛,从不敢怠慢。 就在前几天,姨母突然找到妾身,说佛祖托梦于她,告知她表妹尚在人世,且今年她们母女便能相认。 方才妾身听了老夫人的话,这才将两者联系到一处,莫不是这若萱姑娘便是姨母要寻的女儿?” 老夫人听了这话,面上立刻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你姨母可有来此?” 柳清嫣摇了摇头:“姨母年岁大了,不宜劳顿。但姨母说了,表妹的左臂上有一处月牙状胎记,不知这位若萱姑娘可有此胎记?” 若萱一听,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左臂露了出来:“祖母,您瞧。” 众人循声望去,果真在若萱的左臂上瞧见一处胎记来。 老夫人面色十分激动,就连声音也微微颤抖:“我抚养你这么多年,你这胎记,祖母一早便知晓。” 若萱将袖筒轻轻放下,生怕蹭掉了画上去的胎记,随即哽咽出声:“祖母,这位夫人口中所言之人,当真是若萱的亲生母亲吗?” 老夫人颤巍巍地冲若萱招了招手,眼角也有几分湿润:“这是佛祖的旨意,如今又有胎记为证,她当真是你的母亲!” 第229章 在下也可与姑娘行那周公之事 若萱走到老夫人面前,扑腾一声跪了下来:“多亏祖母与母亲得佛祖托梦,若萱才能有幸得见亲人,且祖母对若萱又有养育之恩,此等大恩,若萱此生必不会忘!” 说到一半,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若萱的面颊滑落下来,模样好不惹人怜惜。 “也是你这孩子心地纯善,才能得佛祖庇佑,有了今日的造化。”老夫人亲手扶起若萱,将她拥入怀中。 祖孙二人互捧了一番后,相拥着泪如雨下,那画面好不感人。 柳清嫣见火候差不多了,也是按着眼角,感慨了一番:“没想到若萱姑娘竟会是我那姨母的亲生女儿,如此,我还要唤妹妹一声表妹,不知妹妹可愿认下我这个姐姐?” 若萱擦干眼泪,走到柳清嫣身侧,微微福身唤了一声:“姐姐。” 柳清嫣喜极而泣,拉着若萱的手激动不已:“好,好!妹妹愿意唤我一声姐姐,姐姐便心满意足了。 姐姐明日便带你去见姨母,她老人家心中一直挂念着你,待看到你,定会十分欣喜。” 若萱也是热泪盈眶,声音里满怀期待:“既然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若萱一刻也不愿再等,今日便想去见一见母亲,可好?” 柳清嫣连连点头:“如此自然是好的!你能有这份心,姨母知晓了,定会十分欣慰。” 柳沐倾表情玩味地看着她们动情的表演,那些宾客们一个个倒是感动不已,有的甚至已经跟着抹起了眼泪。 “母女分离多年,还能有重逢之日,当真是佛祖庇佑,实在叫人动容!” “若萱姑娘虽前半生坎坷了些,但如今能寻得亲人,往后定然能顺遂一生。” “本以为今日不过是场寻常晚宴,却没料到竟还见证了如此感人肺腑的一幕,实在叫人唏嘘。” 不过也有些宾客脑子好使一些,很快便回过味来。 这哪里是佛祖庇佑,让失散多年的母亲重新得见? 分明是侯府老夫人精心安排了这出好戏,又专程邀请了他们这些宾客来此做个见证罢了。 柳清嫣与若萱互相宽慰了一番后,便拉着她走到柳沐倾身前:“二姐姐,你且瞧瞧,这便是咱们姨母的亲生女儿。” 老夫人也是含笑道:“沐倾,还不快和你表妹见个礼?” 她之所以如此安排,便是笃定了众目睽睽之下,柳沐倾绝不敢再公然忤逆她的安排。 如今柳清嫣已然认下若萱,柳沐倾万没有理由不认这个表妹。 如此一来,无论她心中如何作想,还不是要乖乖遵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想到此处,老夫人的眼底不禁浮起一丝轻蔑与得意,饶是柳沐倾再如何不服管教,还不是要被自己压得死死的? 且纵然她当真那般执拗,仍是不肯认下若萱,也不过是当众打了她自己的脸,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罢了。 若萱也是一改之前的傲娇,换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少夫人,若萱原本便将你视作亲姐姐一般,如今有了这层关系,若萱与少夫人更是亲上加亲,若萱心中十分开心。” 柳沐倾心中冷笑,原本若萱在自己面前张口闭口就是“嫂嫂”,如今为了这层新身份,倒是连称呼都改了个彻底。 她上下打量了若萱好一会儿,直盯得若萱心生忐忑,这才幽幽开了口:“若萱姑娘切莫心急,此事尚未有定论,不必这般急着认亲。” 若萱闻言神色一僵,她没料到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柳沐倾竟还不肯认下自己。 她轻咬下唇,摆出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可是若萱做错了什么,惹恼了少夫人,少夫人才不肯认下若萱这个妹妹?” 老夫人也是面色一沉,这个柳沐倾还真是不服管教,事已至此,竟还如此执拗! 柳清嫣见状,眉头也拧到了一起。 她生怕此事被柳沐倾闹得收不了场,再连累自己被老夫人厌弃,只恨不能按住她的头,逼着她当众认下若萱。 柳清嫣咬着牙道:“二姐姐,你这是何意?你仔细瞧瞧若萱妹妹,难道不觉得她有些面善吗?” 柳沐倾还未开口,却听见一道男人轻佻的声音响起:“面善,的确是面善,在下瞧着这位若萱姑娘也十分面善。” 柳沐倾暗自勾起嘴角,又不动声色地瞧了一眼那男人,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柳清嫣不明所以,有些茫然地看向那出声的男子:“不知公子是何人?为何如此唐突?” 那男子身穿绯色锦袍,模样瞧着还算周正,但面上的神色却带着几分轻佻之意。 他从席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目光直直落在若萱身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打量:“在下前些日子在猎场中曾瞧见些有趣之事,不知若萱姑娘可还记得?” 若萱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日在猎场中,她与林业翻云覆雨之时,的确有一人从旁边路过,可她并未看清那人的容貌。 只是单从这人言辞来看,那日路过之人定然便是他了。 若萱心中十分慌乱,但仍是强行稳住心神,垂着眸子咬牙道:“我并不识得这位公子,还请公子莫要胡乱攀扯。” 男子闻言也不气恼,只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若萱,目光中尽是轻浮的笑意:“姑娘不认得在下,可是在下却对姑娘念念不忘。 自那日在林中瞧见姑娘那番风韵后,在下可是日思夜想,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得见姑娘一面。 可若是只见一面,又难消在下心中悸动。姑娘若是愿意,在下也可与姑娘行那周公之事。且在下毕竟是读书人,断不会像那位公子一般,在那荒郊野外便直接要了姑娘的身子。” 此话一出,若萱瞬间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变得头重脚轻,恍恍惚惚间竟险些摔倒在地。 老夫人脸色也是异常难看,她赶紧给林舟使了个眼色,接着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如此口不择言,老身定要将你押去京兆府去!” 林舟面色铁青,转头瞪了眼不远处的护院:“还不快将这登徒子扔出去!” “且慢!”林霄渝适时开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此事事关若萱妹妹清誉,自然要查个清楚明白。父亲一开口便要将人丢出去,岂不是要被人误会此人所言确有其事?” 第230章 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林舟气急,指着林霄渝的鼻子就骂:“你闭嘴!为父的话你竟也敢质疑,你眼中还有没有孝道,有没有尊卑了?” 林霄渝站起身,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林舟:“儿子说的难道不对吗?若真是那男子胡说八道,父亲更应查清此事,还若萱一个公道。若父亲就这样将人轰出去,岂不落人话柄,遭人耻笑?” 林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个逆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关键时候也只会拖他的后腿! 偏偏这番话又叫人无法反驳,若自己坚持将人轰出去,岂不是坐实了心虚的罪名? 如今这情形,林舟也是有气没处撒,实在无计可施。 柳沐倾饶有兴致地看着戏,看完这边的热闹,又往林业那边看去。 此时林业正被气得青筋暴起,若不是旁边的素瑾暗暗拽着他,只怕他这会已经冲上去与那男子打起来了。 林业心头憋着一口气,素瑾则在旁小声劝说着:“业儿,你万不可轻举妄动! 如今尚且无人知晓你与她的关系,若你此时站了出去,便是坐实了你们二人见不得光的关系。 到时候,莫说是你与她的情分会受到影响,恐怕还要连累你的前程。” 林业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可若我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又何谈与她的情分?何谈日后的前程?” 素瑾轻声呵斥一句:“有侯府老夫人在,难道还会叫若萱受了委屈?你若真冲上去,才是害了她!” 林业被母亲死死拽着,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旁人当众折辱。 听了那位公子所言,在座的宾客纷纷伸直了脖子,生怕错过一分一毫的好戏。 甚至有不少男子,在看向若萱的时候,表情已然变得轻佻起来。 若萱更是脸色煞白,自己曾经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心中甚至忍不住怨怪起老夫人来,若是不举办今日这场晚宴,或是未将那登徒子邀请来,自己又怎会当众丢脸? 不过理智很快压下了汹涌的情绪,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全自己的清誉,其他的都不重要。 若萱深吸一口气,脑袋转得飞快。 如今对方只有一人,只要她宁死不承认,对方又拿不出证据,此事便难下定论。 那公子戏谑地看着若萱:“不知在下说了这么多,若萱姑娘可记起在下来了?” 老夫人心下也是恼火,气若萱不知分寸不说,竟还被人瞧个正着,才让自己跟着丢脸。 但如今在外人看来,她与若萱乃是一体,因此纵然心下恼怒,老夫人也不得不站出来维护若萱:“放肆,此处乃是武安侯府,又岂容你在此胡搅蛮缠!” 若萱眼珠子一通乱转,随即打定主意,扑腾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求老夫人为若萱做主! 若萱根本不认得此人,更不曾见过他,这人却满口污言秽语,欲要毁了若萱清誉。若真叫他得逞,若萱往后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说到最后,若萱已是声音哽咽,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老夫人面上满是担忧关切:“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且放心,今日侯府定会为你做主!” 说罢,老夫人的视线落在男子身上,目光变得锐利:“究竟是谁指使你来此作乱? 你若肯如实招来,侯府还可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当知晓侯府绝不会容许府中之人白白遭人污蔑!” 老夫人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此时已然断定这男子乃是受人指使。 毕竟此人与武安侯府无冤无仇,纵然真的亲眼目睹了那日之事,也没有理由当众揭穿,还说出那般污秽难听的言辞。 故而这人定然是得了谁的好处,才会做出这等行径。 至于给了他好处的人究竟是柳沐倾这个搅事精,还是林霄渝那个蠢货,此事了结后,她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老夫人话音刚落,便听柳沐倾附和道:“祖母说的极是,此人行为诡谲,又敢在我侯府晚宴上招惹是非,实在是胆大妄为! 祖母定要查清此人的目的,又是受何人指示,千万不能叫若萱妹妹白白蒙冤。” 老夫人看了柳沐倾一眼,神色喜怒莫辨。 柳沐倾只当没察觉到,继续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里可是武安侯府,又有侯爷和在座的诸位做为见证,你若胆敢诽谤若萱姑娘,侯爷定不会饶了你!” 那男子也不恼怒,只似笑非笑地看向若萱,别有深意地道:“我还道若萱姑娘今日怎地变成了个贞洁烈女,全然不似那日放得开,原来是因为换了个地方啊。” 柳沐倾闻言差点笑出声,这人说话还真够犀利,怪好听的呢。 柳清嫣先前才认了若萱为表妹,此时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维护:“只凭你一面之词,可证明不了什么,若你拿不出证据,便是在污蔑若萱姑娘!” 男子嗤笑一声,态度十分轻蔑:“若是没有证据,在下又怎敢当众揭露此事?”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摊开在众人面前:“你们要的证据不就在这儿?” 若萱抬眸定睛一看,只觉眼前一阵发黑,那帕子不正是自己送给林业的定情信物! 林业看到那帕子,同样也是心头一惊,他分明记得昨夜就寝前,他还将那丝帕小心翼翼收在怀中,怎么如今竟到了那男子的手中? 他下意识伸手在怀中摸了又摸,却什么都没摸到,一时间心头就跟空了一块似的,让他又急又慌。 素瑾时刻留意着儿子的神色,见状立刻扯了扯他的衣袖:“今日之事轮不到你出头,你切莫心急乱了方寸。” 男子的指腹轻轻滑过帕子上的刺绣,最后落在帕子的一角:“这帕子上的‘萱’字绣得当真是精巧,若萱姑娘好绣工啊!” 若萱再也忍受不住,几乎是崩溃地叫出声:“你这登徒子,这帕子怎会在你的手里?” 老夫人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不管这人拿出的是什么东西,若萱都应该咬死了不认,可她倒好,竟直接认下了! 那男子勾着嘴角,不怀好意地看着若萱,又当着众人的面将帕子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下,露出一副陶醉的模样,如此恶心的做派看得众人叹为观止。 第231章 那他同废物又有何分别? “若萱姑娘有所不知,那日在树林里,你与席间那位公子翻云覆雨离开后,却不小心将这帕子落在了原地。在下好心将这帕子捡起,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姑娘,亲手将这帕子还给姑娘。 看来这老天还真是有眼,今日在这晚宴上,在下竟真的见到了姑娘,这帕子上带着姑娘的体香,在下可是日日将它贴身收着,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便仿佛融为一体一般了。” 柳沐倾是皱着眉头听完这话的,她只写信让这人当众揭穿此事,没想到他竟将此事描述得这般恶心透顶! 不止柳沐倾觉得恶心,在场众人也纷纷拧着眉头,看向那公子的眼神满是厌恶与嫌弃。 甚至已经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可见是真被恶心到了。 不过恶心归恶心,该配合的时候柳沐倾也不含糊。 只见她十分不解地看着那公子:“等等,你方才说什么?你说若萱妹妹与席间那位公子?莫不是那位公子此时也正在此处?” 柳沐倾此话一出,在场的诸位立刻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个个东张西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测着那位与若萱在树林里苟且的男子究竟是谁。 林业更是觉得天灵盖被击中一番,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素瑾也是瞬间变了脸色,她暗自攥着手心:不行,绝不能让旁人知晓此事与业儿有关。 她焦急地看向林舟,眼神带着无声的祈求,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林舟了。 林舟又怎会不明白? 不止素瑾不想林业被牵扯进来,他这个做父亲的更是无法容忍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名声受辱。 见那男子还要继续说些什么,林舟用力一拍席案,厉声呵斥起来:“都住嘴!此乃武安侯府,岂容你们这些人在此胡作非为!” 林霄渝见状,又十分合时宜地站了出来:“父亲此言差矣,正是因为事关武安侯府,才更应当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且若萱妹妹既未曾做过那些苟且之事,父亲又何需担心?” 林舟恼怒地瞪着林霄渝。 他原本只觉得这个儿子整日沉迷于女色,是个扶不上墙的窝囊废,今日才发现此子不仅不学无术,还格外蠢笨! 老夫人也是怒不可遏:“霄渝,你怎可忤逆你父亲的话?还不快些闭嘴!” 见两人这般为林业遮掩,林霄渝心中更是一片冷意。 他讽刺一笑道:“祖母说这话可真是冤枉孙儿了,孙儿一向敬重父亲与祖母,又岂敢忤逆你们? 只是如今这人敢当众闹事,显然是未将武安侯府放在眼里,若是不彻底查清此事,不仅若萱妹妹清誉尽毁,怕是整个武安侯府都要跟着蒙羞。” 柳沐倾闻言,立刻起身附和,顺便挑拨离间:“孙媳也是如此想法,更何况这位公子所言简直荒谬至极,实在不可理喻。 若是真如他所说,若萱妹妹的心上人也在此处,那他堂堂一个男子,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受此折辱? 诸位想一想,但凡他还是个男人,便不可能一言不发,任由旁人羞辱自己心爱的女子,否则岂非同畜生无异? 故而依孙媳看,这位公子定是在胡说八道,想借着酒劲轻薄若萱妹妹罢了。” 柳沐倾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赞许。 “世子夫人所言有理,这若是换了旁人,即便是拼上一条命,也会护好自己倾慕之人。” “对啊,想来那男子应是不在此处。” “那可说不准,万一他便是个胆小如鼠的懦夫呢?万一他就是将自己的名声看得比若萱姑娘重要呢?” “若真如此,那他同废物又有何分别?” “这世上若真有这般毫无担当的男子,当真是叫人耻笑不已!” 听着席间众人满是鄙夷的议论声,林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十几巴掌一般。 他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愤懑,又是懊恼,是啊,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同废物又有何异? 林业毕竟年轻气盛,没有素瑾那般沉着冷静,心里这么想着,便要攥着拳头起身。 素瑾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不可,万万不可!在座的宾客可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若就此承认,日后他们会如何看你?” 林业赤红着一双眼:“难道我不承认,此事便能善了吗?此事既已闹起来,那人定会当众指认我,到那时,他们又当如何看我?” 素瑾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死死拽住林业,不叫他起身。 听了众人的议论声,若萱的眸中早已噙满了泪水。 她先前只顾着惊慌失措,一心想着该如何从此事中脱身,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此时她才总算意识到一个叫她格外心痛的事实。 原来在林业心中,他的名声,他的前程,他的面子,他的尊严,全都比她重要! 还有,那帕子分明是她赠与林业的定情信物,又怎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男子身上? 此事林业当真不知情吗? 心中刺痛不已,若萱整个人瘫倒在地,含着泪水的眸子忍不住看向林业那侧,眼中说不清是委屈,还是不甘。 见林业仍旧稳稳坐在位子上,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若萱只觉一颗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她已经将自己最珍贵的贞洁给了林业,可林业呢?他又是如何对自己的? 那男子见状,顺势喊了一声:“诸位快瞧瞧,这若萱姑娘看向的是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若萱泪流满面看着的竟是一位年轻男子。 至此,在座的诸位心中已了然。 “他是何人?” “怎么从未见过?” “看着有些面生啊?” “你们瞧瞧若萱姑娘那模样,看来此事当真不是子虚乌有,他们二人的确做了那苟且之事。” “这若萱姑娘看上去清纯可人,没想到背地里竟这般浪荡不堪,简直是有辱侯府门楣!” “她可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怎么会是这种下贱坯子?” “那男子也是毫无担当,人家姑娘都将自己身子交给他了,他怎能如此凉薄,竟对那姑娘不闻不问,任由旁人羞辱。” “这就好比那你情我愿的事,可怪不得旁人!” 第232章 若萱,是我对你不住 就在这时,柳沐倾惊呼一声:“若萱妹妹,你怎么哭了?且妹妹为何只盯着那位公子瞧,你认得此人吗?” 若萱一语未发,但林业却是彻底坐不下去了。 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纵然他继续如鹌鹑一般缩在席间,也不可能躲得过去。 且最让他难以忍受的,还有若萱那双写满哀怨与悲戚的眸子,他身为一个男子,又如何能叫若萱一个弱女子只身背负此事? 他用力甩开素锦的手,蹭地一下站起身,而后快速上前,弯下腰将若萱从地上扶了起来,眸中满是歉意:“若萱,是我对你不住。” 若萱再也忍受不住,伏在林业怀中痛哭起来。 手中还拿着若萱丝帕的男子见状,却是不怀好意地放声大笑起来:“诸位都瞧见了吧?此事绝不是在下信口开河,而是亲眼所见。 如今事情已然真相大白,只是在下还有一事想说。 若萱姑娘也瞧见了,这男子心中根本就没有你,他若有心护你,又怎会等到事情彻底败露了,才不情不愿地站出来? 虽说你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但在下宅心仁厚,姑娘若是愿意,在下也可接纳姑娘,不过呢,姑娘已然失了清白,也只能给在下做个通房丫头了。” 林业心中怒极,转头目眦欲裂地瞪向男子:“滚!” 那男子也不含糊,既然交代他的事已办妥,如今断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于是顺着林业的话应了一句:“既然你二人已经重归于好,那本公子便不多留了。” 说罢,直接将帕子往林业身上一扔,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老夫人见事情彻底没了回旋之地,整个人无力地坐回椅子上:“糊涂,糊涂啊!” 林舟同样神色紧绷,面色难看至极。 如今,业儿与若萱之间的事情已然彻底败露,这个儿子的名声算是毁了! 最终林舟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直接甩袖离席而去。 场面瞬间寂静下来,宾客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还在无声地吃着瓜。 今日武安侯府闹的这一出好戏,可够他们私底下议论许久的了。 柳沐倾对眼下的效果十分满意,不过事情暂时还没到该拉下帷幕的时候。 她当即扬起唇角,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柳清嫣:“三妹妹,你先前说若萱是你的远方表妹?可是真的?” 若是在一刻钟前,柳清嫣定然会毫不迟疑地点头,理直气壮地给出肯定答案。 可眼下若萱的清誉已经彻底毁了,柳清嫣就算再想讨好老夫人,也不愿与这种人扯上关系。 柳清嫣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又抚了抚额间的碎发,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此事的确是妹妹操之过急了,若萱姑娘的身世,还需姨母亲自前来辨认。” 见她闪烁其词,柳沐倾不屑地笑了笑:“三妹妹还是将眼睛擦亮些的好,若是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当亲戚,母亲怕是不会轻饶了你。” 想到那个口腹蜜剑、佛面蛇心的继嫡母,柳清嫣面色不禁微微一白。 她忍着心头慌乱抬头看了眼老夫人,如今这幅局面,事情已然闹得难以收场,她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惹得老夫人不快。 再者,若是真叫继嫡母知晓了此事,不仅要挨责罚,往后的日子也会越来越艰难。 如此作想,柳清嫣哪里还敢耽搁,忙福了一礼道:“老夫人,妾身这便回去将此事告知姨母,还恕妾身先行告退。” 顾不得其他,柳清嫣逃也似的离开了侯府。 虽说这几日她在侯府吃香喝辣,又有专门的丫鬟伺候着,日子过得确实十分舒心。 但她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子小恩小惠,便真将自个儿给搭进去。 老夫人神色阴郁地盯着柳清嫣的背影,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从侯府得了这么多好处,竟敢这样一走了之,当真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柳清嫣离开后,在座的宾客却没有一个跟着离开的。 这场好戏尚未收场,众人自然不舍得就这样离场。 只是,此时宴会厅里的氛围却是十分怪异,宾客们一个个眼巴巴地盼着看侯府的笑话,神色间却又丝毫未曾表露,反倒是正襟危坐,模样拘谨。 就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素瑾挺身站了出来。 如今林业已经站了出来,她身为林业的母亲,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素瑾径自走到林业面前,抬起手便给了林业一个响亮的耳光,面上更是一派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这不争气的东西,怎可做出这等糊涂事?你且等着,待回府后,为娘绝不轻饶了你!” 说罢,素瑾又扑腾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民妇素瑾代犬子向侯府赔罪。 都是民妇教子无方,这才让犬子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此事民妇必定给侯府,给若萱姑娘一个交代。” 柳沐倾瞟了一眼素瑾,只眼下这一举动,她便可以断定素瑾绝非一个简单的女子。 面对这种让人头疼的场面,林舟都甩袖离去了,而她一个深宅妇人却敢挺身而出,将一切扛到自己身上,单单是这份勇气与魄力,便绝非寻常妇人能有的。 柳沐倾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素瑾,若是日后她得以回到侯府,只怕是比陈氏还要难对付! 老夫人面色晦暗不明,眼下她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顺着素瑾给的台阶下:“你倒是有几分担当,老身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此事毕竟牵扯到若萱的清白,老身绝不会轻易妥协。” 言语间,老夫人又暗暗瞪了一眼林业。 事情已然发展至此,眼下林业若真懂事,便该像个男人一样站出来,主动求娶若萱! 林业似是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忙安抚好若萱,然后直直跪在了母亲身侧:“老夫人,晚辈林业早已倾慕若萱姑娘,此事皆是晚辈一人之错,老夫人若罚,便罚晚辈一人,切莫伤了若萱姑娘。” 说罢,林业又干脆利落地磕了几个响头:“老夫人,晚辈心属若萱姑娘,愿意娶若萱姑娘为妻,且此生此世,只对她一人好!” 第233章 说是丢人现眼都不为过! 听了这话,若萱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虽对林业生了怨怼之心,但眼下她已没有别的法子,唯有紧紧攀附着林业,自己才有日后可言。 如此作想,若萱也跪到了林业身侧,神色哀戚地道:“老夫人,此事若萱也有错。” 老夫人铁青着脸,如今事情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她心中纵然再是厌恶若萱这个蠢货,也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烦绪。 她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老身年纪大了,也管不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了。既然你们有情,那此事便这么定了,如此,倒也算是促成了一段良缘。” 林业与若萱对视一眼,忙磕头道谢:“多谢老夫人成全。” 素锦也是感动地拿帕子按着眼角,柔声叮嘱:“业儿,你往后定要好好待若萱,决不能让她受一分一毫的委屈。” 林业立刻铿锵有力地保证:“母亲放心,此生我定不会负若萱。” 一家子谦让有礼,看起来其乐融融,又感天动地,却不知宾客们都快绷不住表情了。 什么有情?什么良缘? 不过是一对无媒苟合的狗男女罢了! 简直是厚颜无耻!伤风败俗! 先前还说什么佛祖托梦,说这姑娘得了佛祖庇护,不仅能寻得家人,还能得赐一段天赐良缘,全都是些不要脸的屁话! 这等自甘下贱之人,又岂会得佛祖庇佑? 当真是痴人说梦! 事到如今,宾客们哪里还看不明白老夫人专程安排此次晚宴的真正目的? 不过是想借着这次机会,给自己收养的若萱一个正经名分,再名正言顺地定下她与林业的婚事罢了。 而他们这些人,明面上是受邀前来参加晚宴,实则不就是来给老夫人安排的这出好戏做个见证吗? 只是没曾想着半道上竟杀出个二流子来,这才搅乱了老夫人的计谋。 换言之,老夫人既然会有这一出安排,显见是早已知晓二人间的私情。 身为长辈,明知晚辈犯了错,不加以责罚指正已是不该,竟还如此煞费苦心地安排了这一切,可当真是老糊涂了! 又或者此事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若萱正是因得了老夫人的真传,才会闯下如此祸事。 思及此,众人看向老夫人的视线都变得微妙起来,心中更是鄙夷不已。 老夫人嘴上说着诚心礼佛,却连佛祖都敢算计攀扯,对佛门哪有半分敬重可言? 此人当真是佛面兽心,往后万不可深交! 不过盘算归盘算,今日这出好戏可当真是精彩纷呈。 眼下这热闹也瞧了,春山酒楼的上等席面也尝了,又得了“美人妆”的上品胭脂,也是时候退场了。 “老夫人,此番能够亲眼见证若萱姑娘与这位公子的姻缘,实乃我等之幸事。” “待日后他们二人成亲之时,老夫人定要知会我等前来喝喜酒。” 嘴上这么说着,众人心里早已将侯府嘲笑千万次了。 老夫人哪里听不出这些人话中暗含的嘲讽之意,心下怒意横生,却还得硬着头皮强撑出一抹笑,同这些人客套着。 “一定一定,我侯府已经许多年不曾办过喜事了,此番若萱成亲,侯府一定邀请各位前来。” 柳沐倾笑眯眯地插了一句:“祖母这话说的不对,世子自回府后先后纳了三房妾室,如今楚姨娘眼瞅着要临盆了,这难道不都是侯府的喜事吗?” 老夫人面色一暗,纳妾之事虽本是寻常,但霄渝离京三年,一回来就带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妾室,后又在短短几月内连纳两房妾室,此等行径说是丢人现眼都不为过! 偏偏柳沐倾还将此事当成喜事当众说了出来,可不更惹人笑话? 老夫人只觉一颗心愈发烦躁,恨不得当场狠狠扇这搅事精几巴掌。 奈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纵然心里有再大的火气,老夫人也只能憋着:“是老身年纪大了,竟差点将这些事忘了。” 说起这事儿,宾客们心中又是一阵唏嘘。 要说那武安侯世子,当真是个拎不清的,短短几月内就纳了三房妾室,还做出宠妾灭妻之举,这等上不太台面的事,简直丢尽了武安侯府的颜面。 林霄渝面上略有些难为情,但他只当柳沐倾是在吃醋闹脾气,便也没多说什么。 况且此时更叫他在意的还是林业与若萱的婚事。 他本以为只要能当众揭露此事,便可阻止这门亲事,却没料到祖母竟这般偏袒林业,事情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竟还是成全了两人的好事。 不过好在经过今晚之事,林业与若萱的名声都会受到极大影响,至少在短期内,林业是决计回不了侯府了。 如此一来,他今日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林霄渝倒是很想当众指出林业私生子的身份,又怕此事暴露后,以祖母对林业的偏爱,会将计就计当众将其认回侯府。 若是如此,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再者,他虽已对祖母和父亲彻底失望,但如今府上掌权的依旧是他们,这是不争的事实。 林霄渝就算再没脑子,也知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暂时还不能与他们彻底撕破脸。 左右权衡一番后,林霄渝最终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他仔细筹谋,一步步掌握侯府实权,便能彻底根除后患。 到那时,他定要让那个私生子死无葬身之地! 宾客们与老夫人寒暄几句后,便纷纷起身告辞,一场晚宴也就这么不尴不尬地落下了帷幕。 不过晚宴虽结束了,但今日的好戏可还有一出没上演呢。 柳沐倾往外头看了一眼,悄悄勾起了唇角。 经历这一晚的闹腾,老夫人此时身心俱疲,只想赶紧回寿安堂歇息。 只是她才刚被冯妈妈扶着起身,却见门房急急忙忙小跑了过来,身后还跟了好些个店铺掌柜。 门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道:“老夫人,这些掌柜是来讨要银子的。” 老夫人眉心一跳:“讨要银子?讨要什么银子?” 她前几日刚从私库里掏了一千两银子,如今听到这话,便觉心中堵得慌。 第234章 孙媳当真是委屈! 春山酒楼的掌柜第一个躬身开口:“回老夫人的话,在下来讨要的,是这次为贵府准备席面的银子。 此番春山酒楼共为贵府备了十一桌席面,用的都是上等的好菜,每桌席面六十两银子,共计六百六十两银子。 看在世子夫人曾对春山酒楼有恩的份上,这零头便抹去了,贵府只需支付六百两银子即可。” 老夫人听得目瞪口呆,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柳沐倾置办这宴席,竟还没给银子! 接着,“美人妆”的掌柜跟着行了个礼:“老夫人,此番少夫人共在‘美人妆’定了二十余份胭脂礼盒,合计三百二十两银子。 少夫人与我家东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虽已被贵府世子搅合了,但至少情分还在,东家还愿给少夫人一个情面,侯府只需付三百两银子即可。” 一听这人提起“美人妆”的东家,老夫人气得险些当场厥过去,她那一千两银子便是落在了此人手上! 接下来开口的是柳记布庄的掌柜,他笑眯眯地道:“老夫人,这‘雪云纱’可是全京城最贵的面料,比最上等的丝绸还要珍贵许多,那一匹布料,侯府需付给小店二百两银子。”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 听了这些话,她只觉头重脚轻,眼前一阵阵发黑,若不是有冯妈妈在旁边扶着,这会子她怕是已经摔倒在地。 老夫人好容易喘匀了气,恶狠狠地瞪向柳沐倾:“柳沐倾,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柳沐倾早已酝酿好情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祖母,孙媳听不懂您这话是何意。若是孙媳有哪里做得不妥,还请祖母指出,孙媳一定改。” 老夫人捂着胸口,呼吸又重了几分:“我将此次晚宴交给你,是相信你能处置好此事,可你竟然连店铺的银子都敢拖欠,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 柳沐倾瞬间瞪大眸子,一副诧异不已的模样:“祖母是何时给的孙媳银子? 难道又是府上下人欺瞒主子,偷偷将那笔银子私吞了?既如此,肯定要将那犯事错乱的刁奴揪出来,重重责罚!”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哽在嗓子眼,又气又急地呵斥:“我没给你银子,难道你就不知道自个儿掏银子吗?” 圣上前些时日不是才赏赐了她几箱金银?这笔银子难道是用来放着落灰的吗? 闻言,柳沐倾立刻委委屈屈地辩解道:“儿媳手上本就没有银子,就连儿媳的嫁妆也为了帮世子平息事端,尽数花了出去,这些祖母都是知晓的。 如今公中是祖母在打理,儿媳根本无权调用公中的银子,所以祖母想让儿媳去哪掏银子呢?” 说到此处,柳沐倾像是想到了什么,瞬间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道:“难道祖母是在打圣上那笔赏赐的主意?但那可是圣上的赏赐,又岂可随意花用?” 被当众戳穿心思,老夫人愈发恼羞成怒:“你闭嘴!” 柳沐倾却偏不闭嘴:“孙媳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如何能拿得出这笔银子,还请祖母指点一二,孙媳定会谨记在心。” 老夫人气得嘴唇乌青,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颤抖着手指着柳沐倾的鼻子,俨然一副要把柳沐倾生吞活剥了的可怕模样:“你,你……” 柳沐倾赶紧上前一步:“祖母可要保重身子啊!若是祖母为着这千余两银子气坏了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说罢,柳沐倾又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前几日祖母将操办晚宴一事交给孙媳,孙媳便一直将此事视为头等大事。 为了这事,孙媳已是忙得三日未曾合眼,只为能够让祖母满意,让宾客们称心而归。 如今这晚宴除了期间关于若萱的那点小插曲外,也确实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孙媳虽不敢自居有功,但也是尽心尽力地将晚宴办得十分妥帖。可祖母又是何种态度?您竟然还要怪责孙媳!” 柳沐倾越说语气越是激烈,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控诉:“孙媳之所以未能给各家铺子结账,难道不是因着祖母始终未给孙媳分文银两吗?怎么祖母竟还能将此事怪在孙媳身上?孙媳当真是委屈!” 柳沐倾这席话说得十分紧凑,老夫人几次想打断柳沐倾的话,却愣是没找着机会,只能憋着口气听着。 掌柜们一个个则是竖直了耳朵,又偷偷拿怪异的目光打量起侯府老夫人来。 看眼下这情形,应当是这位老夫人将晚宴一事交给少夫人操办,却一文钱都没给少夫人。 这不就是摆明了想让少夫人当那冤大头,从自己私库里掏这笔银子吗? 此等行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不成这侯府老夫人不光是佛面兽心,甚至连孙媳妇的嫁妆都想贪墨? 也不对,先前少夫人可是亲口说了,她的嫁妆早已贴补在了世子身上,故而手上根本拿不出银子。 所以老夫人难道想逼着侯府世子夫人回娘家借银子不成? 若真如此,那这做派也太厚颜无耻了些! 几位掌柜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拐弯抹角地为柳沐倾抱起了不平。 “老夫人,为着此番侯府晚宴,少夫人这几日不知往春山酒楼跑了几趟,所用食材都要一一过目,可谓用心至极。” “是啊老夫人,少夫人为了让宾客们尽兴而归,在挑选胭脂时,也是费了好些功夫,还一一试用过,以确保万无一失。” 被几个外人当面指摘,老夫人一张老脸阴沉得厉害,恨不能直接将人轰出去。 可理智尚在,她若真这么做了,明日街头巷尾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 柳沐倾见火候差不多了,在一边抹着眼泪道:“若是祖母执意要逼孙媳掏银子,孙媳便只能拿出圣上的赏赐了。 只是那毕竟是圣上的赏赐,若是此事传了出去,不知可会影响侯府颜面?” 老夫人面色铁青,柳沐倾这个小贱人,不过就是仗着有外人在场,才敢说出这样搬弄是非的话来! 她身为侯府老夫人,又执掌府上中馈,如何能当着外人的面真让柳沐倾拿出圣上的赏赐? 这笔赏赐她确实打算收入自己囊中,但绝不是在眼下这等情形下。 第235章 碍一碍老夫人的眼 老夫人强压着心头怒火,面上勉强挤出一抹僵硬无比的笑:“瞧你这话说的,先前不过是老身一时糊涂了,又怎会真要你出这笔银子?来人,领这些掌柜的去取银子。” 柳沐倾听闻此话,再看到老夫人如同便秘一般的老脸,心里早已乐开了花,但面上仍旧是一副乖顺模样:“祖母,您不怪孙媳就好。祖母放心,待柳记布庄有了新料子,孙媳一定买来送给祖母。”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如同吞了苍蝇一般难受,偏还得费力地摆出副慈和模样:“你有心了。” 几位掌柜行了礼,便跟着管事去老夫人私库领银子去了。 待如数领到银子,几人一齐离开侯府,正瞧见几位尚未离开的夫人。 “这不是春山酒楼的掌柜吗?怎会在此?” “还有‘美人妆’的掌柜,怎么这时候从侯府出来?” 几位掌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派出一人叹息着道:“我等乃是来侯府取银子的,只是……” 因得了东家交代,这人说话时十分懂得避重就轻,丝毫不提少夫人是如何将侯府老夫人气得面红耳赤。 只说老夫人是如何算计自己的孙媳,又是如何打起了御赐之物的主意,而少夫人则是如何的委曲求全,又是在老夫人面前如何的卑躬屈膝。 这一席话说完,几位夫人又是愤慨老夫人的诡计多端,又是同情柳沐倾的委屈隐忍,且眸子里还燃烧着浓浓的八卦之火。 可想而知,有关武安侯府的谈资又要加上一笔了。 柳清嫣从侯府离开后,只身一人茫然地走在街上。 她已被温良那个狗男人休弃,眼下又没能讨好武安侯府老夫人,如今除了回母家柳府,她已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可一想到那个表面温婉贤淑,实则手段狠辣的继嫡母,柳清嫣的心里便直发怵。 正迟疑着,却见一人挑着灯笼缓缓走近。 柳清嫣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温良。 温良大步走到柳清嫣面前,只淡淡说了句:“跟我回去。” 柳清嫣的眼泪却是瞬间滑落下来,声音悲戚:“夫君,你心中果然还是放不下我的。” 温良心中冷嗤,如今他对柳清嫣只有怨恨,毫无感情可言,又何来的放不下? 只是这几日他想尽办法,也没能接近柳沐倾,更找不到让她落水的机会,心中烦闷之下,这才又想到了柳清嫣。 柳清嫣虽惹人厌恶,但至少同自己一样留有前世的记忆,说不定还有些用处。 不过他并未多说一言,只是提着灯笼转身往家走。 柳清嫣忙擦干眼泪,踩着碎步跟了上去。 一场闹哄哄的晚宴落下帷幕,柳沐倾心情大好。 自己不但借着这个机会赚了不少银子,还得了一匹珍贵的“雪云纱”,顺便让老夫人吃了个不小的亏,如此好事连连,能不开心吗? 待明日,她定要去将这“雪云纱”做成款式精致的衣裙,再穿着新衣裙去寿安堂转悠一圈,碍一碍老夫人的眼。 待老夫人被冯妈妈搀扶着颤巍巍地走了,柳沐倾起身准备回悦兰苑。 林霄渝抓着机会,像只哈巴狗一样跟在柳沐倾身后:“沐倾,今夜为夫可否留宿悦兰苑?” 柳沐倾恶心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林霄渝:“世子,并非妾身不想叫世子留宿悦兰苑,只是眼下世子应当将心思放在那外室子身上才是。世子应当也不想再看到今日之事重演吧?” 林霄渝闻言面色一沉,果然再没了旁的心思:“夫人说的有理,那夫人回去早些休息,待处理完这些事后,为夫再去悦兰苑陪你。” 柳沐倾暗自撇撇嘴:你可千万别来! 但面上柳沐倾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此事关系重大,世子定要小心筹谋,若是世子有用得着妾身的地方,妾身定会倾力相助,不过……妾身是真拿不出银子了。” 林霄渝面上有些尴尬:“前些日子夫人为了我已经掏空了嫁妆,为夫未能将这些亏空补上,已是惭愧不已,自然不会再向夫人讨要银子。” 柳沐倾微微一笑:“世子能将此事记挂在心上,妾身已经心满意足了。” 说罢,便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如今她还用得上林霄渝这枚棋子,好叫他与老夫人狗咬狗,自然要稍微拿捏着些,如此他才会对自己心生愧疚,处处体贴。 且有此感情烘托,待到她将人彻底踹开那日,才能更叫他心中郁结,无法排解。 回到悦兰苑后,柳沐倾快速梳洗一番。 待她换好衣裳,准备坐在窗前品一品甜点的时候,雀二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 “姑娘,柳清嫣又回了温家,还是温良亲自出门接回去的。” 柳沐倾顺手剥了些瓜子仁放在窗台上:“这倒是新鲜,休书是他亲自写的,休妻那日又闹到那般田地,他竟还能委身请柳清嫣回去,定是存了别的心思。” 雀二啄了几颗瓜子仁,脸上露出十分倔强的表情来:“姑娘,他们这些人,可没一个好的! 不过姑娘请放心,我那些姐妹们一定时刻盯紧他们,但凡二人有所异动,姑娘定能第一时间得知。” 柳沐倾看着雀二那傲娇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又撸了把它的小脑袋:“所以啊,多亏了有你们。” 雀二开心地轻啄柳沐倾掌心,又吃了几颗瓜子仁,这会子困意便上来了:“姑娘早些歇息,待有了消息再来知会您。” 柳沐倾点点头,自个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确实该睡了。 悦兰苑里一片祥和,寿安堂内,却是连空气中都透着紧绷的气息。 老夫人回到寿安堂内,立刻便去了小佛堂,待她将手中的佛珠捻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总算从方才的愤怒中恢复了理智。 “冯妈妈。”老夫人沉声唤了一句。 冯妈妈立刻上前,战战兢兢地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闭着眼,手上仍是慢慢捻着佛珠:“你亲自去一趟莲花巷,找一户门前种着两棵枣树的院落,便说是我请故人回府。” 冯妈妈对这地方十分陌生,心下不禁有些犯嘀咕,但还是立刻恭敬地道:“老奴这便去请。” 待冯妈妈出去了,老夫人才缓缓睁开眸子。 上了年纪的浑浊眸子,在此刻却闪烁着渗人的暗芒。 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这人便留不得了。 第236章 竟与青楼打上了交道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一辆无甚装饰的马车从后门低调进了侯府。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着深蓝色粗布短衫的老妇人出现在了寿安堂中。 妇人的头发已然花白,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周身更是透着一股叫人难以忽视的锐利感。 妇人低头行至老夫人面前,缓缓跪下:“奴婢给小姐问安。” 将人领进来的冯妈妈听到这样的称谓,略微有些讶异,只是不等她多瞧这人几眼,便被老夫人挥手赶了出去。 待小佛堂中只剩下二人,老夫人站起身,亲自将妇人扶了起来:“沁玉,你我许久不曾相见,不知你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被唤作沁玉的妇人抬眸看了眼老夫人的面容,又快速低下头去:“回小姐的话,奴婢这些年……过得还好。” 老夫人轻叹一声:“当年你执意出府,我如何都挽留不住,这始终是我心中的遗憾。 我在外礼佛多年,不问世事,如今才回府便经历了不少事端,这才愈发觉得故人可贵。 只是当初你便不肯留在我身边,如今我虽有心请你回来,却也不想叫你为难,不知你意下如何?” 沁玉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点了头:“奴婢自然是愿意伺候小姐的。” “你愿意回来,我心中十分宽慰,当初便是有你处处帮衬,我才能在侯府站稳脚跟。”老夫人面上露出欣慰之色,眼角似乎都有些湿润。 沁玉的面上也有些动容,但她知晓老夫人连夜将自己找来,定是有要紧事吩咐:“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老夫人眸光微闪,先将先前晚宴上的事简略说了,而后给出指令道:“你帮我查清那个男子的身份,我要知晓是何人指使的他。还有那几位掌柜,也要查个清清楚楚。” 沁玉神色间没有半分变化,只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办。” “如今你我都上了年岁,你唤我一声‘老夫人’便是,”老夫人轻拍了拍沁玉的手背,“沁玉,你要知晓,你我二人的情分从未变过。” 沁玉抿了抿唇:“是,老奴知晓了。” 待沁玉转身离开后,老夫人才重新捻起佛珠。 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紧紧盯着沁玉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沁玉从后门出了侯府,一路疾行,很快拐进了一条空无一人的巷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负责监视寿安堂的雀儿们时刻关注着老夫人的一举一动,在沁玉离开后,鸟雀们立刻兵分三路。 有两只雀儿立刻挥动翅膀跟上了沁玉,再留下两只雀儿继续盯着寿安堂。 最后那只则是飞去了悦兰苑,立刻将寿安堂中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雀二。 雀二在柳沐倾面前就是个毛茸茸的小可爱,可在其他鸟雀面前,却是颇有几分领导架势的。 雀二收拢着翅膀,微仰着小脑袋:“叽,叽叽叽叽,叽叽!”我知晓了,姑娘已为你准备了些珍珠米,你吃了后便去歇息吧! 那只雀儿对此仿佛十分受用,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叽叽,叽叽!”谢谢老大,谢谢姑娘! 待这只雀儿吃完珍珠米飞走了,雀二探头往屋中看了一眼,见柳沐倾已然歇下,便也没急着吵醒她。 又过了一个时辰,负责跟踪沁玉的一只鸟雀也飞了回来,不仅带回了沁玉的动向,还将沁玉的生平都打探了个大概。 而等柳沐倾得知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在雀二的充满激情的描述中,柳沐倾很快对昨晚发生在寿安堂内外之事了如指掌。 真没想到老夫人一把年纪了,竟还能与青楼的人打上了交道。 柳沐倾皱着眉头:“那位叫沁玉的老妇人,究竟是何身份?” 雀二立刻摇头晃脑地答道:“暂时掌握到的消息是,沁玉乃是自幼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老夫人嫁入武安侯府,她也跟进了武安侯府。 据闻沁玉此人十分聪明伶俐,又有着与其年纪不符的沉稳干练,为老夫人在侯府站稳脚跟立下不小的功劳。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这人竟主动跟老夫人求了恩典,离开了侯府,还……还跑去醉春楼当起了老鸨。 也就是从三四年前起,沁玉才离开了醉春楼,在莲花巷中一处二进的宅子里住下了。” 柳沐倾挑了挑眉,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醉春楼?不就是顾廷墨经常提到的那处青楼吗? 雀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姑娘,那沁玉如今已经快七十岁了,我那些姐妹们也不知可还能打探到其他有用的消息。” 柳沐倾摸了摸雀二的小脑袋:“不妨事,你们尽力而为便是,辛苦了。” 虽暂时未了解事情全貌,有些陈年往事也未必能探查得清楚,但只要有鸟雀们盯着,柳沐倾至少可以时刻掌握这些人的动向,不至于毫无防备地被人算计。 柳沐倾这边正探查着关于沁玉的信息,沁玉也在暗中探查着老夫人交代的事情。 青楼虽名声不好,却是各方信息往来汇聚之处,加上其独有的信息获取渠道,不过短短几日功夫,沁玉便再次出现在了寿安堂。 “老夫人,老奴已查清您交代之事。”又是深夜,沁玉也依旧穿着件粗布衣裳,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老夫人含笑看着她:“你先坐下喝杯茶,此事不急在一时。” 沁玉迟疑片刻,还是在下首位置半坐了下来,随即禀报道:“若萱姑娘遭人构陷一事,并未查到与少夫人有关,倒是世子前些日子曾在平安巷附近徘徊。” 闻言,老夫人面色一沉,此事竟真是霄渝那个蠢货干的!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又问道:“那几个掌柜呢?可有查到什么?” “老奴查到春山酒楼、‘美人妆’、柳记布庄的东家乃是同一人,此人名叫沈亦安,虽年岁不大,却颇具经商之才,除了这三间铺子外,他手上应当还有不少产业。” 老夫人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看来这人身上定然有蹊跷:“少夫人与此人可有何瓜葛?” 沁玉如实禀道:“少夫人确与此人打过几次交道,但二人皆是明面上的往来,且合情合理,挑不出什么错来。” 第237章 可见其手段了得 老夫人得知此事后不出片刻,柳沐倾也从鸟雀口中得知了这些。 雀二很是自豪地挺起小胸脯:“幸好姑娘做事一向细致稳妥,从未留下任何痕迹,老夫人这才没查到咱们头上。” 柳沐倾淡然一笑:“真论起来,这些也是你们的功劳,若非有你们在,我又怎可能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些事?” 不过在这次的事件中,林霄渝倒是也起到了一点小小的作用。 若非他对林业那个外室子心生怨恨与忌惮,偷偷跑到平安巷去,柳沐倾也没办法顺势祸水东引,彻底将自己摘干净。 不得不说,此事拿林霄渝做挡箭牌真是再好不过。 毕竟这中间还夹着若萱与林业的婚事,若是在此时与林霄渝翻脸,难保他不会鱼死网破将林业的身世公之于众。 到时候毁了林业的前程不说,就连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想来老夫人心中纵然再是气恼,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质问林霄渝。 如此一来,此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不过老夫人虽明面上未查到自己身上,却已查到沈亦安身上,以老夫人的老谋深算,加上其狠辣的手段,未必不会直接对沈亦安下手。 此事不得不防。 虽然沈亦安向来谨慎睿智,但还是要给他提个醒才好。 柳沐倾思虑片刻,随即起身走到桌案前,提笔开始写信。 “我写一封信给沈公子,待会儿劳烦你亲自送过去。” 雀二点点小脑袋,豆丁眼里写满凝重:“姑娘,眼下最重要的还有沁玉,她竟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查出这么多事,其手段恐怕比我们预料的还要深。” 对此,柳沐倾持相同看法:“是啊,看似不过一个年迈妇人,做事竟如此雷厉风行,可见其手段了得,并未寻常妇人。” 言语间,柳沐倾已经将信写好,她一边将薄如蝉翼的纸张卷好,放到雀二的翅膀下面,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它:“此番定要多安排几个姐妹跟着沁玉,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留心。” 雀二十分认真地点着小脑袋:“姑娘放心,我的那些姐妹们做事都很谨慎,绝不会辜负姑娘所托。” 说完,雀二便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三日后,柳记布庄的伙计出现在侯府门外。 不得不说,这柳记布庄的做事效率就是高,短短几日时间便将柳沐倾送去的“雪云纱”制成了成衣。 其实柳沐倾不知的是,这衣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好,也是因为沈亦安特地做了安排。 他命店里手艺最精湛的两位裁缝师傅停了手上其他的活,专门制作柳沐倾的这套衣衫。 原本布庄做好了成衣,是要请顾客前往布庄试穿的,但是沈亦安专门做了交代,要伙计亲自将衣裳送去侯府给世子夫人试穿。 若是有不合身的地方再拿回布庄整改,直至世子夫人满意为止。 柳沐倾拿到衣裳的时候,也是被那成衣的精美绝伦小小地震撼了一下。 这布料的确非同凡响,再瞧瞧那款式、那绣工,选的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款式,又在此基础上略作几分改动,多了几分明媚,少了些笨拙。 至于那一针一线,更是独具匠心,几层美轮美奂的刺绣以十分精妙的角度互相交叠,非但不显繁琐,反倒多了几分庄重与气韵,实在叫人移不开眼。 待试穿一番后,柳沐倾对这衣裳十分满意,赞不绝口道:“不愧是柳记布庄,缝制出的衣裳当真是精美非常。” 得了新衣裳,柳沐倾自是心情大好,那伙计临走时,柳沐倾还不忘让梅霜赏了他几两碎银。 既然这“雪云纱”已经穿到了身上,自当去给老夫人瞧瞧,毕竟这可是老夫人亲自送给自己的。 柳沐倾去后厨拿了些点心,又专门盛了些降火的绿豆汤,毕竟等会老夫人看到她这身衣裳,火气怕是又要蹭蹭往上冒了。 此时寿安堂内,老夫人正与沁玉密谈着什么。 柳沐倾出现在寿安堂的时候,只瞧见冯妈妈一人守在门外。 如此情形,她倒是第一次见。 原本冯妈妈一直伺候在老夫人身侧,可谓是寸步不离,可如今,她竟成了把风的人。 这其中关系,倒不难理清,定是那沁玉取代了冯妈妈的位置,成了老夫人的心腹。 冯妈妈见到柳沐倾,原本还十分僵硬的脸上立马露出一抹笑意:“少夫人来了。” “这么热的天,你在此站着作甚?也不怕晒着了自个儿?” 既然老夫人将冯妈妈推了出来,柳沐倾自然要借此机会再拉拢一番人心,好让冯妈妈更加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效劳。 这般说着,柳沐倾抬手不动声色地塞了一个镯子到冯妈妈手上:“这天越来越热,冯妈妈怎么还穿着这么厚的衣裳?将这镯子拿去卖了,给自己添置两身轻薄的衣裳。” 冯妈妈面露感激,可毕竟自己还是老夫人的人,此时又是在寿安堂,她刚要开口回绝,便被柳沐倾挡了回去:“切勿声张,莫要被旁人瞧见了。” 冯妈妈一听,只能悄咪咪地将镯子塞进了怀里:“少夫人稍候,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柳沐倾点点头,装作对里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身处内堂的老夫人在听到冯妈妈的传话后,抬眸看了一眼沁玉。 沁玉眸光微暗,随即福身行了礼,便躲进了屏风后面。 老夫人调整了一番心绪,换上一副笑脸后,才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既是沐倾来了,又何需通报,让她进来便是。” 柳沐倾听了这话,忍不住暗自撇嘴:这人官话说得是真好听,只怕她若真是横冲直撞地闯进去,老夫人可就不是眼下这副态度了。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吐槽,柳沐倾面上还是笑眯眯地走了进去:“祖母,孙媳来看您了。” 柳沐倾一进门,老夫人便瞧见了她身上那耀眼夺目的“雪云纱”。 只一眼,老夫人便觉心头有股火气直冲脑门而去,掐了自己掌心好几下,才勉强绷住面上的表情,强笑着道:“沐倾有心了,这天气渐热,你就不必每日来请安了。” 柳沐倾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老夫人身后的冬雪映月屏风,方才雀二同她说,沁玉正和老夫人呆在一处,眼下这人应当便是躲在屏风后了:“祖母,您这般疼爱孙媳,孙媳感动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第238章 这屏风后怎么有人? 说罢,柳沐倾将随手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祖母,这是今日厨房新做的点心,孙媳特意拿来给您尝尝,还有这绿豆汤,清热降火,正适合这个天气喝上一碗。” “沐倾有心了。”老夫人面上露着和善,心里头却是恨不能直接扒了柳沐倾的皮。 待柳沐倾给老夫人盛上一碗绿豆汤放下,便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一边拎着裙摆,一边转了个圈圈给老夫人看:“祖母您瞧,这衣裳可好看?”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的笑容已经彻底僵硬,说起话来,也透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好看,沐倾穿什么都好看!” 柳沐倾故作娇羞状:“祖母这般夸赞孙媳,孙媳都要不好意思了。” 说完,又故意捏着裙摆在老夫人面前来回走了几步,面上的笑意格外灿烂。 可看在老夫人眼中,柳沐倾面上笑的有多灿烂,她的心中就有多厌恶。 展示完后,柳沐倾又笑颜如花地道:“祖母,这布匹还是您送给孙媳的,孙媳十分喜爱,日后孙媳定会时常穿着这衣裳来看望祖母。” 老夫人看似和蔼地看着浑身透着明媚气息的柳沐倾,暗地里却已紧紧攥着手心:“你喜欢就好。” 这小贱人决计是留不得了! 柳沐倾看了一眼外面艳阳高照的天,又瞅了瞅屏风后,故意走到老夫人身后,拿起旁边的团扇扇起了风。 “祖母,这屋里怎么闻着略有些沉闷之气?该不会是这屏风在屋中放得久了,都有些发霉了吧? 如今外面日头这般好,祖母该命人将这屏风抬到院子里晒一晒,好好去去上面的霉味。” 老夫人眉心微跳,余光瞟了一眼屏风:“沐倾说得有理,只是此等小事,便不……” 只是老夫人话还未说完,柳沐倾已对杏暖、梅霜二人吩咐道:“祖母都发话了,你二人还不快将这屏风移出去?” 说着,又高声对外头吩咐了一句:“冯妈妈,你也进来搭把手。” 沈妈妈在外头听见了这话,却根本不敢进来。 老夫人瞬间变了脸色,难不成是柳沐倾瞧出了屏风后有人,才故意这般闹腾? 眼瞅着梅霜和杏暖已走到屏风跟前,老夫人来不及多想,忙厉声呵斥:“且慢!你等休要胡来!” 柳沐倾眨眨眼睛,十分不解地问道:“祖母怎地突然这般凌厉?莫不是这扇屏风有什么奇特之处,是个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老夫人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心中更是怒气升腾,可为防被柳沐倾看出端倪,还得生生压着脾气:“沐倾,此不过是件小事,何至于劳烦你院里的人?” 柳沐倾咧开嘴角笑了:“祖母此言差矣,孙媳身为晚辈,时刻盼着能为祖母分忧,如今这虽是一桩小事,却也是孙媳的一片孝心呐。” 老夫人眉心突突直跳,恨不得起身打烂柳沐倾这张惹人厌的脸。 “祖母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觉得孙媳所言有理?”柳沐倾笑得更开心了,“既如此,你二人还不快……” 老夫人咬着牙打断柳沐倾的话:“沐倾,你有这份心便足矣,不过此事当真不需要你来张罗。” 柳沐倾看向老夫人,迟疑着道:“祖母当真不要孙媳帮忙?” “当真。”老夫人答得干脆。 柳沐倾轻叹了口气,似是改变了主意:“既然祖母执意推拒,孙媳也不好强求,既如此,孙媳便先告辞了。” 说着,柳沐倾微微福身便要行礼告退。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松完,柳沐倾突然身子一歪,撞在了一侧的屏风上。 屏风立刻倾斜着向后倒去,老夫人瞬间瞪大眼睛,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然而下一刻,倾斜的屏风非但没有倒地,反而又缓缓立稳了。 而后,一个老妇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沁玉恭恭敬敬地朝柳沐倾行了一礼:“民妇见过少夫人。” 柳沐倾惊呼一声:“啊!这……这屏风后怎么突然冒出个人来?” 老夫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只是眼底暗沉一片:“沐倾莫要大惊小怪,这人乃是祖母请来叙旧的故人。” 柳沐倾装模作样地抚着胸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方才可真是吓坏孙媳了!不过既是祖母请来的客人,又为何躲在这屏风后?” 老夫人还未言语,便听沁玉不卑不亢地道:“回少夫人,民妇身份粗鄙,相貌丑陋,恐污了少夫人的眼,这才未敢主动现身。” 柳沐倾暗自冷笑一声,这人果真是个厉害的角色,这时候竟还能这般沉稳内敛,丝毫不见惊慌。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瞧着你虽上了年纪,模样却仍可见年轻时的清丽之姿,想来你年轻的时候,相貌定是比祖母还要出色几分。” 论如何一句话成功得罪两个人,柳沐倾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到了。 因为她话音还未落,老夫人和沁玉已经齐齐变了脸色。 不过她这话虽是为了挑拨离间,可说的也算是实话。 方才在沁玉现身之时,她便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人看上去虽比老夫人还要年长些,但周身的气度与那股子凌厉却真是丝毫不输给老夫人。 且她身上穿的明明只是寻常的粗布麻衣,瞧着应当十分朴素,可往那里一站,却是叫人不敢小觑。 如今人也见了,顺便还挑拨了一下两人间的关系,柳沐倾选择功成身退:“祖母,方才是孙媳唐突了,只希望孙媳没有吓到这位姿色出众、气度不凡的夫人,孙媳先告退。” 说罢,柳沐倾便转身离开了。 待柳沐倾离开后,老夫人与沁玉之间相顾沉默,气氛似乎也有些微妙。 直到沁玉主动开口:“老夫人,方才那位少夫人恐怕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单纯。” 沁玉看得十分明白,柳沐倾的高明之处并非在于挑拨离间本身,而在于她十分了解老夫人的性情,知晓以老夫人的性子,纵然能看出她是在故意挑拨离间,也还是会对自己心生芥蒂。 老夫人冷笑一声:“你也瞧出来了。” 沁玉压低了声音,附在老夫人耳边轻声说道:“老奴有一计,可挫一挫对方的锐气,也能叫老夫人出一口恶气。” 第239章 决不能轻易被人威胁 老夫人面色一暗:“柳沐倾诡计多端,你当真有此把握?” 沁玉微微点头,面上仍旧是一片淡定从容,瞧不出什么情绪来:“老夫人,那‘雪云纱’乃是出自柳记布庄,若是……” 听完沁玉所言后,老夫人皱着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了些:“此法可行!” 沁玉后撤两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老夫人放心,此事交给老奴去办便是。” 老夫人看着沁玉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久违的忌惮来。 年轻的时候,她便对沁玉有所忌惮,如今她已然贵为武安侯府最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而沁玉不过是个出身青楼的卑贱女子,只是不知为何,沁玉竟仍叫她不自觉生出几分胆寒。 罢了,且将她当成一颗得用的棋子吧。 只要她乖乖听话,一心一意为自己做事,自己也不是容不下她。 沁玉一离开,负责传递消息的雀儿立刻闪动翅膀,飞去了悦兰苑。 雀儿先是将消息汇报给雀二,而后由雀二传递给柳沐倾。 “老夫人已经打算对柳记布庄下手,只可惜沁玉出主意时声音压得太低,姐妹们又只敢待在窗外,故而并未听清此番计划的具体信息。”说到最后,雀二耸拉着小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柳沐倾听罢并不失望,而是温柔地摸了摸雀二的羽毛:“这又怪不得你们,她们偷偷摸摸密谋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要小心谨慎,防止被他人听到,你们只需时刻关注沁玉的动向便可。” 雀二听到这话,心中勉强有了些安慰:“姑娘,您怎地这般温柔?我那些姐妹们方才还在自责没有将事情办好,上次因为下雨,就险些让姑娘吃了亏,这一次万一……” 柳沐倾赶紧打断雀二的话,声音愈发轻柔:“你们这般帮我,我已是感激不尽,无论事情发展如何,我都不会怪你们的,你定要替我安抚好你的那些姐妹。” 雀二眨巴着豆丁大小的眼睛:“姑娘放心,我这就去知会她们。” 眼瞅着雀二刚扑棱着翅膀飞走,雀一又落在了窗台上。 柳沐倾第一时间拿了些珍珠米撒在窗台上:“可是有什么消息?” 雀一可是个全能小帮手,不仅能四处收集消息,更能承担起守护者的角色:“方才有小姐妹传来消息,那户部尚书之女连梦可今日便要被定罪了,连梦可的母亲自去了趟‘美人妆’,想叫沈公子亲自去京兆府销了此案,好将连梦可救出来。” 柳沐倾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他们这是要拿官威压人啊!” 沈亦安可是她的人,“美人妆”也是她的铺子,她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连府的人欺负到自己人头上。 这么想着,柳沐倾立刻换了身衣裳,坐上马车便直奔“美人妆”而去。 等她赶到“美人妆”的时候,雀一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马车:“姑娘,那便是尚书府的马车。” 柳沐倾看了眼那辆八匹马拉着的华贵马车,心中陡然萌出一个想法,户部尚书果真是个肥差,若是换成她的人来做…… 啊呸呸呸! 她虽然爱财,可不是那等会贪墨百姓银子的人,怎么能生出这种念头? 不过贪墨银子的念头虽然消下去了,但换个人来做户部尚书的念头却又往外冒了几分。 暂且收敛心思,柳沐倾快步走进“美人妆”。 掌故的一瞧见柳沐倾,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世子夫人可是来寻东家的?东家这会子正在二楼同连家夫人洽谈,世子夫人还要稍等片刻。” 柳沐倾瞟了一眼二楼:“带我去他们隔壁的房间。” 掌柜的虽有些迟疑,但一想到东家有好几次都对世子夫人格外照佛,甚至是言听计从,便依着柳沐倾的意思将她带去了二楼。 柳沐倾进门后,先反手将门关上,随即走到窗边。 她虽听不见隔壁的交谈声,但却可以通过鸟雀进行“同声传译”。 雀一对自家姑娘的心思了如指掌,当即便无证上岗了。 先被翻译的是沈亦安的话:“连夫人若是笃定贵府千金不曾诬陷‘美人妆’,直接去京兆府接连小姐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跑到‘美人妆’来?” 紧接着是那位连夫人的话:“我知晓沈公子是聪明人,小女有没有诬陷贵店,还不是沈公子一句话的事?” 柳沐倾听得直撇嘴: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早就听闻连夫人对连梦可一向娇惯,却没曾想竟娇惯到了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沈亦安的话又被传了过来:“夫人说笑了。事发那日,可是有许多人都瞧见了贵府千金利用易容之术,企图陷害我‘美人妆’,这等证据确凿之事,又岂是沈某一人可以定论的?” 柳沐倾抿了一口茶水,对沈亦安的反应很满意,她的人,决不能轻易被人威胁。 接着,柳沐倾又听到了连夫人的同步翻译:“今日我亲自过来,是带着诚意想与沈公子和解,只要沈公子对此事既往不咎,连府愿奉上白银千两以作酬谢。” 沈亦安却是想都没想,便直接回绝了:“千两纹银,确实诱人,但沈某无功岂敢受禄?” 柳沐倾一口点心刚塞到嘴里,差点没被噎死,她赶紧咳了好几声,又灌了两大口水,才将那点心顺下去。 太爱财了有时候也不好,一听到银子,就容易产生应激反应。 沈亦安猛然听到窗外传来的咳嗽声,才知晓是柳沐倾来了。 他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了,怎地还是如此不小心? 点心便该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她却总如孩子一般喜欢一口吃一整块点心,也难怪会被噎着了。 不自觉的,沈亦安的眼神飘向了窗外,嘴角也在缓缓上扬。 “沈公子!”连夫人重重唤了一句,声音里多了几分凌厉与威胁,“我奉劝你还是识趣些,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亦安这才回神,收起唇角笑意,淡淡看向连夫人:“不知连夫人口中的‘罚酒’,究竟是什么酒?” 连夫人扬起下巴,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小小商人,难道还想与官为敌? 你可知只需我夫君一句话,别说是这间铺子,便是你这个人,都将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沈亦安正要开口,却又听到了隔壁隐约传来的咳嗽声。 柳姑娘这是想向他传递什么消息吗? 第240章 一张脸被说得忽青忽白 连夫人并不知沈亦安心中所想,只当他是被自己吓唬住了,才会不敢开口,心中愈发得意:“沈公子直接开个价吧。” 开个价? 柳沐倾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咳嗽的声音更大了。 开价好啊,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以连夫人对连梦可的溺爱程度,为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她肯定是要多少给多少。 柳沐倾赶紧去找纸,一通操作可谓争分夺秒,生怕迟了一步,那到了荷包边的银子便要飞了。 这下沈亦安可以确定自己的猜测无误了。 他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果然见到窗棂上正蹲着一只熟悉的雀儿,想来这雀儿便是得了柳沐倾的安排,用来给他传递信息的。 果不其然,待他走近些,便瞧见雀儿的脚上绑着一张字条。 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字条取下,打开后,赫然瞧见上面是用手指蘸着茶水写出的:一万两!!! 这一瞬间,沈亦安险些笑出声来。 柳姑娘当真是个叫人捉摸不透的有趣之人,总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来。 柳沐倾则在隔壁房间竖直了耳朵听着,生怕那茶水在沈亦安没看到的时候就晾干了,或是化成了一片。 直到听见沈亦安带着笑意吐出“一万两”这三个字,柳沐倾才彻底放下心来。 柳沐倾是放心了,可连夫人却是被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说什么?!” 连夫人十分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却听沈亦安再次淡定开口:“沈某开的价,便是一万两白银。” 连夫人有些失态地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沈亦安:“我好心来与沈公子协商,没曾想沈公子竟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沈公子动动嘴皮子就敢要一万两,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这‘美人妆’的招牌都无需旁人来砸,沈公子这等趁火打劫的行为便可将‘美人妆’的声誉败个精光。” 沈亦安并不觉得柳沐倾的要求有任何不妥,不过是“美人妆”与连府互取所需罢了:“这本就是桩你情我愿的买卖,既然连夫人不想做这买卖,此事作罢便是,又何必说些有损身份的话?如此岂不丢人现眼?” “你!”连夫人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亦安却是不再理会她,直接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送客!” 见雅间门被推开,连夫人一张脸忽青忽白,却愣是没挪动一步。 若以她的性子,沈亦安敢这般狮子大开口,又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早就摔门而去了。 可此事又事关女儿的将来,她身为母亲,又实在做不到放任不管。 沈亦安见状轻嗤一声:“连夫人怎么还不走?是还没骂够吗?” 连夫人一张脸被说得忽青忽白,咬牙挣扎半晌,最终还是为了女儿放缓了态度,僵硬着语气道:“沈公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既想在京城做生意,自是少不了同官府打交道的,只要这次沈公子肯松口,日后连家必加倍相报。” 沈亦安仍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夫人方才还在指着沈某的鼻子破口大骂,沈某又岂敢相信夫人这番话?” 这是想逼着自己低头道歉? 他也配! 连夫人心里咬牙切齿,可再大的脾气,与女儿比起来,最终也只能败下阵来。 连夫人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方才确实是我一时情急,有些失言了,还望沈公子勿怪。” 沈亦安淡道:“不过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沈某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一句话,又是将林夫人气得够呛,偏偏还不敢发作出来。 沈亦安顿了顿又道:“既然连夫人这般诚心,那我也就不加价了,依旧是一万两银子。 连夫人若答应,连小姐今晚便能回府中睡个安稳觉;若是不答应,连夫人也顾及些自身颜面,莫要再叫人看了笑话。” “你简直……”连夫人刚要开骂,到底还是忍住了,深吸了口气道,“你怎地这般冥顽不灵?究竟是银子重要,还是你这铺子重要?” 沈亦安往与隔壁雅间的窗户看了一眼:“沈某若是心有畏惧,一早便低头了,故而连夫人不必多言,只需给沈某一个答复。” 连夫人气得直想摔杯子,她本以为沈亦安不过是个身份低贱的商人,随便吓唬几句便能拿捏住,却没料到这人竟如此难缠! 脸红脖子粗一阵后,满心恼恨的连夫人最终败下阵来,故作高傲地道:“罢了,不就是一万两银子吗? 这点银子我尚书府还不至于出不起,只是沈公子拿了银子后,须得立刻前往京兆府将此事说清楚。” 又为柳姑娘赚了一万两银子,沈亦安不自觉地勾起嘴角,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这是自然,早就听闻连夫人疼爱连小姐入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中讽刺意味十分明显,又是将连夫人狠狠气了一把。 柳沐倾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连夫人那般羞辱沈亦安,竟是简简单单一个道歉就揭过去了。 沈亦安这人性子极好,又是个端方有气度的,但柳沐倾却是实打实的小气鬼。 旁人若敢招惹她,她比十倍百倍奉还。 旁人若敢招惹她的人,她同样不会轻饶了对方。 嗯,要不就还是让户部尚书换个人来做? 这位连夫人不是自以为身份颇高,可以左右一切吗? 那便让她亲自尝一尝被旁人身份压制,被旁人左右一切的滋味好了。 柳沐倾最喜欢的招数之一,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打定主意,柳沐倾悄悄叫来雀二,吩咐道:“你叫几个姐妹分头行动,分别去户部左右侍郎府上盯着,范围尽量广些,一定要摸清这二人的品性与做派。” 雀二郑重其事地点点小脑袋,很快从窗口飞出去了。 沈亦安恰好也在此时敲响了房门,待他进来,柳沐倾立刻歉意地道:“为了这笔银子,又叫你受委屈了。” 沈亦安略有些诧异,随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连夫人辱骂自己那番话,当即毫不在意地道:“这并不算什么委屈,况且那位夫人也向我道歉了。” 柳沐倾无奈叹气,暗道沈亦安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些。 她心疼地拍了拍沈亦安的肩膀:“你放心,此事交给我,我必不会叫你白受委屈。” 眼下就先分个一千两银子给沈亦安,算作小小的补偿吧。 第241章 生意便势必会被影响 寿安堂内,老夫人正闭着双眼摩挲着手中的佛珠。 这串佛珠是她当年花费重金从宝华寺求来的,已经陪伴在她身边多年,一直被她视若珍宝。 她还记得当年那寺里的方丈将这串佛珠赠予她时,亲口说的那番话。 方丈曾言,若干年后,武安侯府将会出现一位能改变侯府运数的奇人。 若是能叫此人心甘情愿留下,定可助武安侯府在朝中站稳脚跟,地位如日中天,且终有一日,武安侯府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时候老夫人对这话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只当那是自己花银子买来的吉祥话,可眼下……她的心思倒是有些不同了。 老夫人缓缓睁开双眼,眸光闪烁着看了眼手中的佛珠,突地对那方丈的话生出了几分期许。 若那方丈所言是真的,那他口中的“奇人”定然也只能是最近才出现的林业了。 想及此处,老夫人指尖轻轻摩挲着佛珠,心中愈发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法子将林业光明正大地接回侯府,再让他慢慢取代林霄渝,成为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 以往侯府便亏欠了林业许多,从今往后,她定不会再让自己的亲孙子流落在外,毕竟这侯府的命运可都系在林业一人身上。 思衬间,门外传来沁玉压低的声音:“老夫人,老奴有事求见。” 老夫人收回思绪,应了一声:“进来吧。” 沁玉推门进来后,又转身将门紧紧关上,随即走到老夫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夫人,户部尚书的夫人今日去了‘美人妆’。” 老夫人微微抬头,浑浊的眸子落在一身素衣的沁玉身上:“连府?” 沁玉点点头:“前些日子,尚书府的千金因当众构陷闹事,被京兆府带走。连夫人是出了名的疼女儿,此番前往‘美人妆’,应当便是为了女儿,如今那连小姐已经被放出来了。 老奴有心想要打听一番,只是那‘美人妆’的伙计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即便给到二十两银子,他们竟也没一个愿意开口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如此看来,这‘美人妆’的掌柜当有些手段,否则这送到手边的银子他们又如何不敢要?” 沁玉机敏地往外面瞧了瞧,随后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老夫人,索性咱们并未打算从‘美人妆’下手,倒是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如今老奴已……” 老夫人边听边点头,待沁玉说完,老夫人应了一句:“你且放心去做。” “老夫人尽管放心,老奴已做好万全准备,绝不会叫老夫人失望。” 说完这话,沁玉福身行了一礼,便又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了侯府。 约莫两个时辰后。 柳记布庄。 正是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布庄的生意便也格外好些。 来来往往的客人都在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花色,待选好布料后,或是自个儿带回去缝制新衣,或是一个个排着队等候店里的师傅量尺寸。 突然间,不知是谁惨叫了一声:“疫病,这一定是疫病……” 众人循声望去,只瞧见一个中年男子正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拼命往自己身上挠。 待大伙瞧了清楚,这才发现那男子的胳膊上、脖子上,甚至是那张还算周正的脸上,竟都长满了红疹。 客人们见此情景,纷纷吓得大惊失色,一个个惊呼着连连后退,生怕被那男子染上分毫。 柳记布庄的掌柜见状神色肃然,立刻上前询问:“公子可是身体不适?可要小店帮忙将公子送去医馆?” 那男子竟是直接张牙舞爪地往掌柜身上扑了过来:“都是你们,我就是穿了你们制作的衣裳才会染上这疫病! 定然是你们布庄为了布料更显明艳亮丽,往里头掺了什么有毒的东西,才会将我害成这样!” 掌柜的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人显然是来者不善。 柳记布庄的布料皆是严格按照东家要求,运用一道一道完善的工序制作而成,且每一步都有专人巡检,定不会出现问题。 笃定此人乃是恶意闹事,掌柜说话也不似先前那般和气,带着几分厉色道:“公子这话说得实在不可理喻,你说是穿了柳记布庄的衣裳才导致如此,可有凭证? 且旁人也都穿了柳记布庄的衣裳,他们为何都平安无事,偏就事公子您……落得这般模样?” 那男子一边大吼,一边将上身的衣袍直接脱了下去。 周遭围观的人见他浑身都布满了红疹,心头又是一惊。 “你们都来瞧瞧,我这身上的衣服就是从柳记布庄买的! 这衣裳我刚穿了不到一日,便生出疫病来,浑身奇痒无比,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是柳记布庄的衣料有问题?” 掌柜搭眼瞧了一下,这才发现那男子身上所穿的衣袍,的确出自柳记布庄。 只是衣裳虽是从柳记布庄买的,可买回去后这人又在衣裳上做了什么手脚,便不得而知了。 这也正是此事难以妥善处置之处。 只要从这衣裳中查出什么问题,柳记布庄便很难彻底摆脱嫌疑,毕竟谁都无法证明这衣裳是在柳记布庄时便出了问题,还是买回去后被人动了手脚。 而只要无法证明自身清誉,柳记布庄的生意便势必会被影响。 事实也确实如此,被男子这么一闹,方才那些还在细心挑选布料,准备做些新衣裳的客人们,纷纷将手中的布料丢到了一边。 “这,这柳记布庄的布料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不知道啊,难不成是柳记布庄生意太过红火,他们便想以次充好,多赚些黑心钱财?” “无奸不商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没错。” “我看这柳记布庄以后也是不敢来了,我听说北街那边新开的那家布庄,里面绫罗绸缎可多了,要不咱们去那儿瞧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个不休。 这话听在掌柜的耳里,直让他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可眼下他又不知该如何处置此事,只能先行安慰赔偿,以安抚顾客们的情绪:“这位公子,小店的布料绝不会出问题,但你既是在店中……” “且慢!” 第242章 这衣裳就是证据 柳沐倾得了雀二传来的消息,知晓寿安堂那位想对柳记布庄下手,便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向,果不其然,终是被她撞了个正着。 掌柜的对柳沐倾已十分熟悉,赶紧问候了一声:“世子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如今沈亦安还未赶到,掌柜的不敢做主,只能拖延时间。 柳沐倾迈着步子想要走到那男子身边,掌柜的不解,赶紧上前拦住:“世子夫人还是小心些,莫要靠得太近了。” 柳沐倾微微一笑:“不妨事。” 说罢,柳沐倾饶着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男子被这么盯着,非但不觉尴尬,反倒微微扬起下巴,不怀好意地道:“你一个妇人,这般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吧?” 柳沐倾直接翻了个大白眼,这人是如何做到如此普通且自信的? “就阁下这副尊荣,纵然脸上没起疹子,也不会有姑娘看得上你,对此你大可放心。” “你!”男子被气得不清,可他还没开口,人群中便有人出了声。 “这位夫人的意思,是说这人身上乃是起了疹子?” 柳沐倾点头:“不过是因为过敏引起的红疹,并非是什么骇人的疫病,诸位不必忧心!” 于这个世道的人而言,对过敏之证并不了解,自然被这满身红疹给吓住了。 但柳沐倾却是一眼便看出了其中门道。 沁玉这个计谋本是极巧妙的,奈何遇上了柳沐倾这个见过些世面的外来者,这才能被轻易揭穿。 那男子压根儿没料到竟会有人识破此事,心下不禁开始慌乱起来,只是面上还在故作强势:“你说是疹子就是疹子了?不过一个无知妇人,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当真是可笑至极!” 柳沐倾不屑地瞥了男子一眼,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不仅长得奇丑无比,还是头狗眼看人低的蠢猪。” “你敢骂老子?!”男子瞬间被激怒,便想对柳沐倾动手,却被店里伙计拦住了。 柳沐倾丝毫不惧,只冷笑一声,直接道出了这人的老底:“李功成,年三十又八,家住城西梨花巷,因好赌成性欠下一屁股债,至今都未成亲。” 此话一出,李功成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气焰全消不说,心下更是慌乱不已。 但无赖的本性,还是让他说出了一番让人瞠目结舌的话来:“还说不是看上我了,若不是对我有意,你怎会连我的身家都打听得这般清楚?” 柳沐倾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她自以为脸皮已经够厚了,可到了这普信男面前,还得甘拜下风啊! 她苦着一张脸对掌柜道:“掌柜的,咱这店里当有铜镜吧?麻烦掌柜的送一枚铜镜给他,让他好生照一照自己是何德行。” 柳沐倾话音刚落,周遭那些围观的已经有人笑出了声。 李功成起先不解,片刻后才听明白柳沐倾的弦外之音:“你……你还敢羞辱我?” 柳沐倾撇撇嘴:“李功成,我知道你需要银子,只要你将背后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我可以付给你双倍银子。” 这话来得太突然,也太直白了,李功成听得一愣,心中竟不自觉有几分意动。 像他这样的赌鬼,哪有什么信誉可言? 无非便是为了银子,若能多赚些银子,便能多赌上几场,自然是好事一桩。 但一想到那人对自己的威胁,李功成又像个怂包一样恢复了理智:“什么背后指使之人?什么银子? 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因为柳记布庄这家黑店!” 掌柜的听了这话,恨不能一脚将李功成踹得远远的:“李公子,凡事都得讲究凭证,岂能因你一句话,便污了柳记布庄的清白?” 就在这时,沈亦安自外头走了进来。 今日他一身素净长衫,温润儒雅般的清冷模样,瞬间让众人眼前一亮。 果真是个俊朗的公子,柳沐倾瞧着不少姑娘都盯着沈亦安出了神,心中颇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可那沈亦安呢? 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他人,迈着步子直接走到柳沐倾身边:“见过世子夫人,今日之事,多谢世子夫人出手相助。” 柳沐倾回以淡淡一笑:“沈公子客气了,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既然沈亦安来了,柳沐倾便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此事她已安排妥当,由谁出面解决都无妨。 况且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个局外人,于情于理,还得看沈亦安如何处置此事。 掌柜立刻上前,小声将先前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同沈亦安说了。 沈亦安点点头,转身看向李功成,心里已有了打算:“这位公子,你这身衣裳的确出自柳记布庄,这一点沈某不否认,只是……” 沈亦安话都还未说完,就被李功成扬声打断了:“大伙都听见了吧?他们东家都亲口承认了这衣裳是出自柳记布庄,你们可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往后可不能再来柳记布庄买布料、做衣裳了!” 柳沐倾虽不打算干涉沈亦安的处置,却还是忍不住讽刺了几句:“阁下何故这般着急,为何不敢等沈公子将话说完再做解释?莫不是心虚了,才急着虚张声势,强行给此事下个定论?” 李功成确实是心急了,明明是件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些人直接认了此事不就得了?非得在这折腾些什么呢! 但他嘴上依旧是蛮横地道:“这事儿本就是柳记布庄的问题,还需多说什么?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衣裳就是证据!” 沈亦安微微一笑:“沈某只是说这衣裳是出自柳记布庄,可并未承认公子身上的病症与柳记布庄有关。 若是有人本就身染重疾,难不成买了套柳记布庄的衣裳穿在身上,这重疾便是因柳记布庄而起了?这世间可没有这样荒唐的道理。” 李功成站在那里抓耳挠腮,既是急的,也是痒的:“怎么?你们柳记布庄这是想赖账啊! 我可没功夫在这同你们啰嗦,今日这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往后谁还敢来你店里购置布料衣衫?” 第243章 怎么敢半道上反水? 周遭围观的众人则是众说纷纭。 “是啊,既然是柳记布庄的布料,那此事恐怕同他们布庄脱不了干系。” “可那位沈公子说得也是有理,总不能穿过柳记布庄的衣裳,便将什么都怪在布庄头上吧?” “这柳记布庄的东家我认得,他也是‘美人妆’的东家,前些天刚闹过一阵子什么香皂烂脸的事,怎么现在又轮到柳记布庄了?” “我也知晓那事儿,但那本就是有人恶意构陷,企图坏了‘美人妆’的声誉,又怎能怪到沈公子头上?” 沈亦安并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只不慌不忙地道:“阁下既坚持说是柳记布庄的布料出了问题,还请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毕竟这布料虽出自柳记布庄,却也穿在过阁下的身上。” 李功成闻言眼睛一亮,轻蔑一笑:“看来你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们不是要证据吗?这店中便有人能为我作证!” 柳沐倾勾着嘴角,看来沁玉准备得还挺充分,连证人都找好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粗衣布衫的伙计从店里走了出来。 李功成得意洋洋地看着众人:“这人乃是柳记布庄的伙计,他能证明我刚刚说的全都是真的!” 围观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了这伙计身上,只等着对方开口。 沈亦安与柳沐倾同样转身看向那伙计:没错,这人的确是柳记布庄的人,好像是叫丁强。 只是此人来布庄不久,平日里性子又十分沉闷,不爱说话,连掌柜的对他都还不甚了解。 掌柜难以置信地看着丁强,略有些急切地问:“丁强,你这是要做甚?” 丁强一副木讷的模样,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任由掌柜的催问个不停,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掌柜急得焦头烂额,说起话来也粗鲁了些:“你这闷棍,一杆子也打不出个屁来,你倒是说话啊!” 李功成则是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快说,这柳记布庄的布料可是以次充好,用那最劣等的材料制成的黑心货?” 丁强看了一眼沈亦安,又快速别过脸去:“我可以作证,柳记布庄的布料的确与旁家布庄不同,有不能为外人知晓之处。” 只这一句话,在场众人瞬间炸开了锅。 尤其是李功成和掌柜的情绪最为激动。 前者面上写满狂妄自得,眼睛里尽是得意,下巴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整个一副小人得志后的嚣张嘴脸。 后者则是气得恨不得能上手给丁强来上几巴掌:“丁强,东家也是一番好心才让你来柳记布庄谋个生计,你倒好! 竟在这为虎作伥陷害东家,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早知今日,东家便不该一时心善!” 丁强一直低着头,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只当听不见。 沈亦安看了一眼柳沐倾,柳沐倾面上丝毫不见担忧或是愤怒,反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他的心便也瞬间沉静下来。 李功成见状,直接喊了一嗓子:“报官,此事必须要报官!这柳记布庄净是些黑了心肝的,必须要让官老爷狠狠地治一治他们!” 那找他办事的人可说了,只要他能把事情闹大,后续定还会再给他一大笔好处。 眼下只要官府的人来了,那此事定会闹得全京城人尽皆知,到时候何愁拿不到更多的银子? 柳沐倾慢悠悠地应了一句:“莫急,莫急,京兆府的人马上就到。” 此事她早已做了安排,即便李功成不主动提出要报官,她也会通知京兆府的人来此。 毕竟她既不是那种受了欺负只会忍气吞声,自怨自艾的小可怜,也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什么事都能无条件原谅的圣母。 但凡惹了她的,她必定会加倍还回去。 老夫人既然想将此事闹大,她这个做晚辈的,自然要成全她。 话音刚落,京兆府的几位官爷便领着人出现在了柳记布庄。 “何人报的官?” 大概是报官的次数太多了,官爷一瞧见人群中的柳沐倾,还没等人开口,他便先询问了一句:“世子夫人,不会又是您报的官吧?” 柳沐倾淡然一笑,深藏功与名,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沈亦安:“官爷误会了,这次是沈公子报的官。” 倒不是她突然间变得谦虚了,而是方才鸟雀来报,说是此时沁玉正躲在人群中盯着这边呢。 沈亦安见状,立刻将话接了过去:“是沈某报的官,这位公子今日来此闹事,还请大人为沈某做主,还柳记布庄一个公道。” 说罢,沈亦安又言简意赅地将先前发生之事同官差讲了个清楚。 那官差瞧了一眼满身红疹的李功成,顿时面露厌恶之色。 李功成先前气焰还十分嚣张,可到了官差面前,却是立刻弯下腰背,赔上笑脸:“官爷,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官爷秉公办理。” 说罢,李功成又看了一眼丁强:“你且将方才说的话当着官爷的面再说一遍。” 丁强方才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在听到李功成这话后,才慢慢抬起头来:“回官爷的话,小人方才说柳记布庄的布匹确实与旁家布庄不同。 用的皆是可在布料上留有清香的上等染料,即便不用熏香,也可持久存香,且香气沁人心脾,有舒心清神的功效。” 李功成听得一愣,整个人都懵了:“丁强,你是不是糊涂了?方才你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柳记布庄用的布料有问题,这才导致我生了疫病。” 说罢,李功成又转身看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你们可都亲耳听到了,还不出来为我作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一来大家都是来围观看热闹的,又岂会将自个儿牵扯进来? 若是待会儿被京兆府的官差一并带了回去,那才是得不偿失。 二来,仔细回想一番,先前丁强那话确实没明说柳记布庄的布料有问题,故而也算不得是他临时反口。 见无人出声,李功成气得直咬牙,又转头怒瞪着丁强:“你仔细想想清楚!可莫要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叫自个儿难堪!” 这人分明也是拿钱办事,怎么敢半道上反水? 这叫他如何是好! 一旁掌柜的也是看得一头雾水,方才他的确也听到了丁强的话,可眼下他怎么又变了说法? 丁强继续说道:“回官爷的话,小人的的确确没有说过柳记布庄的布料有问题,定然是这人一时耳背,听错了。” 第244章 你敢骂我蠢? 李功成气不过,上前一步,企图抓着丁强问个清楚,奈何他刚要抬手,就被官差一把推开了:“你老实些!” 李功成不敢再动,嘴上却忍不住骂道:“丁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领头的官差平日里见惯了这些勾当,哪里看不出这人的心思? 当即直接厉声呵斥道:“既然你拿不出切实证据,又无人肯为你作证,那便是你污蔑柳记布庄!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李功成被这一喝吓得浑身一抖,起着红疹的脸都没那么红了。 可想到到手的银子,他还是壮着胆子狡辩道:“大人,我……小人说的都是真的!小人身上这疫病,真是因穿了柳记布庄的衣裳才得的,还请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疫病?”官差抖了抖眉,立刻抬起袖口捂住了口鼻。 柳沐倾揉了揉帕子,小声嘟囔着:“我记着按照本朝律法,若有人染了疫病,可是要被单独关起来,彻底与外界隔绝的。 且这隔绝的时日不得少于二十日,期间还不能接触任何人,不知可是如此?” 那领头的官差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柳沐倾一眼,有些意外此人怎会连这都知晓,随即点头道:“此事确如世子夫人所言。” 李功成听得一张脸都皱起来了:“为何非得隔绝二十日?不是疫病一好,便能归家吗?” 若是只关个两三日,他还能勉强接受,可若是关个二十来日,这谁受得住? 最要命的是,若是真等到二十日后,那人说不定早跑了,他还上哪儿找人要银子去? 想到此处,李功成都怀疑那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找什么由头不好,非得让他往疫病上扯,这不是摆明了想让他遭罪吗? 官差闷着声音叱道:“你当疫病是那么容易治好的?得了疫病的,十个至少得死八个,稍不留意,还会传染给旁人!” 柳沐倾在旁又补了一刀:“我还听说,那隔绝用的院子都是专为患疫病者准备的,若是没得病的人进去住上几日,说不得便要染上疫病,到那时可真就出不来了。” 官差不解地看了柳沐倾一眼:“世子夫人惯会开玩笑的,哪有没得疫病的人会住在那种地方?” 李功成原本还只是焦躁,听闻这话,顿时吓得两腿发软,扑腾一声跪倒在地:“大人,误会,这都是误会啊!我得的根本就不是疫病,不是疫病……” 柳沐倾诧异地捂住嘴巴:“你不是一直坚持说自己是染了疫病?我方才还说你这不过是寻常红疹,你却死不承认呢!” 话音刚落,便听到不少人跟着附和。 “确实是这般,这人可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得了疫病呢。” “我也听到了,他一直囔囔着自己得了疫病,我们可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定是不想被关起来,才不敢承认,官爷快将他抓起来!” 李功成这下是真慌了,他可不想为了那区区数百两银子,便将自己这条命给搭进去啊!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里都是急切:“大人明鉴,正如这位夫人所言,小人身上确实只是起了疹子,并非是得了什么疫病,小人绝不敢撒谎!” 这下轮到柳沐倾反客为主了:“你说是疹子就是疹子了?不过一个无知男子,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当真是可笑至极!” 李功成:……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是他之前才说过的? 不过眼下李功成也顾不得懊恼了,擦着汗慌慌张张地道:“小人身子有些特殊,但凡是碰了狗毛,所碰之处便会起满疹子,又红又痒。 这事儿小人的家人也是知晓的,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将他们召来,当面问个清楚。” 柳沐倾立刻抓住重点:“所以你身上之所以会起疹子,并非是因柳记布庄的布料有问题,而是因你之前碰了狗毛?” 李功成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方才只想着如何能不被带去那脏地方,倒是忽略了这茬。 他想要开口狡辩,一时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由头,只能闷头站在那里。 沈亦安神色肃然,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沈某似乎并未见过阁下,阁下也不曾来柳记布庄买过布匹衣裳,却不知阁下为何要用此卑劣手段陷害柳记布庄?” 李功成不肯认罪,还在硬着头皮狡辩:“我哪有陷害柳记布庄?我……我是真以为自己身上这疹子,是穿了柳记布庄的衣裳才起的。” 柳沐倾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待众人瞧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人太蠢了,才一时没忍住。” 李功成在官差面前跟只鹌鹑似的,可到了柳沐倾面前,便又要蛮横起来:“你敢骂我蠢?” “我这也不是头一次骂你了,你怎地还这般吃惊?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蠢呢,”柳沐倾无辜地眨眨眼睛,又在对方有所反应前,先一步道, “你方才可是亲口说了,只有碰触狗毛的地方才会起红疹。而你现在浑身上下起满了红疹,定然是在狗窝里睡了一宿,如此竟还想要狡辩,这不是蠢又是什么?”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低笑。 李功成则是被气得面目狰狞,可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亦安则是再次开口质问:“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还请阁下莫要再狡辩,你究竟为何要如此陷害柳记布庄?” 李功成根本没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一时间抿紧了唇角,压根儿想不出还能如何狡辩。 见这人又不说话了,沈亦安直接转身对着官差作揖道:“大人,此人心思歹毒,欲要败坏柳记布庄声誉,其行径实在可恶,还请大人为柳记布庄做主。” “你且放心,京兆府自会秉公处置此事,”官差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这人不是得了疫病,那便先带回京兆府,再行审问吧。” 柳沐倾又在一旁嘀咕起来:“若是你一人担着这罪名,怕是要凶多吉少喽。” 一听这话,再看官差已朝自己走来,李功成彻底慌了神,整个人瘫软在地:“大人,都是小人一时糊涂,这才酿成了大错! 但小人也是被逼的,此事真的和小人无关,求大人高抬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 第245章 恰好被我撞见了 领头的官差一听,厉声喝问道:“你且将实情全盘托出,京兆府自然会秉公办案。” 李功成急得满头大汗,一时间都感觉不到身上的痒了:“大人,是前几日有一老妇找到小人,给了小人一笔银子,让小人来找柳记布庄的麻烦。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她,大人,小人真的知错了!” 官差停了动作,问道:“你可知那妇人的身份?还有她家住何处?” 李功成哭丧着一张脸,茫然摇头:“小人只知那人约莫七十岁,头发花白,至于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小人就不得而知了。” 按理说,话问到这个地步,也就该收场了,但柳沐倾又岂会让这出戏唱到一半便遗憾谢幕? 她抬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递了个眼色过去。 得了指示后,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男子。 他晃晃悠悠地迈着步子,身上满是酒气,所经过之处,那些姑娘纷纷掩上口鼻,面露厌恶之色。 那男子醉眼迷离,走路也是歪歪扭扭,柳沐倾看着他这幅模样,寻思着这人的演技也是不错。 “你……好你个李功成,不就是欠了赌坊几百两银子吗?怎么还讹到人家柳记布庄来了?” 那人醉醺醺地指着李功成,说话间,倾斜的身子险些倒在李功成身上。 李功成满脸的难为情,如今这局面已经让他进退两难,怎么还窜出来个二混子? 这人他倒是识得,毕竟是在赌场上打过交道的,也算有些交情。 只是他此时说出这种话来,对自己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若非欠了赌场的银子,他又何至于着了那老妇的道? 李功成气急败坏瞪了那二混子一眼:“官爷还在呢,你莫要浑说!” 官差嫌弃地看了眼此人,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张有才转过身子,晃着身子行了礼:“我……我是李功成的至交好友,我们俩那可是穿过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官差实在看不上这人的邋遢样儿,正想赶人,却听柳沐倾开口问道:“既然你们是至交,那你可有见过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去寻你这好兄弟?” 张有才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真见过,想都没想就拼命点头:“见过,就在前两日,一个老婆子去找了他,还给了他一些银子。 当时恰好被我撞见了,我还想跟他借些银子来花,只是这家伙太抠门,竟是一文银子都没舍得给我。” 官爷瞬间变了脸色,拔高嗓门问:“你当真见过?” 张有才打着酒嗝点头:“在官爷面前,我哪敢胡扯啊?小人是真见过那老婆子。” 李功成听得一脸茫然,那妇人找他时,周遭根本没有旁人,这张有才也太会胡扯了吧? “官爷,您莫要听他瞎说,他这是喝多了酒说的胡话,万万当不得真。” 张有才一把将李功成推开:“我没喝多,我看是你喝多了吧?那日你拿了银子后,还将那老妇给你的信物拿出来给我瞧了瞧。 好像是一根镶着翡翠的珠钗,你还同我说,拿着这珠钗去个什么地方便能寻到那老婆子。” 李功成眼睛瞪得像铜铃,根本就听不懂张有才说的话:“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什么信物,哪里有什么信物?” 张有才没再搭理李功成,径自走到官差面前:“官爷,你们别被他骗了!他什么都知道,他就是不想说! 不过官爷放心,他不说我说,那信物就被他藏在家里床榻下的夹层里,官爷若是不信,我这便带你们去找。” 李功成跟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张有才,我看你是喝坏了脑子吧!根本就没有什么信物!” 转头李功成也开始向官差解释:“官爷,他这人就是个酒蒙子,说话向来都是没头没尾,你们可不能信了他的鬼话。” 柳沐倾摆了摆手,一副和事佬的姿态:“你们就别争了,谁是谁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那领头的官差便叫了两个人带着张有才去找那信物。 至于李功成,则被留在了原地,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也都没有离开,只等着看最后结果到底孰是孰非。 李功成一边抓着身上的红疹,一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柳沐倾:“夫人,既然您知道小人身上的红疹是因为那狗毛引起的,不知夫人可有什么好法子能治好小人这个毛病。” 柳沐倾头都没抬一下,只扔给他一句:“离狗远点。” 她倒是知道氯雷他定能治疗过敏,但这药是怎么研制出来的,她却一无所知。 此话一出,更是惹得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李功成有些气恼,却不敢再像先前那般放肆,只能憋着。 沈亦安将目光落在柳沐倾身上,她那古灵精怪的模样,当真让人百看不厌。 约莫半个时辰后,张有才被带了回来。 与他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一个用帕子包裹着的珠钗。 “大人,珠钗找到了,的确是在那床榻下的夹层里。还有这些银子,也是在此处找到的。” 李功成见状,一边心疼自己的银子,一边诧异于那珠钗的存在:“大人明察,那珠钗小人是真的从未见过啊!” 张有才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模样:“李功成,我说你这个人怎么磨磨唧唧的?大男人敢作敢当,这东西都找出来了,你还嘴硬个啥?” 李功成有苦难言,因为那珠钗的确不是沁玉给自己的,但他也说不清那东西究竟从何而来。 那夹层分明只有他一人知晓,怎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里头塞了根珠钗? 这事儿自然是柳沐倾安排鸟雀做的。 此事虽是沁玉所为,但李功成并不认识她,更不知她住在何处,柳沐倾若想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沁玉,必然要做好周全安排。 那领头的官差拿着珠钗打量了一番,又转头看向张有才:“你可记得李功成说的去哪里能寻到那老妇?” 张有才挠了挠头,面露为难之色:“小人……小人那时候喝了些酒,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 官差瞪起眼睛:“你再仔细想想!” “官爷容小人再想想。”张有才被唬了一跳,忙敲了敲头,作出副绞尽脑汁的模样。 片刻后,他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小人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