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卷书,可渡天下人》 第1章 那年那姑娘。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错落,而我有我的平仄。』 『作者有信心,也抗揍,可以带着脑子读。』 故事开始: “请先生帮我——” 晚秋的天微寒,清晨的天霜城内人烟稀薄,南城街上却插着一杆黄旗。 旗上书八字:只渡佳人,公子勿近。 旗侧摆着一张长桌,许轻舟黄袍加身正在接客,凝视面前风姿绰约的姑娘慢声道: “姑娘,莫慌,你先松开。” “先生若不帮我,我就赖上先生了。” “我知道,你先松开。” “先生,你不知道,奴家的命,苦啊——” “我让你先松开,松开!” 算命的假瞎子近乎咆哮道,吓得那妇人花容失色,这才松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先生,是奴家失态了。” 妇人掩面,双手无处安放。 “咳咳!”算命的瞎子轻咳,抚着胡须,嘴角微扬,笑道: “不妨事,不妨事,你我相遇,便是缘分,老夫这便帮姑娘消了心头事。” 话落,瞎子提笔,在桌上空白书页上一荡,霎时间一行行蓝色字体显化长空。 【姓名:刘氏】 【年龄:23岁】 【状态:完璧之身】 【个人生平:天霜人氏,半生颠沛,五年前被父母卖入周家,与周老三完婚。】 【但是周家老三却是个木人,半身瘫痪。】 【心中所忧:寂寞难耐,也想尝一尝做女人的滋味】 【解决办法:(1)一颗通经丹,救活周老三,消耗:300行善值。】 【(2)一包耗子药,解决周老三,让其改嫁他人,消耗:1行善值。】 【(3)牺牲自己,照亮她人,带着刘氏远走高飞,无消耗。】 许轻舟收笔,细读眼前字体,又看向面前的妇人。 二十多岁的年纪,风华正茂,眼底的幽怨惹人垂帘。 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怪不得那么大的劲。 抚须斟酌,一时三难。 “先生——” 许轻舟回神,心中默念。 “老话常说,拧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将来是干大事的人,岂能被女色左右。” 想着他意念一动便选择了一,掌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丹药,递到了妇人面前。 “姑娘,你且将此药拿回去,在取童子尿三升,送服,不到一刻,你丈夫周平生就能痊愈,站起身来。” 刘氏一惊,大大的眼珠满是秋波,她并未告知眼前的先生,自己的夫君姓甚名谁,更未细说详情。 对方轻轻一笔,未曾染墨,却就道出一切。 自知这次是真遇到高人了。 想到夫君有救,未来也能如她人一般夜夜缠绵,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谢大师赐药,若是能治好夫君,奴家就算倾尽家财,也要报先生的大恩大德。” 许轻舟黑镜下的眉梢一抖,摆了摆手。 “济世渡人,不求名利,无需言谢,且去吧。” 刘氏仓促起身,留下十两白银,匆匆离去。 许轻舟伸手,取过银两,放在手心掂了掂,歪嘴一笑。 “呵....钱?唾手可得。” 【恭喜你,已成功为刘氏解忧。】 【触发奖励,获得400点行善值。】 【你已累计渡了十位姑娘,获得额外一点属性点。】 听着耳畔亲切的提示音,许轻舟傻乐道:“嘿嘿,真香!。” 算命的假瞎子叫许轻舟,半月前意外穿越到了这方名曰浩然天下的修仙世界。 并觉醒了系统。 名曰:解忧。 只要替人解忧便可获得行善值,这行善值可不得了,可杀人,可请神,可换神功……无所不能。 并且连续解忧十人,还可获得一点属性点。 不过这系统却是有些奇葩,只可解卿忧,不可消君愁,且一日只可一解。 于是为了方便,他便扮演起了算命的先生,为了更方便,又装起了瞎子。 还别说,这招确实有用,一连十日,日日不得闲。 他搓了搓手,这属性点他可是等了许久了,随即意念一动,打开了系统面板便看了起来。 【宿主:许轻舟】 【年龄:18/100】 【当前境界:凡人】 【力量:1】 【敏捷:1】 【防御:1】 【法力:1】 【神元:1】 【智力:不祥】 【行善值余额:800点】 【解忧杂货铺点此进入。】 【系统座右铭:以前你没得选,现在我让你做个好人。】 粗略扫了一眼,没有任何迟疑,果断将唯一的属性点加到了力量之上。 一力破万法,大力出奇迹。 顿时感觉一种躁动出丹田,贯全身。 他右手蓄力,掌握拳,砸向前方。 “我命由我不由天。” 嘭— 身前一根拳头一般粗的木杆应声而断,头顶的棚子轰然倒下。 “嘶——” 片刻,一女子小跑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一手叉腰,一手舞动菜刀,破口大骂。 “许轻舟,你想死吗?” 许轻舟自知理亏,捂着拳头一溜烟的朝着长街的另一头跑去。 “老板娘莫气,改日我送你一挂,不要钱。” 望着远去的背影,老板娘愤愤跺脚,胸前肉脯波涛起伏。 “哼,你给老娘等着。” …… 次日,一条“谣言”传遍天霜城。 说是那老周家的残废儿子周老三,突然就好了。 更有知情人士爆料,那一夜的周府,翻云覆雨,鸡犬不宁,嗯哼一夜直至天明。 真是好一个,鸳鸯被里夜成双,一树梨花压海棠。 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听到这个消息的许轻舟暗自得意。 “哎!又一个深闺怨妇被我拽出了寂寞的深渊啊。” 再渡一人,小挣300行善值,他早早收摊,去了小酒馆,宿醉一日。 两日后,许轻舟依旧起了个大早,如往常一般到饭店门口摆摊,只是前日损坏的棚子尚且修缮。 故此天街小雨,洒在脸上有些微凉。 方才出摊不到一会,迎面便走来了那日的刘氏,身侧还跟着一个儒雅的男子。 今日的刘氏面颊绯红,容光焕发,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二人对着许轻舟便是好一顿感谢,又是磕头,又是作揖。 更是留下了百两银票,好大一会,才辞别离去。 看着那打闹嬉戏远去的二人,许轻舟感慨颇深。 啧舌道:“这地虽肥,也需牛耕,地是好地,这牛嘛,一般!” 就在他嘟囔之时,一道黑影将光遮掩,微微抬眉,映入眼前的是鲜红的油纸伞。 而持伞的正是一姑娘,亦着红装。 许轻舟恍惚一刹,笑问: “不知姑娘是求财,还是消灾?” 明亮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扫过,皓齿唇白轻声慢语。 这姑娘之颜人间少见,这姑娘之音好似天籁。 “大师,天下着雨,小心着凉。” 没等来答案的许轻舟反倒是等来了一句没来由的关切,顿时来了兴趣。 “无妨,区区无根之水,不过是几许风霜罢了。” 姑娘闻言,眉梢一抖,视线看向身后的那杆黄旗,凝视数秒。 “听人说,北城的大街上,来了一个很厉害的算命先生。” “能渡这天下所有的姑娘,消愁,解忧,治病,救人,慕名而来,不知真假。” 许轻舟笑道: “虚名罢了,不过这天下女子的忧愁,我皆可解。” “这天下女子灾病,我皆可除。” “不知姑娘所来求的是什么?” 女子闻言,视线又一次看向他,眼底拂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低沉。 皓唇吐出数字。 “那世人相思苦,可解否?” 第2章 小河一诺不可忘,先生救我 看着好看的姑娘那好看的脸,大大的眼里满满的忧。 许轻舟顿时感觉这秋天的风也添了一丝愁。 “世间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姑娘闻言轻叹,握住油纸伞的玉手不经意间颤了颤。 “果然,相思无可解吗?那便不叨扰大师了。” 姑娘说着便欲要转身离去,许轻舟连忙叫住。 “姑娘别急,我虽解不了这世间相思苦,可是姑娘的相思病,我却有法子治。” 秀丽的眉梢微颦。 “我听不懂大师所言?” 许轻舟手中画扇一抬,指着身后黄旗,傲然道:“我说了,天下姑娘之忧,皆可解,这相思虽无解,可是相思是姑娘的忧,那便能解。” “当真?” “姑娘既然来了,不妨试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请坐。” 虽不解许轻舟的行为,但是说的话确实不无道理。 姑娘将信将疑,用袖口擦了擦水露,便持伞坐到了竹凳之上。 “烦请姑娘,把右手伸出来。” 姑娘歪着脑袋,面色如常,却带着一丝迟疑。 许轻舟解释。 “我治病救人也好,消灾解难也罢,这首先便要摸一摸这手相,很准的。” 她也没再纠结,心想瞎子看不到,摸一摸掌纹也说得过去,便将手放到了桌上。 许轻舟熟练的便摸了上去,细腻的皮肤,吹弹可破,触感极佳,饶是这深秋,却一点也不干巴。 “还挺紧实,看来是个练家子啊!”他在心中嘀咕。 兴许是这一摸便久了些,那姑娘明显被摸的有些不高兴了,眉梢拧了拧,声音也清冷了些许。 “大师,你还要摸多久?” “咳咳,可以了。”许轻舟有些尴尬,松开了姑娘的玉手。 然后翻开了身前一本看着有些古朴的书。 书中无字,页如白雪,许轻舟取过一旁的笔,却并未沾染墨色,直接往那书中一荡,气势浑厚。 看的那姑娘一脸狐疑,眼底的好奇更重了些许。 此书乃是系统自带的解忧书,凡女子心有所求,许轻舟只需要摸一摸姑娘的手,再往这书中划上一笔。 求助者的一切信息,包括所求,如何破解,都会出现在这上面。 当然这些只有许轻舟一人能看到,寻常人看到的也就是半张白纸罢了。 可谓是小手一摸,姑娘无忧。 对于这个设定,许轻舟表示,自己非常喜欢,毕竟谁能拒绝摸一摸姑娘的手呢,还是每天不重样的摸。 当然这里先声明,他并非好色之徒,也不是趁机揩油之辈。 舟只是想渡天下姑娘罢了。 随着笔落,墨色汇聚,许轻舟也不淡定了。 心里嘀咕,“咦…怎么会是紫色的字?” 以往墨色汇聚,出现的都是蓝色,这次居然是紫色,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随之意念交流。 “义父,这什么情况?” 【回答宿主提问,世人千千万万,所忧所求自然各不相同,解决起来难度也不同,按字的颜色来区分强弱会比较方便。】 【正如你之前见到的蓝色,那是最低等的忧愁,解决起来有手就行,而这紫色就比较高级,比蓝色高出一个层级,同理紫字比蓝字要难解一些。】 【不过宿主大可放心,奖励也会高的多。】 许轻舟秒懂,视线随之看向忘忧书。 姓名:林霜儿 年龄:20岁。 境界:先天境二重。 状态:初吻不在,处子之身未破。 个人信息:天霜城城主之女,天霜城第一女天娇,拥有水系上品灵根,上天的宠儿。 有一青梅竹马,名曰:剑临天,自幼相识,二人两小无猜,十五岁那年,于城外小河畔一吻定终身。 后剑临天寻道,入了极道宗,不辞而别,一去不返,独留林霜儿苦等五年,相思入骨。 所求:解了这相思之苦。 解决办法如下: (1)一杯忘忧水,忘记这一段忧愁。消耗:1000点行善值。 (2)召唤一道金光剑,一剑斩了林霜儿,了此残生,转世在为人,消耗:1000点行善良值。 (3)用你的爱治愈他,现在开始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让她陷入爱河,用爱抚平她心中的伤痛。无消耗,时间久,费时费力,不一定能成功。 许轻舟眉梢一抖,这系统是真的虎啊。 不过他早已见怪不怪了,每一个求助者,系统都会给出三种解决方案,他总结了一下,归根结底,就三条。 第一:永远让自己消费。 第二:杀人灭口,不管是谁,只是他第一次见到,还可以杀求助人本尊的。 第三:主打一个真诚,无消耗,牺牲自己,成就她人。 每一次看到漂亮的姑娘,这第三条,总是让他无比的心动,可是他心里清楚,这若是选了第三条,那可就遭老罪了。 舔狗舔狗——懂的都懂。 虽然对自己的颜值,他还是有自信的,但是这姑娘可是修行者啊,不能赌。 至于二,滚一边去,自己可是姑娘们的知心好友,怎么能让人家掏心掏肺呢。 所以只能选一了,虽然这1000行善值确实有些肉疼。 他痛定思痛,放下了笔,摸着自己给自己沾的假胡须,沉声道: “剑临天以入了极道宗,修行那长生道法去了,今生怕是都不会在回这凡间世俗了,姑娘又何必为了十五岁的小河一诺,苦等至今呢,不值得啊。” 林霜儿闻言,心中一颤,看向许轻舟的眸子瞪得溜圆,原本以为自己又遇到了一江湖术士,招摇撞骗罢了,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一语道出她心中所忧。 能说出剑临天之名,本不奇怪,曾经的那个少年,十岁便已入了先天境,名动天霜,十五岁的时候说是风华绝代,亦不为过。 不过这小河一诺,却只有她一人知晓,未曾与人提及。 “大师是如何知道的?” “说了,我会看手相啊。” 林霜儿怔了怔,眼眸低垂,“那...那他还好吗?” 许轻舟淡然答曰。 “他好是不好与我何干,又与你何干,一别五年了无音讯,就算尚在人世又能如何?” 林霜儿不解,“大师何意,我不懂?” 许轻舟舞动折扇。 “常言道,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若是真心在乎,便不会不辞而别,五年无音,林姑娘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林霜儿的眼底,失落与痛苦交替上演,她手中油纸伞悄然滑落长街。 仰头看天,任由小雨扑面,冰凉却是凉不过心底的寒。 “是啊,五年了,若是真还记得当初承诺,又怎么会不来信呢,我一直都在啊。” 她轻声呢喃,眼中悲凉渲染深秋。 “大师,那我该怎么办?” 第3章 南城有家忘忧阁 “姑娘若要解这相思之苦,唯有忘记那段回忆,所以你愿意忘记他吗?”许轻舟反问。 姑娘迟疑片刻,贝齿咬唇。 “若是能忘,自然愿意,可是又怎么能忘记呢。” 许轻舟神念一动,一个玉瓶现于掌心。 “我说了能治,它就能治,说了能忘,便就能忘。” 说着他将玉瓶放到了林霜儿面前,继续道: “此物名曰忘忧水,服下它,十五年的过往,五年的相思愁苦,便能忘得干干净净。” “他会彻底的消失在你的记忆中,如此相思可解,你若是想好了,便就拿去吧。” 林霜儿神色再次怔了怔,纠结的眸子的望着玉瓶。 “世间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我怎的不知?” 许轻舟淡然一笑,故作神秘。 “天下之大,岂止千万里,浩瀚星河,无穷极,这世上林姑娘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就说这浩然大陆,好男儿以万万计,你又何须困于一人。” “尽管去看红尘,不必停留,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卿(君)。” 一席话,让林霜儿陷入沉思,眼中恍惚浮现。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卿。”她小声默念。 “大师果然是高人,我明白了,多谢大师。” 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伸手取过了桌上的玉瓶,起身对着许轻舟行一礼。 “这药多少钱,还请大师说个数,我回府便差人送来。” 许轻舟摆了摆手。 “碍…为姑娘解忧,乃是我毕生之愿,不谈钱,只讲缘,林姑娘若非要给,随便意思一下便可,哈哈哈!” 林霜儿眼底波光闪动,最后取下腰间钱袋,悉数放于桌上。 然后再次道谢行礼。 “有劳大师,若是能忘,林霜儿定不忘今日之恩。” 说完捡起掉落的油纸伞转身,便要离开。 看着芊芊背影,一袭火红于长街盛开,许轻舟不忘提醒了一句。 “林姑娘,喝下忘忧水,一切就都忘记了,记忆无法再次恢复,你可要想好了。” 林霜儿并未回身,而是伸出手,试图抓住那落下的雨星。 “天凉了,我是说心也凉了,也该结束了。” 她没在犹豫,选择了将忘忧水一饮而尽。 那忧郁的脸蛋上慢慢便就挂上了抹喜色。 “假瞎子吗?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小声笑道,林霜儿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目送那抹红色的油纸伞消失。 许轻舟也同样哀怨的调侃了一句。 “原来倾城之颜,亦有凡尘之愁啊。” [叮!恭喜宿主,成功为林霜儿解忧。] [叮!触发奖励,获得行善值800点。] [叮!触发奖励,获得天品剑招·平沙落雁。] 听着熟悉的系统提示音,许轻舟喜上眉梢。 “空调老弟诚不欺我。” 总体来说,虽然亏了200行善值,但是这格外的奖励却是头一次。 迫不及待的打开剑诀,粗略一扫。 “还行,以后我也能站起来说话了。” 不过从这里可以看出,被解忧的姑娘,实力越强,自己能获得的奖励确实也会越多。 “收摊!” 此时恰逢这店的老板娘开始开门做生意,看着又一次收摊的许轻舟,当即询问。 “许瞎子,你这又收摊了?” 许轻舟闻言,摘下黑镜子,咧嘴一笑,一口白牙醒目。 “每日一卦,多一个都不算,这是我的规矩。” “切,你这能养活自己不?” 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 “你猜-”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长街的另一头走去。 “君不知,最是深秋,醉是深秋,花间酒一壶,何处染离愁——哈哈哈!” 开店的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小声道: “还真是有趣。” “姐,什么有趣?” “还不是那装瞎的许轻舟,算了,管他作甚,你快去读书去吧……” 光阴似箭,时间犹如白驹过隙…… 深秋一晃不在,大雁南飞,凛冬已至。 天霜城的南大街开了一家新铺子。 名曰:忘忧阁。 店铺的门口贴着一幅字,字体笔走龙蛇,浑厚有力,一看便是大师出手。 右书:姑娘有忧亦有愁。 左书:我让姑娘无忧愁。 横批:许卿无忧。 简单的话语,略显俗套,没有史书严谨的措辞,亦没有佳作的雅韵,不过却是通俗易懂,至少是个妇人也能明白,就对了,主打一个平易近人接地气。 寒冬腊月,天空大雪茫茫,天霜城的这一场雪,一下就是数日不歇。 好似为天霜城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 街道上少见行人,可是偏偏在这忘忧阁的门前雪地上,却排着长长的纵队。 仔细一看,有老有少,却又清一色的是女人。 虽是清晨,风最寒的时候,可是人潮里却是喧嚣阵阵,女子低语议论声声。 她们无一列外,皆是慕名而来,只为让那忘忧阁的阁主为自己解去心中一忧。 “大娘,好巧啊,又见面了呢。” “哎呦,这不是张家的姑娘吗,你这都来多少天了,还没抽到啊。” “别提了,大娘,我这都六天,一次没抽到,哎。” “你才六天,我都快十天,你看现在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能抽到的概率就更小了……” “你说这许先生,也奇怪,一天只解一人。” “先生这么做,自然有先生的道理,毕竟先生可是天神下凡,就没有他解不了的忧与愁,消不了的灾与病....” 大雪飘飘洒洒,时间转瞬消逝,那忘忧阁的门也在众人的等待中,“枝呀”一声打了开来。 随后一个七八岁的小书童,抱着一个箱子便走了出来。 “快看,书童出来了,要开始了。” “佛祖保佑啊,今天一定要让我抽中啊,保佑保佑。” 小书童昂着小脑袋,站上了门旁的木台,扯着稚嫩童音喊道: “先生说了,今日名额300,抽完先生会公布幸运的数字,选中的姑娘今日可解忧。” 随着小书童将手中的箱子放到地上,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们便蜂拥而上。 “哎...别挤啊!” “让我先来,我先来的。” “哎呀,你摸到我胸了。” “摸了怎么了,都是女人,跟谁没有是的.....” “那能一样吗,你的是葡萄,我的可是西瓜呢!”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小书童也被淹没在了人海中,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从女人堆里爬了出来。 他擦了擦额头,看了一眼身后,嘀咕一声。 “要不是先生给的多,这活狗都不带干的,一不小心就得被踩死。” 很快,箱子里的纸团便被一抢而空。 纸团有300,可是这今日来的人,可不止三百,有的来得晚压根就没抢到,一个个唉声叹气,烦闷不已。 而那些抢到的,则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纸团看了又看,有的求神拜佛,有的跪求祖宗。 小书童回身入了屋中,对着堂前恭敬作揖。 “先生,已经抽完了。” 许轻舟打了个哈欠,显然刚睡醒,今日的发型有些潦草,他随手取过桌上的笔,在那纸上寥寥数笔。 “拿去吧。” 小书童取过纸张,认真一看。 笑赞: “先生选的数字,比昨日的要吉利些呢。” 第4章 幸运的姑娘,不幸的乞儿 “今日幸运数字数字,88号。” 嘹亮童音回响长街,震落几丝飞雪。 “87...呜呜,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为什么,又不是我,都多少次了,奴家苦啊。” “哎...算了,回吧,明天再来。” 门前人群一片长吁短叹,捶胸顿足,哀鸣声声。 自打许轻舟在这天霜城小有名气之后,便开始有不少妇女慕名而来。 挣了些钱的他,索性便租下了这南城的一家临街小铺。 取名:【忘忧阁】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女子,愁忧解,病痛消,许轻舟的名头也在天霜城崭露锋芒。 短短两月有余,提及忘忧阁的许轻舟,这南城八巷上到八十老太,下到三岁孩童,任谁都尊其一声忘忧先生。 成功从街头叫卖的瞎子神棍,一晃变成了受人敬仰,被无数女性敬重的天霜头号先生。 然后,前来解忧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了些。 这天霜城内自是不用说的,就连城郊乡野,也渐有人往。 然因系统限制,许轻舟一日只可解一人之忧。 为了争夺这唯一的名额,女人之间难免拉扯,薅得那门前,时常掉了一地的头发。 为了避免生出事端,他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 至此之后,打架骂街的自是没有了,反倒是每日清晨,这忘忧阁的门前街道就排起了车水马龙。 对于他一日解一忧,虽不少人表示不解,也有人心生幽怨,可是却也抵不过许轻舟的真本事。 他不仅可除家中灾祸,亦可医这天下疾苦,就连那病重的老妇,命垂垂休矣。 被他那般一治,竟是枯木逢春,被人抬着进去,却是小跑而出。 现在的身子骨那叫一个硬朗,听说前几日冬至,那老太还特意去了趟洛河,来了一场冬泳。 更有南街买豆腐的姑娘因丑而忧,只是被他看了看手相,一脸的麻子消散不见,摇身一变成了豆腐西施。 原本的摊位无人顾,现如今那豆腐摊前的生意可不比这忘忧阁差。 诸如此类,加之他独特的作风,人云亦云,关于他的传闻也越发的离奇。 有人说他是仙人下凡,来人间游历。 也有人说他是活佛转世,因见不得人间女子疾苦,特来渡化。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忘忧先生,也渐渐名动天霜。 “88号呢,谁是88号?”半天见无人上前,小书童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 这时人群里,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人群里奋力前行。 “麻烦...麻烦让一下,谢谢。让一让,谢谢啦。” 不大一会儿,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便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怎么是个小孩子。” “咦,脏兮兮,谁家的小屁孩,来凑什么热闹。” “这能分清男女吗?莫不是个小子吧。” 尚未离去的妇女对着她指指点点,眼中多是嫌弃,夹杂着些羡慕和妒忌。 嫌弃小乞丐的邋遢,羡慕她手中的纸条,至于妒忌……。 小乞丐始终低着头,唯唯诺诺,虽是大雪的天,身上却也只有一件单薄的破衫,看着还有些宽大,很不合身。 一双小脚丫赤裸在外,被冻得通红。 她小心翼翼的举起手中的纸条,弱弱的说道:“那个,那个,我是88号。” 小书童上下其眼,审视一番,又瞅了一眼纸条上的数字,平静的说道: “行吧,你跟我进来吧,其她人,就都散了,明个再来。” 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乞丐,可是先生说了,忘忧阁的门前,不分贵贱。 而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胖女子,竟是一把便夺过了小乞丐手中的纸条,顺势狠狠地推了小乞丐一下。 “给我,臭乞丐,这字条也是你配拿的?” 小乞丐本就瘦弱,身体又被冻得僵硬,被这般一推,一个没站稳,重重跌倒在了台阶上,磕破了头,血不一会就顺着伤口涌了出来。 猩红染色白雪。 小乞丐却并未哭喊,只是捂着脑袋吃力的爬了起来,看向了那妇人,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她弱弱的质问道: “你为什么抢我东西,那是我的纸条?” “呸!” 那二百斤的贵妇朝着小乞丐吐了一口唾沫,握着纸条的手高举于头顶,眼中满是鄙夷,傲慢的道: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能证明这是你的,这明明就是我的,你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不赶紧滚,不然让人打死你。” “你胡说,这明明就是我的,大家都看到了。”小乞丐咬着唇,反驳道。 那贵妇闻言,一手叉腰,视线扫视四周。 “谁看到了,敢不敢站出来……” 四周的妇人纷纷低下了头。 被她目光注视到的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眼前的胖女人大家都认识,来头不小,乃张举人的妹妹。 而张举人,那可是这天霜城的豪绅。 人家里不仅有钱,还有功名在身,寻常百姓谁惹得起。 她也狗仗人势,在这天霜城,虽不说为所欲为,嚣张跋扈却是恰如其分。 是有名的泼妇。 心情不好的时候,听说连那路过的老鼠都得被她抓起来打上两巴掌。 此刻自然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个小乞丐,而去得罪这么一尊瘟神。 常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到了吗?大家都没看到,这纸条就是我的,你居然还想污蔑我,不过今天我心情好,就不和你计较了放你一马。” 她的眼中,装满了得意,完全是一副小人得意的嘴脸。 配上那脸上的横肉,让人心生呕吐之意。 小乞丐咬着唇,一滴泪悄然自眼角滴落,她爆发出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朝着那贵妇冲了过去。 紧紧的抱住了对方的脚。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还给我...” 贵妇被这般一弄,当即疯了一样的跺脚,试图将其甩飞出去。 可是奈何自己身体过于笨重,又穿的太厚,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 “还真是个野孩子。”气急败坏的贵妇对着一个角落里喊道: “你们几个废物,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把她弄走。” 闻言的几个家丁,迅速的从街角跑了过来,对着小乞丐便上下其手。 “放开我,那是我的,是我的。” 小乞丐拼命的挣扎,可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又饥不果腹,哪里是这些健硕家丁的对手,三两下间便被按住动弹不得。 那贵妇提着裙摆,面容狰狞。 “你个猪狗不如的小孽畜,居然弄脏了我的衣服,看我不打死你。” “啪!”“啪!”“啪!!” 厚重的耳光一个接一个,打在了小乞丐小小的脸蛋上。 红色的血印顷刻间浮现,整整十余下,脱力的贵妇方才停手,而小乞丐已然口鼻耳溢出了血。 “还...给我,是..我的...” 四周的妇人见到这般惨状,一个个面露怜悯之色,更有甚者偷偷抹泪,却又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就连许轻舟的小书童,也被吓得躲在了柱子后边,瑟瑟发抖。 看着被自己打得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口中骂骂咧咧。 “气死我了,就你还想让忘忧先生给你解忧,想得美,扔一边去,别挡了我的道。” “好的!夫人。” 小女孩被扔到了一旁的雪堆里,一动不动,任由寒风侵袭,单薄的身形萧瑟。 “我警告你们,谁敢救她,就是跟我张美兰过不去,我定不轻饶,哼!” 说完她整理了衣角,擦干净手上的血迹,换上一脸馋魅的笑,便朝忘忧阁而去。 王二大眼瞪小眼,哪里敢阻拦,全然也当看不到。 推开门,伴着几丝风雪,她趾高气昂的踏进忘忧阁,并不忘了将门合上。 “奴家张贵兰,见过忘忧先生。” “...” 不少人纷纷叹息,哀怨不已,不由感慨,这忘忧阁前也非净土。 看了一眼那躺在雪地上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尽是无奈。 正准备离去。 可是却又在这时被屋内的一阵动静吸引。 只闻“嘭-”地一声。 紧接着忘忧阁的木门应声而碎,然后她们就看到一团偌大的黑影从那里面倒飞了出来。 伴着的还有一声惨叫。 “啊!!” 随之重重落地,发出“轰!”地一声,地面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四周屋檐上的雪,齐刷刷落下,纷纷洒洒。 众人看着那溅起千重雪浪的胖子,顿时大惊。 屋内,许轻舟活动着手掌,微微挑眉,啧舌道: “不错,二百斤的胖子,一拳干飞十多米,也不枉我全力加点力量,我这实力怕是也有后天一重的水准了吧。” 第5章 我的地盘我做主 北风吹,苍天落雪。 小小的忘忧阁前,虽然满是人潮,可是现场却又噤若寒蝉,唯独只剩那些许的风啸,还有张美兰的哭嚎。 “哎呦....我的腰啊,断了,断了...啊!” 人们看着这一切,不言不语,而那两个家丁许久也方才反应了过来,赶忙小跑去搀扶了自家的主子。 可是毕竟是数百斤的胖子,加上雪地湿滑,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堪堪将其扶得坐了起来。 张美兰被打的可不轻,摔得也不轻。 身上的貂绒上,发丝上染尽了白雪,看着很是狼狈,满脸的肥肉也因为疼痛变得狰狞扭曲。 她颤微的手指指向那破碎的木门处。 “敢...打我,你敢打我。” 一个少年也在这时走了出来。 “快看,是忘忧先生。” “是先生出来了。” 谦谦少年郎,身着白鹤衫,手持山河扇,其容世无双。 就是那头发,潦草了些,却又于无意中平添几丝洒脱。 他先是看一眼躺在雪地里的小家伙,方才将目光看向身前的张美兰,眼中神色厌恶,嫌弃,愤怒兼有。 不耐烦道:“大清早的,吵吵吵吵,烦死了。” “我哥是张二合,你完了,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让我哥弄死你。” 即便是被许轻舟舟打成这般惨状,可是这张美兰依旧嚣张,出言威胁。 闻言的许轻舟无语至极,自己堂堂忘忧阁之先生,万千少女之梦中情郎。 安能折腰侍权贵。 当即嘲讽道: “打你怎么了?就许你出来吓人,还不让人打你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指着门前对联道:“还有,你不识字吗?瞅清楚,我这忘忧阁只渡姑娘不渡猪,特别是你这样的大肥猪。”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字字诛心,句句暴击。 眼中的嫌弃更是一览无余。 四周妇人唏嘘一片,有人因怕憋着笑,有人因惊瞪着眼。 张美兰大脑一片空白,懵了,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指着许轻舟,问道: “你……你说谁是猪?” 许轻舟云淡风轻道:“说你啊,不够明显吗?” “长得肥头大耳,你怎么不去死啊。” 不怕骂你的人说脏话,就怕那人说实话,张美兰彻底破防了,她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 而且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竟是气得浑身发抖,抽搐,满脸涨红。 “你……你……你……” 许轻舟瞪着眼,继续讥讽道: “你你什么你,说实话犯法啊。” 张美兰大口的喘着气,瞪着眼珠看向四周,只觉得天旋地转。 “呼呼呼呼!” 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许轻舟眉稍轻挑,轻切一声,就很舒服。 又将目光看向那两随行的大汉。 “愣着作甚,赶紧把这头猪抬走,别坏了我这上好的风水” 说话间折扇一荡,一招以气孕育的平沙落雁激射而起。 风行之时,斩断飞雪,身前路边一石墩竟是被削成了两半。 小装一手,眯出一双狭长的眼道: “在让我看到你们来我阁前晃悠,当如此石。” 开玩笑,不显露一下实力,怎么让人怕你。 这般一幕,自是惊了在场之人一跳,原本一个个看着张美兰被气晕,幸灾乐祸,瞬间却笑容凝固,只剩惊骇。 都知道忘忧阁的忘忧先生非凡俗之人,却也未曾有人见其出手过。 而今日得见,大为震撼。 虽然这些妇人大多不懂武学,亦不懂仙术,可是这凭空化风,以风斩石在她们的认知中,绝非凡人可办到的便是了。 那两名家丁见此,哪里还敢停留,都是打工的,混口饭吃,拼命不能够。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这就走。” 拖着几百斤的胖子,匆匆逃离此间。 许轻舟抖了抖袖袍,眼中自信从容,在众人的凝视下,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纸条,便朝着那躺在雪地里的小家伙走去。 小乞丐迷糊中,只感觉有一道黑影将自己笼罩,她用尽全力想睁开眼,最后也只眯出了一条缝。 却又透过那条缝,涌出了无尽的悲凉和慌乱。 “别...打了,我...我给你就是了。” 她并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奄奄一息的她很痛,她本能的只有害怕,她不想再痛,虚弱的求饶。 许轻舟看着躺在雪地里的血人,那单薄萧瑟,却又在发抖的小孩,微微拧眉。 他很清楚,这样的一幕,在这方世界,在寻常不过了。 在那阁中看不到也到没啥,可是近距离目睹,心中难免悸动,莫名生出悲悯之情,似是还携带着些负罪感。 心中自语:“世道炎凉,明哲保身,我也难做啊,这么多不公道,我也管不过来不是。” “害——也罢,此事因我而起,便保你一命好了。” 他缓缓的俯下身,拨开了小乞丐额前的几许秀发,苍白的小脸瑟瑟发抖。 看着手掌落下的瞬间,小乞丐本能的将身体再一次蜷缩,紧紧闭上了眼。 可是她等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殴打,而是一只温暖的手掌抚摸住了她的额头。 这抹温暖如这冬夜里的一团火,瞬间温暖了她那早已满目疮痍的心灵。 她不可思议的睁开了眼,痴痴的望着身前。 那是一张很好看的脸,那上面的笑如春风般温暖,她在心中呢喃。 “这是神仙吗?” “有些烫。” 许轻舟却并未察觉到小乞丐眼里的变化,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很自然的扯下了自己的外衫,将小小的乞丐包裹,而后轻轻抱起。 “别怕,伤得不重,死不了人的。”他柔声说道。 随后起身。 “诸位姑娘,既然幸运儿已然选出,今日便就到这吧,改日再来。”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忘忧阁,临了不忘了抛下一句。 “王二,去找木匠李,过来把门修好。” “知道了先生。” 小乞丐感受着许轻舟舟怀抱中的温暖,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已经不记得了,这个世界到底有多久未曾对她释放过善意了。 但是当她被抱起来的那一刻,一切却又是那般的真实,那句别怕,仿佛有某种特殊的魔力,让她那残破不堪的身心平静,抚慰着她的心绪不宁。 随后眼眶微红,视线朦胧,兴许是温暖让她安心睡了过去,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晕了过去,毕竟她真的很饿很累很倦。 “是真的要死了吗?可是真的...真的好暖和,死好像一点也不可怕。” 待到许轻舟入了屋中,人群也开始三五成群,一边八卦议论,一边渐行渐远。 “忘忧先生真厉害,人长得还帅,又温柔。” “可不是,就连骂人都那么文雅,看给那恶女人都气晕了,哈哈哈。” “就知道先生不是凡人,而是仙人,活菩萨,连小乞丐都救,真的看重的就是一个缘字,明天我还来。” “我也来...” “哎!就是不知道,那恶毒妇人会不会为难忘忧先生。” “忘忧先生是仙人下凡,还怕一个小小的张举人...” “这可不好说,我听说那张举人可是个护短的主啊....” 忘忧阁二层阁楼,小乞丐被许轻舟放在了床上,并生起了火炉。 他又兑换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给小东西喂服。 以保住这奄奄一息的小命。 “这老登,下手真黑,道德败坏啊。” 给小乞丐喂完药的他碎碎念,不忘了拢了拢火炉里的碳。 炭也随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更是从炉子里溅出了几丝火星。 许轻舟席地而坐,用意念取出了解忧书,深呼吸,指尖往上一画。 “来吧,让我看看,你姓甚名谁,心有何忧?命有何劫?” 第6章 金色之忧 随着他的指尖一划,忘忧书墨色汇聚。 而后金光自绯白宣纸中冲天而起。 光芒之甚晃得许轻舟不得不眯上了眼,小小屋中璀璨生辉。 许轻舟眉稍一紧,惊呼出声。 “我去,这这这....” 系统曾言,解忧书所呈现的字体颜色不同,预示着被解忧对象的强弱。 自弱而强,依次为:蓝,紫,青,黄,黑,红,金。 共有七色,曰[七色之忧]。 之前他所遇到的皆是蓝色,唯有那相思入骨的林霜儿乃是紫色。 可是今日这其貌不扬的小乞丐,却是最高等级的金色之忧。 这意味着,眼前女孩要么所忧巨甚,要么便是实力很强。 短暂震惊,他渐渐回神,金色字体收缩光芒,映照着他那慵懒的面容徒增些许神秘。 他也看清了解忧书上的浮现的信息。 姓名:无名无姓(小乞丐) 年龄:6岁。 境界:无。 状态:幼儿体。 详细信息:天霜城的小乞丐,三年前流浪到天霜,靠乞讨为生,父母不祥,举目无亲。 垂髫之年,却已尝尽人间疾苦,受尽世态炎凉。 几度生死,因命格过硬,得以苟延残喘,存活至今。 特殊提醒:此女非凡尘之人,骨骼惊奇,灵魂之力惊人,慧眼通天,疑似大能转世。 心中所求:三餐四季,平平淡淡,半碗清汤,半两馒头,得一温饱便以知足。 解决方案: (1):许其白银千两,富贵此生。(无需消耗行善值。) (2):为其寻良人,暖色浮余生,生不仅可富贵,亦可感世间温暖。(可提供适合收养的合适人员名单:消耗300行善值。) (3):收其为徒,好东西从不分享,好姑娘从小培养,(无消耗)。 “嘶....”看着一行行字体,许轻舟倒抽一口冷气,神色阴晴变化,不时交替。 起先是被那金色光芒所震惊,而后是被小东西的悲惨经历所触动,最后却是为这所求而无语至极。 看到这三种解决方案,更是让他感觉多少有那么一点不真实。 “这金色就这,系统你是认真的吗?” 这三种解决办法,对于自己来说都太过轻松了些。 甚至都不如那比较棘手的蓝色之忧。 他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视线下意识的看向了那还在沉睡的小乞丐。 摸着下巴,“若是这孩子真是大能转世,我这养大了不就能罩着我了,这买卖很划算。” 他又一次对选项三动起了心思,总归小丫头也六岁了,所求不过是一日三餐而已。 自己养她绰绰有余,啥好自己也缺个书童。 虽然自己有一个王二,可是那小家伙有些懒,胆子也小,不是很讨喜。 想着想着,他舔了舔有些干巴的唇,“也罢,等醒了问问她的想法在做打算。” 她这一身的伤和隐疾,即便是服用了丹药一时半会儿怕是也醒不了。 起身他便下楼去了。 正午,破碎的门已然被修补好了,支出白银一两。 许轻舟如往常一般,看着这个世界的书籍。 以此了解关于这方世界的一切。 忽而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随后新的木门就被推了开来。 呼—— 凛风倒灌,伴着几许落白入了屋中。 许轻舟下意识的抬头,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姑娘。 那姑娘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食盒,正用手拍打着身上的雪。 “许轻舟,这门是刚换的吗,看着新的嘞?” 来人名曰王冬儿,是那南城饭店的老板娘,也是许轻舟在这方世界结交的第一个友人。 当初自己初到这方世界,饿的前胸贴后背。 那会的他便是跑进这王冬儿的饭店,吃了第一顿饭,也是他人生中吃的第一顿霸王餐。 原本以为免不了被一顿毒打,谁曾想这姑娘不仅没打他。 看他可怜,竟是还收留了他,后来也是在她的门前支起的算命摊,才有了如今的自己。 王冬儿,也算是自己的天使投资人吧。 对于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向释放了善意的人,许轻舟想着一定要报答人家。 原本想为这王姑娘解上一忧,可是这王姑娘却压根不买账,死活不让许轻舟碰她的手。 现在自己小有成就,为了照顾一下她的生意,便一日三餐都在她那里订饭。 多给些钱,也算是报答昔日的恩情了。 见到这个善良的姑娘,他也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面带笑意的道: “哦...老板娘今个怎么亲自来了,饭店生意不做了?” 王冬儿不慌不忙的走进屋中,将木门重掩,顿时风呼渐落。 又将头上的帽子取下。 青丝如瀑散开,捧簇着一张满是倩丽多姿的脸蛋。 “这雪下得,街上哪里还有人呀,我放了个假,让伙计们都回家了,这不只能亲自给你送了。” 说话间她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打开食盒,取出了三碟小菜,一个汤,又从怀中摸出了一壶温好的酒。 “行了,快趁热吃吧,不然一会就该凉了。” 许轻舟起身,小跑,扫了一眼桌上的菜,都是自己爱吃的。 “还别说,真有点饿了。” 王冬儿白了他一眼, “切...这才几点,我看啊你现在也是名人了,不如就找个做饭的丫鬟好了,以后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省得天天等着我给你送。” “不不不,我这个人挑食,只吃好看的姑娘做的饭”许轻舟开口恭维,不忘了夸赞了王姑娘一番。 “我这糙人家的女子,怎么跟别人比,哪里什么美人。” 许轻舟闻言,含蓄一笑,故作深沉。 “这女子低头不见脚尖便以是人间绝色,像老板娘这样都看不到地面的,你说呢?” 是女子便就喜欢被人夸赞,尤甚是那喜欢之人,王冬儿笑得山花灿烂。 嗔了许轻舟一眼,“就你嘴甜,跟抹了蜜一样,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姑娘。” “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是正经人。” 说着他也不客气,取过那酒壶,浅闻一下,满脸陶醉。 “啊...就是这个味,凛冬的芳香。” “在贫,小心我捶你。”说着举着拳头,就欲要打人。 “错了错了,真是的,一点都不经逗。” 心中却是嘀咕,这王姑娘确实不错,烧得一手好菜,长得漂亮,又能干。 “对了老板娘,你先别走,一会帮我个忙。” “什么忙?” “上楼帮我换个衣服。” “啊!你……你流氓...” “想啥呢....” 第7章 什么是快! 与王姑娘解释一番,又带她上楼见了小乞丐,二人之间的误会方才解开。 虽然对方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可是男女有别,许轻舟不敢逾越。 王冬儿打了一盆热水替小乞丐擦拭干净了身上的伤,又找了王二的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看着床上躺着的小人儿,她的手掌轻轻拨弄着她额前的发丝,又拉住了她的手,那上面满是冻得开裂的新伤和旧伤交错。 轻声低喃了一句。 “长得这么秀气,可惜没个好命,吃了不少苦吧。” 为其盖好被子的王姑娘下了楼,正好对上了还在喝酒的许轻舟,便坐到了他的对面。 “弄好了?”许轻舟饮了一口酒,问曰。 “嗯嗯,擦干净了,伤口也上了药,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遇到皆是缘,既然她抽到了幸运的数字,那就是与我有缘,她若是愿意,就留下呗,多个打杂的也未尝不可。”他答非所问。 王姑娘闻言,面容上带着一抹急促,将双手放到了桌上,身体往许轻舟的方向倾了倾。 “我不是说这丫头怎么办,我是说你得罪了那张美兰,你打算怎么办?” 许轻舟不解,狐疑的看着对方那好看的脸,却又毫不在意的说: “只要她不惹我,我就不跟她一般计较·” “我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 “自然不会与她一般见识。” 看着他这般无所谓的态度,还有调侃的语气,王姑娘那火爆的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直接站起身来,双手叉腰,恨铁不成钢的说教道: “你怎么好赖话听不明白啊,老娘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知道那张美兰的哥哥是谁吗?” “张二合,张举人,天霜城一霸,还极其护短,你打了他妹妹,他断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我可听人说,他的家里可是养着先天境的高手的,弄死你就跟玩一下,你知道吗?” 看着对方焦急的模样,听着对方责备的话语,许轻舟并没有任何反感。 反倒是有些小感动,他心里清楚,王冬儿也是担心自己才会跟自己说这些。 出言安慰道:“放心,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还想杀我不成,没事,问题不大。” “人家可是城主眼前的红人,怎么就不敢杀你了,你现在是有些名气,可是民不与官斗的道理你不懂吗?” 王姑娘继续说,在屋子里来回迈步,许轻舟对此事的态度,让她有忧心忡忡。 “依我看,还是要登门道歉,刚好我认识张家的管家,应该能说得上话,咱们花点钱,去拜访一下人家,好好的道个歉,多赔点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行不?” 她看着许轻舟,眼中有些许祈求,话语却又近乎命令,这也许就是她这个妇人能想到化解此事的唯一办法。 许轻舟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握着酒杯不时摇晃,眼睛眯成月牙,并未言语,只是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 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王姑娘蹙着秀丽的眉梢,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到了自己的身前。 碰— “你看着我干嘛,倒是说句话啊,行还是不行?” 许轻舟无奈叹息一声。 “哎…这么好的酒洒了,可惜啊。”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实力,别说是张举人,也别说什么先天境,他们最好懂点事,别找我麻烦,不然 ....” 话音就此顿住,他取过了那被抢走的酒,将那里面的琼浆一饮而尽,而后眼底浮现一抹阴寒,继续笑道: “我便让这天霜城,此后再无张家。” 王姑娘本能一愣,对上许轻舟那眼中的目光,如深潭般幽暗,她本能的感觉到一股窒息的寒气自心底溢出,顷刻间笼罩全身。 这一刻眼前的许轻舟于她而言,好像换了一个人,那嘴角的邪魅,眼底的灰,让她不寒而栗。 她的眼中持续恍惚,愣是半晌未曾言语。 许轻舟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连忙补充道:“好了,放心,我心里有数,绝对没事。” “算了,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回神的王姑娘,跺了跺脚,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忘忧阁。 迎着漫天飞雪,她的脚步始终很快。 口中不时咒骂,“自私自大的家伙,迟早要吃亏,才不要管你,我和你又没关系....”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眉宇间的那抹愁与忧,便是最好的诠释。 许轻舟听着脚步声远去,嘴角微扬。 “有个性,我喜欢。” 他眯着眼,任由那屋外风雪倒灌堂中,视若无睹。 提起桌上的酒壶又为自己续了一杯,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外说了一句。 “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共饮一杯!”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头檐上雪簌簌掉落几许。 片刻后,一个人影自屋顶落入长街,踩着风雪行至门前。 许轻舟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男子。 这人一席黑绒大衣,头戴斗笠,往那门口一站,诺大的屋子瞬暗三分。 他的半张脸被帽檐遮挡,露出的下巴满布胡茬,尽显沧桑。 手中提着三尺长剑,未出鞘,却已感其寒。 “忘忧先生果然并非徒有虚名之辈,居然能探知到我的存在,让人意外。” 来人的声音低沉,厚重,充满危险,带着杀气。 许轻舟轻笑,“呵呵...过奖。” “既然被先生发现了,那我便开门见山了,先生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在下斗胆,来请先生解忧,借用一下先生的脑袋。” 许轻舟放下手中杯,凝视对方,眼中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 “天霜城是个人都知道,我这忘忧阁,只渡姑娘,不渡男,所以阁下的愁,我解不了,也不想解。” 闻言的黑衣人低垂的头,微微抬起,眼底的寒芒激射。 手掌握住剑柄,“既是如此,那我便只能自己取了。” 说着便准备拔剑,不过却被许轻舟的声音打断。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拳头,阁下区区先天一重,我劝你最好不要拔剑,不然后果我怕你承受不起。” 黑衣人怔了怔,拔剑的手明显顿住,眼中是恍惚与狐疑,他不得不再次审视起了眼前的许轻舟。 对方明明没有任何修为波动,最多也是个后天炼体境界,能探知到自己的存在已然不易,现在居然还能探查到自己的境界,莫非他的境界高于自己? 他再三确认,得到的结论都是眼前的许轻舟没有修为。 心想应该只是巧合,毕竟象许轻舟这样的读书人,他见多了,自恃聪明,总是喜欢装腔作势。 他同样冷哼一声,“呵!”微微弯腰屈膝,再次做出拔剑的姿态。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先生放心,我的剑会很快,一点都不痛。” 噌— 话落剑顺势拔出,凛冽的剑光折射出一抹寒芒,耀眼异常。 许轻舟也没有任何迟疑,在对方拔剑的瞬间,一直放在腰间的右手猛然举起,袖口脱落处,一个黑漆漆的玩意握于手中。 电光火石之间,火花自那掌心绽放。 “砰~” 巨响回荡,声动四野。 只见来人长剑脱手,血染檐下雪,轰然倒地。 许轻舟漫不经心的抬起右手放于唇前,哈了一口气。 “呼——快吗?” “死的确实比我快。” 他的眼中满是轻蔑,鄙夷道: “七步之外,我无敌。” 第8章 寥寥数笔·唤天雷。 作为穿越者,许轻舟觉得,自己身上有一把枪,非常合理。 这方天地可修仙,有后天十重,先天十重,其次便是筑基之境。 后天之境乃是锻体,以淬炼体魄为主。 而先天之境便可御气,以气凝力化万象。 不过这二者总归还是属于凡人之力。 黑衣的剑客虽是先天境一重,可是在没有防备下,被近距离爆头穿射,自然没有存活的可能。 “碍,非要逼我动手,我也很难做啊。” 他起身来到门口,将尸体拖到巷子一旁,随意用雪掩埋,又将沿途的血迹掩盖。 扫尽那门前雪。 对于杀死剑客,许轻舟并未太过在意,世风日下,命如草芥,死个把人,乃是常态。 在者这剑客已有取死之道,自己岂能安坐呢。 人若犯我,杀,人若欺我,杀,人若辱我,杀! 杀尽天下匹夫,谁敢跟我高呼? 杀杀杀!! 他回到屋中,擦尽掌中鲜血,坐到了书案之上。 取出解忧书,一手提笔,凝眉聚气。 “张二合吗?既然你要杀我,那我便先杀你。” 他低声语,眼中尽是寒芒。 大笔一挥,忘忧书上显化二字。 是曰:[雷罚] 随着笔落,白纸起电,游荡书中。 耳畔也响起了一声冰冷,却又满是金属质感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申请召唤[雷罚],本次召唤击杀对象,需要消耗行善值2000点,请确认?] “确认!” [确认完毕,开始召唤雷罚,坐标天霜城张府,目标人物张二合,已经锁定,三秒后,天雷降,人亡。] 许轻舟收笔,视线凝视窗外。 三息之后,只见一道紫电破空,而后雷鸣声声,响彻天霜。 一条闪电好似那蛟龙,自九天之上猛然劈下。 竟是险些将那天给劈成了两半。 “轰隆隆!!”地一声。 白芒何其耀眼,却又一闪即逝。 天霜城举城震动。 雪空旱雷,乃是天地异象,何其少见。 不少百姓或走上长街,或推窗远望…… 看着那天空下,雪白的世界里,滚滚升腾的一抹黑烟,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这雷哪里来的,怎滴这般吓人。” “好像是雷公发怒了。” “这雪天何来的紫雷,怪哉,怪哉啊!” 林霜儿就站在城头,持长剑,负手而立,看着那黑烟的方向,任由东西南北风舞动青丝长发。 她秀丽的眉梢拧了拧,小声呢喃。 “这个方向,好像是张举人家。” 张家宅院也在数秒钟后,发出震天的嚎啕。 “老爷啊!!你怎么就走了啊。” “老天爷,你不开眼啊!!!” 许轻舟摸着下巴,望着窗外的那抹风景,嘴角微扬,自信坦然。 “还行,无愧[雷罚]二字,这两千行善值,花的舒坦。” 他合上解忧书,伸了个懒腰。 “哈欠——吃饱喝足,恰逢小雪,心情大好,回笼觉自然不能少,且睡去了。” 解忧书,不仅可解天下姑娘之忧,亦可解许轻舟部分之忧。 就比如方才一切,便是其中之一。 可杀人。 而代价便是那辛苦攒下的行善值。 只要他心中想着让谁死,并且此人就在他方圆百里之内。 那么他只需要默念那人的姓名,在书中写一下一种置对方于死地的死法。 解忧书便能为其解忧。 而消耗的行善值与对方实力强弱有关。 这张举人虽然有些权势,但是终究一凡俗尔,而千行善值足矣。 “这下稳妥了,全当为民除害了,我真是个好人啊。” 这次唤来的是雷,自然也可唤来其它。 只是这张举人坏事做尽,欺凌百姓,死在天雷之下,听着比较合理一些。 尚未入夜,张二合被雷劈的消息便如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天霜城。 一时之间,富商之家人心惶惶,辗转难眠。 市井百姓却是拍手称快,熟睡甘甜。 这自然也成了那茶余饭后,勾栏听曲之必备谈资。 “听说了没,那张举人,张二合,正午在家中被雷劈了?” “我也就听说了,你说这雷也来的稀奇啊,大雪天打雷本就少见,还是冲着这张府去的。” “我听人说,当时的张举人可是在书房之中啊,轰的一下,直接被劈成了灰,尸骨无存,啧啧,惨嘞。” “活该,这是老天开眼,特意降下这雷罚,劈死这老畜生。” “我也这么觉得。” 一老者于茶馆内喝着热茶,仙风道骨抚长须。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天睡了几万年,是要醒了吗,哈哈哈!” 说书的先生醒目惊堂,折扇一扬,款款而谈: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话说这雪日旱雷可是天地异像,千年难见.....” 流言四起,沸沸扬扬,各种版本,尽不相同。 不过却都指向一点,多行恶事,惹天怒尔。 张家幸存之人,却是心中惶恐,只有他们知道,自家老爷得罪了谁。 清晨老爷之妹,被忘忧阁主一掌拍飞。 遂告状于老爷,派人前往,至今未归,接着老爷便遭天谴,化作捧灰。 如此种种太过巧合。 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 张二合独子三分,坐立不安。 “一定是忘忧先生,都怪小姑,都怪小姑,来人,快去备礼,明日一早随我拜访忘忧先生。” 比起其父,其子却要冷静的多,也更识时务的多。 有了猜测的他,本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生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 于是便带着自家小姑,天还没亮便来到了忘忧阁前。 静待! 看得那今日前来排队的姑娘们一脸茫然,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不是张举人的公子张三分吗?” “嗯嗯,你看他旁边那胖子可不就是昨日捣乱的张美兰,没想到还敢来。” “我听人说,他父亲昨日不是被雷劈死了吗?他不好好在家戴孝怎么还有空跑这忘忧阁来了。” “啥,张举人被雷劈了?” “你不知道吗,昨天雪空悍雷落在了张家,恰巧劈到了张举人,听说连灰都不剩……” 又过了片刻,忘忧阁的门终于打了开来,一书童刚探出脑袋,第一眼就看到正站在门前的张三分,和张美兰。 眼中神色一紧,秒缩了回去。 书案上的许轻舟见此一幕,问了一句。 “王二,怎么了?” 王二匆匆小跑几步,来到许轻舟近前,面露惶恐,急促的说道: “先生,不好了,昨日那张妇人又来了,还带了帮手,就搁门口守着呢。” 许轻舟闻言,额头浮现川字纹,心想这妇人还真是不知好歹。 我好心留你一命,你哥都死了,还没完没了。 当即拍案而起,长袖一抖。 “岂有此理。” 他三步并两步来到门口,将门打开,眼底尽是寒。 指着那张美兰便要出言教训。 “你这泼……” 不过话未说完,却见张美兰身侧的俊朗公子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了门前雪地之上。 浑厚之声传入耳中。 “晚辈张三分,今日特意前来,向忘忧先生请罪。” 第9章 张家小辈格局大。 这一跪,四野寂静,就连那呼啸的北风都停下了匆忙的腿。 许轻舟话音哑然止住,一双眼珠瞪得溜圆,神色交替恍惚。 “张三丰?” 他在心底默念,多么一个熟悉且令人怀念的名字啊。 四周的人们同样瞪大了眼珠,迷茫,不解,诧异,在不同人的脸上,却有着同样的定义。 一个刚死了父亲的孩子,不好好在家守灵,披麻戴孝也就罢了,大清早的居然跑来给忘忧先生下跪? 她们不能理解,也无法理解。 随之一个大胆的想法也闪过人们的脑海。 莫非这张举人遭雷劈与这忘忧先生有关? “我们认识?”许轻舟充满疑惑的嗓音响起,率先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闻言的张三分直起了腰,双掌前后交错,对着许轻舟拱了拱。 “家父张二合。” 听说我姑母昨日冲撞了先生,所以今日我特意带着姑母前来向忘忧先生赔罪,还请先生责罚。” 说完他还用手拽了拽了一旁的张贵兰,小声说道: “姑母,还不快给先生赔礼道歉。” 张美兰本就对许轻舟有些阴影。 昨天那一掌,到现在她的肋骨都还是痛的。 原本的她占着自己哥哥的名头,还想着报复眼前的许轻舟,更是口出狂言必让许轻舟付出代价。 可是转头自己的哥哥就被那天雷劈了个灰飞烟灭,顿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又听她这亲侄儿一说,她也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才酿成了如今的大祸。 哪里还有往日飞扬跋扈的模样,胆怯的就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过街老鼠。 同样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对着雪地就是一阵猛磕头,带着哭腔说道: “民女有眼不识泰山,被猪油蒙了眼,冲撞了先生,还望先生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饶了民女,饶了民女这一回。” 许轻舟的脸颊微微抽动。 昨日的你张扬跋扈,说是让我不得好死。 今日的你俯首作揖,说是求我饶你一命。 反转猝不及防,一切皆是偶然。 不过他却也不由多看了几眼那少年张三分。 若按寻常尿性,不是该找自己报仇雪恨什么的吗?即便是捕风捉影。 即便是不报仇,那也总该是对自己敬而远之的才对,可是这小子好像并没有按套路出牌,竟主动寻了过来,赔礼道歉,属实有趣。 他自是不相信,这张家的公子改邪归正了,所以他猜,对方应该是猜到了昨日那天雷与自己有关。 如此,这孩子的眼光和格局还是很大的,他这么一闹,自己确实也不会去动他了。 “也罢,自己也非大恶之人,本也不打算祸及妻儿。”心里默念,下定了主意。 轻咳一声,袖袍一荡,抬头,挺胸,收臀,端着强调,道: “昨日之事既然已经过去,又念你诚心悔改,那便就随它去吧,我也不是那种眦睚必报之人,不过往后断然不可再行不义之事,否则必有天道降劫。” “灭你。” 他话音沉稳,断句清晰,尽显胸怀开阔之姿态,让人听之感慨,心生仰慕崇拜。 二人也是连忙道谢。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我记下了。” “多谢尊上开恩。” “且起来吧。” 张美兰诚惶诚恐仓促起身便退到一旁始终低着头。 而张三分却从袖口处取出一木盒双手呈于许轻舟眼前。 “先生,这是晚辈的小小心意,还望先生务必收下,以表三分心中歉意。” 这还送上礼了,讲究。 许轻舟挑了挑眉,本着来者不拒,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原则,他接了过来。 顺手打开,木盒里放着一个纸卷的卷轴,上系红色飘带,在这雪天看着格外鲜艳。 “张公子,这是——” “回先生的话,这是先生这铺子的地契,从今天起,这房子便是先生的了。” 嘶...许轻舟倒抽一口冷气,这临街一栋二层商铺价格可不低啊,说送就送的吗。 “咳咳,张公子,这怕不太合适吧,无功不受禄啊。” 说实在的,他有些心虚,毕竟自己先是一枪打死了他家的打手,又下了一道雷劈了他老父亲。 转头收人家一栋房子,于情理不合啊。 “先生之名,在下早有耳闻,早早便想结识一番,能与先生相交乃三分之福,我张家之幸,且姑母顶撞先生在先,先生已然既往不咎,这房契先生就莫要推辞了。” 许轻舟见对方都这么说,哪里管那些,所谓的道义也好,情理也罢,无所谓,他这个人思想觉悟向来不高。 “哈哈!张公子这口才甚好,既然你诚心送,那我就不推辞了,就收下了,哈哈。” “务必收下。” 二人又寒暄几句,说着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前者便辞别离去。 “先生,在下家中还有事,就不打扰先生了,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许轻舟看着文质彬彬的张三分,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神色凝重了些。 “令尊的事,我听说了,公子节哀,莫要伤了身体。” “有劳先生挂念,这点小挫折三分——能抗住。” 拜别之后,张三分便带着姑母和一众下人匆匆离去。 虽是寒冬腊月,可是张三分的额间却早已溢出了汗水,过了拐角的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好在一旁的张美兰眼疾手快将其扶住。 “小三,你没事吧?” 张三分稳住身形,擦了擦汗,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还好,还好。” 随后扭头,看着张美兰,“姑母,答应我一件事?无论如何不能再找这忘忧先生的麻烦了?” “小三,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张三分咬了咬牙,眼中满是惶恐,“我刚刚透过门缝,看到柳叔的剑了。” 张美兰瞪起眼珠,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柳叔是张家的供奉,先天一重的高手,张家能在天霜城有今日之成就,他功居其三。 而剑者向来剑不离身,剑既然在那里,那么人必然已经没了。 “都怪姑母,是姑母害你了父亲,呜呜。” “人死不能复生,姑母切莫伤心,活着的人应该好好活下去,不是吗?至少忘忧先生不会再对你我下手,这就足够了。” “嗯嗯,小三,姑母都听你的....” 而另一边的许轻舟则把玩着手里的木盒,眸含笑意,“看来小说所写也不相同,这世界上的坏人没那么蠢,很聪明呢。” “好了,王二,开始派签吧。” “知道了,先生。” 他转身入了屋中,对于这张三分他很感兴趣,愚昧的人走着走着就把路走没了,而聪明的人走着走着路就宽了,这张三分就是后者。 “先生说了,开始派签,今日派签350人,规矩如常,现在开始!” 第10章 愿你余生无忧。 “忘忧先生果然厉害,没想到这张家居然低头了。” “你这不是废话吗?张二合一死,张家还是之前的张家吗?” “这话说的在理,张家公子也算识趣,是个人物……” “你们说这张二合之死会不会与忘忧先生有关啊?” 可不好乱说啊,忘忧先生可是好人哦。 “管那么多干嘛,快看,派签开始了。” 随着派签的开始,妇人们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抛之脑后,一心扑向了那装满纸条的箱子。 又是一阵风卷残云,如那雪花凌乱。 很快350张纸团便被哄抢一空。 怀着忐忑和激动的心情,妇人们再次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的宣布。 “先生说了,今日幸运数字136号。” “啊!”一声尖叫刺人耳膜,“我抽到了,我抽到了。” 在其她人的羡慕中,一个农妇欢天喜地的走进了忘忧阁。 至于其她人,也只能不欢而散,垂头丧气的模样,如那郁郁不得志的中年大汉。 【恭喜宿主,成功为姜氏解忧。】 【触发奖励,获得行善值100点。】 许轻舟伸了个懒腰,看着远去的背影,感慨一声。 “工资到账,打卡下班。” ………… 正午,窗外的风雪突然就停了,阳光难得的破开了那厚厚的云层,落在了天霜城上。 为这寒冬添了一抹若有若无的暖。 “这雪总算是停了!” 透过纸糊的窗缝看着阁楼外,许轻舟低语。 淡黄色的阳光穿过窗照进了屋中,让一切变得金黄。 “咳咳咳!” 清丽的咳嗽声吸引了许轻舟的注意,他回身,正巧看到了小乞丐爬起身来,半个身子露出了被褥外。 四目相对一刹。 前者眼中慌乱,捏着被子往角落缩了缩。 后者眼含笑意,柔声问候。 “醒了。” 熟悉的笑脸,配上窗外散落的光,很是温暖,小乞丐很确定,她之前一定在那里见过。 那眼中柔和的目光好似能击穿她的心灵。 她喉咙处微微蠕动,躲闪的目光扫视四周,悄悄的观察着一切。 大房子,大哥哥,还有柔软的大被子。 一切都是真的,却又是那么的不真实,至少于她而言不真实。 许久之后,她鼓足勇气,问道: “这…这是哪里?” “忘忧阁。”许轻舟说。 “你是谁?” “许轻舟,不过别人都叫我忘忧先生。” 小乞丐恍然大悟,连忙从被子里爬了起来,又下了床,对着许轻舟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见过忘忧先生,谢谢先生救我。” 小乞丐是乞丐不假,可是乞丐也不傻,昨日发生的一切恍惚想起,依旧历历在目。 自己还能活着一定是忘忧先生救的自己。 许轻舟走到一旁的蒲团里坐下,继续开口。 “无需谢我,因果而已,你命该如此。” 慵懒的声音持续飘荡,却让小乞丐总有些不知所措,除了道谢还是道谢。 “先生的恩情,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说着唯唯诺诺的小家伙就要退出屋中。 她虽是乞丐,可是她懂一个道理,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麻烦,无论任何时候。 许轻舟救了自己,现在自己醒了,就该离开,免得再继续叨扰先生。 许轻舟微微拧了拧眉,很显然,他也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童居然这么懂事。 或者说是明事理会更好一些,而且与其交谈,丝毫也看不出她是六岁的孩子。 总是给人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非要说是什么感觉,那就是成熟,不像是五六岁,更像是十七八的“大家闺秀。” “等等,你去哪里?”他开口叫住了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屋门的小丫头。 小丫头捏着衣角,回身恭敬却又小声的回道,“我……我回家啊!” 不过很快她的余光就看到了自己身上那大了一个号的书童衣服,好像明白了什么,连忙补充。 “先生放心,衣服我回去洗干净了,就给先生送回来。” 小小的年纪,活的小心翼翼,不愿想象,她都经历过什么。 许轻舟也不由鼻尖一酸,不过却还是沉声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衣服的事,我且问你,你说回家,你有家吗?” “我……” 她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忽明忽暗,看着许轻舟竟是蹦不出半个字来。 是啊,家,自己何来的家,又回什么家呢,她沉默了,因为她不想欺骗眼前自己的救命恩人。 “你且过来,到我身前。” 面对许天的呼唤,她先是怔了怔,紧紧的咬了咬唇,最后还是慢慢的朝着许轻舟走去。 直至行至许轻舟身前数米的地方,方才站定,将小小的身躯绷紧,手死死的拽着衣角,低着头,不言不语。 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自卑,又或者是心虚…… 许轻舟深吸一口气,直奔主题。 “我看你骨骼惊奇,是个可造之材,可愿拜我为师?” 她猛然抬头,瞪着眼珠,惊呼一声。 “啊—” “怎么,你不愿意?”许轻舟微微挑眉。 “嗯……不是,不,我……” 她先是点头,随后疯狂摆手,神色阴晴变化,时喜时怕,时慌时急。 说话更是吞吞吐吐,词序混乱。 她的脑海里是混乱的,不是不愿意,而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让她猝不及防,她在想,是真的吗?为什么呢?不是梦吧? 许轻舟见她这般模样,嘴角不自然的扯出一抹弧度。 话语带着几丝玩味,“所以你到底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我……我……我真的可以吗?” 许轻舟将身体坐直了些,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郑重的说道: “自然。” 感受到许轻舟目光中的炙热和尊重,小乞丐这一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重重点头。 “我愿意拜先生为师。” 许轻舟挑眉。 “好,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我知你无姓无名,今后你便跟着我姓许,就叫许无忧,无忧无虑的无忧,如何?” 小乞丐听完,低下了头,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 隐约能听到抽泣之声。 一颗颗水珠从她的脸旁落下,滴滴答答,将木板渐渐染湿。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小家伙用袖口使劲的擦着脸,当她再次扬起头的时候。 小巧的脸蛋上满是泪花,却又笑得珠圆玉润。 她哽咽着声音。 “没有,我很喜欢,很喜欢,超级喜欢。” 说着她跪到地上冲着许轻舟磕了三个响头。 “我有名字了,我叫许无忧,无忧给师父磕头了。” 第11章 解忧杂货铺。 许轻舟看着满脸泪痕的小家伙莫名有些心疼。 他见不得别人哭,特别是小孩子。 “好了,既然现在你是我的徒弟了,有几条规矩,为师要交代你,你且听好了?” 小无忧将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师傅您说,无忧一定认真记着。” 小小的脸蛋,乖巧的模样,话音却依旧有些抽泣。 许轻舟起身,随即伸出一个手指,在小无忧的面前晃了晃。 “这第一条,以后无论如何,别哭,你叫许无忧,无忧无忧,既是无忧,便也无愁,自无伤心之事,不可流泪。” 宽大的秀袍使劲抹过脸颊,眼角,擦了又擦。 “无忧听师父的,不哭,以后都不哭。” “嗯,不错,孺子可教。”满意点头,端着几分大师的姿态,他再次伸出了一个手指。 “这第二条嘛,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得听我的。” “好,无忧一定听师父的话。” “这第三吗……”许轻舟摸着下巴,凝视着屋顶,数息之后摆了摆手,“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小无忧怔了怔,不过还是乖巧认真的点头。 “好,等师傅想好了在跟无忧说。” 总归是第一次当师父,许轻舟还是显得有些经验不足。 “好了,现在去楼下打盆热水,把脸洗干净,我可不喜欢花脸的小猫哦。” “嗯嗯,无忧这就去。”说着小家伙爬起来,赤着脚丫就往门口跑去。 速度极快,那样子就好像晚一秒,许轻舟就会不要她一般。 不过长期饥不果腹,让她整个人很是虚弱,临出门前,一个没站稳,直接狠狠的摔了一跤。 “啊呦—” 许轻舟眉梢一抖,连忙关切询问,“你没事吧?” 小家伙在第一时间爬了起来,扭过头,笑嘻嘻的说道:“无忧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我去洗脸。” 说完一瘸一拐便下了楼去。 听着渐去的脚步声,许轻舟摇了摇头,带着些许心疼。 “都摔出血了,还不疼,苦命的娃哦。” 【叮!恭喜宿主,成功为许无忧解忧。】 【叮!触发奖励,获得行善值5000点。】 【叮!触发奖励,获得武器·青霜剑。】 【叮!触发奖励,获得仙级·剑法·一剑深秋。】 【叮!触发系统支线任务,《许无忧的成长》详情查看系统面板。】 【叮!你已累计打卡10天,获得额外奖励,一点属性点。】 冰冷的提示音连续响起,依旧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情绪。 但是却在许轻舟的心里掀起一场大浪。 “支线任务?” 来不及感慨这次系统大气的奖励,他的所有思绪就被这所谓的支线任务吸引。 “是隐藏功能吗,那我得好好看看。” 对于解忧系统,虽然已拥有数月,可是所知却并不多。 无非是,解忧书可解卿忧,可解己忧,再加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全能小商铺。 想着他点开了解忧系统,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支线任务所在。 【已触发支线任务一:《许无忧的成长》】 【任务要求:陪她慢慢长大,直至君临天下。】 【(提示:许无忧未来会有很多敌人,也许是一千个,一万个……又或许是整个浩然天下。)】 【任务进度条:1%】 【奖励:未知。】 盯着系统里的一行行字体,许轻舟陷入迷茫。 口中喃喃自语,“要与整个天下为敌吗?你的前世到底是谁,又或者说今生你是谁……” 他的眉梢越拧,越紧,眸越来,越沉。 久久沉思,未曾回神。 书中有言:浩然天下,十洲,八荒,四海,疆域之大岂止纵横万万里,生灵之众岂止万万亿。 若当真与这天下为敌,很难想象,那会是怎么样的豪迈和悲壮。 他摇了摇头,算了,想那么多作甚,没发生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徒弟已收,已解其忧,任务触发,又怎么回头。 再者说,这小丫头,他也很喜欢。 既是如此,那便随它去吧,随心而动,尽管前行便可。 关闭任务面板,遂取出青霜剑把玩一番, 剑长三尺,青芒覆剑身,寒光阵阵,单是这般一握,出鞘之时,三米之地,寒气现,碳火暗。 “系统出品,必是精品,果然好剑,吾心甚慰。” 剑是少年心中的浪漫,亦是心之向往。 许轻舟亦不为过,握住此剑,他好似已经能感受到那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荡气回肠了。 放下剑,取出剑诀,一叶深秋,粗略一扫,顿时喜上在喜三分。 “牛批。” 剑是好剑,剑诀亦是神诀。 此刻许轻舟只想俗套的借用某人的一句话。 “从此,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短暂欣喜,收起剑诀,还是如之前一样将那一点属性,加到了力量上。 顿感全身力量又涨了些。 扫了一眼,力量已然高达7点。 他活动着五指,“现在感觉打个先天一重,没啥大问题了,可以硬刚。” 舔了舔嘴角,随手点开了《解忧杂货铺》。 刚到账了5000点行善值,今天自己必须消费。 【解忧杂货铺 】 余额:5900行善值。 修真类商品: 物品:浩然剑气诀·(儒家绝学) 价格:100000·行善值。 物品:素问·(医家绝学) 价格:100000·行善值。 物品:仙丹 价格:10000·行善值。 物品:五行旗·(神器) 价格:100000·行善值。 物品:补气丹 价格:1000 ·行善值。 物品:回魂丹 价格:1500·行善值。 物品:..... 现代商品: 物品:六味地黄丸(1瓶) 价格:5000·行善值 物品:AK47步枪(1把) 价格:50000·行善值。 物品:方便面(1包)·(白象) 价格:3000·行善值 物品:高爆手雷(1个) 价格:10000·行善值。 物品:核弹(1) 价格:1000000·行善值。 物品:紫云烟 价格:散卖一根1000·行善值,整盒:15000·行善值。 【温馨提示:现代商品获取,需买通时间,空间,岁月三条长河,故此价格高昂,挣钱不易,请理性消费。】 再一次打开解忧杂货铺,许轻舟的内心依旧是复杂的,特别是看着现代商店里,那离谱的物价,他的内心依旧忍不住骂了一句奸商。 “我只买一次,买完就剁手,最后一次任性。” 想着他便对话系统。 “义父,我要这个。” 系统:“抱歉宿主,检测到你余额不足。” 许轻舟咆哮,“我要一根,一根,不要一包。” 系统:“好的,你花费1000点行善值,购买紫云烟—1根,欢迎再次消费。” “切—” 第12章 这天下人又怎么会与我为敌? 许轻舟踱步来到窗前,吱丫一声推开了窗。 熟练的掏出一张火符,轻念咒语。 “蓬”地一声。 纸符在寒风中燃起,绽放出迷人的焰。 放于唇边,深吸数口。 潇洒的扔掉那半张火符,任其随风奔走。 呼— 云雾自口鼻处腾出,飘然无形。 许轻舟一脸沉醉。 迎面而来的风,微寒。 发丝拂过脸庞,微扬。 又猛吸了一口,真爽! 遂抬眼,诗兴起,朗声而道:“凭栏椅,吞云烟,半入清风半入吼,清风也染人间愁。” 仰望长空,双目迷离。 “呵呵—多么熟悉的感觉啊。” [温馨提示:以上小段落,致敬广大烟民,不喜勿喷,后续无任何类似情节,拿这个喷我可就是先生的不对咯。【提示:吸烟有害健康】] 解忧杂货铺商店,一个系统自带的功能,如你所见,许轻舟可以在里面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大到核弹,航空母舰,小到一个棒棒糖。 上到神器,一派绝学,下到一个普通的包子。 只要你有钱,便可心想事成。 他为别人解忧,讲的是一个缘字,系统为他解忧,也讲一个“元”字。 修真版本还好,虽然许轻舟也不懂,但是大多物品价格也都不是很离谱。 可是这现代版本,纯纯就是来圈钱的。 一根烟1500,一把AK 50000,买不起根本买不起。 就那把勃朗宁的手枪,都是系统最开始送了他两次抽奖的机会侥幸抽的。 一次,抽到了一把手枪,一次抽到了一个手雷。 仅此而已。 而且那手枪只有10发子弹,打完了,倒是可以买,一颗子弹1000起。 它明明可以抢,但是它不,它就是卖,还找了一大堆理由,扯出三大位面,许轻舟全当它放屁,反正它是不可能买的,能抽到就是运气,抽不到就是命,不过修真版本的却是很香,便宜不贵,值得考虑。 他能这么拼命,风雨不歇的替姑娘解忧,只有三个理由。 第一:摸姑娘的手手。 第二:全勤混属性点变强。 第三:就是行善值,为了那神兽,神兵,神学——为了鄙夷苍生,天下无敌。 “师傅,来了个漂亮姐姐,给你带了饭。” 许轻舟回神,小心翼翼的熄灭了那半截香烟,又掏出手帕,仔细包裹,一层两层三层,放入怀中,方才回身。 方才的忧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笑。 一挑剑眉,“走吧,开饭。” 说完掠过小无忧,下了楼去。 小无忧则是依旧驻足原地,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崇拜,小声嘀咕了一句。 “师傅真的是神仙,鼻子里会喷烟,好厉害。” “无忧,还不赶紧下来。” “无忧这就来,师傅。” 王冬儿送了饭,拉着小无忧的手就聊了起来,二人也算投缘,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一起的,而许轻舟只是一个外人。 不过不多时她便就要走了。 今日天放晴,说是店里有些忙。 小无忧表示以后可以自己去取,省的王冬儿麻烦。 王冬儿表示拒绝,美其名曰,太冷,怕小无忧冻坏了。 小无忧又说,她不怕冷。 王冬儿又说,那也不行,说是路上会有坏人,不安全。 可是忘忧阁到她的饭店,也就半里路,而且还是主大街。 不过不等小无忧继续坚持,她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无忧看着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小脑瓜。 “我天天在这条街乞讨,也没遇什么坏人呀。” 虽然声音很小,可是许轻舟依旧听了个真切,不由笑笑。 “好了,小无忧,过来吃饭。” 无忧闻言放下了手,回身恭敬的站在那里,甜甜笑道:“无忧不饿,等师傅吃完了,无忧在吃。” 许轻舟余光看了她一眼,正好看到了小家伙蠕动的喉咙。 自然是很容易就猜到了她的小心思。 “一会菜可就凉了。” 谁知小无忧却歪着脑袋,陷入沉思,很是不理解的问了一句: “师傅,菜不是本来就是凉的吗?” 许轻舟愣住了,举起的酒杯停在了半空中,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小人儿。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是啊,她这么小的乞丐,可不就是吃别人吃剩的,别人不要的吗? 菜对于她来说,不就该是凉的吗? 鼻子莫名再次发酸,许轻舟放下酒杯,严肃的看着许无忧。 “你过来,师傅让你以后每天都必须和我一起吃饭。” 无忧犹豫了一下,还是小跑了过去。 她不敢不听师傅的话,尽管这样做她认为有些不合规矩。 可是她答应过师傅,师傅说的话,她都会听。 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的美食,扑鼻的香气让小家伙食欲大动,眼睛都看直了,拼命的吞咽着口水。 小孩始终是小孩,她才六岁,尽管很懂事,可是孩童的天性和本能是无法掩饰的。 “别光看啊,你倒是吃啊,师傅都吃饱了。”说着他故作严肃,“都吃了,不许浪费。” 小无忧重重点头。 “恩,放心师傅,无忧不浪费。” 说完,她便端起了碗,开动了起来。 一大口一大口米饭拌着菜塞进了她小小的嘴巴里。 很快她的腮帮子便就鼓得和土拨鼠一般,有些可爱,却也有几分凄美。 尽管看着有些狼吞虎咽,可是看得出来,她依旧在保持着应有的礼貌,夹菜的时候很小心,扒饭的时候也很小心,尽量克制着不弄出声音。 许轻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手里的酒迟迟未曾入喉。 脑海中又想起了方才那支线任务,陪她慢慢长大,直到君临天下。 不知不觉,他的眼里竟然多了一些柔和。 小无忧抬起头,恰巧对上了许轻舟的目光。 “唔唔...师傅,很香哦,无忧很喜欢吃!” “呵呵,傻孩子,吃慢点别噎着,以后每天都有得吃。” 无忧闻言,奋力的吞下了口中塞满的饭,眼角噎出了泪花。 恩恩,有师傅真好,以后无忧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呢,嘻嘻。 “咳咳,那是自然。” 无忧继续吃着饭,许轻舟继续喝起了酒,小小的屋子里,炭火越烧越旺。 许轻舟再次打破平静,望着小家伙,认真的问了一句。 “无忧啊。” “怎么了,师傅?” “若是将来,这天下人都要与你为敌,你当如何?” 无忧端着饭碗认真的看着许轻舟,清澈的眼里满是不解。 “师父,这天下人为什么要与我为敌?又怎么会与我为敌呢?” 许轻舟茫然环顾,视线看向杯中酒。 “是啊,这天下人又为何要与你为敌呢?” 在心中嘀咕,想不明白,他一饮而尽杯中酒,伸了个懒腰,起身朝二楼房间而去。 “师傅去睡个午觉,你吃完了别乱跑,下午师傅带你去买几件衣服,你这衣服太大,不合适。” “不用师傅,不用浪费钱,我可以穿,很喜欢。” “就这么定了。” “喔——” 第13章 系统升级,朴实无华。 一梦初醒,小窗人静,春在卖花声里。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洋洋洒洒的从窗户的缝隙溜进了屋子,又悄悄爬上了床头。 许轻舟醒了。 如往常一般来到窗口,轻轻一推,迎面而来的是风,是喧闹声声,是市井繁荣。 他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 “春天真好啊,连风都是甜的。” 遂洗漱,下楼。 虽是清晨,可是整个房间已经被六岁的小无忧打扫的不染纤尘。 “师傅,你醒啦,茶给你泡好了,就在桌上。” “恩,好!” “师傅,是要现在开始吗?” “可。” 得到许轻舟的允许,小无忧迈着小步伐,推开了门,抱起角落的木箱走出了门。 而那门外,已然排起了两条长龙,一直延伸到街角的尽头。 今日的小无忧穿着白色的书童服,挎着一个小布包,一头乌黑的长发扎着两个辫子,粗且长。 面容红润,眼笑如花,有些许吃力的将木箱子放到了木台上。 甜甜说道:“各位姑娘,佳人,大姐,大娘,今日派签开始,有签400,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不可以插队哦。” 闻言的妇人们便开始了有序的取签。 无忧:“张大娘,今个来得有些早呢,您快抽吧,祝你好运哦。” 张大娘:“哈哈,这小丫头,小嘴就是甜,大娘越来越喜欢你了。” 无忧:“嘻嘻,大娘说笑啦。” 刘婶子:“小无忧,今天开门可比昨日晚了些啊。” 无忧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耐心的解释道:“昨晚师傅不舒服,所以晚了一些呢,让婶子久等了。” 刘婶子:“没有没有,逗你玩呢...” 许轻舟单手撑下鄂,笑眯眯的看着门外,那忙碌的小背影,眼中的喜爱出眼眶,上眉梢。 说来也奇怪,原本的忘忧阁前,每逢派签,就跟大妈去菜市场买打折鸡蛋一般,混乱不堪。 可是自打无忧来后,一切就都变了,大家都耐心且自觉的排队,抽签也变得井然有序。 小无忧更是和众人打成一片,比那王二强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小家伙格外懂事,把这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徒弟,许轻舟甚是喜欢。 而且从那日收徒之后,小无忧那小小的脸蛋上从来的都是笑意吟吟。 任凭你心中有多大的烦躁,看到那双满是笑意的大眼睛,保准你心情能好上三分。 许久之后,派签结束,小无忧小跑进来,恭敬的对着许轻舟行师之礼。 “师傅,派签结束,今日派签400,还请师傅告知今日数字。” 许轻舟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咚咚!”之声回荡。 望着小无忧,道:“今日这数字,就由你选。” “啊!”小无忧惊呼一声,连忙摆手,“师傅,这不可以。” 许轻舟微蹙眉,假装带着几分肃穆,“师傅说可以,无忧就可以,今日这数字,还就得无忧选。” 小无忧有些受宠若惊,却也只能妥协。 想了许久,“那我可以选128吗?” “说说,为何是128?”许轻舟略带玩味,反问道。 “因为,无忧是十二月八日遇到的师傅,这是我的幸运数字。” 她不假思索甜甜说道,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清澈的目光直击心神。 许轻舟满脸宠溺,微微点头。 “可以,那就128,去吧。” “嗯嗯,好的。” ——“先生说,今日幸运数字,128号!” 随着一妇人走入屋中,许轻舟提笔,于解忧书上一划,蓝光浮现。 眼前妇人之忧尽显眼前。 【姓名:郝春花。】 【年龄:21。】 【状态:为人妇,为人母。】 【介绍:天霜城人氏,十六岁嫁给李成文,膝下孕育一儿一女....】 【所求:丈夫隐疾痊愈。】 【解决办法:.......】 许轻舟挑眉,选择选项一花费50行善值兑换去疾丹一颗放于郝春花手中。 耐心叮嘱。 “此药,取童子尿三升送服,不到一刻,你丈夫便可痊愈。” 郝春花连忙道谢,“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然后留下数两白银出了门去。 随后门外便传来妇人之间的讨论声。 “怎么样,能治吗?” “能,先生说了,童子尿三升送服,就能好了。” “又是童子尿,这忘忧先生给男子治病,怎么都要喝童子尿啊。” “不知道啊,照做就是了,先生自然有先生的道理。” “.....” 将一切听入耳中的许轻舟嘴角微扬,眼中那抹坏笑格外坦然。 [叮!恭喜宿主,成功为郝春花解忧。] [叮!触发奖励,获得行善值200点。] [叮!你已累计解忧100次,忘忧系统升到二级,解锁隐藏奖励翻倍,获得解忧杂货铺抽奖机会·1次。] [叮!你已累计打卡十天,获得属性点·1。] “哦豁,总算升级了,不错。” 解忧系统可以升级,每次升级之后,都伴随着奖励的提升,据说升到5级,还可以触发抽奖积分兑换,还能获得商品打折权限。 具体的许轻舟也不清楚,不过那系统精灵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系统面板,看着二级系统微微舔唇。 二级系统功能没有太多变化,仅仅只是多了一个奖励翻倍的加成罢了。 不过很快他就拧起了眉梢。 “二级升三级你特么要解忧300次,要不要翻倍的搞。” 他埋怨了一句,不过也算在意料之内吧,就和打游戏一样,等级提升了需要的经验值高点也正常。 不足为奇。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慢慢来吧。” “无敌是很帅的事,帅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是长生的事,急不得。” 如之前一般,将唯一的一点属性点,加到了力量上。 “轰!”地一声。 识海轰鸣,如那往常加点一般,顿时有一股力量从丹田涌出,贯穿全身。 “碰!” “嗡嗡!!” 许轻舟懵了,瞪着眼珠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前所未有的舒爽袭遍全身每一个毛孔。 他的丹田中,更是感觉有一道一直束缚着自己的枷锁,在刚那一刻,被自己给挣断了。 “我去,难道是突破了?” 第14章 先生来了。 先生来了。 感受着力量的变化,丹田之中那一道枷锁的破开,许轻舟迫不及待的打开系统面板,便查看了起来。 【姓名:许轻舟。】 【年龄:18/110】 【当前境界:后天之境·一重天】 【力量:15】 【敏捷:3】 【防御:5】 【法力:1】 【神元:1】 【智力:未检测。】 【行善值:5300点】 【解忧杂货铺点此进入。】 境界一栏上【后天之境·一重天】的字眼映入眼帘,许轻舟抑制不住的眉飞色舞。 “没想到,加点也能提升境界,如此一来何需费劲修行。” 看到整体增幅的属性,他心情大好。 而且他还发现,不仅整体属性增幅了,就连自己的寿命也增长了10年。 原本的他还一直担忧,这系统光给属性,不给悟性。 自己又不懂修行之道,会不会百年之后魂归西天。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如今加点可以提升境界,那自己的长生梦,算是有望了。 他嘴角翘起,心里非常舒坦。 而后又点开了隐藏的抽奖面板。 【解忧幸运抽抽抽。】 【剩余次数:1】 [尊敬的宿主,你目前拥有一次抽奖机会,是否立刻抽取?] 许轻舟微微挑眉,斩钉截铁的道:“抽取。” [正在抽取中,请稍候....] 看着那面板里疯狂滚动的物品图标,许轻舟的内心是激动的,也是忐忑不安的。 他不停的搓着双手以此来缓解心中的患得患失,还不忘了自言自语。 好事成双,老天保佑给我来个核弹,实在不行,给个无上绝学,神功也行,我不挑! [叮!你使用一次抽奖机会,获得物品RPG-7火箭筒,自带三发导弹。] “额,又是热武器?” 他的嘴角抽了抽,看到系统空间里躺着的火箭筒,有那么一些小失望。 不过转念一想也还可以,现在自己境界不高,仙法用起来兴许还不如这热武器来的实在,还能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物品:RPG-7火箭筒 介绍:RPG-7火箭筒,现代化武器,一款反坦克导弹,可自动锁定敌人,精准打击,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足轰杀筑基以下的所有人类目标。 剩余炮弹:3个。 “筑基之下,那就是先天十重也能一炮轰死了。” 虽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神器,但是比之之前抽到的高爆手雷和手枪,RPG简直是好太多了。 而且自己目前所处的天霜城属于凡洲,世俗之地,多是人类王朝,筑基是相对有些少的。 就算有,也是避事之人,与世无争,应该遇不到,即便是遇到了,兴许也是讲理的人。 不过,收拾那些先天,后天的武夫完全够用了。 将面板关闭,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起身,眉眼尽是笑容。 “春天,真是个美好的季节啊,哈哈。” 仰天一笑,招呼一声,“无忧,走,去吃饭了去了。” “来啦,师傅。” 如今已然入春,天气晴朗,许轻舟便没在让王姑娘差人送饭了,他还是喜欢堂食,见见形形色色的人,听听形形色色的乐,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与人交流,受人崇拜尊敬,听那恭维的话,俗称——马屁。 那种感觉非常玄妙,这是他之前未曾感受过的身心舒畅。 带着无忧出了门,这路上的路人,都会朝他作揖行礼,尊其一声“忘忧先生。” 而许轻舟每次也都会挥手示意,别人抱之以问候,他抱之别人以微笑。 颇有几分皇帝下江南,体察民情的既视感。 路人甲:“忘忧先生,早!” 许轻舟:“哈哈,早。” 路人乙:“忘忧先生,你这是要去吃饭吗?” 许轻舟:“嗯嗯,要不要一起喝点。” 路人丙:“忘忧先生,这是刚采的春茶,你要不要带点回去尝尝。” “姑娘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不喜茶,唯钟情于酌酒。” “哎呀,忘忧先生,人家都40多了,你还叫人家姑娘,这不合适。” 许轻舟一眼肃穆,“40岁怎么了,纵然百岁也是姑娘,在我看来,女子只有两种,一种未满十八,一种便是十八。” “......” 他从坊间过市,便如春风拂花海,卷起阵阵芬芳,那姑娘,大婶,乃至卖菜的老奶奶,虽不是花,却笑得比花还要灿烂一些。 山花如此灿烂,全是先生谬赞。 更有不少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每日候于此地,只为一睹这忘忧先生的风采。 一对十七八的妙龄少女,着粉黛罗裙,侧于街角,望着许轻舟远去的背影,低声交流。 “这忘忧先生,果真有几分帅气呢,随性洒脱,不拘一格。” “是啊姐姐,你看他旁边那小姑娘,听说是他徒弟,是不是也可爱的紧。” “可不是吗,嘻嘻。” 一辆四轮马车上,纤纤玉手掀起车窗纱帐,侧着脑袋同样看着许轻舟,眉目之中带着一丝痴迷,半丝嗔念。 “哎,什么时候,我才能抽到那幸运的签,也让许郎解了我这单相思啊。” 王姑娘的店名曰:王家菜。 坐落于天霜南城一隅,不算繁华,虽是清晨,小小的餐馆却早已人影错落,座无虚席。 唯独有一张最里的桌子,依旧空着,那便是许轻舟的专属。 一群大老爷们,富家子弟,游人商客,点了些许的吃食,一壶温酒,翘首以盼,望着门外长街,如那等着将军归来的姑娘。 “来了,忘忧先生来了。”门口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顿时喧闹的店内更加喧闹,掀起惊涛骇浪般的躁动声。 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放下手中杯盏,筷子,起身相迎,眼中满是兴奋和激动。 许轻舟踏入此间,众人纷纷拜见。 “我等见过先生,先生躬安。” 许轻舟手摇折扇,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嘴角的笑含蓄,大方,沉着稳重,与三个月前的算命瞎子判若两人。 就如同一个招摇撞骗的术士,一晃变成了人人敬仰谦谦公子。 他跃过众人,来到了最里侧的桌上落座,小无忧蹦跶着就去了后厨。 “师傅,我去点餐。” “嗯嗯,去吧。” 这时一男子连忙小跑过来,给许轻舟送来了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并为其倒了一杯。 “先生,你可算来了,大家伙都等不及了。” 许轻舟闻言,抱拳扫视四方。 “诸位,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没有,没有,先生肯定是有正事,耽搁了,对吧。” “对对对,不打紧,不打紧,就算是多等一会,又有何妨,诸位说是不是啊。” 其余人纷纷附和。 “李兄说的在理,先生能来那都是我等有幸,怎么敢嫌先生怠慢。” 在一声声先生中,许轻舟险些迷失,一个大好青年,愣是笑得眼泛桃花。 他取过桌上的酒,一饮而尽,吧唧一下嘴巴,回味一番。 而后放下杯子,看向众人。 “那我们现在开始?” “甚好,甚好啊——” 第15章 故事很长,多讲讲 故事很长,多讲讲 街头小巷,那孩童三三两两,走街告市不约而同的朝着王家菜馆奔跑。 “二蛋,你快点,忘忧先生都开始了。” “哥,等等我,我屁股还没擦呢。” “三娃,你怎么没穿裤子啊,羞不羞?” “刚起床,来不及换,快点吧,不然就错过了....” 眨眼间,随着许轻舟走入了菜馆之中,那王氏菜馆的门口便围满了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堵在门口,伸着脑袋,拼命的挤, 有的趴在窗台,踮着脚尖,使劲的探。 只见那大堂之中,许轻舟折扇一关,醒目惊堂,尊口一张,款款而谈。 郎朗之声,好似那晨钟暮鼓,远远飘传。 “咱们书接上回,话说当年曹操,兵不血刃取荆州,便让人马不停蹄的建了一座铜雀台,挥师百万下赤壁,势要将这东吴覆灭,将大乔小乔收入怀中,这大乔小乔可不得了,不仅长得倾国倾城,还精通琴棋书画,人间少有啊,特别这小乔,那可是中路.........” 许轻舟认真的讲,世人仔细的听。 他说的慷慨激昂,观众们听的义愤填膺。 自打开了春,许轻舟便开始在这王氏菜馆说起了书,一说便是数日,凭借着不一样的故事,和他出色的个人魅力,可谓圈粉无数。 碾压了这天霜九成九的说书人。 特别他口中的曹贼,那是让这天霜城的姑娘恨得咬牙,让这天霜的男人,嫉妒的捶胸。 现在那街头,就连三岁孩童,都能来一句,“曹贼,休走....”亦或是,“放开那姑娘,让我先来”,也可是,“来将可留姓名。” 当然还有忠义无双的关羽,浑身是胆的赵云,挥手成风,翻手成雨的诸葛亮,以及那莽夫张翼德...等! 最主要的是那里面的姑娘,像那貂蝉,蔡文姬,真是叫人欲罢不能。 这不,一大早,那些铁粉早早便来等候,只为了能坐着听许轻舟讲口中的故事。 至于那些没钱的,起得晚的,也就只能蹲在门口,趴在窗台蹭上一蹭。 无形中,这王家饭店,倒是成了这天霜生意最好的饭馆了。 对此,王姑娘很是高兴,不仅免了许轻舟一日三餐的饭钱,还打算给许轻舟分红,不过却被许轻舟给拒绝了。 用他的话讲,大丈夫生于人世,岂能抑郁久居人下,哦不——是岂能受他人嗟来之食。 “呸,这个曹操,真讨厌,就知道抢别人的老婆,无忧,你师傅什么时候才能把他说死?” 王姑娘在后厨,一边做着菜,一边不忘愤愤的骂道。 小无忧端着小本子,用她独有的方式记录着做菜的步骤,笑嘻嘻的回道: “王姐姐,曹操要是死了,故事可就结束了哦,结束了师傅就没得讲了,没得讲了,可就没这么多人啦。” 王姑娘想想也对,“你这么说,好像也对,那还是多活一会好了,不过真的很讨厌,无忧,你长大了可要离这样的人远一点,知道了吗?千万不能喜欢曹操这种男人,朝三暮四,专门破坏别人的家庭,死了是要下地狱的。” “嗯嗯,知道了,无忧才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呢,嘻嘻。” 时间来到正午,口干舌燥的许轻舟一拍手中惊堂木。 “啪!”地一声。 “正可谓,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这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伴着今日故事的落幕,人们方才渐渐散去,不过一个个却都意犹未尽,带着些许遗憾。 “这曹贼真的很过分,活该被火烧?” “可不是,那大乔小乔可是魔法少女,这家伙也敢碰,反正我不管,这些姑娘就该归我。” “你小子,有前途。” “哎呀,急死我了,要等到明天,才能知道后续,烦死啊。” “明个早点来吧,哈哈。” “你们说这忘忧先生还真是个奇人啊,不仅可解这女性之忧,居然还能讲出这么生动的故事。” “都说了忘忧先生有大来头,你们还别不信,那可是天上的仙人啊!” 吃过午饭,打包了晚饭,许轻舟便带着小无忧回了忘忧阁,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平淡,安逸。 许轻舟的名号也又一次在这天霜城上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不少官员,豪绅无不想与其结交,带着礼物一个又一次的上门,忘忧阁也渐渐门庭若市。 不过却都被许轻舟拒绝了,钱财身外之物,够用便可,他可不想与别人产生过多的瓜葛,特别是这些送礼的,若是自己收了,往后别人求自己办事,那自己是帮还是不帮呢。 索性不如别有交集的要好。 因此他却也得罪了不少人,有人说他傲慢无礼,又有说他目中无人,总之都有。 但是喜者却多过恨者,毕竟小黑子总归是少数。 即便如此,却也无人敢主动招惹他,毕竟许轻舟一来没有威胁到他们,许轻舟也不做生意,更不可能触碰别人的蛋糕,谁也不会无趣的去得罪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存在。 次日,许轻舟委托人,给无忧报了学堂,自己的徒弟,怎么能不识字呢。 虽然自己是她师傅不假,可是教书育人这事它是个体力活,非常费脑,容易让许轻舟身心疲惫。 如此何不花点钱,请先生呢。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他放心,也省心。 于是无忧便高高兴兴的上学去了。 又一日清晨,如往常一般,忘忧阁前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 无忧照常起床,打扫卫生,负责抽签,许轻舟也完成了既定的指标,正准备移步饭馆,去见自己的那些忠诚的粉丝。 可是尚未出门却出了一点小状况。 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踢开了忘忧阁的门,嚣张的走进了屋中。 整得许轻舟和许无忧一脸茫然。 那人入了屋中,便大喊大叫。 “谁是忘忧先生,出来见我?” 他的嗓门很大,震得许轻舟都有些耳鸣,而且还很狂,很嚣张,自打进门,就一直斜眼看人,狂得完全没样子。 许轻舟有些懵,诧异的问道:“这位壮士,我们认识?” 哪料那大汉根本不睬他,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小子,就是他们说的忘忧先生?” “你才小子,你全家小子。”许轻舟在心底吐槽,不过明面上的情绪却依旧很稳定。 许轻舟语气也低沉了些,坦然回道:“没错,我就是忘忧先生,不知阁下,所来为何?” 第16章 一剑深秋 来人双手环抱胸前,傲然开口,“我家主子要见你,你随我走一趟吧。” 他说的理所当然,却听的许轻舟一脸茫然,视线自下向上,又自上向下,一遍又一遍的扫过眼前的大汉。 “兄弟,你没病吧?” 那人怔了怔,而后粗俗之语破口而出。 “你这厮怎么说话的,我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病?” “即是没病,你让我和你走?我们可不熟。”许轻舟回曰,不忘了对对方翻了个白眼。 来人被噎了一下,而后眉目一横,自生戾气,“你知道我家主人是谁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折扇一开,许轻舟自顾自的摇着画扇,掀起鬓角几缕秀发。 小无忧下意识的来到了许轻舟的身侧,大大的眼里带着担忧,警惕的看着那大汉。 感受到许轻舟眼底的轻蔑和敷衍,大汉怒气更甚,心想一个区区的后天一重境的渣渣,手拿把扇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在他先天一重面前还敢这么放肆,毫无敬意可言,当即掰着拳头,发出咔咔之声,眼底更是布满了杀气。 “世人叫你一声先生,真还把自己当回事了,好,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本就是干的杀人的勾当,本性早已迷失,在他眼中,人都是一样的,能杀的,和不能杀的 眼前的许轻舟是他能杀的,却又不能杀,不过主子却没说过,不能打。 许轻舟瞟了他一眼,心中悸动,他很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想刀了自己,继续用慵懒的声调问道:“你想干嘛?” “呵—干嘛?请不回去,那就弄残,拖回去。” “我劝你最好不要,凡事多想想后果。”许轻舟折扇一关,语气也凝重了些。 “威胁我?哈哈哈,可笑,区区一儒生,也敢跟我高声语,找死。” 那人眼中寒意更甚,周身杀气暴虐,挥拳而来,风声呼啸。 许轻舟见此,暗暗咬牙,下意识的将小无忧挡在身后,叮嘱一句。 “无忧,闭眼。” 无忧在慌乱中,将眼睛紧紧闭紧。 而这时许轻舟同样掌握成拳,在电光火石之间,径直迎了上去。 那人见许轻舟打算硬接自己一拳,眼中满是嘲讽。 “哼,不自量力。” 下一秒,二者相撞。 发出嘭~地一声,巨大的力道,更是以二人为中心,荡起了一阵乱风流。 那人眼底闪过惊骇,感受着手臂的酥麻震动,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依旧淡定自若的许轻舟。 “怎么可能,后天一重怎么能接下我的一拳?” 这在他的认知中,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许轻舟微微挑眉,嘴角扯出一抹弧度,庆幸自己能接下对方一拳。 井底之蛙,岂能知山高海阔,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比如,你马上就要死了。 拳中猛然用力,许轻舟臂力二次爆发。 轰地又一声。 那人也被这股突然爆发的力气震得一连退了七八步。 他于惊愕中稳住身形,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便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欲要拔刀一战。 许轻舟道:“现在退,你还能活。” 那壮汉似是受到屈辱一般,莽劲上来了,目中猩红,长刀出鞘,森森惊芒掠过眼前,“上一个敢与我这般说话之人,早就死了。” 许轻舟无奈叹息,“那便怨不得我了。” “装腔作势——”说罢,持刀欲斩。 却在此时,许轻舟已如一阵风一般向他杀来,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柄通体湛蓝的青锋剑。 他凝眸,只感觉寒风扑面,随后一道寒光惊长空。 “一叶深秋,此间叶尽落。” 噌—— 一刹那的光景,许轻舟不知怎滴,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低垂的剑锋,依旧泛着凛冽的寒,让人窒息。 “额——” 许轻舟自信手剑,“区区一匹夫,也敢放肆,聒噪!” “咣当”一声,长刀落地。 大汉握刀手捂着脖子,瞪着眼珠,面容渐渐狰狞,瞳孔慢慢涣散。 然后轰然倒地,一睡不起,血不多时就染红了地板。 许轻舟舔了舔嘴皮,以此缓解这第一次用冷兵器杀人的紧张感。 心里却在嘀咕,“这剑确实不错,剑法也强,以我这后天一重天,杀先天二重天,也算轻松。” 其实许轻舟还有一个能力,那就是可以自动领悟系统直接奖励的功法,无需学习,只要奖励了,意念一动便可施展。 只是不知道,若是通过解忧杂货铺获取,是否也能如此。 他将青霜剑召唤回了系统空间,然后慢慢走到小无忧身侧。 小无忧依旧紧紧的闭着双眼,小手死死的捏着衣角,身体更是在下意识的颤动着。 紧张在所难免,毕竟她才六岁不是。 许轻舟缓缓伸手,想要摸一摸小家伙的脑袋,却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随后又收了回来,他轻声咳嗽。 “咳——”清了清嗓子,说道:“无忧,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再次听到师傅的声音,小无忧那如受惊的小鹿般的内心,一下子就平静了,就连那握紧了衣角的小手也松了开来。 她慢慢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四处凌乱倒地的家具,桌上震落的书籍,远处门框上的一道剑痕。 还有——一具倒地不起的尸体,和一滩红到发黑的血。 她的瞳孔一下子收紧,整个人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一滴滴汗水从她小小的额头上溢了出来。 她吞咽着唾沫,缓解着自己的紧张,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依旧是深峻的五官,神色宁和淡漠。 “害怕吗?” 小无忧迟疑了片刻,随后摇头。 “有师傅在,无忧不怕。” 许轻舟微微点头,继续柔声说道: “今天师傅给你上第一课,你要记住,无论任何时候,当有人无故对你动了杀心之时,你若是能杀了他,就一定要把他杀了,无论男女,也不分老幼,切忌心慈手软,懂了吗?” 小无忧的眼里忽明忽暗,神色交杂,最开始是害怕,是惊讶,在后来是迷茫,是不解,她还小,不懂这人间是非,可是师傅的话,她听。 她的眼神慢慢变成了坚定,她也随之重重点头。 “嗯。” 她知道师傅的意思,也明白师傅的用心,这个天下本来就是残酷的,弱肉强食,根本没有公平公道可言,师傅若不杀他,他便会杀师傅,师傅无错。 她是孤儿,流浪三年,人间疾苦她吃了三年,她见过死人,饿死的,冻死的,不过却是第一次见被人杀死的,所以她才会有些害怕,可是却绝对不是惧怕。 因为正如她所说,只要师傅在,她就不怕,师傅就是她避风的港湾,身前的高山。 “好,那你去街头,喊张捕头来,就说有人入室行凶。” “我这就去。” 说完她便迈着小步伐朝外走去,虽然说不怕, 可是她还是下意识的远离那躺在地上的尸体。 望着那小小的背影,略显慌乱,许轻舟深邃的眸子里浮动着一抹落寞,“无忧啊,不要怪师傅太残忍,师傅也是为你好,毕竟你的未来——哎!” 让无忧闭眼,是他不想让无忧看到自己杀人,毕竟她只有六岁。 让无忧睁眼,是因为她活在这样的世道,很多事情没得选,哪怕她只有六岁。 望着那地上的尸体,许轻舟眼底悄然间闪过一丝悲悯,小声嘀咕一句,“我给过你机会的————” 第17章 走一趟衙门 虽说天霜城的地界不太平,死人是常有的事,可是这死在明面上的,自然还是要走一个流程的。 张捕头被小无忧唤来,勘验一番,简单询问,做了登记。 “先生,如今人死在这忘忧阁,怕是还要烦请先生随我去一趟衙门,说明情况。” 许轻舟自是不想让人为难,应了下来。 “作为天霜城的一员,我自然是要配合张捕头的工作的,我这就随你去。” 张捕头连连拱手,眼中满是感激。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那就委屈先生了。” “碍,不妨事,不妨事。” 安抚了小无忧,让她照例去学堂报到,许轻舟便就随那张捕头朝衙门而去。 此时的门外,早已围满了人,见那许轻舟被捕快带了出来,也是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 一个个忧心忡忡,好奇重重。 待到许轻舟走后没多大一会,又见两名捕快抬着一个担架走出,那担架上盖着一块白布,一只血色的手垂落担架外。 围观的一看,自然是知道死了人。 “快看,居然死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死了人呢?” “听说忘忧先生杀了人,摊上大事了。” “没想到,忘忧先生那般斯文模样,竟然也敢杀人。” “这说的什么话,行了走吧,一起去衙门看看去,到底怎么个事。” 人潮随着一众捕快的离去而散尽,小无忧却早已没了心思去上学? 眼中满是担忧,可是师傅的话,她却也不敢不听,左右两难,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小跑离去。 关于忘忧先生杀人,被捕快带走的消息,很快就从那忘忧阁前传到了王家菜馆。 听闻忘忧阁死了人,等候多时的人们顿时大惊失色,一个个诧异非凡。 特别是那王冬儿,拎着菜刀就从后厨跑了出来,揪着那报信小哥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忘忧先生怎么了?” 忘忧先生杀人了,被张捕头抓回了衙门了。 “怎么可能?” “老板娘,你就算借我十个胆,先生的事我也不敢乱说啊。” 让开。 一把将那小哥推开,王冬儿匆匆赶往衙门。 剩余的一众看客,也纷纷起身,“走,我们也去看看。” “甚好,甚好,一起。” “大消息,大消息,忘忧阁死人啦,先生被张捕头给抓了!!” 儿童过市,高声呼。 路过行人,皆驻足。 “什么,忘忧先生杀了人?被张捕快抓走了?” “什么,忘忧先生杀了人?被关进大牢了?” “什么,忘忧先生杀了人?要被问斩了?” 何为谣言,便是一个谣字,闭塞的时代里,消息的传播总归只能口与口传。 虽也迅速,可是这话从一个人的口中,交接到了下一个人的口中,再说出来,便就是一个全新的版本。 街头死了一条狗,到了街角,死的很可能便就是那二郎神的哮天犬。 这就是谣言。 捕风捉影,夸大其词,是常有的事。 许轻舟毕竟在天霜城也算是声名显赫,关于他杀人的消息,很快便就人尽皆知,只是却变了味。 明明是被请走的,偏是被人说成了午门问斩。 许轻舟若是知道了,估计也会道一声离谱。 那南城衙门的府君本是起了个大早,心情大好。 正在遛狗逗鸟好不惬意,却是因许轻舟杀人而被迫上堂,雅兴全无。 这忘忧先生的名号,他自然是知道的,那可是天霜城远近闻名的存在。 事情和这样的人有关,又是命案,他也不敢怠慢。 穿戴着官服,就朝着那朝堂而去。 “真是的,这自古读书人就是不安生,大早上的闹出了这么一出,坏我雅兴,坏我雅兴啊。” “那忘忧先生,带到了没?” “回大人的话,就在堂中等候呢。”一旁的师爷恭敬的回道。 “行,带我去。” 尚且还没走出几步,一个衙役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本就心情不好的知县正愁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对着来人直接出言呵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大人恕罪,小的知错了。 知县青天官袍一甩,怒目道:“说吧,何事?” “回大人的话,城南的李大人托人带话来了,说是许轻舟乃是他的挚友,他不相信忘忧先生会杀人,让知县定要查个清楚,莫要冤枉了忘忧先生。” 听着来人的禀报,知县眉梢抖了抖,面露惊色。 “可是那三台军使李大人?” “回大人,正是。” 知县恍然,挥了挥袖子,“你且下去吧。” 知县不傻,来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暗保许轻舟,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许轻舟居然还和这军方的人有关系。 “看来,这个忘忧先生,后面有人啊。” 一旁的师爷察言观色,拱手道: “大人,依我看,这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会堂上让我来,如何?” “随你吧。”知县摆手,表示同意。 “老爷请!” 本就是死个把人的事,犯不上得罪别人。 凡事得过且过便可,官场一途如履薄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识时务者,方可稳戴乌纱帽。 可是没走几步,却又有一衙役拦路于前。 “又怎么了?” “回禀大人,知府大人的师爷,差人送来了手书,还请大人过目。” 一听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信件,知县哪里还敢耽搁,双手接过,便看了起来。 随着折子打开,上面只写着寥寥数语。 [忘忧先生,不可有事,不可有伤,不可冒犯,切勿查个水落石出,还忘忧先生一个清白。]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却是看的知县浑身一颤,初春的季节,手心也溢出了汗。 这自己还未审的案子,又何来清白一说,这不是明摆着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定罪吗? “这许轻舟怎么还认识知府大人啊?” 师爷回话,“我听人说,知府的母亲的隐疾好像就是忘忧先生医好的。” “嘶——竟是还有这层关系。” 对此,知县很是震惊,救母之恩,何其重啊。 “大人莫要惊慌,既然知府大人给了答案,咱们照着抄便是了。” “对对对,赶快一些,别在耽搁出了岔子。”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许轻舟这位爷,尽快的送出这南城的衙门,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报!大人,王将军送来手书一封。” 那知县一脚踩空,竟是险些跌倒。 “又来————” 第18章 三分钟的庭审 三分钟的庭审。 小桥流水,小道常荫,晨风自清凉—— 可是知县的额头却挂满了汗水,手中的白手帕湿了大半。 一路走来还未到那大堂,只行了不到三百米。 走走停停却已然过去了一刻钟的光阴,他的双手颤颤巍巍,手里握着一节陈条,这已经是第九个为这忘忧先生带话的了。 上到那知府衙门,下到那城防参将,竟是都有,而手中这张更不得了,乃是出自天霜城的二把手,城主的大管家亲自手书。 这份厚重,他心里自然清楚。 知县内心惶恐,疯狂的擦拭着因为慌张而流下的汗水。 “这忘忧先生好大的来头啊,根本得罪不起。” 一旁的师爷也没了往日的淡定,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班头,把这尊活佛给我弄了回来,这是打算要了老夫的命哦——”知县骂了一句。 师爷促狭道:“大人, 当务之急还是快些受理这堂审,早点结束要紧。” “对对对,赶紧的,可别让人忘忧先生等太久。” “老爷,你慢点走。” 知县提着官袍,一路小跑。 头一次,审案的官员比那被审的疑犯还要心急,心慌,心乱些。 不过这说来也并不奇怪,虽说许轻舟有自己的准则。 用派签的方式以确保公平公正,好对这天下女子一视同仁。 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更不可能绝对的公平。 山有高低,水有深浅,人有长幼尊卑,何来公,又何来平。 即便是许轻舟,考虑的已经很合理了。 可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那些富家之人,为了解忧,多是找人大清早的排队,签有300,那便找100人去排着,抽中的概率便是三分之一,若是在多一些,机会自然就更大了些。 有钱能使鬼推磨,所以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她们抽中的概率很高。 虽说一日一解,解了一百多日,渡了一百多人,可是这其中真正的有缘人却不足三成。 那剩下的都是“有元人”。 当然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许轻舟的,只是他不愿管罢了。 规则制定了,别人只要在规则之内,如何折腾自是与他无关,他只需要每日按时打卡,按部就班,便就足以。 当然也存在一些小私心,那就是这些有钱 之人出手多阔绰,给的报酬便会多些。 许轻舟不过只是一俗人,自是要挣钱养家糊口的不是。 这些为许轻舟求情者,哪个不是欠着许轻舟一份恩情。 如今许轻舟被抓,可不就是还恩情的最佳时机吗? 在者言语,即便没有交集,为何又不能助呢? 毕竟像忘忧先生这样的奇男子,又有谁能忍住不伸出橄榄枝呢。 一切皆在情理之中。 从那后门走进了大堂,迎面而来的是耳畔的喧闹之声,抬眼看去,只见南城府衙的大堂外,围了里三圈,在三圈。 正可谓是人山人海,鼎沸之声可冲苍穹。 知县那迈出去的腿,明显的僵了那么一息,望着大堂外的场面,让他一度陷入自我怀疑的境地。 他在这南城当了10年的师爷,10年的知县,审理的案件不说十万,一万却是有的,还从未见过如今日这么大的场面。 也未曾见过这么多的百姓来旁听,一时竟是失去了分寸,不该如何是好。 好在一旁的师爷将他唤回了神,他方才匆匆来到了明镜高悬之下。 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眼看了一眼堂中。 那里正站着一位男子。 谦谦公子,手摇折扇,两袖清风,腹有诗书气自华,俊朗的紧,也儒雅的紧。 虽说此刻大堂两侧,捕快林立,手持杀威棒,可是这公子却依旧是气定神闲,临危不惧。 他甚至还带着一抹笑,如春风初醒。 县令的心里自是清楚,眼前之人便就是忘忧先生了,竟是忍不住在感慨。 “器宇轩昂,坦坦荡荡,确实是个人才,难怪有这么大的气场。” “快看,知县大人来,要开始审了。” “嘘,大家都保持安静,听知县大人怎么说?” 那知县此刻心中惶恐,面对如此多的百姓,却也强装沉稳,将身体挺直了不说,还清了清嗓子。 随后取过惊堂木,往那桌上轻轻一放 。 “升堂!” “威——武!!!” 随着杀威棒敲击地面,四周的喧闹之声消失,噤若寒蝉,民众屏气凝神。 “今日堂审,审的是何事?” “回大人,今日审理的是南城小街,忘忧阁入室行凶一案。”张捕头恭敬道。 “哦,犯人何在?” “犯人已死。” “何人所杀?” “是忘忧阁之主,忘忧先生所杀。” “那又是何人报的案。” “亦是忘忧先生。” 县令与张捕头一问一答间,整个案子脉络已然渐渐清晰。 就连那堂外不知所云的人们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不由侧耳低语。 “原来是入室行凶,被忘忧先生给杀了。” “这就合理了,我就说忘忧先生,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杀人呢,他心地如此善良。” “在理,在理。” 此时的县令摸着胡须,看了一眼桌上的卷宗,抬眼,明知故问道: “忘忧先生,可来了。” 许轻舟闻言,往堂中又挪了两步,倾身拜见。 “回大人,就是在下。” 他这不行礼还好,这一行礼,那知县本能的要起身,一时险些失了分寸,虽然明面上依旧淡定,并看不出异常,可是心里却是慌乱的紧。 “这一拜,老夫受不起啊。” 不过明面上却还是说道:“忘忧先生,且问你姓甚名何?” “民姓许,名:轻舟。” “恩,好,忘忧先生,这卷宗所说,来人持刀入室抢劫,被你撞破,恼羞成怒,欲要杀你灭口,情急之下你慌乱避让,导致那匪徒不小心跌倒,被自己的利器所伤而亡,可都属实?” 县令一本正经的宣读,却听得许轻舟一脸茫然,下意识的看向了那负责写案卷经过的张捕头。 却发现那张捕头也同样一脸诧异不解的看着自己。 二人四目相对,竟是懵逼遇上了懵逼,很是懵逼。 那卷宗是许轻舟看着张捕头写的,与方才县令所述,不说毫无出处,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两个版本。 被杀的人,被安了莫须有的罪名,也被按了一个自杀的事实。 如此一听,那便和许轻舟毫无关系了。 自知其中颇有原委,许轻舟也不傻,当即说道: “大人明鉴,一切属实。” 知县满意的点头,“既是如此,证据确凿,乃是此人行凶未遂,被自己误伤身亡,自然与忘忧先生无关了。” “这行凶之人已死,便不定罪了,抛尸荒野以示惩戒,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师爷,消案。” 许轻舟更懵了,这就完了。 “忘忧先生,劳烦你亲自跑了一趟,莫怪。”知县道。 “额,应该的,应该的,大人,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知县眯着眼,笑得有些假,却是很灿烂,“自然,张捕头,还不快送忘忧先生回去,切记,务必送回忘忧阁,出半点差池,要你好看。” 张捕头茫然应下,“诺!” 一切结束的莫名其妙,一桩杀人的庭审,不到三分钟,便以结束。 忘忧先生无罪。 看懵了许轻舟,听懵了张捕头,凌乱了那大老远跑来的百姓。 “这就结束了?” “额,自杀的,这凶手,真够蠢的。” “意料之中,忘忧先生的罪,小小知县还定不了。” “好厉害啊!” “我就知道,这事和忘忧先生无关,太好了。” 惊堂木再响,这次乃是退堂,知县如释重负,匆匆离去,此刻正在暗暗庆幸。 “还好本知县圆滑,真是吓死我也,不行,我必须好好吃一顿补一补,来人,让厨房备膳。” 第19章 安然无恙。 杀了人,去了一趟衙门,就真的只是去了一趟,走了一个过场,许轻舟,便就出来了。 从衙门的大堂,到这衙门外,不过几步的距离,两侧却是满是人。 张捕头走在许轻舟的身侧,不时的高喝。 “都让一让,先生来了——” 人们也很自然的向两侧挤去,在这个本就人不落脚的地,硬是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 许轻舟走在其中,谈笑风生,好一个书生郎,折扇舞轻狂。 “先生,今个还去王家菜馆说书了不?” “先生,好样的先生。” “先生————” 一声声先生,一声塞过一生,许轻舟时而抱之以拳,时而抱之微笑,时而打着哈哈。 “有劳诸位挂念,有劳。” “多谢,多谢。” “告辞,告辞。” 一路簇拥,如那繁花紧簇,自是热闹,也最是热闹。 许轻舟心里很清楚,今日这事,怕是已人尽皆知,而那知县那般,定是有人在背后捎了话,还了人情。 自然也欠了人情。 “张捕头,你且去忙吧,剩下的路,我一人走就行了。” “先生不可,知县大人给的任务是把先生安然送回,若是出了差池,小的这颗脑袋,怕就不保了。”张捕头唯唯诺诺的说道。 方才在那堂中,知县大人看自己的眼神,他感受得真切,自知是自己惹了麻烦。 法度之外自有理法,自有其它,冒然带回了忘忧先生,属实是欠考虑了些,如今只能安然送回,可不敢出半点差池。 许轻舟摆了摆手,“碍,张捕头,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人能害我不成,行了,别送了。” “这——好吧,那先生慢走。”张捕头鞠躬致敬。 许轻舟再三推辞,眉宇之间已然不悦,他得罪不起那知县,自然也得罪不起这忘忧先生,只好作罢。 告别张捕头,又行数十步,入了一条巷。 迎面出现了两道人影,一红一白,一高一小,与这青石红瓦,碧野蓝天交相呼应,别有一番韵味。 许轻舟定睛一看,这小且着白衣者,乃是无忧,而这高且沐红装者正是那相思入骨之人,林霜儿。 二人站在一起,许轻舟自是不用多想,也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师傅,你没事吧。”许忧道。 “先生!”林霜儿说。 许轻舟佯装生气,横了一眼小无忧,后者心虚的低下了头,掰着手指头。 随后又看向林霜儿,假怒尽散,带着含蓄的笑。 “是我教徒无方,叨扰了林姑娘了。” 林霜儿微微低头,已示回礼,慢慢道: “先生这话,霜儿受不起,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即便是霜儿不管,也定然无事,霜儿管了,也只是凑了这个巧,还先生的一分恩情,还了一分,心里也舒坦一分。” 许轻舟扬眉,“看来林姑娘,是不想欠我许某人情啊。” “自然不是。” “这治病救人,解厄消灾,本就是我毕生所求之事,姑娘找到我,那就是缘,为姑娘解忧亦是为了缘,何来的恩情,况且那日林姑娘还给了钱,便已然不相欠了,反倒是今日,我欠了姑娘一恩。” 话落,不等林霜儿回应,许轻舟望向了小无忧,唤了一声。 “无忧!” “无忧,在。” “这都几时了,还不去上课。” 无忧闻言连忙应下,“师傅莫气,无忧这就去,这就去。” 伴着声落,小跑入了大街,临了不忘了回眸,眼底和嘴角的笑,一如既往的欢喜。 即便是被师傅责备了,又能如何,只要师傅没事,无忧便就无忧。 此时的长街巷尾,那跟过来的人群却并未靠近,而是远远的驻足,遥遥的看着。 却又侧着耳朵,仔细的听,即便是听不清,却也不敢靠近。 那一袭红衣,在这天霜城又会有谁不知呢。 林霜儿,城主之女,绝顶的天骄,天霜的翘楚,故此不敢扰。 “没想到,忘忧先生,居然还认得林小姐,怪不得那知县那般草草结了案。” “可不是,林小姐,可是冰霜女神,出了名的冷若冰霜,在这天霜城,除了城主,还有那个男的敢靠近,也就只有忘忧先生了。” “话不能这么说,当年的剑临天,可是与林小姐形影不离的。” “过去的事,说它作甚,我说的是当下。” 王冬儿自是在这人群中,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神色分外复杂。 “老板娘,你怎么滴也在此呢?” “这是你家的路,管那么宽。” “散了吧,散了吧,今日这故事,怕是听不到了,咱们的忘忧先生,已经被林小姐给勾了魂了,哈哈哈。”一公子笑叹。 “麻烦让一下,好狗不挡道——”王冬儿说,就要离开。 “老板娘怎滴又走了?” “…………” 而在另一边,客套结束的许轻舟,正准备离去,却是被那林霜儿给唤住了。 “先生!” “姑娘还有事?” 林霜儿欲言又止,眼底带着些落寞,一些迷茫,压低着声线,“先生若是不忙,可否陪霜儿走走,心里有些惑,想与先生说说。” 许轻舟想了想,折扇指路,“可,姑娘先请。” “谢谢先生。” “..................” 就如此,二人并肩,向着城外而去,在这空巷里,在人们的目送中,渐行渐远,忽的起了风,添了几许意,若是被画者提笔描摹,这便是景。 一等一的风景…… 白衣少年郎,俏丽红装女。 而在另一边,城外的一官驿,铁甲森森林立,为官驿披上了一件铜皮铁甲。 而在院子里,坐着一女子,满头金叉,凤霞衣,四周婢女十余几。 她正品着糕点,饮着茶,望着那门口的桃花慢慢洒。 忽而,一人自院外匆匆而来,行至近前,躬身拜见。 “夫人,出事了!” 那女子本是笑意盈盈,脸上的神色比那桃花还艳,可是听闻此声,却是神色大变,寒意已起,四周侍女皆惶恐,低着的头更低了,弯着的腰也更弯了,不颤的腿,也开始抖了。 茶似乎无了味,从那鲜红的唇上挪开了先。 “讲!” “派去请那忘忧先生的门客,被那忘忧先生给杀了。 ” 第20章 天下的女子皆美。 天下的女子皆美。 雍容华贵的脸上没了多余的情绪,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杯子,眼底的寒溢出,似乎让那睫毛染了霜。 “再请!” 清冷的吐出二字,杯子吻上了红唇,清香入了肺腑,那女子又补了一句。 “这次,你亲自去。” “遵命!” 男子领命起身,弯着腰退了六七步,转身向外大步而行。 “你们跟我走。” “诺!” 一数十三骑,出了官驿,顺着大道疾驰,朝着那天霜城而去。 女子起身,道了一句,“乏了,收起来吧。” 说完头也不回,便进了那驿站之中,红毯铺地,随从谨行,这般派头,在这天霜少有。 —————— 天霜城已南,洛水畔,高墙之上,风徐徐,遥望前方,诺大的旷野一马平川。 草儿被风扭弯了腰,花儿被风采尽了香,从城的外头,吹到了城的里头。 而在这高墙上,站着两人,是曰一男又一女。 男者高束发,白衣如画,扇舞发,面容俊朗,笑若春风惹人羞。 女者着红衣,青丝如瀑,负长剑,倾国倾城,眼眸暗暗愁啊愁。 乍一看,郎才女貌。 在一看,天造一双。 不过,却是假象,让人叹一声,怨一声,可惜了。 “林姑娘,都到这了,也该说了吧?”许轻舟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走了一路,就静了一路,从空巷,到长街,在到上了这城头,这林霜儿便在没说过一个字,让他困惑不已。 心中吐槽,闲的没事,跟你走走? “先生,你来这天霜多久了?”答非所问,林霜儿问了一句。 许轻舟压了压眉,指着城外一棵槐树。 “林姑娘看到那槐树了没?” “恩——” “我来时,捡了最后一片槐叶。” 林霜儿想了想,“晚秋而来,如今深春,先生虽只来了半年,却是赏了这天霜的三季风光了。” “恩,确实。”许轻舟挑眉,没有反驳。 “那先生觉得这天霜城的景美否?” “秋天太凉,冬时太寒,春日太短,一般一般,想来这夏也一般,不过——” 话音微微一顿,许轻舟会心一笑,继续道:“这天霜的姑娘却是比我来的地方要美的多,我甚是喜欢。” 林霜儿闻言,那忧郁的眸子里难得一亮,带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先生还真是——” “如何?” “真是不拘一格,与众不同啊。”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更不知道该怎么夸,便就随便找了两个词语,应付了过去。 “哈哈哈,”许轻舟爽朗一笑,道:“人活着,就该遵循本心,喜欢就是喜欢,爱看就是爱看,我就是喜欢看好看的姑娘,只是看而已,这有什么不敢说的,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倾城的姑娘,令我忘餐。” 林霜儿愣了一下,是啊,人就该追随本心,为何要被那世俗的条条框框所禁锢。 喜欢的事就去做,不喜欢的事就不做。 想说的话就说,不想说的便不说。 就如眼前的忘忧先生,他便喜欢看好看的姑娘,所以他便为这姑娘解忧,至少于她此刻,是这般想的。 她淡然一笑,望向许轻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先生觉得,这天霜城的姑娘,谁最漂亮呢?” 许轻舟想了想,蹙眉而思,“这天下的姑娘,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色,不可比,不想比,也不能比。” “有的美色是看得见的。” “就如林姑娘,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 被人夸赞,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姑娘被人夸漂亮,更甚这夸赞之人还是那翩翩少年郎,最甚这夸赞的话还是这儒雅之词。 任是林霜儿与那寻常的姑娘不一样,却也掩面轻笑,眼如月。 “先生说我漂亮,我道先生——谬赞。” 说完又问:“那另一种呢?” “另一种是看不见的,或为心善者,其仪一兮,心如结兮。” “或为手巧者,纤纤玉手巧轻柔,六彩相交丝线游。” “不过这二者,需用心看,亦需细品,这世人庸俗,不懂,不觉,不察,无趣。” 许轻舟的一番话,让林霜儿有些触动,眼中波光交替,许久才道: “先生真是这么觉得的?” 自然。许轻舟不假思索。 “所以天下的女子,先生都觉得美,天下的女子先生都喜欢得?” 许轻舟斩钉截铁的回道:“只要非大恶大奸之人,我都喜得。” 林霜儿沉默,长长的睫毛扫过暗暗的眼珠。 “先生真乃奇人,竟是这般,能喜那么多人,可是人一生不是本该钟情一人吗?先生这般,真的会快乐吗?” 她不明白,也不解,眼前的许轻舟,对于她来说,越发的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许轻舟自然知道林霜儿说的是什么,当即回道: “林姑娘想来是误会了我的话了?” “哦——何解?” “我只是说我喜欢这天下的姑娘,可并没有说,便会爱这天下的姑娘。” 林霜儿茫然摇头,“喜欢与爱有区别吗?霜儿不懂。” 许轻舟突然严肃,正正道; “自然有区别,而且是天差地别,阴阳两别,喜欢只是一种感觉,就比如你喜欢花,也喜欢草,也会喜欢那梧桐树。” “你喜欢风,也喜欢月,也会喜欢那星辰。” “这便是喜欢,人可以喜欢很多东西,自然也可以喜欢很多人了。” “比如我喜欢那王姑娘,她做得一手好菜,我喜欢无忧,她乖巧听话,我也喜欢林姑娘,因为姑娘长得漂亮,赏心悦目----” “可是爱不是,爱是一种情绪,她可以左右你的喜怒,会让你痛,会让你笑,会让你哭,会让你愁,就如天风云,年有四季,月有阴晴,爱有悲欢离愁,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愿意甘之若饴,这便是爱————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剪不断,理还乱......” 林霜儿的世界仿佛被打开了一扇窗,她在这一刻明白了许轻舟的意思,也懂了他说的意思。 “倒是霜儿肤浅了,误解了先生。” 许轻舟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不说这个,林姑娘找我到底要说什么,若是不说,许某便就走了,虽说林姑娘秀色可餐,可是却不能果腹,。” 第21章 长生何处寻。 长生何处寻。 林霜儿淡然一笑,“先生还真是风趣啊。” 说着目光从许轻舟的身上挪开,又看向了城外。 云卷云舒,她的声音也在风中再次轻鸣,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话语中,又染了愁,就如初见之时,一般无二。 “那霜儿便直说了,还望先生赐教。 ‘但说无妨,绝不吝啬,知无不言。’ “先生觉得这天霜城的风景一般,可是我却看了二十载,赏了二十载。” “于我而言,这天霜城,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话音微微一顿,继续,“以前我在等一个人,只叹时光匆匆,现在自然没了那抹期盼,却又生了新的期盼,我想去修仙,去寻长生路,可是浩然之大,不知该去东,南,西,北。” “我知先生大有来头,先生知道的也多,所以想问问先生,寻觅长生道,该走何方?” 许轻舟懂了,感情这林霜儿是想远行,却又对前路迷茫,想求一个答案。 不过却也能理解,她毕竟只是二十多岁罢了。 他舞着扇子,若有所思,“我曾听闻,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 “恩——” “仙人抚其顶,结发受长生。” 林霜儿大大的眼睛望向天上,那里白云万里,那里浩浩长空。 “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去那天上寻仙人,求其受长生吗?” 许轻舟摇了摇头,手中的扇子指向天际,“我的意思是,林姑娘尽可往上走便可。” “上?” 许轻舟故作深沉,“修行一途,与天斗,与地斗,与万物争锋,长生为何,极之尽头,道之穷极,若想长生,路很长。” “天者,上也,高也,阔也,林姑娘只管看着天,往上寻。” “无论东南西北,先走出天霜,在走出这凡州,走出浩然天下,去看浩浩长空,去踏满天星河————终有一日可得长生。” “林姑娘不该问我往哪里走,你该做的是——先走。” “千里之行始于脚下,长生之道极境之巅,尽可乘风而去,莫要回头。” 林霜儿若有所思,长长的睫毛舞动,许轻舟的话对于她来说总有那么一些深奥,其中真意似乎让人猜不透。 可是这意却是懂了,那便是尽管前行,就如他方才所说一样,喜欢一件事,就去做。 也只有做了,才会有结果,才会有答案。 “先生还真是仙人,自那天上而来,霜儿懂了。”她对着许轻舟躬身行礼。 许轻舟却是受之有愧,赶忙低头回了一礼,以此掩饰眼底那方才不经意间闪过的心虚。 长生路,何处寻,这样的问题,他不知,若是知道,他也不在这天霜城了,早就寻着路去了。 可是林霜儿问了。 他的解忧书一生有只能为同一姑娘解一忧。 解过了林霜儿的相思苦,便就解不了这长生愁,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故此便那般说了一通。 虽是故作高深,咬文嚼字了些,不过却也并非空穴来风。 许轻舟虽不是天上的仙人,可是却是现代人,虽没修过仙,可是看过的玄幻小说何止千本,万本。 虽然书中大都是扯淡,可是有一点是对的,想要变强便是去探索,去看山高海阔,天地繁星。 固有人间之敌,人间之神,亦有天上之敌,天外之敌。 总之只要一直走下去,突破一个个极限,长生注定。 至于能否走到那一步,因人而异,他也并非纯粹的忽悠。 “林姑娘莫言谢,路是姑娘的,怎么走也要看姑娘,至于能否走通,亦看姑娘,许某帮不上忙,也只能道一句加油了,哈哈!” “先生风趣,霜儿只是后悔,晚了些认识先生,多走了五年的弯路,愁!” “对于修行者来说,五年光景,弹指一挥间,不妨事,不妨事,林姑娘资质极佳,现在去,也来得急。” 林霜儿不知道的事,许轻舟却清楚,记得初次相遇,忘忧书上可是出现了林霜儿的信息的。 灵根极佳,因修行而生,如此天地宠儿,只要走出这天霜,定是那蛟龙入海,腾飞化真龙只是时间问题。 林霜儿点头,眸子里的光好似在此刻坚定了很多,“恩,我信先生。” 许轻舟没在开口,只是淡然一笑,舞着折扇。 林霜儿的纤纤玉手从那红装袖口伸出,在身前轻抚,五指微弯,似是要抓住那匆匆赶路的风。 慢慢的吐出了三字。 “起风了。” 许轻舟怔了一下,“恩?” “我的意思是,我也该走了。” 也就在林霜儿话音落下的这一刹那,在许轻舟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 却是被林霜儿身上莫名泛起的光芒给生生打断了,到那嘴边的话,也被他生生的咽了回去。 望着林霜儿周身萦绕的那一圈黑色的光,懵了。 他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走了眼。 “怎么回事,黑化了?” 他在心中惊呼,眼前的一幕出现的太过离奇,“莫非与解忧书有关。” 他很确定,这黑色的光是在刚刚林霜儿说走的那一刹那才出现的,而林霜儿本人好像并未察觉,依旧看着远方。 或者说,她本就看不到。 许轻舟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一幕莫非与解忧书有关。 想着他顾不得许多,收回震惊诧异的目光,意念一动对接系统。 “果然?” 果不其然,在系统的面板里,属于解忧书的那一栏里,泛起了一个大大的黑色感叹号,于这这些文字和数据中分外醒目。 没有丝毫犹豫,许轻舟点开了那个感叹号,而后解忧书于系统中呈现,开始翻页,只是这次不同的是,书在倒着翻的。 那些被自己渡过的人一页一页的闪过,最终停留,林霜儿三字浮现眼前。 这是解忧书另一个功能,凡是被自己解忧过的女子,都会被收录在册,保存在此,供自己随时查看,之前许轻舟自然也不知道,这有何用,又有什么好记录的。 可是今日这反常的一幕,却让许轻舟心头一震,自知定是有大事发生。 而当属于林霜儿的信息页停留在他的视野之中时,答案也随之浮现。 “嘶——居然变了?” 第22章 赠剑 赠剑 白底黑字一行行,早已不再是之前的模样,许轻舟很不确定的前后翻转,看了又看。 其余之人依旧是蓝色字体,小无忧的依旧是金色。 只是这林霜儿的确是从先前的紫色,变成了如今的黑色。 “怪哉,怪哉,明明便是紫色,怎么就变了?”他在心底小声默念。 带着好奇与茫然细细审视。 【姓名:林霜儿】 【年龄:20岁】 【境界:先天境二重】 【曾经被解忧:相思入骨】 【介绍:天霜城人士,极品冰系灵根,上天的宠儿。】 【今道心已固,一心寻道觅长生,一路坦途,长生路上,若是不死,必成大器,此间天下,一方巨擘。】 【提示:由于林霜儿被宿主影响,天赋品质自紫色提升至黑色,触发系统功能,天使投资。】 【是否立即投资,林霜儿的长生梦,请宿主确认?】 “嘶——”一口春风倒吸入肺,许轻舟不再淡定,面部肌肉疯狂抽动。 “还可以这么玩?” 没成想,与林霜儿一通胡扯,还意外触发了系统的隐藏功能,天使投资。 虽不知道是何?但是这名字却是很好理解,字面意思,便是投资呗,至于如何投资,怎么投资,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许轻舟不知道。 却是很想知道? 意念沟通询问。 “义父,天使投资,什么意思,解释一下,详细解释?” 【天使投资,是本系统的福利程序之一,即当被宿主解忧的对象,因为宿主的影响出现某些变化,从而导致原本的被解忧对象未来轨迹被更改,便会触发颜色升级,故此触发不同的天使投资。】 【届时宿主只要投资参与,便可以在被解忧对象成长的道路上,对应获得丰厚的奖励和报酬。】 【注:天使投资触发,存在偶然性,随机性,或心境,或体质,或资质等,本系统便不一一解释了。】 许轻舟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蠕动,这么一说,他便懂了,简单来说,就是,自己又多了一条可以挣系统福利的路子。 “快告诉我,怎么投资,我要投资?” 作为机会主义者,这种好事,许轻舟但凡犹豫一念,都是对穿越者的不尊重。 【遵循投资有风险,入市需谨慎的原则,这里不能为宿主作答,抱歉。】 “说人话?” 【简单来说,投资任务的不同,所需要宿主投入的东西不同,我也不知道这林霜儿的长生梦该如何投资,但宿主接取任务之后便就能知道了。】 “你还真是没用。” 【检测到宿主辱骂本系统精灵,系统精灵生气了,需要自己哄自已一分钟,请勿打扰,谢谢。】 许轻舟对此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嗤之以鼻,显然这样的对话和情景,已然不是第一次了。 许轻舟自然不在意,也没空,而是选择了接取投资任务。 总归先看看,实在不行,自己不投资不就好了,任务也没说一定要投资不是,开一个账户而已,总归是不花钱的吧。 他当点下确认接取,那方才说不理自己的系统提示音便又响了起来。 【恭喜宿主,你成功接取天使投资任务[林霜儿的长生路],请尽快前往任务面板,进行投资确认。】 意念又一动,锁定了意识空间面板中,那新诞生的天使投资面板,里面一个任务条安静的躺在那里。 许轻舟迫不及待的褪下了它的衣服,开始深入的研究了起来。 天使投资任务一:林霜儿的长生路。 产品宣言:一次投资,终身收益。 详细介绍:在林霜儿离开天霜城之前,赠送对方一件任意物品,当做投资本金,在未来林霜儿的成长路上,林霜儿每突破一个大境界,宿主都可以获得对应丰厚的奖励。 即林霜儿境界越高,宿主获得的收益越高,一直到林霜儿成为帝者,投资自动结束。 投资收益标准取决于宿主赠送的物品价值,即赠送的东西越贵重,每一次获得的奖励越丰厚。 投资广告:买到就是赚到,走过路过别错过,宿主,投她—— 风险提示:如果被投资者林霜儿死亡,投资合约自动终止,系统不赔偿宿主任何损失,请谨慎购买。 许轻舟看着这上面的一行行字体,嘴角又一次忍不住的抽动了起来。 只能说,系统很专业,让他一度认为自己这是在买理财产品,特别是最后这一条,风险提示,不仅专业,还注重细节。 而此时此刻,就在许轻舟浑然忘我,沉浸在自己意识空间之时,林霜儿却是诧异的看着他。 自从刚才,自己说完自己要走的时候,许轻舟就没了声音和反应,当她回过头看向他的时候,更是一脸茫然。 原来的许轻舟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的许轻舟,时喜时怒,时狂时忧,那面部表情岂止一个精彩可以描绘。 望着他这般样子,她不禁大胆怀疑,莫非先生舍不得我走—— 可是很快又否定了这样的想法,先生和自己才见了几面,怎么可能舍不得自己呢。 即便是自己有些姿色,倾国倾城,让人流连忘返和,可是先生就是先生,又不是那寻常的俗家男子不是。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她小声唤道:“先生,先生......” 听到林霜儿的呼唤,许轻舟赶忙回神,自知有些失态,他连忙恢复了往日的神情,问道:“恩,怎么了霜儿姑娘?” “先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你——” “没有,只是刚刚姑娘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故此失了神,抱歉。”他含蓄一笑,编了一个理由,便搪塞了过去。 林霜儿虽是还有些怀疑,可是却也没在追问,故人是许轻舟的私事,若是问了,就是自己失了礼数了。 “今日多谢先生说教,霜儿感激不尽,只是霜儿只是一凡俗女子,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赠与先生,只能将先生的这份恩记在心中,将来若是得了长生法,再见先生,定当重谢。” 许轻舟淡然一笑,“山一程,水一程,天下何处不相逢,会再见的。” 说着他拂过腰间,一柄通体湛蓝的剑便握在了掌中。 “前路漫漫,修仙一途,如履薄冰,修士之间,尔虞我诈,机缘面前,杀伐不休,我帮不了姑娘,就送姑娘一柄剑,用来防身好了。” 第23章 交易 剑长三尺,剑柄精致浑然无物,剑鞘泛着湛蓝色的光泽。 虽未出鞘,可是三米之内以感其寒意袭人,春风折服,黯然以失三分色。 林霜儿瞳孔渐渐放大,樱桃红唇微微张开—— 虽是初见此剑,可是不知为何,她的身体之中,似乎有一种她说不出的东西,在与这剑邀相呼应。 脑海里更是回荡着一个声音。 “握起它。” 林霜儿自知,此剑绝非凡品,可是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即便她的身体对于这柄剑莫名的渴望。 诧异惊骇的同时,她同样不解,所不能理解,萍水相逢,眼前的先生,为何会赠剑于自己,尤甚还是一柄上等的好剑。 “先生,这太贵重了,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她仓促拒绝,竟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极不情愿的从许轻舟手上的剑上挪开。 以此来压制身体本能的欲望。 许轻舟微微挑眉,视线凝视着掌中的青霜剑,眼中同样带着些许的落寞。 那是不舍的眼神。 这剑可是好剑啊,也是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剑神兵。 其真实价值,在这修行的世界,修行者的眼中,已然无法用凡俗的金钱来衡量,即便是兑换成稀有的灵石,怕也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送?他自然不舍。 可是天使投资,讲究的是高投资,高回报。 自古老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要投咱就往大了投。 只要林霜儿运气不要太差,以她的资质,未来前途不可限量,随便突破到个金丹,元婴境界,自己绝对能回本,还能大赚。 若是运气好,真到了帝者境,成了一方巨擘,那时候姑且不论这投资回报如何丰富。 就单是这赠剑之恩,也足够许轻舟受益半生了。 所以哪怕不舍,他也心甘情愿的将此剑赠于林霜儿。 博一个未来,搏一个富贵终生。 “此剑长三尺,乃是天外寒铁所铸,是我游历天下所得,剑名:青霜,林姑娘名字里亦有霜字,这便是缘份。” “我许某向来讲究的就是一个缘字,我与林姑娘有缘,此剑亦与林姑娘有缘,这是定数,也是天意,这剑与林姑娘更配,握在姑娘的手中才能绽放异彩,才能璀璨生辉。” 说话间他的视线看向林霜儿,单手捧剑奉上,继续道: “青霜有意择主,我许某诚心赠剑,盛情难却,还望林姑娘莫要推辞,扫了这一分雅兴,扰了这份缘。” 林霜儿手足无措,眼神飘忽不定,一时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吞吞吐吐,吱吱呼呼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可是——先生,这,太贵重了.......霜儿受之有愧,不敢接。” 剑者,又怎么会不喜好剑呢,尤其是这还是一柄难得神剑,更是与其灵根功法,相得益彰的剑。 林霜儿很想要,可是真的太贵重了—— 许轻舟自然是看透了林霜儿的想法,含蓄一笑,嘴角微倾如春风柔和。 “林姑娘若是觉得受之心惶,那不如这样,我们做个交易?” 林霜儿不解,歪了歪脑袋,三千青丝随着洒落一边。 “什么交易?” “我以此剑换姑娘一个承诺。” 林霜儿又一次怔了怔。 许轻舟却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姑娘远行觅长生,前路漫漫多坎坷,正缺一柄好剑防身,我将此剑送与姑娘,姑娘拿着此剑去踏长生,若是有朝一日真得了长生法,姑娘便替我许某做一件事情。” 怕林霜儿误会,许轻舟话音顿了一息,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说的事,绝对不违背姑娘本心。” 望着许轻舟,那俊朗的面容,林霜儿此刻失神,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子。 她越发的看不透,读不懂,猜不明。 “用一柄好剑,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先生,这显然不是一个理性的选择,不划算。”她语气有些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然。 “世人云,剑者一诺,重若千钧,山可倾,海可枯,唯有剑者不负君。” “林姑娘是剑者,你的承诺许某信得,在者说,我看好的是林姑娘你,我相信未来你必将可登苍天,可御八荒。” “得道长生,举手投足便是那改日月,换星辰的大神通,得这样的人一诺,是许某占了姑娘的便宜。” 他说的很认真,语气平和,并不像是在畅想未来,更像是在叙述一件本就存在的东西。 于他而言,好像林霜儿自己,注定了能走到那一步,这是一种信任,毫无理由的信任。 也正是这份信任,让林霜儿受宠若惊。 她仰着头,眼中泛着痴迷,询问道:“先生真的觉得,霜儿可以吗?” “自然,接剑!” 许轻舟手中用力,剑脱手而出,在半空划出一抹弧度,飞向林霜儿。 林霜儿本能的接过长剑,双手紧紧的握在手心。 这是一柄好剑,很轻。 可是此时此刻,握在手中,林霜儿却感觉到格外厚重,这份厚重让她惶恐,让她茫然。 俄顷,林霜儿眼中变得专注,认真,面容也变得格外严肃,看向许轻舟。 “先生的恩情太多了些,霜儿便不说谢谢的话了,若是将来,先生需要我,我恰巧在,无论何时,何事,霜儿必将倾力相助,报先生之恩,之情。” 许轻舟淡然一笑,儒雅尽显笑眼之中,同样望着林霜儿,拱手一拜。 “好,那许某在此祝姑娘此去长生路,如月之恒,如月之升,如南山之寿,不赛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尓或承。” “早得长生路,终得长生梦,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许轻舟话落起身,折扇一开,不等林霜儿辞别,转身便就独自离开,唯独留下林霜儿错落在了风中。 离别本是常态,注定不尽如人意,如此匆匆一别,甚好,也恰好。 望着许轻舟的背影渐行渐远,眼看就要下了城头,林霜儿向前跑了数步。 呼唤道:“先生——等等?”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无尽处是春山,你我终有再见时,姑娘有话——不妨下次再说。” 林霜儿脚下顿住,望着书生的背影,听着耳畔离别声回响春风里,好似生生不息。 望着手中的剑,少年的模样又一次浮现心动,撩拨着少女的春心又一次萌动。 她抿着红唇,大大的眼睛里波光交错,许久许久后,当她再也看不到许轻舟的时候。 她轻轻拔出了剑,只是出鞘一分,剑鸣翠丽动人,剑锋映照着少女的那抹红,是那般的鲜艳,剑气凝霜,寒流四起,周遭空气宛若凝结。 可是少女的心底,却燃起了熊熊烈火,少女的血脉亦若涛涛大浪,奔腾不息。 她收剑,慢步到了城墙之畔,双手放于脸庞之侧,冲着许轻舟消失的方向,高声呐喊。 “先生——慢走!” “先生——珍重!” “先生——” “后会有期!” 清丽之声如那数只黄鹂绕枝头,声声雀。 随风飘荡,回荡天霜城,那路人听之,也忍不住驻足,仰头,寻声看上一眼。 许轻舟走在长街上,同样听的真切,歪嘴一笑。 “搞定!” 林霜儿前所未有的舒坦,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般大喊,她转身,一跃踏空,跳下了城头,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先生放心,长生路上,霜儿无惧,定不让您失望。” 第24章 月下 夜幕。 皓月当空,可见繁星稀稀。 许轻舟闲坐窗边,举杯而饮,烛火悠悠,已醉三分。 “年少当堪第一流,恰如明月冠九州,琴棋书画修身气,射御诗酒许无忧——” “无忧,师傅这诗如何?” 无忧眼如月,面如勾,微微摇头,笑叹,“师傅的诗自然是好诗,可是时候不早了,师父也该睡了。” “你个小丫头,好,师傅听你的,睡了睡了。” 无忧闻言,笑得更加灿烂,小跑数步,将许轻舟面前的酒壶和杯子收入怀中。 “师傅真好啊!” “哦——且说说,师傅哪里好?”许轻舟玩味道。 无忧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笑道:“师傅听劝呗。” 说完抱着战利品小跑离开,“师傅,晚安。” 许轻舟无奈摇头,心想这哪里是收了个徒弟,这明明就是找了个老妈,天天絮叨,管着自己呢。 却还是说道:“你跑慢些,别摔了。” “知道了——哎呦。” “没事吧?” “师傅,我没事,你快睡了,熬夜对身体不好,你说的。” 许轻舟会心一笑,“这小丫头。” 随后湮灭了烛火,轻声一踏,于黑夜中化作一抹残影,自窗户而出,跃上屋头。 疾驰如风,跑出了忘忧阁数百米的地方,落在了一夜深人静,人烟稀少的巷子里,方才站定。 捋了捋裤腿上的褶皱,脸上的笑意不在,微醺不在,换上了十分肃穆,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眼底也不知不觉染上了些寒意,对着空荡荡的巷子,轻声说了一句。 “这里没人了,阁下等了一天了,可以出来了。” 黑夜的尽头,回声还未散尽,一个人影出现,隔着数米的距离对着许轻舟一拜。 “在下宁锋,见过忘忧先生。” 许轻舟扫视了对方一眼,淡然道: “宁锋——不错,你倒是比早上那莽夫有礼的多,不是那么讨厌。” “先生谬赞。” “说说为何在忘忧阁等了我一天,却又一直不现身?” 自告别林霜儿后不久,许轻舟便依靠系统探查到了此人的存在。 而且不仅仅只是他一个,足足十余道气息,一直跟在自己的周围,只是此人的气息最为浑厚,想来应该是这群人的头。 他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他们为何而来,定是和早上被自己杀的那匹夫是一伙的。 只是让他不能理解的是,这人跟了自己一天,愣是没露面,而他出于私心也不想让无忧在折腾了,索性便没有管,一直等到了天黑。 故此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人闻言,语气平和的回道: “白日间看先生一直在忙,且身边有人,宁锋不愿叨扰先生,让先生徒增烦恼,故此一直没有现身。” 许轻舟不由拧了拧眉,眼前的人,实力是先天境九重,乃是筑基之下的顶尖高手。 这样的存在,在这天霜,那可是一等一的了。 拥有如此实力,居然不骄不躁,对自己还如此客气,不免让他高看一眼,心中不由感叹。 “这宁锋,是个人物。” 也绝非早日间那匹夫所能比。 “你倒是真的懂礼,让我刮目相看。”许轻舟毫不吝啬的再次夸赞,而后抖了抖袖袍,继续道: “看在你这么有礼貌的份上,我给你个面子,跟你走一趟,去见见你那主子。” 许轻舟的话音一出,反倒是让那人愣住了。 掩藏在黑夜下的那张刀削斧凿的面容怔了怔,眼中满是诧异。 显然他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请,许轻舟居然就同意了跟自己去见自家的主子。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总归有些受宠若惊。 “先生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许轻舟慢慢朝他走来,话音也在继续。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面对许轻舟的反问,宁锋更加茫然了。 “先生就不怕,我害你吗?” 此时的许轻舟已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宁锋身前咫尺之间,从这个角度,二人身形一般,故视线平视。 许轻舟毫不在意的说道:“害我?你只是一个跑腿的,为何害我呢,也不会害我。” 说着会心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在者,即便你会,你也伤不了我,我为何要怕呢。” 他自信且张扬,语气坦然,竟是平静异常,让宁锋不由浑身一颤,在看向许轻舟的时候,眼中的凝重多了几分,更是夹杂了几丝敬佩的神色。 敬佩,是敬佩眼前这个少年的勇气与胆识。 而凝重却同样来源于少年的勇气与胆识。 一个后天一重境,刚踏入修行入门的少年,一个看着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不知道,许轻舟从何处来的勇气,竟是这般自信。 敢在自己一个先天境九重之前,说出方才那样的一番话。 要知道,二者之间差距,即便不是皓月比萤火,却也是参天大树,比之盈盈之草,其中鸿沟仍是天堑。 可是他却同样不敢小觑许轻舟,一来有前车之鉴,先天二重之人离奇的死在了对方的手中。 二来,许轻舟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很沉重,他也并非是那种无知无畏之徒。 所以在他看来,许轻舟要么就是隐匿了实力的强者,要么就是有保命的底牌,故此才能这般坦然自若。 “先生,还真是奇人,这份胆识,宁锋敬佩,那就劳烦先生,跟宁锋走上一趟了。” “好说好说,请!” “先生——请!”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黑暗的幽巷。 对于许轻舟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好怕的。 对方既然三番两次的派人来请自己,那一定是有求自己。 自己若是推辞,再如之前那般,也是徒增麻烦,索性不如去见见这位正主。 既然躲不过,那便不躲,又有何可惧。 凭借系统,和,可为其解忧,让其感恩戴德,为自己所用。 破——亦可依靠自己的两招剑诀,一本解忧书,还有其余底牌一战尽灭之。 莫要说先天九重,就算对方那里有筑基强者的供奉,自己也不惧,一颗RPG轰死即可,不行,唤雷罚,劈成一抹灰。 “宁锋?” “先生你说。” “远吗?” “城外馆驿,距此十里地。” 许轻舟微微挑眉,“城外?” “太远些了,走过去,太累了。”他有些后悔了,实在是太远了些。 “先生,有马,很快。”宁锋连忙说道。 许轻舟面露难色,“我不会骑马?” 第25章 故事 星月皎洁,明月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天霜城以南数里地,有一骑二人正在与月光借路前行。 一人牵马执蹬,腰负长剑,一人坐于马上,举目望星河。 徐徐前行,只听马蹄嘚嘚与蛙声合奏,不听人语,竟是相对无言。 长路漫漫许轻舟甚是无聊,百无聊赖便搭起了话来。 “宁锋。” ‘怎么了先生。’ “像你这的先天九重境,在你主子那里每月多少工资?” 宁锋怔了怔,茫然回头,瞥了许轻舟一眼,问道: “工资是何物?” “就是你主人每月给你多少报酬的意思?” 许轻舟对此很感兴趣。 问言的宁锋在月色下的嘴角下压,露出了一抹苦色, 不过却并未被许轻舟瞧见。 “先生说笑了,对于我们修行者来说,这凡间世俗的金银,要之何用,既不能精进修为,又不能换那灵丹妙药,无非就是用来,吃,穿罢了,可是修行者又怎么会愁吃穿呢,有没有报酬,都不重要。” 许轻舟不自然的摸起来下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视金钱如粪土吗?那看来自己还是俗气了些。 “哦——既是这金银无用,那你们为何又为你们的主子办事呢,是她给了其它的东西吗?比如灵石?” 宁锋摇头,“灵石珍贵,普通人少有,若是有那多也在那些筑基修士的手中,浩然十州,就数凡州最为贫瘠,灵石稀少,我家主子自然是给不起。” 他自顾自的说着,许轻舟便听着,他看过些这个世界的书。 此间天下名曰浩然,浩然之大,十州,八荒,四海。 十州是人族的地界,八方是猛兽的地界,而四海则是水妖的世界,当然,传闻也说,四海深处有神仙。 不过却也只是传说,不知真假,总之四海很神秘就对了。 而在十州之中,凡州乃是最为贫瘠的,只因这里灵气稀薄,故此成道难。 也因为灵气稀薄,气运太差,故此一州之地,愣是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宗门。 不过却也因此滋生了三大王朝,数千城主王侯。 与其余九州而言,凡州反倒是更适合普通人生存。 “没有灵石,又看不上金银,为何还要替他们效力,呆在这凡州,何不自去寻那修行路呢?” 宁锋依旧牵着马,平静的回曰: “有人为了权,有人为了名,有人为了报恩,总之都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和这么做的理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迫不得已,有些时候,生在江湖,庙堂烟雨,人总归身不由己。” “那你呢,你是为何呢?是为了名,还是权,亦或者是报恩?” “我啊,不瞒先生,只为一个字。” 许轻舟好奇更重,“何字?” 宁锋止步,马也止步,耳畔蛙声依旧,宁锋拧过身,很认真的看着许轻舟,吐出一字。 “活!” “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许轻舟眉梢拧的越发的深沉了些,能感受到,眼前的宁锋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眼里闪动的光,告诉了许轻舟,他是一个桀骜不羁的人,可是却又被什么束缚住了翅膀,那郁郁不得志的愁与忧如那熊熊燃烧的火,份外热烈。 他想要自由,渴望自由,那向往自由的目光,许轻舟一眼便就识得,他见过了太多这样的眼神了,和宁锋一样的眼神。 为了活? 是受制于人的意思吗? 这是许轻舟所能解析到的信息。 感受到许轻舟异样的目光,宁锋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连忙笑道: “我跟先生说这个干嘛,还是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他拽动马缰继续前行,却始终低着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与许轻舟说这个,可是他心里却清楚,并非是话赶话赶到了这里。 而是自己的潜意识中,特意为之,也许他也在奢望,眼前的这个奇怪的先生,也能解了自己的忧愁吧。 可是忘忧先生,虽然叫忘忧先生,却只能让女者无恼,不可让男宽心啊。 可惜了,可惜了。 “咳咳!”许轻舟清了清嗓子,悠悠道:“你知道我为何叫忘忧先生吗?” “因为先生说,可以让天下的女子无忧无虑,无灾无病,故此天霜城的人便叫先生,忘忧先生,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家夫人方才慕名而来,特意来找先生,解她心中的愁和忧。”宁锋答。 许轻舟嘴角微扬,自信坦然,“说的很对,不过世人只知道我能为女子解忧,却不知我亦能为男子消愁。” 宁锋的身形顿了顿,于赶路中又一次拧过了头,边走边看向许轻舟。 “先生当真没开玩笑?” 即便是在这月光下,宁锋眼中的那抹期待,亦是那般明显,许轻舟自知,对方上了钩。 一手扶着马鞍,一手摸着下巴,双目微眯,笑谈中。 “自然是不开玩笑的,我知道宁兄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惜我没有酒,但是今晚的夜色还不错,四下也安静。” “实不相瞒,我想听听宁兄的故事,不知宁兄愿不愿意讲上一讲,也好让我解解乏。” 宁锋苦笑,“先生说笑了,宁某哪有什么故事,这半生来干的都是替人卖命的事,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说出来,怕是要脏了先生的耳朵。” “竹本无心,却节外生枝,藕虽有孔,却出淤泥而不染,许某心境无尘,从不以眼看人,好坏对错生而有知。” 话音一顿,许轻舟话音在重三分,“在我看来,任何事情,只要事出有因,便不“脏”,所以宁兄的故事,我想听?” 宁锋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眼前的忘忧先生,总是说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要么就是他从未听过的词句,要么就是高深的道理。 无形中,总感觉这具瘦弱的书生躯体下,装着一个了不得的灵魂,让人肃然起敬,心神往之。 他犹豫片刻,咬了咬牙,叹道: “也罢,到驿站还要些时候,承蒙先生看得起,先生想听,那宁锋便与先生说上一说。” “甚好甚好。” “故事很长,那我就——————” “碍,无妨,你慢慢讲,我慢慢品,哈哈哈!!” 第26章 何为恶,何为罪 故事很长,慢慢的讲。 路也不短,慢慢的赶—— 从开始到结束,宁锋的一生很短,甚至没有这夜长。 晚风依旧在吹,话音落寞蹉跎,回忆悠扬,这是一段跌宕起伏的乐,奏的是荡气回肠。 在苍月帝国,有城一百零六,天霜居其一,林枫亦其一。 而这宁锋,便是林枫城人士。 话说那林枫城的主子,养了一群死士,他们是自幼被买入城中,以极其残忍的方式培养成长,长大以后,负责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宁锋便是其中之一。 于杀戮血腥中崛起,一路杀伐存活至今,突破先天境九重。 前半生,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字,杀。 为了活下去而杀。 一开始杀同伴,后来杀异己,现在,主子让杀谁,便杀谁,主子让干嘛便干嘛。 他故事中的宁锋,根本不像许轻舟所认知的宁锋,懂礼节,识大体。 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血杀手。 当然在许轻舟看来,他只不过是一个可怜人,一个没有魂的人。 常言道,能左右自己的身体,才能左右自己的生活,显然他就不能。 他们自小被下了一种咒,此咒需要定期定时定量服用解药,否则就会遭受噬心燃血之痛,生不如死。 许轻舟也明白了,为何这宁锋眼里总是带着忧郁,想来便是因为此。 总归宁锋让许轻舟刮目相看,一个浴血而生的杀手, 一尊杀神,竟是能如此的收敛自己的锋芒和杀气,何其难得。 可见其心性很强,否则怕是早已迷失了,就如早上那匹夫一般,一言不合,拔刀而战。 结果便也就是死了。 “可惜啊,可惜,一个大好青年,就这般因为权谋之争,沦丧一生,生在这样的世道,还真是身不由己啊。” 他不禁在心中感慨,难免动了些恻隐之心。 宁锋的话音渐渐落下,最后的最后,他仰头望着头顶明月,眼角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晶莹,和那天上的皎月一样透明。 低沉的话音也伴着那风响起。 “如果当初有的选,我想我应该会做一个好人吧,可是,终究是没得选,更没有如果。” 如果可以想做一个好人吗? 这句话不由猛地触动了一下许轻舟的内心。 他看着宁锋的背影,说了一句。 “那样的话,也许你活不到这个时候。” 宁锋不解,问曰:“先生何出此言?” 许轻舟抿唇笑笑,“因为好人不长寿,这样的世道,做好人,难,做活着的好人,更难。” 宁锋拧起了川字纹,他没有反驳,因为许轻舟说的,本就是对的,话虽然简单,可是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 若是自己是一个好人,又能否活到现在呢,他不禁在心中思虑。 “那先生觉得,我坏吗?” “这不该问我,你应该问你自己。” “应该坏吧。” 为何会这么觉得? 宁锋苦笑道:“因为很多人都说我恶。” “哪些人?” “被我杀掉的那些人,可惜他们都死了。” 许轻舟无语,“你若是这么说,那就不奇怪了。” “先生觉得他们说的对吗?”宁锋问。 “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如果你被人杀了,你觉得杀你的人,是好还是坏,是善还是恶。”许轻舟又一次把问题抛了回去。 宁锋低垂着眸子,想了好大一会。 “若是有人杀我,那我相信他一定有必须要杀我的理由,就和我要杀他们一样,在我看来,这便不是恶,也许他们也没得选。” “那你便不坏。”许轻舟理所当然的说道。 “恩——那先生觉得,我杀人,有罪否?” 许轻舟沉默,有罪否,何为罪? “那就要看法是由谁制定的了。” “宁某不懂,先生何意?” “先有法,再有罪,谁定的法,谁说的算。” 宁锋的眼中闪动着波光,促狭道:“所以,和好坏一样,先生觉得我也无罪吗?” 许轻舟摇了摇头,眼中的神色变得认真了几分。 “不不不,在我看来,你有罪。” 宁锋拉住马缰,凝视着许轻舟,迷茫的问道:“先生觉得,宁锋有何罪?” 许轻舟故作深沉,端着身子,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宁锋的罪,也只是一个字。” “何字?” “弱。” 宁锋一惊,眼底的彷徨更甚,惊呼一声,“弱?” 许轻舟一荡袖袍,插在腰间,轻声笑道: “没错,就是弱字,你太弱了,所以你有罪。” 宁锋只感觉脑袋里如一团乱麻,思绪混乱,陷入沉思,脑海里依旧回荡着许轻舟的那一个弱字。 “在我看来,这天底下,只有一种罪,那便是弱小,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强者肆无忌惮,弱者卑躬屈膝。” “你只要活着,弱就是原罪,就如你宁锋杀过的人,他们为何会死,因为他们太弱,,即便没有宁锋,也还会有另一个宁锋,死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已然是注定的,因为弱,所以他们成为了被杀掉的人。” “他们的死,归根结底可不就是一个弱字。” “再比如你宁锋,你为何受制于人,俯首称臣,为何为他人傀儡,供人驱使,就是因为你太弱了,所以你也有罪,你现在所讨厌憎恨的一切,怨不得别人,只怪自己太弱罢了。” “弱是原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天地法则本就允许杀伐。” “若是如你所想,已杀字定罪,那这天下何人无罪,人杀人有罪,那人杀万物呢,有罪否?” “虎杀鹿,鹿食草——这不也是杀?” “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人活着就要去遵循这最原始的自然法则,当然你也可以像我一样讲道理,但是——” 许轻舟双目一横,咧嘴一笑,“你得和我一样强大才行,因为我说了,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道理强者说出来才叫道理,才有人信服,弱者同强者讲道理,那叫自取其辱。” 许轻舟的一番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刹那间在落在了宁锋的脑袋之上,让他当场呆愣,久久无法回神。 耳畔轰鸣不止,振聋发聩,心中更是被这一番话激起了惊涛骇浪,滚滚奔腾。 这样的道理他生平第一次听,可是他却又是如此认同。 强者制定规则,弱者遵守规则。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罪,就是弱小。 这一句句是那般的让人震撼,更是让人无可反驳。 他何尝无罪乎? 足足过了六十息,他方才回神,那一刹那,他的眼神都变了,手中缰绳脱落,他双手抱拳,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 “先生真乃神人,先生之言如雷贯耳,让宁锋茅塞顿开,多谢先生赐教,先生授我一拜。” 【玄幻世界,请勿用现在文明去要求,作者表达的只是弱是原罪,我看到部分读者曲解成受害者有罪论,这是不对的,即便是在现在社会,弱者同样会被欺凌,国与国,人与人,或者是自然界,弱肉强食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即便有法,也无法杜绝。】 【文中主角也说了,你也可以讲道理,但是前提你要很强,我们之所以能讲道理,那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强大的国度,有强者替我们制定了可以讲道理的前提,也是因为那些伟大的强者替我们撑起了头顶的天,不存在灌输所为的受害者有罪论。】 【针对的是玄幻世界里的世界观所描写,描绘的也只是自然界的物竞天择。】 第27章 先生救我 许轻舟淡然处之,面对一拜身心舒爽,却是谦虚道: “碍,莫要谢我,闲聊几句罢了,这一拜,受之有愧。” 话音微微一顿,许轻舟若有所思继续道: “不过你这故事,我总不能白听,你这心中之愁兴许我可以尝试替你解上一解。” 闻言的宁锋神色一震,双目之间间距变小,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单膝跪地,急促道: “望先生给宁锋指条明路。” 宁锋心里清楚,眼前的忘忧先生,绝非他所看到的这般简单,若是他愿意出手,自己定然能摆脱当下的困境。 这干脆利落的一跪,跪得许轻舟措不及防,他连忙翻身下马,伸手扶住对方的双肩,欲要将其拖起。 “宁兄这是干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宁锋本就是先天九重之境,论纯粹的实力,远在许轻舟之上。 此刻他往那里一跪,他不愿起,许轻舟自然是扶不起来的。 他仰着头,眼中满是祈求,语气却又分外的坚定,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知道先生不是凡俗之人,定是拥有通天彻地的大神通。” “请先生救我。” 许轻舟收回手,故作为难,先是压了压眉梢,而后又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 “也罢,你先起来与我说话。” “谢先生,谢先生。”宁锋见许轻舟松口,连连道谢,哪里还有半分杀伐果决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寻常的庄稼汉,今朝等来了好天时。 许轻舟背着手,继续道: “你先不要急着谢我,等我把话说完再说。” “先生您说,宁锋听着。” 许轻手微微仰头,望着天上星河,眼底泛起一抹凝重, “这天地间的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若是想要得到一些什么,注定就要失去些什么。” “我可以帮你解忧,可是这解男子之愁却也需要你付出代价,不知道这代价,你承不承受得住?” 面对询问,宁锋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而后便再次看向许轻舟,斩钉截铁的道: “不瞒先生,这样的生活,我早就受够了,先生若是真能让我摆脱控住,还宁锋自由之身,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认了。” “你确定?” “是的,先生,宁锋很清楚。” 许轻舟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而是在宁锋的诧异与不解中,翻身上了马背之上。 “行了,赶路要紧。” 宁锋怔了怔,欲言又止,“先生,那——” “只管带路,我答应你的事,自是会办到的。” 宁锋再次弯腰行礼,“是宁锋唐突,先生莫怪。” 说完便不再言语,继续上路。 他想先生这么做,自然是有先生的道理,而且他也只能信他,别无它法。 望着宁锋的背影,许轻舟无奈摇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能救宁锋的从不是别人,只有宁锋自己。 自由从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即便是他真的救了宁锋,他是否就能真的拥有自由呢,想来也不一定吧。 不过自己既然答应了,那顺便渡他一程也无妨,谁叫自己和他投缘呢。 这般年纪,自是随心而动,率性而行,助人为乐乃善,助自己不讨厌的人,乃趣。 趁着夜色继续行进,又走了半个时辰,眼前的官道尽头,浮现起了微黄的灯火。 越近越亮,越近越清晰。 宁锋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宁锋,指着前方道; “先生我们到了,夫人就在这驿站之中。” 许轻舟微微点头,以示知晓。 又行数百步,来到驿站之前,便见甲士拦路。 “来人止步,此处禁入,换个地方去。” “瞎了你的眼,看看我是谁。”宁锋冷喝。 那人手中火把靠近了些,自然是看清了黑夜下,宁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当即惶恐拜见: “见过宁头!” “这是忘忧先生,是夫人让请的贵客,还不快快让开,耽误了夫人的事,你是知道后果的。” 提及夫人的二字,几个甲士明显神色骤变,更可见其中有人,竟是打起了哆嗦。 连忙退至两旁。 “宁头里面请!” 宁锋牵着马缰,大摇大摆的便进了驿馆。 众兵士目送, 待到人影消失,方才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忘忧先生好大的派头,居然让宁头亲自牵马执蹬。” “可不是,你们刚谁看清那先生的模样了没?” “没有,起初是夜太暗了些,后来我便没敢看——” “总之传闻这忘忧先生绝非凡俗之人,神乎其神,没想到竟是真被宁头请来了。” “废话,宁头是谁,他要是请不来,怕是就没人能请来了。” “..............” 进了院中,许轻舟翻身下马,在宁锋的带领下进入了客栈。 一路走来,行至灯火通明的大堂,许轻舟并未看到那所谓的小二,与差役。 反倒是十步一甲,这屋内也是随处可见的侍女,安静的站着,候着,即便此时夜深。 就不说这兵士有几何,就这贴身的丫鬟,怕是也得上百了。 许轻舟也不由感慨,这宁锋口中的夫人还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若是按宁锋所说,这夫人不过是林枫城城主的侧室罢了,可是就这出行的规模,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天子的宠妃呢吧。 不得不说,是一个会享受的人,也是一个讲究人。 进入屋中大堂内,宁锋先是招呼许轻舟落座,然后又对着一旁的一个婢女道: “去通报夫人,就说忘忧先生已经请回来了。” 那婢女闻言,却并没有要动的意思,而是低着头,手里使劲的搅动着罗裳,身体更是在微微发颤,看得许轻舟多少有些茫然。 “怎么,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宁锋有些不悦,语气重了些。 可是也就是这重了些的语气,却是直接吓得那婢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求饶,带着抽泣之声。 “宁大人饶命,夫人刚睡下,奴婢打死也不敢扰了夫人的清梦。” 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模样,宁锋拧了拧眉,叹了一声。 “你起来吧,我亲自去唤。” “谢宁大人,谢宁大人。” “先生稍坐,我去去就来。” 许轻舟含蓄一笑,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只是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方才那婢女,依旧脸色惨白,不由在心中小声盘算。 “看来这夫人,是个狠人啊,否则这些婢女何至于这般惧她呢,我得小心些才是。” 第28章 驿站初识 诺大的驿馆里,近百人,却是寂静无声,便是细听也只闻浅浅的呼吸声。 就连那屋外也听不到一声蛙鸣,气氛莫名的渗人。 何为夜深人静,许轻舟心想,这便就是夜深人静,而他却是莫名的有些烦躁,没人不喜欢安静,只是这样的安静,让人焦心罢了。 不过许轻舟却并没有闲着,而是借助系统,探查起了这四周不同寻常的气息。 约莫先天之境者,连带宁锋不下二十,后天境者近乎百人。 这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就潜伏在这驿馆周围,就连那三层的屋顶之上,也守着不少人。 这样的规模,在天霜城,许轻舟自问未曾见过。 这也让他不由的更加警惕了些,不过索幸好在,最强者貌似也就只是宁锋罢了,倒是不足为虑。 片刻后—— 那三层的阁楼上,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伴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四周的婢女也好,还是要阉人也罢,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许轻舟同样循声看去,恰逢一行人到了那二楼楼梯的转角处。 人群中最为醒目当数走在最前端的一个女子,披着一件暗金色的睡袍,一头乌黑的长发竟是拖到了腰间之下,如同青翠瀑布一般。 虽只是这远远的看上一眼,未见其容,可是许轻舟依然感觉到了一股贵气扑面而来。 当那人面朝自己的时候,许轻舟也不由自主的被此人的气质吸引。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显奢华,端庄大气。 仿佛让人瞬间就顿悟一个成语的真正的含义。 雍容华贵。 这女子面若凝脂,唇若桃红,五官匀称,竟是不怒自威。 淡淡的眸子里平静如水,却又深若幽潭,许轻舟自问,这女子并不漂亮,貌不倾城,容不勾魂。 可是就是不知为何,那股由内而外的气质却让人挪不开眼,仿佛她一出场,她就该是人群中的焦点。 简简单单,却又绝不简单,这样的人,许轻舟想,应该便是那天生的女王相了吧。 只见那女子走下阶梯,红唇轻启,气若幽兰,柔柔之音如水,川流不息,如钟,沉稳厚重。 “忘忧先生,让你久等了。” 许轻舟自问,前世在地星,刷过的短视频千千万万,听过的御姐音不计其数,可是和她比,黯然失色。 他竟是下意识的起身,将身体绷紧,对着对方微微点头示意,尽显修养,也端着腔调,慢慢说道: “许某见过夫人。” 那女子来到近前,一只玉手伸出暗金色长袍之外,指尖指向凳子,“先生无需多礼,坐下说。” 许轻舟亦是有样学样,“夫人,请。” 二人对坐,相视一笑,许轻舟却并未言语,视线始终有意无意的打量着眼前之人。 奇,乃是一个奇字可言。 那女子面对许轻舟的打量,倒是毫不在意,落落大方,姿态尽显。 问曰: “先生一路而来,辛苦了,来人,还不快给先生奉茶。” “诺!” 许轻舟淡淡笑笑,“不妨事,一路有宁兄相伴,也算是一桩趣事。” 女子闻言扭头看向身后的宁锋,“看来先生对你很满意,这事办得不错。” 得到女子的夸赞,宁锋弯腰点头已是尊重。 很快茶便上了桌,许轻舟确实是有些渴了,便就喝了一口。 那女子同样十指拈花,取过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吹。 “先生要看,何不大大方方的看,奴家都不怕先生看,先生何必遮遮掩掩。” 她的声音很轻,却是戳中了许轻舟的要害,不由面色一僵,有那么一些尴尬。 忙放下杯中茶,赶忙找补,“夫人莫要介意,许某实在是很克制了,可是夫人的模样太过美,我总是忍不住看上几眼,常言道,非礼勿视,是在下失礼了,向夫人请罪。” 那女子小口抿了一口茶,而后轻放杯,捋了捋袖口,坐直了些,正正的对着许轻舟,面不改色的问道: “奴家的模样,奴家清楚,自是不能与佳人相比,先生说我太美,不知美在何处?” 许轻舟不假思索,吐出二字。 “气质。” “气质?” “是的,就是气质。”他斩钉截铁的回道,话音微微一顿,继续解析,这世间之美,分两种,一种是内在美,一种是外在美。 “所以先生是说奴家是内在美咯。”那女子似笑非笑,问出了一个送命的题。 就连那宁锋听了都不由的拧了拧眉,夫人喜怒无常,若是许轻舟答错了,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四周的婢女们,在此刻呼吸也变得慢了些,一个个诚惶诚恐的模样,让许轻舟直呼夸张。 他摇了摇头,淡然一笑。 “不,夫人之美,乃是第三种?” “哦——还请先生试下?” 这下那女人的兴趣也被许轻舟勾了起来,眼中迸射出了期待的目光。 许轻舟自是心中有数,当即夸赞道:“夫人的美,是气质的具象化,常人的内在美,在内,而夫人的却已然溢出来了,即便是隔着数米的距离,这股气质依旧扑面而来。” “也正是因为此,许某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夫人之美,碧桃天上载和露,不是凡花数。” 女子眼中恍惚交替,刹那失神,就连那四周之人也听的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但是心里却又同时认定,忘忧先生,好口才。 感受到自家夫人的情绪变化,宁锋也舒缓了眉梢,心里暗道:“果然,先生就是先生。” 约莫过了三四息的时间,那女子方才回神,看着许轻舟,很认真的问了一句。 “先生真是这么觉得的?” “自然,夫人莫要忘了,我为天下女人解忧,看过的姑娘何止千千万万,若是夫人如普通人一般,乃是庸脂俗粉,我许某又岂会忍不住偷看。” 他说的有理有据,让人很容易便信服,包括眼前的夫人也一样。 她嘴角微扬,竟是掩面笑出了声来。 “呵呵——先生说的,奴家觉得在理。” 她这一笑,许轻舟觉得很是寻常,可是四周婢女却是一个个茫然无措,稀稀疏疏,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般。 她们是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的比许轻舟多,在他们的印象中,夫人可是从不对男子笑的,除了重病的城主,即便是笑,那也是假笑罢了,可是今个居然对许轻舟笑出声。 许轻舟只是暗暗的松了一口,笑了,证明就没事了,当即道: “夫人既然笑了,那便说说正事吧,夫人两次三番的派人请我来,想必不单单只是请我喝杯茶这么简单吧?” 第29章 我要宁锋 女子收敛笑意,变得如同初见之时一般沉稳。 “这天下的女子找先生,先生觉得还能干什么呢?” 她一边说一边取过那紫砂壶,为许轻舟续上了一杯热茶,伴着茶水入杯的“哗哗”声,她的话音也在继续。 “自然是为了消忧解愁而来。” 许轻舟食指敲打着桌面,双目微微眯起,只回了一个字。 “可。” 女子怔一怔,诧异道:“先生不问,就说可,就不怕奴家这忧愁,解不了吗?” “夫人既然找到了我,想来早已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我了,我想我就没必再说一次了,夫人也无需怀疑,我说可就是可。”许轻舟淡然一笑,自信张扬。 “先生当真奇人,如此自信,看来传闻非虚咯?” 许轻舟倒是也不在意,右手手指轻轻转动青釉杯,浓茶雾气腾空飞, “是真是假,夫人很快就能知道。” 说着举杯抿了一口,醇厚茶香再次入喉,又道:“不过在这之前,许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应允。” 那女子拨动着黑衣袖裙,平静的眸子里满是好奇,“先生说说。” 许轻舟放下杯盏,视线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候在身后的宁锋,又自顾自的说道: “本来吧,我向来为女子解忧无所求,至于报酬也是别人看着给便是了,给的多了收下,给的少了,也不嫌弃,一切随性,按理我自然也是不该跟夫人张这个口的。” “不过今日却不同,是许某主动来找的夫人,而不是夫人亲自去见我,所以这缘是我主动送上的,故此才要收些好处,想来夫人也能理解。” 他说了一大圈,却也只是兜了个圈子,重点依旧没有说出来,无非就是解释为何要提一个要求。 从而让这一切听着很合情理,也很讲道理。 夫人似笑非笑,一双眼眸同样微微眯起,凝视着许轻舟,道: “先生说的在理,奴家完全认同,所以先生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奴家不喜欢弯弯绕绕,麻烦。” “好,夫人快人快语,那在下就不当那絮叨的书生郎了,我就只说了,在下想跟夫人要一个人。” “何人?” 许轻舟抬手,视线和指尖同时落在了宁锋的身上。 “我要他——宁锋。” 宁锋神色一怔,心中大喜过望,没想到这忘忧先生答应了自己的事,还真的办了,至于是否办到先不说,他确实是办了不假。 他秉气凝神,微微低头,却又用余光不时审视着自己的主人,时刻观察着她的反应,他在期待,焦急的期待,夫人是否会如他所愿。 即便他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充其量也就是比其它的棋子好使一些,夫人不远千里,寻这忘忧先生,自是有要紧的事。 所以这笔买卖如何做,做不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自由,即将到来,他有些手足无措罢了。 当然,以他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夫人却一定不会立马松口。 那夫人只是看了一眼宁锋,就收了目光,一只手托住了香腮,面露难色,语气幽怨的说道: “奴家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偏偏先生挑了一个最好的,碍————看来先生,还真是喜欢宁锋啊。” “怎么,夫人舍不得吗?”看穿了对方的把戏,许轻舟调侃了一句。 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即便眼前的夫人足够深沉,情绪隐藏的很好,可是她的眼神,确实告诉了许轻舟,宁锋是有价,但是绝对不高,至少对比于眼前女子心中想要得到的来说,不值一提。 一双墨色的柳叶眉一挑,夫人语气变得低沉了些。 “自然是舍不得,宁锋可是先天九重境,是奴家最得意的手下,若是被先生拿了去了,岂不是就没人护我了。” 许轻舟倒是也不在意,只是抖了抖长袖,坐直了些,凝视着夫人,毫不避违的说道: “怎么,夫人是不想答应,想白嫖许某咯。” “自然不是,先生不如要点别的,黄金,珠宝,或者香艳美人——或者都要也行。” 眼前的女子在试探,在试探许轻舟是否还会坚持 同样的,作为一个精明的女人,她任何时候都是理性的,利益最大化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潜意识。 宁锋是不重要,可是有价值,胜过她所说的那些俗物。 她也一直盯着许轻舟的神色。 宁锋此刻也微微抬头,偷偷的看向许轻舟,他不知道,这位萍水相逢的先生,是否会为自己坚持,即便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 许轻舟折扇一开,身体往后一仰,不再谦虚,而是带着几分张扬。 “许某就要宁锋,若是夫人不愿给,那夫人和我便是无缘,既是无缘,那就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孰轻孰重,这人给是不给,这忧解是不解,夫人自便。” 许轻舟的一番话,让现场陷入短暂的安静,气氛莫名的压抑,那四周的烛火不知为何,似乎都在此刻暗了几分。 一众婢女一个个诚惶诚恐,因为许轻舟的硬气而担忧,毕竟上一个敢跟夫人这么说话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他们不知道这忘忧先生,会不会是下一个去地府报道的冤死鬼。 而宁锋则是双目一沉,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剑。 夫人的精明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忘忧先生的坚定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萍水相逢,不过交谈半夜,共行了十里山路,许轻舟却是为了自己,做出这般大的坚持,话语之中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 那语气就是,今天这宁锋我要,不给我就不给你解忧。 他宁锋何德何能,能被先生如此偏爱,自是感触颇深,在心中暗暗发誓,今日若是夫人对先生发难,他定是拼上自己的姓名也要护先生周全。 那夫人的神色也变得难看了些,眸子里的神色交替转变,却还是低沉的开口,尽显主人风范,早已没了刚开始的谈笑风生和客客气气。 “先生,莫要忘了,可是你来找的奴家?”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这里可是我的地界,在我的地方,有些事由不得你。 这是一句提醒,也是一句警告。 许轻舟又岂能听不出来,他依旧淡定自若,折扇缓缓挥动,面不改色,眼不惊慌,反而是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显得格外轻松。 “许某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刚刚夫人的话是在威胁我呢?” 第30章 夫人妥协 女子毫无掩饰,淡然道: “先生说笑了,奴家只是好心提醒先生一下罢了。” 对方都明牌了,许轻舟索性也不装了,折扇一关,拍在手上,发出“啪”地一声,力道之大,惊得四周火烛摇曳风声。 视线汇聚,若有若无的寒意浮现眼眶,可是他却依旧皮笑肉不笑的道: “许某平生最受不得人威胁,尤其是比我弱的人,我既然敢大摇大摆的来,今日我也能大摇大摆的走,区区千人许某还真不放在眼里,夫人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说话间他环顾四周,视线冷冷扫过“看看是我血溅此地,了此残生,还是我把这里拆了,立上它一千座孤坟。” “许某是读书人,最讲道理,可以用嘴巴讲,也可以用拳头讲,夫人选。” 他语气沉稳,有力,似那洪钟远远飘传,让人耳膜回响。 那一句立坟千座更是何等的霸气,尽是让杀伐一生的宁锋都为之动容。 那潜伏在暗处的武者同样变得凝重了起来,眼前的这个忘忧先生,虽是一儒生,境界不过是后天一重之境。 可是这莫名而来的压迫感却让人窒息。 竟是忍不住的心生畏惧之意,在偷偷瞧向他时,似是在看一头沉睡的猛兽,一但苏醒,那便是血海尸山的光景—— 修行者亦如此,就更不要说那些凡俗的婢女了,一个个早已双腿打颤,惊慌满面,心里只想着逃离这是非之地。 那夫人的神色越发难道,眼中同样流露出了震撼之色。 眼前的忘忧先生,真真是让她刮目相看,他身上的气势,更是稳稳的压过了她一头,好像他才是此间的主导者,这让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当然即便是她料定了许轻舟在装腔作势,她也不会赌,就如宁锋所想,与她心中的事情比起来吧,宁锋有价值,却也同样一文不值。 她断然是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宁锋,而枉顾大局。 气氛安静了片刻,女子也做出了选择,或者说本就是一开始就准备好的选择。 “先生虽是书生郎,亦是真豪杰,奴家佩服。” 她先是恭维,缓解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而后唤了一声宁锋。 ‘宁锋。’ 宁锋闻言,手中紧握的手松了些,抱拳应道: “夫人,有何吩咐。” “既然忘忧先生点名要你,那你便跟先生走吧,往后便听先生的话,可有听清。” 宁锋虽然心中大起大落,乃是大喜,可是三十载刀剑江湖,早已练就了一身的沉稳冷静,此刻自是毫无波动,平静的如往常一般。 “宁锋,领命!” 说着,他便迈步,从夫人的身后,来到了那许轻舟的身侧,站定。 女子看向许轻舟,语气柔和道:“先生,你看可行?” 许轻舟拍着折扇,含蓄一笑,如这深夜春风。 “可。” “但是要说好了,若是先生解不了奴家这心中的愁,可不要怪奴家翻脸哦。” 许轻舟一挑眉梢,轻笑道: “那夫人肯定是没有翻脸的机会了。” 见许轻舟如此自信,女子自是不再说什么,吩咐左右。 “你们都退下吧。” “诺!” “宁锋,你也先出去。” 宁锋问言并没有要动的意思,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许轻舟,得到许轻舟的首肯后,方才抱拳一拜,慢慢退后,转身如同那些侍女,家丁一般走出了客栈中。 这一幕自是也落到了女子的眼中,只见她微微摇头,竟是叹了一声。 “碍——真是个养不熟的狗,才换了主子,就忘了原本的主子了。” 许轻舟闻言,自是调侃了一句。 “想来夫人没有用心养,而且人就是人,岂可与狗相比。” “先生学富五车,又是巧舌雌黄,奴家自是说不过先生的,所以先生,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许轻舟望了望窗外月色,子时已过。 拂袖一挥,如同变戏法一般,一本厚重的书本就落在了桌前,而后缓缓摊开,漏出其上的纯白宣纸。 “夫人,且把手给我。” 女子自是没有犹豫,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乃是礼,可是既然她能不远千里,从那天林枫城来这天霜城找许轻舟。 那自然是知道许轻舟的规矩的,解忧之前,触手相,这是流程。 她捋起了宽大的袖袍,露出了那白如凝雪的手,送到了许轻舟的近前。 “先生,请吧。” 许轻舟会心一笑,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并未多想也未迟疑。 伸手往那上面一摸,却仅仅只是一摸,一息不到便就抽了回来。 开玩笑,这女子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他可不想节外生枝,再者,自己本就是正人君子,岂能做那乘机揩油的小人行径。 不过他这般迅速,倒是让那女子有些茫然,瞪着眼珠,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这就可以了?” 不是她不信任许轻舟,实在是太快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摸出个子丑寅卯,心中有怀疑,也正常。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意,肯定道:“自然。” 女子闻言只能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将其重新掩盖在那暗金色睡袍袖口之下,眼神却飘忽不定的看着许轻舟。 若是说刚刚仅仅只是碰了一下,许轻舟就真的从自己的掌心纹路,摸出了点什么,她自是打死都不信。 这其中肯定另有门路,她甚至在想,这许轻舟,摸人的手莫非只是一个幌子,单纯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的癖好罢了? 可是想想却也不对,许轻舟自不说能力不凡,谈吐举止也极尽修养,这容貌也算是一等一的好。 集才华,能力,相貌于一身,自是不缺女人承膝下的,所以也不至于如此。 那只能说明,他真的就是这般神奇,一触即察,宛若仙人咯。 许轻舟才不在意这女人在想什么,他只想着赶紧弄,弄完惊掉这女人的下巴,看她还敢跟自己装。 随即指尖在那茶中一点,而后往那书中一划,荡起一阵轻风。 “来吧,让我看看,不远千里而来的忧,是何忧.......” 第31章 墨笙歌求子 伴随许轻舟指尖划过,忘忧书上,浮动光泽,一行行字体于黑夜烛火间绽放,青青翠翠,也倒别是一番风景。 许轻舟自是暗叹一声,“毫无修为,竟是青色之忧,怪哉。” 他摸着下巴,眉梢一拧便就审示了起来。 女子端坐对面,好奇的打量着许轻舟,他的动作,令她不解,困惑的紧,这书中无字,乍一看,白如纸,仔细一瞧,它就是白纸。 可是偏偏观这许轻舟的模样,却是认真的很,神色已然和方才完全不同,更是进入了半痴的状态。 盯着那白纸暗暗发呆,她不禁在想。 “难到这书,真是无字天书不成........” 心中对于许轻舟的好奇也在不知不觉中更加浓郁了几分。 而许轻舟却浑然不觉,只是依旧在看着这忘忧书上的信息。 【姓名:墨笙歌】 【年龄:35岁】 【状态:乃是妇人,却未曾生养,毫无修为。】 个人生平:林枫人士,林枫城三大世家之首墨家家主长女,18岁嫁与当今林枫城主林硕为妻,至今17年整。 自幼饱读诗书,学识渊博,精明能干,谋略比肩男儿身。 一年前,其夫林硕西山围猎遇袭,重伤,虽保全性命,却已染重疾,命不久矣,即便是以药养之,亦活不过今年冬至。 一年之前,城中之事,便悉数交于墨笙歌打理,大权在握,可是却因膝下无子,若是林硕撒手人寰,则城中必乱,权虽在握,却名不正,言不顺,则流言四起———— 无子原由:林硕不可生育。 心中之忧:掌权之忧。 所求:望在林硕撒手人寰之前,怀上林硕的血脉之子,以此继续执掌大权。 解决方案: (1):一展雄风九转丹,只需一颗,便可让林硕一夜雄风起留种,代价则是林硕力竭而死,消耗行善值:2000点。 (2):可出一计无消耗,林硕有一同父异母的弟弟,乃前城主私生子,今年二十五,可寻来,借种,血脉探查绝无问题,购买情报需消耗:50点行善值。 优点:便宜,缺点:缺德。 (3):此女很傲慢,对宿主态度很不好,我很不高兴。 而且心思极重,手段狠辣,曾亲手弑杀亲兄,不难保证她为保住秘密,杀人灭口。 故此本系统提议,直接物理超度墨笙歌,一劳永逸,消耗行善值3000,我可保宿主全身而退。 优点:干脆利落,解气,缺点:将会面临林枫城无休止的追杀,副作用较大。 看着这头一次的青色之光,又看着眼前夫人所求,许轻舟本是有些焦心的,故此将眉梢拧了起来。 很显然,这是一场权谋之争,自己若是帮了就要陷入林枫城的这场风波里,说实在的,庙堂上尔虞我诈这种事情,他最烦参与。 糟心—— 但是当看到解决办法的时候,他是哭笑不得,这第一种,和第二种,他姑且可以理解,很合理,即便第一种有些贵,第二种有些贱。 可是第三种,许轻舟只能说,这系统是真狠,也是真靠谱,有事它是真能上啊。 不过这代价嘛…… 一来3000行善值真心不便宜。 二来,若是真杀了这墨笙歌,自己必将遭到林枫城的报复。 那这天霜城,可就待不下去了。 说实在的,他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如今这天霜城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 这可都是一点一滴做起来的,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还想着在这天霜城舒舒服服的苟个几百年,等到无敌了在出去浪呢。 但是系统说的,好像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真若是用了第一种和第二种办法,自己难保不会被灭口啊。 尤甚第一种,林硕种子,直接嗝屁,若是自己是墨笙歌定然是要保密的,最少要等腹中之子显怀才敢公开不是。 为防止消息不外泄,她会怎么做呢? 我想在这样的女人心中,一定觉得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吧。 至于第二种,呵呵,自然不用说,也是一样的。 所以今日忧,许轻舟头一次发愁。 若是自己帮了这个忙,那只能祈祷这墨笙歌能当好人,还是好人。 信任自己,不对自己出手,显然可能性并不怎么高啊,毕竟这墨笙歌真不是什么好人啊。 若是不帮直接宰了,那自己明日便可以准备搬家了。 那林枫城鬼知道有没有了不得的大佬坐镇,又或者十几万的大军一起来,自己也不够人家一个冲锋的啊。 冒险的事情要不得,要不得。 正可谓是进也险,退也凶,难难难此忧亦让吾忧啊—— 时刻注视着许轻舟的墨笙歌,看到许轻舟的神色阴晴变化,不时交替,时苦时愁,时忧时虑,如同疯魔一般。 忍不住唤道:“先生,先生————” 许轻舟回神,茫然看向墨笙歌,嘴角依旧凝重的很。 墨笙歌视线在那忘忧书和许轻舟身上来回扫过,问道: “先生,如何,奴家这忧你可知晓了的?” 许轻舟闻言,叹了一声,微微摇头间,手掌拂过桌面,青光散尽,解忧书没入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见许轻舟光看着自己叹气,却是不说话,墨笙歌不禁压低了眉梢,语气也低了几分。 “先生叹气是何意,是不知,还是不能解,倒是给奴家一个准话?” 许轻舟持续摇头,叹道: “忧我知,亦可解,只是这————” 许轻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墨笙歌眉宇间已然挂上了丝丝不悦,以为许轻舟是不知,故意在拖延时间,便眉目一横,冷冷道: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既然解的,那该如何解,若是解不得,先生可别忘了自己刚说过的话。” 感受到对方话语里的寒意,许轻舟心中一紧,果然这女子翻脸比那翻书还快,于她有用,便恭恭敬敬,自己方才卖了个关子,她便以心生杀意。 喜怒无常,蛇蝎心肠,与她这一身正气,和贵气,简直是毫不相干。 他清了清嗓子,双眸凝视着对方。 “墨夫人,你确定让我现在就说。”说话间他视线上移,示意房顶左右,随后双目眯成一条线,冷冷在道:“真不怕这些侍卫听了去了,一城之权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第32章 借!! 听着许轻舟的话,感受到他眼中那耐人寻味的意,墨笙歌怔了怔,表情有那么一刹那的凝固。 她将视线慢慢从许轻舟身上挪开,下意识的看向了桌上那似乎已经凉掉了的茶。 “他真的知道——”心中默念。 她很清楚,许轻舟指的是什么,对此她充满期待,心中的忧愁顿时消了大半,因为许轻舟说了,能解。 可是作为一名掌罚一城生死的女人, 她自然是不会表现的如同那些庸脂俗粉一般,欢喜雀跃,又或者激动焦急。 只是摸了摸茶杯,上面残留的余温,已然不及她手上的体温。 “都退下吧,三百米内,不能有人,违令者杀。” 她气若幽兰,慢条斯理的开口。 而后便可听屋顶之上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似那夜猫窜梁行。 大堂外,一将领更是朗声喝。 “夫人有令,所有人退后300米,违者,斩!” “退!!” 整齐划一的脚步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到为止。 整个馆驿寂静无声,大堂之外更是空无一人。 安静的出奇。 墨笙歌将那杯中的温茶毫不客气的倒掉,为自己又满了一杯,放到唇口轻抿,似是要以此来掩饰些什么。 “先生,现在可以说了。” 许轻舟坐直了些,不由自主的敲击着桌面,如何说,如何选,进还是退,解还是杀,总归他是要决定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想看看有没有第三种可能,可以规避风险。 抱着试试的态度,他慢慢说道: “夫人的忧,解起来不难,我有两种解法,但是有些风险,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问夫人,若是我能让你夫君林硕恢复如常,夫人觉得如何?” 墨笙歌的柳叶眉拧了拧,放下了杯中的茶,端端正正的坐直了些,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许轻舟的身上。 突然婉儿一笑,道: “可是先生,这不是奴家想要的。” 她没有给许轻舟答案,却是也给了许轻舟答案,意思很明显,她不愿意。 即便自己可以救活林硕,她也不愿意,她求的就是林枫城的城主之位,定要生下一子,要垂帘听政,将林枫城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许轻舟同样轻笑一声,他又何必抱着这不该有的希望呢,或许说,他就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何其愚蠢。 她若是真想救,所忧便应该是让自己救人才对的。 “也罢,也罢,那许某便如夫人所愿,将这两种方法告诉夫人,至于如何选,也交给夫人。” “还请先生示下。”她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就是一大家闺秀,也是一贤妻良母。 “夫人所求,不过是一个麒麟子罢了,还要是林家血脉,对否?” 墨笙歌清冷的面容抽动,平静的点头。 “先生真是神人,是的。” 许轻舟摆了摆手,“这不难,第一种,我给夫人一颗丹药,只要林城主服下,可承一夜鱼米之欢,而夫人也必将能怀上麒麟子,不过-----” 话音微微一顿,语气加重,“我这药太猛烈,林硕城主身子虚,已然大限将至,服下之后,此事了,人便亡。” 人便亡三字,他咬的分外重。 听完之后,墨笙歌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只不过看其眼神,已然思考了起来。 她似乎并不关心那城主的死活,而是已经在思考这么选之后,她该如何做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了。 许久之后,她目光婉转问道:“先生,世间真的有这样的药吗?郎中说了——” 她未说完,许轻舟却是直言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夫人只不过一凡俗尔,仰头不可看天之高,低头不可丈量地之阔,林枫一城,与天地相比,浮游一粒尘,莫要说你夫君只是不能生育,即便是男女皆不能生,亦能造出人来,夫人信否?” 墨笙歌听完抿唇一笑,“先生是神人,先生说的话我信。” 林硕不能生,自是无人知,外界只知道是她墨笙歌不能生罢了,林硕也因此拒不纳妾,世人不知,皆言他是痴情郎。 可是谁又知道, 她替他默默背负了这一切呢。 毕竟若是外人知道,一城之主,不能生育,林枫城难免是要起纷争的,就如现在,亦是如此,若非有她,怕是林枫城早已大乱,甚至易主。 她背负了不能生育的名头,也同样承受了来自城中不少人的骂名。 有人说自己是狐狸精,迷惑了林硕,也有人说自己是灾星,想让林氏绝种。 毕竟林枫人人皆知,林家三代单传,而她却独占这林硕,占着也就算了,偏偏自己还不能生养,又岂能没有流言蜚语呢。 所以墨笙歌恨林硕,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只是因为嫁给了林硕,而她自是不想嫁的。 可是生在这样的世道,生在墨家,她没得选,一切都得按别人安排好的去做,就好像从出生到死去,她注定了只能做别人操控的傀儡。 所以她渴望权,她要掌控权,她要随心所欲,要掌控他人,她也发誓此生此世,不再受人掌控。 谁说女子不如男?她就是不信这个邪。 而许轻舟不仅能说出自己所想,还能知道林恒不能生育,这不是神,又能是什么,他的话自己又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她只是在想,自己是否还能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便又问:“先生方才说,有两种解法,不知这第二种为何?” 许轻舟没有卖关子,直言吐出五字道; “借他人之种。” “什么?” “字面意思,既然林硕不能生,别人总归是能生的。” 许轻舟说完,取过了桌上的瓷壶,自己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说久了,自是有些干巴的。 墨笙歌淡然一笑。 “先生还真是会开玩笑,先生莫不会不知,一城之主血脉若非嫡亲之血,是可以查验出来的,若是真这么做了,那奴家怕不仅仅是不能活,还要被沉塘了。” 许轻舟喝了一口茶,不忘了吧唧了一下嘴巴,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 “自然知道,灵阵验血的小把戏罢了,找那林家之人借不就行了。” 墨笙歌叹息一声,眼底带着些许幽怨,“先生有所不知,这林家就只剩我夫君林硕了,不然我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又何必来找先生呢?” 她不是没想过,可是林氏无人,何处借啊。 “谁说的林家只剩你夫君林硕一人的?” 墨笙歌闻言一惊,促狭道:“先生何意?” 第33章 敲打 许轻舟放下手中杯盏,视线继续凝视着面前的墨笙歌,笑道: “林硕之父,在民间有一私生子,今年二十有五,正值壮年,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闻言的默笙歌没了方才的淡定,柳叶眉上挂着一抹凝重,迫切的问: “先生说的可是真的?” 许轻舟有些不解,以她的性子,按理来说这墨笙歌不该这般失态才对啊,为何听闻林硕还有一个弟弟,竟会这么激动呢? 而从她的眼神中,也能看出,她迫切的想确定这个答案。 索性他并没有多想,怎么选是墨笙歌的事情,若是选了这第二个,反倒是还省了自己的行善值。 便道:“这种事情,我自然是不会拿出来跟夫人开玩笑的。” 墨笙歌沉默,眼眸低垂,林家世代单传,前城主若是在外有私生子,为何不接回家中,这是她所不能理解的。 毕竟林家的血脉如此稀薄,多一个开枝散叶的,对于这样的家族来说那是莫大的幸事,又为何要遮遮掩掩,隐瞒至今呢。 “这事怕是无人知晓,否则断然不会没有一点风声,奴家很好奇,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她语气清丽,说话间眉眼一抬再次看向许轻舟。 “此乃天机,不可说,不该问,夫人只需要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就可以了,时候不早了,夫人还是快些选吧。” 得到许轻舟的回应,那原本一脸肃穆低沉的墨笙歌突然间笑出了声来,带着些癫狂的姿态。 那张贵气逼人的脸庞也不由变得狰狞了几分,看着听着,配上这四周的空荡和寂静,渗人的紧。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娇躯发颤,眼角更是笑出了泪花,可是从这双深邃的眸子里射出的却又是之前许轻舟在她的眼中从未见过的阴戾。 就好像在这一刻,她受到了某种刺激,被瞬间黑化了一般,不由看的许轻舟内心发怵,无语至极。 “这娘们疯了,难道这私生子有什么由头,还是这婆娘和那前城主有什么不可描绘的事?” 他不禁想入非非,脑海中浮现各种各样的猜测。 许轻舟并未打扰眼前的墨笙歌,而是任由她继续癫笑,狂笑,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疯疯癫癫。 他自是稳坐桌前,静观其变—— 许久之后,墨笙歌的笑声止住,眼角泪花打转,不过那却并不是伤心落泪。 “林硕啊林硕,没想到你还有个弟弟,如此也好,那我就借你弟弟的种,来继承你的遗产,让你死之前,更痛苦一些。” 她自说自话,语气冰寒胜过那凛冬的风。 忽而抬头,身体前倾望向许轻舟,通红的眼中,是兴奋和阴狠。 “先生,奴家就选第二种,告诉我,如何能寻到此人?” 许轻舟嘴角微微扯动了数下,心中嘀咕,“这女人,真的够狠?” 原本以为这其中有什么故事,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墨笙歌之所以笑得那般疯癫,不过是因为兴奋罢了。 他很难想象,这人到底是多恨自己的丈夫,才能萌生出这样的想法。 只能说杀人诛心,这林硕的绿帽子,看来是戴定了。 而且还是自己亲弟弟的,那般场景,光是想上一想,便已是不堪入目。 “夫人既然决定了,那许某这就如你所愿。” 许轻舟也不想在耽搁了,这种疯女人,让他都感到发怵,不想在纠葛。 意念一动在系统面板中选定了解忧书提供的第二种方案。 而后一行字体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许轻舟粗略一扫,记在心中,而后回神,指尖再次沾染浓茶,在那桌上写下了一行字。 停止数息之后,许轻舟问曰: “夫人,可记住了?” 墨笙歌认真凝视,随后邪魅一笑,“记住了。” 许轻舟袖口一挥,往那桌上擦过,刚劲的字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墨笙歌诧异的看着许轻舟,问道:“这里只有先生和奴家,先生又何须多此一举。” 许轻舟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膝盖之上,平静的说道: “姑娘心中之忧已解,许某希望今晚之事,就如方才那桌上的字一般,权当从未发生过。” 墨笙歌怔了怔,方才阴狠的笑容略微僵住,她明白许轻舟的意思,这是怕自己暗中下杀手罢了。 不由感慨,这先生不仅奇,同样谨慎的紧。 她不否认,她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毕竟这样的秘密,她又岂能让别人知道呢? 墨笙歌叹息一声,连忙表态。 “先生这是在骂奴家呢,先生放心,奴家对先生只有感激,绝无它想。” 许轻舟听在耳中,只觉得这话何其可笑,怕是说给鬼,鬼都不信,感激不感激姑且不论,她真能如她所说也就罢了。 若是不能————他亦不介意,送她一程。 不过为了防止这女子心生歹念,他压低了眉梢,语气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儒雅,而是变得犀利威严。 “我想夫人是弄错了,我说的不是我会替你保密,而是夫人要替我保密。” 气场突然的变化,许轻舟莫名的话语,竟是让墨笙歌一脸茫然,笑容彻底消失,仰头痴痴的看向了许轻舟。 “先生这话,奴家不明白?” “夫人之忧,非寻常之忧,我替夫人解忧,改的是夫人的命,却也不仅仅只是夫人一人的命,这其中牵扯何止千万。” 既是替人改命,那便是与苍天夺机缘,必会被天道窥伺,以夫人的性格,未来林枫城,应该会因此事死很多人。 “这些在天道看来,都能和许某扯上关系啊,所以——”话音一顿,语气加重,双眸精芒汇聚,寒意已起。 “还请夫人管好自己的嘴,最好权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若是让我知晓,此事是第三认知,到时候可就不要怪许某不讲道理,定是让你魂飞魄散。” 赤裸裸的威胁,也是赤裸裸的警告,只是这一切于墨笙歌看来,应该是自己说的才对,可是不知为何,却是被这忘忧先生喧宾夺主了。 一时竟是真的失了神,茫然不知,许轻舟的话依旧回荡耳旁,在脑海中轰鸣。 许轻舟的话她大半听不懂,却是能明白意思,她不理解,不明白,未知等于恐惧,恐惧便是怕。 足足呆愣了十余息,她回身,慢慢起身,对着许轻舟行蹲礼,道: “先生放心,今晚这一切权当没发生过,墨笙歌也从未见过先生。” 第34章 可想过干嘛。 许轻舟起身,一席白衣风流,在烛火中映容,他手握折扇抱拳。 “烦请夫人记住自己说的话,也记住许某说的话。” 说着折扇“啪”地一声打开,慢慢摇,话音悠悠。 “世人皆知,我许轻舟一生只可为一女子,解一忧,” “既是忧已解,你我缘亦尽,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说完潇洒转身,迈步便要踏门而去。 唯余墨笙歌一脸迷茫愣在原地,凝视着那白衣少年慢行。 却又想起了什么,唤了一声。 “先生且慢?” 许轻舟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并未回身,手中画扇亦未停。 “夫人有话,便快些说?” 墨笙歌急忙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玉瓶,捧在手心。 淡淡笑道:“先生忘拿东西了,没有这东西,那宁锋要去了也无用。” 许轻舟嘴角微扬,摇了摇扇。 “区区一蛊,弹指可破,又何须夫人的解药,夫人还是自己留着吧————哈哈哈。” 说完不再停留,径直离去。 月光皎皎。如梦如影,墨笙歌目送许轻舟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方才收回视线。 她坐回了原来的地方,眉目下垂,望着手中的玉瓶,凝眸暗伤,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慎重。 一个少年儿,一个书生郎,亦是一个大先生。 能讲一堆的道理,却也能知别人所不知。 在他面前,即便是自己已经将自己藏得很深了,可是却还是被他看透了。 何其强大,也当真可怕。 “真是一个奇人,流落凡尘的仙人,忘忧先生,希望你不会骗我吧——” 许轻舟出了官驿大堂,叫上了宁锋,自是出正门,一路大摇大摆的离开,在数百人的目送中朝着那天霜城而去。 “宁头真的走了——” “挺好的,跟着这忘忧先生,也不用再过我们这刀尖舔血的勾当了。” “希望宁头可善终吧。” “说那些作甚,这是我们的命,我们也没宁头的好命————”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求其所。 许轻舟依旧坐在马背上,宁锋安静的牵着马,回时的路,和来时的路是一样的。 可是于宁锋而言却是轻快了些。 许轻舟则是在(解忧杂货铺)安静的寻找着,可解宁锋之蛊的药。 倒是并非他傻,不要那女子的药,而要自己花钱买。 只是自己有意为之,他必须要让那墨笙歌明白,自己很强,很神秘,无所不能。 只有这样,墨笙歌才会怕自己,才会忌惮,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是曰:唯女子和小人难防也。 这墨笙歌是女儿身,这行径却也有几分像小人。 至于为何帮她——自己说过,天下姑娘一视同仁,既然来了,那便解呗,青色之忧,想来这报酬应该不少。 送上门的钱,岂有不要之理,在者自己答应了宁锋,要救他的,君子一诺,亦是千金之重。 以墨笙歌的能力怕是不消天亮,这人也就找到了,到时候,自己这奖励也就到账了。 忽而许轻舟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找到了。” “还好,这玩意不贵,嘿嘿,买了。” 【宿主,你是否花费700行善值,购买一颗万咒消除丹?】 “确定!” 【购买成功,扣除行善值700点,剩余行善值6200点,物品已下发至宿主储物袋中。】 许轻舟看着那余额的提醒,眼底不自然的多出了一抹愁。 “哎,啥时候能破万啊。” 说是这屎难吃,钱难挣,还真是一点都不假,自己这行善值,那是真的不见涨啊。 你说解忧能挣行善值,可是这有的忧,它也要花行善值,有的花的少,自己有得挣,有的花的多,自己还倒贴。 这么算下来,一月到头,真挣不了多少。 也就是那雷打不动的属性点,还在支撑着他继续努力了。 他只是希望这次奖励能多一些,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可不能再亏了。 想着他意念一动,一颗如同指甲盖大小的药丸便出现在了手中。 “宁锋,停一停。” “吁——”宁锋闻言,赶忙止住马僵,回身问道:“先生,怎么了?” 许轻舟翻身下马,很不雅的扭了扭腰,“这骑马癫的慌,下来走走。” “这路确实是有些坑洼。” 许轻舟微微一笑,“走吧,我们聊聊。” “好。” 一边走,许轻舟便一边问,“宁锋,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宁锋想了想,“我没想过。” “那你可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许轻舟又问。 宁锋还是摇头,一脸茫然,这些他都没想过,他想过自由,也渴望自由,可是却从未想过自由之后自己要去做什么。 “就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宁锋露出一抹苦笑,“不怕先生笑话,以前我不敢想,我只是想着能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只要不是那里,哪里都行。” “可是先生是知道的,离开又谈何容易,若是没有先生,那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至于先生说的干什么,去哪里,很久很久以前想过,想了之后,日子过得总是会更慢些,更苦了些,索性后来就没在去想了————” 许轻舟摇了摇头,是啊,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又干嘛去想呢,作为杀手,本就比较理性罢了。 苦命人啊。 许轻舟突然止住,宁锋也跟着顿住,而后前者转身,平视后者。 淡然一笑,如春风四起。 “以后可以想一想了。” 宁锋怔了怔,“先生说什么?” 许轻舟突然拽过了宁锋的手,而后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丹药,轻轻的放到了宁锋的掌心。 宁锋眼中茫然无措,视线来回浮动,一会看看许轻舟,一会看看掌心的丹药。 “先生,这是——” 许轻舟松开了宁锋的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没错,吃下它,你就真的自由了。” 宁锋的手在止不住的发颤,虽然知道,先生会给自己的,也一定会给自己的,可是当握住的这一刻,还是犹如做梦一般。 内心的激动无法言说,一个大男子,那眼中竟是在慢慢泛红。 他紧紧握住了丹药,抬头望着许轻舟。 “先生——” 感谢的话千千万万,本该千言万语,可是到了嘴边却只是一句先生。 也仅仅只是一声先生。 第35章 莫问前程 莫问前程 与风月无关,只道夜漫漫—— 看着欲言又止的宁锋,竟是带上了几分女儿态,许轻舟连忙出言。 “打住,煽情的话,就不必说了,男人与男人之间,无需太过矫情,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更有份量。” 感受着眼前书生的善意,宁锋止住哽咽,重重的点了点头。 “宁锋,听先生的。” “那便吃了吧,看看效果如何。” “好。” 宁锋不再纠结,将那颗丹药放入口中,伴着喉结蠕动,吞入腹中。 顿时只感觉丹田处流淌着一股暖流,向着全身各处窜动,不多时,那一直控制着自己的咒便开始溃散。 宁锋举起右手,将那锦衣的袖口卷起,上面伴随了他大半辈子的那条黑色的纹路尽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这预示着,那一直纠缠着他的噩梦也随之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黑线就像是一道枷锁,它没了,宁锋就真的自由了。 许轻舟自然也是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眼底的笑意不由浓郁了几分。 “看来有用——” 宁锋失神的望着那消失的黑线,望着自己的手掌,心底呢喃。 “真的都结束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感谢许轻舟,正如许轻舟说的一样,有些话不说,比说出来份量更重。 感谢的也好,感恩,感激也罢,记在心底,总好过挂在嘴边。 但是他也想起了之前二人在来时路上的话,许轻舟说过可以为自己解忧,但是自己也要付出代价。 现在许轻舟做到了,也该是自己付出对应代价的时候了。 他收起了手掌,视线重新落在了许轻舟的身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慢慢问道: “先生救了我,先生需要我做什么,宁锋就为先生做什么。” 闻言的许轻舟,微微挑动眉梢。 “什么都可以?” “是的,什么都可以。”宁锋斩钉截铁的回应,眼中充满了肯定。 “包括杀人?”许轻舟带着些玩味,审视着他。 宁锋本能的怔了怔,杀人对于他来说太过寻常,可是此刻却是不知道为何,谈及杀人自己却是迟疑了。 不过也只是那一瞬间的事,他便点头。 “杀谁?先生给个名字,都可以。” 许轻舟折扇拍打着手,眼底是意味深长,眉梢下压,随后又舒缓了开来,淡淡笑道: “你走吧。” “什么?”宁锋瞳孔缩在一起,仿佛听错了一般。 许轻舟却是自顾自的说道: “若是我让你杀人,那你岂不是还是之前那个宁锋,而我和那墨笙歌也无任何区别,即是如此,那你还是你,只是换了个主子罢了,又怎么算是我替你解了忧呢。” “你自由了,你就是你,不用再为任何人而活,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全是听你故事,许某给你的回礼。” 宁锋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许轻舟的话,总是能扣动他的心弦,让他不由自主的产生共鸣。 “先生,我————” “别在说了,我说了让你走,你便走。”话音微微一顿,许轻舟迈步朝着那马儿走去,在宁锋的注视下,翻身跃上马背,取过缰绳握于手中。 “去江南吧——” 宁锋茫然,仰头望着许轻舟。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说着他看向宁锋,眼中满是笑意。 “你不是不知道去哪里吗,那不如就去江南吧。” “书上尽说江南美,游人也说江南好,青水碧于天,画船听雪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现在走,夏天就能到,刚好赶上绿意最浓时,正正好。” 宁锋眼中,神色交替,波光琉璃,一开始,他没想到,许轻舟会救自己,现在他也没想到,许轻舟就这样让自己走了。 “先生,我真的什么都不用为你做吗?” “原本是想的,不过现在不想了。” “为何这样,先生既无所求,又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帮我?” 许轻舟摇头,意味深长的道:“我帮的不是你宁锋,而是那向往自由的少年,这江湖之大,每个少年都该去走走。” “先生说的,宁锋不懂。”宁锋说完,低头沉默。 许轻舟继续笑道:“但行做好事,莫要问前程。”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错落,我有我的平仄。” 说着 许轻舟抱拳,继续道:“我祝宁兄此去经年,能找到自己想去做的事,遇到想见的人,余生如风,尽自由。” 这马就送我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他拉动着缰绳,“驾”,慢慢的朝着前路而去。 “走吧,宁兄,莫要跟着我,我的路和你的路终究不一样,你自寻你的路去。” 他平稳浑厚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在这月下回响。 宁锋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他遥望着那月下渐行渐远的少年,心中思绪万千。 “先生——我们还能再见吗?” “一叶浮平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亦能同沐日月,宁兄只要不忘了许某,见与不见,也无不同————” “先生的话,宁锋记下了,先生慢行。” 许轻舟高举右手,对着长空晃动,月光如皎,虫鸣潇潇,少年自逍遥。 许轻舟不会骑马,幸得马识途。 他一拍腰间,杏花酒落于手中,揭开封口,醇香泛滥,饮了一口。 感受着指尖流过的晚风,许轻舟心情大好,遂仰头,高举坛,放声颂。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方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 “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 “微冷!” “山头斜照却相迎——” 郎朗豪迈之声,尽是江湖气,豪气干云冲天际。 悠悠夜色鸣声起,惊起心中思绪。 宁锋驻足原地,许久,直到那回声落下,山野再次归于寂静,方才回神。 他的视线看向江南的方向,许久—— “江南吗?既然先生说了,那我便去看看吧,看看先生都赞的江南,会是怎么样的风景。” 他走了,扔掉了那柄杀人剑,离开了这里,告别了林枫,也告别了天霜,同样的也告别了过去。 宁锋注定因为许轻舟的出现,而不再是原来的宁锋了。 “但行做好事,莫要问前程,先生的话,宁锋记下了..........” 注:诗词皆为古诗词,主角没有抄,毕竟读书人的事,说借更好些———— 第36章 杀心以起。 一夜春重无言,忽闻鸡鸣天亮。 一切似乎从未发生,只是今日的忘忧先生却是请了个假,门口之上早早便就挂上一个木牌,上书: 【今日有事,先生不在家中,若要解忧,诸位明日再来。】 “先生今日居然不在,哎——” “想来是昨日的事,也惊扰了先生。” “走吧,只能明个在来了,发生了那等事,先生休息一日,也在情理之中。” “嗯嗯,回吧,回吧-----” 这是许轻舟的忘忧阁自开起来,到现在第一次“打烊”,自然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不过昨日忘忧阁死人的事,却也整个天霜人尽皆知,人们也能理解。 总归死了人不是,先生休息一日,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的许轻舟并未出门,而是在家中补觉,毕竟昨夜回到天霜城时,天也快亮了,折腾了一夜,自是累了。 王氏菜馆的客人们今个也等了一个空,一连两日,未听到这后续的三国,一个个唉声叹气,惋惜连连。 心中如被小猫抓一般的焦心。 小无忧吃过了饭,与许轻舟打了招呼,也就上学去了。 “师傅,我去学堂了。” “嗯,慢一些,别摔了。” “知道了。” 而在另一边,前往林枫城的大道上,正有一车队在慢慢前行,甲士近千开道。 暗中强者跟随—— 忽而一只信鸽落到了那八轮马车之上。 “夫人,那边来信了。” 墨笙歌接过信鸽上的纸条,一看,烟波流转。 “忘忧先生,当真了不得。” 自昨夜与许轻舟告别,她便送出了消息,让人去许轻舟给的地址寻找那林硕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没成想,还真让她给寻到了。 “让他们在快一些。” “诺——” 她依靠着车窗陷入沉思,随后提笔在素纸之上写下了(忘忧先生)四个娟秀小字,而后又迟疑了很久很久,悬空笔再次落下,再写一字。 杀。 遂放下笔,将纸条卷起,塞入一小细竹节之中,取出那笼子里的信鸽,轻轻绑上。 掀开车窗,玉手一松,信鸽扑腾着翅膀,便飞入了云中,她挽着窗纱视线迷离。 眼中,眉梢尽是浓愁。 小声叹息,“先生啊先生,莫要怪奴家心狠,实在是先生活着,奴家睡不安心。” 而此时此刻,许轻舟也从睡梦中醒来,抬眼望向窗外,午时已过。 正准备起身,找口水消渴,那系统却是传来了动静。 【叮!墨笙歌已经寻到林氏血脉之人,解忧成功。】 【叮!你成功为墨笙歌解忧,触发奖励,获得行善值:1500点。】 【叮!你成功为墨笙歌解忧,触达特殊奖励,获得玄级拳法·崩山拳。】 许轻舟一挑眉梢,“这娘们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 不过这奖励却还行,不愧是青色之忧,1500点行善值,减去50点的情报,外加那一颗为宁锋消除的丹药,里外里,小挣750点。 距离自己成为万元户,又更近了一步。 他没有迟疑,赶忙取出了那拳谱看了起来。 “我拳一出,可崩山——” 他啧着舌,眉飞色舞,“还行,也算是不枉我自己亲自跑一趟,这拳法品阶虽是不高,但是我喜欢,够猛。” 想着他意念一动,拳谱入眼,便无师自通,崩山拳三式的拳意已然了然于胸,五指一握,凭空挥动,可感力量自全身汇聚于拳锋之上。 力震空,听风起,闻声震。 这方世界的武学品阶,分为:凡阶,黄阶,玄阶,地阶,天阶,五等。 这玄阶虽然比之自己的一叶深秋的神级差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于这方世界来说,这也算是一个小家族的镇族武学了。 毕竟地阶,天阶的功法,怕是只有那些王侯和皇族才有了。 也够用,现在自己的剑也送人了,用拳头也方便。 反正他感觉自己现在一拳打死一头牛,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正在他洋洋得意之时,他的右眼皮突然跳动了数下。 许轻舟的笑容微微凝固,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难道是要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取过桌上的水,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望着街道熙熙攘攘。 “墨笙歌啊,墨笙歌,希望你真的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吧——” 他摇了摇头,饮了一口,顿时感觉舒服了许多。 “也许是我想多了罢了。” 草堂深睡重,醒来暮迟迟。 林霜儿走了,宁锋想来也走了吧。 “想那么多作甚,何不去喝一杯呢,呵呵————” 闲人莫愁烦人事,做个人间无事人,就挺好。 --------------- 林枫城。 北城一偶。 有一片荒芜的杂乱之地,聚集了近乎整个林枫城的乞儿。 它们以乞讨为生,互相依靠,彼此照应,也成了一个规模。 分工明确也倒是能勉强混个一日三餐,虽不温,却可饱。 而在这荒芜杂乱之地,有一座早已破碎不堪的庙,供的不知道是佛还是神,总之没人叫得上名字。 因为太过破烂,故此杂草丛生,就连那无家可归的乞丐们,也懒得入这庙中。 可是就在这样的破庙里,却是躺着一个人。 她看着不大,也就十岁的模样,全身破烂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件,五颜六色,却又满是泥尘。 一头灰白相间的长发亦是乱糟糟的,不知道是染了白灰,还是落黑泥,脸上更是沾满了尘土,。 远远看去,如同一具死尸躺在那里,早已死去,可是偏偏那些苍蝇却又不敢靠近,稀奇的紧。 忽而院外传来稀稀疏疏的动静。 落入耳中,那躺在地上的乞丐,闭着的眼皮突然动了一下,不过很细微,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 过了约莫十息,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站在门口处,将整个破庙的唯一光源挡住。 本就是近黄昏,这般看着就更暗了一些。 “有任务。”来人吐出三个字。 那躺在地上的小女孩干涸的嘴唇蠕动,同样吐出二字。 “杀谁?” 虽带着些童音,此声却足够阴戾,竟是充满了暴虐的杀气。 黑衣人右手一挥,一张纸条如离弦之箭激射,砸向破烂乞丐,虽是纸条,力道之大,竟是发出了破空之声。 一只没有动的破烂乞丐,右手猛然抬起,稳稳的于半空接住,紧紧握在了手中,发出了“嘭——”地一声闷响。 “主人说,要快,你现在就出发。” 破烂乞丐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着四肢,身体如陈年老尸咔咔作响,赤着脚朝外走去,慢慢的说了一句。 “你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了,杀完我就不干了。” 第37章 破衣小孩 黑衣人一手按着腰间剑柄,平静的看着眼前的白发小孩,慢条斯理的回道: “要说你自己跟夫人说去。” 破衣 小孩止步于他的身侧,仰头,一双清澈见底的双眸不染纤尘,与她这身造型,装扮格格不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凝视着他,再次开口。 “为什么不帮我说?” 黑衣男子侧身让开了门口的路,视线居高临下审视着小孩,咧嘴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帮你。 破衣小孩低下了头,自然也收回了目光。 而后出拳—— “嘭——”地一声。 黑衣男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打飞了出去,如同炮弹离膛,穿过整个荒草丛生的院子,狠狠砸在了斑驳的院墙上。 “轰!” 整个院墙随之塌陷大半,烟尘在夕阳下滚滚升腾,巨大的动静也吓得那路过的乞儿们纷纷躲避,向着远处逃窜。 破衣小孩淡然收拳,而那烟尘处,黑衣男子也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只是与方才不同的是。 此刻的他很狼狈。 身上满是尘土不说,口鼻处也溢出了鲜血,胸口的黑衣也被染成了暗红色,想来是伤得不轻。 他红着双眼,咬牙切齿问:“为何打我?” 破衣小孩原本冷漠的小脸上,嘴角上扬,露出了两颗锋利的虎牙,看着渗人的紧,她却又眯着眼,笑道: “没有为什么,就是看你不爽。” 说完笑容凝固,径直的朝着院门外而去,还不忘了说了一句。 “记得跟她说,不然下次再见,还揍你。” 望着破衣乞儿远去的背影,和落下的声音,黑衣人一拳狠狠砸在了一旁院墙上,那最后坚挺的一角院墙也随之坍塌。 “该死——” 破衣小孩出了荒废的庙宇,打开了手中的字条,瞪着清澈的眼珠,看了又看,始终也只认得一个“杀”字罢了。 “果然,又是杀人,这是第十次,也是最后一次。”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找个认字的秀才,问一问吧。” 三日后。 天霜城,忘忧阁,一切恢复如常,早间依旧排着长龙,无忧放签,然后去上学堂,许轻舟还是会去王氏的菜馆,喝酒说书,然后回家—— 日子简简单单,至于忘忧阁死人的事,早已翻篇了,从一开始的流言四起,到现在的无人问津,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这年头,死个把人,太正常了,没什么稀奇的。 入夜,繁星稀稀,许轻舟并未在家,而是勾栏听曲去了,毕竟懂得挣钱,自是要懂得享受的。 无关风月,只是喜欢听曲。 对此,小无忧并没有感到稀奇,毕竟师傅喜欢喝酒,喜欢风雅,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只是今夜的师傅,回来的晚一些罢了。 小无忧一如既往的打扫着屋子,出门欲要将脏水倒掉,却是看到门口角落里,蹲坐着一个人。 借着天上的月光,和房间里溢出的火烛微黄,能看到,这人是个半大的孩子,比自己年长。 虽然开了春,眼看便是夏天,早就不冷了,可是此人穿的依旧很厚实,只是有些破烂和邋遢罢了。 一头的长发肆意生长,随意洒落。 让人一眼便就看出,她应该是个乞丐。 小无忧以前也是乞儿,对于乞儿她自然是没有太多的防备的,耐着性子往前走去,出声唤道: “你是谁啊,怎么在这里?” 破衣小孩闻言,慢慢的扭过了头,清澈的双眸在月光下依旧显眼,视线在小无忧的身上来回打量。 带着些许好奇,但是并没有说话,反倒是把头扭了回去。 小无忧也有那么一秒钟的愣神,因为眼前破衣小孩的眼睛是她见过所有的眼睛中,最为清澈的,就似没有丝毫杂念。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她主动走到了破衣小孩的对面,问道:“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破衣小孩:“——” 小无忧又问:“你不会说话?” 破衣小孩挑了挑眉梢:“——” 小无忧嘟了嘟嘴,眼珠转动上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你要吃东西吗,要吃的话我给你拿?” 听到吃东西,一只没有回应的破衣小孩突然抬头,与小无忧对视,清澈的双眸再次展露在月光下。 斩钉截铁的道:“我吃。” 无忧明显又愣了一下,随后双眼眯成了月牙,笑得格外灿烂。 “那你进来吧,刚好我做了新菜,我这就去给你盛。” 说着小无忧端着盆,就往屋子里进,不忘了冲破衣小孩喊道: “你快进来,家里没人。” 破衣小孩慢慢起身,看了看小无忧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牌子,随后将手里的纸条摊开,仔细的做着对比。 小声嘟囔,“忘忧阁,是一样的。” 她很纳闷,怎么忘忧阁里跑出来了一个小丫头,比自己小。 ——还有些可爱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这孩子似乎很善良,更是让她莫名的感到亲切。 这种感觉很奇怪,至少在这之前,没有过。 “你快进来啊,快点。” 她犹豫了一下,可是风里袭来的菜香还是触动了她的味蕾,纠结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一步踏入屋中,顷刻间宛若换了一个世界。 一边是黑暗,一边是明亮。 外边的地是尘埃杂乱,这里面的地是纤尘不染。 那地板似乎在发光,破衣小孩不由蹙了蹙鼻子。 她见过比这间屋子更豪华的地方,但是这确是她看到过的最干净的地方。 她抬头,看着屋子里那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食物的小家伙,脚步犹豫了,拧着眉,就站在原地。 小无忧将手中的热菜放到了桌上,抬头看破衣小孩还未进屋,便催促道: “你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啊。” “我——脏,你刚打扫的,你给我端过来,我还是在外边吃吧。” 小无忧闻言,小跑过去,毫不在意的拉住了破衣小孩的胳膊,将其拽了进来。 “没事,没事,等师傅回来,我在擦一遍就好了,我不介意,你快点进来吃吧。” 破衣小孩被连拉带拽的来到了桌前,落座,望着小无忧推过来的那碗热腾腾的面,食指大动,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小无忧坐在对面,将面碗又往前推了半寸,一如既往的笑道: “这是我今天刚跟王姐姐学的哦,你快吃,不然一会就凉了。” “嗯嗯,行。” 第38章 初次相见 破衣小孩一连炫了数大碗方才打了个饱嗝。 食量有些惊人。 小无忧都看呆了,却依旧捧着小脸,问道:‘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我在给你做?’ “不用,够了。”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破衣小孩想了想,“三天。” 她赶了三天的路,走了一千五百里,未曾进食。 “三天还能这么精神啊,你比我厉害呢?” “你也饿过?” 小无忧用手指拍着肉肉的小脸蛋,大大眼睛里满是认真。 “当然啦,我最久的时候饿过四天,只喝水,嘻嘻。” “那我比你厉害,我最 久六天不吃东西。”破衣小孩平静的说,不过眼底的光似乎又带着些得意。 然后继续道:“所以,是你师傅不给你吃饭吗?” 小无忧连忙摆手,“不不不,怎么可能,师傅对无忧可好了,那是我没遇到师傅之前,那时候我和你一样,也是乞丐。” 破衣小孩若有所思,小声嘀咕了一句,“难怪。” “对了,你有家人吗?”小无忧又问。 破衣小孩不解,“家人是什么意思?” 小无忧也想了想,慢慢道:“家人,就是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你在乎的人,总之就是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的人吧。” “嗯.....那应该有一个。” “那他在哪里啊?”小无忧问。 破衣乞丐答,“在林枫城。” 小无忧若有所思,“林枫城吗,我听人说过,好像很远啊,那你怎么自己跑这么远呢?” “她让我来的。” “为什么?” “不能说。”破衣小孩慢慢摇头。 小无忧有点小失落,“哦”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师傅说过,别人不想说,自己就不能追着问,这样不礼貌。 “不过我不喜欢她。”破衣小孩冷不丁的又说了一句。 无忧不理解,“为什么?” “因为她总是让我做一些,我觉得不好的事情。” “不好的事情?” “对,不好的事情。”破衣小孩清澈的眸子里泛起了一抹低沉。 无忧并没有问,不好的事情,想来就是不开心的事吧,她的视线在破衣小孩的身上扫过,突然起身,牵住了破烂小孩的手。 “不说这个,你跟我来?” “干嘛?”破衣小孩显然有些懵。 “带你去洗个澡,可舒服了,嘻嘻。” 破衣小孩持续发蒙,“洗澡?” 她承认,她确实没洗过澡,她也不想洗澡,可是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小姑娘,总归太过热情,热情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不自然的就跟着走了进去。 浴室房中...... “哇,你是姐姐耶,那我们一起洗,嘻嘻。” “额----都要脱了吗?” “对啊,不脱怎么洗呢,你没洗过澡吗?” “被雨淋过,那算吗?” “当然不算了,天哪,你怎么穿了这么多衣服啊,这么多件。” “有时候晚上会很冷,多穿点。” “好吧,那我一会送你一件新衣服,很暖的那种。”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师傅说了,但行做好事,莫要问前程,相逢即是缘,缘来不可拒.......” “什么意思,听不懂。” “嘻嘻,不重要,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没有名字,他们管我叫野孩子.....你呢,你有名字吗?” “我啊,以前也没有,别人也叫我野孩子或者臭乞丐,后来遇到了师傅,师傅给我起了名字,叫许无忧,你可以叫我小无忧,师傅就是这么叫我的。” “许无忧吗?你师傅是忘忧先生对吧。” “对呀,世界上最最最帅气的先生,嘻嘻。” “那你师父好像不应该死。” “你说什么?” “我说你师傅,好像是个好人。” “那当然啦,师傅治病救人,消灾解难,还不嫌弃我是乞丐,收我为徒,待人谦卑,不恃强凌弱,是天底下最最最好的人啦————” 嬉嬉闹闹伴着水声回荡,为忘忧阁添了几许热闹。 许轻舟慢悠悠的往回赶,喝了三分醉,心情还算不错。 刚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嬉笑声,不由挑了挑眉,快步走进屋中,就看到了小无忧和一个更大的小家伙坐在桌前吃着点心。 见门被推开,两人第一时间就朝他看了过来,小无忧连忙起身朝她跑来,兴奋的说道:“师傅,你回来啦。” 许轻舟微微点头,视线却被另外一个小家伙吸引了。 这人是个女孩,穿着以前王二的书童衣服,看着十一,二岁的模样,有着一双清澈如清泉般的双眸,在烛火映照下,明亮动人。 却是顶着一头银色的长发,五官算不上绝美,也倒是精致,脸上有些黑色的小黑雀斑,却又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 此刻正吃着糕点,用一双眼睛同样在审视着自己。 “无忧,这孩子是?” “回师傅的话,这姐姐是从林枫城来的,刚到天霜,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在门口看到了,就把这姐姐带进来了,没跟师傅打招呼,还请师傅责罚。” 许轻舟拧了拧眉梢,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林枫城,视线再次从这孩子身上扫过,他总感觉那孩子清澈的眼睛里,闪动着一丝诡异。 就像是,要刀死自己一样,却是又拿捏不准,因为眼前的孩子明明就没有任何的修为波动,只是一普通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刀死自己呢。 但是这林枫城,也太过巧合了些。 “师傅,你是在生无忧的气吗?”小无忧弱弱的声音响起。 许轻舟回神,摸了摸小无忧的脑袋,笑意盈盈的说道: “怎么会呢,师傅没有,助人为乐,德也,无忧能这么做,师傅很欣慰,证明我的徒儿,是个善良的人,未来可成大才,哈哈哈。” “真的吗,师父?” “当然。”许轻舟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无忧太善良,过分善良,这是许轻舟无法去改变的事实,即是如此,他也想通了,也许小无忧可以走儒家的路子。 三教之中,儒道喜欢讲道理,也是善之始,最容易出圣人不是,等自己未来攒够了行善值,就给他买儒家绝学,浩然正气诀。 小无忧大喜,又征求道:“那师傅,这姐姐可以和我住一晚吗,我保证不让她吵到师傅?” 许轻舟的目光,落在了那孩子的身上,笑道:“那你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白发小孩很自然的抢答。 “我可以。” “师傅……” “行吧,那早点休息,师傅先去睡了。” “师傅,我给你打水洗脸。” “好,慢一些。” “嗯嗯,你先上去等我,嘻嘻。” 第38章 师父是天 夜深听风重,时闻拍窗声。 许轻舟早已卧榻入眠,对于多出来的小孩,了解了来龙去脉,他并未太过在意,毕竟一个普通的孩子,本就不可能让他警惕。 只是那头白发倒是格外显眼,至少许轻舟未曾见过,不过,这方世界,光怪陆离,一头白发,本倒是也没多大稀奇。 一楼无忧的房间里,两个小家伙的对话声,轻轻的响到了后半夜。 “无忧,你好像很怕你师傅。”白发小女孩问。 “姐姐,我那不叫怕,这叫尊重。” “哦——有区别吗?” “当然啦,反正我也说不明白,嗯——对我来说,师傅就是这天,是无忧的天,嘻嘻。” “那如果你师父出事了,你会难过吗?”白衣女孩很认真的问。 小无忧怔了怔,诧异的回道:“当然会啦,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白衣小女孩钻在被窝里的脑袋摇了摇,又抬眼看向小无忧。 “我不想你难过。” 小无忧的眼珠咕噜噜直转,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为何她要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只是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不会难过啊,师傅说过,我叫无忧,既是无忧,亦无愁,又怎么会难过呢,嘻嘻。” “行吧。” “快睡吧,不早了,明天还要早起呢。” “嗯嗯。”白衣小女孩点了点头,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小无忧也吹灭了窗台上的灯。 二人相依入眠,小无忧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而白衣小女孩却是辗转难眠。 在黑夜中,清澈的眸子泛起了和她的头发一样银白的光,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 这个世界上,给予她善意的人不多,一个墨笙歌,只是她已经不喜欢她了,还有一个就是眼前的小女娃。 “他是你的天,我把她杀了,你的天就会塌吗?” “你会很难过,怎么才能让你不难过呢?” 她在心中思虑,试图找到一种两全其美的办法。 也迟迟未曾动手,若是按往常,许轻舟已然是死人了。 只是因为眼前的小家伙,她尚且还没有动手。 “一定有办法的吧,想一想————” 次日清晨,一切如常,无忧早早的起床,白衣小女孩并未离开,而是给无忧打起了下手。 对于忘忧阁前突然多出的白发小女孩,自然是引得那些经常排队的妇人们讨论了起来。 “哎呦,白发耶,我第一次见。” “小无忧,这小姑娘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面对众人的目光和询问,白发女孩显得很冷漠,始终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格外冷淡。 就好像根本和自己没有关系一般。 小无忧却是很热情的介绍道: “婶婶,这是我的姐姐,昨天刚到的天霜城,你没见过很正常哦。” “是吗,姐姐,亲姐姐吗?”又有人询问。 这时一直站在无忧身后的白发女孩抬起了眉,目光看向无忧,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悸动,那是期待。 她有些期待,小无忧会如何回答。 无忧侧身,挽住了白发女孩的胳膊,将脑袋偏到了她的肩膀上,眯着一双月牙,笑道: “嗯嗯,是呢,亲姐姐,怎么样,长得是不是很像,嘻嘻。” 白衣女孩瞳孔慢慢放大,而后眉宇缓缓舒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带上了一抹浅笑,她没有说话,却对小无忧的答案很满意。 “亲姐姐吗?那我们算是亲人了吗?”她在心中默念。 周围的人也纷纷送来了夸赞的目光和话语。 “像得嘞,都水灵呢。” “还别说,这么看,确实很像哦。” “哈哈,那当然啦,好啦,大娘快抽签吧。” “........” 短暂的交流之后,一切回归正轨,派签,抽签,幸运数字的公布,然后解忧。 在然后出门———— 许轻舟依旧去王家菜馆用餐,小无忧跟着,白发少女也跟着。 许轻舟没在意,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何须纠结,而且这姑娘,他总感觉很不寻常,看自己的眼神,太过奇怪。 他很确定,这孩子,真的想刀自己。 不过她看无忧的时候,却就不一样了,很深情,当然这不是爱情的深情,而是另一种。 介于无忧还在,许轻舟并没有说什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如常。 吃过早饭,许轻舟继续留下来说书,小无忧则去上了学,白衣女孩也跟着无忧去了,说是送她去上学。 她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无忧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一切就如同默许了一般。 她们在别人看来,也就真的成了姐妹了,亲的。 别人若是询问,许轻舟也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在外人看来,这就是默许,既是默许,那便是真的咯。 上学的路上,白衣女孩问: “你师傅也让你做很多东西吗?” “没有啊。” “那你早上——”她欲言又止,却也问出了心中不解。 “那是我自己愿意做的啊,师傅只是让我好好读书罢了。” “他让你干活,你不讨厌他吗?有没有想过离开,这样的话就不要每天起那么早了,读书你不是说很无趣吗?离开了就不用读了,他不就不会再让你做不喜欢的事情了。” 她说的莫名其妙,却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去思考的。 无忧很诧异,“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讨厌师傅呢,再说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要做的,也是我喜欢做的,我不可能离开师傅的,我昨天说过了,师傅可是我的天,没了师傅,天就塌了哦......” 白发女孩陷入沉默。 “因为做的都是喜欢的事,所以不讨厌吗?” “好像也对,我因为讨厌杀人,可是她偏让我杀,所以我讨厌她。” 她在心中自说自话,自我疏导。 “好了,姐姐,我到学堂了,你回去吧。” “好。”白发女孩点头回道。 小无忧挥手道别,临近学院,不忘了拧过身,对她高声喊道; “姐姐,你要是肚子饿了,就到忘忧阁找我,我日落便就回去。” 白衣女孩浅笑,依旧未曾言语,只是点头,或者说,她大多数时候都在点头。 待到小无忧彻底进入学堂,她方才转身,看向了忘忧阁的方向。 “忘忧阁——” 第40章 请你帮我 正午。 临近夏日,骄阳似火。 许轻舟坐在书案前,正翻阅着一本前段时间寻来的《浩然天下异闻录》。 看得正出奇,门枝呀的一声便被推开了。 许轻舟抬眼,视线余光扫过,正巧看到那白发小女孩就站在门口。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开口,而是收回目光,继续自顾自的翻看着手中书籍。 白发女孩见许轻舟如此淡然,拧了拧清秀的眉,迈着步子走进了屋中,大摇大摆的来到许轻舟的书案前站定。 盯着许轻舟,也只是盯着许轻舟。 “想说什么便就说吧,你是无忧的朋友,我知无不言?” 许轻舟慵懒随意的话,打破了二人之间宁静的气氛。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比如——”许轻舟始终未曾抬头,书页翻了一页又一页。 白发女孩正色道:“比如我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我是谁,我来找你干什么??” 许轻舟来了兴致,合上了手中的书本,耐人寻味的看着眼前的孩子,“所以我问你,你会说吗?” “看在无忧的面子上,你问,我就说。”她始终很认真。 许轻舟也收起笑容,同样很认真的问道:‘好,那我问你,你是谁?’ “我就是我,我没有名字,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那你为何来天霜城呢?”许轻舟再问。 “受人之托,替人办事来的。” 许轻舟的眉不经意间压了压,继续。 “办的什么事?” 女孩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很凝重的吐出二字。 “杀你。” 许轻舟面色如常,但是心脏却是猛烈的跳动了数下,果然,就说她看自己的眼神,总想刀自己,看来自己猜的没错。 他尽量平复呼吸,好奇的望着眼前的白发女孩,平静的问道:“所以,是墨笙歌派你来的?” 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还是一个毫无修为波动的女孩子,突然跳出来说要杀自己,说实在的许轻舟有那么一些茫然。 而小姑娘自林枫城而来,竟是如此巧合,却也忍不住怀疑。 “没错!”白衣女孩丝毫没有掩饰。 许轻舟闻言,并未感到害怕,而是带着些玩味的语气问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是怕打不过吗?” “不是?”白发女孩摇头。 “那是?” “你的问题还没问完,你先问。” 闻言的许轻舟怔了怔,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好,那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来找我?” 似乎已经在等这个问题很久了,她不假思索的便回答了上来。 “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许轻舟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的脑回路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你要杀我,还要求我帮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啊。 “所以,你是想请我,让我把自己杀掉吗?” 白衣女孩继续摇头,“你自己杀太麻烦,也太慢,还是我来更快些。” 她的声音同样很平淡,可是却又包含着浓浓的嚣张气焰,眼底的自信,让许轻舟都不禁汗颜。 就好像她是真的能杀死自己一般,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孩子的自信从何而来。 他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了孩子的右手上,可是在那露出的手腕处,却并未看到曾经宁锋手上的黑线,如此说明这孩子并非死士。 “那你是想让我帮你什么呢,说说看!” 白发女孩又一次拧了拧纤细的眉梢, “你是忘忧先生,无忧说,你可解天下所有女孩子的忧虑,我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忧虑,不过我现在有了,所以想在杀你之前,请你帮我解上一解。” “你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许轻舟耸了耸肩,随意回应。 “我想杀你,但是你死了,无忧会难过,我不想她难过,所以你帮我,让我杀了你后,她能不难过。” 白衣女孩理所当然的说道,却又充满了认真和诚恳。 许轻舟竟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杀我,怕无忧难过,所以找我解忧,为的不是杀自己,而是让无忧不难过,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这孩子,还真——不简单。 “你为何怕无忧难过呢,你们不是刚认识吗?” 这是许轻舟最为好奇的。 “这不用你管,你就说,这忙你帮,还是不帮。” 果然小孩子之间的友谊,根本不是许轻舟这样的成年人,所能理解的。 也许于她而言,一碗饭便是恩吧,更何况,她还吃了好几碗,还共沐浴,共枕眠。 许轻舟承认,他刚才有那么一秒钟起了杀心,只不过却始终没有下手,一来眼前的人始终只是一个孩子,二来,对方真的很真诚,真诚到让他下不了手。 上来就告诉你,我要杀你,还要求你帮忙,这—— 而当这孩子说出自己的所求是为无忧之时,他就更提不起杀心了,他倒是真的想看看,这孩子有多厉害,也想知道,这孩子接下来会怎么做。 便动了个小心思。 “好,既然你寻来了,那我可以帮你。” 白发女孩显然也没想到,许轻舟还真的就答应了,促狭道:“真的,那我谢谢你。” “你先别急着谢我,忘忧阁的规矩,我只渡有缘人,一日渡一人,你若是想让我帮你,可以,明日你便在那门口排队抽签,什么时候抽到了,我便什么时候替你解了这一忧,若是抽不到,那就是你我无缘,我便不为你解。” 白衣女孩扭头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不自然的想起了早上的那一幕,神色变得有些低沉难看。 许久之后,还是看向了许轻舟,说道:“可以,那一言为定,谁耍赖,谁是小狗。” “好,一言为定。”许轻舟笑笑,继续道:“不过在这之前,你不能对我动手,也不能在这忘忧阁动手。” “我不会的,无忧在我不会杀你。” 说完她扭头就走,但是却也只是走到了门口,便就坐在了石阶上,昨日与无忧相遇的地方。 许轻舟无奈摇头。 “稀奇,真是稀奇,墨笙歌,派出这么一个孩子过来,你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呢?” 第41章 相处 入夜,白衣小女孩还是被无忧领进了门,吃了饭,与小无忧同住一屋。 无忧也征询到了许轻舟的意见。许轻舟自然也是默许了。 他很想看看,这白发小女孩,到底会如何做,也想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也更想知道,墨笙歌为何要派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且还是无修为的孩子来杀自己。 墨笙歌不是傻子,既然这孩子来了,想来一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并且这孩子好像有些傻乎乎的,可是却又有一种他无法去解析的品质,为此他感到非常的新奇。 次日,一如往常,只是抽签排队的人群里,多了一个白发的小女孩。 “哎,那白发的小姑娘不是无忧的亲姐姐吗?” “好像是,昨天听无忧那丫头说过。” “她怎么也排队抽签呢,奇怪?” 先生真的不愧是先生,当真是一视同仁,哪怕是自家的人,也是要排队抽签才能解忧呢。 “嗯嗯,确实,先生是我永远的神。” 无形中,白发女孩排队,反倒是让许轻舟这忘忧阁的名声,往上又窜了窜。 白发小女孩抽了签,也如同人群中的其她人一样,焦急的等待着结果的公布。 不过很遗憾,幸运之神今日并未眷顾她,她自然是落了一个空。 失落的情绪,袭来,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这种情绪是她以前未曾体会过的。 无忧却在一旁安慰起了她。 “没事的姐姐,我们明天还可以抽呢。” 白衣女孩将手中的纸条握于手心,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嗯,我知道,没事。”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时光匆匆,岁月如梭。 一切如常,起床,抽签,解忧,吃饭,说书,喝酒,看书,吃饭,睡觉,又等天明。 不同的是,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忘忧阁慢慢的好像更热闹了些。 白发小女孩很守承诺,自从与许轻舟达成约定之后,她在看向许轻舟的时候,再也不会如之前那般,想到自己了,而是变得很寻常,带着些许好奇。 渐渐的,当无忧不在的时候,她也不在那门口等了,而是会呆在屋子里,不过她只是睡觉,也一直在睡觉。 她和无忧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不过和许轻舟却依旧不说话。 一眨眼,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六天,白发小女孩依旧没有抽到幸运的数字。 不过她却已经渐渐的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她发现比以前有趣多了。 又过了五天,一切已经在悄然间改变,白发少女不再如之前一般冷漠了,她的脸蛋上时刻会带着些笑意,配上那双清澈的眸子,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气色也好了很多,无忧似乎也更爱笑了,吵吵闹闹时常能从忘忧阁里传出。 偶尔,许轻舟与那白发的小女孩,也能搭上几句话了,只是却也是很简单的交流罢了。 这一日,世界如往常一般醒来。 白发小女孩握着手中的纸条,在祈祷,当小无忧宣布的时候,她望着自己手中纸条上那对不上的数字,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 但是很快她却又觉得不对劲,庆幸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我这是怎么了。” 人本就是一种群居动物,当你融入一个集体后,很容易就会被改变,显然白发小女孩,就是这样的,她已经变了。 她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简简单单,却又热热闹闹,这个时候,她发现,原来自己从来都不讨厌人多的地方,只是讨厌不喜欢的人吵罢了。 “姐姐,不要不开心啦,一定会抽到的,慢慢来,嘻嘻。” 小无忧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她失落迷茫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安慰着她。 她也总会淡然一笑,在无忧那双会笑的眼睛中,恢复如常,烦恼全无。 “嗯嗯,好,不难过。” 这一切,自然是被许轻舟看在眼中,也不由会心一笑。 “人非草木,又岂能无情呢,呵呵。” 忙完一天的工作,三人照常出门,吃完了饭,许轻舟亲自送无忧去学堂。 来到了学堂前,无忧挥手,与二人告别,高高兴兴的跑了进去。 待到小无忧的背影消失,白衣女孩收敛笑意,变得严肃了些,仰头看了一眼许轻舟,主动搭话。 “走了,回家。” 许轻舟并没有动,反而是叫住了她。 “等等。” “有事?” 许轻舟一拂腰间,一个蓝色的碎花布包凭空浮现,而后轻轻一送,扔向了白发女孩。 “接着。” 白发女孩本能单手接住,眼中满是好奇,“什么东西?” “书包,送你的。”许轻舟淡然一笑。 白发女孩怔了怔,有那么一会失神,却还是说道:“给我这个干嘛?” 许轻舟折扇一开,慢慢的朝她走去,来至她的身侧,俯身笑道; “送你这个自然是上学用了。” “上学?我?” “学费给你交了,上不上你自己选,行走江湖,识些字,懂些道理,总归是好的,否则被人卖了,还要给别人数钱,那多可怜,你说对吗?”他慵懒随意,始终含笑。 白衣女孩视线躲闪,低下了头,倔强的说道:“我不想学,谁让你给我交学费的。” “粗缯大布裹生崖,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说了,上不上随你,你自己选,走了。” 他潇洒迈步,如若无事人一般离去。 “你不要以为这样对我,送我东西,我就会觉得自己欠你而不杀你,我告诉你,我不会。” 声音自身后响起,许轻舟的脚步微微停顿,侧目。 “呵呵,你吃我的,住我的,欠我的已经够多了,又何必在乎多这一次呢。” 说完不等小家伙回应,他继续离去。 唯余下白发姑娘,独自屹立在学堂前,夏天的风徐徐吹过,舞动着她那一头银色的长发,竟是带着一丝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凄美。 白衣小女孩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握在手里的蓝布包,愣愣发神,清澈的眼眸深处,藏了很多东西。 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源源不断的涌出,让她的眼睛发涩,鼻尖发酸。 她记得自己说过,喜欢蓝色,然后,就有了蓝色的衣服,还有了蓝色的书包,可是——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明我要杀你的。” 第42章 合作 暗夜沉沉无色,风雨潇潇。 一道闪电刺破长空,伴着轰轰雷鸣。 雨幕中的天霜城郊某巷,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对立。 黑衣青年: “野孩子,半个月了,夫人没耐心了。” 白发小孩:“然后呢?” 黑衣青年:“夫人让我提醒你,别忘了你的当初的承诺。” 白发小孩:“你回去告诉她,人我会杀,但是还不是时候,让她别在催了。” “呵——半个月了,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那忘忧阁的人了吧?”黑衣青年冷笑。 白发小孩压眉,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却因夜太黑,旁人无法察觉。 “你跟踪我?” 这声童音带着戾气,比这天上的雨还要凉人。 “职责所在,我也没办法。” “滚吧,我要回去了。”白发女孩平复思绪,转身就要离开。 “野孩子,你要是再不动手,我就亲自动手了,你等得了,我等不了。” 白发小女孩停下脚步,在暴雨中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黑衣青年。 “你敢?” “呵呵,敢,那你试试。” “看来上次打你,打的轻了。” 黑衣青年闻言,手掌握住了剑柄,冷声道: “任务完不成,你是不用死,我会死,你不要太自私。” 那,我就让你先死。白衣小女孩低喝一声。 伴着响起的还有一声轰轰的雷鸣,而后紫电破空的一刹那,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横断雨幕,轰杀而去。 黑衣青年沉眸,手中长剑出鞘,灵气御剑身,寒光一闪。 “真当我怕你不成。” “今天学了一个成语,送给你,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白发女孩在道,拳落,竟是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那黑衣青年的剑锋上。 “嘭——” 气流涌现,四周雨幕被气浪荡开,逆行长空。 黑衣青年瞳孔紧缩,看着手中长剑被轰碎,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恶。” 而剑碎,拳意未止,继续向前砸出,狠狠的砸在了那黑衣人的脸颊上。 “轰!”地又是一声闷响,一抹鲜血撒入雨幕中,而后黑影贯穿长空,足足倒飞了数十米,方才砸落。 仅仅一拳,对方已然无任何还手之力。 幸得雨大,雷大,故此即便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惊到任何的人。 黑衣青年不甘的从地上爬起,浑身如散架般的剧痛险些让他窒息。 若是说上次,自己是被偷袭,而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自己输在了正面,且接不下一拳。 “你这个怪物,咳咳----” 白发小女孩身形一晃,只是一息便来到了青年男子的近前,雨水哗啦啦的在下,将她淋湿,而她的声音也在嘈杂中响起。 我不想杀你,但是不能再有下次,不然,我不会在手下留情了。 黑衣男子蹲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水,表情狰狞扭曲,近乎咆哮道: “你不杀我,回去夫人也要杀我,怎么也是个死,有种你弄死我。” 白发少女沉默,许久后道:“你是可怜人,你走吧。” 黑衣男子狼狈起身,踉跄着稳住身形,虚弱的说道: “我知道你想护下他们,不可能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然不仅忘忧先生要死,你也得死,还有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孩,她也会死,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不会,因为有我在。” 黑衣青年冷哼,“等着看吧。” 说完一瘸一拐的顺着巷子远处而去,白发小女孩也往忘忧阁而回。 黑暗中,许轻舟撑伞躲在巷尾,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眼中的惊骇至此未曾散去。 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孩,看着瘦瘦弱弱的小孩,竟是一拳,将一个先天七重境的强者打飞,近乎完虐。 这无疑是颠覆了现阶段他的认知,他都怀疑这白发少女是否也是一个穿越者,和自己一样有系统呢。 很想上去来一句,奇变偶不变。 不过他却也清楚,白发女孩的性子,不可能,那么她一定是拥有绝顶的体质,如妖兽,神族一般,天生的强者。 实力无法估量,可是眼前的白发女孩肉身之力,定可撼动筑基,也难怪她能那么言之凿凿的说,可以杀自己。 到头来,倒是自己小看了人家。 他的心里也不由生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是个人才,可惜却受制于人,不过她对无忧倒是真心。” “若是能将其收下,未来兴许可 护无忧无忧。” 他想到了无忧的支线任务的,可能会与全天下人为敌,而眼前的白发少女与无忧如此投缘,更是说出了刚刚那句,“只要我在,她就不会有事的话。” 若是耐心培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必将成为一大助力,而且她还有一颗稚子之心,是难得的人选。 不过如何解了这一劫,却是难题。 “看来,我得动点脑筋了。” 他悄然间的跟了上去,拦在了那受伤的黑衣青年之前。 雨依旧在下,未曾有任何停下的意思。 黑衣青年仰头,望着撑伞的书生郎,惊呼一声。 “忘忧先生。” 许轻舟眼含笑意,依旧儒雅的紧,笑道: “兄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和先生好像并不认识,没什么好说的。” 许轻舟也不恼怒,淡然道: “我们是不认识,不过想必你一定认识宁锋吧。” 听到宁锋二字,黑衣青年明显愣了数息。 “先生跟我来。” “带路。” 二人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了城中偏僻处,在黑衣青年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屋子中。 许轻舟关闭了手中的墨伞,找了个位置淡然落座,丝毫不在意眼前的先天七重的黑衣青年是来杀自己的。 慢悠悠的说道:“堂堂先天七重的高手,就住这么寒酸的地方,还真是委屈兄台了。” 黑衣青年忍着疼痛和内伤,依靠着门框,“先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许轻舟抖了抖袖袍。 “行,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找你两件事,这第一件呢,帮我个忙。” 不等他说完,黑衣青年便打断了他的话,“我为何要帮你?” 许轻舟不急不忙的道:“你知道宁锋,想必也知道,就是我解了宁锋的毒,而你的毒我自然也能解,你帮我,我也帮你,互相帮助。” “我许某最讲道理,从来不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帮不帮,阁下自己选?” 第43章 人若杀我,我亦杀人 黑衣青年闻言,眸子里闪过一丝悸动。 宁锋他自然是认识的,说起来算是他的前辈,宁锋被忘忧先生救了的事情,自然也在他们的内部传了开来。 并且夫人还派出了人截杀,只是截杀他的人,至今了无音讯,想来宁锋已然是走了,并且活了下来。 可是他始终不是宁锋,他不觉得自己能逃过组织的追杀,所以即便是许轻舟若有若无的抛出了一个很大的诱饵,他却并不打算咬钩。 “先生可能不知道,从成为死士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了,帮不帮先生,我好像都活不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费力挣扎,做那无用功呢,况且先生让我帮的忙,想来也简单不了。” “为先生拼一次命,和为夫人拼命,我的价值都只是这条贱命,又有何不同呢,呵呵。” 他本就因伤而痛苦扭曲的面容上,却又添了些酸苦,配上这淋湿的模样,剑客尽是凄凉。 许轻舟微微挑了挑眉,望着眼前的黑衣青年,慢慢道: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 何不赌一把呢,就赌是我死,还是你夫人死,我死,你无非还是个死,若是你夫人死了,那你便可自由,我许某说话一言九鼎。” “我知道你只剩这条命了,敢赌吗?” 看着许轻舟自信从容的模样,黑衣青年动容了。 “先生要杀夫人?” “他要杀我,我为何不能杀她呢?” 先生让我做的事,不会就是让我杀夫人吧。黑衣青年,沉眸。 许轻舟淡然一笑,“你敢吗?” 面对反问,他沉默了,默默垂下了眉梢,没有回答,可是答案却已然在明显不过了。 他想过,可是他也清楚,他做不到,至少他还不想死,否则他又怎么会带许轻舟到了这里,这说明,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 “所以,你还是怕死,对吗?”许轻舟再次开口,深邃的双眸似是已经将眼前的青年看穿,看透。 黑衣青年苦笑一声,坦然道:“先生不愧是先生,我承认,先生说的对,好死不如赖活着,我确实想死,可是我——我还是怕。” 许轻舟笑笑,语气变得温和了些,“能理解,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杀墨笙歌的,我自是会亲自动手,不过是让你替我带些话罢了,不难。” “只是带一些话?”黑衣青年怔了怔,不可思议的问道。 “对,不过我不保证,你能活,当然,如果你能活下来,我会给你解药,还你自由,所以,告诉我,这个忙你帮不帮,这赌你敢不敢?。”许轻舟平静道。 黑衣青年犹豫了,他的眼中光芒交错变化,在做着某种抉择,甚至一度忘了,自己身上的伤。 很久很久以后,在许轻舟失去耐心之前,他开口了。 “好,我帮先生。” 许轻舟嘴角微扬,笑得坦然,“你是个聪明人,你也会为你今日的决定,感到庆幸的,哈哈。” 黑衣青年对许轻舟画出的饼并不感冒,径直说道:“什么话,先生请讲。” “简单,这第一句,告诉你们夫人,让她好生养着,过些天,我去取她的命。” 黑衣青年眉梢锁的越发的深,他看着许轻舟自信从容的模样,心中触动很大,虽然知道忘忧先生不凡,可是却始终只是一个后天境一重的体修罢了。 就算是拥有什么杀招,可是他始终只是一个人,林枫城的城主府,可不是谁都能闯的,那里可是有着筑基期的供奉存在的。 并且,墨笙歌除了拥有无数他们这样的死士以外,她的背后还有仰仗。 许轻舟说这话,有些大,可是偏偏这忘忧先生,却又不像在开玩笑,给人一种无法质疑的感觉。 他只是平静自己内心杂乱的思绪,又问道:“还有吗?” 许轻舟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继续道:“还有一句,不过不是带给你夫人的,而是带给你们死士的。” “给我们?” “没错,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自己说也好,找人替你说也罢,又或者其它,你只用告诉它们,我忘忧先生可让他们活,但是他们要懂事。” “先生这是要.........” 他未说完,许轻舟便出言打断,“不要问,尽管把你的话带到就可以了。” 黑衣青年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他似乎已经知道许轻舟打算怎么做了,而且这个想法很疯狂。 但是却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毕竟大多数的死士都向往自由,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定也会有人,铤而走险。 毕竟是人,就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想法,没人愿意被别人操控一辈子,谁都想换一种活法。 而且作为修行者,他们不傻,如何选,他们有自己的主意。 也未必不是不可行。 “只要我办到了,先生就能救我对吗?”他对视着许轻舟的目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定。 “自然,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得活着才行。” 他这次出奇的没有犹豫,答应道:“好,我答应先生,那第二件事呢?” 许轻舟摸着下巴,慢条斯理。 “这第二件事,简单,告诉我,白发小姑娘和墨笙歌的关系,越详细越好。” 他想找到白衣小女孩的症结所在,而后再试图破开,自然而然,小女孩的一切他都想了解,他想知道,为何没有被咒术禁锢的白衣小女孩,却心甘情愿的为了墨生歌杀人。 “抱歉先生,对于那个怪胎,我知道的并不多。” “那便知道多少说多少,都算?” 黑衣青年又思虑了片刻,“行,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先生。” 许轻舟捋了捋袖袍,已经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听人说过,野孩子是夫人一年外出遇到的,便就捡了回来,后来发现这野孩子天生神力,可硬撼筑期境。” “夫人大喜,她本无儿无女,便打算收她为义女。” “可是这野怪子说来也奇怪,竟是丝毫不愿意,不过为了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8岁那年的她,答应了为夫人做十件事,任何事情都行.........” 第44章 风波再起 夏天的雨就像是那更年期的妇女,说变就变,不知不觉雨停了,风也停了。 电闪雷鸣随着乌云远去,潺潺的月色落了下来,照在坑洼的水面,又是一番别样的景。 就如黑衣青年口中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也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却足以道尽属于白发女孩的四年光阴。 故事中,她和现在一样,没有名字,人们管她叫野孩子,是墨笙歌四年前出行,在路边偶遇的。 当时的墨笙歌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救了她一命,她便跟着墨笙歌回到了林枫城。 本来一切都是纯粹的,直到后来,她天生神力的事被墨笙歌知道了,于是墨笙歌就动起了心思。 一个能比肩筑基期的强者,在这林枫城的地界,可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也足以改变许多东西。 但是说来也奇怪,黑衣青年说,这野孩子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故此,能禁锢他们的咒,却是对她无效。 几度无果,她便答应了墨笙歌替她做十件事,以报救命之恩,然后便就留了下来,墨笙歌自然也让这孩子杀了很多死士们杀不了的人。 虽然这听上去很不合理,但是许轻舟却也能理解,毕竟白发小女孩的想法本就和常人不一样,她做出什么事情,许下什么承诺,许轻舟都不会感到意外。 不过从故事中却能听出,这白发女孩其实很不喜欢杀人,但是为了自己的承诺,她还是去杀了。 算上杀自己,刚好是最后一次。 “她就是个傻子,她和我们不一样,她可以走的,没人限制得了她,呵————一切都是夫人的算计,她真的以为,夫人对她不同吗?可笑,如果真的不同,又怎么会让她去做刀尖舔血的事呢,她第一次杀人,可是才8岁啊。” 黑衣青年冷声嘲讽,既是对野孩子无知的无奈,更是对她本可以自由却不懂珍惜的愤恨。 “她明明有得选的————” 许轻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的站起了身,“雨停了,我也该走了。” 黑衣青年往旁边迈了一步,让出了大门的位置。 “先生,慢走。”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本是无根浮萍,名字不重要。” “我想知道。” 黑衣青年想了想,道:“李三,木子李,排行老三,叫李三。” 许轻舟微微顿首,从怀中掏出了一颗丹药,递了过去。 “李三,我记住你了,拿着。” 李三怔了怔,诧异的看着许轻舟递过来的药丸,“先生,这是......” “这丹可治疗你的伤,我可不想你事还没办,就死了。” 李三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许轻舟手中的丹药。 “多谢,先生。” “无需谢我,我们只是合作,各取所需。”许轻舟淡然一笑,便朝着屋外而去。 初夏雨夜后,气温有些寒,屋檐上,依旧有滴滴答答的水珠在滴落,奏着一曲别样的交响曲。 风过,那树叶沙沙,雨落珠画,荡起一圈圈涟漪,让水中月变了形。 许轻舟走出了屋中,握着墨伞,踏着水洼,扬长而去。 “先生,答应你的事,办完以后,我去哪里找你。” “一个月后,林枫城,你自会看到我,用心去办吧。” 他并未回头,只留余声悠扬,李三收回目光,凝视着手中丹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口将丹药吞下。 顷刻间整个人的气色便开始发生变化,惨白的面容恢复了血色,痛感更是消失大半。 如此奇效的丹药,不禁让李三为之动容。 “好强的药力,竟是蕴含着天地灵气,这莫非是就是传说中的灵丹吗?” 他小声低喃,暗暗握紧了拳头。 “赌一把,未必会输。” —————— 三日后。 李三回到了林枫城,将许轻舟的话亲自带到了墨笙歌面前。 墨笙歌坐在主位上,拧着眉,不怒自威,气氛压抑的可怕。 “先生当真是这么说的。” “回夫人的话,是的。”李三恭敬回应。 墨笙歌凝视着他,冷声道:“既然他与你对话,你为何不杀了他呢?” 冰冷的话音,让人不寒而栗,即便是李三这样杀人如麻的杀手,依旧为之胆寒。 “夫人明鉴,当时属下被野孩子打伤,那忘忧先生是后面来的,属下无法出手,他也不杀我,只是让属下给夫人带的话,夫人不信可以查。” 提及野孩子,墨笙歌的神色黯淡了些,“那丫头,怎么跟你说的。” “她跟我说,她会杀了忘忧先生,但是还不是时候,让我不要插手,也让我带话给夫人,别在催了。”李三如实回答。 “还不是时候,都快一个月了吧,她要等到什么时候。”墨笙歌冷笑。 “属下不知,不过在属下看来,野孩子不会动手了。” “为何?” “她——她好像把忘忧阁当成自己家了。” 墨笙歌的五指紧紧的攥住了裙角,暗暗咬牙。 “你可以滚了,不过解药这个月,就先别吃了,下个月再说吧。” 李三浑身一颤,连忙求饶,“夫人,饶命。” “你任务失利,本该杀了你,给你机会,就莫要再多话,下去。” 李三闭嘴,躬身一拜,“属下告退,谢夫人。” 待到那李三走后,墨笙歌不再淡定,怒喝一声,一把将桌案上的茶具全部推翻。 “许轻舟,看来是我小看你了,果然有手段,不仅折服了宁锋,现如今,连这丫头都被你勾搭了去,真的该死。” 她眸子里杀气更甚,“既是如此,那就更留你不得,还有那丫头,忘恩负义 ,你们都得死,都要死。” “来人!” 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而来,跪拜在她身前。 “夫人,请吩咐。” 墨笙歌大袖一挥,一块牌子落到了来人手中。 “去,涧云山,请洞云真人,就说我墨笙歌,要他当年的那一句承诺。” “属下这就去。” “忘忧先生啊,忘忧先生,为了杀你,我动用了最后的底牌,看你这次还如何活。” 洞云真人,筑基后期强者,在她看来,许轻舟已经是死人了。 而那丫头,既然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也不该活着,毕竟那孩子同样知道的太多了些。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要——” 第45章 意外之喜 盛夏的时节,天阴晴不定,这一日的雨亦是很大。 许轻舟看着手中李三送回来的字条,暗暗发神。 按字条所言,话他已经带到了,那么也就是这几日的时间,以那墨笙歌的性子便一定会派人来杀自己。 而且派出来的人,一定会是她手中最大的一张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张牌死在天霜城,并且,让李三这些死士们都知道,然后在这之前,在搞定白发小女孩,如此,他便可以动身前往林枫城取墨笙歌的小命了。 不过此时,他却并不是为此发愁,他愁的是李三带回来的消息中,默笙歌打出的那张牌。 “涧云山,洞云真人,筑基后期,我能弄死吗?” 他有些拿捏不准,不禁盘算了起来。 【叮!支线任务,许无忧的成长触发,进度增长1%】 【由于许无忧成功识得万字,达成隐藏成就,任务进度增长,宿主获得奖励:行善值10000点,获得解忧杂货铺抽奖机会一次。】 【详情,请查看系统面板。】 “嘶——这也行?” 听着熟悉且冰冷的系统提示音,许轻舟本能的愣了一下,自从将无忧收为徒弟,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了,任务面板始终没有任何的变化和波动。 如今居然触发了。 “识字也算吗?” 愁容不再,带着欣喜和好奇,他连忙打开了系统面板,找到了属于无忧专属的任务栏。 【已触发支线任务一:《许无忧的成长》】 【任务要求:陪她慢慢长大,直至君临天下。】 【(提示:许无忧未来会有很多敌人,也许是一千个,一万个……又或许是整个浩然天下。)】 【任务进度条:2%】 【奖励未知。】 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无非就是任务进度条往上涨了1%。 可是也就这百分之一,却价值1万行善值,若是这么算下来,100%,是不是就是一百万的意思呢。 100万行善值,可以买10本神学,还可以买一颗“小男孩”,这价值可不低啊。 虽然说这是一个可以修行的世界,但是手枪近距离尚且可以杀死先天境的高手,如果有导弹,那杀死筑基期绝对没有问题。 而核弹是完全可以摧毁一座大城的,而且是一息之间,虽然不知道能杀死何种修为的修行者,但是咱就是说,拥有核弹这样的手段。 就算是元婴来了,估计也发怵吧,至少很唬人啊,那冲天的蘑菇云,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幻想中的许轻舟视线不由自主的扫到了那行善值余额:16500点。 “总算是破万了。” 可是现在却也不是高兴的时候,现如今重中之重,是要想办法搞定墨笙歌这个事情。 “头疼,早知道,当初直接听系统的,咬咬牙,3000直接给她灭了,自己跑路多好,现在好了,估计还是一样要跑,不过在这之前,老子必须杀了她这个蛇蝎女人。” 他在心中暗骂,为自己曾经的决定抱怨,却并没有后悔,毕竟此一时彼一时,自己够谨慎了,只是低估了这人性的险恶罢了。 他现在要做的,不仅是要杀了这个女人,而且自己还不能被林枫城通缉,否则无休止的杀戮,非他所愿。 并且还要解决白发小女孩的问题,如此自己才不会毫无收获。 想着他又一次打开了解忧抽抽抽,搓了搓手。 “我很少迷信,但是这一次,我求你了欧皇,赐我好运,给我来个大件,能干死筑基后期的,谢谢了。” 他一边祈祷一边动用意念,点下了幸运抽抽抽。 随着按钮的开启,画面开始跳动,在许轻舟的期待中,画面慢慢定格,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你动用了一次抽奖的机会,成功获得上品仙草·火焰草。】 “额——仙草?” [物品:火焰草。] [品阶:仙级·上品。] [介绍:散发出灼热的火焰,凡间至阳之物,可驱散一切阴寒,可炼制神器,亦可驱寒。] “东西是好东西,可是我现在好像没什么用吧。” 许轻舟撇了撇嘴,他不得不承认刚刚的祈祷应该是起到了作用了,这火焰草比之之前自己抽到的RPG也好,还是那手榴弹,手枪都要好一些,不,应该是好很多。 可是就是这实用性不强,这种级别的宝物,目前自己根本就使用不了。 “也罢,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再说吧。” “一万六千行善值,杀筑基后期应该够用了吧,”他摸着下巴,又盘算了起来。 “先问问再说。” 想着他呼叫起了系统。 “义父,在吗?” 【在。】 “用忘忧书写死一个筑基后期的强者,要多少行善值?” 【自己写写看不就知道了,这都要问吗?】 许轻舟无语,很想吐槽一句,但是还是忍住了,笑嘻嘻的解释道: “对方不在30公里范围内,无法探查啊。” 开玩笑,这可是系统,自己怎么能骂人家呢,没有它,自己就是个小废物,自己可以无视它,但是绝对不可能骂它。 忘恩负义的事,许轻舟从来不干。 【咳咳,看你态度诚恳,那系统精灵便告诉你吧,不过无法给出具体数字。】 “理解,大概范围就可以了。” 【动用忘忧书击杀筑基后期需要:15000——30000行善值不等,回答完毕。】 许轻舟听完,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 【是的。】 “好了,我知道了。” 【省小钱,花大钱,早听我的,灭了对方,你何至于此。】 “呵呵——” 【你笑屁。】 许轻舟没在回话,该来的躲不掉,即便是当初杀了她,照样会遭遇筑基强者追杀不是,毕竟听李三说,宁锋也同样遭到围杀了。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太穷,只有真正的强,才能无惧一切,也才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解忧书直接写死对方,是无解的杀招,击杀凡人尚且都要2000,杀筑基期这个价其实很良心了,只是对于许轻舟来说,还是太贵了些。 “浮动太大,不够保险,我得做好其它的准备。” 第46章 白色之忧,蚀骨冰寒 入夜,雨停了,风轻云淡,时逢十五,月亮分外的圆。 忙碌一天的许轻舟,早早睡去,却是睡的不沉。 闻子时锣声刚落,隐约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了动静,顶着疲倦的双眸,细听。 “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我好冷——” “我给你拿被子。” 听到动静,许轻舟起身,向楼下走去。 正看到无忧从另一个客房抱着被子往屋里跑。 “无忧,怎么了?” 师傅,我也不知道,姐姐怎么了,她说她很冷。无忧急促的说道。 许轻舟挑了挑眉,连忙下楼。 一只脚刚踏入屋中,便可感一个寒意袭来,四周温度,似是降了一个维度,抬眼看去,火烛微黄,若隐若现,如同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而白发小孩则是蜷缩在了床的角落,用被子紧紧的将自己包裹在一起,不停的发抖,那银色的长发和眉毛处,竟是凝出了霜。 “这——” 许轻舟大惊,三两步便来到了床前,伸手便欲要探个究竟。 白发小女孩却是本能的往后缩了缩,低垂着眉梢,打着哆嗦道: “别过来,别碰我,不然你们会死的,快走。” “姐姐,你在说什么?” “让你别过来,你听到没。” 许轻舟拉住了小无忧,凝视着身下,寒气自白发小女孩的身上溢出,竟是将床铺和地面都镀上了一层霜。 温度持续下降,只是几息之间,屋子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巨大的气温差顷刻变化,火烛悄然熄灭。 无忧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脸上满是担忧和焦急之色。 “师傅,怎么办,姐姐到底怎么了?” 许轻舟的额头上浮现川字纹,他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对着无忧说道:“无忧,去烧火。” “好,好,无忧这就去。” 将无忧支开,许轻舟继续看向了白发小女孩。 “把手给我。” 此刻虽然才过去了一会,但是小女孩的面颊上也凝满了霜雪,煞白的吓人,她咬着牙,哆嗦着唇。 “你走,我不想害你,这寒气能杀死人的。” 许轻舟却是淡然道:“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把手给我。” “听话,我有分寸。”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白发女孩还是将手伸了出来,“死了别怨我。” 许轻舟伸手握住了那雪白的小手,接触的一瞬间,彻骨的冰寒猛烈袭来,只是刹那,那股寒气竟是就顺着许轻舟的手掌涌入丹田之中。 他整个人的温度在急速流失,赶忙松开,身形不稳,往后退了数步。 面色阴沉,赶忙运气。 “好厉害的寒气。” 天下之大果然无奇不有,如此寒气竟是出自人身,只是片刻,自己作为修行者,都差点被这股寒气弄死。 莫要说眼前的白发小孩了,她所承受的寒气比之自己何止千百倍,可是依旧能保持神智清晰,足见她这具肉体,不是一般的强悍。 她抬着眉,那清澈的眸子里,也凝了上了一层冰花,慢慢说道:“我说过的,会死人的。” “你带着无忧出去,我没事的,等演时过了就好了。” 说着她将自己裹得更紧,歪着脑袋看着天上的明月,身体依旧在不停的颤抖。 回神的许轻舟掏出了一颗丹药,送入腹中,恢复了神色。 “所以,这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白发女孩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怪不得,无忧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了很多破衣服。”许轻舟小声呢喃。 “别让无忧进来,我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她的声音越发的弱了些,直到渐渐的落下,再也没有响起。 白发女孩昏睡了过去,周身的寒意却依旧在持续肆虐,脚下凝霜,窗边起雾。 温度持续下降,她的身上也被附上一层寒霜,若非那若有若无的气息依旧,许轻舟甚至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师傅,火烧好了。” 小无忧匆匆跑了回来,看到床上的白发女孩变成了冰人,双眸睁大,话音止住。 先是惊恐不已,“怎么会这样。” 而后泪花潸然落下,悲泣嚎哭。 “姐姐,你不要死啊。” 哭着就要往前冲去,却被许轻舟一把抱了回来,开玩笑,如今的寒气,无忧若是碰了,必死无疑。 “师傅,你放开我,我要救姐姐,呜呜呜————我不要姐姐死,无忧不要。” “你姐姐没事,死不了。”许轻舟凝重的话音响起。 “真的吗,姐姐没死?” “放心有师傅在,她死不了,你先出去,我会救她的。” 小无忧看着师父,眼中满是祈求。 “师傅,一定要救活姐姐。” “好,你出去等我,听话。” “嗯嗯,好,无忧听话。” 待无忧出去之后,许轻舟将门合上,取出了解忧书。 “也罢,只能这样了。” 虽说这孩子的忧,自己若是解了,便没有退路了,可是眼下也只有这样,才能知道此寒从何而来了。 对症才能下药,想要治这寒气,就要找到根源。 而唯有动用解忧书,方才能探寻到。 “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身世,力大无穷也就罢了,竟是还有这等寒毒,是否还有其它的秘密?” 说话间,他的指尖从解忧书上划过,刹那间解忧书浮现光泽,一行行字体浮现眼前。 许轻舟的瞳孔瞬间紧缩,望着解忧书上的字体颜色懵了,他的视线在那昏睡过去的白发小女孩身上和解忧书中来回切换。 面部肌肉在不停的抽动,此时此刻,他甚至都忘记了这四周的寒冷。 “七色之忧之外,白色之忧,怎么可能——” 没错,眼前浮现出的字体,是白色的,纯白之色。 可是许轻舟明明记得,系统说过,解忧书中,只有七色之忧,自是,蓝,紫,青,黄,黑,红,金。 唯独未曾听闻有眼前的白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色之外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47章 白发女孩,上古金乌 白色之光,渐渐收敛锋芒,凝聚成一行行字体。 许青舟自上向下,凝视细细研读。 【姓名:无(野孩子)】 【种族:妖族】 【年龄:化行十二年】 个人简介:上古金乌陨落,掉下九天,已最后的精元逆转阴阳,重塑为蛋,却又落入北冥极寒之地,受寒气侵袭无尽岁月,无法孵化。 因十万年前,北冥上苍诸帝乱战,意外落下凡间,吸收日月精华,最终幻化为一胎儿。 却因北冥至寒之气已入骨髓,失去前世所有记忆,传承印记遗失,十二兽脉尽断。 故此沦为凡人,无法化形,振翅九天。 且每逢月圆之月,上苍北冥潮汐涌动之际,寒毒发作,犹如坠入冰窟,受刀削斧凿之苦,痛不欲生。 所忧:化形为人,一生懵懂,遇许无忧,以亲代之,故心中所忧,如何能不违背承诺,却也不杀忘忧先生。 注:白色之忧,为无解之忧,不可解,只可查。 许轻舟逐字逐句,细细审视,面部神色随之阴晴转变,眸子深处一抹骇然悄然拂过。 在这之前,他曾猜测过白发女孩的身世,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居然是上古神兽金乌所化。 “十二兽脉尽断,沦为凡间之人,竟是还能有如此强悍的体魄,不愧是上古神兽。” 他在心中小声呢喃,暗暗惊叹。 当然,让他最为震惊的不是白发女孩的身世,自然也不是她心中所忧,而是此忧自己不可解。 穿越已有百日多,解忧亦是上百,眼前这样的情况,他第一次遇到。 这与系统的介绍似乎完全不符。 他平缓内心的震惊,连忙意念沟通,呼唤起了系统。 “义父,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此忧我解不了?”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系统精灵很快便做出了回应。 【因为解忧系统,只为女性解忧。】 系统的声音平稳,毫无波动,却听得许轻舟眉梢一拧,“你这是何意,难道妖族之人,不算女性?” 【自然算。】 “那为何她就解不了,难道....”许轻舟话音微微一顿,瞳孔渐渐放大,视线又是有意无意看向那床上冒着寒气的白发小女孩,低沉的开口:“她是男的?” 问题刚问出口,尚且不等解忧书回答,许轻舟便摇了摇头,眼底的光交错变化,自说自话。 “不不不,如果她是男的,解忧书又怎么能凝聚出字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生平过往呢....” 【金乌,乃是远古顶级神兽,来自上苍之上,历来雌雄同体,不分男女,虽然今时化形为人,却也只是因为受北冥至阴寒气袭扰,金乌真元受损,精火熄灭,故此体内阴盛于阳,方才化形成了女儿身,这样的存在,可被解忧书探查,却不可被解忧书解忧。】 【这般解释,你可明了。】 系统精灵,解释的分外细致,许轻舟并非愚昧之流,自然是听明白了。 雌雄同体,故此可查不可医,听上去很合理。 寒属阴,火属阳,阳者男,而阴者女,同样合情合理。 只是堂堂金乌,至阳之兽,却是染疾了寒毒,说出去,总归有些,太离谱了些。 不过世间之事,又岂能说的明白,道得清楚,穿越,系统尤为存在,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白发小女孩的身上,寒气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涌出,方才的人儿,如今已然变成了一个冰雕,地面,纸窗更是凝结出了片片冰花。 就连身处其中的自己,睫毛发丝上,同样染了上一层白霜。 寒气之甚,乃是许轻舟此生见过之最。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可是你所忧竟是希望我能活,心地并不坏,只是遇到不该遇到的人,跟了不该跟的人罢了。” “你不该如此,不该如此....” 他在心中自说自话,暗自神伤。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前的白发小姑娘虽是金乌妖兽所化,却依旧有一颗凡尘之心。 即便嘴上说要杀许轻舟,可是相处这么久,彼此之间早已有了深厚的羁绊,哪里是说杀就能杀的。 许轻舟曾经说过,孩子始终是一张白纸,纸上如何,全看提笔书写之人。 十二岁的心智,与墨笙歌同行,还能有如此本性,足以证明这孩子不坏。 无论从本心,还是从她的身世来看,自己都该出手,将其引到对的路上。 与无忧一般带在身边培养,于情于理,都是上上之策。 他双目一凝,下定决心,随即询问系统精灵。 “既是不能解忧,可有法子,解了她这寒毒?” 【可解,寻天下至阳,至刚,至烈,至纯,至极之十二种烈火,将其吞噬,重铸十二兽脉,可重燃金乌精元,再凝火种,寒毒可驱。】 “何处去寻?” 【不知!】 “能买吗?” 【能。】 【不过你买不起,而且忘忧杂货铺里,只能买一种,售价:100万行善值。】 许轻舟面部肌肉疯狂抽动,眼皮上的霜脱落了些许,100万,这个数字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 若是要买,天方夜谭。 而且仅一种,也只能买到一种,就算有钱也不行。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依旧不甘的尝试问了一句。 【她体内的,乃是北冥深处的九阴寒冰之气,除了重铸金乌精元,不可消。】 许轻舟闻言,便不再问了,无奈摇了摇头,低声呢喃了一句,“难道你我真的无缘?” 【虽不可解,却是有别的法子压制。】 “何意?”许轻舟促狭问。 【她虽然兽脉尽断,精火已熄,可是身上依旧流淌着金乌之血,不然她这寒毒一月发作一次,早就死去了。】 【你今日不是得了一株仙草,只需将此草炼化服下,以火焰草的浑厚火源,可压制她体内寒毒三年不复发。】 【不过话先说明白,只能压制,不可根绝,火焰草价值斐然,可铸神兵,是否使用,你自己决定。】 “三年吗?” 一株仙草可压制三年不发作,是否值得,他犹豫了。 迟疑片刻,他目光一沉,一拍腰间,一株火红色的草悬浮掌心,将四野之地照得明亮异常。 寒气避让,白霜消散。 许轻舟凝视手中药草,低声语。 “为了无忧,也为了未来,一株仙草而已。” “但行做好事,莫问前程....” “这姑娘,许某渡了。” 第48章 洞云真人。 许轻舟始终只是后天之境,即为炼体,自是不可御气。 更别提炼化眼前的火焰草了。 他将火焰草取出,四周寒气就像是那胆小的耗子见了猫,退避三舍。 其释放出的光泽将许轻舟包裹之时,顿感暖意自心头而起。 寒虽弱了,可是许轻舟的愁却是更加重了。 锁着眉头,目光在白发女孩和火焰草中来回巡视,一时竟是犯了难。 “这草,我又该如何炼化?莫不是要让我找一先天之境,可是这大晚上的,我又要何处去寻呢。” 他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不必,金乌本是天下至阳之主,你只需将火焰草放于她的身上,这姑娘自会吸收,无需你操心。】 闻声,许轻舟眉梢一挑,染喜色三分。 “原来如此,多谢义父。” 感受到白发小女孩气息渐弱,许轻舟自是不敢耽搁,连忙将火焰草按系统所言,放置到了她的身前。 接着神奇的一幕,便在他的眼前上演。 只见那火焰草似是受到了某种指引一般,慢慢悬浮,飘至白发女孩眉心处。 随后,那早已成了冰雕的白发女孩眉心处,冰纹裂开,血脉凝聚的气息化作一条条纤细的丝线。 将火焰草束缚其中。 吞噬开始! 许轻舟摸着下巴,眼底神色交错,波光浮动。 “当真神奇,这躯体竟是能自己吸收这火焰草上的精火之源。” 这个过程是神奇的,也是缓慢的。 许轻舟始终凝视着身前,观察着这一切的变化。 火焰草的气息在减弱,光芒愈发暗淡。 那白发女孩的气息却是在增强,温度回升,寒冰渐消。 一增一减,平衡在悄然间转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轻舟下意识的拧了拧眉梢,视线收回,侧目看向身后。 “不对劲!” 他已经好大一会没听到小无忧的脚步声了。 整个世界安静的可怕。 许轻舟心里很清楚,这里本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他闭目凝神,深呼吸,借助系统,利用神识探查四周。 一息之后,猛然睁眼。 “果然,还是来了。” 他脚下一动,腰间一拍,一柄寻常的青锋剑悄然握于手中,剑荡间脚下一踏。 凭空借力,如一阵风一般冲了出去。 眼前闭合的木门“咣当”一声打了开来。 “呼!” 剑影刀光,许轻舟在现身时,已然出现在了忘忧阁的大堂之中。 “砰!” 剑落斩空,却是被一阵无形风障阻拦,发出一声轰鸣的同时,也荡起一圈气流。 气化穴风,向四周吹去,翻动书页哗啦啦,摇曳炭火噼里啪啦。 许轻舟紧握长剑,低垂眉梢,看着自己剑峰之下,往日自己的书桌前端坐着的五旬老者。 眼底浮现忌惮和惊芒。 “后天一重,这般速度,看来忘忧先生,学的乃是快剑。” 慢悠悠的话音带着些许沧桑,些许低沉,些许调侃,响了起来。 落入许轻舟的耳中。 许轻舟侧目,看着昏睡在地上的小无忧,眉梢越锁越深。 视线再次扫视眼前老者,花白的发,灰色胡须,消瘦的脸颊,匀称的五官,还有一身青色的儒生大长袍。 若是当论穿着,就是一普通的打扮,若是论相貌,除了眼双眼底的深沉,他和寻常的老头,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身上的气势,却是非寻常人能比,让人一看,便知此人不凡。 特别是许轻舟出了一剑之后,对于眼前的老头自是有个更不一样的看法。 自己全力一剑,杀先天三重,犹如杀鸡宰狗,可是斩此人,自己的这一剑,居然不能斩下。 周身三尺真气护体,凡兵不可伤,眼前之人的境界,至少在先天之上,乃是筑基强者。 既是筑基强者,从何而来,许轻舟心知肚明。 “前辈好手段,什么时候来的,许某竟是察觉不到。” 他也冷冷的回应了一句。 那老者淡然一笑,单手拂动胡须,眯着双目望着许轻舟,又说了一句。 “隐匿行踪,潜行黑夜,这不过都是些小手段罢了,上不了台面。” 许轻舟却是并不打算与此人浪费口舌,视线再次看了一眼小无忧,连忙质问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 “看来,这孩子,对你很重要啊。” 许轻舟手中猛然增力,那剑锋之处,竟是往前又刺了半分。 “回答我,你对他做了什么?” 青袍老者见如此一幕,笑容也僵硬了那么半刹那,不过很快却又恢复如常,视线从许轻舟的身上挪开,看向了地上晕死过去的小无忧。 慢慢道: “老夫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小姑娘睡过去罢了。”说着他又看向了许轻舟,继续道:“想来,许小友也不想让这丫头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吧。” 许轻舟闻言,眉梢慢慢舒缓,手中剑锋收回,往后退了半步,与那老者隔空对望。 青袍老者虽然来者不善,却也算礼貌,自己自然也不能失了风度。 他剑锋低垂,嘴角同样浮现一抹坦然,笑着赞了一句。 “没想到,这洞云真人,倒是个讲究的人。” 对于许轻舟猜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洞云真人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依旧是一脸慈祥,坦然调侃。 “道上的规矩,祸不及家人,老夫虽是山中读书人,可是此次下山行的却是江湖事,自然是要讲些江湖的规矩的。” “江湖事?” “对,江湖的事。” 许轻舟摇头低笑,“确实是江湖事,杀人的勾当,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夫只是为了履昔日的一句承诺罢了,世俗的承诺,便是这江湖的事情,当然,杀人确实也算。” “听前辈的意思,今日这架,是一定要打了。” 洞云真人摆了摆手,宽大的袖袍舞动着四周的风,伴着他那苍老的音回响在这小小的忘忧阁中。 “不不不,不是一定要打,而是你,老夫不得不杀。” 他的话不大,却透着毋庸置疑,透着无尽的寒。 这不像是在聊天,更像是在直接宣布一件事的结果一般。 许轻舟内心有一丝丝触动,对方的底气,源于他的实力,筑基后期,对后天一重境。 换做是谁,都该这么自信,若是没有,反倒是不正常。 不过他却也不惧,眼前之人虽是第一次见,可是见他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微微舔舐双唇,眼底带着一丝戏谑,平静的问道: “那前辈这江湖事,是打算在这里了,还是换个地方在了?” 第49章 坦然 洞云真人面容怔了怔,看向许轻舟的目光变了,在烛火的渲染下,交织变化。 寻常人,若是知道自己要死,自是恐之,惧之,怕之,畏之。 或闻风而逃,或跪地求饶。 显然,许轻舟不属于二者,他的坦然让他动容,而这少年眼底的自信,同样让他琢磨不透。 不免让他的心里生出担忧,难道他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底牌。 可是他神识巡视四周,暗中并无高手,那屋子里的孩子,虽然气息恢复了些。 但是在天亮之前,她亦不可能有出手的可能。 所以他不明白,许轻舟的自信从何处而来。 筑基后期,后天一重,天差地别。 或者是,他在诈自己..... “也罢,本想着和忘忧小友饮上几杯不夜侯,探讨探讨这书中的大道理,既然小友这么着急,老夫也怕夜长梦多,那便不耽搁了。” 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始终彬彬有礼,虽是修士,修的是仙家道法,可是做派,却是一读书人,即便是杀人,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儒生气。 始终无处可藏。 “所以前辈,是打算在这里杀我咯!” 洞云真人缓缓从书案前起身,手掌不经意间浮过,摸了摸那案几上的一本书封。 方才站直,抖了抖青色儒生绣袍,一手放于身后,一手端于身前,视线缓缓扫视四周的书架。 淡然道: “换个地方吧,这些书,不该染血。” 短短一行话,他翩然踱步,脚步轻盈如风,掠过了许轻舟,向着忘忧阁外而去。 许轻舟眉梢一抖,视线同样扫视了一眼那些书,有些茫然。 心中嘀咕,“所以他没在这里动手,只是不想这些书染血吗?” 对于这样的事情,他表示很无语,也很稀奇。 “还真是个怪人啊!!”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修仙的洞云真人,却是对读书有这般执念呢。 若非自己与他注定要有一人而亡,许轻舟还真想和这位老者坐下来,喝上几杯,听一听属于他的故事。 他和书的故事。 收回目光,他的嘴角染上一抹酸楚,指尖一挥,一块毯子浮现手中。 他慢步来到无忧身侧,半蹲身躯,将其抱起,轻轻放到了卧榻之上,又将毯子慢慢盖上。 望着熟睡中无忧那张恬静的脸蛋,他伸手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捋顺,又为其拢了拢毯子。 淡然一笑,“好好睡一觉,师傅去去就回。” 如此一幕,自然也是落到了涧云真人的眼中,那花白的眉梢里,也带上了一抹复杂,心中若有所思。 许轻舟做完这一切,收起了剑。 也抖了抖绣袍,走出忘忧阁,坦然跟上了涧云真人。 二人并肩而行,借着皎洁的月,顺着小巷竟是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杀人者与被杀者。 本该是眼红相遇,染血离场。 可是许轻舟和涧云真人却是个例外,两人不仅结伴同行,还相敬如宾。 面容带笑,坦然平静,言语交谈间,似是一对故友相逢,亲诉衷肠,又或者是,偶遇知己,相谈甚欢。 这任谁看了,也猜不出来,这二人深夜外出,不是赏月,而是决生死。 “老夫来了有两日了,时常看到小友日日读书,不知道小友是不是有考取功名的打算?” 行路期间,涧云真人放慢脚步,询问。 许轻舟眼底闪过一抹好奇,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一句。 “前辈既然来了两日,为何今日才现身呢?” 涧云真人嘴角微倾,眼眸却是垂落。 “说来惭愧,那小娃子寒毒未发,老夫没有把握,将你击杀,所以.....哈哈哈!” 许轻舟有些诧异,没想到,连筑基后期都会忌惮白发女孩。 不过对方话里的意思,却也很明显,就是他知道白发女孩寒毒会发,而且此人很稳健。 想来如今现身,是真的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击杀自己。 “前辈的性子,还真是稳健啊,有这般实力,还如此小心缜密,难得!” 涧云真人抬眼望天,明月入眼,流光如河。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修行一途,强者如云,老夫始终只是区区一筑基后期的半残之身,在凡俗眼中,人们唤我仙人,可是在那些大能眼中,我即蝼蚁,自然要小心些。” “你也是修行之人,自然该知道,修行一途,如履薄冰,当小心翼翼,你不该去招惹墨笙歌那小丫头的。” 许轻舟嘴角下压,“前辈说的对,晚辈也没想到,这东郭先生的故事,居然在我的身上,重现了一遍。” 听到许轻舟的话,那涧云真人双眸中光芒一闪,侧目望着许轻舟,好奇的问。 “东郭先生的故事,老夫怎么从未听闻过?” “书上看的罢了。”许轻舟轻笑回应。 心中却是默念,“这地星上的故事,你若是听过,那就真的见鬼咯。” 洞云真人,脚步停滞,竟是下意识的往许轻舟的身侧靠近了些,眼中带着求知,带着期待。 “可否与我讲讲?” 许轻舟愣了一下,眼珠转动,问:“前辈想听?” “想听!” “行,既然前辈想听,那晚辈便说。” “从前有一个东郭先生,有一天.........” 充满磁性的话音,在这月下潺潺响彻,故事如一幅画卷浮现。 许轻舟本就擅长讲故事,说的自是活灵活现。 涧云真人听的也分外的认真。 故事讲的是东郭先生和狼。 说的却也是许轻舟和墨笙歌。 许轻舟自是那先生,而墨笙歌自是那恶狼。 听的总是让人有些义愤填膺。 简单的故事,蕴含的道理却是深沉的,却也是遗憾的。 许轻舟讲完了,那涧云真人,却是意犹未尽,只叹故事太短,听的不够尽兴。 叹一声,“可惜了,可惜了,小友确实冤,可是这世道,本就不讲道理,抱怨亦无用。” “哈哈哈,前辈说的是,吃一堑长一智,也不算坏事。” 涧云真人却是摇了摇头,有些惋惜的说道: “但是,我来了,你就没有以后了,哎!!” 第50章 非杀不可,葬在何地 许轻舟并没有回应,因为这个话题,本来就没有意义,非要深究也只会打破这一路上的宁静。 洞云真人要他的命,因为他曾经的承诺,受人之托,自是非杀不可。 他亦要洞云真人的命,因为只有他死了,他才可能兵不血刃的进那林枫城,杀墨笙歌,同样非杀不可。 纵使惺惺相惜,亦不可能手下留情,这是既定事实。 见许轻舟不曾回应,只是面带浅笑,洞云真人,自是识趣,收起了多愁善感。 回归正题。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许小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有人读书悟道,如我,有人读书求知,似芸芸众生,有人读书求金榜题名,那庙堂上的大人们,我来了几日,见小友每日读书,读了很多数,史书,奇书,正书,兵书,医书……。”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许轻舟。 继续道:“若是说悟,小友读书并不痴迷,若是求知,这天霜城的人皆言,忘忧先生无所不知,若是金榜题名,可是我观小友,似乎并不向往官场权谋,故老夫很是好奇,小友读书为的是何?” 他说了一大堆,许轻舟便就听了一大堆,无奈的望着这个老头子。 这人对于读书,还真是执念深重啊。 不过他总结的却很透彻,世人呕心沥血读书,无非就是追寻三者罢了。 自己便是这第二者,求知。 他说的也对,世人眼中的自己,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若想当官,亦有简单的法子,自己读来又有何用呢? 他想了想故作深沉,“许某读书,修的是心。” “修心?” 许轻舟淡然一笑,爽朗答曰。 “没错,修心!” “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 “得意适其适,非愿为世儒。” “我和前辈不同,和前辈说的那些也不同,闲时读书只是喜好,后来渐渐成了习惯,故此为修心尔。” “现在习惯了,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一月不读书,耳目失神爽。” “自是每日读读,读的多,书看的自然就杂了,只要是书,许某都看得。” “至于能否看懂,许某从不在意。” “正所谓,风吹哪页读哪页,哪页不懂便撕哪页,哈哈哈!” 许轻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落入那洞云真人的耳中,却是让他一时失了神,唬得对方一愣 一愣的。 洞云真人读书,读的就是书中的大道理,适才曰悟。 许轻舟的话,如那清泉流响,横穿心头,让他感慨颇深。 他不否认许轻舟的话,因为许轻舟说的是他自己,却也同样是洞云真人自己。 他虽说悟,可是书中的悟道,谈何容易,若是能悟,他又怎么可能才是区区的筑基之境。 所以于他而言,他读书,和许轻舟是一样的,乃是修心,亦是习惯。 只是区别在于,他读一本书,就非要读懂才行,若是读不懂,便会一遍又一遍的读,废寝忘食。 故此很多时候,因此而扰,而忧,而愁。 许轻舟的话,让他找到了真实的自我,就好像这话就是对自己而说的一样。 特别是那句“风吹哪页读哪页,哪页不懂便撕哪页。” 更是让他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望着许轻舟,这个眼前的少年郎,他竟是止住了脚步,对着许轻舟行了一书生之间的礼节。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生无愧先生之名,亦当得上先生的之实,老夫受教了。” 读书人之间,最为服人的自然不是打打杀杀,就是这三寸长舌罢了。 洞云真人被许轻舟不经意间的一段话折服,那小友的称谓,竟是成了先生。 眼底也带上了些别的情绪,若细究,便是敬重。 许轻舟自然也是有些茫然的,连忙回了一礼,“前辈谬赞了。” 不过回神的他,心中却又莫名的舒爽,这种云里雾里,扯犊子在高人面前装13的感觉,简直不要太舒服。 特别是对方还被自己唬住了,这不比杀了对方,要痛快的多。 两人继续走,走过了小巷,穿过了长街,出了城,来到了一旷野间,小河畔。 本是盛夏,河水映月潺潺,两岸水草盈盈。 树冠挂满了叶,一年最绿最浓时。 许轻舟突然止步,道:“前辈,就这里吧。” 洞云真人同样止步,深邃的眸子扫视四周。 在这之前,来时路上,自己曾说过,他与许轻舟很是投缘,也为了感谢许轻舟给自己讲的一些道理。 可让他自己选一宝地,自己杀他,将他葬下。 所以,此时许轻舟这般说,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他想死在这里,葬在这里。 洞云真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只是出于对许轻舟的重视,他想看看,许轻舟选的这块地,风水如何。 可是从他微微蹙起的眉梢却不难看出,他对这块地,似乎并不是很满意。 “先生,确定要葬在这里?” 许轻舟视线前移,借着月光,望向前方河岸边的一棵大树,笑问。 “前辈可认得,那是何树?” 洞云真人闻言,自是寻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虽居于山中,却也活了近乎百年,那树自然认得。 “自然认得,此乃李子树。”他回道,却又补充了一句。 “这李子树,莫非有什么讲究?” 许轻舟背着手,向前走了数步。 “我的家乡有句老话,是曰,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 洞云真人一听,眼中兴意又浓了些。 “这还真是第一次听闻,看来先生来的地方真的很不寻常,若是有机会,老夫还真应该去看看。” 许轻舟却是摇头轻笑,“你去不了,我也回不去了。” 眼底的那丝落寞,自然是被洞云真人捕捉到了,配上这十五的圆月,那是一种浓浓的乡愁。 他在想,这忘忧先生应该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回不去了,所以才这般愁吧。 不由在心中惋惜,可是他却不得不杀了他,只不过在杀之前,或许自己可以弥补一下。 “也罢,那老夫便顺了先生的愿,就将先生葬在那棵李子树下,先生尽可安心的去,老夫知先生很在意那小丫头,先生死后,老夫便代先生照顾那小丫头,如此,先生可以走得安详些。” 许轻舟一懵,拧过头,望着他,不得不说,这老小子挺讲究的,也怪好的,至少不算一个坏人。 他若是不说这话,自己杀了也就杀了,说了这话,杀了,他觉得自己的良心应该还是会痛的。 他叹息一声,不再委婉。 “碍,前辈还真是一个好人,也不枉许某特意为你挑选这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洞云真人同样愣了一下,问:“先生何意?” 第51章 月下交锋 许轻舟蓦然转身,抬起右手,指向山,指向水,指向树。 “山清,水秀,树下,这不是给许某自己挑的,而是给前辈挑的,为了前辈的谦卑,也为了前辈的礼貌,无需言谢。” 他的话音平稳,却又带着些杀气,眼底的光,泛起的是前所未有的自信从容。 一时之间,竟是让涧云真人有些茫然无措,望着月光下的那书生,他的心底不知为何,真的感应到了死亡。 久违的死亡。 不过很快,他却就回过了神来。 “呵呵,先生啊,先生,你又如何杀得了我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就到这里,老夫携明月清风,送先生最后一程。” “请先生出剑!。” 气氛转变只是霎时之间,亲和的晚风变得凌冽,皎洁的月光变得寒冷,柔柔之水静而深沉。 二人身上的气息也随之变化,与此间天地相容,竟是毫无违和感。 许轻舟一拍腰间,那日杀人取下的剑垂落膝间,剑锋伴着月光折射一抹寒光于眼前。 “那晚辈就得罪了。” 涧云真人亦收起先前的和蔼,消瘦的脸颊变得淡漠,眼眸变得浑浊,如同染了一层灰。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杆戒尺,握于手中时,配上青衣书袍,不像是修仙的,更像是那教书的老先生。 “来!” 说打便打,这就是江湖。 许轻舟出剑,平沙落雁。 涧云真人一尺阻之。 轰!地一声,轰鸣起。 “太慢!” “那试试这一剑!” 许轻舟回身,抽剑,再斩。 “剑法一叶深秋,风过叶尽落!” 风起,哀鸣! 剑出,人行! 寒光在月下一闪而逝。 “好快!” 涧云真人拧紧眉梢,见许轻舟残影袭来,御气,横尺。 剑与尺相持,竟是发出了一声金属间的清脆。 “锵!” 花火四溅。 感受着手臂上的酥麻,涧云真人心中微微一惊,神色凝重了几分。 “怪不得先生面对老夫时,能有那般底气,这剑决,果然强悍。” 他不得不承认,许轻舟这一剑,很强,若非自己有所防备,还真有可能,被他所伤。 可是那只是可能,现实是,许轻舟没有赢的机会。 “我不仅剑诀了得,这拳法,也了得。” 许轻舟傲然道,双目一横,左掌成拳,轰然砸出。 “崩山拳第一式:催山。” 烫金铁拳落下,结实的砸在了涧云真人的身上。 竟是在毫无防备间,将对方逼退了数步。 “有些力道。” “还没完。” 许轻舟袖口一抖,黑色的枪口对准了涧云真人。 只听风势未息,烟尘未尽之时。 “砰!砰!砰!” 三声巨响先起。 涧云真人,便感应到三道暗器朝自己袭来,速度极快,还吞吐着花火。 他心中大惊! “这是什么东西。” 这玩意他第一次见,却是丝毫不敢大意,连忙凝聚真元抵挡。 “书中悟·风起。” 一道风障落下,将涧云真人笼罩其中,子弹被生生挡在了涧云真人身前数尺之地。 “先生好手段,可是这还是不够!” 对于眼前的一幕,许轻舟并没有丝毫诧异,筑基期若是还能被一把手枪杀死,那简直就是对修仙的侮辱。 “那试试这个。” 他掏出了一张符纸,口中默诵口诀。 大手一挥,那符纸浮动光幕向前疾驰而去。 “遁空符!这个你总该拦不住了吧。” 遁空符,顾名思义,可以遁入虚空,在突然出现在指定的地方,可以无视任何的防御术法。 许轻舟掏出符纸,本就让涧云真人心中触动,更何况还是一张遁空符。 这更是让他的内心大惊。 遁空符他虽然没有,但是还是听说过的。 至于价值,非常高,寻常人根本买不起。 可是眼前的忘忧先生却是有得,这本就已经很稀奇了。 最主要的是,这遁空符别人都是贴在自己身上,用来跑路保命用的。 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用来破阵的,这又怎么能让他不惊讶的,对于许轻舟,他更加看不透了。 眼中也浮现出了些许的忌惮,但是却不多。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看着遁空符消失,在出现他的脑门之上时,他是有些茫然和恍惚的。 他不明白,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遁空符是稀有珍贵,可是他只能用来逃跑啊。 根本不具备杀伤力。 此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他想不通,这有什么意义,一时只觉得,这许轻舟莫不是被自己吓傻了,所以用错了。 许轻舟却是盯着他,当遁空符破开那风障后,他的嘴角咧出了一抹渗人的弧度。 小声嘀咕。 “3,2.1。”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遁空符内突然绽放红芒。 涧云真人瞳孔一缩,神色一紧,心中暗道不好。 “不好,有诈!” 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 火焰绽放,爆炸声起。 那包裹在符内的手雷,如约炸开。 顺带宣泄出了它的一腔热血,竟是将涧云真人,都给炸飞了出去。 “啊!” 近距离手雷爆炸,由在风障内,失去真气护体的涧云真人,虽然是筑基后期,可是还是被掀飞了出去。 面部上被碎片划破,血肉模糊。 那身上的儒生服更是被爆炸波撕裂了开来。 一股焦臭的血腥味弥漫在风中,涧云真人,岂是一个狼狈可言。 他惨叫一声,从半空落地,稳住身形,暗骂一声。 “可恶,这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吃了这么大的亏,让他看着狼狈不堪。 可是他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更来不及探查自己的伤势。 因为许轻舟已经从烟火绽放处冲杀而来了。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他一手出剑,一手出拳,同时进攻。 “前辈,命便给我吧。” 涧云真人咬着牙,焦黑的面容上,双眸里自生戾气。 “要杀我,想得美,老夫要认真了。” “书中悟,气荡!攻!” 第52章 手段尽出,天外飞石 涧云真人不再有所保留,筑基后期的实力彻底爆发。 浑厚真元如那滚滚奔腾的洪流,一泻千里,在许轻舟近身的那一刻落下。 只是顷刻间便化解了他的攻势。 许轻舟不由眉梢一压,面容一僵,“好强!” 崩山拳势消散,剑意崩卒,许轻舟自知大事不妙,欲要后撤,可是也就在这时,涧云真人染血的枯手猛地朝他探来。 裹挟着的还有弥漫的暴虐乱流。 他暗暗咬牙,对方速度太快,避无可避,只得将青锋剑横挡胸前。 “嘭——” 一声闷响,涧云真人五指结结实实的打在剑刃之上。 浑厚的力量爆发开来,青锋剑竟是生生被撕裂,碎成无数的碎片溅射。 许轻舟整个人也被涧云真人拍飞了出去。 犹如离弦的箭,伴着凌冽的风,足足退出百米,方才狠狠摔落。 只是一击,许轻舟便就已经完全败下阵来。 许轻舟落地,在青山绿水的旷野间,留下了一行泥泞。 翻起的新泥顺手便葬了那倒霉的花草。 风息,烟散。 月光再次洒落,废墟中,涧云真人于狼狈之中御气,佝偻的身体缓缓向半空而去。 直到离地数米的距离,方才停下。 灰白的长发凌乱披洒,破碎的儒生服悠然垂落,在夜风中摇曳,他虽然受了伤,鲜血至此还在从指尖,衣角滴落,可是气息却是平稳异常。 他眯着眼,目光凝视着身前那道沟壑尽头处。 只见那里有一袭白衣也在慢慢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模样,比之他,亦好不到哪里去。 许轻舟站了起来,一口鲜血却随之喷涌,映红了胸前白衣,与泥土的黄,将那纤尘不染的白,渲染成了另一种时尚的色彩。 他同样有些狼狈,胸前的衣服被方才的气流扯碎了些,头发亦是潦草凌乱的洒落。 只是与那涧云真人不同的是,对方的狼狈,脸黑了,而他的狼狈,脸色却是愈发了苍白了些。 一种状态,两种面相,结果自然截然不同。 “先生啊先生,你还真是让老夫大吃一惊,我都不记得,老夫多久没有受伤了,今日却险些栽在了先生的手中。” 涧云真人的话,又一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比之之前的柔和儒雅,却是多了些戾气和情绪。 许轻舟用袖口抹过嘴角,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 “许某来到天霜以后,也是第一次受伤,没想到,区区筑基期,竟是能这般强悍。” “呵....先生的剑碎了,注定了你杀不了我, 在这临死之前,先生你可还有遗言。” 许轻舟不以为然, “谁说我杀不了你了。” “莫非先生还有底牌?” “自然,这一次,必能斩你。” “哦,那老夫还真要看看,事到如今,先生还能如何杀我。” 二人一问一答间,涧云真人已然凝聚真元,欲要以自己的最强的一击将许轻舟彻底抹杀。 他不想在有所保留,也不想在拖下去了,许轻舟本就是奇人,他怕继续下去,真会出些变故。 许轻舟的眼底同样泛起前所未有的认真,解忧书不知何时,竟是也被他唤了出来,悬浮在他的身前。 “我与前辈虽是初识,却知前辈喜读书,若是让前辈死在书中,想必前辈,应该会很高兴吧。” 许轻舟莫名的话,涧云真人自是听不大懂,不过那书散发的气息,他却清楚,绝非凡物。 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许轻舟不可能战胜他,等待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这是我自创的绝技,也是老夫最强一击,能死在这一击下,先生不冤。” “呵呵,来吧,今日以血为墨,以指为笔,书一字,请前辈升天!” 说话间涧云真人蓄力,而许轻舟指尖同样在忘忧书上疾驰。 写下了一个【焚】字。 刹那间,眼前的解忧书,红芒激射,耳畔也随之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申请召唤[天火],本次召唤击杀对象需要消耗20000行善值,因对方遭受重创,目前仍然需要消15000行善值,请确认?】 早在涧云真人出现之时,许轻舟便从系统这里得知,击杀对方行善值根本不够。 不过系统却也给出了解决的方案,便是将其重创,可抵消部分行善值。 所以从最开始,他便有了计划。 原本想着靠自己的能力在配合自己拥有的现代武器尝试将其击杀,省下这笔行善值。 可是从刚才那一击的威力来看,就算是自己动用RPG怕是也杀不了这老小子。 所以只能忍痛出血,将其秒了。 “先生,走好!” 看着涧云真人朝自己杀来,他没有任何迟疑,意念一动,就要准备确认。 可是也就在这个时候。 他却看到远处一个巨大黑影正拖曳着狂风朝此地袭杀而来。 “这是?” 那是一颗巨大的石头。 而巨石攻击的目标便是那半空中的涧云真人。 “天外飞石吗?” 思绪被打断的许轻舟并未来得及确认,就看到了那涧云真人,被那巨石给狠狠的拍飞了出去。 而后不远处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气息。 “躲开,让我来!” 他茫然侧目,只见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他身侧掠过,扑面而来的风,寒的刺骨。 随即他便看到了那黑影杀向了涧云真人。 而后.....轰鸣起,地动山摇。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醒这么早。” “老匹夫,敢杀我要杀的人,我先杀死你。” “可恶,真当我怕你不成。” “找死!!” 谩骂声伴着轰鸣声响彻在夜空下。 许轻舟半呆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是残影如风,是轰鸣如雷,是力震山河。 这是一场电影,动作电影,特效直接拉满。 也是一场虐杀,没有来由的虐杀。 许轻舟的脑海中只闪过了两个字,一个是猛,一个是惨。 猛的是那一头银发飘飘,惨的是那一头白发苍苍。 迎面的风刮过脸颊,竟是有些生疼,和他散架的身体一样,许轻舟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幸幸吐槽了一句。 “不愧是上古的神兽,这是真的猛啊!” 第53章 扯平 风徐徐,从月下的旷野这头,吹到了那头。 眼前的战斗还在持续。 清澈的小河早已浑浊不堪,碧绿的草被溅起的新泥,葬在了盛夏里。 远处那棵李子树本是茂密,此刻却也被风蒿秃了头。 耳畔轰鸣依旧,烟尘陪着风,经久不息。 白发小女孩的身影在战场中穿梭,许轻舟看到了洞云真人被扔上了天,又被砸下地。 被轰飞到了东边,又被踹倒在了西边。 一口鲜血刚喷洒到了北边,很快南边的地上又掉了满地的花白。 许轻舟并不打算插手这一场争斗,而是捂着胸口,静静的看着。 因为完全没有必要。 筑基后期的洞云真人,在被自己创伤后,在白发小女孩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是一场打斗,而是一场虐杀。 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防御。 二者似乎都不在一个平等的水平线上。 许轻舟未曾想过,白发小女孩居然这般厉害。 洞云真人同样也没想到,这白发小女孩竟是这般勇猛。 都说她可以凡躯撼筑基,却是没人说过,这个撼字,也可以改成虐字。 他似乎也明白了白发小女孩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你自己杀自己太慢了,还是我动手要快一些。” 现在看来,她确实没有夸大,这本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又或者是几分钟,总之许轻舟沉迷其中,自是没有记的。 只知道风慢慢停了,耳畔的轰鸣也好大一会没再响起了,当烟尘渐渐落下的时候。 看到的是白发小女孩的背影站在乱糟糟的战场上,巍然不动。 虽瘦弱萧瑟,却莫名高大伟岸。 手段用尽的洞云真人,瘫软的躺在一个坑洼中。 面容上皆是鲜血,潦草发须越发稀疏,四肢扭曲,面容绝望,已然奄奄一息。 胸口处,一个巨大的窟窿血肉模糊,丹田被毁,一身法力付之东流。 【重新定义,涧云真人丹田被毁,真元破碎,修为尽失,命不久矣,是否消耗1000行善值,继续发动[天火]将其击杀?】 系统的声音,在战斗落幕的这一刻于许轻舟的脑海中回响,给出了最新的定义。 许轻舟的视线从战场中收回,望着身前解忧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默默将其收起。 洞云真人,筑基后期,如今已是一具残躯,杀他竟是比杀凡人还要便宜些。 不过许轻舟很清楚,这并非自己的功劳,而是眼前的白发小女孩。 他属实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跟了过去,并且还会出手,将洞云真人给废了。 有些事情是意料之内,有些事情是意料之外。 而眼前的一切,是意料之外的意外, 虽说杀洞云真人,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可是自己用解忧书杀,和白发小女孩出手杀,自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的。 他省下了钱,也知道了白发小女孩的强大。 落魄的神兽虽沦为凡人,利爪依却旧锋利。 心中也不禁感慨,若是没有无忧,这孩子对自己动手,那自己怕是已是死人。 为此,他暗暗庆幸。 对于洞云真人却是深表同情,这样的死法,总归是痛苦的。 他调整思绪,调动真元固本培元,而后慢慢的朝前走去,直到来到了白发小女孩的身旁,才止住了脚步。 白发小女孩依旧安静的站着,身上的冰霜早已不在,寒气也在一战之后,所剩无几。 她听到了动静,侧着脸,白皙的脸蛋,在月光下,比雪还要干净。 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是染了些猩红,里面不再是单一的纯净,而是夹杂着些许的暴戾。 她仰望着许轻舟,视线在他的身上看了又看,竟是带上了些心疼和担忧,好大一会,才慢慢说道; “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许轻舟侧目低头,同样望着她,四目相对间,他淡然一笑。 “嗯嗯,你说的算!” 白发小女孩闻言,眉梢不经意间抖动了四下,随后低垂,目光从许轻舟身上挪开。 下一秒,方才还大杀四方的她,竟是如那风中浮萍,岸边柳絮一般,双目一沉,径直的向后倒去。 毫无征兆。 好在许轻舟一直注视着她,眼疾手快,将其稳稳接住。 笑容凝固,眉梢间愁容再现。 他半蹲下来,连忙查看起了白发女孩的气息经脉。 生命体征正常,不过身体却和先前一样,同样寒得紧。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了?” 【碍!可惜了---】 许轻舟见白发小女孩生命气息平稳,心中方才松懈了些,可是系统这声叹息,却是不由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缓下的眉梢,又一次紧紧拧到了一起。 “什么可惜了,什么意思?” 【这孩子为了战胜那洞云真人,强行激发金乌之血倒流全身,本就残破的经脉再次受损,偏偏还是在这月圆之月,寒毒发作之时,那火焰草本可压制她体内的寒毒三年,如今看来,功效怕是要打个对折了。】 闻言的许轻舟,紧绷的身躯又一次松懈,双肩慢慢下沉,长舒了一口气。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你居然不心痛?那可是火焰草啊!】 许轻舟摇了摇头,慢慢道:“人没事就好,一株火焰草罢了,怎么能和这金乌之躯比呢。” “再说了,我有义父你,区区一根火焰草,以后还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系统:......你很有眼光。】 不可否认,许轻舟说的确实没错,对于系统来说,许轻舟是它带过的最明白的一任宿主了,而且,对方非常的尊重自己。 把它当家人,叫它义父。 它心甚慰。 结束彼此间的对话,许轻舟将白发小女孩平稳的放到了地上。 总归系统说了,她只是力尽了,自然会醒,而眼前自己还有未了的事,要先了结了再说。 他朝着洞云真人靠近,来到了那被砸出的土坑前,半蹲下身子。 轻声询问。 “前辈,你还好吧!” 洞云真人口、鼻、耳、目皆溢血,奋力的抬起了眼皮,看了许轻舟一眼,也只是一眼,他近乎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又垂落了下去。 虚弱如蚊鸣,断断续续的说道: “先生....你的运气....真的好,我大意了....也输了....” 第54章 以字葬君 短短的一句话,满是无奈,尽是酸楚。 在他认知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矫情导致的。 若是他在忘忧阁便动手,那这白发小女孩就不会醒来,他便不会输。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读过很多书,也活了很久,又是修行之人,道理他自然懂。 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不管他如何追悔莫及,都已无用。 “老夫读了一辈子书,也喜了一辈子书,因这书而生,却也因书而亡,这想来便是我的命吧。” 许轻舟始终很平静的望着他,心中亦是有些复杂。 “前辈,你信我吗?” 洞云真人又一次奋力抬眼,只是这一次,他没在抬起来,他也没有说话。 许轻舟却是自顾自的说道:“其实许某早就知道前辈会来,也做足了准备,前辈只要到了天霜城,前辈就一定会死。” “无论是前辈在忘忧阁中动手,还是在这里动手,不管她醒了过来,还是继续沉睡,前辈都会死,因为我一定能杀了前辈。” “所以正如我刚所说,前辈一定会死,只是死法不同罢了。” “我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我也不知道前辈会不会信,但是我还是要说。” “因为许某不想前辈带着遗憾和懊悔死去。” 许轻舟说的很认真,他的眼中亦是真诚,洞云真人虽然看不清,但是他却听清了。 他本就是要死了,许轻舟骗自己,好像并没有任何意义。 他扭曲染血的嘴角微倾,竟是笑出了声。 “呵呵!”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老夫信先生信!” 他的语气变了,眼底的光泽同样也变了。 他信了许轻舟的话,心中也就释然了。 至于自己死了,也只是因为自己曾经的承诺罢了。 “烦请先生,给老夫一个痛快,让老夫死的体面一些。” 他断断续续的话音持续,慢慢的扭过了头,望着河边那颗李子树。 “就依先生所说,将老夫葬在那棵李子树下吧。” 许轻舟又一次动容,低垂着眉,他赢了,可是他似乎并不快乐,心中反倒是有些压抑。 面对这个老先生临死前的请求,他点了点头欣然应下。 “前辈可还有未了的事?” “活了一百五十载,活够了,阅书有万卷,知足了,能死在先生这样的人手中,也值了,就这样吧....” 人言,强者惧死,故求长生。 可是当一个人,滞留一个境界太久,知长生无望,活着与死去,好似并没有什么区别。 五十便可知天命,何况他已经150了呢。 世间万物,他自然是不敢说都看透了。 可是生死,他却早就通透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生,乃是向天借寿,如今死,便是该还回去的时候了。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这是书中的道理,自也是他的道理。 许轻舟慢慢起身,眼眸淡然,又一次取出了忘忧书。 于其上疾驰而书三字。 【文字葬!】 【检测到宿主欲要发动[文字葬],本次击杀对象,需消耗行善值1000点,是否确认?】 许轻舟斩钉截铁道:“确认!” 【确认完毕,开始发动[文字葬],坐标天霜城外小河畔,目标人物洞云真人·凌云子,成功锁定,三秒后,字现人间,人亦亡。】 “前辈,一路走好!” 解忧书光芒涌动,灰色的夜空中,那星海之上,一道流星激射而来,划破长空。 最终落下九天。 金光涌现洒落凡尘,一道道光泽笼罩住了洞云真人,字体浮现,笔惊长空。 如此一幕,神秘,神奇,惊世骇俗。 身处其中的洞云真人,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竟是抬起了头,望着那落下的金色书页,那一个个金色的大字。 眼中没有绝望和恐惧,有的只是痴迷和癫狂。 “天上的书,金色的字,先生,先生,你真没有骗我。” “死在书中,葬在字下,老夫无悔,多谢先生,以字葬我,哈哈哈哈!” 他的声音不再虚弱,亦不在间隔停顿,而是一气呵成,郎朗破空。 何为坦然赴死,这便是坦然赴死。 何为读书之人,这便是读书之人。 你虽杀我,我却不恨你,这便是读书人的心胸,这便是读书人的道理。 文字葬最终落下,没有轰鸣,没有烟尘。 只有字里行间书尽世道沧桑,人世悲凉! 洞云真人死了,肢体破碎,血染周身,可是他那苍老的面容上,却是嘴角高扬,面容宁静。 本是惨死之状,却是坦然之态。 两种极致落差,同时出现,若不知其中缘由,定是会说上一句。 诡异! 许轻舟收起解忧书,摇头叹息。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许某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小声自语,胸腔之处,总有一团莫名的气息四处游动,让他的眼底始终染不上喜色。 就如他之前所想,他赢了,可是他却是笑不出来。 原来书中说的并没有错,有些胜利和失败来得一样沉重。 他侧目远方,语气加大,道: “人已经死了,可以出来了。” 淡淡的声,伴着夜间的风,飘向了另一头。 那河畔的某处柳树梢头,两道人影先后落地,朝着许轻舟慢慢走来。 行至许轻舟身前数米之地,二人齐声作揖,弯腰拜见。 “见过先生!” “见过先生!” 许轻舟转过身来,平静的眸子扫过二人周身。 两袭黑衣,两位大汉,杀气弥漫,尽管已经刻意收敛,却是依旧难掩戾气锋芒。 一人是李三,那夜雨巷见到的青年。 另外一人,有些面生,不过实力却和当初的宁锋一样,先天九重。 “可都看清楚了?” 李三道:“看清楚了。” “那该怎么做,不用许某说了吧?” 李三下意识的看向了身侧的另外一男子。 显然,他的地位高于李三。 那人始终弯着腰,不敢去看眼前的忘忧先生。 方才的一切他们自然是看的真切,原本是没什么的,哪怕许轻舟使出了一些他们没见过的手段,他亦没有太大波澜。 可是刚刚最后的那一幕,简单数笔,勾勒天书降世,却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虽无声,却轰鸣胸腔脑海。 于他而言,那是通天的手段,而许轻舟便是使出通天手段的仙人。 他的心中,惊涛骇浪滚滚奔腾,不止不休,望了那地上死去的洞云真人一眼,他抱拳再作一辑。 斩钉截铁的道:“在下孟霄,愿意携麾下3000死士追随先生,一切全听先生差遣。” 第55章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许轻舟微微压眉,小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孟霄!” 李三接话,“先生,孟霄大人目前是林枫城死士统领,他说的话,作得数。” 许轻舟慢慢点头,赞许的看了一眼李三,轻声道: 无需拘谨,起来说话! 二人异口同声,“谢先生!” 原本的许轻舟本就是打算先让李三在死士中放出话来,再借杀了这洞云真人的消息,让死士们折服犹豫。 而后为了自由也好,还是其它,帮助自己进入那林枫城。 今日李三居然带来了这死士的首领,还亲眼目睹了方才的一战,这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这孟霄能亲自来,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自然是动了心思。 只是不确定自己是否有那个实力。 而如今自己连那筑基后期都杀了,他该怎么选,自然是不用许轻舟在去教了。 那么计划,也该提前了,免得夜长梦多。 “你们心中所愿所求,许某清楚。” “杀墨笙歌时,便是尔等自由之日。” 对于许轻舟的话,二人深信不疑,无论是许轻舟在天霜城的名声也好,还是当初宁锋之事也罢。 又或者眼前。 他们很清楚,这位先生很强,似是仙人,自然可信。 “多谢先生!”孟霄又道,话音一顿,仰头询问。 “不知道先生,打算何时动身,我好提前安排。” 许轻舟若有所思,“此去林枫一千五百里路,那就五日后吧,五日之后林枫城见。” “好的,孟霄清楚!” “那便去吧。” 许轻舟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李三却是看向了地上洞云真人的尸首,小声道: “先生,这凌云子的尸体,您打算如何处理,需要我等效劳吗?” “不必。”许轻舟拒绝,目光同样落在了洞云真人的身上。 “我和前辈也算是投缘,相聊甚欢,地点是许某选的,便由我自己葬了他吧,你们走吧,安排好了等我便可。” 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言语,眼中的神色却是异常复杂,恭敬一拜,自是退去。 “先生,那我等告辞!” “嗯——” 二人走了,没入黑夜中,行于月色下。 孟霄眼底满是敬畏,凝重道:“忘忧先生,了不得,竟是有这般气度,人要杀他,他却葬人。” 李三笑道:“我早就说过,先生绝非凡俗之人,先生的心境,我们比不了,先生的想法我们猜不透,先生那么做,自是有先生的道理,孟统领,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孟霄同样轻笑,“嗯,死士皆反,夫人耳目失聪,只要先生入了城主府,供奉大人奈何不了先生,这事自然就成了。” 李三应,“对,如此,我等便可自由,像宁大人一样。” “..........” 明月树间照,清泉身侧流。 碧野夜深重,清风草下留。 李子树叶落了一半,树下却是多了一座坟。 土里葬了一个读书人。 坟前有块碑。 碑上刻大字曰:洞云真人·凌云子之墓。 又刻小字于畔; [从此静窗闻细韵,水声常伴读书人。] 许轻舟亲自葬了他,些许浓愁。 他在储物袋中搜索,取出了一沓厚厚的书,整齐的堆放在了碑前。 “用文字葬了前辈,许某在给前辈烧些书去,希望黄泉路上,前辈有事可做,有书可读。” 他自言自语,低声与石碑诉说。 不知怎滴,这四野的风突然大了些,摇曳着李子树不多的叶,舞动着他的衣袍,发出沙沙声。 就连眼前的书,也被吹动着,翻了一页,又一页。 看着这突起的一幕,许轻舟拧了拧眉,心中感慨颇重。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他指尖一动! “篷!”地一声。 火符在手中突燃,在风中猛烈。 手掌一松,摇曳而下,落在书中。 大火起,焰茫茫。 少年转身,背起那地上的姑娘,走了。 那火越烧,越烈,燃尽了书中字,书中画,书中事。 那人渐行,渐远,了了这身后事,身后人,身后愁。 结束了,便就结束了,遗憾虽落在了那里,总归还有风,它会将它吹散的。 沧海桑田,岁月如歌。 洞云真人,落幕。 属于忘忧先生的传奇,开场!! 走过城郊,走进城中,许轻舟与月光借道,走的不快不慢。 背上稀稀疏疏,传来动静,白发女孩睁开了眼,却是不知道为何,并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依旧侧着脑袋躺在许轻舟的背上。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趴在了别人的背上。 很舒服,也很安心。 “醒了?” 许轻舟的话,还是扰了她的小心思。 她挣扎着,倔强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别动,好好待着,你这小身板,我还背得动。” “哦!” 她应了一声,竟是被许轻舟的低喝吓住了,一动不动。 清澈的眼眸里,波光游动。 她若是想,许轻舟又怎么可能束缚得住,她若是怕,她便不再是她了。 “那人死了么?” 死了! “你杀了他?” “嗯--” 白发小女孩的低垂着眸子,看到了许轻舟颈部的殷红。 “你好像流血了?” “那是他的血,不是我的。”许轻舟笑道。 “要是我没赶过去,你可就死了。”白发女孩又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许轻舟并没有解释,依旧赶着路,回道: “谢谢你!” 白发女孩愣了一下,眼里的复杂又多了些,用低到连她自己似乎都听不清的声音也说了一句。 “我也谢谢你——” 不过许轻舟离得近,自然还是听到了,于赶路中,调侃道: “谢我什么?” 白发小女孩咬着唇,纠结了好大一会。 “你给我东西时,我看到了,它压制了我的寒毒,我不是那么冷了。” “没事,应该的。” “哦————” 简单的对话,却藏着很多的小心思。 她要杀他,他却救了她。 她要杀他,她却救了他。 这本就说不清楚,也很离谱,超级离谱。 气氛突然安静,只余脚步声声。 见白发女孩不再说话,许轻舟率先打破了寂静,问道: “怎么不说话了,是后悔救了我吗?” 白发小女孩垂着眉梢,思索着,同样在心中问自己,救了他后悔吗?这个答案,她只用了一秒就找到了,那就是没有。 用力摇头。 “没有——” 不过还是倔强的说道: “你只有我能杀,别人谁杀都不行,谁杀你,我就打谁!” 第56章 有些事情,一开始就错了。 “哦——这么说,你是要保护我了?” 白发小女孩摇头否认,重重的说道:“没有,我迟早会杀你 了的,等我抽到了签,就杀!!” 许轻舟会心一笑,小孩子说违心的话,总是会用很大的声来掩饰心虚,白发小女孩又何尝不是呢。 他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巷子的尽头黑幕笼罩。 许轻舟柔和的问。 “一定要非杀不可吗?” “我想听实话!” 这一声询问,似是一支利箭,直击她的心灵,望着身前的少年。 他总是那么温柔,时刻带笑,即便知道自己要杀他,还是会对她好。 至少她觉得他是好人。 她自认为遇到过三个不一样的人,无忧不算。 一个默笙歌,一个就是许轻舟。 相同的是,二人都救过她。 可是二人却又不一样,一个总是对她说,我要对你好。 而另一个却从未说过要对她好,却又处处透着对她好。 墨笙歌总是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比如杀人。 她也总找自己说话,可是她却不喜欢听。 许轻舟也让她做不喜欢的事情,比如读书。 他很少和自己说话,可是他说的话,不知道为何,她很喜欢听。 她不喜欢杀人,她说了很多次,墨笙歌没有记住,还是让她去杀。 她喜欢蓝色,她只说了一次,她有了蓝色的新衣服,蓝色的杯子,蓝色的书包,还有那书房里绽放的蓝色薰衣草。 她本就不太懂,可是渐渐的却又懂了。 好是什么?什么是好? 以前她不知道,因为她本就不愿意和人交流。 以前没有对比,墨笙歌成了唯一定义的标准。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她沉默了,问题的答案她清楚,可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所以沉默无声。 心思同样很深。 她在想,如果忘忧先生,可以不那么好,是不是会好很多。 可是她却又不反感他的好。 烦不知从何而起,不知所措! 许轻舟自然看穿了白发小女孩的心思。 沉声又说了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事情,其实一开始就是错的。” 白发小女孩怔了怔,从思绪中回神。 许轻舟温柔的话音,却是继续在黑夜的小巷中回荡。 “就如你早上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明明第一颗扣子就扣错了,可是你总是要扣到最后一颗扣子的时候,才如梦初醒。” “有些事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些人一开始就不该遇到。” “可是错了,遇到了,总不能一直错下去。” “一错再错,还要自欺欺人,最后受伤的只是你自己罢了。” “逼着自己去做不喜欢的事,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你说对吗?” 许轻舟说的很隐晦,白发少女心思简单,可是她却不笨,她知道许轻舟说的意思。 她也曾反思过,她错了吗?自然是错了的。 也正如许轻舟所说,她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做着不喜欢做的事。 故此他逃避墨笙歌,她住进了破庙。 她想着早点脱离她,所以她违心的杀了很多人,包括来杀许轻舟。 可是她始终还小,八岁时被灌注了错误的观念,让她很多时候无法明辨是非,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她依旧没有回答,不过这次她却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承认自己错了,一直都是错的,她也不否认,她希望自己从未遇见过墨笙歌。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开始遇到的是你,应该会不一样吧。” 许轻舟淡然一笑,侧目看了白发小女孩一眼,那里面满是耐心和温柔。 “遇到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时间相遇,又会经历什么样的事,这些都是命中注定,我们无法去左右。” “这人世形形色色,遇到的人不止一个,却可分为两种,一种是值得的,一种是不值得的。” 我们无法去左右遇到谁,但是我们可以选择。” “遇到值得的,就抓紧他,遇到不值得的,就让他随风去。 “事也是这样的,对的事情,我们要坚持去做,而错的事情,就要懂得放弃。” “古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每个人都会犯错,但是总不能一错再错,我们要学会改错。” “古人又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珍惜对的人,去做对的事,好好活着,慢慢生活,这才是你应该去追寻的。” “要让人间值得,要让回忆深刻,要让未来可期。” “要学会,让自己笑,取悦他人,何不取悦自己。” 许轻舟又讲了一堆大道理,他不知道白发小女孩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进去。 可是许轻舟却不得不讲,也一定要讲,她要告诉这孩子,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白发小女孩持续沉默,低垂着眉,她那清澈的眸子里本就不该有忧愁的容身之所。 可是如今,却是被它们攻占了大半。 愁不知从何而起,无处躲藏。 “你和 那学堂里的先生一样,喜欢讲大道理,很烦人。” 许轻舟却并没有在意,继续道:“那明天就别去上学了。” 白发小女孩心头一紧,猛然直起了身,急促道:“为什么?” 见她这么大反应,许轻舟似笑非笑的调侃了一句。 “你不是不喜欢上学吗?” “谁说的。”她义正言辞,随后又问:“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要杀你,还是没有钱了?” 看她这么紧张,许轻舟心里明白的很,她哪里是喜欢上学,她只是怕不能陪着无忧,被自己赶走罢了。 便也不再逗她了。 “逗你的,陪我去趟林枫城。” “去林枫城干嘛?”白发小女孩瞪大了眼珠。 “自然是去见墨笙歌咯。” 她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 “我不去,我不想见到她,也不想回那个地方。” “你若是不去,我可能会被人杀掉,你刚不是说,谁杀我,你就打谁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白发小女孩贝齿咬着唇,“就非去不可吗?” 许轻舟眉梢一压,里面的柔和变得凌冽,语气也变得低沉了很多。 “是的,非去不可,为了我自己的一些事,也为了你,这林枫非去不可,墨笙歌也非见不可!” “为了我?” “嗯,我要让你亲眼看到,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你走错的这条路,我一定要帮你改回来。” 许轻舟语气坚决,透着毋庸置疑。 白发小女孩眼底波光浮动,没有回答,却是悄悄的将脑袋靠在了许轻舟的肩膀上。 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眼角,她轻声说了一句。 “我困了,快些回家吧,我要睡觉。” 许轻舟咧着嘴,挑着眉。 回家吗? 嗯,那确实是她的家,也是我的家。 “好,我们回家!” 第57章 故事结束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许轻舟和白发小女孩回到了忘忧阁。 无忧依旧在酣睡。 却又紧锁着眉梢,似是心中有所忧。 “我带无忧回房睡了。” 从许轻舟背上不舍落地的白发小女孩轻声道,走到无忧身前,很轻松便将小她一圈的小无忧抱在了怀中。 就如同抱一个大号的布娃娃一般。 许轻舟微微点头,回应。 “好!” 行至房门之前,白发小女孩止步,回身望了他一眼,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受了伤便早些休息,不然....无忧知道了会伤心的。” 许轻舟双目眯成一条狭长的缝。 “知道了!” 木门轻合,烛火熄。 月落西山,风声重。 天亮了,小无忧小哭一场,却是因为喜。 因为她认定的姐姐,完好无损的就在她的身旁。 无忧很懂事,可是终究还是一个孩子,既然是孩子,自然也就没那么多的小心思。 关于昨夜的事,很简单便就说过去了。 清晨刚放亮,忘忧阁前一切如常,自是排起了两行长龙。 小无忧派签,抽签,许轻舟解忧..... 唯一的不同,便是那队伍里,再也寻不到白发小女孩的踪影了。 解忧结束,许轻舟去了一趟王冬儿的饭店,如寻常一般讲起了三国的故事。 且一讲便是一个时辰。 他讲的很快,众人竖耳听,故事中,曹操死了,刘备也死了,诸葛亮死了———— 就如繁华落幕,夕阳落尽,故事在这一刻似乎有了结局。 尽管这个结局,意难平。 故事落幕,不知可否还有后续。 孩童懵懂,因曹操之死,而欢,因刘备之死,而悲。 妇人浅学,各有所忧,各有所感。 君子叹气,只因诸葛亮的那一句,悠悠苍天,和薄于我,竟是险些落下了男儿泪。 人们三两离场,低声交流。 “都死了,哎,三国啊三国,枭雄尽凋零啊。” “我一直都挺讨厌曹操的,可是他死了,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你们说,先生后续的故事里,会将他们复活吗?世有仙人,可起死回生?” 一人挥扇,仰头望天。 “不会了,先生的故事结束了。” 同行之人不解,遂问:“公子何意?” “今日先生,惊堂木落,并未在说那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你是说,先生.....” “............” 不懂的人,自是不懂,懂的人自然都懂。 故事结束了,先生自是要走了。 讲完了故事,许轻舟便带着白发小女孩出了城,朝着那林枫城而去了。 次日的忘忧阁没再开门,无忧只说先生出了远门,不知何时归来。 人们落寞散去,窃窃私语。 “先生真的走了,还会回来吗?” “我听那刘大才子说,先生的故事讲完了,可能要走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想什么呢,无忧不是说了,先生只是出了趟远门,过几日不就回来了,再说了,先生那么疼爱无忧,若是真走,又岂会扔下无忧。” “说的对,可能是想多了,那过个几日,我们再来。” 嗯,自然! 五日后—— 林枫城。 黄昏,残阳如血。 城主府某间房内,天色刚暗,便就传出了燕燕燕燕的之声。 屋外大院,长亭,空无一人。 院外,四周高墙,却满是暗哨,明桩。 夜渐深,屋子里的动静终是落了下来,被这深墙蝉鸣取缔。 屋子中.... 墨笙歌面带潮红,一脸黯然,眸含春波,正在整理着身上凌乱的宽大暗金长袍。 她的面前,摆着两张金丝楠木雕刻的大床。 床上各躺着一个男子。 左边的,四肢被绳索束缚,赤裸全身,面色憔悴,仿佛身体被掏空,生无可恋的望着窗外。 右边的,平整的躺在床上,覆盖金色被褥,面容消瘦,唇无血气。 他双目充血,猩红异常,钢牙紧咬,拳头紧握,虎口处,赫然溢出了鲜血。 义愤填膺之态,却也是生无可恋之容。 墨笙歌慢慢来到右边男子旁,取过手帕,擦净他虎口处的鲜血。 眼中满是戏谑,话语阴柔,“怎么把自己弄伤了,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吗,你现在可还不能死,知道吗?” 林硕用尽全力,口唇微张,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只努力了个面目狰狞。 “痛苦吗?呵.....嫁入你林家,成为你的夫人后,我何曾有一日不痛,有一刻不苦呢!”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让你活着,让你生不如死。” “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和你亲弟弟行苟且之事,我还要让你亲眼看到,我是如何继承你这林家偌大的家业。” 若是寻常人在侧,看到墨笙歌这般模样,定会大吃一惊。 谁能想到,那往日人前显贵,端庄大气,知书明理的城主夫人,背地里,竟是还有这般不堪入目的一面。 她起身,挣脱了林硕的手,便离开房间。 唯独留下林硕一脸绝望悲戚.....他做梦都没想到,堂堂林枫城主的自己,竟是会落得如此下场。 墨笙歌走出了大院,心情大好,不忘了嘱咐看守的死士严加看管,莫让人扰了城主养病。 “最近几日,夫人的心情似乎很好。” “确实,不过夫人的事,还是少说,少看,否则会死人的。” “懂!!” 她自然是高兴的,前两日死士那边传来消息,忘忧先生死了,那女娃子也死了。 如今又寻到了林氏血脉,一切都在按自己预想的计划在进行。 只要这腹中有了种子,那么这林枫城便就是她的了。 事实上,目前的林枫本就是她的。 她又岂能不高兴呢。 她回到了大殿中,自是纰漏今日的奏折,城中大小之事。 身后不知不觉已然跟着两排侍女,数十太监。 踏入大殿。 金碧辉煌,灯光璀璨琉璃,自是好一幅大气景,端庄气。 可是墨笙歌刚踏入眼前的大殿,身后的那些个侍女太监却是如受惊的野兔,逃窜了出去。 大殿的门也“砰!”地一声,轰然关闭,震动得那四周的火烛摇曳风声。 突如其来的一幕,不免让墨笙歌心头一紧,自信从容不在,眼中露出些许惊慌,绣袍下的双手也紧紧的捏在了一起。 她抬眸四下看去,最终视线落在了往日自己常坐的金鸾座上。 那里赫然端坐着一个人影。 一袭白衣,倾世的风流。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笑,墨笙歌不再淡定,如同见鬼一般竟是往后退了两步。 “忘忧先生?” 许轻舟慢慢抬头,低声笑问。 “夫人,别来无恙!” 第58章 又见面了 若是说烛火因风舞,影子错落,又因天暗,兴许是花了眼,看错了。 可是这声音,墨笙歌却听不 差。 她所看到的世界里,让她敬佩的人不多,能让她畏惧的人更不多。 她不会记错,更不会听错。 这就是忘忧先生的声音。 似鸣琴弦,清越轻咏。 墨笙歌眼底神色阴晴变化,思绪在大脑中飞快运转。 先是震惊茫然,些许惊慌失措,而后渐渐趋于平静,胸腔起伏。 最后凝眸,还是忍不住失声问道: “先生,你怎么还活着?” 许轻舟依旧嘴角含笑,只是那眼底却是藏着冰寒至极的杀气,只是借着烛火的悠然,并未被人察觉。 出言调侃:“听夫人的意思,好像许某就不该活着?” 墨笙歌沉默了。 许轻舟还活着,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内部出了问题。 许轻舟已死的消息,是死士孟霄亲自告诉自己的。 孟霄骗了自己,那么......她视线扫视四周,又抬头看向穹顶。 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许轻舟能安然无恙出现在这里,且大殿中也未曾看到打斗的痕迹。 暗中守护自己的那些死士怕是已经都叛变了吧。 还有洞云真人,她手中最大的底牌,恐怕也.... 想到此处,她的秀眉越压越深,眸子里黯然越来,越沉。 她压着嗓声,小声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先生,你当真是让奴家大吃一惊!”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说的太过清楚,自是都懂。 墨笙歌是,许轻舟自然也是。 许轻舟闻言,却是一脸蓦然,手指轻轻的拍打着桌面。 发出“咚咚咚!”的回响。 视线从那墨笙的身上挪了开来,却又看向了桌面上的奏折批阅。 那一行行娟娟小字,比眼前的女子要养眼的多。 “我早就和夫人说过的,让夫人管好自己,那夜的一切就当从未发生过,可是夫人没记住许某的话,许某也只能亲自来找夫人,跟夫人讲讲道理。” 听着许轻舟的话,那一夜的画面不经意间,又一次闪过了墨笙歌的脑海中。 她自然是没有忘记,许轻舟对自己说过的话。 毕竟当今世上,敢那么威胁自己的人,如今活着的也只有许轻舟了。 他的话,她自是刻骨铭心。 她端着身子,平缓呼吸,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和庄重,慢慢回应。 “先生的话,奴家自不敢忘,先生说过,若是奴家将那事告知了第三人,先生便不讲道理,定让奴家魂飞魄散。” “哦——没想到,夫人记得这么清楚?” 话音一顿,许轻舟抬眼看着她,继续道:“既是如此,夫人为何还要逆天而行呢?” “先生冤枉,那夜的事奴家并未告知任何人,奴家只不过是找人去杀先生罢了。” 许轻舟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如此细细想来,她说的好像确实没错。 自己只是让她保密,确实未曾警告过她,让她本分。 不由摇了摇头,叹息道: “如此,倒是许某错怪了夫人了。” 墨笙歌微微半蹲身,落落大方的向许轻舟致了一礼。 “先生明鉴!” 世界安静的出奇,也平静的离奇,本该是一个夜黑风高的杀人夜。 在这二人的一问一答间,反倒是有了几分老友相聚,旧事重提,定要争出个对错。 许轻舟摆了摆手,不愿在探讨这样的话题,遂起身挪步下了大堂,一边走,不忘了一边说道: “也罢,也罢,对错不论,今日我来为何,想必夫人清楚,夫人可还有底牌,若是有,许某便让夫人都打出来。” “莫要许某落下个欺负女流之辈的名声。” 墨笙歌看着许轻舟朝自己一步步走来,心中些许慌乱,可是表面却是仍然镇定自若。 “想问先生一个问题?” 许轻舟来到她的身前,站定,凝视着他。 说出一字。 “讲。” “去找先生的两个人,他们怎么样了?” 许轻舟心里很清楚,这墨笙歌看似是问这二人如何了,无非也就是想知道洞云真人是不是自己亲手杀死的,那白发小丫头是不是叛变了。 以此对自己的实力,做出新的定义,仅此而已。 她既是这么问,便证明她还是不死心,心存侥幸,欲要在这搁浅的滩涂挣扎求一线生机。 不过既然她问了,许轻舟也不打算隐瞒。 直言道: “告诉夫人也无妨,这洞云真人,被我亲自葬下,我补的最后一刀,事实上,他是我杀的,不过深究却也不是。” 墨笙歌扬起了头,眼中神色在这一刻明显发生了变化。 “那孩子呢?她呢?死了吗?” 许轻舟没有回应,只是摇了摇头,意思不言而喻。 见此的墨笙歌不慌反笑。 “呵....李三说的果然没错,这孩子,还是背叛了我,想来洞云真人便是被她所伤的吧。” 提及白发女孩,许轻舟的视线明显不经意间看了身侧角落一眼,主动接过话来。 “背叛?夫人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我所知道的,她可没打算背叛夫人。” “反倒是夫人,却是打算要先杀了她的,不是吗?” 面对许轻舟的质疑,墨笙歌没有任何掩饰,直言不讳道: “先生说的没错,奴家是要杀她。” “为何?” 墨笙歌美目一横,戾气自生眼底。 “像奴家这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不都是正常的吗?理由对先生来说有意义吗?就算我说了,先生又会信吗?” “而且先生可是忘忧先生啊,这天底下的事,先生又岂能不知道呢。” 许轻舟不否认她说的任何一句话,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犹可为。 做出别的事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问题的答案,他同样也知道。 可是这个答案要墨笙歌说出来,才有用,才有效。 “夫人要杀我,是因为我知道夫人见不得人的秘密。” “可是她和我,和常人不一样,她心思单纯,年纪尚幼,而且她还有用,夫人定然不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要杀她。” “所以许某真真好奇,夫人杀她难道就是因为她迟迟未曾杀我?” 墨笙歌咬了咬唇,下意识的摇头。 “自然不是。” “那是?” 面对许轻舟再三询问,墨笙歌抬起了头,直视着许轻舟,异常认真的说道: “一柄锋利的刀,握在谁的手里都能杀人。” “她就是一柄刀,一直握在奴家手里的一柄刀。” “可是有一天,我却握不住了,它掉到了地上,奴家本想着将其捡起,可是不知怎滴,怎么都捡不起来了。” “奴家想了想,既然我捡不起来,也不能让别人捡了去,所以就把它埋了。” “我的东西,就该是我的,世界上好的东西,也该是我的,如果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我宁可忍痛将其毁掉。” 墨笙歌抿了抿,“这就是理由。” “所以先生觉得,奴家这么做,有错吗?” 第59章 白发女孩也讲得大道理 墨笙歌的话音始终很用力,她极力的在许轻舟的面前阐述她的观点,试图让许轻舟觉得她是对的。 她的言语间,也在极力的证明,她是对的。 白发小女孩于她而言,就是一柄锋利的刀,替她捅穿了所有挡在她面前的阻碍。 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随着年龄的增长,白发小女孩已经开始渐渐的脱离了她的掌控。 而她却无可奈何。 既然知道了白发小女孩终究要离开自己,那何不在这之前毁掉她。 她用过她,知道她的危险,而且她和许轻舟一样,知道太不该知道的事情。 墨笙歌连许轻舟都容不下,又怎么可能容得下白发小女孩呢。 “夫人贵为一城之母,万万人之上,竟是容不下一个孩子,当真荒谬!” 许轻舟没有反驳她,只是叹了一声,感慨一声。 不过随即话锋一转,又补充了一句。 “不对,夫人不是容不下这孩子,夫人容不下的是,这天底下所有不受夫人掌控的事情,许某说的对吗?” 墨笙歌怔了怔,许轻舟最后的这句话,深深的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目光痴迷的望着许轻舟。 如果说这天下,真的有人能看穿她的心思,她相信,这个人一定是眼前的少年。 “知我者,忘忧先生。” 许轻舟却是不由嘴角下压,这样的事情,他宁愿不想知道。 他侧着目光,看向大殿右侧的屏风处。 “你都听到了吧?” 墨笙歌本就不是修行中人,自是探查不到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之人的气息,否则她又怎么会那般坦然自若的踏入了眼前的大殿。 听闻许轻舟的话,她本能一愣,后便顺着许轻舟视线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红罗沙帐,山水屏风后,一个人影慢慢的走了出来。 一袭蓝衣,满头银发,人出影随。 她始终低着头,走来时,那身后手中还拖着一个晕死过去的人。 因为体型比她大太多,故此有些惹眼。 墨笙歌骇然,眼前的小姑娘她认得。 那姑娘拖着的晕死过去的男子,她同样认得。 许轻舟的视线自是凝视着墨笙歌,从她眼中的慌乱和茫然不难看出,她似乎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带着这丫头来到了这林枫城。 一来她了解白发小女孩的脾气。 二来,她并不知道,白发小女孩和许轻舟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 所以当白发小女孩出现的时候,墨笙歌的内心是惊讶的,特别当她看到,府里的供奉,此刻被打晕过去,如同一条狗一样的被人拖着。 心中惊骇的同时,也生出了无可奈何的绝望。 她最后的一张牌,也被许轻舟彻底的撕碎了。 她没了方才一丝一毫的淡定,眼中带着惊慌失措。 视线时而看向许轻舟,时而看向正在朝她一步步走来的白发女孩。 可是却又未曾有任何一秒,敢与二者对视。 她承认她怕了,也慌了。 她是城主夫人不假,统御林枫城亦不假。 心狠手辣不假,让人闻之生畏同样不假。 可是她始终只是一个女儿身,自然无那男人气。 面对满盘皆输,本能慌张,情理之中。 白发小女孩松开了那手中拖动着男子的腿,继续向着墨笙歌走来,一步,一步靠近。 轻盈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在这灯火通明的大殿里。 为这本就压抑的气氛,又添了些沉重的旋律。 墨笙歌的双腿却也在不受控制向后挪动,一点,一点的后移。 白发小女孩的脚步声,和墨笙歌的挪 步声,成了此间唯一的动静。 最后,墨笙歌没再退了,白发小女孩也止住了脚步。 她慢慢的抬起头,清澈的眸子凝望着默笙歌。 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也只吐出了寥寥数字。 “所以,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件物品,对吗?” 可是也就是这寥寥数字,配上那白发小女孩眼底的清澈,却是犹如一柄锋利的剑,狠狠的插进了墨笙的心脏。 她的双手十指藏在宽大的暗黑长袍下,死死的搅在一起,贝齿咬着红唇。 双目四下躲闪,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准确的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孩子,她见不得她那眼底的清澈。 那份清澈看向她时,总是会让她肮脏的内心,受到谴责。 随之久违的愧疚感和羞愧感也会因此诞生。 她躲避,因为懦弱,也因为怕。 “回答我,我真的只是一件物品吗?” 白发小女孩又一次询问,语气异常的坚决。 她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她还是想听墨笙歌亲口对着自己再说一遍,这也许就是属于她的执念。 她对墨笙歌最后的执念。 她也仅仅只是询问,却是对墨笙要杀她的事,只字不提。 似乎在她的心中,这个问题的答案,大过生死。 墨笙歌依旧沉默,持续沉默。 许轻舟见此僵局,自是不想在拖下去了。 便在一旁轻声插话。 “走到了这一步,夫人为何还要逃避,莫要失了这最后一分坦然。” “我知道夫人虽手段不堪,可是绝非逃避退缩之辈,若是真的如此,那夫人和寻常女流,似乎也无分别。” 墨笙歌说过,若是说这世界上找一个最了解她的人,一定就是眼前仅仅只见过两面的许轻舟。 正如现在,许轻舟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再次直击她的心灵,让慌乱无措的她幡然醒悟。 是啊,自己可是这林峰城的夫人,是这林峰城的主人,岂能如寻常女子一般。 今时又为何畏惧呢。 她不该害怕,害怕的只应该是别人。 她要改命,欲 斗 这天,生死何惧。 她的自信在这一刻似乎又回来了,整个人的气息也一下就变了。 她抬起了头,目光与白发小女孩对视,不再躲闪,正面回应。 “是的,你和他们一样。”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如此。” “为什么?”白发小女孩又问,眼眸慢慢下垂。 “你不是说过,我是你的家人吗?” 墨笙歌嘴角上扬,笑了,却又尽是自嘲。 “呵呵——家人?我的父亲,是你亲手替我杀的,我的夫君也是你亲手替我伤的,还有我那哥哥.....这些不都是我的家人。” “我对他们犹能如此,对你为何不能,而且,你也并没有答应过我,要做我的女儿,不是吗?” 她的语气变得低沉,带着戾气,听着格外渗人。 许轻舟听闻这番话,再次动容,不可思议的看向墨笙歌,眼底竟是生出了些许的惊惧。 杀父弑兄,没想到连那林硕重伤,竟也是拜她所赐。 怪不得当初系统精灵,会动了杀念。 不由在心中暗叹。 “这女子,当真够狠——” 第60章 可否再饮一杯 可否再饮一杯 白发小女孩听完墨笙歌的话,同样沉默了,她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 是啊,那些人不就是她的亲人吗? 她的亲人,不都是被她残害的吗? 她扭过头,望向了许轻舟,清澈的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平静的说道:“你是对的,有些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有些人一开始就不该遇到。” 墨笙歌同样看向了许轻舟。 在二人的注视中,许轻舟却看着白发小女孩,淡淡笑问。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白发小女孩收回目光,又看了一眼墨笙歌,只是一眼而已。 可是也就是这一眼,却是斩断了她和墨笙歌之间所有的羁绊。 她若有所思,竟是说出了一句大道理。 “那日去学堂,教书的老先生说过一句话,是书里嗯话。” “什么话?”许轻舟好奇问。 “弃我去者,昨日之事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眉宇灵动间,竟是带着坦然的笑。 “就到此为止吧,当年你将我捡了回来,我替你杀了九次人,应该够了,我不欠你的了。” “至于你要杀我的事,我大度些,就不跟你追究了。” 她异常平静的说完,再次看向许轻舟。 “我出去等你。” 许轻舟微眯双目,满是欣慰。 “好!” 白发小女孩推开了门,门外候着的是李三和孟霄,还有满院子的黑衣杀手。 月光洒了进来,肃穆森寒。 “麻烦让一下。” 她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让白发小女孩行于其中。 他们注视着她,目光复杂怪异。 对于大多数的死士而言,他们自然认得这个女娃子。 能看到她幡然醒悟,他们也不由为她暗自庆幸。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都知道,她和他们不一样,她有得选。 墨笙歌自然也看到了那屋外的数千死士,嘴角再次压的低了些。 树倒猴孙散,她大势已去。 “本是目不识丁,却是能说出这番大道理,这应该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吧。” “先生,看来奴家,还是小看了您了。” 许轻舟没有解释,始终平静的看着她。 “夫人就不要再恭维许某了,说正事吧。” “洞云真人,野孩子,供奉大人,三千死士,这便是奴家最仰仗的四张牌,如今被先生杀的杀,碎的碎,拿去的拿去,我已然再无手段,死士皆反,耳目失聪,奴家输了。” 她承认自己的失败,也道出了自己的无奈。 原本的她想着拖一拖时间,暗处的供奉即便打不过眼前的先生,还能调来城中的军队。 自己并非就一定会死,而现如今,消息送不出去,她已然不可能在等到援军了。 许轻舟捋了捋袖口。 “既是如此,夫人可还有遗言?” 墨笙歌望着她,认真的问道: “先生真的打算杀我?” “为什么不呢?” “先生杀了我,还能走出这林枫城吗?我知先生济世救民,若是奴家死了,林枫城无主,必将大乱,先生又该如何呢?” 许轻舟摸着下巴,并未多想。 “这些自然不用夫人操心,许某自有自己的打算。” “看来奴家今夜是真的走不出这金殿了。” 她又叹息一声,选择了坦然接受,看向许轻舟的目光柔和了些,也平静了些。 “我能否和先生,单独在说说话?” 自是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会骗人。 墨笙歌是那言而无信之人,可是不知怎地,就在此时,许轻舟却是在这妇人眼中,看到了真诚。 出于好奇,也出于尊重,他没有多想,便点头答应。 “可!” 随后便对门外的孟霄招手。 “将他拖出去吧。” “诺!” 孟霄和李三将那倒地的供奉抬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并命令门外的一众死士们,向后退100米。 众人不解,在这夜下安静等待着,噤声不言。 孟霄:“先生和夫人,还要聊吗?” 李三:“先生岂是你我能看透的,总之等着就是了。” 孟霄:“嗯......” 轰隆隆!! 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朵黑云,遇到了本就遮掩了月的那朵黑云。 二者相遇,瞬间擦出了阵阵火花。 一道闪电击碎天幕,雷声轰鸣,接着狂风大作。 便是雨幕倾盆。 盛夏本就是多雨的时节,尤其是这不安生的夜最不缺雨,且还是瓢泼大雨。 风拍木窗吱丫丫,哗哗雨声入殿来。 大殿中,许轻舟与墨笙歌对坐。 正如那日官译一般。 一样的人,一样的夜。 不一样的是那风,那雨,这长桌。 还有桌上那壶清香四溢。 “那日先生替我解忧,喝的是浓茶,今日我们不喝茶,喝酒如何?” 怕许轻舟不同意,话音刚落,墨笙歌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 “就权当先生,替我送行,我也借着酒劲壮胆,和先生讲讲道理。” 墨笙歌是个明白的人,许轻舟是个心软的神。 他还是答应了。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那许某便陪夫人,饮这人间最后一杯。” 墨笙歌欣然一笑,美目流转,竟是有了另一番美。 酒满觞,举杯。 “先生,请!” “夫人,请!” 清泉流响,烈酒入喉,任风冷,任雨寒,自能暖心头。 墨笙歌又倒一杯。 “敬先生!” 又是一饮而尽,许轻舟轻皱眉。 墨笙歌饮了一杯,又一杯,这是好酒,能醉人的酒。 只是不多时,她那脸蛋便染满了红霞。 墨笙歌,端着酒杯,目光迷离,似是变了一个人,那份让许轻舟曾经动容的高贵气质,在酒后彻底消失不见。 无处寻觅,眼前的夫人,真的变了。 变得寻常,变得普通,不再惹眼。 许轻舟在想,也许这是她在死前最后的放纵吧,又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他没有多想,也没有询问,人本就有很多姿态,或在人前,或在人后。 故此才有一言,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轻舟听雨声,并不贪杯。 墨笙歌红着颊,盯着杯中酒,慢悠悠的问了一言。 “先生,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许轻舟怔了怔,不解,“你指的是什么?” “杀父,杀兄,杀夫,杀先生.....” 面对这样的问题,许轻舟自然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问题,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墨笙歌自说自话,“我觉得,我没错,我输了,却也不是输给了先生,只是输给了命。” 第61章 心如欲壑,厚土难填 “命?”许轻舟拧眉道。 墨笙歌毫不避讳的望向他,重重点头,“没错,就是命。” 说着墨笙歌满饮一杯,取过酒壶又续了一杯,伴着酒花在杯中绽放,她的话自始至终也未曾歇下。 “我以前不信命,不过现在我信了。” “人言红颜多薄命,可我本非红颜,这命却也一言难尽。” “我是墨家大小姐,生来便是高山雪莲,而非谷底荒草,我不仅高贵,自小勤奋,琴棋书画我样样俱佳。” “因为我性格很好,长得也有些姿色,为人善良,乐善好施,家境殷实,学富五车,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值得这天底下所有的美好,我也该幸福,就该幸福。” “可是命运弄人,苍天不公,我却偏偏落得了一个狼狈的下场。” “嫁入城主府,世人都羡慕我,可是其中酸苦却只有我知。” “我的夫君并不爱我,娶我只是因为我是墨家的大小姐,仅此而已,他不能生育,却将罪责推于我身。” “并在世人面前冠冕堂皇,说此生唯爱我一人,而私底下,却是莺莺燕燕,何其风流,所有骂名却由我一人背负。” “我的父亲,大哥,他们本就知道,他们都知道,可是为了权势,利益,却默不作声,装聋作哑。” “我终日以泪洗面,却无人懂我,怜我,帮我。” “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受够了那流言蜚语,受够了诅咒谩骂,也受够那些虚情假意。”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该死的命运所赐,我不甘,不愿,我再也不想忍受。” “所以我决定,我要改了这命。” “我本就没有错,为何要受这不公,凭什么?我开始反抗,用我学到的东西去改变这一切,我杀我的父亲,杀了所有对我视若无睹的人,同样的我也废了我的夫君....” “我得到了权利,无上的权利。” 她渐渐癫狂,目生戾气,诠释着属于她的不公。 “先生你知道吗?权利真的是个好东西,它可改变一切,定义一切,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我想让事情是什么样子的,它就可以是什么样子的。” “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混淆是非。” “我做到了,我成为了林枫城的背后的王,主宰一切的王,可是命运始终不曾眷顾我...就在我再次被命运的不公阻拦的时候。” “我遇到了先生,我又一次看到了机会, 看到了可以将命运彻底踩在脚下的机会。” “我要杀先生,可我没有看不起先生,我打出我最大的两张底牌,可是我还是输了。” “但是我并不是输给了先生,是命运,这一次命运再次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她悲戚一声,那眼底的无奈铺满了整个眼眶,任谁看之都会忍不住动容。 “呵呵呵,多么可笑,可么可悲!” 许轻舟听着她的故事,神色何其精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然可恨之人,自是也有可怜之处。 故事中的墨笙歌便是一可怜之人。 人生如蝼蚁,自是风雨蹉跎,本是无根浮萍,自有无可奈何。 可是他却并不同情眼前的墨笙歌,因为命运并非没有给过她机会。 “许某给过夫人机会的,命运让我替夫人解了忧,夫人若是心存一丝善念,便可改命成功,可惜夫人没有,夫人却偏要杀我。” 墨笙歌依旧望着她,继续道:“命运若是不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那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想杀先生的,可是先生活着,我又怎么睡得着呢?” 她仰头望穹顶,风呼雨啸,雷鸣电闪。 “先生在天霜城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一个人,叫曹操,我很喜欢他说过的一句话。” “宁叫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话音悠悠,低沉凝重,虽是女儿身,说出这话时,却不失枭雄的凉薄。 她再次看向许轻舟,近乎祈求的问道: “这是先生说的话,所以先生现在觉得,我对吗?” 许轻舟有些无语,不过却能看得出来,墨笙歌对于自己的回答,似乎很在意,也很期待。 他五指转动酒杯,在电光闪过的那一刹那,给出了答案。 “你做得对,你也没错,只是可惜你遇到的人是我,注定了要输。” 得到许轻舟的肯定,墨笙歌如释重负,整个紧绷的身体松懈了下来,眼中泛起了光泽,笑得分外坦然。 “呵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是对的,能得到先生的认可,我知足了。” “敬!先生!” 她举杯,饮尽。 许轻舟同样举杯,却只饮了一口。 “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错了,你输给的并不是命运。” “什么?” “你只是输给了你自己罢了。” 许轻舟舔了舔唇,凝视那已醉三分的默笙歌,认真的说道。 墨笙歌不解,眼中再次浮现恍惚之态。 “输给我自己?” “没错,你输给了你自己,你心底的欲望。”许轻舟平静的看着她,语重深长道: “心如欲壑,厚土难填。” “众生皆云,世间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可是这相思,许某能医,也医过,却唯独这世人心里的欲望,许某解不开,填不平,消不尽.....” 说着许轻舟眉梢挂愁,叹息一声,摇头道: “情字尚可解,欲念本无穷,相思可忘,却救不了这永无止境的贪欲之人。” 一字一句,落入心涧,比之天上雷鸣,丝毫不逊,甚至胜上三分。 墨笙歌举着的酒杯悬停半空,竟是就这般,愣愣的望着许轻舟。 情字可解,欲念无穷。 这样的话语,她第一次听,却是一听便懂,一听便悟。 因为这说的本就是她。 时至今日,这般下场,她败给的便是这欲字。 望着眼前的先生,她在这个雨夜通透,随之而来的便是释然。 她不甘,不甘自己败给了命运,故此义愤填膺,即便要死了仍然不甘心。 可是听先生一言,她心中彻悟,原来自己输给的,从不是命,而是心中欲望。 她的眼眸抖动,连带着举杯的手也在抖动。 许久之后,她只说了一句,“谢谢先生。” 语气平和,带着几分坦然,她满饮此杯,饮得分外的慢。 喝完之后,她放下杯子,未曾再续一杯,而是整理衣冠,满怀期待的看着许轻舟。 问道: “先生,你可曾后悔那日渡我?” 许轻舟拧眉而思,这个问题他问过自己,却未曾想过眼前墨笙歌也会问自己。 他想了好大一会,口述一言。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墨笙歌嫣然一笑,自说自话,“是啊,已经发生了的事,又何必在去追问呢。” “先生自是先生,自是比我活得通透。” 说着她从暗格之下取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慢慢推到了许轻舟的眼前。 “我本是要杀先生,先生却是还愿意听我诉这苦水,更愿为我解惑,我自知无以为报,那便在走前,也帮先生一次。” “这里面装的是消除那些死士们咒印的方子,我想先生一定会有用吧。” PS:感谢大家的喜欢,感谢好评,感谢礼物,感谢追读。 特此三更,表我心意。 我知道追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特别当你迫切的想知道一件事情的结果的时候更甚,我会尽量快一些。 谢谢支持———— 第62章 可葬,不可立碑 望着那古朴厚实的盒子,许轻舟犹豫了,该不该拿? 自然是要拿的。 可是这本该自己拿,或者用别的法子拿,不该是墨笙歌给自己拿。 这和他心中预期不符。 不过..... 他还是接了过来。 “夫人的东西,许某接了,因为这是夫人欠我的,我替夫人解过忧,虽然换了宁峰,可是夫人对宁峰做了什么,夫人自然清楚。” 他慢悠悠的说道,给了自己一个收下此物的理由,也给了墨笙歌一个送出此物的由头。 半醉的墨笙歌莞尔一笑,“先生说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总归她是要死的人。 许轻舟将那木盒收入怀中,整理衣冠,“所以……夫人说完了吧。” 墨笙歌微微点头,风韵依旧。 “嗯,说完了,先生打算如何杀我。” 许轻舟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她不否认,这墨笙歌是一个可怜人,可是她的可怜与自己无关。 “许某这一生,从不杀自己度过的姑娘,夫人也不例外。” “先生不杀我?”墨笙歌怔了怔,却又眯着狭长的双眸,借着酒劲带着些许玩味道:“先生睡得着吗?” 许轻舟潇洒转身,绣袍一荡,踱步向外而去。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害怕,许某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为何会睡不着。” 话音至此,一顿,脚步随之停滞,许轻舟低垂的眸子里寒意闪动。 “不过因为夫人的狭隘,已经死了很多不该死的人了,若是让夫人活着,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枉死,许某心不安,所以夫人却又不得不死。” 墨笙歌眼底茫然,尽是不解,“那先生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这一次,许轻舟并没有在给墨笙歌回应,而是来到了大殿门前,猛然推开紧闭的门。 一时之间,寒风倒灌殿中,呜咽哀风,伴着细雨洒落。 屋中烛火摇曳,残影错落。 “李三。” 许轻舟唤了一声,虽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压过了此间一切。 雨幕中,一个人影出现,不多时便来到了许轻舟身前,作揖一拜。 “先生,有何吩咐?” 许轻舟直视浑身被雨淋透的李三 的双眸,问道:“可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 李三抬头,视线看向许轻舟,又看向那大殿中的墨笙歌。 想起了那个雨后的夜。 “记得。” “敢吗?” 许轻舟说的是什么,李三在清楚不过了。 敢吗? 李三直起身,拔出了腰间长剑,握于手中,看着许轻舟,郑重的说道: “先生让我干嘛,李三便干嘛。” 许轻舟赞许的拍了拍李三的肩膀,在其耳畔低声说道: “给她个痛快的。” “先生放心,李三明白。” 有些血,自己不得不沾,有些血却是不愿沾。 许轻舟要的只是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重要。 他不杀墨笙歌,自是可以让别人杀,并非他真的不杀女人。 只是自己曾为墨笙歌解过忧,如今若是在亲手杀她,岂不是与自己的本心背道而驰。 而且,今夜他的 手上,不想染血。 李三提着剑,朝着大殿走去,不忘了合上了木门。 许轻舟背对大殿,看着夜幕中的大雨。 忽而一道闪电刺破长空,接着雷鸣嘶吼,屋中黑影长剑落下,鲜血随剑锋高高溅起。 过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李三浴血而出,剑已归鞘。 “先生,人死了。” “可以埋,却不可立碑。” “知道了,先生。” 墨笙歌死了,可是一切却并没有就此结束,林枫城之事,也总该有个了解。 这三千死士,既然选择了站在自己这边,自己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他要给他们自由,而且这个自由,应当是光明正大的,而非卖主求荣。 “孟霄。” “先生,请吩咐。” “带我去见林硕城主。” 孟霄迟疑了一下,他不明白,为何先生要去见一个半死之人,不过还是打开了一把黑伞,恭敬道: “先生跟我来。” 了结了墨笙歌的事,许轻舟在孟霄的引领下来到了墨笙歌圈禁林硕的院子中。 进门便看到了被五花八门的裸体男子,还有重伤的林硕。 “先生,这就是城主林硕。”孟霄说。 语气中却是丝毫没有任何对于林硕的敬畏之心可言。 虽说近些年来,是夫人操控着他们,可是死士的根源,却出自林氏。 林硕乃林家之人,于他们而言是主子,却也是给他们套上锁链的仇人。 奄奄一息的林硕诧异的看着许轻舟。 许轻舟同样看着他。 前者眼中尽是茫然,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后者摸着下巴,拧着眉梢,亦是沉默不语。 林硕的伤,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重,不过对于他来说依旧可以救。 第一个法子,便是自己直接在那解忧杂货铺中买一颗能治他伤的丹药。 优点:方便,缺点:贵。 第二个法子,找一个真正在意,并希望林硕能痊愈的姑娘,自己替她解忧。 优点:便宜,还有奖励,缺点:麻烦。 二者对比,许轻舟纠结了好大一会,还是选择了尝试一下后者,毕竟钱真的不好挣,能省则省。 确定方案,说干就干,他先是取出一颗系统常奖励的寻常丹药,给林硕服下。 丹药方才入肚,效果便见。 那卧床不起的林硕竟然是如回光返照一般,不仅身体恢复了知觉,亦是能开口说话了。 “我能动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林硕激动的语无伦次,连忙坐起了身,向许轻舟道谢.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虽是初次见这许轻舟,可是他却清楚,眼前的少年绝非凡人,应是仙人,故有仙丹。 许轻舟平静道: “先别急着谢我,我给你吃的丹药并不能让你活下去,只能让你在一个时辰内,恢复精元。” “你若是想活,那就听许某提几个条件,你若是能答应,那我便救你,如何?” 林硕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卧床五年,生不如死,若是能活,别说几个,便是十个,百个,千个也能答应得。 “您说,我听....” 第63章 新事 夜渐深,雨声重。 许轻舟自是不愿在耽搁,支开了孟霄,顺手便寻了个凳子,坐到了林硕床前。 伴着窗外雨声慢慢道:“首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许,名轻舟,因能替人解忧消愁,世人大多喜欢叫我忘忧先生。” “林城主卧病已久,兴许没听过我,但是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许某的名声很好,许某说的话,都作数,也信得。” 林硕端着病体,侧耳听着,眼前的少年看似年轻,嗓音却老沉,话音不大,却是铿锵有力,那眼底的自信铺满脸盘,人间少见。 “林硕明白。” “好,那便话回正题,我救你,你需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说着许轻舟伸出一个手指,在林硕的面前晃了晃, “这第一,你需答应我,还这林枫三千死士自由之身,他们若是要走,你不可阻拦,不可追究,不可干预,需以配合。” 林硕眉梢低垂,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他没想到,眼前的忘忧先生竟是刚上来,就提了这么大的一个要求。 死士乃是城主府监察百官,铲除异己的重要势力。 肃清,监察,探子……身兼数个要职位。 若是没了死士,相当于自断一臂,在毁双目。 这其中牵扯甚重。 虽然常年重病,但是许轻舟能走到这里来,想必已然控制了墨笙歌那毒妇。 或者杀了。 而这三千死士,应该已经听了眼前忘忧先生的差遣。 自己答不答应,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这些东西和生比,微不足道。 他咬了咬牙,坚定的道:“好,我答应先生。” 许轻舟带着一抹浅笑,赞许的点头,想来这林硕,也并非愚昧之徒,算是个聪明人。 他伸出了第二个手指,“这第二件,便是这男子,他是谁想来林城主很清楚,他能出现在此,说来和许某有些关系,既然许某来了,又看到了,出于愧疚,不得不救。” “一切过错与他无关,他亦是受害之人,林城主日后不可追究,更不可害他。” 一旁被绑在床上的男子听闻此言,不再蠕动身躯,那本是失去了神采的眼睛,突然瞪得硕大。 偏着脑袋,望着许轻舟,眼中浮现的是对生的希望。 他听不懂许轻舟说那些话,却唯独听懂了,许轻舟要救他,即便他也不知道这忘忧先生为何救他。 林硕听完,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床上被束缚的男子,眸子淡然,嘴角浮现一抹自嘲。 “这自然不用先生说,林硕都懂,而且,他本是我林家血脉,我又.....”他话音就此落下,似是什么见不得人话,故此不愿在提。 而是望向许轻舟,郑重承诺道:“先生大可放心,即便先生不说,我亦不会害他,先生说了,我自会好好待他。” 林硕回答的时候,许轻舟的视线从始至终,未曾从他的眼睛中挪开过分毫,始终凝视。 正可谓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墨笙歌骗了一次,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目前看来,这林硕,还算心诚。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今夜发生的事,切莫不可跟任何人提及,林城主就权当许某从未来过,日后也不可跟任何人说起。” 许轻舟提的第三点要求,却是听懵了林硕。 他不明白许轻舟为何意,既是救我,先生却又让自己莫要提及,这在他看来,多少有些不合乎常理。 真的有人会去无缘无故的去救一个不相识的人吗? 也真的有人做好事不求回报吗? 如果有,那他图的是什么? 忘忧先生是男,自己亦是男,自然不是情。 二人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今日初见,自然也不是亲。 即是不情,不亲,不利,又为何要救自己。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前面提的两个条件。 可是这人,即便没有自己,他也救得不是吗? 他苦思却始终想不明白。 他眼底的目光有些呆滞,不解的问道: “先生,林硕不明白,先生即是这般,为何要帮我?既是帮了我,为何又要让林硕全当没发生呢?” 面对林枫的诧异,许轻舟嘴角上扬,一抹弧度何其坦然。 慢慢吐出数字。 “天机不可泄露!” 短短六字,却是轰鸣识海,林硕只感觉一瞬间,脑海嗡嗡响了好几声。 随后大脑一片空白,耳畔雷鸣消散。 当他在看向许轻舟时,竟是发现自己看不透了。 眼前的先生,只剩一个高深莫测。 一句天机不可泄露,让他无话可言,也自不敢在去问。 许轻舟若不是仙人,也定是那隐世高人。 他将身体坐直了些,恭敬一拜。 “一切,全听先生的。” 对于林硕的反应,许轻舟甚是满意。 至于那一句话,也只是自己随口一说罢了,他自是不想在费力去解释一些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 有些事情,不清不楚,反倒是更有用些。 总之自己此行的主要目的,只有两个。 其一杀了墨笙歌。 其二了了白发小女孩的事。 至于为死士解忧,这是顺手为之。 至于为林硕治病,又保下这林硕的弟弟,只是一时兴起。 无论是为了这林枫城的黎民百姓也好,还是为了三千死士不用背负莫须有的骂名也罢。 这比买卖对他来说,都划算。 再说了,这一切大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若是看不到也就罢了。 看到了,自然是不好说不管的, “行了,既然你答应了,那接下来我便替你治病吧。”说着许轻舟大手一挥,储物袋中宣纸和笔墨便毫无征兆的出现在床头。 在林硕的茫然中,他继续说道: “现在,把你认为希望你能活下去的女子姓名都写在这宣纸之上。” 林硕愣了愣,枯瘦发白的唇抖动着。 “先生,这是......” “无需多问,若是想活,便按我说的做便是。” 林硕目光交错闪动,不再纠结,当即提笔。 不过却又迟迟不曾落下。 一城之主,曾经何其风流,有过女人千万,受世人追捧。 可是若是真要说让自己找一个愿意自己活的人,他却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先生,我——写不出来!” 许轻舟眼眸一抖,有些无语。 “你说什么?” 林硕眼眸落幕,黯淡无光,语气更是若有若无,满是心酸。 “我母亲已死,家并无姐妹,膝下无女,这城主府虽有女眷万数,却是无一人能真心希望,我能活下来啊。” 许轻舟不由挑眉,心中暗叹,“这林硕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这结果,却让他有些头疼。” “先生,可否有别的办法救我?” 第64章 罪有应得 许轻舟第一次沉默,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实则是打开了解忧杂货铺查看了起来。 林硕的伤,也倒不是什么难治的隐疾,只是被外力震断了几根经脉罢了。 医起来不难。 只需一颗灵髓丹便能治好,只是这价格,却是需要3000行善值。 虽说许轻舟早已是万元户,区区三千行善值,自是消费得起。 可是这若是真消费了,却也心痛得紧。 故此纠结。 “也罢,也罢,上天给了我解忧书,本意便是让我济世渡人,救人于水火。” “救一个也是救,救三千也是救,救这一城之人亦是救。” “林硕活着,林枫便有主子,便不会乱,百姓也能少受些苦,我吃点亏好了。” 许轻舟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坏人。 他是一个穿越者,凡事总是喜欢去权衡利弊,小心翼翼。 因为这方世界对于他来说,始终是未知。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总归是接受了过良好的素质教育不是,特别生在华夏,从小到大,虽未刻意,却也时常耳濡目染。 无论是课本里的知识也好,还是华夏的神话故事也罢,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及灌输一些事情。 如惩恶扬善,如匡扶大义,如帮助弱小,如救人水火…… 所以这世间的不公道也好,还是众生疾苦也罢,若是见不到也就罢了,见到了,难免还是会义愤填膺。 特别如今自己得了这忘忧书,近乎半年日日行善替人解忧,性情更是潜移默化的被改变了。 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然有了一颗济世渡人的心。 只是他未曾发现而已。 习惯了救人的他,莫是说作恶,就是冷眼旁观,都焦虑的紧。 书中言,真正的强者,理应时刻对世间万物都保持一颗怜悯之心。 想着许轻舟就欲要沟通系统购买这灵髓丹。 可是木门却在此时被咣当一声推了开来。 风倒灌屋中,肆无忌惮。 许轻舟自是也被惊到,收回思绪,看向门口处。 推门而入的正是孟霄,只见他重新将木门合上,朝着许轻舟走来,行至身前时,不忘了用余光瞥了一眼床上的林硕。 方才恭敬的对着许轻舟说道: “孟霄冒昧,惊扰先生,方才无意中听到先生和林城主的对话,属下知道一姑娘,她一定想让林城主活。” 闻言,许轻舟尚未有动作,那林硕却是一脸不可思议抓住了孟霄的胳膊,急促问道:“真的,是谁?” 孟霄侧目瞥了林硕一眼,自行运气,肩膀一震,竟是生生将对方的手掌震了开来。 压低着嗓音,说了一句。 “林城主,请自重。” 林硕顾不得手掌的吃痛,茫然望着孟霄,懵了。 想要出言呵斥,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自己虽还是城主,却已是虚名。 更何况,孟霄已然不再是随意供林家驱使的狗了。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年轻先生。 许轻舟闻言,自然也是喜的。 死士情报一般都不会有太大偏差,孟霄敢说出来,定然是有些把握的。 他自是不会像那林硕一般失态,而是平静的问道: “人能找到吗?” “人就在城中,先生一句话,不消半个时辰,我把人给先生带来。” “好,那你去吧!” “先生稍后!” 孟霄退去,门开,门掩。 林硕却始终望着门口,眼底神色极其复杂。 许轻舟却是慢慢起身,来到那被绑的人身侧,将其解开,赠其衣物。 那人重获自由,跪地谢恩。 “谢先生,谢先生,谢先生救我。” 许轻舟连忙将其扶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在男子诚惶诚恐的目光中,小声说道: “受苦了,且去吧。” 那人再次道谢,匆匆走出了屋。 风雨依旧,许轻舟取出《浩然天下异闻录》又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可是夜深了,却也难捱啊。 不过等上一等,却也值得,若是真如孟霄所言,那自己也省下一笔巨款不是。 风声渐落,雨声渐歇,烛火的光也因灯油将尽,暗了些。 “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很失败?” 许轻舟翻动书页的手顿了一下,依旧低头看书。 “城主何出此言?” 林硕苦笑一声,满是自嘲之态,“本是一城之主,万万人之上,却是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临死却也想不到一个,真心愿意让我活的人,哪怕一个,呵。” 他语气落寞,是无尽的悲伤和苦痛,却也是忏悔,是悔恨。 忏悔他半生的过错,悔恨他半生的傲慢。 许轻舟翻了一页书,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意味深长的说道: “积善之人必有余庆,积恶之人必有余殃。” “你林硕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说恶名昭彰,却也臭名远扬,你做过的那些事加在一起,换得今时今日的一场,你觉得你冤否?” 林硕的面色本就虚脱,如今加之许轻舟毫不留情的挖苦嘲讽,更是让他的那张消瘦的脸如同吃了屎一般难看。 他很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因为许轻舟说的本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在这林枫城,明面上光鲜亮丽,暗地里有多肮脏他自己清楚。 正如先生所言,他有如今的下场,是罪有应得。 林硕沉默了,目光拧在了一起,胸腔处,负恶感一阵又一阵的袭来。 让他近乎窒息。 “知道我为何要救你吗?”许轻舟突然又问了一句。 林硕不解,望向许轻舟,眼底尽是彷徨。 许轻舟突然合上了手中的书,视线也同时间落在了他的身上,可是却和之前又大不一样。 他的那双眸子,在此刻好似镀上了一层灰,寒得彻骨。 如同地狱深渊,吞噬一切。 这一刻的许轻舟不再是仙人,更像是恶魔。 “说实话,如果有得选,你和墨笙歌,我宁可让墨笙歌活着。” “墨笙歌磨刀霍霍,挥向的是强者,而你的刀,挥向的大多是弱者。” “只是她要杀我,许某不得不杀她罢了。” “而让你活着,只是因为林枫城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我救你,只是因为她死了,她死你生,仅此而已。” 许轻舟的话和他眼底的光一样,寒人彻骨,听之如坠冰窟。 林硕只感觉脊背阵阵寒气袭来,目光躲闪不及。 墨笙歌死了他自然猜到了,可是从许轻舟的口中说出来,分量似乎更重了。 然许轻舟的话音却并没有就此落下,依旧在继续。 “三年卧床,受尽冷眼,你也算是吃尽了这尘世大半疾苦,重来一次,兴许能做一个寻常之人。” “无需清正廉洁,碌碌无为也算是百姓之福。” 说着话音一顿,眼中在沉,寒意在重,语气越发阴戾,又道: “当然,你也可尽不信这命运,继续作恶,且看这天收不收你便可。” PS:今日再加更一章,熬夜码字。 不负诸君厚爱!! 第65章 打赌。 “轰隆隆!” 一声炸雷忽地响彻夜空,似是天上神明在人间低吼。 风云间歇,却突现此雷,伴着许轻舟话落一刻,响的恰逢其时。 林硕心神具 颤,竟是不敢在看向那许轻舟。 不知是心虚过重,还是本就胆小。 “先生说的话,我记住了,记住了。” 他哆嗦着唇,低垂着眸子,极度消沉,本就极小的话音,也越来越发小了些。 “若是先生真的能救我,若是真的有人真心希望我活下去,我便听先生的,做个好城主,为国为民的好城主......” 人这一生,即便是十恶不赦之人,自也有幡然醒悟之时。 只是这醒悟之时,却常常也是人之将死的时候。 林硕心里很清楚,自己半生以来的所作所为。 连枕边人都尤其恨不得自己去死,又何来的女子,真愿意真心让自己活呢。 虽说孟霄亲口说了有这么一人不假,可是他寻遍自己这三十多载的记忆,却是也想不出这人是谁来着。 所以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许轻舟见他这般样子,心想自己是不是敲打的太过了些。 遂将那手中的《浩然天下异闻录》收进了储物袋中,轻笑道: “林城主,不如你我来打个赌如何?” 暮气沉沉的抬起了头,怔怔的望着许轻舟。 “先生要赌什么?” 许轻舟从木凳中起身,踱步窗前。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孟霄能替你寻来真心愿让你活下去的女子?” 许轻舟的话自是说到了林硕的痛处,故此他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应。 许轻舟却是拧过身来,剑指指向了他,郑重的质问。 “回答我,是也不是?” “是!”林硕咬牙道。 许轻舟肃穆消散,又挂浅笑。 “你自知自己罪孽深重,也知道自己这半生未曾做过好事惠及他人,所以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真心希望你活,哪怕一个,你也不敢想。” “那便这样,我们就赌,若是孟霄真寻来了那女子,而那女子真愿意用她的命,换你的命,那便算你输,反之则你胜。” “若是你输了,你便答应我做个好人,做个明君,做一个好城主,如何?” 许轻舟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似是开玩笑一般,也像是在打趣。 可是林硕却始终听的很认真,一字一句都未曾落下。 “告诉我,赌是不赌?”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林硕枯瘦如骨的手掌死死的将身前的被褥攥在了手心,看向许轻舟的眼神突然就变了,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我与先生赌。” “若是真如先生所说,这世间当真还有一人,愿已己之死,换我生,我林硕定然倾覆余生精力,做个好城主,呕心沥血,绝不怠慢片刻。” 他虽然依旧虚弱,话音却满是坚决,让许轻舟都忍不住为之动容,不得不对其高看了两眼。 话音刚落,尚且不等许轻舟做出回应,他却是苦笑自嘲道。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真有这样的人,先生救我也需她舍命,那烦请先生,切莫救我......” 许轻舟深呼吸,平缓眉梢,林硕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却是又那么真诚。 真诚到让许轻舟竟是都不忍反驳。 “难不成这人经历生死,病痛三载,当真醒悟了不成?” 他在心中小声默念,纳闷的紧。 不过还是连忙调整思绪,回应了林硕。 “放心,我们只是赌而已,若是她真心愿你活,许某救你自是无需向她人借寿。” 得到许轻舟的答案,林硕眉梢也舒缓了些。 “如此甚好,那先生,就这么定了。” 许轻舟好奇,问了一句。 “你就不问我,若是你赢了有何好处?” 林硕苦笑,“若是能赢,本就是林硕之幸,若是输了,自是林硕之命,先生本就是来帮我的,我又怎么能与先生在索求好处呢。” “哈哈哈,好,好,好。”许轻舟爽朗一笑,连道三声好字,表达着对林硕的肯定。 “那我们便拭目以待。” “嗯.....” 时间继续走,转眼间,离孟霄离去,也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了。 二人依旧在等待,只是不同的是,许轻舟淡定自若,怡然自得。 而林硕却是满面焦急,望眼欲穿,本是空山新雨夜,额头却是挂上了丝丝汗水。 忽而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林硕那虚弱不堪的身体,立马坐直了些,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一般。 许轻舟虽在看书,却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虽说这林硕嘴上说不相信,可是心底却是仍然期待。 期待希望出现,特别是这将死之时,欲望更加强烈。 他又岂能看不透呢。 他微微抬眼,恰逢此时那紧闭许久的木门被推了开来。 “枝丫!”一声。 这一次却无风,也无雨。 只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瘦,一前一后走进了屋中。 伴着的却还有些许的恶臭味,让许轻舟眸子异动。 这在前且高者,自是那孟霄,而那在后且廋者却是披着一件新的黑色袍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岣嵝着腰,一瘸一拐的向里走来。 她动作蹒跚,身型塌陷,虽看着行动不便,却是径直掠过了孟霄,来到了林硕床前。 毫无征兆的便跪倒在地,一连磕了数个响头。 这般一幕,不仅看懵了许轻舟,也看傻了林硕,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诚惶诚恐。 “先生,人带到了,就是这姑娘。” 许轻舟点头示意,孟霄恭敬退至身侧。 林硕回过神来,挪过着身体朝着床边靠近,促狭道: “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黑袍下的女子拼命摇头,将头埋得更深,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你怕什么,抬起头来。” 黑袍女子:“......” “也罢,既是不愿我便不看,告诉我你叫什么?” 黑袍女子:“......” 任凭林硕说什么,问什么,这黑袍女子始终沉默不语,并且将头埋得很深,跪趴在地上,蜷缩成一个团。 林硕茫然的看向孟霄和许轻舟,“她怎么不说话?” 孟霄叹息一声,看向许轻舟。 “先生!” 许轻舟心领神会,点头示意。 “说吧。” 他也很好奇,这女子为何如此,这其中又是藏着一段怎么样有趣的故事。 第66章 欲字何解?大彻大悟。 “她并非是不愿理你,只是她不会说话罢了。” “她之所以不愿抬头,只是怕吓到城主。” 孟霄的话音刚落,那女子黑袍下的脑袋便拼命在点,似是对孟霄的话表示肯定。 什么意思? 若是说这第一句,林硕尚且能理解,可是这第二句,怕吓到自己他却听不明白。 许轻舟亦如是。 “孟霄,无需卖关子,将你知道的细细说来。” 孟霄听闻许轻舟发话,恭敬作揖。 “知道了先生。” 随后便将属于这女子的故事娓娓道来。 “这姑娘本是府中一寻常的丫头,三年前城主受伤,便是这丫头悉心在照料,不过夫人为了防止城主康复,便在那药中做了手脚。” “却被这丫头无意间听到,也不知道怎地,她便偷偷将那药给换了,这一换便是数月。” “本来城主你是醒不来的,夫人不要你死,却也不想你醒,睡着更合她意。” “可是就是因为这姑娘换了药,城主你慢慢便能睁开了眼,夫人得知以后,自然便将她查了出来。” “夫人本不想杀她,只要她说出是谁主使,并愿意日日给城主喂药就饶了她,可她却死活不愿,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夫人便让人割下了她的舌头,还....” 说到此处,孟霄的话却是没来由的弱了下来,许轻舟更是在这个杀戮一生的男子眼中看到了一丝迟疑和闪躲。 林硕自然也看到了,神色变得愈发焦急,嘶哑着声音询问道:“如何了?” “还将她...将她身上的皮,全都扒了下来。” 林硕听闻如遭雷击,脑海嗡嗡作响,整个人更是险些向后倒去,双眸放大,怔怔的望着那蜷缩在地上的姑娘,一时之间竟是不知所措。 眼底是痛与惊的交织。 割舌且不说,这剥皮之刑,剥皮之痛,当是想想就已让人不寒而栗。 “该死,该死,可恶,可恨.....咳咳咳” 许轻舟听闻也不由浑身一震,冷风倒吸入肺,头皮发麻。 “剥皮之痛。”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曾经读过些史书,也曾听闻过十大酷刑,这剥皮便是其中之一。 全身肌肤全部剥光,何其残忍,何其血腥,难怪方才二人入内之时,自己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腐臭之味。 如今想来,可不就是这姑娘身上散发出来吗? 也难怪这姑娘竟是将自己包裹的如此严实。 “当时剥皮之后,我便奉夫人的命令将其扔出了府中,看其可怜,便将他安置一破庙之内,死了也免得被风吹日晒,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是能活了下来。” “也算是一个奇迹,命硬。” 说到此处,就连孟霄都露出了敬佩的神色,当然,他所敬佩的不是他口中提及的命,而是这姑娘的毅力。 全身皮被剥光,弃之荒庙,必死之局,竟是奇迹生还,这可不单单只需要一个命硬就能做到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林硕的眼底不再是消沉,而是被无尽的痛苦所取缔,那本就消瘦的面部,此刻却变得狰狞。 血红的眸子里,无声的泪悄然浮现。 黑袍少女依旧趴在地上,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抽搐。 孟霄望着林硕,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声音没来由的弱了几分。 “城主大人,你刚继任城主之时,其实并没有那么坏,那时候的你,看到可怜之人,也常常会行善布施。” “这姑娘年幼之时,曾在城南卖身葬父,当时城主看她可怜,便给了她三两碎银。” “也就是这三两碎银,这孩子长大以后,才进了府中当了寻常的丫鬟。” “只是后来城主变了,变得暴虐,残忍,邪恶,变得让人陌生罢了。” 孟霄的话,落入林硕的耳中,似是打开了他的某个开关,回忆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彼时的自己,身世显赫,才高八斗。 少年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何其潇洒,何其风流。 亦是那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劵,累上流云借月章—— 那时候的自己,也曾梦想仗剑天涯,游历四方—— 那时候的自己也曾提剑高歌,惩恶扬善—— 可是后来他当了城主,一切就都变了。 官场之中尔虞我诈,人与人之间利益勾连,一丘之貉,身处泥潭之中,他慢慢被染成了墨色。 初心不在,权利和欲望,将他吞噬,彻底吞噬。 可是那时的自己尚且也能保持一丝理性,直到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育,从此性情大变。 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其实这天底下又怎么会有天生的恶人,只不过是一步一步,被这世俗的利益熏了心,被欲望迷了眼。 做穷困潦倒的穷人容易,做那有权有势的恶人更容易。 “呵呵呵,呵呵呵,报应啊,报应。” “先生说的没错,我林硕落得如今这般下场,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对不起这姑娘,也对不起这林枫城的百姓。” 林硕悲戚而鸣,痛苦而啼。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因何而错。 直到此时此刻,他方才大彻大悟,真正的明白了许轻舟方才曾说的那些大道理。 道理是用来说的不假,可是这道理不都是人经历之后,才讲出来的吗? 天作孽,不可恕。 自作孽,又岂能活? 许轻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感慨颇深。 眼前的林硕也好,那墨笙歌也罢,本应该是这人间翩翩少年郎,小女插花黄。 可是却因为这权利和欲望,迷失了本心,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落得了这般下场。 古人云,守财易,守德难。 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贤良志士,在获得了权利之后,违背初心,开始膨胀,却变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的。 权利滋生欲望,而心如欲壑,厚土难填。 岂能说得清楚,道得明白。 做一个无权无势的恶人,难! 做一个有权有势的好人,更难! 何为圣贤,能左右欲望者,便是圣贤之人。 欲望难左,故天下圣贤寥寥无几。 许轻舟自是叹息一声,他说过,这天底下所有的病他都治得,却唯独这欲字他解不得。 只可自渡,自醒,自查,自咎。 他起身,望着眼前变得陌生,却不讨厌的林硕,问道: “城主,还赌吗?” 林硕仰起头,这一次,他面对许轻舟的目光不再闪躲,不再退缩,更是不再畏惧。 “不赌了,我输了。” 姑娘可为自己受剥皮之苦,死又有何可怀疑的呢。 虽然他至此,还不知这孩子,叫何名字。 许轻舟自是没再说话,答案很明显了,又还有什么赌的必要呢。 他慢慢蹲下身,在这姑娘的耳畔轻声唤道: “姑娘,你若想他活,烦请把手给我!” 第67章 一并救之 黑袍下的姑娘缓缓抬起了手,露出的那一刹那,触目惊心。 许轻舟却并未嫌弃,径直握住了那姑娘的手。 世间之人千万,受人恩惠,能心存感恩之人不多。 为小恩舍命之人,更不多。 眼前之人虽是女子,一普通女子,却是值得许轻舟去敬畏。 解忧书现,横笔一荡,蓝光现。 竖行大字垂落眼前,许轻舟细细看之。 【姓名:小花(林府丫鬟)】 【年龄:18岁。】 【状态:寻常妇人。】 【个人生平:林枫人士,三岁丧母,六岁丧父,幼时得林枫城主·林硕恩惠,三两白银,为报其恩,十岁之年卖身入林府当了一普通丫鬟。】 【三年之前,林硕重伤,花尽积蓄买通总管,得了照顾林硕的差事......】 【后因违背城主夫人墨笙歌的意愿,偷偷换了林硕的药。】 【又过一年,东窗事发之后,先后遭数十男子凌辱,割舌,剥皮,弃之破庙,苟活至今.......】 【心中所忧:愿城主林硕大病痊愈。】 【解决办法如下:(1)一颗灵髓丹,治好林硕,消耗行善值:300点。】 【(2):不问不闻,坐等三年,林硕必死,便无此忧,无消耗。】 【(3):此人虽是女流,却是心有大德,知恩图报,人间难得,系统精灵看后,煞是感动,宿主若是愿意,可在方法一的前提下,加购一颗可重塑其全身皮肤的丹药。消耗:1000行善值。】 看着三个选项,许轻舟微微动容。 这解忧书中,关于这女孩的生平描述与孟霄所言相差无二。 只是算算年龄,这孩子可是在十六岁之年,便遭受了这剥皮之苦。 如此年岁,能忍受这般折磨,让他心中震撼。 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系统给出的第三个解决方案,却是非常的人性化。 不仅解了这姑娘的忧,也能治好这姑娘的病。 全身皮肤被剥,她这一生,是热也骚痛,凉也骚痛。 满身恶臭,苦不堪言,活着,不如死去。 命亦不可长久。 想着他不由意念沟通系统,调侃一句。 “义父,没想到,你也是个慈悲之人。” 【我本就是济世渡人的系统,自是见不得这人间疾苦,废话无需多说,这700行善值,你舍不舍得?】 “都是自家人,就不能在便宜一点吗?” 【请宿主自重,别让我太难做。】 许轻舟会心一笑,系统解忧之时,所提供的方法里,无论是丹药还是其它,价格比自己直接在商城买,打的是一折。 即多出的700买的这颗丹药,原价高达7000点。 不过却也不奇怪,毕竟能让活人生皮,完好如初的丹药,贵一些,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算下来,反倒是自己占了便宜。 “凡事总不能只看眼前小利不是。” “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义父既然开口了,这个面子,我必须给,这姑娘我也顺道救了。” 【善!】 许轻舟不再纠结,意念又一动,当即选择了选项三。 随之,他的储物袋中,便安静的出现了一金一绿的两颗丹药。 许轻舟在二人的茫然中收起了那悬空的解忧书,并取出其中一颗丹药。 递到了那林硕面前,不忘了说道: “这丹药吃下以后,你便能痊愈,不过,许某希望,你莫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这次,他并没有再说自己那无聊的恶趣味。 也许是因为夜太深了,又或是今日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有些沉重,所以索然无味。 林硕接过丹药,那张消瘦的脸上却并无喜色,依旧带着痛苦的神情。 他不怀疑这丹药的药性。 经过这半夜交谈,许轻舟在他的心中,已然是那无所不能的仙人,隐居世外的高人。 “林硕自不敢忘,不知先生,可否......” 说话间他的视线看向了依旧蜷缩在地上的那姑娘,眼中除了痛苦,还有心疼。 许轻舟自然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如果许某告诉你,这姑娘的伤我治不了,林城主今后打算如何?” 林硕的目光收回,手中丹药紧握,望着许轻舟,郑重说道:“她因我而遭受了非人的罪,如今又为我续了命,此一世,我生当伴其左右,悉心照料,不离不弃,死则弥留人间,以鬼魄护她周全。” “即便是她全身溃烂,日日恶臭难闻,也不弃?”许轻舟又问。 “不弃!” “你这样的人,说的话,我能信否?” 林硕凝视那姑娘三息,又看向许轻舟,斩钉截铁道:“能!” 闻言的许轻舟淡然一笑,慢慢呼吸,眉梢舒展。 “如此,甚好。” 随之话锋一转,看向了地上的黑衣姑娘,“不过许某这一生最见不得姑娘受苦,更见不得姑娘遭罪,尤其是这重情重义的姑娘。” “她的伤,许某也一并治了。” 他将另一颗丹药奉上,一并给了林硕。 “拿着,这丹药服下,不消三日,她的皮肤定能完好如初的长出来,他是因你受的罪,这药你便亲自给她。” 林硕看着那颗泛着绿色生机的丹药,瞳孔慢慢放大,一脸的不可置信,短暂发愣之后,转而大喜。 连忙拜谢。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就连那黑袍下的姑娘也换了一个方向,对着许轻舟疯狂磕头。 许轻舟收回了手,抖了抖白衣绣袍。 从容说道:“此间事已了,许某也该走了。” “临走之前,许某送给城主一句话....” “先生您说,林硕必将死记心中。”林硕认真回应。 许轻舟慢慢转身,背对着林硕,望着门外黑夜,将神秘演绎到了极致。 “修善立名者,亦犹筑室树果。” “生则获其利,死则遗其泽。” 林硕竖耳听,神色肃穆。 “先生的话,林硕记下了,虽死不敢忘。” 许轻舟并未回头,如那天上的高人,淡泊一切名利。 “走了。” 说罢便踏步而去,孟霄紧随。 “先生且慢,先生大恩,林硕不可不报.....” 不过他的话尚未说完,却就被许轻舟的话音打断。 “我本山中人,不喜凡间物,我想要的,城主给不了,城主有的,许某看不上,报答之话就莫要说了。” “城主只需记住,办好你答应的事,记住你说过的话,做个好人,这便是对我最大的报答。” 悠悠之声,犹如玄天之雷,可震耳,又如云间鹤戾鸣,抚人心。 林硕就这般目送着许轻舟的那袭白衣没入黑夜。 直到消失不见,直到那脚步声也不再响起。 他未曾收回视线。 那先生从黑夜而来,给他带来了生。 却又穿着白衣,入了黑夜。 他看着手中丹药,又看向黑袍女孩,最后又将视线再次投向门外,那先生消失的地方。 一切恍如隔世,犹如梦境。 他暗暗咬牙,眼眸变得坚毅,低声语。 “先生大可放心,先生今夜教诲,林硕必将铭记于心,此生永不敢忘。” 这话是说给风听的,也是说给忘忧先生听的,自然亦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话落,金色丹药入腹中。 林硕,生也! 第68章 送君 【叮!恭喜宿主,已为小花解忧。】 【叮!触发奖励,获得行善值400点。】 城外原死十据点某处,许轻舟耳畔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嘴角上扬,一抹弧度带着些坦然。 “这次又亏了——” 他身畔,白发小女孩听闻,没来由的问了一句,“什么又亏了?” 许轻舟深呼吸,看了她一眼。 “没事,快些睡吧,明日天亮,我们便走。” 听闻可以离开,白发小女孩的眼底,悄然闪过一抹惬意。 “好!那我先睡了——” 一夜未眠,倦意浓浓,白发小女孩很快便酣睡了过去。 梦中时而嗤笑,想来应是个好梦。 许轻舟坐在案桌前,低声自语。 “从此以后,你便可做你自己了,待我为你寻得异火,你便可翱翔九天。” 他望着眼前烛火,眉梢却总是挂着一抹愁容。 白发女孩心结已结,默笙歌之事已了,三千死士咒印已除。 那林硕似是也大彻大悟,林枫城之事已然了解。 一切皆如自己的预期一般,甚至超过了自己的预期。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是高兴不起来。 “奇了怪了,这次装完,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 他自说自话,吐槽了一句,总感觉心中有股意难平。 这样的意难平,比之当初斩杀了那洞云真人,还要来得浓郁些。 他喜欢装,在这方世界的人面前装,将自己装成一个高人,深不可测的高人。 不仅可以收获别人敬仰崇拜的目光,也能让别人忌惮自己。 莫来惹我,我很神秘,老子很强。 这是属于他的小心思。 毕竟作为穿越者,就算不能把自己的一生过得惊艳天地。 总是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吧,至少要快乐。 装13便是其一,他乐此不疲。 可是这一次,他也装了,而且不仅在一人面前装,最后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墨笙歌一事,墨笙歌通透了,坦然赴死。 白发小女孩认清了现实,接受了现状。 林硕大彻大悟找回了真我。 可是自己呢,却是因这一个欲字,陷入茫然。 墨笙歌因欲而死,林硕因欲如此。 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因为这贪念欲望,受到波及,或死—永世长眠,或活—痛不欲生。 自己虽是替他们解了惑,大道理也说的冠冕堂皇,可是说到底,自己又何尝不受这欲字所困呢。 他渴望别人赞赏,喜欢别人眼中崇拜的目光,为此甘之若饴。 他渴望强大的力量,故此才在天霜城,开了那忘忧阁。 系统一日不肯落下,说是替人解忧,可是他心中却清楚,那只是其一,并非全部。 最开始的初衷,他为的不过也是获取力量罢了。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执念,惹来了这些麻烦。 当街开市,布告天下,世人皆知其名,自己却是又不能解尽天下之忧。 故此忘忧阁前,每日长龙。 而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欲。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该如此。 “这个世界,人心浮躁,烦啊——” 他能解别人的忧,却解不了自己的愁。 他能解一人之忧,却不知每日前来解忧者,仅仅天霜一城就以不计其数。 忘忧阁前,忧永远结不完,麻烦想来也永远不会断。 墨笙歌之忧,书一个欲字,却因此字死了很多人,本不该死的人,比如洞云真人。 在比如那林府供奉。 而林硕生,墨笙歌亡,却也不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生死,这牵扯到的是权利的更替。 这个过程,又会死多少人呢,而自己的无意之举,似是已经染了因果。 这些人多少与自己都扯上了关系。 若是换做以前,他断然不会去想那么多,自己只管解忧,其余与我何干。 可是书看的多了,想的也就多了,想的多了,心就真的软了。 他望着窗外,黑云消失的地方,那里晓风残月。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出去走走,换种方式看看。” ———— 次日: 林枫城外。 黎明破晓,日未升。 令林枫城人人闻风丧胆的三千死士,齐聚于此,静待。 只为送一先生,一白衣少年郎,文雅儒生君。 他们如寻常一般,整齐排列,三千人的军阵,此刻却是静若寒蝉,就连那呼吸声似都听不到。 因昨夜骤雨来袭,故此晨风有些凉,沐之清醒。 即便这里的很多人,如许轻舟一样,并未睡。 却依旧心明气爽,气势昂扬。 他们在孟霄的带领下,诀别眼前的先生,这个不知因何救了他们,给了他们自由的先生。 先生虽是先生,可是先生更像是一道光,穿透黑暗,照在了他们的身上。 将他们从那黑暗的深渊中,拽了出来。 一夜之间,禁锢了他们一辈子的咒印消散,他们做回了自己,获得了自由。 以后山高海阔,任其遨游。 一切如梦,只是因为眼前的先生。 孟霄将两匹上好的马牵到了许轻舟的身前,马一白一黑,身型健硕,目炯炯有神。 “先生,真的就要走了吗?” 许轻舟淡然笑应,“此间事已了清了,留下来,也没了意义。” 孟霄低下了眉,他们都是粗人,学的都是杀人术,干的也是杀人的事。 在先生这样儒雅的读书人面前,他们总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 说多了,怕嘴笨,烦了先生。 不说呢,心中难安...... 总之除了沉默的望着这个先生,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这恩情,他们自然是不敢忘。 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却受了先生的恩,这样的恩,让他们惶恐,不得不报。 虽说先生也有先生的目的,可是先生是仙人,即便没有他们,他也杀得了那墨笙歌。 这些寻常死士不懂,孟霄却是心知肚明。 因为他们本就什么都没有做,从始至终,只是撒了个慌而已。 他们想报答先生,更有不少人,想追谁于他,哪怕没有报酬,也没有好处。 可是先生却说,他不喜欢与人同行。 孟霄取出了一个储物袋,双手捧之。 “先生救我了我们,给了我们自由,这份恩情,如同在造,我等都是粗人,感谢的话,不会说,肉麻的话,说不出口。” “这里面是兄弟们的一点心意,虽都是凡俗的金银,先生自是看不上,可是除了这些,我们也没有别的了。” 说着他将其举过胸前,深深一拜。 “望先生莫嫌,请先生收下!” 第69章 先生走了。 许轻舟坦然大笑,未曾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当即便将那储物袋取了过来。 并放在手中掂量,虽是盛夏,却笑若春风。 “许某本是凡人,只是世人抬举,唤我一声先生,寻常的物件未必喜欢,唯独这钱,向来钟情啊。” “我帮了你们,收你们的钱,此事两清,互不相欠。” 许轻舟的坦然,让在场的死士和孟霄微微动容,他们能被选中,存活至今,自是没有傻子。 心里很清楚,先生这么说,这么做,无非是换他们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区区碎银而已,又怎可与这再造之恩相提并论呢。 不过先生既然这么说了,孟霄也好,还是那三千死士也罢,自是不愿扰了先生这分好意。 孟霄也只能恭敬作揖,在道一句。 “谢先生!” 许轻舟一手握着那储物袋,一手拍了拍孟霄的肩膀。 平静的说道:“既往两清了,便就别再拜了,而且你们也帮了我不是。” 说完他抬眼,视线扫过每一个死士。 忽而抱拳,朗声而道: “诸位,有缘相逢,共事一事,许某之幸。” “我祝诸位从此鲜花赠自己,纵马踏花向自由。”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不待众人回应,他便翻身上马,缰绳一荡。 “走了!” “需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豪迈之声,回荡旷野,悠悠而鸣。 孟霄望着那白衣白马少年郎,高喝。 “拜!” 三千死士,整齐划一,单膝跪地,凝视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齐声诵。 “我等恭送先生,先生慢行!!!” 滔滔之声,自是在天幕之下回荡。 第一缕晨光恰逢此时洒落,照得满地金黄。 似是一条康庄大道,先生自上而行,向着光明。 许轻舟走了,他自光明而来,向着光明而去。 先生照亮了他们,而那太阳照亮了先生。 这本是一幅欣然景,却奈何染的是离别的意。 “孟统领,先生真的就这么走了?” “嗯,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许轻舟嘴角含笑,一夜的浓愁,在此时此刻,被这风,这光抹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是真的结束了。” 城主府中,林硕已然恢复了昔日的风采,一双浓眉自显威严,他坐在城主位上,提笔书字。 而他的旁边,那恢复的如初的小花半蹲着身子,正在研墨。 林硕写了一张,又一张,不曾停歇,桌面之上纸压着纸,皆是黑白墨色。 书 的正是那忘忧先生,临走之时留下的话语。 “小花,我写了几遍了?” “回城主,这是第900篇了。” “嗯,那再写一百......” “好—” 忽而此时,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不多时,便有数名将军和文官先后走进了殿中。 行至大堂内,文武各列两旁,抱拳行礼。 “臣等参见城主!” “末将参见城主。” 林硕横笔不停,眉梢不抬,慢慢说道: “事情都办好了吗?” 一将军拱手再道:“回秉城主,军中已全部肃清,局势已稳,墨家九族及亲信已尽数缉拿归案,此时就关在大牢里,随时等待城主发落。” 话落另一文人上前。 “回城主的话,城主交代的事,臣等都办完了,一切尽都在城主的预期之中。” 又一人言。 “死士的赦令,也按城主的要求,找人书写,此刻正发往各个府衙,张榜公告。” 林硕自始至终,都未曾停下手中笔,任由他们汇报,而他自是写着自己的字。 他要写上这先生的说的话,千遍,已明心智。 他写的是字,却也不是字。 一夜之间,权利交替,墨笙歌的死,和死士们暗中的相助,让他仅仅只是用了一夜,便重新控制了整个林枫城的大局。 避免了没必要的动乱,重新掌权,于万人之上,他本该喜笑颜开,可是不知为何,他却是高兴不起来。 低沉着嗓音问了一句。 “我说的那先生,走了吗?” “回秉城主,那先生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城外死士大营,现在想来,已经过了洛水了。” 闻言,林硕心中一紧,手中一颤,笔锋也跟着错了轨迹,那字也不成了样子。 他盯着那字,笔未再动,眼中满是复杂。 “还是走了....” 那士大夫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城主,若是现在让人去追,还来得及。” 林硕怔了怔,抬起头,视线穿过了大堂,看向了殿外,看向了洛水的方向。 追? 他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先生那样大才,谁人能不惜呢,更何况自己还欠了先生,一个天大的恩情。 说是再生父母,亦不为过。 可是他却不敢忘记那先生说的话,自然也不敢忘记,答应过先生的事。 昨晚之事不可提。 而且那先生,又岂是小小的林枫能容得下的呢。 对于浩然来说,林枫太小,对于先生来说,浩然太窄。 “先生本非池中物,咫尺蛟龙云雨。” “不必了,且随他去吧。” “是,城主!”那人恭敬应下。 虽然 城主未说,他与那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们心里却都很清楚,这先生对于城主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城主,墨氏余孽一干人等,该如何处置,还望城主示下?” 面对询问,林硕的目光变得温和,看向了一旁正研墨的小花。 “小花,你觉得呢,该如何?” 小花虽然心中受宠若惊,一时有些慌乱。 不过很快还是镇定了下来,指着书桌上,林硕写了一遍又一遍的那篇字。 “听先生的!” 林硕本能一愣,眼中恍惚交错,心中默念一遍。 “修善立名者,亦犹筑室树果。” “生则获其利,死则遗其泽。” 随机坦然一笑,“好,听先生的。” 他放下手中笔,坐直了些,望着堂中官员,道: “记!” “墨笙歌乃是城主夫人,所行之事,乃是我自家的事,既是家事,便不该牵连他人,故释放墨氏九族及一干人等,官复原职,不再追查。” 众臣众将茫然,不知所以,这样的结果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在看向城主时,不知为何却是格外陌生,如第一次见一般。 “还有,自今日起,林枫百姓的税赋下调三成,去办吧....” 武将凌乱,文臣大喜。 “城主,英明。” 林硕望向穹顶,目光深邃。 “先生,你看到了吗,我正在按你说的,学着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明君。” 第70章 大江载轻舟。 草木林深道长阴,白日蝉鸣声声夏。 本是良骏追风劲,奈何马术皆不精。 二人骑马慢行,趟过了洛河,又出枫树林,到了旷野之时,已是近黄昏。 夕阳涧落,羞红了天。 扑面的风,带着夏日的余温,却是比白日间的酷热,清凉些许。 许轻舟白衣白马在前,白发女孩白发黑马居后。 不知何时,后者拽了几下缰绳,追上了前者并肩而行。 许轻舟捧着书,侧目看了一眼,一路上二人依旧如往日一般,很少言语。 像极了相敬如宾的陌路人。 “跟你说个事?”白发小女孩突然说了一句,成了此间风声,马蹄声外的第三种声音。 许轻舟抬了一下眉,却又翻了一页书。 淡淡道:“说呗。” 见此的白发小女孩却是蹙了蹙鼻,瞳孔渐放,似是有些不悦。 “我很认真,请你尊重一下我,可以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听得许轻舟有些懵懂,抬起头,望向了白发小女孩。 “什么意思?” 白发小女孩目光看向了他手中的书,眼神示意。 许轻舟见此,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自是哭笑不得,谁能想到,这孩子竟是还有这般一面。 不过——如此一幕,是相识之后的第一次,看来他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与自己说。 这倒是不由勾起了他心中的好奇心,兴意大起。 便合上了书本,放于手中,笑道: “这下可以说了吧?” “嗯,可以。”白发女孩点头。 然后就在没了动静。 许轻舟耐心的等了十息,又一次无语,在白发小女孩视线的盲区翻了一个白眼。 “你若是不说,我便看书了.....” 白发小女孩依旧看着前方,骑着马,带着些许稚嫩的童音随之响起。 “我看大家都有名字,我想了想,我也应该有个名字,以前没有,是因为没人叫我,当然叫我,我也不在意。” “除了无忧,可是无忧一直叫我姐姐,有没有名字也是一样。” 说着她慢慢扭过头,看了许轻舟一眼,那清澈的眸子里,竟是带着丝丝嫌弃,一度让许轻舟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至于你,以前我总归是要杀你的,所以你叫不叫我,叫我什么,都无所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杀你了,今后相处,你总不能一直叫我喂吧,这样很不方便,所以我想取个名字。” 这样的理由,有些荒唐,但是从白发小女孩口中说出,就变得合理了,毕竟她的想法与常人本就不同。 许轻舟始终表现的很严肃,对于他的说法,当即表示了认同。 “很合理,你考虑的非常周全。” 认真询问,“说说你的想法?” 对于许轻舟的认可,白发小女孩不知道为何,竟是没来由的有一丝小窃喜,不过却并未表露出来。 她还是学着许轻舟日常严肃的模样道: “我想跟着无忧姓,因为无忧叫我姐姐,可是无忧跟着你姓,所以我想问问你,我可不可以也姓许?” 许轻舟自是愣了一下,这思路清晰的,让他一度怀疑这孩子,莫不是高烧烧通了哪一根经。 再次表态,“当然可以。” 白发小女孩也愣了一下,再次看了许轻舟一眼,显然她也没想到,许轻舟竟是答应的这般爽快。 迟疑了一下,竟是再次道谢: “好,谢谢你。” “不客气。”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许轻舟望着前路,又问了一句。 “除了姓许呢,可有名字?” “有。” “叫什么?” “许大江!” 许轻舟面容一僵,就连那胯下的马都颠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大江二字,不知如何形容。 “为何叫这个名字?” 白发小女孩闻言,却是嘴角微扬,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天真烂漫。 “我很喜欢无忧,我要一辈子保护她,对她好,只要我在,就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许轻舟又一次茫然,陷入了某种沉思。 “所以....这和你叫许大江,有什么关系呢?” 白发小女孩突然看向她,郑重道: “当然有关系了,无忧说过,你是他的天,所以我要替无忧撑着这片天,而——” “大江载轻舟。” 话音入耳,如一颗九天呼啸坠落的流星,狠狠的砸在了许轻舟的胸腔之中,而后整个识海便掀起了倾天的大浪。 许轻舟拽住马僵,胯下白马,也随之止步。 他的脑海嗡嗡作响,就这般瞪着眼珠,痴愣的看着眼前的白发小姑娘。 心里还一直默念那五个字。 “大江载轻舟,大江载轻舟。” 谁能想到,平平无奇的大江二字,竟是蕴含着这样的内在。 许轻舟所不能想到的内在。 许大江,看似随意取之,想来却是用尽了白发小女孩全部的心思了吧。 他又岂能不震惊,岂能不无感—— “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有问题吗?” 白发小女孩的话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狐疑。 许轻舟回神,深呼吸,眉梢随着气息一进一出,彻底的舒缓了开来。 他再次驱动脚下的骏马,恢复了平静。 “没问题,挺好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的又问了一句,“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就叫许大江?” “对啊,想好了。” “你不觉得你一个女孩子,叫许大江有些像——” “像什么?” “像男孩子,你不介意?” 白发小女孩闻言,满脸鄙夷,“名字乃是字组合而成,既然是字又岂分男女,又辩什么雌雄呢,再说就算是又如何呢。” “一重山有一重山的错落,而我有我的平仄,亏你还是先生,哼,狭隘。” 一句话却是噎得许轻舟不知该如何回应,说实在的,在这方世界,很少有人能说过自己的。 这白发小女孩是第一个。 而他败下阵来的原因,不是其它,是他小看了这孩子。 一个目不识丁之人,突然间就好像变了,竟是都能整出两句古诗词来。 正如墨笙歌所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是他这一日未离,却也同感。 “你这些话都是跟谁学的?” 白发小女孩淡然一笑,竟是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当着许轻舟的面,将食指放到了唇前,红舌轻舔,熟练翻了起来。 行云流水。 “自然是书里看的。” 第71章 请先生收留 许轻舟见此一幕,脸颊下意识的抽动了数下,至少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这孩子看书. 不过—— 他轻拽缰绳,追上了她,问道:“你看得懂?” 白发小女孩本是不识字的,去那学堂也不过几日的光景,这书中文字,她真能看得明白? 这是许轻舟的困惑。 白发小女孩目光未曾从那书中挪开,小小的脸盘上,嘴角却是压不住的往上倾了倾。 “当然。” “这字,你当真都认得?” “无忧教过我,我就记下了,当然也有无忧不知道的,我自是问了别人,反正书中的字我都认得就对了。” “嘶——”许轻舟倒吸了一口夏日的晚风,仅仅只是数日光景,便已识尽书中字,这是怎么样的记性。 无忧尚且聪慧过人,但是识得万字,却也用了数月的时光。 姑且也不能说识得这书中所有的字,可是她却做到了。 “这世间当真有天才,无愧金乌转世啊。” 他在心中感慨,一日之功,可顶常人十年光阴,这不是天才,又是什么呢。 他自是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侧目看了一眼白发小女孩手中的书,心中有了些许想法。 从储物袋中又取出了一本书,递了过去。 “给你。” “嗯?”白发小女孩蹙着眉,盯着他手中递过来的书,问道:“这是——” “你手中的书太寻常,读这个,这个好。” 听闻许轻舟如此说,她自是没有多想,毕竟许轻舟是先生,而且说话文绉绉的。 她之所以想读书,多少还是受了许轻舟的影响,特别是昨夜的事,她都听在耳中。 她觉得,跟人讲道理,比用拳头,要有趣的多。 所以许轻舟让自己的读的书,理应是好书,她自是不会拒绝的。 她收起了自己的书,接过了许轻舟的书。 捧在手中,凝视着书封上的四个大字,小声轻读。 “孙子兵法。” 随即蹙起眉梢,“这是谁家孙子写的兵书,靠谱吗?” 许轻舟淡然一笑,“你读一读,不就知道好不好了。” “哦————”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白发小女孩蹙着眉,这字她都认得,连起来却又看不懂。 但是还是倔强道:“确实是好书。” 许轻舟轻笑,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还是叫许小白吧。” “什么?”白发小女孩狐疑。 “别叫许大江了,我这舟无需人载,自可遨游天地,你就叫许小白好了。” 她拒绝,“额——我不要。” 许轻舟认真道:“好,既然你也喜欢,那就这么定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了?你有病吧。” “不客气。” 白发小女孩抓狂,“啊啊啊,许轻舟,你耳聋啊!” 许轻舟嘴角微扬,露出一抹坏笑。 “我知道我很帅。” 说完拽动缰绳,策马加速。 白发小女孩:“…………” ............ 两日后。 天霜城外四百里处,一棵桑树下,一个穿着黑衣的小丫头和一个黑衣男子站在树下,举手高呼。 “师傅,姐姐,我在这里,在这里。” 白发小女孩听闻,放下了她手中令她往餐的孙子兵法,遥望,看清了,也听清了,喜上眉梢。 “是无忧,无忧来了。” 说罢,策马疾驰而去。 许轻舟却是依旧不紧不慢的赶。 早在那日离开城主府,他便动了离开的念头,这城中喧嚣,他想换种活法。 毕竟天下之大,姑娘无数,去哪都能渡得。 留在此地,随着自己名声渐重,怕是像墨笙歌这样的麻烦一定少不了。 这些有权有势之人,属于他们的忧愁,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便非自己本意,却也难免将自己卷入纷争之中。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如同墨笙歌,林硕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而属于他们的忧愁,自然不是求些小恩小惠。 他们所忧,便是一个欲字,贪婪无度的欲望。 他自知解不开,何必在逗留呢。 所以他要离开天霜,离开这个地方。 故此几日前便让李三先行,去接无忧出城,与自己会合。 至于天霜城,他便不再回去了,而那忘忧阁便就随它去吧—— “师傅,无忧好想你啊,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不要无忧了呢。” 许轻舟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傻徒儿,怎么会呢,不过几日而已,师傅这不是回来了吗?” “嗯嗯,嘻嘻。” 他的眼底尽是宠溺,小姑娘的眼中满是灿烂。 李三看着这一幕,那满是煞念的脸上,也自是带上了一抹向往。 “先生,幸不辱命。” 许轻舟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 ‘辛苦李兄了。’ 李三惶恐道:“不辛苦,能替先生办事,乃是李三之幸,何来辛苦可言。” 许轻舟不再接话,有些事说不清,有些人道不明。 “不知先生,今后打算去哪里?” 李三自然也看出了许轻舟要走,离开这个地方,便出言问道。 许轻舟视线看向远方,目之所及,绿意黯然,他自神秘一笑,豪迈回道: “天高地阔,欲往观之,且行且看,积德行善。” 李三听闻,单膝下跪,拱手而拜。 “李三愿与先生同往,还望先生收留。” 如此一幕,许轻舟自是有些措不及防,就连无忧二人也投来的了诧异的目光。 “李三,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李三扬起头,直视许轻舟,郑重道:“那日先生与林硕相谈,我就守在屋檐上,先生的话我都听到了,也记下了。” “先生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 “李三早已没有了家人,自是也没有家,不过李三这辈子干的都是杀人的事,我这手上,染过男子的血,也沾过女子的血,八旬的老者我杀过,未开眼婴儿,我也杀过。” “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我想赎罪,想和先生一样去做好事,渡人的好事。” “先生是忘忧先生,能替世间的人解忧,所以我想跟着先生,去行善积德,报先生的恩,也消我的恶。” 他说的很认真,眼中满是诚恳。 许轻舟却是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并未答应,只是说道: “你先起来说话。” “先生若是不答应,李三便长跪不起。” 许轻舟不悦,面色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 李三心惊惶恐说道:“先生,我没有这个意思。” “既是没有,那便起来。” 见许轻舟已然不悦,李三自是不再坚持,站起了身来。 却依旧弯着腰。 “还请先生带着我,先生让我干什么都行。” 许轻舟却是不由摇头,他清楚李三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跟着自己。 所谓的善恶有报,不过是一种说辞罢了。 那不过是自己为了吓唬那林硕说的废话,哪里又有报应呢。 而且李三想跟着自己,也并非是因为这个。 “李三,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还请先生示下。” 第72章 不可同行,自去寻你的路去 “那我且先问你,你觉得自己比之我如何,比之它人又如何?” 李三眼中浮现狐疑之色,他不明白先生为何会这么问,却是还是认真的回道: “比之先生,我如浮游,井底之蛙,若是比之常人,尚可。” 许轻舟又问:“那你比之这浩然天下,又如何?” 李三眼中异色更重,带着一抹酸楚,“浩然如星河,我如莹火。” 许轻舟满意点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言。 “人微言轻不劝人,力微人下不行善,可知何意?” 李三怔了怔,嘴角挂上一抹自嘲,他自是不傻,许轻舟的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岂能装作不懂呢。 “先生是说我太过弱小,就算跟着先生也帮不了先生,反倒是成了拖累,所以先生嫌弃。” 许轻舟平静的注视着他,“一句假话,一句真话,想听哪个?” “假话是什么?” “嫌弃。” “那真话呢?” “真嫌弃。” 一问一答间,李三又是一愣,不过转瞬却是又轻笑出了声来。 “先生,当真是幽默啊。” 气氛莫名因许轻舟的一句调侃,轻松很多。 他说了真话,却是李三并不反感的真话,因为先生说的本就是对的。 许轻舟拍了拍李三的肩膀。 “开个玩笑而已,并非我嫌弃你,不过我说的那话,你却要记着,你现在是李三,是浩然天下的李三,不再是那林枫的李三。” “你想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不是不可行善,只是你现在,还不行,至少不可与我同行。” “山鸟与鱼本不同路,你我终究不是一样的人,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听着许轻舟的谆谆教诲,李三重重点头。 “先生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他低垂下眉梢,躲闪开了目光,似乎是不想许轻舟看到他眼底的迷茫。 “只是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又该做什么。” 许轻舟眯着双眼,笑道:“所以,你想跟着我只是自己没地方去了,并非真想行善咯?” “自然不是……不过先生说的确实也对,我.....哎!” 也许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他想的是什么,就和宁峰一样,他们这样的人,前半生被一道咒印控制。 人一直呆在一个固定的圈里,跳不出来。 可是又无比的想跳出去。 可是当有一天真跳出去了,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却是始终找不到一块安身之地。 他们不仅身不安,连心也不安。 许轻舟又岂能不知道呢,毕竟宁锋不止一个。 他取出了一个布袋,拍到了李三的怀中。 “先生,这是——” 许轻舟道:“你不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干嘛,那便在帮我个忙,帮我把这里面的东西,交给那天霜城开饭店的王冬儿。” 李三没有任何迟疑,点头便应了下来。 “好,我帮先生。” 许轻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了一声,眼中带着些许的沉。 他转过了身,朝着马儿和无忧走去,却又在走了数步之后,停下了脚步,侧目道: “李三。” “先生,我在。” “你从这里到林枫,差不多要半日,我问你三个问题,你且记下。” “先生您说。” 许轻舟慢慢道:“你且问问自己,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话音一顿,他收回侧视的目光,转而看向了天上,那里蓝天白云空悠悠,继续说道: “若是到了天霜城,你还是找不到答案的话,那便继续走,去看看这个世界,把这天地浩瀚都变成你走过的路,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终有一日,你自通透,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大先生。” 说完许轻舟挥了挥手,“走了。” 他带着无忧和白发小女孩走了,只留下了李三握着怀中的布袋,独自驻留。 这一次,许轻舟没有与李三说再见,更没有道别。 不是他看不起李三,只是因为李三是一个没有魂的人,一个失了魂的人。 见与不见,说与不说,又有何不同。 他希望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路,也希望他能知道自己该去干嘛。 直到知道自己是谁。 李三愣在原地,久久未曾挪开视线,也未曾回过神来,他的耳畔依旧回荡着许轻舟提出的三个问题。 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又要去向何处? 这是多么简单的三个问题,李三却发现自己竟是答不上来。 许久许久之后,直到风不再吹了,云也散了,视线中的人影也不见了,他才从思绪中醒来。 先是看了看怀中的包裹,又看了看来时的路。 将那行囊收紧,迈步前行。 “那便听先生的,一直走,走到找到答案为止........” 另一边,路上。 无忧与白发小女孩同坐一马,和许轻舟并肩而行。 白发小女孩问:“你刚和那二货说的,是真的吗?” “你说的哪句?” “就是最后那句,他真的能找到答案吗?” 许轻舟会心一笑,调侃了一句。 “小白,你似乎对他有些上心。” “只是揍过他几次罢了,不熟,还有我叫许大江,不叫小白。” “好的,小白。” “无聊——” 许轻舟没再回答,是否能找到答案,他不知道,总之人活着总是要向前走的不是吗。 只要一直走,总是能找到自己的归宿的。 他只恨,自己不可为男子解忧,也正是因为此,他才读书,他想从书中,找到那个能渡男子的大道理,渡男子的法子。 只是这个过程,注定了会很漫长罢了。 许轻舟没回应,白发小女孩便默契的没再问。 ———— “师傅啊,我们要去哪里啊?” 路上无忧问了一句和李三一样的问题。 白发小女孩看了过来,因为这也是她想问的问题。 许轻舟爽朗一笑,“踏遍千山万水,看尽人世繁华,日夜兼程。” “策马高歌,浪迹天涯。” “呵呵——好耶,那师父我们还会回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哦,那我希望会,这样我就能在看到冬儿姐姐,王婶,张叔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他们告别,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生气。” 听着小无忧的碎碎念,许轻舟轻轻诉说于风中。 “不会的,不会生气,也不会再见了。” 修仙的世界,路很长,马很慢,大多的离别便是永远。 再见,怕已然是隔世了。 无忧现在还不明白,他也希望她永远不要明白。 此去,无期。 “春风得意马蹄急,不信人间有别离。” “再见了天霜。” “浩然天下,我来了——” PS:我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劝。 大江,你要幸福!! 第73章 求神拜佛,何不如求我 天霜南城,入夜。 一个黑衣客敲响了王氏的门。 “你是?” “王姑娘,忘忧先生托我将这袋子给你。”李三说完,将布袋递了过去。 王冬儿茫然接了过来,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许轻舟走了数日,未归。 今日无忧也出了城,现在又有人送来东西,她不傻,自是能猜到。 将布袋抱在怀中,她咬了咬唇,小声询问。 “他可有话对我说?” 李三摇头。 “不曾。” 王冬儿眼底悲伤愈重,“那你可知,他去了哪里——” 李三摇头,“不知。” “既然东西已送到,我便告辞了。” 李三身形一晃,消失在了门前,他自有他的路要去寻,至于这姑娘..... 王冬儿望着茫茫黑夜,空无一物,双臂愈发将怀里的布袋抱紧了些。 她转身入了屋,却是一步三回首,终是不舍的合上了门。 来到了烛火前,打开了布袋。 将那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一一取出。 一封信,一张房契,数根黄金,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黑东西。 她取过了信,上面写着。 【王姑娘亲启。】 打开了信封,取出信纸,慢慢摊开,字体映入眼中。 内容: 王姑娘,不辞而别,勿怨。 许某初到天霜,幸得姑娘心善收留,苟且至今。 这恩不敢忘,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这些东西,是许某的一些心意,望姑娘莫嫌。 忘忧阁的房契赠于姑娘,姑娘自行决断,是卖是留,全凭姑娘。 些许金银,备日后姑娘不时之需。 那黑色的东西,叫“枪”,是一种暗器,十米之内,将枪口对准任意目标命门,扣动机玄,便可杀人于无形,先天三重之下,皆可杀。 不过却只有六次机会,姑娘甚用,带于防身...... ..........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山水一程,就此别过。 许轻舟亲笔。 完! 王冬儿看着看着,不知何时,眼眶悄红,她本是一个坚强的姑娘,独自撑起了这饭店。 可是此刻读完这信,却还是忍不住鼻尖发酸。 一纸书信,铺满的是黑色的字,写的却尽是别离。 她知道,许轻舟不是寻常的人,她也知道,这一去,许轻舟便不可能在回来了。 这一别,便是永远,她却是未曾道出一句再见。 这不是她认知中的离别。 没有古道长亭,没有秋风瑟瑟,亦没有芳草萋萋。 有的只是一张宣纸,满行字,又湿了泪。 “先生啊先生,我也叫你一声忘忧先生,可是先生,你不曾令我忘忧,却是让我添愁,添了这此生难忘的浓愁.....” 回忆闪过,思绪深远。 声慢慢,夜漫漫,只叹离愁,愁更愁。 数日后..... 天霜城的南城街上,少了一家忘忧阁,却是多了一家新店。 名曰:盼君归。 天霜城亦少了一位忘忧先生,却也多了一个不爱笑的姑娘。 ———— “你到底是什么人?” “救命啊——” “别过来,别过来——啊!!” “快去通知真人——” “仙人,仙人饶命,仙人饶命,不是我们干的,放了我们吧.......” 云城外千川之地,一场天火落下,将整个寒峰岭烧成了灰烬,数百山匪无一生还。 火海中,一白发苍苍的老妪牵着一红眸孩童站在寒峰岭的山巅之上,她的面前一名元婴期的老怪被她踩死在脚下,身首异处。 老妪面色如常,慢慢道:“衍儿,我们就在这里等吧,那先生会来的。” 红眸孩童:“嗯!” 数月后........ 凡州一山野。 初秋。 叶稍微黄。 山间一小庙,人烟稀稀,院墙斑驳,年久失修,地上杂草悉数,落叶铺了满地。 没个人打理,自是也不知道供的是哪尊佛,哪路仙。 不过,今日却是迎来了一老妇人,风尘仆仆。 进了那庙中,先是扫尽了庙里的尘土,擦净了雕像,点了三柱香,虔诚跪拜。 “上仙保佑,上仙保佑,老婆子虽不知你是哪位神仙,路过寻来,若是上仙能还我愿,必耗尽家财,为上仙修缮庙宇,重铸金身。” 却又在此时,门外来了一人,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含眸带笑,慈目祥和。 “大娘,求神拜佛,何不如求我?” 那老妇人闻声,停了跪拜,扭过了身,茫然的看着那白衣少年郎。 “你是————” 许轻舟淡然一笑,自信介绍。 “我是谁不重要,大娘来此求一无名的神仙,想来定是心中有忧心之事。” “与其求一尊石像,大娘何不如求我呢,我可比那石像灵多了。” 听着许轻舟打趣的介绍,那老妇人神色阴晴变化。 虽是初见这少年,却是一看就知,对方应该是个有些学识的先生。 不过他说的话,她却是不信,自己一路走来,见庙便拜,见山便入,求过佛,也问过神。 心中所求也未曾灵验,这一寻常的书生,又怎么能比肩这些神明呢。 老妇人没什么见识,却是自认为自己不傻。 哀怨道: “小先生就莫要拿老婆子我开涮了,小先生又不是仙人,又怎么能帮得了我呢。” 闻言的许轻舟眉梢一抖,淡然自若,好似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只是右手一招,一节枯枝入手,随之一荡。 风起! 呼呼之声响彻,落叶与风舞,欲上那九天。 那老妇人本就是寻常的妇人,生活在这山野,哪见过这般场面。 当场便被吓得失了神色,痴傻的望着眼前的少年。 许轻舟轻声笑道:“大娘又怎么知道,我不是那仙人?” 是啊,他怎么就不能是那仙人? 呼风唤雨,可不就是仙人,而且还是活着的仙人。 老妇人眼底的恐惧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是激动。 仓皇跪爬到了许轻舟的身前,发了疯一般的磕头。 “老婆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仙人,还望仙人莫怪,望仙人莫怪。” 如此一幕,反倒是让许轻舟有些不知所措了,连忙半蹲下身,扶住了那老妇人的胳膊,将其托了起来。 “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大娘切莫如此,我可受不起。” “您是仙人,您受得起,还请仙人帮我,救救我那苦命的女儿吧,” 老妇人近乎嚎啕道。 许轻舟双手用力,将其彻底扶了起来。 “大娘莫急,我答应你,一定替你救你女儿,可行?” “谢仙人,谢谢仙人。” 许轻舟平静笑道:“我们去那外边,坐着说,如何?” “都听仙人的。” 这山野间遇到的妇人,自是不会再叫自己先生,大多叫自己仙人,许轻舟却也不在意,只要能替人消了忧,自己也拿了该拿的奖励,便可,至于其它。 浮云尔。 方才坐下,那老妇人便急不可耐的说道:“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 不过话未说完,却就被许轻舟径直打断。 神秘一笑,“大娘无需多言,容我一探便知究竟。” 第74章 无忧问,为何不报官 林间小道曲径通幽。 “师傅,我们当真要去救那婆婆的女儿吗?”无忧坐在马上侧着脑袋,小声问道。 “当然。”许轻舟回曰。 “可是那可是土匪窝呀,我看书上写的,那些土匪都是些十恶不赦的坏人,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贸然前往,会不会太草率了些呀。” 许轻舟宠溺的望着无忧,慢声问:“那无忧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呢?” 无忧手指点着下巴,想了又想,脱口而出。 “土匪的事,自然是报官呀。” 稚嫩的语气,伴着天真的表情,在配上这潇潇落叶,许轻舟竟是不忍破了这方风景。 三年之前,云城之地来了一干匪徒,掳走了村里未出阁的所有姑娘,至此下落不明。 妇人不惜一路远行,于茫茫人海四处寻,路上自是求神,拜佛,问仙…,却唯独未曾报过那官。 其中缘由,自是显然。 这云城多匪,可不仅仅只是因为这有三千里大川。 系统如常,给出方案,提供情报,那姑娘尚且在人世,存于寒风岭。 许轻舟自是叮嘱妇人回村等,便带着无忧小白去那寒峰岭。 他叹息一声,耐心教导:“无忧啊,这世间的事千千万万,那书中记载不过是凤毛菱角,书中有书中的理,这人间自有人间的道。” “匪莫非就一定是恶,官自然也并非就一定是善。” “若是报官有用,世人何需求神拜佛,那寺庙香火又岂会常年不断呢?” 无忧陷入沉思,似乎懂了一些,看向许轻舟,很认真的道: “我知道了,师傅。。” “善!” “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不想师傅涉险。” 不等许轻舟回答,白发小女孩却是伸手按住了无忧的脑袋,稍稍用力揉了揉。 自信道:“无忧别怕,有姐姐呢,我拳一出,力大无穷,区区匪徒,全部打飞,哼哼。” “姐姐又吹牛,你还能有师傅厉害不成?”无忧翻了个白眼表示怀疑。 她自是没看过白发小女孩出手,在她眼中师傅就是最厉害的。 毋庸置疑。 白发小女孩眉梢一压,笑容飞逝,看向许轻舟大声道:“许轻舟,你告诉无忧,我说的对不对?” 声调切换,行云流水,转折如意,好不生硬。 许轻舟讪讪笑笑,故作深沉。 “小白说的不对,不过也对,师傅亦有一拳。” “此拳一出,如日中天,天下武夫,只管 磕头。” 无忧一听,眼泛星星,拍手叫好。 “厉害,师傅果然厉害,这气势比姐姐强哦,呵呵呵!。” 白发小女孩竟是无话反驳,论调调她确实弱了些,论格局她更是输的一塌糊涂,但是总不可能当着无忧的面,打她的师傅。 竟是憋的小脸通红,也才愤愤的骂出一句。 “不准叫我小白,我有名字,叫许大江。” 许轻舟却是毫不在意,“可是我觉得小白好听一些,你觉得呢,无忧?” 无忧认同点头。 “嗯嗯,小白确实好听一些。” 看着无忧,白发小女孩脾气全无,弱弱道了一句。 “既然无忧喜欢,那便让你这么喊吧,不过你喊你的,我叫我的,我还是叫许大江。” 许轻舟看着她这般模样,顿时喜从心起,大笑一声。 “知道,大江载轻舟嘛!” “呵——大江也能覆轻舟。” “你们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两日后: 寒风岭几十里外一路口。 插着一块路牌,上书:此路无匪,行人可往。 许轻舟下马,盯着那蹩脚的字体,小声嘀咕,“这碑是认真的?” 一旁的小白同样好奇的盯着,然后也说了一句。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情况,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无忧小声附和,“姐姐,你懂的真多,好厉害。” “咳咳,还行。” “谦虚。”说完无忧看向许轻舟,自信道:“师傅,这些匪徒好像不太聪明,我们应该能救出那婆婆的女儿?” 许轻舟抿了抿唇,望向前路。 “嗯,走吧,去看看,这是一群什么样匪徒,竟是做出这等荒唐事。。” 第75章 小白讲道理? 云城·寒风岭 入夜。 皓月当空。 月光下的大道寂静中带着些许诡异,不远去却看到一抹微红在黑色中闪烁。 “前面有座庙?”小白指着前方道。 小无忧道:“庙里有火,说明有人。” 许轻舟自然也是瞅见了,摸着下巴道:“宁宿乱坟,不睡荒庙,是非之地啊。” “那我们撤?”许小白。 许轻舟歪嘴一笑,“撤不了一点,强者无惧。” 小无忧笑道:“师傅,真帅。” 离开天霜已有些时日了,日升而行,月现而止,走到哪里,便就歇在哪里。 虽说是居无定所,却是乐在其中。 于无忧而言,师傅在哪里,家便在哪里,于小白而言,无忧在哪,家便在哪。 至于许轻舟,自是人间不归客,天当被来地当床。 且行且行善,躲一清净,自是也寻一长生路,走出自己的修仙道。 当然,顺便也寻上一寻,那系统提及的异火,修复小白的十二兽脉。 片刻后,三人来到庙前。 下马,踏入院中,脚下尽是杂草伴枯叶,落脚便有了声。 庙内却透着烛火,稀疏间还能听到交谈之声,和谈笑之音。 许轻舟眼底染上了一抹狐疑,止住脚步,细听,身后的无忧和小白自是也止住了脚步。 虽说这深山夜,不乏商贾行人,夜宿荒庙。 云州多山,自是也不缺进山采药之徒。 可是这可是寒峰岭,出明的匪窝,寻常人自是不敢这路不是。 这庙中喧闹不止一人,却是无修行者,许轻舟细听。 “老大,这书呆子怎么处理,要宰了吗?” “碍,我们是匪徒,抢的是钱,杀人作甚,明日一早给他放了就行。” “行,听老大的,还是老大聪明,这寒峰岭以后就是咱们的地界了。” “跟着俺,好好干,吃香喝辣,哈哈哈。” “.......” 院门离那庙内不过十米的距离,那屋中人说话,也不避讳,细听自是听了个真切。 眉梢一压。 “土匪?” 小白也望向了他,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些许兴奋。 “运气真好。” 许轻舟本就有些修为,小白体质也本就特殊,所以听得清晰,可是小无忧却是没听太清。 只知道里面的人好像很多,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 “师傅,他们人挺多的,我们要撤吗?” 许轻舟却慢慢摇头,视线随之望向小无忧,那里面的光,比之天上的月还要柔和一些。 “无妨,我们是来讲道理的,又不是来打架的。” 小白嘴角微扬,上前一步,主动请缨。 “这次,我来讲,行不——” 许轻舟没有拒绝,而是点头道:“好,记得好好跟人家说。” 小白会心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放心,我书可不是白读的。” 说完便迈着小步伐,朝着那庙中而去。 这般一幕属实看得小无忧一愣一愣的,无论从语气,还是神情,她都没觉得,姐姐是要讲道理的样子。 特别是当她看到小白掰动手指的那一刹那。 一种莫名的画面感,涌上心头。 只见小白来到门前,抬腿便是凌空一脚,用一种极其霸气的方式打开了门。 “嘭——”地一声,带着煞风,那木门便飞了进去。 “哎呦~” “谁——” “操,什么人?” 小白淡然走了进去,随后—— 轰鸣一声赛过一声,嚎啕一声惨过一声。 无忧倒吸一口冷气,听着那里面的动静,和惨绝人寰的叫喊怔了怔。 她仰头,看向许轻舟,极不自信的问了一句。 “师傅,姐姐真的是和人讲道理吗?” 许轻舟听着那动静,也不由啧舌,不过面对小无忧的询问,他还是平静的回道: “咳咳,我们要相信小白,给她点发挥的空间。” 小无忧似懂非懂,没再询问,只是漏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约莫过了三分钟,世界安静了下来。 轰鸣不在,惨叫不在,只有天上的月,还在。 小白拍了拍手,倚靠在门旁,一双眼珠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白。 酷酷说道:“许轻舟,我讲完了,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许轻舟点头,笑应。 “好!” 第76章 寒眸凝众匪,偶遇简小书 许轻舟拴好了马,带着无忧进了庙中。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刀锋崩裂碎了一地,七八大汉被揍得鼻青脸肿,就捆在那倒地的神像上。 有的晕死了过去,有的龇牙咧嘴忍着痛,有的奄奄一息喘粗气。 那表情,岂是一个精彩可言。 小无忧瞪着小眼珠,一切如她所料,她认真的看了一圈,方才悄悄拍了拍小胸脯。 还好,没死人。 虽是声小,却是也被小白捕捉到了,当即认真的道:“无忧,讲道理是不会死人的。” 这番话,却是听得那些尚且未晕死过去的大汉们欲哭无泪。 讲道理,他们第一次见,有人用拳头讲道理。 而且,这上来便二话不说,那如沙包一般的拳头,就是一个劲的往他们身上招呼。 一个屁大的小丫头,本该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偏偏力大如牛。 这顿打,挨的怨,更挨的懵。 “姐姐,你这是打人,不是讲道理好吗?”无忧撇嘴反驳。 许小白眼珠一蹬,严肃道:“兵者如鬼道也,以正合,以奇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迅如雷霆,功如猛虎,乃上策,这可是书里的道理,兵家的道理,不信你问许轻舟。” 无忧听的有些发懵,姐姐说的,她听不懂,可是也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只得懵懂的看向许轻舟。 “师父,是这样的吗?” 许轻舟眯着双眸,肯定道: “嗯,没错,敌方八人,我方一人,优势在我,必须果断出手,以实力碾压,使之屈服。” 说着不忘了向小白投以赞许的目光,继续道:“小白进步很大,书没白看,还有自己的理解,非常不错。” 许小白双手环抱胸前,头微仰,嘴角微倾,眉梢抬,得意洋洋。 “那是。” 无忧自是也投去了崇拜的目光,师父说的一定是对的,所以姐姐很厉害。 她反正是这么想的。 “好了,准备做饭吧,我都饿了。”许轻舟温和的话音在这个四处漏风的小庙中回响。 小无忧收回了目光,乖巧点头。 “好,无忧这就给师傅做饭。” 许轻舟点头,随后手掌拂过储物袋,刹那间,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肉菜瓜果便就如那变戏法一般,一股脑的全出现了眼前的空地上。 乍一看,密密麻麻。 再一看,应有应有。 这般一幕,看得那些大汉匪徒,眼中惊慌更甚,畏惧更浓。 能这般凭空唤物,非先天境不可为。 所以眼前的这个文雅书生,竟还是个修行者。 这让他们心中更是惶恐的紧—— “倒霉啊,怎么遇到了修行者,这书生,比那姑娘还猛啊。” 这是此时此刻,他们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不过他们却又不敢发声,除了躲闪着目光,在心中祈祷,别无他法。 许轻舟几人自是不在意他们的感受,各自忙碌了起来。 出门在外,分工一直是比较明确的。 小无忧做饭,小白烧火。 而许轻舟,则比较重要,他一般除了负责吃,还负责喊加油。 “姐姐,就在这里搭灶台吧。” “好,我这就弄。”说话之间小白手起,掌落,一块废弃的石凳“嘭”地一下,一分为二。 往大地上一摆,简单的灶台便就搞定了。 接着就是无忧一顿忙活。 “呜呜呜呜————” 切菜声,掰柴声,火焰舞动声,伴着两个小家伙的交谈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而在这些杂乱之声中,却还伴着一声“呜呜呜”的叫唤声。 许轻舟自是听到了这动静,准确的说,是在先前便就看到了。 发出此声的是一书生,“穷酸”的书生。 为何这般说呢? 因为书生穿的是那白里泛着青色的儒生服,带着书生帽,可是这寻常的衣服上,却又多是颜色不一的布丁。 身形瘦弱,面黄肌瘦,风尘仆仆的态,病殃殃的容。 让人一看便能识得他是个穷困潦倒的读书人。 许轻舟朝那人走去,将其解了开来。 那人挣脱束缚,连连道谢。 “多谢大侠相救之恩。” 许轻舟摆了摆手,毫不在意,找了个顺手地方便坐了下来,口中说道: “捎带手的事,无需言谢。” 被解开了控制的穷酸书生,细细的打量着许轻舟三人,总感觉这样的组合有些奇怪。 这始终淡定自若的读书人,永远捧着一本书在看。 那一头银发的小丫头,能徒手碎钢刃。 还有此刻正在炒菜做饭的小小身影,却举着那如同她一般高的大勺子。 他心里很清楚,这三人,不简单,不一般。 无论谈吐,还是气质,奇人也。 他起身,对着无忧二人先后行了一礼,最后又对着许轻舟行了一礼,慢慢道: “今日多谢公子搭救,在下简小书,溪城人士,是进京赶考的考生,敢问阁下名讳?” 穷酸的书生,气息匀称,说起话来,平仄分明,是曰少年儒生气。 人以礼相待,许轻舟自是还之以礼。 “在下许轻舟。” 说完先指向小无忧。 “她叫许无忧。” 又指向烧火的白发小女孩。 “她叫许小白。” 炒菜的无忧回了个笑脸,对着简小书点头示意。 而那白发小女孩,则是翻了个白眼,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继续吹着火。 “原来是许兄,幸会,幸会!” 许轻舟淡然一笑,“同幸,简兄不如坐下说。” “好!” “......” 很快,小无忧就做好了饭,摆好之后,便就吃了起来,至于简小书,荒山野林,又是夜深,自是无处可去。 于是便心安理得蹭了一顿饭。 方吃第一口,就直呼美味,一直到吃完,依旧意犹未尽。 对于他的夸赞,小无忧总是眯着眼,笑得灿烂。 小无忧虽小,尚未七岁,可是做出的饭菜,却是不赖。 虽不如那王冬儿,却也有八分的水平,寻常人吃,自是都说好的,何况眼前的少年书生,想来也不曾吃过太多的美味。 香溢弥漫,就连那被绑的大汉们也食欲大动。 频繁吞咽着唾沫。 虽是已然醒来,却是不敢出声,更不敢看向这白发的小姑娘。 吃饱喝足,便该办那正事了,许轻舟来到几人面前,搬来了个凳子,往那一坐。 深秋夜舞扇,寒眸凝众匪。 “且问你们,想生,还是想死?” 许轻舟虽是话音平和,生的也儒雅,可是那眼底散射的光,却是让人不寒而栗,被他看着,宛若一头野兽将其凝视。 莫名窒息。 “想活,想活——” “大人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啊大人,我们这是第一次,你放了我们吧。” 众人逮着机会开口,便是一通求饶。 眼前的许轻舟可是那修行之人,那白发小女孩亦是修行之人,这样的人他们惹不起。 许轻舟见此,眼底自是带着一丝满意,折扇一关,啪地一声,指向众人,再道: “既是想活,那我问你们什么,你们便答什么,若是都答对了,那便生——” “若是答错.....呵——” 话音就此落下,一声低笑,竟是让众人浑身颤。 “大人只管问,大人问什么,我们便说什么。” “是,大人尽管问——” 许轻舟:‘好,那便第一个问题,你们匪寨里,可有一姑娘,叫张月?’ 第77章 听我一言 提及女子,七八大汉明显怔了怔,那眼底的恐惧居然在此刻消散了些,却并不是被那茫然所替代,而是明亮了很多。 这让许轻舟不由眨了眨眼,总感觉自己看错了。 因为这样的眼神似曾相识,像极了那时候,室友高喝一声“有美女”,然后整个宿舍的少年都悸动了......懂的都懂。 此刻这七八大汉的眼里,就泛起了这样的光芒。 “额——女人?” “马爷,咱们什么时候有女人了。” “我不知道啊。” 他们之间小声嘀咕,似乎忘了许轻舟还在盯着他们了。 那领头的马爷更是一脸懵逼,甩动着大脑袋。 很严肃的说道: “没——没有女人,俺们山寨都是男的,大人,实不相瞒,俺们兄弟几个,除了这两位小姐,已经好几个月没见到女子了。” 如此一幕,自然也是落入了小无忧和许小白的眼中,无忧眼珠转动,轻声在许小白耳畔说了一言。 “姐姐,我怎么看他们好像不是太聪明的样子,是不是你把他们打笨了?” 许小白眼底茫然,下意识的摇头。 “不会吧,我没打他们的头。” 一旁的简小书则是安静的坐着,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很不老实的在众人之间来回巡视。 许轻舟同样扯动了数下嘴角,心中豁然开朗,怪不得那路口,会写下那般牌子。 这几个货看着属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又沉声问:“你们山寨就没有女子吗?” “以前是有的,给俺们做饭的王婶,还有俺们寨主的夫人,不过三个月前,官兵来了,俺们被人打散了,俺带着兄弟们跑出来以后,就没见过了?” 那马爷说道,其余数人点头,以示确认。 江轻舟眉梢一挑,所以,你们并非这寒峰岭上的匪,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是的,大人。” “你们从别的地方而来,竟是敢占人家的地界,做打劫的勾当,真当我傻?” 许轻舟冷喝之声,犹如炸雷,吓得几人又一激灵,连忙促狭道: “大人明察啊,山寨被缴了以后,俺带着几个兄弟本打算头奔这寒峰岭的,混口饭吃,可是没想到,俺们去了那寒峰寨,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那寨子里更是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无奈之下,我们才藏在了这里面的啊。” “等等.....”许轻舟打断了那马爷的哭嚎,“你说寒峰岭上无人,可当真?” 马爷吞咽了一口唾沫,重重点着头。 “当真,当真,真的没人,不信你问他们,俺真不敢骗大人啊。” “对对,我们都看到了,一个人都没有。” “那寨子都被烧成了废墟了。” “.......” 看他们这般模样确实不像撒谎,这也解释通了,为何那么大的山寨,竟是有人在那路口立了那么一块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牌子。 想来,也只有这几个傻子能做得出来。 只是许轻舟纳闷,既是无人,那为何系统提供的情报里说,这张月就在这土匪窝中。 虽然这是两天前的事了,可是这些大汉也说了,他们到了这方地界已经有些时间了。 所以那土匪巢穴,定然不是这两天被人端了的,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义父,可曾歇息的?” 【有事启奏,无事退下。】 许轻舟无语,“你给我的情报,当真准确?” 【请不要怀疑系统提供的情报,那张月必然在寒峰岭上,你去了便知。】 得到系统的肯定答案,许轻舟自是不再纠结,只是小声嘀咕一句。 “看来这事,不简单了。” 原本的计划,他打算依靠强大的武力与对方讲讲道理,兵不血刃救回那姑娘。 对方若是识趣,便就皆大欢喜,对方若是不识趣,那便顺便拔了这根毒瘤。 如今看来,计划恐已有变啊。 见许轻舟沉思,许久不曾言语,几个大汉心中越发慌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自己是答对了生,还是已经答错了死。 “大人,大人——”马爷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唤了两声。 “怎么了?” “我们答得对吗,可以放过我们了吗?” 许轻舟把玩着手中折扇,想了又想,慢声道:“我可以不杀你们,可是你们却要记住今日的教训。” “回去之后,寻个好的差事,或是种地务农,或是经商,切莫在做这不法的勾当。” 话音一顿,他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些,“不要误会,我不是劝你们从善,而是你们这智商和实力,真吃不了这碗饭,能明白吗?” 七八大汉,怔怔的望着许轻舟,虽然他们听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许轻舟最后的那句话,深深的刺痛着他们的内心,不免将他们带入到了昔日的回忆中。 他们想去反驳许轻舟的话,却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他说的对,他们做匪徒,真不行。 能活着,似乎也只是靠的运气,要实力没脑子,要谋略没脑子,要胆识没脑子。 简称三无人员。 “大人的话,我们记住了,不过大人,说真话,我们兄弟几个但凡有得选,也不会干这个行当,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只抢些钱财,从不伤人性命,我们也只是想活罢了。” 那马爷说了一句,话音中却是夹杂着无尽的无奈,眼中的哀伤,在这深秋的夜,荒废的庙。 如此浓烈。 其余之人,自是也露出了相同的神色。 有一种错,你明知道是错的,就是要去做。 有一种错,你明知道是错的,却是不得不去做。 结果没有区别,可是显然眼前的几人应该属于后者。 落草倭寇,逼上梁山,兴许只是为了生活。 毕竟这样的世道,许轻舟早就说了,对错根本无法去定义。 许轻舟内心暗叹,明面却是严肃异常,带着些许的怒气反问一句。 “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要告诉我你们是被逼的,我该同情你们,或者是觉得你们是对的,是吗?” [浅浅加更一章,每日更新时间凌晨00:01分] 第78章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众大汉表情一滞,先前眼底的怨气和不甘被许轻舟的一句话,消退的无影无踪。 他们互相对视,随之茫然摇头。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是的大人,我们只是想不通罢了,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胡扯,荒谬!”许轻舟突然大喝,手中折扇更是“啪”地一声打在了眼前的柱子上。 力道虽然不大,却也震落了些许的尘埃,在配上他那双寒眸。 惊得众人心头一紧,浑身下意识紧绷,刹那呆滞。 没人知道,许轻舟为何没来由的生气,他们也不知道,面对这少年儒生突起的怒了,他们又是否还能活。 未知等于危险,危险等于恐惧。 许轻舟却全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的,更不在乎他们什么反应,而是一手撑着膝盖,身体前倾,一手拿着折扇指向众人。 “你,你,还有你,无非便是受人欺凌,告官无门,背井离乡,举目无亲,走投无路,落草倭寇,最严重莫过于奸臣当道,不堪重税,最后官逼民反,而民不得不反。” “我说的是不是?” 众匪徒持续茫然,喉结疯狂蠕动,被许轻舟这般一说,大脑一片浆糊,乱糟糟的,懵逼的不行。 有的点头又摇头,有的摇头又点头,尽不相同。 不过许轻舟所说,却是大差不差,他们已然被看穿了一般。 害怕的紧,却也佩服敬重的紧。 许轻舟自然是将他们的面部表情反馈全部收入眼中,怒气不在,平和些许,继续道: “所以你们落草为寇,并非自己本愿,只是被那村霸地主,富商豪绅,还有那沆瀣一气的官给逼的罢了。” “你们被欺凌奴隶,却是无力反抗,所以走投无路,索性不如当了匪。” “因为你们是被逼的,所以你们自作伤感,可是你们何不想想,你们如今的行径,和那些将你们逼到这番田地的人又有何区别?” 说着许轻舟自是指向了一直在看热闹的简小书,“手无缚鸡之力一书生,被你们抢了进京的盘缠。” “他若继续往前走,是不是也要和你们一样,为了活,也上山当这草莽。” “若是人人皆如你们这般,那这天下,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 许轻舟说到激动之处,竟是叹息一声,那眼中流露出的光,格外深邃,宛若悠悠星河。 “若是你们做那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也就罢了,许某见了兴许会唤你们一声英雄,可是你们显然没有,又怎么有脸抱怨,奢求同情呢,你们自己不就是在欺负弱者吗?” “强者挥刀向更强者,而弱者挥刀向更弱者,你们始终不过只是一群懦夫罢了。” 话音一顿,许轻舟平视众人,分外认真道:“我有一言,尔等细听。”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话音落下,许轻舟折扇一开,往前一荡,风行于止,化作风刃。 呼将一下,涌向前方,绑住众人的绳子,寸寸脱落。 话音已止,风已逝,众人却依旧未曾回神。 破庙安静的诡异,唯有那火焰之声不时响起,噼噼啪啪—— 七八大汉,就这般看着许轻舟,眼中尽是茫然,哪怕此刻绑住他们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可是他们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们瞪大着眼珠,就这般痴痴的望着眼前的男子,脑海里回荡的依旧是他那话音。 他们虽然是那粗人,未曾上过学,也识不得书中字,许轻舟说的话,他们记住了的有大半,能听懂的同样是大半。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们就是觉得眼前的许轻舟说的对。 他不仅看的对,讲的也对。 他不该是大人,应该是先生。 他们因为他的话感到了羞愧,前所未有的羞愧。 他们也因他说的话感到震撼,轰鸣识海的震撼。 即便此撼不知从何而起,却是让他们惶惶不知所措。 当然,被震撼到的也不止他们,同样沉醉在许轻舟话音里的还有那小无忧和许小白。 她们二人,也同样傻傻望着这位先生。 自然还有那穷酸的小书生,他读过书,也很懂书,许轻舟的话,他都听懂了,他压着眸,拧着眉。 口中小声的重复着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心中暗道:“妙,当真玄妙。” 气氛持续安静,整整数息,一切就好似是被冻结了似的,许轻舟看着被自己唬的一愣一愣一群大汉。 心中自是有些得意,济世渡人之时在装一波高深莫测,本就是他的兴趣使然,当然他确实是想改变了一下眼前的这些匪徒。 匪也好,官也罢,若是不招惹自己,自己便不会杀,世界这么大,不公那么多,自己又岂能都管得过来不是。 是非对错,不知全貌,不予定论,所以他本就没打算杀这些匪徒,毕竟他们只是一些普通人,于自己毫无威胁。 而且人家确实也未曾招惹自己,反倒是被小白揍了一顿。 但是既然遇到了,自己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便说了那番话,希望能够开化他们吧。 他继续板着脸,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众匪徒这才回神,发现自己已然被松了绑,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跃跃欲试,三三两两的方才起身,朝着那庙门口而去。 整个过程他们都将腰压的很低,不知道是刚才被小白伤到了腰,还是有意为之。 总之他们是懵的,很茫然,也很彷徨。 竟是连谢谢都不说,就往门口跑去。 不过跑到那庙门口时,领头的马爷却是停了下来,身侧的几人也跟着懵懂的停下。 马爷侧目,看着依旧背对着他们而坐的那白衣先生,眼中神色复杂。 他突然转过身,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后双手手掌交错,对着许轻舟的方向深深一拜。 “谢先生不杀之恩,谢先生教诲之恩。” 其余的七人,见自己的大哥这般,自是也跟着跪了下来,匍匐一拜。 “谢先生不杀之恩,谢先生教诲之恩!!” 声如豪迈,虔诚膜拜。 至少于此刻而言,他们这一拜,并非怕。 许轻舟并未回身,也未回话,只是折扇摆了摆了,意思不言而喻。 那便是,且去吧—— 马爷起身,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花布钱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方才起身,对众人道。 “走!” 众人先后紧跟而去,脚步匆匆,入了漫漫长夜。 第79章 寒峰岭谣言 待那匪徒走后,听脚步声渐歇,无忧小跑捡起了那地上的钱袋,吞咽一口唾沫,茫然回望。 眼中却又满是崇拜。 “姐姐,师傅这才是讲道理的人,你看这都主动上交了呢。” 什么叫讲道理,至少于姐姐和师傅之中择其一,无忧肯定选师傅。 许小白轻切一声,带着些许傲娇道:“我只是不想,不然我也行。” 嘴上虽不服气,可是心底已然折服,但是看向许轻舟的眼中却又带着些许幽怨。 她承认她说不出那些大道理,也没许轻舟那嘴皮子。 不过,这却不能完全怪自己,因为许轻舟给自己的书,是孙子兵法。 那上面教的都是行军打仗,攻城掠地的事,也没这些大道理不是。 小无忧将那钱袋送到了简小书的面前,“书生哥哥,这钱袋可是你的?” 简小书连忙起身,恭敬接过,“多谢小姐,让小姐费心了。” “不客气。” 无忧甜甜一笑,胜过腊月冬雪里的寒梅,她喜欢助人为乐,就如同师傅喜欢替人解忧一样。 不过很快小丫头就反应了过来,拧过头,道; “不对啊师傅,他们说那寒峰岭上没有人,那婆婆的女儿呢,怎么找啊?” 这也正是许轻舟所头疼的,不过他还是安慰小无忧道:“没事,自会有办法的。” 小无忧眼眸低垂,哦了一声,心里却是在嘀咕,莫非这些匪徒骗了师父。 却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简小书突然说道:“许兄,你们此行可是为那寒峰岭上的匪众而来?” 许轻舟本能点头,视线看向了简小书,“正是。” “小生知道一些这寒峰岭上的事,不知道对许兄有没有用?” 许轻舟眉梢一挑,身体往简小书身侧靠了靠。 “那便有劳简兄了。” 简小书平和一笑,道:“许兄见外了,你们救了我,又替我找回了盘缠,于我有恩,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简兄请说?” “我也是听人说的,前几日我借宿一猎户家,他亲口告诉我的,三个月前,那寒峰岭上,降下一团天火,将寒峰岭烧了个精光,数百匪众,无一生还..........” 简小书认真的讲,绘声绘色,许轻舟仔细的听—— 小无忧和小白也往二人身边靠了靠,大大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听的格外认真。 初秋的夜,山林里要寂静很多,除了些许呼啸的风,也只剩简小书的话音在轻轻回荡了—— 简小书说的玄乎其乎,又是天火,又是鬼神,自是听得小无忧和小白一脸的新奇。 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对于这样的故事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不是。 许轻舟却是不时挑眉,总觉得这简小书,说的有些过了,不过这是自那山中猎户口中听来,却也不奇怪。 至少有一点是对得上的,方才那几人也说过,那寒峰岭上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而简小书的故事中,也同样出现了火,不过是天火罢了。 不过也正是这天火二字,却又始终萦绕在许轻舟的耳畔。 常言道,心有所思,便听不得所思的半个字眼,自己本就想寻那天火,如今提及这天火,难免不会往这方面想。 但是他却又清楚,彼天火自是非此天火。 “许兄,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是否属实,我也不知,不过那寒峰岭上的匪众确实都没了是真的。” 说着他的嘴角竟是带上了一抹自嘲,笑道:“说来也是因为此,小生才走了这条路,没曾想,还是遇到了那群匪徒,险些一无所有,碍——” 听他这般说,小白倒是来了兴致,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小书生,你是读书人,难道你没读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问完还不忘了补充了一句,“我都读过。” 不知道她是在炫耀,还是真的好奇。 听闻一个小姑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那简小书更加郁闷了些,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碍——此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想来小生可能真如圣贤所言,读书读成了个书呆子了。” 二人交谈时,许轻舟却依旧在沉思,时而压眉,时而蹙鼻。 “师傅,在想什么呢?” 面对询问,许轻舟回神,看了一眼那破门外的明月,轻声说道: “没想什么,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说话间他的右掌拂过腰间,被褥便凭空堆在了身前,那简小书再次看直了眼。 忍不住赞道:“修行之人,果然方便。” 小无忧也应了一声,开始分配被褥,准备入眠。 自然也不忘了给了那书生一床被褥。 “书生哥哥,这个给你,是新的哦。” 简小书惶恐,连忙摆手拒绝。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生无需被褥,也能入眠。” 进京赶考,风餐露宿,生在这样的时代,难免遭人冷眼,特别是自己这样的穷苦小子。 莫说这路上遇到的人,就是那村里的人,也不怎么待见自己。 眼前三人,确实与他遇到的人大为不同。 看其谈吐举止,定是富贵人家,那少年更是修行者。 可是此人却是平易近人,从不像那些达官显贵,世家子弟一般,以鼻孔看人。 不仅救了他,还邀请他共食,如此他早已受宠若惊,如今却又给了他被褥。 他是读书人,虽然穷,却是也知礼,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自是不敢伸手去接的。 “简兄,天地之大,能遇到便是莫大的幸事。” “青山一道同风水,共宿荒庙中,这便是缘分,无需推辞,拿着用吧。” 许轻舟轻声劝之。 简小书怔了怔,慌忙起身,恭敬接过。 “许兄一番美意,小生就不推辞了,多谢许兄,多谢两位小姐。” 无忧甜甜一笑,“不客气,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本就是应该的。” 许轻舟则是对着他点了点头,转头却又想起了那心中事。 “看来去这寒峰岭,要小心一些了。” 简小书则是抱着那松软的被子,不知为何眼中竟是有些发涩。 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看得往往越发通透,对于人性,更是了解的深刻。 却也往往越是这样,越见不得别人对自己好。 更何况这样的好,还是三番两次。 第80章 我们听先生的 寒峰岭,荒庙外数里地。 月光下燃着一堆篝火,秋夜晚风过,火焰摇曳,啪啪作响。 篝火旁,八人围坐,或盯着火焰,或添着柴火,或低着头,不言不语。 一幅画面,两种对比,一静一动,一扬一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爷,你说那先生,真是仙人吗?”不知是谁,率先开口,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不知道,但是他真的很有学问,他说的话,俺都听不懂。”一人抢答。 “说的好像俺听的懂一样。”又一人接话。 而那领头的马爷却始终未曾开腔,端着身子,凝视火堆,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 七个小弟看着他,一时也失去了主心骨,眼里没有光,成了失魂的人,许轻舟的一番话,将他们骂醒。 他们却不知道,该去干嘛,还要去抢劫吗?问题的答案,不知道。 “马爷,你倒是给句话啊,我们接下来去干嘛?” 马爷回神,目光一一扫视一群小弟,郑重说道:“你们觉得那先生说的对吗?” 几人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接连点头。 “俺觉得是对的,说到俺心坎里了,虽然有些俺也听不懂,是啥意思。” “我也是,就比如那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就没搞明白。” 见众人纷纷表态,马爷话音继续。 “既然你们都觉得先生说的对,那我们就听那先生的,如何?” 面对询问,众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给出了回应。 “我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可是俺们不抢劫,还能干吗?”一人弱弱询问。 换来的却是马爷的一个大巴掌打在了脑壳上。 “谁说不抢劫了?” 一言出,七人懵逼,瞪着眼珠看着自己的头头,不是刚说听先生的,这就变卦了。 “还抢啊,不听先生的了?”一人问。 马爷却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看向众人。 “怎么就不听先生的了,你们不记得先生说的话了,就是含义最深的那句?” 一群小弟持续懵逼,更有一人小声嘀咕。 “俺觉得那先生说的话,每一句都挺深刻的。” 马爷却是不以为然,表情变得更加严肃,竟是端着腔调学着许轻舟的语气道: 先生说,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弱者挥刀向更弱者。 “先生还说,俺们都是弱者,所以先生的意思是什么?” “是什么?” 众人茫然摇头,一个个脑袋甩的跟拨浪鼓的一样。 马爷斩钉截铁的道:“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做强者,去抢有钱人,别抢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让我们跟那些欺压我们的人对着干,干死他们,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劫富济贫,匡扶正义,懂了吗?”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俺悟了啊,大哥。” “走,我带你们去投奔黑风寨,那里的寨主一直都是劫富济贫的好汉,咱们跟着他混,指定有出息。” “好,我们听大哥的。” “我也去。” 马爷爽朗一笑,“不错,不愧是我好兄弟,放心,咱们都是受过先生这样的高人点化过的,大事必成。” 一群人斗志昂扬,一扫方才颓势,只有一个年轻的匪徒无奈一笑,小声嘀咕。 “先生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是只字不提啊。” ................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 荒庙的外,长阶上,简小书一人独坐,举头望着那明月,手里却捧着一块白手帕。 手帕纯白无洁,在月光下泛着光泽,一看就是上品,与他这身满是补丁的儒生服格格不入。 不过那上面绣的一对鸳鸯,倒是相得益彰,特别是配上书生眼底的浓浓相思,更是别有一番韵味。 许轻舟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旁,低声说了一句。 “简兄,可是在思念心上人?” 突如其来的话语,惊得那少年慌张无措,下意识的将那手帕藏于手心,扭头看到许轻舟的那一刹那。 更是本能的要起身—— “许兄。” 许轻舟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面带浅笑,看着少年欲盖弥彰的模样,轻声笑道: “坐下聊。” 说着他也坐到了那石阶上,仰头望着那方明月,满脸惬意。 简小书则是侧目看着这个少年,身体不自然的坐直了些,终究是与刚才有些区别,拘谨了很多。 “举头望月月不语,垂目思人人不知。” 许轻舟淡然轻诵,看向一旁的简小书,“不知简兄的心上人,是否也如简兄这般望着天上的月?” 简小书被人戳破了心思,自是有些局促,可是许轻舟一语,却是又让他的内心,不禁泛起涟漪。 嘴角下压,染了一抹酸楚,“许兄说笑了,不过许兄刚那首诗,甚妙,不知出自何人,我却不曾读过?” 许轻舟凝视着他,玩味问道,“简兄为何不觉得,这是许某自己写的呢?” 闻言的简小书先是收起了那手帕,然后看向许轻舟,拱手一拜。 “举头望月月不语,垂目思人人不知,写的是儿女情长,相思两地。” “并非小生小看了许兄的文采,而是许兄眼神清澈,活得通透,眉目之间,竟是风流,我看不到一点相思浓愁。” “许兄这样的心境,想来断然是写不出这样悲情的诗词的吧。” 说完他再次拱手,恭敬道:“当然,这只是小生个人愚见,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望许兄莫怪。” 许轻舟怔了怔,眼眶微眯,凝视眼前的小书生,心中微微触动,没想到,这书生心思居然如此细腻,仅仅凭借这个,就推断出了这诗不是自己写的。 当真了得。 虽是装逼失败,他却是丝毫不气馁,反而兴致更浓。 “简兄当真让许某刮目相看啊,没错这诗确实不是我写的,是借的,至于何人所写,我却是没有记。” “想来也是和简兄一般,是个痴情种吧。” 简小书尴尬笑笑,没再言语。 许轻舟自顾自的掏出一壶酒,饮了一口。 “啊——”烈酒入喉,袖口抹唇,递了过去。 “简兄,来一口.....” 第81章 狂生 简小书的脸上带着些许青涩,在这月光下尽是拘谨。 连忙拒绝道:“小生不会喝酒,还是许兄自己来吧,抱歉。” 许轻舟含笑道:“酒是忘忧君,可解千般愁,可消三千烦,若是配上情字,那般滋味,乃上佳。” “我这一壶酒,可谓风尘,简兄当真不喝?” 简小书眼中的光忽明忽暗,却又始终在许轻舟手中酒壶之上徘徊,显然已然动了心思。 只是———— “我已诚心邀你共饮,君何踌躇不前?” 简小书拧了拧眉,伸手接过了那酒壶,“盛情难却,今日小生破例,陪许兄畅饮。” 说完绣袍遮面,仰头大饮一口。 “咳咳咳——当真烈。” 许轻舟带着些许玩味,审视着眼前的小书生,慢道:“既是要饮,当宿醉。” 说话间,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同款的酒壶,举之。 “来,简兄,共饮。” 简小书虽然被呛的够呛,盯着那壶酒,却也只是犹豫了刹那,便与许轻舟碰了一下。 “幸遇善者,舍命陪君,许兄,请。” “哈哈哈,简兄此话,深得我心啊,来——” 本是萧瑟的秋风夜,又是那相思的夜深时,却是因为许轻舟手中的酒,换了一种意境。 简小书不仅不会饮酒,似是还不善酒力,方才饮了数口,那消瘦的脸蛋上,就已经染了红。 三分微醺,七分醉,十分的豪情便以出,收起了之前的拘谨和谨慎,话多了些,声也足了些。 二人边饮,边喝,自是沐风,赏月,诉说衷肠。 “简兄,我记得这苍月科考,本是在秋,何故如今就往,此去江南是不是早了些?” 简小书半倚在石阶旁,摆了摆手。 “不早不早,我家境贫寒,没什么盘缠,路上还要寻些活计养活自己,这到了,差不多便是秋天了。” 许轻舟点了点头,心中明了,“如此,确实。” 随即话锋一转,在问:“不过苍月虽为国,却是城主自治之,那京都科考,选的不过是江南三省的官员,此去江南数千里地,简兄就算考上了,自也是背景离乡,何不就在这就近的城中试试呢,那样也省得长途跋涉不是?” 据许轻舟了解,他所在的凡州苍月国,国策与格局与他印象中的不同,是君王辅已王侯,城主共天下。 苍月名曰国,定都江南,直管最为富饶的三省,而其下数十城,却是由城主全权管理。 就如同封地一般。 类似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天子统御八百诸侯国。 但是却又有不同,自史书中记载,这些城与城之间,很少爆发战争,而且每年上缴的税收,也是分文不差。 但是却又有所谓类似的科举制度,选拔人才,但是选出了人才,却只能安置在江南三省之中。 总感觉很奇怪,中央集权无实权,可是这下面的人,却又很敬畏上面的皇。 不过许轻舟却也没有细究,毕竟这世道,存在修仙强者,想来这百城畏惧的并非京都的皇权,而是皇权之下,或者皇权背后,站着的修行者吧。 毕竟若是元婴级别的强者出现在这云城也好,还是林枫,天霜的地界,他自横行。 无人能敌。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那简小说却是反问了一句,“许兄莫非不是我苍月人士?” “何以见得?”许轻舟平静道。 简小书小抿了一口,道:“许兄若是我苍月之人,自然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什么意思?” 简小书望着天上明月,沉声道:“在苍月,除了京州,寒门无贵子,更何况我连寒门都算不上。” “城便就那么大,王侯门阀自是都占着位置,寻常之人又岂能有机会,在这些城中登上仕途呢?” “这也是为何,江南会成为读书人向往的地方,因为只有在那里,读书人才可能逆天改命,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的话语愈发没落,视线收回望向许轻舟,眼底带着羡慕。 “不像许兄,许兄这样的修行者,到了那里都能谋一份好的差事,也能高人一等。” “这个世道,修行的,强于兵,而兵强于读书人。” “除非读书能悟道,可是这书中有的只是一些道理,你拿着一堆道理,去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这本身就很没有道理,呵呵呵。” 简小书的一席话,道出了这个时代读书人的无奈,也不能说全部,是相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这样的。 许轻舟压了压眉,心里同样清楚,可是为何还要读书呢? 生活在这个时代,生在什么样的人家,便是什么样的命,已然注定,常人想要逆天改命。 无非三条路,第一条,修行,第二条,入伍,第三,便是读书。 除了这三条,再无其它。 能否修行看的同样也是命,你要有修行的命,还要遇到能带你修行的运。 而这第二条,入行伍,这一条吃的苦,不比第三条小,并且风险很大,需建功立业,沙场厮杀,搏的是命。 而后便是读书这一条了。 当然,你也可不选,就做自己的老百姓。 运气好一些,碌碌无为,了此残生。 运气若是不好一些,就像那今夜遇到的七八大汉,走投无路,也只能做那匪徒了。 又或者,死于非命。 这也是这方世界,民多疾苦的原因,并非是统治者的问题,而是天地法则摆在这里,世界的制度也摆在这里。 修行的世界,可寻长生,可是长生路上竟是白骨,这样的世界,普通人自是苦不堪言。 放到现在,举例子,那便是贫富差距过大,有钱人挥金如土,没钱者节衣缩食。 富人洗个澡,弄脏了一池子的水,而穷人的耳畔总有人告诉你,要节约用水。 收回思绪,许轻舟道:“简兄看得挺通透的,许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便祝你早日得偿所愿,金榜题名。” 简小书暗暗的攥紧了酒袋,借着酒劲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会的,我一定会的,就算不是为了我,为了她,我也一定要金榜题名。” 声若癫狂,自不彷徨。 说完不等许轻舟有所回应,小书生起身,摇摇晃晃来到了那月下,仰头大饮数口。 指向明月,高声诵:“——” 第82章 狂生(2) “我自提笔向天笑,书尽浮世三千道。” “待到金榜题名时,敢叫天下不公道?” 郎朗之声,如暮鼓,响彻四野,回荡夜空。 儒生少年指苍天,怒斥着这天下不公,也宣泄着心中积怨。 许轻舟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动容,慢饮一口老酒,不知何为。 尊前一士儒,酒后一狂生。 这简小书看似平平,手无缚鸡之力,任谁看了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在这具柔弱的皮囊下,却是藏着一头猛兽。 心有大志,欲要化龙,若是有朝一日,真得了势。 善,则天下之大幸。 恶,则天下之大难。 不简单,不简单。 “许兄,若是我真得了势,今日之恩,百倍,不万倍还你——来,喝。” 尚未饮下,简小书摇晃的身体突然便软了下来,整个人直接就躺在了那枯叶丛中,睡了过去。 许轻舟眉梢一抖,不自然的带上了一抹笑意。 “话倒是说的豪气,不过这酒量却是不行啊。” 本是闲来无事,难入睡,想着与这小书生聊上几句,解解闷,谁曾想还能看到这简小书,不同寻常的另一面。 看着那倒地昏睡过去的简小书,许轻舟的眼中始终带着思虑,仔细打量。 “敢叫天下不公道?还真是好大的志气,我倒还真想看看,你怎么个让天下公道的。” 他小声呢喃,自言自语。 秋天,夜长—— 许久天明。 许轻舟带着无忧和小白,收拾好了行李,便策马朝着那寒峰岭上而去。 不辞而别,留下了那简小书。 昨夜宿醉,任凭早上几人的动静在大,却也未曾吵醒那少年。 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山下,开始走那上山的路。 而简小书也在此时懵懵醒来。 起身之时,只感头痛欲裂,好大一会,方才舒缓了些,四下看去,空无一物。 侧目却又看到了自己的钱袋放置一旁。 心中迷茫,这钱袋本该在怀中才对,还有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却也只能记起与许轻舟同饮,之后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拍了拍脑袋,起身,伸手取过那钱袋。 顿时感觉不对,面色一紧。 “不对——” 连忙将钱袋打开,之前的铜币不在,映入眼帘的是那白花花的白银,粗略一看,近乎百两。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这么多钱,他是第一次见,头痛似乎在此刻消失,他茫然看向四方。 高声喊道: “许兄,许兄——” 四五声后,自是反应了过来。 人走了,而这钱是那走了的人而留。 他将钱袋紧紧握在手心,心中触动,有了这些钱,他便可一路顺风,在无后顾之忧,前往京都备考。 “许兄,许兄,萍水相逢,如此大恩,你让小生如何还你,如何还你啊————” 寒峰岭上,正午。 一片废墟,四处焦炭。 看着面前的萧瑟,许轻舟的眉梢拧得很深,很深。 正如那几个匪徒,和简小书所说,整个山寨早已被火烧成了一片废墟,四处残垣断壁,风一吹过,草屑漫天飞。 “师傅,看来那书生哥哥说的是真的, 这里真的被天火烧了,而且还烧的很干净。”无忧跟在许轻舟身侧,小声说道。 许小白四下打量,左奔右顾,“烧成这样了,许轻舟,你确定这里还有人?” 面对二娃询问,许轻舟自是一言不发,可是眉梢间的浓郁,却是愈发的重了些。 忽而止步,低声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许轻舟的视线扫视四周,道:“你们发现了没有,一路走来,并未见一具尸首?” 听许轻舟这么一说,两人同样回想了起来,从入了山寨,踏入这片废墟,走到这里,确实未曾见过一具白骨。 莫要说人的,就连动物的都未曾见到过。 无忧仰着脑袋,很认真的道:“会不会是被烧成了灰了呀,毕竟那么大的火?” 许小白赞同的点头。 “对,我觉得小无忧说的有些道理,兴许就是被烧没了。” 许轻舟却是摸着下巴,本能摇头,分析道:“不会,你们看这些木材,有些都没被烧尽,说明这就是一场普通的火而已,木头都尚未被烧成灰烬,人骨怎么可能烧得尽呢。” “就算能,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二娃听闻,茫然摇头。 “不懂。” “我也不懂。” 许轻舟不再解释,只是说道:总之,这里很不对劲,定是人为..... 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中,寒峰寨有匪数百余,且其中还有后天炼体的武夫,但是他估计怎么招也有先天炼气境的存在。 一路走来,不见一人也就罢了,这里面他也看不到有打斗的痕迹。 那么这些匪徒会去了哪里呢? 两种可能,第一种,他们被人杀了,悄无声息的杀了。 第二种,他们走了,也是悄无声息的走了。 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偏向于第二种。 若是第一种,三百多人死亡,总归要留下些痕迹不是,可是这里,连刀兵都未曾留下一把。 可是第二种,他却也有些想不通的点。 既然是要走,为何要烧这寨子。 常言道,兔子还知道不知窝边草呢,这匪徒怎么舍得把自己的老巢给点了呢。 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想要掩盖什么东西,不为人知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既是如此,那又会是什么呢? 他在心中思索,试图找到合理的答案,可是无论是哪一种猜测,他得到的反馈都不好。 事情似乎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人到底会在哪里呢?” 忽而此时,耳畔小白的一声暴喝却将他惊醒了过来。 “什么人?” 许轻舟回神,之前许小白已经从身侧窜了出去,如同一阵风一般,而在不远处,那废墟中,同样闪过了一个黑影。 许轻舟心中一紧,连忙呼唤,“小白,回来。” 可是显然小白并没有听到,或者根本就没听,还是追了上去。 “姐姐!” 许轻舟单手将无忧抱了起来。 “抓紧我。” 随后便朝着小白的方向追去。 第83章 天上的东西,都打得。 疾如风,身如影,入山巅,下溪流。 一路前行,许轻舟速度全开,却是始终看不到前者的后尾灯。 好在前方时而传来动静,四周落叶零落,枯木折枝,新泥覆上,自是也不会跟丢了。 “靠,跑这么快——” 疾驰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一面悬仞般的峭壁。 峭壁之下,小白正在与一黑影缠斗。 远看,残影交错,轰鸣阵阵,不时闻风声怒,看石土飞溅。 姗姗来迟的许轻舟远远停下,将小无忧放在身侧,而后拄着膝盖粗喘气,远远凝视。 当是这般看,那场中之人,与小白,竟是不相上下。 小白的实力,他没有准确的定义,只知道,这孩子在燃烧自身金乌血脉的情况下,可以完虐筑基后期的强者。 正常情况下,筑基期也不是其对手。 虽然目前许小白并未动用血脉之力。 与她交战者实力也一定在筑基水平。 诡异的是,许轻舟竟是看不透这黑影的实力。 此人似乎和小白一样,凡人气息,筑基实力。 是一个肉身强者。 苍月帝国,百城领地,筑基少有,若非不是那一城一世家之供奉,那也可如涧云真人一般,自占一山,修道,自称真人。 如今这小小的寒峰岭,寻常匪徒横行之地,竟然出现这么一位与小白相仿的存在。 那这事情就简单不了一点。 许轻舟拧着眉梢,眸子很沉,却并非担忧小白打不过这人。 而是这寒峰岭上出现一个比肩筑基期的强者,让他本能的觉得,这背后恐有牵扯。 寒峰岭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数百匪徒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尸骨无存。 现如今又冒出这么一个人来。 这用屁股想,都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不过现在却也不是他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只要抓住此人,问一问,也就明白了。 无忧同样盯着场中,不过小无忧始终只是一凡人,亦是一孩童。 见战场中飞沙走石,风扬尘土,那二人速度又极快。 什么都看不清的她神色满是担忧。 她使劲的拽着许轻舟的衣角,焦急询问:“师傅,姐姐能打过吗,会不会有事啊,我什么都看不清————” 许轻舟收起思绪,挤出一抹浅笑,安慰道:“别着急,小白没事的,那人不是她的对手,放心,不是还有师傅呢吗?” 她下意识的点头,没在说话,目光又一次凝视着不远处的战场。 话虽是这么说,许轻舟却也没有要加入的意思,毕竟小白的实力和自己还是有差距的,自己冒然冲上去,非但帮不上忙,反倒是还给她添乱。 与其如此,不如静待其变。 二人缠斗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如许轻舟所料,小白越战越勇,那黑影渐渐落入下风,最后被小白一拳给轰飞了出来,足足砸断了数棵大树,方才止住了身型。 借助这个间隙,许轻舟也看清了黑影的模样。 黑影是一个男孩,身型比之小白大不了多少,却似人非人,一头长发因为打斗,变得乱糟糟的。 有些壮,身上除了那腰间系着一块未知名的动物皮革外,其余地方全部裸露在外。 确实又干净的有些不像话。 只见那黑影刚落地,便迅速起身,不过让许轻舟诧异的是,它并未站起身来,反倒是半趴在地上。 就如同野兽一般,猛然抬头间,那黑影朝他看了过来,对视的那一刹那。 许轻舟的眉不自然的又往下压了三分。 那是一双熬红的竖眼,里面盛满的全是野性。 戾气极重。 对视的瞬间,那脑海更是张开了口,对着许轻舟的方向,嘶吼了一声,露出两排锋利的齿牙。 不等许轻舟有所反应,小白却已然从烟尘中冲杀而来,高高一跃,重拳落下。 “往哪里躲。” 脑海收回目光,身形一闪赶忙避开。 小白扑了个空,身形停滞,趁着这个空档,那人扭头便跑,借力腾空,竟是爬上了那峭壁之上。 几个纵身之间,便到了那半山腰的位置。 许轻舟见此,眉梢又一沉,意念一动,一个碧绿色的金属管子出现在了手中。 将其扛在肩头,双手握之。 “我让你跑,看你能跑哪里去。” 瞄准,锁定,一气呵成。 “小白,让我来。” 许轻舟大喝一声,扣动扳机。 “嗖——”地一声。 在小白和无忧的诧异中,只看到一个大铁球冒着白烟就朝着那人飞去。 那石壁上的人,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有东西朝自己飞来,没有真远护体的他,只能选择躲避。 好在以他的反应速度,完全可以躲开。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朝他追来的铁球,居然会转弯,最后结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随后—— “轰!”地一声。 一团花火在石壁中绽放,熊熊烈焰宣泄怒火,将那山崖都炸出了一个坑。 整个峭壁,竟是跟着抖了三抖。 接着,无数的碎石大小不一从那上面掉落了下来。 而那里面还混着一个小东西。 许轻舟嘴角微扬,小声嘀咕,“锁定追踪,你怎么躲?” 这般一幕,看得无忧和小白目瞪口呆。 许轻舟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的目光,特别是小无忧的目光,是那般炙热,他连忙收起了肩头的东西。 恢复了寻常时的儒雅模样,轻声咳。 “咳咳,这天上的东西,师傅都打得。” “小白,去把人带过来,应该没死。” 小白吸溜了一下鼻子,从许轻舟的装逼中回神,“哦”了一声,便朝着那黑影掉下来地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吐槽:“早干嘛去了,害我打了那么久。” 小无忧则是仰头望着许轻舟,没有丝毫因为刚才的爆炸感到害怕,反倒满眼崇拜。 “师傅,你刚刚那功法,我能学吗?” 功法?许轻舟倒抽一口气,眼珠转动,平和道:“当然,等你长大些在学,现在,你还把控不住。” “好吧——”小家伙有一点点失落。 许轻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好了,等有机会了,我教你点别的,比这个还厉害。” “真的吗?” “当然,师傅从不骗小孩——” 不多时,小白掀开了那地上的石头,将那人拖了出来,就如同拖一条死鱼一样,扔到了许轻舟的身前。 “死了?”许轻舟问。 小白慢答:“没有,晕了。” “还好。” 第84章 风来。 正午,微暖。 寒峰谷后山峭壁之下。 无忧,小白,许轻舟,三人蹲坐在地上,正盯着前方看,时而蹙鼻,时而拧眉,时而凝眸。 无忧:“师傅,它的指尖好长,看着很硬。” 许轻舟:“嗯,似人非人——” 小白:“他不穿衣服,不冷吗?” 无忧:“师傅,我看过你那本书,里面有一篇中记载过,山中有兽焉,类人,不语,毛发长,与狼同行,视为野人——” 许轻舟:“有可能,能与小白对抗,证明他的肉身很强,不过应该不是纯种野人,太——干净了。” 小白:“反正如果我是他的话,一定很冷,我肯定是要穿衣服的。” 小无忧:“这么黑,干净?你说他能知道那婆婆的女儿在哪里吗?” 许轻舟:“那是沾上去的,等他醒来问问。” 小白:“搞不懂,为什么就不穿衣服呢,都秋天了,多冷啊——————” 无忧和许轻舟同时看向了小白,瞪着眼珠,意味深长。 小白怔了怔,“看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呱呱呱——” --------- 半柱香后: 眼前的男孩慢慢的睁开了双眼,暗红色的瞳孔依旧醒目,那一双竖眼中虽然尽是疲态,却是也足够渗人。 “嘶——哈——啊——” 刚醒过来,他便拼命的挣扎,完全不顾身上的伤,可是任凭如何用力,却也始终于事无补。 “别白费力气了,这绳子你挣不开的。” 许轻舟慢悠悠的话音响起,那男孩听闻,冲着他龇牙咧嘴,满目凶光。 他面目狰狞的模样,配上那双暗红竖眼,宛若一头野兽。 无忧被吓到下意识的抓住了小白的胳膊,往后缩了缩。 小白却是全然不惧,不过见无忧面露惊慌,有些不悦,起身,向前,来到那男孩面前。 面无表情,清澈的眸子,自上向下俯视着他,反手就是一个大逼斗。 “啪——” 清脆悦耳,力道之大,竟是直接将那男孩险些又给打晕了过去。 五个指印棱角分明,似是镶嵌在那上面的一般。 男孩懵了—— 许轻舟下意识吸气,心中暗道,“这尼玛,多疼。” 小无忧也怔了怔。 小白单手叉腰,指着那男孩,霸气说道: “有本事,你在凶一个给我看看?” 不知道是何原因,是因为被打懵了,还是小白身上的神兽气息压制了对方,那男孩居然真的老实了。 虽然依旧恶狠狠的盯着他们,但是龇牙却是不在了,也不挣扎不叫唤了。 小白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拍了拍手,扭过头,看着许轻舟和小无忧,笑道: “跟这种没礼貌的孩子,就得讲道理。” 小无忧缩了缩,吞了吞唾沫,生怕小白哪天也给她来一巴掌。 许轻舟则是无奈抚额,无言以对,自从给这孩子看了孙子兵法,本来就暴力的小白,那是变得更加暴力了。 动不动就是出拳,武力征服。 但是吧,你不得不说,效果很明显,这货确实老实了。 许轻舟往前挪了几步,继续半蹲着身子,望着眼前的男孩问道:“你也看到了,我们是讲道理的人,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说,说完我就放了你,行不?” 男孩:“————” 许轻舟自是也不愿废话,只想着赶紧解了老婆婆那一忧,找到那张月,远离这是非之地。 直接问道:“你在这山上,可曾见过一姑娘?” 男孩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目光更是下意识的躲闪开来。 未曾回答。 许轻舟不由拧眉,心中已然有了定义。 “告诉我,她在哪里?” 男孩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许轻舟见此,轻咳一声。 “你不跟我说是吧,那我只能让她跟你讲道理了?” 男孩闻言,身体本能的颤动了一下,侧目,却正巧看到那小白掰着手腕。 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却是如那勾魂夺魄的阎王。 他不怕死,也不怕眼前的人类,可是不知道为何,这少女他怕,不是因为痛,也不是因为打不过她。 就是单纯的怕,从骨子里的怕,他无法控制的怕。 “人——类,杀了我八,握补回搞宿你的。” 蹩脚的官话,愣是给许轻舟听懵了,看来无忧猜测的还真不错,这还真是个野人。 还有那一句人类,难道这孩子和小白一样,也是一只化形的兽。 不过这孩子的这一段话,却足以证明,他见过那姑娘,而且,他似乎想保护那姑娘,故此宁死也不愿意说。 “还挺硬————” 正在他准备解释自己是受那姑娘母亲嘱托的时候,却是有一阵风自那山顶呼啸而来。 此风极其诡异,从山顶向下涌来时,呼啸声声,但是却惊不起那地上半点尘埃,一片落叶。 扑面之时,更是丝毫感觉不到凌冽之意,反倒是分外柔和,让人莫名舒适。 风本无形,如今却是有了温度。 许轻舟话音止住,警惕的望向风起之地。 风虽无形,亦无杀意,却是让他的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寒意。 因为此风,绝非山风,而是人为,能发动此风之人,绝非寻常。 他站起身来,凝视山顶,小白同样察觉到了异样,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凝聚惊芒,下意识的将无忧护在身后。 与三人紧张不同,那被绑住的男孩,闻此风,面容上竟是带上了一丝喜色,暗红竖眼中,充满期待。 “小友,痴儿年幼,性格顽劣,若是冲撞了道友,还望道友莫怪,放了这痴儿。” 一道沧桑浑厚的声音自风落之时,突起。 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 许轻舟心惊,此声分得清男女,却是分不清方向,不知是从山顶而来,还是从山后而来,又是从天上而来。 就如同戴着耳机,还有5D环绕一般,在脑海中响起。 许轻舟的目光扫视四周,试图寻到那声音传来的地方,第一时间,更是借助系统探查了起来。 自己的系统有一个功能,自动预警,即自己周身500米的范围内,出现对自己有威胁的修行者时,会自动预警。 并且标注出对方的位置,境界。 一开始系统一级时是100米,升级之后是500米,范围随系统升级而扩大。 可是——他的面板中空空如也。 那也就是说明,目标在五百米之外。 五百米之外,能做到声临其境,此人的境界绝对不简单,至少以他对筑基期的了解,决然做不到。 这百分之百是那隐居山野的世外高人。 他平整思绪,对方既然没有直接动手,定然有原因,自己切莫乱了阵脚。 他在心中分析,自我安慰,随后对着风来的地方拱手一拜。 “晚辈无意,扰了前辈清修,斗胆请前辈现身,当面拜见。” 第85章 山中老者 许轻舟声落,那声再起。 “那便来吧——” 当话音又落之时,绑住了男孩的绳索竟是不知为何,不受许轻舟的控制,直接挣脱了开来。 小男孩挣脱束缚,顿时之间,再次目露凶光,龇嘴獠牙,像极了那狗仗人势发狠的模样。 “青衍,不可无理。” “带小友入洞天。” 小男孩闻言,瞬间老实了下来,只是愤愤的看了一眼许轻舟。 随后只见山巅之上,竟是有一股寒流落下,寒流浮过之处,冰起长空之地,转瞬之间,便凝聚成了一座晶莹剔透的冰桥。 一直延伸到峭壁之上。 如此一幕,在顷刻之间完成,看得许轻舟三人目瞪口呆。 自是有通天彻地的手段,这便是。 许轻舟心里很清楚,能做到这般之人,实力绝非只是区区金丹,至少元婴,不对,元婴之上。 自己所不知道的境界。 拥有这般能力,抹除数百匪徒,不留痕迹,自也是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 这山林之间,凡州云城之地,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尊强者呢,难怪自己探查不到。 只是因为对方过于强大。 怕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此人暗中瞧了去了。 可是她为何不出手阻止呢,许轻舟想不通。 在他思虑之时,小男孩却已经踏上了冰桥,回身看了三人一眼,吐出一字:“来!” 许小白和无忧本能的看向许轻舟。 许轻舟思绪再三,嘱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说完不忘了叮嘱了许小白一句,“小白,照顾好无忧。” “师傅,别去——” “没事的,前辈没有恶意,否则我们早就死了,我很快就回来。” 无忧松开了手,许小白冲着许轻舟点头。 “去吧,我守着无忧。” “嗯嗯。” 嘱咐二人之后,许轻舟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眼前的冰桥,跟着那男孩向着山崖之上而去。 登上峭壁之时,便是那悬空冰桥消散一刻。 正如现时一般,走时也只是片刻之间。 顾不得让许轻舟多想,他便看到那男孩就这般径直的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而在他消失的地方。 空间还泛着水波般的涟漪。 虽来到这方世界,已然过去了一年的光景,可是身处天霜的自己,却也并未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 大多只是从书中看到过,而眼前这一幕——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小世界入口,或者是结界。” 心中有了猜测,不迟疑,紧跟着许轻舟也走了进去,随着脚步的踏出,他整个人便消失在了山巅之上。 踏入的一刹那,眼前瞬间黑暗,却又在顷刻间,光涌入双眸,眼前的世界泛着褶皱,渐渐趋于平稳。 最后全新的世界映入许轻舟的眼中。 放眼看去,一片暗红,血色的湖泊,血色的柳树,还有迎面而来扑鼻的血腥味。 “这——到底是什么?” 一步之隔,两片世界。 一息之前,世界是姹紫嫣红的秋,而现在,世界是血色的,就如同走进了地狱一般。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眉目之染上惊慌。 虽然料到这结界之后,会是一副全新的光景,可是许轻舟却从未想过,这后边的世界,会是这样一副残破。 所谓洞天福地又或者是小世界,不该是: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又或是: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再不济也该是: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 可是自己看到的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那柳树因何而红,那湖又是因何而浑,这刺鼻的血腥味,又从何而来。 他看到的,只有一个死字罢了。 那小男孩还在往前而去,丝毫不顾许轻舟因为眼前景色止住脚步。 许轻舟暗暗咬牙,莫名的寒意自心中升腾,第一次,拥有系统的他,在这个世界感觉到了怕和恐惧。 “小友莫惊,这些并非我所为,且前来——” 浑厚之声,再次响起,却是与之前不同,许轻舟已然能辩出,声从何处来。 乃是前方,抬头寻声去。 遥望远处,可见那红色湖畔,山峦之间,出现了一个漆黑山洞。 “既来之,则安之,怕个屁。” 心中自我打气,强忍着恶心,许轻舟继续前行,临近湖泊畔,好奇扫视一眼。 见湖畔随处白骨,湖中水面,亦有饿殍浮于水中。 这些尸体虽然臃肿溃烂,可是也能看出,多为女尸。 密密麻麻,少说不下万之数。 触目惊心。 不由看得许轻舟不禁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做了什么?” 隐藏在这样的洞天里,这么多尸体,他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 血祭。 否则何至于这般惨状。 洞口宽数丈,光暗,前行数十步,明亮,见一洞天,璀璨。 溪流穿涧,花草生,闻之,清香,自是与方才洞外之景,截然不同。 洞天之内,小男孩蹲坐一突起的巨石之上,警惕的看着许轻舟,而洞中,山花草丛间,许轻舟看到了那里,正坐着一人。 此人头发皆白,洒落肩头,浑身着白衣剑袍,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恰逢此时,洞顶一束光落在其身上。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会发光一般。 百岁老妇人,嫣然如仙人。 系统也在此刻探查出了对方之人的境界,赫然是:渡劫后期。 《浩然异闻录》中明确记载,此间人世可修仙,共许万灵十四境,分别是: 一境:后天境,二境:先天境,三境:筑基,四境:金丹,五境:元婴,六境:离神,七境:洞玄,八境:化神,九境:分神,十境:合体,十一境:大乘,十二境:渡劫,十三境:圣人,十四境:仙。 整个凡州,许轻舟尚且也只听人提及过元婴的存在,而今时今日今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居然是十二境渡劫期的强者。 这让他整个人陷入一种茫然,小小寒峰岭,怎会藏着这么一尊老怪物呢? 他感觉脑海里嗡嗡作响,手心悄然间溢出些许汗水,却是强装镇定,对着眼前的老者拱手一拜。 “晚辈许轻舟,拜见前辈。” 老者闻言,睁开了双眸,一双褐色的瞳孔映入许轻舟眼中。 他只是抬头与老妪对视一眼,便如同看到了整片星河。 一时心神不稳,险些迷失。 虽然世人唤他忘忧先生,可是那只是于凡人而言。 自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在眼前的老者面前,即便拥有系统的许轻舟,现如今,也只是一个屁。 对方若是想,碾死他,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小友无需拘谨,上近前来说话。” 第86章 请先生解忧。 许轻舟低垂眉梢,再次一拜。 “晚辈不敢,先前不问缘由,对这孩子出手,得罪之处,望前辈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一般见识。” 白发苍苍的老妪,苍老的嘴角上扬,带着一分笑意,神采奕奕,竟是看不到半分沧桑。 “青衍顽劣,心智不全,性格乖张,多惹事,能被小友敲打敲打,本不是一件坏事,小友无需多虑,我自是不会因此加罪小友的。” 短短一句话,饱含善意,更是将其肚量体现的淋漓尽致。 至少许轻舟自问,若是有人伤了自己徒儿,自己断然不可能与其这般好好说话。 如此心境,许轻舟自愧不如,望尘不及。 “多谢前辈。” “好了,说正事吧。” 许轻舟怔了怔,茫然抬头,“正事?” 老妪笑道:“对,正事,小友前来,为的可是一叫张月的姑娘?” 许轻舟眉梢一抖,心中颇为震撼,他虽然与那小男孩提及了女子,却是自始至终,未曾提及张月之名,这老妇人如何得知。 难不成这渡劫期的强者,还有读心术不成。 “前辈怎么知道的?” 老妪依旧端着身子,并未回答,而是手掌拂过身前,刹那之间一张茶桌浮现,其上烹热汤。 茶壶,茶杯,茶碗一应俱全。 “来,坐下来,细说。” 许轻舟本能犹豫,踌躇不前,大概过了几息,才向前走去。 来到老者身前,恭敬的拜了拜。 “前辈盛情,晚辈却之不恭,叨扰了。” 说完便在老者的面前盘膝坐下,却又始终将腰杆挺得笔直。 与强者对坐,紧张是难免的。 不过好在眼前的强者,并不盛气凌人,相反,老者散发出的气息,很柔和,坐在她近前。 就如她周边的花草一般,长得也要好上几分。 总之如沐春风便就对了。 相对在无言,老妪枯瘦指尖轻荡,壶中热水悬空而起,没入那装茶叶的壶中。 在其中游走数息,又悬空而起,慢慢落入杯中。 哗哗水流声,宁静深远。 品茶是一种情调,泡茶是一门艺术,而对于眼前的老妪来说,这却是一门仙术。 许轻舟头一次见,泡茶也能泡得这般丝滑,大气,唯美。 他只想说,这一招我想学,真的想学。 若是用来装逼,简直是处处暴击。 老妪折腾半天,却也只泡了一杯,仅仅只是一杯。 她便手掌一挥,整个桌面除了许轻舟眼前那泛着茶香的杯,其余一应茶具,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友,这是我家乡的茶,请。” 许轻舟始终凝视着杯中茶,听闻眼前老妪这般说,便不再矜持,双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那杯子。 生怕洒出一滴,负了眼前老妪的一番美意。 清泉入杯时,本就飘香四溢,如今凑鼻闻之,让人沉迷,似是身入无边茶山之巅,沐那春风。 见许轻舟一脸沉醉,老妪笑问:“小友,可否懂茶?” “略懂一些。”许轻舟谦虚道。 “请吧。” “那晚辈就不客气了。” 说着他轻呼风,遂一饮而尽。 茶入喉,如一股清流,穿过整个身躯,那般感觉,宛若身处仙境,全身三千六百万个毛孔同时打开。 许轻舟浑身一颤,心中大惊,瞪着双目,脱口而出。 “好茶。” 老呕眯着褐色双目。 “好在何处?” 许轻舟不舍的放下杯子,认真道: “闻之沁人心脾,品之味如甘霖,而后回味无穷,齿颊留香。” “晚辈才疏学浅,胸口文墨赞不出此茶一分甘甜。” “呵呵——巧舌如簧,不愧是读书人。” “晚辈不敢。” 老妪目色一沉。 “过谦则傲。” 又笑:“你当欣然接受。” 许轻舟自是被看穿了心思,拘谨一拜;“前辈教训的是。” “说回正事,回答小友刚刚的问题。” “好。” 老妪视线扫视许轻舟,意味深长。 “我不仅知道,你要找那姑娘,我还知道,你叫忘忧先生,从天霜城而来,寻个清净而去,却又想渡尽这天下苍生。” “我说的,是也不是?” 面对询问,许轻舟始终表现的很镇定,虽然这次角色互换,让他很不习惯,不过眼前的高人既然知道自己为了张月而来,知道自己是忘忧先生,来自天霜城,自然是不奇怪的。 至于如何知晓,想来她自然有自己的门道。 “前辈说的,都对。” 老妪诧异道:“你好像不惊讶?” 许轻舟轻笑道:“前辈非寻常人,自有通天的手段,晚辈一寻常凡人,前辈知道我,不足为奇。” “也不好奇?” 许轻舟摇头。 说不惊讶,不好奇,自然是假的,只是在这样的强者面前,还要要沉稳一些。 好奇害死猫。 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心中自然要有自己的定位。 老妪似乎是看穿了许轻舟的心思,笑道: “浩然天下,有一门推演术,可知晓万事万物的前世,今生,来世,只是代价有些大罢了,我便是用此秘法,推演到了小友的存在,也推演到了小友终会来此。” “并且会有一劫,故此提前来此,等待小友,并顺手替小友消了此劫,事情便是如此了。” 许轻舟听闻,眉梢抖了抖,如此,岂不是比自己的解忧书还要厉害,竟是能算出这么多。 寒峰岭,三月前亡的。 而三月前,自己还在天霜城中,林枫城之事,也未发生。 但是这老者竟是能推算出三个月后的今日,自己会来此地,这当真是让他大吃一惊啊。 如此种种,自己其实早就入了她的局中了,今日会面也注定之事。 他只想说,这招自己也想学。 “这推演当真神奇,前辈果然是手眼通天,晚辈长见识了。” “想学吗?” 许轻舟怔了怔,眼中凝重更甚,自己的所有心思,好像都被眼前的前辈看透了一般。 不过他并未承认,而是反问眼前的老者。 “先不说这个,晚辈只想知道,前辈费尽心力,提前在此等我,所为何事?” 无利不早起,无事不登门,若是无事相求,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见许轻舟反问自己,老妪深邃的双眸望着许轻舟,话音也严肃了几分。 “你是忘忧先生,找忘忧先生,还能为何?” “自然是请先生替我解忧!!” 第87章 两个故事。 许轻舟虽然早就猜到了些大概,毕竟自己平平无奇,唯一的特长就是扯扯皮,装装逼。 除此之外,也就只剩能替姑娘解忧了。 眼前的前辈,十二境大佬,半步圣人境,如此费尽心力,推演自己。 还特意在这里等自己,除了找自己解忧,他确实想不到其它可能性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替这么一尊大佬解忧,若是真解了,那奖励得多大啊? 还有,这样的存在,自己当真能解得了吗? 他有一些小期待的同时,也有一些心虚夹杂在里面。 你别看此人,目前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又是轻声慢语,又是面容含笑,还请自己喝茶。 那是因为她有求于自己。 但凡自己解不了她心中的忧虑,指不定反手怎么把自己碾死呢。 他又岂能不慌张呢,不过好在有系统托底,他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开玩笑,你是厉害,还能厉害过系统不成。 我有义父,此事无忧。 “前辈既然都知道,那晚辈便就不谦虚了,替前辈解忧,晚辈当仁不让。” 他出声回应,满是自信,话音一顿,却又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晚辈有个要求。” “还望前辈,将张月交于我,晚辈替人解忧,只能一忧一解,我得先解了张月母亲的忧,才能在替前辈解前辈的忧。” 老妪看着突然就自信起来的许轻舟,褐色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稀异的目光。 嘴角时刻含笑,不过却是多了一丝欣赏。 “老妪活的久,理都懂,找小友解忧,自然不会空手,所以我为小友,准备三份礼。” “哪三份?” “这第一份,便是这寒峰岭的劫,我替你平了,第二份便是张月,今早我已将人送回了她来时的地方。” 说着老妪掐指,似是在算着什么东西,自信又道:“不出一刻钟,张月便就能见到她的母亲。” 许轻舟嘴角微微抽动,这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完全被弄于鼓掌之中,这该死的压迫感啊。 “前辈,还真是————” “如何?” 许轻舟赶忙回应:“没,晚辈多谢前辈的礼,那就静待一刻钟,若是真如前辈所说,我便替前辈解忧。” 老妪笑笑,摆了摆手,“不急,在解忧之前,我与小友讲两个故事如何?” 听到故事,许轻舟自然是来了兴趣,高人口中的故事,自有精彩之处,也有向往之处,若是不听,便是损失。 “晚辈洗耳恭听。” 老妪笑笑,慈眉善目,慢慢道来。 “这第一个故事,故事的地点就在寒峰岭。” “话说十年之前,有一玄州的修士偶得一份秘法,此秘法极其诡异,只需每日早中晚,与这完璧的女子交合,吸尽对方的纯阴之气,便可提升修为。” “这样的功法,在浩然,称为邪法,而修行这样的功法者,视为邪修,被万道唾弃,遇之必除。” “那修士自知,这邪法有伤天理,失人合,而玄州之地,正派林立,强者如云,若是在那修行,一但暴露,等待自己的便是粉身碎骨。” “故此这修士走了七年,横渡四州之地,来到了这浩然天下,最贫瘠的的凡州,修炼此法。” “金丹期修为的他,在这云城之地,可谓是只手遮天,与官苟且,驱使匪徒,凡是这云城山野十六岁未出阁的女子,大多都被抓到了这里,供他驱使,用完弃之。” 久而久之,湖外的水池沉尸万余,染红了湖泽,亦染红了那柳树,而这位修士,也从金丹终 破元婴————” 许轻舟听在耳中,眼眸越发低沉,故事中那修士,就是造就洞外那般惨态之人。 为了变强,三年残害上万少女,这是何等的罪孽深重。 不止如此,云城人口不过数十万尔,三年期间丢失如此多的姑娘,云城的官竟是能视若无睹,何其悲哀。 一金丹的修士,就能在一城之地,只手遮天,为所欲为,犯下这等天怒人愤的罪行。 何其悲哀,也难怪这云城山野尽是匪徒横行。 也难怪昨日偶遇的匪徒几人,眼中竟是心酸无奈。 “我感受到了,你很愤怒,对吗?” 许轻舟嘴角带着一抹酸楚。 “愤怒?晚辈没有,只是叹这世道不公罢了,我又能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终究是改变不了。” 他话音有些低沉,似是对这片天地,宣泄着属于他的无奈。 老妪却是始终平静,哪怕方才,亲自叙述了一遍这样的事情, 她的表情也好,眼中的目光也罢,从始至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就当真不能改变吗?” 许轻舟不解,“前辈何意?” 老妪笑笑,未曾回答,而是讲起了第二个故事。 “现在说第二个故事,你且听着。” 许轻舟将自己的思绪微微收回,胸口处的义愤填膺随之消散了些许。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话说浩然大陆,曾经有一姑娘。” “幼年父母双亡,被人追杀,掉落悬崖,大难不死,习得神功。” “二十岁破十境,五十岁破十一境,百岁破十二境。” “二百年十三境巅峰,冠绝一方,独压当代,长剑一出,酷夏寒雪,举世无敌。” “别人修行,如登天之路,呕心沥血。” “她修行却如履平地,自有天助。” “功名加身,她成为剑气长城最年轻的剑官,世人见她,仰望崇拜,八荒妖兽见她,闻风丧胆,然——————” 许轻舟听的眉梢直跳,眼中神色更是在阴晴变化,悠悠之声,苍苍之音入耳,他的情绪在此刻被调动。 两个故事,两种不同的感受。 前者听的自己义愤填膺,胸中烦闷。 这后者却是听得自己满腔热枕,热血沸腾。 这故事中的女子,哪里是女子,这不妥妥的男频小说中的,天命主角吗? 短短数语,他听到的是一段荡气回肠的强者崛起之路,从一开始的无语,在到震惊,在到如今的期待,没有跌宕起伏,只有一路高歌。 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沉迷其中,当老呕话音落下之时,眼中浮动过的是一抹淡淡的悲悯,也正是这一抹悲悯,勾起了他无尽的好奇与期待。 急迫问道:“然后如何了——” 第88章 红色之忧 许轻舟从未如此迫切的想去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只因故事的主人,就在自己的眼前,而且她真的很强大,并且神秘无比。 就如同倾城的姑娘戴着面纱站在你的面前,却遮不住那动人心魄的风姿。 让人迫不及待的想一睹真言。 许轻舟此刻的心情大概如此。 老妪嘴角下压,讥笑一声,自嘲道:“然后啊,她所珍视的东西,所骄傲的一切,就一点一点的在她的眼前慢慢消散,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不知道那一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开始觉得她错了,她很强大,绝世无敌,可是强大的力量并没有带给她想要的。” “最后——”说着老妪的目光突然间就落在许轻舟的身上,先前的自嘲不在,酸楚不在,反倒是带上了抹玩味,笑道: “她离开了那个地方,违背了她的初心,开始浪迹天涯——” 故事伴着老妪重重的话音落下,许轻舟的眉梢也跟着慢慢舒缓开来。 故事的开始是振奋人心的,可是故事的结尾却不尽人意,老者说的话很模糊,模糊到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不过许轻舟却听的真切,一切的一切,最后的最后,用两个字便可以概括。 那就是:遗憾。 看着许轻舟眼底的兴趣变得索然无味。 老妪继续带着笑意,道:“怎么,这个结果,是不是让小友觉得很无趣?过于——简单了些。” 许轻舟摇了摇头。 “这是前辈的故事,前辈不想说,那便不说,我读懂了前辈的精彩就够了,至于前辈的遗憾和彷徨,前辈自己都不喜欢,想来晚辈,也不会 喜欢。” 老妪道:“你虽年幼,却是活得通透,看来我所看到的未来,无错。” “我的未来?” “嗯,你的未来,不过我命源有限,只看到了万古波浪的一角,可是那一角的精彩,足以抚我心。” 许轻舟眼中光泽浮动,他很好奇,很好奇老者口中提及的自己的未来。 是精彩,还是壮烈,又或者是如她一般的遗憾,他很想知道。 便本能追问。 “前辈看到了什么?” 老妪似笑非笑,慢慢说出六个字。 “天机不可泄露。” 许轻舟本能一愣,重心前倾,紧绷的身体松垮了下来,心中更是不由自主的说出一句昔日的国粹。 “卧槽——” 多么熟悉的表情,多么熟悉的语气,又是多么熟悉的台词,一时间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尚且不等他回神继续,老妪又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好了。” “什么?”许轻舟茫然道。 “时间到了。”老呕道。 老妪声落之时,便是系统提示音响起一刻。 【恭喜宿主,成功替王大娘解忧。】 【恭喜宿主,本次触发奖励行善值500点。】 听闻此声,许轻舟眉梢下压,并没有往日解忧之后的欣然。 因为这一忧解的,让他毫无参与感可言,妥妥的就是眼前的前辈将饭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不过现实不给他多想的时间,他现在只想,替眼前的老者解忧,拿完奖励,该干嘛干嘛去。 这尊大佬,自己不仅惹不起,怕是若不小心沾染上了,自己这小身板都承受不住。 回归正题,该死的压迫感继续袭来,许轻舟却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淡定。 “前辈果然高深莫测,那晚辈这就替前辈解忧,烦请前辈将手给我,麻烦了?” 他并没有去解释为何要让对方伸手。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号,定然也知道自己解 忧 需要触碰对方的手掌。 老妪伸出了白袍下那枯瘦如骨的手,慈目笑道:“那就有劳小友了。” 许轻舟看着眼前的枯手,眼中凝重更甚,虽然手上肌肉已然萎缩,却依旧白如雪,手指纤长。 只是那上面的褶皱不合时宜的出现,破坏了这原本的美好。 许轻舟清楚,眼前的老者,年轻之时,定然是一个绝世的美人,只可惜人老珠黄,岁月也未曾饶了这位曾经的剑仙。 他手掌接触了老妪的一刹那,又赶忙挪开。 不过这一触之间,却也足够了,同样的也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了。 这可是渡劫期的强者啊,别说凡州,即是放眼整个浩然,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更何况故事中的她,可是半步十四境的存在。 “可以了前辈。” 老妪收起了手,目光却时刻的盯着许轻舟,她也同样好奇,就这般轻轻一触,许轻舟是如何做到的,可知别人心中之忧的。 不过当看到许轻舟唤出那本忘忧书时,她似乎明白了。 无字天书,她看不透。 许轻舟被盯着自是有些不在在的,不过他却也不避讳,翻出了解忧书后说道:“前辈稍待。” 话落指尖往书上一荡,心中默念。 “让我看看属于你的故事是怎么样的,你所求又会是什么,是容颜依旧,还是要重回巅峰时期的境界呢。” 这是属于他的猜测,女子爱美,世人皆如此,想来眼前的老妪怕是也不例外,自然有为容颜而来的可能性。 故事中的老妪是十三境巅峰,可是自己面前的却只是十二境巅峰,这其中定是受了什么伤,遭了某种劫。 所以求医的可能性,也很大。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他自是猜不到了。 不过答案,很快就能揭晓。 随着解忧书汇聚墨色,一行行红色的字体便出现在了眼前的书页上,悬空而立。 红色的光芒,璀璨耀眼,格外醒目。 “红色之忧,除金色之忧外最高级别的忧愁吗?” 他眼中没有惊讶,只有好奇。 这红色之忧他虽是第一次见,可是眼前这位前辈的实力,他心里清楚。 这样的人,所求又怎么会寻常呢。 别说红色了,就是如同小无忧一般蹦出了个金色,他也见怪不怪。 很快字体凝聚结束,许轻舟也在老妪的凝视下,开始细细阅读起了属于老妪的信息。 【姓名:江云畔】 【境界:渡劫后期】 【种族:人族】 【年龄:1023岁】 【个人简介:雪剑仙江云畔,生平便是传奇,《浩然异闻录》第四百二十九篇中有详细记载,宿主可自行查看,这是一个活在传说中的女人,曾担任剑气长城的剑官,护了浩然天下十洲四百年,斩大妖无数,巅峰时期,自是人间第一人。】 【后——————(未完待续!)】 第89章 半妖之子 浩然异闻录,自己不曾看过,可是这剑仙的故事许轻舟偶有听闻,除了方才本尊所讲。 他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句市井谣传。 【剑出三寸半,霜雪千里天,一下下三天。】 虽是一句俗家话,可是却郎朗上口,世人大都能讲得出来。 剑气长城,离凡州何止千里万里,她的故事,哪怕是凤毛麟角能流传到那天霜的地界,便足以倾世。 更甚被收录到了这《浩然天地异闻录》中,这对于她来说本就是一种歌颂。 只因为异闻录里写的都是传说神话。 而她便是这活着的传说。 许轻舟平缓呼吸,让自己保持镇静,继续向下看去。 【后来,无敌七个甲子的江云畔,在三百年前,遇到了一生的宿敌,八荒域最年轻的大妖·白狼,一人一剑一妖,大战了十日,从剑气长城,打到了蛮荒深处,又打到了南海,移平山川数万座,斩断溪流上千条,轰动浩然天下。】 【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江云畔归来之后便辞掉了剑官之位,没人知道那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世人只知道,那一日,人间最强的雪剑仙,在剑气长城上亲手碎掉了(听雪剑),立下血誓,此生剑,不在斩妖,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剑气长城——】 【一代剑仙就此归鞘,而同一时间,大妖白狼也被驱逐出了八荒域。】 【世人不知,一人一妖,自此浪迹天涯,朝游北海暮苍梧,做了那人间惊鸿客、自在人,逍遥仙。】 【可是好景不长,二人之事还是被人知晓了去,三教祖师,八荒妖祖知道后,达成了某种默契,联手欲要抹杀二人,以证视听。】 【古往今来,人妖不两立,岂能共枕眠。】 【二百年前,八荒十州聚集了当世最强者,十三境近百人,大妖数十位,围杀江云畔,白狼。】 【一人一妖,虽是人间之最,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又被亲人背叛,悲痛欲绝,重伤之下,二人杀出了重围,逃进了浩然最为神秘的北海之地。】 【从此不再出——】 【有人说他们死了,葬身北海,有人说他们成了仙,自北海飞升,总之属于他们的故事结束了,唯独留下一段段传说罢了。】 【而实际上,一人一妖入了北海之地,寻了一世外仙山,至此隐居,不闻世间俗事。】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绝世的天骄就不该安逸,又或者他们曾经犯下了太多杀虐,惹来了天妒。】 【十三年前,江云畔分娩,诞下半妖之子时,竟是引来了那上苍的九天玄雷,欲要将那半妖之躯泯灭。】 【白狼为挡住那九玄天雷,以身化道,最终陨落北海,江云畔亦被天雷所伤,境界跌落十二境渡劫期。】 【白狼一死,江云畔境界跌落,半妖之子降世的消息,却是引来了那北海大妖们觊觎。】 【只因这半妖之子,血脉异变,惹来天妒,却也引来人贪,固有谣言起,万灵若食其血肉,可境界大增,十三境者可破十四境。】 【江云畔虽丧失至爱,但也顾不得伤痛,拼死杀出了北海,不惜折损半数寿元,动用欺天之术,遮掩其子气息,以防世人窥探。】 【她自知自己,护不了这孩子,又不惜耗尽寿元,推演十余载,盗取天机,只为自己的这孩子,寻一条能活下去的路。】 【她找到了,寿元却也耗尽了,油尽灯枯,即将坐化。】 一行一字,密密麻麻,翻了一页未完,在翻一页,许轻舟看得眉梢直抖。 江云畔口中的自己,是传奇。 《浩然异闻录的》的江云畔是传说。 而解忧书写下的,又何尝不是呢。 白狼剑仙人妖恋。 三教八荒斩孽缘。 众叛亲离渡北海。 半妖之子引天劫。 白狼陨,剑仙残,半妖血脉天下馋。 掩天机,推天术,耗尽寿元寻生路。 七百年执剑路,三百年红尘仙,可悲,可泣,可歌,可颂。 那是一条荡气回肠的路,写尽跌宕起伏。 也是一场相濡以沫的雪,浪漫至死不渝。 许轻舟读的是冰冷的文字,看到的却是一幅让人震撼的景,那字中的一幕幕,犹如一幅盛世画卷, 在自己面前慢慢展开。 属于它的波澜壮阔,许轻舟感同身受———— 他的内心触动,眼中竟是溢出了浓浓的惋惜,带着些许的羡慕。 惋惜自是不用说,至于羡慕自是也不用说。 愿与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既许一人以偏爱,便尽余生之慷慨。 舍弃一切,坚定的选择,这样的爱,何人不羡慕? 这是一段虐缘,至少许轻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世间唯有真情,不容他人非议,也唯有爱情,没有对错。 爱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与任何人都无关,自然也与自己无。 他无需知道他们是如何相爱的,他知道结果,便就可以了。 他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了所求之处。 【所求:为江清衍找一条属于他的长生路,托孤许轻舟。】 【因忧愁者江云畔算尽天机,意念坚定,且有了自己坚定的想法,故此此次系统不提供解决方案,宿主自行决断。】 【江云畔欲要托付江清衍于宿主,是否接受?】 【是】【否】 看着江云畔所忧所求,以及系统给出的选项,许轻舟本能的愣住,内心的触动不在,眼中遗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诧异,是不理解,同样带着震惊。 红色之忧,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请求同样在自己的意料之外,还有系统最终给出的方案,竟是让自己选择? 他一时之间竟是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盯着那散发着红色光芒的【是】与【否】陷入茫然? 许久回神,抬眼,眼前的江云畔依旧满目慈祥,和蔼如初,丝毫没有任何将死之人的落寞。 平静的不像话。 侧目,看向远处的半妖之子清衍,他正在那地下穿流的溪畔洗着自己身上的伤,身上的尘———— 目光又一次收回,许轻舟直视江云畔的双眸,欲言又止。 最终试探的问道:“前辈,你可知,你命不久已?” 江云畔同样平视着她,浅笑回应。 “自然。” “那为何不求我救你?” 说着话音一顿,许轻舟的喉咙滚了滚,带着些许的遗憾,道:“我本来是可以救你的,那样你就不用死了。” 江云畔寿元耗尽,将死之躯,这世间已然无人,能回天改命。 可是许轻舟心里清楚,解忧系统一定可以,可是江云畔明知自己要死,心中所忧所求,竟是不是生。 既然不是生? 那他又如何救,又怎么救? 即便那商城里,真有那样的丹药,现在的自己如何买得起,江云畔又如何等得起呢? 死,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定数。 无人可改。 第90章 先生的路很远 江云畔自是读懂了许轻舟话里的意思,花白的眉戴舒展。 坦然承认,“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知道你能救我。”江云畔回曰:“可是人这一生,总归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不是吗?” 许轻舟怔了怔,没有反驳,是啊,人这一生,若是没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那想来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 虽然江云畔曾经是十三境巅峰的圣人,自是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可是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还如此坦然,却也让许轻舟不由动容。 出于好奇,也出于求知,许轻舟想知道,想知道她为何能这么坦然赴死。 遂问:“前辈真的不怕吗?” “怕什么?” “不怕死吗?不怕离开这个世界,不怕......”说着许轻舟自是将目光看向了那孩子。 只是与之前在不同的是,他眼中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很多。 自是对这孩子一生经历的悲悯,父亲是一代妖王,母亲是绝世剑仙,属于他的世界本该璀璨生辉,平步青云,令世人羡慕,望尘莫及。 可是他如今和寻常的孤儿似乎也并无两样。 他再次将目光收回,看向了江云畔,郑重道:“你死了,真的放心的下吗?就不怕他,遍体鳞伤?”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江云畔并未敷衍,收起了嘴角的浅笑,同样变得认真起来,话音悠悠,说出了一段包含深意的话。 “见众生,见天地,见自己的心大了,事儿就小了。” 许轻舟微微震动,眼中忽明忽暗。 江云畔的话音却是依旧在继续。 “活到我这个岁数,死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夫君走了,我本该去寻他,只是放心不下这孩子,所以才等到了现在。” “我耗尽寿元,自是为他寻了一条生路,我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未来如何,便看他的造化了。”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重复了两遍,自己只能做这么多了。 说出了属于她的无奈,一个强者最后的无奈。 原来,在这方世界,不仅弱者没得选,强者似乎也没得选。 许轻舟能理解,也懂,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眼前的这位前辈,只是低垂眉梢说了一句。 “你应该清楚,我只是一个凡人。” 他的言外之意便是,你一个曾经的剑仙,将自己孩子托付给一个凡人,托付给自己这样的小废物,你真的放心吗? 安心吗? 江云畔自是看透了许轻舟的心思,答非所问:“所以啊,先生,我也叫您一声先生,您愿意帮我吗?”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想要的,你凭什么觉得,这孩子跟着我真的能活下去,你真的放心吗?就凭你看到的未来一角?” 许轻舟不再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直言不讳道。 江云畔意味深长道:“先生,可还记得,我刚跟你说过的两个故事?” 突然的话语,让许轻舟本能一愣,有些茫然,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自然记得。” 江云畔又道:“两个故事,两条路,这第一条,邪修的路,他为的是什么呢?” 江云畔自问自答:“无非就是为了变强,为了力量,为了寻那长生路,走那成仙的道,可是他平平无奇,自无天助,自知长生无望?如何处之呢。” “所以他修了邪法,说是邪法,不过却同样是修行,算是一条捷径,不可可否,他确实做到了,三年破开了他本一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元婴境。” “他成功了吗?”江云畔又问,可是不等许轻舟回答,她却是自己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 “不,他输了,因为他死了,被我斩了,无论过程如何,结果,就是他失败了。” 说完江云畔纤长枯瘦的手指扶住脸庞,身体微微前倾,那深邃如星河般的眼眸离许轻舟似乎又近了一些。 “这第二故事,便是我,我是天才,是别人口中的妖孽,我这一生,得天时,取地利,谋人合,我拥有令世人汗颜的天赋,也拥有令世人羡慕的运气,而且我还很努力。” “所以我没有他那样的烦恼,也无需另辟蹊径,因为摆在我面前的,本来就是又宽又阔的通天路。” “我走的很快,不——准确的说,我跑的很快,直到别人再也看不到我的背影,直到世人望尘莫及。” “可是结果呢?” 江云畔摊开双手,剑袖自然垂落,浅白如雪,她的眼底,也第一次染上了一抹浓愁,嘴角更是带着一丝酸涩。 自嘲道:“举世无敌又如何,人间之最又如何,冠压当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了这么一个下场。” “人老珠黄,众叛亲人,爱人逝无能为力,小儿幼无力照看。” “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于这座天下而言,我的璀璨不过是朝生梦死的浮游,我惊艳的从不是浩然,我只是一只夏蝉,姑且鸣了一夏罢了。” 许轻舟自是听的真切,却也听的恍惚,他的思绪一直在动,脑海也一直在思索着。 他不明,江云畔为何突然提及这些,也不明白,他说这些的意义。 可是他心里又很清楚,江云畔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么多,这其中一定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深意。 他想知道,所以他在解析,试图读懂眼前的女人,可是,他总归是太过年轻,而江云畔又是那般高深,他又怎么可能读得懂呢? 不耻下问,不知求知,许轻舟拧着眉,凝着眸,恭敬问道: “我不明白前辈的意思,还请前辈解惑?” 江云畔淡然一笑,慢慢再语。 “与凤凰同飞,必是俊鸟。” “与虎狼同行,必是猛兽。” “与智者同行,会不同凡响。” “与高人为伍,能登上巅峰。” “鸟随峦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 “跟着什么样的人,便能走出什么样的路。” 话音一顿,继续: “我说的虽是两个故事,诠释的却是一个事实。” “人这一生,为生而来,向死而去,固有修仙术,长生道。” “而长生路上,有人走捷径,有人走大道,可是走捷径也罢,走通天路也好,求的就是一个快字,但是最后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所以走的快没有用,路要走的稳,还要走的远。” “若是我所求是生,那这孩子跟着我,无非就是将我走过的路在走一遍罢了,结果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可是跟着先生不一样,先生的路,虽然走得是会慢上一些,但是先生的路,走的稳,走的远,很远很远——那是我亲眼看到的,哪怕只是一眼。” 江云畔的表情凝聚,是认真,是肃穆,是前所未有的慎重。 “所以,这孩子就该跟着先生,也该跟着先生,跟着先生,去积德行善,跨越万千沟壑,也只有跟着先生,他才能一直走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且精彩纷呈。” “这就是我为他寻的路,也是我的忧,先生若是点头,我便无愁,虽死却无憾尔。” 第91章 当仁不让 江云畔的话音止住,可是目光依旧落在许轻舟的身上。 声虽在耳畔渐歇,可是许轻舟中的识海中,却依旧有余声萦绕回响。 江云畔的话,一字一句如史官提笔,篆刻进了他的心间,让他的内心时刻波动。 如同平静的海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风浪。 至此波涛汹涌。 江云畔告诉了他,与何人为伍,便能走出什么样的路。 世间路有千万,可以自己去走一条新的路。 也可以走别人走过的老路,原本就有的路。 许轻舟的路是一条新路,江云畔的路是老路。 而她想让她的孩子,跟在许轻舟的身后,走出自己的路。 是老路,因为那是许轻舟要走的路。 却也是新路,因为他需要与许轻舟同行。 而让许轻舟最为触动的是,江云畔口中,那属于自己朦胧不清的未来。 会是怎么样的未来? 两个故事,在这一刻被江云畔串联了起来,只是为了告诉许轻舟一个道理。 修行一途,走捷径也好,走那通天路也罢,世人求的都是一个快字。 可是修行修行,修的便是长生二字。 长生路,比的从来不是谁走的快,正如长生二字,比的自是谁活的得久。 故此,路要走的稳,也要走的远。 属于自己的路稳否不知?可是江云畔却告诉了他,他的路,很远,很远,即便是前路荆棘密布。 虽只是江云畔的一面之言,二人亦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她的话,许轻舟却是相信的。 因为那不仅仅是自己的路,更是她不惜死,而为自己的孩子寻到的一条生路,他又为何不信呢? 他低垂着眉梢,视线望着眼前的长桌面,看着那早已被自己饮尽了的杯中茶。 陷入沉思。 该不该接受,该不该选择,在这一刻,成为了他不得不立刻做出的决定。 按理来说,自然是该欣然接受的,这是强者重托,那孩子也绝非寻常的孩子。 可是许轻舟却也有自己的考量,出世之日,引动九天玄雷,大妖父亲殒命,又惹来天下强者觊觎。 江云畔一代剑仙圣人不惜耗尽寿元盗取天机。 这孩子,只出生了十二年,却是已经有两位顶尖的强者先后因其遗憾落幕。 这样的因果自己是否能扛得住? 这孩子,自己是否又真的能养得大? 若是答应了眼前的剑仙,这个可怜的母亲,自己是否又能不辜负她的期望?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闪过了自己的脑海,可是问题的答案,却是始终朦胧。 许轻舟沉默了,不知该如何选择。 期间江云畔也未曾言语,直到气氛安静了上百息后,江云畔的声音才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知道先生有顾虑,先生也无需为难,若是先生不愿,我自是不会为难先生的。” 许轻舟咬了咬牙,慢慢的抬起眼皮。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行,我怕辜负了前辈的期许,护不住这孩子?” “你可以,我说了,只有你可以,如果连先生都不行,那便是这孩子的命。”江云畔坚定道。 看着江云畔眼中的期待,看着这个垂垂老者,许轻舟眼底光芒交错,他动容了,他很难不动容。 些许后,许轻舟嘴角下压,竟是笑出了声来。 “呵呵。” 江云畔问:“先生因何而笑?” 许轻舟微微摇头,眼中茫然不在,纠结不在,似是一念通达,故此豁然开朗。 “我只是在笑自己,笑自己庸人自扰而已。” “先生何意?” 许轻舟将身体坐直了些,凝视着江云畔。 “我曾说过,天下的姑娘,我若遇到,便是缘,我便渡,无论好坏,皆渡。” “今日前辈你我相遇,缘已定,我知前辈之忧,自当解,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听着许轻舟的话,感受着他的目光,江云畔微微动容,试探问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许轻舟不假思索道:“前辈已诚心相待,我自当不负前辈。” “正如前辈所言,过谦则傲,我自当仁不让。” 话音一顿,目光前行,一瞥那少年儿,许轻舟语气加重。 “所以前辈的忧我解了,这孩子我带走。” “我不敢保证他一定没事,但是只要晚辈尚且在这人世一天,我便护他一天。” “不敢说和前辈一般舍命,却定当尽我所能。” 许轻舟给出了答案,同样的也做出了选择,正如他所说,他既然得了这解忧系统,那遇到的姑娘,自是当渡。 而且所谓因果宿命,虽有顾虑,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这孩子真跟了自己,他身上的因果,与无忧小白比如何? 他自问,这孩子比之无忧小白,怕是不足为道。 一个疑似要与天下为敌的大能转世,一个上古金乌陨落,相比之下,区区半妖之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江云畔所求,只是让这孩子跟着自己,至于未来自己能否护住这孩子,系统没有要求,江云畔也没有要求。 仅仅只是让他跟着自己罢了,自己区区一凡俗,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一个母亲临死前最后的恳求,自己又为何要拒绝。 于情于理,自己都该渡,都该欣然接受。 江云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想要的结果,可是此刻,她却是有些恍惚茫然。 对于许轻舟是否接受,这个问题,她已然知道了答案。 只是,许轻舟说的那四个字,“尽我所能。”却是仍然让这个母亲内心忍不住的触动。 许轻舟不仅告诉了她答案,同样的也表明了态度。 尽我所能,虽不及誓言来的壮烈,可是往往这样的话语,更容易让人信服,她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愣神了好大一会,回神。 确认道:“先生真的想好了吗?” 许轻舟嘴角微倾,带着一抹坦然,江云畔高深莫测,自然能猜到他所有的心思。 许轻舟只是一个凡人,自然看不透高深莫测的江云畔,但是,他却能看懂一个母亲,寻常的母亲。 答非所问道:“晚辈笃信一句话,凡事发生,必将有利于我........未完待续!” 第92章 凡事磨你,必是渡你 听闻此言,江云畔眉梢抖动,褐色的眸子中,竟是有惊芒涌现。 “先生真是这么觉得的,先生当真不后悔?” 许轻舟笑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 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事,也没有绝对的坏事,好坏取决自己以什么样的眼光和心态去对待。” “前辈以为,自己的孩子肩负太大的因果,故此在当下,或者未来,必然会给我造成祸端和危机,可是前辈又怎么知道,我身上肩负的因果又比这孩子小呢。” “这孩子本就是半妖之躯,身上流淌着一代妖王,和绝世剑仙的血脉,只需稍加开化,未来成就绝对斐然。” “兴许未来不是我替他挡灾,而是这孩子替我消祸,又或者说,前辈所看到的我走的那条很长很长的路,正是因为有了这孩子,才跨过了我本跨不过的劫难呢。” 许轻舟始终很平静,话音悠悠,早已没了先前的彷徨与迷茫,脱口而出的尽是大道理,听到江云畔都不免陷入沉思。 “所愿所不愿,不如心甘情愿,所得所不得,不如心安理得。” “前辈问我是否会后悔?。” “后悔无非是选错了想回头再选一次,可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正确的选择,我们该做的是让选择变得正确。”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凡事磨你,必是渡你。” “我渡前辈,行的是善,人行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 许轻舟话音一顿,看着江云畔,斩钉截铁道:“所以我告诉前辈,今日之选择,我无悔,亦不悔。” 江云畔怔住了,就这般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许轻舟,也许连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有多久没有人能让她这般了。 即便是夫君的死,孩子的命运,也未曾让她的眼中迷茫过。 可是这一刻,她真的茫然了。 许轻舟的话,她句句没听过,却句句听得懂。 亦句句刻骨铭心,眼前的少年郎,虽是青涩相,却是深厚心。 不像少年,却是一君子,更像那庙堂之上那些活了数万年岁月的老家伙。 可是却亦有不同,那些老东西,三教祖师说的话,都是冠冕堂皇的理。 而许轻舟口中吐出的,却是发自肺腑,让人感同身受。 江云畔许久收回目光,仰头看天,阳光洒落,闭目深呼吸,她活了千载,阅尽人间无数。 虽看淡生死,可是却也不敢说看透了人生,看透了命运,看透了这世界。 心中依旧有所忧,所虑,所惊,所扰,自是有很多遗憾,也有很多后悔。 可是今日听了许轻舟这番话,却是让她恍然大悟。 让彷徨中的自己,找到了前行的路,不再顾虑。 即便在这上一秒,她也在顾虑,自己替自己的孩子选的路,是否正确? 可是正如许轻舟所说,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正确的选择? 凡事磨你,必是渡你—— 她看向那孩子,这一切的磨难又何尝不是这世界给予这孩子的馈赠呢? 她想明白了,也通透了。 “先生,这次是发自肺腑的,您当是这先生,活得比我明白,看得比我通透。” 说话间,江云畔站起了身来,剑袍一抖,竟是对着许轻舟躬身一拜。 话音沉沉:“多谢先生渡我,青衍跟着先生,这下我彻底放心了。” 许轻舟仓促起身,赶忙回礼,将自己的身姿压得更低了一些。 “前辈言重了,晚辈惶恐。” 这可是雪剑仙·江云畔啊,她这一拜,哪怕是当今浩然天下,三教祖师受之亦惶恐,许轻舟又如何不惶恐呢。 若是让世人知晓,江云畔今日这一拜,那必将是滔滔大浪,席卷心头。 这一拜,无人敢受,可是这一拜于江云畔来说,只有眼前的许轻舟受得起。 因为这一拜,拜的不止是先生,也不止是这先生口中的大道理,还有托付。 “先生,青衍就拜托你了。” “前辈放心,还是那句话,晚辈不敢说舍命,但尽我所能。” 二人再次一拜,一白发苍苍的老剑仙,还有一风度翩翩的小先生。 一个是曾经的传奇,而一个正在书写传奇,这一幕,理应被铭记,可是世人都无那福气,自是见不到。 除了那懵懂的半妖男孩,无一观众。 彼此一拜,如契约奠定一般。 一人托付,一人接受。 这份沉重只有二人能懂。 【恭喜宿主成功替雪剑仙·江云畔解忧。】 【解忧成功,触发奖励行善值10万点。】 【解忧成功,触发额外奖励 神器·惊鸿笔。】 【解忧成功,触发奖励,幸运抽抽抽十次机会。】 一连四声提示音响彻耳畔,让原本因托孤厚重压得有些喘不过气的许轻舟心中一缓。 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系统的奖励,10万行善值,神器,这二者的含金量,自是不用说的。 虽说红色之忧,不如金色之忧,可触发后续任务。 可是这一次性的奖励,却是足够丰厚。 自己一日一解,眼看就要解满一年了,可是这解忧之事,就像是那做生意一般,有亏有挣。 最后也不过只存下了一万出头的行善值,而且这其中,无忧那金色之忧还占去了大半。 算下来,就混了个收支平衡。 现如今10万巨款进账,许轻舟有信心,一笔写死金丹期,往后这苍月地界,自己的步伐也可以稍微张狂了一些了。 想着,他不由在心中暗自自语。 “看来,想挣钱,还得干大单啊,风险大,收益也大。” 许轻舟并没有取出那惊鸿笔看,也自是没有去抽抽抽用尽次数。 毕竟眼前的前辈还在,哪怕她就要死了。 而有些事情,想来还未曾说清楚吧。 两人对拜之后,江云畔率先坐下,恢复了先前的平和,慈目,许轻舟也坐了下来。 也恢复了往日的轻松感,眼前的事了了,心中又添了喜事,他的心情自然是好了一些的。 便主动询问。 “前辈,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江云畔故作神秘,回道:“不急,先前我说了,先生替我解忧,我送先生三份礼,这最大的礼,我还未给先生呢?” 第93章 南明离火 若非江云畔提及,许轻舟倒是还真忘了还有这么一件事,实在是自己自坐下来在到现在。 接收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多了,导致他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如今提及自然是想了起来,她确实说过,要送自己三份礼,这第一份,是替自己平了所谓的寒峰岭一劫。 这第二份,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那张月送了回去。 这两份皆是小礼,这第三份他想着应该不再是寻常的礼物了吧,毕竟这位老人家,曾经可是人间第一剑仙啊。 想着他竟是有些小期待了起来,但是表面上却是又装作有些懵懂无知的样子。 “大礼?” “先生且看。”江云畔手掌拂过长桌,刹那之间一个绽放着极致蓝焰的光球赫然出现在了许轻舟眼前。 蓝色光球涌现瞬间,许轻舟能感受到,那光球之内火焰的炙热,眼前的世界明亮,蓝色璀璨。 许轻舟凝视着那蓝色光球,目光一滞,喉咙处滚了滚。 “这是——” 江云畔笑道:“没错,这就是小友想要去寻的,也是我送小友的最后一份大礼。” 话音一顿,江云畔一字一句道:“唤曰:南明离火。” 许轻舟深吸了一口气,面部表情在震惊和恍惚中来回切换,眼底更是浮现出些许贪婪之色。 他有想过,这江云畔会送自己一件大礼,或神兵,或神学,或其它,却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自己苦苦寻觅的火。 这于他而言,于小白而言,价值自然是远远超过那些所谓的功法秘籍,神兵利器。 望着眼前的火焰,他总感觉有那么一些不真实—— “南明离火,为先天八卦离位之火,传闻是四神真君朱雀的伴生火焰,自是这至阳至刚至烈至纯之火,不知这份礼物,先生可还满意。” 许轻舟听闻,哪里还顾得先前的姿态,看着眼前的火焰,他淡定不了一点,点头数下。 “满意,满意,太满意了,前辈这份礼,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正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先生满意就行,收起来吧。” 许轻舟本能的将那离火捧于手心,矜持不了一点。 感受着掌心的炙热,却又仰头,好奇的问道:“前辈怎么知道,我需要这火?” 江云畔自信一笑。 “自然是盗取天机所致。” “厉害。”许轻舟赞赏一句,话音一转,追问道:“前辈既然算到了晚辈需要这火,自然应该也知道晚辈需要的不仅仅只是一团吧。” “晚辈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前辈,可知道其余烈火的下落,晚辈自去寻之?” 开玩笑,自己寻这火,如一无头苍蝇,不知东南西北,眼前的江云畔若是知道,那自己以后便就有了方向不是。 听着许轻舟的话,看着他眼中的期待,江云畔的内心是复杂的,也是无奈的。 “先生,这整个浩然天下,像这样的至纯之火,加起来怕不过十指之数,散落在十州,八荒,四海之中。” “浩然这般大,我自是不知道这火在何处,就是这眼前的南明离火,也是我年少时偶然得来的。” “先生这个问题,我帮不了,我寿元耗尽,自是也不能再替先生推演这天机之术了。” 许轻舟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贪了些,这样的火焰,系统可是卖100万的,哪是说能寻来,就能寻来的呢。 “咳咳咳,抱歉前辈,是晚辈失态了。” 不过不甘心的许轻舟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前辈这推演天机之术,可否教教我?” 江云畔听闻,竟是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道:“这推演天机之术,本无秘籍功法,万灵入圣便可参悟,只是代价过大,若非万不得已,自是不会使用。” “先生现在尚且还未筑基,自是学不会,不过就算真能学会,先生的寿命怕是也不够,一瞬十年,在瞬百年,一梦便是千年,先生可明白了?” 许轻舟闻言舔了舔唇,立马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一瞬百年,自己现在的寿命尚且不够百年,这不是闹呢吗。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前辈这大礼,我就收下了,多谢前辈。”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本就是先生应得的。” “却之不恭。” 许轻舟欣然接受,将这南明离火收入储物袋中,有了这东西,小白便可修复一条兽脉,姑且不论实力能恢复如何。 想来定可压制那寒毒些时日。 江云畔的话音悠悠响起。 “先生既然答应了让这孩子与你同行,有些事情自然要跟先生说一下的,先生别看这孩子口齿不清,不像人样,却并非他兽性未化,而是未曾有人教导过罢了。” 收起离火的许轻舟听着她的话,也将目光重新落在了她身上,眉梢不时抖动。 “十二年前,他父亲死后,我便带着他一路逃亡,耗时两年,回到了十州之地,之后我便开始测天机,改天命,一直处于顿悟中。” “这孩子从那时候开始,就独自在丛林中生活,独自打猎,独自长大,未曾修行过,却有他父亲的血脉加持,实力与筑基无二。” “跟着先生,也能替先生干些重的活计,先生尽管使唤便是了。” “这孩子虽然顽劣但是心地不坏,只是无人引导罢了,天资也不差,稍加点拨,正如先生所说,未来必成大器。” “我始终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负了他——————” 江云畔自顾自的说,叙述着她的不舍和不放心。 她虽活了千年的岁月,看尽了沧海桑田,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始终只是一个母亲。 自己将逝,儿要远行,自是放心不下的,即便这是她替他选的路。 许轻舟始终很平静,认真的听着,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嘱咐,他自当静听。 说到最后,一代剑仙暮年之态,眼已含泪。 “这里有个储物袋,里面放了些东西,先生替我转交给他,当然先生若是有需要,自取之。” “总之一切,便就拜托先生了。” 许轻舟双手接过那储物袋,认真点头。 “虽然重复的话说多了,就显得作作了,但是晚辈还是再说一次,请前辈放心,必不负你。” 江云畔重重点头。 “好,时间差不多了,先生,今日那便就说到这吧,我不送先生了,先生自也不用送我。” “走吧——” 第94章 此间事了 事了 许轻舟站起身来,情绪再次变得低沉,眸子里的光也暗了些。 深深一拜:“功名万纸,风雪千山,前辈慢行!” 江云畔眼眸含笑,袖口一荡,四周起涟漪,茶桌消散。 方才的一切都被他用通天的手段遮挡,想来是不想让那孩子,读懂这份无奈和辛酸。 许轻舟想,这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后的呵护了吧。 世间自有无私的爱,母爱便是其一。 他想过救了江云畔,哪怕耗尽十万行善值,她毕竟是渡劫期的强者,留着于公于私都说得通。 可是系统说了,不够,远远不够—— 江云畔推演十载,她看到太多不该看的,惹了太多的因果。 并非寿元耗尽那么简单。 是这天不许她活,这大道不允许她活着。 许轻舟转过身离去,暗自神伤。 万事无不尽,徒令存者伤。 行了数步,忽而止住,低声语。 “晚辈在洞口等,多久都可以——” “可。” 迈步继续,向前而去,脚步声声,回响在这洞天之中,演奏出的是一曲分外厚重的旋律。 江云畔对着洞中溪水畔的男孩招了招手,唤了一声。 “衍儿,到娘亲这里来。” 清衍本是看着那白衣少年离开的,眼中满是狐疑之色。 听江云畔唤自己,收回思绪,面带喜色,快跑而去。 行至江云畔前,如狼一般蹲着,仰着头,笑意盈盈,蹩脚的说道; “娘,亲。” 江云畔眼中尽是宠溺,伸手抚摸着清衍的长发,眯着慈目。 “长大了——” 清衍闭目,一脸享受,他很喜欢被母亲抚摸的感觉,很舒服。 “清衍是不是很听娘亲的话?” 清衍重重点头。 江云畔抬头,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衣,柔声问道; “你看到了那少年了吗?” 清衍回望了身后一眼,重重点头。 “看了。” “你喜欢他吗?” 清衍想都没想,就摆动着脑袋,一字一字说道: “不,他,坏,彭,我。” 江云畔依旧满脸慈祥,笑若春风,可融世间一切冰雪。 “那娘亲想让你跟着他,替娘亲一直保着他,你会听吗?” 清衍想了想,难得的深思熟虑,最终点头。 “嗯,听娘亲打。” 江云畔的神色变得更加认真了些,话音同样也肃穆了些,慢慢道: “清衍可是男子汉,答应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你要一直保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不能抛弃他,你要叫他先生,听他的话,知道吗?” 江云畔说的有些多,清衍听的很认真。 “好!” 在他十二年的生命长度里,母亲便是他的唯一,所以母亲的话,他都听。 不问缘由。 对于他的回答,江云畔很满意,拍了拍清衍的小脑袋,鼓励道:“清衍真是个乖孩子。” “快去追那先生去吧。” 清衍依旧看着她没有走,也是第一次他没有无条件的听江云畔的话。 江云畔道:“怎么不走?” 清衍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他只是未曾与人交流,独自生活久了,可是他不傻,他有预感—— 虽然没见过太多的人,可是他见过很多动物。 母亲看他的眼神,就是那些动物知道自己要死了,看向自己孩子不舍的眼神。 所以他知道,母亲要死了。 “清衍,听话!”江云畔轻声喝。 清衍非但不听,还往前挪了挪,痴痴的望着自己的母亲,吐出一字。 “抱——” 江云畔内心猛然一颤,看着自己的孩子。 也只说出了一字。 “好。” 她张开双臂,清衍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的母亲,拼命的吮吸着,属于母亲的气息。 因为他知道,以后再也闻不到了。 江云畔的内心早已泪如雨下,可是明面上依旧满目慈祥,强忍着伤痛,抚摸着清衍。 江云畔轻声说,清衍时点头。 就这样一抱便是半炷香,一说就是满腔衷肠。 最后,江云畔轻轻的推开了清衍道: “乖,别让先生等太久。” 清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江云畔的怀抱,又恋恋不舍的转身,半蹲身躯朝着那洞口而去。 一步三回首,步步不停留。 江云畔始终笑意盈盈,不时朝他挥手示意。 “走吧!” 直到最后,清衍消失在了那暗黑的洞口,她看不到了,清衍也无声了。 江云畔才收回了目光,她的笑容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闭上双眼的一瞬间,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世人皆言,雪剑仙,寒若冰霜,冷血无情。 可是谁又能想到,她落下的泪,如此滚烫。 洞外,许轻舟的思绪因为眼前的满池猩红变得更加沉重。 世事无常,生死难安啊。 “这云城哪里是人间,这是地狱啊——” 就在他感慨之时,清衍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侧,还是半蹲着身子,低着头,情绪低沉。 许轻舟侧目看了他一眼,洞中一幕幕,拂过心头,胸中自有烦闷。 他长舒一口气。 “走吧。” 许轻舟朝着来时的路而归,清衍同行。 只是与来时不同,来时的清衍在前,替他引路。 而此时的清衍在后,紧紧追随。 “以后跟着我,要听我的。” 清衍点头。 “要站着走路,和我一样。” 清衍站了起来,近乎与许轻舟同高。 “抬头——” 清衍将头高高抬起。 “挺胸——” 清衍又将胸膛挺了起来。 许轻舟止步,侧目。 赞道:“不错,很帅,有一点像我了,以后就保持这样的姿态。” 清衍眼珠转动,吐出一字。 “好!” 片刻后—— 寒峰岭下,三人骑马,一人紧随,顺着大道向远行。 一马上,两女窃窃私语,很是好奇。 一马上,许轻舟一脸无奈,无语至极。 还有一人,赤裸半身,走在最前,低头不语。 “清衍,你不愿与人同乘,你独自骑,我走行不?” “不。” 许小白:“你除了不字,还能说点别的不?” 清衍:“否——” 许小白:“靠——” 许无忧:“姐姐,不许学师傅说脏话。” 许轻舟一翻白眼:“那不叫脏话,那是口头禅。” 而在那山巅之上,他们来时的地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出了洞天,正在峰巅遥望------ 第95章 剑仙陨 剑仙陨 江云畔走出了那方洞天,来到了峭壁畔,深邃的眼眸遥望前方,视线的尽头注视的是那条大道前方。 她的眸子里光芒交错,演绎出一曲别样的离伤。 望着那白衣少年郎的背影,渐行渐远,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刻的光景。 推演十载,耗尽寿元,她看到的不过也只是未来的刹那罢了,可是就是那一刹那,却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赤色的流星划过,点亮了整个天幕,寒风瑟瑟,白衣剑客持剑而立,怒指苍天。 他的身前是血海尸山,是诸天神佛。 而在他的身后,江云畔看到了整个浩然天下。 时代的帘幕在他的身后缓缓打开,他长剑横荡,对着浩浩苍天轻声低语。 “随我,战天。” 浩然天下,十州,八荒,四海,人,魔,妖,本不同行,可是她所看到的,却是不同。 “整个浩然天下,都站在了你的身后,你的路便是浩然天下最宽,最阔的路,衍儿跟着你,走的便是浩然最大的道。” “可惜——我看不到了,看不到了。” 她缓缓抬起手,五指弯曲,试图抓住什么东西,可是始终徒劳无果。 一阵风自远方而来,拂动她苍苍白发,翩翩剑袍,低声呢喃。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在少年。” 江云畔的周身,天地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涌入其身,她亦散尽全身精元。 寿元已至,大限将临。 江云畔的雪白长发黑了,褶皱的皮肤白了,恍惚刹那间,她恢复了年少的模样。 似是枯木逢春,再见已是少年。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指尖舞动,长书于空,而后指尖一拨,玉牌化作一缕金光,疾驰而去,似是划破天幕的流星。 “云城之劫,算是真的替你破了,两清了。” 她送给许轻舟第一份礼物,是云城之劫。 却不仅仅只是寒峰岭。 一切结束,江云畔仰头望向长空,看着浩浩苍穹,悠悠白云,她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眉目微舒,姑娘带着一抹浅笑,美得不可方物。 “夫君,我这便来寻你——————” 风似乎大了些,那姑娘一点一点,就这么被吹散了开来。 晴空白日间,那苍穹竟是不知从何处吹来了无数黑云。 只见晴日忽暗,风声不休。 接着,雪花飘飘洒洒,便落了下来。 剑仙陨,初秋降雪。 许轻舟众人于前行中止步,慢慢仰头,任由雪花零落,覆了白头。 “下雪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雪了呢?” 无忧,小白,一脸骇然,这场突来的雪,太仓促,让人猝不及防。 许轻舟回望身后,茫茫大山,叹息一声。 “不知天上谁横笛,吹落琼花满世间。” “走吧——” 江清衍走在前方,雪落一刻,唯有他一人未曾抬头,反倒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他的身躯在颤抖着,不停的颤抖着,与这雪天呼应,更显萧瑟。 一滴滴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了雪地上,竟是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清衍哭了。 没人知道他为何而哭,除了许轻舟。 许小白似懂非懂,策马来到了他的身侧,取出了一件衣服,扔了过去,说道:“挪,穿上。” 江清衍头也不抬,用胳膊使劲的抹过眼角。 “不冷。” “切,你都冻哭了,还不冷。” 无忧附和,“是啊,清衍哥哥,你快穿上吧。” 江清衍:“————” 许小白翻身下马,与江清衍并肩而行。 “有什么好哭的,我和无忧也没有亲人,和你一样。” 无忧乖巧点头。 “嗯嗯。” 江清衍抬起头,愣愣的看着她。 “真。” 许小白翻了个白眼,将那衣服强行塞到了对方的怀里。 “当然,骗你是狗。” 说完不忘了补充道:“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江清衍捧着那衣服,泪珠止在眼眶之中,脚步也停在雪地之上。 许小白发现异样,同样止步,回望着他。 “愣着干嘛,行不行,给句话?” 江清衍从恍惚中回神,重重点头。 “好。” 许轻舟看着江清衍将那衣袍披在了肩头,淡然一笑,眼中流露出些许欣慰。 “前辈安心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好这孩子的。” ......... 这一日,无数强者仰望星河,看到一颗紫薇星黯淡,神色各异。 或抚长须自叹,或背双手摇头,尽不相同。 “这次,是真的死了。” “可惜可惜,可惜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远在八荒交界处,那座无边雄城上,剑钟突然鸣了三声。 无数强者止步,遥望剑钟鸣处,山野云间,议论纷纷。 “剑钟鸣,剑官陨,不知是哪位剑仙去了。” “活着的剑官也就那三位,还能是谁,不是雪剑仙,就是雷剑仙呗。” “去问问————” 剑阁内,一盏长明灯悄然间熄灭。 剑阁史官提笔,在那书中写下一行字体。 [浩然历45679年,秋,第249代剑官·江云畔,长明灯熄灭,剑钟报丧,逝去,世间在无听雪剑,也无雪剑仙。] 随着笔落之时,一代传奇就此落幕,属于她的时代,彻底的被画上句号。 苍月皇城。 华清宫内,当今圣上正在金銮殿中与诸位官员商议朝策。 忽而殿外袭来一阵寒风,殿门咣当一声便被吹了开来。 四周禁卫军大惊,众臣太监惶恐。 “护驾!护驾!” 片刻后,只见此风休,而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牌就悬浮在金銮殿的上空。 初见此玉,皇凝眸而视,遂呵。 “退下。” 随之单手一招,玉牌入手中,美目中惊芒一晃,十六字真言,自那玉牌涌出,悬浮金殿上空中。 【云城天变,皇不可咎,云城易主,皇当受之】 此字出现,众臣跪,羽林低头,宫女太监皆俯首在地。 皇看着那字体,遥望金暖殿外,云城方向,凝眸自语。 “皇不可咎,皇当受之,是让我不要过问的意思吗?先祖的恩公竟是来了云城。” 此玉牌,乃是先祖皇帝之物,见此令者,如见祖皇,苍云后辈,需无条件答应对方任意一件事情。 这玉牌流落在外只有一块,便是在那剑仙手中,如今出现,便是要苍月一族的承诺。 皇凝眸闭目,薄唇如锋,低声道: “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不尊者,九族尽诛。” “臣等遵旨——” 第96章 月下三结义 月下三结义 是夜。 星河流转。 一山野溪畔,燃着一抹篝火。 吃饱喝足,许轻舟依靠在一棵柳树下,正翻阅着系统,查看着白日间的收获。 此行收获不可谓不大,突破10万行善值,又得神兵,且还得了这心心念念的天火。 可是许轻舟的情绪却并没有往日那般高昂,那些奖励带来的喜悦,似乎也冲刷不了今日眼中的浓愁。 今日,他讲了很多道理,也听了很多道理。 与传说中的剑仙讲道理,光宗耀祖。 听传说中的剑仙讲道理,受益匪浅。 【姓名:许轻舟。】 【年龄:19/110】 【当前境界:后天之境·一重天】 【力量:34】 【敏捷:3】 【防御:5】 【法力:1】 【神元:1】 【智力:未检测。】 【行善值:114000点】 【解忧杂货铺点此进入。】 【解忧抽抽抽剩余次数:10次。】 境界未曾因为加点而有任何的改变,不过力量却已经高达了34点了。 算算时间,自己来这方世界,也快一年的光景了。 可是自己的境界提升却被系统卡死,即系统升一级,一级破一境。 没有所谓的中期,后期,只有前期。 二级系统为后天,三级便是先天,哪天十五级了,自己便就成仙了。 “升一级,破一大境,真坑啊,不过也快了,慢慢来,主打一个后期提速,永不止步。” 他小声吐槽一句,便点开了那解忧抽抽抽,将10次机会全部使用。 “出个金吧——” 【是否使用十连抽?】 “是。” 【抽取中——请等待!】 【叮!你使用十连抽一次,共获得十件物品,明细如下。】 【爆裂符·10张,请神符·1张,玄铁剑·1本,冰魄诀·1本,高压电棍·1........】 【无峰重剑·1把。】 许轻舟第一时间,便将抽取的物品一一取出探查。 “玄铁剑,凡品,垃圾。” “爆裂符,有点意思,这威力和手雷差不多,留着炸鱼吧。” “请神符,可唤风来,还行,这玩意————” “高压电棍,可释放十万伏高压电,嘶,这怕有点痛哦,给无忧吧,防身用。” “..........” “无锋重剑,我擦,神兵,这么猛的吗?” 惊呼间,他意念一动,无锋重剑便出现在了许轻舟的手上,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嘴角止不住的在抽动。 “这太大了吧?” 这哪里是剑,这就特么是一块工字钢呢。 重就不说了,这剑身少说两米,加上剑鞘,起步二米多米,这样的一把剑,自己可遭不住啊。 【物品:无锋重剑。】 【品质:下品神兵。】 【介绍:九天陨铁所铸,剑长六尺九寸,重三千斤.......】 “怪不得这么沉,用不起,先放着吧,拿出来唬人还是挺管用的。” 比起这柄重剑,许轻舟更喜欢当初送出去的青霜剑,一想到这他不禁嘀咕了一句。 “这林霜儿都去了半年多了,也不知道如何了,啥时候才能破境啊,我等着回本呢。” “啧啧,这回报周期太长了些——” “还是用惊鸿笔吧,这比较符合我现在的气质。” 想着,他取出了那惊鸿笔,握在手中,笔长三寸,通体雪白,气息内敛,上品神器。 笔尖一荡,可长空书字,可招风唤雨,起电惊雷。 不说别的,当是这么一握,气质就拿捏住了。 对于此笔许轻舟很是满意,弄完这一切,他收起了惊鸿笔,又取出了白日间江云畔托付江清衍时,给自己的储物袋。 那上面的神识已然被江云畔抹除干净,许轻舟只要想,这其中的东西,便可随意取之。 不过将其握在手中,许轻舟却犹豫了,迟迟没有探查那其中都有些什么东西。 “算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是一个可怜的母亲,留给自己孩子最后的东西,唯一的东西,自己若是取了,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虽然说自己答应了江云畔的请求,替她解了忧,可是系统也给自己奖励不是,而且江云畔也送了自己三份礼物。 若是自己在拿,那便是贪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念不可有。 人家叫自己先生,那自己就该干些,先生该干的事情。 想着他将那储物袋收起,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江清衍。 而他则是再次打开了解忧杂货铺,翻阅了起来。 另一边—— 在许轻舟自顾自的研究之时,三个孩子自是也传来了动静。 江清衍一直蹲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如同一只猴子一般,望着那天上的明月,许久。 许小白带着无忧来到树下,仰头看着他。 “喂,在看啥呢?”小白喊道。 无忧拽了拽了小白的衣角,“姐姐,人家不叫喂,叫江清衍。” “我知道,没事,都一样。” 江清衍收回目光,自上向下看向二人,没有说话。 “你下来,我跟你说个事?” “好。” 话音落下,江清衍从那树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地。 “说!” 小白轻声咳嗽:“相逢即是缘,我们以后就要一起流浪了,所以我提议,从今天开始,我是老大,你们叫我大姐,你当老二,无忧当小妹,怎么样?” 无忧听闻眼珠咕噜噜直转,“是要结义吗?” 小白:“没错,你们同意不?” 无忧举手,“我没意见,嘻嘻。” 江清衍有些茫然,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懂。” 无忧耐心解释,“结义就是,我们结拜为兄妹,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江清衍点头,似懂非懂。 “家人?” 小白:“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江清衍重重点头。 “好。” “爽快,那便来吧。” 说着江清衍便被无忧和小白拽着,来到了小溪畔,对着明月的方向开始结拜仪式。 三人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小声议论。 小白:“无忧,你真的会吗?” 小无忧傲然道:“会啊,师傅讲过的,桃园三结义里的人就是这么说的。” 江清衍:“——” 小白:“可是这台词不好,我们要长生啊,干嘛要一起死?” 小无忧:“那怎么办?” 小白想了想,“改一下,你们跟着我一起念。” “好!” 许轻舟自是看着这一切,眉梢直抖。 “我去,你们三个还结义上了——————” 恍惚有一种自己被孤立了的错觉感。 第97章 遍走云城。 云城荒凉。 许小白:“皎月在上,青山在侧,我许大江。” 小无忧:“我许无忧” 江清衍:“喔—江-清-衍。” 许小白和无忧:“今在此义结金兰,此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共寻长生路,做那天上仙-————” 江清衍:“今————路——————” 许小白:“拜!!” “以后我是老大,清衍是老二,无忧是小妹。” 无忧拍手叫好,好耶,以后我有姐姐,也有哥哥了—— 江清衍虽然始终懵懵懂懂,可是不知道为何,胸腔处的烦闷少了些许,痛也淡了些许。 嘴角微微上扬,竟是在不经意间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哇——快看,清衍哥哥笑了,呵呵呵——’ 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许轻舟收回目光,不由低笑一声,小声轻语。 “人生在世,总会有一束光,能将你照亮,看来,这孩子的光不是我,而是小白和无忧了。” “小白这孩子,最近话好像太多了些!” 一个大能转世,一个金乌化形,一个半妖之子,他在想,三人结义,未来这个世界,是否应该有他们的一半。 而作为这一切的奠定人,自己又会如何呢? 这一夜,于三个小家伙而言,注定不寻常,而这个夜晚也因三人,变得不寻常。 三人结拜以后,夜越发的深了些,待三人睡去以后,许轻舟悄悄叫醒了小白。 来到一无人角落,取出了那南明离火,就让小白吞噬。 小白虽然不解,但是她心里很清楚,许轻舟自是不会害她。 便按许轻舟所说,吞噬了那南明离火。 当火焰涌入小白身躯之时,整个世界燥热不安,红色的火焰似是要将那天都给点亮。 整个过程持续了半个时辰,吞噬方才结束,小白的一条兽脉也随之被彻底打通了开来。 一刹那的时间里,许小白的气息便从寻常之人,连续飙升突破。 后天境一重,后天境十重,先天境十重....直到筑基境后期,方才停止攀升。 当许小白睁开眼的一刹那,蓬勃的气息,如热浪席卷四周,山野林间,夜鸟惊林,野兽哀鸣,就连那溪河里的鱼儿,也都高高跃起。 似乎是在迎接王的诞生。 看之心生畏惧。 许轻舟亲眼目睹这一切,眼中满是欣慰。 对于眼前的结果,他并未感到丝毫诧异,因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先前他便询问过系统精灵,吞噬一种异火,小白会有什么变化。 得到的答案,与眼前所见,一模一样。 系统还告知,一条经络的修复,可压制寒毒一分,至此之后,小白寒毒复发,痛苦就能减弱一分。 而且南明离火,被小白完全吸收,原本的火焰草药效也在无形中被刺激,增强十倍。 若无意外,小白十年之内,不用受寒毒侵袭之苦。 吞噬结束之后,小白站起身来,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先是收敛气息,而后对着许轻舟说道: “许轻舟,谢谢你。” 许轻舟淡然一笑。 “回去,睡觉——” 无忧在长大,小白在改变,时间过得不快不慢。 待到天明,如往常一般前行。 路往何处去,他们便往何处走,清衍的状态也在慢慢变好,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说话,可是他却也开始听别人说话了。 当然最大的改变就是,他主动找许轻舟要了衣服,穿上了,那先前的指甲也在小白的威逼利诱下给修剪了。 虽然年纪尚幼,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却也威风凛冽,盛气逼人。 虽是十二岁的少年郎,眉宇间却尽是英雄气,许轻舟不得不感慨,血脉的强大之处。 又过了些日子,江清衍已然完全融入到了队伍中,并且,他开始在许轻舟的指导下,修行了。 学的是剑法,他自己选的,也是江云畔留下的功法,是曰:天地九剑。 不过剑却是许轻舟送的,便是那把无锋重剑。 舞得那是虎虎生风。 至于许小白,一条兽脉被修复后,似乎是觉醒了某种传承记忆,也开始修行了。 对此许轻舟并没有干预。 现在唯一不用修炼的,也就自己和小无忧了。 自己之所以不修炼,那是因为自己有系统,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于灵气的吐纳可谓一窍不通。 是真修炼不了,而且修行之途,是真的苦,他还是打算就这么办吧。 至于小无忧,等待八岁之年,体内灵脉灵根彻底长全,许轻舟自是会寻一门绝学让其修行。 反正现在自己的行善值是够的,儒家的浩然正气决,道家的五雷轰心掌,都买得,无忧自可任选之。 又过了两个月,秋天走了,又迎来了寒冬。 天空被灰色取缔,大地被彻底染白。 冰天雪地里,许轻舟带着三娃走走停停,济世渡人。 始终未曾走出云州的地界,因为许轻舟想去那云城看看,到底是一座怎么样的城,会将这封地治理成这个样子。 先前只是听传闻,有些大概的猜测,比如那寒峰岭上的血池,还有随处可见的匪患。 然一路走来,越靠近云城,他所看到的,越发令人发指。 随处可见的无人村落,随处可见的匪徒横行。 何为民不聊生,这便是。 若非亲眼所见,许轻舟自也不会理解那句成语的真实含义。 饿殍遍野。 特别是入冬以来,那路边见个冻死的人,太正常不过了。 原本的自己,以为这天霜城的百姓就够苦了,可是比起云城,那天霜和林枫,便是仁政。 他的世界观一次又一次的被刷新,直到后来变得麻木,变得理所应当。 本就是济世渡人的他,自然是见不得这方疾苦,可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 渡不尽这云城之人。 不甘心的他还是去了一趟云城。 那云城很大,却是城深巷空。 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亦不能形容这方惨状半分。 他看到了人吃人,也看到了狗吃人。 他失望了,离开了云城,站在一座凸起的山坳上,回望城内,眼中满是悲悯,无可奈何的悲悯。 小白,无忧,清衍同样面色凝重,他们虽小,却也见不得这般惨态,哪怕他们,曾经也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 可是和这云城境内,他们所看到的对比, 不值一提。 第98章 途经黑风寨 凝眸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无忧问:“师傅,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 许轻舟带着三孩走出了云城,这座沉睡在冬日群山间的山城。 白如云,却也脏如泥,猩如血。 “嗯,走了——” 无忧欲言又止,最终没再说话。 小白低声道:“要我说,就该把那些当官的都给杀了,还有那些沆瀣一气富人,都杀了。” 说完,不忘了补充一句。 “我能做到。” 许轻舟低垂着眉梢,嘴角带着一抹酸楚。 “杀光了,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人奴隶他们了,这云城的人不也就不用受那样的罪了。” 许轻舟苦笑一声,尽是无奈。 小白三人不解。 “你笑什么,难道不对吗?” 许轻舟不知道该做何回答,不对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云城境内走了一百多日。 清楚的记得,自己渡了九十三个女子。 皆是苦命的寻常人,年龄尽不同。 可是这些人的心中所求,却是无一人要自己救救这云城。 哪怕是让自己去杀那残暴昏庸的城主的,也一个没有。 他们所求,无非就是些钱财,又或者是吃食,自也有求除病消灾者。 却就是没有一人,求自己杀人的。 她们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只顾着自己。 试问她们能不知道,带来这一切痛苦的根源来自何处吗? 她们知道,只是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奴性已经在她们的内心根深蒂固了。 在云城百姓的眼中,一切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种地,本就不该上缴那么多的税金的。 他们不去怪那官府的重税,只会埋怨收成不好,倒是那天的错。 他们被人欺辱也不会去想着反抗,只会埋怨自己,出身寒微。 命,他们认了命。 他们对一切的不公,选择了逆来顺受。 试问这样的城,这样的民,让许轻舟如何渡,又如何救。 小白说的是没错,自己可以做到,将那一城的恶人,全部写死。 可是呢? 他们真的就能摆脱当下的困境吗? 不会的,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人冒出来,骑在他们头上,陷入另个一循环。 他杀不完的,也杀不尽的,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做那无用功呢。 既然救不了,又见不得,那便离去。 “哪怕有一个,有一个人,求我救救这云城,我也不会就这么走的。” 他小声低语。 三娃不明白,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朝着远方而去。 “师傅,离开云城,我们去哪里?” “只要不是云城,都行..........” 四人三马渐行渐远—— 终是乱山残雪日,落寞异乡人。 ======= 三日后。 云城外,黑风寨。 “哥,来活了,来活了——” “毛毛躁躁,慢点说。” “一里外,正有几个人朝这里来呢,四个人骑着三匹马。” 一匪众激动大声喊道。 闻言其余匪众消沉的面容上,立马带上欣喜之色。 “当真?” 四个人三匹马,意味着这可是一条难得的大鱼啊,毕竟在这云城地界,能骑马的,非富即贵。 而在他们眼中,等于有钱。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而且我看他们的穿着绝非寻常人,一定很有钱。” “哈哈哈哈,山寨刚缺粮,大当家的正为这事发愁呢,这不就送上门来,太好了,小的们,抄家伙,准备干活。” “好,干活干活!” 说罢,一群大汉,抄着家伙就迎着大道而去。 一炷香后..... 正在赶路的许轻舟四人,突然看到那雪林里冒出一大堆土匪,持刀横立,惊得胯下马儿嘶鸣声声。 不多时,就挡住了前方的去路,一个个手持大刀,铁斧,虎视眈眈。 而许轻舟四人却是一脸淡定,丝毫不慌,就好像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会来一样。 只是自顾自的安抚着胯下马儿。 这时匪群中,走出一独眼大汉,大喝一声。 “呆,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不过喊完之后,就没后续了,他们就这帮盯着四人看,神色一个比一个怪异。 许小白翻了个白眼,一脸的无所谓,看向许轻舟,好奇问:“要和他们讲道理吗?看他们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得懂。” 许轻舟带着些许玩味,审视着眼前众匪,同样满是好奇,慢声道:“不急,在看看,在看看。” 行走在这云城的地界,匪见过太多了,可是像眼前这样的匪,他却是第一次见。 首先,他们并不壮实,其次,这寒冬腊月的天,他们穿的着实少了些,一个个冻得脸颊通红不说。 不少人还在一个劲的发抖。 这般乍一看,与其说是土匪,不如说是丐帮,会更加贴切一些。 “都让开,让开——” 一个大汉从人群后方走来,众匪纷纷避让。 一看便知,这是领头的。 只见那大汉走到人前,对着许轻舟四人便是一通打量,随之面带诧异之色,对着一旁一个小弟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而后小声咒骂,“你特么的,怎么不说清楚,这不是书生和孩子吗?” 那人被打的吃痛,抱着头道:“我太激动了,没仔细看。” “怎么办,四当家的,要抢吗?” “抢个屁,大哥定的规矩你们都忘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风寨自是与其他的山寨不同,他们有三条不成文的规矩。 是曰三不抢。 这第一:不抢老幼,第二:不抢孕妇,第三:不抢这书生。 这在道上,也算是人尽皆知了。 所以黑风寨在这云城地界,名声不错。 在这黑云寨的领地范围内,很受百姓爱戴,也算是土匪界的一股清流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规矩太多,太讲道义,导致这黑风寨,日子过得并不滋润。 这也是许轻舟不让小白直接上手的原因。 他早就听闻了些黑风寨的事,特意绕路前来,便是想见识见识这群不一样的土匪。 这群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 到底有何不同。 “四当家的,抢吧,山寨真的撑不住了,在抢不到钱财,都得喝西北风去。” 一人道。 “是啊,四哥,就一次,就当兄弟求你了,就一次,你看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 “是啊,四哥,别想了——” 四周几名匪徒劝说着那领头之人。 领头的咬着牙,视线在许轻舟四人的身上又扫视了一遍,始终犹豫不决。 可是在一声声劝阻下,他还是妥协了。 “好,就一次,但是有一条,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四哥,放心吧。” “动手。” 见对方要动手了,许轻舟微微摇头,几人的对话,他自然是听的真切的,但是自己却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不是。 便说道: “清衍,你去吧,下手轻点,不可伤了他们性命。” 清衍点头。 “好。” 第99章 讨个说法 清衍翻身下马,迎着漫天飞雪前行。 忽而身形一晃,便如残影消失,眼前大道,掀起一阵雪雾,遮掩众人视线。 轰鸣起,惨叫现。 恍惚刹那——动静声声。 当雪雾落下之时,清衍已经走了回来,而他的身后,一群匪众人仰马翻,全部被打趴在了雪地之中。 或捂着肚子,或抱着腿,又或抱着头,呜鸣哀嚎。 一对二十多,耗时不过三秒而已。 摧枯拉朽,全部放倒! “啊——腿。” “痛,痛,痛!” “救我——” 无忧捂着眼睛不忍直视那场中惨状,小白啧着舌,小小的脸蛋上似乎带着些许的不满意。 在她看来,还可以在快一些,又或者,可以在华丽一些。 呼呼风声伴着哀嚎惨叫让这浑然一色的天地间,多了些嘈杂。 清衍来到许轻舟马前,慢慢的说: “先生,好——了。” 许轻舟点头,微微拧眉,手中缰绳一绷,胯下马儿便向前而去。 直到来到那四当家的面前时方才停了下来。 那被人唤做四当家的男子,现如今就躺在雪地中。 拼尽全力,欲要站起身来,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感受到许轻舟来到自己身侧,他将身体翻转了过来,紧紧的咬着牙关,愣是一声不吭。 他心里很清楚,今日他们是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主了。 对方肯定是修行者,而且境界很高,否则断然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他们全部丧失了战斗力。 他甚至都未曾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毕竟自己也有些实力,乃是后天炼体境的存在。 “这里你说的算?”许轻舟低沉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 面对询问,此人也倒是硬气,瞪着一双眼珠道:“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许轻舟淡漠的眸子看着他,折射出的寒芒,似比这周遭的风雪还要寒上一些。 “你倒是硬气,不惜舍命,他们呢?他们的命,你做得数?” 四当家怔了怔,本能看向四周倒地挣扎的其余之人,眼中浮动的是愧疚。 ‘你到底想干嘛?’ “我本是一行人,此间一过客,却被你们平白无故的堵住了去路,应该是我问你们,你们想干嘛?” 四当家有些茫然,他不明白,眼前的书生到底要干什么,为何那么多话,要杀不杀。 “我是个粗人,读书人,你有话就直说,今日冲撞了你,是我们不对,但是让我求饶,你就做梦去吧。” 不惧死,这是属于这些匪徒最后的硬气。 许轻舟凝视着他,道:“讨个说法?” “什么说法?” 许轻舟身体往前倾了倾,嘴角悄然间上扬,带着一抹浅笑道:“跟你谈不了,你做不了主,去让你们老大来跟我谈,我等着。” 四当家看着许轻舟,眼中是迟疑,许久后咬牙道: “好!我去,但是回来之前,你别伤害我这些弟兄。” 许轻舟平静道:“自然。” 说完许轻舟从腰间拂过,一颗丹药准确无误的扔到了那人手中。 “这是什么?” “疗伤的药,吃了跑快些,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四当家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盯着手中的丹药,眼中满是恍惚,他搞不明白眼前的这少年书生。 他们抢他,他不杀他们,反倒是要讨说法,要见自己的大哥,还给了自己丹药。 就好像这一切并非巧合,他就是奔黑风寨来到。 见这家伙,盯着丹药在愣神,许轻舟戏弄道:“怎么,不敢吃,怕有毒?” 四当家回过神来,当即道:“有何不敢。” 说完便将那丹药一口吞入腹中。 顿时感觉浑身的肌肉拉伤好了大半,剧烈的疼痛感随之消散。 就连那时刻侵袭身体的寒,也弱了几分。 来不及惊讶感慨,他连忙爬起身来,对着眼前的许轻舟抱拳。 “等我。”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山上而去。 他很清楚,眼前的三个小孩也好,还是这少年书生也罢,绝非寻常之人。 他自是不敢耽搁。 ........ 待那人走后,许轻舟翻身下马,找了一块未曾被刚刚的战斗波及的雪地,大手一挥。 凳子火炉就凭空出现了来,掏出了火符往那火炉里一扔,直接开始烤起了火来。 见许轻舟这般架势,无忧和小白下马也围了过来,而清衍则是站在不远处,双手环抱,在警戒着。 “师傅,我们真要等吗?” “为何不呢?” 小白和无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总感觉今日的许轻舟怪怪的。 往日打了土匪,他会教育一番,然后放走,可是今日打了这些土匪,却是不教育,反倒是让他去叫人去了。 这是第一次,所以他们好奇。 约莫过了快半个时辰的时间。 那些倒地的匪徒们早就恢复了行动力,毕竟清衍并未下重手,只是击打了他们比较脆弱的部分,让他们一时失去行动力罢了。 此时站起身的他们聚集在了一起,互相依靠取暖,并时刻警惕的看着许轻舟几人。 他们并没有逃跑的想法,因为那个长头发的红眼少年,此刻就盯着他们。 他们清楚对方的速度和实力,跑是不可能跑得掉的,还不如老实的待着。 忽而此时,林中传来动静,见冬鸟离林振翅,听马蹄嘚嘚嘚。 许轻舟本在烤着火,眉梢一压,道: “来了。” 小白本能的起身,看向动静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只见那山野林间,乌泱泱的先后冒出了数百人。 “看,咱们的人来了。” “是大当家的,兄弟们,有救了,大当家来救我们了。” 那蜷缩在一起二十多个匪众,激动的语无伦次,大声喊叫。 不多时,数百人便就将此地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他们死死的盯着许轻舟四人,清衍和小白也始终盯着他们。 许轻舟却是淡然自若,权当一切没有发生,自顾自的烤着火。 这时候,那人群中,自是走出了一骑马的大汉,慢慢向前而来。 此人生的人高马大,魁梧异常,一头长发,随意向后披洒。 浓眉大眼,五官凌冽,身披一件熊皮大衣,手中握着一把二米长的开山大刀。 只见他来到众人身前,长刀往肩头一架,视线扫过许轻舟四人。 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我黑风寨,有何意图?” 第100章 真的是先生 声如其人,洪亮有力,浑厚深沉,中气十足。 许轻舟缓缓抬起头,视线自上往下,仔细端详。 心中嘀咕,“先天八重境,倒是有些实力。” 尚且不等他开腔,那一直寂静无声的匪徒队伍中,却是传来了些动静。 只见一个大汉,掰开了人群,朝着前面而来,在看清了许轻舟的模样后。 那人便大叫了一声。 “俺嘞个娘嘞——” 说着就在众人诧异与迷茫中朝着许轻舟而来。 “先生,真是先生啊。” 直到来到许轻舟身前,大汉方才止住脚步,赶忙一拜,满脸的激动。 “拜见先生,先生还记得俺不?” 此时此刻,无论是那些匪众也好,还是那领头的壮汉也罢,又或者是许小白,小无忧,还是清衍,多少都有些茫然。 许轻舟亦如是。 “你是?” 马爷促狭道:“寒峰岭,破庙,这位小姐和先生跟俺们讲过道理,先生不记得了?” 许轻舟恍然大悟,随之眉梢异动,眼底神色复杂。 “原来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先生让俺们来的吗,先生你忘了。” 许轻舟一脸懵逼,自己什么时候让你来这当土匪了,老子那是劝你从良啊。 “我什么时候,让你当土匪了?” “哎呀,先生这记性,先生不记得了,先生说,让俺们当强者,挥刀向更强者,让俺们当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俺们这才来的黑风寨,先生放心,俺们兄弟几个,现在只抢有钱人,不抢苦命的人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语无伦次,主谓不分,听得许轻舟更加懵懂了。 “打住,打住。” 他出言呵住对方的话语,用手捏了捏眼角,试图回想自己那夜说过的话。 可是时间久了,总归是记不太清晰了。 自己按理自然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可是看这货的表情又如此诚恳,眼神又这般炙热。 确实不像在撒谎。 “我真说过吗?不应该啊——” 比起他的茫然,他身后的那些黑风寨的匪众们,却是彻底的凌乱了,怪异的看着眼前的许轻舟几人和那马爷,不由小声嘀咕了起来。 “什么情况,他们认识?” “我好像听到了,老马说就是这书生让他来俺们这当的土匪,好家伙,这是卧底啊,我居然没有发现。” “胡说八道,人家那是先生,我听老马跟我说过,这先生有厉害。”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他老说自己是受到高人点拨的,所以走路才能那么拽,想来就是这少年了。” “这都是认识的人,咱们还打不——” 小小的插曲,竟是让整个紧张肃穆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触动最深的,就是方才回去报信的四当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感受到军心的浮动,领头的大当家,眉梢压的很低,可是他却并未发作。 不过他也清楚,不能在这般下去了。 便出言唤了那马爷一声。 “老马,怎么回事?” 马爷闻言,对着先生一拜,“先生,这肯定是误会,你等俺一会,俺去跟当家的说,俺们当家的和你一样,都是讲理的人。” 说完赶忙小跑来到那大当家的马下,小声嘀咕了起来。 许轻舟自是没有阻止,任由其去,不过听着那句都是讲理的人,却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此时的马爷正在认真的跟那大汉介绍着许轻舟,说的眉飞色舞,眼中满是自豪。 而那大当家的,面色表情也在不停的变化,好一个精彩。 虽然二人将声音压的很低,不过许轻舟却是听得依旧清楚。 嘴角比那AK还要难压。 眯着双目,心中感慨,“小马这人,还不错。” 人总是喜欢听赞美的话,即便你知道那是马屁。 此刻,马爷就在说自己的好话,而且还是很离谱的那种。 他跟人家说,自己是大先生,是仙人,啥都懂,等等等——许轻舟只想说,这马爷虽然笨了些。 不太聪明,但是眼睛很毒,看人真准。 小无忧和小白也在一旁小声议论,视线不时的落在那马爷的身上。 “姐姐,我早就说过,这大叔的脑袋被你打坏了吧,你看我没说错吧。” 小白有些无奈,试探的回应。 “有没有可能,他本来就是笨笨的呢——” 清衍却是不懂,只得挑一挑剑眉,仅此而已。 约莫过了个三四分钟的样子。 那二人的谈话方才结束,领头之人问:“老马,你说的当真?” “当家的,俺还能骗你不成。” “行。”大当家的点了点头,示意马爷可以退下了。 若是真按马爷所说,眼前的许轻舟确实是个人物,而且,他能感觉到,对面的四人中先不说那红眼少年,一息间能撂倒数十大汉。 就说那白发女孩,境界一定在自己之上,完全看不透。 至于许轻舟,虽然只是后天一重境,看似平平无奇。 可是这些孩子既然都听他的,他定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他所见到的,加上马爷口中他所听到的,都告诉了自己,许轻舟不简单。 无论是气度,实力,还是胸襟,这样的人,他们黑风寨惹不起。 他瞪了一眼回去报信的四当家,“看你惹的好事。” 那四当家委屈的低下了头,他也不想啊,还不是为了山寨,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确实给山寨惹事了,而且还坏了规矩,所以此刻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 那大当家的翻身下马,对着一众匪徒说道:“把刀都收起来。” 众匪闻言,一个比一个懵懂,不过还是乖乖照做了。 随后那大当家的,也将大刀重重的插在了雪地上,在马爷的带领下朝着许轻舟而来。 行至身前抱拳行了一江湖礼,并未言语。 许轻舟也未起身,只是对着对方笑了笑,已示回应,可谓将自己的调调直接拉满。 马爷连忙介绍:“先生,俺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俺们山寨的寨主,赫赫有名的英雄,秋山,秋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这就是先生了。” 秋山目不斜视,炯炯目光凝视许轻舟,主动询问。 “是秋某管教不严,手下弟兄惊扰了先生,在这里,秋某给先生赔个不是。” “无妨,小事。” “秋某斗胆,敢问先生名讳?” 第101章 求先生救救云城 许轻舟哈了一口气,缈缈热息化冷雾。 “姓许,名轻舟。” 秋山听闻,浑身一震,瞳孔渐放,墨眉横抖。 “许轻舟?” “正是。” 秋山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马爷,往前又走了数步,离许轻舟更近了些。 急促道:“敢问先生,可是从天霜城而来?” 许轻舟自是察觉到了这秋山的异样,却也坦然承认。 “是的,寨主认得我?” 秋山呢喃,“忘忧先生,当真是忘忧先生。” 他自说自话间,竟是仰头看向苍茫雪天,眼中浮动的是兴奋和激动。 看得许轻舟多少有些茫然。 就连马爷也同样一头雾水。 下一秒,只见那七尺大汉秋山,突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对着许轻舟五体而拜。 猝不及防的一幕,让许轻舟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呆滞一刹那。 更不要说那黑风寨一山的匪众了。 自家的大当家,那是何等的英雄,何等傲气,不跪天,不跪地,不跪权势。 如今却是跪了眼前一个后辈小书生。 他们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坏了,都出现幻觉了。 “你这是作何?” 秋山直起身,再次一拜,朗声道: “秋山求先生大义,救救我云城百姓。” 许轻舟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一直愁容不展的眉梢竟是下意识的舒缓了开来。 这是他来到云城后,第一次有人求自己,救救这座城。 而他竟是一个匪徒,何其讽刺。 只是可惜,秋山却是一个男儿身。 遂低声道:“秋寨主这话,许某听不懂,我如何救得了这云城百姓,这云城百姓又为何要我救?” 秋山直起身来,却依旧双膝跪地,眼中满是坚定,目光虔诚。 “先生是忘忧先生,可渡天下人,先生曾救了林枫一城的百姓,先生自然也可以救我云城百姓。” 许轻舟拧眉,“林枫?” “是的先生,就是林枫,初入冬时,我遇到一人,自云城而来,从他口中得知了先生的故事。” “那人说,先生出自天霜,宛若天上仙人,先生去了一趟林枫,林枫城主便就变了一个人,仅仅半年不到的光景,百姓税赋减了五成,苛政不在,官慈商和,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 “我派人快马加鞭去寻过先生,人说先生走了,没想到今日在这让我遇到了先生,天意啊,天意。” 听闻这秋山的话语,许轻舟不时拧眉,眸子里光芒异动。 心中想到,看来这林硕当真做了个好城主? 名声事迹都传到了这云城来了。 不过自己不是交代过他,切莫将自己说出去吗? 他并未过多纠结,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怕是林硕不说,那三千死士的口总会有所松动吧。 不过却也值得庆幸,至少自己当初救那林硕并没有白救,只是不知道,这林硕又能贤良多久。 是一年,还是两年,还是更久呢。 收回思绪,许轻舟慢声语? “起来说话。” 秋山再次一拜。 “求先生答应。” 许轻舟慢慢站起身来,俯视眼前跪地的秋山,他此行路过黑风寨,本就是有意为之。 在这之前,他去过一个村子,看到那的人竟是有精粮过冬,便打听了一下。 得知乃是这黑风寨所为,自是也听说了黑风寨的一些谣传。 大多都是夸赞。 故此才想看看,这受四周山民追捧的土匪,究竟是一群怎么样的人。 当然,他也有些私心。 “早有听闻,黑风寨寨主秋山,是匪,却也是一善人,备受这四周村民爱戴,许某本是有些不信的,如今亲眼目睹,谣传果然不属实,秋寨主的心胸装的可不是小善,而是装着天下大义啊。”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我在这云城渡了上百人,你是第一个求我,让我救救云城的人。” “秋山只是一介草莽,不敢受先生谬赞,只是见不得这云城百姓,被那些狗官荼毒,可是秋山能力有限,救不了这云城,连这黑风山百里,秋山也救不了。” 秋山愤愤道,话语中带着不甘。 “起来吧。” 秋山:“————” “时候不早了,怕是要天黑了,今日就在你黑风山过一夜,全当你那些兄弟,无故劫我的补偿,如何?” 秋山闻言,顿时大喜。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来人,请先生上山——” 许轻舟翻身上马,秋山亲自牵马执噔,朝着山上而去。 一群匪徒,那是一个比一个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这少年很牛,否则寨主又何故跪地祈求。 马爷一脸懵逼,不时挠着头,他是所有匪徒中,离二人最近的,二人的对话,自然听的真切。 可是大多他又听不懂,所以很懵。 待寨主和许轻舟朝前走去后,一群匪徒就将他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就是好一通询问。 “老马,刚寨主跟那书生说什么了?” “就是,就是,那书生什么来头。” “ 快,说说 ————” 老马一脸茫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嘴角尽是苦色。 “你看我们干嘛,你倒是说啊?” “就是,墨迹什么——” 老马双手一摊,“俺也不知道啊,俺只知道寨主叫她先生,忘忧先生,还求先生,救救云城百姓。” “就这些?” “是啊,就这些——” 匪众们自是不明白,这一切的含义,但是他们却知道,这事怕是简单不了了。 他们虽不知道忘忧先生的分量,却是知晓,寨主口中提及的救救云城百姓。 因为那本就是寨主的梦想,杀尽云城官吏财主,还云城百姓一片青天,也正是因为此,他才被逼上山当了这草寇。 也正是因为如此,黑风寨才与别的山寨大不相同,才会有那么多的规矩,才受这周围百姓的爱戴。 甚至,那些村中青年,成年后都会被父母主动送上山,当这黑风寨的匪众之一。 他们其中不在少数。 ------- 封山路漫漫,大雪亦纷纷。 深冬的雪,覆了整个山野,看着荒凉。 路上一边走,许轻舟就一边询问。 “秋山寨主,我听闻你们黑风寨有三不抢,不抢老幼,不抢孕妇,不抢这读书之人,可有此事?” 秋山尴尬笑笑。 “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是今日他们坏了规矩罢了,也怨不得他们,实在是山中无粮,给他们急得,还望先生莫怪。” 许轻舟自是不在意,只是继续追问。 “可否与我说说,为何定下这样的规矩?” 第102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秋山道:“我们虽是劫匪,却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若是这打劫老幼妇儒,那还算是个人吗,先生你说对吧。” 许轻舟点头,表示赞同,看向秋山的眼中也带着些赞许。 “那为何不打劫这读书之人呢?” 秋山低眉,竟是叹了一口气。 “说来也不怕先生笑话,自古武将打天下,文官治天下,这每一个文官,当然大多都是这读书人。” “而这读书人,自也可能是未来的官,我在想,若是有朝一日,能出一个好官,如圣人的好官,那这天下的百姓的苦日子,也就有盼头了。” “所以这书生不该杀,有用。” “虽说这天下的书生千千万万,得了功名的不过寥寥无几,大多最后还做了那恶官。” “可是秋某觉得,宁可错放一千,不可错杀一人,万一真有那么一个人,因为秋某的原因死了,让这世界少了一个好官,那秋某的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秋某不抢书生,反倒让我遇见那穷困潦倒的书生,我还会施舍一些,就盼望他能博取个功名,好好治理方下,让这天清澈一些,让像我这样落草的人少一些。” 许轻舟听完,内心有些许触动,对于这秋山也有了更多的认识。 虽是一草莽,却是有一颗悲悯天下苍生的心。 看得倒是挺远,却是始终被困在眼前。 心系天下苍生万民,身却是被锁在了这小小的黑风山里。 这应该便是空有大志,报国无门的典范了吧。 “没想到,秋寨主,还有这般气度,许某汗颜。” “先生就不要取笑秋某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终究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 听着对方话语中的落寞无奈,许轻舟想起了那一日寒峰岭上,江云畔的一句话。 当时的江云畔问过自己,自己也和秋山一样,告知了对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改变不了。 而那时候的江云畔只是反问了一句。 『当真就改变不了吗?”』 那时的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现在—— 他深呼吸,问道: “当真就改变不了吗?” 秋山愣了一下,扭过头问:“先生说的是什么?” 许轻舟眸中含笑,低声语。 “改变不了别人,那就改变自己,何不自己做主呢?” “自己做主?” 许轻舟玩味笑道:“弱者改变自己,强者改变世界,告诉我,你想不想做强者?” 秋山眸子中光芒浮动,一时失了神,脚下踩空,竟是险些跌倒在了雪地里。 回神后,他重重点头。 “想。” 许轻舟在道:“云城之主昏庸无道,汝可想过取而代之?” 秋山只感觉一道炸雷落下,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神色呆滞,愣在原地,耳畔更是嗡嗡作响。 许轻舟那句取而代之,让他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是当了这匪不假,也曾与那官对着干,更是和那云城的达官显贵们,势不两立。 可是自己却从未想过,做那云城的主人,亦未曾想过造反。 第一,他没有那个实力。 第二:自己当匪,那是云城的事,若是造反,那便是苍月的事了。 不过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因为这一切本就不可能发生不是。 “先生说笑了,苍月帝国,百城城主,本就是世袭王侯,哪有一介草民,一草莽匹夫当那城主的。”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然,平静道: “与其奢望出一代明君,出一个良臣,何不如自己做那良臣,做那明君,这样岂不是更现实,更快捷一些。” “我说了,与其改变别人,不如改变自己,自己做主,你若是敢,我便帮你,你若是不敢,就莫要在与我提及救这云城百姓。” “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至于你方才所说的?我有一言,你且细听。” 许轻舟端着腔调,一字一句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秋山撼色:“————”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看着秋山愣在原地,不再前行,许轻舟拿过缰绳,自己朝着山上而去。 “好好琢磨琢磨,我明日一早下山,想好了来跟我说,过期不候——”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秋山独自沉思。 上了黑风寨,秋山一行,本欲要设宴款待,却是被许轻舟直接拒绝。 他挑了一栋木屋,带着三娃在其中安置,黑风寨之人,自是也不敢强求。 许轻舟四人的到来,也在这小小的山寨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不少人对于许轻舟几人的身份猜测纷纷。 而马爷几人作为主力,便开始四处宣扬,许轻舟的故事。 各种浮夸的成语,从他们口中不合时宜的出现。 确实起到了超乎寻常的效果。 再加上回来的人,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全部说出去的时候,关于许轻舟,于他们的想象中愈发神秘。 一时间,山野如云,皆是许轻舟的谣传。 都说他是大先生,是天上的仙,是来救黑风寨的。 有了他,黑风寨这个冬天,就能扛过去了。 对此黑风寨的人,一个个的激动得不行。 而作为一切主导发起者的许轻舟,此刻却就在那寻常的木屋中,烤火,读书,怡然自得。 自从上了山,一路走来,他自是也看出了黑风寨的不同。 这里的人很复杂,有男有女,有老有幼,虽是土匪窝子,可是这里的人却是都生得面善。 这些人虽是穿的破烂,住的简陋,吃的一般,可是每个人的眼中,却都有着光,与他在云州见过的那些人,大不相同。 虽然生在艰苦中,可是他们对于自己的日子有期盼。 心中有希望,自是不彷徨。 用过晚饭,天色渐黑,三个小家伙忍不住的凑了过来,询问道: “许轻舟,你到底想干嘛?” 许轻舟翻了个白眼,理所应当的道:“什么想干嘛?” “你说呢,你这上山就算了,你来时和那寨主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小白的询问,许轻舟看了一眼无忧,又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 “无忧,你问问你姐,哪些不懂,你给她翻译一下。” 小无忧自是没有说话,依旧好奇的盯着。 小白则是往前凑了凑。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让这秋山造反,当那云城的城主?” 许轻舟:“——” 小白抓狂:“啊啊啊啊,许轻舟,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我在很认真的跟你探讨呢。” 第103章 雪夜 山间月潇潇,寒风瑟瑟鸣。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许轻舟坐在火炉前,借着炭火之光,赏阅书籍,丝毫没有要入睡的半点征兆。 清衍坐在角落,不知何时取出了那比他还高的无锋重剑,擦了一遍又一遍。 小无忧和小白互相依偎在一块毯子里,不时打着哈欠,自是困了,想睡却又不舍得睡。 目光不时看向那屋门处,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许轻舟,他是不是不会来了,都这么久了?”许小白努着嘴问了一句。 许轻舟自顾自的翻阅着书籍,并未回应,假装听不到。 许小白无奈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喜。 小无忧咕噜着眼珠,困得迷迷糊糊。 “姐姐,我真不行了,我先睡了,一会来了你喊我,好不好。” “行——” 忽而,许轻舟停下翻书的动作,抬眼瞥了一眼屋外。 “来了。” 小白无忧瞬间精神,本就很大的眼珠,瞪得更大了些,清衍同样也停下了擦剑的动作,望向的屋外。 他是几人中最为懵懂的,他只知道几人在等人,却不知道干嘛要等。 出于好奇,所以也陪着熬到了现在。 不多时,屋外脚步止住,门前黑影,挡住了那透过门缝本就不多的月光。 “咚!咚!咚!” 三声响,话音起。 “先生,睡了吗?” 许轻舟抿了抿唇,合上手中书,道:“进来吧。” “枝丫”一声。 木门被打了开来,呼呼寒风顺势而为,悄然间便进了屋中,眼前碳火因风而舞,却是燃得更烈了些。 小无忧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不忘了颤了颤。 紧接着,门外便走进了一大汉,仔细一看,正是白日相谈的秋山。 秋山扫尽肩头雪,合门而入,向前三步,止步,恭敬一拜。 “叨扰先生,先生莫怪。” 许轻舟自是也带上了一抹浅笑,对着其拱手道: “无妨!” 而一旁的小白却不合时宜的吐槽一句。 “一点都不打扰,我们都等你一夜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秋山面带些许尬色,眼眸下压,低声道: “让先生久等了。” 许轻舟剑眉一横,佯装怒道:“小白,不可无理。” 秋山来到许轻舟身前,却并未找来凳子,只是随意便坐到了那地上,顺手取来柴火,往眼前的火坑里添。 “夜晚风大,寒气重,火要烧旺些,可别得了风寒。” 许轻舟玩味的盯着他,直言不讳的问道: “想好了?” 秋山摇头。 “没,秋某粗人,愚钝,很多事情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那你来找我作甚?” “有些问题,想问问先生。” 许轻舟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三人。 “小白,带无忧和清衍进房间里休息吧。” 小白虽然不明白,自己为啥要回避,不过却也没有多想,毕竟一墙之隔,她想听都能听到。 许轻舟自然也不是怕这三个孩子听到,只是三娃在,于秋山而言,总归会有些不自在不是。 “老二,走了。” “哦!” 小白牵着无忧,往屋中而去,路过许轻舟时,竟是不忘了在其耳畔低声叮嘱了一句。 “你跟人家好好说,知道没。” 弄得许轻舟多少有些无语,哭笑不得。 待三娃入了屋中,许轻舟倒了两杯温酒,一杯递给我秋山,一杯自己饮。 “夜来漫天雪,能饮一杯无?” “先生,请!” 温酒入喉,寒气驱三分,许轻舟啧舌一脸沉醉,随之放下酒杯,道: “既然来了,就问吧,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今夜许某知无不言。” 秋山粗糙宽大的手捏着酒杯,火光折射其上,映照出的却是他眼底的迷茫。 好大一会,方才说道: “听老马说,先生来这云城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都去过哪些地方?” “云城境内,十之有八,都去过。”许轻舟答。 秋山又问:“那先生觉得,云城如何?” 许轻舟眉梢微压,视线自是也凝视在了那摇曳的火焰中,云城的一幕幕再一次闪过眼前。 他的眼里,也自是悄然间带上一丝痛苦的神色,慢慢道: “村落甚荒凉,年年苦寒荒,老翁佣纳债,稚子卖输粮。” “壁破风声屋,梁颓月堕床,那知牧民者,不肯报灾伤。” “一半死于苛政,一半死于饥荒,云城多山景色仙,可我看到的,却是人间炼狱,岂止一个惨字。” 他的话音低沉,却又字字诛心。 短短三句话,道出了整个云城的惨状,秋山握住那杯盏的手指慢慢用力。 眼中浮现些许戾气。 许轻舟说的,若是在外人听来,总归会觉得过了些,可是秋山清楚,这就是云城的现状。 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坐看。 他怒,怒这天道不公,恶吏横行。 他恨,恨自己空有七尺躯,却一无用处。 “先生白日间说的,秋山都记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先生说让我自己做主,这些都是真的吗?” “什么都是真的。”许轻舟答非所问。 秋山仰起头,“先生说的,真的能做到吗?” 许轻舟平静道:“做不做得到,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你敢不敢去做,能不能去做。” “是你求的我,救救这云城百姓,因为你求我,我可以帮你。” “但需要你自己去做,你不该问我做不做得到,你该问你,敢不敢?” 面对许轻舟的反问,秋山的眼中带着刚毅,却也带着无奈。 刚毅,是他敢这么去做,无奈,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他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得到的结果都是失败。 可是他没得选,他想救救云城,所以他来到了这里。 “敢,先生愿意帮我,我便都听先生的。” “想好了?” “想好了。” “绝不后悔?” 秋山迟疑了一下,“绝不后悔。” 许轻舟却是摇了摇头。 “你还是没想好,你知道我让你去干嘛吗?” 秋山没有此意,脱口而去。 “知道,取而代之,先生是让我带着兄弟们造反,打下那云城。” 许轻舟凝视着他,又问:“那你可知,这般做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第104章 我有一计,可救云城。 秋山见此,斩钉截铁道: “我知道,胜则生,败则死,我想好了,即便败,也不怨先生,即便是死,我也认了,秋某与其活在这人间炼狱,不如死了做这炼狱的厉鬼,来得舒坦。” 许轻舟始终凝视秋山的双眸,他所看到的,秋山并未撒谎,仅此而已。 不过他还是有顾虑,并非单纯因为怕,而是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之局。 见许轻舟不说话,秋山坐得端正了些,向前挪了挪,继续道: “今日前来,我只想问先生,如何能赢,怎么做能赢,望先生告知?” 许轻舟眸子里光芒交错,问了一句。 “所以,你到底是求我救这云城的百姓?还是求我让赢赢呢?” 一句话,让原本信念坚定的秋山恍惚了一下,不解道:“先生这是何意,这有区别吗?” 许轻舟笑笑。 “自然有区别,有我在,你一定能赢,不过——”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秋山心中诧异更甚,急促道: “不过什么,还请先生直说——” 许轻舟叹息一声。 “即便我让你赢了,你还是会死。” 秋山怔了怔,他不明白许轻舟的意思,输了自己会死他清楚,可是赢了为何还会死。 还有先生说的,自己一定能赢,却又问自己想救云城,还是想赢。 这不是一件事吗?为何许轻舟又那般说呢。 他搞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先生高深莫测,说的话我听不懂,先生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许轻舟突然站了起来,离开了火坑旁,坐到了那点着油灯的木桌上。 随后手掌一拂,却是悄然出现了一副棋盘。 如此一幕看的秋山更加茫然,依旧呆呆的看着这个先生。 许轻舟道:“你可会下棋?” 秋山先是摇头,而后又点头。 “懂的不多。” “那你过来坐下,我教你。” 秋山迟疑片刻,还是站起了身来。 “好。” 他坐到了许轻舟面前,不过视线却又未曾有一秒落在那棋盘之上,始终凝视着许轻舟。 他现在的脑海里是混乱的,因为他完全看不懂许轻舟到底要做什么。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然,盯着面前的棋盘,慢慢说道: “其实这下棋啊,就像是人生,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一旦开始,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秋山似懂非懂,茫然点头。 许轻舟话音继续,“说回正题,如何救这云城百姓,这也是一局棋,云城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这棋局上的一子。” “而我非云城人,自非棋子,也非执棋人。” 秋山似乎明白了什么,问:“先生的意思是?” 许轻舟抬眼,直视秋山,自信坦然。 “我有一计,可救云城,你想学否?” 秋山不傻,许轻舟说自己不是棋子,也非执棋人,但是他可以教自己下。 当即抱拳道:“求先生赐教。” 许轻舟道:“需借头一用。” 秋山压眉道:“秋某还是那句话,若能救这云城,我的人头先生尽可拿去” 许轻舟:“不够。” 秋山:“——————” 许轻舟:“我要的是你们整个黑风寨的人头,或者不止黑风寨。” 许轻舟一字一句,落入秋山耳中,让秋山暗暗咬住了牙。 造反这等大事,自然不可能只死一人,他是一寨之主,之所以犹豫不决,便是因为顾及山寨其余之人。 不过他既然来了,自然也做好了准备。 “不瞒先生,来之前我已经找过弟兄们了,秋某大幸,这些兄弟,愿随秋某同行,亦不惧死。” 对于这个答案,许轻舟欣然点头,手指夹住了一颗白棋,落到棋盘上,话音悠扬,再次响彻。 “壮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 “这第一子,造势,招兵,囤粮,聚民心。” “第二子,发兵,围城,大胜,君称王。” 话音一顿,许轻舟再次取出一子,握于手中,视线看向秋山,随后第三子重重落下。 “啪——” “这第三子,你死,换云城半片青天。” 秋山瞳孔慢慢缩起,前面的他听懂了,也正如他想的一般无二,可是这最后一手,他却是听不懂。 赢了,为何还要死,自己死了,又怎么能换这云城的半片青天。 又为何只是半片? 这些问题持续闪过他的脑海,答案,他寻不到,也想不到。 “先生的意思是,即便我赢了,也要死?” 许轻舟点头,坦然承认。 “是的,会死。” “秋某不明白?” 许轻舟收回目光,也收收回手掌。 “你自然是要死的,区区云城弹指可破,可是浩浩苍月,又如何破之。” “你若造反,便是死局,回天无力,你取下云城之日,便是苍月兴兵伐你之时。” “届时云城必将遭苍月铁蹄践踏,而你挡不住,你唯有一死,才能平息苍月愤怒,方才可让云城,免受战端。” “所以你必死,也一定要死,这苍月定是容不下你,也容不下你们这黑风一寨,故此我才与你借头,借一寨人之头。” 秋山喉结蠕动,眸子里的光,在烛火的映射下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既是如此,如何能换来这云城半片青天,我和兄弟们不就白死了吗?” “这么做又有何用意呢?” 许轻舟回道: “种子。” “种子?”秋山不解。 许轻舟耐心道:“没错,用你的死,在云城之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让他们知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让他们知道,官若压我,我可杀个官,法有不公,我可出剑。” “王若欺我,亦可反之。” “告诉他们,那城主可以被杀死,那些富人也可以被杀死,和寻常人一样。” “不仅如此,也是要告诉那些统治者,让他们知道,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让他们时而自醒,慎重为事。” “相信我,你们死后,皇威自会降临云城,新的城主必将不会如之前一般肆无忌惮。” “固有皇者,唯愿有二,一愿千秋万代,二愿青史留名,只是所达不可天听,故此才会酿成如今云城惨状。” 许轻舟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道:“就是要用你们的死,告诉天下,民尚可怒,既可覆一城,便可覆一国,君当冕之,臣当醒之。” “如此,法度更,民生兴。” 第105章 要平平淡淡,还是千古留名。 话音落下之时,便是相对无言一刻。 许轻舟不再落子,秋山持续沉默,只有眼里忽明忽暗的光,预示着这一切并非静止。 屋外寒风依旧凌冽,屋中的火焰不甘示弱,同样与那木材热舞,晃动着墙壁上的影子。 动静分明。 屋内三娃并没有睡去,而是贴在墙根,仔细的听,生怕漏过一丝一毫的字眼。 许轻舟的话貌似说完了,可是他们却是听懵了。 清衍若有所思,他终究是一个字没听懂,无忧困意全无,不时摸着鼻尖,也没听懂。 只有小白摸着下巴,拧着眉,格外认真,不时还点点头,表情从不单调,给人一种有所感悟的感觉。 不过脑子里,却同样是一滩浆糊。 无忧问:“姐姐,你听的懂吗?师傅说的什么意思?” 小白看了一眼无忧,她自然也没听懂,什么叫赢了也要死,输了也要死? 又为什么,秋山死了,这云城的天就亮了? 这些于她而言,太过深奥,她不懂,懂不了一点,不就该是你死我活吗? 她一脸正经,小声道:“不重要,要看那大叔,答不答应,这才是重点,” “哦!” 而屋外,沉默依旧,秋山同样也没听太懂,至少最后的那几句,他是一个字没听懂,更莫要说弄明白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忘忧先生却是很自信的样子。 他的心底深处,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告诉自己,去相信他,他说的是对的。 因为忘忧先生高深莫测,所以他听不懂。 因为他听不懂,所以忘忧先生高深莫测。 这是一个死循环,可是他却不得不去斟酌,不去思考。 许轻舟没有着急,而是平静的等待着,总之秋山入局,送的是命,自是应该好好想想的。 至于他能否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自己这么做的用意——说实在的,他不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自己这样的思想,本来就是比较超前的,而且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那苍月当今皇上的了解。 秋山想不通,接受不了,都在情理之中。 入云城以来,许轻舟寻了很多书籍,也找了很多官报,从各种各样的文字中拼凑出了苍月帝国的轮廓。 包括治国之策,法度准则,还有这位皇帝,所推崇的思想。 正如他所说,在皇者眼中,权利,金钱,已然无用,他们想要的无非二者,千秋万代,名留青史。 所以,理论上说,没有一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强大,国富民强的。 除非那皇帝是个傻子。 只要是正常的人,都希望自己强大不是,皇是一国之主,国自然就是皇之家。 纵观历史上下五千年无一例外。 之所以有昏君,也只是听不得难听的话,被奸臣蒙蔽了。 若是让那皇知道云城惨状,他不相信,岂有皇威不怒者。 无非所达不能天听罢了。 天高皇帝远,城主便是绝对的王。 如何让那皇帝知晓呢,除了把事情闹大,别无他法。 就如现代社会一样,一个人想要扳倒一个很强的恶霸,或者贪官,黑恶势力,能借助的就是舆论的力量。 只要一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引起民愤,自然便会有人出来管一个道理。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现代的网络通讯,想要让一件事让整个苍云皆知,就必须要把事情闹大。 除了造反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不仅要造反,还要让秋山屠尽那城中官吏,在世人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他要让民勇敢,也要让民知道愤怒,同样的也让当权者知道害怕。 正如他所说,当一颗种子埋下之后,他随时都会发芽,只要时机恰当,一切皆会重演。 让云城乃至整个苍月的人知道,事情不该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也不该天生就被奴隶。 同样的,他也要借助这样的事情告诉当权者,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今日可覆云城,明日便可覆天霜,不日亦可覆苍云一国。 如此,那些城主王侯,定然会心有顾忌,再也不敢将百姓鱼肉成这般。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秋山称王后,若是苍月伐之,便自刎谢天,如此壮举,岂能不让世人汗颜。 那苍月之皇知道后,他又会如何做呢? 将心比心,怕是一个傻子都知道,这云城继任的新官,新王,自当贤良。 如此如许轻舟所说,云城天可青一半。 这便是许轻舟的目的。 这便是许轻舟的计策。 一个平平无奇的谋略,一个已身入局的谋略,入局之人入的是死门。 但是目的,一定可以达到,无人可破—— 许轻舟自知如此不妥,可是天下大业也好,百姓安居乐业也罢,哪一样不需要用命去换。 总归是要人去牺牲的不是—— 云城的百姓太弱了,他们想要公平,正义,就需要有不惜舍命的强者,用命去换—— 许轻舟始终只是一个凡俗,他救不了一城的人。 云城的人,他可以不救,也可以救,但是前提是,他不能有事。 渡人者岂能因渡一船之人,而自废其舟呢。 那后世之人,又由谁来渡。 再者他不止一人,还有三个孩子呢。 既要明哲保身,不受牵连被苍月强者盯上,却又要救这云城。 同时还要避免云城因战乱遭受更加残酷的创伤,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别的,他真的想不到了。 杀人其下,攻城其次,攻心方才是上上之策。 至于秋山是否愿意,许轻舟不去左右,让他自己选。 时间一帧一帧的走,从未停留,火光因木材燃尽,渐渐暗了下来。 秋山许久后,抬起了头,眼中依旧是茫然。 “先生说的,秋某真的想不明白,秋某就一个问题,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吗?如果,我说如果,最后我成功了,也按先生说的,死了,这云城的百姓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吗?” 感受到对方眼中的认真,许轻舟平静道:“什么是好日子,这个概念太大,我敢保证的是,至少在几十年内,他们不用再过现在的日子,当到这个时间可能更长,百年,或者千年——” 秋山咬了咬牙,“先生若是敢保证,我便干。” 许轻舟却是在他注视中,摇了摇头。 “没人敢保证一件事情一定百分之百的能成,我也不能,我也是在赌,只是把握很大罢了。” “其实你无需纠结,我给了你两条路,一条路,你安安静静的当你的土匪,了此残生,你权当没见过我,我也没来过,一切如常,顺应天命,你还是你秋山,若是那官府不剿匪,你便继续当自己的寨主。” “而第二条,用自己的命,换青史留名,做那苍月的秋山。” “你自己选?” 第106章 善 秋山猛然吸了一口气,身体下意识的紧绷,眼中恍惚不在,忽而有了光。 口中低喃,“千史流名。” 这四个字,如一股清泉流响,顷刻间驱散了他心中的所有顾虑。 第一次,他觉得一句话,能让他的内心如涛涛大浪,轰鸣不止。 人非草木,有谁又能无欲无求。 秋山求的是什么,往大了说,他的心里装了整个云城,往小了说,他有一个悲悯之心。 这样的人,虽不是圣人,却是有圣人心境。 可是即便是圣人,也有所求不是。 而对于他来说,若是非要求一件东西,那许轻舟的这四个字,就是他想要的。 青史留名,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这些便是心境极高之人的追求。 尤其是秋山这样的人。 他不想做黑风寨的秋山,他想做云城的秋山,更甚是这苍月的秋山。 猛然起身,秋山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 “我懂了,多谢先生解惑,就听先生的,请先生务必帮我。” 许轻舟眼中目光一凝,也同样起身,躬身一拜。 “秋兄大义,许某义不容辞,定全力相助。” 他本就是为此而来,能否成功,他想去试试。 即便为此,也许会将自己推至风口浪尖之上,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许轻舟就是想去做。 他得了解忧系统,这便是因,系统让他行善才可变强,这便是果。 属于他的因果,便是一个渡字。 而行的是一个善字。 世间之事,之人,本就没有善恶之分。 天地间对于善恶自是也没有度量的标准,更无定义。 如何去区分善恶呢? 相对而言,许轻舟拥有解忧系统,解忧得的是行善值。 那便以自己为准绳,去区分善恶。 去评定善恶。 是善,便行,是恶,便除。 这便是他想去做的。 来到这方世界虽只有一年,却也见过太多疾苦。 他虽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18岁的少年了。 但是他依旧还是少年。 世人唤他先生,那他便当这先生。 系统让他解忧渡人,那他便去渡这天下之人。 能渡一人,便是一人,能渡一城,便是一城。 尽其所能。 他虽是一少年,亦是一君子。 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 追寻本心—— 春风十里,不如取悦自己,想做便去做。 至于对错,交于世人评断。 二人相互一拜,重新落座,许轻舟取子在落棋盘之中,开始讲述自己的计划。 “第一步,造势,寨主轻细听————————” 屋内三娃依旧在侧耳倾听,自是也知道了秋山最终做出了选择。 可是于他们而言,依旧懵懂,什么是苍月的秋山,什么是黑风寨的秋山,有区别吗? 似乎并没有。 所谓的流芳千古,有意义吗?他们不明白,与其如此,何不就活它个千古岁月呢。 无忧懵懂望向了更懵懂的清衍,“清衍哥哥,你听懂了吗?” 后者摇头,暗红色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遂二人,整齐看向许小白。 “姐姐,你呢——” 许小白没有回应,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了一本满是褶皱的孙子兵法,用手那般一甩,另一只手的食指放到了唇边。 “呸!” 随后翻开手中书,嘴角微扬,笑道:“懂不懂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这书不白读,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小无忧,清衍;“......” 这一夜,烛火燃到了天明,许轻舟便说到了天明,面前的棋盘黑白之子密密麻麻。 秋山听了一夜,看了一夜,虽不懂这围棋,可是他却听懂了。 他很兴奋,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站在那云城的城头,看到了自己为大义而去。 看到了云城天青大半,看到了那史书中,属于自己的一笔。 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先生所说,名垂千古。 天蒙蒙亮的时候。 许轻舟结束了自己的阐述,将一本厚厚的作战计划递交到了秋山的手中。 “按我说的做,明年夏初时,你我云城之上,看那城畔十里槐花落。” 秋山恭敬接过。 “先生放心,定当全力以赴——” 秋山走了,拜别了许轻舟,扬长而去,虽是一夜未眠,他却依旧神采奕奕,开门而去时。 乱山风雪,竟是在不可阻他分毫。 一个视死如归之人,何愁大业不成。 过了片刻,许轻舟便听到了,山寨的钟一连响了十八声。 整个山寨的人,便被聚集在了一起。 一场注定颠覆云城政权,改变苍月国策,奠定农民地位的起义,于此刻正式上演。 许轻舟没有去,却是远远的听着。 他听到了秋山,高举大刀,朗声大喊。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为了云城,虽死不惧。” 还听到了那一声,“请诸君随我赴死,改天地,换日月——” 而后便是漫山遍野的山呼之声。 不停的重复着那几句话语,直到响彻云霄,响彻心间,时刻萦绕耳边。 三娃懵懂中醒来,听着外边的动静,一个个表情更加迷糊。 “大早上的,这些人吃错药了,这么兴奋。” “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一定和师父有关。” 许轻舟拄着下巴,自是闭目养神,作为一名后天境炼体的强者,一夜不睡自也无妨。 只是听着这山野间的山呼,自己的心中难免生出了些负罪感。 以命换命,值吗? 煽动这样的一群热血大汉去送死,自己对吗? 这云城救也愁,不救也愁,总之一句话,自己太弱,不足以改变一切,定义一切。 “义父,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举世无敌,天下无双,什么时候,我才能定义一切的规则啊。” 【呵——你长得就挺美了,就不要想太美了。】 “额,可是我看那些小说里的系统,不是签到仙帝境,就是躺平即巅峰,怎么到我这里这么难呢,你是不是不行啊?” 【你自己也说了,那是小说,这是现实,世间哪有什么不劳而获的事情,凡事还是要一步步的来。】 【讲道理,不积跬步,何以至千里,不积水流,何以成江河,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路虽远,行则至,忘了那江云畔的话了,走的快没用,要走的稳,才能走的远。】 许轻舟努了努嘴,没在说话,道理谁都讲得,谁都懂,可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小白不知道何时来到他的面前,挥了挥手。 “喂,许轻舟,醒醒。” 许轻舟闭目慵懒的回了一句。 “干嘛?” 许小白伸出五指,在他面前又晃了晃,一本正经道: “给我五百兵马,三日内,我攻下云城,做不到,你砍我头。” 许轻舟一个踉跄,猛然睁眼。 “你妹嗯——” 许小白扭头看向无忧,平静道:“无忧,你师傅骂你呢。” 许轻舟怒喝:“你走!” 第107章 流言四起,人皆反。 “听说了没,黑风岭后山的黑风洞里,跑出来了一条大白蛇,有十丈那么长,竟是能口吐人言,最后被秋山寨主一剑斩了。” “真的假的?” “当然了,说那蛇腹中有一剑——” ---------- “昨日天现异象,一块陨石砸落云城外三山岭,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怎么着?” “那上面写着,秋未尽,山当倾。” “什么意思?” “你们把两句话前面的两个字连起来读?” “秋山.......?” --------- “我滴妈呀,昨晚吓死老子了,我出门上个厕所,看到了一狐妖,竟是口中高喊,黑风兴,秋山王————” “你也听到了,我以为我特么做噩梦呢?” “操,我当时都吓尿了,你们说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黑风兴,秋山王,狐仙的意思是,那黑风寨的秋山要当王了?” “嘶——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死人的。” 寒冬下的云城,谣言四起。 大到闹市街巷,小到路边酒馆茶摊,人们或二人对坐,或三五成群,无不谈论着近期的奇闻异象。 先是秋山斩白蛇,得一剑,上刻王字。 又是天降陨石,上书秋未尽,山当倾。 接着便是狐妖之言,黑风兴,秋山王。 这些离奇的事情无一例外,都指向了秋山一人之身。 秋山在这云城本就小有名气,一直以劫富济贫着称,算是一个好名声。 如今这样的谣言开始疯狂之时,更是将他的名气推至了整个云城的巅峰。 闹得人尽皆知。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直到有一日,一只白虎虚影突然出现在了云城之外。 当着整个云城守备军的面,说出六字真言。 『伐无道,诛韩云。』 一切便彻底的爆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何为伐无道,何为诛韩云。 韩云者,云城之主,无道者,便是韩云。 古有云,谣言止于智者,而兴于愚者。 这个世道的百姓,大多目不识丁,本就是信神,求佛,惧妖,怕魔。 再加上这方世界本就存在仙,魔,神,妖。 对于这样的谣言,他们深信不疑,且口口相传,说的一个比一个玄乎,传得一个比一个离谱。 整个云城的百姓们,似乎都已经默认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韩云无道,天怒人愤。 故此天降异象,神现谕旨,秋山为王,取而代之。 整个过程,仅仅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云城之主,得知此事,同样坐立不安,他深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对于这样的谣言,连他自己都深信不疑。 再加上数月前,他最大的仰仗,寒峰岭上的真人离奇失踪,整个寒峰岭更是空无一人,了无痕迹。 更让他坚定了,这天真的要收他了。 一时惶惶不知所措。 召集整城大臣,连夜商讨,更是请出供奉,寻一条破解之道。 韩云近乎哭诉,哪里有半分城主的风采。 “诸位,天怒了,天怒了,你们谁有办法,救救本城主啊?” 不过韩云蠢,却不代表整个云城的领导者都蠢,那些身居要职的官员,虽然往日骄奢淫逸。 但是智商这快,自是没得说,当即就看透了这事物之下的本质。 无非就是黑风寨之人搞的鬼罢了。 “王上莫要自乱阵脚,这些不过都是贼子的手段罢了,既然现在百姓都在传,秋山为王,索性不如咱们就将其灭了,一举荡平黑风山,如此,民心可稳。” 其余臣子纷纷附议。 “我等复议!” 韩云如今已然乱了分寸,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完全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 当即同意了这样的方案。 “对,灭了黑风寨,灭了他,一个不留,全杀了,来人,传我军令,大军集合,荡平黑风寨。” 这时却有一名筑基后期的供奉道:“城主,一个小小的黑风寨,何至于出动大军,老朽亲自去一趟,定将那黑风寨寨主的人头给您带回来。” “长老,一个人去,会不会不太稳妥?”韩云道,眼中带着担忧和质疑。 那筑基后期的强者自是信心满满,他自问,如今那寒峰真人离奇消失,整个云城,现在他便是天下第一。 当即表态,肯定回道:“城主放心,那黑风寨上,就算是一个鸡蛋,我都给它摇散了。” “好,好,有张老这句话,本城主就放心了,放心了——” 就在云城之人商谈如何消除黑风寨这个隐患的时候。 秋山也进入了第一步作战计划的第二阶段,招兵买马,囤粮锻器。 有了之前一系列的谣言铺垫,那一日,秋山振臂高呼。 “韩云无道,屠戮云城,天怒人愤,今上苍降下旨意,令我将其诛灭,还我云城百姓一个公道。” “为天下大公,秋义不容辞,诸位可愿随我,兵伐云城,戮杀韩云?” “我等愿意!!” “伐无道,诛韩云!!” “顺天杀恶,还云城悠悠青天!!!” 一时之间,一呼百应。 山野云间,众匪纷纷来投。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一句话,在这之前,他们所谓的反只是当土匪而已,换一种活法。 而这一刻,它是真的成了造反,他们也要造反了。 “奶奶的,老子虽然不信这些歪理邪说,但是他秋山敢反,老子也敢,召集弟兄,随我去黑风寨,投奔秋山。” “诸位兄弟,我们为什么落草,还不是因为那狗日的韩云不当人,现在我带你们反他,是爷们的就跟我走。” 不止万山匪众前来相投。 就连那山野的村落,也纷纷揭竿而起,在村长的带领下,举村男儿组团上山。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三天饿九顿,不反待何时,后牛村的后生,跟着老夫,上那黑风寨,助秋山王一臂之力————” 短短数日,黑风山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牵牛山王刚,带五百兄弟,粮食五百担前来投奔!” “织女山冷艳儿,带领二百姐妹,粮食五千斤,战甲三十副,前来助秋山王一臂之力。” “刘家集村长,刘老三,带一百后生前来投奔秋山寨主,还望寨主接纳。” 秋山站在黑风山巅,看着四方前来投奔的热血汉子们,激动的握紧了拳头。 “先生真是神人啊,居然真的成了——” 第108章 江清衍重剑无锋。 张修,筑基大圆满,云城城主府供奉,半步金丹境的存在。 此时就蹲守在黑风寨外的一棵雪松之上,凝视着黑风寨的山门处。 看着喧闹声声,人满为患的黑风岭,他犹豫了。 事态似乎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看着这些往日在他眼中的蝼蚁,如今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这么一个庞大的蚁巢。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自己那胆小的城主,这一次,会这么害怕。 因为他也害怕了。 “若是再不阻止,怕是云城将倾啊——” 张修和那些大臣一样,他们低估这些年来云城百姓心中积压的愤怒。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秋山的出现,彻底的点燃了这云城百姓心中的怒火,本就生活不如意,不知何时就会饿死的民们开始愤怒。 他们堆积在一起,竟是成了一只他都要仰望的滔天的巨兽。 即便他是筑基期,可是这满山遍野的人,他亦杀不过来。 “那就先杀了秋山再说。” 他打定主意,正准备从树上跳下,潜行进黑风寨之时。 却是有一只雪白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修懵懂的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如山间清泉的眼,还有笑意盈盈的脸。 他瞳孔猛然缩起,一步后退,身型一晃,跳到了另一棵雪松之上,伴着沙沙落雪声,他凝视那小姑娘,惊骇的问道: “你是谁?” 身为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这人何时来的,他竟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若非自己真失了神,那就是眼前的小姑娘,很强。 “你是那云城派来的人吗?” 张修想都没想,矢口否认。 “不是。” “不说实话。”小白低声语,一头银发微舞,忽而语气加大,笑容更灿烂了些。 “那就打到你说实话。” 尚且不等那张修有所反应,忽而见群山之处,一道冷光晃眼。 接着残影如风,高高跃起。 “曾!”地一声。 可见一柄二米长的重剑,自上往下,朝他劈砍而来。 力惯长虹。 持剑者却非那姑娘,而是一少年。 他赶忙躲闪,重剑贴着他面庞落下,拖曳的气流拍得他的脸庞生疼。 对视一瞬间,那少年眼底的血红,让他浑身一颤。 “嘭——” 重剑落地,那三人环抱的雪松竟是被一分为二。 整齐削了开来。 小白见此一幕,愤愤跺脚。 “说好让我来的,老二,你又捣乱。” 清衍可不会理会她的话,落地斩起千层雪的刹那,手中重剑奋力甩出,如同离弦的箭,朝着那御空而行的张修飞去。 重剑破空,凌冽声声。 由于速度太快,张修刚躲过一击,此时避无可避,只能咬牙硬挡。 浑身真元凝聚双手之中,往那长空一探,五指聚力。 “黄口小儿,也敢卖弄。” 下一秒重剑横斩而来,张修单掌而握。 “嘭——” 气流向四周荡去,张修眼中惊骇更甚,感受着手掌处的酥麻震痛,一脸的不可思议。 方才那少女也就罢了,自己看不透其修为。 可是眼前这孩子,明明就没有灵气波动,为何力气还能这般大。 还有这剑,太重了。 “该死,见鬼了。” 剑势之威刚止住,一个少年再次从地面冲刺而来。 跃起长空数百米,便是一拳砸出。 张修躲闪不及,竟是直接被轰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地面。 “可恶——” 轰的一声。 张修落地,在雪地上拖曳出一条一米深的沟壑。 足足延伸数十米方才止住。 可见刚那一拳力道之大。 不过张修好歹是筑基境,有灵气护体,并无大碍。 虽然狼狈,却很快便就站起了身前。 正在他准备取出武器,应对之时,却又见那少年于长空之中,单手握住了那无锋重剑。 随之血眸中闪过一丝紫芒,接着吐出一字。 “雷!” 顷刻间,掌心之处紫电激射,密密麻麻,汇聚剑峰之上,朝他斩来。 速度在这一刻增幅,快若闪电。 他甚至都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那剑,那人,那数千紫电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 随之斩落—— 轰隆隆! 荡起积雪千万,斩碎枯松数十。 掀动尘埃百米,却见紫电如蛟肆虐。 滋啦声声,击破四野。 一切归于平静,远处山寨之人,踮脚眺望,听着这一声轰鸣,和那漫天飞雪,眼中满是诧异,不解。 “发生了什么了,好大的动静。” “不知道,太远了看不清。” “估计是人在干架的吧?” “都是自己人,干什么架?” 马爷信誓旦旦,“都散了散了,这是先生的护卫干的,这一招我见过,老帅了————” 此时黑风寨外,风息雪落,一切清晰,渐渐安静。 不过依旧有残留的电芒不时浮现长空,惊鸿而起。 清衍单手一扬,二米长的重剑扛在肩头,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 扭过头看了一眼,还待在身后不远处树干上的小白,吐出二字。 “搞定!” 小白无语,翻了个白眼,说好自己出手的,又被这小子抢了先。 轻轻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清衍身侧,背着小手,昂着小脑袋,瞥了他一眼,愤愤说道; “老二,你几个意思,又抢我人头?” 跟着许轻舟久了,小家伙自是也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 清衍狐疑的看着小白,挠了挠头。 “没有。” “那谁让你出手的,说好我来的?” 清衍似乎也明白了小白所指,认真道; “这,人,强,怕,姐,受,伤。” 说是一字一句,便是一字一句。 听清衍这么说,小白心里瞬间就没火气了,拍了拍清衍的肩膀。 “下次不许了,我也很强的好吧,给姐一个表现的机会,行不?” 清衍似懂非懂,重重点头。 “好。” 小白又探了一眼那躺在雪地里,满身焦黑,头发炸起的男子,眼中满是鄙夷。 “真菜。” 随后转身,道:“拖走。” 清衍闻言而动,一只手拽住了张修的腿,跟拖条死狗一样,跟上了小白的步伐。 奄奄一息的张修,此刻被拖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望着天上的灰色天空,任凭雪花洒落,冰凉刺骨。 可是这天上的灰却不及他心中灰暗半分,这冰冷的雪,亦不如他心中的寒半分。 自己堂堂筑基大圆满期强者,竟是被一个小毛孩不到三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落得如今这副凄惨的模样。 特别二人刚刚的对话,更是如同一根锋利的钢针一般,一下一下的往他的心窝里戳。 最后他也只能在心中悲戚。 “黑风寨,藏龙卧虎啊——” 他在想,也许他就不该来的。 第109章 威胁。 黑风山寨后勤处。 许轻舟端坐在小板凳上,愁眉不展。 而他的面前,正坐着一大娘,满脸的憨厚相,一眼的期盼。 “先生啊,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你能帮我不?” 许轻舟面露难色。 “大娘啊,咱们就是说,有没有可能,换一个?” “先生要是为难就算了,您帮我们的够多了,老婆子就不让先生为难了。” 大娘哀怨叹息一声,起身就要离去,许轻舟连忙叫住对方。 “大娘,你给我点时间,我把儿媳妇儿给送过去。” “那就多谢先生了,俺真的该做饭去了,不然娃儿们一会该叫唤了。” 看着大娘离去的潇洒背影,许轻舟在雪中暗自神伤。 “这姑娘,是真不好弄啊。” 不远处,秋山派来负责照顾并保护许轻舟的几个匪徒大汉自然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大眼瞪小眼,一脸同情 “先生也真是的,非给大娘们解忧,哎。” “可不是,这些大娘的儿子都搁寨子里呢,全是单身汉子,啧啧,上哪里找那么多姑娘。” “额,可不是,关键先生还真弄来了————” “哎,俺娘死的早,不然也让她去求求先生,我这也饿了啊。” 虽然呆在这黑风寨,但是许轻舟却并没有闲着。 解忧系统,讲究的是细水长流。 为了尽量凑够三百次,突破先天境,他自是上了这后山,替这些大娘们解忧。 只是——这些大娘活得通透,大多跟着孩子上的山。 之前所忧便是吃穿用度,现如今许轻舟用行善值换来了粮草,多方投奔也带来了粮食。 自是不缺吃的,唯独求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能成家立业。 这一个两个的也还好,这人人如此,他也头疼的紧。 心想自己总不能当那人贩子,下山抢那姑娘不是。 忽而此时,小无忧不知何时,迈着步子从雪地中而来。 远远喊道: “师傅,师傅,你快回去看看,姐姐和清衍哥哥把你要的人抓回来了。” 闻言的许轻舟结束思绪,墨眉一挑。 “还真坐不住了,也倒省事了,看看去。” 遂起身,与小无忧同行,回到了住所。 一炷香后---- 不大不小的客堂里,许轻舟端坐蒲团之上。 小白清衍各立两旁,小无忧则是站在小白身后。 他们的面前,张峰恭敬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我且问你,云城除了你,可还有其它高手?”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赶忙老实回道: “没了,没了,我是最厉害的,其它的多是一些先天境,和后天境,筑基初期尚有一人。” 张峰的内心是慌张的,被眼前红眼男孩一路拖上了山,虽让他颜面扫尽、 可——他还不想死。 眼前的书生虽然境界平平,可是这里的人似乎都很听他的话。 所以张峰清楚,眼前的白衣书生,就是这群变态的老大,只要取得他的原谅,自己就有可能能活。 故此极尽谄媚,知无不言,只为自保。 “既然他们派你前来,后续可还有何计划,你且把知道的,都说与我听。”许轻舟再次询问。 张峰连忙道:“有,我来之时城主召集了满城勋贵,欲要集云城之兵,剿灭黑风寨。” 许轻舟又问。 “云城有多少兵马?” “回大人,我所知道的不下十三万之数,城里更是有一万的云卫,个个体魄强大,身手矫健,实力斐然。” 许轻舟摸着下巴思索,不时点头。 “如此说来,这云城的韩云是想一劳永逸了。” 他嘀咕一声,便又继续思索了起来,四周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不安。 许久后,许轻舟凝视对方的眼睛。 “看着我,告诉我,你想活,还是想死?” 修道本不易,若是能活,自不愿意死,故此张峰没有任何迟疑,疯狂点头。 表明态度。 “回大人的话,我想活,想活。” 若是让那外人看了去,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供奉,就这般毫无节操的在求许轻舟不知该作何感想。 毕竟张峰在云城,多少也算是个人尽皆知的人物。 连城主都要尊其一声张老。 “好,那便替我办件事,办好了,让你活,如何?”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若不杀我,大人的事,我定当上刀山,下火海,义不容辞。” “行,那便坐近些。” 当张峰挪到近前时,许轻舟便开始了慢声细语的道出了所求。 无非还就是一些流言蜚语。 但是许轻舟始终相信,这样的谣言若是从他的口中说出,凭借着他如今在云城的地位。 影响非常深远。 张峰听在耳中,姿态始终压的很低,眼中光芒忽明忽暗,互相交错。 待到许轻舟说完,他方才深吸了一口,在看向许轻舟时,他竟是感觉脊背莫名的发寒。 眼前的少年,这谋略,真不像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为此他方才感觉到害怕。 而且若是自己真按他说的做了,那么云城覆灭,不远矣。 但是为了活命,他还是信誓旦旦的说道: “先生放心,我一定按先生说的做,事无巨细,定给先生办的明明白白的。” 许轻舟自是眯着双眼将信将疑,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道: “张嘴。” 张峰茫然,下意识的张开了嘴巴。 许轻舟指尖一弹,一颗丹药便刹那间入了对方口中,咕咚一声吞进腹部。 张峰神色一紧,慌张无措,急促道:“大人,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许轻舟嘴角微扬,怡然自得。 “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我给你吃的是一颗百日短肠丹。” “百日后,若无解药,你便会化作一摊血水,神仙难医。” 张峰闻言,张着嘴巴,瞪着眼珠,惊呼一声。 “啊——” “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百日内,我自会将解药给你送去。” 说着话音一顿,许轻舟笑意盈盈道:“别耍花招,这毒可是我祖传配方,当今世上,除了我无人能解,你若是想死,也尽可试试。” 说最轻的话,用最低的语气,却是讲着最狠的威胁。 张峰浑身一颤,赶忙表态。 “大人放心,我一定办妥,一定办妥。” “行吧,那你走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张峰告退,匆匆下了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小白好奇问。 “他真的不会告密吗?” 许轻舟似笑非笑,肯定道: “放心,他那么怕死,他不敢赌的。” 面对不同的人,动用不同的手段,有些人不怕死,你只能投其所好。 而有的人怕死,只需威胁掣肘。 显然张锋属于后者,而怕死的人,往往也是最容易被人拿捏的存在。 “哦,不过还是太麻烦了,等他们把事情弄完都开春了,要我说,就让我带着清衍去,直接把云城平了,多简单。” 清衍点头,表示认同。 许轻舟淡然一笑,并未解释。 有些事情,杀人是解决不了的,如果杀人能结束,自己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可是如何和几人解释呢? 现代的观念,目前还不适合几个小家伙学习。 解释也没用,所幸不如沉默,一切顺其自然。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呢?” 许轻舟起身,微倾,抬手,轻轻落下。 “咚!” 小白捂脑瓜。 许轻舟笑道:“且停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流水从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有些事,急不得,懂!” 说完不等小白反应,袖袍一荡,朝门外而去。 小白捂着脑袋,清澈的眼珠满是懵懂。 “你又去哪里?” “替人解忧,说一桩婚事。” 第110章 云城人心惶惶 不问雪岭陌路,茫茫风雪无处—— 张修下了山,于一荒废村屋,修复经脉,重塑丹田,周身升起白烟,悄然睁眼。 顾不得劫后余生的欣喜,摸着肚子,嘴角酸涩。 “就差一点,就被废了,寒峰岭上的真人突然消失,说不定也与这几人有关。” 他小声嘀咕,想起山上一幕幕,不由浑身一颤。 一阵后怕。 深不可测的白发小女孩,刚猛无比的红眼少年,还有那笑面如刀的白衣书生。 于他而言,都是高人,黑风山起事,怕便是得了几个高人的指点。 回想与白衣书生的交谈,他的面色更加难看了些许。 “不能赌,不能赌,按他说的做,我这一身修行不易,大不了事后远走他乡,去别的地方,凭我这本事,不愁没有安生之处。” “韩云啊韩云,虽然你待老夫不薄,可是你实在是罪恶多端,惹得天怒人愤,怪不得老夫了,老夫只是顺水推舟,顺应天道罢了——” 他说着不时摇头,起身朝着云城而去。 回到云城,张峰将黑风岭上所见所闻全部告知了韩云。 唯独除了自己被揍和许轻舟交谈的这一段。 当然不止于此,他还按许轻舟所说,散播谣言,说那黑风寨上,来了两尊金丹境大圆满的强者。 坐镇秋山左右,故此他无法近身,只能悄然退去。 并且告知韩云一众,黑风山上,匪徒之数已然不下十万之数。 一时之间,竟是直接将那韩云吓得瘫坐在地,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整个云城勋贵,官,兵,将自也是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竟是拿不定主意。 没人会去怀疑张峰所言,他可是云城的供奉,更是云城的第一高手,他说的话,他们自然是信的。 为此,云城的控权者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 韩云紧急于冬日调兵,却是打消了进攻黑风山的念头,只是将十多万大军,全部聚集于云城之内。 深沟高垒,时刻准备迎接黑风寨的倾覆。 同时派出使者前往附近城池,请求援兵。 不过韩云性格暴虐,以前仗着那真人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 故此周边之城的城主,自是无人回应于他,都报着看热闹的心态,无动于衷。 毕竟这黑风寨的谣言,在云城闹得沸沸扬扬,传得玄乎其乎,说的是天要伐恶,民揭竿而起。 无奈之下,韩云只得派人,八百里加急,将事态的严重性呈报皇都,等待援兵。 事情虽是发生在云城境内,可是造反之事,事关苍月,非小事,皇者总不会不管不是。 只要皇者下令,派出几个高手,在令大军驰援,云城自是无忧—— 不过,他的求援信到了皇都之后,却是如石沉大海,便就没了动静。 因为早在他的消息送达之前,云城的一切,当今圣上已了如指掌。 自那十六字真言落入金銮殿,皇便已派出亲信潜入云城,暗中观察,十日一封飞鹰传书。 一切皆在皇者眼中。 皇自是得知了云城境内的百姓惨状,和韩云的所作所为,故此龙威大怒。 若非遵循十六字真言,怕是不等黑风造反,皇威已然落在云城。 如今得知谣言起,群民皆反,心中自是也没有太大波澜。 毕竟作为皇者,自不会因为些小事就大惊小怪,只是这云城易主,却是要易于一匪之身,多少还是有些不理解罢了。 但是,对于探子的询问,皇只回了四字。 [顺其自然。] 仅此而已。 迟迟得不到京都回应的韩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云集商贾,筹措大量金钱财富。 四处买凶,请人。 倒是也请出了几位筑基的强者出山,至于先天境,后天境者,亦增了数百人。 不过这些人,皆为财来,是否可靠,自是不得而知。 但是总归买个心安罢了。 “诸位爱卿,可还有何万全之策?” “王上莫忧,云城乃山城,墙高地险,即便黑风来犯,一时半会,也休想攻下云城,我等只需静待京都援兵至即可——” 虽不得京都回信,可是整个云城依旧将希望寄托于京都来援,毕竟他们不觉得,苍月真的会坐视不理不是。 而且他们也开始花钱,在京都运作了,想来不日便可得到答案。 殊不知,他的后院,已经起火。 张峰先后会见诸多将领,为许轻舟游说其中,多是劝降,恐吓,威胁。 半数之人,已然动了心思。 云城将乱,百姓离城而去,寒冬腊月,壮汉亦投奔那黑风寨而去,声势浩荡。 若是说先前的狐仙,白蛇,陨石,白虎乃是谣言,捕风捉影。 可是如今发生的一切,却是实打实的。 百姓聚集在一起,已然是一只滔天巨兽,让他们望而生畏。 在加之张峰所言,对方军中有金丹境。 而且这只是对韩云等人说的,他与将领说的,那山上有一仙人。 并且告知他们,他险些身死其中,让他们自行斟酌,听闻的军将们自是心中惶恐,惧从心起。 韩云人品摆在那里,让他们真拼命,他们自然不干,所以—— 而对比云城,黑风寨上,却是一片欣欣向荣。 冬还未散,已然人满为患。 群山之间,虽无十万众,却是实打实的有八万之众了。 兵精粮足,士气高涨。 只待秋山一声令下,便可直捣黄龙,马踏云城。 冬末春醒,寒意渐散,日子在慢慢变长。 秋山找到了许轻舟,问。 “先生,如今兵有八万,粮草充足,兵刃也锻造的七七八八了,是否要开始第二步了?” 许轻舟眯着眼,算算时日,过去尚且不到两月,一切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 原本的他以为,整个过程至少要到开春之后,方可。 却是比自己预想中的提前了不少。 想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之人的迷信程度,和云城之人心中积压的愤怒。 “嗯,去吧。” 秋山重重点头,抱拳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 待秋山退去,许轻舟唤来小白,让其送了一封信,去那云城张峰处。 数日后,黑风山整合联军八路,每路万人。 高举大旗。 兵伐云城! 第111章 境界提升。 次年二月初,冬去秋来。 秋山于黑风山验兵,是曰:云城百姓起义军。 打着伐无道,诛暴云的旗号,分八路大军,向云城进发。 因民心所向,所过之处,敌军望风而降。 仅仅半月有余,云城境内,十之有五尽归秋山,十之有三,亦有民者起义,打的亦是秋山的旗号。 三月初时,整个云城外围近乎全部沦陷,短短一个月,起义军人数从八万,增加到了近乎二十万。 正如许轻舟那夜所言,秋山带领起义军长驱直入,围困云城。 一时之间,整个云城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城门紧闭,深沟高垒。 接下来只剩夺城称王,见苍月皇城没有任何动静和作为,周边城市亦是静悄悄的。 云城就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成了翁中之鳖,亦是待宰的羔羊。 秋山兵困云城,并未进攻,而是下令三军,只围不攻。 一路走来,三月有余, 他按许轻舟所言,一切出奇的顺利,就如谣言所传一般,他得天助,故此一路畅通无阻。 如今打下大半云城,伤亡却未曾过千。 眼前一战是最后一战,城中有军十万,百姓若干,真打起来,必然是场硬仗。 所以秋山要求助先生,方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城自是要攻,如何攻,怎么攻,却需细细考究。 而许轻舟得知进展自是也带着三娃下了黑风山,朝着云城而来。 入夜许轻舟为一孩童解了一忧,让其患有痨病的父亲,疾患全除,生龙活虎。 父女二人自是对着许轻舟好一整跪拜,感激。 在许轻舟数次推诿下,方才离去。 随着耳畔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许轻舟咧嘴一笑,眼中尽是得意。 “300次了,给爷升!” 伴着话落,周身白芒一晃而逝,落下的提示音再度响起。 许轻舟的系统也升至了三级,随之周身经络暖流窜动,一道桎梏枷锁随之破开。 气贯丹田,凝气于身。 许轻舟步入先天境一重。 【恭喜宿主,你已累计替人解忧400次,解忧系统升到三级,解锁隐藏奖励,获得[解忧杂货铺]任意物品三折优惠券一张。】 【你当前已累计打卡十天,获得属性点·1.】 【由于系统提升至三级,你当前境界提升,为先天一重境,系统为你自动开辟灵海。】 “不容易啊,总算是突破了。” 打开三级系统面板,一切平平无奇。 【姓名:许轻舟。】 【年龄:19/150】 【当前境界:先天之境·一重天】 【力量:50】 【敏捷:10】 【防御:15】 【法力:10】 【神元:1】 【智力:待解锁。】 【行善值:120000点】 【解忧杂货铺点此进入。(物品三折卷一张待使用)】 显然,新的面板里,伴随着自己自身的境界提升,属性和之前一般有了波动。 神元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寿命随之增长,能活150年了。 而下一次升级,则需要1000此,即解忧一千次,自己一天不落,得干三年。 对此许轻舟没有任何意外,本来就是翻倍的长不是。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突破炼气境了,以后发动绝学,便不再是靠单纯的蛮力,而是可以御气进攻。 其威力定然有显着的增长的。 至于这物品三折卷,这可是好东西啊,原本的异火100万,现在只需30万就能买得起了。 心情大好。 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离日落尚早,他站起身来招呼三娃。 “走了,天黑之前,赶到云城外,这事也该了了。” 许轻舟起身之时,视线却是不经意间看了不远处的一片丛林一眼。 不过仅仅只是一眼,便就挪开,带着三娃策马而去。 而在那他遥望的树丛中,一个黑衣人正悄然潜伏在灌木之间。 他全身包裹在黑衣之下,只露出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此时此刻,那眼中却是一半惊骇,一半诧异。 惊骇的是,他刚刚亲眼看到,那白衣书生的境界,突然就从后天一重,刹那间突破到了先天一重。 直接跳过了中间的环节,这无疑刷新了他对于修行的认知,太诡异了,头一次见人如此提升境界的。 诧异的是,他感觉这白衣少年似乎发现自己了,可是却又不确定,因为对方始终没有动作。 “这忘忧先生,当真是个奇人,此事需禀告圣上。” 近日来,奉圣谕,他自是一直带人,潜伏云城,而许轻舟是一切的幕后之人,自是也被他们调查了出来。 不过他接到的命令是不可插手,顺其自然。 故此只监视,将一切事实完整的传回皇城,所以他便一直跟随着许轻舟。 路上,许轻舟一边赶路,一边拧着眉梢,似是在沉思。 早在半个月前,秋山夺下大半个云城后,自己就察觉到了这黑衣人的存在。 而且之后的半个月,对方一直暗中跟随自己,只是对方未动杀心,他索性就假装不知道。 他倒是要看看,此人跟着自己,欲意何为。 “金丹中期,小白不知道能不能打过,不过却可以写死,就是不划算,此人应该是那苍月派来的吧。” 他已经试验过了,写死此人,仅需行善值5万。 目前的自己,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他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一来对方未动杀心,二来他不清楚此人背后的牵扯,三来五万行善值,他是真舍不得。 他猜测,此人大概率来自苍月皇城,留着他,便能猜测苍月之国于此事的态度。 看是否能从中,找到一丝转机。 虽然秋山已然做好赴死的准备,自己一开始也告知对方,他会死。 可是如果能有办法让秋山保命,他自是一定要争取一下的。 毕竟这样的大义之人,不该死,这样对于他来说不公平。 即便这个世道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 入夜,许轻舟来到了云城外,秋山得知,第一时间便独自一人前来拜见。 “先生,我可算把你盼来了。” 第112章 攻城。 十里春风,明月清凉。 夜晚。 秋山来访,问何时攻城。 许轻舟答,夜长梦多,明日便是吉时。 秋山担忧,损伤过重,不忍—— 许轻舟回,尽管去做,一切无忧。 秋山不再多言,一切全听先生吩咐。 交谈许久,秋山便要离去,准备明日攻城事宜。 许轻舟叫住了他,问道: “秋兄,云城将破,时日无多,可惧?” 秋山拧过身,笑得坦然。 “人活着,总有些事情比死更重要,一死而已,何惧之有。” 许轻舟不再说话,只是目送秋山离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夜更深时,许轻舟的帐中,又来了一黑衣人。 乃是张峰。 “先生。” 许轻舟抬眼,慢慢道:“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回先生的话,一切安排妥当,就等先生下令了。” 许轻舟满意点头。 “明日擂鼓为号,我们攻城,你等便反。” 张峰抱拳,“好。” 却是欲言又止,眼中神色凝重。 自是落入了许轻舟眼中,遂问。 “有话便说,无需顾虑?” 张峰道:“先生,之前我说过,韩云麾下有一支精锐,唤曰云卫,其对韩云忠心耿耿,我并未策反。” “韩云似是知道,其余之人靠不住,便让此人镇守城门,并且近期招揽了近千修士,也被编入了云卫之中,其中筑基强者,足有四人,明日之战,怕是没那么容易。” 许轻舟眯着双眸,神情依旧。 “这些无需你操心,你尽管按我说的做便可,我自有应对之策。” 张峰见此连忙再拜。 “是张峰多虑了。” 说完抬眼偷偷看了许轻舟一眼,弱弱问了一句。 “先生,你看我那解药?” 许轻舟摆了摆手,带着一丝不屑。 “明日城破之日,我自会给你,且去吧——” “知道了,先生——” 待张峰走后,许轻舟叫来了清衍和小白。 “你们两不是一直想参与攻城吗?明日破城的任务就交给你二人了。” 二人一听大喜。 “当真?” “自然。” “真不骗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白掏出孙子兵法,手中一甩。 “我就知道,我没白读这书,嘿嘿。” 清衍双手环抱胸前,笑得欢喜。 已知黎明将至,抬头竟是朝阳。 云城外,金戈铁马。 云城上,旌旗猎猎。 战马嘶鸣,晨风乱舞。 一场大战即将上演———— 许轻舟带着小无忧,来到了一座突起的山峰之巅,俯视身下,一眼看去,十里连军,战旗如林。 起义军整齐排列,蓄势待发,滔滔战意弥漫于每一个人的双目之间。 初升的朝阳悬于山尖,万缕晨光洒向城关,映照得城头寒甲霞光一片,煞是刺眼。 人们很清楚,这便是云城最精锐的,云卫。 也是韩云最大的底牌。 为了应对这场他自认为是来自天的愤怒,韩云丝毫不敢大意,也不敢赌。 将自己的精锐,放置于城头,誓死守卫云城。 可是当清晨之时,看到城外山野皆兵,他的内心依旧惶恐不安。 “怎么那么多人,他们什么时候有那么多人了,不是说好的十万吗?” 云卫统领韩泽道:“王上莫忧,对方虽人多势众,却终究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方兵力虽不如对方多,但是兵精器利,又坐拥高城,他们就算是插上翅膀,也攻不上来的。”、 听闻自己的战将如此说,韩云眼中惧意散了三分。 “泽弟啊,哥哥的身家性命可就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守住啊。” “王上放心,我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让他们有来无回。” 气氛持续拉伸,甲士备战严阵以待。 城中大部分将领却是心怀鬼胎,他们答应了张峰,以擂鼓为号,率先操戈。 可是心中仍有顾虑。 兵法有云,攻城之兵需是守城之兵两倍之上,方才有胜算。 显然如今对面的兵力,确实达到了两倍。 但是,正如韩泽所言,起义之军,小半数山匪,大半数民夫,先不说战斗素质,单是他们手中武器之杂乱。 军阵之花哨,远比不上守城之军。 再加上云城天险,对方想攻下云城,难,再说句难听点的,若非张峰一再强调,对方有金丹修士坐镇。 再加上韩云或许谨慎胆小,一直避战不出,怕是这起义军根本杀不到这云城下。 他们之所以答应张峰,愿意里应外合,也与对方有金丹强者坐镇有关,毕竟他们也怕,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对方的强者击杀了不是。 可是起义军起义至今,金丹强者却从未露面,他们心中自然有些想法,生出了怀疑的态度。 虽然答应了张峰会反,但是若不见金丹强者出手,他们决不会主动动手。 毕竟若是反了,他们背负的可就是乱臣贼子的骂名。 若是赢了也就罢了,胜利本就由胜利者书写,他们也能保命。 可是若是败了,这笔账————是个人都能算明白。 所以他们在等,不止是等擂鼓,还在等张峰口中提及的金丹境强者现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 起义军阵前。 秋山策马而立,手中战刀泛着寒芒,死死的凝视着眼前巍巍山城。 等待着进攻的时机到来。 他的身后,小白清衍慢慢走来。 刚一出现,便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少女年少,满头银发,俏丽的脸蛋,清澈的眸子,与这四周凌然格格不入。 少年青涩,黑发高悬,黑色束装,尽显威严,墨眉红眸不怒自威,背上两米重剑,寒光乍现。 让人看之生畏,望之生寒。 两人来到秋山身侧,小白便道:“先生让我们来帮你,拿下这云城。” 秋山下马,恭敬道: “小姐,公子,先生有何指示吗?” 小白背着小手,昂着脑袋,自信满满道: “先生说了,今日之战,我当总指挥,我家老二当先锋,你也得听我的。” 秋山神色怪异,下意识的看向远处山巅。 “怎么,不信我?”小白努嘴道。 秋山虽心有疑惑,可是这毕竟是先生的人,也是先生派来帮自己的,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对付对方筑基期的修行者,靠人数是没用的,需要仰仗二人出手。 便道:“秋某怎么会不信呢,敢问小姐高见,这城如何破之?” 小白见目的达成,心情大好,摸着下巴,深沉道: “咳咳,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我们人多,直接打。” “不过,上兵伐谋,攻城其下,诛心其上,所以,打之前,要先挫挫对方的士气先。” “小姐的意思是?” 小白似笑非笑。 “老二,你去叫阵,切记,必须打出气势来。” 江清衍听闻,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恍惚,随之点头道: “好!” 第113章 单人破城门。 微风拂过军阵,战旗随风舞动。 清衍独自一人,在万众瞩目中,走出了战阵,走向云城。 众兵士议论纷纷。 “看,要开打了。” “这是去叫阵了,这孩子谁啊,靠谱吗?” “当然了,这是先生的手下得力干将,谁来都没用,看着吧,分分钟就能将敌将斩于马下。” “也不知道,对方敢应战否?” 山上许轻舟和小无忧自然也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无忧踮脚眺望。 “师傅,快看,是清衍哥哥耶。” 许轻舟自然知道,嘴角忍不住的抽动了数下,心里嘀咕。 “小白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呢。” 他不明白,让清衍去叫阵,小白是怎么想的,这不是为难清衍吗? 他说话都说不利索啊。 “哎——且看看吧。” 对于清衍的实力他还是有信心的,并且他的解忧书已准备就绪,只要有人能威胁到二娃。 笔尖一荡,便是天雷滚滚。 战场三十公里内,自己监管一切强者。 城墙之上,云城守军自是也看到了清衍这个少年独自前来,也自然明白对方要干嘛。 这双方交战之前,多有将领先杀上一场。 一来互相试探,二来若是斩了敌将,也能借此打击对方士气,振奋我方军心。 此时此刻,整个云城上的修士,士兵,将军都将视线凝聚在了这青涩少年的身上。 只是那些修士的眼中却满是怪异和不解。 韩云探着脑袋。 “诸位爱卿,可看得出此人是何境界?” 一人回应。 “奇怪,我竟是看不出这孩子修为几何?” 一人接话。 “我也看不出来,不过那少年的剑,不一般,这少年也不一般。” “何以见得?” 那人指向城外,“诸位请看,那少年走出之处,地面下沉最少半寸,这孩子身型不过百来斤,能让地面下沉一寸,这孩子的身上的剑,最少数千斤往上。” 众人闻言,自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顿时倒吸冷气。 “数千斤的重剑,走路还能这般沉稳,轻松,这孩子的实力,不简单啊。” “可是看不透啊。” 韩云听着一众将士的议论,就听懂一句,这人很强。 当即道:“诸位爱卿,有谁愿意去会会这孩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一声不吭。 他们当中,大多都是临时请过来的,为财而来,如今刚上来就去拼命他们可不干。 若是有把握也就算了,如今可是没把握啊。 他们看不透的存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这孩子本身就是没修为。 第二种,这孩子的修为金丹之上,所以他们洞悉不了。 可别忘了,张峰明确告知,那黑风山上存在两名金丹期的修士,他们可不敢赌。 故此———— 就连韩泽都不敢轻举妄动。 韩云见此,心中焦虑,只得看向张峰。 “张老,要不你去?” 张峰看到清衍本就心里发怵,如今韩云竟是还让自己先上,当即在心里问候了韩云十八代祖宗。 不过明面上却是说道: “城主,非是老朽怕,只是这孩子平平无奇,一看就是一个力气大些的人罢了,直接让老夫上,这怕是不妥,这些乱臣贼子还以为我云城无人了呢。” “再说,老朽走了,谁保护城主的安危。” 韩云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很是认同。 “张老说的没错,你不能去。” 其余众人,眼眸低垂,尽是鄙夷之色,头一次见有人把怕,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 不过忌惮张峰的实力,他们也只得闭口不言。 “城主,不如在看看,这孩子,到底要干嘛,在做决定如何?” 行,且看看,且看看—— 城外起义军军阵处。 小白眯着双眼,笑得很开心,至少这一刻她过了这领兵的瘾了。 秋山却是担忧道:“小姐,公子真的能行吗?” 小白抿了抿唇,“放心,一切尽在本指挥的掌控之中。” 这时,身后军阵却是传来骚乱。 “快看,他怎么冲锋了。” “嘶————” 小白闻言,抬眼看去,顿时瞳孔一紧,黑线垂落。 其余之人神色大多也大同小异。 不为其它,只是因为前去叫阵的清衍突然加速,跑了起来。 而且速度极快,竟是朝着那城门的方向径直而去。 许轻舟扶着额头,“我去,这——” 城上众人也懵了。 “他要干嘛?” “他不会是要攻城吧。” “不好,快拦住他,他不是来叫阵的,他是来冲锋的。” “放箭!” 然而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清衍突然加速,身形如残影,在冲锋之中,双目寒光一闪。 单手拔剑。 重剑出鞘,猛然落地,拖曳身后,泥土飞溅。 临近城池,清衍双目一横,吐出一字。 “金!” 刹那之间,只见那重剑之上,镀上了一层金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金色浮现之际,剑锋拖曳的烟尘更甚,清衍手臂之上,经络也随之涌现。 而后临近城墙之时, 双手握剑柄,钢牙暗咬,一跃而起。 重剑径直斩向城门之上。 “震!” 震字一出,重剑斩落。 轰隆隆—— 一声巨响自城门之处响彻战场,回荡天地之间。 城门之处继续传来轰鸣,烟尘滚滚倾天。 整个城墙更是猛烈的摇晃了起来,不少士兵站立不稳,直接跌倒在地。 高墙之上,石屑脱落,城墙之侧,一道道裂痕纵横交错,密密麻麻。 整个战场的人们,在这样的轰鸣中却又寂静无声。 云城守城军队,一个个不明所以,这是什么鬼,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了。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城门就被人破了。 不是那人疯了,就是他们疯了。 唯有韩云焦急的喊道: 都愣着干嘛,快,拦住他啊,人都打进来了。 城外的义军麻了。 他们看着那破碎的城门,一个个瞪大着眼珠,满眼的不可思议,这就算是进攻了吗? 望着那重剑少年,他们的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字,猛。 格局小了,他们以为的叫阵,实则是冲锋,一人的冲锋。 看着清衍杀入城中,秋山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姐这——” 小白脸颊抽动,一丝黑线自额头垂落,她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她还是低估了清衍的理解能力。 但是...... 第114章 云城易主,天下惊。 小白凌乱的内心渐渐平息,转而一本正经道: “没错,这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干的不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秋山尴尬的擦了擦额角,这话他怎么听怎么不信。 小白却不以为然,继续认真的道:“敌军城门已破,擂鼓,冲锋!” 说完不等秋山有所反应,大手一挥。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诸位兄弟,跟我杀啊。” 随之脚下用力一踏。 嘭地一声,地面下沉五寸,整个人如同一只强弩射出的箭,划破长空,笔直的冲向云城。 不到一息,稳稳落地,一拳砸出。 又是一声轰鸣,然后起义军,就看到了,那小白落地的地方,城墙直接就塌了—— 是真的塌了。 “牛——” 眼前的一幕幕,就如同一颗陨石砸落他们心底,然后激起大浪千重。 这就上了? 一人一剑,碎城门,一人一拳,破城墙。 猛的一塌糊涂。 牛的摧枯拉朽。 秋山回神,扯着嗓子道: “都特么愣着干嘛,擂鼓,冲锋啊。” “兄弟们,跟着我,杀进去——” “秋山王令,擂鼓,冲锋!” 咚!—— 咚咚!!—— 咚咚咚!!!—— 春风吹,战鼓擂。 十多万起义军,如同泄堤的洪流逆行而上,涌向云城。 杀喊声震天而起。 十多万人的冲锋,让整个云城的地面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许轻舟站在群山之巅,望着眼前这一幕,深呼吸,低声语。 “大场面啊。” 远处云城守卫军,在清衍和小白的突然进攻下本就被打懵了。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又见起义军冲锋而来。 一时之间阵脚大乱,嘈杂纷纷。 “都不要乱,稳住,稳住。” “准备防御!” 韩泽提剑,扯着嗓子在城头高喝,指挥军队,准备迎敌。 而另一边,那些被云城城主请回来的先天高手和几名筑基强者,却早已没了影子。 他们此刻正从云城的另一侧,头也不回的开始远遁。 开玩笑,就那少年的一剑,和那少女的一拳,那都不是筑基期修士能干出来的事。 那云城的门,玄铁而铸,厚十几公分,一剑被斩了个七零八落。 那云城的墙,更不用说了,当是一拳,就被轰碎了,而且对面的二人,还未用灵气,发动的只是纯力。 这样的存在他们但凡犹豫一秒钟,那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贪财者,必贪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仅修行者跑了,在张峰的振臂高呼下,原本就准备策应的将领,和犹豫不决的将领们,同样没有丝毫迟疑。 直接按原计划倒戈,口中高呼。 “顺天伐贼,诛杀韩云。” “杀啊!” 然后,双方里应外合,一万云卫腹背受敌,瞬间被吞没在了人山人海中。 韩泽懵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韩云也懵了,跪倒在城头,仰天悲戚。 “为什么,为什么,不————” 战争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一个时辰,云城城破,起义军涌进城中,大半守军归降。 还有部分守军逃命去了。 秋山登上了城头,亲手斩断了云城的旗帜,将起义军的旗帜插了上去。 长剑高举。 起义军山呼。 “秋山王,秋山王!!” 城外山头,许轻舟始终注视着这一切,平静转身,对着无忧说道: “走吧,结束了——” 起义军胜利了,一切正如他那夜与秋山所说一样。 君称王。 可是许轻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接下来便是第三子了,自刎谢天。 这并非许轻舟想看到的。 不过,接下来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秋山去解决。 云城的胜利,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城外的荒芜里,同样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朝着许轻舟的方向走来。 前者为女,银发飘飘,鼓着腮帮子,对着后者,指指点点。 后者为男,红眸若血,不时抓耳挠腮,频频点头。 “老二,你气死我得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呢?” “哦。” “我让你去叫阵,不是破城,你这样让我很被动。” “哦。” “要不是姐反应快,不得被人笑话。” “哦——” 许小白突然止步,愤愤的盯着后者,道:“你能不能别老哦哦哦的,你属鸡的啊?” 江清衍抬头,一脸认真。 “不,我 属 狗 的。” 许小白抓狂,使劲跺脚。 “啊啊啊!!你气死我了。” 清衍歪了歪脑袋。 “哦!” “.............” 在山呼声中,无数的人狂欢中,秋山到达人生史无前例的巅峰,他遥望城外一山丘。 那里空空如野,微风拂过他的脸庞,带来了春的生机。 他的笑容渐渐消散,眼底取而代之的是慎重。 秋山心里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尽快完成,先生的交代的事。 “先生放心,在死之前,我会把该做的事,做完的。” 结束狂欢,秋山马不停蹄,直奔城主府,第一道命令就是将城主及一干狗官斩首,暴尸城头。 第二道:抄家,抄没富甲豪商家产,并为其主宣判,有罪者入狱,按苍月律斩首,无罪者释放,所得钱财尽数充公,进行再次分配。 第三道: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第四道:军不扰城,兵不欺民。 第五道:将云城原属军队,就地解散,放归山野,对于投降的一众将军不做处理,可留下来继续领军,也可领取钱粮自寻出路。 第六道:土地分配,准备春播—— 第七道:-------- 他将许轻舟所写,全部实施。 无非二者,一者恢复社会秩序,二者财富的重新分配。 别无其它。 而这个过程注定了将会很漫长。 许轻舟也住进了云城,并未离去,也许是出于对秋山的愧疚,他时刻在暗中帮助秋山,指点秋山。 云城易主,城主韩云被杀,这样的消息,就如那春风一般,很快便闹得苍月人人皆知。 百姓们惊了,城主们慌了。 在这样的国度,各个城主府不仅掌控军队,更是拥有修行者坐镇。 竟是真的有人能造反成功? 简直是荒唐无稽,可是事情就真的发生了,一时间,苍月之人,议论纷纷。 苍月朝堂之上,剑拔弩张。 王公大卿岂能坐视而无所为,故上书于皇,欲兴兵伐之。 然秋山者,匪之首也,乱之始也,不可不死。 第115章 皇城风波 云城之地,各种法策先后颁布,一片欣欣向荣之时。 苍月皇城却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秋山造反成功,霎时之间轰动整个苍月。 无论是速度之快,规模之大,影响之深远,远远非表面看到的这般简单。 苍云有城一百零八,不少城池已然受到波及,皇城之中,王公大卿,世家皇族自然是此次风波中的最大的受害者。 如果放任不管,这不仅仅是对皇权的挑衅,更是对他们这些统治者权利的践踏。 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于贵族而言,秋山触动的不仅仅只是他们的利益,更是他们统治的根基。 他们并未自醒,想的只是如何将其抹杀,以此震慑世人。 可是,当今圣上的却是又全然当此事未曾发生一般,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自然是坐不住了。 便于朝堂之上向皇权发难,联合上奏,欲要举兵伐云州。 云城易主后第十日,今日早朝,气氛比之往常要压抑,肃穆的多。 武将文臣一个个噤若寒蝉,诚惶诚恐。 金銮殿上,皇位之上,当今圣上端坐其上。 虽着男儿装,却有女儿容,其貌塞潘安,吾皇世无双。 一等一的容貌上,龙威具现,眸放冷光,眉梢一压,群臣畏之。 却有一群王公大臣,于殿前施压,甚是喧哗。 “圣上,秋山逆贼,公然叛乱,夺城为主,罪大恶极,不可不管,必须诛之。” 一人毕,另一人接着附和。 “没错,圣上,秋山看似叛的是云城,实则是对皇权的挑衅,必须诛杀,明正典刑,以此告知天下,皇威不可触,皇权不容亵渎。” “臣请圣上下旨,点兵百万,兵伐云城,诛杀逆贼。” “臣等复议,请圣上下旨,踏平云城!!!” 看着一众王公皇戚义愤填膺之态,圣上嘴角下压,竟是也带上了一抹不悦,冷声道: “其余爱卿呢,觉得此事该当如何?” 众臣低头,互相低语,却是无一人敢上前。 特别是各部尚书大人,和左右丞相皆不做声的情况下。 他们就更加不敢僭越了。 而这左右丞相,六部尚书,自是也不敢多言。 伴君如伴虎,陛下的意思很明确了,便是不愿管。 可是他们若是站出来反对,得罪的就是这些王侯公卿,若是同意,那就是得罪圣上。 他们不傻,此时此刻,沉默不语才是上策。 “都没有话要说吗?”圣上冷眼扫视众人,最终落在文官之首上。 “徐卿,你是右丞相,律令你比朕懂,你且说说?” 徐丞相如坐针毡,连忙回应。 “回皇上,此事兹事体大,微臣一切全听皇上的。” 圣上又看向武将之首,又问。 “李将军,你觉得呢?” 李将军抱拳,道:“若是按理,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秋山匪众,当诛。” 文官隐晦,武将言直。 有什么便说什么。 不过说完他却再道:“不过,我等武将只管冲锋陷阵,守土保国,陛下剑锋所指,末将兵锋所至,此事乃国事,全凭陛下定夺。” 此言落下,一众王公再次出言。 “陛下,此事非做不可,秋山非杀不可啊。” “是啊,圣上,太祖高皇帝建立苍月至今,从无造反这样的先例,若是放任不管,苍月危矣,让他老人家知道了,怕是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还望圣上三思啊。” 面对一众王侯再次施压,圣上却是平静如水,慢慢说道: “太祖高皇帝,好,既然你们提到太祖高皇帝,那你们且看看这个,你们可还认得?” 说罢龙袍一荡,一块玉牌凭空显化,悬浮长空。 玉通体透明,碧无遐丝,众人凝视之,神色各异。 “祖玉,太祖高皇帝的祖玉,见玉如见高祖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其余之人认出的,认不出的,纷纷匆匆跪地,匍匐跪拜。 就连王公大臣,也不例外。 “没错,这便是太祖高皇帝三块祖玉之一,魏国公。” “老臣在。” “你可知祖玉为何?” “回圣上,知道。” 圣上带着一丝玩味,慢道:“你且说说?” 魏国公挺直身躯,认真道: “祖志记载,当年高祖起事,全因得三位恩公相助,方才建立苍月,立国之后,高祖以旧朝玉玺一分为三,打造三块玉牌赠与三位恩公,并告知后世苍月子孙,见此玉,如见先祖,需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哪怕————” 说道此处,他的话音已然落了下来,目光闪烁。 “哪怕什么?” “臣不敢说。” “朕命令你说?”圣上目光一横。 魏国公咬牙道:“哪怕对方要当苍月之主,皇亦退位让之。” 一言出,众人唏嘘不已,于群臣而言,这样的传闻,他们确有听闻,不过始终以为是谣言罢了。 没想到竟是真的,一块玉牌,可换一国之君,这是怎么样的恩情,他们不敢想象。 “记得就好,你们在看,这是什么。” 圣上出言,指尖一点,一抹金光没入玉牌,随后玉牌升空,纹落涌现,十六个大字涌现长空。 群臣惊骇,公卿哑然。 “云城天变,皇不可咎,云城易主,皇不可扰。” 他们小声默念,十六真言,似乎在此刻明白了什么。 一众王公更是疯狂吞咽唾沫,脸色比吃了屎还难受。 圣上看在眼中,眸子更沉,冷冷在道:“诸位王侯,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们虽然不甘,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可是太祖高皇帝的意志。 别说一个云城,就是苍月他们又能如何,至少是没理的,若是现在反对,岂不是落下不忠不孝的名声。 “臣等无话可说,愿遵循太祖遗愿。” 圣上捋了捋袖袍,慢声道:“云城易主,乃是太祖高皇帝的遗愿,我早就差人去查了,云城城主韩云,荒淫无道,鱼肉百姓,在他治下云城百姓易子而食,饿殍遍野,他死不足惜。” “被人杀了也好,倒是省得朕脏手了。” “诸位爱卿,慎行啊,我苍月自比苍天皓月之国,治下百姓居然过着如此猪狗不如的生活,朕痛心疾首。” “这次索性不如随了高祖的遗愿,云城便让那秋山做主,顺便也敲打敲打其余封王。” 还有,中书省也拟一份草案,在各个封王城池设立监察司,监察天下,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说完圣上双手撑着龙案,异常郑重道; “诸位爱卿,先祖当年为何起事,天下为何要有朝廷,为的就是悠悠苍生,活得像个人。” “他老人家若是泉下知晓云城这等惨绝人寰之事,怕才是真的不安生,我等又有何颜面面对先祖,尔等有何颜面面对天才苍生。” 话音一顿,圣上那双龙眸之中,惊芒更甚,一字一句道; “莫要忘了,你们身上穿的是什么?红衣官袍,乃是百姓血染,莫要失了本心。” 冷冷之音,皇威弥漫,震耳欲聋,群臣惶恐。 “臣等谨记吾皇教诲。” “行了,今日便议到这,散了。” 太监高喝, “退朝。” 众臣道:“恭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16章 意外之喜。 朝议结束,众臣散去,王侯公卿逼宫不成,反被敲打,心中积怨。 “魏公,这事真就这么算了,口子一开,往后那些贱民,还不反了天不成。” 魏公,便是魏王,苍月第一王,众公卿之首。 “呵——先祖遗命摆在那里,你想如何,难道要让本王背上个不忠不孝的骂名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的意思是,要不要.....”说着做出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魏王深邃的眸子里同样闪过一丝杀意,不过很快便一闪而逝。 “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咱们这位小皇帝长大咯,翅膀硬了....让他折腾吧,看他还能折腾多久。” 华清宫中,刚下朝的圣上,此刻正捧着一份暗报细细研读,很是入神,纤细的眉宇间,不时浮现惊奇震撼之色。 “这位先生,当真有趣,竟是能想出这等方法,取天下财富,还天下之民,如此民有所仰,地有所耕,云城不需多时,怕是便可富饶起来,妙啊,妙啊——” 暗报中所写,便是探子最新送回来的消息,这上面详细的收录了云城近期发生的一切。 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让身为皇帝的她,仿佛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若是此法,能适用整个苍月,何愁国不富,民不强呢,不行,我一定要见见这个先生——” 想着,圣上对着殿外喊道:“来人。” “圣上。” “你亲自去一趟云城,务必将那先生请回来。” “遵旨。” “切记,是让你请,不可无理,先生少一根毫毛,拿你试问。” “末将明白。” 圣上踱步殿外,望着远处天青,又看向手中文牒,似是看到盛世繁华涌现眼前,低喃道: “若是能如我愿,朕亦愿以身入局,换这天可长青.....” 云城。 三月末。 一切井然有序,虽刚经历一场夺城之战,可是云城街道却是比战前还要繁华。 虽不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却也大差不差,不过整个云城,不见乞儿蹿街头,却是不假。 而那城外,小镇,乡村,百姓得了田地,眼中自是有了光,似是有了用不完的力气。 可谓是:[时雨一番啼布谷,陇头满是戴星人。] 虽春迟暮,春耕不晚。 自然有人欢喜,便有人哭,穷苦民众成了这场斗争的受益者,分了这天下财富,而那些富商,地主便是这一场斗争的牺牲者。 一夜回到解放前,也拿锄头去耕田。 秋山也做完了该做的事,遣散了下属,以前的山匪们,或得了钱财,做起了生意,或分了田产,回乡耕种。 云城只保留了必要的官府衙门人员。 一切事罢,秋山望着大好云城,也等着属于他的宿命到来。 城主府某处偏僻宅院,正午。 许轻舟愁眉永昼。 算算日子,离云城破,秋山称王过去了一个月的时日了,可是苍月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已然超出了许轻舟的认知。 按理来说,就算大军未到,这剿贼袭文也该到了不是。 可是呢,显然没有。 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其中定然有猫腻,故此许轻舟很愁。 “义父,在吗?” 【说。】 “我能买份情报不?” 【这东西可贵,你想好了?】 许轻舟咬了咬牙,“我知道,贵也买?” 【可以,说吧,要买什么情报,我先说好啊,你要是问我异火在哪里,这我可不知道。】 解忧杂货铺里,随着系统升到三级,许轻舟发现,那上面的物品清单里多了一个情报获取。 即每次消耗300——30000行善值不等,可以向系统咨询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类似一个百度百科的功能,当然这也是有权限和限制的,并非所有的东西都能获取到。 不过许轻舟要问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他撇了撇嘴,“知道,我就想问问,苍月皇城那边怎么个意思,他们什么时候动手,打算怎么对付秋山,这个能查吧。” 【嗯——可以,3000。】 许轻舟嘴角抽了抽,但是还是咬牙道:“行。” 虽然秋山是为大义入局,可是他心里总觉得还是亏欠了秋山,即便3000行善值,他也愿意花。 如果可以,他是想周旋周旋,看能否保住秋山一条命,如此云城之事,便就算圆满了,他也问心无愧了。 【宿主,你很在意这秋山啊,怎么,喜欢上人家了?】 “你妹,能正经点不,说正事呢?” 【看在你叫我义父的份上,这三千行善值我就不吭你了。】 “什么意思,免费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许轻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系统没有表情,不过语气却是带着些不屑。 【切——放心吧,秋山死不了的,至少苍月的皇不会杀他。】 面对系统精灵的答案,许轻舟愣了一下,眼中满是恍惚。 “什么意思?” 【你自己说的,但行善事,福虽未至,祸已远离,忘了?】 许轻舟持续懵懂。 “什么鬼?” 【江云畔不是给你送了三份大礼吗?好好想想?】 许轻舟陷入思绪,回想那日相谈,自言自语。 “一个异火,张月,还有云城之劫.....等等,云城之劫!!” 许轻舟突然恍然大悟,那日江云畔的原话便是,自己在这云城有一劫,她替自己破了。 原本的许轻舟一直认定,所谓的云城之劫,便是寒峰岭之劫,现在想想,江云畔可是只字未提寒峰岭。 一直说的都是云城之劫,难不成,她当时就知道了自己会救这云城之人,怪不得当初,她会问自己这云城的惨状不公,当真就改变不了了吗? 想到此处,许轻舟瞳孔慢慢凝实,深吸了一口气。 “莫非,江前辈已经替我消了此劫了?” 【自然,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秋山的任命书这几日也就到了。】 “嘶————” 【行了,没事的话,我就歇息去了,你自己消化消化吧,】 许轻舟没再说话,没想到自己那日随口装逼的一句话,竟是成了现实。 行善者,福虽未至,祸已远离。 他心中一喜,叹道:“前辈,我可占你大便宜了。” 突然他一拍大腿。 “坏了,得去告诉秋山去,不然这货热血上头,把自己嘎了,就麻烦了了。” 毕竟秋山那人,是真能干出来的。 想着他连忙起身,匆匆跑出了院子。 如同一阵风。 院子里三娃懵懂,望着他风风火火的离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许轻舟如此着急,居然用跑的。 许小白:“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跑起来了?” 小无忧:“不知道,应该有事吧。” 江清衍:“——————” 第117章 握起这把伞。 云城,正午,天空暗暗,春雨朦朦。 许轻舟持伞登上城头,雨淅沥沥,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城头上,秋山身着暗金色长袍,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他站在那里,任由雨水打湿其身,巍然不动。 眉梢间满是浓愁。 只到许轻舟来到他的身侧,他亦不曾回头,也未曾动容,始终看着城外,看着那春雨下的生机勃勃。 眼底是浓浓的贪恋。 作为先天境八重的高手,秋山自然是探查到了许轻舟的到来的,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主动迎先生罢了。 “先生,是到时间了吗?” 语气低沉,配上雨幕声声,总归是有些落寞的。 许轻舟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与其并肩,也看向了那城外。 雨落在他的伞上,噼噼啪啪。 总归比落在秋山身上,要嘈杂的多。 “怎么,秋兄怕了?” 秋山嘴角上扬,带着一抹坦然的笑,微微摇头,却是答非所问道: “多美的风景啊,好久没有这么安静的看过山色了,就让我在多看一会,在多看一会……” 许轻舟清楚,秋山在想什么,心中感慨颇深,没再说话。 秋山却指着前方城外道: “还记得先生对我说过的话吗,初夏之时,与我站在这云城城头,赏十里槐花落,当时我以为先生在吹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拿下这云城呢?没想到,先生真的做到了,而且比预计的还要快些。” 许轻舟笑笑,“秋兄这是怨许某,落子太快吗?” “先生说笑了,我是说,先生当真仙人也。” “是你做的好,与我无关。”许轻舟回。 秋山平静道: “我出身耕农之家,落地时天无异象,父母目不识丁,家中寒舍几间,本一寻常百姓家,几分瘦田刨食,得以苟活,后遇灾年,官府征重税,父母不堪其负,双双死去,我走投无路,便落草当了匪,仰赖父母给了副好身躯,修了些武,小有成就,成了一山之主,方能蜷缩在这万丈红尘之中。”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曾想,上天垂青,幸遇先生,谓我心中大愿,做出这等轰轰烈烈的大事来,这城主之位秋虽然只坐了一月,却足以光宗耀祖,壮我熊心,七尺之躯竟是真能换来满城百姓笑欢颜,值了。” 秋山始终很平静,不过眼中的光却是又那般明亮,虽在雨中琳成了落汤鸡的模样,却是看不到半丝颓色。 他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起身直视许轻舟的侧脸,郑重再道: “先生,送我上路吧,就如先生所说,把我的头颅送进苍月皇宫,送到天子眼前,以我之死,换云城半片青天,我无撼了。” 在他看来,许轻舟主动前来寻他,便是他的时辰到了,计划中本就是这样的。 如今该做的,他都做了,此时上路,无怨,无悔。 许轻舟自始至终,都看着城外,并未看向这个七尺大汉,些许之后才唤了一声。 “秋山,若是能不死,让你继续当这云城城主,你可想过,如何治理?”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秋山明显愣了一下,眼中恍惚刹那,眉间川字纹现,懵懂摇头。 “我没想过。” 许轻舟侧目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 “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一莽夫,有些修炼的天赋,但是为人处世,过于憨实,对人对己,太过木讷,资质愚钝,只认书中字,却不识书中意,确实不适合做官,也不适合当这一城之主。” 许轻舟莫名其妙的一番话,多少听得秋山有些茫然,恍惚不已。 他在想,先生莫非是在安慰自己,本就做不了这城主,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吗? 就如许轻舟所说,他本就资质愚钝,是个木讷的汉子罢了。 “不过-----”许轻舟话锋一转,原本严肃的神色带着些许柔和和欣慰,平静的望向他,继续道: “正因为如此,你宅心仁厚,为人直爽也倒是不讨人厌,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颗悲悯之心,将天下百姓装在心上,很是难得,若是你当了这一城之主,对于治下的百姓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幸事,就算做不出什么丰功伟绩,却也不至于伤天害理,如那韩云一般不是。” 秋山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先生话里有话。 “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某愚钝,你就莫要绕弯子了?” 许轻舟嘴角微倾,笑道:“告诉你也无妨,你可以不用死了。” “什么?” 许轻舟点头确认。 “是的。” 不知是不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是心中落差起伏过大,秋山的瞳孔猛然缩起,再次确认。 “先生什么意思,我不用死了,为什么,这到底怎么回事?” 原本一心准备赴死之人,却是突然可以活了,这于秋山而言,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若是能活,谁人愿死,这方人世,他还没看够,这城外的景色他也没赏够。 却是不解,为何突然就不用死了。 许轻舟笑笑。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世事无常,自有定数,总之你可以活了,也可以想一想,怎么当好一个城主了。” 秋山只感觉自己的耳畔微微轰鸣,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他兴许还会质疑,可是先生说的却不一样。 一定可信。 他不知道这其中的牵扯,可是先生不让问,他便不问,但是他心中很清楚,这一定和先生有关。 回神的他暗暗咬牙,向后退了两步,如初见之时一般,跪了下去,噗通一声,重重磕了一个头。 “先生救了云城,也救了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给先生磕头了,谢谢先生大恩。” 许轻舟没有拒绝,持伞望着秋山。 这一拜,他自问自己受得起,救他虽不是自己所为,却是因自己而起。 若没有自己解江云畔之忧,秋山自然还是要死的,这是因果。 他救云城在先,救秋山在后,此皆乃因,而秋山跪自己,此乃果。 正如秋山所说,他除了给自己磕头,他又有什么能报答自己呢? 没有。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所以他欣然接受。 秋山连磕数个响头,却见天上的雨未再落下。 仰头看去,看到的是先生柔和的笑脸,和深邃的眸,还有他手中的青色油纸伞。 许轻舟身体微倾,将伞递到了秋山的身前,自上往下俯视着他,道: “来,握起这把伞。” 第118章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秋山眼中持续恍惚,耳畔小雨声声,身侧突起春风。 他本能的抬起了手,却又停滞半空,喉结蠕动数下,迟迟未作声。 许轻舟再道:“淋过雨的人,大底都见不得他人淋雨吧。” 秋山凝视:“先生.....” 许轻舟又道:“今日我替你撑伞,现在我把伞给你,以后你就替云城的百姓撑伞吧,你可愿?” 秋山在这一刻似乎懂了,他的神色不再恍惚,而是慢慢变得凝重,他抬起的手不再悬停。 而是伸手,毅然决然的接过了那伞,也站起了身来。 伞很轻,单手可握,伞很重,任重道远。 他很清楚,自己握住的是伞,却也是许轻舟的期许。 这伞不再是伞,而是云城的天。 伞下遮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云城的百姓。 伞挡的也不再是雨,而是这天下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是承诺,是担当,也是责任。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胸腔处更是有一团莫名的气在窜动,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吐出了先生二字。 “先生——” 许轻舟又岂看不透他的心思,他不喜煽情,太过肉麻,特别是这盛春时节,他可不想起一身鸡皮疙瘩,煞了这满山的春色。 “好了,陪我走走吧。” 秋山重重点头,“好。” 二人慢步城头,白衣书生踱步在前,黑衣大汉撑伞在后,春雨在上,青山在侧,遥望一幅山水画。 近看,竟是画中人。 “有些话我说,你记,对你兴许有用。” “先生请讲。”秋山应。 许轻舟语:“如何当一城之主,如何当好一城之主,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推己及人,己所欲而与人,己所不欲而勿施于人。” “凡事站在别人的角度去看待,去想想,重视自己的声望,做有头有脸的人,你讲话别人才会听。”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其上便是修身,齐家。” “而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所恶于上,毋以事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 “此外,辅以法度,则民生可兴,秩序不乱。” “总之秋兄记住,田亩民之本也,不可触,教育兴之本也,当重视......” 许轻舟认真的讲,秋山便安静的听,仔细的记。 秋山:“先生说的,我记下了。” 许轻舟望着绿水青山,道:“就说这么多吧,不早了,该走了。” 秋山:“我陪先生一起。” 许轻舟笑笑,没有言语。 又过数日,时逢四月,夏初,群山绿意更浓。 皇城果然来人,带来圣旨一卷。 是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云城·云王韩云,荒淫无道,屠戮百姓,天怒人愤,死不足惜。】 【黑风山秋山一众,公然造反,犯上作乱,此罪当诛,然,朕念其事出有因,故此斟酌,又识秋山真心为民,不惜以死相拼,善也。】 【故特此赦免尔等罪责,并追封秋山为云城之主,王号为山。】 【望其尽心尽力,为国为民,上报皇恩,下抚庶民,莫让朕失望。】 【钦此!】 圣旨一道,秋山正式成为云城之主,是为:山王。 云城举城欢庆,万民高呼皇恩浩荡。 这样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仅在小小云城掀起轩然大波,整个苍月也再次为之震动。 秋山造反不被问责,反被封王。 这让苍月万民,知道了一个事情,那就是,若是王昏庸无道,鱼肉百姓,民者皆可取而代之。 这无疑颠覆了苍月百姓们心中的认知的。 于皇者更加敬重。 而百城之主,却是人心慌慌,坐立不安,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韩云。 荒淫无度被迫收敛,纷纷自醒。 皇都之地,顺势便在每个城市之中,设立监察司,已代天子,监察王权。 小小苍云叛乱影响却不止如此,在看不到的地方,暗流开始涌动,一场属于苍月的政治风暴,正在悄悄上演。 秋山封王后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许轻舟便带着三娃出了城。 来时四人三马,走时,四马四人,里外里倒是挣了马儿一匹和满身风尘。 走出城门之时,天已大亮,今日无雨,天气明亮,大道之上,少见行人。 小无忧问:“师傅,咱们就这么走了啊?” 许轻舟道:“嗯。” 小无忧道:“又是不辞而别。” 小白无所谓道:“没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小无忧挑眉,“也对。” 许轻舟笑笑没有接话,清衍自是始终沉默。 云城,来了两次,离开,这是第二次。 依旧是同样的人,只是彼时漫天冰雪日,此时山花绿映红。 心情自然也是不一样的,那时沉重,这时轻快。 “不过许轻舟,咱们做了这么多,就这么走了,总感觉有些吃亏啊。”小白道。 小无忧滚动眼珠。 “对我,是有点吃亏,都没个人送送师傅。” 许轻舟无奈的瞥了两个小家伙一眼,“你们不觉得这样很帅吗?” 三娃茫然,看向许轻舟。 “帅?” 许轻舟袖袍一荡,单手叉腰,凝视前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何其洒脱,难道不帅吗?” 看着许轻舟如此洒脱,一向从不接话的江清衍竟是认真的说了一句。 “帅!” 无忧痴痴一笑。 “看来确实挺帅的,清衍哥哥都接话了呢。” 小白却是抱着双手,傲娇白眼。 “呵——男人!” 许轻舟走了,又是不辞而别,却也没什么好告别的。 本就是一过客,走走停停罢了,云城事了了,秋山当了王,该交代的自己也交代了,留下来也没有意义了。 在者言语,许轻舟本就不喜欢离别,太闹腾,他塞心。 成年人的告别,就该简单一些,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 四人走出了城,走过了城郊,走进了槐花林,十里槐花林。 云城第一景,春时花开,夏时花落,此时初夏,一半一半。 未入花林便有风袭来,花有残香,沁人心脾。 “哇,好香啊——” “许轻舟,你看,那里好像有个人?” “嗯——师傅,好像山王耶?” PS:又是离别时,风起意难平,这波我可没刀人,嘿嘿!! 第119章 十里槐花送先生 许轻舟闻声,放下手中书,抬眼看去,只见那满山槐花林前,站着一个人。 细细打量便是秋山。 许轻舟不由压了压眉,自己并未告辞,却没成想秋山还是等在了这里。 小白咕噜着眼珠,好奇的问道:“怎么弄?” 许轻舟挑眉,平静道:“人都来了,没什么好避的,见一面好了,虽然见与不见,也无不同。” 又行数百步,来到槐花林前。 秋山深深一拜。 “先生。” 许轻舟并未下马,只是勒住了缰绳,笑问: “秋兄,你怎么来了?” 秋山起身,郑重道:“先生要走了,我们来送送先生。” “我们?” 只见秋山转过身,大手一挥,对着槐花林里喊了一声。 “大家伙,都出来吧。” 接着,那满山槐花林里,树后,石旁,一个接一个的人影走了出来,直到密密麻麻,直到满山遍野。 他们有男,有女,自是也有老,有幼。 他们自发拥挤在一起,却是无人作声。 只是望着许轻舟,仅仅只是望着许轻舟。 云城天青了,世人只知乃秋山所为,可是黑风山上之人,却是在清楚不过了,这一切都是先生暗中相助。 而今日先生要走了,他们无以为报,只能来送送先生。 所以便自发的来到了这槐花林里,等待着先生。 许轻舟望着眼前人影错落,表情呆滞片刻,手也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 这些人的身上皆沾雨露,面容之上也带着倦意。 显然他们已经来了很久了。 可是自己明明是清晨朦胧方才出的门,天色大亮才出的城。 他回身侧目,看了三娃一眼,清衍一如往常,小无忧目中新奇,而小白则是笑的很欢。 感受到许轻舟的目光投向自己时,更是吐了吐舌头,调皮捣蛋。 许轻舟无奈,心中明朗,想来就是这小丫头,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吧。 故此这些人才会等候在此处。 “秋兄,你们这是何必呢。” “先生,我们只是想送送您。” 人群中,马爷挤了出来,高举着手中新编的竹篮子,道: “先生,这是俺昨晚上山采的野菇,云城独有的,先生要走了,俺这也没啥拿的出手的,这是俺的一点心意,还望先生收下。” 接着又走出一妇人,满目慈笑。 “先生,我儿媳妇已经怀上了,用不了几个月,我就能抱孙子了,这可多亏了先生啊,这东西先生务必收下。” 一木讷的汉子,感激道: “先生,这是一些瓜果,特意给您摘的,望先生莫嫌,收下吧。” “是啊先生,都收下吧-----” 众人高举手中竹篓,上有瓜果蔬菜,肉蛋野味,自也有布匹银两。 应有尽有。 声声先生连成一片,嘈杂不堪,却是暖自心头而生。 “先生,这些都是俺们的一些心意,您就收下吧,先生的大恩大德,俺们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也只能如此了。” 许轻舟的深吸一口气,舒缓眉梢,目光扫过众人。 抱拳四方,郑重道: “诸位父老乡亲,你们能来送我,乃许某之幸,这份情谊许某记下了,感激。” “只是路途遥远,车马不便,这些东西你们就且拿回去吧,心意到了就行。” “都回吧,散了吧。” 众民噤声,不再言语,却依旧望着许轻舟,那炙热的目光,让许轻舟心中复杂。 似是受宠若惊之感。 虽心中窃喜,却也受之惶恐。 不舍之情自是也油然而生,他不想在逗留,只想着快些离开。 秋山接过话:“好了,大家都听先生的,把东西放下吧,心意到了就行,先生是仙人,游历四方,这些凡间之物,拿来也无用。” 秋山的一番话,确实不无道理。 他们见过这先生平白无故变出一堆粮食来。 也见过跟着先生的两个孩子力能破城。 自然心中清楚,先生本非凡人,他们这些东西,先生自是不需要的,带着反倒是成了累赘。 许轻舟继续抱拳。 “心意许某领了,心领了。” 秋山来到许轻舟马前,仰望。 “先生不是凡尘人,乃是天上仙,自有自己的路要走,先生要走,我不挽留,也不问先生去哪,就让我为先生牵马,在送先生一程。” 看着秋山眼中的真诚,许轻舟并没有拒绝,只道一字。 “可。” 秋山牵马,慢慢行,众民分两侧,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 视线始终跟随许轻舟。 许轻舟从万民中过,始终保持笑意,对着四周百姓不时点头,传递着自己的善意,和心中的谢意。 清衍,小无忧,还有小白跟在后边,不自觉的将腰杆挺直了些。 十里槐花林,万人送君行。 这一刻,他们似乎明白了,许轻舟这么做的意义。 他们似乎懂了许轻舟说的那句话。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人活着本就该做有意义的事情,在这之前,于小无忧而言,读书是有意义的,于清衍而言,习武是有意义的,于小白而言,学习是有意义的。 而从这一刻开始,他们觉得,跟着许轻舟,去看山,去看水,去积德行善,去济世渡人。 也同样很有意义。 那种心理的满足感,自豪感,油然而生。 让他们很自然的挺直了腰杆。 有些东西是看得见的,有些东西是看不见的。 远处山坡上。 两名使者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其中一人不由感慨。 “十里槐花送先生,这样的典故必将千古流传,生若能如此,足矣。” 另外一人却道:“这忘忧先生,真如仙人啊,就凭大人和属下,怕是请不回去。” “请不回去,也得请,这是皇命,皇命不可违,去,带人在往后退十里,莫要煞了这份风景,扰了先生的雅兴。” “属下领命!!” 槐花林内,许轻舟一人在前,身后万人相随,眼见前方,林穷溪现,许轻舟开口了。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 秋山始终低着头,闻声止住脚步。 仰望,“先生此去,还会回来吗?” 许轻舟淡然一笑,遥望前方。 “此去红尘万万年,回首红尘以是仙,若是不出意外,怕是不会再见了吧。” 他直言道。 秋山将缰绳双手奉上,交还许轻舟,随后退后两步,抱拳。 “先生,保重!” 许轻舟点头,回望身后万民,遥望远处云州。 “都回吧。” 又对着三娃低声道:“走了。” “驾——” 万民止步,目送—— 秋山朗声道:“拜!” 万民齐拜,整齐划一。 先生慢行!! 突起风,吹落满山槐花,舞动白衣长发。 许轻舟并未回头,只是取酒满饮一口,一抹嘴角,高声而诵。 “槐花皆挂树,风起漫天舞。” “飞至天涯不同处,未道分别苦。” “劝君莫失意,抬眸望前路。” “待到槐花压满枝,会逢似当初。” 悠悠之声,久久回荡,渐行渐远,踏浪前行。 再回首,那轻舟已过万重山。 又是分别时,风起意难平。 声已落,风已止,人未散,不见先生,再见先生。 秋山暗暗握紧拳头,低声语。 “先生放心,先生赠的伞,秋定当紧握。” 第120章 天子愁,君莫忧。 风轻云舒,马踏新泥。 忘忧先生走了,带走的何止是惊鸿。 可是先生的故事,却流传了下来。 一老者言。 “那年雪很大,风很急,世道很乱,先生来了,云城的天就亮了。” “先生走时,十里槐花落,风追了千里——” “先生本是仙人,下凡渡苍生,不过俺们都不叫他仙人,俺们都叫他先生,忘忧先生。” 孩童问:“那忘忧先生,是不是无忧无愁?” 老者仰头望着天,回想那一日风起,花落,白衣皱眉。 叹息道:“先生说过,山本无愁因雪白头,水本无忧因风起皱。” “先生是仙人,本不该有烦忧的,只是先生走在人间,故此也有烦忧吧,渡天下苍生之忧。” 孩童懵懂,似懂非懂,却是记下了,代代相传。 就如城外的那片槐花林,物换星移,王朝更替,它依旧还在那里。 诗人提笔,刻一石碑,上书: 十里槐花落,清风送轻舟。 遥望云尽处,青山碧空空。 ........... 云城外。 告别秋山,告别众人,许轻舟带着三娃,走上了来时的路,又翻过了那山丘。 三娃回望身后,许轻舟继续前行。 从这里回望,他们看了两次云城,同样是离去,却是不一样的感受。 第一次,是不甘。 这一次,是不舍。 许轻舟晃着酒壶,翻着书,道: “别看了,既然走了,就不要回头。” 三娃互相对视,眼中带着落寞,却又相视一笑,驱马追赶许轻舟。 “师傅,等等我们。” ........... 无忧:“师傅,你就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 小白:“就是,那么多人,我都差点感动哭了,你却头也不回。” 许轻舟:“人间何所以,观风与月舒。” 小白:“什么意思?” 无忧:“师傅是说,人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似看风看月看风景。” 许轻舟欣慰一笑。 “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不往其所始,不求其所终,受而喜之,来事不可待,往事不可追也。” 小白努努嘴。 “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不说人话。” 清衍点头,表示认同。 “对。” 无忧掩面啼啼傻笑。 “呵呵呵。” 许轻舟一翻白眼,装逼兴致全无。 “跟上我,驾——” “许轻舟,跑那么快干嘛?” “前面有人等呢,莫让人家等太久了。” 听着前方回响而来的声音,三娃再次对视,嘴角微扬,策马急驰, “驾!!” “驾!!!!” 半月后.... 夏,苍月皇城,华清宫。 当今圣上正在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奏章。 四周无一宫女太监,唯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 很安静—— “十里槐花送先生,呵呵——当真是一方美谈啊。” 圣上低喃一句,遂抬头,凝视身前小将,问: “周卿,你知道的,朕想让你带回来的不是这个?” 小将单膝跪地,道: “臣办事不利,让陛下失望了,请陛下责罚。” 目光一横,看了一眼小将,收回,叹息一声,将手中奏折整齐叠放。 “罢了——起来说话吧。” “谢陛下。” “说说吧,怎么回事,为何这先生没与你回来?” 小将抱拳,如实告知。 “末将奉命,请先生回京,自是不敢怠慢,于云城外二十里地,静等先生。” “先生似乎早就知道了我们在等他,所以他自然是来了。” “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先生回绝了,还有,宋参将暗中跟随先生的事,先生也早就知道了。” “先生让臣带人回吧,还特意交代,莫要在暗中跟着他。” “只是让臣给陛下带个话,先生说,话带到了,陛下自不会惩罚臣。” “陛下交代过,要对先生尊敬,不可动粗,故此臣不敢对先生用武,所以便空手而归了。” 圣上听闻,神色阴晴变化,眼中带着新奇,自己的这将军自己心里清楚,一口一个先生叫的毫不迟疑,想来这忘忧先生,定有过人之处。 且听闻这先生还给自己带了话,心中就更加好奇了些,遂急问: “带的何话?” 小将微微一拜,继续道: “先生说,陛下是个好皇帝,胸襟似海,心系黎民,他替云城百姓谢陛下隆恩。” “先生还说,陛下心中所忧,他现在还解不了,不过让陛下放心,他答应陛下,待他能解之时,他自会进京,亲自为陛下解忧。” 圣上那秀气的眉梢拧在一起,皇威怒增三分,寻常人看之定不寒而栗。 不过皇此刻却并没有,怒,只是不解,心中有惑。 “他都未曾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心中所忧是何?他又怎么知道我这忧他解不了呢?” “回陛下,先生说,天子本无忧,只因庙堂起大风。” “大风?” “是的,他说京都的风浪太大了,所以陛下愁,他让陛下别急,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他定会亲手替陛下平了这风浪,让陛下可大展宏图。” 圣上听闻,怔了怔,眼中一刹那失神。 此风非彼风,此浪非彼浪。 她的视线自眼前挪开,起身,慢慢踱步到了大殿之外,遥望江山万里。 眉目微舒,自言自语。 “忘忧先生,还真是名不虚传啊,未见朕面,便知君愁,还真想见见。” “三五年吗?朕还真有些期待了呢?” 想着圣上侧目身后,“周卿。” “臣在。” “陪朕走走,顺便跟朕再多讲讲先生的故事。” 话音一顿,语气加重道:“朕想知道。” “诺!” 第121章 游于山野 三个月后.... 苍月一隅。 夕阳将流云染黄,远处村落,安静祥和。 许轻舟策马立于一小山坡上,眺望远方,微风徐徐,万木伏倾。 “踏遍千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这是感慨,也是欢喜。 “带你们过几天舒坦日子如何?” 面对询问,身侧三娃,眼底浮现喜色。 “师傅的意思是,我们不走了吗?” “我觉得可以,也该消停些时日了。” 许轻舟笑笑,大手一挥。 “进村。” 四人四马迎着斜阳下了山坡,朝着眼前的村落徐徐走去,影子被拖得分外的长,风动声转。 离开云城地界已有三月,一路之上,亦是风餐露宿,走到哪里便歇到哪里,遇到何人,便解谁忧。 不过当时辞别云城,为了免得被那苍月皇帝叨扰,许轻舟特意挑了一条偏僻的道。 行了一路,人烟稀薄。 自是也少遇路人,自己这解忧系统,也就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状态。 许轻舟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 还是要找一个有人的地方,住下来,方才能稳定的解忧,完成系统任务,提升自己的境界不是。 而那城市之地,纷争太多,容易深陷泥潭,所以他便选了这些偏僻的山村。 打算发育一波再说。 眼前村落乍一看有个数十户人家,女子自是上百的,都解一遍,也能呆些时日。 虽说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安身。 可是行走乱世,实力才是硬道理,只有自己足够强了,才能明哲保身不是。 再者自己这解忧系统,本就是要济世渡人,既是行好事,做善事,难免容易招惹是非。 若是不能自保,谈何行善呢,自己又能渡得了谁。 而且自己可是答应了那苍云的皇,三五年内去替他解忧的。 那皇城之地他早有耳闻,筑基遍地跑,金丹看家门,指不定还藏着几尊元婴老怪也说不准。 自己若是真去,就得要有那对付元婴的手段不是。 这也是他为何拒绝那人,不与其入京的理由。 风浪太大,鱼太贵,现在的自己还淌不了这趟浑水。 至少也得等自己突破筑基境,再多攒些行善值才可。 还有小白和清衍,也在强上一些。 小无忧也在大一些,最好也能有些修为,自保。 到时候,即便是去,自己也不惧。 便是不去,行走江湖,也能多分底气不是。 行至村口,遇三两孩童嬉闹,许轻舟下马,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麦芽糖,笑问: “小孩,想吃糖否?” 群童不识人,皆惧,瞪着大眼珠,向后退去。 唯有一四岁乳娃,衔着半截鼻涕,不知畏惧,盯着那糖,奶声奶气道: “吃!” “那我请你吃糖,你帮我个忙,好吗?” “好!” 幼童取糖入口,笑得欢,连连赞,甜甜甜。 群童见此人,生的面善,看那糖,嘴馋的紧,鼓足勇气,遂上前,取之。 有一者,便有二,不多时便人手一只,吃的那叫一个欢快,对于许轻舟几人,好感大增,再无惧怕之意。 “大叔,你来俺们村干嘛?” 许轻舟笑谈:“路过,能带我去见一见你们村长吗?” 群童闻此,纷纷高举手,愿带路。 一行人便顺着乡村小道入了村。 “村长爷爷,村长爷爷,外面来个几个外乡人,说是要找你咧,你快出来看看。” 群童引路,群童呼,村里来了个白衣郎,他的身上带着糖,那人说是要找村长。 村头小院,有房三两。 许轻舟四人正被一群村民团团围住,一个个如同看稀有的动物一般,看着四人。 眼中满是好奇,低声私语。 “这就是那几个外乡人,看着新奇呢?” “他们的衣服好白啊,不怕弄脏吗?” “你是不是虎,这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来的,谁干活啊。” “对对,那白衣小伙,一看就是读书人,可真精神啊。” “你看那小姑娘,咋还是白毛呢?” “那小伙的眼睛,啧啧,肯定是看了不该看的,你看那个红哦。” 众人围观,几人倒是也并不反感,毕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特别是小白和清衍,一个银发,一个血瞳,走到哪里,自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老村长,你看能行不?”许轻舟对着一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笑道。 老村长佝偻着背,眯着眼,虽是白发苍苍,但却神采奕奕,看着清爽。 “行,怎滴不行,俺们落霞村最好客了,刚好村东头空着个院子,一直没人住,你们要是不嫌弃,便在哪里住下,住多久都行。” 许轻舟拱手一拜,表示谢意。 “如此,就多谢村长了。” 村长打着哈哈,转身对着四周村民说道。 “大家都在,说一下,这几位是外乡来的,想在俺们村住上些日子,有事啊大家都搭把手,要把他们当家人。” “没问题村长。” “村长,我带他们去安顿吧。” “我也来。” 面对众多村民的热情,许轻舟拱手拜四方。 “多谢诸位,多谢诸位,那许某就不推辞了。” 太阳尚未落山,许轻舟几人就安顿了下来。 要说这落霞村的村民热情的可怕。 不仅帮忙打扫好了屋子院子不说。 还送来了肉,送来了粮,又是起灶,又是铺床。 这让许轻舟四人,受宠若惊,有些彷徨。 虽是不缺这些东西,但是许轻舟还是悉数收了下来,这是陌生的善意,自是不容践踏。 夜晚吃着乡亲们送来的粮,许小白含糊不清的道: “许轻舟,怎么办,这些人好好啊。” 小无忧连忙附和,:“就是,就是,我都感动了呢。” 小白:“咱们多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吧,我想报答他们。” 无忧:“姐姐,你真好,那你可以去替他们刨地啊,你力气那么大,肯定行。” 小白:“嗯,这个提议好,老二,你跟我一起。” 清衍:“哦——” 许轻舟始终没有接话,只是笑笑,也喝了一口米汤。 别人以善待我,我必报之以歌。 反正是要多呆些日子的,孩子们开心就好。 入夜。 许轻舟则是独自起身来到了屋外,一跃而起,跳到了那草屋上。 感受着秋风起,月明星稀,他双手枕着脑袋闭目,一脸沉醉。 屋中三娃兴致勃勃,正在玩着某种游戏,悉数间能听到彼此间争吵的话语。 小白:“我一个三。” 江清衍:“我炸!” 小白:“我一个三啊?” 江清衍:“我知道,我炸!” 小白:“你是不是玩不起——” 无忧:“姐姐,师傅的规则里,是可以炸的,你是不是玩不起?” 小白:“哼,算你狠,要不起。” 江清衍:“一个四。” 江小白:“……” 许轻舟嘴角微扬,笑得分外舒爽。 山野万万里,余生路漫漫,日暮酒杯饭淡,一半一半。 “带几个娃流浪,也挺好……。” 第122章 传道解惑授业。 往后余生,慢慢行。 许轻舟在落霞村一待便是三月,享受人间烟火,霎时安逸。 自是也解尽了村中妇女之忧。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是结果总归是好的。 只是离别之时,三娃分外不舍,因为三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融入了这个民风淳朴的村落。 闲时上山采药打猎,忙时与人田中锄地。 特别是无忧,多了很多的玩伴。 地方不大,生活朴素,却很充实。 许轻舟自也是不舍,可是自己终归要走的,他有自己的道,虽然慢,但是停一阵子,还是要走一阵子的不是。 故此挑了一个风雪夜,他带着三娃留下一封信,便不辞而别了。 然后到了下一个地方,一切如常。 兜兜转转,行一月,遇一村,又待百日,在行—— 三娃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他们也不再抱怨。 因为许轻舟说过,他的使命是济世渡人,渡了这一村,自要渡那下一村,直到渡尽天下人。 他们和许轻舟不一样,他们没有许轻舟的能力。 但是他们知道,许轻舟,叫许轻舟,是一艘轻舟。 舟里载着天下人,他们得替这天下人撑着舟。 毕竟这是一艘轻舟。 至少三娃的心底是这么想的。 只是经历了太多的离别,他们对于新的环境,渐渐失去了激情。 不再会耗费心力与人交好,甚至他们和许轻舟一样,对于陌生的人,保持礼貌,可相视一笑,决不深交。 如许轻舟所说,他们于他们而言,只是这世间的一个过客,终究是要走的。 他们寻的是长生道,而他们只是凡间人。 索幸三人也想通了,当到了新的地方,便干自己该干的事情。 许轻舟自是去渡那人去了,治病,消灾,偶尔还管一管那老天。 毕竟大多农妇心中所忧,不是那家人健康,就是子孙延绵,自是也有些人,求那天下个雨,少些风,让庄稼有个好收成。 许轻舟有求必应,来者不拒,一一解之。 小白便习那功法,试图结丹,破开金丹之境。 江清衍一如既往的挥剑,修行,挥剑。 在许轻舟的引导下,破开了炼气,朝着筑基期进发。 而无忧,自是读书,做饭,偶尔发呆,甚是无聊。 一路走一路停,慢慢生活,慢慢成长,慢慢收获。 离开云城后第一年。 初春,无忧行路万里,支线任务进度条触发,增长百分之一,许轻舟得行善值一万点。 同年春末,无忧长一岁,支线任务再次触发,进度条增长百分之一,许轻舟行善值在增一万点。 夏时,小白结丹成功,成功突破金丹初期,引山林万兽啼鸣。 秋未尽时,清衍筑基成功,在添一名猛将。 入冬之时。许轻舟的系统传来动静,林霜儿成功筑基,天使投资获取第一次收益,行善值增长三万,得仙器·清风笛。 许轻舟小喜,总算是看到回报了。 “这下最差也能保本了。” 至此,许轻舟有行善值十七万多。 离开云城第二年。 夏,无忧年满八岁,灵根长全,许轻舟耐心引导其激活灵根。 乃是风系仙灵根。 浩然灵根分级:杂灵根,凡灵根,下品灵根,中品灵根,上品灵根,极品灵根,顶级天灵根,以及传说中万中无一的仙灵根。 无忧便是万中无一的仙灵根拥有者,属性为风。 激活灵根之时,碧落苍穹黑云压日,山风阵阵,惊扰世人,天现异象,煞是壮观。 “这动静,可真不小啊。” 无忧激活灵根成功,其支线任务条,再次触发增长,许轻舟又得行善值一万。 觉醒灵根次日,许轻舟解完一妇人之忧,并寻到无忧。 带着她来到院中桑树下对坐,听着蝉鸣,许轻舟问: “无忧,你现在激活了灵根,可以修行了,你可想过,想要学些什么?” 无忧虽已然八岁,心智已非五六岁时可比,但是面对许轻舟的询问时,还是迟疑了懵懂了。 显然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思绪许久,却道:“我没想过,我听师傅的,师傅让无忧学什么,无忧便学什么。” 对于这样的回应,许轻舟早已预料到了。 何为师?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亦有其境,是曰师者三重境。 这第一重境界便是:策之以其道,食之尽其材,鸣之通其意。 无忧还小,作为老师自然是要因其制宜,传道授技,亲自为其挑选功法秘籍。 主打的就是一个,最最最适合,最最最好,最最最强的。 三者缺一不可。 故此许轻舟自昨夜无忧激活灵根之后,他便彻夜未眠,近乎将整个修真版本的仙法神学从头翻了一个遍。 研究的岂止是一个透彻可言。 毕竟无忧比不上小白,乃为兽,有血脉神通传承,无师自通。 也比不了清衍的半妖之体,其母亲早就给他寻下了适合他修炼的法决,天地十一剑。 无忧虽然疑似大能转世,但是目前为止还是个小号,大号的账号密码尚未激活,作为师父,自然是要用些心的。 故此他斥巨资,花费十五万行善值,为无忧精心挑选了两本古籍。 他淡然一笑,满目慈祥,手掌一挥,两本秘籍浮现桌前。 指尖轻轻一推,便送到了小无忧身前。 无忧满眼期待,目不转睛凝视桌上书。 “师父,这是?” 许轻舟笑道:“既然你让为师替你做决定,那你从今日起,便开始修行,而这两本书,一本是心法,一本是仙诀,是为师特意为你挑选的,你要好生练习,勤加修炼,莫要辜负了为师的一番苦心。” 小无忧闻言,站起身来,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小小的脸蛋上满是郑重。 “师父放心,无忧一定好好学,用心学,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许轻舟望着自己这个徒弟,眼中满是得意,示意无忧坐下,指着桌上古籍 继续道:这一本乃是心法,是曰《浩然正气决》,修心,修性,如浩然正气,囊括天地,有一言不知你可听过? “请师父示下。” 许轻舟含蓄笑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你的灵根乃是风,与此决也算是有些出入,当然其中奥义玄机,还需要自己参透。” 无忧重重点头。 “好,徒儿记下了。” 许轻舟遂即又将视线落向了第二本,慢声道: “这一本是仙决,却也是一本曲谱,可以音律为锋,攻于无形,守无常备。” “是曰《御风引》。” 第123章 无忧修儒道 无忧的目光落在了第二本古籍上,眸中光芒交织错乱。 “御风引,曲谱?” 她见过姐姐练功,练得是拳脚。 也见过哥哥练功,挥的是重剑。 也读过些书,那上面写的,莫非拳掌腿法,便是刀枪剑戟之术。 而曲与歌,在小家伙的认知中自是人寻欢作乐,附庸风雅,消遣的东西。 头一次听闻,曲还可当仙术来使,自是好奇,也新奇的紧。 许轻舟也看穿了小无忧的心思,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笛,递到了无忧的眼前。 “御风引,虽是曲谱,却可运转自身真元,融于曲中,你是风灵根,风无形,声亦无形,二者也算有异曲同工之处,若是能融合在一起,自可风随声起,声随风动。” “无踪,无痕,无影,防不胜防。” “这笛子,名曰清风笛,你以笛子御风化曲,大有可为,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了。” 小无忧的双手在膝盖上搓了搓,方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许轻舟手中的清风笛。 无论是浩然正气诀,还是御风引,还是手中的清风笛,她都不懂,也不识。 师傅说的话,她同样也听不大明白,但是她知道,这些都是师傅特意精心为自己挑选的。 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也一定是最好的。 她小心翼翼的将清风笛别到腰间,又将《浩然正气诀》和《御风引》收入怀中。 方才起身,抬眸看向许轻舟,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认真,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炙热。 “师父放心,我一定好好学,变得和姐姐,清衍哥哥他们一样厉害,保护师傅。” 许轻舟甚至欣慰,手中折扇舞动,带着清凉。 “好,不愧是我徒儿。” 说罢起身于树下踱步,时而望向苍穹,所见皆是蓝天白云。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 折扇一关,回身看向无忧,道: “师傅送你五个字,你且谨记于心,终身自问。” “什么字?” 许轻舟说罢,储物袋光芒一晃,手中悄然握起了一柄长剑。 向前走了数步,来到那桑木前。 执剑刻字。 剑锋回转,如笔锋之劲,剑刃划过树干,声声清脆悦耳。 三息之后,剑势落,许轻舟收剑。 “来!” 无忧小跑,仰着脑袋,看着桑树之上那五个新刻的字。 那字体笔走龙蛇,如蛟似电,仔细凝视,小声研读。 “仁,义,礼,智,信!” 许轻舟嘴角微扬,一手背于身后,一手摇扇,侧目看了一眼小无忧,柔声道: “你现在还小,见天地如坐井观天,一叶障目,等你哪天参悟了这五字真意,在看天地,将空无一物可入眼,就是天地见你,也如一粒浮游见青天。” 无忧虽然还读不懂这五字的含义,也听不大懂许轻舟方才那话的意思。 但是,她就是觉得师父说的东西,很厉害,非常厉害。 视线从五字上挪开,仰头望向许轻舟,大大的眼睛里,浮动星光,郑重道:“师傅,我记住了。” 许轻舟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摸无忧的脑袋。 “嗯嗯,师傅看好你,你一定行,你慢慢悟,师傅去补个觉。” 小无忧干劲满满,舞动着小小的拳头。 “放心,师傅,我会的。” 许轻舟转身离去,手摇折扇,迈步前行,余光扫到无忧正在凝视桑树杆上的五字。 嘴角一歪,笑容浮现,心中暗自为自己喝彩。 他自问这一波,自己在无忧心中的师尊形象,必然相当的伟岸。 “慢慢悟吧,若是真悟明白了,你便是儒家老祖,而我呢,儒家老祖的师傅,那是非常霸气啊。” 他在心中自我画饼,得意洋洋,径直走进屋中,伸了个懒腰,直接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夏日正午,得一草屋,怎能不睡一觉呢。” 其实早在之前,他就想过了,要让无忧修儒道。 自己对于所谓的道,理解的不多,不过儒家一道,修的是身,讲的是理。 也是古代君王治国之道首选,教化世人之道。 且不用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亦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等理念。 莫要忘了,属于无忧任务里的那一句话。 【陪她慢慢长大,直到君临天下。】 何为君临天下? 自是寿命于天,既寿永昌了。 说直白点,就是当皇帝呗,只是不知道,是当那一国之主,还是是一州之主,亦或者是浩然天下之主? 总之修儒,无论是从无忧的性格出发,还是从未来她那扑朔迷离的宿命来看,都是上上之选。 只奈何自己平平无奇,自是也悟不透这儒家精髓,也只能让孩子自己悟了。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路自己给无忧选了,道也给无忧指了。 至于如何走,又能否走通,各有各的造化。 作为师父,他要做的便是在这条道上撑着她,护着她,仅此而已。 ———— 闲居初夏午睡醒,酷暑清风乱窗纱。 许轻舟醒来时,见无忧还在看树。 微微拧眉,未曾在意。 残阳渐落,望向窗外,无忧亦在看树。 许轻舟拧眉。 “嘶....这孩子也太较真了吧?” 月明星稀初上时,无忧亦在看树,许轻舟坐不住了,心想这孩子,若是在看下去,岂不是要魔障了。 而且,今晚的饭谁来做。 便起身,来到院中,唤了两声。 “无忧,无忧。” 却是并未得到回应,顿时心中一紧,快步来到无忧身侧。 顿感不对劲,无忧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是先前的姿势,面色平静,呼吸却是比寻常要缓上一些。 除了那双眸子里,不时折射出天上星光,宛若死人一般。 “怎么会这样?” 他承认他有些慌乱了。 就在此时耳畔系统的声音却是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别动她。】 许轻舟收回手掌,急促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小子运气不错,你这徒弟顿悟了。】 “顿悟?” 【没错,顿悟了,没事,安心等吧,看她的状态,没个十天半个月是醒不来的。】 许轻舟听闻,心里一咯噔,但是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了下来。 顿悟他是第一次见,可是却也在书中看到过。 这是一种忘我的境界,非常难得,亦可说是入定。 悟道最强之境。 凡间入定之人,若是醒来,必将大有收获。 史书中的例子不少,凡顿悟者,一但醒来,修行一途,便是如履平地,平步青云,便是定数。 想到这他的喉结不自然的滚动了一下,看向那桑树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 “咳咳,我可真牛啊。” 第124章 无忧顿悟,连破三境 谁能想到,自己随意为之的事,竟是亲手造就了无忧这样一场机缘。 桑树刻字,刻的可不仅仅只是【仁义礼智信】五个字。 这特么很有可能真刻出了一个儒家大佬来啊。 “义父,无忧没有修为,若真顿悟个十天半个月,她的身体能扛得住吗?” 这是他唯一担心的。 【呵呵,你真以为她和你一样是个凡夫俗子人?】 许轻舟哑然,“额——” 【不是我说你小子,你是真行啊,对着一个八岁的孩子一通胡诌,偏偏这孩子还信了,啧啧。】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造化弄人啊,这孩子的命说定还真就被你小子给改了,杀道变儒道。】 【不好说还是个儒家圣贤,啧啧,要真是如此,装逼装出个儒家师祖来,你小子也算装逼界的一股清流了,可自成一教,开宗作祖。】 于这一点而言,哪怕是作为系统的它,也不得不佩服许轻舟。 许轻舟装逼和寻常人装逼也并无不同。 可是他装逼时,似有天助。 第一次,那林霜儿悟了。 第二次,许无忧又悟了。 这让它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许轻舟的逼,装的那叫一个清新脱俗。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悠悠……。 听系统这般说,许轻舟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但是明面上却是愤愤不平的说道: “义父,熟归熟,但是话可不能乱说,什么叫装逼?我装了吗?我是那种人吗?别人不了解我,你不了解我吗?” “我那叫点拨。” “我承认这孩子有些悟性,但是桑树刻字,非我装逼,而是我有意为之。” “哪有什么弄巧成拙,因祸得福,这是我福泽深厚,天公助我,水到渠成……。” 【草——你我发现你是真行,特么跟我都装上了,我是系统,没得感情,懂,服了,我走了。】 “真走啊。” 看着被自己弄下线的系统,许轻舟心里更加舒坦。 “不错,不错,这徒弟,不白收,我得好好培养,不,重点培养。” 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偶尔来点意外之喜,自是心生愉悦。 ………… 次日,一个简单的草屋凭空出现在了院子中,小白和清衍一左一右,为小家伙护法。 这草屋,自也是二人一夜的成果。 夏季,多雨时节,许轻舟还是一如往常出门解忧,而清衍和小白则是继续守护小无忧。 他们在这个村落待的有些久,因为无忧顿悟了很久。 整整三个月,方才醒来。 虽然说顿悟时间越久,收获越大。 但是整个过程许轻舟还是担惊受怕的。 自是都说顿悟能有收获,可是这顿悟也会走火入魔不是。 记得那时无忧醒来时,是在雨后。 夏风邂逅了雨气,那叫一个清凉,许轻舟正吃着西瓜,思索人生。 突然院中突起大风,掀飞了满屋草垛。 无忧睫毛上下拂动,风便倒灌苍穹,惊的三人懵懂,不知所措。 不等三人应对 便见那《浩然正气诀》自无忧怀中飞出,悬停长空。 于风中翻动,一页又一页。 隐约间透过风障,许轻舟似乎看到了那古籍中的文字如活过来一般,一股脑的涌进了无忧的身体之中。 紧接着无忧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身上的气息开始攀升。 后天一重境,先天一重境,筑基境初期。 没错,无忧突破筑基境,八岁的筑基境。 至此风落,无忧醒来。 许轻舟整个人都懵了,看着那从落风里走来的无忧。 他的内心是欢喜的,却也是崩溃的。 欢喜的是,自己的徒弟,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进阶成了筑基期的强者。 八岁的筑基,放眼浩然天下,谁与争锋。 崩溃的是,这般一对比,自己纯纯就是个小废物。 他看着三娃,彻底凌乱了。 一个小白,凡人之躯,一团异火,便是筑基后期,一年不到,金丹境。 一个江清衍,初遇之时亦无修为,两年光景,筑基中期小成。 以上二者只是说境界,且不说二人那都是具备越级作战的能力的。 现如今,最寻常的小无忧,三月悟道筑基期。 而自己,直今先天。 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很想问问这天,到底是自己开了挂,还是他们在开挂,没一个正常的啊。 为此,他真的郁闷了。 不过也就在他暗自神伤之时,耳畔的四道提示音,却是让他备受打击的自尊心好受了很多。 【检测到许无忧突破后天境,支线任务《小无忧的成长》进度增加百分之一,触发奖励:行善值20000点,抽奖一次。】 【检测到许无忧突破至先天境,支线任务《小无忧的成长》进度增加百分之一,触发奖励:行善值40000点,抽奖一次。】 【检测到许无忧境界突破至筑基境,支线任务《小无忧的成长》进度条增长百分之一,触发奖励:行善值80000点,抽奖一次。】 【 许无忧学习一门神级功法,支线任务《小无忧的成长》进度条增加百分之一,触动奖励:行善值10000点。】 四条提示音落下,三条因无忧破境界而触发,还有一条学习功法所触发。 而奖励,却是超出了许轻舟的预期。 瞬间收入十五万行善值,就如同事先设计好的,自己花了多少,无忧就给自己返回了多少。 扫了一眼余额,行善值:187654点。 “嘶,这波不亏啊,还挣了几次抽奖,相当于两本秘籍是白嫖的啊。” 对于这个结果,许轻舟非常的满意,而且他也发现了,并非所有的进度加百分之一都只奖励1万行善值。 像境界提升给的就很多,而且疑似境界越高,给的越多,且是翻倍上涨。 如此算下来,无忧破开金丹之日,奖励将会变成16万。 到时候依靠打折券,自己便可以购买异火了。 小白也可以在修复一条兽脉。 他一直很期待,一条兽脉的小白都犹如开挂,若是两条,是不是得原地起飞呢。 想着他一扫方才的郁闷,心情大好,展望未来,未来可期啊。 强大,是一个人多管闲事的底气,也是行善救人的压舱石。 无忧结束顿悟,并没有任何不适,整个人依旧如先前一般,并且皮肤的光泽更加鲜亮了些,看着也更加有仙气了些。 她小跑而来,眼如月牙。 “师傅,我突破啦,我突破啦。” “无忧真棒,不愧是我徒弟,随我。” “嘻嘻,嗯呢。” 小白不合时宜补刀,“确实随你,先天境。” “你走——” 第125章 青城山上送子庙。 无忧顿悟醒来,破境筑基,众人喜出望外。 无忧虽连续破境,突破筑基期,其余二娃却表现的非常淡定。 好像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认定了这样的突破方式本就是正常的,所以没有什么稀奇可言。 不过三娃关系甚好,又曾歃血为盟。 无忧筑基,二人自是打心底替无忧高兴的。 这点毋庸置疑。 受到刺激的,始终也只有许轻舟而已。 故此次日天亮,许轻舟闻鸡鸣而醒,唤起三娃,踏上了远行的路。 这村里的女性之忧他自是都解了一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如今三人都突破了三境筑基,只有自己还停留在二境,许轻舟心中还是有些焦虑的。 特别是小白,时而还要拿此事调侃自己。 许轻舟也只能自我安慰,没事,拼后期未必会输。 不过虽然许轻舟境界最低,可是他的地位还是毋庸置疑的,三娃皆为他马首是瞻。 四人再次上路,走走停停,觉醒灵根后的无忧也不再如之前一般无所事事了,她也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修炼,闲暇之时,便参悟许轻舟给他留的五字。 虽然无忧顿悟,可是五字真言,她自是还未曾真的看透不是。 对此许轻舟不曾感到稀奇,毕竟无忧始终才八岁,若是这儒家数千年的精华,真被一个八岁的孩童给看透了,那还了得。 但是不得不说,无忧自觉醒顿悟之后,天赋真的强的可怕。 御风引,只用了三天,此曲十篇三十六式,已然烂熟于心。 横笛一荡,曲响之时。 听,奏的是天籁声。 看,起的千里杀风。 很强。 许轻舟获行善值一万,财富积累无限接近二十万。 他自问,现如今自己带着三娃,横推凡州问题不大。 就是元婴出山,也未必不能打。 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艺高人胆大。 索性心一横,许轻舟便带三娃去了一座城,是曰:青城。 青城畔有座山,曰青城山,山上无道观,但是有座庙,曰青城寺。 香火鼎盛,人来人往甚至喧哗。 许轻舟去了趟知府,花了白银五千两买通了那官。 又花了几千两,合理合法的买下了那青城山—— 旁边的小青山。 山虽不大,却是足以安生立命。 好在凡间钱财于许轻舟而言,犹如粪土,自是想怎么挥霍便能怎么挥霍。 故此又请了很多民夫,在那山里建了小庙一座,寒舍四间。 取名曰【送子庙。】 离开云城的第二年冬天,送子庙正式开业。 这次许轻舟学聪明了。 我说我能解忧,来的自是什么人都有,我说能求子,来得自都是求孩子的人了。 而且目标群体圈定,就是女性,也省得找个理由解释了不是。 并且总是不会有人在害自己就对了。 虽然一日任然只可一解,但是求神拜佛的事,哪能真的都能应验。 自己只需每日从中找一有缘人,解了其忧,久而久之,自然而然。 而且自己如今打的是神的名义,是是非非自是也会少上一些的。 真的有事你找神去,和我无关不是。 三娃对于许轻舟的操作懵懵懂懂。 小白:“许轻舟,以后我们不渡人,改行送子了吗?” 许轻舟回道:“怎么不是渡人了呢?人求子而来,亦是心中有忧,我自渡之,不是一样。” 三娃似懂非懂,总之说不过许轻舟那便不说。 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很久不用离开一个地方了,心中也是满足的。 “行吧,反正不用在出去受冻,就挺好的。” 那年冬天,漫天风雪,小青山下,迎来了第一个女子。 她入庙中,对着童子石像,三拜九叩,虔诚祈祷。 足足半个时辰方才离去,刚出庙门,便遇一先生。 先生一袭白衣,面色儒雅,于漫天雪中分外醒目,凝视姑娘笑问: “姑娘,我乃是这庙中的主事,看你心诚,送你一桩机缘可好?” “何机缘?” 许轻舟含蓄一笑:“你为求子而来,自然是让你得偿所愿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随着许轻舟主动出击,满足了许多姑娘的母亲梦,小青山的名声也在渐渐增高。 到了来年花落时,青城的人也知道了,那小青山上有座庙,名曰:送子庙。 “听说了吗?那小青山上,不知道何时建了座庙,说是求子的。” “前几天听人提及过,听说很灵啊。” “可不是,我家隔壁的周氏,嫁入周家都十几年了, 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前几年到处求子,去了不少地方,吃了不少偏方,听说前几个月去了趟小青山,你猜怎么着,郎中说是有了,神奇不?” “当真如此,那我得去看看——” 一传十者,十传百者,方才没过几个月,小青山上的送子庙,真能求子,很是灵验的事情,就传遍了方圆百里。 前来求子者,也从之前的偶尔一人,在到三三两两,在到如今的络绎不绝。 小青山的庙不小,上山也要爬一个时辰,可是如今的庙宇外,却是如当初的忘忧阁一般无二,大排长龙。 前来求子者亦不相同,有年迈体衰者,为求孙子,有大龄不孕者,为圆母亲之梦,自也是有那新婚燕尔者,讨个安心。 久而久之,那能生的,不能生的,都来了。 然后那些本就能生的,回去之后自是胎中怀子,这功劳也就挂在了送子庙的头上。 面对每日香火不断,人流不绝。 许轻舟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能兼顾,他只是早上清晨去那庙外看上半个时辰,挑一个看着苦命的,又或者是次数来得多的。 找个合适的机会,为其解了心中愁。 事后不忘了告知对方,是神念你心诚,让我来寻你,圆你心中梦。 但是切记,你见过我这事,断然不可让他人知晓,否则这腹中即便有了胎儿,也将不保,孩子生了出来,也会夭折。 被他选中的人,那可是做梦都想着有个孩子的主。 听他这般一说,那是连连保证,打死都不会说。 许轻舟自是也不担心,这些人本就迷信,哪怕为了孩子,他相信她们也一定能守住秘密。 自然就算守不住也无妨,自己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何怕别人知晓了去。 只是怕麻烦,故才多此一举罢了。 第126章 破境筑基 闲云潭影碧幽幽,物换星移几度秋。 离开云城的第四年,春。 小青峰后山。 晨起之时,小白,清衍,无忧,如往常一般于山顶打坐,沐浴晨曦之气,运转功法,吐纳天地灵气。 只是今日多了一个许轻舟。 四人坐在山巅处,遥望群山清翠,听风和鸣,求之静字。 许轻舟道:“修行,不仅要修身,还要修心,只有心境够稳,大道才能稳,走的才能远。” 三娃仔细听,眼中神色各异,觉得非常有道理。 “何为修心,说得复杂了怕你们听不懂,我便说的简单点,万物心境可分三重。” 说罢指向前方,群山争锋立,清泉涧中流,意味深长道: “这第一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这第二境,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这第三境,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清衍拧眉,小白瞪眼,无忧咬唇,茫然无措。 很显然,他们又没听懂。 但是正是因为没听懂,所以觉得很深奥,毕竟许轻舟说的真的很认真,这话也很有意义。 许轻舟起身,抖了抖绣袍,笑看三人。 “你们好好领悟吧,我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山去,只留下三娃,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无忧蹙了蹙小鼻子,望着那山,那水,嘀咕道: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什么意思?” 清衍摇头,表示完全不明白。 小白却是站起身来,道:“我悟了。” 二人视线同时落在了她的身上,满脸的期待。 小白也不含糊,解释道:“我看山,就是山,看水就是水,已明第一境。” 说着她闭上眼睛,在睁开,又道:“诺,我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已明第三境。” 说完一脸得意,双手环抱,任由山风将衣服吹的鼓起,悻悻笑道:“嘿嘿,不愧是我,这悟性。” 清衍哑然,嘴角抽动。 无忧无语,捂着脑袋一脸无奈。 “那第二境呢,被姐姐给吃了啊。” 小白却是一脸正经的道:“你懂什么,我这叫越境参悟,直接跳过了第二境好吧,许轻舟不是说过吗?有些事情,过程不重要,要看结果。” “就如修炼,无忧,你不也是从后天直接到的筑基,那你告诉我,先天境去哪里了,难道也被你吃了。” 面对小白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讲,无忧和清衍哑然,竟是无力反驳。 远处尚未走远的许轻舟,听着小白这样的虎狼之词,荒谬言论,脚下踩空,险些换了一种方式下山。 “我去——这孩子是越来越虎了。” 三日后,许轻舟目送着一姑娘离开后,突然起身,凝视窗外。 “给爷升——” 随着话落,耳畔提示音如约而至的响彻。 【恭喜宿主成功为常小花解忧。】 【由于你替常小花解忧成功,触发奖励行善值1000点。】 【检测到宿主已累计解忧1400次,系统升级,解忧系统升至四级。】 【由于系统升级,宿主境界自行提升,已为宿主自动筑基,开辟丹田。】 随着一声声提示音响起,还有一股陌生的力量窜动于许轻舟周身。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的识海中,一片丹田随之被开辟了出来。 浑厚的真元孕育其中,玄妙无比。 许轻舟闭目,深呼吸,感受着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与天地共鸣,心中别提多爽。 “就是这种感觉,筑基境,果然玄妙。” 筑基,虽是三境,可是只有筑基,方才算是真正的踏入了修仙路。 步入筑基境,许轻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境和肉身大有增幅,他甚至能沟通天地,更可意念一动,御空而行,亦可依靠神识御物。 “不容易啊,总算是升级了。” 短暂的感慨后,气息内敛,他连忙点开了系统面板,查看了起来。 新的属性也随之映入他的眼中。 【姓名:许轻舟。】 【年龄:23/200】 【当前境界:筑基·初期】 【力量:200】 【敏捷:30】 【防御:50】 【法力:100】 【神元:10】 【智力:待解锁。】 【行善值:223469点】 【解忧杂货铺点此进入。】 “不错,这力量,配上这境界,金丹以非吾敌。” “下次升级需要2000次,大概需要七年,也不算太慢。” “现在还是缺行善值,穷啊。” “还是得干大单,凡人的忧愁解起来确实容易,可是这回报太少了,亏钱还是常态,难搞啊。” 许轻舟摸着下巴,对着自己的属性面板自言自语,细细数来,自己来到这方世界都已经五年了。 解忧1400次,境界筑基境。 虽然自己和小白几人比,境界还是最低的。 可是五年的筑基期,或者说是23三岁的筑基境,放在凡州这片地界,自己也算是顶尖的存在。 毕竟谁也不能和那三个变态的小家伙比不是。 不过随着境界越发往后推移,他的优势也就能体现出来了。 别看三娃前期境界嗖嗖涨,可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同样慢吞吞的。 小白虽然早就破开了金丹境,可是过去的几年里,勤学苦修的她依旧还停留在金丹境的初期。 清衍同样被卡在了筑基大圆满,迟迟不曾突破。 还有无忧,虽然悟性斐然,可是同样刚刚迈入了筑基后期。 而即便如此,他们这样的修炼速度也如同开了挂一般了。 用系统的话讲,并非他们资质愚钝,而是环境使然。 凡州灵气稀薄,修行者修行起来自然就要慢上一些的,毕竟天地灵气就摆在那里。 就好比,把一棵草种在了沙土里,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但是如果种到了肥沃的河岸旁,那这棵草怕是早已连成一片了。 这是一个道理。 不过同样的,长在好的地方,也容易被人割了去不是,各有各的不同之处。 他关闭了面板,视线再次凝视窗外,眸子微微压了压。 想起了那日云城外,与那来自皇城的将军说的话。 “去还是不去,去了,注定血雨腥风,不去,失信于人,碍——难啊。” 原本的计划中,他就是想等到自己的系统升级到四级在去那皇城,替那皇帝解天子愁。 可是如今系统升级了,他却动摇了。 四年来的安逸,让他淡忘了纷纷扰扰,他活的很舒坦,也很坦然。 平平静静,三娃也慢慢长大成人了。 如今要主动卷入那场权力旋涡,非他所愿。 可是,自己总是说过的,而且,渡一人,又怎么比得上渡一国呢? “害——算了,在等等吧,等无忧突破金丹,买得起异火,让小白在强一些再说。” 暗暗打定主意,他走出了庙中,回到了后山小屋,又翻起了书。 第127章 那年遇到一姑娘。 那是一年夏天,小青山的送子庙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时候,许轻舟的系统刚升级,境界筑基。 清衍一念间,也破开了金丹境。 小白也总算学有所成,步入了金丹境中期。 小无忧往前迈了一小步,筑基圆满之境。 一切似乎都是刚刚好的。 那姑娘来了,不止一个人来的,也不是空手而来的。 她带来了一份礼物,此生难忘,而许轻舟也又一次踏上了不归路。 ———— 正午时分,骄阳似火。 许轻舟正躲在山顶的大槐树下乘凉,坐在竹凳上,喝着浓茶,吹着自旷野而来的风,翻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 忽而身后传来些许动静,脚步轻盈,许轻舟耳廓上下蠕动,细听。 这脚步声没有清衍浑厚,没有无忧轻盈,也没有小白的急躁,是一陌生人。 小青山的山顶上,来了一个陌生人? 这倒是个稀奇事。 许轻舟下意识的侧过脑袋,余光扫视身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乘风而来,足尖轻点莲叶,脚下轻盈如叶,宛若惊鸿。 不多时就走到了许轻舟近前,那姑娘眉眼弯弯,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 一双大眼睛灵气逼人,虽然瞳孔的颜色略浅,但是眼眸很亮,灿若星辰。 许轻舟眉梢再次微压,手中书随风翻了几页,问:“姑娘,找谁?” 姑娘婉儿一笑,落落大方。 “自然是来找先生的。” “先生?” 姑娘施了一礼,道:“小女,见过忘忧先生,向忘忧先生问好。” 许轻舟怔了怔,收回了目光,眸子中光芒在交错变化着,看这姑娘的穿着绝非寻常人家,上来便叫自己忘忧先生,怕是并非这青城之人。 毕竟这青城,只知道送子庙里有一个看门的书生郎,可不知道自己是那忘忧先生。 能寻到这里算是有心了,不过他却也不感到奇怪,毕竟自己名声在外,有心之人若真想寻自己,寻到了,也不稀奇。 许轻舟抿了一口茶,自顾自的翻书,平静问道: “姑娘不是这青城的人吧?” “先生明鉴。” “所来为何?” 姑娘闻言,双手背在身后,半踮着脚尖走到了许轻舟身侧,侧着脑袋笑道: “不远千里而来,自然是请先生解忧了。” 姑娘说完,眸子眨了眨,天真灿烂。 任许轻舟如何看,都看不出这姑娘是有心事的人,心中好奇自是多了些。 他放下手中书,倒了一杯茶,推到竹桌一角。 “远道而来便是客,坐下来,慢慢说。” “先生盛情,小女却之不恭。” 姑娘坦然坐下,举杯,用袖口遮住面部,小抿一口,虽是俏皮可爱的模样,但是这谈吐举止却尽显大家闺秀的模样。 姑娘将杯盏轻轻放下,捋了捋袖口,坐的端正,看着许轻舟,柔声说道: “我听人说,忘忧先生替人解忧,讲的是一个缘字,今日我不远千里,寻到先生,算不算是有缘?” 许轻舟嘴角微倾,视线仔细端详着姑娘,心想还真是个有心的人,便答: “世间万物,若能相遇便是有缘,自然算。” 姑娘闻言,故作惊态,拍了拍那傲人的胸口。 “那就好,那就好,如此我求先生帮我,先生就不会不帮了,对否?” 许轻舟听闻,怔了怔,随之无奈摇头。 这姑娘还真是个逻辑鬼才,自己确实说过,渡的是有缘人,既是有缘,自是要渡咯。 确实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坦然一笑: “哈哈哈,思路清奇,算你说的对吧,你这姑娘,许某渡了。” 姑娘眯着眼,同样笑得欢快。 “来吧,姑娘,把手给我。” 闻言的少女下意识的缩了缩手,面露难色,咬着唇道:“不给可以吗?” 这下轮到许轻舟茫然了,诧异问道: “你既是不远万里寻我,想必应该知道我的规矩啊,我为姑娘解忧,需看手相,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这本就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至少知道忘忧先生的人,一定知道,眼前的姑娘,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姑娘扬头,清澈的眸子直视许轻舟,竟是不躲不闪。 “我知道,可是我的手不能给先生摸。” “咳咳,理由呢?” 虽然这么问很别扭,毕竟手是人家的,人家不给摸又需要什么理由。 可是许轻舟也很无奈,这是系统的硬性要求,他也没办法不是。 整得自己一天天的跟个变态似的,他也很不喜欢。 姑娘闻言,认真答道:“我们家祖训有言,族中女子到了出阁的年纪,手便不能给陌生的男子碰,若是碰了,就要嫁给对方。” 话音一顿,姑娘的眸子睁得更大了些,一字一句的问道: “先生,你若是摸了,就要娶我,先生会娶我吗?” 许轻舟的嘴角止不住的抽动,被一个陌生的姑娘,还是姿色上佳者问这样的问题,他是第一次。 虽说自己没动歪心思,可是心脏还是止不住的快速跳动了几下,余光瞥到少女眼底的炙热和天真。 他竟是下意识的躲闪了目光。 心中暗道:“祸国殃民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不过这样的奇葩家规,他是真的懒得吐槽了,纵观史书千万卷,有听说过看到脸就要嫁的,也听说过吻一口要嫁的,就从未听闻摸一摸手就要嫁的。 他心想,这是什么家族,天生针对自己吗? 自己替人解忧要摸手,好家伙,你们摸手要嫁人,这还了得。 但是他却也并未追问,只是在心中吐槽罢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虽不合理,但是不代表没有。 万事万物,既然存在,便有它存在的道理。 许轻舟妥协道:“行吧,那便不用了。” 开玩笑,自己可还没有成家的打算,在者修行一途,岂能徒增牵挂呢。 “你且说说,你心有何忧何愁?” 姑娘大眼睛又眨了眨,理所当然道:“先生不知道吗?” 许轻舟眸子一缩,心中只想骂娘,这叫什么话,我怎么知道,上哪知道,你都不让我摸你的手,我知道个屁。 他强压着胸口处的躁动,自我安慰,“稳住,稳住,就一个小丫头,别和她一般见识,不能失了风度。” 他挤出了一抹怪异的浅笑,反问道:“你真当我是神仙?” 姑娘很真诚的也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许轻舟懵了,喉咙滚了滚,不自信道: “我是吗?” 姑娘看着他,斩钉截铁道:“先生就是啊,大家都说您是神仙。” 第128章 那年那蝉那姑娘 “嘶——” 一口夏日的山风倒吸入肺,许轻舟整个人都清醒了,身体不自然绷紧。 盯着眼前姑娘,明亮的大眼睛里那炯炯有神的光,他动容了。 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神仙不神仙的,真不重要,虚名而已。 可是被人这般崇拜,很重要,尤其是这漂亮的姑娘。 “咳咳——姑娘不仅长得好,还很有眼光。”他一本正经的道。 不过话锋一转,凝视姑娘,似笑非笑道: “不过许某是读书人,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猜,勿以私念,揣测她人,是为不礼,便我是神仙,那也是冒犯,所以,姑娘的忧,还请姑娘自己说。” 姑娘听闻,若有所思,却又倾唇一笑,灿若山花从春开到盛夏。 “先生还真是有趣,话说的可真漂亮啊,呵呵,那我便不逗先生了。” 目中炙热消散,拂过的是一抹皎洁,落入许轻舟的眼中。 许轻舟很确定,自己被这丫头给耍了,故此眉梢间染了一丝嗔色。 催促道:“那便快些说吧,一会许某该午憩了。” 姑娘挺了挺胸脯,坐直了些,也更大了些。 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却依旧眼如两弯月道: “先生莫急,老话讲,来而不往非礼也,先生是读书人,重礼,我求先生解忧,若是空手来,倒是显得我不懂事了。” “所以,说之前,我要送先生个礼物。” 许轻舟蹙了蹙鼻,好奇道:“还有礼物?” 不得不说,这小丫头,确实懂事,竟是还知道送礼,感觉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许某还真有些期待,姑娘会送我什么?” “先生可是神仙,我送先生的自不是俗物。” 她神秘一笑,从袖口处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子,轻轻放到了许轻舟的面前。 “先生,请看。” 许轻舟目光落在了那琉璃瓶上,仔细打量,看了又看,眉梢上挑,眼中尽是茫然。 “一只蝉?” 姑娘眨了眨眼睛,嘴角勾勒出的那抹笑,狐魅且狐媚,认真的道: “是一个夏天。” 许轻舟微微一愣,随后笑出声来,“呵呵!” 伸手取过琉璃瓶,握于掌中,举在眼前。 微微仰视,透过树叶间隙的光落在了那琉璃瓶上,晃出明亮不一的光点,在折射在那瓶中的蝉上,便是一副景。 这就是一只蝉。 不是——这是被装进了琉璃瓶里的夏天。 不可置否,这份礼物确实很不寻常,因为这姑娘的那一句话,变得很不寻常。 透明的琉璃瓶,夏日的蝉,像极了华丽的宫殿里,向往自由的鸟? 放眼尽是光明,天下尽入眼中,可是——四下无路,只能供人观赏。 许轻舟似乎已经猜到了,这姑娘来自何处,来此为何。 许轻舟收回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姑娘,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行,这礼物,我收下了,姑娘的忧,我也解了。” 话音一顿,笑意更浓,“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许轻舟的一句话,倒是让那姑娘怔住了,眼中刹那,亦是恍惚交替。 这一刻,她似是被许轻舟看穿了一般,有那么一些慌张。 不过只是瞬间,她便一如往常。 “先生知道,我是谁?” 许轻舟摇头否认,“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是谁让你来的。” 姑娘追问:“谁?” 许轻舟似笑非笑,故作婉转,伸手指向天上,道:“恭己临四极,垂衣驭八荒,还能是谁,自然是那位了————” 姑娘深呼吸,眉梢舒展,凝望许轻舟,郑重道: “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许轻舟嘴角微扬,眼底满是自信,“姑娘说的,我是仙人。” 姑娘微微摇头,三千青色与风轻浮。 “先生,当真仙人。” 她自问自己,未曾透露半分。 掩饰的也极好。 可许轻舟还是知晓了,无论是猜到的,还是其它法的知晓的,都足以可见,这白衣少年郎,当真不简单。 遂起身,微微施礼。 “陛下说,和先生的五年之约已至,特意让我前来,请先生进京。” 许轻舟没有说话,只是取过了那桌上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品了起来。 “不知先生,何时可动身?” 许轻舟想了想,回道:“明日吧。” “好,那明日,我来接先生。”姑娘慢声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许轻舟感慨一声。 姑娘眸含浅笑,“听先生的意思,好像不太愿意。” 许轻舟不置可否,余光扫视了一眼那姑娘,答非所问道: “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闻言,笑应:“我叫苍月心吟,是圣上的妹妹,亲妹妹。” “辜负春心,独自闲时独自吟。”许轻舟小声低语,又赞: “姑娘,好名字。” 苍月心吟回赞:“先生,好学识。” 许轻舟轻笑,五指把玩着那琉璃瓶。 “这礼物我很喜欢,多谢,许某就不送公主了,明日山下见。” 听闻许轻舟,下了逐客令,苍月心吟自是识趣。 “那便不叨扰先生了,先行告退,明日再见。” 许轻舟微微点头,以示知晓。 后者慢步离开,自是转身,朝着山下去,数十步的距离,回眸三次,踮着脚尖,活泼纯真,眼眸笑意浅浅。 “忘忧先生真是有趣啊,不枉此行——” 自信,风趣,神秘,不虚伪,饱读诗书,心思缜密,当然——还有那颜值,当真帅气。 这是她对许轻舟的印象。 虽然刚离开,她却已经开始有些期待。 期待明日同行,共行五千里地上江南了。 少女离开之后,许轻舟同样忍不住的看了两眼身后,凝视了两次姑娘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最后视线又落在了那琉璃瓶上,慢慢取过,又放在了手中,仔细端详把玩,凝视那只蝉。 脑海中闪过的是那姑娘不同的笑意,还有那一声声话语。 嘴角竟是压不住的上扬,眉也上挑,自说自话。 “一只蝉,一个夏天,一个姑娘,有趣,当真有趣。” 而在不远处的树丛里,清衍,小白,无忧,正蹲在那透过草丛中的间隙,将方才发生了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很清楚,安逸的日子又到头了,该上路了。 不过却并没有反感,反而开始期待了起来,人总是这样,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想出去走走,好奇是人的天性。 但是小白的神色却是格外凝重,小声道: “完了,老许沦陷了。” 无忧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听不懂?” 小白一本正经道: “我看书上说,自古痴情始于二者,一是见色起意,二是觉得有趣,心生好奇,你看你师傅那表情,不觉得很油腻吗?他什么时候觉得一个女人有趣过,而且那女的,真的好看……还很大。” 无忧清衍似懂非懂,但是却觉得小白说的很有道理。 无忧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稀异,突然明亮,小声惊呼:“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有师娘了?” 小白摸着下巴,重重点头,“以我的经验,八九不离十了。” 话音一顿,看向清衍,问道:“老二,你怎么看?” 清衍同样一脸慎重,认真道:“如果可以,我想站着看。” 二女恍惚,表情精彩。 清衍低头,扫视双腿,补充道:“腿真麻了——” 小白:“我去。” 无忧:“......” 许轻舟躺在摇椅上,扯了扯嘴角,又好气又好笑。 “这听墙根的毛病,真该治治了……” 第139章 下山 “师傅,我们走了,这庙不会塌了吧——” “只要青城还有人,这庙就塌不了。” “可是师傅走了,这庙就不灵了,她们还会信吗?” “天下庙宇千万,只要有人的地方,何愁香火,那青山寺上,又何时真的有佛,烧香拜佛者何时少过,我在与不在,并无不同。” “好吧----” 收拾行囊,轻装简行,四人顺着僻静小道下了山。 许轻舟依旧是一袭白衣,束发高悬,腰间别着一卷书,满是少年气,不失儒雅风。 走在最前。 小无忧亦是白衣罗裙,落落大方。 十岁的她虽然发育尚不完善,却是纤细高挑,远看一已然是大姑娘,两条辫子粗且长,垂落腰间,落在了那清风笛上。 跟在身侧。 而在二人身后,小白一身白衣劲装,白发随意洒落肩头,十七岁的姑娘,早已没了昔日的稚嫩。 那是水灵灵的模样,水灵灵的眼眶。 雪白的皮肤,骄傲的身姿,清澈的眸子灵动,仙气飘飘。 正可谓是:众里嫣然通一故,人间颜色如尘土。 至于清衍,自从跟了许轻舟后,不知道是不是伙食太好了些。 自此便跟打了激素的,发了疯的长。 如今十七岁,身高已过八尺,生的魁梧,浑身腱子肉。 不过老毛病还是没改,不喜欢穿太严实的衣服。 无论酷夏还是严冬,下身永远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而上身永远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齐肩背心。 无时无刻不漏着手臂上健硕的肌肉,在配上他那一头干练后仰的短发,和棱角分明的五官,妥妥的就是那行走的荷尔蒙。 走在路上,人人仰望,姑娘嘴馋。 单扣一个猛字。 为了掩饰自己的血瞳,还特意用一节白色的缎带遮住双眸,于四人中,最为醒目。 总归四人出门,招摇是不可避免的,回头率自也是居高不下的。 为了避开庙中的高峰期,四人出门很早。 可是到了的时候,苍月心吟却已经等在了山下,显然比四人还要早上一些。 远远看到四人走来,苍月心吟,挥手迎接。 “先生,这里。” 许轻舟闻声带着三娃靠近。 笑道:“公主殿下,来得挺早啊。” “不瞒先生,昨日心吟就候在这里了,就等先生下山呢。” “如此,真是受宠若惊啊。” 二人交谈之时,三娃的目光时刻的审视着眼前的苍月心吟,眼中带着好奇,也带着认真。 虽然昨日在山上,三人已然见过苍月心吟了,可是近距离看,自然还是有些不同的。 当然不仅三人好奇的盯着那苍月心吟看。 那身侧的马车旁,几名侍卫同样也在盯着四人看,眼中神色各异,不时浮现不解诧异之色。 姑且不说四人的相貌就很难让人不多打量几眼。 主要在几人身上,他们竟然看不出有半点修行的痕迹。 无法洞悉对方的修为。 这本倒是没什么稀奇的,看不出修为,自就是没有修为呗。 可是显然不是,他们所知道的情报里,当年云城一战,忘忧先生的人,是出过手的。 而且很强,疑似金丹境,至于忘忧先生,他们的人,可是亲眼见他破开了后天境的。 可是如今他们在看去,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特别是此行中的第一强者,金丹境中期的一品带刀护卫沈君。 他同样看不出四人的境界和修为。 如此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几人本就没有修为,第二种,四人的修为都在自己之上,乃是元婴强者。 显然,前者是不可能的,而后者-----五年不到的时间,先天破元婴,可能吗? “这几人有古怪。” 为此,他不由拧紧了眉梢,心生戒备。 殊不知,这些都是许轻舟的功劳,他可是花费了大价钱,在那解忧杂货铺里,购买了能够掩盖气息的丹药,让三娃和自己一同服下。 出门在外,岂能让别人把自己看透,非是扮猪吃老虎,因为本就没那个必要。 自己不是猪,也不想吃老虎。 不让任何人知晓自己的底牌,这是行走江湖的必要素养。 苍月心吟与许轻舟寒暄之后,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小无忧三人身上,眼中同样带着稀奇,仔细的审视几人。 她本就没有修为,自然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在意的,只是几人的外表。 出落得不染纤尘的银发姑娘,人高马大魁梧健硕的蒙眼少年,还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小丫头。 不得不说,忘忧先生的颜值很高,这三人的颜值似乎更高呢,她自是更好奇了。 “这三位是?” 面对苍月心吟的问询,不等许轻舟作答,小无忧便热情的回应道: “您好,仙女姐姐,我叫许无忧,这是我姐姐,许小白,这位是我二哥,江清衍,很高兴认识你。” 小无忧的热情,和那一声仙女姐姐,简直叫到了苍月心吟的心坎里,眼睛眯成一双月牙,拉过小无忧的手,笑问: “你刚叫我什么?” “仙女姐姐呀。”无忧眨巴眨巴眼睛,说的理所应当。 苍月心吟继续追问:“为什么这么叫我呀?” 无忧慢声回:“因为仙女姐姐好看啊。” 苍月心吟笑面如花,满脸窃喜,“是吗,那妹妹说说,怎么个好看法?” 无忧眉梢向上抬,眼珠也向上转了转,故作思考。 “姐姐的美是,月下惊鸿影,疑似画中仙。” “噗呲!”苍月心吟笑出了声,握着无忧的手更用力了些,亲切的道:“真讨人喜欢,你也好好看的。” “嘻嘻,仙女姐姐最好看。” “你好看——” “不,你好看。” “你最最最好看....” “你也最最最最好看.....” 人有五官,自是听,视,嗅,触,味。 赞美之词,便是听。 人总是会对能发现自己优点的人,天然产生好感。 被人赞美亦是身心舒畅,尤胜是这女子,更听不得人赞其美。 小无忧的一番话,无形中拉近了二人距离,竟是如那失散多年的姐妹,刚见面,就是一顿互夸。 对此许轻舟表示很无语,果然—— 小白却表现的很欢乐,至少在她看来,这一波,无忧已经拿捏了自己的未来师娘了。 当然这只是小白单方面认为。 至于清衍,无所谓,他的注意力可不在这些事情身上。 许久之后,见二人还在互夸,许轻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道: “殿下,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二人这方才结束了彼此之间的交谈。 苍月心吟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先生请。” 许轻舟点了点头,临了看了无忧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一脸淘气。 前者无奈摇头,欲言又止,“你呀——碍!” 第130章 马车匆匆,时间慢慢 在苍月心吟的引领下,四人先后上了马车。 那马车很大,四马齐拉,那马车很阔,即便是五人皆坐其中,却一点也不觉得拥挤。 马车之内,不仅有柔软的垫子,竟是还有床,还有桌椅,相当豪华。 三娃像是刘姥姥进了那大观园,在这之前,他们从未想过,原来马车还可以这般。 在许轻舟看来却也正常,这可是皇家的马车,豪横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这可是修仙的世界。 莫说是好一些的马车,就是龙车,龙舟也不稀奇不是。 “先生,可以出发了吗?” “嗯——走吧。” 苍月心吟撩开帘幕道:“出发。” “诺!” “殿下有令,出发。” 车夫闻令,驱马前行,众护卫亦翻身上马,紧紧跟随。 许轻舟闭目,感应四周,金丹境中期一人,筑基后期十三,筑基中期二十人。 一个护卫小队,尽是高手,放在青城也好,还是当初的云林天三城也罢,这样的一支小队,可随时随地,倾覆一城。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护卫公主的小队罢了,不难想象,那苍月皇城,还藏着多少高手。 这也难怪虽是王侯自治,却是彼此之间不敢攻伐,亦不敢忤逆,想来这就是原因。 苍月皇城,掌控了这些顶尖的武力。 下面的人又岂敢反? 对于即将去的地方,他也生出了一丝警惕之心,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少金丹境,即便来上一百,也威胁不了他们,这便是底气,至于五境元婴,亦尚可一博。 马车徐徐掠过城郊,向旷野而去,前路尽是坦途。 许轻舟撩开帘帐,回望身后,看着那抹青山渐行渐远,微微拧眉。 他倒不是舍不得那小青山,也不是舍不得那求子庙,只是有些舍不得那安逸罢了。 虽然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离开一个又一个熟知的地方会是常态,可是每当真的走时,心中还是会有些不舍。 别样的情绪自是会从心底滋生。 瞧见了许轻舟眉宇间的那抹愁容,苍月心吟打破了此间的宁静,伴着马蹄颠簸声,问道: “先生,这是舍不得小青山吗?” 许轻舟收回目光,舒缓眉梢,平静道: “在那山上呆了三年,突然走了,自是有些怀念的。” 三娃沉默,兴许也是这样的想法。 苍月心吟笑笑: “先生莫愁,等到了江南,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那里的山比这里的青,那里的水比这里的碧,那里的风常年清香。” “到时候我送先生一座青山,先生自可安心的住下,闲时看山水,倦时听雨眠。” 许轻舟闻言,眉梢抖了抖,往常都是自己给别人画饼,今日倒是让这小姑娘给自己画了张饼了。 “愿那江南,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吧。” “江南当然好啦,先生去了,江南还会更好。” 苍月心吟话里有话,许轻舟笑笑,不再接话。 无忧三人则是在眼神交流,你推我搡,似是动着小心思。 许轻舟侧目看了鬼鬼祟祟的三人一眼,问: “你们三个,又在谋划什么呢?” 很快,在互相的推搡中,小无忧被推了出来,先是眼底拂过一抹幽怨,看了小白和清衍一眼,随后又看向许轻舟,一秒变脸,笑意盈盈。 苍月心吟枕着下巴,目光好奇的落在无忧的身上。 许轻舟慢声道:“想说便说吧。” 无忧龇着牙,偷看了苍月心吟一眼。 “师傅,你别难过啦,我也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许轻舟诧异。 “是啊!”说着伸出了肉肉的小手,“师傅,你看?” 随着话音落下,无忧攥着的拳头摊开,露出了掌心上的一片枫叶。 许轻舟眼珠转动,不解更甚,“枫叶?” 无忧一脸严肃,眼睛明亮,郑重道: “不不不,是一个秋天。” 许轻舟怔了怔,视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苍月心吟,随之嘴角扯动,无奈之情填满心间,若非有外人在,他真想来上一句。 “卧槽!” 苍月心吟同样瞪着眼珠,愣一下,这哪是送枫叶,这是意有所指啊。 不过她却也很快恢复如常,眼底闪过狡黠,玩味的看向许轻舟。 见气氛尴尬,无忧赶忙眼神示意小白。 “姐姐(超小声)。” 小白心领神会,道: “老许,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说着也不等许轻舟作答,直接摊开手掌,只是那里面却空空如也。 许轻舟黑着脸,苍月心吟瞪着眼。 “别急,看——”只见小白身上运气,真元入掌心,很快冰痕浮现,一块雪花突现掌心。 “这是一个冬天哦。” 许轻舟现在不止嘴角在抽动了,就连眉毛都跟着抽抽了起来。 苍月心吟却是不以为然,反倒是拍手叫好。 “哇....好厉害,好漂亮啊。” 然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在许轻舟无语至极之时,清衍动了。 只见他在小白和无忧的催促下,往许轻舟的身侧挪了挪。 他这一挪,许轻舟竟是下意识的往旁边也缩了缩。 清衍出手,意味着这件事绝远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苍月心吟也将目光看向了清衍,满眼的期待。 她现在很想知道,这个木讷的少年,是不是要送出一个春天呢? 那样加上自己的夏天,可就是春夏秋冬了。 那样的话,得多有趣呢,所以她在期待。 清衍也在几人注视下,凝视着许轻舟。 许轻舟则是被看的有些茫然,喉咙滚了滚。 不等他再有过多的反应。 只见方才还一脸严肃认真的清衍,突然咧开了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这是笑,可是在旁人看来,这笑有些诡异。 清衍保持着这样的姿态,支吾且缓慢的说道: “先生,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许轻舟麻了。 “什么东西?” 清衍歪头,道:“是开心每一天。” 许轻舟怔住,只感觉脑海里响起了一声炸雷,而后就只剩嗡嗡嗡—— 苍月心吟却是憋不住了,几乎在顷刻间就笑出了声来。 “噗呲——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而且是捧着肚子,笑得梨花带雨。 “哈哈哈,太有趣,哈哈哈哈。” 无忧和小白也捂着嘴巴,啼啼直笑,一时之间,整个马车莺莺燕燕,娇笑声声。 唯有许轻舟一脸凝重,眸子里的光时暗时明,尚未回神。 清衍见此,收起了那夸张的笑脸,弱弱问道: “先生,不喜欢?” 看着清衍眼底闪烁着的担忧,许轻舟平缓心绪,深呼吸,伸出手拍了拍清衍的肩膀,欣慰道: “长大了,这礼物,先生很喜欢。” 不管如何,清衍是认真的,许轻舟就不会让他失望。 一瞬间,清衍的眼里似乎是有了光,摸着脑袋,也跟着憨憨的笑了起来。 “先生喜欢就好,嘿嘿。” “看吧,二哥,我就说师傅会喜欢的。” “老二,干得漂亮。” 看着三孩,那发自内心的笑,和眼底的灿烂,许轻舟也不自然的笑出了声来。 虽然有些恶搞,但是三娃的心思许轻舟很明了。 无忧和小白是想让自己开心,莫要因为离开而不高兴。 自然也还有另一层用意,他懂。 至于清衍,则更纯粹一些。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的内心都是暖的,甚至还有些小感动。 毋庸置疑,这是他所该珍视的东西。 这样的礼物,注定了此生难忘。 苍月心吟自是不用说了,属她笑得最欢快,对于她来说,许轻舟的三个徒弟,可比这先生还要有趣多了。 不知为何,在笑声中二人的目光短暂交错,那一刹那,一切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苍月心吟的笑声止住,被许轻舟注视的那一刹那,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赶忙移开了视线。 许轻舟同样了愣了片刻,下意识的压了压眉。 气氛突变,弥散着怪异的气息。 苍月心吟摸着胸口,总感觉那里跳的有些快,余光更是不时的看向那先生,耳根有些热。 这样的情绪,她是第一次。 心思一览无余。 许轻舟也同样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尖,翻开书,宛若没事人一般,看了起来。 却是欲盖弥彰,嘴角不时勾起,落下,在勾起。 小无忧和小白自然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眼底闪动狡黠,偷偷的指指点点。 唯有江清衍笑着笑着,傻了。 心中嘀咕,“怎么都不笑了,不对劲,然后......” 掏出了剑,擦了起来。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无忧小声夸赞,“姐姐,你这招真好使。” 小白得意,压低声音,“那是——都是书里学的,我这叫欲擒故纵外加声东击西。” 许轻舟反手一书打在了小白脑袋上。 小白吃痛,抱着脑袋怒目圆瞪:“疼,老许,你干嘛?” 许轻舟眉也不抬,慢声道:“我这叫出其不意。” 苍月心吟低着头,眯着眼,痴痴一笑,低声语。 “噗....真好啊。”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一刻的时光,于她而言,很不寻常,至少她想要记住。 第131章 小竹林 苍月皇城,夜深。 魏国公府内。 “魏公,那边来消息了,人真被找到了,正在往回走,问是否动手?”一七尺大汉恭敬道。 魏国公并未抬头,依旧凝视着案桌上的信纸仔细端详,许久之后方才收回视线,整个身体斜靠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闭目,宽大的手掌捏了捏发涩的眼角。 “圣上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圣上自进了摘星行宫就在没出来过,里面线人传回的消息,宫主在还在替圣上铸灵根,一时半会怕是还出不来。” “三个月了,呵....咱们这个小皇帝,还真的贪心啊,也罢,随他去吧,妄图以人之力,改天命,岂非易事。” 低沉的嗓音继续响起,微微停顿,魏国公睁开了眼,深邃的眸子里自生戾气,再道: “动手吧,宫里去的人就一个不要留了,不过那先生,还是得请回来。” 大汉不解,遂问:“魏公的意思是?” 魏国公嘴角下压,带着一抹玩味,眼底浮动的光,让人心悸。 “这先生大才,当用,杀了,岂不可惜。” 大汉恭敬道:“属下明白。” “退下吧。” “诺。” 大汉转身,脚下生风,走出殿外,脚步声分外的沉。 待“嗒嗒嗒”之声彻底落下,魏国公伸手,取过那桌案上的信纸,放到一旁的烛火之上引燃。 信纸摇曳起的火光,折射在那张精干的脸庞上,眼中的欲念是那般浓烈。 低声自语,戾气横生。 “圣上啊圣上,你真当这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不成,忍了这么久,也是时候。” “忘忧先生,可解你忧,为何就不能消我之愁呢。” “你一直防着孤,怕孤造你的反,那孤便如你所愿。” 月黑风高,黑影拂过,燃着烈焰的信纸悄然坠入地面,火光间歇,燃尽了稿纸,终究只余下了半抹草灰。 .......... 数日后...... 许轻舟一行人已经离开了青州,踏入了新的地界。 一路走来,不赶不慢,虽然整个队伍中,除了苍月心吟之外,皆是修行者,马匹也是那上等的良骏。 按理,不说一日奔袭千里,这数百里定是不在话下的,可是一路走来,每日行个百里都够呛。 只因这苍月心吟,走走停停,竟是一点都不着急。 过一村,她便会入村转上一转,见山色,也要驻足看上一看,若遇溪涧也得赏上一番。 丝毫没有要赶着回京赴命的意思,倒是更像是出京游玩一般。 洒脱随意。 大有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心境。 对此,即便是许轻舟这般淡定的性子,也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般耽搁,你皇兄真不会责怪于你。 而苍月心吟的回应也很直接。 “怕那干嘛?难不成她还能诛我九族不成。” 她说,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能错过这看大好河山的机会呢。 她还说,她这是在替他皇兄看看这个天下,替苍月先祖走一走这个天下。 看这盛世是否如愿? 对于这样的说辞,许轻舟无可反驳。 虽是皇族公主,大抵是终年困于深宫高墙之内。 享受着这天底下最奢靡的生活,却是也失去了自由。 有些皇室成员,兴许一辈子都未曾离开过江南吧。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越得不到什么,便越期待什么。 所以,苍月心吟的理由,在许轻舟这里成立。 而他自是也不着急,他平生赶路,主打的就是一个慢行,随心而动,随遇而安。 此身天地一虚舟,何处江山不自由呢? 因此并不冲突...... 一路走来,苍月心吟也与无忧三人打成了一片,特别是无忧和小白。 三人现在那关系,都是以姐妹相称。 煞是融洽。 兴许真如小白所说,长得好看的人,都容易惺惺相惜吧。 不过这苍月心吟的性子随和,洒脱,偶尔有些小逗比,与其相处,没有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也没有盛气凌人的架子。 而且苍月心吟虽然年长于二人,但是表现出来的心性却是始终透着稚嫩,像极了那不问世事的大家闺秀。 不,不是像,应该说她本来就是。 就如现在,马在赶路,车轮在动。 清衍蹲在车顶,擦他的剑。 许轻舟看自己的书。 而余光却时不时看向眼前的戏。 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一回是曰:斗地主 这是许轻舟传授给三娃的,苍月心吟一接触,直接上了瘾,有事没事,就拉着小白和无忧一通绝斗。 不过,不得不说,这姑娘心性不错,逻辑缜密,在扑克的方面造诣很高,学会没几天就已然做到了完虐二娃。 即便小白有时候不讲武德,偷偷利用自身金丹的能力,窥探苍月心吟手中的底牌,她还是打不过。 对此,小白很郁闷。 可是越是这样,她便越不服气,故此一打便是半日起步。 “哈哈,我又赢了,快,小白贴上。” 小白幽怨的看了对方一眼,很不情愿的将一张纸条贴在了那早已经无处容身的额头上,不甘心道: “再来。” “来就来,今天要把你的脸贴满。”苍月心吟信心满满。 无忧则是嘟着嘴,很不情愿的道: “还来啊,都打一天了,呜呜呜,歇会吧。” 不过显然,二者并不在意她的感受,宛若听不到一般。 许轻舟看书的同时,只是轻轻摇头,小声嘀咕, “啧啧,确实有些天赋。” 要知道,小白和无忧的智商可不低啊。 足以可见这苍月心吟,当真天赋异禀。 而之所以无忧和小白会输,倒不是真因为没有她聪明。 只是因为二娃年纪总归尚幼,没那么多心思,自也没那么多算计。 而苍月心吟不一样,看似人畜无害,一脸天真懵懂的皮囊下,藏着的可是一个如同狐狸一般狡猾的灵魂。 对此,许轻舟也有些好奇,一个小姑娘,为何会有那么重的心思呢? 难道生在皇家的女儿身,也不得不面对纷争吗? 那这苍月的庙堂可是真够乱的,绝不简单。 不多时,车队入了一片浓郁的竹林,阳光被茂密的竹叶遮挡,车内瞬间暗了些许。 行了一柱香的时间,林尚且未尽。 忽而,前行的马车却是停了下来,骏马嘶鸣。 车外凛风阵阵,吹动竹林沙沙作响,竹叶满天纷飞。 许轻舟下意识的拧了拧眉梢,三女也停下了手中的游戏,神色变的凝重了起来。 掀开车帘,见护卫们已然警惕的戒备四周,腰间武器也已然出鞘三分,寒光聚现。 苍月心吟眉宇间闪过一丝怒色,竟是可因褶生寒,低声问:“沈护卫,怎么停了?” 沈君凝重道:“公主,气氛不对劲,前面林子里,有人。” “不止一个。” 第132章 竹林风起 “唰唰——” 许轻舟自顾自的翻了一页书,淡定的不像话,就好像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般。 苍月心吟的余光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眸子一沉,压低声音道: “弄干净些,莫要惊扰了先生。” 简单的一句,确实不简单,至少在许轻舟看来,是这样的。 一个纯真的姑娘,语气里却尽是杀气。 与他这些时日,见到的苍月心吟不一样。 沈君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应下。 “知道了。” “你们几个留下,其它人,跟我来。” “是。” 随后便御气横空,飞入竹林深处,一时间,感觉四周的风都更大了些。 苍月心吟放下了窗帐,平缓呼吸,方才眼底的狠辣果决消失的无影无踪,又变成了往日那个天真的姑娘,大大的眸子里满是璀璨星光。 主动跟许轻舟解释道:“先生,我们可能遇到些麻烦了,不过问题不大,他们会处理好的。” 出于礼貌,许轻舟停下了看书的动作,抬头,对着苍月心吟的目光点头,道; “没事,无碍。” 然后便又将视线凝聚到了那书中,可是却无人知道,他看的并非手中书,而是系统罢了。 系统升至四级,如今的检测范围为两公里。 即方圆两千米范围内,只要是境界高于自己的危险目标,系统都能将其探查出来。 主动标注,以提示自己。 “一个金丹中期,一个金丹后期,十个筑基后期,十个筑基中期,还有几个筑基初期,看来这苍月皇城朝局,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是来杀我的,还是来杀她的呢?一个没有修为的公主,何至于出动这么强悍的阵容呢,所以应该是冲我来的。” “不过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难不成那皇城之地,金丹真的遍地走不成?” 他在心中,自语,眉梢不时压下,挑起,目中光芒自是精彩,时不时还看向那苍月心吟。 而后者自是也看着他,感受到他的目光时,总是会坦然一笑。 心中有虑,答案未知。 眼前公主,绝非所见。 有趣,也有危险..... 片刻之后,前方竹林中传来阵阵动静,轰鸣响彻之时,千鸟离林起,卷起的煞风呜咽,狠狠的拍打着马车。 骏马嘶鸣不休,车夫奋力安抚。 众人很清楚,前面打起来了,而且听动静,还不小。 这个世界,金丹境的强者,虽然没有许轻舟刻板印象中,那些修真小说里的武力值那么夸张。 可摧山裂地。 可是轰碎一座小土丘,瞬间搅碎几棵大树,还是能做到的。 直观换算为凡人的武力值,可堪万人敌? 这里指的不是他只能打一万个人,而是杀一万个人,他的灵气会被耗尽。 但是凡人还是杀不了他,他可以跑。 筑基境可御气阻刀锋,而金丹境,即便不御气,也可阻刀锋。 也就是说,即便金丹强者站在那里,只要他的灵力不枯竭,让一个凡人拿刀砍,拿剑捅,它也是杀不死。 杀金丹,唯有断头颅,或者碎丹田两条路。 除此别无它法。 故此金丹于凡人,便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可逾越,生不可出半点忤逆之心。 但纵是如此,依旧受制于人。 就如沈君,一护卫罢了。 而另外二人,自也是干杀人的勾当。 只能说明一点,皇城里,有比他们更强的存在,他们不得不听。 又或者有些东西,能让他们不惜卖命,仅此而已。 轰鸣越发的大了些,马车内的三人,早已没了继续游戏的趣味,只是各自安静的待着。 无忧眼中带着些许的担忧,她终究还小,自激活灵根步入修行之后,就没经历过纷争了。 一身资质,满身绝学,终究是纸上谈兵,未曾有用武之地。 如今听着外边的动静,情绪有所波动也在情理之中。 小白和那苍月心吟却是始终很淡定,从眼中,面色上丝毫看不出半点惊慌之色。 小白自不用说,本就天不怕,地不怕。 至于苍月心吟,让人忍不住高看一眼。 一介女流竟是也能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 过了些许时候,清衍垂下脑袋,敲了敲车窗,吐出四字,问: “先生,干吗?” “她的人,要输了。” 苍月心吟闻言,纤细的眉梢拧了拧,心中默念,“怎么会如此?。” 脑海却在思索,会是谁? 毕竟沈君的实力她是清楚的,能在他手上取胜,对方派来的人一定很强。 而能出动这样的阵容,整个苍月还能有谁? 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她的玉手在绣袍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捏紧,方才脸蛋上的浅笑黯淡。 低垂着眸子,眉宇间竟是闪过一丝龙威。 “魏国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在抬头,却恰巧注意到许轻舟正好看着她,眸中是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怔了怔,挤出一丝笑意,“先生,为何这般看我?” 许轻舟幸幸一笑。 “公主,你的人,好像不行了?”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苍月心吟并未失态,只是平静的笑道: “不行就不行呗,那能怎么办呢。” 许轻舟再问:“你好像不怕?会死人的。” 苍月心吟眯起双眸,宛若月牙,笑意洞彻人心,语气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竟是理所当然的反问道: “有先生在,我为何要怕?” 许轻舟瞳孔一缩。 苍月心吟话音继续,“先生可是神仙,凡间何人能敌,所以,先生会保护我的,对吧?” 说完还不忘了眨了眨眼睛。 许轻舟懵了,好家伙,他直呼好家伙。 原本看她这般淡定从容,许轻舟还以为她有底牌呢,所以才有底气。 闹到最后,底牌竟是我自己,这是什么鬼。 不等许轻舟回话,小白却是表态了,一脸的嘚瑟。 “好姐妹,老许靠不住的,但是没事,我会保护你的,谁来都不好使。” 无忧也笑道:“对,我们会保护你的,心吟姐姐莫忧。” “呜呜,好感动哦。” 苍月心吟故作骄态,就好像那外面正在拼命的属下,死活与她无关似的。 许轻舟嘴角扯了扯,这般一看,倒好像你们仨是一伙的,这特么的才几天,就被这丫头收买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就在他无语之时,清衍的话音却是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先生,就剩一个了,干不?” 许轻舟深呼吸,舒缓眉梢,目光看向小无忧,慢声道: “有些乏了,无忧,为师傅奏一曲,解解乏吧。” 无忧闻言,笑得很甜,她总算可以证明自己了。 “好呢。” 第133章 一曲天籁声,千里杀人风 无忧起身,对着许轻舟一拜,笑问:“师傅想听轻快些的,还是深情一些的。” 许轻舟将那手中有些发黄的《凡州史册》放到卧榻上,身体后仰,闭目,右手轻轻拍打着大腿处。 “《姑苏行》。” “好。” 无忧来到车窗旁,笑盈盈的看着苍月心吟,“心吟姐姐,麻烦让一下。” 苍月心吟自是没有多问,便往旁边挪了挪。 然后便见无忧身轻如燕,顺着那车窗户,一个躬身便就跃上了车顶。 取出清风笛,横于唇前,任由长风吹过,浮动衣诀飘飘,长长辫子斜舞。 她自闭目,运气,指动。 闻曲声—————— “呜-----” 声起之时,悠扬深远,声动一刻,前方而来的乱风忽而就温顺了。 竹林不再摇曳,落叶悬浮长空不落,伴着节奏变化,无忧身侧突起长风。 风很柔,拂过四野,满地竹叶随风起。 惊慌的马儿噤了声。 四周余下的侍卫和那车夫,见此一幕,心中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慌乱,有的只是震惊和惊骇。 仰头看向四周,看向那小姑娘,听着耳畔那一声声天籁,只剩呆滞。 “这----” “好厉害。” 笛声清晰悦耳,如溪水叮咚。 止住前方迎面来的风。 曲风悠扬动听,如山谷回声。 起柔风千米,纵落叶行云。 笛声抑扬顿挫,如山间鸟鸣。 顷刻之间,那无数随风舞动的竹叶,忽而掉转了方向,整整齐齐对准前方,隐约可见那薄如白纸的竹叶在剧烈的抖动着,细看可见寒芒掠空起,气游其上。 接着曲风再次突变,如滔滔大浪,泄堤洪流,刹那爆发。 无数竹叶猛然激射,化作一只只满弓脱弦的箭一般,顺着一阵狂风,从这边,呼地一下,就涌向了那边。 “呜呜呜——” “嗖嗖嗖!!” 风呼叶啸似是在此时与那首曲子和鸣,演绎出了一刹那的急风骤雨。 风过之处,竹林寸寸崩裂,地面之上,更是容不下半点尘土。 许轻舟说过,这《御风引》,奏的是天籁音,舞的却是杀人风。 曲出之时,无需担忧,自有来自天地的风,为其舞惊鸿。 远处,原本在厮杀的两拨人本还在焦着。 沈君带人与黑衣众人厮杀至今,不到半炷香,八九名筑基期的护卫便全部身死。 而此刻的他,也被对方两名金丹境强者牵制,其余二十余筑基境,也同时向他发难,正可谓腹背受敌。 败局已定。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了笛声自竹林中而来。 虽然此曲犹如天籁,人间未曾听闻,可是本就生死搏杀,谁又有空去在意深究这些东西。 但是,却是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那曲声入耳,心神受扰,灵气躁动有些不受控制。 这本就很不合乎常理了,要知道,自己可是金丹境。 “这曲子,诡异。” 当然,这般想的并非他一人,因为有同感的也并非他一人,黑衣一众同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一切如他们心中所想一般。 那曲声甚至都没有让他们多想,他们便感受到杀气从声中一阵阵袭来。 再回首,看向曲声来的方向时,他们的瞳孔瞬间缩紧,脖颈经络浮现。 映入眼前的是滔滔大风,卷起尘土千万,削石断木而来。 气势之盛,如浪。 气势之锐,如刀。 宛若一只滔天的巨兽,只需一口就能将他们全部吞入腹中。 “该死,见鬼了————” “这风古怪,避开。” 面对未知和危险,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受到了威胁,第一反应自然是撤,避。 灵能更是在第一时间凝聚身前,化作屏障,欲要阻挡此风。 可是根本不等他们完全反应过来,在那狂风大浪未至之时,无数的竹叶却是率先一步,提前杀来。 速度极快,凌冽着寒光。 “嗖嗖嗖——” “咻咻咻——” “噗噗噗!!” “啊啊啊!!” “啊————” 只是顷刻间,就洞穿了所有金丹境之下,一众黑衣人。 长空血雾弥漫,如同月季在此间绽放,红了竹叶,染了风。 二十众黑衣杀手,身上如千疮百孔,似是被人射成了马蜂窝一般。 整齐划一,从天上,竹林上,掉到了地上。 死去。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从曲起,到风来,在到人亡,不过十息而已。 可是---- 人死了,一切却并未结束,那竹叶还在长空横冲直撞,斩断一切,那更猛烈的风,也眨眼迫近。 沈君和另外两名金丹境黑衣杀手不得不驱动全力应对。 眼底之上,早已布满了惊慌和畏惧。 “好强,有高人。” “元婴尊者,怎么可能,情报出错了。” “快,先帮我——” 未见其容,先触其息,曲风如刃,千里杀人。 能在一瞬间,斩尽二十筑基,还能让身为金丹境初期,和后期的他们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不得不全力应对,而无法抽身。 对方的实力,一定在他们之上。 很可能是五境元婴老祖。 这样的想法,让他们感到害怕,和觖望,同样也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情报里明明就没有元婴强者的存在。 这地界又何处出现了元婴强者,还有整个凡州,真的有元婴吗? 他们自问,在认知中只有一位,但眼前的这位,显然一定不是那位。 沈君长刀插入地面,起气凝于身前,耳畔破空声不断,眼前风啸不息。 他的剑眉同样压的很深,因为眼前的一幕,也在他的认知之外,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出手者,一定是那忘忧仙人一行人。 只是这气势,太强,太夸张。 若非此人境界很高,要不然就是这门功法,很强。 他想起了那队伍里最小的小丫头,腰间常带的玉笛,眼中惊色更甚。 “不会真的是那孩子吧,若是如此,也太可怕了。” 要知道,那孩子,可是才十来岁啊。 也就在他们心中各自揣测之时,那滔天的风也彻底的将三人吞噬其中。 霎时之间,浓尘滚滚冲天起,长风如刀,世界浑浊一色。 三人掩于其中———— 第134章 都是师傅教的好 师傅教的好。 一曲毕,山风息,竹叶落尽,尘覆新泥。 放眼望去,一条宽阔的荒无自竹林中向前延伸,一直到了那视线不可见之处。 而那上面,竟是狼藉。 青葱盛夏,转眼贫瘠如冬,萧瑟如秋。 赶车的车夫亦是筑基境的修行者,此刻却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屁股坐在了那车辕上。 “妈呀——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余的护卫,一个个疯狂的吞咽着唾沫,眼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凝视身前的狼藉,偷看车顶的小姑娘。 内心如平静的海,而刚刚那一曲《姑苏行》却是在他们心中刮起了惊涛骇浪的风。 曲落了,风息了,世界安静了,可是他们的心中,震撼依旧生生不息。 明明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明明探查不到对方的修为,明明只是一曲普通的音律,非要深究,也不过就是好听一些罢了。 可是结果呢,他们看到的却是这样一番光景。 小姑娘很强,一曲荡千林。 小无忧收起了清风笛,瞪着大眼珠望向前方,那因自己而起的杰作,嘴角带着一丝得意。 清衍比出的大拇指,让她更加欢喜。 “师傅,搞定了。” 清衍再次将头伸了下来,认真问道: “还剩两个四境,跑了,干吗?” 许轻舟自始至终,嘴角都带着一丝浅笑,闻曲落,意未尽,并未睁眼,只是回道: “你和小白一起去。” 小白闻言,咧嘴一笑,站起身来,清衍点头,准备动身。 许轻舟却是又叮嘱了一句,“下手别太重,我要活的。” “问题不大。”小白自信道。 说完,竟是就这般无影无踪的消失在了马车里。 只剩那马车入口处的雕花木门,在咣当作响。 清衍看了一眼无忧,叮嘱,“看好,先生。” 随之脚下用力,一跃而起,纵身不知几米,只见长空横渡,消失不见。 无忧坐到了马车边缘,两只小腿不停的摆动,笑得很甜。 苍月心吟始终看着许轻舟,眼底尽是玩味与好奇。 许轻舟自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一盯着自己,吐槽一句,“这般看着我做甚?” “因为先生帅气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苍月心吟甜甜笑道,又恢复了往日那没心没肺的模样。 许轻舟翻了个白眼,没有回应,起身走出了车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苍月心吟紧跟其后,看着前路狼藉,本能的愣了一下。 刚在车中,光听动静不小,可是没想到,这动静真够大的。 她虽然没有修行,可是没吃过猪肉,总归是见过猪跑的不是。 眼前这片被伐尽的竹林,宽曰三十米有余,前路不见尽头,再加上这四周在盛夏就落尽了叶子的竹林。 这样的手段,很不寻常,而发动这一切的无忧,自然很强,至少比自己的护卫强。 孰不知,无忧本就是筑基圆满境,修的是浩然正气,使的是仙诀御风引,用的还是仙器清风笛。 更莫要说,她还是顶级风系仙灵根了。 这四者随便一个拎出来,在这凡州,那都是足以傲世一切的存在,何况四者兼容呢? 心法,功法,兵刃,资质自是弥补了她与金丹境之间的沟壑,能打出这一击绝非偶然,而是事实使然。 “无忧,你真棒,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苍月心吟不忘了夸赞。 无忧歪着小脑瓜,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都是师傅教的好。” 苍月心吟余光又看了一眼许轻舟,眸子里的欣赏同样展露无余。 毫不掩藏。 徒弟尚且如此,那身为师傅岂还了得。 虽不是仙人,但是这样的实力,在凡州,他说他是仙人,别人又能奈何。 想着大大的眸子里的光芒,更加明亮了些。 许轻舟侧目看到这苍月心吟又用这般炙热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感觉浑身一震,很不自在。 遂说道:“公主殿下,出发吧,时候不早了,得找个能住人的地方。” 苍月心吟一怔,问:“不等小白和清衍了吗?” “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一会就能追上来的。” “嗯嗯。” 苍月心吟不再坚持,“你们两个,去看看情况,其余人,继续赶路。” “诺!!” “驾——”、 车夫回神,收起震撼,驱马车动,继续赶路。 剩余几名护卫,自是也如之前一般紧紧跟随,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如往常。 可是没人知道,在那漫山尘土下,小小竹林中,却是在一日之内,葬下了三十多位筑基境。 而在另一边,群山之间,两位金丹境也正在发了疯一般的逃窜,使尽浑身解数。 二人身上的衣袍已然破损大半,头发凌乱,配上此时逃命的劲,自是狼狈的模样。 即便二人,在刚刚的那一场突起的风中,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未损及经脉,更未动摇本根。 可是那风还未结束时,二人就已经开始逃窜了,丝毫没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 那风怎么来的,不重要,事实的真相也不重要,任务的成败更不重要。 作为金丹境的修行者,在这凡州地界,那也是排的上号的存在,他们效忠皇室,图的是利,要的是资源。 他们可以为了这些东西,违背本心,去做一些好的坏的事。 但是舍命,恕难从命。 修行一途,如履薄冰,意气用事,只会死去,活真才是根本。 回想刚刚的那一幕,两人只剩心悸,那样的手段,他们自是没见过,只在书中看到过。 绝非凡学—— 此刻那逃掉的一老一少,一边逃,一边分析。 老者:“没想到,暗处还藏着高人。” 青年:“是啊,大意了,这次险些栽了。” 老者:“刚刚那风,应该是仙级术法,我在书中看到过。” 青年:“仙级?凡州竟然还有这样的仙术,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老者:“也许此人并非来自凡州也不一定,可能是那先生,忘忧先生,情报里说,这人很诡异,有些通天手段。” 青年:“怎么办,那咱们现在去哪里?” 老者思虑片刻,低沉道:“若是此人真去了皇城,苍月必将掀起一场滔天风波,现在魏公让你我出手,证明已经是要撕破脸了,这苍月不安全了。” 青年怔了怔,“你的意思,咱们不回去了?” 老者斩钉截铁道:“嗯,不回了,直接去无尘吧。” 青年迟疑,“可是魏公待我们不错啊,咱们真这么走了,是不是太薄情了些。” 老者没好气的瞪了青年一眼,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是三岁小孩吗?跟我说这些,活了上百年了,你心里不清楚吗?他对我们好,那是我们于他有用。” “我们拿他的资源,替他办事,这是交易,交易懂不懂。” “你现在跟我谈感情,你是活得太久了吧。” 青年没有反驳老者的话,只是暗暗咬牙道: “好,我听你的,我跟你去无尘。” 老者至此才露出些许欣慰,不过眼中依旧满是戾气, “记住,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你我是修行者,活的自要比那些凡人通透一些,一切向前看,向钱看,别跟我谈感情。” “有利之事,做,有风险的事,不做,修行一途,得稳。” 青年重重点头,“受教了。” 恰在此时,天际线上,烈日长空,一抹十字白芒如星光璀璨一闪,刹那惊艳。 “斩!” “不好,有人....” 第135章 先生问,皇城可有元婴 有一人,从天而降。 重剑斩落。 “轰隆隆!” 骤风起,烟尘大作,地面之上,数条沟壑浮现,纵横延伸。 数百米之地,大地下沉了数米。 二人虽反应及时,躲过了剑锋,却是依旧躲不过那滔滔剑意,被凛冽风势推着足足退出了数百米远。 “该死——” 二人稳住身型,警惕四野,在向前看去时,赫然可见一个黑影自尘土中走出,步伐沉稳,踏着风来 重剑横于肩头,霸气非凡。 止住脚步,鄙夷二人,白色眼带竟是遮掩不住双眸下的森森锐气。 少年就站在那里,重剑之锋影射寒光。 少年什么都没做,二人心中却已生出三分惧意。 只因他们,竟是看不透少年的修为几何? 在他们的认知中,能隐藏修为,那都是强者才拥有的手段。 境界要比他们高,才能做到,这是浩然天下的铁律。 所以少年强于他们。 老者吞咽一口唾沫,凝重干瘪的脸庞上有些惨白,低声询问: “道友何故对我等动手,不知道我们是哪里冲撞了道友?” 不等清衍做答,小白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二人身后,笑吟吟的说道: “问那么多干嘛,是想死吗?” 清脆的声音,如丽鸟啼鸣,带着生机,可是贯穿心间,自耳畔突兀响起,二人似是被拽进了冰窟中。 盛夏时节,骤起寒流。 二人惊慌失措,茫然回头,险些没被吓过气去。 急忙拉开距离,看向四周,已然草木皆兵。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想干嘛?”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出,两人此时已经失了分寸。 淡定不了一点。 那少年也就罢了,至少他们看到了他是从天上与剑同落的。 可是这银发姑娘呢?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神出鬼没,宛若幽灵,而且,他们也看不透她的境界。 看不透,又能悄无声息,无踪无痕。 他们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乃元婴境的尊者。 小白背着手,看着二人慌乱的模样,眼底玩味更甚。 “那里那么多问题,有人想见见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语气不重,是毋庸置疑,年纪也不大,是霸气侧漏。 二人心悸,互相对视,目中交流。 “分开跑。” 说罢,一张风符引燃,狂风瞬间卷地,尘沙漫天。 视线受阻,二人没有任何迟疑,朝着不同的方向开始远遁。 小白一脸淡定,啧舌轻语。 “跟你们好好说你们不听,那我只能动些拳脚了。” “老二,你揍小的,我打老的。” “哦——” 于是, 一场大战在这群山之间打响。 不—— 准确的说,是一场虐杀上演。 千鸟离林去,万兽惊山鸣。 轰鸣声声震,狂风久不息。 后来,听村里的采药的人说,那一天,他们在山里看到了神仙打架,山裂了,溪流断了……玄乎其乎。 半柱香后—— “还跑不跑了?” “呜呜,不跑了。” 啪—— “服不服?” “服了服了,尊上别在打了,要死人了。” 啪—— “我让你跑,腿给你卸了信不信?” “真不敢了——” 打一巴掌,问一声,听其叫一声。 白发丫头打老头,老头被打得嗷嗷叫,脑袋肿的像猪头。 另一边,清衍从远处纵身落到近前,手里还拎着一个人。 浑身染血,眼中盛满的是对生活的绝望,生无可恋。 “姐,别打死了。” 小白闻言,方才起身住手,掏出白手帕,擦尽手中鲜红。 一甩脑袋,吹了吹银色碎发。 半分优雅,永不过时,半分洒脱,遵循本心。 道: 拖走。 “嗯。” 金丹后期的老者,至此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清衍一手拽住二人,如同拎小鸡一般,一手一只。 朝着来时的路而去。 而那一老一少,互相对视的瞬间,绝望悲伤满布眼眶。 金丹境的强者,往日高高在上的存在。 谁能想到,今日却落得了这么个下场。 夕阳渐落,愁云忧黄。 小白背着手走在前方,蹦蹦跳跳,哼着小曲。 “我一拳一个小朋友,一腿一个小老头.......” 清衍跟在身后,嘴角微扬。 四年了,境界连续提升,可是二人却并未有机会动手,今日算是过了一把瘾。 所以心情,自是欢喜。 .............. 另一边,马车内。 许轻舟扶着车窗,拄着下巴,看着窗外景,视线不时看向捡回了一条命的沈君。 好奇的问了一句。 “殿下,像沈护卫这样的,在皇城,算厉害的吗?” 苍月心吟闻言,并没有回答,大大的眸子也看向那沈君,一脸人畜无害的道: “我也不知道哦,我又不懂,沈护卫,你跟先生说说?” 沈君闻言,于马上对着二人抱拳拜了拜。 “回先生的话,沈某在带刀护卫中,实力排行第二,在整个皇城,应是能排进前十。” 无忧听闻,主动凑了过来。 “第二吗?那你好厉害啊。” 沈护卫面色一尬,黑线浮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方才事他已知晓,那阵杀人风,便是这小姑娘所为。 虽然他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被一个比自己还强的存在,夸自己厉害,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说她是嘲讽吧?,偏偏她又那般真诚。 你说她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厉害吧?这话就连他自己都不信。 最后也只能尴尬笑笑,仅此而已。 许轻舟却是来了兴趣,忍不住的追问。 “你排前十,那比你厉害的,可有那五境元婴境?” 沈君迟疑了片刻,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苍月心吟。 苍月心吟说道:“你看我干嘛?先生问你,你就说。” 得到允许,沈君点头道:“有。” “几个?” “一人。” 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沈某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 许轻舟眯了眯眼,心中已然明了。 这般看来,苍月皇城,并非那沼泽泥潭。 不过是一个大些的小水坑罢了。 金丹境来多少都不怕,一个元婴,轻松拿捏,不足为惧。 皇城之行,大有可为,自当是去郊游好了。 他将视线看向了苍月心吟,笑问: “那殿下,元婴是哪边的?” 苍月心吟眨了眨大眼睛,“什么哪边的呀?” “切——装傻?那元婴是你皇兄的人,还是别人的人。” 苍月心吟双手托腮,故作沉思,想了又想,最后道: “不知道。” 许轻舟无语,“这就没意思了。” “真不知道啊,我也没见过,那位元婴是苍月家的老祖,说起来,他可是我父皇的皇祖父哦,一直在祖陵闭关呢,我打出生起就没见过他,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那边的。” 苍月心吟认真解释。 许轻舟摸着下巴,“原来如此。” 随后放下车帐,往苍月心吟旁边靠了靠,问: “殿下,我很好奇,这些金丹强者,像沈君这样的,你们是怎么让他心甘情愿的给皇族卖命的呢?” 苍月心吟白了他一眼,忍着笑一本正经道: “先生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卖命,多难听,这叫各司其职,还不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计,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人家可都是忠勇之士呢。” 第136章 路在人走,事在人为 许轻舟深呼吸,他发现自己是越发看不透这丫头了。 时而聪慧,时而呆萌,时而沉稳,惯性装傻。 别人装傻漏洞百出,她装傻装的总是恰如其分。 若是放到现在,岂不是一影后呼? 不过他可没心情陪她装傻充愣,压眉道:“说人话?” 许轻舟有一点点凶,这是第一次对她这样。 苍月心吟看到了好脾气的先生,也会不悦,便收起自己的小趣味,吐吐舌头认真道: “灵石,他们之所以愿意效忠我们皇族,是因为灵石。” “灵石?” “嗯,是的,我们家有一座矿脉,灵脉中每年都能产出数千灵石,每年可取一次,先生是知道的,凡州灵气稀薄,修行者到了金丹期,便会遇到瓶颈,单靠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修行,会很慢,如果有灵石就不一样了,听说那可是灵气的结晶体,蕴含着浓郁的灵气,用之可增幅修为,他们便是为了灵石,效命皇室的,而我们苍云氏也是依靠灵石,掌控着这些强大的修行者。” 苍月心吟撅着小嘴巴,继续道:“说到底,这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 许轻舟一听自然就明白了,天下之人。 若不追名,自是逐利,于修行者而言,凡间王朝的权意义不大,那便是利字了。 “是这样啊。” 苍月心吟珉了抿唇,小声又道:“其实先生,那些人不用问,也能知道,定一是魏国公派来的。” “这么肯定?”许轻舟好奇问。 “在苍月,除了皇兄,还能养得起这么多高手的,除了魏国公,找不到第二个人。” 苍月心吟慢慢道,眼眸低垂,提及魏国公,那里面明显带着一丝厌恶。 “先生可能不知道,苍月的灵石,每年都出会分为三份,这一份呢,会留下来,由皇兄支配,还有一份会发放给几位国公亲王,自然还会有一小部分,拿出来,卖给天下之人,价高者得,获取钱财,充入国库。” “听沈护卫说,那些黑衣人中,有两名金丹境,数十筑基境,这么多人,只能是魏国公咯。” 听完苍月心吟的解释,许轻舟基本已经将这个魏国公写到了自己的生死簿上了。 他要替那皇帝解忧,想都不用想,这魏国公怕就是要拔掉的第一根刺了。 不过嘛,他还是假装不明白,旁敲侧击道: “那这魏国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刺杀当今皇上的亲妹妹,他就不怕你哥给他灭了?” 苍月心吟努了努嘴,秀色的眉黛微颦。 “先生说这话就没意思了,要是真如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再说了,人家敢动手,就不怕被人知道,自然有应对之策好吧,贵为国公,人家不傻滴。” 许轻舟却不在意,似笑非笑的盯着苍月心吟,“不傻?那就把他打傻不就好了。” 而苍月心吟也直勾勾的盯着他,笑道:“好啊,那就拜托先生了。” “切——跟我有啥关系。” “噗----当然有啊。” ............. 入夜,一溪水畔,火光错落。 行了半日,荒山野岭,并未找到可歇脚的地,见天色已黑,众人便也就寻了一有水的地方,安营。 方才没安顿一会,小白清衍便寻到了众人。 随着清衍将两个黑衣金丹强者,如同扔死鸡一样扔到了许轻舟面前时。 沈君也好,还是那其余幸存的十余护卫也罢,纷纷虎躯一震,目露新奇。 “真猛啊。” “嘶——看这样子,伤的不轻。” “这金丹境?太惨了。” 小白很是得意,单手叉腰,把玩着一缕银色长发,邀功道: “老许,你要的人,给你带来了,还活着哦。” 苍月心吟压了压眉,无忧眨了眨眼,都看向了地上那两个狼狈的家伙。 “不是我说啊,这些人一点也不经打,我还没发力呢,他就不行了,还金丹后期,真菜,我严重质疑,他们的境界是假的。” 小白继续凡尔赛的说道。 这番话听得那躺在地上的二人,欲哭无泪,什么叫假的金丹境,明明就是你自己太猛了好吧。 说的他们一无是处是的。 远处的沈君几人也露出了难堪的神色。 许轻舟拂过腰间,一根束灵绳出现在了手中,随手又扔给了清衍。 “做的不错,衍,先把他们捆到一边去,别影响了吃饭的食欲。” 清衍点头。 “好。” 苍月心吟见清衍将二人又给拖走了,好奇的问; “先生,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要——” 说着纤纤玉手摸过脖子,本是杀人的姿势,配上那脸蛋,在伴火光,却又有些可爱的韵味。 许轻舟一边替无忧添着柴火,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你不是说,皇城里,金丹境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个吗?这两个就留着呗,就当我送给你皇兄的见面礼了。 苍月心吟一惊,“先生是打算要用他们?” 许轻舟淡然一笑,“对付敌人,有三种办法,这下策,就是杀了,最为简单粗暴。” “第二种,中策,先诛心,在杀掉,最为解气。” 说着他的笑意变得有些邪魅,继续道:“这上策嘛,不杀,让他反过来给你卖命,为你掏心掏肺,最有成就感,呵呵。” 苍月心吟瞪着大眼珠,不可否认,许轻舟说的,她虽然是第一次听闻,但是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过—— “先生,你真觉得这样的人能用,他们能听你的?” 许轻舟耸了耸肩,平静道:“路在人走,事在人为,君子但尽人事,不计天命。” 不等苍月心吟回应,小白连忙说道: “放心,能行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经常这么干的。” 许轻舟并不否认。 苍月心吟也不再追问,因为许轻舟眼底的自信,让人无法质疑。 恰逢此时,小无忧举起大勺子,笑道:“开饭啦。” 许轻舟起身,舔了舔唇,“好香啊,先吃饭吧。” 清衍闻言,嗖的一下,从那边跑了过来,熟练的掏出了自己的碗。 “老二,把盆收起来,姐让你把盆收起来。” “我不。” “好了,姐姐,别吵啦,我做了很多呢,够吃呢。” 苍月心吟也凑到了近前,伸着头,高举碗。 “好香好香,好姐妹,先给我盛,按吃席的规矩,我是外人,我先吃,嘻嘻。” “……” 月光下,一群人吵吵闹闹,其乐融融。 不安静,但祥和。 唯独那两名金丹强者,被绑在了一棵树上,看着眼前一幕,一脸的悲戚。 看着那两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如今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他们的内心是崩溃的。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啊...” 第137章 六字真言 盛夏仲夜,蝉鸣在树间,蛙声在溪涧,虫吟四下间..... 篝火旁,众人坐在一边,两名金丹境的黑衣人,被绑着跪在另一边。 夏风摇曳篝火,发出啪啪啪的声响,气氛压抑,肃穆,带着些许诡异。 许轻舟轻松掰断手中如成人胳膊一般粗的木柴,顺手扔进了火堆里,惹起了火星四溅。 说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一老一少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便出卖了自己的老东家。 老者道:“是魏国公。” 青年者却是淬了一声,义愤填膺道:“呸,什么魏国公,是苍月曹那老不死的。” 闻言的老者不可思议的看了青年一眼,愣住了。 白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你看我作甚,你看我,他也是老不死的。” 老者眼珠瞪得更大了些,喉咙蠕动,竟是无言以对.... 这般一幕,不由惹得几女嗤笑,特别是苍月心吟,完全就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许轻舟也不由倾起了嘴角,至少从这一句话来分析,这看着面相稍微年轻的青年,比这老者的求生欲要强很多啊。 便假装轻怒道:“行了,那么大声干什么?” 青年一改愤愤之态,恭敬道: “我错了。” 老者深呼吸,他突然间觉得,自己朝夕相处的道友变了,变得让他陌生,变得让他认不出来了。 往日的一身傲骨呢?口口声声的情意呢? 可是青年看向他的余光,似乎又在说,看什么看,不是你这么教我的吗? 许轻舟多少也有些意外,心想这小伙,懂事的可怕啊,是个人才。 “咳咳。”清了清嗓子,遂又问了一句,“第二个问题,白天为什么跑?” 许轻舟没来由的问题,让这一老一少愣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如听错一般,不明所以。 就连苍月心吟都不由努了努嘴,心想,这问题问的,是真多余啊? 换谁,谁不跑呢? 那一老一少,持续发懵,未曾回神,自是不曾作答,小白一个眼神便就横了过去,拳头跃跃欲试。 “聋了吗?先生问你们话呢,为什么要跑?” 听到小白的呵斥,二人先浑身一颤,对上小白的目光,二人浑身又一缩。 眼底满满的恐惧,特别那老者,顿时感觉自己那肿的变形的脸更疼了些。 慌乱急促的答道: “害怕,因为害怕。” “对,对,我们看到那阵风,知道打不过,所以就跑了。” 许轻舟压了压眉,盯着二人,好奇的问: “所以,你们是因为怕死,打不过,才跑的了?” 看着许轻舟那明知故问的样子,两人心中只骂娘,心里很清楚这是在耍他们呢。 可是忌惮旁边虎视眈眈的蒙眼少年和银发女孩,他俩自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连连道是,“对,对,对。” “是的,先生明鉴。” “愚蠢!”许轻舟呵了一声,眼中满是鄙夷。 却是听的二人又是一愣,心想跑还有错了? 许轻舟自是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 “我且问你们,遇到打不过的对手,最聪明的做法是什么?” 说话间视线看向那老者,指着其道: “长者优先,你先回答?” 老头懵了一下,看看许轻舟,又看看身侧的同伴。 还不忘了偷看一眼许小白,心想这是什么问题,可是..... 他深呼吸,郑重道: “跑,有多远跑多远,有多快跑多快。” 他给出了他的答案。 许轻舟摇了摇头,没有否定,眼中却尽是失望。 看得老者心里一咯噔。 他又将目光看向了那青年,问:“你呢,你会怎么做?” 青年自知,老者的一定不对,问题的答案一定不是跑那么简单。 想了又想,深思熟虑道: “敌人强大,跑不一定能跑得过,就像我们一样,还是会被抓回来,所以,我会装死。” 说完不自信的看向许轻舟,真诚的问道: “我对吗?先生?” “啧啧啧。”许轻舟啧舌,在众人的期待中晃了晃手指,慢声道: “你们的选择,都是最愚蠢的方式,最下乘的,所以你们被揍了,还被绑在了这里,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肉。” 说话间他还不忘了耸耸肩,一副你们就是活该的样子。 苍月心吟听在耳中,也不由转动大大的眼珠。 她不明白,这先生到底要干什么? 还有,她觉得跑没什么问题啊,打不过可不就是要跑吗? 三娃倒是表现的淡定的多,依旧安分的呆着,静静地看着许轻舟装13。 一老一少无可反驳,他们确实被抓了,也被揍了。 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酸苦着脸。 “还请先生示下,我们该如何做?” 老者询问,眼中满是虔诚。 听闻这样的问题,许轻舟的眼底在火光晃动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似乎就是在等对方这么问一般。 一本正经的道: “也罢,今日我心情不错,就点化点化你们。” 看着突然严肃的许轻舟,众人的身体下意识的坐直了些,眼中的光也更浓郁了些。 凝视着他,等待着,他们很想知道,除了跑,到底还有什么样的好办法去应对。 属于许轻舟的办法。 许轻舟见期待感拉扯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磨叽,当即解密,郑重说道: “遇到打不过的人,跑是下策,你都打不过他了,你能跑得过他吗?” “装死是蠢货,你是修行者,你都打不过的人能是凡人吗,装死能有用?” 一老一少懵懂点头,确实非常在理,无法反驳。 “所以到底该怎么做呢?很简单,就六个字,我说,你们记。” 许轻舟话音微微一顿,一字一句再道: “打不过,就加入。” 六字一出,众人懵了。 那眼中的期待,慢慢呆滞,悄然恍惚。 三娃第一反应,是看向许轻舟,看着他侧脸,倒吸晚风。 苍月心吟一口热茶险些没喷了出来。 远处偷听的沈君,更是险些没从那树上掉了下来。 一老一少,那自不用说了,感觉一刹那,脑瓜子嗡嗡的。 打不过,就加入。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是一点毛病都没有,和投降有些类似,但是绝对有本质的区别, 说难听点,投降那叫屈服,软骨头。 可是这打不过,就加入,可不叫屈服。 这叫顺势而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可否认,许轻舟说的很有道理,一老一少也似乎明白了一般,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向他们缓缓打开。 许轻舟似笑非笑,在气氛诡异了数息后,主动询问。 “怎么样,你们悟了吗?” 二人能修炼到金丹境,又活了上百年岁月,哪里有傻子呢,当即就明白了许轻舟话里的意思。 疯狂点头,连忙表态。 “我悟了,悟了,我愿意效忠先生,为先生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也是,我也随意追随先生,从今天起,我与苍月曹那老贼势不两立。” 许轻舟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可是仅仅也只是悄然一逝,便恢复如初。 三娃互相对视,似懂非懂的点头,在看向许轻舟的时候,眼中的崇拜更浓郁了几分。 苍月心吟漂亮的脸蛋抽了抽,表情呆滞。 “这也行?” 这一刻她理解了,理解了许轻舟刚吃饭前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杀人下策,诛心次之,让敌为己所用,才是上佳。 他是真做到了,就问了对方两个问题。 没有威胁。 真的是在讲道理,也真的是先生。 第138章 求先生收留 面对二人的识趣,许轻舟并没有当即表态,反而是露出了为难之色,开始了欲擒故纵的把戏。 “这.....碍!” 这不叹气还好,一叹气,可把一老一少吓得更呛,特别看着许轻舟一脸为难的模样。 仓促询问; “先生,难道是我们悟错了?” 许轻舟摇了摇头。 “也倒不是。” “那是什么,还请先生明示?” 青年的男子,都快急哭了,他是真不想死啊。 许轻胡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们两个,太垃圾了,也就是太弱了的意思,你们能明白吧?” 二人再次一懵,表情僵住。 “这.....” 他们很确定,自己被嫌弃了,金丹境强者,在苍月,居然被嫌弃了,说出去,谁敢信呢。 远处一众护卫,同样面面相觑.....表示真没看懂。 许轻舟却是很认真的继续说道: “咳咳,简单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这位,许无忧,我的首席开山大弟子,你们白日听那一曲,舞风千里,就是出自她的手笔,威力你们都感受过,自是不用我多说了吧。” 小忧听闻,眯着双眼,笑得很甜,对着两个挥了挥手,以示打招呼。 “还有这位,我手下的头号打手,许小白,实力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区区金丹,元婴来了又能如何呢?该跪也得跪。” 小白翻了个白眼,心中吐槽,好家伙,自己成打手了,不过清楚许轻舟意图的她却并没有反驳。 没有反驳,便是默认。 最后许轻舟,将目光落在了清衍的身上,清衍也期待的绷直了身体。 “这位,是我的书童,也不用我多说了吧,重剑开山,小意思......” 清衍闻言,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抱拳拜四方,整得虎虎生风。 介绍完三娃,许轻舟身体前倾,带着浅笑,骄傲道:“至于我呢?不好说,不错别人除了见叫我先生,大多还管我叫仙人” “你们说,你们两个区区金丹境,还是这么大年纪的金丹境,是不是太垃圾了,要是我收了你们,这带出去让熟人遇到,那是要笑话我的。” 说着他蹙了蹙眉,继续道:“而且,你们又能替做什么呢?打杂,端茶……我也不需要啊,所以,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这么个理?” 此时此刻,二人的内心是绝望的,也是崩溃的,白日间肉体的摧残悄然黯淡,心灵的打击在此刻成吨袭来。 许轻舟三言两语,竟是将他们说的一文不值,偏偏他们还无法反驳。 一个十岁的女孩,起风千里,杀筑基如杀小鸡。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重剑一出,山河聚碎。 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姑娘,一拳,就一拳,金丹后期的老者,就被干趴下了,全程毫无还手之力。 更不要说眼前这个,让三人都马首是瞻的书生郎了,那绝对也是一尊大佬啊。 和他们比,他们就是垃圾,这是实话,真真的实话。 他们二人也意识到了,这群人的可怕。 说实在的,原本的他们,是为了保命才打算妥协的。 可是现在,听了许轻舟这般一说,他们是真的心动了。 一个能把三个孩子教得这般厉害的人物,定然是他们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存在。 若是真的能在其手下效力,能得其稍微点拨,于他们修行一途而言,那可是天大的机缘啊。 所以他们是真的心动了。 故此当许轻舟说出嫌弃他们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眼底装满了失落感。 二人眼中,神色,乃至情绪的一切变化,自然都被许轻舟收入眼底,他清楚,火候差不多了。 何为欲擒故纵,主打一个拉扯,让你绝望, 失望,在给你希望,在让你绝望,在给你希望。 反复数次,当自己在同意的时候,那于被套路的对象来说,这可就不再是简单交易了。 他们会觉得,这是机会,是你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同样也是恩赐。 他们不仅会珍惜,还会对你感恩戴德,这就是许轻舟想要的。 所以,他松口了.... “不过,你们两个也倒不是一无是处,悟性还是很不错的,若是稍加点拨,不说成圣做祖,简简单单的突破个,洞玄,化劫什么的,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当个车夫,也到是勉强够格,就是.......” 他一边摸着下巴,一遍思绪,假装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同时也说得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什么七境洞玄,八境化神,说的那是理所应当,脱口而出,丝毫不像是在吹牛,宛若就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就是可以做到。 这无疑是一颗重磅炸弹砸在了一老一少的脑袋上。 洞玄,化神,他们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许轻舟这个饼看似是无意间画的,可是对于这二人来说,那是真的太大,太香了。 完全克制不了一点。 眼中失落,瞬间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渴望,是疯狂,是炙热如火,猛烈如浪。 他们虽然被绑住了上半身和双手,可是两人还是向前跪行,直到来到了火堆近前,疯狂的用脑袋磕向地面。 连连祈求。 “求先生收下我们吧,我们干什么都可以。” “求先生收留,先生给我们个机会吧。” “先生,求求先生了,从今以后,我当牛作马,鞍前马后,报答先生。” “......” 聊聊数语,画风突变,原本被派来要杀他们的人。 此刻却在他们的面前,如同跪拜神佛一般的膜拜。 诚心祈求收留。 这般一幕,彻底的折服了苍月心吟,她想过很多可能性,杀了,或者是动用一些手段,又或者就是单纯的靠武力征服。 那是她是真没想到,许轻舟寥寥数语,就让二人突然间,就心甘情愿的跪着求着他收留了。 这岂止是让敌人为自己所用啊。 这真是掏心掏肺,让敌人给自己卖命呢。 自己这次是真学到了...... 第139章 跟对人很重要。 许轻舟见此,索性也不装了,勉为其难道: 也罢,上苍有好生之德,你们又如此心诚,那许某就破个例,你们就留下吧。 二人眼中瞬间明亮有光,疯狂谢恩。 “多谢先生。” “多谢先生!!” “但是,话先说好,只是让你们先留下,若是做得不好,悟性太差,还是得走,我这不养废物。” 言外之意就是,留下可以,干不好,还是得滚蛋。 许轻舟可谓是把人性拿捏到了极致。 先是敲打,而后旁敲侧击,接着欲擒故纵,先贬低,后画饼,在接着又给对方希望, 扔出鱼饵。 愿者上钩。 一切行云流水。 简简单单,就将这二人轻松拿捏。 虽然看似太过离谱,可是别忘了,人生而有欲,只要知道对方心中渴望,稍微引导,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于修行者而言,境界提升就是他们最想要的。 再加上许轻舟本身的神秘,和三娃的案例。 自然更加容易让人信服,卸下防备。 此时莫不要说身在局中的二人了,就是一旁的车夫,沈君,和一众护卫,也都心动了,若非主子在这,他们真想上去问一句。 “先生,你看我能行不...” 许轻舟见好就收,指尖一动,控住对方的绳索松开。 “行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就起来说话吧。”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二人齐声道。 许轻舟继续道:“今个太晚了,你们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过来找我,我替你们看看,你们修炼的道,有没有问题,为何百岁,才区区金丹。” 一听许轻舟要亲自指点自己,两人那叫一个激动。 “好,谢先生,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先生你先休息,这安全就交给我们了,我们守夜。” 许轻舟没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又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退下了。 二人自是识趣,连忙退下,身上的伤痛,完全抛之脑后,现在满脑子都是,破开洞玄,踏入化神境的画面。 那叫一个兴奋,简直热血沸腾,冷静不了半分。 待二人走后,小白竖起大拇指,赞道:“老许,你是真行啊,越来越能忽悠了。” 小无忧拍手叫好,满眼都是小星星,“师傅就是厉害,说的我都心动了呢。” 清衍也竖起大拇指,吐出一个 “牛。”字 许轻舟却笑笑,并未回应,而是给自己倒了杯山泉泡的茶,润了润嗓子。 也许在外人看来,自己是在纯忽悠。 他承认,自己是在忽悠。 可是他说的本就没错,这二人若是真跟了自己,能比跟着那魏国公差吗? 自己有系统,有头脑,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而且连曾经的剑仙,都求着自己,让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呢。 能跟着他本就是那二人占了便宜,还是天大的便宜,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问心无愧,一切交给时间去检验就可以了。 若非自己要去皇城,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替自己去做,他才不想费劲找两个年过一百多的金丹境呢。 毕竟皇城是非地,谁知道会有多少不长眼的找上门来。 到时候杀还是不杀? 赃活自需找人替自己做要好一些。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本就是两人的机缘,自己给他们的机缘。 苍月心吟不知何时,掏出了个小本本,在认真的做着摘录。 许轻舟侧目,好奇问:“殿下,在写什么呢?” 苍月心吟头也不抬,笔中狂书。 “我觉得,先生刚刚的手段非常高明,我要记下来,以后说不定有用。” 许轻舟怔了一下,随之眼中带着欣赏。 “孺子可教,殿下将来,大有可为啊,巾帼不让须眉,哈哈哈。” 面对许轻舟的夸赞,苍月心吟玉指收笔,仰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星空下显得更加的迷人。 “那先生,要不你看看,你还缺个丫鬟不,把我也带上呗,我不求别的,能长生不死,容颜不衰就可以了呢?” 她嗲声嗲气的语气,入了许轻舟耳中,酥麻入骨,在配上那大大的眼睛,和精致的五官,许轻舟顿时,鼻息浮热气。 特别看到她最后那咬唇的动作时,许轻舟险些破防。 当即起身,朝着一旁离去。 “无聊,睡了。” “先生别走啊。” 许轻舟并未回应,而是一边走,一遍嘀咕。 “啧啧,这丫头,乱我本心,乱我本心啊。” “性感我能抗住,这可爱我也能抗住,可是这一起来我真扛不住啊,真该死啊。” 苍月心吟目送许轻舟离开,也自然而然收起了眼底的玩味和调侃,变得正常了些。 视线收回,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宣纸之上,细细研读,仔细品味。 嘴角不自然的上扬、 “先生啊,你这拿捏人心的技巧,当真高明,我不如你啊。” 在这之前,她只是认为,忘忧先生,有些学识,有些不为人知的能力,实力强悍,仅此而已。 而今夜所见,却是让她对先生又有了新的认知。 能将人性玩弄鼓掌,先生的权谋之术,定然不弱于自己。 看似简单的一场收服敌人的戏码,却是给她上了一堂生动的御人课。 敌人,并非就一定一直是敌人,只要知道对方想要什么? 敌人也可为自己所用。 遇到与自己的敌对的,若是只能想到杀,那样只会显得自己太过肤浅罢了。 庙堂之上,纷争不断,尔虞我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今日所见,于苍月心吟而言,受益匪浅。 许轻舟在远处,透过帐篷的缝隙,自是将苍月心吟的表情变化尽收眼中,眸子里的凝重更甚。 随之放下帘帐,至此夜静无声..... 当夜越发深时,众人大多入睡,就算是负责守卫的护卫们,也倦意袭来。 就连树上的蝉鸣,也弱了些许,溪涧蛙声也开始断断续续。 整个世界随着夜深,陷入了沉睡,开始疲惫。 却唯独在不远处,一老一少,困意全无,眼中竟是亢奋。 反倒是二人身上的伤势未散,痛得睡不着。 而是许轻舟的那张饼,那迷魂汤,后劲太大,故此让二人夜不能寐,心不能安。 年轻者激动道:“老大,咱们这次,是真的要站起来了啊。” 老者眯着眼,咧着肿胀的嘴,得意道:“那是,先生愿意收留咱们,咱们以后走的可就不是什么小路了,那是阔池大道,这不比跟着那魏国公强,哈哈哈。” 哈哈哈,确实,要说这人运气来了,那是挡也挡不住啊,我拜天道一百二十载,天道总算垂帘了。 “好好跟着这忘忧先生吧, 咱们的春天是真的来了。” “嗯,我懂。” 两个加起来年过三百的老家伙,此刻却兴奋的如同一个孩童,他们对于忘忧先生的话,深信不疑。 他们对于未来,充满期待。 与强者同行,即便成为不了强者,那也弱不了。 修行一途,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就能改变的,有些时候,机缘,气运顶得上所有的努力。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富在数术,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力耕。 修行一途,路有千万条,自还要与人争,与万物争,遇到一个好的引路人,事半功倍,如鱼得水,其中差别,何止千倍。 悟道,悟道,先有的道,才能悟,自己寻道,怎么能与有人传道相比呢....... 选择很重要,跟对人,更重要! 第140章 何为剑? 次日清晨,与天同醒。 众人又一次踏上了上江南的路,队伍中,与昨日相比,少了半数的护卫,却是多了一老一少,两个金丹境的强者。 许轻舟虽是用了画饼术,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你让马儿跑,也自是要让马儿吃草的。 光吃饼可吃不饱,适当还是要给点实在的东西。 便叫来二人,一人给了一颗补气丹,消了二人身上的内外伤。 接过那丹药的时候,二人的手是颤抖的,作为金丹境的强者,丹药他们自然认得,也见过。 所以比起常人,他们更清楚,丹药的价值,他们刚跟了许轻舟,这才一夜,对方随手就是一人一颗价值高昂的丹药,心中自然惶恐。 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心中的想法。 试问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两颗丹药给刚收的小弟,跟着这样的人,能错得了? 答案是,错不了一点。 二人好一阵道谢,许轻舟自是从始至终,保持着自己高人的姿态,淡然一笑,似夏日春风,摆手道: “行了,退下吧。” “好的,先生,有事你招呼。” 简简单单,稳了一手,许轻舟并未在搭理二人,凡事不可急功近利,应是循序渐进。 自此之后,二人同行,那是鞍前马后,一口一个先生叫的那叫一个让人舒心。 对于许轻舟的话,那更是无条件服从,主打一个态度,忠诚。 又过了几日,许轻舟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在一次午歇之时,将二人叫到一座山巅,问道: “想学剑否?” 二人一听,浑身一震,受宠若惊,连忙道: “先生,我们想。” “我也想,先生。” 那饥渴难耐的模样,恨不得当场便给许轻舟磕一个先。 许轻舟笑笑,道:“先别急着谢我,我只教一次,至于学不学得会,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许轻舟越是这般说,他们的心中就越痒,骚动难耐。 先生放心,我们二人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对,一定不会让先生失望。” 许轻舟满意点头,带着一抹老太龙钟的欣慰,随手便扔出了半卷剑诀。 且是天品剑诀。 “此乃天品下等剑诀《纵风千里》上卷,你们若是能习得,金丹之境,无人可敌,若遇元婴,尚可一战,接着。” 说罢,便将半卷剑诀扔向二人。 老者惶恐,赶忙接过,捧在手心,双手颤抖,视线恍惚,喉咙滚动。 另一青年,视线同样凝聚在那剑诀之上,眼中一半是贪,一半是惊。 凡州武学,仅有五等,凡品,黄品,玄品,地品,天品。 天品武学,即便是下等,那也是人间之最。 他们虽为金丹境,可是修的不过是玄品功法罢了,至于地品,见人修行过,却是未曾看过。 更莫要说这天品了,在这之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现在眼前的大先生,居然说给就给。 这—————— 其中价值,自是不可言说。 噗通——一声,老者直接就跪下了。 又噗通——一声,青年者也跪下了。 这一跪,跪得属实有些仓促,许轻舟自是有些猝不及防 。 他心里清楚,这天品剑诀的杀伤力,肯定很大。 可是,何至于此呢? 老者捧着剑诀,竟是眼含热泪。 “老朽何德何能,能受先生垂爱,先生,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先生的了,先生随时取,老朽但有迟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见老者声泪俱下的表态,青年自是不甘落后。 “先生大恩,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话说的确实漂亮,眼神也很真挚,许轻舟相信,于此刻而言,二人应该是说的真心话,只是过了这个冲动期,是否还能做到,那就不一定了。 他轻咳一声,眉梢下压,用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说道: “一本剑决而已,何至于此,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随意下跪,都给我站起来。” 二人对视,依旧难掩心中感激。 “先生,这可是天品剑诀啊,有了他,我们就有机会,突破元婴之境,在先生看来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二人来说,此恩如天高,似海阔,比天道都大啊。” “说的对,是这样的先生。” 两人依旧未曾起身,仰着头,诉说感恩。 许轻舟不再坚持,而是转过身去,面向青山绿水。 风迎面而来,浮动长发,吹得衣袍鼓起。 许轻舟问道: 我且问你们,可知何为剑? 二人未曾修行过剑法,自是老实摇头。 心中粗显的见地,也不敢拿出来显摆。 “不知。” “请先生告知。” 许轻舟微微抬头,四十五度角斜看天幕,低沉浑厚之声,亦随之再次响起。 “何为剑?剑是怒气冲冲,当一往无前,剑是自强不息,当宁折不弯,剑是无所畏惧,当宁死不屈......” 说话间,许轻舟并指横空而过。 “横剑为斩,断尽天下是与非,无愧于心。” 并指断空而下。 “纵剑为劈,荡尽世间善与恶,无愧于天。” 遂剑指垂落身侧,继续道: “既是要习剑,便要修其身,做剑者,做君子,生当做鬼雄,死亦为豪杰,下无愧于心,上无愧于天,为何要跪?” 猛然回头,凝视二人,眼中惊芒如同利箭,瞬间洞穿二人胸腔,竟是浑身一颤,惧从心生。 “你们今日跪我,明日便可跪他人,来日跪神,跪仙,跪苍天吗?” 面对许轻舟那如刀一般的话语质问,二人的脑海里是混乱的,思路更是杂乱不堪,一时竟是不该如何作答。 许轻舟双目一眯,语气变得严肃,凝实。 “我要你们记住,你们既然跟了我,就该做我的剑,宁折不弯,能杀人的剑,百折不挠,能护我的剑。” “我要的,从不是奴仆,而是能与我同行之人。” 话音一顿,眼中锐利更甚,一字一句道: “记住,做我的人,从今天起,把腰给我挺直了,上不许跪天,下不许跪地,更无须跪我。” “听清楚了没?” 一字一句,如晴天悍雷劈下,时刻轰鸣耳畔。 脑海只剩嗡嗡作响。 一老一少,痴痴的望着许轻舟,高高在上的许轻舟,内心是触动,身体也跟着律动。 眼底的光在交错,喉结在持续滚动,一次又一次。 何为剑?宁折不弯,一往无前。 要做他的剑,而非他的仆。 与他同行,不可跪天,不可跪地....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霸气,惶惶天道,在其面前,竟是黯然失色。 这样的豪言壮语,他们第一次听闻,却是让人热血沸腾。 他们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在告诉他们,跟着他,跟着这个先生,去感受他的荡气回肠,去感受他的跌宕起伏。 二人这一刻,彻底折服。 两人的目光从茫然,到彷徨,在到不安,直到坚定,最后先后起身。 握紧拳头,咬紧牙关,将身体绷得笔直,前所未有的直,对着许轻舟抱拳一拜。 “先生我错了,您的话,我记住了。” “我也记住了,此生不忘。” 许轻舟的眸中悄然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仅仅只是一闪而逝。 “不错,孺子可教,好好悟吧,若是练会了上半卷,便来找我拿下半卷,走了。” 说完,迈步,掠过二人,潇洒离去,荡起的风拂过二人身侧时,如春风乍起时,肆无忌惮。 第141章 我只教一次 许轻舟走了,一老一少却依旧驻足在原地,迟迟不曾动弹,神情冥思苦想。 刚刚那一瞬间,他们尘封百年的道心,似是被人敲尽了岁月落上的泥泞。 随着尘埃落尽,那早已被遗忘的初心,仿佛又回来了。 修行一途,与人争,与万物争,与天地争。 自是要逆天而行,一往无前。 可是世俗纷扰,又有谁能不向向现实低头,向命运妥协呢? 即便铁骨铮铮莽夫,也总会有被磨尽傲气的时候。 所以,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变了,道心不再坚定,初心已被封存。 可是这一刻,他们被许轻舟的叫醒了,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寥寥数语,半本剑诀,让他们的眼界变宽了,心气也更高了。 在放眼看去时,映入眼帘的世界,有了不一样定义。 以前,他们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可是这一刻,他们看山不再只是山,看水也不再只是水...... 许轻舟的道理,他们没有悟透。 可是他们却在无数的道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并愿意为此,奋斗终生。 许轻舟的半卷剑诀,他们还没有来的及细看,可是他们知道,这值得他们余生去细细研读,这是情意,也是善意,更是情意。 修这剑,成为剑,做那先生的剑。 这就是他们想要做的,至少这一刻,是这样的。 老者深呼吸,紧紧握着手中的半本剑诀,低声道: “这顿打,是我这辈子,挨的最值的一次。” 青年剑眉横挑,嘴角下娃,调侃道: “就是觉得打轻了,拿得不踏实。” “呵呵!!”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信念坚定之人,眸子会变得清澈,会炯炯有神,会平静如水。 许轻舟哼着小调,慢慢下山,自是心情大好。 行至半途,止步,微微侧目。 “殿下,该走了。” 那大石头后面,不一会,苍月心吟半个脑袋就探了出来。 探头探脑的观察四周,确认除了许轻舟,再无他人后,方才走了出来。 背着双手,踮着脚,蹦蹦跳跳的来到了许轻舟身侧,吐了吐舌头,伴了半个鬼脸。 “你就不能假装不知道吗?这样我很没面子的啊。” 许轻舟又好气又好笑,这叫什么话呢? 无奈道:“那你总得躲好一点吧。” 伴着微风,少女长眉微弯,如春风压弯了一树桃花。 忍住笑意道: “你可真行啊,简单几句话,就把这两人的命给买了,啧啧。” 许轻舟不置可否,嘴角微倾,“这叫什么话,我这是真心换真心。” 少女白眼一翻,古灵精怪,蹦到了许轻舟的身前。 “切,信你有鬼,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那些话,你自己能听懂不?” 许轻舟慢步跟上,笑应。 “听不听得懂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效果就行。” 少女微微止步,扭过头来,纤纤细指点朱唇,想了想,赞同道:“也对,结果是对的,方法就是好的。” 许轻舟慢慢掠过少女的身侧,少女数丝碎发悄然拂过他的肩头,风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所以,你学会了吗?我只演示这一次,呵呵呵。” 苍月心吟怔了怔,眸子里的光芒忽暗,忽亮,遂追了上去,侧着脑袋望着许轻舟那刀削的脸庞。 明知故问道: “学什么,我学这个干嘛?我可是女孩子哦,这种玩弄别人于股掌间的权谋之术,我干嘛要学,我才不要,学了,我可就不单纯了,哼哼。” 许轻舟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却又似笑非笑的说道: “没让你用,让你皇兄用,让苍月的天子用。” 苍月心吟视线在许轻舟看不到的地方躲闪,轻轻咬唇,随后加快脚步,跑到了许轻舟前面。 转过身,背着手,仰着头,一边后退,一边盯着许轻舟的双眸傲娇道: “皇兄让我来请你,你到时候自己教去,我可不给你干活。” 许轻舟同样盯着姑娘,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眼中满是玩味。 “教你,不就是教你皇兄吗?” 许轻舟那睿智的目光,像是一抹月光,在夜里将她洞穿。 苍月心吟心中一颤,虽面色如常,可是眼底已然浮现恍惚。 身体却又在继续退后。 忽而脚下一顿,被一颗石头绊倒,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 “啊—” 苍月心吟本能闭上了双眸,准备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触。 然.... 许轻舟眼疾手快,将其稳稳托于怀中。 一个很俗套的偶像剧情节,在这个微风燥热的中午上演。 世界有那么一会,是尴尬的,也是安静的。 苍月心吟慢慢睁眼,映入眼帘的是许轻舟帅气的笑脸。 局促不安开始上演,胸口处如同小兔在乱窜,心跳不自然的加快,耳根微红。 许轻舟将其轻轻扶正,并未贪恋那抹娇柔,笑道: “殿下,路要向前走,眼要向前看,还是要小心些的。” 苍月心吟低下了头,搅着手指,“哦”了一声。 便向前走去,风风火火,像是在逃跑 “走快些,该上路了。” 许轻舟望着那姑娘的背影,又看了看手掌,最后看向了那石头,叹息一声。 “哎....真希望是我猜错了,不然,也太笨了些。” “不好搞哦。” 短暂的午憩后,一行人重新上了路。 小白清衍不喜欢坐马车,自是各骑了一匹马,在前方赶路。 许轻舟也难得不看书,而是跑到了车顶,吹起了风,手中还拿着一壶酒。 而无忧则是蹲在身侧,捣鼓着手里的毛线球,她说她要在入春前给每人织一条围巾,显然,她很无聊..... 唯独留下苍月心吟独自坐在车中,而她手里正捧着一本新书,手里还握着笔,在那半页的空白上写下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字,与她的形象格格不入的字。 是曰:【先威后恩,施恩讲道,画饼充饥,肯定其价值,用人之道,莫重于恩,应重于心......】 笔落,玉笔点下巴,秀眉锁半边,回想白日间,苍月心吟在心中思绪。 “莫非被发现了,不应该啊。” “恩——还是我想太多了,先生没那个意思呢?” “也许他就是逗我呢吧,毕竟先生有时候也不正经,不对,应该是风趣。” 她时而蹙眉,时而抿唇,在心中自说自话,自我提问,自我疏导,自我麻痹。 想着想着,想到了那脚下一滑,想到了被揽入怀,想到了鼻息相隔不过数寸。 她的眉梢下意识的舒展开来,眼眸明亮,却是含情脉脉,嘴角上扬,在难压下,月牙微眯,不想睁开。 可是,很快她又止住笑意,疯狂摇头。 “不不不,你在想什么呢,甩掉,甩掉。” 但是很快她白皙的脸蛋上又染了一抹浅笑, “不过那石头,还挺懂事的,算是帮了我,至少我应该没来得及露馅。” 第142章 魏国公 “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魏国公猛然起身,怒气冲天灵,近乎咆哮道。 身前大汉却是面不改色,平静的又叙述了一遍方才的话。 “探子的消息,派出去的人都没了,周虚和张平也反水了,现在就在他们的队伍中,计划失败了。” 魏国公花白胡须颤动,双眸殷红至极,撑住案桌的双掌青色经络涌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个金丹初期,一个金丹后期,怎么会输,拿什么输?” “也许周虚和张平,早就被策反了,或者他们是圣上安插在我们身边的暗子。” 大汉依旧很平静,面容不曾有半丝慌乱,反倒是那凛冽的眼底,浮动着森森杀气。 魏国公陷入沉默,十指死死的扣进了那镶金的案桌上,竟是连那黄金桌檐都凹陷了进去。 许久许久,只剩重重的呼吸声。 大汉见他许久不曾开口,便唤了一声。 “魏公——” 魏国公眼眸低垂,十指收回,盛怒内敛,微微摇头。 “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大汉不解,诧异询问。 “周虚,张平不可能无故反我,更不可能是那小皇帝安插的暗子。” 他低声自语,有些神神叨叨,忽而眸中恍惚不在,变得坚定,语气也随之加重。 “一定是忘忧先生,一定是,是那先生出手了。” 他韬光养晦这么久,谋划了这么久,就连摘星宫里的人他都买通了。 对方此行去了多少人,那些人,他一清二楚。 自己派出去的人,绝对不可能输在那些人的手中。 周虚和张平更不可能无故倒戈。 所以出手的人一定是那先生。 即便他也想不通,为何昔日的炼气境,筑基境,时隔五年,却就能战金丹境了。 大汉同样狐疑,拧眉沉思,问: “魏公的意思,我们被催城骗了?” 魏国公双眸变得更阴沉了些,血丝在瞳中弥漫,宛若在滴血。 催城,皇帝的三大亲卫之一,亦是金丹境修为,实力仅次于周卿,沈君之后。 五年前,云城事变之时,小皇帝便是差他带人一直暗中监视那忘忧先生等人。 而关于忘忧先生的情报,便是从他那里得来的。 催城也是他放在皇帝身边的暗子中的一颗。 他魏国公,并非傻子,就是因为有了催城的情报,他才会派出了那样的阵容。 情报中非常明确,忘忧先生,乃炼气境,忘忧先生的三个小跟班,一个小女孩未到修行的年龄,一个男孩疑似筑基,肉身强悍,却强不过金丹,还有一个白发小姑娘,筑基后期境。 五年的时间,他就算是给他们满打满算,又怎么可能达到可以匹敌金丹境后期的实力呢。 莫不说张平和那些暗卫,金丹境后期的周虚在整个皇城,除了护卫统领周卿,和自己眼前的大汉,无人能敌。 所以大汉有这样的怀疑,在情理之中,不过魏公却否认了这样的猜测。 斩钉截铁的道:“不会,崔城是我一手培养的,他不会反我,更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欺骗我。” 大汉不置可否,试探问道:“魏公,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要不我亲自去?” 魏公深呼吸,平缓思绪,重新坐回了王座之上,凝视着大汉,问道: “你去?你有把握吗?” 大汉抱拳表态,“一句话,要么我死,要么便是他们死。” 魏公摇头,很清醒的说道:“我从不怀疑你的勇气,可是你去了,只会有一种结果,那就是你死。” “魏公...”大汉不甘,还欲争取。 魏国公却出言,径直将其打断,“好了,此时不必在提,周虚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老奸巨猾,能让他心甘情愿背叛,蛰伏其下,对方的实力定然在他之上。” “之前也许尚可一试,现在你去了又能如何,你有把握在周虚三人手上全身而退吗?若是不能,是不是还要带走其他的暗卫呢?” “就算是你们都去了,若是那先生当真有些非人的手段,你们还回得来吗?” “若是你们都死了,我便是孤家寡人,在无仰仗,到时候,怕是都无需圣上亲自动手,其余的王公,就恨不得把先我给撕吧,你想过这些后果吗?” 一连数问,问得大汉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 “属下没想那么多。”大汉低声语,又道:“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显然,一批精锐暗卫折损,于魏国公而言,相当于是自断一臂。 这样的损失自是让人难以接受。 魏国公仰望穹顶,嘴角是无尽的酸楚,笑声心酸。 “呵呵……这一次,是孤输了,还能如何?。” 说着他的目光再次看向大汉,因悲而红的眼眶布着血丝,却又带着柔和,语重心长的道: 麟,你要记住,凡成大事者,人谋一半,天意一半,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一次,我们已经输了,并非输在人谋,而是输在天意,既是天意使然,你我便该尽人事,顺天命,现在什么都不做,恰恰就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的话音竟是带着些许哽咽,柔声再道: “你和你的暗卫是我最大的仰仗,万不能有事,你可明白?” 大汉目光闪烁,重重点头。 “魏公放心,我听您的。” 魏国公欣慰点头,“把探子都召回吧,还有你那些暗卫,让他们最近都消停些,退下吧。” “诺!” 大汉退去,临出门时,不忘了回望一眼,眼中虽然依旧不甘,可是魏公的话,他却不得不听。 只能匆匆离开,办事去了。 留下魏公一人,暗自神伤。 正如他所说,这一局,他已经败了。 作为苍月最有权势的国公,一生可谓游走于权谋之间,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又岂能连这点眼界都没有呢? 虽不知其中实情,可是猜也能猜个大概。 他的谋划既然无任何纰漏,那问题便是出在天意之上,而那忘忧先生,便是他认定的天意。 此局无可解,唯有静待时机。 皇帝小儿请忘忧先生回来寓意何为,他心中清楚。 一场风浪正在袭来,至少在这之前,他要做到明哲保身。 那便不可树敌于那神秘的先生,否则便是作死。 他又翻开了一份情报,那上面封条便是忘忧先生四个大字。 凝视书封,目光变得茫然,带着些许彷徨。 “忘忧先生,难道真如坊间所说,当真是那天上的仙人。” “只解卿愁,不渡君忧,先生若真解了小皇帝的忧,孤还有活路否?” “此局我该如何去破呢......” 他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事在人为,一定有周全之策,一定有。” “只解卿愁,不渡君忧,只解卿愁,不渡君忧.....” 他本就没想过杀忘忧先生,现如今就更不敢想了。 第143章 那一幕 游于山水间,且行且随风..... 从青城出发,一路向南而行,辗转数月,盛夏已逝,秋悄然而来。 漫山碧绿被姹紫嫣红取缔,蝉鸣落了,叶子也开始落了。 上那江南不过五千里路,至今却只行了一半而已。 路过了六七城,阅人无数,看尽世间百态,人间一幕幕。 好坏各半,或喜或悲且愁 离江南越来,越近了,可是那公主脸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少了。 按理说,临近江南,本该愈发富饶才对,可是他们看到的,却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许轻舟还好,早已见惯了这世态炎凉,也看淡了这人生疾苦,在他看来,这比之当初的云城要好很多。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至于那看不到的地方,自是眼不见为净。 可是苍月心吟却不是这么想,因为这些,她是第一次见。 久居皇城,看到的大底是那纸醉金迷,哪里见过这般的风景啊。 即便有想过,百姓过的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可是却也没有想到,竟是会如此的艰难。 正可谓世风日下,民不聊生。 这一度刷新了她的认知,故此,走的就更慢了,而她看的也就更细了。 而这一切,都在许轻舟的关注中,苍月心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时刻凝视。 并非喜欢窥探,而是他想了解,好好的了解眼前的姑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仅此而已。 至少于目前看来,她真的不坏。 胸有大志,欲干大事。 苍月心吟也知道许轻舟在看自己,只不过久而久之习惯了,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行路中…… 透过车窗纱帐,见那大道前方,有一户农家别院。 生的简陋,安座山间,苍月心吟遂说道: “前面好像有个农家,沈护卫,我们停一下,我想去看看。” 沈君点头应下,“好的,殿下。” 对于这样的事情,本就是经常发生的,殿下停车入那路边村落更是常态,自是无人多想。 “就停这里吧,你们留下,我走过去,别惊扰了百姓。” 车马嘈杂,侍卫佩刀,她自是不想惊了人家。 “吁——” 苍月心吟起身,目光看向许轻舟。 “先生,要一起吗?” 许轻舟嗅了嗅,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恶臭的味道,侧目看向那远处小院,剑眉不自然的下压了几分。 “有问题。” 苍月心吟怔了怔,不明所以,诧异的问: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问题?” 许轻舟并未作答,慢慢起身,走出马车外。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吧。” 几娃懵懂,紧跟其后,一老一少却是在听到许轻舟说有问题的时候,就已经率先一步,提前入了那农舍之中。 行至小道,朝院门而去,不听鸡鸣,也无狗吠,安静的出奇。 方至院前,老者周虚便已等在了那里,沧桑的脸庞上,带着些凝重,附耳与许轻舟小声说了数语。 许轻舟听闻,神色阴晴变化,眸子越发低沉。 苍月心吟见此,心中隐有不安。 “先生,到底怎么了?” 许轻舟挥了挥手,支开了周虚,深呼吸,眉梢之间的褶皱慢慢舒展开来,让出了院门的路,折扇指前方。 “殿下,还是自己进去看吧。” “神神叨叨的,先生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许轻舟嘴角微倾,带着不失礼貌的笑,只是笑得却是始终不如往常自然。 “殿下,请吧。” “好。” 苍月心吟不再坚持,掠过许轻舟就率先踏入了院中,大步而去。 她倒是真想看看。 许轻舟则是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慢步跟了上去。 身后三娃,一脸懵懂,望着许轻舟的背影,大眼瞪小眼,小声嘀咕。 “老许怎么了?”小白问。 无忧低语,“不知道,但是我猜,这里面一定有不好的事。” 清衍高挺的鼻梁上簇,拧着两道的浓眉。 “死人了。” “嗯?这都能闻出来?” 清衍却是答非所问的继续道:“不止一个,最好别进去,臭了。” 小白无忧,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清衍说的他们还是信的,他是属狗的,鼻子是真灵。 非倒是二人怕死人,只是单纯的怕那一个臭字罢了,不吉利,有些恶心。 不过回神却见清衍依旧大步向前而去。 “你不是说别进去吗?” “你们别去,我去保护先生。” 无忧侧目仰望小白,认真问:“姐姐,那我们还进去吗?” 小白想都没想。 “去,干嘛不去,不就是死人吗?又不是没见过。” “哦,好吧。” 二人方才入院中,便见苍月心吟捂着嘴巴,从里面跑了出来,到了那墙角,撑着膝盖,便开始干呕。 “哇——” 二女眼底恍惚,有些茫然,好奇之心更甚了,心想当真有这么夸张吗? 便向前而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们终身难忘。 一个不大的小院中,有三间草屋,中间的那间,四门大开,放眼向内看去。 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具尸体。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被一把柴刀洞穿了整个胸口,死死钉在了墙上。 一个中年男子,身上多处刀伤,躺在了地上,面容狰狞,死不瞑目。 一个尚未满岁的婴儿,被人用一根铁钩洞穿了脑袋,就这般赤裸的吊在了房梁上。 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姿势怪异,一个躺在地上,一个靠在卧榻旁,衣衫不整,裸露半身,面容青紫。 口,阴,谷道三处,竟是被人塞了三根竹子,很粗的那种..... 死相之惨烈,说是惨绝人寰,惹天怒人愤亦不为过。 无忧同样胸口翻涌,捂着嘴巴,跑到了那苍月心吟身侧,扶墙干呕,泪花涌现眼角。 “呕~” 她确实见过死人,可是却没见过这样的死人。 手段太残忍了。 小白也不由拧紧了眉,哪怕是杀手出身的她,也无法平静的看待眼前的一幕。 唯独清衍始终很淡定,也许是自小在山林中长大,他常常经历野兽之间的厮杀,所以抵抗力比较强。 又或者,他本就心理素质比较强大。 至于许轻舟,也下意识的封闭了五感,以确保自己不会如同无忧和苍月心吟那般狼狈。 他视线扫视四周,喉咙随之滚动,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味蕾的恶臭让他的面色很不自然。 显然,这是一桩灭门惨案,而且行凶之人,很变态。 看那尸体上的尸斑和腐烂程度,应该就是最近两天才发生的事情。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啊。” 死人见多了,被灭门的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对女人和孩子下手,还动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虐杀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清衍又嗅了嗅,目光凝视身前,伸手指向那卧榻之下,道: “先生,那里,有一个活的。” 许轻舟压了压眉,视线随之转移。 候在一旁的张平听闻,连忙上前。 “先生,让我来。” 第144章 冀州城 张平单手一握,轻松将那整个木床举起,又轻放到一旁。 床下一个厚重朴素的大木箱子,映入三人眼前。 张平侧目看了许轻舟一眼。 许轻舟自是点头确认。 张平得到允许,便将那木箱打了开来,顿时瞳孔一紧,又看向许轻舟。 “先生....” 许轻舟三步并两步,来到木箱前,俯视看去,见那木箱一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十指血肉模糊。 被掀开的木箱盖板上,布满了一道道醒目的血痕。 许轻舟的眉梢压的更深了些,神念一动,察觉到这孩子还有些微弱的气息。 “还没死。” 他熟练的取出一颗补气丹,为其服下。 运气周身,固本通经,将其抱起,送到张平眼前。 “带出去吧。” “好!” ......... 一柱香后,众人离开了那小院,回到了车中,气氛有些压抑。 特别是苍月心吟,时刻攥紧着自己那娇柔的小拳头,面色带着一丝煞白。 而在马车的卧榻上,刚救出来的小孩,正躺在上面,尚且还未醒来。 几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神色低垂,心中各有所思。 “咚!咚!” “殿下,天色不早了,该出发了,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冀州城了。” 苍月心吟闻言,深呼吸,闭目,只吐出一个字。 “好!” 事情是发生在冀州城外,自当由那冀州的官府来管。 悲剧已经发生,他们留下来,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故此找人去报了官,又留下两人等,一行人再次上路,朝着冀州城而去。 一路无声,直到入了冀州城,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晚饭之时,众人情绪依旧不高,苍月心吟,和小无忧甚至都未曾动筷。 唯独清衍丝毫不受所乱,大快朵颐,一顿风卷残云。 步入金丹境,按理已经可以辟谷了,可是清衍非但没有,一顿三餐,还得一餐不落。 饭量更不用说,等于众人总和乘二。 夜在深些时,众人依旧未曾睡去,不过白日带回那小孩,却是醒了过来。 “殿下,先生,那孩子醒了,在发疯呢,你们快去看看。” 闻言几人挪步房间中,进门便看到,那面黄肌瘦的小孩,正站在角落里。 手中握着一把剪刀,恶狠狠的盯着众人,可是眼底却又装满了害怕和畏惧。 那负责照看的侍卫捂着手臂,禀报道: “殿下,这孩子疯了,刚醒就捅我,跟她说什么也不听。” 苍月心吟看向许轻舟,眼神询问,一路走来,数月相处,她已经渐渐的对许轻舟形成了依赖。 很多事情,自都是听许轻舟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许轻舟对那随从道:“你先下去吧。” “好的,先生。”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来,把剪刀给我。”无忧尝试安抚,可是那孩子,却始终不为所动。 不停的冲着他们舞动剪刀,不哭,不喊,也不说话。 只顾发狠。 只是他们说什么,也无用。 一时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总归不至于对一个小孩,还要动用修行者的手段不是。 “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啊?”小白弱弱问。 “可能是被吓坏了吧,毕竟.....碍。”苍月心吟叹气。 小无忧也舒了一口气,“是啊,她还没我大呢,吓坏了,也在情理之中。” 许轻舟却是挑了挑眉,看着三人,说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她不会说话呢?” “什么意思?” 清衍郑重道: “先生说,她是哑巴。” “嗯???” 许轻舟并未理会三人,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小孩走去,面容始终带着笑意,眼中更是布满了善意。 “别怕,来,把剪刀给我。” 小孩听不到,她只能看到,她看着陌生的男子,朝自己走来,心中是戒备的,可是男子眼中的柔和,却是让她迟疑了。 听不到,说不出,对于这样天生缺陷的人,往往她们的其它方面会很突出。 特别是眼力,她们会从对方的神态,表情,和肢体动作中,解析对方的意图。 是善还是恶,一目了然。 她能感受到,这些人眼中的善意,他们都不是坏人,至少不会害自己。 可是她毕竟还小,又亲眼目睹了家人惨死的全部过程,她是害怕的,对于任何事情自然保持着极度的警惕。 又刚醒过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切都是陌生的。 戒备心理自然更强了些,特别在她的固有印象中,有钱人都是坏人,不是好人。 而这些人,看着就很有钱…… 可是当许轻舟那双清澈如溪流的眸子,望向她时,她还是迟疑了。 确认眼神的那一刹那,她竟是下意识的放下了剪刀,身体也不再往后缩了,任由许轻舟靠近。 直到许轻舟来到了她的近前,直到她闻到了许轻舟身上那好闻的气息。 世界对于她来说,是安静的,一直如此。 许轻舟指着她手中的剪刀,说道:“别怕,把这个给我。” 说的时候,还比出了动作,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建立有效的沟通。 可是.....小孩咬着唇,原本恍惚的眸子中,却是变得警惕了起来,那逝去的回忆闪过脑海。 她突然动了,咬着牙,手中剪刀,毫不犹豫的朝着许轻舟扎了过来。 ‘噗’地一声。 身后的四人神色顿时一紧,眼中慌乱浮现。 “先生。” “老许...” “师傅。” “先生....” 正欲要上前,却看到许轻舟的一只手背到身后,对着他们摆了摆。 “都别过来。” 那小孩鼓足勇气,扎向许轻舟,却又因为害怕,紧紧的闭着双眸。 小小的面容上,带着扭曲,带着恐惧,她似乎已经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做好了被其他人杀死的准备。 可是她等到却并不是拳打脚踢,也不是刀剑加身。 而是一只宽大且温暖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脑袋上,柔柔抚摸。 作为一个天生听不到,说不出的人,她除了视觉敏锐,最直接的还有感触。 肢体的接触,当她被这只大手抚摸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睁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手中的剪刀捅到了男子的腹部,抬头是一只宽大的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仰视,那抹温柔,就像是乍起的暖风,融化满山积雪。 她愣住了,也心虚了。 许轻舟依旧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小脑瓜,嘴角的笑意始终温和如初。 “别怕。” 此时此刻,眼神似乎有了声音,小孩的世界,也不再死寂,而是有了动静。 她咬着唇,心中一紧,手中剪刀脱落,发出“咣当”地声响。 并未染血。 小孩平静了下来,低着头,浑身开始抽搐,捂住脑袋,靠着墙角蹲下,掩面哭泣,却是无声。 许轻舟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悲悯。 索性总算是安抚下来了,便起身,看向四人。 ‘好了。’ 四人看到许轻舟并没有受伤,方才松了一口气。 常言道,关心则乱,一个凡人小孩子,又怎么可能伤得了,有防备的筑基境的许轻舟呢? 第145章 杀心骤起 夜更深了,小孩也哭累了,兴许是感受到了众人的善意,放下防备的她又一次沉沉睡去。 众人却并未离去,依旧守在屋中.... 无忧说:“家里人都死了,还是个哑巴,太惨了。” 小白愤愤道:“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干的,简直可恶,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把他的小JJ先给扯下来,然后在弄死,哼。” 苍月心吟眼珠转动,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JJ是什么?” 小白:“......” 许轻舟坐在案桌前,看着烛火晃动,拧眉沉思。 这孩子的遭遇,确实惨,先不说她本就天生聋哑。 又遭此变故,更是在巷子中亲眼目睹那一切。 莫说是一个孩子,就算是成年人,怕是也会崩溃吧。 虽然幸运的活了下来,可是这种幸运何尝又不是一种煎熬呢? 她的一生,注定都将笼罩在这样的阴影之中。 而他能做什么呢? 好像能做的并不多。 他静静的等待,等待子时,阴阳交替…… 一日初始,默默的取出了解忧书,食指自上往下,往那书中一荡。 “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指落,雪白纸张之上,蓝光涌现,凝聚出一行行字体。 苍月心吟四人,见许轻舟又取出了那本无字天书。 彼此之间的交流戛然而止,下意识的朝着许轻舟靠近了些。 他们跟着许轻舟这么久了,自然知道许轻舟的一些事情,毕竟许轻舟解忧之时,也并未刻意回避。 所以她们都清楚,许轻舟有一本书。 他们叫它天书,只要许轻舟用这本书,就可以看透对方的一切,世间万物,无所遁形。 当许轻舟掏出这本书的时候,她们心里很清楚,许轻舟要渡人了,渡这小丫头。 而她们所期待的事实真相,很快便会有结果。 字体浮现,许轻舟自上往下,细细研读。 【姓名:聋哑女】 【年龄:9岁。】 【种族:人族。】 【生平介绍:冀州城人士,天生聋哑,跟着父母过着平淡的生活,三日前,当今冀州王之子,苍月啸路过其家中,见其姐姐,动了欲念,便将其姐姐糟蹋,事后更是灭了他全家。】 【因其母将其塞到床下木箱中,逃过一劫,却亲眼目睹了母亲和姐姐被十余人,凌辱致死的整个过程,看到了三月的弟弟,别人活活穿颅悬梁吊死,看到其父被人乱刀砍死,看到了爷爷被人定死柱中..........】 【心中所求:报仇雪恨,血债血偿。】 【解决办法:(1)宿主亲自为其报仇雪恨,无消耗,招惹是非。】 【解决办法:(2)给这孩子一笔钱,指条路,告知敌人是谁,让其自己去报仇,生死不论,无行善值消耗。】 【解决办法:(3)将事实真相告知苍月心吟,让其施压冀州府衙,还其一个公道,成败无论,无消耗。】 事情的真相,与许轻舟猜测,出入不大,却又有所不同。 他并未纠结,这样的戏码在这方世界屡见不鲜,就算是在自己来时的世界,也并非就没有先例。 只是手段太过残忍罢了,可见施暴之人,何其跋扈,并且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至于解决办法,也很直接,选哪一个,都是杀了对方。 方法二,成功率近乎于零,却可置身事外。 方法三,成功率自是很大,从苍月心吟的目光中,他看到了怒。 她的怒和寻常的怒不一样,她的怒,那是浮尸百万的怒。 不过太麻烦,其中牵扯颇多。 第一种,一定能成功,而且速度最快,最简单。 至于选哪一种,对于许轻舟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他要的是对方死。 济世渡人,无非二者。 一种,对已发生的悲剧进行弥补,另一种,对还没有发生的恶,根除源头。 惩恶扬善四字可简括。 他手中有忘忧书,可渡天下人,心中亦有一柄剑,斩尽天下恶。 许轻舟收起了解忧书,视线看向那小孩,缓缓呼吸。 苍月心吟连忙询问。 “先生,怎么样,可知是何人所为?” 许轻舟看着苍月心吟,并未告知,只意味深长的反问了一句。 “殿下认为,若是天子王侯犯法,可应与庶民同罪?” 闻言的苍月心吟,眸子低垂,暗暗的握紧了拳头。 她不傻,许轻舟既然这般问,那一定是有答案了,而答案也很显然。 犯下这等天怒人愤之事者,乃是王侯,而整个冀州城,王侯只有一人,冀州王苍月冀。 早在入冀州之前,她便听有传闻,冀州王有一子,其子荒淫无道,嚣张跋扈,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现如今看来,传闻非虚,或更甚之。 可是,冀州王是谁?那可是魏国公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真正的皇亲国戚。 岂是说杀便能杀的。 她咬了咬唇,抬头,凝视许轻舟的双眸,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 许轻舟也同样凝视着她,只说了八个字。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苍月心吟眉梢低垂,似是在做着某种抉择,作为掌权者,一些事情并非一怒而为,自是当深思熟虑。 言未出,结局已演千百遍,身未动,心中已过万重山。 她所考虑的不仅是杀,而是杀了之后,该如何..... 许轻舟并不着急,选择了等,等她的选择。 他要的并非答案,而是一个态度。 “先生,这事就让我来吧,其中牵扯甚大,先生还是莫要入局中了。” 说着余光看向了那卧榻上熟睡的小丫头,眼底浮现一丝戾气,“先生放心,我会还他一个公道的,也会给先生一份满意的答案。” 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三娃有些懵懂,一会看看许轻舟,一会看看苍月心吟...... 许轻舟笑了,眼中带着欣慰,也是欣赏,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好在苍月心吟,并未让自己失望,这便够了。 慢声道: “殿下能这么选,证明许某没看错殿下,不过这孩子是许某救的,那就让许某亲自渡吧。” “您是公主殿下,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苍月皇室,规矩太多了,而我则没那么多顾及。” 说着他站起身来,目光看向窗外,夜幕繁星高悬,如同一个个明亮的灯泡,被挂在一片黑幕上。 他的眼中杀气滋生,低沉开口。 “而且,从你我相遇之时,我就已经入了局中了,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的呢?” “即是入了局中,那便该做那执子之人,即是执棋之人,许某便先来一手,替圣上,挫一挫对方的锐气。” 第146章 月色猩红 苍月心吟一怔,杀气,她是第一次在这个书生眼中看到。 晃过的瞬间,冰冷窒息。 她很清楚,许轻舟动杀心了,而他的杀气比之她见过任何的杀气,都要令人窒息。 低沉的眸中,似是来自炼狱的无常,宣判死期。 “好,先生想怎么做,便就放手去做吧,任何后果,我与先生共担。” 许轻舟没有在回答,只是对着苍月心吟淡然一笑,便对窗外说道: “进来吧。” 话音落下,周虚和张平便先后入了屋中,顺带手里还拎着一个被废掉的男子。 “先生,这人自从我们进城就一直跟着,骨头狠硬,什么都没说,如何处置。” 许轻舟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因为此人的存在,早在一开始他就探查到了。 他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派来的,不过他不在乎。 只是看向了周虚和张平,平静的说了一句。 “磨剑百日,用剑一时,剑该出鞘了,我要见血。” 周虚和张平对视一眼,转而抱拳一拜,齐声道: “先生放心。” 许轻舟眼眸更寒,语气更冷,再次吐出四字。 “冀州王府,杀尽,杀绝,一个不留。” 话音低沉,如那雷鼓之音,轰鸣不止,似是连那深夜的秋风都更加猛烈了一些。 杀尽,杀绝,仅仅只是四字,却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 周虚和张平眼中平静如水,寒若冰窟,转身入了黑夜之中。 许轻舟垂目,那被废掉的男子正用凶恶的眼神看着他,面容盛满了阴厉。 许轻舟只是看了一眼,仅仅一眼。 他走在人间,很少动怒,自从离开天霜后,更是很少杀人。 因为他一直秉持着一个真理,是非对错,不以片面之事去判定。 毕竟生在人世,太多人身不由己了。 如宁峰,李三,三千杀手,因命而无可奈何,听命于人,杀人取命。 也有人追名逐利,为寻一线生机,而出卖肉体,替人卖命。 如周虚,张平。 可是凡事皆有一个度,一柄尺,有些底线不可触,触了那便要承担后果。 如苍月啸。 他该死,而这些跟着他的人,也该死,至少他遇到了,那便该死。 没有任何迟疑。 许轻舟轻轻一脚踢出,那男子就如同离弦的炮弹一般,碎木窗而出,重重摔到了街头,彻底的失去了气息。 “散了吧。” 留下一句话,他淡然自若的离开,就像一切都未曾发生似的。 唯独留下四人依旧呆愣在原地,目光呆滞,眼神迷茫。 小白吞咽了一口唾沫。 “额,这是我第一次,见老许杀人。” 清衍点头,“我也是。” 无忧拧着秀眉,“我小的时候,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候的师傅,还不是现在的师傅。” 小白,清衍茫然,有些听不大懂,为何那时候的许轻舟还不是现在的许轻舟呢? 苍月心吟平缓呼吸,收回思绪,心中低语。 “原来好好先生也有杀伐果决的一面,杀尽,杀绝吗?” “济世度人,也除奸杀恶。” 小小的插曲自是引来了店家的注意,毕竟突然死了一个人不是。 不过自然是被沈君等一众随从三言两语便给平息了,众人也各自回到了各自的房间中准备歇息。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也是一个杀人夜。 许轻舟回到了房间中,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胸口处的烦闷方才舒缓了想些许。 他自知今夜,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 他这一生,最恨两种人,一种便是,强奸犯,第二种,对婴儿痛下杀手之人。 苍月啸两者皆有,算是彻底的触了他的逆鳞。 再者,他在来这里之前,就很清楚,这冀州城的城主,也就是苍月啸的父亲,乃是魏国公同母一胞的亲弟弟。 而魏国公,自不用说,且不用管苍月心吟怎么说,周虚和张平早已将他们所知道的,告诉了自己。 六公之首,权势滔天。 某些时候,连皇权都要忌惮于他。 他既然决定了要帮苍月心吟,那这根刺就要拔,如何拔,简单的杀了吗? 六公之首,若是平白无故的死了,怕是整个苍月都会陷入动乱吧,到时候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动呢?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但是先敲打敲打,试试对方的态度也是有必要的。 所以这既是为那孩子解忧,也有宣泄心中愤怒,更有杀鸡儆猴的考量。 “这个世界,真该变一变了。” 三更半夜,万籁寂静。 冀州城主府,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看守士卫横刀跨步,挡在二人身前。 “王府重地,速速退避。” 却见月下,寒光惊空,拖曳而起的还有一抹猩红血雾弥漫在这月色之中。 其余之人,便见那兵士人头滚落地面。 在看去时,只见一具无头尸体依旧还站在那里,汩汩鲜血向外喷涌。 众甲士一惊,倦意全无,手中刀剑纷纷出鞘。 而那士兵的身体也随之轰然倒地。 领头将领错愕回神,当即下令。 “大胆,竟敢在城主府行凶,给我拿下。” “杀。” 周虚舞动着剑峰,褐色瞳孔浮现一抹不屑,低声道:“一群凡俗,不自量力。” 说罢剑光一晃,人影一逝,无数剑意在月下绽放,数十甲士无一幸免,整齐倒地。 周虚在现身时,已在大门之下,剑锋低垂,未染半分鲜血。 “你在外边守着,我进去,别让一个人跑了。” 张平双手环抱长剑,嘴角咧着一抹渗人的弧度,平静道:“放心,一个跑不了。” “呵....走了。” 说完转身,朝着前方走去,长剑高举,自上往下,轻轻一斩,那恢弘霸气的城主府大门,应声而破。 轰地一声,惊醒了城主府中的供奉高手。 “什么人?” “好大的胆子,敢到冀州王府闹事,我看你是活腻了。” “给我拿下。” 只是一刹那的光景,冀北王府圈养的护卫,打手,供奉,便冲了出来。 而后鲜血在月下彻底绽放。 “先生说了,你们得都死,一个不留。” 剑鸣声声,轰鸣阵阵,冀北王府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金丹强者,怎么可能。” “啊!!” “救命啊。” “快,保护王爷。” “别杀我,别杀我,啊。” 一时之间,整个冀北王府内,剑鸣声,撞击声,求饶声,呼喊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混成一片,回荡在夜幕之下。 杂乱不堪。 冀北王从睡梦中惊醒,提剑便走出了屋中,怒气冲冲,提剑呵斥。, “谁,是谁敢来本王府中闹事。” 不过等待他的,却是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刹那封喉。 苍月冀手中长剑脱落,捂着脖子退到墙根,面目狰狞,伴着鲜血从口鼻处涌出。 断断续续质问道:“谁……谁派你们来的....” 周虚收剑,语气冰寒。 “你还不配知道。” 第147章 除心结。 灭门。 那夜城主府,杀喊声从三更天一直持续到了五更天,惨叫嚎啕传遍了半个冀州城。 伴着滔天的火光,两个黑影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少年慢慢的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这时,暗处,四周,陆陆续续的冒出了许多人影,他们望着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冀州王府,眼中是惊骇,是茫然,却又带着难掩的喜悦...... 城防驻军,知府捕快,赶到时,仅仅只是救了一场火而已。 王府上下,一千多口,无一幸免,全部身死,当看到冀北王的尸首时,知府直接吓的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完了,全完了.....” 冀州王死了,虽然与自己无关,可是冀州王,可是魏国公的胞弟,他的弟弟死了,自己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定然要承受来自魏国公的怒火。 这可是王府啊,一夜之间,鸡犬不留,这座用冀州无数百姓的血汗建造的“奢靡”,转眼变成了一片焦土。 次日清晨,冀州王府遭人灭门的消息,如同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冀州,一时之间,沸沸扬扬,流言四起。 “什么?你说冀州王府被人灭门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到的,全府上下一千多口啊,愣是一个活的都没留下来,啧啧,真的惨啊。” “嘶——这谁啊,连冀州王都敢杀,真不要命了啊?” “冀州王府,高手如云,一夜被灭,出手之人能简单吗?既然敢出手,肯定就不怕。” “呸,活该,他和他那畜生的儿子,干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死有余辜,要我说,这就是报应,死的好,死的好啊。” “嘘...小点声,被官家的人听了去了,你这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听到怎么了,他活着的时候,我不敢骂?死了我还不能骂了....” “就是,死的好……” 市井街头,喧闹嘈杂。 有人惊呼,有人惊慌,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暗自窃喜,自不相同。 这等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在冀州城,绝对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么大的规模,确实是第一次。 而对象居然还是那冀州王府。 这让不少百姓为之欢呼,当然随之而来的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谣言也开始满天飞。 而作为一切的缔造者的许轻舟却是稳坐客栈中。 他的面前,苍月啸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披头散发,慌张失措,眼底是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他亲眼目睹了,整个王府的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也嗅到了死亡近在咫尺。 畜生在这一刻,也知道了什么是害怕。 “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苍月啸,冀州王世子,我大伯是魏国公,我是皇族子嗣,你不能杀我,你们不能杀我,会被诛九族的......” 他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从昨夜到现在一直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强调着自己是皇族血统,强调着自己的地位,同样的也强调着自己的背景。 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保住他的命,吓住眼前这一群人。 因为一直以来,这都是他最大的仰仗。 许轻舟充耳不闻, 自顾自的翻着手中书。 许久后,昨日救下的哑巴丫头,被张平带了进来。 刚入门,她的目光就看向了那地上的苍月啸,虽然对方如今狼狈不堪,面色狰狞扭曲,早已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嘴脸。 可是哑巴丫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那日的畜生,顿时眼眶里便布满了血丝,整个身体更是止不住的发抖。 逝去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上演,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 没错,她在害怕,即便此时的苍月啸被铁链锁住手脚,已然成为了阶下囚,可是她依旧害怕。 这是源于内心的恐惧,苍月啸是她心中的阴影,是恐惧的根源。 许轻舟合上了书本,看着哑巴丫头失态的慌乱,并未感到意外,这一切本就在情理之中。 她才九岁,亲眼目睹的那一切,已经成为了梦魇,深深烙在了她的记忆里,注定了一辈子都将挥之不去。 她想报仇,也许她也试图让自己勇敢,可是当真正面对苍月啸的时候,她却连报仇的勇气也丧失了。 因为于她来说,苍月啸是恶魔,是心结。 而这也是为何,许轻舟要留苍月啸一命,要把哑巴丫头叫过来的原因。 此心结若是不解,即便是许轻舟替她报了仇又能如何,她这辈子注定都要活在这样的阴影下。 痛苦会伴随着她度过余生的每一天,每时每刻,她若是不疯掉,这辈子怕是也就这样了。 许轻舟既然要渡她,那就不仅仅只是了了她心中所忧,她还要抹了她的心结。 而最为直接的办法便是,让她克服心中的恐惧,找回属于自己的勇气,只有这样,她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站起身来,在众人的注视中,走到了聋哑丫头的身前,自上向下,看着她。 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一柄锋利的匕首递到了她的面前。 整个房间是相对安静的,除了那还在嘶吼疯语的苍月啸,众人都没有作声。 而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了哑巴丫头的身上。 哑巴丫头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地上的苍月啸,却是看见许轻舟朝自己走来。 本能驱使下,她又抬起了头,凝视着许轻舟,大大的眼睛里,一半是泪,一半是怕,通红如血。 她紧紧的咬着嘴唇,直到咬出了血。 低头,看着许轻舟递过来的匕首,那上面折射着属于她的泪痕。 许轻舟没有说话,她自是也听不到,可是许轻舟的意思,她心里清楚,也明白。 她的情绪在脑海中拉扯,激烈的挣扎,许轻舟却自始至终保持着前所未有的耐心。 就这么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时间,又或者是一柱香。 哑巴丫头终于鼓足了勇气,用她那满是血痂的手颤颤巍巍的握起了许轻舟递过去的匕首。 许轻舟凝重的眸子始终低垂,往旁边挪了一步,袖口一荡,起了阵风,风袭向前方,穿堂而过,将那原本匍匐在地上的苍月啸掀飞了起来,而后五指往下一按。 一股莫名的神力,直接将其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彭!” 双膝重落,细听可闻膝盖碎了的清脆声。 “啊!” 苍月啸惨嚎一声,面容更加扭曲狰狞。 “你要干什么?我是皇室血脉……” 许轻舟自始至终,依旧充耳不闻,转而看向那哑巴丫头,如之前一般平静的望着她。 而哑巴小丫头,从他眼中解析到的是。 “你不是想报仇吗?来,亲手杀了他。” 第148章 此忧解,清冀州 匕首不重,可是单手却已然握不住了,所以哑巴丫头用双手紧握。 但是脚下却迟迟未曾迈出半步。 苍月啸还在咆哮,近乎疯狂,他很怕,怕的却不是那握着刀的小丫头,而是这儒雅的书生。 周虚二人望着小丫头,心中是急躁的。 可是许轻舟却不着急,克服恐惧,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耐心,也需要鼓励。 真正的勇气,从不是头脑一热,而是在怕与不怕之间的反复拉扯中,最后选择了后者,这是一个过程。 她是一个聋哑人,听不到自己说话,许轻舟只能等,仅此而已。 小丫头很怕,可是每当她想放弃的时候,总是不会不经意间的抬头,对上许轻舟的目光。 那道目光就像是一道炙热的光,一点一点驱散她心中的阴霾。 她的目光在变化,不知为何,她不想让这道光的主人失望,终于她向前迈出了一小步,仅仅只是一小步。 她仰头,又一次看向许轻舟,得到的光芒依旧热烈,她愣了一下,闭眼,深呼吸,在睁眼,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她的眼底惊慌被驱散,畏惧被勇敢代替,一步,两步,三步,直到后来,她小跑了起来,耳畔万籁俱静,她踏着光明向前,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捅了出去。 “噗呲....” “啊!” 苍月啸的话音止住,瞳孔猛然缩起,不可思议的凝视着眼前的丫头,他想挣扎,却是始终动弹不得。 “你个贱婢,你怎么敢...啊!” 话音未落,小丫头拔出了刀,又捅了一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你...想..死...” 噗呲—— 噗呲——!! 噗呲!!! 一刀接着一刀,小丫头完全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疯狂的拔出,捅入,在拔出,再捅进去。 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大。 她无声呐喊,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眼泪顺着双眸涌出,宣泄着她心中那滔天的愤怒。 每一次匕首的没入拔出,伴着的都是一声来自苍月啸的惨叫声,一声赛过一声。 刀刀不致命,刀刀如割心,痛到窒息,近乎崩溃。 “啊啊啊!!” 小丫头子足足捅了上百息,数十刀,直到精疲力竭方才止住。 她向后退了两步,小小的脸蛋上,血与泪水交灼,演绎出了另一番凄美。 虎口处鲜血顺着匕首滴落,溅在了木板之上。 而她的面前苍月啸早已奄奄一息,瞳孔慢慢涣散,口鼻之处满是猩红,已然嘶吼不出一声,随着许轻舟收起了神通。 他整个跪在地上的身体,也轰然向前倒去,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珠,不停的抽搐。 鲜血染红了地面,他正在感受生命的流逝,一点一点的流逝,清晰,清醒,绝望。 小丫头看着苍月啸的模样,手中匕首掉落,抱着头跪到了地上,开始肆意大哭。 她报仇了,亲手报了仇,杀了这个畜生。 众人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心疼小丫头的同时,心中也莫名的舒爽。 没有什么事情,是比手刃自己的仇人,来得更加舒坦。 这是人性。 许轻舟慢慢的朝着小丫头走来,半蹲下身子,捡起了地上的染血的匕首,用衣角擦拭干净,又伸出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 小家伙止住了哭泣,缓缓抬头,泪雨朦胧的望着许轻舟。 许轻舟将那手中的匕首归入鞘中,递到了小丫头的面前。 这一次,小丫头没有任何迟疑,擦净泪水,接过匕首,站起身来,将那匕插进腰间。 许轻舟起身,对着二人吩咐道。 “挂到冀州城头。” 随后便径直走了出去,小丫头望着许轻舟离去的背影,握紧了腰间的小匕首,也跟着走了出去。 昂首挺胸,眸中如炬,似是重获新生。 周虚和张平对视一眼,感受到哑巴小丫头的变化,眼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敬佩之色。 无需语言,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变了一个人。 他们自问,做不到,也没那样的耐心。 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先生的可怕。 他可以是先生,温和的读书人,讲道理的大先生。 但他也可以是杀神,那来自地狱的无常,勾魂夺命…… “先生,太可怕了。” “嗯,干活吧。” “好。” 许轻舟在忙自己的事,而苍月心吟也去忙了她的事。 至于三娃,闲来无事,也只能默默修炼了,至于方才发生的一切,他们自然并不知晓。 在许轻舟让人将苍云啸的尸首挂到冀州城上时,苍月心吟也来到了冀州城府监察司。 一改往常的模样,坐在那大堂中,竟是不怒自威,三米之地,寒意自升。 而在她的面前,冀州监察司执事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苍月心吟开口了,率先打破了此间的寂静。 “张大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的风骨呢?” 她的话音低沉,早已没了往日的青春少女气息,只剩让人听之生畏的寒。 “下官错了,下官糊涂,被猪油蒙了眼,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苍月心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睫毛横扫。 “错了,兴许能改,人死了,能活吗?”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哼——”苍月心吟冷笑,自嘲道:“建立监察司,授予皇权,监察王权,而你呢,竟是于这些人沆瀣一气,荼毒一方百姓,你对得起你这身官袍吗,我若是饶了你,置天下百姓于何处?” 张执事重重磕头,继续求饶,“罪臣有罪啊,罪臣有罪,但求殿下开恩,饶罪臣一条狗命吧。” 苍月心吟端起桌上的热茶,放到唇前,吹了吹。 “呼~” 慢声道:“也罢,在给你一次机会,你去找冀北王,让他写一份认罪的折子,递给我。” 张执事懵了。 “殿下,冀北王已经死了,我如何找啊?” “沈护卫,帮帮张爱卿吧。” “诺!” 闻言张执事瞳孔一缩,惊慌更甚,尚且来不及求饶,便听耳畔刀出鞘之音。 沈君手起,刀落,归鞘。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刀锋甚至都未曾染血。 跪在地上的张执事,便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神情凝固,头首分离,倒在大堂之中。 任由鲜血汩汩,苍月心吟自是巍然不动,悠闲品茶,自始至终,那秀眉都未曾皱过一下。 她抿茶一口,随后放下,其眉一挑,满目龙威。 “查,整个冀州城,要查个干干净净。” “是!” 先生杀个干净,那她便查个干净,也杀个干净。 总归是要杀一只鸡给猴看的。 那就杀它个轰轰烈烈,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看个清清楚楚。 以前她忌惮,现在先生给了她底气。 第149章 我学的先生。 正午时分,秋风瑟瑟,一具尸首被挂到了冀州城头,引全城骚动。 进出冀州的商贾,行人,城中百姓无不于城下围观,一时之间,城门处已然是人山人海之景。 “快看,这不是那小霸王苍月啸吗?” “对,就是他,冀州王府世子,苍月啸,怎么会被挂到了这里?” “早上听闻,冀州王府被灭门了,我以为是谣言,现在看来,这是真的啊。” “苍天有眼啊,这个畜生总算死了,总算死了。” “女儿,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到底是谁干的,这可是咱们冀州城的大恩人啊。” 冀州城头,挂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死人,非但没有惹来非议和恐慌。 得来的却是一片叫好声,喝彩声。 曾几何时,被冀州王府欺压的百姓们,纷纷从暗处走了出来,对着那尸体便是一顿鞭挞。 冀州王府满门被屠,大快人心,苍月啸这个畜生被挂上了城头,更是让那些被欺凌过的百姓们拍手叫好。 而冀州城的官,兵却是无一人敢为其收尸,各自呆在家中,如坐针毡,惶惶不安。 敢灭冀州王府的人,他们惹不起。 能灭了冀州王府的人,他们更惹不起。 昨日线报,皇上的亲妹妹,刚入了冀州城,知府那里便收到了一份案卷。 城外二十里地,一农户灭门惨案。 是谁干的,大家心知肚明。 毕竟类似的事情,在冀州时有发生,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而当天晚上,冀州王府便满门被屠,那是一个活口没有留下来啊。 次日正午,这苍月啸的尸首又被挂在了城头上。 冀州的官,兵在蠢,也蠢不到连这点风声都察觉不到。 此事定然与那公主有关。 对方是冲着冀州王来的,而冀州王乃是魏国公的人。 世人又皆知,魏国公和当今圣上向来不对付。 所以此事,定然不会如看到的这般简单。 这是皇权向王权发难了。 既然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断然不敢去插手不是? 他们或多或少,也干过一些事情,更因畏惧冀州王权,包庇纵容过这苍月啸,此刻唯恐避之不及,遭了牵连,一个个诚惶诚恐。 一切也正如他们心中所担忧的一般。 冀州城府监察司,奉皇命开始了肃清贪官污吏。 大半官员被押入大狱,冀州王亲信更是被当场革职,斩首街头。 场面血腥,惨不忍睹。 官宦之家,哀嚎声声,商贾士族,诚惶诚恐。 整整五日,西城菜市场,斩首数百人,血染长街,为这萧瑟的秋,染了一抹鲜艳的悲。 百姓欢天喜地,看着那一个个官被斩首示众,他们很清楚,这是上面来人了。 他们看到了希望…… 苍月心吟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一城大小官员,那是说杀就杀,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几日后,入夜时,许轻舟在长廊桥上赏湖光月色,苍月心吟悄然靠近,依靠长桥畔,半垫脚尖,笑意盈盈的道: “先生,在看什么呢?找你半天了呢。” 许轻舟侧目看了姑娘一眼,问: “殿下找我有事?” “没事啊,没事就不能找先生啊。” 说完半趴在栏杆上,也看向了那湖面,偶见花灯自溪中飘过,远见五颜六色的花船慢步湖中。 许轻舟笑笑,风很轻,声很慢。 “没想到,殿下这么大的魄力,我可听说了,冀州城十府九空了。” 苍月心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的笑道: “都是先生教的,我学着先生做的。” “我何时教过你这个了?” 苍月心吟踱步转圈,低着小脑袋,一边看着地上的地砖,一边说道; “先生忘了?你说当你看到一个苹果烂了,哪怕它只是烂了指甲盖那么大小,离它最近的那些苹果也一定烂了,不管你怎么切啊,削啊都没有用。” “既然都烂了,烂透了,那就全部处理掉呗。” 许轻舟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这也是自己为何要灭了那冀州王府的其中一个原因之一。 有些人,可以渡,也可以拯救,而像这种烂透了的,别说救了,就算是一次纵容,那也是助纣为虐。 苍月心吟的话音依旧在继续。 “先生还说,杀尽,杀决,我做的还是不够好,留下了一成的官员,毕竟这冀州城,总得有人做事不是,你说呢,先生?” 苍月心吟期待的望着他的侧脸,在烛火花灯中,依旧耀眼。 许轻舟深呼吸,欣慰回道: “这一次,学的不错,孺子可教。” 苍月心吟背着手,身体向前倾斜,狐媚的望着许轻舟,眼中秋水长波。 “可是我学了先生,却和魏国公撕破了脸,她要是报复我怎么办,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许轻舟嘴角抽了三下,无语至极,就你这叫弱不禁风?小女子? 一句话,尸首铺满了斩首台。 “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啊,我就是有些害怕,不过,先生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许轻舟给了她一个白眼,独自向桥下走去。 “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苍月心吟坏坏一笑, 连忙小跑,追了上去。 “等等我呀,先生,一起走。” 月光下,长街头,小桥上,湖泽畔。 “先生。” “嗯..” “你到底会不会保护我啊。” “你猜?” “我觉得会。” “你需要我保护吗?” “当然了。” “那就会吧。” “先生。” “嗯?” “该杀的杀完了,皇兄让我问你,这冀州城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你皇兄?不是在皇城吗?怎么问的。” “嗯——你就假装是皇兄问的。” “那我不知道。” “那要是我问呢?” 许轻舟微微顿足,侧着脑袋,自上往下凝视苍月心吟,三息后。 “我只说一次,你记着。” 苍月心吟甜甜一笑,如星河璀璨,梨花灿烂。 “好呢...” 许轻舟慢步在前,娓娓道来。 “其实很简单,空出来的位置,找一些自诩德高望重的人,先顶上去就行了。” 苍月心吟追问,“那些人,可以吗?” 许轻舟挑眉,“至少不会坏到哪里去。” “何以见得?” “德高望重的人,重名声,爱面子,做事多顾虑,虽然迂腐了些,但是不会太过分,总之先用着,等合适的人选到了,在换过来,便可。” “好,我听先生的。” 月色越发的柔,影子被拖得格外的长。 少年在前,姑娘在后。 小河浅浅,月满轻舟。 第150章 惊弓之鸟 惊弓之鸟。 冀州王府满门被灭,冀州城府重新洗牌,消息最终还是飞进了皇城。 魏国公府。 别苑。 苍月曹穿着一身休闲的衣袍,站在池畔喂着鱼。 他的身边,围着四五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或端着茶,或捧着糕点,或拿着瓜果。 柔声细语,画眉横飞,尽是那搔首弄姿的模样。 他喂池中鱼,姑娘在喂他。 “王上,张嘴,啊.....” “嗯,讨厌死了,不要摸拉……” “王上,您还真是雄风不减呢……” 魏国公满脸惬意,好不快活,虽已知天命,却不弃风流。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 “一会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讨厌...... 蓦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一老奴慌乱跑来,人未到,声先至。 “魏公,魏公,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闻声望去,魏国公雅兴全无,双眉一横,怒气自生,四周姑娘纷纷噤声。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奴行至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五体跪拜,失声悲泣道: “冀州传来消息,冀王....冀王去了。” 魏国公双眸一晃,浑身一颤,隐隐听到耳鸣之声。 “什么去了?去了什么,说清清楚了。” “五日前深夜,冀州王府,满门被灭,王爷当场丧命,世子更是被人吊在了那城头上,尸首至今还在被暴晒,无人收敛啊。” 嗡嗡——似是晴天旱雷落下,在脑海炸开,魏国公瞳孔猛的缩紧,面容渐渐狰狞。 重心不稳,更是止不住的向后倒退了两步,摇摇晃晃。 四周侍女同样被这样的消息吓的跪倒在地。 低着头,娇躯发颤,眼中满是惊慌。 那可是冀州王啊,魏国公的血亲,竟是被人灭了门,何其骇人听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干的,谁敢这么干,谁敢?” 魏国公话音自牙缝中挤出,渐渐癫狂,一时自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千真万确啊,魏公,该请魏公节哀啊——” 魏国公摆着手,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完全无视此间所有的人,双眸不知何时已然充血,一边走,一边自说自话。 “不可能,不会的,那可是我的亲弟弟啊,谁敢动他,苍月谁敢动他。”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嘭—— 一口气没上来,魏国公整个身体轰然向前栽去,发出一声闷响。 “魏国,魏公。” “快,传郎中,快.....” 消息不止传进了魏国公府,也传遍了整个皇城。 至少庙堂之上,人尽皆知。 冀州王府被满门尽灭,暴尸城头无人敢敛。 冀州城内九品之上官员,十有九亡。 这一桩桩,一件件,简直骇人听闻,荒谬至极。 苍月自建国以来,何曾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那冀州的苍月冀,不仅是皇族血脉,更是魏国公的亲弟弟啊。 这样的消息,比之当初的云城民变,来得还要更惊人些。 京州的王族公卿,士家大夫,无不被震慑到了。 上次云城民变,虽然也是第一次出现,事态同样恶劣。 可是莫忘了,那仅仅只是云城的事,人家针对的也只是云州城里的云王罢了。 在者一群山匪而已,即便造反成功了又能如何? 在他们眼中依旧不过是一只大点的蟑螂,想踩随时能踩死。 虽然影响深远,动摇根基,但是那样的事情捕风捉影,本就没有定数,他们应对起来也容易的多。 可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冀州之事下,掩藏着的是一场风波将起,大浪将来。 苍月心吟公主刚入冀州,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明显,这肯定是当今圣上的意思。 而对象是冀州王,预示着,圣上要对魏国公动手了。 不仅仅是魏国公,圣上要对付的,是整个皇族公卿。 苍月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而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中,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即便不情愿,也不得不被卷入其中。 大浪之下,没有一条鱼能幸免于难。 他们又要将何去何从。 王侯要自保,想着如何应对。 而臣子们,也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站对了,一步登天。 站错了,举族升天。 “苍月的天,真的要变了。” “还是忍不住了吗?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圣上不是闭关了吗?怎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动作。” “诸位,此事你们怎么看........” “不知魏国公,能否咽下这口气,若是咽不下,碍......” “这次,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一代君王,一代臣,代代君王,诛佞臣,要我说,这一天,早晚要来,早来晚来,一样......” 相比于群臣的相对理性,六公氏族,却如惊弓之鸟,已然坐不住了。 他们一直以来,明里暗里,掣肘皇权,时常与皇帝唱反调,私底下可动了不少手脚。 以往,在魏国公的带领下,他们的势力完全可以与皇帝抗衡。 即便是圣上心中清楚他们的小动作,却也不敢明面上撕破脸。 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也正是这样的纵容,让他们在权利中渐渐迷失,早已不知不畏。 心中更是认定了,只要他们抱成团,那么圣上就拿他们没办法。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皇帝动了,出手就斩尽了一城,更是杀了一个苍月直系王侯。 满门尽诛啊。 并且此人还是魏国公的亲弟弟,这摆明了就是要对魏国公下手了。 他们一时之间,自然是慌乱畏惧的。 生怕自己便是下一个,也被灭了满门。 故此他们得知消息,第一时间,便聚集到了魏国公府,纷纷求见。 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魏国公气血攻心,已然卧床,不省人事。 失去了主心骨的他们,心中慌乱紧张更甚,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无处下脚。 说到底,他们只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小人,一群懦夫罢了。 “怎么办,魏国病了,我们该如何啊?”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圣上这是在杀鸡儆猴呢,你们谁到是能拿个主意啊,我们该怎么办。” “就是,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今个怎么都成了哑巴了。” “废话,哪一次不是魏公拿主意,魏公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 大堂之中,一群往日高高在上的王侯,急得在堂中来回踱步,哪有半分王公气度。 麟不知何时走来,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诸位,魏公今日身体抱恙,无法见客,你们回吧,改日再来。” “魏公说了,大家都别担心,保持不动,等他醒来再说。” “请回吧,诸位。” 一群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再说什么,甩着衣袖,先后离去。 “碍——走吧。” “麟兄,告辞。” “慢走—— 第151章 又上江南 又上江南。 皇城之地,波诡云谲,人心惶惶。 小皇帝入摘星宫,闭关不出。 魏国公气血攻心,大病不起。 本是身处权力碰撞核心的二人,销声匿迹,整个京都平静的出奇。 其余之人,自是识趣的安静待着,不敢有任何过激的动作,都怕打破了这份宁静,成了被迁怒的对象。 可是人们清楚,这样的平静,注定了只是短暂的,是那暴雨前的片刻宁静。 狂风骤雨正在赶来的路上.....也许是在这个冬天上演,又或者是来年春天降临。 但是人们很清楚,交锋已经开始了,而圣上小胜一手。 亲弟弟被杀,魏国公至今没有任何的动作,难免有人猜测,他是否妥协了。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是在暗中蓄力.... 一时流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人心不安。 又过了半个月,苍月啸的尸首已被风干,冀州王府依旧躺在那里,一片破败。 午门的菜市场却是已被清洗的干干净净。 冀州的动荡局势,渐渐趋于平稳,人们想象中的疾风骤雨,并未在这座城中上演。 一切也平静的出奇,却又透着些诡异。 一城之主,一代王侯,死了,居然就真的死了。 人们清醒的意识到,身处权力旋涡,哪怕是位高权重又能如何? 一样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地。 身如浮萍之人,又会如何呢? 随着京城新任监察史及一干官员陆续继任,苍月心吟也彻底放下冀州之事。 众人也离开了这座城。 他们没来的时候,这座城黑云压日。 他们来的那时候,这座城风雨飘摇。 当他们走的时候,风停了,雨也停了。 一行人又踏上了那上江南的路。 天越发的寒,路过城郊时,许轻舟看到了来时的枫树林,最后一片枫叶悄然落下。 他伸手,引风,轻轻将其握住,放于眼前,感受着秋风匆匆,骄阳淡淡,若有所思。 这不是一片枫叶,也不是一个秋天,这是冬在告诉这个世界,它来了.... 此去江南路,只剩凛冬,前路漫天风雪。 “要下雪了....” 许轻舟低声呢喃。 身侧的苍月心吟,始终望着先生的侧脸,捧着小脸蛋,插话道: “先生,此去南方,只有寒雨,不下雪的。” 无忧眼中满是好奇和惜异,“心吟姐姐,江南没有雪吗?” “对啊,我在江南从未见过雪哦。” 许轻舟只是淡然一笑,松开了握住枫叶的五指。 挣脱束缚的枫叶,雀跃的追上了自由的风,渐行渐远。 “说不定,今年就下了呢?” 苍月心吟自是知道,许轻舟话中有话,甜甜笑道: “即便真下了雪,也是小雪,些许风霜,先生何惧?” 许轻舟抿了抿唇,没有接话,眉梢却是不经意间的下压,思绪纷扰。 冀州城的事,太安静了,待的太安静,走的也太安静。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可是他的心中依旧隐隐不安。 一个月了,亲弟弟死了,那魏国公居然无动于衷,一点动作都没有。 平静的让人意外。 就好比,你遇到一个人,他看着比你强壮,你上去给了他一耳光。 可是呢,他就是一声不吭,就盯着你看。 试问遇到这样的人,谁心里不犯怵呢? 太能忍了,一个权力滔天的国公,还能如此隐忍,可见其心性何其强大,这样对手最为难缠。 往往也正是这样的对手,最难对付。 不怕对手正面进攻,就怕对手背后偷袭。 “魏国公,不简单啊。” 他在心中感慨一声,余光看向苍月心吟,眼底不自然的流露出一丝敬佩。 苍月心吟主动往前凑了凑,眨着大眼睛,一脸天真的问道: “先生,你又在看我?想什么呢?” 许轻舟没有否认,慢声回应。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佩服殿下罢了。” “佩服我?”苍月心吟不解,又问:“佩服我什么呀,佩服我聪明伶俐,先生教的一学就会?” 许轻舟努了努嘴,有些事,苍月心吟不愿意说,那他便不戳破。 “佩服你的勇气。” “勇气?” “对,你居然觉得自己聪明,呵呵.....勇气可嘉。” “额——我感觉你在嘲讽我。” “你可以把感觉两个字去掉。” “先生,你真讨厌——” 二人你一句,我一言,互不相让..... 许轻舟很少敬佩一个人,特别是这方世界的人,苍月心吟算一个。 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没有修为,没有天赋,仅仅只是皇家血统。 高居庙堂,与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斗智斗勇而不败。 如今还能以苍月心吟的身份,笑得这般灿烂,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马车顶上,清衍擦着剑,小白躺着晒太阳,听着车内二人的对话,嘴角漏出一丝鄙夷,吐槽道: “这两人说话,我完全听不懂,说的些什么也不知道,神神叨叨的。” 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许轻舟说的一样,文化太低了? 其实,只是她太单纯,性格使然,自然听不来二人那话里的弯弯绕绕。 清衍很配合的点头,回了一句。 “对,都不说人话。” 小白噗呲一笑,“噗——老二你成长了,总结的很到位。” 清衍擦剑的手顿住,眸子里光芒交替,又很认真的补了一句。 “很配。” “什么很配?” “一对。” “咚咚咚!!!”三声扣木声,自车中传来。 许轻舟的话音紧随其后,带着些许责备训斥之意。 “静坐当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矮子看戏不曾见,莫要随人说长短。” 小白嘴角微扬,不言不语,眼中满是坏坏的笑意。 清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 “完全听不懂。” 小白哈哈一笑,“哈哈哈,我也是,你说的对,他就是不说人话。” 约莫一息,许轻舟近乎咆哮的吼道:“听不懂就给我小点声,我特么不聋。” 小白闭嘴,摆动纤纤腿,吹着口哨,哼着小调。 清衍摸了摸鼻子,理所当然道: “这次听懂了。” 车内,无忧笑折了腰,苍月心吟笑弯了眉。 车外,众人神色精彩,憋出了内伤。 唯有许轻舟,些许郁闷,兴致全无。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无聊。” 苍月心吟勾着嘴角,坏坏道: “我笑先生,对牛弹琴,牛却“哞”了先生一声。” 小无忧歪着脑袋,甜甜道: “我笑二哥,不懂风趣,听琴食草,心中只有草原....” 清衍垂下脑袋,很认真道: “小妹,我不吃草.....” “哈哈哈!!!!” “呵呵呵————” 许轻舟无奈摇头,“我之克星,清衍啊。” 道理清衍是不可能听的,他只在意,要不要干?咱们干谁? 嗯——还有晚上吃啥。 第152章 灵溪 漫漫长路,风雪同舟,秋风瑟瑟,寒意四起。 众人继续前行,过了一城又一城,翻了一山又一山。 时间也在悄悄同行,悄悄逝去。 走了五千里路,看了百卷书,终于踏入了江南三省的地界。 这里的冬虽寒,时见天常清,叶长清。 这里的路很阔,时见车如水,马如龙。 来往的人多了,路上的客栈也多了,自此众人未曾在风餐露宿。 许轻舟更不愁无忧可解。 人言江南好,却实不无道理。 江南三城。 自是京州,余杭,钱塘。 归皇权直管,三城自无王,百姓万万,沃野上千里,风景秀丽,物产丰富。 称得上人杰地灵。 苍月一百零八城,有民四万万,其中,三城之地,这江南水土,就养了三万万。 剩余百城,加起来,不足其三分之一。 这也是,为何苍月分封制,而皇权还能稳压王权的原因。 土地,人口是一个封建王朝最大的底气。 千里沃野,是苍月的粮仓,三城三万万人,是苍月的兵源之地。 试问天下诸王,谁人敢反苍月,谁又反得了苍月。 可是自古皇家多争斗,几时消停几时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自然也有皇家的经不是。 “先生,过了潼关就到余杭了,再过余杭,咱们就到了,按现在的速度,刚好开春,嘻嘻!” 苍月心吟甜甜笑道,眼中满是小星星。 “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江南。” “先生,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江南当真不错,我还真有些迫不及待了,想看看江南的满池春色,五江并流。” 入了江南之地,至少明面上看到的,是富饶的,是繁华的。 人是视觉动物,当看到美好的事物时,心情自然就会好了不少。 就连三个小家伙,也变得兴奋了起来。 当然还有那哑巴小女孩,也时常将脑袋探出窗外,一看便是大半天。 哑巴丫头,原本许轻舟是不打算带着的。 可是若不带着,冀州风波因她而起,将她留下,与将她扔进深渊泥潭,没什么区别。 毕竟别人忌惮他,忌惮苍月心吟,不敢造次。 恨也得憋着,怒也得忍着。 可是哑巴小丫头,却不是,她只是一颗无根的浮萍,当然也是最好的迁怒对象。 故此,便将其带了出来,苍月心吟提出,可以带哑巴小丫头进宫去,说是皇家不缺一个人的口粮。 许轻舟没有拒绝,资质平平一丫头,无亲无故,更无一技之长。 能进皇宫,这辈子也算是有着落了。 生活也有盼头了不是。 苍月心吟虽然时而搞怪,时而犯蠢,但是许轻舟心里很清楚,那都是假象..... 至于内在,他亦不想在深究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人不坏,说出的事,也一定能做到。 是个一言九鼎的姑娘,特殊的姑娘。 队伍先是到了余杭,而后又上钱塘,横渡三条大江,也越发的临近了京都。 一路来,许轻舟自是一日不落,遇人解忧,暗暗发育。 修行一途,太过漫长,浩然天下,又太大了些。 生活在这个世界,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实力才是硬道理。 有实力,才能讲道理。 临近京城时,许轻舟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河床,自南向北纵伸。 顿时来了兴趣,眼露新奇之色。 “停!” “吁——”车夫勒马拴,马车停住。 苍月心吟好奇问,“怎么了先生?” “我下去看看。” 说完头也不回,起身便出了马车,向着一小山坡而去。 其余几人自是好奇,也跟了上去。 行至山顶,晚冬的凉风迎面袭来,让人心旷神怡,舞动着额前碎发,吹得衣袍鼓胀。 袖口啪啪作响。 许轻舟止步眺望。 一幅画卷于眼前缓缓展开。 干涸的河床横穿大地,纵延千万里,银白如蛇。 可是却没有半滴水,更没有一株杂草,整个河底下有的只是白色的河沙,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凝目一看,赫然能发现这些河沙晶莹剔透,密密麻麻,却是匀称异常,那上面甚至看不到半块不合群的鹅卵石。 有的只是银色河沙。 这本就不合乎常理。 而在往河底向两岸拉伸视线,你看到的却又是茂盛的灌木遮天而起,哪怕是这深冬时节,也挑不出半点枯黄。 一白,两绿,更像是一条两侧种满了绿植的高速公路,笔直延伸。 此情此景,非画中可见,非常理可现。 何为鬼斧神工,这便是鬼斧神工。 望着这方风景,许轻舟心中感慨颇深,眼底震撼浓烈,即便是在这玄幻的世界里。 眼前的景色,也当堪一绝。 紧随其后的三娃也来到了他的身后,盯着眼前的景色,也不由惊呼出声。 “哇,好美好。” “这河,有点意思。” “神了!” 清衍三人,分别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姗姗来迟的苍月心吟,气喘吁吁,撑着双膝,问道: “你们是第一次见灵溪吗?” 小白,无忧,清衍不解,遂问:“灵溪?什么灵溪?” 不等苍月心吟作答,许轻舟却是抢先说道: “灵溪,凡州最为神秘的地方,自黄州而来,又一分为三,苍月,无尘,昊天三国各居其一。” “史书记载,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面大浪滔滔,流的却不是水,而是那灵水,故此称为灵溪。” “不过那只是传闻,没人真的见过。” “但是你们看,书中说,灵溪内,万物不可生,水亦不可蓄,想来是真的,这两岸青山葱翠,可是河中却无半寸水洼,足以证明,传言非虚。” 这是许轻舟在浩然异闻录中,凡州篇看到的,那凡州第一篇,写的便是灵溪录。 而浩然异闻录总卷第一篇,写的也是关于灵溪的事,只不过那一篇,叫灵江录。 【浩然有江,是曰灵江,灵江之水,自天上来,始自东海仙山,终于西海归墟。】 三娃自是没听说过,亦是第一次听许轻舟提及,特别此时就站在这灵溪畔,看着这般奇怪的景色,心中好奇更甚。 尤其小白,脱口便问出了一个很小白的问题。 “这么宽的河道,为何叫溪呢?” 其余二人,神色大同小异,目光中很是期待。 无忧追问:“对啊,里面的灵水呢,水又去了哪里?” 第153章 何为灵溪 “阔池之河,为何唤溪?” 平缓了气息的苍月心吟,挺直了盈盈柳腰,浅浅笑意配上那脸颊上未散尽的红潮,别有一番风味。 她看向许轻舟,主动说道: “先生,就由我这个江南本地人来解答如何?” 许轻舟自是点头,袖袍一荡。 “殿下请。” “咳咳!”苍月心吟清了清嗓子,指着山下河床,慢声道: 浩然有江,名曰灵江,其支流为河,固曰灵河,灵河支流唤曰溪,固曰灵溪。 “这灵溪源头,自黄州而来,一分为三,贯穿三国国土,眼前条,准确的说,应叫月灵溪,之所以叫它溪,不是它不够大,而是相比于灵河,灵江,它太小了。” 无忧三人眼泛星芒,于山顶倒吸寒风,似是打开了新的世界。 灵江支流为灵河,灵河之流为灵溪。 灵溪尚且拥有如此宽阔的河床,若是灵河,灵江那还了得。 她们开始在脑海里脑补,好奇心止不住的涌出,溢出眼眶。 “原来是这样啊,那心吟姐姐,你可见过灵江啊,那得多大呀?” 无忧迫不及待的询问。 苍月心吟若有所思,“没见过,就连灵河我也不曾见过,不过听人说,灵江阔,足足千里,舟不可渡,鸟不可跃。” “人若渡灵江,唯有十一境大乘者方可做到。” “总之很宽很宽就对啦。” “而且,书中说,灵江之水,万万年不息,滚滚奔腾,从天上而来,滋养整个浩然大陆。” 说着,她看向许轻舟,眯着一双月牙,笑问:“先生,我说的对否?” 许轻舟下意识蹙了蹙鼻。 对与对,问自己,自己又怎么知晓呢,他也只是从那书中看到过罢了。 不过与苍月心吟口中所说,却也有九分出入,想来并非空穴来风。 “嗯,是这样的。” 三娃茫然点头,眼中好奇并未因此减少分毫。 望着那干涸的河床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涌现。 小白问:“那刚老许说,这河里不能积水,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啊,那上面怎么连棵草都没有,这不合理啊?” 苍月心吟继续耐心解析道: “看到那白色的河沙没?” “嗯,看到了。” 苍月心吟话音继续,“此沙唤灵沙,灵沙看似平整细腻,可是你可千万不能被它的外表所迷惑,那下面可是个无底洞。” “无底洞?” 三娃眼中恍惚更甚,视线凝视看了一遍又一遍。 更是试图用神识洞穿河底下,一窥究竟。 却是未曾发现半分异常,不由拧起眉梢。 既是探查无果,又见苍月心吟不说话,被勾起了欲望的小无忧,拽着苍月心吟的胳膊晃呀晃,催促道: 心吟姐姐,你就别卖关子,快告诉我们吧。 苍月心吟伸手捏了捏无忧的小脸,眯着双眸慢慢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那下面到底有什么,我只知道,凡是灵溪之外的东西,只要掉到那灵沙上,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水入水落,人过人陷,哪怕是一片落叶,掉到了那上面,不出一会就消失了。” “所以,我们这也管灵溪,叫做会吃人的河。” “我想,这也是为何这灵溪都干涸上千年了,可是河床还能安然无恙的保留在这里的原因吧,总之很邪乎,其中缘由,无人知晓.....” 趁着苍月心吟说话的功夫,清衍不知何时,抱起了旁边一个三人高的大石头,单手托举。 巨大的石头遮住了阳光,将几人掩于黑影下。 众人被其吸引,下意识的仰头,又茫然的看着清衍。 “老二,你要干嘛?” 清衍认真道: “我不信,我要试试。” 无忧擦了擦鬓角,“二哥,不至于吧?” 清衍却不以为然,坚定道: “先生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只见他脚下用力,手中猛然一送。 “嗖——”地一声,重达数千斤的大石头,就被他轻轻的扔了出去。 在那长空下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后,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那灵溪河床上。 接着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诺大 的石头落地,未曾发出半声动静。 他们就看到了那石头沉了下去。不,准确的说,更像是被那些灵沙给吞掉了一般。 悄无声息。 眨眼间,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嘶——真没了。”小白瞪着大大的眼珠,惊呼道。 无忧,清衍自也瞪着溜圆的眼中,里面满是惊奇。 许轻舟自始至终都在凝视着那湖面,眉梢向下又压了压。 刚刚他的神识时刻锁定在那颗石头上。 他发现当那石头落进去的时候,自己的神识突然就没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断了一般。 “这灵溪,还真是够神奇的。” 他的心中同样满是好奇。 好奇那石头去了哪里?好奇那灵溪之下,到底藏着什么? 苍月心吟却是有些无语的,只因为清衍这检验的方式太夸张,太直接了。 但是不得不说,结果也显而易见,直观易懂。 “看到了吧,我可没骗人。” 无忧三人自是不再说什么了,心中直呼牛批,神奇。 “还有一个问题?” 苍月心吟背着手,抬头挺胸,像极了那尾巴翘到了天上的那谁,傲娇道: “但问无妨。” “水呢?灵溪里的水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倒是把苍月心吟给难住了。 灵溪里的水,到底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可不仅仅是无忧几人好奇,整个苍月,不对是整个凡州的人都想知道。 可是至今为止,没人找到真正的答案,不过...... 她摸着下巴,不确定的说道: “我也不清楚,听我父皇说,苍月刚建国的时候,灵溪里并不是干的,那时候还有灵水,不过只有指头一般粗,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着流着就彻底没了。” “坊间流传着两种说法,争议最大。” 她伸出一个你个手指,认真继续道:“第一种,是因为灵江干涸,水自然就没有了,不过这种可能性的支持者很少。大家更愿意相信第二种,这灵溪的水是被上游的大能动了手脚,给拦住了,有人打算以这样的方式,斩断凡州气运。” “却也不知道真假,没人见过,不过自灵溪断流后,放眼整个凡州,在没有诞生过五境元婴,这倒是真的。” 等来的问题答案,模棱两可,却又添了新的疑惑。 就连清衍都忍不住的破天荒的问了一个问题。 “凡州能不能出元婴,和灵溪有什么关系?” 第154章 灵水 面对清衍的疑问,无忧和小白也向苍月心吟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他们是跟着许轻舟走了万里路不假。 按理自当是见过世面的,可是他们兜兜转转终究不过走在这苍月的一亩三分地上。 说到底,只是一只井底之蛙罢了。 虽然,他们的组合在凡州,已经近乎无敌。 在这个地界,春来他们不高声语,哪个虫儿敢做声? 但终究只是和虫比,浩然世界十州八荒四海,于他们而言,太大,太阔,一切都是未知的。 苍月心吟摸着小下巴,想了想,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毕竟我无灵根,不可修行。” “我看旧朝史册记载,灵溪里流的是灵水,灵水自东海仙山而来,带来了无尽的天地灵气,它所过之处,灵气会扩散到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里。” “灵溪断流,便就没有灵气的补充,天地间的灵气就慢慢变少了。” “而天地灵气是修行的必备因素,灵气少了,可不就无法支撑修行者破开元婴了呗。” 说完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像是在自我肯定。 “我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三人听闻,眼中稀异的目光更甚,仿佛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看到了认知之外的另一幕。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凡州贫瘠,并非是因为凡州真的就不如别的州,只是凡州离灵江太远,灵溪到了这里,就断流了。”小无忧分析道。 小白插话,“嗯,真神奇,你说我要是跳到灵江里修炼,修为是不是会噌噌的涨啊。” 清衍很认同的点头。 “对,有道理,可以试试。” 许轻舟听闻,不由扯了扯嘴角。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一个干涸的河床都能尚且如此诡异,真要是灵江水在其中流,人下去,还有命吗? 他深吸一口气,寒意在晚冬蒸蒸日上。 但是他能感受到,站在这干涸的河床畔,天地间的灵气似乎真的浓郁了些。 清爽了些...... 苍月心吟所说,出自史册,而他所知道的和她说的,自也大差不差,也是来自一些流传至今的古籍。 如此看来,此事可能真并非谣言。 毕竟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也是曾经诞生过圣人的。 灵江自东海而来,入归墟,横贯整个浩然大陆。 将浩然大陆一分为二,划出了两个天下。 灵江以南,人族十州并立,灵江以北,八荒妖兽聚集。 两大阵营就此对立。 沿途有八条支流,南北各四条,八条支流,又各分三道,为溪。 地下,亦有无数灵泉交错,完美的形成了一个生态内循环。 这么一想,灵水带来天地万物修行的灵气,这样的说法,确实不无道理。 至于真理,等以后看了,也就知道了。 收起思绪,收回目光。 “走吧!” 他唤上几人,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这山是他最先爬上来的,也是他最先走下去的。 几人自是没有多想,赶忙跟上。 只是三娃依旧有意无意的扭过头,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干涸的河床。 “师傅,我们这么走下去,有一天,会看到灵江吗?” 许轻舟不假思索道: “会的,水往下流,人往上走。” 无忧弯着眉,欢呼道:“那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看看,心吟姐姐口中的江面千里,浩瀚如海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场景啊,” 小白接话,“别说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许轻舟只是笑笑,未再说话。 苍月心吟跟在身侧,也没有出声,不过眼神中却满是复杂。 一半是羡慕,羡慕他们自由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一半是难过,难过自己画地为牢,想去哪里都去不了。 ........ 一行又踏上了归路。 马车内,三娃捧着那本被许轻舟翻烂的《浩然异闻录》认真的看了起来。 “看这里,灵江篇....” “对,就是这个,还有灵溪呢。” “心吟姐姐果然没骗我们,这书里还真写了呢。” “.......” 又行三日,进入了京州地界。 队伍也不再是原来那个小小的队伍了,而是千骑开道。 也不再绕道慢行,而是顺着大道,直奔京州而去。 皇城之中,自然也知晓了苍月心吟这位公主回来的消息。 一时之间,人心浮躁,扰乱纷纷。 这位公主,世人知道的甚少。 不过冀州城一事,却已然名扬天下。 其手段之果决,狠辣,就算是男儿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说了吧,那心吟公主,就要回京了。” “是吗?” “当然,听说还带回来了个先生,叫忘忧先生。” 忘忧先生?谁啊,未曾听闻,文坛之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大家? “这你就不知道了,忘忧先生,可不简单,我听人说,云城事变,就是他在背后谋划的。” “嘶....不是说是秋山一众匪徒吗?” “你傻啊,一群土匪能有那本事,一月覆一城,背后定然是有高人指点啊。” “若是真如你所说,这忘忧先生,不简单啊,公主将其亲自请回来,看来陛下是打算要用此人了。” “嗯,等着看吧,等陛下闭关结束,京城就要唱大戏咯。” “咳咳,二位大人,还想看戏呢,小心自己先入了戏中.....” “大人......” 许轻舟的忘忧先生名号,是从天霜城流传出的,而天霜离此地亦有数千里,消息流传自然没那么通达。 再加上,许轻舟在名声鹊起之时,选择了远行,离开了天霜一去不回。 后在云城,也只停留了数月。 随后一走便是四年,期间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所以这京都之地,知道忘忧先生的屈指可数。 百姓自不用说,哪里曾听闻。 就是这朝堂之上,除了六位国公,十二王,三大士族,和六部尚书,左右丞相以外,还知道的人,怕是不过五指之数。 所以此时听人提及,对于忘忧先生众臣自是好奇的。 特别此人,可是苍月心吟这位公主亲自去接回来的,这样的礼遇,在苍月可不多见。 ........... “先生,快看,那就是圣人的雕像,凡州曾经唯一的圣人,书圣苏弑之。” 苍月心吟指着远处一座高耸的石像激动道,眼中满是崇拜。 许轻舟亦远眺,小声重复。 “苏弑?” “先生错了,不是苏轼,是苏轼之……” 第155章 负重前行。 那雕像高曰十丈,临近之时,需以仰望。 雕刻的是一老仙人的模样,手握半卷书,单手拂长须,抬眸凝长空。 雕工精湛,篆刻的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双眼睛,细看饱经沧桑,透着无尽的睿智,让整尊石像,宛如活过来了一般。 单是瞻仰,便感其一身正气,凌冽非常。 天地十四境,这圣人便是十三境,也是浩然大陆,已知人能修炼到的最高境界。 “书圣,你说的此人,可是十三境圣人?” 苍月心吟点头,依旧透过车窗瞻仰着那尊石像,精致的脸蛋上满是崇拜,确定的说道: “对,就是十三境圣人。” “凡州唯一的圣人。” 听闻此言,小无忧等人也下意识的再次看向了那尊石像,眼中的神色,同样有了明显的变化。 “十三境的大圣人,人间的老仙人,听说能活万年岁月呢,好厉害的。” “嗯,一万年,那这书圣还活着不?” 苍月心吟摇了摇头,慢慢道: “书圣·苏弑之,属于他的传奇,早已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凡州还不是现在的凡州,也没有三国鼎力的格局,听说那个时候,凡州的人都是一个个部落,靠打猎为生,彼此之间互不往来,却也时常争斗杀伐,与兽同行,游荡山野。” “那时候,书圣来到了凡州,他用了百年的时间走遍了凡州每一个地方,用书中的道理教化世人,我们的祖先才走出了山野密林,建立最初的王朝。” “后来书圣走了,离开了凡州,人们为了纪念他,便雕刻了这一尊石像,立在了这里。” “数万年来,王朝更替,沧海桑田,可是他的雕像却一直屹立于此,供天下天下人祭拜,瞻仰。” 说着苍月心吟单手拄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继续道: “至于书圣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有人说他成了仙,飞升天界了,也有人说他仙逝了。” 话音一顿,她的眼里迷茫被驱散,又闪动着光,那是崇拜的模样。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老人家,就像这尊雕像一样,一直伫立在我们的心中,万古流芳,即便是在过几万年,我相信,属于他的传说依旧还在,他会一直活在人们心中,即便身死,其魂不灭。” 三娃点头,似懂非懂。 许轻舟感受到苍月心吟眼中的崇拜如此浓烈,笑问: “你好像很崇拜他,你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苍月心吟收回目光,看向许轻舟,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然,书圣本就是我的榜样,谁不想如他一般,青史留名,万古流芳呢?” 许轻舟笑笑,不置可否,也不再说话。 苍月心吟自是被勾起了兴趣,连忙追问。 “难道先生不想吗?” “想什么?”许轻舟明知故问。 苍月心吟凑近了些,“不想让世人都记住你吗?不想名扬天下,不想万古流芳?” 面对苍月心吟的询问,许轻舟合上了手中书,深吸一口气,舒缓眉梢。 侧目望向窗外,凝视了那尊石像一眼,随之又慢慢收回,看向苍月心吟,意味深长道: “在我看来,所谓的千秋霸业也好,万古流芳也罢,与一件事相比,其实都算不了什么?” “什么事情?” 许轻舟直视苍月心吟,平静道: “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苍月心吟愣住了,眸子里的光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心中小声重复,“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 而许轻舟的话音,却依旧在其耳畔悠悠响起。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人活着,还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呢。” “千秋霸业,说到底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万古流芳,亦不过是虚名一场,真的很重要吗?” “或者我该这么问,殿下,这么做你快乐吗?” 许轻舟的寥寥数语,似是触动了苍月心吟的灵魂深处,面对这样恶灵魂拷问,她有那么一刻,她是茫然的,是不知所措的。 她不禁的在问自己,千秋霸业,万古流芳,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一种是生命意义上的永生,一种是灵魂意义上的永生,又怎么不重要呢? 可是如先生所说,和那件事相比,却又显得微不足道。 人活着,最重要的是什么?先生给了答案。 要开心,要做自己。 她无法去反驳先生,因为在逝去的这数月里,她第一次用喜欢的方式,去做喜欢的事,而收获的,是她这一生中最值得去珍视的,也只属于她的东西。 美好的回忆。 可是...... 她抿唇一笑,墨眉一弯,“先生说的对。” 却又话锋一转,犀利的双眸凝视少年,郑重的道: “可是先生,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不是吗?不是为了虚名,而是因为当担。” 许轻舟眉梢微微一压。 苍月心吟扭头,又看向了车窗外,目光悠然,话音慢慢。 “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如先生所说,可以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下去的,甚至他们连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生活本就充满了太多的无可奈何,尽可不信这命,可是命运却始终存在不是吗?” “先生问我,这么做快乐吗?我会告诉先生,我不快乐,可是,先生啊,我生来本就不是寻常之人,又岂能奢望如常人一般苟活于世呢。” “有些事情,总归要有人去做,也不得不去做,与其让别人做,何不如我做,至少我有别人没有的东西,权利。” “世事纷扰,若要宁静,自要有人替天下百姓负重前行。” 说话间,苍月心吟又看向了他,笑得很灿烂,也很坦然。 那眼底的光,在这一刻,轻而易举的洞穿了许轻舟的胸腔。 在配上那铿锵有力的话音,许轻舟的脑海,渐渐回响,悠悠回荡。 她说: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活着,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如先生说的一样,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就一定要有人牺牲,去做一些事情,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她还说: “我想让花盛开,在骄阳下绚烂的开,在狂风中肆意的开……” 小无忧也好,清衍也罢,又或者是小白,三人的目光茫然的望着苍月心吟。 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苍月心吟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活泼的邻家姑娘,变得高大了很多很多。 他们也许听不太懂,苍月心吟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能感受到。 清晰的感受到了,属于苍月心吟眼中的炙热,如夏日骄阳。 许轻舟沉默了,也触动了。 苍月心吟说了那么多,总结起来,她要的不过只是四个字罢了。 在这样的世道,却有这样的姑娘,或者说,在任何的世道,都有像她这样的人,只是她是皇而已。 许久许久..... 他的目光变得柔和,眼神变得坚定,望着苍月心吟,低声自语。 “是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负重前行罢了。” “先生,在说什么?” 许轻舟坦然一笑,如春风抚过寒冬,郑重道: “我说,终有一天,这盛世定将如您所愿。” 苍月心吟也笑了,双眼眯成月牙,如黑幕中的光,照亮整个荒原。 “承先生吉言,也请先生费心。” 相对在无言,只剩笑意浓。 姑娘所求,四字简括,【国泰民安】 先生所想,亦是四字,【愿卿如愿】 但凡千古流名之人,必有壮举异于常人。 总要有人违背本心,去做不想做的事,才会有人,可以遵循本心,去做想做的事,不是吗? 用一人之心血,换万万人之宁静,纵使万般苦楚加身,有何可惧。 三娃懵懂,若有所思,心有所想..... 第156章 那年京都外 数日后..... 行进途中,看到了一座山,高耸入云的山。 它在这片沃野中孤独耸立,左侧临江,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苍月心吟说,那山叫:孤峰,是京都唯一的高山。 那江叫苍河,是苍月最大的河。 一山一河上,建了一座雄关,名曰:山河关。 是兵家要地,护着整个京都。 他们翻越过了山河关,又行了百里,见到了一座城,一座巍峨耸立的雄城。 至此。 他们上了江南,也到了江南。 时值正午,天气晴朗,风稍微凉。 遥望雄城,似与云天相接,浩瀚非常。 众人眼中炙热,兴奋满布脸庞,就连拉车的马儿,也加快了步伐,变得欢快了些。 那便是京都,苍月的皇城。 五千里路云和月,从盛夏到晚冬,二百个日日夜夜,横跨大半国土,他们终于到了这京城。 心中心情自然是喜悦的。 可是,却唯有苍月心吟一人例外,她那好看的眉宇间,已然挂着浓浓的丧。 临近京都时,无忧不解问: “心吟姐姐,你怎么了,就要到家了,不开心吗?” 苍月心吟挤出一抹牵强的笑,摇了摇头,否认道: “没有,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些。” 她自春时,离开的皇城,马不停蹄奔袭五千里到的青州。 又自青州,慢慢悠悠,回到了这最初的地方。 算下来,刚好过去一整年。 只叹时光匆匆,为何不能再慢一些。 许轻舟很清楚苍月心吟的心思,也知道她心中所想,遂合上了书本,挑眉道: “今日的天气不错。” 苍月心吟怔了怔,随即笑道: “那先生,要不出去走走?” 许轻舟点头。 “好!” 马车停了下来。 白衣书生郎,和白衣俏姑娘,先后下了马车,顺着大道向前走去。 身前甲士策马,已然清空了整个大道。 身后马车缓缓跟随。 清衍三人也下了马车,远远的看着,互相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什么。 城就在前方,路不过几千米,二人却是改了方向,爬上了一座凸起的小山丘。 许轻舟在前,苍月心吟在侧,四野寂静。 “殿下,有心事?” 苍月心吟违心道,“没有啊,好着呢。” 许轻舟没在追问,只是平静的道:“入了城,就不会再和殿下见面了吧。” 苍月心吟低着头,没有反驳。 “是啊,入了城,先生就再也见不到心吟了。” 许轻舟顿了一下,问:“那,心吟殿下,可有什么事,要与许某交代的。” 苍月心吟想了想,确定道:“没有。” “好!” 又走了数十步,来到了坡巅,遥望—— 远远可见城门前人头济济。 迎接的队列已经出现在了城门口,两侧,四周多聚集着看热闹的百姓。 许轻舟止住了脚步。 “殿下,就走到这吧。” 苍月心吟侧仰着脑袋,望着许轻舟的侧脸,咬了咬薄唇,欲言又止。 点头道: “好。” 许轻舟垂目,神色柔和,洒落在苍月心吟的身上,笑道: “我最见不得女子皱眉,尤其是像殿下这样好看的女子。” “我还是喜欢那个爱笑的殿下。” 感受着许轻舟目光里的柔和,苍月心吟深呼吸,舒缓眉梢,又带上了往日的浅浅笑意。 “好,听先生的。” 许轻舟收回目光,背着手,望着前方城下,人山人海,轻声又道: “殿下是知道的,许某喜静,就不和殿下一同入城了。” 风徐徐,吹动着二人的白衣,长发......似是万籁俱静。 “先生,其实我.....” “殿下,还请先行。” 苍月心吟话音被打断,知晓许轻舟的用意,便不再坚持,只是在许轻舟视线看不到的地方,轻息了一声。 随后荡起袖袍,执弟子礼节,深深一辑到地,道: “先生,苍月心吟告辞了。” 许轻舟回了一礼。 “殿下慢行。” 二人起身,目光对视,失落被驱散,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勾起,眼中笑意越浓。 “走啦。” 姑娘转身,挥动着纤纤玉手,踩着风,向坡下而去。 正如她来时一般,悄然而去。 许轻舟站在坡顶,自是目送。 看着苍月心吟下了坡,上了马车,又看着那马车,徐徐朝着城中行驶而去…… 马车里,苍月心吟透过车窗缝隙,偷偷看着山顶,看着那抹白衣,目光专注……,浮动的波光,是不舍。 这一别,虽会相见,可是再见时,却非故人相逢,应是新人相会。 与先生的辞别,是替苍月心。 对先生的欢喜,是苍月心吟。 只是苍月心吟,也只能是苍月心吟。 “先生啊,你会一直记得,皇城外的苍月心吟的,对吧?就像苍月心吟的记忆里,只有先生一样。”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是微风,是晚霞,是心跳,是无可替代……” 低语间,她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根银针,插进了青丝发缝下。 她的神色悄然变化,稚嫩消逝,柔情不在。 清澈灿烂的眸子,变得深沉。 弯弯的眉梢绷直,变得凌冽。 五官微微变化,就连胸口下的起伏,竟是也随着一吸一吐间,慢慢的平和了下来。 只是眨眼的功夫,邻家的姑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位俊俏少年郎,公子世无双。 “沈卿。” 熟悉的话音自马车中传来,清冷,有力,浑厚。 沈君眉梢一沉,他心里很清楚,他的主子,又回来了。 “臣在。” “先生喜欢清净,去让那些人都散了。” “诺!”沈君郑重道,随后又小声问: “陛下,我们直接回宫里,还是?” “先去摘星宫吧。” “好,” 突然此时,起了一阵风,风掀动纱帐,涌入车中,温和,柔顺,绵绵..... 她仰起头,伸手抚摸着那跑进车里的风,小声低语。 “起风了.....” 风从未停过,只是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风里又有了温度。 很暖。 她嘴角微起,谦谦笑意。 『春风生,替我迎迎那先生吧』 山坡上,许轻舟仍在目送。 小白无忧,清衍不知何时,牵马来到了他的身后。 无忧问:“师傅,我们怎么不和心吟姐姐,一起入城啊?” 许轻舟答:“太吵。” 无忧又问:“感觉心吟姐姐,今天怪怪的。” 许轻舟沉默,不曾言。 无忧又问:“心吟姐姐,会来看我们的对吧,师父?” 许轻舟感慨,望着天幕。 “会,不过....那时候,你就不能在叫她心吟姐姐了。” 无忧不解,懵懂道: “为什么?” 小白接话,一副很懂的样子。 “进了城,人家就是公主了,你得叫殿下,哪能姐姐,姐姐的叫啊,我听人说,这皇城里,规矩可多了。” 无忧豁然开朗,“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我还是觉得,叫心吟姐姐比较亲切,叫殿下太生分,你说是吧,师傅?” 许轻舟抿唇一笑,“小白说的对,苍月心吟只在皇城之外,进了皇城,她就不是苍月心吟了,她还有别的名字。” 本来明了的三人,又懵了。 “什么意思?” “没听懂。” 恰逢此时,那方才的风,从城下刚好吹到了此间,温和柔软。 许轻舟深深一口气,心旷神怡。 “起风了。” 风徐徐,吹过旷野,寒意渐散。 他眉梢上挑,肆意一笑。 『春风起,替我送送那姑娘吧。』 转身上了马,勒紧缰绳。 “走了,带你们入城。” “驾。” 三娃亦上马相随。 “师父,等等我们。” “碍,那是我的马?” 许轻舟踏风而行,向雄城而去,沐浴长风,朗声浅诵。 “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真江南。” “残留笛声慢,乱风拨孤帆。” “不知是诗酒如歌,还是那兵荒马乱。” “惊鸿一瞥,愿为君走这一趟。” 身后三娃持续含笑吐槽。 “老许说的啥?” “不是人话,听不懂。” “师傅说,你们都是大笨蛋,嘻嘻。” 那年盛夏,听蝉鸣,姑娘上了山。 今年初春,沐春风,先生进了城。 ———— 第157章 逛京城 继苍月心吟之后,待那人潮散尽之时,四人进了眼前的京都。 走入城中,豁然开朗,四人愣在原地,看眼前,一幅宛若“清明上河图”的盛世繁荣缓缓展开。 映入眼前的是宽阔的长街,交错的河道,恢弘的建筑…… 落入耳中的是喧闹声声,嘈杂阵阵,小贩走街叫卖,艺人人前卖弄…… 在看远一些,处处楼台亭阁,灯笼高挂,才子舞扇,长亭咏诗,佳人招手,撑窗揽客...... 此情此景,当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纵使神仙来了也要流连。 人言三月的江南最让人流连忘返,在许轻舟看来,二月的江南也让人乐而忘返。 许轻舟眯着双眼,舞着折扇,望着眼前锦簇,耳畔喧哗,叹道: 京州大道连狭邪,青年白马七香车,古人,诚不欺我啊。 感慨声中,一个侍郎不知何时来到四人身前,恭敬一拜。 “在下礼部侍郎·李允,见过先生。” 许轻舟打量着这瘦弱的儒生,问:“我们认识?” “先生,是殿下让我来的,殿下已经派人准备了好了别苑,让下官带先生过去。” 三娃不言,只是看着许轻舟。 许轻舟自是也不推辞,直言道:“那就有劳李兄了,前方带路。” 李允闻言,上前接过许轻舟的马绳,恭敬道:“先生跟我来!” “请!” 路上,李允道: “殿下说,先生喜欢安静,所以下官就一个人来了,若是有怠慢之处,还望先生担待。” “挺好的.....” 一行人顺着长街向前,路上街道两旁,稀奇古怪的东西,始终吸引着无忧三人的目光。 花花绿绿的风筝,小巧精致的木雕,还有各种各样的杂耍,小吃,杂耍,应接不暇...... 一行人也不着急,自是一边走,一边逛。 无忧指着那香囊,那风筝,那小小木雕。 道:“师傅,这些东西好漂亮啊,好好看。” “喜欢吗?” “喜欢。” 许轻舟大手一挥,豪爽道: “买。” 小白挤进人群中,看着耍戏法的,化身气氛组,喊的那叫一个欢快。 “好!!精彩。” 看到别人往那铜锣里扔钱,小白似乎明白了什么,水汪汪的大眼珠,看向了许轻舟,嗲声嗲气的道: “老许?” 许轻舟完美领悟,又是大手一挥,一锭白银脱手而出,准确的落入那铜锣中,豪横道: “赏!” 至于清衍,自从入了城中,只要是冒烟的地方,他便没有落下一家。 “先生,有肉。” “先生,有鸡。” “先生,有包子。” “先生,有豆浆。” “先生,这个....” 而许轻舟永远只张扬的说一字。 “吃。” 随后爽快的掏钱。 从街头,走街尾,无忧手上拎满了东,清衍肚子里装满了东西。 至于小白,喊哑了嗓子…… 四人也理所应当的成了这条街上最亮的崽,回头率,百分之百。 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稳稳拿捏,碾压一切…… 白发的姑娘,落落大方。 蒙眼的少年,威武霸气。 小小的丫头,灵动可人。 当然—— 还有那书生,最最耀眼。 特别是他扔钱的时候,满满的洒脱迎面而来,风流有了代言人。 真的超帅。 惹得不少男子红了眼,不少女子红了脸。 “这是谁家的公子,好生大气呢。” “是啊,在京城未曾见过,可是这出手如此大方,想来定是王侯世家之后,初到京都呢。” “嗯嗯,真潇洒,他给钱的样子,真的帅死了有没有,好喜欢,” 而这些只言片语,自是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许轻舟的耳中。 他掏起钱来,也更丝滑了些。 这种感觉很玄妙,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头一次觉得,在这方世界,原来这些俗世的金银竟是也能这般好使。 而在喧闹下的僻静处,周虚将一人拍翻了过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吐槽道: “呼.....累死老朽了,总算是都搞定了。” 张平在不远处,也向他投来了一个眼神,示意他的那里也清理干净了。 自许轻舟几人入了这京都,暗处就尾随着数十个探子,境界多是筑基,炼气,时刻监视,跟踪几人。 张平和周虚便自告奋勇,将这些人一个不落,全部放倒。 主打一个,干干净净。 不过他们也没忘了先生的话,非必要不伤及性命,也只是弄晕过去罢了。 但是,即便如此,忘忧先生入城的消息,还是很快传到了王公贵族,门阀大夫们的耳中。 这其中魏国公府自然不例外,是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人。 麟走进了魏国公养病的别院中,来到了房间内,隔着屏风拜见道; “魏公,公主回京了,直接去了摘星宫,还有那忘忧先生,也入京城了,被殿下安排到了南城别院。” 闻言那屏风后,一个人影坐了起来,浑厚的嗓音随之响起。 “好,知道了。” 声音带着些沧桑,却足够浑厚沉稳,丝毫听不出半分重病的感觉。 “魏公,有件事很奇怪,那先生是和殿下一起到的城外,却不是一起入的城。” 魏公听闻,诧异道:“哦,还有这事?” 麟恭敬道:“千真万确,依我看,忘忧先生好像并不知道,心吟公主就是圣上。” 魏国公沉默了,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不不不,忘忧先生若是真不知道,那就该和殿下一起进城才对。” 麟压了压黑色的墨眉,没理解,却没有追问,而是道: “魏公,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 “等!” “等?” “对,等,你让人继续盯着,我什么风吹草动,您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魏国公平静回。 麟面露难色,“好,不过魏公,几个老王爷和国公怕是已经坐不住了,刚刚又差人来了问您的病了,我怕他们有动作.....” 魏国公深吸一口气,屏风后的黑影又一次坐了下来。 “不用管他们,一群蠢货罢了,让他们折腾,刚好,我们也试试这先生的能耐。” “好。” “下去吧。” “诺——” ………… 公主回了城,径直去了摘星宫,便就再也没有出来。 那被传得玄乎奇乎的忘忧先生,也被安排进了,皇家别院,没了动静。 魏国公依旧重病卧床,未曾醒来。 几位国公派出去的探子带回来的消息,这让他们变得紧张警惕了起来。 于是在这个夜晚,他们聚集在了一起,商量起了对策。 “诸位,说说吧,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第158章 蠢蠢欲动 苍月六大国公,除了魏国公,自是还有,秦国公,楚国公,周国公,韩国公,赵国公。 此六人,并列六公,掌管着皇族宗祠。 又有三大家,南宫世家,西门世家以及王家。 三大世家,世代从商,家中亦不缺在朝堂之上为官者。 实力雄厚,他们的三家的手上,掌控着半个苍月的经济命脉。 下到一粒苍米,上到金铁矿脉,尽在其手中,便是私盐亦有经手。 可以说,他们握着的,是苍月的经济命脉,也是苍月百姓的饭碗。 而今夜,五大国公,三族门阀,及一些旁系王爷,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一起,商量着对策。 小皇帝登基,频频妄图要变法图强。 而变法,却与他们的利益相左,故此多年来,在魏国公的带领下,他们明面上臣服,私底下,却是与皇帝暗暗较劲。 可让那苍月的皇帝吃了不少的亏。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谁做皇帝,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听话。 显然,当今的小皇帝,很叛逆,最主要的是,很难对付。 之前有魏国公在其中周旋和布局,他们时刻占据了上风,现如今,魏国公一病不起,让他们的心中没底。 可谓群龙无首,慌的一批。 没人知道,魏国公是否还能振作起来,是否又会就这般睡了过去,他们需要一个领头之人,新的决策者。 秦国公道: “依我看,直接动手,挫一挫对方的锐气,本王是不敢动苍月的皇,但区区一个无名先生,杀了也就杀了?” 楚国公接话道: “杀了?拿什么杀,若是能杀,魏公早就杀了,还轮得到你我,再说了,我们府中,养的那些人,全部加起来,能杀得了别人吗?” 不可置否,其余之人沉默不语,白日间派出去探子都回来了,一无所知,还险些殒命,按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暗中出手之人,乃是金丹强者,而且不止一人。 他们真打不过,也没把握。 “这不行,那不行,咱们就坐等小皇帝出招是吧,我真就不懂了,畏畏缩缩有什么什么好怕的,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不能行呢?” “你若是想当第二个苍月冀没人拦着你,姑且就算你能杀那忘忧先生,若是小皇帝撕破了脸,那你开刀,把你灭了你该如何?” “是啊,小皇帝若是怒气上头,真能做得出来,他杀了你,也就杀了,咱们却不敢动他啊,毕竟有那位苍月老祖坐镇,谁敢对当今圣上下杀手啊。” “那就都别管了,拖着吧,若是小皇帝真来硬的,大不了你们三家动动手脚,让物价飞涨,民怨沸腾,我等在联合宗庙之人,请老祖出山,来他个鱼死网破。” “对,实在不行,百城动乱,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心思。 虽看似在同一阵营,可是彼此却又看不上对方,主打一个,你搭台,我便拆台,谁也别想好,最后自是也争论不出个结果来。 这时人群中却走出了一个翩翩褐衣公子郎,笑道: “各位国公,王爷,叔叔伯伯,晚辈有一计,可试试那忘忧先生。” 众王侯国公闻言自是停下了争吵,目光随之落在了此人身上。 南宫正,南宫家主嫡长子,年二十有五,京都有名的才子,自小聪慧过人,主意多,备受南宫家器重,听闻已经内定,为下一代,南宫家的掌舵人。 在京都,算是有些名气,虽是小辈,但是他说话,一群长者却也愿意听。 “公子,快快说来?” 南宫正禽着阴柔的嘴角,目中带着阴寒,慢慢道: “我差人打听过,那忘忧先生在天霜时,号称只解卿忧,不渡君愁,还听说,只要是女子有求于他,他自是有求必应,有忧必解,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如这样.......” 南宫正,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听得众人面面相觑,神色茫然。 “这能行吗?” “本王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就这当,人能上,连我都能看破,那忘忧先生,真那么傻?” 众人纷纷附和,表示质疑。 南宫正却不以为然,自信笑道: “非也,非也,读书人最在乎的是什么?名声,诸位怕的是什么,怕这忘忧先生,替那皇帝对付我们。” “若是按我所说,成了,诸位的担心也就没了,若是不成,那便搞臭他的名声,岂不两全其美。” 众人沉默,因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抱着试试的态度,答应了下来。 “既是如此,尚可一试。” “那就试试吧,即便是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六公地位仅次于魏国公的第二国公,秦国公,当即拍板。 “好,那此事便交给正公子去办吧,我等静候佳音。” 南宫正抱拳一拜,眼中尽是得意。 “诸位公侯,王爷,叔叔伯父放心,正必不辱使命,全力一试。” 计划敲定,众人各自散去,夜更深时。 关于今日诸位国公暗中商谈之事,变成了两道折子,在他们的会议结束之后,也跟着流了出来。 一份进了摘星宫,到了皇帝的手上。 看着手中奏折,圣上眼中充满了戏谑和调侃。 “呵呵,魏公重病,余下的这些人,还真是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啊,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得出来,也太小看了先生了吧,也罢让你扑腾吧,有点期待,先生会如何应对呢?” “想来一定能让他们吃一个大亏才对,呵呵呵!!” 还有一份,进了魏国公府,到了魏公的手中。 看着那上面的内容,魏国公花白的眉梢不时抖动,反应与皇帝截然不同,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欣赏之色。 “有意思,这南宫家的小辈,竟是和孤想到一块去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因这先生而起,还是要从这先生这下手。” “这也倒是省了老夫亲自出马了,那就让你替老夫,试上一试……” 这一夜,于大多数人而言,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许轻舟亦不例外。 虽然安顿了下来,住的地方也合乎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心里清楚,此行来江南,他可不是来享乐旅游的,他是来办大事的。 至于办什么事,自是在明显不过了,他无需解忧书,也能知道苍月心吟心中所求为何? 只是四个罢了。 既不是千秋万代,亦不是万古流芳。 而是眼下所能看到的苍月,可国泰民安。 仅此而已。 这是苍月心吟所求,亦是他所愿,所以从今日起,他自是要开始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应对之策了。 而第一步,便是捋清楚,这皇城里,谁是敌?谁是友? 谁可以争取,谁必须抹去。 “六大国公,十二王侯,三大世家,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宗庙,士族......” 他提笔在空白的宣纸上写写画画,遂收笔,眯着眼,嘴角勾起的是自信和庆幸,低声笑道: “好像也没那么复杂。” 第159章 太阳真火 夜渐深,三娃逛了半日的京州,兴意浓浓,不知是睡了,还是在修炼。 黑幕下,周虚,张平依旧在守夜,自许轻舟那日山顶,传授剑诀之后。 二人便死心塌地的跟着许轻舟。 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卫着这位先生,虽然他们知道,先生的实力,无需他们守候,但是这是他们想要做的,也是唯一能为这先生做的。 屋中,许轻舟忙到了后半夜,桌前撩撩草草堆了满桌子的宣纸,油灯燃了一半,光弱了些。 许轻舟停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侧目看了一眼窗外,明月皎皎,煞是喜人。 他起身,袖口往桌上一拂,宣纸尽数消失不见,端着手走出屋外。 出了门檐,脚下一踏,顺风而起,落到了那房顶之上。 孤身屹立,风清夜明,皎月清凉,尽数洒落。 许轻舟仰望苍穹,那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 在凝视,却见一张笑脸,晃过心头,眉如折柳枝,眸若夜星汉,肤若凝霜雪,倾唇似春风。 总感觉少些什么,现在似乎明白了..... 他晃了晃脑袋,嘴角带着一抹坦然。 “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他悠然坐下,取出了一壶酒,慢慢饮,锁着眉头。 酒是烈酒,醉是浓愁。 望着天上月,想着心中事。 人一旦拥有了超脱世俗的强大实力,很多难办的事,就不难办了。 任何时候,绝对的暴力永远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最有效,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值得庆幸的是,许轻舟拥有这样的暴力。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那样的方式解决眼前苍月的问题,肯定不行,隐患太大。 这从不是一个简单的恩怨局。 这也不是一个座城,这是一个国,是上百城,是万万民,任何的环节出了问题,都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稍有差池,运筹不当,遭殃的可不止一人。 与灭冀州王府不同,苍月如今的朝局牵扯太多,在他看来问题也太多。 首先,分封制,导致中央集权分散,不少王侯拥兵自重。 其次,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掌握了社会太多的财富,财阀虎踞,危及民生。 其三,强国环伺,虎视眈眈,稍有差池,国将不国。 他确实可一笔写死元婴境,无忧,清衍,小白,自也可敌万军。 但是在庞大的人口支撑下,军队动辄百万计,非金丹境和元婴境便可逆转的。 再者血腥杀伐,非他所求—— 所以很多事,还需慎重,也需要从长计议。 “碍.....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了,也罢,既是如此,那就安心的待着吧。” 凡成大业者,皆需徐徐图之,并非一蹴而就。 就在许轻舟自我思虑,喝了半壶酒后,耳畔却在此时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声悦耳的提示声。 将他的思绪直接拽了回来。 【林霜儿破境金丹,天使投资触发返利,您获得系统奖励,行善值:10万,获得道具:(价值一万以内现代商品兑换券·10)】 “嗯——破境了?” 许轻舟眼中带着半丝狐疑,五分喜色,意念一动,点开了系统面板。 【行善值余额:335469点。】 “哦豁,三十万了....” “啧啧,这是大战之前,必有补给吗?” 想着他的嘴角上扬,竟是倾起了一抹迷人的弧度。 “若是买异火,小白的境界是否能破开元婴,若是真破开了元婴,这威慑力,呵呵.....” 这方世界,说到底,还是实力为尊,传闻中,苍月有一元婴老祖作镇祖地,故此整个苍月,在怎么明争暗斗,却是始终无人敢明面上造反。 即便是魏国公,也不敢公然忤逆,只会背地里做小动作。 若是小白当真能破境元婴,那这一切就可以变得更简单了。 “三十万,花光了还是有些心疼的,纠结啊。” 他一咬牙,心一横,“区区三十万,分分钟就能挣回来,小白实力提升,我也能少很多麻烦,若是真遇到元婴,也不用怕了,比起到时候用行善值写死对方,还不如买异火来得实在。” 权衡再三,做出抉择,他进入解忧杂货区,熟练的找到了那异火,点击购买。 【检测到你欲要购买(大阳真火·至宝),是否确认?】 “确认。” 【本次购买物品(太阳真火)价格100万行善值,检测到你拥有一张解忧杂货铺3折券,是否使用?】 “使用。” 【确认完毕,你本次花费30万行善值,购买太阳真火一份,行善值已扣除,物品已下发至您的储物袋中。】 【感谢你的购买,祝你消费愉快。】 听着那提示音,许轻舟的嘴角最终还是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同样是花钱,白日在街上,他花的那叫一个舒坦。 可是现在花的却是一个心痛,三十万啊,五年的心酸泪,一朝消费个精光。 “怎么有种买房,付了个首付的错觉呢。” 他小声嘀咕一句,取出了那团异火,顿时整个宅院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周围的温度更是在急速飙升,初春的寒,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许轻舟把玩着太阳真火,眼中心痛渐散,嘀咕一句,“这钱花的值。” 不远处,周虚和张平,看着许轻舟突然掏出这么一团火,眼睛都瞪直了,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就是太阳真火。 但是他们知道,这东西很牛,一定是宝物就对了。 不由吞咽了一抹唾沫,低声感慨。 张平感慨,“我滴娘嘞,先生是真有钱啊,这东西,最少得一万灵石起步吧?” 周虚瞪了他一眼,嫌弃的吐槽道:“呵.....瞎了你的狗眼,就这光泽,这动静,这散发出的气息,才一万?” 说完他想都没想,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 “我觉得,最少两万。” 张平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郑重点头。 “对,我也觉得,最少两万。” 孰不知,这一团太阳真火,在人间就是拿一个顶级的灵旷,也不换。 他们终究是跟许轻舟的时间不长,见识短也正常。 而在另一个院子中,正在打坐修炼的小白,感受到空气中突然熟悉的气息,猛然睁开了双眼。 “好熟悉的。” 双目中迸射惊芒,神念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三息之后,屋顶之上,小白不知何时来到了许轻舟的面前,搓着小手,盯着火团,一脸贪婪。 “老许,不,先生,大先生,这个,能给我不?” 许轻舟愣了一下,心想这孩子,来的还挺快,不过却也并没有多想,金乌和太阳本就同源。 太阳真火,金乌自然是清切的,能感应到,并出现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他咳嗽一声,“咳咳咳。”傲然道:“不给,除非你求我。” 小白没有丝毫迟疑,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珠,“求你了。” 许轻舟,“额——”心想这么随便的吗? 小白继续,“求你了。” 女子大姑娘,能屈能伸,为了异火这不算什么。 许轻舟白眼一翻。 “挪……拿去吧。” 小白接过异火,眼中满是欢喜,兴奋之余,她给了许轻舟一个大大的拥抱, 激动的说道:“谢老许,我爱死你了。” 说完头也不回,带着那团火,消失在了眼前。 许轻舟感受着少女残留的余温,想到了那日白光浮现属于小白的介绍。 顿时浑身一颤。 却又不忘了吐槽道: “刚叫我大先生,现在叫我老许,呵....人性。” 第160章 小白破境元婴 那一夜,小白吞噬异火,重铸出第二条兽脉。 那一夜,南城皇家别院,一束极光点亮黑夜。 那一夜,京都的金丹境强者们,感应到了一道陌生且危险的气息,纷纷睁开双眼,凝望南城。 麟墨眉拧在一起,惊语:“这气息....难道是元婴?” 周卿轻轻一跃,跳上了摘星宫顶,那远处的红霞在他的眼中折射出波澜不惊的光芒。 “南城别院,忘忧先生....元婴境?好强.....” 城防,巡逻的士兵,或是那早起准备做生意的人们,突然看到亮起的天,纷纷驻足,仰头望之。 “那是什么?” “天着火了?” “是城着火了吧......” 南城别苑,温度在刚刚的一个时辰里,急速拉升,即便是周虚和张平也溢出了汗水,而那些住在偏院的家丁护卫们,同样也被热得醒了过来。 本是冬末春初,却是酷热如六月的晴天。 而这一切,皆因小白而起。 许轻舟几人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小白吞噬一团异火,境界自金丹中期,突破至元婴初期。 随着突破,周身异火消逝,气温开始下降,一切渐渐恢复如初。 小无忧原本是担忧的,因为她看到自己的姐姐,整个人如着火了一般,这不由让她想起了当年,姐姐全身都是冰霜的样子。 如今一切归于平静,感受着姐姐身上那浑厚的气息,她的眼中担忧被彻底驱散,兴奋的手舞足蹈。 “太好了,姐姐突破了,好强,好强。” 清衍自是也感受着小白的变化,带着浅浅的笑意。 同样的,那眼中还有羡慕,对于元婴境力量的羡慕。 并且,他能感受到,小白身上的气息增长的同时,对于他血脉的天然压制,好像也更强烈了些。 至于周虚和张平,亲眼看到了小白从许轻舟这里取走了一份异火,紧接着就破境元婴,他们二人的内心是持续的滔滔不绝。 对于许轻舟的崇拜再次被推上了另一个高度。 在他们看来,小白破境元婴,非小白之功,而乃先生之功。 先生略微出手,元婴弹指可破,简简单单。 别人看到的,是小白破境元婴,燃尽长空十里,而他俩看到的是,自己的未来,也如这般....... “牛,太牛了。” “二十岁不到的五境元婴境,这就算是浩然顶尖的大宗门,也少见吧。” “嗯,绝世天才,近乎妖孽。” “先生太强了,看来先生真不是骗我们的,我们真的能破七境也不一定啊。” 在二人低声交流之时,小白那边也结束了,她站起身来。 神息内敛,属于元婴的气息在体内丹药的压制下,重新消逝的无影无踪。 她感受着自身的力量,还有体内多出来的一条脉络,眼中满是兴奋,三两步便来到了许轻舟几人的近前。 兴高采烈的说道: “老许,我成了,我感觉我已经无敌了。” 许轻舟自是眯着眼,自上往下打量了一遍小白,散射的余光中竟是欣慰和得意。 满满的成就感,填了整个胸腔,没有什么事情,比亲手缔造出一个强者,来得更加舒爽。 “不错,确实很强,” 小白舞动着拳头,笑嘻嘻道:“那是,我现在一拳能崩一座山,老许,下令吧,你一句话,那些阿猫阿狗,我全给它超度了。” 许轻舟无奈翻了个白眼。 “不早了,洗洗睡吧。” 说完不等几人回应,径直的朝着屋中走去。 只留下三娃驻足原地,互相喧闹起来。 无忧抱着小白的胳膊,看着她的侧脸,认真的道:“姐姐,我怎么感觉,你变帅了呢?” 小白猛的一怔,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同样严肃道:“是吗?这可能就是气质吧。” 清衍点头,“有道理。” 无忧噗呲一笑,“姐姐,你真是.....” “........” 随着小白的气息内敛,元婴的气息自是随之消散,头顶被燃起的天空,更是在一阵夜风拂过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它悄悄的走了,正如它悄悄的来一样,走的干干净净。 却足够惊艳。 “没了?” “难道是错觉。” “奇怪.....” 次日清晨,长街小巷,一则消息开始流传。 “你们昨晚看到没,南城的天着火了?” “可不是,烧了得有一个时辰呢吧?” “土鳖,那叫着火,那是天现祥瑞,佑我苍月呢……” “嘶....我看哪,那更像是凶兆,我估摸着,这皇城,要乱了....” “话可不敢乱说,这弄不好是要杀头的。” “对对对,不敢乱说.....” 流言四起,沸沸扬扬,却不单单只是因为天火,而是那些穷酸的书生,咬文嚼字的墨客,不知所谓,妄议那朝堂上的是是非非。 许轻舟小憩醒来,尚未出门,周虚便候在了门外,看样子,怕是等了些许时候了。 “老周,你在这干嘛?” “先生,门口来了一个女子,说是要找你解忧。” 闻言的许轻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找我?解忧?” 周虚郑重道:“是的。” 随后不忘了分析道:“不过先生,我感觉这其中有诈,那女子与我对视时,眼神躲躲闪闪,明显心里有鬼,而且那姑娘有修为,先天境,绝对不是寻常的妇人……” 许轻舟蹙眉,按理说,自己刚入京都,寻常之人,又怎么会知晓自己呢? 昨日刚到,今日堵门,这其中若是说没有猫腻,还真解释不通。 “来了多久了?” “有两个时辰了,我见先生睡的晚,就没打扰您,让她在外边等着呢。”周虚恭敬道。 许轻舟想了想,道:“行,你去把人给我带过来。” “好!” 待周虚走后,许轻舟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真是奇怪了,那就看看吧,反正也要找人打卡,就当拿你做任务了。” 半炷香后..... 主院一石桌上,许轻舟正在饮茶。 一个红衣罗裳的姑娘在周虚的带领下,来到了许轻舟的面前。 姑娘生的可人,颇有几分姿色,如周虚所言,身上确有修为波动。 一双凤目里,弥漫着几丝凌冽,却不是寻常的姑娘。 “先生,人带来了。” 许轻舟摆了摆手,示意周虚退下。 而那姑娘则上前,行礼。 “奴家见过先生,给先生请安。” 许轻舟抿了一口茶,余光扫视那女子,慢问: “不知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第161章 有问题,解决问题 有问题,解决问题。 那姑娘在施一礼,娓娓道:“听闻忘忧先生,昨日进了城,今日特意前来,请忘忧先生,替奴家解忧。” 许轻舟带着一丝玩味,问: “哦,你且说说,何忧?” 他的话音刚落下,那姑娘却是起身,主动走了过来,在许轻舟的注视中,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伸出了红袖下玉手,放到了石桌上,直勾勾的望着许轻舟,柔声道: “先生的规矩,奴家懂,先生请。” 许轻舟愣了一下,看着这姑娘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在看向这姑娘的眼神时,也染了慎重,总感觉怪怪的。 周虚在一旁,花白的眉梢压了压,佝偻着腰,死死的盯着这姑娘,恍惚间,他突然觉得,这女子变了一个人。 方才的姑娘尚且不敢与他对视,虽有修为,却也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可是现在,居然敢跟先生对视而不躲不闪。 要知道,哪怕是他,也不敢这般与许轻舟对视啊。 许轻舟放下了手中杯盏,同样凝视这姑娘,平静道: “既然姑娘有备而来,许某在推辞,反倒是许某不对了,那就让我替你看看,姑娘的忧,是何忧?” 说罢手掌拂过那玉手,一触即离,遂现忘忧书,指尖一荡。 蓝光浮现,字体凝聚。 自上往下,许轻舟一扫而过,眉梢下压,眸沉三分。 而那姑娘却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的坏意愈发的浓。 见许轻舟许久不曾开口,姑娘主动询问,“先生,能解吗?” 许轻舟收起解忧书,舒缓剑眉,语气却比之之前寒了几分。 “姑娘,你这是在玩火啊。” 那姑娘却是丝毫不惧,依旧望着他,只重复了一句。 “先生,能解吗?” 许轻舟取过杯中茶,慢慢饮,眼底的寒光一览无余。 方才忘忧书中的信息,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姓名:南宫·凝月】 【年龄:29岁】 【种族:人族】 【境界:先天二重境。】 【简介:三大世家,南宫家死士,自小于南宫家长大,被赐予南宫姓,忠诚于南宫一族,为了南宫家的利益可舍弃一切,包括性命,此行,遵循南宫家主之子,南宫正的命令,完成任务,请忘忧先生解忧。】 【所忧:请求忘忧先生,诛杀皇帝亲信,带一品刀侍卫统领·周卿。】 【解决方案:..........】 同样为死士,一种是利用外物控制,如宁峰,李三,三千死士…… 而另一种便是眼前的姑娘,这种死士,为主而死,最为难缠,他们已经彻底的被洗脑了,没有什么东西,能左右他们的偏执。 显然,对方是冲自己来的,也是冲当今圣上来的。 他想过,对方会如何对付自己,无非是暗杀,栽赃....却从未想过,对方竟是会用出这样的招数,当真意外。 只能说,那些人似乎很了解自己,做了很多功课,他们认定了自己能解忧,为女子解忧。 并且他们也认定了自己养出的死士,很忠诚。 怎么说,类似,卡BUFF。 至于用意,无非三点,其一,自己若是解了,得罪了皇权,与皇帝直接闹掰,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这是理想的收获。 其二,自己不解,他们会如何?想来也就搞一搞自己的名声,说自己浪得虚名罢了。 毕竟他们觉得自己是读书人,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最看重的,便是名声。 至于第三点嘛,根据自己的反应,试探自己态度。 不得不说,有些小聪明,不过.....他们却忘了,许轻舟并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是一个穿越者。 作为一个穿越者,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但是从不迂腐。 随着喉咙滚动,热茶入肺,口齿生津,许轻舟唇角勾起,眯眼看着姑娘,反问道: “凝月姑娘,你可知这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没有忧愁?” 南宫·凝月同样勾着红唇,笑应,“奴家不知道,还请先生告知。” 许轻舟眼眸低垂,随后微抬,一抹寒芒自眼中骤起,冰冷话音随之吐出。 “死人。” 南宫·凝月怔了怔,被凝视的一瞬间,周身寒意四起。 可是她的眼中却并没有畏惧,只是刹那的功夫,她就反应了过来。 含情脉脉的双眸变得阴狠,一只手掀飞了石桌,另一只手中悄然握住了一柄匕首,朝着许轻舟便捅了过来。 许轻舟却是魏然不动,自顾自饮茶。 在那匕首锋芒临近许轻舟眼前之时,周虚已经动了,一把薅住那女子的头发猛地一拽。 金丹后期的修为一览无余,那女子生生被拽住,身形向后倒飞。 周虚婉转掌心,握拳猛然砸落。 “嘭——”一声闷响。 直接洞穿了对方的气海,一口鲜血自南宫·凝月口中喷涌而出。 尚且还未落地,周虚五指蓄力,单手捏住对方脖子,高高举起。 至此风息,掀飞的石桌方才落地,发出些许动静。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只是眨眼的功夫。 南宫·凝月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手中匕首脱落,奄奄一息。 精致的脸蛋,被那鲜血染得更加娇艳,眸中依旧没有畏惧,只有视死如归的平静。 “先生....” 许轻舟大手一拂,眼前散落的石桌恢复了原样,放下手中杯,微微点头。 周虚心领神会,五指猛然一握。 “擦咔——”一声。 那南宫·凝月甚至都未曾哼出一声,整个身体就软了下来,双臂随着红裙垂落,血眸涣散。 周虚松开了手。 ‘嘭——’地一声闷响,南宫·凝月的尸首掉落地面,那胸口处的空洞溢出鲜红,染红石板。 她死了,烦恼自是也消了。 “从此以后,你再无忧愁,不用谢我。” 许轻舟轻声慢语,又唤道: “老周。” “先生。” “你替我跑一趟,把人送到南宫家,告诉他们,她的忧我解了,顺便给我带个话,从今往后,南宫家的忧,有多少,我解多少,来者不拒。” 周虚点头,“明白,我这就去。” 将地上的南宫·凝月尸首抓起,周虚一个纵身消失在了院中。 【南宫·凝月死亡,心中在无忧愁,宿主解忧成功。】 【宿主为南宫·凝月成功解忧,触发奖励,行善值1000点。】 许轻舟放下杯盏,双目微眯,得意道:“搞定。” 跟自己玩心眼子,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那自己便顺了他们的意,来一个将计就计。 不远去,周平自始至终将一切尽收眼底,眼中敬佩无不掩饰。 “太强了,有问题,解决问题,人有问题,解决人,先生真是鬼才啊,学会了。” 第162章 南宫世家 京都,南宫家宅院内,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悄无声息。 片刻后..... 一具女尸穿门而入,横渡堂中,重重砸在了大殿牌匾之上,将(厚德载物)四个大字染的猩红。 如此一幕,惊了正在议事的南宫家众人一跳,南宫正赫然也在其中。 “怎么回事?” “什么人?” 霎时之间,一群人便先后冲了出来,四周暗处,南宫家的死士也迅速集合而来,其中不乏筑基境的修行者。 粗略一数,不下数十余人。 院中。 周虚眯着狭长的双眼,抚着花白胡须,自是巍然不动的站在那里,一身金丹境后期的修为毫无遮掩的外溢。 震慑此间。 四周赶来的死士,虎视眈眈,竟是无一人敢先动手。 南宫家主横眉怒目,心中虽有忌惮,却仍然厉声质问道: “阁下何人,为何闯我李家宅院?” 周虚谦逊,平静开口,沧桑的话音里满是深沉。 “诸位别误会,老夫没别的意思,只是奉先生的命令,将南宫家的人给送回来罢了。” 听闻此言,南宫家众人方才反应过来,看向那被钉在牌匾上的尸首。 “是凝月,怎么会....” “到底怎么回事?凝月怎么死了。” “可恶,居然杀我族人。” 大多南宫家之人,是茫然的,不解的。 唯有知情的南宫正,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一双阴柔的眸中,戾气横生。 “该死。” 周虚可不在乎他们作何感想,带着玩味和鄙夷的语气继续道: “先生说了,此人的忧愁已解,不道谢。” “先生还说,凡南宫家之人,自今日起,若要解忧者,无论男女,来者不拒,尽可前来。” “话已带到,人已送回,诸位,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行了两步,却又止住了步伐,拧过头,冷声补了一句。 “对了,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先生叫忘忧先生,而忘字谁都可解。” 语气带着调侃,却也是警告。 何为忘忧先生?答案显而易见。 真能让你忘忧,也能让你再也无忧。 简简单单。 一个死字罢了。 见周虚欲要离去,一众死士跃跃欲试,试图阻拦。 剑锋凌冽。 南宫家主心里很清楚,家里这些死士,加起来,也不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下令道: “让他走。” “呵....” 周虚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南宫正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木柱之上,咬牙切齿道: “可恶,该死。” 其余小辈,叔伯面面相觑,一时竟是也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正的父亲南宫家主知道此事乃是自己儿子的主意。 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责备,而是安慰道: “正儿,事情既然发生了,无需自责,想开一些。” 南宫正收起眼中的暴戾,深呼吸,对着父亲点了点头,恭敬道: “父亲,儿知道了。” 其余南宫家之人,回神之后,也开始说话了。 “家主,这忘忧先生,也太狂了吧,他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们南宫家吗?” “就是,家主,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哪根葱,这么嚣张,不把我南宫家放眼里?” 南宫家主一改温和,视线恶狠狠的扫过众人身上,心中怨气正无处撒。 便顺势呵斥道: “怎么办,刚人在的时候,你们怎么没一个敢站出来的,现在人走了,跟我叫唤做甚。” 众人自知理亏,识趣闭嘴。 南宫家主继续道: “可知刚那人是谁?魏国公手下,第二高手,京城金丹境第三人,周虚,这样的强者,你们打得过吗?” 众人听闻,此人乃是周虚,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周虚是魏国公的人,现在却跟了忘忧先生,其中复杂,让他们竟是一时也捋不清了。 “怎么会,难道忘忧先生,是魏国公的人?” “不是说,忘忧先生是公主请来的吗?” “大哥,怎么回事,难道我们被魏国公给耍了,他和圣上是一伙的?” 这样的想法一经涌现,顿时惊了众人一身的冷汗。 若是真的如此,那他们是真被人卖了。 可是,也唯有事实如此,才能解释通其中牵扯,否则周虚今日为忘忧先生而来,又如何能说得通。 南宫正当即否认,“不可能,魏公怎么可能和圣上和解,莫要忘了,魏公才是圣上心中那根最大的刺。” “对啊,这根本解释不通。” “正儿说的,不无道理。” 南宫家主出言,“行了,都别议论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我去一趟魏国公府,我回来之前,你们切莫不可轻举妄动,也不可在招惹那忘忧先生,可明白。” “知道了!!”众人异口同声。 “正儿,你陪为父一起去。” “好的,父亲。” 世家门阀,之所以能在苍月屹立不倒,与其家主选拔有着很重要的关系。 它并非直系单传,而是整个家族,年轻一辈整体参与考核,不仅需要聪慧过人,还要懂得审时度势,更要拥有长远的眼界。 取最优秀者,为家主,执掌家族事务。 也正是仰仗这样的选拔方式,世家的地位从苍月立足至今,乃至苍月建国之前,他们始终屹立不倒。 唯一一个能做到,王朝更替,而香火不断。 作为当代家主,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警觉,如今忘忧先生来了这么一出,更是疑似与魏公有所瓜葛,他必须要搞清楚其中原委,方可做出应对。 行进路上.... 南宫家主问其子。 “正儿,你是不是很痛恨忘忧先生?” 南宫正矢口否认,“没有。” 知子莫若父,他又岂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想的是什么,一边走一边训诫道: “正儿,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带着情绪去看待一个人,和一件事,情意也好,感激也罢,又或者是愤怒,痛恨,这些东西只会干扰你的判断,我们要保持清醒,用理性的眼光去看待任何一个人,一件事。” “忘忧先生,可以是敌人,他同样可以是朋友,一切取决于一个利字。” “惹得起,不一定非要惹,但是惹不起的,一定不能惹。” “虽然我们现在站在了魏公这一边不假,但是别忘了,苍月始终姓苍月,不姓南宫。”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算不得什么,懂得审时度势,相机行事,才是立世之道。” 话音一顿,南宫家主停了下来,扭过头,意味深长的嘱咐道: “你要记住,我南宫家的祖训是何?” “智者务其实,愚者争虚名。” “你若是只懂耍小聪明,南宫家主,轮不到你来当?” 南宫正暗暗咬牙,他心情很清楚,父亲这是在训斥自己,为了在王公面前出风头,才走了这一步棋,让南宫家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可是父亲说的,确实不无道理,即便是他不甘心,又能如何。 “我错了。” 南宫家主叹息一声。 “走吧。” 第163章 听雨 京都很大,四城十街三十六坊。 寻常之人,清晨于东城头出发,走到那西城末已然是夕阳斜。 京都也很小,小到那消息不消一柱香的时间,就能传遍整个皇城。 许轻舟杀了南宫·凝月,又让人将尸体送回了南宫府的事,就像是那春日乍起的风,一下子就吹得到处都是。 王公贵卿知晓后,无不拧眉。 士甲豪商知晓后,无不惶惶。 忘忧先生,叫忘忧先生,先生让人忘忧,竟是用的杀人术? 这无疑颠覆了他们心中,对于忘忧先生的认知,至少情报里不是这样的。 他们惊叹,原来读书人,也杀人? 许轻舟若不解忧,他们能理解,毕竟许轻舟是皇上请回来的。 可是直接把人杀了,他们是真没想到。 换句话说,那先生说的也没错,确实是解忧了,人都死了,试问又还能有何忧呢? 如此手段,许轻舟,狠人一个,打上了不好惹的标签。 “惹不起陛下,也惹不起这先生,魏国公又装病,得,等死吧都。” “真狠啊。” 摘星宫内,当今圣上看着张君呈上来的简报,墨眉一弯,嘴角擎着的是满满的笑意,比桌上的鸡汤还要浓。 “呵呵,朕就知道,先生当真没让朕失望啊,竟是用了这一招,妙啊。” 她心情大好,许轻舟这样的处理方式虽看似粗鲁随意。 但是在这样的时机,顺势去做这样的事,却是有奇效。 杀了人,便是宣了战。 告诉了他们,自己不好惹。 也摆明了立场,他是自己的人。 “周卿,沈君,下去准备吧,摆驾回宫。” “诺!” 二人出了摘星宫的大殿,向外而去。 周卿却一步三回头,满脸的困惑,若有所思,不时抓耳挠腮。 沈君好奇问道:“怎么了,大统领?有心事?” 周卿深呼吸,黑黝黝的双眸认真的看着沈君。 “你刚看到了没?” “看到什么了?” “陛下笑了啊。” 沈君一翻白眼,理所应当道:“笑了怎么了,不能笑吗?” 周卿着急道:“不是,你什么时候见陛下笑过?” 沈君鄙夷,用悲悯的眼神看了一眼周卿。 那样子就像在说,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周卿被看得发毛,总感觉怪怪的,便质问道: “你这般看我作甚?陛下以前从不笑的,你不是不知道。” 沈君拍了拍周卿的胸甲,发出嘭嘭之声。 意味深长,故作高深道: “周大统领,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时代变了,以后别在这么大惊小怪的了。” 说完还不忘了对他点了点头,投去了鼓励的目光,然后转身潇洒离去,只留周卿一人,懵逼又遇到了懵逼。 挠了挠头,茫然道:“都什么鬼。” 魏国公府,苍月曹看着面前的三份情报,陷入沉思。 这一份,自是许轻舟杀人的事,对此他同样很意外。 不过对于这样的失败,他却是暗暗庆幸,若非南宫正这般做,他也打算这般做。 你忘忧先生,不是号称相遇就是缘,有忧必解,有愁必消吗? 那便让你解。 可是许轻舟一招死人无忧,直接将这样的想法按死在了土里。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他们太过天真,既然真的信了那谣言。 “忘忧先生,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至于这第二份,则是昨夜南城皇家别院,疑似有元婴境强者现身。 这一消息无疑是坐实了他的猜测。 忘忧先生手下,果然有元婴坐镇,这也解释通了,当初暗杀任务为何会失败。 至于这第三份,则是圣上今日,准备结束闭关,回皇宫了。 他现在很愁,眼前尽是纷扰,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尊突然冒出的先生,让他进无处周旋,退又无路可退.....难不成还要继续装病吗?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斗不过,根本斗不过。 除了当缩头乌龟,他想不到任何办法。 “愁死我了,哎.....” 这时门外麟走了进来,禀报道: “魏公,南宫家主,南宫言求见。” 苍月曹现在本就烦躁,哪里这心思,当即怒道: “不是跟你说了?谁来都不见,就说我还没醒。” 麟怔了怔,道:“南宫言说,早上送回尸首的是周虚,所以让我问问魏公,忘忧先生,是不是我们的人,我该怎么回?” “这个老狐狸,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呵...商人就是商人,骨子里作贱,无利不起早。” 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重重说道: “魏公,真不能在等了,很多大人都说您不行了,动了别的心思,我怕.....” 最终他还是没有收完,但是意思却已然不言而喻。 魏公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他又能怎么样,还能怎么样? 这个世界是要讲实力的。 谁的拳头大,谁便有理。 他拿什么跟人斗,难不成真要明着造反,让那些底下的城主,王侯也跟着反? 先不说,他们敢不敢反,若是真反了,他可就是苍月的罪人了。 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那些迂腐偏执的史官,都会在那史书中写下一笔。 苍月曹,弑君。 这罪名,他背不起,即便是在之前,他明明可以杀了小皇帝,可是他没有。 只有小皇帝出了宫,做了那苍月心吟,他才动了杀的心思,因为皇城外,她就是苍月心吟。 便是杀了,也只是杀了一个公主罢了。 至于圣上,自是死于摘星宫中。 理由,逆天改命,惹来天怒,不治身亡。 如此,于情于理,毫无破绽。 而先帝在无子嗣,皇帝也无子嗣,作为六大国公之首,苍月氏纯正的血脉,继任皇位。 乃是临危受命,是为国为民。 顺势而为。 史书上,写的漂亮,说出去,听着也漂亮。 届时大展宏图,他自己一定比那小皇帝强。 可是败了也就败了,他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他赢不了了,哪怕是拼着鱼死网破。 来个玉石俱焚,也赢不了了。 “碍...也罢,你去把他们都叫过来吧,就说,我醒了。” 麟目中一喜,凌冽着熊熊战意。 “属下这就去办。” 而此时此刻,许轻舟则是带着三娃于苍湖之中,游船而行。 吹着春风,赏着满池湖光,惬意非凡。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还别说,就差一场雨了。” 小白闻言,咧嘴一笑。 “老许,此忧我可替你解了。” 说罢小白起身,意念一动,五指一张,向上一扬,湖泽泛起涟漪。 碧水逆行上了天。 在向下一按,哗啦啦的大雨,就这般落了下来。 许轻舟淡定自若的取出了一把伞,撑于头顶。 听着骤雨拍伞声,薄唇一勾。 “嗯~有感觉了。” 第164章 大局已定。 平静的湖光春色里。 风起于掌寸之间,浪行于碧野长空。 见水上行,见晴日忽暗,见大雨倾盆…… 一场突兀的落花浇在湖面上,虽只是转瞬之间,却淋湿了半个江南。 沧湖上的游人懵了,岸上的行人呆了,撑船的船家麻了。 他们瞪着眼珠,喉结频繁滚动,看着水起,瞧着雨落,湿了一身,而后风起,凉意猛猛袭来..... 一个小书生,茫然无措,摊着湿透的双袖,“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姑娘,环抱双臂,于风中瑟瑟发抖,“是河神显灵了吗?” 一个小娃娃,揉着鼻尖,打了一个大哈欠,“哈欠——下大雨落哇。” 一个老船夫,扔掉船桨,跪倒船头拜苍天,“神明显灵了,福泽万民啊,福泽万民啊。” “要跪吗?” “拜一拜?” 玄乎其乎,无法用常理去定义的事情,便是神干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刚刚那一幕,于这些寻常的百姓而言,就是神明显灵。 不少人开始跟风跪拜,虔诚祷告。 “神啊,保佑我一家人人平平安安。” “神啊,保佑我今年高中状元,光宗耀祖。” “神啊,让我有很多很多钱吧。” “神啊,让林哥哥只爱我一人,非我不娶.....” 而在暗处,一些拥有修为波动的探子们,此刻却是被吓得瘫软在地,眼中凝视惊恐,双腿忍不住的发颤。 “元婴,是元婴....” “真是元婴,那小姑娘居然是元婴.....” “必须赶紧禀报家主。” “疯了,有尊者!” 呼风唤雨,一念控物千万,起水入长空,凝而成云,化作大雨倾盆。 仅仅一息之间,这样的实力,在修行之中定义。 当为元婴之力。 小舟上,清衍先看向身侧,小白撑伞,无忧躲其下,未染半分雨。 又看身前,许轻舟亦撑伞,孤坐船头,怡然自得。 在看自己,滴滴答答惊了满船水花。 气氛有那么一丝丝尴尬。 他在想,若是没有提前商量好,那就是自己反应慢咯。 他下意识的拧了拧眉,宽大的手掌抹尽脸上的水,感慨一声。 “舒服,我也有感觉了。” 小白捧腹而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无忧弯腰憋笑,“二哥,你怎么不躲呢。” “因为不怕。” 小白问:“为何不怕。” 清衍,“不怕就是不怕。” 许轻舟自顾自的收起了伞,嘴角下压。 “碍,可怜的清衍哦....” 很快,一条消息,传进了高墙宅院。 某王府。 “什么,跟着忘忧先生的白发姑娘,是元婴尊者?” “王爷,千真万确,小的亲眼看到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宛若仙人啊。” 某世家。 “什么,元婴尊者,你没看错?” “家主,这事老夫能跟你开玩笑吗?” 某尚书府。 “啊——你再说一遍?” “大人,属下看的真真的,半个沧湖,那水说起就起,雨说下就下啊,不信你可以去打听,那些百姓还在跪拜呢,以为是神仙下凡。” 尚书甩着官袖,来回踱步堂中。 “完了完了,我说那老狐狸怎么装病不起,原来他早就知道的。” 恰逢此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速速说来?” “魏公醒了,差人让大人晚上过去。” 闻言的尚书,眼中期待瞬间泯灭,“我呸,滚滚滚。” 一旁的那位修士问:“大人,我们还去吗?” 尚书想都没想,“去,去个屁,那可是元婴啊,快去给我备马,我要进宫面圣。” 古有云,元婴一出,众生平等。 在凡州,金丹无敌,元婴似神。 许轻舟杀人,告诉了所有人,他是陛下的人。 现在沧湖一场雨,又告诉了他们,我有元婴哦,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你如何选,又能怎么选?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魏国公府中,正在等待的南宫父子二人,自是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南宫言想都没想,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告诉魏公,家中有些急事,南宫·言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随后驾着马车,一溜烟跑没了影。 南宫正失魂落魄,眼中满是惊骇。 “元婴境,怎么会有元婴境的尊者,父亲,早上的事,那忘忧先生不会记恨我吧。” 南宫言慎重道:“没事,忘忧先生,不一定知道是你指使的,这事为父给你扛了。” 南宫正道:“怪不得忘忧先生,那么肆无忌惮,居然真有元婴坐镇,整个京都,不,整个苍月,他都能横着走,除非那位出马.....” 南宫言压着眉,质疑道:“不好说,几百年了,谁见过?真的假的,没人知道。” 南宫正感慨道:“圣上,下了一步大棋啊,执此一子,胜负以分,魏公怕是再也无力回天了。” 南宫言深呼吸,平静道: “是啊……” …… 临近黄昏,游船结束。 许轻舟带三娃寻了一家上等的酒楼,选了一间靠湖的包厢,点了一大桌子的美食,赏着天边半片愁黄,大块朵颐。 “老二,来,在吃块鱼,今天冻坏了吧,好好补补。” “二哥,这大鸡腿,也给你。” 清衍风卷残云,嘴巴塞得鼓胀,不忘了支吾道:“小妹,大姐,你们对我真好。” “那是,谁让我就你一个弟弟呢。” “就是就是,无忧只疼哥哥。” “呜呜,感动...” 看着清衍一个劲的扒拉,无忧小白一个劲的给清衍夹菜,许轻舟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饮了一杯烈酒,心中感慨。 “多么温馨的一幕啊。” 须时,周平自窗外而入,来到许轻舟面前。 “先生。” 许轻舟放下酒杯,用手帕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平和问道: “事情怎么样了?” 张平难掩激动,眼中满是崇拜,兴奋的说道: “先生,你真是神了,那些人看到后,把小白姐是元婴强者的事情告诉了他们主子,给他们主子吓懵了都,我看有几个尚书和太卿,都朝皇宫去了,估摸着是去求圣上去了。” “还有,那魏国公也醒了,要召见那些人,你猜怎么着?” 无忧和小白停止了投喂,一脸的期待,唯有清衍不知所谓,完全听不懂,依旧埋头干饭。 “怎么着了?” “是啊,快些说?” 张平继续道,语气差点破音。 “那些原本天天求见魏国公的官员,王侯愣是一个没去,还有三大氏族也没去,除了那五位国公,我估计一个都不会去了,啧啧,真惨啊,我都能想像得到苍月曹那老不死的,表情有多难看了,哈哈哈。” 许轻舟无奈摇头,心想心吟说的还真没错。 在朝为官,如墙头做草,哪边风大,往哪边倒。 这倒的是真干脆啊。 小白听闻一脸得意,傲娇道:“怎么样,老许,我今日这事,办的还漂亮吧?” 许轻舟毫不吝啬,赞许道:“确实不错,此战记你头功。” 无忧抿唇,笑意盈盈,亦赞道:“姐姐,真棒。” 小白辫子翘上天,昂着小脑袋,嘚瑟道: “那是,我学兵法的,虚张声势嘛,我太懂了!” 说着五指往半空一握,继续道:“轻松拿捏。” 清衍眼珠转动,一瞬间恍然大悟。 他瞪着眼珠,看着三人,问: “所以,那雨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 许轻舟扭过头去,指着窗外夕阳道:“看落日,真好看。” 小白点头,“是啊。” 无忧趴窗,“真漂亮。” 清衍被无视,低头看着碗里的饭,瞬间就觉得不香了。 “淡了……” 许轻舟猛吸一口晚风,豪迈道:“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小白大喝:“吟来...” 许轻舟反手一个脑瓜崩。 “咚!” 小白抱头,龇牙咧嘴。 “哎呦——” 许轻舟一本正经,“好好说话。” 无忧遮面,“噗呲——” 清衍放下了碗,落寞道: “饱了——” 第165章 魏国公的无奈 小楼看日落,湖光春色十五舟。 长街赏花灯,小桥夜放花千树。 夜渐深时。 许轻舟几人回了府,歇息..... 华清宫外一群臣子扑了空,死等。 魏国公府,往日一坐难求的大殿中,今日除了几位国公,和几位小侯爷外,却是冷冷清清。 和华清宫在的人头济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公,李大人说,他来不了,还望国公莫怪。” “魏公,王家家主有事,说改日再来看望.....” “魏公.......” 下人进来了一个,又一个,大都是这推辞的消息。 除了魏国公还算平静以外,其余几位国公的脸色,此刻就如吃了屎一般的难看,眼中是滔天的愤恨,口中更是骂骂咧咧。 自下午之时,苍湖上的消息传遍整个京都,世人都知道了,忘忧先生的身边跟着一位元婴境的尊者。 而忘忧先生是那皇上的人。 那些原本私底下与魏国公暗通款曲的官也好,士族也罢,纷纷反应了过来。 重新认清了形势。 面对魏公的邀请,又怎敢前来。 有些顾虑多的,没有撕破脸,差人送来了消息,好歹给了一个理由。 而有一些呢,干脆就直接假装不知道,一声不吭。 更有甚者,当即就划清了界限。 一切看似是那么的不合理,却又皆在苍月曹的意料之中。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元婴强者,在凡州的影响力。 某种程度上,可以呼风唤雨的元婴强者,真的是宛若神明一般的存在。 而且,那忘忧先生的身边,可不止一个银发姑娘。 有谁知道,先生实力几何呢? 又有谁敢保证,蒙眼少年和吹笛的姑娘就不是元婴呢? 再加上小道消息,魏公手下的两大金丹高手疑似返水,也跟了忘忧先生。 这般阵容,谁人可敌? 原本,斗争的双方实力是平衡的,互相掣肘,争执不下。 现在,许轻舟的出现,彻底的打破了这份平衡。 再加上之前发生的种种…… 让深处旋涡中的他们不得不小心翼翼,也不得不在这一刻做出抉择。 很明显,大多数的人,已经做出了决定,选择重新站回到了小皇帝的那边。 他们忌惮魏国公,可是也更忌惮小皇帝。 皇帝虽年少,可是他的狠辣他们是领教过的,远的不说,冀州城血案至今犹在眼前,历历在目。 秦国公怒不可遏,怒斥道:“可恶,这些狗东西,都特么什么意思?” 赵国公冷嘲热讽道:“还不明显吗?这些人啊,现在是觉得咱们不行了,要去捧那小皇帝了。” 魏国公自然明白,赵国公意有所指。 无非就是说自己的不作为,软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在责怪他罢了。 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依旧坐在殿首,闭目养神。 没人知道,他暗地里做了多少努力,也没人知道,他有多苦。 和事佬韩国公站了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老哥几个,这事啊,真怨不得谁,那小皇帝,本来就诡计多端,如今又得了忘忧先生这样一号人物,这些臣子倒戈,也在情理之中,莫要忘了,那可是元婴强者啊,之前只是谣言,现在可是坐实了,说实在的,你们敢得罪人家吗?敢撕破脸吗?反正我是不敢,我养的那些人,真不够人家灭的。” 韩国公的话糙理不糙,实实在在的说到了点子上,其余几个国公自然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低垂着眸子,闪躲着目光,暗暗叹气。 有一说一,若是他们不是这国公,没得选,他们此刻怕是也进宫去面圣了吧。 将心比心,那些人固然可恨,可是人家的选择确实没错。 “都是这个忘忧先生,五年前,他教唆云城匪众造反,搞得人心惶惶,小皇帝趁机,掌控了不少实权。” “现在,刚进城不过两日,呵....又弄得这京都满城风雨,他和我们是有仇还是咋地,这么咄咄逼人。” “就是,真是可恶,此人蛊惑人心,居心叵测啊。” “依我看,咱们去请老祖出关吧,将其抹杀,否则你我永无宁日,我苍月国将不国。” “嗯,我赞同,眼下怕也只有老祖宗,能对付他了。” 几人先是吐槽,埋怨,咒骂,接着便是出谋划策,想出了解决方案。 打算给许轻舟安一个蛊惑人心,欺君罔上,图谋不轨,祸乱朝纲的罪行。 然后请老祖出山,对付许轻舟。 栽赃陷害的的事情,他们已然不是第一次了,有经验的很。 元婴境对上元婴境,未必会输。 这也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能对付这忘忧先生的办法了。 毕竟他们不傻,忘忧先生身边高手如云。 还是一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这种时候,他们也就敢在这里骂上一骂,过过嘴瘾,真去,他们不敢。 几人达成一致意见,便看向魏国公道: “大哥,您是宗氏之首,此事你觉得可行否?” “对啊,您给拿个主意。” “我们都听您的。” 魏国公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眼角,缓缓睁开双目,那里面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反倒是多了些沧桑。 “蛊惑人心,欺君罔上?呵呵....” 见他这般反应,众人不明白,互相对视,尽是彷徨。 魏国公的目光慢慢扫过几人,嘲讽道: “老几位,人家忘忧先生做了什么,就能让你们安上这样一个罪名?你们是觉得老祖宗也傻不成?” “这.......” 魏公话音继续,回荡在这小小的大殿上。 “先不说人家是自己的进的城,至今并未与圣上相见。” “再者,他身上一无功名,二无官职,怎么就能落下一个这样的罪名呢?你们莫不是想让这天下人看笑话不成?” 几人怔了怔,竟是无言以对。 魏国宫则继续道: “人家什么都还没做呢,你们就慌成这样,若是真动手了,你们又该如何呢?” 面对连续的质问,五大国公默默低下了头,坐回了原位。 是啊,人家可是还什么都没做啊,他们倒是先乱了阵脚。 一个个如临大敌了。 看着这些队友,魏国公的内心是复杂的,也是无奈的,他站起身来,平静道: “行了,既然人都没来,今夜就到这里,都回吧。” 他很清楚,这些人,一个靠不住,也帮不上任何的忙。 说完,便径直离开,回了房中。 只留下几位国公愤愤不平,却同样什么都做不了。 “诸位国公,请回吧....” 他们失落离去,满目寂寥,茫茫黑夜,无处借光。 而与魏国公府的冷清不同,今夜的御书房外,却是门庭若市,上百官员依旧在星光之下安静的候着。 第166章 为天下大公。 华清宫,御书房内。 当今圣上,正在批阅奏章,离开京州一年,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了。 只听子时更声落,圣上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揉了揉太阳穴,慢道: “周卿。” “陛下。” “让他们都进来吧。” “诺!” 周卿未行几步,却又被其叫住,笑道: “去让御膳房,让人备些酒菜送来,等了一天了,可别把他们饿垮了,这些可都是国之栋梁啊。” “知道了,臣这就去办。” 数息后,殿在,一公公高声诵...... “宣,众臣进谏!!” 群臣眼中欢喜,争先恐后,匆匆入了御书房中,整齐跪拜,齐声道: “臣等参见皇上。” “吾皇万岁!” “万岁!!” “万万岁!!!” 看着这些久违的臣子,圣上龙威依旧,语气却是比寻常缓和了很多。 “诸位爱卿,无需多礼,平身吧。” “谢皇上!!” 圣上看着他们,嘴角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道: “朕刚在处理些政务,让诸位爱卿久等了,天色不早了,想来大家都饿坏了吧,朕让御膳房弄了点宵夜,我们边吃边聊。” “来人,赐座,上宴。” 众臣恍惚,受宠若惊。 “谢陛下隆恩。” 不多时,御书房内摆满了小桌子。 小桌子上摆满了山珍海味,一群臣子屈膝而坐,诚惶诚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美食。 不时吞咽唾沫,却是又无人敢动筷子。 他们有些恍惚,总感觉今日的圣上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若是非要说,也许就是,今日的圣上,太过慈母了些。 平易近人的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他们是来干嘛的? 那是来请罪的,之前这圣上一直不见他们,他们心中惶惶不安,现在见了,他们更是惶惶不安。 “都看朕干嘛,都吃啊,难不成怕这菜里有毒不成?” 一群臣子听闻,浑身一颤,纷纷动筷,生怕惹来龙怒。 看着众臣子那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模样,圣上会心一笑,一边喝粥一边说道: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就趁着吃饭的间隙,朕说些事情吧。” “朕闭关了一年,许多事情都是大家在操持,在这里朕要感谢诸位啊。” 闻言的诸位臣中,心中更加惶恐,口中佳肴食之无味,心虚的紧,虽是深夜,晚风清凉,可是额头上还是溢出了汗水,在烛火中透着晶莹。 坐立难安。 天子今日的反常,让他们心中恐惧的紧。 在圣上如拉家常的话语声中,在强大的气场压制下,终于有人扛不住了,从座位上起身,来到殿中,匍匐跪地。 “皇上,臣有罪,愧对圣上,请圣上责罚。” 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了圣上的话,她假装诧异道: “李卿,你这是作何,快快请起...” 他的话音刚落,那些臣子们一个接一个,全跑到了中间也跟着跪了下来。 “陛下,微臣也有罪...” “陛下,老臣有罪,愧对先帝。” “.......” 一时之间百臣跪拜,齐声忏悔,御前请罪。 圣上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似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般。 也匆忙站起身来,郑重道: “诸位爱卿,为国为民,治国有功,劳苦功高,都是功臣,何来的罪呢,都起来吧!” 众人听闻,更加慌张。 “请陛下治我等之罪,否则我等,寝食难安啊。” 闻言的圣上,目光扫视众人,深呼吸,低沉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来人,斟酒。” 太监入场,挨个倒酒,众臣懵逼,跪捧着酒杯。 圣上举杯,沉眉凝眸。 “我不管你们今日为何而来,又有何心思,喝下这杯酒,往日之事,既往不咎。” “诸位,共饮!” 说罢,自己率先一饮而尽。 臣子们哪里有半分迟疑,尽数满饮,神色依旧恍惚。 此一杯,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他们不敢相信,却也不敢反驳。 “在倒!” 酒香肆意,杯中满,烛火晃,众臣缓—— 这一次,圣上让众臣都站起了身。 她直面群臣,双手捧杯,语气浑厚,那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朕幼年继位大统,至今已有十五载,之前年少,难免有些地方做得不好,还望诸位爱卿心中莫要怨朕。” 高位者向下位者致歉,本就心中有愧的他们彻底懵了,只感觉脑子嗡的一下,然后发冷的脊背,从尾椎麻到了头顶。 他们是因怕死,而来请罪的,可结果呢,却是天子屈尊,向他们道歉。 “陛下言重啊。” “陛下....” 苍月心吟打断了他们的话,继续道: “诸位爱卿,听我说完,朕虽年幼,但是朕胸中有志,一腔抱负,立誓要大展宏图。” “朕要的不仅仅是这皇权稳固,天下无争,朕还要天下太平,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是这些,朕一个人做不到,朕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倾尽才华,助朕一臂之力。” “这天下,非朕一人之天下,而是万万人之天下。” 说着,她手中的酒杯举得更高了一些,语气也更重了一些。 “这一杯酒,朕替天下百姓敬诸位爱卿,恳请诸位爱卿帮朕,倾尽全力,共治天下,让吾苍月,千秋万代,盛世繁华。” “让我们去开一个太平盛世。” “干!” 说完一饮而尽,杯盏向下,未曾流下半滴残酒,就如同她说的话一般,不曾有半点私心。 一切为公,为天下公。 群臣此刻,沐浴在这灯火通明的璀璨中,浑身振奋,热气涌出,将那寒意尽数驱散,无影无踪。 他们握住杯盏的手,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君王一席话,让他们羞愧,让他们惶恐,让他们无可挑剔。 一老臣饮进杯中酒,热泪盈眶。 “陛下大志,感天动地,臣羞愧难当,为陛下,为百姓,老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一侍郎亦饮尽杯中酒。 “臣愿为陛下,舍生忘死,至死不渝。” 群臣尽饮,发自肺腑,跪地高呼。 “为天下,为陛下,我等万死不辞....” 圣上亦一拜。 “那便有劳诸位爱卿了....” 士为知己者死,臣择明君而侍,为天下大公,舍我其谁.... 这一刻,他们自省自责,从畏惧,到彷徨,在到坚定。 来的时候,他们人心惶惶,入殿中他们受宠若惊,现在的他们羞愧难当。 这样的君王,为何要有二心,吾皇的胸襟似海,而他们却做了小人,揣度君子之肚,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第167章 大捷 苍月心吟,趁着气氛,又与众臣寒暄许久,方才离去,转身出了殿的那一刹那,嘴角的弧度扯到了耳根下。 在不为人知的夜里,傲娇道:“哼——搞定。” 先生说过,对付敌人有三种办法,下乘手段,杀了,中乘手段,杀人诛心,上乘的手段,先诛心,在让对方给自己卖命。 心甘情愿的卖命。 显然她今夜,便是用了这上乘之法。 这些臣子纵使有错,可罪不至死,若是大动刀兵,换来的不过是朝局动荡罢了。 如今这般却不一样,不仅得了人心,也稳了朝局,一增一长间,剩下那些人,又如何翻起风浪来。 先生做的一切,看似无意而为,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先生在给她创造机会,她又岂能辜负了先生的期许呢。 她想改变这世道,首先就要稳住朝局,让自己无后顾之忧,届时才能请先生出山,开启她梦中的盛世。 “现在,就甚几位国公了,呵.....” 陛下走了,群臣也散了,他们二人并肩,三人同乘。 “陛下,真的变了。” “也许陛下从来就没变,只是我们以前没看到罢了。” “我真该死,做了那么多的错事。” “陛下给了我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诸位同僚,莫要让陛下失望啊。” “从现在起,我便与魏公划清界限,我是苍月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 “........” 有人真心悔改,大彻大悟,愿以余生伴君侧。 同样有人,只是为了自保,见风使舵,最后却又不得不假戏真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当溪流汇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都会顺着同一个方向崩腾。 哪怕你不愿,也无法在改变。 有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终选择的是什么,至少在这一夜,他们选择了站在皇帝这一边。 适夜,天尚且未亮,尚书房里发生的事,在有意的安排下,自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都,传到了掌权者的耳中。 六大公卿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一切似乎已经注定。 皇帝闭关一年,忘忧先生入京两日,一切就都变了,大局已定,再难更改。 而整个过程,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的参与感,都没来的及反抗,就输得一败涂地。 没有明争暗斗,也没有栽赃陷害,更没有威胁,恐吓,暗杀…… 不知不觉,悄无声息,一切就都变了。 甚至,他们明明就知道,对手想干嘛,对手要干嘛? 可是,他们就是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阻止不了。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们无可奈何,自我怀疑..... 有一种谋略,叫阴谋。 而有一种谋略,叫阳谋。 从魏国公暗杀失败,冀州王被灭,冀州洗牌,再到忘忧先生进京,杀南宫·凝月证明立场,又到苍湖之上,元婴尊者在世人面前出手..... 一切看似无意而为,可就是这些,悄然间改变了整个京都的局面,警示着每一个身处这场纷争中的人。 最后,圣上一杯酒,泯恩仇,一杯酒,收人心。 至此,以魏公为首的团体,败局已定。 覆水难收,已然回天乏术。 腥风血雨,狂风大浪,并没有在这座城,如人们预期中的一样上演。 一切平静的出奇,暗流悄然退尽。 而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忘忧先生。 也证明了一个道理,任何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这便是最真实的案例。 他只需要略微出手,便是天意。 剩下的就是他们的选择了。 正如南宫家祖训所言,“智者务其实,愚者争虚名。”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很多弊端,但是唯有一点,无可厚非。 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他们明白,什么是顺势而为,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们在你弱的时候,会反你,阴你,但是反之,在你强的时候,会追随你,跟着你。 是弊也是利,看你如何用,如何取舍。 至于三大家族,也在这一夜做出了选择,他们和六大国公不一样,他们有选择的空间,也有退缩的余地...... 次日一早,许轻舟醒来,张君侯在门外,递来了一份手书,苍月心吟的手书,字里行间透着的都是欢喜。 这是一份别样的战报,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大捷】二字。 许轻舟猛吸一口晨风,感慨一声。 “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一教就会,呵呵!” 随后取出一张宣纸,长笔染墨,在那上面便划拉了起来。 一笔过,礼部被抹了,又一笔,户部也被涂了,....... 足足数十笔,止住,那宣纸上也只剩下了,六大国公,三大世家的名字上未曾被染........ 许轻舟执笔,若有所思,却也胸有成竹。 “就剩你们了,你们又会如何选呢?” 此时门外,周虚匆匆而来。 闻脚步声,许轻舟会心一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先生,南宫家主,西门家主,王家家主,门外求见....见不见?” 许轻舟执笔,往那纸上又划了长长一笔,平静说道:“去,泡茶,正厅待客。” 周虚一喜,回道:“明白。” 他虽是暗中守护先生,可是京城之事,他同样知晓。 纷乱的朝堂,嘈杂的京都,先生只来了两天。 风平浪静。 他又岂能不佩服,说句先生是仙人,也非虚名啊。 能跟着这样的人,他三生之幸,至少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而现在,于先生的崇拜之情,又更浓了些..... 许轻舟会见三族族长,南宫家主率先赔礼道歉,许轻舟笑而处之。 送来金银足足六车,许轻舟欣然笑纳,直言不讳。 “三位族长,许某无功不受禄,有何事相求,不妨直说。” 三族族长也不含糊,表明了来意。 希望让许轻舟能在圣上那里替他们美言几句,同时也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许轻舟惯用伎俩,推诿再三,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 三族族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无需说明。 送走了三族族长,未曾歇息,却是又迎来了那户部尚书,登门拜访。 一照面,那人便行了一大礼。 “在下户部尚书·李庚,见过忘忧先生。” 第168章 深夜有客来 几日内…… 京都的人就都知道了,忘忧先生是圣上请来的座上宾。 也都知道了,忘忧先生的手下有元婴尊者。 故此商贾也好,士族也罢,还是朝中官员,无不携重礼登门拜访。 为的自然都是巴结这先生。 许轻舟虽喜静,可是这一次,却是来者不拒,有礼亦是照单全收。 他不怕欠人情,就怕不欠人情。 至此往后数日,南城别院门庭若市,许轻舟的府邸里也堆满了金银。 一时之间,关于他的消息,遍传京州,比之当初天霜,更甚之。 “忘忧先生,听说过没,晓得什么来头不?” “谁不知道,是公主殿下从青州请来的高人.....” “听说冀州王府的事,就是忘忧先生干的,是个狠人啊。” “胡说八道,明明就是从别的地方来的,小道消息,那先生是顺着灵溪来的俺们苍月。” “你怎么那么能扯呢,忘忧先生,来自天霜,云城的山王当年造反,知道是谁指点的吗,就是忘忧先生。” “当真.....” “呵,我什么背景,你不清楚,家父当朝宰相的车夫,这是内部消息。” “嘶.....” 时唯三月,风起江南,百花最艳时,忘忧先生的故事也随春风开遍了京州,又开到了钱塘,最后上了余杭..... 短短几日的光景,忘忧先生名声大噪。 士族工商皆来拜见。 有人说,这先生是仙人..... 有人说,这先生要当宰相..... 众说纷纭,自不相同,但是知情者,却是门清。 现在巴结,好过以后千般谄媚。 许轻舟虽然收了人家的礼,但是他不白收。 礼无大小,亦无关官职高低,他自是都有回礼。 发挥系统优势,许每人一诺,可为家中任意一女子,解心中一忧。 或是姻缘,或是除病,又或者是传宗接代等等等,尽数不相同。 当然,有些求治病的,自是无需排队,来多少他便就救多少。 花费行善值少许,却是得了满朝人心。 城中官员,方才没过几天,大多都得了他的恩泽。 对于忘忧先生的敬仰和感激,也不再仅仅只是停留在纯拍马屁和巴结上了。 当然,许轻舟也不是善人,无利不起早的事,他可不干。 他在铺一盘棋,很大很大的棋盘。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许轻舟在忙自己的事,苍月心吟也在忙自己的事。 她重整朝纲,清除异己,整个京都朝堂在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至于六位公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已然被苍月心吟逼到了角落。 一退再退,直到无路可退,成了那待宰的羔羊。 最后捏着的一张牌,也仅仅只是各封地支持他们的王,还有宗族的名头。 却始终形同虚设,以无实权。 可是即便如此,苍月心吟依旧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继续将手伸向了六人,势必要给他们覆灭一击,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心里很清楚,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六位国公就得拔了,特别是魏国公这座大山。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她断然无任何收手的可能性。 魏国公在朝堂中频频受挫,自知大势已去.....仰天长啸,悲从心生。 “悠悠苍天,何不助我......” 魏公失了势,从此不早朝。 其余几位国公自是也大差不差,面对圣上的压制,他们无能为力,也只能摆烂。 夜宿醉青楼,寻花问柳,日深居宅院,不问事事。 苍月的朝局开始平稳,党派之争渐渐远去。 许轻舟知道,时机到了。 苍月心吟也同样清楚,该收网了..... 三月中旬,入京都第十六日。 深夜,月明星稀。 南城别院,迎来两位特殊的客人。 他们披着黑衣,掩藏于夜色中,敲响了南城别院紧闭的大门。 “大晚上的,谁啊。” 一当值家丁,不耐烦的打开了门,便见两名黑衣人站在了门口处。 其中身材高大者,低沉道; “去,通报忘忧先生,有贵客来访。” 那开门的护卫,本是憋着一肚子火,但是看到来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后,却也不敢迁怒。 心中清楚,对方绝非寻常家的人。 自己绝对惹不起,正准备去通报,却有一柄寒刃自宅院深处袭来。 “嗖——”地一声,洞穿黑夜,凌冽寒芒,擦着那护卫的面颊掠过,只蹦门口黑衣人。 身材好大的黑衣男子,袖口一荡,二指一晃,将那寒刃稳稳接住。 四周风起,微微轰鸣。 黑袍下,一双寒眸阴狠,冷声低喝。 “忘忧先生,就是这般待客的吗?” 暗处,周虚,张平,不知何时,已然来到前院。 他们面色凝重,冷冷的盯着眼前的黑衣男子。 “麟,退回去,相识一场,别逼我们动手。” 黑衣壮汉手中一掷,寒刃笔直插入地面,发出悦耳剑鸣,一把拽下身上黑衣,露出健硕的身型,一双眼中闪动锐利。 “呵....我还真想试试,你们长进了多少。” “这里的人,你们惹不起,别找死。” 周虚的声音变得更沉了些,警告道。 这次不等黑衣壮汉出言,便被身后的男子,拦住了。 “麟,不可无理。” 黑衣大汉虽不甘心,却还是遵循了此人的训诫,收起了杀心。 可是眼中战意和挑衅却依旧热烈。 那黑衣人走到了麟之前,缓缓摘下黑色的帽子,借着月色,周虚和张平也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苍苍白发满头银,慈眉星目尽沧桑…… 来人正是旧主魏国公。 只不过,不再是昔日意气风发的魏国公了。 变得更憔悴了些,也更老了。 月下逢旧主,深夜遇故人,周虚和张平内心感触颇深,眼中神色阴晴交错,很是复杂。 他们虽然跟了忘忧先生,可是当初魏国公对他们,确实不错。 如今看到旧主这般狼狈态,心中难免触动。 “魏公?你怎么....” 魏国公笑道: “周虚,张平别来无恙,相识一场,还望行个方便,去替老夫通报一声,就说苍月曹深夜拜访,求先生解惑。” 周虚张平对视一眼,迟疑许久,互相点头,收回目光,又看向了魏公, 张平道: “且等着,我去通报先生。” 魏国公平和笑笑,微微低首。 “那就有劳了。” 第169章 深夜有客来(二) 时逢夜深,许轻舟却并未入眠,仍在挑灯夜战,挥毫浓墨,染尽一张又一张的宣纸..... 忽闻脚步声,又听敲门音。 咚咚咚—— “先生,是我,张平。” 许轻舟放下长笔,视线在系统示警的地方扫了一眼,平静道: “带进来吧。” 门外张平明显愣了一下,眼底满是恍惚,自己啥都没说,先生又知道了。 他下意识的挠了挠头,“哦——”了一声。 转身便朝着大门的位置而去,一边走一边嘀咕。 “真神了.....” 半炷香后。 魏国公和麟在周虚张平的引领下来到了许轻舟的宅院中。 麟时刻警惕着四周,感有人凝视,仰头之时,竟是看到月下的屋檐上,站着一少年。 健壮少年沐浴在月光下,双手环抱胸前,有着一头干练的短发,一条随风舞动的白带,还有一柄厚重的重剑。 虽被蒙住了眼,可是他能明显的感知到,对方正在盯着自己。 而且,对视的一刹那,即便是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让他的脊背之处,莫名涌现寒意,让人窒息。 “好强的气场.....” 在京州,作为金丹境大圆满之境的麟,从未在任何人的身上感受到过这样的压迫感。 即便是周虚,周卿,这两位顶级的金丹境,他最多也就只是能感受到一些危险的气息罢了。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不同。 那是恐惧,第一次有人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最主要的是,此人的境界,他竟是看不透..... 可是明明情报中所提及,元婴强者乃是银发少女,为何此刻又冒出这样一个少年。 “忘忧先生,到底带了多少高人。” 魏国公自然也察觉到了麟的反常,目光顺着麟的视线上扬,也看到了就站在屋顶上的清衍。 随之眉梢下压,露出了和麟同款的神色,低声询问: “怎么了,麟?” 麟墨色的眉拧成了内八字的模样,低沉道: “这少年很厉害,我不是他的对手。” 听闻麟这般说,魏国公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能让麟这般骄傲的性格,坦然承认自己的弱。 对方的实力怕已是元婴境。 “两尊元婴境,哎....” 他轻声低叹,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 说到底,他们还是低估了忘忧先生。 至少忘忧先生让他们看到的,兴许只是这先生实力的冰山一角罢了。 周虚和张平离得近,二人的反应他们看得真切,至于二人在想什么,他们俩也很清楚,因为他们也曾经这么想过。 特别看到麟那一脸慎重的模样,两人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情绪的。 几人先后止步于屋前,看着屋内灯火通明,周虚让二人止步,前去通报。 “先生,魏国公到了。” 周虚话落,一阵风起,由屋内而来,咣当一声,吹开了闭合的木门。 呼呼风声涌出,拂过大院,拍向几人,凌冽低鸣。 许轻舟饱含神秘的话音,也在此刻随之响起。 “请进。” 周虚很识趣的让出了路,魏国公怔了怔,掩藏在黑袍下的神色带着丝丝凝重,却还是迈出了步伐,向前走去。 麟寸步不离,紧随其后,行至周虚前,魏国公先走了过去,麟却是被周虚拦了下来。 麟目光一沉,质问: “什么意思?” 周虚只是平静的看着他,未曾说出一字,但是意思却已经不言而喻了。 魏国公拧过身,眼神示意麟。 “你在这等我。” 麟虽然心中有怨,对周虚的无理感到愤怒,但是因为忌惮屋顶的少年,还有魏公的出言劝阻,也只能将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诺!” 临了不忘了凶恶的刮了一眼周虚,眼中的杀气,如那月亮一样圆满。 周虚却是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眼中甚至还带着些挑衅。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他确实不是麟的对手,可是现在,他跟了忘忧先生,习了天品风剑诀,他有信心完败麟。 当然他也很渴望和眼前的麟打一架,以此检验自己的修炼成果。 所以,若是麟真的动手,他求之不得。 魏公行至门前,停顿了一下,然后摘下了黑色的帽子,露出了苍苍白发,随之深呼吸,平和情绪,踏入屋中。 “老朽苍月曹,见过忘忧先生,深夜叨扰,还望先生海涵.....” 随着里面的话音响起,木门再次虚掩。 周虚张平识趣的退出了小院中,唯独留下麟一人。 一直站在屋顶上的清衍却是说话了,只吐了一个字。 “退。” 其声如春日的绽雷,震耳欲聋,竟是能让一个金丹境的强者,心神俱颤。 暗暗咬牙,“该死。” 清衍下巴微扬,一副你不服气吗?那打一架啊? 麟很识趣,并没有动手,也没有坚持,选择转过身去,如周虚张平一样,退出了小院中。 里面毕竟是大人物在谈事情,他们作为下属的,回避自然在情理之中,只是那少年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罢了。 在这京都,何曾有人让他受过这样的气,可是他能如何,显然,自己根本不敢动手,只要动手,怕是就走不出这院子了..... 走出院外,麟依旧生着闷气,脸上写满了愤愤不平。 周虚调侃。 “不丢人,你在他手里,扛不住两剑。” 麟只是用余光瞥了对方一眼,未曾出言,但是那里面“看不起”三个字却是毫无遮掩。 周虚无所谓的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 麟虽然表面依旧桀骜,可是他不傻,心里看得清楚。 他突然也明白了,魏公说的那句话,何为一半人谋,一半天意,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遇到这样的变数,魏公确实输的不冤。 他们败了,却不是败给了那小皇帝,而是败给了命运。 纵使不甘,也枉然。 “这样的阵容,就是那苍月的老祖真的出山了,怕是也无胜算吧。” 他在心中感慨,为魏公的败,而感到悲伤,却也释然。 “尽可不信这命,却终究跳不出这命。” 第170章 笔下的字,纸上的梦 屋内,十六盏油灯点亮每一个角落。 一边是书案,撩撩草稿层层叠叠,一边是茶桌,侧有蒲团靠小窗。 而许轻舟,就盘膝坐在茶桌前,正在取水烹茶。 一身宽大的儒生服,尽显随和,带着丝丝慵懒,可是少年的模样却又神采奕奕。 全是书生气,不失少年意。 和眼前白发苍苍,面目疲倦的魏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完美的诠释了两种状态。 书生少年,春风得意。 苍苍老者,苦雨凄风。 魏国公并未落座,而是在小小的屋子中,打量了起来,视线有意无意看向那桌案上。 往前了几步, 凝视那有些潦草凌乱的字迹,神色微微变化,是好奇,也有骇然。 “立法案,君王论,农业论,治世之道.....”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天下非一家之天下,乃万万人之天下……” “天子当与天下人共天下……” 他小声默念,眼中新奇更甚,询问道: “先生,这些老夫能看一看吗?” 许轻舟冲茶第一泡,神识始终审视着魏公。 听闻对方这般说,一切却又好似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温和笑道: “魏公若不介意许某字迹潦草,尽可看便是。” 得到许轻舟首肯,小老头子连忙回应。 “不敢,不敢,那老朽就不客气了。” 随后抖了抖黑色绣袍,取过最上面的宣纸,认真研读了起来。 神色多变,气息多急。 “圣人之道,去智去巧。智巧不去,难以为常....” “安危在是非,不在强弱,存亡在虚实,不在众寡....” “功虽疏必赏,过虽近必诛...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魏国公渐渐入神,时而蹙眉,时而啧舌,时而倒吸冷风,时而舒缓眉梢。 有惑从心起之态,亦有豁然开朗之容..... 他看完一张,便又取过另一张,如同新生的婴儿,看这片世界,映入眼中,皆是新奇。 到最后,他竟是不知不觉间坐到了桌前,伴着火烛,唯余翻书之声。 “妙,奇。” “竟是还可这般。” “天下当真有这样的作物,一年可种三季......” “用人之道,术学之道....” 他不时感慨,惊声而呼.... 看着老头入迷的模样,许轻舟的眼中,竟是也带上了一些诧异之色。 没想到,这魏公还是一个好学之人。 他并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任由那魏公翻阅,看了一篇又一篇。 虽然是初见魏国公,对于他,许轻舟却是也了解一些,至少在他看来,这魏国公,一定是当之无愧的聪明人。 普天之下第一权臣。 若非生不逢时,兴许可做一枭雄。 桌上的草稿,乃是他最近撰写的一些现在观点和书中理,类似计划书。 上面阐述了一些新颖的思想,不过却都是后世现代的观点论。 其中有些地方,自然不适用于苍月目前的国情。 虽有改动,却是不大。 之所以让魏国公看,他就是想看看,当后世新颖的理念与这方王朝的封建思想相互碰撞时,会擦出了什么样的火花。 借此,他也能看一看其中的可行性,和不足之处,加以修改。 通过对方的神情反馈来看,显然他笔下的世界,很吸引眼前的魏国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又或者是一刻钟,乃至是一个时辰。 时间对于魏国公好像失去了具体的定义。 而于许轻舟而言,他却喝三泡茶。 终见魏国公放下了手中稿子,将其整齐堆放,神色是意犹未尽,眼底是依依不舍。 这些草稿,他都看完了,仿佛间,他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如同一幅画卷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摊开。 那是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有着不一样的文化,一个不一样的文明。 至少于他而言是震撼的,也是向往的? 同样的,在他看来,那样的地方存在很多不合理性。 但是这都不重要,至少他看完以后,受益匪浅,感触很大。 “看完了?” 许轻舟的话音,打破了二人彼此间的平静。 魏国公同样收回了思绪,看向许轻舟,只是这一次,他望向许轻舟的目光,变得更复杂了些。 “嗯,看完了。” “来.....坐下聊。” 说着提壶为其斟了一杯浓茶。 魏国公自是也不矫情,从书案前起身,移步来到茶桌前,捋了捋黑袍,坐在了蒲团之上。 “却之不恭。” 平静道谢,取过茶杯,抿了一口,并未因茶涩动容。 而是依旧锁着眉,心里仍然装着方才看到的世界。 许轻舟眼中带着玩味,食指弯曲,轻扣了一下茶桌,问道: “魏公觉得,许某写的如何?” 魏国公放下杯盏,深呼吸,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里,泛着深邃。 “奇。” “奇?” 魏国公点头,“嗯,很新奇,很多我未曾听闻过,让人耳目一新,见之难忘。” 说着话音一顿,问道:“敢问这都是先生自己的感悟吗?” 许轻舟摇头否认,“不是,书里看的,我顺手抄下来的。” 魏国公若有所思。 “看来先生,读过的书不少,竟是连这样的书都读过。” 许轻舟没有否认,而是笑着反问道: “魏国觉得,若是用于苍月,可行否?” 魏国公怔了怔,眉梢下压,眸子低垂,陷入沉思,许轻舟话里的意思他很明白,也很清楚。 那是一卷未成形的草稿,但是苍月将会成为试验品。 小皇帝一直嚷嚷着,要变法图强,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如今请回了忘忧先生,又肃清了朝堂,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心中在清楚不过了。 他想了很久很久,盯着桌上那茶汤里折射出的璀璨烛火光,魏国公开口了。 “可以一试,不过.....” 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许轻舟被勾起了兴趣,为其续盏一杯,追问。 “魏公直说便可。” 见许轻舟都这般说了,魏国公便不再绕弯子了,直言道: “先生写的是好,可是在好也只是笔下的字,纸上的梦,若是真搬运到现实,难,太过理想化了,苍月的国情先生很清楚,纵横六千里,王侯数百家,天高皇帝远,律令不下山。” “即便是解决了这些问题,可是人手从何而来,便是勉强凑够了这些人手,也难免不出问题,老夫历经三朝,跟了三位皇帝,这官场之上的事,我在清楚不过了,人性多变,先生笔下的盛世,就不可能存在,哪有那么多大公无私之人。” “万物生而自私,功成便会逐利。” “远的不说,就说云城,五年过去了,先生可去看看,现如今的秋山,是否还是当年的秋山呢?” “还有林枫城,林硕听了先生之言,以德服人,以善待民,林枫却也不过如此,市井依旧有恶,民生依旧有愤。” “而如今先生笔下的世界,比之二城,想象中的更加完美,却要适用整个苍月,在老夫看来,太难了。” 话音一顿,他扬起头来,神色变得认真严肃,继续道: “不过若是真成了,先生当是圣人,可比肩苏弑之。” “万古流芳。” 第171章 魏公之罪? 比肩圣人苏弑之,万古流芳? 这是魏国公给予许轻舟的最高赞许,但前提是,跃上纸中的世界,成为现实。 在他看来,难,很难—— 可是他却没有说死,因为许轻舟的出现本就是天意之外,一切皆有可能。 许轻舟没有反驳,也没有否认,他要的也仅仅只是这魏国公看到后的反应罢了,至于信与不信,又是否能做到,不是今夜该去谈论的。 “担一桶水,装满,走很远的路回到家中,若余八分便是大幸。” 他莫名的说了一句,却又不给魏国公多余的反应机会,转移话题道: “言归正传,魏公今日深夜来访,不知找许某有何事?” 面对许轻舟的询问,魏国公收回纷乱的思绪,调整神色,目光看向了许轻舟,尊敬道: “来找先生,有一事相求。” 许轻舟故作惊讶,“哦——说来听听?” 苍月曹将身体挺直了些,嘴角带着一抹苦涩道: “先生虽然深居这别苑之中,对于皇城之事想必了如指掌,老夫求先生还有何事呢?不过是为了求一条生路罢了。” 许轻舟笑笑,不置可否,反问道:“魏公乃皇亲国戚,六公之首,若是连你在这世道都没有生路,那这苍月四万万寻常百姓,谁还有生路呢?” 他的意思很明确,不是你没有活路,而是你不给别人活路,所以别人才不给你活路。 魏公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许轻舟话中真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产生波动,反倒是异常平静道: “我知道先生对我有些误解,坊间传闻大多不过是空穴来风罢了,做不得真。” “老朽贵为六卿之首,在这个位置上,一直都是兢兢业业,虽无功绩,却自问也无大过,更未曾干过那丧尽天良的事情。” 听闻此言,许轻舟只是盯着他,眼中满是玩味,意思不言而喻。 “先生这般看我,是不信我说的?” 面对苍月曹的质问,许轻舟毫不客气,不留任何情面的就怼了回去。 “魏公是说,结党营私,意图谋反不算是过?” “你弟弟苍月冀一家在冀州犯下的那些天怒人愤的事,真就与你就毫无关系?” 被许轻舟的目光直视,苍月曹心虚的垂下了眉梢,却还是解释道: “朝堂之上,用些手段,拉拢些人,从古至今皆有之,那不过是为了政治手段罢了,这算不上什么大错吧,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寻常人,有些私心,岂不正常。” 话音一顿,他的眼神变得凌冽了些,带着些许的愤。 咬牙道: “至于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老夫确实不知道他竟是做出了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否则断然饶不了他,不过现在他死了,死有余辜。” 许轻舟抿了一口茶,余光不时凝视那苍月曹,心中凝重颇深。 简单的一句话,不仅反驳了自己的话,将自己强行洗白,更是撇清了和苍月冀的事情。 同时也告诉了许轻舟,即便你杀了我弟弟,但是我也不怨你。 正可谓是一语三关,老谋深算。 但是..... 许轻舟手中杯盏落桌面,力沉闷响,冷笑一声,道: “魏公说的在漂亮又有什么用呢?” “圣人言: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你为臣,不思忠君报国,却意图弑君,你当何罪?” 魏国公双眸一紧,神色难堪....自己的秘密被人拿到了明面上,他无可反驳。 即便他让人杀的是苍月心吟,可是他心里很清楚,苍月心吟就是圣上,说到底他确实是动了弑君的念头。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洗脱不了这样的罪名。 然许轻舟的话音却依旧在继续。 “圣人又言:为人臣者,以富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 “魏公觉得苍月的民是富还是贫?你且在说说,你是有功,还是有罪?” 魏国公愣住了,眼神中浮现恍惚,渐渐呆滞,内心深处微微轰鸣。 如果说许轻舟的第一问,只是让他无言以对的话。 那么许轻舟的第二问,则是对他的灵魂发起了拷问? 他动容了。 心中默念着那句他不知道出自何人之口的圣人言论。 “以富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 短短十一字,却是包含了一个真理,说出一个臣子一生的宿命,道出一个臣子一生该当如何,也讲出了一个臣应该以什么样的准则去要求自己。 臣者当上奉君王,而下泽庶民,此乃臣。 他看着许轻舟,眼中光芒忽暗,忽明,滚动的喉咙频频,他很认真的问了自己。 苍月的民是富还是贫?答案很清晰。 那他是有功还是有罪呢? 思绪越来越深,他的心中渐渐羞愧,没错就是羞愧难当。 他自问自己虽然没有直接去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他拥有权力,且给了别人权力。 那些获得自己权利的人,做了很多事情,荼毒百姓,吃人血汗,其中不乏十恶不赦者,如冀州苍月冀,苍月啸之流..... 也不缺无恶不作者,亦不缺无为之人者。 这些他能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吗? 若非没有他给的权利,若非自己纵容,又怎么会如此呢? 即便是京州,看似繁华一时,可是在看不到的阴暗里,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呢。 即便他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即便他的初衷如何正确,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错了,就是错了。 许轻舟寥寥数语,让他羞愧,在羞愧的同时,也唤醒了他那所剩无几的良知.... 许久许久后..... 苍月曹捏紧了拳头,咬着牙,不再敢直视许轻舟的那炙热的双眼,低沉道: “先生说的对,我有罪,我认罪。” 说着他微微摇头,一头苍苍白发随着舞动,语气更加低了些,竟是忏悔道: “落得今日下场,皆是老夫咎由自取,曹愧对苍月历代先皇。” 七分真情,三分演戏,许轻舟却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有些事情,自是当看破不说破。 换水冲茶,又续了一杯。 假惺惺的安慰道:“魏公还请想开一些,莫要伤了身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便随它去吧。” 苍月曹却斩钉截铁道:“不,既然有罪,便该赎罪,我若是什么都不做,良心何安。” 说着竟是突然起身,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 “还望先生给我指条明路,让我能赎这一生之罪....” 第172章 如何选? 许轻舟的双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翻,半丝鄙夷一闪而过。 果然,老话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 任何一个老谋深算的老东西,都是演员。 眼前的魏国公就是鲜明的代表。 顺着自己扔出的绳子,他就往上爬啊。 口口声声赎罪,问的还不是怎么能活,切——虚伪。 不过,你演,我也演,我不仅演,还要骑在你脸上装,秀你一脸--- 魏公万万不可,这礼许某可受不起。 “先生受得起,请先生替我解忧,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许请舟叹息一声,眼中满是悲悯,“碍——罢了罢了,魏公坐下说吧。” 见许轻舟松了口,苍月曹也不矫情,当即鞠躬道谢: “多谢先生。” 随后便又坐了下来,诚恳的看着许轻舟。 许轻舟也直奔主题,道:“我念魏公有悔改之意,便给魏公指一条路吧,至于魏公愿不愿意走,就由魏公自行决断。” “还请先生示下。”苍月曹做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态。 许轻舟目光一凝,吐出四字。 “功成身退。” 苍月曹面带疑虑,小声重复道: “功成身退?” 许轻舟自是点头,将自己的理娓娓道来。 “没错,魏公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何不就此辞官归隐,了却这身前身后名呢。” “一切因权而起,自当应权而止,魏公一日不辞官,皇权一日不安,陛下一日睡不着,魏公永无宁日。” “魏公若是辞了官,归隐山林,想来当今圣上也不会在为难魏公了,如此,不仅可以保住性命,也能落下个好名声。” 说完话音一顿,审视的目光洒在魏国公身上,问道: “魏国觉得呢?” 魏国公额头出现川字纹,陷入沉默。 对于许轻舟这样的说辞,他好像丝毫不惊讶。 其实,在他选择来见许轻舟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他可没蠢到,真的以为自己能让许轻舟背叛皇上,站到自己身后。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而且,不可否认,正如许轻舟所说,自己已经输了。 即便是负隅顽抗,结局依旧无法更改。 到时候,注定了会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潦草收场。 不仅要死,还要背上骂名,后世史书,更不知道会如何写下自己。 但是,若是自己辞掉这一身官职,名声是一定可以保住的。 纵然是那皇帝还是会杀自己,但是杀一个寻常的老头,和杀一个六卿之首的魏国公,无论是方式方法,那是天差地别的。 前者杀了就杀了,激不起半片波澜。 后者总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是。 一个在天下人那里看得过去的理由。 这样的理由无非一个“罪”字。 今日他来见忘忧先生,一半为此。 他还不想死。 至少现在还不想,他还舍不得离开这世道,心中夙愿亦未了。 忘忧先生是皇帝将来变法的仰仗,他相信,只要忘忧先生能替他说句话,他就能保命,就能看着这片天下。 看未来的苍月,是好是坏,看他是错是对。 他放低姿态,沉沉道: “狡兔死走狗烹,先生真的觉得,若是卸了这一身官职,圣上就能放过老夫吗?” “非倒是老夫怕死,只是正如先生所说,老夫有罪,所以老夫想赎罪,就要活着。” 说着竟是眼泛红潮,语气沧桑,更加低。 目光更是有意无意的看向了那身侧,桌案上厚厚的草稿。 不甘心道: “老夫想在有生之年看着苍月,也看看先生那书中的世界,如此,老夫便是死,也无憾了。” 许轻舟怔了怔,苍月曹的话,一半真一半假,真真又假假。 他不想死,是真的,但是,他想看看自己书中的世界,没想到也是真的。 这难免让他有些意外。 许轻舟没有去否认魏国公的话,自古权臣,佞臣,非死皇不可安。 他想活,也没错,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没人不想活。 魏国公有罪,可是这罪却始终也轮不到他许轻舟来审判。 并且,皇城之行,是为那小皇帝解忧。 非是来这里打击那贪官污吏的,更不是来这里惩恶扬善的。 善恶难辩,行善当然无过,除恶却未必就真能无过..... 从利益和收益的角度出发,他觉得,让魏国公活着,好过杀了。 而且这样的聪明人,很难保证没有后手。 若真的逼急了,谁知道会不会惹来大麻烦。 他倒不是怕魏国公的鱼死网破,只是怕麻烦罢了。 他摇了摇头,轻声道: “魏公啊,平心而论,你若是真愿悔改,那便最后帮圣上一次吧,这样你才有活的可能。” “至于如何做,许某说,国公听听——” “其一,圣上是女儿身这件事,魏公要烂在肚子里,莫要跟任何人提及,至少在近几年内,都不可提及。” “其二,魏公不仅要辞官,魏公还要辞事,魏,平二城封地,魏公也当让出来,交还于圣上,了然一生离去。” “其三,魏公可以不死,总得需要有一个人的血来祭旗,秦,韩,楚,周,赵,魏公挑一个。” “至于怎么做,魏公是聪明人,应该无需许某教了吧。” “若是魏公真能做到其上三点,我自可保魏公一命。” “魏公选吧。” “是要留名保命,还是贪权逐利。” 许轻舟给了他答案,也给了承诺,让他去选一个。 三个条件,做到了便可活,做不到,还是得死。 但是魏国公很清楚,这三件事若是自己都做了。 他不仅会一无所有,还会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这是要他挥刀,将自己的后路全部斩绝。 即便是将来,他心生异念,却也没了本钱。 没了权,没了城,还失了信,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而这样的一个苍月曹,还是苍月曹吗? 杀与不杀,已然不再重要了。 他叹息一声,不禁在心中感慨,忘忧先生真是好手段。 之前未见,总抱着质疑的态度去揣测,如今对坐,他才真正的了解了这先生。 心思缜密乃其一,目光长远乃其二,掌控全局乃其三。 人在屋中,满盘棋局在眼中,落子无痕,却招招致命。 算无遗策,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可能性。 这种压迫感,让他几度窒息。 可是他能如何,想活,只剩这一条路,他怕死,更怕死后自己做的那些事,那些罪行被纰漏于世间。 他爱权,可是他更爱这人世间的虚名。 不求青史留名,但也不可遗臭万年啊。 所以他只能选择前者。 他依旧没得选。 他取过桌上那早已凉透了的茶,一饮而尽,随后放下,胸口起伏数次,平静的说道: “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先生指点迷津。” 许轻舟微微点头,面带浅笑。 “那我便静候魏公佳音了。” 第173章 渐行渐远,反目成仇 相对一拜,行国之礼节。 许轻舟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魏公了,请吧。” 许轻舟下了逐客令。 魏国公自是不好多留。 “好!” 应了一声朝门口走去,许轻舟踱步紧随,以示送行。 行至门前,魏国公欲要开门的手却停了下来,没了动作。 “先生。” “魏公还有事?” 魏国公这一次没有回头,只是讥讽的问道: “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怕死?” 许轻舟怔了怔……他很想说,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不过却还是婉转的说道: “许某怎么觉得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公怎么想的。” 魏国公掩藏在黑影下的嘴角下压,笑了一声,满是心酸,自嘲道: “人这一生,为生而来,向死而去,死是宿命,可总归是没人愿意死的,我承认,我确是怕死。” 许轻舟深呼吸,眉捎舒,他不清楚,苍月曹到这个时候了,为何还要说这个,不过还是耐心的道: “所以呢?” 苍月曹蓦然回首,凝望许轻舟,沧桑的眸子里透着些许苍劲,语气低沉,却是分外有力。 “可是我从不懦弱,我也从没弱过,在先生出现之前,若是我想,她那个位置我随时都可以坐上去,先生你信吗?” 在他的目光中,许轻舟并未否认,也未怀疑,点头道: “我从不怀疑。” 苍月曹始终都凝视着许轻舟,所有关于许轻舟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中。 他能感受到,许轻舟这句我从不怀疑,是发自内心深处的。 不知道为何,能得到许轻舟的认可,或者说,一个失败者能被胜利者认可,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于苍月曹而言亦是如此。 苍月曹在愣神了三四息后,坦然的笑了,摇了摇头,苍苍白发在烛火中舞动。 “可是我终究是没有动手,呵呵.......” 许轻舟凝视着他,眉梢微微下沉,感慨道:“可是魏公,你心里也很清楚,你不是不想下手,而是没有等到合适的时机。” “不是你不想反,你只是太爱惜自己的名声罢了。” 苍月曹没有否认,苦笑道: “先生说的没错,可是人总归是要死的,死了万事为空,总得留下个好名声不是。” 话音一顿,苍月曹再次凝视许轻舟,目光变得炙热,“可是先生,你知道,为何我这么在意名声,却还是要铤而走险不惜背上弑君夺位的骂名,和圣上作对吗?” 老人拳头紧握,筋骨毕露,不等许轻舟作答,他便自问自答道: “为财?我坐食两城赋税,足以富贵此生。” “为权?我乃六公之首,位列王侯,可见皇不跪,佩剑上朝,权倾朝野,试问整个苍月,文臣武将谁能出我左右,谁见我不低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情绪开始波动,从一开始的无奈,再到如今的愤慨,接着却又转瞬落寞。 “不瞒先生,那皇位我不想抢的,先帝突然暴毙,托孤于我,那时候的她才十岁,是我亲自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的天子位,是本王已雷霆手段,平内攘外,才稳固了动荡不安的朝局,我从未想过取而代之,从来没有。” “可是咱们的圣上,不安分啊,雏鹰展翅怨天低,为跃龙门嫌海浅。” “她居然告诉我,她要变法图强,哈哈哈,她要变法啊??” “她才多大啊,薄唇一碰,说的何其轻松,可是这其中深浅,她却一概不知。” “纵观古今,历代变法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又有哪一个变法者,能得善终的?” 话音再次激动,眼神变得犀利。 “我是苍月皇族,苍月氏的血脉,明知她成功不了,我怎么可能顺着她呢,又怎么可能去由着她胡来。” “何况她还是女儿身呢....我更不能由着她胡来了。” “一介女流,平平无奇,却妄图改天换地,在我看来,何其可笑。”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反对她,孤立她,我开始结党营私,开始积蓄势力,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本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去打消她那不切实际的念头,让她认清现实....” “可是,没想到啊,本王是真没想到,这孩子太像她父皇了,本王越打压,她越来劲,至此反目,她甚至对我动了杀心。” “她成长的太快了,本王怕了,本王清楚,若是在由着她坐在那个位置,总有一天,本王一定会斗不过她的,若是本王输了,她一定会变法,本王怕它将先祖建立起的帝国毁于一旦,所以,本王才动了杀心......” 苍月曹叹息一声,无奈又道: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真的赢了。” 苍月曹娓娓道来,将他和苍月心吟的恩怨纠葛,通过寥寥数语,表达的 清清楚楚。 许轻舟自是也了然于胸。 总而言之,言而简之。 苍月心吟欲要变法图强,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而苍月曹却不让他变法,他怕就此苍月被苍月心吟毁掉。 二人理念不合,故此反目成仇,对抗至今,落得如今的局面。 在这场博弈中有对错吗? 在许轻舟看来,站在不同的立场而言,他们都是对的。 因为他无法去否认苍月曹的那句话,历来变法,注定了是一场腥风血雨,而且最终又有几人得善终。 可是变法本身是对的,于后世而言,即便有错,也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归根结底,这是新的理念,和旧的思想之间的一次大碰撞。 同样也是财富权利的一次大洗牌。 他挑了挑眉,在看向这个苍苍白发的老头时,眼神里的厌恶少了很多,竟是带着一丝悲悯,点点同情。 “说到底,魏公不相信圣上,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女人罢了。” 从魏国公的话语中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他很认可苍月心吟的能力,因为他说了,苍月心吟迟早有一天,会强于他,所以他才动了杀心。 既然认可了能力,却还是不相信他能变法成功,归根结底,可不就是苍月心吟是个女儿身吗? 苍月曹愣了一下,眼中恍惚了片刻,遂坦然承认。 “是的,只是因为她是女人罢了,而且她始终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灵根的女子,她又能活多久呢?一百年吗?呵……” 第174章 托付。 许轻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背景下,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何况还是这帝王之家呢。 却在此时,不料魏公话锋一转,眼底竟是带着一丝欣慰,九分释然。 那一刹那,许轻舟甚至怀疑是夜太深,故此看花了眼。 可是苍月曹接下来的一番话,让他有了更不一样的感触。 苍月曹说: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圣上遇到了先生。” “山水不足重,重在遇贵人,若有贵人助,逆风亦可行万里。” “先生便是贵人。” 目光错过许轻舟,又一次看向了那桌案上的草稿,话音继续,目色沉沉,透着毋庸置疑。 “即便她是女子,也可成大事。” 说完在许轻舟的错愕中,魏国公执弟子礼,深深一揖到地。 “苍月和圣上,老夫就一并托付给先生了。” 恍惚中,许轻舟看到了一个他认定的坏人,居然站的比自己还高。 苍月曹一共拜了他三次,第一次,初相识,为求他而来。 第二次,为自己求一条生路而拜。 是求生。 第三次,却是为苍月而拜。 是托付。 他的内心是复杂了,神色难免动容。 苍月曹自顾自起身,低沉道: “先生留步,老朽告辞了。” 说完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一缕月光自天上落下,顺势钻进了房中,洒在了地面之上。 晚风微袭,跃堂而过,惹得十六烛火错落,惊起一片波澜。 残光跑出屋外,照映在了门口石阶上,向前延伸。 天上的光,皎皎无瑕,铺成一片银。 地上的烛,光彩溢目,照出满屋黄。 二者交汇之处,谁又分得清,这是明月高照,还是孤灯独燃。 许轻舟只知道,那一日,苍月曹,踩着热光而去,伴着冷光远行.... 苍月曹走了,一直从屋中,走到院中,又走出了院门外,未曾回头。 许轻舟自是目送,许久收回目光,深呼吸,舒缓眉梢,微微仰头,凝望皓月,满天星河,又轻轻压眉,侧看烛火,稿纸半屋。 低声呢喃。 “所以,今日你来,是为自己求一条生路,还是替苍月找一大道呢?” “难不成,我真看错你了。” 一时之间,竟是真假难辨,善恶难分,对错难论。 “江山风月,本无常主....” 院外。 苍月曹带着麟离去,周虚和张平却是愣在原地,始终目送....神色各异,满是不解。 回想刚才,苍月曹临走之时,对二人说的话句[好好跟着忘忧先生,让老夫有生之年能看到先生的世界。] 直到苍月曹彻底的离开了南城别院,张平方才吐槽道: “这老东西,是不是讽刺我们呢?” 周虚摇了摇头,否认道: 不是,应该是被先生的魅力给折服了吧。 张平似懂非懂,茫然点头。 “嗯,先生真牛,连这老东西都服了,难得啊。” 周虚笑笑。 “苍月曹在怎么老谋深算,心思深厚,始终只是一个人罢了,人岂能胜过仙呢...” 张平挑眉,赞同道: “也对。” 南城别院外—— 行进的苍月曹在临近马车前停了下来,扭过头,看着麟,说道: “麟,我要走了。” 没来由的一句话,听得麟愣一下,目光迟疑,不明其中真意。 “你走吧,别在跟着我了,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吧。” 麟回过神来,明了了,魏公既然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即便是在愚昧,也能听懂了。 他眼神始终坚定,斩钉截铁道: “我不走,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魏公又问: “即便我不是国公了,即便我一无所有吗?” 麟憨憨笑道: “不会,您还有我。” 魏国公亦笑出了声,眼中满是感激和欣慰,却又调侃道: “以后,你可不再是麟大人了。” 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平静回应:“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一名车夫。” “呵呵,回府吧....” “好!” 一夜春重,次日烟雨绵绵,下湿了江南,早朝如约举行。 雨停之时,朝会渐入尾声。 待一切事宜结束,准备宣布退朝之时。 殿外却匆匆跑进一太监。 “报,圣上,魏国公殿外听宣。” 圣上压眉,众臣哗然。 早朝已然结束,魏国公为何此时来了。 而且魏国公进金銮殿,何时需要通报呢? 再者,这段时间以来,魏国公一直告病家中,今日为何突然前来? 他们猜不到,故此议论纷纷。 苍月心吟同样想不通,却平静道: “宣。” “圣上谕,宣魏国公!!!” 金銮殿外,有一长长石阶,共计九十九,取自九九归一之意。 石阶两侧,羽林林立,暗处更有带刀护卫,暗中守护。 金銮殿的屋檐之上。 三位高手,周卿,张君,崔城就守在那上面。 此时此刻,所有的羽林卫,护卫,乃至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金銮殿石阶之下。 落在了那一人之上。 只见今日魏国公,身着黑金蟒袍,头戴金冠,腰系白玉带,庄重肃穆。 虽已然是知命之年,眉发皆白,看着却依旧神采奕奕。 无愧老当益壮四字。 他一步一步,走到石阶前,却又止步,摊开双袖,竟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突然跪了下去,跪在了那湿透的地砖上。 然后又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 如此一幕,看呆了众人,看惊周卿.... 魏国公,六公之首,见皇不跪,带剑上殿,今日居然在殿外跪了,还拜了三拜。 这让他们又怎么能不惊讶呢? 张君的眉梢紧紧拧在一起,小声道:“这老东西,到底想干嘛?” 周卿同样满脸肃穆,迷茫摇头。 唯有崔城,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眸中浮现血丝..... 魏国公继续上前,开始登长阶,一步一步。 整个皇城内,此刻是安静的,将士们屏气凝神,太监们低首垂目,就这般看着魏国公一步步踏上了石阶。 来到了大殿门坎前。 世界只剩魏公的脚步声,轻轻回响。 大殿之内,众臣侧目,翘首以盼,苍月心吟亦是凝视大殿之外。 他们看着那老者踏上最后一台石阶,看到他停了下来。 又看到他跪了下去,拜了三拜。 他们的神色变得怪异,精彩异常,里面是不解,是茫然—— 即便是苍月心吟,眼中也只剩彷徨。 他们很清楚,魏国公在干什么? 三跪九拜,乃是古礼。 他们只是看不懂,为何魏国公今日会如此,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175章 辞官 三拜之后,魏国公起身,先正衣冠,再入殿中。 苍苍老人,步伐沉稳。 三尺门檐,半步跨之。 群臣侧身,凝视来人。 文臣作揖,弯腰而拜,武将握拳,低头致敬。 齐呼: “我等见过魏公!” “我等见过魏公!!” 虽已失势,不复当初,可他毕竟是国公,六公之首,三朝元老,于苍月礼制,见他当拜。 魏国公目不侧视,步不踌躇,在武将文臣的拜见中,一直来到大殿中央,来到龙椅阶下。 苍月心吟神色复杂,光芒错落,视线始终随着魏国公在移动。 魏国公站定之后,在行跪礼。 他跪下的那一瞬间,苍月心吟身体下意识的前倾,眉梢却是压得很深很深。 魏国公行了三拜之后,双掌交错于身前,朗声道: “臣·苍月曹,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声如春日绽雷,突兀响起,回荡金殿。 苍劲有力。 圣上面色更加凝重了些,魏国公今日反常的举动,让她下意识的警惕。 总感觉,他会做些什么,而她一时却又猜不透。 她平心静气,开口了。 “魏公今日,为何如此?” 苍月曹起身,在正衣冠,道: “臣见天子,自当行三跪九拜之礼,臣见陛下,自当如此。” 话虽如此,可是他又何时这般过? 又或者说,他魏国公,于礼何需拜? 圣上自是也不信,心存疑虑,却是转移话题,问: “魏国身体可好些的?” “劳陛下挂念,老臣一切安好。” 圣上又问:“那国公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魏国公并未隐瞒,直言道: “回陛下,老臣今日前来,确是有要事告知陛下。” 圣上沉眸,眼中凌冽更甚,又道:“既是如此,国公便直说吧。” 二人一问一答,四周大臣一个个心神惶惶,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 他们心中清楚,今日怕是将有大事发生,魏国公兴许是要反击了。 他们期待,却也惶恐,生怕站在这周围,也糟了央。 魏国公得到圣上首肯,宽大手掌拂过身前。 一张透着岁月痕迹的木桌便就这般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因为格格不入,所以分外刺眼。 随后,魏国公从怀中取出一块金色令牌,高举于手中,慢声道: “此乃宗庙令牌。” 说完将其放置长桌上,又取出一方大印。 “此乃国公印信。” 话落之后,将其放到金色令牌一旁,他又先后取出两方长条。 “这是老臣御下两城,城主凭证。” 将其一字排开,他又取下了手上的储物戒指。 “这里面是老臣名下所有产业,宅院,和钱财。” 一块金牌,一方大印,两块城主信物,全部财产,这是魏国公所有的东西。 现在被他取出,放在了一张宽不过一米的小小的方桌之上。 众臣眼中持续恍惚,神色复杂精彩,没人知道,国公想要干什么。 乃至圣上,此时此刻,眼中亦是彷徨,她看不透,看不透这魏国公,到底寓意何为? 语气压低,依然带着龙威。 “国公,你这是何意?” 苍月曹退后三步,拱了拱手,随后仰头,直视龙椅上的圣上。 目光投过来了一刹那,圣上本能的怔了怔,凝重茫然的神色上,竟是闪过一丝骇然。 一切只因为,她在这个国公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感情,产生了别样的情绪。 这一刻的魏国公,看向她时,是欣慰,是坦然,还有一丝溺爱,如同一个老父亲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苍月心吟愣住了,她一度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而也就在此时,苍月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依旧浑厚,只是这一次,却染上了半世沧桑。 他一字一句道: “先帝大志未展而中道崩殂,老臣无德,蒙先帝厚爱,承托孤之重任。” “受命以来,心中惶惶,每日三省,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负先帝之明,褥祖宗之荣,至今已然十载春秋。” “所幸苍天垂怜,先辈护佑,陛下聪慧,如今已然可独挡一面。” “今陛下龙威四海,天下太平,老臣也算得偿所愿,无愧于先帝之托。” 他的话音一顿,神色落寞,似是触及伤心事,语气随之变得哽咽了些,柔声道: “陛下长大了,而臣却老了,也累了。” “今日前来,向陛下辞掉这一身官职,告老还乡。” “还请陛下,念在老臣年事已高,奉三代君王的份上,莫要回绝老臣这不情之请。” “这些东西,是皇权所赐,老臣世受皇恩,今日一并归还。” 魏国公的话音落下,至此鸦雀无声...... 群臣震,怔于原地,如遭悍雷,耳,脑轰鸣。 魏国公辞官了? 不,不仅辞官,而是辞事,放弃一切的东西。 他们没看懂,也想不明白,可是,这份舍弃一切的气度,足以令他们敬佩。 苍月心吟眸中光芒,忽明忽暗,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魏国公,看着那木桌,她茫然了。 她曾经幻想过,若是魏国公,真能主动辞官,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在杀他了,那该多好呢? 可是那仅仅只是她的幻想。 说实话,她不讨厌魏国公,曾几何时,他一度是她最信任的人,最仰仗的人。 只是后来,他们理念相左,政见相悖,方才越走越远。 她要变法,他千方百计阻拦,直到最后动了杀心。 他要守陈,她费尽心力破局,直到后来也动杀心。 从和睦的君臣,成了水火不容的政敌,这是一个漫长的积累。 他们彼此都了解对方,都知道对方不会妥协,故此若是想如愿,只能杀了对方,毁了对方。 可是从始至终,这个杀心却从不是为了私心,而是为了他们心中所认定的理,他们认定的道。 君子和而不同。 所以苍月心吟从不痛恨苍月曹,理性的她,只是因为苍月曹挡了自己的路,要除掉罢了。 不敢苟同对方,却尊重对方。 如今苍月曹居然辞官了,她的梦想居然实现了,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同样的,她的心中还有些难受。 特别听完苍月曹的一番话,往日一幕幕浮上心头,她的心脏在微微刺痛。 是的,她在心疼这个老头,她在谴责自己的内心。 可是她不妥协,因为她始终相信,自己是对的,苍月曹是错的。 越是如此,自己就越要证明给他看,她是对的,而他是错的。 苍月曹已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些三辞三请的戏码她不想做,也不屑于做。 她没有拒绝,平复思绪,只是认真的问道: “魏公,你当真想好了?” 第176章 苍月就交给陛下了 魏国公深沉的眸子里,往日的深邃被坚定所取缔,狡诈被真诚所替代。 “是的陛下,老臣已经决定了,望陛下恩准。” 圣上深呼吸,一双肃穆的眉向两侧舒展,黑色睫毛一扫,平静道: “国公操劳半生,如今年事已高,是该颐养天年了,朕若是拒绝了,倒是朕的不是了。” “既如此,那朕便顺了国公的意思,允了。” “谢陛下。” 群臣骇然,眼前一幕,如同幻境。 国公辞官干脆,圣上同意的也干脆,二人好像早就商量好了一般,是这般的默契。 “不过,这些钱财国公就留下吧,还有,朕在赏魏公黄金十万两,让你老安度晚年。” 苍月心吟始终还是心软了...... 魏国公这次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当着群臣的面,在这金銮殿上,摘下了头冠。 随着象征着无上王位的金冠被取下,满头苍白长发凌乱洒落。 一阵悲凉,迎面袭来。 苍月心吟眸子一紧,神色更加复杂,手掌下意识的攥紧了身侧龙撵。 魏国公放下金冠,又脱下蟒袍,将其整齐堆叠,放于那长桌之上。 伸手抚摸之时,眼中的落寞蹉跎成了岁月流年。 一身素衣,一头白发,满面枯黄,将这个老人衬托的越发暮色沉沉。 哪里还有惜日的半分威严,全然一副老态龙钟之样。 就是一老者,寻常一老头。 “臣孑然一身而来,自当孑然一身而去,陛下隆恩臣心领了,只是这赏赐,臣就不要了。” “钱也好,权也罢,终究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他的语气愈发低沉,满是沧桑,岁月在他的脸庞上,话语中,却诠释出了一种全新的境界。 时光,在这一刻,似乎有了形态。 魏国公收回枯黄的手掌,也收起了那眼中的不舍和留念。 “苍月,就交给陛下了。” 说完深深一拜到地,耳畔仍有回音。 三跪九拜,拜的是苍月的古礼,往小了说,拜的列祖列宗,往大了说,拜的是这片天下。 而这一拜,拜的却仅仅是苍月心吟。 是遗憾,也是托付。 他起身,长袖一荡,毅然决然,转过身去,老态龙钟之人,却是大步流星而去。 留下满朝文武,驻足目送。 望着那道背影,那苍苍白发,皎皎素衣,垂垂老者,他们的内心是复杂的,也是触动的。 苍月心吟同样凝望着这道背影渐行渐远,耳畔回音依旧…… 魏国公寥寥数语,如一根锋利的针,刹那间刺痛她的心底。 逝去的记忆在此刻重现眼前。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年那些事…… 那时候,老者亦是一身白色素衣而来,满目春风,慈祥老一老父亲,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这龙椅之上。 小声在她耳畔说道: “从今日起,你便是苍月的皇帝,这苍月就交给陛下了。”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 他同样都是白色的衣服…… 而不同的是, 那日他来,站在自己身后,今日他去,留下自己一人。 还有,那日他头发黑如墨,今日白如雪。 不知不觉,她竟是红了眼眶。 即便是皇,亦是人,又岂真的铁石心肠。 魏公走了,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下了长阶。 留下的是这一生的功与过,带走的仅仅只是自己,和几许虚名。 ———— 殿外。 苍苍老者,下长阶,两侧羽林尽低头。 就连暗处的周卿和张君,也站起了身来,凝重的目送这位国公远去,神色同样复杂的紧。 胸口处,莫名的有一种意难平。 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这老头似乎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堪。 他是坏不假,却没坏透的感觉。 可是他们心里也清楚,他们不该去同情他,因为这本就是他的选择,走到今日这条路,同样也是他自己选的。 而在他们的身后,他们未曾注意的角落里,崔城却是死死的攥着拳头,狠狠的咬着牙齿,眼底血丝涌现,面部肌肉在疯狂的抽动。 魏国公下了长阶,到了广场,麟第一时间,便主动迎了过来。 看着自己的主子,如今落魄的模样,他带着一丝心酸的笑,问道 “魏公,结束了吗?” 魏国公点了点头,回望了一眼皇宫。 “嗯,结束了,都留下了,什么都没了。” 麟却是不以为然,安慰道:“您不是还有我吗?” 魏国公坦然一笑,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轻松。 “呵呵。” 麟恭敬道: “事情都已经交代好了,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 魏国公本能摇头。 “没了,走吧........”、 殿内。 群臣寂静,悄然无声。 苍月心吟最终还是站起了身,走下龙椅,来到了那方桌之前,伸手触碰着那一身暗金色的官袍。 神色迷茫..... 她赢了,彻底的赢了,可是这份胜利,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如果可以选,她不愿这样,特别是那佝偻的老者背影,让她刺痛。 可是她没得选,她是皇上,苍月的皇,她生来便与别人不同。 懦弱,仁慈.....她不该有。 她收回目光,看向殿外,那里早已空空如也,那里却又尽是光明。 “放心,我会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苍月的,我会让你知道,我是对的,一定。” 暗暗在心中立誓,眼中的痛与悲,伤与愁被驱散的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那更为凌冽的目光。 更坚定的神色。 “都散了吧。” 她走了,离开了这座充斥着莫名悲壮的大殿。 “退朝!!拜——” 伴着公公高声诵,群臣回神。 “臣等恭送圣上!!” 朝会结束了,群臣三三两两,先后离开了金銮殿,又离开了华清宫—— 路上,与往日不同,少了窃窃私语,少了互相寒暄,少了彼此恭维。 却是多了一声声轻叹—— 至此,风波平息。 而关于魏国公当朝辞官,归隐山林的事情,也在第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京都。 顷刻间,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你说魏国公辞官了?” “真的假的,堂堂国公,辞官归隐,你骗我玩呢?” “千真万确啊,都辞了。” “这么说,这次是圣上赢了。”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街头小巷,茶酒摊前,人们三五成群,七八作伴,探讨声沸沸扬扬。 而其余不知情的五位国公,在得知此事之后,宛若天塌下来了一般,被震惊的瘫坐在地,如遭雷击。 “怎么会,他怎么会——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相信,骗子,都是骗子。” “啊,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真该死啊。” “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第177章 得过且过。 日暮之时,张君来访。 “先生,圣上让我问先生,魏国公的事,先生怎么看?” 正在读书的许轻舟放下了手中书,抿了抿唇。 今日的事,他自是都知道了,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只是对于那过程,他却是有些触动。 虽为亲眼所见,可是听周虚描述的绘声绘色,心中难免动容。 他也不得不由佩服这位国公的气度。 面对自己,杀了他至亲的仇人,他全然当做不知道一般,平静的可怕,眼神,面容,气息上没有透露出一丝一毫的恨意。 面对失败,如此果断,说放就放,昨夜刚聊完,今日一早,便上朝辞官,辞了个干干净净。 正可谓将一句名言,诠释得淋漓尽致。 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输的坦然,败的坦荡。 他取过桌上笔,扯过桌前纸,染了砚台墨,撩撩数笔,写下四字。 而后收笔,放笔,将那宣纸叠了一层,一层,又一层,递到了张君面前。 张君伸出双手,恭敬接过。 “把这个带给圣上吧,她自会明白。” “知道了先生。” 张君匆匆而来,辞别之后,又匆匆而去。 他走后,许轻舟起身,踱步窗前,负手而立,抬望眼,目色沉沉。 见半边落日,染黄满天流云。 又听院落杜娟声声啼,莫名的悲伤春秋。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暮斜阳.....” 叹息一声,他转过身去,又取过那桌上的笔墨,在另一张白纸上挥霍。 写下语句数行,摸着下巴,审视一番,露出满意之色,方才将笔放下。 挥手成风,墨色瞬干,将其装入信封之中,对着窗外喊道: “清衍。” 片刻,一个脑袋从窗户前倒挂了下来,长长发带垂落,偷偷的跟着风进了屋中。 “先生,你找我。” 许轻舟冷不丁的被吓了一怔,无语道: “替我办件事。” 清衍一听,神色明显变化,被遮掩在眼带下的红眸里,闪过一丝兴奋,一个纵身稳稳落地。 “好,干谁?” 许轻舟:“......” 夜更深时。 张君回到了皇宫,将许轻舟写下的纸条,递交到了苍月心吟的手中。 “陛下,这是先生让我给您带的,说您看了就能明白了。” 苍月心吟淡定的接过纸条,又若无其事的放到了一旁,继续低头批阅奏章。 不忘了漫不经心的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诺!” 待张君走后,一本正经的苍月心吟抬眸,鬼鬼祟祟的看了门口一眼。 发现无人,便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迫不及待的取过了纸张,却又小心翼翼的打开。 其上四个大字落入眼中。 她小声低喃,“得过且过.....” “先生也觉得,不予追究吗?” 说着她双目一眯,剑眉弯成了月牙,嘴角一勾,甜甜道: “既然先生也是这般想的,那就得过且过,随他去吧,嘻嘻。” 说完拄着下巴,凝视四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轻轻拍打脸庞。 “快了,很快就能弄完,就能见到大先生了。” .......... 次日清晨。 风清云浓,天落小雨。 一辆马车,从冷冷清清的魏国公府始出,穿过冷冷清清的长街,出了城门—— 它悄然离去,什么都没有留下,就连那地上的车辙,也被小雨覆了上去,消失的无踪无痕。 昨日辞官,遣散家奴,人尽皆知。 今日离去,一马一车,无人相送。 落魄冷暖见人心,一朝失势万人嫌。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人性在这座繁华的京城中,让人触目惊心。 曾几何时,他从坊间过市,何其喧闹,现如今,不送也就罢了,竟是还特意避开,躲了起来。 对此,即便是如魏公,也忍住叹息一声。 “时间识人,落难知心。” “是虚伪,是实际,不在平时,而在风雨啊。”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并非孤家寡人,还有麟相伴左右,已是大幸。 麟穿着坎肩,露出双臂上健硕的腱子肉,驾驶着马车,始终沉默不语,眸子很沉很沉。 他恨这世道,恨这京都,恨这里所有的人。 他为魏公感到不甘,感到不公,感到不平。 一代国公,落得今日的下场,这份凄凉他姑且承受不住,魏公又怎么能承受得住。 别看明面上谈笑风生依旧,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可是他心里清楚,魏公心中苦啊。 可是这就是现实,他无法去改变,也改变不了。 他能做的,就是让这马车跑的快一些,在快一些,离开京都,离开江南,离开这个让魏公伤心的地方。 马车疾驰出了城门,扬长而去,而在城门口去,一个穷酸书生,在暗中看着这一幕,他看着马车远去,神色恍然。 从黑暗的地方,迈着蹒跚步伐,走了出来,眼中惶惶无光。 “我若得势,定当不会如此.....” 而在那暗处,同样还有无数的目光,盯着这一幕幕,同样的也有不少的大臣,官员,乃至门阀世家注视着这一切。、 如魏公曾经的门生,如受其恩的臣子,如南宫世家的南宫言等等等...... “魏公,一路走好。” “魏公,一路顺风。” “魏公,再见了。” 他们藏在没有光的地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祝福着这位匆匆离去的老人。 魏公待他们不错,或有恩,或有情,他们想送送他,却又不敢明面上送,怕因此得罪了那位。 毕竟魏公辞官,虽然悲壮,可是那位却是一声不吭就答应了,谁知道那位在想什么呢? 他们甚至都不确定,魏公这一去,真的就能自由吗? 所以他们不敢,只能偷偷的目送,以此来抚慰自己心中的羞愧。 马车又行了数里,见城外有一棵参天榕树,立在大道旁,灌叶遮天起。 而在那树下,前路必经之地,却立着一道人影。 麟远远便就看到了,也认出了那人,眉梢锁得更深了些。 马车还未至,便被他勒住,停在十米开外。 “吁——” 车内魏公诧异,遂问: “麟,怎么停了?” 第178章 送信 麟眉心浮现川字纹,语气中带着三分凝重,七分紧张。 “魏公,前面有人,是忘忧先生府里的蒙眼少年。” 一路走来未遇一人,却在这城外,遇到了这少年。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身为曾经的暗卫统领,麟的直觉很警惕。 他本能的认为,是那小皇帝,不愿放过魏公,故此让忘忧先生派此人来卸磨杀驴。 魏国公也揭开了马车的帘布,向前看去,蒙蒙细雨里,那树下少年孤独屹立。 他苍老的眸子里带上了同款的困惑。 “他怎么会在此?” “魏公,若是有变,我拖住他,您只管跑。”麟慎重道。 魏国公欣慰的拍了拍麟的肩膀,异常平静道: “没事,我们下去看看。” 他与麟想的不同,他和那忘忧先生交谈过,忘忧先生也和他承诺过,只要自己办完了那三件事,忘忧先生便会保他一命。 虽与那先生不过仅仅一面之缘,交谈半夜,可是他相信那先生,绝不会出尔反尔。 故此见到这少年,他仅仅只是惊奇罢了,谈不上怕。 麟点了点头,率先下了马车,魏国公紧随其后。 麟向前走去,眼中战意满布,率先来到了清衍面前,不等魏国公前来,他便问道: “为何拦路?” 清衍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表情反馈,也没有丝毫要理会麟的意思,只是藏在眼带下的目光投向了魏国公。 迈开步伐,主动走了过去。 麟见此,哪能任由其接近魏公,当即伸手欲要阻拦。 而他的手掌刚碰到对方时,清衍却浑身一震,一股浑厚的力量向四周激荡。 “嘭——”地一声。 身为金丹境后期的麟竟是在有准备的前提下,被这道力量震退了六七步,手掌中传来阵阵酥麻。 地面上,积水同样向四周溅开,更是借力起了一阵风,风呼地一下,向四面八方吹去。 榕树在风中沙沙作响。 头顶之上,积累在树冠间的雨水如同豆子般密密麻麻的洒落下来,伴着的还有几许嫩叶摇曳。 可是,即便是如此,那些雨露却是未曾有半滴落在了清衍的身上,全部被他身上的真元给弹了开来。 非清衍怕雨,也非清衍装13,只是上次在苍湖被一场人工雨淋透后,清衍就决定了, 这辈子,绝不让那样的悲剧重演,不让半片雨露沾身。 不过,他这样的表现在眼前二人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其一便是强,神秘的力量。 其二,那便是麟认定了,此人真是来杀魏公的,他强忍着手臂上的阵痛,暗暗咬牙,手掌一晃便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柄长刀,横握于手中。 “你敢,魏公先走,我拦住他。” 说罢,一个侧步,横跨数米之地,挡在魏公身前,就欲要与清衍搏命。 清衍也停了下来,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那麟的身上,看了又看,最后问道: “你要干我?”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慵懒随意,说的风轻云淡,丝毫不将麟放在眼中,透着的还有狂傲,猛烈的压迫感持续袭来。 麟握刀的手也不由紧了几分,经络悄然涌现。 苍月曹,却在此时,从身后走出,拦住了麟。 “麟,不可鲁莽。” “魏公,他是来杀您的。” 清衍一脸懵。 魏公则是无奈一笑,并未出言责备,说到底,麟只是担心自己罢了。 如今自己失了势,如丧家之犬,众叛亲离。 麟作为他的贴身护卫,亲眼目睹了他的大起大落。 早已是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无限放大,自是在情理之中。 他将目光转移到了清衍身上,拱手赔礼道: “是老夫管教无方,冲撞少侠之处,还请少侠别往心里去。” 赔罪之后,微微一顿,话锋一转,问道: “不知少侠等候在此,为何事而来?” 清衍想起了正事,收回目光。 在怀中摸索一番后,将一封信取出,随后一扔。 信封起落间,便如一根离弦的箭一般,嗖的一下朝着魏公面门袭去。 魏公心中一紧,赶忙御全身之气,双手全力接过。 可是即便如此,那信封落入他手中的时候,其力道之大,还是将魏国公整个人给震飞了出去。 若非麟就站在身后,眼疾手快,稳住了他倒退的身形。 魏国公现在兴许就躺在地上,与泥泞共舞了。 魏国公暗咬着牙,全身如同散架一般的疼痛。 可是他也清楚,这少年是无意为之,握着信封,强撑着调侃道: “少侠力道在大上一些,老夫今日这命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清衍下意识的挠了挠头,低声回应。 “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么弱.....” 一句道歉,有诚意,但是不多。 什么叫不知道你这么弱? 这要不是魏公好歹是先天境的修为,现在,怕是已经躺在地上了。 “你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少侠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稳住身形的魏公,看着手中的信封,又问:“不知这是何意?” 清衍慢慢说道: “这是先生给你的。” “先生?给我的吗?”魏国公眉梢低垂,低声自语。视线始终凝视那信封上的四个字。 【魏公亲启。】 他见过忘忧先生的字,认得忘忧先生的字,这确实是忘忧先生亲笔不假。 “先生,可还说什么了?” 清衍认真的想了想,理所应当道: “先生说,让我别干你们。” 一言出,魏公,麟彼此茫然,再看向清衍时,那眼中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奇怪的物种一样。 不由在心中嘀咕,这孩子,是傻吗? 还是直率? 是真的如此,还是故意逗他们的,他们一时竟是也想不明白,只得额了一声。 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但是结果是好的,至少他不会干他们了。 清衍自是完全不在乎二人所想,向前走去,朝着京城的方向。 行至二人身侧时,清衍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魏公,认真道: “你人不错。” 魏公一怔。 清衍微微侧目凝视那麟,嘴角带着一丝鄙夷和嫌弃。 “他不行。” 麟一愣。 少年扬长而去。 唯余二人在风中,也在雨中。 第179章 秦国公造反。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麟喉结滚动,无语至极,一句“他不行”尽是让他破了防。 男人怎么允许自己不行,又怎么可能不行? “他什么意思?” 魏公轻声叹,微摇头。 “一身肝胆,力可催天,却有一颗稚子之心,也算难得啊。” 麟没在说话,收起手中刀,心底却仍然在骂骂咧咧。 清衍走后..... 魏国公拆开了信封,取出宣纸,眼中是期待,他很想知道,先生会在信中与自己说些什么。 随着信纸摊开,一行字体自纸上跃入眼中,横贯心涧。 [魏公今自由,心当无愧,随意渡春秋。] 魏国公先是怔了怔,眉梢微拧,后舒展开来,眼神变得清澈。 “忘忧先生,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啊。” 他满目慈祥风,一生桀骜骨,回眸身后,望京都。 “没想到,临了送我祝福之人,竟是败我之人。” “心当无愧,随意度春秋,那便如先生所愿,此去余生,与山水为伴吧。” 心中遗憾,不甘,踌躇满怀激烈,却被先生寥寥数字化解,让他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一声。 知我者,当先生,吾若有友,当有先生一人。 正是江南好时节,落花时节又逢君。 只是可惜,自己恰恰是那朵凋零的花罢了。 “走吧,麟。” 麟虽不知那信纸上写的是何,可是他却感受到了魏公的坦然,那心中最后一丝不甘似在此时化解,眼神何其清澈。 重重点头。 “好——” 马车在行,越过山坡,跃过旷野,直到回望身后,在不见连天之城。 魏国公低声语,说与风。 “陛下,臣退了,臣这一退,就再不回来了......” 山风起,笛声残,车辙深深,雨戚沥沥。 ………… 皇城内,苍月心吟站在古亭下,沉沉目色望城外,那是魏公离去的方向。 神色凝重。 身后周卿来报。 “陛下,魏公已经出城了。” 沉默片刻,苍月心吟问:“他还好吗?” “一人出的城,无人相送。” 苍月心吟微微顿首,伸出那洁白如雪的手,接住了春日里的丝丝冰凉,耳畔滴水声,哒哒哒哒哒..... 细雨绵绵,偏偏下在了这个清晨。 春风萋萋,又增添了几许悲凉呢? 她不知道,也分不清,这雨是为她而下,预示帝国如万物新生。 还是为了魏国公而下,因其落魄,苍天垂泪。 但是她知道,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由不得她伤春悲秋。 她深呼吸,收回手掌,用力甩尽手中雨露,平静问道: “另外几位国公,如何了?” “线人来报,秦国公恐有动作,就是这几日了。”周卿恭敬道。 苍月心吟眯着双眸,脑海中闪过了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眼中满是嫌弃和鄙夷。 苍月六位国公,她最不喜的就是秦国公了,至于原因,无需细说。 丑只是其一。 “好,就拿他的血,祭大道的旗。” ............. 夜幕,皇帝三大护卫之一,崔城入了秦国公府,彻夜方归。 三日后,一条震惊整个苍月的消息传了出来,世人骇然。 就在昨夜,六公之一,秦国公·苍月图勾结城中羽林卫,带领私兵八千,在内应的策应下,里应外合。 趁着夜色,公然造反,杀进华清宫。 结果可想而知,早被等候在那里的御林军悉数全歼,一个不留。 当天夜里,秦国公府被抄了家,满门入狱,拔出一干人等数千,全部收监。 时皇城震动。 次日,圣上龙威大怒,大笔一挥,一道圣旨降下。 【秦国公弑君,当诛,腰斩,全家一百八十五口,党羽下属三千多人,全部斩立决。】 天牢内,一干人等于正午被押往刑场,哀嚎求饶声,充斥在整个地牢之中。 而这其中,又以肥头大耳的秦国公声音最大。 “崔城,崔城,本王不会放过你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我是受了崔城的蛊惑,才造反的啊,我冤枉啊.....” 一间地牢中,浑身浴血的崔城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 被锁住琵琶骨钉在了铜柱中,面对秦国公的怒骂,他的嘴角勾着一抹蔑视的弧度。 轻淬二字。 “蠢货。” 那日午时,午门刑场,人山人海,沸沸扬扬。 四面八方的百姓们,却还在源源不断朝此地汇聚而来,一切只是因为,今日在这里,要斩一位国公。 一位皇族王侯。 而且是满门皆斩,堂堂六公之一的秦国公更是要受腰斩酷刑。 这样的事情,数百年来,可是连听都未曾听过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答案是有的,历来王侯犯法本就不可与庶民同罪。 即便是犯了滔天大罪,为了顾及皇家颜面,也只会私底下处决。 一来是正如之前所说,为了皇家的颜面,正可谓家丑不外传不是。 二来,这也是统治阶级一种封建奴役制度的具象化,他们会时刻告诉世人,天子乃是受命于天。 皇族便是这天下的主人,而主人岂能死在凡人眼前呢,自然不能? 像今日这样,摆在天下人面前来杀。 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 而且杀的还是一位国公,这足以载入史册。 不仅朝野震动,整个京都都在震动。 “怎么回事,真杀啊。” “乖乖,这得有好几千人,都杀了,那得流多少血啊。” “我是真没想到,魏公没反,秦国公这个废物既然反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切,这货也能和魏公比,他也配,魏公好歹还干了些人事,他是从不干人事。” “估计是被逼急了......” 人潮议论纷纷,看着皇家的笑话,等待着屠刀落下。 正午时分,那负责行刑的官员,捧着一卷长长的卷宗,问: “逆贼苍月·图,你可知罪?” 此刻的苍月图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国公样,发了疯的求饶,更是矢口否认,各种说辞。 “我错了,我是受人蛊惑的,给我一次机会,你和皇上说,好好说,不能杀我,我是国国公,我有免死金牌,不能杀我。” “哼——”负责执刑者,乃是圣上的心腹,又岂能容他胡扯,当着天下百姓的面,摊开了那足足数米的卷轴,冷喝道: “你看清楚了,这上面的罪,可不止一条,头杀一次是不够的。” “不不不,这些都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执行者却是直接无视,当众宣读,将其罪状昭告天下。 “正和元年,四月,苍月图......” 第180章 千罪斩国公。 “正和元年,苍月图酗酒行凶,杀了南城小酒馆一家四口。” ‘正和一年春,苍月图强抢民女,致人死亡。’ “正和二年,夏,苍月图勾结官吏,走私贩盐。” “正和二年,夏,苍月图打死孩童三人......” “...........” 案卷很长,足足数米,一条条罪状从执刑者口中诵出,落入在场每一个百姓的耳中。 人们的喧闹声愈演愈烈,渐渐滔滔沸腾。 神情愤愤,咬牙切齿,在看向那秦国公的时候,他们的眼底已然不再是之前好奇,新奇,看热闹的神色了。 而是恨不得现在就上去,亲手剁了这个王八蛋。 苍月图犯下的那些事,平日间,他们自然是不敢说,不敢管的,顶多也就在心里暗骂几声。 可是今日不一样,昔日的恶人失了势,成了这阶下囚,他们心中的怨在这一刻展露无余。 姑且不等那执刑者将那罪证全部念完,百姓们却早已迫不及待的想弄死他了? 不知道是在谁的带领下,纷纷自发的跟着高呼。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民声沸腾,皆言杀字,更有无数的鸡蛋蔬菜,铺天盖地的朝着那跪在地上的秦国公砸来。 “你们这些刁民,敢打我,刁民.....” “啊——” 即便到了这一刻,秦国公眼底的狠辣依旧未曾消散。 在喧闹声中,执刑者足足宣读了一刻钟的时间,将其一千多条罪证全部罗列出来,供世人聆听。 圣上要杀一个国公,不仅仅只是因为他造反才杀的。 她是要杀给天下人看的,她就是要告诉这天下人,时代变了。 同时也为了警醒那些皇族公卿,我不仅敢杀区区一城之王,便是一国之国公我也杀得。 你们尽可不老实 ,但是到时候莫怪朕的屠刀不认人。 以此震慑百城城主,当安分守己,莫要动了歪心思。 而她要杀秦国公,却也不能只单单以谋反之罪杀。 既是杀给天下人看,那就用苍月的法去杀这位国公,一来,她要树立国法的威严,不容亵渎。 二来,她就是要让天下百姓泄愤,将心中的冤屈和不甘发泄出来,以此来抹平民怨。 普天之下,百姓被这个时代压的太久了,也被掌权者欺辱了太久,如秦国公一样的人,数不胜数。 而秦国公就是这一群人的代表。 将他斩了,斩给天下人,告诉天下,你们被人欺辱,莫怕,朕今日便给你们做主。 故此才有今日秦国公千罪而死。 他的血,不仅仅只是用来祭旗的,还是用来祭天的。 是变法前的铺垫,她要的是民心所向。 仅此而已。 “奉圣谕,原六公之一秦国公·苍月图,丧尽天良,荼毒百姓,危即社稷,天怒人愤,自今日起,逐出族谱,贬为流民,即刻腰斩一百次,抛尸荒野,其家中一干人等一并斩首,已示天下,以安万民,钦此。” 判官提笔,在一块书写着“斩”字的木牌上,画了一个红色的叉,随后扔向前方。 “斩了。” 当令牌落地之时,屠刀应声落下,“噗呲”一声。 方才还在叫嚣的秦国公直接被拦腰斩成了两段。 下半身在抽搐,上半身在爬行,秦国公狰狞的面容上,口鼻溢血。 刽子手,将其上半身放到了铡刀上,再次落刀,一刀一刀,一段,寸寸刮心,场面岂止是一个触目惊心可言。 其余的刽子手们,皆以醇酒洗刀锋,而后高举过头顶,明晃晃的刀身在午日的阳光下,折射着凌冽的寒芒。 而后落下,刀芒晃过的那一刹那,鲜红绽放,一颗颗头颅滚落地面。 数千人,不过数息的功夫,全部人头落地。 斩首台上,滚满了头颅,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一切至此,尘埃落定,人潮里,百姓们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欢呼声。 看着那不可一世的秦国公被腰斩于市,看着他的一干家眷党羽,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积压在他们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就散了开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那座山,不知怎么回事,似是突然就被搬开了一般。 他们又站了起来,开始发了疯般的咆哮。 至少这一刻,他们又看到了希望。 所谓的公平,正义的希望,当然也非常的解气。 他们的心中更是不知不觉,对于这个王朝,对于那位皇帝,萌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感。 这是一颗种子,一颗颗注定在未来,会长成苍天大树的种子,会连成一片大森林的种子。 秦国公人头落地,一日斩首三千,西门菜市场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的是浓浓的血腥味。 与百姓们不同,其余的几位国公见此情此景,心中是绝望的。 有的甚至被吓的晕厥了过去。 一个国公,说杀了也就杀了。 而且不仅仅只是杀了,还逐出了族谱,还列出了千般罪,可谓是杀人诛心啊。 不仅不让你活,我还要断了你的香火,我还要让你遗臭万年。 剩下的四位国公彻底怕了,他们不敢赌,无论是满门抄斩,还是遗臭万年。 这二者,任何一者,都不是他们能承受得起的。 韩国公失魂落魄的瘫软在王座之上,像是失了魂的主。 “完了,全完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的身下大殿中,稀稀疏疏的还站着几位谋士,却噤声不语,许久后,其中一人上前,恭敬道: “韩公,如今秦国公被满门抄斩,魏国公散尽家财,辞官归隐,大势已去,朝堂之上,再无人能与圣上作对。” “为今之计,唯有效仿魏公,方才有生路。” 韩国公眸中神色闪躲,面容拧在一起,看着格外狰狞。 他失魂落魄的扫视了一眼身前的大殿。 曾几何时,韩国公府,门客上千,出谋划策者足足数百人,次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而今日,整个大殿,却安静的出奇,更是只剩下寥寥数人。 “哎,也只能如此了---” “去,让人备马,我要进宫见圣上。” “诺——” 最终,韩国公还是选择了妥协,走了魏国公走的路,天真的以为只要和魏国公一样,辞官归隐,就能保命。 可是他却忘了,他是韩国公,又怎么比得上魏国公呢? 第181章 该请先生了。 不仅仅是韩国公,周国公,赵国公,楚国公也面临着相同的抉择。 在万般无奈之下,为确保自己不落秦国公的后尘,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在上演一出西门菜市场,千罪斩千人的血案。 他们选择效仿魏国公,欲要辞官归隐。 四人未曾商量,却是又不约而同的来到了皇宫之外,请求面圣。 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皇上并未接见他们,而是以身体不适给搪塞了过去。 这让四人,心中惶惶不安。 “圣上是什么意思,为何不见我等?” “我怎么知道,现在圣上的心思,谁能猜得透啊。” “那你我该当如何?” “明日早朝,你我一起,辞官归隐,如那日魏国公一般,如何?” 一人提议,三人迟疑。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辞掉一身官职,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而且,他们和魏国公不一样,他们做不到真如魏公般,什么都不要了。 若是真在朝堂中去辞官,岂不让人拿来和魏国公去对比。 如此,还不是贻笑大方。 “不合适吧,我只是辞官,辞去这公卿之位,我的封地,我还是要的,不然这一大家子,我拿什么养活啊?” “对啊,苍月曹那老东西,能和我们比吗?他一个绝户,膝下无儿无女,孑然一身,不要了,也就一人受苦,我们可不一样啊。” “是啊,哎......” 即便在这一刻,他们已知头顶悬刀,随时会落下,他们还是不愿真的舍弃所有的名利。 愿意交出来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国公的虚名罢了,至于封地和名下的产业,那可都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这也不行, 那也不行,你们说说,该如何.....” “在想想,在想想,容我在斟酌斟酌......” 华清宫,御书房内。 圣上平静问道:“走了吗?” “回陛下,四位国公刚离去了。” 圣上冷笑一声,四位国公那点小心思,她又岂能不明白。 无非就是看自己杀了秦国公,想效仿魏国公,来一个辞官归隐,离开这京都是非地。 可是四人虽是国公,却又无魏公的肚量和气魄,自是做不到如魏公一般干脆,否则何须私底下面见自己。 既然私底下见自己说这事,无非就是还想打一打感情牌,保下各自的封地。 她又岂能如他们所愿呢。 现如今,公卿的名头,已是虚名,对于她来说,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而四人妄图舍弃这样一个虚名,换自己平安,岂不搞笑。 若是真如他们所愿,放他们回了各自的封地。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再想对付他们可就没现在这么简单了。 他们可以活,但是只能在皇城里,如豢养一般的活下去,离开断无可能,放虎归山,她苍月心吟还蠢不到那个份上。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么简单的道理,活了一大把岁数了,他们还是不明白吗,可笑。” 她低声嘲讽,眼中尽是玩味,一切尽在掌握,故此意气风发。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遂问张君。 “对了,张卿,崔城的事,查得如何了?” 闻言的张君,低下了头,眼神中闪过一抹悸动,微微摇头,恭敬道: “回陛下,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对于崔城,张君的内心是复杂的,他与崔城,周卿本陛下身边的三大护卫,更是陛下一手培养提拔上来的。 明面上,他们是同僚战友,可是私底下,他们却早已是过命的兄弟。 可就是这样一个朝夕相处的兄弟,他们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反? 他们无法理解,不可思议,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就是崔城伙同秦国公,里应外合,造的反。 若非无意中,事情被周卿撞破,他们提前做足了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苍月心吟同样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于御书房中踱步。 有些事情,她清楚,却也不清楚。 就比如崔城,她也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背叛自己,要知道,崔城已经跟了她十五年了。 近乎从她继位之时,就寸步不离的守护在自己的身侧,这些年来,事无巨细,做的都很漂亮。 他也是她为数不多,能值得信任的人,现如今却告诉自己,崔城居然是别人放在自己身边的暗子。 这让她无法接受。 所以她不清楚,她自我怀疑。 而她所清楚的是,崔城一定和秦国公没有关系,能在她身边,潜伏整整十五年而自己浑然不觉的崔城。 又怎么会傻到跟一个秦国公合作,做出这等蠢事呢? 更不可能恰巧被周卿撞破。 这一切在她看来,太过巧合。 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崔城并非秦国公之人,他又会是谁的人呢? 她心中虽然有了大致的猜测,可是这样的猜测,却让她心中惶惶不安。 只是因为,崔城是为数不多,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存在。 若是他真的是别人安插在自己这的探子,那么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岂不是早就被那人知晓了去了。 若是那人知晓了自己是女儿身,为何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呢? 自古以来,王位也好,皇位也罢,自是传男不传女。 只要自己的女儿身之事公布天下,这一局棋自己可就没那么好下了。 而且,老祖若是知晓,很可能会破关而来,向自己发难。 所以她想不清楚,想不明白,为何明明抓住了自己致命的把柄,可是那人却不用自己的弱点对付自己呢? 她不杀崔城,一来是因为不舍,毕竟跟了自己那么多年。 二来便是其中牵扯,她想看弄清楚,弄明白。 见苍月心吟踱步堂中,剑眸沉思,沈君试试探性问道: “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崔城?” 苍月心吟止住脚步,摸着下巴,想了又想。 “问不出来,就先别问了,先关着吧,之后再说。” “好。” 苍月心吟望着殿外,轻声道: “该杀的杀了,该压的压了,染血的事情,朕大多都做完了。” 沈君茫然,始终低着头,不明白圣上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下一秒,苍月心吟话锋一转,语气欢快了些,继续道: “也是时候见见先生了。” “沈卿,你在跑一趟,跟先生说,后日,我请先生进宫,设宴为先生接风洗尘。” 张君一瞬间似是如醍醐灌顶,明白了一切,抱拳道: “遵命,臣这就去办。” 第182章 天下局势,瞬息万变。 翌日早朝,四位国公联合上奏,于殿前辞官,告老还乡,群臣看戏—— 就在大多数人都认为圣上会同意之时,戏剧性的一幕却上演了。 皇上说,近日来,魏公辞官,秦公作乱,朝中纷乱,此时六公唯余四公若是在辞了官,六公大卿无首,宗祠无人统御,朝局必将动荡。 以此为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四公请求,并且言语中不忘了敲打四人,莫要在提及此事,否则便是祸乱朝纲之重罪。 可给四位国公吓的不轻,也气的不轻,早朝结束便灰溜溜的跑回府中,一路上骂骂咧咧,显然被气的也不轻。 “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不是一直想着拔掉六位国公这根刺吗,多好的机会啊,允了他们又能如何?干嘛非要将他们留在京城,继续使绊子。” “是你傻还是陛下傻,如今四公失势,在这京都已然是丧家之犬,能翻起多大的风浪,若是放了他们,回了封地,保不齐他们会在做出什么来。” “可不是,四位国公效仿魏公,却又没有魏公的肚量,气魄,何其可笑,真当天下人都如他们一般傻不成,呵呵。” “前有魏公辞事归隐,后有秦公满门抄斩,如此动乱之际,他们还敢往陛下枪口上撞也就算了,偏偏还要耍些小聪明,何其愚蠢。” “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这般做,摆明了是要陛下难堪啊,这四位想全身而去,难咯.....” 皇城本就是是非之地,如今一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一场权谋之间的博弈,虽然彻底落下了帷幕,胜负也已然分晓。 可是身处其中的臣子们却依旧丝毫不敢松懈。 因为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全新的朝堂,而在这个朝堂上,那些散落的权力会被重组。 有人看到了机会,时刻瞅准时机,想要借这股风一飞冲天,当然也有人明哲保身,继续选择观望,不求上进,但求不退。 至于那些曾经与六公之间有瓜葛的臣子们,却是惶惶不安,没人知道,圣上会不会来一个秋后算账。 他们能做的,只能是服从皇命,兢兢业业,让皇上看到他们的重要性,在皇帝那里留一个好的印象。 这个时代,消息是相对闭塞的,但是他们自然也有他们的沟通手段,虽做不到如现代一般,在互联网上一日全球尽知。 但是在短时间内,将消息送出去还是可以办到的。 远在天边封地上的王侯们,也在事情发生的几日内,收到了来自皇城的飞鸽传书。 先后得知了魏公辞事,秦国公造反,满门被斩的事情。 这样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说冲击力是空前绝后的。 百城王侯城主,和六公本就是利益共同体,寻常之时,更是以魏公之名,马首是瞻、 如今京都发生般大事,权力来了一次大洗牌,让他们本能的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五年前,云城暴动后,陛下便设立了监察司,以此监视他们。 他们本就心生怨气,坐立难安。 如今短短数月的时间,皇权多次出手,端掉了一个冀州城,如今就连国公们都无一幸免。 他们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下一步,陛下就会对他们动手了。 对此,他们是焦虑的,也是害怕的。 私底下已经开始联系,欲要寻求一条自保之策。 彼此间交流频繁,更有王侯已然秘密开始扩军,冶炼军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身处高位的掌权者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中,也知道此事兹事体大。 虽然百城无法对皇权构成直接性的威胁,可是若是逼急了,真有人反了,到时候可就是内忧了。 而内忧必有外患,强国环伺,不得不防。 要知道,无尘昊天,可是早就盯上了这块江南三省富饶的粮仓了。 故此事急不得,但是却又不可不解决。 苍月的弊端,本质上还是王侯分封制。 这也是苍月心吟,不放四位国公回封地的原因,作为皇者,任何的可能性,都要考虑在自己的计划之中。 并且将任何的未知风险,按死在摇篮里。 至于如何应对,这内忧外患,又如何平息百城,苍月心吟确实没有好的办法,故此她只能寄托于先生。 也只有先生如之前一般出手,她才有可能兵不血刃取百城。 ....... 临近四月,江南的天在也不像三月时那般清爽,若是遇到这艳阳高照的天,也能感受到酷暑的影子。 些许燥热无可避免。 在这样的天气衬托下,晨风和晚风就显得分外清凉的多。 这一日,一辆八马齐拉的皇家马车,从皇宫驶出,横跨半个京都,来到了南城别苑。 一路上,路人见之避之不及。臣子见之驻足低头拜见。 在整个苍月,人人都知道的一个事情。 便是,九马拉的车,只能皇上坐,而这八马拉的车,也只有一人能坐,那便是曾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魏国公,别的人,谁都没有资格。 就连丞相和王侯最多也只能乘七乘之车。 然整个天下的人,却又都知道了,魏国公已然离开了京都,而今日却又见一八轮马车,人们心中自然是新奇的紧,也好奇的紧。 纷纷猜测议论,这马车坐的会是什么人,拉的又是什么人。 “八马车驾,是谁啊,新的六大公卿之首?” “看这个方向,好像是南城别苑,应该是忘忧先生吧。” “什么叫应该,一定是忘忧先生,这马车可是刚从皇城里出来的,定然是去接忘忧先生的、” “乖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先生好像还没有官职吧,进京不过一月光景,就坐上了这八乘之车了,了不得啊。” “大惊小怪,忘忧先生是才来了一个月不假,无官职也不假,可是别忘了,就是这先生来后,这苍月的朝堂才彻底的变了的,这些可都是忘忧先生在暗地里的功劳啊,而且,当今这皇城里,除了陛下,谁的地位最高,可不就是这忘忧先生,就是那左右丞相都要客客气气的给先生送礼好吧。” “嗯,听您这般说,好像确实如此。” 第183章 进宫 八乘马车,最终如所有人的猜测一般,停在了南城别院的门口。 别院内,许轻舟无所事事正在池畔喂鱼。 身后周虚来报,拱手拜见。 “先生,圣上派来接您的车到了。” 许轻舟将掌中鱼食尽数洒入池中,池中鱼儿,争先恐后,激起水花千万。 将装鱼食的盘子,顺手放到了一旁的石桌上,拍了拍手。 转过身,淡然一笑。 “那就走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等这一天,确实也等的有些急了。 鱼饵都散下去了,鱼也都争着吃食了,这个时候,捕鱼的人自是也该下网咯。 许轻舟带着无忧三人出了门,迎面的大马车竟是占了半条街。 其侧更是列队羽林上百,铁甲森森,肃穆庄严。 而前来迎接的,也是曾经的老熟人,周卿。 只是今日的周卿,与那日云城外的周卿却又有些不同。 那日的周卿一身劲装,像是一个侠客。 而今日周卿身披战甲,是一将军。 看得出来,无论是马车,还是跟随的羽林,又或者是一身战甲的周卿。 无不透露着肃穆庄严。 让人一看,便知道,这是一件很严肃的,很庄重的事情。 如此一对比,倒是许轻舟四人寻常的装扮显得有些随意了和怠慢了些了。 周卿见许轻舟刚踏出大门,便迈着步子向前而来,一身重甲随之发出了咔咔咔之声。 行至许轻舟身前,抱拳一拜。 “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许轻舟笑笑,始终如那江南遇见春,便到处都是暖风。 “周统领,别来无恙。” 周卿向身侧挪了半步,恭敬再道: “先生,请上车吧,圣上已经在皇宫外,等着先生了。” 许轻舟点了点头,向前走去的时候,不忘了低语一声。 “动静,弄的有些大了。” 在许轻舟的带领下,无忧三人,也跟着上了这辆大马车。 周卿侧跃上马,大手一挥。 “奉圣上谕,迎先生入宫。” 话音落下,战马嘶鸣,马蹄声声。 羽林开道,浩浩荡荡,驶向皇宫。 路上大道,百姓纷纷避让,躲在暗处,偷偷观看,小声议论。 “都让开,让开,先生来了。” “忘忧先生入宫,无关人等,速速避让。” 马车内。 小白啧舌,感慨道:“啧啧……真豪横啊,整这么大排场,老许,你真有面子。” 无忧眯着眼,笑应,“是啊,这么大马车我还是第一次坐呢。” 而相比兴奋的两个小丫头,清衍则是要沉稳的多,始终安静且端正的坐着。 可是眼中却又满是悸动,细纠为期待。 只是因为,出发前张平对他说,皇家晚宴山珍海味,玉液琼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应有尽有…… 总之张平拉着他说了很多,归根结底,就是好吃两字。 所以,他很期待。 因为沈君昨日来找先生时,他就在,听的真切,他们是去赴宴的。 赴宴便是干饭。 这可是正事,不对,是大事,仅次于性命攸关。 唯有许轻舟,有那么一丝丝小无奈,正如小白所说,太招摇了。 也太夸张了。 他本人不是很喜欢,心中难免有些小抗拒。 但是他也清楚,这是苍月心吟的心意,以此表示对自己的重视。 既是姑娘美意,那便只得欣然接受咯。 不过吧,他本以为这八马拉的大车就够夸张了。 他是真没想到,前面的开道的羽林卫更夸张,竟是喊那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这车里坐的就是自己一般。 “哎.....有钱,有权,是任性哈。” 车外,人潮声声———— “八乘王车,羽林开道,京城第一高手周卿执噔,忘忧先生当真好大的派头。” “我猜的果然没错,圣上一定是要重用先生的,那三箱白银送得值了。” “.......” 人们小声议论,互相低语,唯有一独臂男子,看着马车驶过许久,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转身入了人潮之中。 “我就知道先生,不是寻常人.....” ———— 马车徐徐,只驶过了半条长街,却是扰了整座皇城,沸沸扬扬。 最终马车停在了皇门之前。 而那里,正有数千侍卫,宫女,太监整齐排列,安静的候着。 而在这些人中,最前方的位置,也是最显眼的位置,则是站着一男子。 头戴龙冠,身披龙袍,正是当今的天子。 见马车渐行渐近,圣上那望眼欲穿的眼中浮动一丝喜色,身体绷直,竟是有些紧张。 一别一月,却如三秋隔,她等这一刻,似乎已经好久好久了。 须时,马车来到皇宫前停下,许轻舟带着三娃先后下了马车。 望着魏巍皇宫,三娃眼中新奇的紧,许轻舟同样感慨,这一国都城还真是气派啊。 苍月心吟强忍住内心的激动,也忍住脚步,依旧等在原地,看着昔日的四位形影不离的老友慢慢靠近。 许轻舟见前方大礼相迎,自是没有耽搁,径直走向了圣上。 直到行至三米近前,方才停了下来。 在苍月心吟的注视中,许轻舟收起眼中的笑意,变得严肃庄重了些,荡起白袍,拱手一拜。 “草民许轻舟,见过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三娃茫然,站在许轻舟身侧,却是丝毫没有要跪拜的意思,视线却在人群中疯狂的搜索着,似乎是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 只是从眼中的失落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找到。 圣上见此,亦对许轻舟轻轻一拜,行弟子礼。 “苍月君珩,见过先生。” 众宦官,宫女,侍卫看到吾皇拜那先生,心中骇然,却是又纷纷低头,垂目,亦拜先生。 许轻舟起身,视线望向圣上,圣上亦起身,望向先生,二者目光短暂交织,四下无声。 那日一别,再见已非故友,当是新人。 先生还是那个先生,姑娘却成了一少年。 乍一看,哪还有那姑娘的半分模样,细看,眉宇间也仅仅只有一丝丝的相似罢了。 三娃没有认出,眼前的圣上就是苍月心吟,许轻舟也险些认为,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猜错了。 恍惚有一种错觉感,苍月心吟就是苍月心吟。 不过仅仅只是一刹那的恍惚,许轻舟便就确认了,苍月心吟就是圣上。 模样可以改变,身型亦可伪装,可是眼神骗不了人。 她的眼中依旧清澈,看向自己的目光始终炙热。 对视许久,又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轻舟率先打破平静,调侃道: “草民要给圣上跪一个吗?” 苍月心吟笑道: “先生是师,亦是长,可不跪。” “那许某谢圣上隆恩。” 苍月君珩平静道:“先生,言重了,我等先生可是等得望眼欲穿了,先生我们现在入宫?” 许轻舟挑眉道:“一切全凭陛下吩咐。” “先生请。” “陛下先。” 第184章 似曾相识 在千人簇拥中,一路进了皇宫,穿过大大的广场,又过数条大道—— 皇宫的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无忧小白虽一路新奇,看到最后却也索然无味。 除了“大”“闪”“精”好像也在没什么了。 比之山水,略显空洞,比之星月,黯淡无光。 于是便跟在身后,小声聊了起来。 “姐姐,怎么没看到心吟姐姐呢?” “不知道,我也看半天了,应该不住这里吧,听说这皇宫里都有一个叫后宫的地方,女的都住在那里。” “哦——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书上是这么写的,听说后宫里都是女的和太监,一般是不让男的进去的,就挺奇怪的。” 无忧撅着小嘴,回应道。 小白却是不以为然,一脸的风轻云淡道:“问题不大,我们是女的,是可以进的。” 无忧歪着脑袋,很认真的分析道:“对哦,就是师傅进不去呗,那我师娘的事,不是泡汤了。” 小白听闻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这确实是个问题,看来得想想办法——” 清衍不知何时凑到了二人身侧,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姐。” 小白思绪被打断,又因想不到办法,心情有些不悦,故白了清衍一眼。 莫名其妙的怼道: “姐什么姐,你也是男的,叫姐也不好使,你也进不去,哼,” 说完傲娇仰头,银发一甩,大步流星。 清衍怔了怔,一脸懵逼,他完全听不懂,自己这个大姐说的是什么,又为何要这么说。 进哪里去,为什么又要进入呢? 无奈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 “莫名其妙,我就想问什么时候开饭……” “........” 众人的身前,是圣上和许轻舟。 两人前后并肩而行,彼此之间也有交谈,但是不多。 有些相敬如宾的画面,略显拘谨,少有局促。 二人都在演戏,在这千人面前上演一出心照不宣的戏。 许轻胡假装不知道她是他。 她假装许轻舟不知道她是他。 演的那叫一个用心,特别是苍月心吟,真可谓将装懵二字诠释的入木三分。 许轻舟都不止一次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还真就不是那姑娘。 抛开容貌不谈,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情,乃至是气息,都与当初那个姑娘判若两人。 他的心里也不禁犯起了嘀咕,到底眼前的圣上才是真实的她,还是那个姑娘才是真实的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该如何辨呢? “怪不得能和魏公斡旋那么多年,当是这演技比之魏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走了许久,见楼阁高耸,桂殿兰宫,几人终入一大殿。 “先生,请入坐。” “好。” 四人先后落座,整个大殿除了宫女,太监,也只剩下了五人。 清衍早已迫不及待了,视线审视着每一个角落,在试图寻找着什么。 清衍反常的一幕,自是被苍月心吟看了去。 故好奇的问道:“少年,你在找什么呢?” 清衍不予理会,继续四下翻找,不时挠头,一脸困惑。 无忧见此,轻轻的碰了碰清衍的胳膊,小声道:“二哥,二哥,喊你呢?” “嗯,叫我?” 苍月心吟强忍着笑,点头道:“对,你找什么呢?” 面对苍月心吟的第二次询问,清衍答非所问。 “什么时候开饭?” 何为语出惊人,这便是语出惊人。 四周宫女闻此言论,无不低头憋笑,身体却是又止不住的颤动着。 倒是许轻舟,依旧一脸淡定,小白无忧也毫无例外,就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们太了解清衍了,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要知道这家伙可是从昨日开始,就未曾进食了。 至于是何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许轻舟进宫,是来找天子谈国之大事的。 无忧是想来找苍月心吟的。 小白是单纯来凑热闹的。 然清衍,则是更为单纯,他就是来干饭的。 这孩子,没什么优点,主打一个目标明确,心无杂念。 苍月心吟绷了一路,终是因清衍破了防,笑出了声来。 她是和清衍共行一年不假,可是大多时候,这少年无意的举动,总是能戳中她的笑点。 感情你是真奔着吃来的了。 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圣上拍了拍了手。 道: “上宴。” 话音刚落,便闻脚步声,接着一众秀色可餐的宫女,便端着山珍海味走入殿中。 不大一会的时间里,几人的面前就摆满了美食。 有鱼有肉有熊掌,还有许轻舟叫不上名字的古怪东西。 美酒佳肴,上等瓜果,竟然还有灵米…… 当是这般一看,便是不饿,也难免食指大动。 尤甚清衍,早已望眼欲穿,喉咙滚动的频率异常的快。 待食物全部上桌。 苍月心吟大手一挥,所有宫女侍卫全部退出门外。 至此大殿之内唯余五人。 安静依旧,却也更宽阔了。 所谓皇家晚宴也正式开始了。 没有想象中,鼓瑟吹笙的乐,亦没有翩若惊鸿的舞。 有的只是银盘装食,酒满金樽,五人对坐,平平淡淡。 看似寻常,却又不寻常,简单却又不简单。 苍月心吟先提一杯。 “先生远道而来,到京州已然一月有余,我却一直未曾接见先生,这一杯我干了,向先生赔个不是,怠慢之处,望先生莫怪。” 许轻舟笑笑,亦举杯。 “圣上说笑了,何来的怠慢不怠慢,此杯当共饮。” 三娃自跟随,也一同饮了。 还与昔日往时一样,只是这一次用的是金尊,喝的是上好琼浆。 “呜——不错,老许,这酒有点意思,比你那好喝。”小白一脸陶醉,当即点评,话音一顿,看向圣上问了一句。 “那谁,你这酒,叫什么,哪里有卖?” 苍月心吟笑笑,并未介意,她喜欢小白的随性,世间万物入眼,都是一般高。 轻咳一声。 “这酒没得卖,不过你喜欢,我送你一百坛。” 小白听闻,眼珠一转,猛吸一口浊气。 “当真?” 苍月心吟一本正经,斩钉截铁道: “君无戏言。” 小白抿唇,当即起身,竖起了大拇指,赞道: “大气,活该你能当皇帝。” 说着满一杯,高举。 “多的不说,在酒中,我干了。” 说完满饮,尽显江湖儿女的豪气干云。 看得许轻舟那叫一个无语,却是并不在意,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寻常的,至少在一个月前,时常上演。 故此似曾相识。 苍月心吟自其它人走后,便一直自称“我”而非“朕”,其中寓意已然明了,想来她也不会介意的,不是吗? 自己又何须去管她们之间的事呢,洒脱随性一些,也挺好。 苍月心吟也眯起一双剑眸。 不知不觉间,似是少了一分君子意,而多了一丝女儿态。 “女侠,好酒量,哈哈。” 说罢,自己也倒了一杯,又举。 “这第二杯,给先生和三位少年英雄接风洗尘,我干了,你们随意。” 第185章 相伴而行 苍月心吟提酒三杯,三人亦陪了三杯,客套的话说了又说。 不厌其烦。 小白觉得,这皇帝还行,挺大气的。 无忧觉得,皇帝就是皇帝,很讲究。 清衍觉得,这皇帝不行,太磨叽。 自己是吃饭的,不是来喝酒的。 看着一桌的美食,他的脑海中早已天人交战,若非临近宫时,周虚与他说了一句。 进了皇宫规矩多,不可鲁莽,给先生丢人,他早就动嘴了。 还能等到现在? 清衍幽怨的小眼神里是满满的焦虑。 苍月心吟看在眼中笑意更浓。 “先生,三位少侠,动筷吧,尝一尝这皇宫里的美食如何——” 清衍浑身一震,眼中颓废一扫而空,撸起袖子,直接开整。 他的嘴巴,早已饥渴难耐了。 “好。” 其余几人也先后动筷。 宴席在三杯琼浆穿肠后,正式开始。 清衍大展身手,可谓风卷残云,似秋风卷落叶,吃的酣畅淋漓。 不过在四人看来,今日的清衍,吃的还是太过保守了些。 无忧小白二人,也开动了,不过二人自是和清衍不同, 取食之一角,尝尝咸淡,食其味道便止。 这方世界,筑基之上,便可取天地灵气,滋养肉身,对于食物的需求自是很少的。 甚至可以不吃。 清衍算是个例外,许轻舟有时候想,这也许与小家伙半人半妖的体质有关吧。 古有云,食不言,寝不语,在许轻舟的小团体中,今日能做到的,只有自己和清衍。 许轻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有心事。 清衍干饭便是干饭,心无杂念。 小白和无忧却不一样,姐妹寻常本就有说不完的话,今日这样的场合自然也不例外,便和那苍月心吟隔空对话,彼此交谈了起来。 “皇上啊,为何不见心吟姐姐呢?”无忧问道,却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找补道: “不对,是心吟公主殿下,她怎么没来?” 小白亦附和,“对啊,对啊,她是在后宫不?能把她叫来吗?” 苍月心吟小口咀嚼,风度翩翩,笑意浅浅。 像是在嘚瑟的说,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口中却是答道: “心吟回来以后,就去摘星空闭关去了,短时间内可能出不来了,这样,等她出来,我便让她去找两位小女侠如何?” 无忧小白愣了愣,些许不解。 “闭关,公主殿下不是没有灵根吗?都不能修行,为何要闭关啊。” “就是因为没有修行,所以才要闭关修行啊。” 苍月君珩脸不红心不跳的回应道。 无忧最终也只是“哦——”了一声,便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了。 师傅说过,有些事点到为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为很不礼貌。 宴席继续,清衍一扫而空,目光盯上了其它餐桌。 无忧小白习惯性的将自己的食物,递给了这个大憨憨。 “哥,你慢点吃,都是你的。” “老二,这么保守干嘛,都是自己人,放开了吃,嘴巴张大点,对,就这么大,你看你,最近都瘦了。” 许轻舟自不例外,也将自己桌上的美食给清衍送了过去,拍着大家伙的肩膀,认真道: “多吃点,正长身体呢。” 清衍很认同的点头,在他们的鼓励中,干劲更足了些。 苍月心吟却是险些笑喷了饭,她在想,清衍这么大的个子,在长下去,还得了啊。 临近黄昏时,酒足饭饱。 “先生,三位,你们且看看,那是谁?” 话落殿外走进一丫头,细一看正是冀州城外救了小聋女。 自那日城外一别,方才一月,再见丫头,却是刮目相看。 小丫头的形象已然焕然一新。 扎着一个丸子头,穿着一身白,脸蛋白嫩了许多,步伐仪态也有了几分大家闺秀的姿态。 不过腰间,却仍然挂着一柄短刀。 正是昔日,许轻舟送与她的。 这般一看,小家伙的生活过得不错,能在皇宫待刃,地位想来也不低。 对此许轻舟心中甚慰。 故人相逢,自是欢喜,尤其是小白和无忧,主动迎了上去,就是好一通比划—— 小家伙眼中带笑,亦是欢喜。 更是来到许轻舟面前,深深一拜。 许轻舟微微点头,一个赞许的眼神递了过去。 对于小聋女来说,却已然胜过万语千言。 须时,苍云心吟主动询问。 “先生,陪我出走走,如何?” 许轻舟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 “好。” 好酒入杯,便当饮,佳人相邀,自当行。 留下几娃,二人近乎并肩,走出了殿外。 顺着殿中道,踩着半亩残阳慢慢行。 苍月的皇宫,位于京都地势最高处,其上有小山,小山之上有亭阁,此间风景第一流。 临近黄昏,阳光已经不再刺眼,天边有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无比绚烂。 书生与皇帝。 落日与流云。 清风作伴,暮钟时鸣。 青玉石板的小道上,空无一人,一双人慢行。 苍月心吟冷不停的说了一句。 “那孩子心思很重,寻常都不笑的,一直闷着,今日笑了,看来心情不错。” 许轻舟平静道: “慢慢会好的,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药,能抚平所有的伤痛,她还小,在等等吧。” 苍月心吟点头,恩了一声,话锋一转问道: “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先生想听否?” 许轻舟被勾起了兴趣,便问:“哦,说来听听?” “慕舟。”苍月心吟重重道,随后双眉一弯,唇角一勾,又笑道:“苍月慕舟。” 话音轻快,眼底尽是得意。 许轻舟本能怔怔,苍月慕舟?是为何意? “先生觉得,好听否?” 炙热的眼神洒向许轻舟时,许轻舟嘴角也倾了倾,风轻云淡道: “本是山野一庶民,可得皇姓苍月,已是大恩。” 话锋一转,眉梢挑了挑,继续道: “不过慕舟二字,听起来倒是像是个君子。” 苍月心吟没有否认,傲娇道: “是吗?可是她喜欢啊,而且我也喜欢,呵呵。” 许轻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既然你们都喜欢,慕舟就慕舟吧—— 二人一路行,天色更暗时,来到了一停阁。 小小停阁内,放着一张方桌,摆着两把椅子,桌上放着点心,挂着四盏长明灯。 点香薰,驱蚊夜,烹热汤,煮浓茶。 余烟渺渺,暮色沉沉。 这是山间半卷画,也是人间观景亭。 苍月心吟,指着前方长亭,笑道: “这是赏星亭,从这里看星空,最佳,今日天气不错,定是漫天繁星,我邀先生共赏。” “不知先生何意?” 许轻舟浅笑。 “不甚荣幸。” “请吧先生。” “圣上,请。” 二人入长亭,对坐。 四下无一人,清净。 唯有清风期明月,暗空待繁星。 苍月心吟亲自为许轻舟斟茶,不忘了慢声道: “先生,这段时间来,辛苦你了, 多亏了你,我才能这么顺利的掌控了整个朝局……” 更新时间:每日凌晨。 正常两更,休息日三更。 码字码字....... 第186章 旧事重提 许轻舟谦逊道:“陛下这声谢,许某受之有愧,说到底还是圣上做的好,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苍月心吟反驳道: “先生谦虚了,若非没有先生暗中相助,虚张声势,我又怎么能狐假虎威,借着先生的势,收了这一切呢。” 说着竟是不忘了对许轻舟眨了眨眼,语气带着一丝俏皮道: “而且啊,先生教的我都用了,真的很好用。” 许轻舟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是苍月心吟,还是苍月君珩。 本是一个人,却为何总给他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苍月心吟,不负初心,闲时自吟,那是姑娘,柔情似水,热情似火。 苍月君珩,君子如珩,羽衣昱耀,那是少年,人若美玉,高洁美好。 复杂的感觉,复杂的情绪。 “陛下觉得,好用就行。” 苍月心吟男儿容上,带着一丝嗔色。 “先生,这里没有外人,就莫要叫我陛下了,听着生份。” 许轻舟故作懵懂,不解道:“那我该叫陛下什么?” 苍月心吟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先生想叫什么都行。” “好,那我就叫你陛下。”许轻舟一本正经道。 苍月心吟一怔,随后一笑,妥协道:“先生高兴,那就这么叫吧。” 许轻舟不回声,饮浓茶,味甘生津,口齿香。 苍月心吟突现一抹愁容,眼底带着一半悲,结束了闲谈,说起了正事。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拿不定主意,想请教先生。” 许轻舟放下手中杯,沉沉望向对方,从这个角度看去,借着最后一抹残阳的光。 她眼中的悲凉似乎更浓了几分。 遂问:“何事?” “关于魏公的。” “魏公?此事不是了了吗?”许轻舟反问,心中有些惊讶。 按理来说,魏国公已然辞事,此事也该作罢了,怎么还提了起来呢,莫非是这皇帝心软了? 也许吧。 苍月心吟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 “事了了不假,可是总感觉有些奇怪,很多地方想不明白,魏公刚走,秦国公就造了反,先生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而且,我怀疑魏国公,好像知道了我的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许轻舟明知故问。 借着昏暗夜色的掩饰,苍月心吟渐渐放下了架子,也卸下了伪装,容虽才有三分女儿姿,意已然是十分。 她嗔了许轻舟一眼,努嘴道: “先生不是明知故问嘛,还能是什么秘密,就是....就是那个呗。” 看着那丝丝憨态可掬拂过眉间,许轻舟自是不愿在逗人家姑娘了,便道: “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先生还记得当初云城外,和周卿一起去接先生的男子吗?” 许轻舟开始回忆,一个面色黝黑的大汉闪过了自己的脑海中,肯定道: “记得,若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崔城?” “对,就是他,先生好记性。” 许轻舟笑笑,哪里是什么自己记性好啊,只是那家伙当初跟了自己三个月,能记不住吗? 他并未解释,只是问道: “此事还和他有关系?” 许轻舟是人在家中坐,眼观天下事不假,可是他可不是什么上帝之眼,就真的什么事都能知道。 崔城乃是皇上的三大亲卫之一,他和秦国公里应外合的事情一直都被压着,除了几个亲信,其他人自是不知道的。 许轻舟也不例外。 苍月心吟也看得出来,许轻舟是真的不知道,便将此事原委娓娓道来。 “崔城是我的三大护卫之一,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从我刚登基的时候就跟着我了,一直都是替我办事的,好几次还为我不惜舍命。”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人,竟是联合秦国公里应外合,欲要杀了我,取而代之。” “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崔城会背叛我,还是卧底,他藏得太深了,他也知道我太多的秘密了。” “我在想,崔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秦国公的人呢,这不可能,可是他又会是谁的人?” 说着姑娘眉梢下压,眼中凝重更甚几分。 “我能想到的,只有魏公。” “可是我却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真是魏公,他为何要帮我呢?” “姑且说他是良心发现了,要助我一臂之力,可是他若是知道了我的秘密,为何却又只字不提。” 说着她叹息一声,继续道: “可是崔城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是他根本就没有告诉魏公,还是他本就不是魏公的人。” 许轻舟平静的听完了一切,看得出来,苍月心吟的内心是纠结的。 但是并非她笨,反而是她太聪明了,又身处于权谋风云最中心的位置,故此多疑。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漫长的政斗中,她认定了魏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她,打压她,甚至想取而代之。 假设崔城真是魏公的人,那魏公便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将她从那皇位上请下来。 可是他却没有。 但若是崔城不是魏公的人,又会是谁的人呢? 她想不明白。 同样的,她也无法去接受她心中的猜测。 试想一下,她一心想要去对付的人,却是在暗中处处让着她,甚至保护着她的人,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残忍的。 她不否认自己对魏公心存感激,可是在政见相左之时,他为何还要留有余力呢? 若真是如此,在这整个过程中,她是对是错呢? 所以,她想要一个答案,也想求一个心安。 许轻舟听完,其实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魏国公那日说的话,又一次闪过了脑海,依稀回荡耳畔。 曾经那些让自己真假难分话语,在这一刻,渐渐清晰,似乎也同样有了答案。 魏公说,他本可随时取而代之,是真的。 魏公说,他真的不想当皇帝,也是真的。 魏公说,世人于他,太多误解,还是真的。 就连他想活却不仅仅只是怕死,而是想看看苍月,看看这个天下,想来也是真的。 如果崔城当真是魏国公安插在苍月心吟身侧的死士。 并且这个死士还取得了苍月心吟完全的信任。 那么苍月心吟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魏国公的掌控之中。 凭借魏国公曾经的地位和实力,谋略和心思,即便是不杀苍月心吟,就当真斗不过苍月心吟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让他心悸。 路人皆知。 举例: 好比我和你打牌,我能看到你手里所有的牌,而你看不到我的, 并且我的牌还比你的牌还要好,请问,你拿什么赢? 之所以你不输,只有一种可能。 那便是我不想让你输,让着你罢了。 所以........ 第187章 月下长谈 “先生,你在听吗?” 许轻舟低垂的目光微抬,取过桌上的盏,欲饮茶掩盖心事重重。 临尽唇口,入喉空风,在回神,发现那杯中早已空空如也。 苍月心吟见此一幕,自知许轻舟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追问,反倒是取过桌上的茶壶为许轻舟续了一杯。 并柔声提醒道:“先生,小心烫。” 许轻舟深呼吸,舒缓了眉梢,也结束了自己的思绪。 未提杯,而是遥望远方,目色沉沉,天色也沉沉。 那里是残阳渐落处,却也是当初苍月曹离去的方向。 看着渐落的夕阳被黑夜慢慢吞噬。 许轻舟似是看到了苍月曹的一生,也如那轮烈日一样,本是炙热如火,却在这落幕之时,燃尽了此生所有的热量,光彻底暗淡。 日落西山。 回想那一夜灯下相交,许轻舟心思更重。 苍月曹是在演戏,可是自己却并没有看透。 他看到的拙劣漏洞,兴许只是那老人想让他看到的吧。 许轻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来找他一定不是为了活。 应该是想看一看,自己是否真能助他的皇帝,变法图强。 看看他口中自己这道天意,是否能让苍月浩瀚。 苍月曹和苍月心吟又何尝不是一样呢? 要一个答案,求一个心安。 “还是被骗了,呵......没想到他说的还真是真的。 苍月心吟愣了愣,眼中带着恍惚,“先生什么意思,被谁骗了?” 许轻舟嘴角下压,摇了摇头,收回目光,反问道: “若是我告诉陛下,苍月曹早就知道了陛下是女儿身的事情,陛下会怎么做?” 苍月心吟怔了怔,握住杯盏的纤纤玉指在用力,用力,在用力。 低喃道:“他真的知道,所以他是真的想要杀我啊。” 本来在她的心中,还抱有一分幻想,那竹林遇袭,只是苍月曹不想让忘忧先生入京罢了。 他要杀的只是苍月心吟,并非苍月君珩,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他为何要等到那一步才动手呢? 她不明白,还是想不通,思绪混乱。 许轻舟的话音却又在此时突然响起。 “可否问陛一个问题?” 苍月心吟收起眼中的戾气。 “先生,请问?” “以陛下对魏国公的了解,他是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一瞬间,苍月心吟纷乱的心间似是流淌过了一缕清泉,瞬间通透,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许轻舟淡然一笑,取杯慢饮,手掌挡住眼眸的那一刹那,却又有一抹凝重一闪即逝。 问题的答案真的是这个吗?魏国公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一半一半吧,至少许轻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比起真正的真相,这个答案,他想苍月心吟应该更容易接受一些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就好了,既然魏公自己都不愿解释,选择隐瞒,不惜被苍月心吟误解。 那他作为二人之外的局外人,又何须在去操这份心呢? 他要做的,是让苍月心吟平心静气,在无杂念,而后自己为她解忧。 仅此而已。 过了一会,天更黑了,四周烛火取代天光,照亮小亭阁。 身前身后虽是一片黑,可是比起刚才,在看向对方时,却反倒清晰了很多。 苍月心吟问: “先生,我现在该怎么办,还是那四字吗?得过且过。” 许轻舟感慨道: “事世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他是动了杀心,可是最后,却是也帮了陛下一个大忙,不是吗?” “何不功过相抵,对错相止,让过去彻底成为过去呢。” 虽然知道,替人做决定,替人去原谅一个人,去理解一个人,一定是不对的。 但许轻舟毕竟答应过苍月曹,只要他做到了那三件事,自己就要保他一命。 很明显,除了第一件事要交给时间去检验,其余的两件他都做到了。 苍月心吟点了点头,心中渐渐释然。 “好,我听先生的。” 她不傻,知道许轻舟话里意指的是什么。 崔城是魏公的人,不惜以死入局,引出秦国公。 才有了千罪斩国公,天子龙威震慑天下。 正如她愿,也随她心。 她不是恨魏国公要她的命,她只是不甘心。 为何崔城为了魏国公,宁死乎。 而是十五年的坦诚相待,却成了一个笑话。 她想不通自己差在了哪里,属于她的胜负欲瞬间被激发了起来。 可是先生的话,却让她平静了下来,自己还有很多的事要做,当向前看,披荆斩棘,何必苦苦纠缠过去呢。 二人相视一笑,很默契。 此事止于黑夜,至此不提。 ........ 夜更深,酒劲散尽,浓茶数盏,更精神。 天上,一轮弯月,压满天星河。 地上,一座长亭,一双人对坐。 遥望,五光十色,是雄城一座。 近看,灯火通明,见少年风流。 结束闲谈,许轻舟轻声咳嗽,直奔主题: “陛下,不早了,我想我们可以聊聊正事了。” 苍月心吟也收起嬉笑玩乐的模样,又变成了苍月君珩,重重点头道: “好。” 许轻舟见她突然严肃,眼中带着一丝戏弄,盯着眼前的俊俏姑娘,调侃道: “圣上请我入京,是为圣上解忧,不过在解之前,还是要问一问圣上,当初是骗我的对吧?” 许轻舟没来由的一句话,和那清秀脸庞上的风轻云淡,让苍月心吟没来由的愣住。 心想先生怎么还旧事重提呢? 前一秒的苍月君珩,在这一秒又变成了苍月心吟,在这个无人的黑夜里,委屈巴巴道: “先生,当真小气,人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若是直说,先生还敢来京都吗?而且我也不喜欢这个身份,很无趣。” 许轻舟却是依旧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否认道: “不不不,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苍月心吟想了又想,歪着脑袋,眸子渐渐清澈,却是疑惑道: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 许轻舟眯着眼,手指轻扣桌面,提醒道:“当初与陛下初见,陛下说,这苍月一族的姑娘,若是被男子人摸了手,就要嫁给对方,这是骗我的,对吧?” 听闻许轻舟这般说,苍月心吟恍然大悟,原来说的是这个,当即明白了过来。 带着浅浅笑意,却又一本正经道: “不不不,这是真的,先生若是真摸了心吟的手就要娶心吟,这是苍月家的规矩。” 话音一顿,莞尔一笑,“不过我是苍月君珩,先生是知道的,对吧?” 许轻舟嘴角抽了抽,这不就是诡辩吗? 白眼一翻,无语道:“我可问了别人,苍月家可没这条规矩。” 谎言被拆穿,苍月心吟却不心虚,反倒是义正言辞道: “这是我刚加上去的,他们不知道不是很正常。” 说完一脸灿烂的盯着许轻舟,大大的眼神里,盛满了月光、也装满了得意。 “我作为皇帝,天下共主,在自家族谱上,加一条规矩,应该不过分吧?” 第188章 是国泰民安,还是诗和远方? 许轻舟失笑出声,竟是无言以对,只得强压无奈,又假装严肃道: “确实不过分。” 说完又郑重的补了一句,“合情合理。” 得到别人的肯定,而且还是自己仰慕的先生,苍月心吟心中得意,喜形于色,却不改俏皮态,身体前倾,坏坏道: “不过先生啊,我很好奇,若是真摸了手,你会娶了苍月心吟吗?” 许轻舟始终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双眸微眯,迎上了苍月心吟的目光,亦坏坏道: “这就要看是苍月心吟问的,还是苍月君珩问的了。” 炙热的目光交错,足足数息—— 后者的兵荒马乱,终究还是败给了前者的风平浪静。 苍月心吟还是躲闪了开来,恰如一只小鹿在胸口横冲直撞,弄得鬓下之耳红过烛黄。 获胜的许轻舟嘴角一倾,心中得意道:“哼,小丫头片子,跟我斗,哥迷不死你。” 苍月心吟虽然躲开了目光,却是依旧假装沉稳,借着烛火的黄掩盖面容上的慌。 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要是苍月君珩问呢?” 她的眼中夹杂着羞涩,却终究浓不过期待。 “不会。” 许轻舟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丝毫迟疑。 入了苍月心吟的耳中,眼中期待被大半的失落攻破了防线,默默的低下了头。 “哦”了一声。 想了又想,小声道: “那,那要是苍月心吟问先生呢,先生会吗?” 许轻舟凝眸,合眉,拍打膝盖的手掌也停了下来,这一次,他并没有一下子就给出了答案,而是真的想了起来。 神色复杂,同样在心中问了一句,会吗? 最终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他既不想让姑娘失望,也不想让自己遗憾,索性不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 许轻舟坐直了身体,也岔开了话题,认真道: “好了,不逗陛下了,来吧,就让我看看陛下,心中是何忧愁,我是否又能替陛下消了此忧愁吧。” 苍月心吟本就聪慧,她虽然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许轻舟眼中的犹豫她自是看在了眼里。 能让先生这样波澜不惊,心如止水的人,迟疑了,足见这个问题对于先生来讲,也很重要。 故此先生要思考。 而先生答不上来,这样的答案她也能接受,至少先生的心底肯定是有苍月心吟的,不是吗? 这便就够了。 她同样深呼吸,恢复了往日的肃穆,掀起了右手上的龙袍,放到了桌面之上。 “先生,请!” 闲时打趣,可笑可欢,关键时刻,自当严肃。 许轻舟伸出右手,左手挽袖袍,触上了龙体。 接触一刹那,如一缕电,横贯二人全身,许轻舟迅速收回,苍月心吟同样迅速缩回。 冲着对方点了点头,缓解彼此间的尴尬。 许轻舟召唤出了解忧书,在苍月心吟的期待中,指尖自上往下,长长的划了一笔。 指落之时,他的神色是释然的,眼中的期待也是前所未闻的浓烈的。 五年之约,青山一诺,风雨一年,五千里路,在这一刻,似是终于开启了彼此真正的羁绊。 这一忧,等了太久,这一忧,也走了太久。 “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忧是不是如我所想。” “国泰民安。” 月光皎皎,漫天星河。 烛火晃晃,长亭煮茶。 金光浮现时,染了满纸金黄,抚半生轻狂。 金色的光,霎时冲天,刺晃了眼,又渐渐消散,凝聚成了一行行金色的字。 耀眼争光。 许轻舟的视线从期待到恍惚,最后转变为凝重,小声低语。 “竟是金色——” 【姓名:苍月君珩/苍月心吟】 【年龄:25岁】 【种族:人族】 【境界:无。】 【灵根:无。】 【生平介绍:苍月天子,恭己临四极,垂衣御八荒,十岁继位,已十五载......】 【女扮男装,继位正统,心有大志,欲要变法图强。】 【心智聪慧,胸襟似海,谋略过人。】 【所求(1):[苍月君珩]:国泰民安。】 【所求(2):[苍月心吟]:初见乍惊慌,久处仍砰然,遇到了一先生,便爱上了诗和远方-------】 【温馨提示:由于解忧对象情况特殊,有双重人格,双重身份,故此所求有二,请宿主慎重选择,解一还是解二。】 “嗡嗡——” 浑身一震,如惊雷贯耳,惊醒一场美梦,许轻舟懵了。 金色之忧本不常见,唯有无忧一人罢了,可是眼前的苍月心吟,却是金色之忧,又不仅是金色之忧。 居然还是心中双忧。 这又怎么能让他不惊奇呢? 他眉梢微抬,视线从解忧书中挪开,看向了苍月心吟,眼中的慎重愈发浓烈。 那年夏天,她说她叫苍月心吟。 今年春深,她说她叫苍月君珩。 正如她所说,她真的没有骗自己,二者都是她,却又都不是她。 一墙之隔,天壤之别。 他目光收回,平静思绪,视线再次落在那所求之上,一者国泰民安,正如自己所料。 二者,诗和远方,自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 他自问自己何德何能,能与这天下之人相比。 可是解忧书却又定义了一切。 二者权重于眼前的姑娘来说,是一样的。 人有千般忧愁,事有轻重缓急,解忧书只会取被解忧者心中最重要的呈现于忘忧书中。 当这二者同框之时,便已证明,两者无足轻重,分量相同。 可是偏偏这二者,却又是两个极端。 何为国泰民安?这个概念太大,穷极一生,亦不可得,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注定了此生,要全身心的扑在这事业上面,奉献一生。 又何来的诗和远方呢? 苍月心吟自是将许轻舟的表情变化全部收入眼底,眼中满是期待,也是凝重。 许轻舟内心此刻是复杂的,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心中同样纷乱,她清楚自己最想要什么?但是她同样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前者为自由,后者为当担。 在这二者之间,她又何尝不是反复横跳呢? 因此,她想知道,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对自己更重要?即便是她很坚定的有了自己的选择。 见许轻舟许久不曾回神,苍月心吟弱弱的问了一句。 “先生,能解吗?” 第189章 二人的选择。 闻声,许轻舟回过神来,目光从解忧书上挪开,又一次看向苍月心吟,眼底的玩世不恭不再,云淡风轻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也是郑重。 他就这般凝视苍月心吟,眼中的目光似是要将苍月心吟彻底的洞穿,约莫三四息后,他深呼吸,调整情绪,眉梢间距却又在此时向内收紧。 苍月心吟眼珠转动,时而与其直视,时而又看向那空空如也的解忧书,在星空下,烛火畔,气氛莫名有些停滞。 她没有说话,安静的等着..... 而许轻舟也在凝视数息后,开口了,话音沉沉,呼吸重重。 非道是不可解,只是在解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陛下,还望陛下慎重回答。” “先生但问无妨。” 许轻舟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道: “敢问陛下,今日找我解忧者,是苍月心吟,还是苍月君珩? 声声入耳,苍月心吟神色怔了怔,对视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躲闪了开来。 她是一个理性的人,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大多时候,她的内心是明白的。 许轻舟既然这么问自己,那一定是洞悉了她心中所求,她不否认,也不解释。 人这一生本就有很多忧愁,先生既然这般问了,那证明先生只能解一个。 而她就得要选一个出来。 是选向往诗和远方的苍月心吟,那个皇宫外的自己? 还是选择为国为民,这皇宫内的自己呢? 这是先生要的答案,也是她要做出的选择。 她陷入沉默,即便她早就有了答案,可是当问题摆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犹豫了。 她的内心世界里,情绪开始拉扯,许轻舟看到了姑娘低眉,姑娘咬住了红唇.....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天子抬起了头,拧着眉。 天子目不斜视,看向许轻舟,慢慢道: “今日求先生解忧者....” “苍月——君珩。” 最终,她还是遵循了本心,做出了最原始的抉择。 苍月君珩四字入耳,许轻舟悬着的心也彻底的落定,眉梢舒缓,又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失落。 一切如其所料。 “果然....” 他并未感到意外,问与不问,其实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有人为小我,有人为大我。 苍月心吟本就是后者。 之所以问,兴许只是因为许轻舟的心中,也有所期待吧。 许轻舟点头道:“好,那便是苍月君珩。” 随后补充道: “殿下捎待。” 苍月心吟重重点头,吐出一个“好”字。 可是她的视线却从未从许轻舟的身上挪开过,许轻舟的坦然,让她莫名有些失落,不知为何.... 却也庆幸,至少她觉得,自己的选择,没让先生失望,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许轻舟自也在苍月心吟看不到的地方,在解忧书中,选择了所求一。 国泰民安。 “那便就是国泰民安吧。”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诗和远方,终究难逃眼前的苟且。 可是下一秒,解忧书上浮现的信息,却是让许轻舟再次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已确定所求为选项一,国泰民安,宿主是否愿意为其解忧?】 【是!】【否!】 “怎么会这样?” 许轻舟本能发愣,在逝去的数年里,他解忧已然数千次,什么样的忧愁都解过。 什么样的诉求也见到过。 这一次虽然是他认为,所求最大的,可是解忧书的反应却是难免让他惊奇。 正如你所见一般,这一次的解忧书,并未如之前一样,给出解决的方案供自己选择。 而是让自己选择是否为其解忧? 他在想,难不成是因为难度太大,所以还能拒绝不成? 短暂的揣测,许轻舟意念沟通系统,询问。 “义父,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变了?” 【咳咳,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宿主了,拥有了很正确的价值观和是非观,也该自己学会做选择了,从今以后,忧你愿解便解,不愿解便不解,我将不会在强制你做出选择,自然也不会为你提供解决方案,】 【这是第一次,却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你自己决定吧,不过我需要提醒你,国泰民安,可没那么简单完成,凡事三思而行。】 得到答案的许轻舟眉梢压的越发的深,这让自己怎么去说呢? 难不成,系统进化了,还是..... 只能说很人性化,以前的自己没得选,只要解忧书上,浮现出所求之人的信息,那这忧自己就必须解。 他只能选择解忧的人,但是却没有选择解不解的权限。 而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可以选择解,也可以选择不解。 并且,还要自己思考如何解? 对于系统掌控权限更大了,系统对自己的要求似乎也更高了。 他短暂错愕,便收起了纷乱的猜测,总之系统这般做,自有它的道理,世界上任何的事情,总不可能一成不变的不是吗? 自己不是也一直在变吗?系统又为何不能变呢。 归根结底,自己的系统从不是什么无敌系统,它一直都是一个背靠巨大商店的购买渠道。 自己可为世人解忧获得行善值,而这行善值可购买任意东西,甚至召唤一些特殊能力进行攻击罢了。 当下的事,还是要解苍月心吟的忧。 他看到了风险提示,也听到了系统的温馨提示,心中同样清楚,国泰民安概念太大,没人知道标准答案,可是许轻舟也清楚,这一定很难? 但是他并没有过多纠结,他本就是为此而来。 往小了说,是为了那句承诺,为了那只蝉,或者是那姑娘。 往大了说,自己为的何不是这天下苍生计呢? 渡一人,是渡,渡一城亦是渡,渡这天下四万万人,又何尝不是渡? 他为忘忧,自当仁不让。 箭亦已上弦,又岂能有不发之理。 他墨眉一横,意念一动,选择了是。 刹那间,忘忧书上金光入天灵,一页主线成型。 【检测到宿主选择了为苍月君珩解忧,触发支线任务《天子的大国梦》,任务已开启,详情请自行查看任务面板。】 【支线任务《天子的大国梦》存在时效性,请尽快完成。】 许轻舟闻声抿唇,在心中小声嘀咕。 “果然,和当初无忧是一样的,金色之忧,必开支线,呵呵...” 第190章 我的家乡 向来稳重的许轻舟,也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系统,查看了起来。 两条支线任务跃然眼前。 支线任务(一):《许无忧的成长》进度条:23%,已开启,正在进行中。 支线任务(二):《天子的大国梦》,已开启,正在进行中。 【任务:《天子的大国梦》】 【任务要求:为她披荆斩棘,许她天下太平】 【温馨提示:苍月君珩/苍月心吟,求的是国泰民安,因为本次任务内容特殊,评定标准为,增加苍月国土范围内的人口数量。】 【当前人口数量:401123456人,目标人口数量:800000000人。】 【任务倒计时:20年。】 【奖励:未知。】 盯着任务面板的一行行字体,许轻舟眼底浮现片刻恍惚。 心中更是小声重复那一句。 “为她披荆斩棘,许她天下太平....” 正如系统所言,国泰民安,从来没有准确的定义,于现代或是现在。 什么才是标准呢? 不过系统却给了许轻舟标准的答案,人口。 此方天地,世风日下,乃是乱世。 人命如草芥,孩童或夭折而亡,或流浪而死,年迈体衰者,失去劳动价值者,亦可能会被无情抛弃,死于非命。 多有事端,平均寿命很低很低。 总结,幼无所依,老无所居,多事之秋,无处安命。 在这样的世界,人口确实能很直观的反应出,一个国家是否算得上安定,繁华,是否算得上国泰民安。 在许轻舟看来,是合理的。 苍月沃野万万里,当是江南三省这片粮仓,跨度就能达到惊人的三千里。 即为1500万平方公里。 姑且不算其余一百零五城,就这三省领土,养个八万万人,问题应是不大。 问题的关键在于,土地资源的分配上。 粮食,民生,政治,法度.....等等一系列的问题,只要都能解决,那此事就能做到。 许轻舟深吸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浩瀚的工程,这一忧,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去沉淀。 不过许轻舟却早就有了主意。 “有趣,20年的时间,人口翻一倍吗?未必就不能做到。” 他将面板关闭,手掌拂过青玉案,收起了解忧书。 将视线看向了正在安静等待着的苍月心吟,方才的困惑惊奇茫然,凝重一扫而空。 薄唇上扬,双手交错拱手一拜,斩钉截铁的道: “陛下之忧,许某可解。” “舟必将倾余生之力,为陛下披荆斩棘,许陛下天下太平,为陛下谋一个国泰民安。” 铿锵有力的话音,如月下重鼓,声声入耳,苍月心吟愣了愣,大大的眼珠先是一紧,而后扩散。 短短的一句话,许轻舟许下了一个承诺。 而这承诺里的,都是她想要的。 于苍月心吟来说,短短的两句话,胜过了万语千言,胜过了所有的甜言蜜语。 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浪漫。 送君一只蝉,君还我一个天下。 她仓促起身,行弟子礼仪,深深一辑到地,郑重道: “先生大义,我在这里替天下百姓,谢过先生。” 许轻舟并未起身,而是欣然接受了天子这一拜,方才笑道: “好了陛下,这声谢我先收下了,不过许某能否做到,还是要看陛下。” 苍月心吟自不矫情,起身落座,又为先生续茶一杯,道: “先生自可放心,从今以后,先生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先生的。” 许轻舟食指弯曲,轻扣桌面。 “好,有陛下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 “我无条件支持先生。” 苍月心吟,眨了眨眼,又带上了些许俏皮,不知道为何,在这先生面前,她总是正经不起来,或者说,正经不长。 话音落下,话锋一转,苍月心吟,身体前倾,主动问道: “那先生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轻舟带着一丝浅笑,并未急着回答,而是取过桌上的茶,饮了一口。 遂又起身,端着身子,来到了长亭畔。 迎面清风徐徐,舞动长发,撩拨白衣,煞是舒爽。 俯视江山风月,灯火阑珊,五光十色,别有风味。 仰望星河万里,夜空如幕,星光如灯,思绪飘远。 苍月心吟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他的身侧,从这个角度,侧看灯火与星光照耀下的许轻舟,格外迷人。 特别是先生那脸庞上,不知何时染上的忧郁,更是写满了故事。 眼底装满的是什么呢?苍月心吟想,当是乡愁。 先生是想家了吗? 突然许轻舟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圣上,你知道我从何处而来吗?” 苍月心吟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空,又落在了许轻舟的眼中,反问道: “先生是仙人,难道不是从仙界而来吗?” 许轻舟嘴角微压,轻笑一声。 “许某可从不是什么仙人,只是一寻常的凡夫俗子罢了。” 话音一顿,语气加重,神色也变得更凝重了些,继续道: “不过我来的地方,和这里我所看到的,比之是仙界却不恰当,但是苍月比之我的家乡,当为人间炼狱,却是不假。” 苍月心吟嘴角低垂,龙威不在,双手撑着栏杆,叹息一声。 “这人间本来就是炼狱啊,要不然为何故事里总说,神仙犯错,最大的惩罚便是被贬下凡呢?你说是吧,先生。” 许轻舟没有反驳,苍月心吟说的,确实是这么一个理。 “那圣上想不想听听我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苍月心吟闻言,收起了自己的多愁善感,眼中满是期待,雀跃道: “先生若是愿意说,我当然想听啦。” 她确实想知道,能诞生先生这样奇人的世界,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那一定是令人向往的世界吧。 即便不是仙界,却也胜似仙界。 “好,那我就跟圣上好好说说,我的家乡。” 说着许轻舟抬起右手,指向天幕上的万千繁星道: “我的家乡,应是这漫天星海中的一颗,具体是哪一颗我也认不出来了,我们管他叫地星,那里和这里一样,有山,有水,有风,有海.....” “我的国家,叫夏,是一个老百姓能当家做主的国家,在我的国家里,人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我们的人不信神,不信佛,我们拥有自己的信仰,百姓吃得饱,穿的暖,顿顿有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哪里的孩子,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城市里的灯比天上的星光还要璀璨,能从黄昏一直亮到天明......” 第191章 致敬先烈 繁星簇明月,清风抚烛红。 少年轻声言,佳人侧耳听。 许轻舟讲了他的故乡,来时的地方,那是一个人不会被分为三六九等的地方。 那是一个人人都能上天入地的地方,那是一个孩子长在春风里,老人沐浴夕阳下的地方。 没错,许轻舟口中故事提及的,便是现代,却又不完全是。 而是一个被他用那方世界的语言修饰过的现代,讲的也是光鲜亮丽的存在。 苍月心吟认真的听,渐渐痴迷,许轻舟故事中的世界,那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世界。 因为故事中的夏国,不仅仅只是一个世外桃源,还是一个无惧任何威胁的国度。 当然,最最最吸引她的是,许轻舟口中那个国度,曾经也弱小过,落魄过。 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受人欺凌,甚至易子而食。 宛若人间炼狱。 即便是她,通过寥寥数语的文字描述,也能从中感受到那份凄惨和悲凉。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国度,却能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成为了她梦想中的天堂。 这才是她最为在意的重点,她一边听一边在想,她的苍月,是不是也能那般。 如果可以,那她此生死而无憾。 先生说,他的国度,百姓当家做主。 先生还说,他的国度,军队和政府是老百姓最大的仰仗。 先生又说,在他的文明里,信仰的是先辈,永垂不朽的精神烙刻心间。 当然,先生也说了,他的世界不完美,可是完美胜过不完美,至少先生是那么认为的。 而对于她来说,苍月如果能做到那片世界十分之一,就够了。 世间纵有不平事,自有善恶相交结。 有天便有地,有日便有月,有人善,自有人恶。 正如先生所说,天下皆知美之唯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固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 她不介意,因为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阳面和阴面。 她只要大多数的光,能照在苍月上,那就够了。 夜渐深,声渐落。 许轻舟的故事讲完了,他的世界也在此时缓缓落下了帷幕。 相比于苍月心吟眼中的向往和热烈。 他的眼中却只剩蹉跎。 许轻舟依旧看着那天上的月,喉结蠕动,气息徐徐,眼中错落的光,满载星河。 低叹一声。 “六年了.....” 苍月心吟余光看了一眼先生,柔声问: “先生是想家了吗?” 许轻舟未曾收回视线,依旧望着当空皓月,嘴角下压,带着一抹酸楚。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家乡一盏灯,他没有否认,平静道: “独在异乡为异客,又有哪个游子不想家呢。” 只是语气始终有些低沉,在这月下,谈及故乡。 滚滚乡愁铺天盖地而来,肆无忌惮。 那可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啊。 苍月心吟安慰道:“先生莫愁,待到苍月山花满天下,我送先生归去,如何?” 许轻舟苦笑一声,不禁在心中问自己,回去吗?还回得去吗? “回不去了。” 虽然苍月心吟不知道,先生为何这般说,又为何这般悲观,但是她却能感受到,属于先生的无可奈何。 她在想,原来能解天下人忧愁的忘忧先生,却也解不了自己的乡愁啊。 这本是在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她却因自己没有一本像先生这样书,而感到失落。 不然她也能解了先生的愁不是。 不过先生这样的人都说回不去了,那地方她又怎么能去呢? 出言安慰道: “没事的,以后苍月,就是先生的家。” 许轻舟释然一笑,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风轻云淡,洒脱随性。 “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说着许轻舟踱步,坐回了茶桌前,苍月心吟也紧随落座。 此时烛火依旧,可是茶水已凉。 许轻舟自是上手,热水,换茶,洗杯...... 苍月心吟则是看着他,认真的问了一句。 “先生刚说的世界,一定是真的,对吧?” 一切太过完美,反倒是让人难免怀疑。 许轻舟未曾停下手中的动作,也不曾抬头,只是挑眉回应。 “当然,我从不骗人,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 一句话里,三分调侃,七分戏弄,本是压抑沉重的气氛,却在此时,烟消云散。 就像眼前那刚飘起的浓烟,被晚风一吹,也就什么都没了。 苍月心吟也下意识的压弯了眉,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弄着桌上的杯子,慢声道: “若是真如先生所说,短短的几十年的时间里就能做到那般,想必那个时代,一定出现了很多圣人吧。” 许轻舟手中微微一顿,神色阴晴变化,抬眸,凝视,认同点头。 “没错,却有圣人,而且不止一个。” 苍月心吟又来了兴致,促狭追问:“是吗,先生能否与我也说说?” 许轻舟想了想,没有立马回应,而是将新茶入杯,给姑娘一杯,自己饮了一杯,润了润嗓子。 “行,那我便挑几个说说吧。” 苍月心吟本能坐直了些,身体前倾,侧耳以待。 “有一位毛圣人,他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还有一位周圣人,《他曾说过,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还有一位袁圣人,他曾说,《我有一梦,禾下乘凉梦。》” “还有一位钱圣人,他说《没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两回事》” “还有........” 许轻舟一改往日的姿态,提及这些人的时候,眼中折射出的是炙热的光,那是崇拜的眼神。 但是却不仅仅只有崇拜,还有感恩和缅怀,不仅炙热,而且清澈。 当说出那些人曾说过的话时,更是由感而发,其声似与胸腔共鸣,听之让人振奋,情绪随之波动。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不下十个,最后却还是有些自责的说道: “总之很多很多,一时半会是说不完的,而且我也记不起来了。” 苍月心吟愣住了,迟疑片刻,还是问道: “先生,他们比之苏弑之如何?” 许轻舟笑道:“本就是不是一个时代的人,怎么比较呢,至少在我心中,强过苏轼之,因为他们的光一直照耀着我。” 苍月心吟想了想,点头认同。 “也对。” 话音一转却又反问。 “先生,当真有那么多圣人吗?” 许轻舟不假思索,斩钉截铁道: “当然,很多很多,如汪洋大海,虽然有些圣人的名字流传了下来,而有些默默无闻未曾被知晓,可是他们就是圣人。” “我们管他们叫[先烈。]” “先烈?什么意思?”苍月心吟狐疑问。 “逝去的英雄,革命的烈士,身虽死,其精神永垂不朽。” 苍月心吟,诧异更甚。 “圣人怎么会死?” 许轻舟眯眼笑道:“圣人也是凡人,怎么就不会死呢?” “可是先生,凡人又怎么能当圣人呢?” 这是现代与修仙,两个世界观的碰撞,苍月心吟说的圣人,是境界,武学境界,而许轻舟说的是精神境界,这二者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 不过面对苍月心吟的追问,许轻舟还是盯着苍月心吟的双眸,郑重的说道: “圣上可曾听过一句话,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苍月心吟脑海嗡的一声,如长江之水横贯心胸,目色呆滞。 小声默念,“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对,不是神明,胜过神明。” “这就是我的信仰。” 【作者承认,夹带私货了,写的不好,轻点骂。】 第192章 苍月的病 闲谈结束,自当是切入正题。 今日主题: 风月之下,烛火之畔,谈一谈,盛世太平。 许轻舟不再隐晦,而是直说道: “陛下,该说正事了,圣上想要国泰民安,想要天下太平,不知可有什么想法?” 苍月心吟也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撑脸的手掌落下,凝视许轻舟。 “我说过,从此以后,这里便是先生的家,所以,我想让苍月,和先生的家乡一样。” 书生少年拧眉,“很难。” 俊俏圣上倾唇,“我不急。” 许轻舟说的难,难在此事,绝非一朝一夕。 苍月心吟不急,意在自己,有决心和耐心。 二者一拍即合,自是相视一笑。 白衣书生再道: “好,那我便试试。” 苍月心吟莞尔一笑,没有言语。 白衣书生深呼吸,慢声道: “若想改变苍月当今现状,这首先啊,就要解决苍月目前最大的问题,这不亚于给一个人刮骨疗毒,很痛,不知道圣上承受得起否。” 苍月心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迎了上去。 “先生尽可安心,若能换那太平盛世,别说是伤筋动骨的痛了,便是舍命也无妨,先生无需绕弯子,直说吧。” 许轻舟笑笑,不再旁敲侧击,直言道: “苍月有城108座,疆域纵横万里,更是坐拥凡州粮仓,江南富饶之地。” “陛下之苍月,说是富甲四海,亦不为过。” “坐拥这等疆土,本当民富商兴,世道天平,国库满仓,民有余粮。” “然苍月百姓,却是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天下之人苦这世道久矣。” “陛下可想过这是为何?” 许轻舟话,就像一根锋利的矛,一下子就捅进了苍月心吟的心涧。 凡州有三国,自是苍月,无尘,昊天。 论疆域之广阔,昊天不如苍月,论所辖地势之丰茂,无尘不如苍月。 可是,苍月之民却不足二者五分之三,本是坐拥天下粮仓,可是国库却空空如也。 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问题,她又岂能不明白呢? 她咬着唇,低声道:“我愚钝,请先生示下?” 许轻舟轻轻摇头,他很清楚,苍月心吟也很清楚,她只是一时不愿承认,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罢了。 索性便把话说了个通透,字字诛心道: “圣上自青州一路与我同行,看了半个天下,想来心里清楚,圣上的苍月哪里是富甲四海啊,简直就是饿殍遍野。” “苍月虽有良田千千万万亩不假,可是皇室宗亲,各地封王兼并田亩,占天下之半,皆不纳赋。” “小民百姓能耕之田不及天下之半,却要纳天下之税。” “这还不算,各地官员王侯,私增税目,以公谋私,士族奸商,巧立名目,欺压百姓。” “故富者卧金褟,已琼瑶沐其身,而穷者锄田头,就是累死也买不起半块裹尸的草席。” “陛下的国家已经病了,而且病入膏肓了。” 苍月心吟的拳头不知不觉间紧紧攥在了一起,筋骨毕露,银牙暗咬。 眼中,大愤怒,大憎恨兼有。 许轻舟口中的苍月,至此一词简括。 那便是不堪入目。 又或是千疮百孔。 若是换做一年之前,听到这番言论,苍月心吟自当笑笑,说一句危言耸听不足为道。 可是一年的时间,她同许轻舟一行走了半个苍月,那一幕幕她见的太多了。 多到她从一开始的滔天愤怒,到了最后内心竟是再也激不起半片波澜。 若非亲眼所见,她又怎么想到,自己的国家,竟是这般不堪。 若非亲眼目睹,她又怎么能想到,在自己治下,百姓居然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若非亲眼所看,她又怎么敢信那句,易子而食呢? 这也是为何,冀州城内,她为泄愤,灭一城之官,这也是为何这次回京,她宁愿破釜沉舟,也要改变这一切的原因。 曾几何时,她只是以为,这样的说辞,只是个例,云城之事,总归只是一个罢了。 可是走了一遭,整个天下,大半皆是如此,倒是那本该正常的,成了少数。 她始终活在的,只是自己的世界,看到的只是眼前的咫尺。 现在却不一样了,她的整个苍月,千疮百孔的苍月皆在眼中。 午夜梦萦,辗转难眠。 不知不觉,她那大大的双眸变得通红,隐有泪花浮现,折射烛光,晶莹剔透。 她抬起双眸,死死的盯着许轻舟,用近乎祈求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我都看到了,先生说的没错,苍月真的病了,所以我一定要治好它,一定要。” “还望先生帮我,替我救救苍月吧。” 这是苍月心吟,第一次求许轻舟,真正意义上的请求。 许轻舟深深吸气,长长呼气,提出问题,自是要解决问题,没什么好说的,他本就答应了姑娘,要解人姑娘的忧愁不是。 “圣上无需如此,我亦会帮助陛下的,当今苍月有三个大问题。” “其一便是国策,王侯林立。” “其二便是土地,少部分人,却掌控了大量的土地,导致百姓无地可耕。” “其三便是普天之官员,清官,好官,太少,贪官,佞臣太多。” 苍月心吟连连点头,在这些问题上,她与先生不谋而合。 三者任意一者,都很致命,可是数百年乃至千年遗留下的问题,又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三者中,任何一者,说起来容易,可是其中牵扯很深,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国将不国,天下大乱也未必就不会发生。 她的眼底带着一丝失落,嘴角是无奈。 “先生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如何解决呢?这里面牵扯太多了,我也无能为力啊。” 与苍月心吟不同,许轻舟却是很自信,眼中的光,传递出的是胜券在握,轻描淡写道: “陛下无需忧心,能看到问题,总归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不是。” “咱们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是方式的问题,那就改变方式,人有问题,就解决有问题的人,都解决完了,事情不就对了,苍月不就好了,陛下的梦也就能实现了。” 感受到许轻舟话语中的轻松,苍月心吟心里的三座大山在这一刻似乎也随之减轻了很多。 总归先生在,她便有底气。 她试探性的问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把人都杀了?” 第193章 推恩令 许轻舟举杯的手在胸前顿了一下,很不严肃的翻了翻白眼,撇嘴道: “陛下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杀人那是下策,而且若是杀人有用,陛下又何至于这么愁呢?” 苍月心吟笑笑,只是笑声中不再灿烂,而是带着些许心酸。 她耸了耸肩,没有否认。 “先生说的没错,确实不能都杀了。” 说完一顿,伸手给许轻舟斟茶一杯,语气加重道: “先生也别再卖关子了,快快说说吧,我这心里都跟猫在抓似的了。” 许轻舟含蓄一笑,平静道: “我有三策,可平三难。” “其一,当改国策,王侯林立如何解?削番。” 苍月心吟怔了怔,“削番?” 许轻舟点头道:“没错,削藩,我始终认为,天子应与天下人共天下,而非与王侯共天下,国策既然错了,那便改,收回王权,设立郡县。” “数城为一省,设立州府,而州府直归京都管辖,京中在设一内阁,以六部为基础,择天下有能者,与君决策天下事。” 无论是省也好,州府也罢,亦或者是郡县制,苍月心吟都不陌生,因为在刚刚许轻舟的故事里。 都曾经提及过,她自小聪慧,自然能够理解。 并且,削番也本就是她一直想要做的,不然何至于拿六公开刀的呢? 可是她心中仍有顾虑,忧心忡忡道: “不瞒先生,我和先生想的一样,亦是削番,收回王权,皇权直辖天下,这样封地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先生啊,这可是一百零五城啊,哪是说削就削的,实话告诉先生吧,魏公辞官,秦国公被斩后,各地暗子上来的折子,都堆满了砚台了,不少城主都坐不住了,私底下多有暗通款曲,更有甚者,意图谋反,和它国勾结,已有书信往来。” 说着话音一停了一下,语气提高三分,继续道: “非到不是朕怕了他们,只是若是真反了,平乱需要的时间可不是一年两年,到时候大战将开,即便是稳住边境,整个苍月也将烽火连天,那时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唉.....” “所以,削番之事,兹事体大,我也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轻舟又岂不知苍月心吟的心中顾虑呢。 而且她的担忧本就不无道理,正如她所言,那可是一百多位王侯,岂是说削了便能削了的。 你别看平日里百城温顺,安分守己,对苍月并无二心。 可是老话说的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这些割据一地的诸侯呢? 手里有权,有兵,有粮,一群长着獠牙的虎,又岂会乖乖做那待宰的羔羊? 到时候,真打起来,莫要说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当是战火纷飞,家破人亡。 百姓又哪来的安居乐业,怕只剩一个流离失所了。 但是许轻舟是谁,是穿越者啊,他的脑子里可是有着老祖宗几千年的智慧。 神秘一笑,故作深沉。 “谁说削番就一定要打他们呢?许某有一计,可兵不血刃,削尽天下王侯,且无人可解。” 苍月心吟浑身一震,眼中精芒现,促狭道: “当真?” 许轻舟答非所问,“陛下可曾听闻推恩令?” “推恩令?” 苍月心吟狐疑,眼珠转动,努力的在记忆中搜索着,在她的认知里,从未听闻过这个词汇。 毫无出处。 她摇了摇头,懵懂道:“未曾听闻,这是什么意思?” 许轻舟似笑非笑,慢慢道:“所谓推恩令自然就是削了他们的王位,他们非但不反,还要感恩戴德的感谢陛下了。”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苍月心吟表示质疑。 许轻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坏笑道: “陛下只需要下一道旨意,凡诸侯王死后,除了世子可继承王位之外,王侯的其他子弟也可分割封地的一本分土地成为列侯,如此类推即可。” 苍月心吟听闻先是本能的懵了一下,眼中满是恍惚,可是很快却就反应了过来。 而后豁然开朗,颓唐一扫,喜上双眸。 拍手叫好,激动开口。 “妙啊,妙啊,如此一来,105城越分越小,到最后将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届时只要稍加运作,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尽数收归皇权之下。” 说着姑娘摸着下巴,略显深思态。 “算下来,时间虽久了一些,可是这办法,却是让他们挑不出半点毛病啊,而且对于那些非世子的王族子弟,朕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啊,他们定当对朕感恩戴得,嘻嘻。” 苍月心吟一通分析,眉飞色舞,讲的那叫一个兴奋,更是第一次在许轻舟面前吐出了那一个朕字。 许轻舟眯着双眼,轻轻的吹着热茶上的雾。 不怪苍月心吟会如此兴奋,据他所知,苍月的王侯,那一个个都可是号称播种机的存在啊。 像林枫城那样的,是生不出来,但凡能生出来的,谁没个几个儿子的,能力强一些的,有个几十个,上百个都是正常的。 毕竟他们当中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和魏公一样,拥有修为,体质健硕,造人问题不大。 只需一轮,一个城就能被分成十几份或者上百份。 到时候,还能折腾起什么风浪呢? 只是他们拥有修为,恐长寿这一个问题了。 对此。 许轻舟只能呵呵一笑了。 只要这政令颁布,让这些城主死一死,还是很简单的。 只要他们一死,他们的孩子,一个个定是兴高采烈的忙着分土地,谁会在乎他们是怎么死的呢? 姑且别忘了,许轻舟可是拥有,让人死在天道之下的能力的。 看着兴奋的苍月心吟,许轻舟平静道: “既然陛下觉得可行,那此事便这么办,圣上只管下旨,剩下的,许某替圣上搞定。” 苍月心吟重重点头,竖起大拇指。 “好,都听先生的,先生真牛啊,嘻嘻。” 得佳人赞许,许轻舟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小快乐的。 但是身为一名资深的演员,自是不会喜形于色。 依旧云淡风轻,放下杯盏,继续一本正经谈大事。 “那在说说这第二个问题吧,有些人不能杀,有些人却不得不杀,就如这天下土地的问题,有些棘手,得死人,很多很多人。” 话锋一转,继续道: “不过若是成了,天下民心所向,便翻不起什么风浪,利大于弊,一劳永逸。” 苍月心吟眼中浮现狠辣。 “只要能为百姓谋生,就是血流成河,我也无惧。” “先生说吧,这次该怎么做?” 许轻舟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天下良田,让天下百姓共分,和推恩令同步进行,不过不在百城,而在江南三省先行实施,我们这样.......” 第194章 一切有我,陛下可安 许轻舟提了一计又一计,苍月心吟侧耳听,于二人而言这注定了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桌前的茶换了一盏又一盏,桌上的书堆了一本又一本。 许轻舟说完推恩令,便说起了摊丁入亩,取天下良田,还天下之民。 欲坑尽天下士族王侯,来一次大洗牌。 又说科举制,当改,国之本,当以教育先。 办学堂,建书院,储备天下名士以供圣上驱使。 监察百官,建一机构,监管天下之官。 军队亦要重新规整,人数,信念,调动…… 立法案,修国策,与民更始,休养生息....... 苍月心吟的世界被许轻舟一点一点的解锁,一个不一样的苍月,也在这一夜被许请轻舟一点一点的拼凑在了起来。 苍月心吟认真的抄录着,记录着,翻阅着,聆听着。 从繁星满天压银河,在到清风报喜黎明现。 二人之间的谈论却依旧未曾结束。 停阁之外不远处,恭候的太监宫女也跟着熬了一夜,此刻一个个神色疲倦,哈欠连连,眼眸沉沉。 没人在乎,这一夜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只知道,圣上和那先生聊了整整一夜了。 小白无忧和小聋女,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去了哪里。 只有清衍还守在这里,躺在一尊石雕旁,闭目养神,打坐修炼,打发着这无聊的时光。 清衍的不远处有一棵棵伫立青石板道旁的槐树,槐树的灌木顶,一根枝干被压弯,上面站着周卿。 再在往下的位置,坐着张君。 二人同样,也在这里守了一夜,眼看天光大亮,晨曦洒满大地,可是远处观星亭内,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不由蹙起眉梢,眼中浮现担忧。 “这都一夜了,老沈,要不你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我不去,要去你去。” “额......” 圣上昨夜上去时,可是留了圣旨的,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能打扰了她和先生。 故此即便是一夜未归,他们却也不敢越过雷池半步。 只得安静的候着,就连早朝也被公公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辞了过去。 然一切却远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从晨曦初现,万籁俱静欢鸣, 到烈日当空,金色洒满大地。 再道夕阳如血,余晖映照天际。 直到倦鸟失去归期,风声没过蝉鸣,这场交谈依旧未曾结束。 最后,当星光如灯般,再次点亮头顶那片黑幕。 许轻舟和苍月心吟彼此之间的交谈,方才渐入尾声。 而此时,离二人上山,已然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 许轻舟大手一拂收起满桌稿纸,面露些许倦色。 虽是修行者,可是这一坐便是一天一夜,难免还是有些吃力的。 反倒是苍月心吟,虽是一凡俗女儿身,枯坐一夜,却是依旧精神。 眼中精芒奕奕,容光焕发。 她整个人是兴奋的,一天一夜的长谈,许轻舟说了很多很多,现在的她好像真的看到了那片世界,就在自己眼前。 唾手可得。 回忆着脑海里的知识,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实践,放眼余生,未来可期。 看着面前兴奋的圣上,许轻舟又看看远处繁星,淡淡说道: “圣上,今日就到这吧,接下来,就按计划先去做就好了, 不出意外的话五年小成,十年大成,二十年,陛下想要的国泰民安,应可如愿。” 苍月心吟心中默念,只需要二十年吗?那一定很快。 她望着许轻舟,眼中满是崇拜。 “好,我们回去,辛苦先生了。” “走吧。” “嗯嗯。” 二人起身,如来时一般,也是二人行。 不同的是,来时并肩。 而此时,却是少年在前,天子在后。 行路途中,苍月心吟突然小跑,踮着脚尖,轻轻拍了拍许轻舟的肩膀。 “先生。” 许轻舟本能止步,拧过身去,问: “怎么了圣上。” 苍月心吟抿着唇,欲言又止,好大一会方才抬起了头,那眼中带着肃穆,严肃的问道: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雨,遇到什么样的挑战,先生都能克服,苍月也一定会变好的,对吗?” 这是一个天真的问题,却是 苍月心吟最后的确认,因为下了山,她就是天子,就不再是苍月心吟了。 作为天子,她便不能迷茫,且要坚信不疑。 可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完成这一切,前路注定坎坷,困难远比想象中要大的多。 兴奋过后,晚风一吹,人难免清醒,故此心生担忧。 患得患失。 许轻舟微微倾斜嘴角,挂上一抹浅笑,如此间的晚风一般,抚之寂静,意味深长的笑道: “陛下知道吗?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都在变。” “有风有雨是常态,风雨兼程是状态,风雨无阻是心态。” “夜色难免黑凉,前行必有曙光。” “请给你一点时间,也给我一点时间,让花成花,让树成树,让苍月成为你我梦中的苍月。” “好吗?” 许轻舟的一番话,落入苍月心吟耳中,消了她心中的大半顾虑,是啊,一切交给时间去检验,答案总会浮现。 “好,我信先生。” 许轻舟踱步,又止步,仰头,抬手,遥指那一轮弯月,说: “圣上看那月亮。” 苍月心吟不解,却还是下意识的仰头,皓月长空,星河稀稀。 许轻舟的话音也在此刻继续,很轻,也很暖。 “人间总有一两风,可填君十万八千梦,只要圣上瞄准月亮,即使迷失,也在星辰之间。” 说话间,他侧目看向身侧,眼中光如天上的月一般洒在了苍月心吟的身上。 “一切有我,陛下可安。” 苍月心吟也侧目与其对视,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万籁俱静。 那一句,一切有我,陛下可安,如电过心头,不知为何,竟是那般让人心安。 而那先生眼中的光,竟是比之星辰更加灿烂。 苍月心吟脑袋一歪,薄唇一勾,墨眉一弯,带着一丝甜味道: “嗯嗯,天上有日月星辰,地上有青山绿水,而我有好好先生。” “先生就是我期的那一两风,可填我梦。” 许轻舟挑眉,目光柔和。 天子比天地,而自己却比之天地万物,这一句夸赞,听的是真的舒坦啊。 他心中窃喜,转身下山,却不忘了笑道: “那我这风可不止一两,足足百斤往上,那可是足足千两,哈哈哈。” 苍月心吟抿唇一笑,快步追上。 “那可真是一阵好大的风啊,就更没问题了。” “圣上你是懂数术的。” “哼,当然,朕学识渊博....” 第195章 又了一事 古有诸葛亮三顾茅庐,隆中对,三分天下。 今有苍月心吟五千里寻忘忧,观星对,国泰民安。 这是寻常的一日,对于苍月四万万百姓来说,却注定了不寻常.... 白衣书生苍月皇,一天一夜相谈,下了山。 山下等着的人们也松了一口气,于山上的二人而言,时间过的很快,忽然而已。 但是于他们而言,却是度日如年。 下山之后,又用一餐,不是五人,而是六人,多了一个哑巴小姑娘。 吃过晚宴,夜很深。 许轻舟自是带着三娃告别苍月心吟出皇宫。 皇上亲自送至宫门口。 “陛下,就送到这吧,你也累坏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言语中,一半怜花意,一半是心疼。 “好,那朕就不送先生了,先生要的人,一会便让张君给先生送去。” “多谢陛下。” “先生与朕,何须言谢呢。” 小白探头提醒。 “还有我的酒。” 苍月心吟轻笑,“忘不了。” 行一礼,匆匆而去。 路上依旧乘的是八乘马车,只是驱车的不再是皇城的车夫,领路的也不再是周卿。 而是清衍独自驾车。 这八马大车,便就赏赐给了许轻舟了。 车内,小白无忧好奇问。 “老许,那皇上说给你送人,送谁啊?” “是啊师傅,是心吟姐姐吗?” 许轻舟始终闭目养神,平静回道: “不是,一个男子,你们见过。” “我们见过....谁啊?” “等人到了,不就知道了。” 观星亭上,谈论之时,无意间提及崔城,苍月心吟愁容满面,许轻舟便请求,让苍月心吟将崔城交于自己处置。 苍月心吟自是没有多想,便就欣然同意了。 未问缘由。 她本就信任先生,恰巧又不知该如何处置崔城,许轻舟主动提及,也倒是省得她在烦心了。 回到府中,无忧三人各自散去,各回各屋,打坐修炼去了。 忽闻更声起,子时至,阴阳相交,一日之末,亦是一日之始。 没过一炷香,沈君来访,并带来了一男子。 男子虽然头发凌乱,浑身染血,可是周虚张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正是皇家三位一品带刀护卫之一的崔城。 虽然谈不上交情,可是二人之前也与其对过招,是个难缠的对手,也是一个难得的高手。 只是好奇,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内高手,为何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前去叩门禀报。 “先生,沈君带了个人过来。” “让他们进来吧。” “好。” 沈君带着重伤的崔城,进入了许轻舟的屋中。 连忙拜见。 “沈君见过先生,奉陛下旨意,将人给先生带来了。” 正在桌上研墨提笔的许轻舟停下了手中动作,抬头,递过去了一抹浅笑。 “好,辛苦沈兄了,早点回去歇息吧。” 面对许轻舟下的逐客令,沈君欲言又止,不曾挪步,视线有意无意看向一旁的崔城。 许轻舟见沈君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奇的问道: “怎么了,沈兄还有事?” 沈君咬了咬牙,纠结再三,抱拳而拜。 “沈君斗胆,敢问先生,打算如何处置崔城?” 许轻舟双目一眯,反问: “怎么,沈兄很在意此人?” 没有,只是共事一场,所以....话并未说完,不过其中意却以言传。 许轻舟笑眯眯道: “行了,去吧,不该问的,别问。” 沈君无奈,低头抱拳一拜。 “是沈某唐突了,先生莫怪,告辞。” 说完退去,临了却依旧不忘了看了崔城最后一眼,眼中带着惋惜,轻声叹。 “哎——” 虽然惋惜,可是崔城谋反是事实,他又能如何。 人各有命,徒增悲伤。 待沈君走后,许轻舟低头提笔,继续狂书。 “崔兄随便坐,等我写完在与你说。” 崔城闻声,厚重的眼皮抬了抬,染血的瞳孔中闪动过的是一丝不解,困惑依旧。 他不明白,为何要将自己带到这先生面前。 只是四下扫视,拖着铁链镣铐来到靠墙的位置,坐了下来,闭目自此一言不发。 许轻舟挥毫笔墨之时,余光不忘了扫视一眼崔城,看着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悸动。 感慨道:“算是一个硬汉。” 能让一个麟,一个崔城,两个金丹境的强者,死心塌地的效忠,并且不惜舍命。 这一点,他自问,不如魏公。 至少周虚张平二人,虽然现在对他马首是瞻,可是若让他们舍命入局,他却也没有信心他们就一定能行。 也能如眼前的崔城一般,做到这个份上。 须时笔落,许轻舟站起身来,踱步到了崔城身前,自上向下俯视着他,柔声道: “崔兄,别来无恙啊。” 崔城依旧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凌乱发丝下双眸紧闭,虚弱的语气传出,却又带着毋庸置疑的硬气。 “先生就别白费力气了,要杀便杀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许轻舟笑笑,没有接话,手中悄然间,却是多了一柄剑,剑刃锋芒折射烛光,在这小小的屋中,晃出阵阵寒芒。 自有一抹亦晃过了崔城的脸庞。 崔城浴血的脸庞上丝毫无惧,反倒是嘴角上扬,缓缓的睁开了眼,凝视着眼前的白衣书生。 随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借着墙壁奋力站了起来,稳住身形后,还不忘了挺直脊梁。 眼神中流淌的是视死如归。 坦然道:“动手吧,给个痛快的。” 话落之时,长剑掠空,于长空划出一抹优雅的弧度。 剑起,见寒光惊夜。 剑落,听风潇潇鸣。 “曾——” 崔城本能闭上双眼,钢牙暗咬,坦然赴死。 “铛!”“铛!”“铛!” 剑影无痕,铁索溅起阵阵火花,在这夜中一闪而逝。 片刻后,察觉不对劲的崔城猛然睁眼,瞳孔紧缩,一副如同见了鬼的表情。 满脸的不可置信。 看着眼前书生手中的剑,听着铁链落地声,感受着体内锁住丹田的枷锁崩来,灵力刹那间贯穿全身。 他整个人懵了。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自己与眼前的忘忧先生本非亲非故,对方为何要放了自己,还解开锁住自己丹田的桎梏。 许轻舟收起长剑,自顾自的走到了一旁的茶桌前坐下,轻笑道: “赶紧运气疗伤吧,小心动了根基,这辈子,也就是止步金丹初期了。” 崔城向前踉跄数步,促狭问: “你到底想干嘛?” 许轻舟落座,缕着绣袍,平视对方,笑得更加灿烂。 “受人之托,救你一命。” 第196章 崔城事了 “谁?” 许轻舟打了个哈欠,慵懒的撑着下颚,目光投向崔城时,是可有可无的审视。 反问一句。 “还能是谁呢?” 崔城心中一紧,拳头紧握,目光闪躲。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轻舟也懒得废话,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丹药,顺手便扔了过去。 崔城虽然低着头,可是凭借金丹境的感知,还是本能抬起了手,稳稳的将那丹药接入手中。 放在眼前一看,眼中惊骇更甚。 失声惊呼。 “补气丹?” 许轻舟摆了摆手,风平云淡道: “崔兄,有些事情啊,本就摆在明面上,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我能看到,圣上也能看到,你说与不说,其实根本不重要。” 许轻舟话中有话,崔城自然听得出来,可是他还是觉得,许轻舟是在诈自己。 他不否认,圣上能猜到,可是凡事讲证据,怀疑和确定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向前走去,直到来到了许轻舟的面前,将手中丹药放到了桌案上,没有丝毫不舍。 “无功不受禄,这丹药太珍贵了,我不能要。” 许轻舟不傻,他心里很清楚,崔城心里想的是什么,无奈轻轻摇头。 叹道:“行了,让你吃便吃,吃了你也好有力气赶路不是。” “什么意思?” “你走吧,魏公走时,去的是西边。” 崔城眉梢一紧,他心里很清楚,这忘忧先生不是在诈他,而是真的知道自己就是魏公的人。 他的视线收回,落在了那丹药上。 “为什么要帮我们?” 是的,他已经承认了许轻舟所言,故此,说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许轻舟闻言,长舒一口气,依旧凝视着眼前的崔城,侃侃道: “许某一生,不求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 “帮你非我善,只是求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崔城眼底恍惚更甚,话他听明白了,可是却又想不通。 许轻舟是皇上的人,与魏公本是对立,与自己更是无任何羁绊,为何会要求一个问心无愧呢? 这心从何处来,愧又从何处起呢。 他抬眸,盯着眼前的先生,看了又看,却始终看不清。 许轻舟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笑笑,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些许的不耐烦道: “人与人,哪有那么复杂,让你吃便吃,让你走便走,大男人,婆婆妈妈作甚,吃了丹药赶紧走吧,没事就别在回来了。” 崔城捏着衣角,紧握拳,狠咬牙,一番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取过了那丹药,吞入腹中。 顿时如清泉游遍周身,气血转亏为盈。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 “先生大恩,崔城铭记,就此别过。” 如果可以不死,他自然是不想死的。 因为他心中还有所牵挂,放心不下那个老人家。 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那个一朝失势万人嫌的老头。 只有亲自陪着他,他才放心。 许轻舟始终含笑,挥手示意,宛若仙风道骨的老神仙。 “去吧....” 崔城一步三回头,走出了此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许轻舟收回目光,碾着手中杯,苦笑一声。 “哎,还真像啊。” 门口处,张平探出半个脑袋。 “先生?” “怎么了?” “真给放走了啊?” 许轻舟举杯满饮浊酒,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不然呢?” 又起身,向内屋而去,其声渺渺,悠悠回荡。 “早点睡吧,别守夜了,城里剩下的高手,都是自己人了。” 张平“哦——”了一声,恭敬的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许轻舟望着穹顶愣愣发神。 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到,系统面板专属的消息栏。 那上面有一条自己花费1000行善值购买的情报。 上面只写着短短的一行字体。 【崔城乃苍月曹之子。】 字体不大,却足够醒目。 试问天下,谁能知道,被人骂绝户的魏国公竟是有一私生子呢?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炸裂的。 而且,这私生子还被安置在了苍月心吟身边十五年之久。 更是在最后一刻,不惜舍命,只为引蛇出洞,为苍月心吟变法铺路。 这代价在许轻舟看来太大了些。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苍月曹又怎么舍得的呢? 还是说连苍月曹自己也不知道,崔城不该叫崔城,而是该叫苍月崔城。 他发现,他是越发的看不懂这个老人家了,而苍月曹也是他自穿越以来遇到的最让他捉摸不透的人。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当然,许轻舟之所以救崔城,却也并非仅仅只是因为他是苍月曹之子,而是正如他所说,求一个问心无愧。 毕竟是先有自己让魏国公挑一个国公祭旗的,才有了崔城以身入局,落得这般下场的结果。 从某种程度上说,二者之间是间接的关系。 既然事因自己而起,自当应自己而止。 他能放一个苍月曹,也不在乎再放一个崔城。 他们早已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了,对未来的苍月更不能。 他长舒一口气,双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双眸。 “睡吧,睡吧,睡醒有得忙咯——” 现如今触发了任务《天子的大国梦》,自己就该去给它办了。 20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许轻舟这样的修行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可是自己可耗不起20年。 小白目前兽脉只修复了两条,而属于火焰草的压制,最多也就还能在持续个10年。 到时候,小家伙可又要承受寒毒侵袭之苦了。 凡州终究是太小,也太普通,容不下许轻舟,更容不下无忧,清衍,和小白。 自己终究还是要走的,只是这一次想到走,心中却多了割舍不下的东西。 长夜漫漫,许轻舟辗转反侧,许久难眠。 “想那些作甚,顺其自然,遵循本心......” 皇宫里,一天一夜未睡的苍月心吟同样未曾入眠,而是在挑灯夜战,亲自写下了两道圣旨,字迹工整。 随之取出玉玺,盖上大印,看了又看,方才满意的点头。 “好了,搞定。” 第197章 两道诏书天下惊 翌日清晨,早朝如约而至。 当着众臣公的面,圣上宣布了两件大事,惹得群臣哗然,他们很清楚,自己家这位天子,是真的要开始变法了。 溪云初起日沉楼,山雨欲来风满楼。 当朝会结束之后,两道圣旨先后送出了金銮殿。 一道于殿外高宣,布告天下王侯。 是曰:推恩令。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朕自继位以来已十五载矣,彼时年幼,虽无术学,却仰仗天下王侯尽心辅佐,方才有我苍月今时之盛世,朕虽不提,却记于心。】 【今朕已成年,当心怀感恩,故今日布告天下,凡王侯归天之后,其下子弟,世子可承袭王位之外,特允其余子弟,亦可受王恩泽,取先王封地一角,功及列侯。】 【钦此!!】 另一道横穿半个京都,来到了南城别院前。 是曰:国师任命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忘忧先生许轻舟,博学多识,学富五车,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实乃仙人,通天纬地之才,宜承重任。】 【朕承慈谕,特册先生为苍月·国师,位列群臣之首,六公之上。】 【特赐八马之乘,择日开府。】 【赐皇剑,皇甲,自今日之后,世人见国师,当如朕亲临。】 【特允国师,可调天下兵马之权,可任免天下官员之权。】 【国中事物,国师皆可过问,另允国师可带剑上朝,见皇不跪。】 【已示皇恩浩荡。】 【望国师恪尽职守,尽心尽力辅佐君王,为国谋事,为天才百姓谋福。】 【钦此!】 两道诏书一出,整个京都沸沸扬扬,小民百姓无不喧哗。 一道是推恩令,皇恩浩荡,恩泽天下王侯。 于大多百姓而言,自是看不懂这其中真意,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恩赐,而且这恩赐实在是太大了些。 不仅王位可以继承,现在就连其余的子嗣也能封侯了。 这么算下来,苍月在未来得有多少侯爷啊。 这无疑是让他们迷茫的,说好的打压王侯呢,怎么还变成恩赐了呢? 他们在想,是陛下相通了,还是糊涂了,竟是下了这样一步棋。 “圣上怎么回事啊, 完全看不懂,这怎么还封赏上了呢?” “谁知道呢,那魏国公和秦国公的事,又算怎么一回事,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们傻啊,这种事情当然是给你一巴掌,在给一颗糖了,这都看不明白吗?看似恩赐,实则是安抚呢,不然做得太绝,岂不是逼人家造反不是....” “你说的,却是不无道理。” 唯有一书生,手摇折扇,吐出二字。 “无知!” 天下之人虽大多愚昧,可是苍月这片天下有民四万万,自是也多聪明人。 他们一眼便就看出了其中的真意。 心中明了,看似黄恩浩荡一道推恩令,实则是在削弱各诸侯王的势力,将其分为食之。 对于这样的计谋,普天下的聪明人,无不赞一声“妙”。 “高啊,圣上当真是雄才啊,竟是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推恩令,这一阳谋,无人可解,除非天下诸侯王一人只生一子。” “呵呵,兄台说笑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不是吗?此一计,当入史册,供后世王孙瞻仰。” 在这样的世界里,生死无常,幼童常有夭折者,亦或者长大成人,也有因不幸去世者。 王侯之家,为确保后继有人,永远不可能只生一子。 久而久之,百城百王,必将名不符实。 一道是任命诏。 忘忧先生成了苍月的国师。 一个在苍月从未出现过的官职,可是却有实权,且是权倾朝野。 不仅可掌兵,更是掌控着苍月所有官员的任免权,天下大事,皆可自行做主。 见之如皇亲临。 这样的权利,请问和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个权臣就此诞生。 忘忧先生之名在江南之地本就风声鹤唳,如今更是威名远扬,天下人尽皆知。 市井小巷,无不津津乐道。 “国师这个官职,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啊。” “国师国师,一国之师也,你说能不厉害吗?” “生杀予夺,随心所欲,权势滔天,忘忧先生,将是苍月第二个魏公啊。” “岂止,当初的魏公也没这么大的权利,圣旨上写了,国师之位,于六公之上,统御百官,掌天下兵马,这不止是权臣,这是皇权啊,看来咱们的圣上,是真的很信任这位忘忧先生啊。” 一时之间,关于先生成了国师的议论声,遍布整个京都。 南城别院之前,更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进不出。 来者除了有官,求一平安,混一脸熟,亦有满天下之商贾,花钱买路,数不胜数...... 四位国公,此时却已经哭晕在了家中,扬天悲戚,嚎啕不休。 “老天爷啊,你亡我之之心不死啊——” 两道圣旨的消息更是在数日的时间,伴着夏日蝉鸣声,无孔不入的鸣遍了整个苍月。 天下至此哗然。 一百王侯之家,两极分化,王与世子怒不可遏,一道推恩令,竟是让他们无言以对。 这哪里是皇恩浩荡,这是摆明了要灭了他们啊。 而且还是明着灭,光明正大的灭,他们即便不甘,却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圣上,好手段啊,竟是能想出这样的阴招,我有百子,当封百侯,我这城就得分成百份,那还剩个什么?” “还好,还好,本王就两个儿子,碍,不幸中的万幸。” “狗皇帝,贼心不死......” “一定是这忘忧先生搞得鬼,还国师,其心恶毒,这是要倾覆我苍月吗?” “哼,想让本王死,早着呢,看谁能笑到最后。” 有王庆幸,便有王怒骂,自当是骂者居多。 但是相比于王,在王之家,除嫡出的世子之外,其余子嗣却是截然不同,一片欢声笑语,与他们的父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恨不得走上街头,吼他个三天三夜。 更是在家中,遥拜京都,高赞圣上英明。 他们本就是庶子,这辈子,别说是王位了。 若是父王死后,自己能否活下去都是未知数,命好的,最多也就能落下个富贵此生罢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道圣旨,他们不仅可享受荣华富贵,还可封侯,做一地之主。 这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天大的恩赐。 “圣上英明啊。” “皇恩浩荡,我此生必将以命效忠苍月。” “哈哈哈哈,老大啊老大,从今天起,老子在也不怕你了,去你爹的,老子马上也能当侯爷了。” “急死了急死了,我父王啥时候死啊,等不了了....” “呵,皇上如此待我等,老不死的居然还想着造反,不行,他若是在跟无尘暗通款曲,老子就大义灭亲,定到京都参他一本。” 一时之间,各城之地,两种声音成了对立,有暗地里骂圣上的,大多却在明面上称赞圣上的。 正如许轻舟所料想的一般,那些不得宠的王侯之子,此时竟是巴不得自己的父王赶紧死去,自己好能咸鱼翻身,当王侯。 推恩令的蝴蝶效应,开始在百城席卷,一切正许轻舟预想中一般,稳步进行..... 一场暴风骤雨正在酝酿中! 第198章 唱戏 天霜南城的大街上,有一家酒馆,名曰[盼君归]。 在某个深夜里,不爱笑的姑娘仰头望着天上明月,捧着怀中一纸条,凝望星海,低声轻语。 “原来你去了京城吗?江南一定很美吧,那里的姑娘,也一定比天霜城的美,对吗?” 林枫城,城主府内,林硕急匆匆的跑进了书房中。 “小花,快给我研墨。”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有先生的消息了。” “啊——真的吗!” “你看,京都传来最新的消息,先生当了国师,位列六公之上,我要给先生写信道贺。” “嗯嗯,好!!” 云城高墙上,秋山腰悬黑伞,负手而立,面色沉沉,凝视远方,那里槐花初开,白成一片,满城芬芳。 他深呼吸,目光炯炯。 “先生当了国师,天下之幸,苍生之幸,百姓有救了。” “……” 山野之地,一路边茶摊,忽来了几位匆匆赶路的书生郎。 点了一壶清茶,歇息,饮茶解乏消暑之时,彼此间侃侃而谈。 “这次国师召天下读书人,不论贵贱,只要通过考核,皆可入选,参与变法改革,我看苍月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对啊,国师之前,可是忘忧先生,渡天下人,咱们喝完早些赶路,别误了日子。” “你着什么急,离入秋还早呢....” “早一些到,早一些安心。” 而在几人不远处,正有一剑客,身着黑衣,头戴斗笠,自是将几人的话语全听了去。 当听到忘忧先生四字之时,掩藏在斗笠下眼眸中闪烁精芒。 起身拍下两文钱。 “老板,结账。” 取过长剑,便扬长而去。 “京都?国师?先生。” “我还是没找到答案,不过在这之前,就让我去帮帮先生吧.....” —————— 许轻舟册封国师,于南城别院开府,是曰国师府。 次日上朝,着一身白衣朝服,上绣仙鹤,头戴白冠,两条发带悠然垂落,一抹画扇舞动清风。 他的朝服与苍月寻常的朝服不同,非是血染,而是纯白无瑕。 正如许轻舟一般,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远看山中仙,近看画中人。 群臣跪拜。 他正式入朝为官,有了编制。 更是于朝堂之上,与苍月心吟演了一场大戏,给文武百官看。 苍月心吟问:“今时苍月,当以何强国?” 许轻舟答:“当变法图强。” 苍月心吟又问:“如何变之?” 许轻舟答:“重整朝纲,修正法案,重农业,整军队,改科举.......” 啪啪啪说了一大堆,听得群臣恍惚,跟那傻子一般。 只知道点头, 话落之时,已是午时,也过饭点。 苍月心吟佯装作态,问群臣。 “诸位爱卿,觉得国师所言,如何?” 群臣之中,上至左右丞相,下至六品御史,是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哪里敢说半句不是。 搭台子的是圣上,当今天子。 唱戏的是许轻舟,那可是忘忧先生,国师只是虚名,人家手下可有元婴强者。 试问当今天下,有谁敢拆台,自当只剩喝彩之声。 “国师所言,震耳欲聋,我等听之,甚过读书十万卷,国师提出的问题,正是苍月所面临的问题,老臣觉得,可行。” “国师之策上可强国报效天恩,下可富民抚天下百姓,老臣支持国师。” “臣附议!” “末将附议!!” 众臣捧场,苍月心吟得意一笑,当即宣布。 “很好,既然大家都觉得国师说的在理,那从今日起,苍月变法图强,尔等皆应以国师之命,言听计从。” 一句言听计从,表明态度,这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这是在告诉你们,你们就得这么做。 这些臣子又有谁不明白呢? 一个个心中跟明镜似的,当即表态,齐声山呼。 “我等必将以国师马首是瞻,推行变法一切事宜。” 许轻舟自是见缝插针,拱手拜四方。 “有劳诸位了,许某先行谢过。” 圣上满意一笑,下圣旨一道,昭告天下,自今日起,苍月变法,由国师许轻舟全权负责,凡苍月之民,须以配合。 上方宝剑已握手中,变法也从此刻正式开启。 早朝结束了,群臣退去,可是还未出宫,就被许轻舟唤住。 “各位大人,一会到我府中,商讨细节,莫要迟到。” “管饭。” 说完乘八乘之车扬长而去。 唯余众臣公哀叹连连。 “碍...这下有得忙了。” “忙点好啊,忙点好,忙一点证明咱们有用,不会掉脑袋。” “折腾吧,折腾吧,看着吧,这江南,马上要乱咯。” “嘘——小点声,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掉了脑袋。”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变法岂非儿戏,能不乱?” “我觉得国师殿上说的,很有道理,应该可行。” “呵呵,自当可行,六公失势,百城之王被一道推恩令搞得焦头烂额,剩下那些世家,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变法虽才开始,可是形式已然明朗,许轻舟和圣上早就铺好了路,一切自然可行。 至于变法是否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谁又会在乎呢? 没有兵权,就算是三大世家又能如何,不过是一只比较肥的羔羊罢了,宰了也就宰了。 许轻舟回到了国师府,马不停蹄去了大堂,喝着早茶,便唤来了沈君,周虚和张平三人。 三人入殿齐声拜见。 “参见国师。” 许轻舟吐掉口中茶叶,放下杯盏,视线落在三人身上,慢声道: “叫你们三人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要交于你们。” 听闻三人没有任何迟疑,拱手道: “先生吩咐,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先生只管说,我们只管做。” 面对三人的态度,许轻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说出了心中所想,直言道: “从今日起,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各自去组建一个队伍,钱我出,人你们自己找,骗也好,哄也罢,总之要找你们信得过的,嘴严的。” “一个月后,我要你们三个兵分三路,一路彻查整个江南三省所有官员,我要他们详细的信息,必须详细。” “一路,彻查这江南三省所有世家,商贾,王侯之家,我也要他们的详细信息。” “这一最后一路,监察京城百官。” “至于怎么分,谁去干嘛,你们仨自己商量。” 许轻舟说完,三人互相对视,眼中神色复杂,虽然不知道先生要干嘛,但是他们清楚,这事肯定小不了。 许轻舟举起桌前杯,余光扫了三人一眼,异常平静的道: “有问题,现在提,没问题,就去办吧。” 三人都是金丹境强者,这样的事情对于别来说难,但对他们来说,自是小菜一碟。 周虚恭敬道:“我没问题。” 张平自信道:“我也没有。” 唯有沈君问了一句。 “我也没有问题,不过先生,我们的队伍建立以后,叫什么,归谁管?” 许轻舟闻言,双目一眯,放下手中杯,取过墨笔,于书中挥毫。 三个大字跃于纸上,袖口一荡,宣纸入空,随风行至三人眼前。 周虚三人凝视宣纸,小声复诵。 “锦衣卫?” 许轻舟收笔,站起身来,手负身后,嘴角一歪,霸气道: “何为锦衣卫?你等细听。” 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以为社稷,监察天下,绝谗佞,为天下百姓,除恶必尽。 “一句话,该管的要管,不该管的也要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众人浑身一颤,顿感寒意席卷全身,头皮发麻。 锦衣卫,当是一把刃,锋利的刃,而先生是握刀的人。 神色恍惚渐渐坚定,泛起阴戾。 三人似在此刻下定了某种决心,郑重道: “先生放心,我等必不负厚望。” 许轻舟欣慰一笑,摆手道: “去吧。” “诺!!” 第199章 新律。 待那三人走后,许轻舟重新落座案桌之前,看着面前自己撰写的六部法案,捏了捏发涩的眼角。 计划是计划,现实是现实,苍月要变得的太多,事情自然也很多,一时半会是弄不完的。 千头万绪纷乱,如同乱麻如何缕?是一个问题。 斩了,还是—— 有了一把刀,还要一把尺子去度量,这便是法—— 社会需要秩序,需要法度,去约束道德约束不了的恶。 “来人。” 闻声,一侍卫小跑进大堂之中。 恭敬拜见。 “国师有何吩咐。” “六部的大人都来了吗?” “回国师的话,大多都来了,正按您的吩咐,在后院用膳呢。” 许轻舟微微点头,视线自眼前的六块木牌中一一扫过。 最终落在了写有刑部二字的木牌上,伸手将其取过,握于手中把玩。 “那就从刑部开始吧。” “去,把中书省和刑部所有的官员都叫来。” 侍卫抱拳一拜。 “诺——” 国师府后院,中书省,六部官员足足数百,正聚集在一起,于此处用餐。 无论是左右丞相也好,六部尚书也罢,又或者是身有侯爵之皇亲,当下却都一人捧着一个大大的瓷碗,或站着,或蹲着,或坐在石阶上。 姿势多有不雅。 而他们的碗中,装的自是饭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也是白米饭,加肉。 这样的伙食,若是于外界的民来说,自然是好的,但是在这些大臣的眼中,却是不堪入目,即便是腹中空空,却也食之无味。 不知是真吃不下去,还是在甩脸子,惺惺作态。 毕竟这可是国师府啊,而他们都是朝中重臣。 国师却就让他们吃这个,吃这个也就罢了,连个板凳都不给,这说出去,谁信? 若是真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他们心中有怨,却是不敢喧哗,只敢超小声的低语。 因为,在那门口,正有一蒙眼少年蹲坐门旁,捧着一个更大的盆,正在吃饭。 此人是谁他们不知,但是从此人身后那柄重剑,和他手中的大铁盆,他们能感觉到。 少年绝不简单。 试问寻常的人谁能吃那么一大盆饭呢? 那起码得是十几人的量吧。 “真厉害啊。” “太能吃了。” “怪不得长这么大的个,啧啧。”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到了。” “我是真吃不下啊,他怎么吃那么香。” 他们彼此间小声的交流,自然是逃不过清衍的耳朵的,不过清衍却也不在意,认真干饭。 不大一会便就吃饱了,他打了个饱嗝。 “隔——” 其声竟是如闷雷低鸣,吓了众人一怔。 他摸了摸肚皮,将那铁盆重重放在身侧。 发出了一声悦耳的金属回响。 “当——” 随后掩藏在眼带下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群臣被看的那一刹那,纷纷低头,竟是感觉脊背处莫名的席卷冷风。 脸色煞白,额角溢汗。 清衍毫无感情的说道: “先生说过,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坚。” “浪费粮食的家伙,都该被干死。” 简单两句话入耳中,如恶魔低语,阎王索命,众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 脊背处的寒嗖一下凉到了天灵,刹那间头皮发麻。 看着那少年,身后那重剑,惊恐浮现。 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矜持,捧起手中碗,碗中餐只往肚中塞。 往日的细嚼慢咽,今日的狼吞虎咽。 生怕慢上半分,便就惹了这少年不悦,小命不保。 边吃还边违心道: “好吃,好吃,国师府中的饭菜,真香。” “对对对,我最喜欢吃了。” “这厨师,应是御厨吧。” “.......” 看着众人这般转变,清衍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在他看来,这才像样吗? 多好吃的饭啊,他们居然还嫌弃上了? 而在此时,门外亦走进一侍卫,在门口处喊道: “国师有令,召中书省,刑部所有官员,庭中议事。” 闻言,刑部的也好,中书省的也罢,纷纷面露喜色,放下手中碗,迫不及待的小跑而去。 “来了,来了。” “走了走了。” 然后他们便在其余五部之人的羡慕中匆匆离开了这方小院。 孱弱文人,脚步如飞,脚下生风。 当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大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态,小声道: “呼——太吓人了。” “可不是,他瞪我一眼,我差点见到了我太爷啊。” “行了行了,稳重一些。” —————— 一盏茶后。 正堂,数十官员恭敬落座,其中又以左右丞相,和刑部上书坐的位置最为靠前。 左侧中书省,右侧刑部。 许轻舟坐在高堂之上,直奔主题。 “何为法,则贤不得夺不肖,强不得侵弱,众不得暴寡。” “法是立国之本,也是一个国家秩序的根基,今既是变法,便该修正法案。” “近日来我阅尽苍月律法,发现多有不足之处,做了修改,篆写了一本新法。” “今日召诸位前来,就是看看此法案是否还有不妥之处,若是没有,自今日起,刑部,便开始推行新法。” 说话间许轻舟折扇指向首位的刑部尚书道: “尚书大人,可否辛苦你给大家念一下?” 刑部尚书惶恐起身,小跑上前,恭恭敬敬道: “下官之幸。” 修正的律法足足五百六十条,铺满宣纸数百页。 刑部尚书接过厚厚书籍,小心翼翼的翻开,清了清嗓子,便朗诵了起来。 “苍月新律,第一条,凡主动蓄意伤人者,置对方一人死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苍月新律第三十条,拐卖儿童者应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拐卖儿童至儿童伤残者,判处死刑,其家中三代亲属处连坐之刑,拐卖儿童至儿童死亡者,诛三族.......” “苍月新律第六十条,强奸妇女者,判处宫刑,猥亵幼童者,诛三族.....” “苍月新律第一百三十条,凡拖欠薪水者,丈责二十,处罚金白银........” “苍月新律五百一四条,官员收受贿赂,徇私枉法者,轻者,革职查办,没收去部家产,重者斩....” “苍月新律五百五十四条,禁止任何人开设赌场,违者斩立决....” 第200章 新律(二) 法案数百条,事无巨细,皆有明文。 其中改动颇大,与旧法相比,多死刑,少连坐。 同样是法,可是其中高下,众臣一听便明。 国师笔下之法,比之旧法更加完善,却也更加严苛。 多惩恶,多公道。 不得不说,能以一己之力,编着如此繁琐之律法,国师之才,他们望尘莫及。 而且此事定然非一日之功,想来国师铸法由来已久。 刑部尚书足足宣读一个半时辰方才读完,本就是初夏的天,诵的口干舌燥,面色蜡黄。 “国师,读完了。” 许轻舟闻声方才从闭目中回神,舞动折扇,风自清凉,点头示意。 “辛苦尚书大人了。” 刑部尚书赶忙俯首,嘶哑回应:“国师言重了。” 许轻舟视线缓缓扫视群臣,遂问: “诸位大人,觉得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群臣噤声,纷纷低头,左顾右盼,低声私语。 世人千万,想法自有不同,一份法案,有人认同,也定会有人质疑。 何况许轻舟的苍月新律,虽是在苍月旧法之上稍加改动,却有大多与现代之法,多有出入之处。 封建理念一时难以接受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听着群臣窃窃私语声,许轻舟依旧平静如水,云淡风轻道: “诸位大人,若觉得有不妥之处但说无妨,这是商量,尽可畅所欲言。” 听闻许轻舟这般说了,诸位臣公中,不乏耿直之士,便起身入堂中,拱手拜道: “刑部侍郎韩隋有话要说。” 许轻舟折扇一合,笑容更加温和,平静道: “好,韩大人但说无妨。” “回国师,国师这新律无可挑剔,想来国公是用心撰写的,臣听之振聋发聩,心神振奋。” 他先是一番吹捧,表达自己的立场,和对许轻舟的崇拜。 接着话锋一转,才道: “可是国师,这赌场和妓院自古有之,且合法经营,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不许的先例,现如今却在新律中不允许存在,是否有些不妥?” 听闻此言出,诸臣附和,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 “确实。” “韩大人说的,不无道理。” 就连中书省左右丞相也先后出言。 “大人,韩大人所说确实不无道理,赌场妓院古往今来都有存在,加入新律是不是太过了些。” “老臣也这么觉得,这二者合法经营,并无不妥。” 许轻舟笑笑,手中舞动的折扇频率依旧,内心更是毫无波澜。 这是新的理念和旧理念之间的碰撞,他们有异议,本在情理之中。 莫要说眼前的苍月,就是在他来时的地方,纵观五千年历史,除现代,这二者大都是合理合法存在的。 存在一定有它的道理,但是存在不一定代表正确,至少许轻舟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向韩隋,目中带着一丝欣赏,敢质疑者,至少说明他是想干事的人不是。 柔声道: “韩大人,请坐。” 韩隋拱手,“诺!” 坐下之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 许轻舟折扇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慢声道: “诸位说的没错,妓院赌坊自古有之,可是存在并不代表它是对的。” “不知道诸位大人有没有想过,因赌坊妓院滋生了多少恶事呢?” 群臣茫然,互相低语,面对许轻舟的反问,陷入沉默,苦思冥想。 许轻舟起身,背手踱步堂中,细细分析,娓娓道来。 “先说这赌字,敢问诸位,天下赌坊可是暴利?” “既是暴利,利从何来?” “凡赌徒者,谁不想一夜暴富,可是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家破人亡,输了个倾家荡产罢了,更有甚者,欠下高额巨债,无力偿还,他们又会作何?” “无非卖尽家财,卖妻卖女,更有甚者走投无路之下,剑走偏锋抢人钱财,杀人放火。” “这样的事情,满京城比比皆是,其中利害诸位大人不清楚吗?” 许轻舟的话音从一开始的柔和,渐渐变得凌冽,眼中自是也带上一抹阴戾愤恨。 “京都共有赌坊三十六家,哪一个赌坊暗地里不背着命案,这些赌坊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诸位大人,不如去看看,为何赌坊要养那么多的打手呢?” “十赌九诈,还有一者是天生运势本就不好的,人言十赌九输,在我看来,却是十赌十输。” “姑且不说,人性之欲不可控,当当就是那些赌场,他们里面都是些什么勾当。” “百姓去赌,想的是一夜暴富,殊不知当你走进赌场的那一刻,人家要的就是你的命啊,与其说赌,不如说骗,与其说博,不如说抢。” 说着折扇一关,轻拍掌心,郑重道: “诸位大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就无需许某多言了吧。” 字字入耳,句句诛心,一群大臣竟是无言以对,无可反驳。 他们先是茫然,后是彷徨,最后沉默无言。 许轻舟说的,他们尽可不认同,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特别在场的官员,大半都是刑部出身,即便他们之前在怎么混日子,可是案卷还是要看的。 因为一个赌字,倾家荡产自不在少数,因为一个赌字,滋生的血案,更不在少数。 赌坊赌坊,看似是赌,可是和许轻舟说的一样,那是在抢。 一旦深陷,便是无底深渊,莫说小民百姓,就是三代经商的世家,也能让你倾家荡产。 许轻舟的观点,不可谓不犀利,看待问题的方式,更是比他们全面。 韩庚低下了头,羞愧道: “是下官见识短浅了。” 许轻舟笑笑,见诸位臣公不再言语,便主动将话题继续,引导到了这黄字之上。 “在说说这妓院之事吧,不知道在坐的诸位大臣,有没有没去过妓院的,举手让我看看?” “不可撒谎。” 话音落下,扫视四周,零零散散的竟是才有数人举手。 许轻舟眯着双目,笑道: “看来大家大都去过,那说起来,就更容易了。” 说着许轻舟又看向了那刑部尚书,问道: “尚书大人,来你说说看,那妓院的姑娘,可有一人是自愿在青楼卖身的?我也要听实话。” 刑部尚书尴尬笑笑,沙哑的声音回道: “下臣所知道的,不曾有一人。” 第201章 刑部事了 很好,坐下。许轻舟压手示意,让其落座,手中画扇指向众人,再问: “诸位大人,可有谁有不同意见?” 群臣摇头! “好,那我再问诸位大人一个问题,圣上为何变法?” 一人答: “为国泰民安。” 另一人答: “为天下百姓。” 还有一人答: “为民安国治。” 许轻舟折扇拍掌,发出“啪”地一声。 豪爽言:“好,说的非常好,诸位大人方才所说,圣上变法无在乎,为国泰民安,为天下百姓,为民安国治。” “这其中无非为一个民字,那何为民呢?” 许轻舟是一先生,而群臣当为学子。 正如此事,他亦是在为群臣授课。 不停的提问,却又自问自答。 “民者,百姓也,万事之先。” “人言圣上是一国之天,许某却不敢苟同,许某觉得一国之事,当以民为天。” “亦有人言,穿上这身官袍便是百姓的父母官了?许某亦不苟同,在我看来,应是百姓乃诸位的衣食父母才对。” 两句言论,一句直止圣上,一句隐射群臣。 大多人的脸色已然变了,眼中流露惊恐。 大庭广众之上,当着诸臣的面,竟是敢妄言圣上,这天下怕也只有许轻舟一人敢这般了吧? 见诸位臣工,神色精彩,许轻舟又问: “诸位大人,是觉得许某说的不对吗?” 彼此交头接耳,左顾右盼,却又连连摇头,不敢接话。 许轻舟画扇一开,凌然正气迎面而起,伴着话音扑面而去。 “我且问问诸位,一个国家,若无民缴纳其税,尔等俸银何处而来?若是无民种粮,你等又当食何饱腹?” “若无民从戎,披甲护国,何人卫土,安有太平。” 许轻舟话音继续,铿锵有力,如浩然正气,肆虐此间。 “国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天下之本在民,若是无民,土地辽阔又有何用?” “兵无处征,税无处收。” “故许某认为,无民则无国,无国则无君,无君则无臣。” “圣人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为君为臣者,理应爱民如子,顺应民心,身在其位,为民谋福。” “民为天,故有天子,方有臣子。” “诸位觉得,我说的对与不对?” 又是一个反问句,可是此刻群臣却早已瞪大了眼珠,一个个喉结疯狂蠕动。 这样的言论,在这方世道,自他之前,从未有人提及,也未有人敢提及。 今日这一番犀利言辞,震撼众臣心神。 能站在这里的,自然没有一个是糊涂蛋,许轻舟说的,他们理解。 许轻舟短短几句话,却蕴含着治世之道。 往圣皆以武御民,让其惧,让其怕,让其趋之若鹜,甘当牛马。 而国师所言,乃以民为本,以德治国,以心待民。 若是真能做到,民心所向,大国崛起,自如流水溪,终成江河,滔滔不绝。 可是这样事实当真能实现吗? 他们表示质疑,却又不敢反驳,故此噤声不语。 然虽不反驳,却是不解,许轻舟说这么多,与妓院有何关系呢? “国师果然是雄才大略,看人看事的眼界非我等能比,国师之言,我等受教,可是国师,这与妓院有何关联?” “问的好。”许轻舟爽朗一笑,大步流星回到高台,落座主位,倾身而道: “方才我说了那么多,归根结底就一句,民为一国之本,是诸位的衣食父母,而为官者亦当爱民如子。” “青楼女子也是民。” “诸位觉得,可该将自己的父母,自己孩子,卖身青楼为奴,受他人玩弄呢?” 一句话,怼得群臣哑口无言。 “这.....” 神色精彩绝伦。 许轻舟却是毫不在意,重拳落桌,震慑全场,一字一句道: “我执新律,就是要告诉这天下人,百姓就是百姓,是人,非奴尔。” “不管是谁,胆敢试图奴隶百姓,便是犯天下之大不为,与天下作对,国家作对,与天纲作对,我定不轻饶。” 沉沉话落,冷眸扫视诸公,寒意四起,在这堂中横冲直撞。 “诸位,可还有异议?” 一统慷慨激昂的话语,透着毋庸置疑,在配上如今的威慑,他们哪里还敢说半句不是。 而且许轻舟说的,确实也挑不出理来,即便不愿意承认。 但是许轻舟所说,无论是赌,还是黄,二者这本就是滋生罪恶之源。 更是富人敛财之地。 许轻舟虽是为了民,但是何尝又不是在针对那些敛财的富甲豪商。 群臣听后哗然,纷纷起身,于堂中齐拜。 “我等无异议,一切全听国师安排。” 许轻舟满意点头,平复心中愤愤,恢复往日平和。 在他来时的世界里,黄赌可是排在四害首位和第二位的。 二者的危害,远远不是明面上能看到的那般简单。 虽然调侃,与赌毒不共戴天,只字不提黄,可是大家心里谁不清楚呢。 不可否认它们在古代确实合法存在,可是许轻舟说了,存在不一定合理。 既然不合理,那就抹了。 虽然无法彻底杜绝,但是需以抑制。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至少在能看到的地方,这样的事情不该明目张胆。 这个时代,本就重男轻女,青楼女子谁不是被家中贩卖的,而情色场所滋生贪敛,利益熏心。 可是许轻舟也知道,用他的认知去说服这些人,太难,索性不如来一场诡辩。 他只要结果。 认为对的事情便去做,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至于对错与否,自有时间来检验交由世人评断。 他取过身前新律,握于手中。 “这新律,共五百四十三条,五万八千三十六个字。” “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新律在江南三省定义公平正义,你等可有问题?” 虽然面露难色,但是刑部尚书还是上前恭敬接过新律,保证道: “臣等定竭尽全力,不负圣上,不负国师,不负天下百姓。” 许轻舟欣慰点头,眉梢微舒。 “中书省的留下,刑部的散了吧。” “我等告退。” 刑部一众官员,先后退去, 踏着正午的烈日,匆匆出了国师府,一路浩浩荡荡,却又不敢停留,直奔刑部。 三个月的时间,要推行一套新法,时间紧任务重,他们可不敢耽搁啊。 “太吓人了,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如坐针毡了。” “如芒在背啊。” “禁赌,禁色,老夫是万万没想到啊,玩的太大了。” “王家和西门家,这次怕是惨了,哭都没地方哭了。” “可不是,三省赌坊妓院,哪一个和王家西门家没有关系呢?” “看不出来吗?国师这是明着要搞世家大族呢。” “行了,赶紧的吧,这下有得忙了。” 国师府内。 安排好刑部的事宜,许轻舟饮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才道:“去把礼部的人,给叫来吧。” 片刻后,礼部一众臣子大步入了屋中。 “礼部尚书王林,携礼部46位官员,拜见国师。” 许轻舟是指扣桌面,和颜悦色道: “都起来吧,说正事....” 第202章 户部事宜。 国有六部,分别是吏部,刑部,礼部,户部,兵部和工部。 六部结合中书省,便是整个苍月的中央政府机构。 若说刑部执掌的是全国刑罚以及刑名审核,审定朝廷律法,乃是立法机构。 那么礼部便是负责整个国家的吉,嘉,军,兵,凶五礼,同时管理全国教育事务及科举考试,以及外交等。 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宣传部门,文化部门等的一个综合体。 对于苍月古有的礼制,许轻舟自然是不会去插足的,毕竟整个苍月也没有违背天罡人伦之事。 例如,活人殉葬制度,祭祀之礼等皆没有。 存在即合理,理应尊重。 所以对于礼部,许轻舟变革的点仅仅只是教育一环罢了。 但是他也很清楚,教育之事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至少在变法步入正轨之前,不宜大动干戈。 他仅仅只是提了一个要求,让礼部通告天下,召天下读书人,有志之士进京,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科举。 选拔人才,为国所用。 “我只强调一点,此次科举,不设状元,榜眼,探花,亦不设名额上限,而是设立一条线,凡是通过考核者,一律录用,报效国家。” “天下学子,尽可来考,无论出生,取贤良而用之。” “有没有问题?” 相比于刑部,礼部接到的任务,简直可以用小儿科来形容,只是准备一场别开生面的考试罢了。 选址通知,简简单单,历年秋时,本就有科举不是。 “回国师的话,没有任何问题,我一定代诸位臣公尽心完成,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 许轻舟欣慰点头。 “很好。” 礼部一老者问:“国师,敢问此次科举试题该如何定义?” 许轻舟想都没想就道: “这就不用你们礼部操心了,届时,我自会将考题送至考场,你们只管准备就是了。” 自己选的是人才,可用之才,可不是选那迂腐的儒生,考题自然是要有所变动的。 为此许轻舟亲自设计了一份考卷,到时候以此考卷为基准。 “国师,此次科举既是与以往科举不同,是否要重新提名?” 闻声,许轻舟摸了摸下巴,认真思索。 “就叫高考如何?” “高考?” 群臣彷徨,心中茫然,一个新的词汇诞生,自是好奇,也是新奇。 许轻舟也懒得解释,随意编造了一个理由,便搪塞了过去。 “高中之考,是曰高考。” 虽然简单,毫无深意,可是许轻舟是国师啊,这些礼部的儒生自是纷纷拍起了马屁,且拍的异常文雅。 “妙妙妙,高考二字,立意清晰,言简意赅,甚好,甚好。” “下臣附议!!” 许轻舟又岂听不出这牵强的恭维,挥手示意。 “行了,既然如此,礼部的诸位大人,也先散了。” “臣等告退!!”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解决了礼部之事,让中书省的诸位高官不由松了一口。 他们还真怕如刑部一般也来个数个时辰,那这六部结束,起步也该天亮了。 现在看来,倒是他们多虑了。 看到礼部之人先后离去,剩余四部之大臣踮脚探头,交头接耳。 “快看出来了,出来了。” “礼部事情这般简单吗?竟是这么快?” 凡俗礼节,自当不可与刑部相比,刑部律法想必变动较大吧, “有理。” 一侍卫匆匆而来,高声宣。 “国师令,请户部诸臣进殿议事。” “走了走了,到我们户部。” “快些,都动起来。” “你们一会都机灵些,可别捅娄子,不然别怪本尚书翻脸不认人。” 户部职责:掌管户籍,及田地,赋税,官员俸禄等一切财政,说白了便是财政部和民政部的组合体。 对于户部,许轻舟主要的改革在于内部构成,类似于重组部门,将其分为专管财政的财政部门与专管户籍的户籍科。 并且在二者的基础上衍生出一个单独管理天下田亩的土地局。 三者合一,为户部,又一分为三。 “财政部门的官员,从今以后只负责国库支出和收入的工作,核定税率....” 事关户部之事,乃民生,经济之命脉,许轻舟自是不敢草率,事无巨细,如同刑部一般,一一交代。 他将自己修订的全新税收草案仔细讲解,并要求于秋收之前落地江南三省,对于工商之税亦做了重新的调整。 简而言之,农业之税,百姓之赋减少了,但是工商之税却是明显增长了。 摆明就是要对贵族,士族,世家下手。 不仅如此,他还让户部土地部门负责重新丈量三省良田,尤其是王侯士族,富甲豪商之家的田亩。 并重新修订户籍,登记天下之民。 一条条一件件,听的那户部尚书的汗水从进门便在未曾止住,袖口早已湿透。 许轻舟薄唇一碰,说出的这些事,户部干起来,那可都是天大的工程啊,岂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登记户口,三万万民啊,江南三省本就是沃野,田亩万万尽是良田。 丈量也就罢了,可是氏族之家的良田,岂是他们想量就能量的。 还有,新增工商税目,那些东西干起了,可是要得罪不少的人啊,而且还是有权有势之人。 岂有那般容易。 这不是在让他干活,这是将他往绝路上逼啊。 其余户部官员亦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坐立难安,如芒在背,比之刑部好不了一点。 整个户部改革的探讨,一直持续到临近黄昏时,许轻舟方才结束了属于他的演讲。 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平静问道:“我说的,诸位大人可都记下了。” 诸位大臣连忙点头哈腰,纷纷回应。 “听清了,听清了。” “老臣都记下了。” 不过不少人却是一副欲言又止之态。 “有问题现在就提,过期不候?” 户部尚书闻言,小跑跪到堂中,擦了擦满头大汗,低声诉苦。 “国师,非到不是我等推辞,只是国师所言太难了,下官怕是做不到啊。” 不少臣子亦跪到堂中附议。 “是啊,国师,丈量天下田亩,得罪的可都是王公贵族,我们官微人轻,太难了。” “江南三省,民者三万万,全部重新登记,我户部人手根本不够,还望国师明察,宽限些时日。” “税赋是国之本,贸然更改,怕是会惹来群商不满,闹出霍乱,兹事体大.....” “是啊太难了,望国师三思而行。” “臣等跪请国师三思而行。” 第203章 三部事了 不多一会,堂中户部之官员,十之有三全部跪请。 中书省诸位官员见此一幕,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左右丞相也多是选择看戏。 在他们看来,许轻舟步子迈的太大了。 改的也实在是太狠了,一国之事岂有那么容易呢? 不过,这样的事情许轻舟又岂能不知道,变法变法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可是有些事,早做晚做都要做不是? 他不否认,自己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但凡事追求的不就是一个快字吗? 特别当下的苍月,更应该快刀斩乱麻,短时间内拿出成效来。 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而且,他并不担心乱,对于他来说,越乱越好,那些士族最好别忍着,全都跳出来。 这样自己的屠刀便有地可落。 弱者才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强者自是一往无前,披荆斩棘。 显然许轻舟就是强者。 变法之事,已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他需要的东风,便是一群和自己一样志同道合的人,和自己一样能一起为国为民肝脑涂地的人。 显然,他没有,苍月心吟有,却不多,根本不够用。 短时间内,他自然也找不到不是,那该如何呢? 自是退而求其次,用眼下这些现有的人。 他们可以不认同,但是他们必须要去做,畏惧自己的强权也好,还是其它也罢。 他只能让他们怕,让他们被迫豁出去,上自己的这条船。 不经意间,他的眉宇间染上了一抹寒,惊芒扫过众人,低沉的话音响在这大堂。 “你们都做不到是吧?” 莫名的寒意随着这道声音涌入其耳,贯穿心涧,他们只感觉,原本发凉的脊背,一下子麻到了头顶。 恐惧源源不断在心底滋生。 被许轻舟的目光笼罩那一刻,他们似是看到了无常在向自己招手,吓得一个个面色煞白,竟是无一人在敢吭声。 许轻舟的话音却依旧在继续,带着玩味,也带着讥讽。 “呵呵.....可以,做不到的话,就不做,许某从不强人所难。” “不过,得劳烦你们把位置让出来,我还就不信了,你们做不到,别人也做不到。” “是不是啊,尚书大人?” 那尚书浑身一颤,小腿疯狂抖动。 “国师说的对,国师的说的对,是下官唐突,下官的错。” 许轻舟起身,走下主位,夕阳顺着门口撒进堂中,铺出一片金黄。 他踏光而来,一步一声,轻盈如风,却轰鸣如雷。 四下之臣,尽低头,堂中跪地之臣,尽缩身。 行至户部尚书面前,许轻舟附身,伸手扶起了户部尚书。 他手掌触碰到户部尚书那一刻,后者身躯猛颤,险些吓出尿来。 却又在许轻舟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脑海嗡嗡轰鸣,大脑早已一片空白。 许轻舟却是收起了方才的冷冽,变成了往日的好好先生,平静道: “尚书大人,你在怕什么,难道你觉得许某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户部尚书畏畏缩缩,眼神躲闪。 “不是,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那不就得了,还是那句话,要是能干,就干,不能干我许某绝不勉强,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 “能干,能干,国师,我能干。” 许轻舟不确定道: “真能干?” 户部尚书疯狂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能,能,能,我能。” 许轻舟的目光又看向四周,问道:“你们呢?” 此情此景,哪还有人敢站出来说一个不字,纷纷表态。 “能,我们也能,我们也能。” 就连那稳坐堂中剩下的七成官员,也连忙表态。 “我们也能,我们也能!!” 闻声,许轻舟深吸一口气,眉梢微微舒展,伸手重重拍了拍户部尚书的肩膀。 勉为其难道: “行吧,既然你们都说能,那我便在给你们一次机会好了,你们不会让我失望的是吧,尚书大人?” 其声悠悠,风轻云淡,却又似低沉的丧钟。 本是盛夏,晚风却是莫名的寒,刺骨冰凉。 户部尚书深深一拜到地。 “国师放心,下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其余之臣亦如是。 比起得罪那所谓的门阀世家,王侯将相,他们更愿意保住自己头顶的这顶乌纱帽。 变法之年,多事之秋,要么顺势而为,升官发财。 要么逆行而上,家破人亡,这点道理他们还是拎得清的。 他们不敢赌,许轻舟可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有任免官员的权利。 他们这些人,能坐在这个位置,捞得户部的美差,谁手里没点事呢? 你好好做事还好,姑且无人查你,一但失去这身皮,那后果可真不好说啊。 许轻舟见诸位户部臣子表态,心中甚慰,大喝一声。 “好。” 随后白袍一荡,风起于堂,大步向上再入高堂,炯炯双眸扫视堂中,铿锵有力再次发言。 “机会我给了你们,干不了的,现在就走,既然不走,那就是能干,从今往后,就莫要在跟我提半个难字,否则别怪我许某无情。” 先是和颜悦色,后是言语敲打,断了他们的后路,也决了他们的侥幸,变法从不儿戏,官场没有虚言。 群臣在惊,却是无人在敢作声。 然许轻舟的话,并未就此结束,好话说了,狠话也放了。 既然让人办事,底气还是要给他们的不是,当即道: “刚刚你们说怕?说难?” “有何好怕,有何好难?” “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出了任何事情,由我许某当着。” “氏族大家怎么了,王侯将相又如何,很厉害吗?” “我告诉你们,你们的身后是我,是国家,是圣上,谁大能大得过圣上,只管去做,我看普天之下,谁敢阻你们。” 一番慷慨陈词,听得群臣振奋,特别是那些朝中原本就没有势力的寻常之臣,更加激动。 一句你们身后是国家,是天子,给足了他们勇气。 他们不禁在心中问自己,是啊,有什么好怕的,有天子撑腰,有国师坐镇,六公亦如过街老鼠,其余之人又翻得起什么风浪呢? 再说了,若是真的出了乱子,不是还有国师扛着呢吗? 他们只管做事便是。 一时之间,畏惧消散三分,被底气取缔。 户部群臣,全部起身立在堂中,齐声拜道: “我等必不负国公厚望,倾尽全力,完成任务。” 许轻舟嘴角一倾,笑得坦然,大手一挥,尽是嚣张。 “好,我等诸公消息,去吧。” 至此六部事宜,于日落西山之时,三部已安。 第204章 工部,礼部,兵部 继刑部,礼部,户部之后,许轻舟开始整顿吏部。 入时夕阳下,走时繁星起,已是夜幕。 吏部之事,一切从简,官员任命也好,官员考核也罢,许轻舟只给了他们一个章程。 至于何时实施,一时半会还急不得,需等刀磨锋了,储备人才够了,才能着手改革。 现在,还需要百官干事,不宜大动干戈。 否则适得其反,倒是自己乱了阵脚。 吏部诸官,那颗忐忑的心也算落了下来,算是平稳着落。 吏部之后便是工部。 工部之事,比之刑部与户部大相径庭。 在许轻舟看来,甚至比之二者,当下更急需改变。 工部职责,放到现在,便是等同于建设部,农业部,水利部,粮食局等一系列部门的一个结合体。 工部之事,乃是民生之事,自是大事。 工部的地基能否打好,这间接的决定了人口能否顺利增长。 那增长之人口,可有粮可食。 工部章程开始,许轻舟便大笔一挥,直接否了所有在建造的无用工程。 城墙修缮也好,宫殿新建也罢,就连皇陵建造,也被他强行停了下来。 收拢资金人手,欲在江南三省之地,大兴水利,蓄水屯田,为民谋泽。 并责令工部召集天下能工巧匠入京来,给出图纸百张,大行工事。 不止如此,工部之事,许轻舟还特意授意,事无巨细,皆需实时报上来,他亲自监督。 “诸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工部可是变法的基石,百姓之基石啊,我们要做的不是须臾度日,而是应在这苍月版图之上,建它一座万丈高楼,让世人好好看看。” “万丈高楼平地起,容不得半点马虎,需用心啊——” 许轻舟雷厉风行,决策迅猛,半点由不得工部之人说一个不字。 待到满天星河与灯火阑珊遥相呼应之时,工部之事,亦就此告一段落。 “行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吧,中书省的诸位大人也辛苦了,一并回去吧,早点休息,往后有得大家忙。” 工部众臣早已迫不及待,匆匆拜别,溜之大吉。 至于中书省的诸位高官,听闻可离去,也算是意外之喜,虽心有困惑,仍有兵部一事未了,却也不敢多问,更不想多问,亦急匆匆的离去。 “国师早些歇息,我等告退!!” 六部之事,一议便是一天,他们全程状态紧绷,丝毫不敢懈怠。 中书省的大臣们当下可谓是身心疲惫,腹中空空。 自是一刻都不想多呆,只想着赶紧回家,先饱餐一顿,在往榻上一躺,睡它个一夜天明。 国师府外,长街大道,虽是夜深,却车辙声声,马蹄哒哒,工部,中书省诸位大臣,各自向四面八方离去。 临上车前,彼此之间,又有交谈,多为抱怨。 “哎呦——老夫这腰啊,感觉都快要断了。” “是啊,老了,若是再不结束,怕是就得给我抬着出来了。” “丞相,兵部之事未尽,为何国师,却让我中书省的先行离去呢?” “这事还用问,明摆着兵部之事,国师不愿我等知晓呗。” 右丞相老谋深算,手抚长须,眼中满是担忧,凝重道: “刑部,户部,工部,礼部,吏部,五部之事,明显可看出,国师变法之路,重民抑商,多有针对世家,王侯,可总归太急了些,三月要出成效,底下难免不出会乱子,若是万一稳势局势,可兵部出面镇压,所以我猜,兵部官员恐有大变动了,那些吃干饭的,乌沙冒怕是要不保了。” 听闻这般分析,其余大臣纷纷点头,觉得在理。 “还是丞相看得通透,下官佩服。” “老夫纵横朝堂四十载,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在这里我可得点一点诸位了。” “变法之事切莫偷奸耍滑,该干嘛就干嘛,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群臣浑身激灵,打了一哆嗦,心中明白,丞相话中所指,凝重点头。 各自散去。 正堂之中,许轻舟小口抿茶,神色凝重,是疲态,也是肃穆。 正如那些文人揣测一般,五部新的法案能否安稳落地江南三省,而不伤国本,不出乱子,兵部便是最后的压舱石。 何为兵部?掌天下兵马器械。 兵者乃立国之本,兵者亦是国家立世之刃。 固有云:利刃之下,出政权。 只要掌控兵部,顷刻之间,可覆灭一国。 这也是为何在古代,为了限制兵权,往往调兵都需要两块虎符,一块在将那里,而另一快则在皇手中。 这可是一个国家最大的底牌。 而这张牌,许轻舟自然是要用的。 并且,还要确保这张牌,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很快,一众武将便入殿内。 虽然等了一日,却是他们却是一个个步伐沉稳,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半点疲惫之态。 他们本就与儒生不同,将者以智谋伐,已武谋胜。 多乃修行之人,身强体壮那只是基础,内里气息浑厚,才是标准。 境界多是先天至筑基不等。 当然也有仅仅只是后天炼体之境者,却在少数。 “末将参见国师!” “末将参见国师!!” 诸将入殿,抱拳行苍月军礼。 许轻舟放下杯盏,微微抬手。 “诸位将军们,都起来吧。” “谢国师——” 与将打交道,许轻舟收敛了几分儒雅风,而多了几丝浩然气。 讲话也变得随意了一些,吐字也变得更浑厚了些。 “都这么晚了,想必诸位将军也都饿了吧,这样,我们边吃边聊。” 说完拍了拍手掌,道: “来人,上宴——” “多谢国师!!” “谢过国师!!” 不大一会,宴席上桌。 每人一份,食乃大肉,酒乃美酒。 “诸位都别拘着了,动筷吧。” 在坐之人,都是修行之人,饿上一日,自是毫无感觉,不吃亦可。 不过国师盛情,他们却也不敢辜负,自也不拘谨,当即开动。 一边吃许轻舟一边出言,谈及正题。 这一幕,总归让不少将士,感觉到有些似曾相识。 许轻舟一改方才应付五部的风格,而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扯扯家常,说说世道。 听的诸位武将,那是一脸彷徨,懵逼不已。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眼前的国师这般了解自己,竟是将他们的生辰都给说了出来。 更不明白,国师说这些是何用意,是为了敲打他们吗?告诉你我很了解你。 可是看着却又不像,故此懵懂无措—— 第205章 小白之愁。 许轻舟先是打了一张感情牌,以天子之名。 接着又打了一张情怀牌,以苍月之名。 最后则是扔出了一张饼,仅此而已。 当然这些都是虚的,自然还是要来些实在的,他动用了天子给的特权,提拔大批武将。 同样给予了对方一些行事特权。 不仅如此,他还宣布了一件大事,便是提高了军队的福利,即苍月兵士自即日起,军饷全员上涨百分之十。 可谓是将面子,里子都给足了这些汉子。 武将操戈,征战沙场,求的是什么?无外乎功名利禄,拜将封侯。 又或者是精忠报国,守卫一方。 自有文者爱民,将者爱兵。 可以说,他们想要的,许轻舟都给了他们。 当夜更深时,兵部诸将也离开了国师府。 他们走时,一个个意气风发,兴高采烈,昂首阔步间,竟是春风得意。 与中书省,五部之官离去时的忧心忡忡,唉声叹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算是今日变法中的一股清流。 更是变法中,六部里唯一一个未曾受到波及,反倒是得到了好处的部门。 许轻舟不傻,苍月心吟也不傻,在平定诸王,内定江南,搞定名门氏族之前,军队,是万万不能动的。 并且,许轻舟已然下达了调令,抽调部分兵马进驻江南三省各个县镇驻守,以图大事。 至此,六部之事暂且告一段落。 大堂中,侍卫也先后离去,只唯余许轻舟一人。 他坐在案桌之前,将最后一块写有兵部二字的木牌倒扣在了桌面之上,长舒一口气,望着门外茫茫夜色。 平静低语。 “让子弹开始飞吧——” 他本是一寻常之人,对于政治了解不多,多从书中看到。 但是对于这世道,他却看的很清楚。 给时间一点时间,一切自然能水到渠成,而身为掌舵者,理应稳坐高台,静待时机。 遂起身,向外走去,踏出门檐,初见月,清冷卓绝,照在院中枣树上,别有一番风味。 行数步,闻一声。 “老许,这里。” 许轻舟本能停下,扭头看去,见那大殿屋檐上,满天星河下,竟坐着一姑娘。 一袭白衣,满头银发,姑娘眯着眼睛,笑得很甜,纤纤玉手上举着一坛酒,冲着许轻舟晃呀晃呀。 许轻舟明显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回过神来。 小白本是元婴,气息内敛自己自然探查不到,又因其与自己常年呆在一起,系统也不会因此主动预警。 固此不察,表现出一丝诧异倒也在情理之中。 许轻舟淡然一笑,脚下一点,如落叶随风扬,起落间便轻轻落到了屋顶之上,来到了小白之侧。 视线里出现两个空酒坛。 显然,小家伙来了有些时候了。 许轻舟自顾自的在她身侧坐下,笑问:“不好好修炼,怎么跑这里偷听来了?” 提及修行,小白笑容微僵,撇了撇嘴,抱怨道: “修了也是白修,修它干嘛,闹心。” 说着微微仰头,饮了一口,长袖抹唇,洒脱随意。 虽是女人容,却尽显男儿气。 和苍月心吟那虽是男儿貌,却尽是女儿骄,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轻舟目光柔和,伸手便夺过了她手中的酒坛,放到鼻息前嗅了嗅,笑脸之上,染陶醉三分。 亦饮了一口。 还别说,皇帝喝的酒,味道确实上头。 就是许轻舟也不由咂吧着嘴,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先生样。 自是也不忘了用教育的口吻说道: “小姑娘家,少喝点酒。” 许小白没有反驳,双手撑着下巴,清澈的眼眸盯着天上星河,一双秀眉微微拧紧,蹙着小小鼻尖吐槽道: “老许啊,你说我是不是真废了?” “嗯?何出此言。” 扭过小脑袋,看着大先生,姑娘认真道: “自从破开五境元婴后,我的修为就停下来了,不管我怎么修炼都无法在提升一点。” 说着话音一顿,带着浓浓的担忧,继续道: “你说我是不是真到顶了,这辈子就元婴境啦?” 许轻舟抱着坛子,小口小口的喝,不忘了回道: “五境元婴怎么了,你都苍月第一了,还不够吗?至少比我们都厉害不是。” 闻言的小白瞪圆了眼珠,很严肃道: “当然不够啦,我虽元婴,却已止步,你虽筑基,前途无量啊。” “而且,元婴之寿,寿不过千岁,一千年后,我死了,你们还活着,我多难受啊。” 许轻舟一口老酒险些没呛到自己。 不得不说,这丫头分析的还挺有道理的,说的也头头是道。 他余光扫了小白一眼,能看出,小丫头确实很担忧,也难怪会在这里喝闷酒。 顺手将手中的酒坛递到了她的面前。 小白也下意识的接了过去。 许轻舟侧仰,枕着双手躺在了屋顶,眯眼看着天上月,柔声安慰道: “行了,别多想,这不是你问题,你一定不止千岁。” 小白喝了一口闷酒,没听太懂,懵懂问: “什么意思?” 许轻舟意味深长道: “沙漠里的树之所以长不大,只是因为它长在了沙漠里。” “所以不是树的问题。” 小白似懂非懂,认真思索,好久好久,期间还饮了数口酒,直到坛以空空。 晃了晃扔在一旁,往许轻舟身侧靠了靠,凝视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是说,我是树,凡州是沙漠,我长不大不是我的问题,是凡州的问题,对吗?” 许轻舟抬起眼皮,嘴角微倾,递过去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聪明,孺子可教。” 得到许轻舟的肯定,小白恍然大悟,似有一种一念通达之感。 却是又愤愤的瞪了许轻舟一眼,怨气冲冲道: “那你不早说,害我担心了那么久?你看都掉头发了。” 许轻舟白眼一翻。 “你又没问。” 相对无言,沉默片刻,小白又问: “所以,我们得离开凡州,把我这树栽到土壤肥沃的地方,才能继续长大是吧?” 她说的是树,却也不是树。 “当然。”许轻舟闭着眼睛,肯定回答。 忽而,小白坏坏一笑,盯着许轻舟,一改方才的神态,玩味的调侃道: “那么问题来了,老许,这一次,你真的舍得离开吗?嘿嘿!!” (PS:快五十万字了,打算改书名,有没有读者大大有好的意见,给提供参考参考。) (我先来几个——) (忘忧先生) (我有半卷书,可渡天下人) (那年那书那先生) (日行一善,直到举世皆友) (从前有个大先生) (需要五个测试,欢迎指导,提供意见,很急!!) 第206章 新科 许轻舟眉梢微抬,虽未睁眼,可是透过细小的眼缝,还是将小白眼中的戏谑尽收眼底。 对于小白的调侃,许轻舟早已见怪不怪,对于她意有所指,更是毫无波澜。 假装浑然不知,却不望了小装一手。 “安能追逐人间事,万里身同不系舟。” “我人间一过客,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呢?” 小白拧着纤纤眉,努了努嘴,主动挪开目光,轻切一声。 “切——” 没听懂,完全没听懂,可是就是觉得很屌的样子,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在暗骂。 “可恶,又被他给装到了。” 些许郁闷,又取出了一坛酒,潇洒打开,独自畅饮。 许轻舟长眸微狭,看着小白吃瘪的模样,心中自然舒坦。 小人得意,让你这小丫头点我。 “你省着点喝,喝完了可就没有了。” 小白不听,反倒是大大的喝了两口。 “咕噜!”“咕噜!” “怕啥,喝完了再去皇宫拿不就行了。” 许轻舟啧舌,“啧啧,你跟人皇帝很熟,想拿就拿?” 小白收起郁闷,反将一军,笑眯眯道: “我和她睡过,你说熟不熟?” 许轻舟猛的瞪眼,嘴角抽抽。 “你妹——” 小白得意洋洋,昂着脑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哼哼,老许呀,你不会真以为姐不知道吧,我只是配合你们演戏罢了,小样,任何妖魔鬼怪,岂能逃出本姑娘的火眼金睛。” 早在第一次见到天子,小白就认出了苍月君珩便是苍月心吟。 她毕竟是元婴,又是金乌转世,又岂能被这小小的易容术所欺骗呢。 那她这元婴也就太拉了,只不过她不愿意说破罢了,故此才在无忧那里装懵。 许轻舟些许诧异,好奇问道: “你是怎么发现的?” 小白平静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水汪汪。 “你猜?” 不等许轻舟有所回应,清衍不知道何时从屋檐后探出了脑袋,很认真的来了一句。 “我也知道。” 许轻舟被吓了一激灵,腾的一下坐起身来,盯着清衍。 “你又知道?” 清衍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闻的。” “你是真狗啊。” 小白捧腹而笑。 “哈哈哈,我们都知道,就看你在哪里演,哈哈哈,太有趣了。” 许轻舟白了二人一眼,吐槽一句。 “无聊。” 随后又躺了下去,换了个姿势。 小白清衍相视一笑,眼中是浓浓的得意之色。 “老二,喝一口?” 清衍拒绝,“我不喝酒。” 小白抿唇,“白瞎这么大个子。” 而后独自吟,高举坛,敬明月,竟是也学着往日的许轻舟,诵了一首。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月光下,琼浆少许跃出坛口,洒落屋檐上。 许轻舟耳廓动了动,小声呢喃。 “浪费啊。” 静夜沉沉,浮光蔼蔼,冷浸溶溶月。 光照一边,酒洒一边。 ——————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夏天来了,炙热的太阳烘烤大地,滂沱大雨,洗刷青山。 正如同许轻舟的变法,开始席卷整个江南。 六部议事后的次日,谣言便开始在三省之地流传。 丈量田亩之事也好,修订税赋之事也罢,亦或者新的法令颁布。 虽尚未执行,却已入了世家大族耳中。 一时之间,富甲豪商皆是人人自危,坐立难安。 王公贵族,又一次上被迫登上了摇曳的小船,正漂泊在狂风暴雨之中。 特别是三大世家,顷刻间竟是成了众矢之的,平日间往来的官员,如今却是避之不及。 门庭若市的三族大宅,现如今,人们却如躲瘟疫一般,刻意划清界限。 市场开始动荡不安。 三族之人,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焦头烂额。 尤其是西门家和王家,听说了新律提及的禁开赌场,关停妓院这等荒唐事时。 整个人都是懵的。 若是说,增重税,断私利,严查走私,那顶多就是伤筋动骨,死不了人。 且上有政策,下自有对策。 一个世家,好比一头庞大的巨兽,放点血,割点肉,痛却活着,自不会说跨就跨。 可是若是绝了这赌与黄,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挖骨掏心。 这是把他们架在火堆上烤啊。 那可不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了。 稍有不慎,真会死人啊。 哪怕是南宫家,亦好不到哪里去。 故此三族族长,于清晨之时,便备下厚礼,相约登门拜访,想谋一条明路。 “三位请回吧,国师今日,谢绝见客。” 许轻舟早就料到了三族之人收到风声一定会找自己的,所以便让人给推辞了去。 见他们可以,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让子弹飞一会,让他们在慌一阵。 晾他们一段时间,到时候再见,也好谈条件不是。 此乃欲擒故纵之术。 三族族长吃了闭门羹,一个个叹息连连,脸色阴沉,难看的紧。 “国师这是摆明了,不想见我们啊。” “看来传闻不假,国师变法,是真要拿我们开刀,以后怕是在没好日子过了。” “你们还好,可这不让青楼营业,这是把我西门家往绝路上逼啊。” “这是说的甚话,我王家赌场在江南地界,不说一千,八百家是有的吧,全关了,我这一家喝西北风去。” “行了行了,抱怨有什么用,这个时候还想着钱呢,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这颗脑袋吧....” “那你说怎么办?” 三族世家在国师这里吃了闭门羹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京都,落入那些小商小富眼中。 清醒认知,他也不在找不自在,选择安静的呆着,按兵不动。 当然,他们即便是动了,也没用不是。 几日后,礼部拟定文书,昭告天下,奉国师令,召天下读书人,进京大考。 一改科举之名,而立新名为,高考二字。 高中之考,是曰高考。 当即派出八百里加急,送达各城各封地。 闻此令,天下读书人皆喜之,纷纷响应,动身前往京都备考,一个个自信满满,势必要通过这场别开生面的盛世大考。 “看,国师说了,此次高考不设三元,凡通过者,皆委托以重职,机会来了。” “当今天下,圣上与国师欲要变法图强,正是用人之际,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是我等报效国家之时了。” “不设名额上限,这一次,机会很大,小生可万万不能错过啊。” “诸位兄台,如若不弃,何不相约,共同进京——” 京都某巷,残墙之下,一孱弱书生死死攥着手中布告,苍白的脸庞上毫无血丝,一双眼眸却分外犀利,与他这一身落魄显得格格不入。 他暗暗咬牙,低声自语,言语中却又充满了毋庸置疑的坚定。 “这是一次机会,我简小书最后的机会,这一次,我一定能中,一定……” 第207章 敛财。 就在无数儒生,背上行囊,背井离乡,南上江南之时。 三省之地,变革也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驻守京都的二十万大军开始大规模调度,明目张胆的进驻了三省各县区。 另外更是征调了十万驻守山河关的守备军前往余杭,钱塘二地。 边防军也在大规模集结,与邻国接壤的边境之地,刚入盛夏,便已风声鹤唳。 导致无尘,昊天两国不得不增兵边境,严阵以待,以防止苍月发动袭击。 刑部新律也在稳步推行,悄然渗透,只待许轻舟口中的秋时到来,一声令下,必将在整个江南三省,四面绽放。 工部亦发文书,重金召集天下工匠,前往京都就职,能工巧匠纷纷闻讯而来。 或是为财,或是为名,或是为国。 吏部紧急筹备大批储备官员,发动京都学子,举人,才子,入主户部。 补充户部人手。 而户部之官,十有九者全部匆匆启程,前往三省各地,开始登记户籍,重新造册。 丈量田亩,重新定契。 税赋之事,推倒重来。 可以说,当今最忙的便是户部,最头疼的也是户部尚书。 压在肩头的事大不说,还缺人,缺钱,举步维艰。 好在许轻舟也并非甩手掌柜,也没有不顾它人生死,户部的难他还是看得到的。 故捐赠出全府之财,以充国库。 大多皆是近段时间来,收的大礼,数量之巨,令人汗颜。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不够。 毕竟单单是全国军饷上调,军费支出增长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更别提现如今又大搞科举,大兴土木,大干事业,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生钱的地方呢? 没有。 许轻舟上交的这些钱财,只是涓涓细流,岂能填满滔滔河床。 对此,许轻舟修书一封于圣上,又出一计。 华清宫中,苍月心吟看着许轻舟亲笔的手书,笑得如一朵绽放在三月的牡丹,掩面偷笑。 “先生,这损招是真的多啊。” “沈君。” “圣上。” “去通知所有皇亲国戚,召他们明日进宫,就说朕要办一场家宴,让他们务必前来。” “都请吗?” “对,都请,一个别落了。” “诺!” 次日晚上,皇家之宴如约举行。 大堂之中,皇族之家,四位公卿及一众皇氏血脉全部到齐。 虽不知圣上寓意何为,可是圣命难违,他们也不敢不来不是。 酒过三旬,苍月心吟开始演戏。 眸含热泪,捶胸顿足,叹息国库空虚,已无闲银,先是自责,请罪苍天。 后又自然而然的提及,许轻舟赠出全部家财充入国库之事。 说的那叫一个感激涕零,愧疚难当,动情之处,通红之眼险些落泪。 “诸位叔伯,朕羞愧啊,我苍月氏的天下,却让一外人来救,我苍月的国库,却让先生来填。” “先生非我族之人,亦可为我苍月散尽家财,我等还有何颜面在这里喝酒食肉啊......” 苍月心吟的话,就像是一柄柄锋利的刀,专捅良心。 一时之间,众人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索然无味。 更有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揪心羞愧。 见时机已至,苍月心吟直奔要害,开始收割。 “朕要效仿先生,为天下百姓生计,为苍月国运,捐出宫中所有钱财以入国库,并且自今日起,宫中所做的俸禄,开支,全部减半,所有事宜,一切从简。” 说着她还看向了桌案之前的美食,郑重道: “还有,自今日起,苍月变法一日不成,我便一日不食肉。” “来人,给我端下去。” 在其感慨激昂,绘声绘色的演技下来,一众王侯那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脸色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 感受着圣上那虔诚却又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们心里明白的很,这一顿饭不是免费。 这是鸿门宴啊。 外臣姑且如此,圣上亦如此,他们又岂能坐视不理,视而不见呢,那还不得被这天下人戳断了脊梁骨吗? 虽不情愿,却依旧先后表态。 “臣定远侯,愿效仿国师,效仿圣上,出白银一万两充入国库,用于变法,富国强民。” “老臣韩国公,亦愿意捐出十万白银,充入国库——” “我莱阳,苍月公主,亦愿捐白银三千两——” “......” 公卿,王侯,公主们纷纷起身,报出一串串数据,以表心迹。 无一例外,且还隐隐察觉,不少人还在暗中较劲,做着攀比,试图以此,让陛下看到自己的“一片真心”。 宴会完美结束,一众王侯走出皇宫,在无人的角落,骂骂咧咧朝着自家府宅而去。 “十万啊,这顿饭是本王这辈子,吃过最贵的饭,也是本王吃过却憋屈的饭啊。” “呵——我就知道,好端端为何设下这家宴,原来是在这等着我们呢。” “哎,咱们的小圣上是越来越会了,这是真的无解啊。” “就这样的损招,不用想了,肯定是那忘忧先生想出来的,可恶的读书人,太狡猾了。” 在圣上那里不敢发泄,也不敢去骂圣上,他们也只能在心里诅咒诅咒许轻舟了。 毕竟一顿饭,吃掉的可都是白花花的白银啊,试问这天下,还有比这顿饭还贵的,还有比这黑店更黑的店吗? 这可是都恨不得把他们扒光了在给扔出来,心中怨气很重。 当然也在情理之中。 皇宫之内,首席公公兴高采烈道: “圣上,老奴刚算了一下,各位皇亲共计捐赠白银140万两,另有黄金一万两。”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沈君在侧,早已瞠目结舌,听着这数目,更是呆若木鸡,吐出三字。 “这么多。” 一顿饭,白银百万两。 苍月心吟抿着唇角,眉梢高挑。 “天下之财,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不错,跟我想的差不多,沈君。” “陛下有何吩咐。” 苍月心吟小眯眯道: “一会让人按照登记,去督促他们尽快把钱运到户部,先生那边等着用呢。” 沈君重重点头。 “末将明白。” 苍月心吟唇角勾勒的更高,坏坏笑道: “还有,你去拟一份榜单,按捐赠多寡,做一个排序,然后给我把全京城都贴满,让京都所有人都能看到。” 沈君愣了愣,一时想不明白,好奇道: “陛下,这——” 苍月心吟却是毫不在意,径直打断了他的话语,站起身来,踱步而去,悠悠之音,自是回荡。 “不该问的别问,只管去做。” 沈君目送苍月心吟离开,好奇心让他抓耳挠腮。 “怎么感觉,陛下越来越像先生了呢?难道是错觉吗。” 第208章 争高低 皇家晚宴翌日一早: 布告按苍月心吟的要求,贴满了京都各个城门,路口,高墙,引无数百姓争相围观。 多有不识字者,自有显眼的秀才儒生,舞着折扇,细细复述。 百姓们纷纷低声探讨,是非声萦绕整个京城。 “韩国公居然捐了十五万白银,一举夺魁啊。” “这定远侯竟是才捐了一万,多少有些拿不出手吧。” “这不算啥,你且看这,这也是一侯爷,就捐了个四千两,这是真不干人事啊,谁不知道他啊,在风月楼随便一挥手,那也是千两万两,到了国家大事之前,尽是这般小气,啧啧,人品不行。” “曦月公主当真是人美心善啊,所有女性皇族,就她捐的最多,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的公子啊——” “......” 在一声声探讨声中,熟知的皇族成员姓名开始在百姓之间,口口相传。 褒贬不一,有好有坏,一张布告,在这个时代,引发了一波舆论风波。 是非对错一张纸,世人点评嘴万张。 而皇族成员们自也因这小小的布告,受到波及。 有的被骂破了防,如那临阳侯,正在府中歇斯底里的咆哮。 “可恶啊,可恶,这让本侯还怎么出门见人——” 有人暗暗庆幸松了气,如赵国公。 “还好老夫捐了十万,圣上国师好心机,居然还有这一手,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啊,杀人诛心,以后我可得更小心了。” 有人洋洋得意,如韩国公。 “我就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哈哈哈,还好本王聪明,留了一手,哈哈哈哈。” 有人追悔莫及,如周国公。 “大意了,早知道本王就捐二十万了,本王什么都差,就是不差钱啊,风头都给老韩抢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补捐还来不来的及,不行,我得去问问圣上。” 有人受伤,被世人诟病,自是有人张扬,抢尽风头。 在这皇城是非地,多事之秋,若是花钱能落下个好名声,想来这些皇族之人没有一个是不愿意的。 特别是几位国公,这一生敛财无数,更有一城封地税赋托底,别说十万,就是百万金银,亦是随便都能拿得出手来的。 钱是好东西,可是比起名,钱一文不值。 尤其是现在,圣上弄出了一个榜单,这难免不让人生出暗地里较劲的心理。 都想争一个高低立下出来,谁也不想被谁压了一头。 一清早,许轻舟也收到了这样的消息,当得知苍月心吟弄了一个榜单,贴满了整个京都的时候,他也不由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坏笑。 “呵呵,还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这可比我狠啊。” “先生怎么说,狠在哪里?” 面对询问,许轻舟淡然一笑,自信道: “等着吧,无论这些人昨晚多么不愿意,今天怕是都会争着抢着去给皇上送钱咯,这数目吗?在翻个三翻。” 清衍挠了挠头,懵懂无知,不就是一块布,上面写了一些字吗?有什么呢,他想不明白,也懒得想。 许轻舟放下手中布告,眼中一亮,唤来门外的侍卫,笑道: “你去,把户部管钱的那谁给我叫过来。” “国师说的是王大人吧。” “对对,就是那个胖子,速去。” “诺!” 望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许轻舟取过早茶,抿了一口,小声自语。 “开了这么一个好头,我不配合一下,说不去啊,呵呵。” 看着许轻舟那贱兮兮的笑容,清衍揉了揉鼻尖。 他虽然听不懂,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真意。 但是他明白,先生这般笑,指定是有人马上要遭大罪了。 心中默哀,独自离去。 一切正如许轻舟所言,正午未至,一群皇家公卿,王侯,公主便自发的来到了华清宫前。 请求面圣。 然后离谱的一幕开始上演,皇族之人开始了一场“自相残杀”的戏码。 率先登场的便是周国公,报抱拳而拜,肃穆说道: “圣上,老臣昨晚回去想了一夜,作为六公之一,苍月嫡系血脉,国家之事,便是老臣之事,所以此次户部酬银,我愿在追加二十万,以表我心。” 周国公开局贴脸开大,而后得意的扫视众人,骄傲的就像是一只发情的公鸡。 苍月心吟内心窃喜,明面上却表现的异常郑重,还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周国公,欣慰的说道: “好,好,好,不愧是六公之一,周国公果然有当担,当为我皇室宗亲表率,朕心甚慰。” 一旁的韩国公一听不乐意了,心想你个老东西,这么跟我玩是吧,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当即上前说道: “陛下,臣乃太祖皇帝后裔,世受国恩,此次变法图强,老臣当仁不让。” 话音一顿,举起宽大的巴掌,晃动五指,高声喊道: “我愿捐款五十万两,以资国库。” 此言一出,四野无声,太监宫女无不瞪眼,如同见鬼。 一群王侯更是紧闭双唇,一时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那方才还在得意的周国公,脸色则是瞬间冷了下来,瞪着韩国公。 眼中有不可置信,和怨恨兼有。 苍月心吟心中更喜,竟是站起身来,拍手叫好。 “好,甚好,韩公英雄,无愧先祖。” 眼见风头被抢,周国公哪里还坐得住,立即举手,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我出六十万。” “嘶——” 苍月心吟不嫌事大,故作惊呀。 “周公,果真?” “是的,陛下,我出六十万,绝不食言。” “好——”就在苍月心吟准备在捧对方一手之时。 韩国公一咬牙,打断了苍月心吟的话语。 “我七十万——”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此刻其余之人,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早已骂骂咧咧。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这么搞,我们还怎么玩? 动动嘴皮子,几十万几十万的搞,这让他们一会如何开口,如何报价。 恍惚错觉,低于十万,都不好意喊一嗓子了。 这其中最为难受的便是同为四公之一的赵国公了,他本就是凑凑热闹,得过且过。 主打一个明面上看得过去,说得过去就行了。 跟着过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怕的就是眼前这一幕上演。 好家伙,果不其然,一切真如他所料。 可是这么搞让他如何是好呢? 同为国公,他们给了,自己总不能自己不给吧,那岂不是自己就要被天下人骂了。 看似是二人在争个高低,与外人无关,实则他也身在局中,无处脱身。 他紧咬牙关,心里暗淬。 “两个蠢货,猪队友,老子这次,真被你们坑惨了。” 一场自愿的募捐,却更像是一场慈善拍卖会,而本次的拍品就是看不见的“名声。” 布告榜第一。 二人相聚相逢,棋逢对手,一路从四十万飙升到了九十万两,依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就在苍月心吟准备在拱一拱火,抬上百万之时。 一声苍苍之音,横空出世,惊艳四座,震撼全场。 “三百万,我捐三百万白银,已充国库。” 第209收割 一锤定音,至此寂静无声。 一句三百万,是何等的豪言壮语。 在此间如同突起的龙吟,让人振聋发聩。 苍月心吟歪了歪脑袋,寻着声音看去,瞪大眼珠。 众人侧目,呆若木鸡。 两位争锋相对的国公脑子嗡的一下,如坠云雾。 就连那站在长亭上看戏的沈君,脚下一滑,猛地一激灵,险些从那上面直接栽了下来。 喉咙滚动,吐出二字。 “疯了——” 在他看来,这太离谱了,简直就是疯了,三百万啊, 那可是三百万啊。 世界有那么一刹那是安静的,一片死寂。 反倒是惊骇是有声的,轰鸣如雷。 所有人的视线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个平平无奇的小老头上,眼中是不可置信,喉咙蠕动频频。 他们在问自己。 是真的吗?为什么是他?他怎么敢的? 众人下意识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为他腾出了位置,只是因为那一句,三百万两。 平平无奇的小老头,迈着稳健的步伐,在众人复杂的注视中来到了苍月心吟身前,拱手一拜,再次出言。 “老夫愿效仿国师,效仿圣上,倾尽家财,筹银三百万两,已充国库,上报效国家,下安黎民百姓。” 方才的震撼未曾远去,双重暴击在至,这一刻,众人彻底确认,是的,真的有人要捐三百万。 可是即便如此,苍月心吟还是有些不自信的确认了一遍。 “楚公,你说的可是真的?” 世人皆知,六公之中,就数楚国公最小气,也最老实,自然也最窘迫。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竟是鹤立鸡群,放出这般豪言。 不对,不是豪言,简直就是狂言,这让他们又怎么能不去质疑呢? “陛下,老臣不敢欺君。” 苍月心吟深呼吸,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梢舒缓,瞳孔也在慢慢恢复如常。 皇族之人因此事争论,爆发矛盾,主动送钱,这些都在她的意料之内。 即便是将捐赠的单笔金额抬到一百万两,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可是眼前的三百万,显然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这人还是楚国公,那就更是意料之外的意外了。 若是说韩国公,周国公只是在开脸开大,那么楚国公这一句三百万,简直就是王炸啊。 在场的人都给炸懵逼了。 她视线缓缓扫过众人,又看向了楚国公,不知为何,总感觉这老头身上在发光。 他拱手一拜,发自肺腑道: “楚公大义,君珩汗颜,苍月有公,国之大幸,朕在这替这天下,谢过国公。” 天子低头,诚声道谢,一言一字,如雷贯耳。 当今国公失势,天子独权。 却得一拜,这一拜,这一谢其重量不言而喻。 这等殊荣,说是文臣之最,亦不为过了。 哪怕是楚国公,此刻也惶惶不安,赶忙躬身,仓促说道: “陛下这是要折煞了老臣啊,苍月有陛下,才是苍月之幸,百姓之幸。” 其余众人,侍女也好,王侯也罢,乃至公卿也纷纷低头,拱手作揖,一拜圣上,二拜楚公。 苍月心吟起身,拉过楚国公的手,拍了拍,眼含热泪,声情并茂道: “楚公啊,楚公,以前是朕看错了你了,也错怪了你了,你能这般想,朕心甚慰,但是300万实在是太多了,你老万万不可冲动啊。” 楚国公本就看不惯那韩国公和周国公在那里如炫富一般的嚷嚷。 心一横才拍出了个三百万的天价。 想的是,行,你们既然这么玩,那就陪你们玩,往大了玩,来个两败俱伤,杀杀几位国公的威风,出出往日自己受的憋屈。 再者,也借着这个机会,在圣上这里刷点存在感,毕竟现在的自己无依无靠啊,早就是那待宰的羔羊。 这些钱财留在身上,说不定哪天就被圣上抄家抢了去,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主动上交,说不定还能保命。 正可谓一举三得。 出气,出风头,未雨绸缪。 本就不后悔,这下听了苍月心吟的话,看着圣上那双洞彻心神的眼,感受着周围那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更是热血上头,激动的不行,若非自己真就只有这么多家底,他是真想在加它个一百万助助兴。 把情绪在往上推一推。 同样含着热泪,咬着唇,道: “圣上放心,就冲圣上这句话,臣砸锅卖铁也给你凑齐了,不就是三百万吗?老臣拿得出来。” 苍月心吟拍了拍老头苍老的手背,重重点头。 “公已诚心待我,已真心为国,朕必不负公。” 说完松开了楚国公的手,慢慢踱步。 “诸位都是自家人,能为国捐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朕很欣慰,朕可以自豪的向世人高喊,皇族之人,无愧天下百姓,也没有忘了天下百姓。” “但是,大家量力而行,量力而行——” 借着楚王的三百万,苍月心吟来一场意味深长的演讲,一下子,就将捐银这个事情上升了一个高度,一个层级。 方才之时,众人争先,不过是为了一个虚名,为了一个面子罢了。 可是现在,苍月心吟的一段话,告诉他们的是天下为公。 在加之楚国公的渲染,一下子格调拉满,就再也落不下来了。 虽然苍月心吟说了一句,量力而行,捐多少都随意,可是他们心里却很清楚,真的随意得了吗? 显然不能。 借着这样的氛围,率先有人坐不住了。 “陛下,我也愿意效仿舅父,变卖府中家底,捐银十万两——” “还有我,我这就回去看看,家中还有多少闲钱,我都捐了。” “我也捐。” 有人带头,众人跟随,有一有二,有三,预算比之昨日拉高十倍不止,已然大大超出了苍月心吟的预期,也超出了许轻舟的预测。 “好,大家都不要着急,一个个来,有序到张公公这里登记。” 有人热血,上了头,不管不顾。 自然就有人清醒,如同被寒雨湿透了身,且还吹了一阵风。 就如之前争得不相上下的韩国公,周国公,还有在一旁糟心的赵国公。 冷静下来的他们,此刻自是看清了事态。 情绪低沉,心中宛若滴血。 很痛,也很郁闷。 同样位列公卿,同样坐拥封地,楚国公三百万,他们该如何,又能如何? 苍月心吟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情绪也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们还能如何? 与其说进退两难,不如说无路可退。 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又中了小皇帝的激将法了。 但是能怎么着呢?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是抱怨,也只能在心底超小声的嘀咕。 赵国公看着脸黑的跟木炭一样的二人,想起方才二人那嘚瑟的嘴脸,怒气不知从何处起,讥讽道: “二位,怎们不抢了,倒是说啊,你们捐多少,是再加个十万,还是加个百万呢?” 二人又岂听不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不亚于在他们受伤的伤口上撒盐。 可是三百万啊,那真不是个小数目。 “捐就捐,老楚能拿三百万,我还拿不出三百万了,我也捐三百万。” “我也拿三百万吧,至于要加,你自己乐意自己加去,我可不管。” 赵国公看着吃瘪离去的二人,暗淬一声。 “呸——该!” 随后面向人群,满面笑容。 “陛下,陛下,老臣也捐三百万,也捐三百万——” 事情尚且止,苍月心吟慢步离去,半喜半愁。 喜的是这下户部进账,最少千万起步,国库丰盈,能解了先生不少的忧。 愁的是连一个个区区的皇族末支的皇侄,居然也能拿出五万白银,而国公竟是都能拿出三百万两的巨款,很难想象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到底敛了多少财。 她看到的可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血淋淋的百姓血汗啊。 她紧握拳头,眼神更加坚定。 “一定要改变这一切,一定,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拦我。” 沈君悄然跟在天字侧,不时看向身后的人潮,听着耳畔喧闹。 小声在心中低语。 “这真是往死里坑啊——” 眼界不同,看到的事情不同,得到的结果也自不同。 苍月心吟眼里装的是天下,而沈君只是看到眼前的苟且。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下雨了,有人看到的是雨,而有人看到的,是万物复苏—— 第210章 种子。 后来—— 皇室捐款合计白银1900万两,其中四位国公便贡献了1200万两。 次日,新的布告张榜在了京城各地,引来一阵滔天喧哗,那一行行夸张的数字,让百姓一度怀疑,是不是礼部的喝大了酒,挥墨在那榜单上多写了一个零。 事情的反转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一众皇族之人,这一次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好在有两个好消息,稍微安慰了些他们那破碎的心灵。 第一个好消息是,大家都捐了,上当的不止自己一人,很欣慰。 第二个好消息是,他们那本就一塌糊涂的名声,竟是因为这些白银,在百姓那里找补了回来一些。 至少在这之前百姓不把他们当人骂,现在也当个人骂了。 然捐款事宜,却并未因此结束。 在许轻舟的授意下,户部尚书也组织了一场官员们内部的捐款。 诸臣对此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也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而是选择了欣然接受。 更是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一般,每个部门,每一位大臣,按照官员品阶不同捐出了同等的金银。 避免了如同皇室之人一般的内耗。 少了很多戾气,没了针锋相对。 对此,许轻舟有那么一些意外。 却也欣慰,福祸相依,事无绝对。 在他看来,至少证明京城的官场,还是比较稳定的。 部门内部很团结。 并且他们也不傻,捐赠出的金额摆在明面上,也看得过去。 许轻舟也就得过且过了。 毕竟自己一开始,打着的也是自愿的原则不是。 三日后,户部尚书前来汇报财政报告。 皇室捐白银1900万两。 京都百官亦捐了400万两。 户部本次进账2300万两。 虽然对比于本次变法所需要的总支出,这2000多万两只是杯水车薪。 但是许轻舟却是毫不在意,至少在他看来,这些钱财足够户部支出支撑到入秋之时了。 到时候,新法实施,遍地开花,大网一收。 钱自然也就有了。 捐款风波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平息。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忙碌且充实。 盛夏很热,农也忙,官也忙—— 安排好了大多数的事情,许轻舟并没有闲着,而是开始了继续布局,为心中大厦夯实地基。 在某个深夜里,许轻舟召唤出了系统,在现代物品的商店中,仔细认真的挑选着。 “就是你们了,可给我好找啊。” 【当前兑换物品金额不足一万行善值,可使用(现代物品一万行善值兑换券),是否使用?】 “使用。” 【您消耗一张兑换卷,成功兑换[土豆·100公斤]】 【您消耗一张兑换卷,成功兑换[杂交水稻种子·10公斤]】 【您消耗一张兑换券,成功兑换[玉米种子登海710种子·10公斤]】 【您消耗一张兑换券,成功兑换[小麦种子·10公斤]】 兑换卷,是在刚入京城时,林霜儿突破金丹境的投资奖励。 共10张。 可兑换一万行善值以下的任意现代物品。 说实在的,现代物品的价格,历来居高不下,贵的离谱。 一万行善值还真的买不了什么东西。 毕竟一颗子弹都是一千,一根烟也是一千,一桶方便面也要三千不是。 纯粹就是乱定价,毫无逻辑可言。 最终解释权归系统解释,没有任何道理。 就如土豆100斤才要9000,可是一包烟却要一万。 他能说什么呢? 反正花钱买是不可能的,不过白嫖还很舒服的。 比如这些粮食种子,许轻舟惊奇的发现,价格都在一万以下,是可以兑换的。 当然即便不能兑换,这血本他也躲不开。 之前说过,想要人口增长,就得能让人吃饱穿暖。 吃不饱,穿不暖,生了小孩谁来养。 古代农耕社会,只要有粮,人口源源不断。 吃饱喝足灯一吹,就是造小孩。 所以,他要让江南三省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粮仓。 而这些种子,就是他的底气。 看着储物袋里的各种种子,许轻舟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这点种子可不够用,得找个地方培育才行。” ———— 翌日清晨,皇上宣旨,要入摘星阁,求天拜神,保护苍月,变法顺利。 由国师许轻舟代为监国,处理所有事务。 然后,圣上的车驾甚至还未入摘星宫,国师府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来人正是苍月心吟。 对于苍月心吟的到来,无忧表现的很高兴也很热情。 “哇,心吟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们了,我都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 “怎么会,我就是闭关去了而已呀。” “那怎么样,有没有变厉害?” 苍月心吟很认真道:“有一点,厉害了一点,但是不多。” 清衍和小白自是心照不宣,还是一如往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许轻舟顺着动静也走了出来,当看到昔日的少女就站在自己面前的时,本能的怔了怔。 熟悉的笑脸,熟悉的大眼,还有那倾国倾城的容颜———— 少女见轻舟,主动迎了上来,蹦蹦跳跳一如往常,洒脱活泼,天真可爱。 落落大方甜甜叫了一声先生。 “先生好!” 许轻舟拧眉,好奇问:“你怎么来了?” 少女脑袋一歪,龇着一口小白牙,却又用很严肃的语气说道: “嗯——皇兄去了摘星宫,让我特意来盯着先生,省得先生偷懒。” 许轻舟翻了个白眼,没在接话。 他能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 而且,他不讨厌苍月心吟,更不反感她的存在。 主动岔开了话题。 “好了,你们三个,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 苍月心吟小眼珠咕噜噜转啊转,懵懂问道: “你们要去干嘛啊?” 不等许轻舟作答,无忧拽起了苍月心吟的手,甜甜笑道: “师傅要带我们去种地,姐姐要不要一起?” “种地?” ......... 马车徐徐驶出国师府,驶向北城,向着城郊而去—— 车上,许轻舟自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苍月心吟。 听的苍月心吟兴奋的不行。 早在先生的故事中,就曾经提及过,他那个世界的粮食产量很高。 高的离谱,那时候她就在想,若是苍月的良田也能达到那样的产量,哪怕一半,那该多好。 现在先生出手了,问题就不大了。 “先生,你想好去哪里种了吗?” “听户部说了几处,先去看看再说。” “好。” 无忧笑眯眯问:“姐姐,你不对劲,怎么比师傅还激动啊。” “小孩子,你不懂——” 第211章 临江考察。 京都城北外,有一小镇,叫临江。 临江临江,因靠江岸,而得其名。 户部管土地的大人说,这里的田亩是整个京都最肥沃的。 日照三竿时,许轻舟一行便到了江岸,放眼看去,绿油油的禾苗正在风中徜徉。 热情的扭弯了腰。 下了马车,行数百步,止于田畔。 许轻舟俯身抓了一把田间地头的土,放在手心,细细打量。 蓬松柔软,呈暗黑色。 “好土。” 这不是骂人,这是夸赞。 “土是好土,可惜这种的苗不行。” 苍月心吟也蹲在田边,学着许轻舟的样子,也抓了一把凸起来的土,看了又看。 不忘了放在鼻息处,轻轻闻了闻。 皱着小鼻子,拧着小眉梢,“这味道,真冲啊,好像大粪的味道。” 许轻舟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余光扫了一眼苍月心吟手中的黑糊糊,笑道: “有没有可能,你抓的就是大粪呢?” 苍月心吟一怔,反应了过来,连忙扔掉手中她那不一样的土,气呼呼道: “咦,倒霉。” 不过却也仅仅只是如此,未曾再有更大的反应。 她虽然没种过地,可是看过书,种地需要沤肥,而所谓的肥,除了草木余烬,便是动物的粪便,也包括人的。 还好他这个不是,是牛的。 “走吧,去前面在看看——” “嗯嗯,好!” 形影不离,跟在先生身后,踏了一个又一个田头,在这烈日下,夏风里。 少年白衣不染纤尘,气定神闲,当空酷热,于他来讲,造不成半点影响。 反观那姑娘,却稍显狼狈,浅色的长裙染上深褐色的泥,额角香肩满是汗珠,小小脸蛋通红,狼狈的可爱。 可是却又未曾有一句抱怨,依旧紧跟着先生,踩在高一脚,矮一脚的地头里。 始终笑意盈盈。 禾苗对着姑娘招手,姑娘对着先生笑。 远处,小白,清衍,无忧自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表情自不相同。 小白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老许就是个书呆子,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啊,谁家姑娘,受得了他这么折腾。” 无忧也无奈摇头,低着眉梢,忧心忡忡。 “是啊,眼看就三十了,还单着呢,一点也不知道着急,操心啊。” 清衍附和。 “是啊,愁!” 小白侧目,莫名的问了一句。 “老二,要是你,你会怎么做?” 清衍闻言,想都没想,下意识的抬头,眼带下的双眸,死死盯着天上的太阳,双目一横。 “把它给弄下来不就行了。” 先生说过,做事就得一劳永逸。 小白瞪眼,无忧哑然。 “还得是你啊,老二。” 清衍面不改色,心中却是有些许得意。 “还行。” 小白跳起来,一巴掌就往他脑门拍了上去。 没好气道: “你真当我是在夸你呢?你跟老许也没差,那是什么,太阳,太阳知道不,你想打就打啊,你真能啊。” 清衍摸着头,龇牙吸江风。 “嘶——” 太阳能不能打,他不知道,这大姐反正他是惹不起就对了。 选择了乖乖闭嘴。 无忧则是被逗的笑弯了眉。 “二哥就是狠哇,居然对太阳有想法,书中说,太阳可是远古神兽金乌哇,一种很凶很凶的大凶兽。” 清衍努了努嘴,小声嘀咕。 “在凶还能有大姐凶。” 小白斜目,冷声道:“嗯?你说大声点?” 清衍浑身一颤,闭口不语,偷偷溜走。 小白抱着手,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可见脚尖,略显郁闷。 凶吗?胸就好了—— “我还小,还能长长——” 一个时辰后。 路边一凉棚,众人小憩乘凉,清衍抱来了西瓜,开吃。 不一会,户部侍郎带着一众随从,匆匆而来。 “下官刘天,拜见国师,拜见公主殿下。” 许轻舟吐掉瓜子,随和道: “起来吧。” “谢国师,谢公主殿下。” 许轻舟指着前方百亩良田道: “你去把这些田,都给买下来,我要用。” 闻言刘侍郎有些为难道: “回国师的话,这里的良田,都是南宫家的,怕是不好买。” 说明难处,却又连忙表态。 “不过国师放心,给下官点时间,我一定能搞定。” 听闻南宫家,许轻舟神色异动,眼底拂过一丝波光。 非要说三大世家, 他对谁印象最深,自是这南宫家了,先不说之前,他们派人来找自己解过忧。 当代南宫家主,他也见过一面,虽言语相谈甚少,可是不可否认这南宫家主,确实是个人物。 “南宫家,也罢,你去把南宫家的家主给我叫来,我亲自跟他说。” “好,下官这就去办。” 听闻国师召见,南宫家主南宫言一半惶恐,一半大喜。 急匆匆的就赶了过来。 见到许轻舟,当即跪拜。 “草民南宫言,叩见国师,不知国师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国师恕罪。” 许轻舟用手帕擦尽手中瓜汁,余光看向南宫言,起身笑道: “起来吧,陪我走走,有话与你说。” “好的,国师。” 此时临近日暮,袭袭江风带着清凉,驱散几许燥热。 许轻舟踱步在前,南宫言恭敬在后。 一人说,另一人自是频频点头。 许轻舟说要这百亩良田,让南宫言开个条件。 南宫言听闻,直言,国师想用,便尽可拿去,莫说百亩,千亩也舍得。 许轻舟见南宫言上道,自己又缺人手,便和南宫言谈起了生意。 告知了南宫言自己的意图,也抛出了一张大饼。 一边敲打,一边不忘了捧上一捧。 “南宫家主,想必新律的事都知道了吧?可有何想法。” 南宫言恭敬回应,“小民听说过一些,不过都是道听途说,不敢妄言。” 语气很轻,说的也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国师,吃个瓜落。 许轻舟又岂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呢,淡淡说道: “我呢,是读书人,很讲理,以前的事,能不能过去,得看现在你怎么选。” “人这一生,能选择的机会不多,在这洪流来时,要么被淹没,要么顺势而为,南宫家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南宫言听出了许轻舟的言外之意,以前的事可以清算,也可以不清算,一切取决于他今日如何选。 变法势头凶猛,一百零五城王侯被一道推恩令扯下泥潭自顾不暇。 六位国公去二留四。 就连前几日,整个皇族和京城百官也无一幸免,皆遭受牵连,家底被探了个空。 他很清楚,接下来,他们这些世家指定也要跟着遭殃。 现在接触到了许轻舟,话语中能听出许轻舟的意思,当即小跑到许轻舟面前,深深一拜。 “小民愚钝,还望国师,给我指条明路。” 第212章 盛夏以逝临近秋。 从大阳偏西,到夕阳垂目,染尽天边流云。 许轻舟也结束了与南宫言之间的交谈。 临走之时,许轻舟拍着南宫言的肩膀,严肃道: “机会给你了,事情也交给你了,南宫家主,可莫要让许某失望啊。” “国师放心,以后南宫家上下,随时供国师差遣,国师的交代的事,我这就去办,绝对不会让国师失望的。” 许轻舟点头,面带一丝谦逊,淡然一笑。 “好,信你一次。” 于日暮分道扬镳,各自归去。 也皆大欢喜。 许轻舟找到了干事的人,南宫言也找到了庇护伞。 各取所需,各得所求。 目送许轻舟的车马渐行渐远,南宫正来到了南宫言身侧,询问: “父亲,国师的话,真的能信吗?” 南宫言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平静道: “很快你就明白了。” 重民轻仕,扬农抑商。 大势已成定局。 从今日许轻舟交代他的事情中,他看得更加真切,如果现在不选择站队,等秋天到了,可就在没机会了。 到时候,被收割可不仅仅只是田里的庄稼,还有他们。 许轻舟话里话外的意思,归根结底就一句话。 取天下之财,用于天下事,取天下之田,还天下之民。 这是大势所趋,南宫家想明哲保身,平安度过,只有两条路,舍弃苍月一切,立刻离开。 可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他们可以走,就怕别人不让你走。 第二条路,便是顺势而为,让自己成为洪流的一部分。 只有这样,才可能有一条生路。 正如许轻舟所言,事给了自己,机会也就给了自己。 “去,把家里经验丰厚的佃农,都给我找过来,明日我就要看到他们。” 南宫正虽然还看不清大形势,但也恭敬的应了下来。 “知道了,父亲。” 另一边。 马车内,苍月心吟已显疲态,却还是忍不住追问道: “先生,你当真要用南宫家的人?” 许轻舟一边阅读书籍,查缺补漏,一边回应。 “为何不呢?” 苍月心吟咬了咬唇,带着些许担忧,质疑道: “自古商者,阴险狡诈,唯利是图,他们真的信得过吗?” 言外之意便是此事很重要,交给他们真的能行,不会出岔子吗? 她对商人印象不高,对于三大世家更是无感。 许轻舟合上书籍,深呼吸,望着苍月心吟,意味深长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殿下只需要明白,他们没得选。” “在你看来,我这是在赌,赌对方的忠诚,或者信誉?不,都不对。” 他晃着手指继续道: “不知道结果的赌才叫赌博,而知道结果的赌叫投资。” 苍月心吟眼中恍惚,陷入短暂沉思,而后渐渐释然,不是因为许轻舟的话她听明白了,而是因为许轻舟的眼神,太自信了。 莞尔一笑,“先生真自信。” 许轻舟嘴角低垂,笑着否认道: “我这不是自信,我只是知道,他不敢拿命跟我赌罢了,所以我会赢。” 说完不忘了补充一句。 “当然,不止南宫言。” 苍月心吟不再说话,而是双手捧着下巴,痴迷的望着大先生。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先生不仅是相才,也是将才。 她得先生,大事不成都难。 许轻舟被姑娘看的有些发毛,那倾城之颜,祸国殃民的脸,配上含情脉脉的眼神,和炙热如火的目光,真没几个人能抗住,许轻舟也做不到心如止水。 “殿下,这般看我作甚?” 姑娘目不斜视,薄唇微倾,很是得意道: “先生啊,你说为何偏偏是我得到了先生呢?” 许轻舟被问的懵了一下,却是又很快恢复平静,认真的回应: “命吧,你命比较好,呵呵——” 姑娘歪头,好奇问:“嗯——为何不是缘分呢?” 先生舒缓眉梢,“因为缘有聚散,而命不可改。” 姑娘月牙弯弯,笑道:“呵呵,先生真会说话啊” ————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许轻舟的计划正在稳步推行。 圣上闭关,许轻舟监国,早朝被取消,转而更改为半月一议。 其它时间,便各忙各的,真有大事,便写成折子,递进国师府。 事无巨细,每日进出数百不止。 好在苍月心吟住进了国师府,奏折送进来,倒是也不用许轻舟怎么看,自有这位天子去批阅不是。 苍月心吟也只是换了一个地方上班罢了。 而他则是一心忙着自己的大事业。 计划写了一份又一份,恨不得把往后十年的计划都给提上日程。 主打一个,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高瞻远瞩,布天下之局。 变法第二月,大多事情已经落地。 锦衣卫组建成功了,周卿,张平,周虚三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许轻舟的交代的事情。 新律也在各个县镇普及,官吏们已熟背,人手一册。 户部丈量田亩之事,也进行了大半,虽途中受到阻拦,不少世家,王侯借着身份耀武扬威,试图压其一头,更是联合起来,给官府施压。 不排除找人聚众闹事,堵衙门,围官吏等等等。 多是恶霸行径,上不了台面。 好在许轻舟早有准备,在各个地方派出了军队。 并且授权军队,面对一切阻碍变法之人,可就地诛杀。 随着军队的出场,闹出了几起流血事件,那些大族们迫于军队的威压,也只得忍气吞声。 不敢高声语,恐头离自己而去。 交代南宫家的事情也办的异常顺利,在专业的农民呵护下,种粮正在茁壮成长,土豆更是已然收了一茬了。 正在扩大规模,进行第二茬种植中—— 变法第三个月,临近秋天,白日的蝉鸣消停了些,夜晚的蛙声也不再骂骂咧咧。 天气却依旧燥热,江南的本就只有春天和夏天,四季转变大多悄无声息,就如变法之事,也在悄无声息间渐渐进入正轨。 就如同今日,许轻舟的面前,就递上来了一份最新的户籍统计。 这上面不止有江南三省的,还有余下百城的。 可是许轻舟看着最后一页上的汇总数字,却是皱起了眉头。 小声嘀咕道:“这差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户部奏折中书,全国人口,合计:三万万八千九百四十六万五千四百六十三人。 而自己的系统中显示,明明是:401110456人。 其中差距,整整一千多万啊。 虽说人口统计难免有所疏漏,可是上千万人的缺口,这也太假了些。 “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213章 见破败。 召来了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又叫来了负责此次人口登记的户部侍郎。 最后也没问出一个所以然。 许轻舟也只能无奈作罢,暂时将此事搁置一边。 却在入夜,见到无忧那一刻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这个时代,统计出来的数据虽有偏差,但是一定不会差距那么大。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一部分人群,未曾被统计在册。 而这样的人便是无家可归,甚至无名无姓之人。 “原来如此——” 渐入秋,晨风晚风携寒来。 某一日,许轻舟驾小车出行,游长街小巷,专走那偏僻道。 路边常见行讨者,孩童居多,老人次之,残缺之人亦少见。 “大官人,求求你了,给口饭吃吧,给口饭吃吧。” “大婶,饿——” “滚滚滚,别挡道。” “哪里来的乞丐,别影响老子做生意,一边去,不然打死你。” 这一日,许轻舟看到了繁华之下的潮湿。 四城之地,百坊之间,无处不见。 乞讨的孩子,小到蹒跚学步,大到十岁左右,数不胜数。 粗略一算,怕是整个京都一城,都不下十万之数 江南连城,村镇密集,本就是人口密集之地。 这样的孩子加起来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更别提苍月这硕大的疆域了。 如此算下来,加之百城虚报上来的数据,差个千万也到是在情理之中。 还真怪不得人家户部之人,毕竟这些孩子,无家无根,无名无姓的,又如何登记在册呢? 马车徐徐在暮色之时,驶进一条小巷。 些许偏僻,晚来行人稀薄,店铺也三三两两,只有零星的几个茶馆小摊。 就在许轻舟浓愁不展,欲要归去之时,透过车帘缝隙,却见一道身影自长街畔一晃而过。 那抹侧脸莫名的勾起了许轻舟的回忆。 遂掀开车帐,凝目看去。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长发随意扎在身后,侧脸之上胡茬密布,一身朴素的粗糙布衣,一只空空的袖口。 肩头扛着一个大布包,扛着足足百斤往上。 可是此人却是步态沉稳,丝毫看不出费力。 一看便知,此人乃是一个练家子。 望着那抹背影,许轻舟莫名的熟悉,眉梢微微拧在了一起。 “停车。” 车夫勒缰绳,止住马车。 清衍却从暗处,突然出现,来到窗口处,环抱双手,顺着许轻舟眼中的目光看去,问了一句。 “先生,是要干他吗?” 许轻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干干干干,你一天的有正事没正事?” 清衍耸了耸肩,显得很无所谓,也没把许轻舟的话当回事。 “哦——”了一声。 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许轻舟无奈叹息一声,余光再次看向那道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了巷尾。 他起身下了马车,来到一旁的面摊前。 丰满的老板娘连忙迎了上来。 “公子,要吃面吗?” 许轻舟一手握折扇,袖口拂长空,一小锭白银就落在了桌面上。 随后在那老板娘的迷茫中,面带浅笑,问道: “老板娘,跟你打听个事?” 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这可是二两白银哦。 当即谄媚的说道:“公子您问?” 折扇指向空巷尾,问: “刚过去那个独臂男子,你可认得?” 老板娘想都没想,便回道: “认得,认得,不就是老宁头吗,我们这的人都认得他,他还来我这里吃过面呢。” “公子你不知道,你别看我这摊子小,但是味道绝对地道,祖传的手艺,要不尝一碗——” 丰满的女子滔滔不绝,说话时还有意无意的看向那一锭白银,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 那样子就怕许轻舟会突然反悔,将银子收了回去,故此不忘了推销起了自己的生意。 许轻舟始终面带微笑,礼貌不失文雅。 “面就不吃了,老板娘可知道,这人住在何处?” 老板娘双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面露难色,始终盯着银子。 支吾道: “这个——” 许轻舟又岂不知她所想,用扇子轻轻将那银子往前推了推,意思不言而喻。 那老板娘也不客气,面露喜色,匆忙取过银子握于手心,不再迟疑,爽朗道: “知道,就在前面一座破庙里呢,公子拐个弯直走就能看到。” 说完又热情的补充道: “反正我也不忙,要不我带公子过去,我和老宁头,很熟的。” 许轻舟礼貌拒绝。 “不必了,你忙。” 说着折扇一开,独自向前而去。 老板娘注视许轻舟的背影离去,直到转进了巷尾,方才收回,将掌心的白银放到口中咬了咬。 笑面如花,开始收起小摊。 “发财了,发财了,晚上给娃买肉吃。” 行过小街,入小巷,天色更暗,道更窄。 地面多坑洼,两侧多僻静。 在行一段距离,眼前的一切给人一种,这里被世界忘记的感觉。 却非世外桃源,入眼皆是破败。 许轻舟闲庭信步,四下张望,慢慢行。 路尽之时,见一庙,大门敞开,其上门头隐约有字,却被风雨侵袭,早已看不清了模样。 这是一座庙,不小,却很破。 站在前方看去,满满的斑驳岁月扑面而来。 侧耳细听,这潇潇风声里,竟是夹杂着欢闹嬉笑声,让人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一探究竟,许轻舟自也不例外。 “宁叔叔回来了,有饭吃咯。” “我这就去做饭。” “我烧水。” “宁叔叔,我给你捶捶肩?” “宁叔叔,你看,这是我削的小马,送给你——” “真乖——” 许轻舟下意识的来到门口,侧着脑袋向里看去。 院中与外边的世界似是不同。 小小的院子干净整洁,可见多有孩童于屋檐一角生火熬粥。 细细数来,怕足足十余,年岁各不相同,虽然身上穿着朴素,却是明显比之那街头的乞儿,要干净很多。 最主要的是,这些孩子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即便许轻舟看到,那煮粥的锅加了许多的水。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这小小的破庙里,被人遗忘的角落,竟是还生活着这么一群乐观开朗的孩子。 就在许轻舟失神之时,却有一道稚嫩的童音,落入耳中。 “好看的大叔叔,你肚子也饿了吗?” 第214章 遇宁锋 初闻此声,稚嫩。 许轻舟眼眸下移,正见一稚子站在门檐前,吮吸着右手的拇指,昂着小脑袋,清澈的眸子透着一丝呆笨。 那一声好看的大叔叔,情绪价值拉满。 许轻舟勾起嘴角,柔和的目光洒向小家伙,笑道: “你要请我吃饭吗?” 男孩听闻,抽出了允吸的拇指,毫不犹疑的大方说道:“可以,一会我分你半碗。” 说完翻越小小门檐,竟是一点也不怕生,主动拽住了许轻舟的袖口,就往里面拽去。 “你跟我来。” 这是一份善意,来自稚子无缘无故的善意。 如他的眼神一般清澈。 许轻舟没有拒绝,跟着便进了院中。 方才没走几步,小家伙便奶声奶气的喊道: “宁叔叔,来客人啦,来客人啦——” 声起之时,本在忙碌,或不忙碌的,大的,小的,屋子里的,院子里的,孩童们第一时间都围了过来,眼中是满满的好奇。 家里来了客人,好像还是一先生,长得还挺好看的,所以他们很好奇,这样好看的先生,为何会出现在他们这个小小的院子里呢? 许轻舟始终含笑,目光比之夕阳还要柔和,对着一众孩童点头,释放善意,生怕吓到这些孩童。 群童了无声,却听庙门石阶上,响起一声沧桑之音,三分惊骇,七分兴奋,给人一种发颤的感觉。 “先生?” 许轻舟寻声看去,只见庙堂之前,一个独臂的糙汉子突兀的站在群童之间。 满身风尘诠释沧桑,眼底的波光闪动,炙热恍惚。 曾经的剑客,威风凛冽,今日的大叔,平平无奇。 许轻舟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笑意却更浓了些,并未出言,只是依旧看着眼前的故人。 许轻舟未动,宁锋却快步而来,临下阶时,堂堂先天境大圆满的存在,竟是一脚踩空,险些跌倒,却又踉跄稳住身形,快步而来。 行至先生之前,单手而拜,行师之礼,深深一辑到地。 郑重道:“宁锋,见过先生。” 许轻舟收起了画扇,将其托起。 “宁兄,别来无恙啊。” 四目相对,尽是无言。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他听了他的话,真的到了江南,只是他却好像不再是那个他了。 不仅仅只是少了一只手,更少了满身的傲气,和满眼的杀气。 “挺好的,挺好的。” 宁锋拜完先生,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本就不善言辞,不过好在眼神,同样可以传递出他想要释放的情绪。 而许轻舟,心领神会。 二人就这么站着,彼此看着,一群孩童满眼天真,对于眼前这个先生,好奇更加浓郁。 许轻舟拍着画扇,眯眼笑问: “怎么,宁兄,不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宁锋方才仓促回神,赶忙招呼。 “先生里边请,里边请。” 进入屋中,原本的庙堂石像早已不在,四壁空空,唯有铺得整齐的草席连成一片。 宁峰寻来了一个完好的竹凳,单手荡尽其上灰尘,热情招呼。 “先生坐,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委屈先生了。” 许轻舟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视线不忘了打量起了四周。 一个先天境九重的剑客,在凡州,何至于此,竟是住在这样的屋檐下,破败中—— 想来这些年,这位故人应该经历了很多事情吧。 宁锋让一年长的孩子,端来了一碗热水,就让孩子们各自去忙。 就连年纪小的,也被年长的抱了出去。 “先生,喝水。” “好!” 院外,一如往常,恢复了他进来之前的喧闹,幼儿三三两两能帮忙的帮忙,不能帮忙的便纯玩。 吵吵闹闹,嬉嬉笑笑。 追逐打闹。 许轻舟单手叉腰,喝着碗中水,望着门外残阳染红了院落一角,看着孩童东奔西跳。 享受着这份别样的恬静。 而宁锋则是站在他身侧,一言不发,就如同当初,初见默笙歌时一般,他也是这么站着。 许轻舟喝尽了碗中水,欲要放下,宁锋眼疾手快欲要接过,准备再为先生续上一杯。 却是被许轻舟给拒绝了,并拍了拍一旁破了个洞的凳子道: “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好!” 宁锋平静回应,恭敬坐下。 许轻舟眼神示意,“这手怎么回事?” 宁锋有些窘迫的摸了摸空袖,故作轻松道: “前几年就断的了,被人用刀砍的,没什么大碍,有劳先生挂念。” 许轻舟挑眉,“默笙歌干的吧?” 宁锋苦笑一声。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你不恨她?” 宁锋摇头,“谈不上恨,也谈不上不恨,这也算是我罪有应得吧,比起我杀的那些人,我只是丢了一条手臂,算是幸运的了。” 许轻舟怔了怔,随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你能这么想,甚好。” 话音一顿,继续道: “不过我把她杀了,因为她要杀我。” 宁锋始终平静,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你知道?” 宁锋没有隐瞒,直言道:“嗯,听人说了。” “我也把那些死士都放了,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许轻舟轻声说道,旧事重提,思绪纠缠,又想起了那年城外那些事。 看到先生眼底那抹愁,宁锋出言安慰。 “不一定好,但是一定比以前好。” “也许吧——”他轻叹一声,抿了抿唇,视线上扬,凝视着宁锋,又问了一句。 “既在京城,为何不来寻我?” 宁锋愣了一下,眼中闪过恍惚,视线闪躲,兴许是因为心虚,所以话音又低了几分。 “我不知道先生在京城。” “呵——”许轻舟轻笑,眼中带着玩味的审视,“当今天下,何人不知,忘忧先生乃是当今国师呢?” “我在苍月朋友不多,你宁兄算半个。” 言外之意,便是,宁兄何故瞒我? 宁锋先是一怔,能当先生半个朋友,这于他而言,乃是殊荣,无上的殊荣。 随后便是羞愧,默默的低下了头,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断臂,左手下意识的握紧。 他又岂不知先生在京都呢? 他去看过先生,不止一次,不过都是远远的看了看罢了。 可是———— “不瞒先生,宁锋确实知道,先生在京都。” 许轻舟自是将宁锋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问: “然后呢?” 面对追问,宁锋不再逃避,而是扬起了头,目光透着真挚,道: “先生是先生,是国师,而我只是一个废人,手没了,也握不起剑了,找先生又能干嘛?我什么也帮不了先生,反倒给先生添堵,与其如此,不如不见。” 第215章 握起一柄竹剑。 许轻舟慢慢的吸了一口气,视线从宁锋的身上挪开,又一次望向了院中,夕阳西下,儿童绕场中。 一缕炊烟清汤粥,欢笑在眼中,清澈在风中。 莫名问了一句。 “这些孩子,你收养的?” 宁锋也同样看向了院中,目光柔和了下来,提及孩童,曾经的杀手,满目温柔。 “是的。” “几个?” 宁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22个。” 余光看了一眼宁锋,许轻舟继续问:“为何会想着收养这些孩子?” 宁锋迟疑了片刻,为什么? 先生既然问了,他便不得不说。 想了想慢慢道: “这些孩子和我一样,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能是不想他们成为像我一样的人吧。” 说着他嘴角下压,带着一抹苦涩,自嘲道: “说来也好笑,当初的我视金钱如粪土,现在才知道,原来钱财也是好东西啊。” “可是却又发现,做一个好人,挣钱真的很难,所以他们跟着我,过的并不好,但好在也能吃饱。” 话锋又一转,目光随之落在了先生的身上,真诚道: “先生不是说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吗?” “先生有先生想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正如先生所言,我到了江南,遇见了我想遇到的人,现在的我就想看着他们慢慢长大。” “只是能力有限,也只能照顾这么多了。” 许轻舟眼中泛起欣慰,他很清楚,宁锋为何这么做,他说的那些都只是表面的,其实真正的事实不过是一个杀手幡然醒悟后的自我救赎罢了。 这本就是一件好事,宁锋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且是善事。 于自己而言,当初的行善,变得很有意义。 “22个,挺好的了,你很不错,我当初没看错你。” “先生说笑了,宁锋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 许轻舟站了起来,收起笑意,变得严肃了些,看着宁锋,一字一句道: “身残当志坚,宁兄何故妄自菲薄。” 宁锋也跟着仓促起身,却是神色恍惚。 许轻舟话音继续,“这京城我信得过的人不多,你宁锋算一个。” 宁锋眼中彷徨更加浓烈,不明所以的望着先生。 “先生——” 许轻舟转过身去,望着门外最后一缕天光与夜幕相争,慢声在道: “右手握不了剑,那便用左手去握。” “我信你宁锋,便是无手,亦可顶天立地,也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能洗净一生罪念的机会。” “你好好想想,若是愿意,明日一早,来府中寻我。” “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许轻舟大步出了门。 宁锋驻足原地,久久不曾回神,许轻舟的话音却依旧萦绕耳边。 他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看着许轻舟告别了一众孩童,留下许多美食,看看他扬长而去,白衣消散在风中,看着那最后的夕阳被黑幕吞噬,又见星光点点,烛火燃。 风是轻的,他的内心是复杂的,而先生始终是神秘的。 他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留下的是他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期待,带走的却是他满身的迷茫和彷徨。 之前是,现在也是。 ....... 夜幕。 宁锋独自坐在门口,望着天上皎月,暗自发愁,想着先生走时说的话。 先生一语中的,戳中了他的心窝,他不否认,他收养这些孩子,更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赎罪。 也只有看着这些孩子的时候,他心中的罪恶感方才会缓和一些。 杀了一辈子的人,停下来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无时无刻都有无尽的怨灵折磨着自己。 不得安生。 他想帮先生,可是他却又害怕,他清楚,先生干的是大事,而他太普通,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 可是现在,他连握剑的手都没了,又谈何杀人呢? 一无是处。 他又能帮先生什么呢? 他恨,恨自己的普通,他怕,怕自己的无能。 非但帮不了先生,还会给先生惹来大麻烦。 这里可是京都啊,庙堂上的尔虞我诈他见过太多了。 平静下的暗流涌动,那是血雨腥风。 稍不留神便是个死,他只是一枚残棋,是否会让先生满盘皆输呢? 所有他犹豫了,迟疑了———— 故此夜难眠,也难捱——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稀稀疏疏,不大一会,一个孩童从被窝中钻了起来,坐到了他的身侧,天真的问: “宁叔叔,白天那个好看的叔叔,是你的朋友吗?” 宁锋收回纷乱的思绪,温柔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回道: “不是,他是我的老师。” 小孩继续追问:“老师,那他是干什么的啊?” 宁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月光下的双眸里,盛满了崇拜。 “先生啊,他在干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不知何时,身后又稀稀疏疏的传来了很多动静,一个接一个的孩子,醒了过来,不约而同的来到了门口处。 围在了他身旁。 好奇的看着他,眼中是期待,似乎他们对于那先生的事都很好奇。 “宁叔叔,有多大啊?有这么大吗?” “有。” “那有我这么大吗?” “有” “那是不是比京都都大?” 看着一群好奇的小家伙,宁锋指着天上星河,笑道: “比这天,还要大。” 孩童们仰望星空,视线拉远,眼中浮现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崇拜,那里面装的,是向往。 这时群童中,一个男童在黑夜中取出一个东西,递到了宁锋眼前。 “宁叔叔,这个给你。” 宁锋恍惚。 “这是?” 一孩童抢答。 “这是我我们给你削的。” 一孩童附和。 “白天你和那先生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宁叔叔,握起它吧,去帮帮那先生,做和天一样的大事。” 又一孩童起身,骄傲道: “宁叔叔在我们眼中,就是最厉害的,一直都是,你肯定能行的,我们也相信你。” 孩子们七嘴八舌,眼中的清澈在这寒夜中,是那么炙热。 凝视着那柄小小的竹剑,宁锋眼底五味杂陈。 耳畔似是又响起了白日间,许轻舟的那句话语。 “右手握不了,那便用左手。” 他抬起了左手放于眼前,视线凝视许久。 在孩子们的期待中,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柄竹剑。 握起竹剑的那一刻,他的内心猛的一紧,一种别样的感觉席卷全身。 六年了,整整六年,他再一次握住了剑。 可是他却又很清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握剑,用的是右手,握的是杀人剑。 很重,却很轻松。 现在握剑,用的是左手,握住的是竹剑。 很轻,却很沉重。 这不仅仅是竹剑,也是希望,是托付,是期待,也是守护。 他的手背渐渐显现筋骨,竹剑慢慢高举,目光徐徐扫视群童,眼神变得坚定,目光变得犀利,郑重道: “好,听你们的。” “就用这柄剑,替先生开一片天。” 其声悠悠,滔滔回荡,群童嬉笑,拍手叫好。 这一刻,握住剑的宁锋,不再是那杀伐果决的宁锋,也不再是那寒酸落魄的宁锋。 而是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的宁锋。 第216章 前来履约。 次日清晨。 宁锋天刚亮,就来到了国师府外。 着一袭素色白衣,高束发,满面胡茬剃尽,空荡荡的右臂下腰间里,悬挂三尺竹剑。 “宁锋前来,求见国师。” 不等侍卫通报,清衍率先出现在了门前,依旧系着眼带,摸着下巴,审视眼前的男子。 鼻息嗅了嗅,似是在做着某种鉴定。 好大一些,道: “你跟我来。” 清衍出面,侍卫们自是不敢阻拦。 而宁锋也自是跟上了这一少年。 先生手下有三人,重剑蒙眼少年便是其一,实力不祥。 但是当论气场,非他能敌。 行经庭院路上,一向很少说话的清衍,竟是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我认识你。” 宁锋微微点头,讪讪一笑,并未回答。 “你和先生怎么认识的?” “先生救过我。” “哦——” “嗯。” 又行百步,清衍还是忍不住指着宁锋腰间的竹剑,问道: “这是你的剑?” 宁锋没有迟疑,当即点头。 “是。” 清衍抿唇,认真道: “很特别。” 宁锋能感觉到,清衍话语中的情绪,绝非调侃,而是真的出于好奇,同为剑者,自己用一竹剑,确实有些不太寻常。 感受到对方的尊重,他下意识的摸了摸竹剑剑身,同样认真道: “嗯,是很特别,这是我用过最有意义的剑。” 清衍懵懂点头。 “哪里弄的?” 宁锋脑海闪过无数张稚嫩的笑脸,勾唇一笑,眼中尽是得意。 “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清衍听闻,脚步一顿,竟是当场从储物袋中唤出了二米长的重剑,单手而握,不忘了挥了挥,风声大噪。 “这是我的。” 宁锋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剑吓了一跳,本能愣住,望着这柄大剑,嘴角抽搐数下,有一说一,这是他见过最大的剑。 “额——” 清衍再道: “也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那样子就像是在炫耀自己也有一般,让宁锋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赞道:“很厉害。” 清衍嘴角一勾,重剑回身,“当然。” 而后大步而去。 唯余宁锋一脸茫然,快步跟随。 不多时便到了许轻舟的院中。 清衍指着前面的屋子,道:“去吧,先生在等你了。” 说完视线又一次落在了那竹剑之上,认真的补了一句,道: “有机会,干一下。” 宁锋眉梢直跳,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能尴尬回应,小步前行。 扣响木门。 “先生,我是宁锋——” 屋内,许轻舟先闻叩门声,在闻人声,眉梢上挑,一切尽在掌握。 “进来吧。” 推门而入,故人又见,望着焕然一新的宁锋,许轻舟眼中满是欣慰,抬起头,毫不吝啬的赞赏。 “不错,这才是我想要的宁锋。” 宁锋恭敬行礼。 “先生有什么需要宁锋做的,尽管吩咐,我必将倾尽全力,助先生。” 许轻舟爽朗一笑,“哈哈哈,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却又话锋一转,站起身来,单手提笔,边走边说。 “来,给你看个东西。” 宁锋好奇,小步跟随,直到来到了另一张案桌前。 只见许轻舟在满桌纸卷中,翻出一卷,缓缓摊开。 “帮我个忙。” 宁锋赶忙上手,替其按住一角。 一幅地图于两息之后彻底呈现在了二人眼前。 许轻舟提笔,于地图一角,画上了一个圈。 而后笑问: “宁兄可知这是何处?” 宁锋仔细端详眼前的京城建造图,自是很快就认了出来。 京都有四城,一百三十坊。 许轻舟所勾出的便是当下他所居住的安和坊,不过世人却大多叫其流浪巷。 因为在一百三十坊中,那里是最最清贫冷清的,也正因为如此,那里成了流浪者安身立命,避风躲雨的地方。 故此得名,流浪巷。 那里也是整个京都最乱的地方,因为没有油水可捞,就连巡捕司的官兵也懒得去那破地方。 渐渐成了一个三不管的地带。 算是妥妥的贫民区,也是京都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宁锋拧着眉,虽不知道先生何意,还是点头应道: “知道,这是流浪巷?” 许轻舟眯眼一笑,流浪巷的说法,他也有所耳闻。 放下墨笔,拍了拍宁锋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 “没错,是叫流浪巷,不过以后就不是了。” 宁锋一愣,更加茫然。 “先生何意?” 许轻舟放下手中笔,并未回答,而是反问。 “宁兄吃过早饭了吗?” “不饿。” “那就是没吃了,走,请你吃饭。” “额——” 半个时辰后,京都最大的酒楼,天雅居来了一位贵客。 往日鼻孔朝天的天雅居老板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亲自迎接。 当即就给许轻舟磕了一个,很响的那种。 “不知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国师恕罪。” 许轻舟负手而立,含蓄一笑。 “起来吧。” “国师莅临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啊,不知道有什么能帮国师的?” 许轻舟打量着眼前的酒楼。 不由感慨,确实无愧第一二字,入眼所见,无外乎奢华二字。 而且,这里的端茶递水,迎来送往的都是姑娘,年轻貌美,上乘之容。 “要一间雅间。” “国师随我来,天字雅间,这就给你腾出来。” 在掌柜的带领下,许轻舟带着宁锋上了四楼,进了这最好的雅间。 临街有窗,推窗见景,景中见湖,水光十色。 屋中更是应有尽有,屏风满布,山水鱼虫,皆是出自大家之手,还有奏乐跳舞取悦之处,奢华一时。 二人落座,许轻舟自是靠窗。 掌柜的和几名侍女鞍前马后,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国师,你要喝点什么?” 许轻舟轻叩桌面,凝望窗外。 “最好的酒。” “好的,这就给你送来。” 说着递上菜单,“你看,要吃点什么?” 不等许轻舟回应,窗外起了一阵风,嗖的一下刮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大少年。 一把夺过那掌柜手中的菜单,视若无睹的翻了起来。 突来的一幕自是惊了掌柜和几名侍女一跳,慌乱更甚。 就连宁锋嘴角也忍不住的抽了抽,不由感慨,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了。 清衍却是浑然不觉,指着中中菜单上的菜名说道: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第217章 天雅居 掌柜的是懵的,一旁负责记录的侍女是慌的。 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求助的眼神看向许轻舟。 “国师,这.....” 许轻舟敲击桌面的食指悬停,视线缓缓落在了几人身上,礼貌且不失风度的说道: “让他点。” 掌柜的心领神会,取过那侍女手中的纸笔,来到了清衍身侧,昂着九十度的脑袋,谄媚的笑道: “呵呵呵。公子,劳烦您再说一遍?” 清衍眼带下的眉梢挑了挑,嘴角已露出三分不悦。 不过吃饭是大事,岂能被一些小情绪所左右呢,便将菜单放在桌上,又将方才之事叙述了一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他一连指了六七个素菜,一盘的掌柜奋笔疾书,自是一一记了下来。 “都记了没?” 掌柜的连连点头,“记下了,记下了。” 清衍合上菜单,不忘了说道; “很好。” 就在掌柜的纳闷这就够了吗的时候,清衍却是莫名的来了一句。 “刚这些,都不要。” 嗯? 侍女偷瞅少年,掌柜瞪圆了眼,就连那宁锋也下意识的压低了眉。 这—————— 唯独许轻舟,一如往常。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冻结了时间。 尚且未曾待他们解冻,清衍却是又霸气的来了一句。 “其余的每样两份。” 掌柜的手一抖,手中的毛笔在菜单上长长的划了一笔。 侍女的手一抖,壶中的水洒了那么几滴。 宁锋一口热水险些喷出,呛的面容通红。 世界就像是被突然按下暂停键盘后,又立马按下了开启,并且还加了速一般。 一波三折,在短短的几秒钟里,连续的反转和意外,竟是得出了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结局。 开始觉得对方点的太少,且还都是素,接着对方来了一句都不要,那一刻,总是让人莫名的感觉被这少年耍了。 可是这最后一句,却又将之前的所有全部推翻,自是惊了在场的众人。 其一是他们真的误会了少年,他真的有很认真的在点,只是挑的都是不喜欢吃的。 其次便是余下的每种两份,这量也太大了些,就是猪也吃不完啊,故此一度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掌柜的喉咙滚了滚。 “公子,每样两份?” “对。” “真的,两份?” 清衍耸肩,“有问题吗?” 本是临近初秋,又是早上,风自清凉,可是不知道为何,掌柜的额角已然溢出了丝丝汗水,慌乱的擦拭着。 这菜单之上,足足有三百多道菜,去掉少年选出的,依旧还有三百多道,每样两份,在他看来,这实是太夸张了些。 他在这天雅居干了这么久,是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啊。 似是看出了掌柜的窘迫,许轻舟无奈一摇头。 摆手道:“就按他说的上,退下吧。” 掌柜的回神,点头哈腰。 “好的国师,这就去办。” 说完弯着腰,匆匆的离去,临了出门不忘了抹尽虚汗,长舒一口气,看着手中菜单,疑惑道: “这么多,能吃的完吗?——” 其余侍奉的侍女也被许轻舟支了出去。 “你们,也走吧。” “诺——” 酒楼的人先后离去,偌大的雅间只剩下了三人。 清衍扯了把椅子坐下,始终看着门口处,双手搭在膝盖前,慢慢拍打,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刚点完菜,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等着上菜了。 宁锋看着这一幕,眼中神色,那叫一个复杂,怎么说呢? 眼前的少年,在他看来,称得上一个“奇”字。 不愧是跟着先生的人,都是奇人。 “先生,我们就真的只是吃饭?” 面对询问,许轻舟矢口否认,“当然不是,带你见几个人。” “谁?” 许轻舟视线凝视窗外,见几个熟悉的人影恰逢此时入了天雅居,自是勾唇,笑道: “这不就来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了。” 宁锋眼中好奇更甚,伸长了脖子,看向窗外,来往行人依旧,并无异常,若说显眼,倒是多了几辆上好的马车。 一看就非寻常之人乘坐的,故此心中好奇更甚。 方才不大一会,听门外脚步匆匆,略显杂乱,些许之后,三个男子先后走进了屋中,径直前来,到那堂中,整齐拜见。 “草民南宫言...” “草民王钱...” “草民西门春...” “拜见国师大人,国师金安。” 宁锋的视线落在了三人身上,神色怪异。 南宫言,三人中最年轻的,长得一身正气,白衣如雪,看着不染纤尘。 王钱,又矮又胖,穿金衣,挂金链,十个手指,带的金戒指却绝对不止十个,全身上下,就两字,土与豪。 就是告诉你,我很有钱,也很有实力。 西门春,又高又瘦,身着罗衣,看着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整个精气神就两字,虚和弱。 就是告诉你,老子肾虚怎么滴? 各有秋千,各有特点。 最主要的是三人,他都知晓,或者说整个京都,无人不知,三大世家之主,也被百姓在私底下戏称京都三大流氓。 先生居然把他们找来了,看来让自己办的事定不简单,应与三人有关。 许轻舟未曾起身,微微抬手。 “起来吧。” “谢过国师!!” 三人先后起身,恭敬的站着,面容上却尽是笑容,只是有些假,所以看着很牵强。 “听闻国师要见我们,我等惶恐,匆匆而来,没让国师久等吧。” 许轻舟轻笑,礼貌回应。 “言过了,我也刚到。” 说着不忘招呼,“三位入坐吧,今日许某做东,请三位吃个饭,呵呵。” 三人受宠若惊,连忙入席,期间不忘恭维。 王钱一脸肥肉,憨笑道:“到了天雅居,怎么能让国师破费呢,这顿必须我请,国师莫要推辞。” 南宫春亦紧接着说道:“国师能赏脸与我等吃饭,那是我等小民的荣幸啊,祖上积的大德,不如这样,这饭还是让国师请,这单就由我来买,国师你看如何?” 许轻舟挑眉,视线在二人身上扫过,眼中笑意更浓,一个胖子一个瘦子,显然这胖子实诚些,这瘦子机灵些。 说出的话,听着舒坦很多,也很会来事。 “行了,一顿饭而已,许某还请的起,你们就莫要跟我抢了。” 许轻舟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二人也不是真傻,点到为止,不再坚持。 “有劳国师破费了。” “多谢国师。” 漂亮话归漂亮话,但是激动是真的激动,他们早就想见一见国师了,没想到竟是被国师主动邀请,自是兴奋的紧。 好话多说,好笑常带。 唯有南宫言一言不发,安静端坐,他很清楚许轻舟是什么样的人,说好话是没用的。 再者,这二者与他又如何能相提并论,他可早就是许轻舟的人了。 PS:首先感谢大家的宝贵意见,作者虽然没有回复,但是都有认真看。 从大家的建议里,作者整合了一下大家的核心想法,结合平台情况,最终敲定五个测试书名,准备书测。 如下: 第一个:《我有一卷书,可渡天下人》 第二个:《忘忧先生》 第三个:《说我只帮姑娘?却不见我渡了天下》 第四个:《系统劝我向善,我许苍生无忧》 第五个:《就渡亿个姑娘?大可不必叫我先生》 其次,大家提议的《先生》《忘忧仙》……等六字左右的有内涵的短书名,书册结束后,会选一个做口碑书名。 最后: 愿诸君无忧无愁。 也希望我能站起来,哈哈哈!! 第218章 意 好酒来了,满金尊。 好菜来了,清衍单开一桌。 今日堂中人,唯有清衍是单纯的,就是奔着吃饭来的。 至于其余之人,自是各有各的小心思,各有各的小算盘。 寒暄恭维数句,许轻舟提了一杯。 “三位是京都的翘楚,大家之主,许某早该和三位见上一见了,只是国事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我敬三位家主一杯。” 三族族长纷纷起身,共同举杯。 “国师之言,我等惶恐,国师变法监国,自是操劳,能见我等,亦是我等之幸啊!” “理应我们敬国师!” “干了。” 酒满饮,醇香穿肠而过,早上喝酒,滋味别有不同,可惊寒。 喝完酒,说完漂亮的话,自是要说正事了。 南宫言主动出言,为许轻舟铺路。 “不知国师,今日召我等前来,定是有事,望国公示下?” 南宫言的一番话,让王,西门二族族长心生不悦。 这是何意?求人的话我等尚且没说,你却上赶子显眼了? 不过却也不敢说半句不是,毕竟他们也清楚,大名鼎鼎的国师,又岂会只是简单请他们吃个饭这么简单的呢? 但国师的目的,他们也倒是能猜个大概。 眼看入秋,新律即将实施,想来国师是要来做一做他们的思想工作,通个气吧。 三大世家,虽然只是商人,可是他们却掌控着大半个苍月的经济命脉啊,若是真掀了桌子,苍月好过不到哪里去。 即便他是国师,也不得考虑这方面的因素不是。 此时二人手中握着牌,多少还是有些底气的。 虽无破釜沉舟的勇气,投鼠忌器的事情,还是可以稍微搞一搞。 便附和道: “国师,若是有事,大可直说,尽管吩咐。” “对,我三人若是能帮上忙,定不推辞。” 闻言,许轻舟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一切尽在掌控,他又何惧二人的小心思呢。 捋了捋白衣袖口,爽朗一笑。 “哈哈哈,三位既然都这么说了,那许某就不卖关子了,今日找三位前来,确实是有个事情想和几位商量商量。” “国师但说无妨。” 许轻舟清了清嗓子,反问一句: “不知三位,可知道这流浪巷?” 三人神色各异,一人抢答。 “国师所指,可是那安和坊?” “正是。” 西门春捻着山羊胡小声分析道: “说起安和坊啊,也算是咱们京都最破的一个坊了,若是我没记错,那里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吧,大多是聚集了些乞丐流民罢了,所以才被人戏称为流浪巷。” 看得出来,流浪巷确实不受人待见,就连这无礼不起早的商人都看不上,那地方自不用多说。 许轻舟笑眯眯的看着三人,问道:“不知三位,对这安和坊可有什么想法?” 商人的嗅觉是灵敏的,特别是这能挣钱的商机,许轻舟无故在他们面前提及安和坊,这其中定有深意。 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 “不知道国师大人指的是?” 许轻舟手掌轻轻的把玩着手中杯,钓着几人的胃口,慢慢道: “京都一百三十坊,这每一坊自当都是一样才对,可昨日我去了流浪巷,说实话,太破了,京都是苍月的国都,天子脚下,怎可让这样的破败长存。” “我为国师,承圣上变法之重,这明面上的事情,也是要做的漂亮一点。” “这京城啊,就好比一个大房子,而这安和坊是一根糟了的柱子,得换一根新的才行。” “三位觉得呢?” 宁锋的眉梢抖了抖,神色变得凝重了很多。 王钱和西门春却是眼中一亮,泛起了精芒,如同耗子,发现了一个无人驻守的粮仓一般。 许轻舟的言外之意,自是在明显不过了,这是要打算重新建设安和坊啊。 重建一地,其中油水自不用说,要说京城这地方,寸土寸金啊。 那流浪巷占据一坊之地,可是一座宝库啊。 他们早就动过心思了,只是奈何那流浪巷里鱼龙混杂,命贱的太多,若是强拆,定会惹来麻烦。 他们曾经运作过几次,试图驱离那里的乞丐和流民,重新建设安和坊。 可是后来却因种种原因被阻拦了下来。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当今的圣上了,那可是爱民如子的存在。 在这天子眼下,若是强来,难免要杀些人,赶些人,一坊的人啊,动静肯定不小。 他们就算是在怎么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遮住这天不是。 一来二去,此事便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国师提及,那此事就可行,要知道,现在的国师可是权势滔天啊。 他是真能遮住这天的,所以在他们看来,此事有戏。 “不瞒国师,这安和坊早在几年前就提过重建之事,当时是公部提的草案,户部也拟了章程,奈何那安和坊里,刁民太多,都是不要命的主,人数又太多,很是棘手,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西门春主动说道,点出了他的立场,也说出了此事的难度,话锋一转,又立马表态。 “不过国师若是决定要做,此事不难办,西门家愿意为国师分忧。” 王钱紧随其后,“王家也愿意全力协助国师。” 南宫言也装模做样的表态。 “为苍月,南宫家义不容辞。” 许轻舟眉梢低垂,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浮现一丝阴戾。 却又一闪而逝,转而抬眼,依旧笑眯眯的看着几人。 常言道,商人无利不起早,二人这般积极响应,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打算驱逐那安和坊的流浪者。 在自己的庇护下,他们便可强拆,在其中谋利。 不管在任何时代,一国京都,最贵的就是地,其次便是地上盖的房,特别是盛这无战之时。 固有乱世藏金,盛世屯田之说, 而这房地产,自是暴利。 他又岂看不明白。 不过,这一次,他们显然是想多了。 见这二人已然上套,许轻舟也不再兜圈子了,直接收网,拍好叫好。 “好。” “往圣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三位家主无愧于这天下商人之表率,敢为天下先。” 先扬,让二人迷失,在抑道出真实意图。 “既然三位都这么说了,许某便直言了,我打算重建安和坊,用于安置天下乞儿,初步估算需要白银六千万两,你们也知道,户部吃紧,国库空虚,自是拿不出钱来,可是此事却不得不做,所以三位看一下,先给凑一凑,权当许某借的,如何?” 第219章 借钱 夏秋交际的日子里,江南的风很勤快,时而往东,时而往西—— 恰如此时,便就有风顺着窗户吹进了屋中—— 呼~ 风里的冷气扑面,似是要将一切冰冻,四野寂静,唯独只剩下那清衍敲击碗筷的声音。 无意穿堂风,孤倨引山洪。 宁锋悬着的心安稳落地,长舒了一口,如释重负。 南宫言手中握着的茶杯送到了唇前轻抿,眼底拂过的,是幸灾乐祸。 而方才亢奋激动的王钱,西门春二人面容却瞬间僵硬,瞪着的眼珠清澈里带着愚蠢。 神色如坠云雾,懵了。 滚动的喉结,蠕动的唇角,还有那飘忽不定的眼神。 “这——” “国师,您说什么?我们没听错吧,您要和我们借钱?” “安和坊是要给那些乞儿建的?” 二人试探性的询问,即便是到了这一刻,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听到的是否为真。 说好的重建安和坊,有钱大家一起赚,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借钱了呢? 说好的把流民乞丐全部追逐走的,怎么转眼就变成了安置? 他们不能理解,也完全不能接受。 即便许轻舟没这么说过,可是话里话外可不就是一直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是他们理解能力出了偏差,不,他们只是被这位先生,设了套罢了。 许轻舟看着二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不回答,而是反问: “二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吗?” 二人面色更僵,就连眼角都在忍不住的抽动着,有问题吗?这问题大了去了。 六千万两,一家就是两千万两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闹呢。 行,姑且说我们能拿出来,你就把我们当大怨种坑。 可是你不能把我们当傻子哄啊,一个安和坊重建,能花得了六千两,顶天了一千万两到头了。 面对许轻舟的反问,三人是敢怒不敢言,强压着委屈,彼此神色交流,似是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共识。 王钱讪讪道:“国师,我们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西门春满脸谄媚,紧跟着附和道:“是啊国师,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不是,这不好弄啊。” 许轻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心中暗道,两只老狐狸,明面上却是装作很懵懂的样子。 “二位,这话是何意?许某完全听不懂,我刚说了什么了?” 说话间,目光看向南宫言,理所当然的问道: “南宫家主,你说说,我怎么说话不算话?” 闻声,南宫言放下手中的杯子,恭敬拱手,平静道: “回国师大人,绝无此事。” 王钱,西门春又懵了,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南宫言,心想你到底和谁是一伙的。 王钱甚至还不忘了用桌子下的脚踢了踢对方。 可是显然,南宫言丝毫不受影响,更是无视二人那眼中的急迫,反倒是看向了二人,风轻云淡的解释道: “国师一开始便就只说了安和坊要重建,需要我等帮忙,想来可能是二位误会了。” 南宫言的一番话,摆明了立场,也堵住了两人的嘴。 许轻舟耸了耸肩,淡然道: “二位,南宫家主说的,没问题吧。” 此时此刻,无论是王钱也好,还是西门春也罢,早在心里问候了南宫家祖上十八代了。 他们不蠢,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南宫言和国师之间绝对有问题,但是正如南宫言说的,人家许轻舟确实就是这么说的。 至于重建挣钱也好,驱逐流浪汉也罢,不过都是他们自己脑补的罢了。 无凭无据。 正可谓是讲理理亏,不讲理又不敢,进退两难,暗暗咬牙,只能黑着脸,闭口不言。 许轻舟看着二人吃瘪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好笑。 往前倾斜了身躯,赶忙补了一刀。 “三位族长的话,许某可是听的真切的,说好的,会帮我的对吧?” 见许轻舟发起了进攻的信号,南宫言自是跳了出来,打起了助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者重建安和坊,安置这天下无家可归的孩子乃是大善之事,更是国事,南宫家立足苍月,自是愿意帮助国师,出白银二千万两,以表诚心。” 南宫言说的慷慨激昂,措辞严谨,点明了此事,乃是国事,是大事,自当倾力相助。 最主要的,他说了南宫家立足苍月,自当有一个大家该有的担当,说的虽是自己,点的却是旁边的二人。 许轻舟对此,甚至满意,出言赞许。 “南宫家,不愧是我苍月三大世家之一,就冲这份担当,许某敬佩。” 而王钱和西门春可就没那么爽快了,那可是白银两千万两啊,不是一个小数目。 若是换做以前,咬咬牙,拿了也就拿了,可是现在不一样,新律眼看推行,挣钱的路子早被人断了。 在没有找到新的路子之前,自当是要开源节流的,一下子拿出2000万,这对于他们来说,太痛了。 这是在抽血啊,而且起步就是大几千CC—— “二位呢?不会是打算认账吧?” 许轻舟见二人默不作声,主动追问,语气比之刚才,却是低沉了几分,让人听之,能感些许寒意。 二人很清楚,这就是一个局,许轻舟和这南宫言设下的局。 摆明就是拿他俩开刀呢? 可是即便如此,两人却依旧硬气,便是许轻舟的话语中已经出现了警告的意思,却依旧在垂死挣扎。 王钱委婉的拒绝道: “国师大人,非到不是我们不愿意,只是这两千两太多了,我们拿不出来啊——” 而西门春却要硬气的多,言语中竟是带着冷嘲热讽的意思。 “是啊,国师,你不能抢了我们碗里的食,还惦记我们锅里的不是,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总是要给我们条活路的。”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们要是没活路了,谁也别想好过。” 闻此声,清衍眉梢一压,杀心已动。 宁锋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死死的凝视着这痩个子。 南宫言一脸肃穆,心底却依然幸灾乐祸。 而胆子较小的王钱,也被吓到了,视线有意无意,躲闪的看向了许轻舟。 许轻舟听闻,放下了杯盏,视线平缓,凝视二人,笑意以去七分,手指食指击打着桌面。 不怒自威,淡淡道: “西门春,你是在威胁本国师?” 第220章 三族妥协。 许轻舟话落,瞬间眯眼。 清衍猛地拍桌—— “嘭——”地一声。 整个房间都抖了三抖。 大堂之内,一阵阵磅礴威压,伴着许轻舟的话音,如暴雨狠狠的砸在了众人头顶。 躲也无处躲,几人的肌肤上,竟是产生了实质性的刺痛。 恐惧源源不断从内心溢出,宛若窒息。 王钱和西门春从那凳子上跌落,跪倒在地。 连忙求饶,却是语气艰难。 “国师息怒,国师息怒。” “我没有,我没有——” 此刻二人的大脑里是一片空白的,再这样的威压下,区区凡人又怎么能顶得住呢? 他们的底牌,无非就是一场鱼死网破。 可现实是,鱼不敢死,更破不开这网。 看着浑身颤抖,将头埋在地上的二人,许轻舟冷笑一声。 “许某是读书人,本是讲理的人,但是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无理取闹。” 说着慢慢起身,踱步到了堂中来到了二人身前。 二人自是跟着转圈,疯狂磕头。 “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贱民说错了话,望国师大人海涵。” 许轻舟眯着眼,呵了一声。 “抬起头来说话?” 二人虽惧,却还是扬起了头,诚惶诚恐。 许轻舟慢慢半蹲下了身子,盯着二人,冷冷在道: “钱我可以跟你借,这是给你脸。” “你们若是不要脸,我也可以抢。” “明白?” 二人此刻脑海里嗡嗡轰鸣,死亡的恐惧时刻萦绕,许轻舟的话无可反驳。 虽然这借和抢结果都是给钱,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天壤之别。 前者可以保命,后者一定丧命。 心中虽愤,说好的讲理,不过是流氓行径,可是他们却是不敢说半个不字,因为那真的会死。 弱肉强食,权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他们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明白,明白。” “国师息怒,我们给,我们给就是了。” 许轻舟深呼吸,舒缓了眉梢,不知何时手中竟是多了几张宣纸,随意的扔在二人身前。 许轻舟伸出手掌,在西门春的脸蛋上轻轻拍了拍。 风轻云淡道: “我说了,我是讲道理的人,所以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杀身成仁的机会,但你别给脸不要脸。” “好好看看,在想想。” “懂?” 方才的好好先生一改笑脸,成了现如今的催命阎罗。 他起身重新落座,提杯饮酒,清衍继续干起了饭,宁锋也松开了竹剑。 南宫言如释重负,虽针对的不是他,但是这气场,确实给他吓的够呛,清凉的晨间,手心里却满是汗水。 他是第一次见这先生发怒。 惊为天人,恐怖如斯,却也暗暗庆幸,自己站对了边。 而地上,王钱和西门春,早已失去了先前的淡定从容,此刻正慌乱的捡起面前的纸张,看了起来。 字体入眼,二人眼中的惊慌更甚,面容更是拧在了一起,扭曲渗人。 一行一页,宛若晴空旱雷轰然落下,劈得他们头皮发麻。 这已经不是他们死不死的事了,而是他们的家族灭不灭的事了。 “这————” 片刻后,许轻舟淡定的放下了杯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和煦,笑问: “二位,可看清楚了?” 两人跪地而行。 “国师饶命,国师饶命啊。” “国师手下留情,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宁锋神色怪异,他很好奇那些纸上都写的什么,竟是让二人这般害怕。 许轻舟却是嘴角轻扬,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他习惯性的轻叩桌面,每一次桌响,都扣动着在场之人的心弦。 “那这安和坊重建之事?” 许轻舟尚未说完,二人便连连抢答。 “借,借,借,我们借,不不不,给,我给。” “我也给,王家的钱,国师要多少,我给多少,还望国师开恩,给王家一条生路。” 许轻舟眉梢上挑,爽朗一笑,“哈哈,早这般,何至如此,都起来吧。” “谢国师!” “谢国师!!” “坐下说。” 二人自是不敢违背,慌慌张张的坐了下来,拼命的抹着额头,早已大汗淋漓。 该敲打的敲打了,该恐吓的也恐吓了,许轻舟也不再废话,指着宁锋道: “这位是工部侍郎宁锋宁大人,从今日起,负责整个安和坊重建之事,他让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没有,见过宁大人,见过宁大人。” “见过宁大人。” 宁锋是懵逼的,这吃个饭,自己就成侍郎了,还有,重建安和坊,这么大的事,交给自己? 他很心虚,因为他只会杀人啊,什么都不会。 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先生,我不行,这——” 却是被许轻舟出言给打断了,严肃道: “这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宁锋暗暗握拳,咬牙道: “好,我全力以赴。” 既是命令,那不行也得行,至少还有先生,他有什么好怕的。 交代完一切,许轻舟站起身,随意弹了弹肩头被风吹乱的褶皱,道:“行了,你们自己商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清衍,饱了否?” 清衍闻言,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打了个饱嗝。 “七分饱。” “那回去在吃。” “好。” 其余之人,慌乱起身,送行。 行至门口,许轻舟回身,拍了拍宁锋那断掉的胳膊,挤眼道: “别送了,跟他们好好聊,我看好你。” 宁锋重重点头,“先生放心,我会的。” 他自转身,潇洒离去。 众人躬身,送别国师。 “国师慢走。” 待到许轻舟和清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畔,王钱和西门春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看向彼此眼中,是庆幸,也是无奈。 刚刚的那纸上,一桩桩一件件,竟是清清楚楚的记载着他们这些年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杀人放火,走私贩卖。 更有甚还有与它国往来的书信。 无需新律,就是按旧律,也够诛个三族的了。 虽然不知道,国师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但是他们很清楚,他们的命运已经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想活只能妥协。 而且,他们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这国师呢,别忘了人家还有两个名号。 一个叫忘忧先生,另一个,叫仙人。 “哎——” 相视无奈,叹息一声,也只得拍起了这独臂男子的马屁,聊起了重建安和坊的事宜。 第221章 重建安和坊 离开天雅居,路上清衍与许轻舟同乘,而非藏在暗处。 马车颠簸,清衍遂问: “先生?” 许轻舟始终闭目,未曾睁眼,只是“嗯——”了一声。 “为何那么费劲?” 莫名问了一句,许轻舟却清楚,清衍指的是什么。 徐徐说道: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都是非对即错。” “有些事情,你认为是对的,但不一定是最好的,这个世界很大,眼睛看不到全部。” “就比如三大世家,杀了看似简单,实则麻烦,留着看似麻烦,实则简单。” 清衍阔眉拧起,松开,上挑,下压。 最后懵懂点了点头,完全没听懂。 好不容易对一件事感兴趣,现在看来,太费脑子。 所以他选择了闭眼看世界,清静。 许轻舟微微抬起眼皮,眯眼看了一眼清衍,笑道: “是不是又没听懂?” 清衍没有否认,耸了耸肩。 “嗯。” 许轻舟嘴角一勾,淡然一笑,莫名的说了一句。 “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 清衍听后,更懵了,“啥意思?” 许轻舟故作神秘,深吸一口气。 “听不懂就听不懂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清衍哦了一声,但是心里却已然记住了那句话。 总之在他看来,那话很深奥的样子。想着回去问问小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轻舟轻摇头,不再言语,听着马蹄嘚嘚,车轮咚咚,闭目养神。 清衍这孩子,简单,单纯,在这样的世道,很难得。 希望能一直如此,莫被世俗搅浊了清澈。 至于为何不杀三族,其实非倒是许轻舟不想,而是有些事情远没看到的那么简单。 杀了是真的很麻烦。 三大世家,掌控着整个苍月大半的商贸往来。 是一个完整的体系。 贸然除去,交易平衡打破,短时间内怕是会触发通胀。 三族名下产业众多,雇佣着那么多的工人,若是突然倒下。 注定了会出现一波失业潮。 到时候,社会就业压力剧增,而新的能替代三族的家族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冒出来的。 这个空档期,很难保证会不会衍生出一系列麻烦。 眼看变法即将步入正轨。 他要的,不仅是快,还要稳。 三大世家杀了,不如留着为自己所用,一点一点的削弱,蚕食,直到渐渐取代,才是王道。 而且他需要三大世家的支撑,保障最基本的商贸交易,他才能下下一步棋,操刀分天下之田于天下人。 凡事需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来。 毕竟谁家胖子,也从不是一口就能吃成的不是。 如今的自己身居高位,天下百姓的重担压于一身,自是当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又怎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少年了呢。 至少在解决苍月心吟心中之忧前,他就得当个老谋深算,稳稳当当的半大老头。 回到国师府,一如往常。 正午之时,宁锋回来了,顺便还带来了南宫言。 二人向许轻舟汇报了几人商谈的结果。 水到渠成,两家自是没有选择,各自出了白银两千万两。 建设安和坊,绰绰有余,后续安置也能维持个几年,问题不大。 遂问许轻舟,接下来该如何做? 许轻舟取出了地图,往上一笔划过,只说了一句。 推翻重来。 即将现有的建筑物全部拆除,趁着来年雨季到来之前建出个雏形来。 京都一坊之大可留民数十万,相比现在,占地面积比一个五线小城市都要大。 重建,这注定了将会是一件浩瀚的工程。 南宫言问: “国师,那些流浪的孩子,该如何安置?” 许轻舟踱步分析。 “江南的秋冬无雪,些许惊寒,不足为惧,只要在来年雨季到来之前,建出个雏形,便无伤大雅。” “那些孩子,就近安置吧。” 南宫言又问: “若是他们不愿意呢?” 不等许轻舟回答,宁锋便道: “那些孩子,无亲无故,只要给口吃的,就不会不愿意,只要告诉他们,那是他们未来的新家,就可以了。” 没人比他更懂那些孩子,也没有人比那些孩子,更在乎家这一个字的含义和重量。 因为他们没有家,所以他们无时无刻不渴望,拥有一个家。 许轻舟淡淡一笑,点头回应。 “没错,宁兄说的在理,只要告诉他们,那是他们未来的新家,我相信,那些大孩子们也会主动参与到建设中来的。” 说着话音一转,继续道: “不过那流浪巷里可不止只有孩子,这样,你们就这么去办,凡十五岁之上者,皆需参与建造,包吃住,给工钱。” “咱们是做善事不假,但是要有底线,像那些手脚健全,身强力壮者,若是不愿劳动,光想着吃别人嗟来之食的,这样的人,我们不救,不仅不救,还要把他给我撵出城去。” 许轻舟始终相信,当命运选择眷顾你的时候,你需要的不是张嘴等待,而是主动迎上去。 那些十五岁以上的流浪汉在这之前可以因为种种原因沦落乞讨为生,可是现在,我给了你们工作的机会。 有手有脚若还是不愿意干,那就死去。 黄连救人无功,人参舍人无数。 良言不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 就是这么一个理。 “国师说的,我们记下了。” 最后,许轻舟取出了一张图纸,交于了宁锋,又取出一册计划书,一并交给了对方。 “宁兄,这些我就交给你了,替我建起这座坊,给这天下所有的孤儿一个家吧。” 单手接过这些东西,捧于怀中,宁锋的内心是复杂的,眼神却又是坚定的。 先生说过,给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件大事。 给全天下孤儿一个家,这样的事情,在这之前,试问何人敢想。 怕是也只有先生这样的人敢说,不仅敢说,还敢做。 那不是一个啊,那是十万,几十万.......甚至更多。 可是先生就是做了。 而他宁锋何德何能,竟是有幸参与。 “先生放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我不会让先生的失望的,我保证每一分钱,都会花在刀刃上。” 许轻舟会心一笑,挥了挥手。 “去吧,这些事情就由你去操心了,若是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来寻我。” 宁锋深深一拜,为这天下的苦命孩子而拜。 “宁锋告退。” 南宫言亦随其离去,无论如何,许轻舟是利用自己也好,还是真心也罢。 他这份敢为天下先的肚量,却是深深的折服了这位家主。 在南宫言看来。 能行此大善之事者,先生确实担得起先生之名。 第222章 入秋三件大事。 二人走后,许轻舟负手而立,凝望窗外,恰逢桑叶一片摇曳而下,落入眼中。 “起风了,入秋了——” 秋天来了,悄无声息。 江南却迎来了三件大事。 这第一件大事便是,京都安和坊,传说的流浪巷要重建了,而且在布告发出的当天,就开始了动工。 负责此事的乃是一个独臂的剑客,也是流浪巷大多人都知道的宁锋。 新的工部侍郎。 对外的布告是这么写的。 安和坊重建,由三大世家出资,工部牵头,为天下乞儿重建家园。 建成之后,凡天下无家可归的孩子,皆可入安和坊定居。 即日起,安和坊搭设粥棚百座,需落筷不倒,凡十五岁之下的孩童,皆可免费取食。 全天供应。 凡十五岁上之人,无论男女亦可报名入工部当工人,有工资,包吃住,无家可归者优先录取。 布告刚公布之时,流浪巷人心惶惶,流浪的孩子们内心是害怕的,也是担心的。 在他们逝去的日子里,对于官府没有任何的信任感可言,他们不相信法,更不相信公理。 自然也不相信,国师那所谓的承诺。 重建之后,这里是他们的新家,这样的话,在他们看来,都是狗屁。 天下乌鸦一般黑,那国师也一样,没什么区别。 可是当他们看到粥棚搭起,在到真吃上了热乎乎的浓粥时,他们动摇了。 心中的柔软在这一刻被渐渐击溃。 他们眼中的神色变了,看这个世界的眼光也变了。 第一天,他们吃着免费的粥,骂骂咧咧,第二天,他们还是吃着免费的粥,暗自菲薄。 第三天,他们还是吃着免费的粥,说这都是朝廷的阴谋。 直到第四天,第五天..... 他们不再说话了。 因为希望的火被点燃,在他们的心中熊熊燃烧。 他们依旧担心,担心这份希望破灭,所以他们想要守住这份希望。 这一次,好像真的不一样了,那国师也好像真不一样的,至少他真的让他们吃饱了。 “他可以让我们吃饱,为何就不能给我们一个家呢?” 他们开始妥协,开始放松戒备,年长的开始报名,加入了建设,年幼的也跟了上去,想为那梦想中的家,出一份力。 他们渴望一个家,能吃饱,能遮风,也能避雨..... 以前是奢望,现在好像就在眼前,只要伸手,便就唾手可得。 短短半月的光景,整个安和坊就动了起来。 工部入场,资金就位,虽见秋风起,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色。 随处可见半大的的孩子们,赤裸着膀子,在冷风下挥洒汗水,干的不亦乐乎。 就连数岁的稚子们也加入了进来,虽然力量小,却是一刻不歇,不停的搬运。 安和坊的事,也如秋天的叶一般,随风落满了整个江南。 百姓听之无不震惊,建一坊之地,安置天下孤儿,这样的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偏偏这样的事,还就真在京都上演了。 对于国师,忘忧先生,这一刻,寻常百姓有了新的认知。 而对于变法,更是充满了信心。 试问一个,连天下孤儿都放在心上的朝廷,推行的新法,又会坏到哪里去呢? 抵触的声音少了很多,百姓们私底下,也开始歌颂起了他们曾经所讨厌的官了。 趁着这个势头,新律开始在江南三省正式推行。 全面改革开始,刑部所有官吏前仆后继,执行新法。 妓院,青楼被迫转型,只可卖艺,不可卖身。 一张张卖身契被撕碎,一把火烧成了灰。 一个又一个风尘女子恢复了自由之身。 她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去。 更可以接受户部的调配,统一被送往安和坊。 在那里,她们可以得到一份工作,照顾小孩子的工作。 做饭,洗衣,是自由之身,有工钱,受人尊重。 那里的孩子,都是乞儿,可怜之人与可怜之人,谁又笑话得了谁呢? 有人选择了第一者,留了下来卖艺,坐看妓院衰败。 有人选择了第二者,去了没人认识的地方,试图过回原本的生活。 而那些同样无家可归的女子却占了大多数,她们选择了第三者。 她们同样渴望拥有一个家,而国师说了,安和坊可以成为她们的新家,那里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随着一批一批的女子被送进安和坊,一个新的社会群体,在这片废墟上慢慢崛起。 她们向着骄阳,比向日葵开的灿烂。 她们踩着清风,热烈且炙热。 她们对未来充满向往,信心满满。 她们对先生感恩戴德,发自肺腑。 三省赌坊被关停,不仅如此,还抄没了赌场的金银,充入国库。 更是斩首一大批劣迹斑斑的打手,当时报上来的数字,足足上万。 因为数量庞大,刑部无一人敢做主,最后还是找到了许轻舟。 许轻舟想都没想,大笔一挥,写一字。 “斩。” 一笔落,万人人头落地,没有任何的商量。 这一笔,斩懵了整个苍月,杀慌了天下。 新律一时被冠以了虎狼之律的说法。 这一斩,打醒了苍月的百姓,至此在无人敢生出开设赌场的想法。 而这些人,也成了变法刀下,第一批亡魂 苍月心吟问过许轻舟,为何这些人都要杀了。 许轻舟只说了一句,有些人不得不杀。 一来,赌危害大于黄,必须要让世人知道,何为底线。 二来,要让那些心存侥幸之人,打消幻想,收起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三来,那些上了那份名单的打手也好,老板也罢。 哪一个不是地痞流氓,凶神恶煞之徒。 把这样的一群恶霸放归社会,无论扔到哪里,那都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直接斩个干净,永绝后患。 要么不做,做便做绝。 对此,苍月心吟比出了一个大拇指,赞先生,深谋远虑,用心良苦。 三省之地,推行新律,虽尚且还未曾见到太大的成效,可是拔了这黄,赌两座大山。 许轻舟相信,只要时间在久一些,定可见成效。 现在还需给时间一些时间,急不得。 至于这第三件大事,那便是高考将临,四面八方的读书人遍布京州,一场属于学子的盛宴,即将拉开最后的帷幕。 正午,许轻舟正在批阅奏章,门外匆匆来报。 “国师,礼部尚书求见。” 许轻舟揉了揉眼角,道: “宣。” “诺!!” 第223章 新科之事。 宣见礼部尚书,汇报新科事宜,预选考生之事,聊至夜深。 数日后,新科高考如约举行,翰林院内参考考生人数破十万人。 创历朝之最。 排队入场就整整用了一日,连小道上都摆满了桌子。 考生等了一夜。 次日,试卷被锦衣卫之人送入考场,同时发放,人手一份。 书钟鸣,考试正式开始。 一场新考至此开启—— 别开生面的试题,让考生们眼前一亮,惊叹不已。 不同于往常科举,此次考试并非是出一个命题,写一篇文章。 而是直接给出了问题,也给出了答案,考生只需要从那答案中选择出正确的即可。 考题共计一百道,又分多选题和单选题。 不仅考题的方式焕然一新,考卷别具一格,就连考题内容同样让人眼前一亮,他们之前闻所未闻。 这样的改变,让这些儒雅的书生们,惊呼不已,感慨连连。 “事件竟是还有样的问题,看似简单,却蕴含着大道理?” “这是数数之题?” “该如何判,斩,还是不斩?” “对,还是错,该如何选——” 有人应对自如,有人绞尽脑汁。 有人自信落笔,有人小心翼翼。 偌大的考场,无数的考生,喧闹一片,翻书声比之秋风更烈。 随着时间流逝,钟声再鸣,礼部官员高声而诵。 “时辰已至,封笔交卷。” 学子们走出了考场,彼此之间互相交谈,内容多是于此次试题的认知和分析。 “这次试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进行,闻所未闻啊。” “我听说试卷是从国师府运出来的,想来这试题乃是出自国师手笔。” “国师之才,当真是惊为天人,竟是开创了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科举,让人敬佩啊。” “可不是,舍弃繁文缛节,摒弃陈词滥调,国师之高考,选的都是实干之人啊,看来还有大动作。” “你是说,这变法,才刚开始?” “嗯,新律一定只是开始,绝对不是结束,看着吧——” 十万书生,十万卷,户部开始阅试卷。 许轻舟直接给出答案,户部的阅卷官,两人一组开始阅卷,一人勾对错,一题为一分。 另一人则负责查缺补漏,在对一遍,以防误判之事发生。 由于许轻舟要的急,要三日内开榜,故此吏部协调,紧急抽调了六部之人,予以配合。 阅卷之事整整批了一天两夜,接着便是汇总,又是一天一夜。 最后踩着第三天的尾巴,新科入围名单如约落入许轻舟手中。 “国师,这便是我等连夜整理的此次新科入围名单,按您的要求,九十分之上的学子,皆做了汇总,累计4789人,这其中得满分者共十人尔。” 看着手中这份答卷,许轻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耗时近乎五月,新科之事,总算是落下了帷幕了。 而自己手中薄薄的名单,便是此次丰收的果实。 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正是自己急需的人才。 新科试卷,出自自己之手,考试试题,多侧重于对一个人道德的检测和三观的筛选。 这其中能通过者,并非一定是文采斐然之辈,但是一定是三观和道德比较正的人,而且对于新的事物接受度很强。 并且对于变法有着正确认知的人。 他们便是自己想要的人。 “让吏部的人造册吧,这些人先从九品文书,至于这十位满分状元,明日一早,让他们到府中,许某见见。” “下官明白。” 次日一早,高考中者名单,贴在了四城城门之外,密密麻麻的名字,铺满了大半的城墙。 刚一放榜,那城墙下就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学子,翘首以盼的找着属于自己的名字。 时有喜极而泣的惊呼之声,在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 “中了,我中了,我真的中了——” “哈哈,有我,真的有我名字。” “十年了,十年了,我总算高中了,爹,娘,你们在天上看到了吗,你们的儿子,就要入朝为官了——” ‘.......’ 有人喜,自有人愁,十万考生,中者虽不在少数,却也是数十取一,不少学子,寻遍榜单,不止一遍,最后也只能无功而去。 一个个痛心疾首,懊恼连连—— 新高考,怕只此一年而已,今年若是未中,来年若是恢复旧考。 那将更难,他们这其中很多人,那可是连参加旧科举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可以说,错过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这一生,怕也就止步于此了。 然世间机遇只此一次,时机稍纵即逝,成功只留给有准备之人。 没人会在乎失败者如何悲哀痛哭流涕,人们只会记住成功者,人们也只会为成功者喝彩。 科举结束,吏部也在这个秋天,迎来了变法之后最忙碌的时候,数千人同时入朝为官,他们那是忙得焦头烂额。 开榜那日,国师府来了十位翘楚书生,一个个被礼部之人拾掇的干干净净,规规整整,早早候在了大堂中。 一个个眼中是激动,也紧张。 紧张是因为即将要见到传奇一般的国师了。 激动是因为他们即将开启辉飞黄腾达的一生了。 他们是状元,新科的状元。 苍月心吟今日起的很早,梳洗打扮一番,敲响了许轻舟的房门。 “先生,起床了没,人都来了呢。” 片刻后,许轻舟打开了门,看着眼前的姑娘,无语凝噎。 “我说殿下,你就不能让人来叫我,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他故作严肃的模样,苍月心吟却并不买账,吐了吐舌头,眯着眼,拽着他的胳膊便往正院走。 “先生快些,我都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先生给我选出的状元们都长什么样子了。” 许轻舟被迫营业,心中直呼,无良老板啊,让我全年无休,日夜待命,苦啊—— 片刻之后,两袭白衣,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男一女入了堂中。 十位才子整齐跪拜。 “我等叩见国师,国师躬安。” 看着堂中十位一表人才,却是又略显拘谨的书生们,苍月心吟笑得很欢,来了兴致,调侃一句。 “嗯——怎么?各位状元郎,只给国师请安,不给本公主请安吗?” 第224章 再见简小书。 苍月心吟轻轻一句话,却是惊了在场书生一跳,虽不识此女,却也能猜到一二,能与国师共坐者,自当是当初将国师请回来的那位心吟公主了。 皇上的亲妹妹,地位不言而喻,惶恐再拜。 “我等不知公主在此,还望公主恕罪。” 小小的恶趣味,自是无伤大雅。 一番寒暄,诸位落坐,许轻舟说了几句,一是捧,二是敲,三嘛还是日常画饼术。 最后道: “行了,诸位状元郎,拿着手书先去吏部报到,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十人起身躬身而拜。 “谨遵国师之命,我等告退——” 许轻舟小口抿茶,点头示意,却是莫名的道了一句。 “简小书,你留下。” 话音落下,十人之中,只有一消瘦的儒生停了下来,在其余之人不解的目光中转过了身。 待到众人尽数退去,许轻舟放下杯盏,笑意盈盈的望着眼前的腊黄瘦书生,笑问: “简兄,别来无恙啊。” 简小书诚惶诚恐,赶忙一拜。 “有劳国师挂念,竟然还记小民。” 早在之前,他便知道了苍月的国师就是那年赶考进京,云城遇到的先生。 姓名对上了,身边跟着的三个人的特点也对上了。 不过今日,却是初见。 再遇恩人,他自是惶恐,以为这先生已然忘了自己,便未曾想过主动攀附。 没曾想,倒是自己想多了,这先生还记得自己。 一时间难免回忆起,那夜月下共饮,宿醉之情景。 许轻舟起身,在苍月心吟的好奇中走下了堂中,走到了那书生面前,伸手拍了拍简小书的肩膀,平静道: “瘦了。” “看来近几年,简兄过的并不如意?” 简小书低着头,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回国师的话,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了。” 书生锐气比之当年,确实是平和了不少,看着也沧桑了很多,不过嘛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简小书的眼底傲气依旧。 醉后应是一狂生。 “现在不是当了状元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许轻舟出言安慰。 “一切都是托国师的福,若无国师,简某怕是还拿不了这状元。” 七分感激三分无奈。 许轻舟不否认书生说的话,在他来前,官官勾结,科举明面上是做给天下人看的。 背地里却是有权有势者扶持亲信的上升通道。 何曾有公平可言呢? 姑且不知这简小书是否有状元之才,就是有,未必就能轮到他一个无权无势的贱籍之民不是。 “现在得了功名,简兄可有什么想法?” “国师有恩于我,一切全凭国师吩咐,若是有用得上我简小书的地方,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许轻舟抿唇一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好。” 随之走上堂,提笔在一张纸上疾书,遂盖国师印章,交于简小书手中。 “拿着这个直接去户部找户部尚书报道,事了,晚上来见我。” 虽未明说,可是简小书很清楚,国师这是打算重用自己了,心中自是惶恐,也是欣喜。 双手接过信纸,跪地而拜。 “多谢国师,简小书领命。” 许轻舟摆了摆手,风轻云淡道: “去吧。” “遵命。” 说完起身,始终低头,倒退出了大殿后,扬长而去。 握着手中信纸,柔弱儒生眼底泛起惊芒,凛冽异常,昂首阔步间,自是春风得意少年郎。 苍月心吟来到了许轻舟身侧,仰着脑袋,如往常一般看着先生的侧脸,笑问: “先生是打算重用这简小书吗?” 许轻舟不否认,回道:“确有此意,不过还需看看。” 苍月心吟纤细的眉梢微微蹙起,认真的分析道: “可是我看这简小书并无过人之处,说话唯唯诺诺,有些太过拘谨了,能堪大任否?” 至少那书生,给她的感觉,就是气场太弱了。 兴许有些才华,但是过于稚嫩。 许轻舟不置可否,若非那夜月下对饮,简小书醉后狂言,他与苍月心吟所想也无不同。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眼睛看到的,不一定为真。” 苍月心吟玩味的笑道:“先生,这是骂人的话?” 许轻舟尴尬笑笑。 “咳咳,意思差不多,差不多,总之,这简小书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头猛兽,而我要的,就是让这猛兽出笼。” 说着双目一眯,戾气自生,语气也凌冽了几分。 “是时候,该咬人了,他兴许合适。” 苍月心吟似懂非懂的点头。 “先生说行,那便是咯。” 许轻舟侧目,余光轻扫。 “殿下,今日奏章可都批阅了?” 提及此事,苍月心吟笑意全无,郁闷装满了眼眶,气呼呼的道: “啊啊啊啊,我都烦死了,说好的你监国,活怎么都是我在干啊?” 许轻舟折扇一开,挥手成风。 “因为,我是先生,你是学生,我为君分忧,你为师消愁,走了。” 说完扬长而去,唯余苍月心吟闷闷不乐,乖巧坐回堂中,开始翻阅奏折。 “碍——累死我得了。” 也不怪苍月心吟郁闷,六部重整,三省变法,事无巨细,皆需由国师定夺。 现在的工作量,比之当初她在皇宫,可多出了三倍不止。 正午,宁锋如往常一般来汇报安和坊建造情况,一切已经步入正轨,就是缺人手。 此时秋至,正是农忙之时。 而且工部也按许轻舟的指示,在三省之地,大兴水利,以工代赈,缓解就业压力。 确实很难在招到工人。 现在若是增加人手,那只能向城外招工了,故此前来询问许轻舟的意见。 许轻舟听闻,自然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待宁锋走后,许轻舟看着诺大的苍月地图,陷入沉思。 安和坊目前聚集孩童不下十万,可若是建成了,一坊之地,可存民至少五十万。 他让建的都是高楼,且构造还是类似宿舍的风格,故此还能更多。 既然以重建,这里面还是要塞满人的,不然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看来,可以着手做这件事了,让谁去合适呢?” 中午用餐之时,应是清衍走漏了消息,自己的想法被无忧知晓了去。 小家伙在方桌前便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师傅,听说你打算要把苍月所有的流浪孩童都接到京城来,这事可以让我去吗?” 第225章 小白无忧,主动请缨。 许轻舟本就在为此事发愁,听闻无忧主动请缨,怔了怔。 尚且不等他做出回应。 苍月心吟却摸了摸无忧小脑袋说道: “我们无忧真棒,都会想着给师傅分忧了,可是啊,无忧,你还小,这是大人的事。” 言外之意,便是拒绝咯,毕竟无忧今年方才12岁。 虽然长得像个小大人了,可是面容眼底竟是孩子气,太过稚嫩了些。 并且,接回这天下的孩子,可不是什么美差,而是苦差。 无忧眼底浮现倔强,站起了身来,试图以自己的身高说服苍月心吟。 “心吟姐姐,我都快有你高了,一点都不小了好吗?” 苍月心吟抿唇一笑,侧目看向一旁干饭的清衍。 “那清衍长得更高呢,他很老吗?” 清衍听闻提及自己,投过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换了一个姿势,继续埋头干饭。 “害——我真的很厉害的好吧,对不对,姐姐?”无忧求助的看向了小白。 小白认同点头。 “那是,无忧很牛,这点我可以证明。” “你俩好的都穿一条裤子,再说了, 你自己不也是小孩,哼哼。” 小白被迫入场,上来就被苍月心吟的火力波及,当场就不乐意了。 下意识的挺着胸口,分外的严肃道: “小吗?我小吗,我小吗?” 苍月心吟放下筷子,也挺了挺胸前的骄傲,眯着眼道: “不明显吗?” 这般一幕,难免惹得几人偷笑,就连许轻舟也止不住的摇头晃脑,日常互怼,常态而已,不失为生活的调味剂。 无忧小跑来到了许轻舟身侧,晃动着他的胳膊,发动杀招,撒娇。 “师傅,你就让我去吗?好不好吗?” “我都要闲出病来啦,你要是不放心,就让姐姐跟我一起去就好啦。” “我一定能行的,也不耽误功课,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在这样的攻势下,许轻舟很快就沦陷了下来。 特别是小家伙那大大的眼珠里,满满的渴望,让他这个师傅如何招架得了。 目光随之看向小白,问: “小白,你觉得呢?” 无忧听师傅这么说,心里清楚,师傅这是默认了,求助的目光像水一般泼向了小白。 娇滴滴的叫了一声。 “姐姐——” 小白对于无忧,那是历来有求必应的主,在加之刚被苍月心吟点了点,本就有那么一丢丢郁闷。 哪里有半分迟疑,当即应下。 “我没问题。” “师傅?你看——” 许轻舟抬手,在小丫头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宠溺道: “你啊,行,那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得到想要的答案,小家伙兴奋的蹦跶了起来。 “好耶,我就知道,师傅不仅最最最帅,还最最最好了,” 许轻舟抿了抿唇,嘴角总是忍不住的上扬,无忧这孩子,最大的优点的就是嘴甜,总是能给人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 之所以同意无忧去,无非二者,其一,无忧虽然是想证明自己不假,可是他心里清楚,这孩子只是想为自己分忧罢了,毕竟自己每天进进出出的,确实挺忙的,而她又帮不上忙,类似的请求不是第一次了,既然孩子想去,那就给她个机会又有何妨。 其二,这对于无忧未来的成长也是有帮助的,莫要忘了她也是金色人物之一,苍月心吟的金色,已然让自己呕心沥血,无忧的金色想来也一定简单不到哪里去。 当然要打小培养了。 最主要的是,有小白陪着,在凡州没人能伤害他们,他很放心。 再者无忧和小白,原本就是孤儿,去做这样的事,挺合适的,而且他也信得过。 综上所述,深思熟虑后,许轻舟便遂了她们的愿了,呆在皇城里,真不如出去走走。 但是—— 他还是假装严肃的说道:“但是话先说前面,如若做得不好,师傅可是有惩罚的哦。” 无忧拍着小胸脯,自信满满道: “师傅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就瞧好了吧。” 说完蹦跶着来到清衍身后,捏了捏正在干饭的清衍的肩膀,问了一句。 “二哥,你要和我们一起不?” 清衍眼底闪过了一丝悸动,迟疑了约摸三息,还是拒绝道: “不去,没意思。” 一句话,半真半假。 不去是真的,没意思却是假的。 无忧也不失落,挑眉道: “行吧,那你好好陪着师傅好了。” 而刚刚拒绝了二人的苍月心吟,却是举起了雪白的小手,笑意盈盈,自告奋勇。 “好姐妹,带上我呗,我也想去,好不好?” 这一次,不等无忧回应,许轻舟直接拒绝道: “你不能去?” 苍月心吟瞪着大眼睛,气鼓鼓道: “为什么?” 许轻舟立马投过去了一个不失风度的职业假笑。 淡淡反问:“你猜?” 苍月心吟愤愤不平,傲娇道: “所以人和人之间,是有区别的咯,我就得帮你干活咯。” 许轻舟无奈白了她一眼,有时候是真的服了这丫头的脑回路了,到底是谁在给谁干活啊。 无忧偷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心吟姐姐,你就乖乖呆家里吧,嘻嘻——” 用过午膳,无忧小白迫不及待的就要出发。 许轻舟也没有阻拦,只是交代了二人些许话,让他们由近即远,慢慢搜寻。 并让他们带好国师专属信物,到了当地,找官府配合。 “你们两个记住了,千万别跑远,就江南三省,知道了没?” “还有啊,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不要逞能,回来找我就行。” “我会跟当地的驻军打好招呼,你们有事都可寻求军队的帮助....” “......” 从内院行自门口,一路走来,许轻舟像是一个村头大妈,一直叨叨个没完,不停的叮嘱。 事无巨细,件件点明。 听的无忧小白一个头两个大,看得苍月心吟,恍惚有那么一刹那,觉得眼前的先生不再是之前的先生了。 无忧始终很耐心的回应着自己这个絮叨的师傅: “好啦,师傅,我们知道啦,我都记下了啦。” 可是小白这急性子,却是有些不耐烦的调侃道: “就是,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老许,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一定照顾好小无忧的,一切有我,我读孙子兵法的,这点小事,你对我还没有信心。” 许轻舟目色一沉,一个脑瓜崩打在了小白的脑门上,没好气的道: “怕的就是你惹事,知道吧。” 小白抱着头,委屈巴巴。 来自许轻舟的压制,不亚于血脉的压制。 小白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在许轻舟面前,她只敢口嗨。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不怕,师傅,我帮你看着姐姐。” 第226章 送别 行至门外,无忧小白骑骏马,挥手告别,挥动缰绳之间,已然远行。 “师傅,等我回来——” 许轻舟目送二娃,亦挥舞着手,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了长街尽头,依旧未曾收回目光。 那里面装的是愁,也是忧。 忘忧先生? 呵…忘忧先生。 “先生,先生——” 许轻舟回神,收起了在秋风中挥动的手,目光缓缓落在了苍月心吟的身上,没来由的问一句。 “怎么了?” “人都走远了,还看呢?” 许轻舟微微晃动脑袋,背着手转身入府中,却是不忘了长叹一声。 “哎——” 两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些,想到的事,就会立马去做,那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啊。 苍月心吟小步跟随,半垫脚而行,宽慰起了一旁的好好先生。 “先生安心啦,小白和无忧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一定没事的。” 许轻舟不否认,只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宁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六年了,他看着她们一点点的长大,这是她们第一次,离开自己,即便心中知道,他们可以,自也无碍,可是还是免不了担忧。 虽然刚走,却已经不习惯了。 苍月心吟听着先生的话,仔细琢磨,认真回应。 “是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平平安安才是每一个父母最希望孩子得到的吧。” 许轻舟感受着风里的寒,他想起了那年那场雪,想起了那山那神仙。 “是啊,只有当了父母,才会懂吧。” 虽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三娃是友,亦是如自己的孩子一般。 苍月心吟低着头,边走边用脚踩着地上的落叶,小声的说了一句。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一个孩子。” 其声很小,不比匆匆而过的风大多少,许轻舟却也听了一个真切。 “陛下在说什么?” 苍月心吟侧目,下意识的闪躲目光,却道: “我说我挺羡慕无忧和小白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干嘛就可以去干嘛。” 说着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抱怨道: “不像我,每天要苦哈哈的批阅奏折,啊啊啊,我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我的命苦哇,先生。” 许轻舟翻了个白眼,带着一丝玩味道: “你自己选的,苦也得忍着。” 苍月心吟吐了吐小舌头,小跑掠过许轻舟。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干活了,不然晚上又要熬夜。” 看着姑娘的背影踏着秋风渐行渐远,许轻舟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 说者有心,听者亦有意。 他自信满满,似是稳操胜券,小声低语。 “想要孩子吗?呵呵,也不是不行。” 时间匆匆,小白无忧走了,踩着夕阳去的。 而简小书来了,亦是踏着夕阳来的—— 夜幕之时,皓月当空,秋时的天空清澈,月光很亮,繁星稀稀。 月光洒下时,似是给院子披了一层白霜。 园中小亭内,许轻舟与简小书对坐,烛一盏,酒满觞。 “来,简兄,陪我饮一杯。” 简小书拱手拜见,赔罪道: “国师恕罪,这酒下官万万不能在喝了。” 许轻舟眼底拂过一丝波光,看着一身红色官袍的简小书,好奇的问道: “哦,说说理由。” 简小书眼眸低垂,痛苦的神色在眼中和面容上交织,好大一会,方才道: “下官喝酒误过事,便发誓此生不再喝酒。” 许轻舟自顾自的把弄着酒觞中的琼浆,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书生郎。 “看来,有故事啊?” “丢人的事,上不了台面,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许轻舟抿唇一笑,“若是我想听呢?” 简小书咬了咬牙,面色更难看了些,但还是说道: “国师想知道,那下官就不藏着了,这——” 就在简小书准备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的时候,许轻舟却是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笑眯眯道:“我突然又不想知道了。” 简小书愣了一下,眼底恍惚,却又很快回过神来,连忙道谢。 “多谢国师。” 他清楚,国师之所以不问了,定是因为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方才没再追问。 事实也正如他所想,但是又不全是。 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更是一件丢人的是。 只是无需简小书说,因为许轻舟本就知道。 别忘了,他可是早在变法之初,就建立了锦衣卫的,在周卿,张平和周虚的打理下,这京城的大事小事,只要他想,不出半日就能送到他的桌前。 正巧,在简小书到来前,就有一张纸出现在了许轻舟的案桌前。 上面详细的记载着,简小书在这京都的遭遇。 许轻舟细细看了一遍,那字里行间无不写着一个惨字。 入京五年,四次落榜,到处流浪,风雨飘摇。 最惨的便是,初入京,遇一知己,相约酒楼畅饮。 简小书酒后吐狂言,怒斥天下公卿,食人血,恰被几个世家公子听到,爆发冲突。 被暴揍,那唯一的好友为了护住他,被人活活打死,而他也被扔到了城外。 幸遇一好心人,带回家中,方才捡回一条命。 想来他不喝酒,便是与此事有关。 穷酸书生苦命人啊。 不愿提及,怕也是因为那位知己吧。 “简兄这般说,见外了。” 既是不饮酒,许轻舟拂袖一晃,桌面空空,在一挥,茶具满桌现。 遂笑道: “既是不饮忘忧君,那便请君喝不夜侯。” 简小书惶恐,连忙道谢: “多谢国师。” 许轻舟取水,煮汤,醒茶,洗杯,一气呵成,不忘了说道: “碍,今日这亭下没有国师,也没有户部侍郎,只有我许轻舟,和你简小书。” “故人相逢,莫在叫我国师,煞了这方风景。” 简小书受宠若惊,却不敢忤逆国师之言,便道: “那我叫国师先生,可行否?” “可。” 清泉回响入空杯,君一杯,己一杯。 “来,尝一尝我这府中的茶,味道如何。” 简小书取过桌上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并无不同。 “让先生见笑了,没喝过好茶,真说不上来。” 他确实不懂茶,也不想糊弄先生,便直言。 许轻舟爽朗一笑。 “哈哈哈,简兄这份实诚,难得啊。” 第227章 月下操刀 人散秋千闲挂月,露零蝴蝶冷眠花。 江南月,夜中亭。 二人寒暄,饮浓茶数杯,精神抖擞。 渐入佳境,许轻舟开始步入正题。 他问简小书,如何看待变法一事? 简小书答,变法一事,国之大事,万民之幸,天下之幸。 许轻舟又问,你觉得变法的核心为何? 简小书答,先生的变法,乃以民为本,却不仅止于民,而是欲要打破这天下的闭合。 是思想的转变,也是社会的变迁。 古来王侯公卿世家御民,褥民,奴民,阶级明显,很难逾越,而新的法度规则,便是要打破这一道壁垒。 让寒门亦可出贵子,让王侯与民可同行。 他看的很透彻,也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听完之后,许轻舟甚是欣慰,世人论他变法,看到的太过浅显,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仇富,爱民。 仅此而已。 却看不到藏在这下面的真实意图。 更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重民轻仕,扬农抑商? 若真是如此,他又何故大搞科举,选拔能者呢? 若真是如此,他又何故旁敲侧击,规整三大世家呢? 只能说世人太多愚昧,无法看清其中真意。 许轻舟变法,无外乎一点,重组天下财富,就这么简单。 任何的社会发展到一个瓶颈的时候,都会受到阻碍,而这个阻碍便是少部分人掌控了大部分财务。 同样的他们也利用财富,奴隶了大多数的人。 至此导致社会停滞不前。 掌控者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间接的控制整个社会的大众群体,以此实现他们的财富自由。 而这个时候,想要更进一步,就要打破它。 历朝历代所用的方法便是振臂高呼,造反,取天下而代之。 进行财富的再分配。 可是凡州这片世界不一样,这片世界存在修行者,世人更愚昧,强者更强大,很难被推翻。 云城只是意外。 自然,许轻舟也不能用战争的方式,重组苍月不是,所以他就需要一点一点的来。 慢慢的来。 同样的,也多亏了这片世界可以修行,让自己手握高端战力,如同核威慑一般。 可以正面对抗这少部分的人,而不落下风。 也才能在保证社会秩序稳定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将他们蚕食。 简小书的回答,让他很满意,他清楚,简小书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人。 志同道合,和自己拥有同样的想法,和自己站在同样的高度,去看待这件事,去看这个世界。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去完成,接下来的一系列的事情。 四个月,他用了四个月布下了一张大网,做局天下。 而现在需要收网了,他需要找一个收网的人,简小书,就是他想要的人。 他问简小书。 “简兄觉得,下一步,我该如何做?” 简小书恭敬答: “简某不敢妄言。” 许轻舟盯着他,郑重道: “我让你说,畅所欲言?” 简小书眼底闪过一丝阴戾,目色一横,一字一句道: “踏遍公卿骨,杀尽天下王。” 小小儒生,竟是说出这般言论,任谁听了,都会怒斥一句,口出狂言,大言不惭。 可是这却恰恰是许轻舟想听到的,这也是他接下来,要做的。 他双目一眯,掩盖眼底的欣赏,平静询问:“简兄,为何这般觉得?” 简小书恭敬一拜,淡定回应。 “不是简某这般觉得,而是这是先生想做的。” “哦——我何时说过?” 简小书话音继续,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一言一语,头头是道。 “先生说,取天下之财,用于天下,丈量天下之田,分于天下之民,若是做到这些,王侯公卿,世家大族,自当一个不留。” “而且,氏族不灭,百姓不安,天下不定,新法不立。” “若要国泰民安,便当永绝后患,一劳永逸。” 感受着柔弱书生郎眼底那炯炯的目光,还有话语间的咬牙切齿,便是许轻舟也难免被其渲染。 简小书与那些官不同,他有着那些官员没有的身世和经历。 提及氏族王侯,他的眼中不仅有对天下为公的正,还有愤,怨,怒。 他的出身和经历,导致了他打心底恨那些大家氏族,恨那些王侯公卿。 虽然老话说,愤怒会让一个人失去理智,不可取。 可是许轻舟却不这么认为,恨本就是一种情绪,人皆有之,它何尝不是一种内驱力呢。 他不仅要简小书的正,他也要他的恨。 许轻舟一拍长桌,大赞一声,“好,说的好。” “简兄所说,甚合我心。” 他取过桌上茶盏,站起身来,双手捧之,敬简小书,郑重其词道: “许某不绕弯子了,就直说了吧。” “今日请君前来,便是有意让简兄主导重分天下土地之事,不知简兄,可愿为圣上,为我,为这天下百姓,以身入局,以天下公卿王侯之血,染尽官袍,杀一个国泰民安。” 简小书慌忙起身,亦慌忙举杯,听着许轻舟的话,他的神色变了,眼中忽暗忽明。 他不傻,也不愚,他知道许轻舟说出这句话的意思。 那就是要让他操刀,大行杀伐之事。 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因为染血,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可是他也知道,这事很重要,他关系着变法能否成功。 事虽脏,可总要有人去做。 许轻舟选中了他,是对他的信任,也是认可。 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无论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自己,又或是为了死去的那位挚友。 为了这天下百姓,为了他的满腔抱负。 他都该接受,也就该接受。 他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凝在一起,高举茶杯,郑重道: “臣,简小书愿为先生分忧,踏尽天下公卿骨,即便罪恶加身,血溅轮回,公若不弃,臣万死不辞。” 许轻舟深呼吸, “简兄大义,今日许某以茶代酒,敬简兄,干了。” “干!” 二人高举杯,饮尽一杯茶。 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落座,在长谈,直至天明。 秋夜一晚,浓茶五盏,一位先生,一位儒生,为那满江南的公卿王侯,氏族豪商定下了一个罪。 死罪。 这注定了是一个不寻常的夜,那儒生也因今夜而注定了不寻常。 第228章 三省巡查 临近天明,浮云散,天光亮,秋风起—— 二人从长亭移步书房,一切方才渐入尾声。 许轻舟揉了揉发涩的眼,慢声道: “我给简兄介绍两个人。” 说完拍了拍手,“进来吧。” 话落,屋檐上和门外的那棵桑树上都传来了悉数的动静,不等简小书回神,两个大汉已然进了屋中,对着许轻舟整齐行礼。 “国师!” “先生!” 许轻舟起身,来到二人身前,指着二人一一介绍道: “这位是沈君。” “这位是李三。” “自今日之后,他们就归你差遣了。” 二人侧身对着简小书拱手作揖,异口同声道: “见过简大人。” 简小书也赶忙回礼。 “二位无需多礼。” 许轻舟端着手,柔和的目光落在了三人身上,再次交代道: “你们都是许某信得过的人,接下来,我和圣上就把这事交给三位了,还望你们尽心冕力,通力合作,互相扶持,务必将此事办好。” 三人在许轻舟面前列成一排,依次表态。 简小书:“先生放心,简某定不负重托。” 沈君:“国师放心,沈君会全力配合简大人的。” 李三:“我和三千兄弟,定为先生披荆斩棘。” 许轻舟眼底尽是欣慰,也是慎重,亦对三人抱拳。 “那就拜托了。” 三人告辞,相继离去。 许轻舟踱步窗前,徐徐呼吸,见天明,听风鸣。 “好戏才刚刚开始——” 这只是开始,却并非结束。 踏尽公卿骨,杀尽天下王,而后分天下田产,给天下百姓。 这从不是一件小事,不是自己的人,他信不过。 让那些户部的官去做,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何他要举行新科的原因。 他就是需要一批新的血液去做这件事。 简小书是领导者,而沈君作为金丹高手,自是可以在明面上护住简小书。 至于李三,算是意外之喜吧。 一月前突然到来,而且来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当初林枫城的三千死士。 他们得知自己要变法,缺人手,便不约而同的进了京,愿为许轻舟肝脑涂地,生死不惧。 许轻舟确实缺人,自是用了他们,他们一片赤诚之心而来,自己岂能辜负。 明面上的事由简小书去处理,暗地里的一些脏事自然也要有人去做,而三千死士原本就是干这个的。 也是他们擅长的。 至于如何做,他也交代清楚了,他将锦衣卫几个月来收集到的所有王侯公卿,士家大族的罪状交给了简小书,他相信,简小书知道该怎么做的。 至于锦衣卫,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世家王侯与朝堂臣子,军队将领之间,千丝万缕,关系错综复杂。 彼此之间渊源深厚。 有的是亲戚,有些是师生同门,而有些则是结了亲。 只要简小书那边一动,那么锦衣卫就需要时刻盯紧这些百官,稍有异动,便可先斩后奏,以防动乱。 他们若是聪明不动,那便就这样了,若是动了,便是死。 许轻舟都已然安排妥当。 —————— 次日: 许轻舟以国师之名,召满朝文武于皇宫早朝。 又以君王之名,在朝堂之上,宣布了新科考生的任命。 任命简小书为:三省巡查使,官拜一品。 授天子剑,可执新律先杀后奏之权。 奉旨巡查三省之地。 又封4000多官员全部入主户部,官及九品户部文书,随简小书巡查三省,一切皆由其差遣。 圣旨一出,朝野震动,群臣哗然。 他们知道,这一次,国师是要动真格的了。 巡查三省是假,土地改革怕是真的。 不然何至于一个三省巡查使,配了四千才子跟随呢? 这不明摆着要搞大事吗? 早在之前,户部就丈量了天下田亩,又统计了天下之民。 国师也不止一次说过,天下之田亩,应归天下之民所有。 而且新律中有一条关于土地的律法,是这么写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强调了,天下是天子的天下,土地是国家的土地,不归任何人所有。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用,但是这不是你的。 更是明文规定了,不允许任何人买卖土地,否则全家发配充军。 就是摆明着告诉你,土地是让你用的,不是让你卖的,因为这是国家的。 奠定了土地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 而现在,这新律施行,三省巡查,要的就是变法真正落地。 他们都不用想,那些手握大量土地的人,一定是此次变法的试刀石,无处可躲。 朝会结束,群臣散去,简小书带着圣旨和许轻舟的托付,浩浩荡荡的出了城,直奔离京都最远的余杭而去。 打算由远即近,来一波扫荡。 群臣惶惶,议论纷纷。 “这简小书是何来头,竟是得国师如此重用?” “不知,不过国师用人,历来无私,就是我等这般,也未曾受他排挤,想来这简小书定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三省巡查,说是查这新律是否落实,可是这阵仗怕是没那么简单啊。” “呵呵,你们还看不明白吗?国师这是要洗牌了,现在万事俱备,这简小书就是那阵东风,等着吧,余杭过个几日,定然有大事传来。” “碍,时代变了,想那么多作甚,明哲保身,留下这颗脑袋才是明智之举,没看就连三大世家都妥协了。” “确实,彼时国师还未有功名,魏公都尚且斗不过他,现在,这普天之下,还有何人能与国师抗衡的。” “嗯嗯,确实,除非祖陵那位出山。” “那位,谁知道真的假的,散了散了,该干活了。” 简小书走的那一日,许轻舟和苍月心吟在城头目送,待了很久很久。 沐着秋风,二人漫步城头,边走边聊。 苍月心吟问:“先生,这次是真的要动手了吧。” 许轻舟没有否认,语气却始终带着些许失落。 “嗯。” 苍月心吟歪着脑袋,看着先生眼底的那抹愁,又问: “我看先生好像不太高兴,是担心那简小书办不好这事吗?” 许轻舟摇头,眼中染上一抹悲悯,意味深长道: “我从不怀疑,只是要死人了,很多人——” 公卿未曾欺我,公卿却要因我而死,对于行善救人习惯了的许轻舟,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一道坎的。 苍月心吟又岂不知先生所愁,可是历来盛世,本就是踩着鲜血诞生的不是吗? “先生无需自责,那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欠这天下的。” 许轻舟没再说话,只是没落的看着城外,看着天边,看着那高耸入云的苍山,看着那漫天白云。 是啊,那是他们的命,享受了先辈的福泽,那便承受那福泽下的恶报吧。 当然,他们可以活,只要他们舍得。 可是,真的舍得吗? 第229章 猩风起江南 凛冬将至,一年已逝,今年的江南还是没有下雪。 可是却起了一场猩风。 风从余杭一路南上,吹到了京都,闹满城风雨。 血腥味弥漫在江南三省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年,是变法的第一年,后来老人们都说,先生来的那一年冬,江南确实没下雪,却是下了血。 也是在那一年,人们才真正的意识到了,什么是变法。 简小书到余杭时,深秋逝,大刀阔斧。 消息传回京都时,寒冬至,群野哗然。 一时之间,城间小巷也好,茶楼酒馆也罢,又或是田间地头,人们三三两两,五六成群,议论声声,吠声滔滔。 “听说了没,三省巡抚简大人到了余杭,斩尽满城公卿啊?” “可别说了,说是一连砍了一个月,杭城外的江都染红了。” “太吓人了,这是要干嘛?不是变法吗?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太可怕了——” “怕什么,这是好事啊,没听说吗?所有的余杭百姓正在分田地呢,每人都有,分到了那可就是自家的了。” “当真有这么一回事?分田吗?”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余杭血染江,百姓乐开颜,家家有田地,心里不发慌,来年那可有好日子过咯。” “真的假的,那以后是不是就不用给人家做佃农了?” “那可不,翻身做主人了,哈哈。” “啥时候这风也能吃吹到咱们京都来啊,挺急的。” “别急,别急,快了快了。” 一场土改风波,自余杭开始席卷整个苍月。 对于土改,百姓们有一些概念,云城当年变故,新的山王便是将这整城的土地分给了百姓。 当时的百姓听之,犹如梦幻一般,想都不敢想。 不曾想数年之后,这场风居然吹到了江南。 江南人口多,良田也多,若是真平分了,那每人皆可得数亩良田,往后的日子,那都不敢想。 吃饱肯定是没问题的不是。 故此初听余杭大乱,寻常百姓无不期待,皆翘首以盼,期待那三省巡抚早日到来。 而氏族商贾,王侯将相却是人人自危,看着屠刀悬顶,乱做一团。 余杭之地,一月光景,公卿被杀了个干净,踩在他们的血泊中,一个群体慢慢崛起,百姓纷纷高呼,圣上之名,国师之名,高呼简小书之名。 这个冬天,整个江南注定不太平。 远在封地百王,初闻此风,骇人听闻,一个个完全不可置信。 人人都知道,会起一场风雨,却是没人想到,这场风雨居然如此猛烈。 氏族大家,砍了。 地主老财,砍了。 王侯将相,砍了。 就连皇族血亲,苍月氏,那简小书,也是说砍就砍,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各地贵族听闻,纷纷上告京城,控告三省巡抚,徇私舞弊,屠戮忠良。 中书省的诉状,堆满了案牍房,看不过来,根本看不过来。 六部官员初闻此事,亦是人心浮躁,他们预测到了事态可能会失控,却是真没想到,会这般恐怖如斯。 一个月,斩首十万人,这是何等的夸张,说是整个苍月开国以来,最大的典狱也不为过了吧。 而且这只是刚开始,现如今余杭村镇乡野,砍头还在继续,这个数字,还在上涨。 “疯了疯了,这简小书想干什么,真打算杀尽天下公卿氏族吗?” “废话,余杭一省,都特么要杀绝了,你说呢?” “如此杀孽他就不怕遭天谴吗?谁给他的胆子啊,真是不知死活。” “小点声,这事这么大,肯定是那位的主意啊。” “太可怕了,国师太可怕了,看着和和气气,杀起人来,是一点不带犹豫的啊。” 有人害怕,有人惊骇,有人慌张,自是也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悲天悯人。 “在这么杀下去,苍月怕是要乱啊。” “谁说不是啊,京都,钱塘,现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国师还是太急了些。” “且看看,且看看,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的好。” 他们的担忧并非不无道理,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余杭杀了那么多人,钱塘和京都的怎么可能坐得住了。 眼看那屠刀就要落在自己头上,自是多少运作,上坊京都。 结果可想而知,消息石投沉大海,没了音讯。 毕竟整个京都谁不知道,简小书背后站着的是国师和圣上,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反对不是。 所谓的文人风骨也好,文官死谏也罢,全部是扯淡。 简小书是杀人不假,可是人家都是按新律杀的,每一个人死的,那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看似屠杀,可是在百姓眼中那可不一样,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迟到的正义。 被杀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为富不仁鱼肉百姓的主,死了那是活该。 简小书,就是染了一身的血,他也是好官。 更何况他们还分到了土地呢。 所以在百姓眼中,简小书也好,忘忧先生也罢,还是当今圣上,推行新法,杀公卿,就是为了将那些田地分给他们。 人是为他们而杀,为天下而杀。 自是纷纷称赞,不求神佛,反倒拜起了天子和国师。 他们不仅自己不骂,还不允许别人骂?如今在余杭,若是听到有人说圣上和国师半句不是,那家伙,被打残都是轻的。 贵族公卿们眼看上告无门,而屠刀临近,索性一不做二休,竟是意图造反。 可惜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中,刚动了念头,尚未举事,就被满门尽灭。 王侯,公卿死了一批又一批,一些不知死活的官员,试图挑战权威,也成了变法之下的垫脚石。 这一次,反倒是四位公卿学聪明了,选择按兵不动,紧闭府门,不迈出大门一步。 他们清楚,他们可斗不过这国师,所以摆明态度,我没出门,啥事都和我无关。 可谓将怂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人杀了一批又一批,却是半点浪花也没溅起来。 这让那些看热闹的,旁观的,暗中观察的,一个个惶惶不安。 细思极恐啊。 屠尽天下公卿氏族,居然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这难道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吗? 试问天下何人能做到。 唯国师尔。 人在京都坐,仅仅一年,天下尽在手中。 最重要的是,如今的变法深得民心,一切已成定局,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忘忧先生,当真仙人—— 第230章 变法第二年秋 次年初春,余杭事了,又三月,简小书安定钱塘,分了天下土地,流下一滩汪洋血海。 进京都,百姓呼应,仅仅一月,京都事易了。 时逢四月,染血的江南,绿意正浓时。 简小书金暖殿上,着血衣官袍,御前复命。 “臣三省巡察使简小书,幸不辱命,已行新律于天下,分三省良田于天下之民,特来赴命。” 许轻舟自起身,踱步殿中,赞。 “简大人,辛苦了。” “为陛下,为天下,臣不苦。” 无人知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场风暴在江南席卷了7个月,他便杀了七个月。 期间遭遇暗杀无数,下毒,埋伏....无所不用其极,幸不辱命。 踏遍天下公卿骨,斩尽江南王与侯。 为这盛世,染尽泥泞,为这太平,斩尽荆棘。 随着天子剑归位,此事彻底了了。 除了京都皇族,三大家族以外,整个江南无一幸免。 简小书给许轻舟交了一份染血的答卷,却也是一份满分的答卷。 而许轻舟也给苍月心吟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取天下之田,还于天下之民。 不仅如此,简小书此行抄没之财物皆入户部,合计白银十万万两。 一时之间,空虚的国库,竟是堆满了金银,达到苍月建国以来,最高峰值。 简小书因立此大功,官至左丞相,兼顾工,户,吏三部之实权。 算是这个时代,屌丝逆袭最佳的代表。 而与其前往三省的四千多学子,也得到了对应分赏,安置在各个部门,掌控政要之事。 新的政权在建立,新的官员体系在重组。 许轻舟也成功的走完了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只需要一步一步的来,便可实现苍月心吟要的大国梦。 而他悬着的心也渐渐落定。 一日之晨,许轻舟在翻书,苍月心吟在批阅奏章。 苍月心吟悻悻道:“今日奏折比昨日又少了耶,真好。” 许轻舟轻笑应:“事情大多已了,以后大可不必这么累了。” 闻言苍月心吟放下笔杆子,往许轻舟的身侧靠了靠,期待的望着先生,问:“那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干嘛呢?” 许轻舟想了想,放下手中书,看向苍月心吟,突然问道: “你说我在城里开个医馆如何?” 苍月心吟一愣,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许轻舟却浑然不在意她的反应,自言自语道: “这主意确实不错,就这么定了。” 人虽在苍月,可是许轻舟却心系整个寰宇。 解苍月心吟之忧,自是不能只解她之忧,还有这天下不是。 咳咳,当然这都是冠冕堂皇的话。 说直白一些,就是自己的修行不可落下。 自当上了国师以来,也算是为了苍月的事废寝忘食,日夜颠倒。 往常的日行一善大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都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拿全勤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姑且不说行善累计次数可突破境界修为,增加寿命。 这行善值和力量点自己也得挣不是,总不能就等着无忧和林霜儿的返利过日子吧。 那和低保户有什么区别,他必须努力。 以前没那个条件,现在事情大多已定,朝堂之上也好,商贾之间也罢,又或者是军队,都遍布了自己信得过的人。 他无需事事亲力亲为,只需发号施令,就可。 和苍月心吟一样,也是时候当甩手掌柜了。 ———— 说干就干。 那年盛夏,北门最喧闹的大街上,新开了一家医馆,上写四字。 妙手回春。 短短一月,便就名声大噪。 因为这医馆里有一老郎中,无愧妙手回春之名,凡是寻他治病者,皆是药到病除。 什么疑难杂症,皆不在话下。 只是有些古怪,那便是这老郎中,一日只救一人,而且只救女人。 这也成了整个京都最大的谈资。 于是乎,这妙手回春的医馆里,每日早晨,你大都会看到一群老妇人大排长龙。 而后抽签,中者可治其病,清其疾。 这般一幕,对于寻常百姓,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觉得这郎中性格古怪罢了,竟是有这般不寻常的规矩。 可是有权有势之人,却清楚的很,这里面的郎中是谁,更无需费力去猜。 毕竟许轻舟刚入京都之时,这全天下的人都在收集他的信息,那些年天霜城的忘忧阁,自是被人给彻底的扒了出来。 现如今一对比,同样的模式,同样的规矩,唯一不同的便是当初的算命先生变成了如今的老郎中罢了。 他们自然也猜得出来的。 这老郎中可不就是当今的国师吗? 对此,他们亦是心照不宣的默认,假装都不知晓。 而许轻舟自是也乐在其中,治理天下之时,亦不忘了治病救人。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无所事事,淡淡春山,盈盈秋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到了秋天的时候,江南三省迎来了正式变法后的第二个秋天。 江南三省的百姓,也迎来了第一次的大丰收。 他们拥有了自己的土地,辛勤劳作了一年,总算是有了收获。 他们看着满屋的粮食,喜极而泣,高喊上天垂帘,高呼天子之名,高赞先生大德。 这一年的秋天,不仅百姓家家有了余粮,因田亩分与天下人,国库收上来的粮食也爆满了仓。 两年变法,初见成效。 安居乐业,已具雏形。 百官朝贺,狠狠拍了一波马屁,皆言先生如神仙在世,改天地,换日月。 许轻舟面对恭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变法尚未成功,各位还需勉力而为。” 许轻舟确实没有说错,变法以来,一年有余了,苍月人口却不增反减,少了大几十万。 变法图强,难免杀戮,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可是当看到那揪心的数字之时,许轻舟还是心力憔悴,有些低沉。 不免时常,对月轻叹。 “哎——任重道远啊。” 当然,数据虽不好看,但是却不妨碍如今苍月一片欣欣向荣景。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看到盈利的。 又是一年冬至,许轻舟宴请亲朋,于府中畅饮,顺便让众人汇报了最新的进展情况,以便来年重新修订建设计划。 高谈喝彩,皆是功绩。 第231章 欣欣向荣。 无忧,小白说,再有半年,三省的孩童就能全部接回京都,入住流浪巷。 宁锋说,最多半年,安和坊就能重建成功,预计可容纳天下乞儿上百万者。 周卿,张平,周虚说,天下初定,该杀的杀了,该查的也查了—— 简小书说,国库充裕,可大兴土木,江南三省河道开凿一切顺利,新法商税,推行已步入正轨,新法实施,全国案件少了很多,尤其是凶杀案。 南宫言说,试验田育种也成功了,其中稻谷,玉米等按许轻舟的要求,一年种两季,收了种,种了收,已经累计四季种粮了。 现如今手里的种子,玉米可够栽种万亩良田,稻谷可种五千亩良田 而许轻舟提供的土豆,更是平均2月余一茬,如今已然反复种植七次,其种子可供应大半个江南。 对于许轻舟来说,这南宫言所说,便是他最想听的。 只要土豆种下地,那么这江南就真的要成为名副其实的粮仓之地了。 至于稻谷,玉米也可以在来年先覆盖一省,之后便可全国推行。 试想一下,自此之后,江南之地,一年两耕,还有谁能吃不饱呢? 到时候人口增长,必将是必然。 于宴席结束之后,次日酒醒之时,许轻舟一一安排了来年的新计划,让众人分别认领,各自完成。 便匆匆散去。 而他则负手踱步堂外,游于园中,取食喂鱼,目光沉沉,思绪幽幽。 “百姓都吃饱了,国库也满了,钱该花了,来年也该对付王侯了。” 又是一年春,万物复苏,莺飞草长。 今年的苍月,刚开春,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工部居然免费发放种子,给三省百姓。 有田,有地,有吃的,这本就跟梦一样,现在朝廷居然免费发种子了? 恍惚间皆是梦幻。 “真发啊——” “人麻了,这变法变得,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听那小吏说,这东西叫土豆,砍成小半种在地上,两个月就能收成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你看这稻谷,这可了不得啊,听给南宫家干活的人说,一亩地能产2000多斤呢,而且还能种两季。” “真的假的,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这2000斤,那不得敞开了吃。” “都不懂了吧,这可是国师培育的种子,那都是仙种,2000斤算什么,吃饱那是一定的。” “嘿嘿,你这么说,俺都迫不急的想到秋天了。” “........” 今年的春耕,与往年不同,江南三省的百姓干劲更加高涨。 他们都在期待,期待来年的秋天,收获满满。 而上天也终将不负他们,定会让他们,挣个盆满钵满。 如今户部有了银两,农业大兴,商业却略显颓势,为刺激商业的建立,许轻舟又颁布了新的法案,以三大世家牵头,动员世人,欲要大兴商业。 不过吗?凡响一般,毕竟这公卿世家血案历历在目,人们投鼠忌器,自是不敢尝试的。 在他们看来,现如今,干什么都不如老实种地来的安生。 不求大富大贵,但求有命活着。 对此,许轻舟未曾感到意外,也不曾着急惊慌,凡事需要一个过度,自己确实操之过急了些。 要说今年,最忙的便是工部。 不仅水利之事,明显增加,许轻舟大笔一挥,竟是要在京城外建造三所学堂。 规模之大,举世之最。 一个学堂,培养读书人,是曰书院 一个学堂,培养修炼者,是曰武院。 一个学堂,培养行医者,是曰医院。 更是颁布新律,三院建完之后,天下学子皆可前来,只要通过考核,便可入院,吃住全免,无需学费。 更是特别提及,女子亦可入院。 无疑又是一个重磅炸弹,砸在了整个江南之地。 天下读书人也好,习武之人也罢,皆心系江南,心向往之。 —————— 春悄然而逝,夏猛然而来,京都各地一幅热火朝天之景。 而安和坊的建设也在历经两年的时间,彻底建成。 一个全新的坊悄然立于京都之中。 曾经的破败不见,现如今入眼皆是繁华。 不仅楼阁耸立,更是建有书斋武院,设施之完善,让整个京都的百姓无不眼红,都在感慨,自己为何不是那乞儿中的一人呢。 而无忧小白,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整个江南的流浪孩童都送往了京都,送进了新的安和坊。 并且无忧还在江南各地的府衙建立了完善的收容制度,今后,凡有无父无母之孤儿,皆需由官府送往京都之地。 形成了一个闭环。 安和坊很大很大,能容纳近乎百万的孩童,依旧很宽敞,成了一个孩子坊。 欢声笑语时常萦绕整个京都。 这一日,许轻舟早上治了一位大婶之后,便匆匆换装,找到了苍月心吟,道: “今日你便出关,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干嘛?” “宁锋说安和坊建成了,我打算弄个仪式,你到时候,上台说两句。” 苍月心吟,一听安和坊终于落地,分外兴奋,大大的眼中满是欣喜。 “太好了,我这就去摘星宫,假装出来。” 说着不忘了对许轻舟眨了眨眼,提着裙摆,小跑离去。 虽是临近三十,可是姑娘心中仍有一份天真,令人向往。 如今又多了几分韵味,更是让人眼馋,难免心神荡漾。 夜晚,宁锋前来禀报,安和坊明日事宜,准备于正午之时,举行建成仪式,说了些细节,问许轻舟可行否? 许轻舟自是只回了一句,你定便可。 次日清晨,三娃早起,梳洗打扮,穿上了盛装,催促着许轻舟。 “师傅,你快点啊,都要开始了。” “就是,老许,快点,不然我可破门了。” 许轻舟无语至极,天刚放亮,晓日未现,你说迟到?属实过分。 不过却也能理解,毕竟那里的孩子,十之有六,都是两人带回来的,事关安和坊,她们上心也在情理之中。 他遂起身,准备洗漱,门外却是又传来了动静。 “先生起床否,朕等不及了?” 许轻舟脸色一垮,心里骂骂咧咧。 “你妹的,都起这么早作甚,服了——” 第232章 忘忧坊 忘忧坊。 京都。 北城·新安和坊。 今日一早,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时隔两年一座新坊拔地而起,放眼看去,楼阁林立,街阔道平,早已没了当初的丝丝破败。 有的尽是繁华。 若论建筑群的规模和布局,此坊当之无愧,可得一百三十坊之魁首之位。 这不仅仅是一座坊,更是苍月变法后,一个象征时代标志的建筑。 也是忘忧先生,当今国师,在这个浩瀚的国家,从有到无搭建起一座新城的根基。 两年的时间,新律推行,看似顺利,实则是重重受阻,无数的人前仆后继,整个国家,血流成河。 就如废墟之上的灿烂,虽美,却也是一种别样的凄美。 而安和坊的建成,无疑是告诉这世界,变法可行,和平可期。 仅此一坊,以许江南再无乞儿。 今日新坊开坊,举行仪式,意在昭告天下,朝廷心中有百姓,有万民。 你可无家,但却有国,而国便是家。 其中深意并非寻常之人就能看得透彻的。 这是一个善举,却也是许轻舟自变法以来,下的一步大棋,是曰,神来一手。 他相信,在未来的未来,当这里的孩子们长大了,他们的心中,定会对这个国家充满归属感。 若是国有难,他们必将前仆后继,生生不息。 而这还不是许轻舟要做的,他还要将这些人培养成才,成国之脊梁。 一清早,四面八方的京都百姓,不约而同的朝着安和坊汇聚而来,只会了一窥这等盛世。 朝中官员也大半前来,因为今日来的可是国师,还有圣上啊。 圣上特意出关而来,他们又岂有不来之理。 故此人山人海,声声鼎沸,大街小巷,挤满人群,那入坊高台的长街两侧,就连房顶都蹲着不少孩童。 “这安和坊是真大啊,啧啧,我都想住这里了。” “那简单啊,你当孤儿,就能来了,哈哈哈——” “听说今个圣上和国师将亲临,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看啊,八九不离十了,你看,六部叫得上号的大臣都来了,这么大阵仗,就算圣上不来,国师也是要来的不是——” “快看,是简大人,没想到他也来了——” “遥望一儒生,实则乃狂生!” 随着时间的推移,锦衣卫入场开始清空街道。 “锦衣卫办事,所有人,散开,让道。” “让道,让道。” “都往后退,往后退。” 锦衣卫一出现,原本拥堵的长街,人群本能的向两侧退开,让出了一条阔且宽的大道。 喧闹的人潮,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锦衣卫,近两年来,在这江南,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在世人的认知中,锦衣卫乃是皇上亲卫,要么不出手,一但出手便是抄家灭族,鸡犬不留。 可以说新律能顺利在江南三省推行,土地能成功分配,而无人阻拦,锦衣卫的功劳可不比杀尽天下公卿的江小卿小多少。 基本上势力比较大的一些群体,那都是死在锦衣卫的屠刀之下。 愣是以一己之力,按住了所有的动荡因素,强压舆论。 “锦衣卫来了,圣上和国师要到了。” “往里边挤挤,再挤挤——” 锦衣卫开道,片刻后,九马之车当头徐徐而来,身后紧随八马之车。 甲士数百,威风凛冽。 马车行近长街,两侧百姓匍匐跪拜。 直至安和坊前,马车止步,圣上,国师先后下了马车。 群臣于前排列一排,躬身一拜。 “拜见圣上,拜见国师。” “圣上万岁,国师千岁。” 全坊百姓,纷纷下跪,山呼,万岁,山呼,千岁。 其声滔滔,如滚滚江河,萦绕京都上空,渐渐滔滔回荡。 如此一幕,当为盛世。 苍月心吟微微抬手,尽显天子威严。 “免礼!” 再山呼—— “谢圣上!!” “谢国师!!” 天子在前,不怒自威,先生在侧,笑意盈盈。 二人前后登上高台,世界安静,虔诚而待。 等待着仪式开始。 宁锋小跑上前,来到苍月心吟身前,躬身拜见。 “圣上,一切准备就绪,是否可以开始?” 苍月心吟看向身侧的许轻舟,笑问: “先生,怎么看?” 许轻舟未曾说话,只是对着众人微微顿首,意思不言而喻。 苍月心吟,心领神会,拂袖一挥。 就依先生之意,开始吧。 “诺!” 仪式开始,稍许繁琐。 群臣贺天,万民贺地,如约往常长篇大论,再请天子上前,致辞。 苍月心吟早有准备,将预先写好的稿子,念了一遍。 群臣百姓拜圣上,高呼其万岁。 最后,宁锋高喝。 “下面,请圣上,替新坊提名。” 话落,在世人的期待中,数名孩童代表,端着一块扎着红布的空白木匾来来到台上,跪地扶之。 一旁太监匆匆上前,一人举笔,一人端墨。 苍月心吟在万众瞩目中,缓缓取过墨笔,单手握之,未曾多想,便在木匾之上写下三字。 笔走龙蛇,字体磅礴,隐有龙威。 收笔,含笑,目光无意间看向许轻舟。 公公走上台前,高诵。 “圣上谕,赐新坊名,(忘忧)!!” 牌匾亦被高举,面向世人。 《忘忧坊》三字,展示在世人眼前。 新坊现,天子赐名,忘忧坊。 出乎意料,却是合乎心意。 百姓再次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何为忘忧,自不是此坊真可忘忧,而是国师,叫忘忧先生。 “圣上万年,国师千年!!” 许轻舟有那么一些小意外吧,看着回到自己身侧,在人潮看不到的角落,对自己得意的挤了挤眼睛的苍月心吟,许轻舟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面带浅笑轻叹。 “这丫头,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二人在山呼海啸中,悄悄隐于幕后,苍月心吟迫不及待的问道: “先生,怎么样?” 许轻舟明知故问,懵懂道:“什么怎么样?” 苍月心吟认真道:“名字啊,我这名字起的好吗?” 许轻舟抿了抿唇,吐出二字。 “一般。” 苍月心吟眉梢一拧,拂过一丝失落,可怜巴巴的望着许轻舟,超小声道: “可是我想了好久,而且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先生不喜欢吗?” 许轻舟揉了揉鼻尖,补充道: “我就喜欢一般的。” “噗——先生啊,油嘴滑舌。” 许轻舟自顾自的舞着画扇,风轻云淡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陛下。” 苍云心吟眼前一亮,满眼期待,“什么啊?” 许轻舟神秘一笑,卖了一个小关子。 “跟我来——” 第233章 高楼观群童 许轻舟折扇一合,神念一动,脚下一踏,迎风而去,苍月心吟身侧亦起一阵风。 风很轻,却托举着她近乎百斤的身体凌空而起。 紧随许轻舟的身侧,向着此间最高的楼而去。 无忧,小白,清衍几人茫然,目送二人渐行渐远,一个个神色精彩。 “他们去干嘛?” “不知道。” “姐姐,我们去找孩子们玩吧。” “好,走!” 清衍挠了挠头,一会看向无忧小白去的那边,一会看向许轻舟和苍月心吟去的那边,神色纠结。 却在此时,一抹炊烟吸引了他的视线。 少年瞬间释然。 “都不带我玩,我干饭去。” 仪式结束,敲锣打鼓,随着圣上亲自书写的坊牌被高高挂起, 预示着忘忧坊正式开市。 人们乌泱泱的涌进忘忧坊内,喧闹一时。 儿童吵闹,于长街过道,东奔西走,时听吵闹声,时见追逐影。 忘忧坊内有一高楼,于群屋之中,鹤立鸡群。 许轻舟和苍月心吟,此刻就站在那上面。 站在此处俯视,整个忘忧坊尽收眼底,一个不一样的城涌入二人眼帘。 忘忧坊和京城其它坊不一样,或者说,它和普天之下所有的城市都不相同。 整个坊内,长街交错纵横,却少见五花八门的商铺,细细看去,看到的也只有一些小吃罢了。 大多卖的还是包子,大饼之类的面食。 所谓的茶馆也好,酒楼也罢,又或者是当铺,绸缎庄,踏遍整个忘忧坊,亦找不到一家来。 这里的孩子,吃饭由朝廷管,一切的一切都由户部开支,就是这零散分布的包子铺,都是三大家族在经营,而且是亏本经营。 半慈善的经营模式。 苍月心吟从这个角度,看着这座先生替她建起来的城,内心触动更大,特别入眼满街孩童。 耳畔欢声笑语,更是让她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她竟是也控制不住的眯着眼,感慨道:“好多孩子啊。” “你看那小家伙,摔倒了都不哭哎——” 许轻舟同样半眯着眼,不忘了舞动折扇,似是一翩翩公子,慢声道: “我已经差户部拨款,工部之人落实,在替他们赶制衣服了,嗯——到了秋天,圣上在来这里看,将更加壮观。” 苍月心吟侧看先生,笑道: “先生是打算让他们穿同样的衣服吗?” “嗯—” 苍月心吟满脸期待,她很难想象,当几十万的孩子,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一起时,那将会是一副怎么样的震撼。 “什么颜色的啊?” 许轻舟手掌拂过储物袋,一套制式的服装出现在手中,并递到了苍月心吟的眼前。 看着入眼的红色,苍月心吟眼中泛起一抹灿烂。 “红色,我最喜欢红色了。” 她喜欢红色,世间最鲜艳的颜色,最灿烂的颜色。 迫不及待的接过,打来了来。 苍月心吟看到的是,一款在现在随处可见的常见校服。 红色的“校服”胸口处,还有用特殊的东西压出的两个字体。 [苍月] 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无不让苍月心吟眼前一亮,特别是那胸前的苍月二字,更是深深的抓住了她的眼球。 喜欢在她的眼中,有了明确的定义。 “先生果然是大才啊,竟是能设计出这样的衣服款式,看似简单,实则线条分明,穿上一定很精神,特别是这苍月二字,我很喜欢,嘻嘻。” 她说的是实话,不过也有担忧,不等许轻舟有任何回应,她却是略带质疑的问了一句。 “不过这样的衣服,造价很贵吧,国库的钱还够不?”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浩然凡州,别看有修行者在天空飞来飞去的。 实则工业水平极其落后,但凡是这种深颜色的布料,制造的难度和成本都是远远高于普通的麻衣的。 寻常百姓还真未必穿得起。 许轻舟自然也猜到苍月心吟的担忧,只是苍月心吟不知道的是,现在布料染色,乃至布匹的生产,早已今时不同往日了。 许轻舟早就提供了最先进的技术和图纸给予了工部。 工部也早就攻克了这个难题。 要知道,在变法之初,工部可是召集了天下工匠入京都的。 他们这两年也没闲着。 “陛下无需操心,这个真不贵。” “是吗?想来是先生又弄了稀奇的东西出来了吧,嘻嘻。” 许轻舟没有反驳,始终噙着浅浅笑意,意思不言而喻。 苍月心吟将衣服捧在怀中,歪着脑袋笑问:“话说先生,你说要送我的礼物不会就是这个吧?” “当然不是。”许轻舟摇头否认。 话音一顿,却是又莫名的说了一句。 “我记得圣上跟我说过,圣上想要一个孩子。” 苍月心吟一愣,脑海里懵了一下,心想先生为何这个时候说这个,难不成先生要送我一个孩子—— 她本在脑海中脑补,一幕幕闪过识海。 男儿的脸蛋上,只是一刹那就羞红了耳,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耳朵发烫,些许燥热。 羞愧难当,却不知道为何又有些期待和欢喜,思绪复杂。 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咬着红唇,温柔的小声说道: “先生干嘛突然说这个。” 酥麻之音入耳,许轻舟也懵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苍月心吟,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他心里一咯噔。 坏了,这下误会大了。 原本自己就说要送她一个东西,现在又提及孩子,也不怪苍月心吟会多想,换做自己,自己怕是也会多想的。 他赶忙清了清嗓子,挪开目光,说起正事。 指着身下忘忧坊,指着群童,娓娓道: “陛下请看,整个忘忧坊,现在共有孩童五十六万多人,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 “我跟他们说,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 “我不仅要给他们家,我还要教他们读书识字,把他们培养成才。” “我跟他们说。” “尔虽无家,既生苍月,国即尔家。” “我还告诉了他们。” “尔虽无父,既食君禄,君即尓父。” “我会教他们,爱国,忠君......” 视线缓缓收回,落在苍月心吟身上,许轻舟在道: “圣上说过,你要让花盛开,在阳光下绚烂的开,在风雨中肆意的开。” “他们就是鲜花,当他们穿上这套衣服的时候,他们就是盛开的鲜花,且是最鲜艳的鲜花。” “圣上不是想要一个孩子,他们就是许某送给圣上的孩子。” “现在,或者将来,我相信他们将会一直守护这个国家,守护圣上,即便是许某离开了,他们也依旧还在,他们的孩子,孙子,世世代代,无穷无尽....” “国泰民安,是圣上所求,亦他们所求。” “终有一天,他们会接过那个大国梦,带着苍月继续前行。” “苍月的未来,至此生生不息!!” 第234章 一往情深。 夏天的江南,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会流连忘返。 夏天的江南,是风最勤快的季节—— 站在楼顶,风很清凉,也很匆忙。 苍月心吟立在风中,暗金色的龙袍被吹的鼓起,哗哗作响,而她却是一动不动。 视线时而看向先生,时而看向身下。 许轻舟的话音,就像是这盛夏的雷鸣,在脑海中突然响彻,且不止一声,也不止一次。 (尔虽无家,既生苍月,国即尔家——) (尔虽无君,既食君禄,君即尔父——) (忠君,爱国,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 先生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先生的一字一句,萦绕耳畔久久回荡。 她将怀中的红衣抱紧,越来越紧,越快越紧—— 眺望远方,蓝天白云下,欢声笑语间。 她说的话,先生都记得。 而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先生做的一切,都这么的有意义,即便是她,也未曾想到。 一个忘忧坊,却不仅仅只是一个忘忧坊。 这是先生送给她的礼物,却一定不是先生唯一送给她的礼物,她很清楚,这只是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 先生送给她的也不是五十多万个孩子,而是送给了她一个天下,一个生生不息的苍月。 她咬着唇,抬头看着先生,眼眶中隐隐有泪花打转,郑重其词道: “谢谢。” “这礼物,心吟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许轻舟看着姑娘,那眼底的泪花荡漾,嘴角勾起,相对无言,静静对望。 风依旧在吹,在这个春天,在这座新坊之上。 风想一直吹, 就连时间自己也希望,能就此停下。 交错的目光里,有感动,有热烈,还有喜欢—— 美目传情间,也许只有那匆匆路过的风知道,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 可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有八,余一者为错过,另一者为注定。 花开自有花落日,相逢终有离别时。 苍月心吟知道,先生会走的。 许轻舟也知道,苍月心吟会“走”的。 而风却不知道。 人太过清醒,烦恼剧增。 许轻舟又能如何,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能改变的,就如轮回,便就归他管,而他也管不了。 仙凡有别,不亚于阴阳两隔。 合上折扇,许轻舟拧眉而道: “这忘忧坊还有一个问题,需要圣上决断。” 苍月心吟抽了抽小鼻子,收回思绪,偏着脑袋,问: “什么问题?” “这些孩子,至今还未曾入户部的册子。” 苍月心吟心里很清楚,这哪里是什么问题,想来不过是许轻舟为了缓解尴尬转移话题罢了。 毕竟两个人对视太久,确实很奇怪,心里砰砰砰的,跳的很快。 便傲娇的配合道:“这等小事,需要本天子出马吗?” 许轻舟勾着唇,配合着这位傲气的姑娘,笑道: “当然,他们可都是你的孩子,入册需姓名,这些孩子可都只有外号,我想请圣上下一道旨,赐予他们一个姓氏,也算是皇恩浩荡了。” 苍月心吟不傻,这哪里是求自己啊,这先生都把饭喂到自己嘴边了。 现如今,苍月虽然推行新律,推崇人人平等,可是那只是口号和政策,是法度。 在这些老百姓的潜意识里,阶级的固有观念还是存在的。 即便没人提及,但是这是事实,上万年的固有认知,是刻在骨子里的,哪里是说能改就能改的。 特别是在皇权社会和修行社会的双重加持下,这样的思想更不可能根除。 即便是国师,最多也只能实现法律上的人人平等罢了。 所以姓对于一个寻常的百姓来说,那是很重要的。 特别是这些本就没有名字的孩子。 若是能得一姓氏,而且此姓还是皇帝亲自赐予的,那将是莫大的恩宠啊。 皇恩浩荡。 未来,定会如许轻舟所说,这些孩子一定会成为自己和这个国家,最忠诚的战士。 舍命相护,毋庸置疑。 苍月心吟眼中泪花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盈盈秋水般的笑意,俏皮道: “先生,你对我真的好好啊,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先生了。” 本是男儿容,却尽是女儿态,虽也有一抹别样的美,可是戏弄的意味却更浓郁些。 许轻舟也不由来了兴致,脱口而出,也调侃了对方一句。 “不是应该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 苍月心吟傲娇的扬起小下巴,眼中尽是得意。 “先生这就不知道了,对好看的人,那自然是要以身相许的,不好看的人,就只能下辈子了。” 说着一脸认真,一副你懂的表情看着先生。 “所以先生的恩,我只能下辈子才能报。” 许轻舟无奈翻了个白眼,这是摆明了说自己丑呗。 “圣上说话,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苍月心吟吐了吐舌头,俏皮道:“都是和先生学的,是先生教的好呢。” 许轻舟不置可否,原地躺了下来,枕着双臂,闭目养神。 不忘了感慨一声。 “初夏的江南,比春美,记得那我我来时,好像就是春天。” 苍月心吟也慢慢的蹲了下来,轻声应道: “嗯嗯,先生来得巧,刚好入春。” “如果一直都是春天,那该多好——” 苍月心吟没再回话,依旧抱着怀里的衣服,看着远方,任由清风拂面。 视线却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先生,在看不到的角落里,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浓浓的悲。 轻声在心中低语。 “一定要有下辈子——” 她说先生的恩,要下辈子在报,是调侃先生,却也是真话。 先生当然是最帅的啦,至少在她的心中是这样的,可是她清楚,这辈子不可能了,她只能活百岁,而先生可是仙人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虽是圣上,可是天地并没有因为她是皇上,而就恩宠于她,未曾许她长生路—— 这一世。 即便是她放下这天下,却也握不住先生。 许轻舟偷偷睁开了眼,又偷偷看了姑娘一眼,眼底拂过的又何尝不是浓愁。 三月的江南邂逅了一江春水,尘不到,时时自有春风扫,拈花把酒不敌暗流之下的潮涌,逆旅中的茕茕踽踽—— 他轻声叹,与风语。 “陛下啊,萍水相逢,有缘无份,许某也只能许你一个,太平盛世了。” 许久之后,风里又响起了声音。 “就苍月吧?” “嗯?” “我说,就让他们都姓苍月,先生觉得如何?” “啊!!!” 第235章 争论 次日朝会,一片哗然—— “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啊,这是要出大乱子的。” “是啊,陛下,苍月二字,乃是皇姓,岂可随意赏赐于人,这若是让高祖皇帝知道了,那还得了。” “老臣恳请皇上,收回圣命,另做它想。” “是啊,陛下,天下姓氏千万,就非苍月不可吗?若是朕下都不喜,可让大学士们创一个也可啊” 群臣力争,第一次在新律之后,公然违背忤逆这位天子的意愿。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 忘忧坊的孩子们需要一个姓氏,入户部造册。 这本该是一件寻常的事,在许轻舟看来,苍月心吟只需赐下一姓,孩子们自己喜欢什么取了便是了。 或者说,即便是天子不赐姓,同样可办。 只是为了让这些孩子对于这位皇帝更有归属感,许轻舟方才用心良苦,做个顺水的人情,让圣上赐予。 可是谁能想到,苍月心吟居然语出惊人,竟是要赐姓苍月。 原本在忘忧坊中,许轻舟以为她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没想到,苍月心吟这次是来真的。 于情于理,这当然都是大不可为之事,那可是苍月啊,乃是皇族之姓。 真若是赐了,这京都还不得乱了套,那些苍月的宗族还不得吃了许轻舟? 可是不知道为何,平日里对许轻舟言听必从的苍月心吟,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却是异常强硬,无论许轻舟怎么劝都不听。 铁了心的就是要赐姓苍月。 这不,昨日争论半日,依旧无法动摇她的想法。 苍月心吟就像是认定了一般,非此不可,故此才会有今日朝堂之上的这一幕。 整整争论了一个早上,还是没有得出一个结果来,台下大半的臣子,更是以命相胁。 “国师,您倒是说句话啊,劝劝圣上吧。” “是啊,国师劝劝圣上吧,万万不可啊,老祖宗知道了,那是要死人的。” “还望陛下三思。” 许轻舟坐在国师之位上,听着耳畔的叽叽喳喳,头疼的紧。 俗话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若是自己劝了有用,何至于有今日早晨这一幕呢,他也很无奈啊。 然即便面对群臣的反对,苍月心吟却丝毫无惧,冷声喝道: “简小书,怎么连你也要反我?” “下官不敢,赐皇姓这本就是大事,而忘忧坊可是有数十万孩子啊,若是都姓了苍月,怕是民心不稳,国家动荡啊。” “啪!” “放肆,你这狂生,危言耸听,真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 “臣为苍生计,无惧生死,望陛下明查。” 见双方言辞愈发激烈,已然触及龙威,许轻舟站起身来,拱手拜圣上。 “陛下,臣以为.....” 然他话未说完,却是被苍月心吟给径直打断了。 “先生,就让朕做一次主,可以吗?” 落入耳中,许轻舟的话音生生止住。 叹息一声,双手作揖再拜。 “陛下,您是天子,这天下之事,您自然都可以做主,可是正因为您是圣上,才万万不可任性。” 他的语气很轻,却是带着浓浓的教育口吻,四野群臣禁声,仰望着这高高在上的二位。 他们为人臣,自然知君父,圣上已经是铁了心了要做此事,旁人岂能左右。 若是真的能,那也只有这位,圣上视其为师的先生了。 他们也只能在心中祈祷,先生能劝住这位皇上。 苍月心吟男儿的面容上,神色忽明,忽暗,眉梢轻压,再抬起,望向许轻舟。 凛冽不在,尽是柔和,薄唇轻启,轻声问道: “先生是觉得,朕太任性了吗?” “臣,没这个意思。”许轻舟平静回应。 苍月心吟缓缓站起身来,慢慢踱步,扶着龙椅一角,扫视群臣,又一次将目光落在许轻舟的身上。 “还记得先生教我的吗?” 许轻舟不解,凝视着这位天子,这一刻,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眼前的天子,似是有些陌生,有些不一样了。 苍月心吟自顾自的继续道: “先生教我收余恨,免贪欢,且自新...。” “先生说,为君者,应藏锋,隐智,戒欲,省身,求时,节情,向善,慎言。” “这些,朕都记得。” “可是先生,你也说过的,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列星随旋,日月递诏,四时代御,万邦安泰。” “为君者,当为天下先,自是当视国为家,视民如子。” “这些都是先生曾经说过的话。” 说话间,宽大龙袍一荡,鄙夷八荒,眉宇之间竟是龙威,方寸之间,眼中装的是整个天下。 “忘忧坊的孩子,是朕的子民,既是朕的子民,朕为何不能让他们姓苍月呢?” 她直勾勾的望向许轻舟,很是认真的再道: “先生不是说,他们都是我的孩子吗?先生还说,未来有他们在,苍月国运将生生不息。” “我信先生,我知道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为何不能让他们姓苍月呢?” “朕就是要告诉天下,凡江河所至,皆为苍土,日月所照皆为吾民。” “吾民即吾子,你们告诉朕,为何就不允许他们复姓苍月?” 苍月心吟,言辞犀利,伴有龙威,说的又头头是道,一时间,竟是让群臣无不哑然。 神色恍惚,一个个飘忽不定。 圣上说的,虽然有些荒谬,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既为君父,子何不可与父姓之。 苍月一姓,代表的是无上的皇权,是正统,可是被苍月心吟这么一说,他们也挑不出半句不是来。 而且,他们很清楚,苍月心吟这么做的原因,是要收买这天下民心啊。 若是真这么做了,圣上可能会失去皇室宗亲,可是他得到的会是五十多万孩童的死心塌地,得到的是整个天下的民意。 这不可谓不是帝王之术。 他们听完这番话,也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圣上没有愚昧。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她经过深思熟虑,权衡利弊的考量,才提出来的。 虽然心中依旧抗拒,可是却不得不说,已经松动了些许。 面对皇上的反问,他们更是不知道该不该去反驳,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许轻舟一人之身。 可是此时此刻的许轻舟,也有一些茫然,原本都是自己在与人讲大道理,而今日却是被自己的学生,用自己的道理,给自己讲了一遍道理。 这让他多少有些恍惚,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话,又要如何去劝这位圣上。 她眼中的神色太过坚定,许轻舟心里清楚,便是劝了,亦是徒劳。 第236章 老祖出关 “怎么都不说话了?” 群臣许久无声,天子遂追问。 她用先生的道理,说服了群臣,但是她清楚,先生的道理,肯定说服不了先生。 出于公心也好,私心也罢,这件事她就是想去做,所以她看向了许轻舟,眼中带着些许的恳求。 她希望先生可以让她任性一次,还和以前一样,支持她。 “先生,可以吗?” 这是上位与下位,是君与臣,却更像是师与生。 许轻舟的内心是复杂的,不仅仅只有无奈,也有欣慰与释然。 一个天子,若是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和想法那还是天子吗? 君王御天下,自当知行合一,她只是想做一件别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事罢了,她又有什么错呢? 自己又为何非要去反对呢? 他来,本就是为了帮她的,而非僭越皇位。 “圣上之言,臣振聋发聩,圣上所想,臣自愧不如,陛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臣支持圣上便是了。” 国师表态,先生妥协,苍月心吟眼底浮现浓浓的小得意。 先生说行,那便就行。 群臣哗然,瞪圆了眼珠,视线焦灼,面面相觑,随着许轻舟妥协,他们清楚,此事大局已定。 苍月心吟坐回龙椅,大手一挥,舞得龙袍猎猎,凝视群臣,问: “诸位爱卿,可还有人有异议?” 面对询问,方才反对最为激烈的礼部诸臣,简小书等纷纷低下了头。 这不是同意,而是妥协。 “既然都不说话,那朕就当你们默认了。” “来人,记——” 就当苍月心吟唤来身侧的公公,欲要下旨,敲定此事之时。 大殿之外,却是传来一声沉稳之音。 “且慢,老夫不同意。” 其声浑厚,自外向内而来,似是犹如一口古钟就在宫殿之内敲响。 轰鸣耳膜。 气息沉稳,厚重,让人心悸。 听之,寻常之人,竟是出现心神不稳之态。 许轻舟第一时间便拧过了头,凝望殿外,眉梢下压,眼中浮现凝重和惊奇。 “这气息,好强。” 声未落,风再起,自殿外猛然间扑向殿内,横穿整个大堂,拍打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风呼呼,异常诡异,扰得大殿内一片惊慌,非同寻常,不是天象,便是人为。 大臣也好,还是圣上也罢,亦或者是贴身的护卫,宫女太监,在这一刻无不逆着风,艰难的睁眼,试图看清殿外的一切。 看清楚风从何来,声从何处起。 而在他们的注视中,恰有一人影随风而入,却是一晃只见残影,速度之快,绝无仅有。 哪怕是那门外护卫的御林军,都未曾看清。 残影所过处,风劲增十分,两侧大臣,有些柔弱的文官,竟是被生生弹开,躺倒在地。 一切仅是瞬息之间。 当人们在看去时,已见那大堂中央,站着一人。 黑衣,苍发,五尺身。 那是一老者,长须如瀑布,悬挂胸前。 他半眯着眼,负手而立,将身体挺得笔直,一股凛然的戾气,自其身上,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涌去。 苍苍一老者,颇具神仙态,似有神仙韵。 来得太快,无人看清,众人惊骇,眼珠大睁,喉咙更是在疯狂滚动。 凝视这老者,无人认识,也无人知晓,但是,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此人绝非寻常人。 至少,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惹得起的。 比起群臣的茫然,门外的锦衣卫却是反应的很快,察觉异样的他们持剑便涌了进来。 森森刀剑寒,隐射四周。 “有刺客,护驾。” “给我拿下。” 面对身后扑来的数百侍卫,老者单手抚须,一动不动。 周卿率先杀至,长刀出鞘,斩落下来。 却在此时,那刀锋即将落下的一刹那,始终闭目的老者竟是猛地睁开了双眼。 一刹那,褐色的眸中,深邃若星河,让人捉摸不透,却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怒自其中一闪而过。 随之暴喝一声。 “放肆!” 区区二字,却是蕴含着天地之力,周围之地,狂风骤起。 猛地一震,那一阵阵风似是在此刻活了过来,化作了一头猛兽向着身后扑去。 “犼——” 周卿瞳孔一缩。 “不好。” 然后整个人连带着手中的刀,竟是被直接掀飞了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倒退。 还有身后刚涌进来的数百锦衣卫,也一并被这只无形的风兽吞噬,一起被掀飞出了大殿。 当然,些许官员误伤。 “哎呦——” “啊!!” “呼呼。” 看着殿外倒地的一片狼藉,在场之人,彻底麻了。 仅仅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数百锦衣卫,和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周卿瞬间击溃。 何其恐怖。 即便是不懂修行的文官们,也能猜测出,此人的境界,恐是元婴。 在他们的记忆中,闻所未闻,若是非要找一人出来,借助此人的装扮,他们也只能想到一位。 也只能是那位,呆在祖地闭关,不谙世事的苍月老祖。 风还在吹,只是比方才小了些,哀嚎声依旧,恐惧声也依旧。 整个金暖殿内因为此人的到来,陷入一片混乱。 人们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害怕,恐惧在此地开始蔓延。 就连苍月心吟,也紧张的攥紧了龙椅。 此间也唯有一人,依旧淡定自若,丝毫不受影响,那便是许轻舟。 他此时此刻正用平静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来者,小声嘀咕。 “元婴初期?还真有——” 早在声音响起的时候,许轻舟就已经收到了来自系统的预警。 来人境界,乃是元婴。 他心中并无任何惧意,只是比较吃惊,原来苍月真有元婴。 而对于此人的身份,他更是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只能是传闻中的那位了。 可是当传闻就在眼前,还是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的。 原本以为那真的只是传闻,否则苍月近期发生那么多的事,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若是真是他,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只能有一种可能,这老头恐怕是奔着皇上赐名来的。 来得这么快,看来这老头,并非闭关不问世事,而是藏在人后,坐看浮尘啊。 就在众人思绪混乱,猜测纷纷的时候,老者竟是往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只是迈了一小步,嗖的一下,在现身时,已然到了阶梯之上,龙椅之前。 老者面不改色,缓缓出言,质问一语。 “苍月君珩,尔见老夫,为何不跪?” 第237章 苍月行的锋芒。 一句十二字,何其狂悖,岂止是轻狂。 众臣僵滞,惊魂未定之时,浪涛再起。 呼天子之名,称天子为尔,问天子为何不跪? 古往今来,在君珩一朝,从未耳闻? 而敢道出此言者,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苍月心吟下意识的握紧拳头,暗暗咬牙,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她是天子,万邦之主,何时受过这般的气呢?自登基以来,又有谁敢在她面前这般无礼过。 眼前之人,即便疑似老祖,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自己这般大放厥词,她还是生出了一丝怒意。 但是,若他真是老祖,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自无罪,而自己当跪。 她平缓呼吸,强压情绪,低声问了一句。 “敢问名讳?” 黑衣老者深眸微眯,惊芒自现,气息沉稳,吐出三字。 “苍月行。” 闻此言,群臣正衣冠,慌乱下跪,就连那门外的侍卫也好,宫女太监也罢,乃至周卿一众。 纷纷跪拜,虔诚俯首。 “我等拜见皇祖。” “拜见皇祖!!” 苍月行,苍月老祖,苍月皇祖,一个在人们眼中不知道是死去了还是还活着的传奇。 也是整个苍月乃至凡州,除小白外唯一已知的元婴强者。 和他们所料一般,毫无意外。 苍月心吟亦从龙椅之上起身,往前走了数步,缕着龙袍,匆匆下跪,正声拜道: “苍月君珩,给皇祖请安了。” “不知皇祖出关,未曾迎接,君珩错了。” 至此,整个大殿内外,唯有许轻舟一人,未曾下跪,依旧站在一旁,静看风起云涌,他自魏然不动。 苍月行凝视着眼前跪地的天子,话音再起。 “错?你怎么会有错,听说你能耐的很啊。” 听之似是机器人在播报一般,并未有任何的情绪夹杂。 可是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更加让人不寒而栗,身处此间,饶是春深夏浅,却是如同坠入了冰窟,似是倒春寒的天。 苍月心吟直起身来,低头作辑,不卑不亢道: “皇祖这话,孙儿听不明白,还请皇祖示下。” “哼——孙儿?你还知道是我孙儿,还知道自己姓苍月?” 说话间老者手抚长须,苍老的眸子里带着一抹失望,继续斥责道: “不管你怎么折腾,变法也好,杀尽宗族也罢,老夫自是都当看不见。” “但祖宗之姓,你岂可允人?小小年纪,却如此昏聩,这皇位还能在让你坐吗?” 讥讽,敲打,威胁,毫不留情,他很强,所以他也很狂。 至此在场之人,也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圣上非要赐予寻常之人皇姓,所以给老祖宗气得出了山。 众臣子此刻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待着。 听着天子被训斥。 有的担忧,深怕自己的圣上真被这皇祖撵下了皇位。 而有的却是幸灾乐祸,甚至还觉得大快人心。 若非人微言轻,怕被波及,他们甚至都想在这个时候添上一把火。 在他们看来,这便是报应啊。 玩火的人,还是被火烧了身。 苍月心吟暗暗咬牙,目光躲闪,压下了双眉,不曾忤逆,即便对方言语,有要废掉自己的意思,她却还是平静的解释道: “孙儿不敢忘本,这么做也并非私心,而是为天下百姓,为国家朝廷谋福,请皇祖明察。” 苍月心吟的硬气,和面对他时的淡定,倒是让这苍月行眼前一亮,颇为欣慰。 他是元婴强者,活了也有四百来年了,早就看透了世间大多数的事情,一个小娃娃自然还是看得透彻的。 作为长辈,小辈里出了一个不卑不亢,沉着冷静,还英明神武的后生,他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即便是对她当下的所作所为在怎么不满,可是那又如何? 人这一生总归是会犯错的不是。 犯了错,改就是了,又怎么可能真的迁怒于自己的后代子孙呢。 “愚蠢!” 他叹息一声,原谅了自己的血脉,但是这笔账总该有人要背,他舍不得动自己的后代,自然需要将责错推卸给另外一人。 而最佳合适的人选,除了这先生还能有谁? 而且,此事说起来,不是也因他而起吗?故此即便是自己真的杀了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不是吗? 况且也并非一定要杀。 他的目光从苍月心吟身上挪开,微微侧目,余光将许轻舟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你就是忘忧先生,国师许轻舟?” 面对眼前苍月心行的询问,许轻舟依旧风轻云淡,恭敬答曰。 “正是在下。” 非倒是他怕了眼前的老家伙,而是眼前之人,乃是挚友家的祖宗,他该有的礼貌自然是不能落的不是,表现工作虽然浮夸,但却不一定真的没用。 苍月行神色异动,他能清晰的感知到,眼前的少年真的不怕他,还有一点,眼前少年的气息,他竟是在这样的距离都察觉不到。 莫非是无修为? 他所知道的,并未有人见许轻舟动过手,准确的说是,整个朝野上上下下,也未曾有人见过这位国师出手过。 而且许轻舟看向的他的眼神,让他本能的警惕,很不舒服。 我乃元婴,苍月皇祖,你虽为国师,天下之首,可是你仍然是臣,一凡人尔,为何却不惧我? 想着深邃如星河的眸子里怒气增长了三分。 “见到老夫,汝为何不跪?” 一时之间,独属于元婴境的威压和气场伴着这一声警告落在整个大殿中。 绵绵不断的威压,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落下,砸懵了众人,砸麻了身躯。 不少人刹那间溢出冷汗,惊慌恐惧,堪比被押赴刑场砍头 而头顶悬着的正是一把能斩首的屠刀。 显然,这是来自苍月行的敲打,以此震慑许轻舟的狂妄。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面前的许轻舟竟是一点反常的举动都没有,依旧是一脸的自信与轻狂。 笑着反问一句。 “我为何要跪?” 言外之意,便是,你算什么东西。 一言出,四野静,气氛在这一刻压抑到了极点,连圣上都要跪的人。 许轻舟不跪也就罢了,竟然还反问了一句,为何? 这不是摆明的明知故问吗?就算说是戏耍也不为过。 就连平静如一滩幽泉的苍月行,也在此刻真正的生出了杀心。 他转过身来,目光似长剑,落在许轻舟的身上,冷喝道: “勾结党羽,迷惑天子,祸乱朝纲,荼毒天下,当着老夫的面还敢口出狂言。” “你真当老夫不知道,赐姓之事,便是因你而起?” 第238章 动手 不等许轻舟有丝毫回应,苍月心吟便站起身来,急促的解释道: “皇祖,此事和先生,断然无任何的关系,都是孙儿一人所为——” 兴许是因为此事涉及了先生,苍月心吟过于担心,故此话语间,竟是有些破音,以往凌冽的君子气,今时却染了些许女儿音。 好在气氛剑拔弩张,自是无人在意,也无人听清。 然等待她的却并非谅解,反倒是苍月行一个凌冽的目光。 “老夫未曾问你。” 苍月心吟本就是肉体凡胎,元婴境强者一个具备攻击性的眼神,瞬间洞穿她的识海,竟是心神不稳,头晕目眩。 她下意识的后退数步,扶着龙椅稳住身形,紧紧咬着牙关,眉梢拧紧,面色染上一抹煞白,却是仍欲要出言。 皇祖乃是元婴境,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她真的害怕,他伤到了先生,哪怕忤逆也在所不惜。 抬眸间不等说话,迎面许轻舟便递来了一个眼神,目光中的柔和分外醒目,轻易便能解析出来。 虽无声,她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切有我,陛下可安,仅此而已。 用目光安抚苍月心吟后,许轻舟手中画扇一开,轻轻而摇,无惧无惊,笑的坦然。 谦谦君子风,一览无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你是皇祖,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听风是雨,岂不可笑。” 气氛在这一刻,再度拉伸。 二者对峙,形势已经不再是剑拔弩张了,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前者强势,后者轻狂,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苍月行眼中神色交替,先是怔了怔,显然他未曾想到,在自己面前,这书生居然敢如此说话。 染上一抹不解,又换了轻蔑,最终被浓浓杀意取缔。 “几百年了,没想到这一朝的书生也是这般,伶牙俐齿,自诩文人风骨,一个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你莫不是以为这样,老夫就不敢杀你?” 面对警告,许轻舟折扇一合,发出“啪”地一声,笑意收起,下巴微扬,眼底竟是也染上一抹轻蔑,傲气道: “你大可试试?” 苍月行眉梢一压,眸中一冷,戾气自生。 “好生狂妄,今日老夫非让你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话落身动,五指往长空一探,就朝许轻舟杀来。 元婴之力爆发,空间似是在此刻受到波及,发生扭曲。 而许轻舟却是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对方闪身而来,又看着对方的五指携风落在眼前。 毫无惧意,反倒是嘴角上扬,倾出一抹玩味,嫣然一副泰然自若之态。 苍月行离的最近,自然是看了一个真切,心中不由纳闷,书生为何而笑? 可是杀招已至,许轻舟于他来说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既是死人,他又何须在意。 “给我死!” 却在此时,一阵风来,耳畔更是响起了一阵冰寒刺骨的讥讽声。 “呵……还是你先死一死好了。” 苍月行一怔,后背处嗖嗖发凉。 不等他寻到声来自何处,不等他的杀招落下,却见身前空间泛起涟漪,遂见残影一晃。 接着一张清秀的笑脸和一头银发就莫名的挡在了许轻舟的身前,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只是一眼,寒意就顺着他的脊背涌上脑门,头皮发麻。 他瞳孔一缩,身形一顿。 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问题。 她是谁?她怎么出现的?她要干嘛? 尚且不等他寻到答案,那银发少女反手一抽。 他甚至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只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巨大的力道打在了脸上,整个人竟是就这般被扇飞了出去。 耳畔不止倒灌的风啸,还有嗡嗡耳鸣—— 苍月行懵了。 “怎么可能——” 遁空声起,倒飞途中,那银发少女身型又一晃,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低声语。 “老家伙,你好像很狂啊。。” 声落又是一拳砸出,重重打在了他的腹部。 “啊!!” 细听可闻骨骼断裂,他于半空中被二次攻击。 直接破防,整个人被笔直的轰飞出了殿外。 如离弹的炮弹,起落间消失不见.....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在场之人没有一个看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苍月行被轰飞出大殿的那一刻,在场的人才听到了那一声声代表着力量的轰鸣。 先是“啪!”地一声。 再是“嘭!”地一声。 然后风再起,缭乱四周,一眨眼,声已在殿外。 “轰隆隆!!” 仰头看去,苍月行没了,国师还在,额头上的秀发还在飘舞。 有那么一点小帅。 阶梯上,却是多了一个银发的小姑娘。 可是此时此刻,却是无人贪恋她那倾世的容颜。 而是四下寻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懵逼,呆若木鸡。 大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茫然的看向殿外那刚起的尘埃,宛若煞笔附体。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清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刚刚那道蓬勃的威压没了,顷刻间就消失了?? “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好像有东西飞出去了。” 苍月心吟离的最近,同样没有看清,不过她能猜到个大概,外面的那声动静,一定是自己的老祖被小白给轰飞出去发出的。 喉咙蠕动间眼中泛起崇拜,小声说了一句。 “好厉害——” 小白抿唇,对着苍月心吟眨了眨眼,得意得肆无忌惮,脚下一踏,再次消失不见,就如从未来过一般。 而就在殿内懵逼遇到懵逼给懵逼开门时。 大殿外大战再起。 只见方才苍月行被一巴掌扇飞,又被一拳轰飞后,便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金銮殿外。 那可是地砖尽碎,生生砸出了一个一米多深的大土坑来。 漫天碎石烟尘中,苍月行紧咬牙关,忍痛起身,尚且不等他稳住身形,回过神来,却见头顶浩瀚长空一抹寒光一闪而过。 接着一个少年从天而降,手中二米长的重剑在烈日下泛起森森白芒。 势若千军之态,雷霆四起。 剑未落,声先至,一字“雷。” 苍月行瞳孔一缩,喉结蠕动,大骂一声。 “该死。” 却是丝毫不敢轻视,连忙运转元婴之力,全力抵挡。 下一秒,清衍重剑斩落。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回荡此间,土石飞溅,烟尘冲天,更见无数雷霆肆虐,广场上一片混乱,惊雷大做,视线全无。 地面石砖更是寸寸崩裂,瞬间碎成了齑粉,对撞的冲击波持续向四周席卷,风声凌冽,宛若寒刃,竟可伤人。 苍月行彻底麻了,感受着手臂上的阵痛,他一度怀疑人生。 “这怎么可能,这么强。” 什么时候,苍月竟是来了这么多高手了,一个银发少女也就罢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舞剑的瞎子。 他的心神是震撼的,内心是混乱,肉体是疼痛的。 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那就跑,不然他今天就真的走到头了。 他趁着混乱,冲出烟尘,横行长空,急速远遁。 心中庆幸清衍境界太低,无法困住他。 “呵——想杀老夫,你还嫩了一点。” 可是嘚瑟不过三秒,他的笑容凝固,面色唰的一下,苍白无比。 “可恶,怎么还有。” 第239章 三娃揍元婴 只见前方一宫殿上,站着一姑娘,长长的双马尾在风中徜徉,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可可爱爱,落落大方。 小小姑娘手握横笛,笑意盈盈,奏起天籁之音,绵绵曲声里,起了一阵风障,竟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初听此曲,心神一震,再见此风,拧眉沉思。 看着姑娘,神色精彩。 明明是一乳臭未干的丫头,身为元婴,自己竟是看不透对方的修为,这何其荒唐。 细思极恐。 可是苍月行却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身后的那银发女孩,蒙眼少年已经朝自己的方向冲来了。 迟疑就是败北,甚至陨落,他唯有破开前方风障,背水一战。 目色一沉,掌握成拳。 “稚子也敢拦我,给我破!” 说时迟,那时快,起拳破阵,元婴之力引长空烈焰,冲天而起,欲要焚尽一切。 火与风相交的那一刹那,摇曳的烈焰,仿佛将半个天幕都要烧个干净。 冲天的火光,在这初春时节,将整个金銮殿上空染成赤色。 无忧虽是天骄,修的是浩然气,奏的是御风引,用的是仙灵根,可是小丫头毕竟才是筑基,面对元婴期的苍月行,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起的风障只是瞬息间,就被苍月行给轰碎了开来。 苍月行浴火而出,眼中泛起惊寒,冷喝一声。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先废了你。” 说罢,身形在长空中加速,听风障破空之声,朝着无忧径直冲杀而去。 可是行至半空,尚未曾碰到对方之时,一道剑气却自身后激增。 隐听龙吟,实则风啸。 重剑少年,持风而来,是曰: “风!” “疾!” 快,利,锋—— “见鬼!” 无奈之下,苍月行只得回身应对,手中悄然浮现一座小塔,泛起金色光泽,伴着真元将自己笼罩其中。 风剑斩来,悉数被小塔挡下。 听轰鸣一声,见一宫殿被波及直接被搅碎了大半。 可是双方却是纹丝不动,未曾见有半点的狼狈。 “好快的重剑。” 清衍持剑,眉梢上挑,嘴角上倾,眼带下的双眸里泛起滔天的杀气。 整个人更是兴奋了起来。 除了大姐,他好久没遇到一个真正能打的了。 血液开始沸腾,手中猛然增力,风落火起,再斩一剑。 “焚!” “爆!” 霎时之间,重剑燃烧,能量积蓄于一点突然爆发,像是一颗当量不大的燃烧弹,就在那高空里,“轰!”地一下爆了开来。 其动静竟是比刚刚苍月行唤出的火,还要猛烈的多。 而在这个时候,小白再次入场,烫金般的拳头,无视火海就这般视若无睹的砸了下来。 “老二,退下,让姐来。” 苍月行再见银发少女,内心是慌张的,可是此刻被纠缠其中,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准备硬接对方的攻击。 “真以为老夫,怕了你们几个不成。” 小塔入长空,迅速变大,朝着杀来的银发少女便就砸了上去。 “切——给姐碎!” 小白的拳头不偏不倚的砸在了那塔身上。 只是一拳,也仅仅只是一拳,苍月行的仰仗,小塔“嘭!”地一下就碎了。 苍月行只感觉脑海里嗡了一下,彻底麻了。 眼珠瞪得像铜铃。 那可是跟了他几百年的法宝啊,就这么碎了,就算是自己,想毁了它也要下很大一番功夫才勉强能做到。 可是眼前的白发小女孩,居然只用了一拳。 就一拳啊,她到底有多强,他不敢想象。 凡州又怎么可能存在元婴之上的存在,他想不通。 而就在他愣神的一刹那,小白的拳头又来了。 朝着他的面门就砸了下来,苍月行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更是在小塔碎掉的那一刻,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只是吐出二字。 “完了。” 然后整个人就被轰飞了出去,这一次倒飞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砸在了一座二层三进院的宫殿上。 刹那间化作齑粉。 然后单方面的虐杀上演,小白清衍开始不间歇的攻击。 当然看似进攻,却又不像进攻。 “老二,别抢我人头。” “我就捅一下。” “别弄死了。” 小无忧握着横笛,歪着脑袋,手指点着嘴巴,静静的看着。 “又抢人头了呢。” 大局已定,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打到他俩消气了战斗也就结束了。 此时整个皇宫,已然进入了战备的状态,无数的城防军,御林军都在往金銮殿的方向赶来。 华清宫内,更是陷入一片混乱。 就连远在皇宫外的城外数坊,也听到了方才自皇宫里传来的动静。 四人之间的交手,发生在瞬息之间,动静之大闻所未闻。 大殿外,周卿也好,沈君也罢,又或者周虚和张平,已经彻底的凌乱了。 他们呆呆的看着战场,早就一个字也蹦跶不出来了,有的只是不停的吞咽唾沫。 元婴级别的战斗,他们生平第一次见。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次提高认知的机会,也是一次,感受元婴到底有多强的机会。 他们看到了,却又感觉没看到,实在是太快了。 根本看不清他们之间的过招。 他们的视角里,能看到的,是风起,剑落,大地摇晃,土石飞溅,烟尘大作,烈焰焚天,宫殿破碎,仅此而已。 当然还有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以及不时向四周荡开的气浪。 他们几个还好,大多数的侍卫,别说是看了,就连能不能站稳都是问题,在那一次次的对撞中,他们始终抱着脑袋,面色痛苦且狰狞。 只有一个念头,快点结束,或者逃离此地。 整个过程是很快的,宫殿内的大臣甚至还没走出大殿呢,外边的战斗就已经接近了尾声。 他们听着动静一声赛过一声,好奇想看,却又不敢看。 一个个犹犹豫豫,畏畏缩缩。 苍月心吟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已经来到了许轻舟身侧,焦急的看着外边,听着那一声声动静,看着烈焰焚了半个天幕,整个人紧张的不行。 “先生,怎们办——” 一边是老祖,一边是先生,谁赢谁输对于她来说都是一种痛苦,若是在有人殒命,那就是灾难。 许轻舟却是始终风轻云淡,甚至还在轻轻的舞动折扇。 小白元婴境,清衍金丹境,无忧筑基境,三个天才打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他胜券在握。 安慰道:“殿下莫怕,我已传音,断然不会伤了老人家的性命,安心。” 第240章 一个“惨”字。 一句别怕,莫名安心,先生的自信,一直以来都如高悬的日月,即便看不到,到是你就是知道,他在,不惧。 苍月心吟平缓思绪,视线无意间看向殿外,那里燃烧的烈焰还未熄灭,烟尘未散,不时有风将尘埃吹入殿中。 她点了点头,只道了一个好字。 约莫又过了一分钟,殿外的动静彻底落了下来,听不到轰鸣了,也看不到风起了。 火光间歇,烟尘聚散。 世界比起方才,安静了很多很多。 但是朝堂之上,嘈杂依旧,群臣之间,互相低语,却依旧一脸茫然。 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没看清,现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们没看到。 但是肯定是打架了就对了。 只是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罢了。 谁赢了? 鬼知道,他们也不想知道,想的只是赶紧跑,别死在了这。 上面的作妖斗法,他们下面的可不想遭殃啊。 许轻舟收回看向殿外的目光,眉梢间距慢慢舒展。 风平浪静,结局已定,这一局,赢的还是自己。 他合上手中折扇,视线扫过群臣,平静道: “今日朝会,就议到这里吧,诸位大人,都回吧。” 说完不等群臣作答,又补了一句。 “多一句嘴,出去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 别乱说,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都清楚吧。” 一群文臣也好,武将也罢持续发懵,收回看向外边的目光,转而看向高台,看向圣上和国师。 国师的话他们听得懂,也拎得清。 只是让他们走,他们还是有些不敢,谁知道这外面到底什么个情况呢? 苍月心吟荡起龙袍,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都愣着作甚,就依国师之意,退朝。” 群臣虽惧,虽懵,还是恭敬齐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轻舟问苍月心吟。 “陛下,要不出去看看?” 苍月心吟点头。 “好!!”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高阶,跃过群臣,走出大殿。 群臣跟在身后,也壮着胆子,一个接一个的走了走去。 徐徐夏风里,嗅到的是一股浓浓的焦臭味,抬眼看去,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在场的群臣和苍月心吟感到陌生。 四周的宫墙大半坍塌,诺达的广场坑坑洼洼。 随处可见的石板碎成一块一块的。 再远一些,几座宫殿成了废墟。 任谁看了,都能看出,方才逝去的时间里,发生了一场大战,旷世大战。 人言元婴之力似神明,可毁天灭地,呼风唤雨。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仅仅不过百来息的光景,就糟蹋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打上一个时辰,这皇宫还不得被掀飞了不成。 至少现在的他们不会怀疑。 “这——” “恐怖如斯。” “啧啧,这重建得花多少钱啊。” “你真是户部尚书啊,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钱。” “皇祖呢,皇祖去了哪里。” 就在诸臣议论时,大批皇城侍卫军队,也先后赶到,他们来时,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时,曾一度怀疑,是不是跑太快,出现了幻觉,还是跑错了地方。 完全认不出来。 大批军队将整个广场团团围住,开始警戒。 远处一座塌掉的房子里,却是不合时宜的传来了动静,只见一黑影自那里而来,宛若一根疾驰的箭,起落间,便从那废墟上,被扔到了金銮殿的长阶下。 “嘭!”地一声,重重落地,惊起一片尘埃,惊的群臣哗然,惊的兵士抽刀。 “护驾,护驾!!” 紧随那黑影之后,还有一少年,跃入长空落下,稳稳站在了那先到的黑影身侧,肩头重剑落地,嵌入地面数寸。 对着金銮殿的方向,抱拳道: “先生,人给你干废了。” 轻飘飘的六个字,给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灵沉重一击。 你们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不重要,我告诉你们结局,先生赢了。 那么谁输了呢? 答案自然是皇祖了,可是.....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地上躺着的黑影身上,神色复杂,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就连苍月心吟的嘴角,也忍不住的抽了抽,瞪圆一双大眼珠。 入目只需一字,便可概括此情此景。 惨! 也可用触目惊心来描绘。 他们不禁在心中问自己,那真的是 苍月家的老祖吗? 那个存在于苍月传说中的有史以来第一强者,皇祖·苍月行。 他方才的威风呢,那该死的压迫感呢? 说没了就没了。 连人都要没了。 在场的臣子们在看向这老者时,哪一个的眼中还有害怕啊,有的只是悲悯,和同情。 实在是太惨了。 身上的衣袍破碎成了布条,露出了两条血淋淋的大腿。 随处可见的漆黑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火烧的。 面部肿的如同猪头一般,老者本就不多的头发,就是被薅了个干净,就连那下巴下仙气飘飘的长须,也只有细数的几根了。 至于他的四肢,更是扭曲变形,这是被人给废了啊。 若这人真的是皇祖,他们很难想象,在这短短的几十息里,皇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非人虐待。 若真是如此,他们也无法想象,国师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这让那些祈祷这位老祖出手,颠覆王朝的小人们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期待和希望了..... 连皇祖都被废了,苍月还有谁能阻他呢。 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一百零五城的王注定了会在接下来的日日夜夜里,瑟瑟发抖了。 许轻舟也下意识的挑了挑眉,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阶,最终来到了老者的身侧,蹲下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拧眉询问。 “怎么打成这样了。” 苍月行用尽全部的力气,抬起眼,当再次看到这张书生脸时,他的内心是复杂的,也是绝望的。 他想说话,可是又说不出来,偏过头去,看向了跟着许轻舟而来的苍月心吟,目光里传递的是请求。 像是在说,“孙儿,快救救老祖,老祖要死了。” 从他的眼神中,能感受到,属于他的绝望。 苍月心吟近距离观看,也不由的拧紧了眉梢。 只能说,太残忍了。 懵懂的看了清衍一眼,又看向先生,弱弱的问一句。 “先生,还有救吗?” 许轻舟面露难色,仰头回了一句。 “陛下想救吗?” 第241章 此间事毕 许轻舟的那一抹难色,让苍月心吟的内心咯噔一下,她与先生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了。 遇到任何的问题,先生时刻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今日这般,面露难色,似有抉择是第一次,这不免让她的心生忧虑。 弱弱的问了一句。 “是已经救不活了吗?” 听闻,只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眼前的老头在惨,那也是元婴强者啊,丹田未毁,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之所以面露难色,并非他许轻舟救不了这老登,他只是考虑到了将来的一些事情罢了。 当然并非是他自己害怕,只是为苍月而愁,为苍月心吟而忧。 自己今日若是救了,然后自己走了。 苍月行若以元婴之力,危害苍月,报复苍月心吟,那该如何是好,整个苍月还有人能阻止得了他吗?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即便苍月行并非是那样的人。 可是若是不救呢?这可是苍月心吟的皇祖啊。 打归打,揍归揍,之间只是存在些许误会罢了。 君子和而不同。 他自问自己的心静高于对方,没那么狭隘。 苍月行这样的存在,宛若现在拥有核武的大国,是可以起到一定威慑作用的。 救还是不救,他想做个顺水人情。 让苍月行知道,他能活,乃是圣上之功。 苍月心吟虽然未曾给出答案,但是他的想法,许轻舟却已然了然于胸了。 便柔声回道: “自然不难。” 苍月心吟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烦请先生,放下成见,保我皇祖一命,这其中误会,我会解释清楚的。” 见苍月心吟出言为自己求情,躺在地上的苍月行眼中也泛起了欣慰,当然不仅仅只是欣慰,还有庆幸。 庆幸自己能活下去。 “好,全听陛下安排。”许轻舟没有任何迟疑,便答应了苍月心吟的请求。 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颗固本培元,养护精气的丹药,用真元渡到了苍月行的口中。 苍月行此刻虽然气息低迷,但是他的神识还在,能感应到这丹药绝非凡品,是个好东西。 并未有任何的犹豫,张口便将其吞入腹中。 顿时,能感受到一缕清泉横贯心涧,气若游龙,伤势渐复。 许轻舟嘴角微扬,轻声笑道: “你应该庆幸自己,有一个好子孙。”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入了苍月行的耳中,却怎么听怎么怪异,好子孙? 他很想抱怨一句,若是没这个好子孙,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被你们揍成这样呢? 不过想归想,怨归怨。 苍月行毕竟是活了大几百年的老家伙了,基本的是非观,和认知还是有的。 自己本以对眼前的书生动了杀心,而且还是自己先动手的。 对方揍自己,那是纯属活该,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对方又救自己,那便是以德报怨,他若是在趾高气昂,那倒是显得他不懂礼数了。 伤势渐缓的他慢慢低下眼眸,虚弱的道: “多谢!” 意料之外的一句谢,倒是让许轻舟略显仓惶了,不禁在心中想,这老头是真心道谢,还是只是因为怕了呢? 分不清楚,他也不想分辨。 “好了,清衍,你把这位前辈带下去吧。” 说完话音一顿,不忘了补充一句。 “人是你们打的,务必好生照顾。” 清衍有些莫名其妙,挠着额角,懵懂应下。 “哦,知道了。” 说完将那老头从地上抱起,扛到肩头,脚下一踏,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这广场之上。 看得群臣也好,四周的甲士也罢,又或者是苍月心吟和许轻舟一脸茫然,面容上各有各的精彩。 一场闹剧,也就此结束。 遣散朝臣,清退侍卫,工部入场核算损失,列出计划,如何修补。 户部筹措核算,拨款修缮。 又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皇祖居然真的存在,我一直以为这是个传说。” “可不是,刚刚都要吓死老夫了,真是没想到啊,就连苍月老祖都斗不过国师,啧啧。” “岂止是斗不过啊,都被揍成那样了,我看啊也就是国师心慈手软了,不然,呵呵,已然是死人咯。” “这下啊,我看苍月一脉,怕是彻底死心了。” “说来也怪,自变法以来,宗亲氏族不止一次请求皇祖出山,老祖都没半点动静,这次怎么就出来了呢?” “废话,再不出来,陛下赏赐皇姓给忘忧坊,那还得了,别说没死,就算是死了,也得掀开棺材板跑出来不是。” “还是大人分析的在理啊。” “这么一闹,但愿圣上能想明白吧,莫要在一意孤行,切勿收回成命啊。” “这事还得看国师怎么选。” “诸位,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锦衣卫可就在暗处盯着呢,出了这皇宫,不该说的,别说,否则死了,可怨不得别人。” 简小书冷冷呵斥,出言制止,众臣惶惶。 “多谢丞相提醒,我等明白!!” 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金銮殿外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事情的原委虽然没有传出,闹得满城风雨。 但是几位国公,还有京都的王侯们,还是收到了消息。 当得知自己家的老祖真的还在的时候,他们的内心是激动的,也是亢奋的。 当得知老祖在金銮殿上呵斥那权倾朝野的国师,对其心生不满之时,他们是雀跃的,似乎已经看到了许轻舟身首异处,不得善终的样子了。 可是当他们听说,自己家老祖被人打得半身不遂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懵的,彻底麻了。 当场就否认了所有的说辞。 “假的,都是假的,这是谣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苍月家的老祖啊,几百年的元婴境,就让人给揍了? 他们宁愿相信,压根就没发生过这件事。 谁特么能受得了啊,内心的期待和希望说灭就灭。 一时间,极致的乐和极致的悲相互碰撞,大起大落间,心何止绞痛。 可是他们心底却也清楚,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他们去反驳。 而面对当前的严峻形势,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假装不知道,老老实实待着,收起自己所有的小动作和小心思。 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什么在能做的了........ 第242章 何不姓许? 朝会结束后,许轻舟并未离开皇城,而是到了华清宫与皇帝用餐。 用过午膳,酷暑时节天气炎热,于山间小亭沐山风,倒是有那么一丝清凉。 苍月心吟浓愁不展,闷闷不乐。 “陛下,何苦庸人自扰呢?” “先生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固执了些,太任性了些。” 许轻舟没有否认,直言道:“是有一点。” 苍月心吟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这事能惊动老祖,害——” 许轻舟轻笑,“陛下不是不知道能惊动老祖,只是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老祖吧,呵呵。” 目光柔和投向许轻舟,圣上也同样未曾否认。 “知我者,先生也。” 她确实也不知道,皇祖居然真的存在,是意外之喜,也是意外的惊吓。 许轻舟抿了一杯凉茶,问了一句。 “为何就非得是苍月呢?” 苍月心吟怔了怔,长长的睫毛在眉间扫了扫,默默的低下了头,小声吐出了四字。 “先生不懂。” 她是圣上不假,可是她首先是人,一个普通的女子,她有自己的执念。 赐姓苍月,是收拢人心,顺应民心,可是赐其余之姓同样可以办到,即便效果没有苍月之姓好。 可是争议却一定没有这么大。 她又何尝不知道,赐姓苍月,会有争议呢,会很麻烦呢? 她比谁都清楚,可是她不仅仅只有公心,她也有私心。 因为那是先生送给自己的孩子,既然是先生送给自己的孩子,那他们就该和苍月慕舟一样,就该姓苍月。 这是她的小心思,作为一个女人的小心思。 人非圣贤,又岂能没有任何的私心呢,特别是在面对自己在乎的人时,私心会更重,别说是皇了,就算是仙人,亦是如此。 不懂? 先生又岂能不懂呢。 许轻舟心里其实跟明镜似的,苍月心吟也算是自己的学生,她想什么,许轻舟清楚的很。 只是太多的时候,都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有些东西,你明知道它存在,可是却也知道,不可逾越。 故此世间存在一种东西,叫底线。 他放下杯盏,望向苍月心吟,郑重其词的问道: “那陛下,现在可想过,该如何收场?” 苍月心吟努了努嘴,虽然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却也不想将事情继续闹大,妥协道: “还能怎么办呢,皇宫都差点给拆了,谁叫我是皇帝呢,顾全大局呗。” 许轻舟轻轻笑笑,平静道: “陛下能这么想,乃苍月之福。” 话锋一转,调侃一句。 “不过陛下今日在朝堂之上,有一句话,说的确实没错,纵观史书,浩如烟海,凡子女者,大多跟随父姓,少部分跟随母姓,这好像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苍月心吟又岂能不知,嘟囔着唇。 “我知道,先生可别在说了,我正郁闷呢。” 许轻舟微微摇头,意味深长道: “我的意思是,何不如赐姓为许呢?” 苍月心吟一愣,眼底恍惚一刹那。 子女随父姓,何不姓许? 一语双关,隐晦却明显。 先生的意思很清晰,这是暗示吗?还是表态。 “先生?” 许轻舟却始终笑意盈盈,面对苍月心吟的目光,不躲不闪。 “就让他们随我姓吧,陛下觉得可行否?” 苍月心吟豁然开朗,心中执念瞬间通透,重重点头。 “好,就依先生,姓许。” 姓苍月,那是自己的孩子。 姓许,那便是自己和先生的孩子。 后者似乎更加不错。 说完站起身,对着亭外的公公,雀跃道: “来人,拟旨——” 看着苍月心吟,许轻舟又为自己斟茶一杯,其实他早就知道苍月心吟的小心思,之所以不提,只是不想造成太多的误会。 更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故此一直未曾提及。 可是现如今事情闹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想让这个姑娘再为此事为难。 对也好,错也罢,且行且看吧。 “哎,这一切都是命啊。” 他现在想,何时自己不仅可解忧,亦可改命呢。 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觉得,长生并非自己所愿。 诗和远方的向往听着固然浪漫,可是目之所及的柔情,又何尝不让人流连忘返呢。 只叹风儿太忙,时光匆匆。 须时一道圣旨,被许轻舟带出了皇宫,又来到了忘忧坊内。 群童出门,跪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忘忧坊的孩子,都是朕的孩子,是天下的子民,也是朕的子民,如今你们有了家,也应该有个名字了,可不能在二蛋,小花的叫了,朕知道你们没有姓氏,便赐给你们一个姓,你们从今往后,就跟着忘忧先生姓吧,都姓许,至于名字,你们想怎么取就怎么取。】 【朕希望你们,一定要记住先生的好,记住国家的好,朕也希望你们快快长大,报效国家。】 【钦此。】 这是一道圣旨,却又与以往不同,而是一道大白话的圣旨。 许轻舟宣读结束之后,在宁锋和一些年长的孩子们的带领下,群童开始有模有样的跪拜。 “叩谢皇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轻舟站在人群中,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都起来吧。” “咱们圣上对你们很上心啊,怕你们听不懂,写了篇大白话的圣旨,这可还是第一次呢,呵呵呵。” 听闻许轻舟所说,一群孩子发出了憨憨傻傻的笑声。 许轻舟看向身前孩童,询问道:“都听得懂吧?” “嗯,听得懂,皇上让俺们跟着先生姓,姓许。” “对,以后我们就有姓了,嘿嘿。” “姓许好哇,和无忧姐姐,小白姐姐一个姓呢。” 许轻舟爽朗一笑,“哈哈哈,那你们可愿与我姓许呢?” “愿意。” “俺也愿意。” “我也愿意。” 群童争相答。 “好,那便都姓许,我现在给大家交代一个任务,明日天亮之前,每人给自己起一个名字,明日一早,我会让户部之人过来给大家登记造册,有没有问题?” 小部分孩子,高呼没问题,却还有一部分孩子一脸懵逼,天真灿烂,看着许轻舟弱弱的问了一句。 “那个,国师哇,什么是名字啊,我不会起啊?” 有了一个小屁孩带头,不少孩子纷纷附和,也投来了求知的目光。 许轻舟一愣,狐疑的问: 不知道什么是姓名的,举手让我看看? 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孩子中,近乎五分之三的都高高的举起了手掌。 见此。 “也罢,那我跟大家好好讲讲——” 第243章 什么是名字? 清风徐徐,残阳渐落,许轻舟坐在石阶上,身前的孩童围了一圈又一圈。 年龄大小不一。 可是即便聚集满了孩童,这里依旧很安静,听不到多余的声音。 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尊重,更不懂如何去报答这个给了他们一个家,让他们吃饱穿暖的先生。 所以他们选择安静的坐着,不吵不闹,收起了所有的天性,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先生,他们的恩人。 听着他说话。 先生很好看,说话也很好听,他们爱听,很有耐心。 “在说之前,我问大家一个小问题,你们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话音刚落,人群中大部分的孩童积极回答,声音有些杂乱,但是大多数喊得是。 “国师大人。” 许轻舟眼中笑意更浓,回道:“不对。” 大半孩童诧异,小半孩童兴奋,高举手,继续喊道: “是忘忧先生!!” 虽然声音没有方才的大,也参差不齐,但是却也绝非少数。 许轻舟继续晃动手指,摇着头,语气温和道: “不不不,这也是错的。” 又是一群孩童茫然,面露狐疑之色,皆是年岁较小的。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小的脑瓜里是懵的。 错的吗?可是大人们都是这么叫的啊。 国师大人,忘忧先生,一直如此啊,为什么不对呢? 坐在前方的四岁小男童,吸了吸鼻子,超小声道: “是叫大恩人吗?” “当然不是。” “那是青天大老爷。” 许轻舟哭笑不得,这些小家伙的脑回路还真是大啊。 可是他始终保持着耐心,去面对这群天真的孩子。 “当然不是了,还有没有人有不同的答案?” 视线四下扫过,大多孩童也和他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不知道答案的他们也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答案。 这时,靠后一点的孩童中,一个看着十二三岁的男孩,慢慢的举起手,弱弱的说了一句。 “我知道。” 许轻舟眼中一亮,当即将目光投了过去。 “好,那你来说,我叫什么?” 四周的孩童很识趣的给那举手的男孩让出了位置,也有人配合着将他推到了人群前,来到了许轻舟的对面。 男孩显得有些拘谨和害羞,始终低着头,默默的放下了手,小心翼翼的道: “我不敢说,直呼国师之名,是冒犯,有罪。” 许轻舟墨眉微挑,看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大男孩,兴致更浓了些,没想到,这孩子还懂这个,不错,难得。 当即荡起袖袍,很是霸气的道: “只管说,我恕你无罪。” 即便是有了许轻舟的许诺,男孩依旧面露难色,很是纠结。 在他看来,直呼国师的名字,恩人的名字,总归是有些忌讳的,特别当着国师的面? 许轻舟虽然一直给人一种随和,平易近人的感觉,可是他是国师啊。 是他让人杀尽了天下公卿。 富甲乡绅,谈之色变,他一个孩子,自然也是有些怕的。 不过周围的孩童却是怂恿了起来。 “快说啊。” “对啊,国师都说了不怪你了。” “快说,快说。” 在群童的怂恿下,男孩暗暗咬牙,似是鼓足了勇气,眼睛一闭,大声的将那三个字喊了出来。 “许轻舟。” 三字一出,对于大多数的孩子是陌生的。 不过暗中负责保护国师的甲士和锦衣卫却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年长的孩子,和大人也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许轻舟现如今在江南三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那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他们的皇帝去天上请下来救这人间的。 谁敢直呼其名,就是说半句不是,都有被打残的风险。 这可是大忌讳,特别是在这忘忧坊中。 更甚。 这也是为何那么多孩子不知道他叫许轻舟的原因。 这也是为何那些知道的孩子都不敢说的原因。 当然这些,许轻舟自然是不知道的。 新律施行两年,雷霆之手段席卷整个江南,他的名字岂有人敢呼。 善者敬重,不允许它人直呼。 恶者畏惧,提之胆寒。 然在此时,寂静中却是响起了悦耳的掌声。 “啪啪啪!” 许轻舟并没有别人揣测一般的小气,更不会吃人,反而笑得很温柔,也很灿烂,那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道:“没错,你答对了,我的名字就叫许轻舟,你很不错。” 男孩感受到许轻舟释放的善意和赞赏,先是劫后余生一般松了一口气,接着喜上眉梢,眼中瞬间装满的是自豪与得意。 孩子嘛,大多是藏不住情绪的。 许轻舟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开始在场中踱步,一边走一边声情并茂的与孩子们说起了正题,解释起了什么是名字。 “名字其实很简单,就是人的称呼,你们刚说的忘忧先生,那不是名字,是我的名号,至于国师大人,那是我的官职。” “但是它们和名字一样,都是我的称谓,可是名字和他它们却又不一样。” “名字不仅可以区分谁是谁,也不仅可以让别人知道你是你。” “更可以登记造册。” “以后你们上学也好,从戎也罢,或是参加科举,加官进爵为朝廷效力,都会用到。” “当然,若是为国争光,史书上也能为你单开一行。” “名字是独有的,由姓和名两部分组合而成。” 兴许是怕孩子们太小听不懂,许轻舟便拿自己举了一个例子。 “就比如我,我叫许轻舟,这许便是我的姓,以后也是你们的姓,这轻舟二字便是我的名了。” “人的名字大多都是长辈给起的,它除了可以用于刚刚我说的那些以外,它也蕴含着不同的含义。” “寄托着长辈对晚辈的希望,期待和祝福。” 说着他又指向人堆里的小无忧,带着玩笑的意味继续道: “比如许无忧,姓许名无忧,无忧无忧,我给她取名无忧,便是希望她以后能无忧无虑。” “还有许小白,嗯——因为她的长得白,头发也白,所以叫小白。” 无忧眯着眼,向四周之人招手示意,脸上洋溢的是意气风发,无忧的名字是师傅给取的,也是师傅送给她的所有东西中,她认为最珍贵的。 小白却就不乐意了,抱着双手气鼓鼓的道: “你才白呢,你全家小白,我叫许大江,大江载轻舟,瞎说。” 一群孩童本是听得聚精会神,格外认真,痴迷在许轻舟口中的世界里。 如同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令人向往,心神往之。 很严肃,很认真,可是小白的一句吐槽的话,还是没来由的将他们逗笑出了声。 大江载轻舟,载的是先生,是国师。 他们觉得这个名字很厉害,很好,比许小白好听好多好多。 也牛很多。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然,小小的插曲被他直接无视,继续着他对于名字的理解。 “好了,我们继续——” 第244章 许家村,先生后来成了老祖宗。 许轻舟的声音很柔和,慵懒中带着一丝清丽,让人听着莫名的舒服。 语气顿挫有力,平仄相宜,配上他那如春风般的笑意。 很容易让人触动,也很有渲染力。 他也很有耐心,说的很详细,不仅解释了姓氏的由来,可代代相传。 也同样解析了名字的寓意,与寻常的称谓有何不同之处。 更是通过举例的方式让这些孩子们更加清晰的去认知,何为名字? 大一点的孩子自然是一听就懂了,小一些的孩子自然也听懂了一些。 至少这一刻,在他们的认知中,对于名字有了清晰的定义。 同样的也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对于人生的全新认知,让他们知道,他们该有名字,也一定要有名字。 “.....这就是名字了,你们都听懂了吗?” 孩童们若有所思,有人点头,有人抿唇,有人小声附和。 懵懂清澈的眼中,仿佛有了一道光,那是期待,也是向往。 一个小小丫头高高的举起了手,奶声奶气的说道: “先生,我懂啦,大家都叫我菜花,嗯....所以他们希望我长大能变成一朵花,还是菜花哦,他们肯定是饿了,所以想把我吃掉,才给我起名叫菜花的,嘻嘻。” 有一个孩子牵头,其余年纪小的孩子们也活泼了起来,纷纷跟着附和了起来。 “那我叫牛粪,岂不是要变成一坨大粪,呕...好恶心哦。” “哈哈哈,他们都叫我大龙,我长大是要变龙的,嘿嘿!” 更有一四岁的幼童撇着嘴,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哇....我不要啊,我不要变成毛驴。” 孩童们七嘴八舌,在这小小的坊间欢笑。 惊人的语录,层出不穷,许轻舟面容忍不住的抽动,心中无奈无以言表,只能说这些孩子都是懂得举一反三的。 小白无忧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轻快。 人间烟火,似乎有了真实的模样。 而清衍就比较郁闷了,在那里想了又想,想了又想。 江清衍,江清衍,和母亲一样姓江,清衍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懂,感觉太深奥了,他甚至去年才学会写这两个字的。 孩子终归是孩子,特别是一群孩子。 无需许轻舟说话,年长的孩子便和年幼的孩子们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告诉他们,从现在起,可以有名字了,他们不姓小,也不姓二。 都可以和先生姓,姓许。 他们也不会变成菜,也不会变成草,更不会变成大粪,他们可以有新的名字。 “是吗?那真的太好了。” “可是我挺喜欢你们叫我小虎的啊。” “那你就叫许小虎。” “........” 许轻舟压着手,高声喊道: “孩子们,孩子们,大家安静一些,安静一些。” 群童噤声,热烈的目光看向了他。 “刚刚大家说的都没错,你们从今天起就姓许了,现在给你们一个任务,明天早上之前,按我说的,你们每人给自己想一个名字,我会让户部的来给大家登记造册。” “虽然,没有人赋予你们名字,可是圣上赐予了你们姓,你们想叫什么便叫什么,把最好的祝福,自己送给自己,好不好。” 群童齐声高呼。 “好!!” “知道啦!!” “去吧,去给自己起一个响亮的名号吧,然后努力,让这个世界记住它。” 群童欢呼雀跃,有人暗暗握拳,有人振臂高呼,有人欣喜若狂,有人绕着长街而跑。 喧闹混成一片。 许轻舟看在眼中,也不由舒缓了眉梢,长舒了一口气。 至此,名字的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 余光无意看向远处,落在一栋房屋顶上,嘴角上扬,倾出一抹自信的弧度。 而在他看去的那屋顶后,正有一苍苍老者,将方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当他看到这些孩子,眼中泛起光芒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 过于狭隘。 “寥寥数语,种下希望,埋下了火种,原来真的有人,能改变一个人的宿命,还不止一个。” 他仰头望向天幕,虚弱的双眸似是染上了一抹浑浊。 “天降大才于苍月,却险些被老夫葬送,愧啊!!” 盛世依旧。 无忧和小白身侧围满了小孩,他们大多都是二人从外面带回来的,对二人本就亲切,如今要起名字,七嘴八舌的询问,如何起,或者都让二人给起。 两个小家伙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无忧学识渊博,起的名字那是一个比一个好听。 “你就叫许清婉吧。” “嗯——你这么壮,就叫许镇。” “叫许平安好不好呀。” “......” 而相比于无忧,小白却就要简单粗暴,随意的多了。 当然,这可能也与她常年读孙子兵法有些关系吧。 取的都是..... “许天,对霸气。” “许仙,很可以吧。” “许霸,许王,你选一个。” “恩,许牛,这个就很牛。” 当然不止二人,就是许轻舟也深陷其中,与他一同来的户部的官员自是难逃一劫。 就连清衍,都被几个无知的稚子围了起来。 “大哥哥,你能帮我们取一下吗?” 看着面前的四五幼童,清衍浑身一震,异常郑重的道: “好。” 不过奈何文化有限,取出的名字特别鲜明。 例如:许一,一直到了...许十。 还有许包子,许烧麦等,也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这一夜的忘忧坊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 灯火从繁星出现,再到明月高悬,一直燃到了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孩子们也兴奋了一夜,高兴了一夜,更是狂欢了一夜。 他们有了吃,有了住的地方,而今夜,他们还有了名字。 他们有了家,也有了亲人。 先生说,苍月就是他们的家,苍月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的家人。 先生说了很多很多。 也在他们小小的心中种下了一个大大的梦想,一个大国梦,和天子一样的大国梦。 清晨。 许轻舟带着众人离开忘忧坊,朝着国师府而归,他们疲惫不堪,却又笑得灿烂。 累并快乐着。 而户部的文书们紧随其后,便进了忘忧坊,用一支支苍劲的笔,写满一张张宣白的纸,记下了一个又一个名字, 搭建起了一坊的档案。 从这一天起,京都不仅多了一个忘忧坊,更是多了一个许家村。 后来,孩子们长大了,他们修了祠堂,弄起了牌匾,供起了祖宗,香火不断,代代相传。 他们开创了一个京都最大的姓。 许轻舟也从那以后一直待在了忘忧坊中。 错了,应该是说他的雕像。 是的,后来,许轻舟成了苍月许家的祖宗,最大的家族的老祖宗,世受万代香火。 而这一切牵头的便是宁锋,不对,现在他改名了。 叫许锋。 宁锋右手握剑,杀生。 许锋左手执剑,守护。 第245章 三大学院。 鱼龙一夜霄间舞,火树银花不夜天。 变法第三年。 秋天。 江南三省粮食产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大丰收,那一年,百姓乐开颜,国库堆满仓。 那一月,举国欢庆,通宵达旦。 那一年秋收刚了,却又来了一季秋播。 到了来年春,粮食峰值到达了顶峰,江南三省,在无一人挨饿。 亦无一家喝稀。 那一年,无忧破境,也入了金丹,那一年,许轻舟的行善值又一次破了10万的大关。 开春之时,许轻舟再次颁布了一条法令,凡寻常百姓家,家有三个孩子者,可减免赋税一成。 生出四个者,减免二成,以此类推,若是能生出十三个来,便可免征税赋十六年。 作为一个农耕的社会,这样的消息无疑是炸裂的。 一时之间,再次轰动整个苍月。 对于这条法度的颁布,有人存疑,有人不解。 不过大多数的人是支持的,人口本就是国家之根本,现在粮食多了,自然是需要有人吃的不是。 百姓们也自是积极响应,听坊间说,那一年,凡可求子的庙宇里,香火漫天。 同年夏,江寒封锁边境,禁止苍月与昊天,无尘进行商贸往来,特别是严禁粮食出口。 本来粮食激增,昊天无尘的商人,闻着味道就来了,最终却是扑了个空。 苍月的变法,成效显着,早就被昊天和无尘两国知晓了去,对于苍月近些年的增长,更是让他们坐立难安。 用一句老话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邻居突然变得富有了,难保不眼红不是。 别忘了,这可是一个封建王朝,苍月的崛起,更像是一个块香喷喷的蛋糕。 他们不仅担心苍月迅速壮大,他们还想吃了苍月。 但是他们却也很清楚,如今的苍月,粮食堆满仓,一片欣欣向荣,以前他们惹不起,更莫要说现在了。 别忘了,确切的消息显示,苍月存在元婴强者,且不止一人。 故此,两国私下交流频繁,并且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定,欲要共同对付苍月。 至此,凡州三足鼎立的局面悄然被打破,苍月于其中崛起,二国抱团取暖。 大兵囤于苍月边疆,局势剑拔弩张。 对于昊天和无尘的动作,许轻舟并未感到太过意外,昊天苍月不傻,他们肯定不会放任一个大国崛起的。 对此,他更是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如今江南三省,吃穿不愁,民心大定,但是农业的增长,和商业的停滞却也造成了劳动力过剩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生儿的诞生,人口增长,这种情况还会持续加重。 这是一个国家在成长中,无可避免要经历的过程。 而许轻舟要做的,不仅仅是解决就业问题,最主要的是防止社会矛盾的激化。 毕竟人吃饱了,就喜欢没事找事。 新律的推行,告诉了苍月的每一个人,人人生而平等,正在渐渐的一点点打破了他们奴性,种姓的观念,可是教育的落后,却无法让他们具备与之相匹配的道德水准。 不乏经常出现一些小规模的斗殴事件。 长此以往,社会人心必将浮躁。 故此昊天无尘大量屯兵,扰其边境,反倒是给了许轻舟一个机会,一个转移社会矛盾的机会。 这一年军队开始扩军,原本的苍月两大边防军,合计200万众,这次再次扩军200万。 共计四百万,镇守边疆。 反正现在国库充盈,苍月不怕消耗。 重兵囤疆,镇守国门,无尘昊天,自是不敢贸然发动战事,至少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前,他们不敢。 许轻舟自然也没有发动战争的想法。 他深知一个道理,攘外必先安内。 再者,大国博弈,打战是下策,拖垮对方国力,不战而驱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 随着社会矛盾的转移,许轻舟大兴土木。 大量召集民夫,修筑大道,并且开始在江南三省,大量建造学堂,是曰私塾。 同年秋初,许轻舟下令建造的三所学堂,历时一年半,正式交付。 许轻舟以天子名义,布告天下,招天下学子入书院就读。 男女皆可。 招天下习武者,入武院,凡入院者,免费提供玄级上品功法。 天赋优异者,可得天品。 对于修行者来说,功法自然是最有吸引力的,特别是凡州这地界,尤甚如此。 特别天品,在凡州闻所未闻,武院居然有,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一时之间,天下修行者云集而来,据说,就连昊天,无尘的武者,都纷纷来投。 更莫要说苍月了。 听人说,百城王侯家里的供奉都不辞而别了。 短短一月的时间,书院也好,武院也罢,招生便达到了上限。 开院那一日,圣上和国师共同出席,人山人海,声声鼎沸。 从那以后,整个苍月都知道了两句话。 一句是书院门口石碑上刻着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盛世开太平。] 另一句是武院外刻着的。 [积一时之跬步,臻千里之遥程,刻苦修行武道,不负少年凌云志。] 世人皆知,二句出自忘忧先生,世人也皆调侃。 书院文绉绉,蕴含天地大道。 武院简单粗暴,言简意赅,蕴含大争之道。 至于医院,这是一个特殊的学院,至少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这样的。 医院开院比之书院,武院要晚了一个月。 许轻舟先是召集天下郎中入院为师者,后又从流浪巷里挑出大批年长一些的学子,心思细腻的,多为女孩,入院学习。 医院的开院仪式很低调。 医者务其实,岂可争虚名。 但是,开院的那一天,许轻舟还是去了,他站在高台上,对着莘莘学子们说道。 你们肩负的,是整个苍月人民的生命安全,好好学,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给天下一份满意的答卷,我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妙手回春,治病救人,我要你们把学到的知识,带离学院,带出京都,遍布全国。 讲话中,许轻舟还特别提及了,每年因病却得不到救治死去的人数,乃至生孩子难产死去的人数。 这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时刻刺痛着在场的每一个孩子的内心。 让他们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一定不辜负先生,不辜负天下,学有所成,而后造福万民。 他们是国家的孩子,是天子的孩子,肩负起这份责任,他们义不容辞。 至此,三大学院正式运行。 开始为了苍月未来的教育,军队,医疗培养储备第一批人才。 而到了冬天的时候,许轻舟望着城外,也终于把手伸向了百城。 “是时候,一统疆域了。” PS:书测结束啦,跟老书友们说一下。 书名:《我有一卷书,可渡天下人》 周末愉快。 第246章 再回天霜 再回天霜。 那一年的冬天,苍月除了江南,特别的冷。 千山覆雪,大雪封城。 兴许也正是因为天太冷了,所以那一年,除了天霜,林枫,云城,其余所有的城主都冻死在了雪天。 皇城一连发了一百零二道圣旨,按推恩令,册封新王,册封侯爵,百城主地被分成了一块一块的。 而那一年,不仅圣上闭关了,就连国师也未曾出门。 初春,天霜城外,那棵槐树下,许轻舟手捧书籍,仰望槐树,见一截树枝在阳光下抽出的新绿,暗暗发神。 不多时,一个姑娘策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大马车,马车上装满了酒。 苍月心吟翻身下马,笑嘻嘻的说道: “先生,您要的酒买回来了,三百多坛,她店里的我都买了。” 许轻舟回神,视线缓缓看向苍月心吟的身后,那马车上装满的酒坛,每一个酒坛上都写着。 [盼君归]的字样。 许轻舟起身,慢慢走到马车前,伸手抚摸着酒坛,浅闻其香,嘴角轻扬,小声嘀咕。 “不仅菜烧的香,酿出的酒也香啊。” 说话间,手掌拂过,满满的两车酒便没入了储物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独余下一坛。 许轻舟将手中书别在腰间,取过那坛酒,来到骏马旁,翻身上马,揭开坛封,饮了一口。 “啊——好酒,走了。” 苍月心吟亦连忙上马,追逐而去,眼中满是稀奇,带着坏坏的笑意。 “先生,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许轻舟无奈摇头,举着酒坛,笑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知无不言。” 闻言,苍月心吟眼中一亮,自是不客气,便追问:“那可我真问了,你和那老板娘之间,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许轻舟假装懵懂。 苍月心吟幽怨的扫了他一眼。 “哼,先生可骗不了我,无忧可是都跟我说过的,老实说,你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点什么?” 许轻舟再饮一口,成微醺之态,慢慢悠悠道: “那姑娘于我有一饭之恩,仅此而已。” 苍月心吟没有反驳,反倒是眉梢下压,带着一抹愁。 “可是,她好像并不快乐。” 许轻舟叹息一声,“碍....我知道,可是她心中的忧我解不了,她也不会让我解。” 苍月心吟又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她只是比较同情那老板娘罢了,毕竟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努了努嘴,责备的说道: “人都来了,干嘛不去见一见呢,先生的心真狠,哼。” 许轻舟嘴角带着一抹苦笑,不知该如何与苍月心吟去解释。 既然不爱,为何要伤害,既然注定了没有结果,又何必给人希望呢。 他始终不过是这人间的一个过客罢了,既遮不住苍月,也换不了日月。 轻笑一声,说了一句。 “我不是去见过了。” 苍月心吟不否认,见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隔着老远,还是傲娇道: “那人家没见过你啊。” 许轻舟余光望向身后城头,嘴角酸楚更甚。 “你又怎么知道,她没见我呢。” 苍月心吟怔了怔,茫然回头,望向天霜,眼中竟是彷徨。 “莫要回头,且前行。” 一坛老酒入了喉,在风中,在夕阳下,徐徐之声,自此间入了那城头。 “心若向阳花自开,人若向暖清风徐来...”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良人长与短。” “一别两宽,无我也欢...” 城头上,女子遥望,听声回荡,悠悠入耳。 那年的姑娘,今时春日鬓角也带着丝丝青霜,风一吹,伴着落花飞扬,是张扬,也是凄凉。 凝望那抹渐行渐远的白衣,姑娘知道,她已经老了,而那先生却仍是少年。 听闻少年二字,应与平庸相斥。 有人走向山,有人走向海,这注定了是两个不同的方向,两种不同的风光,却皆是好风光。 姑娘沐浴风中,闭上双眼,一滴泪悄然落下,她低声呢喃。 “再见了,先生。” 恰逢此时,惊风更烈,似是给予了她回应一般。 许久后,王冬儿一步一回首,走下了城头,走向了城中,走向了一个和那人完全不同的方向。 喜欢是热烈,而爱是克制,她始终信奉。 城外,先生走了,城头,姑娘也走了,只余下了风,吹起些许桃花瓣飘扬在长空。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偏他来时不逢春,偏他走时满城春。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有缘无分,最是可悲,也最是凄美,也最最难忘。 “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 “还没想好。” “先生啊,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苍月,我该如何寻你?”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便与风说吧,它能带着你的花,去到任何的地方。” “好吧。” ............ 变法第四年春,百城格局动荡不安,世子承袭王位,嫡子封侯赐地,矛盾一触即发。 各地纷争初起,百姓自然遭了殃。 朝廷趁着这个间隙,颁布全新法令,郡县制开始在百城之中推行。 以数城为一省,一城为一郡。 兵部,户部,礼部三部联合,派遣大量官员入驻百城,开始整顿,锦衣卫暗中保驾护航。 虽然些许风霜,却是有惊无险,未曾有太大的风浪。 天霜,林枫,云城率先响应,三城立为一省,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 耗时一年,风波渐渐平息。 又一年,王权被无形瓦解,虽然仍可享受锦衣玉食,却是在无实权,新律开始在整个苍月的国土上遍地开花。 土地改革的风,也吹到了百城山间。 此时,离许轻舟入京城,已经过去了整整六年。 在逝去的数年里,苍月变法基本落定,各地局势也基本稳定了。 许轻舟用了六年的时间,解决了粮食问题,解决了王侯割据的问题,也成功的推行的了新律,结束了世家门阀欺世的状况。 改革的春风吹满地,苍月人们真高兴。 那一年,人口也开始高速增长,新生人口创下历史新高。 可是比起许轻舟想要的数字,还是太少。 虽然突破了五亿大关,距离目标依旧还有3亿的差距,而离系统限制的时间只剩14年了。 第247章 收容流民。 午梦春山,窗阴一箭。 夏。 许轻舟与苍月心吟外出游历两年,终于回到了皇城。 时逢三院第一批学子毕业,而江南三省的学堂,医院也在过去的几年里基本完善。 医院,和书院的人成为了第一批教师和郎中下放到了各个郡县村镇。 皆从九品,挂职。 许轻舟铺垫的医疗和教育,也在此刻搬上了台面。 许天下孩童,皆可免费入学读书,年龄10岁至13岁,共三年。 教的是识字,更多的却是大道理,或忠君,或爱国.....并撰写了一本厚厚的计划书,交于了礼部,在未来逐渐升级,逐步推进。 有意向,有潜力者,继续送高等学府深造,国家出钱出力,持续培养人才。 忘忧坊自是也迎来的第二批孤儿,来自百城之地。 百城的人口不如三省,可是孤儿的数量却是相差不大。 如今的忘忧坊,人口数量直逼100万。 年长一些的孤儿,已然成了家,有的甚至都生了崽。 大部分从了戎,报效国家。 武院毕业的第一批武者,被投放到了各个军队中。 如今内部平定,朝局重组,社会关系融洽,新兴商业围绕农业崛起,许轻舟将目光投向了军队。 开始大刀阔斧,整治军队。 有钱有粮有人乃国富,可国富并不代表国强,兵强国则强。 否则你囤你的粮,邻居在囤枪,你家粮仓就是别人的粮仓。 为苍月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是必要的,也是势在必行的。 随着军队改革,大批将领调动,军队福利增加,军队军规大改。 坚决执行,不扰民,不惊民,不欺民的原则。 许轻舟认为,一支强大的军队,首先他需要受到百姓的敬重和爱戴,这样,他们才会知道为谁而战,他们才会有归属感,成就感。 人性是复杂的,一支受百姓爱戴的军队,兵源将生生不息。 亦将战无不胜。 但是许轻舟也清楚,数百万的军队改革,固有的思想禁锢,这个过程绝非一朝一夕可完成。 需要慢慢来,而他刚好很有耐心。 那一年,许轻舟停止了边贸限制,那一年,许轻舟更是向整个凡州颁布了一条政令。 凡天下之人,无论国籍,入苍月者,便是苍月之民,凡苍月之民,朝廷给地,给粮,给建房。 更是派出大批的探子,前往无尘,昊天,大肆宣扬如今苍月百姓的现状。 有房有地有余粮,吃饱穿暖能当人.....等等等。 一时之间,在昊天和无尘,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与此同时,边境人口聚集之地,各个隘口,皆设有安置点,凡入苍月之民,可在那里吃一顿饱饭,登册记录后,还可以领到盘缠和干粮。 大批的粮食运往边境。 大批的流民涌向苍月。 苍月变法,图强富饶之事,二国之民早就有所耳闻。 如今加之有人推波助澜,那些日子早就过不下去的,被人欺压的百姓们,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呢。 单凭可以吃饱这一点,对于老百姓来讲,就是王炸,更不要说,给建房了,还给土地,孩子甚至还能免费上学。 他们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等好事。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们自是蜂拥向着苍月而来。 当吃了一顿饱饭,领到了满袋子的粮食的时候,他们就如同做梦一般,激动的不行。 不少人甚至在那边境的关隘,偷偷抹泪。 有一位老农说,伴着泪水的粥很咸,却是他吃过最难忘,也最好吃的东西。 而当他们真的分到土地和房屋的时候,他们整个人都是懵的,一时间,眼里就有了光。 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早就将那片故土抛之九霄云外,心中暗暗发誓,从此之后,苍月便是其国,这里便是自己的家。 长此以往,久而久之,第一批进驻苍月的人将消息带了回去,来苍月的流民越来越多,场面极其壮观。 昊天,无尘自然成为了这一政策的受害者。 开始,昊天,无尘还并不是很在意,些许流民而已,再者,他们还就不信了,那么多人流入苍月,它苍月还真能让人都吃饱了不成。 他们又能接收多少人呢?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发展,结果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苍月边境的粮食是越来越多,对于流民那是照单全收。 完全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 两国彻底凌乱了, 他们纳闷,这苍月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多粮食。 岂不知,许轻舟早在六年之前,就开始为了这一步棋在布局,囤积的粮食那岂止是星星点点,那可是汪洋大海。 就说玉米,小麦,和稻谷,在过去的几年里,每一亩增产的量可是原来的数倍,并且一年可两季。 而且,土地到了老百姓自己的手里,利用率接近百分之百,江南的粮食产量,一年下来,翻了最少六番。 收上来的税粮更是数不胜数。 不仅如此,土豆的大量投产,更是达到了峰值,这玩意,现在江南三省的人早就不吃了。 如今百城土地控制权渐渐回归皇权,大好山河,大片土地,正愁没人种呢, 那些流民入了苍月,最多三月,他们就能做到自给自足,不出半年,便可纳粮。 可谓是投资周期短,投资还小,收获嘛,自然不用说了。 开发闲置土地,增加国家人口,顺带削弱敌国实力,一举三得。 人是根本,人多了,人才就多了,人才多了,国家就更强了不是。 可是昊天和无尘可就受不了了。 特别是贵族和王侯,眼看这纳税的百姓,甚至连佃农都跑了,都没人给他们种地了,这还得了。 兵无处征,地无人耕,粮从何而来。 事关国本,且触及到了王侯贵族的利益,二国国政不再动乱,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苍月。 开始下场干预,在边境阻拦百姓,设卡拦截。 可是人一但觉醒了,一但心里惦记上了,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呢。 你挡住大路,我们便走小路。 你挡住小路,我们就走山路。 最后你连山路也挡住了,我们便走夜路。 总之,梦想就在前方,没有路,也能踏出一条路来。 一时间,昊天无尘的军队被折腾的那是头疼不已。 而高高在上的当权者,更是被气的牙痒痒。 第248年无忧小白北伐 那一年,苍月人口快速增长,许轻舟的系统里,天子的大国梦,进度条噌噌往上窜。 那一年,边境局势动荡不安,经常爆发小规模冲突,苍月无尘时有冲进接纳点抢人的。 流血事件在边境时常发生。 可是即便如此,无尘,昊天的百姓涌入苍月的人数,反倒是不减反增。 那一年,双方的将士们变得浮躁不安,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欲要宣泄,见面就打,成了常态。 国战在酝酿中,时刻准备爆发。 苍月兵部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强调的都是克制克制,更是派出使者与二国进行交涉。 然却无用,无尘昊天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国力日渐衰退,自知已经到了不得不打 的地步了。 于是在那个秋天,二国达成共识,昭告天下,共同举兵,南征苍月。 金戈铁马,旌旗猎猎,瑟瑟秋风里,军队犹如潮水一般涌来。 苍月边疆,风声鹤唳,江南三省,民声滔滔,高呼开战,一统凡州。 国师府中。 许轻舟正与六部议事,面对即将到来的大战。 诸臣觐言。 “国师大人,昊天,无尘多次挑衅,褥我苍月,现如今,更是阶集结大军于我边疆,简直欺人太甚,我兵部请旨,出关迎战,消灭一切来犯之敌。” “今我苍月民心安定,国库充裕,我户部以为,当可一战。” “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出兵伐之,于情于理都站得住,礼部亦复议。” “战吧,国师,让他们知道,我浩瀚苍月,早已今非昔比。” “一群挑梁小丑,我军定可灭之。” 如今的朝堂,经过六年的沉淀,大多都是新提拔的臣子,对于国家,对于君主,有着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对于军队和国家更是心中崇拜,自信满满,皆言当可一战。 许轻舟又何尝不知呢,他很清楚,这一战不得不打,也必须要打。 只是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 可是不打仗,又哪里来的和平。 他在心中长叹一声,郑重道: “好,那就打,不仅要打,还要狠狠的打,以一战之功,定下个千年太平来。” “传令,全军备战。” “诺!!” 那日晚上,秋月之下,小白主动请缨,前往边境,为先生分忧. “老许,这次我不开玩笑,很认真的跟你讲,让我去吧,孙子兵法,我已经吃透了。” 看着这个英姿飒爽的大姑娘,眼中的成熟和认真,许轻舟出奇的没有反驳,而是点头应下。 “雏鸟终要展翅,翱翔蓝天,好,这一次,就让你去。” 兴许是许轻舟答应的太爽快,小白不由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保证。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许轻舟含笑点头,“我相信你。” 7年过去了,如今的小白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小白了,她24岁,长大了,也稳重了。 虽然偶尔还会搞搞怪,说一些语出惊人的话,可是关键时刻,她还是很靠谱的。 无忧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二人身侧,柔声道: “师傅,就让我陪姐姐一起去吧,有个人在姐姐身边,也有个照应。” 许轻舟侧目,柔和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个徒弟,年华已逝,无忧风华正茂,一晃真的长成了大姑娘。 还是喜欢扎着双马尾,喜欢穿白衣。 精致的脸蛋,一顾可倾城,再顾可倾国,三顾倾苍生。 大大的眼睛,灵动有光,微微一眯,便是月亮,也自愧不如。 长得落落大方,生的也落落大方。 哪怕是性格,也是知书达理,温婉含蓄,有她跟着,想来小白也惹不出什么乱子。 便点头应下。 “好,你们姐妹,一起去。” 无忧小白相视一笑,是欣喜,也是自信。 一个金丹境,实力可触元婴,一个元婴境,凡州天下第一,还有精锐数百万,这一战,虽未开打,许轻舟却清楚,他已经赢了。 而这一战打完,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苍月心吟的大国梦,还有他送给姑娘的国泰民安,即便没有他,也不会在有任何影响。 此一战,必将攻其一役,定天下太平。 次日清晨: 许轻舟在与苍月心吟沟通后,替其拟了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兵伐昊天无尘。 是曰:今有昊天无尘,国弱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悔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特封:许小白为征北军大将军,许无忧为征北军副将,统帅举国之兵,北伐昊天无尘,一为拒敌,保家卫国,二为解放凡州百姓,三顺应天道,诛伐忤逆。 自今日发兵,苍月进入战备状态。 圣旨发布,简小书亲笔,撰写一篇布告,是曰北伐檄文。 字里行间言辞犀利,口伐笔诛,将二国边境所做所为经过文字的修饰,一桩桩,一件件的呈现于其中,告知天下百姓。 于北伐圣旨一同粘贴到了苍月各地。 百姓们纷纷围观,高呼圣明,却也愤愤不平。 “好,骂的好,写的好,昊天无尘弱小之邦敢褥我浩浩苍月,可亡也。” “终于要打了,早就该干了。” “我要入伍,我要参军,我要为国家出力。” “许小白是谁啊,有谁知道,竟是当了大元帅,还有许无忧,未曾听闻啊?” “见识短了吧,许小白和许无忧,那可都是先生的学生,亲传弟子,当初跟着先生一起入京的。” “啊,是那两个女孩子吗?能堪大任否。” “什么时代了,还分男女,再说了,人家师从先生能差得了,还有我听说,这两位可都是元婴境,你说呢?” “我觉得没问题。” 万民一心,天下归一。 一场战争的爆发,让世人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苍月,无论是动员能力,还是百姓对于朝廷的拥戴,放眼整个天下,古今未有。 短短数日,三省之地,征新兵百万,在无忧和小白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开出皇城,出征北伐。 那一日,城墙之外,万民自发聚集,欢送大军,唯愿凯旋而归。 声势浩荡,旌旗猎猎。 “苍月必胜!!苍月必胜!!” 第249章 城头又遇苍月行。 城头之上,许轻舟站在无人的角落目送大军开拔,远行,直到入了苍山,出了山河关。 “但愿,能少死一些人吧。” 权利握在手中,溅起的从不止泥淋,还有鲜血。 斜阳偏西时,气温随着秋风骤降。 就在许轻舟准备离去之际,城头上却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悄无声息的出现时,清衍也从暗处蹿出。 站在了许轻舟的身前,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昂着小脑袋,满是鄙夷,出言讥讽道: “怎么,上次还没被打够?” 许轻舟自然也看清了来人,叫住了清衍。 “清衍,不可无理。” 来人正是苍月行,当年被无忧,小白,清衍三人混合三打之后,许轻舟用一颗丹药救回了这老家伙的命。 自此之后,他便又一次销声匿迹。 再无踪迹,除了那日朝会上的臣子们知晓,也再无人见过他了。 不过许轻舟却清楚,这老家伙一直都在这苍月里转悠。 两年前,他与苍月心吟游历百城,他时常跟在暗处。 包括当初他被打后,忘忧坊宣旨赐姓时,他也在。 见他之后未曾再有动作,许轻舟也就得过且过了。 归根结底,这位毕竟是人家苍月的老祖宗,除了对自己动了杀心,也并未做过十恶不赦之事。 有错,但是罪不至死。 当然,这只是现在的许轻舟,若是早个几年遇到自己,对自己动了杀心的,那肯定是非杀不可的。 人总是在成长,也是在变的不是吗? 苍月行是郁闷的,看着这个高两米,蒙着眼睛的少年,内心暗暗发怵。 当日的清衍,重剑尤可破其锋,现在的清衍,绝非他所能敌,所以被怼,也只能沉默,识趣闭嘴。 转而将目光看向许轻舟,柔声问道: “小友,可否与你聊一聊?” 许轻舟并没有拒绝,而是支开了清衍。 清衍走后,一老一少遥望城外,许轻舟率先询问。 “前辈今日找我,莫不是因为出征之事,让前辈觉得不妥?” 苍月行苦笑一声,嘴角挂着自嘲道: “小友说笑了,我虽然是老了一些,但是还不糊涂,是非对错还是拎得清的。” 说着他叹息一声,视线望向远方,似是要将整个江南收入眼中,徐徐再道: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苍月,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裕,朝堂稳定,一切蒸蒸日上,现在的苍月,早已不是原来的苍月了,今非昔比啊。” 说着视线缓缓收回,投向了许轻舟。 “而这一切都是小友的功劳,小友是治国的大才啊,小友做出的决定,老夫自是没资格评断的。” 许轻舟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这苍月行。 对方今日的谦卑让他一度怀疑自己认错了人,这还是当初那个在朝堂上桀骜不驯的小老头吗? 怎么说话这么中听了呢? “小友这般看我作甚?” 许轻舟轻摇头,直言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今日的前辈好像不一样了,一时倒是叫许某有些不习惯了。” 苍月行又岂听不懂许轻舟言语中的挖苦意味,可是又能如何,当初自己确实是狂悖了些。 “我知道,当初的事情,让小友心怀芥蒂,老夫承认,当初确实过激了一些,有冲撞了小友之处,今日在这,老朽给小友赔个不是。” 许轻舟假意惶恐道:“不不不,这万万使不得,你是圣上的老祖,更是苍月的皇祖,我只是苍月的臣,岂有上位与臣赔罪的,若是让人知道了,倒是许某不懂礼数了,难免遭人诟病啊。” 苍月行了摆了摆手,“行了,小友与我就莫要在端着那文人的架子了,我刚说了,我是老了,但是还没糊涂,是是非非我还看得清楚,小友为苍月的付出,有目共睹,六年时间,倾百代君王而不足,君虽非皇,却足可称圣人。” 对于这样的评价,许轻舟还是感觉受之有愧的。 他确实改变了苍月不假,让人民安居乐业也不假,赞一句千古明相他也可欣然受之。 可是这圣人二字,他却万万不敢自居。 毕竟圣人为天下,乃大公无私。 而他为苍月,私心有二,自是担不起圣人之名,亦无圣人之贤 “前辈此言,晚辈愧不敢当,许某手上染了太多的血,哪里当得起圣人之名,圣人之贤啊,就眼下这一战,谁知道又要死多少人呢。” 他的语气很平和,透着沧桑,更多的却是无奈,眼底填满的是对天下苍生的悲悯。 杀了苍月公侯世家豪强近百万,百城王侯皆死其手,眼下的国战,三国纷乱,士兵,百姓,受到波及的,又何止百万呢? 苍月行微微拧眉,他自是能理解许轻舟所说,活的久了,没什么好的,唯一一点,就是在这生死之上,看得更透彻一些。 遂出言安慰。 “即便是担不起这天下的圣人,却当得起我苍月的圣人,小友不是常常教导天子,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吗?无需自责,死亡不可避免,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即便是在天道的眼中,你之功远大于过。” 许轻舟不置可否,并未反驳,他从未动摇过自己的立场,更未怀疑过自己的对错。 只是时常感慨,对死去的苍生有愧罢了。 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 他淡然一笑,直奔正题。 “前辈今日找我不会仅仅只是为了夸赞许某的吧?” 苍月行亦笑笑,手扶着长长的胡须,淡淡道: “今日前来,一为赔罪,二为道谢。” “还有呢?”许轻舟继续追问。 苍月行平静道:“仅此而已。” 许轻舟诧异。 “仅此而已?” 苍月行重重点头,沉沉目色看着远方,嘴角上扬,答非所问道: “小友可知道,元婴之寿,为几何?” 许轻舟虽然不解,却也脱口而出。 “千年。” “那小友可知道,老夫活了多久了?” 许轻舟摇头。 苍月行自问自答,郑重道:“老朽活了有800年了。” 许轻舟微微挑眉,八百年,在这凡州,确实是个老怪物了。 是他遇到过的人中,活得第二久的。 苍月行似是根本不在乎许轻舟作何感想,依旧继续道: “800年啊,现在回想起来,就跟一场梦一样.....” 第250章 辞别苍月行 可能是情绪到了,又或者只是话赶话,苍月行竟是主动与许轻舟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有些长,就如同一个蓄满水的水池,打开了阀门,然后话语便就滔滔不绝。 好在许轻舟心性平和,又喜听故事,故此也算是一拍即合。 在这城头,听他慢慢叙述过往。 故事中,苍月行自幼年开始习武,修行近乎痴迷。 其父早亡,因其是当朝太子,故此还是在而立之年承袭了皇位。 可是当皇帝却远比他想象中早麻烦。 国事繁琐,甚扰其心,苍月行为了能继续追寻武道,便将皇位禅位于胞弟。 一心修行。 终在百岁之年,参悟大道,破开五境元婴。 在凡州这片土地上,天地法则本就有缺。 能在百岁破境元婴者,苍月心是千年来的第一人。 他的天赋在这凡州,自当是第一流。 即便是放眼整个浩然,亦可说是上乘。 破元婴之日,他便能感受到属于天地法则的压制,在凡州若想在进一步,已无可能。 遂出关,欲要寻长生而去。 史书记载,顺着灵溪而上,可见一山关,过了那山关,便可入黄州。 黄州有一大河,是曰灵河,顺着灵河在行数十万里,可见一大江,亦是浩然第一江,灵江。 在那里,可见圣人,可得长生道。 他兴致满满,自信昂扬,破关而出,意气飞扬,正欲寻道,一去不返。 可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巴掌,他出关之日,见苍月破败,江南春日起猩风。 三千里江南地,遍地尸骸,民不聊生,嫣然一副炼狱,吃人的景象。 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元婴境了,可是那一年的春,于他而言,却很冷,冷到了骨子里。 他无法想象,仅仅数十年的时间罢了,为何苍月会成了这副模样。 苍月行回到了皇城,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他的弟弟,苍月动自继承皇位之后,昏庸无道,荒淫无度,重用奸佞,坑杀直臣。 仅仅百年,便挥霍了苍月上千年的国运。 他一怒之下,亲手杀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清杀了整个朝堂。 他自愧先祖,若非是自己一心只想着寻道。 将皇位所托非人,苍月何至于沦落成如今这般惨状。 他上愧先祖,下愧万民,自知有罪。 为赎其罪,他终是放下了修行的执念,重整朝纲,新立君王。 至此入祖灵,在暗处守护苍月,这一守便是700年。 也是从那时候起,苍月多了一位老祖,而人间少了一位寻觅大道的武痴。 700多年过去了,他在幕后掌控大局。 苍月渐渐恢复元气,历代君王虽无名主,却也无昏君,虽有权臣,却绝无佞臣。 即便是君衍一朝,苍月曹大权在握,可是苍月曹却也从未僭越。 七百年啊,七百年花开花谢,数十代人春去秋来,他固步自封,早已忘了当初的梦想。 更不敢想。 他在守着苍月以赎其罪,不得以放封存了心中的长生梦。 “七百年了,原本我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在等两百年,天命消亡,自寻先祖而去,可是没想到,君衍一朝,竟是遇到了先生,让我看到了苍月鼎力凡州,无人可挡。” 他的话音最终落下,很严肃的看着许轻舟,眼中竟是泛起了炙热的光。 “我看到了你为苍月筑起了一座城,凡州往后数个数百年,此城无人可倾,有没有我,都一样了,我想,我的机会来了,我也可以走了。” 许轻舟听完了对方的故事,自然也明白了一切。 简单来说便是,苍月行为了修行,将皇位让给了他弟弟苍月动。 然苍月动昏庸无道,毁了苍月数千年的根基。 他将这一切罪责归于自己所托非人,故此又为了苍月,放弃了自己痴迷的修行。 一守守了七百年。 事实上,史书中确实记载过,关于这一段历史。 寥寥数笔带过,苍月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衰败的,哪怕在许轻舟之前,都未曾彻底恢复元气。 创业难,败家易。 若非没有苍月行这尊元婴坐镇,威慑天下,恐怕昊天无尘早就打过来了。 眼前的苍月行有过,却也有功。 他说的,许轻舟都能理解,100岁能入元婴,他的修行天赋,绝对不差,虽不能和三娃比,可是说他是凡州千年来的第一天骄确实也不为过。 难得的是为了赎罪,自断长生路,也算是个人物。 而今日他来寻许轻舟,一为赔罪,二为道歉,但是在许轻舟看来,他更多应该是来告别的吧。 许轻舟平静思绪,问道:“前辈是打算走了吗?” 苍月行点头,“嗯。” “什么时候?” 苍月行仰望苍天,神色如矩。 “大道争锋,只争朝夕,老夫一刻也不想等了,今日便走。” 许轻舟微微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老夫还有寿元200年,若是200年内,无法破境,就只能遗憾退场了,我不想在等了,也不能在等了。” 许轻舟道:“岂百年,前辈初心不改,难得可贵,晚辈不知该说什么,那便祝前辈,得偿所愿吧。” 苍月行重重点头,视线看向许轻舟,眼中充满感激。 “小友,老夫谢谢你,我也叫一声先生,若非你的出现,造就了如今的苍月,老夫即便是想,也脱不开身的,若将来老夫得道,必将报答先生。” “苍月有先生,无忧。” 许轻舟含蓄一笑,云淡风轻道: “我终有一日,也会离开的。” 苍月行对此并无意外,淡然道: “我知道,先生之志不在苍月,小小凡州装不下老夫,更装不下先生,老夫先行一步,静待先生到来。” 许轻舟没有反驳,而是带着调侃的意味,眯眼笑道: “你走了,我也走了,你就真放心得下苍月?” 苍月行苍老的面容,满是慈祥,深邃的眼眸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我说了,先生之功于苍月,可堪圣人,圣人虽去,余光仍可照这山河千年,老夫有什么不放心的。”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不说千年,一代余晖自可数百年,至于之后的事,那便不再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事了。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我这一代人能做的都做了,也该退场了。” 说着苍月行,这位皇族老祖,对着许轻舟作揖一拜。 “先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许轻舟重整衣冠,回礼而拜。 “前辈慢行!” 第251章 边境大捷,破镜金丹。 相对一拜,苍月行起身,回望身后,巍巍皇城,仅是一眼。 是眷恋。 遥望前方,浩浩长空,亦是一眼。 是向往。 一挽长须,手负身后,脚下一踏,迎风而起,在那斜阳中,秋风里,黑衣猎猎,白发飘飘。 踏空而去。 “抚剑夜吟啸,雄心日千里。” “老身虽年迈,仍可踏疾风。” “哈哈哈哈!!!” 笑傲此间,其声悠悠回荡,许轻舟凝望那抹黑影消失天际,眸含浅笑,微微摇头。 苍月行远行,此去无归期,是传奇的落幕,还是传奇的开始,自无人知。 山河远阔,大道无期,且行且珍惜。 “清衍,走了。” 清衍跳下城头,哦了一声。 朝府中而去。 那一年秋,苍月行走了,自此一去不返。 许轻舟很清楚,他走的那条路,自己终将也要走上一遭。 如今清衍,小白皆到了瓶颈期,无忧天赋异禀,修的还是浩然正气,怕是无需几年也将入境元婴。 而自己拥有系统,自是也不需要太久了。 他不走,三娃不离,便只们如苍月行一样,在这凡州浪费了大好的光阴。 苍月行的那句话说的没错,大道争锋,虽不在一朝一夕,却往往争的也是这一朝一夕。 他倒是可以慢慢累积升级,可是三娃耽误不起。 自是也该早做打算,寻道而去,至于那姑娘,年华老去,终要分离。 只期有来世,只待有轮回。 路上,许轻舟道: “清衍。” “怎么了先生?” “现在修行到了瓶颈,无需参悟,有时间便多看看书。” 提及看书,清衍脸色一垮,抓耳挠腮,看书,比不让他吃饭都难受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读书总归是有好处的。” 清衍垮着脸,兴致明显不高,很不乐意的应道: “知道了先生。” 许轻舟看着这小家伙颓废的模样,不自然的想起了他的母亲,江云畔,那个曾经的大剑仙,圣人境。 道之尽头,是圣人,圣人何烦忧? 无奈摇头叹息,自怀中掏出一本书,递到了清衍的身前。 “拿着,就读这个。” 清衍茫然接过那书籍,捧在手心,细细观之,眉梢一蹙,小声念道: “春秋。” 许轻舟玩味道:“好好看,我会定期抽查的,若是没看,等你姐回来,我便让她揍你。” 清衍听闻,脑海中自动脑补,又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浑身一颤,赶忙将书本收在了怀中。 当即表态,郑重其词道: “好,我读。” 许轻舟轻笑,“傻小子。” 遂大步离去。 “走,今晚带你下馆子,天雅居,敞开了吃。” 一听吃饭,清衍顿时来了精神,一扫颓唐,昂首阔步,生风而行。 “好。” 今年的清衍已经24岁了。 可是心态,却还是如一个孩子一般。 他的情绪永远都在脸上,从藏不住。 简单且难得。 ............ 时间继续,岁月如常。 同年冬,边境局势再度恶化,大战开。 小白率领大军与无尘昊天,双线作战。 国战全面爆发,三方投入总兵力,近千万,加之后勤补给,民夫,近乎三千万人间接参与了战争。 一时间,天下震动。 苍月进入最高战备状态。 开战十日,三千里加急由沈君带回。 “报!边疆大捷,许将军首战大胜,大破敌军,三日移营百里,冲破联军包围。” 一封捷报入京城,群臣大喜,皆喝彩。 余下几日,捷报一封皆一封的送入京都。 可谓应接不暇。 “报!昊天大军溃败,退守嘉临江。” “报!无尘大军,撤回本土。” “报!我军反攻,大胜。” “..........” “报!大军军兵分两路,一路破嘉临江,以顺江而上,直扑昊天京都,一路围困尘山关,无尘百万大军,已是瓮中之鳖。” “.......” 持续的胜利,安抚着苍月举国的心。 兵者,速也。 自秋日开战,至今不过一月光景,两国雄踞大军600多万形成的攻势和包围圈,就被小白一一破解,正面击溃。 并在一月之内,反守为攻,连战连捷,一口气打到了别人的本土。 时逢冬日,边疆早已大雪封山。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苍月的铁蹄。 昊天无尘二国,却因寒冬的原因,导致粮草辎重告竭,又加之军心不稳,一败再败。 溃不成军。 而反观苍月,出师有名,战意高昂,粮草充足,势如破竹。 即便在寒冬,粮食补给也未曾出现过中断。 兵法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早在开战之初,许轻舟就责令工部将粮食加工成了类似的现代军粮,方便运输携带,解决了后顾之忧。 在加之苍月大军往日的现代化训练,投入战场勇猛异常,敌军根本不是对手。 最重要的是,在此战中,小白频频使用孙子兵法中的战术,打得昊天无尘猝不及防,他们的将领早就被打懵了。 更有锦衣卫穿插敌后,开启斩首任务。 一切顺其自然,胜利近在咫尺,私底下与苍月心吟谈论之时,许轻舟言语,最多打到春天,战争也就结束了。 到时候,还能赶上春播。 对此苍月心吟从不怀疑。 那年冬日清晨,边境之战还未止。 城中的医馆里,那妙手回春的老郎中又救了一人。 随着那人走出医馆,许轻舟的耳畔再一次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那一日,许轻舟体内,灵海之中,悄然凝聚出了一颗金丹。 再次解忧2000次,系统升至五级,许轻舟破境金丹境。 寿元增至400。 得抽奖券十张,得行善值5万,另外得长剑一柄。 是曰:含光剑。 仙等上品。 剑长三尺二,通体寒光,握在手中,甚是合手。 “不错,此剑可用,呵呵。” 随之,新一个轮回开启,看着系统面板里,下一次的升级条件,许轻舟轻轻挑眉。 “4000次?最少也要11年,害—比三娃,慢的真不是一点半点啊。” 收起思绪,许轻舟大手一挥,便是一组十连抽。 期待中,一堆垃圾沾满背包。 “没劲。” “不对,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你使用一次幸运抽抽抽,获得现代物品:人工耳蜗·1] “嘶——还有这东西?” 第252章 凯旋归来 小窗高卧,风展残书。 看着掌心的人工耳蜗,许轻舟有那么一刻恍惚。 他似乎明白了现代商店的存在,并非没有意义。 至少在苍月他用到了,不止一次,无论是种子也好,也是那些里面先进的书籍也罢,又或者是手中的耳蜗。 沉沉目色望着窗外,看着那柳树抽新绿,风拂小窗前,他低声呢喃。 “开春了,战争也快结束了吧。” 他在想,等苍月幕舟和小白他们凯旋归来时,就给这丫头一个小惊喜吧。 “挺好。” 苍月心吟推门而入,柔声问道: “先生,什么挺好啊?” “没什么,回府吧。” 春天时,小白兵困昊天国都,昊天皇族请降。 五个月,横踏二千里昊天国土,还是在冬季。 小白无疑是创造了一个凡州的战争奇迹,打破了以往的记录。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苍月国土将会激增一倍,统治整个昊天时。 一道圣旨却到了前线。 随后苍月百万大军开始有序撤出昊天。 未曾驻留,也未曾侵占一城。 昊天人懵了,苍月人也懵了。 或者说,整个凡州都懵了。 挥师百万,攻城掠地,最后却全部弃之,天下哪里有过这样的道理。 苍月朝堂一时哗然,文臣武将纷纷觐见。 百姓们更是喧闹一时。 然许轻舟仅仅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苍月行与他说过的。 “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凡州一统不是我这一代人能够做到的。” 征服一个地方,哪有那么简单呢,至少苍月君珩一朝,即便是把整个凡州打下来,也未必能守住。 到时候,土地是多了,人心却是乱的。 真正意义上想占领一个国家,需要的岂止100年? 第二句是。 “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因为答应了苍月心吟,要让苍月,国泰民安,所以他做了。 为此杀了很多人。 不可不杀。 可是一统凡州,非苍月心吟所求,亦非他所愿。 许轻舟给出了理由,浮躁的朝堂归于平静,檄文昭告天下。 国之强盛不在攻伐,而在谋和。 愿与二国休战,休养生息,与民更始。 昊天战败,苍月撤军之事,很快传到了无尘。 无尘皇室宣布投降。 无忧撤兵退出尘地。 至此,大战持续六个月后,最终平息。 昊天,无尘因此一战损兵折将,民生凋零。 战争,受苦的最终还是老百姓,三国交战,战火在昊天,无尘本土爆发。 造成大量百姓流离失所。 大批难民涌入苍月国土之中。 二国战败,此刻已然生不出任何对抗之心,得以苟延残喘已是万幸。 故此对于此事,置之不理。 夏日,大军班师回朝,京都举国欢腾。 小白无忧凯旋而归,英姿飒爽,虽是女儿容,却尽显英雄气。 成了整个时代女性之楷模。 凡州史册为二人各写下了一行,流芳百世。 自此之后,便有了谁说女子不如男,劈甲执剑定江山之说。 小白官拜天下兵马大元帅,一时风光无两,可给小家伙一顿嘚瑟。 “老许,以后跟本将军说话,可要客气点,我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然后换来的却是一个无情的脑瓜崩,清脆,很响。 随大军而来的还有无尘,昊天的使者,特来赔罪,以示友好。 这些事,自是不用许轻舟来操心了。 事实上他已经有些时间没有过问朝中的事情了。 现如今随着变法成功,基本秩序已经制定,事情自有下面的人来办,许轻舟也落下个清闲。 晨而起,治病救人,暮而终,小窗阅卷。 平平淡淡,却绝不冷清,静等任务完成,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正如他常与苍月心吟说的一般。 “要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也要对他们有信心,让他们放手去做吧。” 夏深某一日。 皇宫设宴,为小白无忧接风洗尘。 简简单单,饮酒喝浆,唯有清衍,舍我其谁,方才不枉御厨一番辛劳。 宴席结束,苍月心吟喝的酣畅淋漓,故此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些许可爱,却多是风韵。 三十多岁的姑娘,可还风华正茂?实则不然,只见丝丝青霜藏在发间。 众人移步,高亭赏月,醒酒喝茶。 “不得不说,那一战我真的很猛,漫天风雪,我亲自冲锋,只用精骑八千,三日破敌十万,牛不牛。” 无忧:“牛牛牛,姐姐最牛了。” 苍月心吟:“嗯,大元帅威武霸气,呵呵。” 小白:“哈哈哈!” 吵吵闹闹,说说笑笑,像极了一家,真的像一家。 他们也真像是一家。 许轻舟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何人与我共坐? 明月,清风,还有我所珍惜的人。 看着身前,正在冲茶续杯,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苍月慕舟。 许轻舟目色中闪过一丝怜惜。 时隔八年,当初的小家伙,也长大了。 心底的仇恨,是否还刻骨铭心?许轻舟不知。 他只知道她不笑,并非她不愿,只是听不到罢了,往往只会在与人对视的时候,方才会面露笑意。 许轻舟示意大家安静,用手势将苍月慕舟叫到身前。 小家伙很懵懂,却始终眯着眼。 众人亦不解,满是好奇。 他要送给小家伙一个礼物,今日正巧合适。 取出人工耳蜗握于手心,然后摊开,展现在慕舟眼前。 慕舟打量着小小的东西,眼中好奇更甚。 什么东西,未曾见过,很是精细,手语演示。 [送给我的吗?] 许轻舟点头,站起身来。 宽大的手掌放在了苍月慕舟的脑袋上。 轻轻用力,揉了揉。 意念一动,施展空间之术。 只见白光一闪,内置耳蜗便悄然出现到了苍月慕舟的脑袋里。 苍月慕舟茫然。 其余之人彷徨。 “先生,你这是在干吗呢?” “是啊,老许,你真挺神秘啊,刚那是什么东西?” 苍月心吟和幕舟,只是好奇,许轻舟在干嘛。 小白,无忧,清衍却是看得真切。 他们洞悉到了苍月慕舟的脑袋里,多了一个小东西,是许轻舟装上去的。 故此很疑惑。 许轻舟故作神秘,“马上你们就知道了。” 随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配套的外用耳蜗。 将其轻轻的贴到了苍月慕舟的脑袋上。 又将持续懵懂的苍月慕舟带到长亭前,一串风铃下。 背负而立,望着前方,清风徐徐,风铃在轻轻歌唱。 许轻舟意念一动,激活了耳蜗的开关。 柔声道: “慕舟,你曾问我,风可有声?” “听....” 第253章 风可有声。 夜半清风巧弄铃,丁玲,丁玲,丁玲—— 苍月慕舟的世界原本万籁俱寂,却在这一刻有了声音。 她猛然仰头,看头顶风铃摇曳,眼珠凝时。 若是震撼有声,便当是此时,滔天轰鸣。 她抬起手,抚摸着风。 这一次,她不仅摸到了风,也听到了风。 侧目看着风里的先生,她张开了口,喉咙蠕动间,发出了一串模糊不清的声音。 倔强坚强的小姑娘,红了眼,酸了鼻,豆大的眼珠滚落了下来。 “啊啊啊啊!!” 许轻舟满目柔情,问: “可曾听到?” 苍月慕舟咬着唇,重重点头—— 苍月心吟猛然起身,瞬间酒醒,小跑来,抓住了苍月慕舟的双手,不可思议的询问。 “慕舟,你能听见了?” 苍月慕舟偏着脑袋,眼眶装满了泪,泪里藏满了笑。 是的,她能听到了。 只是刹那,苍月心吟亦红了眼。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小白,无忧,清衍满脸的惊愕,却同样为这个先生捡来的小丫头感到高兴。 “老许,你真的,神了。” “师傅,你怎么做到的啊。” “先生,牛。” 许轻舟只是淡然一笑,谦谦若月,翩翩似风。 “天机不可泄露。” .......... 枕上有书尊有酒,身外事,更何求。 那年秋风起,许轻舟离开了京都,只身一人去了余杭,连清衍都没带。 自此: 家住苍烟落照间,丝毫尘事不相关。 虽未卸下国师之职,却也不在过问国师之事,落下个清闲。 一日湖上行,一日湖上坐。 一日湖上住,一日湖上眠。 快活,也风流。 冬日来时,那一年已经迎来了第九个年头,而与苍月心吟也相识了十年整。 十年啊,匆匆而已。 那一年,苍月的总人口,突破了6万万。 “还差两亿,静等,静等。” “还有十年,稳了,稳了!” 又一年春,逝去的一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依旧平淡,且平静。 苍月人口无限接近七亿。 许轻舟喜也不喜。 那年夏天时候,无忧破境了元婴。 至此,小小的队伍里,唯有许轻舟一人,金丹而已。 在凡州满级的三娃,无所事事,不与许轻舟住。 一人去了书院,教书育人。 一人去了武院,吹嘘兵法。 还有一人,去了忘忧坊的后厨,不亦乐乎。 那年夏时,苍月心吟来见先生,是那荷花最艳时来的。 二人相约游湖,酒一坛,茶一盏,醒也安然,醉也安然。 雨过天晴驾小舟,鱼在一边,酒在一边。 柔和的溪风里,苍月心吟凝望先生。 “先生,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个你,一点都没变。” 许轻舟笑眯眯道:“陛下也一样。” 苍月心吟轻声叹。 “我已经快四十了,老了。” 说话间,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半边脸,肌肤早已不再光滑。 即便偶有服用丹药,可是岁月于姑娘来讲,从来都是最狠的刀,它总是会无情的毁掉每一张好看的脸蛋。 时间不语,却最最伤人。 即便是许轻舟这样的修行者,也总会有老去的一天不是。 更何况是苍月心吟呢。 虽然苍月心吟总是笑嘻嘻,看着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可是她大多的时候,是苍月君珩。 是天子的命,何尝不是那操心的命呢。 操劳了大半辈子,若非没有许轻舟为其调养,怕是早已操劳成疾了吧。 看着姑娘头顶青丝几许,眼中浓愁满满,许轻舟出言安慰。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陛下身虽老,灵魂很年轻,不老,不老,不老。” “噗,先生啊先生,你总是这样,很会讨女人欢心啊。” “我从不迎合,除非喜欢。” 炙热的目光,看得姑娘心神荡漾,在这湖中,在这风里,欣喜肆意绽放。 仿佛岁月倒流,时间停滞,她还是当初那个她,登上小青峰的那个漂亮姑娘。 握着一只蝉,落落且大方。 二人相视一笑,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是知己,胜过知己。 那个夏天,苍月心吟只住了半个月,便离开了余杭。 前往了京都。 国家昌盛,民多了近乎一倍,国事自是繁忙。 先生已经偷懒,她就不能在偷懒了。 临走时,苍月心吟祈求的看着许轻舟郑重道: “先生哪天若是要走,一定要与我讲,万万不可不辞而别。” 是的,她大概已经猜到了,许轻舟要走,许轻舟也会走。 许轻舟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而是认真的应了下来。 “到时候,我回京都,看陛下。” “好,我等先生。” 二人心照不宣,达成了默契。 回到京都的苍月心吟,从那日以后,时常到城头眺望余杭的方向。 她希望早一点见到先生,也希望晚一点见到先生。 稍稍见风起,相思便八百里加急。 希望风停,也待风起。 同年夏末。 周虚破开了元婴境,成为了凡州近千年来,第二个破境元婴的强者。 也是那一日,他辞掉了锦衣卫的虚职,离开了京都,来到了余杭。 找到了许轻舟。 跟他一起的还有张平那楞小子。 “周虚见过先生,给先生请安。” “张平拜见先生。” 许轻舟合上书本,笑道: “坐吧。” “我们站着就行。” 许轻舟也没在客套,直言问:“想好了?真要走了?” 周虚张平微微错愕,又纷纷点头,他们虽然未曾说过,自己要走,可先生却是已经知道了一般。 先生本就是先生,知道本就不奇怪不是。 “想好了,我和张平想顺着灵溪向上,出去闯一闯。” “此行,便是来和先生告别的。” 按理二人本该比自己年长,反倒是许轻舟更像是老人家,端着长辈的姿态,叮嘱起了二人。 “世界这么大,是该出去看看的,修行一途,自当向上,向前,永不停息。” “既然想好了,那就去吧,去新的世界,闯出个名堂来。” 二人郑重道: “先生放心,我二人定不会给先生丢人的。” 许轻舟摆手,随手扔出一个储物袋。 后者稳稳接住。 “拿着。” “先生这是?” 许轻舟笑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虚神识一扫,顿时神色一紧,惶恐推辞。 “先生,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第254章 看江南 许轻舟噙着一抹笑,挥手示意。 “拿着,走吧。。” 周虚面露难色。 “先生,这——” 里面的东西,他大概看了一下,足有灵石数千,这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太贵重了。 而且,这么多年,跟在许轻舟的身边,他们已经得了不少好处了。 上等的武器,天品剑诀,这些还都是次要的。 先生对他们无意中的点拨,才是最贵重的,那都是造化。 可谓受益匪浅。 如今他们离去,先生不问半句,也不说半句不是,竟是还送与这样一份厚礼。 他们心中惶恐,自觉受之有愧。 见二人磨磨唧唧,许轻舟有些不耐烦道: “行了,你们二人跟了我十年,也算是尽心尽力为我做事,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现在你们要走了,我没有什么能给你们的,这些就当是朋友之间的一份礼物吧。” “老话说,穷家富路,离开凡州,这些东西都用得着。” 张平周虚对视一眼,唇齿蠕动间小声默念。 “朋友?” “十年了,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许轻舟却是没来由的反问了一句。 继续道:“大道争锋,争的是滔滔不绝,婆婆妈妈,犹犹豫豫,难成大事,让你拿就拿,拿着东西,赶紧走。” 二人暗暗咬牙,神色肃穆,对着许轻舟深深一辑到地。 “多谢先生。” “我等告辞。” 他们不再推辞,告别了先生。 但是这份恩情,却已然记在了心中。 他们离去,非倒是忘恩负义,只是因为他们心里清楚,即便留下来,他们能为这位先生做的已经不多了。 先生太强,他身边三人实力更非他们所能企及。 正如当初先生所说,他们太平凡了,留下来对于先生早已没有用处。 既然如此,何不寻道而去,让自己变强呢。 故此离开。 出了先生的小院,周虚张平明显情绪不高,有些低沉。 张平带着些许担忧,询问:“我们就这么走了,先生会不会怨我们,觉得我们忘恩负义啊?” 周虚坚定摇头。 “不会,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张平没有反驳,只是嘟囔了一句。 “别人应该会这么想吧?” 周虚紧握手中的储物袋,望着前方,苍苍白发伴着湖间的风飘扬。 “别人怎么觉得,与我无寡,我只知道,先生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这凡州的,既然留下来已经帮不了先生了,那就先其一步,替先生蹚一蹚路。” 张平点头,神色亦决然。。 “好。” 二人走后,许轻舟也借着月色,闲逛走出了小屋,来到了湖畔,站在柳树下,仰望苍月,静待秋风起。 眉间锁浓愁,轻声语。 “明日,又是满月了。” 前几月,无忧来信,小白的寒毒又犯了。 十五年,正如系统所言,火焰草的压制效果,已经无用。 即便是在寻一株火焰草来,也无用。 自此之后,小白将月月承受寒毒之痛。 直到铸出六条兽脉之日,方可根除,所以他很清楚,自己在这凡州的时日不多了。 又过数日,秋风尽起江南,许轻舟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林霜儿历经十年光景,破开五境,步入元婴。 天使投资,再次触发奖励。 得行善值:10万。 这一次,并没有触发其余奖励。 许轻州略微失望,纳闷不已。 “怎么破镜元婴给的比破金丹还少呢?” 至此,许轻舟的行善值余额突破三十万整。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刚入京都的那一年。 林霜儿刚好破境,许轻舟也刚好有30万行善值。 只是一晃,却是已经过去了10年整了。 某一日,许轻舟点开了系统,又翻开了两页金色之忧,查看起两条支线任务。 【任务(一):《许无忧的成长》】 【任务要求:陪她慢慢长大,直到君临天下】 [当前任务进度条:34%。] [奖励:未知。] 【任务(二):《天子的大国梦》】 [任务要求:为她披荆斩棘,许她天下太平] [当前进度条:746341114/800000000] [任务倒计时:10年零2个月] [奖励:未知。] 盯着任务面板,许轻舟心里很清楚,最多再有一年,苍月心吟此忧可解。 可是她的另外一忧呢? 今生不可解,也没得解。 “十年了吗,出去走走吧,顺便看看故人。” 那一年,许轻舟踏着春风,离开了余杭,一人一剑,开始流浪苍月。 他游遍钱塘,看遍江南,春耕万里农家忙,听那孩童唱江南。 江南美,苍月好,江南来了一个大先生,苍月出了一个好皇上。 斩了恶霸扫了王,给了土地建新房......... 在那春风里,他见到了百姓眼中有光,也听到了孩童笑声灿烂。 他很欣慰,至少在他当甩手掌柜的这些年里,苍月并没有停止前行。 秩序已经建立起来了,这里的孩子同样长在了春风里,沐浴夕阳下,他们对于世界充满了向往,对于未来,充满希望。 正如许轻舟所言,苍月的未来,会一代代的传下去,在这些孩子的手中,持续绽放。 未来会如何,许轻舟不得而知,但是至少此刻,他的内心是憧憬的。 他想到的只是美好,至于意外是否会再次降临苍月,他不知道。 他想那时候,他应该已经不在了,苍月心吟也同样不在了吧。 许轻舟游遍江南,又出了江南,开始寻百城而去,又走了一遍,他曾经走过的路。 他去了山城,也进了山城,踏足了那十里槐花林。 那一日,记得也是春,白茫茫的槐花开满了整座山。 他看到了游人来来往往,看到了那块石碑,也听到了老人与孩童在说那先生,诵那先生。 秋山以非王,而是归隐了山林,做了一个寻常的农户。 和当初黑风寨的兄弟们,建立起了一个大大的村落。 日出而忙,日暮而歇。 有房有粮,不亦乐乎。 许轻舟亲自去了一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也踏进了黑风村。 和当初去那黑风寨一样,黑风不黑,都是赤诚的大汉。 孩童见游子,不惧生,主动问: “书生郎,你是来找人吗?” 许轻舟眸含浅笑,点头道: “嗯,找人。” “找谁,我带你去。” “可有一人叫秋山?” 小孩眼中满是得意,似是早就猜到了一般。 “我就知道,跟我来吧。” 第255章 去见故人,不止一人。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又见故人,心情各异,一别十六年,大多早已白发苍苍。 如老王,到了知命之年,满面枯黄,涕泪纵横,诉说衷肠。 用他的话讲,年纪大了,泪沟子就浅了,再见先生,控制不住,喜极而泣。 当然,不止老王。 苍月太大,云城距离江南,数千里地,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来说,太遥远,是一辈子都到不了的远方。 他们可能从未想到,这一生还能在见到这位先生。 “能在死之前,再见一见先生,老王我死也瞑目了。” “......” 在那里,许轻舟只待了一夜,走时,只有秋山一人相送,也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的腰间还挂着那把伞,就如当年送许轻舟离开云城时一般。 临行前,秋山说了一句。 “先生,是打算要离开凡州了吧。” 许轻舟没有否认。 “嗯,快了。” 秋山没有挽留,和当初一样。 因为他心里清楚,凡州太窄,容不下先生,先生的天地,也不该在这小小的凡州。 “先生,珍重!” 许轻舟拍了拍秋山的肩膀,笑眯眯道: “来日方长。” 话落召出寒冰,御剑长空,消失云端。 唯余秋山在山顶目送,许久—— 此一别,秋山清楚,便是永久,即便先生在回来,他也将是一座枯塚。 离开云城,许轻舟去了寒峰岭,又去了那方洞天。 满池的血水,途经十六年,尚且未散,枯臭依旧。 柳树的叶,依旧猩红。 许轻舟大笔一挥,写下一字。 “净。” 洗净了满池污垢。 回到当初那个山洞中,岁月流年后,早已时过境迁。 满洞苔钱,买断风烟。 出了洞天。 寻踪又到了当初,江云畔最后消失的山巅,许轻舟在其上,立起了一块碑,上书。 [无名剑仙] 点香烧纸,祭拜,烹煮一壶好茶,敬。 前辈,我来看你了。 “清衍长大了,挺好的,能吃,能睡,说话也利索了。” “过段时间呢,我们就走了,离开凡州,我会带清衍,去走你曾经走过的路。” “你若在天有灵,就保佑这孩子吧.....” 回想当年,剑仙陨落,漫天飞雪,今日再忆,已是沧海桑田。 谁言天公不好客呢? 那日漫天风雪送一人。 辗转群山间,再入青山城,又上小青山,偶遇夏天,蝉鸣了一夏。 许轻舟躺在那树下,闭目养神,嘴角的弧度是那般迷人。 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他的脸庞上错落斑驳。 “时间,过的真快啊。” 离开了青城山,又去了林枫城,见了一眼林硕。 山间草屋三间半,一头老牛,两条黄狗,三个孩童,一位妇人,还有一男子,陇间锄田。 许轻舟没有打扰,许轻舟觉得挺好。 “你能全身而退,也算是大幸了。” 他又到了林枫城外一河畔,寻到了一无字碑,其上荒草已有人高。 轻叹一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入了轮回,兴许能安稳一生吧。” 最后,许轻舟到了天霜城,那一日,是秋天。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回到天霜了。 这是他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改变了他一生的地方。 从天霜城开始,他被系统影响,一心向善,喜上读书,此生难忘。 他去看了那位读书人,为他除去了满坟头的荒草。 一代真人,最终死在书中,葬在字下,唯一遗憾的便是,无一人为其扫墓。 “人死灯灭,一捧红土,我走之后,怕是就再也没人记得你了......” 他进了天霜城,在那畔君归的房顶上,呆了一整夜。 昔日的姑娘,满面白霜,不知可否婚配。 这王霜儿,也快五十了吧。 次日晨时,见姑娘送酒去了。 许轻舟跳下房梁,入了这酒坊。 再入此间,很不一般,感慨颇深。 见一稚子,身着白衫,头戴发簪,单手握书,来到其前,奶声奶气问: “公子,是要买酒吗?” 许轻舟来了兴致,折扇一关,问了一句。 “你是谁啊?” 小小稚子抱拳于左,朗声自荐。 “笔姓舟,名平安。” 轻舟微微挑眉,又问: “你父母是?” 稚子微微拧眉,觉得这公子很不礼貌,方初识,岂有问父母尊姓之理。 许轻舟自是看透了小家伙的想法,平静道: “不愿说,便不说。” 稚子好奇,觉得此人也无恶意,便主动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阿娘就是这店里的老板。” “王冬儿?” “正是。” 许轻舟微微点头,心中宽慰些许,庆幸王霜儿遇了良人,生下一子。 长得也算秀气,看着也不痴傻。 算算时间离自上次来这天霜,刚好过了六年。 心中暗道,看来老板娘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想通了,真是大善啊。 眉梢舒缓,笑意盈眶,这一刻,他是真心为王冬儿感到高兴。 遂笑问: “你随父姓?” 稚子总觉得眼前的公子,有些不同寻常,细细打量,很像一人,故此没有隐瞒,直言道: “我无父。” 许轻舟心里一怔。 “你姓zhou,何zhou?” 一叶轻舟的舟。 听闻,许轻舟眼底浮现彷徨,思绪再次纷乱。 小声低喃。 “舟平安,舟平安。” 稚子蹙鼻,转身而去,来到桌前,翻书而阅,一边看一边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快些走吧,阿娘一会该回来了,若是看到了你,又该哭了。” 许轻舟自是已经明白了一切,舟平安乃王冬儿之子,却非亲生。 只是这名字,让他难免不多想。 自己无意间的路过,却是误了姑娘一生。 他非无情人,只是从未生情,也不敢生情。 哪怕如此,还是造就了如今的结局,自己是因,故此有了这果。 便是无错,心中也有愧。 他慢慢走到了舟平安面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阿娘说的?” 舟平安头也不抬,继续阅书,抽空回应。 “许轻舟,苍月国师,忘忧先生,私塾里,医院旁都贴着你的画像,我阿娘的床头,也贴着一张,虽然画的和你不太像,不过从刚刚你的反应来看,你就是了。” 许轻舟微微动容,小小年纪,心思缜密,很难得,知道自己是国师,却能泰然自若,安然处之,更是难得。 “既然知道我是国师,你不害怕?” 稚子平和,抬起了头,反问道:“我为何要怕?” 第256章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许轻舟心中叹息一声,想来这孩子,定是知道一些事情。 在替他母亲打抱不平呢? 也算孝顺,吾心甚慰,有这孩子,王冬儿的晚年,也算有依靠了。 面对小家伙的逐客令,许轻舟并未离去,反而是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问了一声。 “看的什么书?” 舟平安见许轻舟不曾离去,反而坐了下来,那颇具书生气的小脸蛋上,眉梢拧了拧。 并未继续出言逐客,而是侧了侧身。 拽拽的道:“有字的书。” 许轻舟挑眉,有字的是书,无字是天书,确实没毛病。 “你很喜欢看书?” “不喜欢,枯燥。” “那你还看?” 舟平安抬眼,瞥了一眼许轻舟,那里面染着一丝怨气,提及看书,好像许轻舟有错一般。 撇嘴道:“我娘喜欢我看,我就看。” 许轻舟察觉到小家伙的怨气,便主动迎合道: “我也不喜欢看书,确实枯燥。” 舟平安听闻,双目离开了书本,郑重其词道: “不可能,你骗人。” “嗯?” “我阿娘说了,你整天都捧着书在看,就像一个书呆子。”话音一顿,补充了一句。 “就是因为你,我阿娘才喜欢看别人读书的。” 言外之意便是,我看书,都是你害的,故此有怨气。 许轻舟带着浅浅笑意,眯着眼道: “我看书,不是因为我喜欢看书,而是不得不看。” 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舟平安兴致,手掌离开了书,身体往前靠了靠,求知的看着许轻舟,问道: “怎么个不得不看法?也是因为有人喜欢你看书吗?” 许轻舟摇头否认,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岁月耗尽心力瘦,书海浩淼苦中求。” “因为我想去看这片世界,所以我得先了解这片世界,而书中恰好就有。” “因为我想去帮助这个世界上需要帮助的人,所以我需要拥有智慧和知识,书中也有。” “所以我要看书。” 舟平安似懂非懂的点头,认真的思考着,没来由的道: “我知道,你挺厉害的,也挺伟大的。” “哦?” 舟平安自顾自的奶声奶气道: “其实我不恨你,我虽然小,但是道理我还是懂的,你没错,也没对不起我娘。” “就像夏风吹过时,槐树提前落了一片叶,欲要随着风远行,可是匆匆的风停了,槐叶当然就独自落在了地上,周围也没有一片落叶和它相伴。” “这和夏风没关系,夏风只是刚好路过罢了,它也不知道,那叶会为它掉落,因为是槐叶自己落的。” 许轻舟微微触动,一个五岁半的孩子,竟是在和自己讲道理?他有些恍惚。 却又始终安静的听着舟平安话语中的观点。 “我娘也没错,只是在秋天前,提前遇到了那阵让她心动的风罢了。” “先生撰写的论语,我背过,我见圣人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却唯独没说,非礼勿思。” 许轻舟眼中稀异,却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夏风吹落的叶,注定是孤独的,叶想追逐风,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风停了,叶就落了,而风在起时,叶子还是那片叶子,而风却已经不在是那阵风了。” 舟平安凝重的看着许轻舟,小小的眼眶里装满了认真。 “我问过我娘,既然想念,为何不去寻你,你知道我阿娘是怎么说的吗?” 许轻舟摇头。 “不知道。” 随即补充,“不过我想知道??” 舟平安神色变得郑重,站起了身来,像是模仿着他阿娘的样子,带着七分忧伤和三分坦然,慢慢道: “阿娘说,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许轻舟眸子暗淡,渐渐低垂,小声重复。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有些事,非他所愿,有些事,非他不想,而有些人,非他不念。 而是不能。 “没想到啊,你懂的还挺多。” 舟平安带着一丝小得意,竟是也学着老人家的语气说道: “我不是懂得多,我和阿娘是看得开,至少比你要看得开?” 许轻舟似笑非笑,反问道:“嗯,所以,你觉得我看不开吗?” “你若是看得开,又何至于在此呢?” 一句话,许轻舟却是无言以对,是啊,若是真看开了,自己又何至于来此呢? 见许轻舟沉默,小家伙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走了?” 许轻舟没有否认,挑眉道: “对,这一次,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肯定会去很久。” 小家伙抖了抖自己小书生袍的袖子,嘚瑟道:“哼哼,我就知道,从我猜到你是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走了。” “不过我知道,你来不是和我阿娘告别的,也不是因为舍不得我阿娘,你只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对不住我阿娘,因为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阿娘。” 小家伙越说越来了兴致,话语如打开了闸门,滔滔不绝,嫣然已经是一个小先生的模样,与初见时的高傲,截然不同。 不过不得不说,这孩子,很聪慧。 知道的很多。 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许轻舟很喜欢这个调皮的小家伙,真有自己以前跟别人讲道理时的几分影子。 他起身,伸出宽大的手掌,放在小家伙的头上,轻轻用力压了压。 “小先生,我承认你说的大多都对,可是却唯有这句说错了。” 舟平安一怔,茫然看向许轻舟,不可思议的问道: “难道你喜欢我阿娘?” 许轻舟淡然一笑,大方道:“当然,不止你阿娘,我也喜欢你。” 喜欢是喜欢,绝非爱。 说完松开了小家伙的脑袋,缓缓再道: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也可以安心走了。” “好好孝顺你娘。” 说话间,他将一本古籍顺手放在了那桌上。 “还有....好好读书。” 舟平安凝目看去,五个字映入眼中。 “读书悟道卷。” 许轻舟转过身,向外而去。 “山中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既然要读,那何不读一读这修仙术,我刚看了,你有悟性,也不缺灵根。” “走了。” 一卷神诀赠小童,此生当无愧。 舟平安看着那桌上的书,又看向那背影,小小的脸蛋,满是迷茫。 突然想到什么,匆匆跑进厨房,又匆匆追了出去。 “喂,等等我,等等我。” 许轻舟自止步,回身问: “还有事?” 舟平安大口的喘着粗气,将怀里的包裹递给了许轻舟。 “阿娘老跟我说,你以前最喜欢吃她做的饭,这是阿娘早上刚包的包子,还热乎呢,给你,就当回礼。” 许轻舟下意识的接过,道了一声谢。 “多谢。” “不客气。” 说完转身离去,走了十来步,却又回过身,在人群中垫脚,冲着他挥舞着小小的五指,喊道: “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阿娘的……” 许轻舟看着怀里的包子,嘴角浮现一抹释然,轻声道了一句。 小鬼。 第257章 此忧方解 秋去冬来,大雪纷飞。 一朝悟道见真我,昔日枷锁皆云烟。 人间事,至此终。 那一日,许轻舟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江南,又路过苏轼之的雕像,停留,瞻仰圣人仪容。 听闻浩然十州,这苏轼之自传中写,他的足迹便踏遍了十州。 许轻舟不禁在心中算了算,还需多久,自己也可步入圣人境呢? 应该很久好。 蓦然。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他的思绪。 “哇哇哇!” 一条生命,降临人间。 许轻舟的耳畔,再次传来了系统那久违的提示音。 【检测到,当前苍月国土面积上,人口总数突破8亿,支线任务《天子的大国梦》状态更新。】 【恭喜宿主,成功为苍月君珩/苍月心吟解忧。】 【由于你成功完成了金色之忧,自动刷新当前解忧进度条至四千次。】 【由于你成功完成了一次金色之忧,奖励行善值20万点。】 【由于你完成了一次金色之忧,奖励远古神器《山河图》·1】 【由于你完成了金色之忧,奖励幸运抽抽:十连抽·3次、】 【检测到,当前解忧累计次数到达4000次,触发系统升级,解忧系统提升至六级。】 【由于系统升级,你的境界由金丹前期突破至元婴前期。】 【系统已经自动为你构筑元婴之魂...】 “嗡嗡!!” 耳畔轰鸣,识海震荡。 一瞬间,许轻舟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丹田之处酝酿。 他的身体和灵魂,在这一刻,似是有了升华。 当他闭上眼的时候,他感受到了这片世界的天地法则,尽在手中握。 浩瀚的真元可与周围所有的天地万物产生共鸣。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元婴之力。 很强。 “这就是元婴之力吗?” “五境由且如此,若是十三境圣人,那该会有多么强大呢。” 这个问题,对于这个世界,是已知的,但是对于许轻舟,是未知的。 也是值得向往和去追求的。 他在想,若是有朝一日,突破圣人,自己是否可逆天改命呢? 他意念一动,一幅卷轴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是一幅卷轴,通体晶莹,却又被五彩霞光包裹。 其上散发出的气息,竟是让身为元婴境的他,都为之悸动。 神器之上,上古神器,上古神器之上,便是太古神器,而在往上,方才是远古神器。 可见其价值,绝非以往的奖励所能比拟。 “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物品名称:山河图】 【品阶:远古神器】 【简介:系统专属神器,不具备攻击效果,防御效果。】 看到这里的时候,许轻舟心里咯噔一下,万古波澜,只差一点破防。 “什么鬼?” 然继续向下看的时候... 【功能:山河图,凡所在一界之地,寻人也好,寻物也罢,皆可知晓,通晓古今事,可寻天下宝】 【使用办法:在山河图中写下要找物品或者人的名称,消耗对应行善值,即可得到物品的具体位置及信息。】 【消耗规则如下:查询一次,同一域每次消耗10000行善值,同一天地,每次消耗10万行善值,同一界每次消耗行善值100万】 “嘶——” 时逢晚冬,天气寒,猛吸一口,神清气爽。 开始觉得这东西行啊,牛批啊,以后天下法宝,还不是想找啥就找啥吗? 特别是小白需要的至阳之火,岂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不仅如此,以后寻人,也自不在话下。 可是当看到使用方法说明时,许轻舟麻了,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淬了一句。 “奸商。” 何为域:凡州为一域。 何为一天地:浩然为一天地。 何为一界:天上地下,一个星海为一界。 具体多大,许轻舟没有概念,下界的书中,关于上界的记载,近乎没有。 毕竟浩然异闻录中,明确记载,人间已有百万年,未见圣人成仙,飞升天界。 属于上界的消息,少之又少,为数不多的,也早已淹没在了岁月的长河里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一域一万,非到不是不可接受。 浩然十州,加八荒,四海,合计二十二域。 当初江云畔曾说,浩然有天火十者,散落十州八荒四海。 故此只要把整个浩然走上一遍,便可找全剩余九团天火。 扑空概率三分之二不到,总计也不过耗费22万行善值罢了。 现在的自己拥有行善值50万,这点小钱,还是消费得起的,唯一的问题便是。 有些费力。 书中言,凡州为浩然最小的州,但是一个苍月都这么大,更莫要说其余的舟,这要是跑遍整个浩然,那绝非一朝一夕。 不过…… “还行,总比当个无头苍蝇强。” “那就试试,凡州有否?” 说罢,许轻舟大手一拂,山河图遁入长空,徐徐打开,山川河流,尽在其中,雄关万里,浩瀚汪洋,无数星辰自其上闪过。 汇出的是一幅波澜壮阔,让人你看,心神往之。 许轻舟竟是也忍不住感慨一声。 “这般特效,便是现代,也是做不出来的。” 意念一动,按着系统牵引,许轻舟在那山河图上写下四字。 [极致之炎] 指落,字现,解忧书受到召唤,自包裹之中遁入长空,于许轻舟眼前徐徐翻开,光芒汇下数行字体。 【天地上河图发动,查询目标:极致之炎。】 [选项一:凡州,消耗10000行善值。] [选项二:浩然,消耗100000行善值。] [选项三:余额不足,无法选择。] “额——” 看着选项三,许轻舟多少还是有些绷不住的。 果断的选择了选项一。 做出确定,解忧书扣除行善值1万点。 山河图产生动静,瞬间切换画面,凝聚凡州地图。 三息之后,金光散尽,其上赠送了许轻舟一个大大的字。 [无。] 许轻舟毫无波澜,大手一挥,山河图收入了储物袋中。 “果然。” 对于眼前的结果,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为了防止意外,还是割舍一万行善值,做一个确认罢了。 “也罢,破境元婴,也算意外之喜吧。” “不过,这次是真的该走了。” 头一次,获得奖励后,许轻舟的心情,非喜反忧。 金色的任务完成了。 他也失去了最后一个能让自己留下来的理由。 望着远方,呢喃道:“其实早就该走了的。” 第258章 国师回京 一别三年,亦是春。 许轻舟又一次回到了京都,九城大开,车水马龙。 许轻舟骑着毛驴,拎着酒,慢慢悠悠进了城。 华清宫内。 苍月慕舟一身劲装进了大殿,拱手拜见,用有些别扭的嗓音道: “陛下,先生回来了。” 本在批阅奏章的苍月心吟手中一颤,半笔下去,黑墨染了奏折大半。 缓缓抬起头,确认的问道: “先生回来了?” “嗯,刚进的城。”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苍月心吟自说自话,眉稍低垂间,眼底盛满了浓愁,情绪低落。 苍月慕舟怔了怔,她不解,圣上时常看着余杭的方向发呆,也会看着先生的画像愣神,自是想念先生的。 可为何听闻先生回来,却反倒是不开心呢? 试探的问了一句。 “陛下,先生回来了,你好像不高兴?” 苍月心吟微微摇头,嘴角带着一抹常人无法洞悉的酸楚。 先生是回来了不假,可是先生也要走了啊。 她想念先生,期待着见到他,可是她恰恰也怕见到先生。 这次回来,并非重逢,而是告别罢了。 她并未解释,放下手中笔,柔声道: “幕舟。” “在。” “先生喜欢喝酒,你跑一趟酒坊,把所有的好酒,都买了吧。” 苍月慕舟欲言又止,她虽不是苍月心吟,可是她不傻,自然听得出陛下话中的深意。 “知道了,陛下,我这就去。” 待苍月慕舟走后,苍月心吟匆匆起身,小跑到了走到了铜镜前 看着这张以布上岁月流年的脸庞,暗暗失神。 威风依旧,可是年华已逝。 “老了。” 她伸手抚摸着这块先生送的铜镜。又想起了先生昔日的教诲。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 (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 (以人为镜,可以得明失。) “如果,我是说如果,先生教的时候,我不学,先生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京都城外,苍山以东,江河畔,一寻常老者正在垂钓。 身侧的树根上,还躺着一个大汉,正用斗笠盖着脸,似是呼呼大睡。 忽而树林沙沙作响,一个男子疾驰从竹林中而来,稳稳落地,慢步来到了老者身侧。 蹲下了身,不忘了看了一眼装鱼的竹篓。 老者始终怡然自得,稳坐钓鱼台,却是问了一句。 “回来了?” “嗯,还没钓到吗?” “不急,不急,天色尚早。”老者笑眯眯道。 中年男子突然说了一句。 “我今天去城里买东西,看到他好像回来了。” 老者一直纹丝不动的竹竿抖了一下,神色微挑。 就连那一直躺在旁边睡觉的大汉,耳廓也不经意的蠕动了数下。 他是谁?三人心知肚明。 老者叹息一声,将竹竿插在身侧,站起了身来。 中年男子不解,问:“不钓了?” 老者摇了摇头,“没心情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不远处的草屋而去。 一边走一边自语。 “功成身退,你也要如此吗?” 只留下男子一脸茫然,下意识的看向了身侧的装睡男子,问道: “麟,这是怎么了?” “我睡着了,别问我。” 说着不忘了翻个身,背对着男子,继续装睡。 男子挑眉,取过竹竿,端坐竹凳,亲自上阵。 “没劲。” 京都城内。 国师回皇城的消息,也如同春风一样,眨眼间传遍了一百三十坊。 闻者皆喜,百姓皆欢。 四年了,国师外出游历,从未归来,这是第一次重回京都。 原本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改变了苍月的国师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谁能想到今日竟是回来了呢。 那些昔日被他提拔的官员也好,经商的商贾也罢,亦或者门生们自发而来,欲要求见先生。 简小书:“快,给本相拿朝服来,我要去面见国师。” 南宫言:“来人啊,让李管家,备礼,随我去一趟国师府。” “来了,备马....” 稍且正午,国师府前的大道上,马车停的到处都是,战马嘶鸣不时掠过人潮而来。 短短的半日时间里,人便就围了一圈又一圈。 皆为国师而来。 却又无一例外,被拒之门外。 “中书省简老到。” “户部尚书到。” “礼部尚书周山到。” “御林军大统领,司马将军到......” 从一声声侍从的通报声中,可以看出,来的那都是京都的大人物,六部尚书,中书省阁老,各统军将军近乎都来了。 比之往常的朝会,来得还要齐些。 “看,是简老,简大人来了。” “都让一让,让一让。” “下官拜见简老。” “我等拜见简老!!” 简小书对着众生拱手相拜。 “诸位大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彼此寒暄之后,简小书遂问。 “诸位,怎么都不进去呢?” 提及此事,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又或者士子,商人无不低眉叹息。 “那侍卫说,先生不让进。” “简大人,要不你去试试?” 简小书自不推辞,京都的人都知道,简小书能有今日之成就,乃是许轻舟一手提拔。 其中关系绝非一般。 朝中大多揣测,简小书和先生,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渊源,否则当年新律推行,操刀的为何偏偏是刚参加完高考的他呢? 愣是杀出了一个阁老来,地位之高,文官巅峰。 他们不能进,简小书应该是可以进的。 人潮自觉让出了一条大道,简小书自顺着大道来到了国师府门前,对着那守门的侍卫作辑,很是客气的说道: “劳烦通报一下,就说简小书来看先生了。” 甲士惶恐,低头拜见。 “回简老的话,国师说了,谁来了,都不见。。” 简小书挑眉,试探性问:“我也不行吗?” “是的,简老。” 简小书没有坚持,而是走下了石阶。 众臣见连阁老了碰了壁,心里平衡了许多。 却也心急如焚,连阁老都不见,他们更没戏了。 “阁老,怎么办?” “等着吧,在等等。” 即便侍卫明确告知,国师今日谁也不见,他们却是未有一人离去,而是默契的选择,静静等待。 彼此之间,小声交谈,多有提及国师的话题。 “国师突然回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这话说的,这是国师府,国师回来不是很正常,能不能别老是往坏处想。” “总感觉哪里不对,国师这次回来,不是要走了吧。” “何以见得??” “你们想啊......” 简小书拧着眉梢,听着四周议论声,内心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当然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不止一个。 所以他们就更得见先生了,若是不见,怕就真没机会再见了。 第259章 群臣叩请 暮时,府外有来无去,人围得更多了些,堵住了整条大街。 因为城中重要的人都来了这里。 城防军愣是派出了一个标准营的甲士赶来,配合巡捕司的人,维持秩序。 当然,说是维持秩序,实则是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虽说这是在国师府前,何人敢造次。 可是世间之事,何来绝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在到后来,就连百姓们也围了过来,在在外围凑起了热闹。 说一句人山人海,亦不为过。 道一句水泄不通,无处落脚,也绝不夸张。 这让负责维持秩序的将军捕头,头疼不已。 “眼看天色渐暗,日落西山,这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瞧这架势,他们怕是见不到先生,不会离去了。” “要不要禀报圣上?” “你疯了,这里面的哪一个是你一个小小偏将得罪的起的?受点累,在挺挺吧,让兄弟们都精神点。” “也对,只能如此了。” 初见夕阳时,国师府的大门终于打了开来。 动静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随后便见清衍昂首阔步跨出门槛,徐徐扫视一圈。 见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条,诵读。 “中书阁老,左右丞相,可在?” 听闻,人潮之中积极响应。 “在这,老臣在这。” “在呢,在呢。” 清衍继续:“六部尚书,九门参将,六部侍郎,三院院长....” 清衍念了一通,人群中则不时有人走出,来到了最前方的石阶下。 提及名者大都是朝堂之上掌控实权的重臣,还有三院院长等,皆是这京都之地大名鼎鼎的存在。 足足近乎百人之众。 这些人往那里一站,足以代表苍月整个朝堂。 清衍念完,收起了手中的纸张,对着人潮,郑重再道: “先生说了,刚才念到名字的,作为代表进府中议事,其余之人,速速散去,莫要停留,在此扰乱秩序。” 话落,人群中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诸位,跟我来吧。” 清衍带着一众纸上有名的大人物们入了府中。 府门再次关闭。 人潮议论声声,神色各异, 有失落,也有无奈。 “行了,散了散了,都散了。” “各回各家,先生怎么可能都见得过来,到时候,自会有大人们替先生传达意思的。” “对,走了走了,都回吧,改日再来....” 那是先生的命令,是国师的意思。 而且国师召见了诸位大人,自是不可能再见他们了,他们若是在留下来,那就是他们不懂事了。 近百名大臣,被带到了议事大殿,整整齐齐排了一排又一排,恭敬的等待着,等待着许轻舟的到来。 约莫半炷香后,初闻脚步声,未见人,声先至。 “诸位,让你们久等了。” 不一会,许轻舟一身白衣,器宇轩昂走入殿中,走上了主位大坐。 众臣齐拜。 “我等见过国师,国师躬安。” 许轻舟落座,微微抬手,温和道: “无需多礼,都起来吧。” 再齐呼。 “谢国师!!” 许轻舟也不废话,直奔主题。 “我刚回京,有些劳累,故此小憩半日,听闻你们便等了我半日,都说说吧,找我都有何事?”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 何事? 他们真不知道,一时语塞,若说朝中之事,先生三年前就已经卸掉了国师的担子了,更是明确表示过,不再过问。 所以只能是私事了,可是他们与国师又有何私事呢? 即便是有,自是也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的场合里说不是。 见群臣不语,许轻舟笑意更浓,带着一分调侃道: “怎么都不说话?是都没事吗?若是没事,那就都散了吧。” 闻言,简小书率先上前,行弟子礼仪,道: “我等听闻国师回京,所以特来看看国师,看国师可安。” “国师一别三年,了无音讯,我等心中自是思念,焦急,国师肩系社稷,自是万不可有失……” 许轻舟微微摇头,伸手指着简小书。 “你啊,说话是越来越冠冕堂皇了。” 说话间一荡绣袍,眯眼道: “我早已不问国事多年,江山社稷重担早不在我的肩上了,而是在尔等肩上,莫要恭维于我。” 简小书郑重其词道: “国师之功,功盖古今,我等自不敢忘记,苍月也自不敢忘。” “是啊国师,苍月不可无国师,苍月也不敢忘记国师。” “若无国师,岂有如今的魏巍苍月。” 其余之人,亦附和,其声如鼓,涛涛如浪。 许轻舟未曾纠结,也不曾辩解,他知道他们的心思,也知道他们的心意,更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无非心有猜测,想要一个答案罢了,自己给他们一个答案,又何尝不可? 遂平静道: “行了,行了,别给我带高帽子了,这天下离了谁都行,太阳一样升起落下,国依旧是国。” “我离开三年,苍月国力不也一样蒸蒸日上。” “今日你们前来,不就是想知道,我接下来会当如何吗?” “我告诉你们就是了,此次回京,不为其它,就是为了来跟大家告别的,我已向陛下辞官,欲要归隐山林,从此不再过问这庙堂之事。” 语气是平和的,态度是洒脱的,选择却是坚定的。 诸臣虽然猜到了会如此,可是当真的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一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苍月国力蒸蒸日上,国师正值壮年,此时却退却归隐,天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当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吗? 他们都是国师一手提拔的,国师于他们有知遇之恩,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 国师若是这么退去了,他们不甘心,也为国师觉得不值。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许轻舟一样,淡泊名利,甚至厌倦这庙堂烟雨。 朝堂琐碎不是。 简小书当即下跪,五体而拜。 “苍月不可一日无国师,朝廷不可一日无国师,简小书恳请国师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其余之人,纷纷效仿,跪地恳求。 “恳请国师收回成命!!” “国师,万万不可如此啊。” “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臣,国师乃是我苍月肱股之臣,下官跪请国师,收回成命。” “求国师护我苍月。” 喊声一片,在这残阳下,充斥整个大殿,听得那殿外,小白,无忧,清衍,不由拧眉。 群臣叩请,史无前例。 可是,许轻舟心中早已决定,又岂能被他们这一跪而左右呢。 ...........未完待续。 第260章 不忠于君王,只忠于天下。 许轻舟始终表现的很淡定,面对跪地的群臣,甚至还出言调侃了一句。 “诸位,你们这是想累死许某啊?” 群臣惶恐,一时懵了。 “国师,我们没这个意思。” “是啊,国师.....” 许轻舟压手,打断了众人的解释,风轻云淡道: “我非圣人,岂如你们所言,真就无所不能呢?” “有个人跟我说过,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我已经把我能做的,都做了,未来的苍月,应是属于你们,而不属于我。” “我即便是留下来,也做不了什么了。” “而且,我本就不喜居于高墙之内,更不喜待在这官场之上,权柄于我浮云尔。” “是因幸遇明君,又见不得苍生疾苦,故此才进了京,耗费十二载光阴,谋图变法,所幸不辱使命,颇具成效。” “如今功成身就,此时不退,更待何时呢?” 他眼中的笑意更浓,看向众人时,是欣慰,也是释然。 “我知诸君所想,也望诸君知我所忧,许某心意已决,尔等就莫要在劝了。” 他站起了身,踱步到了人群前,慢悠悠道: “今日叫把你们都叫进来,两件事,一来把话讲清楚,跟大家说一声,辞官之后,不日我便要动身,离开苍月了,还望诸君勿念。” “二来,就是想当面拜托诸位,今后还望诸君尽心勉励,上辅君王,下安黎民。” 话音一顿,许轻舟面对群臣,拱手一拜,行一大礼。 “苍月和陛下,许某就托付给诸位了。” 字字铿锵,苍劲有力。 一是辞别,二是托付。 先生意已决,话也说到了这个份上。 众人即便是在怎么样,也说不出半句劝解的话来。 正如许轻舟所说,难道,他们真的想累死这位先生吗? 十二年了,十二年变法,人们看到的只是如今的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四海归一。 却又有几人知道,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里,先生的不眠不休呢? 先生做了那么多,为这天下付出了那么多,现在不过是想退下去,想去看看世界,休息休息罢了。 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而且,先生说的没错,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情,先生将他们培养成才,又把他们放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为的是何? 现在可不就到他们报效国家的时候了吗? 他们也该接过先生那肩头的重担,守护天下了。 这一拜,是托付,而他们能做的,便是耗尽余生精力,忠君爱国,治理好苍月。 用时间和结果,告诉先生,他今日所托绝非非人。 他们值得信任。 士为知己者死,亦为悦己者容。 简小书的眸子里浮现些许的红潮,神色大变,泛着坚定。 重重一拜。 “先生放心,我简小书,此生定与苍月共存亡。” 其余之人亦如是。 “定不负先生重托。” “誓死守护苍月。” “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一腔悲欢古难权,世事从来不如意。 这是一场相逢,亦是一场离别。 同样是一场使命的交接。 许轻舟又一次将期盼,交到了别人的手中。 区别只是,以前寄托给一人,而这一次,他将一切,寄托给了一群人。 渡人渡城渡国,天下何大,他又能渡得了多少人呢?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那便将这天下归还给天下人,让天下的人,去渡这天下。 让他们代代相传,让善生生不息。 这就是许轻舟最开始的本意,也是他做了那么多事情的原因。 他不仅要渡苍月心吟,他还要渡这苍月的天下人,至少是大多数的人。 他要送给苍月心吟一个礼物,让他的想要的国泰民安,不止百年,千年,当万年。 国可亡,其国魂精神,不可亡,也亡不尽。 许轻舟端着身子,望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 这一个个熟悉的人。 若是没记错,这些都算他的学生啊。 为师者,能得如此多的好学生,他自豪,亦骄傲。 “都起来吧。” 众人先后起身,却又都低着头,不时拂袖于面容上,衣袖多有斑驳。 是啊,他们都是先生的学生,先生教了他们很多,很多。 山高水长有尽时,唯有师恩日月长。 昔日教诲如春风,先生师恩似海深。 岂敢忘,岂敢不念。 而这位先生,却是要走了。 先生本是仙,他们很清楚,先生若是走了,那就不会在回来了..... 一位年轻的将军,抹着泪,哽咽道: “先生何时走,我为先生牵马执蹬,送先生出城。” 八尺男儿,铿铿虎将,当着百官的面,说哭便就哭了。 他是忘忧坊里长大的孩子,后来武院毕业,当上了将军。 所以,这位先生于他不仅仅是师者,更是给了他家的人,也是让他拥有了姓的人。 可以说,他的人生,都是先生给的。 故此将军落泪,悲伤春秋。 其余之人同样投来目光,是悲伤,是不舍,同样也是期待。 “是啊,先生何时走,就让我们送送你吧。” 许轻舟微微摇头,低声叹气,本想悄悄的来,而后匆匆的走。 他不想让人送行,更不喜欢古道长亭的戏码。 可是....... 这一刻,见他们如此,他还是动容了。 但是....... 许轻舟做出的决定,从不动摇,他要离去,无需人送。 那样,太过悲伤了些。 他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摆了摆手,依旧含笑,如堂外春风。 “走吧,都回吧,不早了。” “先生?” “回吧。” 他们欲言又止,纷纷起身,躬身一拜,行弟子之礼。 未曾出言,一个接一个的转过身,慢慢离去。 小小堂中,呜咽声声。 满堂皆儿郎,尽做女儿态。 许轻舟深呼吸,眉梢舒缓,忽而朗声道: “日月山河还在。” “莫哭。” “诸位慢行!!” 余晖的光,洒落石阶,春日的风,拂过门帘。 是日落,亦是风起。 先生是落日,从那边到这边,照亮了一整日的世界,终究落下。 他们是春风,悄然吹过时,万物复苏,莺飞草长,世界欣欣向荣。 百官走了,走的时候很安静,未曾在听到一点哭泣声。 可是那一日,在他们走过的那条青石板路上,却是溅了一地的水花。 斑驳在夕阳下,风吹过时,慢慢挥发。 风不解,问了天一句。 你未曾下雨,水从何来? 天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大殿后,一个端庄华丽的女子悄然走出,来到了许轻舟的身侧,也如他一般,痴痴看向门外。 柔声道:“真羡慕先生,有这么一群好学生。” 许轻舟未曾收回视线,小声回应。 “何须羡慕,他们也是陛下的臣子。” 苍月心吟摇头否认。 “他们只是一群忠臣而已。” 许轻舟不解,微微一怔。 “何意?” 苍月心吟抿唇,又一次望着先生,含情脉脉道: “因为他们爱的从不是君王,他们爱的只是这个国家,他们是忠臣,却不是忠于我,而是忠于先生建立起的这片天下。” 许轻舟没有反驳,是啊,他教导他们忠君,爱国,可是他们却只学会了爱国。 亦柔和的望向苍月心吟,倾着嘴角问: “所以,陛下不喜欢这样的臣子?” 苍月心吟婉儿一笑,灵动的双眸风韵依旧。 “我是嫉妒先生。” 许轻舟挑眉,“走吧,吃饭去。” “嗯。” 第261章 离去。 初春。 夜。 清风微倦,明月轻乏。 别院河畔,荷塘新绿,花尚未开。 一男一女,石桌侧落坐,不曾点灯。 不知是因为月光足够明亮,还是故意借着夜色掩饰这一晚的忧伤与彷徨。 “先生,打算什么时候走?” “事情了了,就走。” “去黄州吗?” “嗯。” 女子若有所思,嫉妒道:“黄州的姑娘有福气了,马上就能遇到大先生了。” 许轻舟笑笑。 “一切随缘,我也不只渡姑娘。” 她微微扫眉,意有所指。 “可先生总是会遇到漂亮姑娘的啊,嗯—也许不止漂亮,她们应该还可以修行,寿命也不止百年,兴许就能遇到一个可伴先生远行的女子,那样先生就不用孤孤单单了。” 许轻舟又岂不知姑娘所想,可是...... “会遇到好看的姑娘,却不会与我远行。” 语气温和,却也坚定。 姑娘怔了怔,大大的眼里,满是茫然。 “为何?” 许轻舟深呼吸,遥望皓月长空,不拘一笑。 就要走了,他不想逃避,也不想给自己留下太多遗憾。 收回目光,与卿对视,唇齿轻启,温声道: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一瞬间,苍月心吟的世界万籁俱静,她终于还是听到了她想听到的。 即便,她始终未曾问出口来。 先生于我独一无二,我于先生无可替代。 可是终究缘浅,此生无期,她清楚,先生也清楚。 她的眼角在风中,渐渐湿润,看着这位先生,含情脉脉。 红唇柔柔,话语绵绵。 “先生,来生若是缘未尽,宁负苍生不负卿。” 许轻舟淡然一笑,收回目光,又看向明月,悠悠开口。 “好,到时候,我去寻你。” “嗯嗯,到时候,我等先生。” 声音顿了顿,认真再道:“不止一世。” 成年人的世界,感情是心知肚明的,想法是理性理智的。 可是爱,本就热烈…… 那一夜,枯坐天明,未曾饮酒,未曾品茶,只有明月,清风,女皇和先生。 那一夜,相谈甚欢,不曾说爱,不曾谈情,只有闲聊,浅谈,过去和过往。 可是,姑娘却仍许下一诺,她说: 若有来生,沧海桑田,海枯石烂,非君不嫁。 可是,先生还是说了实话,他说: 天下之大,佳人无数,容颜万般,无尔不欢。 ———————— 深春。 一日清晨,天尚未醒。 国师府中,司马四人静悄悄的走了出来,顺着长街朝城外而去。 那日风很轻,脚步声也很轻。 那日的清晨,街道格外冷清。 许轻舟许久未曾回京,也未清晨上街,故此纳闷。 问了一句。 “往常这条街也这么少人吗?” 清衍耸肩,表示不知。 无忧有些心虚,下意识的躲开了目光。 唯有小白,理所应当的道: “你起这么早,鸡都没起床呢,人没起不是很正常。” 许轻舟没有深究,继续赶路,反正也要走了,管那么多作甚。 三娃安静跟随。 是的,他们要走了,近几日来,他们先后辞掉了官职,也卸掉了身上的担子。 还是如往常一般,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悄悄离去。 对此,三娃并未感到有任何的意外,因为先生总是这样。 他们早已习惯,即便离上次离别,时隔十二载,却也无不同。 用先生的话说,来去如风,无需那些繁琐的礼节。 大费周章,反倒让人伤感,与其如此,不如悄悄离去。 不止是帅,也是洒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兴许这就是先生的宿命吧。 自然也是他们的宿命。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越走越感觉不对劲的许轻舟,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小白一句。 “小白,你这次,确定没有走漏风声吧?” 小白瞪着眼珠,愤愤道:“你都问八百遍了,我是那种人吗?” 清衍轻切一声,表示无法苟同。 却被小白一个眼神,吓的缩了回去。 许轻舟挑了挑眉,确实,小白这孩子,虽然有些时候不靠谱,但是从不会对自己撒谎,敢作敢当。 只是总感觉有些奇怪罢了,这街道太安静了些,人都没有。 抬头看了看天,暗和亮各有大半。 “可能真的是早了些吧,也许是我真的想多了.....” 继续前行,脚步匆匆。 城外。 来京都的路上,亦有三骑朝城门的方向赶来。 一者:苍月曹,二者:麟,三者:崔城。 崔城曰:“麟,你确定,人真是今日走?” 麟道:“当然,昨晚,我亲耳在墙根听到的,错不了。” 苍月曹道:“在快一些,就要到了,可千万别错过了。” ............ 城内。 许轻舟四人已经牵马到了城门口。 却见九门大开,空无一人。 就连守卫的巡防将士,也未曾见到。 许轻舟不语,继续前行,小白却是分析道: “不对劲啊,这些兵士都去哪里了,老许,不对,这有问题啊。” 望着城外,许轻舟懒得多想,刚过城门便翻身上马。 “管那么多作甚,走了。” 小白抓了抓耳畔的银发,狐疑的紧,却也只得上马,出了城去。 无忧,清衍,紧随其后。 此时,天光大亮。 出了城,向前看去,大道笔直,空无一物,就如那头顶的天,不仅清澈,而且干净。 就连一片落叶,杂草都不曾见。 四人神色各异,表情精彩。 入眼所见,无不透露着三个字。 不对劲。 无论是空无一人的城中街道,还是空无一人的城墙,又或者大开的九门,还有眼前,干净 的大道。 都是不合理的,这可是京都,一座容纳着数千万百姓的城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其中若是无人左右,怕是说与鬼听,鬼尤甚不信。 城外那棵前行必经过的槐树上,有三个人,一个踩在最顶上的一根枝干上,将其压弯。 往下,一人坐在树梢上。 往左,还站着一人。 此刻三人的手上,都拿着可远观万物的望远镜,配上一身修为,遥望那远方的城门口,清清楚楚。 自是见到了刚出城门的一行四人。 “父亲,真的出来了。” 苍月曹凝眸,身体前倾,树杈也跟着摇晃,舞动着一头白发。 “没错,那是先生。” 麟自然也看到了,只不过他的表情与二人不同,带着悻悻的笑,幸灾乐祸道: “呵呵,空无一人,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他很高兴,只是因为,他未见有一人给许轻舟送行,就如当初,他陪魏国公走的时候一样。 顿时感觉,积压在心底那十多年的怨气,在这一刻散了开来,他也彻底的舒坦了。 “这就是报应啊,该。” 然而下一秒,他的释然却再次被滔天的震撼,瞬间填满,并感受着无知而带来的羞辱....... 第262章 江南江北送先生。 城外大道,清风徐来,万籁俱静,天高地阔,唯有四马慢行。 却在此时,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声音,如一望无际的深海里,传出一声悠远的鲸鸣。 “先生!!” 手中缰绳微绷,胯下马儿停蹄,马上的人,蓦然回首,顺着声起之地看去。 只见高高城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人,正挥舞着手中的大旗。 摇曳在风里的旗帜鲜艳,那人的笑同样惊艳。 细细一看,正是苍月慕舟。 “先生,我来送你了——” 声刚落,回响仍然悠悠,却又闻声起。 那是一声声先生,那是无数旗帜舞风,那是奔跑声声。 大地似在颤抖。 只见空空城头,一面,两面,三面......无数面,直到密密麻麻,铺成了一片红。 只是眨了下眼,那城头,就站满了人....... “先生,我们来了。” “先生!!” “先生!!” 风朝东南西北去,声从四面八方来。 大道旁,小山丘后,草地里,一面面大旗先露出了头,然后便是乌泱泱的人潮,如同大海一般涌来。 红旗万万高高舞,万万百姓匆匆来。 声滔滔,如滚滚洪流。 人茫茫,似汪洋大海。 惊了马儿,惊了三娃,也惊了先生。 许轻舟四下看去,震撼顷刻间攻陷了他的心神,霸占了整个识海。 环视四周,声依旧,可是比起心底的轰鸣,却不值一提。 许轻舟茫然的看向了小白。 小白错落的看向了清衍。 清衍看着四周,懵了。 唯有无忧,安静的待着。 许轻舟心中了然,深呼吸,扫视四周,安抚胯下战马,同样也再安抚躁动的心。 满山红旗连成天,高高城头声如浪。 真的是嘈杂不堪。 喊得是先生,先生,还是先生!! 苍月心吟走上了城头,遥望,放声大喊,于此间最最醒目。 “先生,天高海阔,山水千重,您且慢行!!” 许轻舟隔空对望,眼中发酸,无奈摇头,心中轻叹。 “终究还是躲不过吗?那便随它去吧。” 自己岂可辜负,这片天下的热情呢。 那就这么走吧。 他轻拽缰绳,在声浪中,旗海里,驱马继续前行。 “走了。” 无忧,清衍,小白,紧随而去。 小白不忘积极解释道: “老许,这真不是我干的。” 许轻舟平静道: “我知道。” “你信我——” “嗯!信” 是别离,在春里,城头,满朝文武,臣下,杨柳依依,城外,古道长亭。 遥望前方,路有尽处,而人海却无尽时。 在欢送声中,四人渐渐远去。 无忧不知何时,从怀中取出了玉笛,横于唇前,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纤细的指尖在笛上翩翩起舞。 笛声于此刻奏响,裹挟着元婴之力,顺着风响彻半个江南。 初闻曲声起时,也听人潮声落。 孩童也好,妇人也罢,壮汉也好,老者也罢,民也好,官也好,皆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呼喊。 却又整齐划一的舞动着红旗。 在旗舞风声中,笛声婉转间。 这一刻,画风突变,先前的嘈杂被一首别样的歌曲取缔。 万民齐声唱,唱的是: [皓月明,太阳升,苍月来了个大先生,他让百姓吃饱了饭,他让百姓穿暖了衣。] [皓月明,太阳升,苍月曾有个好先生,他把百姓当子女,他为百姓撑着天。] [皓月明,太阳升,苍月出了个大圣人,杀贪官,惩奸佞,平天下,兴教育……] [................] 歌声里,有孩童声,有沧桑声,有浑厚声,有清丽声,声声鼎沸,练成一片,唱响了同一首歌。 响彻在春风里,渐渐滔天回荡。 舞动的红旗惊了风,害怕的风儿,仓皇的躲进了人们的眼里。 泪悄然间落了下来。 滴答!滴答! 满城百姓,唱一首先生,两行清泪,挂满不同的脸庞。 却又诠释出了同一种意境。 是不舍,是感激,是眷恋,是离别。 许轻舟快速眨动双眼,强压内心的情绪,紧紧攥着缰绳,未曾在敢回头看上一眼。 那怕一眼。 那一日,先生走了,十里红旗送先生,一首先生,唱响了一整个江南。 唯有离别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行。 城头上,看着渐行渐远的先生,听着耳畔悠扬的歌声。 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许锋的歌声早跑了调,哽咽的低喝,掩饰心中的歇斯底里。 简小书遥望远方,问道: “哭了?” 许锋用仅剩的一只手掌使劲摸过脸庞,虚张声势的大喊大叫。 “哭?谁哭,你在说我?” 他指着自己的断臂,继续道:“看到没,当初老子的手臂被砍了,我都没哭,呵……我怎么可能哭。” “呵——那眼睛怎么红了?” “风吹的,风吹的知道吗?” 简小书沉默,不再说话,可是下巴处,却见水珠滴滴哒哒,不时渐起,浸了官袍。 许锋自是注意到了这一幕,反讽道: “是你哭了好吗?” 简小书始终平静,端着读书人的架子,慢慢悠悠解释道: “我老了,染了眼疾,风一吹,泪自己会留……” 许峰没再说话,二人心照不宣。 先生对于二人,意义深重,不同常人。 可以说没有先生,就没有两人现在的一切。 先生虽不是父,可先生对他们却有再造之恩。 其恩胜过了父。 而今日,尚未报恩,父已远行。 若无意外,此生在难相见,他们又岂能不伤心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二人身后,人高马大的李三,道了一句。 “幼稚!” 二人近乎同时回头,看向他,发现剑客依旧风轻云淡,平静如初。 遂质问:“李三,先生对你不错,他走了,你真不难过吗?” 谁知李三只是淡然一笑,眼神坚定,自信道: “人和人是有差距的,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终究会找到答案,随先生而去的....” “..........” 远处槐树上。 麟情绪低落,眼前的一幕,耳畔喧哗,让他无言以对。 期望落空,可纵是不服,也只能在心中小声自骗。 “有什么了不起的,真能嘚瑟。” 而苍月曹与崔城,却是满脸肃穆,眼中是敬畏,也是肆无忌惮的羡慕。 苍月曹感慨道:“我比先生,我不如萤火,而先生岂非只是皓月。” “这首先生,他受得起。” 说完跳下了树梢,自离去。 二人紧随其后,崔城问:“父亲,不送先生了吗?” “整个江南都在送先生,不差我们这一个,看一眼,足矣。” 崔城不再言语,只是回望身后一眼,满山红旗,声如雷鸣,一种别样的情绪升上心头。 一发不可收拾。 “人生在世,若能如此,吾宁死乎。” “别在看了,走了。” 通往远方的大道上。 四人四马依旧在徐徐前行,两侧人潮依旧,始终凝望,耳畔歌声不止,依旧轰鸣。 长风浩瀚,策马前行,身后高歌,红旗翻涌。 声音于他们渐行渐远。 先生亦于他们渐行渐远。 蓝天白云下,肆意的春风里,人们目送先生,直到消失在了天际。 久久未曾离去。 见太阳高悬,洒下炙热的光时,他们知道。 先生真的走了。 人潮中: 时有稚子问:先生此去,何时归? 老者答:不知。 稚子又问:那先生要去往何处? 老者答:亦不知。 稚子再问:还能再见到先生吗? 老者答:……(填空题。) 第263章 御剑远行。 城头上,苍月心吟,站在那里,遥望远方,目色沉沉。 不知道为何,总感觉风,冷了很多。 可明明是晚春。 她看着先生,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尽头,任她如何垫脚…… 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这一刻拂过心头,闪过脑海,耳畔听到的不再是歌声,而是那先生的谆谆教诲。 [殿下,学会了吗?我只演示一次.......] [殿下记住,为君者,切莫被俗事感情所左右.......] [一切有我,陛下可安。]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不知不觉,她的双眸变得通红,一些不争气的东西,还是悄悄布满了眼眶。 她自认为自己很坚强,至少作为苍月君衍,苍月的皇,她无所畏惧,从不妥协,更不会悲伤春秋。 可是今日....... 十二年前,初见先生,是盛夏,满山绿意浓。 十一年前,先生入京都,是春,春风乍起时。 而今日,送别先生,亦是春,本是山花灿烂时,江南何处不温柔。 可是偏偏是这个时候,先生走了,一切的一切,黯淡无光,百花齐放? 亦是浑然一色,看之,空无一物。 只是因为先生走了。 先生这一走,让这姑娘方寸大乱。 料春色窥她时,也不见她半分盎然。 姑娘情脉脉,又意绵绵,立在春风里。 行过花堤柳岸,万千春色垂帘。 那日的遗憾,像是一个失真的江南,再无向往。 而她也唯愿先生,此去快马轻舟,涉水千重,翻山万座。 前程似锦,无病无灾,无人可扰。 “再见了,我的先生。” 一滴泪悄然滚下,落地无声。 从清晨只见天光,在到正午,日照高悬,城头已经再也看不到远行的残影。 那歌声慢慢停歇,城外人山人海,零零散散。 人们渐渐离去,带着遗憾,一如往常。 先生走了,可是生活仍要继续。 唯有城头,群臣未离,只因圣上仍在,从开始到现在。 一动不动。 看着圣上,群臣的内心是复杂的。 若说先生走了,整个苍月谁最难过,他们想到的便是这位天子。 先生与圣上之间,早已非君非臣。 记得圣上曾说过,人这一生,有三大幸事,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 而她很幸运,故此有四件。 幸遇先生。 贴身的公公,望着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天子,心疼道:“陛下,时候不早了,该回宫了。” 苍月心吟回神,墨眉横压,唇齿轻起,尽是龙威。 “简小书。” “臣在。” 苍月心吟抬手,指着远方,淡淡道: “传朕旨意,征百万民夫,把那座山,给朕平了。” 群臣哗然,面面相觑。 “它……挡到先生了。” 群臣恍然大悟,心中震撼。 “陛下,那可是苍山,京都的屏障,若是动了,天堑就没了。” 苍月心吟眉梢一低,再道: “先生早替我苍月筑起了万里长城,朕何需须一座小小的山河关。” “这是命令,不是商量,办不好,砍你脑袋。” 说完拂袖,转身下了城去。 简小书跪地,“臣,领旨!” 苍月慕舟喝。 “拜!!” 群臣跪拜,齐呼。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苍月心吟止住脚步,紧紧握着手中先生临别前送的香囊。 她读过很多书,也跟先生学会了很多东西,所以她从迷信,也不求神拜佛,可是这一次,她虔诚恳请上苍。 赐其来生,可遇先生,允我灵根,伴君长生。 “朕的第二道旨意,自今日起,尔等不可呼朕万岁。 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留下群臣,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许久, 简小书:“都愣着干嘛,都给我移山去。 .......... 城外远处,四道人影踏着长风慢行。 无忧耷拉着小脑袋,时不时的偷看许轻舟,为自己泄露了秘密,而担忧师傅生气。 清衍则是昂首挺胸,尽显少年风气,眼中的骄傲,何其张扬。 却唯见小白扬天嚎啕,哭的声嘶力竭。 “哇哇哇——太感人了,太感人了,呜呜呜呜,都怪我啊,我要是没病老许就不用走了。” “哇哇哇——我有罪,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他们啊,哇哇哇。” 清衍小声劝解:“大姐,别哭了,你都哭一路了?” “你滚啊,哇哇哇!!要你管。” 许轻舟亦小声道: “至于吗你?” 自从离开人群,这孩子就突然嚎了起来,嚎了一路了,知道的是离开京都,这孩子伤心,不知道,还以为死了爹呢? “老许啊,你没良心啊,这你都不哭,呜呜呜。” 小无忧弱弱安慰道:“姐姐,你不要自责啦,是我的错,我不该跟他们说的。” “我忍不住啊,我难过啊,呜呜呜,我心口痛……” 许轻舟看了小无忧一眼,轻叹。 “丫头,你啊——” “师傅—无忧错啦。”无忧开始撒娇,清澈的眼珠,水汪汪。 许轻舟瞬间没了脾气,假装呵斥道: “下不为例。” “保证,师傅。” 小白还在嚎,许轻舟没好气道: “行了行了,别哭了,到了黄州,我在找个帝国当国师,还让你当大将军。” 小白愣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吸溜着鼻子。 “真的?” “君子只会沉默,从不说谎。” 小白抹干净眼泪,抽泣道: “这可是你说的,骗人是小狗。” 许轻舟无语,我就知道。 无忧和清衍,直接懵逼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姐哭,不是感动,而是舍不得她那大将军之职啊。 这让他们还能说什么? “大姐,你是真行啊?” “再多嘴,信不信揍你。” “额,我什么都没说。” 许轻舟无奈轻摇头,又看向前路,浩浩长空,山河万里,高声道: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声落,猛拉缰绳,纵马急驰。 “风来。” 长风里,许轻舟再道,“来比赛,看谁先出山河关。” 无忧小白,清衍,对视,亦策马追逐而去。 “驾!” 小白弯腰加速,一气呵成,一骑绝尘。 “呵……比骑马,姐必拿第一。” 无忧紧随其后,明显也不弱。 “姐姐,不可大意哦!!” 许轻舟居中。 唯有清衍,被远远甩在身后。 清衍眼看脚下的战马,陷入思考。 显然并非马不行,而是他太重了, 故此战马吃力,但是....... 只见清衍突然跳下了马,接着扛起马,一个加速,嗖的一下,瞬间反超,一人当先,不忘嘚瑟道: “我先走一步。” 小白不干了,骂骂咧咧。 “好啊,老二,跟姐玩心眼子是吧,那别怪我了。” 说完也拎起了马…… 无忧愣了一下,默默的发动御风引,马踏狂风,涡轮稳压。 蓝天下,大道中。 只见: 清衍扛着马,跑的越来越快,小白也举着马,不甘示弱。 而无忧的身后,马儿就如同装了一个推进器,弹射起步。 眨眼的功夫,许轻舟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看着前面三人,各显神通,漫天尘土,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草率了。” 眼中闪过一狡黠,一柄寒剑悄然浮现,变大,落在马蹄上,咧嘴一笑。 “你们这么玩,我御剑飞一飞,应该不过分吧。” —————— 少年惊风起,一生大道理。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凡州卷·终。 苍月后记: 后来,苍山真被挖平了。 原本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庙。 不供神,不供佛,供奉的是一先生。 庙前立着一尊石像。 雕刻的是一个书生,少年意气风发,手握一卷书,面带浅笑如春风,眼中盛满了悲悯,五指握青天,凝视苍生。 是曰:圣人庙。 后来啊,在上江南的人,途经此处,望着这尊雕像,虔诚跪拜。 后来啊,没人在叫他国师,也没人在叫他先生,而是叫他圣人,许圣人。 他的故事被写进了书里,供后世瞻仰。 他说过的话被搬到了高堂上,供后人参悟。 他那短短的十年过往,更是填满了苍月一半的史书。 后来,那首先生,传遍了整个苍月,山野田间,江河大川,时时可闻。 只要旋律一响,人人皆可高歌,每每热泪盈眶。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千载岁月,忘忧先生之名,万古流芳。 听,风起了,他们又在唱歌了。 [皓月明,太阳升,苍月来了个大先生,他让百姓吃饱了饭,他让百姓穿暖了衣。] [皓月明,太阳升,苍月曾有个好先生,他把百姓当子女,他为百姓撑着天。] [皓月明,太阳升,苍月出了个大圣人,杀贪官,惩奸佞,平天下,兴教育……] [................] 他来时,见到了江南的春,于是他便将“春”永远留在了江南。 他走了吗? 从来没有,他仍然在百姓的心里。 而他种下的种子在悄悄萌芽,慢慢长大,直到长成满山的苍天大树。 很久很久以后,一个少年仗剑,来到了圣人庙前,洒下一杯酒,道: “您看到了吗?” “这盛世如您所愿——” 纪录一下: 2024年5月25日,凡州卷终止,修仙卷开启。 凡州,设定中,不是修仙的世界,更像是高武的世界,所以凡州卷的重心,是以凡人为基准。 这一卷,主角从一个爱装逼,且中二的十八岁少年,慢慢在行善中,变得善良,心怀天下。 在求知中,喜上读书,悟那书中道理,渐渐变得通透。 故读书百遍,无师自通,读书万卷,其义自见 最后因遇苍月心吟,二人一拍即合,为天下公,改变了苍月,间接改变了凡州。 书中,主角虽然是为苍月心吟解忧,可是这何尝不是他在日以继日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想救这苍生呢。 故此二人惺惺相惜,互生情愫。 凡州卷的遗憾很多,没办法,仙凡有别,无异于阴阳两隔。 主角遇到的人,不可能都能修行。 大多数的人,皆为凡者,寿不过百,终有遗憾。 作者也尽力给了每一个人一个相对的结局,好坏不论,只为合适,恰当罢了。 凡州卷中,天子的大国梦篇幅太长。 很多人读者反应,无趣,拖沓。 不可否认,是的。 确实很长,可是作者并没有选择一笔带过。 而是将该写的,尽量缩减的写出来,通过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去表达崛起的不容易。 主角的付出,主角团的付出。 写出来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其实需要读者自行去脑补。 没办法哦,不写太假,都写出来,那真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了…… 大国崛起,本就很难,需要的不止是一代人的努力。 即便主角有系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故此写的真的长了些。 大家看着无趣,作者写着糟心。 好在写完了,十二年,改变一个国家,依旧很扯,可是这是玄幻的世界,主角又有天助,得过且过吧。 并且,只是人口增加了,社会并没有大幅度跃进,许轻舟只是留下了理念,写下了计划,留下了火种。 还需依靠一代代人,继续传承下去。 凡州卷结束了,我在想如果就此完结是不是很好呢? 继续提笔,我挺怕崩掉的。 可是,就此完结,是不现实的。 还是得继续写啊。 作者会尽力维持,保证质量,尽量不崩。 笔力有限,承蒙诸君厚爱,作者惶恐,感谢支持! 祝大家周末愉快! 明日零时零分,我们新的篇章再见。 第264章 灵河渡 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离开了京都,出了山海关,又离江南。 一路向前,御剑长空。 三日出苍月,五日入千山。 四人顺着灵溪河床向上而去,日夜兼程,至此未歇。 离开苍月,便是山野万万,行数日,未见有人烟。 再行数日,山林更密,时听山野林间兽吼声声,多见林间猛兽行,鹰击长空,恶虎扑食。 在这片世界,弱肉强食,被演绎的淋漓尽致。 凡州人皆知,跨过十万大山,便可到上州,那里是属于修行者的世界。 可是也正是这片山野,挡住了大多数人的修仙梦。 若非修行者,想闯过这十万大山,难如登天。 许轻舟四人皆是元婴,自然无需步行,御剑长空,踏风前行,也倒是没有任何阻碍。 穿梭在云海里,看身下,群山如影。 多见大型猛兽,实力比肩筑基,恐怖如斯,寻常人若是被缠上,大抵是要尸骨无存的。 许轻舟心有余悸,小声自语。 “当年林霜儿,先天境,竟是走过了这片大山,难得啊。” 同样也有庆幸,庆幸她有惊无险,闯过了这十万大山,故此,才有了后续的投资回报。 几日后,天幕之下,所见灵溪不止一条,而是三条,他们笔直且长,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四人大喜,他们心里清楚,就要到了。 书中曾记载,浩然有江,曰灵江,自东向西,横贯整个大陆,将其一分为二。 南有十州,北有八荒。 四条支流流入南十州,是曰灵河,其中一条出黄州又分为三,曰灵溪。 便是此三条了。 三溪同源,如今同现,便预示着,他们已到上游,将遇灵河,入上州。 三溪交汇处,是一个巨型湖泽,亦如灵溪早已干涸。 湖泽尽头,群山突然于此间,笔直跋涉而起,高接云天。 悬崖峭壁,如刀削斧凿一般,平整似是天人一剑斩出来的,其上不见一棵草木。 上古史书记载,灵溪之水自天上来,故此灵溪之水,亦被凡州先民,称之为天水。 如今看来,所言非虚。 四人开始登山,笔直向上,疾驰如风,上了一山,却是又一山,一山之后复一山,风景依旧,早已到了浮云之上。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更比一山高。 足足上了三十六重山峰,方到其顶。 眼前在无高峰挡路,视线亦无遮挡。 放眼看去,一览无余。 映入眼帘的,那是一片汪洋,无边无际......... 云海之上,非云海,而是真的有一片海。 不,仅仅只是看着像海罢了。 此情此景,岂止是一个震撼可言,四人呆愣长空,心中大浪滔滔。 “天哪,这就是灵河吗?这么旷啊,都看不到边,若是灵江,还得了吗?”无忧忍不住惊叹。 此河阔无边际,自目之尽头而来,两侧延伸,何止百里。 很难想象,这只是一条河。 而更让人难以想象的是,此河之水滔滔不绝,并未干涸,而灵溪之下,却不见半点水流。 俯视细观,整个江岸,被一道高耸的石墙,拦腰斩断 。 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堤坝拔地而起,蓄了这满天的灵水,未曾溢出一星半点。 小白摸着下巴不解问: “不对劲啊,老许,你看,那么多水,滔滔而来,为何到了这,这水位却一点变化都没有,这莫不是幻象吧?” 清衍点头附和,同样拧着凝重的眉梢。 “没错,确实有问题。” 许轻舟又何尝没有看到呢? 灵水而来,不满池,只能说,这河底下有问题,至于是何问题,鬼知道。 “我也不知,入了黄州,找人问问。” 眼前无路,唯有阔河一条,两侧高山依旧,故此河床之上,便是路,若入凡州,只能横渡。 继续向前,临近灵河,景色越发清晰可观。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山中云木,灵水空潭,清泉流响。 不禁让人感慨,山一带,水一派,流水白云长自在。 江非江,乃灵河,水非水,乃灵水。 扑面而来的风清凉,不止清凉,还有浓郁的天地灵气随风而来。 “好浓郁的灵气啊,老许,我们是到黄州了吗?” 许轻舟摇了摇头,他也不确定。 若说到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若是说没到,这蓬勃的灵气又作何解释呢? 行至灵水上时,许轻舟神色一紧,不止有扑面的风,更有从天上灌下的风。 此风无声,无形,却是重若千钧,猛烈且刚。 “见鬼。” 其余三人,自也是有了同样的感觉,他们的身上,在这一刻,似乎是背着一座山一般,寸步难行。 甚至还在下降,哪怕是元婴境,在这里维持御空姿态,都很难办到,脚下含光剑也开始抖动,发出低鸣。 许轻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吃力,暗暗咬牙。 “先落地。” 四人退后,落地,一个个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好险。” “看来心吟姐姐说的没错,灵江阔足足数千里,舟不可渡,鸟不可跃,若渡灵江,唯有十一境大乘者方可做到,眼前这虽是灵河,阔不过百里,但是也不是我们五境元婴能飞过去的。” 小白若有所思,解析道。 几人无一反驳,面露凝重。 不可飞,如何过去呢? 许轻舟始终很淡定,虽不可渡不假,但是一定有路,否则林霜儿是如何过去的呢? 当初的她也不过是先天境罢了。 就在几人站在灵河畔,思考应对之策之时。 碧空山水间,却是突兀的响起了一道声音,惊扰了四人。 “凡州来的道友,可是要渡河?” 其声悠扬,浑厚如钟,高昂如鼓,听着振聋发聩,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有人?” 遂寻声而去,视线延伸,神识笼罩。 江雾渺渺处,山之侧,江河畔,见一渡口,渡口前立十丈石碑,石碑之上刻有三字。 [灵河渡。] 渡口下,竟是泊船艘,船上见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正坐在船头,独钓灵江。 其声便是从此处而来。 尚且不等许轻舟几人感慨,那声再起。 “若渡灵河,便过来吧。” 三娃瞪眼,里面装满彷徨,懵懂的看向许轻舟。 许轻舟微微挑眉,未曾迟疑,率先迈步,朝那渡口而去。 “走吧,去看看。” 第265章 灵河圣人 灵河阔,元婴不可渡,却见渡口,停一木船,何意? 不知。 但是几人心里清楚,此船非同寻常,而那船上之人,更非常人,这也是三娃迟疑犹豫的地方。 许轻舟亦如是,心中猜测,此人定是高人。 寻着声起之地,往前行一段路,临近之时,一直走在最前方的许轻舟,突然止步,停了下来。 三人茫然,看向身前止住的许轻舟。 见他已然锁紧了眉梢。 便弱弱的问了一句。 “师傅,怎么了?” 许轻舟瞥了一眼系统面板中弹出的消息,吞咽一口唾沫,强装镇定道:“没事,没事,走吧。” 无忧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各异。 “奇怪。” 此刻的许轻舟,表面上虽然镇定,可是内在早已慌的一批。 那系统提示栏里,圣人二字,是那么的醒目刺眼。 圣人啊,那可是圣人啊。 浩然十四境,顶天的就是十三境圣人,方才远远看了一眼的人,居然是圣人。 说出去谁敢信啊。 尚且不知道,到了黄州没有,在这河畔居然遇到一圣人。 离谱,简直离谱,刚刚他甚至都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呢? 这跟自己认知中的不一样啊。 “我滴乖乖,这才是一个黄州,就遇到了圣人,在往后那还得了?”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刷新,心想圣人如此不值钱的吗? 都跑来当船夫了。 想过此人不简单,却是没想过此人这么不简单。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是想跑的,人对于认知外的强者,天生拥有畏惧感,这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知道了,并且还探知到了对方乃是圣人,已知浩然大陆最强境界的存在. 自然淡定不了半点。 他特意放慢脚步,对着三娃低声嘱咐。 “你们仨个记住,一会,断然不可对那人无理,知道吗?” “尤其是你,清衍,你得稳重。” 三娃是茫然的。 这么谨慎的先生他们是第一次见,而且,他们也不明白,先生怎么突然说这个啊。 特别是清衍,他觉得自己一直很稳 可是却也能看得出来,许轻舟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并未多问,纷纷点头应了下来。 “知道了,先生。” “懂。” 许轻舟长舒一口气,舒缓眉梢,道: “好,走吧。” 而在远处[灵江渡]的孤舟上,垂钓的老者耳廓却是动了动。 虽然间隔仍有数里地,可是刚刚几人的对话,却还是被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由纳闷。 “这少年,有些意思,难道认出了老夫是谁不成。”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几千年了,凡州来的,怎么可能还有认得老夫的,也许只是巧合……。” 从少年的话音中,不难听出,他对于自己很警惕,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实力很不一般。 可是一个个区区五境,洞悉自己一个十三境的存在,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扯的事情。 除非对方认得自己,可是又怎么可能真有人还认得自己呢? “那便是生性警惕了,不错,这样的性格,至少能在这所谓上州活的久一些。” “让我看看,你们资质如何?” 眼中泛起混沌色,圣人之威突现。 “嗯?南十州里,出了一个纯血妖族,精元还这般浑厚,比之八荒王兽血脉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稀奇稀奇。” “这半妖居然也在,有趣,都长这么大了吗?可惜了,若是父母健在,能在灵江畔修行,以这身资质,现在,最少也能入八境了吧。” “嘶……这小姑娘,居然是仙系风灵根?凡州居然出了一个仙灵根?” 因为好奇,渡口之人便动用窥探之术,开始探查四人的气息,而结果,却是让他这尊圣人,都不由为之动容。 面露稀异的神色。 那万古无波澜的内心,更是隐隐开始触动。 “难得,太难得了,.....等等,不对,这书生少年,怎么?” “怎么可能?无灵根,为何可修行——” 渡口圣人的内心开始在此刻沸腾,即便是他,在当探查到许轻舟气息的那一刻,也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惊了。 他活了上万年,足迹曾踏遍整个人间。 更是看尽世间兴衰,自问什么样的事情未曾见过? 什么样的离奇不曾听闻? 可是今日,许轻舟的出现却颠覆了他对于这方世界的认知。 毫无灵根者,竟是修行到了元婴五境。 这何止离谱,简直骇人听闻。 修行之事,乃上苍垂帘,是天定。 让你修,你才能修,没有灵根,吃苦耐劳?意志坚定?永不放弃?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故此,才有人说,妄图逆天改命者,必遭天弃。 而今时今刻,他却看到了如此离奇的一幕,这让他又怎么能不触动呢? 手中竹竿抖了抖,一挽长须,自言自语。 “怪哉,怪哉,是老夫眼光太浅吗?还是这孩子身上藏着了不得的机缘,竟是连我也看不透呢?” “没想到,老夫在这守了数千年,竟是一次遇到你们几人。” “四子同现,凡州的气运何时这般深厚了。” “苍生凋零的时代,灵江枯竭,反倒是凡州之地,出了这么几个怪物,难道是天道逆转,否极泰来........” 他自问自答,神神叨叨,若是有人在侧,定会一头雾水,毕竟他所言,又有几人能够听的明白。 凋零的时代,枯竭的灵江。 还有凡州而来的四人,为何又被唤为怪物。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没人能听到他说的,而他更不会去干涉,一切顺其自然,他终将置身事外。 天道也好,苍生也罢,一笑处之,又岂是他能定义得了的。 在他自说自话之时,四人也来到了灵河渡前。 灵河渡上,河岸很高,跨过那块石碑,向下看去,距离水面至少千米之深,而那孤舟便在河堤之下。 见老者枯坐,独钓长江。 许轻舟站在岸边,遥拜,恭敬道: “晚辈许轻舟,拜见老前辈。” “我等自凡州而来,欲往黄州之地,途经此处,听闻前辈所言,特此寻来。” “敢问前辈,前路何去?” 小白无忧,清衍,也学着许轻舟的样子,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 以示尊敬。 “欲往黄州,需渡此河。” 苍苍之声,自河堤中来,传人脑海,配上那船,那江,那蓑衣,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无疑。 许轻舟再问: “斗胆,可否劳烦前辈,渡我等过去?” 第266章 灵鱼。 这一次,许轻舟的询问,并未得到来自对方的回应。 反倒是见蓑衣老翁手中竹竿突然弯曲,鱼线啪地一声绷紧。 灵江之内,见水波涌动。 蓑衣老翁见此,喜上眉梢,赶忙用双手握住竹竿,一边发力一边嘀咕。 “上鱼了,看来这一千年,老夫运势不错啊。” 随后,便见他用力一拽,竹竿抡出一个半弧,一条大鱼自灵河之下,生生被拽了起来。 溅起水花千万。 河岸之上。 许轻舟几人自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中泛起波光,带着些许狐疑之色。 河里有鱼,天经地义,自是在寻常不过了。 可是这灵河之水,可非寻常之水啊,这河中竟是真的有鱼。 只能说,此鱼能在灵水中生,绝非一般。 细细一看,蓑衣老翁所钓灵鱼确实也不一般。 鱼很大,十斤往上,通体乳白色,身上附着晶莹剔透的鳞片,被拽出水面的那一刹那,沐浴在阳光下,竟是折射出一阵绚丽的霞光。 鱼生有鳍,比之寻常之鱼,摆动那一瞬间,宛若一双水中翅膀。 长得奇形怪状,生的绝不寻常。 几人虽惊奇的紧,反应也但是还算是平常,唯有清衍一人,见此鱼,眼泛惊芒,更是可见喉结蠕动,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说道: “这鱼,看着很香啊。” 顿时惹得三人一阵无语。 重点不在蓑衣老翁,不在灵河之鱼,而在此鱼很香? 只能说,简单一些挺好,少了很多没必要的烦扰。 大鱼入手,蓑衣老者单手拎在手中,脚下一踏,舟在水中晃动,蓑衣老翁一跃百米,稳稳跃在了河岸之上,落在了四人身前。 这个距离细看。 蓑衣老翁就是一非常寻常的老头,有着黑白相间的头发,随意披洒,留着仙人须。 可是此须潦草,毫无仙韵可言。 身上也是寻常的蓑衣,配着麻衣内衬,头上戴着一顶寻常的草帽,还缺了一个口子。 半卷着裤腿,脚踩 草鞋。 全身上下就透着二字。 往好听了讲,随意。 实诚一些说,穷鬼。 远看一老翁,这近看嘛? 还不如远看。 若非刚那一跃,又若非许轻舟拥有系统,探查到了此人的境界,乃是圣人。 任是谁见了,都会认为,就这就是一个农田里的庄稼汉,或是说,一寻常河里的渔夫老大爷。 有一说一,许轻舟的内心是错乱的,圣人在他的潜意识中,本能的与仙去对标。 他觉得圣人就该是不食人间火,仙气飘飘,高深莫测,和江云畔一样的存在....... 总之每个人的想象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却可以确定,绝对不是眼前这样的,就对了。 只见蓑衣老翁单手拎着那条大鱼在四人面前晃了晃,咧着一口大白牙,道: “你们几个小娃子,来的真是时候,看,你们有口福咯。” 一番言论整得几人有些莫名其妙,特别许轻舟,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认识呢? 这圣人,都这么和善且平易近人的吗? 蓑衣老翁对于几人的反应却是毫不在意,反而是对着清衍招了招手。 “你过来。” 清衍目光茫然看向四周,最后指着自己,不确定的问道: “我?” “对,就是你,过来帮老夫拎着。” 清衍明显有些懵,并没有动,而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许轻舟,得到了后者的示意,方才不情愿的走了过去,伸手接过了老者手中的鱼,拎在了手中。 蓑衣老翁见他这般不情愿的样子,倒是也不生气,而是调侃一句。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蒙着眼睛作甚,你刚不是想吃这鱼吗?怎么还不情愿了呢?” “只吃不干?” 清衍似是被戳中了心中的想法,略微尴尬,挠了挠头。 他虽然实诚,但是他不傻,对方说这话的意思,是明显要请他吃这鱼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人能处啊。 自是不在乎人家的调侃,反而实诚的道: “嘿嘿,老人家,你人不错。” 蓑衣老翁爽朗一笑。 “你这傻小子,长个不长脑,哈哈。” 许轻舟也有些懵,不过还是见缝插话道: “前辈....” 但是刚吐出两个字,就被蓑衣老翁给无情的打断了。 “你不用说了,去黄州是吧?今日天色已暮,走不了了,住一晚吧,明日,带你们过去就是了。” 说完也不等许轻舟回应,背着手径直掠过几人,朝着前方大山而去。 许轻舟并未推辞,也未追问,而是拱手作揖,道: “那就叨扰前辈了。” 蓑衣老翁慢慢悠悠,嗤声道: “文绉绉的,没点少年气,无趣。” “跟我来吧。” 许轻舟很尴尬,自己怎么就没少年气了? 索性也懒得想,紧跟着就追了上去,清衍紧随其后。 无忧小白对视一眼,互相摊着手,也追了上去。 行经路上,蓑衣老翁背着手,话音不断,絮絮叨叨。 “小子,能感受到这鱼多大不?” 清衍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最少十斤。” 蓑衣老翁昂着脑袋,悠哉游哉。 “嗯,不严谨,老夫看最少十斤半,这么大的灵鱼,我还是第一次钓到。” “要说这灵江的鱼,那味道,啧啧,绝了,煲出来的汤,那叫一个香啊。” 忽而,老翁突然止步,扭过头,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灵鱼听说过没————” 清衍诚信摇头。 蓑衣老翁又看向许轻舟,“你呢?” 许轻舟怔了怔,亦摇头。 “啧啧,年轻人,还是要多出去走走,多看看世界啊。” “还请前辈示下?” 蓑衣老翁继续迈步,一边娓娓道来,说的那是一个眉飞色舞,竟是毫无违和感。 “灵鱼,可是这浩然大陆第一鲜,只有灵江中有,营养价值那是不用说的,可以说,灵鱼一条,胜过天下任何的天材地宝。” “而且,价格非常高昂,就这么一条,每个几百万灵石,你是买不到的,可以说有价无货。” “灵水你们是知道的,那可不是寻常人能在其上折腾的,这里面的鱼那就更难钓了。” “老夫不夸张的讲,就钓灵鱼的水平和实力这方面,整个大陆,老夫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这么大的灵鱼,老夫一年最少能钓上来个六七八条,哈哈哈————” 蓑衣老翁,越说越玄乎,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谈及垂钓,那是好一顿吹嘘,眼里的光仿佛都亮了些。 任谁看了,都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许轻舟忍不住在内心小声嘀咕,你刚还说,这是你这辈子钓到最大的,这扭头一年整七八条。 话说七,八条很多吗? 就天子第一了? 没想到啊,眼前这位圣人,竟是一个资深的钓鱼佬。 但是不难听出,这灵鱼,应是确实难得。 “行了,多的不说,今个晚上,老夫请你们喝这上好的灵鱼汤,哈哈哈。” 清衍被蓑衣老翁说的,满脑子都是吃鱼,感动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溢出来了。 听闻老翁如此言语,一抹嘴角,重重点头。 “好,好,这个好。” “哈哈哈,不错,你这孩子,是懂生活的啊,哈哈,老夫欣赏你。” 第267章 忙碌的小院。 斜阳黄昏,照得河面金黄,波光粼粼间,五光十色。 河畔山涧,小院一座,竹屋四间,风徐徐,甚是清凉。 这般风景,看之一眼,当是举世无双。 此时此刻,院中一片繁忙。 老翁请吃鱼,问四人,会做饭否? 无忧弱弱举起小手,谦虚道:“略懂略懂。” 清衍同样表示,“我在后厨,干了三年。” 蓑衣老翁那是妥妥自来熟,社交达人,当即指挥起了众人。 “好,那就丫头来做吧?” 清衍不解,自己为何不能掌勺? 老者表示,一个瞎子,做甚的饭。 清衍当即扯下蒙眼的布条,瞪着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珠,郑重表示。 “不瞎。” 蓑衣老翁又道:“还是小丫头做。” 给出的理由,那也是相当的直接。 “长得好看的人,做来的饭香。” 无忧那叫笑的一个欢,眯着月牙笑意盈盈,一声声爷爷叫得蓑衣老翁笑出了鹅叫声。 而清衍,略显郁闷。 “行了,小伙,你负责把鱼处理干净了,这鱼不好弄,你有刀不?” 清衍自是不客气,直接掏出了自己两米长的重剑。 “用剑行不?” 蓑衣老翁明显一愣,无语的很,心中直呼,这孩子,不仅看着虎,实则也是真的虎。 随手掏出一把菜刀,就扔了过去。 “用这个弄。” 许轻舟看在眼中,眉梢直跳,那把菜刀,居然是一柄神器,这特么谁敢信,简直不要太随意了。 不愧是圣人,比自己都富有。 于是无忧开始了配料,剥蒜捣姜,切菜洗葱..... 而清衍,开膛破肚,去鳞.........弄的龇牙咧嘴,可谓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在搞。 能让这小子,这么费劲,足以可见,这鱼的防御力,绝不简单,那是真的硬啊。 至于小白,本是抱着手在看热闹,却是被蓑衣老翁拽到了一旁,开始劈柴。 小白自然是有些不乐意的,心想我堂堂大元帅,统天下兵马。 掌兵的命,你让我干劈柴的活,这是什么道理,简直就是暴潜天物,大材小用。 可是奈何不住,蓑衣老翁一通输出,在加之许轻舟眼神示意,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加持下,很不情愿的劈了起来。 但是一边劈,一边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我说,老头,就非得劈吗?我凝一把真火不就行了, 这么麻烦干嘛?” 蓑衣老者耐心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做饭必须用柴火,烧出来的才香,赶紧劈,这些都给我劈了。” 小白看着面前一大堆木头,瞪着眼道: “老头,你别太过分啊,用得了这么多吗?” “当然用不了。” “那你让我都劈了?” “我留着以后用啊。” “你——” 二人的对话,不可谓不刺激,小白那一句句老头,那是叫的许轻舟的肝都快颤出来了。 这家伙可是圣人啊。 不过好在,蓑衣老翁脾气是真的好,任凭小白如何与他拌嘴,他自是一副风轻云淡,笑眯眯的样子。 一看就是讲道理的人。 见二人争执不下,许轻舟只得出手干预。 “小白,你怎么回事,平时我怎么教你的,尊老爱幼你不懂吗?都给前辈劈了。” 见许轻舟发话了,小白便是不情愿,也还是老老实实的劈了起来。 嘴上嘟囔着: “切,还老头,这家伙身体比我都硬朗,嗓门比我都大,境界也肯定比我高,还用我尊......” 听的许轻舟,无语至极。 你知道他比你狠,你还跟人吵,这什么脑回路啊。 他不禁在心中自我反省,这几个孩子,还是自己太疏于管教了,在凡州,太过放任。 导致现在的小白和清衍,那个个都是一副,天下之大,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爱谁谁的状态。 在凡州还好,他们无敌,可是这入了黄州可就不一样了,这动不动来个圣人,遭不住啊。 “不行,我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们才行,做人,该怂的时候,还是要怂的。” 三娃各忙各的。 许轻舟主动询问。 “前辈,你看我能干点啥不?” 蓑衣老翁瞥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审视,一览无余。 最后竟是一句话不说,只是摇了摇头。 可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实在是让许轻舟险些破防。 这明摆着,是觉得自己不行呗? 心想,我差哪里了,我好歹也是元婴境啊,这些都是我小弟,好不好。 你一个圣人,难道看不出来。 当然,心中吐槽归吐槽,明面上,他还是很淡定的,一如既往的谦谦君子风。 蓑衣老翁结束了自己的指挥,来到了院子中,坐到了竹凳上,很是熟练的掏出一个烟枪,取出了烟叶。 点火,猛吸,长长吐出,烟雾弥漫间,一脸的惬意。 许轻舟挑眉,心中无语,这家伙不仅是钓鱼佬,看样子,还是个老烟鬼啊。 也很自然的走了过去,接过了老者脱下的蓑衣和竹帽,挂到了一旁的屋檐下。 没话找话道:“前辈还抽烟啊?” 老翁又嘬了一口,吞云吐雾间,花白的浓眉抖了抖。 “你还知道这东西?”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凡州那地方他去过,可没有烟这种植物,按理许轻舟不该知道才对? 故此有些好奇的问一句。 许轻舟随手拖过一个竹凳,坐了下来,风轻云淡道: “呵呵,以前经常抽。” 老翁本能的将烟枪递了过去。 “来一口?” 许轻舟摆手拒绝。 “不了,已经戒了。” 老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郑重,在看向许轻舟的目光变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是带着一丝敬佩,认真道: “你小子,是个狠人啊,这玩意都能戒了。” 许轻舟淡然一笑。 “是挺痛苦的。” “哈哈哈,看来你心智很坚定啊,不错,不错,未来必成大器。” 在吸烟的人看来,能把烟给戒了的都是狠人。 二人似乎是找到了共同的话题,自是也打开了话匣子。 便聊了起来,且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势。 “前辈是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嗯,有些年头了。” “一个人?” “这地方,谁待得住啊。” 许轻舟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那前辈,你又是为什么待在这里呢?” 他很好奇,一个圣人,为何隐居于此地。 第268章 灵江之水 蓑衣老翁敲了敲手中的烟枪,半眯着眼,意味深长道: “老朽在此,当然是渡人了。” “渡人?” “灵河百里,鸟不可跃,舟不可渡,凡州之人,若入上州,却需横渡灵河,若无老夫,一州之人的长生路岂不就断了。” 许轻舟点头,似明非明之态。 天阻长生路——圣人渡凡州吗? “那前辈在这里呆了应该很久了吧?” 蓑衣老翁,未曾否认,慢悠悠道: “是很久了,久到老夫都记不清了。” 许轻舟微微拱手,继续问:“晚辈还有一事不明,能否请教前辈一二?” “想问便问,这人间的事我都晓得,哈哈哈。”蓑衣老翁,豪横表态。 许轻舟视线徐徐看向院外,望向那滔滔灵河,娓娓道: “晚辈在凡州时,曾听闻,很久以前,灵溪有水,只是后来,突然就没了,大多人猜测,是因为上游干涸了,今日登上千峰,所见却非如此,灵河之水依旧滔滔不绝,可是晚辈却见,滚滚灵河水,入了此间,却为何续不满这汪洋,竟是无一滴渗入我凡州。” 说话间,拧着眉梢,满是困惑的眼神看向了老者,继续道: “前辈在这里待了许久时日,想必一定知道这其中缘由吧?” 老翁依旧眯着眼,目中闪过一丝丝睿智,似笑非笑道: “所以,你是觉得,是老夫将这灵河里的水给拦下来咯?” 许轻舟连忙否认。 “不敢。” 老者笑笑,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可知灵水为何物,又从何处来?” 许轻舟挑眉,应道: “晚辈从书上看到过一些,却不知道对否?” “说说。” “书上说,灵河之水,自天上东海而来,横贯浩然,归于西海归墟,故唤灵水为天水.....” 许轻舟将自己所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告知了眼前的老者,说的很是详细,凡是书中记载,皆全盘脱出。 老者一边听,一边点头,时而挑眉,时而舒缓。 待到许轻舟话音落下,烟枪上的悍烟也恰逢燃尽。 在那桌腿上上,敲尽其上的烟屑,老者慢慢悠悠回道: “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并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老者言,灵河之水,又叫天上之水,为何冠以灵字,只是因为此水乃是天地灵气凝结而成。 灵水自天上来,横贯大陆,带来的还有浩瀚的天地灵气。 这些天地灵气从灵水之中挥发,渗透,遍布整个浩然,具备灵根者,便可吸收了这些天地灵气,将其转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成为修行之人,逆天而行,苦求长生。 然灵河之水,来时汹涌,到入海时却所剩不多。 便是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被它所途经的浩然大陆给吸收了。 这也是为何,离那灵江越近,天地灵气越浓郁的原因。 也是为何越在灵江上游,强者越多的原因。 说着老者还指向了远处的灵河湖泽,仔细的解答了许轻舟的疑问。 “你问老夫,为何灵河之水,滚滚而来,却是蓄不满那湖泽,那是因为现如今灵河的水太小了。” “这片湖泽之下,连接着的是凡州,你所看到的明面上虽只是灵河,却不曾见这整个浩然的地下,遍布满了地下的灵河,灵泉,灵溪……千千万万.......” “之所以灵河之水蓄不满这湖泽,便是因为这些到达此处的灵水,已经被凡州地下看不到的暗河灵泉给分流殆尽了,故此,灵溪无水。” 对于问题的答案,许轻舟还是比较震撼的,同样也印证了他的猜想,这片世界的天地灵气多寡,果然和这灵水有关。 他没想到的只是,这么多的灵水,竟是入了地下暗河和灵泉中去了。 很难想象,在这地底下,到底涌动着多少条灵溪,灵泉。 但是新的疑问也随之而来,灵河之水,为何少了呢? 不等许轻舟问出口,老者话赶话,已然为许轻舟解惑了起来。 “可惜啊,灵河之水,几千年来,越来越少,你看这大坝,都下沉了数百米了,在这么下去,怕是要不了多久,这灵河就干了,到时候,凡州别说出不了元婴,到时候,怕是连先天境都破不开咯。” 许轻舟压眉,刚那一刻,他从这位圣人的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 “前辈可否告知晚辈,灵河之水为何少了?” 面对这个问题,老翁并没有回答,只是玩味的笑道: “万事万物,既是由弱而盛,自会由盛而衰,水有流尽的时候,河自然也有干涸的那一刻。” “至于为何,不重要。” “当然,如果哪天,你能突破圣境,顺着灵江往上,找到灵水之源,问题的答案你自然就知道了。” 万事万物,因果相依,生生不息。 可是万事万物,亦有穷途末路之时,这片世界,每隔一个大纪元,天道便会降劫,届时灵江枯,万物凋零。 浩然将会步入末法时代。 以供苍生万物休养生息, 只是现在,让他去跟一个五境的孩子解释这一切,他觉得太麻烦,太复杂,也完全没有必要。 即便这孩子,看着非同寻常。 可是那又如何,大道使然,岂是人力可阻。 天骄造孽又能如何,他见过太多了,即便是那些老家伙,又有谁能阻止这一切呢? 一切终将寂灭,无人可改,这是天命。 他又何须贩卖焦虑,若是将来有一日,这孩子真能到了圣人境,答案他自然也就知道了。 若是到不了圣人境,那更是无需烦恼,非圣人境者,他也活不到那个时候了不是。 圣人之下,寿命最多一万年,唯有圣人境,方可万古长青,见证天地兴衰。 恰逢此时,阵阵清香扑鼻而来,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老者站起身,闻着香味便就走了过去。 “这味道,香啊,是做好了吗?” 唯独把一脸懵逼的许轻舟留在了原地,无语至极。 问题的答案,他其实可以通过那系统探查,可是涉及这片大陆的法则秘辛,实在是太特么贵了。 早在凡州,许轻舟便试图询问系统,为何凡州之地,元婴之上,境界会被天地之力无形锁住。 当时的系统开价:1万。 试问这和抢劫有何区别? 至此之后,许轻舟也就打消了询问系统的想法,这个功能只适合用来探查单个人的生平情报。 而且这个人,境界还不能太高,否则都太贵了。 他挣钱不易,怎么舍得呢? “算了,等入了黄州,多找些书籍查一查吧。” 他能感受到,涉及灵江之水变少了的原因,老者其实知道答案。 却似乎并不想告知自己,可能其中另有隐情。 他自是也不打算自找没趣,继续追问。 就在他思索之时,无忧的话音悠悠传了过来。 “师傅,鱼好了,准备吃饭啦。” 第269章 灵鱼汤,天下第一补药。 山间小院,日幕黄昏,方桌一张,竹凳五把。 一锅浓汤,满山鱼香,五人团坐,摩拳擦掌。 蓑衣老翁招呼着,主打一个热情好客。 “都别愣着啊,那么客气干嘛,就当自己家,开吃。” 清衍默默的掏出了一个盆,郑重道: ‘咳咳,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者的嘴角明显抽动了数下,盯着清衍那大盆,有些傻眼。 “你这,也太不客气了吧。” 惹得无忧啼笑,许轻舟抚额。 小白则言。 “我家老二,向来都是性情中人,主打一个实诚。” “嘿嘿。”清衍傻笑回应。 鱼很大,足有10斤,炖出的汤,更多。 很大的一个锅,满满都是鱼汤。 这鱼汤并不是乳白色的,而是如同灵石一般,白中透着些许的浅蓝,很神奇。 闻着香。 看着更香。 难免饥饿泛滥。 无忧小白还有许轻舟也继续清衍之后,动起了筷来。 虽说三人早已辟谷多年,可是这可是那灵河里钓起来的鱼啊,怎么能不尝尝呢? 在者先前来的路上,可没少听眼前这位前辈吹嘘,把这灵鱼说的那可是天花乱坠。 若是不食用,恐抱憾终身。 不过比之清衍,三人自然是要含蓄的多。 鱼汤入喉,如一股暖流缓缓落入丹田,顿时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果然好鱼,果然好汤。 “好香啊。” “确实鲜。” 途中,老者竟是主动给小白盛起了汤,慈祥道: “来,小姑娘,再来一碗。” “不了,饱了。” “不,你还能喝。” “老头,你咋听不懂话呢,我说我饱了。” 这灵鱼驱寒,喝了不怕冷,信我。 闻言,小白眼珠一转,似信非信道: “是吗?” 老者理所当然道:“老夫从不骗人。” 小白面色一沉,严肃道: “那在搞一碗,不....老二,给姐也拿个盆,最大号的……” 老头抹须,豪爽大笑:“哈哈哈,对,就得这么喝,驱寒,哈哈哈。” 许轻舟在一旁,虽未言语,却是面带狐疑。 驱寒? 莫非这前辈,看出了小白身有寒毒,这鱼也当真有驱寒功效? 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神念一动,于脑海中呼唤起了系统。 “义父,在吗?” [讲!] “这灵鱼汤,当真能驱寒?” [本次咨询将消耗行善值:3000,是否消费?] 许轻舟:..... “我拿你当家人,你当我冤种?” [呵——我把你当上帝,而你却总想着白嫖我……] 许轻舟心里骂骂咧咧,他不知道,是不是系统也有叛逆期。 故此,自从升级到了五级之后,他不仅对自己放养了。 所有解忧对象,只给出问题,不给出答案,想要解决,只能自己思考,当然如果解忧需要购买道具,依旧打三折。 可是它的改变却不止如此,以前自己有什么不明白的,主动询问,它大多还是会告诉自己答案的,并且会耐心的解释。 可是自那日以后,一切都变了,问什么都得花钱。 美其名曰,工作时间,拒绝闲谈。 还说,以前自己还在成长,所以有帮扶计划,现在自己成熟了,取消帮扶 ,一切无常。 许轻舟只想说呵呵? 人家的系统要么越来越猛,要么一直很猛。 自己这……一言难尽。 “不说拉倒。” 3000行善值,真当自己是冤大头啊,这钱花的不值,拒绝。 [2000点。] 许轻舟喝鱼汤。 [1000点。] 许轻舟又喝了一口鱼汤。 [500,不能在少了。] 许轻舟喝完了一碗鱼汤。 [抠搜。] 系统精灵骂骂咧咧,结束对话。 夕阳西下,天慕似是关了灯的房间一般,彻底的黑了下来。 仰头不曾见月,亦无星河一点,但是整个山畔,无需点灯半盏,却依旧清晰明亮。 只因那条灵河,在黑夜中,宛若天上的银河坠落了凡间一般,闪闪发光。 “这河,神了。” 饭,早已吃完,锅,被小白清衍打扫的干干净净,一滴汤汁都未曾浪费。 夜色中,三娃的身上,也如同灵河一般泛起了光,忽明忽暗。 像是发光的超大号萤火虫。 对此一幕,几人震惊不已。 老者却是轻描淡写道: “没事,吃了灵鱼后,都这样,灵鱼孕育天地灵气而生,食之大补,现在去运转丹田之力,将其炼化,可稳固根骨。” 三娃没有多想,按照老者的话,在院子中盘膝落坐,运转真元,吸收灵鱼中那浑厚的天地灵气精华。 许轻舟是懵的,他看着自己,一脸茫然,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屁事没有呢? 若说老者没有反应,兴许是对方的境界过高,故此灵鱼的功效没那么明显,又或者被对方刻意遮掩。 那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和三娃的境界是一样的啊。 老者叼着悍烟,同样好奇的盯着许轻舟看,围着他绕了一圈,吞云吐雾间,眼中迷茫更甚。 “奇怪,你小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要知道,这可是灵鱼,天地之间,最补之物,凡人食之可增阳寿,强根骨。 修行者食之,可淬炼根骨,洗尽铅华,固本培元。 在浩然,能食灵鱼,无异于常人掉落悬崖后,遇到了一场机缘。 唯一的缺点,就是灵鱼太难钓了,便是寻常圣人,也是钓不到的,这灵河虽大,但是这底下,可没多少鱼。 就这整片湖泽下,数万年的光阴,也不过只有区区五条罢了,若非一口气遇到四个小怪物。 又是凡州来的。 自己想在暗中推波助澜一把,免得几人浪费了这一身的天赋,浪费了凡州数万年的气运。 他又怎么可能舍得将这条灵鱼给钓上来呢? 可是显然,许轻舟吃了等于白吃。 许轻舟同样傻眼,耸了耸肩道: “可能我身体吸收能力比较强吧。” 对于这样的说辞,老者只是淡然一笑,信你有鬼。 不过他却始终看不透眼前的少年郎,无灵根灵脉的元婴境,他是如何开灵,结丹,铸魂的呢? 简直离谱,可是当他想继续探查的时候,他的神识却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了。 就如同浓雾下的世界,始终模糊不清。 “怪哉,怪哉。” 他自说自话,来到了灵湖畔,坐在了摇椅上,一摇一晃。 许轻舟也跟了过去,主动开口,寻找话题。 “前辈,刚吃饭的时候,听你说,这灵鱼可驱寒,不知是否属实?” 老者瞥了许轻舟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便看清楚了许轻舟的小心思。 半眯着眼,慢悠悠道: “老夫不是说了,我从不骗人,说的话当然句句属实。” 第270章 浩然十州。 话方落,尚且不等许轻舟回应,老者嘬了一口焊烟,吞云吐雾间,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小姑娘,身上的寒毒很重啊,老头子我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这灵鱼的汤也做不到根治,但是,压制个十年八年的,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许轻舟眉梢只抖,心中微微触动,瞳孔渐渐紧缩,一时竟是也失了态。 “前辈,这你也知道?” 老者摇着竹椅,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多新鲜,老夫这双眼睛啊,能看透这人间所有的苍生。” “一个风系仙灵根,一只半妖,一只大妖,三个小家伙,天资了不得啊。” 许轻舟喉结蠕动,拱手道: “前辈,真仙人也,多谢前辈。” 这还能说什么呢? 感情人家早把他们给看透了,如此说来,这灵鱼怕也非凑巧钓起来的,恐是这位前辈有意为之。 至于为何,许轻舟不知,也许这就是高人吧,做事不拘一格,率性而为,又或者另有所图? 可是有一说一,看着不像有所图的样子,老者虽老,苍苍老翁,可是老者谈吐间,风轻云淡,率性洒脱。 潦草的外表下,掩盖着的却是圣贤之风,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再者,他所言若真,小白十年不受寒毒之苦,这便是大幸。 “仙人,呵呵。”老者轻笑,直起身来,直勾勾的盯着许轻舟,问:“不过,老夫唯独看不懂你,你本无灵根,为何可修行?” 许轻舟怔了怔,下意识的刮了刮脸,之前因为探查到老者的存在,便主动取消了系统对于自己境界的屏蔽,就是恐圣人生疑。 至于遮掩境界的丹药自是也无法阻拦圣人的洞悉。 没成想,反倒是让其看到另外的事情。 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自是也无法解释,只能尴尬笑笑。 好在老者并未追问,只是收回目光,平淡的说道: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缘,你的机缘老夫不会过问,无需紧张。” 许轻舟拱手再拜。 “多谢前辈。” 老者目中浮现一抹鄙夷,直言不讳道:“文绉绉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儒家的弟子呢,你这秉性,在凡州还行,到了黄州,却不行,反受其累啊。” 许轻舟不懂,反问一句。 “前辈这话何意?” 老者吐槽道:“过了灵河,便是修行者的世界,这方天地,可从不讲理,拼的是拳头,你这书生气太重,少了些少年的洒脱。” 许轻舟没有反驳,摸了摸鼻尖,坦然承认。 “晚辈读书读久了,倒是有些迂腐了。” 其实今日他已经很克制了,早在灵河畔,他就大概了解了老者不是很喜欢书生儒文的秉性。 故此这一个晚上,他说话都是刻意为之的,收起不少的之乎者也,也收起了往日的小趣味。 吟诗,拽文..... 常言道,投其所好,顺势为之不是。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也算不赖。” “前辈过奖。” 见老者敲掉了烟枪上的烟屑,许轻舟趁机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盒子,双手捧之递到了老者面前。 “我与前辈初识,前辈便请我四人食这灵鱼,大恩不言谢,晚辈是读书人,知道一个道理,来而不往非礼也,晚辈也送前辈一个小小见面礼,还望前辈莫要嫌弃,务必收下。” 老者视线缓缓落在许轻舟手中,眼底闪过一丝惊奇,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放在眼前端详。 小小纸盒,暗红色,其上勾勒壁画,线条虽不细腻,可是图案却是新奇的紧,不像是画出来的。 但是这上面的字,他还是识得的。 “这是……烟?” 许轻舟含蓄一笑。 “我给前辈打开。” 说着便上手操作了起来,开封,取出一根,在老者的好奇中,告知了对方如何使用。 老者狐疑,这小小的东西里,包裹的确实是烟丝无疑,不过这造型他却是第一见。 做工精细,没得说。 看着就很有派头的感觉。 按着许轻舟的指示,将其放到口中,而后点火,深吸一口。 “嘶——” “呼——” 花白眉梢一抖,喜形于色,赞道: “嗯....很润。” “不错……不错,嘶……呼——。” 许轻舟心中暗自窃喜。 “前辈喜欢就好。” 投其所好,你不是喜欢抽烟吗,那就给送一包呗,毕竟这在现在烂大街的东西,在这个世界,还是很稀奇的。 至少包装是这样的。 而且,自己本就还有几张兑换券,未曾使用,这商城中最便宜的烟一包刚好一万行善值,顺手便换了。 也算物尽其用。 对于眼前的圣人来说,送别的,太俗,人家不缺,反而是这小东西,有奇效。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老者很喜欢,一边抽,一边把玩着烟盒,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不错,不错,这东西,你哪里买的?” 许轻舟一本正经的扯犊子。 “这是晚辈无意中所得,并没有卖的。” 老者轻笑一声,虽然知道许轻舟所言有虚,却也并未拆穿,而是将此物收入怀中,笑眯眯道: “嗯,这礼物老夫收下了,你这孩子,人还不错。” 说着又吸了一口,满脸陶醉,是那般熟悉,吐出一口白雾,老者似笑非笑再道: “看在你送过这小东西的份上,有什么想问的便问,老夫知无不言,哈哈。” 被人看透了心思,自然是一件尴尬的事情,难免心虚。 好在许轻舟脸皮够厚,无伤大雅。 直言道:“晚辈确实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前辈。” “嗯,但说无妨。” “............” 夜色渐深,灵河皎洁,三人入定,吸收灵鱼中的天地精华。 许轻舟和老者,则是对坐,浅谈了起来。 许轻舟问了很多。 问了浩然之事,黄州之事,灵鱼之事,天下之事。 老者就如同一本百科全书一般,任何问题,都有答案,渐渐解开了许轻舟心中的疑惑。 老者言,浩然天下,十州八荒四海。 南岸十州除了凡州以外,自有下四州,和上四州之分。 下四州分别是:天州,地州,玄州,和黄州,是曰天地玄黄,四州皆在四条灵河的下游。 多有宗门和仙朝。 而上四州则分别是:剑州,儒州,道州,佛州。 上四州位于灵河上游,紧靠灵江,也是三教发源之地,其中三州,便是以三教之名命名。 是曰:儒,释,道。 至于剑州,则集天下之大成,可谓百家争鸣,能人辈出。 因剑气长城位于此地,故曰剑州。 世间人族有志者皆入剑州,共同抵御八荒妖族。 所以,按老者所说,南岸十州四条灵河,其中三条直接入了南海,唯有此一条,分出灵溪入了凡州。 凡州是独一无二的,渡河人也是独一无二的。 但十者言其九,却唯独缺一。 许轻舟遂问: “前辈,剑,道,儒,佛,天,地,玄,黄,再加凡州,此九州,那还有一州呢?” 第271章 罪州。 听闻许轻舟主动提及最后一州,老者在这夜色中,眼底浮光一闪而过,语气竟是变得稍微凝重了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这最后一州啊,不知道也罢。” 许轻舟微微皱眉,老者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好奇越甚。 凡州的书籍多有断层,记载模糊,只知道浩然有四海八荒十州,具体是哪四海,哪八荒,又是哪十州却是并无一本古籍有完整详细的收录。 在老者告知以前,许轻舟所知道的十州,也不过是凡州,玄州,和黄州罢了。 黄州,凡州,自不用说,至于玄州,则是当初江云畔无意中提及。 寒峰岭上,坑杀满池姑娘的邪修便是出自玄州。 不过自己并未见到,故所知甚少。 如今听闻前辈所言,他对于浩然南九州有了一定的认知。 大概的位置,具体的情况等等。 唯独却少了这最后一州。 看着老者眼中浮现的忌惮神色,许轻舟很清楚,这最后一州,绝不简单。 不然何至于让圣人提及,变色动容呢? 便试探性的追问: “前辈,这一州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故此不能说吗?” 老者微微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这一州乃是罪恶之地,想来你这辈子,也没机会进去。” “当然,若是你倒霉,真进去了,那便再也出不来了,呵呵。” “罪恶之地?”许轻舟小声重复。 老者目光迷离,仰头看向了西南方向,慢慢道: “对,罪恶之地,此州和凡州相反,凡州可出不可进,而罪州却是准进不准出,就算是圣人进去了,也休想离开。” “那里常年被煞气笼罩,整个浩然大陆,没人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从古至今凡是进去的人,就在也没有出来过了,包括老夫,这浩然我都踏遍了,却唯独未曾入过这罪州之地。” 一个罪字,将神秘感直接拉满。 “这浩然天下里,凡有邪修,或者罪孽深重之人,便会被三教扔入罪州之地,永世沉沦,也正是如此,此州以罪字为名,这也是罪州二字的由来了。” 许轻舟微微点头,了解了其中因果,大致明白了一些事情。 总之罪州世人皆知,又无人知,没人知道里面的样子,也没人想进去就对了。 “原来如此。” 老者抬头,看一眼空空如也的黑色天幕,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我带你们横渡灵河,入黄州。” 说完便朝着小屋走去,行了数步,忽而止步,侧目对着许轻舟莫名的说了一句。 “对了,有件事老夫可要先跟你说清楚了,此去黄州有去无回,若是来日再回凡州,那可就回不来了,你可要想好了。” 老者能看得出来,这少年心中执念太甚,对凡州心有眷恋,故此特意提醒。 许轻舟愣了一下,有去无回,这是老者今夜第二次提及了。 只是这与他认知中的明显不符。 亦站起身来,质疑道: “前辈这话晚辈听不明白,有去无回?可是我认识的人里,有人从这黄州回到过凡州啊?” 一个清衍,一个江云畔,一个寒峰岭的邪修,可不都是从上州去的下州,又何来有去无回这一说。 老者轻轻摇头,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 “两个终将要死之人罢了。” 话音一顿,目光落在了清衍身上,补充了一句。 “还有一个,被上苍妒忌之人,若非有圣人以命替他遮掩了天机,是不可能长大的。” 说完不等许轻舟有回应,便背着手,慢步走向竹屋,未曾再发一言。 唯独只留下许轻舟一人呆愣在原地。 回想老者说的话,许轻舟慢慢的拧紧了眉梢,低喃了一句。 “这就是圣人吗?凡世间一切,皆在其眼中无所遁形。” 虽未见过圣人出手,可是圣人之强,却已然在他的潜意识中刻骨铭心。 自己在其面前,就如同一块透明的镜子,一览无余。 “太可怕了....” 他在想,也难怪当初的江云畔竟是能窥探天机,跨越时间岁月。 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破境成圣,到时候是不是就算没有系统,亦可洞悉世间苍生之愁和忧了呢? “慢慢来吧。” 他看了地上仍然在打坐的三人一眼,又踱步来到了院外,望着身前波光粼粼的灵湖,思绪飘远。 “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吗?” 初到凡州,十八岁,现如今年华已逝,三十八。 已过而立之年。 二十载光阴,凡州之地,承载着他这一生记忆中的二分之一。 过往一幕幕,更是精彩纷呈,可今时,也该做个了结了。 次日清晨,三娃从打坐中先后醒来,阵阵恶臭弥漫在这小院中。 灵鱼体内天地精华入体,整夜炼化,三人似是脱胎换骨了一般,体内杂质被尽数排出体外。 身体上渡着一层黑糊糊的杂质,那味道比茅坑里的大粪还要冲。 三人醒来时,无忧尖叫,直接破防,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小白倒是比较淡定,只是哭丧着脸,嘀咕了一句。 “完了,我不干净了。” 随后也消失不见。 唯有清衍,非常的平和,宛若没事人一般,起来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自己身上脏了,而是取出储物袋里的肉干,猛猛开炫。 “不行,要饿死了,饿死了。” 许轻舟见此无语至极,这么大的味道,这孩子还能吃得下,也真是个狠人啊。 捏着鼻子,道:“清衍。” “唔唔....怎么了先生?” “去洗了去,不嫌臭吗?” “哦!!” “还行啊,挺酸爽的。” 许轻舟叹息一声,这孩子。 三人洗漱结束,天光大亮,屋中早已没了老者的踪影。 许轻舟自带着三人冲着灵河渡口而去。 路上,三人一扫方才的泥泞恶臭,一个个容光焕发,隐约还有淡淡的香气。 正眉飞色舞的讨论目前的状态。 通透,清爽,精神...... 可见灵鱼功效,绝非寻常,这个人情,他们算是欠下了。 小白笑眯眯道:“还别说,这老头,人还不错哈。” 清衍非常认真的点头。 “确实,是个好人。” 无忧抿唇,戏弄。 “二哥,这天下虽大,但是能请你吃饭的都是好人对吧。” 清衍愤愤不平。 “那不是,我不是随便的人,怎么可能为一顿饭妥协。” 又郑重其词道: “最少两顿。” “噗——” 许轻舟无奈翻着白眼。 “你是真行啊。” 片刻后,岸边。 小白对着小舟上钓鱼的老者,高呼。 “喂——老头,我们来了。” 老者:“上来吧!” 第272章 横渡灵河入黄州。 四人横空落小舟,迎面河风扑过来。 微凉中带着些许的清爽,让人莫名明觉。 这是第一次,几人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灵水。 清衍好奇,弯腰准备摸去,却被老者打断。 “小伙子,老夫劝你最好不要,不然你可就不止眼瞎,还要手残咯。” “嗯?” 老者轻轻抬了抬斗笠的帽檐,依旧稳坐船头。 “坐稳了,要开船咯。” 话音落下,小舟抖动数下,向着茫茫灵河驶去,惊起水花千万。 清衍悻悻吸了吸鼻子,收回摸一下的想法,也收起了喝一口的打算。 一跃上了船顶,掏出了重剑,如往常一般擦了起来,似是缓解尴尬。 无忧小白手拉着手,雀跃在船头,迎着初升的朝阳,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欢声燕语。 “姐姐,你看,这么看,像不像书里写的大海啊。” 小白轻咳一声,端着身子,很是认真的道: “像,很像,形容的很是贴切,此情此景,本将军想吟诗一首。” 听闻小白,欲要卖弄文墨,小小无忧秒懂真意,笑眼如花,清澈如泉,深情款款,许下二字。 “吟来——” 小白四十五度角,斜望群山,摇头晃脑,咬文嚼字,悠悠之音响彻彭泽。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无忧化身小迷妹。 “牛哇牛哇。” 情绪价值拉满。 小白强装镇定。 “咳咳,低调低调。” 逼格同样拉满。 老者独钓灵河,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露出一抹如春风般温和的笑意。 “此诗倒是有些意境,呵呵” 不曾想,一个妖,竟是也能挥毫文墨,且还挺像那么回事。 许轻舟自是站在船头,似是踏着大浪,负手望着前方,同样带着浅浅的笑意。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了向往。 他们自然也不例外。 黄州,亦是上州,那是一个与凡州完全不同的国度,那里会有着什么样的精彩。 这一切的一切,都值得期待。 他在心中,在风中,小声呢喃。 “黄州,小爷来了。” 人生在世不称意,竹帽蓑衣弄扁舟。 蓝天白云下。 两侧青山相对出,孤舟一片水中横。 苍苍老者扶白发,小小灵河逆行中。 无忧立船头,手握横笛,伴着浪声,奏起了一首悠扬婉转,山水里的风伴着长发共舞。 宿命感扑面而来。 许轻舟站在船头,手摇折扇,与乐同诵,豪情万丈,气冲斗牛。 “我自飘零我自狂,犹如野鹤游四方......” “扁舟载酒悠然去......” —————— 舟行半日,不知疲倦,终见前方,山势渐落,渐缓—— 最终变得开阔,灵河依旧,却已见江岸,神识远望,灵河岸,忽见仙鹤振翅。 众人心里清楚,他们到了。 “师傅,快看,有鹤,我们到啦。” 书中言,上千重山,见一湖,湖前山水一线间,横渡,见鹤惊空,上州之地尔。 自从登山开始,至今,一路来,未曾见一只活物,连鸟叫虫鸣都没有,除了老者和他钓上来的那条灵鱼。 整个世界是安静的,也是空无一物的。 任你风景秀丽,却真的就如同一幅山水画一般,看似生机勃勃,实则死寂一片。 如今见山落,见兽行,此行已至。 坐在船头的老者也结束了与许轻舟的闲谈,将那竹竿插在了船头,起身伸了个懒腰。 “啊!” 遥望前方岸,高呼。 “争渡!” “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其声如钟,远远飘传,见岸边无数飞禽震翅,叽叽喳喳。 似是在对老头说,你叫唤啥。 船终靠岸,黄州已至,放眼望去,码头空空。 清衍率先跳上码头,无忧小白次之,许轻舟最后。 岸边,四人排列一排,面相老者。 老者背着手,眯着眼,同样看着四人。 许轻舟拜了一拜。 “劳烦前辈了,大恩不言谢,日后必报。” 无忧,清衍,小白亦行师之礼,作辑拜见,眼中是认真,态度很端正。 一条灵鱼,一锅鱼汤,简单的一顿饭,他们却很清楚,这饭有多么不简单。 这份恩情虽未挂在嘴边,但是却记在心里。 先生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现在报答不了这前辈,只能铭记于心,付诸于行。 他日若能相逢,再报今日之恩。 老者爽朗一笑。 “哈哈哈,大丈夫生于天地,自当恩怨分明。” 说着竟是对着许轻舟挤了挤眼睛,继续道: “要报恩,何须来日,小友若是心诚,在给我一包如何?” 那样子就像在说,小子,我知道你还有,就问你给不给吧。 许轻舟怔了怔,心中有些无语,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圣人。 也罢...... “前辈投我以木桃,晚辈报之以琼瑶。” “前辈,接着。” 说话间,手中轻轻一送,两个盒子飞向老者。 老者眼疾手快,单手将其全部接住,抿了抿唇,兴意浓浓望着许轻舟,有一丝小贱。 嫣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哪里有半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就两包?还有没,爽快一些。” 许轻舟耸肩,无奈道:“这次真没了。” 他确实没有撒谎,当初的兑换券,换了种子后,就剩下了6张,其中三张给苍月慕舟兑换了锂电池,确保她的耳蜗能续航百年之久。 这可不就只剩下三张了。 当然,自是可以用行善值购买,但是许轻舟是有原则的,现代商店里的物品,他主打白嫖。 主动购买,是绝对不可能滴。 老者将盒子放在手心掂了掂,爱不释手的收入了怀中。 小小的人间俗物,在他手中却视若珍宝。 完美的诠释了一句话,物以稀为贵。 也说明了一个道理,老子喜欢,老子乐意。 “谢了。” “前辈客气了。” “以后若是还有,记得给老夫留着,哈哈。” “一定。”许轻舟郑重保证。 老者眯着眼,赞许道: “你这孩子,人不错。” 话音一顿,继续道: “你刚那句话说的非常好,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老夫我也不是那不讲究的人。” 说话间,一个储物戒指朝着许轻舟飞驰而来,径直落在了他的掌心。 “接着,这空间戒指,是我的回礼。” 第273章 圣人恩泽。 戒指入手,温润而泽,触手一碰,寻常物件,仔细一瞧,亦是寻常物件,比储物袋高级,在许轻舟这却绝不稀有。 但是长辈的心意,不论贵贱,礼虽轻,意很重。 “长者赐,不敢辞。” “晚辈收下了,多谢前辈。” 老者随意摆手,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把菜刀,对着清衍喊了一声。 “嘿,小伙子。” “叫我?” “接着。” 一把菜刀横空来,清衍单手握之,一脸懵逼。 “给我吗?” 老者坦然道:“你小子,刀工不错,是个干厨子的料,好好努力,这把菜刀送你了。” 清衍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也只哦了一声。 小白却是一个巴掌就打在他的后脑上,很是严肃的说道: “哦什么哦,没礼貌?” “说谢谢。” 清衍吃痛,咧着嘴。 “谢谢。” 老者忍俊不禁,脚下孤舟调转船头,如有自来风,顺流而下,速度看着比来时要快了很多。 那老者站在船头,遥望云尽处,送来一句祝福。 “愿你等如此山水,滔滔汲汲风云起————” 声落入耳,许轻舟微微挑眉。 无忧摸了摸小鼻子,看着远去小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没想到,老人家看着潦草,竟是也能出口成章啊。” 小白双手环抱胸前,银发在风中舞动,亦道: “谁说不是呢,而且还挺讲究,啧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小白清澈的眸子里,大眼珠转了转,郑重其词的说出四个字。 “粗中有细。” 无忧眉眼弯弯,总觉得这词形容的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 “恩恩,是个好人。” 清衍听着二人的对话,眉梢不时上挑,掂了掂手里的刀,又挥了挥,横砍,上劈。 似乎不错,面露坦然。 “对了,师傅,前辈叫什么名字啊?” 许轻舟回神,是啊,叫什么呢? 居然忘了问了,便往前走了几步,对着那远去的扁舟,高声呼。 “敢问前辈名讳?” 许久,就在几人眼中期待渐落,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茫茫云边却是传来了三个字。 不大,却足以震耳欲聋。 “苏弑之。” 短短三字,听懵了三娃,也听懵了许轻舟。 如坠云雾,呆若木鸡。 几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白很不确定的说道:“我没听错吧,他说他叫苏弑之?” 无忧补充:“凡州的圣人,苏弑之?” 许轻舟识海微微轰鸣,传说成了现实,这如何去说,回想那日,自己在对方的雕像之前悲伤春秋,又想起昨夜促膝长谈,莫名的尴尬自心间涌现。 “这,草率了。” 没想到,开化一州灵智的圣者依旧在世,就守在那片灵河末游,渡凡州的人,也护凡州的人。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一位圣人,甘愿守在那灵河渡,一人枯坐,独钓灵河。 只是因为,他是圣人,凡州的圣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圣人,当仁不让。 四人目送扁舟,许久许久,未曾回神。 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寻常都是他们离去,别人目送,今日,却是反了过来,他人离去,他们目送。 对于这位前辈,他们知之甚少,相处一日,却印象深刻。 得其恩泽,不可言说,他是圣人,高深莫测。 无忧小白,眼中浮现向往,既钟情于他的洒脱,也向往他的心境。 至于清衍,情绪不可言说,常人亦看不透。 而许轻舟呢,他想的却是更多一些,在他看来,苏轼之虽然孤独,却也算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了吧。 他与自己虽年岁不一,心境不一,可是二人追求却又出奇相似。 行于人间,只为一个渡字。 渡何? 渡天下人,来者不拒,过往不咎。 故此惺惺相惜。 “走了。” 离开河岸,四人慢行,许轻舟在前,一马当先。 清衍居中,舞动菜刀,爱不释手。 毕竟这是圣人送的刀,意义深厚。 小白无忧并肩而行,不时探讨。 “啧啧,这老头居然是圣人,我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是啊,谁能想到呢,真是不拘一格呢。” “他估计在那里呆了很久了吧。” “嗯嗯,若是按书中的时间推断,最少也得万年之久了吧。” “嘶——是个狠人啊,不闷吗?” “谁知道呢。” 许轻舟将储物戒指放在掌心,凝视,老话讲,长辈赐,不敢辞,却也不能当面拆开,那样不礼貌。 现在老者远去,他自然是可以看了。 带着好奇,同样带着心中困惑,许轻舟 的神识开始探查手中的空间戒指。 “高级储物戒指,不错,不过我有系统空间了,留着吧,毕竟很有意义啊......” “不对,里面还有东西。” “等等,这是......” 许轻舟神色大变,瞳孔骤起,脚步停滞,猛然转过头去,遥望灵河尽头处。 在那山水间,早已空无一物。 三人亦止步,同样回头,不见一物,遂问: “师傅,怎么了?” “老许,看啥呢?” 许轻舟收回目光,手掌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空间戒指,自言自语的说道: “许某何德何能,平白无故受此恩惠.....” 他一直坚信,世界上没有莫名其妙的善意,一切的付出都该是对等的,人与人之间,亦是将心比心。 即便是自己,行善亦有私心,便是因为行善值,本质是为了变强。 是先有了行善可变强的前提这个因,才有了自己去行善助人这个果。 可是今日,苏轼之却是让他的内心第一产生了动摇。 “世间真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的善吗?” 他可不认为,三包烟就能换来这么贵重的礼物,人家是圣人,不是傻子。 并且,赠烟之前,前辈已然赠鱼,而且此物,想来早已准备,问自己要烟不过是前辈的说辞罢了。 他又岂能想不明白,看不明白呢? “难道这就是圣人的心境吗?看不懂,真看不懂。” “害——看来,我还有很长的路要修行啊。” 他看不懂的人不多,苏弑之是一个。 三娃神色精彩,盯着许轻舟。 “老许,你到底怎么了?” “是啊,师傅,你别吓我们。” “先生,没事吧?” 许轻舟摆手,牵强一笑。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罢了,走吧。” 小白快步追上,歪着头,一脸八卦。 “什么事,讲讲?” 天机不可泄露。 “切——” “呵呵。” 清衍突然说了一句。 “姐,你说我这刀叫什么名字好?” 小白心情似乎并不美丽,没好气的道: “就叫菜刀吧。” “嗯?”清衍不解。 小白耸肩,“别误会,我说的不是切菜的菜,而是和你一样菜的菜。” 清衍懵了,停了下来,在手上比划半天,突然抬头,小跑而来,愤愤道: “你耍我,这不是一个菜吗?” 小白半眯眼,低声道:“怎么,要干一下?” 清衍秒怂,转头对看向无忧。 “小妹,你有文化,帮我取一个?” 无忧忍俊不禁,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这刀杀过鱼,鱼跃过龙门可成龙,就叫屠龙刀吧。” 清衍浑身一震,一刀斩空气,咧嘴一笑。 “这个好!!” “就叫屠龙刀——” ———— 远行孤舟上,一老者依靠着桅杆,翘着二郎腿,草鞋在脚丫子上荡着秋千, 猛吸一口,浓烟入肺,自鼻息而出。 苏弑之一脸陶醉,轻哼一声。 “嗯—享受。” 风轻轻的吹,荡起一圈圈涟漪,褶皱了满池天蓝。 第274章 清衍秀厨艺,老许开讲座。 夜。 听山野的蝉鸣蛙声,黄州应是盛夏。 一山林小溪畔,行了半日的四人,在此地安营扎寨。 一路走来,未见人烟,清衍入山野打猎,扛回了一头野猪。 拖至河边,掏出腰间菜刀,库库一通操作,皮糙肉厚的野猪,褪下了遮羞的衣裳,露出了诱人的肉体。 事毕,自信收刀,动作行云流水,清衍长舒一口气,嘴角带着一抹张扬,冷笑一声。 “呵——能死在屠龙刀下,你不枉此生。” 这一幕恰巧被许轻舟收入眼底,无奈扶额。 “这傻小子。” 知道的他就宰了一头猪,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屠了一头龙呢。 掰柴生火,上架开烤,自日落愁云黄,在到夜幕繁星闪。 清衍手忙脚乱,忙得不亦乐乎。 无忧坐在草地上,双手环抱膝盖,视线始终落在清衍的身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二哥,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清衍确定道。 “真不用吗?”无忧再次确认,眼中带着担忧。 清衍头也不抬,继续往野猪肉上撒料,主打一个认真且细致。 仍然不忘了回应无忧。 “小妹放心,做饭这方面,我是专业的,毕竟后厨干了三年。” 无忧瞪着大眼珠,吞咽一口唾沫,伸出纤细的手指,弱弱的说了一句。 “可是,你干嘛放那么多糖呢?” 清衍一怔,本能的举起了手中的陶罐放在眼前一看。 大大的“糖”字在这黑夜中,是那么的醒目刺眼。 他扭头看向无忧,是茫然。 无忧冲着他点了点头,以示确认。 清衍收回目光,舔了舔手指。 味道很甜。 心里很苦。 气氛很尬。 仰头看向天空,与明月对视,“大意了。” 小白看热闹不嫌事大,捂着小肚子,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老二,你.....哈哈哈,三年后厨,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哈哈哈。” 无忧紧紧闭着唇,憋的满面通红。 “噗噗噗!” 许轻舟却是毫无波澜,淡定的一批,别说放糖,他就是放毒都没事,一来自己不吃,二来也毒不死他。 要说清衍刚说的也确实没毛病,他在忘忧阁后厨待了三年不假。 可是厨艺? 只能呵呵了,他早就听人说了,清衍那是在后厨吃了三年啊。 卖弄一下刀法兴许还行,做饭还是算了吧。 眼前一幕意料之中,小声嘀咕一句。 “前辈不愧是圣人啊,无心的一句话,这浩然天下的厨界,便迎来了一场灾难啊。” 清衍尴尬吗?自然是尴尬的。 但是他慌吗?那是一点都不慌。 先生说过,大丈夫生于人世,自当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 深吸一口气,继续撒糖。 “你还撒呢?” “没事,最近赶路太辛苦,刚好吃点甜的中和一下。” “额——” “这也行?” 小白竟是无言以对,笑容也戛然而止。 许轻舟也愣了一下,随后带着一丝欣慰。 “嗯...确实长大了。”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从这个角度看,清衍确实稳重了不少。 吾心甚慰。 夜更深些。 星空下,小河畔,篝火畔,四人围坐,促膝长谈。 清衍独自吃着烤肉,咀嚼声声,神色陶醉,很是浮夸。 自己做的,难吃是给自己的,表情是给别人看的。 无忧捧着小脸蛋,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巡视,谁说话,她就看着谁,日常向日葵,你就是我的太阳,说什么都对,说什么都捧。 主打玉露均沾。 “清衍哥哥,吃东西样子,真酷啊。” “姐姐,好酒量。” “师傅,好文采....” 诸如此类…… 至于小白,单手抱酒坛,你干我也干,你不干我还干。 而许轻舟呢,则是耐心的教导着三人,声音徐徐,尽显深沉。 “你们要记住,如今可不比在凡州了,这黄州之地,宗门林立,高手如云,一屁股坐下去,全是出窍境,像咱们这样的元婴,估计早就烂大街了。” “就比如前辈,你们看他那样子,能知道,他是圣人?” 三娃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啊,你根本不知道,你面对的人到底是什么实力,以后可得低调一些,不能和在凡州一样了,知道吗?” “咱们先发育,发育都能听懂吧?” “懂。” “师傅说的对。” “先生说的对。” 许轻舟越说越起劲,继续道:“总之,以前在凡州,我无敌,你们随意,怎么都行,到了这黄州可不一样了,我不无敌了,你们也得低调点。” 话音一顿,一一叮嘱敲打。 “尤其是你清衍,你以后别动不动就问别人,干不干了。” 清衍咀嚼着甜肉,保证道: “先生放心,道理我都懂。” 看到老二被许轻舟重点提及,小白幸灾乐祸,啼啼直笑。 “笑啥?你也一样?” 小白懵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恍惚,随后反驳道: “老许,话可不能乱说,我你是了解的,我跟老二不一样,我读书人,是讲道理的,我能有什么问题?” 许轻舟白眼一翻,懂的都懂。 “以后走路,低着点头,麻烦收起你那六亲不认的步伐,太张扬。” 许轻舟的话,小白无可反驳,她确实有那么一些拽,不对,是自信。 些许郁闷,干咳一声。 “咳咳,我收敛一些,收敛一些。” 许轻舟眯着眼,微微点头,对于二人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至于能不能改,那就两说了。 随后许轻舟侧目,看向了小无忧。 无忧也直勾勾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卖萌道: “师傅,我走路可不拽哦,我也很有礼貌,从不骂人,也不打架。” 许轻舟伸出的手无处安放,到嘴边的话也生生止住,貌似确实挑不出半点毛病啊,无忧这丫头,本就平易近人,又喜欢笑...... 可是........ 气氛不太对,感觉自己总还是要说点什么。 于是在三人的期待中,许轻舟还是一本正经的道: “你也有问题。” “什么问题?” 小白不再喝酒,清衍不再咀嚼肉,纷纷看向许轻州,眼中是期待。 “常言道,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丑陋至极。” “你长这么好看,考虑过别的姑娘的感受吗?这对她们何尝不是一种伤害,以后注意,咳咳!” 无忧懵了,竟是无言以对,甚至她觉得师傅说的,很有道理,很难不认同。 小白一口老酒喷出,险些受了内伤。 至于清衍,挠了挠头,实诚道: “我怎么感觉先生这话,是在夸小妹呢?” 小白一本正经,悻悻道:“什么叫感觉,这就是,关于这方面,我和无忧一样,都需要注意啊。” 说着不忘了挺了挺胸前的小骄傲,很是骄傲。 清衍啧舌,“啧啧。” 小白瞪眼,“你敢骂我?” 清衍懵逼:“我没有。” 小白咬牙切齿。 “你骂了。” 清衍哭丧着脸。 “我错了。” 小白撸起袖子,“好啊,你果然骂了。” 清衍欲哭无泪。 “先生救我,哎呦,别打脸……疼!” 许轻舟挪了挪屁股,换了个角度,抬起手一通打量。 “咦,最近皮肤有些干巴啊。” 无忧叹出一口仙气。 “害——二哥真惨啊。” 第275章 天火,落仙剑院 须时,打闹结束,小白杀人未遂,无罪。 清衍鼻青脸肿,重伤,憋屈。 显然,这一次与往常略有不同,小白下了死手。 对此,许轻舟表示默哀,清衍这次骂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咳咳—— 言归正传,许轻舟再次出言教导,依旧是老生长谈,让三人收敛心性,尤其是小白和清衍。 他最为担心。 正如他所言一般,黄州地界,非一州之地,而是整个下四州,天地玄黄连在一起的。 这里仙朝林立,宗门遍地。 虽不如和他所言一般,随便便可遇到圣人,但是,苏弑之口中的下四州,十一境界大乘者是真的存在的。 如各个宗门老祖。 那些老家伙,动辄都是活了数千年的岁月。 至于五境元婴确实随处可见。 就如同你在凡州,偶遇炼体一般,确实没有什么稀奇的。 故此,低调是有必要的。 至于自己也同样,人微言轻不行善,力微人下不劝人。 他也得想个万全之策方可,切不可如在凡州一样招摇就对了。 有多大的能力,办多大的事,君子,总归是要懂得审时度势的才对。 而且,这里的人,动辄上百上千岁,跟人家玩心眼,说实话,真未必能玩得过。 在破境横行之前,该低调还是要低调一些。 三人静听,不时点头,先生虽然啰嗦,但是先生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行了,今日就先到这里,下课,都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好!!!” 夜更深些,许轻舟叫醒了打坐中的小白,将她带到角落,从怀中取出了一团火苗。 初见此物,小白的眼珠都看直了,对于这样的烈焰,她骨子里渴望。 惊呼道: “哇,又是极致之焰,老......先生,你哪里弄的?” “别问,拿去,吞了。” 小白小心翼翼的接过,警惕的捧在手心,重重的点头。 并且当即表态,她不会让他失望的,为老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此,许轻舟从不怀疑。 自从小白跟随自己之后,发生任何事的时候,她都是第一个挡在自己的身前的。 即便是圣人,对自己下手,许轻舟也相信,小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 毫无意外。 只是这声先生和老许,切换的太过丝滑,让人猝不及防。 至于火焰从何而来? 自是白日间,临别时,苏弑之亲手赠送的。 他不知道前辈是如何知晓自己需要这火焰的。 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还是看透了小白的寒毒。 又或者,只是自己昨夜与其相谈无意中提及的。 总之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将这份恩情,记在心中。 看着小白盘膝,打坐,吞噬异火,和往常一样进入入定状态,许轻舟始终禽着淡淡的笑意,在这皓月下,如风。 “这可能便是你的机缘吧。” 书中言,天火稀少,整个天下不过十个罢了。 可是自己一路走来,却是幸运两个。 皆是出自圣人之手,一个江云畔,一个苏弑之。 运气只能说太好了些。 “还差三个,就能重塑六条兽脉,你的寒毒也就能消了.....” 他自言自语嘀咕一句。 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为小白护法,毕竟这孩子每次吞噬异火,绝非一时一息之间可完成的。 这一次,也自是快不了。 趁着这个间隙,许轻舟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山河图。 缓缓在手中摊开,以指为笔,写下四字,(极致之炎) 光泽汇聚,山川交替,字里行间,解忧书现。 【天地山河图发动,查询目标,极致之炎。】 [选项一:黄州,消耗:1万行善值(1次)] [选项二:浩然大陆,消耗:10万行善值(1次)] [选项三:余额不足...........] 许轻舟未曾有片刻迟疑,果断选择了选项一。 伴随着行善值的消耗,山河图给出回应,其上画面切换,凝聚出整个黄州地图。 两条灵河自北向南横惯,而黄州便是被这两条灵河夹在其中。 这般乍一看,其浩瀚宽阔,确实非凡州能比。 地图之上,山河开始闪过。 数息之后, 与上次不同,金光散尽处,地图一角,尽是燃起了一道小小的烈焰。 许轻舟眉梢一抖,喜从心头起。 “有戏。” 片刻之后,山河图恢复平静,山川一角标记一点,为红色坐标。 一行行字体,也在山河图上,凭空被写了出来。 此时的山河图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如一幅寻常的画作无二。 许轻舟则是开始细细研读,其上的字体。 写的是: 【九天玄火】 [介绍:九天玄火,名为天火,于地狱之中诞生的无上冥火,于极致死亡中诞生的生命之火,其焰可化解一切伤势,一切剧毒。] [传说九天玄火诞生之际,其余十七层地狱深渊中的天火尽皆泯灭,化作一道道能量供它成长。] [位置:此火位于浩然大陆,黄州地界,目前在(落仙剑院)圣地之中。] 许轻舟一边端详,一边摸着下吧,小声琢磨。 “落仙剑院,这名字,还挺好听?” “看来得找人打听打听才行。” “ 不过呆在圣地,看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获取了。” 众所周知,最难获得的宝物,就是有主的宝物,这靠的不是运气和机缘了。 这得靠拳头硬抢啊。 当然也可以等价兑换,不过这种级别的宝物,换基本是不太可能换的。 “不管了,知道了位置,总能搞到的。” 定下一个小目标,先在黄州之地游走四方,顺便去落仙门看看情况,在保证万无一失的前提下,取九天玄火,为小白铸兽脉。 确定方向,端着地图,仔细研究—— 一夜未眠,直至天明。 小白依旧还在吞噬异火,这一次,好像比往常要慢了很多。 清衍,无忧结束修行后,自是在河边寻到了许轻舟和小白二人,见小白周身火焰萦绕,二人想都没想,就知道小白在干嘛。 无忧眯着一双月牙,眼中满是期待。 “太好了,师傅又给姐姐找到异火了呢,姐姐又能变强了。” 清衍确是略显郁闷,努了努嘴。 “这下,又打不过了。” 无忧歪着脑袋,严肃道: “二哥本来也打不过姐姐啊。” 清衍眼珠转动,似乎想明白了一般,豁然开朗。 “也对。” 第276章 溪仙朝。 正午时分,小白醒来,兽脉重铸,三条。 不过却并未如前两次一样,直接跨界破境入六境离神。 仅仅只是突破到了五境后期罢了。 在许轻舟看来,倒是也合理。 修行一途,境界本就是越往后越难提升不是。 突破了两个小境,不亏。 “老许,我感觉我现在可猛了,我给你展示一下。” 小白醒来,迫不及待的向许轻舟三人展示了自己的收获,随着她意念一动,周身竟是燃起了一圈赤色的火焰。 将她的整个身体包裹其中,并且,那头白发,在这一状态的加持下,竟是有大半变成了暗红色。 伴着火焰之气,徐徐飘浮在半空,气势直接拉满。 能感受到,在这道气息的加持下,小白的实力直线拉升。 并且,小姑娘的五官,似乎变得更加凌冽了些,不止霸气侧漏,这是都要满出来了。 如此一幕,自是看得无忧清衍目瞪口呆。 “我去,大姐变身了?” “哇,姐姐,这也太帅了吧。” 许轻舟也忍不住抖动了眉梢,不可否认,确实挺帅的,看来三条兽脉重铸,激活了小白体内的某种血脉之力了吧。 他在想,如果12兽脉完全重铸之日,小白应该会化身上古金乌吧,那样可就不要太猛了。 小白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单手叉腰,似笑非笑,响指一打。 “啪!” 一道冲天的烈焰自指尖涌现,熊熊燃烧,周遭的温度被动拉伸,就连天上烈日,也黯淡无光。 “哼哼,怎么样,姐猛不猛?” “猛死了呢。” 看着小家伙那嘚瑟的样,许轻舟无奈翻了个白眼,起身整理衣冠,召唤出含光剑,一步踏其上,御剑而去。 “走了。” 小白意犹未尽,收起全身烈焰,恢复如常,一头银发依旧醒目。 努了努嘴,小声嘀咕。 “没劲,无趣。” “嘻嘻,姐姐,走啦!” ———————— 黄州之地,有三大仙朝,七大宗门。 是曰:极仙朝,幻仙朝,溪仙朝。 七大宗门,又分上三宗,和下四宗。 上三宗者: 一曰:极道宗,二曰:仙音阁,三曰:幻梦山。 下四宗者: 是曰:落仙剑院,枯木山庄,云山雾阁,夜阑听雪。 更有无数小门小派林立山野。 三仙朝位于灵河下游,资源相对匮乏,但是背景深厚。 其背靠上三宗,即便是下四宗也不敢轻易得罪。 仙朝之中,最高统治者并非称天子,也非称皇帝,而是以帝君自称。 不可谓不霸气。 时代更迭,生生不息。 生活在这片世界,对于普通人来说,远比在那凡州还要困难的多。 在这个世界,想出人头地,咸鱼翻身,只有一条途径,便是修行。 除此之外,别无它路。 谋士也好,将军也罢, 亦或者是仙朝重臣,入门门槛,便是境界。 没有修为,任你智力近妖,也无人理会于你。 这里,没有所谓的世家门阀,有的只是修仙大家,族中皆有高手作镇。 当然,即便是你有幸生在这样的家族,哪怕生在仙朝帝家,你若是一个废物,不可修行,照样会被家族无情抛弃,沦为这尘世间的一抹浮尘。 更莫要说,那所谓的寻常人家了。 总之就一句话,在下四州之地,想要出人头地,你就需先得苍天垂帘,拥有灵根,而后修行,修行,还是修行。 这个世界的强者,比凡州的更理性,更透彻,掌权者,动辄活了数千年的岁月,对于人世间的一切,看的无比透彻。 如苏轼之,也如江云畔。 是非利弊他们看得更清楚。 当然,在这样的世界,疯子也很多。 好在,七大宗门自诩名门正派,其下弟子并不会行太恶劣之事。 在者,于修行者而言,凡人如犹如蝼蚁,无需与凡人争,更无需将凡人看在眼中。 特意行杀伐之事,大多不会,邪修除外。 当然也非绝对,亦有特例,毕竟世界之大,自是无奇不有。 不过,修行者之间,那可就是另一番模样了,见财起意,争夺宝物,那拼的都是命。 能杀绝不手软,下至宗门杂役,上至一派老祖,无一列外,残酷至极。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这片世道,被定义的淋漓尽致。 ———————— 数日后..... 溪仙朝。 临江城。 是方圆千里,最大的城池,繁华至极,多有七宗弟子外出游历,而落脚于此处。 许轻舟三人,自是也在这一日,入了此城。 欲要再此歇脚,顺便打听打听这落仙书院之事。 几日来,三人横渡了下游无人山野,入溪仙朝地界,也对这方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 人自是与凡州无异,皆有鼻子有眼,不过这里的人尚武,崇拜强者,近乎痴迷。 这里的人,身体素质也强于凡州,正如许轻舟猜测一般。 天高地阔,人潮万万,可是修行者,是真不少。 就昨日在那歇脚的客栈,许轻舟便遇到了几人,白衣飘飘,握剑持刀。 好像是是那幻梦山的弟子。 领头之人的境界,乃是七境洞玄,至于其余弟子,最差劲的也是金丹境。 要知道,这可还是在黄州边缘之地啊。 足以可见,这黄州,卧虎藏龙,断然不可小觑啊。 行入城中。 四周所到之处,人潮时时投来探讨之声,对着四人之指指点点,低声议论。 气氛有些诡异。 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一个玉树临风的小书生,一个人高马大的蒙眼少年郎,还有一个银发飘飘的冰山仙子。 走在这凡世,按理来说,有点回头率,那也是常态,正常现象。 事实上,三娃早已习惯,即便如此,也自是无动于衷。 可是吧,许轻舟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这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可不是爱慕和痴迷,更像是同情,或者说,在看傻子似的。 就很奇怪。 而且更诡异的是,这城里人来人往,却很少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子。 女子很少,大多数还用头巾遮眼面容。 恍惚间,许轻舟有种到了三哥家的错觉感。 “奇怪了。” “难道又是想多了?” “先生,吃饭吧,饿了。” 许轻舟挑眉,收回思绪,道: “行。” 第277章 帝子溪空 帝子溪空 临江城,听香水榭。 不时传出莺莺燕燕之声,十里花红,锦瑟和鸣...... 听香水榭在这临江城,乃至溪国,说是人尽皆知,亦不为过。 传闻,其内小院上千间,一院一佳人,愁眉锁永昼。 整个临江方圆上千里之地,所有好看的姑娘基本都在这里了。 不过,人们却只见过漂亮的女子进去,却未曾见过漂亮的女子出来。 而这些年进去的女子,却绝不止一千。 那里住着的,便是整个溪国的第一纨绔,帝君第十子,也是普天之下,第一色狼。 此人钟情女色,近乎痴迷成瘾,凡是被他看重的美人,是抢也好,是拽也罢。 最后的结局,要么入土,要么便入听香水榭,供他玩乐。 此时,临湖高台上,溪国帝君之子,溪空正悠闲的躺在椅子上,敞着胸脯,神色陶醉。 他的身前,正有一女子,在为其败火。 毕竟这酷暑的天,上火在所难免不是。 不过场面却多少有些少儿不宜。 恰逢此时,庭院外一位小厮匆匆跑来,眉飞色舞,欢声贺道: “帝子,好消息,好消息啊。” 溪空未曾睁眼,依旧在继续着原本的事情,抬起一只手对着身后那小厮示意。 “什么事,先等我完事再说。” “呜呜呜。” 小厮也是识趣,本能的闭上了嘴巴,始终很平静,显然,眼前这一幕,在他的认知中,并不稀奇。 须时— 伴着的是一声长鸣,惊了满池鲤鱼,跃空而起,溅起水花千万 佳人抬头,露出了那张娇艳欲滴的面容,可是唇红齿白间,竟是羞红。 微微抬头,直勾勾的看着溪空,是楚楚可怜,也是祈求沉浮, 喉咙滚了滚,眼中有惧,自也有怕。 溪空微眯双眼,嘴角上扬,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兴致又起。 对着姑娘勾了勾手指。 姑娘引领神会。 然后——好戏开演,羡煞旁人。 只是可惜,这四周虽然站满了人,却都不是完人,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出好戏。 “说吧,什么事?” 小厮拱手一拜,连忙道: “帝子,刚见城里来了两位姑娘。” “嗯——姑娘?” “是的,帝子。” 溪空一边享受,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长得如何?” 小厮邀功道: “一句诗词形容,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闻言,溪空兴意更浓,身体微微起伏,指着身前的娇艳欲滴的姑娘,问了一句。 “比之她,如何?” 小厮抬眸,偷看了一眼,恭敬道: “烛火一盏,满轮皓月。” 溪空似信非信,那双阴戾的眸子,闪过一丝悸动。 “当真?” 小厮恭敬再道: “千真万确,人已经在盯着了,帝子是否有兴致,抢上一抢?” 他是了解帝子的,帝子喜欢的女人,首先要好看,其次,必须要自己去抢,别人送上门来的,主动送上门来,他不要,也不喜。 溪空咧着嘴,笑得灿烂,却也渗人,满意道: “你小子,不错,越来越懂事了。” “候着吧,马上就好。” “遵命。” 半炷香后。 溪空完事,四周仆人,替其更衣,梳洗。 面前,那被折腾的不轻的姑娘,就跪在地上,有些虚弱,乖乖巧巧。 待梳洗完毕,溪空一身白衣,尽显风流,乌黑长发,披洒身后。 站起身来,行至那姑娘身侧,微微停下,低眉看了一眼,尽带着一丝嫌弃。 “扔大牢里吧,就说是本帝子,赏他们的。” 姑娘如五雷轰顶,娇躯一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疯狂跪拜求饶。 “帝子饶命啊,帝子饶命啊,我做错了什么,我改,我改。” 溪空眼中满是不屑道:“你很好,我很喜欢,可是你现在太听话了,很没意思。” “不要啊帝子。” 一旁小厮一招手,“还不快拖下去。” 任凭呼喊撕心裂肺,哭啼嚎啕,溪空依旧视若无睹,袖袍一荡,扬长而去。 他喜欢美人,痴迷女色,但是更喜欢刺激,越反抗,越有趣。 “哈哈哈哈,走吧,去见见你说的美人。” 小厮眼中有些慌神,腰弯的更低了些。 “好的,帝子。” 行过三院,溪空忽见眼前两名寺人抬着一个担架路过前方。 当即止步,叫住二人。 “等等。” “帝子!!” 溪空问:“这怎么回事?” 寺人惶恐,恭敬回道:“回帝子,267号小院的姑娘想不开,上吊自尽了。” 溪空双眸一沉,眼中闪过一丝阴戾。 见此一幕,四周之人顿时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溪空冷着脸,来到尸体前,一把掀开了白布。 赫然见一女子,面色惨白,脖颈有勒痕,却是身着鲜艳如滴血的红衣,唇上,额间,更是点着朱砂红。 好一番凄美,好一番诡异。 溪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声嘀咕。 “红衣?” 那寺人回。 “此女胆大包天,着红衣吊死桃树下,欲要化作厉鬼,谋害帝子,小人这就将她扔出去喂狗。” 溪空听闻却是不怒反喜,竟是伸手抚摸着女子的脸蛋。 “好烈的性子,有意思,有意思,可惜了,可惜了。” 当触碰到对方肌肤的那一刻,更是眼中流露着狂热,面色渐渐癫狂。 “嗯——还是热的。”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本帝子的手掌心吗?” “天真.....” 说着竟是舔了舔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丹药,顺手吞入腹中。 下人们见此一幕,每个人都是懵的,但是他们很清楚,帝子要做什么,即便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可是.......... 也只得一个个,转过身去,沉默不语,大气都不敢出。 前来报信的小厮,只感觉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疯狂的擦着额头的汗水,心中忍不住惊呼一句。 “太变态了。” 第278章 青衣剑客 “快看,这几人,这么招摇,怎么敢的?” “应该是外地来的,看穿着也不像是七宗子弟。” “啧啧,这要是被帝子盯上了,就惨咯。” “我估摸,早就有人通风报信去了,你看这两姑娘,长的真水灵,咱们临江城何时来过这么好看的姑娘,依帝子的性子,能放过这样两位美人从眼底下走过?” “嘿嘿,看来,又有大戏看了。” “..........” 走在临江城中,耳畔关于他们的议论声,便不曾停下来过。 四人都是元婴境的修为,这些人说话也不遮掩,他们自然都听了个真切的。 清衍是一脸懵懂的。 小白和无忧是神色各异的。 许轻舟是眉梢紧锁的。 帝子? 女人? 大戏? 通风报信? 信息整合起来,无外乎这城中有一个变态,大家都很怕他,而无忧和小白太漂亮了,所以很可能被盯上—— 这般一分析,也倒是解释通了为何这城中少见年轻女子,即便有也把自己裹的这般严实。 难不成还真让自己一语中的了? 路边小贩,面飘香四溢。 落座开吃,四周人看向几人的神色,更加诡异。 卖面的是个大娘,往来端了几次面,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一次,还是忍不住在许轻舟的耳边,小声问道: “几位,外乡来的吧?” 许轻舟怔了怔,笑着回应:“很明显吗?” “公子,吃完赶紧带着两位小姐出城吧,晚了是要出大事的。” 莫名的一句,听得四人一头雾水。 “大娘这话,晚辈听不明白?” 卖面的大娘,警惕的看向四周,似是在确认着什么一般。 面露焦急道:“公子就没觉得这城里奇怪吗?” “嗯?” “总之听我的就对了,赶紧吃,吃完了快走,这面就算大娘请你们的了。” 说完紧张的用手掌来回摩擦着衣角,不顾四人的反应,匆匆跑回了面摊前。 留下许轻舟,一脸懵懂,却也心事重重。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无忧心性本就比较细腻,警觉,小声道: “师傅,咱们还是走吧。” 说话的时候,视线不忘了看向四周。 小白却是不以为然,筷子慢悠悠的戳着碗里的面,甚至眼中还泛着战意。 “怕什么,我倒是还真想看看这个什么人是什么品种的色狼,我看这些人,好像都很怕他似的。” “大姐说的对,来了,我就干他。”清衍支吾道。 许轻舟无语,看来这几日的预防针,是白打了。 “是非之地,无忧说的没错,小心为上。” 小白叹气一声,指尖挽着白发,悲伤春秋道: “老许说的果然没错,长得漂亮确实是一种烦恼啊,上个街都不行——” 无忧捂唇,偷偷傻笑。 许轻舟持续无语.......... 清衍挑眉。 “没毛病。” “老二,最近表现不错,有进步,这面给你了。” “谢大姐。” “哈哈哈!!” 清衍,小白虽有些不情愿,但是许轻舟的话,二人历来是听的,且执行力很高。 扔下一锭白银,便起身,朝着城外而去,比来时,脚步更匆匆了些。 ———————— 暗处,数道人影交头接耳,悄悄跟随。 许轻舟盯着系统预警面板,眉梢低垂,眸子里闪过森森寒意。 “果然有鬼。” 心里却有些烦躁,怎么刚入黄州,这麻烦就找上了门来呢? 小白用胳膊杵了杵许轻舟,请示道: “老许,要不要动手?” 清衍手掌握住菜刀,意思非常明显。 许轻舟却微微摇了摇头,平静道: “城里人太多了,别误伤了,出了城再说吧。” “好!!” 行至城门前,眼看就要出城了,暗处之人却是坐不住了。 一个青衣剑客突兀的拦在的长街正中央,背着手,戏谑的看向四人。 青衣剑客刚现身,气氛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行路的路人轰然而散,沿街的商铺纷纷闭门。 叫卖的小贩连家当都不要的跑路。 眨眼间,整个长街一下子就空了。 人就这么躲了起来,藏在暗处,偷偷观望。 许轻舟都呆住了,没来由的吐槽了一句。 “我去,这么夸张?” 他承认,眼前之人,有些东西,可是,也不过就是一区区的六境离神,远不至让人闻风丧胆吧。 至少这座城里,他还是探查到比此人境界更高的存在的。 “四位,还请止步。” 四人自是停了下来,许轻舟示意三人,稍安勿躁,自己上前,挑眉问道: “我们认识?” 青衣剑客眯着一双狭长的眸,理所应当道:“自然不认识。” “那阁下这是何意?” “你们现在还不能出城,得等一下。” 一问一答间,总是莫名其妙。 无忧说:“这人有病吧?” 小白认同:“是有病。” 清衍问:“干他不?” 小白无所谓的耸肩,“不好吧,感觉他还挺有礼貌的。” 清衍...... 许轻舟是脾气好,但是前提,得讲理,至于找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手中折扇拍打着手掌, 嘴角微倾,鄙夷的看向对方,笑中带冷。 “我若是非要走呢?” 青衣剑客摸着下吧。 “你,还有这个大个子要走,当然可以,不过这两位姑娘不行?” 听闻此言,小白不乐意了,不等许轻舟回应,便质问道: “凭什么?路你家的,你不让走就不走?” 青衣剑客也不生气,理所应当道: “不是我家的。” “那不就得了......” 青衣剑客笑眯眯道:“可这是我家帝子的,这整座城都是帝子的。” 可谓是狂到了没边,嚣张致命。 “我去。” 小白一时哑然,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能走,我们不能走,歧视女性?” 青衣剑客神色有些稀异,显然有些话他听不懂,比如,歧视女性?未曾听闻。 “整个临江城都知道,只要走进临江城里好看的姑娘,都归我家帝子所有,所以你们已经是我家帝子的人了,自然不能走,至于这两位,又不是美人,自是可以走的。” 他的话音始终很柔和,平缓,可谓是用最温柔的嗓音,说最嚣张的话。 整得小白顿时没了脾气,不管如何,那句漂亮的女人,她本人还是认同的。 只得求助看向了许轻舟,“老许,这人不讲道理。” 礼貌归礼貌,可是他真的很拽啊,小白很看不惯。 许轻舟低垂着眉梢,他心里很清楚,对面就是来找茬的,而且看这架势,想要息事宁人,得过且过,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既然无处可躲,无处可退,那....... 他目光一横,战意自生眼底。 “那就打到他讲为止好了。” 第279章 元婴憾离神。 许轻舟声落。 残影一晃,见风起,清衍已然冲了上去,腰间菜刀拔出,握于手中,凌空劈下。 “奉先生之命,砍你。” 青衣剑客面容一僵,显然,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招呼都不打,就敢直接动手。 却是丝毫不慌,即便清衍快若残影,可是在他眼中,还是太慢了一些。 一个侧身轻松躲过,神色恢复,不忘调侃。 “太慢了。” 清衍斩了一个空,目光一凝,刀锋一转,横切。 青衣剑客脚尖一点,如蜻蜓点水,在长空划出一个优雅且完美的弧度,轻松避让。 稳稳躲开,落在了距离清衍身前数米的地方。 依旧背着手,微微摇头,讥讽道: “少年好刀法啊。” 清衍并未在进攻,而是持刀立在原地,用手指摸了摸鼻子,凝视前方。 不可否认,他似乎真的打不过眼前这人。 这是除了大姐外,他第二个打不过的人。 许轻舟也不由压低了眉梢,这是他第一次见清衍在外人的手中吃瘪。 虽然清衍仅仅只出了两招,砍了两刀,可是青衣剑客应对的游刃有余,整个过程,手依旧是背在身后的。 二人之间的差距,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 对此,他的内心是触动的。 清衍的实力,五境元婴境初期,对方的实力,六境离神初期。 虽然差了一个大境,实力天差地别本是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莫要忘了,清衍的天赋,可非常人能比。 身上不仅流淌着妖族顶级大妖白狼的血脉,就连修炼的剑法,那都是当初剑气长城的剑官,圣人强者留下的来。 而且半妖之躯,速度,力量更是远超人族。 不说BUFF叠满,但是增幅绝对不差。 当初在凡州,金丹可撼元婴便可看出。 可是今日,在六境离神的面前,竟是连对方都摸不到,完全没有可战之力,这让他又怎么能不惊讶呢。 心中不禁嘀咕,元婴之后,一境之差,果真天地云泥之别,很难跨越啊。 怕是十个元婴,也伤不了离神半分。 就连小白,都慎重的说了一句。 “这小子,有点东西,难怪这么狂——” 临江城的城门处,大道阔且宽,空无一人。 只有青衣剑客与四位外乡人,对峙。 气氛有些压抑,剑拔弩张。 暗处,城头,巷尾,屋子中,乃至房顶上,人们一个个探头探脑,正躲在暗处看热闹。 见到蒙眼少年手持菜刀出手,自是惊了他们一跳。 只能说胆子不要太大。 看到清衍失手,扑了个空,他们也没有丝毫意外,因为这一切在他们看来,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见此局势,彼此之间,自是忍不住的小声分析,议论了起来。 “这孩子好勇,居然敢对帝子的人动手?” “废话,不动手,一会一样是个死。” “可是我看青衣大人,好像并不想跟他们打啊。” “不是不想,是不屑——而且,溪空那个变态,他看重的女人,必须自己抢,别人抢的不行。” “也对——我刚就说了,这几个人倒霉了,长那么漂亮敢来临江,这不是厕所打灯笼,找屎呢吗?”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四周大多数的人,自然都是修行中的外行人,看的可不就是一个热闹。 强抢美人,当街奸淫,这在临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场面,自也不是第一次看到。 临江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个帝子,很变态,变态到了极致,如果看上的姑娘,必须亲自上街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己亲自动手抢,然后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当街办事。 不仅如此,若是与女子随行之人敢忤逆,或者反抗,他一般会把对面废了,让你看着他办事。 别人越是痛苦,他越疯狂,越挣扎,他越兴奋。 今日四人的队伍中,显然都是修行者,很可能会打起来,而且还有两个女的,姿色皆是上乘。 这大戏,想想都刺激。 他们可不会有人认为,这几人有任何逃跑或者赢的可能性。 要知道,这帝子虽然荒淫无度,可是人家的实力,摆在那里,是整个临江城第二高手。 七境的存在。 而眼前几人,连一个青衣都搞不定,拿什么赢人家帝子呢。 而内行的人们,比如散修,或者是七宗游历途经此地的弟子,看的可不仅仅是热闹。 他们大多是第一次到这临江城,或路过,或暂住...... 自是也听闻了些关于帝子溪空的事,对于这样一个变态,虽然不喜,但是还是让人忍不住的想看上一眼。 看看这样臭名昭着的人物,到底是长什么样。 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是....... “小师叔,你觉得他们能赢吗?” “三个元婴初期,一个元婴后期,尚且都打不过眼前的青衣,更不要说,那位七境的帝子了,而且........别忘了,凡帝君之子,身边一定会有八境化神的帝奴相随。” “害——多好的年轻后生啊,可惜了。” 无论是实力差距,又或者是势力使然,命运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经注定。 在被帝子盯上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人们之所以还在等,还在看,并没有人会觉得事件会反转。 之所以还没走,他们只是在等那场香艳的大戏上演罢了。 毕竟这里大多是男人。 而这两姑娘,是真的好看。 男儿本色,虽不能一亲方泽,但是谁不想一睹芳容呢。 街道上: 青衣剑客见清衍不再进攻,伸手轻轻掸掉了肩头染上的灰尘,风轻云淡道: “尔等不过元婴,岂能撼我离神,我劝你们还是老实一些,等我家帝子过来吧。” 许轻舟在心中暗骂。 “真狂啊。” 小白活动着手腕,一步一步走上前来,清澈的眸子里,同样装满了轻蔑。 “小小离神,狂妄,老二退下,看姐怎么锤爆他。” 青衣剑客很狂,不可否认,这一刻的小白似乎更狂。 清衍悻悻的吸了吸鼻子,收刀,往旁边挪开了数步,意思不言而喻。 许轻舟并未阻拦,他也想知道,这方世界,境界差距到底多大。 元婴后期战离神胜算几何? 上古金乌三条兽脉,是否能做到越境而战。 只是嘱托了一句。 “要快。” 小白对他挤了挤眼睛,傲然道: “三十息........” 第280章 小白动手。 青衣剑客听闻几人对话,轻蔑的看了几人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流露的笑耐人寻味。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与眼前的几人在继续交流,或者说他认为,他跟他们本就没有交流的必要。 若非自己在帝子手下办事,他都懒得在这里与几人废话。 都是活了大几百年的人了,对于天底下的事情,看得更开了,什么样的人也都见过,当然也包括眼前这样的。 不自量力吗? 不,他们只是对自己认知不清楚罢了。 眼看这白发女孩大有要和自己打上一架的架势。 他除了无奈嘲笑外,更多的是嫌弃。 帝子的脾气他清楚,若是自己伤了这女孩,反倒是自己的不是。 死那还是小事,就怕被帝子折磨,生不如死,那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拦是必须要拦的,打也是要打的,但是伤到了,那是不可以的。 “真麻烦啊。” 小白自然是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的,看到对方流露出嫌弃的神色,她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很生气。 冷声道: “你真的好拽啊。” 青衣剑客耸耸肩,一副我也不想的表情,劝解道: “姑娘,还请自重,莫要自取其辱,你不是我的对手的。”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接招。” 对方一言一行,无不透露着三个字。 看不起。 小白自记事以来,何曾被人这么小瞧过,即便是在这所谓的上州也不行。 脚下一踏,地面崩裂,弹射而起,顺势而行,残影一晃,冲杀而去。 速度,比之清衍,自是快的多。 青衣剑客本就有所防备,见小白动手,不但不慌,反而微微眯眼,不急不忙的伸手阻挡。 “何必呢,害——” 然而,下一秒,疾驰中的小白却是二次加速,五指成拳,猛然砸出。 青衣剑客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显然,他没想到,小白突然在进攻中加速。 与他估计中的不符,下意识的吐出二字。 “好快。” 仓皇应对间,小白拳锋已至。 烫金般的拳头直奔对方的丹田处,小白下的是死手。 自是也被毫无意外的挡住了下来。 “敢硬接,真勇。” “嘭!!” 元婴后期,全力一击,离神初期奋力一挡。 拳掌相触那一刹那,发出一声爆裂的轰鸣。 碰撞处的气流凝结成了风,呜呜哀嚎。 荡向四周,吹得长街一片狼藉。 前者风轻云淡,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后者竟是身型不稳,连退了三四步,瞬间在地上踩出了三四个大坑。 青衣剑客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酥麻和阵痛,先前的嘲弄也好,嫌弃也罢,又或者是轻蔑,在这一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发女孩,眼中是惊骇与惊惧。 “怎么可能??” 是的,他无法理解,在力量方面自己为何会输给一个元婴,即便她是元婴后期。 更是在他有所准备的前提下,逼得他退了四步。 这与他寻常的认知完全不符。 小白目色阴寒,亦学着对方先前的眼神,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你这么弱,为何能狂的那么理直气壮呢?” “你-—伶牙俐齿。” 小白也不废话,起身在攻,压根就不准备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又是一个直拳,挥舞而去。 踏步之时,牵动的气流,宛若虎啸龙吟,不仅逼格拉满了,画面也同样拉满了。 “真当我怕你不成。” 青衣剑客,见小白又杀了过来,丝毫不敢大意, 毕竟刚刚那一拳的威力,可不容他小觑。 他主动迎了上去,再次准备与这小姑娘硬刚。 “嘭!!” “就这点力气吗?杀我还不够用。” “切——揍你何须用牛刀,在接我一拳先。” 一时间,二人于场中攻伐,风声大作,力震轰鸣。 临近楼阁,已然倒塌,被气浪扯碎。 四周之人,无不眉飞色舞,看的不亦乐乎。 更有懂王参杂其中,分析的头头是道。 “青衣大人,还是保守啊,不敢放开手脚。” “是啊,估计也是怕伤了这女子。” “不过,这白发姑娘,实力也不容小觑啊,有些东西,话说不会是哪个大家的弟子吧。” “多余想这方面,看戏就看戏,深究那么多作甚。” “不过你们看,这几人好像很淡定啊,丝毫不怕。” “初生牛犊不怕虎呗,估计还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即便是此时,场中二人打的有来有往,小白也并未落入下风,应是平手才对。 可是在这四周暗处躲着围观众人的眼中,却先入为主的认定了,乃是青衣剑客故意让着白发姑娘罢了。 赢的,还是青衣剑客,没有任何悬念。 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恐怕也只有青衣自己心里清楚了。 身处其中,面对白发女孩,他早已从一开始的不屑,在到后来的认真对待,一直到如今,他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应对了。 短暂交锋,力量也好,速度也罢,自己都隐隐不如眼前的姑娘,若非仰仗境界的压制,怕是现在,自己已经躺在这里了。 面对对方持续快速的攻伐,他暗暗咬牙,已然不得不出剑抵挡。 “是我小看你了。” 长剑出鞘,舞动疾风,剑影交错,青衣剑客转守为攻,一扫颓势,稍占上风。 数招之后,为避锋芒,小白不得不退后,拉开距离。 狂风瞬止,尘埃秒散。 大道之上,青衣剑客立在城门前,长发撒开了一半,青衣染尘,单手持剑,一只手抹过嘴角,哪里有一抹红,分外醒目。 略显潦草,满身狼狈。 并且,他受伤了———— 而反观小白,虽然被击退,但是整个人依旧精神,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银色长发依旧飘扬。 就连气息都非常平稳,屁事没有。 这一幕,也看得暗处的围观者们一个个面露凌乱之色,一时似乎有些看不懂了。 眼神一个比一个耐人寻味,表情一个比一个懵懂无措。 “好像不太对啊。” “青衣大人——受伤了?” “嘶——怎么回事。” “额,这........” 想象与现实明显略有偏差,他们看好的选手,貌似有些凄凉,而那姑娘却是精神抖擞。 原本的不可能,在他们的心中撬开了小小的一扇窗口。 特别是境界略高的修行者,他们的感触更深,看得更透彻。 别人看到的只是飞沙走石,风起云涌,他们却是目睹了整个过程和细节........ 城墙上,一位中年儒生,摸着下巴,深邃的眼眸泛着稀异的光芒,郑重道: “这姑娘,很强————青衣要输。” “元婴胜离合吗?” “天赋绝顶,此人的未来,不简单,.....可惜来了临江!” 第281章 秒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修行者的世界,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强弱衡量,无非功法,天资。 二人短短十余息,交战数十招,白发女孩自始至终,未曾动用任何功法,仅仅只是依靠蛮力。 却就以元婴后期之境,逼得离神前期的剑客,出剑。 胜负已然一目了然。 世人愚钝,便是看不懂,他们这些修行之人,又岂能看不明白。 惊骇的同时,对于白发小女孩的身世,难免生出好奇之心。 这样的天赋,岂可能真是散修呢。 自然也更期待,继续打下去,这白发小女孩又会用出什么样的术法,或者祭出什么样的武器呢? 届时她的战力,又当几何? 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所想知道的,也是他们所期待的。 青衣剑客此刻紧握剑峰,眉梢压的很深,眼底是忌惮,也是震撼。 别人尚且都能看了个真切透彻,他作为当事人,又岂能看不明白局势。 自己今日怕是真的要栽了。 即便有些难以接受,可是这是事实。 不管自己之前,多么轻蔑几人也好,现在的他都不得不认真去面对。 脑海中迅速思考做出判断,唯有两条路可解决眼前的困境。 第一条路,让开此路,跑。 打不过,脱身自是没有问题。 第二条路,拖,等帝子到来。 显然,第一条被他直接PASS掉了,帝子为人,他太清楚了,若是他今日在这众目睽睽下,放走了眼前的两位美人,等待的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惩罚。 与其如此,他宁愿被眼前的女子杀死。 再者,并非要赢,只是拖延时间,未必就没有胜算。 做出决定,他紧握剑峰,为了拖延时间,也为了心中困惑,遂问: “敢问姑娘名讳?师从何处?” 小白五指活动,眼神同样变得凌冽了些,难得的认真,并未理会眼前青衣剑客的话,而是对着清衍说道: “老二,把刀借我。” 清衍自是没有多想,拔出菜刀,顺势就扔了过去。 小白看都没看,右手一抬。 “嘭!”地一声。 菜刀便稳稳握在了手中,清澈的眸子一压,浮现一抹难能可贵的杀气。 凝气于刀锋,菜刀指向青衣,脑袋一歪,霸气道: “记住了,杀你者,许大江,师从许轻舟。” 其声不小,浑厚异常,如那洪钟远远飘传。 落入人潮耳中,骚乱声声,喧哗不休—— 许轻舟是谁? 不曾听闻。 许大江又是谁,他们心中了然,就是这白发女孩,可是.........这么好看的姑娘,叫许大江。 很炸裂。 青衣剑客同样一愣,如坠云雾。 然,小白却并没有给他继续发呆的机会,已然杀来。 纵身一跃,凛凛菜刀断空而下。 刚猛兼备,力贯长空。 青衣剑客自是不敢托大,真元调动,剑峰一挑横于头顶。 “锵!” “铛!” 刀砍在剑锋之上,力沉沉落下,让青衣想不到一幕赫然上演。 只见他手中的天品灵剑竟是应声而断。 青衣剑客瞳孔猛然一紧。 “怎么可能。” 浩然兵器法宝品阶:分为灵器,仙器,神器。 灵器又分:黄品,玄品,地品,天品。 往上便是仙器了。 天品灵器,在整个黄州,不说价值连城,却也绝非寻常人能拿得出手的,每一柄天品灵器,其上都蕴含着一丝天威之气。 其坚硬程度,即便是寻常的八境强者,也无法轻易碎之。 可是,现在居然被眼前的白发女孩斩断了,还是用一柄看着很寻常的菜刀斩断的。 这让他如何不震惊,看着剑碎,他脑海更是翁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 “一把破剑,看给你能的,接招。” 刀断剑而下,其势不减,往上一扬,再砍。 行云流水。 青衣剑客见寒光拂过眼前,赶忙从震撼中回神,可是躲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凝聚真元形成一个气罩以此阻挡近在咫尺的刀势。 可是,此刀遇真元凝聚的气罩,竟是如鱼入水,毫无违和。 刀锋一过,可谓摧枯拉朽。 青衣剑客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刀已然从他的脖颈之处一晃而过。 “曾!” 刀气横断长空。 世界万籁俱静。 青衣剑客半截剑锋脱落,眼球外翻。 “这——” 小白自信手刀,匆匆往后跳开。 下一秒,青衣剑客的脑袋在风中轻轻滑落,汩汩鲜血犹如喷泉一般,从那脖颈处,喷涌而出—— 头颅滚落地面,躯体轰然倒地,洒了满地猩红。 小白拍了拍胸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道: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溅到了——” 同样又拧了拧眉,看着手中菜刀,带着一丝困惑,小声低语。 “怎么会这么快呢?” 青衣剑客 ——死了。 可是人们却还未曾回过神来。 静! 那是如死一般的安静!! 围观的路人,平民们懵了,一个个犹如被雷劈中了一般,呆若木鸡。 看看那白发,又看看那尸体,在看看身侧之人。 大眼瞪小眼,喉结处,频频蠕动。 这...... “死了。” “没看清,根本没看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比起大众,修行者们虽然要淡定的多,但是也纷纷凝眸,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倒地的青衣剑客。 更是如同见鬼一般的看向那白发女孩。 他们有想过青衣剑客可能会输,可是从未想过,会输这么快。 不对,是死这么快。 近乎秒杀。 “好强。” “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菜刀,有问题——” 他们看得透彻,想的也全面。 他们最震惊的不是小白杀了青衣,他们最震撼,觉得不可思议的点在于。 刚刚那一刹那,小白斩断了天品灵剑,更是无视离神境凝聚的真元,一刀斩断了离神境的头颅。 这本就是不合理的。 别说二者境界,前者弱于后者,即便是同境,也不可能办到。 离神境的肉身不说多硬,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脆啊。 所以这不是白发小女孩的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于那把菜刀。 绝非寻常。 莫要说他们,就连小白都被自己惊到了,杀青衣,绝非她刻意为之,而是无意之举。 她没想过直接砍了对方,只是这刀太快了,对方居然没挡下来,所以她也很意外。 当然,最意外的是青衣了,他死都没想到,会这么干脆的被砍了头。 可是,众人岂不知,一把能破开灵鱼鳞甲的刀,又怎么可能简单呢? 灵鱼生在灵水中,蕴含天地灵气而生,可以说整个就是灵气的化身。 纵使如此,此刀尤可破,人依靠天地灵气凝聚的护罩,又岂能挡住。 至于天品剑碎。 神兵碎灵器。 合情,也合理。 第282章 八境帝卫 整个临江城,此地四周,能看透这一切的,也唯有二人。 一人便是许轻舟,他早就知道了,此刀乃是神器,故此可以理解,并不困惑,依旧淡定。 而另一人,便是一直坐在城头上一个紫袍老头。 他亲眼目睹了一切,视线从冲突一开始,就从未从清衍的“屠龙刀”上离开过。 深邃的眼眸中,凝聚出的是贪婪,但是更多的却是敬畏和惊惧。 “果然是镇灵刀——” 小白把刀扔还给了清衍。 “老二,接着。” 清衍接过刀,一通摆弄,不时挠头,还用拇指试了试刀锋。 “这么快的吗?” 老许,怎么样,是不是三十息? 无忧小声道:“超了哦,不过还是很厉害的,姐姐。” 小白翻了翻白眼,辩解道:“那是我一开始没用刀。” 许轻舟挑了挑眉,始终很平静。 “走吧。” 死人? 对于四人来说,没什么稀奇的。 在凡州,清衍自是不用说了,从小就是在山林里长大的,搏命之事,是刻在骨子里,别说死一人,就是死一城,他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性格使然。 至于小白和无忧,当年苍月征伐一战,二人率军冲锋,早已麻木。 而许轻舟呢,自是不用说了。 既然人杀了,那现在也该离开了。 就在几人欲要离去之时,暗处,人们也慢慢的从方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更是有数十道黑影从四周涌出,将五人团团包围。 这些人身着黑衣,手持各式武器,实力金丹至元婴不等。 想来和青衣剑客是一伙的。 一个个虎视眈眈,警惕的看着四人,大有一副拼命的架势。 许轻舟无奈摇头。 “又来?没完没了——” 无忧三人进入战斗状态,时刻准备杀出去。 几十人和一人挡路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特别眼前拦路者,看似人多,却都是土鸡瓦狗。 却在此时,城头之上,传来一声苍苍浑厚之声。 “不可无理。” 声起之时,数十黑衣修行者纷纷收敛身上的杀意。 许轻舟自是也寻声看去。 只见高城城楼之上,一个人影踏风而下,落在了城门之前,也落在了许轻舟几人出城必经之处。 此人身着紫色长袍,将他瘦小的身型包裹其中,发须黑白各半,脸型消瘦,五官干练,一双眼眸,透着丝丝阴寒。 虽是一老头,却一看就能看出,是个狠人。 此人出现之时,许轻舟的解忧书已经悄然浮现在了自己的身前,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指尖时刻准备着。 只要对方敢动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在这书中,写下一个杀字。 也唯有此“杀”可镇此人,可解此局。 暗处之人,见此来人,神色大变,惊呼议论声,时时从各个角落稀稀疏疏传出。 在看向许轻舟四人时,再次如之前一般,就像是看死人一样。 事实上,在他们看来,当这位出现的时候,局势已然回天无力了。 不可否认,刚刚一战,白发姑娘表现很惊艳,天赋绝非寻常。 可是在怎么厉害,在怎么惊艳,五境始终是五境,五境岂可撼动此人,他只需略微出手,四人必将殒命。 “是钱老。” “钱老居然亲自出现了。” “我早就说过,今日这四人插翅难逃.” 沿街大道某个房间内。 一个长相喜庆的粉衣小姑娘问: “这又是谁?” 她的身侧,中年儒生拧着书生秀气的眉,缓缓道: “如果没猜错,此人便是钱征。” 提及钱征小姑娘神色一怔,惊呼道: “溪国帝君十大帝卫之一的钱征?” 中年儒生道:“嗯,正是,没想到,溪国帝君竟是把这位派来保护他这个孽障子了,大手笔啊。” 小姑娘握拳,愤愤道:“溪国十帝卫,都是化神境后期(八境)的老东西,他什么意思,要仗着自己境界高,以大欺小吗?” 中年儒生无奈摇头,轻叹。 “这话说的不妥,修行之事,若是不仰仗境界,我辈修士又何必苦修,哪来的以大欺小之说。” “小师叔,我们帮帮他们吧?” 中年儒生摊着手。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那怎么办,他们会死的,可是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啊?” 中年儒生凝望长街,再一次叹息一声,意味深长道: “他们确实没做错,只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个疯子,而下四州里,疯子太多了....” 事实上,早在冲突爆发之初,许轻舟就已经探查到了眼前之人的存在。 不止是他,这方圆二里之地,所有境界强于他的,系统里都标注了出来。 共计64人,其中除元婴外,六境6人,七境2人,八境1人。 小小临江可谓卧虎藏龙,而那八境自就是眼前这位了。 原本以为,这些人暗中不动,大多是来看热闹的,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天真了。 不过,他既然这么淡定,自然是有后手的。 所谓的境界压制,在许轻舟这里是行不通的。 八境,不是不能杀,只有有些贵。 而不巧,他现在有50万行善值,杀眼前这只八境,只需35万。 完全是够的。 若是今日对方真动手,他不介意,在这临江城,已我元婴斩分神。 名扬黄州。 不过紫袍老者却并未动手,和先前的青衣剑客一样,很有礼貌,对着几人失了一礼。 许轻舟自是也向对方回了一礼。 “敢问前辈是?” 紫袍老者面若春风,笑得坦荡,抱拳道: “老朽姓钱,名征,不才为溪国帝君效力。” “方才是老夫管教无妨,适才下属冲撞几位小友,老夫在这里给几位赔个不是,还望小友,莫要往心里去。” 闻声,几人是懵的。 人群是懵的,黑衣打手也是懵的。 许轻舟更懵了,什么意思,道歉? 这—— 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一个分神境,这么谦卑的吗? 哦,我把你的人杀了,你出来跟我道歉。 没搞错吧,难不成,对方知道自己有解忧书,能秒他,所以怂了? 不不不,绝无可能。 看着这个态度诚恳的老者,许轻舟不禁有些怀疑,谣言是否真实,有这么讲理的手下,能带出那么凶残的帝子来。 有待商榷,值得质疑。 又或者这只是这老者的奸计,可是也不对啊,实力碾压了,耍心眼子还有何意义。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等许轻舟,小白率先站出来质疑道: “老头,你这什么套路,想干嘛,不烦直说?” 第283章 琢磨不透。 面对质问,老者面不改色,温和道: “老朽刚刚说了,御下不严,冲撞四位小友,特此赔罪,仅此而已。” 小白似信非信。 “你赔罪?不怪我?” 老者反问:“为何要怪你?” “我把他杀了啊。”小白怔怔道。 “他拦路于前,又无理于后,于情于理,小友杀他,合乎情理。” 小白麻了,眼珠瞪得更大了些,指着那具无头尸体,强调道: “人死了啊,那可是你的手下啊,你的手下被人杀了,你这.......” 她表示无法理解,莫非是这老头老糊涂了。 老者却是不以为然的笑笑,眯着眼道: “区区一个离神境的小卒罢了,死了便就死了,无伤大雅,老朽自不在意,小友多虑了。” 笑的和蔼,话语温和,情绪稳定,可是说出的每一个字,却又无不透露着冰冷。 一条人命,且还是六境离神,在这钱征的眼中,不值一提,就如同死了一条蝼蚁一般。 人又岂会在乎一只蚂蚁死没死,又或者怎么死的呢? 许轻舟的目光始终凝视在钱征的身上,眸子越来越灰。 钱征,一个徐徐老者,谈吐举止无不给人一种,风轻云淡,与世无争之感。 更是和蔼平和,让人敬仰,可是,在许轻舟看来,这只是表象,在这具躯体下,藏着的那个真正的钱征冷漠的让人害怕,寒的刺骨。 让他莫名汗毛倒竖。 先不说境界如何,这钱征绝对是一个狠人。 冷漠无情且麻木的狠人。 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惹,不然,他什么时候弄死你都不知道。 不怕对手强,就怕对手又强又神秘。 不怕对手怒,就怕对手笑里藏着刀。 小白在人性这方面,本就不是太聪明,一问一答间,感觉自己的CPU都给干烧掉了。 蠕动唇齿,却是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老头,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她扭过头,求助的看向三人。 清衍的眼神同样清澈,显然,他也懵了。 无忧无奈耸肩,表示自己也没看懂。 至于许轻舟......... 内心的复杂自然不可言说于明面之上,无论眼前之人,出于何种原因,如此谦卑,这些都姑且不论。 他只知道,当下所要做的,是尽快离开这里。 是非之地,岂可久留。 收起思绪,往前走了数步,恭敬问道: “那前辈,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钱征没有任何迟疑,往身侧跨了一步,比出一请的姿势,理所当然道: “当然可以,小友自便。” 许轻舟怔了怔,作辑道: “多谢。” 说完带着四人,就这般视若无睹,大摇大摆的朝门外走去。 路过钱征时,许轻舟微微一顿,与其对视,视线交错间,相视一笑,点头示意。 无忧,清衍,小白自是不用说,总是忍不住的用余光看向这钱征。 特别是小白,频频回头,眼中装满了迷茫和彷徨。 时耳抓耳挠腮,懵逼的紧。 总感觉哪里不对,又感觉哪里都对......就很诡异。 跟在许轻舟身后,三人交头接耳,止不住的探讨了起来。 “奇怪了,怎么感觉跟做梦一样,我到底杀没杀人。” 清衍挑眉,肯定道:“杀肯定是杀了,但是感觉死的人和他有仇,所以他放我们走了,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 无忧亦附和。 “不,我感觉不是,虽然我也没看懂?但是我觉得这老人家,不像好人,即便他看着很客气。” 清衍点头,表示认同。 “对,我看他也不像好人。” 小白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满头银发随着步伐摆动,自信分析。 “我也觉得他不像好人,既然不是好人,也不是仇人,那是为什么呢————” 突然,她眼前一亮,右手成拳,拍在左手掌心。 “啪!” 兴奋道: “我知道了,他是怕了,他看出我太厉害了,所以害怕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无忧大大的眼珠咕噜噜一转,露出了耐人的寻味的表情,没有说话。 清衍想了想,下意识的点头。 “有道理。” 接着比出一个大拇指,“还得是大姐,就是猛。” 小白抱着手,精神抖擞,步伐都大了些。 “哼哼,这就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咯,烦啊,太强了,真的很寂寞....” “老许,你应该看到我的优秀了吧。” 许轻舟额间一缕黑线垂落眉间,竟是无言以对—— 这么牵强的理由,也就你能想出来了,理所应当,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清衍居然真特么信了? 这让他能说什么? 不由在心中感慨。 “害——智商堪忧啊。” 不过,见对方确实没有阻拦,也没有跟上来,他悬着的心,还算是落了下来。 即便他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把他们放了呢? 难道真是因为这老头讲道理,是好人,他看未必。 那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了清衍腰间的菜刀—— 两种可能,一种,钱征认出了这刀乃是苏弑之的刀,忌惮圣人,故此放行,不再招惹。 第二种,还就真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人家钱征还就真是讲理的好人。 而他比较偏向前者,至于原因,和三娃一样,感觉钱征不像那么心胸宽阔之人。 “这黄州的人,奇奇怪怪,一个都看不透,太难了.....” 其实想不明白的,又岂止只有四人,这满城门前,藏在暗处观看了这一幕的每一个人,都是懵逼的。 也是凌乱的,心中思绪杂乱,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 他们目送着四人走出了城,依旧是满眼的不可思议,震撼不仅是一阵一阵的,还是一波一波的。 先是银发女孩秒杀青衣大人,接着钱老出手,居然直接放人,并且态度,谦逊的可怕。 一个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就走了?” “真走了?” “嘶——怎么就真让走了呢?” “这是钱老啊,我没看错啊。” “完了,我感觉我脑子不够用了。” “............” 第284章 灵兵。 阁楼上,长相喜庆的粉衣小姑娘,一双大眼珠都快要翻出来了。 “大师兄,你确定,这老头是钱征?” 中年儒生面色微僵,很不自信的说道: “应该.....是吧。” 小姑娘一拍脑门,“完了,谣言,都是谣言....” 中年儒生未曾在出言,可是眼底的神色却是耐人寻味,他同样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钱征啊。 溪仙国帝君座下十大帝卫之一,也是杀卫之首,为何叫杀卫?意思不言而喻,便是一个杀字。 传闻中,凡是杀卫,每一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当初跟着当今帝君,争夺帝君之位,十帝卫可是屠了一城的人。 而钱征不仅心狠手辣,为人还小肚鸡肠,心眼特别小。 谣传,只因其被人不小心吐了一口唾沫到衣服上,此人连夜杀光了那人所在的整个山庄。 就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小肚鸡肠的家伙,今日在这临江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看到自己的手下被人杀了,他居然无动于衷。 无动于衷也就罢了,居然还那么客气,全程笑脸啊。 即便在任何人看来,笑得多少都有些假。 无法理解,不——只能说离谱,不可理喻。 故此,又怎么能让人不震惊。 围观的普通人也好,修行者们也罢,说是心中震撼如滔滔江河,言过其实了,但是宛若做梦一般,却是真的。 他们想过今日的热闹是何结局,很多种———— 四人全部死在街头,或者是两男死,两女生,街头上演大片,单飞,或者双飞......等等等。 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一种。 青衣死,钱征现,点头哈腰,送人出城。 而主角,至今还未现。 这样的结局,太过梦幻,他们连做梦都未曾想过....... 听着四周暗处的熙熙攘攘,钱征的眼中浮现的是前所未有的轻蔑,对于他来讲,那些惊呼,那些质疑,那些不可置信,在他这里,不过是那井底的青蛙在喧哗罢了。 他根本不在意。 “一群井底之蛙,活该当人牛马。” 因为,只有他知道,那几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剔灵刀啊,能握此刀者,定是与那位圣人有着不可斩断的关系。 莫要说他了,小小溪国,哪怕是七宗之首的极道宗,也不敢触那位的分毫。 圣人之威,凡人岂可触之。 莫要说点头哈腰,就是当场跪下请罪,又有何不可? 走出城的许轻舟松了一口气,他又何尝没有暗松一口气呢。 “不过,那位的后辈居然来了黄州,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他感慨一声,示意身侧黑衣人。 “处理干净了。” “是,钱老。” 话落,身形一晃,消失不见。 唯独留下,城门前的废墟一片。 暗处,街头,没热闹可看的百姓们也匆匆走了出来,或收拾被风吹得满地的摊子,或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没劲。” “那几个孩子,怕是有了不得背景啊。” “又或许只是钱老,最近改信佛了......” 唯有极道宗的千寻梦咧着嘴,露出了渗人的笑: “桀桀桀,没想到啊,小小元婴,竟是身藏重宝,这次溪国,老子没白来啊——” “千师兄,你这话是何意?” 千寻梦道:“你们刚看到那白发女孩用的刀了没?” 其余几个同行的弟子本能点头。 一人恍然大悟道:“师兄,莫非那刀是宝贝,仙器?” 千寻梦冷笑一声,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讥讽,“仙器?呵——” 几人自然是明白自己师兄的意思,只是那样的猜测,让他们有些不敢想。 “莫非是.....神器。” 千寻梦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高深莫测道: “你等,可曾听闻过灵兵?” 灵兵二字一出,众人神色恍惚,眼球凸起,喉结蠕动,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中酝酿,滔滔大浪蓄满了池塘...... 浩然兵器法宝品阶:灵器,仙器,神器。 所谓灵兵却并非在这三者之内,因为灵兵并不是代表着法宝的等级,而是指单独的八件兵器。 亦是神器,但是又因其实力过于强横,位列神器之上。 为其在兵器法宝中,单开一页,唤曰灵兵。 合称浩然八大灵兵。 传闻,八件灵兵诞生于太古之初,乃是自灵江中孕育而成,是天生的神器。 每一件都蕴含着庞大的灵能,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 更有传闻言,灵兵太过强悍,常人不可驾驭,若要完全发挥灵兵的实力,非圣人不可。 而这灵兵中,便有一把,其行犹如一把菜刀,平平无奇,却锋利无比,可劈开天底下一切的东西。 即便是凡人握之,亦可斩下圣人头颅。 此刀名叫....... “师兄,不可能吧,那刀是剔灵刀?” “对啊,怎么可能?剔灵刀怎么可能在几个元婴小孩的手里。” “.........” 那可是灵兵啊,八大灵兵之一,出现在黄州也就算了,居然还在一个元婴小毛孩的手里。 这说出去,换了谁,谁也不信不是—— 但是千寻梦却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会错的,一定是剔灵刀,我在书中看到过,原本我也不敢确定,可是,你们看钱征的反应,明显就是怕了那几个孩子。” “你们想,他一个八境化神期的存在,跺一跺脚,整个临江都得灰飞烟灭,为何会怕那几个孩子,他肯定也是认出了踢灵刀,忌惮的是那孩子身后之人罢了。”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很难让人不信服。 “原来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确实就能解释通了,毕竟灵兵都是掌握在圣人手中的,原来刚那几个孩子,是圣人的小辈,怪不得一个个泰山压于顶而面不改色。” “.........” 千梦寻巅笑道: “诸位,这等机遇,被你我师兄弟遇到了,便是上天的恩赐,你们可敢与我一起,将剔灵刀,据为己有。” 听闻,众人惶恐,据为己有—— 千寻梦激将道:“怎么,怕了,那可是灵兵,你们确定不想要?” 第285章 又一个疯子,千寻梦。 面对这位师兄的询问,六七极道宗弟子神色复杂,视线彼此交融..... 想要吗?或者说心动否? 那可是灵兵啊,世界上又怎么可能有人会不心动呢? 修行一途,讲究的是机缘,孰强孰弱到头来拼的无非二者,天赋,与机遇。 天赋乃是老天定的,无可更改。 如今若是想要逆天改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极道宗寻常弟子,一鸣惊人,跻身上层。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遇到一场机遇,或拜入强者门下,亦或是如眼前千寻梦所言一般,夺一场造化。 这灵兵便是这造化。 若得灵兵,卖也好,送人也罢,又或者是自己留着,都大有可为。 所以他们自然是想要的,同样也动心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可是......... 若是真的如千寻梦所言,那当真是灵兵,就连钱征那样的前辈都不敢生出非分的心思。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灵兵的水那将有多深。 岂是他们这些五境乃至四境的寻常修行者敢想的呢? 即便是千寻梦,这位带队的师兄,也不过才七境初期罢了。 虽说动手,面对四人,他们有十成把握。 可是其中因果,后果,可远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承受得起的。 故此便是贪,也面露迟疑,心生纠结。 “寻梦师兄,这事还是别开玩笑了,咱们这.........” “是啊,师兄,就连钱征这样的狠人都不敢动四人,你我若是真动手了,这后果,怕是扛不住。” “在理,说的在理。” 众弟子表态,话语中自是拒绝。 可是话却并没有说死。 说到底,他们只是怕罢了,即便知道会死,还是犹豫了,所以依旧贪婪。 千梦寻又岂看不透,猜不透这其中的道道呢,狭长的双眸微眯,一一凝视众人,直言道: “天下宝物,本就无主,强者居之,谁抢到了就是谁的。” “秘境争夺也好,圣境试炼也罢,哪一次不是抢来抢去的。” “人这一生,能有多少次机会,诸位,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机缘啊,四个元婴,以我等之力,取灵兵,如探囊取物。” 话音一顿,讥笑道:“再说句难听点的,这是老天爷把饭都喂到你我嘴里了,你们确定真的不吃?” 他的一番话,旁敲侧击,讲的有理有据,特别是那句老天爷喂饭,更是撬动到了众人的内心。 他们眼中的贪婪更甚之,眼底闪过的精光,预示着一切,他们心动了,不对,他们本就是心动的。 光脚的干嘛要怕穿鞋的呢? 却仍有一人不合时宜的拆台。 “师兄,您说的确实没错,可是这机缘,就怕有命抢,没命享啊。” 其余之人,目光同时看向了千寻梦,此人所言,正是他们心中所虑。 面对众人的目光,千寻梦依旧如常,咧着嘴角,镇定道: “诸位大可放心,只要我们把人都杀了,谁能想到是我们干的,别忘了这可是临江城,而且,他们刚刚还杀了帝君之子的人,这全城老百姓可都看到了。” “他们死了,算不到我们的头上,自有这溪国替我等背锅。”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 众人眼中明亮,瞬间通透,一个个恍然大悟。 化身大聪明,纷纷附和了起来,心中贪念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是啊,这招高。” “人全杀了,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呢?” “对,到时候,即便是真有人查,那也只会查到这溪国之人的头上,你我在动动手脚,加之今日之事,这溪空有口难辩,哈哈。” “可以,这招高明,你我师兄弟,说不定顺便还能为这天下除了溪空这个祸害,这可是善举啊。” 正所谓,恶向胆边生,利字侧藏刀。 非英雄者,见小利由且忘命,更何况眼前的滔天大利呢。 此刻一个个利欲熏心,自是随人翕张,面露贪婪,摩拳擦掌。 “千师兄,说吧,怎么弄。” “对......” 当然,世间之人虽个个逐利,但是却并非人人看不清形势,都会被利字蒙蔽,三人同行尚有师焉。 六七同行又岂无明者。 还是有一人站了出来,表示反对,并且言之凿凿,出言劝解道: “千梦师兄,各位同门,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若是这几个孩子身后真站着一位圣人,只需推演天机,便可知晓事实真相,界时,你我不止小命不保,恐祸即师门啊......” 此人一出言,众人明显面露不悦,平日间此人本就不受待见,今日更是出言阻拦众人,怨气更甚。 “三师兄,此言过了吧。” “就是,还圣人,下四州何时出过圣人,真当圣人那么不值钱。” “碍,三师兄本就生性胆小,怕了也正常,哈哈。” “你不敢去,没人逼你,大道理说一大堆,早就看你不爽了。” 俗话说,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更叫不醒一群生出贪念的人,此刻此人的好心劝阻,换来的不过是众同门的冷嘲热讽罢了。 在他们看来,你反对,便是阻我等财路,阻我等机缘。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此人羞愤交加,搬出了师门这座大山来。 “哼,你们若是执意如此,那在下也只能如实禀报师门了,对错与否,让长老们定夺。” 众人听闻,一下子不干了,争执起来。 “好你个狗东西,你敢威胁我们。” “废物,你敢——” “三师兄,此言,过了。” 看着吵作一团的众人,千寻梦眼中一丝杀气一闪而过,站起身来,假装怒道: “都别吵了,别吵了。” “都是同门师兄弟,一起出门执行任务,生死相托,你们这是作何?” 众人缄口不言,怨气冲冲看向那反对之人。 “千梦师兄,此事万万不可啊.....” 千寻梦拍了拍此人的肩膀,语气柔和,眯眼笑道: “师兄明白,师兄明白,三师弟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而且,你们都忘了师尊的教导了,下山之后,若有意见相左之时,自当多商量,多沟通,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呗,对吧,多大点事。” 说话间。 听噗呲一声。 一柄利刃悄无声息的贯穿了那反对之人的丹田之处。 红刀进,白刀子出,汩汩鲜血流淌。 “啊——你?” “你不是不去吗?那就永远别去了,呵呵——” “师傅....不会....” 一把推开,那反对之人应声倒地,瞪着眼珠,死不瞑目 突兀的一幕惊了众人,纷纷起身,向四周退去,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这!!!” “千师兄,你这是作甚....” 没人想到,千寻梦竟是会杀了自己的同门。 一切总归是猝不及防的。 千寻梦笑意消散,面色有些狰狞,带着诡异的笑,猩红的长刀指着众人,道: “现在,不就没人反对了,谁有意见,把谁杀了不就行了,你们,还有谁有想法的,不防站出来........” 众人本就是同意的,现在见千寻梦二话不说,就杀了人,更没得说了,纷纷点头。 千寻梦面露欣慰,用衣角擦拭着手中的刀锋,平静道: “嗯,既然问题解决了,大家也没意见,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面对这么一尊狠人,众弟子连忙表态,躬身拜见。 “我等一切,全凭千师兄吩咐。” 千寻梦长刀指向城外,许轻舟几人离去的方向,嘴角近乎裂到了耳根,在心中狞笑道: “呵——天赐之机,苍天待我不薄啊,给我一个博命的机会。” “只要不死,灵兵我势在必得。” 第286章 作死的溪空 临江城,听香水榭外,办完事情的帝子溪空春风得意,前行迈步间,尽显少年风姿。 丝毫看不出,在短短的一个多时辰里,他的弟弟已然连续缴械三次。 可谓雄风依旧。 重整衣冠,哼着小曲,带着一众护卫走出听香水榭。 门口,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此马车雕金嵌玉,奢靡无比,更有四匹上等独角灵驹相拉。 独角灵驹,外形似马,头生一角,通体雪白,无一丝杂毛,四蹄非蹄,嫣然若龙爪,可见其上,有暗蓝色火苗窜动。 生的威风凛冽。 “帝子,小心台阶。” “嗯——” 就在溪空踏上了马车,掀开布帘正欲要入内之时,前方长空却是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 “帝子,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溪空怔了怔,蓦然回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黑衣侍卫,自城门的方向御空而来。 他眉梢一压,面露些许不悦之色。 那人转瞬即至,小跑马车之前,单膝跪地,抱拳禀报。 “帝子,出事了。” 溪空回身,立于马车之前,绣袍一荡,单手叉腰,质问道: “说,什么大事,如此慌张?” 短短一句话,却是蕴含着七境强者的神威,随着话音扑向此人。 来人心神惧震,强撑着身躯,低头回禀。 “回帝子的话,青衣大人和那几人打起来了,青衣大人不敌,被杀了........” 此言一出,四周先是一阵唏嘘,转而寂静无声,一个个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溪空更是神色大变,眼中的凌冽也好,霸道也罢,瞬间被担忧取缔,只见他一个闪身,消失在马车之上,再眨眼,整个人已经来到了那来人面前。 半蹲着身子,焦急的询问: “告诉我,那两个姑娘,有没有被伤到?” 黑衣护卫有些发懵,茫然抬头,看向自家帝子,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说,有没有受伤?”溪空再次开口,语气近乎咆哮,神色分外焦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爹呢? 黑衣护卫俯首,疯狂的摇头。 “没……没有,未曾受伤。” “当真?” “千真万确。” 得到答案的溪空如释重负,眼中怒气和担忧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又恢复了往日的放荡不羁,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美人没被伤到,便可。” “呵呵,能杀死青衣,这姑娘性子肯定很烈,我喜欢......好久没这么期待过了。” “想想都兴奋啊。” 显然,自己的手下被杀死了,溪空丝毫不在乎,他只在意,那小厮口中说的两个绝世美人,是否受伤。 反倒是听闻,二人将青衣反杀,更是无形中,刺激了他潜在的变态基因,整个人变得无比亢奋,兴奋了起来。 就连下面沉睡的弟弟,也隐隐有复苏之态。 溪空低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嗯——你也等不及了吗?呵呵呵,别急,我这就带你过去,让你好好乐呵乐呵,哈哈哈。” 突然话音一顿,笑声也戛然而止,溪空沉眉,眼底如染了一层灰一般,看向那黑衣护卫,问: “姑娘现在何处,带我过去?” “回,帝子的话,人已经出城了?” “嗯——为何不拦着?” 黑衣护卫如芒在背,汗水滴滴哒哒的自额间滴落,整个人被恐惧吞噬,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一般,结巴的回应。 “是钱老的意思。” 溪空若有所思,“这老东西,想干什么?” 他想不明白,钱征为何会出面,以往关于女人的事情,这老头从不过问,既不拦着,也不帮忙,主打放养,并且还有些以此为不耻之态。 今日为何如此反常,不过现在他兴致不在于此,而在别处,也懒得多想。 抖了抖长袖,转身朝着马车而去。 “管他作甚,走,随我出城。” “尊帝子令。” 忽而又止步,扭过头来,指着那跪地的黑衣护卫,道: “对了,把他修为废了,扔湖里喂鱼,记住了,下辈子,别在我身前飞。” 说完头也不回,上了马车中。 而那跪地的护卫,如遭雷击,暗暗咬牙,试图求饶。 “帝子饶命。” 然他的命运却已然注定,无可更改,一贴身的护卫上前,长剑横空,人头落地,两名护卫从暗处现身,将其尸首带离此地。 一切流水,没有半分违和,这跟随的一众侍卫或小厮无一人面露惊讶。 就好像眼前一幕,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就在灵驹欲要踏空离城,长空之地,却是出现了一道人影,将整个队伍拦了下来。 众侍卫看清来人,纷纷低头,以示尊重,就连四匹灵驹,也踏动马蹄,俯下了高傲的马头。 “怎么不走?” 侍卫小声禀报。 “帝子,是钱老.....”、 溪空眉梢一拧,眼中戾气自生,握扇子的手下意识的蓄力,筋骨毕露。 钱征来到马车前,负手而立,问: “第十帝子,您这是要去哪?” 马车之内,溪空之声慢腾腾响起,不悦之意毫无遮掩。 “本帝子去哪,你管得着吗?” 钱征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道: “老朽今日补了一卦,卦象显示,不宜出行,第十帝子还是老实呆在家里的好。” 话落,车内起风,掀动帘帐,一道残影自车内而出。 稳稳落在右侧居中灵驹的独角之上。 溪空一甩裤跑,就这么蹲了下去,折扇拍打手掌,居高临下的望着钱征,眼中满是蔑视。 “你这老东西,还会卜卦?” “略懂略懂!”钱征谦逊道。 溪空眯眼道:“那你倒是算算,你什么时候会死呢?” 钱征面不改色,扬起头,笑着从容应对。 “第十帝子,难道不知道,算命之人,算天算地算苍生,唯独不算自己,老朽还真算不出来。” 话音一顿,爽朗再道:“不过老朽身体硬朗,在活个百八十年,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溪空眼中闪过一丝凌冽,折扇停止拍打,冷笑道: “呵——还想活?见到本帝子,不拜,你好狂啊,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第287章 作死的溪空(二) 气氛低沉,压抑,众侍卫大气都不敢出,身处其中,瑟瑟发抖。 面对溪空质问,钱征花黑白各半的眉梢压了压,在对方的目光中抬起双手,行下位见上位之礼,微低头,佝偻的身躯倾了倾。 “钱征,拜见第十帝子。” 溪空眼中怨念更甚,那一声声第十帝子,对于他来讲,是那般的刺耳,让人不爽。 但是却依旧扯着嘴角, 一副玩世不恭,张扬且得意的模样。 “钱征,记住了,你只是我溪家的一条狗,狗就是狗,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君父是让你来保护我的,你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至于本帝子要干嘛,还轮不到你管。” 钱征听闻,低着头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狠辣,不过却仅仅一闪而逝,未曾有任何人察觉,他直起了身,含笑附和。 “第十帝子,说的是。” 溪空折扇往旁边荡了荡,“那还不让开,别挡了我的路。” 钱征不卑不亢,笑眯眯道: “老朽斗胆问一句,第十帝子可是要去追那两位姑娘?” 溪空抿唇,不答反问:“与你何干?” “老朽劝第十帝子,最好不要,这几个人,您惹不起。” “嗯?”溪空有些不可置信,指着自己,一字一句道: “你说本帝子,惹不起?” 钱征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答曰: “是的,惹不起。” 溪空怔了怔,眼中神色复杂,转而放声大笑,其声近乎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后笑声戛然而止,溪空冷声讥讽道: “在溪国,还有本帝子惹不起的人?老东西,你莫不要听听你在说些什么?” 钱征微微摇头,依旧平静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第十帝子,甚言。” 溪空单脚起身,手负身后,鄙夷苍生,狂得没边。 “我小时候,我娘就跟我说,我是溪国帝君之子,是溪国无上的帝族,是这里的主宰,在溪国,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谁都不用怕。” “一直以来,一直如此,我是帝子,我惹不起,呵呵呵,可笑。” 他越发的兴奋,对于溪空而言,刺激胜过生命,当听到对方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怕,而是亢奋,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既然你这老家伙都这么说了,那这人本帝子,还真就非抢不可了,哈哈哈。” “赶紧给我让开。” 钱征对于发巅的溪空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他太了解溪空了,他越劝,越适得其反。 不过,谁在乎呢,他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罢了。 “第十帝子,别任性了。” 溪空恼羞成怒,咆哮道:“呸,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帝子这么说话,我刚说了,你只是一条狗,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别以为,老子不敢动你。” 钱征直视溪空,不卑不亢,硬刚道:“第十帝子,首先老朽乃是八境分神,你和你的手下,伤不了我。” 话音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继续道: “其次,帝子,你知道为何帝君会派老夫来跟着你吗?” 溪空咬着牙,钱征的话似乎戳动了他的肺管子,现在的他怒火中烧,一言不发。 钱征自问自答道: “帝君让老朽跟着您,可不是为了保护您的,帝君是让老夫看着您,你的性格帝君知道,他是怕你给他惹事,否则——何至于将你发配到这临江的边缘之地呢?” “就是因为这里偏远,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钱征话音中满是讥讽,字字扎心。 “第十帝子,您自己什么样自己清楚,何必给老夫找不痛快,给帝君找不痛快呢?” 溪空的双拳越握越紧,手中的扇子已然被自己捏变了形,他低垂着头,满脸都是黑色的线条,双眸通红,宛若滴血。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帝君有那么多儿子,自己是唯一一个被逐出帝族圣地云梦泽的唯一帝子。 论天赋,他在所有的帝子中可入前三,论身份,他的母亲是帝君原配,更为帝君夺权而死,论智商,他亦丝毫不差。 可是即便如此,自己还是不受待见,仅仅只是因为自己喜欢女人。 他无法理解,玩几个女人罢了,怎么了,男人,为何就不能玩女人了。 帝君不也玩吗? 而且,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从小本就荷尔蒙旺盛,八岁的时候,他就开始和女人同床了,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不能理解,更加不服气,故此更加叛逆,也更加变态。 他抬起头,就这般冷冷的盯着钱征,话音如同从牙缝之中挤出一般。 “我再说一遍,给我让开。” 钱征叹息。 “言尽于此,第十帝子请自重吧。” “我叫你让开,你没听到吗?”溪空咆哮,犹如龙吟虎啸,狂风大作。 钱征不再坚持,往旁边挪了一步,慢悠悠道: “第十帝子,该说的老朽都说了, 你若是执意要去,请自便吧,但是....” 话音一顿,变得低沉,继续道:“出了什么事情,老朽都不会过问的。” 摆明了态度,你要去可以,但是和我没关系,就如溪空所言,他只是一个下属,或者是一条狗, 可是你并不是我的主人,我不会给你卖命,仅此而已。 溪空满脸的不屑,讥讽道:“本帝子需要你帮,还有,我警告你,别在叫我第十帝子,不然总有一天,我当了帝君,第一个先灭你钱氏满门。” 说完转身入了车中,喝道: “走!” 钱征看着灵驹踏空,朝着城外而去,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眯眯自语道: “天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一次,呵呵呵........” 长空中,溪空明显被钱征气的不轻,他越想越气,一个溪家的奴才,现在都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你们不是不让我这么干吗,我就偏要,惹不起,我非要惹,至于锅,你帝君想不背也不行,谁让你生了我。 “来人。” “帝子。” “把所有的黑衣卫全散出去,找不到那几个人,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遵命。” 说完猩红的唇舔过嘴角,阴戾的笑道: “我是溪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288章 遭遇。 出了城,许轻舟几人并未停留,御剑长空,按着地图指引,沿着灵河上游而去。 速度极快,疾驰如风。 小白抱怨:‘老许,飞这么快干嘛?’ 许轻舟温声解释。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走快一些,这临江,是非之地。” “你怂了,姐这么猛,你怕啥,我会保护你们的,放心。”小白打着哈哈,一副言之凿凿之态。 许轻舟不置可否,并未解释。 有些事情,他自己也不知该怎么去和三人解释,毕竟那也只是自己 的猜测。 事出反常必有妖,细思极恐。 总感觉临江城发生的那一幕,太过诡异,看似简单的事情,其中必然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复杂缘由。 若是真被自己猜中了,那钱征真的是因为认出了那菜刀的真实身份,才会那般做。 那么暗处很可能也有人认识这刀。 生出歹意也不无可能。 毕竟前两日,他们还亲眼目睹了一群修行者,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大打出手。 活生生的案例,至今依旧历历在目。 还有,根据自己了解到的情报,那叫溪空的帝子貌似真是一个疯子,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追上来呢? 三十六计,走为上。 虽说自己有行善值作为仰仗,可是挣钱不易啊,能省则省。 那可是自己的底牌,怎可随意用之。 又行一刻钟,已然远离临江城,许轻舟几人也放缓了脚步。 正在许轻舟庆幸一切有惊无险之时。 系统探知功能,再次传来预警。 许轻舟怔了怔,眉梢瞬间拧在了一起,视线缓缓前移,看向前方群山之间,沉声道: “果然来了——” 无忧,小白,清衍,三人不解。 “先生,怎么了?” 下一秒,未曾等许轻舟回应,前方一座高山上,突然响起一声剑鸣,随后,可见一道浴火的剑气,横断长空,铺天盖地,朝着四人斩来。 威力极大,气势极盛。 “不好,躲开。” 许轻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喝了一声,四人连忙向上攀升,勉强躲过迎面而来的剑气。 而那浴火的剑气与四人擦肩而过后,斩在了身后的一座小山峰上。 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轰隆隆!” 烟尘滚滚之中,赫然可见,那山峰之巅,竟是被这一道剑气给直接搅成了齑粉,整个山头瞬间矮了一大截。 四人凝眉,心中微微震撼。 众所周知,黄州的天地法则,强于凡州,在无形的天地法则加持下,在凡州可以崩开一座山的元婴之力,在黄州最多也就只是能砸出一个较大的坑来。 正如临江城一战中,小白出手,与那人交战,最后也不过是轰碎了几座楼,砸出而来几个大坑。 便可得知。 可是眼前这一剑,削了一座山头,最少百米,出手之人,境界,绝非元婴,也非离神,恐是七境洞玄。 事实上,也正是七境洞玄,许轻舟早已探知。 他将三娃护在身后,解忧书以常人看不到的状态,被召唤于身前,负手而立,眺望前方,喝了一声。 “六位道友,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声方落,四周山野前后出现五道身影,横空而立,一个个身着浅黄色道袍,头戴发冠。 成包围之势,将四人团团包围。 眼中泛着玩味,也是轻蔑,不老实的目光,更是在两女身上来回巡视。 片刻,前方再现一人,此人比之其余几人,气势更强,姿态更狂,同样身着道袍,但是其颜色却是比其余之人要深上一些。 面容洁白,如同抹了一层粉霜一般,说一句玉面郎君亦不足为过。 即便身着道袍,却丝毫没有道门之气,亦毫无两袖清风的正气,反倒是让人看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性。 特别是那双狭长的双眸,阴戾至极。 只见他一步踏空,转瞬便来到几人身前,一手压着腰间长刀,一手负在身后,咧嘴笑道: “呵——你这书生,有些东西,区区元婴,竟是能探查到我的存在,不错不错。” 那口白牙,利齿横生,更显阴寒。 许轻舟微微压眉,一个七境洞玄初期,三个元婴后期,一个元婴初期,一个金丹大圆满。 虽众。 但是唯一有威胁的,也只有眼前的洞玄境了。 他知来者不善,神识传音三娃,将对方的境界一一告知。 明面上却是问道: “这位道友,你我好像并不认识,也无过节,为何拦路于前,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 六人讥笑,神色耐人寻味。 眼前的白面道士千寻梦开门见山道: “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有人要杀你们,能明白吗?” 许轻舟冷笑,视线一一扫过,伸手指着几人,慢悠悠说道:“所以你们是道士,还是杀手?” 一元婴大圆满的道士不耐烦道: “少说废话,把剔灵刀交出来,我等可以让你们死的痛快点。” “剔灵刀?”许轻舟故作懵懂,看向身侧三娃,浮夸道: “什么剔灵刀,我们有吗?” 三娃心领神会。 无忧眨巴眨眼睛,一脸天真:“没有哇。” 清衍耸了耸肩,“完全听不懂。” 小白双手环胸,撇了撇嘴。 “绝对没有,这是污蔑,告他们诽谤。” 许轻舟双手一摊,理所应当道: “你看,我们没有?”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许轻舟几人是在戏弄他们,千寻梦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不过他却并未显怒,依旧咧着嘴,一脸的阴戾,冷笑道: “呵呵,知道你们挺硬气,没想到这么硬啊,死到临头,还敢这么狂。” “千师兄,与他们废话作甚,动手吧。” 闻声,清衍眉梢一垂,重剑出锋,“小小元婴初期的垃圾,让你叫唤了。” 重剑横斩,杀向对方。 一字“雷”。 裹挟雷霆千万,轰然袭去,长空碧野,雷电滔天。 许轻舟下令, “动手” 说打就打,毫无征兆。 两军交锋,实力悬殊如何打? 自然是出其不意,打个先手团战咯。 小白不知何时,已经将清衍的菜刀握在手中,一马当先。 “老许,这肾虚仔,交给我。” 许轻舟无语,计划不是这么搞的啊。 不过看小白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并未阻拦,而是持剑,杀向另外一人。 “此剑·疾风。” 第289章 乱战,各显神通。 战斗一触即发,一场空战于此间上演。 清衍先手,里雷霆击碎长空,白日雷芒惊空而起。 小白后手,手提菜刀,直扑千寻梦。 初闻肾虚仔,千寻梦是茫然的,何为肾虚,不知,但是他清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就对了。 再见小白持刀杀来,眼中露出轻蔑和玩味。 “区区元婴,欲撼洞玄,不自量力。” 迎面而上,战做一团,刀光凌冽,一往无前。 许轻舟出快剑,一招仙品剑诀疾风赫然发动,哀风咆哮,一晃即至。 “动手。” 虽然许轻舟三人发动袭杀,但是对方却也非泛泛之辈,他们的神识时刻警惕着,在三人动手的一瞬间,便做出了应对之策。 出手反制,毕竟几人的境界虽然确实低于他们,但是不可否认,临江城那一战,无论是蒙眼少年也好,还是白发少女也罢,所展现出的实力,已然远超他们的境界所匹配的战力。 除了千寻梦,五人的境界并没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故此,轻蔑归轻蔑,嘲讽归嘲讽,但是却绝对不敢小瞧了四人,更不敢托大。 毕竟对方手中有灵兵,很难保证没有别的法宝不是。 战斗方才爆发,他们就已经按照原定的计划,以两人为一组,与清衍和许轻舟纠缠在了一起。 手中术法,法器,法阵瞬间释放。 “拦住他们。” “我去对付那丫头。” 其中一位元婴境后期的道士,更是直奔无忧而来。 “小丫头,莫要怪我辣手摧花。” 面对袭杀,无忧不慌不忙,脚下一点,身型急速后退,清澈的眼眸中寒光一闪,风灌长空,玉笛一横。 指尖一动。 《破阵曲》赫然于此间奏响。 曲声急促,奏响之时,如金戈铁马踏关而来,眨眼间笼罩整个战场。 御风引发动,风化作无数披甲执锐的战士,向来人发动冲锋。 道士面对凌冽的风仞和风中滔天的杀气,心神一震,脸色发生了一连串细微变化。 片刻惊讶后,转为惶恐,迅速恢复镇定,然后毫不犹豫的单手结印,一张黄色符箓于长空燃烧,形成一个屏障,挡在其身前。 “道法·防字诀。” 无忧见此,纤纤眉梢一压,目中闪过一丝浩然气,指尖舞动加速,曲声如滔滔江海,翻滚。 气势猛增十成。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快,刚,猛。 无数长风开始在场中横冲直撞。 瞬间将那道符凝出的防护阵击碎,连带着那道士也被掀飞了出去。 “该死,那笛子,有问题.......” 不仅如此,清衍那边,重剑四连斩,雷,风,火,震。 一挑二,不落下风,顺手还震伤一人,笔直砸落群山中,发出一声轰鸣。 “见鬼了,这小子的剑,也是神器。” 灵兵,神器,仙器——这些东西,在黄州哪一个不是屈指可数的存在,可遇而不可求,可是今日,眼前的几个年轻人,随随便便就是人手一把。 并且,他们修炼的功法,也绝不寻常,给他们造成了很强的压迫感。 刚一交手,他们就知道,想在他们手中占到便宜是不可能的,能不能顶住都不好说。 可是现在他们除了死顶,也没别的办法。 只能拖住,等千寻梦解决了那白发小女孩,然后支援他们。 可是,此时与小白缠斗的千寻梦,却是边打边退,丝毫没有拼命的意思。 即便二者差距两个大境,可是小白却始终都在进攻,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故意而为。 即便是小白也察觉到了,眼前这白面道士似乎有意让着她一般,一直在躲避。 这让她懵逼的紧。 小白一边挥舞着菜刀,一边骂道: “肾虚仔,你特么到底打不打,就特么知道跑。” 千寻梦却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慢慢悠悠,轻松应对。 始终含笑,玩味的盯着小白,不忘了调侃道: “太慢了,快一些,再快一些,呵呵——” 小白气的不轻,“可恶,有病。” 许轻舟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他虽然与面前的二人缠斗,可是有一半的神识笼罩在战场中。 整个战斗,都在自己的监测之下。 解忧书更是时刻悬空于自己眼前。 只要三人被威胁,他第一时间,就能唤出天道,抹杀几人。 可是战斗打响到现在,局势似乎与他猜测中完全不符。 清衍一打二,一个金丹境大圆满,已经被一剑震废了,剩下一人,虽然是元婴大圆满,可是面对清衍无锋重剑的进攻,同样落入下风。 特别清衍循环动用天地九剑,当初剑仙江云畔的立世剑诀,对方节节败退,显得不堪一击。 无忧那边,面对的同样也是一位元婴大圆满的存在,可是在无忧面前,却是如同纸糊的老虎,一捅就破,正被浩然正气凝聚成的风刃追的满山遍野在跑。 哪里还有方才的桀骜不驯,有的只有狼狈不堪。 至于自己眼前的两人,一个元婴大圆满,一个元婴初期。 说实在的,根本不够看,方才一剑疾风,已然重创一人,打他们,许轻舟尚且不需全力,更有精力兼顾战场。 所以总体来说,他们完虐对方,而唯一的变数本该是小白对战的洞玄。 可是问题是,那洞玄根本就没有发力啊,完全跟玩一样的,在溜小白,没有丝毫拼杀的架势,对于他落入下风的队友,更是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这自然让他心生困惑。 “这小子到底在干嘛?难道是........” 许轻舟眉梢一压,低沉自语。 “这么变态的吗?同门死活都不管吗?”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这白面道士就是在等,他们杀了他这些同门,然后,自己在一个人杀了四人,将所有的东西,据为己有。 “那便如你所愿。” 许轻舟有了猜测,将全部的精力凝聚在眼前二人身上。 只见许轻舟一个纵身拉开距离,长剑握于身前。 “得罪了。” 指尖自下往上拂过剑身,猛然睁眼,剑气滔天而起。 “剑法·断空。” “曾!” “嗷——” 一剑荡出,眼前长空寸寸崩裂,滔天剑意吞噬一切,如同潮汐大浪,一波接一波的涌向前方,爆炸声声,咆哮阵阵。 横贯长空,足足十里之阔,百丈之高。 面对滚滚而来的如此一剑,二人眼露惊恐,被吓得呆愣长空,仰望。 如浮游窥天。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快跑!!” 第290章 群殴 “师兄,救我——” 面对断空一剑,惊天剑势,二人试图躲避,却发现剑势不仅盛,同样也极快无比,如此距离他们根本没有躲避的可能性。 试图以浑身真元抵挡,却是又被瞬间搅碎,无奈只能求援。 然,千寻梦却是全然不见,依旧视若无睹。 亲眼看着两人被剑气吞噬其中,一点点撕碎时,他的嘴角甚至还禽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此刻的千寻梦看着同门被一个个斩落,不仅没有丝毫悲痛,反倒是显得很激动,眼中的贪婪,一览无余。 “元婴之力,居然能释放这样的剑招,还真是恐怖啊,看来你们的身上,不仅仅只有灵兵,神器,还有了不得的功法啊......” 灵兵,神器,仙品功法,神级功法.....乃至他还不知道的,一想到这些东西,即将都是自己的,千寻梦自是难掩激动,他甚至都已经看到了未来,自己站在群山之巅,鄙夷众生的场景了。 至于同门? 呵呵,他们本就该死的,一群废物罢了,也有资格与自己同享这些东西吗? 他们也配,大丈夫立于天地,岂能受柄于人,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所以今日这事,只能有他一人知道,今日的所有东西,也只能属于自己。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理得,才能高枕无忧。 所以他就是故意的与小白纠缠。 目的自也是让几人与许轻舟他们厮杀。 一来可以用他们的命试探对方的底牌。 二来,无论谁死,都省得他自己动手了。 最重要的是,用这样的方式杀人,让他很有成就感,比自己动手杀要有趣的多,也要刺激的多。 滔天剑气还在咆哮,许轻舟却视若无睹,主动杀入了那剑气中。 随后,升腾的剑气云里,无数雷霆咆哮,欲要击破苍穹,就连长空的天幕似乎都被撕开了一道道口子。 伴着剑啸雷鸣,响起的还有两声惨绝人寰的嚎啕。 接着两具尸体,先后从那天幕中掉落,如断线的风筝,浑身焦黑却又随处可见剑伤交错。 一元婴后期,一元婴初期,至此陨落。 而杀人者,只用了两剑。 许轻舟的功法也好,剑诀也罢,都是系统奖励的,并且,在奖励最初,就已经融会贯通,领悟了其中真意。 寻常元婴释放神诀,若能融汇其中三分真意已是难得,而许轻舟不同,他生来便可掌十成,加之又是神诀,其威力绝非元婴之力可挡。 两剑一出,轻松解决战斗,至此自出剑,到此刻收剑,尚且未曾过去百息。 另一边,清衍也斩了那名金丹,重伤了那名元婴。 而与无忧对战的极道宗弟子,也彻底的被无忧困在了风障之中。 许轻舟斩杀二人之后,未曾有片刻迟疑,一个横渡,含光剑锋再次斩出。 “噌——”的一声,剑气斩空而过。 “轰!!” 那人应声,被许轻舟的剑意生生搅碎,元婴之魂破碎,陨落。 至死,他都在试图向他们所仰仗的最强者,千寻梦求救。 场中唯一剩下的一名元婴强者,整个人是懵的,这刚才开战虽然不到百息,但是彼此交战攻杀,却已然不下数百招了。 他们手段尽出,却先后有四位同门陨落,在回神,就只剩下自己了。 看着战友一个个死去,而千寻梦却始终无动于衷,依旧怡然自得轻松应对对手,他心里很清楚,他们这是被这位师兄给卖了。 眼见那书生少年,正提剑朝自己杀来,他自知已无力回天,宛若滴血的眸子看向千寻梦,怒骂道: “千寻梦,你残害同门,不得好死。” 留下一句遗憾,他继四人之后,命陨天幕。 至此,除了七境洞玄初期的千寻梦,一行人全部被斩落于山野之中。 从长空俯视,群山早已一片杂乱,万兽奔腾,惊鸟离林,随处可见,皆是破败。 “都死了,那现在,我可要认真了,桀桀桀。” 千寻梦扬长大笑,赫然发力,竟是一刀,就将看似与他势均力敌的小白逼退。 小白于长空中稳住身形,单手握着菜刀,虎视眈眈的凝视着眼前的千寻梦,一抹唇角溢出的鲜血,神色凝重。 结束战斗的许轻舟三人,自然也朝着小白靠了过来,却并未第一时间进攻,而是摆出四角阵型。 许轻舟持剑而立,提醒对方道:“就剩下你一个了。” 千寻梦一步自长空踏来,手中也握着一柄刀,眯眼笑道: “是啊,就剩我一个,等你们死了,就没人和我分东西了,哈哈。” 许轻舟心里一怔,自知自己猜对了,对方果然是故意而为。 “他们可是你的同门,如今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千寻梦失笑出声,如同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哈哈哈——他们总归是要死 的,要么被你们杀死,要么被我杀死,有什么区别呢。” “我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杀身成仁的机会,只是他们不中用吧了,居然连几个小毛孩都对付不了,死那么快,还真是废物中的废物啊。” 言语不仅冷漠,而且还有浓浓的嫌弃。 许轻舟无语,“疯子。” “疯子?”千寻梦自嘲,长刀缓缓指向众人,神色变得阴冷,表情变得认真,再道: “就算我是疯子,我也是你们惹不起的疯子。” “无故杀我同门,我千寻梦这就替师兄弟们报仇雪恨。” “今日,你们都得死。” 说罢,朝着四人就杀将而来。 小白爆出一句粗口。 “操,套路我们。” 清衍双手持重剑,“弄他。” 许轻舟点头,剑锋一转。 “一起上,都小心一些。” 他还就真想试试,无需解忧书,他们四人可否越境斩洞玄。 “一起来吧,一起来吧,把你们都杀了,你们的东西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千寻梦一改方才的状态,宛若变了一个人,一身洞玄境的修为毫无保留释放了出来。 长刀斩下,便是滚滚气浪升腾。 铺天盖地。 “都得死。” 第291章 千寻梦破大防 大战一开,四人出手毫无保留。 清衍被率先击溃,落下群山间,砸的灰头土脸,这是他第一次被除了大姐之外的人揍飞。 “呸呸呸!” “真猛!” 无忧起曲,御万风,欲要将其困住。 千寻梦手臂一晃,一尊小鼎现于手中,往长空一送,化作深渊巨口,吞噬此间狂风无数。 许轻舟剑眉一压,袖袍一荡,持剑而上。 “有点东西。” “此剑·化雷。” 雷霆包裹剑锋,斩向此人,千寻梦嘴角上扬,一丝蔑视。 “与我对斩,不自量力。” “烈焰斩。” 二者相撞,电火交融,发出刺耳轰鸣,以二人为中心,更是掀起了一个滔天蘑菇云。 后者巍然不动,前者许轻舟竟是被其剑锋震开,整个人倒退了整整数百米,头上发冠脱落,满头青丝狂舞。 暗暗吐出二字。 “好强。” 自己占了兵器的优势,剑诀的优势,可是仅仅境界的差距,就被对方完全压制。 “你们就这点手段吗?呵——弱爆了。” 小白提刀补位再砍,清衍从长空下补位杀来。 许轻舟二次入场,无忧奏响御风引之(惊鸿)。 转攻为辅。 惊鸿一响,振奋登场。 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通过音律指引,涌入四人身体之中,顿时真元冲天而起,战力大涨。 特别是清衍和小白,瞬间犹如开了狂暴的狂战士,疯狂冲锋。 “就是这种感觉,干他。” 四人配合,发起群殴。 千寻梦一时竟是难以招架,眉梢一沉,神识笼罩无忧。 “世间竟然还有这种曲子,稀奇稀奇。” “有点手段,那就先灭了你。” 摆脱清衍,小白,长刀直逼无忧,半路许轻舟却从天而降,又是一剑。 “想过去吗?先过我这关。” 一剑斩空了,丝毫不慌,起手一张符纸,甩出。 “爆!” 千寻梦一个横渡,拉开距离,躲避烈焰。 “连我道门的符纸都有,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哈哈哈。” “笑个屁,砍死你。” 攻击如暴风骤雨般落下,丝毫不给千寻梦任何喘息的机会。 越打越凶,清衍血眸更甚,其中可见血月,血灌瞳仁。 战力再度增幅,近乎离神。 小白扔掉手中剔灵刀。 “老二,刀还你。” 而后全身开始燃烧,烈焰沸腾笼罩全身,满头银发,瞬间变成浅红色,整个人,气势完全变了。 四周温度拉升,长空之上,方圆数里,气温近乎100度。 当是看之一眼,便能感受到,她与方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姐要认真了。” 一拳砸出,砸下的却不仅仅只是拳头,而是咆哮的烈焰,如同一头发疯的猛兽。 显然,在面对洞玄境之时,二人已然没有任何保留,手段尽出,全力攻杀。 这是二人最强的姿态,足以支撑二人,越境斩敌。 在加之无忧辅助,即便是眼前的千寻梦,境界高出二人两阶,可是此刻却也不敢在正面硬接二人的攻击了。 实在是太疼了,也太痛了。 他方才的嚣张渐渐平和,气焰被一点点一磨灭。 眼中神色极其复杂,应对越发吃力。 “该死,见鬼了。” 他不明白,这两人怎么突然间就变得这么猛了,攻击的方式,更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完全是不要命的进攻啊。 哪里像是修士之间的对战,这简直就像是在与两只野兽在打,而且还不是妖兽,是那种凶兽。 不死不休那种。 俗话说,横的怕狠的,狠的怕疯的,疯的怕不要命的,他千寻梦自负绝对是疯子一个,但是耐不住眼前两个完全不要命啊。 若是只有眼前的二人还好,旁边那个书生,才是让他最为头疼的。 那符纸跟不要钱一样的在烧啊,什么爆炸符,请神符,困字符,噬魂符,一张接着一张,短短的几十息里,最少扔出来了三十多张。 而且看这架势,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不止如此,他期间还不时掏出法宝,朝他砸来。 动不动就是仙器,天品灵气,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和认知。 他不禁怀疑,世间真有人这么富有吗? 就怕是自己的师傅,一峰老祖,都不能像他一样,把符箓当纸这么挥霍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最为头疼的。符箓也好,法宝也罢,他也有一些,凭借自己的境界配合使用。 勉强能与对方抗衡,而不落下风。 只是肉疼一些罢了,但是为了四人身上的财富,为了灵兵,当然也为了自己的小命,自是不值一提。 最让他头疼的是,那书生发射的一些暗器,他根本没见过。 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但是,却能掀起阵阵热浪,虽然伤不了自己,但是却能限制自己的动作。 并且你还不得不耗费精力,去拦截,不然他就能出其不意的给你一来下,就如刚刚扔过来的一个铁棍,也就半尺那么长。 砸在他的身上不疼不痒,却又突然释放出一阵电芒,险些将他击落,若非真元护体,可能就真的挂了。 他一边应对,一边破口大骂。 “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有完没完。” 许轻舟掏出一沓符箓,咧嘴一笑。 “管够。” “可恶,我杀了你。” 清衍一手提菜刀,一手拎重剑,舞的虎虎生风。 “不可对先生无理,吃我一刀。” “我拳一出,给我磕头。” “炸死你个傻缺,让你跟我装。” 千寻梦满身狼狈,无能狂怒。 “啊啊啊。” 数十里外,一座山峰上,一个粉裙小姑娘和一个白袍儒生正在目不转睛的观战。 见此一幕,也不由倒吸冷气。 惊叹连连。 见过修士斗法,群殴的,单挑的,团战的。 数不胜数,屡见不鲜。 可是像眼前这么另类的,却是第一次见。 “龟龟啊,小师叔,这书生真有钱啊,道家黄符,他烧了快一百张了吧?” 儒生扯了扯嘴角。 “不止。” “太有钱了,啥时候见过有人打这么富裕的仗啊,那是什么法宝,能爆炸,猛啊。” 儒生没再接话,不可否认,真的太豪横了。 神兵,仙器,神诀,符箓,是真的跟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掏啊。 试问天下,谁家元婴,能有这等底蕴,就是一宗老祖,怕也没这么多宝物吧。、 看得他脑袋发懵,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看打架,还是在看这少年炫富了。 心中不禁嘀咕。 “难道真是上州圣人家的弟子,来我黄州历练的??” 第292章 独门绝技,一个大比兜 一个能以曲御风增幅队友的姑娘,一个红眼一开,提刀拿剑不要命的少年。 一个能变身的白发女孩,还有一个“挥金如土”的书生。 这样的组合,谁看谁不懵逼。 四个元婴虐洞玄,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谁能信? 直接给两人看懵了。 而身处其中,被围攻的千梦寻就更不用说了,直接被打懵逼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包裹里,所有的家底,也消耗了个干干净净。 他想过事后被圣人清算,死无全尸,也想过暗中有高手跟随四人,出来把他弄死。 说白了他就拿命在赌,赌一个前途无量。 可是他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仅怀疑起了自己的境界,也怀疑起了对方的境界。 我可是洞玄啊,洞玄岂能被元婴虐杀呢。 见对方已入下风,时机已至,许轻舟收起长剑,五指弯曲活动。 “你俩让开。” 说罢,一个腾挪来至千梦寻面前,反手一个巴掌便甩了上去。 “尝尝这个,大鼻窦掌法。” “啪!” “嘭!” “啊!!” 千梦寻整个人如同点火升空的火箭,被一掌狠狠扇飞了出去。 力道之大,竟是将他的恒牙都给打掉了两个。 “怎么可能。” 倒飞中,哀风灌耳,千梦寻整个识海嗡嗡轰鸣。 看着最为柔弱的书生,普通的一巴掌,竟是比方才那两白发和红眼力道还要大。 竟是直接破了他的真元护障。 离谱。 “轰隆隆!!” 看着千梦寻应声砸落山中,惊起尘埃千万,小白清衍,直接愣住,瞪着硕大的眼珠,看向许轻舟。 喉咙频频蠕动。 纷纷倒吸冷气。 “嘶——”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先生怎么突然这么猛了? 他们是清楚的,他们二人最仰仗的就是力量,特别是变身后的小白,单论力道,不说比肩洞玄,定然远超六境离神。 可是便是如此,打这小子,也做到不到直接破防,更何况许轻舟用的还是巴掌,不是拳头。 只能说,恐怖如斯。 许轻舟自是毫不在意,看着微微发麻的手掌,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嗯——还行,不枉我全力加点力量,够猛。” 世人只知小白,清衍,天生神力,岂不知许轻舟在力量这方面,也是不容小觑的。 只是他从未展露过罢了。 即便刚刚抹杀那二人,用的也是剑术。 除了剑法,和“钞”能力,其实他也擅长拳脚。 “老许,猛啊?” 面对三娃投来赞许且崇拜的目光,许轻舟使劲忍住嘴角的笑意,故意让自己看着更云淡风轻一点。 但是白衣立长空,长发舞清风,任谁都看得出。 少年何等春风得意。 远处山野间粉衣小姑娘挥舞着小拳头,雀跃道: “帅气。” 就像是自己赢了一般似的。 中年儒生压眉,慎重的呢喃。 “天生怪力,掌拍洞玄,这几人莫非是上州撼岳门那位的弟子???” 群山间,树木大多倒地不起,随处可见的断木残枝铺了满地,即便是那些侥幸还站着的,也被风蒿秃了满冠的秀发。 时而还可见星星点点的火苗在燃烧,天空中硝烟散开,却任由热浪翻涌。 在这片残破的战场上,一个醒目的大坑里。 千寻梦踉跄的起身,晃了晃脑袋,抖尽满头尘土,衣服破损,竟是斑驳,双目被怒气充斥变得猩红若血,狼狈间抬头,凝视高空中的四人。 淬了一声,鲜血吐出,还伴着碎掉的牙齿。 他抹尽鲜血,感受着脸颊上的阵痛,和耳膜的回响,眉梢越压越低。 “好可怕的力气。” 他不得不承认,他今日确实是栽了,原本的胜券在握,自信满满,现在荡然无存。 眼前四人给了他太多的震撼,从开始的惊讶,再到如今,他的心底已经生出了畏惧。 洞玄之境,败于元婴? 不,从来没有,他只是败给了四人的底蕴。 败给了自己的出生。 他在潜意识中已经认定了,四人背后一定站着一个了不得庞然大物,甚至比之极道宗更甚的存在。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深厚,元婴可驱这么大的力,若非天生,便一定是用天材地宝生生养出来的。 同时出现三个,天生?说给鬼,鬼都未必会信,天底下哪有这么大的巧合呢? 许轻舟四人,横空而来,立于四个方位,将其围住。 功防顷刻间转换。 如今千梦寻反倒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肾虚仔,服不服?” 千梦寻煞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嘲讽道: “服?服了又能如何,不服又能如何,是我大意了。” 许轻舟居高临下,质问:“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带人拦杀我等,可是有人指使?” 许轻舟想知道,此事是否与那钱征有关。 千梦寻倒是也坦然,直言不讳道: “我刚不是已经说了,我为了财而来,要怪就怪,你们太张扬了。” 话音一顿,带着些许自嘲继续道: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啊,你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富有,大意了,一开始我就该出全力的。” “我不是输给了你们,我是输给了自己的自负和你们的底蕴,呵呵。” 四人无语,就这? 看我们富有,就要抢,这是什么流氓思维。 三娃也理解了许轻舟常说的一句话,君子无过,怀璧其罪。 不过无忧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你也是修行之人,境界洞玄,这么多年都白活了吗?怎么做出这等流氓的行径,还有,你的同门都被你害死了,你好毒啊。” 看着这个小姑娘说出这般天真的话,千寻梦明显懵了一下,像是自己听错了一般。 对于姑娘的天真,他竟是无言以对。 “小丫头,你在跟我讲故事呢?什么是流氓行径,修仙界不就是你抢我,我抢你吗?” “同门?什么同门?我活了快一百年了,就认准一个理,除了我自己,谁我都不信,一切全靠抢。” 说着嘴角上扬,扯出一抹讥讽的笑,眯着狭长的双眸道: “你们太年轻了,不该来黄州的,记住我的话,你们活不了多久的,今天没被我弄死,迟早也会被别人弄死的,哈哈哈!!!” 小白一翻白眼,不耐烦道: “小妹,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这就是一个疯子,小心被传染了。” 清衍认同的点头。 “对,要死了,还笑得出来。” 说着看向许轻舟,问道: “先生,砍他不?” 第293章 溪空捡漏,抢人头, 许轻舟没有立马表态,始终拧着眉,眼前之人,确实败了不假,可是以他洞玄之力,若是要跑,四人想拦住他,还是有些费力的。 至少在不动用解忧书的情况下,许轻舟没有绝对的把握。 所以,他想不明白,这货为何丝毫没有要跑的意思,而是选择坐以待毙,莫非还有后手? 故此心中存疑,甚为不解。 他并没有给与清衍回应,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对方,眯眼道: “道友,其实你可以跑的,我们未必能拦住你,不是吗?何必如此悲壮呢?” 小白瞪着眼,看向许轻舟,心想没搞错吧,你还让他跑? 清衍同样有些发懵,这又是闹哪一出呢? 至于无忧,则是平静的多,她心比较细,又是跟许轻舟最久的,所以先生想到的,她也想到了,先生问的,也是她想问的。 视线缓缓落在这个狼狈的男子身上,同样好奇的等待着答案。 千寻梦听闻,其笑容更加阴冷,配上那煞白的脸,和狭长的眸,总归有些渗人。 冷冷道: “跑?别开玩笑了,我杀了同门,这极道宗我是回不去了,又得罪了你们,呵——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来自上州吧,我一个无根浮萍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修行之路,只能一帆风顺,容不得半点失败,一步败,便是万丈深渊。” “所以——与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胜者王,败者寇。” 说着他扬起了高傲的头颅,被剔灵刀斩断了半截的刀仍然握在手中,鄙夷的看向四人,猩红的眸中,燃起的是不屈的倔强。 “真男人,宁死不退。” “苍生万物,生来便是一场豪赌,我宁赌命,不甘平凡。” “况且,我还没有输?” 对于他来说,只要四人不死,嫁祸之事必然败露,同门之死,他难辞其咎,任何宗门中,残害同门,都是没有活路可言的。 不仅无容身之所,还要被宗门追杀,天大地大,何处躲藏? 再者,从方才交锋中,眼前的四人展露出来的财力和底蕴,无不透露着四人身份绝非寻常。 身后恐有大能庇佑,即便自己跑了,四人身后势力出手,他该如何是好。 活得久了,目光自然看得长远了。 而且,今日一战,消耗了他所有的底蕴,若不能胜,流浪人间苟活,此生难成大事。 这非他千寻梦所求。 与其如此,何不破釜沉舟一战。 他今日动手,只能胜,不能败。 修行一途,逆天而行,只能进,不能退。 这便是他追寻的道,偏执且极端,无人能改。 许轻舟双目一压,有些人的想法,他是无法去理解的,这个世界上的人,和自己的思维模式肯定存在区别。 眼前之人,看似偏激,可是却也在合理之间,小白,清衍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而且,在他看来,这千寻梦本就是一个疯子,你同疯子讲理性?这不是搞笑呢吗? 抬起手,并指指向天幕之下,霸气道: “那便如你所愿。” “弄他。” 清衍闻令,一手持菜刀,一手拎重剑,俯冲而下。 小白双拳在胸前对击,烈焰腾空,红发疯舞。 “开打。” 无忧曲出,千军万马,自长空向大地发起冲锋,金戈铁马,嘶鸣不绝于耳。 许轻舟亦如是,舍弃长剑,拳锋所至。 “吾有一拳,撼山岳!!!” 千寻梦癫狂大笑,刀锋一荡。 “来得好,就是这种感觉。” “杀!” 脚下一踏,逆空而上,战做一团。 轰鸣声声起,漫天扬尘。 远观,战场一片混乱,打的惊天动地。 粉衣小姑娘张着小嘴巴。 “又打起来了,这极道宗的小子不要命了,怎么不跑呢?疯了吧。” 中年儒生面色如常,理所应当道:“正常,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外面,疯子很多。” ______ 更远处,一辆马车正带着数百修士御空而来,溪空此刻就站在那车顶之上,半蹲着身子,眯着双眸。 “禀告帝子,找到了,那四人就在前方,正与人缠斗。” 溪空双目一横,冷冷的瞪了一眼黑衣侍卫,吓的那人浑身瑟抖。 “本帝子不瞎,用你废话?” “属下知错,帝子饶命!” 溪空摆了摆手,收起杀心。 “算了。” 随后起身,伸了个懒腰,凝视着前方,眼中杀气再次凝聚,如同血雾一般弥散眼眶,冷笑道: “呵——居然敢对本帝子的女人动手,好大的狗胆。” 话落,不等众人,身形一晃,溪空化作一支利箭,向着前方战场冲了过去。 其余侍卫随从互相对视。 “保护帝子。” 紧随其后。 此时的战场中,千梦寻节节败退,身上早已伤痕累累,浑身更是被自己的鲜血浸湿,看着惨不忍睹。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旧在反击,一次又一次,同样也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许轻舟四人,虽然占据了上风,但是,毕竟境界始终存在差距,即便攻击落在对方的身上,也无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故此只能一点一点的消耗对方,磨死对方。 杀死,还是要费一些力的。 小白都麻了,一边打一边吐槽。 “这货真硬啊。” 就在此时,却见天边一杆凌冽着寒流的长枪破空而来,隐约听龙啸。 “嗷——” 笔直落入战场,四人一神色一紧,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连忙避让。 “退!” 千梦寻同样一怔,扭头看去时。 而那长枪已经径直落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洞穿了他的真元护罩,刺进他的胸膛,不偏不倚的插在了他的气海之上。 “哇-” 瞬间鲜血吐出,瞳孔骤起,整个人被这杆长枪演化的冰龙虚捅了个对穿。 尚且不等千寻梦做出任何应对,一个翩翩君子快若流星,冲杀而来,眨眼到了他的眼前。 五指一锁,掐住他的脖子轰然用力。 真元爆发,用力一甩。 将他整个如同丢铅球一样,狠狠的砸了出去。 “轰!” 然,依旧未曾结束。 只见此人五指往身前一探,那柄洞穿了地面的长枪,破开地面而来,刹那间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中。 于空中一荡,男子脚下一踏。 身后空间炸裂轰鸣。 笔直向下俯冲,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 杀向千梦寻。 “嘭!!” 巨响一起,冰花四溅,山川塌陷,大地震动。 动作行云流水,快的压批、 再回首,男子持枪而立,凌冽张扬,看着身下奄奄一息的男子,眼中满是亵慢。 “呵——垃圾。” “怎敢同美人无理?” 第294章 怕不是个傻子。 千寻梦丹田被毁。 胸口处拳头大的血窟窿看着分外渗人,正汩汩向外流淌鲜红。 脖颈处同样被男子手中长枪洞穿。 他苍白阴柔的脸被鲜血染满,配上眼中的狰狞。 凄凉中透着诡异。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未死,吊着一口气,抬起满是血泞的右手,指向来人。 “你—为--什么-----” 溪空满脸鄙夷,单手用力,长枪上挑,将千寻梦挑在长空。 对着烈日的方向,真元灌注枪尖,寒气倒灌其身,手中一抖,无数冰花自千寻梦脖颈处蔓延开来。 眨眼间,塑成冰雕一座,而后..... “嘭——”地一下。 碎成无数冰渣散落一地。 风一吹,冰雪消融,尸骨无存。 溪空袖袍一抖,冰枪收回,咧嘴讥讽。 “敢动我溪空的女人,你已有取死之道。” 这般一幕,看呆了许轻舟四人,如坠云雾? 什么鬼,好端端的怎么杀出这么一尊杀神来。 看着斯斯文文,还带着几分柔弱儒雅,却是手段凌冽,杀人取命,如屠小鸡。 脑海中开始脑补,闪过许多种猜测。 莫非是这二人有仇? 而且,听对话话语中的意思,好像还是情仇啊,不然何来那句动我的女人?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男子,很强,至少比千寻梦要强。 许轻舟是纳闷的,也是无语的,那句你已有取死之道,怎么听怎么别扭,让他想起了那句。 复活吧,我的爱人,属实难崩........ 远处,自始至终看热闹的二人组,同样微微错愕。 “这又是谁啊?” 中年儒生的眉梢越拧越深,吐出二字。 “溪空。” 粉裙姑娘听闻,吓得花容失色,赶忙将面纱戴了起来。 “呜呜呜,这个变态怎么也来了哦。” ----------- 随着千寻梦的陨落,小白身上的火焰间歇,红发渐白,结束了暴走模式,面色有些发白,看着些许虚弱,显然烈焰模式对其自身的消耗应是不轻。 清衍也不在血灌瞳仁,不过依旧保持着警惕。 没人知道,眼前的人是敌是友,即便他杀了千寻梦,即便他长得有些清秀帅气。 许轻舟收剑拱手示意,主动打破了宁静。 “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溪空嘴角含笑,足间一踏,缓缓升空,来到几人近前,迎风而立,长袍飘飘,宛若谪仙。 悬空而立。 他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视线在无忧和小白的身上来回巡视,眯着眼,笑得格外怪异。 落入世人眼中,总是让人很不舒服。 如何形容呢? 猥琐。 下贱。 变态。 都很贴切。 只是,与此人的模样同时出现,这样的反差,让人很难接受。 许轻舟不知道为何,非常不爽。 小白同样很不舒服,怼道: “喂,你笑屁呢?” 溪空不怒反笑,带着些癫狂,“嗯—有意思,这脾气我很喜欢。” 红舌舔过唇角,大笑道: “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哈哈哈哈!” 话怎么听,都是夸人的话,也是好话,可是从这张嘴巴里吐出来,却怎么听都不像人话。 莫名的恶心自心中滋生,小白也好,无忧也罢,眼中浮现的是深深的嫌弃。 无忧更是在许轻舟耳边小声吐槽:“师傅 ,这人感觉有些恶心,我想吐。” 不等许轻舟作答,溪空眯着眼,笑眯眯的看向无忧,柔声道: “嗯——美人儿,我听到了哦。” 随后话音一顿,视线落在了许轻舟上,神色瞬间变化,眼中浮现杀意,恶狠狠道: “书生,你离我的美人太近了,我很不高兴。” “我不高兴,是会死人的。” 突来的画风切换,让几人不由一愣,这都什么跟什么? 许轻舟眉梢抖了抖,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有病吧你。” 这要是脑子没抽,能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许轻舟反正不信。 溪空冷笑,眼中鄙视一览无余。 “你们可能还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溪空,帝君之子,溪仙朝临江的王,现在,本帝子单方面宣布,这两个美人儿,归我所有。” 说着指着许轻舟和清衍道: “你还有你,今天本帝子遇到这么好看的美人儿,心情不错,我可以破例,给你们一个逃跑机会。” 他搓着手,贱兮兮的模样让人作呕。 “在我完事前,你们若是能跑掉,我就不杀你们,若是跑不掉,那便怨不得本帝子了,哈哈哈哈。” 说完对着无忧小白,再次上下其眼,自言自语道: “啧啧,这脸蛋绝了,还有着腿,本帝子能玩一年了,呵呵,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到这样的绝色.......爱了爱了。” 他神神叨叨自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傻逼。 听得四人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吐槽道: “师傅,这人是个傻子吧。” “这就是溪空,那个大色狼?这不是一个白痴吗?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驴蹄的,给蹄成了这模样,啧啧。” “先生,我想干他。” “二哥,不好吧,师傅说过,智障是残疾的一种,欺负残疾人不好。” 许轻舟很无语,这一天天的,就没遇到一个正常的人。 若说刚刚的千寻梦是变态,人家也就是对别人狠一些,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罢了。 但是跟眼前这家伙一比,黯然失色。 毕竟眼前这家伙他是真出来恶心人啊。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汇聚成了一句。 “人不可貌相啊。” 而就在这时,随溪空而来的大部队也先后赶到,并在第一时间列阵长空,将几人团团包围。 其中除了几位元婴境外,更多的则是金丹境的修士,即便悬空而立,也不得不依靠法宝维持。 细细一数,足有百人之多。 三娃顿时警觉了起来,他们很清楚,来者不善,这变态一定是冲他们来的。 小白警惕四周,不忘了弱弱道: “老许你真没骗人,美貌真能惹来杀身之祸。” 许轻舟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无语道:我怎么感觉你还挺高兴啊? 小白摊着手,一本正经道:“哪有,我很烦恼啊,碍,真的好烦,如果美丽也是一种错,那我除了一错再错,也没别的选择了。” 许轻舟扯动嘴角,无言以对。 “姐姐,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溪空见他们还聊起来了,很不高兴,不悦道: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走?等死呢?” 第295章 不一样的溪空。 清衍默默抽出了腰间的菜刀,看向许轻舟。 “先生,干他吧,真受不了了。” 在清衍拔刀的那一刻,四周的上百的黑衣侍卫也同时祭出了法器,一时之间大半个天幕,被各种法宝五颜六色的光芒笼罩。 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紧张肃穆了起来。 小白也收起了调侃,变得再度认真,无忧亦是紧紧握着玉笛,时刻准备作战。 反倒是一向慎重的许轻舟,此刻无比的淡定。 他反正是想明白了,跑是跑不了的,避也是避不开的。 跟对方拼,大概率也是拼不过的,毕竟这小子虽然猥琐变态,但是实力是有的,比刚那小子还猛,手下也更多。 既然如此,那也只能忍痛出血,给他秒了。 既然都要秒他了,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索性耸耸肩,一副无所吊味的样子,安抚起了三娃。 风轻云淡道:“淡定,淡定,一个小丑而已,有啥好紧张的,他敢动,我秒了他。” 被比自己境界低的对手无视,乃至藐视,这换做是谁,心情大概都不会太好,可是溪空不一样,他不仅毫无怒意,眼中反倒是更加兴奋。 举起了手,对着一众侍卫示意。 “都给我退下。” 黑衣侍卫们对于这个变态帝子的命令,自是言听计从,纷纷收起了法器,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拉开了距离,还腾出了一个场地。 溪空仰着下巴,将目光全部放在了许轻舟的身上,继续道: “你,不错,很狂,我喜欢。” 随后又啧舌,带着一丝惋惜。 “可惜了,你是男的,啧啧,所以,你得死,呵呵。” 许轻舟也豪不退让,轻轻蹙鼻,眯眼道: “为什么,死的不会是你呢?” 溪空摊开双手,一副自己很无辜的模样,贱兮兮道: “死,我也想啊,我早就想死了,可是想杀的,没杀死我的实力,有实力杀我的,又不敢杀我。” “你有哪个实力吗?” 狂妄分很多种,眼前的溪空可谓是自成一派。 疯子一般的狂妄。 许轻舟无语的很,看着系统面板上的信息,做着最后的确定,他唯一担忧的无非就是那位八境的家伙也跟了过来。 现在看来,应该并没有来,至少不在系统探查的范围内。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在耽搁了,速战速决,带着三娃远遁,方才是上上之策。 往前一步,摊开架势,绣袍一荡,解忧书以所有人能看到的方式,悬浮身前。 霸气道: “好,你我虽然初识,但是念你心诚,一心求死,我便如你所愿。” 有那么一瞬间,溪空的脑海是恍惚的,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书生,在说刚刚那一番话时,太过自信了些。 就好像,这不是在说大话,真的就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他真的能杀死自己。 可是,一个元婴境初期的小垃圾,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一个七境洞玄中期的他呢? 即便刚刚,他确实看到了,几人暴揍了一个洞玄初期的修士。 但是,别忘了,那人和自己,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 先不说人数,就说实力,自己就强于对方,而且,他是帝君之子,他的底蕴可非千寻梦所能比的。 二者之间,看似境界相近,实则真打起来,实际作战能力,那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他们四人杀千寻梦,由且耗尽浑身解数,打自己,又何来的自信呢? 只有一种可能,对面的书生,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疯子。 抛开一切不谈,这股疯劲他很欣赏。 短暂恍惚后,他收回思绪,单手往长空一探,冰花汇聚,一杆长枪赫然握于手中。 而后浑身一震,身上的衣服瞬间碎成了无数的碎片,露出了其下的真容,那是一套凌冽着寒光的铠甲。 在阳光的折射下,冰甲泛起一阵阵绚丽的光泽,冷且寒。 长风万里,无形中也携带着丝丝寒意,溪空的脚下,冰花片片凝结。 一瞬间,宛若变身了一个人。 从一开始,意气风发的公子,在到后来的猥琐男,现如今,又似乎变成了一个将军,披甲执枪,踏着凛冬而来。 战意高昂,让人不敢小觑分毫。 他长枪划出一个半圆,而后在身前停下,发出悦耳龙吟,枪尖直指许轻舟的眉心。 眼角弥漫着寒流,冷冷道: “小小书生,本帝子给你一个与我一战的机会,来吧,出招吧。” 四周黑衣侍卫们唏嘘不已,眼中神色怪异,在看向许轻舟几人的时候,少了些冷漠,多了些同情,也带着些好奇。 冰魄枪,寒冰凯。 这是帝子的两件护身仙器,即便是他们,也很少见帝子一起动用。 今日面对一个元婴境的书生,他们的帝子居然一起动用了。 而且看样子,还很认真。 他们好奇不解的同时,也只能猜到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帝子觉得自己的对手很有威胁,所以认真以对。 第二种,展示自己,至于为什么,自然是给这两个女孩看的。 他们比较偏向于后者,毕竟这两个姑娘,确实太美了,特别是那个双马尾的小姑娘,给人的感觉,就是莫名心动,不受控制,不讲任何道理的那种。 远处群山里,粉衣小萝莉和中年儒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为几人捏了一把汗。 眼中夹杂的,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惋惜。 “小师叔,他们还能打赢吗?” “寒冰凯,冰魄枪,七境洞玄,很难。” 在世人的认知中,溪空的名声向来不好,有人骂他变态,疯子,色狼,但是却从未有人说过他菜。 也未说过他弱。 不到百岁的年纪,七境洞玄,这样的资质,放眼整个黄州那都是排得上号的。 若非是太过无道无德,怕是早已入了上三宗修行深造了。 成就肯定远远不止如此。 同样的,若非不是因为资质尚可,他做下那么多人神共愤之事,怕是也早就被人弄死了。 正可谓,生于天资卓越,败于好色无道,一手好牌,打了个稀碎。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更是拥有两件仙器护身,实力从来不容小觑。 这也是他耀武扬威,荒淫无道,最大的资本。 所以,在中年儒生看来,今日四人。 危矣! 第296章 我有一剑,可开天 粉衣小萝莉眼看就要打起来了,急的直跺脚。 “小师叔,你快想想办法啊,你不是说几人资质绝佳,若是能收入门下,我落仙剑院不出百年,必能重振昔日荣光吗?” “你倒是上啊,现在就是雪中送炭,不对,是送火的时候啊,时不我待......” 中年儒生嘴角抽了抽,面露难色。 对于对方说的话,他不反驳,他确实说过,并且,早在之前那城中一战,他就看出了四人资质绝非寻常。 若是能忽悠进落仙剑院,悉心培养,假以时日,落仙剑院,必将重振昔日荣光。 可是那也只是幻想啊。 现如今情况变了,先不说这四人从方才一战展现出的底蕴来看,人家能不能看上如今这落魄的宗门。 就算是真看上了,现在什么情况,那可是和溪国的帝子干上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凭借现在的落仙剑院,可真惹不起现如今溪国。 稍不留神,走错一步,这摇摇欲坠的宗门,那是说散架就散架的。 更何况,自己拿什么救,面对拥有两件仙器护体的溪空,他也没有把握带着四人全身而退。 何况自己还带着个小拖油瓶。 更不要说,八大帝奴之一的钱征,是否藏在暗处了。 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是作为长辈,该有的格调还是要有的,总不能跟小家伙说,自己打不过,或者怂了不是。 那样多没面子,再者也会打击到小家伙的内心,在因此影响到她日后的心境,阻了修行,那就得不偿失了。 故此,只能硬着头皮,假正经的说道: “人各有命,自有定数,这是他们的劫,只能他们自己来去面对,我们帮不了的。” 不过,粉衣小萝莉并不傻,似是看透了中年儒生的窘迫,无情的说道: “小师叔,你是打不过人家吧。” 中年儒生目光一瞪,反驳道: “胡说,怎么可能打不过,我说了,这是命数......” 粉衣小萝莉撇了撇嘴,并未继续接话,无奈的叹息一声,深深的悲伤自眼中流露。 “害——可惜了,这书生还挺帅的,还很有钱,可是就要死了,要是老祖还在,就好了,说出他的名号,吓也能吓死这变态......” 她虽然是第一次离开宗门看世界,经历不多,可她不傻,自然能看清楚局势,即便她不忍心看着四人被溪空杀死欺负,可是,又能如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啊。 而且,即便打得过又能如何,现在的宗门,随时都有被其余宗门吞并的危险,哪里还有精力去惹一个俗世王朝呢。 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心中为几人祈祷死的不要太惨一些,又或者在死后替他们收尸,烧点香火什么的。 短短的时间里,她什么可能性都想了,唯独没有想过他们能赢。 拿什么赢啊。 对方那么多人呢。 那书生在有钱也不行啊。 中年儒生看着郁闷的粉衣小萝莉,也只是摇了摇头,仅此而已。 人生在世,太多的身不由己,世态炎凉,有些事情,终究是改变不了的,他同样也不觉得,四人有胜利的可能性。 无论从人数,境界,底蕴.....怎么比,四人都处在绝对绝对的下风。 更何况四人方才还经历了一场大战呢? 恐怕体内真元,早已所剩无几了。 当然。 不仅仅是旁人不看好他们,就连无忧,小白,清衍,其实也是替许轻舟捏着一把汗的。 同样的,他们也清楚,他们和对方相比,太过劣势,这说是逆风局,那都是乐观的。 这就是必输的局啊。 人数,对方上百,他们四人。 实力,自是也不用说了,就现在他们的状态,那也是比较糟糕的,可以说,除了无忧没有太大的消耗,清衍和小白,真元早已所剩无几,特别是小白。 动用燃烧的模式,对于自身的损耗,本来就不小。 再说他们仰仗的法器,法宝,对方肯定也有。 毕竟之前,这货的一个小弟,手里的剑都是天品的,作为主子能差哪里去。 事实证明,他们的猜测也是对的,这货确实有些东西。 那枪和那铠甲,不用看都知道,是仙器。 先前故作轻松也好,调侃也罢,不过都是他们掩饰内心慌乱的把戏罢了。 再者,他们也没别的选择。 即便是现在,他们明知道自己很大概率会输,但是三人也从未想过妥协。 对于三人来说,这一生,他们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陪先生活着。 第二条:陪先生死去。 替他冲锋陷阵,一往无前,要么享受胜利,要么经历失败。 仅此而已。 “老许,还是我来吧。” 许轻舟蓦然回首,眯着眼,笑意盈盈,那抹笑容如春风,瞬间安抚住他们焦躁不安的情绪。 他冲三人挤了挤眼,笑道: “以前都是你们仨冲前面,这次换我来。” 话音一顿,自信且张扬,伸出一个手指,继续道: “看好了,元婴斩洞玄,我——仅需一剑。” 话音入耳,一股别样的情绪自心底滋生,莫名的安心。 清衍手起了菜刀,环抱双手。 小白单手叉腰,倾斜嘴角。 无忧背着小手,歪着脑袋,双眼眯成月牙。 却又不约而同的看着许轻舟,眼中的情绪,解读出来便是三个字。 “相信你。” 是的,对于先生,他们从不怀疑,无论他说什么,他们都信。 在凡州,人们说先生是神,是仙? 不不不,对于他们三个来说,先生不仅仅是神,是仙。 还是这天。 所以,先生说能秒,那就能秒,即便听着有那么一丢丢的扯犊子,可是谁在乎呢,他们就是相信。 许轻舟欣慰一笑,能被人信任,本就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更何况还是自己在乎的人。 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看向溪空,许轻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舒缓眉稍,猛然睁眼,剑意自眼中激荡。 他缓缓抬起右手,并指指向溪空。 傲然道: “小子,听好了,我出一剑,你若不死,便算我输。” 溪空压眉,咧着嘴角,癫笑道: “哈哈哈哈,好,好,好,有感觉了,本帝子很兴奋,来吧,弄死我,让我大吃一惊吧。” 许轻舟不再废话,指尖于身前舞动,撇捺横竖,纵横交错,写下一字。 是曰:剑。 字成,并指横空,指向苍穹,高喝一声: “我有一剑,可开天!!” ——精彩继续! 第297章 剑来!! 并指掠空一刹那,解忧书上一个剑字横空,真元汇聚其上,而后化作倾天白芒拔射而起,直冲天际。 起落间飞入云端之上。 白芒耀空,何其刺眼。 隐听一声钟鸣自苍穹之巅回响。 古老且深沉,好似跨越万古岁月而来。 众人皆震,茫然仰头,凝视天幕。 “这是——” “哪里来的声音?” 面色惶惶,心神不宁。 然在此时,许轻舟再喝一声。 “剑来!!” 钟鸣未散,云层之巅,惊芒再起,一道道金光瞬间刺破云霞,轰然落下,最后汇聚成为一道巨大的光柱。 径直落在了溪空的身上。 将其笼罩其中。 溪空凝视其光,手中紧握冰魄之枪,身上铠甲隐隐有冰龙游动,惊恐悲鸣。 他的身上,经络涌现,眼底不自然流露出恐惧绝望,仿佛是遭遇了天敌,拼命挣扎,却是动弹不得。 “见鬼,这是什么?” 本能的畏惧在他的心中蔓延,他暗暗咬牙,始终凝视。 而那九天之上,金光落下之地,云层被划开,一柄如山岳般的金色巨剑高悬九天。 剑之巨亘古未见,剑之势毁天灭地。 剑未落,剑气袭扰,何止千里,阵阵剑意如风,压制的何止是溪空。 就连那些身处金色光柱外围的侍卫们,同样被凌冽的狂风拍打,一个个面露惊色,纷纷御气抵挡。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跑。 即便是身处群山外的落仙剑院二人,也怔怔的看着那柄滔天之剑,面露慌张。 那是来自实力的绝对威压,隐隐裹着着天道之气。 溪空身处其中,钢牙咬出了血,挺拔的身型已被压弯,寒冰甲上浮现裂纹。 死亡,从未离他如此近过,触手可得。 他眯着眼,恐惧被兴奋取替,心底的欲望被释放,笑容在狰狞的脸上渐渐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好久,好久没这么兴奋过了。” “哈哈哈,来吧,向死一战。” 他仰头狂笑,长枪高举, 似是要捅穿这苍天。 许轻舟冷着眸,看着近乎癫狂的溪空,无语之情,不以言表,这不是一个疯子,这在他看来就是神经病。 可是剑已出,行善值已扣,此剑不可收。 遂并指一压。 金色巨剑彻底落下,眨眼间斩落群山之间。 “轰隆隆!!!” 群山崩裂,大地颤抖,恐怖的气浪,裹挟着无数的尘土泥泞向四周席卷。 吞噬一切。 方圆十里,一片白芒,哀风呼啸。 轰鸣声此起彼伏。 山川木石寸寸崩裂,空气中荡起一圈圈如水波般的涟漪。 身处其中的众人,耳目失聪。 “不好,帝子。” “快!退。” “啊!!!!” 然剑落下了,便就落下了。 君有一剑天上来,落下凡尘荡八荒。 世界在这一刻是轰鸣的,但是对于身处其中的众人来说,也是安静的。 远处云端,看着战场风起云涌,烟尘漫天,钱征喉咙滚了滚,深邃的眸子里,情绪复杂迷茫。 他眯着眼,回想着刚刚那一剑,自言自语。 “此一剑,我能否挡下?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刻他的内心是混乱的,见此一剑,是惊为天人的,他是八境后期的强者,他自问见过比这还要强的一剑。 可是却自问自己挡不下这一剑,更无法理解,一个元婴的书生,是如何释放出这样的一剑的。 开天之剑,此子剑道一途,细数上下数万年,恐无人可望其项背。 心中更加确定,此子绝对是圣人之后,否则如何可出这一般剑。 “没想到,真没想到。” “能死在这样的剑下,上苍待你溪空不薄........” 剑势许久许久方才落下,天空金色光幕消散。 地面上,轰鸣远离,风渐止渐息—— 尘归尘,土归土。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整个天空似乎变得更清澈了些。 放眼望去,万径无踪,千鸟飞绝。 碧野蓝天里,少年书生负手而立,一头黑色长发漂浮身后,宛若神人。 俯视,天幕之下,剑落之地,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眼前。 新泥覆其上,一柄长枪插在焦土中,一个男子跪在废墟里。 身上的冰甲碎了周身一地,身上白鹤衣,被染成了红色。 他跪在那里,发丝凌乱。 已然死去,可是,当风拂过其上,吹起发丝之时,却是能看到,溪空仍未曾闭眼,却是在笑。 一脸坦然。 让人不寒而栗,溪空确实死了,可是却是含笑而死。 凝固的最后那一抹笑容,似乎是在嘲弄苍天的无能。 许轻舟微微皱眉,忍不住吐槽一句。 “真特么疯。” 一群黑衣侍卫们一时间竟是束手无措,神识在溪空的身体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终确认,他确实死了。 “死了。” “是真的,真死了。” “没气息了,活不了了。” 可是,让人意外的事,当他们确认了溪空死后,他们非但不悲不怒,反而眼中的恐惧在慢慢消失,空洞麻木远离。 一个个犹如劫后余生后一般,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是庆幸,也是幸灾乐祸。 主人死了,他们似乎很高兴。 许轻舟同样一头雾水,三娃却是依旧沉浸在刚刚那一剑中,未曾回神,他们知道许轻舟强,却从未想过,他能这么猛。 惊为天人。 许轻舟并不想耽搁,视线缓缓扫视四周黑衣侍卫们,道: “还有何人要战?” 声落,黑衣护卫们偷偷看向许轻舟,眼底三分畏惧,四分敬畏,余下三皆是感激。 他们互相对视,眼神交流,似乎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纷纷收起了身上的真元波动,也收起武器。 又不约而同的让出了前行的道路。 意思不言而喻。 许轻舟微微挑眉,袖口一荡。 “走。” 而后大摇大摆的带着三人,朝着前方离去。 路过黑衣侍卫们身侧时,他们纷纷低头,表示尊重,也是臣服。 小白清衍精神抖擞,一扫方才的虚弱之态。 昂首挺胸,像极了骄傲的公鸡。 凯旋离去,自信昂扬。 黑衣们始终目送,直到四人,消失在了长空尽头。 远处群山间,粉衣小萝莉早已目瞪口呆,此刻正在怀疑人生。 “就像做梦一样。” 中年儒生同样面露难色,酸苦至极。 “碍,谁说不是呢?” “小师叔,他们赢了,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我为什么样高兴?” “他们不就可以加入落仙剑院了?”小萝莉理所应当道。 中年儒生苦笑,菲薄道:“呵——咱们宗门,也配?” 粉衣小萝莉傻眼........ 第298章 临江事了。 四人离开战场之后。 落仙剑院二人,亦追寻而去。 虽然中年儒生已然不抱有太大希望了,毕竟四子的天赋,放眼整个黄州,绝对是顶尖的存在。 特别是那书生少年,一剑秒洞玄,今日之事,若是宣扬出去,怕是整个黄州的大能,都争想抢着收徒呢吧。 元婴斩洞玄,听着都玄幻。 更莫要说,他们亲眼所见了,那一剑,便是分神都够呛能接下。 如今的落仙剑院如此没落,这么一个少年,人家能看得上? 可是,他的心中还是抱有一丝侥幸,死马当活马医。 就如粉衣小萝莉说的一样,干嘛不试试呢? 万一他们眼瞎呢? 他觉得很是在理。 故此追寻而去,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尝试抛出橄榄枝。 另一边,一众被留下的黑衣侍卫,却未曾有一人离去,只是盯着溪空的尸体愣愣发神。 说实在的,帝子陨落,他们这些作为侍卫的难辞其咎,保护不当,那是一定要死的。 可是他们却并不害怕。 因为死,在他们的字典里,早就有所准备。 他们这个帝子喜怒无常,死在他手中的自己人早已不在少数。 而且, 每一个,都死的惨不忍睹。 就是家人都难逃魔掌。 跟着他,日日如履薄冰,担惊受怕,迟早也是个死,现在死也是个死。 他们宁愿选个舒坦的死法。 作为帝国死卫,他们从不怕死,也未曾想过背叛帝君,只是,这帝子,他们真的受够了, 试问谁会愿意效忠一个变态呢? 所以即便是帝子死了,他们也无一人伤心,更无一人想过要逃。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从云端而来,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溪空的尸体前。 看着这道佝偻的背影,众黑衣侍卫纷纷从长空落地,单膝跪地拜见。 “拜见钱老。” 钱征斜眼看了一眼跪地的溪空,眼中泛着一丝玩味,小声嘀咕。 “天若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我早说过,你会死的,呵—。” 自说自话。 “不过看你这样子,死的似乎并不痛苦,挺好。” 在他看来,溪空的性子死是必然的,只是早晚的问题,太过疯癫,谁也护不住他。 即便今日不死在许轻舟手中,早晚也会死在别人手里。 事实上,若非他暗中护着,他早就已经死了。 只是今日,他累了,不想护了。 即便这样,可能会被帝君责罚,他也无所谓了。 毕竟我可以当狗,但是你不能真把我当狗。 他将插在地上的冰魄枪拔起,抖尽枪身泥泞,打量着枪尖上的那道残缺,风轻云淡的悠悠道: “诸位,帝子已死,尔等护主不利,该当如何?” 众黑衣侍卫低头,默不作声。 唯有一元婴境后期的领头之人,不卑不亢道: “主死奴亡,我等死罪。” 钱征嘴角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似在笑,却是冷漠无比,其话语更寒的刺骨。 “自己来吧,体面一些,也少受些罪,尔等家人,我会护着。” 黑衣侍卫们依旧低着头,暗暗咬牙,眼中却又泛着坚定。 那人抱拳再拜。 “多谢钱老。” 随后举起右手,凝聚真元,没有任何犹豫,噗呲一下,插进胸膛,猛然一震,自碎丹田,自毁元神。 气息消失,瘫倒在地。 猝!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其余之人亦纷纷抱拳拜谢。 “谢钱老。” “谢过钱老!!” 然后纷纷效仿,不到一会,一百多黑衣,全部自制裁于天。 他们是死卫,从加入死卫那一刻,命就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在溪空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道,自己是个死人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未曾想过阻拦那少年的离去,原因无它,至少他们觉得,死了比活着,要舒坦的多。 在修行的世界里,活着往往才是最难的,死一直都是最简单的事情。 今日自裁,无愧天地,亦无愧于主,无愧溪国培养。 却唯有那报信的小厮,藏于山野之中,见众人自裁,惊慌不已,欲要逃离。 钱征微微压眉,脚下一踏,一柄长剑悬空而起,眼眸一凝。 剑破空而去,起落间瞬间洞穿此人胸膛,刹那殒命。 八境分神,杀五境元婴,如杀蝼蚁。 看着一地尸体,钱征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单手一挥,将溪空尸首收入空间戒指之中。 不忘讥讽道: “第十帝子,恭喜你,得偿所愿,可以回京了。” 一柱香后—— 钱征回到临江城,召来余下黑衣死卫,看着听香水榭,大手一挥。 “一个不留。” 而后一场杀戮在听香水榭上演,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一日,一场大火烧尽了听香水榭,也烧尽了溪空存在过的痕迹。 冲天的火光也似乎要烧尽临江城头顶那片阴霾。 整个临江城一片喧哗。 “快看,着火了。” “是听香水榭,听香水榭着火了。” “怎么回事,那可是帝子的居所啊。” “有没有可能,是帝子.......” 一时之间,听香水榭被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江城,谣言四起,沸沸扬扬。 那场大火莫名而起,熊熊燃烧,烧红了半个天幕,可是整个临江城的人却是如没有看到一般。 无一人救火。 听香水榭外,熊熊大火前,钱征眯着眼,冷着眸,看着满地尸首,咧嘴一笑。 “这下干净了。” “临江城的天,也该亮了。” 这一刻,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压在身上的那座大山,轰然消散,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离开了临江城,就像是刑满释放的囚徒,尽是欢喜。 “我说过的,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哈哈哈!!!” 黄昏,临江城外,某群山间。 许轻舟四人,飞行改步行,略作调整。 清衍,无忧,小白走了一路,就夸了一路。 许轻舟听的感觉自己走路都在飘了。 什么老许就是牛啊。 先生深藏不露啊。 师傅天下无敌啊等等等,诸如此类。 马屁拍的都快冒烟了。 许轻舟承认,他是俗人,很受用。 可是,情绪总归是会归于平静的,当冷静下来,看着自己的余额面板时,许轻舟只感觉心绞痛。 “帅是帅,可是真的贵啊。” 风光是给别人看的,痛才是留给自己的。 十年心血,只为今日一剑。 他在心底,骂骂咧咧。 “真倒霉,刚入黄州,就遇到这么两个疯子,NND.....” 第299章 溪画 万里风烟,一溪霜月。 四人赶路,一行便是两天一夜。 直到离开溪国境内,方才放慢脚步。 溪仙朝上游之地,乃是黄州第二仙朝,幻仙朝的地界。 溪仙朝背靠的是仙音阁,而幻仙朝,背靠的便是幻梦山。 至于再往上行,便可到那极仙朝,背靠黄州第一大宗门,极道宗。 整个黄州的格局其实并不复杂,顺着灵河,自下游往上,先是三大仙朝的地界,接着便是下四宗,而后是上三宗。 位置越靠上,实力越强横。 无论是七宗,还是三大仙朝,他们的大本营,都是依托着灵河而建。 灵河之水,乃是天地灵气所化,在行进的过程中,会通过地下无数暗流遍布整个大陆,故此,灵河的水,是越来越少的。 越是上游,河面越阔,水流越急,灵水密度越大,自是天地灵气更足。 其中差距,虽然不可与上四州相比,但是却也有一些细微差距。 故此越是往上走,遇到的修行者越多,实力自是也越强大。 而打探到的消息,落仙剑院,便是在这幻梦山下游,听闻曾是下四宗之首,只是如今似乎没落了些。 几人又慢慢悠悠的赶,最终于日暮之时,途径了一座小城。 “今日,就在这里修整一夜吧。” 听闻许轻舟此言,三娃如释重负,一扫眼中疲倦,神色变得亢奋。 无忧更是雀跃出声。 “欧耶,太好了,终于可以休息了。” 清衍亦双手环抱于胸,精神抖擞。 “总算可以吃口热乎的了。” 自从离开临江城,经历一战之后,许轻舟就带着他们紧赶慢赶,一刻不歇。 更是绕道溪国首都,直到过了溪国边境,方才慢了下来。 可是他们累的够呛。 这也倒是怪不得许轻舟,毕竟刚杀了人家溪国的帝子,当时还没有灭口。 想来消息怕是早已传到了溪国都城了吧。 人家好歹是一国之君的儿子,把人家儿子杀了,许轻舟能不小心一些吗? 如今要是杀出个分神境,他们几个可就只能等死了。 毕竟杀溪空花费了自己整整20万行善值啊,现在余额不过31万而已,杀一个分神境后期尚且够呛。 更别提,传闻中说,这溪国帝君可是九境的存在了。 自是要谨慎些的不是。 这不,一路走来,这几日,他都没抽空给人解忧。 业务都荒废了。 不过让自己意外的是,这溪国好像并无动作,一路上也算有惊无险吧。 至少如今入了幻仙朝,可以稍微放松一些,再继续赶路了。 几人先后落地,准备进城,小白却是熟练的掏出了两块面纱,不忘递给了无忧一块。 看得几人一脸懵懂。 “姐姐,这是?” 小白淡定自若的将面纱带在了自己脸上,理所应当的说道: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老许说的没错,你我姐妹,颜值太高了,容易伤害到别人,还是带着些的好。” 清衍没有反驳,打心里认同。 “大姐说的没错。” 无忧也哦了一声,随之带了起来,毕竟谁知道,会不会在遇到第二个像溪空那样的变态呢? 许轻舟很恍惚,但是也很欣慰,恍惚于小白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怂。 欣慰的是,小白成长了。 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长大了。” 随后带着三人进了城,临近城门之时,不忘了回身看了一眼身后。 眼神,意味深长。 而在不远处,进城的人群中,粉衣小萝莉感受到许轻舟的目光,有些心虚,弱弱的问道: “小师叔,我感觉我们好像暴露了。” 中年儒生鬼鬼祟祟,却是一本自信的反驳。 “不会,你师叔我行走江湖多年,心里有数。” 粉衣小女孩似信非信,撇了撇嘴。 “那咱们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中年儒生摸着下巴,“都出溪仙朝了,应该是没事了,不跟了,今晚我就安排一场巧合的相遇。” 粉衣小萝莉,眯着眼,笑嘻嘻。 “这个好,这个好。” 而与此同时。 溪国都城,云梦城内,帝君府宅所在,十大帝奴杀卫之一的钱征,正侯在帝殿之外。 安静的等待着。 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正等着帝君召见,将溪空死了消息上报。 临近黄昏,夕阳将灵河照得波光粼粼,好不美丽。 眼前的帝殿也传来了动静。 只听“嘭”地一声。 十丈铁门轰然打开,其内传出一声充满磁性的声音。 “进来吧。” 此声为男,却煞是好听,闻之总是会让人忍不住靠近,仅仅只是听声,世人皆会先入为主,此乃美男。 钱征正衣冠,深深一拜。 “老奴领命。” 说完起身,走进大殿,步伐轻盈,呼吸徐徐。 入殿中,四周璀璨,无数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点亮,白如云霞。 殿空极阔,即高,宛若两个足球赛那么大小。 前厅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白玉石砖雕刻山水鱼虫,栩栩如生。 而前厅尽头,有一屏风,屏风之上乃是一幅锦绣。 此绣绝美,绣有一条灵河,数千山峰,最高峰上有一双佳人。 背对人间看不清面容,只见男者持枪而立,女者小鸟依人,遥望灵河尽头处。 甚是唯美,赏心悦目。 却是总觉得有些怪异,细究应是这宏伟大殿,不该有这么一幅儿女情长,柔情似水的锦绣。 也不该只有这么一幅锦绣。 钱征入殿,脚步声声,在宽阔的大殿中轻轻回荡。 直到行至屏风前十米之地,方才停下,恭敬作揖,双膝跪地而拜。 “罪奴钱征,拜见帝君。” 俯首之时,又微微抬头,余光看向身前。 从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那屏风之后,站着一人影,应是背对大殿。 虽不见其容,可是观其型,却是气宇轩昂,英气隔着屏风,都能扑面而来。 这便是溪国当今帝君,溪画。 人如其名,宛若画卷。 富有黄州第一美男子之称。 固有传言,是曰: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传闻其容貌,便是仙女见了,也会暗暗发愁,自叹不如。 胜过百花,强于皓月。 寻常女子若是见之一眼,便会发癫。 当然,这只是传闻,因为能一睹真容者,黄州现存之人,不过五指。 钱征也未曾见过,但是有幸见过面具之下的半脸,确实足以倾世,故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 约莫过了十息,锦绣之后,男子转过身来,温声道: “罪奴二字,从何说起?” 寄语: 画凌烟,上甘泉,自古功名属少年。 祝愿考生们,乘风破浪,金榜题名。 高考加油! 第300章 凡州天骄 寻常的一句话,平静,稳定,柔和,依旧充满磁性,却是不由让钱征内心心神一震。 收回那窥视的目光,额头触及地面,恭敬道: “奴护主不利,致使第十帝子陨落,有负帝君重托,万死难辞。” “呵——”锦绣屏风后,男子轻笑一声,其余音绕梁,空幽回响。 他似是早就知道了一般,又或者死的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一样,只是风轻云淡再道: “起来吧。” 钱征自是不敢起身的,只是微微扬起头,正见那人影缓缓于屏风后落座。 “老奴有罪,还请帝君责罚。” 溪画反问:“你何罪之有?” 钱征不解。 溪画话音继续,风轻云淡。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说完再定你的罪也不迟。” 钱征自不敢反驳,拱手再拜,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自是说出四人,二女,青衣之事,也说了他放走四人,又劝阻溪空,同时自是也提及了极道宗众人半路劫杀和溪空追袭。 被开天一剑,一击灭杀。 屏风后溪画听的不时摸着下巴,对于溪空的死他不感兴趣,故事中他最感兴趣的无非二者。 一者剔灵刀。 二者元婴一剑斩洞玄。 仅此而已。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说完之后,钱征大气不敢出,安静的候着。 溪画问,语气中带着质疑。 “你能确定,那当真是剔灵刀?” 钱征言之凿凿,斩钉截铁道: “老奴确定,那便是剔灵刀,三百年前,我曾在渡口见过那位前辈渡凡州之人而来,当时那前辈腰间挂的刀,便是此刀。” 那位前辈,整个黄州自是无人不知的。 灵河尽头处,有一渡口,名曰灵河渡,渡口有一人,是圣人,镇守此间,凡黄州之人,不可入凡州。 凡州之人入黄州,也都由他渡。 但凡是活了些年头的人,都知道。 溪画作为一国帝君,又是最临近灵河渡的溪仙朝,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此圣人,名曰苏弑之,实力强横,族中典籍记载,这尊圣人由来已久,便是上四州的三教老祖,见此人,也需低眉。 遂问:“你是说四人是自凡州而来?” 钱征不敢隐瞒心中想法,直言。 “回帝君的话,老奴认为,是的。” 屏风后的人影,单手撑着下巴,一手轻轻拍打膝盖,小声道: “能以元婴之力,斩洞玄,我确实未曾听闻过这样的人物,你说还有一个白发小姑娘,也能元婴斩离神,难得,难得。” 话音一顿,继续饶有兴致的分析着: “气运如此深厚,也难怪能让那位赐刀了,非圣人之后人,却已受圣人福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说那小书生,恐有剑仙之姿,我但是还真想见上一见。” “说来也奇怪,这凡州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运,近百年来,竟是连翻出了这么多妖孽,这次倒好,一口气来了四个,呵呵。” 钱征默不作声,始终安静的聆听。 话锋一转,溪画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钱叔,你觉得这四人,比之之前那二人,如何,是强是弱,相差几何?” 钱征怔了怔,微微拧眉,问道: “帝君所指,可是极道宗的剑临天,和仙音阁的林霜儿?” 溪画平静道: “当然,除了这二人,还能有谁,两个剑道天才,年不过五十,一个听闻以入洞玄,那可是四十多岁的洞玄啊,呵呵,都破了我黄州千年来的记录了,极道宗的老家伙不是扬言,此人乃是千年一遇之大才吗?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当圣子了吧。” “嗯——还有一个,林霜儿,虽然年岁相仿,尚且未破六境,可是此女的修炼速度,也不慢啊,前几年更是参悟了仙音阁的剑灵碑,等她醒来,那还得了........” 钱征未曾否认,这二人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其名头,在这黄州也算是如日中天,二人在剑道上的天赋,更是被世人津津乐道。 巧合的是二人都来自黄州,不过一个修的是火剑,一个修的却是冰剑。 冰火双雄,亦被同辈之人,称为绝代双骄。 一个师从极道宗·黄云真人。 一个师从仙音阁阁主·云诗。 这二人,那可都是黄州赫赫有名的大佬啊,境界十一境,虽不是老祖,可是实力却以比肩宗门老祖,也算是中一代中的佼佼者了。 他甚至听到一些传闻,说是这林霜儿和剑临天在凡州便认识,且是青梅竹马。 更有人说,这林霜儿便是为了剑临天,才已先天之境,自凡州而来的。 至于真假,那便不得而知了,不过空穴不会平白起风,二人应该是有瓜葛的。 当然了,现在这个场合不是八卦的时候,这样的想法,自然只能在心中揣测。 小心斟酌一番措辞后,认真道: “帝君所说,老奴也有听闻,不可否认林霜儿也好,剑临天也罢,资质自是我黄州千年之最,可是比之少年书生,恐犹如萤火窥皓月。” 他亲眼见过许轻舟那一剑,开天之剑,蕴含天道之气。 能以元婴掌天道,哪怕只是一丝一毫,岂是常人可比。 溪画听闻,沉默片刻,就连手掌都停下了拍打膝盖的节奏。 钱征他是了解的,不会对自己说谎,且心气极高,即便是自己,对待他也不敢太过强势。 能让他说出这等话,可见这少年书生,天赋之强,恐非他能猜想。 何为萤火?何为皓月? 黄州修士观二人,尚且犹如驽马比之麒麟,而麒麟在此人面前,却不过是汲汲萤火,渺渺尘埃。 一时之间,竟是一阵后怕,凉气袭上后背,溪画时隔许久,再次感受到了恐慌的情绪。 “难怪,难怪,难怪圣人赠刀。” 许久后,溪画自言自语,自我感慨,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另外三人呢,又如何?” 一个书生尚且如此,同行三人,又会如何,他很好奇。 钱征凝重道: “白发女孩,年岁绝不过三十,已近离神。” “另一少年,才是剔灵刀之主。” “至于最后一个女孩......” 钱征缓缓抬头,目光一凝,一字一句道: “老奴若是没看错,恐是风系仙灵根!!” 第301章 无罪且赏,溪画的格局。 声刚落,屏风后的溪画竟是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 “什么?” 其声有些破音。 即便是听到自己儿子死了,他依旧淡定,可是这一刻,他的情绪确实波动了。 钱征闻声,赶忙俯首。 “老奴所言,句句属实。” 溪画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承认,他确实动容了。 钱征三句话,透露出的是三条信息,而掩藏在三条信息后的真相,才是让他如此的关键。 第一句,三十岁不到,元婴大圆满,这个资质摆在黄州,绝对不是顶级的,可是这孩子却是来自凡州。 而他认知中的凡州,灵溪早已断流。 更莫要说,此人还能以元婴之境秒杀离神,即便是动用了灵刀。 可这不是关键,因为在之前他就已经从钱征口中得知了,白发女孩可变身,控制焚天之火。 可即便如此,亦不可动容。 让他无法保持淡定的是,第二句,和第三句。 灵兵之主非书生,而是蒙眼少年,意味着什么? 还有,故事中最不起眼的小女孩,竟然是仙灵根? 这又意味着什么? 也许只有亲耳听到之人,才会明白吧。 即便是他的内心此刻也止不住的在翻腾。 抛开一切因素不谈,灵兵也好,圣人恩泽也罢,还是越境杀人。 当当是一条仙灵根,便可颠覆一切。 浩然修行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凡仙灵根者,若是不亡,定可成仙。 不是成圣,而是成仙。 何为仙,圣人之上。 而整个浩然,已经近乎数万年,未曾见过仙人飞升了。 若是说,他之前调侃,少年书生有剑仙之姿,未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代剑仙,即圣人。 那么这个小女孩,只要不夭折,就一定可成圣人。 没有任何的意外。 这其中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他不敢想象,若是这样的消息,在黄州传开,会掀起怎么样的波浪。 恐怕是整个黄州的老家伙们,要争个头破血流,天昏地暗也不为过吧。 世间万事万物本就没有绝对,天骄难遇,妖孽更甚,但是并非没有。 每隔一个大时代,总会诞生出一两个绝世的天骄出来。 他们孕育天命而生,受苍天福泽,得天道垂帘。 这样的事情很稀奇,但是绝对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今日他听到的却是不一样。 因为这一次,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他紧紧的拧着眉梢,眼底满是恍惚,心中不停的在重复。 “少年书生,白发少女,仙灵根的姑娘,掌剔灵刀的少年......” “这样的四个妖孽居然聚集在了一起,同时出世,更古未闻,更古未闻啊!!” 许久许久。 溪画平静下来,声音重新变得柔和,对着钱征道: “站起来说话。” “帝君?” “我让你站起来。”溪画话音依旧柔和。 钱征不再推辞,站起身来。 溪画重新落座,稳定心神,徐徐道: “你这次做的不错,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钱征惶恐,急促道: “帝君,老臣有罪,岂可要赏!” 溪画却答非所问:“你何罪之有?” 钱征还是那句话。 “护主不利,万死难辞其咎。” 溪画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言过了,我让你去临江,本就不是让你护着他的,而是替我看着的他的,既然不是护,那你便没罪。” 钱征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低头道: “可是,那毕竟是您的骨肉,而我却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 溪画轻声讥笑道:“呵——骨肉?我溪画这一生,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女人,既然不缺女人,便不会缺骨肉,你方才不是也说了,他只是第十帝子罢了。” 话音一顿,话锋一转,溪画的声音突然冷了三分。 “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死了也就死了,死了他一个,自是还有其他的,便是都死了,大不了再生就是了。” “更何况,我也从未想过,让溪空当继承者,一个荒淫无道的孽障子,若非他母妃因我而死,本君又岂会让他活到今天,他干的荒唐事已经够多了,死不足惜。” “死了也好,死了我也就不用担心他给我找麻烦了不是。” 他的言语间,无不透着冷漠,似乎溪空死了,对于他来说并非一件坏事,更像是一件好事。 俗话说,自古帝王无情家。 想来便是如此,他确实没有言过其实,他对溪空的确没太多的感情,或者说他对他的儿子们,都没什么感情可言。 生也好,死也罢,顺其自然。 要是非要说,对于溪空,他算是比较偏爱的了,即便他做出了那么多的荒唐事,却也只是将他撵到了临江偏远之地。 当然,绝非是因为溪空是他的儿子中,天赋最高的。 仅仅只是当年帝位争夺,溪空的母亲因为自己而死,故此,心生愧疚罢了。 事实上,整个溪国都清楚的很,毕竟,溪画,溪国帝君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心甘情愿爬上床的女人。 而他的儿子,却偏偏喜欢用强的,这无疑是与溪画相反的,又怎么会喜欢他呢。 这也是钱征敢放任溪空死在自己面前的原因。 因为他料定了,溪画不会因为溪空的死而责怪自己。 一开始,溪画的本意就是让自己盯着溪空,怕的就是溪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惹到不该惹的人,给溪国带来灭顶之灾。 事实证明,溪画是对的,钱征同样也猜对了。 溪画说了很多,最后收尾,对着钱征道: “你这一次做的很好,并未惹到四人,为我溪国避过了一场大祸,无需与我客套,想要什么赏赐,直说便是,本帝君无有不允。” 钱征心中自然是得意的,但是表面上却依旧面不改色,恭敬道: “帝君不责罚,已是最大的恩赐,奴不敢有非分之想。” 溪画不置可否,随手一挥,一个空间戒指自屏风后飞驰而来,悬空于钱征面前。 “行了,你可以不要,我却不能不给,这里面是一百万灵石,你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话音一沉,命令道: “不可推辞。” 钱征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喜色,连忙跪谢。 “多谢帝君。” “舟车劳累,又跪了一夜,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钱征询问:“帝子的尸首,该如何?” 溪空无所谓道:“扔到宗祠,让人埋了便是。” 钱征再拜。 “明白,那老奴告退。” “嗯!” 钱征起身,拿起空间戒指,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大殿。 待钱征走后,溪画长袖一拂,殿门轰然关闭,他眯着狭长的眸,微微摇头,青丝舞动,轻呵一声。 “呵——这个老狐狸,还是老样子啊。” 第302章 洛南风。 其子在自己的地盘被杀,若是说一点怨气没有,那是太假。 只能说不恨罢了。 而现在呢,却是不敢怨,因为按钱征所言,四子虽幼,却绝非溪空能触动的,其中因果,他承受不起,溪国也赌不起。 他微微蹙眉,自说自话。 “死了也好,干净,反正迟早也是要死的不是。” 溪空该死,必死,并非只是他不喜欢他罢了,而是因为,溪国想安定,他必须得死。 溪国背靠仙音阁,而仙音阁皆是女子,而无男人。 他的儿子,溪空却不把女人当人。 如此行径,仙音阁那些老女人,自是不满。 若非自己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血亲的血,不想再染,即便是他的母亲为自己而死,又如何,怕是早就已经被自己弄死了。 他溪画这辈子,就没有缺过女人。 溪空能活到现在,在他看来,已经是赚了。 想着想着,他的眼眸越眯越小,其上露出的笑容也越发怪异,可是即便如此,依旧帅的天崩地裂。 “四个绝顶天才,有意思,有意思。” “若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很精彩吧,七大宗门,呵呵,会不会打起来呢。” “这样的好戏还真舍不得错过啊。” “不过......” 微微抬眉,凝视殿外,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啪!” 而后一道金光自指尖跃起,直奔穹顶,穿越穹顶,划破黑夜,朝着灵溪上游而去。 溪画凝视身前屏风,柔和的目光落在了那抹长裙上,含情脉脉道: “许不了你十里红妆,便送你一场机缘,允你余生安稳吧……” ———— 入夜。 幻仙朝边疆。 某不知名小城。 许轻舟四人寻了一寻常的客栈入住。 上等客房四间,环境尚可。 简单用过这修仙界的膳食,三娃于房中打坐,苦修。 凡州数年,几人修行多有停滞,入黄州后,又遇到了那场风波,对于自身不足,三人认知清晰。 对于提升实力,莫名渴望。 许轻舟自是闲来无事,便到了不堂中,点了一壶醇酒,独慰风尘。 须时,夜更深些。 堂中往来之客,络绎不绝,与白日间的商贾不同,这晚上来的,大多都是江湖儿女,负剑跨刀,目中无物。 似是一只只鲲鹏垂翼,笑世间,空无一物。 “道友,一个人?” 许轻舟头也不抬,把玩杯盏,答非所指。 “不,在等人。” 中年儒生眼中闪过一丝新奇。 “不知道友在等何人?” 许轻舟微微抬眸,看向眼前的中年儒生,禽着淡淡的笑意,眼中是耐人寻味的审视。 “当然是在等有缘人了?” 中年儒生不傻,顺着话音便就坐到了许轻舟对面,眸含春风。 “相逢即有缘,也许道友等的有缘人,正是在下。” 许轻舟笑笑,直言不讳。 “我确实是在等你,不过有缘人却不是你。” 中年儒生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道友这话,在下有些听不明白?” 许轻舟手指摸了摸鼻尖,缓缓抬头,视线看向楼上,伸出手指,指向了一间客房,柔声道: “她,才是我要等的有缘人。” 阁楼上,粉衣小萝莉本是趴在窗户里,透过缝隙偷看堂中,见许轻舟看向自己时,如同做错事的小孩,心虚的蹲了下来。 “呼——他好像在指我。” 中年儒生回头,视线延伸,怔了怔,眼中恍惚更甚。 “道友这?” 许轻舟也懒得卖关子,收回目光,端起酒杯,慢饮,眯眼笑道: “阁下何必呢?都跟了我们一路了。” 自离开临江之后,许轻舟的系统面板中,就一直时不时预警出两个人的信息。 一个洞玄境,一个元婴境。 始终跟在四人身后,距离不远不近。 更是跟着四人先后入了城,又入住了同一家客栈,现在又找上了门来,若是说都是巧合,狗都不信。 只是他们是什么人,谁的人,目的是什么,许轻舟尚且不知罢了。 被许轻舟当面戳穿,中年儒生很是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在修行者,防御比较强,脸皮厚实。 对于许轻舟探查到了自己的存在,中年儒生是震惊的,毕竟自己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时刻与四人都保持在最少二里的距离,按理元婴境的神识根本无法探查到自己才对。 可是从许轻舟的表现来看,却并非是诈他的,而是就是在刻意等自己。 虽然想不通,自己为何暴露,可是他清楚,这少年一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 既然被发现了,所幸也不演了,他也直奔主题,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站起身来,恭敬一拜,自我介绍道: “在下洛南风,多有冒犯,还望道友莫要见过,不过道友放心,我等绝无要谋害道友的心思。” 许轻舟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转着酒杯,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儒生,慵懒而随意,洒脱不拘。 “原来是洛兄,失敬失敬,不知洛兄可否请楼上的那位姑娘,也下来见一面。” 别人说的,许轻舟不信,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疯子遍地的世界,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怕洛南风误会,许轻舟补充一句道: “洛道友莫要误会,我说了,我与那姑娘有缘,所以想见上一见。” 看着许轻舟笑意盈盈的模样,整得洛南风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着眼前的书生,就是看不懂。 按常理,你不是应该问我,为何跟着你,所求为何吗? 然后自己顺势说出招揽的想法,合情合理。 可是显然,许轻舟并未按他想的来。 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未曾谋面,却说自家的孩子是他的有缘人,莫非是看上自家这个姑娘了。 不对,不对,自家的姑娘虽然生的尚佳,可是比起这位身边的那二位,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想多少有些侮辱对方的眼光和品味。 又或者,这人喜欢萝莉。 嗯,只有这种可能。 许轻舟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又感受到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说不出的怪异,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解读出来,不由让他嘴角直抽抽。 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 自己只不过是想找个人,替她解忧罢了,刚好那小丫头是女的,若是替她解忧,一来可以完成任务,二来他也还没给元婴境解过忧,故此好奇,能有多少奖励。 三来,顺便借助解忧书探查二人生平,看看他们跟着自己所求为何。 一举三得,故此才那般说的,怎么现在,自己在他的眼中,好像成了那种猥琐大叔的人设了呢。 就很无语。 莫名其妙。 便摆手道: “洛兄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 第303章 洛知意。 洛南风结束思绪,回过神来,爽朗一笑道: “哈哈,不瞒道友,我这小师侄,早就想与道友一叙了,没什么不方便的,我这就唤她过来便是了。” 说完,似是神识传音,而后温和道: “道友稍等一会便可。” 许轻舟亦是淡然一笑。 “不急。” “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许轻舟未曾隐瞒,直言道:“我姓许,名轻舟。” 洛南风重新落座,缓缓道:“一叶轻舟,好名字。” “承蒙夸赞,我之幸,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目光交错。 许轻舟眯眼道: “洛兄,一起喝点?” “却之不恭。” 说完洛南风大大方方,为自己斟酒一杯,双手捧之,道: “借花献佛,敬许兄一杯。” 许轻舟亦举杯,道:“洛兄,请。” “许兄请。” 二人满饮,漏出杯底,又是一笑,尽显文人意气,推杯换盏,犹如故人,便在等待中相谈起来。 “说来许兄可能不信,虽与君初次相见,可是洛某总感觉与许兄一见如故。” 许轻舟身体微微向前倾,兴致勃勃道: “哦,没想到洛兄也有这样的感觉?” 洛南风大喜,捋着袖袍追问道:“莫非许兄也是如此?” 许轻舟轻轻点头。 “自然,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呵呵。” 洛南风轻拍桌面,激动道:“此话甚妙,看来许兄与我当真有缘啊。” 许轻舟却是不合时宜的拆台调侃。 “或许只是因为洛兄跟了我几天罢了,哈哈哈。” 提及此事,洛南风有些尴尬,像是被戳中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摆了摆手,讪讪道: “许兄莫要笑话洛某了,生在这个世界,身不由己啊。” 许轻舟玩味更甚,笑谈道: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话音微顿,指向洛南风,上下其眼。 “洛兄一看,便是读书人,我辈读书人,立于天地之间,当养浩然正气,行事自当光明磊落。” “岂可向这俗世低首,洛兄此言,可是有违我等文人一身傲骨啊。” 洛南风怔了怔,诚然,许轻舟所说,他无可反驳,儒家之学,修的便是浩然之气,对苍生应以谦卑之姿,看世界应是凌冽之态,自当是不屈不挠,不折不刚。 活得坦荡,无愧天地,不屈于平庸,一身傲骨,不奉不对之事。 可是...... 洛南风摇头叹息,低声而论。 “先圣有言,智者不惑,仁者无忧,勇者不惧,洛某乃庸人非智者,乃凡人非圣贤,更非勇者,本无傲骨,何来风骨,惭愧惭愧,若是细论,实在是配不上这一身青衫啊,可是偏偏又喜欢.....” 先抑,贬低自己,而后话锋一转,后扬,赞许起了许轻舟。 “不像许兄,眉轻藏剑,眸深隐智,遇强者而不惧,逢弱者而不欺,那开天一剑,自天穹而落,何其霸气.......” 许轻舟眯着眼,心中喜悦滋生,拍马屁有很多种,也有很多方式,不同的人拍出来的效果,自然是不同的。 就比如有的人说一句牛批,有的人说一句,好厉害呀,好喜欢。 又或者如洛南风一般,文绉绉的,说的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自我对比,简直拍的不要太好。 让人无法反驳,让人欣然接受。 不愧是有文化的人。 “哈哈哈,洛兄啊洛兄,你太有意思了,来,我敬你一杯......” “.........” 二人推杯换盏间,相聊甚欢,不知何时,粉衣小萝莉已经出了房门,鬼鬼祟祟,躲躲藏藏,像一个刚入行的小偷,蹑手蹑脚的,悄悄来到了二人身后。 而后突然蹦出来,大喊一声。 “嘿,聊着呢。” 许轻舟一怔,被吓了一愣,看着面前的小家伙,神色复杂,面色诡异。 他自然就看到了她来了的. 偷偷摸摸,唯唯诺诺,想着应是有些含蓄,胆小才是。 可是现如今这突然蹦出来,一脸的灿烂,而且这个不高,嗓门是真不小。 多少反差的有些猝不及防。 洛南风嘴角抽抽,略显尴尬。 小家伙却是毫不在意,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大大的眼睛明亮灵动,看看洛南风,又看看许轻舟。 大言不惭道: “我承认我有些天生丽质,可是你们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会害羞的啊。” 许轻舟无语,一口老酒险些喷了出来。 上下其眼,扫了一遍,神色耐人寻味味 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她比较厉害,两样都占了。 天生丽质? 啧啧,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可爱罢了,但是绝对不多。 洛南风则是下意识的侧过脸去,那样子好像在说,我跟她不熟似的。 虽然被许轻舟这般审视,难免还是有些不如人意的,可是小家伙却并不在乎,也不能说不在乎,而是她很清楚,这书生老厉害了,她惹不起。 所以何不装懵呢,摆动着小短腿,一前一后。 气氛有那么一些尴尬,当然这份尴尬只属于许轻舟和洛南风。 些许,许轻舟明知故问道: “洛兄,这位便是你那小师侄?” 洛南风听闻,连忙露出了不失礼貌的微笑,介绍道: “给许兄介绍一下,洛知意,我师姐的弟子,也是我的小师侄。” 洛知意落落大方,看向许轻舟,眯着眼,甜甜道: “不止是弟子哦,而且还是关门大弟子,未来的宗主继承人,嘻嘻。” 许轻舟嘴角扯了扯,同样不失风度的对着对方点头示意。 “许轻舟。” 洛知意神叨叨道:“我知道,你们刚说的我都听到了?” 许轻舟抿唇,调侃一句。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洛知意反驳,“但一定也不是什么坏习惯。” “嗯?比如.......” 洛知意指尖摸着小下巴,想了想,一本正经道: “比如我刚听了你们说的话,知道了你不是一个坏人,我就不怕你了。” “这可能就是那啥,嗯——眼观六路,可听八方,行走江湖,必要素养。” 说着还不忘了挥舞了一下小拳头,似是在证明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许轻舟无可反驳,眉梢轻挑,认同的点头。 “好像有些道理。” 第304章 许你一愿。 洛知意很是得意的冲着洛南风扬了扬下巴,像是在说。 怎么样我厉害吧, 洛南风无奈摇头,像是在说。 求你别在丢人了。 转头,洛知意直奔主题,主动提及方才许轻舟所言。 “书生,你刚说,我是你在等的有缘人,是吗?” 许轻舟独自倒酒,未曾反驳。 “对。” “这话从何说起啊?” 倒酒的手一顿,落下的琼浆止住,虽只满了半杯,但是许轻舟却并未再续,而是放下白玉酒壶,柔柔目光看向洛南意,答非所问道: “如果我说,我可以实现你最想实现的愿望,你会不会信?” 洛知意看向洛南风,洛南风同样看向洛知意。 前者懵懂,后者恍惚。 听的云里雾里。 洛知意收回目光,又看向许轻舟,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我不信。” 许轻舟自是不着急,依旧平静的看着二人,自信道:“那如果我能做到呢?” 洛知意又看向了洛南风。 洛南风和煦一笑,面不改色的甩锅道: “看我作甚,许兄问你呢?” 洛知意撇了撇嘴,又很认真的想了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道: “若是你真能做到,我就破例,让你加入我们宗门。” “嘶——”洛南风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师侄。 他的内心是震撼的,什么时候,这小家伙脑子居然这么好使了。 很强。 由衷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洛知意自是也得意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至于许轻舟,是无语的,抛开洛知意说的话不谈,就二人这小动作,他自然是看了个真切。 心里自然也猜到了,这二人一直跟着四人的原因,感情是打算招揽几人进入他们的宗门啊。 这么一想,也就能解释通了,二人为何一路跟随。 但是出了溪国境内,才露面。 恐怕是,又想招揽他们,却是又怕得罪溪国,故此才会如此。 出了溪国,离开了别人的势力范围,方才开口,时机选的确实好。 “太优秀了,确实也是一种烦恼啊。” 他 在心中很凡尔赛的嘟囔了一句。 见许轻舟不说话,怕小心思被人看破的洛知意激将道: “怎么了,书生,怕了?” 声微微一顿,小姑娘插着腰,傲然道: “我可告诉你,我们宗门,那是大宗门,很厉害的,平时那都是不随便收弟子的,对吧小师叔?” 洛南风点头,难得的郑重。 “对。” 洛知意继续,提及宗门,眼中不自然的泛起了光,一闪一闪的,明亮的紧。 “而且啊,凡入我宗门者,每个月能领到1000块灵石哦。” 话音加重,强调道: “是一千块哦,真的是一千块哦,还是上品的,对不对啊,小师叔?” 洛南风嘴角抽了抽,暗暗咬牙,重重点头,同样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对,1000块。” 洛知意抱着小手,摆动着短腿,骄傲的像只小孔雀,理所应当道: “是不是很多呢?这么好的福利,这么好的宗门可遇不可求哇,你可要珍惜啊。” 许轻舟单手撑着下巴,一手晃动酒杯,看着二人拙劣的演技,强忍着笑意,眯眼道: “嗯——确实很多。” 听闻许轻舟如此说,洛知意为自己的睿智,沾沾自喜,毕竟1000灵石一个月,那只是自己信口雌黄罢了,以目前落仙门的家底,一人一百都够呛。 可是她是了解许轻舟的,那家伙老有钱了,说少了肯定不行。 于是便口出狂言,开出一千的价码。 果然有用,显然对方是心动了,小得意一下子就满了出来。 可是洛南风就不一样了,已然在心里叫苦连天,更是算着一笔账,一个人一个月1000灵石,四个人就是4000,一年就是48000,还是上品灵石。 这...... 拿得出来吗?很难,把自己卖了都够呛。 可是他能怎么样呢,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了。 “这熊孩子,算了,先把人忽悠回去再说吧。” 即便很为难,但是四人的天赋自然没得说,也就是没钱,若是有钱,他认为即便就是一个月一万,那也是值的。 虽然这么做多少有些不耻。 骗人也触碰到了自己的底线,但是为了宗门,底线这个东西吧,实在不行,也是可以适当降一降的, 不妨事,不妨事。 许轻舟看着二人这模样,实在有些难绷,没有反驳,也没有拒绝,而是看着得意洋洋的洛知意,笑道: “既然你这么心诚,你我又有缘,那就来吧,我这就替你了了愿望?” 洛知意此时正在兴头上,张口就道:“好,我的愿望是.......” 不过刚蹦出几个字,却就被许轻舟打断,故作高深道: “别,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洛知意怔了怔,瞪着大大的眼珠,一脸懵懂。 “嗯....不说你怎么帮我实现啊?” 许轻舟淡定自若的取出了解忧书,放在桌前,摊开一页,指着其上道: “我有这个。” 南风,知意彷徨不在,唯剩好奇,探头看去。 寻常书籍,寻常白纸,空空如也。 “这是什么?” “天书。”许轻舟吐出二字。 “天书?”洛南风小声自语,好奇有一半又被迷茫攻陷。 洛知意同样一头雾水,不解问道:“可是这什么都没有啊,连个字都没有,能是天书?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许轻舟淡然一笑。 “就是因为没有字,才是天书啊,无字天书,可曾听闻?” 洛知意想都没想,再次诚实摇头。 洛南风却是分析道:“许兄的意思,莫非是说,正因为是天书,所以我等凡俗才什么都看不到,这书中不是无字,而是我们尚无天眼,故此不察?” 洛知意下意识的点头,认真道: “有道理,小师叔,你懂的真多。” 许轻舟无语更甚,什么是过度解析,这就是过度解析。 不过听着确实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看着二人期待的目光,他索性便顺着洛南风的话道: “洛兄学识渊博,许某佩服。” 洛南风笑笑,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心中却在想,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猜中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神奇的东西,而且还在许轻舟手中。 果然大手笔啊。 在看向许轻舟时,他感觉自己更加看不透了。 同时,对于招揽对方的可能性,和他的底线一样,又一次降低了。 这等底蕴,真能看上落仙剑院? 第305章 欲盖弥彰。 与洛南风不同,洛知意压根就没想那么多。 她本就还小,涉世未深,亦是第一次远行。 心中自然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许轻舟面前的无字天书之上。 眼里泛着稀异的目光,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问了出来。 “书生,这真是天书?” “书生,这天书上的字你真能看到?” “书生,你莫非有天眼?” “书生,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啥?” 洛知意不仅腿有些短,嗯,实则胳膊和腰也不长,虽然就坐在许轻舟的身侧,但是此时,将头伸到解忧书上时,整个人都近乎趴在了桌面上了。 姿势些许不雅,动作很是滑稽。 在配上这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很难不让人印象深刻。 只能说,这孩子,甚是有趣。 “你看着我干嘛?你倒是说话啊?” 许轻舟双眼上翻,露出一抹浮白,看着都快要把头怼到自己脸庞上的洛知意,撇嘴道: “我说,姑娘,你一下子,问了那么多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 眉梢微微一蹙,话音继续。 “还有,你能往后稍稍不,挡到我书了。” 洛知意听闻,本能的往后缩了回去,随后眯着眼,咧着嘴,露出两颗小虎牙,傻笑道: “嘿嘿,不好意思,失态了。” 随后又伸着脑袋,伸手指着解忧书,好奇的追问:“你给我念念,这上面写的什么?” 许轻舟正衣冠,又坐直了身躯,在二人的期待与好奇中,认真的解析了起来。 “先别急,我这书很神奇,可以知晓探查出这天底下所有女性心中所忧,并且摘录其中.........” 许轻舟说的玄乎其乎,二人听的如坠云雾,质疑道: “许兄的意思,这书只可解女人之忧,不可消男子之愁?” 许轻舟微微点头,“确实如此。” 洛知意语出惊人。 “这书,莫非是本小黄书?” 眼中还露出一抹嫌弃之意,就连身体都诚实的向后缩了缩。 许轻舟和洛南风,嘴角抽动数下,相视无言。 前者问:“这孩子?” 后者答:“别介意。” 当事人:“我说的不对吗?谁家正经的天书,只盯着姑娘的。” 许轻舟摆烂,郑重道:“我想我可能猜错了,这只是一场误会,你不是我的有缘人。” 说着就打算将解忧书合上。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弄不了一点啊。 洛知意连忙示弱,“别别别,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真不问了?” 洛知意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缘分还有一点。” 洛南风无语,这多少有些太随便了。 许轻舟继续解释,绕来绕去,说出了自己最后的目的。 “总之,若想让天书为你解忧,就需要让我摸一下你的手,就这么简单。”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就这?” “对。” “真就是摸一摸手这么简单?” “当然。” 洛知意,洛南风不自然的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在看向许轻舟的时候,竟是有些许的诡异。 而且这样的眼神很熟悉,许轻舟记得,当初小白和无忧三人看那溪空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不过这也不能怪二人,毕竟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最后居然告诉我们,你只是为了摸一摸手,不对,准确的说是摸姑娘的手。 若是直接说,他们也许就信了,可是绕来绕去,又是无字天书,又是解忧,又是摸手的,而且还只能是女的,这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很难让人不往歪的地方想。 就比如现在的洛知意,就将自己的手缩了回去,藏在了袖子里,捂得严严实实。 看向许轻舟时,一副弱弱无助的模样。 就像是在说,你不要过来啊。 哪怕是洛南风此刻所想也大差不大。 视线再次审视许轻舟,他不禁在想,难道这少年真是一个有怪癖之人,可是看着不像啊,但是........ 那种感觉很玄妙,不可言说。 许轻舟深呼吸,对于二人的反应,他似乎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即便自己解释了也于事无补。 事实上他为何这么费力的解释,就是因为这样的误会在黄州已经不止一次了。 在凡州时,他名气很大,大多都是慕名而来,即便是外出游历,凡州的百姓大多也都迷信,你跟他说看手相也好,摸骨也罢,她们都能理所当然的相信,觉得这很合理啊。 并不会抗拒,也不会多想。 可是这黄州却是不一样,这里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太理性了,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说辞。 因为在凡州的眼里,神只是一个概念。 可是在这黄州,神不再是一个概念,而是有具体的定义。 强者如云,他们并非愚昧无知,你跟她们说摸骨,看手相就能知晓前世今生,她们压根不信,并且还会朝你吐唾沫。 毕竟这样的能力,连他们认知中的那些活着的强者都做不到,凭什么你一个乳臭未干的人就能做到。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江湖骗子的惯用手段。 理性的可怕。 人就是人,不是神,他们也知道,整个浩然只有圣人,没有神。 他们也信算命的,但是只相信强者推演天机,夺造化之类的。 像许轻舟这样的自然不行。 所以,很多次,在许轻舟提出摸一摸手后,得到的就是现在洛知意看向自己的同款眼神。 他们骂他流氓,说他变态。 许轻舟能怎么样,自己是那样的人吗? 搞不了一点,原本想着率先解释一下会好一些,现在看来,徒劳无果。 在心中愤愤不平道: “都特么不识货,等着,等我名气起来了,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想着他再次合上了解忧书,面无表情道: “好像,我们之间还是存在一些误会,既然有误会,那便是无缘,后会有期。” 太尴尬了,他想静静。 洛知意连忙唤住了他,伸出手,一副人君采颉的模样,弱弱说道: “别走,我给你摸就是了。” “来吧,我准备好了。” 看着小丫头那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还有她脸颊上不经意间的羞涩,许轻舟一拍脑门,无语极至。 “真特么费劲,老子正经人啊。” 第306章 二人竟是父女。 解释便是掩饰? 许轻舟心如止水,平静如常,重新坐正,一挽袖袍,伸手一探。 五指拂过洛知意的手背,一触即离。 当话语变得苍白无力时,那便沉默。 用实力证明自己。 他们现在有多无知,一会就会有多羞愧。 “这就行了?” 洛知意有些迷茫的看向许轻舟,莫名的问道。 许轻舟目不斜视。 “自然。” 洛知意哦了一声,一头雾水,收回手掌,下意识的挠了挠小脑袋,轻声自语。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不应该这么简单的呀?” 洛南风无奈摇头,刚刚那一刹那,他居然在自己这个小师侄眼中,看到一丝失落。 有没有搞错。 心中暗语。 “怎么,你还真想发生点什么?” 他竟是分不清,到底是许轻舟目的不纯,还是洛知意目的不纯了。 不过,貌似自己确实也是目的不纯的。 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是奔着忽悠许轻舟来的。 许轻舟可不会在意两人在想些什么,指尖自上往下,向书中一荡,光泽聚会。 “还真好奇,就这智商的修行者,心中所求会是什么呢?” “长生,无敌,还是……” 思索间,可见一阵光芒自书页中涌现,而后汇聚成一行行字体。 其光为红,分外耀眼。 字体亦红,犹如血染。 许轻舟轻轻吸了一口气,眉宇微微动容。 “嘶——红色。” 解忧有七色,自是蓝,紫,青,黄,黑,红,金。 这金色之下,便是红色。 而红色之忧,他尚且只为一人解过,曾经的剑官江云畔。 没曾想时隔十余年,红色之忧再现书中。 他的内心是触动的,震撼偏少,新奇居多。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元婴境中期,看着虎头虎脑,有些傻,配上这小身板。 呆愣呆愣的,像极了小土豆。 可是偏偏就是这么一只小土豆,竟是有着红色之忧,又怎么能不让他好奇呢。 余光瞥了一眼洛知意,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随后又收回,继续看向解忧书。 “人不可貌相,我得好好瞅瞅!!” 许轻舟奇奇怪怪的举动和反应,看得洛南风,洛知意一脸懵懂。 特别是洛知意,许轻舟那一眼总有一种,自己被人看得很扁的感觉。 本想说句话的。 可是却又见许轻舟一脸郑重,盯着那本无字天书,一时拧眉,一时摸着下巴,偶尔点头,也见吸风。 顿时就虚了,把小嘴巴闭上,安静的待着。 世间当真有无字天书吗? 鬼知道,二人只知道,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许轻舟这种状态,他们却并不陌生。 见过,莫名的熟悉。 中年儒生早就说过,黄州这地界,疯子太多了。 精神有问题的更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做不出来。 上赶着作死的由且存在,许轻舟这症状,算轻的了。 不足为奇。 而在二人看不到的宣纸中,许轻舟的视角里是这样的。 [姓名:洛知意] [年龄:28岁] [境界:元婴中期。] [简介:平胸,短腿,微憨。] [生平介绍:洛知意,出生于落仙剑院,师从其母,六岁开灵,七岁后天,八岁先天,十岁筑基.......] 生平介绍密密麻麻,事无巨细,细数了她的二十八年。 许轻舟却是看得有那么一些小恍惚,他实在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是落仙剑院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者。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都无需自己去找了,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这里面关于洛知意的介绍,倒是有些意思,也形容的很贴切,平胸,短腿,微憨。 至于为何微憨? 许轻舟也从她的生平介绍中找到了答案........ 看到一半,故抬头,望向洛知意,嗤笑道: “怪不你得憨憨的,原来你小时候让驴给蹄了?” 二人本就安静的等待着许轻舟,忽见对方看向自己,心情一下子就起来了。 可是这一句话说出,二人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特别是洛知意,她愣了愣,一脸懵懂,同样也有些心虚,不好的回忆闪过脑海,让她面颊羞红。 不过转念一想,却是微微一震。 她被驴踢过的事情,除了落仙剑院的人,外人没人知道。 眼前书生与她素未相识,又是如何知道的。 莫非这书还真是无字天书,又或者只是他猜的。 然许轻舟的话却并没有就此为止,这一次,他的视线更是在二人身上来回巡视,看了又看,看了还看。 给洛南风看得有些恍惚,连忙摸了摸脸,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我脸上有东西?” 许轻舟喉结滚了滚。 “你们……居然是父女?” 轻舟的每一句话,都饱含着震惊,和不可置信的语气。 此言一出,身前的两人却是不淡定了。 “这你也知道?” “你这天书里写的?” 显然,短短几息的时间,眼前的书生,已经给了他们挺多震撼的了,特别是二人是父女的事情。 知道的人还要更少。 可是,就是这样一段少有人提及的秘辛,却是又被许轻舟给道了出来。 这一次是巧合,两次总不可能还是巧合吧。 父女二人,倒是并没有因为真实关系被人发现而感到太多在意。 毕竟他们本来就是父女,只是因为他们一脉就三个人,所以自小以职位和宗门的辈分互称罢了。 即便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的。 故将更多的好奇和诧异的目光,投向了那本无字天书。 眼中质疑也好,怀疑也罢,渐渐淡化。 在看向许轻舟的目光,也同样变了,少了很多的审视,而夹杂了些崇拜。 这是真有东西啊。 特别是洛知意,兴意更浓,期待更甚,急促追问道: “厉害,厉害,你真厉害啊书生,你给我念念,这上面还写了啥?” 许轻舟婉儿一笑,带着一丝得意,刚刚这些他就是故意说出来给二人听的,让他们知道,自己那是真有东西,可不是你们眼中如溪空一样的下作之流。 诚然,效果显着,计划完美成功。 “这上面还写了对你的评价。” “是吗?写的是什么呀?” “你确定要听?” “当然,快说快说。” 许轻舟撇了撇嘴,假装不情不愿的说道:“上面写着你腿短,微憨,还有.........” 第307章 小小家伙,大大的梦。 洛知意眼睛瞪的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她想骂人,可是? 看着欲言又止的许轻舟,强装镇定道: “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啊?” 许轻舟揉了揉鼻子,悻悻道:“还是不了吧,我怕你受不了。” “呵-呵呵——”洛知意强颜欢笑,违心道:“我有什么受不了的,我辈修士修的是心境,我会在意这些东西,搞笑。” “啧啧!”许轻舟啧舌,意思不言而喻。 洛知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气呼呼道: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洛知意玩不起?” 许轻舟耸了耸肩,“并没有。” “那你说啊,这破书还说了什么?” “真不急眼?” 本姑娘一言十个鼎。洛知意信誓旦旦保证,可是暗暗咬在一起的小银牙,却又将她出卖的一丝不挂。 拙劣的演技,让人犯愁。 不过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轻舟也不客气了,视线盯着洛知意的胸口处,来回巡视数遍。 洛知意现在多少有些混乱,所以并没有领悟到许轻舟意思,继续催促道: “你倒是说啊?” “我说了啊。” “你哪里说了?” 许轻舟再次眼神示意,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用咳嗽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 意有所指,感慨一声。 “一马平川啊。” 洛知意就算在傻,这下自然也是听懂了,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那不明显的起伏。 麻了。 她懵懂抬头,对上许轻舟的目光,许轻舟很敬业的对着她点头,意思就像是在说,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和你想的一样。 洛知意的喉咙处滚了滚,强忍着怒气,呼吸加重,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脸刷的一下就黑了,低着头,冷笑一声? 倔强道: “呵——一本书,它懂什么,我还小,没长大而已。” 许轻舟道:“你不都二十八了吗?” 洛南风早已背过了身去,抚额叹息。 “碍,谎言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啊。” 说来也奇怪,他和妻子都挺高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生出了这么一个矮冬瓜呢? 洛知意此刻是愤怒的,她死死的盯着解忧书,杀气腾腾。 一秒破防,张牙舞爪的朝着桌上的解忧书就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好在许轻舟眼疾手快一把将其收了回来,站起身,一只手按着小家伙的头,看着抓狂的家伙,心中无语至极。 说好的不破防呢? 不过呢,他的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幸灾乐祸。 刚刚你们搞我,现在我搞一下你,也算是礼尚往来,并且,自己说的是实话,只是你自己承受不住罢了。 “啊啊啊,死书生,你羞辱我,我跟你拼了。” “你家才一马平川,你全家一马平川,你把它交出来,我要跟它单挑。” 洛南风见事态有些失控,许轻舟这波魔法伤害,实在是暴击太高,显然已经让知意发疯了。 赶忙出手,将其拽了回来,安慰道: “好了,不可对许兄无理,不就是一本书吗?你跟它置什么气啊。” “我不管,洛南风,你放开我,我忍不了了。” 感受着四周投来异样的目光,许轻舟自知差不多了,在搞下去,就有些过了。 故此正衣冠,笑眯眯道: “姑娘,你若是真把这书毁了,可就没人能帮你重振宗门了?” 许轻舟轻飘飘的一句话,似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抓狂急眼的洛知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怔怔的看着他,“你刚说什么?” 许轻舟淡然一笑,意味深长道: “我刚说了,此书可解天下女子之忧,你心中所求,是重振师门,恢复昔日落仙剑院的荣光,我说的对也不对。” 洛知意与洛南风对峙,眼中波光错落。 洛知意一改常态,突然安静的坐了下来,小手搭在桌上,乖乖巧巧,小脑袋一个劲的点着。 “对。” 洛南风也狐疑的凝视许轻舟,原本在这一秒前,他还是对许轻舟持有怀疑的,寻思那天书不过是许轻舟的说辞罢了。 即便是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乃至洛知意被驴踢过,这些都也不足为奇。 毕竟都是发生过的事情,也许恰巧许轻舟就知道呢?谁也猜不准。 可是现在却不一样,许轻舟是真的能看透了人心。 一语中的,道出了洛知意内心最大的渴望。 即便这孩子很少提及,但是作为父亲兼小师叔,洛知意想什么,自然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现如今,真被许轻舟给说了出来,这绝非巧合,也非弄虚作假,是真的有真才实学。 他同样坐了下来,聚精会神的盯着许轻舟,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 “许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早在刚才红光汇聚时,许轻舟就已经看到了洛知意所求。 与他所说无二,便是: [重震师门,恢复落仙门昔日容光,拿回宗门逝去的东西。] 小小的姑娘,大大的梦。 只是这心态太差,弄起来怕是不怎么容易。 许轻舟撇了撇嘴,还是重复了上一句话。 而提及宗门时,许轻舟也发现这看似不靠谱,实则不稳重的洛知意却突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说话轻声细语了,态度也端正了,眼神也清澈了,当然更多的是期许,期待。 弱弱的问了一句。 “它...就是那书,真能替我完成这个愿望?” 许轻舟摇头否认,不能。 不过尚且不等二人失落,许轻舟又没来由的补充了一句,自信满满。 “但是我可以。” 洛知意急促道:“真的吗?” 就连洛南风,也开始不淡定了。 这天底下,真的还有这好的事? 但是不可否认,许轻舟确实不同寻常的少年,别人不行,他兴许真的可以。 毕竟他有神器,还有灵兵,更有元婴一剑斩洞玄的战力,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算传奇。 他既然曾缔造了奇迹,为何今日就不行呢? 而许轻舟从始至终只回了二人一句。 “我从不骗人。” “那你能帮我吗?”洛知意弱弱询问,眼中期待,更加浓烈,语气近乎祈求。 许轻舟一挑剑眉,淡然一笑。 “当然,我说了,你我有缘。” 第308章 任务标准 “太好了。”洛知意雀跃,如同早春的家雀。 态度转变,认真道:“小师叔常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帮我实现愿望,需要我做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的哦?” 许轻舟看着小丫头那欲拒还迎的模样,无语至极,一翻白眼站起身来。 “打住,我对你可没兴趣。” “就这样,明日一早,我与你们一同回落仙剑院,今日就聊到这吧。” 说完自是不顾二人反应,潇洒离去。 “许兄,真走啊....” 许轻舟未曾回话,只是高举右手,挥了挥。 目送许轻舟上楼,洛南风喜上眉梢。 抛开许轻舟是否真能实现洛知意的愿望不谈,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们的目的已然达到。 对方的话已经很明确了,同意加入落仙剑院,这就够了。 “太好了,女儿,这次,你立大功了。” 洛知意收紧思绪。 面对来自父亲的赞赏,心中欢喜,也得意,同样起身,背着小手,昂着小脑袋,斜眼看世界。 端着声音道: “小师叔,公共场合,自重,请以职位相称,别女儿女儿的套近乎,影响不好。” 说完高傲的离开。 洛南风哭笑不得,自言自语的嘀咕一句。 “真飘啊,跟你母亲一个样,害!” 微微眯眼,饮尽杯中酒,惬意非凡。 “不过此行,总算是没有白来,宗门的未来,大有可为啊。” 随后起身,也离开了堂中。 三人走后,大堂之内,客栈四周,多有议论之声。 “洛仙剑院现在是真不行了,这出门的队伍就两人了,看着似乎还不太聪明。” “刚那少年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听他吹牛,我看就是忽悠这二人的,还崛起,哪有那么容易。” “确实,落仙剑院现在说是七宗之末何人反对?就连圣地都丢了,啧啧,还想翻身,太难了。” “可不是,当年洛家老祖强引雷劫,最终不幸陨落,从那以后,洛仙剑院的衰败就已经是注定的了,听闻现在宗门之中,连一个十境的强者都没,整体战力连三大仙朝的帝族都不如了,长此以往,用不了多久,怕是这七宗的名头也要不保咯。” “说这些作甚,没意思,喝酒喝酒。” 客栈之中,多修行者,或是七宗子弟,或是旁支,亦或是三大仙朝,现世散修。 三人方才的对话,本就不背着人,也无遮掩,更是吵吵闹闹,不时作大声,他们想不偷听都难。 自是将几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什么解忧啊,什么天书啊,什么重镇宗门等等等,听了个清清楚楚。 对于三人的说辞,他们一笑而过,对于那所谓的天书,更是嗤之以鼻。 因为在他们的神识探查中,那所谓的天书,不过就是一本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寻常书籍罢了。 什么天眼,无字天书,简直就是胡扯。 说到底,不过是一些江湖上的术士忽悠人的把戏罢了,偏偏凡人还行,修行者就算了,若是真信这玩意的,那都是蠢货。 这事,道家的人可不少干。 所以他们给许轻舟打上的标签是,招摇撞骗的大忽悠,而给落仙剑院二人标上的则是大傻子。 若非不傻,一个洞玄初期一个元婴中期,怎么可能被一元婴初期的骗得团团转呢? 得过且过,全当笑话,没人在意。 而另一边,许轻舟回到了房间中,再次取出解忧书琢磨了起来。 于他而言,红色之忧,本就难得,奖励往往也丰厚无比,现在的自己刚入黄州,很缺行善值立足。 自是没有理由拒绝,二来,落仙剑院本来就是他要去的地方不是。 也算是一举两得。 洛知意和洛南风,跟随数千里路,心有所图,他又何尝不是,答应下来,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看着洛知意解忧书中所求,许轻舟淡然一笑,低声感慨。 “南风知我意……呵呵,有点意思。” 随即点下了确认按钮。 [你已确认为洛知意解忧,本次解忧等级为(红色)。] [触发支线任务:宗门的崛起。] [任务内容:宿主通过任意方式,可间接或直接的帮助洛知意重振宗门,恢复宗门昔日繁荣,都可算任务完成。] [完成任务的标准如下:] [标准 (一):宗门内外门弟子人数突破五万人。] [标准(二):宗门八境分神之上的强者,突破是30人。] [标准(三):宗门内库灵石余额,突破1个亿。] [标准(四):宗门内拥有一位十一境的大乘老祖坐镇。] 【温馨提示:以上任意标准,只需要完成任意两点,便算任务完成。】 【当前任务进度:】 [标准(一):宗门内外门弟子人数431人。] [标准(二):宗门八境之上人数:3人。] [标准(三):宗门内库灵石余额:24万。] [标准(四):宗门内暂时不存在十一境。] 许轻舟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首先,他以为只有金色的忧愁,才能触发支线任务。 没想到,这洛知意的红色也能触发支线任务。 其次,这支线任务触发和完成方式与以往大有不同。 并非单一的标准答案,而是任选其二,很人性化,也给了自己可以抉择的空间。 他个人觉得,这个设计很不错。 不由在心中夸赞,系统升级了,果然成长了,还是很不错的。 但是,最后,他看着任务进度条,整个人直接麻了。 心情的落差起起伏伏,很大。 咱就是说,你可是七大宗门之一啊,黄州排行第四顺位,你跟我闹着玩呢,弟子就400来个??? 还有八境之上的就3个,你是认真的吗? 这一个溪国帝族,家里的八境小弟都不止10个啊。 你一个宗门,人没人家仙朝多,我可以理解,你这尖端战力也不如别人家多,这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还有,那内库灵石余额,24万。 他只能说呵呵了。 这都没有自己富有,他还能说什么? 他现在给人解忧,除了行善值奖励,最多的就是灵石奖励,哪一次,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个大几千的。 你这可是一个宗门啊。 他的嘴角抽动,深呼吸,生无可恋道: “这哪里是落寞的宗门啊,这是要散了啊……” 第309章 六境·林霜儿。 原本以为,自己加入落仙剑院,无非是锦上添花。 现在看来,这是雪中送炭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他乐观面对。 初到黄州,自己总归是要找一个地方,安身立命的不是。 这落仙剑院虽然快散了,但是底蕴还是有的。 首先它的位置,在灵河上游,灵气充沛。 无忧三人正需要一个地方,安心潜修。 其次,这宗门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没有被灭 。 这说明什么? 肯定有一张很强的底牌。 再者,自己本就是奔着那天火去的。 宗门落寞,自己雪中送炭,这份情谊自然不小,取你一团天火,很合理吧。 并且,任务中提及,四个标准,自己只需任选其二便可。 在他看来也不是就不能办到。 至少标准一,和标准三,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标准三一亿灵石就很轻松,只要自己在落仙剑院扎根下来,在把自己的名头打出去。 让世人皆知,吾可解天下女子之忧。 届时,天下女子慕名而来,求自己解忧。 到时候适当的收些灵石什么的,许轻舟觉得也不是不行。 实在不行,这个名额还可以拍卖一下。 搞钱,很轻松啊。 只要有钱了,又背靠这七宗旧地,自己在拿出一些底蕴,什么天品功法啊,仙品啥的,摆在明面上。 招人。 呵呵,还怕没人来吗? 只要有钱,有资源,就不会缺人。 所以看似很难,实则不难,只要破开其中一个点,一切难题自会迎刃而解。 到时候人多了,自己也不缺人解忧了不是。 如此循环,落仙剑院崛起之事,大有可为啊。 “看来,也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实力了。” 捋清一切,许轻舟信心满满,至少在他看来,这比天子的大国梦,简单的多,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会涉及太多人的利益。 做起来,没那么多麻烦,更没那么耗时耗力。 打定主意,他落坐长桌前,取出纸笔,挥斥方酋。 由于在凡州养成的习惯,他现在做任何事情前,都习惯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这一次,也不例外。 直到夜深人静时。 许轻舟方才停笔,看着面前的两张铺满墨色的宣纸,甚是满意。 揉了揉发酸的膀子,他噙着淡淡的笑意。 “搞定。” 恰逢此时,沉寂的系统又一次主动传来了动静。 [检测到林霜儿境界突破至六境,触发天使的投资,奖励行善值十五万。] “咦,又突破了?” “嗯——这就没了?” 突兀的声音,自是打断了许轻舟的思绪,时隔许久,林霜儿再次破境,许轻舟自是没有太多的意外。 毕竟一个能触发天使投资的人破境本就理所当然不是。 而且算算时间,也该突破了。 这一次,行善值明显比往常多了五万,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居然只有行善值,没有别的奖励了。 这就多少有些差强人意了。 不过看着自己的行善值又一次重回四十多万,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至少又可以秒八境了不是,底气又足了一些。 小声自语道: “颜色数你最浅,可就偏偏你最争气啊。” 有一说一,自己的所有行善值来源,最多的无非就是无忧,苍月心吟,江云畔,还有林霜儿。 四人中,两个金色之忧,一个红色之忧,还有林霜儿的紫色之忧。 这么多年过去了,细细算下来,从林霜儿这里得到的回报是最多的。 在这么下去,可能比金色之忧,奖励都要多。 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一次投资,终身受益啊。 一个紫色之忧,竟是能有这么大的反馈,许轻舟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赠出一件神兵,无疑是他此生最成功的投资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踱步到了窗前,遥望悬空月,感晚风徐徐,眯着眼,自言自语。 “你应该也在黄州吧。” “恭喜,你的长生路,越来越近了。” 而与此同时,遥远的灵河上游。 仙音阁的圣地,醉晚林内。 一个姑娘,缓缓睁开双眼,结束了打坐。 她慢慢站起身来,一袭红衣劲装,于此间最为艳丽,长发高束于顶,纤腰横挂长剑。 踱步走到了醉晚林的山崖前,往此间一站,风华绝代,人间女剑客,在月光下,清风里,被衬托的分外神秘。 她亦遥望明月,纤眉染愁,低声呢喃。 “先生,你看到了吗?我又突破了,已入六境.........” 不知何时,她的身后微起一阵风,竹林沙沙,细叶飘摇,一个女子踏风而来,悄然落在了红衣姑娘的身后。 来人身披雪纱,肤如凝脂,在月光中似是泛着淡淡的光。 一双眼如同星辰般璀璨,与其身上冰雪般纯净的气质呼应在一起,让人感到一种莫名宁静祥和的力量。 她慢声道:“霜儿,恭喜你,又突破了。” 其声如天籁,让人陶醉其中。 林霜儿回神,慢慢转过身来,看着面前宛若神女一般的女子,深深一辑。 “霜儿,拜见师尊。” 来人纤纤细作步,精妙世无双,行至林霜儿近前,将其慢慢托起,倾唇一笑。 “你我师徒二人,无需拘谨,起来吧。” “谢谢师尊。” 看着面前的徒儿,女子面容上的宠溺和偏爱毫无遮掩,眼中神色也尽是满意。 松开了林霜儿的肩膀,在那断崖前,找一个块干净的石墩落座,举止端庄贵气,落落大方,柔声问道: “算算时间,你来仙音阁也快二十年了吧?” 林霜儿转过身,正对着自己的师尊,恭敬道: “回师尊的话,十八年了。” 女子微微颔首,温和道:“十七年,从先天入了洞玄,这样的速度,细数千年来,也就比那剑临天慢上一些罢了。” 听闻师尊提及剑临天,林霜儿那秀气的轻眉微微一皱,带着丝丝温怒,道: “师尊,我修行只为长生,不想与他人做比较。” 女子轻挽秀发,赞赏道: “你能这么想,自是最好。” 微微一顿,话锋一转,玩味的问道: “不过,两个老人家都觉得剑临天那孩子不错,他对你也情有独钟,为师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第310章 林霜儿的心思。 林霜儿闻言,纤细的眉梢一拧,眼中拂过的那丝厌烦毫无遮掩。 可是师尊问话,自不可无理失态,强压情绪,平静道: “师尊,我一生追寻,只求长生,至于其它,霜儿不愿多想。” 云诗单手撑着下巴,星辰般的双眸中,波光璀璨,似笑非笑道: “心中当真只有长生,在无其它?” 林霜本能的犹豫了一下,心中自问,真的再无其它了吗? 手掌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青霜剑的剑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如春风一般的少年。 心虚低眉,皓唇启声轻,却是又欲言又止。 “我.........” 云诗眯眼,视线无意间看向林霜儿腰间的那柄剑。 那柄剑,从未有一刻离身,她又岂看不明白。 摆手道: “行了,为师也就随便问问。” 话音一顿,目的不改,又旁敲侧击道: “不过,剑临天那孩子,倒是也蛮好的,你闭关这段日子,他可来了许多次........” 林霜儿并未出声,始终安静的听着。 她不怀疑,师尊所言是否为真,自从剑临天知晓她到了黄州,入了仙音阁后,已然不止一次前来寻过她了。 彼时的剑临天以是那极道宗的天之骄子,而她尚且才是先天境罢了。 他的心意,她自是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至于二人之间那些过往,她也记得,只是,总归是不一样了。 即便是那段残破的记忆,渐渐被自己捋清,即便她不再责怪,可是,那段记忆也好,又或者是剑临天也罢,对于她来说,早已不再重要,亦不在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无可替代了。 故,第一次相见,表明心意之后,她便对其避而不见。 而他却是锲而不舍,常常寻来,以成常态。 二人皆来自凡州,又是上三宗的天之骄子,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世人多有流言蜚语。 宗门中的老一辈,也有意撮合,剑临天为此更是甘之若饴。 她渐渐的总是有些烦的。 头疼的紧。 却并不想过度去解释,也不想过多去纠葛,悟了自身修行。 云诗话音继续。 “其实吧,长生这条路,枯燥的紧,若是能有人同行,自是会轻松有趣一些的,为师还是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有些事情,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哦。” 云诗是长辈,她甚是喜爱自己的这个小徒弟,而剑临天,不可否认,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让人望尘莫及的佼佼者。 她的徒儿,若是说,非要在黄州找一个能配得上的,在她看来,也只有剑临天了,或者说,也只能是剑临天。 再者,二人本就认识,过往一些事情,她也听闻了,难得的郎才女貌,男子还痴情,她不想自己的徒弟错过。 在她看来,男子天赋重要不假,痴情则更甚。 林霜儿不厌其烦的耐心听完,情绪却又始终很稳定,就好像她师尊说的,与她毫无关系一般。 一直冷眼旁观。 最后待师尊话音落下,她亦慢步来到师尊身前,盘膝坐下,微微仰视眼前的美人师傅,竟是没来由问了一句。 “可是,师尊,你不也是一个人吗?活的也挺好的啊!” 云诗愣了一下,望着这个小徒弟,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的怨,轻声责备道: “你这小丫头,也敢开师尊的玩笑了。” 林霜儿抿唇笑应。 “霜儿哪里敢,我知道师尊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真不喜欢剑临天啊,师尊你就不用在劝了,行吗?” 云诗轻轻拍打着如雪般洁白的脸蛋,直勾勾的盯着林霜儿,意味深长的问道: “哦——原来只是因为不喜欢啊?” 林霜儿自然知道师尊话里的意思,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嗯!” 云诗眼中笑意更浓。 她提剑临天,不止一次,林霜儿拒绝,自也不止一次。 然之前的理由,虽大有不同,却也千篇一律,无非就是求长生,不愿它想,儿女情长影响自己的道心之类的大道理。 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她说,是因为她不喜欢剑临天,言外之意就是,她可以喜欢别人。 不对,她本就喜欢别人,不说喜欢,至少心中定然装着一个人。 毕竟自己的徒弟自己清楚,她可不止一次,见她愁眉锁千秋了。 或在月下,或在风里,静静发神。 那眼中的愁与忧,思与念,她在清楚不过了,绝非只是想念故乡那么简单,理应是相思。 也只能是相思。 到底还是单相思,她懂。 也正是因为她太懂了,所以她才三番五次的撮合她与剑临天两人,因为她不想自己最喜欢的徒儿,未来变得和自己一样,也步了自己的后尘。 不想让她与自己一般,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却又思而不得。 那种感觉,太过煎熬。 虽然林霜儿不曾提及,所思何人。 但是她却知道,应是青霜剑的主人。 也是林霜儿的第一个师傅。 不过她却不叫他师傅,而是先生。 说是一个少年,宛若神一般的少年。 多有提及,身于凡州。 可是任其说的天花乱坠,在她看来,也就寻常,凡州之人,就是凡州之人,能有几人真能如林霜儿和剑临天一般,鲤鱼跳龙门呢? 所以,在她看来,二人缘分已尽,余生只剩相思,注定天各一方。 便是优秀,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罢了,若是真如自己徒儿说的那般优秀,二十载光阴,何故不见入黄州呢。 她慢慢起身,微微摇头,踱步到了月下,仰望前方,不是看月,而是看向山下那条看不见边的大河。 看向大河的尽头,璀璨如玉,人间星河,眼底挂着淡淡的忧愁,莫名的说了一句。 “前几日,剑临天跟我说了你们的故事,其实不怪他,他没说错,凡州之人只可出,不可入,他确实回不去了,哪怕是一封信,他也带不回去,至少整个黄州没有人可以。” 林霜儿依旧坐在地上,偏头看向师尊,看着那抹纤丽的背影,认真说道: “我知道,我不怪他,只是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话音一顿,她眉梢微微下垂,小声低语。 “虽然我有些记不太清,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记得,我是不是真的爱过他。” “可是,我想,即便我真喜欢过,也一定不是很爱吧。” 云诗愣了一下,收回目光,拧过身,歪着脑袋,眼中茫然。 “不是很爱,何以见得?” 在她看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应是胜过世间一切的美好才对。 林霜儿抬起头,眯眼一笑,斩钉截铁的道: “若是很爱,便当非他不可,又怎么会选择忘记,若是很爱,又怎么会出现第二个人呢,你说是吧,师尊?” 寄语: 五月五日天晴明,杨花绕江蹄晓鹰。 今以五更赠诸君,便是真心换真心。 愿大家端午安康!! PS:春风十里,请务必取悦自己,卡文可耻,水文可褥,向我开炮,嘿嘿。 (但是,我先声明,我没有水,纯粹就是水平不行。) 第311章 寻人。 寻人。 云诗听闻,眼中难得浮现出迷茫之态。 作为一个十一境的强者,站在黄州金字塔顶端的存在,自是很难因为后辈的一句话而动容,亦或者茫然,彷徨。 可是刚刚林霜儿的那句话,却是让她本能的陷入沉思。 心中不禁默念。 若是真爱,便不会出现第二个。 无可反驳。 是啊,爱这东西,虽然从古至今,哪怕是先贤圣人,也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可是,不可否认,世人心中都有一个标准的答案。 那就是爱,一生应是一人。 既是只爱一人,为何又会出现第二人呢。 当对后者动心之时,前者自是已经一败涂地了。 “你这孩子,为师倒是还说不过你了。” 林霜儿轻眉一挑,“弟子谬论,师尊见笑了。” 云诗无奈摇头,眼中宠溺依旧,却是轻叹一声。 “也罢,你不愿便不愿吧,为师以后也不再问就是了,至于老祖宗那边,我替你去说。” 林霜儿赶忙起身,对着云诗行师礼,感激道: “霜儿,多谢师尊。” 云诗伸出纤纤玉指,在林霜儿脑门上轻轻一点,“你这孩子。” 林霜儿眯着眼,笑意盈盈。 一身红衣,满轮圆月,霜一样的姑娘,笑起来,同样很甜。 云诗收起玩味笑意,一本正经道: “好了,说正事吧。” “正事?”林霜儿不解。 云诗眼中泛起一抹惊艳,翩翩踱步向醉晚林外走去,林霜儿踱步跟随。 云诗缓缓道: “我今夜收到一条消息,说是下游出现几个绝世的天才,正往上游而来,你陪为师去看看。” 林霜儿微微皱眉,绝世的天才? 试探的问道: “能让师尊亲自出马,想来这几人定然很了不得吧?” 云诗并未隐瞒,直言不讳道: “嗯,若是信中所言为真,确实很了不得。” “听说其中一人,元婴一剑斩洞玄。” 林霜人听完,脚步停滞,面容一怔,倒吸冷气,而后快步跟上,不可思议的惊呼道: “元婴一剑斩洞玄?师尊,我没有听错吧。” 问道修仙,一境一重天。 五境元婴,斩七境洞玄,由且只是一剑,这对于林霜儿来说,无疑是颠覆了以往和现在所有的认知的。 五境之上,能越一境战而胜者,史书之中,屈指可数。 还无一不是绝世天骄,对上寻常的庸才,并且还要借助法器,法宝的压制,方可做到。 即便如此,只要做到,哪一次不被世人津津乐道。 毕竟前面说了, 修行之事,一境一重天。 她刚从五境突破到的六境,能感受到自己的实力增幅到底有多大。 毫不夸张的讲,彼时五境的自己,对上现如今的自己,怕是连一招都撑不过,又谈何赢呢? 可是师尊所言,不止六境,而是七境洞玄,那个她尚且还未曾触碰到的境界。 跨越两境斩杀,且只需一剑,亘古未闻。 对于林霜儿的反应,云诗没有任何意外,事实上,初闻消息时,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五境一剑斩七境,而且斩的还是溪国那个第十帝子溪空,何其夸张啊。 当时的第一反应,便是虎狼之词,汝欺我不识道乎? 可是这是那个人的信,谅他也不敢骗自己。 那此事便是真,既是真,自己定然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当然,信中还提及了,尚且还有一人,疑似仙灵根。 二者无论是哪一者,放眼整个黄州,或是整个浩然,都是万年难逢的事。 故此,贵为一宗之主的她,方才会亲自动身去寻。 若是真,更是要将其收入麾下。 这也是仙音阁能否立足,压过极道宗,成为黄州首位宗门的一次机会。 这也是为何,她特意来找林霜儿的原因。 只是因为信中提及,几人来自凡州。 有林霜儿在,兴许会稳妥一些。 “没错,就是五境,斩了七境。”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霜儿的表情是近乎麻木的。 太可怕了。 云诗突然停了下来,眯眼看向愣神的林霜儿,又说了一句。 “对了,好像他们也是来自凡州哦。” 这下林霜儿不淡定了。 “凡州?” 云诗勾唇一笑。 “嗯,不然呢,为师为何要带上你呢?” 林霜儿瞬间了然。 “我明白了师尊。” “走吧,去晚了,可别被人捷足先登了。” 林霜儿点头。 二人加快脚步,出了醉晚林,云诗雪纱一荡,一柄长剑出鞘,听凤鸣声,悬于半空,脚尖一踏,入其上,对着林霜儿轻轻一招。 林霜儿便不受控制的被带到了飞剑之上。 轻呵一声。 “去!” 长剑横渡,快若流星,眨眼消失不见。 云诗之境,十一境大乘初期。 放眼整个黄州,强于其上者,不过十指之数。 不仅可破长空,一日踏遍黄州地,更可横渡灵河,纵横天,地,玄,黄,下四州之地。 便是入上州亦是易如反掌。 实力强横,故为一宗之主。 在浩然大陆,每一个州以灵河划分区分,看似各成一州。 实则是连在一起的。 只是高度不同。 凡州入黄州,上三十六重山峰,遇灵河渡,因有圣人作镇,故此与世隔绝。 而下四州,是连在一起的,彼此间只是被一条条灵河给隔断开来罢了。 下游灵河,阔曰百里,凡十境者,就可渡之,纵横四州,往来无阻。 上四州,亦连在一起,依托灵江而立,亦有灵河相伴。 下四州入上四州,与凡州入黄州大差不差,需登九十九重山,山中灵水如瀑布,自上垂落。 往来皆无人阻。 但是,因灵水湍急,灵河更阔,若想安然渡过,便需大乘境方可做到。 所以,上州之人与下州之人之间,虽无圣人,亦无天地法则阻拦限制,但是彼此间沟通却并不多。 即便是下四州之间,往来也少有。 毕竟修炼到了十一境大乘境的,谁没事到处溜达呢。 大多都在闭关苦修,而后引天上雷劫,破境渡劫。 毕竟大乘之寿,最多五千年尔,破境渡劫,却可延寿万年。 而入圣,则可与天地同寿。 无数修行者,一生所求,无非长生二字罢了。 路上,二人沉默不语,各有心思。 云诗在想,若是真如信中所言,自己该如何将其尽数收入门下。 其中有男子,自己又该如何安置。 “倒是有些麻烦。” 而林霜儿震惊之后,便已开始期待。 她在期待,来人若真是凡州人,是否可闻故人事呢? 第312章 望西峰。 次日清晨一早。 天刚亮,许轻舟四人出门,便见洛知意与洛南风早早等候在大厅之中。 见许轻舟露面,洛知意伸手示意,远远的喊道: “书生,这里——” 无忧三人懵懂,视线交错,落在许轻舟身上,些许迷茫。 许轻舟耸了耸肩,平静道: “落仙剑院的朋友。” 说完不顾三娃反应,径直下楼。 无忧小声惊语,“落仙剑院?” 小白摸着小巴重复,“我们要去的那个落仙剑院?” 清衍一脸崇拜。 “先生真牛,面子这么大,人家主动来接了。” 许轻舟声悠悠而起。 “愣着干嘛,走了。” 三人对视,表情各有各的精彩,面面相觑无言,先后下楼。 总感觉修炼一夜,错过了什么,有点失落。 入堂中,立于许轻舟身后,对着眼前二人,一通打量。 中年儒生,谦谦君子。 小小萝莉,憨憨傻傻。 大叔与萝莉,这样的组合,让他们不禁想起了许轻舟与他们讲过的一个故事,叫———— 中年儒生面带微笑,对着三人行了一个儒家礼节。 小小萝莉歪着脑袋,对着三人挥手招呼。 落落大方的介绍着自己。 “你们好啊,我叫洛知意,这位是洛南风,很高兴认识你们。” “以后大家就都是落仙剑院的弟子了,请多多指教。” 三人更懵,一觉醒来,自己怎么就成落仙剑院的弟子了,这多少有些离谱。 纷纷看向许轻舟,眼神耐人寻味。 许轻舟挑眉,风轻云淡道: “看我干嘛,人家和你们说话呢?” 无忧率先授意,往前一步,眯眼笑道: “许无忧。” 清衍微微点头,眼带随之舞动,沉声道: “江清衍。” 小白一翻白眼,酷酷道: “咳咳,许大江。” .......... 简单介绍,便算初识,不做停留,开始赶路。 出了小镇,顺灵河而上,目标直奔落仙剑院。 ———— 极仙朝上游百里。 临近七宗地界处,有一座小岛。 说是岛,近看却也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石头,约莫百平大小。 孤独耸立河中。 与东岸延绵的山川相比,自是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与平静的灵河比较,却是一枝独秀,甚是醒目。 距离西岸不足百米,灵河于此分出半缕溪流,将其包裹。 可是即便只是区区百米,此石台在黄州亦是绝唱,独一无二之景色。 世人赋其名,黄灵岛。 何意,倒是也通俗简单,黄州灵河之岛,故称黄灵岛。 黄灵岛侧有一座高山。 此峰高耸入云,似与云天相接,巍峨耸立,细数下游之地,此山当为最高峰。 站在此山之巅,可一揽群峰,俯瞰整个灵河,即便是凡人,亦可于此峰巅,看到灵河彼岸茫茫之地。 世人唤此峰,曰:望西峰。 其意同样通俗易懂,因可看到西岸,故此唤做望西。 毕竟百里灵河何其阔。 便是修行者,到了十境合体,一眼可看透世间二十里,便已是大手段。 就是大乘,百里亦无法做到,更何况还是在灵河之上,神识入其中,如滴水入海。 覆水难收。 看个数里,都是极难的。 更莫说百里了。 而此峰,却能借助其高,让凡俗肉眼,视线横渡灵河,看百里之远,见西岸茫茫,乃是黄州另一绝。 故此,凡是修行者初次路过此地,大都是会御剑落于峰顶,站在此巅,一揽群山之景。 一窥西岸。 久而久之,这里倒是成了七宗弟子往来俗世仙朝的打卡圣地了。 当然,寻常之人,亦有慕名而来者,仰望此峰。 不过,此峰之险,凡人又怎么登顶呢? 此时此刻,峰顶一侧,小小空地上,两道身影正迎风而立。 一红一白,长发飘飘,山风自来,将二人衣袍吹得鼓起。 眺望灵河,可见西岸,苍茫一片。 林霜儿站在此间,身心莫名舒畅,宛若有一种,只手触苍穹,一揽天下小的既视感。 站在这上面,心中莫名宁静的同时,心低对于道的追求,似乎变得更加强烈了些。 虽然入黄州已有十余载,可是此峰顶,她是第一才来,不过却是第二次见。 第一次,七宗选徒,她幸被选中,横渡此间时,曾匆匆看了一眼。 可便是那一眼,让她至今难忘,心想有朝一日,定回此地,必登此峰。 今日站在峰巅,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看着身前师尊,浊世而立,美的不染纤尘,宛若天上谪仙下凡。 再此一窥人间。 许久—— 见师尊未有离去之意,林霜儿忍不住问道: “师尊,我们不走了吗?” 云诗明知故问,轻声回应。 “去哪?” 林霜儿莫名其妙,压眉反问道: “不是去接人吗?” 云诗睫毛轻晃,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小徒儿,唇倾浅笑。 “看来,你比我还要着急啊,这般美景竟是都留不住你的心。” 林霜儿微微沉眸,些许心虚,反驳道: “才没有。” 她确实挺期待的,期待早日遇到师尊提及的凡州来人,问上一问,故人旧况。 亦或者在大胆一些,那样的天骄,可否会是先生? 如同买了一张彩票,在开奖之前,一等奖永远都是心中最大的奢望。 即便知道,这样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是不妨碍去想,去祈祷,去期待。 云诗自然知道自己徒弟的小心思,却并未细究,反倒是不慌不忙,手掌一拂,一张小桌,两把椅子,现于峰顶。 悠然落坐,手掌一翻,玉壶,玉杯现于其上,慢慢悠悠说道: “不急,不急,等着就是了。” “等着?” 云诗念力烹茶,抿唇笑道: “为师掐指一算,那几人不日就会自极仙朝而来,过这望西峰侧,入黄州上游,与其去茫茫人海里,大海捞针,不如守株待兔。” 林霜儿似信非信,“师尊还会卜卦?” 云诗美目一横,坦然承认。 “当然不会,那种事情都是道宗神棍忽悠人的把戏,为师是小仙女,小仙女怎么会算卦呢。” 林霜儿傻眼。 “那师尊怎么知道他们会来?” 云诗眨了眨眼睛,道: “猜的。” 后者闻言,一拍脑门,甚是无语。 本是一宗之主,风华绝代,气质幽帘,可是偶尔却又幼稚的可怕,很是无解。 云诗却是浑然不在意,她虽然不会算卦,可是稍稍推算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看不透天命,还看不透这世俗咯。 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哈气,轻抿,正欲要饮,却是停滞,目光悠悠看向山下小小黄灵岛,新奇道: “徒儿快瞧,那人就是为师跟你说的,咱们黄州第一大疯子——” 第313章 望西峰 林霜儿听闻,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视线往下,六境神识远行,破开重重云雾。 正见山下,有一人影悠哉游哉,顺着河畔而行,上身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坎肩,一条短裤,多见补丁。 一头短发干练,赤脚而行。 肩头扛着一根十米长的竹竿,腰间背着一个鱼篓,慢慢悠悠,姿态甚是怪异。 行至黄灵岛畔止步,赤脚往那空地一踏,扛着竹竿一跃而起,稳稳落在了黄灵岛上。 而后取下竹篓,舞动竹竿,往前一甩,单手而握,盘膝而坐,动作娴熟,似是在钓鱼。 距离太远,她却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出于好奇,也想看清,林霜儿聚精会神,灌注灵力,欲要一窥真容。 可也就在此时,那人似乎已有察觉,缓缓转过身来。 真容浮现。 墨眉大眼,胡茬短粗。 穿的干干净净,长得寥寥草草。 但是视线交错的那一刹那,那人眼中似是绽放出一道咆哮的雷霆,刹那间横渡数百丈,跃上高山,直击林霜儿的心神。 只是一刹那,她就感觉耳畔轰鸣,世界天旋地转。 赶忙收回视线,身体下意识的往后倒退数步。 白芷清绝的面容变得惨白,带着丝丝青霜,汗水莫名其妙的就溢了出来。 林霜儿稳住身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回想刚刚那一幕,脊背处寒气顺着脊梁上窜,头皮发麻。 心有余悸。 暗暗咬牙, “好强。” 仅仅只是一眼,寻常的一眼,就险些让她失去本心,这样的实力,她只在她师傅的眼中感受到过。 此人境界,绝对不低。 自是人不可貌相。 云诗见此,不慌不忙,为其倒满一杯花茶,柔声道: “把它喝了会好一些。” 林霜儿不曾拒绝,踉跄向前落座,将花茶饮下,清泉入喉,四散全身,轰鸣间歇,眩晕渐止。 面色渐渐恢复如常。 林霜儿长舒一口浊气,眉梢舒缓,平静道: “多谢师尊。” 云诗把玩杯盏,笑眯眯道:“感觉如何?” 林霜儿郑重回应。 “很强。” 随后又问道:“师尊,此人境界为何?” 云诗抿唇一笑,慢悠悠道: “谁知道呢,反正比我厉害就是了。” 林霜儿暗暗压眉,果然。 比师尊还强,境界自然最少是大乘境。 整个黄州,她的认知里,比师尊强的也就幻梦山的老祖,还有仙音山的二老,以及极道宗的五道君。 仅此8人。 故此师尊实力,可入前十。 此人竟是比师尊还强,让人唏嘘。 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她却也听师尊提及过,黄州有很多疯子。 却唯独此人,被老一辈唤做天下第一疯。 至于原因,她至今未曾关注,自是不知。 看着陷入沉默的林霜儿,云诗轻声问: “知道为何说他是黄州第一大疯子吗?” 林霜儿抬眸,悄悄恢复如常的面容,直视自己的师傅,下意识的点头。 “想。” 一个大乘境的疯子,她又怎么会不好奇呢? 估计是个人都想吧。 云诗放下杯子,风轻云淡说道: “因为他想从这灵河里掉一条鱼上来,你说他疯不疯?” 林霜儿怔了怔,神色很复杂。 脑海里又闪过一个老人家,那人与自己说过,他一年能钓七八条灵鱼。 眼前这人才钓一条,应该不算疯吧? 故此有些不解,表情何止精彩。 怯生生的反问道:“师尊,这灵鱼,很难钓吗?” 云诗一愣,瞪着明亮的眼眸,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无奈叹息道: “你啊,就知道修炼,都要把自己练傻了。” 林霜儿傻眼,一头雾水。 云诗则是耐心的解释道: ‘怎么说呢?反正比渡劫要难,至少我记事起,不曾听闻有人能从这河里钓上来过鱼。’ “倒是听那上州的前辈提过,灵江里确实有鱼,不过就是圣人也钓不上来,而他一个大乘境的,钓灵河的鱼,呵呵,多么可笑。” 林霜儿蹙了蹙鼻息,小声反驳道: “这也不能算疯吧。” 云诗撇了撇嘴,“是不能算,可是他就用一根竹竿,没鱼线,没鱼饵,没鱼钩,一钓钓了几千年,你说他疯不疯?” 林霜儿嘴角抽动数下,小心翼翼的看向山下,却又匆匆收回。 若真是如此,那她还能说什么呢。 最后也只吐出数字。 “那确实挺疯了的。” 其实她是想说,真有大乘境的人这么蠢吗。 莫不是傻子一个吧。 云诗眯着眼,百无聊赖里,侃侃而谈。 “不仅如此,我听老祖说,当年他钓不到鱼,气急败坏便跳进了河里,准备徒手抓鱼,却险些淹死在了灵河,若非那位大人路过,顺手将其捞起,别说钓鱼了,估计早喂鱼了,哈哈,你想啊,大乘期被淹死了,是不是想想都刺激,要是不疯,能干出这事来,哈哈哈!!” 云诗越说越来劲,津津乐道,笑得花枝乱颤,语出惊人,听得林霜儿眉梢直跳。 若是说灵河之上枯钓三千载是执着。 拿根竹竿,没鱼线,没鱼钩掉了三千栽是傻缺。 这敢跳到灵河里,那是真的疯。 太疯了。 那可是灵河啊,世间万物入灵水,一入不出。 她在灵河上,也只见过那位驾舟其上,再不见其它。 可是那位是谁啊,那位可是凡州的圣人,苏弑之。 圣人之下,皆凡人,怎可与其相比,再说了,就是那尊圣人,也不敢下水里扑腾啊。 黄灵岛上,枯坐的男子嘴角下压,露出一抹鄙夷,低声吐槽。 “呵——女人。” “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的家伙,懂个屁。” 满脸鄙夷,继续枯钓。 真元自丹田汇聚于右臂,顺着竹竿化作纤纤丝线,落入灵河中,一米,两米,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后继续,周而复始。 灵河之水,可吞天下万物,任何东西,往那里面一扔,瞬间被分解的干干净净。 就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由无到有,在由有到无。 天地万物,与天地灵气相生相伴,横亘不变。 想要钓灵鱼,只能以灵力凝聚出一条线,哪里是那么容易就钓到的。 他是菜,但是他不傻不是。 不过世人愚昧,他懒得管,过几千年,都是要死的玩意。 跟他们计较个什么劲。 一边看着自己的灵力被灵河吞噬,一边骂骂咧咧道: “老子还就不信了,那老东西能行,我怎么就不行了,我差哪了。。” 第314章 一窥大乘期 时光荏苒,日月更始。 迎着朝阳前行,伴着晚霞而息,在星空下畅聊,谈天说地。 许轻舟等人,走过了幻仙朝,又横跨了极仙朝。 离落仙剑院,越来越近了些。 一路上,多了一个洛知意,吵吵闹闹,也倒是不再如之前那般枯燥无味了。 同行第七日,正午时分。 许轻舟与洛南风飞在最前方,彼此之间交流着一些读书人之间的事情,说着一些大道理,讲着一些圣贤风。 志同道合,咬文嚼字,甚是有趣。 身后四人紧随,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洛知意一个劲的吹嘘,落仙剑院如何如何牛批,如何如何厉害,说的可谓是天花乱坠。 可惜只是曾经。 许轻舟并没有戳破,她知道小家伙的小心思,无外乎怕几人半路反悔罢了。 只是这烙饼的水平,太过拙劣,很难让人信服。 至少小白就很嗤之以鼻。 无忧呢,性格使然,即便不信,还是时不时的打着哈哈,趋炎附和。 只是时间久一些,也自是慢慢没有了耐心。 虽不反驳,也不再搭理。 这让洛知意一度非常郁闷。 也就清衍,视若无睹,愿意听小家伙唠叨。 并且极其配合。 但是代价吗?就是洛知意,得吃他做的菜,仅此而已。 对此,洛知意那是一吃一个不吱声。 不过却是看在清衍愿意听她说的份上,时常鼓励,清衍有这方面的天赋。 对此,清衍只回了一句。 “你很有眼光,有个老头也是这么说的。” 故此惺惺相惜,你吹的牛我鼓掌,你做的菜我捧场。 这一日。 行径途中,忽见前方一高峰,冲天而起,煞是巍峨,即便相隔数十里地,却仍感其磅礴之气。 洛南风指向前方,笑道: “许兄请看,那便是望西峰了,黄州第一峰,站在那上面,就能看到西岸。” 许轻舟顺势看去,双眼微眯。 其余三人也兴致勃勃的抬头凝望,虽是初见此峰,但是近日来,却时常听这二人提及,索性也倒是不陌生。 对于此峰,四人甚至有些期待,很难想象,站在一座山巅,就能看到灵河彼岸。 那可是百里河面啊,而且还是灵河。 许轻舟尝试过了,看灵河,你能看多远,取决于你的视力能看多远,和修为什么的那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谓神识,在滚滚灵河之水上,毫无作用。 对此,他也倒是不意外,毕竟在凡州,干涸的灵溪下,他亦看不透那灵沙之下的存在不是。 洛知意站在清衍的身侧,如同一个小宝宝,最萌身高差,在二人身上,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背着小手,神叨叨道: “过了这望西峰,就到七宗地界了,第一个就是我跟你们说的七宗老末,夜阑听雪。” “小宗门,实力一般,跟我们落仙剑院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哼哼。” 三娃神色如常,不质疑,也不附和。 落仙剑院,不也同是下四宗吗? 就算是强一点,也不至于把人家说的一文不值不是。 至于许轻舟,只能在心里呵呵了。 说这话,也不知道脸红,你们宗门啥样自己心里一点数没有吗? 都特么快要散了,那夜阑听雪在差,能差过你落仙剑院。 当然了,作为落仙剑院小师叔的洛南风,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尴尬的笑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走吧,攀峰赏景。” 说完几人加速向前,只留下洛知意一人。 “碍,你们等等我啊,我还没说完呢?” —————— 峰巅之上。 林霜儿正在打坐修炼,闭目养神,几日来一直如此。 勤奋的让人心疼。 诗云亦是如此,借助修行,打发无聊的时间,却在此时,突然睁开,视线延伸,灵河下游。 “又有人来了。” “书生,蒙眼,白发,小姑娘——————” 嘴角微微倾起,带着一抹得意。 “就是你们了。” “不过,怎么多了两人,未曾见过。” 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多了两人,却是让她有些意外。 却也并未多想,悠悠站起身来,负手立于山巅,继续等待。 而一旁的林霜儿却并未有任何动静。 依旧在潜心修炼。 师傅在身侧,她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一心修炼,深度沉迷。 须时。 却见直奔山巅的几人突然调转方向,笔直落地。 看得云诗一脸懵懂。 “嗯——什么意思?” 她很确定,这几人明明就是冲着这山顶来到,为何突然下行,百思不得其解。 侧耳细听,隐约间听到了山川之下,几人的对话声。 顿时神色大变,眼中尽是狐疑。 “怎么会,小小元婴,可窥大乘————” 诚然,尚且未见,这个白衣少年郎,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有意思,果然不同寻常。” 她噙着淡淡的笑意,如上帝之眼,掌控一切。 “ 还挺谨慎,呵呵。” 灵河畔,许轻舟拧着眉梢,之所以突然降落,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因为自己的系统面板上,突然弹出了三条警示提醒。 一条,六境初期的修士,自是不足为虑。 可是这第二条,和第三条,却是让他本能警惕。 十一境大乘初期,山巅之上。 十一境大乘后期,灵河之畔。 这一高一低,突然出现两尊大神,让他淡定不了一点。 不是早就说好的,下四州内,最强者,莫不过大乘期吗? 而且还都是宗门老祖的存在,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了。 平时根本看不到。 怎么,在这里,就遇到了两尊。 若非洛南风跟几人普及了一些黄州的格局,他真会以为这黄州大乘遍地跑呢? “许兄,为何突然落地?”洛南风不解,遂问。 许轻舟抿了抿唇,沉声问道: “洛兄,这望西峰上可是有高人住在这里?” 洛南风不解,但是能看到许轻舟眼中的忌惮,诚实回答。 “未曾听闻。” 话音一顿,反问一句。 “许兄可是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 许轻舟同样没有隐瞒,先是抬头看向峰顶,又看向前方灵河畔,如实告知。 “这山上,山下,皆有高人。” 高人? 小白兴致勃勃,追问,“什么个水平?”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了。 “大乘期,两个。” 无忧瞪着大眼睛。 清衍皱着小眉头。 小白摸着小下巴。 洛知意眨了眨眼睛。 洛南风拧着眉梢,对于许轻舟的话,他没有质疑,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少年,拥有越境探查的手段。 能以元婴轻松察觉洞玄的自己,那么在高几个境界,也不是不可能做到。 而且不可否认,这里确实有大乘期的存在,许轻舟说的并没有错。 只是—— 他嘟囔一句。 “不对啊,不是应该只有一人才对吗?” 第315章 黄州第一疯。 见洛南风一脸困惑,自言自语,许轻舟的内心反倒是松懈了些。 至少说明,这里本就一直存在大乘境的强者。 溪仙国溪空一事,虽然过去了快大半个月了,此地距离溪仙朝亦万里不止,可是许轻舟的心中始终是绷着一根弦的。 毕竟血肉至亲被杀,哪有当父亲的不给自己孩子报仇的。 在亲情面前,对错应该不重要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即便是真来报仇,也不至于出动大乘期不是。 毕竟这些老家伙,在黄州,那可都是顶尖的战力,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只蝼蚁而出山呢? 干咳一声,许轻舟轻声问道: “听洛兄这话的意思,这里本就存在大乘期的前辈咯?” 洛南风回神,下意识的点头,顺着河岸向前指去。 “对,许兄可见那小岛。” 顺着手指的方向,许轻舟细细凝视,赫然可见一岛居然立在灵河内,只是远远看去,此岛倒是更像是一个高耸的大石头。 而那石头上面竟坐着一个人,像是在钓鱼。 许轻舟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临近岸边,视野变得更加开阔的地方,方才停了下来。 嘀咕一句。 “嗯?又是一个钓鱼佬?” 初闻钓鱼佬三字,洛南风和洛知意只是觉得稀奇的紧。 意思他们自然听的明白,就是钓鱼人呗。 不过钓鱼二字与这佬字合念在一起,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很新鲜,莫名贴切。 “书生,你还挺会给人起外号呢嘛,钓鱼佬,不错,很有讽刺意味。” 比起洛知意,洛南风捕捉的信息却是更全面一些,一个又字证明,许轻舟还见过别的人和眼前这位前辈一样于灵河里钓鱼。 这对于他来说是稀奇的,对于整个黄州来说都是稀奇的。 但是,他却并未打算细究,毕竟,许轻舟四人来头本就不小,见识比他们这些下四州的修士多一些,也不足为奇。 就如眼前这位钓鱼的前辈,听闻也不是黄州人。 而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里的。 世人猜测,此人来自其余的州。 天,地,玄三州,又或者是上四州,都有可能,没人知道。 而对比二人,三娃倒是显得平静的多,特别是小白,带着丝丝鄙夷道: “也一般嘛,才大乘境。” 言外之意,自然是指上一个遇到在灵河钓鱼的,还是圣人呢。 可洛知意和洛南风不知其往事,自无法洞悉其意。 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珠。 什么叫才大乘境,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虎狼之词。 一个五境元婴,说一个十一境的大佬一般。 这是真敢讲啊。 不曾想,一向沉默寡言的清衍,也回了一句。 “嗯,确实一般。” 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应当,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让二人多少有些怀疑人生。 在四人面前,二人更像是从那从山野里走出的小民似的。 坐井观天,嫣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无视二人的彷徨,许轻舟又问。 “洛兄,那山上呢,我探查到那上面也有一位大乘境的前辈?” 洛南风平复思绪,摇头说道: “那里未曾听闻,想来应该只是路过的某位前辈,稍作停留吧,至于是哪位就不知道了。” “不过,整个黄州十一境也就那些,应是七宗内的老祖了........” 许轻舟微微点头,无意间路过,巧合相遇,这个理由倒是也能勉强说得通。 合乎情理。 “看来,我们还是走一走好了,飞太招摇。” 听闻,小白急忙问:“咱们不爬那山了?” 许轻舟摸不摸鼻尖,从心道: “看情况再说。” 小白咦了一声,傲娇道: “咦...老许,你在怂什么?” 洛知意也软乎乎道: “是啊,书生,你在怂什么,咱们可是落仙剑院的,道上谁不给三分薄面。” 洛南风一拍脑门,尴尬笑笑。 “许兄,别介意,孩子还小。” 许轻舟亦如是。 “让洛兄见笑了,我家这孩子,也忘长脑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达成君子协议,而后并肩前行。 青衫配白衣,一个少年书生,一个中年儒生。 无忧憋笑,清衍啧舌。 小白看向洛知意,愤愤不平。 洛知意看向小白,咬牙切齿。 二人难得,心有灵犀,彼此认同。 “这次,我跟你是一伙的。” “嗯嗯,一伙的。” ———— 前方,许轻舟闲来无事,与洛南风闲谈。 “洛兄,这位前辈是何人?” 洛南风措辞一番,缓缓道: “这位前辈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听老一辈的说,这位前辈是外来的人,不是黄州人。” “我们都管他叫黄灵岛钓鱼人。” 许轻舟好奇问:“黄灵岛钓鱼人,这称呼有何讲究?” “没啥讲究,许兄看到那个小岛没,那岛叫黄灵岛,这位前辈常年都呆在那岛上,无论是刮风下雨,数千年如一日,你都能看到他在那里钓鱼,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管它叫黄灵岛钓鱼人了。” 话音一顿,洛南风下意识的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号,大名鼎鼎。” 许轻舟看着洛南风眼底的那抹狡黠,心中那颗八卦的心一下子就被勾了出来。 “细说?” 洛南风余光看了一眼远方,似是怕被听到一般,唯唯诺诺道: “大家都管它叫疯子,黄州第一疯。” 话音虽小,剂量却很足。 顿时把许轻舟四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勾起来了。 这几天同行,洛南风总是喜欢说,黄州哪里都好,就是疯子太多,都是修炼给逼的,都修魔障了。 他们确实也有幸见过两个,很难评。 只能说又疯又变态。 故此对于疯子这两个字,分外敏感。 现在洛南风提及,一个大乘期的疯子,还是黄州第一疯,他们又岂能不好奇。 瞪着求知的眼神,清澈且睿智。 许轻舟抿唇,同样特意压低了声音,却又难掩其中的八卦语气。 “讲一讲,怎么个疯法?” 然这次,不等洛南风回答,洛知意却是率先抢答,言之凿凿道: “一个妄图从灵河里钓出灵鱼的人,你们说这够不够疯?” 第316章 吃过。 这一次,洛南风难得对于洛知意的话,深表赞同。 “没错。” 反倒是许轻舟几人,很懵。 小白侧目,自上向下俯视着洛知意。 “什么意思,钓个鱼,就被你们骂成疯子了?” 清衍同样耸了耸肩,表示不能理解。 “对啊,这有什么疯的。” 无忧亦点头。 “很不礼貌。” 就连许轻舟都摸着下巴,神色耐人寻味。 也许在世人看来,灵河钓鱼是一件很难让人理解的举动,可是在四人这,却没有任何稀奇。 或者可以说,这很奇怪吗? 洛南风和洛知意见四人的反应,也愣住了。 特别是洛知意,见四人风轻云淡的样子,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了,小眼珠咕噜噜的转了转,试探的问道: “这难道还不够疯吗?” 三娃面面相觑,无忧凑到了洛知意近前,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额头。 “没发烧啊,这孩子怎么还说胡话了呢?” 小白忍俊不禁,清衍皱了皱鼻息。 洛知意些许傻眼,总感觉他们和自己不是在说同一个东西。 洛南风亦愣神,轻声问道: “许兄,你们当真是来自凡州?” 许轻舟有些无奈,摇头笑道:“我说洛兄,你都问八百遍了。” 洛南风若有所思,小声呢喃。 “那就不奇怪了。” 之前他不止一次确认,旁敲侧击询问许轻舟几人,自何处而来,得到的答案无外乎凡州,凡州,还是凡州。 可是对于这个说辞,他一直持怀疑态度。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很难接受,一群来自凡州的少年和少女拥有如此浑厚的底蕴。 毕竟书中写的也好,还是长辈们说的也罢,又或者是人世间流传的,无一不告诉了他,凡州,一块不毛之地。 灵水断流,灵气贫瘠。 即便是这一个纪元,出了两个天骄,可是他们也是孑然一身而来啊。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肤浅了。 至少从四人对待灵河中钓鱼的态度和反应来看,他们并非作作,而是真的像是对这灵河一无所知。 就连洛知意也以了然,眼中彷徨不在,而是被洋洋得意取缔,那种眼神,颇有一些懂王的张扬。 “哼哼,我就说嘛。” 小白撇了撇嘴,心直口快道: “我说你们俩,这都什么跟什么,说话奇奇怪怪,我看疯的不是那人,是你们俩吧。” 无忧捂面偷笑。 清衍深表赞同。 依旧不急不缓的赶路。 洛知意一个大跳,来到队伍最前方,转过身来,倒着走路,昂着小脑袋,端着小手,轻咳一声。 “不怪你们,毕竟你们凡州也没有灵河不是,那就让身为落仙剑院大师姐的我给你普及一下这灵河,到底是什么.......” “话说灵河啊,那是.........” 小家伙的话,如岸下滔滔的河水,喋喋不休。 说的津津乐道,绘声绘色。 将她熟知的灵河与四人详细的讲述了一遍,絮絮叨叨。 揉碎了,掰开了,生怕四人听不懂似的。 可是呢,四人却是越听越迷糊。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些许无奈涌上心头。 云里雾里。 可是呢,见她这般兴致勃勃,干劲满满的,又不忍心打断,故此静听。 只不过,在四人看来,洛知意把这灵河说的太过玄乎,特别是提及灵鱼之事,他们不敢苟同。 至少那句,圣人都钓不上来,他们是不信的。 许轻舟则就要理性的多,他把自己知道的,苏轼之告知自己的,和眼前洛知意所说的结合在一起。 出处还是挺多的。 至少证明,这孩子并没有一本正经在吹牛。 心里自言自语。 “看来倒是我误会前辈了,这灵鱼应该真的很难钓,他还真可能是天下第一。” 不过他的心中也萌生了一个想法,也许自己也可以钓上一钓,万一能成呢? 毕竟这玩意,似乎还挺值钱的不是。 洛知意说了好大一会,方才结束了她的普及。 说完以后,也不顾几人怪异的目光,自信的问道: “所以呢,现在你们还觉得这位前辈不疯吗?” 然而换来的却并非是几人崇拜的眼神,和自己想要的答案。 反倒是几人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调侃和玩味,戏弄也有,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样。 这就让她有些绷不住了,有一些恼羞成怒的怨道: “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懂啊?” 清衍主动给予回应,吐出二字。 “当然。” 小白亦是笑嘻嘻道: “完全了然。” 无忧连连点头。 “我也懂!” 完全就是一副,我全都懂的态度,可是落入洛知意眼中,怎么看怎么怪异。 你说你的,我懂我的。 她想到了一个成语,很是贴切,对牛弹琴。 事实上呢。 就是像是在看小丑演出。 “那你们说他到底疯不疯?”洛知意不甘心再问。 “还好吧。” 几人一如既往,风轻云淡的态度,和眼中那目空一切的眼神,让洛知意抓狂。 “啊啊啊啊,什么叫还好啊,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懂 啊,你们懂不懂灵河,知道什么是灵鱼吗?” 就连洛南风,也有些懵懂了,一头雾水。 见洛知意抓狂,小白的心里比谁都舒坦,啧舌道: “啧啧,灵河什么的不太清楚,但是这灵鱼,不要太懂,味道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能驱寒。” 清衍意犹未尽,流连忘返,下意识的舔了舔嘴角。 “确实,非常鲜美。” 小无忧使劲的憋着笑,心里暗道: “大姐,二哥真坏啊。” 就连许轻舟,也不由下意识的摇头,却是并未戳破。 洛知意麻了,脑海里面乱糟糟的。 口感,驱寒,鲜美。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我在跟你们说灵鱼呢。你们跟我说吃鱼 那可是灵鱼啊,都是些什么鬼? “莫名其妙,胡言乱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吃过......” 可是话说到一半,却察觉到不对劲,小小的眼珠瞪得大大的,清澈而愚蠢,喉咙滚动了下。 不可思议的指着几人,问: “你们不会——” 三娃似笑非笑,一副你懂的表情。 洛知意视线一怔,慢慢看向许轻舟,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许轻舟也不避讳,直言道: “嗯,我们确实吃过。” “不过就一次。” “啊!!” 轰! 一瞬间,只感觉一颗晴日的炸雷莫名其妙的落下,又准确无误的劈中了洛知意。 脑海里嗡嗡个不停。 面容一僵,脚步一滞,身型不稳,洛知意摔了个四仰八叉。 “哎呦!!” 第317章 怒斥苍穹。 许轻舟的坦然承认,天上的悍雷何止只落下了一道。 远在山巅的云诗也未曾幸免。 几人离她本就不远,作为大乘境的强者,她们说的那些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那一句: 我们吃过? 就一次? 同样让这位强者懵了,识海里掀起了一阵阵波涛汹涌。 那可是灵鱼啊。 他们居然吃过,这样的消息对于她来说,是炸裂的。 试想一下,从未有人见过的东西,突然有一天,来了几个比你弱的小屁孩,告诉你,他吃过,而且还是一副很随意的模样,你会作何感想。 特别是那一句,就一次? 那是多么的凡尔赛啊,怎么,你还想吃几次,考虑过别的人感受吗? 她拧着长眉,半天也就嘀咕出几个字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背景?” 自然。 枯坐黄灵岛的中年大汉,自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非有意为之,就是无聊的紧,所以消遣光阴。 再者,他看几人器宇轩昂,生的不凡,其中一个姑娘,身上还有浩然气,比儒家的大能还要凌冽。 自是好奇的紧咯。 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特别是听到那书生说,几人吃过灵鱼的时候,他更不淡定了。 嘴角抽动数下,手中紧紧的攥着竹竿。 他钓了一辈子,连灵鱼的毛都没捞到一根。 可是几个元婴境的小毛孩,居然吃过。 凭什么,他就问凭什么,他差哪里了。 不平衡,平衡不了半点。 压抑在心中几千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破开防御,再也无法抑制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一手指向天幕,怒目圆瞪,大喝一声。 “啊!” “贼老天,你瞎了眼!” —————— 洛知意倒退着走路,摔倒了,姿势非常不雅。 许轻舟小步上前,欲要搀扶。 “你这孩子,没事吧。” 洛知意双手抱着胳膊,把头藏起来。 “呜呜呜,都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她现在就想找个洞钻进去。 太尴尬了。 感情自己在那里趾高气昂的讲了半天,你们全当笑话听了去了。 自己真成了一个小丑。 心里的小骄傲,在这一刻,被虐的体无完肤。 若是说,那三人说的,她还会质疑,但是许轻舟说的她信。 没有太多的理由,只是在她的心中,许轻舟是君子,坦坦荡荡的君子,所以君子不会撒谎,更不会骗孩子。 许轻舟点头,说吃过,他们就一定吃过。 至于他们在哪里吃的,为什么能吃到灵鱼,这些事情,她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她这次丢人丢大了。 正所谓,刚刚有多嘚瑟,现在就有多难受。 气氛尴尬。 见他这般模样,许轻舟也只能把手收了回来,捋了捋袖袍,无奈的道了一句。 “至于吗?” 小白则是笑得幸灾乐祸。 “哈哈哈,这小家伙,真可爱啊,嘿嘿。” 无忧则是拽着小白,小声道: “姐姐,别说啦。” 而清衍,却是下意识的压了压墨色的眉,很不理解。 “莫名其妙!” 至于洛南风,情况大差不差,听到许轻舟的话,不对,是听到了许轻舟的虎狼之词后,他就站在那里一动没在动了。 心中滔滔大浪,奔腾不止,一时很难接受。 那可是灵鱼啊,不是寻常的鱼。 最后,还是忍不住的确认道: “许兄,你们当真吃过?” 许轻舟无奈摇头,这二人,哪里都好,就是容易大惊小怪。 缓缓道:“洛兄,没什么好稀奇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也是机缘巧合和别人蹭了一顿罢了。” 就在洛南风一脸稀异,准备继续询问之时。 一声怒吼突然自耳畔响起。 “啊!” “贼老天,你瞎了眼!!” 其声如雷,突兀而起,轰鸣不止,回荡天幕之下。 说是震耳欲聋不显其威。 应是振聋发聩。 随声而起的,还有一阵凌冽的风,伴着声浪席卷四周。 灵河之水浪花翻腾,群山之间,哀风大作。 此声所过之处,飞沙走石,叶落满山。 离的远的,千鸟离林,玩命振翅,万兽俯首,呜呜哀鸣。 离得近一些的,鸟兽倒头就睡,一个个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几行恰巧路过的大雁措不及防间,当场表演垂直落地。 望西峰上,云诗思绪被打断,冷着眸,凝望声起之处。 林霜儿亦被惊醒,强制结束修炼状态,面露惊慌之色,赶忙调动真元固守本心,唤道: “师傅,怎么了?” 云诗摆手安慰,若无其事道: “没事,疯子都这样,没事都喜欢嚎一嗓子。” 山下河畔。 许轻舟几人离那黄灵岛已然不足千米。 感受最为猛烈,那气浪吹的他们龇牙咧嘴不说,还弄得几人灰头土脸。 脑瓜子更是嗡嗡的响个不停。 洛知意的失落一扫而空,第一时间起身,跑到了洛南风的身后,眼中泛着忌惮。 带到声落,风息。 小白看着面前被薅秃的大树,骂骂咧咧。 “呸呸呸!有没有一点公德心,爱护植物不懂吗?” 清衍亦弹着身上的灰尘,嘀咕一句。 “还真是个疯子。” 无忧连连点头。 “恩恩,疯子,大疯子。” 是的,这一刻三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此人确实是疯子。 没有任何的质疑。 若不是疯子,能干这事? 许轻舟目色沉沉,视线透过千米,落在了那钓鱼人的身上,眉梢紧紧的拧在一起。 疯不疯的他不在意,他所在意的是,此人好强。 仅仅只是喊了一声而已,便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方圆十里,竟似是无一幸免。 即便是元婴境的自己,都险些心神不稳,这样的实力,于他而言,已然非人。 “这就是大乘期的实力吗?恐怖如斯。” 怒斥苍穹,四野皆惊。 发泄过后的中年男子侧目,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恰巧与许轻舟目光对视。 前者目色一横,随即收回,重新落坐,继续钓鱼。 并不忘了自我安慰。 “怒如火,不遏则燎原,我不气,我不气,淡定淡定,我跟几个小鬼比什么,幼稚。” 而后者许轻舟,则是长舒了一口浊气,舒缓眉梢。 “呼——” 可以确定,对方并非针对自己,他便无需太过顾虑。 第318章 这是煞笔 风平浪静后,连天空似乎都清澈了很多。 洛知意一改往日大师姐的张扬,怯生生道: “小师叔,书生,咱们要不还是绕路吧,怪吓人的。” 小白背着手,昂首阔步。 “怕个屁。” 倒不是她勇,而是她觉得,这人都这么猛了,还能把他们当回事吗? 再者,他跟着许轻舟久了,认死理,我又没惹你,你怎么会惹我呢。 讲道理的。 完全把半月前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 至于小无忧,则是听师父的。 “师父。” 许轻舟安抚,“没事,洛兄不是都说了,这位前辈在这里呆了三千多年了,没有伤过一人,不打紧的。” “可是——” “不打紧的,大乘期也是人,人嘛,有情绪总是要发泄的,空军三千年,喊一嗓子,也在情理之中。” “噢噢!” 洛南风强颜欢笑道: “许兄说的没错,这位前辈虽然从未与人打过交道,但是也从不伤人,否则我七宗的弟子,谁还敢走这条路啊,几千年来,他与我们七宗,井水不犯河水。” 疯子有很多种,有些是真疯,他咬人。 而有些只是形容其对于某些常人觉得不值得的东西,过于偏执罢了,并非就是所谓的贬义词。 对于这位钓鱼的前辈,黄州的人虽然都管其叫疯子,黄州第一疯,但是却也只是调侃。 更多的也只是不理解。 却并未真有人不尊重。 毕竟人家在怎么说,也是大乘期的前辈,他的境界,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望其项背。 洛知意撇了撇嘴,没在说话。 她还是有些虚的,毕竟刚刚自己在背后嚼人舌根了。 看向身前,没来由的喊道: “我说,大兄弟,你别捡了。” 清衍丝毫不受影响,把一头头被震晕的不明物种熟练的装进储物袋,不亦乐乎。 “不捡白不捡,捡了也白捡。” 洛知意无语,“那个不能吃。” 清衍充耳不闻。 不能吃? 天底下除了屎,还有不能吃的东西? 小白抿唇,“没事让他捡吧,这孩子,也没啥爱好了。” 洛知意翻着白眼。 “呵呵,感情到时候,你不用吃是吧?” 小白理所当然道:“你也可以不用吃啊。” 洛知意生无可恋,努嘴道:“我倒是也想啊!” ———— 赶路中,几人离黄灵岛愈发的近了些,站在河畔望去,即便不用神识,那黄灵岛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钓鱼人的样子,自也被他们看了个清楚。 赤脚,坎肩,短裤,短发,十米长的竹竿,这造型,不可谓不别致,让人只稍一眼,便记忆犹新。 但是看外貌,你很难联想到,这是一个大乘期的存在。 “啧啧,这高人都这么随意的吗?鞋都不穿。” “嗯嗯,和苏爷爷一样,洒脱。” “不不不,他比那老头穷多了,那老头也就看着邋遢一些,你看,这货裤子上,都是补丁,鞋多穿不起。” “恩恩,姐姐你观察的真细致,要不我们送他一件衣服吧。” “也不是不行,把清衍的给他。” “二哥的,太大了点——” “那就老许的?” “师傅的太白,而且都是长衫,这前辈天天在这里晒太阳,穿带袖的肯定很热。” “简单,姐在给他送把伞不就行了,不差这点。” “嘻嘻,还是姐姐考虑的周全。”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津津乐道,对着一尊大乘期,评头论足,言语中没有丝毫的忌讳。 一口一个这货,那货的。 听得洛南风眉梢直跳。 那一句句语出惊人,更是让他哭笑不得,大乘期还缺你一件衣服,这想法,简直绝了,一般人还真想不出来。 还有,大乘期会热??? 洛知意提溜着眼珠,不可否认,这两个姐姐,是真的勇。 眼中竟是有些小崇拜,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模样。 至于许轻舟,兴许是习惯了,并未多想,自是也无太大的反应,反而心里在盘算着些什么。 因为洛南风说的很清楚了,这人没有宗门。 一个没有宗门的十一境大乘期,嗯,他很难不动心思。 毕竟洛知意触发的解忧任务,可摆在那里呢,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拥有一名大乘期的老祖。 若是真能成,那自不用说了。 不过,可能性很小,他也有些心虚。 但是想一想还是可以的,又不犯法不是。 远处黄灵岛上,中年男子满是胡茬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禽着一抹淡淡的笑。 “还真是两个有趣的小丫头,跟别的女人好像不一样。” “甚是讨喜啊。” 诚然,二人的对话,他听到了。 并且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他在这里待了三千多年,看遍了沧海桑田,浮世万千。 见过太多太多的人。 听过太多太多的话。 遭受了太多太多异样的目光。 男人,女人,老人,蠢人... 好坏,坏话,嘲弄,调侃... 害怕,恐惧,崇拜,鄙夷.....等等等。 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居然想着给他送一件衣裳,也是第一次,他一个大乘境,居然被人可怜同情。 虽然二人仅仅只是说说,可是话语中的坦然和关切,总归让他听着是不一样的。 很难让人心生厌烦。 强者也一样。 不过—— 随着距离靠近,小白突然揉了揉眼睛,一副见鬼般的表情,问道: “咦,不对劲啊,小妹你看看,那竹竿上是不是没线?” 无忧认真的看了看,露出困惑的表情。 “好像确实没有?” “额,老糊涂了。” “他看着也不老哇。” 面对二人的不解,洛知意不知何时来到二人身侧,小声解释道: “是没有,小师叔说,一直都没有,没线,没鱼钩,就一根竹竿,我刚就想说来了,没来得及。” 小白无忧大眼瞪小眼。 “而且啊,有人说,他还跳河里面游泳呢,差点被淹死,所以大家才叫他黄州第一疯,谁钓鱼不用勾的哇,是吧。”洛知意继续解释。 小白无语,直言不讳道: “这不是疯,这是傻13吧。” 无忧同样扶额。 “额,连鱼线鱼钩都没有,难怪钓不到了。” 钓鱼人笑容一僵,嘴角忍不住抽抽,冷声讥讽。 “呵——女人。” “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无脑。” 他决定,收回刚刚的话,这两人很没意思。 第319章 它乡遇故知。 山巅上,林霜儿于修炼中强制被中断,心神受惊,故待声落后,固本培元,疏通经络。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精神内敛,缓缓睁眼,视线看向山下,滔滔灵河水,早已风平浪静。 那人仍在小岛中,独坐高台。 可是她在看向对方的目光时,少了很多的审视,而是多了些向往和敬重。 修行的世界,强者为尊。 先不论人品,境界高者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理应受到境界低者的敬重。 毕竟修行中人皆知,道一途,顺为凡,逆为仙,一境一步,无不是在逆天而行,与天争,与地争,与万物争。 凡能入大乘者,茫茫修行路,自有后辈可效仿的地方。 而且,此人实力之强,绝非只是一个概念,方才那一喉,怒斥苍天,振聋发聩。 让人忌惮,却心神往之。 便是疯子,也应是她林霜儿敬重的疯子。 徐徐收回目光,看向身前,见师尊正站在山边,沐浴长风,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唇角上倾,兴意极浓。 遂起身,慢步来到其身侧,柔声询问。 “师傅,在看什么呢?” 云诗抿唇,轻笑道: “挪,山下那几个小娃娃就是我们要等的人,还挺有趣的,呵呵。” 林霜儿闻言,怔了怔,能让师尊觉得有趣,那几人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顺着师尊的目光,向下看去。 可见岸边六七人影正在前行。 神识涌入双目,顺着视线延伸,距离拉近,渐渐清晰。 一个蒙眼少年正在捡动物的尸体。 两个儒生并肩前行。 三个姑娘有说有笑,不时看向那黄灵岛的方向。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霜儿竟是觉得,那白衣少年的书生,竟是有那么一些眼熟。 “害,当真是看天下书生皆先生了。” 不由在心中自嘲道,嘴角挂着一抹苦涩。 恰逢此时,那儒生侧目,抬头,凝望高峰。 双眉如锋,凌冽星辰,可是配上眼底的光,却又莫名柔和。 剑眉若弯,便是春风。 是少年,意气风发。 是书生,温文尔雅。 只是一刹那,万籁俱静。 就如同你买了一张彩票,在猝不及防中,你知晓了自己竟然中了一等奖,那种情绪。 任何文字话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是震撼,是兴奋,还是喜悦? 最后皆是无声。 她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确认了一次又一次。 不会错的,就是先生。 那张容颜,她见的次数不多,可是,在她的脑海中却已经循环上演了无数次。 梦境,在这一刻,成了现实。 奢望不再是奢望。 她喉咙蠕动,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闭。 这一刻,她似乎丧失了说话的能力,手掌紧紧的攥着衣角,不停的捏紧,在捏紧。 双脚更不是不受控制的向前走去。 她好想喊出来,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何,喊不出来,只有不匀称的呼吸声。 云诗自然察觉到了自家弟子的反常,看着一脸急促,满眼通红的林霜儿,她的表情也发生一连串的细微变化。 先是一愣,后是担忧,接着是好奇,而后茫然,望向山下,渐渐释然,少许彷徨。 看着林霜儿一步步向前走去,眼看就要走到山崖尽头时,她下意识的拉住了林霜儿的胳膊,柔声唤道: “霜儿,你没事吧?” 林霜儿停下脚步,余光看向自己的师尊,双眸里泛着晶莹,笑得却又无比的灿烂。 她紧紧闭着嘴巴,使劲的摇头。 又指着山下。 云诗长眉微拧。 “是他?那位先生!!” 林霜儿重重点头,笑得更加痴傻。 “嗯嗯!” 云诗侧目又看了一眼山下,视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许轻舟的身上。 世间万物当真就这么巧合吗? 她摇了摇头,轻笑道: “呵,傻丫头,至于吗。” 拽住了林霜儿的手也不情愿的松了开来。 只是一刹那,她知道,剑临天这辈子,都赢不了了。 当她松开林霜儿的手后,林霜儿又看向了山下,再次尝试。 “先.....” 猛然一闭眼,林霜儿终于喊了出来。 “先生————” 无数的情绪,在这可彻底的释放,如被关了上万年的兽群,获得自由后,开始狂奔不止。 伴着这声先生,在这晴空碧野间响彻,回荡。 虽不及钓鱼人那一声贼老天惊艳。 但是也足以吸引此间一切的目光。 与怒不同,这一声,当是喜悦,情绪似乎更加饱满,引人入胜。 就连钓鱼人,都忍不住的扬起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了峰顶。 自然,这道声音也落入了一行人耳中。 众人本能一怔,又不约而同的下意识抬头看向山顶,眼中彷徨,目中迷茫。 一脸懵逼。 脑袋里问题一个个闪过? 谁在喊,在喊谁..... 唯有许轻舟,依旧低着头,但是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 听着那一声先生,莫名的熟悉,让他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回忆,脑海里闪过一抹鲜红。 似是又回到了那年那城那春天,又看到了那雨那人那鲜衣。 姑娘问:敢问先生,长生何处觅? 少年答:去那天上寻。 思绪杂乱,许轻舟微微拧眉,缓缓抬头,视线延伸,横渡长空,跨上山峰。 四目相对间,一张熟悉的面容浮现。 虽然隔着一座通天的山,可是故人却就近在眼前。 些许后…… 许轻舟举起手,挥了挥,淡然一笑,依旧如风。 姑娘亦如是,站在山巅,挥舞双手,红衣耀眼。 却是看得众人一眼懵逼。 无忧也认出了林霜儿,激动的蹦了一下,惊叫一声。 “啊!” “是霜儿姐姐,是霜儿姐姐。” 激动的语无伦次,手舞足蹈。 “霜儿姐姐,这里,我们在这里——” 人生三大四大幸其一,它乡遇故知。 林霜儿脚下一踏,红袖一招,青霜出鞘,发出一阵欢快的剑鸣。 落在林霜儿脚下,破空而去,直奔山下故人而去。 云诗一愣,瞪着眼珠,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徒弟,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铺天盖地的醋意来袭,让的嘴角止不住的抽了抽。 心情起伏,大起大落。 上一秒,心疼剑临天,这一秒,顾此失彼。 一翻白眼,掩饰尴尬。 “呵,好嘛,这下,老娘也输了。” “干得漂亮。” 第320章 仙音阁,林霜儿 林霜儿御剑而来,匆匆落地,长剑未收,便快步而行,跃过众人,似跨千山万水。 直到行至许轻舟近前,方才止步,双掌交错胸前,深深一拜,行弟子之礼。 “先生。” 许轻舟负手而立,于这一拜欣然接受,未曾言语。 林霜儿起身,眼中依旧是难掩的兴奋。 乍见悲兼喜,犹惊是与非。 相逢未语,可是先生,就站在那里,笑意盈盈。 身侧几人,除了无忧,虽皆不识来人是谁,但是却也能看得出来,这二人,关系斐然,一定有故事。 强压着八卦的心,偷偷的瞅着,却又不约而同的沉默,似是怕扰了这一刻的清静。 些许后,看着昔日的少女容颜依旧,宛若当初初识时,许轻舟笑问道: “不知姑娘,是求财,还是消灾?” 林霜儿双手背在身后,长发高高绑起,风一吹,便在身后飘扬,与红衣同舞一曲惊鸿。 歪着脑袋,眯着眼,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笑道: “世人相思苦,先生可解否?” 风抚长林,衣袍猎猎,灵江河水,滔滔而流。 白衣少年长眉舒,红衣姑娘薄唇倾。 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人总是这样,在未曾相遇时,无数次幻想过相遇时的场景,心中更是不止一次的彩排。 可是真当遇到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如现在,千万无语到了最后也不过四字。 别来无恙。 气氛有些尴尬。 特别是身侧几人,听的一头雾水,懵逼遇上了懵逼,全是懵逼,完全不懂。 盯着这姑娘,有些好看,也有些飒,然后就没了。 无忧见二人已相认,气氛又有些尴尬,连忙主动上前,蹦跳到林霜儿身前,双马尾甩在身后,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甜腻道: “霜儿姐姐,好久不见啊,嘻嘻。” 林霜儿闻声,视线第一次从许轻舟身上挪开,望向身前。 这是一个姑娘,有着如瓷娃娃般的肌肤,扎着长长的双马尾,轻眉如画,眼眸很大,睫毛很长,嘴唇很薄...... 视线自上往下,又自下往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无论是哪一个部位,都很好看,拼凑在一起,近乎完美。 特别是姑娘身上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肆无忌惮的在天地中泛滥。 这一刻,她是第二次,因为容貌而稍稍的自卑。 第一个是师傅。 拧着眉梢,试探的问道: “你是——无忧?” “对呀,霜儿姐姐真聪明。”无忧甜甜一笑,主动拉住了林霜儿的手。 确认是无忧,林霜儿的眉梢方才舒展了开来,一脸稀异的说道: “你都长这么大了吗?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都变成大姑娘了,真漂亮。” “哪有,霜儿姐姐才好看呢。” 比起许轻舟与林霜儿刚刚的尴尬,二人的交谈,却是顺畅的多,也自然的多。 倒是更像是二人认识的更久一些。 许轻舟耸了耸肩,总归气氛舒缓是好事不是。 无忧本就是社交小达人,尤其是和颜值高的姑娘,那简直没谁了。 可能这就是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容易互相吸引吧。 谁知道呢? 无忧清衍不知何时来到了许轻舟的身后,一个个小眼珠里都是八卦。 小白用胳膊肘捅咕了一下许轻舟,眉飞色舞的问道: “碍——老许,这谁啊?挺飒啊。” 许轻舟白了她一眼,不用想着,这丫头脑瓜里,准没憋好屁。 淡淡道:“一个朋友。” 小白似笑非笑,“噢——原来是女朋友啊。” 许轻舟嘴角抽抽,果不其然。 “你就不能正经些,像个女孩一样?” 小白挺了挺小胸膛,反驳道: “不明显吗?” 至于清衍,摸着下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另一边,洛知意和洛南风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面面相觑。 小声嘀咕。 “小师叔,这人谁啊,你认识吗?” 洛南风没有说话,反倒是拧着眉梢。 下意识的看向山峰巅,眼中拂过警惕的神色。 他虽然不认识此女。 但是却能大概的推算出来。 许轻舟来自凡州,从凡州来的人可不多,而且,刚刚无忧叫她霜儿姐姐。 再加上那柄波动着蓬勃灵力的剑,还有刚刚许轻舟所言,山上有位大能。 眼前之人,大概率便是那仙音阁的林霜儿了。 虽是初见,可是其名如雷贯耳。 如今旧人相逢,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要被人截胡啊。 即便在他眼中,许轻舟不会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呢?” 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自己问去。” “你凶我,你等我,我告诉我娘去?” “...........” 无忧林霜儿二人寒暄过后。 无忧拉着林霜儿的手给她一一介绍起了众人。 “霜儿姐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姐,叫许大江,不过师父喜欢叫她小白。” 小白挺着胸膛,酷酷点头,嫣然一副大姐的样子,郑重强调。 “咳咳,是大江载轻舟的大江。” 林霜儿神色些许怪异,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 “你好。” “嗯——这是我二哥,江清衍,你别看他蒙着眼哦,他可不是瞎子,眼神可好了呢。” 清衍顿首示意。 “你好。” 林霜儿亦点头,以示回应。 “你好。” 随后无忧又看向了一旁正在嘀咕两人一一介绍。 “这位是洛南风,落仙剑院的小师叔。” 洛南风彬彬有礼,行儒家礼节。 “她叫洛知意,很厉害哦,是落仙剑院的首席大弟子,未来的宗主继承人呢,嘻嘻。” 说着无忧还不忘了冲洛知意眨了眨眼睛。 洛知意心领神会,把本就不长的腿,绷得更直了些,谦虚道: “碍,虚名,虚名,低调,低调。” 不过她那高昂的头颅和嘴角抑制不住的弧度,却是怎么看,怎么怪异,些许滑稽。 欲盖弥彰。 林霜儿松开了无忧的手,不等无忧介绍自己,对着四周之人拱手一拜。 大大方方的介绍起了自己。 “诸位道友,在下林霜儿,是先生的学生,幸会。”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学生? 洛南风挑眉,果然! 洛知意则是一愣,怔怔问道: “你是林霜儿?” “嗯。” “仙音阁的林霜儿?” “对啊,你认识我?” 洛知意面色一沉,慢慢的转过身,耷拉着脑袋,走到了一棵大树前,如同霜打的茄子。 用脑袋撞着树干,方才的小傲娇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里。 心中悲戚。 “呜呜呜,救命啊,我到底在骄傲什么啊。” 林霜儿莫名其妙,不懂这小丫头在丧什么。 “她这是————” 洛南风抿了抿唇,平静道: “没事,老毛病了。一会儿就能好。” 第321章 云诗。 故人相逢,简单寒暄,新人初遇,浅浅相识。 从洛南风和洛知意听闻林霜儿三字之后的反应来看,许轻舟不难猜测出,林霜儿在这黄州应是小有名气。 混的应是不错的。 但他却并未细细追问,反倒是看向山巅,问道: “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熟悉的称谓,却总感觉没有无忧那一声霜儿姐姐来的亲切。 林霜儿眼底一丝失落悄然闪过,笑意盈盈道: “我和师尊一起来的。” 话音一顿,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带着些许玩味道: “在等四个人。” 听闻洛南风一愣,本能问: “云宗主也来了?” 林霜儿倾唇一笑,未曾否认。 不祥的预感在心中悠然而生,特意在此,等四人,还是仙音阁的,他就是用脚后跟都能想通这其中的关联。 当初临江外,许轻舟一剑斩溪空那一幕,可不止他们看见了。 这消息自是不用想,定然传到了溪国帝君耳中,众所周知,溪仙国背靠仙音阁。 仙音阁知晓了,本就不足为奇。 既然知晓,又以前来,无非二者,一者寻仇,二者招揽。 前者自不可能,溪仙朝死一个帝子罢了,怎么可能劳动仙音阁出手,更不可能出动一宗之主。 故此便只能是后者。 并且,这位林霜儿和许轻舟似是旧识,美目传情间,隐隐感觉关系很不一般。 他心底一咯噔,暗道:“完了,这下事情可麻烦了。” 煮熟的鸭子,眼看要飞走了,而他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时烦闷不已,耷拉着脸。 许轻舟眼中浮现好奇,故作懵懂,小声呢喃一句。 “等人,四人?” 这就差没有指名道姓,报自己的身份证号了。 小白摸着下巴,眯着的眼里折射出了睿智的光。 “居然在等我们,这么巧吗?一定有阴谋。” 清衍拧了拧眉,很认真道: “姐,你想多了吧,她说了等四个,我们有六个啊,怎么会是我们。” 分析的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小白很含蓄的白了他一眼,鄙夷的唏嘘一声。 清衍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心思自己也没数错啊。 林霜儿也不卖关子了,直奔主题,道: “先生,我师尊就在山上呢,等了已有数日,可否见上一面?”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公事,先生若是真能加入仙音阁,那一定是极好的。 即便仙音阁从未招收过男弟子,可是她清楚,那一剑斩洞玄,一定是先生所为。 所以为了先生破一个例,她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几人看向许轻舟,特别是洛南风,那眼神眼看就都要哭了。 在众人的期待下,许轻舟耸了耸肩,风轻云淡道: “既是长者相候,又是故人相邀,自然是该见上一见的。” 林霜儿轻笑道: “先生随我来。” 话落青霜横空,踏剑而上,御剑而起。 许轻舟亦唤出长剑,轻踏其上,袖口一荡,御空前行。 “我们也走吧。” 几人对视,纷纷点头,紧跟其后。 洛南风生无可恋,悲伤春秋。 “唉,罢了,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山峰之巅,见林霜儿带着众人朝自己而来,云诗嘴角难得露出一抹小小的傲娇。 “哼,也算为师没白疼你。” 至少没见着男人就走不动道,在她这个当师傅的看来,便是极好的。 须时。 林霜儿率先落地,接着便是许轻舟,小白,无忧,清衍,以及姗姗来迟的洛南风和洛知意。 立于山顶,看向眼前的云诗,众人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林霜儿之师,不似高人,更像仙子。 站在此间,一身雪纱于风中舞动那一刻,清尘绝艳。 其容让人唏嘘,其气质,亦是让人自叹不如。 许轻舟行一儒生礼,未曾出言。 洛南风则是深深一辑近乎到地,道: “晚辈洛南风,见过云宗主。” 许轻舟身后,却是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 “这人,有点好看啊。”小白小声嘀咕,眼神鬼鬼祟祟。 无忧拽了拽她的胳膊,小声道:“姐姐,别乱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 二人的对话,自是吸引了云诗的注意,虽说当面议论她人,多少是有些失礼的。 但是说的是好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尤甚是说自己漂亮。 抿唇一笑,毫不在意,目光多是落在了许轻舟上,细细打量,审视居多。 长相吗,在他看来也倒是说得过去。 少年气有,但是却不多,虽着白衣衫,却如儒生郎,面相和善,看着很好相处,笑起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当然最让她印象深刻切,且过眼不忘的是这少年的那双眉眼。 似有悲悯天下苍生之态。 一句先生,也倒合适 并且,四人与常人不同,见她知大乘,却是淡定的出奇。 审视完毕,云诗微微点头,手指一抬,风自下而起,很柔,却是又仿佛有无尽的力气一般,将几人拖了起来。 “无需多礼。” 而后话锋一转,望着许轻舟,笑问: “就是你一剑斩了溪空?” 许轻舟一怔,却是并没有太过意外,毕竟对方能在这里等自己,他心里大概是有个数的。 知道自己杀了溪空,好像也不足为奇。 他不卑不亢,直起身来,不答反问: “听林姑娘说,前辈是特意在此等我等四人的,前辈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云诗璀璨的眸中,光泽错落,眯眼笑道: “一个小畜生罢了,杀了是为苍生除害,你行的是好事,何来问罪之说。” 再说了,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本座替他出头。 许轻舟拱手。 “前辈明鉴。” 云诗目光又落向了洛南风和洛知意,只是一眼,二人莫名感觉威压来袭,即便是云诗并未以大欺小,以真元为难。 但是二人依旧莫名的紧张,手心一下子就溢出了汗水,特别是洛知意,大乘境的强者,他只在故事里听过,何曾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又无三娃那般的胆气,自是有些畏惧的。 下意识的躲在了父亲的身后。 云诗自是将二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无奈摇头,轻声道: “没想到,倒是让两个小辈,抢了我的先咯。” 洛南风讪讪笑道: “晚辈听不太懂,前辈说的是什么。” 第322章 剑拔弩张,拒绝云诗。 云诗嗤笑一声,却难掩其容艳丽,质问道: “呵——跟本座耍心眼?” 洛南风咬牙道: “不敢!” 云诗无所谓道: “行了,我还不至于跟你一个小辈斤斤计较,放心,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洛南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多谢前辈。” 气氛些许缓和,却仍然难掩压抑。 不过小白无忧看的倒是津津有味。 林霜儿上前,缓解气氛,连忙介绍。 “师尊,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及的先生,许轻舟,还有这位........” 云诗并未等林霜儿说完,便笑盈盈的打断道: “叫许无忧是吧,你叫江清衍,许小白,不对,应该叫你许大江。” “很别致的名字,和你一样,很有性格。” 几人方才的对话,她自是都听到了,几人的名字自然也知道。 就连谁是谁,她也知道,和情报中的对比。 白发少女,蒙眼少年,书生,和仙灵根的姑娘。 信中提及,重点无外乎书生与仙灵根的姑娘,但是在她看来。 白发与少年亦不可小觑。 抛开资质不谈,这二人给她的感受便是目空一切。 即便是自己站在二者面前,两人也没把她太当回事。 这种王霸之气,是天生的。 生来就当鄙夷天下,做那人世间的王。 唯独在看向这书生的时候,眼中方才有臣服之意。 桀骜不驯,盛气凌人,锋芒毕露。 岂是人可驯服? 可是偏偏这书生就可以,定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品质。 她非常清楚,一行四人,只要书生点头,她的目的便可成,若是书生不点头,一切徒劳。 许轻舟主动接话,询问道: “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在这里等我们,可是有事?” 云诗听闻,似笑非笑。 “恩—你不知道?” 许轻舟继续装懵。 “前辈不说,我怎能知?” 云诗薄唇一勾,玩味道: “你也要和我耍心眼咯?” 气氛再度压抑。 不过与洛南风不同,许轻舟并不妥协,而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淡然一笑。 “前辈若是非要这么想,晚辈也没办法。” 言外之意便是,你爱咋地咋地。 洛南风和洛知意面露惊慌,在看向许轻舟的时候,变得多少有些陌生。 谁能想到,一向谦卑和善的许轻舟,居然敢硬刚大乘境,变得这么张扬。 既崇拜,又震惊,也紧张。 同样,林霜儿也提着一口气。 三娃倒是习以为常,一直以来,先生都是这样。 对弱者谦卑,对强者不屈。 你可以看到,他和一个寻常的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讲道理,哪怕对方有些不讲道理,他依旧能展露出包容一切的胸襟。 就如洛知意,当初有些无理取闹,各种揣测怀疑,他却从未动怒。 当然,也可以看到,他也强者论道,争锋相对,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毫不退让。 他可以弯腰,拜长者,拜强者,却决不妥协。 就如现在。 你好好和我说话,我也好好和你说,但是你别旁敲侧击,自认为自己高高在上。 有事说事,不说拉倒。 他不怕吗? 当然是怕的。 但是摇尾乞怜,那也是不可能的。 然云诗却不怒反笑,眼中意味更浓。 没人会喜欢庸才,也没人会喜欢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天才。 但是,更没有人会去招惹一个桀骜不驯的妖孽。 “你这书生,倒是硬气。” “前辈缪赞。” 云诗直言道:“今日我在此,就是想诚邀四位入我仙音阁,不知四位小友意下如何?” 这一刻,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周围也变得安静了很多。 听闻,洛知意本能一愣,下意识的就要冲上前来。 什么都可以,这可不行。 可是却是被洛南风生生拽了回来,对着她摇头示意,意思不言而喻。 许轻舟自然看到了洛知意焦躁不安的神色,向她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随后又在众人的期待中,看向云诗,恭敬道: “前辈诚邀,晚辈惶恐,不过晚辈已经答应别人在先,只能让前辈失望了。” 云诗笑容凝固,歪着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向洛南风二人,问: “洛仙剑院?” “是的。” 云诗嗤笑,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呵呵,洛仙剑院怎可与我仙音阁相比。” 许轻舟只是笑笑,不曾言语,但是态度却已经在明显不过了。 云诗深呼吸,语气同样变得认真,且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书生,你确定真要拒绝我?” 许轻舟挑眉,面露难色道: “前辈,你这话说的,总不能让我背信弃义吧。” 云诗沉默。 风息声静。 气氛在这一刻,极度低沉,众人安静,唯余轻微的呼吸声。 许轻舟的态度很坚决,没有任何的商量,甚至都没有丝毫的委婉。 那可是大乘境啊。 特别林霜儿,她真没想到许轻舟能这么硬气,更怕会打起来,毕竟眼前的两人都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是引路人,也是启蒙人。 若是真打起来,她该当如何,又能如何。 而洛南风和洛知意亦如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心中情绪更是五味杂陈。 既有对许轻舟坚定选择的感动,也有担忧和害怕,更有对眼前这位强者的畏惧。 情绪交织在一起,无法言说。 即便是三娃,此刻也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虽然不怕,但是不代表就真的一点担忧都没有不是。 只见清衍,悄悄的握住了腰间的屠龙刀。 显然,只要这女的敢动先生,他百分百要砍她。 小白也同样握着拳头,周身起风,白发乱舞,隐隐可见身上,要燃起火焰一般。 至于无忧,倒是淡定很多,她是风系仙灵根,又心细如发,最为敏锐。 虽然气氛剑拔弩张,但是她能感觉到,一定不会打起来。 当然了,若是打起来了,她肯定也是会上的。 触我师者,不死不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四人亦是疯子,偏激且执拗。 二人就这般互相对视,未曾有一人让步。 须时,云诗唇角下压,沉眉嗤笑道: “少年,你是读书人,岂不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许轻舟嘴角上扬,挑眉轻笑道; “前辈活了那么久,岂不闻,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第323章 聊聊。 山风徐徐,云海如浪。 云诗猝不及防间,蓦然一笑,慢声道:“好吧,你赢了。” 许轻舟眉梢舒展,拱手一拜。 “谢前辈理解。” 林霜儿悬着的心落地,清衍默默的松开了刀,小白收起的怒,无忧眯着眼。 洛南风长长舒了一口。 洛知意拍着很平很小的胸。 一个个如释重负,却又仍然心有余悸。 那可是大乘期呀。 云诗看向身侧的林霜儿,嗔了她一眼,打趣道: “看给你紧张的,为师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林霜儿兴许是心虚,眨了眨眼,柔声道: “哪有紧张,师尊别拿弟子打趣了。” 云诗抿唇,未曾说话,可是眼神,却是耐人寻味。 强扭的瓜不甜,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活了大几百年,若是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那就真的白活了。 当然,若真是那心胸狭窄之徒,怕是也修炼不到这大乘期。 她云诗,是上一代绝世的天骄。 人们眼中的佼佼者,自不屑于行小人的行径。 即便眼前四人的天赋,着实让她眼馋,心动。 但是她也很清楚,强来是没有用的。 这书生,吃软不吃硬。 其余三人亦不寻常,刚刚那一刹那,她能察觉到,当她针许轻舟时,旁边这三个可是对她动了杀心的。 尤其是那蒙眼的大个子,刀都掏出来了。 那是一点不把她这十一境大乘强者当回事啊。 就这样一群人,妄图用实力威胁恐吓他们妥协。 估计比跳进灵河里捞条灵鱼上来还难。 再者,可别忘了,这几个小家伙是有背景的,她未必惹得起。 一把神兵剔灵刀,足以说明一切。 既然收徒无望,那总得留个好印象不是。 更何况她还有事相求。 她拽过林霜儿的手握在掌心,警惕的看向许轻舟,带着些许玩味说道: “不过,小先生,话我们要说好了,我不强迫你,你也不能抢我徒弟。” 虽然看似调侃,但是她眼底的神色可一点都不像开玩笑,她是真的挺怕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毕竟她这弟子的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 许轻舟略微尴尬,嘴角抽抽,莫名的一句话,竟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接。 至于其他几人,懂的自然都懂,一个个抿唇傻乐。 气氛因为大乘境强者的一个小玩笑,变得轻松欢快的了许多。 林霜儿娇羞的低下了头,支吾道:“师傅,别乱说。” 云诗不以为然,一本正经,坏坏道: “我说的不对吗?你敢说你没动心思。” “才没有。” 看着徒儿别样的一幕,云诗心中明了,兴意更浓。 “小先生,你答应不答应啊?” 许轻舟无奈至极,讪讪道: “前辈说笑了,林姑娘是前辈的弟子,怎么会弃前辈而去呢。” 搞什么,整得自己和这林霜儿有什么似的。 自己可是清清白白啊。 “在说了,能遇到前辈这样的师傅,乃是林姑娘的大幸,这样的贵人,岂有抛弃之理呢,对吧,林姑娘?” 林霜儿虽然心里有些小失落,但是她也清楚,有些东西急不得,有些事情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也强求不来, 便重重点头。 “先生说的对,师尊是霜儿的师尊,一辈子都是。” 云诗听闻心情大好,双眸如月,灿烂如花。 宠溺道:“你这丫头,难得也会说这么好听的话。” 美目一横,又看向许轻舟,嗔道: “你这书生,油嘴滑舌。”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直呼冤枉。 这区别对待,似乎有些太过明显,想来这就是所谓的偏爱啊。 稍许调侃,云诗松开了林霜儿的手,道: “霜儿,你带他们回避一下,我和这位小先生单独聊一聊。” 林霜儿一怔,凝望师尊,她不明白,师尊和先生初识,有什么好聊的,故此眼中浮现一抹担忧。 “师尊,这——” 她的异样,自也是被云诗看了去,撇嘴道: “怎么,还是不相信师傅?” “弟子不敢。” “行了,去吧,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为师还不至于和一个小辈置气。” 林霜儿神色纠结复杂,本能的看向许轻舟。 后者点头示意,表示没有问题。 林霜儿这才作罢,对着眼前的云诗一拜。 云诗却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无奈的叹息一声,微微摇头。 心中暗道:“果然啊,自己还是比不上这小书生,女人,有了男人,就忘了师傅啊。” 悲伤,难受,想哭。 看向许轻舟,强颜欢笑道: “怎么样,小先生,聊一聊呗?” “前辈诚邀,晚辈不敢辞。” 随后对身后几人摆手。 “你们找个地方修整,一会我去寻你们。” 几人还是有些犹豫,多有担心。 至于理由,和林霜儿大差不差。 许轻舟却始终含笑,淡淡道:“没事,去吧。” 如此,几人方才先后离开,向山下而去,多有回头,担忧不减。 行经路上,相互低语。 洛知意心有余悸道:“书生,好厉害,刚刚我都要吓死了。” 洛南风拧了拧眉,说实在的,他差点就尿了,大乘境啊,这个牛回去可以好好吹吹了。 小白却是昂首阔步,骄傲的小声说道: “哼,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先生,别说是区区大乘境,就是圣人来了,也得被先生给忽悠瘸了。” 无忧忍俊不禁,连忙附和。 “就是,就是,我师傅最最最厉害,嘻嘻!” 洛知意兴致勃勃,把先前的情绪抛之脑后,跑到队伍前端,学着许轻舟的样子和语气,假模假式道: “咳咳,前辈岂不知,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简直帅爆了,都给我干懵了。” 小白神兜兜。 “那是,大乘期都懵了,你能不懵,哈哈。” 清衍却是愁眉不展,挠了挠头。 “厉害是厉害,可惜我没听懂。” 洛知意眼珠直转,“其实我也没听懂。” 小白闭口不言,若无其事。 洛南风扶额,无奈摇头,听不懂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啊。 清衍无所谓的耸肩,“不过没事,厉害就完了。” “对,没毛病。” 二人一拍即合,惺惺相惜。 无忧眯着眼,踮着脚,很认真的解释道: “这话的意思是,人若是言而无信,还是人吗?先生想说,若不能当人,何来识时务。” 清衍洛知意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小白满眼鄙夷,嫌弃道:“没文化,真可怕啊。” 清衍翻了翻白眼,欲言又止。 无忧抱着小白的胳膊,晃啊晃,玩味道:“姐姐,你知道啊?” 小白脸不红心不跳。 “当然,背过,姐是读书人。” 无忧笑嘻嘻,坏坏道;“那后面还有一句,是什么呢?” 小白一尬,“你要这样,姐不跟你好了。” 无忧服软。 “别别别,姐姐我错了。” 清衍鄙夷,啧舌。 “啧啧,” 小白跳起来,一个巴掌拍在清衍后脑勺,横着眉。 “我让你骂?” 清衍吃痛龇牙咧嘴,委屈巴巴道: “我都没说话啊!!” “你就骂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啊,错了,别打了,小妹,救哥。” “噗呲!二哥,走位啊——” “哈哈!!!” 一群人吵吵闹闹,下了山,好不热闹。 林霜儿跟在身后,忍不住的痴笑出声,羡慕道: “真好啊。” “先生的长生路,肯定很有趣吧。” 第324章 灰雾。 待众人下到了第二峰台,眺望观景,遥看灵河对岸时。 云诗雪纱一拂,荡尽满峰尘埃,玉手婉转,脚下阵光交错,一座大阵凭空显化此间。 隔绝一切。 许轻舟有些诧异,本能问道:“前辈这是?” 云诗淡然一笑,坐回了昔日的茶桌前,悠然落座,随意道: “没事,山下有双不老实的耳朵,免得让他听了去。” 许轻舟怔怔了,余光看了一眼山川之下,心知肚明。 除了那位,应该也没谁了吧。 “还是前辈想的周到。” “来,坐下聊。” “好!” ———— 黄灵岛上,钓鱼人轻切一声,嗤笑道: “切,小小隔绝阵,无聊,真以为老子想听了。” 话虽说的硬气洒脱,可是眼底还是不经意间闪过了一丝丝失落。 好奇心,人生来有之,他自也不例外。 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人。 每天除了自己和自己讲话,也就听听别人讲话了。 自言自语道: “不过这小子倒是也硬气,好久没遇到脾气这么硬的小家伙了。” “就是长得秀气了些,少了些男子气概.....” 望西峰上,许轻舟落座后,却并没有兴致欣赏眼前这位宛若仙子一般的美人。 而是所有的注意力的都跟随视线,看向了灵河对面。 此时临近正午,天气晴朗,灵河之上不见云雾,一眼尽头。 赫然可见灵河的另一边。 只是可惜那岸边,白茫茫的一片,却也看不大清。 灰朦朦的,不曾见半座大山的脊梁。 说来也倒是奇怪。 自从过了灵河渡后,便是一马平川,黄州身处的东岸还好,渐见山峰相对出,远近高低各不同。 可是那东岸当真是空空如也,从未曾看到尽头。 只有一条大河向南流。 虽说人的视线极限不过二十里,可是这是在绝对平整的情况下,若是对面有大川,不可能看不到的。 毕竟天上的太阳那么远,不一样能看到。 只是可惜没有参照物罢了。 可是站在这望西峰上就不一样了,虽不说清清楚楚,但是也能看到个模模糊糊。 一条河岸各向南北延伸,其后灰雾笼罩,即便相隔百里,亦隔着一条充满浓郁灵气的大河。 可是许轻舟依旧能感受到,来自西岸的荒凉。 似乎有一种死地的感觉。 云诗见许轻舟看得入神,并未打扰,而是取水,烹茶,洗盏,独自倒了一杯。 小饮一口,方才缓缓说道: “第一次见?” 清脆婉转之声,打断了许轻舟的思绪,稍稍回神,将视线落向云诗,坦然承认。 “嗯,第一次。” 云诗小口抿茶,热雾一缕,眼神示意眼前小桌,“喝的话,自己倒。” 许轻舟摆了摆手,以示拒绝。 “晚辈不渴。” 云诗不再坚持,喝不喝都行,与她无关,自顾自的说道: “你看的那片雾,叫灰雾。” 许轻舟眼中浮现新奇之色,身体下意识的前倾,求知的问道: “什么是灰雾?” 云诗眼底浮现一抹狡黠,露出一口白齿,笑道: “灰雾嘛,自然就是灰色的雾咯。” 本是一句玩笑,可是从云诗这样的前辈口中说出,却是变了味,怎么说呢,真的很冷。 许轻舟心中自无语,微微抖动眉梢,撇嘴道:“前辈,这可一点都不好笑。” 云诗长眉上挑,道:“无趣。” 随后放下手中杯盏,侧过身子面向灵河,一只脚很不雅的踩在了凳子上,下巴搁在膝盖上,低沉道: “确实是因为它是灰色的,所以叫灰雾,不过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凡下四州之地,灵河西岸都会有这样的一片雾,不止黄河有,天,地,玄三河西岸也有。” 许轻舟安静的听着,越发觉得新奇。 云诗扭过头来,望着许轻舟,雪白无瑕的脸蛋,找不半点遐丝,那双眼眸亦是分外璀璨。 即便是这样不雅的坐姿,她坐出来,总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让许轻舟也不由失神一刻。 明明是一个年岁至少数百的女子,可是一举一动间,少女气息却丝毫不弱,岁月于她似乎不仅在容颜上造不成任何伤害,连那份纯真也伤不了分毫。 可是,明明就不该是这个样的才对。 恍惚错乱,许轻舟有些觉得,刚刚人前的云诗,与这一刻的云诗判若两人。 她就这么好奇的盯着许轻舟,目光不躲不闪,莫名问了一句。 “小先生,你可知为何黄州夹在两条灵河之间,可是七宗山门也好,三朝仙都也罢,又或者满黄州的修行者,却都挤在这条黄州西边的灵河上,而那东边的玄河却未是人人避之不及呢?” 许轻舟怔了怔,这个问题,他之前好像确实没想到。 听眼前的云诗这般一说,瞬间反应过来,倒也还真是。 试探的回道: “晚辈不知,莫非是与这灰雾有关?” 云诗嘴角微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聪明。” 许轻舟摸着下巴,沉思,低语。 “如此说来,这灰雾怕是不仅仅只是灰雾这么简单吧。” 若是真只是灰色的雾,何至于满天下的修行者,都敬而远之呢。 云诗继续耐心道: “确实不止是灰色的雾,下四州地,四条灵河,四片灰雾,延绵千里,其内,非凝气的修行者,不可活。” “你现在看去不见一座山,其实并非没有山,我都去过,有山,只是看不到罢了,当然也就只有山了,光秃秃的。” “千里之地,不见任何苍生万物。” 话音一顿,眼神看向天上,继续道: “嗯——就像是地狱一样,反正就是什么也没有就对了,若是寻常的修行者去了,大底是要迷失在里面的,想要横渡,最少需要十境才行。” “说来也怪,想过这灵河,也得十境才能做到,你说巧不巧?” 许轻舟本能点头。 “确实挺巧的。” 可是脑海中,却已经构建出一幅地图,一卷卷画面在其上闪过。 天地玄黄四州平铺在一个面上,四条灵河自北向南笔直横渡,伴随着的是四片延绵不绝的迷雾。 这样的画面,当时一想,总觉得,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若真是伴天地而生,总感觉太过整齐了些。 这当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吗? 许轻舟抱有迟疑的态度,遂困惑的问道: “上四州呢,也是如此吗?” 第325章 云诗的乌托邦。 云诗想了想,轻轻摇头道: “上四州,我不曾去过,不过应该不是。” “何以见得?” 云诗摸着下巴,难得的认真道: “听人说的,上四州,儒,道,佛,剑四大州在灵江南岸连成一片,往来无阻,仙人于灵水之上架桥横渡,亦有灵舟可渡灵江,更莫要说这区区的灵河了。” “而且,儒家圣地《浩然书院》可是坐落于灵水之上的,三面环河,一面临江.........” 提及上州,能从眼前的云诗眼中看到精光闪动,那是向往的目光。 就如凡州,提及上州,许多人眼里的模样。 不过,这倒是也不奇怪,毕竟就是许轻舟这个局外人,当当这么一听,对于上州,都不由心生向往之情。 那灵舟横空,他倒是不足为奇,毕竟前世,他连星际飞船都曾在动画片里见识过。 但是横渡数百里的长桥,而且还是建在灵水上,却是不由让他心生向往。 那得是一幅多么壮观的景象啊。 还有云诗提及的新词汇,浩然书院,儒家圣地,立在灵水中央,只能说,恐怖如斯。 这片世界,似乎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简单。 只有自己想不到,就没有它没有的。 从凡州到黄州,在走到这里,他的世界观已经被刷新了一遍又一遍。 有时候,他甚至都不敢去想象,这片世界到底有多大。 甚至怀疑,穷其一生,自己能否走完。 对于未来,他心存期待,对于这方世界,他心存敬仰。 自己于浩然而言,始终太过渺小。 他安静的听着,听着云诗在讲她那梦中的乌托邦。 从浩然书院,讲到天道山,又从天道山说到雷池。 最后讲到了那座城。 剑气长城。 浩然天下,第一雄关。 许久,话音方才落下,云诗却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可是兴许是口干舌燥了,所以还是停了下来,取过那桌上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半盏,回归正题。 “恩,扯远了,还是说灰雾吧,有人说,这是天地初开本就有的,也有人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仙人故意为之。” “听闻,上古时期,下四州战乱征伐,尔时有仙人,游遍十方界,于灵河西岸画下千里禁区,以灰色笼罩,隔绝四州人,至此下四州在无战乱发生。” 又饮半盏,抿唇继续,些许随意。 “不过谁知道呢,总归是上古时期,,那个时代的人早就死绝了,流传下来的,只是传说罢了,当然也没人在乎,毕竟这个世界上,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我辈修士不知道的更多。” “便是圣人大老爷们,也说不出个一个三来,倒是和北荒的妖兽们,打的挺欢快。” 许轻舟察言观色,眼疾手快,主动替云诗空空的杯盏斟满了茶。 云诗眯着眼,很是受用,对此亦很满意。 许轻舟听完,也不再纠结所谓的灰雾,毕竟问了也白问,而且云诗知道的也都说了。 即便说了也等于没说。 至于她不知道的,问了也白问不是。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这些于自己,尚且还早,世间一切谜团,迷雾,等时机到,爬到应有的高度了,自然会迎刃而解的不是。 便不再纠结,不过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句。 “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云诗端着许轻舟倒的花茶,爽朗道: “问?” 许轻舟在心中谨慎措辞一番,缓缓道: “刚看前辈提及上四洲,眼神都明亮了些,想来前辈对于上四州一定甚是向往吧。” 云诗歪着头,理所应当道: “当然,水往低处流,汇溪成海,人嘛,自当往高处走,俯视苍生咯,谁不想往上爬呢,很稀奇吗?” 许轻舟笑笑,继续道: “当然不稀奇,只是晚辈听说,入大乘境者,自可跨过九十九重灵河瀑布,入上州,前辈既然对上州如此向往,又已入大乘,何不就自己去看看呢?” “难不成,这上州也有人守着?” 这是好奇,自然也是心中困惑。 云诗也不隐瞒,摇头道:“那倒是没有,想去都去得,想回也都回得。” “既是如此,前辈为何不去?” 云诗盯着许轻舟,轻翻白眼,嗤笑道: “说的轻松,你以为到了大乘境,就当真想干嘛就干嘛了,再说了,只是大乘而已,到了上四州指不定被人怎么虐呢。” “除非是傻子,不然谁放着好好的鸡头不当,跑去当那凤尾呢,反正在黄州又不是不能修行不是。” 许轻舟愣了一下,讪讪一笑,不可否认,云诗说的确实有那么一些道理。 好好的放着安逸的生活不要,换一个陌生的地方心惊胆战,过着小心翼翼的生活,一不小心还要被人嘎掉。 除非有病,或者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不然谁会去呢。 真能修炼到大乘期的,也许会有疯子,但是绝对没有傻子不是。 说实在的,若非三娃修行受天地阻碍,长生路被无情斩断,他是打死也不愿离开凡州的。 苟到无敌再出山也不迟啊。 毕竟天下就在那里,又没长腿,还能跑了不成。 “前辈不愧是前辈,活得就是通透。” 云诗摇头笑笑,有些事情呢,说不太清楚,也无需说,慢慢的就都懂了。 大乘不去,渡劫必去。 这是黄州修士不成文的规矩。 只是入大乘已是不易,破渡劫更是宛若登天。 那三重雷劫,真的是一道高不见顶的天堑。 让人绝望,更是让无数的修士止步不前。 “好啦,不与你凭了,可还有问题要问我?” 许轻舟本能摇头,温声道: “暂时没了。” 云诗淡然一笑,恢复往常坐姿,重整衣袍道: “既然你的问题问完了,下面该我问你了。” 正题果然来了吗? 许轻舟同样将身体绷的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神色认真,以示重视和尊重。 “前辈尽管问便是了,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若是答不上来,也望前辈莫怪。” 云诗自不在乎他的说辞,平静的注视着他,薄唇轻启,柔声问道: ‘早就听闻霜儿提及过你,说你是那什么忘忧先生,可解这天底下所有女子之忧,可有此事?’ 许轻舟没有谦虚,直言道: “确有此事。” 云诗眉梢一喜,再问。 “那世间相思苦,也可解了?” 第326章 又是相思本。 “嗯?” 许轻舟眉头一皱,有点恍惚,又是相思病? 这剧本,似曾相识。 当真是师徒俩,长得祸国殃民,却都患相思疾。 就很无语啊。 云诗拧了拧眉,“怎么,不能治?” 许轻舟有些为难,苦涩道:“也倒不是。” 云诗又问,语气些许急促。 “那就是真能治咯?” 许轻舟叹息一声,文绉绉道:“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 云诗微微偏头,漠然道:“那还是不能治?” 许轻舟摇头道: “不完全是。” 云诗轻眉横锋,语气有些不耐烦道: “小小年纪,能不能好好说话,到底能不能治。” 许轻舟愣了一下,试探的问道: “林姑娘没跟你说过吗?” 云诗不解,眼中茫然。 “说什么?” 许轻舟唇角下压,依旧带着一抹浅浅的苦笑。 “那就是没说过了,唉——” 有一说一,这相思病,真不好弄。 能不能治? 答案是肯定的,当然不能。 人生自是有痴情,此恨无关风与月。 拿锤子治呢。 “小先生,你在说什么呢?”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缓缓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当初,你那徒儿初见我时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相思可解否?” 这段秘辛,林霜儿自是未曾与这位师尊提及过,所以初闻此言,云诗自然诧异。 没想到,曾经的林霜儿也与自己一样,貌似现在的林霜儿依旧如自己一般。 遂追问道: “那后来呢,治好了没?” 许轻舟想了想,模棱两可道: “应该算是治好了吧。” “什么叫应该?” 在许轻舟看来,那并不算治好,只不过是让她忘了罢了,记得当初的自己还讲了一堆大道理,开导林霜儿。 可是诚然,在这位前辈面前讲那些情情爱爱的心灵鸡汤,无异于自取其辱。 道理谁不懂,说着轻巧,做起来可一点也不轻巧。 也不瞒着,答非所问,认真的回道: “相思无可治,我只能解。” 云诗眼中闪过半丝恍惚茫然。 不可治,但可解。 这是何意,治与解有何不同? 但是看许轻舟的模样,却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来了兴致,也耐着性子,柔声道: “细说。” 许轻舟点头,慢慢道: “圣人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唯独对思只字不提。” “因为,想这一件事情,是根本无法控制的,与生俱来,只要活着就会胡思乱想。” “都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若问相思为何苦,只道相思已入骨。” “要想治好这相思苦,就要能做到让不想,可是若真能做到不想不念,一开始便不会坠入这相思中,故此相思无极,遂不可治。” 话音一顿,语气加重三分,许轻舟继续道: “但是可以忘记,只要忘记了那段回忆,自然就没得想了,也就不相思了,故此可解。” “我这么说,不知道前辈,能明白否?” 云诗目色迷离,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暗暗思虑。 轻眉时挑,颚下轻点。 许轻舟的话,看似弯弯绕绕,但是她为大乘,一宗之主,近千年岁月,自然一听就懂,更是一悟即明。 并且心知肚明。 只是未曾听闻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说出来罢了。 人总是会去回忆,去想起,无法控制。 故相思苦。 亦不可治。 只能忘记,若是能忘,便不再相思,许轻舟说的无可反驳。 可是,既然忘了,便是治好了。 又何来的治与解这一说呢? 她先是赞许道:“你这小先生,年纪不大,懂的不少,说的姑且有些道理吧。” 话音停顿,微眯双眼,笑问: “所以,你真有手段,能让人忘记了?” 许轻舟毫不谦虚,自信道: “这可,我可以。” 云诗一双胳膊杵在桌上,十指交错,托着下巴,带着丝丝困惑,深沉的问了一句。 “我还有一事不明, 既然你能让人忘记,那就是能治,为何却只说能解,这治与解有区别吗?” 许轻舟斩钉截铁道:“当然,这里面的差别还不是一点半点。” 云诗眼眯的更长,意味却更浓。 “哦,讲讲?” 许轻舟想了想,措辞一番后方才说道: “忘记只是让你不再想起,解了相思苦,可是却只是暂时的,不代表你不会再爱上一个人,再入相思。” “治病救人,治的是本,药到病除。” “而我这法子,治的是标,可除不尽。” 耸了耸肩,摇头笑道: “所以,只能算解,不能算治,当然啦,也是治不好的。” 云诗有那么一刹那的小恍惚,自眼底一闪而过,这番言辞看似轻声慢语,却是蕴含真理。 让人听闻,豁然开朗。 现在是忘了,可是谁敢保证忘了以后,就不会再入相思呢。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自当堕落。 这句千古绝唱,流传了数万年,后世自诩智者者,千千万万,却又几人真有智,几人真不愚呢。 就如自己的徒弟,林霜儿。 她与她说,她忘记了和剑临天之间的事。 再结合许轻舟的话,她不难猜测出,当初林霜儿,应该就是选择了忘记。 如今看来,她对剑临天的相思的确是解了,这点毋庸置疑。 可是,她的相思病就真的治好了吗? 诚然,这也是毋庸置疑的,她依旧日日思君不见君。 下意识的点头。 再看向眼前的少年时,云诗眼中,也不免肃然起敬了些。 至少在她看来,许轻舟虽然年岁尚小,但是看事情倒是通透的紧。 心中见闻,恐是自己,也不及吧。 嗯——更像是一个返老还童的智者,或是一个带着记忆转世的大能。 便忍不住的调侃了一句。 “说的在理,我很好奇,小先生,你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说起话来,一套套的,还真颇有几分儒家圣贤的影子。” 面对调侃,许轻舟不失礼貌的讪讪笑道: “额,前辈说笑了,晚辈平日没事,就喜欢看看书,这些不过都是我从书里照着搬的罢了。” 云诗直起身来,捋了捋袖口的雪纱,缓缓道: “读书好啊,这年月,人心多浮躁,心里要么装着欲,要么装着利,要么装着情情爱爱这些没用的东西。” “虽说读书的人也不少,但是真能静下心来读书的人,可不多,你还是很不错的。” 许轻舟拱手一拜,谦逊道: “前辈缪赞。” 第327章 云诗之忧·黑色。 云诗淡然一笑,眼中欣赏依旧,越看越觉得,这少年似乎比剑临天要顺眼一些。 首先,便是看不透了。 当一个人看不透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产生好奇的心理,好奇使人神秘。 其次,资质方面。 一剑斩洞玄,虽是元婴,资质却绝非剑临天可比。 便是名誉浩然的那位天才剑仙,年少时怕也不过如此了。 在然后,便是这孩子身上独特的人格魅力。 温文尔雅,饱读诗书气自华,那种气息是由内而外的。 与其相处,不仅舒心,还会渐渐让人对其心生敬仰。 此感无关强弱。 也难怪身边会跟着那么多的小家伙了。 虽说他就是一柔弱书生,看着也就几分凛然气。 可是别忘了,即便是王霸之气侧漏的那两个小家伙,却也对他言听计从。 这种霸道,是无形的。 并且浅笑之下,亦是宁折不刚之脊。 自然,这外表嘛。 虽不及她心中那位,比之剑临天,倒是也不差。 头一次觉得,原来书生,也能生得这般顺眼。 她在想,若是自己的徒儿能与其结成道侣,似乎也是个很不错的事情。 嗯,怎么说呢,不能把你招进宗门当我的弟子,退而求其次,当我徒弟的夫君也不是不行。 当然啦,这终究只是她的臆想。 至于能否终成眷属,还得看年轻人自己,她顶多也就顺势推上一推什么的。 许轻舟自然也捕捉到了云诗眼中异样的目光,被她这般看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坐立难安。 他现在只想着,赶紧结束交谈,至于解忧之事,得过且过是最好的。 不然也不至于说那么一大堆废话,无非就是给自己找好一个台阶下罢了。 毕竟相思这东西,他一开始就说了,真不好弄。 他自己都没辙,还能管得了别人,特别是一位大乘境的存在。 这忧,不解也罢,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所以此刻,云诗不语,他也不语,视若无睹一般,望着远方。 就这样想坐两无言,些许时刻。 云诗收回了那异样的目光,许轻舟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舒服了许多。 云诗烹茶换水,竟是主动给许轻舟倒了一杯,轻轻推到他的面前,云淡风轻的说道: “尝一尝吧,这可是仙音阁上好的花茶,错过了,以后可就未必能喝得到了。” 许轻舟不在含蓄,也为了缓解这些许尴尬的气氛,谢道: ‘前辈盛情,晚辈却之不恭。’ 端起玉杯,一闻二抿三入喉。 剑眉轻横,“嗯—确实不错,好茶。” 云诗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头也不抬,嘴角轻压,淡然一笑,缓缓道: “说说吧。” 许轻舟一愣,握杯子的手悬在半空,抬眉迷茫道: “说什么?” 云诗端起杯子,放在鼻息处轻轻吹了口仙气。 “呼—” “你不是说能忘吗?说说怎么个忘法。” 说完红唇吻玉杯,花茶入喉涧,半张朱颜甚惬意。 许轻舟却是麻了,嘴角下意识的抽动数下,手中的茶瞬间变得了然无味。 轻轻放下。 “前辈真舍得忘?” 忘忧水,在凡州很神奇,可是这里是上州。 若是诚心寻,想来也是有类似的替代品的,在不济,大乘境的修士,抹除一小段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为何,她一开始话不说满的原因。 解忧书一直以来,本就不是无所不能。 当真舍得忘记吗? 云诗小饮数口,唇角轻扬,笑意比这满河畔的山色都要浓些。 不止一次,许轻舟都在怀疑,你当真有相思病。 还是入骨那种? 看着不像。 “舍不舍得,自然是我的事,你无需操心,只用告诉我,怎么个忘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问也已没什么意义。 既然这大乘期的强者非要送上门来,那这行善值也好,这人情也罢,许轻舟也只能含泪收下了。 轻咳一声,故作神秘道: “怎么忘,还要取决于前辈这相思病到底有多深,我才能对症下药。” 云诗美目一荡,带着一丝犹豫。 “小先生是要听我的故事咯?” 长眉轻蹙,很不情愿的说道: “可是故事很长,说起来可有些麻烦。” 相思之苦,本就是人间最痛之事,既是痛事,没人愿意拿出来与他人诉说。 人这一生。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诚然,这一件,便是那二三里的。 许轻舟又岂看不透眼前之人所想。 任你是大乘境的前辈又如何,愁容一挂,姑娘的心事就已经写在了脸上。 淡然一笑。 “无妨,我有一本书,可将卿愁染墨中。” 说话间,绣袍于桌前一拂,风轻轻,茶飘香,一本古籍现桌上。 云诗放下手中盏,视线柔柔落于那书中。 寻常书籍,神识洞察数百页,空空荡荡。 其封无字,其内无痕,寻常一书,有何不同,当真如许轻舟所言,那般神奇乎。 遂抬眉,长长的睫毛扫过眼角,好奇问: “当真?” 许轻舟眯眼道: “何不试试?” 寻诗点头。 “好。” 许轻舟拱手一拜。 “劳驾,晚辈斗胆,可否触前辈掌背一刻。” 云诗并未多想,点头应下。 “可。” 然后便将右手大大方方放在桌上,雪纱滑落,其下肌肤竟是比那雪纱还要白皙细腻些。 纤纤五指,一丝不苟。 “右手可否?” 许轻舟答:“都可。” 而后亦抬起又右手,左手挽过长袍,并指往那云诗手背上一探,如诊脉一般,却又一触即离。 许轻舟匆匆收回手掌,笑道: “可以了,前辈。” 云诗面容上好奇更甚,浅笑愈浓,收回了手掌。 还别说,有些意思。 虽然这奇奇怪怪的要求,让人难以看懂,可是世间事,她看不懂的多了去了。 她只要结果就可以了。 云诗收回玉手,许轻舟翻开书籍,显露空白一页。 不经意间与云诗对视,平静笑笑,目光收回,落在书中。 指尖自上向下,轻轻一划。 白色宣纸起光,汇字成行。 许轻舟轻轻拧眉,小声自语。 “黑色?” 忧有七色,黑色顺位第五,勉强可入前三甲。 却是许轻舟这一生,第一次遇到。 “不愧是大乘期,就连这相思苦都要比寻常人的要高级一些咯。” 相思不可治,他在凡州解了却不止一次,多为紫色,黑色却是第一次见。 不禁有些期待,黑色的相思,到底是眼前之人境界使然。 还是当真有过人之处。 PS:周末了,小小四更一下。 第328章 云诗与溪画。 怀揣着期待和忐忑,许轻舟目凝于解忧书中,细细观之。 【姓名:云诗。】 [种族:人族] [年龄:799岁。] [境界:大乘初期。] [简介:一代天骄,长的牛逼。] [生平介绍:生于黄州,四岁修仙,天资卓越,平步青云,黄州最年轻的大乘境强者,仙音阁宗主。] [一生修行,畅通无阻,细数生平,便是传奇,年少时,是无数少年的梦中情人,后来老少通杀,是无数男人的白月光...........] [世人皆言,云诗是黄州最有可能平稳渡过三重雷劫的存在......] 密密麻麻的生平介绍,翻了一页又一页,看得许轻舟眉宇横跳。 细数解忧二十载,除了江云畔,这是她遇到过介绍最长,字数最多的。 毕竟年龄摆在那里。 不过长篇大论,数万字尔,总结起来,无外乎二字。 牛逼。 人家不仅实力牛逼,长得也牛逼。 只能说,解忧书总结的,非常到位,简言意赅。 [心中忧愁详细解析:彼时尚未入大乘,便以是仙音阁首席大弟子,内定圣女之位。] [后因师门任务,前往溪仙朝,于云梦泽遇幼年溪画。] [彼时溪画虽贵为帝君之子,却因其母不过是宫中一婢女,生下他之日,便被打入冷宫,抑郁而亡,溪画无母,又为庶出,遭人白眼,被上代帝君,随意弃于宫内。] [故自幼遭人白眼,欺凌,朝不保夕——] [那日,见溪画奄奄一息,云诗巧遇,动恻隐之心,救之,故事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后来,溪画便跟在了云诗身后,偶然无意间,云诗发现,溪画于修道一途,有些天赋,又悯其可怜,故而在云梦泽期间,便受溪画修仙术——] [溪画潜学苦练,刻苦认真,加之天赋不错,很快便步入了修行之路,崭露头角,让云诗颇为震惊,甚为欣赏。] [溪仙朝云梦泽一事了,云诗被宗门召回,因其对于溪画天赋的欣赏及遭遇的同情,云诗便将溪画带回了黄州上游......] [那年溪画,八岁。] [虽天赋尚可,资质也上佳,但是只算出众,绝不出彩,更非天骄,妖孽。] [而仙音阁自古以来,只收女子。] [为蒙混过关,云诗以禁术神通遮掩,让其男扮女装,混入了仙音宗。] [那时溪画年幼,长得极为好看,穿女装时,与女童无异,又因是云诗圣女带回来的,倒是也没人发现。] [而且,当时的溪画,无非是一个外门的记名弟子罢了。] [溪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变成了面具下的美男子,且成为了习惯,见过真容之人,少之又少。] [自那以后,云诗每日于仙音阁,玉女峰巅,夜夜偷偷教溪画修行。] [虽无师徒之名,却早有师徒之实。] [为了报答云诗的良苦用心,也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溪画日日苦修,刻苦不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溪画没有辜负云诗的期望,即便是记名弟子,但是境界却不输山上的那些内门天骄,对此云诗甚为欢喜。] [而溪画也在一天天长大。] [不知道是否本就是命运使然,容颜天定,又或者只是因为单纯的修炼了仙音阁那本该女子修炼的功法。] [溪画不仅长大了,竟是还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更甚比女子还要好看。] [若是抛开性格不谈,他之容颜比之云诗更甚乎。] [随着时间推移,孤男寡女之间,在一次次的传道中,和一夜夜的相处中,互生情愫。] [是见色起意,亦是日久生情。] [美目传情间,溪画当了那冲师逆徒,云诗自然也成了恋徒老魔。]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二人私底下,已然私定终身。] [许下海誓山盟,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决————] [这本该是一段佳话,然:]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二人打算向宗门摊牌,准备远走高飞私定终身之时。] [宗门老祖出手,将溪画打入了禁地。] [试问,他们骗得了旁人,当真能骗得了宗门的老祖们吗?] [彼时,他们可以因为顾及云诗,而对溪画男扮女装之事视而不见,只要不造成太大影响,自是得过且过。] [可是溪画对云诗,宗门圣女,未来宗门接班人动了心思,那就是不行,便是有罪。] [便是帝君之子,亦不为过。] [云诗得知此事,大闹宗门,为救溪画不惜以死相逼。] [宗门老祖因云诗坚持,又因为溪画在禁地中展露出来的天赋和心性皆尚可,动了恻隐之心,最终妥协。] [并且对于二人之间的感情,感到惋惜,也愿意给二人一个机会。] [故此商定,立下协议。] [其一:若想溪画活,云诗需立即继任宗主之位。] [其二:若想再续此缘,溪画必须当上溪国帝君,并且破境大乘。] [其三:不入大乘境,二人之间的事情,在外决口不能提,溪画亦不可说出在仙音阁的半个字来,期间二人更不可相见。] [一来稳住云诗,二来考验溪画,三来护全名声,若你溪画无能,圣女依旧是圣女,纯洁无瑕。] [云诗本不愿,她知溪画天赋出众,可是想入大乘太难了,即便是入了,那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她等不起,更不愿意等,更怕最后空等一场。] [但是溪画却是私自应了下来,并且立下誓言。] [待我大乘之日,许你红妆十里。] [后:] [溪画不辞而别,离开了仙音宗。] [云诗最终亦无奈妥协,继任宗主之位。] [自那日以后,仙音阁的醉晚林,多了一个痴情女,日日月下盼君来。] [而人世间,却多了一个风度翩翩,天资卓越的绝世美少年。] [他叫溪画,帝君之子。] [沧海桑田,岁月变迁。] [造化弄人,物是人非,数百年过去了,当初的海誓山盟早已被岁月流年消磨无几。] [而那句诺言依旧只是一句诺言。] [他成了帝君,娶妻生子,名扬天下。] [而她依旧没等来,红妆十里。] [虽未曾再见,可是偶有书信往来里,他对爱却早已只字不提。] [............] 第329章 云诗之忧 解忧书翻到最后一页,所忧浮现。 [心中所求:凤冠霞披,十里红妆,嫁给曾经那个美少年。] 看完,许轻舟深呼吸,徐徐目光望向云诗。 亦见云诗看着自己。 安安静静。 眼中一半等待,一半祈祷,尽书浓愁。 五十年形影不离,三百年相思苦等,云诗之相思,何止以入骨髓。 那可是三百多年啊。 卿住灵河头,君住灵河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灵河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了。只愿君心似卿心,定不负相思意。 为了一句诺言,苦等了三百年,可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痴情苦等,日日煎熬,换来了对方娶妻生子的消息。 对于诺言,只字不提。 许轻舟向来不知全貌,不予置评。 但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淬一声,渣男。 当然,也可能是先入为主,毕竟他未曾想到,云诗相思之人是溪画。 而溪画是溪空之父,他对溪家人,本就没什么好感不是。 再者,尽管有苦衷,可是你高呼海誓山盟,非你不娶,还什么十里红妆什么什么的一大堆,说的天花乱坠。 可是最后呢,啥也不是。 你可以因为能力问题,达不到要求,而无法履约,可是你这媳妇娶了一个又一个,儿子一个接一个生,确实有些张扬了。 当然,这也没问题,毕竟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就如他与苍月心吟。 就算是他留下来又能如何,苍月心吟可不仅仅只是他的苍月心吟,还是苍月所有百姓的苍月君珩。 但是吧,既然身不由己,事情又已如此,为何不能给这云诗一个答案呢。 在解忧书所呈现的,清清楚楚的写了,溪画从那以后,从未说过爱,也从未说过不爱。 这多少就有点那啥了。 但是,许轻舟也就这么随便一吐槽,毕竟咱们这位正主似乎并不是很在乎啊。 都这样了,还想着嫁给人家呢。 这心是真大,这世界是真开放啊。 怎么说呢,云诗很牛逼,长得牛逼,实力也牛逼。 就是有一些恋爱脑的感觉,很执着啊。 一通分析,他不禁拧起了眉梢,下意识的摸着下巴,面露苦涩。 感情你这所求,也不是忘记啊。 不仅要嫁给她,还要是曾经的他,这多少是有些难为我了,总不能时空穿越,把你送回去吧。 先不说能不能行,就是当真能,那自己也得被系统那货坑死。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回去了,就能成了。 他看未必,毕竟这二人是真不干人事。 那溪画对此只字不提也就罢了,云诗这姑娘那也是傲娇的不行,也是只字不提。 人家让她等着,她就真的等着了,这一等就等了三百年。 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说你傻吧,你是大乘,说你保守吧,别人三妻四妾你都能忍,说你不保守吧,你又偏偏矜持的不像话。 整一个就无解。 洛南风说的那是一点没错,黄州有一群疯子,云诗也是疯子。 难道修炼能降智? 见许轻舟目光早以从那书中挪开,又在哪里愁眉苦脸,时不时还撇自己一眼,眼神还怪怪的。 有点像恨铁不成钢的愤愤,也有点像烂泥扶不上墙的无奈,当然还有些像在看傻子。 这就让她很莫名其妙。 更无法去解析这少年心中所想。 许久,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我说,小先生,你倒是好了没,那书上都写了些什么。” 眉梢一拧,温怒道; “还是你在逗我玩呢?” 许轻舟撇了撇嘴,很不雅的动了动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了些,视线从解忧书上挪开,并没有第一时间给与云诗回应,而是伸手取过那半杯凉茶。 一饮而尽。 又将空杯放下,些许用力,故听清脆之声,很轻很轻。 云诗看得一脸懵逼,眼珠渐渐瞪起,看着面前的书生,总感觉这孩子变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很飘的感觉。 许轻舟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也将心中的烦闷尽数吐出,眉梢舒展,风轻云淡,又成了那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目光看了一眼解忧书,伸出手掌在那上面拍了 拍,抬头望向云诗,意味深长道: “前辈,云诗,四百岁那年,破十境,去了云梦泽,遇到一个男孩,悄悄带回宗门,瞒天过海,收入门下,教了他二十载,然后............” 许轻舟将云诗与溪画的过往梳理,简单做了一个总结,然后一口气说完。 就如这灵河上的水,绵绵不绝,没有丝毫的停顿。 更是用寥寥数语,道尽二人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相爱,相离,相思........ 起初,云诗是毫不在意的,然后渐渐惊讶,再然后直接懵了 因为许轻舟说的,一字不差。 最后,她的内心早已崩腾不息,再看许轻舟,惊为天人。 因为许轻舟提及的事情里,有些就连云溪都不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就这样她从未提及的事情。 许轻舟却是真的知道。 就好像,许轻舟就是自己一样,知道的清清楚楚。 试问这样的手段,岂是人力可为? 就是圣人,耗费寿元推演天机,一窥岁月,也不可能看得如此清晰,更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心声不是。 这书不简单,这书生更不简单。 余光看着云诗目瞪口呆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前辈的高深莫测,许轻舟些许得意,在云诗的视野盲区里,他的眼底一丝鄙夷一闪而过。 心中暗道,小样,哥惊不死你。 嘴角下压,似笑非笑,却又郑重肃穆,沉声问: “前辈,你看,我还用继续说下去吗?” 云诗沉默,一动不动。 许轻舟一愣,又唤了两声。 “前辈,前辈!” 云诗依旧一动不动,似是神游天外。 许轻舟无语,伸手在其面前晃了晃。 略大声。 “前辈。” 云诗懵懂回神,强装镇定,掩饰眼中惊色,瞥了一眼许轻舟,伸手取过杯盏,掩饰心中慌乱。 轻飘飘道: “那么大声作甚,我能听到。” 许轻舟努了努嘴,很是不屑,想来这可能就是强者最后的倔强了吧。 “还要继续吗?” 云诗放下杯子,视线有意无意看向桌子上的解忧书,答非所问道: “你这书不错。” 许轻舟挑眉,转移话题是吧。 却仍然谦虚道 “还行吧。” 不过察觉到对方眼里那热烈的眼神,许轻舟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强调道: “不过也只有我能用,别人拿去,就是废纸,擦屁股都硌人。” 云诗嗤笑一声,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还能听不懂? 这是怕自己给他抢了。 不过却不在意,假装没听到,继续旁敲侧击道: “那上面写的全是我的过往。” 许轻舟摇头道: “不止,还有别的。” 云诗长眉一抖,故作镇定, “那也跟我讲讲。” 许轻舟抿了抿唇,摸着脖子,看向苍穹,干咳一声。 “咳咳,今天这天气真热啊,嗓子有点干。” 第330章 舍得忘吗? 云诗麻了。 比方才许轻舟道出自己的生平过往,还要不可置信。 我大乘境,一宗之主。 你元婴境,小小书生。 让我给你倒茶? 有没有搞错? 许轻舟却视若无睹,依旧一副若无其事之态,手指轻扣桌面。 咚!咚!!咚—— 完全是一副你不带我倒,我就不说的态度。 意图非常醒目。 继续可以,给爷倒茶。 感受着云诗那别样的目光,许轻舟完全不在意,毕竟现在情况变了。 是你在求我,还能惯着你。 他必须掌握主动权。 相对无言,许久…… 云诗最终无奈妥协,取过玉壶,为许轻舟续了满杯,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 “小心别被烫死了。” 心中不由在想,男人,无论年岁,都是这么幼稚的吗? 许轻舟惬喜道: “多谢前辈。” 心中嘚瑟,小样。 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模样。 见许轻舟饮下半杯茶,云诗努了努嘴,眼中带着丝丝鄙夷,强颜欢笑道: “小先生,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有求于人,自当受制于人,这是常理,我忍。 许轻舟咂吧咂吧嘴,回味甘甜。 不答反问: “前辈,我很好奇,你最喜欢溪画什么?” 溪画? 提及溪画,云诗本能的愣了一下,虽然刚刚许轻舟细数了自己的生平过往。 但是言语中对于溪画却是只字未提。 不过,她很快也就回过神来,许轻舟能晓得自己的心思,说出一个人名来,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难免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手掌托着下巴,指尖拍着脸颊,想了想,那张熟悉的容颜拂过脑海,不悲反喜,眸中泛起一抹眷恋,眯眼笑道: “当然是那张脸蛋了,那真的很好看啊。” 许轻舟啧舌,这感情还是一个颜控? 轻笑道: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前辈莫不会不知道?’ 云诗毫不在意,不屑的笑道: “小先生,你说的那是凡人,我等修行之人,只要不想,有的是法子让容颜永固。” 许轻舟未曾反驳,主动转移话题。 “便是如此,可是溪画早已娶了很多妻子,也生了很多孩子,嗯——说来,我前几日,不是还杀了其中一个......” 云诗依旧眯着眼,平静道: “我知道。” 许轻舟不再绕弯子,直奔正题,问: “便是如此,前辈也不在意吗?” 云诗微微压眉,眼中闪过一丝刻骨铭心的痛,不介意吗? 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会不介意呢。 爱本就是自私的,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与她人分享。 可以理解,但是一定在意。 若是可以,谁不想独占,只是在这人间,尤甚是俗世王朝,男子三妻四妾,似乎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反倒是修行者保守的多,特别是强大的女性修行者,如云诗这样的,自是无法接受的,更不会去妥协。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强颜欢笑,盯着许轻舟,柔声回道: 介意啊,就是因为介意,所以才来找你啊。 轻叹一声,话音继续, “所以才想忘掉,可是三百多年,真能忘干净吗?。” 许轻舟视线向下,看向了解忧书,看着云诗所求那一拦,摇头轻笑道: “忘,自然能忘,问题是...前辈真的舍得都忘了?” 云诗想了想,视线不经意闪躲,轻轻吐出三字。 “应该吧——” “那就是不想忘了。” 云诗未曾反驳,而是试探的问道: “还有别的法子?” 许轻舟沉默不语。 云诗眼中期待,渐渐浓郁。 许轻舟不语,证明就是还真有别的方法,她想要什么她自己也同样清楚。 她也问过自己,不止一次,真愿意都忘掉吗? 那可是三百多年啊。 或者说,真的都能忘掉吗? 那也只是无可奈何下的法子罢了。 忘记,无非是向命运低头,妥协和逃避。 这是寻常人,对抗这命运不公,唯一能做的。 可是她是云诗,她生来便就和别人不一样。 她是强者,故此不屈,不愿妥协。 同样不甘,不甘心那发生过的一切,就这么不明不白。 她无数次取舍,终究还是舍不得。 她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待着,期待着这个神秘的小先生,能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许轻舟同样在心中做着取舍,脑海里一番天人交战 他在自醒,也在犹豫。 忘忧水解忧,忘记红尘不平事,是解单相思,最简单,最直接,最粗暴的办法。 也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打完折,不过一千行善值罢了,便是大乘境,在他看来,也只需稍稍加点剂量。 浪费不了自己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可是许轻舟说了,那是单相思。 他现在无法肯定,云诗是不是就是单相思。 并且那样的解法,就真的对吗? 彼时自己年少,初到这方世界,解忧为的是何? 非行善积德,济世渡人,而是为了完成任务,变得更强。 可是今时今日却早已不同。 他心中已有一把尺子,不再只渡姑娘,也不在只是为了解决问题而去解决问题。 比起善字,他更在意一个渡字。 特别入黄州,幸遇圣人苏弑之后,他的感触更加深刻。 有些事情,不该一味的只是去追求一个结果。 过程也很重要。 所以,今日面对云诗,这位前辈,亦或者说是苦命人,他在思索,该如何渡? 云诗所求, 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给曾经那个少年郎。 她要的,只是那句承诺,溪画当初离开时的承诺。 既然如此,便不该武断......... “曾经的少年,现如今是否还初心依旧呢?” 他苦涩一笑,自言自语的嘀咕。 云诗听闻,歪着脑袋,清澈的眸中,迷茫恍惚各半,并未曾明会其中真意。 许轻舟长舒一口气,眉梢舒缓,似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对着云诗轻轻一笑。 “今日我替前辈,一窥溪画,看看承诺是否依旧,给前辈一个答案。” 云诗怔了怔。 了然! 许轻舟话中之意,她自清楚,而这恰恰也正是她想要的。 虽然从未与人提及,但是她的心中一直有一个执念。 那就是想问问溪画,他是否还爱自己,又是否还记得当初的那句承诺。 她喉咙滚了滚,头一次,将身体坐得笔直,分外认真,对许轻舟点头示意。 “有劳小先生。” 许轻舟不语,神念沟通系统。 “咳咳!” “义父,在吗?” 第331章 初心依旧。 有事喊义父,没事死奸商,系统对此,深有感触。 义父一响,不用多想,自己该上班了。 [有屁就放。] 求人办事,态度必须谦逊,主打一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 “义父,卖我份情报呗。” 果不其然,一切尽在掌握中。 系统沉默不语,眼前的解忧书反倒是在风中翻了一页,字体凝聚。 【溪画资料。】 [简单版本:1万行善值。] [详细版本:5万行善值。] 许轻舟愣了一下,眼珠瞪大,心中暗骂。 我去,死奸商。 笑嘻嘻道: “都是一家人,给我打个折呗。” 系统继续沉默不语。 “五折?” 系统....... “八折........” 系统..... “草。” 许轻舟破了个大防。 系统在许轻舟看不到的地方洋洋得意,狠狠的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能打败魔法的,只能是魔法,显然,这一招,它是跟许轻舟学的。 且学到了精髓。 “好好好好,你一点情分都不讲了是吧?” [咳咳,工作时间,请勿套近乎,我,正经系统。] [一口价,不打折,童叟无欺。] 许轻舟直呼离谱,把洛知意那套也学会了是吧。 就这,能是一个正经系统? 以前他还能感受到来自它的呵护,现在,只能感受到压迫。 他算是看清楚了, 这系统就是一个资本家,先发福利,把自己养肥了,养大了。 然后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割韭菜了。 “呵,一口价是吧,我今天还就非要让你给我打折?” [呵呵——] 许轻舟冷笑道: “我要详细版的,给我打一折,别问理由,这是给云诗解忧用的。” 系统傻眼。 “怎么,你倒是说话啊?” [......] 【购买成功,扣除行善值5000点。】 许轻舟眉飞色舞。 “切,小样。” 显然从系统的沉默来看,这一次的交锋,许轻舟再次获胜。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系统精灵正在骂骂咧咧。 [靠,又给它装到了。] 许轻舟从系统空间中收回意识,打开了购买的到的情报,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资料,溪画的资料,虽然不如解忧书替人解忧时显化的那般详细,但是却也记录的清清楚楚。 至于许轻舟想要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 这上面都有。 【溪画资料详细版】 [姓名:溪画] [境界:九境中期。] [简介:帝君,黄州第一美男子。] [生平介绍:溪国前帝君之子,师从云诗.........] [离开仙音宗后,为履行承诺,迎娶云诗,回到溪国,开始争斗,培植势力,最后造反,弑父杀兄,踩着血海尸山登上了溪仙朝的帝君之位。] [后,为破境大乘,剑走偏锋,修炼溪仙朝第一禁术,万溪归海,却是走火入魔,动摇根基,止步九境。] [仙路至此被斩,此身无缘大道。] [...............] [详细版赠送小资料,溪画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溪画后宫三千,童子之身依旧,所有后代血脉,皆是他人所生.....] 一行行字体涌入眼中,许轻舟看得眉梢只抖,嘴角抽抽。 前面的还好,都是些老套路了,无非就是说,溪画还爱着云诗,只是因为自己能力不行,无法兑现承诺,什么什么的。 就挺俗的。 可是这赠送的小秘密,却是让他不由眼前一亮,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起了这个男人来。 “难怪啊,难怪我把溪空宰了,你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感情你不是冷血,这压根就不是你孩子啊。” 这消息,太炸裂了。 他很难想象,这事情若是公布出去,那溪仙国会如何。 估计得炸开了锅吧。 “这溪画,真狠啊!!”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决心。 整个黄州,竟是也无一人知道此事。 就连他的那些妻子,都不知道。 因为上面写了,每次行那种事情的时候,溪画都是强制让对方进入幻境的。 至于那些替他办事的男的,事后也会被杀掉。 至于生下的孩子,那自然就是他的孩子了。 毕竟连他的那些帝妃都不知道不是。 只能说够狠,但是也能够理解,作为一国帝君,岂可无后乎。 这也是稳固政权的一种手段罢了。 这么一看,这货狠是狠了点,但是痴情是真的痴情,至少他一直记挂着云诗。 为了那句承诺,不惜让自己手上沾满鲜血,更不惜剑走偏锋,修炼禁术。 只是可惜,上天不可能永远眷顾他,好运也有用完的时候,最后反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在得知自己此生无缘大乘之后,更是将感情深埋心底,对于爱只字不提。 是个爷们。 虽然他的价值观与许轻舟可能不一样,但是痴情这一点,却值得许轻舟敬佩。 “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本是互相相爱,却非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的。 抬头看看云诗,低头看看溪画的生平,许轻舟甚至无语。 真能扛啊,不声不吭三百多年。 你们愣是谁都不开口啊。 咱就是说,修行的人,都这么保守,执拗的吗? 还有云诗,彼时你境界尚低,斗不过宗门老祖,现在你都大乘了,怎么还畏畏缩缩的呢。 还有溪画,贵为一国帝君,就不能像个爷们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好像自己也没有资格嘲笑别人,讥讽别人。 自己何不是如此? “小先生,看到了吗?” 许轻舟平复思绪,回过神来,温声笑道: “这上面……正如你所期待。” 云诗哑然,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所以,他心里还有我,对吗?” 许轻舟挑眉,“我所看到的,他从未忘记,初心依旧,他还是曾经那个溪画。” 云诗眯着眼,风轻轻吹过身侧,额前的碎发慢慢舞动,眼中浮现些许晶莹。 嫣然一笑,满山颜色如尘土。 “我就知道。” 许轻舟的话却并没有说完,将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却没有说。 至少溪画还是处男的事情,和他找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他就没说。 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而且这事事关溪仙朝一国之事,干系重大。 不可轻易而语。 便是云诗,亦不例外。 却是旁敲侧击,悄悄暗示。 云诗心领神会,喜形于色。 第332章 告别。 话说七分,留三分,而事要用十分力去做。 成与不成,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二人之间的交谈继续。 云诗听闻溪画心中依旧未曾忘记他的承诺后,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笑还是原来的笑,只是眼中的光,总归是明亮了很多。 闪。 对于许轻舟的态度,更是变得诚恳敬重。 至少这一刻,在她看来,自己的徒儿说的没错,这个书生,仙一般的男人。 当然,她对于所谓的忘记,亦只字不提。 许轻舟知道她想要什么,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一问许轻舟。 此缘可续否? 许轻舟答。 昨夜星辰依旧,满目青山未远,愿意一试,为卿消此愁。 云诗二问许轻舟。 需要我做什么吗? 许轻舟答一字。 等! 云诗三问许轻舟。 小先生,有几分把握? 许轻舟笑笑,道: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云诗不在语,只剩期许。 ———— 半山崖上,有一缓坡,众人一字排开,落座。 时而看向山巅,时而望向山下,时而眺望远方。 各自交谈,各自忙碌。 一同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走,头顶的太阳从正当空,渐渐偏西,眼看就要藏尽那茫茫西岸。 可是山上依旧没有动静。 几人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天都黑了,他们怎么还没聊完呢?” “不知道。” “这是真能聊啊。” “老许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清衍抬头看着太阳的位置,嘀咕一句。 “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 众人耸肩,悻悻不语,坐看清衍,架锅起火,劈柴烧水........ 待夕阳愁黄,山巅上,徐徐走下两道人影,瞬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和注意,纷纷起身,主动围了上去。 见许轻舟安然无恙,有说有笑。 小白几人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师傅。” “师尊!!” 与众人相视一笑,云诗辞别许轻舟,竟是以长拜幼道: “一切就拜托小先生了,我回宗门静候佳音。” 许轻舟回一礼,郑重道: “尽我所能,不负重托。” “事情若是办成了,必当重谢。” 许轻舟笑笑不语。 谢不谢的,他并不看重,可能是已经习惯了吧。 替人解忧消愁,本就是顺势而为。 不过若是有谢礼,他倒是也来者不拒。 云诗也不再多说,她境界高,活的久,自然通透。 心中明了,谢礼这东西,人家可以不要,但是自己不能不给,至于给什么,那就要看许轻舟的事情能办能多漂亮了。 “小先生,先行别过,告辞。” “前辈慢行。” 说完云诗召唤出自己的本命剑,轻轻踩了上去。 “霜儿,走了。” 林霜儿恋恋不舍,很不情愿。 “师尊.....” 云诗嗔了这个弟子一眼,怨道: “怎么,这就舍不得走了?” 众人哄笑。 林霜儿双霞羞红。 “师傅,你别瞎说啊。” 云诗抿唇,“行了,又不是见不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许轻舟同样笑道: “林姑娘,你先随前辈回去吧,等我办完事,到了落仙剑院,自去寻你,再聚不迟。” 虽然不舍,但是先生既然都说话了,而且师尊之命也不可不听,她也不在坚持。 极不情愿的与许轻舟道别,同踏上了云诗的剑上。 “先生,那我先走了,你们路上小心一些。” 许轻舟摆了摆手,示意了然。 云诗泯然一笑,驱剑离去。 带走林霜儿,倒是也没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就是单纯的怕许轻舟把自己的小徒弟给拐走了罢了。 虽然现在的云诗心底很认可许轻舟,也很欣赏。 但是,她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自己的爱徒。 再说了,事情不是还没办成呢嘛不是。 当然啦,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 林霜儿一顾三回首,恋恋不舍。 不过,总归师尊和先生说的都对。 又不是见不到了,同在黄州,以后日子还长呢,不在乎这一朝一夕。 再者,先生定然是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她帮不上忙,便不添乱了。 转念一想,倒是也能接受。 “真好啊。” 看着徒弟这个样子,云诗内心稍稍无语,想来剑临天马上就要抓狂了吧。 不过,自己的事情也是一团糟糕,去操心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干嘛呢。 她御剑横渡在夕阳下,笑意盈盈。 虽然晚了一步,未曾招收到几人入宗门。 但是遇到许轻舟,谈及相识事,于她而言,倒是也不虚此行。 许轻舟虽然未曾说,有几分把握,可是那书生少年眼底的自信告诉自己。 是十分。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静静的等待便可。 反正已经等的够久了,她自是不介意,在等一等。 承诺是溪画许下的。 她除了等不会做任何的选择。 可以说她矫情,可是她也有自己的苦衷,和无可奈何。 总归她当了宗主,她可不能在如当圣女一样,真的随心所欲了。 凡事自有顾虑,忌惮。 这片世界,似乎什么都很好。 却唯独这些无形的条条框框太多了些,甚是烦扰。 “小先生,一定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 群山上。 一行人站在夕阳下,目送二人远行,消失在了灵河尽头处。 至此,洛知意和洛南风,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彻底的放了下来。 总归,现在不用担心,被人截胡了。 许轻舟几人还是他们落仙剑院的。 担惊受怕,忐忑不安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欣喜若狂。 不可否认,许轻舟带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 虽然不知道,这二人在山上谈论了些什么。 但是刚刚云诗临行前那一拜,却足以说明一切。 无不彰显出。 许轻舟很牛。 大乘都对他毕恭毕敬的。 有这样的人在,何愁宗门不兴呢。 他们这是捡到宝了。 云诗眼中,许轻舟的一些手段,惊为天人。 二人眼中,许轻舟又何尝不是,宛若天人呢? 第333章 山下事。 至于小白,无忧自是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 情绪波动也不大,只是很是好奇,好奇云诗这个人 怎么奇奇怪怪过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小白啧舌道:“真潇洒啊,说走就走了,啧啧。” 清衍很认同,不解道:“就是,我饭都做好了,也不知道吃了再走,她们没口福咯。” 小白撇嘴,很不客气的怼道: 老二,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饭好了,人才走的。 清衍有些懵懂。 “什么意思?” “就那意思呗。” 无忧则是站在许轻舟身侧,抬头侧目仰望,看着许轻舟眼底的惆怅与低沉,亦是忧心忡忡,关切的问道: “师傅,你还好吧。” 许轻舟轻叹道:“没事,故人相逢,感觉有些恍惚罢了。” 无忧似懂非懂,歪着小脑袋,安慰道: “霜儿姐姐挺幸运的,我看这位前辈蛮好的,讲道理,还很谦逊呢,最主要的是,长得真好看啊,实力又那么强,嘻嘻,我们应该为霜儿姐姐感到高兴才对。” 许轻舟淡然一笑,没有反驳,却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表现风光罢了,到底也不过是一个跳不出命运的可怜人。” 无忧不解,问: “师傅,你说的什么意思?” 许轻舟,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去哪啊。” “山上风大,去山下吧。” 四人一怔,面面相觑,风大吗? 好像也不大吧。 清衍真诚道: “先生,我饭做好了,吃了在走呗。” 几人瞬间清醒,神情异常坚定。 “这风,风确实大。” “很大” “超大。” “浩然第一大……” 而后匆匆追寻许轻舟而去。 清衍懵懂起身,感受着夕阳下些许的微风,很懵。 “这也不大啊。” 莫名其妙!! 许轻舟走在前方,思绪依旧,愁眉不展。 不为其它,只因山中事,让自己想起了心上人罢了。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爱而不得。 本就不该发生在两个本就相爱的人身上。 迎着风,踩着夕阳下山,许轻舟深呼吸,小声自语。 “云诗,溪画,溪中映白云,此诗当如画,还别说,挺般配的!” “那就帮一帮你们吧。” 他已决定,这云诗之忧,还就非解不可了。 ———— 山下。 中年男子,抬眸看了一眼落下的夕阳,神元内敛,手中轻轻一抬,十米竹竿收回。 长吐一口浊气,站起身来。 “收工。” 扛着竹竿轻轻一跃,回到岸上,单手插兜,赤脚踩着大地,悠然而去,口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嗯......” 虽然依旧空军,可是心情显然不错。 若是非要找个原因,便是今日听到了些有趣的事,遇到了几个有趣的人。 也听了有趣的故事。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嚎了一嗓子罢了。 “剔灵刀,食灵鱼,老家伙还真舍得啊,呵........” “资质不错,不过比那位,还是差太远,但在下四州,也没谁了……” 另一边,众人还在下山。 上山易,下山难。 为何? 因为上去的时候用飞的,而下来的时候,是用走的。 慢慢悠悠。 到山下时,天色已黑。 许轻舟一眼就看到了那空空的黄灵岛,徐徐目光看向江岸另一边。 那里有几间竹屋,烛火已燃。 自不用想,那应该就是钓鱼人的老巢了。 觉得甚是有趣,轻笑一声。 “嗯...还挺准时。” 小白不知何时来至身侧,指着那火光处。 “老许,那里有人家,咱们去那里过夜好了。” 许轻舟摆了摆手。 “算了,大晚上的,还是不要打扰前辈了,就在这对付一晚吧。” 小白挑眉,“行吧。” 得知许轻舟要在此安营,洛南风和洛知意倒是也未曾多语。 虽然夜长梦多,早日回宗门自是要比晚回去要好一些的,但是今日许轻舟的态度很坚决,让他们莫名安心。 也倒是不再那么在意了。 简单收拾,随便找了个地方,一群人也就盘膝坐下。 修行者夜宿,总归比凡人,要简单的多,天高地阔,随遇而安。 篝火起,清衍慢慢悠悠才下了山,手里拎着半只烤焦的不知名物种的腿,找到了洛知意。 很是洒脱的说道: “挪,我给你留的。” 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意味。 洛知意眼泪汪汪,甚是感动。 “我谢谢你啊。” 清衍蹲了下来,期待的望着他,温柔的不行。 “不客气,吃吧,特意给你加了辣椒。” 洛知意先是求助的看向几人,而后又抬头望着那弯弯的月亮,意味深长道: “真的好想变成月亮啊。” 清衍半蹲着,歪着脑袋,些许迷茫, “嗯?” “那样就可以把不满光明正大的挂在脸上了。” 清衍抬头,顺着洛知意的目光看向那月亮,莫名的说了一句。 “我也希望,你能变成月亮。” 洛知意恍惚一刹那。 “为什么?。” 清衍抹了抹嘴角,咧嘴笑道:“换换口味。” 洛知意直接傻眼。 许轻舟无奈摇头。 这两孩子,就是一对活宝,一个不知道怎么说话,一个不知道怎么拒绝。 不过。 缓缓抬头,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嘴角微倾,低语一声。 “也想像月亮一样,把不满都写在脸上吗?呵呵,这小丫头还挺会说话。” 夜渐深,许轻舟取长桌一条,落坐其前。 于月下研墨,于江畔挥笔,在宣纸上写下寥寥几行墨色。 收笔如长剑归鞘,取酒独饮,畅快淋漓。 自夸道:“好字。” 挥毫成章,装入信封,其上书。 [溪画亲启] 取出白日间,云诗赠送的一只纸鸢放于手心,轻轻对其哈了一口气。 小小纸鸢便如活过来一般,于掌心震翅而起。 而后绕着自己飞行,欢快的不行。 许轻舟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这小玩意,当真是神奇啊。” 将信封置于眼前,纸鸢衔于口中。 “去吧。” 纸鸢心领神会,飞入茫茫夜色中,向着下游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与在凡州相比,黄州总会时不时的有些小惊喜,也有很多新奇的玩意。 在许轻舟看来,凡州真的很像是人间,而这黄州则是上界,修行者的世界。 目送纸鸢消失,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光治好他的伤可不行,还得治好他的心,不怎么好弄啊。” 解忧云诗,难点在于当年的那一句承诺,不入大乘不娶卿。 若是单纯只是治好溪画的伤,他是可以做到的,无非多花点行善值罢了。 但是九境和十一境,差距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这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不是。 “不想了,尽力而为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得他自己想通了才行。” 望着月下灵河,将整个河岸照得洁白一片,许轻舟心思又动,嘴角笑意更浓。 “不过钓灵鱼这事,我倒是可以研究研究。” 第334章 钓灵鱼的攻略。 灵鱼如何钓。 许轻舟打起了钓灵鱼的心思。 不为其它,只因灵鱼这个物种很不寻常,能让世人提及眼眸明亮,能让一位大乘枯坐三千年。 若是自己能钓。 钱,权,唾手可得啊。 立足黄州,何愁别人不晓。 然如何钓,倒是一个问题,毕竟若按谣传,浩然虽大,能钓灵鱼者,寥寥无几。 苏弑之算一个。 可是苏弑之在灵河渡,想问也没地方问去。 于是,一声义父,在许轻舟的脑海中毫无征兆的响起。 拉扯开始。 一场砍价上演,这一次,打的天昏地暗,山崩地裂。 两道声音互不相让,针锋相对,战得难舍难分。 最后耗时一个时辰,经过反复拉扯,据理力争,许轻舟最终将钓灵鱼的攻略从十万行善值,砍到了一万。 [赶紧交易,服了你了。] “不急,再给我打个折。” [打折?打什么折,信不信我给你打骨折?] “我这钓灵鱼是任务需求,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解忧任务需要的道具一律一折,怎么,你职业商人,号称卖遍诸天万界,不讲诚信?” [解忧,解谁的忧,你自己的忧也算?] 许轻舟不慌不忙,搬出了洛知意来。 [这跟那小丫头有什么关系?你当我傻?] 然后许轻舟便是一通输出,怼的系统精灵欲哭无泪,直呼奸商。 他是这么说的,他钓灵鱼是准备忽悠那位大乘境的强者进落仙剑院。 为的是完成任务标准四,因此这属于任务物品,所以必须打折。 最终许轻舟以1000行善值的巨款,购买到了灵鱼垂钓攻略一份。 而系统精灵则哭晕在了厕所。 捶胸顿足。 [我就不该这么设定,苦啊!!] 很明显,这一战,许轻舟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至此,许轻舟志得意满,小胜一手。 对此,许轻舟也丝毫没有任何的愧疚和歉意。 系统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你的不就是我的吗?分那么清干嘛呢。 反正他是这么觉得的,毕竟系统都是自己的。 你既想要我无敌,又想让我打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莫名其妙。 攻略到手,许轻舟迫不及待的便打了开来。 [取许大江之发,凝结成绳,为线。] [取江清衍之血,凝结成块,为饵。] [便可钓灵鱼。] 许轻舟看着这上面的字,倒吸了一口晚风,下意识的看向不远处,正在打坐修炼的清衍和小白,有那么一丝恍惚。 “这——” 这钓灵鱼的攻略,他只能说。 “绝了。” 不过,仔细一想,倒是也不足为奇,据它所知,灵江之灵水,乃是天地灵气汇聚而成,来自九天之上。 人间万物接触总会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 就像是被溶解了一般。 用云诗的话说,那就是灵河里的水,是大海,而万物是一滴滴大小不一的水。 水落入海中,不是消失不见了,而是融合在一起,找不到了。 同理,人间万物落入灵河中,并不是真的就消失了,只是回归最初的模样,融入天地之中。 在难寻觅。 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玄乎,但是许轻舟是认可的。 并且觉得很有道理。 人间万物,因灵河而生,自与灵河之水,同宗同源。 不过这也暴露出了一个问题,若是有朝一日,灵河之水枯竭,那么万物还可生否? 虽然,灵河之水滔滔不绝,灵江之水汪洋如海,哪里有丝毫枯竭的景象。 但是,许轻舟来自凡州,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下游灵溪干涸,不见半滴水流。 灵江渡那片湖泽,水位下沉千米不止。 长此以往,灵江断流,也并非不可能发生不是。 当然,现在想这些,操之过急了些,庸人自扰。 即便是真有那么一天,灵水枯竭,怕也是无尽岁月后的事情了。 他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搞钱。 当然,此钱非彼钱。 灵水既然是从天上来,滋生人间万物,所以人间之物入水便消失。 小白非人间之人,而是天上神兽,并且还是金乌,所以灵水无法同化小白。 这也倒是合乎情理,至少这么解释是能说得过去的。 故此可取小白之发,拧聚成线。 至于清衍,当初为江云畔解忧之时他便看到了,清衍出生,遭天妒降雷。 北海之地,谣言四起,说食其血,可破境成仙。 江云畔亦有提及,故不惜以命为清衍谋取一道生机,推演十载,耗尽万年寿元,寻到了自己。 一切都只是因为清衍的血脉,而非他的身世。 何意? 便是说,清衍此生杀劫,并非因为他是江云畔和白狼之子,而是因为,他那一身连上苍都妒忌的血脉。 现在,攻略提及,其血可引灵鱼。 许轻舟基本可以断定,北海谣传绝非空穴来风。 而那食之可成仙言论传言,怕是也绝非虚构。 清衍之血,定有过人之处,虽然食之未必真能如谣传之中提及,可让圣人破极境,入仙道。 但是一定也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功效。 他在想,莫非这就是清衍能吃的原因? 许轻舟的脑海一片嘈杂,总感觉越缕越乱,问题越来越多 很多甚至无法解析,问题的答案,现在的他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晃了晃脑袋,清空思绪。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来,这两个小东西,也是我的宝藏啊。” 三个娃娃,无忧触发金色解忧,许他百万粮草,徐徐进账,稳定的一批。 清衍小白,后期发力,直接许了他灵鱼自由啊。 这以后,灵江 的鱼,他那是想钓多少,便就能钓多少。 不禁起身,端着酒壶,走到岸边,饮了一口,豪迈小声道: “咳咳,我许轻舟单方面宣布,以后这浩然的灵江灵河,我承包了,里面的鱼,都是我养的,哈哈哈!” 而就在他春风得意之时,系统却是不合时宜的拆台。 [呵呵,话别说太满了。] 许轻舟一愣,懵懂问。 “几个意思?” [那小子的血脉确实特殊,可不是随便的血都能用,得需要精血,你家孩子多少精血,够你霍霍。] 许轻舟下意识的取出攻略又看了一遍。 “这就是血啊?” [切,请看第二页。] 许轻舟一怔,仔细一瞅,还真有第二页,翻开一看,当场傻眼。 “你耍我。” [是的,不服?] [咬我。] 许轻舟:“****....” 系统果断下线。 扳回一局,小胜一手。 [跟老夫斗,小样!] 第335章 闷闷不乐的洛知意。 “幼稚!” 三行字体,独占一页,戏弄拉满,何其幼稚,这种把戏,许轻舟嗤之以鼻。 平复思绪将注意力放到第二页那单独的一行字体上。 [提示:金乌赤发,半妖精血。] 虽是八字,却让许轻舟的灵鱼自由梦,当场破碎。 那种心情无以言表,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真坑啊。” 精血与寻常的血液不同,万物精血的数量是有限的,虽然亦可再生,但是这个过程比起寻常血液是相对漫长的。 而且,每一滴精血的消耗,对于本体来说,都会存在一定影响。 若是寻常生灵,精血亏损,必伤天和,寿命折损。 即便是修行者,精血损耗,同样会伤及自身精元。 只不过比之寻常人会好上一些,再生的能力也会强一些。 可是在生的难易,却又恰恰相反。 即境界越高,再生需要的时间越长。 当然如果有天材地宝的加持,倒是可补亏空。 这也是为何圣人精血可淬炼体质,但是并非所有圣人之后都能得到圣人精血滋养, 也是圣人精血有价无市的根本原因。 当然,并非说这精血就不可取,自然可取,只是不可多取罢了。 取个一滴两滴的还是可以的。 尤其是在破镜时,更可瞬间生成,方可无损。 但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去取清衍的精血,许轻舟的内心里,还是存在一道坎的。 怎么说呢? 快二十年了,他看着这孩子一点点的长大,虽然叫他先生,可是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让他去做伤及自己孩子的事情,他很难克服自己的内心。 微微挑眉,收起思绪,亦收起攻略,他自顾自的琢磨。 “还是等这孩子突破吧。” “也许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不属于浩然的东西……” 嘀咕间,他开始在自己的系统空间里一通翻找。 将一些系统奖励却不属于浩然大陆的丹药,仙植什么的尽数堆放在一角。 “就先用你们试试好了。” “不过,还是先和那前辈聊聊再说。” 灵鱼固然稀有,价值连城。 可是终归四人都吃过了,对于他来讲,即便钓不到也无所谓。 如果不能达到某种目的,耗时耗力去做一件事情,显然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 他取酒满饮一口,视线看向那远处的小院。 虽然烛火已熄,但是在灵河的光芒和天上月光的双重映照下,那几间竹屋倒也分外轻易,就这样安静的躺在群山和江畔间。 有一种莫名的祥和宁静之感。 透着些许神秘。 “嗯?” 而视线中,却不仅仅只有那小院。 在那月下河畔,赫然还坐着一个小姑娘,双手环膝,下巴磕在膝盖上,正望着灵河发呆。 许轻舟怔了怔,眼中神色稀异。 “这小丫头,不睡觉干嘛呢?” 借着月色河光,许轻舟能清晰的捕捉到,洛知意的脸上愁容淡淡,情绪似乎不是很高。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洛知意的身侧,站定。 未曾出言。 洛知意察觉动静,本能的扬起头,看了许轻舟一眼,就只是一眼,便又收了回去。 低着头,用手指扯着河岸上的青草。 “书生,你怎么来了?” 许轻舟答非所问,负手望灵河。 “怎么,我打扰到你了,那我走?” 洛知意撇了撇嘴,傲娇道:“没有,你愿意呆就呆着呗。” 许轻舟余光看了一眼满身丧气的小丫头,把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慢悠悠道: “要不要来一口?” 洛知意看了一眼递过来的东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嫌弃道: “才不要,我可不喝酒。” 许轻舟倒是也不介意,而是在洛知意的身侧坐了下来,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撑在身后。 洒脱随意。 饮了一口,醇香入喉。 感慨道:“酒是忘忧君,可解千般愁,你不会喝酒,所以你愁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自然是吸引了洛知意些许的注意力,双手捧着脸蛋,却是又一句话都没说,比起白日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心事写了满脸。 “在愁什么呢,跟我讲讲?” 许轻舟开门见山直接询问。 洛知意沉默,很认真的想了想,突然抬起头,看向许轻舟,问道: “书生,你说我是不是废物啊?” “嗯?” 许轻舟愣了一下,眼中浮动波光。 洛知意自问自答道:“我从小在宗门长大,总感觉世界就那么大,可是出来以后才发现,原来世界这么大。” “而我是那么的小,那么的差,谁也比不过,跟个小废物一样.......” 小家伙耷拉着小脑袋,情绪极度低沉。 许轻舟心中了然,显然,这小丫头是白日间受了刺激,所以怀疑人生了呗。 毕竟接二连三遇到同辈的天骄,每一个却都比自己强。 且不止一点半点。 心中骄傲的小世界崩塌。 只能说孩子涉世未深罢了。 许轻舟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一边喝着酒,一边安静的聆听。 “你说,我是不是废物?” 许轻舟盘膝坐正,用手抹了抹鼻尖,意味深长的看了洛知意一眼,没有说话。 洛知意只觉得莫名其妙,追问: “你倒是说话啊?我保证不小心眼。” 许轻舟笑笑,风轻云淡道: “说什么,让我告诉你,你不是废物,你很厉害,天赋强大,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洛知意一怔,眼珠瞪起,盯着许轻舟,就像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了一般,否认道: “我才没有。” 许轻舟撇了撇嘴,轻笑道:“你不就是想听这些吗?” “我——”洛知意欲言又止。 许轻舟话音继续,带着丝丝嗤笑: “还是让我告诉你,没错,你就是小废物,什么也不是,废物中的废物呢?” 洛知意鼓着腮帮子,闷闷不语。 许轻舟余光看了她一眼,饮了一口老酒,望着灵河,慢慢道: “二十八岁,元婴境,若是这样的天赋都是废物的话,那这世界上的废物可就太多了,甚至有些人都不配当废物。” 洛知意眉梢微微垂下,小声语,带着些委屈。 “可是我是洛知意啊,是宗门的继承人,当然要和那些佼佼者比了,林霜儿,剑!临天,还有...........” 许轻舟没有反驳,人也好,万物也罢,各有各的定位,各有各的高度,她说的也没错。 比较本来就是人的本能,只是攀比是一种恶习罢了 许轻舟轻声问:“想不想听故事?” 洛知意偏着脑袋,故事?什么故事。 第336章 一只鸡和一只鹰 许轻舟侧着脑袋,柔和的目光落在洛知意身上,勾唇一笑。 “一只鸡和一只鹰。” 寥寥数字,洛知意眼中的失落与低沉,被好奇攻陷了大半,一脸稀异。 “讲讲。” 许轻舟放下了手中酒壶,清了清嗓子,称述道: “从前啊,有一只鹰和一只鸡同时死了,灵魂一起上了天,遇到了一个老神仙。” “老神仙问它们,假如让你们重活一次你们想做什么呀?” “鹰想都没想,说道,假如让我再活一次,我要做一只鸡,有吃有住,还有人保护。” “鸡同样也想都没想,说道,假如让我再活一次,我要做一只鹰,遨游四海,任意杀鸡捕兔。” 话音止住。 数秒后,洛知意懵懂。 “没了?” 许轻舟坦然道:“嗯,讲完了。” 洛知意稍稍失落,吐槽道:“这故事还真短啊,是我听过最短的故事了。” 神色一怔,郑重补充道: “而且,很无趣”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然,问: “我且问你,你觉得鹰和鸡,谁更厉害?” 洛知意脱口而出。 “当然是鹰了。” 许轻舟再问。 “那鹰和鸡的选择,谁错谁对呢?” 洛知意这一次,并没有立马回应,而是开始思考。 鸡向往自由,想变成鹰。 鹰向往安逸,想变成鸡。 谁的选择是对的,她无法去定义,简单的一个故事,寥寥数语,似乎蕴含着某种她无法去彻底解析的大道理。 一时让她陷入短暂茫然。 很实诚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感觉都对,也都不对。” 许轻舟轻笑,意味深长的再次问道: “那我再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当一只翱翔天地,却朝不保夕的鹰,还是偏安一隅,却没有自由的鸡呢?” “想好了在回答。” 洛知意拧着小眉头,想啊想啊想,面露难色,弱弱的问了一句。 “如果可以,我想做人,还做我自己,可以不?” 许轻舟微眯双眼,笑意更浓。 “当然可以。” “何须与人相比,好好做你自己,一昧的攀比,只会徒增烦恼罢了。” 洛知意愣了一下,显然她不曾想到,这个答案,真的也行。 不过许轻舟的话,却又让她再度陷入沉思,也让她忍不住在心中自问,一次又一次。 许轻舟继续道: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有一少一,思欲其等。” 洛知意问:“什么意思?” 许轻舟未曾解释,而是继续阐述着自己的话。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总想着用别人当尺子,来丈量你自己的人生,当你羡慕别人时候,也有人在羡慕你自己不是吗?” “就和鹰羡慕鸡的安逸,而鸡却羡慕鹰的自由一样。” “与其与他人相比,不如欣赏自己。” “山有山的高度,水有水的深度,山不与水比深浅,水何须与山比高低。” “没必要非拿自己和别人比,你有你的路,别人自有别的路。” “你看这灵河里的水,何曾见一滴水流争先恐后,可是它们却可以滔滔不绝,不是吗?” 洛知意现在的脑海是混乱的,却也是清晰的。 做自己,走自己的路,不与他人攀比,欣赏自己,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 这是许轻舟要告诉她的道理。 她知道,可是仅仅只是知道,而这一刻,许轻舟的一番话,却是让她彻底懂了。 如身处迷途的雾海里,寻到了一条笔直的路。 一念通达,恍然大悟。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 许轻舟见洛知意进入一种玄妙的自悟之态,淡然一笑。 从怀中取出一本秘诀,放在了小丫头的身前。 而后收起酒壶,站起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转身离去,慢慢悠悠。 “千人同茶不同味,万人同道不同心,各有千秋,好好想想,想通了,也就不烦了。” “求人不如求己,好好努力吧。” 洛知意本能的扭过头来,望向那道月光下的背影,渐行渐远,神秘却又清晰。 耳畔依旧有余声萦绕。 “世人都说路不齐,别人骑马我骑驴,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视线收回,将那地上的古籍捡起,捧在手心。 愣愣发神。 洛知意虽入元婴,可前二十八年,身处宗门,不谙世事,心思尚且简单,初入人世间,繁华入眼,何其喧嚣。 又连续遇到,无忧,清衍,小白,林霜儿这样的绝世天才,她的道心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影响,从而产生了自卑的心理。 正如许轻舟所言,比较本就是人的本能。 当她内心的小骄傲,被一点一点的击碎了,失落的是必然的。 但是,这在许轻舟看来,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 凡事皆需要沉淀,才能厚积薄发。 认清自己,总归是件好事。 他要做的,只是稍微引导一下,让这孩子重新认知到自己罢了。 至少她有一点是好的,她心中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重振昔日宗门荣光。 而这需要的是力量,她需要不停的修炼,让自己变强。 这是天然的内驱力。 只要心性坚定一些,未来成就自无需多言。 毕竟三十岁不到的元婴境,你能说这孩子很差? 许轻舟却不见得。 他既然选择了渡她,那就不仅仅只是完成系统给自己的任务,他也要给洛知意一个交代不是。 稍加点拨,赠秘籍功法一本,至于未来如何,且行且看。 尽人事,听天命。 知行合一。 洛知意在那河畔上,一坐便是一夜,悄无声息。 洛南风,亦守了小家伙一夜,并对许轻舟的点拨,好一通感谢。 道理谁都会讲,谁也都能听懂。 可是若是要让人一听,就能大彻大悟,这可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这样的机会,对于每一个修行中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修道一途何其漫长,认知真我,知晓本心,那是可以少走很多弯路的。 对此,许轻舟只是淡然笑笑。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再者言语,自己也没做什么,就简单说了几句而已,至于结果如何,终究还是要看洛知意自己的造化。 当次日清晨,天色明亮时,洛知意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参悟? 捧着那本秘籍,笑意盈盈。 哪里还有昨夜的半分沮丧。 许轻舟看在眼中,会心一笑。 “年轻就是好啊。” 洛知意蹦跶到他面前,弯着腰,眯着眼,笑嘻嘻道: “书生,我悟了,谢谢你,嘿嘿!!” 第337章 上岛。 日上稍头。 许轻舟找到小白,让其变身,而后斩下一缕赤发收入囊中。 见许轻舟未曾有离去的意思,几人自是各自忙碌着。 些许时候,一首小调响起。 寻声望去,见一中年男子扛着竹竿,背着鱼篓,单手插兜,赤脚而来。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视线移动,好奇的盯着来人一个劲的猛瞅。 大乘境的前辈。 黄州第一疯? 黄灵岛钓鱼人? 这个男子,本就是一个活着的传说,近距离接触,看向对方的目光中,自是稀奇的紧。 面对众人炙热且怪异的目光,中年男子视若无睹,目不斜视。 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穿过几人,来到河畔,轻轻一跃,跨过百米灵河,十米竹竿往身前一甩,又往石头上那么一坐。 开钓。 小白嘟囔一句。 “来的还挺早。” 清衍不知何时,把头伸到了小白的身侧,说了一句。 “大姐,我发现,他走路比你还拽。” “有吗?” 洛南风离二人比较近,哭笑不得。 “还真是勇啊。” 咱就是说,论人长短,敢不敢背着一点,就这么光明正大吗? 距离这么近,也不怕听了去。 说真的,跟这几人在一起,一天天的,那真是提心吊胆啊。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意,背靠大树,卷着裤腿,用小白的发丝搓着绳子。 水平有些生疏,重复返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阳光将整个灵河照的波光璀璨。 等得有些着急的洛南风主动找到了许轻舟,问: “许兄,我们何时出发?” 许轻舟一边研究着鱼线,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不急,这风景不是挺好的吗?歇两天,我顺便办点事。” “办事?” 洛南风有些不明所以,狐疑的问。 许轻舟抬起头,与其直视,神秘一笑。 “对,大事。” 洛南风心中好奇更甚,急促追道:“是何大事,方便说吗?兴许我能帮上忙。” 许轻舟绷了绷手中的发丝,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色。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打算在这钓条大鱼。” 洛南风如坠云雾,墨眉紧蹙,神色格外复杂。 “许兄,你不会也打算像这位前辈一样,要钓灵鱼吧?” 头上树冠突然沙沙作响,洛知意单手拽着一根树干,身体自然垂落,也出现在了许轻舟的身前。 一本正经的告诫道: “书生啊,不是你跟我说的别和别人比,做好自己吗?你可不能和前辈一样疯了啊,宗门全指着你呢,那灵鱼,可不好钓啊。” 在二人看来,许轻舟这样的想法,无疑是疯狂的,钓灵鱼,这不闹呢吗? 许轻舟瞥了二人一眼,噙着浅浅的笑意,无所谓的说道: “谁告诉你们我要钓灵鱼了。” 二人闻言,甚是不解,互相对视,懵懵懂懂。 “嗯?那你要钓什么鱼?” 许轻舟抬眉,沉沉目光看向河中那座小岛,抿了抿唇,咧嘴一笑。 “我打算给咱们宗门,钓个大乘境的老祖上来。” 洛南风倒吸山风。 “嘶……” 洛知意目瞪口呆。 “啊!!!” 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钓个大乘境的高手,这还能是谁,方圆千里,不就这么一位大乘境吗? 说实在的,他们宁愿许轻舟说的是钓灵鱼,那样似乎还靠谱一点。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啊。 这一刻,两人才意识到,那清衍和小白口无遮拦,说大话的根本原因,原来是出在许轻舟这里。 而远处黄灵岛上,中年男子听闻许轻舟的话,手中一抖,身体一个前倾,嘴角止不住的抽动。 真的,世人都说自己是疯子。 可是在他看来,这小子才是真的疯,真当自己耳聋了。 虽然一直以来,在这黄灵岛上,他始终秉承的理念都是。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坐聋。 凡事得过且过,从不在意。 可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许轻舟这几个小子,已经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 无论是昨日几人说自己吃过灵鱼也好,还是这小子探查到了自己的修为也罢。 又或者是那少年腰间那老家伙的剔灵刀,以及方才许轻舟的虎狼之词。 等等等,总归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心里也很清楚,刚刚许轻舟那话,也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至于为何,他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无非不过是想接近自己罢了。 找个由头。 既是如此,他倒是还真想看看,这孩子到底如何。 遂轻喝一声。 “咳,少年书生,我可不聋。” 其声悠悠,虽不如昨日那一声怒斥苍穹汹涌,但是亦如洪钟,引得众人胸腔共鸣,不免动容。 无可厚非,虽同为大乘境。 这位前辈胜过昨日云诗,不止一点。 无忧从打坐中苏醒,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认真。 小白望向老头,只感觉莫名其妙。 清衍比较实诚,听闻话中有书生二字,又隐察觉温怒之态,诚实的摸着腰间刀把。 至于洛南风和洛知意,二人本就是知情的。 面容瞬间惶恐。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许轻舟说要钓人家的话,让人听了去了。 顿时慌得一批。 特别是洛知意,手中一松,掉到了地上,便是元婴境,也以一个很不雅观的姿态落地。 但即便如此,她亦一声不吭。 反倒是许轻舟,身为当事人,不仅丝毫不慌,眼底甚至还闪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窃喜,就像是奸计得逞了一般。 挂着浅浅的笑意,慢步走到河畔,对着100米外的中年男子,拱手作揖。 “晚辈许轻舟,无意冲撞前辈,前辈大人有打量,勿怪。” 中年男子轻切一声,嗤笑道: “小小年纪,说话拐弯抹角,跟浩然书院那些老东西一样,真真是没意思。” 许轻舟面色如常,听闻此人提前浩然书院,心想看来这位前辈应是来自上州了,毕竟昨日与云诗交谈时,云诗也说了浩然书院。 只不过,她是听说的。 而眼前之人语气中的意思,他是去过的。 “哈哈,前辈骂的好。” 中年男子摇头笑笑。 “这岛这河也不是我的,想上来就上来吧,无需弯弯绕绕。” 许轻舟心头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 遂一跃,跳上了那岛,稳稳落地。 见此一幕,洛南风又一次倒吸一口冷气,眼神呆滞。 “许兄,当真是吾辈之楷模啊。” 洛知意头点的跟小鸡似的。 “恩恩,好勇!” 第338章 钓鱼人 望西峰下。 风和日丽 ,清风徐徐。 许轻舟登上了那座黄灵岛,简单一跃,自是再过寻常不过。 可是放眼整个黄州,上下细数三千年,他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钓鱼人说的没错,灵河不是他的,黄灵岛同样也不是他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近乎所有的人都默认了,那岛就是他的。 自然,也就除了他,在无人上去过,即便是同为大乘境的老祖宗们,也未曾有人踏上去过。 钓鱼人,可不仅仅是黄州第一疯,他的境界大乘境巅峰。 没有谁愿意去惹这么一尊独来独往,性格孤僻的大乘境强者。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疯子呢? 长此以往,那岛便就是他的了。 路过的人,看上一眼,即便是他不在的夜里,也不会有人跳上去就是了。 而今日许轻舟的,说是开了三千年来的先河,也不足为过。 故此,洛南风与洛知意,态度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差。 昨日,与云诗聊了一日。 今日,又与这位前辈对坐,这让他们还能说什么。 至于无忧三人,则是归于平静,该干嘛干嘛。 清衍也默默的收起的腰间的菜刀。 黄灵岛上。 许轻舟落地,站在此间,听其下灵水绕岛,拍石而响。 比之岸上,些许嘈杂。 行数步,于中年男子身侧,躬身再拜。 “前辈。” 中年男子单手握鱼杆,平静的出奇,一言不发。 许轻舟有些尴尬,没话找话。 “前辈,这是在钓鱼呢?” 中年男子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说道: “掉龙。” 许轻舟愣了一下,嘴角抽动,假装不懂。 “前辈说笑呢吧,这灵河里还能有龙?不是说除了灵鱼,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灵水中存活吗?” 中年男子冷冷道。 “呵……知道还问。” 许轻舟啧了一声,被噎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说,这人,很有性格。 摸了摸鼻尖缓解尴尬。 索幸半蹲下了身,目光顺着老者那根竹竿向前看去。 竹竿尽头空空如也。 但是,若是凝神去看,可查一缕真元之力,自上垂落,没入灵河中。 比之四周天地灵气显然不同,宛若丝线。 这不免让他回想起了苏弑之。 当初的苏弑之鱼竿之上可是有实线的,那线莫非也是苏弑之天上寻来的。 摸着下巴,故作深沉的分析道: “前辈,你这么钓不行。” 中年男子余光侧目,闪过一丝精芒,脱口骂道: “你个后生,懂个屁。” 许轻舟无语,心中暗暗吐槽,三言两语,脏话连篇,这汉子,素质是真低。 而且,似乎还特别喜欢怼人。 但是吧,他也就话难听一点,给你传达的情绪波动也好,还是灵能散发也罢,却又始终很稳定。 就是他确实在怼你,但是他不压力你。 记得与云诗初见时,对方还用精神窥探自己。 可这前辈却没有。 可见并无恶意。 故旁敲侧击的说了一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咯。” 此话一出,中年男子难得的扭过头来,自上向下扫视了许轻舟一遍,语气也压低了些,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那老东西请你们吃的。” “什么?” “昨天你们不是说吃过灵鱼。” 中年男子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却又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故意装得自己很无所谓的样子。 许轻舟不傻,自然知道这位前辈口中的老东西是谁。 只能说,这口气,和小白有得一拼,咱就是说,就不能给圣人一点最起码的尊重吗? 为了延伸话题,也为了勾起这位前辈的聊下去的好奇心。 许轻舟假装懵懂道:“前辈说的老东西是?” 中年男子嗤笑道:“哼——普天之下,非圣人不可钓灵鱼,你一个凡州来的小子,还能见过几个圣人。” 言外之意,便是说,除了苏轼之还能有谁。 他也就差点名道姓了。 许轻舟却是不以为然,轻咳一声,故作矜持道: “咳,晚辈不才,见过两位圣人,真不知道前辈指的是哪一个。” 中年男子手中稍稍用力,正正的望向许轻舟,黝黑的眉宇间,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思索了好大一会。 困惑道:“两个?除了苏弑之,还能有谁?” 许轻舟笑笑,轻轻摇头。 “抱歉,这还真不能说。” 中年男子切了一声。 “切,不说就不说,搞得我想知道是的。” 他很确定,那凡州,乃至黄州就一尊圣人,可是看许轻舟的眼神,又不像在吹牛。 兴许真见过。 毕竟圣人行事,岂是如今大乘境的自己能窥视的呢。 这个年纪,见过两尊圣人,也难怪眼界那么高了。 许轻舟主动接话。 “不过我想前辈说的,应该是苏轼之,苏前辈吧。” 中年男子没有理他。 许轻舟自顾自道: “鱼确实是苏前辈请我们吃的。” 中年男子黑着脸,冷笑一声,酸道: “他还真大方。” 许轻舟认同点头。 “确实挺大方的。” 灵鱼,天火,一把刀,这可不仅仅只是大方了,这可是贵人啊。 话音一顿,转移话题反问道: “不过,听前辈这话里的意思,跟苏前辈好像认识?” 闻言,中年男子陷入了一段不好的回忆。 认识吗? 那简直不要太认识。 想当初他为了让他给自己钓一条灵鱼,求了他五百年,整整五百年啊,他依旧无动于衷,那种苦,无法言说。 虽说没人天生欠自己的,不给就不给吧。 可是一脚给他踹灵河里这笔账,他真真的忘不了。 特别是黄州谣传,是自己想不开跳的河,他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可他能如何,那是圣人。 想着过往一幕幕,强压怨气。 话语近乎从牙缝里挤出,吐出二字。 “有仇。” 嗯?有仇……。 中年男子重重点头,确认道: “对,血海深仇。” 许轻舟先是困惑,后是彷徨,接着茫然。 首先,二人认识,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外,其次一句有仇给他整得一头雾水。 但是中年男子在说这话的时候,却又总感觉怪怪的,那眼神不像是恨。 倒更像是埋怨,有点像那不得宠幸的宠妃同款幽怨的眼神,甚是怪异。 不等许轻舟回应,中年男子却是岔开了这个话题,破天荒的主动说道: “行了,不提他,提他就来气,说说吧,找我到底要干嘛?” 第339章 君子有所谓而有所不为。 听闻其言,许轻舟自知时机已至,便不再废话, 坦然道: “晚辈想和前辈打个赌。” “赌?” 不知不觉间,那根悬在竹竿上的无形丝线悄然消失,中年男子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许轻舟完全吸引。 特别是心底的好奇心。 活到这个岁数,俗世间的事情,是很难让自己提起兴趣的。 但是这一刻,面前的许轻舟于他而言,诚然是不一样了。 双眼微眯,饶有兴致的问道: “赌什么?” 许轻舟伸手指向灵河,自信道: “就赌晚辈,能不能从灵江里给前辈钓一条灵鱼上来。” 中年男子先是一愣,而后拍腿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仿佛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一般,方才的高傲与冷漠在他这张沧桑的脸上已然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小小书生,好大的口气啊,哈哈哈。” “不行了,笑死我了。” 许轻舟微眯双眼,对于中年男子的嘲笑置若罔闻,追问道: “那前辈赌是不赌?” 面对许轻舟的追问,中年男子收回嘲弄,下意识的摇头,鄙夷道: “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灵鱼是你想钓就能钓的?你可知在浩然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吗?非圣人不可钓灵鱼,你一个元婴的毛头小子,瞎凑什么热闹。” 许轻舟轻挑眉梢,反问道: “非圣人不可钓,前辈你不也不是圣人,不也在钓,我为何就不能钓呢?” 中年男子气笑道: “对啊,我这不是三千年都没钓上来吗,不然别人为何叫我疯子,我都不行,你小子能行,快滚一边玩去,我没空陪你折腾。” 许轻舟摊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既然如此,前辈更应该跟我赌了。” 中年男子愤满道:“我跟你浪费个什么劲的时间,你以为我很闲。” 许轻舟咂舌。 心里想,闲不闲的当然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天天空军,空军三千年,你还能不闲。 当然了这话也只是在心中吐槽罢了。 明面上还是不急不缓道: “不白赌,有彩头。” 中年男子啧舌,轻视道:“你有什么?” 不慌不忙,许轻舟掌心拂过身前,地面上,三件兵器跃然其上。 豪爽道: “就赌这个,我若是钓不上来,这些,都给前辈。” 中年男子目光瞬间被三件东西吸引,神识笼罩,眉梢微蹙。 一柄剑,一杆枪,一把弩。 一件神器,两件仙器。 且都是极品。 “嘶!” 倒吸一口冷气,眉梢越拧越紧。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个小小元婴一出手,就是这么大的手笔。 他自问,自己就算是掏空了储物袋,也拿不出这么三件东西来。 赌这么大,不要命了。 微微抬眉,看向一脸认真的许轻舟,不可思议的道: “玩这么大?” 许轻舟却是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平静道: “就问前辈赌不赌吧?” 中年男子沉默了,眼中难得的认真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许轻舟,有那么一瞬间,给他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感。 眼底的自信,更是他从未见过的。 就好像,他真的就能从这河里钓上一条灵鱼来似的。 可是理性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小小元婴,连横渡灵河都做不到,还妄图在这灵河中钓一条灵鱼上来。 这说破了天,也是不能的。 只能说,不知者无畏罢了。 但是正如许轻舟所说,既然是必赢的局,自己为何不赌呢? 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自嘲,不言不语。 即便他真的很眼馋眼前的三件宝贝。 但是, 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让他去占一个小辈的便宜。 抱歉,他做不到。 若是真做了,他便是不被这天下人笑话,也要与自己为难一辈子。 对于许轻舟的话,亦只是一笑置之。 看着男子的目光从自己和三件神兵上挪开,眼中在无半点贪欲,继续自顾自的钓鱼。 许轻舟有些傻眼。 心中困惑不已。 心想,这大乘境眼界都这么高的吗?神兵,仙器不为所动? 试探性问了一句。 “前辈,难道看不上?” 中年老子咧嘴笑道: “我是长得粗糙了点,但也算是个君子,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白拿你一个小辈的东西,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听闻此言,许轻舟喉咙滚了滚,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感觉眼前的前辈高大了很多,甚至在发光。 佛家讲,修行最高的境界是无我。 道家讲,修行最高的境界是无为。 儒家讲,修行最高的境界是无恶。 而许轻舟一直认为,生而为人,最高的境界,当是无欲,无求。 大道至简,无欲则刚,无为则无所不为。 至少眼前的前辈给他的感觉是,有求而无欲。 求何不知,却无欲,至少不贪婪。 世人熙熙攘攘,皆是利来利往。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可是,诚然眼前的前辈不一样,也许在别人看来,他只是怕输罢了。 可是许轻舟心里很清楚,在这位前辈的认知中,输的一定是自己,他选择不赌,便是真的不愿意占自己的便宜。 抛开修为不谈,当是这份心境,便足以让许轻舟去追逐。 诚然,在面对眼前的前辈时,他的眼中萌生了一丝羞愧,这般一对比,倒是自己心胸狭隘了,境界低下。 试图利用信息差,去套路眼前这位前辈了。 悄然起身,对着眼前的前辈深深一拜。 “晚辈受教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许轻舟,就很莫名其妙,怎么就受教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难道是因为我不占你便宜,所以你......不对,他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如此的。 感觉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你这小子,莫名其妙,赶紧收起来,财不外露的道理不懂吗?”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小子,看着挺机灵的,怎么会做这傻事,你不会是想着用这样的方式给我送礼,让我觉得拿你的手短,求我办事?” 许轻舟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迫害妄想症? 将三件神兵收起,坦然承认道:“前辈想多了,我无非就是想套路前辈一下罢了。” 中年男子一头雾水。 “套路我?” “怎么个套路法?” 第340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许轻舟摇头苦笑,面对长辈的问询,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者说,他因为中年男子身上的正气,而感到羞愧。 人总是在前行中成长。 “以小人行径,夺君子之腹。” 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后,许轻舟站在中年男子身侧,负手而立,望向灵河。 长风徐徐,撩动发丝衣袍。 心无杂念,在看灵河,风景依旧,心境却已然云泥之别。 中年男子一头雾水。 “十有九人堪白眼,故弄玄虚死书生,老子最烦这些了。” 许轻舟倒是也不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中年男子这种说话的语气。 “前辈就不问问我,我最开始想和前辈赌的是什么吗?或者说我想赢前辈点什么?”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违心道: “不想知道,反正你也不可能赢。” 许轻舟尬住,你这么说,就多少有点过分了。 小声重复道: “其实,我真能钓上来。” 中年男子手中用力,将那手中竹竿猛然一插,轻轻松松便在那坚硬的石头,弄出一个洞来,固定住了竹竿。 他微微抬头看向许轻舟,伸手拍了拍身侧。 “来,你坐下。” 许轻舟也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坐了下来。 只见中年男子撸着袖子,兴致勃勃道: “死鸭子嘴硬,你不是要赌吗?我陪你赌,你要是能钓上来,怎么样都行,你若是钓不上来,下次你见到苏弑之,替我骂他一句王八蛋,敢不敢。” 许轻舟瞪着眼珠,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视线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有些恍惚。 这大乘境了,还这么幼稚吗? “你看我干屁,别婆婆妈妈,赌不赌?” 诚然,方才的高冷一扫而空,现在的男子喋喋不休。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他今个还就非得看看,这小书生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这般言之凿凿。 非得好好给这小子上一课的好。 许轻舟自然也明了他的用意,只是这前辈又想给自己上一课,却又不想占自己便宜的模样,多少有些.....,嗯怎么说。 还挺可爱的。 故此,摇头拒绝,斩钉截铁道: “不赌。” 中年男子一愣,墨眉一凝。 “怂了?” 许轻舟淡然自若的摊开手,理所应当的道: “这对前辈不公平, 前辈不想占我便宜,我怎么能占前辈便宜呢。” 中年男子破了个大防。 “哎,我去,你这臭小子,咋就那么狂呢?” 句句不提狂,却是字字不离狂。 说的他就真能钓上这灵鱼似的。 什么意思,骂我废物?我钓不上来,你一钓就能钓到。 许轻舟嘴角微倾,连忙道: “前辈别激动,虽然不赌,但是相遇即是缘分,前辈在这里钓鱼三千载,无非就是想求灵鱼一条对吗?” 中年男子撇嘴,满眼的不屑。 “废话。” 许轻舟平静道:“我可替前辈了了这愿望。” “嗯?啥意思。” “我钓一条灵鱼上来,送给前辈。” 看着许轻舟那一副理所应当,慷慨的模样,中年男子,彻底麻了。 这次没有嘲弄,也没有谩骂,更没有讥讽。 只有肃穆和郑重。 “你小子知道什么是灵鱼吗?”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笑道:“前辈已经问我第二遍了。” 中年男子点着头,大有一副豁出去了的架势。 “好,好,好,你若是真能钓上来,我也如你所愿,老子跟你回那什么洛仙剑院,你让老子干嘛,老子就给你干嘛,我给你当打手。” “额,前辈怎么知道的。” “废话,我特么不聋不傻。” 许轻舟挑了挑眉,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更未解释。 若是老者愿意,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世界纷纷扰扰,初心依旧。 济世渡人,并非唯利是图。 还是那句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虽不知道,这位前辈与苏弑之是何关系,但是理应有些纠葛吧,就当替苏前辈结一份善缘了。 想着,他从储物袋中翻腾出了事先准备好的一节灵竹。 长约数米,倒是也刚好。 又取出了用小白头发编织的鱼线挂在了玉竹之上。 动作虽不娴熟,倒是也有条不紊。 然就是许轻舟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在中年男子看来,却是无异于哗众取宠。 心中不由摇头,叹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钓灵鱼,用的是何物? 凝聚灵线入河百米,以圣人精血为饵,方有可能钓上来。 当它掏出鱼线的时候,证明这小子,已经输了。 轻呵道:“小子,知道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吗?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许轻舟不以为然,一边继续手中动作,缓缓回道: “那前辈应该也知道,这话的下一句是,长出犄角反怕狼。” “嗯?” 意味深长道:“无畏之勇,不可取,胆小怯懦更是大忌。” 言外之意便是说,我也许如你所说,真是那出生的牛犊,不惧虎。 可是总好过畏畏缩缩。 长出了犄角倒是怕起了狼。 无外乎点了中年男子一句,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未必就真的不可能。 中年男子又岂能听不明白,竟是无言以对。 “你这小子。” 许轻舟将一颗仙丹挂于线头上,手中用力一甩,纤纤丝线横空起。 在那半空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最终悄无声息落入了那水中。 “咚!” 一瞬间,原本满脸鄙夷的中年男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惊恐的盯着那鱼线入水的河面处。 “这.......” 大脑一片空白。 寻常一丝线,入水竟不融。 这无疑刷新了他的认知,恍惚间,如同出现一般,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神神叨叨,心中那平静的海面,突然起了一阵风,随后便是大浪滔滔。 视线在许轻舟和那线上来回巡视,急促的询问道: “你...你怎么做到的?” 许轻舟单手握灵竹,稳坐钓鱼台,看着失态的前辈,小得意溢出眼眶。 故作懵懂道:“什么怎么做到的,前辈的话,我听不明白。” 中年男子伸手指着那线,追问道: “我问你这东西,你这线哪里弄的?” 许轻舟微眯眼,一本正经道: “你说这个啊,捡的。” 然后明知故问的问道: “怎么,这线很稀奇吗?” 中年男子面容僵硬,哑口无言,心里却早已骂骂咧咧。 ‘捡的,捡你大爷,骗鬼呢。’ 第341章 我拿你当朋友。 岸上,一行五人。 整整齐齐的蹲在岸边,盯着那小小的黄灵岛,认真看,竖耳听。 神色各异。 “我感觉这人急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 “啧啧,这大乘境,心态也一般嘛?” “额,书生真牛啊。” 他们自许轻舟登上黄灵岛,便时刻关注着那上面的动静。 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 可是渐渐的听到两人要打赌,心中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就坐到了岸边。 接着,他们就静静的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 说的云里雾里,听的莫名其妙。 但是他们看到了许轻舟坐了下来,而原本一直坐着的中年男子却站了起来。 非论个胜负,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清衍挠了挠头,问:“话说先生,真能钓上来鱼不?” 无忧眨了眨大眼睛,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应该可以吧。” 小白却是很不自信的拆台。 “我感觉悬。”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许轻舟用的是她的头发当鱼线。 她虽然不懂钓鱼,但是寻思,也没人用头发钓啊。 至于洛知意和洛南风却是面面相觑,不敢接话。 换做以前,若是遇到类似的情况,那高低是要笑一笑的。 痴人说梦,痴心妄想,荒诞不经? 可是现在,问就是不知道。 摸着良心讲,许轻舟给他们带来了太多了不可能,太多的震撼了。 就是他现在真钓上来一条灵鱼,好像也不足为奇。 当然,不是灵鱼不稀奇,而是许轻舟太稀奇。 ———— 小岛上。 许轻舟很有耐心,抛下一杆后,便静静的等待着。 钓鱼这事,讲究的就是一心静。 等是必然的。 虽然没钓过,理论知识还是很扎实的。 再者这本就是试验,不行也无妨,他还有后手。 中年男子也坐了下来,一会看看许轻舟,一会看看灵河面,一会又看看那鱼线,时不时的余光还看向了河岸,神识落在了小白的身上。 心中一万个为什么飘过? 那线他很确定是头发做的,谁的头发,神识探查,感觉和那小姑娘的白发很接近,。 可是她的是白的,这却是赤红色的。 又不像。 想不明白,明白不了一点。 寻常头发入灵河,居然没有被分解,这样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了。 许轻舟说是捡的,他当然是不信的。 应是苏弑之给的。 但是那老东西真有这样的东西? 若是有,为何未曾见他用过。 越想越乱,恍惚间,他居然心存侥幸,这孩子说不定真能钓一条灵鱼上来。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太可怕了。 一个元婴境,钓上灵江鱼。 这要是真成了,必将轰动整个浩然。 但是,绝对不可能的话,他却也不敢说了。 一条简单的线,刷新他认知的同时,也让他变得不自信了起来。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小子,你饵没了。” “嗯?”许轻舟狐疑道:“是吗?” “拿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轻舟似信非信,手中用力,收竿。 果不其然,其上早已空空如也。 微微拧眉。 “真没了?” 一半迷茫,一半无奈。 “试试别的。” 就在他准备重新挂钩尝试的时候,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他收回的鱼杆前,半蹲在地上。 端着鱼线,一通猛看。 “嘶——好东西啊,真的一点事没有。” “确实是头发不假,会是什么头发呢,居然无视灵水。” “稀奇,稀奇,长见识了。” 他自言自语,自说自话,时而惊叹,时而惊呼。 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前辈,那个能让一下吗?我要挂饵。” 中年男子回神,极不情愿的放下了那丝线,依旧嘟嘟囔囔。 见着许轻舟重新挂上一颗不知名丹药,再次抛竿。 他来到了许轻舟身侧,半蹲了下来,双手抱在胸前,沉思片刻,下意识挪了挪脚步,离许轻舟更近了些。 主动搭话。 “你叫许轻舟是吧?” 许轻舟一愣,下意识的点头。 “嗯。” “一叶轻舟?” 是的,前辈。 “名字不错,知道我叫什么不?” 许轻舟轻轻拧眉,总感觉前辈突然变得怪怪的,本能摇头。 老者轻咳一声,表情格外严肃,甚至余光还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确认着什么,即便这岛上,除了二人,空无一物。 稍显滑稽,有些难崩。 “咳咳,我不骗你,这黄州知道我叫什么的,一个没有,当然了,一般人问我我也是不会说的。” 许轻舟右眉往上,左眉往下。 “所以?” “看你人不错,可以告诉你。” 言外之意,你是例外,仅此而已。 许轻舟很无语,我看你不是觉得我人不错,是觉得我这鱼竿不错吧。 “我叫李青山。” 许轻舟下意识的点头,恍惚回道:“好名字。” 中年男子禽着一抹笑意,对于许轻舟的赞许,似乎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其实,我俩还是挺有缘分的,你看你叫许轻舟,我叫李青山,有首诗是这么写的。” “两岸青山相对出,轻舟一片日边来,青山,轻舟你说这巧不巧,我就说怎么看你这么亲切呢————” 许轻舟额头上一条黑色的线条悄然垂落,额了一声。 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孤帆一片日边来吧,怎么成轻舟了。 而且,突然这样,让他很不习惯。 看着依旧在喋喋不休的中年男子,许轻舟试探的说道: “那个前辈,你能不能别这样,我挺害怕的。” 中年男子一拍掌拍在了许轻舟的肩膀上,爽朗道: “这话说的,你怕什么呢,我可是拿你当朋友处的,我这人吧,没啥缺点,就是太热情了些。” 许轻舟微微吃痛,轻吸河风。 “嘶!” 你能轻点否? 无奈点头,郑重回应。 “嗯,确实,感觉到了。。” 李青山墨眉一横,佯装怒道: “别前辈前辈的叫了,多生分,我比你年长,以后叫我青山哥,我叫你轻舟老弟,这样显得亲切。” 许轻舟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就特么跟做梦一样。 这特么真是一个人?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要不要这么现实啊。 喉结滚了滚,“这,不合适吧。” 第342章 今日收获,大乘境。 李青山瞪着眼,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许轻舟连忙摇头。 “绝对没有。” “那不就得了,就这么说定了。” 许轻舟哭笑不得,轻声叹气,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竹竿。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早知道你这么有用,我费什么劲啊。 这都称兄道弟了都。 “行,听前......青山哥的。” 李青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一副安然自得之态,半蹲着身子又朝许轻舟靠了靠,双手再次抱在膝盖上。 “那个,轻舟老弟,我这人吧,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先前态度可能有些不好,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许轻舟撇了撇嘴,低语。 “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你说啥?” “额,没说啥,我说不会。” 李青山满意点头,眯眼笑道: “你那宗门叫什么来着?” 许轻舟想都没想,当即回道: “落仙剑院。” “其实你人不错,主动给我钓灵鱼,能不能钓到两说,但是你这份心意,我还是记在心里的,人也不贪,坦荡,又有文化,而且咱们这关系是吧,加入你门宗门,也不是不能考虑。” 一波马屁,拍的许轻舟是猝不及防,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最后也只回了两个字。 “真的?” 李青山含蓄一笑,直勾勾的看着许轻舟手中那根鱼竿,眼中满是惊芒,笑道: “你这样,把这玩意借哥用几天,我就斟酌斟酌。” 话音一顿,很严肃的强调道: “就借,用完我保证还你。” 许轻舟倒吸一口冷气,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吓了李青山一愣。 少年书生居高临下,怔怔的望着中年男子,眼睛一眨不眨,亦一言不发,整张脸上就写了两个字。 [闹呢?] 心想,这也行。 气氛略微压抑,只剩灵水滔滔,李青山被许轻舟这么看着,心里只发虚,竟是下意识的闪躲目光。 许轻舟心虚,总觉得,借你用一下,就成了,这也太简单了吧。 李青山同样发虚,以为自己的要求提过分了。 故此对视,心思各不同。 最后还是李青山率先打破平静,试探性的伸出一根手指,弱弱道: “借一天也行。” 许轻舟近乎在同一时间,将手中的鱼竿直接怼到了李青山的脸上,大气道: “送你了。” 李青山同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我给你了,拿着。”许轻舟催促道。 生怕对方反悔是的。 李青山无处安放的手在衣服上来回摩擦,矜持的像个未出阁的姑娘。 “这不好吧,真给啊。” 话刚落,手却很诚实的将其接了过来,速度之快,如同一个饥渴的少妇。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同样生怕对方会反悔一般。 一人松手,一人接过,交易达成,两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在彼此看不到的角落里,眼中装满了窃喜。 许轻舟,“啧啧,几根头发,换一尊大乘境,赢麻了。” 李青山,“宝贝啊,这是宝贝啊,有了这玩意,钓上灵鱼指日可待啊。” “ 加入宗门就能得这宝贝,挣麻了” 许轻舟生怕这家伙反悔,便主动迎合道: “青山哥,要不,甩一杆试试?” 李青山紧紧抱着鱼竿,笑得嘴都咧到了后耳根。 “甩一杆?” 许轻舟很识趣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来,展示。” 李青山也不含糊,单手一抽,鱼线自水中腾空,如同蛟龙在长空舞动,双手再次用力。 长线啪的一声绷直,遥遥落入水中。 噗通!!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丝滑无比。 许轻舟拍手叫好。 李青山笑得肆无忌惮。 许轻舟连忙问:“青山哥,你看宗门这事?” 李青山连忙答:“一点问题都没有,我加入。” 二人心照不宣,却又各怀鬼胎。 一个怕给少了,一个怕要多了。 都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 毕竟在许轻舟眼里,那就是小白的几根头发,想要多少有多少,还可再生,不说一文不值,也确实不值钱。 但是对于李青山来说,这可是天底下最稀奇的玩意,是宝贝。 毕竟在钓鱼前,他曾寻遍了天底下所有的绳子,藤蔓,哪怕是十境的兽经,都不行。 现在有了这东西,他钓灵鱼的成功率自然就增加了。 而且这种增长并非增长了一倍十倍或者百倍。 而是从百分之零,变成了百分之零点零零零一。 这不是翻倍了,而是一个从无到有的区别。 对于他来说,价值不言而喻。 同样的东西,对于有用的人来说,价值连城,近乎无价。 而对于没用的人来说,就是一文不值。 只能说,二人各取所需。 李青山站在岸边,将神识和灵力集中在那根细细的发丝上,并且顺着发丝,向河中延伸。 就如先前一般,区别只是在于,这一次,真元和神识有了小白的头发这根载体。 就像是电流一般。 他赫然发现,原本只能入河中三米不到的神识,这一次,竟是到了河底数十米的位置。 “果然是宝贝。” “有希望了!!” 些许时刻,神识收回,看向许轻舟。 主动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回咱宗门?” 许轻舟眯着眼,幸福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让人猝不及防。 但是还是强装镇定的反问道: “前辈不钓鱼了?” 李青山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 “河又不是只有这里有,在哪里都能钓。” 许轻舟挑眉,确实,哪里都能钓,不过还是缓缓说道: “先不急,过两天在回。” 李青山抿唇一笑,意味深长道: “在等昨天那娘们的情人?” 许轻舟愣了一下,“青山哥也知道?” 李青山收回鱼竿,将那线自顾自的取下,又把灵竹还给了许轻舟,最后将那线绑到了自己的那根十米长的大宝贝上,甩了甩,最后心满意足的坐下。 期间口中的话却是一下刻都没停下来过。 “有还有么好稀奇的,那丫头还没出生我就搁这里钓鱼了,她俩在那山上私会的时候,我可看得的清清楚楚啊。” “不过你别说,那小子长得确实挺英俊的,跟我年轻的时候差不多,也难怪把那小丫头片子迷得神魂颠倒,啧啧。” “可惜啊,仙音阁那两个老家伙眼窝子太浅,斩了这段良缘,成了对苦命鸳鸯啊……” 第343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富有。 林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岸上五人听的精神抖擞,面容神情各不同。 与昨日不同。 今日那岛中,中年男子,白衣书生之间的交谈,没有任何的掩饰,且相隔不过百米,听的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他们瞧着中年男子,从一开始的斜眼看天,满口脏话,在到后来谄媚赔笑,轻声慢语,直到现在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聊的不亦乐乎。 话语滔滔不绝。 心神震撼的同时,对于许轻舟也更加佩服。 三娃尚且还好。 毕竟先生以德服人,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只是觉得这中年男子,黄州第一疯,有些有趣罢了。 前后反差让人耳目一新。 而洛知意和洛南风就不一样了,此时此刻,他们对于许轻舟的崇拜敬佩之情,早已如那眼前灵河水,滔滔不绝。 特别是当听到李青山同意加入落仙剑院的时候,二人直接原地惊雷。 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完全不可思议。 为此,洛知意还挨了一巴掌。 美其名曰,看看这是不是梦。 显然得到的答案,这不是梦,是真的,即便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回想方才树下,许轻舟说要为宗门钓一头大乘境的老祖上来。 他们现在才知道,许轻舟说的是真的。 而且他还真的钓到了。 这让二人还能说什么是好,那是又惊又喜又惶恐。 大乘境的强者啊。 当初落仙剑院就是因为拥有一位大乘境的强者,才坐稳了这下四宗之首的位置,更是能和当初上三宗里的幻梦山分庭抗礼。 且险些取而代之。 如今时过境迁,宗门落魄,在这个时候,来了一尊大乘境,而且还是这灵河上赫赫有名的黄州第一疯。 这让他们淡定不了一点。 以至于现在,即便是李青山在说一件很大很大的八卦,二人却也没有心思去细听。 试问,一位这样的先生,一个大乘境的强者,还有三个妖孽先后加入落仙剑院。 何愁宗门不兴。 他们很确定,宗门崛起,指日可待。 这一刻,二人不再怀疑许轻舟曾经无意间许下的诺言。 那句让你心想事成,真的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能做到。 一想到,宗门的未来一片光明,洛知意激动的都想跳灵河里庆祝庆祝了。 至于洛南风,到底也只是又重复了一句。 “许兄,当真是吾辈楷模啊!!” 至于其余的三个小家伙,可就没二人这般复杂了,他们现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关于云诗的八卦,那叫一个起劲和认真。 特别是小白,津津乐道间,还不忘了点评两句。 无忧呢,便一个劲的附和。 至于清衍,听了一会,觉得甚至无趣的紧,便拿出屠龙刀没事磨一磨,视线又死死的盯着那河面丝线落下处。 他只想知道,这二人今天能不能整条鱼上来。 自己这刀有没有用武之地。 黄灵岛上。 李青山稳坐石台,双手持竿,一边调动灵力顺着那鱼线入水中,一边则是喋喋不休的讲着关于这黄州的趣闻趣事。 一会说那云诗和溪画之间的猫腻,一会又说说那谁谁谁家老祖喜欢搞事,还有某某寿元将尽,看着怕是要不行了,估计要不就多久就得嗝屁。 如那村头嗑瓜子的大妈一样,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完全不顾许轻舟想不想听,又或者想不想知道。 不知道只是因为单纯的性格使然,还是与许轻舟真的投缘,又或者只是一个人待太久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两句的,这一说便就停不下来了。 许轻舟比较倾向于最后一者。 没有人天生喜欢孤独。 往往在外人看来越喜欢孤独的人,其实内心越害怕孤独。 许轻舟始终很平静,安静的听着,像是一个战地的小记者,时而点头,时而挑眉,时而做出吃惊之态。 眼中兴意甚浓。 甚至他还有些期待,毕竟关于大乘期的八卦,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许轻舟也不记得这李青山到底说了多久,只知道说了很多。 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应是说完了。 而许轻舟却依旧意犹未尽。 “不过这些话啊,出去可不能乱说,背后议论人长短本就是不合乎礼数的事情,但是你我兄弟二人之间,倒是也没有那么多忌讳,讲了这就讲了。” 简单的半日交谈中,许轻舟也渐渐认清了李青山真正的人品。 绝对不坏,而且还有恒心,有毅力。 最主要的是,竟然有些可爱。 这就很迷。 这一点,他与三娃的想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许轻舟信誓旦旦保证。 “前辈放心,我这嘴严着呢。” 老者也不避讳,余光看向岸边,道: “你嘴倒是严,他们可就不知道了。” 许轻舟余光同样看向岸边,映入眼中的是几人极其潦草的画面,一个个恨不得把脖子伸到这岛上。 许轻舟讪讪笑笑。 “前辈大可放心,他们也都信得过。” 李青山些许不悦,眉梢一拧。 许轻舟连忙反应了过来,大声的说道: 青山哥。 称兄道弟固然不错,可是这一声青山哥,许轻舟是怎么叫就怎么别扭。 他重新坐到了地上,从怀里一统捣鼓,又取出了一根事先做好的鱼线。 在那李青山的目瞪口呆中,他开始结线,挂饵,抛竿,一气呵成。 李青山再也不淡定了,惊呼一声。 “嘶,你在干嘛?” 许轻舟耸了耸肩,一边忙碌一边慢声道: “钓鱼啊。” 李青山瞪着眼珠,死死盯着许轻舟手上的鱼线,大声道: “我不是问你这个,你怎么还有?” 许轻舟怔了怔,有些莫名其妙的道: “本来就有啊。” 说话间,很娴熟的从空间戒指中又取出了一条,握在手上。 “挪,这还有一根。” 李青山一个踉跄,险些用头滚地。 直接傻眼,若是他来自现代,许轻舟可以肯定,他一定会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可惜他不是。 只能傻眼。 原本以为这样的鱼线只有一根。 原本他还挺感动的。 原本他坚定不移的认定了,许轻舟是天下第一大气。 可是这一刻,当他看到许轻舟接二连三的取出同样的丝线时,他知道自己错了。 “难怪,难怪说给就给!。” 一想到刚刚低声下气,旁敲侧击,弯弯绕绕一大堆,只是想和许轻舟借用一下,他就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到底是自己见识短,太穷。 还是少年来头大,太富。 可是那是凡州啊。 就是那老东西,也没这么富有吧。 许轻舟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索性取出一株千年人参,往那鱼线上一绑,轻松一甩。 噗通一下。 稳稳坐正。 李青山眼珠瞪得更大了些,问: “如果我没看错,那应该是株千年人参吧?” 许轻舟摸了摸鼻子,云淡风轻道: “准确的说是三千年。” 李青山嘴角止不住的抽动数下。 “三千年,你就这么扔了?” 许轻舟指尖一动,光芒一闪,面前整整齐齐排了一排,悻悻道: “没事,我还有。” 李青山瞪圆了眼珠,脱口而出。 “你大爷的。” 许轻舟摇头否认:“不是,都是我自己的。” 李青山,“..........” 第344章 钓鱼空军日常。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李青山选择闭口不言。 许轻舟亦开始了自己的尝试。 每次鱼饵入水中,过片刻,起竿,见空空如野。 拧眉。 换一种,再甩出去,噗通入水,再起竿,循环往复。 “嘶,连这也不行,我还就不信了?” 一旁的李青山看得眉梢直抖。 从没见过这么富有的少年,天材地宝完全是一副不要钱的架势。 嗖嗖往那河里扔。 这底蕴,哪怕是当初巅峰时期最富有的他,也拿不出这么多来。 便就是苏弑之也怕是没这么多宝贝吧。 他不由想起了许轻舟之前提及的那句话。 我见过两位圣人。 他非常有理由怀疑,这少年恐怕是圣人之后。 但是仔细想想也不对,那老家伙很确定的告诉他了,凡州可入不可出。 “难不成是上古的圣人留下的宝藏被这小子机缘巧合下得了去了?” 他在心中小声嘀咕,猜测纷纷。 但是,即便是富可敌国,也经不住你这么造啊。 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我说,轻舟老弟,鱼不是你这么钓的。” 许轻舟不解。 “不是这么钓,那要怎么钓?” “你这些东西没用?” “你怎么知道,你钓上来过?” 一句话,再次堵得李青山垭口无言。 对于李青山的提议,许轻舟只是听取,但是并不采纳。 空军三千年的经验,不听也罢。 正如李青山所言,钓灵鱼是不需要鱼饵的。 对比,许轻舟嗤之以鼻,不用鱼饵,怎么钓,学姜太公,愿者上钩。 那就不是钓鱼了,那是钓气运。 系统给的攻略中很明确的告知了自己,用清衍的精血可以吸引灵鱼咬钩。 这已经充分说明了,钓灵鱼是需要饵的。 只要找到灵鱼会咬的饵料,那么就能行。 至少许轻舟是这么认为的,且坚定不移。 ——————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李青山潇洒收竿,看着一脸郁闷的许轻舟,笑道: “哈哈,轻舟老弟,天色不早了,走了。” 许轻舟闷闷不乐,站起身来。 收起鱼竿。 “走吧。” “想开点,平常心,灵鱼岂是一朝一夕就能钓上来的。” 许轻舟耸了耸肩,故作轻松道。 “没事。” 钓鱼第一日空军收场。 一切尽在众人想象中,唯有清衍稍许失望,吃鱼的事情,只能明天在看了。 许轻舟带着众人与李青山回到了他的竹屋中。 小小竹院,依山傍水而建。 有房三间,破了两间,还有一间不是破了,而是塌了。 只能说,这李青山,心是真大。 对此,众人唏嘘不已。 小白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徒四壁吧。” 李青山强是真的强,穷也是真的穷。 不过无所谓,大家都是修行者,风霜雪雨视若无睹,自是无碍。 就此住下,嬉闹一夜。 诚邀青山,在青山下共饮,酣畅淋漓,谈天说地,畅聊未来。 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早起。 当李青山扛着鱼竿来到那黄灵岛上时,许轻舟早就先其一步端坐其上了。 “嗯,老弟,你来挺早啊。” 许轻舟笑笑。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李青山眯眼道: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许轻舟淡然道:“诚然,我不是虫就对了。” 李青山耸了耸肩。 “谁知道呢。” 而后落坐,开钓。 此间时有人影过,横空而行,常落峰顶,对着二人指指点点。 “师兄快看,那岛上怎么是两个人?” “嘚,又一个疯子。” “传下去,黄灵岛上,又多了一个小疯子。” “...........” 第二日,依旧空军。 许轻舟选择妥协,因为他的包裹里,所有的东西都试遍了,确实没用。 灵鱼果真是不好钓。 但是,他却并不着急,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青山已经加入了落仙剑院,最不可能达成的标准四已经完成。 故此,灵鱼能否钓上来,无关紧要。 许轻舟收手,李青山好一顿嘲讽和挖苦。 可能是想以此来慰藉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储物袋吧。 许轻舟笑笑不语,承诺一定会给他钓一条灵鱼上来。 但是不是现在。 得等! 等清衍破六境时,取精血一滴。 凡破境之日,境界增长,身躯重塑,身体会瞬间恢复巅峰之态。 那时候取精血,是最合适的时候,并且对本体影响最小。 取一滴后,便能迅速再生,近乎没有影响。 对此,李青山只是笑笑,并未当真。 即便许轻舟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喜,但是钓灵鱼,还是太过夸大了一些。 第三日。 清衍跳到了黄灵岛上。 “先生,我也想钓?” “钓什么,你要钓什么?” “钓灵鱼啊,你们俩太慢了,我等不及了。” 许轻舟好言相劝,耐心引导,修行重要,钓鱼之事以后再说。 清衍难得坚持,说自己一定能行。 迷之自信。 无奈之下,许轻舟只能发动绝杀。 “小白——” 清衍秒怂,灰溜溜的跑了。 然后在小白的监督下,老老实实的修炼。 这一幕,看得李青山哭笑不得,这群小子,一个比一个虎,却是又一个比一个自信的紧。 不过李青山倒是有些想不通,许轻舟总催着三娃好好修炼,各种敲打。 可是他却没见过他修炼过分毫。 故此询问。 为何不见你不修行? 许轻舟答。 活着亦是一种修行,钓鱼也是。 李青山无语,只能说,太能装了。 且装的还让人无可反驳,你还挑不出理来。 闹心。 第三天的钓鱼比较平淡,许轻舟没有在玩骚操作,而是和李青山一样,无饵钓。 对此,李青山的心里平衡多了。 心情不错,与许轻舟聊了起来。 不亦乐乎。 时间过的,更快了一些。 诚然,空军依旧。 第四日,一切重演。 五人于竹院苦修,乏味无趣。 许轻舟和李青山并肩而行,迎着晨光,朝着黄灵岛而去,一人扛着一根竹竿,有说有笑。 称兄道弟,习以为常。 行经途中,李青山瞥了一眼山顶之上,笑道: “老弟,你等的人来了。” 许轻舟早就看到了系统预警,故此未曾有任何意外,平静如常。 青山追问。 “你不去?” 许轻舟咧嘴一笑。 “让他等着,我先甩一竿再说。” 李青山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小子。” 第345章 溪画来了。 望西峰巅。 溪画身披黑色斗篷将整个身型遮掩,风稍拂过,露出了斗篷下的半只长眉,微微拧起。 视线下垂,手中下意识的握紧了那封信。 思绪深沉。 昨日纸鸢入帝殿。 大喜。 见一信封,上书溪画亲启。 迫不及待打开。 见其上字,却非云诗之字。 书有两行诗词: 若是岁月可回首,可愿深情共白头? 邀约望西峰下见,可为其再续前缘,待君十日,过期不候。 字虽非卿字,可是那一纸纸鸢却是卿之物。 故此,连夜出发,疾驰一夜,自下游而来,横跨三国疆域,到这望西峰上,等了半夜。 如今听闻书生言,此信当是此人书。 长舒一口气,收起信封,向山下走去。 书生为何来信,他不知。 猜想,应是云诗委托,不过,此人是谁,他却是心知肚明。 便是那一剑斩了洞玄境的书生。 只是没想到,云诗竟是会将二人的事情告知了他,这让他震惊的同时又充满了期待。 他何尝不想知道,云诗的心意呢? 只知云诗相思苦,他又何尝不苦相思。 他对爱只字不提,云诗亦是未曾提不是吗? “圣人之后,你当真有办法吗?” —————— 须时,溪画行至山下,走到河畔,择一空地。 盘膝坐下,静静的望着黄灵岛上那两道人影。 如许轻舟所言一般。 等着。 许轻舟自然知晓,却是没有要动的意思,依旧自顾自的钓鱼,与一旁的李青山谈天说地。 就像是那岸边没有人等着自己一般。 凡事急于求成,定不可取。 看看溪画,耐心如何。 先磨一磨,一会再说。 溪画倒是也不着急,还就真这么耐心的等待着,一动不动。 待到日悬高空,许轻舟方才起身,收起鱼竿,弹尽衣上尘,对着青山笑道: “青山大哥,我想我们可能马上要回落仙剑院了,你要不要回去收拾收拾?” 青山并未有太多意外,只是眯眼道: “你哥我家徒四壁,说走就走,有什么好收拾的。” 许轻舟轻轻挑眉,貌似确实。 “也对。” 说罢就欲要离去。 李青山却是突然说道: “需不需要我帮忙?” 许轻舟笑问: “情之一字,青山大哥也懂?” 李青山眼中露出鄙夷之色。 “这我肯定是不行,不过若是帮你揍这小子一顿,还是没问题的。” 许轻舟无语。 “那还是不劳烦你了。” 岸上。 溪画眉梢直跳,烦闷不已,为何揍我?不能理解。 见许轻舟一跃上岸,正朝自己而来。 未曾多想,站起身来,掩藏在黑袍下的视线缓缓看向前方,凝视那白衣少年,小小先生。 些许后。 许轻舟来到溪画身前,道: “让帝君久等。” 溪画淡淡吐出二字。 “无妨。” 虽是二字,可是其声却是煞是好听,让人很想知道,这黑色披风之下,藏着的那张容颜到底是长什么样子。 许轻舟自也不例外。 许轻舟长袖一拂,桌椅俱现此间,悠然落座。 “坐下说。” 溪画没有拒绝,走到许轻舟对面,捋了捋黑袍,也坐了下来。 两人都未曾说话,只剩山风徐徐,灵水汲汲。 许轻舟自故自取出了茶具,一统操作,娴熟不已,若是细看,自是与当初江云畔一般无二。 而溪画,就这么看着,眼中大半狐疑。 许轻舟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了溪画身前,笑道: “这是云诗前辈送我的,帝君尝尝?” 溪画怔了怔,取下了头顶的黑袍帽子。 露出了半张轮廓。 眉轻,目秀,顾盼生辉。 许轻舟不由压眉,仅是半张颜,便有倾城色,想来黄州第一美男之言,并非虚言。 这家伙,有点东西。 溪画对于许轻舟别样的目光并不在意,而是伸手捧住了杯盏,放在鼻息前嗅了嗅。 眼中流光溢彩,柔声低语。 “三百年了,这味道,从未曾忘。” 见溪画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许轻舟禽着淡淡的笑意,道: “不喝喝看吗?” 溪画抬眸,对视许轻舟,一双如琉璃般的双眸轻轻一眨,似是泛起了秋水长波,任谁也无法理解,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居然是个男的? 溪画放下了杯子,平静道: “说正事吧。” 许轻舟盯着桌上那杯茶,玩味道: “早就听闻,说这溪画之容,黄州之最,便是女子看了,也会自惭形秽,可是见过之人,却不过五指之数,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溪画不明白许轻舟为何突然说这个,轻轻拧了拧眉,尽管他已经刻意收敛,但是帝王姿态依旧尚在。 “什么意思?” 许轻舟嗤笑一声,指着自己的脸蛋,不答反问道: “我很好奇,藏在面具之下的溪画,是懦弱,还是虚伪?” 溪画愣住,眉梢越压越紧,语气也清冷了几分。 “少年,有话不烦直说。” 他依旧耐着性子,即便不悦写了半脸。 许轻舟摇头轻笑,意有所指。 “你不坦然,旁人又如何帮得了你。” 若解云诗相思苦,并非治好溪画身上的伤这么简单。 总要迈出一步来。 莫不是真要等到大乘境不可。 若是一生不入大乘境,相思怎可解? 溪画眉梢低垂,目光落向那杯茶,许久..... 最后,还是伸手慢慢摘下了黑色面纱,露出真容。 提杯慢饮,思绪深沉。 那抹愁容覆其上,此间山水入深秋。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许轻舟微微触动,心中暗道:“这长得,比云诗牛逼。” 若是世人观之,莫说女子,怕就是男子也会说一句,其实性别也不是那么重要。 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罢了。 溪画饮尽杯中茶,轻轻放下,抬头,目色沉沉望着许轻舟,问: “她还好吗?” 许轻舟平静回道:“这话你应该自己去问,我和她不熟。” 溪画嘴角带着一丝苦涩。 “不熟,呵——” 说话间手掌拂过桌面,那封信跃于桌上。 “这不是你写的?” “这是我写的。” 溪画略显浮躁,“叫我来到底干嘛?” 许轻舟淡然回应。 “受人之托,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许轻舟勾唇,眯眼笑道: “还爱吗?” 溪画一愣,莫名其妙。 “嗯?” 第346章 说教溪画。 看着愣神的溪画,许轻舟带着一丝玩味的笑,继续道: “或者我这么问,你说过的话还算吗?” “她让你问的?” 许轻舟想了想。 “算是吧。” 溪画没有多想,他知道许轻舟指的是什么话,他从未忘记。 便斩钉截铁的道: “算。” 却是又眉目一沉,心酸无奈挂了满脸,叹息道: “可惜,做不到了……” 许轻舟却不以为然,舒缓眉梢,淡淡笑道: “若你决定灿烂,山无遮,海无拦。” “怎么就做不到了呢?” 溪画问言,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丹田的位置,那里时常隐隐作痛,那里早已破败不堪。 摇头苦笑。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她既然跟你说了我,一定也说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不入大乘,今生不可相见。” 许轻舟回道: “那就入大乘不就好了?” 溪画冷笑一声,自嘲道: “说的轻巧。” 许轻舟身体后仰,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椅子上,看着分外放松,悠悠道: “本来就不难,你这伤,弹指可治。” 溪画先是一怔,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期望,最后迫切问道: “当真?” 许轻舟答非所问:“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要问问你,就非入大乘不可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若是你一日不入大乘,就一直不相见吗?便是我治好了你的伤,你还是入不了大乘,又怎么办呢?” 面对许轻舟询问,溪画暗暗的握紧了拳头,咬牙道: “只要伤好了,我一定可以。” 听闻,许轻舟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切,一定可以,凭什么,凭你长得好看?” 面对许轻舟讥讽,溪画有那么一刻是恍惚的,他都不记得多久没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了。 我好歹是帝君啊。 许轻舟却是毫不客气,继续出言讽刺。 “细数整个黄州,大乘者不过十来人,而黄州人何止千千万万,你凭什么就那么笃定你能行?” 溪画喉结蠕动,盯着许轻舟,答: “我....” 可是刚蹦出一个字来,却又被许轻舟给无情打断了。 “别跟我说你行,你当初在仙音阁也说过你行,你不一样不行,最后走火入魔,止步九境,此生无缘大道,你敢保证以后就不会如此了。” 许轻舟的一番话,怼的溪画哑口无言。 面对事实,他就算是在怎么巧舌如簧,也无可反驳。 再者,他貌似也说不过眼前这少年,因为他才是真的巧舌如簧,句句往你心窝窝里捅。 想着想着他突然反应了过来,猛然抬头。 “不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伤?” 许轻舟抿唇,笑道:“我不仅知道你有伤。” 话音一顿,压低声音轻语。 “我还知道,我杀的溪空不是你儿子。” 说完对着溪画眨了眨眼,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溪画整个人都麻住了,表情瞬间呆滞,愣愣的看着许轻舟,三息后,突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许轻舟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收回,摇头笑笑。 溪画审视着少年,大脑里一片混乱。 伤也好,孩子也罢。 整个天地间,除了自己,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 云诗更不可能知道,许轻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能看透人心? 他大脑在飞速运转,渐渐平复思绪,慢慢坐了下来,在看向许轻舟时,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许轻舟神识敏锐捕捉到了这一丝杀气,却依旧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 “我劝你,最好别动这心思,我若是出事了,你和云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着不忘用余光示意黄灵岛方向,继续道: “而且,我大哥在,死的会是你。” 溪画没有否认,他确实动了杀心,但是绝非真想杀许轻舟,而是本能。 当自己秘密被人知晓后,他的本能促使他,杀人灭口。 可是理性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许轻舟那模糊不清的背景。 就是这少年,能在几日内和黄州第一疯称兄道弟,还能让云诗将自己的和她事全盘告知。 也足以证明,少年绝非寻常。 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且,正如许轻舟所说,他现在是自己的希望,他除非真的疯了,否则断然不会伤他分毫。 这也是为何从始至终,身为一国帝君的自己,对于他却是始终毕恭毕敬的原因。 未知最为危险。 求人自当低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轻舟神秘一笑,吐出六字。 “天机不可泄露。” 溪画眉梢越拧越深,本是如花一般的脸蛋,现如今却是成了那提前凋谢的花蕊黯淡无光。 既然不说,那便不问,他也不想在绕弯子,更不想在试探眼前的少年。 能知道自己的秘密,许轻舟道一句天机,不足为过。 现在看来,钱征所说与他所见,不足十分之一,当是惊为天人。 拱手一拜,问: “怎么样,你肯帮我?” 许轻舟见溪画如此上道,心中甚慰,伸出三个手指,在溪画面前晃了晃,认真道: “三个要求,能做到,一切好说。” 溪画重重点头。 “好。” 许轻舟起身,一甩袖袍,来回踱步,声情并茂道: “这第一个要求,你得跟我去一趟落仙剑院,和云诗见上一面。” 溪画面露难色,“这——” 许轻舟连忙指着他打断。 “哎哎哎,别跟我说什么承诺承诺的,那承诺算个屁,君子一言九鼎不假,但是君子从不迂腐,君子亦不拘小节。” “迷而知反,得道不远的道理你就算不懂,也该听过。” “在说了,你要搞清楚,你说的那不入大乘不相见,是你和仙音阁的老祖宗定的,云诗前辈同意了吗?” “扪心自问,你凭什么替人做决定,也就云诗前辈惯着你,就这样,还是等了你三百年,三百年啊,就算是修行者,又有几个三百年?” “还有,不是我打击你,就你这资质,真心一般,就算是养好了伤,没个千百年的也破不开大乘境,你确定还要让人家在等你一千年?” “在退一万步说,你就那么自信,她能在等你一千年?” “人的耐心是有限的,到时候云诗前辈先破渡劫,入了上州,呵呵,那里优秀的人可不少,比你帅气的也很多,指不定就爱上了别人,到时候,你就算突破了大乘境也白搭。” 顿了顿,许轻舟忍不住啧舌。 “啧啧,你不会真以为长得帅能当饭吃吧。” “两情若是想长久,就得朝朝暮暮在一起,让她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话音又一顿,许轻舟吸了一口气,语气加重道: “总之,问问自己,承诺重要,还是云诗重要,在跟我说,行是不行。” 溪画大眼瞪小眼,一脸恍惚,许轻舟的长篇大论更是听的他如坠云雾。 话很俗,通俗易懂,话很糙,可是话糙理不糙。 他承认,他被许轻舟给说懵了,而且也很难不认同。 许轻舟说的都没错,承诺也好,还是自己的资质也罢都是实打实的。 当然最终能让他下定决心的是许轻舟说的那句。 云诗爱上别人了怎么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嘿,发什么呆,行不行给句话?” 溪画回神,喉咙滚了滚,重重点头。 “行,都听你的。” 第347章 说爱她? 许轻舟面露欣慰,目光柔和,轻点下颚。 恍惚间,倒是有一种,他为长者,溪画为小辈的既视感。 岛中李青山听了全程,也不由下意识的挠了挠那头短发,嘀咕一句。 “不愧是读书人,小小年纪,忽悠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哈。” 当说许轻舟方才那一番言论,他反而自叹不如。 道理都懂,讲道理也都会,但是把道理讲歪了,还要让别人觉得有道理,那就真不好弄了。 许轻舟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没看出来,你这人优点还是蛮多的,怪不得云诗前辈喜欢你。” 溪画本就有些懵,这一句话,更是让他无从考究,下意识的问道: “什么优点?” 许轻舟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听劝。” 溪画哑然,甚至无语,心里吐槽,我也不想啊,可是我不听你的,你就不帮我啊。 明面上呢,还是摇头笑道: “这算哪门子的优点。” 许轻舟不以为然,说教道:“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老话常说,听人劝,吃饱饭,听人劝者,也最易得人助,这为何就不是优点。” 溪画如琥珀般的眸子忽明忽暗,看向许轻舟的目光,审视更多了几分。 不知道为何,这寻常的一个道理,为何从这位少年口中说出来,总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 难道是境界不同。 当然,他这里指的是心境。 可是一个少年,为何能有这般心性,他却不得而知。 敬重道:“我听钱征言,与您同行者,有人管您叫先生,我便也叫您一句先生。” “受教了。” 不尊长者,只尊强者。 许轻舟虽境界不如自己,可是于修行者而言,心境某种程度上,与这修行的境界,亦不臣遑多让。 一声先生,许轻舟欣然接受,并未作作推辞。 书生,少年,先生,小子,许轻舟.....等等等许多称谓,他本就对先生最为习惯。 “行了,那便说第二件事。” 溪画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双手搭在膝盖上,坐的格外端正。 “先生,请讲。” 许轻舟摸着下巴,眼中露出一抹坏坏的笑意,打趣道: “这事对你来说倒是也不难,就是到时候与云诗前辈见面以后,你得跟她说,你爱她,很深情那种,还有必须跟她解释清楚,你后宫的那些破事,总之,就是让她知道,你很爱她,就对了。” 溪画第二次懵逼,甚至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的一切。 “啊?” “啊什么,行不行?” 溪画麻了,嘴角抽动了数下,你是真行啊,这也要管,月老都不敢管这么宽啊。 脑海中不自然的脑补,闪过了一幕幕画面,自己对着云诗,深情款款的说出那三个字。 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 太尴尬了,那可是自己的师傅啊,而且三百年不见,这一见面就要说这个吗? 那三个字,即便是当初与云诗朝夕相处时,他也是未曾说过的。 顶多也就是眉目间的传情罢了。 而现在许轻舟却是要求自己一定要说,这多少有点太夸张了。 再者说,自己若是说了,云诗什么反应,会不会..... 他不敢往下想了。 面露怯色,弱弱的问道: “先生,这不太合适吧,能换一个吗?” 许轻舟半眯着眼,玩味依旧,笑道: “你猜。” “这也太......”溪画欲在争取,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难道你不爱?”许轻舟反问。 一代帝君目光闪躲,面容之上难得染上一抹羞涩,挠了挠头掩饰心虚,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小声说。 “倒也不是,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呵呵。” 许轻舟一翻白眼,好家伙,这就怂了。 还有,你害羞? 一国之君,九境中期,杀人如麻,说句我爱你,你还害羞上了,这许轻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眼中浮现鄙夷,不过人家还是纯情小处男,也倒是能理解,毕竟人嘛,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害羞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啧舌道: “啧啧,爱就大声说出来,你害羞什么呢,勇敢一点怎么了,记住,爱是表达,不要吝啬,更不要克制,你要勇敢,别做那不会表达爱的胆小鬼。” 溪画翻出同款白眼。 “先生这话说的轻巧,换做是先生,先生能说出口吗?” 许轻舟眼珠一瞪,指着溪画。 “我......” 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态,我说得出口吗? 是我爱还是你爱啊。 倒是也不是许轻舟故意为难这溪画,只是这毕竟涉及解忧,自己要完成系统任务啊不是。 总不能,让你俩腻歪半天,啥也不是对吧。 要怪就怪系统,非要提这么个要求。 只要说爱,就算完成任务。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为难啊。 溪画底下头,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 许轻舟最终还是放下了手,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算了,瞅你这没出息的样,不说爱也行。” 随后想了想,眼中一亮。 “有了,你这么说。” 清了清嗓子,端着腔调,许轻舟深情款款朗读。 “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这总能说出口了吧?” 溪画听闻,抬起头来,眼前一亮,喜上眉梢。 一拍桌面。 “啪!” 欢喜道:“这个行,先生,大才。” 有一说一,这么说一点也不尴尬,且很有意境。 非常深情,至少溪画是这么认为的,且坚定不移。 甚至他现在已经在脑海中彩排,该用怎么样的语气和眼神,说出这句话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多么美好啊,令人向往,心神往之。 许轻舟轻切一声,心中暗道: “小样,还喜欢文艺风。” “行了,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说第三件吧。” 说话间他坐了下来,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溪画,郑重道: “你身上的伤,伤及根本,若是要治,寻常人间的药物是做不到的,你应该清楚。” 溪画听闻,面容同样变得肃穆,点了点头。 “我虽然能治,但是这代价,也不小。” 溪画肃穆的神色变得缓和,带着一丝释然,听闻能治,便是惊喜。 许轻舟话音继续,带着些许抱怨。 “你看我这,不止要治好你的病,还要给你出谋划策,开导云诗前辈,忙前忙后,花费的力气可不少啊........” 溪画神情渐渐凝固,带着一丝困惑,恍惚不已。 “我想你也不想我白忙活吧?” 溪画不傻,许轻舟都暗示道这个份上了,他自然听明白了,只是不理解,许轻舟何至于绕这么个大弯子。 在他看来,多此一举。 便表态道: “先生无需多言,我都明了,先生要什么,直言便是,只要我溪画有的,无不应允。” 第348章 挣了一个亿。 许轻舟竖起一个大拇指,笑道: “爽快。” “我不求别的,只要灵石。” 溪画怔了怔,问: “多少?” 许轻舟拇指收回,食指竖起。 “这个数。” 溪画脑袋一歪抿唇道: “一百万?” 许轻舟瞳孔放大。 溪画心领神会,轻飘飘道: “那就是一千万咯。” 许轻舟睫毛轻抖,摇了摇头。 溪画眉梢一拧,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亿?” 许轻舟手缓缓放下,轻轻点头。 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有些发虚。 一个亿,好像确实多了点哈。 溪画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长长吐出,眉梢微舒,许久,吐出一字。 “好。” 许轻舟一愣。 “嗯?” 溪画风轻云淡的态度,让他有一种错觉感,总感觉自己好像要少了。 溪画补充道: “不过,我来的仓促,没带这么多,你得给我点时间,凑一凑。” 一个亿,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许轻舟想都没想,当即应道: “可以。” 于是乎,一笔一个亿的交易,简简单单搞定。 黄灵岛上。 李青山拧着眉,嘴角止不住的抽动,心中忍不住的吐槽。 “一个亿,你是真他娘的敢要啊。” 一个张口一个亿。 一个还真敢给,他还能说什么。 那可是一个亿啊。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突然明白,许轻舟为何这么富有了,看他喊出一个亿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他那些东西,想都不用想,肯定也是这么得来的。 还有自己手上拿的。 当是这么一想,便感觉脊背发凉,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脑海。 嘶——话说那老家伙的剔灵刀,不会也是这么被坑的吧。 五境坑九境。 坑圣人,他未必干不出来。 “奶奶的,感觉我也被这小子套路了。” 就在他自我揣测瞎想之时。 岸上许轻舟的声音响了起来。 “青山大哥,别钓了,走了,回家了。” 李青山回神,恍然大悟。 “奶奶的,果然被坑了。” 溪画丢了财,他连人都丢了。 关键是你还心甘情愿,恨不了他一点,这上哪里说理去。 “靠,一世英明啊。” —————— 条件谈妥,启程。 溪画告辞,匆匆赶回溪国,筹钱去了。 许轻舟的说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反正以他的脚程,往返一趟溪国,在到落仙剑院,时间和许轻舟他们也差不了不太多。 至于许轻舟几人,则是收拾行李朝着上游而去。 一路上心情大好,哼着小调,怡然自得。 那叫一个高兴。 大乘境有了,钱也有了。 洛知意这任务,也算是搞定了。 现在就坐等奖励到账就行了。 云诗的忧,基本上也稳了。 用许轻舟的话讲。 “一个小目标而已,直接拿捏。” 看着一反常态的许轻舟,几人自是好奇的紧,跟在身后,议论不止。 “老许今天怎么了,这么高兴?” “不知道,从河边回来,就这样了,可能发生了什么好事了吧。” “说实在的,书生这样,我挺害怕的。” 李青山赤着脚,闷闷不乐的飞在最后边,嘀咕一句。 “能不乐呵,是我都能笑醒,这溪仙国有这么一个蠢货当帝君,估计要亡国了。” 后来。 几人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围着许轻舟,问了个究竟。 为何而喜? 许轻舟含蓄回应。 小挣一个亿。 几人初闻,当场呆愣,如遭雷击。 洛知意更是原地表演了一个,俯冲落地。 听惨叫声,应该摔得不轻。 小白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么赚的。 许轻舟也不隐晦,把自己的成功分享给了几人,听的众人那是一愣一愣的 表情甚是精彩。 对于许轻舟的崇拜之情,更是滔滔不绝。 在他们的视角里来看。 许轻舟杀了溪画的儿子,溪画非但不生气,居然还赔款一个亿。 简直丧心病狂啊。 悄悄的在心中心疼了溪空三息。 三日后。 一行人走过了夜阑听雪,云山雾阁,枯木山庒,最终到达了落仙剑院。 于长空眺望,落仙剑院安静的坐落于东岸群山之间。 临河而建。 远观,亭阁楼宇林立,不时可听钟鸣。 七座巨大的山峰悠然耸立,其侧数百小峰簇拥,仙雾萦绕,时见仙鹤绕山飞行。 若论其景,比之其余三个宗门自是要好上一些的。 可是若是论喧闹繁华程度,却大大不及。 对此,许轻舟本就没有任何意外,毕竟这七座山头上,占地数百里的落仙剑院,如今也不过只有区区400多号人,很难评价。 估计这山里跑的野猪,都比人要多上一些。 至于无忧三人,那就大不一样了,远远的看着这个冷冷清清的落仙剑院,神色分外复杂。 看着欢喜雀跃的洛知意,丝毫不顾忌的对着她便是一盆接一盆的冷水浇到了头顶。 小白:“这宗门怎么这么冷清啊?” 无忧:“是啊,都没什么人呢?” 清衍:“看着都要散了,感觉。” 洛知意据理力争,闭着眼睛解释道: “怎么可能,错觉,这是错觉,我们落仙剑院的弟子平日里都是在山中苦修,和别的宗门不一样的好吗?” 只是那样子和语气,总归是虚得不行。 “说话就说话话,闭着眼睛干嘛?” 许轻舟轻笑道: “因为闭着眼睛说瞎话,不会遭雷劈呗。” 顿时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就连洛南风都没绷住。 唯有洛知意羞的满脸通红,配上她那萌萌的模样,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毕竟大家都不傻。 谁会否认自己看到的,而相信你的胡言乱语呢。 洛南风带着众人落地,步行入宗。 他说,宗门有一座护宗大阵,他们是外人,若是飞行入宗,恐会触动大阵,发动杀招。 提及护宗大阵,洛知意也好,洛南风也罢,眼中是骄傲,也充满了底气。 说是这护宗大阵若是完全打开,可斩大乘境。 许轻舟对此,并不怀疑。 都要散了,还能屹立于此,定然是有底牌支撑的,这大阵想来便是洛仙剑院最后的底牌了。 对此,甚是满意。 至少这里山清水秀,幽静空远,是个让几娃能静下心来修炼的好地方。 可以长住。 路上,许轻舟呼吸着山风感慨一声。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第349章 落仙剑院。 于长空落地,见一石阶大道。 阔曰三长,应是青石铺砌,上堆落叶,苔藓覆角落,缝隙杂草生。 徐徐向上,可见一座山门立山中。 那道山门于沧桑中巍峨耸立,岁月风霜不改其容,煞是恢弘。 上书四字。 笔走龙蛇,宛若蛟龙,甚是霸气。 是曰:落仙剑院。 看着入眼的一幕幕,你可以看到落仙剑院的落败,也同样能看到,属于落仙剑院曾经的辉煌。 只是一条斑驳的石阶,一座巍峨的石门,却是仿佛承载着悠悠岁月。 李青山走在许轻舟身后,双手插兜,视线来回巡视一翻,叹息一声。 “三千年河东,三千年河西,没想到,那老家伙走后,这落仙剑院,成了这副鬼样子,害。” 听着李青山的感慨声,洛知意出奇的不再倔强,而是若无其事的闭上了嘴巴,离队伍稍有些远。 毕竟都落地了,她在坚持违背事实的描绘下去,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在者这可是大乘境啊,她可没有许轻舟那样的手段,当然也没有小白和清衍那般的勇气。 跟人家抬杠。 洛南风则不同,听闻李青山所言,毕恭毕敬问道: “李前辈莫非和我宗先祖认识?” 李青山轻摇头,漫不经心的说道: “算不得认识,不过当初他引三重雷劫的时候,我去看过。” 说着右手伸出裤兜,回来抚摸着那下巴处短粗的胡茬,似是在回忆着什么,继续说道: “还别说,还真就差一点让他抗下来了,三重天雷,可惜啊,他的造化还是不够,底蕴太薄,终究是无缘渡劫之境啊。” “但是吧,我来黄州三千多年,他是唯一一个敢引天上雷劫落下的,其他人嘛....啧啧,算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吧,不过仙音阁有个老家伙,寿元将尽,估计也得引雷劫了,但是实力一般,我看够呛,估计也是个死.......” 听闻李青山提及雷劫之事,洛知意也好,还是洛南风也罢,眼中都浮现出了些许的痛苦和缅怀的神色。 同样有着不甘,对于天的不甘。 当初的落仙剑院,凭借老祖一人,立足黄州,便是上三宗对落仙剑院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自从当年老祖于灵河之上,引下三重雷劫,不幸陨落,尸骨无存后,落仙剑院至此衰落。 一蹶不振。 短短一千多年时间,近乎十万人的宗门,慢慢落寞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弟子不足千人。 说来也怪,老祖陨落似是斩断了整个落仙剑院的气运,从那以后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偌大的宗门愣是没出过一个像样的苗子。 千年来,十境就出了一人,九境一人没有。 若非老祖临死之前,留下了一座能诛杀大乘境的护山剑阵,恐怕是这昔日的山门也早就易主了。 当然,无论是洛南风也好,还是洛知意也罢。 年纪尚小,自是无缘见过那位逝去的老祖。 只是从长辈们一个又一个故事中拼凑出了他的模样罢了。 那是一个剑者。 虽是老祖,却是玉树临风。 一人一剑立灵河上,拔剑问天,敢降雷否? 然后,就被天劈得渣都不剩了。 细数辉煌一生,却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最终也只留下了一座衣冠冢罢了。 洛南风也好,洛知意也罢,失落叹息。 暗暗握紧拳头,不甘心道: “可惜了,若是老祖尚在,我落仙剑院绝不至于此。” 李青山闻言,摇头笑笑。 “年轻人啊年轻人,这就是命啊,剑修嘛,总归是比别的百家修士要鲁莽一些的,宁折不刚,自也不愿苟活人世,碌碌无为,可惜啊,心气太高,命格太薄啊....” 许轻舟眉梢轻蹙,若有所思。 浩然大陆,天有三劫。 第一劫,十一境破十二境,是曰:渡劫,三重天雷。 第二劫,破圣人,是曰圣人劫,六重天雷。 第三劫,入仙道,天仙劫,九重天雷。 每一次,都是在搏命,逆天而行,古往今来,凡引雷劫渡劫者,说是九死一生,太虚。 当是百死而一生。 那是来自天的愤怒,对苍生的惩罚,意在告知苍生,苍天不可触,触之必怒,魂飞魄散。 恐怖如斯。 原本他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概念,听闻李青山所言,许轻舟想来,书中所写,应是所言非虚了。 大乘境其寿命5000载,而过三重雷劫,便可万年不死,在渡六重雷劫,便是圣人,与天地同寿。 至于九重雷劫。 那便是仙,传闻不死不灭。 初闻上四州,百家争鸣,天骄无数,大乘境多如毛雨,可是渡劫境者,却也算凤毛麟角,至于圣人,更少。 即便是一个纪元下来,尚且还活着的圣者,亦是寥寥无几。 小白听闻雷劫,甚是好奇,眼中闪动光芒,问李青山。 “大叔,这雷劫真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吗?” 李青山翻了个白眼,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问道: “你猜我为什么现在还是大乘境?” 小白想都没想,不屑道:“你天天在河里钓鱼,钓了三千年,都不修炼,你大乘境不是很正常。” 李青山无语。 “胡说八道。” “哦,我知道了,你是怕,怕被雷劫也给你劈成了渣渣。” 李青山摸了摸鼻尖,没有说话。 小白见自己猜中了对方的心思,洋洋得意,讽刺道:“啧啧,果然,你怂了,也一般嘛你,大叔。” 李青山倒是也不气,悻悻道: “命就一条,没把握的事,我可不干,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小白满不在乎,单手叉腰,傲然道:“切,你瞧好了,待我入大乘,必渡雷劫,将这天踩在脚下,哈哈哈。” “嗯,勇气可嘉。” “姐姐,你飘了哦。” 小白摊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没办法,实力不允许我低调啊。” 许轻舟无奈摇头,嘀咕一声。 “这孩子。” 不过并未出言反驳,小白来自天上,金乌之躯, 若是能补足兽脉,渡雷劫,应该问题不大。 再说了,不是还有自己呢吗? 实在不行,到时候,一笔落书中,直接把雷劫给她抹了就是了。 他相信,只要行善值足够,还是可以做到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继续向着山门走去,慢慢悠悠,踩着落叶,穿梭林间,像是春日踏青,又似秋日郊游。 些许惬意。 第350章 青山讲雷劫 行径途中,因提及雷劫,这位中年大叔反倒是成为了队伍中 的核心。 小白无忧都跟在他的身侧,安静的听着,李青山口中的雷劫。 与小白不同,无忧本就不喜假大空。 在意的问题也比较务实。 问三道雷劫,如何触发,若引雷劫,该当如何应对。 对此,李青山那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他只看过别人渡劫,自己又没渡过,上哪里知道去呢。 不过呢还是硬着头皮,一本正经的胡扯。 我不知道是不假,可是你们不也不知道不是。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你们不知道不丢人,可是自己在你们一群小辈这里若是说不知道,多少就有些丢人了。 而且,情绪都到这了,感受着小家伙们眼中崇拜和求知的小目光,他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这份美好啊。 声徐徐,低沉朴实。 “总之,雷劫这东西,还是得因人而异,这老天啊,也不是每次降下的雷劫都一样,有的人降下的雷劫是紫色的,有的是蓝色,还有黑色的,强度是不一样的。” “用上四州那些老家伙的说法,就是这雷劫的强弱其实与一个人的资质,和身上所承载的气运,因果都有关系。” “大底的意思,就是你越强吧,这雷劫也越强,颇有些遇强则强的意味,嗯,怎么说呢,也就是说不是你资质高,你就比资质差的人更容易渡过那雷劫,因为你面对的雷劫也比别人的强。” “当然啦,能修炼到大乘境巅峰圆满的也没几个庸才不是,更不要说渡劫大圆满,能引动圣人雷劫的人了。” 小白若有所思的点头,懂了一些,但是从眼底的神色来看,似乎不多。 无忧则是轻声回道:“看来师傅讲的那句话,说的还真没错。” 李青山余光看了一眼跟在身后一言不发的许轻舟,好奇问: “小丫头,你师傅说的啥话?” 无忧手指轻轻点着下巴,颐指气使的说道:“师父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李青山听闻,那双黝黑的双眸微微眯起,脚下的步伐似是受到影响,放慢了下来。 小声自语,重复着无忧说的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洛知意能感受到李青山的神情变化,甚是困惑,心想难不成这话有何过人之处。 小声问:“大兄弟,无忧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清衍昂首阔步,目不斜视,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语气难得自信。 “简单,就是这天地不是东西,把万物都当成狗的意思。” 洛知意倒吸冷气,不知道为何,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说的似乎很有道理,下意识抬头看天,小小的牙齿咬在一起,骂了一句。 “这天还真不是个东西。” 清衍耸肩,“可不是,我迟早给它捅了。” 洛知意立马眼泛星光,化身小迷妹。 “加油,我看好你。” 洛南风听的嘴角抽抽 ,一拍脑门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许轻舟亦无奈叹气。 只能说,清衍这阅读理解,简直了,这波天也挺无辜的。 “让你读书,你非不,头疼。” 无忧李青山亦是忍俊不禁,全然当没有听到一般,毕竟这两个小家伙,语出惊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是。 至于小白,虽然也没听懂,即便她也觉得清衍说是对的,但是她敏锐的捕捉到了气氛不对劲,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见大家都在笑。 她也笑了。 “哈哈哈!!!” 只是笑的总归有些突兀,莫名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 小白一头雾水,被这么多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 “你们看我干嘛,不好笑吗?” 那场面多少是有些尴尬的。 当然了,小白本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闭上了嘴巴,成功的化解了这场危机。 李青山扭头看向许轻舟,赞叹道: “你小子不愧是读书人,寥寥数字,说了一个天大的道理,和儒家那些老家伙有一拼。” 许轻舟抿唇,自嘲道:“青山大哥,你太看得起我了,这是书里看的,可不是我说的。” 李青山眉梢一横,啧啧道:“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小子,什么都说书里看的,可你说的那些话,我是一句没在书里瞅见过,你真当我是个大老粗,不读书的。” 许轻舟悻悻笑笑,些许无奈。 这年头,说实话也没人信,自己本就是从书里看到的,至于你看不到,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要是能看到自己那个世界的书,还了得咯。 未曾反驳,总归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李青山觉得许轻舟甚是无趣,便与无忧继续探讨,柔声道: “不过吧,凡事无绝对,世界这么大,这天底下说不通的事情太多了,这近一千多年里就出了一尊圣人,是个丫头,可不得了,听人说那雷劫都是绕着她走的,说的跟神话一样。” 无忧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绕着走的?” 李青山继续解释道: “我也是听说的,谁知道真假,说是这丫头十岁十境,百岁渡劫,二百岁不到成了圣人,啧啧,二百岁的圣人,你敢想,她渡雷劫就不一样了,说是那天雷饶道走的,就压根没落下来过。” 李青山说着,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遗憾,像是错过了一个亿一般,继续道: “可惜,我不在上四州,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那样的场面,还真想见见啊,天雷绕道,这才是真正的天命之人啊,其他人在她前面,那是屁都不是。” “你敢说这老天公平?” 几娃闻言,倒吸冷气。 十岁十境,二百岁的圣人,天雷绕道走,这—— “大叔,你扯呢吧,我们可是读书人啊,没那么好骗的。”小白强烈表示怀疑。 就连无忧,眼中质疑的神色,亦是一览无余。 李青山不屑道: “骗你们作甚,这事整个浩然都传遍了。” 洛知意当即举着小手,跳了出来,难得有机会插话,说道: “我作证,我也听说过,浩然最年轻的圣人,雪剑仙,超级厉害。” 洛南风亦附和。 “我也听我师尊提过,世人都说,若是浩然还能出神仙,也只能是她了。” 一人说吹牛,二人讲谣言,三人言,那这事就有影了。 绝非空穴来风。 小白追问。 “那现在呢,她成仙了没?” 李青山摇头道: “这就不知道了,上州的事,我上哪里知道去。” 无忧感慨。 “还真想见一见这位前辈啊,一定很厉害,很厉害吧。” 李青山轻笑,说教道: “好好修炼,到时候去上州不就能见到了,我跟你们说,那上州,可有趣了,比黄州有趣多了。” 第351章 又闻雪剑仙 “对了,大叔,你刚说的那雪剑仙叫什么?” “好像叫....江云畔,对就叫江云畔....” 耳畔谈论依旧,许轻舟却是下意识的拧起了眉梢,一丝惋惜闪过眼底,莫名的悲伤春秋。 清衍同样脚下一滞,一双剑眉深压,微微低头,拳头又在不知不觉中握紧。 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响在耳边。 又是一个多么熟悉的人影闪过脑海。 在清衍的记忆中,这一生都是美好的,唯有那一刻,他知道了什么是世人眼中的痛。 超越了肉身的痛。 他这一辈子,也只哭过一次,也仅仅只是那一次。 许轻舟目光落在清衍身上,察觉异样,悄然来到他的身侧,与其并肩而行,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小声道: “没事的,都过去了。” 清衍下意识的看向许轻舟。 看着先生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和眼中的柔和,他耳畔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逝去的回忆一点点拼凑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接着又一帧一帧的闪过脑海。 彼时分别,母亲问了自己两个问题。 第一个。 “你喜欢他吗?” 当时他摇头,说了不。 第二个。 “那娘亲想让你跟着他,替娘亲一直护着他可以吗?” 当时他点头,说了行。 清衍紧握的拳头下意识的松开,眉梢平缓,面容渐渐如常。 现在,如果一切重来,他想对母亲说。 他喜欢这位先生。 他也想对母亲说,我会护着先生,但是不再只是为了娘亲,也为了自己。 “先生,你真好。” “嗯...你才发现?” 相视一笑,二人眼中心头的愁容就这般在彼此的慰藉中,慢慢消散。 总归不再是孩子了。 都是成年人,逝去的事虽然想起,仍然会止不住的悲伤。 但是,人死不能复生。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自当继续前行。 江云畔,是许轻舟遇到的第一个强者,绝世的强者,亦是绝世的天骄。 她的一生,无可替代,无可复制。 她不仅仅只是在凡州是传奇,在整个浩然她也是传奇。 十岁的十境,二百岁入圣,她的一生,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 她的传奇,即便是清衍三人,又或者是自己,亦不可续写。 她注定了会一直是那一颗璀璨的明珠,高悬天际,即便失去了所有的光泽,她依旧还挂在那天上。 残留的余晖,世人亦望尘莫及。 她不是仙人,但是试问人间,又有谁能与其争辉? 细数上下数万年,翻遍天下书籍,空无一人。 他不禁时常在想,就这样的一位存在,只是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罢了,又为何会遭到上四州那些老家伙的围杀呢? 他想问题的答案一定不是黑与白,也并不是他们有多恨江云畔,应该只是单纯的害怕吧。 她本是浩然南岸的一柄剑,人族最锋利的神剑。 可是有一天,他们发现这柄剑不受控制了,她也不再只属于人族了。 所有持剑人慌了。 他们怕,因为他们清楚,这柄剑有多可怕。 他们怕有一天不受控制的剑,反噬这片天下,他们怕到时候,无力阻拦,所以他们选择毁掉。 可是即便是如此。 面对整个浩然天下的围剿,她依旧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而曾经的执剑人,也只能无奈妥协。 整个人间,她在无敌手。 可是,最终却还是败给了那天。 正所谓,成在天助,败在天怒。 终究还是跳不出这宿命。 “也许只有成了仙,才能真正的为所欲为吧。” 他不禁在心中小声低语。 一行人探讨谈话间,已然走过了长长的台阶,来到山门近前。 隐约间,听到山门处传来稀稀疏疏的对话声,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纷纷迫不及待的仰头看去,欲要一窥究竟。 毕竟上山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到人的动静。 侧耳细听,充满好奇...... ———— 落仙剑院。 山门前。 此刻正站着三个人,一老二少。 略显老态的中年,体型微胖,油光满面,生得倒是也算慈眉善目? 即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能让人感觉一到一种别样的喜感。 他身着青衫大长袍,将整个身型遮掩,头戴剑冠,腰系黄涤,一手负在背后,一手端在身前,半眯着眼,笑意盈盈。 两名少者,观其外貌,甚至年轻。 二人皆穿着同款浅青色的束装,将身型衬托的分外挺拔。 一人头发高高绑起,背负一柄黑金色大长剑,面容带着些许痞帅,有些冷,看着威风的紧。 还有一人,长发随意撒在身后,腰间亦系着一把剑,长得倒是也帅气,只是那贱兮兮的模样,给人一种很猥琐的感觉, 这三人中,长着乃是当今落仙剑院的宗主,九境前期强者。 背剑少年,则掌门座下第一亲传弟子,也是宗门小一辈中辈分最高,实力最强,最最最忠心的宗门大师兄。 白慕寒。 境界:八境初期。 至于另外一人,则是掌门座下排名第三的弟子,实力一般,人品一般。 名叫:周长寿。 三人此刻堵在宗门山门下,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叽叽喳喳,似乎是在争论着什么。 只见周长寿对着身前的二人拜了又拜,哭丧着脸,恳求道: “师傅,大师兄,你们就放过我,让我走吧,我家里真有急事?” 他的身前,大师兄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的盯着他,愤懑道: “放屁,当初老子带你上山的时候,你家人都被人给灭了,满村被屠,连鸡蛋都给人摇散了,你哪里来的家人,你连个八竿子打不找亲戚都没有。” 那弟子语塞,却贱兮兮道: “大师兄,你话可不能乱说,你这是在咒我家人呢,师傅,你看......大师兄咒我,我很心痛,在这里,我一点家的感觉都没有。” 大师兄怒目圆瞪,骂道: “少跟我装,我还不知道你,你老实说,夜阑听雪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宗门?摸着良心说。” 周长寿闻言,举起右手,比出剑指,郑重其词道:“师兄,我发誓,他们真没给。” 白慕寒爆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撸起袖子,比划了起来。 “你还跟我装,我还就不信了,今天必须给你松松筋骨......” 周长寿秒怂,他一个六境的怎么可能是一个八境的对手呢,嗖的一下跑到了宗主身后。 “师傅救我。” 一旁的宗主,横了白慕寒一眼,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佯装怒道: “慕寒,你这是作甚。” 白慕寒怨气冲冲,恨铁不成的钢的指着那人,愤愤道: “师傅,你别管,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放肆!”宗主轻咳一声,不怒自威,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要以德服人,你都忘了。” “退下。” 第352章 洛知意躺枪,大怒。 面对训斥,白慕寒收起姿态,悻悻闭嘴。 宗主转头看向那弟子。 面色和蔼,语重心长道:“老三啊,你要走为师不拦你,即便为师非常看好你,认为你将来大有可为……” “你想离去,为师也能理解,毕竟现在宗门确实遇到了一点点小困难,但是也就是这个时候,才需要大家拧成一股绳子,共渡难关....” 他目色沉沉,语气低沉,悲伤肆无忌惮的弥漫眼眶。 “师傅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就进了宗门,那时候,你才这么高,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碍,我是从小看着你在宗门长大的,一百多年了,我相信,你对宗门是有感情的,对吧。” 周长寿羞愧的低下了头,咬着唇,重重点头。 宗主见此,一丝欣喜从眼底一闪而过,暗道有戏,继续输出。 “你若离去,我绝不阻拦,但是我想说,宗门永远是你的家,如果有一天,在外面受苦了,被人欺负了,坚持不下去了,随时回来,我们都等着你......” 掌门一手煽情牌,持续打出。 用哽咽的语气,煽情的话,旁敲侧击。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说说过往,画画大饼,话语中都是你走吧,可是却是又句句挽留。 更是意有所指,你若是现在走了,你就不是人啊...... 他侃侃而谈,话语滔滔不绝,说到动情处,更是悲声叹息,就差一点声泪俱下了。 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九境强者,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是还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幕。 任谁听了,都很难不动容吧,任谁听了,怕是都会心软。 可是,一旁的白慕寒却是一脸的鄙夷,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 “又来了。” 说实在的,这番话,他听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每一个弟子离去,他都要来上一遍。 说实话,一开始他还挺有感触的,可是听的久了也就那样。 直到现在,他甚至已经背了下来。 千篇一律,见谁都是这几句。 他翻着白眼,小声低语,竟是出奇的与掌门的话异口同声。 “要走就走吧,你们长大了,但是请记住,你永远是我落仙剑院的弟子,永远是我最好的徒弟,也是我最看重的后生..........” 许久。 待话音落下,宗主深情款款的看着对方,一脸期待的时候。 周长寿还是抱拳道: “师傅的话,我记住了,后会有期,保重。” 宗主当场傻眼,暗骂无情。 可是这一幕却又似曾相识。 毕竟,不仅白慕寒听腻了,别人也听腻了,自然也就不管用了。 看着周长寿潇洒离去,宗主连忙叫住。 “等等。” “真的就非走不可吗?” 那弟子站在山门前,背对着山门,重重点头。 “恩。” 宗主暗暗咬牙,直接开大。 “我给你涨灵石,一个月100块......” 他不信,真的有人能抵抗住100块灵石的诱惑。 周长寿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对不起,师傅,我意已决。” 宗主顿时如遭雷击,哽咽的问道: “能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吗?” 周长寿想了想,沉声道: “师傅,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没什么梦想,除了修炼,唯一的追求就一个,找一个道侣,相亲相爱,然后没羞没臊的活下去,可是,我若留在宗门里,这辈子,都单身定了,所以.....” 宗主了然,连忙道: “我们宗门也有女弟子啊?” 周长寿苦笑一声。 “师傅说笑了,我们宗门哪里还有女的啊,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兄弟啊。” “你们小师妹洛知意不就是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跟我师妹说,介绍给你啊,有机会的。” “师傅,你知道的,我喜欢胸大的。” 话音一顿,他冷笑一声,讽刺道: “小师妹,也算女人?” 宗主一怔,竟是无可反驳,只得无奈妥协。 “那你走吧。” 周长寿不再犹豫,正准备御剑升空离去。 却在这时,一声怒喝自山下传来。 “周长寿,你这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先闻其声,周长寿心里一咯噔。 “卧槽!!” 然后便见眼前一个小丫头挥舞着拳头就朝她砸来。 “小师妹,你怎么回来了。”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师妹,别激动啊,我错了.....” “你说谁不是女人。” “我骗师傅的,谎言,谎言啊。” “......” 于是乎,一场大战在山门前上演。 前者一个劲的避让,后者则是不死不休的进攻。 好在前者实力高了一个境界,面对发了疯的后者,也倒是应对自如。 宗主见此一幕,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眼中泛起一抹玩味,笑道: “啧啧,长寿啊,长寿,别怪师傅心狠,路是你自己选的。” 白慕寒无语至极,显然,师傅这就是故意的。 一定是提前探查到了小师妹回来了,所以才故意套路了这个师弟。 不过活该,见色忘意的家伙,也该吃点苦头。 另一边,许轻舟等人自然也看着这一幕。 对此,更是毫无波澜。 毕竟刚刚三人所说,他们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洛知意现如今的反应,情理之中。 洛南风看着半空中斗法追逐的二人,尴尬的笑笑。 “许兄,李前辈,见笑了,见笑了。” 许轻舟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温怒。 对于那什么叫周长寿观感不是很好。 首先,你可以离开宗门,那是你的自由,你也有你的理由。 可是这却并不是你贬低别人的借口。 你可以不喜欢,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那么说人呢,确实有些过分了。 清衍敏锐的捕捉到了许轻舟那丝不悦,当即问道: “先生,干不?” 许轻舟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道: “你和知意不是朋友吗?” 清衍懵懂,“是啊。” “朋友被欺负了,怎么办?” 清衍是迟钝了些,但是不傻,瞬间就明白了许轻舟的意思。 眼中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战意。 “先生,我懂了。” 许轻舟轻声叮嘱道:“别闹出人命。” “知道。” 清衍仰头,眼带下的双眸凝视长空。 脚下一踏,气浪翻涌,笔直升空。 手中重剑悄然浮现,雷字诀发动。 无数雷霆凭空现化,疾驰而上,势若千钧,奔腾如雷。 其声大作,怒雷嘶吼。 大喝一声。 “雷。” 周长寿本就是在与洛知意周旋,突然察觉杀意,蓦然回首。 只见无数雷霆朝着自己涌来,而雷电之中,赫然还有一个少年,手持大剑,凌冽锋芒。 “大爷的。” 下一秒—— 轰隆隆!! 晴空炸裂,轰鸣不休,烟尘滚滚在长空中肆虐。 如紫色烟花绽放。 刹那芳华。 第353章 夏晚怡 洛仙剑院。 千峰成林,却有七座高峰于此间,脱颖而出。 傲视山河。 是曰:小剑峰,大剑峰,天剑峰,地剑峰,执剑峰,葬剑峰,仙剑峰。 巅峰时期,七峰弟子尽出,宛若黑云崔城,遮天蔽日。 只是岁月变迁,年华已逝,宗门落寞,人才凋零,七峰之上,早已冷冷清清。 突见大剑峰前,山门之上,雷霆万均,爆裂声声。 这般动静自是吸引所有宗门弟子的注意。 或是驻足原地,或走出洞府,或是结束参悟。 仰头望去,神色凝重。 “怎么回事,有人打进来了?” “发生了什么?” “见鬼,这么大动静?” “走去看看。” “随我来......” 众弟子也好,宗门长老也罢,他们本能的反应便是有人打上门来了。 不然何至于闹出这般动静。 特别是那万千雷霆撕裂苍穹,他们的记忆中,宗门里没有这般御雷的高手。 第一时间,纷纷御剑而起,如大战将开,化作无数长虹朝着山门之处而去。 执剑峰上。 落仙剑院当代执剑人,也是宗门第一强者,十剑初期的沈晚怡本是在小院中磨剑。 听闻动静,抬头望去,神识洞察百里,透过层层雷霆,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张清秀的脸蛋上,在短短的几息时间里发生了一连串的细微变化。 初见眼中一喜,接着是些许恍惚,而后带着丝丝温怒,最后小声骂道: “死丫头,刚回来就给老娘惹事。” “不过这少年是谁,应该就是夫君信里提及的那几个小家伙了吧。” 嘀咕一句,她将目光收回,取过一旁瓷碗,将其中大半水含在口中,举起那磨好的长剑,便喷了上去。 “噗!” 洗尽其上铅华,水珠顺着剑身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寒光。 很锋利。 她用拇指在剑峰上擦了擦,以此测试剑刃的锋利程度,似乎是很满意,下意识的点了头,眉梢渐渐舒缓开来。 “可以。” 随后起身,手中用力,那被磨得锃亮的长剑脱手而出,嗖的一声,宛若满弓的箭离弦,瞬间射出,起落间便已出现在小院的另一边。 稳稳的插进了一个木桩之上。 夏晚怡先是拍了拍手,又在青色剑袍上擦了擦,方才慢慢悠悠的转身。 眼中精芒一晃,整个人一跃长空,横渡千峰,朝着山门而去。 拧着那一双长眉,沉声道: “宗内私斗,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非要好好收拾你们两个不可。” 与此同时。 另一边,长空之上,战斗还在持续。 清衍手提菜刀当剑使,猛攻。 洛知意亦是红着眼,手中长剑不停挥舞,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架势。 至于周长寿,应对洛知意时,自是收放自如,轻松惬意。 可是半路突然杀出的少年,却是打了他个猝不及防。 只得仓皇应对,原本以为一个小小元婴初期而已,自己作为六境初期,一个打两个,又有何不行。 可是这方才没过两招,他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眼前的这少年太猛了,力气大,速度快,攻势凌冽,手中那菜刀看着平平无奇,但是绝非凡品。 一时招架不住的他,连连退败,现在被二人缠住,好一通虐,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受到,自己打不过,完全打不过。 这蒙眼的大少年身上就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即便差了一境,却始终压制着自己。 再加上小师妹的不管不顾的轰杀。 简直苦不堪言。 除了防守,还是防守。 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不停求饶,呼喊。 可是眼前的二人却是出奇的默契,视若无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虽没有杀心,却大有一副不把他弄残不罢手的气势。 “小师妹,别打了,我错了...” “大爷的,下死手是吧。” “停啊,投降还不行吗?” “求求了........啊!” “师尊,救我啊。” 山门下,掌门挺着大肚子,眯着一双小眼睛,兴意正浓,对于自己这个弟子的呼喊更是如同听不到一般。 反倒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小声道:“长寿啊,不是师傅不帮你啊,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这小丫头呢,啧啧,在说了你都要走了,师傅想帮你,也帮不了啊,出师无名不是。” 他看似漫不经心,说话亦是风轻云淡,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但是,视线却从始至终未曾从清衍的身上挪开过分毫。 眼底不时闪过稀异,诧异,惊奇,当然更多的是欣赏和热烈。 如同发现了宝藏一般,难掩痴笑。 “这少年不得了,大才,看来师弟这一趟没白跑啊。” 当是几招攻杀,他便看出了清衍的不凡,嘴角勾起的笑,一览无余。 心里想的什么,更是人尽皆知。 白慕寒同样始终注视着战场上的情况,眼中神色亦是复杂多变。 小师妹好像变强了。 这少年有点猛。 三师弟好像有点惨。 但是,活该。 听着师傅小声嘀咕,他同样心知肚明,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特别是落仙剑院,这样一个落魄的宗门。 但是...... 此人是强不假,可是却是和小师妹一起回来的,想都不用想,一定会拜到执剑峰门下,和大剑峰,好像没半毛钱关系。 抱着手,阴阳怪气道:“啧啧,看来执剑峰又要添一员猛将咯,有些人的宗主之位,怕是坐不稳了,也不知道傻乐个什么劲,自己的弟子都要跑光了,还笑得出来,呵。” 宗主听闻,双眼眯得更长了些,轻声一笑。 自己的弟子在想什么他在清楚不过了。 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生要强,什么都要跟人比,尤其是跟执剑峰的人比。 近乎执念。 带着些教导的口吻,笑道:“慕寒啊,格局要打开,目光要长远,我是宗主,别管是谁的弟子,不都是自己人,没差别。” “在说了,你师叔多骄傲的一个人,未必能看上这孩子,你当初不就被人家嫌弃了,才拜入我门下的不是吗?所以为师还是有机会的,哈哈。” 白慕寒翻了个白眼,酷酷的轻切一声。 “切,那是她没眼光.....” 无可反驳,师傅说的确实是对的。 执剑峰那位师叔,那眼光,没得说,否则,宗门在落寞,何至于一个有十境坐镇的执剑峰,至今才区区三人呢。 刚好还是一家子。 毕竟当初的自己,本是想拜她为师的,因为她最厉害。 可是到头来,自己居然被嫌弃了。 这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结。 对于执剑峰,他反正从来没太多好感。 宗主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欣赏着头顶的大战,没来由的道了一句。 “你这位师弟,要输了。” “六境败给五境。” “这下咱们大剑峰的脸可丢大咯。” 白慕寒没再接话,只是努了努嘴,心里却在嘀咕。 丢人?不也是你作的。 第354章 周长寿落败。 须时,三人战斗还在继续,却有一道道身影,身着青衣剑袍,御剑而来,纷纷落地山门之前。 密密麻麻,数量不下数百。 境界各不相同,大多是金丹境,少部分元婴境。 六境寥寥无几,至于七境,更是屈指可数。 他们或是立在那山门之上,或是站在树干上,或是仍然悬停半空,又或者来到了白慕寒和掌门身侧站定。 却又不约而同的凝视那头顶的战斗。 收起了长剑,也收起方才的杀气腾腾的剑意。 转而一个个一脸稀异,懵懂不已,眼中尽是彷徨。 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长空之战,评头论足,猜测纷纷。 “嘶——这不是周师兄吗?” “小师妹什么时候回来的?” “额,他们俩怎么还打起来了呢?” “鬼知道,不过我听说周师兄要走,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很有道理,小师妹最恨的就是背叛宗门的人了。” “拜托,良禽择木而栖,人家只是想往高处走罢了,这就叫叛徒了?” “就是叛徒,怎么,你有意见?” “滚一边去,我还不了解你,你就是资质不行,没人家那条件,出去了也没人要你,不然你跑的比谁都快。” “你放屁......” “行了,都别吵了,有完没完,大师兄和宗主可在呢。” “我就想知道,这少年是谁,真特么猛啊,一把菜刀,元婴砍离神,啧啧。” “确实,是个人才。” “好像他和小师妹是一伙的。” “废话,用你说,我们不瞎。” “.............” 山上的对话,上山的人离得很近,所以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虽然有些嘈杂,语气各不相同,一片乱糟糟。 但是不难听出,这落仙剑院的弟子之间,戾气很重,似乎谁也不服谁。 就看个事不关己的热闹,都能怼起来,三个人能吵出四种声音。 许轻舟觉得这也没谁了。 嘴角止不住的抽动了数下,吐槽道: “都是学剑的,心性如此浮躁,也难怪宗门如此落寞了。” 恰逢此时,清衍一记重击,九剑之一,金字之剑,震云霄砍出。 将那本就狼狈的周长寿直接拍飞,从那高空笔直砸落山门之前。 发出了轰的一声。 伴着的还有一声哀嚎。 至此交战结束。 见此一幕。 小白一挥拳头,兴奋道:“干得漂亮,不愧是我弟,帅气。” 无忧亦眯着眼,赞道:“二哥真厉害,嘻嘻。” 李青山亦眯着双眸,一手插兜,一手摸着下巴,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心中暗道。 两个元婴,能把一个离合逼成这样,啧啧,也还行。 反倒是许轻舟,并未有太大的反应,反而轻轻挑了挑眉梢。 脑海中回顾着方才三人的战斗,低声自语。 “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清衍是成长了不假,二打一也不假,那人被轰下来了也不假,但是许轻舟心里清楚。 这一切不过是那弟子有意为之罢了。 元婴战离合,不到一炷香,完胜。 不现实。 懂的自然都懂,只能说,方才那弟子,虽然嘴贱了些,但是心术似乎不坏,而且能屈能伸。 宁愿自己丢脸服软,也要让让洛知意消气,从而结束这场争斗。 当然了,能看出来的,自然不止许轻舟一人。 李青山也好,洛南风也罢,又或者是山上的掌门和白慕寒。 心里都自然都清楚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没人愿意说破罢了。 这样的结果本来就是最好的,在打下去,周长寿可能输不了,但是一定也赢不了。 不过那山上的人不知道的事,清衍同样也没用全力,只有山下的人心里清楚。 红眼未开,一身战力最多也只用了七成罢了。 洛南风见闹剧结束,长舒了一口气,笑道: “许兄,前辈,我们走吧。” 许轻舟和李青山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继续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山门而去。 此时的山门前。 一群落仙剑院的弟子们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看着那躺在地上哀嚎的周长寿,一个个倒抽冷气,看得目瞪口呆。 多有惊色。 看懂的不会说,看不懂的自然懵逼了。 他们想过周长寿会输,但是绝对没想到,竟然会输得这么快。 而且还输这么惨。 不禁在心中,灵魂拷问自己。 是这周长寿太菜,还是那蒙眼少年太猛。 前者直接排除,毕竟周长寿在同辈弟子中,能让他吃亏的,在场的没几个。 那就只能是那少年太猛了。 元婴胜离神。 猛的似乎还不止是一点半点。 清衍和洛知意也先后落在了山门之前。 小丫头依旧气冲冲,鼓着腮帮子,捏着小拳头,愤愤不平的盯着那躺在乱石堆里的周长寿,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愤懑的道: “活该。” 清衍立在其侧,头上发带有一些歪,但是却也无伤大雅。 一头短发,在风中后仰,就站在那里,两米多的身高,把气势直接拉满。 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落仙剑院的弟子们就是莫名的能感受到,来自这个少年身上,那种目空一切的桀骜不驯。 一个词形容。 霸气。 纷纷拧着眉,审视着清衍,喉咙多有蠕动。 “真猛啊。” “真惨啊。” “小师妹去哪里拐回来了这么一个猛男啊,长得猛,打架也猛,啧啧。” “我能感觉到他很强,也很狂。” “师兄,你和他能几几开?” “你都多余问。” 身侧山门多有赞许之语,毫不吝啬,就连胖子掌门都眯着眼,赞许道: “这小伙,一表人才啊。” 须时。 突闻长空剑鸣轻淬,见一道寒光破空,宛若流星。 仅一眨眼的时间。 山门前,一个青衣女子突然出现,长发高束,腰系玉飘。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风,和一阵莫名的威压。 只见她双手负在身后,淡淡的目光环视四周,压迫感拉满。 只是一瞬间,议论的众人瞬间闭上了嘴巴,眼神躲闪。 地上哀嚎的周长寿脑袋一歪,也不哼哼了,直接撞死。 就连掌门也突然一本正经,收起了那猥琐的笑脸。 气氛瞬间安静,安静的可怕,世界在这一刻仿佛按下了静音键似的。 清衍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身侧的洛知意鬼鬼祟祟,蹑手蹑脚的向山下走去,如同一个胆小的贼。 他刚想出言叫住,就听耳畔率先响起了一道清冷绝伦的声音。 “洛知意。” 第355章 洛知意的屈服 青衣女子冷冷的模样,与她这张还算是清秀的容颜有些格格不入。 目光凝望着那个小小的姑娘,唇齿轻启吐出三个字来。 “洛知意!” 声起之时,风都被吓的掉了头,声落一刻,早跑没了影,所以,此间唯一的风声也没了。 更加安静了些。 洛知意迈出去的一只小短腿停滞在半空,小脑袋一下就耷拉了下去,整个人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分毫。 只见她苦着脸,极不情愿的慢慢转过身来,却是又在一瞬间,挤眉弄眼,龇出一口雪白的小牙齿,变成了一副傻呵呵,乖乖巧巧的样子。 只是那上面的表演痕迹总归太过重了些,看起来笑得格外牵强。 就连清衍都看出了端倪。 洛知意冲着女子一个劲的傻笑。 “嘿嘿嘿嘿。” 女子却不为所动,面容上毫无波澜,冷冷再道二字。 “过来。” 这是命令,透着毋庸置疑,竟是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理来。 洛知意亦如是,耷拉着小脑袋,求助的看向清衍。 清衍在傻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目光审视眼前的女子,一猜就猜到了,这肯定就是洛知意口中提及那个很凶的母老虎,当然也是她的师傅,更是她老妈。 心想你自家的事,我肯定是不会管的。 遂别过头去,权当没有看到。 洛知意对于清衍的反应并没有太过意外,只是在心里暗暗骂道,不靠谱,一点不靠谱,白长那么大个子。 吃你的饭的时候怎么说,说我们是朋友,好朋友,现在...... 呵…… 男人。 她扭头看向身后,心里在祈祷,书生啊,小师叔啊,快来救救我啊。 女子自然看透了洛知意的小心思,秀眉一压,带着些温怒道: “看什么呢,让你过来。” 洛知意妥协,立马变脸,一脸灿烂。 “来啦。” 随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中,来到了青衣女子身前。 笑嘻嘻的讨好道: “师傅,你怎么来了啊,我好想你啊。” 不过得到的回应却并不如意。 依旧只有冷漠的眼神和冰冷的语气。 “伸手。” 热脸贴了冷屁股,洛知意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委屈巴巴,娇声喊道: “娘,我知道错了……” “嗯?”女子一个眼神,洛知意到嘴边的话愣是噎了回去。 丧着脸,生无可恋的伸出了手来,掌心向上,高高抬起。 青衣女子也伸出了背在身后的手,一把戒尺握于其中,对着洛知意的掌心便打了下去。 “啪!” 地一声。 吓得众人下意识的都跟着皱眉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在了他们身上似的。 就是清衍,那双墨眉都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起,听动静,肯定很疼。 洛知意倒吸冷气,愣是一声不吭,使劲的憋着,小脸通红。 “宗门圣地,谁教你的,是能打架的地方?” 洛知意憋着痛,控诉道:“是他先说我的。” 青衣女子语气更低,“怎么,不服气?” 显然,她不想听解释。 洛知意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没有,意儿知错了。” 至此,青衣女子那板着的脸上,眉梢才稍稍舒缓。 看了一眼洛知意,眼中有心疼,也有恨铁不成钢的幽怨。 “老实站着,待会在收拾你。” 说完不顾洛知意反应,朝着山门处走去,完全无视身侧的宗主等人。 就像是在她眼中,他们都不存在一般。 不过对此,却是并没有人表现出愤怒或者逆反的心思,反而是庆幸,庆幸对方能把自己当个屁。 哪怕是宗主自己。 毕竟这位的脾气,整个落仙剑院那都是清楚的,出了名的暴脾气,一言不合,她是真打人。 假如你生活在落仙剑院,是可以经常性,听到执剑峰上传来的惨叫哀嚎声的。 虽然吧,这位执剑峰的掌舵人只打自家人,但是保不齐哪天也打别人不是。 毕竟对自己的家人都能下死手,打别人更不用说了。 谁敢触她霉头。 万一真被打了,吃亏的是自己,痛的也是自己。 躺在地上装死的周长寿,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睛紧紧闭起,小腿一个劲的抖。 心中不忘了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直到夏晚怡视若无睹的路过了他,他方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眉宇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青衣女子踩过了那满地碎石的坑旁,眼中神念波动,脚下碎石随着脚步落下,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亦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最后行至清衍身侧,顿步,扭头,冰冷的面容消逝,嘴角上倾,眉梢弯弯,带着浅浅的笑意。 凶神恶煞的妇人,这一刻竟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变成了一个女人。 对着清衍点头示意。 “您好。” 清衍怔了怔,宛若出现了幻觉,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回应道: “你好。” 青衣女子淡然一笑,继续向前又走了几步,站定,双手放在身前,恭恭敬敬之态,似是在等着什么。 清衍持续懵懂,看了一眼那女子,又挠了挠头,嘀咕一句。 奇怪。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是就是说不上来。 前后反差太大了些。 当然,这样别样的一幕,别说是清衍一个外人了,就是这落仙剑院在场的人中,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不懵逼呢。 特别是掌门,作为夏晚怡的大师兄,宗门现任宗主,他简直不要太了解这个小师妹。 她啥时候对外人笑过?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刚那一瞬间,她太像女人了,当然了他身侧的凤雏徒儿亦好不到哪里去。 就在众人不知所以之时,却听到了些许杂乱的脚步声。 便收起不解茫然,重新带着好奇,向着山门处看去。 不大一会。 山门长阶下几个人影先后徐徐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一行五人,三男两女。 一瞬间,仅仅只是依靠外貌,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让人眼前一亮,记忆犹新。 除了走在最前方引路的洛南风外,身后的四人,对于大家来说,都是生面孔。 白衣书生郎,笑面似春风,赤脚大汉子,潦草又洒脱。 还有两个姑娘,当真好看。 倾国倾城,宛若天仙。 只是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 地上的周长寿余光瞥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忘记了装死,坐起身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山门前。 夏晚怡对着李青山,拱手一拜,恭敬道: “晚辈夏晚怡,见过李前辈。” ’ 第356章 你不行,让我老弟当宗主。 一行五人。 行至山门前,见一女子,身着青衣,风韵犹存。 对着五人的方向,深深一拜。 “晚辈夏晚怡,见过李前辈。” 李青山视线上下打量一番,笑道: “小女娃娃,你认得我?” 夏晚怡柔声笑道:“前辈之名,如雷贯耳。” “哈哈哈,起来吧,无须客气。” “多谢前辈。” 夏晚怡起身,第一眼看向的是洛南风,闪过一丝幽怨,带着责备。 洛南风只觉得一头雾水。 自己这是又怎么了? 后背直冒凉气,头皮发麻。 不过美目传情间,却让许轻舟看了个真切。 当场便给这位中年书生再贴上了一个标签。 妻管严。 耙耳朵。 夏晚怡目光徐徐扫过几人,时刻含笑,明媚动人,最终将目光落在许轻舟身上,微微拱手,轻声招呼道: “想必这位就是许轻舟,许先生了吧。 ” 许轻舟赶忙回礼,谦虚道: “这声先生,折煞晚辈,前辈也认识我?” 夏晚怡含蓄一笑,轻声道: “我家南风信中早已与我提及,自然是晓得的,我已恭候多日,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见道诸位了,却不曾想几位来得这么快,仓促相迎,若有怠慢之处,请多担待。” 她话音柔和,仪表得体,态度谦逊,说的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听在耳中很是受用。 “前辈言过了。” 李青山却是眯眼看着身前,落仙剑院上百人,打趣道: “这可不算怠慢,人不是都来了吗?对吧,轻舟老弟,哈哈哈。” “青山哥说的在理。” “............” 就在夏晚怡毕恭毕敬的与众人寒暄初识之时。 身后的落仙剑院弟子们,是懵懂的。 一个个神色怪异的盯着几人看,脑海里思绪纷乱。 能让执剑峰这位师叔,姿态大变,这般恭敬接待的人,一定不是寻常之人。 这几人,定然有大背景。 特别是那一句前辈,一声先生。 足以证明,这二人身份之高,非常人能比。 但是,他们却是又未曾想起,黄州何时出过这样的人物,还和落仙剑院搭上了关系。 未曾见过。 更未曾听闻,故遐想纷纷,揣测连连,彼此之间,超小声探讨。 一人问一人。 “见过吗?” 另一人摇头,“没见过,但是肯定不一般。” 又有一人插话,“不对,我怎么感觉这中年男子这么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就是想不起来了。” “你好好想想,这是何方神圣。” “四个元婴境,还有一个,我看不透,恐是高手。” “能让师叔如此,这几人定然不简单。” 可不是,我都要认不出来了,变得也太快了。 却在此时,有一人猛拍大腿,指着那中年男子,结结巴巴道: “天哪,是....是钓鱼人。” 啊? 啊! 啊—— 一瞬间,似是天空落下一道悍雷,把他们全部劈成了焦黑的木桩。 大脑瞬间空白,耳畔嗡嗡作响。 钓鱼人,黄州第一疯,居然来了落仙剑院。 这样的消息,太过炸裂,消化不过来,根本消化不过来。 宗主萧启更甚,不可思议的盯着李青山,看了又看。 “慕寒,掐我一下。” 白慕寒同样一脸呆滞,麻木道: “师傅,要不还是你掐我吧?” 宗主伸手,说掐就掐。 “嘶——” 前者问:“疼不疼?” 后者答:“疼。” 二人缓缓拧过头,看向彼此,眼中神色依旧呆滞,互相对视,同时点头,异口同声道: “是真的。” 黄灵岛上的钓鱼人,境界大乘大圆满。 世人大多只知道,他是黄州第一疯,但是没人知道,他的战力也是黄州第一人。 便是极道宗的极道人那老家伙,也曾在公开的场合说过,他不是那位的对手。 但是极道宗不怕他,因为可以群殴。 而极道人是黄州修行者之间,公认的第一。 这般一算,便是钓鱼人第一。 这天下第一来了落仙剑院,而且,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似乎好像,这人还要加入落仙剑院。 这简直就是。 太疯狂了。 不敢想象,不敢相信,即便亲耳听到。 “师傅,快去吧,去拜见前辈。”白慕寒催促。 萧启吞咽了一口唾沫,苦涩道: “我腿挪不动了。” 白慕寒无言以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服了你了。” 些许时候,夏晚怡与众人一一相识,互相介绍,又些许寒暄。 夏晚怡言语不停确认,旁敲侧问,几人是否加入宗门。 许轻舟笑笑,说明来意,给了夏晚怡一颗定心丸。 夏晚怡眼眸更加明亮,喜上眉梢。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别站着了,进去吧,执剑峰上,院子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 也就在这时。 萧启总算是走了上来,身后还带着一众长老,迈步间大大的肚子上下摆动,油光满面的脸上,笑开了花,不过却是五花肉的花。 人还没到呢,声音却是先传了过来。 “前辈大驾光临,我等不知,有失远迎,有罪有罪。” 行至近前,带着一群长老赶忙拜见。 “我等拜见前辈,问前辈躬安。” 李青山目光落在萧启身上,好奇的问道: 这位是? 夏晚怡正欲介绍,萧启却赶忙起身,毛遂自荐道: “回前辈的话,晚辈姓萧,单字一个启,不才,乃是落仙剑院的宗主,我代表剑院上下全体弟子,欢迎前辈和几位小友的到来。” 看着满脸谄媚的萧启,李青山双目微眯,审视的目光里竟是带着丝丝抵触。 毫不客气的道: “你就是宗主?” “是的,前辈。” 李青山摸着下巴,摇了摇头,啧舌道: “太过一般。” 萧启被这般看着,紧张的不行,却又不敢失礼,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人家就反悔不加入宗门了,那就完犊子了。 可是又听前辈所言,一头雾水,只得尴尬笑笑。 “呵呵。” 傻里傻气。李青山日常不好好说话,毫不隐晦,问道: “行,你来了也刚好,我们刚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们打算加入你们宗门,你没意见吧。” 萧启一众大喜,同时摇头。 “没,没,没,荣幸之至,天大的荣幸啊,一点意见没有,对吧。” 其余众长老附和。 “没有!!” “没有!!” 李青山继续道:“很好,不过我有意见能提吗?” 众人心里一咯噔,满脸懵懂,眼中迷茫。 乃至许轻舟,亦如是,茫然看向李青山,心想这剧本不是这样的啊,怎么还提上了意见了呢。 萧启当即表态,信誓旦旦道:“前辈有意见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 李青山闻言微微点头,一手插裤兜,大声道: “加入你们宗门可以,但是....” 话音一顿,一手指向许轻舟,格外严肃的继续道: “这宗主,得他,我老弟来当。” “啊!!!!” 众人当场傻眼。 第357章 我真不想当宗主啊 何为语出惊人。 这便是语出惊人。 一瞬间,本是喜悦高兴的气氛,瞬间凝固。 呆滞的表情,冻结在了时间里,世界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 似乎他们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也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身后那远远等待着的弟子们也好,还是近前的长老们也罢,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许轻舟的身上。 看向了这个小小书生。 寻常书生,一小少年,生得平易近人,境界元婴初期。 眼底悲悯苍生。 却是与这位大乘巅峰称兄道弟。 其余之人亦对其毕恭毕敬,便是师叔也叫了一声先生。 这就是一个读书人,但是他们心里也清楚,这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读书人,他的身上,定然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底蕴。 即便他们截止目前为止所看到的,依旧是平平无奇。 可是,李青山那一句,加入你们宗门可以,提个意见,让他来当宗主,却足以说明一切。 这少年不简单,他们惹不起。 但是,真的就可以吗? 姑且不论能不能行,可这样的事情,总归来得太过突然,让人猝不及防。 白慕寒嘴角抽动,暗暗咬牙,心中暗骂。 “这哪里是来入伙的,这是来抢地盘的啊,而且还是明抢。” 其余长老亦是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身后弟子则是如坠云雾。 便是当事人许轻舟,也被弄了一个猝不及防。 瞪着溜圆的眼珠,盯着李青山,倒吸山风。 就很离谱。 心中丝毫没有半分窃喜,有的只是尴尬,还是尴尬。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李青山会弄出这一出,最让他无语的是,当他这般诧异的看向李青山时,后者居然还在那里冲他使眼色。 那样子好像在说。 老弟,哥仗义吧。 许轻舟内心瞬间有一万匹马在奔腾,感受着四周那充满敌意和审视的目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骂骂咧咧 “仗义个屁,我能被你坑死,我什么时候说要当宗主了。” 至于同样身为当事人的萧启呢,比许轻舟还要懵,眼神呆滞且清澈,透着些许愚蠢。 众人一言不发。 只有清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主动接了李青山的话。 “这个好,我没意见。” 许轻舟想都没想,蹦起来一个巴掌就拍在了小家伙的后脑勺上,呵斥道: “你没什么没,说什么胡话呢。” 清衍挠着头,一半懵懂,一半委屈。 许轻舟嘴角止不住的抽抽,但是还是强压心中无奈,面带浅笑,赶忙走出来,解释道: “诸位前辈,别介意,别介意,开个玩笑而已,哈哈哈,我对宗主之位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说话间,还拽了拽李青山,打趣道: “青山大哥,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哈哈,对吧。” 李青山先是怔了一下,随后明白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许轻舟一眼,嘴角禽着淡淡的笑意,坏坏道: “我可没开玩笑啊,轻舟老弟,我觉得,你是有这个能力的,这胖子不如你。” 许轻舟当场社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心中直呼遇人不淑啊。 近乎咬牙切齿的对李青山低声道: “别搞我啊。” 李青山双手插兜,笑而不语。 许轻舟转头看向面前的胖子,拱手一拜。 “萧宗主。” 萧启慌乱中赶忙回礼。 “不敢....” 许轻舟起身,端着身子,语气平和,再次解释道: “我这大哥就是喜欢捉弄人,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视线缓缓扫过众人,一一抱拳致敬。 “诸位落仙剑院的道友,许某可以道心起誓,我等绝无鸠占鹊巢之想,这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全当玩笑听了去。” “当然,如果诸位不放心,萧宗主不放心,恐我等心术不正,图谋不轨,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他们走。” “我心诚而来,是否收留,全凭萧宗主,各位道友,前辈,定夺。” 许轻舟一番话,端庄得体,格局打开。 给足了落仙剑院面子,也从某种程度上打消了大家心中疑虑。 更是主动搭起了台阶,化解当下一众长者,骑虎难下的境地。 气氛开始舒缓,变得自然。 在看向许轻舟的目光,变了。 虽然敌意依旧,但是审视和欣赏似乎无形中增长了。 他们能感受到许轻舟的诚意。 也能无形中感受到来自这个少年身上的那种气度,非同凡响。 与他对视之时,无关境界,总觉得他才是那个庞然大物,让人止不住的心生敬畏。 许轻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萧启若是再不说话便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连忙打着哈哈。 “言过了,言过了。” 大袖一挥,豪爽笑道: “哈哈哈,几位能加入我落仙剑院,那是我落仙剑院的气运,我等怎么可能将几位拒之门外呢。” “前辈刚刚所言,莫说是开玩笑,就算是真的,也不是不行。” 话音一顿,他指着许轻舟,上下其眼。 “我观小友器宇轩昂,神识内敛,人间大才,是天生的领袖,当我宗门之主,绰绰有余。” “实不相瞒,小友,前辈,其实这宗主之位啊,我早就坐腻了了,操心啊,哈哈哈。” 萧启一番话,虽然嘻嘻哈哈,显得不是太过严谨。 可是也正是他这样一番话,彻底让整个山门前的气氛平缓了下来。 不仅没往心里去,还主动贬低自己抬高眼前二人,更是打趣的吐槽,这宗主之位谁爱当谁当,狗都不当。 可谓同样是格局拉满。 许轻舟很难不对他另眼相看。 格局很重要,眼前的胖子,虽然看着嘻嘻哈哈,一副没正形的样子,但是,是个干大事的人。 成大事者,从不拘泥于小节。 落仙剑院,未来可期。 “萧宗主胸襟似海,晚辈佩服。” “许小友缪赞,缪赞啊。” 夏晚怡始终保持看戏的姿态,她对这宗主之位从不感兴趣,但是,她同样觉得让许轻舟当宗主那也不是不行。 毕竟,一个能和大乘境打成一团,能一剑开天,还能以元婴之力斩洞玄。 最主要的是,他的身边还跟着三个绝世的天才。 这样的人若是当了宗主,何愁宗门不兴,并且,当了宗主,也不用担心这孩子跑路不是。 所以她觉得挺好。 看着推诿的二人,她无奈轻声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 “师妹,你叹什么气呢?”萧启莫名其妙的问。 夏晚怡摇了摇头,并未回答,而是看向几人,慢声道: “前辈,小先生,我们别在这里站着了,随我入宗门吧。” 许轻舟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第358章 遇人不淑 萧启听闻连忙附和道: “对,回家,回家,都让开。” 一群长老们纷纷让道,位列两旁毕恭毕敬。 李青山耸了耸肩,“无趣。” 指着前方一座小山道: “我就住那里吧,离灵河近一些,轻舟老弟,我先走了,还得钓鱼呢。”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双手插兜,脚下一踏,腾空而起,划破长空,转瞬消失,速度之快。 众人莫要说望尘莫及了,就是看,大抵也没看清。 许轻舟讪讪笑笑:“诸位别介意,我青山大哥就这脾气。” 众人连忙赔笑,打着哈哈。 自是说着不介意的话。 并且,随着李青山这尊大佬的离开,他们也能松一口气不是。 一尊大乘境,站在你旁边,而且还是最神秘的黄灵岛钓鱼人。 谁还没点心理压力了。 洛南风笑道: “许兄,请吧。” “请。” “请!!” 随着李青山的离开,许轻舟等人也在洛南风和夏晚怡的带领下,朝着山门走去。 无忧三人自是紧随其后。 一群长老则是跟在身侧,面面相觑,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显然尚且还未曾从刚刚的事情里彻底缓过神来。 宗门里莫名其妙的来了几个人。 一个大乘境,一个书生,一个天才少年,还有两个绝世的姑娘。 很梦幻。 唯一知情的好像是也就夏晚怡一人了。 两侧弟子们,也纷纷从树上,石头上落地山门前,恭敬的站在两侧,目送着这群人走进了落仙剑院的山门。 路上,许轻舟走在最前方,与夏晚怡并肩而行,多有交谈,笑声不减。 而洛南风则是跟在两人身后,不时用稀奇的目光,看着身前自己这个枕边人。 她那落落大方,谈吐清雅的模样,让他一度怀疑,这老婆是不是假冒的。 今日怎滴这般像女人呢。 甚是恍惚。 在往后,便是三人与耷拉着小脑袋的洛知意了。 小白用胳膊轻轻的碰了碰洛知意,问道: “矮,小土豆,那人真是你师傅?” 洛知意撇撇嘴,嗯了一声,以示确认。 小白摸着下巴,眼神好奇,困惑道: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师傅是母老虎,凶的不行,我看着,挺温柔的啊,” 洛知意脸色一紧,如临大敌,赶忙拽住小白的胳膊道: “你别瞎说啊,要死啊。”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求你了,姐,放我一命。” 小白一脸迷茫,看着突然和自己服软的洛知意,很懵,这都什么跟什么。 莫名其妙。 只有无忧使劲的在憋着笑。 姐姐实在是太坏了,这是把这小丫头卖了个干干净净啊。 夏晚怡自是听了个真切,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心中暗语。 “母老虎,呵......” 不经意间扭头,冷冷的刮了洛知意一眼。 就这一眼,洛知意心如死灰,眼神空洞麻木,望着天。 “交友不慎,遇人不淑啊。” 一顿毒打,在所难免。 山门处,萧启突然止步,身后的白慕寒躲闪不及,与其撞了个满怀。 “师傅,怎么不走了?” 萧启咧着嘴,禽着一抹贱兮兮的笑,道: “慕寒。” “咋啦?” 萧启侧过身来,伸出一个手指,道: “一天内,把消息给我散出去,告诉天下,黄灵岛钓鱼人,以入我落仙剑院。” 白慕寒嘴角扯了扯,又是这套。 师傅想干嘛他太了解了,这不就是嘚瑟吗?说实在的,他一个学剑的,对于散播谣言,造谣声势这类的事情,还是很抵触的。 甚至嗤之以鼻。 撇了撇嘴,很不情愿道: “为啥我去。” 萧启翻了个白眼,无语道: “你不去难道我去,我就你一个弟子了好吧。” 白慕寒无语。 萧启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情流露。 “一切为了宗门,加油,我看好你。” 说完扭头,小跑追去。 “师弟,师妹,许道友等等我,等等我。” 看着那圆滚滚的身体,叽里咕噜滚上山,白慕寒一拍脑门,无奈至极。 “哎,我白慕寒这一生,遇人不淑啊。” 余光却见一个人影掠过自己身侧,眼眸一压,白慕寒单手便掐住了那人后脖颈子。 冷声道: “老三,你干嘛?” 那人缩着脖子,挣脱了白慕寒的手,笑呵呵的说道。 “大师兄,别老掐我脖子,我又不是鸡,我先进去了啊。” 白慕寒看着面前的周长寿,满身狼狈,鼻息处还沾染着新鲜的血渍。 他伸出手挡在了周长寿的面前,冷笑道:“你不是要回家吗?” 周长寿望眼欲穿的看着那山门处渐行渐远的人群,眼中分外焦急,连忙说道: “对啊,回家啊,宗门就是我的家。” 白慕寒一怔。 “嗯?” 周长寿盯着他,挥舞着拳头,郑重其词道: “我周长寿,誓与宗门共存亡。” 白慕寒看了一眼他目光凝视的方向,在看他一脸猥琐的样,瞬间了然了一切,感情这家伙是见到美人走不动道了。 出言戏弄道:“呵.....就你?” 周长寿不干了。 “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对宗门是真心的,你忘了,我为宗门流过血的。” “抱歉,我还真不记得了。” 见硬的不行,周长寿服软。 “不是,大师兄给个面子,让我进去。” 白慕寒冷哼道:“落仙剑院,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周长寿急了,如热锅上的蚂蚁。 白慕寒话锋一转,淡然道: “不过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回来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得办一件事。” 周长寿拍着胸脯,“师兄你说,什么事,支一声。” 白慕寒见目的达成,耐人寻味的笑道: “传下去,就说钓鱼人加入了落仙剑院。” 周长寿眼珠一瞪,愤愤道: “怎么又是我?” 白慕寒啧舌,一副毫无所谓的态度,慢声道: “你可以不去,但是宗门你也别回来了。” 周长寿秒怂,无奈答应。 临走时还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众人的背影,对着天感慨道: “赏心悦目啊。” 目送周长寿离开,白慕寒也走了,只留下一群没啥存在感的边缘弟子,依旧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眼瞪小眼。 “啧啧,跟做梦一样。” “感觉俺们宗门要崛起了啊。” “黄灵岛钓鱼人,加入了我们宗门,这下牛逼大了。” “不,以后没有黄灵道钓鱼人了,只有落仙剑院钓鱼人。” “总结的到位。” “那书生也不简单啊,还有那大个子。” “那两个姑娘,以后就是俺们小师妹了吧,简直太好看了,那才是姑娘啊。” “怎么办,兄弟们,我感觉,我恋爱了,嘿嘿。” “跟你有关系,撒泡尿照照自己在说,没点数。” 第359章 执剑峰。 于执剑峰上,得小院一座。 房屋六七间。 院中有树两棵。 左边是桃树,右边亦是桃树。 灵河之畔,灵气充沛,雨水充足,固然树木长阴。 故天有四季,却辨不清。 不过看树上没有桃花,亦未挂果。 应是晚秋或者冬吧。 谁知道呢? 没人会在乎。 修行一途,求长生,落仙剑院虽然落寞,但是毕竟是七宗之一,能入宗门修行者,穷极一生,金丹必可入。 寿元数百,必是定数。 谁又会在意春夏秋冬呢? 几人安定下来,在此定居。 三娃各选一屋。 也算是就此扎根了下来。 在黄州,便有了一个家。 接下来,三娃也可认真修行了。 许轻舟拜托洛南风找一弟子,送信一封,前往仙音宗,交于云诗。 洛南风自是欣然应下。 天色稍晚,日渐落。 宗主萧启携一众长老登上小剑峰,要为许轻舟等人接风洗尘。 却是被许轻舟推诿拒绝。 “以后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客套,舟车劳顿,只想安静的歇会,而且青山前辈也不喜欢这热闹的场面。” 萧启自是出言劝解,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重视。 三顾三辞,方才妥协,又赠礼一份,了表心意。 许轻舟未曾推辞,而是欣然应下。 虽送的东西于自己而言,并不稀奇,但是对于如今的落仙剑院来说,怕也是为数不多能拿出手的了。 他求一个安心,许轻舟便给了他一个安心。 夕阳愁黄时,他方才带人离去。 直呼无情。 许轻舟确实猜的没错,萧启所忧便是几人会不辞而别。 毕竟这样的事情,并非没有先例。 先前不少人都是冲着下四宗之首的名声来的,可是偌大的宗门甚荒凉啊。 想象与现实偏差太大,人有离去之心,自是情理之中。 而且,走的人多了,他难免焦虑,看谁都像是会走的样子。 下山之后。 萧启忧心忡忡,还是有些担心,遂叮嘱这位大弟子。 “慕寒,你在这山下盯着,千万别让人给跑了。” 白慕寒瞪着眼珠,指着自己,很不确定的问道: “师傅,你没发烧吧,我,八境初期,菜的一批,人家,大乘巅峰,天下第一,你让我盯着人家,你要死啊。” 然萧启浑然不在意,只是拍着白慕寒的肩膀,认真的说了一句。 “我相信你,一切为了宗门。” 说完扬长而去。 唯独留下白慕寒,孤独的凌乱在风里。 耸了耸肩,尽量让自己保持一副很无所谓的模样,来麻痹自己的内心。 一切为了宗门。 这句话,伴随了他整个童年,久而久之,他早已习以为常。 即便是现在,只要师傅说出那句,一切为了宗门的时候,所有的不合理,于他而言,都会变得合理。 轻轻一踏,跃上一棵树,靠在树干上,遥望远方。 夕阳染了天,却只羞红了半边,可是整条灵河,却盛满了天的愁黄。 白慕寒坐在树上,随手摘下一片绿叶。 放在唇前,沉沉目色,绵绵气息。 便就这般奏出了一曲江山风月。 那张板着的冷脸上,眼底竟是偷偷藏了一丝喜色。 能让他记住的日子不多,但是今日,一定算一个。 山上。 小洛知意来到小院,邀请几人前去赴宴。 自是她师傅让来的,说是家宴。 所以许轻舟并未拒绝。 毕竟和洛知意和洛南风行了一路,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而且,夏晚怡这位前辈,给他的印象很不错。 虽然境界不如李青山,容貌不比云诗。 貌似很普通,平平无奇。 可是却很真实。 她就是一个长辈,当她站在那里迎接你的时候。 真的给人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家宴,家宴。 没有理由不去。 行经途中,听山下风起,送来一首别样的曲子。 些许的愁,却是满满的寂寥。 不过,不可否认,似乎很好听。 小白好奇问:“这谁吹的?” 洛知意撇了撇嘴,满不在意的说道: “还能是谁,白慕寒那个大冰块呗。” “大冰块?” 洛知意摊着手。 “对啊,天天板着个脸,跟谁欠他钱的似的,冷冰冰的,毫无人性可言。” 显然,对于这白慕寒 小丫头主观上,应该是有些讨厌的。 “就是白天那个男的,大师兄,对吧?”小白又问。 “没错,就是他。” 清衍突然插话,“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你跟我说的,要和你抢宗门继承人的那谁。” 洛知意昂着小脑袋,迈着小短腿,傲然道: “没错,他很不自量力。” 许轻舟无语,到底是谁不自量力啊,鄙夷道: “人家是大师兄,一个八境,你一个五境,貌似是你不自量力吧。” 洛知意心虚,只说了一句。 “我还小,路还长,走着瞧,哼。” “啧啧。” 无忧却是始终一言不发,而是在认真的聆听,眼中光芒错落。 她本就是风系灵根,对于声音格外敏感。 别人听曲,听的便是曲,而她听到的曲,是会说话的曲。 许轻舟轻声问:“听到了什么?” 无忧抬头,望着许轻舟,意味深长的道: “一团炙热的火,燃烧在了冰天雪地里。” 许轻舟微微挑眉。 无忧叹气,补充一句。 “他好像很孤独,有点可怜。” 看着小丫头悲伤春秋的模样,许轻舟伸手在她的小脑瓜上轻轻揉了揉。 安慰道:“修行一途,孤独本是常态,不止他一个。” 无忧点头,眯眼笑道:“嗯嗯,我知道的师傅。” 小小的乞丐,一晃眼,大大的姑娘,美丽的天仙。 物是人非,无忧长大了。 可是她的轨迹似乎偏了。 现在的她,善良的可怕,感性的吓人。 许轻舟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姑娘,未来怎么可能会与整个天下为敌呢。 他不禁想起了系统无意间的一句话,杀道变儒道。 何为杀道?何为儒道? 他曾听闻一句话,大儒者,十世九杀。 “希望你说的,是对的吧。” 天色暗,烛火起。 执剑峰的小院里,一张长桌,家宴开启。 徐徐山风,欢声笑语。 “小先生,你先喝茶,菜马上就好。” “夏前辈不急,慢慢来就行。” “碍,别叫我前辈了,你和南风不是以兄弟相称吗?叫我嫂子好了。” “好,嫂子。” “哈哈哈哈!!” 第360章 沸沸扬扬。 落仙剑院。 执剑峰。 夜。 月华如霜,灵河皎洁。 小院中,众人落座。 长桌之上,摆了一桌子的美食。 夏晚怡嫣然一副家庭主妇之态,最后落座,笑道: “别客气,就当自己家,快吃吧。” 然,便是如此,也未曾有一人动筷。 就是以吃货着称的清衍,也皱起了那双墨眉。 这菜吧,很新颖。 虽然卖相不好看,但是实则味道也不咋地。 许轻舟似乎明白了,为何洛知意能吃下清衍的做的饭。 眼前的这位前辈功不可没。 “小先生,吃啊。” 许轻舟挑了挑眉,拿起了筷子,指着眼前的一道菜还是没忍住问道: “嫂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炒土豆吧?” 洛南风解释,很认真道: “不,这是土豆炒马铃薯。” “嘶!” 小白抽了抽小鼻子。 “那这个就是青椒炒红椒咯。” 无忧歪着脑袋。 “嗯,这是番茄炖西红柿汤。” 清衍深呼吸,仰头看向夏晚怡,非常认真的说道: “很有创意。” 面对众人的为难和调侃,夏晚怡却是丝毫不在意,什么炒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反正自己也不吃。 “吃吧。” “..........” 在他的期待中,几人很不情愿的动筷。 味道五味杂陈,恰如此时内心一样五味陈杂。 于是乎,一场家宴,简简单单,很快就结束了。 吃了,但是感觉又没吃。 不过用清衍的话讲,这顿饭,终身难忘。 同时他也无比的坚定,自己有当厨师的潜力,因为他做的比夏晚怡的好吃很多。 对此,三人深表赞同。 四人离开后,夏晚怡很不高兴,于是乎将怒气发泄到了父女二人身上。 “吃。” “吃完。” “不许剩。” 洛知意当场跑路,却被一把拽回,无情的巴掌如那雨点般拍在了她身上。 “我让你说我是母老虎,你还想跑。” “娘,错了,错了,我知道错了。” “.........” 洛南风封闭五感,默默的将整桌的菜全部吃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夜,执剑峰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很显然,洛知意被打了。 却是无人问津。 许轻舟感慨,“哎,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啊。” 小白认同点头。 “很和谐。” 次日。 一条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七大宗门,师门弟子间,互相探讨,猜测连连。 “听说了没,说是黄州第一疯,钓鱼人加入了落仙剑院,当了人家的老祖。” “谣言,绝对是谣言,上次他们还说,落仙剑院福利好呢,入宗每月500灵石,结果呢,啧啧,我一个朋友被骗惨了,五块都够呛。” “习惯就好,落仙剑院的消息能信,狗屎都能吃了,呵呵。” “.........” 显然,消息是散播出去了,但是凡响一般。 大多数的人就当一个笑话听了去,毕竟这些年来,落仙剑院可没少出现类似的操作。 早就成了狼来了的典型示范了。 一开始还有人信,渐渐的也就那样了。 更何况,这次的谣言还这么离谱,简直荒唐。 七宗那是一点动静没有,反倒是将这当成闲时谈笑打趣挖苦的谈资。 自是没人相信。 唯独仙音阁的云诗例外,她知道,这并非没有可能,毕竟落仙剑院来了一个大先生啊。 惊为天人。 当然有人不信,就会有人保持怀疑态度,特别是江湖上那些贩卖情报的组织,他们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是前往黄灵岛。 当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时,一个可怕的想法也在心中浮现。 为了求证,还是有不少人,朝着落仙剑院赶来,欲要一探究竟。 当他们看到,那尊大佬,蹲在落仙剑的河岸旁时。 呆愣当场。 当谣传成为了现实,在通过靠谱的渠道,将消息扩散出去后。 举世哗然。 一时间,世人的嘲弄和调侃,强制切换成了震撼和不可思议。 “这怎么可能,当真去了?” “这次恐怕是真的,这消息可是暗河传出来的,说第一疯现在就在落仙剑院钓鱼呢?” “嘶....这若是真的,落仙剑院可能要崛起了。” “我就只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离谱啊。” 从人尽皆知,再从假到真,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三天的时间,谣言便传的到处都是。 一时之间沸沸扬扬。 不少弟子纷纷朝着落仙剑院赶来,只为了一探究竟。 当然这些人都是那些闲的蛋疼的,没事干的家伙们。 嫣然一副就是要看热闹的态度。 大多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唯有一个宗门有些小慌。 那便是上三宗之一的,幻梦山,在得知消息后,他们便第一时间确认了此事。 并且因为两宗隔得近,所以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而幻梦山也成为了第一个知道准确答案的宗门。 但是比起世人的毫无所谓,仅仅只是震惊震撼,觉得不可思议外,他们更多的是担惊受怕,人心惶惶。 原因无它,只是因为,幻梦山与落仙剑院有仇。 并且这仇比之夺妻之恨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宗的纠葛很复杂。 起初,落仙剑院老祖尚且在时,蛮横不讲理,没有任何理由,就凭借着自身强大的实力,从幻梦山那里抢了很多东西。 当然,抢的无非就是一些地盘罢了。 但是对于一个宗门来说,地盘被抢,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必须干一下才能解决。 可是彼时的落仙剑院老祖太过强大,为人还霸道,一把剑那是上砍天,下砍地,从灵河尾一路打道灵河头,未曾一败。 那年的落仙剑院,双手插兜,没有对手,嚣张的不行。 后来,那人陨落,落仙剑院在无大乘期坐镇,幻梦山赫然发难,趁你病要你命。 把整个落仙剑院的弟子逼回山门,当起了缩头乌龟。 而幻梦山不仅拿回了他们失去的东西,而且连落仙剑院的圣地都给一并抢了去。 落仙剑院因为打不过,只能一忍再忍,一忍到底。 可是终究还是垮了。 毫不夸张的说,落仙剑院,落到这步田地,幻梦山当居首功。 这是一对冤家,也是一对世仇。 用许轻舟的话讲,这属于历史遗留问题。 非常不好弄。 第361章 云诗来访。 幻梦山。 长老堂,一群长老就此事碰头,简单的开了一个会议。 会议中就黄州第一疯加入落仙剑院之事,做出了深刻的探讨和分析。 众人各抒己见,表达着对此事的看法。 有人担忧,觉得必须做好斗争的准备,有人则是不屑,觉得如今的落仙剑院即便是拥有一位大乘境的高手,也不足为虑。 因为自家宗门的老祖亦是大乘境,未必就会比那黄州第一疯差。 而且十境,九境强者,幻梦山拥有绝对的优势,弟子人数更不用说。 他们笃定落仙剑院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无需慌张。 而保守派却是觉得,不可轻敌大意,黄州第一疯若是真发起疯来,幻梦山定然也不好受。 至此,两种声音,争论不休。 最后,谁也没有说服谁,会议很不愉快的结束了。 宗主上了祖山,求见闭关的老祖。 “老祖,事情就是这样的,你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听闻黄州第一疯钓鱼人居然加入了落仙剑院,幻梦山唯一的老祖,幻梦道人结束了打坐,拧着花白眉梢,一脸慎重。 “此事可否已经确认。” “具体不知,但是那前辈确实出现在落仙剑院的河畔了。” 幻梦道人眯着眼,沙哑沧桑的声音徐徐说道: “派人盯着吧,也许只是巧合,便算是,也未必就会打不是,便是打,老夫自也不惧他。” “明白。” “还有,最近就先消停一些,别在为难人家落仙剑院了。” “弟子知道了。” 待宗主退下后,幻梦道人捏着花白的胡须,无奈摇头,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些浑浊,干瘦的脸庞上带着一丝苦涩。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哎!” 谣传四起之时,落仙剑院外的山野长空之间,时见七宗弟子鬼鬼祟祟。 前来盯梢。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 第三日黄昏之时。 落仙剑院山门之前,来了两位不同寻常之人。 那是两个女子,两个分外好看的女子。 一人着红衣,飒。 一人着雪纱,仙。 二人的出现,自是吸引了山野间,不少人的注意,那目光已然无法挪开。 “嘶,快看,那两人,有些眼熟啊。” “好看。” “那不是宗主和霜儿师姐吗?她们怎么来了??” “嗯....姑娘,那是你们宗主云诗和天才剑者林霜儿??” “对啊。” ............ 只见云诗带着林霜儿御剑悬停长空,停在了落仙剑院山门大阵之前,朗声而道: “仙音阁,云诗应先生之邀而来。” 言简意赅,点明来意。 落仙剑院的弟子,一个个结束闭关,望着山门处,懵懂不已。 云诗? 仙音阁的宗主,黄州最年轻的大乘境,今日居然跑落仙剑院来了。 而且还是应邀而来。 “先生,谁是先生?” “笨,前日那个书生,你忘了,当时师叔就叫他先生。” “这么说,这云诗宗主是来找这书生的了。” “天呐,这少年不简单啊。” 一个大乘与他称兄道弟,如今又一个大乘,主动来寻,这让他们还能说什么。 简直不要太离谱。 明明他只是区区元婴啊。 过于梦幻。 萧启闻声,匆匆而来,于山门之前拜见云诗。 “晚辈萧启,见过云诗前辈。” 云诗长眉轻挑,别扭的说道: “前辈?萧宗主可比我年纪大,叫我前辈不合适。” 萧启连忙解释。 “强者为尊,便是长,合适合适。” 云诗不语。 “刚前辈说受邀而来,不知......” 云诗淡然道: “哦,我来找许轻舟的。” 萧启一愣。 云诗指着身后长空。 “诺,就是他,他来了。” 萧启蓦然回首,见一少年,御剑慢慢悠悠而来。 行至三人身前。 对三人作揖行礼,一一招呼。 “宗主,前辈,林姑娘。” 林霜儿眼眸明亮,喜上眉梢。 “见过先生。” 云诗倾薄唇,笑道:“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许轻舟淡然一笑。 幸不负前辈所托。 扭头看向发懵的萧启,道: ‘宗主,他们是来找我的,我可以带他们进去了吗?’ 萧启回神,连连点头。 “可以,当然可以,这可是贵客啊,里边请,里边请。” 说着下意识的让到了一边。 许轻舟笑道:“云前辈,林姑娘,随我来。” “好!” “带路。” 而后,三人便御空而起,随风而行,直奔执剑峰而去。 留下萧启一人,愣在长空,望着三人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山中。 吞咽一口唾沫,嘀咕道: “真有面子啊,连仙音阁的宗主都管你叫先生。” 此刻,萧启对于许轻舟这个书生,竟是不自然生出了敬佩之情。 两尊大乘境。 一尊叫你先生,一尊叫你老弟。 这简直没谁了。 “人才,人才啊。” 他余光看向山门处,见一弟子正在登山,眼前一亮,自长空落地。 那山门前。 完成任务的周长寿,大步如飞,斗志昂扬。 “回的早,不如回来的巧啊,又来了两个仙女,这下有眼福了,嘿嘿嘿。” 却见眼前之路,突然被挡住了。 抬头一看,下意识的问道: “师傅,你怎么来了?” 萧启挺着大肚子,眯着眼, 道: “你回来的刚好,传下去,仙音阁的云诗拜访落仙剑院的小先生,要快。” 周长寿面容一僵,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师傅,我刚回来。” 萧启却俨然当没听到一般,拍了拍周长寿的肩膀。 道: “一切为了宗门,辛苦了。” 说完,肥胖的身型一晃,消失的无影无踪。 唯独余下一阵风,轻轻的撩动着周长寿额前的几缕碎发。 骂骂咧咧。 “好,好,好,把我当牛使是吧,为了宗门,为个屁,活都是老子干的。” 他很想一走了之,可是想想前日山门前的那一幕,他冷静了下来。 一边吐槽,一边下了山,去散播消息去了。 “我欠你们的,服了。” 云诗,林霜儿随许轻舟入了执剑峰,些许寒暄,偶有聊天。 等待着。 许轻舟算算时日,按理这溪画应该早就到了才对,怎滴还没来。 见夕阳西下,暮色将起,山门之处,却再次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 “溪国帝君,溪画,求见先生。” 第362章 一亿到手。 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这残阳下。 落仙剑院百峰间,再次爆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又来?” “又是找先生的,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啧啧,有点玄乎,怕是不得了咯......” 萧启站在大剑峰巅,眼中一半迷茫一半彷徨,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自言自语。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都传到溪仙朝了.....” 执剑峰上。 夏晚怡蓦然看着洛南风,歪着头问: “讲讲吧,这溪画又是什么情况?” 洛南风蹙了蹙鼻尖,低声道: “这溪画的事,我不太清楚,但是许兄说,溪画求他办事,答应给他一个亿的灵石。” 夏晚怡怔了怔,“多少?” 一个亿。 夏晚怡倒吸一口山风,清秀的面容上,一双秀眉拧在一起。 “一个亿,真的假的。” “云诗,溪画,这里面有事啊。” 八卦在心底熊熊燃烧,突然起身。 “我们去看看。” 洛南风苦着脸,柔声道: “师姐,这样不好吧。” “你不去,我自己去。” —————— 执剑峰巅。 许轻舟同样起身,沐浴着夕阳,恭敬道: “前辈,人来了,我们先下去了。” 云诗平静点头。 “嗯。” 藏在雪纱下的双手,却是紧紧的搅在一起。 时隔三百年。 故人再见,便是大乘境的她,也是有些紧张的,当然,更多的则是期待。 几人下到了半山腰,回到了小院前。 溪画也在萧启带领下,来到了小院中,一同而来的,还有白慕寒。 当然,还有夏晚怡。 诚然,他们都是奔着看热闹来的。 毕竟仙音阁之主和溪仙国帝君,在一日内同时现身落仙剑院,都是来找许轻舟的。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肯定有事。 今日的溪画,与那日相见时不同。 并未披着黑袍。 而是穿着一件崭新的暗黑色束装,腰系金带,头戴金冠,头发梳得分外顺滑,一丝不苟。 明显特意打扮过一番。 看着更加的正气凛然,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不过却仍然戴着面具,将大半张脸遮掩,只露出一双如琥珀般的眼眸。 时隔数日再见。 溪画未曾多言,将一个储物戒指抛向许轻舟,淡然道: “一亿灵石,都在里面了。” 听闻一亿灵石,四周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那叫一个精彩。 许轻舟稳稳接住,举着戒指,眯眼笑道: “多谢。” “你不数数?” 许轻舟轻笑一声。 “我看就没那个必要了。” 说话间一颗泛着乳白色光晕的丹药浮现掌心,轻轻一送。 被灵力包裹,飘向溪画。 溪画本能接过,握于手心。 许轻舟道:“吃了它,隐疾可消。” 溪画看着手中的丹药,愣愣出神,面容之上明显有些紧张。 对于他来讲,这不仅仅只是一颗丹药,而是意味着自己是否能重走大道,又是否能与子偕老。 非常重要。 他微微抬头,看向许轻舟,眼神中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许轻舟则是微微点头,给予回应,意思不言而喻。 溪画没再纠结,将丹药一口吞入腹中。 丹药入腹中,如暖流拂过心涧。 溪画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缓缓闭上双眼,盘膝而坐,身上也随之泛起一圈圈涟漪,在这夕阳下,显得分外醒目。 四周众人不解,神色各异。 唯有姗姗来迟的十境夏晚怡看透了这其中玄机,神色惊恐,小声低语。 “道脉破损,竟可重组,怎么可能。” 显然,眼前一幕,已然打破了她的固有认知。 至于其他人,也就剩面面相觑了。 许轻舟示意众人,率先走出小院。 唯独留下溪画一人。 山巅之上,云诗神色焦急,满怀期待的望着山下,虽然相隔半个山头,可是这也是三百年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男人。 “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 她在心中小声祈祷,为自己的心上人向这天祈福。 方出院门,萧启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许兄,他这是怎么回事?” 许轻舟倒是也不隐瞒,直言相告。 “溪画修炼时道脉受损,现在正在修复。” 白慕寒冷不丁的问道: “所以,他找你,是来治伤的?” 许轻舟悻悻道:“算是吧。” 白慕寒怔了怔,再问:“一次一亿灵石?” 许轻舟耸了耸肩,理所应当道:“对啊。” 白慕寒深呼吸,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真狠。” 许轻舟哭笑不得,却也没有与一个外行人去计较。 一亿灵石,和止步九境,孰轻孰重,这根本就没有任何争辩的必要。 再说了,自己可不仅仅只是治了他的伤,而且还给他当了红娘呢。 一个亿,也不算多。 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 与白慕寒不同,萧启却是眼前一亮,拽着许轻舟就往旁边走了几步,鬼鬼祟祟的小声道: “许兄,你懂医术?” 许轻舟有些一头雾水,茫然点头。 “略懂略懂。” 萧启一拍大腿。 “太好了。” 许轻舟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懂医术你瞎兴奋个什么劲。 萧启却是全然不觉许轻舟的茫然,道:“许兄,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看着对方眼底的认真下藏着的窃喜,许轻舟总感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但是还是说道:“宗主有话,不烦直说?” “是这样的.......” 萧启附耳,小声阐述,将他的想法娓娓道来。 也无其它,无非就是说,既然许轻舟会医术,那何不发光发热,把自己名号打响。 还指着小剑峰,跟许轻舟讲,那峰就改名叫药王峰,让自己 当峰主。 他负责把消息散播出去,许轻舟负责治病救人。 收入一九分成,宗门只抽一成,许轻舟自己拿九成。 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讲的那叫一个津津乐道。 听的许轻舟那叫一个眉梢直抖。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生财的好事情。 “怎么样许兄,我这计划,如何?” 许轻舟深呼吸,很认真道:“我觉得可以研究研究。” 萧启却是迫不及待的说道:“还研究啥,就这么定了,我这就让人去散消息去。”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要离去。 许轻舟无语至极,一把拽住了萧启。 道:“宗主,你先别急,这事容我考虑考虑。” 第363章 赠君一亿,一切为了宗门 萧启听闻,认真道:“许兄,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一切为了宗门啊。” “而且,有钱不挣,王八蛋,咱们好好挣一波不好吗?” 许轻舟嘴角忍不住的抽抽。 虽然入宗不过三日,与眼前这位宗门交流亦不过十次,可是这一句一切为了宗门,他却听了不下十次。 虽然,这是第一次对他说。 可是,许轻舟显然不吃这一套。 翻了个白眼,悻悻转身,话不投机半句多。 萧启很尴尬,同样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连忙追上,低头妥协,道歉道: “许兄,刚是我太急了,你考虑好了,我们再说。” 许轻舟眉梢轻挑,吐出一字。 “行。” “那我们先走?” “好。” 萧启看向白慕寒,白慕寒视若无睹,率先离开,萧启也只得跟了上去,一步三回头,不忘了叮嘱。 “许兄,记得好好考虑,考虑好了随时叫我。” “好。” 突然,许轻舟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二人。 “等一下?” 萧启神色猛然一变,喜上眉梢,一个折返速度极快,来到了许轻舟的面前。 “许兄,想通了?” 许轻舟擦了擦额角,看着面前的大胖子,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将溪画赠送的那空间戒指递了过去。 “宗主,这个,给你。” 萧启一怔,愣愣的望着许轻舟手中的戒指,眼底恍惚交错。 他自然知道,这戒指是溪画给许轻舟的,里面还装了一亿灵石。 可是他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是爱财不假,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样的道理,他岂能不知。 合伙挣钱,那是生意,各取所需,各尽所能,共分利益,这是合作。 相互成就。 可是许轻舟现在这样,兴致就变了。 想都没想,便拒绝道: “许兄,这万万不可,无功不受禄,而且....” 他喉咙蠕动,吞咽一口唾沫,补充道:“实在是太多了。” 白慕寒同样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二人,当看到许轻舟将那枚空间戒指,递给自己的师傅时,他下意识的拧起了眉梢。 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那可是一亿灵石啊,说给就给。 身后,林霜儿,无忧等人也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未曾说话,但是眼底的神色却已表达了一切。 一个亿的灵石,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笔巨款,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现在,先生居然要把这灵石给眼前的胖子,无法理解。 面对萧启的推辞,许轻舟反倒是有些意外,毕竟他能看出来,这胖子并非假矜持,而是真的从心底拒绝自己。 不愿占自己的便宜。 这倒是不免让许轻舟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据他所知,这宗门里可是都断粮了,好多弟子已经很久都没领到灵石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保持这份风度,难得。 故在此送出,给出理由。 而萧启依旧拒绝,不收。 二人一番推诿,场面短暂陷入僵局。 许轻舟被逼无奈,只好使出绝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拉过萧启的手,将那储物戒指放在对方掌心,意味深长的说道: “必须收下,一切为了宗门。” 萧启当场懵逼,多么熟悉的台词,他竟是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一切为了宗门。 恍惚间,眼前的许轻舟不再是许轻舟,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张令人难忘的脸庞又一次浮现,拉着他的手,又说了一句。 “萧儿,一切为了宗门.......” 他楞了足足数息。 方才将戒指紧握,重重点头,肃穆回道:“好,一切为了宗门,宗门会记住你的,一定。” 许轻舟内心虽然甚是无语,可是明面上却是异常配合的点头应下。 “为了宗门,去吧。” 挥了挥手,示意告别。 萧启应承,感动的双眼通红。 险些当场落泪。 扬长而去。 白慕寒苦涩一笑,轻轻摇头。 一切为了宗门。 这是他师傅的口头禅,师傅也一直是这么教的。 可是这句话,却不是师傅讲的,而是师傅的师父,上一代老宗主说的。 自从老宗主走后,许轻舟算是第一个对自己师傅在说这句话的人吧。 他望向许轻舟,许轻舟也在看着他。 他对着许轻舟微微点头示意。 至少这一刻,他是认可这个少年的。 为宗门带来了一位大乘期的强者不说,如今还拿出了一个亿,只为了恢复宗门的日常运转。 这份情,落仙剑院当铭记于心。 永生不忘。 “慕寒,走了。” “来了。” 萧启和白慕寒先后离开。 许轻舟也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有些招架不住这胖子啊,话太密了,叨叨个没完没了,比那夏日的蝉还要吵吵。 不过,刚刚萧启的提议倒是不错。 把消息散出去,让人慕名而来。 但是却不能按萧启所言,那样钱是挣了不说,自己也有得忙了。 还有一点便是,自己能治病救人不假,可是依靠的却非自身的本事。 而是花费行善值于解忧商城中购买奇特的丹药,而后药到病除。 这种方式,虽然快,且无所不能,但是费钱啊。 若是替解忧对象购买还能打一折,可是寻常人就只能原价购买了。 比如给溪画的丹药,原价10万,神丹一颗,比肩一本神决,这可不便宜啊,即便是打折了自己花着也心疼,更莫要说原价购买了。 这根本不现实,所以萧启说的,本就行不通,太草率。 但是这事也不是不能做,问题在于怎么去做罢了。 至少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思路不是,自己的最根本修炼途径,还是要替人解忧才对。 “这事,确实得研究研究。” .......... 夏晚怡目睹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神色稀异,默默不语,朝着自家小院而去。 “他为何这么做,一亿灵石,真就给了。” 山下,萧启与白慕寒一前一后,难得安静。 些许后,萧启突然唤了一声。 “慕寒。” “嗯?” “传下去,从今以后,宗门弟子再见许轻舟,一律按先生尊称。” 一顿,加大语气继续。 “包括你我。” 白慕寒压眉,问道:“要传出宗门吗?” 萧启摇头,慢声道: “宗门内部知道就行了。” 白慕寒眼中狐疑,哦了一声。 下一秒,萧启再道:“不过溪国帝君花费一亿,求落仙剑院先生治病这事,得传出去,要快。” 白慕寒愣了愣,一拍脑门。 “果然!!” 第364章 任务达成。 大日彻底落下,头顶的天如同被蒙上了一片黑色的幕布,上面却又被密密麻麻的星光点亮。 溪画依旧盘膝在小院中。 身上杂乱的气流在渐渐被理顺,气息趋于平稳。 许轻舟几人则是呆在小院外,席地而坐,上望满天星河,远看潺潺临江。 与林霜儿低声交谈,讲着凡州的过往,也讲着凡州的变化。 当然,也时有提及,林霜儿在黄州遇到的趣闻趣事。 霎时,许轻舟点开了系统,打开了任务解忧任务面板。 任务《宗门的崛起》标准三和标准四已显示成功达成。 “动作还挺快。” 他在心中小声自语,随之点下了任务提交。 一瞬间,耳畔便传来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你已成功替洛知意解忧。] [任务《宗门的崛起》条件达成,已完成。] [获得奖励:行善值15万,幸运抽抽二十次,下品仙丹十颗,灵石十万。] 许轻舟眉梢轻挑,嘴角微扬。 “十五万,啧啧,发了啊。” 简简单单,耗时不到一月,成功达成任务的目标,获得行善值十五万。 对于许轻舟来讲,存在运气的成分。 无论是钓鱼人也罢,还是溪画也好,都算是巧合之事。 正应了一句话。 有德之人,无心插柳柳成荫。 显然,自己乃是有德之人,行善积德,时得天助也。 顺手便点开了系统面板查看了起来,属于自己的数据现于眼前。 [姓名:许轻舟] [年龄:38/1000] [当前境界:五境元婴初期] [行善值余额:51万点] [解忧杂货铺入口。] [解忧抽抽抽剩余次数:63次。] 摸着下巴,眯着眼,许轻舟看着那行善值余额,暗暗发神。 “不知道,云诗之忧,能给多少,有没有十万,要是几万我可就亏了,都花了好几万了都。” “还是要搞钱啊,需要花的地方太多了。” 现如今,他的境界提升同样遇到了瓶颈。 五境到六境,需要解忧八千人,即便是他一日不落,升此一境需要21一年,而且这个数字,会随着境界的增长而持续翻倍。 若是在凡州,这速度不算慢。 可是在上州,却是不见得。 至少他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如此充沛的灵气加持下,三娃破开六境,绝对不超过十年就对了。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未来的黄州修行一途中,他依旧会是那个吊车尾。 系统让他在修炼中唯一的优势并非速度,而是稳。 它能让你清楚的认知到,你还要做多少事情可以破境。 它同样也让你知道了,最快多久才能破境,你想快一点都不行。 除了稳,似乎也没别的了。 当然也不会太过枯燥吧。 毕竟到了这个境界,闭关修行动不动就是几年起步,无趣的很。 这不,三娃已经在商量,准备打算近几日便闭关冲击六境了。 毕竟入上州,三人的小骄傲同样如同洛知意一样,被一点点的击碎了。 他们不再是无敌的,也更非佼佼者,而是看到了身前,有着无数的大山,一座接着一座,延绵不绝。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超过他们,让自己成为最大的山。 但是,对于境界来说,许轻舟并不是特别在意和追求,因为即便是他急也急不来。 他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行善值上。 只要行善值足够,他便是遇到圣人亦可斩杀。 不止如此,除了自保,行善值他也还有大用。 替小白寻天火,亦或者在不久的将来寻人都是需要大量耗费的。 毕竟,他答应过她,一定会去找到她的。 无论是为了自己的承诺,还是自己的内心,他都不得不去做。 “任重道远啊,好好挣钱吧。” 须时。 夜更深一些。 小院里平白无故起了一阵风。 风向四周席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也吹醒了众人的思绪,纷纷朝着小院看去。 只见溪画周身凝聚着淡淡的水气,一圈一圈,像极了泛着涟漪的河面。 他缓缓睁开双眼,那双秀丽的双眸中,浮动着浅蓝色的光芒。 身上的气息,也从九境中期,一下子冲破到了九境后期。 感受着自身变化,溪画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来。 兴高采烈的如同一个俗世的顽童,仰天大笑。 “哈哈哈!” “好了,我真的好了,我真的好了。” 一百三十年,整整一百三十年。 他的境界停滞在九境中期整整一百三十年,而今日终于突破了。 不仅如此,他身体内因为修炼万溪归海而残留的所有负面影响,在这一刻被清除的干干净净。 他的身心,更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溪画第一时间走出院子,来到许轻舟身前,对着许轻舟深深一拜。 “多谢先生,赐下仙丹。” 许轻舟同样收回思绪,站起身来,顺势将溪画托起,风轻云淡道: “这本是一场交易,何须言谢,帝君快起来吧,” 话虽如此,事实也是如此。 可是溪画心里清楚,灵石虽是一亿,可是在黄州无非就是一种交易的货币罢了。 纵然是十亿,又怎么可能与许轻舟赐下的那颗仙丹相比呢? 便是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一颗丹药却成功化解了自己身上的一切。 足见此丹,何其珍贵。 溪画起身,格外认真道: “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他日必报。” 许轻舟不以为然,淡然笑道: “报恩就算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就好。” 溪画怔了怔,下意识的挠了挠头,些许羞涩。 许轻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看向山顶,道: “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太久了。” 溪画点头,眼神渐渐坚定。 “好,我先去了。” “去吧。” 话落,溪画眉梢舒展,朝着山上走去,信心满满,神色坚定,步态沉稳。 他伤势复原,境界提升,自信心再一次回到了这具低沉了百年的躯体里。 也是时候,相见了。 许轻舟加油打气不忘提醒道: “帝君,别忘了,我让你说的话?” 溪画高举右手摆了摆,回道: “先生放心,没忘。” 许轻舟欣慰一笑,意味深长的感慨道: “啧啧,真好。” 林霜儿不知何时,站在许轻舟身侧,柔声询问。 “先生,什么真好啊?” 许轻舟抿唇,温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呗。” 林霜儿若有所思。 “哦。” 许轻舟挑眉,问了一句。 “会喝酒不?” 林霜儿怔了怔,“会一点。” “我请你喝酒。” “嗯,好。” 第365章 我一直很好。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溪画怀着忐忑和期待,登上了山顶。 扑面而来的风,吹动着他的长发,舞动着他的衣袍,映入眼帘的风景,此生难忘。 那是一轮满月,照着一棵古松,松下立着一个人,青丝长发,皎皎白纱。 那是仙人,也是心上人。 他停下脚步,风声依旧,四野寂静。 溪画抬手,缓缓摘下了面具,眉眼如画,一张俊朗的脸庞展露在这不黑的夜色里。 云诗缓缓转过身来,柔和的目光望向溪画。 溪画亦怔怔的看向云诗。 月下惊鸿影,疑似画中仙。 四目相对间,目光交错,情如春风四起,转眼便泛滥了江南。 她问:“来了。” 他答:“嗯,来了。” “..............” 山下。 院中,五人落座桌前,点烛火一盏,倒酒满觞,举杯共饮。 笑盛满了眼眶。 浅浅酒窝,淡淡月光。 十载相逢一杯酒,故人才见便开眉。 “霜儿姐姐,你不许耍赖,快喝。” “老二,养鱼呢?” “呜呜,什么是养鱼啊,先生。” “嗯,就是..........” 这一夜,山上山下皆重逢,满山皆笑,比山花更灿烂。 夜更深,情更深。 山上的男子拉着山上姑娘的手,深情款款,说: “愿我如星卿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姑娘歪着脑袋,眯着眼,笑意盈盈。 “先生教你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不知道你,哼哼,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师傅。” “嗯?” “我爱你。” “嗯,听不到.....” “我说,我—爱—你!!” “那么大声干嘛,很了不起啊。” “……” 山下,酒过三旬,喝的酣畅淋漓。 小白清衍无忧清衍坐一边,自相残杀。 玩的是一种很新颖的游戏,林霜儿未曾见过,只听不时出现新的词汇,飞机,顺子,炸弹...... 似乎打的很激烈。 另一边,许轻舟望着明月,时时而饮,眉宇间尽是淡淡的忧虑与浓愁。 林霜儿余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这个先生看。 时隔二十载,再见先生,曾经的先生似乎已然不再是现在的先生。 有些陌生。 或者一开始就本不熟悉。 她只知道,忘忧先生,好像也有了忧愁了。 似乎并不开心。 而她也跟着不开心了起来,闷闷不乐。 “先生,少喝一点。” 许轻舟笑笑,问: “知道这酒是谁酿的吗?” 林霜儿摇头,“不知道。” 许轻舟微眯着眼,凝视着眼前的姑娘,慢声问: “还记得老板娘吗?” 提及旧人,林霜儿自是未曾多想,便脱口而出。 “王冬儿,当然记得。” “她酿的。” 林霜儿眼中浮现一抹新奇。 “没想到,她还会酿酒?我只记得她烧了一手好菜。” 许轻舟莞尔一笑。 “多才多艺呗。” 不知道为何,林霜儿这一刻,竟是从许轻舟的眼中,解读出一丝愧疚,而这丝愧疚因谁而起,她心知肚明。 小声问道:“那她还好吗?” 许轻舟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那酒里装满的月,牵强笑道: “都挺好的。” 话音一顿,补充了一句。 “如果没遇到我,应该会更好吧。” 林霜儿一愣,不解的问道: “先生何出此言?” 许轻舟嘴角上扬,凝望林霜儿,感慨道: “本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哎,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说完,一饮杯中酒,站起身来,朝着院外而去。 “你自己待一会,我去吹吹风去。” 林霜儿压着轻眉,望着那道背影,思绪飘远。 先生说的,她懂。 先生为何如此说,她亦懂。 “所以,先生是在告诉我, 让我不要成为下一个王冬儿吗?” “可是.........” “害!” 情不知从何而起,一往情深。 她又能如何?又该如何? 许轻舟出了小院,来到了山崖前,走到了那棵槐树下,慢慢坐了下来,吹着山风,格外清醒。 低声自语。 希望你能明白吧,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王冬儿。 他是一个理性的人,也是一个感性的人。 他见过了太多的女子,也为太多的女子解过忧,小的,少的,老的……他早就记不清了。 虽是男儿身,但是他太了解女人了。 久而久之,便是看上一眼,他就知道那姑娘在想些什么。 大底都八九不离十。 林霜儿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已然不再如当初天霜城一般了。 他很清楚,姑娘的心思,同样也害怕,姑娘有这样的心思。 他不是她,无法去左右她怎么想的,但是他应该告诉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便莫要在牵挂。 当然,他总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不是,人家毕竟是一个女孩子。 故此便以这样的方式,旁敲侧击。 许轻舟相信,以林霜儿的聪慧,她一定能明白的。 有些凡尔赛的讲,有时候,太过优秀,又何尝不是一种烦恼呢。 侧躺在树下,望着明月,灵河,千山夜色。 想到山上正在发生的事,许轻舟会心一笑,在看月时,亦见一张笑脸平铺星海中,正在冲着他笑。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琉璃瓶,举在身前,借着月光,可见那只蝉正安静的躺在琉璃瓶里。 薄薄的蝉翼泛着浅浅的光泽。 望着这只蝉,他又想起了那年那山那姑娘。 那姑娘眉眼如画,笑意盈盈。 在少年的诗里描摹了一个又一个浪漫的盛夏,于是所有惆怅的文字都铺满了鲜花。 紧紧握住那只蝉时,许轻舟试图握住的是那段过往,淡淡相思,拂过心头。 对着风,轻声语。 “我一直很好。” 院中,林霜儿同样望着许轻舟愣愣发神,以至于无忧何时来到她的身侧,她亦未察觉。 “霜儿姐姐,在看什么呢?” 林霜儿回神,有些心虚,讪讪道:“没...没看什么。” 无忧心照不宣,坏坏一笑。 “真的吗?” 林霜儿微微低眉,答非所问。 “先生好像不一样了。” 无忧不解反问:“哪里不一样啦?” 林霜儿徐徐道:“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小白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二人身后,摸着下巴,望着许轻舟,带着些担忧的神色,主动接话。 “确实,我也发现了,自从离开了江南,他总这样,老是盯着那玻璃瓶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清衍难得不糊涂,红着脸说道: “那是看玻璃瓶吗?那是睹物思人,啥也不是。” 小白扭头,勾着薄唇。 “哦豁,老二,你喝了点酒,就敢跟姐这么说话了?” 清衍瞬间清醒,闭口不语。 无忧双手撑在石桌上,捧着小脸蛋,叹息一声,幽怨道: “害,二哥说的没错,师傅,一定是在想心吟姐姐了。” 林霜儿的内心猛然刺痛了一下,柔声问: “无忧,你能和我讲讲,先生和那姑娘的故事吗?” 无忧怔了怔,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这故事很长的?” 林霜儿摇头,柔声道:“没事,慢慢讲,我想听。” 她想知道,想知道先生的故事,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住进这位先生的心底,她比之她,如何? 无忧偏着脑袋,徐徐道: “好吧,那就讲一讲吧。” “记得那是一个夏天,山上来了一姑娘,她送给了先生一只蝉,而先生还给了她一个天下........” 第366章 云诗忧亦解。 醉月悠悠,风木休休。 无忧慢慢的讲,姑娘细细的听。 从小青山初见,在到江南,又从江南到整个天下,直到离开凡州。 这是一段意难平,求而不得。 她自问与那人对比,似是真的不值一提。 她虽凡俗,却是心怀天下,如先生一般。 而她自己,始终只是寻常一女子,只是有些天资罢了。 林霜儿似乎明白了刚刚许轻舟对他的说的那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在心中低语,暗暗叹息。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又或者说,从她当初选择离开的那一刻,她与许轻舟的之间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她凝望着那月下的先生,思绪杂乱。 而另一边,许轻舟的系统于今夜第二次传来了动静。 [你已成功为云诗解忧。] [为云诗解忧成功,奖励行善值三万。] [触发特殊奖励:《太上无情道。》] “嗯?太上无情道?” 一头雾水,却心怀期待,许轻舟收回思绪,迫不及待的取出了奖励的秘籍查看了起来。 [物品:太上无情道] [品阶:神级心法] [介绍:太上无情道,顶级剑诀,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剑谱第一页,忘掉心上人。] [剑谱第二页,自断痴情魂。] [剑谱第三页,挥剑斩红尘。] [剑谱第四页,..................] 看着介绍,许轻舟瞬间清醒,倒吸山风,只吐出了一个字。 “牛。” 就是说,普天之下,竟然真有这样的剑法,简直离谱。 “可惜,不适合我,啧啧。” 许轻舟将其收回封存。 对于收获神诀一本,算是意外之喜,可是这剑诀虽强,却并非适合自己。 不过,留着以后教别人倒是可以。 看着五十四万的行善余额,许轻舟心情大好。 “搞定。” 枕着双手,靠在那树干上,闭目。 “看来我今年,运势不错。” 云诗和洛知意。 一黑一红,两件忧,悉数解开,算是了却了自己心头的两件事情了。 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不大一会,听着风声,叶声,沉沉睡去。 翌日。 天边的晨光取缔灵河之光和皎月之光照亮整个落仙剑院。 众人如梦初醒,观大日自东边升起。 宛若万物初始。 晨风徐徐,山上走来一对佳人。 应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任谁看了,都会由衷赞赏一句,真美啊。 男是美男,女是仙女。 仅此而已。 无忧三人在院中,探着脑袋,小声低语,看着溪画,评头论足,眼中多有新奇羡慕之色。 二人来至许轻舟身前站定,一前一后。 面容皆带笑,满目盛佳人。 云诗轻声笑笑,璀璨的眸子很是明亮,即便一夜没睡。 “小先生,喝酒了?” 许轻舟答非所问,亦笑问:“二位这是要走了?” 云诗打趣道:“不走干嘛,也留在落仙剑院当老祖吗?” 许轻舟耸肩,理所应当道: “我没意见。” 云诗嗔了一眼,“算了吧,我可没那么老。” 许轻舟轻摇头,未曾接话。 云诗神色一改,收起笑意,很认真,也很严肃的说道: “小先生,谢谢你。” 许轻舟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云诗身后,乖乖巧巧的溪画,会心一笑。 “举手之劳,无足挂齿。” 云诗未曾反驳,而是说道: “我不能让你白帮忙,说说看,先生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尽量满足先生。” 许轻舟淡然一笑,坦然拒绝道: “这我想就不用了,我想要的,帝君已经给过我了。” 云诗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扭头,柔柔目光看向溪画。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溪画就像是犯错的小孩,匆忙解释道: “灵石,我给了先生灵石。” 云诗轻眉一压,歪着脑袋,表情有些诧异,“就灵石?” 溪画连忙补充道: “一个亿。” 云诗听闻,大大的眼睛又大了三分,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许轻舟,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许轻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选择了默认。 有一说一,自己要的确实是多了亿点点。 云诗对着许轻舟,比出一个大拇指,吐出二字。 “厉害。” 然后又转头看向溪画,愤愤道: “你真有钱。” 溪画理所应当道:“还行。” 云诗美目一荡,亲切一声,心底低语。 真以为我在夸你呢,好赖话听不明白,笨死得了。 不过却并未过于纠结,一亿灵石而已,对比他们得到的,不值一提。 身外之物罢了。 云诗再次将目光投向许轻舟,负手而立,慢声道: “他是他,我是我。” “这样吧,我替你去幻仙门,帮你们落仙剑院把圣地给你们抢回来怎么样,就当两清了。” 世人皆知,落仙剑院的圣地小世界,让那幻梦山抢了去。 云诗觉得,送礼一来太俗,二来这位小先生身上的宝贝可不少,连灵兵都有,自己的那点家底,人家未必看得上。 把圣地夺回来,这人情但是也刚好。 而且她也有把握。 自己和那位前辈联手,别说小小圣地,就算是幻梦山,未必就打不下来。 再者,这第三宗门和第二宗门,本来私底下也不对付。 平时多有摩擦,也算借着报恩的幌子,和对方打上一架。 她觉得是极好的。 一举多得。 许轻舟却是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拒绝了云诗的提议。 “前辈的心意,晚辈心领了,不过这圣地之事,就不劳烦前辈了,我能搞定。” 云诗被拒绝,有些小意外,确认道: “真不用我帮忙?” 许轻舟讪讪笑道:“真不用。” 云诗得到答案,些许失落。 “哦,那行吧,这人情我先欠着。” 许轻舟亦没有接着推辞,而是坦然道: “就依前辈。” 长眉一挑,道;“行,那我走了。” 许轻舟拱手浅拜。 “前辈慢走,晚辈就不送了。” 云诗未曾迈步,而是看向一旁的林霜儿,莫名的问了一句。 “你呢,要留下吗?” 林霜儿听闻,偷偷的看了一眼许轻舟,眸子里闪过一丝坚定,斩钉截铁的道: “我随师父回去。” 对于这个回答,云诗似乎有些意外,视线在许轻舟和林霜儿身上来回巡视一番,眼中浮动波光。 不用想,二人之间肯定有事,而且就发生在昨夜。 但,这不是她该管的。 “行吧。” 召出长剑悬于脚下,她蓦然扭头,凶呼呼的对着溪画说道: “不准让我等太久。” 溪画目光柔和,比这早晨的阳光还要温柔,轻声道: “知道。” “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御空而去。 林霜儿亦来到许轻舟面前,弯着一双月牙,甜甜笑道: “先生,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许轻舟对于林霜儿的选择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平静道: “好,好好修炼。” “恩恩,我知道。” 挥手告别。 “先生,再见。” 说完亦踏长剑,追逐云诗而去。 于天幕中,渐行渐远,最后没入山水中…… 第367章 再挣一亿,三娃闭关。 目送二人离去,渐行渐远,直到不见。 许轻舟也好,溪画也罢,心中思绪各不相同。 很是复杂。 许轻舟看向溪画,问: “你呢,回云梦泽?” 溪画想都没想,道: “不回了。” 许轻舟眉梢一挑,狐疑道: “嗯?” 溪画徐徐转身,看向许轻舟,虽不言,可是目中的恳求之意却是一览无余。 许轻舟心里一咯噔,一种不好的预感悠然而生。 嫌弃道:“别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溪画却是不以为然,猛然一拜,道: “请先生帮我。” 许轻舟一怔,心想果然,却故作淡定,平静道: “帮你什么?” 溪画认真道: “破境大乘。” 许轻舟嘴角抽抽,无语至极,破境大乘,你是真敢讲啊。 说道:“我说,你一个九境后期,让我一个五境初期的帮你破十一境,你觉得合适吗?” 溪画重重点头。 “合适。” 许轻舟白眼一翻,拒绝道: “对不起,我做不到。” 溪画诚恳道: “求你了。” 许轻舟无语更甚,一代帝君,说求就求,你姿态呢? 扭头就走,再次出言拒绝。 “求我也没用,我没那个能力。” 溪画却是伸手拽住了许轻舟的胳膊。 许轻舟瞥了他一眼,瞪着眼珠,温怒道: “你别扒拉我。” 溪画有些尴尬,本能松手,却又将一个戒指递到了许轻舟面前。 “给。” 许轻舟一头雾水。 “什么东西?” 溪画一字一句道: “一亿灵石,帮我,都是你的。” 许轻舟一怔,神色些许呆滞,面露纠结之色,一个亿,又是一个亿,这小子这么富有的吗? 果然要少了。 他喉咙滚了滚。 清了清嗓子。 “咳咳。” 最终还是接过了储物戒指,拧着眉梢,很是严肃的说道: “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想想办法。” 溪画嘴角微倾,笑道: “有劳先生了。” 许轻舟悻悻点头。 “好说,好说。” 握着储物戒指,许轻舟心中感慨一声。 他也不想啊,可是溪画给的,真的太多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能,只要钱到位。 就如许轻舟,为了一亿灵石,又一次放下姿态,叫了一声义父。 然后,拉扯开始。 最终,血战一刻钟,许轻舟以两万行善值的价格,为溪画购买一份关于“万溪归宗”的功法详细解析。 送到了溪画的手上。 溪画捧着那份攻略,就如同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一般,爱不释手,神色更是痴迷,渐渐陷入癫狂。 “聚溪成海,溪从何来?天上之水。” “天水何来,海中而来,应先聚海,在化万千溪流.......” “妙,甚妙,多谢先生。” 他自认为这一亿灵石,花的真值。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许轻舟端着姿态,高深莫测道: “举手之劳。” “先生,我先告辞了。” “嗯,去吧,好好练。” 溪画信心满满道:“先生放心,我这一次,一定成功。” 说完,溪画便扬长而去,迫不及待的去尝试去了。 许轻舟也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嘀咕。 “总算走了。” 修炼这种事情,没有谁能真的帮得了谁,归根结底,一切也只能靠自己。 反正攻略他给了,成功了,那就是没问题。 失败了,那就是你溪画资质不行,问题出在你。 反正横竖都和自己没关系。 这波赚麻了。 惦着戒指,许轻舟咧嘴一笑。 “呵,小小灵石,唾手可得。” 一番操作,看得三娃眼冒金星。 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先生是真的牛啊。 短短几日,挣了两亿灵石,试问当今整个黄州,还有谁? 须时。 许轻舟叫来三娃,给每人灵石两千万,并叮嘱他们,该好好修炼了。 三娃欣然接受,并当即决定闭关苦修。 还发下血誓。 不入离神,誓不出关。 对此许轻舟非常欣慰。 表示自己很看好他们,同时也送上了属于自己的祝福。 希望三人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然后,三娃便被夏晚怡带到了执剑峰小洞天,一人选了一处福地入其中,开始闭关。 无忧临了还特意叮嘱一番。 “师傅,我们闭关了,你可不能自己跑出去惹事哦。” 对此,许轻舟很是无语。 到底谁是师父。 当然一同闭关的还有洛知意,虽然看着小家伙有那么一些不情愿。 但是屈于夏晚怡的淫威,还是无可奈何的走进了洞天中。 四人先后入洞天福地闭关。 许轻舟与夏晚怡并肩而行,走下山去,期间,许轻舟主动询问夏晚怡关于圣地与幻梦山之间的事情。 夏晚怡并无隐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幻梦山与落仙剑院的爱恨纠葛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清楚楚。 许轻舟对于二者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简单来讲就是,当初落仙剑院崛起,意图吞并幻梦山跻身上三宗,且还险些成功了。 后来是极道院这个七宗老大哥出面调解,签订了一份平和协议,方才不了了之。 后来落仙剑院老祖陨落后。、 幻梦山瞅准时机,撕毁合约,对落仙剑院展开报复。 吞并了落仙剑院山门之外所有的地盘,并且将那圣地也一并抢了去。 若非宗门有护宗大阵存在,和极道宗出手调停,落仙剑院恐已然不复存在了。 但是在那一场大战中,落仙剑院损失惨重。 十境强者尽数被击杀。 从此开始一蹶不振,渐渐衰落。 可以说,二者之间,是血海深仇。 至于谁对谁错,许轻舟无法评断。 修行的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你抢我,我抢你。 若非要深究,评断出个一二三来,许轻舟觉得,应该是落仙剑院先挑起的战争。 毕竟当初,好端端的,你去抢人家不是。 但是如果就要以此宣判落仙剑院的死刑,他觉得还是草率了一些。 毕竟刚说了,弱肉强食,你抢我,我抢你。 谁敢保证幻仙门以前就不是抢的别人呢。 一切无非是为了资源,为了宗门罢了。 立场不同,对错自有不同的定义。 对此,许轻舟稍稍头疼。 “修行求的是长生,打打杀杀的有意思吗,搞不懂,和平共处不好吗。” 圣地许轻舟一定要拿回来,但是显然他并不想为了拿回圣地,而爆发一场战争。 这与他的初衷不符。 他始终觉得,如果自己到了一个地方,带来的只有杀戮,那自己行善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可是二宗之间的血海深仇,想要化解,怕是不那么简单。 最主要的是,他无权去替两宗中任何一人,去原谅对方。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将心比心,如果有人让自己忘记对小日子的恨,和他们和平共处,握手言和,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没那么大格局。 只能不死不休。 就这么简单。 但是对于自己来讲,落仙剑院并非华夏,幻梦山也并非小日子。 大打出手,弄得血流成河,也非他所愿。 故此事,还需斟酌。 看着天际,感慨一声。 “难搞啊!” 第368章 谣言四起。 “且行且看且从容,且停且忘且随风。” 告辞夏晚怡,许轻舟感慨一声,御剑长空,向着灵河而去。 听着耳畔回荡的潇潇之声,夏晚怡下意识的摇头,轻声叹道: “还真是个奇奇怪怪的少年啊。” 随后望向葬剑峰的方向,低声与风语。 “祖宗们保佑,赐大机缘于我落仙剑院,宗门崛起之日不远矣。” 许轻舟离开执剑峰后,来到了小剑峰下,见李青山于一石亭之畔独钓灵河。 自悠然落下,坐在其侧,也慢慢悠悠的从怀中取出鱼竿,扔入灵水中。 也钓了起来。 怡然自得。 李青山始终闭着双眸,听见许轻舟到来,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都搞定了?” 许轻舟风轻云淡道:“嗯,搞定了。” 随后话锋一转,笑道:“又挣了那小子一个亿。” 李青山眉梢一抖,河风灌肺,鄙夷道: “你小子是真狠啊,逮着一个人这么坑,良心不会痛吗?” 许轻舟眉梢舒缓,悻悻道: “没事,他有钱。” 李青山摇头,哭笑不得,这理由,他竟是无可反驳。 “对了,我听说这落仙剑院的圣地被人抢了, 怎么样,要不要大哥出面,给你要回来?” 许轻舟余光看了李青山一眼,没想到他还能为这事上心,还挺意外的。 反问道: “你去要人家能还给你?” 李青山睁开眼,瞥了他一眼,啧舌道: “啧啧,看来你对我还不是很了解,我要是出手要,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许轻舟翻了翻白眼,吐槽道: “你这是抢好吧。” 李青山耸了耸肩,理所应当道: “修行者之间的事情,谁的拳头大,谁说的算,怎么能说是抢呢?” 许轻舟持续无语,怪不得这黄州的修士你抢我,我抢你。 就连这上面的老家伙们都是这个样,小辈还不是有样学样。 可不就上梁不正下梁歪呗。 拒绝道:“还是算了, 打打杀杀的,没意思。” 李青山一愣,怔怔的看着许轻舟,狐疑道:“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人?” 许轻舟撇了撇嘴。 “你这话说的,我一直都是好人好吧。” 李青山嗤笑一声。 “切,你要是好人,你能坑溪画那傻逼两亿,得了吧。” 许轻舟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小声道: “确实挺傻的。” 另一边。 灵河下游,正在赶路的溪画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 “阿嚏!” 揉了揉鼻尖,俊朗的面容上,剑眉微蹙,温声怒道: “一群佞臣,又再骂本帝君!” 溪画和许轻舟谈好条件后,回到溪仙朝,和那些重臣们可借了不少灵石。 还有富甲豪商。 整整借了三亿多。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抄了两位王侯的家所得。 所以在许轻舟看来,是他傻,大方。 但是他却并不这么觉得,因为这花的又不是他的钱,别看他花了两亿,里外里还是挣了的不是。 毕竟这钱虽然是借的,但是他却也没想过要还。 要是问理由,那便是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呢? 为此,那些人私底下骂他,是必然的。 ———— 溪画云诗虽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但是,二人先后拜访落仙剑院小先生的事情,却是在萧启的授意下,和周长寿的奔波下,传遍了整个灵河上游七宗之地。 并且在一番添油加醋和修辞手法的加持下,关于小先生的传闻,也被传得玄乎其玄。 说是谣言不为过,若是许轻舟听了估计都得吐口老血。 传闻中是这么说的。 说这位小先生是黄灵岛钓鱼人的亲弟弟。 还说,溪画为了拜小先生为师,交了一个亿的灵石当学费。 最离谱的是,竟然说,云诗是上门为自己的弟子提亲的,要将林霜儿许配给这位小先生。 当然这还不算最最最离谱的,最最最离谱的是说,小先生没看上林霜儿,反倒是看上了云诗....... 只能说,没有最荒谬,只有更荒谬。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就这样的谣言,居然还有一大部分人,深信不疑。 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硬是编纂了一个个小故事,凭空虚构出了一个许轻舟来。 说的那是绘声绘色。 传的那是一个真的不能在真。 一时间,整个七宗之地,山野道场,多见弟子之间碰头,低声而谈,高声而论。 “这小先生,真特么猛啊,吾辈楷模,两个一起收了,太牛了。” “可不是,听说这林霜儿非这小先生不嫁,剑临天已经哭晕在了厕所。” “咱就是说,这么嚣张不怕被人弄死吗?” “你敢吗?那是黄州第一疯的亲弟弟,谁敢动,搞笑。” “谣言,绝对是谣言,怎么可能,那钓鱼人怎么可能有一个元婴境的弟弟,这差多少辈分,扯呢?” “你还别不信,我前段时间,亲眼看到,那小子跟钓鱼人在黄灵岛上钓鱼呢,骗人死全家。” “乖乖,那这小书生,以后就是黄州第二疯了......” “实至名归。” “那这小先生,到底叫什么?” “他叫许轻舟,一叶轻舟的轻舟……” 谣言四起,风雨飘摇。 是是非非,玄乎其玄。 止于智者,兴于愚者。 明眼的人自不在意,知晓这不过是谣言,起劲的不过是下面的弟子罢了。 就比如仙音阁的两位老祖,心里清楚的很。 云诗定然是去见溪画了。 对此大发雷霆,找到了云诗一通训斥。 而云诗一翻白眼,就说了一句。 “你们有证据吗?” 主打一个死不承认。 还扬言,若是在瞎造谣,污蔑她,她就离开宗门。 一招把两个老祖治得服服帖帖。 没办法,长大了,翅膀硬了。 随她去吧。 而借着这波声势,许轻舟,小先生,六个字也传遍了整个黄州,闹得人尽皆知。 落仙剑院乘风而上,同样小小的出名了一手。 不少人已经开始重新关注起了这个曾经落魄的宗门。 并且不少人预测,不久的将来,落仙剑院恐将崛起,一飞冲天。 更是被野榜评选为,最有潜力的宗门之一。 说的那是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第369章 日常解忧。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世人闻谣言,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看,笑谈,随意而为。 唯有幻梦山一家不同。 山间弟子人心惶惶,宗门老辈坐立不安。 就剩老祖一人,在那里不停的重复莫慌莫慌。 毕竟两宗之间,争斗延续数千年。 彼此间的利益纠葛,说不明白,也讲不清楚。 自是见不得对方好一点。 若是谁家收了一个资质上乘的弟子,那都会觉得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老话虽说,远亲不如近邻。 但是老话也说了,虎生犹可近,人熟不堪亲。 固有所忧所虑,也在情理之中。 宗门弟子召回,各强者出山镇守域外山川。 那落仙剑院山门口,更是随处可见其暗探掩藏于山川之中。 局势剑拔弩张。 就连那大喊不慌不慌的老祖也在某个深夜里,悄悄的溜出了祖山,跑到了灵河上,隔着灵水探查情况。 只为寻一个心安。 可谓老的小的,一个个杯弓蛇影。 许轻舟若是知晓幻梦山这般,定是会来上一句。 尔等小人,夺我君子之腹呼。 就在幻梦山忙得焦头烂额时。 落仙剑院却又是另一番景色。 萧启整天乐呵呵,见自己的战略达成,心中自是大喜过望。 自知造势已足,万事俱备,大手一挥,再次抛出一条消息。 落仙剑院,开山收徒。 凡天下修行者,皆可前来,报名参加。 并且定下一个日子,择优录取。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还弄了一套饥饿营销的套路。 说是第一批只招二千,多一个不要。 故此,可见那一日,刚回宗门的周长寿,屁股还没捂热,骂骂咧咧的又出了山。 “牛马,把我当牛马,我恨啊!” 若是换做几天前,他定是会说上一句,这活给狗都不干,谁爱干谁干。 然后拍拍屁股有人。 可是,今时却不同往日。 一来,宗门前景确实可期,二来,拖欠了许久的工资也一次到账。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是心里也是能接受的。 其余弟子亦是如此。 整个落仙剑院,弟子虽然就400来人,但是情绪高涨,斗志昂扬。 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许轻舟对此视若无睹。 每天准时去那灵河畔钓鱼。 神秘感拉满。 但是对于外界的事情,他心知肚明。 毕竟这几日,他早上总是会匆匆外出,于山野间寻觅有缘人,替其解忧消愁。 也倒是好在落仙剑院谣言四起。 所以这四周山野之地,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修士,其中自然不缺少女修不是。 解忧的同时,许轻舟自然也就从他们的口中听闻了这黄州上关于自己的传闻。 他直呼离谱,简直离谱到家了。 但是对于结果,他却也只能心酸一笑。 传吧,传吧。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们爱折腾,就使劲折腾吧。 反正站在风浪上,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经过此事,许轻舟却也对这萧启刮目相看,有一说一,这个宗主兴许比别人菜一点。 但是在营销和造势上,确实是个人才。 自己入宗尚且半个月不到,他利用自己和李青山的噱头,却已经将落仙剑院弄得风生水起了。 这不,近几日听闻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的修士,自下游慕名而来,只为加入落仙剑院。 时常也可见,小剑峰下附近山野,陌生面孔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在偷看二人钓鱼。 对此,许轻舟置若罔闻。 这是好事,若是能多收点女弟子,那是最好不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还是心思不纯。 这萧启对于前来入宗的女性修士,那是来者不拒,管你资质天赋,管你境界实力,一律通过,待遇从优。 至于男修士,则就真的需要考核一番了。 毕竟落仙剑院虽然没落了,可是作为曾经的下四宗之首,收徒还是有一定的标准的。 自然,他重女轻男的政策,也饱受非议。 不仅前来加入的男子有意见,就连宗门内的部分执事长老们也有意见,其中就以他的亲传弟子白慕寒意见最大。 听说,就此事,他们还特意召开了一个宗门内部会议。 席间,萧启不卑不亢,最终还是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众人。 用他的话讲,女弟子和男弟子不同,女弟子具有吸附属性,毕竟像周长寿这样的人很多。 对此,白慕寒无言以对。 毕竟,宗门之中,对于宗主的决定,下面的弟子们是非常支持的,呼声很高啊。 有些时候,公平正义固然重要,但是民众的意见却不能不听。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山门前雷打不动,每日前来投奔的修士开始大排长龙。 这其中大多都是来看热闹和碰运气的。 很大一部分,是别的宗门也不要的,当然也有一部分就是冲着黄州第一疯的名头来的。 至于许轻舟,小先生,虽然谣言传的很玄乎,可是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概念罢了。 心中也只是好奇居多。 落仙剑院六峰也开始热闹了起来。 时不时也能听到随风传来的打闹声,和嬉笑声。 晨起日暮,宗门山川间,亦不时可见青衣弟子们御剑而过。 许轻舟初步估计,人数肯定不止一千就对了。 而且看这架势,萧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对他来说,唯一的好处。 就是现在不用跑出宗门了,可以给宗门的女弟子们解忧。 而这些女弟子们的所求虽然各有不同,但是大多数所求无非是道这一字。 长生尔。 往往这个时候,许轻舟都会根据对方的天资,性格,生平……等,从自己那满满当当的仙法秘籍库里掏出一本。 手动抄录,悄悄赠与姑娘。 而那些姑娘,皆是喜笑颜开,当即下跪磕头,行拜师礼。 可谓每一个头,都磕的许轻舟猝不及防。 就如此时,许轻舟面前就站着一姑娘,筑基境,十九岁。 在凡州,十九岁的筑基,天才中的天才。 可在黄州,十九岁的筑基,庸才中的庸才。 许轻舟解忧书现其忧,择一剑诀,轻车熟路,带着如春风般柔和的浅笑,温声道: “朱姑娘,这个送你,好好练,我相信,你就是下一个女剑仙。” 姑娘唯唯诺诺,似信非信的接过剑诀,翻开一看,乃是仙品,当场如遭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许轻舟。 结巴道: “您…真的把这个给我?” 第370章 计划。 许轻舟平静如水,倾唇笑问. 为什么不呢? 姑娘失神,眉梢下垂,视线恍惚间,双目瞬间通红。 身体轻微颤抖,隐闻抽泣声,见泪涌出,滚落脸颊。 如此场景,若是让外人看到,定会让人想入非非。 姑娘是不是被这少年欺负了? 许轻舟这一生,最见不得女子落泪,哪怕是长相寻常的女子,赶忙询问: “你没事吧。” 心想我也没拿你怎么找啊,何至于此。 却见那姑娘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由惊了许轻舟一愣,心中暗道又来。 姑娘双膝跪地,青袖抹过眼眶,擦尽泪花,将那本手抄版秘籍紧紧抱在怀中。 抬头,通红的眼仰望许轻舟。 “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您是第一个,从今天起,您就是我师傅了,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不等许轻舟回应,朝着地面就猛磕了三个。 带响那种。 许轻舟自是魏然不动,只是嘴角下压带着一丝苦涩。 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他早已习惯。 柔声开口。 “起来说话。” 姑娘自起身,恭敬站在一旁。 许轻舟端着身体,脸不红心不跳的慢声道: “我见你资质尚可,不忍就此埋没,故此赠你剑诀一本,至于未来如何,全凭你的造化。” “可你我缘分仅限于此,绝无师徒之缘。” “切记,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莫与外人提及,更莫要在人前说你刚所说的那师徒之事。” “你若是能做到,这剑诀,便是你的,若是不能,那我只能收回。” 许轻舟气息平稳,一气呵成,听的面前姑娘恍恍惚惚。 思绪些许,点头应下。 “徒儿谨遵师尊之命,今日之事,世人面前,决口不提。” 许轻舟心里一咯噔,险些破防,无奈摇头,得,又白说说。 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无奈道: “行,你走吧。” 你爱叫就叫吧,你叫你的,我做我的。 姑娘再次行弟子礼,深深一辑倒地。 “徒儿告退。” 说完一步三回头,悄然下山去。 途中暗暗抱紧仙品剑诀,低声自语。 “虽然你不让我叫你师傅,但你以是吾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仙诀之重,宛若泰山,便是上三宗,非嫡传弟子,亦无修行的机会。 而今日入落仙剑院,巧遇一少年。 说可解吾忧,便赠一仙神诀。 此恩重如山,此生不可负。 不让叫师傅,那便叫先生,他本就是小先生。 宛若小神仙。 [你成功为朱琳解忧。] [解忧成功触发奖励行善值:2000点] [你已连续为十人解忧,奖励属性点一点。] 许轻舟看着到账的行善值,轻轻挑眉,郁闷之情减三分。 “2000,还行。” 虽然不能与为云诗和洛知意解忧所得奖励相比。 但是也强过了在凡州为寻常的人解忧。 毕竟为凡人解忧,自己大底是还要倒贴的,一来二去,混个温饱都够呛。 可是替这黄州的修士女子解忧不同,从最近来看,自己基本都是赚的,只是多少而已。 若是遇到像这样求道变强的,基本上就是白嫖。 毕竟自己在凡州解忧了二十年,仙级功法不说百本,几十本还是有的,完全够用。 这就是纯收入。 简单算一下,平均一天1000多,一个月就是30000多,一年就是40万左右。 10年400万。 100年,4000万。 到时候,秒圣人都能行吧。 一想到这,他整个人就感觉都飘起来了。 当然,这只是幻想,谁知道未来解忧一途,能否一帆风顺呢,毕竟不是每一个修士求的都是长生不是。 来几个治病的,那就亏麻了。 对症下药,不仅得花钱买药,还得跟系统买药方。 这也是为何,萧启提及治病救人之事,许轻舟不感兴趣的根本原因。 天天亏钱,谁顶得住。 若是在凡州也就罢了。 这离开凡州,不无敌了,得自保啊。 特别经历了溪空和那千寻梦之事后,他更迫切的想存行善值了。 许轻舟轻车熟路,点开系统,将那属性点,毫不犹豫的加到了速度之上。 现在情况变了,攻击可以利用行善值发动绝杀。 所以力量已然可以退而求其次。 反倒是速度该搞一搞了。 记住,这个世界上三十六计中只有一计可以面对任何的生死困境。 那就是,走为上计。 而天下跑路,唯快不破。 听懂掌声。 “还行,收工,钓鱼去。” 又是简简单单的一日,平平淡淡。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转眼入落仙剑院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落仙剑院收徒之事也已经进入尾声。 萧启期间特意找了自己一趟,跟许轻舟简单的做了一个汇报。 弄得许轻舟一头雾水,心想你跟我汇报个什么劲呢。 我就是一个躺平的。 却耐不住萧启再三坚持,用他的话讲,若非没有自己,落仙剑院绝无今日,所以他理应享有宗门大小事的知情权,和否决权。 许轻舟对此,也只能回一句,受宠若惊。 萧启说,本次招收弟子3800百人,其中女弟子800人。 第一阶段,打算就此结束。 询问许轻舟意见。 许轻舟自然是没意见的。 倒是女弟子少了一丢丢,即便标准近乎于无。 不过也行,许轻舟算了一下,一天一个,两年内自己是不用下山了。 不过两年后,那就另当别论了。 自己还是得未雨绸缪。 毕竟,他可是打算在这黄州常住的。 至少三娃不入渡劫,他是不可能去上四州就对了,所以他必须要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 和在凡州一样,让天下的人慕名而来,保证解忧一天不落。 不过又存在一个问题,若是如凡州一样在抽签,好像不合适,得重新想个法子。 萧启汇报结束,许轻舟表示没有问题,宗主英明神武。 寒暄数句,萧启离去。 许轻舟研墨执笔,书字于纸中,写下属于自己的未来计划。 直到夜深,踱步门前,跃上屋顶,悠然躺下,取酒一壶,对月慢饮。 目色沉沉,暮色沉沉。 “举头望月月不语,垂目思人人不知。” 闻细微风声,余光看向院外,淡淡道: “别躲了,看到你了。” 第371章 周长寿的小辫子。 声落。 院外那棵树的树冠上,树叶沙沙作响。 片刻后。 见一道人影自那树中落了下来,鬼鬼祟祟,如同贼似的。 借着月光,赫然能看到,此人便是那日山门前,被清衍和洛知意混合双打的周长寿。 来人挠了挠头,借着月色掩饰尴尬,隔着一整个院子,对着许轻舟拱手作揖。 “见过小先生。” 许轻舟眯着眼,对着他招了招手。 “来,上来。” 周长寿虽然有些心虚,可是面对许轻舟的招呼,还是壮着胆子,走进了小院。 心想,我一个六境怕你一个元婴,这没道理啊。 可是蹑手蹑脚的模样却又暴露了本心。 入了院中,仰头看着屋顶上的白衣少年郎,周长寿喧宾夺主,率先说道: “小先生,我就是路过的,没打扰到你吧。”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话语,便是讲与鬼听,鬼尚且亦不信呼。 许轻舟啧舌,打趣道: “路过,怎么路那树上去了,树上有路?” 索幸周长寿也倒是脸皮够厚,脸不红心不跳的胡说八道道: “巧合了吗不是,我也是刚好走累了,歇歇脚。” 许轻舟翻了翻白眼,他想干嘛,他很清楚,故此眼中浮现鄙夷。 慢声道:“食色性也,天性也,没什么好丢人的,遮遮掩掩,反倒是让人看不起了。” 周长寿的小心思被戳穿,纵是脸皮够厚,此刻那张看似憨厚,实则不老实的脸上也不由染上一抹尬色。 讪讪道:“呵呵,小先生教训的是,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许轻舟轻轻摇头。 做个俗人,贪财好色,其实也挺好的。 “这天地下好色之人,可分两种。” “有人色而为赏,赏心悦目” “有人色而为淫,荒淫无道。” 话音一顿,双眼微眯,望向院中人影,许轻舟质问道: “你且说说,你是哪一种?” 周长寿怔了怔,有些恍惚,一件好色之事,自是上不了台面,难登大雅之堂,旁人提及,皆是嫌弃厌恶。 亦如小先生所说,乃是人间俗事,而且还是俗事万万中的下乘。 怎么到了这里,从他口中讲出,就莫名的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呢。 些许离谱。 连忙抢答。 “我肯定是前者,为了赏心悦目。” 许轻舟一手晃着酒壶,一手摸着下巴,没有说话,但是审视依旧,那眼中的目光更是耐人寻味。 就像是在说,你觉得我信吗? 周长寿举起右手,并指高于头顶,信誓旦旦的说道:“真的,小先生,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淫邪之念。” 许轻舟懒得理会,也不想纠结,你好不好色与我何干。 你有淫邪之念,又与我何干,便是有贼胆贼心,你也没那当贼的实力不是。 举起酒袋满饮一口。 “啊!” 烈酒入喉,神清气爽。 拍了拍身侧的屋檐瓦片,说了一句。 “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周长寿有些发虚,赔笑道: “小先生,我恐高,我就站这,你有话就说吧。” 听闻如此敷衍的理由,许轻舟眉梢一拧,眼中闪过一丝惊芒,冷声道: “是我脾气太好了吗?” 那道目光落下,周长寿只感觉浑身一颤,被许轻舟注视的那一刻,脊背之处莫名的发寒。 不知道为何,一个小小元婴,竟是给了他一种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暗暗咬牙,连忙说道: “小先生莫动气,我这就来。” 随后壮着胆子,一跃跳上了屋顶,轻轻落地。 许轻舟神色大变,眯眼浅笑。 “这还差不多,坐下说。” 周长寿乖巧的蹲了下来,不忘了擦了擦额头,却又始终紧绷着神经。 直觉告诉他,这少年不简单,他绝对是惹不起的。 即便占据境界优势,也一定打不过就对了。 “喝吗?” “不了。” “啧啧,没劲。” “小先生,你找我,到底啥事?” 许轻舟饮酒一口,余光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我听他们说,外面那些谣言都是你散出去的。” 周长寿心里一咯噔,暗道坏了,这是要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强装镇定,故作懵懂道: “什么谣言?” 许轻舟轻切一声,嗤笑道: “什么谣言,你心里没点数?” “不过我说你胆子是真大啊,遭我的谣也就罢了,连云诗前辈你也敢瞎说,还师徒通吃,是你不自量力,还是我不自量力。” “啧啧,也不知道,若是让云诗前辈知道是你小子干的,她会怎么做,想来,你怕是不止没好日子过了,很可能连日子都没得过了吧,。” 听许轻舟这么讲,周长寿眉梢只抖,那样的后果他是想都不敢想,腾的一声站了起来,郑重其词道: “诬蔑,绝对是诬蔑,我绝对没这么说过,都是别人瞎传的啊,我怎么敢说云诗前辈的这种话......” 摸着良心讲,他确实没有这么说。 许轻舟见周长寿急了,笑意更浓了些。 “哦,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散出去的了。” 周长寿哭丧着脸,如同被许轻舟揪住了小辫子,欲哭无泪,控诉起了萧启。 “我,我也是听命行事啊,是我师傅,萧启,他逼我干的,而且,我真没那么说,我也没说溪画拜你为师,更没说云诗前辈和您有一腿,还有林霜儿姑娘,我冤枉啊,都是那些人瞎传的,越传越离谱啊,你要相信我啊,小先生,我是去散播情报不假,可我不是捏造谣言啊。” 他极力的解释,试图撇清与这其中的关系。 可是不知道为何,却又有一种越描越黑的既视感。 许轻舟撑着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 “我倒是愿意相信你,可是云诗前辈,或者溪国帝君,他们愿不愿意相信你我就不知道了。” 周长寿急得抓耳挠腮。 “你可千万别说去啊,小先生。” 许轻舟无语,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周长寿。 “这种事,还需要我说吗,你当别人都傻啊。” 细思极恐,周长寿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都要哭了。 “那我怎么办,还有救吗?” 许轻舟嘴角微倾,眯眼笑道: “好办。” 周长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小先生快讲?” 许轻舟风轻云淡道: “替我办件事,我罩着你,保证他们不会动你。” 周长寿恍然大悟,感情饶了半天,你是在给我设套啊。 但是你还不得不钻,这就很气人了。 一咬牙,妥协道: “行,成交,说吧,让我干什么?” 许轻舟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储物袋,扔给了周长寿,似笑非笑道: “简单,帮我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散出去。” 周长寿懵了,瞪着眼珠道: “又来?” 许轻舟懵懂问: “怎么,有问题?” 周长寿努努嘴。 “没。” 心中却是欲哭无泪。 自己刚回来啊,你在干嘛,用我造谣的事威胁我替你去造谣,真是个人啊。 许轻舟晃着酒囊,欣慰道: “那,我等你好消息。” 第372章 贩卖梦想 周长生骂骂咧咧下了执剑峰。 朝着大剑峰下山门而去。 大步流星,怨气冲冲。 路上。 于星空下巧遇外出归来的白慕寒。 见周长寿闷头赶路,不时摆动拳头,对着空气一通挥舞。 白慕寒纳闷不已,问: “三师弟,大晚上的,你去干嘛?” 周长寿抬起头,愤愤的看着白慕寒,脱口而出。 “还不是因为你。” 白慕寒一愣,一头雾水。 “关我什么事?” 周长寿露出一个礼貌且不失风度的假笑,眯眼道: “对啊,关你什么事。” 说完掠过白慕寒,继续向山下而去。 白慕寒怔怔失神,感觉脑瓜子嗡嗡的。 下意识的挠了挠头,骂道: “莫名其妙。” “吃错药了,敢跟我这么说话了?” “看来我这大师兄的威信得重新竖起来了,越来越没规矩了。” 于是乎,在这个夜里,下山的人,遇到了上山的人。 然后两人貌似都不是怎么开心。 —————— 磐河城。 位于灵河上游,七大宗门中心腹地。 是唯一一座不受三大帝国,也不受七宗掌控左右的城市。 这里往来自由,交易随意,自是也鱼龙混杂。 是修行者们的聚集地方,也是七大宗门弟子之间私底下的交易场所。 在黄州,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只要你有灵石,就没有你在盘石城买不到的东西。 如果有,那就是黄州也没有。 虽然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但是却也并非无中生有。 凡事有需,便有求。 随着修行者们往来频繁。 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黄州公认的最大的修行者之间的交易市场。 同时,这里散修聚集,人流杂乱,黑的白的都能待在一起。 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七宗消息传播的媒介之地。 之前关于许轻舟和落仙剑院的所有消息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而今日,周长寿又一次来到了磐河城,特意乔庄打扮一番,在那最热闹的集市里,支起来一个小摊。 其侧插着一个竹竿,竹竿上挂着一片白布,白布上写着几个大字。 [贩卖梦想。] 他站在那摊,前扯着嗓子道: “姑娘们,大婶们,仙女们,仙女们,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小店开业,一律一折,一律一折了啊。” 虽说这磐河城,鱼龙混杂,自是不缺这招摇撞骗之人。 也很显然,此人的口号也好,还是长相也罢,一看就是那类人。‘ 可是那新颖的大字难免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只是一会的功夫,小摊前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头济济。 其中大半女子,小半男人。 盯着那白旗上的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贩卖梦想,这是什么东西?” “听着倒是挺有趣的,未曾耳闻。” “我看就是骗子,见过算命的,见过看风水的,就是没听过,这梦想还能贩卖的。” “可不是,这多少有些扯了。” “多新鲜,这磐河城,什么没有,大惊小怪。” 这时人群中一个微胖女子挤在人前,对着摊前周长寿,问道: “道友,你这卖的是什么啊,糊里糊涂的,我都没听明白?” 周长寿眼中泛着惊芒,笑道: “这位姑娘,问的好,小店卖的是梦想,凡是天下姑娘,我这皆可为其实现心中所求,实现姑娘一个愿望,治病救人也好,消愁解忧也罢,又或者是牵线搭桥,问道长生,无所不能.........” 周长寿按着许轻舟计划书中的描述,一通介绍,说的那是头头是道,玄乎奇乎,任谁听了都是在吹牛。 可是周长寿却敢发誓,这一次,他是真没造谣。 那都是许轻舟自己写的,而且,他自问自己,比起那纸上的内容,说的还是有些保守了。 毕竟这种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不是。 能站在这里,也是硬着头皮往上顶,反正就算做不到,人家找不到他,也只能去找许轻舟不是。 他侃侃而谈,说的很玄,也很离谱。 反倒是听的人群一个个心意更浓了些,好奇心更甚。 好奇不仅能害死猫,好奇还能挪不开腿, “要求这离谱的事情我见得多了,这么离谱的我倒是还真是第一次见,非得好好看看,来,道友,讲讲,怎么个卖法?” “对,说说。” “有趣,有趣,我也想知道。” “哈哈哈哈,快说快说。” 人群争先恐后,纷纷附和起哄。 周长寿见气氛差不多了,便从怀里掏出了许轻舟储物袋里给他的道具,那是一张张很硬的纸张,上染精美的图案。 说白了,就是扑克牌,当然,周长寿是没见过的,至于这里的人,同样没见过。 只见他将扑克牌取出,从中抽出一张,在人群眼前慢慢拂过,展示一番。 “诸位,请看,可曾有人见过此物?” 一群人瞪着眼珠,伸着脑袋,好一通猛瞅,一个个却又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没见过。” “这图案,甚是精美啊。” 嗯,定是出自大家之手,能将图案勾勒得如此繁琐,此人笔力不弱啊。 “看不懂!!” 对于人潮来说,这造型精美的扑克,他们是第一次见,稀罕物件。 人们对于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本能的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 这里的人自然也不意外。 一下子,感觉眼前的整个小摊都变得神秘了起来。 周长寿展示完毕,迅速将扑克收回,成功的吊住了众人的胃口,似笑非笑,神神秘秘的说道: “诸位可知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道友,你就别卖关子了,我太难受了。” 周长寿端着身子,眯着眼,一字一句大声道: “告诉你们也无妨,此物乃是出自黄州第二疯,落仙剑院,小先生,许轻舟之手。”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唏嘘。 更有不少人直翻白眼,出言讽刺。 “切,又来。” “无趣,还真是谁都往上碰啊。” “这可就没意思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感情又是一个骗子。” 现场反应情绪抵触很大,大家在听到事关许轻舟后,最后一点对此人的信任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更有不少人,开始骂骂咧咧。 一片唏嘘,谩骂,充斥此间。 不过,这也倒是不怪众人。 俗话说的好,人红是非多。 自从许轻舟,小先生在这黄州谣传四起后,可是有不少人都打着他的旗号,在这磐河城里招摇撞骗。 毕竟谁也没见过许轻舟,还真就有不少人上当了。 骗子吃到甜头,继续行骗。 被骗的人多,也就没人在信了。 不被人人喊打,那都算是好的了。 所以才会有现如今小摊前这样的一幕。 但是,周长寿对此却是没有丝毫意外。 因为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自然也有应对之策。 抿唇一笑,朗声道: “诸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知道大家都被骗怕了,但是我绝对不是骗子,真心换真心......” 第373章 哄抢。 周长寿站在人前,口若悬河,说的滔滔不绝,讲的头头是道。 “现在预购只需一块灵石即可,一块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一块灵石你买不了上当,一块灵石,你的买的是什么?买的是和小先生一对一的交流,买的是一个梦想成真........” 听闻才一块灵石,人群更加骚乱了些。 “才一块灵石,太便宜了吧。” “假的,绝对是假的。” “这也太没出息了,就一块灵石,也不知道多骗点。” 在他们看来,这才一块灵石,就换一个梦想成真,可信度已经低到不能在低了。 周长寿却是不慌不忙,压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道: “我知道大家的顾虑,但是,这一块灵石,只是预定价而已。” 一人不解,大声问。 “预定价?什么意思?” 其余之人纷纷附和。 “对对对。” “我也没听懂。” 周长寿笑道: “预定价,就是定金的意思,你花一块灵石,我给你一张卡片,你拿着这卡片到落仙剑院,确认无误以后,在付剩下的定金,便可找小先后实现你们心中的梦想了。” “大家无非就是担心我是骗子吗?这么一来,你们还用担心被骗吗?对吧。” 话音一顿,他再次展示起了手中的小玩意,大声道: “而且,诸位请看,就这做工,这图案,这般精致,你在外面能花一个灵石买到吗?” “你们要是不信,买完以后,可以随我一同回落仙剑院,还是那句话,真心换真心,给我一份信任,还你一个大大的惊喜,买到就是赚到。” 听他这般一说,人们虽然骚乱依旧,倒是却少了很多谩骂和吐槽,更多的则是摸着下巴,思虑了起来。 不少人眼前一亮,更是动了购买的心思。 正如这眼前的老板所说,一灵石而已,确实不够干嘛的。 也如他所讲,这卡片如此精致,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一灵石,绝对是值得的。 物以稀为贵,便是周长寿口中的梦想是骗他们的,花一灵石买张卡片,貌似也不亏。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这事都是靠谱的。 “老板,你刚说一灵石只是定金,那到时候还要给多少?” 见有人主动迎合,周长寿抿唇,故作神秘道: “这位道友问的好。” “听好,不要19998,也不要1998,只要998,998块灵石,机会带回家,只要998 ,梦想成真你我他。” “我这里就200个名额,只限姑娘,男人靠边,卖完即止,姑娘们,仙女们,还在等什么的,买它.......” 周长寿不仅打消了人们心中的担心和疑虑,同时还抛出了饥饿营销的策略。 一下子,人群里的人们再也按捺不住了,已然有人率先出手。 其中率先出手的是一个长着麻子脸的姑娘,扔出十块灵石,豪爽的道: “老板,给我来十张。” 周长寿眯着眼。 “不好意思,名额有限,一人只能买一张。” “才一张啊,行吧,那就来一张好了。” “你拿好了。” 见此人真的只买到了一张,周围的妇女们不再迟疑,纷纷出手,拼了命的往前挤。 生怕晚上一秒,自己就没机会了一般。 “老板,我也要一张。” “还有我。” “别挤,我先来的,给我。” “咱就是说,男的为啥不能买?” “道友,给个面子,我替我老婆买的,我要一张就行。” “.........” “别急,一个个来,你要一张是吧,拿着,滚,男的凑什么热闹,来先给你,为啥?因为你长得好看,嘿嘿......” 人群一涌而上,周长寿手忙脚乱。 小小摊位一片混乱。 更是瞬间吸引了磐河城上,往来行人们的注意力。 “咦,前面怎么打起来了?” “屁,那是有人卖东西呢。” “嘶,卖的是甚呢,那么多人。” “听说是卖梦想的,好像和最近那落仙剑院的小书生有关。” “真的?那还等什么,走,过去看看。” “..........” 不多时,许轻舟为李长寿准备的200张扑克,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妇人一抢而空。 有人抢到了,欢天喜地,有人买到了,举着扑克觉得煞是有趣。 也有人没有抢到,唉声叹气。 机会就这样失之交臂。 当然还有更多的人,围在一旁,主打看戏。 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谬,也觉得这些花钱买的人不可理喻。 梦想成真,纯属放屁。 他们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还能有这样的能力。 再说了谣言中的许轻舟,那是何等的局气。 跟大乘境称兄道弟,还能弄这一套,多掉价,便是真弄,也不至于这般便宜,还只派来一个六境。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 主打幸灾乐祸,桀骜不驯。 孰不知,在不久的将来,他们皆会为这一刻的无知,而痛哭流涕。 售卖一空,周长寿稳住局面,待人群疯狂落下,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却又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暗庆幸。 任务完成了,顺便挣点小钱钱,他觉得不过分。 毕竟许轻舟交代他的,只需要把消息散播出去,至于怎么操作,让他随意。 总之自己不能白跑就对了。 现在收入200灵石,等到了山门前,一人在收998,简单一算近乎20万灵石啊。 一想到此,他就暗自高兴。 当然了,至于许轻舟能否做到,那就跟自己没有关系了。 到时候,他们骂的不是自己,找的也不是自己。 但是,他认为这是真的。 毕竟许轻舟这人看着那般稳重,靠谱,而且也很理性,不可能闲着没事,逗自己玩呢。 所有他很有信心,将这20万灵石收入囊中。 “啧啧,我真是太聪明。” “嘿嘿,让我办事,我挣点小钱钱,这小先生应该不介意吧。” 他洋洋得意,收起小摊,整理衣冠,对着众人抱拳道: “诸位买到了道友,可有人随我一同回落仙剑院的?” 听闻周长寿主动邀请。 买到的人群更加坚定的相信,自己没被骗了。 不少人纷纷呼应。 “道友,我和你一起去。” “算我一个。” “我也去。” “......” 反应热情,周长寿半眯着眼,道:“好,愿同行者, 便自己跟上。” 说完,一马当先,御剑而去,其余之人自是没有任何犹豫,紧随而去,怎么也得一探究竟,确认真假。 “走。” 就连看热闹的人群里,也稀稀疏疏传来动静,一个个御空而起,追寻周长寿离去。 “闲着也是闲着,老夫也去看看。” “这热闹,怎么能没有我呢。” “我还真想看看,这事情真假。” 世界上从来不缺乏闲人,也不缺凑热闹的人。 卡牌虽只有两百,可是跟上去的人,却2000不止。 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飞,就如一女子握着卡牌急的不行。 “谁带带我啊,我不会飞啊.........” “算了,我跑着去好了。” 第374章 门庭若市。 两日后。 清晨。 许轻舟宿醉一夜起床,满身酒气未散,便慢悠悠的往河边走去。 一段时间下来,他与李青山一样,竟是钓鱼上了瘾。 一日不钓,浑身难受。 日日清晨打卡上班。 谁能想到,钓个鱼还能上瘾的,可是不钓鱼还能干嘛呢? 自己又不用修炼,也不用挣钱养家,没有生活压力,可不就是百无聊赖了。 想来也只有钓鱼的时候,心中有所期许,也才能静下心来,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刚下了一半的山,天空传来了一声呼唤。 “先生,等我。” 抬头一看,见一男子着青衣踏剑朝自己笔直而来,定睛一看,正是周长寿。 微微挑眉,心中轻道: “嗯?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长寿潇洒落地,收起长剑,三两步间来到许轻舟身前,乐呵呵道: “先生,我回来了。” 许轻舟歪着脑袋,平静问: “事情办好了?” 周长寿仰着头,嘚瑟道: “当然,我的能力你是不了解,这块我绝对是专业的。” 许轻舟指尖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尖,似信非信的盯着周长寿,打趣道: “你不会是为了应付我,把卡片随便给扔出去了吧。” 动作太快了些,他有理由怀疑。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周长寿天然给人一种不靠谱,不着调的既视感。 周长寿听闻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当即质问道: “你质疑我?” 许轻舟笑笑不语。 周长寿切了一声,眼神轻飘。 “不信,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你就知道,人我都给你带回来了,都在山门前呢。” 许轻舟一愣。 “都带回来了?” “对啊。” “真的假的?” “一看便知,走。” 未曾推辞,与其同行,长空御剑,穿梭群山间。 行至大剑峰上。 侧耳细听,风声中夹杂着些许嘈杂,眺望山门前,可见人潮密密麻麻,挤满了山门。 粗略一数,许轻舟不由一惊。 牌200张,人却绝对不止二百,而且其中男子亦不在少数。 不由困惑,眉梢微拧。 为何只散牌200张? 一年365天,他得留下一半为落仙剑院的弟子解忧,也留着防备不时之需,有强者上门,求自己解忧。 如此也能应对自如。 可是眼前来的人,可不止200啊,而且自己明确告知了周长寿,只解女性之忧。 倒不是他解不了男人的忧愁,现在的自己也能解,无非就是花费行善值向系统购买一份情报,对症下药便可。 只不过没有奖励,纯纯无私奉献。 非必要,许轻舟自然不会那般做不是。 行善积德,济世渡人不假。 实力提升,行善值积累也同样是自己所追寻的。 遂止步山前,叫住周长寿,指着山下问。 “你确定,按我说的做了?” 周长寿一脸懵懂,理所应当的回道: “当然,我就是按你说的传的,200个名额,解天下女性之忧嘛。” “那这你怎么解释?” 周长寿笑笑,轻描淡写道: ‘你说这个啊,没事,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不用理会。’ “看热闹?” 见许轻舟不解,周长寿将事情的经过细细道来。 许轻舟听完,自是明了。 眯着眼睛,审视周长寿,眼神带着一丝欣赏。 不得不说,周长寿确实没有吹牛,他这事办的确实不错。 无论是之前的操作,还是如今带来了这么多的人也好,都很秀。 今日只要自己在人前真解了一人之忧,那么他的名声将瞬间遍布整个黄州。 必将声名鹊起。 这落仙剑院山门之前,也将门庭若市,解忧之人亦将络绎不绝。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见许轻舟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看,周长寿有些心虚,弱弱道: “我收他们点灵石你应该不介意吧。” 话音一顿,不等许轻舟回应,便连忙解释道: “你放心,我不独吞,这钱你我五五开,我不是那种自私的人。” 许轻舟眯着眼,不语。 周长寿喉结蠕动。 “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四六也行,你六我四。” 许轻舟的双眸更加狭长,还是不语。 周长寿被他这么看着,只感觉渗的慌,脊背嗖嗖冒凉气。 “三七??” “二,八,不能在少了,你不能让我白干啊。” 看着周长寿那张苦瓜脸,许轻舟哭笑不得,摇头轻笑。 “行了,我不和你分,全给你了。” 周长寿一怔,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啊!” 许轻舟笑笑。 “啊什么,走吧。” 说完率先朝着山门处而去。 周长寿回过神来,狂喜。 “大气啊。” “等等我。” 随后紧追许轻舟而去。 山门前。 一群早已等候多时的人们焦急的等待着,彼此之间嘈杂不休。 闻讯赶来的落仙剑院弟子,看着眼前的几千人,那是一个头两个大,一个比一个懵逼。 彼此间亦在小声交流。 “长寿师兄这是搞的什么鬼,带回来这么多人?” “鬼知道,要不要通知宗主。” “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来找小先生的,等等看吧,咱们有李前辈坐镇,晾他们也不敢乱来。” “嗯嗯,听师兄的。” 山门前的人群中,人们翘首以盼,探讨声声。 “怎么还没来?” 不会是骗人的吧。 “不像,一块灵石,这么大费周章,而且他能进去,证明什么,证明他就是这落仙剑院的弟子,敢造小先生的谣,不怕被黄州第一疯扒了皮。” “就是,分析的在理。” “快看,有人来了。” “哪里呢,我看看......” 众人抬头,望向长空,见两道人影御剑而来,起落间便落到了山门之前。 来人一青一白。 青衣者正是周长寿,而白衣者则是一少年,生的意气风发,长得文质彬彬。 不缺少年凌然气,也不少儒家圣贤风。 面带微笑,柔若春风,眼底的光,悲悯苍生。 当是一看,不说赏心悦目,但是总归是让人感觉到莫名的舒服。 虽是初见,莫名亲切。 “那就是小先生?” “看着好年轻。” “应该是了,和传闻一样,是元婴境,而且这气场,绝了。” “呜呜,真的好帅哦。” “一边去,花痴。” 寄语:愿七月的不你纠结,少俗虑,随遇而安。 第375章 心脏看什么都脏。 许轻舟,周长寿先后落地山门前,并肩而立。 周长寿昂首挺胸,同样意气风发,非常有底气道: “诸位安静,安静,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落仙剑院的小先生,黄灵岛钓鱼人的亲弟弟,许轻舟。” 许轻舟本来挺好的,但是一句黄灵岛的亲弟弟,倒是给他整得有些无语。 却是并没有拆周长寿的台,只是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笑。 转而视线徐徐扫过人群,行儒生礼节,笑着招呼道: “在下许轻舟,见过诸位道友。” 别人以礼相待,以上位之姿谦卑众人,又以主之姿迎客。 来人们便是不知礼数,亦不可能让人热脸贴了冷屁股,故有样学样,也学着许轻舟和周围之人的动作,对许轻舟施以回礼。 恭敬道: “我等见过小先生。” “见过许道友。” “........” 简单寒暄,互相恭维,便是正题。 不等众人迟疑质问,许轻舟便主动上前,端着身子,平心静气率先说话。 其声郎朗,清晰可闻。 “诸位的来意,长寿兄以与我讲,在这里,我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长寿兄所言,句句属实。” 听闻许轻舟所言,人群传来骚乱,得纸牌者更是大喜过望。 而不得纸牌者,倒是稍显有些遗憾。 但是同理,他们对于许轻舟能否真的解忧,却还有存疑。 不过看其模样,淡定自若,想来八九不离十了。 一姑娘手举卡牌,艰难挤到人前,问: “小先生,周道友说,持此卡牌,可实现心中一愿,敢问真假?” 许轻舟含笑点头。 “不假。” “当真什么愿望都可以?” 许轻舟亦笑应。 “只要是心中所求,便可实现。” 而后不等姑娘继续询问,他对着众人再次说道: “不过,我替人了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知道大家是否知晓,故此话先说在前头,我只可为女子消愁,也只可一日一解。” 听闻此言,人群议论纷纷,彼此之间面面相觑。 只可为女子解忧,他们事先已然知晓。 至于这一日一解,却是未曾听闻。 故心中困惑,甚是不解,多有出言质问者。 “为何一日只可解一人,小先生可有说法?” 许轻舟淡定从容,自是应对自如。 “这本是不该解释的,但是大家既然问了,那我便说上一说吧。” 他故作神秘,来回踱步,意味深长的讲道: “替人了愿,消愁,治病,解忧,无异于逆天改命。” “而天机不可泄露 ,诸位道友皆是修行中人,这点道理,想必无需我过多解析,也能明了。” 人群听闻,唏嘘阵阵,下意识的点头,表示认同。 许轻舟所言,虽然玄之又玄,但是提及天命,倒是也合情合理,能说得过去。 “小先生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 “确实,就跟道家人说的,算天算地,不算自己,如出一辙。” “可别了,不懂就不要瞎说,没人当你哑巴,道家那能一样,那就是纯忽悠的你的,真能算出来还得了。” “你.......” 当然有人认同,就有人质疑。 许轻舟自也是不厌其烦的耐心回应,主打一个有问必应,至于无法解析的,便推给老天爷去独自承受就好了。 嫣然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对于世俗质疑,喧嚣,许轻舟向来很有耐心。 但是对于咄咄逼人者,他的耐心自然也是有限的。 就比如有一男子,长得人模狗样,还算秀气,可是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来,而且角度异常刁钻。 其心不轨,刻意为难,许轻舟自也是不惯着。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趾高气昂,用责备的语气问许轻舟。 “许道友,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说只能解女性之忧,不解男性之忧,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 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你只解女性之忧,要么是歧视男性。 要么就是好色,对女子图谋不轨。 许轻舟眯着眼,笑着反问道:“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吗?” 男子自是一脸懵懂,老子是谁,不知?道德经又是何物亦不知,许轻舟为何这么问,他亦不知。 迷茫摇头。 “不知道。” 许轻舟眉梢一挑,道: “因为老子乐意。” 一句话,惹得四周不少人啼笑皆非,却让那人吃了瘪,气的满脸通红。 “哈哈哈。” “噗呲。” 周长寿更是竖起大拇指,崇拜道: “牛。” 他只能说又学到了一招怼人的功夫,很实用,也很有杀伤力。 老子乐意,关你屁事。 不失风度,却很霸气。 许轻舟讪讪笑道: “当然,诸位若是非要觉得,许某是那好色之徒,图谋不轨,许某也不想释释。” “世人万万,众口难调,许某堵不住着天下悠悠众口,你们愿意怎么想许某,那是你们的事情,许某不会在意。” “许某是读书人,坚信,清者自清,不过这里有句话,倒是想说与诸君听上一听,看看是否有理。” 众人期待,眼中充满求知,看着这个小先生,选择安静。 他平缓眉梢,云淡风轻。 “我观诸君如清风,不是诸君真是那清风,而是我心中装的便是清风,诸君若观我是好色之徒,并非许某是好色之徒,而是诸君心里装着一个好色之徒。”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话落,人群如沐春风,恍然大悟。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不得不说,很是在理,让人很难不认同。 不少人拍手叫好,赞许声声,亦有人羞愧的低下头颅,不再言语。 也正是许轻舟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人再也提不出质疑和反问的话语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们若是在从中作梗,便是自找没趣。 而且他们已经输了。 并且,他们不认为能说过这位小先生。 讲道理! 人家真的很高深莫测,学识渊博,说话一套一套的,满满的大道理。 说,说不过一点。 见无人在有异议,许轻舟轻咳一声,温声问道: “咳咳,好了,话说的好听,不如事情做得漂亮。” “不知哪位姑娘,敢为人先,让许某解一忧,以辨真假?” 第376章 求一副皮囊。 初闻此言,人群中拥有卡牌的妇女们争相踊跃。 “我愿意先来。” “我先来,我先来。” “小先生,我愿意先给大家试试。” 场面雀跃,竞争激烈。 许轻舟始终眸含浅笑,话音柔和,于数十人中选中一人。 境界平平,模样亦是平平,甚至有些丑态。 “就你来吧,姑娘。” 被选中的姑娘尖叫一声,喜不自胜。 未被选中的姑娘情绪失落,看向那被选中的女孩时,眼中竟是带着幽怨。 有嫉妒,自也有羡慕。 那被选中的姑娘走出人群,站在许轻舟的身前,显得分外拘谨。 “多...多谢先生。” 许轻舟淡然一笑。 “无需言谢,这是缘分,也是天命,我只是顺势而为。” 姑娘连连点头,觉得许轻舟说的很有道理。 说话好听,态度谦逊,谦谦公子,绝世无双。 小声道: “我想......” 刚欲要出言,却被许轻舟径直打断,笑道: “碍,姑娘,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咯。” 一言出,四方不解。 不说出来,你如何知晓? 女子仰头,眼中竟是茫然,不解问道:“先生,我不说,你怎么替我实现?” 四周之人亦是在此时将目光落在了许轻舟的身上。 那姑娘所问,亦是他们心中所惑。 便是周长寿此时也是一头雾水。 看着这个先生,甚是不解。 看不透一星半点。 许轻舟自有自己的打算,既然选择人前作秀,那自是要让效果足够惊艳,同样的也要让人们足够震惊。 自己必须展示,毕竟这虽然只是一次简单的解忧。 但是,这一次解忧却足以让自己未来,无需费力游历天下,而可以安然呆在这落仙剑院,坐享其成的关键。 毕竟往后的日子还长,绝非一朝一夕。 修行的世界,十年一瞬,百年一梦,纵使千年,也莫不过是光阴轮转,弹指一挥间罢了。 他故作神秘,对着姑娘说道: “我自有办法知晓。” “烦请姑娘,把右手伸出来。” 那姑娘此刻如坠云雾,脑海大半空白,听闻许轻舟所言,下意识的便抬起了右手,悬于身前。 许轻舟见此,未曾迟疑,一手挽长袖,一手抚其手背。 轻轻一触,一晃而过。 眯眼笑道: “可以了。” 姑娘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懵懂不知的收回,只觉得莫名其妙。 其余之人所想,亦是大差不差。 但是却始终未有一人出声,而是依旧静静的等待着。 视线也未曾从眼前的许轻舟身上挪开分毫。 眼睛更是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一般。 在众人的期待和注视中,许轻舟不慌不忙,召唤出解忧书,悬浮身前,以指尖为笔,在其上轻轻一荡。 青色光芒浮现其上,渐渐凝实,汇聚成了一行行字体。 许轻舟收指,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心中忍不住嘀咕。 “青色,第三等吗?” “那看来所求很简单咯。” “便让我一窥其忧吧......” 凝眉,聚目,自上向下,细细审视。 [姓名:宣晶灵] [年龄:68] [境界:金丹境中期。] [种族:人族。] [生平介绍:宣晶灵,黄州人士,下四宗之一,夜阑听雪外门弟子,资质平庸,九岁入宗门,修炼59载,境界堪堪金丹,性格内向,常常因为自己的模样赶到极度自卑.........] [心中所求: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也想成为那画中姑娘,让人心生爱慕........] 许轻舟嘴角微倾,禽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窈窕淑女,可不止君子好求,亦是卿之执念啊。” 对于这样的追求,许轻舟并未感到奇怪,只是有一丝丝的好奇。 常言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爱驰而恩决。 自入黄州,解忧的女子自大多都是修行中人。 而修行中人,修心修道,对于世间万物看得更加透彻。 她们即便是也渴望美丽,但是心中最大的追求却皆不是美丽。 因为她们更理性,知道什么是实在的,什么是虚无的。 对于她们来讲,美丽于自己这一生而言,无非锦上添花,更多在意修为之事,或是救赎自己的亲人。 求变美变漂亮的,眼前这姑娘还真是第一个。 自然是有些好奇和意外的。 当然这是别人所求,自己自是无权过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追求不是。 他只管解忧便可,再者这样求变美的忧愁,他解了何止一次两次。 早以轻车熟路,无需系统辅助亦可轻易解决。 只是以往这样的忧愁,皆为蓝色,而今日竟是青色,倒是有所不同。 他基本可以断定,解忧书的颜色,除了难易定义之外,应与被解忧之人的境界也有很大的关系。 眼前姑娘在弱,也是金丹,和凡州的姑娘们自然是没可比性的。 就在许轻舟思索期间,整个山门前是寂静无声的。 人群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就连呼吸都很慢,生怕会打扰到这位小先生。 轻触掌心,一本寻常的书,一个奇怪的小先生,当真能解人心中所忧,还人心中所愿? 这一切,对于在场之人来说,都是未知的。 想要知道答案,只有等待。 些许时刻。 许轻舟收起解忧书,视线再次看向眼前的姑娘,慢声问道: “宣姑娘,你当真想好了,真的只是求一副好看的皮囊?” 宣晶灵眼神飘忽不定,懵了。 一时竟是忘了回答。 其余之人,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真假,也不知道这姑娘心中所求,但是单从此人的反应来看,自是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还是屏气凝神,想从她的口中知道肯定的答案。 “宣姑娘。” 许轻舟抬手,在其眼前晃了晃。 宣晶灵回神,匆匆对着许轻舟一拜,激动的说道: “先生真乃神人。” “敢问先生,可如愿否?” 四周一片唏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居然真的知道了。 巧合吗? 不可能,一定是那书,有问题。 许轻舟深呼吸,舒缓眉梢,在唏嘘声中,平静道: “好,既然宣姑娘意已决,那许某便如你愿。” 第377章 脱胎换骨。 说话间,许轻舟抬起右手,手背翻转,拳心向上,五指摊开,一颗拇指大小的丹药赫然其上。 丹体晶莹,萦绕着淡淡的彩虹光晕。 看着格外神秘。 分外高级。 “给你。” 宣晶灵怔了怔,目光被那颗小小的丹药吸引数息,方才抬头,望向许轻舟,问: “先生,这是?” 许轻舟轻声道: “找个无人的地方,吃了它,不出一个时辰,便可让你脱胎换骨,洗净你这一生纤尘。” “你将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亦会如你之愿。” 姑娘不知真假,可是先生的眼神却是那般清澈。 但是又比那灵河的水,还要深不可测。 蹑手蹑脚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喜笑颜开。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若是真有用,我宣晶灵一定会报答先生的。” 许轻舟却是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目光看向周长寿,打趣道: “报答就不用了, 若是有用记得把剩下灵石给他就行。” 姑娘连连点头,重重答应。 “一定,一定。” 许轻舟抿了抿唇,视线徐徐扫视四周,面对人群,说道: “诸位,今日一忧已解,许某就先告辞了,明日再见。” 说完不等众人有所回应,意念一动,含光出鞘,轻踏其上,袖袍一荡,负手于后。 长剑惊空,翩然而去。 如一神仙,悠然自得。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颇有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世外高人模样。 逼格可以说,在这一刻,瞬间拉满。 留下的人群里,无不仰望,目送。 看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没入群山,消失不见。 却亦不舍回神。 眼中的好奇与期待,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何,被莫名其妙的崇拜和敬畏所替代。 心中于许轻舟的敬重之情,更是无中生有,而后泛滥成灾。 即便是现在的那女子,还是原本的那女子,未曾有半分改变,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何。 他们的脑海里却有一道声音,在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们。 她可以变美。 先生说的也是真的。 就很玄幻。 这种感觉无法言说。 那姑娘率先回过神来,对着众人雀跃道: “诸位道友,等我好消息。” 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召唤出法宝,御空而起,没入群山一角,自是服用丹药去了。 只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彼此低声议论,不时看向姑娘消失的方向,等待最终的结果。 其中又以拥有纸牌的众人,期待最为强烈。 “神了,还真让他猜中了,啧啧。” “可不是,那书不简单啊,这小先生也不简单,我看传言非虚啊。” “你们说,那丹药真有用?吃了以后,刚那山鸡,还就真能变成凤凰了?” “不知道,未曾听闻过黄州有过这种丹药。” “急什么,等一会不就知道了,小先生不是说了,不出一个时辰就可吗,不差这一会。” “也对,等着吧。” 山门前,那些闻讯赶来的落仙剑院弟子,同样一头雾水。 先生能解忧他们还真不知道。 但是看这架势,不像玩笑,他们同样期待,若是这先生真有这能耐,那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一件好事。 俗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他们不比这些人有机会不是。 毕竟是一个宗门的,求一求也是有机会的。 当然,不止是他们,周长寿是最为焦急的,一个时辰对于他来说挺煎熬的。 因为成败意味着他,能否在一年内挣够20万灵石。 那可是二十万啊,想想都能笑醒。 故此心中祈祷。 “一定要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 而在暗处,萧启也目睹了整个过程,并且动起了小心思。 “这小先生,深藏不露啊,啧啧,师弟这次可真是给宗门捡了个大宝贝回来。” 这一刻,他似乎才反应过来。 貌似许轻舟的含金量,要比这位黄灵岛钓鱼人要高很多。 不知道是否为错觉。 许轻舟离开以后,直奔灵河畔,来到了老地方。 李青山一如既往早早开工。 见许轻舟到来,鼻息嗅了嗅,讥讽道: “祸根万种皆由醉,小小年纪,终日酗酒,就你这样的也算读书人,也要当先生。” 许轻舟上翻白眼,并不在意,也未解释,而是熟练的坐下,取出鱼竿抛向水中。 手法娴熟,已不输青山分毫。 未语。 李青山拧眉道:“跟你说话呢,哑巴了?” 许轻舟稳坐钓鱼台,笑道: “一日一月一山水,半醒半醉半浮生。” 李青山切了一声,嘀咕道:“切,喝吧,迟早喝死你。” 许轻舟倾唇不语。 不抽烟,不好色,若是再不喝酒,这日子,那真真没意思了。 他杵着下巴,望着灵河,目色沉沉。 一个时辰后。 烈日已当空。 等的昏昏沉沉,有些不耐烦的人们吐槽不已。 却在此时,见一姑娘落地山门前。 肤白如雪,五官精致,婀娜多姿。 她笑意盈盈,站在人前,自信大方。 瞬间吸引了人群中不少的目光,可是却是无一人认出,此人便是刚刚的那姑娘。 周长寿亦未曾认出,只是见到漂亮的姑娘,难免眼前一亮,忍不住的搭讪。 “你好,姑娘,我是周长寿,落仙剑院三师兄,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看着面前的周长寿,听着他说的话,姑娘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笑嘻嘻道: “周道友,我是宣晶灵啊,你不认识我了?” 一言出,四野短暂寂静。 而后啊声阵阵。 “啊!!!” 在场的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瞪直了眼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对着眼前的姑娘,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隐约间确实能找到几分原本的影子。 可是实际上,与原先说是云泥之别,亦不为过。 这一刻,他们似乎才真的读懂了许轻舟说的那句话。 脱胎换骨。 只是这换的未免太狠了些,完全认不出来。 “这这这这这这......不会是拖吧。” “难道我眼花了。” “幻觉,绝对是幻觉。” “啧啧,天哪,神了。” “嘶,这也太漂亮了吧,我心动了。” “.......” 人群频繁吞咽唾沫,惊呼声声,心中更是掀起了滔滔大浪,奔腾不休。 宣晶灵笑面如花,变得更加甜美,美得不可方物,将一个储物袋大大方方的扔给了周长寿。 挽起头发,倾城一笑。 “替我跟先生说,改日定再次登门道谢。” 说完在众人的震惊和茫然中,迫不及待的离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宗门,然后惊艳所有人。 周长寿握着储物袋,愣愣发声,吐出二字。 “绝了。” 这一刻,许轻舟,小先生,于他们每一个人而言。 皆是惊为天人。 第378章 拍卖名额? 许轻舟走了,被解忧的姑娘也走了。 一场震撼本该就此落幕,可是偏偏在他们心中,方才上演。 先前讥讽的也好,等着看热闹的也罢, 此刻一个个哑口无言。 一个时辰,让一个人脱胎换骨。 只是一颗丹药。 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对于修行者的他们来讲。 亦是匪夷所思的。 周长寿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神识没入储物袋,细细一数那里面的灵石何止998。 至少2000是有的。 “嘶...发财了。” 他已经能想像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成为一个有钱人,可以用灵石买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剑。 还有其它...... 而那些拥有卡牌的人,比之周长寿还要兴奋。 这是一张卡片,仅花费一灵石而已。 可是现在,他却是成了自己通往梦想彼岸的通行证。 “这可是宝贝啊。” “还好,我抢到了,嘻嘻。” 而那些未曾拥有卡片的人,此刻也动起了心思,纷纷出手,欲要砸钱,从别人身上获取这一张小小的卡片。 “道友,你这卡片考虑卖吗,我可以出钱跟你买?” “不好意思,我不卖。” “小姑娘,我这可是灵器哦,跟你换这张卡片,你不亏哦。” “大姐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把我当傻子哦。” 很显然,没有人愿意卖掉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 梦想之所以是梦想,那就是因为梦想本身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无价的。 既然无价,又怎么可能被交易呢。 周长寿收起储物袋后,又与众人寒暄一番,告知既然先生说了,一日只能一解,让大家都回去吧,明日再来。 然而,却是没有一人愿意离开。 他们现在只想赶紧用了这张卡片,免得夜长梦多。 实现自己的梦想,解掉心中所忧。 哪里可能舍得离去呢? 对此,周长寿自是未曾过多干预。 但是新的问题,油然而生,这些人都不走,可拥有卡牌的人这么多,明日又该哪一个先来呢? 故此因为此事,人群又爆发了一阵不小的喧哗。 有人甚至偷偷提前给周长寿塞钱,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提钱。 见此一幕,周长寿动起了心思。 是啊,这顺序也是一个挣钱的法子啊。 于是乎,自作聪明的他,打算选择以拍卖的方式,进行每日解忧之人的筛选方式。 而卡片则是这场拍卖的入场券。 对于这样的提议,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不过最终,周长寿深思熟虑以后,决定,反对无效。 就按这个来。 赢得不少有钱有势之人的赞赏,对于他们来讲,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 优越感油然而生。 而那些比较拮据的姑娘,则只能在一旁闷闷不乐了。 但是,无非也只是将那不满写在了脸上,在心中吐槽几句罢了。 明面上,自是不敢多语。 并且,像他们这样资金比较拮据的修行者,本身大多都是那无权无势的草根,为人处世向来低调谦逊。 遇事更是能忍则忍,渐渐早已成了习惯。 反正就200人,总有一天也是能轮到自己的不是,对于修行者来讲,区区200日,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罢了。 并不算什么。 然,就在一切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一群人有钱人跃跃欲试时。 萧启的突然出现却是直接敲醒了周长寿的春秋大梦。 他中断了这场所谓的拍卖。 并把周长寿叫到了一旁,语重心长的训斥了起来。 “长寿啊,你这事,做的不敞亮。” 周长寿不解,反问。 “师傅,怎么就不敞亮了,不是你教我的吗?有钱不挣王八蛋吗。” 说着眼珠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道: “哦,我懂了,师傅放心,我不是那吃独食的人,这拍卖所得,我愿意拿出五成上交。” 萧启意味深长的看了周长寿一眼,摇头叹息。 “你还是没听懂我的话,这压根就不是钱的事。” 周长寿有些迷茫,怎么感觉自己出去折腾了半个月,自己这师傅跟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居然不爱钱了,这谁敢信? 这也让他困惑不已。 “不是钱的事,那是............” 萧启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剑者亦当一诺千金,你既然选择了一开始告诉别人只需998,现在怎么能又另外收钱呢,这太不讲究了,传出去,你让外人如何看我落仙剑院,又如何看先生?” “你觉得为师说的对不对,而且这样,对那些人太不公平了.......” 萧启,啪啪啪的讲了一大堆。 周长寿听的云里雾里。 他反正不觉得这样有什么的,一来,自己没有违背承诺啊,还是998 一次,自己加钱卖的只是一个顺序,何来违背承诺一说。 二来,公平正义,在黄州本来就是一个笑话。 俗世王朝也罢,山寨小族也好,又或者是七宗,哪一个不是靠武力堆出来 的。 历来都是抢来抢去的。 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 简单概括无非四字,弱肉强食。 拿这个说事,就有点扯了。 最后,所谓的宗门面子,名声,他觉得自己的师傅更是多虑了。 这么多年来,落仙剑院的名声早就被人扔在地上踩了。 在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不过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答应萧启的提议,不为了别的,也不是良心发现。 而是萧启说的那句话,事关先生,你怎可自作主张。 事情是先生做的,忧也是要先生去解,自己怎么能替人家做决定呢。 便是出了什么事,都是会算到先生身上的。 若是换做之前,他自是也爱谁谁。 可现在不一样了。 许轻舟无论是能力,还是气度都深深的折服了他。 抛开他拥有非人的能力不讲,就许轻舟想都没想,就把他挣得的钱,全部让他拿着。 这一点,他就不得不感恩,也不可能忘。 答应萧启之后。 周长寿对众人说明情况。 “诸位道友,拍卖名额之事暂时先搁置,待我现在问过先生之后,在做决定。” 说完便匆匆离去。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凌乱在了风里。 第379章 顺序。 落仙剑院。 灵河畔。 周长寿顺河流往上,自是不大一会,就看到了正在钓鱼的许轻舟和李青山。 隔着远远的就落地。 而后慢慢靠近,小心翼翼,格外拘谨。 显然,他怕的并不是许轻舟,而是这位黄州第一疯,李青山。 行至二人身后百米的地方。 周长寿勇气耗尽,还是停了下来,吞咽着唾沫,也打起了退堂鼓。 李青山虽然全程闭目养神,可是这四周的风吹草动自都清楚的落入了他的耳中。 莫名的说了一句。 “找你的来了。” 许轻舟扭头,看向周长寿的方向。 周长寿感受到许轻舟的目光正看向自己,赶忙举起手招了招,笑得格外真诚。 许轻舟微微拧眉,略显狐疑,心想他怎么来了,自己方才不是已经收到系统奖励了,也就是说解忧已然成功。 他所来为何? “过来吧。” 得到许轻舟的首肯,又见一旁的李青山并未有任何的反应。 周长寿再次鼓足勇气,朝着二人靠近。 行至跟前,恭敬拜见。 “晚辈周长寿见过前辈。” “见过先生。” 李青山一动不动,依旧稳如老狗。 许轻舟点头意识,问: “找我?” 周长寿确定道: “嗯,有事。” “什么事,说吧。” 周长寿看了一眼李青山,而后凑到了许轻舟耳畔,小声嘀咕。 可是离得太近,气息都吹到了耳朵里,弄得许轻舟甚是别扭。 些许烦闷道: “要说什么便大声说,青山哥又不是外人,鬼鬼祟祟的作甚。” 你说在小声,人家能听不到,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突然觉得,这家伙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机灵。 周长寿尴尬笑笑,讪讪道:“先生,是这样的.........” 他将山门前的事情如实告知了许轻舟,提出问题,说了自己的想法,询问许轻舟意见。 对此许轻舟并未感太过意外。 不过自己确实也未曾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一日一解,牌却发出去了200张。 全部解完,最快也要200日。 谁先谁后,确实是个问题。 李长寿提出的意见,按拍卖去角逐出先后顺序,确实不失为一个办法。 并且也能挣钱。 但是许轻舟却是不喜。 他承认,他无法去彻底的定义公平公正。 可是他却一直在追寻一个相对的公平公正。 至少摆在明面上,让大家都能看得过去。 以前在凡州便是如此,只是效果差强人意,有权者依旧能钻了空子。 那时候的自己,本就是一柔弱的书生。 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可是如今入了黄州,若是依旧如此,绝非他心中所愿。 想了想,慢声道: “你能跟我说,我很欣慰,但是你的办法万万不可,至于理由,三瓜两枣的没有意义,而且这与本心违背,不合适......” 他说了很多,语气始终平和,内容却是出奇的和萧启的大差不差。 周长寿能感觉到,对于自己的办法,许轻舟很排斥,甚至言语中能隐隐感觉到,对于这样的方法,眼前的先生近乎厌恶。 周长寿也暗暗庆幸,还好自己的师傅出言提醒,不然自己可就真触了这位的霉头。 同时也在心中暗暗记了下来,以此警醒自己,莫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解释分析完以后,许轻舟想了一想,给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决方案。 他让周长寿现在去山门前数上一数,持牌而来的姑娘到底有多少。 然后抽签排序。 当然这个抽签与凡州时的抽签并不相同。 而是统一排序。 按照每一个人抽到的顺序,自小号往大号。 以此类推,决定以后的解忧顺序。 至于没有来的,便遵循一个先来后到的顺序便可。 简单交代,给出解决办法,许轻舟又特意叮嘱了周长寿两件事情。 第一,除了与人约定好的好处,不可在通过任何手段,多收一分好处。 第二,告知众人200个纸牌,时限一年内保证解完,但是不保证每天都能为他们解。 若是遇到特殊情况,他需要为别人解忧时,他们就只能等。 但是他保证,两日最少解一人。 对于第一条,周长寿欣然应下,并承诺,决不越界。 对于第二条,周长寿心有不解,却并未出言询问。 先生这么做,自然有先生的道理,他只管做事,其他的自是不该问的别问。 ‘先生,我都记下了。’ 许轻舟满意点头,摆了摆手。 “去吧。” “告辞。” 待周长寿离开后,李青山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轻舟老弟,我很好奇,你真能解这天下女子所有的忧愁,真如那几个小家伙说的一样,是忘忧先生?” 许轻舟并未隐瞒,如实相告。 “若是说真能所有人的忧愁都能消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我只不过能为一人消一愁一忧,多的也不行。” 李青山好奇更甚。 “就凭那本书?” “当然。” “啧啧,真的假的。”李青山啧舌道。 许轻舟于他而言,太过神秘,虽是五境,可是大乘的自己却始终看不透他分毫。 还有许轻舟提及的那本忘忧书他见过。 在他看来与寻常书籍无异,可许轻舟非说那是天书。 对此,他不止一次提出质疑。 往日许轻舟无非给人功法什么的,今日听闻能让人脱胎换骨,让他也不禁在心中泛起嘀咕。 难道还真是那天书咯。 面对李青山的质问,许轻舟笑笑,并未解释,而是风轻云淡的说道: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且行且看吧。” 李青山摇头轻笑。 “听你这意思,看来还未曾失手过啊。” 许轻舟想了想,耸了耸肩,反驳道: “没有,理论上说,失手了一次。” 李青山兴致更浓,不解问: “失手就是失手,为何是理论上的?听不明白。” 许轻舟答:“确实挺复杂的。” 李青山再问:“别卖关子,讲讲。” 许轻舟揉了揉鼻子,慢慢道: “她求我帮她杀个人,但是要杀的那个人是我朋友,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李青山拧眉。 “所以,你没杀?” 许轻舟摇头。 “杀了。” 李青山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许轻舟。 许轻舟却是轻声继续道: “不过我杀的是她。” 李青山又一怔,眼珠凸起,倒吸一口冷气。 “嘶——” 许轻舟却是毫不在意,耸肩道: “她死了,肯定就没忧愁了,可是她死了,所以,我不知道,这算成功还是失败。” 李青山无语,他发现他竟然无可反驳。 死了所以没忧愁了。 那确实天下之人的忧都可解,解不了忧,那就解决人。 喉结蠕动,吐出三字。 “你真狠。” 许轻舟笑笑。 “也许吧。” 第380章 风平浪静。 风和日丽,微风不燥。 落仙剑院山门前,周长寿去而复返。 刚落地,瞬间就被一群人给围了起来。 七嘴八舌,好不嘈杂。 “周师兄,小先生怎么说的。” “对啊,快说说,还抽不抽了。” “..........” 问题一个接一个,话语各不相同,意思却又大底一致,无非就是求一个结果。 周长寿身处人群中,示意大家安静。 而后将许轻舟对自己说的话叙述了一遍,也将许轻舟的办法告诉了山门之前的人。 人群自是也都了然。 “还是先生考虑的周到啊,我觉得可行?” “我辈修行之人,除了天赋,拼的无非就是一个气运,我觉得靠谱。” “先生不愧是先生啊,岂能因世俗身外之物而折腰,我配合,我支持先生。” “笑话,谣传不是说,先生挣了溪国帝君一个亿吗,怎么看得上姐妹们这三瓜两枣呢。” “呵呵,反正我不管,我支持先生这么做。” 未曾持牌者,自是看个热闹。 持牌者听闻许轻舟的办法,大多数的声音是支持的,少部分是不支持的。 可是正如众人所言,修行一途,气运使然。 无可反驳。 至少在任何人看来,拼命运,是公平的,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不是。 “好,既然大家都赞成,那我们就按先生说的来,请持牌的姑娘们都站到这边,我点一点人数。” 人群很配合的分成了两拨。 周长寿细细一数,牌虽然发了200张,人也来了大几千,可是真拿着牌,又跟着来的,却不过百人而已。 确定人数,他便走到众人视野盲区处。 找出纸张,写下了一百一十三个数字,而后将其折叠,放入纸箱中。 为了公平起见。 防止在场之人神识探查其中真假,他特意跑进山门,找到了白慕寒。 来人里,境界大多金丹,元婴也不少,自也有那六境,七境的强者。 他一个小小六境,可掌控不了这局面,也无法阻拦他们的神识。 整个落仙剑院,除了钓鱼的李青山,也就三位境界在八境之上。 一个夏晚怡,他想都不敢想,还有一个萧启,刚是还在,现在早已没了踪影。、 思来想去,可不就只剩下这位大师兄了。 听周长寿说明来意。 白慕寒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我不去。” “关我屁事。” 显然,白慕寒虽面容依旧,可是对于几天前的那事,还是耿耿于怀的。 心中有怨。 周长寿又岂能不明白,连忙讨好,阿谀奉承,战术性服软。 “哎呀,我的好师兄,前几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跟你说话,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了师弟这一回吧。” 白慕寒别过身去,依旧板着那张冷脸。 “别费劲了,这种事,我可没兴趣参与,你爱找谁找谁去。” 两人一通拉扯,周长寿可谓是好话说尽。 白慕寒还是那句话。 “不去。” “说什么,也是不去。” 可把周长寿气的不轻,咬着牙,那个恨啊。 但是求人办事,必须隐忍。 他最终还是放出了绝招,对着白慕寒说道: “一切为了宗门。” 白慕寒一愣,质疑道: “这和宗门有什么关系?” 周长寿自也不是吃素的,当着白慕寒的面就是一通胡扯。 说什么许轻舟是落仙剑院的门面。 他的事情就是宗门的事情。 若是不去,那就是失信于天下人,打的不止是许轻舟的脸,也是落仙剑院的脸。 他将许轻舟强行捆绑其中,说的滔滔不绝,讲的头头是道。 可给白慕寒听的,一脸茫然。 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虽是歪理,却又说的很有道理。 “服了你了,这话你也好意思对我说?” 周长寿听闻白慕寒话语中已经妥协,追问道: “大师兄,你就说去不去吧,先生这忙你帮不帮?” 剑眉一压,白慕寒叹息一声。 “走吧,但是你要记住,这是看在先生的面子上,才帮你的。” 对此,周长寿不曾反驳,而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可是却偏偏又笑得春风得意。 最终。 白慕寒还是选择了妥协。 原因有二。 一来事关许轻舟,这可是挥一挥手,就赠送宗门上亿灵石的人啊。 落仙剑院如今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许轻舟一人当可独占九成功劳。 做人,要有感恩之心。 二来,为了那一句,一切为了宗门。 做人,不能忘本。 仅此而已。 回到山门前,此时的人群已然走了三分之一。 毕竟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想看的无非就是许轻舟,还有许轻舟的能力。 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离谱,其中大半还是各个宗门的探子。 如今他们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自然是没有在留下来的理由。 各回各家去了。 能留下三分之二还在等,并非他们想知道,谁能抽到那个第一的幸运儿,谁又是那个最后的倒霉蛋。 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不甘心罢了。 其中包括那些压根就没想过买那卡牌的姑娘,也有那犹豫导致下手晚的女子。 当然更多的则是那些,从一开始就被PASS掉的男子们。 白慕寒的到来,让四周喧闹的人群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强者为尊,在这位八境强者的面前他们可不敢造次,还有,这背剑少年,一直冷着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 “诸位姑娘,抽签开始。” 在周长寿的维持下,抽签开始。 姑娘们排成一条长龙,有序上前,抽取纸张,紧紧握于掌心,一个个紧张忐忑的不行。 都在祈祷上苍,神明,保佑自己能抽到那一号的数字。 这就像是一场赌博,输赢真的只能依靠运气。 随着排在最前面的人拿到了号码,并打开,现场的氛围和气氛,也被推到了极点。 “67号,嗯,老娘运气这么差吗? “啊!一号,一号,我中啦,我中啦。” “噗,一百一十三,倒数第一,有没有搞错啊,呜呜呜。” 有人运气爆炸,抽到了个位数,尖叫连连,那叫一个高兴。 还有人倒霉透顶,抽到了三位数,掩面抹泪。 当然,也有人不大不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喜不悲,平心静气、 不大一会,抽签结束,尘埃落定。 周长寿也长舒了一口气。 “呼,总算是弄好了。” 第381章 声名鹊起黄州。 [落仙剑院小先生,许轻舟,可解天下女子之忧] [落仙剑院小先生,许轻舟,一颗丹药,让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一个时辰内,变得美若天仙。] [落仙剑院小先生,许轻舟,散下二百卡片,凭借卡牌,可许心中一愿.......] 诸如此类的消息,随着离去的人们和探子口口相传,很快便传遍了黄州。 旧的谣言未落。 新的谣言四起。 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整个黄州,又一次充斥着许轻舟的新消息。 而且,和以前的谣言有所不同。 这一次,目击者更多,看到的人更多。 并且还有人出来证实。 即便听着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可是这一切却都是真的。 所以这本就不是谣言。 而是事实。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接二连三的还有新的消息,不停的自落仙剑院传出。 比如,有人求大道,得仙诀一册。 比如,有人爱而不得,非其不嫁,寻死觅活,见了先生之后,性情大变,以前爱的人走过眼前,竟是视而不见....... 还有人身有重伤,经脉混乱,入山门不到半个时辰,再现身,竟然已破大境.... 等等等诸如此类。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半个黄州都沸腾了起来。 江湖上更是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猜测和真实的消息,夹杂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小先生,莫非真是神仙不成,这都能办到,这不比圣人牛。” “不知道,不过听见过先生的人说,小先生手里有一本天书。” “嘶,天书,凭空而来,八九不离十了,可能真是仙人,啧啧……” “谁知道呢,一句话,可解天下女子之忧,何其霸气啊。” “如此说来,以前的传闻恐是真的啊,云诗前辈和林霜儿,可能就是去找这小先生解忧的。” “还有溪画那一个亿灵石,恐怕也是真事。” “嗯嗯,还有黄灵岛钓鱼人,估计也没跑了.......” 这一刻,所有的传闻和谣言,被人们自动串联了起来,并且得出了一个结论。 许轻舟。 是一个小先生,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无数的修士,男男女女,慕名而去,踏足落仙剑院山门前,只为一窥这位先生的真容。 自也想尝试去见一见先生,求他也如自己一愿。 落仙剑院外,人潮开始络绎不绝。 来来往往,貌似比那磐石城都要热闹一些。 当然这样的消息,不止传遍了天下,传遍了世人,自也传进了那些宗门强者的耳中。 起初,他们听闻这样的消息,也就当听了一个乐子罢了。 但是渐渐的事情开始有些不对劲,貌似是真的。 可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们无非也就是认为,许轻舟有些特殊的手段,拥有一些不寻常的丹药而已。 毕竟许轻舟做的那些事,他们费一点心思,也是可以做到的。 只是在心中吐槽。 当然却并非吐槽许轻舟,而是吐槽世人愚昧。 不知天高海阔。 坐井观天。 大惊小怪。 然,慢慢的,他们发现事情开始变得离谱起来,有些消息,简直骇人听闻,让人不能理解。 当然,若只是单纯听说也就罢了,他们也可以认定,这无非是落仙剑院在炒作。 可是偏偏,这消息却是自家弟子带回来了的。 这总不能再说是假的了吧, 这个时候,他们也不得不在心中重新审视起了这个叫许轻舟的少年,更有老祖动起了心思。 既然他可解别人之忧,为何就不能解我之愁呢?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闪过脑海,他们就觉得有些可笑。 一个十境,或者十一境都束手无策的事情,一个小小五境元婴的少年郎,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即便他们的内心已经开始松动, 可还是选择了置之不理。 静观其变。 不过他们下面那些弟子可就不一样了,那是挤破了脑袋,都想去求一个机会。 但是,对于老熟人来说,初闻这些消息,反应自不相同。 林霜儿只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就如同当初在天霜城一样,先生似乎也是这样的。 当时也是谣言四起,忘忧阁前大排长龙。 “先生啊先生,你还真是到了那里,都是人世间最耀眼的存在啊。” 云诗听闻,甚是不解。 “还真能折腾,搞不懂,不好好修炼,耽误时间干这些事情干嘛呢?” 她从不怀疑许轻舟的能力,她只是不能理解。 至于溪画,只是笑笑。 当然了,当今天下,谣言四起,要说谁最慌张。 还得是这幻梦山。 虽然他们与许轻舟没有任何过节,可是他们与落仙剑院之间,不共戴天。 现在的许轻舟身处落仙剑院,自然便是这落仙剑院的人。 而且如今的落仙剑院,因为许轻舟的原因,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早已今非昔比。 黄州第一疯,仙音阁的宗主云诗,溪仙朝的帝君溪画,这些人,都和落仙剑院有了关联。 而且,这还只是现在,谁知道,继续往后,还有哪些。 现如今,落仙剑院门庭若市。 当初人们路过看都不看一眼的它,反倒是成了大半个天下人都想争相踏进去的门庭。 长此以往。 落仙剑院,必将重回巅峰。 而幻梦山,恐危矣。 虽然现如今,对方并未展示出敌意,可是在他们看来,对方无非是在等待时机罢了。 为此,幻梦山恐慌持续增加,内耗加剧。 为了做出应对,强者们不止一次争论,而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一致的。 问题的关键只有一点。 小先生,许轻舟。 只要解决了许轻舟,那么一切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确定了问题,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杀了许轻舟,永绝后患。 第二,巴结许轻舟,搞好关系。 不过,杀许轻舟,谈何容易。 现在的许轻舟,声名鹊起,名扬天下,更是凭借一句可解天下女子之愁而广受女修士群体的追捧。 贸然动手击杀。 姑且不论会不会遭到黄州钓鱼人的报复。 就是这天下的女子怕是也会把幻梦山踩进土里。 除非他们傻,否则选项一直接PASS。 他们想破局,貌似也确实只剩下一条路径了。 并且。 他们的老祖,唯一的大乘境强者,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382章 藏书阁。 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席明。 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四月,夏首。 院前的两棵桃树桃花渐落,洒了一地,推窗闻其香,沁人心脾。 许轻舟午睡醒来,走到小院中,负手而立,待风起,见花落,深呼吸,神清气爽。 算算时日,离开凡州已过一年,入黄州也有一年光景。 三娃依旧在闭关,至此未曾传出动静。 一切看似如常,却是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落仙剑院时闻钟鸣,偶听鹤唳,常见长虹惊空去。 许轻舟大概估算了一下,这剑院之中,弟子,怕是早已不下万数了。 一段时间以来,许轻舟自是每日解一忧,日常打卡,一日不歇。 散出去的卡牌,也大多都收回来了。 可是落仙剑院山门前,人流却依旧络绎不绝。 听闻比之一年前更甚呼。 许轻舟许久未曾去看过,也只是听周长寿说,现在的人更多了。 分为两拨,一波便是那些等待着日子到来,轮到自己解忧的姑娘。 还有一些,是慕名前来,也冲着许轻舟来的。 求解心中忧虑,或者是请愿加入宗门。 每日也都有新的弟子加入宗门,不过来的人虽然多,但是能加入者,却是寥寥无几。 听闻,是萧启提高了收人的条件和门槛,具体许轻舟也不清楚。 不过他倒是知道,这些人为了什么而来。 确实是冲自己而来,但是他们看上的却不是自己,而是他那堆满了仓库的各种仙诀,天品法术。 半年多前,自己名声大噪黄州。 世人皆知自己可解天下人之忧,心有所求之人,可不就都来了。 包括宗门中的弟子,亦不在少数。 当初灵河畔钓鱼,他只要往那里一坐,那四周不远处,便会站满弟子,男女皆有,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看得许轻舟那是一阵无奈。 后来,他便将自己的十几本仙决术法和百本天品功法悉数取出,交于夏晚怡和萧启等人。 众人大惊。 仙诀,天品功法,何时都能这么批发了。 那么多天品,仙品,简直骇人听闻。 但是,这个东西是许轻舟掏出来的, 他们倒是也并未刨根问底,毕竟许轻舟本就与常人不同。 自然不能以常理踱之。 之后,经过众人商议,在小剑峰巅建了一座藏书阁。 将仙诀尽数存放其中。 凡落仙剑院弟子,一人皆有一次机会,可入阁中任选一本合适的仙诀或者天品功法抄录,而后为己用。 为了纪念许轻舟的贡献,更是将小剑峰改名成了轻舟峰。 对于这个提议,许轻舟当初是极力反对的。 在他看来,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总归太招摇了一些。 可是耐不住萧启等人的坚持。 他也只能无奈妥协。 轻舟峰就轻舟峰吧,反正自己也不住那里不是。 自己如今也够出名的了,也不在乎在背负一点多余的名声。 自那以后,消息迅速散播到了整个黄州,黄州修士无不羡慕。 要知道,在黄州,便是在那上三宗,你非嫡系弟子,想修炼仙诀和天品功法,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落仙剑院不同,只要是落仙剑院的弟子,便可修行。 而且种类众多,总有一种适合自己。 正可谓人比人气死人。 这其中的差距,那可是天差地别的。 虽说修行一途,大多都是要拜师学艺的。 然亦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归根结底,还是需要自己去参悟不是。 努力,每一个人都能去做,机缘却是千载难逢。 如落仙剑院,可修行仙诀,对于这天底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修士来说,那本身就是一桩机缘。 得仙诀一本,只需认真钻研,亦可无师自通。 这可不比拜入一位九境强者的门下差一点半点啊。 故此,从那以后,四方修士纷纷来朝。 七宗弟子,那是一个劲的跳槽。 江湖上皆传。 良禽择木而栖,落仙剑院,就是黄州那棵最好的大树。 前来投奔的可不止是普通弟子,就是那些七境,八境者亦不在少数。 当然,这些事情,许轻舟知道的不多。 大底也只是与别人偶尔闲聊时听说。 不过关于仙诀当初夏晚怡等人倒是找过自己。 他们说,人人皆可抄录一本带走,按如此下去,这些仙诀恐会流出宗外,弄的世人皆知。 询问是否需要加一道禁制,私自外传者,必受其累。 对此,许轻舟表示可以理解,毕竟一宗立派之根本,功法本就是核心。 故此让他们自己决定,该如何做。 毕竟自己送出去的,本就是抄录本,而且既然已经送给了落仙剑院,那这东西就不再是自己的,他们如何做,无需与自己请示。 不过,他却是提出了一些建议。 许轻舟觉得。 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 如果你把快乐告诉一个人,你得到的将会是两份快乐。 同理亦如是。 懂得分享之人,无形中你总会得到更多。 所以他的建议是无妨。 仙诀就在那里,天下人若愿意取,何不尽取之。 如此,天下人皆得仙诀,修长生道法。 也能少些纷争。 大家都修的仙诀,你比我,大底相同,搞事情也得掂量掂量不是。 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许轻舟觉得,无需去限制。 甚至他觉得,就算是别人想入宗借阅,也不是不可行不是。 当然,这只是他的建议。 毕竟黄州的女修士们,求他办事,多求一个道字。 而他对于求自己的姑娘,亦是从不吝啬。 仙诀给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未来相信还会更多。 长此以往总归还是会传的到处都是的,没太大的差别。 听闻许轻舟之言,夏晚怡也好,还是萧启洛南风也罢,又或者是白慕寒,可谓识海轰鸣。 震惊不已。 心中更是自惭形秽。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眼前的书生,虽是一少年,年岁皆不过是他们众人的零头,可是他的胸襟和心境,却绝非他们所能比拟。 在他们面前,他当如皓月,而他们不过是汲汲萤火。 虽不是圣人,可是那份气度,却当得起圣人二字。 取尽天下仙诀,赐予天下之人。 他也受得起,先生这称呼。 先生大义,天地汗颜。 故此一致决定,就依许轻舟之言。 凡落仙剑院弟子,可随意取之,若愿分享,不做阻拦,不加干涉。 便是外宗弟子,若是有求,亦可交流,给出一定的名额,入藏书阁。 当时,此消息一出。 天下震动。 许轻舟小先生之名,享誉黄州。 世人大多提及,皆道一句小先生。 而非直呼其名许轻舟,也非那调侃的绰号黄州第二疯。 第383章 喧闹的落仙剑院。 午休之后。 许轻舟顺着执剑峰的小道向着灵河畔走去。 一路上。 盛夏如阴。 虽说灵河畔不分四季,可是仔细一些, 还是能看出群山绿意当是此时最浓。 长空时有弟子御剑而过,见山下白衣郎,却又不约而同的减速,落地,恭敬拜见。 “先生。” 而许轻舟自是一一点头,浅笑回应。 要说如今这落仙剑院,许轻舟虽在执剑峰,不过一闲人,身无任何职位,也从不过问山中之事。 可是论地位,却是超然于任何人之上。 便是他偶尔从山间路过,弟子见了,也是要特意掉头,落地,拜上一拜的。 或出于尊重,又或是感恩。 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混个脸熟罢了。 一开始,许轻舟倒是还有些不习惯,每每刻意避让,直到后来,发现无用,也就顺其自然了。 时至今日,已然习以为常。 纵化大浪中,不喜亦不惧。 就随他去吧,他们爱叫就叫吧,爱拜也就拜好了。 自己又不会少斤肉, 行至河畔。 于老地方落座,一如往常,抛饵钓灵鱼。 只是与之前不同,身侧属于李青山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当然,李青山并非没来,或者走了,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至于为何,用他的话讲,跟许轻舟一起钓鱼,太闹腾,难以静心。 对此,许轻舟无可反驳。 倒也不是他吵,而是时不时的,总会有人来找他。 或是有事,或只是宗中某些弟子,因为某些事情想不开,来找许轻舟,求一个安心罢了。 所以许轻舟除了解忧以外,现在还兼顾为一些弟子排忧解惑。 但是,在许轻舟看来,那不算是解忧,更像是心理医生,在给这些弟子做心理疏导。 毕竟天天修炼,人总是容易魔障不是,久而久之会走入极端,好一些就是走火入魔,一命呜呼。 严重一些,就会成为疯子。 记得洛南风讲过,黄州疯子很多。 而每每这个时候,面对这些对他毕恭毕敬的弟子,许轻舟总是很有耐心。 和他们谈谈心,给他们讲讲道德经,讲讲大道理。 不厌其烦。 一个好好先生,一个读书人。 他自然而然也被弟子们私底下称作落仙剑院最有学识的人。 习剑的,向来傲气,很少服人。 也最烦儒家那满口的大道理,可是许轻舟于他们而言,却是例外。 同样是讲道理,先生讲的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 很新颖,也很受用,最主要的是,很容易理解,每每多有感悟。 特别许轻州讲的小故事,受益匪浅。 许轻舟一手撑着鱼竿,一手撑着下巴,望着身前灵河水,延绵不绝,目色沉沉,看着情绪似乎并不高。 平静道: “别看了,出来吧。” 话音落下,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子从灌木中一跃而下,慢慢走到许轻舟身后,挠着头,讪讪笑笑。 “先生,又被你发现了,嘿嘿。” 许轻舟头也不回,却是无奈叹气。 自己也不想发现啊,可是你躲那么近,我是想不发现都难啊。 “说吧,何事又想不通了?” 男子听闻,小步上前,来到许轻舟身侧的长桌上,半跪下身子,主动为其烧水,煮茶,洗杯。 动作虽然有些拘谨,但是也倒算是娴熟。 当茶入杯中,恭敬奉上。 “先生喝茶。” 许轻舟余光瞥了一眼身侧的男子,长相平平,身材平平,资质平平,似乎除了眉毛浓一些,眼睛大一些以外,一无是处。 不再撑着下巴,而是伸手接过了那茶,慢饮一口。 “第三次了,你事情是真的多啊。” 男子听闻很是不好意思,羞愧的低下了头,欲言又止。 “我......” 许轻舟将杯子轻轻放在身侧,温声道: “行了,支支吾吾,问吧,但是你想好了再问,这是最后一次了,下不为例。” 得到许轻舟允准,男子大喜过望,抬起头来,急促道: “多谢先生,是这样的........” 他将问题娓娓道来,讲出心中所惑,许轻舟一边钓鱼,一边细听。 而后思索,最后解答,直到那人,心满意足的离去。 简简单单。 也只是仅此而已。 就这样一日又过,收竿起身,踩着夕阳的余晖,朝着执剑峰而去。 “回家。” “无趣啊!!” .......... 几日后。 落仙剑院山门前。 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山脚下一直排到山门前,有男有女,些许喧嚣。 山门处。 支着几张桌子,桌子前坐着几人,其中一人就是李长寿。 只见他一手执笔,一手压书,对着前来之人挨个询问,像是一个检票员似的。 而实际上,却是对眼前来的这些人进行简单的评估考核筛选,为宗门积蓄人才,做把关的人。 “姓名?” “旬上!” “境界?” “四境金丹大圆满,马上跻身五境。” 周长寿笑笑,没当没事,心中 却在吐槽,一个金丹大圆满而已,要不要这么硬气。 “年龄?” “虚岁一百三十一岁。” 周长寿想都没想,把之前登记好的信息一笔划废,抬起头,面带微笑,含蓄说道: “不好意思,你暂时还达不到加入我宗的标准,请回吧。” 此人不乐意了,询问; “为何我不能加入落仙剑院啊,你对我有意见?刚刚前面那个小姑娘不也才金丹初期,她能进我为何不能进。” 周长寿眯着眼,微笑服务。 “本来理由是不该我来说的,但是你既然问了,那我就告诉你。” “人家是21岁的金丹,而你是一百多岁的了。” “你太老了。” 男子瞪着眼珠,“你的意思是骂我老了?” 周长寿坦然承认。 “没有,我绝对没骂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情罢了,怎么,难道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男子闭嘴,不再言语,但是很生气,就感觉自己被侵犯了一般。 听着身后的催促声,他也只得不情不愿的靠边站了。 “下一个?” “来了。” “我问你,如果你的面前,出现一盘死局的棋盘,我让你执黑子,你会怎么做,化险为夷?” “等等,我没听错,死局?” “是的,死局。” “那我会把棋盘掀了,不玩了。” 周长寿眼珠一瞪,倒吸一口冷气,很是欣赏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问: “你刚说你叫什么?” “叶天。” “好,你通过了,进去吧。” “多谢师兄。” 少年欢喜雀跃离去,周长寿眯眼凝视,感慨。 “这是个人才啊!!” 第384章 剑临天 须时。 日正中。 落仙剑院山门前来了一个少年。 少年御剑而来,竟是不管不顾,直接越过落仙剑院画下的红线,径直落地山门前。 周长寿停笔,凝眸看去,负责维持秩序的几名弟子亦在第一时间出手,将其围住。 “大胆,外人入我山门,竟敢御空而行?” 在黄州上七宗之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便是凡非本宗弟子,去另外一宗之地,当在护宗大阵范围外停下,说明来意。 或者落地大阵外,步行入山门。 否则视为宣战。 显然,少年所为,已然违背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 特别是在这悠悠天下人的面前,如此大摇大摆,这无异于在落仙剑院的脸上狠狠踩了一脚一般。 岂能姑息。 霎时间,刀剑出鞘,真元外放,少年便被四五剑者团团围住。 突然的动静自是吸引了四周之人的注意,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山门处。 赫然可见少年真容。 少年着黄色束装,长发高悬,腰间悬三尺长剑。 生的气宇轩昂,长的眉清目秀。 若是论这外貌,人间少见,便是那份气质,亦是此间少有。 他就站在那里,任由四周刀光晃过眼前,他自是魏然不动。 始终淡定从容,平静的注视着四周,不言不语。 剑拔弩张之际,四周人潮踮脚眺望,小声低语。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有点眼熟。” “啧啧,你这花痴,看谁不眼熟的?” “那穿着,好像是极道院的弟子。” “怪不得这么嚣张,御空而来,一点面子都不给,原来是极道宗的?” “胡扯,极道宗可是我黄州第一宗,名门正派,哪是那种不讲理的宗门,别借题发挥,恶意抹黑.....” “怎么,就许他硬闯,还不兴人说了?” 议论声声中。 周长寿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不过看这架势,却绝非善茬之辈。 连忙叫住众人。 “等等,别动手。” 听闻周长寿之言,四五剑者虽不解,恍惚,却还是收起了身上凌厉的杀气,剑锋也随之下垂。 周长寿虽然境界不高,可是耐不住人家和许轻舟走的近,又是宗主座下弟子,宗门的老人,他的话,在落仙剑院还是有些分量的。 见众人如此硬气。 来人一双剑眸缓缓扫过四周,轻声笑道: “落仙剑院,还真是今非昔比了,很牛啊。” 说着有心,听着亦有意,方才压下杀意的几人,杀心再起,比之刚才更甚。 “你胡说什么呢?” “强闯我宗门,你还有理了,真以为你是极道宗的,我们就怕了你不成?” 如今的落仙剑院,正如少年所言,早已今非昔比。 短短一年的时间,因为许轻舟到来,宗门弟子变得无比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盲目自大。 已然有一种,落仙剑院就是天下第一宗门,谁来也不怕。 就是你极道宗也不行。 当然,他们也并非没有底气。 他们的底气便是许轻舟和黄州第一疯。 试问天下第一在我宗,宗中仙诀三百多,还有一位有着通天手段的先生,他们怎么可能不骄傲,又怎么可能不自信。 飘也倒是在这情理之中。 面对质问,黄衣少年只是笑笑,并未反驳,也未继续与其发生争执,或者动怒。 就好像与这些争论个输赢,没有任何意义似的。 是骄傲,也是傲慢。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让人感觉更加不爽。 眼看欲要动手。 周长寿扒拉开人群,也挤了进来,来到人前,安抚诸位师兄弟道: “哎,别冲动,别冲动,自家山门处,不兴这个,不兴这个。” “三师兄,这小子太狂了。” “就是,自己坏了规矩,还这般傲慢,目中无人,真当这是自己家。” 周长寿无语,讪讪开口,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目光随后落向身前之人,审视一番后,询问: “若是我没猜错,道友应该是来自极道宗?” 那少年听闻,自是点头,坦然承认。 “正是。” “为何无故闯我山门大阵?” 少年微微拧眉,诚恳道: “抱歉,我非有意。” 周长寿摸了摸下巴,听其语气,看其反应,倒是似乎真不是故意的,可是对方境界七境洞玄,想来也活了些年岁,对于这样的规矩当真就不知。 他看未必。 便再问: “说说,此来为何?” 少年负手,如一柄剑,立天地间,平静道: “极道宗剑临天,求见小先生,烦请通报。” 一言出,先是四野寂静,短暂,而后喧哗唏嘘四起。 “剑临天,他就是极道宗的剑临天?” “乖乖,今日看到真人了。” “确实很帅哈。” “他找先生,莫非和先生认识?” “认识个屁,我估计是来找茬的,你们忘了,之前不是都在传,先生把林霜儿给收了,我可听说这货喜欢人家林姑娘……。”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事?” “啧啧,不能够吧,他敢找先生的茬,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呢嘛,除非他傻。” “碍,话可不能说太满,你不了解他,听说这剑临天是一根筋,而且还是剑者,剑者多莽夫,没什么不可能的。” “在莽也没用,站着进去,也得躺着出来,你信不信,不信就打个赌......” “人家好歹也是黄州第一天骄,就那么不堪吗?” “感觉有好戏看了。” 对于剑临天这三字,在座之人自是无不知晓。 一年前,在许轻舟这位先生还未出现的时候,剑临天可是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关于他的传闻,那是一点也不比许轻舟少啊。 那时候的剑临天,就已经是每一个修行之人追逐的那道山峰。 30岁不到就突破了洞玄境,何其风光。 只是这最近一年来,才渐渐淡出了世人的眼中罢了。 非倒不是他不优秀,而是许轻舟横空出世,太过耀眼。 就像剑临天当初压过了整个黄州的天才们一般,他也被先生的光辉给压了下去罢了。 而且很彻底。 如今寻来,点名道姓,求见先生,他们所能联想到的,也只能是事关林霜儿了。 在无其他它。 不过谣言听的不少,真人却也还是第一次见,毕竟这样高高在上的一颗新秀,岂是谁都能见到的呢。 今日初见,这份气宇轩昂倒是与传闻中,并无太多不同。 落仙剑院持剑的几人,听闻来人是剑临天,神情阴晴变化,眼中神色更是忽明忽暗,有些发虚。 毕竟人家名声在外,还有一个好师傅,可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 但是,还是有一人,逞强道: “剑临天怎么了,就算你是剑临天,我家先生,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第385章 剑临天[二] 剑临天微微压眉,一丝不悦闪过眼底,凝眸看向说话之人,就这般盯着他看了三息。 直到看得那人目光闪躲,不敢直视方才收回。 一挑剑眉,出声讥讽。 “怂货。” 那人心虚,举着长剑,咬牙切齿,最终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了。 不可否认,他确实怂了。 或者从知道他是剑临天的时候,他就已经怂了。 旁边几人见自家师兄吃亏,亦不做声,纷纷低下了头,挪开目光,手中剑锋芒尽收。 唯有周长寿一脸沉思,脑海里开始脑补,这剑临天,找小先生,到底是要干嘛? 砸场子倒是不像。 难道真是为了林霜儿而来? 先生,林霜儿,剑临天,两男一女,啧啧,想想都刺激。 他可以肯定,这里边一定有事。 见周长寿在发呆,一脸痴态,剑临天唤了一声。 “嘿!!” 周长寿懵懂回神,诧异的看向对方。 “嗯?” 剑临天有些不耐烦道: “怎么还不去?” 周长寿怔了怔,问了一句。 “你和先生认识?” 剑临天凝眸,眼中寒光错落,一歪脑袋,不言不语,如法炮制,就这么盯着周长寿看。 看得周长寿那是一个毛骨悚然。 挪开目光,对着身侧一人小声道: “你去跟先生说,就说剑临天找他,这会先生应该在河边钓鱼,看看先生怎么说。” 那人点头应下,侧目瞥了剑临天一眼,方才转身,走入山门,唤出长剑一柄,朝轻舟峰下的河岸而去。 周长寿看向剑临天,说道: “剑道友,稍待,得先生点头了,才能让你进去。” 剑临天微微拧眉,这一声剑道友,多少有些怪,他很反感,可是,人家叫的似乎也并无错,谁让自己偏偏就姓了剑呢。 回道:“理解。” 而后往旁边走去。 人群自觉避让。 直到来到山门前那长长队伍的另一边,方才止步,双手环抱于胸前,安静的站着。 见周长寿还看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比出一个请的姿势,平静道: “不用管我,忙你的。” 周长寿讪讪笑笑。 “好。” 而后面带狐疑,回到了自己的长桌前,还不玩了下意识挠了挠头,嘀咕一句。 “奇奇怪怪,这天才果然都没一个正常的人。” 剑临天给他的感觉,高傲,很冷,一副生人勿近之态。 但是却倒是也非那种恃才而傲,蛮不讲理,斜眼看人的人。 带着困惑和诧异,不时偷偷的观察着对方,又一边恢复着秩序。 “都别看了,保持安静,排好队。” “下一个?” 人群懵懂,重新归位,自觉排队。 时常看向剑灵天,这个黄衣少年郎,多有探讨,却都是超小声。 传说中的人,走进了现实,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总归是新奇的。 落仙剑院几名剑客,也收起了长剑,回到了山门前,依靠着石门,环抱长剑,时刻警惕的打量着剑临天。 短暂的小插曲,并未影响招收弟子的正常运转。 三条长队,三张长桌,重新营业。 一个一个的修士上前,或被拒绝,遗憾而归,或被选中,欢呼雀跃。 当然,这被选中之人,自是凤毛麟角。 毕竟如今的落仙剑院,地盘全丢,宗门之中可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 也不像上三宗一样,背靠一个仙朝,年年纳贡纳粮。 招一个弟子进来,那就是一张嘴,也是一份负担。 而锅就那么大,不是天资出众者,自然是宁可弃之,自不留之。 虽然账上还有许轻舟赠予的巨款,但是总也有用完的那一天不是。 这不。 最近这萧启可一直在为此事发愁呢。 每天盯着那如流水一般的账单,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搞钱,必须搞钱,不然宗门还得散。 好不容易宗门有了崛起的契机,他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另一边。 灵河畔,许轻舟日常钓鱼,手里还捧着一本精神食粮,一边钓鱼,一边看。 若是离得近一点,还能看清书封上写着的三个大字。 是曰:红楼梦。 没办法,好看的书都看得差不多了,也看起了这晦涩难懂的红楼了。 还别说,这林黛玉和自己还真有些像,都是跟女人打交道。 不过他柔柔弱弱的模样,倒是很难让自己有带入感。 须时,那名弟子到来,先是远远落地,而是小跑而来。 “先生。” 许轻舟目不斜视,注意力依旧落在这书中的字里行间,柔声问道: “慌慌张张,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弟子平缓思绪,将身体站的笔直,对着许轻舟拱手一辑,慢慢说道: “山门外,极道宗弟子剑临天,说要求见先生。” 许轻舟怔了怔,眉梢间距缩小,注意力从书中收回,想了想,眼中带着一丝狐疑。 “剑临天?” “正是。” 剑临天,在许轻舟的深层记忆中,确实存在。 当初林霜儿是第一个让自己解相思之忧的,后来又触发了天使投资。 所以关于林霜儿之忧,他记忆向来深刻。 而剑临天便是当初那一忧的男主角。 一个少年,寻道而去的少年,后来加入了极道宗。 如此想来,嗯,就应该是这个黄州的第一宗门极道宗了。 当然,他对于他的认知,也就仅此而已。 剑临天,林霜儿的青梅竹马,寻觅长生,离开凡州.......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至于那些关于剑临天的谣言,他还真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起过。 不过他为何找自己呢? 他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林霜儿了。 回忆闪过脑海,他再次重温了当初为林霜儿解忧时说过的话。 无非就是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啊。 既然爱为何不辞而别啊。 既然爱为何杳无音讯啊等等等诸如此类的心灵鸡汤。 现在想想,当初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毕竟凡州之地,可出不可回不是。 如今他又找上了门来,那这事基本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弟子见许轻舟许久不曾回话,说道: “先生,见不见,若是不见,我去把人轰走。” 尊敬的措辞中,语气里能听出一些怨气。 扭头看向来人,抿唇问道:“怎么,你们跟他打起来了?” 来人如实回道: “那倒是没有,不过这小子很傲,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您不知道,他.......” 他将山门处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语中对于剑临天的不满一览无余,怨恨很重。 故此吐槽,愤愤不平。 许轻舟自始至终认真的聆听,真假他并不在意,自己有眼,自会自己去看,自己去辩不是。 只是人在发泄,他也懒得打断。 待那人说完,他也只是笑笑,平心静气的说道: “他想见,就让他来吧。” “先生和他认识?” 算是老乡。 第386章 剑临天[三] 禀告的弟子,在得到许轻舟的允许后离去,一步三回首,眼底大半狐疑。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头闪过。 “老乡?小先生也是从凡州的来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凡州来的,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 自我否定,御剑而去。 倒是也不怪此人会做此想,虽然许轻舟入落仙剑院已然一年之久,江湖上也尽是他的传说。 然,那些总归是谣言,关于他的身世更是捕风捉影,大多都是世人自行脑补的罢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没人知道。 许轻舟自己未曾提及,那些知道的也没有往外说。 片刻后。 此人回到山门前,虽然往日繁忙依旧,可是总归剑临天的到来,让一切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剑临天在等,这些人又何尝不在等。 等着看,先生会不会见这少年,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一段怎么样的故事。 是本就认识,还是也是为求先生而来。 又或者,真如他们所猜测的一般,乃是情敌。 见那弟子到来,剑临天剑眉轻抬,目光如凌冽的剑芒落向对方。 那弟子并未卖关子,而是对着剑临天微微拱手,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先生说了,你若想见,那便进去吧。” 一言既出,四野安静,屏气凝神。 剑临天微微挑眉,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行至此人身侧,顿步,道: “带路。” 那弟子往身侧一站,让出了入山门的位置,伸手指向七座高峰中相对最小一座山峰,说道: “自己去,顺着灵河往上走,小剑峰下,见钓鱼者,便是先生了。” 剑临天拧眉,神色复杂。 剑修指路为何意,自然是不愿带路咯。 明显对自己有抵触,心想自己也没怎么找他,这落仙剑院怎么这么大的戾气。 至少在极道宗也好,还是仙音阁也罢,他未曾这般碰过壁。 与那些弟子的前呼后拥不同,落仙剑院的弟子,好像也都很傲气。 不知这份底气从何而来,明明不过是一个落寞的宗门而已。 他未再多想,轻轻摇头,踏空而起,惊空而行,朝着那小剑峰下遁去。 人方走,山门前就如同下课铃声响起一般,开始喧闹了起来,望着那剑临天的背影,彼此之间,小声交流,低声探讨。 “还真见了。” “我就说了,这里边有事。” “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打肯定不能打啊,这是落仙剑院,剑临天在牛,还敢在这里动手不成。” “英雄所见略同。” 周长寿拽过一旁的师弟,叮嘱道:“来,你顶我一会。” “好的,周师兄。” 随后对着那名去禀报的弟子招了招手。 “过来。” 那弟子闻声而来,被周长寿勾住肩膀,往山门处而去,像是特意避开人群一般。 其余弟子见此,也下意识凑了过来。 周长寿视线扫视四周,确认一番,小声问道: “什么情况,讲讲?” “对啊,快说快说。” 那弟子撇了撇嘴,道:“什么什么情况?” 周长寿用手肘捅了对方的肚子一下。 “装,我问你,你怎么跟先生说的,先生怎么会见他呢?” 看着四周师兄弟们眼中那浓浓的八卦之意,那弟子也不藏着掖着,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小声告诉了众人。 而后带着和周围几人同样的懵懂和茫然道: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问先生,和剑临天认识吗?先生说是老乡。” 周围几人神色精彩。 周长寿更是一头雾水,诧异道: “老乡,什么老乡,剑临天不是凡州来的吗?” 说话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珠瞪起,不可思议的继续道: “嘶——难道先生也是凡州来的?” 其余几人眼中波光浮动,却又满是质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是,你说先生从天上来,我信,你说从凡州来,我打死都不信。” “对对对,凡州来的,能拿出那么多的天级和仙级功法,闹呢。” “就是就是.......” 凡州,在黄州之人的固有认知中,那就是一片不毛之地。 那里灵气稀薄,法则不全,修行最多不过元婴之境。 那样的地方,传承多有断层,你若是说那里出几个天才尚且是有可能的。 但是出一位先生,他们是打死都不信的。 先生那样的手段,那样的手笔,能自凡州来,简直胡扯。 至少,藏书阁那些连黄州都没有的天诀和仙诀,便就说不清楚,也说不通不是。 这也是为何他们方才初闻,却就纷纷否认的最主要原因。 除了周长寿。 此刻他正摸着下巴,凝眸沉思,他觉得先生是不会骗人的,此事定有蹊跷。 林霜儿,剑临天,小先生,三人还真可能都来自凡州。 若是如此,那凡州绝对不简单,至少不会像他们传闻中听到的那般不堪就对了。 “周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 “周师兄,你跟先生关系好,你说,先生怎么可能来自凡州。” 周长寿无语,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吐槽。 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熟个屁啊。 但是明面上,他还是沉声道: “这事的真假,还得去问小师叔啊。” “...........” 另一边。 许轻舟依旧稳坐钓鱼台,一手独撑杆,一手捧红楼。 不时起风,替他翻书,一页又一页。 清风不识字,故此在打工,给许轻舟打苦工。 不好好读书,就得打螺丝 剑临天御空而行,见小剑峰下,一抹白衣独坐此间,细细一看,少年郎,钓鱼人,手里捧书,看书人。 无需多想,想来这便就是那小先生了。 钓鱼的,他见过很多,可是能在灵江上钓鱼的,他这辈子也就见过两人。 一个是黄州第一疯,当初入黄州,路过黄灵岛时,在望西峰上匆匆见了一眼。 还有一个,便是眼前的少年了。 落仙剑院的小先生,许轻舟。 他嘴角微倾,笑道: “呵....果然在钓鱼,难怪谣传你也是个疯子。” 而后便向下而去,落在许轻舟身侧五米之地,负手而立,昂首挺胸,徐徐目光,凝视着这位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年。 许轻舟闻声起,单手合红楼,缓缓扭过头来,眯眼笑道: “你好。” 第387章 剑临天[四] 书生少年,眉黛如远山,浅笑若春风。 与其目光交汇之时,彼之清澈,让人心颤。 一句你好,更是让剑临天难得恍惚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很有礼貌,至少这第一印象,让自己对他的憎与怨莫名少了几分。 他轻点下颚,亦回了一句。 “你好。” 许轻舟审视的目光快速扫过这少年,轻声一笑,将手中鱼竿插在身侧椅子上固定住。 而后站起身来,正衣冠,独自走到石亭下,落座石桌前。 在剑临天的注视下,自顾自的取出一坛酒,揭封,取杯有二,只倒一杯。 随着杜康入杯,溅起酒花,许轻舟慢声道: “有什么事,过来坐下说吧。” 剑临天微微挑眉,大白天的喝酒,这真是书生,而非酒鬼? 但听闻许轻舟所言,却并未拒绝,同样挪步石亭下,来到许轻舟的正对面,压着剑柄,落坐。 “来一杯?” 剑临天低眉,拒绝道: “我不喝酒。” 许轻舟投来一抹赞许。 “好男人。” 而后独自饮一杯,满脸惬意,河风拂面,其心甚静。 剑临天只觉得莫名其妙,那一句好男人,更是听的他一头雾水,炙热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书生,看了又看,看了还看,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可是任凭他怎么看,似乎也看不透,更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许轻舟,元婴境,平平无奇。 似乎也未曾如传闻一般,比肩圣人,若是仙神。 许轻舟自续一杯,悠悠道: “没人告诉你,这么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吗?” 剑临天丝毫不在意,而是嗤笑道: “那也没人告诉过你,客自远方来,理应招待,若不奉茶也当倒上一杯水,你这却独自饮酒,当真是读书人?” 许轻舟眯眼笑笑,眼中多了一丝玩味,怎么说呢,他没想到这个看着冰冰冷冷的男子,倒也会开玩笑。 打趣道: “你我都是从黄州而来,谁是客,谁是主?” “若是非要深究,你于我先入黄州,当是你是主,我是客才对。” 剑临天一愣,竟是无言以对,这般一听,确实有几分道理,可是却是歪理,直接怼了回去。 “巧舌雌黄,玩弄是非,看来你还真是个读书人。” 许轻舟倒是也不怒,只是拍了拍身侧的红楼,笑答: “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若非读书人,为何在读书呢。 剑临天不再说话,选择闭口不言。 许轻舟亦不说话,独自饮。 一江灵水一石亭,相对两无言,风也匆匆避。 见许轻舟真没有要招待自己的意思,剑临天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侧目看了一眼石亭外,鱼竿畔的长桌。 神念一动。 那上面的茶壶竟是就这般凭空而起,单手一招,陶壶嗖的一下,稳稳落于手中,而后倾伏身躯,伸手取过摆在许轻舟身前的另一个空杯。 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也不管烫不烫一口便全部喝入了口中,吞入腹底,临了重重落杯,却亦不忘了挑衅的看了许轻舟一眼。 那样子好像在说。 便是你不给我倒茶,我也可以自己给自己倒,正如我不请自来一般。 对于眼前少年,这略带幼稚的动作,许轻舟也只是嘴角下压,带着一丝苦笑。 若是自己没算错,眼前的剑临天眼看四十了吧,怎滴还这般幼稚呢。 端着杯子,抿着杯口,主动打破彼此间的寂静,问了一句。 “看了我这么久,可看出了点什么?” 剑临天嘲弄道:“你也是个人。” 许轻舟一眉向上,一眉向下,眼中忽暗忽明,怎么听这话像是在骂人呢。 “何出此言?” 剑临天鄙夷道: “外面都在传,落仙剑院的小先生,是神仙,是仙人,是圣人,今日一见,也就一般。” 许轻舟无语,却又故作高深说道: “你看到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剑临天双手十指交叉,撑在颚下,双目盯着许轻舟,讥讽道: “哦,难不成你还有何过人之处?那抱歉,我还真没看出来。” 许轻舟能听出,这少年心中有怨气,既是有怨,那自己猜的就是对的,他就是为了林霜儿而来。 这显然是找自己要说法来了。 见他拐弯抹角,旁敲侧击,许轻舟也不装了,放下杯子,三指把弄,似笑非笑道: “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而已,一叶便可障目,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可多了,比如我能解忧,最擅长解这相思之愁。” 剑临天心头一紧,看向许轻舟的目光,变得凝重了几分。 他寻许轻舟,正如许轻舟所猜测一般,为了林霜儿而来。 别看如今的许轻舟在黄州,已然人尽皆知。 可是若是非要论谁先知道的许轻舟,他一定比整个黄州的人率先知道。 他不仅知道他叫许轻舟,还知道他是忘忧先生。 而也正是这个叫忘忧先生的,让林霜儿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与他之间的那一段最纯真的感情和回忆。 这是林霜儿亲自对他说的。 他清楚的记得,那日与林霜儿重逢,叙说过往,忘忧先生的这四个字在林霜儿的故事里,话语中出现了不下百次。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输给了这个叫忘忧先生的人。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想见见这位忘忧先生。 他想看一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因为谣言传的有多玄乎,而是因为林霜儿提及他的时候,眼眸太过明亮。 仅此而已。 他的十指下意识的紧紧扣在一起,露在黄袍外的手臂上可见筋络浮现。 不过仅仅只持续了片刻,便慢慢的舒缓开来,他冷笑一声,轻摇头,目光头一次,从眼前的少年身上躲闪了开来。 不屑道: “故弄玄虚,装神弄鬼,不过是你们这些读书人善用的把戏罢了。” 许轻舟笑笑。 “你好像对读书人,意见很大啊。” “错了,我只是单纯的针对你而已。” “不理解,能说说为什么吗?” 剑临天不答反问: “你就不问我,为何来找你?” 许轻舟明知故问,玩味道: “世人找我,除了解忧,还能为何?不过很遗憾,你得有卡牌才行,当然,我一般也不解君子愁。” 剑临天切了一声,质问道: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说什么?” 剑临天自然知道许轻舟在装蒜,索性也不再绕弯子了,冷脸道: “我给你提个醒,林霜儿。” 第388章 剑临天[五] 许轻舟假装一愣,轻挑长眉。 “林姑娘?” 剑临天有些不耐烦,大声道: “你别装了,你做的那些事,真以为别人不知道?”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笑满眼眶,平静道: “行吧,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话音一顿,补充了一句。 “不过话先说好,我和林姑娘真没那层关系,都是谣言,你也说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书生,谣传不是还说我是仙人呢吗?所以啊,谣言不可信。” 剑临天瞪着眼,他自认为自己一向是一个情绪比较稳定的人,可是这一刻,心中那团火却不知道为何,莫名的被眼前的书生就这么给点燃了。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 什么叫谣言怎么样? 自己说的是黄州的事吗? 语气有些激动道: “谁跟你说谣言了,我说的是在凡州的时候,你对霜儿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许轻舟耸了耸肩,辩解道:“我在凡州也没对林姑娘做什么啊,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 剑临天怒不可遏,一拍石桌。 “啪!” 地一声,指着许轻舟的鼻子,愤懑道: “乱七八糟,我说的是这事吗?你还装。” 看着急眼的少年,变得愤愤不平,许轻舟倒是也不气,啧舌道: “啧啧,这么激动作甚,有事说事,在说了,是你找的我,又搞些弯弯绕绕的,我怎么知道呢,我对猜谜游戏可没兴趣。” 剑临天见许轻舟如此,就如同一拳头打在水里,气球泄了气一般。 怒竟是无处可发泄。 说来说去,倒是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强压愤愤的情绪,指着他,再次出言质问道: “好,好,好,那我就直说了,你说,是不是你让霜儿忘了我的?” 许轻舟听闻瞥了他一眼,风轻云淡道: “原来是这事啊,你直说不就好了,绕那么大一个弯子干嘛。” 耸耸肩,坦然承认。 “没错,是我干的。” 看着许轻舟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剑临天怨气更重,气笑道: “呵......什么叫就这事,你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你不是读书人吗,你难道不懂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道理吗?” “你拆散了我和霜儿,就一点愧疚没有吗?你不该跟我道歉吗?” 面对对方一连数问,许轻舟一改方才的玩弄,神情变得认真了起来,抬起眼,正视剑临天。 伸出一个手指,肃穆道: “第一,你们并没有结婚,既然没有结婚,何来毁婚一说。” 接着慢慢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道: “第二,事情确实是我做的,可是我并没有做错,即便是错了,你也不会怪我。” “若是没错,我为何要愧疚,既然你不怪我,我觉得我也没有道歉的必要。” 剑临天凝眸拧眉,很恍惚,许轻舟的话,他只听懂了一半。 他不可否认,第一条说的是对的,可是自己只是比喻啊。 可是第二条,简直离谱,什么叫你没错,又有错,什么又叫我不会怪你,这是什么东西,他完全听不懂。 而且,他若是不怪他,为何来见他。 他来无非就是讨个说法罢了。 他是习剑的不假。可他也讲理。 他需要一个理由,至少一句道歉是要有的。 可是许轻舟的态度,却让他如坠云雾。 态度始终谦虚,可是嘴巴始终很硬。 看似讲理,实则毫不讲理。 此时此刻他很想拔剑,一剑斩之,以泄其愤。 可是许轻舟就像是看透了他一般,慢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弱者易怒如虎,强者平静如水,人不知而不温,不亦君子乎?” 剑临天闭目,深呼吸,双掌放在膝盖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思绪静若止水。 回想师傅教导。 欲成大事者,必先修其心。 一直以来,他恪守遵循,没想到今日,倒是险些让这书生破了去。 徐徐睁眼,在看向正在独自饮酒的许轻舟,在这书生的身上,他竟是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宛若无事人一般。 就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即便自己动了怒气,动了杀心,他依旧一副风轻云淡,超然物外的姿态。 微微压眉,他很清楚,单论心境,他输了,而且输得的很彻底。 他不如眼前的书生。 眉梢舒缓,嘴角微倾,自嘲一笑。 “呵呵。” 手掌从膝盖上挪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没再一口喝尽,而是慢饮数小口。 平静思绪,心静如水。 许轻舟见此一幕,眼中忽而明亮,带着一丝欣慰。 他始终认为,作为一个修行者,首先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书中言:情绪就像洪水,宜疏而不宜堵。 遇急能静,遇怒能止,遇事能忍,遇乱能稳。 方可成大事,未来才可期。 毕竟修行一事,本就是漫长岁月,区区几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在剑临天到来前,他刚买了一份关于剑临天的情报。 不可否认,他是天才,且是黄州第一天才,资质绝佳。 可是若非只有资质,却不够。 心性也很重要。 现在看来,尚可。 故此欣赏,心有喜意。 剑临天放下杯盏,平心静气,眼中却依旧带着一丝挑衅,问道: “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你没错?” “什么又叫即便有错,我也不该怨你?” “我还就真想知道,怎么个不该法,你不是读书人吗?讲讲,讲讲你的歪理,我听听能有多离谱。” 对于剑临天的发问,许轻舟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意外,也没有迟疑,而是徐徐笑道: “好,既然你问了,那我便告诉你。” “首先,我替林姑娘解的是相思之忧。” “相思何来,因你而起,你当初不辞而别,一去五年,了无音讯,导致林姑娘相思成疾,终日郁郁寡欢........” 剑临天眉梢低垂,一丝痛苦自眼底闪过,许轻舟说的是事实,他无可反驳,可是他也有他的苦衷,对于林霜儿承受的相思苦,他懂,故此心疼。 但是,他还是出言打断了许轻舟的话,沉声道: “你也是凡州来的,你很清楚,这不怪我,凡州可出不可入,我也没办法,我知霜儿苦,我何尝又不苦呢?” 可是终归还是心虚,所以,话音很小,底气不足。 许轻舟被打断,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只是笑笑,反问道: “我只问你一句,相思因你而起,你可有异议?” 剑临天怔了怔,眼中痛苦之色更浓,最终叹息一声,还是低下了头。 “没有。” “那我继续.....” “请。” 第389章 剑临天[六] 许轻舟笑笑,继续道: “好,既然你承认,林姑娘的相思是因你而起,那么我们回归正题。” “我替林姑娘解忧,是对是错?” 话音一顿,许轻舟下意识的倾斜身躯,向剑临天靠了靠,一本正经的分析道: “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你剑临天不爱林姑娘,那我替她忘了你就是对的,我自然没错。” 语气加重。 “如果你剑临天深爱着林姑娘,那我就是错的,可是,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一定不舍得他因为你而痛苦,更不希望她因为你而郁郁寡欢,相思煎熬,而我让他忘记了你,这是为你修正了错误。” “你怎么可能怨我呢?相反,我觉得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又何来愧疚呢。” 许轻舟双眼一眯,笑问: “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剑临天愣住了,心里蓄满的洪流,在这一刻,因为许轻舟的一番话,被打开了一个口子。 而后满池大水滔滔而起,奔腾而下,一泄千里。 耳畔隐闻轰鸣。 脑海中,许轻舟的话更是久久回荡。 许轻舟说了很多,不下数百字,可是听入耳中,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两句话。 如果自己不爱他,那么忘了自己,他救的是林霜儿,便是对的。 如果自己爱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去承受那份相思苦,他让她忘了自己,自己就不该怨恨他,他何来愧疚。 简单的两句话,无非就一个道理。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她难过。 他在心中数问自己。 爱吗? 舍得吗? 难道不该忘吗? 许轻舟对吗? 自己又该怪他吗? 得到的答案,竟是与许轻舟的歪理一模一样。 他缓缓抬头,望着石亭穹顶,目色迷离。 是啊,归根结底,终究是自己不辞而别。 一切皆因自己而起,错在自己。 既然错在己身,又岂能责怪他人呢。 这一刻,他想通了,也明白了,对于许轻舟的恨也好,怨也罢,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相反正如许轻舟所说,自己似乎真的应该感谢他。 毕竟当初的情况,自己是回不去的。 林霜儿若是选择继续等,那便是一辈子,一辈子呆在那座小城里 ,日日与相思作伴,了此残生。 不得善终。 一场空。 那样,他剑临天此生心又何安呢? 许轻舟有何错? 为何要惭愧? 他又有什么资格趾高气昂的站在他的面前,指责于他? 岂不可荒谬,岂不可笑。 收回目光,剑眉依旧,只是眼底的凌冽,被柔和所替代,望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 这个书生,这位先生。 剑临天的心底,一股无法言说的敬佩之情,无法抑制的开始滋生。 他又输了,输的也很彻底。 可是他的傲气却并不允许他低头,最后的最后,只是嗤笑道: “读书人,讲的都是歪理,胡言乱语,我说不过你。” 许轻舟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剑临天倒了一杯茶,高高举起,冲向许轻舟。 “你赢了。” 说完一饮而尽,杯口向下,以明其意。 虽然未曾明说,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他低头了,也认错了,故此以茶代酒,向许轻舟赔罪。 天才的心性,能如此,已然难得。 许轻舟亦举杯,回敬一杯,亦是一饮而尽。 书中有字八万,唯有情字最为高深莫测。 何来对错,又哪里来的输赢。 不是两败俱伤,就是遍体鳞伤。 方才的那番话,是说给剑临天听的,但是何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呢? 因为,便是他自己,也无法肯定,当初的自己那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一杯忘忧水,改变的从不是一个人的轨迹,而是两个人。 剑临天,林霜儿。 是对是错,从不是已结果定论,时间漫长,谁知道,未来又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 至少剑临天有一点说的是对的。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可能拆散了一桩姻缘。 山水间,晴空下,石亭内,长桌前。 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一人饮尽杯中酒,一人喝空杯中茶,先后落杯,四目相对一刹那,不言一笑。 前者恩怨一笔勾销,后者心中之愧烟消云散。 聪明人之间,有些事情,自是无需细讲,自行领会。 剑临天起身,走到石亭畔,负手望灵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你从凡州来时,可否见过那位老神仙?” “你指苏前辈?” “嗯。” 许轻舟不解,他为何这么问,却还是回道: “见过。” “他还好吗?” 许轻舟懵懂,一位圣人,好坏与否,何时能以短短的几十宰光阴去定论,总感觉这问题问的很奇怪,像是没话找话。 勾唇笑问: “要不你先猜猜我是怎么来的黄州。” 剑临天一怔,轻声咳嗽,讪讪一笑,缓解尴尬。 他入黄州近乎三十载岁月,一直与剑打交道,与人聊天,确实非他所长。 许轻舟自是看穿了剑临天的窘境,把玩手中杯,温声道: “既然不善言辞,那便有事说事,你我同从凡州来,算是老乡,跟我,无需客套,免得落下个俗套。” 听闻许轻舟这般讲,剑临天也不在兜弯子,转过身来,眼中浮现一抹期待,认真道: “我来之前,一直在闭关,闭关醒来时,整个黄州都是你的传闻,听说你有一本书,可渡天下人,可治人间疾,可消世人愁,可如苍生愿。” 许轻舟轻轻点头,若无其事道: “嗯,我也听说了。” 剑临天无语,谁问你这个,追问道: “那可有此事?” “有倒是有,不过我听到的好像只能给解姑娘解忧,不是谁都行,你应该是听错了。” 剑临天摆摆手, “听没听错不重要,我就问你一句,男的能解吗?” 许轻舟抬眸,视线自上往下巡视剑临天数眼,淡淡问: “你不会是想要求我给你解忧吧?” 剑临天见此,心头一喜,听许轻舟这意思,那就是有戏,三两步间来到石桌前,双手撑着桌角,斩钉截铁的道: “对,能行吗?多少灵石都可以。” 许轻舟饮了一口酒,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就要看是哪方面的事情了。” 剑临天也不隐瞒,说出四个字。 “关于爱情。” 许轻舟瞥了他一眼,鄙夷道: “你直接说你和林姑娘的事不就行了。” 剑临天眼底难得浮现一抹羞红,却又大方的承认。 “没错,就是这个。” 许轻舟放下杯盏,眉梢舒缓,说道: “当然可以。” 第390章 剑临天·放下。 剑临天连忙坐下,姿态极其不雅,却是满脸兴奋道; “太好了,帮帮我。” 许轻舟看着面前这个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剑临天,轻轻摇头,些许无奈。 能克制愤怒,却终究抑制不住喜悦和欲念,怒有因,而欲望无极,倒是也能理解。 轻声笑道: “可以,看在都是老乡的份上,你若是想,我可以帮你忘掉她。” 这下轮到剑临天无语了,懵懂道: “什么忘掉,忘掉什么,我是让你帮我,让霜儿和我在一起。” 说话间,突然神色一紧,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瞪着眼珠,戒备道: “你不会是真喜欢霜儿吧?” 许轻舟无语加倍,气笑道: “呵....你真行,我刚不是已经说了,我和林姑娘只是朋友。” 剑临天似信非信,质疑道: “那你让我忘掉?” 许轻舟平静的看着他,嗤笑道: “你不是让我帮帮你吗?除了忘掉,你还想让我怎么样,难不成还真想让我帮你们在一起,你当我是谁?我是许轻舟,可不是丘比特,也不是月老。” 剑临天越听越懵,什么月老,什么丘比特,这都什么跟什么,但是大概意思他听懂了,就是不行呗。 有些急眼,故意刺激许轻舟道: “切,你不是跟人说你无所不能吗?怎么但我这就不行了?你说,到底是不想帮我,还是你不行。” 许轻舟白了他一眼,坦然承认。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行。” 剑临天怔了怔,盯着他,竟是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情绪更是难以言表。 希望和失望,一字之差,情绪却是天壤之别。 许轻舟看着失魂的剑临天,语重心长的说道: “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世间文字八万余,偏偏情字最难解。” “我且问你,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 剑临天下意识摇头。 他不知道,也不懂,但是他觉得许轻舟说的那两句话有些道理。 许轻舟继续。 “不爱,是你自己的事情,而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不是三个人的事情。” “爱一直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少一个人,多一个人,都是没结果的。” “要不然何来的那句话,两情相悦。” “别说我不是神仙,就是神仙来了,也是不行的。” “你既然来找我了,那便说明林姑娘已经不再爱你了,也许是岁月变迁淡了,也可能只是因为忘了。” “可是忘了就是忘了,已经记不起来了。” 话音一顿,他用审视的目光望着剑临天,慢慢再道: “你可否想过,就是她真的记起来了,她是否又会再一次爱上现在的你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有些事,不等人,有些人,同样不等人。” 剑临天陷入沉思,低着头,垂着眉,紧紧的攥住了那石桌,力气很大,尽管他已经在努力克制了。 可是那玄武岩打造的石桌,还是咔咔作响,被捏出了一道道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砰然碎裂一般。 他的面容渐渐扭曲,痛苦在眼底交替上演。 道理是个人都懂,他剑临天又岂能不懂。 只是依旧不甘心罢了。 正如许前后所说一般,情之一字,最最难解。 他问自己,还回得去吗,他亦问自己,她还会爱上自己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是因为自己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林霜儿太过优秀。 而是因为眼前的许轻舟太过优秀。 人性是复杂的,可是感情却是简单的。 一个人的心胸是广阔的,它可以装下整个天下,同样一个人的心也是狭窄的,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他很清楚,林霜儿的心中,已经装满了许轻舟,在无他剑临天半点容身之地。 这是现实。 他不想自欺欺人。 他来找许轻舟,看似是来要个说法,可是这样的说法对于他来说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他之所以来见许轻舟,无非就是想看看,林霜儿口中的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少他想知道,他是否可以取代他。 或者说,他如果努力一些,是否有可以取代他的可能性。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人性的渴望和侥幸,让他滋生出了希望罢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希望不止渺茫,也很短暂。 而且,他心里也有了答案,此行的答案。 和眼前的许轻舟比,他似乎仅仅只是境界上压了他一头罢了。 吾之洞玄,彼之元婴。 可是莫要忘了,眼前这位洞玄,曾一剑斩了洞玄。 他自问做不到。 除此之外,无论是背景,底蕴,心境……他与眼前的先生比,说是驽马比麒麟,那都是在抬举自己。 倒是那皓月比萤火比较贴切。 而且,许轻舟身上所拥有的还不止这些。 能让天下人趋之若鹜,能让落寞宗门一年内声名鹊起......等等等,这些都是他这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仅剩下的境界优势很可能也将不复存在。 他自凡州来,他心里清楚,能在凡州这么年轻就修炼到元婴,难度绝对比在黄州修炼到洞玄要大的多。 严谨的讲,比之眼前的先生,他剑临天,这所谓的黄州千年一遇的天才,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缓缓抬头,紧握的手掌泄力,扭曲的面容渐渐平和。 望向许轻舟,看着这个书生少年,他感慨颇深。 是啊,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花依旧会开,可是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一朵了,人仍然还在,可等的却不再是自己了。 自嘲道: “既然连小先生都说回不去了,那看来是真的回不去了。” 说完低着头,一言不发。 半生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生凉。 心酸纵有千万种,沉默不语最痛人。 这种痛,许轻舟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他却也略知一二。 问君能有几多愁?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悲伤春秋。 他取酒一杯满饮,凝望灵河万里,徐徐说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柳絮随风各东西,人世物非已不同。”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多情的少年,也不缺那多情的姑娘。” “爱而不得,皆是命啊。” “想开点,实在不行,我还是送你一杯忘忧水,喝了,也就忘了,不要你钱。” 剑临天瞥了许轻舟一眼,没来由的笑了两声。 一声苦涩,尽是心酸。 一声自嘲,全是无奈。 倾俯身躯,取过那方才喝茶的玉杯,在手中甩了甩,而后重重放下,看向那坛酒,大声道: “给我满上。” 第391章 剑临天·豪饮 许轻舟愣了一下,半眯着眼,打趣道: “你不是不喝酒?” 剑临天切了一声。 “小家子气。” 而后伸手自己取过酒坛,又拿来玉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举在鼻息前嗅了嗅,一双剑眉轻轻蹙起。 犹豫片刻,还是一饮而尽。 “咳咳咳。” 一阵咳嗽,很是嫌弃道: “嘶....这玩意怎么这么冲?” 许轻舟摇头笑笑,看来这小子还真没喝过酒。 调侃道:“酒可忘不了忧愁,更解不了相思。” 剑临天毫不在意,异常洒脱道: “我是剑修,剑者就当一往无前,宁折不弯,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也绝不回头避让。” “忘?我为何要忘。” 许轻舟歪着脑袋,凝视着这个少年,不语,神色却是耐人寻味。 剑临天单手握住了那酒坛,凝眸注视,自嘲道: “我喜欢谁,和不喜欢谁,我自己又控制不了,既然控制不了,那便随它去吧。” 许轻舟难能可贵的点了点头,对于剑临天的话,很是认同。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你能这么想,最好。” 剑临天有些不耐烦,摆了摆手。 “弯弯绕绕,咯里吧嗦,说的文绉绉的,不提这事。” 他站起身来,俯身为许轻舟主动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放下酒坛,重新坐下,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举着酒杯,将身体挺的笔直。 “来,小先生,我敬你一杯 ,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是非恩怨尽酒中,喝完这一杯,昔日恩怨一笔勾销,你我也在这灵河边,来个一笑泯恩仇。” 许轻舟眼中竟是玩味,打趣道: “这话说的可不严谨,你我本就没有恩怨,何来一笑泯恩仇一说。” 剑临天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可是高举的酒杯自是无法收回,故作大声,掩饰踌躇,道: “你怎么那么多事,喝不喝?” 许轻舟很实诚的握住酒杯,高举过胸前,淡然一笑。 “当然喝。” 剑临天亦洒脱一笑,握着酒杯轻轻与许轻舟对碰。 玉杯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玉器清鸣。 “干了。” 随之一饮而尽,比之方才更加果决,酒入喉,虽表情略微精彩,却倒是没再咳嗽。 许轻舟见此,自是没有迟疑,亦一饮而尽。 他觉得,剑临天这少年,也还行。 至少从初遇自己,没有喊打喊杀来看,他是一个讲理的人。 虽然二人交谈中,自己言辞多有调侃戏弄,他也发了怒,动了气。 可是也仅仅只是动气,终究也未曾想过动手不是。 这一点,很难得。 至少,他不动手,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真的不想。 书中言。 不可以一时之誉,断其为君子。 不可以一时之谤,断其为小人。 二人相谈半个时辰,在许轻舟这里,剑临天应算是一君子,至少他是认可的。 满饮一杯,二人相视一笑。 剑临天又倒了一杯,一改常态,大大咧咧道: “怪不得我师傅,酒不离身,这玩意,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许轻舟笑笑。 “喜欢,那就送你了。” 说着拂袖一荡,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坛,揭开坛封,这次没再倒入杯中,而是提着酒坛,直接开喝。 不忘了对剑临天挑了挑眉,得意道: “酒得对坛喝,这样才有味。” 剑临天似信非信,却还是有样学样,单手拎起酒坛,晃了晃。 不忘了吐槽一句。 “都说这落仙剑院的小先生,为人大气,依我看,也就这样。” 许轻舟不解问: “何意?” 剑临天举着手中酒坛,双眼眯成一条缝。 “就送我半坛,还是你喝过的,你觉得呢?” 许轻舟爽朗一笑。 “哈哈哈,剑兄若是喜欢,赠你几坛也是可以的。” 剑临天对坛吟了一大口,这次表情不再因为烈酒的味而扭曲,反而有些享受。 也学着许轻舟一般,用那绣袍一抹嘴角,擦尽酒香,啧舌道: “算了,我又不是买不起,收你的礼,我岂不是还得欠你人情。” “这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了,为了几坛酒不值当。” 许轻舟余光瞥了他一眼,悻悻道: “原来,你也不糊涂。” 剑临天冲他翻了个白眼,他知道许轻舟话里有话,可是没办法,事关林霜儿,有时候,他真的控制不住。 嗤笑道: “这黄州疯子多不假,可是疯子不等于傻子。” 话音一顿,带着些许骄傲,问道: “其实在你之前,整个黄州,都是我的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闻?” 许轻舟又饮了一口酒,目光并未看向剑临天,而是看向灵河的方向,风轻云淡道: “略有耳闻,千年难遇,天才剑修。” 几口酒下肚,又听闻许轻舟这般夸赞自己,阴霾不甘痛苦一扫而空。 心情大好,剑眉高高挑起,得意道: “那是,声名鹊起啊。” “霜儿也不错,没给咱凡州丢人。” 说完一手按着酒坛,目光徐徐落向许轻舟,眼中带着一丝欣赏和敬佩。 “当然,和你比,我和霜儿还是差一些的。” 许轻舟习惯性摸了摸鼻尖,毫不避讳的回道: “还行,基本操作。” 看着比自己还能嘚瑟的许轻舟,剑临天切了一声,转移话题。 “听说跟你一起来的还有三人,传闻资质也还行,有这回事吗?” 许轻舟点头。 “嗯,确有此事。” 剑临天一边饮酒,一边有意无意的观察着许轻舟,随口问道: “比之你我如何?” 许轻舟虽然有些诧异,剑临天为何对此事感兴趣,但是却并没有往深了想,毕竟他能感受到,剑临天并没有恶意。 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托着手肘,想了想,说道: “怎么说呢,肯定比我强就对了。” 剑临天微微压眉,眼眸凝实,继续追问。 “那和我比呢?” 许轻舟眼中浮现玩味,视线上下巡视一番剑临天,只是啧舌笑笑,却是只字不言。 剑临天被他这般看得浑身不自在,气骂道: “你笑什么,问你话呢?” 许轻舟耸耸肩。 “你猜啊。” 剑临天瞪了一眼。 “不说拉倒。” 假装毫无所谓的饮酒一口,故作轻松。 虽然许轻舟没有说,但是他心里清楚,素未谋面的那三人定然不一般。 至少自己,可能比不了。 对此,他倒是并没有嫉妒的思绪,反而是高兴的。 在他看来,只要是凡州来的,那都是同一种人。 代表的都是凡州,他们越优秀,世人就会越明白。 那个被他们称作野蛮之地的地方,不是吃素的。 啪啪啪打脸。 打的越疼,他自然就越高兴咯。 远行在外,谁不想世人也如自己一般,赞美自己的家长呢。 这是每一个少年心中的浪漫之一。 第392章 剑临天·太上无情道。 群山侧,灵河畔,一小亭。 滚落六七空坛,大醉少年一双。 酒入肝肠,似相识故友,谈天说地,推杯换盏,不曾间歇。 剑临天就像是被打开的匣子,至此话语便滔滔不绝。 特别提及凡州之事,他的问题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眼中神色惆怅悲欢,喜乐交融。 凡州,是剑临天的故乡,一个回不去的地方。 就如地球,也是许轻舟的故乡,同样也是回不去的地方。 二人之间,竟是不知不觉,隐隐惺惺相惜。 都有回不去的家。 也都装着那爱而不得的姑娘。 故此借酒消愁,却不曾想,如那抽刀断水水更流,愁亦更愁。 剑临天讲。 “小先生,咱们都是凡州来的,要团结,我们代表的不止是我们自己,我们代表的是凡州,我们要让黄州的人都知道,咱们凡州来的,每一个都是好样的。” “他们说我们凡州之人,都是蛮夷,不受教化,说什么天地法则缺失,被上苍遗弃,狗屁,他们什么都不懂。” “若非灵河断流,三溪之水还在,我们凡州人绝对不会比黄州人差,你信不信?” “看,事实证明,我们就是比他们强,现在,这黄州江湖上,不都是我们的传说,最多五百年.....不对,一百年,一百年后,这黄州就是我们的舞台,到时候,我们说的了算……” 他说的义愤填膺,也说的慷慨激昂。 对于凡州,他似乎独有着自己的理解和浪漫。 许轻舟始终安静的听着,或是不时附和接话,或是笑而不语。 少年终归是少年,便是将近四十,亦是少年。 初心依旧。 而剑临天的初心,便是名扬天下,站到世界之巅,而后大声告诉世界。 我自凡州而来。 亦可将你们所谓上州之人,踩在脚下。 是为了一个名声,却也是为了凡州的名声。 这是一种情怀。 他问许轻舟。 “你知道,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吗?” 许轻舟坏坏笑道: “抱得美人归?” 剑临天瞪了他一眼,愤愤道: “你有完没完,聊正事呢。” 许轻舟耸了耸肩。 “难道不是。” 剑临天想了想,好像许轻舟说的也没错,不过还是辩解道: “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但是那是我另外一个梦想。” 撇了撇嘴。 “显然,这已经不可能了。” 说完饮一口老酒,啧舌沉醉。 许轻舟自是有些好奇的,追问:“哦,我还倒是真想听听,讲讲?” 剑临天没有任何迟疑,霸气说道: “很简单,我要踏天,我要成仙。” 许轻舟有些无语,这是哪门子的梦想,这不是每一个修行者的幻想吗? 修行尽头为何? 一个仙字罢了。 谁人不想成仙,可是谁人又能成仙呢? 哪有那么容易。 眼中带着玩味,调侃道: “成仙?书中记载,浩然十万年内,未曾有仙,你能成得了。” 面对质疑,半醉的剑临天却丝毫不在意,而是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行也得行,人活一世,诗和远方,我总得图一样吧?爱情没了,这修行一途,我必须成功。” 许轻舟笑笑,只能说剑临天酒量一般,这才三四坛而已,就开始说胡话了。 当然,这份凌云之志是好的。 修行修行,修的是身,修的是心。 二者论谁更重要,许轻舟自认为,不分伯仲间。 就是如此,信心是很重要的,若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行,又怎么可能真能行呢。 便鼓励道: “加油,我看好你,你一定能成事。” 剑临天淡然一笑。 “得了吧,你肯定不信,觉得我不行,但是你等着瞧好了,我会用事实证明,我可以的。” 许轻舟悻悻笑笑,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话。 剑临天突然直勾勾的盯着他,又莫名的问了一句。 “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想成仙?” 许轻舟轻摇头。 “不想。” 剑临天一拍桌面,大声道: “好,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许轻舟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怔,无语至极,眼睛瞪得溜圆,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说过吗? 你是聋了? 可剑临天显然并不在乎他的意见,自问自答道: “你们来时也看到那灵河渡了吧,水位下降千米,故灵溪干涸,因灵溪干涸,所以凡州灵气稀薄。” “当时我问苏前辈,灵河的水去哪里了,怎么就少了?” “他跟我说,等我成了圣人,顺着临江走到东海尽头,就知道了。” “我又问他,是不是等我成为圣人,走到那灵江尽头,就能让灵江水流恢复如常,也能让凡州灵溪再见灵水?” “他跟我说,那不行。” “我又问他,怎么样才能行?” “他说,最少得成仙人。” “所以,我要成仙..........” 许轻舟微微动容,世人想成仙,理由千万万,虽各有不同。 但是剑临天这个理由,却让他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少追求真理之人。 他也遇到了很多。 秋山,苍月心吟.........等等,眼前的剑临天勉强算一个吧。 听着剑临天的话,他也不由在想,灵江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呢,到底又是因为何,这灵水越来越少了呢? 记得当时,他也问过苏弑之同样的问题。 他得到的答案和剑临天说的是一样的。 有幸成为圣人,兴许便可知道。 不由陷入沉思,甚至忽略了耳畔剑临天的声音。 眼看太阳偏西,将要落山,剑临天也停下了他的喋喋不休。 高举的酒坛,仰着的头,抖动的手臂。 可那坛里却再也未曾落下半滴酒来。 剑临天微微拧眉,晃了晃空空如野的酒坛,嘀咕一句。 “又没了?” 许轻舟回神,问:“还要吗?” 剑临天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算了,不喝了,反正也喝不醉。 修行者的身体,和凡人自然不同,即便是未曾动用真元化酒劲,却也休想真喝断片。 许轻舟试验过。 大醉恍惚已是极限,烂醉是不可能的。 因为丹田会自动化解掉身体承受上限的酒力。 只见剑临天放下酒坛,站起身来。 走到小亭外,负手看灵河,目色迷离,叹息一声,悠悠道: “我本是青灯不归客,岂能因浊酒恋红尘。” 说完侧目,余光看了一眼依旧端坐如钟的许轻舟继续道: “小先生,今天就到这吧,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说往高举手,摆了摆,甚是洒脱,大步离去。 许轻舟望着他的背影,双目微眯,出言叫住。 “剑临天。” 剑临天顿步,蓦然扭头,满是红晕的面容上,带着深深的狐疑。 “嗯?” 许轻舟站起身来,手中一送,一本书起落间向剑临天飞奔而去。 “接着。” 剑临天单手将其稳稳接住,并未看,而是高高举起,歪着脑袋,困惑更甚。 “什么意思?” 许轻舟一荡袖袍,手负身后,如仙风道骨的老神仙,面若春风,温声笑道: “既被这凡事俗尘扰,何不修那太上无情道……” 第393章 下雨了 剑临天怔了怔,眼中大半恍惚。 高举的右手缓缓落下,放到胸前,眉梢低垂,可见书封之上写有八字。 是曰:《太上无情道·抄录版》 字体浑厚有力,笔走龙蛇,线条流畅,一气合称。 乍一看,便能观出三分气来。 书写此字之人,落笔不仅稳,心境更是深不可测。 小声低语。 “太上无情道......” 神识探查,整本书中之字悉数入脑中,不由心神一震,识海翻腾,整个人下意识的紧绷,瞳孔渐缩。 一身醉意昏沉,当山风拂过那一刻,荡然无存。 寻常一书籍,书生相送之,细细一观看,竟是神级剑诀。 何为神级,仙品之上。 便是把整个黄州翻过来,翻个底朝天,怕是也找不出一本来的神级功法。 这分量,无法言说。 哪怕是剑临天,也莫名的感觉右手在颤抖。 薄薄数页纸,重若千钧。 他猛然抬头,凝视许轻舟,喉结滚动,不可思议道: “这........给我?” 许轻舟负手而立,任由山风拂动发带,伴着长发起舞,他自魏然不动,只是轻笑道: “不然呢,你若是不想要,还我也行。” 得到肯定的答案,剑临天再次将视线落在剑诀上。 而后抬头,又看向许轻舟,循环往复,眼中神色阴晴变化。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太复杂。 初次相识,饮酒数坛,无非半日,却是随手赠了自己一本神诀,而且还是剑诀。 说是不喜,那便是睁眼说瞎话。 自然是喜的,而且是狂喜。 可是他为何送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一句老乡吗? 这一刻,他竟是为自己方才无心的一句话,感到羞愧难当。 许轻舟,真不是一般的大气。 难道这就是读书人。 许久,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 许轻舟故作懵懂。 “什么为什么?” 剑临天肃穆道:“为什么送我这剑诀,这可是神级功法,整个黄州,便是那些老家伙们,也拿不出来,你知道,这有多贵重吗?” 许轻舟嘴角下压,带着一丝苦笑,我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你问我他的价值,我能不知道吗? 你都多余问不是。 轻摇头,答非所问道:“我说了,你若是不想要,便还我。” 剑临天皱着脸,默不作声,脑海中却在经历一番天人交战。 约莫三息,眼中忽而闪过一丝精芒,似乎在此刻下定了某种决心,将那秘籍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淡然笑道: “白给的东西,傻子才不要。” 话音一顿,望向许轻舟,拍了拍怀里的秘籍,嗤笑道: “啧啧,看来,你对我还是有愧疚的,我收下了,你可以心安理得了。” 许轻舟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也未曾出言反驳。 于此,表示默认。 “不过,你这人不错。” 许轻舟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行了,走吧,你不是要成仙,时间可不等人。” 剑临天笑笑,深呼吸,舒展眉梢,将身体站直了些,双掌前后交错,对着许轻舟倾伏一拜。 “多谢。” 许轻舟眯着眼,一挥手,欣然接受。 “去吧。” “告辞。” 说完转身,脚下踏空,若那流星激射,划破长空而去。 穿梭云海中,他不时回头,看向那小小石亭,目色沉沉。 他不善言辞,说不出那些感恩戴德的话来,也不像许轻舟那样巧舌雌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所以对于许轻舟赠下神诀一本,他即便很感动,最终也只说出了苍白无力的两个字。 多谢。 仅此而已。 可是他的心中,却早已铭记,记下了这个少年书生。 一翻道理,数坛酒,半日闲谈,一神诀。 这份恩情,必当谨记。 许轻舟于他而言,亦牢牢挂在心底。 他剑临天这一生,痴迷修行,钻研剑道,认识的人不多,称得上朋友的更不多。 但是从今日起,许轻舟一定算一个。 离开了落仙剑院,他下意识的又握住了怀里的剑诀,呢喃道: “我确实不如你,可我终究不是你。” “但是和我是我,没半毛钱关系。” 许轻舟目送剑临天离开,心头积压着的一块无形的小石头,也在这一刻,落地了 整个人轻松了一些,虽然不多,却还是明显有感触的。 回头看着那小亭里掉落一地的狼藉,和裂出无数裂痕的石桌,他摇头轻笑,五指往身前一探。 灵能涌动,扑向石亭中。 见风起,见酒坛消失,见石桌复原。 小亭内恢复了剑临天来之前的模样,干干净净,也空空如也。 好像那一场大醉,并未发生过一般。 他自言自语。 “但行好事,不问前程...” 慢步走到了灵河畔,缓缓坐了下来,一缕裤跑,遥望灵河西岸,看大日西垂,静待黄昏起。 低眉沉眸,愁上心头。 于剑临天而言,他确实有些许愧意,即便他说了一堆歪理,即便他确实并未做错什么。 可是结果总归是因为自己当初的决定而变得有些糟糕。 林霜儿忘了剑临天,可是相思之愁并未解,无意中让这个姑娘装下了自己。 而剑临天,亦因此事,成了单相思。 能否前缘再续,在他看来,宛若登天。 既是因自己而起,自己理应补偿,这是对剑临天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他行事,求的无非四字。 问心无愧罢了。 当然赠送剑临天剑诀之事,也但是全不因为愧疚,其实当剑临天站在他面前时,他就有了这种想法。 他之前提前购买了一份关于剑临天的详细资料。 生平介绍显示。 这位少年,确实是个难得的的天才,只是不知道心境如何。 所以从一开始,剑临天落地,他便有意无意的测试着这个少年。 结果自然是满意的。 特别是剑临天说出他那心中一愿。 更是让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赠出那本剑诀。 无非就是抄录版罢了。 而且,他始终认为,东西的价值在于能给人提供价值,若是神诀无人修行,那有与没有又有何区别。 岂不是暴谴天物。 与其如此,何不就送给这个少年。 至少这孩子不坏,心性皆可,也有属于自己的大志向。 深思熟虑,方才送出。 想着剑临天,想着自己,看着山,看着天,看着这条河,河水流向的方向。 他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故人。 别来半岁音书诀,一寸离肠万千结。 不堪其扰。 突然不知为何,夕阳未至,却起风云,黑幕顷刻间压过大日,哀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 夏天就是这样,每一场雨来的都是猝不及防。 哗啦啦,哗啦啦。 许轻舟坐在岸边,一动不动,那漫天雨水却是绕道而行,未有一滴能落在他的身上。 思绪收回,撑着下巴,望着那漫天水滴在河面上溅起无数水花。 唇齿蠕动,伴着雨声轻声语,慢慢道: “醉中虚度打窗声,可惜和风晚来雨,” “也不知道今年江南的雨水多不多,庄稼长得如何.....” 第394章 出行 剑临天走后,落仙剑院下了一场大雨。 山门前的收徒仪式也被迫停止,周长寿等人也下了一个早班。 雨一直下到了深夜。 伴着雨声入眠,许轻舟沉沉做了一个美梦。 …… 愁云淡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 夏季本是多雨时节,黄州也是一样的,虽然被唤做上州,然本质上与凡州依旧同处一片大陆。 时间流逝,日月相交。 五月·蒲月。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落仙剑院弟子人数突破至两万,人数也达到了饱和,经过宗内众长老决议,暂停宗门弟子的招收工作。 并公布天下。 许轻舟亦收回了所有发放出去的卡牌。 落仙剑院的山门前,时隔一年,难得恢复了平静。 对于这样的事情,不少人感到分外遗憾,他们总感觉自己与一桩莫大的机缘,失之交臂。 不过对于七宗来说,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落仙剑院停止弟子筛选,他们也能出手了,不然大部分的天才苗子都往落仙剑院跑。 长此以往,他们也吃不消。 当然,这其中又以幻梦山,最为高兴。 停止招人,便是停止扩张,二宗之间,依旧能维持当前平衡。 至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六月·暮夏。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周长寿与萧启主动寻到许轻舟,主动提及了那解忧卡牌之事。 距离上次发放卡牌,时隔已然一年,按理也该重新发放了。 可是许轻舟这里却是迟迟没有动静,故此亲自上门询问。 对此,许轻舟确实未曾在意,毕竟宗门现在弟子众多,完全能满足需求。 而且现在名声在外,以后只要想,随便怎么样都行。 表示并不着急。 可是周长寿和萧启却是不这么认为,觉得还是该马上续上,让热度不减。 对此许轻舟表示理解。 当然,他也清楚,这二人心中所求,无非是想借助卡牌解忧之事,敛财一波。 事实也正如许轻舟所想,确实如此。 萧启主动提及,说明此事,并道出宗门当下的困境,入不敷出,纵是有银千万,也迟早坐吃山空。 许轻舟依旧表示理解。 但是还是不愿意,以刻意卖钱为目的,将卡牌拍卖和兜售出去。 哪怕只是一张。 行善讲究的是一个缘字,若是提高价格,那穷人何来的缘呢。 而且还是摆在明面上的,太招摇了,不好。 至少与他的初衷不符。 故此拒绝。 却说道:“看来,也是时候去一趟幻梦山了。” 对此,萧启,李长寿分外震惊,惊呼道: “莫不是要开战?” “先生,草率了,现在开战绝非明智之举,不是我们怂,是不稳妥。” 对此,许轻舟只是淡然一笑,温声道: “且看我如何,兵不血刃取回圣地和灵矿。” 萧启周长寿,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介于这样的话出自许轻舟之口,故此愿意保留其三分的可行性。 毕竟许轻舟与常人不同,他总是能做到一些,在常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 萧启更是对许轻舟给予了厚望。 真的希望许轻舟能替落仙剑院夺回圣地,和失去的灵旷,灵脉等失地。 送离二人,许轻舟取出黄州地图,研究一番。 自落仙剑院先祖陨落。 幻梦山共抢去了灵旷十余处,矿脉两条,小圣地洞天一座,以及其它若干....... 他摸着下巴,嘀咕。 “其它还好,这灵旷,灵脉和小洞天,是该拿回来的。” 动起了心思,许轻舟开始收集情报,汇整资料,做足了准备工作。 时间来到七月。 桐秋。 七月六日苦炎热,对食暂餐还不能。 许轻舟出发前往幻梦山谈判。 临行前,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泄露的,举宗集合,欲要同往,一个个战意高昂,视死如归的模样,多少让许轻舟有些感动。 这些人,大多刚加入宗门。 他们对于落仙剑院与幻梦山以前的恩恩怨怨,大多数人并不在意。 因为经历战争的那批人早死尽了。 他们自然没有概念,而且,他们大多都是刚加入的,所以他们能来,欲要与幻梦山来一场大战。 并非因为宗门。 只是因为许轻舟一人而已。 他们中不说那些被许轻舟解过忧的上百人,其余之人,全都是修炼的许轻舟提供的天品功法和仙品功法。 对他们来讲,许轻舟便是他们的恩师。 无形中的恩师。 而恩师有难,他们怎可坐看。 对此,许轻舟表示很意外。 出言解释了好久,安抚一番,方才让众人各自散去。 最后更是还安抚起了萧启和夏晚怡等人。 “先生,你一个人前去,万万不可,幻梦山你不了解,他们宗门那些老东西,对我们恨之入骨啊,若是对你发难,该当如何?” “是啊,小先生若是执意要去,我等必须跟随才可,也好护先生周全。” 许轻舟无奈,解释道: “宗主,嫂子,洛兄,你们大可放心,有李前辈坐镇,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是去谈判,又不是去打仗,你们担心什么。” “先人有言,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他幻梦山也得讲理不是。” “再者, 我们去那么多人,这不跟宣战一样了。” 众人沉默,自知说不过这个读书人。 不过还是再三坚持。 最后双方彼此妥协。 他们同意许轻舟去,但是得有一个人跟着。 而许轻舟也同意了,选择了让白慕寒相随。 大家达成一致意见。 许轻舟与白慕寒跨过群山,共同前往了幻梦山。 而与此同时。 周长寿近乎同一时刻,将消息散播了出去。 于是乎,许轻舟慢慢悠悠的还没到幻梦山呢,幻梦山却已经提前知道了消息。 而且落仙剑院小先生只身一人,前往幻梦山谈判的事,也开始通过磐河城向整个黄州扩散开来。 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 便是幻梦山,怕是也不敢在动许轻舟一根指头了。 毕竟谣传中,许轻舟可是为了和平而去的。 而且许轻舟名声在外不是。 对此幻梦山虽然感到诧异,却是头疼不已。 “真搞不明白,怎么会让他来,他不是不问世事,这事该如何是好。” “请示老祖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第395章 幻梦山 “听说了吗?都在传,落仙剑院的小先生去幻梦山了。” “嗯嗯,我也听人说了,说是要去和幻梦山谈判,打算要回圣地。” “你不提,我都忘了,落仙剑院的洞天圣地,确实让幻梦山给抢了。” “可不是,不过说是就小先生一个人去的,我看够呛能拿回来,幻梦山又不是傻子。” “我看未必吧,毕竟小先生可是有通天的本事,还有钓鱼人撑腰,幻梦山敢动,而且这一年多来,落仙剑院,势头多猛啊。” “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还是没瘦死的,幻梦山人家好歹是上三宗,懂什么叫上三宗吗,懂吗,能没点底蕴,一个钓鱼人,一个书生,还能翻天不成,真能翻天,能屈尊在那落仙剑院的小庙里,啧啧,醒醒吧。” “我觉得这位道友说的对,真有那通天的手段,还谈个屁,直接抢回来不就好了,要我说,什么狗屁的小先生,就是一个好色之徒,不然干嘛只解卿愁,不消君忧啊。” “黑子,都是黑子,先生那是行善天下,大义为先,不愿徒增杀戮,等着吧,过几日,你们也就消停了。” “你****” 许轻舟前往幻梦山的消息一经扩散,在黄州的江湖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浪。 世人台前观戏,幕后听声,各执己见。 有人觉得许轻舟可以,有人觉得不可以。 支持和崇拜许轻舟的人,自然是把幻梦山骂了一个遍,觉得小先生一定可以,一人而往,亦可凯旋。 而一些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的人则是把许轻舟骂了个低调。 说他不自量力,自以为是等等等,怎么难听,怎么来。 两拨人为此,吵红了眼。 甚至在某些宗门里,不同意见的师兄弟之间,为此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 由骂战演变成了掐架,彼此斗法,打的毫无保留。 有些极端和脾气不好的,更是直接约架。 生死台上,不见不散。 闹得沸沸扬扬,不少宗门内部,管理层头疼不已。 他们就想不明白了,人家两个宗门之间的事情,怎么闹得自己宗门鸡犬不宁了呢。 不由感慨,人心浮躁。 当然,也不忘了在那心中咒骂了许轻舟一番。 说他祸害这天下。 不过,这样的情况,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的人是清醒的,也是理智的。 相比于两种极端分子,他们以正常的视角,很平常心的去看待这件事情。 对于结果,他们期待,却不做提前设想。 虽说明面上,许轻舟确实声名鹊起,可是毕竟只是一个小辈。 一个小辈,就想让幻梦山乖乖妥协,这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便是钓鱼人亲自去了,都未必有结果。 人家幻梦上一来有老祖坐镇。 二来,作为上三宗,他们一定有着不展露在世人面前的底蕴。 所以,他们对于事情的结果,是不抱有太好的期待,觉得并不会成功。 但是却不怕死,因为是许轻舟,一个如同出传奇一般的小先生。 故此保留一些可能性。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现在消息传得到处都是,许轻舟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除非那幻梦山的人傻。 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然断然不会加害许轻舟,相反,若是换成他们,很可能还要保护许轻舟的安全。 虽说在黄州,拳头就是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可是明显,幻梦山的拳头,在黄州目前还打不出真理来。 上有极道宗和仙音阁,下有四大宗门,这中间还有天下悠悠众口。 他们断然是不会这般做的就对了。 至于,是否要搭理这个小先生。 那这事,还真就不好说了。 就在消息渐渐扩散之际,当代幻梦山的宗主也来到了祖山中,找到了自家老祖。 将事情和消息,尽数告知。 “人真的来了?” 宗主恭敬道: “回老祖宗,下游的分舵送回了消息,那书生和一个叫白慕寒的,已经进入了我宗门领土,正顺着灵河向上,朝此地而来。” “就两个人?钓鱼人呢?” “还在灵河钓鱼呢。” 那洞府内又传出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看来这少年不仅能给世人解忧,胆子也很大啊。” 宗主轻声问: “敢问老祖宗,这事我该怎么做?” 其内话音带着一丝温怒,反问道: “你是一宗之主,这点小事也要来问我?” 宗主听责备之声,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弱弱道: “弟子愚昧。” 其内声音长叹,尽是失落。 “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 宗主听闻,将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约莫数息后,那老祖宗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徐徐吐出一字。 “等。” “嗯?”宗主狐疑,甚为不解。 其内话音继续,温声道: “他自己要来的,让他在山门外等着,不见就是了,一个元婴境的小辈,还想如何。” “就算是谈,也不该和他谈。” 他要见,我们便不见,晾着他。 “就让他等着,等识趣了,他自己也就走了。” 细听之后,中年宗主微微仰头,质疑道: “老祖宗,这样会不会显得我们怠慢了别人?” 老祖宗隔空笑道: “糊涂,世人皆知,落仙剑院与我幻梦山素来不合,是敌非友,只有怠慢客人一说,何曾有过怠慢了敌人一说。” 中年宗主怔了怔,仔细想想确实如此,不过转而却又有了别的担忧,询问道: “那若是这人硬闯山门,该当如何?” 听闻这般言论,老祖宗气笑道: “硬闯,硬闯那就是宣战,杀了也就杀了,这样的事情,还需问我?” 话音一顿,继续道: “还有你真当人家是傻子,真会硬闯不成?” 中年宗主语塞,面色极其尴尬。 “老祖教训的是,是我愚昧了。” 关心则乱,他刚刚确实没想到这一点,显得自己多少有些弱智。 里面的老祖也自是被他气到了,不耐烦的说道: “行了,滚下山去吧。” “遵老祖宗之命,弟子告退。” 第396章 赶路。 待宗主离去。 祖峰祖地那道古朴的石门后,一个霞光溢彩的洞天福地中。 白发苍苍的幻梦山老祖宗盘坐在地上,缓缓的睁开双眼,凝视着眼前那面石墙,暗暗发神。 石墙很大,拔地而起,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不同的符号和字体。 他眉梢低垂,轻轻摇头,叹息一声。 “还是不行吗?” 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脱落,露出了那枯黄发皱的手掌,其上握着一块璞玉。 烟盒般大小,浑身漆黑如墨,透着几丝淳朴,如同老者的年岁一般厚重。 浑浊的眼眸凝望墨玉,老者自言自语。 “宗中小辈难堪其用,我若撒手人寰,幻梦山恐危矣啊。” “这万年基业啊……” 人由生而来,向死而去,寿元固有尽时,故此修行,问道长生。 可不入圣,终是凡俗。 便是他境界早已大乘境,可是其寿不过五千载罢了。 而算算时日,他已然时日无多。 百年之内,便是不引天上雷劫,亦将寿尽而绝。 而若引天雷,如今这风烛残年之躯,亦是毫无胜算可言。 死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是注定的宿命了。 人固有一死。 活了四千多年,放眼整个黄州,他虽然不是最厉害的老祖宗,但是一定是活得最长的。 他自然也早已看透生死,心境超然物外。 亦无惧寂灭。 唯独幻梦山,这个存在了上万年的老宗门,自己割舍不下。 眼看自己将要撒手人寰,可是宗中却是无能堪大用之人。 忧。 十境强者虽有数人,可是资质愚钝,此生也只能止步十境了,想破十一境,无异于痴人说梦。 之前还好,便是他不在了,下四宗也无大乘境,凭借中端战力,幻梦山虽不说还能如现在这般强盛,但是也不至于掉出上三宗的序列。 可是如今情况有变。 落仙剑院的崛起,总归是让整个黄州都猝不及防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若逝去,此消彼长,幻梦山的道统,又还能延续多久,几百年,几千年? 或者更短,没人知道。 他亦不知道。 到了他这个年纪,未知的结果和猜测比死亡来得更可怕,也更让他畏惧。 特别宗门小辈,当家的宗主,性格柔弱,为人木讷。 让他心中忧虑更甚。 “难道要和一千多年前一样,在打上一场吗?” 他自言自语,盯着那块墨色的玉,眼眸低垂,目色深沉。 另一边。 许轻舟和白慕寒正在不急不缓的赶路。 一边走一边看那沿途的风景,见到好山好水,许轻舟还会特意停下,观看欣赏一番。 每每这个时候,还会执笔,写下一首词来。 感慨一声,朝天而诵。 对此,白慕寒甚是无语,满脸鄙夷,多有嫌弃。 知道的,你是来找人家谈判的,不知道的,你这是来幻梦山游山玩水来了。 而且,你这里耽搁一下,那里耗一下也就罢了。 偏偏还莫名其妙的说,不走夜路。 要夜伏昼出。 这让他还能说什么? 谣言都要传到那灵河的下游了,你还在这里悠哉游哉,原本以白慕寒的修为,全力飞行,无需一日,便可到达幻梦山山门之下。 即便许轻舟五境,飞的慢些,最多也就两天吧。 好家伙,这都走了三天了,还没到,简直离谱。 他有时候甚至在怀疑,许轻舟就是出来瞎搞的,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真把敌人的地盘当成自己家了。 这不眼看夕阳染尽愁黄,暮色将起,许轻舟指着不远处一座小镇,眯眼笑道: “白兄,天色已暗,今夜就在此地修整一日如何?” 白慕寒拧着眉,双手环抱胳膊,愤懑道: “我说,小先生,你到底有完没完,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这都几天了?在耽误下去,干脆别去了,等你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借着这个机会,白慕寒的好脾气当场崩溃了开来,更是将箫启的叮嘱,抛之九霄云外。 将自己的不满和意见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对着许轻舟一番吐槽。 面对白慕寒的抱怨,许轻舟却是毫不在意,依旧风轻云淡之态,轻声笑道: “白兄,稍安勿躁,莫急,有些事情急不得,慢慢来。” “反正现在就算到了那幻梦山,人家未必也就会见我们,既然时间总归是要浪费的,你我干嘛不就将这时光浪费在这山水之间呢,就让谣言在飞一会吧.....” 白慕寒怔了怔,一头雾水。 许轻舟的话他听得懂,但是什么意思,他却不得而知,什么叫总归要浪费时间。 “你什么意思?” 许轻舟淡然一笑,拂袖于身后,乘风先行,不答,却是故作神秘,说了一句。 “风力掀天浪打头,只需一笑不须愁,走,请你喝酒去.......” 望着书生背影,率先离去,白慕寒眉梢压的很深,眼中恍惚更甚。 “莫名其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 虽不明,亦不情愿,可是还是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有些事情无需解释,而有些事情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因为许轻舟也吃不准。 但是许轻舟却明白一个道理。 事以急败,思因缓得。 事缓则圆,人缓则安。 除非生死之事,否则其余之事,不能急,也急不得,慢慢来便可。 正如他所说,就算是到了那山门前,人家未必见你。 便是见了你,事就能成了? 他可不认为自己天命使然,真能得偿所愿。 那东西是人家抢的不假,可是你若是想凭三言两语,就都给拿回来,那岂不是痴人说梦。 要么自己太天真,要么便是幻梦山的人太天真了。 踩着黄昏,落入小镇,寻一临湖客栈,入住,看盛夏荷花开了满池塘,浅尝风中莲子香。 许轻舟宿醉,独饮。 因为白慕寒不陪他喝。 许轻舟自然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至少省了。 次日,清晨。 出发。 依旧慢慢悠悠,终至幻梦山。 遥望,群山耸立争辉,满山建筑云集,山下雄城百里,包揽数个山头,许轻舟心情大好。 “到了。” 白慕寒亦长舒一口气,至少不用在陪许轻舟折腾了,感慨道: “是啊,总算到了。” 第397章 幻梦山门 幻梦山。 与落仙剑院大不相同。 虽也耸立山川间,紧临灵河畔,但是其间山峰建筑成群。 百峰山巅皆见钟楼。 时逢正午,应是报时,亦或其它,闻百钟齐鸣,回荡天地之间。 其声悠悠,震人心魂。 百峰之间,灵鸟何其多,仙鹤袅袅间。 最主要的是,这幻梦山东侧有一洼地,占地虽不足百里,却是有一片恢弘的建筑群。 名曰幻城。 而幻城里住的却非修行中人,而是凡人。 听说,在很久以前,幻梦山建宗之初,凡是幻梦山弟子,皆可带自家直系亲属。 (父母,兄妹,子女)等一同入宗。 由宗门负责供养,以决弟子后顾之忧,亦让宗门之地,不眷凡尘,可以安心修炼。 而那些亲属便被安置在这山外的幻城之内。 起初,这里只是一个小镇,后来随着幻梦山渐渐繁荣壮大,弟子越来越多,幻城之人亦越来越多。 后来就发展成了一座城。 而那些不能修行的凡俗,也在幻梦山的庇佑下,休养生息,娶妻生子,生生不息。 虽不可长生,但是他们却也用他们的方式,一代一代延续了自己的血脉。 最终成就了当今的这座繁华的雄城。 幻城。 依附幻梦山而生,自然而然也成了幻梦山弟子主要的招收地。 可别小看了这座城的存在。 幻城的存在,让幻梦山的弟子,对于宗门有很强的依附性,同样也觉醒了宗门意识。 何为宗门意识? 那便是任何损害宗门利益的事情,都会被幻梦山的人自动判定其为错,为罪。 并且为之愤怒。 他们更是会为了宗门前仆后继,死战不退。 这就是宗门意识。 如同国家一般。 因为幻梦山的大多数修行者,他们修炼为的不仅仅是长生,他们更肩负着一种看不见的使命。 那就是守护。 守护这座山门,同样也守护这座城,守护着城里的百万凡俗。 这远非落仙剑院能比,也非其余宗门能比的。 而事实同样证明了,幻梦山的弟子,即便是在宗门最为艰难的时候,也没有选择退却或者脱离。 相反,大多选择死战,即便是必输的局面。 修行者,大多都秉持着一个观念,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幻梦山的弟子们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唯独在宗门荣誉这一件事上,例外。 他们偏偏就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绝不退让,哪怕会为此豁上性命。 许轻舟在想,这应该就是幻梦山能稳坐上三宗之位的根本原因吧。 而这也是为何,许轻舟直接否定了用武力收回圣地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宗门,这样的对手,是可怕的。 因为即便你比他厉害,但是他们却并不会因为怕你而选择妥协,他们会奋起而战。 而要想赢,彻底的征服这个宗门,只有一条途径。 那就是把他们都杀了。 可是幻梦山不仅仅只有百峰弟子,还有幻城百万凡俗。 杀不尽,也杀不尽的。 而只要杀不尽,杀不绝,他们就会将仇恨种在心底。 往后无尽岁月,世世代代,定然要与你不死不休。 谁能说这样的对手不可怕? 当然,话虽如此,许轻舟却也确实从未想过,武力镇压幻梦山。 他不是那样的人,也没那样的实力。 读书人,讲的是道理。 白慕寒询问许轻舟。 “先生,前面就是幻梦山了,我们怎么弄?” 许轻舟噙着浅浅的笑意,理所应当的说道: “当然是进去咯。” 白慕寒听闻,若有所思,调侃一句。 “不考虑,在幻城住一晚?” 许轻舟自然知道,白慕寒是在嘲弄自己,却是一本正经的回道: “不住,这城里太吵了,我喜欢清静一些。” 白慕寒耸了耸肩,未曾反驳。 确实很吵。 但是他觉得说热闹要更好一些。 至少幻梦山的繁华他们是能看到的,可不是之前的落仙剑院能比的。 当然,现在也不行。 二人御剑而行。 行至群山间,山门前,其间一声浑厚之声,不知自哪座山门而起,却是又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 身临其境,宛若就是站在自己耳边喊的。 “宗门重地,不可飞行,请速速离去!!!” 白慕寒眉梢微抖,眼中浮现丝丝警惕之色,自言自语嘀咕一句。 “这人,是个高手。” 许轻舟耸肩,保持沉默,并未说话。 但是身体却很诚实的朝着脚下山门落去。 白慕寒自然紧跟其后。 二人先后落地,彼此收回脚下长剑。 幻梦山,山门前。 同样是一条笔直的石阶,自山下延伸到山顶。 只是比之落仙剑院的,要更宽,更阔,更壮观的多。 恢弘程度,和规模,皆不止一倍。 而所谓山门,便立在半山腰处的位置。 此门似是一座坊牌,只是更大,更高些。 细看,其上未曾有半丝半毫的衔接缝隙,一切看似浑然天成。 不难看出,此门乃是由一块通天巨石一整个雕刻而成。 其上雕龙刻虎,皆是栩栩如生之态,若是不细看,还真以为,它们就是盘在那石柱上的活兽呢。 其左右还各摆着一尊约莫三丈来高的石狮子,凶神瞪目,威严四起,让人见之,观之,却不敢久视之。 心虚的紧。 而此刻,许轻舟和叶寒就站在山门前,那片像是人为故意用剑削出来的入宗广场。 约莫足球场那般大小。 与落仙剑院也不同,石阶上也多见一些穿着淡蓝色青衫的弟子们,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而着装也好,相貌也罢,与此地格格不入的许轻舟和白慕寒,刚一落地,便就吸引了此间无数的注意力。 纷纷在山门前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审视着二人。 彼此眼中大多是狐疑之色。 此时几名负责守护山门的幻梦山修士,也来到了二人身前,领头之人,挎刀而立。 问:“你等何人?” 许轻舟施一儒生礼,缓缓道: “在下姓许,名轻舟,来自落仙剑院,求见幻梦山宗主,烦请道友,通报一声。” 那人并没有丝毫要去禀报的意思,反倒是打量起了许轻舟,淡淡道: “你就是许轻舟,落仙剑院的小先生?” 第398章 拒之门外 对此。 许轻舟并没有感到丝毫意外,毕竟如今的自己,名声在外。 坦然承认,谦卑回应。 “是的,劳烦道友了。” 四周人潮下意识的唏嘘一片,眼中神色比之眼前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三两两,稀稀疏疏,低声探讨,自是也一字不落,清晰入了许轻舟的耳中。 “这就是那小先生?” “没想到还真来了,我还以为又是谣言呢?” “啧啧,生的倒是和善,看着确实有几分先生的模样,很秀气。” “还当真是元婴境。” “嗯嗯,他旁边那又是谁,看着不弱,眼神很凶。” “..........” 显然。 对于许轻舟这样一位传说中的人物突然出现在自家山门前。 这些人弟子们也同样不意外,就如同早就知道了一般。 所好奇和新奇的地方。 无非就是许轻舟的这个人罢了。 他的模样,他的气息,他的境界....等! 当然,对于他们来讲,大多数人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许轻舟。 虽说许轻舟到黄州一年有余,也从不避人,更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 但是幻梦山和落仙剑院二宗之间本就比较特殊,除了执行任务的探子外,其余的弟子没事当然是不会入那落仙剑院的。 毕竟两宗弟子,若是碰面,动手的概率还是极大的。 因为杀死对方也好,或者打一顿也罢,彼此之间都是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 身前的几位弟子,在确认了眼前的许轻舟具体身份后,想都没想,直接出言拒绝道: “不好意思,宗主有令,不见。” 说完比出一个请的手势,张扬道: “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们。” 早在消息传进宗门前,他们负责轮值山门的弟子,就收到了宗主的命令,若是人来,便说不见便可。 理由? 谁知道呢。 突如其来的拒绝,倒是让许轻舟也有些措不及防。 略显尴尬,他想过会被拒绝,但是却没想过拒绝的这么干脆,客套话都不带说的。 而一旁的白慕寒,整张脸瞬间就冷了下来,眼中戾气自生。 呵一声。 “无理。” 四周顿时投来了无数的目光,且每一道目光的背后都站着一个欲要拼命的人。 眼前几个弟子,更是下意识的握住了自己的武器,虎视眈眈的凝视着白慕寒。 即便他们不认为自己是他的对手,可是至少这一刻,站在这山门下,他们却不怕。 一个个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你想怎么样?” “怎么,还想强闯不成?” 局势瞬息转变,气氛剑拔弩张。 许轻舟站在中间,赶忙当起了和事佬,一边拽住了白慕寒,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转而面向前方,讪讪打着哈哈。 “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白慕寒心中怒火中烧,毕竟对方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傲慢,他们好歹也是代表落仙剑院来的。 你不见也就罢了,让几个小喽啰就把二人打发了这算什么事。 摆明看不起人啊。 而且,许轻舟是何人,是先生,不止是落仙剑院的先生,也是这黄州的先生。 落仙剑院高高在上的存在,剑院弟子们的精神支柱。 如今却是被人怠慢,这般无理对待,他忍不了一点。 但是他还是听从了许轻舟的话,冷静了下来,顾全大局。 对方见许轻舟没有动手的意思,也先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躯稍许舒缓。 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依旧凶狠,警惕居多。 许轻舟阻止兵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眼前的领头青年,见许轻舟还算客气,说话也好,行为也罢,温文尔雅,而且他的眼神很真诚,从那里射出来的光,落在他的身上时,让人感觉很舒服。 戒备自然而然就松懈了些,手掌松开手中的剑柄,缓缓说道: “这事你不该问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宗主特意交代,绝不可放你们入宗,至于其它,一概不知,拦你也只是职责所在罢了。” 许轻舟皱了皱鼻,人家说的也确实不错,一个打工人,一个小兵,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无非就是避而不见罢了。 觉得自己不配,他们拉不下身段,或者他们就是不想见自己。 但是好歹你也给个打发自己一个理由啊。 婉拒不好吗? 当然,怎么讲,怎么推,总归也扯不到眼前几个弟子的身上就对了。 他历来讲道理,明是非,自然是不会为难几人的不是。 便指着自己,意味深长的又问了一句。 “那你们宗主可有说,让你们把我撵走?”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对视,面面相觑。 似乎在彼此确认着什么,方才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宗主只说,不许落仙剑院一人入山门,违者杀,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 许轻舟下意识的点头,而后拱手一辑,笑道: “多谢。” 许轻舟的客气,总归让他们很不习惯,人是一种感知动物,固有五感。 很多时候,他们会根据自己的感官去主观的判定一件事情,故此才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说法不是。 眼前的许轻舟,来自敌对的帮派,他们理应憎恨讨厌才对,可是不知道为何,就是讨厌不起来。 涵养这种东西,是学不来,装不像的,更无法用言语去定义的,只能靠感觉。 他们能感受到,许轻舟的那种气度,超然物外,凌驾凡俗之上,让人心生敬畏。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也是一头雾水。 可那人还是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客气。” 语气很客气。 许轻舟起身,仰头,目光扫视四周一圈,最终落在广场一角,眸中一亮。 “白兄,来。” 说完,拽着白慕寒就往那里走去。 白慕寒现在完全是云里雾里,他不明白许轻舟在干什么,不让自己怒也就罢了,他还唯唯诺诺的。 现在人家不让你进,你居然就真听了,也不争取,反倒是还给人作辑。 搞不懂一点。 像是有大病,受虐倾向,有些不悦的道: “别拽我,干嘛,这就要走了。” 而许轻舟听着到的却更像是,这就怂了? 他微微一笑,肯定道: “当然不能走,事还没办呢,走去哪?” “那你这是干嘛?” 许轻舟脚步不止,侧目扭头,眯着双眼,笑吐一字。 “等。” 白慕寒皱着脸,一头雾水。 “等?” 第399章 沸沸扬扬的山门 幻梦山。 山门前,来往弟子,驻足原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境界不一,目光却又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两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之身。 在他们诧异和不解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那叫许轻舟的落仙剑院小先生,从山门正前走到了广场西侧。 直到走到了山崖前方才停下。 那里赫然耸立着一棵古松,古松自峭壁之下生根,拔地而起,直冲天幕。 粗壮坚挺的枝干上,枝繁叶茂,遮挡了天上的那一轮大日。 不知其年岁。 不过山中人皆知,此树自古以来便有之。 树下有一张方形石桌,围有五六石凳,坐于此间,不仅可遮凉纳阴,还可于半山腰眺望远方,揽西河波光,赏南山山色。 许轻舟就这般在他们的注视中走到了那石桌前,遥望远方。 扑面的山风吹动着他的儒生服鼓起,透过树冠洒下的阳光映照在他身上,悄悄错落出一道斑驳。 凉风洗面,绿荫蔽暑,神清气爽。 他感慨一声,屏山大河,晴空浩日,惬意非凡。 往那石凳上一坐,便宛若一个无事人一般,似乎方才的一切,以及四周异样的目光,于他而言,不曾入眼。 幻梦山一众弟子,如坠云雾,一脸茫然。 几名负责守卫山门的执法堂弟子更是呆若木鸡,驻足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探讨之声尤甚,愈演愈烈,对着那树下少年,指指点点,却是始终无一人敢上前。 “什么意思,怎么还坐下来了呢?” “这.....不会是不走了吧?” “扯呢,不走,呆咱们宗门,不能够,绝对不能够。” “嘶......看不透,这读书人,奇奇怪怪的。” “师兄,你那么厉害,你去给他撵走,咱们幻梦山怎么能容忍这落仙剑院的人呢?” “死一边去,自己想死,别拉上我,忘了宗门几日前下的令了,不要和落仙剑院的人打架,更何况这位爷是谁?忘忧小先生,你让我弄他,天下九成的女的都得弄死我,你信不信?” “额......” 对于许轻舟他们好奇,但是对于许轻舟他们同样畏惧,至少他们当中,没一人敢主动去找茬就对了。 能修行到如此,还能有傻子不成。 上赶着找死,笑话呢。 而且,现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落仙剑院的小先生,拜访幻梦山。 若是他们没有理由,就贸然出手,幻梦山怕是要背上一个大大的骂名了。 人家光明正大的来,他们还能悄悄摸摸的下手不成。 那不成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 要么自己当傻子,要么把整个天下当傻子。 他们只能选择前者。 山门前执法堂众弟子。 一人鬼头鬼脑的问: “师兄,怎么办,要撵人吗?” 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后脑勺上。 “撵什么,滚一边去。” 叫来其中一人,叮嘱道: “你去,把事情禀告长老他们,让他们定夺。” “知道了,师兄。” 随后对着众人说道: “都散了,该干嘛干嘛。” 一人仍然不甘,试探性的问道:“师兄,真不管了。” 瞪了一眼,没好气的骂道:“管什么,上面的意思是不让他进宗门,有说过不让人待门口吗?” 众人语塞,识趣闭嘴。 虽说忠于宗门高于一切,可是面对这样一尊大佛。 最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恪守职责才是上策。 而且,真的很有礼貌,人家虽然是落仙剑院的,却是并未伤害过幻梦山的人。 他入了落仙剑院后,也没挑事。 最主要的两点,一是许轻舟名声在外,行的是好事,大善人。 二是他的背后站着大乘境,没人知道,此刻是否就藏在暗处。 明着为难人家,太不明智了。 ................ 古松下。 白慕寒坐立不安,彷徨不已,围着许轻舟一个劲的转啊转啊转,转了一圈又一圈。 不时看向那座山门,焦急询问: “你到底打算干嘛?” 许轻舟面向西方,看山看水,悠然自得,平静道: “刚不是说了吗,等。” 白慕寒无语至极。 “等,等什么你倒是说啊?” 许轻舟嘴角微倾,扯出一抹迷人的弧度,意味深长道: “等下去,不就知道了。” 白慕寒阴着脸,气急败坏道: “行,不说拉倒,随你。” 而后气冲冲的坐在了离许轻舟相对距离最远的那石凳上,生着闷气,却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所谓。 许轻舟摇头笑笑,沉默不语。 等什么呢? 谁知道呢。 不过,风景还行。 山门前发生的一切,也同山风一般,一下子就吹遍了整个幻梦山,甚至吹到了那幻梦山下的幻城之中。 短短一会,便都知道了去。 山间小路,亭阁楼台,悟道房,参悟院......等等等,随处都可以听到弟子们三三两两的探讨之声。 满山遍野,一片嘈杂。 但是,这嘈杂背后的内容,却是出奇的一致,讲的都是许轻舟到了的事。 “听说了没,来了,人来了。” “我去,还真来了。” “宗主不让进,人不走了,就坐在古松下呢,听说要死等。” “走走走,去瞅瞅,这得瞅瞅啊,大好的机会。” “这热闹,怎么能少了我呢,带我一个。” 伴随着消息的四散,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数的弟子自百峰间,蜂拥而来。 一多大一会的功夫,那偌大的山门前,瞬间就被自己人攻陷了。 人头济济。 就连那山门上,树木上,石墩上都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弟子。 他们凝望着许轻舟,好一番议论。 有说好帅的,也有说一般的,自然也有骂骂咧咧的,总之情绪也好,状态也罢,只要是人能发出来的,在这里,你都能听到,而且不止一人在讲。 此刻的许轻舟和白慕寒,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熊猫一般,被人一个劲的看啊看。 而且,人还在源源不断的朝此地赶来,那场面,煞是壮观。 人山人海,声声鼎沸,如此形容,恰如其分。 一位长老恰逢此时,外出归来,见山门前的声势,满脸狐疑,嘀咕一句。 “嗯?怎么这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 “我得去看看。” 第400章 执念。 幻梦山。 执事堂,当代宗主稳坐主位之上,其下数十长老自发聚集而来,一个个坐立不安。 有人窃窃私语,眼神飘忽。 有人针锋相对,大声争辩。 而他们口中谈论之事亦是山门前之事。 他们也是因山门前许轻舟的古怪行为,自发聚集于此地。 听着耳畔的七嘴八舌,吵吵闹闹,中年的宗主只感觉一个脑袋,两个那么大。 他撑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显得很不耐烦,话语带着些许温怒,出言呵斥道: “行了,行了,都安静,吵吵吵吵,成何体统,脸面呢,气节呢。” 一言出,四野静。 众人噤声不语,止住争论,目光落向主位之上的宗主。 中年模样的宗主,拧着一双墨色的眉,沉沉目光扫过众人身前。 出言再道: “多大点事,来了就来了,他愿意呆着就呆着 ,还怕他能把山门给吃了不成。” 伸出手,指向一众长老,愤愤道: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能不能稳重一些,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一个小书生,五境元婴,还能翻了天,瞅给你们一个个吓的.......” 他言之凿凿,言辞犀利,竟是呵斥,恨铁不成钢之态。 而一群长老,则是大气都不敢出,纷纷羞愧的低下头来,或者目光闪躲。 无论如何,宗主说的一点是对的。 许轻舟,始终只是一个五境元婴的少年而已。 而他们,哪一个不是八境的修为,哪一个没活了大几百年乃至千年。 如今面对一个小小少年,竟是失了分寸,成了这般狼狈样。 要知道,人家只是站在山门前,还没进山门呢。 细细想来,宗主所言,句句戳心,他们自当羞愧,同样也在反思,他们到底在怕什么? 又为什么要怕? 见众人一个个不吱声,宗主到嘴边的话,还是生生吞下去了大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害。” 摆了摆手,示弱道: “行了,也不能怪你们,都精神点,坐下说吧。” 有些东西,确实不能怪他们,因为他理解他们,他们想些什么,他感同身受。 莫要说他们怕,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不怕,他何至于也出现在了此地。 若非前几日,才被老祖训斥了一通,到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他现在,恐怕就不在这执事堂,而是那祖峰上了。 毕竟,听闻这少年来了,不走,他也很慌。 当然,他这样的怕,并非源自于许轻舟的境界本身,而是那只看不见的手带来的。 压迫感。 一年了,整整一年,他们亲眼见证了落仙剑院的崛起。 作为落仙剑院昔日的对手和世仇,他们在坐的这些人,包括自己,比黄州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落仙剑院的变化。 说是翻天覆地,绝不为过。 一个眼看就要散的宗门,在短短的一年内,起死回生,在不通过掠夺和发动战争的情况下,竟是奇迹般的又站了起来。 这样的手段,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可是事实偏偏就发生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许轻舟。 在云诗溪画等人眼中,许轻舟这位小先生,可谓是惊为天人。 在他们眼中又何尝不是呢,即便他们素未谋面,素不相识。 可是落仙剑院就摆在那里,他们总不能假装什么都看不到吧。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力量,或者说是智慧,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 鬼斧神工? 或者还是其它,总之那样的变化和崛起的速度,以及在整个黄州的影响力…… 在他们看来,用任何的词汇来形容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钓鱼人? 云诗? 溪画? 藏书阁? 解忧天下?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却皆源于一人之身。 他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却又感觉什么都做了。 一年了,整整一年,许轻舟虽然就呆在那落仙剑院,也未曾对幻梦山释放过一点点敌意。 可是,这一年里,他们却无时无刻不承受着来自他的压力。 许轻舟,小先生这六个字。 就如同一座从天而降的大山,来的猝不及防。 压在他们的身上,让他们动弹不得。 举步维艰。 那种内耗,那种担忧,那种焦虑,对于他们来讲,比之战场厮杀,还要煎熬。 而今天,这座山突然来了。 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却乱了,即便他们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方法来对付他。 但是他们也没想过,有一种叫自投罗网不是。 所以他们慌了,自乱阵脚。 故此才会出现在此处,商议对策。 也许,幻梦山的人,永远都不能像别的宗门强者一样,洒脱随性,看淡人间兴败事。 因为他们太过在乎幻梦山,近乎执念。 修行一途,自当心无杂念,而这样的杂念虽然不影响修行速度,却是总会因为一些外界因素,无形中制造焦虑。 故此,幻梦山巅峰强者万年来近乎没有。 见众人坐下,他回想着老祖说的话,心平气静,措辞一翻,徐徐说道: “我想告诉大家的是,平常心对待,老祖说了,让他等,他若是愿意等,那便让他等,盯着点,别出乱子就行,他不是自称先生,爱好和平,我晾他也不会乱来......” 其余众长老冷静了下来,觉得所言非常有道理,纷纷点头附和。 “宗主说的没错。” “我觉得行,就让他小子等呗,等个几日也就走了,说不定啊,一会就走了,我们在这操心个什么劲。” 没错,哈哈哈,事急则乱,缓则圆。 一群半大的老头,打着哈哈,彼此安慰,做起了春秋大梦。 站着吵,坐着笑。 心中装着宗门,自然不会记仇。 与此同时。 幻梦山的青雾峰上,一片花海里,一个比山花更惹眼的姑娘自花丛中醒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打了一个长长哈欠。 “啊!!” 仰头看着天,笑意迷了满眼。 花丛里,一道黑影袭来,所过之处,扰了万千花草。 嗖的一下。 扑到了姑娘的怀中。 原来是一只狗,对着姑娘的那吹弹可破的脸蛋一个劲的舔。 真的很狗。 “呵呵呵,大黄,你别舔 ,脏死了。” 大黄狗摆动着如涡轮般的尾巴,围着姑娘转了一圈。 冲着山门的方向,吠了两声。 “汪汪汪!!” 像是在说话。 姑娘似是听懂了一般,纤纤细眉一拧,起身望向远方,轻声道: “嗯,还真的挺多人的呢?” “汪汪汪....” 姑娘眉梢一喜,情不自禁的小声惊呼道: “你是说那先生来了?” “汪汪汪!!”大黄又是一通犬吠,像是在邀功。 “太好了,走吧,我们去见见那先生。” 第401章 池允书。 幻梦山山门前。 人声鼎沸,聚集在这里的弟子,不说已万计,数千是有的。 其中不乏内门精英,自也有长老堂主藏于其中。 喧闹一时,闹腾声声。 古松下。 许轻舟悠然自得,对于世人目光浑然不察,一手摇画扇,舞动清风凉爽。 石桌上。 不知何时,已有一水壶,一茶壶,几个小茶盏....一套精美的茶具。 此时的水壶上,在许轻舟的真元加持下,正往外冒着一缕白雾,发出哔哔声。 只见他不慌不忙,取热水,入壶中,泡出一壶好茶,洗尽三两玉杯。 悠哉悠哉。 而白慕寒始终双手环抱胸前,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许轻舟,在那里摆弄。 与许轻舟淡定从容有所不同,被那么多审视和敌意的目光注视着,他是浑身不自在,虽然明面上依旧一副毫无所谓之态。 可是心底却早已心急如焚,如坐针毡。 许轻舟在干嘛他看到了,可是他到底在等什么,他不知道。 猜不到,也懒得猜。 只是在心里嘀咕,你是真行,心是真大,这时候了,还有心情泡茶,服了。 他很冷,也很急。 当然,他的窘迫自然而然也落入了许轻舟的眼中。 看着他焦急不安的模样,许轻舟亦在心中感慨,虽是八境,可是心境,还是太浮躁了些。 得磨一磨。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两得。 鼻尖嗅了嗅,闻茶香以纯,手中折扇一合,往桌上一放,取过茶壶,摆正茶杯,清泉入盏。 倒了两杯。 一杯推给白慕寒,一杯放在身前,柔声说了一句。 “来,喝一杯,就不急了。” 白慕寒依旧抱着手,违心的傲娇道: “急,谁急了,一点都不急,你喜欢耗,我陪你耗。” 许轻舟轻笑。 “谁急谁知道。” 取过茶杯放在唇前,轻轻哈气,小口一抿,眉梢挑动,惬意更甚。 白慕寒白眼一番,吐槽道: “都被人当猴子看了,你还有心情喝茶,呵.....” 许轻舟不徐不缓,又饮一口,把玩着茶杯。 吹着微风,享受清风,意味深长道: “人生忽如寄,莫负茶丶汤丶好天气。” 洒脱随意似仙人。 白慕寒努了努嘴,竟是也不由自主的端起了那杯茶,饮了一口,表情多变,一饮再饮。 “还不错。” 许轻舟笑笑不语,继续看山,看水.......... 须时。 人群里,钻出了一条大黄狗,与众人不同,它冲出人群,直奔那山畔西侧而去,径直来到了许轻舟和白慕寒身前。 昂着脑袋,伸着舌头,晃动着尾巴。 要多傻,就有多傻,还不忘了吠了两声。 “汪汪汪!!” 白慕寒冷冷看了它一眼,些许不悦挂眉梢。 许轻舟自是也被扰了那份清净,手肘撑桌,掌托下颚,好奇的打量着这只狗。 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换了皮肤的哈士奇。 那双狗眼里,满是清澈的愚蠢。 一时倒是来了兴致。 伸手对其招了招,口中发出呲呲声。 “呲呲呲呲,过来....” 不过那大黄狗却并不给他面子,只是歪着脑袋,看着他,甩动着大尾巴。 身后山门前的人群里。 不少人认出了这条大黄狗来,指着它,纷纷议论了起来。 “那不是青雾峰上的大黄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胡说,那是大师姐的狗,哪里是青雾峰的......” “大黄来了,那师姐也来了吧。” “哇,大师姐,你怎么来了,大师姐。” “还真是,大师姐。” “呜呜,好漂亮啊。” 人群顿时传来一阵更大的骚乱,像是人群里突然钻出了某个明星一般似的。 狗叫大黄,在这幻梦山,小有名气。 而狗的主人更有名气。 是幻梦山的大师姐。 一位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姑娘,幻梦山无数男性修士的梦中情人。 她的出现,自然引来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许轻舟和白慕寒也注意到了这突变的一幕。 那条大黄狗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尾巴也不摇了,眼神也不清澈了,开始凶狠狠的瞪着二人。 龇牙咧嘴的狂吠了。 “汪汪汪!!” “汪汪汪汪!!” 与方才简直判若两狗。 许轻舟看着这狗的变化,又看着身后那人群的骚乱,淡然一笑,这是主子来了,狗硬气了。 不由想到一个词,狗仗人势。 用来形容眼前一幕,倒是非常合适。 只闻人群中一声清丽的女声响起,带着些许呵斥的意味,于此间万千嘈杂中脱颖而出,一枝独秀。 “大黄,不可无理。” 声如黄鹂,煞是好听。 狗闻其声,瞬间老实,不再呲牙,不再狂吠。 许轻舟寻声看去,只见拥堵的广场人群,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来,一个姑娘在人海的簇拥中,慢慢走来。 那姑娘身着一袭白粉渐变的长裙,一头长发随意披在身后,如同她的声音一般,于此间脱颖而出。 只见她眉如远山,眼眸明亮,眼眶弯弯,笑意盈盈,如山花灿烂。 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又秀雅脱俗。 观之一股清灵之气扑面而来。 就是向来冷冰冰的白慕寒,竟是也看呆了,失了神。 怎么讲呢? 这姑娘之容,应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当然,于许轻舟而言,倒也一般。 他见过太多的姑娘,这里面从不缺好看的皮囊。 不过这姑娘的笑,含糖度确实挺浓的。 姑娘走出人潮,来至人前,大黄狗折返,围着其邀功。 不过却是换来了姑娘的一通责备。 “哼,一点都不礼貌,回去收拾你。” 大黄狗像是听懂了一般,瞬间耷拉着脑袋,尾巴也甩不动了,舌头也伸不长了。 姑娘满意笑笑。 径直来到二人身前,走到古松下。 轻笑道: “抱歉,是我没管教好大黄,没吓到两位吧。” 白慕寒回神,摇头,随后躲闪的低下了头。 许轻舟则是用余光看了那条狗一眼,一挑长眉,打趣道: “姑娘这这狗这么傻,卖萌还行,吓人倒是不至于。” 大黄狗听闻,很是不甘,又龇起了牙来。 却是被一旁的姑娘轻轻一脚,踢泄了气。 姑娘抿唇一笑,凝望着许轻舟,略带认真道: “没想到,世人口中的小先生,也会开玩笑。” 许轻舟微微挑眉,问道:“敢问姑娘是?” 姑娘落落大方,轻轻一辑,自我介绍道: “我叫池允书。” “见过小先生。” 第402章 缘分。 许轻舟听闻,一手舞折扇,双目微眯,若有所思。 “池允书,允矣读书法,千秋佩士林。” 略微点头,凝视姑娘,赞许道: “好名字,人如其名,好姑娘。” 池允书微微错愕,初闻其名,便诵诗词一句,而她之前从未耳闻,不过其意她却了然,甚好,至少她是喜欢的。 遂开颜,敬佩道: “先生还真是读书人呢,出口成章,佩服佩服。” 许轻舟笑笑,折扇一关,略微拱手示意。 “见笑了。” 兴许是一句诗词打开了话夹子,又或者池允书本就是冲许轻舟而来。 只见她慢步上前,行至石桌近前。 期待的问道: “刚那句诗词,是先生自己写的吗?” 许轻舟微微摇头,坦然承认。 “不是,书里看的。” “哦,出自何书,上州的,还是那天上的?”说话间还不忘了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天。 许轻舟略微思索,随便回道: “凡州的。” 池允书轻点头,眼中泛起稀异的光芒,轻轻蹙起小鼻子。 “原来如此,看来凡州并非那蛮夷未曾教化之地,传闻看来也不能全信。” 提及凡州,许轻舟自是微微摇头,无可厚非,整个黄州对于凡州的印象。 有点类似地球上,华夏人看三哥。 刻板印象,野蛮,落后等等等诸如此类。 毕竟他们也没有去过,所知皆是臆想,大多还停留在数万年前,圣人开智之前。 “池姑娘也说了,那只是传闻,传闻做不得数,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池允书没有反驳,自也不再纠结那所谓的凡州事,而是双手背到身后,微微倾伏身躯,任由青丝披肩落下,笑嘻嘻的问道: “那小先生,关于你的传闻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许轻舟下意识的垂下眼眸,手掌握住茶杯。 非礼勿视。 答非所问道:“不知池姑娘指的是..........” 见许轻舟刻意躲闪,池允书心头窃喜,笑意更浓,竟是直接坐了下来。 双肘放在石桌上,双手捧着下巴,歪头侧目望着许轻舟,甜甜问道: “比如.....黄灵第二疯,或者和云诗前辈,林霜儿姑娘的故事?” 许轻舟眉头一皱,想都没想,便斩钉截铁的道: “谣言,都是谣言。” “那可解天下姑娘之忧呢?也是假的吗?” 许轻舟余光瞥了姑娘一眼,眉梢舒展,提杯小泯一口,笑答: “这个倒是不假。” 池允书大大的眼眸中,清澈一晃,泛起了一抹光,身体往许轻舟的方向微倾,离的更近了些,双手却是安分的搭在桌上,略显急促的追问: “真的吗 ,真能解?” 姑娘的心思,如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许轻舟又岂不知道。 故作深沉,点头慢声。 “许某从不骗人。” 池允书不再饶弯子,点明来意,直奔主题,试探的问道: “那...那先生可为我也解一忧吗?” 许轻舟眉梢一挑,暗道果然,云淡风轻道: “当然可以。” 见许轻舟就这么答应了,倒是给池允书整的有些不自信了。 这任谁看来,貌似也太简单,太顺利了些。 而许轻舟似乎也太好说话了一些。 明明刚被拒之门外,面对自己的恳求,就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而且,她甚至都不问自己,自己所求为何。 总感觉有些不真实,同样对于许轻舟也有些不信任。 似信非信的望着许轻舟,不解的问: “小先生就不问我要解何忧,也不跟我谈谈条件?” 话音一顿,语气稍弱。 “若许你可以要求我,带你入宗门之类的。” 一直沉默不语,事不关己的白慕寒听到这,也抬头看向了许轻舟,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个办法。 然许轻舟却似乎并没有理解到他眼神中传递的信息,心平气和的解释了起来。 “许某解忧,看的是一个缘字,只要有缘,我便解,何来条件一说,我是读书人,不是商人。” 这姑娘的心思不仅写在了脸上,还说出来一半,许轻舟不可能猜不到不是。 不过他说的确实是真的,若是加上条件事情就变味了。 他不是什么时候都需要一个亿,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溪画。 眼前的姑娘又能给自己什么呢? 他想要的,她给不了,她能给的,他拿来也无用,又何必那么麻烦。 听闻许轻舟之言,白慕寒无奈翻了一个白眼,真是清高啊。 而池允书却有些恍惚,依旧保持质疑,不过却是藏进了心里,明面上则是恭维道: “先生当真大善,我辈当敬佩。” 话音一转,笑意收起大半,郑重的问道: “不过小先生,你说你我有缘,缘在何处?” 许轻舟折扇一关,徐徐指过前方,玩味道: “这山门前,人万余,姑娘不在少数,而你是唯一一个走上前来寻我之人,而我今日这一解刚好也还在,这便是缘分。” 池允书一怔,不可思议。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 池允书不再质疑,因为他从许轻舟的目光中,感受到真诚,亦打趣的说了一句。 “缘之一字,还当真是妙不可言。” 许轻舟轻声笑道: “哈哈,茫茫人海中,若能相遇本就是一种奇迹,而你我能对坐于此,聊上两句,自然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池允书双眸微眯,也只剩笑意盈盈。 在这一刻,眼中只剩下了这位小先生。 神秘,随性,有趣,学识斐然,莫名的好奇。 正如这位小先生所言,广阔天地,茫茫人海,遇见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可是遇见却不止一人,自然也不止一种。 而今日的遇见,她想应叫“惊鸿。” 惊鸿一瞥自难忘,从此芳华乱浮生。 她慢慢道:“小先生,我心中所求很大,与常人不同,若是先生真能帮我,先生来幻梦山的事,我帮先生去讲。” 许轻舟依旧风轻云淡,稳坐古松下,笑道: “初次相识,送池姑娘两个字?” 池允书不解,茫然问:“嗯?敢问先生何字?” 许轻舟自信道:“如愿!” 第403章 池允书之忧 池允书之 山门前,些许寂静。 弟子们一个个竖直了耳朵,侧耳静听。 落仙剑院的小先生。 幻梦山的大师姐。 两人之间的谈话,即便是寻常的聊天,也深深吸引着在场之人的注意力。 他们隔得本就不远。 二人说话也不避人,更未刻意压低声音或者起阵隔绝。 故此,大多数的弟子们,自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先是寒暄数句。 而后,大师姐池允书请小先生许轻舟解忧,许轻舟欣然接受,分文不取,仅此而已。 而许轻舟不经意间展现出的洒脱和胸襟,自是也让幻梦山不少弟子汗颜。 自惭形秽。 颇有一种以德报怨的感觉。 我等拒人于山门外,别人却说与你有缘,愿如你愿,高下立判,一目了然。 一弟子感慨。 “这小先生,格局大啊,真的什么要求也不提?” 另一弟子附和。 “可不是,要是我,被拦外边了,我肯定是不能帮的。” 却又有一弟子鄙夷。 “依我看,这货就是个色痞,见色起意罢了,看似什么都不要,其实就是看上咱们大师姐了,真脏啊。” 又一弟子赞同。 “嗯....不无道理。” 一女弟子反驳。 “胡说,我看这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别瞎说。” 一女弟子分析。 “就是,这么帅气,这么谦卑,还饱腹诗书,你说他是那贪财好色之人,我才不信呢?” “我赞同,大师姐是漂亮,可是别忘了,这许轻舟可是给林霜儿和云宗主都解过忧的,你敢说他们没师姐漂亮,人家是见过世面的人,以为和你一样,小先生说过,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讲的就是你这样的,哼,恶心。” “不是,你到底和谁是一伙的,怎么还帮着他说话了呢?” “我站在真理这边.......” “虚,都别吵吵了,听不清了都。” 人群小声探讨,彼此争论,言论有好有坏,各不相同。 对于许轻舟的看法,自也有了不同的声音。 古松下。 白慕寒只觉得很无趣,许轻舟要为池允书解忧的事,他也无法理解。 受了那么大的气,憋屈的紧。 你倒好,厚着脸皮不走也就罢了,居然还给人解起忧来了。 离谱,简直离谱到家了。 当然,他只是在心中吐槽,意见同样也只藏在心底,未曾说出来。 虽然不理解。 但是他尊重。 师傅也早就说过了,整个落仙剑院,许轻舟的那份心境,不是他们能比的,就是师傅自己和夏晚怡也不行。 他喝尽杯中茶,站起身来,打断了两人,酷酷的说道: “走的时候叫我,我睡一觉去。” 说完不等许轻舟给予回应,脚下一踏,原地蹦起,没入古松灌木中,找了一根合适的树干,枕着手臂躺了下来。 沉沉闭上双眸。 池允书仰头望着树冠处,一双眼眸波光闪动,小声嘟囔一句。 “你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 许轻舟笑笑,意有所指道: “幻梦山也不喜欢我们。” 池允书收回目光,些许歉意。 “抱歉。” 许轻舟摆了摆手,宽慰道: “这不怪你,你不过是一个八境的后生,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池允书灿烂一笑,对于许轻舟的理解和善解人意。 她感到莫名的舒服。 这种感觉,是他和别人相处时,从未有过的。 许轻舟不再闲谈,而是将自己解忧需要的流程和眼前的池允书讲了一遍,也解释了一遍。 主要便是摸手的问题。 面对漂亮的女孩子,许轻舟是一定会事先解释的,省的被人误会了去,说自己占便宜。 这个世界的谣言和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他饱受其害,心里自然清楚的紧。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对于这个问题,池允书并不排斥,并且笑道: “我知道,先生无需解释,规矩我都懂。” 说着还主动的撩起纱袖,将雪白如玉石雕琢般的右手放到了石桌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娇艳欲滴。 许轻舟长舒一口气,甚是欣慰。 心中感慨,果然名气大了就是不一样啊。 以前要摸手,别人骂我流氓,现在叫我先生。 呵呵,现实啊。 同样的也证明了,自己的策略是对的,现在的自己名声在外,很多事情,做起来,方便多了。 解忧无需寻人,自有人主动寻来,哪怕是眼前敌意颇深的幻梦山,亦不例外。 这不眼前的池允书就是主动寻来的,而且还早有准备不是。 “如此,甚好。” 抬手覆其上,轻触。 少年一触即离,面带笑意。 姑娘微微一怔,面容娇羞。 别看她长得娇气柔弱,像是少女,可是年岁却早已在许轻舟之上,可是关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池允书却还是一张白纸。 被除家人外的男子摸手,算是第一次,有些羞涩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所幸好在眼前的男子,她并不讨厌。 “可以了。” 姑娘收回手掌,书生取出解忧书。 往桌上一摊,以指为笔,轻轻一荡。 行云流水。 姑娘伸长了脑袋,望向那解忧书,眼中竟是好奇。 早就耳闻,落仙剑院的小先生解忧,用的是一本天书,如今看来,言传非虚。 当真是用了书,且还是一本无字天书。 心中的好奇自然是在这一刻泛滥成灾的。 许轻舟倒是也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看着书中所有。 指尖落下时,见白纸起红光。 许轻舟心里清楚,这一忧绝对不简单。 又是大单。 红色之忧,历来难解,不过这报酬吗? 懂的都懂。 一半忐忑,一半欢喜。 忐忑恐自己解不了,也怕麻烦。 欢喜自己再接大单。 [姓名:池允书。] [年龄:135岁。] [种族:人类。] [境界:化神中期(八境。)] [个人生平:池允书,黄州人氏,幻梦山青雾峰大师姐,亦是幻梦山当代第一天之骄女,乃是幻梦山老祖的后世嫡系血脉。] [父母早年在一场争斗中不幸死亡,其因天资尚可,自幼在老祖宗的膝下长大修行,喜欢花,喜欢狗,未曾出过远门..........] [心中所求之事:老祖宗寿命将尽,希望老祖宗能顺利度过雷劫,步入十二境渡劫,延寿五千年。] [是否接受任务?] (是)(否)。 第404章 救救我的老祖宗 “雷劫。” 看着解忧书中鲜红字体,许轻舟眉梢轻轻拧起。 听闻李青山言。 这人世间有三道雷劫。 三重天雷,六重天雷,九重天雷。 这第一劫,便是入渡劫境的三重天雷。 跨过这条坎,便是万岁。 书中提及,幻梦山老族宗,其寿命已然高达4800多岁,余寿不足二百年,可境界却方才大乘后期。 离大圆满仍然有一步之遥。 莫说渡劫可否能渡过,就是说,能不能引动天上雷劫落人间都是两说。 这事,很不好弄。 池允书始终安静的坐着,性感的娇躯挺得分外笔直,期待的望着许轻舟,见其皱眉,心中有惊,忐忑不安。 大乘境的事,找一个元婴境的来解决,这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可是,她依旧想试试。 许轻舟缓缓抬眉凝视着池允书,意味深长的说道: “池姑娘,你这事确实不小啊。” 池允书咬着红唇,自是点头,轻声道: “我知道,那先生能解吗?” 许轻舟视线收回,落到书中,凝望着那[是]与[否]的选项,有些纠结。 这事是真不好弄。 可是牛已经吹出去了。 毕竟刚刚的自己话可是都说满了。 现在若是不能解,那便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其次,他还真想试试,解忧书和系统,能否帮助凡人渡雷劫,逆了这苍天。 若是能。 也算是为了未来,替三娃先探好路。 再者,红色之忧,可不常见,风险与机遇并存。 总归解不了,自己又不会少斤肉,既然笔落,字现,忧成,只要不伤人和,他没有理由拒绝。 做出抉择,许轻舟看向池允书,郑重道: “好,池姑娘这一单,许某接下了。” 池允书怔了怔,有些恍惚道: “先生真能解?” 许轻舟缓缓抬头,望向穹顶,视线透过那灌木的间隙,将整片苍穹收入眼中,他自嘴角微倾,淡然一笑。 “许某还倒是真的想领教领教,上苍之怒,吾可触否?” 池允书瞳孔渐缩,神情有些紧张,她很清楚,许轻舟指的是什么。 视线下意识又一次 看向那本无字天书。 眼中皆是震撼。 可以一笔之功,探出自己所求,便足以证明,传闻非虚。 而在得知了自己所求之时,他还敢直视苍穹,说出这番豪情壮语,也足以证明,这小先生真有翻天的本事。 即便是没有,但是小先生确实有忤逆天的气魄和勇气。 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份胆魄,可不是一般人的身上能拥有的。 不知道为何,她心中的那一抹期待,开始滋生,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说不出理由来,但是就是觉得,眼前的小先生,能做到,他真的能替自己老祖,渡了那雷劫。 成为渡劫强者。 幻梦山第一个渡劫强者。 即便这样的想法,看起来是那么的荒唐。 想着池允书站起身来,在外围一众弟子的不解和诧异中,深深对着许轻舟一辑,近乎倒地。 恳求道:“先生若能如我之愿,那便是我幻梦山的大恩人,大恩大德,我池允书必将铭记心中,永不敢忘。” 许轻舟缓缓低头,收回那挑衅苍穹的目光,对着眼前的姑娘抬了抬手,示意起身。 “池姑娘无需多礼,许某既然接了,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的,至于恩不恩情的,等许某将此事办成了再说。” “多谢先生。” “坐下吧。” “好。” 池允书重新落座,主动为许轻舟续了一杯茶,八分满。 许轻舟眸含笑意,轻扣桌面,另一边则是最终确定,接下了任务。 [检测到您已经接受了池允书的请求。] [触发支线任务《救救我的老祖宗》。] 听闻此提示音,许轻舟一下子没绷住,竟是笑出了声。 “呵呵。” 大黄竖起耳朵,抬着头。 池允书也愣了一下。 “怎么了先生?” 许轻舟摆了摆手,“没事,只是觉得这事有些有趣罢了。” “有趣?” 池允书一头雾水,为祖宗续命,面对的是三重雷劫。 那可是无数生灵都迈不过的一个大境,一道天堑,怎么突然就有趣了? 明明刚刚还愁眉不展啊。 不对,很不对劲,所以想不明白。 难不成不是同一件事。 许轻舟却是丝毫不在意池允书的反应和想法,意念一动,查看起了系统里的任务面板。 那上面两个支线任务安静的躺着。 一个是《许无忧的成长》 另一个便是《救救我的老祖宗》。 神念再一动,新的任务展现眼帘,字体一行行,工整排列。 [支线任务二:《救救我的老祖宗》] [解忧等级:红色。] [任务内容:帮助幻梦山老族中(池境)面对三重雷劫。] [任务完成顺序如下:] [第一步:寿元耗尽之前,突破至大乘境大圆满。] [第二步:引天雷落人间。] [第三步:扛过第一道天雷不死。] [第四步:扛过第二道天雷不死。] [第五步:扛过三重天雷,跻身渡劫境。] [温馨提示:考虑到任务的特殊性和不确定性,宿主只需要完成第一步,便可判定为解忧成功,宿主将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并且可获得部分奖励,每多达成一步,奖励翻倍。] [任务剩余时间:114年3个月25天。] 许轻舟下意识的摸着下巴,心中小声嘀咕。 “嗯,这老登良心发现了?这么好?” 不得不说,这任务虽然是红色,可是在许轻舟看来,比金色却也不遑遑多让。 说到底,这毕竟是要与天斗的事情。 4800多年,池境跻身大乘境。 可是至今仍然不入大圆满,一个小境,他走了几千年,还是没走到对岸。 而自己只有一百年的时间,难易显而易见。 到了池境这个境界,可不是单靠一本功法或者是一颗丹药,就能改变的。 需要的是参悟,是气运,也是命。 但是系统还是很人性化的,只需要完成第一步,就算自己成功。 当然,仔细想想,这第一步才是最难的。 万事开头难,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情况。 不过,对于许轻舟来说,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至少不会因为最后池境还是陨落而判定自己失败。 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 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好事,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 那只能是…… 有请义父。 第405章 再提灵鱼。 “义父?” [讲。] “你懂的?” [懂不了一点。] 许轻舟有些懵,今天怎么这么冲呢? 心想自己最近也没招惹它啊。 “能不能好好说话?” 沉默三息。 ... [是你先不当人的,你让我好好说话?] 不懂。 [不懂,你现在是什么任务都敢接了是吧,就这大乘境渡雷劫的单子都接了,你真行,你懂雷劫吗,天都不放眼里了............] “说完了吗?” [完了。] “好,该我了,我就一句话,你行不行?” [........] “不说话就是不行咯。” [我就是欠你的,问什么直接说,别唧唧歪歪。] 许轻舟无奈翻了个白眼,到底是谁在叽歪也不知道,他怎么感觉,这系统越来越叛逆了。 跟个孩子一样,难道是青春期到了,一点也不稳重。 还是厚着脸皮问道: “怎么样能让池境百年内从大乘境后期突破至大乘境大圆满?” [简单。] “嗯?” [李青山在干嘛?] 许轻舟恍然大悟。 “灵鱼?” [对,别来烦我了。] “真的假的?” 许轻舟对于灵鱼的说辞,表示怀疑,不是觉得系统在骗自己,只是觉得,这一次,这家伙太爽快了,居然没坑自己。 直接就说了。 而且,如果真是灵鱼,那对自己好像真不难,毕竟他只要等清衍破开六境,精血到手。 灵鱼便唾手可得。 它又何至于那么多牢骚呢。 见它不讲话,他再次追问道: “真这么简单?” [呵....简单,李青山一个大乘境,钓了三千年,连毛都没摸到一根,你说简单,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天时地利人和?] 许轻舟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对于自己简单的事情,对于黄州的人来讲,却是难如登天,或者也可以说,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现在他更加明白,当初苏弑之请他们吃灵鱼的分量到底多重了。 这灵鱼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轻轻拧眉。 “也对,不过,既然这么简单,你那么大脾气干嘛?” 得到答案后的他,日常吐槽起了对方。 有事喊义父,没事,爱谁谁呗。 系统自是早已习惯。 [你知道个屁,那是我修改后的规则,我若是不给你修改,你就得帮助它渡过雷劫才算完,我问你,你有把握吗,你就敢接。] “有啊。” [谁给你的自信?] 许轻舟坏嘻嘻道: “你啊。” [****] 这场对话,最终以系统无言以对,宣告结束。 最后的最后,许轻舟说道: “谢谢你义父,这声义父我没白叫。” [别,我受不起,我这点家底,迟早让你给败光。] 许轻舟悻悻一笑,不再讲话。 收回神识,关闭系统,合上解忧书。 而池允书,依旧在安静的等待着,乖乖巧巧,如同一个守在家里的小娇妻。 他一直见许轻舟盯着那本书发呆,神色阴晴变化,眼底忽愁忽喜。 心中清楚,那书里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故此不敢打扰。 而此时见许轻舟合上了那本无字天书,她方才敢出声,忐忑问道: “怎么样,小先生?” 许轻舟并没有着急回话,而是端起桌上早已被清风吹凉的茶,饮了一小口,放下。 温声道: “池姑娘,这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能直说,也不方便说,免得给幻梦山带来麻烦。” 池允书扫视四周一圈,下意识的点头。 不可否认。 老祖宗是整个幻梦山的镇山石,它寿元将尽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必将生乱,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先生说的是,这里确实不方便说话,这样,先生与我入宗,去我住的青雾峰如何? 许轻舟眼神示意山门处。 “不可,他们不让进。” 池允书认真道: “有我,先生自然可以进。” 许轻舟摇头拒绝。 “不妥。” “那.......” 许轻舟打断池允书的话,慢慢说道: “许某觉得这里挺好的,就先待在这里好了,省的给别人添麻烦,不过池姑娘放心,既然许某答应了你,事许某一定会办的,但此事关乎一个劫字,池姑娘总是要给许某一些时间的不是。” 池允书听闻许轻舟所讲,平缓思绪,无可否认,此事确实急不来。 “确实是我太急了。” 许轻舟淡然一笑,吐出四字。 “人之常情。” 池允书欲言又止,藏在纱袖下的手指紧紧搅在一起。 许轻舟自是一眼就看透了其所想,柔和的目光看向她,轻声道: “想问什么就问吧?” 池允书也不再纠结,咬着唇,问道: “还....还有多久。” 许轻舟未曾多想,直言相告。 “若是不出意外,还剩一百一十四年。” 对于这个结果,池允书心中并不意外,这与她猜测中大致相同。 但是那始终停留在猜测的阶段。 如今亲耳听到,多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只见她秀眉低垂,眼中闪过一丝痛色。 小声低语。 “这么少吗?” 望着失落的姑娘,许轻舟打趣道: “看来池姑娘还是不相信许某啊。” 池允书眼底闪过一丝错落。 信吗? 不知道怎么讲。 自然是信的,只是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哪有那么简单呢? 她现在八境,窥九境彼岸,一片汪洋白茫茫,道在何方无处寻。 更何况十一境跨越十二境这道天堑呢? 她不知道有多深,但是清楚,一定很深,自己想象不到的深。 可是,她信先生,或者说,她更愿意相信奇迹发生,也在期待奇迹上演。 这是唯一的机会,也是心中若期。 徐徐抬眸,长睫微扫。 “对不起,小先生,我愿意信你。” 许轻舟微笑道:“既是如此,池姑娘便莫在皱眉,姑娘皱眉,如花调一般,可就不好看了。” “呵呵,先生还真幽默。” 许轻舟收起趣味,认真说道: “有件事,想麻烦池姑娘帮个忙。” “小先生请讲。” “麻烦池姑娘,给姑娘的老祖宗带句话。” “何话?” 许轻舟指尖轻轻往杯中一点,沾茶水少许,在石桌上写下一字。 池允书皱着眉梢,看着那一字,眼中恍惚。 字她认得,意她也显得。 可是,这字从许轻舟指尖写下,在转交给老祖,她却是认不得了。 什么意思? 不懂。 痴痴望向小先生,诧异道: “就一个字?” 许轻舟点头道: “嗯,就一字。” “好。” “那我就不留池姑娘了。” “嗯嗯。” 第406章 如何应对。 池允书起身,对着许轻舟行一揖。 “小先生,我先去了。” 许轻舟微微点头,笑而不语。 池允书转身离去,一直趴在地上的大黄紧跟着起身,深深望了许轻舟一眼,摇着尾巴追随池允书而去。 池允书并未直接离去,而是重新走到幻梦山众弟子人群前。 弟子们纷纷低首拜见。 池允书抱拳四方,俏丽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各位同门,小先生乃是我幻梦山的贵客,还望诸位给我池允书一个面子,莫要叨扰先生,也莫要对先生无礼,拜托诸位了。” 听闻池允书这般讲。 众弟子狐疑大半,不解大半。 却又连连称是,口头答应。 池允书。 在幻梦山本就是风云人物,不仅自身实力强大,背景也异常深厚,寻常弟子自是对其敬重有加。 她的话,他们大多还是要听的。 讲完之后,池允书又交代了负责守卫山门的执事堂众人几句,要其好生招待先生,切不可怠慢。 特别提及,若是先生要入山,不可阻拦。 至于后果,自有她来承担。 说完之后,方才离去,径直朝着祖峰飞去。 只留下一众人,呆愣在原地,一个个如同懵逼的妈妈给懵逼开门,懵逼见到了懵逼。 刚刚许轻舟和池允书的交谈,他们都听到了。 无非就是,池允书,他们幻梦山这位天才的少女求小先生解忧,小先生也答应了。 至于解的是何忧,讲的又是什么,他们却是没听懂。 一个个一头雾水。 云里雾里的。 毕竟二人说话,就跟打哑谜一样。 但是他们都清楚,从池允书的态度转变和语气来看,此事一定不是小事就对了。 很可能涉及老祖宗。 因为许轻舟二人话语中,是有提及老祖宗的。 而对于许轻舟,这位传说中的小先生,他们也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我拒你于山门外,而我之请求,你却欣然应下。 这是一种怎么样的胸襟。 他们自问,若是换做自己,绝无可能做到。 以德报怨。 用这四字形容,在所有人看来,甚为贴切。 至少这一刻,他们在看向许轻舟时,眼中神色大多是变了的。 不再是一开始的好奇审视和怨恨,而是在这其中,掺杂了一些敬佩和敬重。 这是一先生,亦是一君子。 而君子,天下皆敬之。 池允书走后,人群渐渐散去,山门前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当然,来往的弟子,比之之前,肯定是要多很多的。 关于许轻舟的议论依旧。 不过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明目张胆,而是在离开山门后,私底下探讨。 别人以君子之礼,待我幻梦山,幻梦山又岂能在人前妄议他人是非,那岂不是显得幻梦山的人,太没礼数。 那笑话的可不再是人家,而是笑话自己呢。 当然了,并非背后议论都是好话。 谩骂依旧。 自是还有一部分人,觉得,许轻舟,伪君子尔。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故此心虚,气势很弱。 自然也有说好话的,却是很中肯,甚至稍稍压下,总归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的事情,他们的心中还是有一道坎的。 不过,大家却都很想知道,池允书所求之事为何。 也想知道,上面的那些人,会不会因为这事改变对许轻舟的态度和想法。 或者是,这位小先生,会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未来幻梦山和落仙剑院,是否又会因为许轻舟的出现,而有所改变呢? 这些问题的答案,始终未知,故此期待。 不过从今日来看,他们倒是在许轻舟的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一份很难得的善意。 而他是许轻舟,自然也来自落仙剑院。 这种情绪很复杂,他们无法去判断。 和平。 一直是一种概念。 可是没人不期待这东西。 但是没有人会将其挂在嘴边,特别是在修仙的世界。 因为这就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说出来,无非就是一个笑话罢了。 古松下。 许轻舟继续喝着茶,眼中满是笑意。 初到幻梦山,一切似乎比自己预想的要顺利的多。 池允书的出现。 不仅让自己又接了一个大单,同样也是一份契机,撬开幻梦山之人心中仇恨的契机。 老祖宗之事,若是能了。 拿回圣地之事,应该会比自己预想中的要顺利的多。 唯一的忧虑,无非就是这雷劫自己可否破之。 答案,他也不敢肯定。 只能说,尽力而为。 但尽全力,其余交给天命。 总归还有一百多年,没有发生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这事情急不得,也急不来。 就比如幻梦山和落仙剑院,二宗之间的积怨和偏见,同样积攒了数千年,一朝一夕想要消除那份隔阂。 无异于痴人说梦。 也急不得。 圣地也好,灵脉也罢,又或者是失地。 自己可以开口要,别人同样也可以不给。 而他却不能抢。 得慢慢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融百里冰川,亦非一日之功。 需要时间,而现在的许轻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换水一壶,新倒一杯,微微拧眉,小声嘀咕。 “嗯,淡了?” 树叶沙沙响,松针同风落。 白慕寒从树上落下,站在石桌前,盯着那石桌上还未被风彻底吹散的水渍,眼中满是好奇。 “这是何意?” 许轻舟明知顾问。 “你不识字?” 白慕寒一翻白眼,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问你,那姑娘到底求你办什么事?” 许轻舟眼神飘向四周,那山门前人潮虽散,却未曾尽散。 白慕寒啧舌,自知许轻舟之意,大手一挥,神识笼罩,隔绝外界。 嗤笑道:“你们说的倒底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怕人知道。” 许轻舟依旧不语。 自顾自的将旧茶换掉,又取新茶重泡。 白慕寒不耐烦道: “说吧,他们听不到了,这附近也没八境之上的气息。” 许轻舟依旧不语。 “不是,你连我都瞒,我们可是一伙的啊。” “你倒是说话啊,急死个人.......” 第407章 白慕寒的唠叨 白慕寒的唠叨 许轻舟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抓耳挠腮之态,心有新奇。 没想到,这冷冰冰的白慕寒也有一颗八卦的心。 见他这般,许轻舟也不想隐瞒,毕竟这家伙的性格,他大概了解,若是把这事压在里,估计连修炼的心情都没有。 怎么说,人家也不远万里与自己同行至此,一路上虽然牢骚不断,但也任劳任怨不是。 淡淡说道: “告诉你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可外传。” 听闻如此,白慕寒心中好奇直接拉满,险些溢出。 双手搭在石桌上,身体下意识的往许轻舟的方向倾斜,保证道: “我你不了解,出了名的嘴严,放心,我绝对不说。” 对此,许轻舟未曾表示质疑,白慕寒是白慕寒,周长寿才是周长寿。 一边喝茶一边风轻云淡道: “没什么,就是她家的老祖宗要死了,求我给他续命罢了。” 白慕寒一愣。 “续命?怎么续,你还能续命?” 许轻舟淡然一笑,调侃道: “我,无所不能。” 白慕寒切了一声,鄙夷道:“切,扯呢,命由天定,除非破境.....” 话音嘎然而止,眼珠不停转动,突然反应了过来。 许轻舟半眯着眼,一副你懂的表情。 白慕寒撇了撇嘴,嘴硬道:“你真行。” 不过下一秒,却是瞳孔一缩,大声道: “等等,不对,你说给她家老祖宗续命,她老家老祖宗是谁?” 许轻舟反问。 “幻梦山能有几个老祖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慕寒就算在蠢,自然也知道了是谁,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许轻舟。 “池境,你说池境要死了?” 许轻舟一愣,好奇的望着他,平静问:“他要死很奇怪吗?” 白慕寒整个脑袋是懵的。 他的生命长度很短。 在他这前半辈子里,从未见过大乘境死了的。 即便是在黄州现有的历史中,大乘境老死的亦屈指可数。 他知道的,听说的也就落仙剑院的前老祖。 那还是自己作死的。 所以听闻池境,这位幻梦山的老祖宗要死了,他淡定不了一点。 混乱的思绪里,他整理出了唯一的可能性,那便是,寿元将尽。 5000年,活了5000年。 对于他几百年的生命长度来说,5000年真的太长了。 喉结蠕动吞咽一口唾沫,支吾问道: “还剩多久?” 见他这般反应,对于许轻舟来讲,多少还是有些夸张的,不过却也懒得深究,随口答道: “嗯,一百多年。” 白慕寒深吸一口气,那板着的脸渐渐舒展,眼中喜色浮现,突然单手叉腰,大笑道: “哈哈哈,太好了,一百年,哈哈哈,幻梦山,嘚瑟不了多久了,哈哈哈。” 情绪的突然转变,搞得许轻舟猝不及防。 何至于此? 孰不知,敌对宗门老祖要死了,这样的消息,对于落仙剑院,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在白慕寒的小算盘里。 只要池境逝去,幻梦山便在无大乘者。 而落仙剑院有。 到时候,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届时,别说夺回失地,就是取缔幻梦山成为上三宗也不是不无可能。 一想到这,他又岂能不兴奋。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说道: “好消息啊,走,小先生,我们回宗门。” 干嘛? “把这个好消息,带回宗门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许轻舟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好家伙,你刚怎么说的,转头就忘,轻声道: “你刚可是答应过我,不往外说的,怎么,这就忘了,在说了,人家还没死呢,你兴奋个什么劲。” 白慕寒尴尬的挠了挠头,赶忙找补道: “抱歉,我太激动了,给忘了。” 话音一顿,摆了摆手,“不过不重要,迟早是要死的,我不说也没事,一百年而已,弹指一挥间,嘿嘿。” 许轻舟皱着脸,沉默不语。 见此,白慕寒突然收起兴奋,快步走到许轻舟面前,紧张道: “小先生,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啊。” 许轻舟眉梢微抬。 “听不懂。” “不是,你要明白,你是落仙剑院的,这事你可不能帮忙,大是大非前,你要分清楚立场啊......” 白慕寒叭叭对着许轻舟一通输出。 一改往常,话语滔滔不绝。 话语行间,无非劝解许轻舟,千万不能帮其续命之意。 而许轻舟呢,始终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你说你的,我喝我的,同处一处,却又是两个不同的频道。 不过他倒是也能理解。 换做自己是白慕寒,他兴许也会这么做吧。 世人大多是自私的,这本就是天性,没有对错。 只是这格局,还是太小。 无奈摇头,叹息连连。 “你别摇头啊,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许轻舟不想与其争辩,更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耸了耸肩,答非所问,避重就轻道: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他寿元以尽,若想续命,唯有逆天而上,过三重雷劫,否则药石无医,我想救,也要能救得了啊。” 这番言辞,虽是敷衍。 但是却也是许轻舟的心里话,他确实想救,但是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救得了。 突破大乘境大圆满他兴许有把握。 可是那雷劫。 难。 白慕寒想了想,下意识的挠了挠头,缓缓坐了下来,认同道: “也对,那可是三重雷劫啊。” “我听说这老头可还没到大圆满呢,一百年别说渡劫成功了,它连引天雷的机会都没有,对吧?” 许轻舟耸了耸肩,表示认同。 “等等,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 白慕寒警惕的望着许轻舟,很严肃的说道: “你们刚刚的对话我听到了,你答应她了,所以你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没想到,这孩子,变机灵了。 见许轻舟这般反应,白慕寒指着他,当即道: “果然,让我猜中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事我不同意。” 许轻舟哭笑不得。 “你要是闲的没事,就回宗门吧。” 白慕寒拒绝,警惕的说道: “不行,我不能回去,我要盯着你。” 许轻舟转过身去,坦然道: “你开心就好。” 白慕寒却不罢休,追着唠叨。 “你是不是真有办法........” “你猜!” “你果然……” “呵呵……” 第408章 池境。 祖峰。 洞天福地。 池允书踏空而来,落地洞天前。 面向洞门处,深深一拜。 “池允书来看老祖宗了。” 些许时候,洞天内,浑厚中透着几分沧桑,寂寥中带着几许宠溺的声音响起。 “允书来了。” “是的,老祖宗。” “嗯。” “允书有事要告知老祖宗。” “何事?” “落仙剑院小先生来了,就在山门口。” 听闻,洞中盘膝而坐的老祖白眉一抖,依旧闭目,似是猜到了什么一般,温和的语气突然凌厉了几分,带着些许责备。 “你去求他了?” 池允书没有隐瞒,坦然道: “是的。” 老祖宗徐徐睁眼,轻喝了一声。 “糊涂。” 自家这个小辈,心里装不住事,想的什么,他这个做老祖的又岂会不知道。 许轻舟,落仙剑院的小先生,名声在外,扬言可解天下女性之忧,自己这个孙儿去找他还能为了何事。 无非自己寿元将尽之事。 毕竟整个幻梦山,大家都只知道他很老,唯一知道自己真实年岁的,也只有池允书了。 就是放眼整个黄州,知晓的更无几人。 毕竟,没人比自己活的久不是。 池允书一惊,神魂一颤,这是老祖第一次对自己发脾气。 “老祖宗....” 欲要出言解释,却是被老祖又起的话音压了下去。 “我活了5000年,我尚且做不到的事情,一个元婴的小辈又岂能做到?你活了一百多年,八境修为,难道连那点江湖的骗术都看不透,荒唐。” “落仙剑院的手段你能不知道,什么消息,在他们的手里,不需一日,便可黄州尽知.......” 隔空相谈,一番责备,池允书始终一言不发。 老祖宗叹息一声。 “哎....罢了罢了,我且问你,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池允书自然知晓老祖所指,答曰。 “是的。” 话音一顿,又补充了一句。 “可是孙儿什么都没跟那小先生说。” 能听出话语里,掺杂着不少委屈的情绪。 老祖宗狐疑,不解道: “你没说?他如何知晓?” 池允书认真答: “回老祖宗,小先生只是碰了孙儿手背一息,便见其以指为笔,往他那书中一荡,而后知晓了一切。” 池境深邃的眸中波光浮动,苍苍面容上,迷茫大半。 他早有听闻,少年有一书,可查苍生愿。 莫非是真的? 至少自家孙儿说的话,他是信的,若真是如此,此子莫不成还真的有那无所不能的本事不成? “而且......”池允书欲言又止。 池境追问,情绪显然已有起伏。 “而且什么......” 池允书迟疑了片刻,咬着红唇,低声道: “小先生说出了老祖宗您还剩多久的寿命。” 池境眼中明亮。 “他说多少?” “一...一百一十四年。” 话落。 洞内无声,祖峰寂静。 池境眉梢拧的很深,神色阴晴变化,那颗尘封的心在颤动,而一切只是因为,这少年说出了那一句一百一十四年。 是对的。 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难道是黄州钓鱼人,不,他也不可能知道才对。 故此沉思,久久不曾回神。 见老祖不说话,池允书清楚,许轻舟说的一定是对的。 对于许轻舟的信任和信心瞬间激增。 即便刚被自家祖宗责备,但是她的内心依旧是欢喜的。 主动开口,兴奋道: “老祖宗别担心,小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他说,他会帮我,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真答应帮你了?” “是的。”池允书肯定道。 老祖宗淡淡道: “代价呢?” 池允书平静道: “小先生说,相逢即是有缘,他与我有缘,故此帮我,没有任何条件。” 这倒是让池境有些茫然了,竟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洞中慢慢踱步,手掌不时拂过长须。 不可思议的再次询问。 “他被拒之门外,真愿意免费帮你?” “是的,老祖宗。” “呵.....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好事。” 即便再三确认,池境依旧无法相信,世间真有这么心胸开阔之人。 难不成那谣言都是真的。 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毕竟这一年关于许轻舟的说辞他听过一些,可是,活了五千年的他,是理性的,对于很多说辞,始终持怀疑态度。 那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听起来确实很唬人,但是当真有这样的人,真就能不求回报? 池允书自然清楚自家祖宗所忧,毕竟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许轻舟就是没提条件,甚至连圣地,灵脉,失地,也只字未提。 确实很难让人信服。 她也只是苍白的解释道: “小先生和别人不一样。” 而池境自也只能接受了这样的说辞,问道: “那他可说过,如何帮我?” 他还真想知道,这孩子是否真有这样的本事,真能破了自己眼前这生死劫不成。 “小先生让我给老祖带一个字。” “何字?” “鱼字。” 池境追问。 “哪个yu?” “江河湖泊里的鱼。” 池境止步,神色深沉,一瞬间,眼中的眸子前所未有的明亮,自言自语道: “鱼,鱼,灵鱼.....难道他.....” 这一刻。 他的心中,滋生出了希望。 能准确的说出自己的寿命,又带来这一个“鱼”字。 他很难在算盘否定许轻舟。 这些不可能都是巧合,也许他真的能做到,只是他目光短浅,一叶障目,不知天高地阔罢了。 他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对着洞外的池允书说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和几分愧疚。 对方才无端呵斥的愧疚。 池允书没有多想,既然话已带到,她相信老祖宗会有自己的判断,同时也相信许轻舟。 故此辞别。 回到了自家山峰中。 池允书走后,池境在地上重新盘膝落座,却并未继续打坐运气,而是在发呆。 始终盯着地上不知何时写上去的一个鱼字在看。 神色很凝重。 忽而抬眉,长袖一荡,风起后吹尽了那一个鱼字。 呢喃道: “那就让老夫,亲自去见见你吧。” “小先生,忘忧先生........” 第409章 月下古松。 青雾峰大师姐,池允书找许轻舟解忧之事,整个宗门大半目睹。 长老们也好,宗主也罢。 大底都是知晓的。 不过对此却并未细究,也未过问,权当看不到。 许轻舟依旧坐在那棵古松下,整个宗门的弟子依旧对他避而远之。 白慕寒则是在古松上,倚靠着树干,望着南方,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虽然被拒之门外,但是他却不气也不恼,反而挺开心的。 毕竟,他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不是。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 眨眼夕阳落,晚风起,明月高悬。 抬头是一条无垠的星河挂满天幕,低头,是一条银色的光,从北一直到南,宛若一条盘踞人间的白龙。 许轻舟杵着下巴,闭目小憩。 夜晚的山门前,很安静,早已没了白日间的熙熙攘攘,几名弟子聚集在山门下,比往日要精神一些,也规矩一些。 毕竟山门外还等着两人呢。 “真不走了?” “看样子,估计是不走了。” “你还别说,这两人脾气是真的好啊。” “可不是。” 夜更深些时。 四五弟子早已昏沉,各自打坐修行,过去了一个大半夜,他们也习惯了山门侧坐着一人。 至少已然接受。 突听风起,古松摇曳,沙沙作响。 白慕寒猛然睁眼,跳下古松来到了许轻舟身前,警惕的戒备四周。 “先生,快醒醒,有人来了。” 许轻舟嘴角微扬,徐徐睁眼,盯着眼前空地,没有说话。 下一秒。 一道黑影一晃,眼前空间扭曲刹那,黑幕中,只见石桌前的一石凳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借着月色和灵河余光,看清来人。 身着白色长衫,满头白发苍苍,眼神却是神采奕奕,是老人家,也是道骨仙风。 他手抚长须,慈祥的目光望着白慕寒,乐呵呵道: “不错,八境初期,能探查到老夫的存在,落仙剑院小辈里,倒是出了一个好苗子。” 面对赞赏,白慕寒却是丝毫高兴不起来,反倒是紧紧的拧着眉梢,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老家伙。 即便对方一脸乐呵呵的模样。 可是白慕寒能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威压。 这种压迫感,他只在两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云诗,李青山。 显然,对方境界恐是大乘。 而幻梦山大乘者仅有一人。 老祖宗,池境。 他不是对手,故此不语。 而许轻舟则不同,早在方才,老者方至,他就已经知晓,四周有大乘境现身。 而大乘境者,除了池境在无他人。 既然寻来,无非是自己的话带到了罢了, 不足为奇。 正衣冠,缓起身,行一礼。 “晚辈许轻舟,见过池境前辈。” 池境视线从白慕寒身上挪开,落向许轻舟,好一番打量,问道: “你就是那小先生?” 许轻舟谦逊道:“前辈说笑了, 在前辈面前,晚辈可不敢尊先生。” 池境轻笑。 “呵呵,无需拘谨,坐下吧。” 随后审视的目光又一次扫视书生少年,慢悠悠道: “满腹书生气,凛凛少年意,看来传闻非虚,你果然很不一般。” 许轻舟尊其令,坐桌前,谦逊道: “前辈缪赞。” 池境手指捻长须,眯眼道: “可以元婴窥大乘,一眼识得老夫,你无需谦逊。” 许轻舟笑笑,平静道: “猜出前辈身份并不难。”说话间看了一旁紧张的白慕寒一眼,继续道:“能让白兄这般紧张的,整个幻梦山,除了前辈怕是也没别人了。” 白慕寒侧目亦看了许轻舟一眼,眼神有些幽怨,心想。什么人啊,跟谁一伙的啊,自己紧张吗? 就算是真的紧张,你也不能说出来啊,显得自己多那啥呢。 池境没再继续接话,闲聊几句,无非互相试探罢了。 许轻舟讲的没错,这年轻人确实紧张了。 没什么稀奇的。 反倒是许轻舟,即便是猜到了自己要来,当自己真坐在他面前时,却依旧能保持一副平常心态,反而有些不正常。 很难不让他另眼相看。 直奔主题,点明来意道: “你托我那小辈,给老夫带了一个字,乃是鱼字,敢问小友,是何用意?” 许轻舟与其对视,答非所问道: “前辈既然能来,那一定是知道的,又何必问呢?” 池境淡淡道:“千人千面千颗玲珑心,同样的事物,不同的人看都是不同的,更何况是心思呢?老夫可不知,你与我所想,是否相同。” 许轻舟肯定道: “我只能说,我与前辈所想,是一样的。” 老者眯眼,静视不语。 白慕寒则是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讲些什么,一个鱼字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他想了一下午,也没得出个结论来。 现在听二人在自己耳边打起哑谜,他就更加懵懂了,整个人如坠云雾之中一般。 些许时候。 池境看向白慕寒,好声好气的说道: “这位小友,我与这位小先生有话要讲,你听了不方便,可否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白慕寒一怔,看向许轻舟,眼中皆是询问。 许轻舟微笑回应。 “没事,去吧。” 白慕寒压低眉梢,没再纠结。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如果池境动手杀人,他肯定挡不住,既然如此,有什么好担忧的。 再者,只觉告诉自己,眼前的老人家,没有杀气,亦未动杀心。 而且,大乘境杀元婴,传出去,丢死个人。 这些老东西,他太了解了,有时候把脸面看得比生死都重要。 故此对着二人依次微微拱手。 而后身形一晃,遁入黑夜,眨眼消失不见。 远处山门处,依旧安静。 那些弟子们虽时不时睁眼,看一眼古松下。 可是对于老者的到来,他们却宛若视而不见。、 仿佛一切就没发生一般。 待到白慕寒离去。 古松下自是只剩池境与许轻舟对坐。 明月照松间,老少石桌前。 池境率先开口,打破彼此间的寂静,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其实老夫有些事想不明白?” “哦,不知前辈所指?” 池境半眯着眼,眼角的褶皱深浅不一,却又复杂多变。 “你被拒之门外,为何还愿意答应我那小辈的请求?” 许轻舟笑笑,没有说话。 见此,池境继续缓缓道: “你就当真无所求,愿意以德报怨?” 第410章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面对池境的质疑,许轻舟不置可否,笑道: “首先,我确实没要求,这一点,我讲与不讲,无大所谓。” 话音一顿,继续道: “不过前辈有一句话说的却不对。” 池境来了兴致,问:“哦....哪一句?” 许轻舟从容应答: “前辈说我以德报怨?德字晚辈能理解,这怨字晚辈却是不理解,在我来之前,我与前辈也好,或者说这个幻梦山之人素未谋面,皆是人世间的路人。” “一个陌生人,来到另一个陌生人的家门前,敲响了门。” “门开了或者没开,让进或者不让进,都是人之常情。” “晚辈又不是那不识礼数之人,若是因为此就怨恨这不开门的人,或者是这不让我进门的人,那岂不荒唐,所以我对幻梦山也好,还是幻梦山的人也罢,没有仇,自然也没有怨。” “也可以说,我饿了,伸手跟一个路人要一口吃的,那人就必须要给我吗?” “它可给我,给了那便是情分。” “但是不给就是错的吗?” “不,不给是本分。” “若是因为如此,就怨恨记恨对方,那是小人行径。” “圣人云,小人不可深交,不帮那就是对的。” “同理,我来幻梦山,亦是如此,无论是我要的东西,幻梦山给或者不给,又或者说幻梦山开门或者不开门,我都没道理怨恨,也不会怨恨,晚辈虽不是君子,却绝非小人。” “既然无怨无恨无仇,何来以德报怨呢?” 池境花白的眉头在月色的掩盖下,轻轻抖动,眼中神色有那么一瞬间是呆滞的。 不可否认,许轻舟的话是对的。 寥寥数语,一个简单的比喻,却是说出了一个大道理。 皆是人间一路人罢了,何来恩怨。 而且这个比喻很贴切,他无法反驳。 对于眼前的少年,他难能可贵的高看了两眼。 天下的读书人有两种。 一种是满口的仁义道德,礼义廉耻挂在嘴边。 一种是满口的大道理,自视君子,诽天下小人。 两种他都不喜欢。 而许轻舟却是让他眼前一亮,应是第三种,不以结果定是非,道理他讲,却不是只讲给别人听。 也讲给自己听,并以此来定义自己的行为。 以细行律身,不以细行取人。 那深邃的眸子里,竟是生出了一丝敬佩,这是认可,也是另眼相待。 小辈中,他是第一次浮现出这样的目光。 “老夫受教了,看来传闻也并非虚言,至少这份胸襟,便是老夫也自叹不如,难怪他们都管你叫小先生。” 许轻舟并不谦傲,而是慢声道: “世人缪赞,晚辈受之,也只能尽其所能,无愧于心了。” 池境欣赏的点头,继续道: “不过小先生,你说无故之人,帮是情分,不帮是本份,为何你自己却愿意无缘无故的帮助别人呢,老夫甚是好奇。” 许轻舟摇头笑笑,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池境,说好奇是假,担忧是真。 无非觉得,自己心中有所图罢了。 淡然道: “晚辈承认,我确实是为了落仙剑院的圣地和失地而来,但是这和我替池姑娘解忧是两件事,本就不该混为一谈。” “我这般说,前辈定然是不信的,因为前辈主观臆断,觉得这是不合理的事情,我解释或者不解释,又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 “当然,您毕竟是前辈,而我是晚辈。” “书中有言,长幼之道,天性也。” “前辈既然问了,那晚辈便是不知怎么讲,也得讲。” “前辈非要一个答案,晚辈只有八字。” 池境双眸沉沉,下意识的挺直了腰。 “哪八个字?” 许轻舟微笑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池境下意识的点头,小声低喃。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遂明朗,深深的看了许轻舟一眼。 “好,好一个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微微拱手,认可道:“你当得起先生二字。” 许轻舟回一礼,这一次,不再出言,亦未推辞。 池境活的比自己久,有些事情,他比自己懂。 非要让自己说出来,那便说呗。 池境捋着长袖,慈眉善目,凝视许轻舟,打趣笑。 “老夫活了几千年,原本以为早已看透这世间一切,没想到啊,今日倒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哈哈哈。” 池境的一句调侃,气氛缓和了些许。 许轻舟客套道: “前辈是黄州北斗,岂能妄自菲薄。” 池境摆了摆,自嘲道: “北斗,哪来的北斗,论境界,比我强者,黄州不下五指 之数,论未来,老朽以是风烛残年之躯,难堪大用,论心境,倒是还不如你这位小先生,我除了活的久一些,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沧桑话起,眼中些许苦涩,于这天地间的无可奈何,五千个春秋,他的一生,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风光无限。 话落,语调一转,转移话题道: “好了,不说这个,我来找小先生,想必小先生也心知肚明,我们说说正事吧。” 许轻舟听闻,端正坐姿,也变得认真肃穆了些。 “就依前辈。” 池境起身,踱步山畔,站在古松下,负手而立,满头白发舞晚风,一身白衫邀明月。 望着灵河的方向,温声道: “小先生给我带了一个鱼字,又说与我想的一样,想必指的是这灵江里的鱼吧。” 许轻舟调转坐姿,面对池境后背,答: “对。” “提及灵鱼,老朽想问小先生一句,灵鱼从何而来?” 许轻舟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自然是从这灵河里钓咯。” 池境笑笑,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他要的,或者说,他问的本就不是这个答案对应的问题。 却是说道: “你和李青山认识,应该知道,这条黄州灵河里的鱼,是钓不上来的。” 许轻舟却是信誓旦旦道: “我能钓。” 池境转身,摸着胡须,微眯双眼。 “我听闻世人不止叫你先生,还叫你黄州第二疯,理由便是你在灵河钓那灵鱼,一年了,你若能钓上来,不是早该钓上来了吗?又何须等到现在呢。” 第411章 十年赌约。 钓灵鱼。 本就太玄,否则何至于钓个灵鱼就被那世人称作疯子。 灵鱼功效。 许轻舟兴许还不知道,但是池境心知肚明。 许轻舟微微压眉,沉声道: “前辈尽可不信我,我也不想解释。” “我只知道,我答应了池姑娘,要给前辈续命,前辈寿不足百年,想破境大圆满,只有服用灵鱼可做到。” “我既然答应了,自然就是能钓上来的。” 显然,他已经有一些不耐烦了,即便眼前的这位是一位大乘境。 可是问题太多,主观上否定了自己,一次次的质问,是试探,却也是质疑。 话音顿住,继续说道: “十年,十年内我必可钓上灵鱼,前辈信与不信,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感受到许轻舟话语中的自信。 池境眼中忽暗忽明,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太多了些,可是事关宗门未来,他自然是要谨小慎微的。 到了这个年纪,不怕死期将临,最怕的是有了希望,而后在绝望。 他年纪大了,自然更理性。 可是即便在理性,对幻梦山那份割舍不下的执念,让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抓住了许轻舟这根救命稻草。 因为他没得选。 活下去,许轻舟成了那一丝唯一的希望。 它干瘦的喉咙滚了滚,凝视许轻舟,郑重道: “好。” “那我今日就与小友打个赌?” 许轻舟一怔,有些恍惚。 “赌?” “对,就赌十年内,小友能否钓上灵鱼。” 许轻舟轻声笑笑,好奇问: “赌注呢?” 池境半眯着眼,直言道: “若是小友赢了,小友此行所求,我幻梦山无不应允。” 许轻舟有些小意外,这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吗?总感觉有些那啥。 有一种把饭喂到了自己嘴里的感觉。 因为他很清楚,他钓灵鱼,那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啊。 原本打算一步步来,慢慢瓦解那道隔阂,在尝试取回落仙剑院的失地,现在好了,只需钓上灵鱼。 李青山如愿了,池境破境自己的解忧任务也算初步完成了,连落仙剑院的事也一并了了。 一举三得。 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试探的问道: “当真?” 池境斩钉截铁的说道: “自然,老朽虽不是君子,但是说的话,还是作数的。”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掩饰眼底的那丝窃喜,打趣道: “这可是前辈自己说的, 可不是晚辈提的,前辈若是输了,可不能怪晚辈。” 池境哭笑不得,虽然不知道少年书生的底气从何而来,但是他也无所谓,因为这赌局的本身,输赢对于他来讲,都有着他的小心思。 否则他干嘛要赌呢? 这么大年纪了,争强好胜,岂不可笑。 “你这后生,有趣,老朽活了几千年,还能不懂这道理不成。” 许轻舟也不再废话,当即拍板。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许轻舟爽快的答应,倒是不由让池境怔了怔,往前挪了几步,问道: “我还没说你输了的条件呢,你这就答应了,这可有些草率了。” 许轻舟手中折扇一开,无比自信。 “无所谓,赢的一定是我。” 池境恍惚了一下,自信是好事,可是过度自信,可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轻笑摇头,认真道: “小友自信是好事,可是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若是小友钓不上这灵鱼,小友要答应老夫一件事。” 许轻舟毫无所谓道: “讲吧。” 池境那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十年之内,若是钓不上灵鱼,小友就别走了。” “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钓不上来,你,许轻舟拜老夫为师,入我幻仙门,承我衣钵,可行否?” 许轻舟眼珠一瞪,懵了。 好家伙,这算盘打的是真响啊,估计远在灵河下游的落仙剑院都听到了。 怎么,我救你于水火,你却想着当我师傅。 这还真是......... 但是,不得不说,很精明啊。 若是钓上来了,他有一线生机博天雷,若是钓不上来,把自己收为他的弟子,百年时间,栽培自己一番。 这幻梦山,辉煌不减啊。 看似一个无意的赌局,可是两头他都不吃亏啊,赌赢了,是他生命的延续,赌输了,是传承的延续。 何来的输赢之说? 许轻舟有必胜的把握,这池境输赢皆双赢。 进退皆可。 他说怎么这货一直问自己问题,一直激自己,感情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怎么说呢,池境很聪明,设了一个套,让自己往里钻。 看着白发苍苍,一脸慈祥的老人家,许轻舟苦涩一笑,老而不死视为妖。 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前辈啊前辈,看来晚辈还是眼拙,看错了前辈了。” 池境笑意盈盈,自然知道许轻舟话里有话,可他却不在意,他不惧死,他在乎的只是幻梦山的未来。 许轻舟的出现,是一根救命稻草,他恰巧还抓住了。 那他就一定要给幻梦山寻一条路。 活着,自己守护,死后交给他人。 一百年太短了,宗中弟子难堪大任,但是许轻舟不一样。 落仙剑院,从深渊中崛起,只用了一年。 若是许轻舟能加入幻梦山,有这份底子在,幻梦山何以惧乎。 即便自己死了,前途仍然光明。 所以打一开始,他就打的是这样的算盘。 坦然笑道:“小友莫怪,命不由我,老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许轻舟轻轻点头,为自己的宗门寻一条出路,本就没有对错可言,强者的眼光自然是要放得长远一些的。 而且,不得不说,这老头很有眼光啊。 起身爽朗一笑。 “好,那就依前辈,若是我输了,我就给前辈当徒弟。” 说完略带玩味,调侃道: “不过,我想前辈要失望了,因为我不会输的,而且,现在我又有了一个不能输的理由,哈哈哈。” 池境略显苦涩,瞥了许轻舟一眼,调侃道: “听小友这意思,是不想给老朽当徒弟,觉得老朽不配。” 许轻舟摇头,轻笑道: “也倒不是 ,只是晚辈已经有师傅了,从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师傅。” 第412章 垢。 池境明朗,视线自上向下又扫视了许轻舟一遍,掌抚长须,说道: “能教导出你这样的后辈,想来那位定是一个了不得高人。” 许轻舟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淡淡道: “还行,就是有些抠门。” 池境并未在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重新坐回了石桌上,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二人赌约已经定下,在说其他已然无意。 “既然赌约已成,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许轻舟也走到了池境的对面坐下。 “我觉得甚好。”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色深深,蝉鸣阵阵,欲唤醒那夏空隐匿的月轮。 古松下,流萤绕枝舞,清风拂面来。 池境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小友会下棋吗?” “略懂。” 池境听闻,宽大的袖袍拂过石桌,棋盘棋子尽付桌中。 “陪老夫下一局如何?” “可。” 池境眯眼,比出一个请的手势。 “小友先行。” 许轻舟也没托大,弈棋之道,他本就不擅长,确实只是略懂,但是他也清楚,池境之意不在棋局,不在输赢,无非是消磨这余下的漫漫长夜罢了。 手指白子先行,落定。 池境枯瘦手指,执黑子亦落。 厮杀开始。 可是正如许轻舟所言,池境之意不在棋局。 方才落第二字时,他就说道: “刚我问小友,灵鱼从何而来,小友说从河中来,不知小友可知,河中之鱼,又是从何处而来?” 许轻舟一边取子,落子,行云流水,笑答: “河源于江,河之鱼,江中来。” 池境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笑笑。 “看来,小友对灵鱼知道的不多?” 许轻舟也来了兴致,落子停顿,慢了些。 “怎么讲?” 池境不答反问: “你可知,灵鱼的功效?” 许轻舟轻轻压眉,思绪深沉,想起了灵河畔与苏弑之的对话,照着答案抄,用自己的措辞讲了出来。 “灵鱼孕育天地灵气而生,食之大补,将其炼化,可稳住根基........” 听闻此言,池境笑笑,心中自有不解,微微摇头。 既不知灵鱼,岂言钓灵鱼呢? 许轻舟自然察觉到了池境的表情变化,追问: “晚辈说的不对吗?” 池境想了想,模棱两可道: “对也不对。” “晚辈不明白,请前辈示下。” “李青山没跟你讲过,他为何钓灵鱼?” 许轻舟摇头。 “你也没问?” 许轻舟亦摇头。 池境有些哭笑不得。 “你真行,不问不知,你陪他钓了一年?” 许轻舟尴尬笑笑,总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了李青山也给他钓一条灵鱼上来不是。 “晚辈哪里没说对,前辈直说便是。” 池境手指捻着黑子,沉深道: “你说的是对的,灵鱼功效确实如此,不过那只是世人粗浅的见解。” “我辈修行,无非就是将这天地间的灵气,存入己身,为己所用,从而获得天地之力,冲破人体一道道枷锁和极限。” “而天地灵气从何而来,自是从这灵水中而来。” “上州圣者皆言,灵水自天上而来,自东向西流,源于东海归于归墟,又于南岸分出四条支流,横跨儒,佛,道,剑四州之地一直往南。” “四条支流末端,演化出天地玄黄四大州。” “北岸三条支流,则是横渡八荒地。” “地下暗流泉眼无数,错综复杂,滋养整片浩然。” “灵水途经之地,与天地万物产生共鸣,形成天地灵气,供我辈修士修行所用.....” 许轻舟认真的听,不时点头,池境所言,他知晓一些,与书中记载一般无二。 灵水生灵气,世人皆知。 “然而,这与天地共鸣的灵气,因与万物相和,固有浊气,修炼的时候,引灵气入体时,这其中浊气自然也入了身体之中。” “常年累月,浊气附着于身体之中,形成杂质,这杂质因其是浩然的天地万物所化,故此不会对人造成生命威胁。” “但是随着境界增长,浊气越来越多,与修行者的身躯同化,积攒到一定的时候,它就会成为人修行的阻碍。” “世人管它叫[垢]。” “杂质过多,与自身融合,无法排除,修行者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会变慢,当这些物质到达一个瓶颈的时候,更是会阻拦灵气的吸收........” “天资聪慧者,灵根斐然者,受其影响较小,而资质差者,很可能便就此止步.....” 许轻舟眉梢微压,心思早已不在棋局中。 池境所说,对于他来讲,是一个陌生的知识点。 修行修行,洗骨易髓,吸收灵气,净化身躯,灵气神圣且高洁,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东西。 怎么到了这位前辈这,灵气反倒是成了慢性毒药了呢? 听不懂,完全不懂。 很不明白。 池境似乎也看出了许轻舟的困惑,话音放慢,说的也更加详细了一些。 他说。 灵水融入天地间的时候,与天地间的浊气相融,而这些浊气,与人体相斥的会被排除,而有一些与人体共鸣,便无法排除,积攒于体内,成为看不见的垢。 这种垢因为与修行者本身不排斥,所以是附着在整个身体上的, 无法排除。 也无法察觉。 更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但是当它达到某个点的时候,修为就会停滞不前,因为你已经无法再吸收灵气了。 或者是速度放缓。 这也是为何,境界越靠后,修行速度却越慢了的原因。 按理,每一境的修炼速度都应该是一样的。 因为,每一次破境,自身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也会随着增加。 但是因为这种杂质的存在,导致身体对于灵气的转换效率变低,而且随着境界增长,吸收的速度越快,杂质就积攒的越多,相对的转化率就会更低。 所以境界提升越慢。 许轻舟听完,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瞬间通达。 这种说法,在他看来很合理。 这也解释通了,为何境界越靠后,修行越慢,甚至彻底停滞不前的原因。 非常合理啊。 否则为何会慢下来,强者破境需要的灵气庞大不假,可是他吸收的速度也同样不慢啊。 就像是有多大的个子,就有多大的嘴,就能喝多大的水一般。 新颖却是有理有据。 他忍不住的感慨道: “晚辈还真是第一次听说,长见识了。” 第413章 仙果化灵鱼。 池境不忘落一子,神色肃穆,缓缓继续。 “大乘境便是一个劫,任你天资如何聪颖,修至大乘巅峰,体内的垢都将会到达阙值,若想在进一步,唯有破而后立,消除这些积攒在身体内的杂质.......” 许轻舟亦落一子,若有所思的点头。 池境突然问道: ‘你可知如何能消除这东西?’ 许轻舟轻轻压眉,猜到了一些,但是却不确定,故此谦逊询问。 “请前辈告知。” 池境眸含浅笑,淡然道: “两种办法。” 说话间,手指指向苍天,继续道: “第一种,引天上雷,淬吾躯,将其泯灭。” 许轻舟轻压眉。 “天雷?” 池境重重点头。 “没错,就是天雷,天雷自天上而来,本就不属于我浩然,沐浴天雷中,这些杂质自然无所遁形。” “所以,天雷是吾辈修士的劫难,却也是上苍的一种恩赐。” “大乘境与渡劫境虽只有一境之遥,可是对于我等修行者来说,却有天壤之别,渡雷劫,淬炼己身,是肉体的升华。” “只有扛住三重天雷,才拥有继续往下修行的资本,当然,天雷是可以清除这些垢,却也会一同清除你的肉身,扛不住,便是魂飞魄散,可是若不引天雷,浩然的万物,妖也好,兽也罢,又或者是我们人,修为终会止步,想在进一步,绝无可能,这便是为何,古往今来,那么多的人,要引雷劫的原因。” “可惜啊,天雷便是落下,能活下来的, 又有几人........” 许轻舟神色阴晴变化,对于雷劫这一刻,他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而非之前那模棱两可的概念。 天雷,又叫人间劫。 是天怒,亦是机缘。 扛不过去,魂飞魄散,一场空。 挺过去了,一飞冲天,傲世间。 万事万物都具备两面性,天雷亦如是。 心中大致了然,许轻舟不再纠结雷劫之事,毕竟只要往下修炼,天雷避无可避。 逆天而行,那是必经的一条路不是吗? 他反问道: “如果晚辈猜的没错,这第二种,应该与灵鱼有关吧?” 池境笑笑,眼中满是赞许。 “没错,便是灵鱼。” 心中暗道果然,许轻舟嘟囔一句。 “看来这灵鱼来头不小,竟是可以与天上的雷霆相提并论。” 池境没有顺着许轻舟的话往下讲,而是玩味的说道: “想知道李青山为何要钓灵鱼吗?” 许轻舟亦笑笑,平静道:“前辈若想说,晚辈便洗耳听。”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李青山钓灵鱼一定不是为了破境大圆满就对了,因为李青山现在的境界,早就已经大圆满了。 池境摸着胡须,眯着眼,“你这小子。” 棋也不下了,款款道: “也罢,告诉你也不妨事,刚我不是跟你讲了,灵鱼有什么功效,你只说对了一半,这灵鱼熬成汤,喝入人体内炼化,不仅可以持续清除人身体里的“垢”,它还能削弱这天上落下的劫。” 许轻舟神色变得凝重了些。 重点一:持续清除人身体里的垢。 重点二:削弱天上的劫。 望着许轻舟一脸慎重的模样,池境自然知晓其心中所想,故笑道: “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条鱼而已,何至于此呢?” 许轻舟没有否认,本能点头。 “不瞒前辈,晚辈确实是这么想的。” 池境对此并不意外,莫名的说了一句。 “你还记刚刚我问你的,灵鱼从何而来吗?” “记得。” “你答从灵江来。” 许轻舟不语。 池境继续道: “那灵江之鱼从何来?” 许轻舟微微蹙眉。 池境自问自答,“总不能告诉老夫,是从东海而来吧,哈哈哈。” 许轻舟依旧不语,盯着眼前的老人家,安静的坐着。 等。 他在等问题的答案,池境口中的答案。 而池境也并未让他失望,缓缓扭过头,没有看向西边,也没有看向北边,而是看向了,东北方向。 慢慢道: “想知道灵鱼为何有这般功效,就要从灵鱼从何而来说起。” “老朽年少时,曾有幸去过上州,走到过那座城,遇到一老人,他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灵鱼的故事。” 提及正文,许轻舟双手撑着膝盖,注意力离开了棋局,也望向了池境看的方向。 上州的那座城,应该是剑气长城。 而那老人是什么人,他不在意。 他只在意老人口中的故事,关于灵鱼的故事。 晚风徐徐抚群山,星空对灵河。 伴着蝉鸣声,池境陷入一段回忆,宛若回到从前。 又成了那个少年,少年名叫从前....... “传闻在东海的尽头,有一座仙山,仙山上有一个大湖,湖的中心有一棵很大很大的仙树。” “仙山有水,自灵湖落下,灵湖之水,便是灵水。” “仙树就长在那灵湖的泉眼里,四季长阴,万年长红,任凭风劲,四季更迭,却不见仙树落下过一片枯叶。” “仙树之上有仙果,通体纯白,混沌之色,拳头大小。” “传闻仙树一万年开花,一万年结果,又一万年落果。” “仙树上共有仙果九百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 “凡落一颗,便会在长一颗,总数万万年不变。” “仙果落湖,化而为鱼,顺流而下,游于浩然。” “此鱼便是灵鱼。” 许轻舟有些懵,仙果化鱼,是曰灵鱼。 这样的说辞,他确实是第一次听闻,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他仅仅只是震惊而已,轮回转世尚可有,果化灵鱼何须惊。 只是,这说辞太玄乎。 东海有仙山,仙山有仙湖,湖中蓄灵水,泉眼种仙树,仙树有仙果。 一万年开花,一万年结果,一万年落果。 果落一颗,在长一颗。 落果成鱼。 如此说来,这灵河中的灵鱼,三万年方才能产出一条,也难怪那般难钓了。 池境话音徐徐落下,望着许轻舟,满目慈祥,笑问: “是不是很震惊,灵水里不仅有鱼,还能长出一棵树,哈哈。” 许轻舟不置可否,摸了摸鼻尖。 “晚辈大开眼界。” 池境微眯着眼,凝望许轻舟,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看来你还真不是从上州来。” “嗯?” 池境笑笑。 “这个故事,在上州不说人尽皆知,但是知道的人也不少,就是黄州,去过上州的这些老家伙们,大都是知道的,你不知道,肯定不是来自上州了。” 许轻舟有些无语,耸了耸肩,略显无奈道: “我一直都说,我来自凡州,可是世人不信,我也没办法。” 第414章 灵鱼 池境微眯着眼,笑意盈盈,许轻舟既然不是来自上州,自凡州而来,却又能有如此见解,且还信誓旦旦,能钓河中灵鱼。 想必定是得了那位的教导。 在结合许轻舟之前所讲,他有一个师傅,很神秘的师傅,他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是灵河渡的那位了。 如若真是如此,那许轻舟讲不定真能钓上灵鱼来。 不过,那位似乎并未告知过眼前的少年,关于上州之事。 许轻舟见池境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看,莫名有些不自在,主动询问道: “前辈,若是真如你所说,灵鱼乃是仙树的果实所化,想来这就是其能削弱天劫的关键了吧?” 池境淡然一笑,徐徐道: “那只是老人家口中的故事,至于是否有那仙山,又是否真有那仙树,谁知道的。” 白眉一挑,语气加重,继续道: ‘但是,在浩然天下,凡世间俗物入灵水,皆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这灵鱼却偏偏能生长其中,你说怪是不怪。’ “灵鱼可于灵水中生,其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是浩然天下最纯粹的存在。” “凡人若食用灵鱼,将其炼化,可让自身肉身变得纯粹无瑕,将人体本就存在的所有杂质提前清除的干干净净,这个时候,在吸收天地间的灵气,那些夹杂的浊气就会被身体排斥,从而排出体内,自然也就没了修炼速度因为垢的积攒而变得缓慢了的烦恼了,境界便可直冲大乘境巅峰,而畅通无阻。” “至于为何能削弱雷劫,老朽也不清楚,只是有这样的说法,不过在我看来,应是身体中不存在垢,所以便无需借助这天雷先淬炼体质,可直接吸收雷劫为己用,借助庞大的雷霆之力,冲破封印。” “当然,这只是老夫的猜测,具体如何,老夫自是不知道。” 池境话音落下,并未说满,言语中有所保留。 因为他所知道的, 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 许轻舟自然是听了个真切,并且在心中不停梳理,将其整理成了一条线。 若真是如此。 那三娃食用了灵鱼,岂不是未来修行一途,可畅通无阻了,至少在大乘境前,在无阻碍。 加之他们本身就天赋出众,资质绝伦,未来大有可为。 反倒是自己,吃了白吃了。 当然,同样的,他也明白了,为何李青山要执着钓那灵鱼,想来无非就是为了引天上雷劫做准备,为自己破境渡劫找一个保障吧。 小声嘀咕一句。 “怪不得,怪不得青山大哥,钓了三千年......” 池境叹息一声。 “是啊,三千年,钓了三千年,可是灵鱼哪是那么好钓的,圣人都望洋兴叹,区区大乘境,无异于痴人说梦。” 事实上,钓一条灵鱼上来,可从来不是李青山的专利,他们这些遇到瓶颈的人,谁都想过。 而且谁都去干过,包括他自己。 只是尝试后,才发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罢了。 李青山并非第一个犯傻的,只是别人知难而退,他却始终如一罢了。 许轻舟见此,好奇的问了一句。 “若是从小食用灵鱼,想来修行一途,定可畅通无阻吧,但是能省很多麻烦。” 听闻此言,池境意味深长的凝视了许轻舟一眼,笑道: “若是我没猜错,小友虽然还没有钓上来过灵鱼,但是应该吃过吧?” 许轻舟一怔,不解道: “嗯,这都能看出来?” 见许轻舟反应,池境眼中一亮。 “果然,你果然吃过。” 许轻舟没有反驳,只是好奇,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如此肯定,这吃过灵鱼的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 一个李青山,一个洛南风,一个洛知意,可是据他所知,这些人可从未往外说过。 他是怎么知道的,猜的,还是推算的? 遂询问,“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池境眼中泛起稀异的波光,轻声道: “灵鱼真贵无比,天下人谁不想求,圣人更是绞尽脑汁,也想寻上一片鱼鳞,为子孙铸躯,可是纵观整个浩然,圣人不在少数,却从未听闻,有谁家的小辈喝了这灵鱼汤。” “因为钓不上来。” 突然停顿,眼中泛起惊芒,池境话音加重,一字一句道: “但是,浩然天下,却有两位,取江中灵鱼,如摘滕上瓜果,而其中一位,就坐在那灵河渡,你来的地方。” 许轻舟微微压眉,显然,池境猜对了。 “前辈也认识苏前辈?” 池境先是坦然一笑,因为自己都猜对了,随后苦笑一声,轻轻摇头,自嘲道: “我哪里配啊,但是我知道,也曾远远的看过一眼,却是未曾与其说过话,我也不敢不是。” 许轻舟觉得有些离谱,太夸张了些,讪讪笑笑。 “其实苏前辈那人挺随和的, 没什么架子,对人也谦逊.......” 听闻此言,池境深深的看了许轻舟一眼,神色怪异,显然对于许轻舟的说辞,他不敢苟同。 “你听说过李青山掉灵河里的事情没?” 许轻舟一愣,不明白为何池境突然说这个,狐疑的点头。 “听说过。” 池境半眯着眼,继续问:“你知道他是怎么掉进去的吗?” 许轻舟想了想,反问道: “难道不是为了抓灵鱼吗?” 池境眼中竟是带着一丝嘲弄和同情,反驳道: “胡说,那是谣言,他是被那位圣人一脚踹河里了。” 许轻舟猛吸一口气,眼珠瞪得溜圆。 “嘶——” 心里忍不住的嘀咕。 怪不得,怪不得李青山提及苏弑之的时候,咬牙切齿,说与其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只能说,真惨啊。 还能活着,算是一个奇迹。 池境似笑非笑道: “现在你还觉得,你口中的苏前辈和蔼可亲吗?” 许轻舟坚持自己的认知,很确定的说道: “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我想苏前辈那么做一定有原因的。” 池境眯眼。 “看来这位先贤对你真的不错啊,难怪为你亲自钓灵鱼。” 许轻舟坦然接受,确实不错。 池境话锋一转,嘟囔一句,“不过你说的没错,李青山确实是自找的,不冤。” 许轻舟来了兴致追问道: “讲讲?” 第415章 池境离去。 池境抚长须,眯眼皆笑意,谈及此事,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有些幸灾乐祸。 恍惚让许轻舟有一种错觉感。 他与李青山似乎也有过节。 可是李青山却明确的告诉过自己,和这幻梦山的老祖宗不熟,没交集。 “说到这李青山,本就不是我黄州人,他是三千年前从上州突然冒出来的,我方才不是说过吗?在浩然,能从灵江里钓上鱼的,传闻中只有两位,其中一位就是苏圣人。” “李青山来黄州就是冲着苏圣人来的,传闻,老朽也只是听说,听说他天天缠着苏圣人,赐他一条灵鱼,估摸着是给人家圣人闹腾烦了,所以才一脚给他揣进灵河里去了。” “这不爬上来以后,就老实了,别人不给,可不就只能自己钓咯。” “要我说,这事真不能怪苏圣人,那可是灵鱼啊,你李青山多大的脸啊,让人家给你钓,就给你钓,想啥呢,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灵鱼是那么好求的.....啧啧。” “…………” 时间已过一个时辰,月以偏西,眨眼将落,可是桌上棋局,仍然空着大半。 胜负未分,棋局却是成了残局。 二人聊的尽兴,完全将其晾在了一边。 说完灵鱼讲圣人,聊完圣人讲李青山,八卦之心,原地起飞。 说得尽兴了,池境甚至讲起了自己的生平趣事,而许轻舟则就安静的听着,不时给予回应。 池境讲的兴致勃勃,许轻舟听的津津有味。 特别是池境讲那上州的故事,他近乎痴迷。 在他认知的人中,知晓上州事的人不多,皆有谈论。 云诗,苏轼之,李青山,还有眼前的池境。 云诗没去过,只是听过,与其相谈,所见所闻,大半是她的幻想,因为向往上州,所以她故事里的上州,是完美的,是梦想的乌托邦。 而苏弑之和李青山,二人虽是从那上州来,可是提及上州,却又多少有些抵触。 苏弑之就不说了,二人相谈不过半夜,而那半夜讲的大多还是黄州的事情。 李青山呢,虽然二人一起钓鱼许久,可是对于上州的事,他说的却很潦草,空洞。 他口中的上州,宛若天马行空,或是空中楼阁。 总之,他提及上州,总给人一种很虚的感觉,不真实,不知道是刻意为之,还是本就如此。 对于上州,李青山言语中是有些敌意的和偏见的,至少他不喜欢。 交谈中,他可没少听他发牢骚,将那上州的儒释道三家都骂了一个遍。 骂他们的弟子,骂那些老家伙。 抱怨鄙夷居多。 简单总结一下。 苏弑之只字不提。 云诗画饼,李青山吐槽。 都有些虚,不真实。 而池境口中的上州,却是有所不同。 有好有坏很真实。 只是可惜,他那上州的故事很短,不够尽兴,经历更是平平无奇,少了些跌宕起伏,不够精彩。 不过倒是也能理解。 因为池境只去过剑州,也只去过那座城。 二人谈天说地,聊了大半宿。 不远处,百无聊赖的白慕寒,那是坐也烦躁,躺也烦躁。 不时在广场上走来走去,偶尔坐下,闭目修行,不大一会又躺在地上,仰望明月,转眼又站起身,往东西南北...... 时望向古松下,抓耳挠腮。 “聊什么,这么久。” “有什么好聊的。” “糊涂,可千万别真给人续命了。” 他在心中不时吐槽,真担心许轻舟给池境续了命。 虽然他也清楚,这事情怎么看都也有些扯,近乎不可能发生。 可是许轻舟毕竟是自家山门里的先生,什么能耐,别人不清楚,他们还能不清楚。 别看谣言漫天飞,世人说词各不同。 传的玄之又玄,可是其中真假至少七成是真的。 许轻舟就未必做不到。 山门前的几个弟子,早已结束打坐,一个个神色紧张,时刻戒备的盯着白慕寒。 他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举动,让他们心虚的紧,哪里还有心思修行。 “不是,他有病啊,晃来晃去,烦不烦。” “我都要被他弄晕了。” “别抱怨了,好好盯着吧。” 而对于古松下的事情,他们却是全然不知。 ............ 清晨。 天空渐渐泛起微光,耳畔除了蝉鸣蛙声,不时也能听到鸟儿在歌唱。 天亮了。 池境望着眼前的棋局,淡然一笑。 “今日这棋,看来是下不完了,算平手吧。” 许轻舟微笑回应,表示没有意见。 池境看了一眼天色,袖袍荡过石桌面,棋局,棋盘....尽数消失,无踪无影。 随后站起身来,沐浴晨风,抚须而道: “我得回去了。” 许轻舟亦起身,轻轻一辑。 “那晚辈就不送前辈了。” 池境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和欣赏,言语更是毫不吝啬。 “和你聊天,老夫很愉快,好久没人能和我好好聊上几句了。” 许轻舟谦逊回应。 “能和前辈相谈一夜,乃是晚辈之幸,让我知道了很多东西,多谢前辈。” 池境面对恭维的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微笑道: “碍....你就别给老朽戴高帽子了,走了,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别忘了。” 许轻舟点头。 “前辈放心,忘不了。” 说完一顿,不忘补充一句,自信道: “也输不了,哈哈。” 池境眯着眼,调侃一句。 “虽然我很想见证奇迹,不过,我却更想让你输,你这孩子,老朽很喜欢啊,哈哈哈。” 许轻舟讪讪一笑,打趣道: “那我可能要让前辈失望了。” 面对许轻舟的自信,池境没有在意,这一夜,他早已习惯,转身离去。 “走了。” “前辈慢走。” 池境一脚踏空的那一刻,却是又突然回头,没来由的对着许轻舟讲了一句。 “对了,青雾峰下有一片花海,风景绝佳,最适合钓鱼。” 听着模棱两可的话,许轻舟心里却如明镜似的。 “晚辈知道了。” “行,走了....” 话音落下,未曾迟疑,踏空而去。 那道无形屏障也彻底消失不见。 白慕寒几乎在第一时间出现,来到许轻舟的身侧,望着池境消失的方向,认真的问道: “你没给他续命吧?” 许轻舟瞥了他一眼,玩味道: “你猜。” 白慕寒一怔,硬气一句。 “我就不猜....” 第416章 盛情相邀。 那一日清晨,池境离去。 不曾闻鸡鸣,但听鹤戾振翅起。 夏日的晨风自清凉。 红日挂高空时,山门前来了几个中年人,境界九境十境不一,小跑而来,客客气气。 “我等拜见小先生。” “见过小先生。” “小先生果然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英气逼人啊.....” “........” 他们七嘴八舌好一阵恭维。 一改昨日拒我于山门外的态度,将和蔼可亲演绎的淋漓尽致。 白慕寒懵了。 山门前的弟子们也懵了。 唯有许轻舟淡定应对,平静如常。 似乎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诸位前辈,缪赞,缪赞。” “小先生,还请随我等入山门,我已差人备下宴席,就等着小先生呢。” “是啊,昨日都是弟子们不懂事,怠慢了先生,还望先生勿怪啊。” 他们谄媚恭维,丝毫没有长辈的风采,不过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让许轻舟汗颜不已。 脸不红,心不跳,这可能就是独属于强者的厚脸皮吧。 他没有拒绝,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伸手不打笑脸人。 “盛情难却,晚辈就不推辞了。” “请” 说罢,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山门内而去。 白慕寒无语,嘟囔一句。 “大清早的设宴?有病吧……” 心中吐槽,脚步却不曾停留,紧跟许轻舟,寸步不离。 临走前,师父说过。 务必保护许轻舟的安全,不可离开百步之内。 并且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一切为了宗门。 幻梦山一改昨日的态度,傻子都能想到,那定然是池境这位老祖宗发话了呗。 这其中定有猫腻,见不得人的交易。 是什么呢? 鬼知道。 当然,他好歹还是有些猜测的,但是幻梦山的这些老家伙可就不知道了,他们比白慕寒还要懵逼。 方才来之前,老祖宗突然召见。 说是要他们好生招待许轻舟,务必以最高礼仪接待。 还下了死命令,若是这位小先生,少一根汗毛,唯他们试问。 这可给他们雷的不轻。 寻思什么意思,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特别是当今宗主,更是一头雾水,明明几日前,老祖宗还不是这个态度啊。 许轻舟来了,也就一日光景,说变就变。 比这夏日的老天,还不讲道理啊。 可是他们也不敢问不是,离开祖峰后,那是马不停蹄的直奔山门前而来。 生怕晚上一步,许轻舟就会走了一般。 众人带许轻舟离去以后,山门前的弟子们那是一脸茫然无知,面面相觑。 “乖乖,宗主居然亲自来接。” “这什么情况?” “面子真大。” “话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发生啊。” 不知,不晓,莫名其妙。 入山门后,上主峰。 一大殿中,琼浆玉液,灵食灵果,摆了满桌。 幻梦门的长老,峰主,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大多都来了。 细细数来,足有百人。 十境者有六人,九境者十几,还有八境者亦是数十人。 总共加起来,不下百人。 身处其中,许轻舟感慨颇深,幻梦山不愧是上三宗之一,虽说只有一位老祖,但是中端战力,真的吓人啊。 无愧自己的名头,放眼黄州,这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八境跟不要钱似的。 不过倒是也不奇怪,幻梦山毕竟有万年底蕴,弟子凝聚力又是七宗之最。 攒下这点家底,也倒是在情理之中。 至少在他所熟知的情报中。 对比上三宗的其他二宗仙音阁与极道宗,幻梦山和他们的弟子数量,中断战力的人数是相差不大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高端战力。 大乘境的多寡罢了。 席间,幻仙门的长老们甚为热情,不停上前,依次敬酒。 寒暄阵阵,马屁声声。 许轻舟的情绪价值,在这一日,达到了巅峰。 能位列此地的人,哪一个不是活了大几百年的人精,要是说讲道理,他们兴许讲不过许轻舟,但是,说一些好话什么的,那自然是手拿把掐。 一套一套的。 许轻舟对此,乐此不疲。 化身外交官,将那前世的酒桌文化,往此处一搬,虽是皮毛,却游刃有余,应对自如。 如鱼得水。 哄得一群半大老头,笑花了眼。 整个宴席,很是喧嚣。 笑语欢声,和谐的紧。 对于这位小先生,在场之人,都有了很大的改观。 耳闻此人,如神如仙,人间一先生,满口仁义道德..... 初见此人,英气逼人,是书生,却更是少年。 相识数语,少年温文尔雅,修养极高,说话得体,和蔼可亲。 同饮数杯,小小先生少年郎,莫不过就是一寻常后辈,嘴巴是真的甜,脾气也是真的好。 而且说话大方,性格坦率。 他们想,没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后生,他们幻梦山的自然也不例外。 相逢一杯酒,偏见全无。 人们可能会听信谣言,但是他们却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 所以,对于这位让他们不知道怎么就心惊胆战了一年的少年,他们莫名的羞愧。 往日臆想何其可笑。 小人夺了君子腹。 而这宴席中,却唯有一人,坐立难安,焦急烦躁的紧。 那便是白慕寒。 他很难融入这样的场合,甚至有些讨厌这样的场合。 可是他却又不得不留下来,等着许轻舟。 对于他来讲,坐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仅如此,看着谈笑风生的许轻舟,就知道和别人互吹,此行的事,却只字不提的时候。 他更是心急如焚。 恍惚间,他有一种错觉。 许轻舟这不是来跟幻梦山谈判的,这家伙是来交朋友的。 闷闷不乐,小声吐槽。 “服了,跟谁都能聊,啧啧......” 他敬羡慕轻舟的健谈,却也不满许轻舟的随意,从来不想修炼事,不是给人解忧,就是跟人吹牛。 没个正行啊。 宴席中午方止。 感谢深情相邀,许轻舟率先离席。 说是想在幻梦山钓鱼。 拒绝众人同行。 表示不会乱跑,诸君莫要担心。 众人自不多言,毕竟老祖宗有交代,这幻梦山,许轻舟随意通行,就是祖峰,也可想去就去。 原本有些担心,接触之后,忧患已除,更没道理阻拦。 纷纷起身目送,看着许轻舟朝着那青雾峰的山下花海而去。 凝视他的背影,一群老家伙们驻足原地,各有言语。 “这少年,跟我年轻时真像啊。” “少往脸上贴金。” “对于圣地的事只字不提,真沉得住气。” “这是要去青雾峰,找允书呢,这里面有事啊。” “碍,你们说,会不会是老祖宗看上这小子了,要把允书许配给这小子啊.....” “嘶.....你还别说,很有可能啊。” “咳咳,我表个态,不反对……” 第417章 花海。 青雾峰。 是一座很特别的山峰。 与幻梦山百峰相比,它不是个头最高的,也不是个头最矮的,当然也非最险和最胖的。 但是它绝对是最耀眼的。 怎么讲,就像是一群男生里唯独只有一个姑娘,漂亮的姑娘,而这个姑娘自然而然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了不是。 为何说青雾峰就像是一个姑娘呢? 因为远看。 青雾峰是五颜六色的。 应是种了满山鲜花,时逢盛夏,百花争艳,故此五彩斑斓,甚至美丽。 很容易便辨认了出来。 如汪洋般的花朵,自半山腰一直延伸到了山脚下,与灵河相接。 形成了一片花海。 而这片花海,可是整个幻梦山最出名的小树林。 多有情侣于此地相伴而行,赏花色,怡心情。 当然,此小树林非彼小树林,讲的是浪漫,而非苟且之事。 毕竟便是借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不是。 因为青雾峰上住着的人,可不好惹。 有大师姐池允书,却不止大师姐池允书。 许轻舟与白慕寒御剑而来,落于花海中,放眼望去,鲜艳入眼,心旷神怡。 颇有一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既视感。 许轻舟三分酒气伴身,由感而发。 “取自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这里还真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啊,白兄,你觉得呢?” 白慕寒双手环抱,蹙了蹙鼻尖,违心道: “一般吧。” 许轻舟摇头笑笑,不再言语。 人从花中过,片叶不曾取,找一河畔风景最佳地,取桌搭椅,悠然落座。 侧仰躺在竹椅上,闭目养神,任由正午的烈日洒在脸庞,深呼吸,花香浓郁,沁人心脾。 “舒服。” 白慕寒看了一眼许轻舟,淡淡道: “你真打算在这里住下了?” 许轻舟未曾睁眼,温声说道: “为什么不呢?” 白慕寒一翻白眼,“服了,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 “放心,忘不了。” “那你刚刚怎么只字不提?” 许轻舟的双眸睁开了一条缝,侧目用余光看了一眼白慕寒,答非所问道: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昨晚和那池境说了什么?” 白慕寒眉梢一挑,故作镇定。 “我可没说。” 许轻舟重新闭上双眸,双掌放在肚子上,慵懒的说道: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跟他打了个赌?” “打赌?” “嗯。” “赌什么?”白慕寒追问。 许轻舟慢慢道: “赌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前辈说了,只要我赢了,圣地,灵脉....等落仙剑院的失地,如数奉还。” 白慕寒眼眸很沉,大半狐疑,有些茫然。 赌这么大,看来这赌约不简单。 能否赢他不清楚,可是他坚信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天上不会白白掉下馅饼就对了。 所以,比起赢能得到的东西,他更想知道,输的代价。 “那如果你输了呢?赌注是什么。” 许轻舟嘴角上扬,莞尔一笑。 “放心,我不会输的。” 白慕寒怔了怔,虽然不解,仍然一头雾水,但是他却没深究。 毕竟这位小先生自信满满的样子,早已不是第一次了,他习惯了。 背着手立在其侧,望着灵河,没来由的说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 “嗯?” “等。”许轻舟再次吐出了那个字,慢慢道: “给时间一点时间,让花成花,树成树,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白慕寒努了努嘴,没再言语。 心里却是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有病。” 日稍落些。 花海中来了一姑娘。 她的出现,让这满山的鲜红都淡了些。 姑娘来到许轻舟身前,倾身一拜,笑嘻嘻道: ‘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抬眸,望着这站在花海里的姑娘,许轻舟微微一愣。 “嗯...池姑娘你怎么来了?” 池允书长眉轻挑,理所当然的说道: “我怎么不能来,我就住这里啊。” 说着指向半山腰处的位置,继续补充道: “诺,我的小院就在那里呢。” 许轻舟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 池允书并未纠结这个话题,而是主动问道: “昨夜见到我老祖了吧?” “嗯。” 池允书歪着脑袋,眯着眼,笑盈盈问:“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 许轻舟摸了摸鼻尖。 “没说什么, 就是打了个赌.....” 池允书来了兴致,赶忙追问,“赌,赌的什么,能跟我讲讲吗?” 看着一脸期待的池允书,许轻舟将与白慕寒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也同样说了,那句,我不会输的。 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 池允书听完,不忘了加油打气道: “加油,我看好你小先生。” “汪汪。” “有你什么事啊,大黄。” ............. 七月,桐秋。 山花不曾榭,晚风也未寒。 许轻舟在青雾峰山下的花海中一待就是一个月,颇有一副常住下来的打算。 不仅搭起了钓鱼台,他还支起了一小摊。 为幻梦山上有缘分的姑娘,解忧消愁,小挣一手。 白慕寒也选择了妥协。 日日于花海中修行。 从一开的始烦躁不安,到现在,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的心性也被许轻舟磨得差不多了。 能怎么办,自己说了又不算,他愿意待着就待着好了。 幻梦山也就多了一个钓鱼人。 不时可见弟子们成群结队,三三两两,假装路过,看一眼这位小先生。 “你们说,他能钓上来吗?” 我看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不可能的,小先生就是消遣时光的。” 关于许轻舟,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弟子们多有改观,传言虽然绝对非虚,可是与现实比较,出入还是相对较大的。 就比如,这位小先生,真的很平易近人。 特别是女弟子们。 伴随着身边的师姐师妹解忧成功后,她们也开始跃跃欲试,寻求许轻舟消除心中所愁所忧。 若是清晨到这花海来,场面那是相当壮观的。 几百个姑娘将许轻舟簇拥其中,只为解忧。 而且新一日的清晨,人数都会胜过昨日的清晨。 好不热闹。 第418章 时间很快。 渐渐的。 不止是女弟子们来了,男弟子们也跟着来凑热闹。 当然,他们此行的目的绝非解忧,而是来看人的。 毕竟这么多的女弟子们齐聚于此,伴着满山鲜花,这方景色,自有风趣。 食色性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修行者自然也不例外,特别是这些境界较为低下的弟子,他们虽然修炼到了辟谷境,可终究仍有凡尘心。 最主要的是,许轻舟的助手还是这幻梦山的大师姐,池允书。 那可是不少男弟子们心目中的女神啊。 往常都是偷偷看,岂可错过这样光明正大看的机会呢。 不过。 池允书成为许轻舟助手这事,倒是也招惹了不少没来由的谩骂声。 自打许轻舟到了这青雾峰下。 池允书可谓是鞍前马后,形影不离。 这任谁看了不眼红,他们这位大师姐何曾对谁这般上心过。 不过许轻舟却是被冤枉的,他可真没说过要池允书帮自己的忙。 是她非要帮,他推诿再三无用,才妥协的。 而且,整天跟在身后,一口一个小先生,叫得他也是直摇头。 当然,他也能理解这姑娘,毕竟姑娘有求自己不是,他可是握着人家老祖的身家性命的。 只是别人不知道罢了。 世间好坏入耳,许轻舟却也不在乎,正如李青山所言。 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时光轻浅处,一步一安然。 就随它去好了。 转眼七月已逝...... 八月,风起。 一切如常,清晨择一有缘人,解忧,下午钓鱼,晚上浅饮。 一日。 白慕寒来到他身前落座,淡淡道: ‘宗里来信了。’ “嗯,说了什么?” “问我们何时回?” “早着呢。” “你真打算在这一直待下去了?” “急了?” 白慕寒嗤笑一声。 “我急什么,不过这幻梦山好像还挺喜欢你的,你要是不走了,他们估计很高兴吧。” 许轻舟笑笑不语。 白慕寒也懒得争论此事,一切随风去,顺其自然。 遂站起身来。 “你爱呆多久就呆多久,我陪你。” 而后离去,不忘了说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许大江突破六境了。” 许轻舟微微挑眉,喜满了一双眼眶。 “突破了吗?还真快啊。” 元婴后期破境六境。 一年又四个月。 这个速度,可一点都不慢啊。 入夜。 许轻舟书信一封,交给白慕寒,让其找人送回宗门,交于小白。 信中提及。 清衍破境之日,让其来幻梦山寻自己一躺。 许轻舟反正是不打算走了。 至少在钓出灵鱼,拿回圣地前是不可能走的。 而且,这幻梦山也不错,风景好,自己还是上宾,弟子众多,解忧也不愁。 并且,在自己的不知不觉的努力下,宗门之间的隔阂正在慢慢消融,他相信,只要时间久,自己功夫深,迟早有一天,一切都是会被改变的。 有句话是这么讲的。 昨日之深渊,今日之浅谈。 路虽远,行则将至。 事虽难,做则可成。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走,一眨眼一年已逝,新的一年已至。 细数时光。 入黄州已经是三年秋。 而到这幻梦山,也待了一年有余。 幻梦山的弟子,被解忧者,已有400余人。 而外界关于许轻舟的谣言,却从未平息。 有人说,许轻舟背叛落仙剑院,投靠了幻梦山。 而面对这样的谣言,幻梦山还选择了默认,并且,还有部分弟子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竟是出面证实了。 落仙剑院听闻,却不干了,拼命的辟谣。 两种声音闹得沸沸腾腾。 搞笑的是,曾经的造谣高手,在辟谣上却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作为这一切主角的许轻舟,始终沉默。 那曾经说好的一年发一次的卡牌,两年了,也一张未发。 对此,许轻舟选择充耳不闻,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要的是循序渐进,而且自己现在做的也是正事。 那一日。 系统传来动静,无忧破镜离神。 紧跟小白之后,成为六境强者,破一大境,总计用时不到三年。 很快。 至少比林霜儿,快了一倍不止。 得行善值二万点。 许轻舟些许意外。 “涨工资了?” 算是意外之喜、 “也不知道清衍如何了,居然被无忧反超了,啧啧。” 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他的团队里,反倒是两个男孩子直接被落了下来。 自己是因为不具备灵根,只能依赖系统,清衍又是为了什么呢? 许轻舟想。 应该是整日抽时间干饭,耽误了时间吧。 不过,既然无忧已破境,那么清衍也快了。 望着灵河,握着鱼竿,他眯着眼,嘟囔一句。 “快了,马上就能钓到灵鱼了。” 他似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池境说,浩然能钓上灵鱼的只有两人,一个苏弑之,还有一个是谁池境没说,他自然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马上要成为第三个了。 到时候,怕是整个黄州都得沸腾。 “啧啧,看来想低调是低调不了咯。” 自恋感慨,笑容惬意。 又过数月。 幻梦山,山门处,来了两个人,说要求见小先生,并且表示,是小先生的朋友。 不过后来听说被揍了一顿,打的挺狠的。 就剩下了一口气。 被执事堂的弟子扔到了山下路边。 一个弟子骂骂咧咧道:“这两货,还挺抗揍。” 新来的弟子弱弱试探道:“碍,师兄,你说他们不会真认识先生吧?” “想啥呢,还认识先生?这种散修怎么认识的小先生,你信他的鬼话?” “可是我看他们说的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得了吧,前天还有个老头,说是先生他二舅呢 ,这种人,太多了,你新来的,以后遇到的多,也就懂了。” “师兄说的是,师兄说的是。” 二人走后。 地上的两人恢复元气,爬起身来,一老一青年,互相搀扶下了山。 一边走一边吐槽抱怨。 “刁民啊,一群刁民,这幻梦山的人,都特么刁民,不讲道理。” “你就别逼逼了,想想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既然不让进去,那就等,等先生出来,他俩在这么混下去,也是个死,只能抱先生大腿。” 另一人认可点头。 “好,等。” “哎呦....你轻点,疼。” “嘶,别叫了,你以为我不疼?” 第419章 动身。 半年后。 书信至,清衍闭关结束,跻身六境,将于不日动身,前往幻梦山。 白慕寒捧着书信,看着字里行间的熟悉,头疼不已。 出声暗骂。 “这叫什么事,让我把人带回去,怎么带 ,难不成打晕了扛回去不成。” “服了。” 信中言,不止清衍要来,另外两个姑娘也要来。 这一走,可就全走了,就只剩下一个李青山了。 原本,现在江湖上流言本就四起,于落仙剑院甚为不利,宗中弟子更是大多惊慌,担忧的紧。 都怕许轻舟这位小先生,真的就搁幻梦山长住,不走了。 宗内一直压着。 之前还好,与其同来的三人,都还在那执剑峰上,闭关修炼,根还在这里,他们就不怕许轻舟不回来。 可是现在可不一样了。 三人也要走,去寻许轻舟,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呢。 三人一走,落仙剑院人心定然浮躁。 可是,他们能如何,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不是,虽然许轻舟说过会回来的,三娃也只是去看看许轻舟。 但是,山高海阔,鲲鹏一旦展翅,遨游天地,何日是归期? 故此信中特意提及,让白慕寒务必跟紧,确保四人安全的同时,还要将其全部带回。 落款写一句. [一切为了宗门。] 这让白慕寒怎么能不头疼? 自己何德何能啊,还真是看得起自己,他现在都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因此事受到影响了。 难不成还真的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是为了拿回失地而来,最后莫不是地没拿到,还得把人给搭进去了。 那可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恐成黄州的大笑话。 书信到的第二日。 落仙剑院这边,清衍,无忧,小白也准备妥当,带好家当离去。 那是该拿的拿了,不该拿的也拿了。 颇有一副,此一去风萧萧兮,任谁看了,这也不像是去探亲啊,这是要跑路的标准啊。 而三娃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跟着许轻舟,从小小的天霜走到了江南,又从江南走到黄州,一路走来,走走停停。 去到一个地方,停下一段时间,接着便会收拾行囊,去下一个地方。 家。 对于他们来说,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概念。 只要四人在一起,那就是家。 这一次,想来也不会例外,他们不知道许轻舟还会回来吗? 但是大概率猜测,应该是不会了吧。 总之做好准备是没错的。 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总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是。 他们的行为不曾遮掩,其想法明眼人自然是一看,就看了个真切。 但是落仙剑院众人,却是心照不宣的选择了视而不见,不,应该说假装不懂,会比较贴切一些。 那一日。 山门前。 夏晚怡来了,洛南风也来了,还有萧启也来了,他们来到山门外,送行三人,那场面可不一般。 三个小辈,让宗里的老辈们亲自送到了山门前,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替我们向先生问好。” “路上注意安全,小心一些。” “记得早去早回,外面终究是外面,家里终究是家里......” 清衍三人些许触动,不过经历的多了,自是也习惯了,养成了一颗大心脏。 无忧寒暄数句,一一应下,而后挥手告别,朝着上游幻梦山而去。 三年了,他们对于落仙剑院自然是有些感情的,真的要走,自是有些不舍,情绪本该低迷。 可是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先生了, 他们却是又忍不住的在心中窃喜起来。 毕竟任何一个地方或者人,都无法取缔许轻舟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望着三人御空而去,萧启等人驻足原地,目色沉沉,皆有担忧和不舍。 萧启叹气。 “害,这下是真的走了,完了,我就不该跟他提那圣地的事,我连哭都没地哭。” 其余众人摇头叹气,虽不言语,却是心中已然默认了这样的结局。 洛南风却是持有反对意见,郑重其词道: “先生不会走,他说过他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你就那么肯定?” 洛南风微微一笑。 “许兄说过,君子可以沉默,但是君子绝不撒谎,他既然答应过我们将圣地要回来,就一定能做到的。” 众人不语,因为有道理。 许轻舟确实值得他们去信任。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放心好了,先生留在幻梦山一定是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等他办完了也就回来了。” 其余之人纷纷附和。 “对,对,对。”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整个过程唯有夏晚怡始终沉默不语,眉梢紧拧,独自离去。 她很清楚,许轻舟是一定会走的,即便不是现在,也将会在不久的将来。 洛南风见自家媳妇情绪低落,跟随而去。 “怎么了,你也在担心先生不回来了吗?” 夏晚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 “没有。” “那你这是?” 夏晚怡柔声道: “可是他总有一天,是一定要走的不是吗?蛟龙怎么可能趴在这浅滩里呢?” 对此,洛南风始终很平静,理性的分析道: “是的,先生本非池中物,自然不会久留,黄州只是一块跳板,他的未来属于上州。” 话音一顿,话锋也随之一转,指着轻舟峰上那座楼,继续道: “不过,先生即便是走了,也还在,你看,那不就是他留下的证明吗?” 夏晚怡顺着洛南风手指的方向看去,可见峰顶藏书阁耸立山巅,怔了怔,而后恍然大悟,明白过来。 是啊。 先生来过,在这里停过,还留下了那一座楼,便是不在了又如何呢? 她挽起耳边秀发,甜甜笑道: “嗯嗯,先生与我们同在,走吧,夫君,我们回去。” 洛南风四下环视,咳嗽一声。 “咳咳,什么场合,叫夫君不合适吧。” 夏晚怡脑袋一歪,神色骤变,“嗯.....你说什么?” 洛南风浑身一颤。 “我说,好的老婆。” 夏晚怡揪住了他的耳朵,用力一拧。 “你叫我什么?” “哎呦,疼疼疼.....师妹,我错了,我错了。” 夏晚怡收手,双手环胸,愤愤道: “哼,记住,公共场合,以职务相称,下次在这样,就揍你。” 洛南风捂着耳朵,龇牙咧嘴,却还是委屈的说道: “是你先说的。” 夏晚怡傲娇道:“我可以,你就是不可以,有意见啊?” “不敢。” “走了。” “****。” “嗯?” “来啦。” 第420章 得知喜迅。 萧启夏晚怡等人走后。 山门处,一群弟子鬼鬼祟祟的冒了出来,而领头的正是周长寿。 他们彼此之间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周师兄,这回先生怕是真不回来了,咋办啊?” “对啊,咱们宗门是不是又要凉了?” 周长寿瞪了几人一眼,气骂道: “放屁,谁跟你说先生不回来了。” 其中一弟子一本正经道: “额...这都走了,还不够明显吗?在说了都去了快两年了,我可听人说了,先生跟幻梦山的池允书在一起了。” 另一个探出脑袋,插话道: “对,我也听说了,池允书听说可是幻梦山的大师姐,绝世大美人,还是那老东西的嫡系血脉,长得好看,声势显赫,资质又好,先生肯定沦陷了,反正是我肯定拒绝不了一点。” “害,千防万防,小人难防啊,谁能想到幻梦山这么卑鄙,居然能用美人计呢?也不怪先生,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周围四五人,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周长寿无语至极,跳起来就是一个人脑瓜崩,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态,骂道: “你们几个是真行啊,这特么也信,别忘了我们部门是干什么的,造谣的,造谣的懂不懂,还能被谣言给骗了,说出去不丢人啊,不害臊啊。” 其余几个弟子听闻,羞愧的低下了头,确实,他们这些年,一直跟着周长寿,负责的就是情报工作和宣传的事情。 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们大都是懂的,只不过外面传的太疯狂,所以....... “这一年也没造谣啊,关辟谣了。” “就是,就是。” 周长寿怒目圆瞪,却又发现自己无可反驳。 最后也只是怨恨的说了一句。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随后独自离去。 他与他们不同,世人愚昧,看不清事情的真相,他们都觉得许轻舟会走,但是他不这么觉得。 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他和先生接触的时间久,他了解。 先生也许未来有一天确实会走,但是绝对不会是现在。 除非去上州,否则以许轻舟的秉性,是不可能置落仙剑院于不顾的。 再者言语,黄州就这么大。 先生走,又能走去哪里呢? 而另一边。 远在幻仙门的许轻舟,今日特别高兴。 因为白慕寒把信给了他。 得知清衍破关,正往此地赶来,他的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三年了。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望着眼前的风景,山,水,花,草......一切的一切。 他很羡慕它们,因为它们很快就能见证灵鱼是怎么被自己钓上来的了。 喝着小酒,吹着风。 抖着小腿,哼着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啊......” 白慕寒在那花中躺,花中眠,听着那别样的旋律,嘴角漏出一丝鄙夷,嘟囔一句。 “切,唱的都是啥玩意啊。” 嘴上吐槽,心中新奇,毕竟这样的音律和歌词,虽然很土,但是却莫名有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入迷,跟着旋律入境。 手指开始规则的敲打着大腿,像在弹奏钢琴曲,为许轻舟伴奏。 渐渐入迷。 直到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过脸庞,方才惊醒。 “我去。” 他猛然起身,擦拭脸庞,看着脚下那只傻狗,一脸的嫌弃。 “你恶不恶心。” 大黄歪着脑袋,摇着尾巴,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天真。 伸着长长长的舌头。 哈—哈— 白慕寒拧了拧眉,没好气的道:“滚滚滚 。” 对于这条狗,他很无奈。 真的,没事老喜欢舔人,要不然就从后面扑你。 说实在的,他真想给它弄死。 但是这狗是那姑娘的,他还真不敢弄,因为打不过。 再者,自己跟一条狗一般见识,传出去,丢死个人。 花海中。 池允书绕着脚下鲜花而来,呵斥了大黄一声。 “大黄,你又欺负白道友了。” 大黄闻声,一个原地掉头,跑到了池允书身侧,蹲坐下来,一脸乖巧。 白慕寒见池允书到来,眼中闪动一丝悸动,整个人略显紧张,抱着手 ,微扬下巴,一脸蓦然,严肃道: “呵...一条狗罢了,还能欺负了我不成。” 望着眼前这个青年,一副冷冰冰傲娇的模样,池允书噗呲一笑。 “噗呲。” 而后行至白慕寒身前,仰着头,大大方方的盯着白慕寒一个劲的瞅,玩味的问道: “真是这样吗?” 白慕寒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下意识的侧了侧脑袋。 继续冷冷说道:“当然,君子之肚,可容天地,何况区区一狗。” 池允书似笑非笑,打趣道: “白道友不愧跟先生呆了这么久,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咯。” 白慕寒微微挑眉,没有否认,也没有应答。 池允书看着有些奇怪的白慕寒没有继续出言调侃,而是转身望向河畔,盯着那道背影,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问了一句。 “今天先生好像很高兴啊。” 白慕寒偷偷看了一眼池允书,皱着脸,淡淡道: “他徒弟要来看他了,能不高兴。” 池允书听闻一怔,赶忙扭过头,望向白慕寒,好奇道: “徒弟?哪个徒弟?” 听闻许轻舟入黄州,同行三人,两女一男,资质都是极好的,特别是两个女孩,听说其容颜,一顾可倾城,在顾可倾国,三顾倾天下。 白慕寒没有多想,脱口而出。 “三个一起来的,估计这两天也就到了。” 池允书大大的眼珠转啊转,眯眼笑道: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先生这么高兴呢。” 白慕寒耸了耸肩。 池允书摸着下巴,打量着白慕寒,说了一句。 “不过,你好像不怎么高兴哦。” “嗯?。”白慕寒不解。 池允书坏坏道: “你还在担心先生不回去了是吧?” 被看破心思的白慕寒连忙否认。 “胡说,我担心什么。” 池允书笑笑。 “哼哼,谁担心谁知道咯。” 说完不再理会,与其拜别。 “走了,放心好了,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虽然我也希望先生能留下来。” 望着池允书离去的背影,白慕寒学着许轻舟的样子摸了摸鼻尖,并未纠结许轻舟回不回的问题。 而是嘀咕道: “文绉绉的,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吗......” 第421章 姐姐你家几口人? 翌日。 幻梦山外。 无忧,清衍,小白三人正在赶路,初临幻梦山,便见长空有一人拦住去路。 “三位道友,请留步。” 三人悬空,视线上下打量一番眼前之人。 那是一个姑娘,还是一个挺好看的姑娘,穿着白粉相间的长裙,就站在他们面前,笑得盈盈。 初见姑娘挡路,清衍握住腰间的菜刀,虎视眈眈之态。 还是一如既往的虎,不解风情道: “这娘们,看着有点实力,姐,干不干?” 小白无语,扶额叹息。 “老二,你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挺急的,毕竟清衍这性格,找媳妇是个问题。 无忧无奈,拽了拽其衣角,“二哥,你别老这样,我挺害怕的。” 清衍懵然,不明所以。 “二哥这是想保护你。” 小白一个巴掌拍在其脑后,数落道: “保护你个头,就数你最慢,不然早找到老许了。” 清衍疼的龇牙咧嘴,闭口不语,心虚低头。 池允书眼底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的三人,自顾自的交流,完全将自己无视,很懵。 指尖轻轻刮了刮脸,嘀咕一句。 “怎么感觉,都不太聪明的样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眼前的三人,还当真是不一样,至少比起先生,很不稳重。 些许时候。 只见三人中的白发姑娘一步踏空,走到最前方,单手叉腰,一手指向她,酷酷问道: “你是什么人,为何拦我等去路?” 池允书赶忙摆手,笑着解释道: “误会了,我是幻梦山的,是特意来接三位道友的。” 清衍挑眉。 无忧歪头。 小白不解。 “接我们?” 池允书轻轻一辑,淡然笑道: “是的,听闻三位要来,特意前来相接。” 说着目光徐徐扫过三人,指尖一一指认,慢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叫江清衍,嗯,这位想必就是许无忧了。” “而你,叫许小白。” 甜甜一笑,得意道: “我对吗?” 三人恍惚,视线交错,面面相觑,下意识的点头,唯有小白轻轻摇了摇头。 池允书一怔,追问道: “难道我猜错了?” 小白双手环胸,撇嘴道: “他们都说对了,我你说错了,我不叫许小白,我叫许大江,不要听老许瞎说。” 池允书突然想到了什么,讪讪笑笑,缓解尴尬。 不过从性格上,基本可以断定这位就是许小白了。 先生常说,小白虎,清衍莽,无忧嘴巴甜。 这位白发的小丫头确实有些虎,那位清衍的少年也很莽,刚刚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这小家伙,可是打算拔刀砍自己的。 至于这位叫无忧的,嗯.....看着就挺甜的。 这时无忧也走上前来,追问道: “这位姐姐,我师傅还好吗?” 提及这个问题,三人的目光是一致的,都是期待。 池允书微笑道: “放心,先生很好,每日花中醉,花中眠,花中醒.......” “那就好。” “走吧,我带你们入宗。” “好。” 三人放下戒备,跟随而去。 彼此之间,多有余光审视,对于彼此,似乎都很感兴趣。 “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和师傅很熟吗?” 池允书不曾隐瞒,大方介绍。 “我叫池允书,算是先生的小助手吧.....” 听闻池允书三字,三娃的表情瞬间变化,复杂且精彩。 小白瞪着眼珠,问: “你就是池允书?” 池允书没有多想,温声应道: “对啊。” 无忧张着小嘴巴,亦问: “幻梦山的大师姐,池允书?” 池允书眼中忽明忽暗,有些茫然,再次确认道: “嗯,是的。” 清衍插话,语出惊人。 “先生的道侣,池允书?” 池允书浑身一颤,险些精元躁动,从长空跌落,猛然拧头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位少年。 “啊!” 三娃亦止步,眼中神色精彩纷呈,期待的等待着答案。 池允书瞬间羞红了脸,语无伦次的说道: “别瞎说,什么...什么道侣?” 清衍一本正经道: “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啊。” 无忧伸过脑袋,幸灾乐祸道: “是哦,二哥说的对。” 池允书欲哭无泪,谣言害人啊,奋力的解释道: “假的,都是假的,外面那些人瞎说的,根本就没这回事.....” 然面对她的解释,三人却是不时啧舌,眼神意味深长。 小白调侃道:“你在怕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都什么年代了,婚姻自由,我们又不反对。” 无忧搭腔,主动上前,笑盈盈道: “是啊,是啊, 我早就想要一个师娘了呢,姐姐这么漂亮,我举双手赞成哦。” 池允书只感觉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何,对于这样的说辞她只是有些害羞,却并不反感,特别是听闻二人所言。 得到她们的认可,甚至还有些小窃喜。 明面上还是说道: “你们别乱说,真没有这事。” 清衍一语道破天机,淡淡道: “解释就是掩饰,越是心虚,越是在乎.......” 无忧小白纷纷竖起大拇指,难得对清衍表示了认可。 池允书一拍脑门,选择沉默,谁能想到,自己还能被几个小家伙给戏弄了呢。 “先回宗门吧。” 继续赶路,无忧小白一左一右与池允书并肩而飞,清衍殿后,直到落到山门下,步行上长阶。 美其名曰,带他们看看幻梦山的风景。 路上两个小家伙,围着池允书,反客为主,问个不停。 “姐姐,你多大了啊?” “什么境界?” “姐姐,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啊?” “你有什么爱好?” 问得池允书那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只得不时敷衍了事,打着哈哈。 对于许轻舟的三个同伴,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独到的见解和认识。 这里是徒弟啊,这简直就是七大姑,八大姨。 徒弟的命,操着长辈的心。 路上,清衍鼻尖嗅了嗅,突然停下,指着路边一两人,道: “姐,遇到熟人了。” 听闻此言,三人止步,顺着清衍指尖所指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树下,两个石墩,石墩之上,蹲着两人,披头散发,满身风尘,狼狈至极。 虽不如凡尘乞丐那般邋遢,但是道一句修行界的乞丐,却绝不为过。 神色各异,表情复杂。 池允书看向无忧,“你们认识?” 无忧看向小白,“姐,认识吗?” 小白想了想,最终看向清衍,“谁?” 清衍淡淡道:“周虚和张平啊。” 池允书摸着下巴,表示没有听过。 而无忧和小白则是一脸震惊,倒吸冷气,视线在二人身上再次审视一番。 异口同声道: “都这样了,你也能认出来?” 清衍揉了揉鼻子,坦然道: “闻出来的。” “牛!” 第422章 旧人近况。 山门前,戏剧的一幕上演。 周虚一把年纪,却在小白三人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小姐,我们苦啊,你不知道啊,幻梦山的人不是人啊,我们来找先生,他们不让见就算了,给我们一顿暴揍啊,我这一把年纪,差点没挺过来啊.........” 张平搂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伤痕,接话,一本正经道: “对,你们看,这就是证据,我们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听着二人的哭诉,四人嘴角直抽抽。 池允书瞪着大大的眼珠,看看三人,又看看狼狈的二人,一头雾水。 无忧叹气,清衍皱鼻。 察觉四周异样的目光,小白无奈道: “你们俩真行,混成这样,啧啧,丢死个人。” 两人持续哭诉,控诉着幻梦山的罪行,讲述着自己的悲惨遭遇。 四周路过弟子,不时停下,驻足观望。 原本池允书在队伍中,又加之三人的外型,本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回头率异常的高,再加上这二位的哭嚎。 是个人路过,都得停下来,看上一看不是,彼此之间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在所难免。 小白感觉挺丢人的,呵斥道: “行了,别嚎了。” 二人瞬间闭嘴老实。 毕竟这位小主的脾气,他们是了解的。 一言不合,大嘴巴子库库的扇啊,就连最勇的清衍,在她面前都得老老实实的。 更何况是他们呢。 短暂的小插曲,一行人加速朝着山门上而去。 一朝得势的周虚张平一改往日憋屈,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好不张扬,只是造型,多少有些,差强人意。 池允书略显无奈。 她对凡州知知甚少,不过今日见众人,却是有了不一样的见解。 凡州的人才,似乎还真不少啊。 行至山门前,执法堂的弟子们知晓池允书带着的人乃是先生的弟子和朋友,客客气气的让出了山门的道。 恭恭敬敬的招呼。 周虚张平也瞬间飘到了极点,指着山门前一弟子,控诉道: “就是他,让人打的我们?” “对,下死手啊,二哥,你可得给我们报仇啊。” 那名弟子对于二人,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被这般指控,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若是真的涉及先生,打错了人,他家长老还不得扒了他的皮,慌的不行。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的及道歉。 周虚和张平就被拽进了山门。 小白咬牙切齿的小声警告道: “你俩在给我丢人,信不信我在揍你们一顿。” 两人只感觉脊背嗖嗖冒凉气,头皮发麻,瞬间老实,只得愤愤的瞪了那人一眼,像是在说,等着这事没完。 无忧则是对着负责守卫的几位弟子浅浅一笑,歉意道: “对不起,他们没有恶意,你们别往心里去。” 几人受宠若惊,眼神躲闪。 “姑娘言重了。” “是我们工作的失误....” 无忧双眼一眯,笑意更浓,翩然而去,宛若惊鸿。 看呆了山门前,大半的弟子。 眼神里面,竟是痴迷。 目送离去,意犹未尽,眼神迟迟不曾收回。 “真好看。” “是啊,不仅好看,心地也善良。” “嗯...这你也能看出来?” “他们好像就是跟先生一起加入落仙剑院的,刚那姑娘,应该就是先生徒弟。” “哎,你们说,这三人都来了,先生是不是真不打算走了啊?” “怎么,先生不走,你不高兴?” “高兴不起来,他不走,大师姐我肯定是没戏了,不过这两个姑娘,倒是挺好的,比大师姐也不差......” “呵.....我寻思,这大白天的,你是怎么做到睁着眼睛做梦的呢?” “一边去,没劲。” 幻梦山很大,百峰弟子大几万。 幻梦山却也很小,人还没从这头,走到那头,消息却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山门前来了几个人,什么特征,来找谁,很快就传的到处都是。 事关许轻舟这位小先生。 更是人们关注的重点。 彼此之间,探讨不休,还有一些闲散人员,百无聊赖,悄悄前往青雾峰,要探一个究竟。 不为其它,只是想见见,这三位从落仙剑院而来的小家伙,长什么样,是怎么样的人。 因为在之前的谣传中。 三人与许轻舟同行,实力虽不强,资质却是绝无仅有。 落仙剑院更是放出谣言,说是三人的资质,在剑临天和林霜儿之上。 对此,人们持怀疑态度。 毕竟谣言传的是凶,可是见过却无几人。 现在人来了,还是池允书亲自接来的,没有理由不去瞧上一瞧不是。 当然最主要的是,山门前回来的人讲。 五人中的三个小辈,两个姑娘宛若天仙,说比池允书这位大师姐还要好看,这还能有哪个男弟子坐得住。 还有一个少年,说是身高九尺,眼蒙白条,又壮又猛,自然姑娘们也想瞅上一瞅不是。 故此不约而同,纷纷前往。 百峰之间,惊虹无数,却又汇聚一处而去、 就连一些长辈听闻,也悄然跟去。 当今宗主更是放下手中忙碌,也要去瞅上一瞅。 “走走走,去看看,咱们这小先生可能还就真不走了,哈哈。” 谣言的最高境界,就是传着传着,不仅世人都信了,就连造谣者都信了。 连自己都骗了。 讲的可能就是幻梦山了吧,毕竟,他们是真的打心底希望许轻舟能留下,成为幻梦山的一员。 希望在他的加持下,将幻梦山带入另一个高度。 转眼快两年的时间,许轻舟虽然整日在河边钓鱼,并未插手幻梦山的事情,可是幻梦山的改变,那是有目共睹的。 他往那里一坐。 一年多来,幻梦山的戾气少了很多。 宗门弟子之间,平心静气了很多,无形中,每一个人,似乎都受到了这位先生的影响。 而先生说过的一些话,更是被当成了至理名言,让他们无形中去奉行,从而不知不觉的转变。 就连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受到了影响。 这位先生,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魔力,他能影响他人,让每一个人都能与其产生共鸣。 第423章 精血。 青雾峰。 山下花海,鲜花依旧盛开,灿烂在阳光里。 众人相逢于灵河畔。 池允书笑道:“小先生,人给你带回来了。” “师傅...” “先生...” “老许...” “拜见先生!!” 许轻舟见来人至,浅眯着眼,感受到三娃身上的气息变化,甚至欣慰。 无忧离神初期。 清衍离神初期。 小白离神中期。 一切如信中所写一般。 赞许道:“不错,都破境了。” 随后又将目光落向狼狈的二人,狐疑道: “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还有这是什么情况?” 周虚张平故技重施,一番哭诉。 听的许轻舟眉梢轻展,啧舌不已。 看得出来二人挺惨的,也听得出来,这二人混的不怎么样。 安慰道: “没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二人离去,比三人早了个几年,彼时周虚破元婴,张平且是金丹后期。 几年过去,周虚前进一小步,元婴中期,张平进一大步,破境元婴。 “先生来时,我和张兄在闭关,出关后听说先生的名号,就赶忙寻来了,我们过的苦啊先生。” “是啊,这黄州的人太不是人,我和周虚刚入上州,就被人给抢了,那是什么都没给我们留,险些小命不保。” 黄州对于周虚和张平来说,并不友好,能活下来,确实是委曲求全,在夹缝中生存。 对此,许轻舟表示理解,所以才说出了那句活着就好的话来。 到了上游七宗的地界还好一些,下游三仙朝的地界,小宗门,小家族,势力错综复杂。 你抢我,我抢你那是常态。 他们不是也在那临江城外遭了难不是。 二人哭诉不止,就像是远嫁的姑娘,知道娘家来了人,满肚子的委屈,一腔苦水,收不住的往外倒。 听得池允书哭笑不得,觉得真有意思。 听得无忧皱着小鼻子,有些无话可说。 听得清衍拧眉沉思,觉得真的好惨啊。 只有小白鄙夷道: “行了,行了,还嫌不够丢人啊,真是的。” 许轻舟安抚二人几句,告知二人,以后就留下吧。 二人方才收起了哭态,对着许轻舟,一拜再拜。 喜上眉梢,将委屈和伤痛抛之九霄云外,凭借当今许轻舟的地位,二人清楚,未来的日子稳了。 跟着先生,吃香喝辣。 人生遇贵人,幸遇两次。 又与三人交谈一番,彼此询问一些事情。 期间,无忧和小白还不忘了坏坏的调侃了许轻舟一番,矛头直指池允书。 哪怕是池允书也难免羞红了脸。 许轻舟却是无语至极,谣言他自然是听说了一些的。 可是,不多。 现在听闻小白无忧所言,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心头。 他就纳闷了,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这么爱磕Cp呢? 离谱,简直离谱。 佯装怒道,呵斥二人两句。 “在瞎说,看我怎么收拾你俩。” 无忧眨眼睛,吐吐小舌头,撒娇卖萌。 小白双手环胸,长眉高扬。 “急了。” 气氛很和睦,也很舒服,许轻舟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至少三娃出现在自己身边,他的心境更加平和了些。 比钓鱼的日子,要舒坦的多不是。 毕竟这么多年来,无形中早就习惯了吵吵闹闹。 轻摇头,叹息道: “你们俩啊,还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啊。” 清衍主动插话,神采奕奕道: “就是,学学我,先生,我是不是稳重多了,我都不相信那些谣言。” 无忧小白齐翻白眼。 许轻舟适时鼓励。 “嗯,不错,清衍确实看着成熟了不少。” 清衍听闻,高昂的头颅昂得更高了几分。 “那是。” 逗得一旁池允书掩面轻笑,觉得有趣,越发有趣。 “小先生,要不先回小院,给你的几位朋友接风洗尘?” 花海中有一小院。 离河岸很近,是后来建造的,特意给许轻舟建造的。 算是他在这幻梦山的家。 不过提议却是被许轻舟拒绝了,因为他还有大事,要在今日了了。 “不急,先办件大事,事情了了再说。” 池允书满脸稀异。 “大事?什么大事?” 许轻舟笑笑,并未回应,而是将目光看向清衍,问道: “清衍,东西带了吗?” 清衍听闻,赶忙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个小小玉瓶,递给了许轻舟。 “都在里面了,按先生的吩咐,我凝聚了两滴。” 话音一顿,补充道:“不够的话,我还能搞。” 许轻舟伸手接过,微眯眼眶。 “够了,够了。” “我等你可等的心急如焚啊,总算是等到了。” 许轻舟一脸笑意自言自语之态,看得身侧几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便是无忧和小白,也是大眼瞪小眼。 “二哥,这是什么呀?” “血。” “干嘛用的?” 清衍耸肩。 “我怎么知道?” 小白站在许轻舟身侧,踮着脚尖,伸着脑袋,凝视着那小玉瓶,追问: “老许,你拿老二的精血要干嘛用?” 许轻舟没有隐瞒,徐徐目光扫过几人,坦然道: “钓鱼。” 众人不解。 池允书试探问道: “嗯?钓鱼?钓灵鱼吗?” “对。” 众人恍惚更甚。 小白鄙夷,嗤笑道: “咦,老二的血能钓鱼,他都不洗澡的,鱼不吃。” 清衍听闻,反驳道: “姐,我洗了。” 许轻舟淡然一笑。 “能不能钓上来,拭目以待吧。” 说完重新坐了下来,收回鱼竿,开始了准备工作。 只见他从玉瓶中取出一滴精血,用小白发丝凝练出的鱼线,将其包裹住, 而后又试了试线的长度....... 精血血红色,比清衍的眼睛还要红,散发着一圈暗色红晕。 鲜血出现之时,一股别样的清香自精血中弥漫开来,下意识的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 小白也好,无忧也罢,盯着那滴精血,竟是挪不开了眼,满是新奇和不解。 至于周虚和张平,二人亦如是,只是比之小白无忧更甚,他们初见此血,不知为何就突然被吸引住了。 心底的欲望被莫名开启,眼中浮现贪婪和痴迷。 仿佛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催促他们。 吃了它,吃了它。 而有同样感觉的不止二人,一旁的池允书,还有更远处的白慕寒都被吸引住了。 且随着气息扩散,更远处前来看热闹的弟子们,浅嗅风中气息。 也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下意识的想要靠近。 第424章 千鸟离林,万兽低吼。 池允书秀眉下意识的拧起,神识凝聚于那一滴小小的精血之上。 眼底波光交错。 精血,她自然是见过的,可是眼前这样的精血,却是让她有些恍惚。 怎么说呢? 她感觉这精血不像是人的,更像是动物的精血,而且她第一次见到,精血能散发出除了血腥味以外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香。 它一出现,便压住了这满山的芬芳,却与花香不同,这股香,能勾起人心底的欲望。 即便是八境修为的她,此刻内心也在悸动。 欲念下意识的滋生。 目光徐徐挪开,望向身侧这个高大的少年郎,一个六境初期的少年,怎么会拥有这样的精血。 一通打量,眼中只剩迷茫,已然触及到了她的认知极限。 白慕寒亦从花海中坐起身来,鼻尖轻嗅,凝神望去,困惑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味道?” 河风徐徐,拂过草地,荡过花海,携带花香吹向远方,只是今日,花香里掺杂了些别样的味道。 而在这道味道面前,花香黯然失色。 再远一些。 那些闻讯而来的弟子,本就待在远处,都在若无其事的观望。 听风拂面,自闻其香,一个个神色怪异且精彩。 渐渐痴迷。 于懵懂中,感慨声声。 “好香啊!” “这是什么味道?” “嗯...难道是这就是少女的芬芳。” “又特么扯犊子是吧。” “我感觉好饿,想喝风是怎么回事。” 他们下意识的仰头,眺望,寻着风的方向,试图找到源头。 不少弟子,更是下意识的舔舐着嘴角。 而有一些,则真的在大口大口的吮吸这迎面而来的风。 姿态反应各不同,可是眼底却又诠释出了相同的定义。 那是贪婪,是渴望,是欲罢不能........ 风继续吹,从山下吹到了山上,从花海吹到了密林,从山的这边,吹到了山的那边....... 一只仙鹤盘旋,闻其味,眼中泛起红芒,一个掉头,直奔花海方向而来,鹤戾一声,高高盘旋。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然后是一群,一群,无数……振翅盘旋于长空,直奔灵河之畔。 不止是仙鹤,还有雨燕,苍鹰..... 山野密林间,一些不知名的生物,也发出阵阵低吼,无数的野兽皆闻风中味,且寻风而来。 一只只灵宠突然脱离主人的怀抱,直奔青雾峰。 离奇的一幕。 开始在整个幻梦山上演,人们陷入迷茫和懵逼。 率先懵了的自然是,花海之上的许轻舟众人。 他们先是看到了花丛中,无数的蝴蝶翩翩而起,朝着他们的方向汇聚,宛若一片彩色的海一般。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大黄狗,围着许轻舟一个劲的转圈圈,目光却又始终盯着许轻舟手中的那滴精血。 “这狗好傻。” “疯了吧。” “大黄.....” “额,姐,好多蝴蝶?” 就在几人为此诧异,还搞不清楚什么状况的时候,耳畔却是又传来了仙鹤啼鸣,苍鹰长泣。 仰头看去。 见蝶海之上,鸟群盘旋,且从四面八方来。 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 转眼密密麻麻,似一片黑色的乌云,挡住阳光。 晴日忽暗。 并非云来,也非雨至,仅仅只是,千山鸟飞尽,聚于长空一地。 山野林间,兽吼声声,长空旷野,啼鸣阵阵。 如此反常的一幕,让整个幻梦山的人陷入凌乱,一个个驻足原地,纷纷四下张望,惶惶不安。 “什么情况,这些鸟兽都疯了?” “好像是青雾峰的方向?” “发生什么事了?” “万鸟盘空,百兽啼鸣,这事不小啊......” “走,去看看。” “好。” 他们直奔青雾峰,只为一窥,事情真伪。 眼前一幕,虽不说是天地异象,但是,如此一幕,绝非寻常。 而且,此事还发生在幻梦山山门内,青雾峰下,灵河畔,他们没有理由不去看看。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还就必须得看看,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 与正往此地赶的人不同。 身处青雾峰的弟子们,却早就懵逼了。 一个个被眼前的一幕惊的呆愣原地,如坠云雾中。 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有五个人来找先生,然后,就成这样了。 自然而然,将一切的原因推到了五人的身上。 只有聚集在许轻舟身侧的几人和白慕寒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精血出,香气现。 群蝶舞,万鸟聚,百兽啼。 这一切皆是因为那一滴精血,也皆是因为清衍一人而起。 小白吞咽一唾沫,望着自家老二,眼神很复杂。 无忧瞪着漂亮的大眼珠,惊呼道: “二哥,你好强啊。” 周虚和张平则是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望着这位少年,心中震撼早已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池允书呢,脑海里大半空白。 而作为当事人的江清衍,亦是毫无头绪,看着四周的异动,感受着众人别样的目光,他下意识的挠了挠头。 眼带上的墨眉拧在一起,茫然道: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跟我有啥关系,我什么也没干啊......” 只有许轻舟一人,知道其中缘由。 深深看了清衍一眼,心中忍不住暗道。 “果然。” “看来江云畔说的没错.....清衍的血脉,有大问题。” 仅仅只是一滴精血,暴露在这天地间,百峰之地,鸟兽也好,昆虫也罢,又或者是人,皆因其扰。 生出贪念。 现在看来,当初北海大妖围猎清衍,只为破仙劫的说辞,定然非虚。 他也明白了,为何当初江云畔不惜一死,也要为清衍寻一条生路。 就从今日这动静来看。 清衍恐是天下万物的猎物啊。 凝望那滴精血,他暗暗压眉,既有对于清衍精血有如此功效而感到震撼的喜,同样也有深深的忧。 若是此事流传出去。 清衍的未来将会如何? 在那些圣人眼中,清衍的价值,是否会高于灵鱼? 这天下,恐群起而争之。 与天下为敌的不是无忧,那是清衍啊。 眼见四周人越来越多,动静也越闹越大,他没再耽搁,将剩余的一滴精血赶忙收入戒指中。 检查了一下手中鱼竿,没再迟疑,猛然一甩,抛竿入水。 伴着咚地一声。 精血入水中,溅起涟漪一片。 风中香味,至此无源头。 第425章 入水中。 伴着鱼钩入水,精血没入的那一刻,大黄眼睁睁的看着,竟是下意识就往河边蹿去。 不管不顾险些跳了下去,好在池允书眼疾手快,将其一把薅住,方才制止了一场悲剧上演。 否则后果,惨不忍睹。 见此一幕,几人神情复杂,灵河之水,虽纯洁无瑕,是人间最干净的东西。 可是世间万物,却是惧其如地狱,不敢接近,纵是那猛兽,见之亦绕道而行,对于灵水的惧怕,仿佛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 大黄就是一寻常的狗,自然是怕的,可是今日,莫名勇敢。 自是让他们困惑不已,心中暗道,那是多大的欲念,能让一只狗克服了最原始的恐惧呢? 唯有清衍,盯着那大黄,很不礼貌的说了一句。 “我以为就看着傻,没想到是真傻,啧啧。” 对此,众人表示认同,无人反对。 便是池允书,也只是讪讪笑笑。 看着傻,实则也不聪明,很中肯的评价。 灵河起的风仍然在吹,香气依旧,却只余花香。 而那先前不知名的香气,却早已消失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山蝴蝶追风而去,试图抓住那最后的余香,天空盘旋的鸟群亦是如此,振翅寻风,那些开了灵智的仙鹤却显得聪明的多,它们依旧盘旋些许,时刻注视着那灵河湖面。 不时发出啼鸣,最后不甘离去。 群山之间,窜动的野兽止步,嘶鸣渐歇,短短的一会,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一切宛若从未发生过一般。 弄得那姗姗来迟的众弟子们一脸懵逼,不明所以。 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又瞅瞅河畔的先生,还有那几幅新的面孔,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什么鬼......” “谁能告诉我,这里刚刚发生而来什么?” “鬼知道。” 而那些原本就呆在此地附近的人,随着鸟兽散尽,余香不在,也先后回神,懵懂不已。 有人皱眉,有人沉眸,有人惶惶.... “嗯,香气没了。” “奇怪,刚刚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了,我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一场不知因何而起的闹剧,因为许轻舟抛竿入水,恢复如常。 却是惹来了半个宗门的弟子,齐聚一堂,就连宗里的老家伙们,都出动了大半。 可是显然,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彼此之间,只剩茫然和彷徨。 好在山花依旧,先生仍在,也算不虚此行,不曾白来。 当然,若是让外人看到,小小青雾峰下,突然间聚集了这么多的弟子,定然会问上一句,这是要打仗了吗? 小小插曲,无伤大雅。 人群远望,不曾离去。 见先生钓鱼绝非第一次,可是今日的异象,却让他们心中有些不平静,总感觉,今日一定会发生点什么。 故此想要看看。 反正已经来了。 而他们所谓的预感,对于池允书也好,还是小白,无忧几人也罢,则不再是预感,他们清楚的知道,刚刚的一切因何而起。 所以,他们只剩期待。 期待河面传来动静。 那一滴精血很不寻常,入灵水中,灵鱼是否也会蜂拥而来,故此期待。 而且,今日先生,自信非常,眼中有光,不再懒散。 兴许真能上鱼。 而他们将要亲眼见证这一切。 不知何故,莫名紧张。 许轻舟亦如是,握着鱼竿的手掌不时蠕动,隐约感汗水溢出。 几人选择安静的待着。 连呼吸都变得小声了一些。 清衍蹲了下来,死死的盯着河面,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先生你今天可能要上鱼了。” 其余几人目光纷纷落向许轻舟,眼中皆是询问之态。 许轻舟微笑道: “今日,我必上鱼,你们就瞧好吧。” 无忧舞动小拳头,认认真真,加油打气。 “师傅加油。” 白慕寒切了一声。 “说的跟真的似的。” 可是明显底气不足。 小白却是愤愤不平,瞪着白慕寒,挑衅道: “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家老许,要是钓上了怎么办,把你扔河里?” 看着这位白发小姑娘,白慕寒自不会与其一般见识,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老许,你加油,我看好你。” 许轻舟微眯眼,笑若春风,以缓解紧张的内心,打趣道: “放心,妥妥的。” 天时,地利,人和,都被自己占了,他没理由不成功。 他信系统,就如信自己一般,他可能会坑自己,但是绝对不会骗自己就对了。 灵河之中。 精血落入水中,在发丝编织网中,并未被灵水吞噬。 一丝长绳入水中,宛若星河垂落一发丝,精血的气息,顺着灵河中的灵水,开始快速扩散开来。 用一种看不到的方式,传遍整个浩然。 世人看宽阔灵河水,如一片浅滩,不见白浪一朵,平静如水,若是不细看,甚至感觉不到其在流动。 可是灵河底下,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灵水正在以一种人们无法察觉的方式游走,他们有的顺流而下,有的逆流而下,有的深入地下,有的呆在原地。 若是非要比喻,就如同那现在的互联网一般,虽然看不到,却是四通八达。 此时此刻。 整个浩然的灵水循环系统中,精血的气息就如同一条热搜一般,被传上云端,开始扩散。 疯狂扩散。 万物不察,却是惊醒了水中唯一的生灵,那一只只沉睡在灵水中的鱼。 它们近乎同一时间睁眼,醒来,而后顺着那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开始穿梭,沿着灵江的各条水系,疯狂赶来。 那场面极其壮观。 可惜,这片天地,终究无仙,肉体凡胎自然是看不到的。 更想不到,潜在灵水之下,那他们无法理解的世界和信息的交流。 许轻舟自然也不例外。 他同样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着鱼快上钩,快上钩罢了。 三小只围坐在花海中,安静的等待着。 清衍不知何时掏出了剔灵刀,开始擦拭刀身。 “老二你在干嘛?” 清衍理所应当道: “先磨一磨,马上要开饭了。” “二哥,太急了吧,万一钓不上来不就白磨了。” 清衍手指试刀锋,看了那傻大黄一眼。 “钓不上来,就吃狗肉呗。” 大黄浑身一颤,四肢瘫软,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躲到了池允书的身后,清澈的狗眼中,泪花一汪,呜咽哼唧,寻求主人的庇佑。 而池允书却盯着清衍的菜刀,愣愣发神,表面平静,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灵兵。” 蒙眼少年,精血出,群蝶起,千鸟聚,万兽鸣,如今掏出一把刀。 竟然是灵兵。 八大灵兵之一的灵兵。 整个人瞬间麻木。 她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一样,这一日也太玄幻了些。 第426章 浩然异动 灵河渡。 一叶孤舟一老叟,缓缓睁眼,望着水面涟漪,感受着河面之下,自己禁锢的五条灵鱼突然发了疯一般的正在试图挣脱囚禁,欲往上游而去。 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诧异与不解。 陷入沉思,眉头皱若千川流。 下意识的掏出了口袋里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根,叼在口中,点燃,好一阵吞云吐雾。 “怪哉,怪哉。” 沉沉目光看向水流尽头处,沉声道: “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仙族搞的鬼?” 剑州。 一座雄城上,一士兵遥指宛若汪洋的江面,惊呼道: “快看,那是什么?” 众甲士纷纷凝聚神元,一窥江面,可见一条数米长的灵鱼,高高跃出水面,朝下游而去。 “鱼,是鱼。” “灵鱼,难道老子眼花了。” “乖乖,这江里还真有鱼啊。” 儒州。 有一书院,坐落岛中。 一老神仙亦凝视江面,感受其下,暗流涌动,灵鱼成群,他掐指一算,目色阴沉。 “变数啊。” 佛州。 雷池下,当今佛主站起身来,一双黑色墨眉拧得深沉。 “灵鱼朝下游,亘古未闻,这片天下,又发生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这一日,几乎在同一时刻。 灵江灵河畔,不少人都见到了一条条大鱼,高高跃出灵江,奔走相告,惊呼声声。 整个浩然近乎沸腾。 世人皆知,灵水之下有鱼,食之可固根基,人人欲而求之。 可是那是书里看的,也是从别人口中听的。 真正见过的。 屈指可数,他们这些寻常之人,更是未曾见过。 而今日,见灵鱼者却不止一人,而见灵鱼者,更是潮心澎湃,宛若见一圣人,路过眼前一般。 无数灵鱼顺江而下,游于水中,这番景色,若能见之,一辈子吹的牛就有了。 而浩然那些顶尖的圣人们神识笼罩何止千里,即便闭关于洞天,亦察觉到了异常。 纷纷出关,虚度长空,悬空于江面之上,静看灵鱼躁动,万古无波澜的内心,如平静海面突起风暴。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这片天地,普天之下,凡有异象现世,必是大乱将起之兆。 浩然第一圣。 道祖于西山牧牛,仰望苍穹,长吟一声。 “大世将起,天下将倾啊。” 一旁黑牛亦长牟一声,以示呼应。 “牟!” 道祖轻摇头。 “老伙计,这劫你我看来是躲不过了。” “牟!” “碍———” 而在遥远的灵江尽头,跨过无尽蓝海,可见一仙山凸起,如一面遮天之墙高耸处。 托举仙山一座。 群山之间,见一如海之湖,湖中有一木,长于灵湖中,树冠遮天起,蔽日之巨。 其树干为墨色,其叶为红,开蓝色之花,结混沌之果。 此时树下,无数水泡喷涌,而后眨眼间,大浪如潮。 下一秒,一条白龙自水中蹿出,溅起水花千万,摇曳巨树婆娑。 白龙遨游天际,龙吟长啸,怒吼声声,血色的眸中拖曳血雾,天地在这一声龙啸中,开始颤抖。 风云突起,吹起涟漪千万。 树冠中。 一姑娘从沉睡中醒来,琉璃般的双眸五光十色,比宝石更纯粹,比星河更绚烂。 她身形一晃,便站在那高高枝头,纤眉一拧,望向灵江下游。 未曾言语,却很慎重。 见白龙欲往山下去,轻呵一声。 “不可。” “回来。” 白龙闻声,如听宣召,止住龙吟,悄然落下,没入湖中不见。 如仙女一般的姑娘,望着西方,深邃眸子仿佛只需一眼,就能将整个世界装入其中,低声呢喃。 “没想到,那孩子,还活着。” “挺好的。” 缓缓抬头,凝视苍穹。 “变数,你们会害怕吗?。” 没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就如同没人知道,她是谁一般。 与此同时。 下四州中的黄州。 幻梦山花海畔。 七条灵江支流之一的黄灵河面上,在饵入其中后,静待百息,终于传来了动静。 只见远处河面溅起一朵水花,接着两朵,三朵。 隐约间,可见一条条黑色的影子,在水面之下游动,搅动的四周水流,泛起涟漪,形成一个个水涡。 这般动静。 自是瞬间吸引了许轻舟等几人的注意力,因为他们本就时刻盯着面前这片湖面,这么大动静,没理由不察觉不是。 清衍几人突然起身,死死的盯着水面。 “来了。” “师傅,出现了。” “老许,是鱼。” 比起三人,池允书和白慕寒虽然境界颇高,可是震撼吃惊却远胜几人。 灵鱼。 那可是灵鱼。 而且,貌似不止一条。虽然早有猜测,可是当看到这一刻,他们还是无法彻底接受。 如同见鬼一般。 愣在原地,如遭雷击,睁大眼睛,张大嘴巴,愣是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不可思议,还是震撼无比。 任何词汇,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轻舟作为垂钓者,自然也察觉到了异样,但是心中同样微微震撼错愕。 他想过灵鱼会来,也想过自己能钓上来,但是却没想过,来这么多。 这怕是不止十条吧。 整个人瞬间紧张了起来,全神灌注。 突然,手中用小白头发编织的鱼线,突然崩紧,发出“绑”地一声。 而后手中突然出现万斤力道。 拽着鱼线往水下而去。 许轻舟手中一沉,双手瞬间紧握,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暗暗咬牙,咧嘴笑道: “咬住了。” 大鱼已上钩,力道极大。 “力气还不小。” 无忧激动的语无伦次,师傅钓到鱼,比她吃到鱼还要开心似的。 大喊道:“师傅,快用力,拽出来,拽出来。” 许轻舟猛然用力,手掌经络浮现。 “给老子上来。” 然鱼竿弯曲,线却纹丝不动。 可见力道之大。 许轻舟一惊,“好大的力气。” 且他能感觉到,水下力道还在持续加大,咬钩的鱼似乎不止一条。 “我就不信了。” 许轻舟心中震撼,要知道,自己的力气可是极大的,加点了那么多,可是居然拽不上来。 要么就是水下有鬼,要么就是鱼超级大。 可是既然咬钩,就没道理钓不上来。 万里长征,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他怎么可能放弃呢。 “那就比一比。” 而就在这时,远处水面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小白更是呆呆的指着河面跃起的那一道巨大的白色身影,惊呼道: “龟龟,弄大一只。” 第427章 满河灵鱼 平静了无尽岁月的灵河,今日今时今刻,不再平静。 先是见一道道阴影蹿其下,所见之人皆懵逼。 在黄州的认知里,灵河上何时见过倒影,又何时见过黑影,万物入水即沉,满天浮云不阴。 深不见底的灵河上,从未见过倒影,便是你站在旁边,往下看,你看到只有灵水,空空如野的灵水。 又何来阴影呢。 尚且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又见河面涌起漩涡,水花溅起涟漪,他们本能紧绷,神色凝重。 看许轻舟手中鱼线绷紧,那根玉竹鱼竿弯曲,倒吸冷气。 一个大胆的猜测涌现心头。 上鱼了? 而就在此时,不等他们捋清心中猜测,说出半句话来,那稍远处的湖面上,一条白色的大家伙竟是破开水面而来,高高跃起。 在天目下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掀起的浪花何止百米之高。 画面似乎在这一刻定格。 所有的人,离得远的也好,近的也罢,早就注意到的,或者没注意到的,又或是那些姗姗来迟的。 这一瞬间,都看到了这一幕。 就好似走在黑夜中,你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恶鬼。 眼神呆滞,喉结蠕动。 一个个呆若木鸡。 脊背处更是嗖嗖冒着凉风,一直蔓延到头顶,麻了。 彻底的麻了。 那白色的东西很大。 约莫四丈那么长,宛若一头巨兽,它就是一头巨兽。 雪白的鳞片在阳光下泛起一阵光晕,格外耀眼,如翅膀一般的鳍展开,似天使振翅,美得让人窒息。 那是什么东西? 鱼。 灵鱼。 很大很大的灵鱼。 传说成为现实,本就足够震撼人心。 还是那么巨大的一只,更是让每一个人的脑海嗡嗡轰鸣。 似是晴空起了一道悍雷,还偏偏不偏不倚的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种感觉。 很难言说。 此时无声,却足够轰鸣,识海更是掀起了一道道惊天的浪,时刻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认知。 直到那大鱼落入水中,搅得河面一片花白,滚滚浪花在翻涌。 他们依旧未曾回神,眼前的画面似乎还停留在大鱼跃出水面的那一刻。 等在人群中的宗主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拼命的揉着眼睛,看了又看。 “这.....眼花了吗?老夫这么老了?” 其余强者亦大同小异。 他们震惊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质疑自己,眼花了,或者是梦? 总之即便亲眼所见,他们想到的依旧不是真的。 自我否定。 只因为一切太过离奇。 而那些寻常的弟子们,短暂的寂静后,剩下的只有惊呼声,和呐喊声。 疯了,他们彻底疯狂。 “卧槽,卧槽,老子看到灵鱼了,老子看到灵鱼。” “那是鱼吗?那是鲸吧,哪有那么大的鱼。”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疯了,疯了,小先生真钓到灵鱼了。” “啊啊啊啊,那么大,你们看到了吗?那么大,原来灵鱼那么大。” 鱼有大有小,他们岂能不知。 在他们的认知中,灵鱼与寻常鱼应是大底相同的,即便是长相不同,这大小应该出入不大。 毕竟没人见过。 故此只能依靠自我认知,在脑海中臆想。 而今日所见,却是让他们怀疑人生,至少他们从未有人想过,那鱼能那么大就对了。 这一刻,疯狂了。 他们高呼着朝河面靠近,有的踏空而起,聚集过来,只想靠得更近一些,看的更清楚一些。 同样的,他们也清楚,咬勾了。 他们在期待,也想看到,小先生能否钓上来这灵鱼。 但是,无论是能否钓上来,今日的这一切,都足以称作奇迹,而今日之事,也足以载入黄州史册,千古流传。 不管缘由,定与许轻舟有关是一定的。 这一刻,他们兴奋,因为历史正在上演,而他们将成为这一切的见证者。 当他们越来越靠近。 随着时间推移。 震撼丝毫不减,且在持续加剧。 因为,那灵鱼,不是一条。 而最大的,也不是那一条。 这一刻,他们的内心如决堤的洪流溃堤,不仅惊天动地,而且还铺天盖地。 震惊的自然不止他们。 本就呆在许轻舟身侧的几人,此刻也好不了一点。 他们离的近,看的更清晰,见眼前一幕,如见天上下来一个神仙,虚空走来一个厉鬼似的。 特别是周虚和张平。 见眼前河面,数百灵鱼密密麻麻,争相跃出水面,那种视觉冲击,无形中演化成了一道威压。 恐惧自心底滋生,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只感觉双腿发软,躺倒在地,指着河面,惊恐结巴。 “这这这......” 池允书那清秀的脸蛋上,满是凝重,如坠云雾,大大的眼睛变得更大,而那大黄早已瑟瑟发抖,躲在她的脚下,尾巴也不摇了,头也昂不起来了。 只剩一个劲的在抖。 身侧的白慕寒,与其大底相同,看看湖面,看看许轻舟,大脑一片空白。 惊为天人。 整个花海河岸,最淡定的除了许轻舟反倒是三娃了。 他们是吃过灵鱼的,对于河面下有灵鱼,他们自然是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唯一吃惊的无非就是突然跑出这么多,还有那么老大的罢了。 最重要的就是大。 不过三娃的神色也各有不同。 小白表情很认真,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大就是厉害,她第一见这么厉害的鱼。。 无忧则是一脸担忧,视线根本就不放在灵河面,而是担忧的看着许轻舟。 在他的认知里,大就是猛,是危险,而且还那么多,她怕许轻舟被拖进水中,所以站在一旁,暗暗握拳,给许轻舟加油打气。 “加油啊,师傅。” 至于清衍,短暂的错愕后,嘴角上扬,眼底泛起的竟然是兴奋和惊喜,甚至还用袖口抹了抹嘴角,满是期待。 熟知的人,自然都知道,这样的表情,对于清衍来说,那是开饭的信号。 在清衍看来,万物皆可吃,越大越好吃,而多才能吃饱。 所以......... 抹着唇角,一脸憨笑。 “嘿嘿,发财了,这么大,这么多,这不得吃个撑啊。” 第428章 拔河。 而作为一切事件引发者的许轻舟,此时此刻,却是骑虎难下。 因为他真拽不上来,对方力气太大。 面对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多灵鱼,还有几个巨无霸,他的内心也是不平静的。 完全没准备啊。 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且他能通过手中的力道感受到,水下,一群灵鱼正在争抢那一滴精血,疯狂的撕咬冲撞着。 不停接力,力量时大时小,一会拽向西边,一会拽向南,一会又在俯冲.... 好在小白的发丝在倾注灵力后足够坚硬。 否则此刻怕是早就断了。 然问题在于,他拽不上来,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劲,眼看手中那仙器级别的玉竹被拽的弯成一个半弧,他是真怕啪的一下,断了。 那就真没地方哭了。 他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只要精血被灵鱼吃掉,那么,这些鱼是不可能再继续咬钩了,自己也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必须在这之前,把鱼给它拽上来。 紧咬牙关,看到几人在旁边发愣的发愣,懵逼的懵逼,打气的打气。 就无语。 特别是清衍,这家伙嘴角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了。 愁他那一脸憨态可掬的模样,他用脚丫子想都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估计红烧还是清蒸都盘算好了。 真服了,自己都还没拽上来呢,想着吃了? 没好气的说道: “别擦你那口水了,快过来帮忙,我要不行了。” “还有你们几个,都别愣着啊。” 听闻。 众人回神。 无忧离的近,第一个闪身过来,帮忙拖拽。 “师傅,我来帮你。” 小白第二个回神,池允书第三个,白慕寒第四个,清衍最后才姗姗来迟。 “来了来了。” 众人左右排开,拽鱼竿的拽鱼竿,拽鱼线的拽鱼线。 看似手忙脚乱,却又同时发力。 没入水中的线,瞬间涌出湖面三尺。 却又突然绷紧。 “嘶,老许,这鱼怕是有点大啊,拽不动。” “怎么这么大力气。” 感受到那股力道,几人的内心再度震撼。 这是鱼吗? 就他们这组合,一座小山都能搬起来,却拽不上来一条鱼,简直离谱。 周虚和张平从地上爬起,也赶忙来帮忙。 “先生,我们来帮你。” 而此时,只见一条百米大鱼跃空而起,而后落入水中,朝着西岸游去,尾巴一甩,浪起三丈。 众人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竟是被拖拽着上前。 “不好,稳住。” 说时迟,那时快,小白目光一横,发力。 浑身燃起一道烈焰,头发瞬间红了大半,悬于身后,高高扬起。 “我就不信了,看我的。” “都是我的饭,来了还想走。” 清衍亦不甘示弱,红眼一开,只觉眼角散出血雾,那一条白色的眼带,竟是被烧穿了,缓缓脱落,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双眸。 大喝一声。 “血灌瞳仁。” 二娃发力,气势拉满。 惊得池允书和白慕寒一愣,那大黄更是宛若膜拜神明一般,凝望着小白。 特别是小白身上燃起的火焰,竟是让几人不得不驱动真元抵御,至于周虚和张平,则是被小白身上那阵气势荡起的热浪,给直接逼退。 “哎呦!!” “烫!” 见局势稳住,许轻舟说道: “行了,你俩一边看着吧。” “往回拽。” 二娃变身,力道增幅不止一倍,鱼线绷直,陷入拉锯战。 并且,开始一点一点的后退,与灵鱼的拔河,稍占上风。 而那大鱼急的使劲乱窜,水下的灵鱼像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似的,也咬住了那条鱼线,把人往河里拽。 似是在报复自己没吃到那精血,又像是那大鱼的小弟,要救老大。 许轻舟拧过头,看了一眼天上,地上,正在看热闹一个个发呆愣神的幻梦山弟子,喊了一声。 “别光看啊,八境往上的,来帮忙啊。” 那些围观的人,本是观众,在观看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拔河比赛。 直到许轻舟咬勾了一条大鱼,一条七八个人都拽不上来的大鱼,一个个面面相觑。 手足无措。 特别在看到,那一男一女突然跟变身了似的后,他们就更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只是懵懂无知的在心中着急,祈祷。 真没想过要帮忙,因为压根就没反应过来。 那可是钓灵鱼啊,他们从心底否认自己能钓上灵鱼。 听闻许轻舟喝了一声,众人方才醒悟过来。 “对,快帮忙,境界高的上啊。” “快快快。” “老夫来也。” “我也来。” “我是宗主,传我令,所有长老,速来帮小先生。” 人群中。 长老们纷纷走出,瞬移到了河岸边,开始加入这场较量。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转眼便多出了二十来人。 其中八境,九境皆有,更有十境二人。 “小先生,我们来帮你了,一起使劲。” “刺激啊,刺激啊,没想到,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赶上这事,老伙计们,一起加油。” “...........” 众人七嘴八舌,表达着自己内心的兴奋。 毕竟这可是钓灵鱼啊。 真钓上来了,他们就是参与者,毫不要脸的说,以后也能吹上一句,老子当年钓过灵鱼。 就这牛,就是到了上州也能吹一辈子。 而旁边的那些境界低的弟子们,自知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喊加油。 毕竟线就那么长,鱼竿那么短。 全上去,根本站不下,又何谈发力帮忙一说,就怕到时候还帮了倒忙。 虽然心急如焚,坐立难安,却还是不得不忍住内心的躁动,开始在旁边加油打气。 “加油,加油。” “使劲!!” “宗主他们都来了,稳了。” “小先生,干它。” “大师姐,加油啊。” 可是,一切却并没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因为灵鱼也在齐心协力,共同拖拽,且不止一条。 而是密密麻麻。 整个灵河面,皆是一片花白的大浪。 竟是还能听到,灵鱼的嘶吼声。 你敢信,鱼居然会叫唤。 众人惊慌,一边发力,一边骂骂咧咧。 “见鬼了,这些鱼特么是一伙的吧。” “废话,他们不是一伙的,难不成跟我们是一伙的。” “不好弄啊。” 第429章 举宗钓灵鱼。 许轻舟那是一个头两个大。 诡异,离谱,瞎搞。 这些灵鱼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不然能这么井井有条,迅速组织,共同发力。 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和认知。 对于灵鱼他也有了新的定义,那条大的,绝对开灵智了,它明显在指挥那些小的。 最主要的是,还有灵鱼陆续赶来。 这样下去,绝对完犊子。 听着一群老家伙,还有心情吐槽,他大声道: “摇人啊,赶紧摇人。” 那中年的宗主憨憨傻傻的才反应过来。 “对,叫人,快,去把老祖宗叫来,还有那几个老不死的,都喊来。” 不少弟子响应。 “好的,宗主,我们这就去。” 却有一老头骂道: “去个屁,直接打信号,敲战钟。” “啊!!!!” “啊个屁,敲,我是副宗主,听我的。” 宗主反应过来,喊道: “对,听他的。” 一息后。 一抹霞光直冲天际,在苍穹之巅绽放,伴着一声轰鸣,演绎三息的绚丽。 主峰之上。 紧接着传来一声厚重的钟鸣,在天幕之下悠悠回荡。 一声落,二声起,三声至,随风远行。 独特的战钟响彻三声,其是何意,幻梦山之人心知肚明。 何为战钟? 战时之钟,凡战钟鸣,便是战端开,没什么好说的。 同一时间,幻梦山百座山峰间。 所有的弟子细听钟鸣,眉梢下意识的拧紧,遥望青雾峰的上空,未曾有片刻迟疑,纷纷召唤出自己的法宝,御空而去。 就连那些境界底下,尚且不可御空的弟子们,也未曾有半刻犹豫,直奔青雾峰下花海。 长虹惊空,密密麻麻,山野林间,残影错落。 先有万兽啼鸣,千鸟离林,先有战钟响起。 青雾峰下,定然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战钟鸣,备战。” “走。” “都跟上。” “青雾峰,难不成有人叛变了。” 钟鸣于宗门之内,让弟子们恍惚不已,以往战钟奏响,自是对外作战,今个怎会在宗门内呢。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凡宗门有战,无有不从者。 闭关的弟子也好,偷闲的长老也罢,在这一刻,不约而同结束手中事情,朝着青雾峰而去。 祖峰之上。 洞天之内,本在闭目养神打坐的池境亦闻钟鸣之音,耳廓一动,双眸一睁,墨眉一拧。 低喃一句。 “战钟?” 他早已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未曾听到这熟悉的钟鸣了,神识覆盖幻梦山,瞳孔猛缩。 腾的一下起身。 “不好。” 匆匆出了洞天,遁入虚空,直奔青雾峰。 钟声远行,自然路过了那幻城。 听闻此声,幻城之人无不错愕,茫然望向那群山之巅,宗门腹地,且见外出弟子,御空而去,茫然更甚。 三声钟鸣何意,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因为这钟声总归已有几百年未曾响起,而凡人寿不过百,自是无人耳闻。 却听钟声透着一份古老的沉重,亦未听闻,故此好奇,仰头张望,又见修行者凌空而过,数量极多,新奇更甚。 “发生什么了,尊者们怎么都往回赶呢?” “不知道,第一次听这钟鸣。” 唯有一老人家,紧紧握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神色凝重的望向山门处,往前不由自主的挪动了两步。 说道:“是战钟,战钟鸣,要打仗了。” “打战??” 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有人听说过,有人没听说过,听说过的,告诉了没听说过的,然后知道的,不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恐慌的情绪在这座城迅速蔓延。 三声钟鸣,就像是一朵黑云压在了这座城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即便无风亦无雨,可是世人心中已然开始沸腾。 宗门大战。 那是一个段多么遥远的历史啊。 细数已然是上千年前的过去,而这一世,却是让他们碰上了。 可是,会是谁打过来了呢,又或者是要去打谁。 不知道。 如果是在以前,他们会无成本的猜测,一定是落仙剑院,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 许轻舟的到来,留下太多佳话,衍生出太多的传闻。 他们不认为,这位先生会发动战争,也不认为自家的宗门会主动挑起战争。 故此茫然不知。 手足无措。 毕竟谁能想到,敲响战钟,只是为了钓鱼呢? 想必将来,这必定是一场可以传唱无数岁月的千古佳话。 无论是钓上来了,还是钓不上来。 没人会忘记这一日。 幻梦山战钟鸣,举宗全力,只为钓鱼。 钓黄州灵河里,那条最大的灵鱼。 而远在青雾峰下,花海畔,灵河岸,大战依旧在上演,如火如荼,好不激烈。 宗门强者先后赶来,第一反应不是帮忙而是发呆。 发愣。 眼中都是清澈的愚蠢。 “看来我还没睡醒。” “额,难道老夫走火入魔了。” “鱼,好多的鱼。”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反应各不同,是震惊,同样也是不可思议。 然后又在河岸之人的骂骂咧咧中回神。 “看什么看,帮忙啊。” “师傅,快助我,顶不住了。” 加入战斗,发力,一边将灵力注入手中线确保其不断裂,一边拼命的拽。 “什么情况,怎么跟鱼干起来了。” “小先生,你要逆天啊,搞这么大。” “这事太大了。”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别说话,使劲啊,要不行了,注灵力,别让线断了。” 全程懵逼,一无所知。 但是谁在乎呢,他们只知道,把鱼拽上来就对了,那么大一条,钓到了,幻梦山就得逆天了。 池境赶到的时候。 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一个大跟头。 看着那河里翻滚的浪花,他只感觉头皮发麻,看着自家的后辈和许轻舟在那里和一群灵鱼拔河,他更是惊为天人。 若非亲眼所见,说出去谁敢信。 他嘴角抽抽,喉结蠕动,发白的长发炸起。 “这.......” 许轻舟是第一个察觉到池境到来的,连忙呼唤。 “前辈,快帮忙,不然你的鱼要跑了。” 闻声,他来不及多想,赶忙加入。 随着老祖宗的出手,人潮顿时信心大增,一旁加油的弟子们喊的也更大声了些。 一句句打气的话在滔滔回荡。 论气势,他们略胜一筹。 至于胜负,犹未可知。 池境说:“小先生,你这......” 许轻舟道:“说来话长,先拽上来再说。” 池境点头。 “好。” 第430章 小白跳河。 伴着战钟鸣起,幻梦山精锐尽出。 池境等一众强者悉数加入,灵河岸上挤满了人,除了许轻舟四人,清一色的八境之上强者。 已然无处下脚。 但是幻梦山士气高昂,一群长者在老祖面前,那是不留余力,发疯一般的往用力。 而那岸上,姗姗来迟的弟子也好,还是本就待在此地的弟子也罢。 眼中恍惚大半。 毕竟眼前这一切,确实有些一言难尽。 以河岸为分界。 河的那边,一根丝线萦绕浑厚的真元没入水面,其侧只见浪花翻涌,没人知到那水下到底有多少鱼。 但是一定不少,也一定不小。 否则何至于让这些长者束手无策,拼尽全力也赢不了。 而岸上。 一群老家伙,在使劲的拽。 特别是老祖,虽是大乘境,可是早已白发苍苍,面黄枯瘦,看着总归是有些那啥的。 而且,其中可不止他一个老头。 近乎占了一大半。 河里是震撼,河上是戏剧。 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面,碰撞在一起,演绎出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中碰撞。 他们想帮忙,却无从下手。 只剩焦急。 “怎么拽不上来。” “灵鱼这么大力气吗?” “谁知道,可能和灵水有关系。” 万物遇灵水而沉。 鱼大不假,却不至于让这么多人手足无措。 许轻舟很清楚。 这一定和灵水有关系。 一句老话不假,叫如鱼得水。 灵鱼在水中,自是占了地利这一条的不是。 若是继续下去,恐休矣。 “见鬼了,怎么这么大力气。” “不行,在这么下去,我们灵力就要耗尽了。” “是啊,怎么办,老祖宗,拿个主意。” 面对七嘴八舌的抱怨和询问,池境一脸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上哪里知道该怎么办,只得茫然的看向许轻舟。 “小先生,怎么办?” 其余之人亦随之转移视线,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许轻舟身上。 鱼是许轻舟钓的,如果在场有人能知道,怎么能将其弄上来,解决这一困境,他们想,也只有许轻舟了吧。 许轻舟嘴角止不住的抽抽,见众人看向自己,他只想说,你们问我我问谁,我又没经历过。 无语至极。 同时心也很痛。 系统也没说还有这种情况啊。 当然,自己也从未想过,还有咬了勾拽不上来的鱼。 可是现实面前,由不得他不低头,他比谁都清楚,没支援的话,他们扛不住多久了。 水下的鱼不知道还会不会增加,但是他们的力气却在耗尽。 此消彼长,结局已经注定。 但到嘴的肉,让他吐出去,他是真的难受。 不甘。 却无奈。 撇撇嘴,丧气道: “还能怎么办,悬了,除非有人跳下去,把那鱼宰了。” 众人眼中闪过失落。 横渡灵河,可以,还得飞高一些。 跳河里。 那就不是世界疯了,而是他们疯了。 黄州唯一跳过灵河的,还活着的,也就李青山一个,还是运气好遇到圣人,给他捞起来了。 否则,坟头草都长成大树了。 他们可不敢。 也不会觉得有人敢。 不对,准确的说,是没人那么傻。 灵鱼是稀世珍宝不假,可是有命取,总得有命享啊。 再说了站在岸上都束手无策,跳下去能有用? 故此叹息连连。 “尽力而为吧....” 然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听闻许轻舟的话语,小白眼中一亮,有了主意。 当即说道:“我去。” 此言一出,一群大佬宛若听错一般,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燃着火焰的姑娘。 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都不是吹牛了,这是口出狂言啊。 开玩笑呢? 许轻舟与他们反应不同,心头一紧,只有他知道,小白不是在开玩笑的。 她既然说了,她是真敢去。 当即阻拦,呵斥道:“小白,你敢。” 然而小白下定决心做的事,许轻舟自然阻拦不了,特别是在这种上头的时候。 只见小家伙撸起长袖,气汹汹道: “我还就不信了,我许大江今天还能让鱼给欺负了。” 当然她不傻,她知道许轻舟用自己的头发钓鱼后,自己去河边试过。 啥事没有,所以心里有数。 说话间,一把抽出了清衍腰间的剔灵刀。 “老二,刀借我一用。” 清衍一脸懵,想起当初苏弑之的警告,焦急道: “姐,你别乱来。” 无忧更是第一时间松开玉竹,伸手就要拽小白。 “姐....” 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小白单手拎菜刀,一个助跑,起跳,噗通一声入水中。 嗡嗡! 嗡嗡!! 脑海轰鸣不知从何而起,可是世界却在此刻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漫天的打气声,伴着小白入水,戛然而止。 吵闹拌嘴已生生止住。 无数的目光,呆滞,定格在这一刻。 静! 死一般的安静。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只剩风声和那湖面溅起的浪花声。 一人呆滞的询问,“跳下去了。” 一人喉结蠕动,“嗯,真跳了。” 一人绝望的低语,“完了。” 众强者离的近,看到最清楚,心神更加震撼,小白跳下去那一刻,强烈的视觉冲击,击溃了他们心中的一切。 懵了。 头皮发麻。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这姑娘疯了,是不可思议 第二反应是,这姑娘傻了,是不能理解。 第三反应是,这姑娘没了,是无奈惋惜。 ....... 无忧心神一颤,小小的脸蛋瞬间煞白,清衍本能的反应,是朝着灵河便冲了过去。 好在池允书离得近,一把将其拽了回来。 “不能去。” “放开我,我去捞我姐。” 池境整个人都是懵的,大乘境似是一个孩童,在这一刻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许轻舟。 许轻舟大脑在高速运转,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 他暗暗咬牙,感觉世界乱糟糟,对着一群发愣的人群近乎咆哮道: “给我拉,快。” “快啦。” 他现在只能赌,赌小白平安无事。 人群回神,纷纷用力,拼尽全力。 无忧抹尽那已经泛起来的泪花,运转浩然正气诀,与风借力。 清衍一咬牙,滴血的眸子一横。 “拉。” 许轻舟一边拉,一边自言自语。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虎孩子,虎孩子,蠢货。” 发丝入水不断不融,而发丝生于小白,小白乃金乌之躯。 兽脉断了不假,可是肉身依旧。 他只能祈祷,她能没事。 他常与人说,求神拜佛,何不如求我? 比起神佛他更信自己。 可是这一刻,他在向神祈祷,保佑小白,平平安安,有惊无险。 第431章 虚惊一场。 数万弟子屏气凝神。 一众强者全力拉扯,这一刻,随着小白跳入水中,他们拼尽了全力。 至于原由。 他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可是就是莫名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把鱼拽上来。 即便他们和那个女孩素未相识,即便上一秒他们自我否定。 水面之下,风起云涌。 浪花高高溅起。 比之刚才更甚。 不时可见一条条灵鱼跃出水面。 忽而。 约莫数息之后,他们能明显感受到,鱼线的另一端力量在减弱,然后猛的一挣。 鱼线破河而出,高高扬起,一条庞然大物被拖拽而出。 于长空碧野划出一道美丽弧度,伴着的不仅是鳞片折射出的惊芒,还有一道道鲜红扬起。 如腊月绽放的梅花,在那茫茫白雪中,分外醒目。 灵鱼被钓上来了,从众人的头顶掠过,砸向身后,当它离开水面的那一刹那,力道尽失。 众人反应不及,力道过大,近乎半数全部倒在了地上。 “嘭!”地一声。 灵鱼落地,折了鲜花何止千朵,蹂躏的草儿何止万棵。 灵鱼就躺在地上,摆动着巨大的尾巴和长长的胸鳍,溅起四周泥土到处乱飞。 这是一条鱼? 不,这是一只鲸。 因为它的重量已经不能以斤来度量,因是用吨做单位。 长度十米往上,站起来,三层楼那么高。 何其夸张。 鱼的身上染着鲜红,远远能看到一条条血痕,密密麻麻,近看能看到,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显然,鱼受了伤。 重伤,是被人砍伤的,而砍伤它的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灵鱼钓上来了,而且还是很大一条。 本该欢呼的人潮,却是选择性沉默。 成功了,自然是该高兴的,可是比起钓上灵鱼,他们更想知道,那跳入河里的姑娘,还在吗? 她能活吗? 所以,他们这一刻的喜悦情绪,被此事压着,继续沉默,心中却在祈祷,眼中充满浓浓的担忧。 许轻舟和无忧清衍三第一时间站到了河岸畔,甚至都未曾去看那地上的大鱼一眼。 其他人亦如是,起身后,不约而同的来到了河岸旁。 凝视着眼前那片湖面。 池境就站在许轻舟身侧,时刻戒备,因为他怕这个小先生,也跳进河里救人,他能感觉到。 那白发女孩,对于许轻舟似乎很重要。 他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小辈的脸上,看到慌乱和无措。 哪怕只是一瞬间。 人群不时窃窃私语,望着面前河面。 当大鱼出水后,动静小了很多,但是从不时溅起的水花和水涡,他们能猜到,那水下还有动静。 接着,他们看到了灵鱼逃窜,朝着各个方向,如那沙滩上的一群海燕,遇到危险,匆匆起飞。 无组织,无纪律的逃命。 这个时候,人们的表情是精彩的,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头浮现,也是唯一的可能性。 那就是,小女孩干的。 灵鱼群,害怕了。 许轻舟眉梢直抖,面色低沉,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样过了。 无忧拽着许轻舟的衣角,语气近乎哭泣。 “师傅,怎么办,姐姐怎么还没出来。” 许轻舟没有回答,沉默不语,却用手掌轻轻的拍了拍无忧的手背,以示安慰。 清衍红着眼,死死的盯着河面,拳头紧握。 等。 他们也只能等。 等灵鱼尽散,等浪花逝去,一直等到风平浪静, 没有知道到底过去多久。 他们只知道,时间很慢,担忧更甚。 许久...... 却不见那道期待中的身影出现。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一个人眼中的期待,渐渐被失落攻陷,他们开始左顾右盼,开始窃窃私语。 “看来,真没了。” “没人能从灵河中存活的,没有人。” “她才六境,还没我厉害呢,怎么活。” “哎...多好的姑娘。” 是的,他们选择接受,接受了小白已经不可能在出现的现实。 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不该期待。 一众年长的强者,也不时摇头叹气,表示着惋惜。 池境拍了拍许轻舟的肩膀,柔声道: “碍....想开些。” 许轻舟却是依旧盯着那片湖面。 他知道,小白还在。 沉声道: “她没事。” 池境不解,无忧眼中却亮了些。 不等众人询问,或者明白许轻舟话里的意思,那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冒起了泡泡。 下一秒,一个人影在众人的措不及防中,冒出了头。 她就在灵水中,宛若无事人一般。 高高的举起右手,晃动着手里的灵刀。 “嗨——” 见此一幕。 人群呆若木鸡。 强者们凌乱当场。 池境如坠云雾中。 “怎么可能?” 无数的情绪交织在胸腔处,震撼比之之前来得更猛更汹涌。 若是震撼有声,定是震耳欲聋。 无忧捂着脸,激动的快要哭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姐姐没事。” 清衍松开拳头,环抱胸前,眼中担忧一扫而空,得意洋洋道: “不愧是我姐,猛啊。” 许轻舟也长长的松了一口,眉梢舒展开来,即便在刚刚自己站在河岸上,打算用解忧书救人的时候,系统明确告知他,小白不会有事的。 但是他的心却依旧持续紧绷。 三个孩子,每一个对于他都很重要,不止是孩子,更是他的命啊。 直到这一刻,悬着的颗心,才落了下来。 眼中是庆幸和欣慰,却是又在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脸瞬间阴沉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小白,小声骂了一句。 “死丫头。” 短暂的寂静后,花海中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其声嘈杂,回荡天幕之下,响彻天地间。 “牛,真牛。” “居然还活着。” “这人是谁啊,怎么那么生猛?” “她居然能在灵水里游泳,天哪,她不是凡人啊,她是神仙,仙才能在河里游泳。” “疯了疯了。” “兄弟们,我们见证了历史,哈哈哈,见证了历史。” 这一幕,对于幻梦山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震撼的。 他们见证了奇迹的诞生。 且不止一个。 他们的心情更是无以言表的,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即便是一群老家伙们,活了上千年的岁月,也依旧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庆祝着这一刻的虚惊一场,见证奇迹,并为奇迹呐喊。 而小白,也在满山的喝彩中,窜出了水面,稳稳落地。 手里还拽着一个小家伙,笑得灿烂无比,没心没肺的炫耀道: “嘻嘻,老许,姐猛不猛?” 第432章 一万字检讨。 灵水不沾身,未曾湿白发。 小白站在那里,还是那个小白,身上的火焰虽然熄灭了,却也不见半点水痕,一手拎着刀,一手提大鱼。 站在天地间,绝世一惊鸿。 她就是一个奇迹,站在那里,看似平平无奇,却是干了件足以让圣人都惊掉下巴的事情。 手中一送,刀横空而去,直奔清衍。 “老二,刀还你。” 清衍稳稳接住,比出一个大拇指,眼中满是崇拜。 “牛。” 无忧小跑而来,给了小白一个大大的拥抱。 “呜呜呜,姐姐,你吓死我了。” 小白笑得更加灿烂了些,眼中的得意,宛若一轮大日,高高挂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就只能是白昼。 四周山呼海啸,惊呼不止。 众人震惊骇然,一张张不同的脸庞上,却是演绎出了同一种精彩。 唯有许轻舟一言不发,任然板着个脸,往日的好好的先生,今日春风不在,入眼皆是寒冬。 小白小跑而来,拎着手中的大鱼,在他面前晃晃,神采奕奕道: “老许,你看,我还顺手抓了一条,嘻嘻,这灵鱼一点都不抗揍,要不是它们跑的快,我能给他们团灭了,手拿把掐,哼哼......” 众人本能围了上来,望向小白眼中泛起痴迷色。 而许轻舟却仍然皱着脸,沉默不语。 小白有些心虚,她还是头一次,见许轻舟这般,弱弱的低下了高昂的小脑袋,问道: “老许,你怎么不说话?” 许轻舟抿着唇,沉声问了一句。 “好玩吗?” 小白大大眼睛里,恍惚一刻,下意识的点头,又赶忙摇头。 “不好玩。” 许轻舟深吸一口气,冷冷的目光扫过小白。 “许大江,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天下无敌了?” 许大江三字一出,无忧也好,清衍也罢,眼中的神色大底是变了,就连小白,都不由怔在了原地。 许大江,是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不假。 可是许轻舟却从未这么叫过自己。 她喜欢这个名字,可是这个名字从许轻舟口中叫出来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 那种冷漠,让她感到害怕,不是怕许轻舟揍她,她是怕许轻舟不要她了。 外人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 但是,三娃心里清楚,先生生气了,真的生气了。 先生不是圣人,即便脾气再好,自然也是会生气的。 可是先生却从未生过他们三个的气,无论任何时候,无论他们惹出什么样的祸。 眼中总归是温和和溺爱的。 可是这一刻,眼中只有责备和失望。 “老许,你生我气了。” 许轻舟冷笑一声,“呵....”,讥讽道:“生气,我生什么气,我哪里敢生你气啊,你多牛啊,多猛,翅膀硬了,自己飞不就行了。” 小白往日的高傲不在,张扬不在,乐观不在。 她似乎明白了过来。 并没有坚持,低下头,歉意道: “对不起,我错了。” 四周唏嘘一片,眼神飘忽不定,本该是立了大功才对,怎么反倒是道起了歉来。 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先生竟是发起了脾气。 对于三娃来讲,这是第一次。 可是对于幻梦山的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位小先生生气呢? 特别是池允书,快两年了,她一直和许轻舟朝夕相处,接触的最多。 她印象中的许轻舟,面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风平云淡之态,从不与世俗置气。 可是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钓上灵鱼,姑娘安然无恙,对于她,或者是许轻舟,乃至在场的所有人来讲,这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可是偏偏先生生了气。 不过,作为长辈的池境等人,却是能理解许轻舟,他不是生气。 许轻舟只是在害怕。 正如小白惧怕许轻舟不要她了,而许轻舟则是怕失去了她们。 三人中任何一个,都不行。 因为害怕,所以愤怒,所以责备。 “师傅。” “先生。” 无忧清衍自然也懂,赶忙替小白求情。 “姐姐知道错了,她下次肯定不敢了。” “对,我替你盯着她。” 许轻舟瞪着眼,伸出手,“拿来。” 小白委屈巴巴,将手中的鱼递给了许轻舟,眼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许轻舟,那样子多少有些滑稽。 接过灵鱼,许轻舟又瞪了小白一眼,愤愤道: “你不是知道错了吗?行,写一份一万字的检讨给我。” 小白听闻,一怔,不可思议的抬头,瞪着小眼珠。 “啊!!” “啊什么?” “一万字太多了吧。” “有问题?” 小白缩了缩脑袋,摇了摇头,很不情愿的说道: “没问题,我写,我写。” 许轻舟这方才舒缓了眉梢,压下了心中的责备,眼中又一次变得柔和,凝望着小白,柔声说了一句。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小白愣在原地,不知如何作答,可是心中防线,却已决堤。 许轻舟不再说话,转过身,朝着大鱼走去。 预示着此事也就此作罢。 意在警醒。 她懂他的用心良苦,暗暗咬牙。 她错了吗? 错了。 后悔吗? 不后悔。 为许轻舟赴汤蹈火,她从来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清衍同情的看着自己这个大姐,不是因为她被先生骂了,他心疼,而是因为一万字的检讨。 那可是一万字啊。 在他看来,这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至于无忧,则是安慰起了自己的姐姐,忧心道: “姐姐,你别怪师傅,他就是怕你出事。” 小白倔强的用袖口擦了擦眼角,说道: “我知道。” 短暂的小插曲过去,一切回归正轨。 人山人海万千人,目光又落在了那条庞大的灵鱼之上。 不过,也正是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在场的人,对于许轻舟有了新的定义。 和不一样的认识。 小先生是人。 他有喜怒哀乐,他也有在乎且珍惜的人和事。 最主要的是,他也是会害怕的。 此时此刻,在他们看来,小先生亦仙亦凡。 而那个小姑娘,是真仙人啊。 入灵河,大战灵鱼,满载而归,不是仙人,却胜似仙人。 第433章 灵鱼如何分? 今日。 对于幻梦山来说,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对于整个黄州来讲,亦是如此。 数百灵鱼齐聚一河面。 先生和百名强者大战灵鱼,白发少女入水中,全身而退,十米长的巨型灵鱼被拽上了湖面。 躺在这片花海里。 单开一页史书,详细记录。 这一刻的时间里,却书写出了不止一个传奇。 小先生,白发姑娘,二人今日之表现,可谓惊为天人。 池境也好,老一辈的也罢,又或者是小一辈的弟子们,皆如此。 而目睹整个过程的池允书和白慕寒,却和他们有所不同 ,因为他们不仅看到了整个事件。 他们还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因何而起。 那蒙眼少年一滴精血,能引来满河的灵鱼。 面前的三个人,任何一个,都是惊世之人,还有最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美若天仙的姑娘,能与三人同行。 她一定也不简单。 这个小团体,不过五境,六境修为,可是在他们的身上,二人却是看到了未来一角。 大争之世,主宰浮尘。 他们必将站在世界的巅峰。 有人生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鄙夷天下。 而有人生来就是巨人。 他们将于黄州崛起,傲世浩然天下。 三教祖师也好,满城剑仙也罢。 又一段新的传奇,于这一刻开始书写,而他们将是见证者,是否还能成为同行者呢? 他们期待,却不知能否跟上他们的步伐。 而今日之事。 也必将在这悠悠众口中,传唱到整个天下。 凝望着这个少年书生,还有他身侧的三个小家伙,池境的内心是复杂的,他宁愿自己输掉,宁愿吃不到这条灵鱼。 可是,事实由不得他不去认清。 他确实不配,不配当人家的师傅。 而他同样也从几人的身上,看到了属于他们的未来,足够璀璨,也将举世震惊。 至少,黄州的未来属于他们。 将不再属于他们这些老家伙。 当然,现在人们的注意力,却落在了灵鱼身上。 这条庞大的灵鱼,足足十余米长,重量最少几十吨往上。 比起未来,比起奇迹,比起心中震撼,他们更想知道,接下来,小先生,会如何分配这条灵鱼。 如何处置这条庞然大物。 灵鱼的价值,大家都知道,也都清楚。 谁不想吃上一口呢? 若这只是一条小鱼,那一定是和他们没关系的,他们也不会挂念。 庸人自扰。 可是这是一条大鱼。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们在期待,期待他们也可以分上一杯羹。 哪怕只是一小小口。 不过,即便他们眼中浮现贪婪和欲望,此刻却也无人上前,因为他们知道,决定权在谁的手上。 鱼是许轻舟钓的,也是他的人下河给鱼砍残了的。 只有许轻舟有资格去进行分配。 就连池境,这一刻,也都如同一个小辈一般,安静的站在许轻舟身后,一言不发。 更莫要说别人了。 而此刻的许轻舟摸着下巴,看着面前的大家伙,一时也有些犯难。 这确实太大了。 这可是几十吨的鱼肉啊。 闹呢? 嘀咕一句。 “这得有四万斤吧?”[一吨等于2000斤] 池境微眯眼,笑道: “不止,最少十万斤,这鱼很重。” 清衍插话。 “能熬出一百万斤的汤,一人喝半斤,够二百万人喝的了,啧啧.....” 许轻舟一怔,不可思议的看向清衍。 “嘶.....” 清衍有些茫然。 “怎么,不对吗?” 许轻舟欣慰道:“可以啊老二,现在算求这么好了?” 清衍瞬间有些小得意,傲娇道: “那是,先生教的好。” 惹得四周不少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池境询问。 “小先生,这灵鱼,你打算如何处置?” 许轻舟没有多想,不答反问: “前辈觉得,该当如何呢?” 池境摇头笑笑,平静道: “这是小先生钓上来的,当然由小先生自己决定。” 许轻舟又看向小白,问:“你觉得呢?” 小白满脑子都是一万检讨的事,哪有心思想这些,本能摇头。 “不知道。” 许轻舟目光看向四周,道: “鱼是大家一起努力钓上来的,大家觉得该如何呢?” 一群长者是茫然的,他们没想到,许轻舟还会询问他们的意见,真可谓是受宠若惊啊。 连忙说道: “我们就帮忙拽了一下,谈不上帮忙,都是先生和这位小姑娘的功劳,先生决定吧。” “对,先生说如何就如何,我们绝无意见。” “我也表个态,代表我个人,无条件支持小先生。” “我也是” “还有我。” “........” 众人七嘴八舌,却是同一种声音,都愿意让许轻舟做这个决定。 这是一种信任。 毕竟这可是灵鱼啊,而且还是这么大一条。 面对这样的诱惑,整个幻梦山的领导层,竟是还能保持镇定,不动手抢,这份定力,是非常难得的。 要知道,这可是修行者的世界,面对机缘,那都是生死搏杀,抢你没商量的。 可是幻梦山却没有,特别是池境这位老祖宗,他是知道灵鱼的真实价值的,这条鱼,只要留在幻梦山。 幻梦山未来一定能压过整个黄州修仙界,超过极道宗,登临第一,延续万年辉煌。 而且,只要他动手抢,许轻舟等人未必有还手之力。 可是他没有。 而是把决定权给了许轻舟。 他也许是害怕许轻舟背后的人,可是这么大的灵鱼啊,理智和欲望,还能分得清楚吗? 对此,许轻舟很欣慰,至少幻梦山,给了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宗门是落仙剑院的敌人不假,可是他们是讲理的。 是非分明,属实难的,很难让他不佩服。 轻轻挑眉,陷入思虑。 他是个讲究人,这鱼幻梦山的人他肯定是不会亏待的,落仙剑院亦如是,反正,完全够用。 可是如何才能将其的价值最大化呢? 他确实有别的心思。 清衍算的不错。 十万斤的灵鱼,按照一比十的水加入,熬出一百万斤的汤来,按一斤三人饮,可供数百万人服用。 未来。 修行一途,这些将不再受到垢的影响。 整个黄州修仙界,必定会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世。 未来的黄州,定可成为下州之首。 当然,还有第二种选择。 就留着,自己慢慢吃,或者只给自己人吃。 两种选择。 一种独乐乐。 一众众乐乐。 自私与大公的碰撞,许轻舟该选前者还是后者,这是一个问题。 第434章 鱼赠天下人 许轻舟陷入短暂抉择,眉梢又一次拧起。 灵鱼。 浩然最神秘的存在之一。 可是自今日之后,对自己而言,灵鱼将不再神秘。 灵鱼很多,今日所见不止是几百条,而且这仅仅只是一条支流,同样的支流还有六条。 还有一面江,四片海。 所以灵鱼很多很多。 许轻舟日后若是还想钓灵鱼,取清衍精血,小白下水,要多少便能取多少。 其实留与不留,意义是不大的。 他想取随时随地都可以取。 且还新鲜。 而且,吃的多,吃的少,似乎没多大区别。 功效又不能叠加。 所以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只有一点。 自私一些。 还是无私一些。 黄州之人若都食了灵鱼,未来修行之路,坦途一片,无论是速度,还是上限都将提升。 他们的未来,将会被改变。 至少修行一途是这样的。 若是不食用,仅仅只是给幻梦山和落仙剑院,那么将来,二宗的实力定然会遥遥领先。 食用灵鱼者,将强于未曾食用灵鱼者。 仅此而已。 至于怎么选,许轻舟其实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寻常人。 都是人。 既然都是人,造福天下人,便不该分仙与凡。 所以,他倾向于后者。 独乐乐,不如与人乐,与少乐乐,不如与众乐。 他往前走了几步,轻轻一跃,跳到了那尚且还未死透的灵鱼之上,目光徐徐扫过人潮。 在人们的期待中,轻轻一笑,朗声而道: “今日,得灵鱼,非我一人之功,当是诸君之功,诸君问我,此鱼如何分?” “我惶恐于心,思虑再三,斗胆,讲上一句。” “我欲将此鱼,置于锅中,熬出灵鱼汤,赠饮天下人,诸位觉得如何?” 郎朗之声,如晨钟暮鼓,掷地有声,远远飘传,响彻天幕下,回荡在众人耳畔。 欲将此鱼赠天下。 这是何等的豪言壮语,又是何等的胸襟。 近乎刹那,每一个长者的眼中都浮现出了恍惚之色。 而那外围的寻常弟子们,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想过很多分配的方式,却从未想过是这一种。 不是分给一人,而是分给天下人。 何为天下人? 黄州一天下,凡黄州之人,便是天下之人。 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 匪夷所思。 比钓上灵鱼还要让人震惊。 人群瞬间骚乱,议论声声。 “我没听错吧,先生说都分了。” “没错,没错,我们师兄弟也能吃到了。” “这.....这是真疯了。” “好,好一个赠饮天下人,不愧是先生,不愧是先生。” “人与人的差距,还真是大啊。” 听着耳畔嘈杂喧闹,可以看出,这一提议,大多数人是支持的。 毕竟修行者众多,幻梦山的弟子不少,但是大多却是境界低下者。 若是按正常分配,五境之下,那些寻常的弟子,外门弟子,想要分到,他们自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们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 即便这鱼很大。 可是世界的资源,一直都是倾斜的。 顶级的资源,他们从不在分配之列。 现在听闻许轻舟这般说,顿时眼中泛起了光芒,他们怎么可能不支持呢,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而与四周喧嚣的支持声不同,一众幻梦山的强者却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似乎于这样的结果很难接受。 试探的问道: “小先生,你没开玩笑吧?” 许轻舟眼眸含笑,问:“怎么,诸位前辈是觉得这么做不妥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妥吗? 他们的心中,自然是觉得不妥的。 可是,鱼是许轻舟钓上来的,处置权,在许轻舟的手上,给谁不给谁,又或者给多少人,那是许轻舟自己的事。 他们本就没想过插手,更没有理由插手。 故此无话可答。 只是神情怪异,皆是不理解。 无忧和清衍,还有小白当即举起小手,表示支持。 “我支持师傅。” “先生说啥就是啥。” “我也支持。” 周虚和张平虽然在外围一些,可是却也连忙表态,即便他们的声音被淹没在了人潮喧闹里。 但是他们是选择支持的。 还有池允书,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从她那满脸的笑意来看,她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而白慕寒则不语。 环抱双手,藏于人潮中。 怎么说呢? 这样的选择,告诉天下人,整个天下想来定是无人不意外。 可是对于他们来讲却不一样,他们了解许轻舟。 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许轻舟本就不是一个自私的家伙。 他愿意帮助任何一个陌生人,只因为一个缘字,更愿意将每个宗门都视若珍宝的仙法无偿赠于任何一个人。 灵鱼又有什么可意外的呢。 渡天下人,他本就一直在做,只是以往一日渡一人,而今日,他却是打算要一日渡尽凡州百万修士罢了。 特别是三娃和周虚二人,他们可是见证了凡州的变局的。 十载春秋,天下粮食满仓。 先生不求名利,却让整个天下的人吃上了饱饭。 眼前之事,与凡州相比,又有何不同? 许轻舟见有人支持,还有大多人沉默,看向池境这位长者,尊重的询问。 “前辈,你觉得可行否?” 池境抚着花白的胡须,眼中的目光不止是欣赏和喜欢,如今还有了崇拜和敬佩。 自然也有一丝羞愧。 彼时他问许轻舟,你帮我当真就无所求吗? 许轻舟答了八个字。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时候,他承认,他是有些质疑的,觉得这是一句空话。 可是现在,他信了,谣言他也信了。 就当当许轻舟这份气魄,他自叹不如。 悲悯天下,渡尽苍生。 许轻舟渡的可从来不止是女人。 他一抖白鹤衫,对着许轻舟作辑行礼,平静道: “一切全凭小先生做主。” 见老祖如此,其余之人有样学样,也纷纷冲着这个晚辈弯腰作揖。 “一切全凭小先生做主。” 外围弟子们紧随其后,纷纷作揖拜见。 齐呼小先生之名。 数万弟子拜先生,此情此景,应当铭记。 许轻舟满意点头,指着身下大鱼,微笑道: “好。” “那便去告诉这片天下。” “这灵鱼,我邀天下修士共食之。” 第435章 新时代的序幕。 一条灵鱼赠天下,诸君共食之。 随着许轻舟最后的选择落定,并公布。 满山弟子散尽,朝着东南西北各自奔去,带着先生的话,欲要传唱这天下。 凡所过之地,皆高喊。 小先生说,十日后,幻梦山下,熬鱼汤,赠饮天下人,凡是黄州修士,来者,皆可得灵鱼汤一碗。 时逢六月,一段足以载入史册的历史,正于此刻,开始挥毫笔墨。 许轻舟,再一次成为了那执笔之人。 只是这一次写下的不再是国泰民安。 而是写下了一个修仙盛世。 一场岁月峥嵘,徐徐拉开帷幕,他又一次站在了幕后...... 事情敲定,与众强者商定一些细节,征得大家一致同意。 最终确定将消息立马散播出去。 于十日后,幻梦山外,起锅烧火,熬灵鱼汤,赠饮天下人。 而后,宗主得授意,命令宗门弟子,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遍整个灵河上下游。 许轻舟特意强调一点。 自带碗筷。 反倒是弄得一群长者啼笑皆非。 白慕寒也打算离去。 这样的消息,他必须亲自带回宗门,晚一刻,他都觉得不踏实。 却是被许轻舟拦了下来。 说是另有安排。 他也只好不愿留下。 大势已定,他们能做的,只能是随波逐流。 整个黄州修行者无数,但是,能在十日内赶到幻梦山的能有多少,这个数字还真不好说。 但是许轻舟预估,此鱼最少可让二百多万修士都喝上一碗。 基本上应该是够的。 七宗加起来的弟子,也不过百万数,加之散修,和三大仙朝能赶来的修行者,满打满算,二百多万差不了太多。 黄州虽然很大,人口万万计。 可是能修行到三境四境的,本就不多,再往下的那些人,即便是知道了,他们也是到不了的不是。 总之无所谓了。 既然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就顺其自然呗。 便是不够,也无伤大雅。 毕竟届时,整个黄州的强者们定然会率先到达。 有他们坐镇,又有何人敢造次呢? 人潮慢慢散去,通风报信去了。 宗主等强者,更是亲自带人,前往山门外,寻找一合适的地方,熬汤而用。 上百万人啊。 那场面,想一想都振奋人心。 待大多数人走后。 许轻舟将那条巨型灵鱼和那条小灵鱼装入乾坤袋中保存,单独取出数斤赠予池境。 “前辈,幸不辱命。” 池境自然不会在乎多寡,够用就行,伸手接过,很满意。 “没想到啊,两年不到,你就钓上来了。” 许轻舟笑笑,看了清衍和小白一眼,事情之所以这般顺利,可全仰仗的这两个小家伙。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是好在,有惊无险。 池境得灵鱼,自然也不含糊,当即许诺,将落仙剑院的小圣地和十几处旷脉尽数归还。 “老夫今日,便将小友所求,悉数归还。” 许轻舟大喜。 池境将灵鱼肉收入怀中,辞别许轻舟。 “那老夫就先告辞了。” “前辈慢走。” 池境离去,兴致勃勃,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服用灵鱼,冲刺壁垒,尝试破境,而后引天雷。 随着池境离去,人潮渐散。 今日之事,也暂时落下了帷幕,而十日后的盛世,却在徐徐展开。 当然,这十日内。 许轻舟是清闲的。 心中的三块石头落地,他也难得的清爽。 带着几人,回到了花海中的小院,小聚。 许轻舟将小白最后提溜上来的那条约莫十来斤的灵鱼递给了清衍,道: “诺,顿了,今晚咱们吃这个。” 清衍兴致勃勃,拎着鱼就进了厨房,并且信誓旦旦道: “好,今天我必须大展身手。” 池允书,大黄,周虚,张平,白慕寒,眼中满是期待,毕竟他们可以先分一杯羹了不是。 但是,小白和无忧那是瞬间起身,在众人的不解中,冲进了厨房。 然后就听到了,小白大喊。 “把刀放下,姐让你把刀放下......” “二哥,求你了,就别霍霍我们了行不。” 些许时候,清衍落寞的被推了出来,耷拉着脑袋,坐到了门口。 闷闷不乐,暗自神伤。 悲伤逆流成河。 看的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心想何至于此,一脸莫名其妙。 却只有许轻舟知晓其中细节,表示理解。 清衍的厨艺,确实一言难尽,但是,他无所谓,他可以不吃,反正吃了也没用。 好不好吃的,根本不重要。 比起喝那灵鱼汤。 他更愿意喝酒不是。 但是,还是安慰清衍道: “清衍,想开点,你好好歇着,十天后,由你主刀,鱼让你做,到时候整个天下,都能品尝到你的厨艺。” 清衍一听,眼里瞬间就有了光。 小跑而来,坐到了许轻舟身侧,追问。 “先生,真的吗?” “当然。” “好,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清衍信心满满,誓必要在天下人面前一展身手。 但是不知道为何。 池云书也好,还是白慕寒也罢,在许轻舟的笑中解读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的发寒。 感觉这天下人,都要遭殃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安慰好清衍,无忧小白持续熬汤,院中几人开始闲聊,提及今日之事,马屁拍的震天响。 许轻舟随和应对,甚是受用。 当然,问题也一个随着一个问出,那精血怎么回事啊,灵鱼怎么回事啊, 小白又是怎么回事啊。 等等等诸如此类,许轻舟倒是也没把大家当外人。 在座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就连池允书都跟了自己两年多了。 许轻舟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自问看人向来很准。 这几个都是信得过的,也可说是自己人,否则也不会在他们面前毫无顾忌就用了清衍的精血。 只是他也没想到,惹来了那么大的动静。 自是简单解释。 不过涉及二人身世之谜,他却只字未提,解释起来太麻烦。 但是,还是特意叮嘱了一句,关于精血之事,不可宣扬。 几人当场应下,保证此事绝口不提。 此事牵扯很大,便是许轻舟不说,他们也知轻重。 什么事能做,什么话不能说,他们心里自有一把尺子。 先生于他们而言可不仅仅只是有恩。 不说可为其赴汤蹈火什么的,但是背叛,他们肯定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而且,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跟着谁才有肉吃。 许轻自然也是欣慰的。 虽然这看起来有些多此一举。 毕竟今日的一切整个幻梦山都看在眼中。 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比如小白能在灵水中游泳,比如自己能引来灵鱼。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不想解释,也没想过解释。 就算是传出去了又如何,无非这世上在多几个传说罢了。 唯有清衍精血一事,不可外扬。 就今日那鸟兽鱼和人的反应来看,清衍血脉若是宣扬于世,恐遭来杀身之祸。 此祸不起黄州。 而是来自上四州,更甚是八荒地,乃至北海海妖。 许轻舟不可不忧。 他现在行善值虽然已过百万。 但是面对圣人,还是不够的。 还需收敛,慢慢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