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被读心,全家冤种开始发癫》 第1章 以命搏子,卖女做妾 【娘亲……救救……】 【我是你的崽崽呀,要被偷去卖了!】 关内侯府,东院产房内,正为生育第五胎仍是女儿苦恼的侯夫人谢氏,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阵奶音。 这屋子没有小孩,哪里来的声音? 隔壁次间的啼哭声断了,传来接生婆的疾呼:“侯夫人,奴婢正准备给小小姐剪胎毛,她、她不见了……” 面色苍白,头戴抹额的谢氏睁开了眼:“怎么会?我的儿……” 她急着翻身下榻,被身边大丫鬟扶着:“夫人,你刚生育,身子且还虚弱着,奴婢这就去找,一定寻回小小姐,你放心。” 要不是为了一定要给侯爷诞育一位嫡子,夫人也不会不顾自己的身子,坚持生下第五胎,可惜天不从人愿,依旧是个女娃娃。 【娘亲,我被藏起来了……这里好黑……要被卖去教坊司了……】 教坊司?竟是那等污糟皮肉之地! “碧环,还在这屋里,封住东院,不许任何人进出。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去、去啊!”谢氏心里如有鼓擂,头皮一阵一阵的跳,满身心的不安。 这个声音离得近,肯定就在这院中。 谢氏捂着胸口,威严发话:“把产子期间进的外人统统捆起来。” 接生婆并几个预备好的奶嬷嬷被看管在产房里。 谢氏揉着太阳穴,顶着如针扎的头疼,一眼不错盯着这些婆子。 【我踢、我踹、我用力……呜哇哇,崽崽没有力气……】 她的孩子也在努力的自救,她要再快点…… 众目睽睽之下,有什么地方能藏得住? 方才奶音说:很黑。 灯下黑,难不成就藏在她的屋子? 谢氏眼神巡视了临时布置的产房一番,又回头查看婆子们的神色。 碧环跑了回来:“夫人,已经封院,正院没有,在查东西厢房。您别急……” “那个食盒,拿过来。”谢氏指了指在隔断附近的一个剔红镂刻石榴葡萄藤三层食盒。 “这是空食盒,夫人可是饿了?”碧环依言去捧了过来,刚提起就觉得不对,“咦?” 【动……了……呀,好晕……】 “就是她!快打开!”谢氏心急如焚,亲自掀开食盒。 只见里头的隔板被人抽去,大小正好可以放入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她的女儿,被人用蓝布缚住口鼻,就是怕她发出声音被人发现。 这个食盒已经用过,待无人发现,神不知鬼不觉,她的女儿就会被人偷偷运走了。 碧环连忙拆下蓝布,将婴儿捧在怀里,声音发颤:“夫人,小小姐她……” 谢氏伸手,颤巍巍探了探婴儿的鼻息——活着。 若不是奶音告诉了她……她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 见事情败露,那些被看管着的婆子们当即跪成一片,纷纷磕头求饶。 女婴——道门百花小仙子纪宝宝,摘桃子时候遇到过路神仙打架,一个躲避不及被踹下凡…… 从产道出来脑海里便塞进了一本书。 她的母亲是关内侯夫人,定国公谢家独女,低嫁侯府,生育五女,因幼女失踪,郁结于心,之后听从侯爷安排抚育养子在膝下。 殊不知,一切都是侯爷纪宏明和外室的骗局! 被抱养来的儿子其实是外室的私生子。 纪宝宝成了那名被顶替身份的“早殇幼女”,实则被卖入教坊司,受千万人玩弄,之后更是惨死于私生子之手。 可怜,她的四个姐姐无一不成为私生儿女升官发财的垫脚石,下场凄惨。 侯夫人母族谢家满门忠良毁于私生子诬陷其通敌叛国之罪,上下百余人口于午门斩首,血流成河! 对养子倾尽心血,得知真相的谢氏吐血而亡,被托付一生的丈夫偷换了骸骨,死无葬身之地。 纪侯爷得以续娶外室,将私生子女改为嫡子嫡女,一家团圆,荣华富贵。 私生女便是原书主角,嫁入东宫,母仪天下,帝后恩爱,成为人生赢家。 炮灰谢家人惨,冤种侯爷原配及嫡女们也惨,小仙女纪宝宝更惨。 她苦修千年刚成天庭的小社畜,一朝又回到解放前。 此时此刻,侯夫人谢氏依旧沉醉在纪家的迷魂汤里,以为自己丈夫疼爱,婆媳和睦,婚姻幸福,一心想着为丈夫生育男丁,继承家业,从此圆满。 谢氏强撑坐起,抱着小女儿,低头便见孩子黑葡萄般的眼睛盯着她。 哪怕这并不是她期待中的嫡子,也是她十月怀胎,忍着无数辛苦诞育下来的骨肉。 是谁?竟要害她的女儿? “查,一定要给我查,看是谁敢对侯府刚出生的幺女下手!”谢氏气得浑身发抖,差点没有力气抱住女儿。 婆子们被健妇捂住嘴,拖了下去。 谢氏这才细细打量怀中的婴儿,她前头四个女儿,亦是玉雪玲珑,却仍不及面前的粉娃娃,仿佛吸尽天地精华,肤白似雪,晶莹剔透。 【娘亲好棒,救下崽崽……】 谢氏观察丫鬟神色,声音像是只有她能听见的模样。 这一定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不似凡品,才会有如此神通。 【不然你就要养大坏蛋私生子,被他害死……】 什、什么私生子? 谢氏心下一惊,想再听,却都是杂音,没有了。 怀里的稚儿经过方才一番死里逃生,许是太累,已经阖眼睡着了。 谢氏打量外头天色:“什么时辰,侯爷到哪了?” 碧环笑着道:“戌时刚过,应该进城了,奴婢再打发人去问问。侯爷这番等不到夫人发动,就被圣上派去做事,指不定在外头心里该怎么着急。” 虽然夫人初嫁侯爷时,有不少波折。 定国公不欲独女下嫁,但谢氏执意非侯爷不嫁,国公爷最后也同意了,只是父女情分到底是因着淡了。 婚后,夫妻琴瑟和鸣,侯爷也争气,继承了爵位。 哪怕二人如今膝下无子,侯爷依旧对夫人十分敬重,恩爱有加。 只除了当时谢氏的闺友因家族灭门投靠,夫人一时心软收留,好生善待。 谁知那贱人转头就要爬上侯爷的床榻,想当侯府姨娘。 被夫人发现后,不顾那贱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侯爷便打发她走。 只给京中徒添一段笑料罢了。 谢氏闻言一笑:“正事要紧,要侯爷路上慢些。” 许是她方才听错了,再如何也不该怀疑十余年恩爱非常的丈夫。 “让紫珠去请大夫来,为小小姐细细诊治一番。” 刚出生就遭此大难,往后定要好生看顾才是。 “正是,夫人刚刚产子乍然起身,也该再把把脉,吃几副药好好养着。” 大夫很快赶来,为母女二人诊断。 确认无碍后,纪宝宝在谢氏眼皮底下清洗、换衣裳。 谢氏喝着参汤,无法不为隐约的“私生子”三字眉头紧皱。 碧环以为夫人还在为没有嫡子发愁,温声劝道:“夫人别担心,纵是女儿,侯爷也定当如前头几位小姐一般疼爱。” 是啊,侯爷从未因没有嫡子的事,和她生分红脸。 便是老夫人有所期盼,也只在礼佛时自己嘀咕,不曾到她的面前念叨。 怀上第五胎的时候,谢氏正病着,侯爷一心只担心她的身子,没有说过定要嫡子的话,几个女儿他也从未偏颇。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也该好好养养身子,再如何,也该为侯爷承继香火添上一脉……” 换上新衣裳,绑着红兜兜的纪宝宝挥舞绵乎乎的小手:【爹爹只要私生子,不要女崽崽……】 【他正跟外室商量要把大姐姐卖给常王府做妾,好为他的外室子挣前程……】 私生子? 卖女做妾? 谢氏手中的参汤差点洒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不顾生死为他搏一个男胎,他却和人珠胎暗结,还要卖掉她的女儿? 这时,外头丫鬟急报:“夫人,不好了!谢二公子捅伤了常王爷的小儿子,被顺天府的人从花楼抓走了。” 第2章 早知生女儿无用 “哐啷!” 谢氏手中的参汤终是落地,成了一地碎片、残渣。 这么巧,偏偏正是常王府…… 刚刚产子,谢氏心力交瘁,眼下更是心乱如麻,一时没有头绪。 【人不是二舅舅捅的,是私生子挑唆嫁祸的……】 谢氏定了定心神:“朱玲,你亲自回定国公府一趟,告诉父亲母亲,二弟虽顽劣但定不会草菅人命,让他们一定看着顺天府秉公办案。” 丫鬟领命去了。 谢氏依旧茫然,二弟怎么会同那什么……私生子混在一起。 难道这断断续续的奶音说的都是真的,纪宏明他……真的背叛了她? 否则一个无名无姓人士如何能跟国公家嫡次子攀上交情。 这十三年来,纪宏明的温柔和疼爱竟都是做戏吗? 她竟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曾发觉吗? 不—— 谢氏抓着胸口,急问:“侯爷还没到吗?” 【骗子爹爹正在云昌巷里,夸私生子能干哩……】 【还要赏刚出生的小私生子一柄匕首……好多亮闪闪的宝石……】 小、小私生子? 竟不止一个…… 碧环被夫人苍白的脸色一惊:“奴婢这就再派人去请。夫人你切勿忧心,身子要紧……” 是,她一定要保重! 如果她不在了,真如小女儿所言,那她的几个女儿,往后哪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响起男子的脚步声。 浑浑噩噩的谢氏抬头看天,原来已经过了一夜,天都亮了。 “夫人,都怪我,出差办事来迟,你身子可还好?”纪宏明一进屋,在帘子外头便开始柔声宽慰,放柔身段请罪。 谢氏扑入他的怀中:“侯爷,你可听说了,有人要害我们的女儿……” 纪宏明眸中一闪:“我刚进城听到,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快,小女儿在哪……” 往常只要他如此说道,定会换来谢氏的着急抚慰,哪里还记得他晚归不妥之事? 今日谢氏却只是让人抱来女儿,眼神在他的脸上打量。 纪宏明年近三十的脸上除了清秀文气,没有任何端倪。 【爹爹长得人模狗样,难怪娘亲受骗这么久……】纪宝宝看清抱着她的大人后,在人形之外见丝丝黑气环绕,小小的身子忍不住一抖。 “咱们的女儿长得可真好……哎,她……”纪宏明感觉手中一湿。 碧环惊呼:“小小姐这是尿了。” 谢氏装作没看见纪宏明不悦的神色,笑着道:“许是见着爹爹,一时高兴。” 原来纪宏明不是没有过反常,只是她被所谓的夫妻恩爱糊住了双眼,不曾察觉。 黑气,在从前可成为修炼功法的养料,纪宝宝是……饿的。她现在没有任何法力,看得着吃不到。 纪宏明掩去眸中的不悦,搂着谢氏:“夫人不顾自己的身子,又为我们纪家再添香火,我心中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夫人。” 偷养外室,供养私生子,再出卖女儿们的婚事去为私生子女铺路。 这般“报答”,谢氏实在是不敢恭维。 谢氏低着头:“侯爷这般想,但我只担心有人不是,到底是谁要偷走我们的幺女,是何居心!侯爷,你可不能轻易放过。” 纪宏明心下一滞,那些蠢货,居然办不好这一件小事:“夫人放心!我定会好好查明,给咱们刚出生的女儿一个交代!你刚生产,好生歇着才是,这点小事,就不要多操心了。” 谢氏皱眉:“在侯爷眼中,这是小事吗?若女儿被人偷走,卖入那教坊司、窑子的,我们该如何去寻?” 好端端的,谢氏如何提到教坊司、窑子? 纪宏明的眉头一跳:“夫人勿恼,是我一时口误。你看,我一路风尘,衣裳都还湿着……” 但谢氏并不如从前让他快去更换衣裳,好生歇息,只是淡淡道:“二弟出了事,我想回家一趟。” 纪宏明闻言面色一沉:“谢二公子历来胡闹,今日是他咎由自取。定国公向来不缺我们这一脉关系,夫人眼下亟需休养,如何能见风,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要我的命嘛!” 只要他不高兴,谢氏定然不会忤逆他的意思,继续同娘家亲近。 但谢氏捂着脸哭了起来:“身为人子,家中子嗣出了事,一不能为父母分忧,二不能陪伴在侧,若咱们的女儿长大后有样学样,又有谁能在侯爷面前孝顺?” 今日谢氏怎么回事? 早知生女儿无用,还需要她来提醒吗? 大抵还是被女儿要丢的事吓着了,罢了。 纪宏明松了口:“夫人莫哭,落下病根就不好了。夫人想去便去吧,早些回来便是。” “是,多谢侯爷。” 眼看纪宏明着急去更换衣裳,谢氏才抹去眼角的泪。 碧环还在纳闷:“怎么侯爷也没说要一齐回去呢?” 他最怕被外人说是吃软饭的赘婿,哪里肯去国公府上。 “打听一下,侯爷去了何处。” 不久丫鬟来回话:“侯爷去了一趟朝安堂见老夫人,又从侧门出去了。” 见夫人神色不明,丫鬟还补了一句:“也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谢氏面无表情吩咐道:“碧环,去将马车包好,一丝风都不能透,这趟跟出门的都要是结了死契的下人。小小姐由你亲自抱着。” 【咦?要出门?】回复婴儿状态,吃吃睡睡的纪宝宝刚醒来,接上了这句话。 谢氏穿戴整齐,披风、面纱、帷帽一样不落,将自己里三外三层包好,这才上了马车。 眼看着出了永祥大街,她道:“去云昌巷。” “紫珠,你先去打探一下,那里有没有跟……侯爷相关的事情。” 这话,她说得艰难,车内几个丫鬟一下也是面如死灰。 碧环抱着小小姐的手,紧了紧:“夫人怎么会……” “去就是了。”谢氏闭着眼,不让自己落泪。 月子里毛病多了,往后身子便真的就垮了,她还有五个女儿要护着,不能有事。 碧环霎时明白了什么,她温声道:“夫人,便是侯爷有异,奴婢几个悄悄去探便是了,您何必亲自……” 谢氏忍着不哭,碧环却是落了泪。 夫人自从对侯爷一见倾心,之后得偿所愿,这些年便视老爷为天。 若老爷此时真的在云昌巷……那这些年的夫妻恩爱又算什么?夫人届时要如何自处? 紫珠回来得很快,她上了马车揭下斗篷,显然已是气急。 谢氏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如常:“带路吧。” 紫珠牙齿生寒,跪在面前:“转过弯便在前头,大约十年前搬来的一对年轻夫妻,十分恩爱,生养了一对龙凤胎。上个月又刚产下一子,今儿个正是满月礼。” “奴婢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侯爷抱着一个男婴,接受众人贺礼……” 谢氏背上如趴附大虫,浑身汗毛直立,心口则空荡荡的,似有人生剜其心。 紫珠面色不舍,仍是道:“这户人家女主人姓姚,邻居听过侯爷唤她……双双。” 谢氏睁开双目:“姚鸾双?” 竟然是她! 第3章 男渣女贱,天生一对 当年,谢冰凝同户部员外郎的庶女姚鸾双不过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后姚家因贪污受贿被抄家流放之时,成了孤女的姚鸾双求上门来。 当时谢冰凝刚生育第三女,想着积德求福,便让她住下,作为女客好生照顾。 不想,谢冰凝的好心收留,用心照顾,竟换来姚鸾双蓄意爬上丈夫的床。 二人在书房小榻上颠鸾倒凤之际,被谢冰凝一举撞破。 那日闹得厉害。 纪宏明只说他是被下了药,对谢冰凝绝无二心。 又说侯府里容不得这样一位心思不堪的女客,要立刻将她送走。 老夫人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是谢冰凝自己收留的人,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的……趁着生女身子不便,要招旁人留住她儿子的心。 纪宏明当即表示,他信任谢冰凝,要她送走姚鸾双。 被PUA了的谢冰凝为自证清白,让姚鸾双交给纪宏明亲自去处理。 谁知道,人是从侯府里送了出来,只运到了不足三条街的地方,还是纪宏明上朝的必经之地,每天实在是——顺!路!得!很! 谢冰凝几乎要将手中的帕子揉碎。 只见云昌巷尾,一对夫妻俪人送走了宾客,相拥着进了小院。 姚鸾双身着锦衣云袖,鬓间钗环步摇,姿容妍丽,眸光哀怨:“满月礼既成,却不能叫人知道贞儿的真实身份,宏郎,我这心里,实在是……” “双双,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咱们的孩子……你放心,总有一日,必不叫你们母子委屈。” “要不是当年离开侯府时已有身孕,我便是嫁市井小民、做农家妇,也必不与你在此隐姓埋名、受尽苦楚……” “双双为纪家诞下龙凤胎,自是我们关内候府的大恩人!如何能叫你流落在外头,与他人洗手做羹汤?” ……… 马车里的谢氏听得断断续续,自有小女儿的奶音传入脑海为她补齐。 【呀!真不要脸,当年就在侯府怀了孩子走的……都是骗子!大骗子!】 【娘亲不哭,你有崽崽……】 当年纪宏明一脸正气,谢冰凝就信了他是被下了药,情非得已。 姚鸾双为当外室,竟也甘心背负骂名,可见是男渣女贱,天生一对。 这纪宏明哄人的话术都不带变的,但她一点都没有发现。 谢冰凝,你十五岁就识人不清,至今二十八依旧认人不明,实在是……太蠢了! 姚鸾双一双美目乱瞟:“今日那孩子换不出来,贞儿要如何才能回侯府?虽然想到贞儿今后要喊那人一声母亲,我真恨不得自断双耳……” 纪宏明顿了顿道:“原本要安排那孩子去的人家,可派人去说一声了,免得走漏风声。养子之事,我会再安排的。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大丫头同常王爷的婚事。” 姚鸾双心想,不过教坊司而已,少收一个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交代的? 面上却是温顺:“是,都听宏郎的。” 【娘亲……他们害了二舅舅还不够,还想害大姐姐和崽崽……】 谢冰凝比丫鬟们看得更细,新生儿脖子上挂着的十八子蜜蜡,是侯府老夫人鲁氏的陪嫁。 当年三姑娘喜欢,谢冰凝求过,老夫人支支吾吾不肯给。 原来鲁氏是只想给她的“男孙”。 纪家,竟无一人真心待她! 过去十三年,全然是她错付了! 但她还有娘家和五个女儿,断然不能叫人害了去。 谢冰凝收起眸底的恨意,温柔看了孩子一眼,轻轻拍了拍她:“走吧,回定国公府。” *** 定国公府。 门房见到关内侯府的马车,喜得忙让人入内通传:“大小姐回来了,快去告诉夫人!” 上了年纪的国公夫人急得出院到甬道来迎,见到了襁褓婴儿,才知道女儿昨日刚分娩,又心疼又气:“做什么不顾自己的身子,这会儿赶回来?” 谢冰凝也忍不住红着眼眶:“父亲呢?” “按理是该回来了,许是早朝后又被同僚绊住了。先别管他们,快,凝儿最喜欢的八宝鸭子和千层酥,都端上来。” 国公夫人忙着安排,又道:“差点忘了,你这坐月子,只能吃上几口,花生猪脚、猪心汤、豆腐黄花鱼都备上,还有煮上桂圆枸杞红豆茶……” 这些有不少都是功夫菜,显然国公府是常备着,专门等着她回来。 可谢冰凝为着纪宏明不喜,自出嫁后愣是甚少归家,寻常也不报信,不回节礼。 一心只孝敬婆母,痴守无良丈夫,而忘了真心待她的娘家人…… 愧疚难当的谢冰凝投入母亲怀里:“娘……” 国公夫人一愣,眼睛又红了:“你这孩子,只为当年的事,竟同家里这般生分。娘还能害你不成……娘天天一睁眼,就只盼着你啊,你知不知道?” “幸好,你自己选的夫婿,对你也还算不错,没有嫡子也不曾纳妾,娘也就放心了。” 谢冰凝闻言胸口一滞,只是嘴角勉力扯出一抹笑。 碧环和紫珠便知,夫人一时不会将今日撞见的事情捅破。 只是在碧环怀里的纪宝宝呜哇哇喊。 【渣爹不纳妾是因为一心养外室,龙凤胎都有了……】 【养着姐姐们是要用她们换取私生子女的前程,谢氏满门也被私生子诬陷惨死……】 中堂外头,听到动静来不及换下一身窄袖粗裳的谢三爷脚步一滞,是一阵奶音,他方才没有听错吧? 他迅速冲入中堂,果然见着了襁褓粉糯可爱的婴儿:“这是……” 国公夫人骂他:“怎么回事,冒冒失失的,这是你刚出生的小外甥女。” 许久未见的姐弟俩交换了一下眼神。 国公夫人正在安排人去喊国公爷回来。 谢冰凝便知道,父亲怕是担心娘的身体,不曾立刻告知她二弟出了事。 娘的身体是在她不回府的这些年,渐渐得了心病,才被拖垮的。 都是她不孝。 谢三爷的眼神仍在婴儿身上。 【这便是我那英武不凡的三舅舅,藏拙半生。事发后想靠一身武力突出重围,救回亲人,却被设局生擒,做成人彘,折磨而死……想想都惨。】 他隐瞒武力的事,连亲娘都不知道,怎么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探得? 设局?人彘? 姐姐生的幺女居然有神通? 纪宏明……他敢对姐姐不好? 第4章 大姐夫他好急 母女团聚几杯酒下肚。 国公夫人越发高兴,要去开库取东西送给纪宝宝。 谢冰凝这才得了空,回到自己做女儿时候的闺房。 屋中一应摆设从未变过,仍是她出嫁前的样子。 一尘不染,有些她常用的东西被磨得光滑圆润,显然是常常有人过来把玩。 娘亲没有这般力道,那便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亲爹定国公。 谢冰凝强忍住眼泪,翻箱倒柜。 紫珠殷切问道:“夫人想找什么?” “先前长公主赐下的半枚玉佩,另一半在常王爷世子手里的。” 紫珠凭着记忆找了出来,一见上头的缠枝玉凰模样,谢冰凝道:“拿着它,去请世子到顺福当铺后头的巷子,与我见一面。” ……… 顺福当铺。 常王府世子楚楠一袭石青轻衫而来,身子瘦弱不掩其仪表堂堂。 【这个小哥哥,生得真俊……】 【一看就是咱们家的人,娘亲……】 谢冰凝满脑子都是等下该如何谈判,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等等!常王府老王爷,宠妾灭妻,老牛一直吃嫩草,名声不佳,满城皆知。 纪宏明想把大女儿与老王爷为妾,那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被姚鸾双撺掇着使坏,丧了良心。 作为常王爷唯一的嫡子,生母早逝之后,便在满府继妻妾室、庶子庶女之间夹缝生存。 还是因着长公主怜惜几分,他才没被饿死冻死。这块玉佩也是当时长公主带着世子到国公府玩的时候,才留下的。 那一年的世子还小,而她新婚头一年,大女儿纪第春刚刚出生。 长公主赐了玉佩给纪第春,世子却一直抱着小孩子玩耍,不慎将它摔了。 后来分开补成两块,长公主说这两个孩子有缘,便一人一块。 也是在那之后,纪宏明声称楚楠克母不祥,让她少接触。 她还真的听话,此后很少再回国公府。 老王爷一心想封心爱的庶子为世子,拖延着上告世子封号。 楚楠的世子之位,是在他长大后,通过给大理寺做仵作,不嫌苦不嫌脏,破了不少大案,连陛下都听闻之后,特意赐的。 老王爷知道了,可气得不轻,十分嫌弃这一位当仵作,不干不净的儿子。 谢冰凝约世子过来,便是因着他同大理寺的关系,和他仵作的手腕。 以及,世子对府上其余庶子的……恨意。 被小女儿一提醒,谢冰凝福至心灵……是啊,要解大姑娘的妾室之危,眼前的人不正是最好的人选? 老王爷十分不堪,但楚楠却是一表人才、自立自强。何况还有长公主金口玉言的“娃娃亲”。 楚世子自认猜中了侯夫人的来意,当是为了谢二爷和他庶弟在顺天府的案子。 满心自信,行礼。 然后听见车帘内的侯夫人吟吟笑意道:“今日约世子前来,是想着兑现两府的娃娃亲。” 风度翩翩的楚楠身子差点一歪,缓缓“啊”了一声,然后脸上慢慢泛红。 纪宝宝吃瓜得十分兴奋。 【脸红了……脸红了……】 【他果然是咱们家的人!他一定是很喜欢大姐姐……】 世子控制自己的面色,又是一揖礼:“侯夫人太客气了。令弟的事,我心中自有计较。夫人实在不必为了一桩案子……特意、联姻……” 他又脸红了。 但他没有说大话,涉及常王府和国公府的案子,顺天府伊敢把人抓回去,已经用尽了所有胆量。 现在只怕在后堂,抱着夫人哭他的乌纱帽终是要不保了! 谢冰凝当然知道,这桩案子非楚楠不可。 旁人身份合适也没他手头的本事,有本事的也接触不了常王府的小世子,无法断案。 “世侄的本事,我自然知晓,也相信你。不过世子同我家的婚事,乃是长公主金口玉言。难不成世子这是看不上我家大姑娘?” 楚楠低着头,心里很慌:“纪大小姐自是极好的……” 但常王府龙潭虎穴,恶鬼无数,他怎么舍得,在幼时便记挂在心上的女孩,跟着他一起吃苦。 虽然他是皇亲,可整日在尸山里摸爬滚打,这京中便是有想攀附王府的女子,一听堂堂世子在做仵作行当,也都退避三舍。 不然他也不会至今未娶。 夏日午后,起了一阵风,吹散了天边的乌云,灿烂一照。 纪宝宝这才看见,自己未来的大姐夫浑身镀着一层赤边金光。 奇怪……不是功德,倒像是人间冤魂,沉冤得雪留下的独家庇护。 她成道前为这金光闪闪的玩意儿,费了几百年的光阴,所得无几。 好有福气的大姐夫,纪宝宝……想蹭! “哇哇……”婴儿大哭出声。 马车内的丫鬟忙着为小小姐温羊奶,稀释,喂养。 有娃娃?楚楠算着日子,侯夫人似乎刚分娩不久,仍在坐蓐期,便急着同他见面。 他一时急道:“可是侯府里,出了什么事?” 而且还是纪大小姐要出事? 谢冰凝幽幽一叹,纪宏明如此为人父的做法,她都羞于说出口。 这同他当年为求娶她,把国公府每人都跪了一遍的做法,居然同出一辙。 可惜,当年父亲母亲早已看出了此子行事不正,居心不良。 她却猪油蒙了心,只觉他赤忱一片,品貌上乘,堪为良配。 在府里,跟着又哭又跪,闹了许久,熬到父亲母亲点了头,许了十里红妆嫁于这负心汉! 世子十分善解人意,只是点了点头道:“承蒙夫人厚爱,便不再托词。夫人往后需要帮忙,尽管吩咐。我绝不推辞!”他归还了这次作为手信的玉佩。 谢冰凝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件高兴的事:“好好,那我们就说定了。” 楚楠转身前又轻轻道:“顺天府那边,请夫人等着……小婿的好消息。” 刚喝完奶的纪宝宝笑出声。 【嘿嘿,大姐夫他好急!】 谢冰凝很想回一句【调皮】,终是对着未来的大女婿微微一笑。 ……… 回到国公府,纪宏明难得等着她,面上却是十分不悦:“夫人你去了何处?为夫去接你不成,反而吃了谢三爷好一顿挂落。” 他求娶谢氏时,受尽国公府所有人的白眼,这些年他都一一记着。 纪宏明心气高,知道谢府根本看不上他,那又如何? 只要他拿捏住谢氏,让这定国公独女几乎要同家里断绝关系。 他们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接受他这位唯一的姑爷。 第5章 她还能再如何失望? 纪宝宝看着渣爹就来气。 【娘亲,爹爹又撒谎!明明是他不顾三舅舅阻拦告诉外祖母,二舅舅被抓的事。】 【外祖母差点就晕过去了……】 什么?谢氏冰冷的脸上,差点绷不住。 【不过娘亲放心,外祖母威武!她直接给了爹爹一个大鼻窦……】 【嘻嘻,然后三舅舅骂了渣爹一通……】 【爹爹摸着涨红的脸想回嘴,就瞪大眼睛,看到二舅舅已经大摇大摆回来了……他当场下巴都要掉了!】 【真是笑死崽崽了……】 胡说! 都被顺天府抓进牢里,怎么还能大摇大摆? 不过这倒是很符合谢二爷在外头一直混不吝的形象。 这两天的经历证实了,谢冰凝刚出生的小女儿句句属实。 但她十三年来认定的亲亲丈夫,却是个骗人精,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大姐夫挺能干的嘛……娘亲眼光真好……】 谢冰凝心想,那不是奶娃娃你觉得大姐夫长得俊吗? 她忙着重新窝进薄被,好好躺着养身子。 纪宏明臭着脸半天,也没等来妻子道歉,哄他。 那他还怎么进一步拿捏谢氏,让她答应去常王府谈大丫头的婚事? 谢氏这两天……有些奇怪。 大概是气他没回来陪她生产,可那天是贞儿的满月酒,他早就答应了双双。 本就愧对双双母子了,他如何能毁约? 又或者谢氏怪他没查幺女差点被人抱走的事……这件事回头糊弄一下就得了。 贞儿出生后这阵子,他的确是忽略了这一边,谁让谢氏自己无能,生不出儿子。 谢氏,该不会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纪宏明眉眼染上了得意,语气却是有些急道:“怎么谢二爷突然就出狱了?” 出口发现不对,又缓缓加了一句:“我想着你回来了,还不知道,告诉你一声。” 那你还瞒着气晕我母亲的事? 谢冰凝现在实在一眼都不想多看这位满口胡话的丈夫:“这事想来本就是误会,我就知道,二弟他一定不会伤人的。” 你二弟又是什么好东西?白白让庆儿忙活了一遭,国公府可真是走运! 但你们不会一直走运的! 本来还想通过谢二爷被捕一事,让谢氏更心甘情愿一些…… 事到如今,纪宏明想了一圈道:“这说来也巧,有一桩好事,因着你家二弟差点就谈不成了。常王爷有意同我们家大姑娘联姻,夫人说说,是不是好事一件?” 同常王府世子,那自然是天大的好婚事。 谢冰凝脸上这才有了一丝笑容:“侯爷和我,原是想到一块去了。到时候小女儿的满月酒,请常王府的人过来,探一探口风。” 纪宏明急了,吏部上半年的考核在即,要是大丫头做不成老王爷的妾,他的官职如何能挪动? “迟则生变,不如夫人挑个好日子上门去和常王妃坐坐?” 若是往常,谢冰凝根本不会注意,纪宏明不在意她在坐月子,就安排她去为侯府结交。 这会儿谢冰凝翻过身:“那常王侧妃不过继室,又是什么好人?常王府里每年抬出去的妾室庶女,不知凡几。” “侯爷连个通房都没有的正人君子,如何要我去和那人喝茶,传扬出去,先前来往的贵妇们怕是不想再登我们侯府的门。” 通房是没有,可有了更为低贱的外室。 谢氏怎么好像在讽刺他? 大概是他的错觉吧。 见谢氏不悦,纪宏明这才好言好声:“行,那就等到满月酒的时候,选个好时辰。不过我瞧着近来天气好,也不妨提前一些时候。” 谢冰凝依旧背对着,轻拍着小女儿:“那可不成!小女儿的满月酒,我请了大长公主过来,她便是不来,嘉宁郡主也必定会赏光。这无故挪了日子,岂不怠慢?” “夫人,你怎么事先也没和我商量一声?万一我这里不方便可怎么办?” 谢冰凝缓缓转身,清澈分明的杏眼盯着他:“侯爷不是想趁着吏部考评前,走动走动。我这才想着,请大长公主过府,若能得她美言几句……看来是我僭越,惹得侯爷不快了。” 纪宏明当然不想当这个没有实权,整日摆弄佛台蜡烛的太常寺少卿。 他想的是,同常王爷结交,转去太子詹事府当少詹事,一样都是四品,意味可完全不一样。 大长公主同贵妃娘娘交好,就算开口那也挪不到太子的詹事府去…… 不过如果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也很是不错。 纪宏明想明白了,忙道:“夫人勿哭,是我不好。一时想岔了,夫人进府多年,一心为我筹谋打算,我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那满月礼的日子便依了你。” 谢冰凝收回了泪,看了一眼粉嫩女娃娃,问道:“侯爷,你想好咱们小女儿要起什么名字了吗?” 纪宏明打量谢氏的神色道:“前头四季已经用完了,夫人觉得,‘引章’如何?” 谢冰凝真差点气笑了。 大姑娘用了“第”字,搭配常见的春,她起初以为是“(纪)及第”的含义,便应了。后来二姑娘“又夏”、三姑娘“再秋”是谢冰凝取的字。 四姑娘名“献冬”,当时谢冰凝也觉得不是嫡子,心中多少愧疚,便点了头。 可刚知道外室姚鸾双的龙凤胎,女儿叫姚玉爱……儿子一个姚庆(情),一个姚贞(珍),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知道,谁才是关内侯真正的心上人。 而她的小女儿居然要得一个和招弟一样含义的“引章”。 纪宏明是不是忘记当年,谢冰凝乃是名满京城的十全才女,欺负她可能不知道“引章”的真正含义。 到底,你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谢冰凝本就破碎的心,又有一瓣坠入谷底。 她还能再如何失望?纪宏明可真是好样的。 又睡了一觉的纪宝宝醒来。 【娘亲,宝宝,我要叫宝宝呀……崽崽是最可爱的宝宝……】 宝宝吗?如珠似宝,倒很是不错。 谢冰凝便摇头:“侯爷没有更好的名字,不如就先叫宝宝吧,朗朗上口。” 什么十全才女,这般俗气的名字,和四季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丫鬟…… 那就随她。 ……… 朱玲回来时候,面色不佳:“侯爷去了朝安堂,老夫人不太高兴,说小小姐出生当日,夫人大肆封了东院,是在防她去探望。谁知是不是真的生了……” 谢冰凝闭着眼,接下来她要用心坐月子,不再为无关紧要的人费心。 现在关内侯府的老夫人鲁氏,在她的眼中便属于“无关紧要”。 第6章 王府父子共妻 碧环瞧着问了一句:“侯爷怎么说?” “侯爷没说什么,又从后门走了。” 丫鬟找补不回来,在心里皆为夫人大感不值。 谢冰凝翻身装睡。 大姑娘纪第春在这时突然过来,满脸通红问:“母亲可睡下了?” “春姐儿,怎么了?”谢冰凝温柔出声。 纪第春行礼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常王府世子突然给女儿写了一封信。” 谢冰凝连忙接过。 纪第春到西梢间看望小妹妹。 原本快睡着的纪宝宝睁开眼,看了看关内侯嫡长女。 【大姐姐生得真好看……像娘亲……】她吐了个奶泡泡。 纪第春一时恍惚,她听见了什么? 【常王府老东西真不是东西,强行纳大姐姐为妾后,竟同庶子共妻……还不止一个。】 纳妾?共妻?怎么会…… 【大姐姐求告无门,自尽不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纪第春差点从绣墩上掉下来,这是,刚出生的小妹妹在她脑海里说话? 【世子为救大姐姐被打成残废,活活饿死在王府。庶子成了世子,居然还要继续纳大姐姐为妾……】 【畜生啊!都是畜生……气死宝宝了!】 她怎生落得如此下场? 生性温顺的纪第春一下被吓哭了…… 谢冰凝听见这头的动静,从暖阁里赶过来,她方才离得远了,瞧着大女儿的面色不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但大女儿温柔有余,坚毅不足。许多事还得做母亲的,挡在前头。 谢冰凝只是温和问道:“你可是看了信?” 纪第春摇了摇头,胡乱擦了擦眼泪,规矩行礼道:“不曾。是女儿失态了。母亲勿怪……” “我说了,在娘这儿,不必过分拘束。你向来懂事乖巧,娘亲对你很是放心。往后楚世子的信,你自可酌情回复一二。”谢冰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我不会细问。” 纪第春接受到了母亲的暗示,却又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若小妹妹在她脑海里说的话是真的,加上母亲的背书,这楚世子便有了几分可信度。 只是,她还是不太好意思当着母亲的面,查看楚世子的书信。 放进袖中,才想起什么道:“母亲,祖母说明日小妹洗三,她就不过来了……” 谢冰凝看着睡着的小女儿,淡淡问:“可说了为什么?” 纪第春有些为难:“女儿瞧着,祖母也在挑给小妹的礼物,或许只是身子不适……” 其实,老夫人私底下诋毁母亲的话,纪第春也听了不少。 从她到老夫人身边起,就知道,祖母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喜欢”母亲。 可她做为小辈,也不可能在这二者之间传递不好的话。 纪宝宝刚醒,听了这么一句,忍不住了。 【她的好东西都要留着给她外头的宝贝孙子孙女,哪里轮得到我?】 【老太婆一直说我不是纪家的崽,哼,她说得对……】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面色都不太好。 【因为宝宝是谢家最可爱的崽!】 母女俩一下笑了。 谢冰凝看着女儿久违的笑脸,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女儿这般天然纯粹的笑容了。 “母亲,我能抱抱妹妹吗?” “当然。”谢冰凝心里突然有些发酸。 看着大女儿小心翼翼抱起小女儿,她们面容相似,神情却全然不同。 曾几何时,大女儿刚出生时,不也和小女儿一样,是个嫩生生的娃娃,满眼都是光辉。 可现在,她连在自己的面前都不敢多说一个“不”字,那在鲁氏那里呢? 谢冰凝啊谢冰凝,你从前到底在做什么? 从知道丈夫一直背叛自己的那一刻开始,谢冰凝的悔意在此刻又达到了新的顶点。 她后悔看错了人,义无反顾嫁给纪宏明。 更加后悔,不该听信鲁氏,说什么要他们夫妻早日诞育孙子的话,将前头几个女儿生下来就交到老夫人的手中。 那个老虔婆,把她善良的大女儿养成了什么样子? 愚孝、懦弱,受了委屈也不敢吭声,只是默默忍着。 所以,后来她面对自己的不公命运,也失去了抵抗能力。 是她枉为人母! 谢冰凝心疼握着女儿的手:“她不来就不来吧。不过你要带着妹妹们一起过来,好吗?” 纪第春忙不迭应了,高高兴兴回去。 谢冰凝看着大女儿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泪流满面而不自知。 怀里的小女儿努力靠近她。 【娘亲贴贴……不难过……】 【宝宝很棒的,宝宝一定会保护姐姐们的,也保护娘亲呀……】 谢冰凝破涕为笑。 *** 小孩的洗三礼,本应由家中长辈赐福。 可除了她们娘俩几个,纪家过了午时都没人来露面。 纪宝宝今儿一下有看到了四个漂亮姐姐,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都看不过来。 因为昨日娘亲的泪,纪宝宝没忍心再多说一些骇人的书中真相。 只是午后,女子尖锐的声音打破了东院的宁静。 被母亲留在屋子里歇息的女儿们,也被吵醒。 “弟媳妇,是我做大姑子的迟来了。前阵子回了千县老家,这不知道你已经又生了一个女儿,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是纪宏明嫁给富商的姐姐纪虹。 【明明是先去云昌巷看了小贱人才过来的……】忍了半天的纪宝宝又忍不住了。 “让我瞧瞧,这小模样,真机灵。弟媳妇生的这几个女儿啊,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我弟肯定是都不知道怎么高兴才好了。” “不像我,就生了三个臭小子,没一天在家里坐得住的。还是弟媳妇的小棉袄们好啊,我可是打从心眼里的羡慕,恨不能跟你换一个回去才是。” 求子若渴的谢冰凝往常总会顺势应着,要过继大姑姐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之一。 然而虽然心里本就是这么想的纪虹,却一直想吊着高傲的谢冰凝。 没有出嫁前,谢冰凝可是京中人人称颂的十全才女! 现在呢? 一只下不出蛋的母鸡,还不是要低下她国公独女的头颅,乖乖求着她! 纪虹已经在想着这次要从谢冰凝手中捞点什么好处的时候…… 谢冰凝只是继续逗弄着女儿,半点也没看她道:“这可不成。姐夫家的酒肆都开不成了,我可不舍得我的宝贝女儿们过去梁家受苦。” 第7章 送礼还是送葬 纪虹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横眉竖眼道:“弟媳妇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家原是靠酒肆起家,如今朝廷下了禁酒令,他们不敢顶风作案,家中情境自是每况愈下。 正因如此,纪虹才经常回娘家,每次从谢冰凝身上抠一点回去,也能让她在婆家过得体面些。 谢冰凝看着这对如出一辙的纪家姐弟,都是想软饭硬吃的主! 从前她被洗了脑,如今哪里还会被牵着鼻子走? “瞧我,说错话了。那日小女儿刚生下来,就差点有人要把她偷走,这几日都睡不好,心神不宁的,没什么精神招待大姑姐。” 纪虹闻言脸上有几分不自在,收起了怒容道:“弟媳妇说的什么话?这可是我们关内侯府,怎么有人敢进府做歹事……莫不是真糊涂了吧?小丫头这不是好好的嘛?” “正好,我从老家带了一点清心叶,这在夏日里,提神醒目,效用最佳。” 谢冰凝看着那半包明显拆开过,剩下来的草药,一声冷笑。 十三年了,这一家子,到底有没有人记得,她对这种叶子过敏? 只是闻一点味道就会咳嗽,沾上一点,脖子和手就会起大片的疹子,若是喝下去,命都不一定救得回。 朱玲听见主子忍不住的咳嗽声,当即拿起那包草药叶子,往外扔了出去。 这下纪虹哪里还能轻饶,一把抓住朱玲的手:“贱婢!竟敢扔了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给弟媳妇的礼物!弟媳妇这屋子里的人,还有没有规矩?” 碧环上前,帮着朱玲挣脱对方的钳制:“我家夫人对清心叶过敏,就这么一片,都可能害夫人丧命!何况是一整包……梁夫人是故意的不成?” 一旁的三姑娘纪再秋当即哭了起来:“姑姑今儿到底是来送礼,还是想来送葬?” 三姑娘一带头,几个女孩都跟着哭了起来。 【可惜了我这么机灵的三姐姐,人又聪明又漂亮,却要被国舅那一家污糟货吸血到累死为止。】纪宝宝叹息。 姐姐们哭声都停顿了一下。 但纪虹显然没有发现,她对着咳嗽不止的谢冰凝大叫:“弟媳妇,你们……这是联合起来冤枉我?” “就你养的这几个赔钱货,我来这么久了,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是你教她们这么说的?” 谢冰凝直接咳得,晕了过去。 碧环当即将纪虹请出门,紫珠忙跑去请大夫。 …… 等谢冰凝“醒来”,坐在床前的是一脸关切的丈夫。 不远处才是四个贴在一起的女儿,没见到襁褓婴儿。 谢冰凝当即一脸慌乱,哭着问道:“宝宝呢?我的宝宝呢?她在哪里……是不是那些人又来偷我的女儿了?” “还有人要毒死我,侯爷,这些你知道吗?” 纪宏明避开了妻子乱舞的双手,皱着眉道:“夫人、夫人,你听我说,没有人要害我们的女儿。她在隔壁睡着了……” 碧环听见动静,把小小姐抱了过来。 纪宝宝眨巴眨巴眼,十足乖巧模样。 娘亲这是演上?开始铺垫了? 纪宏明继续道:“看,孩子好好的……哪有什么别人?” 谢冰凝抬起头,目光如炬问:“侯爷这是查清楚了,那天要偷宝宝的人了,是吗?是谁!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夫人,你从前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突然说戾气这么重的话?女儿们都在屋子呐……你冷静一点。” 【啧,渣爹又在给娘亲立人设……想让娘亲屈服!】 “我冷静不了!外面有人要害我和女儿,侯爷你一日没有抓到人,我就一日放心不下……” “好了,夫人,你这样会吓到大丫头她们的。母亲已经在问孩子们了,先让她们回去朝安堂,行吗?” “不行,一个也不能走,都要呆在娘的身边,春姐儿你们都过来……” 纪宏明扫了女儿们一眼。 纪第春和纪又夏的动作停顿了下,是纪再秋拉着四姑娘过来,两位姐姐才跟上的。 “对,你们从今儿都留在东院,哪儿也不许去,明白吗?” “夫人,你……这是在干什么?母亲那边……” 谢冰凝打断他:“侯爷,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去抓坏人啊……不然满月宴的时候,宝宝如何会安全?” “长公主来了,又怎么会满意?” 纪宏明看着妻子,想着她大概是真的受到了刺激。 为了他的升迁,谢氏可不能真的在这个时候病了,错过这个考核时机,再寻可不容易。 双双他们都要倚仗他。 长公主和常王府都是他的路子,一条也不能跑。 都怪那些人办事不力,给谢氏留下了话柄。 他深呼吸后,笑着道:“好,都听夫人的,我这就去安排。不过想抓坏人,我这边需要一些银两去请人,才能更快不是。” 谢冰凝困惑:“为什么要花钱?没听说大理寺、顺天府他们办案收钱……” “夫人你在说什么啊?” “只要报官,把那些人贩子抓起来就好了。” 谢氏是疯了吗? 这点小事,她居然要报官!关内侯府的名声怎么办? 纪宏明在心中大骂,面上仍是顺着她道:“官面上的事,托人办事,私底下请客吃饭总是要的。你不喜欢我吃酒,就不买酒了,这样的话,也能省一些。” “侯爷真是体恤。我近来劳累,心神多有不济。这是侯府公库的钥匙,侯爷想要多少,自取便是。” 纪宏明:“………” 侯府的公库早就见底了,他又不是不知道? 这些年,若不是谢氏的嫁妆支撑,他连出门的一辆牛车都不一定坐得起。 且谢氏向来体贴,给钱也说得极为照顾他的颜面。 他拒绝了,她还会一直送到他的面前,只说是舍不得他吃苦。 这还是第一次……没有直接拿嫁妆里的银钱给他。 越想就越气那些蠢货不会办事,惹得谢氏疑神疑鬼。 不过他调/教了谢氏这么多年,她从未对他有过怀疑,定不会逃离他的手掌心,且缓她一缓。 过了这阵子,许就好了。 平静接过公库钥匙,纪宏明又道:“姐姐她只是一时忘了你会过敏的事,不是故意的。梁富他们这会儿都在外头,打算给你赔礼道歉。” 【快得了吧!那几个白眼狼!】 【哪一次不是为了钱才来找娘亲?】 第8章 臭水不流外人田 纪再秋发誓,她方才真的在刚出生的小妹妹脸上,看出了大大的嫌弃。 谢冰凝也看到了,便只是淡淡道:“侯爷,我有些累了。下次吧。” 纪宏明微微点头:“那夫人好生歇息。” 他离开后,院门口传回了年轻男子们高高低低的声音:“她不就仗着有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凭什么不见我们?” “娘,我想买那幅画,那可是唐才子的真迹,不买可就亏了……错过这个村就没下个店了。” “快走吧,人家都不欢迎我们,留在这里讨人嫌干什么?” “自己生不出儿子,还想让我们喊她一声娘,她休想!” ……… 谢冰凝静静听着,不知道为什么从前自己都听不出来。 哦,是了,因为她一直是纪家专属的散财童子。 哪怕他们狮子大开口,只要纪宏明说上几句好话,她就不会拒绝。 捧着一堆钱、捧着一颗心,让纪家人肆意践踏而不自知。 怀里的粉面崽崽气红了一张小脸。 【这些兔崽子!】 【全是白眼狼!不是人!】 【臭水沟里的水都比他们的嘴巴干净!】 谢冰凝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她的乖宝宝是上苍派来拯救她的小仙女。 上苍厚爱于她,她们母女定能走出纪家的深渊泥潭。 二姑娘纪又夏生性腼腆,怯怯问道:“母亲,我们真的能留下吗?” 谢冰凝笑着道:“当然了。还是夏姐儿想回去?” 纪又夏忙不迭摇头:“不、不想。”祖母性格吝啬刻薄,只在外头做表面功夫。 朝安堂的下人阴奉阳违惯了,她又怎么会想回去? 四姑娘纪献冬今年才六岁,脑袋绑着两个松松垮垮的小圆髻,歪着头问:“娘亲,那我的竹蜻蜓和小皮球怎么办?” 大姐笑着道:“我们给冬儿重新做新的,好不好?” 姐妹花凑在一起,用丫鬟拿来的纸笔、竹片在午后有微风的廊下,忙碌了起来。 大姐满脸温柔,给四妹妹重新梳起了头发。 谢冰凝笑看着,一边吩咐碧环她们按着四姐妹的习惯,收拾出东西两个厢房。 至于朝安堂那些旧东西,不要也罢。想来先前她送过去,怕是也没几样真的落在女儿身上。 她要重新给女儿们置办衣物、日常用品和文房四宝。 再延请名师为四姐妹们讲书,习字,授艺。 更重要的是,谢冰凝要拿出国公府独女的派头,以身作则,教导孩子们自信自强。 三姑娘纪再秋看了一眼,睡着了嘴巴还在不住嘟哝的小妹妹,面色一时柔软。 她来到母亲身边:“娘亲,方才你听到了吗?” 接着压低声音:“就是国舅爷的那句……” 谢冰凝也看了看脸色通红的小宝宝,吩咐奶嬷嬷细心照看。 拉着女儿,穿过隔断橱窗,到东梢间的暖阁里,放下帘子,想了想才道:“你的小妹妹不同寻常。这事,万不可外传。” 纪再秋神色一凛:“我懂的,娘亲。是只有我一人,还是姐姐妹妹们也……” 谢冰凝正色看向女儿:“不,你们都不会。从前是我执迷于不重要的人和事,往后母亲……都改了。” “你们才是我真正该在意的宝贝。秋姐儿,鲁氏那一串十八子蜜蜡,不是什么好东西。往后娘自给你寻更好的来。” 原来母亲记得…… 纪再秋神色颇为动容,从她到朝安堂后,要不来那一串珠子,小小年纪的她便明白了一些什么。 只是在小时奶娘那件事后,她便懂得了明哲保身、示弱藏拙。 或许,她也可以开始做真正的自己了。 暮色四合,出去给姑娘们添东西的朱玲,回来后激动喊道:“夫人,梁家人回去路上,不知怎地,马车翻到臭水沟里去了……” 谢冰凝闻言第一时间看向还在睡梦中的闺女。 这么巧的吗? 宝宝之前还说他们不配做人……想吃绝户的梁家这么快就阴沟里翻船了? 朱玲啧啧称奇:“这马没事,车也没事,就是车上梁夫人和三位公子跟下饺子似的,自个儿往臭水沟里跳。” “还是他们自家酒肆先前排污水的渠,可真是臭水不流外人田,要多臭就有多臭……整条街的人都瞧见了,拍手称快,说是梁家的人多行不义,今日是遭了报应。” “那梁小公子冲着路人喊,是不知哪里来的蚂蚁窝,又钻又咬得他们跳脚才翻的车。可他们一说话就被人喊,闭嘴,嘴巴太臭了……” 原本众人在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纪再秋头一个笑了出来:“就是,那么大的人,还能被蚂蚁给吓着?我看,是他们自己想喝点不一样的东西,还找这借口,谁信?” 【啊,我好饿……】纪宝宝睡了一整个下午,总算醒了。 以她才活了几天的功力,只能操纵蚂蚁群小惩大诫一番。 蚂蚁虽小,却能斗倒大象,何况是人。 便是这一出力,肚子都饿瘪了,精神涣散。 谢冰凝听见了脑海里浅浅的声音,忙让人调羊奶喂女儿。 这么看,就更像是宝宝出的手了…… “夫人,朝安堂来人说,想要拿凝露百香丸。”二门外的小丫头通传了一声。 紫珠也打听了消息回来道:“南书房那边的小跨院,烧水半天了,柴都不够用。许是那群掉沟里的人回来侯府,洗都洗不干净,才要用凝露百香丸压一压。” 凝露百香丸乃鬼医研制出的奇药,据说前朝便有一女子吞食之后,身有异香,可招百蝶,以此独宠后宫。 定国公府因缘际会得了一颗,是当年谢冰凝嫁妆里压箱底的宝物。 鲁氏为了她的女儿,倒是真舍得用她谢家的东西。 谢冰凝毫不犹豫:“不给。” 门口便有一趾高气扬的嬷嬷进屋,未曾行礼便道:“老夫人说了,她想来想去,谢家二爷刚捅了人,犯了血光之灾。” “她老人家是礼佛之人,怕多有冲撞,小小姐的满月宴那日怕是不好请他过来。” 鲁氏倒是也习惯了儿媳妇的乖巧温顺,连威胁都是派一个不得体的下人过来,她在后头摆威风。 不给出宝物,就不让娘家人登门…… 谢冰凝便道:“要给也可以。只是这香丸只有一颗,不知具体要交到谁的手中?” 毕竟摔臭水沟里的可是足足有四个…… 她家闺女可真是一视同仁,干得漂亮! 第9章 哇,好大一颗猪头 那嬷嬷一愣,转身想要离去,再问问。 谢冰凝出声道:“还有,张妈妈,你好歹是跟着我过来侯府的人。这么些年,怕是忘了你的身契还在我的手中吧?” “你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罢了,当年母亲将你给我,便是让你对着我,连礼都忘了敬的嘛?” 张妈妈闻言,面色讪讪,敷衍福了福身,才去的。 “忘恩负义的小人。”朱玲忍不住骂道,几个大丫鬟也都面有愠色。 谢冰凝神色平静:“老夫人花了大价钱挖走了她,好打探我的大小事务。不忠不义之人,何必为她浪费心思。不过剩下的人……都让他们自个掂量掂量。” “这东院,若是再随意由人进出,我也不介意全部换一批新人。” 这番话,连几个大丫头都点了进去,不过碧环她们却是打从心眼里为夫人高兴。 这些年来,她们心疼夫人,心里一直都憋着一股气。 之前无论老夫人如何作妖,夫人都为了替侯爷尽孝,不曾阻拦,甚至是刻意放水。 如今,只要夫人想收回给纪家的一切,她们出手时候,定然比谁都利索。 紫珠和朱玲很快到外头给小丫头和小厮们训话。 碧环则是开始盘点查账。 纪宝宝“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好多奶,看着娘亲跟换了个人似的模样,沉沉睡去。 ……… 梁家母子四人为了一颗香丸,不惜大打出手,最终无一人如愿。 鲁氏还派人让谢冰凝出钱去请大夫,为他们母子医治。 不料一向听话的儿媳妇,这回却置若罔闻。 先前对她言听计从的奴仆,也变了。 要说那应答的态度是一等一的好,笑容满面,点头哈腰。 只是办事却是推脱不力,无人动身。 鲁氏和梁家母子原是要冲过来东院计较一番。 纪宏明这些时日,难得回来一趟,不知如何却是制止住了。 三姑娘“咦”了一声:“爹居然没让祖母她们过来?” 谢冰凝一边思索要给女儿们请的名师人选,一边解答三姑娘的困惑:“她们想要的不难懂,无非是钱罢了。” 【渣爹现在得了常王爷手中要娶大姐姐的聘礼,可不是一下有钱了?】 【还是外室跟她一起去的!啊……狗男女!他们还能再无耻些吗?】 这信息量有些大,纪再秋一时没缓过来…… 常王爷给大姐姐的聘礼? 渣爹和外室?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纪再秋打量着母亲的神色:“爹向来护着娘亲,有他在,想来娘亲这回也能坐好月子,不受祖母和姑姑、表哥们叨扰。” “你爹他……”谢冰凝神情落寞,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谈及,她被自己的丈夫骗了十三年的事。 何况是自己的女儿…… 纪再秋小小年纪便早熟的心中便有了数,神色沉郁下去了。 谢冰凝很快又通过大女儿的手,收到了世子楚楠的信。 再次验证了宝宝的话。 常王爷老牛吃嫩草的确不知羞。 世子的信,字迹力透纸背,可见心中亦是不齿于生父行迹。 而纪宏明……他是真的完全不在意和谢氏生的五个女儿。 一心和外室盘算,拿女儿们的婚事置换他们一家人的前程。 在丈夫心中,可有半点当她谢冰凝是家人过? 谢冰凝恨得眼睛都红了…… 听见外头热闹的动静,原是三姐儿带着姐妹们在练习投壶。 纪再秋心里有了计划,猜测留给她们姐妹的时间并不多了。 而想干任何事,强身健体都是前提。 大姐和二姐一向心思单纯,也都愿意陪着妹妹们。 谢冰凝朝外看了一会儿…… 别看四姐儿纪献冬个头最小,准头却很是不错。 丫鬟们都在姐姐们的示意下,纷纷为四姑娘加油鼓劲。 头绑两个红绳小圆髻的小豆丁乐得直“呵呵”…… 给在屋里吃奶的纪宝宝眼馋得…… 【宝宝也想玩……宝宝也很厉害的……】 谢冰凝忍不住香了闺女一个大的,跟丫鬟们笑道:“瞧,宝宝看得眼都直了……” 碧环头一个夸道:“这么小就看懂了,小小姐定然天资聪颖!” 哎,那可不!她超棒的! 被哄顺了的纪宝宝躺平,踢了踢腿。 又尝试翻身,失败了…… 【算了,不能玩投壶……找个别的东西投一下也行。】 纪宝宝攥紧圆圆的小拳头,闭着大眼睛,努力憋红了脸…… 结果就是,伺候的丫鬟很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将小小姐抱下去换尿布。 谢冰凝被逗得笑出了声,也有了力气提笔答复世子楚楠的信。 信中不止常王爷,还有醒来的庶子,半点不肯放过谢家二爷的事。 谢冰凝且都要和未来的大女婿通一通气。 ……… 这天,风平浪静,墙角粉的白的春桃春杏默默绽放。 只除了,云昌巷尾的一户人家,院中无声出现一团黑漆漆、倒碓状的东西…… 有人上前一看,一戳,不是战力极强的马蜂窝,是什么? 顿时,小院里乱了套,人人乱叫:“哇哇哇……” “别过来啊……” “哎,谁推我,他N的,有良心吗?” …… 谢冰凝算算日子,清洗了一翻身子,褪去月子期的污垢。 穿新衣戴新珠,也好好打扮了一番女儿们。 为她们搭配最合适的春日长衫襦裙,珠钗璎珞。 四姐妹焕然一新,各有风姿。 谢冰凝被小棉袄们围着,眼睛微湿,心里却难得有了一丝喜气。 丫鬟进屋笑道:“夫人,快看是谁来了?” 定国公次子谢少言一袭绣桃花的粉衫,面如敷粉。 这样娇俏的颜色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风流不羁,玉树临风。 “二弟!” 老夫人不想让谢二爷过来,谢冰凝偏让人传信给他。 谢二爷是京中何等风流人物,哪有他不敢去的地方? 除了关内侯府,他的家姐先前不肯和家里来往,这下好了…… “门房没有为难你吧?” 谢二爷笑如春风,提溜身后的人出来:“怎么会,我碰见关内侯了……” 有纪宏明在手,谢少言自然能进得来侯府。 可看见来人,屋子里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母女们却是齐齐愣住了。 纪宝宝窝在丫鬟怀里,瞪大黑漆漆的眼珠子。 【哇,好大一颗猪头……】 纪宏明浑身湿透,衣衫凌乱。 差点跑掉了半条命的他双眼无神,四肢无力。 若不是谢少言抓着,此时早已瘫软在地。 谢冰凝抬头看向那个被叮得满头包,真的肿得很像猪头一般的虚弱男子。 她犹记得,当初在人群中,看见那位风度翩翩、眉目俊朗的男子,一眼误了终身。 谢冰凝痴迷了十三年的丈夫,自是生得一副温润好相貌。 那日和她同去游玩的贵女们,各个都低头红了脸。 可纪宏明唯独选中了她。 这更让少女一颗刚刚开窍的芳心,“扑扑”跳动了十余年。 直到现在…… 那颗粉颜色的心,慢慢沉到谷底,安息了。 第10章 爹爹喜欢开裆裤 第十章爹爹喜欢开裆 【哈哈,笑死宝宝了……渣爹还光屁股……】 【一定是被狗咬的……】 谢少言也顿了一下,来了,脑海里的声音。 三弟和他说,姐姐刚生的外甥女不同寻常……是真的。 谢冰凝忍着笑,尽量平静问道:“侯爷这是怎么了?” 谢二爷语气很是无辜:“说起来也是稀奇。不知怎地,关内侯在大街上先是被马蜂追着跑,叮了满头包。” “又被一条大黑狗撵着到处乱窜,慌不择路,都快绕了大半个城……大家伙都看着热闹。” “我赶紧给他送回来。姐夫,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日行一善,做好事不留名,不用谢。” 他可没提自己又绕了一点路,让还没看见的老百姓也瞧瞧新鲜。 谢冰凝上前:“……侯爷这是什么新奇的锻炼法子?能跑得更快更远吗?” 纪宏明大喘气了许久,闻言心头更是一梗,又继续喘上了。 【哈哈,娘亲还挺会阴阳怪气。】 不枉纪宝宝寻了一条好狗子,专门撵着纪宏明。 渣爹的新姿新貌,自然要让全城都好好欣赏一番。 四姑娘纪献冬歪着圆圆的脑袋,语气天真可爱:“咦……爹爹,你也喜欢开裆裤吗?” 一屋子的人差点都憋不住了。 纪第春连忙带着姐妹们先下去。 被提醒的纪宏明才感觉自己的屁股一凉,他什么时候在谢氏母女面前这般失态? 还是谢二爷拦下恶犬救他回来的,往后谢家要拿这件事取笑多久? 纪宏明气得肝疼,涨红了脸,喝令下人道:“还不快给本侯更衣,愣着做什么?” 趁着纪宏明更衣的功夫,纪宝宝这才看向英俊倜傥的二舅。 【二舅跟娘亲也像,同一张脸俊出不一样的味道。只是可惜受奸人陷害二舅被俘,在敌营成了人人可欺的两脚羊,披羊皮赤体游街,任打任骂。】 【又因胯下伟岸的三两肉,被鞑子们当成奇货争抢……一时不知是被诬陷盗文处以宫刑的大舅惨,还是被俘为禁脔的二舅更惨……】 谢二爷如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心都寒了,下意识手想往某个地方探去,又停下收回。 这一幕落在谢冰凝的眼中,太过震惊以至于情绪一时被冻住,她有些同手同脚让座,回过神道:“二弟怎么会跟着侯爷?常王府小儿子那边这阵子可还盯着你……” 许久未见面的姐弟却有默契,知道这会儿不是讨论奶娃娃天赋异禀之时。 那自然是因为谢三爷听到了外甥女的心声后,让谢二爷帮着调查纪宏明,看他是不是真的做了对不起自家姐姐的事。 若有,他们兄弟定让纪宏明后悔来到这世上一遭! 纪宏明和姚鸾双太过明目张胆,一查便知,只是兄弟俩知道姐姐一颗心都在他身上。 不知姐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才没有直接动手。 谢冰凝眼神清明:“二弟不必担心我。宝宝的满月宴,不知大哥有没有空下秋棠山一趟。” 狡兔死走狗烹,大周朝高祖登基时,初封的六位异姓国公,如今只剩下定国公谢府一家。 谢府早在谢冰凝出生前便开始韬光养晦,长子谢拙言三岁吟诗,七岁成文,一篇《棠梨赋》名满天下。 却没接受朝廷恩招,避世隐居到秋棠山上,设立秋棠院,一心教书育人。 盗文?宫刑?简直骇人听闻。 谢少言知道姐姐的意思,却道:“我若走,常王府必定要说我是畏罪潜逃。让三弟去请,大哥必会下山来见姐姐。只是……” 他的眼神往内屋看去,桃花眼里满是担忧。 谢冰凝笑着道:“姐姐心中有数,我如今可是五个女儿的母亲,便是为了她们,我也不会倒下。” 姐弟俩匆匆话别。 纪宏明今日丢了人,躲在屋中,久久不肯出来。 直到吏部的文书寻了过来,面色不佳:“侯爷,你今日满大街乱跑的事,侍郎大人知道后,很是不高兴。” “前儿你送的那篇文再好,他怕是也没办法替你说好话了。” 纪宏明对着同僚好声好气一番,那文书只是冷着脸,转身离去 【啧啧,外室子为渣爹寻了一篇文,交给了上峰吏部侍郎,希冀他在考绩上写点好话……】 【其实那篇文是娘亲早年写的。什么叫买椟还珠……这就是了!】 谢冰凝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闺女说她是“明珠”,可她在纪宏明心中,不过是纱帐上的一抹蚊子血。 谢冰凝再看着猪头一般,刚又在女儿面前露出腚的男子…… 其实纪宏明又何尝不是衣裳上黏的一粒剩饭。 心疼不再,剩下的便是清醒。 纪宏明心知上峰的好评无望,回过头温声道:“夫人,长公主和郡主当会出席满月宴吧?你确认过了吗?” 谢冰凝声音亦是同款做戏的温柔:“侯爷,便是贵人来了,你现在这般姿容,她们怕是不想见你,更别提说上话了。” 说着眼神从纪宏明的脸上掠过,明显是不忍直视。 【娘亲怼得好!渣爹根本就配不上娘亲……】 纪宏明叹气:“夫人这是嫌弃我了……” 【你才知道,麻溜地,自己滚!】 谢冰凝被女儿逗得心中戾气也少了几分:“侯爷,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说这些,女儿还在呐……” 纪宏明又是一噎,他哪里就七老八十了? 本还想要谢冰凝拿嫁妆给他医治脸伤,这下开不了口。 想起外头庆儿为他奔波弄来的好文章,就被一条狗给毁了。 “夫人也知道李侍郎好文,可惜为夫运气不佳,好不容易寻来,又没了着落。” 谢冰凝轻轻放下女儿:“李侍郎若真有才,也不会淫浸礼部数十年不上不下,且要靠着外头的文来献给陛下了。” “先前他还给大哥写信,苦求墨宝。笑话,他那一手字,连我都瞧不上,大哥乃秋棠院阁主,又怎么会搭理他?” “李侍郎先前要请我们国公府的门房吃酒喝茶,他们都不肯去。侯爷怎么倒去讨好他?” 是是是,你们定国公府了不起! 你们谢府嫡长子文采斐然,扬名立万。 走着瞧! 越是登高越是跌重,等事发之时,看谢氏如何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我忘了,侯爷自爱,向来不喜欢傍我们谢府的名头。我那一沓大哥提点过的文章,就不给侯爷献丑了!” 纪宏明终是破功,甩脸离去。 【娘亲威武!遇事会发疯,麻烦少一半!】 纪宝宝只差没有鼓掌叫好了。 第11章 渣男贱女真正的结晶 四月初的天,枝头桃杏闹。 到了纪宝宝满月的日子,一大早,关内侯府便热闹了起来。 东院,四个大姐姐围着小妹,一心打扮漂亮又可爱的小家伙。 纪宝宝好不开心。 谢冰凝吩咐了一番:“今儿人多,夏姐儿你去哪都要牵着四妹妹,秋姐儿你看着宝宝。春姐儿今日有别的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纪再秋于是让抱着小妹的丫鬟青琼,一定紧紧跟着她。 看着早起就乐呵的粉面小小妹,这些天纪再秋没听见奶音了,心声时有时无的,大概是宝宝年纪实在太小了。 “夫人,前院有贵客,老夫人吩咐您准备好了,就早些过去。”二等丫鬟在门外禀报。 老夫人鲁氏原是信安公鲁家庶女。信安公早年不过一工匠,因着投粮跟对了开国皇帝,得封公爵。 入京后,毫无教养的鲁家便格格不入。一朝得势,更是私心作祟,贪污弄权导致全家被诛,成了第一个倒台的侯爵之家。 鲁氏因是出嫁女,没被牵连。 但也是在那个时候,到了年纪的纪虹无人问津,只能出嫁给落魄皇商梁家。 纪虹为此对老母亲没有少埋怨,鲁氏对女儿的一腔愧疚,责任却都压在了儿媳妇谢氏的身上。 母女俩都不擅长同京城贵客们打交道,向来是谢氏一一打理,迎来送往,装点关内侯府门面。 关内侯府这些年宴客的帖子才送得出去。 谢氏迟迟不出现,老夫人自然是有些急了。 鲁氏当真一个月都不曾来探望宝宝,谢冰凝又岂能让婆婆舒坦? 她们一行缓缓往前院而去。 头一个招呼的便是满身华翠的嘉宁郡主:“娘亲不能来,托我带了礼物给宝宝。” “以咱们之间的交情,你没来迎本郡主,今儿我看在宝宝的面子上,大方原谅你了。只是等会儿那尊佛,你可千万不能怠慢。” 谢冰凝同嘉宁郡主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当初她就不乐见好闺友嫁给纪宏明,这些年也没变。 “纪宏明呢?这个时辰了,也没见他。冰凝,你就惯着他吧,回头有你苦的时候……” 谢冰凝闻言心里一阵发苦,只是不能明说。 是啊,好友早劝过她,是她自己多年来执迷不悟。 一行人入了大厅,同老夫人见礼。 一袭褚色长衫的鲁氏,高坐在首座。 纪虹和梁家三子一如往常围在老夫人身边,显得众星捧月。 只是举手投足间,到底不能同真正的大家闺秀、娇阁千金们相比,反而落了下乘。 堂前右下角还坐着一位陌生的白衣少女,眼睛明亮,只是面上铺了厚厚的粉,隐约还能看见脖子上密密的小红点。 只一眼,谢冰凝当即知道……这是姚鸾双的私生女,今年和三姑娘秋姐儿同龄。 一双跟姚鸾双如出一辙的狐狸眼,还有脖子和纪宏明一般被马蜂蛰过的红点痕迹。 当真是……渣男贱女真正的结晶。 挽着闺友的嘉宁郡主察觉她在发抖,疑惑看了谢冰凝一眼。 谢冰凝稳住心神,上前行礼:“母亲。” 老夫人亲昵道:“可算是来了,快起来。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月子里,我这身子骨不好,也不敢过了病气给你。几个丫头们也没在我跟前伺候,老婆子心里真是想念得紧。” 这是当着众人的面,在怪谢氏把女儿们都带走了。 谢冰凝站直了身子:“姑娘们人小嘴笨,心里是挂念母亲的。只是我分娩之时家里不太平,这才不敢让姑娘们乱跑。” 老夫人看着儿媳直视她的双眼,谢氏居然要在大家面前提差点丢娃的事? 今天是什么日子,宾客满门,关内侯府明明太平得很! 老夫人轻轻冷哼一声闭了嘴。 纪虹跟着道:“我也是瞧着母亲膝下无人,今日带了富儿他们哥几个的表妹过来。玉爱,来,见过夫人。” 还真是表妹!纪虹怎么不敢提这是从贱人肚子里出来的表妹? 一个外室女,在宝宝的满月宴,竟敢登堂入室! 纪家当她谢冰凝是泥捏的,没有脾气不成? 谢冰凝一眼没看她,只是转头问道:“吉时将至,侯爷人在何处?” 嘉宁郡主扫了姚玉爱一眼,面有不喜道:“看来,纪侯爷不是很在意今日的宴会。幸而大长公主今日没来,我可不舍得母亲受此怠慢。”说着,身子往外侧了侧。 老夫人手握紧了拐杖凤头,朝着一旁的心腹使眼色。 被众人忽视的姚玉爱讪讪站着,神情很是委屈,我见犹怜。 一旁的梁三公子梁鑫见了心有不舍,恨恨瞪了谢氏一眼。 纪宏明那日被谢冰凝气走,便一直呆在云昌巷的外室家里养伤。 那团来路不明的马蜂窝,查了半天也不知出处。 “双儿,该不会是你在外头,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就为这么一句话,姚鸾双这几日也没给纪宏明一个好脸。 直到今儿满月宴,不能出席的姚鸾双不甘心,换上透纱衣裳,拉着纪宏明,半天都不让他下床。 双腿有些发软的纪宏明赶回侯府,出现在众人面前。 嘉宁郡主皱眉看着满头大汗、满脸小包的陌生男子,当他是小厮一般呵斥道:“吉时都快过了,找不着你家侯爷,傻站着干什么?” 纪宏明:“………” 满脸尴尬行礼:“郡主,我就是啊……” “什么?纪宏明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嘉宁郡主上下打量,想明白了什么,“那日被马蜂追又被狗撵的倒霉蛋,原来是你啊……哈哈哈!” 一屋子,有人忍不住跟着郡主乐了。 也有人看着纪家人愤愤的脸色,在谢冰凝的脸上肆意打探。 这些年都夸当年的十全才女嫁得好,人人艳羡。 如今呢? 谢冰凝置若罔闻,只是微微笑着,看向闺友。 嘉宁郡主唐知媛其人和封号是一点都不沾边,她是皇帝长姐宣和大长公主的小女儿。 自小千恩万宠,性格不拘小节、为人豁达随性,和自家谢二弟倒是相近。 只是,谁知她的心上人,反而是最古板正直的那位。 说曹操,曹操到。 门房大声通传:“常王府楚世子到。” “定国公府三位公子到。” …… 常王府楚杉只差没抓着门房的衣领:“怎么没通传我?不是世子,就不是公子了吗?狗眼看人低!” 门房面色沉稳:“哪里哪里,只是不知楚小公子旁边这位是?” 姚庆双眼带着期盼,看着楚杉。 “他才不是公子。” “得嘞!小的明白。”门房高声道,“常王府小公子到。” 姚庆——纪宏明的亲生骨肉,作为无名氏跟在楚杉后面,头一回踏进关内侯府的大门。 他低着头,掩去双眼如蛇蝎般的怨气和恨意。 总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走进这座大门,让所有人称他一声“大公子”“大少爷”! 第12章 磕、磕到了…… “谢少言,你给我站住!” “总算让我逮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关内侯府。” “怎么,定国公府谢家人,自诩名流,如今捅伤了人却不认吗?” 楚杉快步冲到了谢家三兄弟的前头,指着谢二爷的脸。 谢少言眼神往楚杉腰部的位置巡了两圈,笑着答:“看来楚小公子身子恢复得不错,往后当于子嗣无碍,可喜可贺。” 楚杉:“你……杀人凶手!” “吉时到……”一声高吟打断了楚杉的施法。 粉妆玉裹的纪宝宝终于被抱了出来,只是扫了一眼人群,她便兴奋了…… 【哇,好多人,这得有多少瓜……今天得吃撑了!】 这心声听在谢冰凝等人耳朵里,都成了杂音。 看着小家伙双手轻舞,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珠子看都看不过来,便知道大概是她开心过头了。 嘉宁郡主第一个冲上去,声音都夹了起来:“这孩子,长得也太好了!这大眼睛,白皮肤,小机灵劲…来,大长公主给宝宝打的玛瑙如意璎珞,喜不喜欢…我亲手给你戴上,好不好呀?” 有嘉宁郡主带头,其余人也在这时候纷纷上前献礼,花式夸赞纪宝宝生得好。 姚玉爱站在纪虹身后,眼圈发红看着面前的盛况,原本这些都该属于她和她的兄弟。 可他们除了蜗居在外头的巷子里,什么都没有! 连一个“纪”姓都得不到。 纪宏明将楚家和谢家的几位公子引进大厅,正好听见嘉宁郡主一句:“冰凝,你又在骗我生孩子了……” 转过头,瞧见那位如皑皑山上雪谢大爷清明的眼神,嘉宁郡主一下呛着,咳嗽了起来,指着纪宏明道:“侯……侯爷,到你了……给你这么可爱的女儿准备了什么满月礼?” 纪宏明从袖中掏出一个黄底红字的平安符:“这是报国寺的平安符,我亲自到山门前,行跪拜礼九千九百九十九步,才得方丈赐符、开光,得了这一枚。” 围观众人叹道:“侯爷可真在意这幺女!报国寺方丈可不随便给人画符,还亲自开光!” 【什么呀!这是假的!真的早就在外室子那边了。】 【这里头放的黑朱砂,有毒的……呜哇哇……】 平安符放入纪宝宝的怀里,她便哭了起来。 众人一愣:“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纪五姑娘承受不住方丈给的平安符?” …… 姚玉爱和刚入厅的哥哥对视一眼,眉眼都是得意。 可不是,无福之人自然不能得到真正的平安符了。 谢冰凝指尖差点把掌心掐出血来,纪宏明,你好得很! 谢二爷在此时走了过来:“不对!这平安符是假的!” “大家想想,如果符是真的,怎么前几天侯爷会被狗和马蜂窝追成那般模样?” “那可是报国寺方丈的平安符,鬼怪莫近,难道还不能帮侯爷挡几只小小的马蜂?” 谢冰凝闻言,立刻将女儿身上的平安符取下。 纪宝宝当即就不哭不闹了。 纪宏明气道:“谢二爷,我们请你来,可不是让你闹事的。方才你在外头就要和楚小公子闹将起来,眼下又在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给自己女儿假的平安符……”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纪侯爷,一码归一码,你这是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是真是假,一对便知。我这里正好也为宝宝求了一枚平安符。不如就请嘉宁郡主代为一验。” 谢拙言来到嘉宁郡主和孩子面前,将平安符交到她的手中。 秋棠院的阁主规矩守礼,二人的手不曾触碰。 嘉宁郡主的脸却红了起来。 【磕、磕到了……】纪宝宝眼睛亮如点漆,充满了看戏的激动。 狗男人,这么多年没见,她有什么好脸红的? 嘉宁郡主很快恢复淡定,细细比较了一番:“大家看,这纹路、颜色,都不一样。最重要的,大家都知道报国寺的符纸有梅香气,纪侯爷的这个,没有。” 她又将谢拙言的平安符放入婴儿的怀中。 纪宝宝“咯咯”笑出了声。 纪宏明面如死灰,他就知道,谢氏生下来的赔钱货还是谢家人,半点都不会向着他这个亲生的爹! 谢冰凝一眼都不想看自己信了十三年的丈夫。 他居然连一个像样的礼物都不曾给宝宝备上,竟到了拿假平安符糊弄的程度! 外头的私生子就能得到真的,她的女儿拿到手的是有毒的! 谢拙言拆开假平安符,语气如寒霜:“朱砂泛黄、带黑点,有毒。纪侯爷,有何解释?” “我、我不知道……这怎么会是假的?”纪宏明也慌了。 一个少女的声音插了进来:“纪侯爷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许是纪侯爷爱女心切,被什么人骗了吧?” 纪宏明看向姚玉爱,连忙道:“对,是这样的,竟有人敢冒充报国寺方丈!楚世子,你来得正好,你是大理寺的人,本侯要报官,抓那个骗子!” 一袭铅灰色长衫的常王府世子楚楠站了出来:“纪侯爷想报案,自是无不可……” 楚杉被姚庆一示意,开口打断他:“楚楠,你别太过分!你是我大哥,让你替我申冤,你是一点不肯。现在谢少言人就在这里,你不先帮着我报仇,先去管什么假平安符做什么?” “谢阁主,方才我可已经给你面子,先让满月宴的大事做了,现在你可不能拦着我讨一个公道了吧!” 楚楠这才面向谢冰凝行礼:“侯爷、夫人,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纪宏明原想拒绝,看到姚庆朝着他摇了摇头。 顿了顿的功夫,谢冰凝已经应了:“楚世子,请吧。” 纪宏明忍不住盯了谢氏一眼,他才是纪家的家主! 果然有谢家人在,谢氏就一直想越过他去! 哼,她想都别想。 …… 纪第春就在母亲身后,自然也看见了这阵子书信往来的男子。 男子清瘦文气,和记忆中小时候活泼开朗的模样一时没有产生交集。 纪再秋在旁边戳了戳自家大姐姐,眉眼是明显的打趣。 【大姐夫冲啊……还我二舅的清白就靠你了……】 【有大姐姐看着,你一定可以的!】 第13章 好你个狗腿子 纪再秋轻笑了一声。 耳朵尖的楚楠正好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 大姐姐脸蛋红得更像苹果了。 纪宏明根本没留意,只是压低声音跟谢氏忧心道:“夫人,常王府那边,何必掺和进世子跟小公子之争……” “侯爷,小公子若是在此事上不吵不休的,难免会于两府的商谈有碍。”这么多人,纪宏明就拉着谢冰凝说起婚事,她皱着眉糊弄过去。 楚杉一甩袖:“果然,不闹到众人面前,大哥是不肯给我主持公道的。” “小弟既是苦主,那便先说吧。” “好,那一日,我在聚仙楼喝醉了,同谢二爷起了口角,很快我就忘了。谁知他竟小肚鸡肠,起了谋害之心,趁我如厕之际,从背后捅刀……害我重伤在家,养了许久。” “此事,有聚仙楼诸多人可以作证,我的伤大哥也亲眼所见,人证、物证俱在。可惜定国公府好大的能耐,谢二爷都没在顺天府的大牢过个夜,就出来了。” 楚楠看向谢二爷。 谢少言笑了笑:“感谢楚小公子能给我这个当面解释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我能从大牢出来,仅仅因为我是无辜的。而我看在小公子到底是真的受伤的份上,不曾去讨要损失,小公子却将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楚杉大喊:“不可能!那天除了你,还有谁?” “小公子对自己的人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在京中得罪的人,那还少吗?我又不是你爹,可没有义务替你找出凶手吧……” “大哥,你看到了吧?就这样,谢少言还想要我原谅他,做梦!” 楚楠定定看着庶弟:“楚杉,你还记得当日作证的人吗?” “这有何难?姚庆,他就是其中一个。” 着湖蓝交领长袍的姚庆这才站了出来,露出额头也有小红点的脸庞,他点头道:“没错,那日我也看见了。小公子离开房间后,很快谢二爷就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看到谢二爷走了,小公子受了伤……” “这么说,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是谢二爷对楚杉动的手对吧?” 姚庆眼珠子转了转:“是没有……不过时间是对得上的。那个时间去后院的人,除了谢二爷没有别人了。” 楚杉:“我就知道大哥不会信我,后院当时有一个马夫,他也看见了,顺天府尹他也知道的。” 楚楠:“好,那就让马夫进来说说吧。” 马夫童二被带了进来,楚杉和姚庆看见他还愣了愣,心想,楚楠准备得挺齐全…… 楚楠正色对着马夫道:“将你当晚所见一五一十说出来。” “那天夜里大概是亥时,后院就我一个人了,我先是听见楚小公子吹着口哨来了,然后是一个很高的人悄悄跟上。接着就听见小公子叫了一声,小的不敢上前。” “直到姚公子也来了之后,才一起上去查看小公子,喊人来救下他……其他的就、没有了。” 楚楠继续同他们确认:“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没有的话,我开始提问了。” “你问吧。” “楚杉,你说伤你的人是背对着的,所以你没有看见他,对吧?” 楚杉点头。 “姚庆,你是看见谢二爷跟着楚杉,你才跟上去的,是吧?” “是的,世子。” “最后,童二,此前你可认识堂上的这三位公子?” 童二摇头:“回世子的话,并没有。是到顺天府之后,才认得的。” “那天亥时,天色如何?” “挺黑的。” “那你是如何认得出他们三人的呢?” 童二:“大人有所不知,小的眼神一直不错,所以聚仙楼老板才留我夜里当马夫的。” “那你可看见伤人者用的是什么武器?” 童二想了想:“不知道,不过有些微的反光。小的猜,是刀……” “你也是这么跟顺天府尹说的吗?” 童二点头。 楚楠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诸位请看,这是我让当日为楚杉看诊的大夫画下,他后背上的伤口。” 众人好奇看着,上头是两个圆点,中间连结极细。 “这个伤口,别说大家,便是我,也很少见过。所以童二说是刀,显然是假的。” “连日来,我不停走访,终于问到了,能形成此等伤口的武器,便是这个。”楚楠手中举起了一把小小、尖尖的玩意儿,“这是勾针,用来套马鞍的时候穿绳,而这把工具便是从你家里搜出来的。” 楚楠的手指向了——马夫童二。 童二原本小心翼翼的神情,顿时变得惊慌不已。 他跪地求饶:“大人,小的是来作证的,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楚杉身上的伤口只有你这把有豁口的勾针可以做到。而且凶手不止一人。第一个点,抖且浅,第二下却是又稳又深。” “童二,我查过,你的母亲病了,前些日子你突然有钱给她买了大量的珍贵药材。这个给钱的人,是不是就是让你对楚杉下手,又让你出来指证定国公府谢二爷,也就是我们的第二位凶手?” 童二跪下,哭泣摇头,却不敢再说话。 楚杉人懵了,看到马夫的情形他当然知道自己被骗了:“不是,谢少言……真的不是你?” 谢少言嗤笑一声:“不是。我连后院的门都没踏进去,早就离开了。只不过我没有证人。这不是,配合了你们一番调查。” “那为何……姚庆,是你?你骗我?”楚杉明白后,一下抓着姚庆的衣领。 谢冰凝感觉到身边的丈夫,双手握紧,浑身僵硬。 那毕竟是他的外室子,纪宏明紧张也正常。 姚庆发着抖道:“没有,小公子,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是真的看到……” 楚楠在这时候道:“姚公子,你是真的不认识童二吗?” 楚杉再听不出来,就是真的傻了:“什么意思?姚庆和马夫联手,伤了我,陷害谢二爷?” “若是如此,大哥你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楚楠平静的眼神中添了一抹鄙夷:“当然是因为父王想让你安心养伤。” 而他说的话,楚杉又怎么会相信? 姚庆还想说什么……楚杉听了,一拳揍了过去:“好你个狗腿子!我养你在身边,供你吃供你喝,你竟敢挥刀害我?”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说,是派你来的?” 第14章 快到宝宝碗里来 “慢着。” 纪宏明终是出了声。 姚玉爱听着自家的哥哥被骂成“狗”还有那一拳,心尖都是一抖。 ……终于等到父亲出面。 她满怀希冀看着一向孺慕的父亲,她就知道,父亲一定不会看着他们受人欺负的。 【大姐夫真的帅!】 【哟,渣爹这是要现原形了?】 谢冰凝收在水袖中的手,捏得死白。 纪再秋从背后搭着母亲的肩,无声支持着她。 纪宏明向前行礼:“小公子,今日到底是我小女儿的满月宴。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说?” “我瞧着,这位公子一表人才,颇为正派,许是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一直关注着姚玉爱的梁鑫,顺着她的眼神,看向纪宏明和姚庆,突然道:“咦,侯爷和姚公子脸上的红疹,怎么都跟表妹你的有点像?你说这巧不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被同一群马蜂蛰的。呵呵。” 【猪队友的呵呵,就很灵性。】纪宝宝的吐槽差点让听见的谢家人破功。 梁鑫的声音不大不小,是他想吸引心上人,自以为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内容却是让众人莫名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目光中又疑又惊。 纪虹拉了一把小儿子:“大人在断案,你小孩子乱插什么嘴?” 姚玉爱顿时低下头,不敢接受众人的眼光。 挨了打的姚庆本来还在感动父亲为他说话,这会儿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也不敢再抬头。 纪宏明同样不敢再开口求情。 谢冰凝在心里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他们居然还知道自己见不得人耶……】 【天啊,他们还要脸……宝宝惊呆了!】 楚楠开口对属下道:“把姚庆和童二带回去。” 楚杉阴恻恻一笑道:“大哥,童二你先带走。姚庆……我跟他私底下‘谈谈’,很快就还给你。” 没等楚楠回答,楚杉就把还在用眼神求着纪宏明的姚庆带走了。 纪宏明没敢再看儿子,眼神落到了楚楠身上。 难怪常王爷不喜欢他这一位原配生的世子,是半点也看不懂别人的眼色。 姚玉爱想追随姚庆,却被梁鑫一直粘着,心中很是不耐,只好暂时放弃。 【耶?大姐夫这就要走了……大姐姐快去送送。】 谢冰凝笑着道:“今日托赖楚世子,为我二弟洗刷冤屈。世子还有事要忙,便不耽误你了。春姐儿,同你二舅一起替娘亲送送世子。” 谢少言当即亲自押着马夫童二往外走。 纪第春没有扭捏,站出来行礼后,便在前头带路,姿态端庄优雅。 到了门口,楚楠转身:“大姑娘留步。” 纪第春福了福身:“第春多谢世子。” 楚楠看着温柔而朝气的少女,他不记得自己多少次,在心中描摹她长大之后的模样。 他是仵作,熟知人的骨骼、经络、面相……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没能想象出少女最好看的样子。 她自己的样子,原就是最好看的。 楚楠回礼:“大姑娘客气了。”又转过身去…… 谢少言在一边,安安静静当背景板,只是眼睛和耳朵都默默往两人的方向移动。 不是,这两人这么纯情的吗? 楚家世子不行啊……肯定是花楼去得太少了…… 纪第春缓缓抬头看向男子清瘦的背影。 他突然回过头,两人的眼神一下就撞上了:“那你能不能给我回信?哪怕只有一封……” 纪第春瞬间低下头,然后又抬起头,看进男子的眼底深处,缓缓道:“……好。” 谢少言的嘴角忍不住一扯……眼神看向转角处…… 是不是他老了?居然觉得这样……情窦初开,两小无猜……就挺好的。 等等,前面那辆缓缓而来的玄色织金华盖马车,挂着的是哪家的牌子? 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位吧? …… 大厅里,老夫人满脸不乐意:“好端端的满月宴,竟成了审案子的地方,这难道是什么好的寓意?” “宏明,你快去看看,楚小公子向来没什么分寸,可别又在我们家出了什么事。” 那可是他们纪家的长孙! 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让她一把年纪往后可怎么过活! 纪宏明怒视了谢氏一眼,正要抬脚离开…… 门外响起嘹亮的通传声:“五皇子驾到!” 纪宏明的脚当即改了方向,往大门口相迎。 眼神飘忽,浑身不太自在的嘉宁郡主喜道:“五皇子今儿在长公主府,就说要跟来。总算是到了,我可等半天了。” 老夫人当即也顾不上姚玉爱哀戚戚的眼神,起身一同到门口迎接贵客。 五皇子乃当今贵妃娘娘最小的皇子,自幼聪慧过人、独得天资。 皇帝十分宠爱于他,才满周岁便赐封“昭王”,这在几位皇子之中都是独一份。 许是天妒英才,过慧易夭,他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常年离不开太医和药罐。 寻常在外头并不多见他,今日竟然出现在关内侯府一个小小的满月宴。 今年不过五岁的昭王楚子珩,头戴金冠,一身四爪龙纹黄袍,小小身量,气度不凡,举手投足,皆是天家风范。 只是眉宇间微蹙,唇色极淡,看得出有胎中体弱之症。 众人行礼:“参见昭王殿下。” “都起来吧。大家不必拘谨。” 纪宏明当真是喜出望外,其实他也知道太子的詹事府早已人才济济,他便真的去了,也是末流,难以出头。 若是能尽早到昭王殿下的身边,哪怕五皇子早死,可借着这梯子,也能再往上爬个几级。 从前是寻不着门路,现在哪里能放过? 只是五皇子压根不看关内侯,眼神探向红色襁褓中的婴儿:“姑姑让本王随同郡主堂姐一道过来,讨个喜气。” 纪宝宝睁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 漫天的紫气,汹涌澎湃、波涛不尽,几乎要溢出来般遮天蔽日…… 纪宝宝……又饿了! 这样的好东西,是谁的? 一张好看又严肃的苍白小脸蛋,是你吗?行走的紫气储蓄罐……快到宝宝碗里来! 【咦?这位小哥哥……】 【怎么会这样……】 【便是天道想回收五皇子,也太早了点……那串紫檀青晶佛珠,不戴也罢……会早死的……】 不行,刚吸了一大口紫气,大补过甚,婴儿的身子承受不住。 纪宝宝脑袋有些发晕,睡了过去。 楚子珩原本要离开的身子顿了顿,他听见了什么? 谁早死?回收什么?什么天道? 佛珠又怎么了? 你倒是说话啊!喂!醒醒…… 第15章 兄妹俩都不是好东西 第十五章兄妹俩都不是好东 谢氏方才只在脑海里听见了杂音,歉意道:“宝宝许是累了。昭王殿下见谅。” 楚子珩面无表情:“她叫宝宝?好名字。” “小小贺礼,不成敬意。” 五皇子身后的人递出了一个黑木匣子,打开只见大红绸缎上躺着一枚蜜色玉质令牌,通身透亮,华贵不凡。 众人眼看着,面无表情的五皇子将这枚令牌塞到了襁褓里。 一旁的纪宏明呆了。 宝宝是什么好名字吗?堂堂昭王殿下如此没有审美,还将代表他本人的令牌给了小女儿…… 这是为何?连他本人都不曾得到昭王殿下的青睐,一个满月的奶娃娃何德何能? 就算是,那也该是属于他纪家的男儿郎,是刚出生贞儿的。 就这么给一个赔钱货算怎么回事? …… 等纪宏明小心翼翼送走了五皇子,再去寻姚庆时。 他已经被揍得说不出话,上了楚杉的马车,再次被带走了。 *** 纪宝宝再醒来,感受到身上也有紫光。 她晃动双手,见手腕上绑着一块蜜色令牌,便是紫光的来源。 嘿嘿,小哥哥人不错嘛…… 希望他这一次没那么早被天道回收,至少也要让她多吸上几口紫气才是。 坏了……贪吃晕过去,差点耽误事了。 【也不知嘉宁郡主还在不在……】 【太子很快要带大驸马去赈灾,他这是要害大驸马……】 正在查看今日礼单的谢冰凝心神一震。 宣和大长公主和大驸马鹣鲽情深,如果大驸马出了事,那可还得了? 她连忙让青琼抱上闺女,往前头的小花园赶去。 【慢着……】 快到的时候,谢冰凝又听见女儿清晰的心声。 假山前的小亭子里,清冷阁主谢拙言淡淡道:“好久不见。” 嘉宁郡主背对着他,看着面前如火的杜鹃花,没好气:“朝野内外水不知道,想见阁主一面,比见长公主都难。阁主这话,倒叫本郡主不知该如何回了……” 男子的声音仍是平静:“郡主一切可都好?” “我好,我堂堂郡主,谁敢给我气受,我怎能不好?” 她不敢转身,就是怕自己看见了他,这张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俊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点也没变,眉目如画,却是冷若冰霜。 偏偏她就是喜欢……就是放不下他。 【欸……大舅因被外室女诬陷欺世盗文受了宫刑后,嘉宁郡主不离不弃。可惜大舅不想拖累郡主,用给她当面首刺激郡主。】 【郡主给大舅求情,被剥夺了封号,终日酗酒,掉池子里人就没了……】 谢拙言再次听见了关于自己的心声,宫刑! 于一位自小不凡的士大夫来说,是何等屈辱。 他这辈子最担心的,除了谢氏一族的荣辱,便是怕他会连累面前这名美丽大胆、热情善良的女子。 原来,他终究还是害死了她! 【咦,说谁来谁,外室女来这做什么?】 姚玉爱自假山另一侧出来,低着头:“我、我迷路了。是不是打扰到郡主了?” 嘉宁郡主终于能再见心上人一次,被打扰了自然不乐意:“你是谁?” “民女姚玉爱……” 嘉宁郡主打断她:“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梁家兄弟的表妹……你的小跟班呢?那梁鑫对这关内侯府可熟得很,怎么会让你迷路?” 姚玉爱顿时咬着嘴唇,一张清秀小脸楚楚可怜,眨巴着狐狸眼看向秋棠院阁主。 想在谢家大爷面前使美人计? 得了吧,谢拙言可是出了名的柳下惠,坐怀不乱。 他们二人青梅竹马,嘉宁郡主从见到谢拙言第一眼起,就追了他大半辈子,也没见谢拙言对哪个陌生女人和颜悦色过…… 转过眼,却见谢拙言在认真打量面前的青春少女。 嘉宁郡主一撇嘴,问道:“你方才说你叫什么,玉爱,是哪个ai字?” 姚玉爱答道:“回郡主的话,是珍爱的爱字。”语气之中,有隐隐的得意。 这个字,代表的可是父亲对她母亲的一腔爱意。她可是在父母期待之中诞生的宝贝女儿。 姚鸾双这一辈子,没有了“爱”字,那还求个什么? “这个字不大行啊……犯忌讳了。”嘉宁郡主摘了一朵娇嫩的杜鹃花,在手上把玩。 姚玉爱更委屈了:“敢问郡主,是犯了谁的忌讳?” “大胆!当然是本郡主的名头了。你呢,态度好一点,说不定本郡主还能给你另外赐个字。” 姚玉爱福身行礼:“民女知错,冒犯郡主……” 嘉宁郡主指了自己的丫鬟:“芙蓉,你来教教她,什么叫做态度!” 芙蓉微笑着出列,二话没有,行了跪拜大礼…… 姚玉爱哪里肯干:“郡主,民女好歹是今日府上的客人……怎么能这般由您……侮辱?谢大爷,您就看着吗?” 谢拙言站在了郡主身后,淡淡开口:“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嘉宁郡主看也不看男人:“行啊!能请得动谢阁主为你求情……有点本事。这样吧,你把字改了,就叫艾草的艾,如何?” “若是民女不肯呢?” “那你就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以后也别再出现在本郡主的面前。” 嘉宁郡主指着石头小道。 姚玉爱见谢拙言没有出声,她“扑通”就跪了下去,小脸上登时疼得泪流满面。 “芙蓉,你看着她。不到时辰不许起来。”嘉宁郡主抬腿就走。 不出十米,回头,恶狠狠道:“谢拙言!你走不走?” 谢拙言面无表情跟上了,没再分给姚玉爱一个眼神。 姚玉爱的身子晃了晃。 这两人原本都是她的目标,不接近要如何拿到谢拙言的完整文集? 至于嘉宁郡主,蠢笨无脑,性情冲动,就像姚庆先攀附上常王府小公子一样,郡主便是姚玉爱的首选目标。 但她都失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 谢冰凝母女俩在回廊处对着气呼呼的郡主行礼:“嘉宁,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气着了?” 嘉宁郡主:“你明知故问!” “兄妹俩都不是好东西!” 谢冰凝笑着上前挽着她的手道:“郡主息怒,我有正事。大驸马是不是即将起行前往洪江各县赈灾?” “你怎么知道?” “我得到消息,太子已经派了他的先行官去安置。” 嘉宁郡主神色一凛:“消息确切吗?” “太子这是要对我爹不利?” 第16章 胃口养得太大 “之前母亲就觉得奇怪,不想让父亲去。” “但太子又求了陛下的旨意,父亲实在拒绝不了,这才答应的。”嘉宁郡主耳濡目染,对朝堂之事不是全然无知。 “但太子为什么要对父亲动手?” 跟在后头的谢拙言淡淡开口:“你的两位兄长,大哥承郡王掌管盐铁,二哥淳郡王掌管水利,大驸马虽只是工部闲职,可也不是无能之辈。” “宣和大长公主和贵妃娘娘素有交情,太子和皇后提前布局,想让你们置身事外的办法,从大驸马身上下手最快。” 【要不说我大舅就是聪明!】纪夸夸再次上线。 嘉宁郡主皱着眉:“太子是想让我们家……丁忧?” 是了,大驸马没了,两位郡王按规矩必须回家守孝。 那两个重要岗位空出来,太子才能安排自己的人上去。 谢冰凝担忧看着好友。 嘉宁郡主冷哼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尽会使不入流的手段。谢拙言,我要先回家一趟。你什么时候上山?” 谢拙言看着她:“暂时留京一段时日,有事要办。” 嘉宁郡主盯了他一会,终是道:“那个跪着的,你不许搭理她,听见没有?” 谢拙言愣了愣,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解释:“郡主慢走。” 谢冰凝假装在看睡着的宝宝。 谢拙言无奈道:“人走了。” “大哥是故意的?”谢冰凝问了也没有要回答,否则以大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搭理姚玉爱,“之后打算怎么做?” 谢拙言冷笑一声:“我也很想知道,那些人要如何把我亲自写出来的文章,盗走。” 声音之中,是无尽的底气和自信。 “倒是妹妹,下一步作何打算?”这个纪家,如此欺瞒于妹妹,是万万不能多待的了。 谢冰凝同样自信一笑:“老天爷都送来了小仙女帮我们谢家,若是再输,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大哥,妹妹就先不送你了。今日且还有一仗要打。” “真的不需要大哥留下?” 谢冰凝看着大哥,笑道:“杀鸡焉用牛刀。” 又补了一句:“大哥惜字如金的话,还是留着对郡主多说一些比较好。” 从前在大哥面前提起郡主,大哥总要反驳、斥责他们几句。 今儿个谢阁主只是面带沉思,走了。 谢冰凝刚回到东院。 先前的张妈妈在这时过来,规矩行礼道:“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来得倒快。 谢冰凝让人继续抱着小女儿,前往朝安堂。 鲁氏一人独占了关内侯府西边四进的大跨院,后头还有一个新建的大花厅。 地方原本宽裕,鲁氏却是左一个佛堂,右一个佛堂的布置,先前四个姑娘在这里,只能住在狭小拥挤的耳房。 美其名曰,熏陶香火气息。 更过分的是,梁家三个哥儿过来的时候,老夫人都不曾让他们避讳。 经常惹得四个女孩子不敢出屋子。 这些,都是谢冰凝近来才听四姐妹偶尔提及的。 以往善待女儿的表象,原都是鲁氏在做戏。 而被纪宏明母子俩糊弄得团团转的谢冰凝深信不疑,不曾往深了想。 离朝安堂越近,谢冰凝的心就越发的紧。 过穿堂,入明间。 老夫人坐在堂屋上头,一脸不高兴:“今儿办的都是什么事?请来的什么人……是郡主她就能随随便便要改别人的名字,让人跪了?” 谢冰凝自顾自坐在末席,并不搭腔。 老夫人还想再骂,纪虹咳了两声道:“弟媳妇,到底是请来的客人,梁鑫他们的表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就是,还有那个姚公子,在我们府上被楚小公子打成那样,传出去,别人以后会怎么看我们关内侯府?”老夫人也搭了腔。 左右不过是心疼外室生的那一对龙凤胎。 谢冰凝安静坐着,仍是不开口。 老夫人急了:“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 “忙了一天,确实是有些累了。那依母亲的意思,该如何?” “自然是不能让玉爱再跪了,跪坏了怎么跟人家的……母亲交代?还有,最好把人留在家里,好生照料一番。” “我若是不同意呢?” 老夫人也上火了:“谢氏,你别仗着侯爷疼你,蹬鼻子上脸,这个家,还没完全轮到你来说话,若你不愿意,这个家你大可不必管了。” 谢冰凝道:“儿媳倒是可以不管,不知母亲想让谁来?” 纪虹立刻道:“弟媳妇刚生孩子,且还要养身子。我左右也是闲着,可以来帮娘和弟媳妇几天忙。” 谢冰凝看向老夫人:“母亲和大姑姐这是都商量好了?只是通知我一声?” 老夫人心虚避开了儿媳妇犀利的眼神。 纪虹则是得意一笑。 “行!我可以交出管家权。” 正合她意,省得她还要处心积虑为纪家填补。 说着便要起身…… “慢着。”老夫人又喊住她,“姚公子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谢冰凝觉得好笑,眸底一片寒意:“母亲的意思,我没明白。” “是在我们府上,他被人伤了。再怎么样,我们也要表示一下吧?” “公库里的银子有了短缺,你先拿一点出来,缓一下急。”自谢氏进门,哪一次不是她自己见着亏空,就到处填补。 这还是头一回老夫人开口要钱,老夫人补了句:“就当是纪家找你借的。” 谢冰凝这才问道:“需要多少?” “不用太多,也就一千个把两就够了。” 纪宏明一年的俸禄撑死也就二百两。 谢冰凝知道,鲁氏不是不当家不知米贵,而是这些年她的“大方”早已把他们的胃口养得太大。 “楚小公子便是真的把人打死了,以常王府的行事也就赔个二十两。一千两,姚公子是打算顿顿拿灵芝山参当饭吃不成?” 怕是纪宏明想拿去,为姚庆的案子翻身打点吧! 私生子姚庆为了卖掉她的大女儿,设计陷害她的亲兄长。 如今事发,谢冰凝的丈夫还要拿着她的钱,去买私生子的命。 在纪宏明和鲁氏的眼中,谢冰凝从前到底是怎样的轻贱骨头,才会任由他们欺凌至此? 虽然这些对谢冰凝来说,不过是嫁妆的一点营利钱,但凭什么呢? 她一次次奉上的真心实意和真金白银,换来的就是他们的欺骗和利用。 本就觉得伤自尊的老夫人没了耐心:“你就说,借不借吧?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可以借。母亲打算定多少的利钱?” 老夫人愣了:“你说什么?” 利钱? 谢氏还真打算让她还啊?反了她! 第17章 皇家认证福星 “弟媳妇,你说什么?” 纪虹帮腔:“都说了,是应个急,怎么还算上利钱了,也太认真了吧!” 谢冰凝平静回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免得回头说不清楚,倒闹得不愉快。不是母亲说要借的吗?” “弟媳妇,你嫁进纪家这么多年,尽生的赔钱货,母亲什么时候说过你半句不是了?现在她老人家开了口,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喘上了?” 谢冰凝回道:“那姚姑娘说是梁家的亲戚需要照顾,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姚公子是纪家的什么人?母亲为了他张嘴就是一千两,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流落在外头纪家的骨肉……” “夫人万万不可胡说。”门外传来纪宏明冷漠的声音,“母亲,我们不需要夫人的救济。” 老夫人不依,眼神都是怀疑。 没有钱,他们要怎么把她的宝贝孙子从大理寺大牢里捞出来? 纪宏明给了母亲一个眼神稳住她。 那楚杉是常王府的人,等大丫头嫁给老常王,枕头风一吹,姚庆自然不会有事。 不过眼下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夫人,昭王殿下给的令牌呢?你先拿给我。” 纪宝宝悠悠醒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渣爹要拿走她的紫气令牌。 是不是被狗追得还不够酸爽? 马蜂咬得不够厉害? 他居然要抢自己的仙品紫气! 【这是小哥哥给宝宝的东西!渣爹你在想屁吃!】 谢冰凝自要护着闺女的东西:“侯爷是想拿着令牌去找昭王殿下?” “倒不是我要拦着侯爷,不过你是不是该等到脸上的伤好些之后,再去登门拜访。不然……浪费了机会,可就不好了。” 【敢打宝宝令牌的主意,渣爹这张脸,我保证他是好不了了!】 谢冰凝心想,不需要宝宝出手,她也会让纪宏明这张脸继续烂掉。 心既是烂的,脸留着做什么? 纪宏明想到今天嘉宁郡主的嘲讽,臭着脸闭了嘴。 老夫人看到儿子受了委屈更不高兴了:“要我说,这小女儿来得不是时候。自从她出生,家里就没有一刻安宁的,简直是灾星降世!” “先是府里出了小人,然后宏明就倒了霉,满月宴又没有一件顺心的事,该不会是真生了个扫把星吧?” 纪虹惊道:“哎哟!这么一说,还真是,前阵子我们还掉水沟了,想想也是见了小丫头之后。这可不行啊……弟媳妇,得请人来给小丫头去去邪气!” 谢冰凝目眦欲裂,她的宝宝是上苍送来最好的礼物。 若是没有宝宝,她还活在一片谎言里。 从根上烂透的纪家人给宝宝提鞋都不配,竟敢如此污蔑她! “天底下,竟有自家的祖母和姑姑嫌弃孩子,说她带来霉运。怎么不反省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纪宏明呵斥道:“夫人,越说越过分了……” 门房喜气洋洋过来:“侯爷、夫人,贵妃娘娘派人送礼来了。” 纪虹愣道:“哪家的贵妃娘娘?” 门房仍是笑着:“大周朝如今不就只有一位宠冠后宫的柔懿贵妃娘娘吗?” 纪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纪家一行人立即准备接待。 大殿之上,领头的黄公公笑得眼睛都看不见:“贵妃娘娘口谕,关内侯府五千金姿容毓秀,福泽深厚,是昭王殿下的贵人。今后侯夫人得空,可常带着五千金去关雎宫陪贵妃娘娘坐坐。娘娘她期盼着呢!” “柔懿贵妃赐礼:翡翠如意一对,玛瑙手钏、金钏两对,妆缎、倭缎、闪缎各三匹,灰狐皮五张……” 赐礼念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大概是发现那串紫檀青晶佛珠的秘密了,小哥哥的动作可真快。 若是这些送的东西都带一点紫气就好了。 纪宝宝一点也不贪心。 老夫人和纪虹瞧着那一长串的红盘子,眼睛都红了。 黄公公这才上前道:“咱家恭贺侯爷、夫人千金满月之喜。侯夫人,什么时候进宫,也好让咱家回话。” 【小哥哥、小哥哥……】纪宝宝馋紫气,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谢冰凝正有一个发愁的问题,能在贵妃娘娘那边得到妥善解决,她当即笑道:“公公,不知明日是否可行?” “那敢情好!贵妃娘娘定然高兴!” 送走了黄公公等人,老夫人和纪虹哪里还敢提方才说纪宝宝是灾星的话。 贵妃娘娘给侯府的五千金亲自盖章的“福星”,写上了皇家认证,谁还敢置喙? 谢冰凝吩咐管事:“明日起,施粥三日。再请善济堂的大夫过来义诊三日,药钱也一并出了。” 让谢氏出钱救她的宝贝大孙子,她不肯,给一个刚出生的小妮子浪费钱,她倒是大方了? 本来面色讪讪的老夫人又忍不住道:“这得浪费多少钱?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哪里当得起这么大的名头……” 谢冰凝拿起赏赐的如意仔细看着:“先前侯爷在李侍郎那边不是碰了壁,我原是想着,借着贵妃娘娘的赏赐,为侯爷的升迁铺路。既然母亲觉得不好……” 纪宏明当即对鲁氏道:“娘,你不懂,你别乱说。夫人,施粥施药都来,三天够不够,要不要办五天?” “那便听侯爷的。还有,梁家的表妹好像叫什么玉爱的,不知怎地得罪了嘉宁郡主,罚跪两个时辰。母亲不舍得,说到底是客人,要让她起来……” 纪宏明一听是女儿的名字,心头一跳。 谢冰凝凑过去低声道:“侯爷,此次跟着太子去赈灾的名额,可能有空缺,就在嘉宁郡主父亲大驸马的手中……” 跟着太子去赈灾——这样的好事。 纪宏明双眼发亮,又对鲁氏道:“娘,小孩子家家的,跪一会儿,没事的。” 果然,纪宏明这个人,只爱他自己。 谢冰凝转身吩咐下人把一应赏赐全部搬回东院。 鲁氏和纪虹只能眼睁睁看着,不敢再争上一句。 *** 次日,纪宏明、谢冰凝和纪宝宝一同进宫。 在关雎宫外头,黄公公拦下纪宏明道:“侯爷,还得请您在外头候着。” 娘娘的客人名单上可没有纪宏明。 【哈哈,渣爹脸不够大!】 在心里吐槽的纪宝宝很快发现,她和娘亲过了二道宫门后,就被分开,带往了不同的寝宫居室。 什么情况? 第18章 从今以后,本宝宝罩你 纪宝宝被放在了一个紫檀木围栏的小小木床上。 被褥柔软,散发着干净的香气。 四周纱幔轻柔随风飘动,顶上雕梁画栋,是个仙气腾腾的好地方。 纪宝宝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瞧见了某个角落那澎湃的紫气。 原是她的紫气储蓄罐,在故弄玄虚。 【那佛珠里藏着和殿下常服药剂药性相悖的药粉,长久以往不仅服药无益,还会慢慢中毒。】 【最后狂性大发,嗜血好杀,头疼欲裂,疯癫而亡。】 【一代毓秀聪颖、天下无双的玲珑皇子,恰如流星闪烁,只留下恶名,被幽禁乃至饿死。】 【可惜可叹,还连累了……】 纪宝宝不肯说了。 终于引得那金尊玉贵的五皇子缓缓上前,他双手背在后头,俊秀仍带着两分稚气的脸庞,慢慢探了出来。 清澈明亮的眼神,继续打量着这个漂亮、古怪、像个小罐罐的奶娃娃。 满月宴上嘈杂,纪宝宝不能独享这滔天浓厚的紫气。 这会五皇子主动清了场,纪宝宝猛猛吸了一大口,顿时飘飘欲仙…… 楚子珩又离她这么近,纪宝宝一个招架不住,小小的圆脑袋一歪。 昭王殿下还没发现,只是谨慎道:“连累了什么?” 等了片刻,一贯沉稳、冷静的五皇子上前查看,继而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声音:“来人啊——” 她方才那个模样是晕过去了吧? 这么小一个,浑身软绵绵的,要怎么抱? 他要是不小心一用力,她该不会就没了吧…… 宫人们鱼贯而入,没见过自家早熟小主子这般不冷静的模样,愣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柔懿贵妃和谢冰凝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到昭王殿下手里像捧着一尊佛般,端着纪宝宝,一动不动,十足谨慎。 两位母亲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忍不住带了笑意。 五皇子咬着牙、红着脸:“母妃,快、搭把手。看看她怎么了?” 谢冰凝点了点头上前接过:“宝宝是又睡着了吗?” 【嘻嘻,吓到小皇子了,他真好玩!】 纪宝宝“醒”了,真好啊,被小皇子端在怀里,紫气还会自动往她的身体里钻,暖洋洋的,像躺在云海里,沐浴柔光。 吃人嘴软的纪宝宝没再藏着掖着。 【放心吧!小皇子,从今以后,本宝宝罩你!保你逆天改命!】 楚子珩嘴角撇了撇,那他可真是谢谢她。 母女俩又在关雎宫呆了小半会儿,谢冰凝如愿带上了一位教养嬷嬷出了宫。 【好像忘了什么……】 谢冰凝忙着攀谈:“谭嬷嬷,今后我那几个女儿就交给你了……” 根本没空搭理。 被母女俩抛下,在宫人的目光中身形愈发畏缩的纪宏明,一直等到了黄昏时分,直到宫门落了钥,才气冲冲回家,要去找谢氏算账。 侯府门口,姚玉爱翘首以盼:“侯爷,玉爱总算等到您……” 看见心爱的女儿,纪宏明稍微收敛了神色:“你的膝盖还没恢复,做什么到这里站着?” 爹爹果然最疼她。 今日丫鬟打探消息回来说老夫人求过情了,是爹爹没答应让她起来,许是谢氏安排人撒谎骗她的! “侯爷,玉爱听说侯夫人从宫中带了教养嬷嬷回来……” 谢氏果然早就回来了,竟完全把他抛下了!她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位夫君! 纪宏明生着气,没听清又问道:“玉爱你说什么?” 姚玉爱有一点委屈重复了一遍:“玉爱正巧在府上碰上了,机会难得,想着若是有幸能去旁听一二,就好了……”明明她也是爹爹的女儿,却还要开口求人才有这个机会。 纪宏明一口答应:“这有何难?你等着。” “多谢侯爷!”姚玉爱起身,遥遥看着爹爹的身影,她一定不会比谢氏的女儿们差! 纪宏明气势汹汹进了东院。 听见丫鬟通传,谢冰凝也没放下手中的信纸。 “夫人,你怎能自己……” 谢冰凝抬手制止:“嘉宁郡主让人连夜送来的信……” 纪宏明顿时闭了嘴,凑上脑袋也想去看。 谢冰凝闻见了丈夫脸上涂的药膏味,皱了皱眉,往旁边侧了侧。 纪宏明察觉出了谢氏的嫌弃,心下更加不悦,又想,大抵是他的错觉。 谢氏十余年一颗心都扑在他的身上,怎么可能会因为他脸上的几个包,就嫌弃他? 果然见谢氏面带笑意抬头道:“侯爷,大驸马果然上了折子,说他病了无法随行。嘉宁郡主问,若是侯爷有意,他们可以推举人选上去。太子出发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这个档口想来是十拿八稳的。” 纪宏明笑着以拳击掌:“好,好啊!这么好的机会,托赖夫人代为夫回信了。此番回来,定好生答谢嘉宁郡主。” 谢冰凝收起了信,执笔正要写,又问道:“侯爷方才进门,急匆匆的可是有话要说?” 纪宏明哪里还敢提自己被谢氏扔在宫里的满腹牢骚,倒是还记着答应女儿的事:“我听说,贵妃娘娘赐给我们一个教养嬷嬷?” 谢冰凝低头开始写,缓缓答:“侯爷知道得真快。我想着姑娘们的年纪到了,外头琴棋书画的名师都好寻。就是这教养嬷嬷一职,还得是宫里头见过世面的最佳。” “托了福星宝宝的福气,贵妃娘娘一口就应下了,派了她身边得力的谭嬷嬷过来。” “我打算明儿就把春希堂收拾出来,谭嬷嬷不会一直留在府上,可得抓紧了才是。侯爷意下如何?” 纪宏明满口答应:“夫人的安排向来都是最妥帖的。就是府上那位小姑娘跟我开了口,想一起跟着学学。我不好拒绝……已经应下了。” 谢冰凝手下的一笔歪了。 纪宏明突然有些心虚。 看着谢氏将写坏的信,揉成一团,迅速扔掉。 纪宏明放柔了声音道:“这春希堂地方大,四个、五个的都是一起教,谭嬷嬷也不会多费什么劲。夫人向来为人大方,想来你定会同意吧?” 谢冰凝放下了笔:“春希堂想再加人,又是侯爷的面子,本是无碍的。只是唯独姚玉爱不行!” “为什么?”纪宏明脱口而出。 难道是谢氏发现了什么端倪?知道了他在外头的事? 第19章 私生女就如此见不得光吗? 不会的。 若是真的知道,谢氏怎么可能这般平静。 一定是他想多了。 “看来侯爷压根没记住嘉宁郡主的话,昨儿郡主已经摆明她不喜欢姚姑娘。侯爷若是执意要姚姑娘入春希堂,那我也正好省去了这会回信的功夫。” 纪宏明伸手拦住谢氏收拾的动作:“夫人慢着,这信定然是要回的。姚、姚姑娘那边……我答应了小姑娘总不好反悔。郡主她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我们纪家,夫人觉得呢?” “侯爷,你才说要谢过郡主一番,转头就瞒着她,帮她不喜欢的人。侯爷,须知女人的心都是很小的,尤其是在讨厌的人身上。便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不会轻易放过。” 纪宏明总觉得谢氏话中有话,但眼下托嘉宁郡主拿到随扈太子赈灾的名单最为要紧,他忙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春希堂的名单都以夫人的意思为主。夫人还是快给郡主回信吧,为夫这就帮夫人研磨,如何?” 谢冰凝才低头继续写信。 纪宏明生性自私凉薄,原来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姚鸾双母子,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过如此。 这么一对比,谢冰凝母女俩怕是半点位置都不占了。 而在此前,谢冰凝可从来都把纪宏明放在第一位。 ……… 纪宏明看着谢氏越来越差的脸色,他便磨得愈发仔细,手都酸了也不敢停。 一时全忘了今日在宫里被冷遇的满肚子气。 *** 大驸马拿着嘉宁郡主的名单往宫中一递。 纪宏明便欢天喜地跟着太子的队伍,很快出了京,前往洪州各县。 只是他一到太子面前行礼。 年轻的储君半点也没给他好脸色。 满心期待的纪宏明不以为意,认为是万事开头难。 全然不知突然被破坏了计划的太子,将所有的不悦都打算让纪宏明这个程咬金来承受。 ……… 春希堂,四周挂上了凉席,很快成为了府中姑娘们教习的场所。 因着谢冰凝觉得自己多年来为纪宏明操持内务、服侍姑婆,技艺也多有生疏,她决定每日也早起跟着习艺。 小女儿出生时的惊险尤在,谢冰凝也让青琼每日抱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小姐跟着。 纪宝宝一睁眼,耳边先是朗朗读书声,她翻个身,又睡了。 起来大口喝奶,一边看着娘亲和姐姐们头上顶着书,一步一步练习娇娥沉稳端庄之态。 她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满室茶香,还有“咕咚咕咚”的水声。 接着是插花、制香、弓箭……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谢冰凝一边重温,每回转头都发现小女儿睡得口水直流,好像她们都是助眠的。 便知长大后,小女儿教习这条路估计不好走…… 再看书画课上打盹,弓箭课上就生龙活虎的三姑娘。 还有插花时候一股脑往花瓶栽,顺便剪掉最漂亮的一朵往头上戴的四姑娘…… 摇摇头,继续选自己下一枝陪衬的绿植,惊讶的奶音响起…… 【咦?娘亲,外头有人偷听!】 【瞧瞧,这不是渣爹的宝贝女儿嘛……她在杜鹃花丛中撅着屁股,活像只粉鸵鸟……】 紫气和成长有助于纪宝宝的修炼,她现在听得更远,看得更多了。 谢冰凝皱眉,起身示意谭嬷嬷,她要出去净手。 实则绕到了后头,果然发现杜鹃丛中,一个粉衣服、鬼鬼祟祟的身影。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外室姚鸾双生下的女儿,行事也只会偷偷摸摸。 谢冰凝按下要出声的碧环,走出了一段路程才吩咐了几句。 碧环满脸笑意去办了。 次日,谭嬷嬷正讲着课。 纪宝宝今日难得没有呼呼大睡,而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聚精会神。 果然,很快,春希堂的右侧传来了一声尖锐的惨叫声。 谢冰凝很快起身,让人前去查看。 姑娘们都跟着涌到了廊下,好奇探出了头。 青琼已经摸清了小小姐的心思,抱着她,平稳跟上。 纪宝宝清楚看见,穿着粉衣裳的姚玉爱坐在了地上,两眼泪汪汪看着被老鼠夹扣住的右脚,鞋袜上隐隐渗出了殷红血丝。 “这不是姚姑娘吗?”纪再秋第一个开口,“你这是怎么了?” 谢冰凝歉意道:“近来丫鬟们都说院子里在闹老鼠,我吩咐人到处放了老鼠夹子。姚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对吧!再如何也不会踩到这个地方来……”纪再秋一唱一和,“姚姑娘该不会是在……偷听吧?” 纪宝宝听着母女俩唱双簧,乐出声。 该! 姚玉爱行径如“老鼠”,可不就被老鼠夹了吗? 谢冰凝转过身对着谭嬷嬷行礼:“家中失了规矩,让嬷嬷见笑了。” 谭嬷嬷早就见惯了宫中的阴暗厮杀,这实在是小场面。 她福了福身:“侯夫人客气了。纪家姑娘们各个冰雪聪明、温娴雅致,能到纪家教导她们,老身也觉得面上有光。” “若是人人都如纪家姑娘们聪慧懂事,哪里还需要老身出面辛苦?” 谭嬷嬷一口一个夸着纪第春她们,无疑又是在姚玉爱的脸上扇了一个又一个的巴掌。 被夹住的脚疼得厉害,脸上又红又白,委屈、窘迫得直掉眼泪。 是爹爹没有信守承诺,害她不能光明正大坐在春希堂内。 现在爹爹也不在侯府,她只能靠自己了,却落得这般下场…… 为什么呀!她也是纪家的女儿……她又做错了什么? 私生女就如此见不得光吗?明明爹爹爱的是她的娘亲。 谢氏不过是占了家世的便宜又不容人…… 谢冰凝吩咐人去请如今管家的纪虹过来。 听见姚玉爱红着眼睛哭诉道:“侯夫人,我只是好学而已,这有什么不对?” “古有匡衡,凿壁偷光,世人皆盛赞其勤奋刻苦。我仰慕教养嬷嬷学识,渴求习艺而已,我做错了什么……你竟要拿老鼠夹子来对付我,这就是名门大家养出来的嫡母该有的气度吗?” 谢冰凝反而笑了:“左右也是等,不妨听听这阵子嬷嬷教习的成果……你们也过来吧。” 凉席后头有两排的绿衣小丫头,也纷纷走到廊下行礼。 “都说说,你们觉得今日姚姑娘,可否有错?又错在何处?” 小丫头们面面相觑,纪再秋都想再开口,纪第春按下了她。 谭嬷嬷在一旁含笑看着。 一个大嗓门在这时打断了她们:“姚姑娘根本没有错!是舅母你太过分了!” 第20章 你不是一直记着要过继男丁吗? 是梁鑫。 姚玉爱的护花使者。 看见心上人被伤,梁鑫继续冲着谢冰凝喊道:“无论如何,玉妹妹都受了伤,舅母不找人来医治,还顾得上论对错。舅母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嘁!与其大声喊,这傻狍子还不如先将夹子掰开,拿杜鹃花下的草药给私生女敷上。】 【再这么吵,伤口只怕都要愈合了。】 纪再秋听见了:“表哥,有理不在声高。你要实在关心姚姑娘,是不是先将夹子解开,更为要紧?” 梁鑫幡然醒悟般,弯下腰,可他使出了吃奶般的力气。 除了把姚玉爱的脚弄得更疼,没有任何帮助。 【傻狍子不出手还好,一出手,私生女的伤口好像更深了。】 二姑娘纪又夏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打量老鼠夹。 梁鑫挡在她的面前:“你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们再伤玉妹妹一分一毫的!” 看着面前如山一般的身影,姚玉爱心中感受一时也很复杂。 这个自己送上来的护花使者,她虽有心吊着,但质量确实有待提高。 纪又夏最是胆小,不擅交流,求助看向姐妹们。 纪再秋:“表哥你这么大声真的会吓到二姐姐的,她是想帮忙……” 梁鑫指着二姑娘:“少来,这个夹子我都弄不开,她能有什么办法……别是又要……” “啪嗒”一声,清脆又打脸。 纪又夏伸手按了两下,老鼠夹便自动开了。 二姑娘又躲回了母亲身后。 廊下的小丫头们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再秋又指着草药:“表哥,这个草对外伤甚好。你应该是想自己来的吧?” 梁鑫尴尬得不行。 姚玉爱却是自己摘了两片叶子,揉碎了敷上。 纪虹总算赶了过来:“姚姑娘,天这么热,你坐在大太阳底下做什么?梁鑫,你跟着蹲地上干嘛?” 梁鑫说不出话,只是习惯性回嘴:“娘,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梁家母子,祖传的大嗓门,五十步笑百步。】 围观的丫鬟们在纪再秋的带领下又忍不住笑了。 谢冰凝上前道:“姚姑娘踩到了老鼠夹,原想让大姑姐去请大夫,不过……好像不用了。” 自从知道梁鑫把钱都用来给姚玉爱买好吃好喝之后,纪虹再看这位外头的表妹,心里头便不那么舒服了。 她看了看,嘀咕道:“什么样的人才会踩到自家放的老鼠夹子,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娘,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谭嬷嬷在一旁跟着谢冰凝道:“侯夫人,老身看侯府中不止是有些姑娘们少教。这同样都是表妹,怎么态度差了这样多?” “还是弟子规读得少了。” 不愧是宫里头的教养嬷嬷,一句话说得梁家母子和姚玉爱都抬不起头来。 谢冰凝微笑着:“姚姑娘,大姑姐如今管家事忙,不好耽误她太多的功夫。” “你说偷听是为了求学,目的没错,但方法错了。这屋子里好学的人都跟我开过口,只要闲暇便能在帘后跟着学习。” “春希堂从未阻拦过任何一个求学之人,无论出身。你自可问问她们,是否属实。” “你若是真的有心,可为何从未到我的面前来说过一句?只是自己行事鬼祟。” “再者,你说我不配为高门嫡母,我少不得要为谢家分辩一二。” “姚姑娘作为梁家表亲登门之前,可曾知会过我这个主母一二?事后要留下,又可曾到我居住的东院,请过安、会过面?” “你不曾敬过我,眼下情景反而倒打一耙,说我没气度。难道天底下所有的道理要为你一人更改不成?” 那些小丫头们纷纷道:“是啊,夫人可好了。” “我说想认点字,她就答应了,还教我自己做沙盘练习。” “对,我会养花,她把有小豁口的瓶子拿给我练习插花。” “就是,春希堂都没拦过人,堂堂客人怎么就到了要偷听的程度?” “活该被夹!” …… 姚玉爱只能埋头在膝盖间,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怎么敢去见谢氏!她要是知道她的身份,定然要将她吞了的! 谢氏假大度罢了! 明明爹爹开口,她都没有同意,偏偏还给府上的小丫头做好人。 她姚玉爱难道会比小丫头还不如? 简直欺人太甚! 梁鑫急得围着姚玉爱直打转。 纪虹看不下去,看向谢冰凝:“弟媳妇,这也没什么事了……” “大姑姐,姚姑娘心性不正、品行不端,侯府怕是容不下这尊客人。” 纪虹的眉眼一跳,看了梁鑫一眼,转头又道:“弟媳妇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姚姑娘是我弟弟请来的客人,他现下不在府中,我也不好跳过他,就把人撵走不是。” 谢冰凝没再多说,转过身。 春希堂的课程继续。 午后,朝安堂那边便派了人来请。 谢冰凝让丫鬟抱着小女儿,快进门前,听见奶音。 【像是个鸿门宴。娘亲小心。】 还知道鸿门宴……难不成小仙女也在学习不成? 纪宝宝不知道娘亲的打趣,还在认真观察。 三进院的明间,老夫人坐在堂前。 纪虹身后站着梁富和梁裕兄弟,不见弟弟梁鑫。 老夫人面上仍是平和:“今儿个学堂的事,我听说了。玉爱是有些不像话,但你不是没有度量的人。何至于此?” 若只是为了不让姚玉爱离开,谢冰凝已经不再追究,为何还要有现下这一出。 谢冰凝看向纪虹,看她双眼闪烁。 看来是梁家又有所求。 “大姑姐,我不过是建议。具体还得是由管家的人决定的。” 纪虹面上带着几分讨好:“这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弟媳妇从前多有辛苦。” “我这才接了多久,便有些力不从心了。弟媳妇若是休息够了,我是可以随时交出的。” 开玩笑,关内侯府账上的银子都没超过二百两,排场比谁都要讲究。 纪虹心里苦,去找谢氏好几次,都被她悄悄挡了回来。 但这次不一样,她要给的,可是谢氏心心念念的。 不信谢氏不动心! “母亲信任大姑姐,春希堂的功课我还得看着。只好让你再多辛苦了。” 纪虹被一噎,又道:“其实我也不想让梁鑫那表妹待在府里,瞧着把梁鑫都骗成什么样了。” “只要弟媳妇帮我一件忙,就是想让姚玉爱马上滚蛋,都成。” 谢冰凝看向纪虹,像是认真聆听模样。 “前阵子,因着马车翻了的事,富哥儿订好婚事的陈家,派人来退了亲。” 【哈哈,肯定是掉水沟太臭,被退货了!】 “这倒没什么,陈家不过有人在当主簿而已,原本我们也瞧不上。” “只是这富哥儿的婚事难免就想让弟媳妇再多操操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你不是一直记着要过继男丁吗?” “这次可以先让富哥儿记在弟媳妇的名下,如此也算是你给自己选儿媳了不是?” 第21章 建议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噢 【这大妈也太……太不要脸了!】 【那三个兔崽子除了用各种名头来骗娘亲的钱,拿去挥霍……】 【后来还帮着外室打压姐姐们之外,还会做什么?】 纪宝宝气坏了。 “砰!” 纪虹端在手里要敬的茶杯,突然就炸开了。 破碎的瓷片划伤了她的手,鲜红的血溅到了地毯上。 宝宝这是又给她出了一口恶气! 谢冰凝假装惊讶道:“哎呀!大姑姐这不会是……一时说错了话,才天降惩罚……可要当心,祸从口出!” 梁富和梁裕两兄弟当即上前关心自己的母亲。 梁裕不满道:“舅母何出此言!娘可是为舅母着想,之前若不是你屡次提起要过继我们为子,娘又何必如此上心,三天两头带我们过来看你。”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到底是来探望娘亲,还是来探一探娘亲的钱袋子!】 纪宝宝踢掉了襁褓的小巾,青琼又耐心为小小姐包了起来。 谢冰凝回道:“从前是我一时想岔了。现在看,梁家两位孩子都和大姑姐母子情深,何况梁家大抵也不会同意。这事,就当我从未提起吧。” “至于姚姑娘……她眼下脚伤了,要留不留的,母亲和大姑姐做主便是。” “只要她往后不要不经允许就往春希堂凑,我就当没这个人。毕竟我也不敢保证还有没有漏掉的老鼠夹子,再伤着人就不好了。今儿梁三公子可是觉得我心太狠了……” 话落,老夫人和梁家三母子一时都愣了愣。 纪虹心想,大概是梁鑫今日惹得谢氏不快,所以她才没让梁鑫过来。 不想谢氏如今气性是大了…… 还妄想以退为进拿捏她不成? “弟媳妇,我也知道鑫哥儿性情急了些,这不怕你不高兴,都没让他过来。就是想着,富哥儿和裕哥儿他们向来敬重于你,你大可从他们二人之中选一个就成。” 这对母女从来都不会听她说话。 谢冰凝坐下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可我瞧着,裕哥儿方才似乎对我颇有成见……” 从前梁裕在谢氏面前都是这般说话的,谢氏每每还会反过来哄他,纵得他越发端着架子。 谁知谢氏突然一反常态,梁裕自诩是读书人,该有他的清高之处,便抿了抿唇,不多开口。 梁富心想,果然谢氏就是看中了他这位梁家的大公子,算她还有点眼光! 不过他其实还在犹豫,这次只是想着先借谢氏同京中富贵人家的交情,为他相一位品貌俱佳、贤良淑德的高门富庶妻子,至于之后嘛…… 他也不是那么想叫谢氏一声娘呢! 不过是该他表个态了…… 梁富尚未开口,谢冰凝便道:“至于富哥儿,他毕竟是梁家的嫡长孙。梁家长辈尚在,既没有要败或是要亡了,断然没有过继给母亲婆家的道理。” 梁家母子三人:“………” 谢氏大胆!竟然咒他们梁家! 老夫人听不下去了,冷哼一声道:“宏明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要过继的人是你,如今挑三拣四的人也是你。” “话说得颠三倒四的……不然你说说,咱们纪家眼下还没有一个能够给宏明传宗接代的男丁,后院又那么干净,该怎么办?” 【老太婆快别侮辱“干净”这两个字了!那么大的外室一家子,当别人眼瞎!】 【本宝宝都替你臊得慌!】 谢冰凝看向两个“男丁”问道:“这都是我们大人在说话,你们两位哥儿,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梁裕方才见大哥脸上得意的模样,心里有些急了,见外祖母出声,连忙抢答,表了表诚意:“舅母,这事你听外祖母和母亲的便是。若是你担心几位表妹,我可以答应你,之后定会娶上一位舅母的女儿,如此也算不辜负舅母了。” 反正是娶,至于是妻还是妾,等他继承了谢氏的所有财产,自然是由他这位当家做主的人说了算。 谢氏的几个女儿虽然性情不怎么样,但相貌在京城还是一等一的,勉强够资格做他的美妾。 【人长得丑,想得倒挺美。】 谢冰凝心下冷笑,看向另一位。 梁富想了想道:“二弟说得在理。至于我……几位长辈待我,都十分亲善,我都听你们的。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一定会好好孝顺长辈们,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话可真是面面俱到,梁富向来是三兄弟里最会拿捏人心的。 谢冰凝便道:“母亲,两位哥儿说的也都有道理。你也看到了,大姑姐手突然伤了……可见这过继之事,最讲究缘分和合拍。” “正好明儿报国寺有一场大法会,不如母亲和大姑姐走一趟,求个签回来,你们觉得呢?” 【娘亲把人清出去……是打算进行下一步了?】 老夫人母女俩对视了一眼,欣然应下。 纪虹开口再提一提结亲的事:“弟媳妇,富哥儿最是精明能干,家里酒厂办不了,他就提议改成造纸。虽说这利润比不得酒业,但一点不浪费作坊的一应布置,也算是一条出路,家里都说他脑子灵活。” “你想啊,得是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家富哥儿?” “他的婚事,你可得上上心。人不用太好,家里最好有五品以上的官,太小的就不要了。钱财嫁妆八十台以上,最低不能少于五十台,这是我的底线了。” “姑娘长得也不用太漂亮,但得守三从四德,上敬公婆操持家务都是最基本的,若是琴棋书画都精通也可以。最重要的是,富哥儿他要自己看得上。” “你就挑个十个八个,再举办几场宴会,把人都喊过来让富哥儿偷偷瞧上几眼,也好选出个最好的来不是……大抵也就这几个条件了,不多的吧?其他等我想到别的,再添上……” 【大妈,你没事吧?【 【你在想屁吃呢?】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天上掉下仙女给她当儿媳妇……】 【这边宝宝倾情建议您儿子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噢……】 第22章 打爆梁鑫狗头! 谢冰凝眉头紧皱,已然不想再敷衍。 纪虹的几个“小小条件”,便是她这位定国公的独女,当初怕也是够不着纪虹的佳媳标准吧? 这时,外头丫鬟急忙进屋通传:“不好了,梁三少爷和三姑娘他们……打起来了!” 纪虹当即跳起来道:“好啊!” “纪再秋那个死丫头,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 “小时候连喂她奶的嬷嬷都能耍心眼赶走,长大了会是个什么好东西!” “她要是敢伤了鑫哥儿,我定要让她好看!” 身后传来谢氏冷若冰霜的声音:“大姑姐,打算让秋姐儿如何好看?” 纪虹转过身吼道:“她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敢打鑫哥儿!不是你纵的吗?弟媳妇该不会还要包庇你的三姑娘吧?” “若是如此,我又怎么敢放心让你过继我的儿子?” 谢冰凝毫不示弱:“同样的话,还给大姑姐!如果你的儿子不能善待我的女儿,我为什么要过继别人来欺负我的孩子?” “你口口声声都看不起我的女儿,还想让我捧着你的儿子们当成宝贝?你们真当我是傻的不成?” “大姑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认为是秋姐儿欺负了梁鑫……既然如此,什么过继、婚事,便统统作罢!我不稀罕!” 【嘿嘿,发癫的女人最美丽!娘亲娘亲你最棒!娘亲娘亲你最强!】 纪虹知道说错话了,着急看向老夫人:“娘,你看你儿媳妇……我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我!” 有自己的闺女加油打气,谢冰凝淡淡看向鲁氏道:“母亲,亲孙女和外孙子,你猜为什么称呼由来会不一样?” 老夫人一下被媳妇的眼神慑住,敲了敲她的拐杖“嘟嘟”响:“吵什么!你们先去看了再说!” 没想到老夫人这次居然没站在女儿这边,纪虹冷哼了一声离去。 谢冰凝抱了抱女儿,晚了一步。 【娘亲你放心!要不是丫鬟们拦着,三姐姐一定能打爆梁鑫的狗头!】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以秋姐儿的身手怎么可能敌不过梁鑫那个纨绔? 纪再秋的武学天赋是最像谢家人的了。 只让寻常的武师傅教她,是有些可惜了…… 回到东院,只有夏姐儿带着四妹妹在院子里踢毽子,一边谨慎盯着门口。 小四浑然不觉,倒是夏姐儿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自在。 夏姐儿的性情比起春姐儿还更内向、怕事,说她是锯嘴葫芦都是轻的,她是恨不得不和任何人说话。 谢冰凝慈爱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轻声问道:“大姐和三妹呢?” 纪又夏伸手指了指东厢房里屋。 “功课做完就去玩吧。” 谢冰凝进了屋,听见姐妹俩的动静,她装作不知道,先对在看书的大女儿说:“春姐儿,明日有客登门,你去寻一身喜庆的衣裳,穿给娘看看。” “朱玲,去库房取那对桃花金蝶钗过来。” 纪第春向来听话,半点没多问。 吩咐完,谢冰凝才对不敢抬头的三姑娘道:“明日你三舅舅过来,你有没有信心在他面前演练骑射和拳法?” 纪再秋当即抬起头:“真的吗?我可以吗?” “你三舅舅武学虽然一般,眼力见还是有的。不敢吗?” 纪再秋点头,自信道:“有何不敢!” 谢冰凝抚了抚三女儿脖子上的红肿,不舍道:“梁鑫掐的?” 纪再秋抬了抬下巴,得意道:“娘亲你是没见到,梁鑫可比我惨得多了!” “你若是负伤,可会被你三舅笑话的!” “娘亲,我知道了。” “娘亲也会心疼的,明白吗?”谢冰凝吩咐人去拿雪肤霜来给三女儿涂脖子。 纪再秋眼神一愣,低下头有几分动容道:“女儿明白。” 过了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娘亲,你不怪女儿今日和梁鑫动手吗?他想让姚玉爱过来上课,我才不要……” “为何要怪?” “这毕竟不符合淑女的规矩,而且祖母向来是护着梁家表哥的……” 这事,若是在祖母的院子,纪再秋怕是三天都吃不着饭! 谢冰凝的眼神闪过自责,先是高声道:“那兔崽子,我早就想打他了!秋姐儿,干得漂亮!” 她又将躲在两个角落偷听的女儿们都喊出来:“从前,你们祖母护着男孩子,我也一心想着要给你们生个弟弟。现在不一样了。” “你们五姐妹在母亲心里是最最重要的,任何人都不能越过你们去!” “管他表哥堂哥,在你们面前,都是弟弟!” “谁欺负了你们,你们能打就打,能骂就骂。打不过骂不过的,还有娘给你们撑腰!” “不管打骂成什么样子,娘都兜得住!” 【还有宝宝,宝宝特别棒!宝宝一定不让那些畜生们欺负姐姐!】纪宝宝挥舞双手。 母女们都笑了起来。 谢冰凝拍了拍三女儿的肩膀。 想起纪虹提起三女儿那被赶走的奶嬷嬷…… 当时那件事,想来也给三女儿留下了阴影。 可事后,谢冰凝明明吩咐过府里上下,不许外传,连鲁氏都不甚清楚。 纪虹还是知道了,那必然是纪宏明告诉她的。 现在想来,奶嬷嬷根本没有理由对小主子下手。 就像除了姚鸾双,怎么有人敢偷走她刚出生的小女儿? 除非是有人给奶嬷嬷下了命令…… 是了,那一年正是龙凤胎出生的日子……原来那么早,纪宏明就为了姚鸾双打算对她的女儿们下手。 可直到宝宝降世,谢冰凝才知道了这泼天的谎言…… 若是没有宝宝,谢冰凝不敢想,她和女儿们,还有谢家会走向何等的深渊! 宝宝说得没错! 是她保护了她们一家! 【三姐姐有些打早了,其实让那私生女一瘸一拐过来上课,也是一道难得的风景线啊……】 【在功课上事事比姚玉爱高出一头,那小家子气的指不定在心里如何气呢!】 谢冰凝顺着道:“你们可要用心学习,不然……娘钱就真的让姚玉爱过来上课。” “你们要是输给了她,那梁鑫怕是做梦都会笑出声了!” 纪再秋握拳:“梁鑫敢笑,那我就再把他打成猪头!” 连不争不抢的纪又夏都低低道:“不、会、输!” 纪献冬奶里奶气补了一句:“打爆、狗头!” 第23章 纪宝宝,大穷逼一个 一屋子的大小女眷都乐出了声。 纪第春捏了捏四妹妹的小拳头,笑道:“那你可不能再挑食了。” “不然这拳头都还没有梁鑫的一个嘴巴大!” 纪献冬瞅着她:“大姐姐穿得真漂亮,可是明儿要出门去玩?” 纪再秋逗她:“冬妹妹这是不想上明日的早课吧?就那般讨厌插花吗?” 谢冰凝见三女儿恢复了精神便道:“玩!听冬姐儿的,说走就走。明儿事办完了,就去东大街买东西。” “娘亲!真的吗?” “娘亲你最好了……” 次日一大早,鲁氏出发去报国寺前,还想着派人请谢氏过去说话。 想来是回过神,要教训昨日突然“不听话”的媳妇几句。 谢冰凝拍了拍睡梦中被吵得皱眉的小宝宝。 她的插花课已然复习完毕,谭嬷嬷见她惜花爱甚,不让她留下看女儿们“糟蹋”鲜花。 谢冰凝学女儿翻了个身,完全不搭理,就让鲁氏和纪虹憋着一肚子火去报国寺吃斋吧! 再求个不可能吉祥的签!她反正一个梁家的人都不会选。 直到常王府的马车出现在关内侯府大门前,谢冰凝才起床。 妆扮了一番的大女儿正好下了课过来。 【大姐夫要来……大姐姐真呀真高兴……】纪宝宝拍手手,乌黑发亮的眼睛转呀转。 纪第春好笑的接过小妹妹:“今儿宝宝起得真早,怕是还困着吧,再睡一觉,好不好?” 【大姐姐害羞了……宝宝要看戏呀,嘿嘿。】 谢冰凝头一回让纪宝宝离开自己的视线,还真的没带她出东院。 只带了纪第春去主厅见客。 纪宝宝傻眼了。 丫鬟青琼可不会违背主母的意思。 【三姐姐、三姐姐,快把我带出门……宝宝要去……】 纪再秋一下就知道母亲是想让大姐姐和未来的大姐夫“培养”感情。 大姐脸皮薄得很……偏偏自家的小妹妹,这粉嘟嘟、嫩生生的脸庞却是比谁都不怕生。 【不然我就把你藏霜糖的地方,告诉娘亲……】 不过十岁、十分勇猛的纪再秋生性嗜糖。 为了女儿的牙齿,谢冰凝严令禁止三女儿一日最多只能吃一颗。 “好好好……”纪再秋无奈抱着宝宝出了东院。 【停停停,就到这!再过去娘亲要发现了……】 纪再秋脚步一顿,这么远?连角落都摸不着……那她看个啥? 敢情她就是个宝宝运输机? 主厅内,世子楚楠一袭石青织金团纹长衫,以往松垮的头发用玉簪高高挽起,露出他干净整洁的额头,又添了几分清隽干爽之气。 人是精神了,眉眼却都是紧张和扭捏。 侯夫人居然又让他们二人独处……还特地清了关内侯府的场。 碰上这样的丈母娘,可真是他三生有幸。 楚楠心里高兴得不行,嘴上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还是一袭黄锻粉裙、头上簪着芙蓉花的纪第春,率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那日,世子是如何判断出伤人的是勾针?就凭伤口的形状吗?” “以往每次遇到新的伤口,我都会买来猪皮,一一试验,那把勾针也是多番试验的结果。否则不会发现凶器勾针的小豁口……”谈到专业,楚楠打开了话匣子。 纪第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世子真聪明!” “哪里,糊口的营生罢了。外头的人都嫌弃仵作行当,从没有人问过我这些。” “没有仵作,何来一个世间公道?世子切不可妄自菲薄。” 楚楠抬起头,看着粉面如春的少女,听着她娇柔的话语,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大声。 “大姑娘……不嫌弃就好。” “这桩婚事,是世子帮了第春,我该感谢你才是。”纪第春落落大方,说出了心中的感激。 楚楠一下愣住了,他不知道侯夫人是如何跟大姑娘说的。 从小放在心尖的少女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好像闻见了小妹妹的奶香。”纪第春圆圆的鼻头动了动。 楚楠觉得她可爱极了:“大姑娘好灵的鼻子!” 纪第春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向来如此。” “这个功能对仵作来说,又好又不好。” “怎么说?” “好处自然是能分辨细微之处,须知断案时能得一个关键线索都不易……这坏处嘛,自然是容易受不了检查时候的味道。” 【我真服了!】 【谈情说爱呢?你们怎么尽说验尸的事了……】 没能听全看全的纪再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这有什么?咱们大姐还没开窍呢!” 【说得好像三姐姐就懂了爱情似的!】 “恋爱那玩意儿狗都不谈!我将来要提枪上阵,杀敌卫国!怎能被儿女情长耽误!” 【大女主好,搞事业真香!带宝宝去……宝宝当你的武器库!】 【炸它NN个腿!】 谢冰凝也听不下去了,她笑着从次间的多宝阁后头出来:“世子,王爷那边,如何了?” 楚楠连忙退开了半步,恭敬道:“父王他知道今日的事后,当以为我是代他提的亲。不过他是有些着急的……”着急将大姑娘纳为第十九位妾室。 【该宝宝上场带飞了!】 纪再秋任劳任怨把小妹妹驮进了主厅。 谢冰凝的美目一下横了过来。 【娘亲,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常王府那老不死的,迷信得很!当然他的色心更是远超一切,想通过道士让他直接收手是不可能的。】 【但让他改期,是简单的。他身边有一位马道长,最是贪财……】 【就是可怜我大姐姐刚到手的聘礼……那可是来自大姐夫勤俭节约的供奉……】 想纪宝宝上辈子一世修仙,同时练的丹修和器修,第三个天赋则是剑修。 这三样的共同特点就是——烧钱!烧钱!烧钱! 经常卖了一点大丹药的钱,转头砸进了炼器里,连个水花都没见…… 比肉包子打狗还一去不回…… 纪宝宝,大穷逼一个!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谢冰凝何至于动大女婿的一番心意:“好孩子,你今日来一趟不容易……” 二人当着纪第春的面,把那马道长的事盘算了一番。 见世子面色颇有几分为难。 纪第春诚恳道:“世子出手救第春于水火之中,这期间的花费,第春有一二私房,自可由我来出。” 在场其他人听了:“………” 谢冰凝想,看来她对纪宏明的“大方”,都被大女儿学去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纪家的女娃娃就没一个存得住钱的!】 【出息!】 第24章 我也要招婿,十个八个 “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纪第春看着原本的精神小伙,蔫蔫的出了门,怯怯问出了口。 谢冰凝面色温婉,挥别常王府世子。 楚楠虽是世子,可他在王府里受了老王爷的偏心亏待,一应待遇自是不会到位。 只凭大理寺的那几两俸禄,要如何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行官场上的走动和人情维护。 能存下这点银两已是不易。 原本纪第春想感谢世子,开口帮忙,心自然是好的。 可这让目前无力全方位维护未来妻子的楚楠,一时难免失落。 只是谢冰凝自认也没有处理好丈夫和金钱之间的的关系,她便只是道:“应该没有,春姐儿,别担心。” 【大姐夫没有接受大姐姐的私房钱,不过娘亲还是在给他的伴手礼中,藏了好几张大票子。】 纪宝宝已经可以咬到自己的小拳头了。 谢冰凝一贯也是这般体贴纪宏明的,所以纪家人早就忘了在她进门前,他们四处求人的滋味。 外人也不觉得谢冰凝付出了多少,只看见纪宏明自个儿的努力上进。 而谢冰凝就成了在京城人人口中生不出男丁的糟糠妻。 看着纪第春若有所思的模样,谢冰凝还在犹豫,她该如何教…… 【大姐姐你别学!】 【娘亲这是在试探大姐夫会不会是第二个渣爹……】 纪第春是在后来才领悟小妹妹口中的“渣爹”,指的正是她的生父关内侯。 父亲对娘亲不好吗? 在姚玉爱和姚庆出现之前,纪第春的心中都对父亲还心存一丝期待。 子女对父母天然的亲近之情,不是那般容易泯灭。 谢冰凝十分感谢小女儿的这张“嘴”,原来那般不容易开口的话,通过小孩子的解读,可以如此直接告知。 而她们母女之间都可以暂缓这份讨论,交给时间和自己慢慢沉淀。 安置好出行马车的朱玲,满脸疑惑拿了一封没有留名的书信过来:“夫人,有一乞儿递给奴婢让交给您。” 谢冰凝拆开,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关内侯侍从龚北有异,查之便明。” 纪再秋凑上去:“这字体似乎是故意扭曲为之,怕的就是让人认出来吧?” 谢冰凝将信纸翻看了一下,冷哼:“故作玄虚。” “娘亲知道是谁送的信?” 谢冰凝带着女儿们上了马车才道:“之前他要让我帮着出资重修造纸作坊,拿了几张样纸过来,这便是其中的一类金箔纸。” “说是要专供达官贵人,可那条道岂是那般容易挤进去的,这纸除了他便无人再产了。” 其他人还在思索,二姑娘纪又夏冷不丁道:“是梁家大表哥。” 谢冰凝对着二女儿鼓励笑了笑。 纪第春又问:“那这名侍从又有何异呢?” 谢冰凝再次沉默。 【那是渣爹留给外室的贴身护卫,帮着照料外室一家子。】 【梁富这是故意示好……表面上不曾答应过继,实则最会占娘亲便宜的人,就是他这个大混账了!】 【那造纸作坊不过是他要钱的幌子而已……苛责纸工,专收没人要的原料,粗制滥造,离梁家作坊再次倒闭不远了。】 【只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是他告的密,毕竟他们齐心协力,是打算要瞒着娘亲到死的。】 几个女儿不敢再直视母亲,在心中又将天平往母亲这边倾斜了一下。 谢冰凝苦笑了一下,瞧她这十三年过的什么日子? 连女儿到头来,都在同情她…… 【算盘打得可真响!娘亲必然容不下私生子……】 【在知道外头那一家子后,有娘亲冲在前头,到时候外头那两个人再如何,也越不过梁富这个过继子去……】 【这是要娘亲把东西都留给他的节奏……呸!狼心狗肺的混账王八羔子!】 纪再秋突然道:“娘,姐妹她们可以寻个如意郎君。而等我们离开纪家后,我就……招婿!这样就不怕家里没有男丁,会被吃绝户了!” 骂骂咧咧的纪宝宝还没反对。 一直在玩腰间玉坠的四姑娘纪献冬歪着脑袋:“我也要招!招十个八个,出门定是威风极了!” “可了不得……这是昨儿听了什么话本子故事,你当是招十个八个保镖不成?”纪再秋笑着指着妹妹。 “咦……不是吗?二姐姐说的,那高衙内出门前呼后拥,好不气派!” 马车里她们又笑成了一团。 到得东大街,谢冰凝早打算好,要给大女儿添妆买的新东西。 原本都是让掌柜们送上门,今儿个自己逛,也别有乐趣。 金银楼先去了,订了五套头面并金饰、玉饰若干,又去了绸缎庄选了各色红锦、赤缎、黄绢和白绸。 逛得累了,她们上了马车要去茶楼吃上一盏茶。 马夫刚要起行,前头一个白衣披麻、遮面的女子拦在了马车面前:“夫人救命!” “贵人若能伸手安置我亡母下葬,奴家往后便做牛做马报答夫人!” “绵绵求求夫人好心……”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纪宝宝想起了书中的情节。 【……就是姚鸾双那个内应吧……】 【她原是燕馆花魁,选中渣爹一心追求被姚鸾双拦下,反而收为己用。】 【被娘亲救进府里后,又当眼线又不停挑事。活生生的搅事精!】 谢冰凝这才让人掀开车帘,她端坐在华盖绿帛的马车里,听着外头女子跪地求饶,声音好不凄婉。 这场景惹得附近不少行人围观。 谢冰凝却先打量起街边两旁的高楼,一一扫过楼上的窗楞和廊下,这才看向那名女子:“这街上,马车行人众多,为何独独拦我?” 白衣女子顿了顿:“奴家听闻,侯夫人最是善心。日前还施粥义诊……” “你识字?” “不、不认得。是在侯府门前,远远见过夫人一面。” “倒是好眼力。不过我们关内侯府也不是什么猫儿狗儿都能进的,掀开你的盖头来,让我瞧瞧……” “若是有一二毁损,我也不好收你。” 白衣女子缓缓脱掉帷帽,露出了一张芙蓉面。 周围不少男子登时眼睛都亮了。 “要想俏一身孝……你生得这般容貌,又托到了我的面前,少不得我也该为你,寻个好去处!” 第25章 来一个抓一个 “夫人,奴家就是不想被旁人糟践了去……” “还求夫人成全收留!” “侯夫人,这女子看着好生可怜。你们此番遇上了,也是缘分。不过几两银子的事,你就答应了吧?”姚玉爱被梁鑫扶着,从医馆里正好出来。 纪再秋最是看不得她,转向一旁脸上有伤的人:“梁鑫,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姚姑娘这般善良,你也该帮帮她才是。” “总不至于你一个落难公子哥,现在连几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梁鑫刚挨了纪再秋的打,看她更是哪哪都不顺眼:“我出不出银子,关你什么事?” “听见了吗?姚姑娘,关你什么事!” 姚玉爱顿时斜了梁鑫一眼,气闷不已。 母亲交给她的任务,便是要把柳绵绵接进关内侯府,最好是安插在谢氏的身边,才好方便做其他事。 柳绵绵也接收到了姚玉爱的眼神,她从袖中拿出一对金错银镶绿玉的扳指,递了上来:“夫人,这是奴家身上仅有的物什。只盼夫人能收下奴家……带奴家脱离苦海!” 谢冰凝看着那对扳指,神色一变。 书中,柳绵绵正是拿出了这一对扳指。谢冰凝觉得蹊跷,才把人收进了府里。 这一回,有宝宝提醒,她厉声问道:“这对扳指,你是哪里来的?” 柳绵绵娇滴滴答:“是奴家娘亲独留给我的……”其实是姚鸾双给她的,不信谢氏见了她自个儿的东西,不好奇! 这下肯定要将她带回府里头……之后就顺理成章了…… “这事倒新鲜……我亲手所制之物,怎么会成你家的遗物了?碧环,报官!” 柳绵绵心神一震,谢氏怎么没有按计划走? “夫人,这真的是亡母遗物。奴家实不知,怎么就成了您的?夫人总不至于要贪墨奴家最后这一点银钱吧?” “这是十三年前,我亲手所画的样式,一应图纸还在前头的德容坊,那掌柜的可没换过。你若想看,便可取来,一对便知。” 这是她筹备嫁妆时,因绣不好盖头上的鸳鸯,才补画的样式,让人制了出来。 当初的一笔一划,都饱含她对未来婚姻的期盼,和对夫君纪宏明的满满爱意。 纪宏明大概都忘了这一对扳指是如何来的,竟从私库里拿出去养外室。 他好大的狗胆! 那外室还让人堂而皇之递到她的面前,到底是想打谁的脸? 【娘亲威武!来一个抓一个,来一对咱们打一双!】 看着母亲的神色,纪再秋冷笑:“这送上门的贼,可真是给顺天府尹添考绩了。” “夫人,别报官!这其中肯定是有误会……”柳绵绵哭得更加娇媚,她的眼神亦甚是勾人。 看得不少路人更是心猿意马。 “是啊,若真是偷来的,怎么还送到主人面前,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谢冰凝心想,大概他们都觉得自己一心扑在纪宏明身上,从不违逆。 以至于连基本的常识都丢了! 她可不就成了姚鸾双那些小贱人心中,最好糊弄的冤大头! 端详许久的纪又夏,突然从柳绵绵手中飞速夺过扳指,一下敲打在马车沿边,露出了里头清晰的刻字。 赫然便有一个“谢”字。 “还真是侯夫人谢家的东西……她还真是个骗子!” “该不会她口中的亡母也还活着吧?” “骗子的话,如何能信?” “我方才还想出一点银子买了她来着,谁知会不会是仙人跳啊?” ……… 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让柳绵绵更显难堪。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花魁,这些野男人寻常花多少金子都难得见她一面。 为了纪宏明,她屈身至此,若是不能得一个结果,她如何甘心? 柳绵绵咬着唇:“不,我没有!我真的没偷……” 纪再秋道:“那不然,你请你的娘亲过来,自证一二?” 柳绵绵的生母早八百年前就没了……尸身已成骸骨,爬满了阴虫。 让她去哪里寻人来? 女子只得又开始哭将了起来。 官差很快来了,瞧见马车上的字样,行礼道:“见过侯夫人。” 又看向众人:“贼人何在?” 一旁的碧环答道:“这名女子偷了我家夫人的扳指,说是亡母遗物。还想将自己卖到我们侯府上,寻个好去处。” “怕不是什么江洋大盗的同伙,派她出来到京城打头阵的吧?” 那姚鸾双出的什么馊主意!还把她交代到了衙门里去! 柳绵绵急得脸色发白…… 官差见状上前,打量她道:“牙牌或者路引,有没有?” 柳绵绵尚未动作。 他们便要上前搜。 柳绵绵当即拿了一块红头的木牌出来。 官差见了,冷笑:“原是赎了身的花娘子……随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青楼楚馆出来的?” “亏我方才见着她可怜,还想收了!看来人呢,是不能随便发好心的。” “这样张口就来的骗子,你也敢收?” “满嘴没有一句实话!真可怕……还是侯夫人行事果断,火眼金睛!” …… 柳绵绵恨恨看了谢氏一眼…… 若是纪宏明逛花街的事被人知道,升迁无望,看谢氏要如何应对! 被碧环一下挡住:“奴婢去取了证物,就随官爷去顺天府。” 姚玉爱围观了全过程,一言不发。 梁鑫倒是讷讷了句:“舅母跟先前好似不太一样……” 母女一行添了一桩小插曲,也不妨碍她们继续到茶楼喝茶、谈天。 又买了一些街边的小玩意儿,把贪甜的纪再秋和纪宝宝强力拉离了糖画的小摊,这才心满意足回了府。 不远处的二楼,虚掩的窗内,一戴铁帽、穿银制铠甲的大汉笑道:“看来夫人的人,这是折进去了。” 姚鸾双看着侯府的马车远去,收起眸中的恨意,笑得魅人:“将军管那起小蹄子作甚。只说,你觉得我为你挑的小女孩儿,如何吧?” 被唤作将军的大汉大口喝酒,嚼着熟羊肉:“夫人指的是哪个?有两个可嫩得很,还没熟哩。” 姚鸾双眼神微微勾着,掩唇而笑:“有一个已经被订给常王爷了。就看将军和我,够不够默契了……” 将军一抹须髯上的酒水:“夫人你已是末日黄花,不必在老子身上使功夫,很是碍眼。” “不过你选的侯府二丫头……不错!” “她抢扳指那小样,够劲!” 第26章 外贼、内贼和假贼 姚鸾双敬酒:“既如此,将军同我可就说定了?” 将军哈哈大笑:“不过一个顺天府衙门,小事一桩!你等着我的诚意。” “届时,也让本将军看看你的诚意!” “一言为定!”姚鸾双一饮而尽。 庆儿,等着!为娘定救你出来! *** “你可真是糊涂!” “自你入门,我儿难道什么时候亏待了你?” “你竟当街将那青楼女子送进衙门,是要让满城看我们关内侯府的笑话不成?” 暮色四合,老夫人从报国寺回来,就连忙让人召了谢氏过去朝安堂。 礼佛的衣裳未换,老夫人便坐在堂上大声呵斥。 纪虹在一旁阴阳怪气:“我的娘,这哪里只是侯府脸面的事。朝廷严禁官员狎妓,若是让吏部查到了,明弟的四品官职丢了也未可知。” “你听听,连你没识几个字的姑姐都明白的道理,你号称才女,连这其中的关节都没想明白?” 纪虹脸色一顿,亲娘到底是夸她还是损她? “我难得出个门,你竟如此不安分,就出去给我们家惹来祸事?” “前头姚公子入狱的事,咱们都还没有理清楚,眼下又要添事端……” 换作从前,谢冰凝哪里敢有半分违逆。 现下她只是淡淡道:“母亲这话好没道理!那人是个骗子还是个惯偷,若不将她查办,指不定往后还要偷走我们家多少宝物。” “这偷吃的用的事小,若是继续往侯爷的头上栽赃,侯爷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母亲刚回来,这是听了谁的闲言碎语,问都不问便出声指责?” 老夫人同女儿对了对眼神,面色愈发不悦,心口气得生疼。 “您不知道,我这一盘查,才发现嫁妆私库里,丢的东西可不止是一样两样,竟有大半!” “咱们家,怕是进了不止一只贼……” “若是贼人将那些嫁妆物什转送给京中各处的花魁、舞娘、琵琶手什么的,到时候侯爷别说是没了官职,怕是咱们这块侯府的门匾都留不得了。” 老夫人眯着眼,咬着牙:“你既知道紧要,又何必把事情闹大!私下解决不好吗?现在只怕整个京城都要再议论我儿寻娼!你身为他的妻子,就光彩吗?” “母亲这话说得!是侯爷自己要去的青楼,又不是我拿着刀子架在侯爷脖子上让他去的?” “他尚且不觉得不光彩,我何必替他背负!” “眼下嫁妆丢失事大。母亲知道,我家中三位兄弟皆不曾娶妻,定国公府金银几乎都在儿媳身上。” “若是被他们知道,那些宝物流落在外,少不得要将这件事追查下去……” 谢氏居然开始拿娘家的权势压她! 老夫人早就知道她惹不起谢家,不是吗? 纪虹看着母亲面色铁青出来打圆场:“弟媳妇,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今日去报国寺求签的情况如何?” “这堂堂报国寺就是灵验,出的上上签,解签的说了,选谁都是极好的,还看了日子……说这事越快越好!” 谢冰凝看向大姑姐,眉眼不辨喜怒:“是吗?签文如何,让我看看……” “哎哟,放哪里去了?瞧我这一高兴,东西放哪了都不知道……” 老夫人出声:“有什么好看的?你难道还不信我们不成?” “今日家贼、外贼齐出,儿媳一下还真不知道该信谁了……” 老夫人被反驳得直捂着胸口,呼吸都重了几分。 “大姑姐,查贼的事要紧。过继一事,回头等你的签文拿来,再议吧!”谢冰凝起身。 纪虹眼睁睁看着谢氏离去:“娘!这谢氏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根本不想过继我的孩子!” “好了,一张签文而已你都搞不定吗?嫁妆的事真查出来,她以后还能让你再进侯府的门吗?” “娘你话什么意思?有嫁妆私库钥匙的人可不是我,怎么也算不到我的头上吧?” “你、你……给老娘滚!” 纪虹给老母亲甩了脸色,也走了。 *** 当夜,关内侯府别样平静。 似是山雨欲来。 纪再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被领进东院后边的小花园,抬眼看见前头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喜道:“三舅!” “娘亲说你要来,这么晚了……我以为你不会……” “不会来了?你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谢不言手中一把簇新的弯弓,靠近外甥女,“听说你弓射不俗,看看喜不喜欢?” 纪再秋接过,试试了手感:“正合适!我很喜欢!”之前她用的弓,不是太重就是太轻,很是影响她的准头。 谢不言再次夺过弯弓:“想从三舅手里收礼物,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二人就在小花园里头打了起来,大多是谢不言在给纪再秋喂招。 纪宝宝隔空看戏,一边还忍不住指点。 【三舅这一身武艺,刚硬坚挺,真难为他在外头要装出弱不禁风、活脱脱软脚虾的模样。】 【演技确实也是不大好……难怪娘亲让三舅抹黑做贼般过来……】 谢不言和纪再秋两人打斗的身影都差点一斜。 谢冰凝无奈让人在这个时候给小女儿添一碗羊奶,好哄她去睡觉。 纪宝宝咕咚咕咚、香喷喷喝着奶,还不忘继续。 【三舅的路子太硬,不太适合三姐姐。】 【三姐姐的手又稳又准,眼神也好,最是适合神射手的位置。】 【不过入门当然还是要自家三舅最好啦……】 话音一落,谢不言立刻结束了对外甥女试探,直接让纪再秋蹲起了马步。 这一夜……过去了。 次日,纪再秋浑身酸疼压根起不来床。 谢冰凝狠了狠慈母的心,仍是让丫鬟将她扶了起来:“谭嬷嬷的课,你不能落下。” 纪再秋闭着眼,心中明白:“娘亲,我眯过梳洗打扮,出门就会醒的。” 这时,朝安堂的人来了,说是贼已经抓住了。 谢冰凝同小女儿慢慢用了早膳,过去的时候,便见张妈妈被五花大绑,跪在堂下。 果然是推了这一位出来。 老夫人眼眸深深:“她是你带来的陪房!这几年也在我身边尽心伺候,我日日都离不得她。谁知手脚竟如此不干净……” “她已经同我承认,儿媳你的嫁妆都是她偷出去变卖的。” “想来其中一件落到了那青楼女子的手中,如此总算可还我儿清白!” “这是你的人,便交由你处置吧!” 张妈妈跪地求饶:“夫人,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求您宽恕……” “欺主恶仆!我如何敢再留!不过那贼人柳绵绵,可是你同她有所勾结串通?” 第27章 宝宝,坐起来! “否则她如何认得我,我甫一出门就扑到我的马车前,还拿出了赃物。” “这些话,你就到衙门去一一说个清楚明白吧!” “母亲,张妈妈的儿女都是庄上的管事,想来离不开他们的帮忙,人也一并送去!” 老夫人沉着脸摆了摆手。 当初能让张妈妈为她所用,这几年已是极为重要的心腹。 这一回,却也不得不折进去。 谢冰凝直视这位老仆:“张妈妈,我不会要了你的命。我的嫁妆上头都是有谢家印记,必是要一件一件寻回来的。这窟窿,你最好是都能填上为好!” 张妈妈瞪大双眼想再说什么…… 那些从夫人私库里拿出去贴补外头一家子的花费,他们就是全家都卖了,也换不回来。 老夫人使了眼色,下人便拿布条捆住了张妈妈的嘴。 她呜咽着被拖了下去。 老夫人才沉声道:“你指桑骂槐做什么?” “张妈妈可是你的人,手中才有你私库的钥匙。难不成你还怀疑谁不成?” “母亲,这话可是你说的。” “我不过是想着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嫁妆没能全部寻回,指不定是还有别的贼人没找出来。” “我的能力有限,到时候免不得要找三位兄弟帮个小忙了。”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儿不在,你倒是威风凛凛得很!” “难道儿媳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侯爷在外的名声和官风吗?若是他出差归来,发现侯府门匾已摘,到时候要如何同侯爷交代才是?” “你如今是越发伶牙俐齿了……” “那不过是儿媳句句在理罢了!” 谢冰凝回来东院,纪再秋面色不佳进屋。 “秋姐儿快先去补补眠,功课晚些时候再做。”谢冰凝到底心疼女儿。 “不急!娘亲,梁富他有古怪!今儿个突然跑来春希堂外头,要送我一把弯弓。” “我一看不过是一把旧弓,根本不能同三舅给我的相提并论。他像是要打探我们知不知道是他送的信,所以我就假意收下……” 【那把破弓拿来搭鸡窝都寒碜,梁富他也拿得出手!】 小妹提的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纪再秋顿时也不困了,出门去给四妹妹养的小鸡崽搭个鸡窝。 梁鑫正好拉着大哥过来,二人争吵不休:“那可是玉妹妹送给我的东西,大哥你怎么能不问自取呢?” 【不得不说,纪家最近的贼可真是多!】 “纪再秋,你快把我的弓还来!”梁鑫在院外大喊。 近来东院的丫鬟防他们可紧了!不得主子同意根本就进不去。 纪再秋让看门的下人放行,举起手中的旧弓问道:“是这把吗?” 梁鑫瞧见上头明晃晃沾了要掉不掉的鸡屎,尖叫出声:“纪再秋!你把我心爱的弓怎么了?” 纪再秋很是无辜:“这把弓如此破旧,正好鸡窝缺个架子,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浪费大表哥的心意。四妹妹知道了,也很是感谢大表哥。现在才知道是三表哥的,那自然要再谢谢三表哥……” 梁富的脸色唰地铁青:“三表妹你这是……若不喜欢明说便是,何必如此折辱了我的一番心意?” “大表哥若是不喜欢,也明说便是。这拿着别人的旧东西,当成礼物送给我。我也是很为难啊……” “不收吧,是做表妹的不给大表哥面子。收了吧,我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放?” “不过倒是能让小鸡崽们高兴高兴,也算这把弓安得其所了!” 梁鑫目眦欲裂:“啊!纪再秋!我跟你拼了……” 他扑了上来。 纪再秋灵巧躲过,嘴上依旧不饶人:“不是吧?不会吧?三表哥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其实要不是看大表哥送来的这把弓如此破旧,我都不信你真的有在勤学弓射。不过你连我都比不过,往后不如还是换个方向再努力吧!” “不是我说,习武这条路是真的不适合你!正好我也帮你把这弓处理了,免得你误入歧途……俗话说得好,越努力越心酸不是!” 她越躲,梁鑫就越是气不过,奋力向前,被纪再秋避开后,他便直接倒在了鸡窝里。 纪献冬见自家“啾啾啾”的小鸡崽被吓得四处乱跑,对着摔倒的梁鑫脑门就是这么一下。 她小小年纪,却是天生有几分神力。 当即踢得梁鑫头昏眼花,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纪再秋装出险些晕倒的模样,娇柔道:“大表哥,大表哥,你说句话啊……你就这么看着三表哥欺负我们吗?” 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梁富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转身离去,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要来探查线索的。 碧环正好从衙门回来,姐妹们纷纷围上去听她说话。 转头就忘了留在鸡窝,被臭得再次晕倒的梁三公子…… “夫人,张妈妈可是吐出了不少倒腾嫁妆的地方。看来这次他们要还不少回来了。”碧环言简意赅。 谢冰凝面露嫌弃:“被他们沾了手的东西,晦气!收回来的金银全部拆了重炼……” 碧环又压低了声音道:“我走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军官模样的人去放了姚庆。” “说是那马夫一人承担了所有罪责,姚庆无罪释放!” 【看来是那位最终打死二姐姐的残暴将军上线了……】 【又是姚鸾双那位贱人和家暴渣男谈成的交易!】 在屋中练字的纪又夏手中的毛笔突然掉落…… 纪第春捡了起来,拥着她来到母亲面前。 向来腼腆的二女儿一下就扑倒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 在知道外室真相之后,甚少掉眼泪的谢冰凝一下也被勾得,泪流满面。 【宝宝还没说完呢……那残暴将军的小辫子可不少。】 【若是二姐姐不放心,我可以先让那家伙也尝尝被人打的好滋味!】 纪宝宝一着急,突然就坐了起来。 纪献冬惊呼:“妹妹……坐!” 谢冰凝一听便误会了,忙抹了脸上的泪:“做什么做!都不许轻举妄动!” 上回宝宝使了神通,虽出了极大的一口气,但之后好几日都睡得很沉,梦中亦不安稳。 身为母亲,孩子的安康向来最是要紧。 至于外头的奸人和贱人,也该是她这个大人去对付。 怎么能一直让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出力? 纪再秋笑道:“不是……娘亲,你看看宝宝,她坐起来了!” 第28章 渣爹连降两级 等纪宝宝可以不靠东西,坐得十足稳固。 看姐姐们或习武或打闹的时候,侯爷纪宏明回来了。 比他更快一步回来的消息则是,他四品的官阶被降为了五品的太常寺丞。 从城门进宫随太子述职,出宫后,五品又被降为了六品的协律郎。 为纪宏明接风的晚宴,原本没有谢氏的财力支持就显得寒酸的两桌子菜,现下纪家人更是如丧考妣。 谢冰凝低头喂小女儿吃菜泥,好掩饰住自己眼睛里的快意。 【肉……宝宝的肉……】纪宝宝看着桌子上的大鸡腿,馋得口水直流。 纪虹十分不理解:“不、不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协律郎?明弟你也不懂音律啊……” 【要不说最深的刺痛来自于最熟悉的家人呢……】 原本面色就极为难看的纪宏明放下了筷子,一言不发。 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这阵子她一肚子关于没了嫁妆银钱的委屈也咽了下去,瞧着儿子的脸色,关切道:“明儿你这一路辛苦,气色看着很是不好。” “儿媳,你也该为侯爷上上心,给他的身子好好补补,他脸上先前被咬的包怎么还没消?” 谢冰凝看似乖巧答道:“母亲没说,我还真没注意。” “那药可是虞神医的偏方,若不是家母的关系,外头的人都不好拿到。” “侯爷可是这一路压力过大,没有好好涂药?回来后放松心情,许就好了。” 她能让他心情好?才怪! 纪宏明终是郁郁离席。 谢冰凝尽责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一进屋,纪宏明正准备把枪口对准了妻子,细数这一路和回来之后的不平事……就听到谢氏冷冰冰道:“柳绵绵的事,侯爷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纪宏明:“………” “这段时日,我在外伺候刁蛮无理的上官,不能得到赏识,还被贬谪了一级。” “回来后,你把柳绵绵送进官府,导致人人耻笑我逛青楼,又降了一级。我还没开口,你倒先来指责我了?” 谢冰凝不为所动:“侯爷可真是懂得倒打一耙!是我拿着刀逼侯爷去逛的青楼?又是我让柳绵绵拿着我的嫁妆,威胁我让她进的家门吗?” 纪宏明委屈道:“外头的人不信我,连夫人也不信我吗?这么多年,我何时寻花问柳过……那柳绵绵的话,你也信?” 他何止是寻花问柳!怕是装了这么些年的“深情”,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堂堂花魁不去扑别的夫人马车,而是专往我们关内侯府的马车上撞……侯爷能给出一个解释吗?” 纪宏明顿时红着眼眶:“夫人,连贬两级,为夫的心中已是痛苦万分,如果连枕边人都不能谅解我一二,那我可真是心如火烧……” 【来了来了!渣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连环套!】 【他又演上了……】 换成先前纪宏明那张俊秀依旧的脸庞或许还有几分说服力。 可面对这张坑坑洼洼、有碍观瞻的黑脸,谢冰凝移开了视线:“侯爷,常王府的人来过了。眼下你当好好养着,为春姐儿送嫁才是。” 是了,他好歹还是攀上了常王府这条路:“夫人真的办成了?” 谢氏都不介意让大女儿成为常王府的妾,为他铺路,想来心还是在他身上的。 谢冰凝不想和纪宏明谈关于大女儿婚事的细节,她怕自己会吐! 她起身:“宝宝饿了,我先去忙了。” 【对!宝宝没吃肉,饿饿!】 谢冰凝回去又给小女儿砸了一个果泥吃。 纪宝宝蹦跶了一个时辰的鼓面,以示抗议。 她这段时间腿部力量大涨,谢冰凝不嫌吵让她练着。 唤了纪第春进梢间谈话:“谭嬷嬷说你学得极好,各项皆有所成。”虽天分不足,胜在勤勉踏实。 纪第春低头:“谭嬷嬷盛赞了,女儿知道自己多有不及。” “春姐儿不必妄自菲薄,须知勤勉刻苦已胜过许多人。” 不过婚姻这件事,却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婚事在即,可想过要带哪几个丫鬟过去?” 纪第春闻言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正说着,外头朱玲来报:“夫人,大姑娘屋子里的小杏和小梨等人打起来了。” 谢冰凝点头表示知道,看向女儿:“春姐儿可需要娘亲帮忙?” 纪第春沉思片刻:“既是女儿的人,便该由我先处理。请娘亲帮忙看着,若是又不及的地方,再请娘亲出手。” 几个丫鬟被健妇押了进来,面上皆是又红又白。 着绿襦裙,胸前饱满的小梨捂着左脸哭道:“夫人、大姑娘,奴婢不过是想跟着大姑娘,却被小杏和小桃指着骂……” 纪第春看向其余人。 小桃将被扯开的交领拢了拢:“回夫人、大姑娘,是小梨同蔡妈妈说起,进了常王府的门后要如何行事,被我们听见了。” “奴婢忍不住为大姑娘说了几句话,小梨先动了手。” 小杏在一旁将腰带重新系好,忿忿道:“小桃你给这起贱坯子留的什么脸面?” “夫人、大姑娘,蔡妈妈说小梨长得好、身姿丰满,若是能得世子青睐,为自己谋福,也是在为大姑娘做事,到时候也别忘了家里!” 纪第春听完,盯着小梨缓缓道:“小梨,你是家生子,是只有蔡妈妈这么想,还是……” 小梨红着眼睛尖声否认道:“都是妈妈在说的,小梨只是想着能一直跟在大姑娘的身边伺候。那些个旁的事,小梨从来没有想过。” “是小杏说话太难听了,奴婢才忍不住的……” 现在没有想,不代表以后不想。 纪第春继续问道:“小梨你跟着去的话,蔡妈妈跟不跟呢?” 小杏和小桃面色一下难看。 小梨犹豫了……嗫嚅着嘴唇:“但凭大姑娘做主!” 纪第春直起了身子:“今日动手的,全部罚两个月的月银,洗一个月的衣裳。出去吧!” 小杏还想再说什么,小桃拽了拽她的衣角。 出去后,还听见小杏气不过嚷道:“小桃,这种白眼狼是养不活的。你向来对她最好,可她每每只跟在我的身后,看我的眼色!对你反而是爱答不理的!” “她如今都要欺瞒到大姑娘的头上,你还要纵着她吗?” 第29章 父子都拿自己当新郎 纪第春看向母亲,眼神中在询问。 谢冰凝笑着道:“看来春姐儿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纪第春说出了自己考虑的结果:“小梨是不能带过去的。只是她们从小跟着我一起长大,蔡妈妈亦是府上的老人。” “若是由我直接申斥,免不得会对主家生怨,惹出事端。还需劳烦母亲寻人说说,回头再寻个由头打发到庄子上去。” “便依你的。小杏性慧又太直,小桃心细又太软,我让康嬷嬷跟着你过去帮着再调//教一二。” 母女们又说笑了旁的事,当夜纪第春久违地同娘亲睡到了一处。 纪宏明从外头回来,想再同谢氏谈一谈常王府的亲事,见状只能先离开。 之后的日子,谢氏的床上永远有一个到两个女儿。 ……她们是按排行“侍寝”吗? 而纪宏明去常王府,也总是见不着老王爷。 如此,便到了纪第春出嫁的日子。 谭嬷嬷的课程也在这之前正好结束,留下吃喜酒。 清晨,纪第春醒来梳妆、打扮,让开脸的妇人为她绞脸。 【嘶……】纪宝宝看着,滴滴代疼了出声。 纪第春反而差点笑了。 全福太太乐道,还没见过这般不怕疼的新娘子。 谢冰凝换衣裳的时候,见纪宏明在她的梳妆镜前徘徊。 怕是想给他那张坑脸扑个粉吧? 谢冰凝故意问道:“侯爷这是在寻什么?” 纪宏明讪讪离开。 吉时到的时候,常王府世子楚楠,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 沿路唢呐锣鼓,热闹迎亲而来。 “怎么是他?”纪宏明不解出声。 谢冰凝淡淡道:“侯爷以为是谁?”说着,便去指点下人事务。 留下纪宏明心想,也对,老常王爷当然不可能自己亲自迎亲。 话说,不过一个纳妾的仪式,常王爷越重视,自然也是对他的看重。 想着,纪宏明摆出了笑脸。 关内侯府门前,谢家三子早早来到门前拦亲,把梁家三位兄弟挤得没地儿站。 谢大爷题诗,世子做了两首催妆诗,才勉强被放过。 谢二爷笑眯眯问道“哪个月最长”“哪个季节最短”的刁钻问题,被世子一一化解。 谢三爷则是问了军事布防的作答,卡了楚楠许久,终被放行。 谢冰凝眼含热泪,送大女儿出门。 谢大爷轻松背起了拿着金边圆扇的外甥女:“春姐儿放心,大舅必会稳稳护着你前行。” 纪第春又将泪滴到了大舅的背上。 嘉宁郡主在一旁看着,眼神悠远,像是回忆起了某年,她也是这般看着那人的肩膀…… 谢冰凝拍了拍她:“大哥背人最是稳当。我们兄妹几个都被他背过。” “你跟本郡主说这个做什么?” 谢冰凝看着闺友脸红了,微微一笑。 没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有多么紧张! 除了小女儿…… 【大姐姐今晚凶险万分!】 【看宝宝的……】 楚楠这些时日的部署,到底能不能见效,未可知。 小仙女纪宝宝从不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 从宴席开始,纪宝宝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谢冰凝一直守在小女儿的身边,等待。 烟霞漫天,暮色之下,一只黑鸦缓缓飞进常王府。 王府内的宴席不及关内侯府的盛大,只在院内摆上了五桌。 主桌上唯有一妇人周旋。 给世子楚楠敬酒的人不少。 新娘子独坐婚房,坐床、撒帐,一样不少。 小杏和小桃守在外头,面上也都是紧张。 黑鸦又飞到了王府内最大最高的那座殿上,守着老王爷。 ……… 一夜过去了,谢冰凝打着盹,终于听见了女儿的哭声,惊醒。 【真正的战斗打响了……娘亲……】 谢冰凝深呼吸,面色沉稳,换上一袭枣红交领广袖深衣。 描眉点唇,步摇华胜,耳珰玉带钩。 同收到消息,满脸惊慌的纪宏明坐上前往常王府的马车。 夫妻二人心思各异,不曾交谈。 到了常王府,便有管事将他们迎进祠堂。 堂内下跪一蓝衣妇人、世子楚楠和新娘子。 纪第春换了一袭绯色石榴裙,金钗玉环,面色惨白。 堂前一太师椅上,坐着白发稀疏的老王爷,戴着金冠,满脸褶皱上全是不喜。 “下官携妻拜见常王爷。”纪宏明行礼。 老王爷嘶哑开口:“来了,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世子楚楠在这时,握住了妻子的小手。 看得纪宏明双眼圆睁,诧异望着妻子。 老王爷读懂了:“你要跟本王说,你全然不知情?” “是你让本王纳你的大女儿为妾,转头又让楚楠娶她为妻。” “纪协律郎,你打的好算盘,两头不落空?” 纪宏明慌了:“不是,这……王爷,下官只跟您谈过,后来一直见不着您……” “你这是……在怪本王?”老王爷的声音压低,满是威胁。 纪宏明看向谢氏,指责道:“夫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冰凝缓缓道:“我也想问,我们家大姑娘这是犯了何错?怎么刚进门就要罚跪在祠堂?” “啪!” 老王爷一个巴掌甩向世子楚楠,又一个巴掌甩向蓝衣妇人:“说!你们在玩的什么把戏?” 好一个下马威! 谢冰凝蹲下身去,将吓呆的女儿拥在怀中。 世子的脸歪向一边,很快回正:“父王,儿子心悦纪家大姑娘已久,是您答应儿子去纪家提亲、迎亲的不是吗?” “所以,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将她纳到你的房里?” “我早说过,纳妾而已,这些虚礼都不必。你摆桌设宴、拜天地,合着都是为了你自己?” “还有你……七娘,给本王下药,自己假扮成‘新娘子’的游戏,你玩得高兴吗?” “要不要本王将你送去教坊司,让你每天都能扮成新娘子与人交合?” 老王爷狠厉阴绝的眼神看向纪第春:“说,你们昨夜成事了没有?” 纪第春哭得大声都不敢出,哪里顾得上回答! 【这老匹夫,真是太恶心人了!】 宝宝没来,她们居然还能听得见…… 母女俩心一下都定了。 谢冰凝怒视纪宏明:“你先前说的好事,是指让常王爷纳春姐儿为妾?” 纪宏明也明白了:“你谈的是和世子的婚事?你怎么能……” “啪!” 谢冰凝一巴掌打在丈夫的脸上:“是你怎么能!” 第30章 天道黑鸦咬老匹夫一块腐肉 “春姐儿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你抱过她,带过她!” “常王爷答应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要将春姐儿卖给这老货?当第十几位姨娘来着,他自己记得清吗?” 纪宏明被打得懵了,听见妻子当着常王爷的话语,更是心神俱裂:“你……你快住嘴!王爷面前,容不得放肆!” “他敢做,还怕别人放肆吗?” “怎么?你们也知道自己谈的事情,无耻至极吗?” “世子,你若是不能护得我女儿的周全,那我今日就将春姐儿带回家去。” “你敢!”常王爷和纪宏明齐齐出声。 “我有何不敢?”谢冰凝仍是抱着女儿,字句铿锵,“哪怕常王府世子同春姐儿的婚约是长公主所赐,我也免不得要搏上一搏。” “我倒是想看看,常王爷要如何拦我?” 【我老娘可太酷了!】 要不是纪宝宝现在是一张鸟嘴,她都怕自己忍不住吹一声口哨! 常王爷老脸满是阴鸷:“长公主赐婚?什么时候的事?侯夫人张嘴就来,也不怕惹人笑话!” “笑话?我若是真的让如花的女儿成了你这位老匹夫的姨娘,才真的会让满城笑话!” 常王爷冷笑一声:“好,好啊,纪协律郎!你们家好得很!” “纪第春!本王不计较你骤失了贞洁,反正都是我们家的骨血。只要你留下,今后你仍是常王府的十九姨娘。我也不会找你们纪家的麻烦,否则……” 楚楠听不下去了:“父王!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谢冰凝气得嘴唇都在哆嗦! 这般恶心的人居然是皇亲贵胄! 常王爷楚誉是先帝幼弟,因他自小身体不好,一直泡在药罐子里,反而养成了这般脾气极差的恶劣品性! 偏偏,当今他皇叔的身份,只要不造反,谁都拿他没有办法! 纪第春原本抖得厉害,发现母亲也在发抖之后,反而紧紧拥住了她,先是低低道:“我、我不愿意……” “你说什么?” 纪第春抬起头,声音温柔而坚定:“常王爷,我不愿意。我已经是世子楚楠之妻,现在是,以后都是!” 常王爷满脸怒气,反而笑了,拿起一旁的家法:“本王真的很久没被人拒绝了……好呀,好得很!” “确实是好!不愧是本宫为楠儿选中的儿媳妇!”祠堂外传来声压极低的女子声响。 一袭朱袍,金钗银饰满身的宣和大长公主气势而来。 一旁扶着她正是嘉宁郡主。 还有只及二人腰身高的五皇子昭王殿下。 太好了,紫气罐罐! 飞檐之上的黑鸦,双眼发亮,正好给她输一口仙气,让她保持形态。 遥遥吸了一大口,纪宝宝才想,这么巧,他们在这个时候来了? 黄袍玉面的楚子珩感受到了什么,朝屋顶上看了一眼,眸光微亮。 他一直让人关注着关内侯府,在察觉常王府的婚宴不太对劲后,出宫寻了人来。 好在让他赶上了。 ……… 众人互相见礼。 宣和大长公主微笑道:“昨日我又犯了头疾,未能过来给楠儿祝贺新婚之喜,还望常皇叔见谅。” 常王爷冷哼:“大侄女身子既然不好,又何必过来这一趟?” 下人抬来了另一把太师椅,宣和大长公主欣然落座:“本宫当然得来!楠儿和春姐儿的婚事是我从小就为他们选定的,如何能不来送礼?” 说着就要让身后嬷嬷奉上红匣子…… “慢着!”常王爷抬手阻止,“什么时候我家的婚事,轮得到你一个小辈来做主了?” 大长公主双手交握于膝:“常皇叔这话说得……楠儿这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便没了母亲,自那以后也就跟没了父亲一样。可怜啊……若不是本宫时常接济,只怕他压根都长不成这般大。” “俗话说,生恩不及养恩大,那我为楠儿操心一下他的婚事,不也是顺理成章。” “宣和,你别太过分了!既然身子不好,该好生在你的公主府里养病,到我的王府里头耀武扬威做什么?” “皇叔也上了年纪,该安生些了。否则皇上还不知要如何压下对常皇叔你的弹劾……若是不能的话,不知道以常皇叔现下的封邑还够不够减?” 常王爷被激得眼皮直跳:“我不过新讨一个小妾而已,宣和你也要插手吗?” “你连自己儿子喜欢的女人都要抢,传出去,让我们皇家的脸面何在?”大长公主直视老皇叔。 “楚楠不孝,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当初要不是你,他哪里会去碰触仵作那肮脏行当!” “若不是常皇叔未尽本分,堂堂世子,何须靠被世人不齿的仵作为生?楠儿好歹是依靠自己的本事立足,何齿之有!总比某些枉食肉糜的腐虫要强!” 两个“病人”争执不下…… 片刻后,常王爷没忍住先咳嗽了许久。 宣和大长公主也扶着脑门,疼了半天。 老王爷到底捂着胸口,声音弱了几分:“宣和,你皇叔我又能有几天好活?” “我就喜欢了这么一个丫头片子……各个都要拦本王。” “本王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纳妾!只要楚楠让步,我往后都不再添妾室。也会好好待他,让他真的继承王位。” “纪家大姑娘,还有纪家……本王都会好生善待、绝不为难……这都不行吗?” “如若不然,我楚誉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除了纪宏明,在场众人面色一下都差了起来。 常王爷为了留住纪第春当他的十九姨娘,居然发这般不知廉耻的毒誓! 谢冰凝恨不得现在手中有一把菜刀,把这个老匹夫砍成两段! 【啊!】 【臭不要脸的老家伙……还敢拿老天爷发誓!】 【天道都看不下去了……】 纪宝宝小小胸口,怒不可遏。 霎时只见,天色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遮天蔽日。 黑云压城城欲摧! 飞檐之上,黑鸦点漆之瞳闭眼,身起黑雾。 自黑雾之中,幻起一团密密麻麻的群鸦。 领头鸦眼神锐利,带头下伏。 没有二道,势如破竹,直往祠堂上头老常王身下冲去…… “啊!!!” 嘶哑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第31章 宝宝出手,拿捏头疾 满堂震惊。 待回过神,下人上前扑飞黑鸦。 只见老常王捂着下身,鲜血从最重要的地方渗出指缝…… 他疼得几度欲昏厥而不能! 【嘻嘻嘻嘻……】 【都说乌鸦素来爱吃腐肉,看来老常王那里早已成了腐虫一条!】 【就这还要祸害我家温柔娴雅的大姐姐,呸!】 呕! 不行,灵气用得狠了,头晕眼花…… 吸溜!幸好紫气罐罐在场,瞬间补充。 但这只寻常黑鸦已经不能再承载过多,纪宝宝连忙退出,神识回了关内侯府的本体。 保住了无辜鸦鸦的一条小命。 谢冰凝第一时间捂住自己大女儿的双眼,低下头:“春姐儿别看。” 语气忍不住泄露出了一丝愉悦…… 恶人自有宝宝小仙女收! 老匹夫妄想发誓过关,立刻遭了反噬! 该! 嘉宁郡主也挡住了大长公主的视线:“娘亲,仔细污了您的贵眼。” 看见五岁的昭王殿下瞪着一双好奇的瑞凤眼,又忙出声:“小五,不许看!” 楚子珩“哦”了一声,从掌中指缝继续偷看。 老常王痛叫出声,到后头已没了力气……脸色惨白,哆哆嗦嗦。 “啊!父王……”世子楚楠接过老父王的惨叫声,继而晕倒过去。 只是大红广袖之下的手仍握着纪第春的小手不放。 老常王又疼又气:“这个时候晕过去……还不快传……” “哈哈哈……”祠堂突然响起尖锐而可怖的笑声。 来自方才一直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蓝衣妇人七娘。 她起身,状若癫狂:“哈哈哈,你个老匹夫!也有今日……不枉我苦等了这么多年……” “少时你见色起意,命人逼退我的夫家,强纳我为妾。在生下绮儿之后,她乖巧懂事,我原本已经认命。” “可你楚誉……根本就是个丧心病狂的无耻禽兽!” “你见绮儿生得愈发貌美,竟在酒后……强了她去。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也下得去手……” “醒来后,还对绮儿说,她的美貌原本就是你这个做父亲的给予她的……阖该你先享用,否则也只是便宜了别的臭男人!” “畜生啊……禽兽不如的畜生……绮儿已定了亲事,你竟还提出要她在出嫁前做你的禁//脔……” “等我赶到的时候,绮儿已经拿剪子刺入了心脏,身子都冷了……她的脸上还有好多鲜血淋漓的划痕。” “我善良的绮儿,她一定是觉得那张脸给她带来了这泼天的灾难苦痛!不想再活下去……”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明明都是你这个老畜生!食人恶鬼!” “还有我,是我这个做娘的太过软弱,绮儿不想连累我,所以早早离开了这个让她痛苦的人世间。” “我也想随绮儿去!我的魂魄也早就随她去了……但在我的肉身陨灭之前,我一定要看到你得到报应!” “这就是了……报应啊!” “绮儿,你看到了吗?我的宝贝女儿,你没有错,错的都是他!” “呜呜……” 说到最后,七娘泣不成声,伏地痛哭,眼角流出的已然是滴滴血泪。 触目惊心! 众人被七娘所说的真相震住,一时都忘了唤人医治老王爷。 嘉宁郡主的眼泪随之落下:“那时外界都只说绮儿婚前暴毙而亡,连一个像样的墓碑都没有……草草下葬!原是如此……不堪!” 五皇子面若寒霜,冷哼一声:“常王楚誉今日种种,本王必定如实上告父皇!” 楚楠悠悠转醒,见老常王已然出气多进气少,双眼泛白……正要出声…… 嘉宁郡主先行一步:“娘亲,娘亲,你怎么了?来人啊!快传太医……” 宣和大长公主适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众人的合力之下,又连忙先安置大长公主于客院主屋,静候太医。 祠堂只剩下老常王和七姨娘…… 等管事带着大夫姗姗来迟,老常王已然晕厥半日,如一条老狗瘫在地上喘气。 大夫问及那块丢失的三两肉。 七娘面无表情道:“被乌鸦咬走了……不可能找回来……” 她阴恻恻笑了……韵味仍在的脸上一时焕发出了异样的美丽。 无人敢直视! *** 客院主屋明间,原以为宣和大长公主只是为了配合拖延老常王的医治。 没想到太医问诊后,面露疑难。 嘉宁郡主拍桌后,太医才结结巴巴道:“大长公主身子原本就不适宜出门,现下心神匮乏、耗力过度,头风之症益盛。” “眼下能睡着,反倒让大长公主免去了一番痛苦的折磨。但若是长久不得醒的话……便是老臣怕也是无计可施。” 这话,便是下了死亡通牒。 嘉宁郡主满脸怒意,又忧又惧,并未责怪老太医,只是命人再请多位太医出宫会诊。 谢冰凝宽慰了好友良久,起身被等候在门外的纪宏明一把拉过,低声道:“常王府现下这一摊事,你不往外撇清,还往上凑做什么?” “先前大长公主还能为我们说话,现下她昏迷不醒,等常王爷醒来,必然不会放过我们。” 谢冰凝上下打量了纪宏明许久。 夫妻十三年,遇事方知此人,全然没有一丝担当。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纪宏明还真是彻头彻尾的真人演绎。 “那依侯爷的意思,该如何?” “自然是先回去,再多多奉上厚礼,以求常王宽恕!欸,此番王爷定然不会再为我美言,莫说升迁,便是恢复原品级,都无望了!” 谢冰凝怒道:“眼下春姐儿在常王府处境艰难,侯爷竟只记着自己的仕途。我们若走了,春姐儿该如何?” “这事当初,大姐儿依照王爷的意思,不就成了?何至于闹到现下如此场面……”纪宏明想起了那一巴掌,“夫人还当着众人的面打我,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还猖狂上了!” 谢冰凝一句话都不想再和面前的烂人多说:“要走侯爷自己走。” “大长公主是为了世子和春姐儿才加重的病情。生死未明,连一句谢谢都没说就走。我办不到。” 纪宏明看着谢氏转身离开,原地打了几个转,终是沉着脸离去。 关内侯府东院的纪宝宝没有多耽误,指挥起纪再秋赶紧送她去通仁大街上的常王府。 两姐妹赶到时,客院内外已然哭声震天。 便是高座上的俊朗小皇子亦是愁容满面。 太医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臣等无能!” “大长公主头疾多年,原先的药方也只能延缓病痛,未能根治。” “当今尚未有医治此头疾的良方,施针亦是无效……眼下实在是、实在是……” 其实他们连病灶都没找出来,只差不敢说让准备大长公主的丧礼了。 【哭什么?】 【小小头疾,宝宝出手,轻松拿捏!】 第32章 宝宝变大也变强了 奶里奶气的声音响起,如同仙音。 原本哭泣不已的谢冰凝当即到门口迎两个女儿进来。 她还在想,要如何让他人答应宝宝医治宣和大长公主。 却见,昭王殿下立于床榻之侧,挥手招她们母女三人过去。 【清场!】 纪宝宝又大大吸了一口紫气,心满意足。 很好,她现在已经不会一口就飘飘欲仙,云里雾里了。 宝宝变大也变强了! 她气势恢宏出声。 昭王殿下皱着眉…… 谢冰凝听说过昭王殿下寡言少语,性情清冷,还在想从嘉宁郡主那边入手…… 楚子珩观察着小宝宝的神色,暗卫传回来的图样都不及小小人儿在面前的鲜活漂亮。 见她面色红润,想来那群黑鸦没有影响到她。 这才放心,面无表情离开暖阁。 到了外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将人都赶出了客院。 【娘亲,把我放到大长公主的胸前。】 【放下帐子,你们为我护法!】 谢冰凝将女儿放下,见她肉乎乎的两只小手对准了病人脑袋上的两侧太阳穴。 纪再秋放下了一侧的芙蓉帐,见母亲忧心忡忡:“娘亲,事不宜迟!相信妹妹!” 谢冰凝抹了抹干掉的泪痕:“娘亲相信宝宝。只是她还这般小……” 黑鸦刚过,又要施力……这损耗要喝多少奶才能补回来? 她是小仙女,可更是她谢冰凝的宝贝小女儿! 正在蓄力的纪宝宝心中亦是一软。 不枉她倾心为母族出全力。 虽然很多时候是出于看不惯恶人为非作歹,但付出能得到他人回馈、感激、关心,这便是良缘! 纪宝宝感受到一股白色的灵气自娘亲和姐姐传入她的体内,令她神思愈发清明,浑身的力气,蓄势待发…… “耗神耗力,要是长大变成矮子怎么办?” 纪宝宝:“………” 差一点泄力! 【宝宝又美又高,天下第一!】 纪再秋笑着放下幔帐,拉着母亲背对着床榻。 天机不可泄露!非礼勿视!她们懂得。 不知过了多久…… 宣和大长公主只觉脑袋一松,像是那把放进她脑门里的钻头,被人取走了。 再不会时刻绞着她的脑袋,令她痛不欲生。 只是胸前却有一团软乎乎的重物,压着她…… 她努力睁眼,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却见一片又黑又长的睫毛,是个粉妆玉琢的奶娃娃,呼呼睡得正香。 福至心灵,她缓缓道:“是你……救了本宫?” “来人啊……” 谢冰凝和纪再秋忙抱起了奶娃娃。 “大长公主,您觉得如何了?” …… 太医们纷纷入内,直呼奇迹。 更有甚者,跪地:“方才我见屋顶奇光乍现,可见是天降洪福,庇护宣和大长公主……” 谢冰凝暗叫不好。 宣和大长公主府本就煊赫,奇迹不现给苍生,不降至天子,反而给了她…… 这口大锅是祸不是福! 五皇子立时清咳了一声。 那年轻太医讪讪起身。 最早把脉的老太医摸着老胡子:“依老臣看,是神医现世!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他的眼神在谢冰凝母女二人之间逡巡。 见二人面色无异,一时无法判断。 楚子珩淡淡道:“是本王的贵人。与尔等无关。” 老太医很是懂眼色:“日前,贵妃娘娘下诏,称关内侯府五姑娘乃福星,可见不假!” “娘娘慧眼,尔等佩服!” 说出去,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是神医,谁信? 如此无人受罚就好,也无法恩赏,一视同仁。 太医们心领神会,统一了说辞,回宫交差。 大长公主半坐起身。 嘉宁郡主连忙上前:“娘亲,你觉得如何了?” “自得头疾后,从未有如此清醒松快之时。”大长公主笑容和蔼,招谢冰凝上前:“听嘉宁说,你的小女儿叫做宝宝,是吗?” 她取下胸前的羊脂玉平安锁:“你们的恩情,本宫心中有数。这是薄礼,让宝宝先收着。” “旁的恩典……”大长公主用她重获新生的头脑思索着,“不如本宫收宝宝为义女如何?” 谢冰凝尚未反应。 楚子珩急道:“姑母,不可!”小仙女若是成了姑母的义女,那他们的关系怎么算? “哎哟,子珩你吓姑母一跳。”大长公主抚着胸口。 嘉宁郡主拍了拍母亲的胸口,戏谑道:“还真没听过昭王殿下如此急不可耐!这是怎么了?” 谢冰凝眼神探向昭王殿下。 【嘉宁郡主和大舅……大姐夫是大长公主的堂弟……再加上小哥哥喊她姑母……】 【关系好乱……早就是一家人了!宝宝不认不认!】 谢冰凝这才道:“大长公主认可宝宝,是我们的福气。” “只是郡主同我年龄相仿,若是宝宝为您的义女,只怕压低了郡主的辈分!” “好啊冰凝,你倒来取笑我!” 谢冰凝挨了闺友一记拍,她凑了上去低声道:“我可是为了家兄阻止的,郡主怎么反而不念我的情?” 提起谢拙言,嘉宁郡主一下就软了。 宣和大长公主笑出了声:“看,明明好了,反而更糊涂了。大恩不言谢,往后宝宝的事,便是本宫的事。” 【大长公主这座靠山,硬硬哒!宝宝很满意。】 五皇子面无表情心想,不应该是他这座山更硬吗? 奶娃娃怎么不先想着他? 嘉宁郡主反而红了眼:“母亲,媛儿许久没有见过您笑了……您终于好起来,真的太好了!” 大长公主爱抚女儿的乌发:“嘉宁往后你要好生照顾宝宝,当她是亲妹妹、亲女儿般疼爱!” 谢冰凝连忙行礼:“大长公主今日不顾病躯,为我们家春姐儿仗义执言,臣女尚未代女谢恩!” 大长公主大气道:“可见,还是好人有好报!” 一屋子都乐了。 等送走了大长公主、嘉宁郡主和昭王殿下,世子楚楠同纪第春点了点头后,才对着谢冰凝叩首:“楚楠差点没能护住春儿周全,请岳母责罚。” 谢冰凝冷冷站着:“老常王如何了?” 世子低着头:“大夫说,身上丢了东西难免伤了精气神,原本父王就不大好,现下已送入主殿安置,由七娘全力照顾。” “往后他怕是不能再出门了……” 第33章 宝宝阉第二个人去 这无疑是委婉的说法。 老常王残存的时光里怕是……生不如死! 楚楠的意思是,有七娘和他在,老常王再无力伤纪第春,让谢冰凝放心。 谢冰凝仍是皱着眉:“常王侧妃也同意了?” 老常王的继室白氏可也不是省油的灯。 居然肯让世子和七姨娘掌控老常王? 【难怪宣和大长公主他们如此轻易入了王府,想来便是白氏放的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看来大姐夫在常王府这是换了对手……】 关内侯府的马车,行了一路,听见沿街很快议论起了常王府的事。 “听说了吗?老常王被一群乌鸦咬掉了一块肉!你们猜是哪一块?” “那乌鸦不是只吃腐肉吗?老常王那般年纪,也只有那一块吧……” “哈哈哈哈……老了老了竟成了阉人!” “这下,他怕是不能纳第十九位姨娘咯……可真是报应!” “那世子不是要熬出头了?” “天底下哪有当仵作的世子,要不是有宣和大长公主给他撑腰,这常王府怕是早换别人当世子了。” “宣和大长公主也病倒咯……” “哪里!明明是请到了神医医治好了头疾?” “大长公主的头疾那么多年也能好,是哪里的神医?” “瞎说的,根本没有医好吧?” ……… 真假难辨。 纪宝宝一路快乐吃瓜回家。 她们尚未下马车,却见紫珠满脸慌张从大门内跑出来:“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二姑娘她、她不见了!” 【坏了,定是那姚鸾双伙同将军杨硕使的计!】 【可恶!竟趁宝宝不在,偷家!】 谢冰凝感觉到怀里的小女儿又是一松。 是累得睡着了,还是又出去寻人了? 这一整天,竟是没个安生! 纪宏明!姚鸾双!这对渣男贱女! 她生下的五个女儿,他们竟是接二连三不肯放过! 谢冰凝的恨意如烈火,烧得她的胸腔发烫…… 纪再秋细细问询纪又夏是如何丢的。 紫珠努力回忆:“……午后姚姑娘来了一趟,很快就走了。然后……” 谢冰凝当即命令道:“紫珠,把姚玉爱捆了来!谁挡都不必管!” “朱玲,去定国公府让他们寻京中一唤杨硕的将军,名下所有的房产和常去之所。” “碧环,拿这把平安锁去大长公主府借府兵,能借多少就多少,快去!” “另外,封锁消息,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违令者,即刻杖杀!” 若是外头知道二姑娘曾被人掳走,在这京中流言似暗箭,她下半辈子怕是也活不成了! 纪再秋听得一愣一愣地道:“娘,你好威风!” 到底是定国公府的独女,他们祖上的从龙之功可是真刀真枪拼下来的! 谢冰凝自小耳濡目染,自有虎门之风。 同纪宏明的投机祖上可完全不同! “爹爹可真是高攀了您!” 高度紧张的谢冰凝突然失笑了:“这种时候,秋姐儿还能夸得出来……” “吾儿实有大将之风!” 纪宝宝散了寻人的消息刚醒,就听见母女们在一顿商业互夸。 【宝宝错过了什么?】 【娘亲,宝宝不是你的头号宝贝了吗?】 纪再秋轻轻捏了捏妹妹粉嘟嘟的脸颊。 手眼通天、呼风唤雨的奶娃娃,面对来自亲姐姐肉//体的蹂躏,完全无力反抗。 【我已经让人去找二姐姐了……】 【他杨硕若是敢动二姐姐的一根汗毛,我保证他比老常王要惨千倍万倍!】 小女儿这么不点大,哪里认识什么“人”啊? 但听她这么一说,谢冰凝就是信了:“青琼,多准备羊奶、蒸蛋和果蔬泥,小小姐饿了就喂她。” 谢冰凝想得没错,准确说起来,的确不是“人”在找。 这一夜,京中各路花鸟虫兽甚是活跃。 *** 城南如意酒馆,灯火通明。 纪又夏醒来的时候,闻见了恶臭发酸的酒气味。 面前赫然是一张须髯茂密的豹脸,男子目下乌青,环眼色眯眯盯着她:“二姑娘,你醒了?” “让本将军好等……饿了吧?来陪我喝一杯?” 纪又夏急忙往床里躲去,却被男子抓住了脚踝。 “二姑娘这是不饿?那我们也可以先办要事……” “原本我不想这般急的,但自然是要听二姑娘的……” 男子素手开始解开腰扣,他的双眼如鹰,盯着纪又夏,动作缓慢,甚至称得上有几分优雅。 像是猎人抓到猎物之后,一番把玩的恶趣味。 纪又夏惊吓之下,双眼圆睁,眼睛却是干的,流不出泪来。 她皱着眉怯怯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我的妹妹们呢?” 是姚玉爱说三妹妹和五妹妹去常王府的路上出了事,她才跟了出来。 失去意识前,是姚玉爱那张担忧转为得意奸笑的清秀脸庞。 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处境险恶,纪又夏心里自是慌乱极了。 可这个课程,她上过。 无论什么时候,保住自己的命是最要紧的。 遇事多观察、留存实力,以待反击,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面前大汉身形魁梧,配有长剑放于外间桌上。 里屋很干净,目之所及能用的东西不多。 但男子喝得很醉,他听了只是笑:“我当然是你未来的夫君了……这里是我们的婚房啊……” “你的妹妹当然不会来坏我们的好事了!” “我瞧壮汉生得威武,形容不凡……这既无红烛撒帐,亦无新衣盖头……” “若当真有意于我,为何要私下……无媒而合?”纪又夏逼自己直视男子。 女子眼神清澈之中透着天真的风情。 男子解扣子的手一顿,哈哈大笑:“有趣!原以为是小白兔,没想到还有几分眼光和胆识……” 他坐在床榻,竟是一副要好好聊天的模样…… *** 关内侯府,东院。 纪宝宝抱着奶桶咕咚了半天。 终于有一只绿眼睛的黑猫窜了进来,跳上窗,“咪咪”“咪咪”“咪咪”叫了好几声。 【确定吗?多少人?】 【好,知道……辛苦了。】 【你这辈子的鱼,宝宝管够!】 “喵~喵~”原本冷淡的叫声,瞬间变为了娇滴滴的撒娇。 “哪来的黑猫?”又去捣腾食物的青琼回来听见了,惊呼。 绿眼睛黑猫一下消失不见。 【娘亲,走!】 【阉第二个人去!】 第34章 动我家人,你在找死! 谢冰凝一时神色复杂。 她当然不想放过那个胆敢欺负她女儿的浑蛋! 但小女儿如此“早熟”,出手既快又准,做母亲的如何不担忧? 行至大门前,却被纪虹拦下:“这么晚了,弟媳妇怎么还要出去?” “让开!”谢冰凝面色如霜,看也不看上前。 被青琼抱在怀里的纪宝宝见状,闭上了眼睛。 “哟,这还带着姑娘们……是打算去……” “哎!哪来的贱婢,敢对我动手?” 主母一个眼色,纪虹便被健妇们押着。 谢冰凝淡淡开口:“大姑姐这段时间流连婆家益久,终是对梁家人说不过去。李妈妈,你们连夜送大姑姐回去。” “谢冰凝,你敢!这是我的家,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何况我走了,谁帮娘掌管侯府事宜?” “你看我敢不敢?至于其他,不劳大姑姐操心!”谢冰凝头也不回上了马车。 赶往城南如意酒馆。 抵达之时,馆内已是大乱。 不停有人慌不择路跑了出来,满脸惊恐大喊:“蛇!好多蛇……” 连滚带爬者不在少数:“啊,让我先走!谁啊,都别扒拉我!” ……… 谢冰凝看向刚睁开眼的小女儿,轻轻爱抚了她的脸颊。 【辛苦小蛇蛇们帮我们清个场!】 常王府有小哥哥一声令下。 这在外头,为了维护二姐姐的名声,纪宝宝当然有她自己的“小窍门”。 谢三爷一袭圆领青衫,不掩其奔马之势:“姐姐,大长公主命我等捉拿盗物之贼,正好查出其藏匿于如意酒馆之中。不过馆内突然冒出了许多毒蛇……” “三弟,抹上此物,蛇便不会近身。” 谢三爷接过一闻:“这是……茶粉?” 宝宝只让她寻一味香气之物,临行马车里也就此物最多。 谢冰凝脸不红心不跳看着弟弟。 谢三爷当即看向小外甥女,心中了然,将茶粉交于手下。 一行人迎着满屋毒蛇冲进二楼包间…… 蒙安将军杨硕赤袒上身正大斗毒蛇,被他砍杀的毒蛇死伤无数。 他一路往外,见人便喊:“快、快来救我!” “你们干什么吃的?” 杨硕一脚踹向以为是手下,迎面而来的谢三爷。 谢三爷一个转身,三招之内将杨硕擒拿于地。 【磐龙,咬他!】纪宝宝看着满地小蛇蛇的尸体,怒喊。 “啊!”被一口咬中的杨硕满脸扭曲,叫喊出声…… “你们是什么人?” “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 谢三爷没有理他,把人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 “我可是蒙安将军……” “砰!” “我祖母曾是当今陛下的奶娘……” “砰砰!” “我乃杨家独子……尔敢!” “砰砰砰!” 拳拳到肉,血肉横飞,打得杨硕再无力出声…… “我管你是谁!” “敢动我的家人,你就是在找死!” 【三舅,让他每月来找娘亲拿解药。】 谢冰凝着急闯入房间,见二女儿歪着身子趴在床上,显然失去意识。 她心神欲裂、满心都是麻的:“夏姐儿,夏姐儿醒醒……” 【不应该呀……磐龙不会让小蛇蛇们咬二姐姐的……】 【嗯?这是什么味?】 纪再秋观察二姐姐衣裳还尚整齐,只是满屋子的酒味冲鼻…… 她再凑到纪又夏的身上细闻:“娘亲,二姐姐好像是……喝醉了?” 谢冰凝:“………” 酒馆满地的蛇在瞬间消失,仿佛不曾来过。 谢三爷将破布一般的血人杨硕提溜着,将他及手下一同扔进大理寺的天牢。 *** 天色亮了,纪又夏悠悠转醒。 确认她身子没有大碍,谢冰凝刚缓过一口气。 看似没有受伤,可这次之后,心里长久的阴影又要何时能好? 眸中心疼之余,涌起狠厉——今日罪魁祸首,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始作俑者之一纪宏明难得在清晨就赶来东院,气急败坏:“夫人,你在做什么呀?” “你怎么能让谢不言把那蒙安将军关入大牢?那大理寺可都是大刑之所,杨将军何许人也,你怎么能去得罪他?” 谢冰凝眼神横向丈夫:“侯爷,夏姐儿一夜惊吓,你不曾关心自己的女儿好不好,反而担心起伤害我们女儿的罪魁祸首?” “你到底是夏姐儿的爹,还是杨硕的爹?” 纪宏明一顿:“夫人,切莫胡说!这杨将军人是急了些,但他对夏姐儿是真心的……” 谢冰凝眉眼如刀:“你事先就知道?” “你让别的男人把你的女儿拐走,妄想生米煮成熟饭,还想让女儿嫁给想强//奸她的罪犯?” “夫人,话怎么能说得这么难听……杨将军看上夏姐儿,那也是她的福气……” 谢冰凝愤而起身:“这种福气,谁要谁拿去!我和夏姐儿不稀罕!” “杨硕纵容属下偷盗大长公主府上之物,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哎呀夫人,这根本是无中生有之事……都是误会,大家坐在一起,把事情说清楚,就好了……” “杨家满门忠良,如今只剩杨将军一个独苗,那杨家老夫人便是在御前把头磕破,也定会救孙子出狱。更何况,杨老夫人曾是陛下的奶娘,这个情面自是要得来的。” “等杨将军出来,到时候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们侯府一干人等!” “夫人就当是我求你……”纪宏明转个身拦在谢氏的面前。 谢冰凝真想给他一拳:“谁放过谁还不一定!侯爷,我要去给夏姐儿煎药,恕不奉陪!” 先是送春姐儿给老匹夫,然后让人将夏姐儿掳走。 纪宏明的没有底线,是他原本就有,还是她惯出来的? 亦或者都是姚鸾双的撺掇……这些谢冰凝都不想再深究。 她一人要离开关内侯府容易,要想将女儿们都带走,仍需再周全谋划。 否则在这期间,伤了任何一个,她都将后悔莫及。 谢冰凝知道她不能急……她还需要忍! 纪宏明痛心疾首,指着谢氏:“夫人,你变了!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从前的你温婉贤惠,从不会说一个‘不’字,现在的你是怎么了?” 【哇,今日又是渣爹的演技大赏!】 第35章 宝宝出品,必属精品 【不过看这张坑坑洼洼的脸,深情效果难免大减……】 【宝宝出品的舒痕填坑膏果然管用!】 【保他一用一个不吱声。】 伤疤会痒,便得继续涂药止痒。 一涂又会反复发作,从此纪宏明怕是离不得这舒痕填坑膏。 算是为不得不仍住在关内侯府的谢家母女们,拿一点小小的精神损失费吧! 谢冰凝到底仍是忍不住出手,一拳捶在了纪宏明的胸口。 他纪宏明无耻渣男,还有脸问出这句话! “夫人,你、你又打我!”纪宏明捂着胸口,痛呼。 “我倒想问问侯爷,从前那个爱护妻儿,忠贞不二的温柔纪侯爷又到哪里去了?” “为何在我眼前的,只是一个无情无义、满口谎言,一心卖女谋求自己前程的小人?” 纪宏明颓废坐在廊下石条凳上:“夫人,你以为是我愿意这样的吗?” “你看看我现在这张脸,再看我这身青色的六品袍。连降两级,那朝堂之上,几乎是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若是无法立足,又要如何守住家里的侯爵之位,如何护得你们母女安危?” 他哪里是为了她们母女,明明全然是为了他自己还有那外室一家! 纪宏明仍在诉苦:“先是常王爷,然后是杨将军,夫人通通要得罪个遍!” “大驸马牵线的太子那边,压根都不赏识我。你作为我的夫人,怎么能半点不为我考虑?换成你是我,你又该怎么办?” 谢冰凝冷笑一声:“侯爷怎么不扪心自问,为何没有本事让太子发现你的才华,从而重用于你?” “是不是侯爷太过懒散?同其他人比,既无天分又不勤快……” “有没有每天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笨,是不是做得太少,为什么没有比别人更加努力?” 【哈哈,反向PUA渣爹,如今娘亲是手拿把掐了!】 谢冰凝一鼓作气:“我原就知道侯爷既没有才华,又不够努力,但仍是不嫌弃下嫁于你。现在你惹了太子不高兴,我也不曾责怪于你,仍和你并肩作战。侯爷还要我如何体谅?” “侯爷官场无用,好歹可以争取家庭和睦、妻贤子孝,也能得一个好名声。说不定什么时候上峰打一个激灵,还能让侯爷起复。” “可侯爷你偏偏要卖女求荣,这让朝堂内外有志之士如何能看得起你?你这无异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自顾自走上一条死路。” “换成我是侯爷,是万万不可能拖着全家去死的!” 纪宏明被说得面红耳赤,谢氏终说出她是下嫁的怨恨之语:“你……这是妇人之见!我同你说不明白,夫人根本就不懂我!” 被伤了自尊的纪宏明气急败坏走了。 从东院柴房门口匆匆而过。 里头被关着的姚玉爱,眼睁睁看着爹爹出现,又消失了。 可惜她被布条绑住了嘴,四肢亦被缚住,无法高呼求救。 纪再秋坐在廊下,这才得空命人将她拖了出来,置于烈日之下曝晒。 三姑娘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喂着小妹米浆,然后才让人松开姚玉爱的布条。 姚玉爱被晒得头昏眼花,又饿又渴,浑身无力:“你们、想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般对我?” 【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歹毒……】 【就是仗着我们不敢将二姐姐差点受辱的事公开,这般避重就轻、楚楚可怜。】 【好一个天生的祸害!】 连谢冰凝在骂纪宏明的时候,也不能直接挑明要以“强//奸罪”让杨硕受罚。 谢氏母女受了这点憋屈,当然要还治其身。 【三姐姐,姚玉爱不知道的话,就让她知道知道。】 纪再秋领会了小妹的意思,顿时笑着道:“姚姑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巧了,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娘亲素来恩怨分明,她绑了你来,自然有她的道理。” “不如这样,你把你昨日来找二姐姐的话,再说一遍。对得上的话,当然可以让姚姑娘回去。” “若是对不上的话……姚姑娘怕是要继续吃些苦头了。” 姚玉爱咬着唇。 她被关了一夜,老夫人和爹爹都没来救她,连向来围着她的梁鑫都不见了。 看来她也只有听纪再秋的话,先度过眼前的这一关。 “昨日……” “错了,什么时辰?几时几刻?” “我、我不记得了……” “是吗?”纪再秋作势要起身。 姚玉爱连忙答:“是未时末,我来找二姑娘,说了一点闲话……” “姚姑娘同我二姐姐毫无交情,能说什么闲话?” “就……是关于你们姐妹的一点事。” “具体呢?” ……… 纪再秋就这么一字一句跟姚玉爱抠着细节。 反正姚玉爱“不怕晒”,纪再秋也不在乎多费时间和唇舌。 后来三姑娘累了,躺在摇椅上,吃着一片冰镇后的瓜果,品着茶,让贴身丫鬟小荷代劳问话。 抠完细节,就让姚玉爱一遍一遍重复昨日的情景。 只要错一个字眼就继续晒着。 姚玉爱无奈,假装昏厥…… 半个时辰后也没人理她。 她只好嘤咛醒来,继续这酷刑般的折磨,终是忍不住恨道:“不就是提前让二姑娘跟杨将军在一起罢了……到底哪里亏待了二姑娘?” “你们就要这般私下对我用刑……让老夫人和纪侯爷知道了,你们就不怕吗?” 纪再秋吃了一口糕点:“怕什么?怕让人知道你姚玉爱蛇蝎心肠,阴毒设计我二姐姐……” “还是怕杨将军被下狱,出来之后一计未成,还要再来找姚姑娘补偿?” “姚姑娘不妨猜一猜,以蒙安将军的秉性,他会想从姚姑娘身上讨要什么?” “其实我看姚姑娘姿色尚可,说不定杨将军对你,会更满意,不是吗?” 姚玉爱顿时气得破口大骂…… 【嚯!不愧是长在小巷里的姑娘,这会的昵称不少……】 【有好些,宝宝都没听过。】 纪再秋只好一边让健妇打姚玉爱巴掌,一边又勾得她再次破口大骂。 好让不及半米高的小妹,学习一些“朴素的词汇”。 第36章 馋酒宝宝笑醉爹 这些时日,谢冰凝重新将关内侯府的下人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 在侯府的老夫人和纪虹再也不耳聪目明。 等姚玉爱真的晒晕过去之后,老夫人才匆匆派了人来接回她。 姚玉爱回去后醒来,连忙哭着说她不想再留在关内侯府。 老夫人也同意姚玉爱回到她云昌巷的家,去看看许久未见的姚鸾双。 下了马车,姚玉爱尚且没有哭诉,姚鸾双皱眉嫌弃道:“你怎地去了侯府享福,反而晒得这么黑回来?” 姚玉爱委屈走了两步。 “……还瘸了?” 姚玉爱于是放声大哭。 姚鸾双戳着女儿的太阳穴:“还好意思哭?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 “那小贱货必须死,否则你弟弟如何能进得去侯府。这么一桩小事你都做不来……” “母亲能干!母亲有用!怎么也让纪又夏逃了!” 姚鸾双不戳了:“正好你回来了,杨硕那边,要我们拿你补偿他。” 姚玉爱抬头瞪着母亲,不敢想象,真的被纪再秋说中了:“母亲,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居然要把我卖给杨硕?” “不必说得那么难听。不过陪他一阵……而且他好像中了毒,大抵不能拿你怎么样。你过去代我们赔个不是,敬几杯酒罢了。” 姚鸾双牵着女儿的手:“娘教过你,女人的身体不过是我们的工具,认真你可就先输了。” 姚玉爱怒道:“那娘怎么没跟爹爹说,你在他之前可不止……” “啪!”姚鸾双顺势给了女儿一个巴掌,“怎么?去了侯府一趟回来就看不起你老娘了……谁让你这么跟我没大没小的?” 里屋传来姚庆的声音:“娘,你要打妹妹也别打脸。回头杨将军看了不喜欢,不帮我进绿军营可如何使得?” “你还念着绿军营,我看杨硕这回出来都够呛。你还是准备一下今年的科考,不是说有人能买到卷子和答案吗?” “进去考试那三天跟孙子似的,多难受啊……”姚庆嘀嘀咕咕。 姚玉爱也说:“哥,让你去找谢拙言的文集,你找得怎么样了?” “你没看我在牢里受了伤还养着,你做妹妹的自己在侯府吃香喝辣,一点都不心疼我就算了,还崔我干活呢?” 姚鸾双没搭理儿女的争吵,反而一拍脑袋似乎若有所思:“中毒……我怎么没想到?” *** 当晚,谢三爷过来教导三外甥女练功之时,顺便通报了最新的朝堂动向。 “姐姐,今日爹回来说,皇上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谢冰凝眼神从还在喝酒的二女儿身上移开,紧张道:“为何?”按理说这些年,爹爹十足低调,应该不会引起皇帝特别注意才是。 谢不言挠头:“好像是因为这两天的事,都跟姐姐有关。” “爹说,碍于老常王被咬掉一块肉的物议沸然。” “皇上当廷下令,不得议论此事,并宣布世子楚楠为代常王,接管常王府一切事宜和封地。” “还提拔楚楠为新任的大理寺少卿,正四品之职。” 【先前渣爹不是心心念念要当大理寺少卿。】 【没想到一番操作猛如虎,反而是让大姐夫得了。】 谢冰凝亦是喜道:“这是好事。” “还有杨老夫人入宫苦求了一夜,朝上也有人替那杨硕说话,念及他当年平叛西蜀时,立下不小的军功。” “这偷盗一事,便小惩大诫,只从五品的蒙安将军降为六品的护军参领,虽不是留任在京,但驻地也不远,就在烬山。” 纪再秋好奇问道:“大长公主府到底丢了何物?” “是一枚私印。”谢三爷不太好意思道。 他打杨硕的时候,偷偷塞进去的。 谢冰凝夸道:“大长公主好细的心思,以杨硕的身份地位,自不会去她的府上偷盗财宝。但私印,哪怕只有一枚就意味不同了。” “原来如此……”纪再秋恍然大悟。 “专心!”谢冰凝姐弟俩同时道。 纪再秋忍不住哀怨看了一眼在喝酒的二姐姐,和在扎马步的自己。 谢冰凝很是担心二女儿。 原是滴酒不沾的性子,突然对饮酒感兴趣,怕是经历此劫,在借酒浇愁。 可她一时也没有别的法子劝解,只能先由着二女儿。 【宝宝也想喝……米酒闻着好甜……】 【葡萄酒看着真透……】 谢冰凝扶额,这还有个馋嘴的小不点。 次日,便是纪第春回门的日子。 新任大理寺少卿楚楠还在婚假之中,早早陪着妻子到关内侯府。 下马车时,牵着妻子的手。 进门后,亦不曾松开。 这几日,事赶事的,探望了还在醉酒的二妹妹,纪第春一时生出了恍如隔世之感。 “娘亲,爹有多久没来东院了?” 就连她的回门日,爹都不曾提前过来。 【哈哈,大概是大姐夫抢了渣爹梦寐以求的大理寺少卿之职。】 【渣爹正躲起来哭鼻子吧!】 “你这孩子,侯府内的事你不必担忧。那常王府,要不是看在楚楠还算出息的面上,娘实在不忍心送你进那火坑。” “那白氏可有磋磨你?” 纪第春低下头:“女儿是新进妇,她是继室,倒也不好叫我立规矩。面上还算客气的。”这无疑是报喜不报忧了。 纪再秋挽着姐姐的胳膊:“可是外头,都在传言大姐姐刚进门,老常王便病倒了,或许是冲撞的缘故,是为不祥。” “大姐姐是没听说,还是不想让娘亲担心?” 纪第春神色担忧:“二妹妹的事,我也没帮上忙……外头人的嘴,咱也堵不上。” 【还真是白氏教给楚杉,让他找人去散布的谣言。】 【这对母子,敢毁谤我大姐姐,怕不是想嘴里生疮!】 纪再秋也想,若是他们真病,就好了。 不过在襁褓里的小妹尚且如此为她,她自己也当立起来,不让娘家人担心才是。 这时,楚楠和管家扶着纪宏明在外通报:“侯爷醉了……” 谢冰凝为了看看女婿,当即吩咐:“抬进来吧。” 楚楠面色赧然:“岳母,小婿同侯爷没有喝几杯,不知怎地,他就醉了……” “无妨。”谢冰凝让管事将他放在榻上。 有一瞬间,她都没想吩咐让纪宏明侧躺着。 若是纪宏明等会儿吐了,一不小心窒息而亡…… 第37章 宝宝么么哒 那可就太便宜他了! 想想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再想想也在醉酒的二女儿,谢冰凝终是吩咐出声:“别放正。仔细清洗侯爷的口鼻。” 下人们低低应是。 楚楠看了一圈,便同妻子坐在一处。 “唉哟,大姐夫的眼神就跟粘在大姐姐身上一般,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纪再秋调侃道。 纪献冬左看看右看看,摇头:“哪有?没粘上啊……” 除了纪宏明,他们都笑了。 楚楠才低低道:“岳母放心。杨硕等人,我已经让属下们押着。能押多久,就多让他们在牢里住多久。” 谢冰凝心里高兴女婿的眼力见,面上为难道:“你新任大理寺少卿,这会不会让你以后难做?” “岳母放心,都是下头的人办的,我不必发话。杨硕胆大包天,竟敢对二妹妹动手,凭杨老夫人奶了那一口的本事,只降了一级。如何能让人解气!” “春儿十分担心二妹妹,身为夫婿,自当为妻子分忧才是。” 谢冰凝便拉着小夫妻,说了一些家常话。 午后才让他们家去,送走红着眼眶的大姑娘。 春姐儿和夏姐儿的难关,眼下是暂且过去了。 那么,纪宏明和姚鸾双还打算如何把秋姐儿卖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国舅府? *** “么……么……” 这日,青琼听见声响,喜道:“夫人,小小姐她好像会说话了?” 谢冰凝也从账本中抬起头:“这是喊的什么?” “像是……妈妈?” 【是么么哒!青琼真笨!】 自那日谢冰凝把纪宏明骂了一顿之后,纪侯爷反倒越发往东院跑。 “夫人,今儿个是七夕乞巧,不如咱们在后院搭棚拜月,穿针比绣,共度佳节如何?” 谢冰凝低着头:“不巧,大长公主府早送了拜帖,请我们过府一聚。” 纪宏明眼睛发亮:“那感情好,能到公主府过节,也是增光的事。” “只是贴上说了,今日只请了女眷过府。不过侯爷若是执意要跟,我派人跟大长公主说一声,以我们定国公府同他们的交情,这个面子当还是会给的。” 又提定国公府,纪宏明当即拉下了脸:“不必了。既然如此,我便在家陪着母亲便是了。” 说着又唉声叹气:“母亲还说给姑娘们都准备了礼物,你们可要早些回来。误了送礼的时辰可就不好了。” 鲁氏这是转了性子? 谢冰凝温婉道:“前阵子,为了张妈妈的事,母亲赔了不少的银钱进去,也不是什么大的节日,怎么好意思让母亲破费?” 想起因为谢氏将柳绵绵送入大牢,导致侯府的家底再次大减,纪宏明的眉眼隐含怒意。 谢氏这个毒妇,还敢提此事! 纪宏明压下怒气:“切莫辜负母亲的一片好意。” 鲁氏那般抠门刻薄的性子,突然大方才有古怪! 谢冰凝留了心眼,只是先同女儿们出门前去赴宴。 宣和大长公主亲自在门口迎接:“宝宝,来了吗?快到本宫的怀里来,可想死本宫了……” 一旁的冷面皇子,眉眼一跳,姑母这话可真是……毫无天家威仪。 “昭王殿下也在呢?”谢冰凝行礼打了招呼。 嘉宁郡主在一旁笑着答道:“每年这个时候,贵妃娘娘都要斋戒一整月。经常会让五皇子过来同我们一起热闹。” “进门再聊,春姐儿早都到了。一时忘了,如今可要称一声常王妃了……” “不可,世子只是代常王,春姐儿可不是王妃。” “行,那就咱们姐妹俩自个说说。” 【怎么方才提到贵妃娘娘斋戒,小哥哥的表情不太自在?】 书中世界虽然都在纪宝宝脑海里,但有许多细节作者不提,她也只能旁敲侧击。 纪再秋正好拉着纪又夏和纪献冬聊:“你们知不知道贵妃娘娘为何要在七月斋戒?” “七月乃鬼月,不祥?”纪又夏猜测。 纪再秋低声道:“有说是因着当年贵妃娘娘的父亲在这个月病逝,与此同时,宫里下旨册封了卫皇后。想来当年娘娘在这个时候怕是难熬,这才……” “都说陛下和贵妃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且身份又合适,不想临门一脚却……” 【有人奉旨当了他们感情里的第三者。】 纪献冬稚气道:“换成是我,就不入宫了。” 纪又夏却有了几分体会:“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便是贵妃娘娘,当年怕也是身不由己。” 姐妹花齐齐叹了一口气。 谢冰凝招呼了一圈回来,听得一愣。 纪又夏又去寻席上的美酒喝了。 纪再秋连忙跟上打算看住她。 大长公主又回来将宝宝抱在怀里,状似无意提起一句:“谢阁主上殿为本宫府上失窃一事,讨了一个公道。我才知道,他这是下山回京了?” 嘉宁郡主登时眼神乱飞:“娘,你提这个做什么?” “出息。”大长公主瞪了女儿一眼方道,“二姑娘差点受辱一事,其实也是受了我当日病倒的牵连。杨硕当年在西蜀的军功有异,冰凝你不妨派人去查查。” 谢冰凝忙行礼:“多谢大长公主指点。” 她回去后就给二弟去信,让他好好查一查。 “二姐姐,二姐姐去哪儿了?”纪再秋突然找不着人。 嘉宁郡主忙让下人帮着一起在园子里寻了起来。 虽是夜里,公主府的后院灯火通明。 在一处硕果累累的杏子树下,寻到了醉卧在一方平石上的纪又夏。 身上又是绿叶又是红花,手中扇子落地亦隐在了落红之中。 另有一少年用湖蓝色绣花裙摆兜着满满的黄杏,小心翼翼倒在了少女的身侧。 复又去捡果子。 众人见了,又奇又笑又怜,上前听得纪又夏口中仍在呢喃:“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梅酒、桃酒、米酒、麦酒、葡酒尽饮,独缺一味杏子酒。” 另有男宾席亦有人寻了来,抓着少年问:“杳杳,你捡这么多杏子做什么?” “谢家有妹妹想酿酒,我便帮着她。” 那男子笑他:“这是纪家二妹妹,怎么成了谢家妹妹?” 复又指着谢冰凝道:“那位才是正经的谢家姐姐。” 第38章 宝宝晒紫气浴 蓝衣少年当即放下杏子,来到谢冰凝的身前,行了大礼。 “唐家辛蕉谢过谢家姐姐救命之恩!” 众人一时大笑。 谢冰凝先是一愣,也笑道:“我今年快而立之人,哪里当得小公子一声姐姐?” “姐姐年轻貌美,自是当得。”唐辛蕉满脸诚恳道,清澈眼神之中又透出了两分呆傻。 嘉宁郡主赶了过来:“二哥,你又戏耍小叔叔。仔细我告诉二嫂嫂去!” “冰凝,他原是爹爹的幼弟。你先前没见过他,不认得也不奇怪。” “他这是记着你报信救下了爹爹的情谊。” 事关太子的阴私,大驸马想给谢冰凝表达谢意也不能公然为之。 反而是唐辛蕉生来有几分痴傻,性情憨直,一直记着谢家人的恩惠。 谢冰凝面色一软:“是你碰见了夏姐儿,在帮她摘杏子吗?” 唐辛蕉用力点头:“够、够吗?” 纪再秋将二姐姐唤醒,纪又夏见状:“够了。浅浅试上几坛。到时候请杳杳你喝。” 唐辛蕉用力摆手,满脸拒绝:“不喝不喝。又苦又辣!” 落在众人后头的纪宝宝这时才到。 一眼瞧见在人群中间的少年。 【咦……这位小哥哥……】 守在奶娃娃后头的楚子珩皱着眉。 “小哥哥”三个字,居然不是他的专属称号吗? 【是个天才……可惜生下来脑袋混沌。】 【不过,宝宝也能治。】 “啵~啵~”纪宝宝朝着唐辛蕉伸手。 众人诧异不解。 “宝宝会说话啦?” “这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是想要杳杳抱?” ……… 楚子珩冷着脸,从身量差不多的纪献冬怀里,接过奶娃娃,靠近唐辛蕉。 在场无人身份比昭王殿下更高,只是看着。 此时此刻,纪宝宝再次被紫气笼罩着,她只觉得很幸福。 飘飘欲仙,如登云海,如临仙境。 谢冰凝则是在一旁低声夸道:“昭王殿下如今会抱小孩了,姿势真标准。” 楚子珩雪色脸上一下就红了,只希望在红灯笼照耀下,没人发现。 纪宝宝伸出圆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了唐辛蕉,和他掌心相对。 唐辛蕉兜着的杏子一一掉落,他两眼瞪大,如视鬼神,乍惊还喜。 身上一个激灵,便晕倒在地。 纪宝宝撒手攀在紫气罐罐身上,全身心享受紫气的沐浴。 【啊……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脑海中的奶音突然带了一丝蛊惑。 楚子珩不知奶娃娃是在“醉紫气”,脸上的红气顿时蔓延到了圆领长衫上的一节脖颈。 不过众人忙着惊呼扶起大驸马唐家的小公子,一时没人顾得上这神来的一句。 便有一壮硕银鼠衣男子从林后冲了过来:“小小娃子,对我家幼弟做了什么?” 楚子珩冷笑:“你自己说呢?一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能对你家弟弟做什么?” “九弟,不得无礼!”身量瘦削,儒雅方正的大驸马唐知芳温声喝道,“昭王殿下,九弟喝多了,护弟心切,万望勿怪!” “大驸马该道歉的人不是本王吧?” “这是定国公独女,关内侯夫人的小女儿。” 那唐九爷登时酒都醒了,伏地大跪:“某不识恩人!请夫人见谅,小小姐见谅!” 抬起头故作轻声细语:“某方才有没有吓到小小姐,都是我唐九太粗鲁了……” “别的我也不会,就先给夫人和小小姐磕几个。” “嘭嘭嘭!” 唐九爷磕头山响,额头连一点皮都没有磨破。 谢冰凝连忙出声:“九爷客气了!不过误会,不妨事的。你还是先去看看唐小公子,可否有碍吧!” 大驸马对着她们母女又是一拜:“唐家多谢夫人和五姑娘再次出手相救!” 有女子的声音带着疑惑:“公公拜谢侯夫人,我可以理解。怎么连一个奶娃娃都要行礼。” “小叔叔如何尚且不可知,公公便如此笃定他会无碍?” 嘉宁郡主出声:“大嫂嫂,你且等着看吧!” *** 离开公主府时,唐辛蕉仍是昏迷着。 “郡主,小公子一有消息记得通知我。” “放心,你且等着爹爹给你送礼吧。” 回到侯府,一护卫模样的散须男子行礼:“夫人,老夫人和侯爷还在等着。” “这么晚了……” “是,就因为晚了,夫人和姑娘们才该早些去拜见才是。”语气谨敬,内容却完全相反。 谢冰凝停住脚步:“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龚北,是侯爷的贴身侍从。”男子低头。 是那位梁富先前故意送信,让她留意的人。 “抬起头来!”谢冰凝下令。 龚北迟疑:“夫人,还是不要耽误……” “按住他!” 龚北连忙抬头,眉眼仍是向下:“小的面貌丑陋,怕惊着夫人和姑娘们……” “这便是你散发覆面的原因吗?” “夫人明鉴。” 纪再秋喃喃:“爹爹一向最忠实脸面,龚护卫其貌不扬,能得爹爹重要,必有过人的本事。” 龚北低头,不再言语。 入得朝安堂,老夫人鲁氏和纪宏明各坐一处。 等到谢氏母女们进屋,一扫原本的呆滞和不耐。 谢冰凝原以为他们还会冷嘲热讽几句,没想到他们只是先后送了礼物。 只问了喜不喜欢,交代了喜欢就戴等寥寥数语,便让她们告退。 读书的三位姐姐得的都是帕子、扇子和文房四宝等物。 宝宝最小,得了绣字的衣裳和线绒玩具。 称不上精致,但质量不算太差,颜色选得也合适。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冰凝将东西一一验了,并未显示有毒等怪异,才让女儿们分开收起来。 次日一早,纪宏明过来用早膳,便问道:“昨儿个母亲和我送宝宝的东西,怎么不见给她用上?” 谢冰凝道:“都是新的,宝宝还小,怕她弄坏了。” “既是给宝宝的,弄坏又有何妨?对吧,宝宝?”纪宏明凑到奶娃娃面前逗着她。 心想,外头贞儿虽是男子却十分亲近他。 不像这丫头从生下来后,就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都说你会说话了……喜不喜欢奶奶送你的东西啊?” “赖、奶……” 纪宏明难得收到小女儿的回应,顿时喜道:“哎!对咯,奶奶送的小衣裳……” “奶、奶奶的……”纪宝宝快乐出声。 纪宏明的脸瞬间就黑了! 第39章 宝宝百毒不侵,好吗? 连着数日,纪宏明过来都想看看小女儿穿新的小红衣、玩新玩具的模样。 谢冰凝愈发起疑。 可看小女儿没有反对,便顺势而为。 七日后,纪宝宝把新玩具扔进了盂盆里,纪宏明只是面不改色又送来了一个。 终于半月后,纪宏明不再问,也不再送玩具来了。 朝安堂来了一个妈妈,过来就跪下道:“夫人,奴婢听老夫人和侯爷私下里在问,怎么还没有毒死小小姐……” “他们送的东西,分开是没有毒性的,查也查不出来。但混合在一起,大人还好,却会伤及小婴儿的脾胃和肌肤,不出五日,便会不停呕吐、皮肤溃烂,因无法进食、休眠,不吃不睡而死!” 谢冰凝惊惧:“好狠毒的心思!这可是他们纪家亲生的血脉!” “是啊,奴婢吓坏了,连忙回来传话。”碧环将妈妈小心送了出去。 谢冰凝忙抱过女儿上下检查。 【嘿嘿,娘亲放心。】 【宝宝百毒不侵,好吗?】 【小小的复苓粉和乌苼霜就想夺走宝宝的命,他们也太小看宝宝了!】 谢冰凝抱着女儿,失声痛哭了起来。 那只因为她的女儿是小仙女…… 换成普通的小孩子,早就葬身于狠心祖母和父亲的联合毒手! 【他们是想害死我,给外头的私生子挪位置。】 【只要我一死,娘亲就会万念俱灰答应抚养私生子。】 【但我活着一天,他们就无法得逞!】 先是刚出生就要将小女儿偷走,然后是当着她的面,三番两次的下毒…… 【不过我没有毒发,便是知道是他们弄的毒粉,一时还真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 【纪家人是真该死啊!】 “宝宝,娘亲绝不能失去你!” “只要你无碍,他们由我亲手处理!” 紫珠从外头进来传话道:“杨家的老夫人过来了……不过她只跪在外头,不肯进门。” 纪宏明在这时赶了过来:“夫人,你快将那什么解药,给杨老夫人。这什么时候我们侯府给杨将军下了毒,我怎么不知道?” “现在杨老夫人跪在门外,喊得人尽皆知,这毒杀武官,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谢冰凝则是拿着那涂了乌苼霜的小红衣撞进纪宏明的怀里,大哭:“侯爷、侯爷,宝宝她……她……” 纪宏明身子一激灵,给小女儿下的毒生效了? ……可算是见效了! 双双这几日都在怀疑,他没有真的给小女儿下毒。 是不是并非真心想接贞儿回府了…… 天可怜见,他比谁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认祖归宗! 谁想被同僚天天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堂堂关内侯爷后继无人,还惧内! 简直荒谬! 纪宏明的表情维持得很好:“宝宝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传大夫来了不曾?” 谢冰凝又接过丫鬟手里,藏了复苓粉的线绒娃娃,边哭边摇头,泣不成声。 纪宏明下意识躲开了这两样东西:“宝宝在哪里?让我看看……” 谢冰凝却问道:“侯爷是不是知道,宝宝是怎么一回事?” “是谁对宝宝下的毒手?” “和上次要偷走宝宝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侯爷,你说呀……” “夫人怎么会这么问?我都没看见宝宝,如何会知道出了什么事?” “宝宝她……侯爷你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谢冰凝仍是哭。 因为宝宝压根不想再见渣爹了! 纪宏明想进内室,被谢冰凝用小红衣和线绒娃娃拦住他:“我怕宝宝的样子会吓到侯爷,你还是别见的好。” “至少让宝宝留一个漂亮干净的样子,在侯爷的心里……” 毕竟现在宝宝在里头发怒,那样子怕是会惊着胆小心虚的纪渣爹! “不,宝宝是我的女儿,不管她是什么样子,都是我心目中最可爱的女儿!” 谢冰凝根本不信:“侯爷,你若真心疼宝宝,就快去找出毒害她的凶手!这才是你为人父,应尽的责任!” 纪宏明的声音一抖:“已经知道是毒了?” “是啊……会不会就是杨家?杨老夫人故意来诬陷我们,贼喊捉贼?” “我这就去跟老夫人理论理论!”谢冰凝拿着两个毒物就要冲出去。 纪宏明一时居然跟不上谢氏的脚程。 关内侯府门前,早因着杨老夫人的呼喊声,引来了不少的围观人群。 “纪家人,心狠手辣,竟对我杨家独子独孙硕儿痛下毒手!” “杨硕他尚未出生,我杨家便已有三代忠良为国捐躯。杨硕出生不到一月,他的父母又葬身战场!” “杨硕长大后才十五岁便是平叛西蜀的功臣。” “杨家和纪家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的硕儿?求父老乡亲为我杨家孤儿寡母出声……救硕儿一命!” “老身在此,谢过了……” 杨老夫人颤颤巍巍要跪下,路人皆是一惊:“不可不可,老夫人快快请起!” “这纪侯爷怎么回事?这么久了,也没出来个人回应回应……” “杨硕可是我朝年少有成的将军,居然对他也下得去手!” …… 说着,侯府门内一女子啼哭而来:“我的宝宝出生不过数月,她还这么小,你们杨家怎么就能毒杀了她!” 正是一袭紫衣的定国公独女谢氏,她直扑向杨老夫人,哭得梨花带雨:“杨老夫人,我家小女儿还不到一岁,她是如何得罪您老人家的?” “您竟让人用这般验不出来的手段毒害了她!” “分别藏毒在小衣裳和玩具里,让她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就这么活活饿死、累死在我的怀里……” “你也是一个母亲,这般狠毒的手段,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夫人,我求求您,快把解药给我吧!” “我的宝宝,她还在等着我去救她啊!” “不管你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求求老夫人了……” ……… 围观人群又震惊了:“天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一个不足周岁的婴儿下手!” “谁要是敢动我十月怀胎的骨肉,我一定会跟他拼命!” “就是,大人之间,冤有头债有主。冲着小孩子去,可真是丧心病狂!” ……… 杨老夫人和纪宏明对视了一眼,突然在对方眼里读懂了彼此的茫然。 不是……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40章 没资格给宝宝陪葬 “不对啊,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如果他们两家互相毒来毒去,那岂不是都没一个好人?” “你看侯夫人哭成这般模样,谁会拿自己孩子的生死开玩笑啊?” “杨家小将军尚且还活着,侯府的小千金却已经快救不回来了……” ……… 见势头不妙,杨老夫人连忙开口:“侯夫人!你可别血口喷人,老身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还来污蔑我,你可真是丧良心!” “我要去问问谢老夫人,你们定国公家就是这么教你的?” 谢冰凝眼泪扑簌簌:“老夫人,我的小女儿已然快没了呼吸……”主要是气得! “可老夫人却还有空在我们侯府门前做戏,可见杨小将军所谓中毒之说,怕是假的吧?” “你不过是气我家三弟带兵去捉了杨将军,不对,现在该改口称杨参领了。杨硕会降职,那也是因他纵容属下,偷盗大长公主府上之物。” “可这些同我无辜的小女儿有什么关系?” “您毒害了她尚且不够,还要来污蔑我们侯府,在这里倚老卖老,是何居心?” 杨老夫人自从当了皇帝的奶娘,因年迈出宫后,何时受过如此当面的质问。 气得倚在下人身上,涨红了老脸。 围观路人:“什么?谢三爷那个半吊子都能捉拿住杨硕?” “杨硕该不会是这些年在京中浪荡,失了本事吧?” “浪荡算什么,堂堂杨家将后人,却成了偷鸡盗狗之辈,可真是给祖上蒙羞!” “侯夫人说得对!就是故意来让我们给她当说客的,满嘴胡言!亏我还差点信了她这个老虔婆,呸!” ……… 杨老夫人一听,直接气晕了过去。 纪宏明忙将人迎了进去,想让人去请大夫。 谢冰凝直接上去,用大拇指狠狠掐老夫人的人中。 杨老夫人吃痛醒来:“疼、疼……” 继而怒斥道:“何人对老身下此狠手?” 谢冰凝跪坐在她身边:“老夫人,说吧,到底要如何,才肯交出解药?” 杨老夫人实在胸闷气短:“你可真是疯了!我从未踏入你们侯府,如何能给你的女儿下毒?” “你是不是该怀疑,是你们侯府出了家贼?” “反倒是我孙儿的解药,你快给我!不是你让谢三告诉硕儿,让他每月过来取解药的吗?” “硕儿已经毒发一日,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 纪宏明忍不住道:“那老夫人还有空在门口做哭戏,你可真是不心疼你自家孩子!” 杨老夫人将手中拄拐伸向他:“依老身的经验看,侯夫人说小女儿被毒害,可侯爷满脸未曾有痛惜之意,该不会侯爷才是虎毒食子的人吧?” 不枉她出门做戏一场,拉来这个敌人的敌人。 谢冰凝转而道:“侯爷,你快说这衣裳和玩偶,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再去查查谁有机会下手……” 纪宏明脸色一白,一时没想起借口来。 他们计划中便是等小女儿毒发身亡,趁谢氏痛哭失神的时候,把外头的贞儿抱进来,顺理成章。 谁知谢氏确实痛哭,神思却依旧清明,反而拉着杨老夫人一番纠缠。 纪宏明想了想,暂时离开正堂。 杨老夫人冷哼一声:“原来侯夫人只是瞎猜,就想栽赃到我杨府头上来!你们好大的胆子!” 谢冰凝整理了衣裳,坐在交椅上:“杨老夫人在门口一番姿态,是老夫人自己的意思,还是杨参领的意思?” 杨老夫人瞪了谢氏一眼,不说话。 “实不相瞒,杨参领将我的二女儿骗出去,意图不轨,这才被野外的毒舌咬伤。这事,想来老夫人并不知情吧?” 杨老夫人眼神一转,当即否认:“不可能!硕儿他从小识礼懂事,一心光耀我们杨家门楣,怎么可能会做那些杀伤抢淫之事。侯夫人怕是听了外头哪些人的闲话……” “我也是这般想的……” “反正我不……” 嘎,杨老夫人再次否认的话一下噎住了。 谢冰凝恢复温婉模样,仿佛方才哭闹不止的人不是她。 “杨老夫人,毒蛇的蛇清我这边有。不过老夫人最好先去查一查,这些日子是谁在外头嚼杨参领的舌根,在他耳边吹风,带坏了杨家将的后人。” 谢冰凝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瓶子放在桌子上。 杨老夫人赶紧将药拿在手里,生怕谢氏再提及她的小女儿,匆忙离开。 她的人中可还疼得厉害。 回到东院。 自纪宝宝出生后,鲁氏头一回到东院探望她的亲生小孙女。 “母亲,您怎么来了?”谢冰凝明知故问。 鲁氏神情强装悲痛:“你这话说得……小孙女不好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哪怕身子再不好,不也得强撑着过来看看她嘛?” 谢冰凝心下冷哼,那你倒是去看哪? 过来这般久了,也没想着让人抱宝宝出来看上一眼,在这边跟她演。 老夫人见谢氏低着头,连忙将准备了大半个月的说辞抬了出来:“你也别太难过。左右是个屄崽子,前头也已经那么多个了……” “不如趁此机会,你也养一个男孩儿在膝下,说不定招了运道,回头就能生一个自家的种了。” “正好家中远房亲戚有一个男孩和小五一般大。我瞧过了,模样生得极好,性子也乖巧。就是抱了进来,说是你的龙凤胎,过几年孩子大了,大家伙也是信的。” 【天底下能让宝宝挪位置的人,还没出生!】 里屋的宝宝还在气着。 谢冰凝抬起方才哭得红肿的眼:“母亲,都是做娘亲的人,您怎么能这个时候在儿媳的伤口上撒盐?” “宝宝是我最宝贝的女儿,我不信她会这么狠心离我而去!” “只要她尚有一口气在,我都不可能抱养别人家的孩子。” “类似的话,母亲往后都别再提了。” 鲁氏哪里想到,都这会儿了,她还会被撅回来,当即气道:“你是何时变得如此不孝?” “我说的话,你句句都在忤逆。是想把我气死,跟你的小女儿一起走不成?” 【呸!就是老太婆你想,可还没有这个资格给尊贵的宝宝陪葬!】 第41章 发卖外室全家 谢冰凝差点又被女儿逗破功。 她只得低下头。 老夫人好不容易抓住把柄,不打算放过谢氏:“当然,我老了,你便是再忤逆我,我也没几年功夫同你计较。” “只要你不忤逆侯爷,夫妻之间能顺顺当当过下去,我自也不愿多插手儿子儿媳的事。” “我听说,这些日子侯爷都不过来你这东院了?” “咱们女人,嫁了人自然凡事都要听从夫君的。” “便是他有一两处不对的地方,咱们也该体谅他在外养家的辛苦,别动不动就同他置气。闹开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膝下儿女不多,自你进门,打从心眼里,是把你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倒是愈发把你给宠坏了……” 宠? 对外室才是真的“宠”吧? “处处撒泼任性,哪里还有半点侯府主母的样子?” “不得了了!”朱玲进屋便惊奇道:“夫人,奴婢抓药回来,听到通归大街上有人在抓奸!” “当街就要发卖了外室,连同孩子们一起,看热闹的人可多了……” 被打断的老夫人顾不得骂下人,心神一动:“可探听清楚是什么巷子的?” 朱玲答:“好像是叫云昌、还是昌什么的……” “听说那外室生得跟狐狸精似的,把巷子里外的人都勾得纷纷出价,那叫卖声此起彼伏的!比买烂菜叶子的大婶们都还积极……” “外室生了两男一女,那大的犟得很,被抽了好几棍子,跪都跪不住。小的才没几个月大,叫唤得可吓人了!” “还有那私生女,哎哟,说是比她那狐狸精母亲还受欢迎。” “有人都直接回家去拿银子来……那阵仗,怕是要好一会儿才消停……” 门口传来纪宏明发颤的声音:“你说在哪里?” 他的心中已然是波澜汹涌,却还要在谢氏面前,隐藏好自己的情绪。 朱玲忙道:“奴婢想起来了,叫云昌巷,是巷子最末的人家。” “那官夫人可不太有耐心,气不过都亲自动手!” “打巴掌的劲,比奴婢都还大些!” 老夫人的拄拐一下都有些不稳,起身就让人备马车。 谢冰凝心中有数,杨老夫人不愧是“将门中人”,动作倒快。 “母亲为何这般关心?这等败坏斯文、风气不正的腌臜外室,被发卖了也是应当。” “有什么好打听的,去围观多不符合咱们侯府的作派。”谢冰凝把前头鲁氏的话给堵了回去。 “外室那起子浪荡妇,同人无媒苟合生一堆私生子,什么阿物儿也值得您老去看?更是千万不能买回咱们堂堂正正的侯府了。” 老夫人推开儿媳:“你方才还说是一样做母亲的,那几个孩子多无辜啊!我这些年拉着你吃斋念佛,你竟是不长半点佛心!还不快让开……” 那可是她的宝贝心肝乖孙子啊…… 自家嫡出的孩子老太婆都敢亲自动手下毒,半点不留情面,倒是如此顾及外头的私生子! 谢冰凝顺势退下,进屋却见原先气呼呼的小崽崽已然翻身出了摇篮,伸出圆嘟嘟、一节节如藕般的小手:“靓、靓,啵……啾,啾啊……” 青琼一见连忙抱起她:“姑奶奶,这会儿是想走去哪里?” 谢冰凝接过女儿:“娘亲带宝宝啾!” 她也想看看杨家将门的主母,是如何收拾那不要脸的外室。 她们母女不过晚了一步,早不见了先前鲁氏和关内侯的身影。 怕是给她家宝宝上坟,都没这般快的动作! 谢冰凝满眼冰霜,希望杨夫人下手可别太软。 云昌巷,外头停满了马车、轿子,挤得是水泄不通。 里三层外三层,男人脸上都是兴奋,女人则是不屑,共同关心的都是价格。 “现在出到多少了?有五十没有?” “已经到八十了,小的都到一百了……” “啧啧,怎么没把衣服扒了,这不验货,一点都不敞亮,老子都不想开价!” “对啊,把这一对大小贱货的衣服都扒了……” “你们以为那官夫人是真的想卖个高价吗?” “这种死出来浪汉的非正头货,那下头洞里不知道得脏成什么样……” ……… 众人议论得热闹,里头姚鸾双和姚玉爱哭得一高一低,各有各的做作姿态。 被扒了绿外衣的姚玉爱扑在母亲怀里,浑身直哆嗦,一双眼睛扫着人群,看见了自家的父亲。 见他只是沉着脸,眸中的光亮从明到暗。 姚鸾双香肩半露,胸前的线条隐约可见,她也顾不上拾掇,只是仰面:“杨夫人,我真的不是杨小将军的外室……玉爱她也不是……” 原本端坐的杨夫人气得面目全非:“我相信姚玉爱不是,天底下也没有勾引自己亲生父亲的私生女!” “她才多大年纪,就知道找男人,脱衣服献媚?这不是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蹄子教她的,又是谁?” “你们母女俩可真是一个德行,一天不爬男人的床,就一天不舒坦了是吧?” “杨硕好大的本事!他上前线,我在家兢兢业业服侍姑婆,操持家务,哪一点对不起他?” “他居然敢在老娘的眼皮底下偷人?老的雏的都有,他可真是会享福!” 戴着帷帽的谢冰凝在心中暗叫痛快! 若不是贸然和离,女方带不走孩子,她又何尝不想这般打骂纪宏明一番! “老子跟你拼了!”被棍子叉住的姚庆披头散发,十足癫狂,对着杨夫人龇牙狂叫。 杨夫人一脚对着他的心窝踹了下去:“还生出这么个小贱种,天子脚下都敢捅人刀子,进了大牢,还是杨硕那混账使人保了他出来。” “你还说不是杨硕的外室,那你的男人是谁?有本事让他出来?” “否则今日卖你们一家的银两,我就当香油钱捐到报国寺去,也当是给杨硕那死鬼积德了!” 人群中的鲁氏和关内侯铁青着脸,握紧双拳,双眼发红。 “我、我真的不是……”姚鸾双盯着他们,死死忍住。 她沦落至此,都是当初谢氏那个贱人害她的! 第42章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杨夫人又道:“我忘了!怕是这皮肉钱,连报国寺都不敢收吧……真是造孽啊……” “我今日也权当是替天行道。” “啊!” 不到十个月大的姚贞,突然爬过来,冲着杨夫人的小腿就要下嘴…… 杨夫人惊叫一声,下意识一脚便踢了出去。 姚贞飞到半空,撞到了交椅腿上,一时鼻子磕出了血,满头满脸都是。 他像是不知疼般,只是转过头,怒视杨夫人,嘴里发出“呲呲……”动物一般的嘶吼声。 他这么年轻就有了系统傍身,阖该是这天地间的主宰。 龙是他的姓,傲天是他的名! 出身不高、苦难挫折,这一切不过都是上苍用来考验他的小小经历! 谁都不能阻止他成为这世间霸主!哪怕他只有几个月大…… 挡他者死!都去死! “娼妇生的小杂种,这么点大就如同野兽畜生,长大了也跟他哥一样,是个牢底坐穿、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竟敢在我的面前逞能,来人!把两个杂种的腿都给我卸了,脸上刺字!” “不……我的儿……”姚鸾双厉声尖叫,声音骇人。 杨夫人清了清耳朵:“至于这对母女,出价五十以下的上前来,家中做官、经商、有钱有势,还有会读书的,通通……不要!” “这对贱蹄子过去后,能受苦受难到死的,还不能太快让人没的,都说说,本夫人听听!” 纪宏明终是忍无可忍,他的一双儿子如果废了,侯府的下一代还有何指望? 杨硕居然做得这般绝! 是纪宏明万万没想到的…… 还不是谢氏那个毒妇给他惹出来的大麻烦,竟连累了他和双双的孩子们。 “慢着!”纪宏明上前一步。 杨夫人斜着眼看他:“是纪侯爷啊……虽然你祖上确实是泥腿子出身,你连降两级却也是个七品芝麻官。可不符合我开的条件,看热闹可以,速速退下,别耽误我卖这对贱人的功夫。” 纪宏明和鲁氏顿时都十分不自在,他们母子最介意的,便是被人提起进京时候那不入流的出身。 杨硕虽只是六品,但大周朝武官手握实权,职阶向来比文官低,换算下来,杨夫人也不是如今的七品关内侯能得罪的。 纪宏明按捺住脾气:“杨夫人,这当街卖人也需合乎法度。我不过是想提醒杨夫人一句,以免今日闹大了,回头有人在殿上再参了杨参领一本,就不好了。” 杨夫人这才正过脸:“他在外头左拥右抱的时候,可想过我了?我还得替他留脸了?” “我想起来了,这上一回参杨硕的便是谢家的大爷,纪侯爷想来也不会替杨硕说话。那你这是为淫妇开口了,该不会你也是这对淫妇的姘夫之一吧?是大的还是小的?” 纪宏明侧过脸,皱着眉:“杨夫人不可胡说!我朝典人,需文书、公章、契文皆备,还得被典之人亲口承认她为奴籍,否则便是买了也不作数。” 一席话,出价者面色忧惧:“该不会这钱要白花吧?” 杨夫人伸手让下人递上文书,在手里晃了晃:“诸位放心,该准备的一样不少。至于奴籍与否……” “我可是亲口听杨硕说了,姚家乃是贪污受贿被抄家的户部前员外郎姚廊之后,家中男丁尽数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奴,无赦不得免。” “谁知道这对贱人被赎出来之后,又上过多少男人的床,才轮到杨硕。纪侯爷,你呢,又排到了第几号?” 姚鸾双冲着纪宏明不住摇头。 纪宏明便知,此事不是姚鸾双透露,而是杨硕查到的。 “啊?居然是罪人后代,那姚庆还大言不惭他要参加科考……又是骗人的?” “这一家人瞧着体面,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 人群中突然分出了一条道,是被担架抬进来的参领杨硕,他脸色苍白,虚弱道:“夫人,别闹了,回家。” “哟,这对母女好本事,竟把杨硕都吸干了!瞧杨硕这样……站都站不起来了!” 知道内情的谢冰凝母女强忍笑意。 杨府手下开始赶人:“别看了别看了……都离开……” 杨硕握拳的手青筋浮现:“夫人,你这是想让我连参领的军职都不保吗?” “我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这般胡闹,是要让满城看我们杨家的笑话?” 杨硕的眼睛一一扫过姚家人,再落到纪宏明的脸上,笑容意味不明。 杨夫人邹氏半点不依:“笑话!我现在才是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 “你回京才多久,竟背着我在外头偷人,还搞出这么多条人命来!” “你还打算为他们花多少杨府的人脉和金钱,到底是谁在胡闹?” 杨硕不在京,家中一切仍需夫人邹氏打点,杨硕仍是好声好气:“都是误会,回去再说。” 邹氏打量着丈夫同姚鸾双之间的动向,都还不如贱人同纪宏明的眉眼官司来得明显,心想杨硕很可能不是在撒谎。 “我也不是那些个不容人的,难道你喜欢,我还会拦着你不把人接进府里头做个贱妾,不喝她敬的茶吗?” “到底俗话说得好,这妻不如妾,妾是不如偷……” “还是你们这对母女在外头能多捞几家?只要躺在床上张着腿,就能把这两个小杂种栽培起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只要我在京城一日,往后见你们一次,我就打你们一次!” 到底恨恨“啐”了姚鸾双母女一口。 杨硕也留下了一句:“姚鸾双,欠我的东西,你们不还,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了。” 邹氏不想跟在担架后头,看着杨硕那张晦气的脸,率先走在前头,理着鬓发。 手里头拿着银子的路人不干了:“杨夫人,那这对狐狸精,还卖不卖了?” 杨夫人转过头:“你要是嫌钱多,就赏贱人几两银子,好歹做戏给诸位看了半日不是。” “就当是辛苦钱,不过是个玩意儿,徒惹大家伙一个乐罢。” 第43章 接盘侠渣爹 “作孽啊……哪有这般作践人的……”鲁氏哭得肝疼,低低骂着。 纪宏明死死捏住双拳,控制自己不上前去扶起他的妻儿。 杨夫人看向他,这家伙才不是个东西。 把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养成这般心大,让她生儿育女,比正室都还要体面。 若她是元配,想想真能气得一命呜呼,那可就真的轮到外室登堂入室了! 杨夫人愈发觉得恶心,眉心一皱,上得轿子离去。 半点不搭理担架上忍不住疼得闷哼的丈夫。 方才被杨家下人赶得远远的众人,也迅速散去。 还真有不甘心的男子撒了一把铜钱,冲着姚鸾双露出不整齐的黑牙:“放心,小爷一点不嫌弃你们……想要的话,可以去城西,六爷等着你们。” 又补了一句:“老的嫩的都行……” 龚北上前把擦着口水的六爷一脚踹走:“滚!快滚!” 早被扯散衣裳和头发的姚鸾双更是哭得凄厉:“庆儿、贞儿,你们没事吧?” “我的玉爱,你怎么这般命苦啊……” 姚玉爱先前被梁家接去关内侯府时有多风光,眼下就有多落魄。 被揭露身份的姚家兄弟,往后怕是连在云昌巷都过不下去。 纪宏明看着龚北行事,他自己盯着小儿子满头满脸的血,咬着牙不敢开口。 顺着人群,赶紧带着鲁氏一同离开。 生怕成为最后留下来的人,被更多人的发现他同姚鸾双之间的勾连。 退到转角处的纪宝宝努力伸长脖子。 【哈哈哈,三姐姐猜中了,杨硕果然也对私生女下手,还直接被他的夫人撞破……】 【这下全城都知道他们私生子女的身份,还如何在人前摆他们的假样式!】 【卖卖卖,这样渣爹的私生子女可就有人帮他养了,渣爹应该很高兴吧?】 乐得直蹦跶的纪宝宝,连青琼都差点捞不住她。 【踢得好!这小私生子得了系统,一心想当龙傲天……】 【把娘亲和姐姐们当成炮灰疯狂吸血,养大他的野心!活该被踢!】 谢冰凝听不懂,瞧着被踢了也不哭不闹的小私生子。 原本她真的想过,稚子无辜。 可纪宏明同鲁氏在姚鸾双的“点拨”下,对宝宝下如此狠手……她当然也不可能再轻易放过他们。 看来这也是个妖孽,往后更是不必留情。 【渣爹快心疼死了……杨夫人好打好骂!】 【外室这下是真“赚”了,自己惹上来的杨硕,差点把自己给卖了!】 【宝宝能笑到明年……】 纪宏明同鲁氏离开,并未发现谢氏母女。 反倒是护卫龚北不仅殷勤请大夫,还亲自扶着姚鸾双进屋…… 【渣爹这是当了接盘侠多年而不自知,不过宝宝不准备告诉他……渣爹活该!】 骚操作见得多了,谢冰凝这回几乎不感到意外,笑了。 难怪姚鸾双半点不介意同龚北的亲密接触…… 恶人自有恶人磨。 就是要杨硕打脸姚鸾双,龚北背叛纪宏明的狗咬狗戏码才好看! 谢冰凝吩咐道:“碧环,去查查姚鸾双当年教坊司奴籍的文书是如何销的。” 没猜错的话,这里还有一个大坑,在等着这对奸夫淫妇。 谢冰凝不介意,为他们亲手埋上一捧土。 *** 亲眼看着一对孙子挨打挨骂的受辱场景,鲁氏还没进门就晕死了过去。 谢冰凝回府后只做不知,并不前去伺候。 次日,被纪宏明请回来的纪虹一早到东院门口大喊:“弟媳妇,你这个儿媳当得可真是松快。娘病了一整夜,也不见你去问候一声……” “还是弟弟把我请了来,才有人给老娘侍奉一口汤药。” 那日她被谢氏的人送回家,丢了面子。 总算又等到被请回的时候,自然要来找回场子。 正在院角泡酒的纪又夏,缓缓站起身,举起一双都是泥点的手。 纪虹当即退了半步,满脸嫌弃:“二丫头,你也不洗洗手,怎么回事……” “姑姑你不知道,小妹中了毒,娘亲足足守了一夜……” “你说什么?小五被人下毒了?” 她低着头嘀咕了几句,朝里头探了几眼,转过身扭头就跑了。 纪又夏诧异:“她怎么了?” 一旁做小厮打扮的唐家幼子眯着眼,然后笑着对纪又夏道:“估计是有别的事吧。” “我的手,很脏吗?” 唐辛蕉只是憨憨地笑。 自从宝宝为他治疗后,唐家并未宣扬唐辛蕉已经“不傻”的事。 不过为表诚意,唐辛蕉经常隔三差五亲自过来送礼。 太贵重的东西谢冰凝一概留书退了回去。 倒是纪又夏喜欢的酒经、酿酒大法等书,还有难得的酒曲,能被留下。 唐辛蕉得空也会过来跟着纪又夏一起酿酒。 二姑娘还一直当他是最初相识的傻小子,唐辛蕉也扮演得十分趁手。 纪又夏洗干净,进屋去给娘亲报信。 谢冰凝又被请到了朝安堂。 老夫人躺在床上,半坐着,仍是满脸怒意:“那杨夫人好狠的心,那般小的孩子她也下得去手!” “报国寺可不敢有这般造杀孽的信徒!” 谢冰凝进屋,接过帕子为老夫人擦着手:“母亲何苦去街头看那般腌臜热闹,回来还摊上这一场病。为着那几个狐狸精的野种,何苦来哉!” “住口!你一个堂堂谢门贵女,怎能说出这般凉薄的话?” “宝宝不是不好了吗?我看昨日那稚子眉目之间甚是聪慧,颇有临危不乱之风,人也孝顺,不如就抱进咱们侯府,记在你的名下。” “这事就这么定……” 端着药碗进门的纪虹打断她:“娘!不是说好,要先让梁裕记在弟媳妇名下吗?” “弟媳妇,近来梁裕可是愈发用功读书了,不仅是想参加科考后,光耀门楣,更是想让舅母看看他的本事!” “裕儿已经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了,那外头的几个月大,得养到什么时候?” 谢冰凝放下帕子,示意下人去换一盆水来。 抬起头来缓缓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宝宝她不好了?” “不过是贪多了蒸蛋里的肉泥,有些撑着了。” “那肚皮圆滚滚的,大长公主见了都不肯撒手。” 第44章 撬宝宝墙角 鲁氏母女们愣住了:“不是说中毒了吗?” 谢冰凝眼神冰冷:“确实是有人给宝宝投了毒。母亲连自家的孙女都顾不上,还能跑到大街上去看别人孩子的热闹……” “那样一个四处勾搭男人的狐狸精外室,生下来的孩子,母亲竟也敢往家里领!” “龙生龙凤生凤,如此荡妇得出来的野种,说不定连生父是谁都不知道。往后怕是要给侯府蒙羞!恕儿媳不敢答应。” 老夫人又被顶得说不出话,见谢氏还要拧帕子,怒道:“我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 下人只好将脸盆凑上去。 老夫人啥也不顾,伸手下去洗,顿时喊道:“啊!烫死我了……” 下人委屈跪下:“大夫交代要用热水热敷,散发郁气……老夫人恕罪!” 谢冰凝让她退下,又命人取烫伤药膏来:“看来那外头的贱坯子同母亲犯冲,让你一下又病又伤的。他想进门,便是侯爷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 纪虹凑上来要给娘亲喂药,附和道:“就是。裕儿从小也是娘看着长大的,自家人都放心得过,才是最合适的。弟媳妇,你说是吧?” 谢冰凝仍是敷衍:“读书人最忌讳心不静。过继一事,繁文缛节,怕是扰了他的上进心。不如等揭榜后,再来议吧。” 纪虹的手一抖,药都喂进了鲁氏的鼻孔里。 “你个死丫头……” 母女俩混乱、骂作一团。 谢冰凝趁机离开。 不知是查不出下毒之人,还是忙着安抚外头的那一家子,纪宏明没到东院多露面。 纪宝宝不知怎地知道了那句“蒸蛋肉泥”,吵闹了半晌,终于如愿以偿吃得了。 将双拳放在圆滚滚的肚皮上,沉沉睡去。 夜半,她察觉到一股奇怪的动静,自梦中睁开眼。 有东西,在她的地盘上,鬼鬼祟祟,撬她的徒子徒孙。 *** “啾啾,啾啾。” 纪宝宝再醒来,面前便是一团黑雾。 “小虎……”纪宝宝牙痒痒。 这死黑猫,不知说了多少次,每次都用屁股喊醒她! 坐起身才看见,床尾一只黄色的毛绒绒鸡仔,瑟缩着,用一双乌鸡绿豆眼盯着她。 “鸡、鸡……”纪宝宝用灵敏的四肢冲了过去,捏住了它。 小鸡崽更是动也不敢动。 听见了不雅称呼的青琼连忙过来:“是小虎啊……你哪儿抓来的小鸡?” “来,给你的鱼干。”青琼熟门熟路当铲屎官。 “鸡、鸡……”纪宝宝又发出了声音。 谢冰凝听见了:“给它抓一把小米。” 三位练完早课的姐姐出了屋子,便见一猫一鸡一崽在廊下比赛。 纪宝宝抓了几片叶子当做起跑线。 又把满脸无奈、生无可恋的黑猫抓过来,嘴里大喊着:“葱啊~” 纪宝宝率先爬了过去,回头一看,小鸡崽还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猫则是瞬间就在她的前头。 纪宝宝的脸黑了。 黑猫于是收起胖胖的小腹,又聚集了前后四肢,看着就比纪宝宝晚了一小格。 又当裁判又参赛的小霸王满意了。 谢冰凝看得失笑,给小家伙喂了一大勺的肉泥。 小虎得到了鱼干,小鸡崽在吃叶子里的小虫子。 皆大欢喜。 纪再秋又捡了几片叶子过来,才道:“娘亲,二舅从西蜀回来了吗?” 谢冰凝朝着西南方:“说是回程了。” “查到消息了吗?” 谢冰凝点了点头:“不过书信里没有透露。” 这得是多大的事,才不敢在书信里提及一二。 杨硕在西蜀立下的军功,到底藏着什么天大的猫腻? 纪宝宝每日举行猫鸡赛跑。 如果当天黑猫不肯来,青琼就把后门的看门狗阿黄牵了过来。 第一天,不懂规矩的阿黄“嗖”就跑没影了。 纪宝宝跟了上去,一崽一狗在东院玩起了追逐大赛。 为了一口肉泥,争得你死我活。 纪又夏放下酒坛子,过来夸道:“鸡、鸡,还是你稳重。” 纪宝宝不肯给小鸡崽取名字,所有人不知不觉都跟着这么叫它。 稳重的小鸡“咯咯”下了一颗热乎乎的蛋。 纪宝宝当即放下大黄狗的两只后脚,“噌”地过来,拿起了蛋,用肚兜擦了擦,满心高兴放进了自己的窝里。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蛋。 谢冰凝伸出青瓷碗:“在这。碎成蒸蛋了。” 纪宝宝于是放声哇哇大哭:“我的蛋……碎了。” 这话可不兴说。 谢冰凝连忙一勺子塞进宝宝的嘴巴里:“香吗?” “……香。”纪宝宝吧唧了一下嘴,肉乎乎的小拳头抹着泪,忍不住答。 ……… 院子里突然传来朱玲的暴怒声:“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脏的臭的东西都敢往主子的院里拿!再有下次,让我见着,仔细你的皮!” 被骂的洗衣嬷嬷委屈:“我不过是照着邻居说的,求一道平安符罢了。朱玲姑娘怎么不饶人?” “现在外头这么一小片的木头都难求。那姚家的小儿子,颇有些神通,都说请一道放在家里能招财如意,放在身上能保平安哩!” “报国寺的平安符咱也见不着,求点别的,这也没碍着什么事吧?” 旁的丫鬟嬷嬷也忍不住问道:“要多少钱?可不便宜吧……” 洗衣嬷嬷乐:“不要钱。就是要排好久的队,然后留下名字还有一家几口人就行。先到先得。” “那要是没有取名的怎么办?” “小名也行啊。” 仆妇们一副记下了的样子。 朱玲气得还要往前冲:“欸,你们敢……” 被紫珠一把抓住,往屋里带:“夫人,您可听见了?” “说是搬家那天,就有一只红色的小狐狸,活灵活现跟在那小杂种的后头,会帮忙搬东西,还用它的大尾巴给小杂种遮阳。” “街头巷尾的人都看见了,无不啧啧称奇。后来就有了大家去求木片的事了。” “连官员家的夫人小姐也有闻讯前去的,那外室这下可又重新抖落起来了。” 纪宝宝双手往前,一把抓着娘亲,抬头眉眼弯弯,嘴角勾起,笑得贼甜。 谢冰凝没忍住将女儿一把搂在怀里,香了她几下。 【难怪宝宝总觉得有人撬我墙角……】 【原来是假龙傲天在给外室洗白!】 她的小女儿,怕是又有主意了。 第45章 年画娃娃“治”木符 一大早,姐姐们还在练字。 纪宝宝难得不睡懒觉,跟着起了床,用小竹篓将小鸡崽背在身后。 那竹篓连绳比她人还高出了一节。 小短腿往外一跨,人就跟着往后仰。 把里头的小鸡吓得不知该出还是该躲。 青琼忙接住了她:“我的小祖宗,你人还走不明白,背这玩意儿要怎么爬?” “还是奴婢来,行吗?” 谢冰凝打发走了今日回话的管事,进了里间,笑道:“今儿起这大早,还要鸡猫赛跑吗?” 青琼答道:“说是要跟着去看看热闹,让奴婢装了好大一竹筒的水。夫人瞧……” 宝宝换了一身粉色的棉袄,外头罩着大红斗篷,一圈白白的狐狸毛,愈发衬得女儿跟个年画娃娃似的,又可怜又可爱。 一眨眼,年画娃娃已经到了外头,土狗阿黄乖乖趴在地上,让她努力垫着小短腿往上骑。 青琼实在没眼看,忙上去把人抓在怀里:“姑奶奶,马车套好了,咱这就走。” 一行人上了马车,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黑猫就已经蹲在里头了。 听见动静,只微微睁开翠绿如海藻的双眸,瞧了一眼便又闭目养神。 纪宝宝坐在蟒纹软衾里,也闭上了眼,身子微微发烫。 谢冰凝有些担心,又不敢打断她。 还没到市集口,便听见外头偌大的动静。 人群不停从各个路口,朝同一个方向涌去。 “现在那云昌巷的人后悔得不行。将这么一位小福将赶到了我们集市口。阖该这天大的运道,落到了咱们的头上!” “这前阵子还对姚家人喊打喊杀、瞧不起的,现在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每天要过来求个平安。” 打扮得美艳四射的姚鸾双立在一个十字路口,对着每个过来的人微笑示意。 “姚夫人是个有后福的,先是得一对伶俐的龙凤胎,又得一个招财的小福神,这可真是上苍厚待于夫人啊!” 姚鸾双笑容灿烂,故作矜持:“贞儿不过是与邻为善,能保得这一方平安,是他的心愿,也是大家的帮助和信任才能做到的。” “姚夫人客气了……客气了……” “快往里请吧。” 临时搭建的一个深灰色大棚里,姚贞披着灰色的袍子,正襟危坐,看着母亲,浅浅同众人道:“谢、谢。” 那日摔到交椅的鼻子已然看不出伤势,他微微闭着眼,五官精致小巧,眉间一点朱砂红,别有一番灵童之势。 尤其是乖乖卧伏在他身侧的那只朱狐,皮毛光滑的偌大尾巴随意晃荡,更为眼前的场景添了几分神秘。 排到前头的大婶上前,对着端坐提笔的姚玉爱说了几个字。 姚玉爱在木片上落笔,交给姚贞。 姚贞将木片握在手中,口中喃喃自语,将木头自上而下,从眉心红点一过,然后交给那前来求木符的大婶。 大婶忍不住磕了一个头,才道谢退下。 如此,一个轮着一个…… 在路口的姚鸾双,偶尔还会为几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奉上一杯薄茶。 贵妇们也会顺势停留,同姚鸾双攀谈了起来。 只要她有着这一双龙凤胎,还有为她带来好运的贞儿,不愁没有达成心愿的那一天。 看谁还能将她从高台上扯下来。谢冰凝,你给我等着! 姚贞看着一个又一个,对着他感激涕零的百姓,面上微笑。 心中冷笑。 这不过是刚开始而已,他生来是龙傲天,谁能与他争锋? 系统提供的东西就是好,不过一个小小的把戏,就能为他获得诸多支持。 说是好感度、信仰力都行,只要系统里的数值不断往上,他就能换得更多更好的东西,助他登顶! 一个小小的关内侯府算什么,不过是他的第一步罢了。 谢冰凝远远看着那再次春风得意的一家人。 这世道难道就如此偏爱那外室吗? 纪宏明若真的看上了姚鸾双,为何要这般骗她? 感情欺骗尚没有道理,居然还要害死她的孩子,来为外室的孩子让路…… 是男是女如果真的那么重要,她也不是不愿意带着女孩们离开,成全他们这对狗男女。 为何在背后行如此诡计,谋财害命! 既要她谢家的门楣声望,又要扶持小三的男丁,简直恬不知耻! “夫人,小小姐说让我们今日出行,尽量离水近一些。奴婢租了一条两层花船,看得清楚,也清净。” 谢冰凝能听见女儿心声,倒不知丫鬟们是如何听得懂小女儿的吩咐。 转头看已经在甲板上的年画娃娃,手舞足蹈,五官全飞,在跟黑猫和小鸡崽比手画脚。 背上的竹筒和背篓“哐哐当当”。 黑猫“咪”了一声,想开溜,又被拎着脖子抓了回来。 小鸡崽则是急得直打转,可在水上,它无处可逃,只能僵着脖子定在原地。 ……行。 谢冰凝大概理解小女儿用的是哪种方式了,是挺生动形象的。 船夫十分殷勤:“夫人,这边请。最近市集都热闹,夫人再来晚一步,老汉这船就落在别人手中……” “都是来求木符的吗?” “那可不是吗?灵得很,避祸避灾,还有求姻缘的。听说外地都不少人连夜进京,就为了求这么一道木符。怎么,夫人也感兴趣?” 谢冰凝沉默登船,坐在甲板的榻上,喝茶、吃点心。 四周望去,果然看见熙熙攘攘的人接踵而来,有坐马车牛车,还有骑着驴的。 更有拿着菜篮,挑着担,还有背着一捆木柴的。 无论官员乡绅,还是附近百姓,生怕今天排不上队。 还有人提着银袋子直接要给姚鸾双塞钱,好插队的。 被一群人围住的姚庆,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满脸笑容将人请到一旁的白色大棚里。 “您真是太客气了,不过小弟说了,这是福报,不收分文。” “您要是不急,就让人排个号,我身为兄长,请您几杯薄茶。” 一旁便有人道:“急着走干嘛?同灵童多相处,也自有旁的福气。” “你坐得久了,还怕庆兄不给你留东西吗?” “是啊,别人得的是木符,咱们说不定还能拿到纸符,要强一些的!” 来人自然喜笑颜开:“那敢情好,敢情好,小的这厢多谢庆兄了……” 不远处在恭请宫中大人们的纪宏明,朝着姚庆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突地,谢冰凝感受到花船的一股小撞击。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见前头热闹的市集更是一片尖叫连连。 “啊……灵狐……” “这是怎么了?” “啊,是鸡!” “这不是灵狐吗?怎么在抓鸡啊!” 第46章 蛇蛇不次鸡,救藕! 原先排列整齐,人人欢声笑语的队伍,突地乱了阵型。 被追逐成一团的狐狸和鸡,上蹿下跳打乱。 尤其贵妇人们花容失色,躲在自家丫鬟后头:“这是怎么一回事?” “要真是灵狐,它至于缺那么一只鸡吗?” “干嘛要对着一只鸡穷追不舍……” “难不成是这鸡,不同寻常?” 说这话的人立时就挨了打:“哪里不寻常了?你没见它吓得,拉屎拉尿在老娘的鞋上……” “老娘敢打包票!它就是一只纯正土鸡!” “什么灵狐……都是骗人的!怕是连鸡的屎尿屁它都馋上了!” “我就说这什么淫妇生下来的野种,能真的有什么神通,不过都是骗人的把戏!” “哼……” 有人也不认可:“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木符求回去之后,我那多年不孕的媳妇,很快就查出了好消息。” “是啊,还有我院子里的鸡蛋,每次都有人偷。请了木符回去之后,就没再丢过了。” “不止,我的小儿子最是调皮,见了木符之后,现在都肯坐下来读书写字了!可把我们全家高兴坏了……” “就是啊,你不信就走,我们可相信姚家的小福将了!” ……… 谢冰凝就见前头跟黑猫在蹦蹦跳跳的小女儿,她的小背篓一动。 霎时,谢冰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那些百姓手中拿着的木符,毫无预兆,突然冒起了黑烟。 一片,两片,三片…… 百姓们被烫得连忙丢下木符:“起火了,起火了……” “啊,烫死我了!是邪祟作乱……” “先前只怕是把邪祟都请进了屋……” “什么?那我媳妇肚子里怀的是什么东西啊?” 越来越多人放木符的香囊、衣袖冒出了黑烟,有的一下就被灼破了衣裳。 “天杀的,我穿了最好的锦缎过来,就这么毁了……” 白大棚里,方才同姚庆称兄道弟的人,纷纷惊慌四散。 那华服仆人起身指着姚庆:“好啊!不过小小私生子,竟敢骗我家大人的银钱,等着!我这就去官府告你!” 姚庆被吓得,连忙一个扑倒,抱住那仆人的大腿,苦苦哀求,不让他走…… 百姓见着十字路口的姚鸾双身后的茶水缸,被烫着的他们纷纷过来,想用水浇灭身上的黑烟和余火。 姚鸾双被急切的人群扑倒在地,身上挨了好多脚…… 被欺骗的老百姓,恼羞成怒,随手拿起他们卖剩的菜帮子和烂柿子,砸向灰大棚底下的姚玉爱。 糊得姚玉爱满头满脸,毁了她精心的好妆发。 姚贞呲着牙,气得站了起来。 红狐身有感应,想飞奔回姚庆身前…… 临了,半路飞出一条黑蛇,鳞片泛着异样夺目的光芒,一口咬向红狐的脖颈。 数息,那红狐倒下,四肢微蹬,脖子一歪,没了气息,身上也开始冒出了黑烟…… “是妖狐!妖孽啊!” “不要脸的臭婊子生的小野种,还敢出来骗人!” “给老子砸!” 先前有多信任的百姓,眼下就有多疯狂,将两个大棚在瞬间拆毁…… “轰隆!” 热闹非凡的市集瞬间烟尘四起,一片狼藉…… 难怪宝宝让她们要离水源近一些,这是怕被那些起火的木符薰着。 “我的天啊……果然是骗人的!让他们嘚瑟,急于洗刷私生子、浪荡妇的名头。” “如此欺负夫人和小小姐,真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哈哈!”青琼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冰凝却将跌跌撞撞的年画娃娃抱在怀里。 不是老天爷,是她的小女儿…… 不惜动用神力,在为她出气! 被纪宏明扶着的吏部李侍郎横眉冷对:“纪侯爷,这就是你想请本官来看的神迹?” “根本就是招摇撞骗,志怪余孽!你好大的胆子!” “我回去就在你的考绩上,再记上一笔!你给老夫等着!” “欸,李大人,不是这样的……您等等我,听下官解释……” “夫人要走了吗?这热闹没得看,还可以游湖啊?”船夫愈发毕恭毕敬。 谢冰凝一挥手:“老人家你这花船甚好,我直接买了。不管有无生意,你可以直接找我领月钱。若是有生意,你还可以从中抽成。” “夫人大恩大德!”船夫高兴坏了。 看来不是木符旺他,是这位贵人旺他才是。 *** 回了东院,紫珠早按照吩咐,在后花园备下了一箱小鸡小鸭,甚至还有小青蛙和小蜗牛。 然后是一篓新鲜无骨的河鱼,和一小把稻粟菽混合而成的精品饲料。 分别犒赏五彩斑斓的黑蛇一位,翠绿眼睛黑猫一尊,以及功臣黄色小鸡崽一只。 前头两个吃得互不干扰,唯有小鸡崽飞奔躲在院子角落,瑟瑟发抖。 作为“工具鸡”的小主人纪宝宝十分有良心。 努力安慰它:“蛇蛇不次、不次鸡的。” 紫珠连忙把小鸡当着面都挑出来,放生了。 小鸡崽这才进一步退半步,慢慢挪回了屋子里头自己的小窝。 在看不见黑蛇的地方,高昂头颅,一下一下吃着精饲料。 能从红狐四肢之下夺回一条命,自是它的本事! “啾、啾、救藕!……嘿!!吼嘿!”纪宝宝打算自己取下小背篓,奈何手太短,那背篓一卡,直接套在了奶娃娃的大头上。 这还没闭眼,就是天黑。 越着急越是取不下背篓…… 青琼忙把小祖宗救出来,拿竹筒里的水喂她。 累死宝宝了…… 天逐渐冷了,磐龙要冬眠,一天比一天懒,不是黑猫带路还找不着它。 好不容易才用小鸡崽把它吊出来,让它破掉系统的红狐。 磐龙许久未进食,可饿坏了。 那红狐本也是宝宝的徒子徒孙,今日凑近才发现是被系统和姚贞仿制出来的假狐,助纣为虐。 假狐以吸取接触木符的百姓精气,转化为系统的能量,供给姚贞达成目的。 邪门歪道! 长此以往,怕是整个九州都要成为姚贞的门徒,一呼百应,改朝换代! 难怪上辈子谢氏一家都成为了私生子的垫脚石…… “不好了,夫人!二少爷回来后,定国公府立刻请了大夫。” “二少爷怕是伤得不轻。” 第47章 血脉压制算旧账 【有人不想西蜀军功有异的事被发现。】 【半路上对二舅回来的船下了手!】 谢冰凝连忙回了定国公府一趟。 外头门房和管家的神色都十分凝重。 谢冰凝的心头顿时也蒙上了一层阴影,难道二弟的命运改变不了吗? 进了东跨院,下人们手里都提着东西,动作快,脸上急,满头大汗。 都顾不上同人攀谈。 谢冰凝的脚步愈发快了起来,推开明间的大门,同外头的凌乱急躁相比,里头则是满室的热闹美味,推杯换盏。 被传受了重伤的谢二爷坐在西席,正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定国公夫妇在首席上,微笑碰杯。 谢大爷在东座优哉游哉品酒。 谢三爷皱着眉,将输给二哥的一大杯清澈白酒尽饮。 里间还有一小桌,正是被请来的三位大夫,在互相夸赞这西蜀带回来的西白凤,是如何的醇厚喷香、韵味绵长。 “这是怎么一回事?”谢冰凝当下知道不对,先关上了门,再提问。 谢老夫人忙上前:“宝宝回来啦……宝宝吃了吗?” 定国公也跟上老妻的节奏:“宝宝、宝宝,我是外祖父啊……来,喊……” “福、福……”纪宝宝从善如流。 “哎!对咯!宝宝真聪明!”老两口逗得笑呵呵,“听说宝宝喜欢吃肉?要猪脚还是鸭腿?” “老头子不许乱来,吃鸡汤里的一点鸡腿肉,怎么样?” 纪宝宝顿时口水横流。 三位大夫十分识相往外溜了。 谢大爷老神在在,只是换了个背对人的方向继续品酒。 谢三爷“啪”一下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剩下谢二爷独自一人面对来自亲姐的“血脉压制”。 “姐,你来啦,快来喝这西白凤……还想着让人给你送……” 谢冰凝一个眼神扫过去。 谢二爷双腿一软,差点跪下:“姐,我的亲姐……这不是要掩人耳目嘛……” “好让幕后之人相信我是真的受了伤,丢了证据。不让人再盯着我。我们才好继续往下查。” “不是杨硕派人来杀你的?” “那黑蛇咬得他连那事都直不起来,每日气急败坏又虚得不行……” “哎,三弟你踢我干嘛?” 谢老夫人一个花生米扔向儿子:“宝宝在这呢!给老娘好好说话!” 谢二爷忙拍自个的嘴:“喝多了,失言失言。” 纪宝宝在啃鸡腿肉的缝隙,歪着头问:“那四、四什沫四?” 定国公忙道:“啊,宝宝外祖父还没给你见面礼,你想要金珠还是银珠啊?” 自家姥爷转移话题的功夫好生硬噢…… 作为宝宝的她,只好无奈配合演出了:“幺、幺、木猪!” “母猪不好吃不好吃……”定国公忙不迭摇头。 谢二爷正色道:“此番去西蜀,上下皆言靖南公的功劳最大。但在呈报皇帝的奏章里,半点没提到赫连家的名字。” “杨硕的军功主要是剿灭了两个通敌反叛的村落,人头数在前列。” “不过我怀疑他……” “杀良冒功!”姐弟齐声道。 “两个村子,数百人口,杨硕好大的胃口!”在场的年轻人双眼发红。 “赫连家是柔懿贵妃的外祖势力,想来又是冲着贵妃他们来的。”而最针对贵妃的,除了皇后便是太子了。 “当时靖南侯便是因为监察西蜀永王不利,被贬为靖南公。哪怕平反得力,不得晋升,朝中也无人敢说什么。” “多年来,赫连家也只能固守西南,无召不得入京。西蜀偏僻,水土大凶。如今看来,这其中竟是大有端倪。” 一家人边吃边谋划了半响。 谢冰凝微微喝红了脸。 纪宝宝则捧了一匣子五颜六色的珠子上了马车。 快走时,纪宝宝正在咬珠子,看看会不会掉屑。 【对了,二舅要小心,你身边的邵柴平,他是叛徒!】 【这次就是他泄露了二舅回京的路线,才会害二舅差点遇害。】 谢冰凝掀开车帘。 马车外,大门里头故作虚弱的谢二爷双眼发亮,同自家姐姐微微点头。 回府这一路,都有着隐隐约约烧木头的烟火味。 有些百姓甚至骂出了声响,近处听见了的邻居,还会趴着墙头应和,骂得十分精彩。 不枉纪宝宝白日一阵沿途感应,耗了她不少的灵气。 便是侯府,也有不少人在烧木片:“侯爷怎么还不许我们烧这邪门玩意儿……” “就是,这多晦气啊!” “该不会是主子也有,想先过渡到我们身上吧?那快烧了,都烧了……” 朱玲等在东院门口,低声道:“夫人,侯爷来了,等了好一会儿。” 让青琼将小女儿先抱下去休息,谢冰凝进门,看见坐在次间榻上的纪宏明。 他脸上的痕迹未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愈发不敢直视。 察觉谢氏闪烁的眼神,纪宏明原本的语气不觉生硬了起来:“谢府二公子可好些了?” 这消息隐蔽,纪宏明这么快就知道,难道连他也插了一手? 想想宝宝透露过的,谢氏被诬陷灭门…… “大夫说以后得好好养着,人还没醒,也不知是如何伤的。” “二公子潇洒惯了,西蜀穷山恶水,他偏要去玩,这不就惹上祸事了?” 谢冰凝让丫鬟奉茶,自然而然提起:“侯爷甚少关心,消息来得倒快……” 纪宏明喝茶的手一顿:“谢二爷身边有一门客邵爷,同他相识,无意中听他提了一嘴。” 姓邵……该不会就是那位害了二弟的泄密者? 谢冰凝忍着心尖一阵发颤。 纪宏明举着手中的一张画稿:“夫人看看,可还喜欢?” “这是……侯爷画的明月耳珰?” “先前夫人不是丢了嫁妆里的扳指,我便想着什么时候给夫人补上。还有一对小的,也当是给宝宝的赔礼。” 从纪宏明手里要漏给宝宝的东西,谢冰凝还真是不大敢再接了。 就怕里头不知又藏了什么毒! “是啊,那扳指被一名青楼女子沾染,实在晦气,我也确实不敢再用了。” “不过宝宝还小,这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戴上。侯府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就别浪费了。” 在谢氏不肯拿嫁妆出来后,侯府确实难以继日。 心口被扎刀的纪宏明,努力维持温和的神情:“再穷也不能穷着咱们的宝宝。” “先做出来给夫人戴上,宝宝喜欢再打一副?” 谢冰凝不看纪宏明的脸,听着有些陌生的磁性嗓音。 想当初在姚鸾双入府前的那些年,她同心上人,也曾夫妻恩爱,两不疑。 懒起画峨眉,闲时牵卧游,月下咬耳语的日子,还清晰如昨。 一眨眼,真正的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侯爷,除了那枚扳指,你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第48章 渣爹半秃,还求谢氏打他 “夫人,我对天发誓,从未欺瞒你!” 纪宏明当即举起发誓的手指。 “有些事实在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从未设想欺骗夫人!” 谢冰凝看着丈夫神情严肃,深情款款。 想起宝宝的吐槽,依旧是熟悉的洗脑话术。 从年初小女儿出生后,眼下外头已落起了初冬的雪,将近一年,纪宏明许久未到东院,来同谢氏夫妻亲近。 这些时日,谢氏隐隐有些不对劲,他们之间愈发争吵得厉害,自己也愈发无法掩饰想要儿子的念头。 谢氏原本就不及外头双双的善解人意,含情脉脉,笑脸相迎。 如今更是让纪宏明嫌弃。 但自从龙凤胎接连遇事,现在就连姚贞也差点被杨夫人发卖后,姚鸾双愈发开始吵闹,经常也给纪宏明脸色看,看得出心中多有不满。 便是今日之事,原本已经是谨慎再谨慎,铺垫了良久,传出风声,民意汹涌后,他才出面请了高官过来。 谁知当即出了岔子,害他又再次被李侍郎指着鼻子骂,扫地出门。 那门房还威胁,若是他不走,就要拿泔水泼他,也好去去他身上木符妖孽的邪祟之气! 姚家也让纪宏明感到了失望…… 转头他便开始忆起了谢氏的好,有钱有势,长得漂亮,人也还算乖巧听话…… 纪宏明脸上的皮肤是毁了,但他那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再次发力。 身子慢慢靠近笼罩在灯火之下,浑身散发柔光的谢氏,伸手想揽着糟糠之妻的肩膀……好好回味一番从前…… “什么味道?”谢冰凝鼻子动了动,转头,“啊!火!侯爷,你的脑袋上……着火了!” 很快,纪宏明也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原本以为是今日在外头市集上,沿路沾染的木屑、火星多了。 直到后脑勺一阵麻木的刺痛感:“啊……我的头发、我的脑袋……” 慌乱之下,谢冰凝拿起榻上的引枕,就往纪宏明的后脑勺上砸去! 第一下还不敢用力…… 出手后,见纪宏明摇摇欲坠,还道:“夫人,再来!” 奉请打人,有点解气! 心头一松快,谢冰凝再提气,就下了死劲。 狠狠地,乍看胡乱地,砸了好几下。 “砰!砰!砰!” 一下比一下狠,一声比一声还要响…… 纪宏明一下被砸得脑袋发晕恶心,顾不得这遭又挨了谢氏的打,急问:“灭了吗?” “……还有一点点。”是她心头的怒火还不止一点。 纪宏明急得抓起了一旁的茶壶……打开盖子…… “侯爷,刚烧的热水……”谢冰凝故意慢了半拍提醒。 没听完,纪宏明后脑勺已经浇了一整壶的茶水和茶叶。 “呲……” 关内侯头顶冒烟,散发着茶叶香的烧焦味。 一时分不清是茶水的烫还是火烧得头皮更疼…… “……我的头发?还在吗?” 他已经失去了一张好脸,可不能再没了头发。 谢冰凝瞧着半个地中海的空白——就……挺秃然的…… 她忍着笑,幽幽叹气:“侯爷好端端的发什么誓……” 这不,遭报应了? 【宝宝要闹了!娘亲居然没喊我来看这么一出好戏!】 【幸好水喝多了,藕可是要起夜的宝宝!】 【麻子坑洼脸加地中海半秃后脑勺,渣爹这下丑得,不说是惊天动地,只能说是初具人形。】 正好,给鲁氏的烫伤药还剩半瓶,赏给了纪宏明。 渣爹走后,谢冰凝同宝宝,娘俩又笑了好半晌,这夜睡得极香。 一早,谢冰凝再次收到了同上次一样没有留名的“密信”。 纪再秋用着早餐包子:“又是梁富玩的花样?说什么了?” “要见我,到京郊的庄子。”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龚北同那谁通奸的证据?” 纪又夏惊得拿烧饼塞进三妹妹的嘴巴里…… 虽然她最近也在绣绿色的帽子、袜子和手帕。 纪再秋在母亲的死亡凝视下,很快换了个词:“……偷偷互动?” 谢冰凝满脸无奈:“若是真的,还得去看看。” 出门拐过长街不久,她们一行却在主道上不动了。 不远处锣鼓喧天,一俊逸青衣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身戴红花,正在游街。 两道挤满了围观的人群赞道:“这崔大官人说是近几年最俊的探花郎了,寒门苦读,一朝登科,叫人好生羡慕。” “陛下病了好一阵子,这才刚办的殿试,崔探花守得云开见月明!” 关内侯府的马车,便停在了路口,看个热闹。 众人打帘瞧新科探花郎,只见其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贵气。 有一大腹便便的客栈老板喊道:“崔相公先前就住在舍下的柴房,贫贱不能移。当时我便看出,他与旁人不同,果然今朝蟾宫折桂!” 他这是要发了! 纪再秋笑了:“欣赏探花郎,让他住柴房!” 面对众人的追捧,崔羽皓面色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好心人,买一束花吧?是金桂,比旁人的帕子、扇子还添一抹香气,让探花郎好闻!” 一乞儿此时攀到马车边。 纪又夏怜他话说得好听:“是挺香的,我都买下,正好做成桂花酿……” “喂,那边的臭乞丐,把花送过来,公主全要了!”一女子高傲喊道。 乞儿顿时左右为难。 纪又夏放下了门帘,示意退让。 “多谢小姐!小姐万事如意!” 等过去公主的车驾边,那华服宫女怒道:“让你过来磨磨蹭蹭的,这花就当是你给公主无礼的赔偿了。” “离远一点,仔细臭着公主!你当心贱命交代在这里!” 乞儿既不敢怒也不敢言,生怕人折了。 宫女对着马车帘后谄媚道:“公主,这金桂寓意好,香气佳,投给探花郎,他定会喜欢。” ……… “娘亲,好像是三公主宜昌。”纪再秋猜测道,“皇后就她一个嫡出的公主,自小千恩万宠,素来跋扈。连一个乞儿的桂花她都要贪……” 【那正好,配这个忘恩负义,一朝得势便抛弃原配,攀附权贵的探花郎。】 纪宝宝看了一眼,觉得无趣。 不知这一幕,被白马上的探花郎尽数看在眼中。 第49章 玩得花还把别人都当傻瓜 人潮退得慢,没耐心的纪宝宝先行去了庄子上空,往屋中一看。 【啊!宝宝的眼睛……】 【不愧是曾经的花魁,玩得可真花!】 【这姿势,居然也行……】 “咳咳。” 正在喝茶的谢冰凝咳嗽出声。 马车里的气氛变得奇怪了起来。 纪又夏下意识想捂住小妹的眼睛,又知道根本没有用。 还可能不小心暴露了宝宝的机妙…… 等等,花魁?该不会……谢冰凝让马夫绕道先行。 【梁富怎么跟柳绵绵勾搭到一起去了?】 还真是! 马车疾行,谢冰凝到的时候还听了个尾巴。 前任花魁的声音柔媚无骨,带着事后的一股风情:“富郎实在心急,这等下要是让侯夫人见了多不好……” 柳绵绵慢悠悠将衣裳穿上,刚罩到白皙如雪的肩上,又被男人扒了下来,凑了下巴上去…… 屋内肌肤碰触的声音响起……叫人脸热…… 梁富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又不是你的未来婆母,怕她做什么?” “可我们今日到底是有求于她……” “欸,你可别看谢氏在人前人后,一副官家夫人的作派。” “实际上她进了侯府之后,就对纪家人言听计从,比正经的丫鬟都不如。尤其是我舅纪侯爷,那是让谢氏往东,她根本不敢往西。” “在侯府里,给我外祖母端茶倒水都是小的,还会亲自伺候我娘洗脚按摩。” 柳绵绵娇呼:“不会吧?奴家沦落燕馆也就罢了。侯夫人堂堂国公府独女,这也愿意吗?” “那可由不得她!这么多年,她生不出男的,一心想要我们哥几个叫她娘,动不动就给我们做衣裳、送东西的。” “要不是看在她银子确实够多,又陪着笑脸的份上,我才稀得搭理她……” 男子喘着粗气:“不提她了,趁还有一点时间,绵绵,再来……” 梁富作为大哥,一直都是三兄弟中,面上最为沉稳,心思最为深沉的一个。 若不是亲耳听见,谢冰凝也不知道原来在他心中,自己是如此不堪的形象。 端起碗叫爹,放下碗骂娘! 好个两面三刀的小人! 谢冰凝让女儿们站得远一些。 纪再秋示意晚一点进去。 等屋子里气氛正酣,蓄势待发的时候,示下扈从们直接冲进去,阵仗声势极大。 床上一双男女正欲实现负距离接触,一下给吓得浑身一激灵,凌乱找东西遮掩白花花的肉身。 梁富被吓得作案工具顿时失去活力,大吼:“你们还想不想在庄子上干了?不敲门就进来,想死吗!” 纪再秋捂着口鼻,满脸嫌弃道:“这不是表哥让我们过来……看看的嘛……” 梁富又急又气,慌张失措:“舅母,你们先出去!出去!这样,欸!怎么好让表妹们瞧见……” “你也知道白日宣淫,非君子所为?”纪再秋左看看右看看,“噢……原来是不想花钱,要白女票花魁。表哥真不愧是做生意的,这算盘打得是精。” 梁富气得不顾遮掩,指手画脚:“舅母!我约你来是谈事情的,你快让他们都出去!滚啊!” 等丫鬟们清理了干净的地方,谢冰凝慢悠悠坐下:“谈吧。” “这、这般……”梁富看着两人衣不蔽体,“……要怎么谈?” “怎么,我都不嫌你们狗男女一对,画面无耻难堪,你还挑三拣四了?” 谢冰凝看也不看他们,脸上的鄙夷蔑视,如山高,似海深。 方才在屋里耀武扬威的梁富,一下身形矮了起来,低着头:“我、我是想让舅母帮忙,劝劝母亲答应我和绵绵……在一起……” 这还真是没想到! 纪再秋兴奋了:“原来不是白女票!表哥你够爷们,负责任有担当,要娶迎来送往,万夫当关的花魁娘子为妻。表妹深感佩服!” 纪又夏也怔怔道:“爹先前也是柳绵绵的座上客……这……”算乱//伦吗? 纪献冬好奇:“柳绵绵是马夫吗?不然怎么迎来送往?” ……… 被几个表妹你一言我一嘴的,梁富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哭得眼泪直掉,却没有声音的柳绵绵这才娇滴滴道:“这、都是误会……奴家先前真的只是想跟侯夫人,讨一个丫鬟的差事罢了……” 梁富顿时支棱道:“对!绵绵说了,舅母,这其中有误会……” 亲手送柳绵绵进大牢的碧环,冷哼一声:“那偷来的扳指,被抓进府衙里受罚也是误会?花魁娘子嘴皮上下一动,说得轻巧。居然也有人信!” 梁富又急红了眼:“我不许你们这么说绵绵。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是个好女孩!” “纵是深陷泥潭,也是出淤泥而不染。说起来,我能遇到她,也是托了舅母的关系。” “若不是那枚扳指,我也不会有机会去打探,然后看见她。” “只一眼,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非绵绵不娶!” “还求舅母成全!” 众人:“………” 活久见了! 还有PUA自己跟花魁娘子是真爱的! 着实难评! 被恶心得不行,谢冰凝淡淡问:“你想要我怎么帮?” 那当然是拿出多多的银子,用泼天的富贵“说”服纪虹和梁家。 只要绵绵能带着大量的金银进门,相信梁家人会服软的! 至于银子,当然是从谢氏的腰包里掏了! 梁富理所当然道:“我想着,最好是舅母能认下柳绵绵当义女……如此也算给了她一个体面的身份。再送丰厚的嫁妆,这样一来我家应该会答应的!至少也不会反对得太厉害!” “天下人,有情人终成眷属。舅母也是功德一件!” 【有些人的下限,真的是无可估量!】 【玩得花还把别人都当傻瓜……】 【老太太爬楼梯,不服不行!】 谁说不是呢? 纪再秋满屋子搜索工具…… 谢冰凝被气笑了:“我方才听见,你说我伺候你娘洗脚。虽是假的,不过既然富哥儿有求于我,我想这点小事,你当做得来吧?” 从小到大,习惯不会在谢氏这里碰壁的梁富傻了:“你说什么?” 柳绵绵扯了扯男子的胳膊。 梁富改了口:“这天冷,一时没有热水,让舅母受冻就不好了。” “所以冻着打水、砍柴、烧水,这一点小事……以富哥儿想娶绵绵姑娘的决心当是……信手拈来吧?” 梁富的脸色难看极了。 柳绵绵却知道这是她摆脱自身处境的唯一救命稻草。 她也不顾自己身无片罗,跪在床上道:“侯夫人若是不嫌弃,奴家愿意侍奉夫人及诸位小姐……” “嫌弃!” “脏!” 第50章 郎无情妾有意,哎呀我去! 短短三个字,打断了花魁娘子准备好的所有说辞。 “那般风月场所,不知身上得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我怎么敢让你碰!” “今日在屋里,让女儿们见到你,都是晦气。” “只是我要让她们看看,这世间女子的最低处……以作警示!” 柳绵绵低着头,这次咬着唇,屈辱哭出了声。 “够了!舅母不必为难绵绵,我答应就是了。” 姐妹们于是开始耍猴般,欣赏梁富的表演。 这庄子是谢冰凝的陪嫁之一。 只是先前每逢夏日,带着梁家三兄弟来打猎、钓鱼过数次,他们便俨然当成了自家的地盘。 对庄子上的管事、佃农,颐指气使,作威作福。 现在得了真正主人的命令,庄子上的人给梁富的工具,包括最磨人的绳索、半漏的水桶,松垮垮的斧子,还有一烧就满屋子呛人烟火的灶碳。 梁富数次想骂爹骂娘,只在谢氏软和的目光和纪再秋手中的皮鞭威慑下,继续硬着头皮干。 打水差点掉井里,挑水摔在雪地里,似狗趴在泥里半天起不来。 劈柴的时候,放着半个屋子的柴火不用,他用那破斧子差点要砍掉自己和柳绵绵一度的作案工具。 好不容易,水烧开了。 纪献冬抱着黑猫,笑容可爱又无辜:“先给小虎试试水温吧,它好久没洗了……” 谢冰凝怎么可能让自己和女儿们真的脱脚丫子,给梁富和一个妓子碰。 众所周知,让猫咪乖乖洗澡,是不可能的。 梁富只觉得一双翡翠绿的眸子照了过来。 下一秒,那四肢锋利的爪子就不停往他身上招呼,把原本就七零八落的衣裳撕破、弄碎。 柳绵绵尖叫着想上前去帮忙。 但那可是纪宝宝的专属宠物,蛇王磐龙的左右护法。 小虎逮着能挠人的时刻,对着狗男女一套组合拳,威风凛凛 梁富还想护住心上人,又被黑猫一顿骑脸输出,想逃又逃不掉。 一边“咪咪”“咪咪”,那张清秀高贵的猫脸,龇着牙,骂得可难听了。 【就凭你们这种人间渣滓,也想碰本尊高贵的上古华夏大能之后……】 【你们也配!】 【让你们在人世间多呼吸上一口空气,都是对大自然的无限污染!】 【看本猫猫大侠的左勾拳右勾拳,还有掏眼窝、无影脚,我踢我踹……】 纪宝宝还在脑海里不停配音。 谢氏母女们被逗得前仰后合,心满意足欣赏完今日的小小表演。 【笑出来了就好。】 【娘亲多年来在那侯府受渣爹一家人的欺骗、折磨和轻视,这一点还只是拿回的小小利息。】 谢冰凝爱怜抱起了贴心的小棉袄,心中昨日被纪宏明勾起的那点不快回忆,烟消云散。 “来都来了,不如咱们留下来吃烧烤吧!” “让管事们去地窖取萝卜、白菜,若是有新鲜的瓜果也可拿来,炖一锅羊肉汤做底,吃火锅配烧烤!” “那岂能没有好酒?管事,庄子上可有佳酿?” “好酒称不上,但自家老婆子酿的米酒,还算清爽可口,主子若是喜欢,我这就让她送来。” …… 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场热闹的庄子宴会便准备上了。 梁富喊得精疲力尽,疼得此起彼伏,回过神来:“舅母,你、你们在戏弄我!” “我要回去告诉母亲!看你们如何对梁家交代!” 【这么大的人了,遇事还只会……嘤嘤嘤,我要回家跟妈妈告状!】 【把他给能的!】 谢冰凝淡淡道:“若是梁虹答应了你同这烟花女子的婚事,想来你也不必到这里安排我的钱袋子。” “你想去告,就赶紧去。我们准备的羊肉锅子,可没你们的份。” “多和你们说一个字,都怕污了我们的一桌好菜!” 梁富低着头,拥着浑身颤抖的柳绵绵,眼神一下狠厉:“舅母可去查了龚北那厮?” “你想说什么?” 梁富冷笑:“没什么。只希望到时候舅母不要后悔……” “咻!” 皮鞭甩出的破空声朝着梁富而去,瞬间就在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脸上,又开了一道大血花。 纪再秋神色有着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冷艳:“不会说话,可以不用再开口了。” “我不介意帮表哥这个忙!” 被折辱了大半天的梁富终于忍无可忍,捂着脸往外跑。 柳绵绵留在原地有些傻眼,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在庄子里的火锅吃得十分尽兴,除了要不时阻止纪宝宝偷肉的小手手之外。 还请了代常王楚楠和纪第春过来一同参宴。 小夫妻新婚正甜蜜,看得一群姐妹“姨母笑”。 酒足饭饱后,她们在庄子过了夜才回去。 一路上便听百姓兴奋讨论,昨日亲眼目睹,新科俊逸探花郎当街拒绝了宜昌公主的场面:“崔某感念公主赏识。不过在下已有意中人。” 那可真是……郎无情妾有意,打眼一看,哎呀我去! 公主择婿探花郎,佳人配才子向来是话本里屡见不鲜的内容。 谁知这探花郎不走寻常路,完全不给公主面子,还当众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 众人纷纷猜测,崔探花的意中人会是谁? 被提名在榜上最可能的,便是宫里的其他公主了! 纪家姐妹们也加入了热议。 谁知不出数日,崔探花请的媒婆登了关内侯府的门。 崔羽皓到底出身寒门,登门礼简薄,不过那媒婆却是个能说会道的。 在内留下让纪家人考虑的得体话语。 出了门就大肆宣扬,崔探花不爱公主,爱侯门小女郎! 此人正是关内侯府的二姑娘! 不出片刻,众人都在比较宜昌公主和纪家二姑娘孰美? 谢冰凝暗叫不好。 除了鲁氏喜不自胜:“二丫头看着人呆呆傻傻,不想还懂得给探花郎抛媚眼,居然连当朝公主都比下去了!” 谢冰凝皱眉:“母亲慎言!” 难得的是,纪宏明居然也喝止了:“这不一定是好事,母亲在外头千万别随便应承了!” 二丫头可是先答应给杨硕的,那边还没扯皮完…… 姚鸾双一天天,吵得他头疼。 老夫人顿时拉下脸来,很是不快。 本就是回家来告状的纪虹当即冲上去道:“弟媳妇你怎么能让三丫头把富哥儿给打了呢?” “那脸都抽花了,要不是我拦着,我家夫君定要来同你们讨个说法!你得拿钱让我给富哥儿请好的大夫来!” 谢冰凝回道:“按照大姑姐的意思,我就不该拦着梁富娶那烟花女子。” “行,下次见着他,我就说你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第51章 渣爹,宝宝跟你拼了! 纪虹一愣,又倒打一耙:“那还不是你没帮富哥儿找一个好儿媳的缘故,倒让他被那柳绵绵给骗了!” “柳绵绵?这是怎么一回事?”纪宏明和鲁氏捕捉到关键词,急忙追问。 留下纪家人讨论起梁富和柳绵绵的乱//伦问题,谢冰凝连忙回去东院。 纪又夏被围了起来,但她仍是面无表情,继续泡酿酒的桂花。 大驸马唐家的小公子板着脸,搅拌酒曲的动作十分焦躁。 纪再秋满地直打转:“二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亲还没开口,暂时还轮不到我决定。我急有什么用?” 唐辛蕉急问:“你想嫁给探花郎?” 纪又夏毫不犹豫摇头。 宝宝都说那是个负心汉! 是话本里最受唾弃的类型,她怎么可能愿意? 唐辛蕉的动作缓和了下来。 纪再秋迎向母亲:“娘,这事你怎么看?” 谢氏看向唐辛蕉,还没说话…… 外头碧环急忙跑进来道:“夫人,杨家……杨硕也上门提亲了!” 能让最为沉稳的大丫鬟碧环语无伦次,直呼官员名称,果真是离谱的事。 在小厨房里,正用天真无邪攻略厨娘的纪宝宝听见了。 【杨硕这厮,是想用二姐姐拿捏宝宝,解他的蛇毒!】 【不对啊,一个两个的……】 【这是……阴谋的味道。磐龙最喜欢的食物!】 “老夫人和侯爷请夫人和二姑娘过去前厅。” 纪宏明没有办法,先前姚庆是通过杨硕的路子,才被顺天府无罪开释。 哪怕杨硕已然降级,只要他一句话,姚庆还是很可能回到大牢。 想到这里,纪宏明还有些庆幸,大姑娘嫁的是楚楠,能压制住楚杉。 难得谢氏做对了一件事。 到前厅门口,杨硕虚弱的声音里不无得意:“我这也是受了探花郎的启发。这不,趁着天还没黑,登门向二姑娘提亲!” “来得晚了,老夫人和侯爷勿怪。毕竟早先,二姑娘和我也颇有渊源不是!” 跨过门槛的谢冰凝冷淡道:“素来听闻杨夫人雷厉风行,怎么她同意杨参领过来侯府?” 杨硕的眼神上下打量谢氏后头的纪又夏,故作悲伤道:“先夫人她回娘家途中遭遇土匪,已入土为安。所以我是中意二姑娘做我的续弦,如此也不算埋没了二姑娘的……才情容貌。” 这么快? 邹氏可是帮着大骂了外室姚家一通,十分解气。 没想到杨硕当面客气,背地里…… 以杨硕的“品性”,邹氏怕是被他打得想回娘家讨公道。 至于敢对官夫人动手的土匪,是真是假…… 纪又夏行礼后大方直视登徒子,冷不丁道:“你这么老!我年轻貌美,你配不上吧?” 原本满腔怒火的谢冰凝,胸中郁气吐了好大一口。 【哈哈,二姐姐说得真棒!这针扎得老淫贼够疼!】 “你……”杨硕想起身,奈何中毒后身子实在弱,贼眉鼠眼道,“上回二姑娘可不是这么形容我的……我想想,你那天说……” “那天灯太暗,我一时眼瞎胡说的。今天算是看清了,又老又丑,杨参领请回!” 杨硕冷哼:“我确实比不得崔探花年轻才俊,但你若是想嫁给他,别做梦了!宜昌公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谢冰凝冷着脸道:“杨参领不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前只会靠祖宗横行霸道,现在又拿公主出来作筏子。我想问,宜昌公主她本人知道吗?” 方才纪又夏出声,还能当做是教养不当,眼下纪宏明不得不拦着谢氏:“夫人怎么对杨参领说话的?” 谢冰凝看了一眼秃头地中海,目光如霜:“我的夏姐儿年轻貌美,断然不可能给杨参领当续弦。” “我知道,京城中想攀附你的人不少。别人要卖女儿求富贵,我管不着。可杨硕你想染指夏姐儿,做你的春秋大梦!” “看在你身子弱的份上,自己出去!省得我叫人把你轰走!” 蛇毒可真是便宜杨硕这无耻狂徒了! 无论杨硕请了多少太医和大夫,都拿身上的蛇毒没有办法。 只有喝了谢氏给的解药才能缓解一二。 他眯着眼,眼下皮肉跳动,威胁看着谢氏。 “放肆!谢氏你真是愈发没有规矩,怎么能对客人这般无礼?”老夫人黑着脸呵斥道,“我们可是堂堂侯府,说什么卖女儿不卖女儿的,传出去能听吗?” 谢冰凝淡淡道:“我只是说话不好听,有的人做事可是真的难看又难说了!” 纪虹伸手指着谢氏:“弟媳妇,你怎能对母亲不敬!我就知道从前你的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杨参领一表人才,朝中栋梁。我是自己没有女儿,否则就是续弦又如何。二丫头又蠢又笨,能看上她,都是烧高香了!” “你生不出来女儿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谢冰凝把从前鲁氏母女的话还给纪虹,“没有女儿的人,在这里有什么资格开口?” “纪侯爷,外头都说你御妇有方,现在看来,倒是侯夫人驯夫更加有道。还是说你吃人的嘴软,既然用着谢家的银子,就不好对定国公的独女,指手画脚。” “只好让一个妇道人家,做你纪侯爷的主!”杨硕挑拨离间,每一句都踩着纪宏明的雷点。 一个连外室都不敢娶回家的男人,整日撒谎骗人,软饭硬吃者,自然是极为在意他虚无缥缈的自尊心。 这样的败类……杨硕自认不是好人,在心底也极为瞧不起纪宏明。 要不是纪又夏刚好是他最为猎奇的类型,又想报复谢氏对他下的蛇毒,通过软弱的二姑娘好拿捏这一家人。 放在从前,杨硕都懒得搭理纪宏明一句。 纪宏明被同为男人的杨硕刺激得不轻,转身就给了谢氏一巴掌。 【啊!渣爹,宝宝跟你拼了!】 躲在门外的纪再秋拦着小妹下地…… 没能顾着纪献冬,她已经冲进门去,推了亲爹一掌。 便是这轻飘飘的一推,纪宏明退了五六步都没收住势,一屁股摔在地上…… 尾骨“嘎”地一声,很是响亮! “啊,我的……” 怎么又是他的屁股遭殃! 谢氏这几个女儿是生来克他的吧? 第52章 去把纪家的小女儿绑了! 谢冰凝这一巴掌倒是不疼,她头都没歪:“侯爷太会做戏了吧?” “冬姐儿这么小,能有多大力气!” “你打我,我都没说什么……你倒自个演上了,是想碰瓷?” 纪宏明疼得说不出话,脸皱成了一团。 谢冰凝的炮火对准了另一个罪魁祸首:“杨参领,战场上的本事平平无奇,挑拨离间的功夫倒是到位。” “我今天就算在这里被打死,也要告诉你,别说还有崔探花上门提亲……” “就是全天下死得只剩你一个男的,我都不可能让我女儿嫁给你这种畜生!” “你死了这条心!如果做不到,我也不介意,让你直接没了这颗心!” 精神攻击不能达到,那就用身体的攻击让杨硕感受一番现实的残酷。 ——死亡的威胁。 杨硕还真没想到,他未来的丈母娘居然如此硬气,偏偏他又没抓住当初谢氏给他下毒的证据。 小命捏在对方手里,他还不想跪,只能另谋他法。 他冷着脸,阴笑着走了。 对着门外的人大肆宣扬,他对纪府二姑娘同样一往情深,是以不得不,要同新科探花郎一争高下。 前厅里,纪虹有些傻了,半天才想着要去扶起自家还坐在地上的弟弟。 纪宏明不许她扶:“别、别,我的骨头……”怕是碎了! 他才三十岁不到……最近怎么就多灾多难,这般脆弱! 纪虹顿时破口大骂:“四丫头,你个不孝的东西!看你把亲爹伤成什么样了,再怎样,你也不能对你的父亲动手!还有没有天理了!” 纪献冬只是对着鲁氏道:“祖母,姑姑不孝,你快教训她!” 老夫人也心疼唯一的儿子:“胡说什么?谢氏你可真会教孩子!从前在我这里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怎么才去了你那,一个个都不成样子!野成这样,不像话!” 纪献冬小身子板正,一字一句道:“按照姑姑的意思,祖父打祖母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帮你动手,很可能任由您被祖父打残、打死。” “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四姐姐说得好有道理!】 【是个人都无法反驳!】 “老侯爷才不会对我动手!” “谢氏难道不该反省,你的夫君无缘无故怎么会打你?” “那肯定是你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啊!”老夫人气红了脸,骂了回来。 谢冰凝不看地上哀嚎的丈夫,护着女儿们道:“那我就只能希望侯爷永远没有做错的时候!”她转身离去。 “小虹,谢氏这是在威胁我,是不是?”鲁氏对着谢氏的背影无能狂怒。 一个巴掌换来纪宏明的骨折,谢冰凝觉得很值。 不想伺候他那张秃头破脸,又想想鲁氏的嘴脸,谢冰凝头也不回,直接跳上马车,回了定国公府。 谢冰凝不计较,纪宝宝却咽不下这口气。 一路上都臭着一张漂亮的娃娃脸,谁哄都不好使。 …… 纪宏明躺在偏厅的罗汉榻上,疼得直叫唤:“大夫怎么还没来?我真的要疼死了……” 鲁氏也急,又无奈又委屈:“儿啊,你不知道……附近的大夫最近好像是嫌弃我们给出的红封太少,都不肯上我们侯府的门来。” “管家大概是要跑远一点去喊人来了,你再忍一忍。” “还不是都怪那个谢氏,竟是不肯将私库钥匙给我也就罢了,先前又逼着我还了那许多东西,娘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了……” 纪宏明不想伤着,还要听老娘抱怨,闭上了眼。 等他好不容易看了大夫,敷药、包扎、喝药,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上奇痒无比。 就像是一瞬间有无数的小虫子,在他的身上爬来爬去。 纪宏明大叫了起来,点灯一看,床上什么都没有。 他的心头愈发恐惧,不敢熄灯。 骨头伤了,身子本就不能乱动。 可哪怕是在梦中,他也觉得身上一直发痒,百爪挠心般。 没能休息好,再醒来,骨伤便加重了。 杨硕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一闭眼,就看见毒蛇一双冷冷的琥珀色竖瞳,立在眼前,吓得他从床上直接跳起。 往身后看,真的有一只大黑蛇,直起脖子,瞪着竖瞳,看着他,慢悠悠吐着蛇信。 杨硕抓起一旁的横刀就朝它砍去。 ……那大蛇消失了。 仆人进屋,也说没看见什么毒蛇的身影。 杨硕睁眼闭眼都是大黑蛇,就这样斗了一夜,筋疲力尽,身子更加虚弱了。 他强撑着身体,知道谢氏母女有古怪,喊来心腹:“去拥复山,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关内侯府纪家的小女儿给绑了,听候我发落!” 得罪了他,就别想再脱身。 等纪家小女儿在他手上,就不信拿捏不了谢氏。 还有姚鸾双,是她给自己引荐的纪又夏,也别想摆脱干系。 “把市集边的姚家人,通通请过来!” 纪宝宝后来总觉得有古怪的视线,在盯着她。 不过原书的走向和现在已然大相径庭,一时也不认得那些盯梢的人。 便按兵不动。 唯一的女儿趁夜回到定国公府,从出嫁后还是第一次。 国公爷和老夫人知道女儿受了委屈,自是心疼不已。 哪怕早就知道了纪宏明有古怪,他们也相信女儿自己的判断和处置。 谢三爷听了立即拍桌而起:“纪宏明他好大的胆子!只断了尾骨是吗?” “我这就去让他再断几根肋骨!” 谢冰凝出声:“回来!” 谢大爷皱着眉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夏姐儿的婚事。” “探花郎崔羽皓和杨硕背后,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门外传来一个男孩清脆的声音:“谢阁主果然真知灼见!不愧是我大周朝数一数二的名士。” 是嘉宁郡主和昭王殿下。 有谢大爷在,嘉宁郡主会登定国公府的门不奇怪,但谢冰凝和女儿们才刚回来,昭王殿下就跟着到了…… 谢家人的眼神停在了转怒为喜的宝宝脸上…… 啊,紫气!好久不见的储气罐罐! 楚子珩何等敏锐,察觉众人的视线不大对后,仍板正身姿,同诸位见礼,才坐到谢拙言的下方。 嘉宁郡主只好坐到了谢大爷的对面。 “方才昭王殿下所言,是知道了这背后之人?” 楚子珩点头,半点不拖沓给出了答案:“他在宫里。” “而且他不想宜昌嫁给探花郎。” 第53章 以一国之国力追妻(亡国) 能入昭王殿下的眼,且同宜昌公主有关的人,宫中也不过就那几个。 众人交换一番眼神,很快锁定了答案——当今的太子殿下。 昭王殿下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本王的错,引来了他对侯夫人和诸位姑娘的注意,是我的不是。” 谢冰凝哪里敢受,起身行礼。 【这个太子殿下同姚玉爱之间,说不上关系匪浅,只能说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便是没有小哥哥,他也会为了私生女,大肆出手对付娘亲和姐姐们。】 【这还只是个开始!】 国公爷当即道:“老臣多谢昭王殿下特意出宫提醒,不如留下,用顿便饭!” 从前他们为了韬光养晦,也出于不看好当今的储君,不惜让三个儿子都藏拙,也不让他们联姻到更多的京城势力。 幸而除了老大和郡主有缘无分,另外两个至今也还没有开窍。 但那是在知道女儿和外孙女们下场凄惨之前! 如果他们的退让,换来的还是全家的被屠和虐待,而且是死于一个不入流的私生子之手…… 谢家百年功勋之家,岂有不奋起反抗的道理? 让一个奶娃娃冲在前头,可不是谢家人的本性! 而眼前的昭王殿下,不正是他们需要拉拢的人吗? 楚子珩看了一眼粉嘟嘟、双眼亮晶晶的女娃娃,欣然应允。 奶娃娃快一周岁了,也不知道要给她送什么礼。 他准备了许多,还没有一样特别满意的。 不用纪宝宝争取,大家自然而然也把她同昭王殿下放在了最近的位置。 席上,纪宝宝小小的身子,贪婪吸着紫气,回头就给纪宏明和杨硕安排两顿“大的”。 在她面前的小桌子,碗里都是楚子珩给她布的鸡肉和鸭肉。 昭王殿下亲自给的,谁也不能阻止! 哪怕是严母谢冰凝…… 【小哥哥人真好,知道宝宝爱吃肉肉……】 楚子珩心领神会,有了送礼的主意。 晚膳毕,纪宝宝颤巍巍要爬过高门槛,执意要送五皇子出门。 楚子珩停下来,牵着粉娃娃的手,走到门口。 其余人都识相没有靠近,听不清两个小家伙的窃窃私语。 【太子梦中有姚玉爱,日子久了把她当成了神女。】 【等姚玉爱出现在楚子望的面前时,便是二人孽缘的开始。】 【楚子望以一国之国力追妻,为了姚玉爱,差点把大周朝玩没了……】 【西北、南边被侵,战火延绵数千里,百姓生灵涂炭,食观音土,民不聊生,大周濒临灭亡……】 楚子珩听得眼中有火,胸中更是一片激荡,楚子望堂堂储君竟然这么做! 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如果不是娃娃提醒他……只怕他早就没了…… 楚子珩看向她,满是温柔:“等着小哥哥给你送周岁礼。” 纪宝宝拍着手乐道:“泄、泄,小锅、锅。” 其实只要是他碰过的东西,哪怕是一根草,都是宝! …… 知道谢冰凝跑回了娘家,姚鸾双在家十分激动。 等杨硕的人去传话,将三个孩子都带走。 姚鸾双早已戴上了帷帽,从后门进了关内侯府。 从她和纪宏明在一起,谢冰凝从来都不离开侯府,害她都不敢再进侯府的门。 再回来,瞧着这一砖一瓦,一亭一阁,无不精致恢宏,等着她莅临成为女主人。 纪宏明睡得不好,听见女子哭啼:“宏郎,你没事吧?宏郎……” 他转头想骂,看清来人惊得差点坐起:“你、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宏郎摔了,在家里很是担心,怎么能不来看你……” “万一谢氏回来,看见你,可如何是好?” “双儿知道,宏郎心里,我是断然越不过那侯夫人去的……” “胡说什么!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心里满满都是你……” 二人的身子重合在了一起。 突地,纪宏明的声音叫了起来:“啊,我的腰……” 姚鸾双的眼神一闪,男人伤了腰,还能有什么用?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起身伺候纪宏明,为他轻柔按摩。 “这样,可舒服,宏郎……” “嗯、嗯……我知道,双儿最是手巧……” 姚鸾双的眼里全是偏厅里多宝阁上的玉器、摆件,闪着贪婪目光。 谢冰凝!你最好都不要回来! 这里,原本就该是属于我的! 入了夜,纪宏明又开始浑身发痒:“虫、有虫……” 姚鸾双吓了一大跳,不忘夹着嗓子:“没、没有啊……宏郎是不是看错了?” 纪宏明红着眼睛:“我没瞎!我身上痒,好痒,你没看见吗?” 姚鸾双想贴上去,被纪宏明一巴掌拍开:“说了,腰不行!” “快去抓虫!” 姚鸾双转过身,翻了个白眼,只好上上下下的翻,被折腾得一夜没睡。 谁知道,这不过是开始…… 纪宏明的尾骨合了又裂,就没真的好起来过。 越休息,精神头就越差,头发也越掉越多……越来越秃! 姚鸾双再也不想抓虫,还挨了纪宏明好几巴掌。 她又真的不想错过谢冰凝这次不在侯府的机会,只能忍耐! “宏郎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二姑娘的婚事?” “一个寒门学子,若是直接派了外地下州的县令差事,对京官的我,有何益处?” 他这把年纪了,还如何等来一个年轻人的崛起? 除非崔羽皓立刻得了赏识,进了翰林院之类的。 “再有,杨硕那莽夫是你惹来的,都还没有解决,怎么答应?” “让我这样瘫坐在床上,算见客还是丢脸?” 姚鸾双最近被纪宏明骂得心头火越来越大,几番压下,才道:“宏郎,你别生气。也是不急于这一时,至少杨将军对二姑娘的兴趣,是实打实的。” “反而是宏郎,最近对双儿都不感兴趣了……” “瞎说!我什么时候……”纪宏明的手朝姚鸾双的胸前探去,“对它们不感兴趣了?” 房门被推开,老夫人的拐杖敲得极响:“你个贱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屋里勾搭我的儿子?” “杨硕把我的孙子都抓去了,你还不快去看看!” “还有宏儿,你什么时候要去定国公府把谢氏接回来?” “她不懂做儿媳的规矩就罢了!但五丫头的周岁礼必须得在侯府办,不然怎么收外头的钱?”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姚鸾双被鲁氏的拐杖戳出了门去,低着头咬着唇,不敢说话。 这老虔婆……每次姚庆和姚贞不在,她就没给自己好脸色过。 等着! 等她成了这侯府的主人,看她如何收拾这老不死的! 第54章 家暴凤凰下头男 “一天天的,要不是你勾着宏儿,我儿子会到现在都没好起来?” “到底是个教坊司里出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是哪一点也比不上谢氏!” “也不知道我儿子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你以后少在我面前碍眼。” 姚鸾双委屈巴巴,媚眼瞟向纪宏明。 纪宏明只是示意姚鸾双快走,出声哄着鲁氏:“母亲,等我能起身了,就抽空去喊谢氏回来。” “不行,现在就去!抽什么空啊,我让人抬着你去!” 在银子面前,儿子摔到了腰,又算什么? …… 纪宝宝在定国公府的日子,过得是有史以来的惬意。 这里的所有人都上赶着,要喂她吃肉。 老夫人的身子,在她悄悄用了三次灵气之后,也渐渐解了数年来累积的郁气,一日好过一日。 谢冰凝出于执意嫁给纪宏明的愧疚,向来听母亲的话。 于是纪宝宝如飞鸟入林,鱼翔海底,那叫一个如鱼得水,要啥给啥! 连风流浪荡子谢二爷,这阵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乖乖在府里给小仙女纪宝宝当马骑,再没有先前每天往外跑的模样。 还学了各种小杂技来哄小外甥女开心! 小仙音说话、骂人都好听…… 纪宝宝很快跟着学会了吐泡泡和抖嘴唇的绝技…… 把谢冰凝看得差点心梗! 国公夫人笑着道:“你小时候可没比宝宝好到哪里去!” “一开始都以为又生了个小子……” “谁知道长大后……” 竟去了别人家当了个大冤种,受了诸多委屈,还不自知。 幸好谢家余荫仍在,来了个小仙女,拯救了女儿,也拯救了谢家。 纪宏明到底听从了鲁氏的安排,被抬到了谢家门口。 可是他挺着病躯而来,却连谢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更何况见到谢氏一面。 谢三爷冷笑,他不去打断纪宏明的肋骨,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谢二爷则是笑眯眯道:“侯爷当初跪了三天三夜的劲,如今都用来打女人了?” “可真是好本事!难怪这官职都连降了两级,到底是力气没有使对地方。” 洗脑了谢冰凝十余年的纪宏明,如今哪里还忍得下这股窝囊气,当即打道回府。 回去后,又被鲁氏让人抬了来,如此反复,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好不痛苦。 而纪又夏哪怕人在国公府,崔羽皓和杨硕二人的邀约也是不断,想用各种缘由把人约出去。 谢家人一查:“果然!这新科探花郎,家里养着一老家来的女人和孩子,对外却称是大嫂和大哥的遗腹子。还被外人大肆赞扬崔探花有情有义。” “实则他们就是崔羽皓的原配和儿子,这一家三口打着先把别的女人哄进门的主意,先让崔羽皓飞黄腾达!” “以后再让她不能生养,先答应帮着培养孩子,再逼着她当平妻。” “跟纪宏明还真是一个德行!” “而杨硕打妻子的事,家里的下人无一不知无一不晓。邹氏当日鼻青脸肿的出门,再也没回来。” “只说是被土匪掳走了,连个衣冠冢都没有,更别提为邹氏难过了。” 前有家暴下头男,后有凤凰伪君子。 纪又夏的两个提亲对象,还真是一个更比一个差! “只是,若真如五皇子所透露,他们背后是太子在撑腰。那便需要搜集到实打实的罪证,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才能呈于陛下,否则便是打草惊蛇了。” 但这二者都不容易。 “揭露崔羽皓已婚已育的真相,倒是简单。只是以崔探花的人品作为,这无异于是逼那对母女去死!虽然他们竟也答应崔羽皓,帮着骗人,死不足惜。” “可如此一来,反而是将夏姐儿至于不利之地,白白担了‘杀人’的罪名。说不定他们还会学纪宏明,把人养在外头……” 想想都恶心得不行! “至于杨硕,如今邹氏不在,没了苦主,衙门里仆不得告主,根本无人作证。” “西蜀那边,杨硕血洗了两个村落,做得太过干净,连只老鼠都没能逃出来!” 谢二爷拍桌自责不已:“是舅舅无能……没能找出证据。” 纪宝宝把目光看向了在附近不停徘徊的陌生面孔。 年关将近,城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日,谢冰凝带着女儿们上街游玩,采买对联、剪纸和各色果子。 一个转身,便不见了备着小竹篓的小女儿。 “定是去前头看杂耍了……方才有一个老媪在这里发糖,被好多孩子围着……” 宝宝最是喜欢热闹,岂能不过去看上两眼? “跟老婆子来,前面还有更好看的!想不想看啊?” 纪宝宝看着面前笑容和蔼,浑身散发甜丝丝味道的老太婆。 眸中星光点点,欣然应允。 这些人守了好些时日,终于得手了目标! 众人一下狂奔,出了城门,往东南方而去。 纪宝宝假装闭上眼睛。 睁开眼,她在一辆满满是人的马车上,全是被绑起来的昏睡少女 还有一个身形比她稍高的男童,依偎在粉衣少女身边低泣:“醒醒……恕儿哈怕……” “憋哭了!”纪宝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男童吓得打起了嗝:“霉、霉,我们……好像是被绑了。” 纪宝宝当然知道:“粗萌,嚎玩!” “看……” 她指着天上盘旋的飞禽,还有沿途跟来的小伙伴们。 男童像是找到了说话的人:“我、我是太傅宋家的……” 那不就是柔懿贵妃的娘家人,也就是小哥哥五皇子的表弟。 能活着就得封二品太子太傅的朝臣,整个大周朝也只有宋家老太爷一个。 虽是虚衔,却早已有得享太庙的资格。 更别提宫中还有一个盛宠不衰、儿女双全的柔懿贵妃娘娘。 这伙人,好大的胆子,连宋家的小公子都敢掳! 说不定还是绑架少女时候顺带的…… 没关系,那纪宝宝就出门玩,找证据的同时,顺便救下宋家的小姐少爷。 纪宝宝大喊一声:“藕乐了!” 先前的老太婆露面,皱着眉,满脸的褶子、阴森眼神如同恶鬼。 哪怕面前这个女娃娃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生得好。 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得见这个粉嘟嘟的女娃娃,教人心颤。 她也没那个耐心伺候:“都给我老实点!” 对孩子少下了点药,是怕他们一下就没了。 可不是让他们来折腾自己的。 “藕乐了!幺喝莱!莱!” 从小背篓里拿出一瓶奶:“乐!退!” 她出门都自备粮食了,这些人连一口热乎的都不给她整上。 纪宝宝可不惯着他们! 她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苦! 第55章 宝宝一笑,生死难料 毫无耐心的老太婆抬手就要打女娃娃…… 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抓住:“干什么?不知道怎么让他们安静吗?” 这个女娃娃可是这一趟最重要的目标,其他的不过都是顺带罢了。 对着小头目,老太婆赔笑:“说是饿了,这赶路呐,哪里有火给她热东西吃……” 宋小公子就看着女娃娃一个眼神,嘴角一笑。 外头顿时响起了惊呼:“那是什么东西?” 不远处林子里,亮起了一双又一双的绿眼睛…… “大惊小怪!就是狼而已,火把点着,吓吓就退了。” “不、不是狼群……” “是猫……是山猫!看着比老虎都大!” “怎么可能?山猫向来和大虫一样,从不成群结队……看错了吧?” ……… 那是因为小仙女纪宝宝来了! 纪宝宝给了小男孩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乐莱!” 小头目下令道:“点了火就去弄!” 在绿眼睛的包围下,纪宝宝喝上了睡前奶:“藕岁了。泥看着!” 宋恕不知为何,就听了这个比他还小的家伙话。 愣是克服本性里的睡意,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一路的绿眼睛跟随…… 绑匪们骂骂咧咧:“怎么还跟着?” “这林子不对劲啊……以前走过那么多趟,也没见过这么多飞禽走兽……” “你看天上的鸟,也不大对!” “我方才好像还看见大蛇了……” “不可能!这些大家伙凑在一起不打得你死我活才怪,哪里顾得上我们啊!” “真是见了鬼!” “都别吵!快赶路,回寨子里就好了!” ……… 宋恕相信他的直觉,这一切一定和面前睡得口水直流的奶娃娃有关。 也许,这下他真的有救了! 纪宝宝醒来,天色已然放光,怎么还没到?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角渗出晶莹的水花,又拿出了一罐奶:“给爷乐!” 那老太婆没再二话,哆哆嗦嗦给她热好了奶。 纪宝宝一闻,就觉得不太对味,看来是快到了,老太婆又给她下了药。 果然宋恕又晕了过去。 纪宝宝给天上的鹰留了信号,也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是一间简陋的柴房,少女们窝在一起,就没有不哭的。 宋恕也跟着哭。 外头篝火燃燃,一群男子肆意喝酒吃肉:“大当家的,这次抓回来的货色是一等一的,你瞅瞅?” “不急。先去给主子送信,说我们抓到人了。” 又有离柴房近的男子低语道:“里长,当初说跟着走的时候,可没说是做这个营生的。” “看着怪可怜的……” “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毕竟那些女孩子,都不属于你,哈哈!” “就是!这里的日子哪里不好?不用像以前那样累死累活,一年到头还吃不饱穿不暖!” “现在官府也管不着我们,不用交税,可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有钱有女人,还不好吗?” “可、这是不对的……” “朱仲通你该不会还想着当你们朱家村的状元吧?当年我们瓦子村的人要是不跑,可就都要被当成通奸叛徒杀掉了!” “杨将军那可是救了我们两个村子的命,反正都是死人了,就该痛痛快快活着!” “是啊,通子,多吃点,别发梦了!” …… 居然是被杨硕拿了人头功的那两个村子! 原来他们没死,还被杨硕收入囊中,来到这滴复山,成为他的山匪手下。 如此,杨硕有什么不能自己动手的脏事都可以由他们出手,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只怕那邹氏便是被这般处理掉的。 纪宝宝气得胸膛鼓鼓的,于是肚子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可恶!外头他们在吃肉,这么香……没给宝宝吃! “藕要次凸凸……” 宋恕听见了,停下了哭泣道:“现在哪里有兔子,霉霉忍一忍……” 忍?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饿着她小仙女纪宝宝。 话音刚落,就见窗户被人扔进了一只灰色、肥肥的兔子。 它还抖着腿走了两步,然后假装晕倒在地。 众人:“…………” 古有守株待兔,今有肥兔待我! 这兔子长得肥头肥脑,但演技实在是…… 一时少女们愣愣看着,都顾不得哭了。 纪宝宝非常不满意:“洒乐!靠乐!” 她看起来像是会拔毛、烤兔子的宝宝吗? 锦衣披身的少女们面面相觑。 被饿了一天一夜的她们也忍不住肚子叫了起来,但她们哪里懂这个! 外头守着的黑猫很是无奈,“咪咪”叫了两声。 肥肥的灰兔子又活了,睁着无辜清澈的眼神来到了纪宝宝的身边。 少女们惊呼兔子可爱。 纪宝宝只是对着它流口水:“嚎口西……” 灰兔子于是靠着宋恕,一脸骂得很脏。 很快,窗户又扔进了做好的一包鸡肉、一包鸭肉、一包羊肉、一包牛肉…… 宋恕十分主动拿过来,递给纪宝宝。 纪宝宝一样留了一点,剩下的便示意宋恕。 宋恕交给宋家姐姐,让她分给大家。 “这里头,该不会……有毒吧?”有一紫衣小姑娘满脸不乐意质疑道。 “卫娇娇,你可以不吃,没人逼你。”宋姐姐冷着脸道。 出身国舅府承恩公的嫡女卫娇娇不是不饿,只是她一如既往不喜欢宋家人:“宋蓉君,凭什么是你来分的?” 卫家? 那不就是三姐姐被姚玉爱设计后嫁进的国舅府?最终被承恩公全家吸血而亡…… “泥!不许次!” 卫娇娇顿时就要闹了:“你是哪家的孩子?牙还没长齐了,就敢来做我的主了?信不信我让人抽你……” “泥嚎曹!”纪宝宝就想安生吃个饭。 外头等着的磐龙十分乖巧,悄悄进来,来到卫娇娇的面前,一双竖瞳盯着她。 卫娇娇直接吓尿了! 是真的湿了身…… 柴房里顿时传出了一股尿骚味。 “凑!泥嚎凑!”纪宝宝皱着眉。 宋恕很快牵着女娃娃挪了位置,不影响她继续用餐。 其余少女则纷纷往宋蓉君的身边凑,把当场社死的卫娇娇一个人留在了大黑蛇的面前。 卫娇娇又怕又气又羞往后退,双手都湿了…… 她退一步,大黑蛇就进一步。 卫娇娇整个人崩溃了:“妖孽!你居然能指使蛇……我要回京去告你!” 纪宝宝扒拉着鸡腿,咬了一大口,香! 说什么屁话! 要不是她领着整座山的飞禽走兽给这群山匪添堵,这会儿卫娇娇还有没有命在,都难说。 有些人活着,但她已经死了。 第56章 大当家想当就能当 “西西!泥~料料~” 纪宝宝笑容天真可爱,仙女般娇俏粉嫩。 但在卫娇娇看来,那张脸和面前的竖瞳蛇信重叠,如同地狱恶鬼般可怕。 宋蓉君当即领会了女娃娃的意思:“卫娇娇,你被掳途中,当众失禁。这件事,想来京中大家听了,都会很感兴趣吧!” “虽有失优雅,但我是不介意和大家分享细节的……” 其余少女们甚至有些忘了当下被抓走的艰难处境,纷纷笑出了声。 卫娇娇恨不得自己立刻晕死过去! 就不必受眼前的奇耻大辱! 纪宝宝靠跑路实现了吃肉的进一步自由。 在关内侯府,严母的把控下,她只能舔舔肉沫,也没有糖吃。 在定国公府,她能吃上一点蒸的、炖的鸡腿肉。其他的做法便是国公夫人,也怕她小小的肠胃适应不了。 但在滴复山上,她自由选择吃了一堆的烤肉。 很快,孩童的身体便起了反应。 她的肚子隐隐作痛,皱着眉“哼唧”出声。 让宋家姐弟看了,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医者不自医! 她的灵气对自己的作用不在于此,吩咐黑猫去寻草药。 小仙女很久没受到在肉体上的痛苦,有气无力躺在宋蓉君的怀里。 宋蓉君猜到了什么,先是拿出了随身的消食山楂丸给宝宝服下。 纪宝宝指着宋恕,让他去敲门。 宋恕心领神会,大喊:“来人啊!有人病了!快来人啊!” 很快有人去告知了大当家,知道是此次最重要的目标病了,当即派了人去看看。 纪宝宝已经不疼了,睁眼一看……嚯! 她坐起身子,像一尊小小灵童,奶里奶气:“猪,泥杯片乐!” 宋恕翻译:“朱仲通,你们都被骗了!” 朱仲通作为滴复山上少数的识字人,也承担起了大夫的部分职责,一看便知,这奶娃娃很可能是装病。 她才多大,居然就懂得装病? 原本就于心不忍的朱仲通知道自己被骗,只是温和道:“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但你们也别想着逃走,这山上山下都有人看守。大当家他杀人如麻,人肉都敢吃,不会轻易放过任何逃跑者的。” 天啊,吃人肉…… 少女们一下都被吓白了脸。 纪宝宝很急,这些人没有娘亲和姐姐们聪明,也没有小哥哥懂她。 “杨缩片!拉冷头!泥萌不四类尖!” 纪宝宝快急出了大舌头。 众人来回拉扯,宋家姐弟好不容易拼凑出了宝宝说的真相。 “你是说,杨将……杨硕骗了我们?把我们两个村子的人头拿去充军功,又把我们骗来这里,当他的私人土匪,为他做尽坏事……” “如果是真的……苍天啊!” 卫娇娇梗着脖子,讥讽道:“她这么小,知道些什么啊?随便说说你也信?” “料料菌,泥比嘴!” 纪宝宝掏出了五皇子给她的蜜色令牌,上头的紫气已经不多了。 宋蓉君作为楚子珩的表姐,自然认得此物:“这是昭王殿下的令牌……你是关内侯府的小女儿?” “杨硕上门提亲,你们查他也是自然。我也听说了前阵子,杨硕的夫人死于非命……难道也是你们干的?” 朱仲通已然脑子发晕:“奶娃娃你说的都是真的?” “朝廷没有认为我们两个村子是通奸叛徒?” 纪宝宝歪着脑袋:“泥萌四马?” 朱仲通红着脸:“我们当然不是!” “嚎!藕猪泥多犬!” “泥,哒当家!” 朱仲通傻了……不是,这哪里来的瓜娃子! 大当家是他想当,就能当的吗? …… 两个时辰后,朱仲通坐上了滴复山上的头把交椅时,屁股下的虎皮触感十分柔软,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那些从四面八方,一下涌来的飞禽走兽,是哪里来的? 盯着他们滴复山,多久了? 为什么他们会听自己的号令? 他在山上这么久了,也没见过这般场景…… 凶神恶煞的大当家被大黑蛇一口咬中,晕了过去,再不能醒来发号施令。 至于其他的反抗者,不是被山猫、豺狼吞下腹,就是黑鹰从空中俯冲下来,嘬去了他们的眼睛…… 然后被相信朱仲通的村民们通通绑了起来。 先前喝酒时候骂朱仲通的瓦子村村民还在不停叫嚣:“朱仲通,你居然敢夺权……你不要命啦?” 虎皮座上在吃饭的纪宝宝,一个眼神杀了过去。 宋恕飞快脱下自己的袜子,精准堵住了对方的嘴。 朱仲通于是愣愣问了一个问题:“藕……不,我还有机会参加科举吗?” 宋蓉君温柔笑道:“朱先生可尽人事!回去后,我们都会帮先生说话的。” 卫娇娇冷笑:“亡命之徒,妄想成为朝堂之君!简直比癞蛤蟆还……” “料料菌,蚌!” 宋恕再次出手,人还够不着卫娇娇的手高,就一脚踹向她的膝盖,让她跪下,这下绑得到了…… 纪宝宝给了男孩一个肯定的眼神! 算你还能领会到本仙女的意思…… “宋恕!你敢!我回去一定让哥哥杀了你!” “那我就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都几岁的人了,我早都不尿床,但是卫家的七姑娘还在尿床!” 卫娇娇再次被气哭了。 ……… 知道宝宝丢了的那一刻,谢冰凝心中简直绝望…… 没了小女儿,她往后要怎么活? 宝宝此时不知道在外头遭了什么罪? 光是想,谢冰凝都承受不住…… 直到黑猫叼来了一张小木片:“藕气玩!” 谢冰凝胸口的火蹭地就上来了…… 十个时辰过去了,谢家又收到了一只猫头鹰连夜送来的小木片:“跟,啾!” 谢家三子一齐出动。 谢大爷领着公主府的府兵一百。 代常王楚楠带着大理寺少卿的下属二十人。 谢二爷手下的是百花楼暗探数十人。 谢三爷带着定国公府的护卫数十人。 连纪再秋都悄悄瞒着娘亲,女扮男装藏在队伍之中。 跟着领头的猫头鹰,这只不足两百人的队伍,悄悄进入了滴复山。 他们严阵以待,他们步步为营,他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然后发现,传说中,屡抓不禁、无恶不作的山匪,那山门根本就无人把守! 有个小孩子看见了他们,还兴奋跳起来:“救兵来了!” 众人:“???” 第57章 是个正常人都会疯掉…… 宋家姐弟抱着熟睡中的宝宝出来相迎。 众人的眼神第一时间纷纷看向奶娃娃,那鼓得过于明显的小肚子。 小肚子一呼一吸,上头绣着代表丰收的石榴、葡萄等瓜果跟着放大、缩小…… 静谧到诡异的气氛中,奶娃娃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还他妈带着肉味! 纪再秋顾不得其他,上前接过妹妹,摸了上去,声音有些发抖:“她、她都吃了什么?” 这下,纪宝宝醒了。 伸出肉乎乎的双手冲着三姐姐挥舞:“啾节节……” 担忧得不行的纪再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仍是满心柔软抱过了自家小妹。 “啾节节,宝宝响泥……” “宝宝啪……嚎啪……” 纪再秋笑了:“怕得连忙多吃了两盘肉是吧?” 然后低声道:“你等着回去,娘亲打你屁屁。” 被山匪们“绑架”,从头到尾满脸兴奋,玩了两天的纪宝宝,突然放声大哭:“呜哇哇哇……” 断后的大姐夫楚楠上来得最晚,急得上前查看:“可是伤了哪里?” “小妹没事吧?大夫、大夫快……” 谢大爷摸着下巴道:“嗯……大夫,可带了消食丸?如果没有,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山寨里外,数百人突然爆笑了起来。 …… 带来的这一百多人正好专业对口。 谢二爷让暗探们先回去摸清情况,提前放出消息,有所应对。 楚楠带着属下,开始审大当家及他的党羽所犯之事。 人数实在太多,公主府的府兵都一一帮着问话。 在纪宝宝嘹亮的哭声中,纪再秋同宋家姐弟行礼道:“诸位府上都瞒了消息下来。” “不如等天亮,午后便做一齐出城游玩,一齐回城。由我谢家护卫相送。” “当然这不包括卫家,他们早散布了消息,大家都知道七姑娘遭遇了不测。就不好跟我们同行了……” 卫娇娇“唔唔唔”,根本不容得她反抗。 等杨硕派来的一小队人,进入山寨,还没耀武扬威了几句,便被悉数拿下。 他们是来带走纪宝宝的,有杨硕的手书为信。 这下终于拿住了杨硕杀良冒功、纵民为匪、作恶多端的罪证。 其中有人为了立功,还供出了一件大家都没想到的事:“邹氏……就是杨硕先前的夫人,她还活着!” 等纪再秋带人去后山救的时候,邹氏已经疯了。 她被丈夫派人掳到山上,以她的官夫人身份,被无数山匪觊觎,无尽的人日夜折磨着她。 她甚至还怀了孕…… 是个正常人都会疯掉…… 纪再秋和宋蓉君眼睛都红了:“如今的不清醒对于邹氏来说,或许反而是一种救赎。” “你放心,我定为你报仇!让杨硕罪有应得!”纪再秋发誓道。 “杨、硕?” 那披头散发、神情呆滞的女子,似乎对这个名字起了反应。 她满是污垢的脸,眼角渗出了一滴泪。 “还有恨意……”纪再秋让人帮着邹氏梳洗一番,将人带到了纪宝宝的面前。 邹氏先前为娘亲出了一口恶气,纪宝宝记得她。 她施了一半的力,又留了几分,问道:“泥、幺马?” 有时候,真相实在过于残忍,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足够坚强。 邹氏的眼神迷茫,双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纪再秋长长叹了口气,让她戴上厚厚的帷帽,坐上了马车,先把人带回去。 *** 楚楠初任大理寺少卿,攻下滴复山土匪,点燃了他上任的第一把火。 谢家嫡长子谢拙言助战有功,因着大长公主的谏言,皇帝许他入国子监任司业,从四品官职。 杨硕一心还以为,这次他抓住谢氏把柄,定能换取彻底的解药,顺利娶得纪又夏进门。 结果天光微亮,他便被大理寺大枷上身,扔进了大牢。 而被他抓来,拘在杨家的姚家孩子,本想趁乱逃出去。 杨硕一句话,让他们跟着被带走了。 年关将近,热闹的早街上还有不少人认出他们来。 这几个前阵子坑蒙拐骗的害虫…… 百姓们自动自发冲着他们扔烂叶子、小石头。 大理寺的官员现下对新任少卿很是敬重,当即意思拦了拦,更多的菜叶子还是扔到了四人的身上。 姚贞在姚玉爱的怀中,睁着一双漆黑的瞳孔,一一扫过人群。 这些无知的人们…… 待他成功归来,就是他们匍匐在他脚下,舔着他的脚底,求他的时候…… “你看那小子,什么眼神?才多大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给爷狠狠砸!” …… 姚玉爱忍不住道:“贞弟,太臭了,你忍一忍……”没再多护着弟弟。 姚贞冷哼一声,他早知道,所谓兄友弟恭,家庭幸福不会真的出现在他的身上。 什么哥哥姐姐,都是蠢货! 他闭上了眼睛。 就让狂风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定能承受! 也只有他能承受! …… 知道宝宝在安全回来的路上,谢冰凝想了想,回了关内侯府。 若是在定国公府,她要想教训小家伙,怕是所有人都要阻止她。 且,宝宝这桩祸事,说到底还是纪宏明和姚鸾双惹来的。 谢冰凝说什么,也要过来讨一讨利息。 这阵子在姚鸾双的“照顾”下,纪宏明已经能拄拐出门散步。 姚鸾双觊觎侯府主母之位,恨不得每天都拉着纪宏明出来。 “侯爷,就那么希望姐姐回来吗?” “这不是母亲要求的吗?”纪宏明神色不太耐烦,还是哄着她,“我知道委屈了双儿,但眼下确实还不到时候。” “不然你以为我就真的愿意每天去谢家受辱吗?” “谢氏哪里有半点双儿的温柔体贴?” 姚鸾双低着头,眉眼如钩。 不远处有不少下人,想来都听见了吧? 都知道谁才是这座偌大侯府未来的主母吧? …… 龚北急忙过来传信:“侯爷,夫人回来了。” “什么?怎么突然……” 纪宏明急得推了姚鸾双一把:“双儿你快走……” “侯爷,夫人快找过来了……” “来不及了……那有口缸,你躲进去。”纪宏明指了指院子廊下,一口黑漆漆的大缸。 龚北上前去打开…… 原是泡臭鱼的,还有半缸子。 一股极具冲击力、让人立刻想吐的恶臭袭来…… 姚鸾双不敢相信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快啊!”纪宏明急得满头大汗。 龚北则是直接动手将姚鸾双按进了大缸里,合上了盖子。 只给她留了一条缝。 第58章 臭鱼配烂人,绝配! 谢冰凝其实早已经到了。 她故意停留了片刻,确保姚鸾双捏着鼻子,整个人都泡进了臭鱼缸里,才上前。 “侯爷,宝宝、宝宝她……” 纪宏明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夫人,你回来了!” “宝宝怎么了?你慢点说……” 说着就挪动拄拐往离开的方向走了一步…… 谢冰凝一步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宝宝上街看杂耍,还一直吵着要吃肉……” 纪宏明脸上闪过不愉,他就不知道为何大长公主和五皇子都那么喜欢他的小女儿。 明明纪宝宝就是个无时无刻的贪吃鬼。 除了长得好一点以外,就是个一无是处、整天只想着吃的丫头片子。 不像他的贞儿,又聪明又懂事,还孝顺…… 纪宏明不悦道:“小孩子怎么能吃那么多肉?”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她嘴甜,那些厨娘都惯着她。这不吃多了,肚子就开始疼了……” 纪宏明艰难挪了另外一个方向:“那就赶紧请大夫便是了。” “不是我说,你们谢家的人就是太宠孩子了,还是快些回来家里的好。” “我看先前宝宝在家里不就没病没灾的……” 谢冰凝面上仍是着急,再次挡住,还倒逼退了他一步:“是请了。可大夫们都说,孩子太小,不好下药,一直在商量……” 这谢氏怎么回事,一直拉着他说这些废话? 呆久了,双儿在那大缸里如何能待住? “而且不是我不想回来,这不是侯爷想拿夏姐儿的婚事去做交换吗?她才多大,哪里就那么急着嫁人。” “春姐儿才刚嫁人,侯府就又急着答应别人的提亲。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真的落寞得要靠女儿,才能挣一个出路……” “胡说什么!走,去看看宝宝!”纪宏明听不下去道。 谢冰凝则是身子一软:“哎呀,这院子好像有一股什么味道,难闻得很,我、我头有些晕……” 紫珠连忙扶着夫人,低着头掩饰自己的笑意:“夫人定是这几日为姑娘们的事,心急如焚,郁结于心了……” 碧环道:“快让夫人坐下,方才太急着赶回府了……” 几位丫鬟围着谢氏又是搀扶,又是按压,一切都是为了努力让夫人多停留在这一处地方。 让姚鸾双那个甘当外室的贱人多在臭鱼缸里泡些时候。 臭鱼配烂人,绝配! 再合适不过了。 纪宏明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就怕他前脚一走,谢氏直接住在这偏院,若是再让她发现一次双儿的事…… 不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眼下他最是烦心这些事了,这日子过得就没有一天是顺心的! 还是龚北过来传话:“夫人,老夫人想同你商议小小姐周岁宴的事。” 谢冰凝这下才愿意走。 姚鸾双被龚北扶出来的时候,早在里头,忍不住吐了不知多少次。 根本分不清糊在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身上的味道,简直天怒人怨。 姚鸾双连哭都顾不上了…… 便是龚北都退出了不止五米远:“我、我去给你打水!” 过年的大冷天,姚鸾双被龚北冲了数十桶的凉水…… 回去后,便大病了一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偏偏一直觉得身上就是有奇怪的味道。 每天都要清洗身子,越洗病就越是不好。 姚家的孩子还在狱中,姚鸾双又急又无人照顾,病势越发重了起来。 *** 纪家姐妹花还不知道,自家母亲今日愣是当着渣爹的面,把那外室硬控在臭鱼缸子里大半天。 知道娘亲回了关内侯府,纪宝宝几乎要失声哀嚎,然后破罐子破摔般,又要吃烤肉。 既然是为了吃烤肉挨骂,那她就要吃个够本。 纪再秋陪着邹氏在另一辆马车里。 纪又夏和纪献冬哪里按得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妹。 纪献冬跟着闹:“我也要吃!真香!” 纪再秋从另一辆马车赶来:“你再吃,看我们在不在娘亲面前,给你求情!” 纪宝宝“哇”地大哭,扑在姐姐们身上:“藕搓乐。” “放心吧!娘亲只要看到你平安回来……什么都会过去的。” 算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小仙女无所畏惧。 到了东院门前,还听见里头一阵又一阵响亮的笑声。 “说是泼了十几桶的水,连龚北都不想靠近。” “廖妈妈还仗着那娼妇被臭鱼糊得分辨不出来,上去骂她糟蹋了大半缸的臭鱼……” “她也不敢张嘴,怕一开口就不知道吃进什么东西,简直要活活被自己臭晕过去……” “夫人,今日咱们就吃鱼,怎么样?” “不过吃的是香鱼……” …… 一屋子的下人都在为主子出了好大一口恶气而高兴。 谢冰凝眉眼也是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你们现在一起哄着我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希望她高兴了,等下就不会罚宝宝吗? 她那么小的年纪,话也说不清楚,怎么整个院子的人都恨不得为宝宝掏心掏肺? 没人会比她更爱自己的小女儿。 但纵女如杀女! 谢冰凝感叹,这个坏人还是只能她自己来当了!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青琼,家法拿来了吗?” 青琼为着走丢了小小姐,这两日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一听见要取家法,双腿软得差点下不来榻,跪着求道:“夫人,都是青琼的错,没照看好小小姐。您要打的话就打奴婢吧!” 姐妹们就听着里头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的…… 纪宝宝跌跌撞撞走到了娘亲面前:“凉……搓。宝搓……” “不哒、不哒……” 谢冰凝揉着手里软绵绵的绿竹子面条,厨娘这手艺…… “知道错了?那该自己罚什么?” “发……次一油!” 【虽然搅了杨硕的老巢,但连累家人担心受怕。】 【还让小丫头替宝宝受罚,确实不应该。】 【下次还需想别的更为妥善的法子再出门。】 谢冰凝笑了。 小仙女不仅想着吃肉,还想着继续往外跑呐! 第59章 宝宝“感恩的祝福”=啵啵 年节前后,纪宏明到底使了法子,让姚家的孩子们都回了家。 杨硕的案子也要等着开朝才能审理。 关内侯府的东院,在纪宝宝每日斗智斗勇吃肉的小节目里,来到了她的周岁宴。 比纪宝宝的满月宴还更为盛大。 大长公主提前三日在侯府门前施粥,为纪宝宝的生辰祈福。 便是谢冰凝前去商议,大长公主也不肯撤回。 一周岁的奶娃娃,走路双腿还在发颤,却已经很不喜欢别人扶着她。 姐姐们在一一挑选衣裳、首饰。 最后定了一套绣着太阳花的大红蜀绣连套,脚上套着兔兔的绣花鞋,脖子系着一圈毛绒绒,衬得奶娃娃玉质玲珑。 谁看了都想要抱着她逗弄,根本不愿意撒手。 丫鬟跑来报信:“夫人,梁家大少爷要带一柳姓女子登门道贺,梁夫人不肯,在大门前闹起来了。老夫人请您去看看。” 回来参加周岁宴的纪第春怒道:“梁家这还当成是自家地盘,故意挑小妹的好日子闹,是吧?” 纪再秋笑着道:“大姐姐越发有常王妃的样子了,这说话气派都不一般了……” 姐妹们笑做一团。 梁富从那日在庄子里被戏耍之后,还是一直想办法要找谢氏说话。 但谢氏半点没给他机会。 谢冰凝问道:“那按照你们的想法,这事该怎么处理?” 纪再秋第一个答:“姑母向来是自作聪明的典范。其实这事她不想闹开,只要把人悄悄请进来,随便一个借口支开梁富,再把人从后门偷偷送出去。” “那柳绵绵从未登过侯府,哪里认得路,出了侯府的门,今日再想进就不能够了。” 纪第春赞同道:“但姑母又打着要让娘亲不好过的心思,执意要闹。总是把侯府的颜面当成她梁家的颜面,老夫人从来不说自己的儿女不好,又要让娘亲去帮她擦屁股。” 纪又夏总结:“这么说,这件事就不用管,他们想怎么吵就怎么吵,丢的是梁家人的脸面,和我们谢家人何干?” “正是!” 敲定了主意,等母女们再到前厅时,众人无不纷纷议论梁富居然想娶那偷盗金银被抓的燕馆花魁…… 纪虹还想在大门前把柳绵绵捆了,再次送往衙门。 还是梁家人过来,把他们一齐带回,客人们才舍得离开大门前。 鲁氏自然没给谢氏好脸色。 纪虹一走,这丫头片子能收上来的贺礼,又到不了她的腰包了,如何能高兴? 嘉宁郡主仍是早早就到了,悄悄跟好友嘀咕:“子珩不知道准备了什么礼,神神秘秘的。连我都不告诉……” 谢冰凝只是答:“那郡主应该知道我大哥送的什么礼吧?” 被调侃的嘉宁郡主又不肯搭理好友了。 众人从一开始就在期待的昭王殿下,这次比上回来得更晚。 纪宝宝难得期待了一回紫气储蓄罐的出现,他竟姗姗来迟。 小寿星的嘴巴嘟嘟,翘得老高,瞧着不太高兴,却更可爱了。 “昭王殿下到!” “参见昭王殿下!” “恭请昭王殿下安!” …… 病灶去除的五皇子这一年来,身量拔高了不少,愈发清隽端贵,还是和之前一样的黑木匣子。 打开,里头又是一枚令牌,这一回是紫檀木绞金材质,上头正面是“狩”字,背面也是“兽”字。 “是双兽牌,持此令者可入皇家狩猎场。” “只除了天子在内时,不得擅入!其余四时皆可。” “便是皇子,也不是各个都能得到。何况是转赠他人……” “这五姑娘好大的福气……” …… 纪宏明早猜到五皇子压根不会搭理自己。 仍是上前道:“昭王殿下,宝宝她才刚满一岁,这令牌是不是太贵重了?” “怎么?纪侯爷是想退了本王的礼?”昭王殿下对着面前的大人,说话不怒自威。 纪宏明忍不住额头冒出了汗。 纪宝宝一个箭步,将令牌收在怀中。 只要是沾了紫气罐罐的东西,她都不嫌弃。 “五姑娘喜欢就好。” 她不是喜欢吃肉吗? 那直接送一个狩猎场给她,想吃多少就打多少,岂不快哉? 昭王殿下凑过来:“还有厨娘,她最擅长做美味的肉食和素肉食。脾胃弱者也可食用。” 纪宝宝双眼发亮,眼看着就要和娘亲一般,给这个紫气罐罐香一个。 想想未来应有尽有的油油,小哥哥值得她这一个“感恩的祝福”! 被宝宝香得最多的谢冰凝有所察觉,正要伸手阻止…… 门外传来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老衲斗胆!劝昭王殿下收回成命!” 跟在一袈裟老头打扮后面的管家急忙上前通传:“侯爷,他说是报国寺的方丈……” 谁敢拦他啊! “胜参大师,您怎么来了?”纪宏明是真的为姚贞求过平安符的,自然认得。 人群也激动了:“方丈!是报国寺的方丈!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侯爷请来给小女儿庆生的?” “这之前贵妃娘娘说五姑娘是福星,现在看来可能是真的。” “否则以方丈大师的人望,怎么可能随便就给一个小姑娘做寿?” …… 宋恕频频点头:“就是!就是!五姑娘就是大大的福星!” 方丈被请到上头,落座后他才睁开眼道:“老衲听闻,先前在关内侯府上,传出了假平安符的事。” 他年迈的老脸,扫视了厅中众人一圈,停在了最为可爱的奶娃娃脸上:“无福之人,自然不得老衲赐福!” “侯爷,先前老衲赐你一符,是知道你有传人,将来必定不凡,光耀九州大地。” “谁知,你们竟说老衲的平安符是假的!实际上是你找错了传人……你真正的传人,今日并不在府上!” 【哼!老家伙看走眼了!】 【把那个有系统的私生子当成了真龙,亏他修行了近百年。】 【偏偏把眼睛都给修瞎了!】 “昭王殿下,这令牌尊贵,还是留着转赠给真正的有缘人吧!” 坐着不及方丈胸高的楚子珩,冷冷看着老人:“方丈,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突地,西北方传来一声巨响! 天地为之一震! 第60章 宝宝,大周朝的神女 随着一声巨动,屋里屋外的人身影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纷纷抓着身边的东西靠着。 数息后,又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仿佛方才的震动只是人们一时共同的错觉。 “出什么事了?” “像是……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哪有这般轻巧的……会不会是什么地方爆炸了?” …… 那方丈坐如钟,缓缓道:“老衲说了,无福之人是不得赐福的!” “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自己遭殃也便罢了,唯恐还会连累无辜生灵。” “是祸不是福,早早领悟才是!” 被谢冰凝搂在怀里的纪宝宝,却睁大眼睛看向西北方…… 【祂怎么也来了?这是祂快醒了……】 【快,我得去看看祂!】 【否则就不是地龙翻身那么简单的事……】 【祂能把整个京都夷为平地。】 楚子珩起身,自然而然接过奶娃娃:“五妹妹喜欢狩猎场,我们这就去看一看。” 谢冰凝和嘉宁郡主对视一眼,留下来招待其他客人。 报国寺方丈和五皇子因着侯爷家的小女儿发生对峙,太过难得一见。 宾客们竟纷纷留下想蹲一个后续! …… 听见奶娃娃心声,知道她很急的楚子珩,舍弃马车,直接纵马,一路向西北,抵达了狩猎场。 守门将士半点没有拦人。 “贼边……”纪宝宝在紫气罐罐的怀里,一边吸着灵气,一边指明方向。 楚子珩顺着方向疾驰,却发现了前头禁军将士的踪迹。 “父皇也来了……” 【难怪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 【那家伙最见不得别人比祂还亮堂了……】 楚子珩皱眉。 奶娃娃的意思是……父皇有危险? 皇家狩猎场单面环山,在山壁下的帐篷外头。 一袭明黄的周景帝和一众禁军护卫、宫人无不捂着耳朵,身形颠倒。 宫人们面色恐惧,一个个试图靠近皇帝,嘴里喊着:“护驾!” 昨日是丽嫔的生辰,周景帝去她的宫里坐了坐。 不知怎地,惹得未央宫和关雎宫的两位都不高兴。 周景帝无奈跑出来狩猎场散散心。 谁知还没射中几只猎物,便见山壁之上突现一团金光。 狩猎场一时地动山摇,众人根本稳不住身子。 更兼耳鸣如雷,睁不开眼,身子弱些的,纷纷晕倒在地。 周景帝坚持了好一会儿,在软下身子之前,快闭上眼睛的瞬间…… 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她如年画娃娃一般,笑眯了眼睛,身上同样泛着金光,令人看了就想跟着她笑…… 再醒来,周景帝的面前果然有一位披着大红斗篷的女娃娃。 她的脖子上挂着珍珠、玛瑙和翡翠的珠子,面前也有一斛又一斛的珠宝。 正对着那一团金光,指手画脚、振振有词。 像是在……交谈。 昭王殿下则是在盘点一旁的金银珠宝,把每一样东西拿在手中,过了一遍,再交给女娃娃。 “陛下,您可算是醒了!”一旁的大太监喜道。 楚子珩要放下手中的珠子,到父皇身边…… “憋停!”女娃娃发号施令。 周景帝揉着太阳穴,没让儿子一定要过来。 禁军统领感恩戴德道:“幸好五皇子带了神童过来,制住了山神。陛下您安然无恙,臣死而无憾了……” 他总算逃过了一场毫无预警的死劫! 周景帝看清面前形势:“山神喜欢……贡品?” 那不是和他一样? 奶娃娃撇了撇嘴:“祂贪吃、嚎财!” “幺blingbling的……” 楚子珩翻译:“宝宝的意思是,山神最喜欢金光闪闪的珠子,也喜欢吃的。” “这满山的野兽不会饿着祂吧?” “嚎次的!”奶娃娃又加重了语气。 “朕明白了。”在救命恩人面前,周景帝没有端架子,坐到了纪宝宝的身边,和她的视线持平,“你便是关内侯纪家的小女儿吧?” 他的儿子特意为了她的周岁宴,求了皇家狩猎场的令牌。 加上贵妃和大长公主都对纪宝宝另眼相看,周景帝没少听说奶娃娃的消息。 不过,周景帝特地查了关内侯府,一下就知道了纪宏明在外头干的“好事”,心下颇为不齿。 定国公独女识人不明,被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差点也让自己的女儿进了火坑。 不过她的小女儿生得倒是极好。 那团金光慢慢消逝,众人的不适也在慢慢减轻,但他们仍是乖乖跪在山壁前。 甚至微微侧向了大红奶娃娃的方向,面色十分虔诚! 【累死崽崽了……这死金乌,脾气差又难哄……】 【要不是本事真的大,谁受得了祂!】 奶娃娃一下瘫坐在地上,示意小哥哥把所有的珠子都放了下来。 但纪宝宝没有如同预计坐在冰冷的地上,周景帝接住了她:“今儿是你的周岁,宝宝救了朕,想要什么贺礼?” 纪宝宝高兴扶着皇帝的双手,冲着面前的大叔,发了一张好人卡:“泥,嚎银!” 周景帝顿时失笑,他生来威严,自小皇家的孩子们没一个敢亲近他。 便是最为骄蛮的宜康,在周景帝的面前也是乖巧如家雀。 这奶娃娃还是第一个对皇帝笑的孩子。 周景帝一高兴:“宝宝,你有如此神通,要不要当大周朝的神女?” 纪宝宝摇头。 迷信之风不可取。 “国师身边的圣女呢?” 纪宝宝还是摇头。 那国师她又没见过,不要。 “报国寺的小灵童?” 纪宝宝扁了扁嘴,那方丈是个老瞎子,更加不要! “藕乐,幺油油……” 楚子珩看着奶娃娃一直拒绝父皇,心都提到了嗓子口,忙道:“父皇,宝宝她饿了……” 周景帝想送的赏赐,送不出去。 他叹了一口气,拿下腰间的黄金令牌:“这是金銮殿的通行令,宝宝想要什么赏赐,随时进宫找朕要。” “来人,设宴!朕要好生款待宝宝!” 有东西吃,纪宝宝十分乖巧跟着周景帝走了。 宫人们感念小娃娃的恩德,手脚麻利,奉上了许多美食。 席上,周景帝好奇问了一些山神的事。 可惜两人牛头不对马嘴。 那是天地间最后一只金乌,磐龙也是祂的手下。 今天是祂刚醒,有起床气才乱来,以后有她在,就不会了。 吃饱喝足,又拿了一块令牌的纪宝宝一扭一扭离开了皇家狩猎场。 没人留意,山壁上的金光一闪而过。 哼!小没良心…… 本尊可是听见有人说你坏话,被气醒的! 那老秃驴……该死! 第61章 小小年纪就是情敌 等纪宝宝回到侯府,门口不少人围观在一个大棚外头。 “这是怎么了?” “你刚没看见吗?这门口地上突然一道大缝隙,把方丈一个人给吸了进去。” “过去了好久,人又突然出现,整个七窍流血……好不瘆人!” “中毒了?” “哪里是中毒!大夫来看了,说是已经耳聋眼瞎,口不能言!” “他今天过来对昭王殿下和侯府的小寿星,出言不逊,这不天降大罚……” “估计是毁了他一生的修行!所以这人哪,真是不能乱说话!” “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周岁礼,他过来了,哪里有说人不好的道理,就是要说,换个日子不成吗?” “这不就是存心捣乱嘛……” “说不定西北那个地动也是因为方丈惹来的诅咒!” “呀!听你这么一说,往后那个报国寺看来是不能再去了……” “可不是嘛……谁还敢去啊!” …… 里头的袈裟和尚跌跌撞撞,不肯再让人医治,推开众人,往前歪歪倒倒,逐渐消逝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有人来禀告谢冰凝:“夫人,那方丈不肯让人治他,要走……” 谢冰凝冷笑:“我们仁至义尽,他想走就走吧。” 纪宏明方才听说了方丈一言,心中和鲁氏自然认为,方丈说的传人,指的就是外头的两个儿子,或者更直白一点,就是姚贞! 可下一秒方丈成了这般……岂不是代表,姚贞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纪宏明哪里肯认,他皱着眉道:“到底是报国寺的得道高僧,在我们家遭遇的祸事,如何能置之不理?” 谢冰凝不悦道:“也没人欢迎他!他来了就对宝宝指桑骂槐的,变成这样,都是他自己招的报应!” 以一个得道高僧的地位,这般针对一个一岁的孩子,这方丈可真是好意思! 若不是宝宝身负神通,换成别的普通孩子,焉能有命在? 方丈造口业,这是在杀人! 除了姚鸾双,还有谁会请要对宝宝不利的人过来? 鲁氏气道:“你怎么能对大师如此不敬?” “五丫头人呢?这么多宾客等着她,她就这样走了不回来,像什么样子?” 嘉宁郡主道:“老夫人,你的意思是,昭王殿下不该带宝宝去狩猎场看看咯?” 鲁氏哪里敢再回话。 纪宝宝这时候回来,腰间赫然又是一枚黄金令牌,上头是大篆的字眼——“金銮殿”。 自有识得的宾客惊呼:“这是陛下金銮殿的出入令牌,小寿星这是得了皇帝的贺礼!恭喜恭喜啊!” 在后头的五皇子矜持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在场宾客纷纷也从身上开始取出另外的好礼,一一再送给纪宝宝。 若是身上一时没有带的,还让下人立刻回去再取,不够贵重的不成。 挤不进五姑娘身边的,就送到谢冰凝和姐姐们的手中。 被她们拒绝的礼物,才轮得到鲁氏和纪宏明收取。 纪宝宝的周岁宴热热闹闹,直到天黑落幕,才慢慢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宾客。 次日,更有周景帝喜得山神庇护的好消息,从宫中传了出来。 还是国师提前出关,算出来的天机! 报国寺方丈毕竟只是民间的高僧,国师才是大周朝的正统。 一时有更多人要到关内侯府送礼……主要是想多见一见福气小寿星! 谢冰凝交代过了,不让鲁氏和纪宏明多收不能收的礼。 *** 开了朝,谢拙言的官职告身文书到了位,连同他的世子之位一同册定。 许久没有热闹过的定国公府,难得举办了一次谢世子的升职宴,以答谢皇帝的恩赏。 嘉宁郡主原是喜笑颜开,高高兴兴进了定国公府的门。 到了后院,发现国公夫人身边围了不少或年轻或年迈的夫人。 院中的走廊、亭子、假山四周,也多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官家小姐。 初春的天,雪还没有尽融,就有人换上春衫,煞是娇美动人。 “蓉君见过郡主!” 嘉宁郡主转身:“你也来了!前阵子听说卫娇娇冬游回来病了,真的假的?” 宋蓉君指了指前头穿得最薄的一位:“看样子好像是假的。我都觉得自己穿多了呐,她们可真是不怕冷啊!” “毕竟谢家有三位贵公子,各个长得出挑,也难怪她们春心萌动!” 嘉宁郡主笑了:“蓉君就没有看上的?” 宋蓉君手里的瓜子差点掉了:“郡主开玩笑了!虽然和郡主做妯娌是天大的好事,但婚姻大事还是要讲究一个缘分……” “好啊!连你也敢来调侃我!”嘉宁郡主把一盘核桃给她,“今儿你不帮着本郡主剥核桃,看我怎么收拾你!” 眼神往外扫了扫,又笑了:“巧了!你家宋恕就剥了好一盘核桃,可惜,不是给我的……” 宋蓉君顺着郡主的眼神,落到了国公夫人身后不远处的琴桌上。 只见一团粉嫩嫩的奶娃娃凑到古琴面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看着像乱弹吧,偏偏又颇有章法,还品出了悦耳来。 宋恕则是在一边乖巧给奶娃娃递坚果,活脱脱一个小管家模样。 宋蓉君笑了:“我家小弟眼光可真不错!” 嘉宁郡主一愣,想起了自家的小堂弟昭王殿下,这对表兄弟…… 啧啧!这么小,就这么懂! 想她都一把年纪了,才初尝滋味,一时心头竟起了幼稚的攀比念头。 她开口说要更衣,拐到了东跨院的书房里,果然抓到了今日的主人公。 女子一歪身子就进了男子的怀抱:“你现在有了官身,什么时候当我的郡马?” 男子的后背一僵,但没有推开女子,只是调整姿势让她坐得更舒适些:“定国公的世子妃位置空悬,不知能否让郡主下嫁!” “哼!你再不答应,今晚就不给你留门了。” “……那……留窗户?” “你!无赖……” 剩下的声音消逝在二人的唇舌之间。 书房里,迤逦四起。 外头的书童硬着头皮敲门:“世子爷,太子到了!” 里头缠绵的两人顿时头皮一紧,清醒了。 男子以指腹摩挲着少女如脂的雪色面容,低吟道:“他怎么会来?” “山神现世那日,子珩也在狩猎场。东宫这是……急了?” 老定国公征战一生,如今京中四大营里,还有不少是老定国公的战友、故旧和部下。 这些都是谢家的倚仗! 明面上谢家手无兵权,实际上,在紧要关头,很可能一呼百应。 太子不得不防,谢家落入贵妃和五皇子的手中。 谢拙言为郡主理了理鬓发,又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难道宝宝说的那件事,便是借着太子的手来做的? 二人一前一后抵达前厅。 众人正在给太子和昭王殿下见礼。 太子身边果然站着一名白衣少女,正是姚玉爱。 第62章 谢某不得好死! 姚玉爱脂粉未施,额角、脸颊还有轻微的擦伤。 身子瘦弱,白衣也像是刚换上的,并不合身。 她谨慎跟在太子的身边,低着头,十分胆怯。 太子一袭明黄绣龙爪蟒袍,头戴翡翠金冠,面容英俊,笑容亲和:“大家都起来吧。” “本宫来得迟了,希望我准备的礼物谢司业会喜欢。” 他点头示意。 姚玉爱来到古琴前,十分恭谨道:“可否让我弹奏一曲?” 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看向纪宝宝的眼神里全是阴谋、嫉妒和炫耀。 宋恕伸手想扶奶娃娃下来,被楚子珩顶了位置,将奶娃娃护在自己的身前。 姚玉爱缓缓坐下,拨转古琴。 她的胳膊还有几分不自在,指法也不算精妙。 这一切在她唱出诗词后,都被人们所忽略。 “青山不见客,白云空幽转。” “林深起烟罗,碧流寄我思。” …… 嘉宁郡主皱着眉,看向谢拙言。 有人已经忍不住道:“这是……谢阁主的诗!” “对,没错,我还记得这是他十岁前写就的诗。” “当真是诗仙再世,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写出这般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词句。” “不对啊,唱错了!是‘自’幽转,而非空。” “还有是林静,而非林深。” “这小姑娘,献艺不精……” 被旁边的人提醒,这可是太子带来的人。 又笑道:“是我没解这其中的深意,我肤浅了!肤浅了!” …… 姚玉爱起身,回到太子的身边,仍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太子幽幽看了她一眼道:“谢司业,你觉得姚姑娘唱的这首曲子如何?” 谢拙言上前答:“太子所赠,自是不俗……” “你没觉得姚姑娘唱错了你的诗句吗?” “既是二创为古琴曲,自然有别人自己的思考,微臣不便评判。” 太子起身面容一转为严厉:“这就是谢世子为自己抄别人的诗,换取天才之名的借口吗?” “你二改垂溪老人的诗作,是不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有恃无恐?” 在纪宝宝提醒之后,心中有数的谢拙言面色稍惊,行礼后平静问道:“太子这是何意?” 姚玉爱从她的袖中取出了一册古籍递给太子。 太子露出书名:“这本垂溪绝唱乃文坛巨子,人称诗中阁老的松举生前最后一本诗作。” “当时他为前线魏老将军失职仗义执言,被关押入狱。先帝原只想惩戒一二,不想松老当时已病入膏肓,不久便病逝于狱中。” “此作便是松老在狱中的绝笔,尘封多年无人得知。是此番地动,狱中砖块松动正好被人发现。” “否则,世人还不知道要被谢世子的天才假象蒙蔽多久!” 纪再秋道:“原来这姚姑娘是从牢里赶过来的,难怪言行举止……好不怪异!” 姚玉爱闻言顿时又退回了太子身后,脸上楚楚可怜。 太子瞪了纪再秋一眼,回到谢拙言的面上:“谢世子,你有何话要说?” 谢拙言仍是恭敬道:“不知此书,可否让微臣查看一二?” 太子皱着眉,终是递了出去。 众人亦是大为惊诧:“不会吧?谢世子的诗是偷的?” “这么一想,十岁才多大,怎么就能写出这般老道的诗作?” “而且他成名后,都不敢接受朝廷招揽,反而跑到那什么劳什子山上自己开学堂,不就是怕被揭穿吗?” “那怎么现在又肯去国子监了?” “当然是观察了这么多年,觉得没人能发现,这不得赶紧回来……不然不是白偷了这么多的诗吗?” “运气可真好啊,怎么偏偏松老的绝笔就让他给碰上了?” “那可是松老啊!随便抄一首就够名扬天下的了!何况他居然还有整整一本!” …… 谢拙言忍不住看了自家小外甥女一眼,要不是有宝宝提醒在前。 以他的心高气傲和对朝廷的诸多不满,在当下这般太子加压、众人白眼的氛围之中,自己只怕会一声不吭,任由他人将自己打入大牢,等待一个“清者自清”的结果。 否则这浑浊的人间也不值得他再多做停留! 可宝宝让他知道了这是有人在设计陷害,目标不止是他,还有谢家人,以及他一生心爱的女子。 “冰凝,你不要拉着我!看我不撕烂那些人的嘴!” 嘉宁郡主哪里听得下这些议论。 “住口!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谢拙言是如何做诗的!” “他会为了哪怕一个字跑遍整个村落,让每个年龄层的人听他念诗,直到改成通俗易懂又深入浅出的诗句才罢手。” “这样得来的诗,怎么可能是偷的?” “郡主,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要是有垂溪老人的整本绝笔,那我也愿意花十几年的功夫做戏啊!” “跑几个村子,找几个乡巴佬说话的功夫而已,就能换来这四品的国子监司业!实在是再划算不过了!” “还有像郡主这样的美人死心塌地的追随,就是跑到南岭去,我也愿意啊!” “哈哈,想得可真美……” 众人讪笑。 谢拙言平静翻完了“古籍”:“太子,此事何人首告,微臣愿当面对峙!” 太子仰着头:“谢世子,并非本宫要在今日故意破坏你的晋升宴。只是此事关乎我大周朝的文坛风气,是以在松老的文集鉴定完毕后,便急忙赶来!” “松老垂暮之年,谢世子尚未出生,他的诗作自是在你之前。” “你们二人流传在外的诗句雷同之处如此之多,实在让本宫难以相信谢世子的清白。” “当初先帝便十分遗憾于松老病逝于狱中,如今有机会弥补他老人家,本宫义不容辞!” 谢拙言不卑不亢:“太子诚孝,微臣明了。只是若是有人借着松老的名义,误导了太子殿下,岂非更让他老人家死不瞑目?” “这么说,谢世子是不承认抄袭松举的绝笔诗作了?” 谢拙言挺直了腰杆:“微臣不才。但自提笔写作以来,一字一句都不曾仿于他人,皆自创之作!” “微臣愿发死誓,倘若有假,谢某不得好死!” 第63章 私生女龙场悟道 “若是发誓就能逃避一切惩处的话,当初松老也就不会惨死狱中!” “以至于无人发现他的绝笔,被你所利用!” 姚玉爱没忍住冲出来,指着谢拙言骂道。 太子故作怒意:“姚姑娘,事情暂未有结论,谢世子尚未定罪,不可对他无礼。” 嘉宁郡主冲出来道:“原来是你!那日我在关内侯府罚了你,你这是对本郡主心存不满!” “可是你不敢对付我,却设计陷害谢拙言!好个无耻小人!” 太子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你同谢家并无瓜葛吗?” 哪怕他在梦里一再同姚玉爱缠绵悱恻,乍见到真人,他也一时心神俱荡。 可若非姚玉爱一再保证,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谢拙言,只听说过他的诗。 太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姚玉爱。 姚玉爱低着头,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那日是民女惹得嘉宁郡主不快,同谢拙言并无干系!” “何况民女出身卑微,怎么可能会记恨郡主!” “实在是出于对松老的绝笔被盗的满心愤慨,这才求得太子为松老做主!” “民女虽没见过松老,却为他的诗作深深折服!” “这样一位文采斐然、铮铮风骨的文坛大家,若是不得正名,岂不惋惜?” 【士别三日,私生女的口条又进步了。】 【果然下大狱就是私生子女的龙场,一眼不看着,都能悟道了!】 【这古籍造假定然有系统的助力,才能通过宫中大师们的检验。】 【只能靠大舅自己从内容上突破了!】 谢拙言先后以眼色,安抚了嘉宁郡主和外甥女。 他直视着姚玉爱,胸中满是对纪宏明的恨意! 该死的男人,弄出这么些个阴毒的私生子女,要害他的妹妹和外甥女! 想图谋关内侯夫人的位置,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姚姑娘对在下的诗作如此推崇,倒让谢某有几分不好意思。” “只是若在下的作品之中再多几位你这样颠倒黑白的诗迷,只怕谢某一条命还真不够赔的!” “古籍做旧得很好,松老的文笔仿得也很妙。在下的确分辨不得书的真伪,但属于谢某的字句,其中血泪艰辛唯有我自己知道。” “就拿《青鸾山吟别故作》这首来说,松老在世时,那山的名字叫做青崇山。不提他是否去过西蜀之地,便是去了,怕得是松老的亡灵才能写得出这个诗名。” “至于赠荆门九玉郎一诗,此人如今正任工部员外郎一职,以他的年纪怕也不识得松老。” “而其中‘出同门’,是指在下和九玉郎曾师从同一棋匠。这事荆玉郎可以作证。” “太子,诸如此类,微臣不敢说每一首都有证人、证物,但蹊跷之处,谢某可以自圆其说。” “姚姑娘,你能吗?” 一代天才诗人的作品,其中的含义、出处、借鉴或许可以考据,但时人时事,或许也只有诗人自己,才能明白其中味。 院中的气氛,一时凝固,无人敢大声喘气。 五皇子微微一笑:“太子哥哥,为皇考尽孝,一时受了奸人蒙蔽,也是情急之故。” “五弟,你在这啊!”太子哈哈笑了两声,“看来,这其中还真是一场误会!” “谢司业勿怪!本宫这也是怕一旦来路不明,会耽误了你的前程不是。” “看来是本宫送错了礼,定国公、谢世子可要见谅才是!” 定国公起身也只能陪笑,将太子和姚玉爱送出门去。 嘉宁郡主开口道:“太子殿下,我方才听姚姑娘的琴法颇有意趣,想向她讨教一二。” “姚姑娘应该不急着离开吧?” “还是太子殿下要忙着将姚姑娘送回大牢?” 纪再秋也附和道:“是啊,姚姑娘的歌唱得也好,还会自己改词,让人好奇得很!” 太子停下脚步,转身,目光一一扫过,开口道:“都说纪三姑娘擅使鞭子,不知何时开始对古乐感兴趣了?” 纪再秋回以璀璨一笑:“臣女爱好广泛,三天两头一变也是常事,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太子提着袖子:“既是如此,姚姑娘你就留下同她们讨教一二吧。晚些时候,本宫会派人来接你。” 姚玉爱双眼发红,幽幽看了太子一眼,不敢反驳,恭敬点头。 嘉宁郡主顿时在方才议论纷纷的宾客面前,走来走去。 然后笑吟吟道:“大家说,方才姚姑娘弹得好不好啊?” 众人瑟瑟发抖,有人大着胆子道:“不好!半路出家,还比不上五姑娘随手拨那几下的。” 姚玉爱最恨纪家名正言顺的孩子们,哪里能受此等比较,顿时落下泪来。 “瞧瞧,你们也太不客气了!把人都说哭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嘉宁郡主笑着道,“照我看,弹得很不错啊!” 纪再秋附和:“是啊,我也想再听听我家大舅改编出来的乐曲,姚姑娘你是只会这一首?还是松老整本绝笔你都会呢?” 谢冰凝上前道:“秋姐儿别闹!这挽心琴是你外祖母的心爱之物,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弹的。要不是宝宝胡闹,今儿也不能正好放在这里。” “这有何难?取我新作的胡琴来,姚姑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总不能不给本郡主这个面子吧?那我可是会伤心的……”嘉宁郡主对着姚玉爱眨眼。 小贱人! 第一次见面时候没能碾掉她的心气,回头就给谢拙言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连太子她都勾搭上了! 偏偏是太子! 纪再秋也让人先捧了一架古琴来:“郡主府路远。先拿我的古琴练练手,姚姑娘,多弹一些,咱们都爱听不是!” 等太子派的人来时,姚玉爱弹了一首又一首,十指满是鲜血,弹断了琴弦绷到她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谢冰凝让人当即更换了琴弦,让姚玉爱继续! “夫人,您就这般厌恶我吗?”姚玉爱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是落在父亲身上。 纪宏明压根不敢看她! 谢冰凝吃着宝宝塞给她的核桃:“怎么?只许你设计陷害要我大哥的命?” “不许我伤了你的手指头一下吗?” 第64章 地狱归来,浴火重生 “天底下竟有这般道理?” “姚姑娘,我扪心自问,不曾主动惹过你。” “什么时候你才肯放过我,放过我们家?” 纪宏明忍不住道:“夫人,你越说越离谱了。她就是一个小孩子,差不多就得了。” 【渣爹心偏得真是没边了!】 【我还是个宝宝呢!就算把人推下池子,我也很无辜吧?】 “噗通!” 一声巨响,一眨眼,姚玉爱不知怎地就落入了池子里。 还是倒春寒的季节,姚玉爱穿得又单薄,顿时在水里扑腾大喊:“救命!” 纪宝宝葡萄般的黑珠子,盯着身后一排的人看……试图辨别“凶手”。 四姐姐力气大,向来听她的话,嫌犯一号。 二姐姐离得近,这种冷不丁的风格也很像,嫌犯二号。 宋恕本来挺乖巧的一个小公子,遇到她之后,越来越冲动,也很有可能,嫌犯三号。 三姐姐衣襟湿了,嫌犯四号。 至于慢悠悠在赏景,似乎心无旁骛的五皇子…… 唔……虽然是她的紫气罐罐,也算入嫌犯五号。 “哎呀!快来人,下去捞姚姑娘……”谢冰凝喊得起劲。 定国公府的下人也听话,齐声应是,态度绝佳,动作却都十分拉胯。 纪宏明急得直喊:“错了错了。不是这边!” “哎呀,你别往那边去,那有水草……看,被缠住了吧!” “废物!都是废物!” …… 最后纪宏明不顾刚好的身子,亲自入水,把姚玉爱救到了池子边上。 姚玉爱面无血色,吐掉了脏水,伏在纪宏明的怀里哭了好半天。 谢冰凝的脸色铁青。 当夜,纪宏明再次没有回府。 姐妹们,连出嫁了的纪第春都不大放心,特地留下来。 今日姚玉爱摆明了要置谢拙言于死地。 宴会众人都看得出来。 太子为了打压贵妃和五皇子,不让他们和谢家结盟,竟亲自护着姚玉爱过来。 就因为太子蓄意针对,嘉宁郡主和谢家人也只能稍微为难姚玉爱,让她不停弹琴解气。 姚玉爱半点不知道悔改,诬陷他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处,被推下水也是她活该! 可身为谢家唯一的女婿姑爷,竟亲自下水救起了谢家的大仇人! 这简直…… 把谢冰凝的脸面置于何处! 无颜留在定国公府的谢冰凝回了东院,就在小书房里写写画画。 姐妹们都拿出近来最好的功课给娘亲过目,希望她的心情能好一些。 纪宝宝甚至再次下场,又和鸡崽崽和黑猫赛跑,试图逗笑娘亲。 终于,出去探消息的朱玲回来道:“夫人,国公爷和世子连夜进宫,跪在金銮殿外,执意要推拒国子监的司业一职。” “很快就被大伴请了进去,不知道是如何说的,两个时辰了,太子出了金銮殿,说是让他闭门一个月。” “世子还是任国子监司业一职,并给他添了两位专职的博士,又让国公爷春日里去巡视四大营一番。” 这无疑是为了太子,加恩安抚于谢家! 【大叔不厚道!还是偏袒自己的继承人!】 谢冰凝幽幽叹了一口气:“这还是前阵子宝宝救驾有功,否则今日都不一定得见天颜!” 只是闭门,连朝政之权都不曾剥夺。 “娘亲,只要大舅做得好,假以时日,必能多多取得陛下信任。” “这一关,也总算是过去了!” 至于亲爹众目睽睽之下的“背叛”,今天拿他没办法,不代表永远拿他没办法! 谢冰凝看了一眼时辰:“春姐儿,你快回去吧!” “等会让代常王过来巴巴等着,不像话!” “娘亲……” 谢冰凝看着姐妹们巴巴的眼神:“放心吧!我就怕他不跳!” 【娘亲过分了!做戏把我们都骗了!】 “要是不板着脸,哪里知道你们最近的功课做成什么样了?” 女儿们从前的确被鲁氏调//教得过分乖巧,如今乖巧的本色之下逐渐释放本性。 奈何宝宝的威力无穷,女儿们各个放飞自我……都快变形了。 谢冰凝每日看着,一时心里也很是没底。 不过她们再放飞,最挂念的还是她这位母亲,谢冰凝如何能不宽慰! 虽然是她选错了人,错信了他半生。 到头来还有五位贴心孝顺的小棉袄…… 余生足矣! 纪宏明!这半生你给我留下的所有伤痛,我都会一一加倍还给你! *** 果然,太子关禁闭不足三日,便传出了皇后娘娘要为太子选妃的消息。 皇帝没有拒绝,如此说是禁闭一个月,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狱中的杨硕也不知为何,突然不再攀咬姚家,于是他们也得以回家和姚鸾双团聚。 大概不愿意世人多记得松老的事,姚鸾双的那本古籍也被轻轻揭过。 东宫的礼,开始陆陆续续送到了姚家的巷子里。 由此,纪宏明也愈发不再归家。 【太子和姚玉爱的梦……怕是很劲爆吧!】 【一国高贵储君,如此轻易下凡!】 【简直像被下了降头!】 正好给了谢冰凝时间,她得空去城东的宅子,亲自照顾邹氏。 某日,宅子管事突然来报,说邹氏不见了。 找了一番,发现她去了杨府,却不进去。 只是盯着杨府的大门,眼神里满是恨意。 谢冰凝让宝宝过来。 邹氏一见奶娃娃,就握着她的手,大眼睛里满是哀求和苦楚。 纪宝宝心有所感,握着紫气罐罐给她的令牌,施展了灵力。 次日,应天府外,有人击鼓鸣冤! 有邹氏“死而复生”,亲自做为人证,杨硕再无法辩驳。 “你个毒妇!你怎么不去死啊!” 邹氏立在大牢前,看着这个颓废、凶神恶煞的男子,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我为什么要死啊?” “我自地狱归来,还要带着你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夫君,有人继承你们杨家的门楣,不好吗?”邹氏的手按在肚子上。 “你……你个贱人!你怀了别人的孩子,居然妄想混淆我杨家的血脉!” “除了我,谁能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夫君,我对你一往情深,你怎能如此污蔑我呢?” “杨家三代单传,我可是为你杨家传宗接代的恩人,夫君要感念我的恩德才是!” “哈哈哈哈……”邹氏笑着,扬长而去。 第65章 爹!救我! “杨硕定了秋后问斩!” 他身上的毒也不会让他好受! “杨老夫人怕是不好对付!” 谢冰凝亲自送她入杨家:“当然,你做的所有决定,我都支持你。” “那老东西也是帮凶!我回去夺了权也是报剩下的愁!” 邹氏握着谢冰凝的手:“你我之前都是选错了人。但很快,我们都能自己做自己的主了!” *** 春日生机勃勃,杏桃枝头乱颤。 柳絮飘飘,在春风中婆娑舞姿。 宁湖之上,花船之内,崔探花郎对着少女举杯:“今日得邀纪二姑娘出门,是羽皓之幸!” 纪又夏没看他,盯着舱门。 很快,有人先开帘子走了进来。 纪再秋跟在其后:“坐吧,不必拘束!探花郎,正巧路上遇到了你的大嫂和侄子,我便相邀他们一起过来游湖了。你不会介意吧?” 崔羽皓收回看到二人的惊诧,起身行礼:“承蒙纪三姑娘不弃,羽皓代家人谢过!” 杜氏布衣简饰,同这花船格格不入,她怯怯走到崔羽皓身后的矮椅上,坐了下来。 外头其余花船上,正好传来琴音,崔羽皓顺势吟出诗句。 纪又夏拿起琵琶对奏,纪再秋则是提笔画画。 一时文人雅兴,对歌相和,颇为融洽。 唯有杜氏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七岁的儿子崔淇也被丫鬟带到了甲板上玩耍,她越发显得无所适从。 纪宝宝坐在青琼怀里,在甲板上钓鱼。 几乎只要她一抛线,便能立刻钓起东西。 丫鬟们都围着小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便是船夫也赞道:“五姑娘真乃神人是也!” 在另一边的崔淇越发靠近,最终也拿到了同样一根钓竿。 只是他等了再等,都一直没有东西上钩。 “小小姐真厉害!太会钓鱼了吧!” 赞叹声不绝于耳,偏偏他无人问津。 崔淇向来是家里的老大,杜氏对他无有不从,再也忍不了。 他提起钓鱼竿,冲了上去:“你!把钓到的鱼都给我!快点!” 纪宝宝喝了一口奶,看也不看她:“泥!啾!” 崔淇压根不管,伸手就要来捞水桶里的鱼。 小鱼滑不溜秋,刚抓住鱼的他,那鱼又滑了出去。 崔淇往前去抓,没注意到脚下自己的钓鱼线,一下翻出了甲板,掉入水中。 “崔家公子落水了!快来人啊!”丫鬟们疾呼! …… 崔羽皓顿时冲了出去,跳入水中。 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的崔淇在水里一见到他,顿时喊道:“爹!救我!” “爹!!!咕噜……爹……” …… 周围花船听见动静,停了下来。 等崔羽皓将崔淇救上甲板。 杜氏哭着将儿子搂入怀中。 “娘……”崔淇大哭。 花船上有女子问道:“崔探花,小公子没事吧?” “方才好像听见他在喊你爹……” “他爹不是没了吗?” “该不会……” 崔羽皓擦了擦脸上的水,不卑不亢行礼道:“许是我和大哥长得像,小孩子遇到危险一时认错了人。” 纪再秋拿着她做好的画出来:“这么一看,崔探花和他侄子长得还真的很像。” 将图展示给围观的众人,又道:“不过既是亲侄子,长得像也是应该的。” “孩子没事吧?都怪我们招待不周,让孩子落了水!” “小桂,快去找大夫来给崔公子看看!” 崔羽皓和杜氏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这场是纪家姐妹的鸿门宴。 幸而还是让他们瞒了过去。 崔羽皓抱着崔淇,只看着纪又夏:“不必了。今日是我们搅扰了二姑娘的雅兴,这便先回去了。” “下次有机会,再和二姑娘一起弹琴对诗。” 他看出,纪再秋不是善茬,伶牙俐齿又心思奇诡。 但纪又夏无疑是关内侯府里头,最好拿捏的姑娘。 先前还有杨硕在和他争,眼下杨硕自顾不暇。 只要他能再拦住唐家那个傻小子……不愁娶不到纪家二姑娘。 就算不成,他也是拿纪家二姑娘给太子献了投名状! 这条花船不成,还有其他花船上的姑娘,可以任他这位新科探花郎挑选。 纪又夏笑着送崔羽皓“一家人”下了船。 转头就问:“三妹,从探花郎老家请来的人,也该到了吧?” 纪再秋正在拦纪宝宝继续钓鱼。 【他们自己愿意的!】 【宝宝又没逼他们上钩!】 古有姜太公,今有纪宝宝! 让熊孩子崔淇露出马脚,这么容易的事,是在看不起她小仙女! 那些前仆后继的鱼太像是有人在投喂了,简直就是假钓…… 回头被人发现自家小妹的不对劲…… 纪再秋随意答道:“今天刚撒了饵,也就这两天的事。” 崔淇的那一声“爹”不过是让大家怀疑的开始…… 崔探花老家来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崔羽皓可以说服杜氏和儿子,可他不可能收买崔家村的所有人! *** 纪又夏再次打扮了一番,坐在了离城门最近茶馆的二楼。 眼睛盯着进城的人。 唐辛蕉的声音响起:“二姑娘,我能进来吗?” “我最近找到了新的酒曲,不过你好像已经不喜欢酿酒了!” 纪又夏没有看他,敷衍“嗯”了一声。 “他听说,你昨日邀请了崔羽皓一起去游船。” “我家也有一条大花船,你怎么没请我呢?” 纪又夏让丫鬟给他倒了一杯茶:“昨天也不是真的去玩,我是有任务的。” “你乖,下次再带你!” 唐辛蕉扭扭捏捏,还是红着脸问:“如果我也去考取功名,你下次会先邀请我吗?” 纪又夏根本没在听,发现了目标人物:“小荷,你看那个人像不像?” 几位头上戴着布巾的大娘,手里都拿着各种大袋子,进城就热情询问:“请问崔二郎住哪里?” “他好像是刚中的什么花郎!” 被问的人笑道:“是新科探花郎吧?你们是什么人,打听崔探花做什么?” “我们是他老家的人,知道他这件好事,过来恭喜他的!” 那人上下打量了大娘们一番,猜测她们一定是来打秋风的,便撇嘴道:“崔探花可真是大大的好人!” “这刚进城才几日,就把自家的大嫂侄子都接过来了……你们都是老家的,怎么没跟他大嫂一起进城啊?” 大娘们傻眼了:“这、说的是同一个崔二郎吗?他什么时候有大嫂侄子了?” “接过来的不是崔二郎家的妻儿吗?” 第66章 崔探花的真面目 周遭看戏的人,手中的扇子都差点掉了:“你说什么?” “崔探花已经娶妻生子了?” “是叫崔羽皓吗?”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难怪有人说他侄子在喊他爹……就说怎么会这么好心,原来都是自己的!” “大家快来!新科崔探花骗人啦!他在家早已经有老婆孩子了!都接进城了……” “那他还去关内侯府给二姑娘提亲!” “真不是人啊!果然男人考取了功名就成了负心汉……背信弃义!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会吧!那他老婆怎么会同意当他的大嫂?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你没见过那原配吧?就是个土包子,我一个婆子走在街上都比她还要强些!” “你少王婆卖瓜了!崔探花真的要攀附权贵的话,又怎么会当街拒绝宜康公主?” “那还不是怕得一个欺君之罪吗?他这是想自己选个好拿捏的!” “可怜的纪二姑娘,瞧着就文文弱弱的,难怪被选上了……” …… 崔家小院门前。 门房和邻居们远远看着,一位贵妇人前头领着四位护卫汹涌而来。 贵妇人退开一步,美目一瞪:“给我泼!” 四位护卫一字排开,将手中圆桶里的东西齐齐泼向崔家大门。 有高有低,鲜艳的血色一下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里头走出了杜氏,她弯着腰讪讪:“侯夫人,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谢冰凝用手帕掩着口鼻:“崔夫人,原来你认得我。” 她指着几个红色盒子:“这是上回崔羽皓登门留下的聘礼,今日我们关内侯府悉数归还!” 杜氏很是着急:“侯夫人,我家二弟是真心求娶于纪家二姑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进屋,说清楚行吗?” “误会?我问你,崔淇是不是崔探花的儿子?你是不是崔探花的原配?” “大街上人人都知道的事,你不会还想抵赖吧?” 转角处传来男子淡定的声音:“侯夫人,这是哪里来的谣传?” 探花郎一袭青衫,缓缓而来,面容毓秀,姿态从容。 邻里有女子便是天天看,还是忍不住感叹:“崔郎生得如此姿容,又苦读成才,便是已经娶妻又如何?” “纪家二姑娘无才无德,徒有一个空壳子身世,崔郎能看上她,都是她三生有幸。” “竟还有如此糊涂的母亲,不赶紧抓住金龟婿,还上门来捣乱的!就不怕她女儿以后无人问津!” 谢冰凝看向她:“当街妄议他人家事,妄断他人前程,你这般没有家教,谁娶了你才是真的倒了血霉吧?” “希望以后你也能嫁给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倒也是互相成全,也不用出来祸害了旁人。” 那少女掩面就哭了,看着崔羽皓:“探花郎,我这也是为你说话。侯夫人竟诅咒于我!” “侯夫人,你我之事与旁人无关!何必牵连!” 谢冰凝冷笑:“只许旁人诋毁我的女儿,不许我说几句真话?崔探花,未来的县令大人断案可真是……毫无原则!” 崔羽皓高声道:“侯夫人,您若是嫌弃崔某,好生退婚便是,何故要辱及在下的家人和邻里。传出去,对侯爷的名声,也不好听吧?” “新科探花郎的名声倒是好,先是当街拒绝了宜康公主,落了不攀附权贵的名号。” “又把自己的妻儿接进京,当成大哥的妻儿一般照顾,博得贤德的好名声!” “转头到我家想祸害我的女儿,你是何用意,我不在乎。” “但你以后只要再出现在我女儿面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便是到陛下面前告御状,我也不怕!” 谢冰凝转身上了马车,又停顿了一下:“碧环,银子。” “探花郎,这是修缮你家大门的费用!” “这次只是红染料,下次是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一枚银锭被扔下了马车。 崔羽皓被气得面色发白,挥袖:“不必……” 话未落,崔淇已经率先冲出去将银子捡了回来,一边问:“娘,这人什么时候还来我们家门口扔银子?” 护卫们笑着,离开了。 【娘和姐姐们打的一手好配合!】 【只是泼染料确实便宜他们了……】 谢冰凝抱着女儿,香了她一口,眼神幽幽看了一眼崔家人。 新科探花郎的脸皮果然很厚! 纵然崔羽皓老家的几位大娘都被请到了茶楼,大肆说起探花郎在老家的事迹。 满城都愿意听她们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还把她们带来的土味买了。 有人劝:“你们说这些,万一得罪了探花郎怎么办?” “可是我们说的都是实话,二郎来了我们也照说的!” “他小时候还吃过我家的饽饽,这就算得罪了?” …… 在二楼看着的纪又夏笑道:“确实!崔羽皓此人最重脸面,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害怕,这几位大娘们出了事。”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把这件事怪到他的头上。” “二姑娘,有人传信。” 纪又夏一看上头的字迹。 崔羽皓居然还有脸给她写信? 说这其中有误会,让她再给他一次机会,听他解释。 “把信送回去给娘亲。” 于是,谢冰凝早让人准备好的夜香车,拐了道,准确无误泼在了崔家小院门前。 还十分贴心写了一张小纸条“已付款”。 一时,崔家无人敢靠近一二! 次日,宜康公主的帖子迅速送上了门,说是要请纪家二姑娘进宫一同赏花。 谢冰凝一口回绝:“不巧,二姑娘病了,大夫说是被吓的。只能婉拒公主的一番厚爱了!” 很快,宜康公主便带着太医登门:“让太医给二姑娘瞧瞧,是何病症。” 她满头珠翠,身上织金戴玉,一脸骄矜坐于堂上。 纪宏明在一旁赔笑:“不知宜康公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公主恕罪!” 宜康公主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一脸嫌弃:“不是都说定国公独女从前选中的,也算是纪家玉郎!” “怎么你现在就变得又老又丑了?难怪父皇降你的官职。” 第67章 宝宝恋爱脑过敏! 谢冰凝面带微笑出来:“宜康公主太过客气了!” 宜康公主袖子一挥:“侯夫人倒是威风。本公主把刚开的两盆魏紫带来了,二姑娘若是没有病,就出来陪我一同赏吧!” 谢冰凝缓缓落座:“臣妇不敢欺瞒!夏姐儿是真的病了,生了疹子。” “大夫说会传染,若是让公主玉体有损,便是我们侯府的罪过了。” 纪宏明当即跟着道:“你是怎么照顾女儿的?” “平白拂了公主的好意……” 宜康公主冷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信,执意要等太医回报。 纪家姐妹围在纪又夏的床前,“欣赏”小妹的杰作。 黑猫带来的一瓶药下去,纪又夏脖子、双手当即起了红点小疹子,看着怪吓人。 但她本人能吃能喝,半点不受影响。 太医见状,很快回禀,二姑娘真的有疾,苦劝宜康公主千万不要前往探视。 谢冰凝柔柔道:“可能是崔探花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惊。我们做大人的都吓了一跳,何况是孩子。这让我家夏姐儿往后可要如何是好!” 宜康公主气不打一处来:“侯夫人可真是擅长颠倒黑白!” “你自己年轻时就能嫁得玉面郎君,偏偏不让自己的女儿们如愿吗?” “崔探花诚心诚意上门提亲,你们便是对他不满,怎么能到崔家门前泼屎泼尿!” “简直、有辱斯文!” 谢冰凝诧异:“公主难道还不知道?明明是崔探花隐瞒在先,他早已在老家娶妻生子,却又骗我们说那是他的大嫂侄子。” “如此大事都能隐瞒,让我们怎么敢轻易把女儿教到这样满嘴谎言的人手中?” “你说什么?”宜康公主惊得站起,“不、这不是真的……” 谢冰凝细细说道:“是探花郎老家来人说,被接进城的正是崔羽皓的妻儿。崔家兄弟二人感情不和,早就不来往了,怎么可能还接人进城……公主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崔家村问。” “只要崔家村不是遭了天灾人祸,就有人能告知真相!” “不、我不相信……”宜康公主摇头不止,状若癫狂,“他明明说他不曾婚配,也没有同人定亲……” 谢冰凝满脸同情:“公主,他若是不曾婚嫁,却不肯接受公主,您又何必执着于他?” “你是金枝玉叶,天下英才尽可让你挑选,何愁没有如意郎君?” 纪宏明听着这话,眼神奇怪看着谢氏。 宜康公主泪如雨下:“你根本就不懂!从我看见探花郎的那一眼起,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非他不嫁!” “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郎君!” 年少无知的刀,仿佛回旋到了谢冰凝的额头上,她听着这耳熟的话语…… 可惜当初父亲母亲都不忍心一巴掌打醒她! 终是酿成大错! 宜康公主还满脸伤心:“他人真的很好,还让我千万不要来找你们的麻烦……” “是你们不懂他有多与众不同,纪又夏更是不知珍惜他,还让他如此伤心……” 【恋爱脑真的是不治之症!】 【快把她叉出去!】 【宝宝恋爱脑过敏!】 这时,门房将未央宫的长史太监,恭敬请了进来。 长史太监规矩行礼道:“公主,快随下官回宫吧!” “皇后娘娘很是担心。” “公主有事,尽管交给下官来办,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宜康公主仍是在哭:“母后以前什么都听我的,现在她已经不疼我了……我不回去!” 【三公主这脑子是怎么在宫里长这么大的?】 【这脑子里的水少说得有五十斤重……】 【这辈子倒得完吗?】 长史太监好说歹说把宜康公主哄走,又留下了一点礼物和警告:“皇后娘娘不希望今日公主的事,在外头被人议论。” 纪宏明点头哈腰,连声应是。 转头凑到了谢冰凝的面前,露出了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熟悉的角度,却早没了之前清秀的风貌。 他后脑勺的头发没再长出来,现在尤其喜欢戴各种颜色的帽子。 “还是夫人细心,这么快就发现了那崔羽皓的猫腻。” “否则咱们家夏姐儿就要进火坑了。” “崔羽皓一穷二白,心计还如此深沉,二丫头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还不是得咱们做父母的为女儿多多着想吗?” 纪宏明怎么又突然无事献殷勤? 看样子好像已经要放弃夏姐儿的婚事,是有了其他计划? 或许是姚玉爱攀扯上了太子,让他心情大好? “侯爷说得是。”谢冰凝敷衍了一句,继续盯着他,想发现端倪。 “先前夫人嫁妆里有一宝册,不是经常端详……怎么现在没看见了?” 谢冰凝垂下眼帘,那是定国公府家传的映心宝册,国公夫人留给她独一份的嫁妆。 给的时候吩咐就算出嫁以后一时遇到了难处,便按照宝册所指,找到些许宝物,也定能度过难关。 说是母亲给她留的一道救命符也不为过。 见谢氏有所防范,纪宏明笑了笑道:“我也是一时记起,感兴趣想借阅一二,夫人可否寻来给我?” 是他自己要?还是为姚家的私生子女要的? 谢冰凝回道:“许是宝宝看见喜欢就翻了去,最近事多,屋子都没怎么整理。等我找到了,再拿给侯爷。” 又是贪吃性懒的小女儿,不像贞儿,心性高远,是他最为心爱的小儿子! 提起没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的纪宝宝,纪宏明语气生硬:“也就你惯着她!现在就找!” 她的宝宝就值得所有人惯着! 除了这个狠心无良的亲爹! 谢冰凝也冷冷道:“怎么?侯爷很急吗?” 纪宏明的后脑勺突然隐隐作痛,他的脸上恢复笑容:“不、不急。夫人慢慢找。为夫有事先走了。” 看着那凉薄人的身影,回到东院后,谢冰凝吩咐道:“碧环,把映心宝册拿来给我。” 纪宝宝如今走得十足的稳,闲来无事,在院子里,一会儿抓鸡,一会儿逮猫。 上回钓鱼之后,还喜欢抓鱼和乌龟。 幸而她只是喜欢抓,不会随便就往嘴里塞。 青琼等丫头们看着自家乖巧懂事、天真活泼的小小姐,觉得她就是个小仙女,知道不能随便吃东西。 一点也没给她们添麻烦! 纪宝宝正在看舅舅们送来的大龟,见他们好奇地伸脖子伸脑袋,她就跟着伸展四肢。 突然心有所感,猛地往后看…… 圆滚滚的小身子差点站不稳…… 她伸出藕膊:“辣素?” 第68章 为了宝宝,千千万 碧环拿出装着宝册的匣子,打开来。 在夫人的示意下,直接端到了小小姐的面前。 谢冰凝同样十分期待。 【这不是……我的洞窟宝图?】 【里头可留下了我不少的宝贝……】 【渣爹想要,又是要给那个煞比龙傲天吧?】 【有了系统还想偷我的东西,哼,宝宝不给!】 纪宝宝伸手抓着宝册,就想往自己小香囊里塞。 奈何宝册是用樟木装帧,太长了,放不进去。 倒叫圆墩墩、肥嘟嘟的小小身子差点翻倒。 纪宝宝身后原本舒展的乌龟,动作奇快,逃离了可能会被压的地带。 好在小家伙左右摇晃,最终还是站稳了身子。 “把宝图取下,给宝宝。” “夫人……”碧环为难。 “再华丽的修饰也比不上它真正的主人。” 谢冰凝拿来剪子,将宝图小心剪下,叠好放入女儿的香囊里。 纪宝宝笑眯了眼,开心转圈圈! 小女儿才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为了她,千千万。 *** 未央宫。 偌大的宫殿,黑金双色为饰,铺着朱绯花开富贵卷草纹地毯,层层绣金吉祥如意隔幔。 一袭秋香锻绣凤凰锦袍的皇后扶着额,发愁看着哭泣的女儿:“本宫说过了,除了崔羽皓……” “可女儿只喜欢他……只想嫁给他。”宜康公主趴在母亲膝上,只闻哭声不见泪。 却已经足够叫一个母亲心疼,皇后只能狠下心来:“宜康,母后不会害你的,这都是为了你好……” 宜康吼道:“才不是,母后心里只有太子哥哥,只听哥哥的话。哥哥不许我嫁给崔郎,所以母后也不同意。” “可是,为什么呢?母后你自己被当成了家族的筹码。父皇一心宠着别人,您就算母仪天下,可一点都不幸福。” “我只是不想像您一样……我喜欢崔郎,如果不能和他在一起,我就再也不会开心了……” 皇后停下了安抚女儿的手,移开了目光。 一旁的女使嬷嬷皱着眉,端上安神汤:“宜康公主今日伤了神,还需好生歇息一番。” 宜康也知道自己一时说错了话,乖乖行礼退下。 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本宫是不是太宠她了……” 女使低着头尚没有回应。 “宜康病了,让太医好好为她诊治,这些日子就不要放她出绮萝殿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太子妃的人选……子望闭宫温书,等他出来了,该让他见见,真正的名门风范、千金淑女。” 一个低贱的外室女,竟妄想攀附真龙太子! 女使忙答:“卫九姑娘已经准备好进宫了。” “媱媱自是极好的,只是她打小就崇拜太子表哥,也太听子望的话了……” “本宫听说,那日在定国公府,除了市集摊子的那位,还有一位姑娘接了太子的话?” 当日纪再秋哪里是接话,简直是反抗! 女使想了想答:“卫七姑娘说,关内侯府的三姑娘性子骄矜,野性未驯……” “娇娇啊……不过一个姨娘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心比天高,这京城她看哪位比她漂亮的姑娘顺眼过?” “吾儿向来专精国事,居然还知道纪三姑娘会使鞭子呐……就把这个纪三姑娘也放进名单……” “这个夏天的御花园,应当很热闹!本宫甚是期待!” *** 送走了宫里头的传旨太监。 纪家姐妹们围着名帖,看向主角三姑娘。 “这就是姚玉爱要和我争的东西了?” 为了这个名帖,亲爹宁愿把她送入承恩公府,去伺候国舅那一家人厌狗嫌、欺行霸市的败类。 在作恶多端的卫家人面前,连强抢民女、喜吃嫩草的老常王都算是清纯无辜的了。 便是判了秋后问斩的杨硕同卫家人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 而承恩公的底气便来源于当今的皇后卫盈盈和储君楚子望。 “三姐姐,你要去吗?”纪献冬问道。 不知是不是在东院吃得好了,纪献冬的个头不断拔高,春天刚做的新衣服袖子又短了。 从前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她根本就吃不饱,更别提长个子了。 纪再秋比了比妹妹的袖子答:“本来,如果姚玉爱不跟我抢,我还真不想去。” 不提小妹的心声提醒,便是她自己亲眼见过太子护着姚玉爱的模样。 纪再秋也知道,太子楚子望一看就是比她亲爹还渣的渣男! 更可怕的是,这个渣男有权有势,却不长眼睛。 不过,正所谓,擒贼先擒王! “现在,我等着看,姚玉爱有什么本事,从我的手中抢东西。” 纪家姐妹花对着圣旨的名额挑三拣四,纪宏明却是快疯了。 明明东宫不停送东西给玉爱,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对自己的女儿心有所属。 可皇后娘娘就是不肯给姚玉爱发一张入宫的名帖。 双儿说得对,见面三分情! 只要玉爱有进宫的机会,当面和皇后娘娘说话,以玉爱的才情一定能让皇后娘娘喜欢她的。 不像三丫头,又粗鲁又不懂礼仪,性子更是忤逆,皇后娘娘不过是看在关内侯府的爵位上,才把名额给了纪再秋。 可惜,玉爱还没认祖归宗…… 也只能先从谢氏这边下手了。 就不信谢氏还能硬气多久! 纪宏明进了院子就问:“夫人,上次的宝册你找到了吗?” 谢冰凝头也不抬:“还没找着……” 纪宏明打断她:“那先不急。我听说,皇后娘娘的名帖送来了……夫人,这事有些蹊跷啊!” “皇后娘娘每年都会请人进宫赏花,今年大概正好轮到秋姐儿罢了。” “我已经让布行和成衣店掌柜过来,为秋姐儿制几身新衣裳。” “夫人你糊涂!若只是为了赏花,怎么只邀请了三丫头,眼下二丫头的婚事都还没有着落。” 谢冰凝恍然大悟般:“侯爷的意思,皇后娘娘这是有意要秋姐儿入选东宫?” “这是好事啊……碧环,让金银店的掌柜戴上新款,也过来一趟。” “夫人,不急!都知道太子妃的人选一定会从卫家出,你就忍心让咱们三姑娘去淌东宫的浑水吗?” “咱们家的姑娘如何能与人做妾?” “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不疼疼三丫头?” 谢冰凝悄悄翻了个白眼:“侯爷说的什么话,不过是进宫一趟,也不一定就落到秋姐儿上头。总不能抗旨不进宫吧?” “夫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名帖是皇后娘娘给的,三丫头去了也不一定被选上。但如果是换成太子的意中人进宫,不是先卖未来的储君一个好吗?” “侯爷的意思是?” 谢冰凝冷眼看着纪宏明说出他无耻下流的要求,一步步落入自己织就的陷阱。 第69章 纪宏明,你才偷东西! “不如让秋姐儿称病不去,换成太子的心上人……” 谢冰凝神色冷淡:“侯爷不如直接说是姚玉爱吧?” “上回侯爷跳水救她,我还没问是为什么?” “先前姚玉爱就把夏姐儿骗出门过,现在更是直接做假证,试图诬陷我大哥……侯爷居然还想着帮她?” “我一直觉得不太对劲,不如侯爷说说这是梁家哪一门的姚姓表亲?” “我怎么看着姚玉爱那张脸,觉得有些面熟……” 纪宏明心里“咯噔”了一下,面色十分不自然转身喝茶:“夫人你想多了。” “那伪证说不定是有人逼姚姑娘做的,她就是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朝政上的对抗,肯定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 “夫人不是和郡主一起惩处过她了,这还不够吗?” “你们谢家自己要和太子对着干,难道你也要拉着侯府和女儿们,一起下水?” “他日储君登基之时,让大家一起陪葬不成?” 谢冰凝委屈道:“侯爷,明明是太子针对我们定国公府,你如何能颠倒黑白?” “行,我不同你争辩。免得你又要说我也针对谢家……夫人,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我何必受你们谢家人多年来的轻视。” “你是知道的,我一直想要靠自己,能让岳丈岳母和大舅哥等人高看我一眼,甚至只要能正视我一眼就够了。” “这次,送太子的意中人进宫,不正是我的机会?也是我们关内侯府的机会……” “夫人,我真的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女儿们好……” 纪宏明伸手打算环拥着谢氏,不妨帽檐太宽,勾到了谢氏头上的步摇,缠在了一起。 无奈,只能将帽子和步摇取下,交由丫鬟细心解开钩绳。 看完丈夫表演,满是恶心的谢冰凝随手拿起剪子,直接剪掉了帽檐。 “夫人!这是我新买的帽子!你怎么……” “而且你已经很多年不做如此招摇的打扮了……干嘛突然戴这么浮夸的步摇?” “我不是一直说,最喜欢你身穿素衣,淡扫蛾眉的模样,恰如清水出芙蓉般脱俗,令人过目难忘。” 是啊,十三年来,纪宏明哄着她不做打扮、不穿新衣,操持家务,日渐色衰爱迟。 然后转头把自己的整套头面、钗环首饰送给了姚鸾双,让她一个外室穿金戴银、锦衣绸缎,在外头风光无限。 纪宏明,你到底是一个什么品种的变态? 谢冰凝把那顶新帽子彻底剪破:“侯爷,我可以不穿新衣、不戴步摇,但我的秋姐儿绝不会放弃入宫的名额。” “姚玉爱既然是太子的意中人,太子作为未来的储君,难道连一张名帖都不能送来?” “连侯爷都愿意为了娶我跪上三天三夜……” 纪宏明的眼角一跳,谢氏提这做什么? “太子难道眼睁睁看着姚玉爱为难,这还算哪门子的意中人?该不会又是姚玉爱新的计谋吧?” “侯爷,说到底姚玉爱自有她的父母教养操心!你还是多担心一下咱们的女儿吧!” 纪宏明拉下了脸:“我给大女儿、二女儿安排的婚事,夫人都很是不满。我哪里还敢安排三女儿的婚事!” “夫人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挥袖离去。 谢冰凝把破帽子砸到纪宏明光溜溜的后脑勺上:“侯爷,你的帽子!” 纪宏明生气转过身,又降低语气道::“夫人,宝册,你别忘了找!” “进来这么久,你都没发现宝宝半天都没动静吗?一个梁家的表亲,侯爷如此上心,却半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小女儿?” “还有冬姐儿她最近又长高了……你也没发现吧?” 纪宏明脸上闪过不自在:“五丫头肯定又是去哪里偷吃东西……也难为四丫头还能有得吃!” “纪宏明,你才偷东西!” 你们全家都偷东西! 偷我的东西! 关内侯忍下一声咒骂,带着破帽子离开了。 “哈啾!” 此时此刻,骑在花色山猫身上的纪宝宝打了老大一个喷嚏! 但这并不影响山猫在森林里快速前进。 路过的柴夫恍惚:“刚才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 …… 纪宝宝一袭粉色披风,揉了揉秀气的鼻头。 【谁在骂我?】 【不对,宝宝天下第一可爱,一定是有人在偷偷想我。】 【真是离开一会儿家都不行……】 拿出令牌,通行了皇家狩猎场。 守卫们放行后,才有些恍惚:“刚刚是有小孩骑着……猫吗?” “看错了吧?” “令牌没错就行,管那么多,还要不要脑袋了?” 山猫手脚敏捷,宝宝的小小重量对它来说不值一提,很快抵达了狩猎场中新盖的山神庙。 皇家速度盖起来的庙宇,虽只是主殿,其中气派已经初见端倪。 纪宝宝刹车,从小背篓里拿出肉干递给山猫。 【吃吧!真乖!】 【小虎只爱活鱼,鱼干一口都不咬,还会扔给鸡崽崽。】 【还是肉条你懂事啊……】 “嗷呜!” 你才叫肉条! 【去吧!别吃太饱,晚点再来接我!】 纪宝宝抓了抓肉条的小啾啾。 “嗷呜~”肉条一蹦三尺远离开了。 纪宝宝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山神庙,正要大喊她的“空中快递员”。 一张嘴,看见庙中站着的小小人儿,嘴巴合了起来。 “肖~锅锅~” 昭王殿下怎么也在? 难道是金乌那孙子也觊觎紫气罐罐,先把他勾来的? 可恶! 神一代就是了不起! 不像他们这些没背景没条件,只能苦修,还在试验期的道家小仙女。 只能被踢下凡,解救可怜的炮灰女配们! “你真的来了?我就是想碰碰运气……”尊贵的五皇子因为和奶娃娃的心有灵犀,又脸红了。 嘻嘻,小哥哥是为了见自己啊! 纪宝宝当即上前拖着小哥哥的手:“锅锅少赖则!” “祂、贪!” 楚子珩顺着奶娃娃的意思走到门口:“我带了宝珠的!” 紫气罐罐可比宝珠珍贵多了! “拐!肖锅锅外、外,灯藕!” 随从就这么看着自家的小主子,乖乖出了山神庙。 门神一般守着。 庙里像是封了一层结界,听不见半点动静。 “诸……葛……”纪宝宝大吼。 殿上的金身睁开了双眼,满是不屑:“吵醒我干嘛?上供啊?” “怼!” “砍!则素什摸?” “一张破纸!” “搓!四藕的宝库……” “泥想卜想次……胡椒、花椒、辣椒嘛?” 金身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流下了口水…… 第70章 三个人七条腿 眼下还没有各种美味调料,对金乌来说,三餐简直难以下咽。 在美食的诱惑下,金乌很快答应去帮忙搬运宝库。 以金乌的高傲,他不会侵占纪宝宝的任何财宝。 只是需要共享那不知多少麻袋的调料。 有了紫气罐罐的护送,纪宝宝没有呼唤山猫来当坐骑。 纪宝宝正在长新牙,一上马车便拿出磨牙的肉干,龇牙咧嘴。 看得楚子珩只能借着喝茶,掩饰嘴角的笑意。 出了皇家狩猎场,抵达城外的临时小市集。 “停!” 纪宝宝扶着小哥哥的手跳下车:“藕去料、料。” 楚子珩仍是隔衣握着她的手腕,对随从们道:“你们别跟来。” “我陪你逛。” 纪宝宝歪着脑袋:“锅锅油线?” 楚子珩转头去跟随从们要碎银的时候,纪宝宝一转身不见了。 在买了糖葫芦、兔子糖画和一只草蚂蚱后,她就没有手可以提东西了。 转头向后喊道:“诸葛,粗莱!” 原本骑在山猫身上的小金乌,化身成了比楚子珩高一点的小小男童。 一袭绣金鸟黄袍,额上插着一支金日簪,脚蹬金履靴。 神情是一贯的傲慢:“好吃吗?” 纪宝宝一把将糖画塞给他。 诸葛舔了一口,便睁大了双眼,乖巧跟上。 等楚子珩找到两个肚子都吃得鼓起来的小家伙,他们正在互相推一小碗的臭豆腐。 “真吃不下……” “藕次不冻……” 楚子珩皱着眉:“这是?” 纪宝宝看着他:“次!” 楚子珩害怕后退了半步,捂住了嘴。 “香~” 看着奶娃娃发亮的眼睛,楚子珩接过了那个竹碗,只是拿在手中。 看向少年:“这是?” 纪宝宝转头眯着眼笑:“泥四?” 诸葛耷拉着眼帘,不说话,指了指身旁乖巧的山猫。 楚子珩的眼神在二人之间游走,心里有了自己答案。 他把臭豆腐凑到了山猫的面前。 山猫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被忽视的尊贵五皇子并不生气,只是继续跟在奶娃娃身后。 …… 前头一绿衣少年身后跟着一群人,汹汹而来。 他趾高气扬,随手一指:“这是什么东西,臭成这样!也有人买?” “给本少爷砸了!” “是,小六爷!” 那小贩跪下:“求您高抬贵手……小的马上就走……” 绿衣少年摇头:“不行,我今天不高兴,就想砸点东西……只能算你幸运!” …… 纪宝宝凑在人群里看戏。 楚子珩皱着眉头。 天子脚下,哪家的不良子弟随便闹事? 他的眼神看向不远处黑色旗杆下的守卫。 在大周朝,哪怕是临时市集也会有掌管税赋和治安的守卫。 可是那两个守卫却像没看到一般,把头转了过去。 有人发问:“这明显就是无理取闹,守卫怎么都不管?” “那可是承恩公府的六公子!敢管闲事,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楚子珩的眼神愈发冰冷。 那绿衣少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头看过来,继而发现三人身后的山猫:“这是什么东西?长得怪别致的……” 随从当即喝道:“那谁!就是你!把猫牵过来!” 被指着的诸葛面无表情,眼皮仍是耷着,指了指自己? “对!就是你!傻了吧?” 诸葛冷哼:“尔等凡人!竟敢……唔!” 纪宝宝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捂住诸葛,生怕小市集上突然出现神灵现世的奇闻。 另一只手拍了拍山猫:“啾!” 山猫意会,“嗷呜~”一声跑掉了…… 以它的速度,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猫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绿衣少年怒了:“可恶!竟然不听本少爷的话!” “猫跑了,那你们就都来当我的猫!” “来人!把人绑了,让他们趴在地上跟本少爷走……” 随从熟练拿出绳子,脸上挂着坏笑:“少爷可真聪明!” “用四只脚走路的不就是畜生了吗?” “哈哈,说得对!还要学猫叫!” …… 纪宝宝“哇”地一声,哭了:“卜、卜会喵料……” 她生得太好,哭得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小脸颊红通通的…… 看得围观人群一阵阵心疼:“这么小的奶娃娃,也不放过……” “是啊,瞧长得多漂亮……” 卫文德看向她,确实长得很好看,正想开口不必绑她。 纪宝宝哭着道:“锅锅,叫……” 卫文德被小奶音萌了一下,爽快道:“行!本少爷教你。喵~” 细细的嗓音一出,众人开始忍笑。 纪宝宝当即不哭了:“香~真香~” 卫文德一高兴,一得意,又高声“喵”了起来。 围观人群顿时哄堂大笑! 发现被戏弄的卫文德气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捆了!” “不爬上一天,我就跟你姓!” 五个随从连忙上前,楚子珩和诸葛往前一站,一左一右。 同时抬脚踹向随从膝盖,二人瞬间跪倒。 再伸手,抓着随从的手往外一翻,只听他们惨叫出声。 还有一个绕到后头,弯腰低头想抓着女娃娃。 纪宝宝掏出了一把细粉撒向对方的眼睛。 最后一个随从顿时捂着眼睛狂叫。 “废物!都是废物!”卫文德吼道,发现守卫已经跑了过来,他喊道,“我是承恩公府的六公子,他们打伤了我的人,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 “快点!你们是不是不想干了?” 两个守卫过来,看向面前气度不凡的三人。 楚子珩抬眼冷冷问道:“抓吗?” 高个护卫劝道:“何必惹他!好好道个歉,哄小六爷高兴就是了!” “身为大周朝官员,食民之禄,就是这么替权贵欺负百姓的吗?” 矮个护卫委屈:“我们也不想,只是全家都靠我糊口吃饭……丢了饭碗难道饿死吗?” “你们让小六爷高兴了,丢脸事小,难道要连累我妻儿性命?” “我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官吏,容易吗?” 【谁又容易了?】 【丢了工作,妻儿就饿死,是只能吃这碗饭?牙口还挺挑……】 【你们丢的是工作,我们学猫爬可是要丢两条腿……】 【不,加起来是六条腿,谁来赔?】 楚子珩把奶娃娃的意思转述了。 纪宝宝亮晶晶看着他,没错,小哥哥表达的就是她想说的。 一旁的诸葛凉凉补了一句:“……是七条……” 他可是世间最后、唯一、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三足金乌! “唔!” 纪宝宝再次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捂住他的鸟嘴…… 第71章 纨绔子弟负责玩,宝宝“玩”他们 “好声好气劝你们,还不听……” 两个护卫摇着头,举起手中的弯刀…… 纪宝宝笑眯眯拿出了令牌:“砍!” 弯刀停在了令牌之前…… 高个护卫一看,当即跪下:“参见昭王殿下!” “小的不知是您,还望殿下恕罪!” 卫文德鬼叫道:“什么?昭王殿下?” “骗谁呢?” “五皇子生出来就是个药罐子,常年养在深宫,没什么人见过他。” “你们……该不会是偷了五皇子的令牌,出来行骗的吧?” “快抓住他们!不然本少爷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诸葛把手里吃剩下的羊肉汤,往卫文德的脸上泼去。 身子向前,一脚踹向他的后膝,在他惨叫、跪下的同时,抽走随从手里的绳子,将方才还在叫嚣的小六爷,压在地上捆成四肢向下的模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围观百姓愣神后,齐声叫好。 诸葛顺势坐在卫文德的身上,把他当成坐踏,仍是面无表情向人群示意。 纪宝宝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楚子珩没忍住瞪了奶娃娃一眼。 话都说不清楚,哪里学了这招? 他对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两人:“你们自请离去守卫一职,去城北大营修城墙,饿不死家中老小。” “谢昭王殿下大恩大德!” 他们夹在贵人之中,卫家六少爷今日之后也未必不会找他们的麻烦,能平安离开此地,反而是一条生路。 “为期两年。冷锋,把人带走,若是查出其他违章乱纪之事,交给应天府尹查办!” “是,殿下!” “殿下英明!”周围百姓跪地臣服。 “放开我!我要回去告诉我爹,进宫告诉皇后姑姑……” 纪宝宝则是走到了卫文德的面前,笑容灿如夏花:“交~” 诸葛拽了拽他身上的绳索…… 被勒住脖子的卫文德连忙叫出声:“喵喵喵~” “香!” “啾!” 纪宝宝大步向前走,诸葛牵着绳子,在后面跟着。 溜了一圈,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赏了银子。 卫文德气得涨红了脸,留下了悲愤的泪水! 纪宝宝还在吆喝:“角!” “呜……喵……” 纪宝宝疑惑看向楚子珩,像是在问他,猫哭起来是这样叫的吗? 诸葛已经“啪”一下打在他的脑门上:“猫哭,不是这样叫的!” 卫文德气得要爆炸了! 鬼知道猫会不会哭,应该怎么叫! 你们是在为难我胖虎! 然后在纪宝宝威胁的眼神中,又柔柔地“喵~喵~喵~” 他们逛了临时市集一圈又一圈,确保卫文德没有勇气再来这里。 那些被打伤的随从也只敢捂住伤口,乖乖跟着。 从卫文德的袖子里取出钱袋子,交给那个被砸了摊子的臭豆腐小贩。 小贩目瞪口呆接过钱袋子,行礼谢恩。 有了这袋银子,够他们全家生活两年了! 纪宝宝让人松开卫文德的绳子,一字一字蹦:“泥、千万、卜要去早梁家、马粪!” 卫文德很想掐死这个面容像小仙女的娃娃…… 他是闲得蛋疼了吗? 为什么要去找马粪? 想了半天才明白,不等纪宝宝走远,就吼道:“给老子查!是哪个梁家!给我往死里找他们的麻烦!” 楚子珩把奶娃娃送回家,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小家伙肉乎乎的脸颊:“谁是锅锅?” 区区卫文德,他也配! “泥、泥……”纪宝宝不满嘟哝出声。 楚子珩这才赶回宫去处理,卫文德一定会告得状。 纪宝宝的两个小伙伴,动作都很快。 她还没因偷跑哄人,便知道了卫文德因欺压百姓,被罚去扫大街十日,然后禁足府中三个月。 但这并不影响卫六公子在私底下查清梁家之后,开始先找梁家三兄弟的麻烦…… 比如,找人把三兄弟套麻袋打了一顿,让他们只能躺在床上哀嚎! 【果然这种蠢货被欺负一下都变聪明了!】 【还知道套麻袋……打得好!】 以三足金乌的速度和认路的本事,纪宝宝也拿回了她的宝库。 除了分出调料,剩下数不清的东西,都装进了一把铜制钥匙形状的乾坤袋里。 纪宝宝把钥匙用红绳子串着,挂在脖子上,塞入衣襟。 还不忘根据诸葛这一日的记忆,重新画了一幅“寻宝图”,当成宝册,让娘亲交给渣爹。 嘿嘿! 宝图上至少十几处的陷阱,光是山林里的大型野兽就够那个姚贞吃一壶的。 龙傲天一定会非常“感谢”她亲自设下的历练,祝他平安! 【宝宝是最大方的崽崽!】 【开始分发奖励!】 谢冰凝得到了一瓶致幻剂,她看着无色无味的药效,陷入沉思。 二姐姐的是醒酒丸,试酒时候最需此物。 三姐姐的解毒散,皇宫里头最不缺毒药和小人。 四姐姐的……则是饱腹药,她实在太容易饿了! 重新拿回宝库的纪宝宝,从卫文德的身上受到了启发,领悟到了纨绔子弟的乐趣。 总结一句话便是,纨绔子弟负责玩,而她负责“玩”纨绔子弟! 在这件事上,她很快拥有了最大的帮手,便是五皇子昭王殿下。 楚子珩亲自整理了城里纨绔们的名单,闲暇时候就携手奶娃娃,到各大市集上去“偶遇”。 为此,他还专门打造了两个面具,一个是金麒麟,一个是粉兔子。 此时,京城里的各大纨绔们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人生中一道最大的、永远跨不过去的槛! *** 御花园的夏日赏花宴,如期举行。 纪再秋换上了一袭青底绣竹的交领深衣,脑后簪着荼蘼花,插上金玫瑰步摇,佩戴星辰耳珰和青金石璎珞。 谢冰凝身穿朱紫深衣,戴珍珠头面,陪着纪再秋一步一步走向关内侯府的大门口。 皇后娘娘专门派了三匹白马架着的锦披凤撵,在门前接她。 这架豪华显眼的马车引来了邻里百姓纷纷驻足欣赏。 纪再秋出现在大门前,她身如白鹤,长颈纤细,姿态挺拔从容。 面容清秀之中藏着英气,说不出的雅致,道不出的脱俗。 “好一个美娇娥,皇后娘娘的眼光就是好!” “如此美人当配得入主东宫!” “关内侯养出来的好闺女,今日有幸得见……” 纪宏明原本不大乐意,这会听着路人的夸赞,也露出了笑意。 人群中,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三姑娘,你还记得老身吗?” “亏得老天爷赐了你一副好皮囊,却给了你比谁都狠的心肠!” “你夜里回想做过的亏心事,能睡得着吗?” 第72章 看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人群之中,缓慢走出了一个佝偻身子、腿脚不便的老妪。 她衣着破旧,手里提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竹篮,脸上交织着新旧疤痕。 看着是个备受欺凌、可怜的老人。 她放下竹篮,艰难行礼:“侯爷、侯夫人,不知你们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老太婆?” 纪宏明疑惑问道:“您是?” 谢冰凝一个眼神。 紫珠上前将老人家扶到台阶上坐下。 若是让老人继续站着,浑身发抖、摇来晃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和同情心……今日秋姐儿怕是上不了凤撵。 看着碧环离去的身影,谢冰凝才淡淡开口:“赖妈妈,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这么多年没见,你可还好?” 赖妈妈艰难坐下,抬起头,冷笑了一声,掀开了竹篮,露出里面两块发黑的粗饼:“这是我接下来几天的食物。侯夫人觉得,我好吗?” “我还能好吗?” 谢冰凝双目幽幽,看着她,微微一笑:“看到你过得这么不好,我就放心了!” 这时,好不容易醒来,吃完早餐赶过来的纪宝宝“咯咯”笑出了声。 从赖妈妈出现开始,身子不自觉微微发抖的纪再秋,听到母亲的话和小妹的笑,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无依无靠的小女孩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做那些年的噩梦。 赖妈妈转向纪再秋:“三姑娘,我是赖妈妈,你的奶娘啊!” “小时候你最喜欢躺在我怀里,让我给你唱歌谣、说故事……” “有一次我回了一趟老家,那阵子他们都说你压根都睡不着。” “你都忘了吗?” “三姑娘,你刚出生的时候,是那么小、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身子软软的、笑起来有两个明显的小酒窝,可你最喜欢我……” “怎么长大了,就这么狠心,要赶我走?” “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让我在外头受了这么多的苦……” 老人绘声绘色,眼泪狂流。 不少路人跟着掉眼泪:“俗话说,有奶便是娘。” “以前也听说过,纪家三姑娘赶走下人的事,没想到居然连奶娘都赶走了……” “到底是养过自己的人,随便接济一点也好。竟让她如此落魄,也太狠了些。” …… 便是出宫接人的小太监脸上也逐渐失去了笑容。 纪宏明也变了脸:“来人,拿些衣裳、银钱来给赖妈妈。” 赖妈妈抬起了头:“不,侯爷,我不是来打秋风的。” “说来惭愧,我是在街上听说了三姑娘的好事,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是想跟三姑娘说一句恭喜,恭喜她得偿所愿……” 谢冰凝打断她:“赖妈妈真的是老了,有些事,免不得需要别人来提醒一下。” 紫珠上前道:“赖妈妈,当初是你仗着姑娘的信任,要毒害三姑娘。被发现之后,姑娘念你的恩,替你求情,只是赶你出府,而不是将你送往官府。” “如今侯爷、夫人好不容易都忘了你对他们女儿的迫害,你倒是自己凑到了侯府门前,是何居心啊?” 赖妈妈流着泪:“夫人,我是被冤枉的!” “是当时其他照顾三姑娘的丫头,见我得宠,心生妒忌,故意诬陷于我,好取得三姑娘的信任。” “只是我一心照顾三姑娘,没和她们私底下好好来往,这才被赶出侯府。” “不仅如此,她们还到处在外头说我的坏话,害我没能找到其他生计,如今……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我受够了。” “只是想在临死之前,再看三姑娘一眼……” “三姑娘,和你相处的那三年,是我老太婆一生之中最后的快乐时光了。” “你有、没有想起过我?” 神情既期待又怕受伤,拿捏得恰到好处。 纪再秋笑了笑,上前走到了赖妈妈的面前:“想啊,怎么会没想过?” “每次在我做噩梦被你害死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当初将你交给官府,是不是我就会过得轻松一点?” “赖妈妈,你最快乐的记忆,难道不是在赌桌上赢钱的时候吗?” “你赢的次数那么少,所以就显得愈发珍贵吧?” 老人怯怯藏起了自己的双手。 “赖妈妈,为什么要藏,是怕让人看见你手里常年拿骨牌的茧吗?” 纪宏明若有所思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个奶娘,因为欠了赌债,想着让主人中毒,好拿她的药去卖钱。” “原来是你!居然还有脸到我家来?我的三丫头要是真的被你害死,你有几条命够赔的?” 赖妈妈抹了抹脸:“我这么多年在外面吃的苦还不够吗?” “纪再秋这么歹毒的丫头也配当太子妃,成为未来的中宫皇后?” “我就是想让大家知道,纪再秋她一点都不善良,没有大家风范,她不配!” “凭什么?我养大的女孩,不知感恩,还能这么好命?” “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的话,侯爷、侯夫人,还有你个死丫头,都要好好养着我……” “给我钱,最好让我在侯府好好养老,你懂不懂?” …… “是侯夫人报的官吗?”是衙门的官差。 应天府的主簿一听是关内侯府,连忙派了人跟碧环过来。 谢冰凝正要开口,纪再秋仰首,出声道:“不,是我要报的官。” “这位赖妈妈,八年前还是我的奶娘时,因欠赌债,故意在我的饮食里下了毒。” “被查出来之后,只是将她赶走不许她再靠近关内侯府。” “现在她又来了,出言诽谤是别的丫鬟诬陷她下毒。” “还请官差们查清楚,若她还在撒谎,请将她严实查办。” 赖妈妈当即否认:“不、我没有,我只是想来跟三姑娘道贺的……” “我没有下毒也没有撒谎……” “是不是都先跟我们走一趟!”见惯谎话连篇小人的官差很快将赖妈妈锁了起来。 看着那个蹒跚的背影,纪再秋知道,折磨她多年的心魔,在今天,彻底结束。 当年没有处理的人,在今天,去到了她应该去的地方。 第73章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又赌博又下毒,谎话连篇,还又疯又癫……” “三姑娘遇到这样的奶娘还真是倒霉。” “可不是嘛,还见不得三姑娘好,要故意破坏她的名声……” “要是皇后娘娘真的信了,可如何是好?” …… 谢冰凝看见纪宏明一脸若有所思。 难道当初找上赖妈妈,让她毒害纪再秋的人,不是姚鸾双? 亦或者,是姚鸾双瞒着纪宏明自己找的人? 毕竟姚鸾双还有别的姘夫,她压根也没对纪宏明说过几句实话…… 官差行礼告别的时候,不防老人行动突然无比敏捷,她转身抓着纪再秋的裙子:“三姑娘,我已经这把岁数了,你不能放过我吗?”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让他们走吧,我不想被关在牢里……我不要……” 纪再秋看向老人,记忆中温柔的手,梦里涂满毒药的手,随着岁月变得如此软弱、肮脏,她看向她的脸:“赖妈妈,你自己的孩子呢?” “他们以后会去牢里看你吗?” “噢我想起来,之前碰到过,他们说,你连给孩子治病的救命钱都偷走,就当这辈子没有你这个娘了……” 谢冰凝上前替女儿整理衣裳,靠近赖妈妈耳旁低语:“八年前和现在,找你的人,是不是同一个?” 赖妈妈的眼神不自觉瞟向了人群之中。 纪宝宝顺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姚庆。 盘在她手腕上的黑蛇抬起了头。 【去吧。】 姚贞身上的黑气越来越多,是磐龙最喜欢的食物。 纪宏明一直有,不过他现在秃头又是麻子脸,说实话,磐龙是有些嫌弃。 至于赖妈妈身上的黑气,已经早给磐龙塞了牙缝。 姚家不愧是主角团,周围的气运真是……复杂而美味。 小太监这才上前:“三姑娘,该启程了,可不能误了进宫的时辰。” 纪再秋安坐在凤撵之中,在百姓的称赞声中进了宫。 黄昏时分,她和所有进宫的女孩子一般,出宫回家。 除了卫家的九姑娘,在御花园最受瞩目的便是纪家的三姑娘。 不少女子想方设法围在这两人身边,施展自身的才能,希望让太子多看她们一眼。 纪再秋只是周旋其中,不做任何主观倾向。 甚至连卫媱媱都没有试图靠近过纪再秋。 一个毫无波澜的赏花宴过后,纪再秋时不时就会被未央宫的凤撵接走。 再带着中规中矩的赏赐回府。 有时是一叠点心一碗汤,有时是一对宫花一只镯子。 在皇后一次次的召见后,纪宏明也不再提起让名额给姚玉爱的事。 一天家中晚膳时,鲁氏说漏了嘴:“真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真的会喜欢三丫头那样的性子。” “这样也好,姚家那边没有交恶,如此两个都进东宫,一个是皇后的人,一个是太子的人,两边不得罪,多好!” 谢冰凝淡淡道:“卫家九姑娘才是皇后的人。” 秋姐儿不过是皇后拿来对付姚玉爱的工具人罢了,是帮助卫媱媱宫斗的棋子。 这一点都看不明白,关内侯府有如此短视的老人,怎么可能不走向衰败? 该是离开这艘船的时候了!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纪宏明大概要走一点好运了…… 在太子一次忍不住让姚玉爱扮成太监进宫之后,皇后终于单独接见了纪再秋。 在层层如意隔帘之后,纪再秋见到了中宫的真颜。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起来,常听媱媱夸你,果真是个聪灵毓秀的好孩子。赐座!” 寒暄过后,皇后娘娘微笑问道:“姚家姑娘你可相熟?” “回皇后娘娘的话,不过出了五服的一门远亲,并不常来往。” “坐下答话,不用这么客气,倒叫本宫觉得是我太过威严。”皇后娘娘审视少女的神情,看不出她知不知道姚玉爱的真实身份。 …… 如此寒暄、问姚玉爱,偶尔提起卫媱媱,循环反复。 直到长使来报事,恭请纪再秋离开的时候,皇后仿佛想起什么事问道:“三姑娘,你知道本宫今日为何单独请你过来吗?” 纪再秋回过头,行礼,许久才缓缓答:“娘娘希望臣女明白,还是不明白?” 皇后娘娘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纪再秋离开未央宫,背后已经起了一身的薄汗。 她明白了,什么样的人才能身居后位多年。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皇后会喜欢单纯如白纸的卫媱媱。 皇后希望,由她自己亲自雕刻卫媱媱这块璞玉。 而掌刀的人最不可能真的喜欢纪再秋这般,初露锋芒、自有主见的年轻人。 她们……太像了! 回到关内侯府,纪家难得一片喜气洋洋。 门房传话很快:“宫里来人传了圣旨,侯爷刚被提拔为詹事府少尹。” 从四品,纪宏明可谓起起落落。 谢冰凝看着纪宏明将秋姐儿带去书房,想来是要细心“教导”她。 回到东院,她噙着嘴角的笑吩咐:“让全府下人这阵子都放松些,无论老夫人还是侯爷,甚至是大姑姐,想要提钱都可以宽松一二。” “就让他们高兴这一阵子吧!” 毕竟以后,纪家人很可能都不会再高兴了! *** “灯笼都能挂歪,真是,都说了要细心再细心!” “今天侯爷的升迁宴,等下太子可是要亲自到场,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欸!这富贵竹叶子都发黄了,怎么能摆在门口,还不快搬走……” “动作都麻利些……” …… 许久没有登门的纪虹今日一袭红衣,神情得意,游走在侯府各处吆来喝去! 有着侯夫人的交代,所有人都收起了刺头,十分服从! 纪虹转到东院:“弟媳妇,你还要打扮多久?” “不是我说你,每次宾客登门,动作都是你最慢!” 碧环在里头答:“梁夫人,有一顶乌龟帽丢了,正在找!” “那可是小小姐指定今天要戴的,都快发脾气了……” “行吧!我早就知道,什么都要我多操心!” “这侯府离了我哪行了……” “只是你们知道,我那三个儿子不成器,也需要我照看……” “可真是忙得我呀!” 管事婆子们纷纷附和。 纪宝宝终于打扮完毕,戴上了心仪的小乌龟帽子! 【是那不要脸的外室!】 【她居然敢从后门进来?】 第74章 外室女来了还坐主桌 【是纪虹让人留的门!】 便是先前,姚鸾双趁势登门的时候,都是因着谢冰凝让下人按住不动,不必打草惊蛇。 姚鸾双还自以为是她,真的到侯府刷了一波未来主母的存在感。 【换了一身下人的衣裳进了厨房……】 谢冰凝出声道:“碧环,上回郡主说喜欢我们府上炖的松茸鸡汤,你去看着,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小乌龟纪宝宝前脚跟着母亲出门,后脚立刻往后门的方向去。 东院有自己的小厨房,纪宝宝一向不大过来侯府的大厨房。 碧环在外头监看着厨娘们的动作。 角落炖罐的地方,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正往碗里放东西的不是外室是谁? 纪宝宝身手灵巧,站在她的身后出声:“泥、干嘛?” 姚鸾双差点把手中的药瓶都扔进汤里,转头看着,不过一个丫头,放下心来:“一边玩去!” 青琼呵斥:“大胆!这可是五姑娘,你是刚来的吗?一点规矩不懂,还遮着脸,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这就是那个占了她儿子位置的赔钱货? 生得倒是不差,只是这贱丫头命也太硬了! 三番两次都弄不死她,没法让谢氏认贞儿做养子。 瞧这副娇滴滴、肥嘟嘟的样子,根本没有一点比得上她的贞儿。 “年……”纪宝宝指了指她。 青琼问:“姑娘问你为什么遮着脸?还不快答……” 姚鸾双连忙低下头,这谁听得懂?怎么答? “回五姑娘的话,我有些咳嗽,这才挡着。有人跟我说,这样比较卫生。” 听着姚鸾双故意夹起来的腔调,青琼顿时骂道:“放肆!贱奴也敢在姑娘面前‘我我我’的,没人教过你规矩吗?” “摆出勾栏瓦舍里的作派想干什么?” 姚鸾双顿时抬眸瞪着青琼。 不过是贱丫头身边的奴婢竟敢对她如此无礼,等她成了主母,定要叫这恶仆生不如死! 青琼抬手拍了她的脑袋:“你瞪我做什么?还想不想在侯府里干了?” 姚鸾双差点摔了手中的瓷碗,只是强忍了下来。 纪宝宝瞧着青琼仿佛恶人作派,心中自然畅快,指了指瓷碗:“汤……” “还不快呈上?磨磨蹭蹭的……” 姚鸾双委屈道:“五姑娘,这汤是要给太子和侯爷的,我……奴婢给你另外盛一碗,可好?” “泥,呵!” 姚鸾双面露为难。 青琼又给了她脑门一巴掌:“你方才鬼鬼祟祟的,是不是下毒了?” “没有、奴婢不敢!奴婢真的不敢!” “那姑娘让你喝,还不快喝?” “这……么大补的汤,奴婢哪有那个福气!” “少废话!张嘴!”青琼抬手,一按姚鸾双的下巴,就把那汤倒进了她的口鼻。 “咳咳……”姚鸾双呛了半天,那汤又烫,口鼻都是污糟。 姚鸾双心里简直要呕死! 可厨房里的其他人跟没看到一样…… “啾!送!” 青琼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五姑娘要给太子和侯爷送汤,还不快跟上!” 蠢货!居然真的相信她,还亲自带她去给太子送汤!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谢氏,今天我受到的屈辱,将来一定百倍还给你。 当年,一个姨娘的位置你都不肯给,现在,连你的主母之位都是我的! 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先把这命硬的丫头弄死! 以解她的心头之恨。 一碗送到侯府的外书房,一碗送到了同一个院落里,专供太子休息的厢房。 转头纪宝宝就被来寻人的纪献冬,给牵到了宴席上。 贵妇们对着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一阵又夸又抱。 纪宝宝不知被传到了多少人的手中,幸而每个人都很愿意喂她东西吃。 然后看着她吃得满嘴油,露出了大为满足的表情:“能吃是福!” “哎呀我要是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就好了……” “真想偷偷抱回家!” …… “卜口蚁!”纪宝宝伸出手指头,严肃表示。 桌上贵妇们被逗得哈哈大笑。 谢冰凝回到桌边坐下。 便有夫人拉着她,指着主桌道:“竟有未婚女子随太子一起坐在主桌的,这姚家是哪家?如此不懂规矩!” “是梁家的远房表亲,具体也不清楚。太子说了,就好她亲手剥的虾,我们哪里敢不安排!”谢冰凝喝了一口果酒,笑着答。 “瞧着侯爷这架势,不知道的倒以为这姚姑娘才是他的亲生女儿。明明皇后娘娘看中的是你们三姑娘。” “要不如何能一下当上这詹事府少尹?” 谢冰凝不答,又起身去招待宾客。 有人拉着方才那夫人道:“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姚玉爱不知是京中哪位朝臣的私生女,前阵子还差点被杨夫人给发卖了!” “杨硕都有这么大的女儿了?也是,生父都快被斩首了,是得赶紧出来另外找个出路。” “这时候应该很庆幸没有认祖吧?否则又是去教坊司的命!” “说她那自甘堕落的娘原就是教坊司出来的,纪家也真是糊涂,竟让我们和这贱人同席吃饭!” “真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 “可不是吗?瞧老夫人还沾沾自喜,真是难为了侯夫人,要伺候这样没有见识的婆婆。” “听说杨硕要死了,但那杨夫人却怀着身孕回了府,把杨老夫人气得直接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真的假的?杨夫人这样反而逃过了一劫……” “要不是真的有了身孕,今日她如何不来?那场面才热闹……” “殷夫人没有骗人。说起来,我确实逃过了一劫!”邹氏的声音传来,“不过我只是身子重,来得迟些……” 背后说人闲话被抓包的两位夫人面色十分坦然,热情邀请邹氏坐下,一同聊天。 邹氏挨着纪宝宝,现在她不便抱娃娃,否则定要和奶娃娃好生亲近一番:“这帽子,真别致!” 纪宝宝就着八卦吃着饭,双眼亮晶晶。 太子在此时离了席。 听了一肚子闲话,生着闷气的姚玉爱忍不住起身过来。 明明她现在是太子的心上人,不知多少贵妇人、千金小姐上赶着捧着她。 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不识相的人,像没看见她一样! 是时候该给她们一些教训。 仍是一袭白衣的姚玉爱举着杯子,微笑着还没开口…… 邹氏抬头看见了她:“欸,外室女居然也来了?” 还看顾了左右:“怎么不见你家那个,不要脸给人做外室的荡妇娘?” 第75章 茅坑里摔跤,离屎不远 姚玉爱顿时红着眼,放下杯子。 “杨夫人,饭可以像孩子一样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语气猖狂而不屑,还要影射纪宝宝。 纪宝宝半点不受影响,又咬了一大口肉。 邹氏坐着,继续给宝宝夹了菜:“我亲眼所见,何来乱说?” “要不要你现在就去把太子叫回来,我把那天在杨硕书房,看见你们孤男寡女的一举一动告诉太子,让英明神武的太子好好定夺?” 姚玉爱开始落泪委屈:“杨夫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就是这般看不惯玉爱?” “因为你犯贱!” “你活该!” “像你这般百人骑万人踏的贱蹄子,我就是见一次骂一次!” “说你怎么了,我还想打你!” “现在不方便,但你再哼一声,我就立刻找人来打你!” 姚玉爱的哭声一下就噎住了! 刚回来的鲁氏冲了过来:“杨夫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玉爱不过是个无辜的孩子,你这么对她就不怕太子不高兴吗?” “老夫人,你可别再过来了!我肚子里的可是百年杨家将如今唯一的种,伤了动了,谁都赔不起!” “我自己都害怕!每天都不敢生气……现在你们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我……嗬!我的肚子!” 席上的贵妇们都跟着紧张了起来:“杨夫人没事吧?” 亲爹犯了那般滔天大罪,天子都能因为杨家将的功劳,留下他的血脉,其他人如何敢不护着? 老夫人也不敢再多说,只能气鼓鼓地,让纪虹把姚玉爱带走,好生安慰。 两人离开大厅,对视了一眼,姚玉爱便红着脸,坚定朝着目标房间走去。 娘说她已经都布置好了,只要太子喝下那碗汤…… 他们今天就能成其好事,皇后也不能再阻止她了。 谁都不能阻止她…… *** 后花园。 吃饱喝足,去了一趟五谷轮回所的纪宝宝,踏着轻快的步伐,准备再去吃一些塞缝的小点心。 转道假山的时候,一人从山顶跳了下来,两人从后面包抄而来! “是你!” “卫小六才找我们的麻烦!” “都是因为你!” “你别想抵赖!卫小六都跟我们说了!” 纪宝宝倒退了两步,先安抚已经抬头的腕间黑蛇。 “小小姐,快跑!” 青琼喊叫了起来,被梁裕和梁鑫一把抓着,捂住了嘴:“不许叫!” 纪宝宝冷笑了一声! 果然卫小六那样的蠢货是不禁夸的…… 这才多久就把她招了出来。 看着面前三兄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纪宝宝装出害怕的模样:“泥眸,想怎燕?” 梁富停下上前的动作:“算你识相!” “我要绵绵进门!” 纪宝宝忍住白眼,重要的事情再说一次,她是真的对恋爱脑过敏! “辣锅门?” 梁裕放开了青琼:“大哥你傻啊!她才几岁知道个屁!” “把你的令牌交出来!” 梁鑫不同意:“二哥你考取功名,需要天子令牌,可我根本不需要!” “我这个人很简单,就要钱!” 纪宝宝忍着眼泪,伸出一根手指:“一锅……” 梁裕当即点头:“一个令牌也行!” “你放哪里了?” 纪宝宝看见了角落的鸡崽崽,不哭了:“泥萌泥(你梦里)!” “卫小六说得没错!” “她就是个妖孽,这么小就知道耍我们!” 青琼挣扎着…… 看着梁富向前要抓住小小姐…… 却见凭空出现了一个褐色的小东西,朝着梁富的脸一顿狂点! 是鸡崽崽! 梁富捂着眼睛大叫出声…… 梁裕连忙上前帮着抓那只该死的鸡! 鸡崽崽对着梁裕的脚一顿输出…… 梁裕竟不敌一只鸡,右脚疼得跌倒在地,起不来。 梁鑫不敢相信看着两个无能的兄长,看着那只气势汹汹,冲着他来的母鸡,只能放开了青琼。 趁着鸡崽崽追着梁鑫跑…… 青琼一把抱起纪宝宝,撒腿就跑! 纪宝宝拍着青琼的手,让她慢点。 【崽崽要看戏吖!】 【这三个黑心肝的白眼狼,居然敢找姑奶奶的麻烦!】 【茅坑里摔一跤,离屎不远了!】 【也不看看我家的鸡崽,那能是普通鸡吗?】 【它可是宝宝的赛跑鸡!】 现在,纪宝宝面临两个问题。 她要先去找卫小六的麻烦,还是先去看姚鸾双母女的戏码…… 好难决定啊…… 青琼看着奶娃娃满脸为难,心疼得无以复加:“小小姐你放心,我一定告诉夫人,让人好好教训他们!” “卜!”纪宝宝摇头。 外头还有那么多和卫小六一样的打手等着她! 梁家三兄弟就是这些打手的磨刀石,可得好好留着…… 这么好的靶子,哪里找? 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全都要! 纪宝宝给她的好朋友送了消息,就马不停蹄往渣爹的外书房奔。 八卦,藕来了! 等等藕…… 远远看着,外书房挤满了人,神情既惊又奇,可见已然事发…… 是谁是谁?姚鸾双给谁下的药? 纪宝宝胖乎乎的腿都快跑成风火轮的时候,距离挤进书房已经三步之遥…… 有人一把将她捞起,抱离书房。 是力气最大的纪献冬:“娘亲说,我们不能看!” “卜……”纪宝宝伸手,满脸不敢置信! 【不要这样对宝宝!】 纪献冬的脚步一滞,她只比宝宝大几岁,却比谁都更喜欢小妹妹。 这是她唯一的妹妹。 而且纪献冬懵懵懂懂间明白,是在小妹出生后,娘亲和姐姐们都变了,变好了。 在她心里,这一切都是漂亮小奶娃的功劳! 宝宝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妹妹! 只要她吃得饱,就要一直一直保护妹妹…… 不对!就算饿着肚子,也要保护妹妹不受任何人伤害。 “你是谁?” “给本宫滚出去!” 这时不远处的厢房响起了太子震怒而压抑的声音,尾音还在发颤。 【走走走,娘亲没有说厢房不能看……】 【快快快……】 纪献冬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很诚实走了过去。 在书房里看热闹的宾客见厢房也出了事,自然要紧着太子这边先来。 厢房的榻上,太子胸膛半露,满面潮红。 地上有个女人衣衫不整,披头散发。 身上燥热难挡,意识已然糊涂的她,仿佛没听见男人的呵斥。 只是吟吟一笑,缓缓掀开单衣,露出香肩,继续朝男人爬去。 嗓音妖媚而轻柔,蛊惑腔调难以抑制:“侯爷,是我,你的双儿……” “我知道了,侯爷有兴致?又想扮演谁?” “那今儿双儿便是山贼,打算强抢宏郎这位貌美良家子,当压寨夫人如何?” “宏郎,你就从了我吧……” 被拥住双腿的太子受药物驱使,忍不住伸手要扶起女子…… “娘!”从书房赶来的姚玉爱厉声喊了出来。 “你和太子在干什么?” 第76章 你们骗得我……好苦啊! 只是因着身子不受控,姚玉爱的声音听起来居然和那女子一般。 压抑似呻//吟。 全然没有力道。 方才书房里关内侯和太子的心上人姚玉爱,两人赤诚相见,相拥而眠的那一幕已然够震惊了。 没想到太子这边的更刺激…… 邹氏扶着肚子叹道:“我的老天爷啊……” “今天这对母女是齐上阵!” “势必要勾引到一个男人才行!” “我先前骂得没错吧?她们就是一天都不能没有男人……本性放荡……” “还要选在今天这样的宴会上,居心实在歹毒!” 原先被太子遣走的贴身侍卫见状有异,赶了回来,给主子灌下了清心茶。 继而拉开那女子,给她泼了一盆冰水。 ……她才没有继续朝太子爬去。 “娘??” “姚玉爱,你喊她娘?”谢冰凝已然看清了面前的女子,“你居然是姚鸾双的女儿?” “当年要爬上侯爷的床,和侯爷在书房颠鸾倒凤的人,是姚玉爱的亲娘?” 谢冰凝如遭雷击,满脸不敢相信:“姚鸾双是别人的外室,难道是梁顺的?” “姚玉爱你根本不是梁家人的表亲,你是梁家三兄弟的庶妹?” “姚鸾双你是疯了吗?你得不到侯爷,居然让你的女儿长大后,来府上勾引侯爷?” 众人真是没想到今日的关内侯府,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脸上的神情是惊诧、嫌弃和强装镇定,眼神里全闪着“八卦”“再多一点”的光芒。 “当年你无处可走,是我好心收留了你!供你吃供你住,你对我的报答就是背叛我,睡了我的丈夫?” “现在侯爷升迁了,你又忍不住了,要让你的女儿继承你的心愿,成为侯爷的姨娘?” “姚鸾双,世上居然有你这样的母亲?” “你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把太子当做纪宏明!” “十三年了,你都没有忘记他,纪宏明你好大的魅力!” 姚玉爱看着面色冷到发寒的太子,浑身都在颤抖:“谢氏你在胡说什么?” “关内侯是我爹!我都是太子的人了,怎么可能勾引自己的亲爹?” “姚姑娘,慎言!”太子深知,此刻他要做的便是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关内侯,你好得很!” “这件事,没给出一个交代,詹事府的少尹你也不必去了!” “太子殿下……”姚玉爱不敢靠近。 太子留下威胁,头也没回走了。 众人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打量纪宏明一家子。 姚鸾双连衣裳都来不及整理,都怪纪宝宝那个赔钱货! 突然出现给她灌了药,明明吃了解药,只是打算来守住太子的厢房,没想到药效还是发作了! 但女儿怎么没来这里…… 邹氏明白了:“所以姚玉爱原本是打算勾引太子的……” “这就是你让太子一直往你家送礼的本事吗?”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不敢学习不敢学习。” 帽子带歪、衣衫不整的纪宏明,整个人都不太好:“杨夫人,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邹氏立刻答:“那怎么能行?” “你自己养在外头的女人,还要栽赃给杨硕!虽然杨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连累我被人嘲笑,就是侯爷你的不对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给太子一个交代?” “我帮你出招如何?很简单,你把你的外室和私生女交出去不就行了……” “这样说不定侯夫人还有可能原谅你!” 看,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有多爱关内侯,是个纯粹的恋爱脑。 谢冰凝身子摇摇欲坠,靠在嘉宁郡主身上:“纪宏明……当初也是在同一间书房,姚鸾双跟你一丝不挂,被我堵在床上。” “你竟然连地方都不肯换一下……简直欺人太甚……” “你说,是姚鸾双勾引你,给你下的药,要马上将她送走。” “我信了!原来你只是把人送出了侯府,养在外头。” “十三年了,你们骗得我……好苦啊!” 计划落空的姚玉爱满脸悲愤,指着谢氏道:“还不都是你,一直霸占着侯夫人的位置!” “明明爹爹爱的是娘亲,偏偏多了个你……” “感情里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我娘才应该是这关内侯府的正室!” 宾客之中的正室们,纷纷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谢冰凝一巴掌打了过去:“果然不要脸的娘教出了更不要脸的女儿!” 在姚玉爱脖子刚转回的时候,她又打了一巴掌:“可惜太子走得太早,你这话敢不敢当面说给皇后娘娘听……” 浑身湿透、衣着暴露的姚鸾双哀求看向关内侯。 纪宏明上前一把握住了谢氏的手腕,将姚玉爱护在了身后:“够了!孩子是无辜的……” “你承认了?” “姚鸾双三个孩子……居然都是你的?” 谢冰凝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喘不过气,晕了过去。 今天这一团乱,她可不想清醒着帮忙处理。 这事……谁善后谁跟着丢人! 纪宏明还想让谢氏帮着应付太子,也只能让人将她送回东院。 今天的事,若是传出去,他都不想活了! 若是不能好好应对,太子也不会再让他活着…… “侯爷,你怎么流鼻血了?” 纪宏明伸手,满手的血…… 有懂医理的人当即道:“坏了,侯爷这是没发泄出来,逆流倒行……不处理的话可是会爆裂而亡的……” 爆什么? “轰……”纪宏明倒地不起! 纪虹扶着老夫人过来,本来是想在最后时刻登场,希望太子好好怜惜玉爱,他们家一定不会传出去的。 没想到,场面变成了太子和母亲,女儿和父亲被众人双双捉奸在床。 纪虹先给三个人盖上了衣裳。 老夫人骂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一边又拉着女儿将所有宾客好生送出门,一个个拜托他们千万不要传扬出去。 姚鸾双抱着女儿:“现在怎么办?太子不信任玉爱了,以后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忍不住给了她一巴掌:“还不都是你这个贱人!” “你给宏儿下了什么药?今天什么日子,你就非得要拉着宏儿做这种事?” 安静看完戏的纪宝宝,把小乌龟的帽子脱下来,悄悄放在了渣爹的头上。 乌龟帽总算有了一个最合适的去处。 第77章 让他跪下求我 大夫赶来,看着一男两女的情况,表情颇为复杂。 带着复杂而鄙夷的心态将三人治好。 原本喜庆洋洋的关内侯府,陷入了诡异的气氛之中。 谢冰凝回东院就醒了,送走了着急赶往定国公府报信的郡主和邹氏。 她眼神清明,精神头十足:“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碧环,开始清点吧!” “这侯府无论是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哪怕是一粒米,只要是我买的,通通不许留下。” “朱玲,去外头找一支工匠,全部要拆东西又快又准的壮汉。一顿吃不下三碗饭的我不要!” 朱玲眉眼都乐了:“是!奴婢这就去找!” “保证各个壮硕如牛!” 耽搁了一个晚上,纪宏明带着姚鸾双母女去东宫,请求太子原谅。 “太子殿下,下官会借机让玉爱认祖归宗!” “昨日的事,不会对殿下有任何阻碍。” 楚子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一天没有看到姚玉爱,整个人都浑身难受。 只要见到姚玉爱,就想一直跟她在一起,听她说话,看她做任何事。 最好是在他梦里那件日思梦想的事…… 昨日居然不是姚玉爱抱着他的腿,这让楚子望心里更加难受。 姚玉爱被留下了…… 纪宏明带着姚鸾双回府,还没下马车,便被人抓着胳膊,一把拖了出来! 是手持长棍、满脸怒气的谢三爷:“当初是谁跪在谢府外,说一定不会负了我姐姐……” “啪!”一棍打在了纪宏明曾受伤的尾骨上! “啊!”纪宏明疼得大叫,什么士大夫脸面,根本顾不上…… “是谁,说一生一世只对我姐一个人好……” “你用我们谢家的钱养外室,生了三个私生子,这就是你对她的承诺?” “今儿我的长棍,就是你纪宏明的报应!” 等了这么久,谢三爷终于可以动手了…… 纪宏明哪里能敌谢三爷外表柔弱,内里刚硬的劲道。 原本身子就虚弱,一下就被打得,翻滚落地,蜷缩着身子,吐出了一大口血。 大门前早就围满了好奇的人,昨日关内侯府那么大的热闹怎么可能不走漏一点消息。 “还以为这关内侯真的是深情专一的丈夫,原来都是演的。” “从前还觉得谢氏挺幸运的,回头看这么多年,谢氏可真是被骗得好惨!” “那外室是等不了,才故意在宴会上跟侯爷玩这么大吧?” “还不是因为女儿傍上了贵人,这是想登堂入室了……” “谢氏当年可是京城最出名的千金才女,定国公府捧在掌上的明珠。原本定国公就看不上关内侯这么一个破落户。” “是关内侯跪了三天三夜求娶回来的……谢氏十里红妆进的门。” “原来关内侯打的是这个主意,要用定国公独女的钱养这么一家外室!” “外室还是上门投靠的谢氏,谢氏好心收留她,没想到养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换成是我,不得活活气死……” 风流倜傥的谢二爷则是围着战战兢兢的姚鸾双打了一个圈,面带嘲笑:“就你这样的货色……” “青玉轩、翠霄楼里,随便出点银子,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看来关内侯的眼光也实在是不怎么样……” 见纪宏明被打倒在地,哀鸣不止,姚鸾双要去扶他。 谢二爷挡住了她:“可惜我不打女人。” “但你身上一衣一物都是我们谢家的,现在,先还一点,不过分吧?” 姚鸾双连忙双手护胸:“谢二爷,您是有身份的人……” 谢二爷嘴角一勾:“身份这种东西,是跟有道德有底线的人讲的。真是不巧,这两样你刚好,都没有……” 摩拳擦掌的紫珠带着健妇,把姚鸾双的金钗、手钏、项链、耳环全部拿走,再扒掉她的外衣,只余一套单薄的里衣,连靴子都不留给她。 周围男人的眼神几乎要穿透姚鸾双,纷纷闪烁着兴奋。 有人忍不住喊道:“卖吗?” 姚鸾双反抗不及,只好哭着看着纪宏明:“侯爷……” 纪宏明被打得无力支撑,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外室几乎被脱光了衣服。 老夫人从里头冲了出来:“该死的!光天化日,你们怎么能这样殴打我的儿子?” “他可是当朝的四品官员,是太子的属官!” “儿啊,我的儿,你没事吧?” 鲁氏到底是长辈,谢三爷打得差不多了,站得笔直:“老夫人此言差矣,我只是和姐夫切磋一下而已。” “大家都看着……我没有打人!” 围观的人喊道:“是切磋!我作证!” 老夫人咬着牙,瞪着两兄弟。 让下人把儿子扶进门,完全没看到一旁衣着单薄、倍受屈辱的姚鸾双。 “侯爷……”姚鸾双哀求出声。 老夫人出声:“快点!” 谢二爷看向姚鸾双:“跟我们走一趟!去姚家收收账!” 在收账之前,姚鸾双还得回她的另一个“家”——燕馆。 看到面前的青玉轩,姚鸾双脸都白了。 “别怕啊!这个才是你这样的贱人该回的家……”谢二爷在姚鸾双的耳边低语。 让人将只着单衣的姚鸾双带去,把这附近的燕楼楚馆,从头到尾“逛”一遍。 最后才去清点了姚家属于谢家的资产。 一路上被吓得浑身发抖的姚鸾双一声都不敢吭。 姚庆骂了一句,就被随从带去外头水缸里,让他多喝几口凉水。 姚贞黑着脸:“你们,不许动我的家人!” 谢二爷仍是笑着:“同样的话,还给你,小屁孩。” 他早听说这个私生子身上有不一样的东西。 等了片刻:“好像……没事?” “看来你这个所谓的小灵童、救世主……名不副实啊……” 谢二爷随手打碎了一个花瓶:“我就欺负你了,你反抗啊?” 他右脚踢翻了一个铜炉:“我这个人生来,就是比你这个小杂种更高人一等,怎么样,你打回来啊?”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现在还藏着掖着,等我走出那个门,你怕是连我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要怎么报仇呢?” “我都有些替你着急!” 姚贞气得双拳握紧,孩子气的脸庞上满是怨气,同他的年龄十分不符。 最近系统不知道怎么回事,给不出好东西…… 他能得到的信仰之力也越来越少,都怪那个抢走他位置的贱丫头! 姚贞阴鸷盯着谢二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我!” 谢二爷懂了:“让他跪下,现在就求我!” “否则,打断他的腿!” 第78章 你想矫情到什么时候? “竖子尔敢!”姚贞呲着牙。 谢二爷大笑:“十三年,你们不知花掉了我们谢府多少银子,屋子里的东西也凑不够……” “就先让姚庆按一张一千两的欠条吧!” “不……”姚庆在外头好不容易抬起了头,极力出声抗议。 姚贞“扑通”跪下,再不敢多话,也不敢瞪人了! 在姚家兄弟怨恨的眼神之中,谢二爷带走了姚家大部分的资产。 只给他们留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关内侯府。 碧环确认侯爷被打得说不出话之后,才出面把谢世子请到了东院。 谢拙言想象中,妹妹当不知道会为丈夫的背叛欺瞒,伤心难过成什么样子。 只见谢冰凝带着一群丫鬟,正在丈量院子:“这株樱桃树长得好,回头挪走。” “侯府祠堂重建花了上百斤的金子,除了牌位,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直接砸了,把土和杂物埋在后花园的池子里。” “我挖的池子我让人填,这样也省事。” “还有老夫人的朝安堂,拆的时候先拆佛堂,此等污糟事就别让神仙看着了……” “侯爷书房里多宝阁上的摆件、玉器、字画清点得怎么样了?” …… 谢拙言:“………” 怎么突然在自家妹妹身上看见了某个骄蛮郡主的影子…… “大哥,你来了!”谢冰凝回头瞧见自家兄长,轻快打着招呼。 谢拙言的眼神里蛮是心疼。 自从通过宝宝的心声知晓了真相,妹妹在自家人面前,便一直是这般强撑欢颜,不露半点脆弱。 作为定国公府的独女,自小千娇万宠,三个兄弟都让着她。 以前妹妹可是和嘉宁郡主一般的娇纵肆意,否则二人如何相交甚好。 可现在妹妹被纪宏明伤害至此,面上瞧着镇定,只怕心中早已积攒着滔天怒火,正蓄势待发…… “爹娘气得整夜睡不着,一大早就让我们过来。” “蛰伏了许久,也总算等到了这一日……” “妹妹这么多年的委屈,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是我不好,叫家里人担心了。”谢冰凝闻言也红了眼眶。 这些年来,她处处为纪宏明着想,听他们纪家人的话,把自己磋磨成了关内侯府的黄脸婆。 反观姚鸾双被纪宏明娇养成了一朵仍在盛放的鲜花,瞧着还有许多人眼馋,想着要接关内侯的盘。 “爹娘在家等你回来,谢家永远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看见妹妹颇有成算的模样,谢拙言担心两个弟弟失了分寸,没有久留。 鲁氏很快来人,传谢氏过去朝安堂。 谢冰凝还没量完,又绕了一圈,让丫鬟记下要砸掉的几处地方。 才随着引路的嬷嬷,来到了朝安堂外。 老夫人舒适的院子,很快便会不复辉煌。 正中榻上的小几被移走,浑身都还在疼的纪宏明侧躺在上头,忍着不出声。 见谢氏来了,想起昨日赤裸对人的场景,一时还有些尴尬。 老夫人坐在一侧,敲着拐杖:“谢氏你家那几个弟弟也太不像话了!” “这么多年宏儿什么时候对不起你过?” “你肚皮里出不来儿子,他也没怨你,只是将孩子养在了外头。” “还不是怕你伤心难过?如此这般体贴的丈夫,你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了。” “居然还让你弟弟把他打成这般,血肉模糊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纪宏明强撑着坐起:“娘,你少说两句……” “夫人,这件事到底是我辜负了你,答应你的没能做到。” 他不顾鲁氏阻拦,靠着大姐纪虹,硬是起身,来到谢氏的面前。 “当初我是真的要把双儿送走,只是她查出有了身孕。大夫说是龙凤胎,为了纪家的香火,我只得把她留下。” “夫人,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那时你刚生下秋丫头,瞒着你是怕你的身子受不住,才让双儿先呆在外头。” “后来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的身子又一直不好……我实在是怕咱们好好的一个家,会散了。” 【渣爹这欲盖弥彰的谎话把自己都骗了……】 【这还不轻松拿捏我那傻白甜的娘亲!】 熟练趴在窗外的纪宝宝一顿猛摇头。 是啊,纪宏明欺上瞒下,只为满足了自己和外室的私欲。 这般攀扯倒像是他纪宏明在委曲求全,护着这个家? 谢冰凝冷笑:“是找不到还是根本就想瞒我到死?好叫你们真正的夫妻团圆……” “夫人,你说这话,无异于是拿刀在剜我的心。”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总不能叫我纪家真的断子绝孙!” “现下孩子都大了,各个懂事。你且将玉爱,还有庆儿、贞儿记在你的名下,让他们认祖归宗,好叫侯府爵位有人可承。” “至于双儿,我保证,这次一定将她送得远远的,不叫她再让你看见,好吗?” 在姚家小院和孩子舔舐伤口的姚鸾双,根本没想到,这会儿纪宏明已经不想再见到她。 姚鸾双勾引太子的一举一动历历在目,让纪宏明不得不怀疑,他的外室是否真的只忠于他一人…… 若真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如何当得了他关内侯府的主母? 岂不叫满京城的人继续笑话他! “孩子是无辜的。” “玉爱如今得了太子的青眼,往后前途不可限量!她和秋姐儿一同入宫,亦可互相扶持。” “先前不过有一点小误会,只要你将他们视如己出,他们定然会好好孝敬于你!” 看着谢氏仍是无动于衷,纪宏明“哎哟”一声,露出了血刺呼啦的伤口,深情看着妻子:“夫人,到底要如何,你才肯答应?”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鲁氏在一旁心疼得直叫唤:“谢氏!你是怎么当别人妻子的?” “让丈夫这般求你,你也听得下去。”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宏儿一直就你一个,京城里谁不羡慕你,难道还不满足?” “外头养的再如何也越不过你去。” “就这么一桩小事,你还想矫情到什么时候?” 第79章 我要休夫! 纪宝宝气得肚子鼓鼓,胸膛也鼓鼓。 【这家人无耻到登峰造极!】 【一天天给娘亲PUA洗脑成什么样了……】 【有这样护着儿子的老虔婆,渣爹能好才怪!】 【老太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鲁氏还想指着儿媳妇骂,突然嗓子哑了一般,掐着喉咙,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咦、额、额、啊……” 老太太张大嘴,眼神惊恐,抓着女儿的手,指着自己的喉咙。 纪虹先是诧异,又跺了跺脚道:“宏弟,你快看,娘这是被弟媳妇给气坏了……” “急得都说不出话了!” “还不快倒茶给老夫人……” 下人早都被遣了出去,纪虹这是在对谢氏发号施令。 饶是谢冰凝不断见识了纪家人的下限,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纪虹还能继续突破自己。 她都被气笑了,对着纪宏明道:“姚玉爱如何上得侯爷的床,姚鸾双又如何攀太子的身子,昨日宴会由纪虹一手操持,可是你的手笔?” “太子那边就算肯轻轻放过,也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储君之怒。” 纪宏明正处在求谢氏的时候,自是满嘴答应:“我就知道,夫人还是为我们侯府一心着想。” “姐,明日我就让人带你去东宫。太子见你识大体,往后说不定会对梁富他们多多提携。” 纪虹当即就闹了:“谢氏你现下是借题发挥!趁着宏弟做错事,漫天要价!” “我已经出嫁这么多年了,想叫我给你们纪家当替罪羊,你们想都不要想!” “明明是那姚鸾双自己下贱,为了进侯府的门,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自己下的药自己喝,连女儿的情郎她都要抢!关我什么事?” “谢氏你自己没本事留住你男人的心,只会怪别人!” “昨儿你一度还想把姚鸾双栽赃成我夫君梁顺的外室,可真是居心歹毒!” “我又不是你,被骗了十几年还傻乎乎的,围着丈夫团团转。” 姐弟俩不顾说不出话,急得喉咙冒烟的老母亲,当即起了争执。 “夫人,你别听我姐瞎说……” 纪宏明原本也知道宴会是助力玉爱拿下太子的关键,姚鸾双要登门帮忙,他也没有反对。 等拿下了储君,以玉爱东宫新宠的身份,他又刚谋得了好差事,不愁拿捏不了生不出男丁的谢氏! 姚庆和姚贞需要谢氏的嫡母身份,在京城权贵之中站稳脚跟。 之后等嫡母无用,便是夺得谢氏嫁妆,转而扶持双儿上位之时。 谁知道母女俩再次办事不力,连累他丢了好大的脸。 现在他也只能先将谢氏哄下:“你向来最是心软,怎忍见侯府子孙流落在外,有男丁记在你的名下,外人也不好再说你什么了。” “往后咱们侯府说不定还能成为国舅公,死后也有人给我们摔火盆,如此岂不和睦圆满?” 谢冰凝定定看着纪宏明:“谁的和睦?谁的圆满?” “你居然还能舔着脸说出这般寡义廉耻的话?” “纪虹她瞎说了什么?是你没有背信弃义,一边下跪求娶于我,一边在外养外室?” “是你没有拿着我的嫁妆,去供养外室一家,叫外人耻笑于我这个蒙在鼓里的正妻?” 谢冰凝恨得双眼含泪,甩手给了纪宏明一巴掌! “啪!” 这一掌贯穿了她的爱、她的恨,她的意难平,力道之足,自己都被震得退了半步。 纪宏明歪着脸,掌印立现,半边脸肿了起来。 看得不能说话的老太太目眦欲裂,张着嘴,又发泄不出,几乎要翻眼晕厥过去! 纪宏明咽下喉咙间翻涌的血意,小心翼翼、满脸愧疚道:“夫人,你说得对!你想打就打吧!” “只要你能消气,同我一起共渡难关,你就是想把我打成残废,我都绝无怨言!” 【残废渣爹还不是要娘亲出钱出力照顾,还真是会给娘亲找麻烦!】 【求人先让对方帮忙做事,好一个政客手段……】 【但凡渣爹把心思花在正途,而不是坑女人身上,哪里升不了一点官?】 谢冰凝心神一动,当年她可不就是被耍了小花招。 出游之时,纪宏明处处同她偶遇,又在被抢走荷包后帮她追了回来…… 青春懵懂的少女哪里能及处心积虑的渣男! 一颗春心从此落到了纪宏明的身上,谁知竟是万劫不复。 “消气?纪宏明你说得如此轻巧……这十三年来,你可有一日真心待过我?” “十三年前,我为你下跪、绝食,威胁要自缢,才得以下嫁于你。” “入门后,我用嫁妆不停填补你们纪家的无底洞,更是为你同娘家几近决裂!” “这十三年,我给老侯爷送终,给你娘侍疾添衣,给你姐一家冬天送炭夏天送冰,供着梁家三个纨绔……” “我日夜操持侯府家务,迎来送往,叫人不看轻你们纪家。” “我为你生育五女,几乎丢掉了半条命,你却在外儿女双全,跟外室日日厮混……让她骑到我的头上!” 若是没有她的小仙女宝贝,谢冰凝还要被欺瞒到死! 配合渣男,把自己的女儿一个一个亲手送入虎口…… 又把私生子养大,让他踩着自己往上爬,然后诬陷自己的娘家,葬送谢氏全族性命……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无情无义,竟能狠心到这个程度。 而她竟全然没有察觉,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谢冰凝有多恨丈夫的狠,就有多恨自己的蠢! 现在,到了她清醒自拔的时刻。 谢冰凝双眼含泪,嘴角讥诮:“姚家三个都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娼妓之女,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想记在嫡母名下,他们不配!” “除非……” 纪宏明的眼神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我要休夫!” 纪宏明的身子一松,满脸不敢相信。 哪怕近来为着女儿们的婚事,他们多有争执。 谢氏对他再无从前的温顺爱意。 但在纪宏明的心中,他从来都是相信谢氏根本离不得他的! 这么多年,纪宏明一次次给谢氏洗脑,叫她全身心顺从自己,连谢家都不得回。 谢氏满心满眼都只有他一个人,叫他藏姚鸾双十余年,她也没有怀疑半分。 纪宏明想过,谢氏在知道他养外室之后,会生气,少不得要闹上一阵。 但他从未设想,谢氏居然直接提了“休夫”。 甚至都不是和离。 谢氏,是疯了不成? 第80章 睡了一个女人而已 “谢氏,你疯了!” 老太太急得一下说得出话了。 哪怕喉咙疼得似针扎一般,她也没忍住指着谢氏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一个生不出儿子的货色,居然说什么、要休夫?” “是谁给你的胆子……和离都不可能,你在发什么梦!” “你一把年纪,生了五个女儿的黄脸婆,被夫家扫地出门,这天下还有你的容身之处?” “不就睡了一个女人而已,宏明你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 “他好声好气跟你商量想认儿子回家,已经是给足了你脸面。” “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 纪虹在一边嗤笑:“就是!再说谢氏你那几个女儿,二丫头痴痴傻傻,三丫头就是个男人婆,四丫头疯疯癫癫的,小女儿除了吃就是吃。” “若是她们再多了一个被休、不体面的娘,以后还有谁敢娶她们?” “你这是要叫她们都去出家,还是这辈子熬成老姑婆没人要?” 谢冰凝面沉如水:“既然如此,姚家私生子女就还是继续姓姚!” “想进门,不可能!” “姚玉爱一个低贱的私生女,我倒要看看如何能入得东宫的门。” “秋闱在即,姚庆这个教坊司逃妇的肮脏私生子,又要如何报考。” “姚贞注定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辈子只能当狗!” 纪宏明心力交瘁:“谢氏你这是摆明要跟太子作对不成?” “三丫头又不得太子喜欢,没有玉爱帮衬,她进了东宫又能如何?” “难道要整天去陪皇后,那同宫女有何区别?” “家中无子,你做姚庆、姚贞的嫡母,他们当官入仕,往后女儿们也才有了依靠不是?” “我这么低声下气求你,任打任骂,不过也是为了我们女儿的将来着想!” “你生我的气,我都懂……但你要闹,也该有个分寸。” 他现在是东宫詹事府少尹,太子还答应,只要姚庆能通过秋闱,定会为他安排一个好差事。 再有太子身边有着他的两个女儿……定能占嫔妾位置。 待太子登基之日,便是他关内侯府飞黄腾达之时! 他就是未来天子的岳丈,何等荣耀,何等风光! 届时便是定国公谢家也只能匍匐在他这位国舅爷的脚下…… “姚鸾双这般忘恩负义之徒,生出来的也只是屠狗之辈。” “相信他们会当我女儿们的靠山,我还不如去相信母猪会上树。” “你想让他们进门,想要有嫡子,那就要按我的想法去做。” “十三年来,你欺我瞒我,把女儿当成你升官发财的工具,你就是个卖女儿的龟公,根本不配做五个女儿的父亲。” “我不仅要休夫,还要带走五个女儿。” “你想要姚玉爱名正言顺进宫,想让姚庆参加秋闱,想姚贞认祖归宗,那就召来族中长老,在断亲表文上签字。” “届时嫡子、世子,你爱给谁给谁。” “越说越离谱了!”鲁氏太过用力,敲得拐杖头都短了一截。 “她们都姓纪,是我纪家子孙。想带走我的孙女,除非我死!” “你也入了纪家门,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 “休夫,你这是在扯淡!” 便是她根本就不喜欢谢氏生的那几个屄货。 从大姐儿嫁入常王府也知道,几个女儿便是卖也能卖出绝对高价。 她们是谢氏养出来的官场最佳交换物。 鲁氏断然不可能拱手让给谢氏,夺走纪家今后的生财之道。 纪宏明神情十分受伤一般:“夫人你便是再怨我,也不该拿孩子们的前程开玩笑。” “不说休夫,便是和离,自古以来也没有孩子跟着母亲走的道理。” “秋丫头入选东宫在即,你贸然带走她,无异于是在毁她前程。” “你这不是让孩子长大以后怪你吗?” 继续留在关内侯府,她们母女几个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冬姐儿长大后便是因为想逃离这个家,才被马夫随手骗了出去。 被私生子安排的人奸杀后,草席一裹扔进了乱葬岗。 死后无人知,连一张黄纸都没人给她烧过。 只有离开纪家,和不堪的过去决裂,她们才会获得新生! 谢冰凝心意早已定下,神色漠然,语气坚定:“我给你休夫书,你给我断亲表文,后天祠堂见!” *** 从朝安堂回东院的路,夜深灯笼早灭了,伸手不见五指。 犹如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东院尚有指路灯笼数盏,女儿们都没睡。 连纪第春也在代常王的陪伴下,悄悄回来了。 妹妹们依偎在大姐姐的身边,连应该最有困意的小女儿都睁着一双大眼睛。 那一瞬间,谢冰凝从十三年令人心寒的骗局中脱离开了身。 看着女儿们担忧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这条路没有选错。 纪献冬上前牵着她的手:“娘亲,你的手好凉……” 在纪家人眼中无一是处的女儿们,却最为信任、孝顺她。 谢冰凝顺势上了炕,和女儿们盘腿窝在一处:“那冬姐儿给娘亲捂一会儿就热了……” “春姐儿你出门,侧王妃也有刁难于你?” 纪第春到底忍不住落下泪来:“娘亲,这个时候了,你还记挂这点小事做什么……” 谢冰凝为女儿擦泪:“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心头大事。他们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挣扎罢了。” “纪宏明已经贬低、控制了我的一生,断然不能再叫你们的婚事被操纵、被牺牲。” “离了他们,我们只会过得更好!” 纪再秋挺直了脖颈,双拳紧握:“娘亲说得正是!” “他们越是想利用我们,我们才更有趁机脱离的机会。” 【这会儿给外室传信的小厮都快跑断腿了!】 【娘亲休夫的消息传到姚家,他们得急成什么样……】 有姚鸾双那一家子各有心思的“猪队友”推波助澜,不愁此事不能成。 纪宝宝看看天色,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爬了起来:“凉、凉,藕萌进宫。” 没想到娘亲这么有出息,不是和离,而是休夫。 和离只要娘亲极力推动,问题不算太大。 若是要休夫,嘿嘿,就得她的进宫令牌派上用场了。 第81章 是男人就逃不过人妻 谢冰凝也在一瞬间明白女儿的打算。 她将女儿拦腰搂在怀里,不舍道:“金銮殿令牌得之不易,你确定要用在这件事上?” “凉的幸胡最最最重要!” 而且,大叔也没说,这令牌是一次性用品啊! 谢冰凝忍着眼中的泪,吩咐丫鬟为他们穿衣打扮。 初秋的清晨,颇有几分凉意。 抵达宫门前,在一堆早朝官员或诧异、或打量、或轻视的眼神之中,母女俩穿过甬路,来到金銮殿阶下。 时辰尚早,周景帝正起身由大伴更衣戴帽,一听是小神女,招手让她进来。 谢冰凝留在外头等候。 纪宝宝带着娘亲的亲笔手书,一步步走进殿内。 爬过了第一个高门槛,又被东暖阁的架子拦住了。 “哈哈……”皇帝在屋子里笑出声,得到了小神女无奈的眼神。 大伴将纪宝宝抱到了皇帝跟前。 “这么早过来,吃了没有?跟朕一同用膳……” 纪宝宝缩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团子行礼:“皇色万岁!” 周景帝听着奶音又乐了,递出了一小碟包子:“快起来,小神女有何吩咐?” 大伴和其他小太监在底下,忍不住交换诧异的眼神。 天子何等尊贵,竟让小女娃子吩咐于他! 况且陛下威仪,纵是太子在父皇面前,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倒不曾见过如此不怕陛下的小娃娃。 纪宝宝咬了一口小肉包,“唔唔”十分满足,将手书交给了大叔。 周景帝一目十行。 谢氏到底发现了纪宏明的真面目,还不算一蠢到底。 什么?她居然要休夫,而不是和离…… 周景帝看向吃得两颊鼓鼓的奶娃娃,这份气魄倒有几分小神女母亲的样子。 不过大周朝除了公主、郡主,尚未有休夫的先例…… “怎么不是和离?”周景帝表情十分柔和。 【和离自己上就行了,不必找大叔了吖!】 皇帝竟从小神女灵动的表情里读出了她的意思,实在忍不住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 这时太监又来报:“陛下,太子来了。” 周景帝的眼睛眯了眯,又对着纪宝宝笑笑:“早朝在即,朕考虑一下。你先回吧。” 果然,不管是九重天还是人间的天子都是喜欢摆架子、玩心眼的。 明明就有了决定,却还要拖着,不告诉她。 纪宝宝内心嫌弃,还是托着肉包的小盘子,艰难爬下高高的圆绣墩。 皇帝哈哈笑着让大伴给奶娃娃装了一个御膳的大食盒,帮着提溜到了门口。 谢冰凝极为相信小女儿,母女们坐上马车回去了。 而太子竟然也是为了关内侯府的事而来:“儿臣以为,谢氏休夫亦无不可。” 姚玉爱多番挑拨,太子怎么可能喜欢谢氏和她的女儿们。 休夫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有他拱火,反而更可能引起父皇对谢氏的不满。 继而认为是定国公府行事猖狂,更加不可能支持谢氏休夫的决定。 周景帝眼神幽幽,看了太子两眼,便让他下去了。 姚家小院里,姚鸾双听闻了小厮的报信,气得掀翻了家里最后一张桌子。 她姚鸾双得不到的东西,那大家都别想吃了! “我在外苦苦等候了他十三年,为他生儿育女,不曾有过一丝怨言,他竟然要卸磨杀驴,把我送出京城?” “谢氏和她那些贱丫头要走不是正好给我儿腾位置!纪宏明挽留她做什么?” “难不成是对谢氏还余情未了?” “纪宏明这个杀千刀的……他若是负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天当场,她同太子在房中的所作所为,姚鸾双瞧着纪宏明的眼色,便心中有感。 纪宏明怕是心生醋意,对她有了另外的判断,要开始怀疑她,可能撇下她了。 姚鸾双怀里抱着姚贞,对着大儿子哭诉:“庆儿,谢氏如此恨我,她不可能真的待你好!” “娘只有你们了,也只有娘是真心为你们好的……庆儿……” 姚庆看了妹妹一眼,其实他问过人,以他的身份想报考秋闱,怕是会被扫地出门。 若是没有谢氏的嫡母身份,那杨硕又已经快死了,他要如何出人头地?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姚鸾双尽快成为嫡母。 姚庆安慰母亲:“娘,这些话你不必说,儿子也知道的。” “谢氏心肠歹毒,我怎么可能认她做后母!” “你才是关内侯府真正的主母,待你归府,儿子必定登榜出仕,给娘挣一个诰命当当!” “到时候谢氏也只能跪在娘的脚下,任你要打要骂!好让娘出一口恶气!” 姚玉爱站在角落,回来后发现一屋子空荡荡。 自是愈发想回到太子身边,穿金戴银,满屋奴仆只伺候她一人。 况且母亲嘴上说着要帮她拿下太子,实际上是自己想爬上太子的床…… 想想姚鸾双说过“是男人就逃不过人妻”的话,姚玉爱的心里就更是一阵阵恶寒。 她冷哼一声:“兄长惯会说大话,你书都没读过几本,那科举岂是你想通过就能通过的?” 姚庆早就习惯了孪生妹妹的嘲讽:“我是比不得妹妹能靠色相傍男人。” “但有对我最好的弟弟。” 姚贞稚嫩的脸上歪嘴一笑,全是成人的算计神色,极是违和。 姚家人却半点也不觉得。 就算姚贞真是妖魔鬼怪,只要他的神通能帮助自己成为人中龙凤。 是人是鬼,有什么区别? “大哥尽管去报考,一应题目、答案,甚至笔迹都不是问题。” 有系统在,他就能偷梁换柱,为姚庆谋得一个官位当当。 有姚庆这块垫脚石,姚贞也能及时了解官场动态,为自己未来的帝国奠定基础。 只能怪自己出生太早,只是个婴孩不能亲身上阵。 有了弟弟的保证,姚贞带着一册书稿踏进了春信书院。 院长是谢拙言的死对头,很快就接见了姚贞,答应为他背书。 消息传来,纪宏明下定了决心,女儿只能是赔钱货。 而一个能科考的儿子,还有一个更加聪明的小儿子,才是他们侯府未来真正的希望! “休妻可以,谢氏想走就走!” “带着一群赔钱货,我倒要看看她们能去哪里……” “待侯府位极人臣,封侯拜相,入主中枢,就是谢氏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之时!” 第82章 宝宝现在也没爹 关内侯府,祠堂。 “啪!” 纪宏明将他写好的休书甩到谢氏的面前:“谢氏,念在你我夫妻一场,十三年的光景不算短了,趁我还没签字,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让庆儿、贞儿还有玉爱进门,你仍是他们的嫡母,便不必落得被休的下场。” “咱们的女儿年纪还这么小,凡事都需要人照顾。你带着她们想去哪里?” “难道要去谢家寄人篱下,让我的女儿看别人眼色过日子,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一旁的老太太满脸不高兴:“谢氏,自古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天下哪里有女子,在夫家受了一点委屈就要闹成这般的道理?” 自从她突然说不出话之后,再开口,喉咙鼻子总是疼得不行。 饶是如此,她也没忍住借机训斥谢氏。 “宏明对你向来心软,总是一次次给你这个生不出儿子的媳妇机会。” “我们做人父母的,自都是指着家和万事兴,儿女顺遂和睦的。” “今儿只要你认个错,给祖宗们磕个头做个保证,往后你也还是侯府里的主母!” 自家的母鸡不下蛋,她的儿子出去找多少个女人都合情合理。 怎么偏偏谢氏这个国公府的独女娇贵,就容不得? 还一脸贞洁烈妇、满脸不屑的模样…… 一个没有人要、只生女儿的黄脸婆,凭什么在他们家,给他们母子脸色看? “你们侯府的主母,我谢冰凝一点也不稀罕!” “至于纪宏明想跟外室一家如何万事兴,我也不在乎。” “老太太以后膝下无人孝顺的时候,别后悔就行!” “碧环,族里的长老们到了吗?” “回夫人的话,都请来了。外头还有好多左邻右舍,都挤着想进来当见证人……” “大长老纪太公走得就慢了些。” 现任族长纪太公人未到,声先到:“我倒要看看,纪宏明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天底下独一份的好儿媳,他还要休出门去!” “连纪家的血脉都要轰出去,就不怕列祖列宗夜里入梦,把他纪宏明的魂魄给勾走!” 老太公拄着拐迈过了门槛:“就这祠堂,还是你媳妇入门后,才出金出银修成今日模样,你们这是放下碗骂娘,就要把人赶走!” “我也懒得骂你,以后有你痛哭流涕的时候!我可要存着一口气,等着亲眼见证你后悔莫及!” 这对母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怕是根本忘记在谢氏没进门前,他们家过的是什么穷酸日子了。 说家徒四壁都是在吹捧他们侯府! 连院墙、屋顶都是破的,哪天不刮西北风? 逢年过节给族老们还礼,哪一次不是在以旧换新。 说好听点的,他们那都是在做慈善。 不像谢氏进门后,没有一个年节落下,回的红封哪次不丰厚? 老太太顿时黑着脸:“明明是她不守女人的本分,宏明不过是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她就起了妒心!” “多年来又没有生下一个男丁,继承侯府世子之位。善妒、无子,都是七出之罪。” “吾儿心善,屡次宽容,这还是她自己提的和离……” “想走便走,我堂堂关内侯府还离不得她一个不下蛋的老女人了?” “你们是纪家人,难道就想看着纪家嫡脉断子绝孙不成?” “怎能让纪家的血脉男丁流落在外?” 谢冰凝起身,将红封递到了纪太公的手中:“劳烦您大老远跑这一趟,为着我要休夫之事,实在过意不去,请笑纳!” 纪太公一摸便知红封不薄,长叹了一口气,才回过神:“休……什么?是你要休夫?” 纪第春领着诸妹妹,行礼问候:“拜见太叔公。” 纪太公转移目光到几个女孩子身上,各个毓秀清丽,端庄优雅,一如谢氏。 定国公的独女,把她的女孩子养得极好,通身气度都不比寻常。 偏偏纪宏明重男轻女,如此短视。 “好好,你们都是好的,是你们爹心里没数……”纪太公手哆哆发颤,把红封又放回了最小的丫头手中。 纪宝宝眨巴眨巴大眼睛,接过了。 纪宏明开口道:“大长老,我如何忍心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让侯府后继无人。” “你见一见他们,都聪明得很,定然会十分喜欢的!” 提起自己的儿子,纪宏明心间颇为自豪。 总算等到让儿子们认祖归宗,他怎能不心生欢喜? 姚鸾双一家四口,在这时,穿过人群进了大门。 来到祠堂门口,三个高矮不一致、衣着整洁的孩子,齐齐对着老夫人行礼磕头:“问祖母安!” “祖母如意安康!” “好,好,快来祖母身边……叫我好好看看!”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能将你们接回家的这一刻!实在叫祖母高兴……” 老太太眉开眼笑,将一大一小两个孙子搂在怀里,又招手叫姚玉爱站在她的身后。 谢冰凝吩咐紫珠出去打探宫中的消息。 女儿们见状都围在了娘亲的身边。 纪太公冷眼看着,姚庆纵是青衫玉冠,也难掩一身流气。 姚贞面容稚嫩,眉心却紧紧皱着,自有一股精明邪气。 他们被老夫人拥在怀中,仰着头,并不将一众长老们放在眼里。 几个行将就木,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大爷,根本不值得他们兄弟浪费精力。 长老们坐在椅子上,面容愈发不快。 而那说是傍上太子的私生女,亦是一番妾室女子矫揉作派。 站在谢氏几个女儿身边,便是给她们当洗脚丫鬟,都不够资格的。 偏偏纪宏明鬼迷心窍,把垃圾当成宝,眼巴巴要接进门。 姚鸾双站在纪宏明的一旁,瞧着对面谢氏的眼中满是挑衅和蔑视。 叫谢氏十三年前将她扫地出门,今日看看是谁笑到了最后! 谢氏出生尊贵命好又如何,生不出儿子,就只能当个叫人唾弃的下堂妻! 谢冰凝压根不给外室半分眼神。 她算着时辰,呈上书册:“这是断亲表文,请诸位长老们过目!” 纪太公心有不忍,再次看向人群中最漂亮的女娃娃:“一旦签了字,你往后就没爹爹了。” 纪宝宝仰起头,看老爷爷,眼神单纯天真,一字一顿:“宝、线、在、噎、没、爹、呀!” 第83章 你的自尊没事吧? 奶里奶气的天真腔调,是如何说出如此冰冷话语! 纪宏明的神情一下颇为受伤:“五丫头,从你出生,你娘就变了!” “不是爹爹不要你,是你娘执意要将你们和爹分开……” “你们每一个都曾是爹爹的心头宝!” 姚鸾双顿时变了脸色。 她比谁都不想让谢氏一个比一个好看的女儿们,继续留在侯府。 谢氏自己犯傻,居然要主动带着女儿们走,姚鸾双恨不得四肢都鼓掌赞成。 纪再秋淡淡道:“如今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儿子,一下两个。得以告慰祖宗。” “我们也就不继续在爹的面前碍眼了!” 姚鸾双将纪宏明拉了回来。 长老们也将传阅一轮的断亲表文交到关内侯手中。 【快签字,免得将来渣爹落败之后,还要来卖姐姐们求荣!】 【以父亲的身份要求姐姐们赡养他,不然就告几个女儿不孝……】 【那可真成摆脱不掉的老泥鳅了!】 姐妹们神色一凛,戒备看着生父。 谢冰凝淡然道:“不是想让姚鸾双的孩子认祖归宗,开祠记名吗?” “你签了字,夫妻之间,父母之间便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你想要多少女人给你生多少嫡子,想选谁当世子,我都管不着。” 纪太公声音低沉:“几世才修来的缘分,何至于此……便是做不成夫妻,血脉相连,岂能说断就断?” 这表文一签,供入祠堂,之后便是陌路人,想再重新来往,是不可能了。 “谢家姐姐,十三年前,你便冥顽不化,不许宏朗接近别的女人。” “如今你倒是想开了,只是怎么闹着要带孩子去外头受苦。” “庆儿、贞儿都是好孩子,一心向上。他们无论谁继承世子之位,都不会亏待嫡母和几位姐妹。”姚鸾双扶着纪宏明的手细声说着。 “何必闹成这样,这叫妹妹的心里头,如何过意得去。” “宏朗,你劝一劝夫人吧!侯府如何能没有大家闺秀、国公出身的主母?” 姚鸾双明面劝说,一字一句无不在刺激纪宏明那颗脆弱的男人自尊心。 “走!让她们都走!” “关内侯府离了她们,日子照过,太阳照常升起!” “而你们,一个下堂妻带着几个没人要的女孩,在外头能硬气到几时?” “没了侯府的名头,这京城谁又知道你们姓甚名谁!” 纪宏明提笔,在文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又命人取来刻印,重重盖下。 五个女儿,依次上前签字、盖上手印。 纪宝宝最后一个,圆乎乎的手,盖了个小拳头。 以她的身份,印在纸上的誓言可能上达天听,谨慎为妙。 谢冰凝如释重负,袖中暗里紧握的拳,松开了。 姚鸾双则是嘴角万般压不下去,忍不住地上扬。 纪第春带头,姐妹们齐齐跪在纪宏明身前。 “此后,万般,皆不碍关内侯府诸事!” “望纪侯爷称心如意,岁岁不相见!” 纪宏明看着女儿们平静美丽的脸庞,突然心口像被人攒在手中般,紧缩得他一下喘不上气。 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让他整个人不禁都有些慌乱。 不过是几个不重要的丫头片子,长大嫁给别人的赔钱货罢了。 纪太公背过身去,不肯看断亲表文被奉上祠堂的场景。 他一辈子都没听说如此断子绝情的事…… 若老侯爷还在世,怕是要把纪宏明拉去在地下一起做个伴。 【好耶!没有渣爹的第一天,空气都好闻了一些!】 【以后都是鸟语花香的好日子……】 姐姐们眉宇间也透露出了一丝喜气。 姚鸾双拉了拉纪宏明的袖子,示意他族谱的方向。 今日开祠,最重要的大事是要让儿子们认祖归宗! 纪宏明把休书递给谢氏,眉眼冷厉:“今日放妻,望尔自珍自重!” 他已经给了谢氏无数的机会,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 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谢冰凝没有接,只从袖中掏出了写好的休夫书:“同样的话还给纪侯爷。顺便一问,纪侯爷你没事吧?” 纪宏明反唇相讥:“我能有什么事?” “是你的自尊没事吧?” 成婚多年,谢氏从未对他如此尖酸刻薄! 纪宏明当即破防:“谢氏,在我们关内侯府的祠堂,容不得你如此放肆!天底下从未有休夫一说。” “念在多年情分,我可以让太叔公写和离书一封,同断亲表文一起送往官府,算是我给你最后的一点体面!” “你别不识好歹!” 谢冰凝扳回一城,半点不恼:“嫁妆又是怎么一个说法?” “我休夫的话,自是全部带回,一片瓦一粒沙都不会给关内侯府留。” “休夫,你怎么还在痴人说梦……”纪宏明方才最后对女儿们的一点怜惜,在此刻消失殆尽。 “我从未贪图过你的嫁妆。” “只是照官府规定,你被休下堂,嫁妆要全部扣下,不得带走一分一毫。” “看在你还要养孩子的份上,我让你带走两成。” “是你开口要断亲,以后便是饿死在外头,也休想再花关内侯府一个铜钱!” 【养外室的每一分钱都是靠娘的嫁妆……】 【纪宏明当真是软饭硬吃的楷模!】 一听嫁妆的事,老太太的拐杖又敲得震天响,不顾自己的嗓子疼得似火烧。 “谢氏,你仗着定国公独女的身份,进府后,我有没有让你站过一天的规矩?” “你连生五个女儿,我是不是从未逼过你让宏明纳妾?” “你进府便掌中馈,嫁妆钥匙一直在你自己手中。” “现在你居然想着休夫还要带走全部嫁妆,你简直是丧良心……” 老太太转向儿子:“依我看,给两成都是多的,就一分都不必给她留!” “谢氏你要是不满,咱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看看是谁在理!” “来人,把这几个已经不是纪家的人赶出去!” 下人都在看谢氏脸色的时候,门房在这时带着内侍过来,高呼:“圣旨到!” 众人色变。 连忙摆香案,肃仪容。 【大叔的动作还不算慢……】 【就原谅他那天的小心眼吧!】 【宝宝真是天下第一大度的崽……】 【呵呵!】 第84章 应旨休夫,清点嫁妆 纪宏明眉眼带喜,上前接旨:“微臣接旨!” 没想到太子居然这么快就原谅了他,还到陛下面前帮他说好话…… 将纪虹送过去果然是对的。 当然也少不了玉爱的功劳! 那红衣内侍皮笑肉不笑道:“关内侯误会了,这旨意是给定国公谢家独女的。” 老太太猜测道:“陛下得知谢氏大逆不道,竟要休夫!这才下旨明令训斥于她?” 玉爱丫头从太子身边得到的消息,陛下一直忌惮大周朝最后一位犹在的国公府。 谢家本就是天子的眼中钉。 而谢氏就是他们谢家最大的漏洞,自然会让陛下关注于她,有机会自然会降旨。 纪宏明十分诚恳道:“陛下关爱微臣,臣感激不尽!” “不过臣已决议休妻……” 内侍神情变得古怪:“关内侯不妨先听听旨意,陛下已有圣裁!” 圣旨的内容只有很简单的一个意思——准许谢氏休夫! 皇帝不是不喜欢谢家吗?怎么还支持谢氏这荒唐的决定…… 老太太闻言,身子发颤,几要晕过去:“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内侍收起笑容,神情变得冰冷:“老夫人慎言!您可是想抗旨不遵?” 老太太神情惊恐,顿时哑火。 纪宏明解释道:“只是先前不曾听闻过有此规矩,是以一时不解……还望公公见谅!” 内侍淡淡道:“现在不就有了吗?关内侯做为被休第一人,也是京城独一份的。” 谢冰凝上前行礼:“臣女领旨!” “谢主隆恩!” 她的双肩放松,这圣旨来得真是及时! 都是宝宝的功劳,得以让天子破天荒降旨,助力她脱离这残破不堪的婚姻! 纪宏明整个人都呆住了,愣愣接过谢氏递给他的休夫一书。 哪怕在接旨的前一刻,纪宏明都以为谢氏是因爱生恨,才会闹出这些闹剧。 无非是骤然知道他养外室的事后,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希望可以继续独占他,才表现得如此歇斯底里。 可原来她竟为了离开他,不惜进宫求皇帝下旨。 这般开创先例,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杀头的罪过。 谢氏居然决绝至此,宁死也要结束和他的一切关系。 十三年来……她真的爱过他吗? 纪宏明心头再次如刀绞,看着谢氏微笑收起圣旨,嘴角勾起,既温婉又动人。 初见谢氏的那一刻,他其实也是被她的优雅高贵、姿丽清秀所深深吸引。 跪在谢府门前三日三夜,便是靠着她令人难忘的美貌而坚持着…… 谢氏成为他的妻子,他们也是恩爱过一段时光。 可是她一直生不出儿子。 纪宏明又遇见了双儿…… 他只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享齐人之福有什么错? 谢氏不仅应圣旨休夫的同时,还要带走她全部的嫁妆。 关内侯府早就是一个空壳子,没了谢氏的填补,往后的日子,何以为继? 谢冰凝将圣旨卷好,抬手示意朱玲。 两大箱子的账册被抬入祠堂。 “奉圣旨之意,我,定国公谢府独女谢冰凝,今日休夫,同关内侯纪宏明恩断义绝!” “现清点嫁妆,悉数带走!” “鉴于纪宏明先前并无聘礼入库,并无应减款项。” 至于这些年她在侯府的付出,谢冰凝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族老们已经很想抬腿走人了,纪宏明如此行事,实在丢了他们老纪家的脸。 看着那一本一本明细清晰的账册,老太太却有几分回过神来,她捏着嗓子,放柔了腔调:“媳妇,这事你看,是不是可以再商量商量?” 休夫传出去,多难听啊! 宏明以后要怎么做男人啊? “实在要走,写和离书行不行?” “嫁妆的事,咱们再……” 谢冰凝连忙站离得更远一些:“圣心已裁,谁敢不遵?” “堂堂侯府,该不会是想贪墨旁人的财产吧?” “纪侯爷想要的嫡子入族谱,近在眼前,可别误了你们的时辰……” “既然要断,自然要干净些才好!”姚鸾双当即道:“侯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先……” 又暗示纪宏明要看着谢氏,免得她多拿侯府的东西。 在姚鸾双的眼中,侯府内外辉煌气派,花钱如流水,都是纪宏明自己的本事。 她对侯府的真实内情,一无所知。 总算等到将谢氏母女们扫地出门的好日子,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忍了。 “趁你们腿脚还能动弹,快开祠记名,耽误我儿前程,叫太子知道了,可饶不得你们!” 纪太公面色铁青,拿着族谱的手气得发抖。 提笔写下第一个字:姚…… “错了!是纪庆,纪家嫡长子长孙……”姚鸾双大骂,“老胳膊老腿的,就是没本事。” 纪太公断然甩袖离去。 自甘下贱、做人外室的荡妇,果然上不得台面。 姚庆、姚贞半点也不在意,又抓着二长老开始记名。 谢冰凝随纪太公离开祠堂:“老太公慢走!得闲登门,家有一饼好茶,扫席以待。” 纪太公爱怜摸了摸纪宝宝的脑袋,叹着气走了。 姚鸾双两眼放光,看着自己的孩子们,连女儿都记在了纪家的族谱之上。 纪宏明的眼神却跟着拿着账册走的谢氏。 老太太尤在暗暗骂道:“天杀的谢氏,竟真的如此无情!” “但我纪家总算有了香火继承,宏明你好好带着庆儿、贞儿,有玉爱在太子身边吹耳边风,不愁我们往后没有更发达的日子。” “谢氏连休夫都敢做,到了外头哪里还有安生日子?谢家也不可能一辈子养着她!” “我就等着看,她多久回来跟我们求饶,这回非得好好治治她不可!” 纪宏明心想,谢氏迷恋他多年,不可能全然没有半点留念。 今日这番作派显然是还在气头上。 等她在外面吃够了苦头,自己到时候再给她一点甜头,定叫她后悔今日的决定! 族长们记名结束,连告别也不说一声,火速离开了祠堂。 姚鸾双捧着族谱和孩子们正在欣赏。 纪宏明扶着老太太离开祠堂,下人缓缓关门上锁。 他依稀想起,谢氏进门不久,就暗中让人安排修缮祠堂,给了他一个十足的惊喜。 祠堂里雕梁画栋,兼和古朴大气。 他也是在那之后,得祖先庇护,当上了四品太常寺少卿,官运亨通。 谢氏当日,笑靥如花,历历在目。 突然,记忆中谢氏灿烂的笑容消失。 祠堂的墙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迅速扩散…… “呲、咔、呲、咔……” “轰……” 祠堂四散,瓦砾散落,灰尘漫天。 第85章 哪里不破点哪里 “咳咳……” “咳咳……” 几人猝不及防,被尘土扬了一身,咳嗽不止。 祠堂的倒塌像是某种信号,侯府东西南北四方,都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响。 老太太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心跳得极快,快蹦出来一般。 “这,一定是谢氏的阴谋!” “她这是要毁了我们侯府才甘心!” “从前看不出她竟是如此毒妇,哎哟,气死我了……” 姚鸾双顾不得一身尘土:“母亲,快去看看,她嘴上说得好听,说不定就是打着要将侯府搬空的主意……” “定然不能叫她得逞了!” “宏朗,你还是太心软了,就这么让谢氏走了……” 当年谢氏震惊京城的十里红妆,得丰厚成什么样子,就这么和她擦肩而过了。 姚鸾双心里如何能不怄气! 提起这个,老太太更是恨得牙痒痒:“你还有脸说这个?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一天没有男人就不行的样。会让侯府出这么大的丑闻,让宏儿被休夫吗?” “谢氏就是得了天大的便宜,都是怪你!” “不知道检点自己,还想指责别人?” 姚鸾双瘪了瘪嘴,心里却十分不屑于鲁氏的教训。 孩子已经入了族谱,往后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关内侯府主母。 鲁氏一个老不死的,能在她面前得意的时光,也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了。 从此,她会是华服美食,奴仆成群的侯夫人。 未来天子的丈母娘…… 风光无限的日子在等着她! 扶着老太太往外走,没有几步,姚鸾双便傻眼了。 上一刻钟,错落有致的水池、假山、回廊,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池子被填了,只剩满目疮痍的废土和杂物。 还有一只乌鸦立在碎瓦间,在上头“嘎嘎”乱叫。 老太太尖叫出声,双腿发软,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提起一旁的短棍,冲上去想赶走那黑漆漆、不祥的乌鸦:“走开、走开……我的花园……我的家……” 不远处,戴着斗笠的纪献冬抡着一把大锤,游走在石井、小桥和粉墙之间,哪里不破点哪里! 所到之处,无石不碎,寸土不覆! “你个孽障!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纪献冬将锤子轻松甩在肩上,清脆的童音道:“保护娘的财产,人人有责。跟侯府一刀两断,两不相欠。” 仿佛在说“吃饭”一样平常。 “比起这些石头,你不如先去看看佛堂?” 来自纪献冬最后的“亲情”提示。 “啊……”鲁氏踉踉跄跄回到朝安堂,发现她安放在佛龛里的佛像,全部被挪到了门口。 四面都是会漏风的墙……无片瓦遮天。 只留下最初的穿堂、过道。 她从前的破床板被抬了出来。 鲁氏甚至都记不得这是多少年前的破烂了……谢氏竟然还留着! 那一尊尊或慈祥或严厉的佛像,一双双眼睛盯着她,仿佛在问:“为何让神明无家可归?” 老太太不敌如此巨大的冲击,彻底昏死过去。 纪又夏面无表情,让人抬着娘亲添置的一箱箱摆件、字画,从鲁氏的身边走过。 纪宏明亦赶到了自己的外书房,只见一个个多宝阁里头的物件都空了。 珍贵古籍被整理放入箱中。 从前谢氏眼也不眨,就给他添满的文房四宝也消失不见。 屋里只剩下他不多的文稿。 还有那张他和姚鸾双颠鸾倒凤、以及女儿玉爱同床共枕的罗汉榻。 孤零零立在正中……像在无声嘲讽他。 “秋丫头,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就不怕我到皇后面前告你的状!” 纪再秋挑挑拣拣得差不多了,开始让人砸墙:“一个不是父亲的男人,你说的话,有谁会信?” “这些都是我的、我的,我命令你放下!” “我年纪小,不记得。但纪侯爷该不会忘了,一开始自己家的模样了吧?” “这书房的一纸一笔,一书一画,哪个不是娘亲暗地里添的?” “娘亲照顾侯爷那屁大的自尊,不当面说。” “东西有了,你连一句谢都没提,现在东西自己不见了,你开始知道叫唤了?” 纪家泥腿子出身,天子只赐了一座破破烂烂的园子,剩下的他们根本出不起钱修缮、添置。 毫无底子的纪家人在这居大不易的京城,可谓捉襟见肘。 直到谢冰凝带着海量嫁妆入门,鲁氏、纪虹开始有了新衣、新首饰。 纪宏明换了新马车、有了新行头,才敢到处出门见客。 至于高墙深院、曲折游廊,石子甬路、四季草木…… 屋中床几椅案、隔断门帘…… 还有庄子管事、陪嫁奴仆……哪一样不是谢氏带来的? 紫檀木的八仙桌,大理石玉面的山水屏风,半人高鎏金福禄寿铜炉…… 静立在院内,等待被抬走。 多年来的奢靡,早叫纪宏明忘记了,曾有过的难堪和窘迫。 姚鸾双脚步虚浮,心在发颤:“侯爷,他们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能看着他们破坏我们的家……”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纪再秋环视一圈,连窗牖的贴花都叫人拆下,一盏灯笼都不给留。 “纪侯爷如今得了新人,自是要有新气象。如何还能留着前夫人的旧物?” “我娘要走,自得干干净净,不留半分。” “若是残留一丁半点,叫纪侯爷睹物思人,岂不让人……恶心!” 纪再秋一个手势,装入箱子的财宝,大件的摆设,一样一样搬离了侯府。 谢冰凝和女儿们集合,立在门前。 打量着犹如台风过境的关内侯府。 墙塌了,屋顶掀了。 房间除了破旧床板,空的。 厨房里连一只活鱼活鸡,都没给他们留。 下人奴仆换了衣裳,一排排站好准备跟谢氏走。 …… 被死掐人中的老太太清醒过来,如疯子般冲了出来:“谢氏当初是你自己进了门,就大手大脚,又没人逼你。” “现在你摆的什么谱?” “我倒要看看你个黑心肝小贱人,带着这些屄货,在外头能怎么活!” 叫一个整日信佛的老虔婆吐出这些恶语,也实在是气得够狠了。 纪宝宝早把自己的东西统统放进小竹篓,背得不算轻松。 她转头看向门匾。 【关内侯府,四个字,还是金的呐……】 【这两只镇宅石狮子,也算得上是憨厚可爱……】 谢冰凝当即冷笑一声:“碧环,把这门匾拆下来,烧了!” “把石狮子抬去河边,沉了!” 第86章 纪家安好,那还得了 镇宅? 纪家若是安好,那还得了? 谁不盼着这无良无德的关内侯府,家宅不宁,永无安生! “谢氏,你敢!” 纪宏明咬牙切齿,又拦不住孔武有力的下人们。 谢冰凝淡淡回应:“这字上的一点金箔,就当是我最后给纪家祖先们的一点小小诚意。” “毕竟往后他们怕是吃不着什么好东西了。” 看着侯府残败的模样,纪宏明的心比屋里还要空落落的,像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 “哔啵哔啵……” 烧门匾的声音不大,但火势吸引了左邻右舍的关注。 百姓原就等在门口,想见证一二,现下更是嘲讽四起。 听得纪宏明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说谢氏怎么有如此魄力……” “原来纪家离了谢氏,真就是空壳子一个。” “外强中干,也难怪只能被休咯……” “吃里扒外,现在是里外不是人,啥也不剩了,哈哈……” …… 姚庆,如今该叫他纪大庆,怀里抱着纪二贞,来到父亲身后。 “爹,放心吧!一切有儿子在。” “我们定然叫侯府东山再起。” “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只能后悔他们曾经没有眼光。” 纪宏明看着好不容易回家的儿子们,心里有了一点光亮。 他摸了摸小儿子的脑袋:“说得对,爹现在后继有人。” “等庆儿考取功名,爹就上书陛下,立你为关内侯世子。” “这么多年,委屈了你们,往后定好好疼爱贞儿。” “想买什么就先……” 话到一半,纪宏明又停住了。 现在侯府里连给老太太请大夫用药的钱都没有,只能让她自己好起来。 甚至也没几个人帮着收拾垃圾、破烂。 左思右想,纪宏明吩咐随从龚北:“去卖两个庄子,先撑过这一段时间吧!” 庄子还是谢氏在的时候,花费大力气打理出来的,否则早就败落。 姚鸾双看着身边,只剩两个连洗衣服都没有力气的小丫头。 跑到外头的钱庄,想以纪宏明的名义借银子。 掌柜的摸着小胡子,笑着道:“纪侯爷怎么可能会缺钱?他家的夫人可是这条街所有店面的贵客,哪个掌柜不盼着她登门撒银子。” “你莫不是骗子?” “我、我是关内侯府的新夫人,怎么可能骗你?” 掌柜的眼神变换了一番,他早听说了关内侯被休的消息。 那侯府里里外外被锤得破破烂烂。 这新夫人是爬了太子的床被踢下来,又上了纪侯爷的榻。 什么到处张大腿的货色也敢登他的门,借他的钱? “以朝廷命官名义揽私银,你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来人,把这骗子给我轰出去!” “以后不许她进门!” 姚鸾双骂骂咧咧回了依旧残破的侯府。 直到龚北送来了银两。 “什么?庄子也卖了……只剩仁昌巷两个铺子?”姚鸾双正梳头。 丫鬟一个不妨,扯疼了她。 被姚鸾双“啪啪”两巴掌打在地。 “谢氏那个贱人!处心积虑留了一个烂摊子给我……” “这个主母做得有什么意思?” “龚北,你说,会不会是谢氏偷走了侯府的钱?” 龚北接替丫鬟,为姚鸾双梳发:“应该不会。” “侯爷一年的俸禄也就几百两,何况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账。” “家里的下人好几个月没发月银,一向都在花谢氏的补贴。” 姚鸾双拿起胭脂摔了出去。 “老太太那边还嚷着吃药要钱,修佛龛也要钱……” “什么?账面不到五百两,老太婆还要来捣乱……” 姚鸾双气得浑身发抖,印堂发黑。 龚北放下木梳,将她拥在怀里,凑在她耳边说道:“我有一个主意……” *** 马车上的姐妹们,脸上都是止不住的乐意。 谢家三兄弟早在两条街外的路口等着。 “跟哥哥回家吧!” 谢世子在马车外,一向平淡的面容也难掩开怀。 这阵子很少真心笑的谢冰凝,难得浑身舒展通透。 她看着女儿们期待的眼神,对着大哥摇了摇头:“我在长安巷买了一处大宅子,五进三路连同东西两个跨院,已经收拾妥当了。” 谢拙言猜到了。 谢家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主。 哪怕是娘家,连休夫都敢的妹妹也不会让自己和女儿们真的寄人篱下。 “那我们就先过去,为你们暖暖房!” “好耶!”宝宝忍不住拍掌,“猪新家、新房咯……” 长安巷,谢宅。 谢冰凝一早就为女儿们都安排好了院子。 连已经出嫁的春姐儿也有一座独立的小院佳期台,供她回来的时候单独居住。 夏姐儿的院子伏烟阁,有单独酿酒的地方。 秋姐儿化语轩的,有一个大大的练武场。 冬姐儿的信得楼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小厨房,连厨娘都多了两位。 至于宝宝除了一个大院子外,在谢冰凝的主院还有一个独立的厢房。 毕竟小仙女才不到两岁,有天大的神通也离不得亲娘的照顾。 一进仙熠居,宝宝的眼神就粘在了院中的藤蔓秋千上。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把小背篓扔在地上。 然后发现…… 自己的腿太短,压根够不着秋千的小板子。 伸长手,让青琼将她抱到上头。 不需要人扶着,她自己就“吱吱呀呀”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肚子开始“咕咕”叫之后,饿得受不了,不敢直接跳下板子。 又不想让人扶着她。 就转过身,蹬着腿,一寸一寸用小肚子往下挪。 直到脚尖着地。 看得前来等她吃饭的家人们,无不捂着嘴偷笑。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宝宝? 萌得她们的心都要化了! 乔迁新居的第一天,众人在厅堂,齐相聚,共晚膳。 朱玲过来汇报说:“夫人,隶城监狱来人说,他们正好需要两只镇宅狮子,想买走……” 【让监狱的风,给关内侯府的狮子吹一吹。】 谢冰凝点头同意:“直接送!” “夫人大气!”朱玲赞道,转身去办事。 纪再秋举杯提词:“这一杯,女儿恭祝娘亲重获新生!” 谢冰凝笑出了梨涡,答:“一起开始新生活。” 第87章 有人爬进来了! 谢氏母女们,逃离关内侯府的第一天,欢聚一堂,举杯畅饮。 纪又夏这些时日来酿的酒够多。 谢冰凝心中也高兴,没有拦着。 众人不醉不归。 连纪宝宝偷偷喝了一口甜甜的果酒,也没人发现。 不知守在外头的三个蒙脸贼子们,蹲着,等得双脚发麻。 “老大,还不能进去吗?” 领头的人看看天色:“进!” 三人钻了狗洞进去,分开三个方向去搜财物。 【有人爬进来了!】 看着一屋子东倒西歪的大人…… 新生不易,崽崽叹气! 纪宝宝给出了指令。 很快,三个贼子财宝还没到手,一个被蛇追,一个被猫撵。 最离谱的是,一个被一只鸡啄得直跳脚。 谢家三兄弟听见动静,出来,一人捉住了一个小贼 谢三爷撕扯下他们的面具:“说!谁派你们来的?” 小贼连忙求饶:“我们不认识。就告诉我们这一户是第一天搬进来的,都是女人,肯定没多大防备。” “让我们把偷出来的东西分一成就行。” 谢二爷走不成直线,上去踹了一脚:“这样你们就肯来了?骗鬼呢!” “……也给、了我们一点钱。” “都捆了!” 下人刚跟过来,排查狗洞不及时。 但都想着表现,冲上去把三人捆得结结实实的。 谢二爷大着舌头:“姐……你放心……我、就去、查……是谁!” 谢冰凝揉着脑袋:“不必了!” “除了纪家,就是姚鸾双,给钱的人定然也没露面,这三个小喽啰肯定也不认得。” “看来关内侯把庄子卖了,也是真没钱了……” “碧环,盯着他们剩下的两个铺子,一旦有机会就出手压价!” *** 次日,皇后派来的凤辇,准确无误停在了谢宅面前。 纪再秋拍了拍酒醉后,浮肿的脸颊,面无表情任丫鬟们上妆。 纪又夏如今颇有几分千杯不倒的意思,仍是神清气爽。 她翻着书,皱眉担忧道:“原本皇后存了要你牵制姚玉爱的意思,现在我们离开了纪家,皇后会不会怪你?” 纪再秋打了个哈欠:“应当不会,皇后若是要把我当弃子,甚至都不必派人说一声。” 她是皇后,谁还敢质问她一句不成? “更别说还派凤辇出宫来接人,想来又有别的主意了。” “既来之则安之,都应付这么多次了,大抵套路都摸得明白。” “放心,二姐,我去去就回。” 另一边,谢冰凝在谢二爷的陪同下,把三个小贼送到了顺天府。 给顺天府尹送绩效的同时,顺便提交了谢宅五个女儿的改姓文书。 正巧,遇上了同样来提交文书的纪大庆。 如今姚庆去掉了母姓,真的成为了关内侯的嫡长子,未来的世子爷。 碰见谢氏,当即上前把手中文书递给主簿:“是我先来的。” “这是关内侯府的断亲表文、族谱新定副本,还请主簿过目。” “另外,我作为关内侯府的嫡子,想提前询问一下今年秋闱的相关事宜。” 一听是关内侯府,主簿便先接了过来。 谢二爷先让自家姐姐坐下,桃花脸一下挤到了主簿面前:“主簿,是我们先送了三个小贼过来的。” “我们这的文书,不过就是皇帝给我姐姐的休夫圣旨和休书副本,加上改姓文书,需要加盖官印。” “这事,不麻烦吧?” 主簿一听有圣旨,站起身,向前对着谢氏行礼:“夫人,不知下官可否一观圣旨?” 一心想找回场子的纪大庆,哪里肯被晾在一旁:“主簿,你这般怠慢,当心我见到顺天府尹后告你一状。” 打工人主簿无奈道:“纪公子稍候,我让同僚过来……” “不行!我一秒也不等!” “人,不是他说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的。姚庆生母乃教坊司逃妓,同人无媒苟合,这般身份,可有资格问及科考?” 谢冰凝原想先解决女儿们的改姓之事,奈何小人实在猖狂。 被踩到痛脚,纪大庆怒道:“谢氏是你自己要离开关内侯府的,拦也拦不住!” “爹就是喜欢我娘,从来也没爱过你。你就是个没人爱的黄脸婆……” “现在当着主簿的面,中伤我和母亲,你是不是输不起?” 谢二爷摩拳擦掌…… 纪大庆转过来指着他:“是你!” “主簿,我要状告此人,偷盗我家财物!快把他抓起来!” 谢二爷想也没想,先给了他一巴掌:“到底是谁偷了谁的东西?” “你们做的破事,爷不想闹,你还真当我不知道?” “纪宏明拿着我姐的嫁妆,养着你们一家私生子,吃我姐的,用我姐的……” “还真当自己是少爷了?” 纪大庆虽然年轻,但不及谢家各个武将之后,哪怕没有系统学习,拳脚功夫都不差。 谢二爷已经是谢家武力值最垫底的,也能揍得纪大庆哇哇大叫。 主簿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 谢冰凝微笑着:“主簿快看吧!圣旨可不能一直拿着……我且得收回家供起来。” “噢噢……”主簿低头看,又忍不住眼神盯着被打的纪大公子。 “放心吧!打不死的!” “顶多是个残废……不会给顺天府添麻烦的。” 看着面前说话温柔,表情和善,内容却十足暴力的女子,主簿不敢多问,连忙把他们的事办好。 等谢家姐弟离开,主簿戳了戳躺在地上的纪大庆:“公子,你还要问科考的事吗?” 纪大庆翻着白眼,已然无力回答。 当上纪家大少爷的第一天,事没办成,就被抬回了侯府。 纪再秋,如今是谢再秋很快从宫里出来,告诉母亲:“皇后娘娘说,我既然失去了关内侯府女儿的身份,不如进宫。” “到梧桐小馆给公主们当陪读。” 谢冰凝低头沉思:“梧桐小馆里现在也就八岁的五公主和六岁的六公主在读,其余皆是京中贵女。” “宋家姑娘也在,不如先问问她?” 谢再秋也是这个主意,通常宝宝这个时候该有看法了。 转头看了一圈,没见着人:“宝宝呢?” 谢冰凝回府后,刚午休睡醒,也连忙找人。 不知第几次偷偷溜出门的谢宝宝,现在正在重复早上谢二爷的事。 揍卫小六! 因着娘亲休夫的事,卫小六可是足足多快活了三日。 宝宝揍人,向来不过夜! 这账,可得收了。 诸葛揍人,动作利落,颇有美感。 谢宝宝啃着香梨,在一边呐喊助兴。 突见,天边云,似片片鱼鳞,缓缓往天际边缘散去。 不好! 这是……天降寒灾的征兆! 第88章 皇帝给的实在对胃口 “小神女,你这么快就想朕了?” 伏在案上,批折子批得满脸褶子的周景帝,一听宝宝来了,喜上眉梢。 完全忽略了她是跟着自己的儿子进殿。 楚子珩自顾自行礼:“给父皇请安!” 谢宝宝心里有几分嫌弃大叔的自来熟,不过看在他是很好的工具人份上,给出了一个笑脸。 “寒……栽……”谢宝宝胖乎乎的小手,不是很抱得住自己,但她还是做出了浑身发抖的可爱模样。 周景帝很快领会了:“寒灾?” “不会吧,这才刚快入秋,就要降温了吗?” 谢宝宝点头,给自己配音:“嗖嗖嗖……” 又做出了在地里拔苗的姿势,疯狂摆手。 楚子珩在一边解释:“地里的苗现在不要种,要晚点……” “子珩,你来说说,接下去还应该怎么做?” “应尽快发文通知各州郡县,提前做好应对寒潮准备,最大限度减少损失……” 谢宝宝一歪脑袋:“信?” 周景帝此时的心情,问就是特别感动! 宝宝乃天降神女,她明明可以直接要求,可她却一心想着跟他解释,让他相信…… 她真的! 给她! 不管要什么,都给她! 皇帝点头:“当然!” “宝宝还有什么想要的?” “朕听闻你娘提交了改姓文书,你想不想跟朕姓啊?” 赐国姓! 这是何等荣耀! 楚子珩从一开始的不太习惯,父皇面对宝宝时会不自觉的夹子音,到现在已经完全面无表情。 谢宝宝尽到了通知义务,就想走人。 大叔老是给她不想要的东西,也是另外一种负担。 被拒绝的皇帝半点也不恼,灵机一动:“谢氏作为大周朝休夫第一任,朕鼓励她的勇气可嘉,赐她三品诰命夫人。” “不仅如此,今后娶她的人,无论官阶如何,皆可封从二品光禄大夫之虚衔。”哪怕不做官,也能领国朝之俸禄。 “如何?” 纪宝宝的小短腿停住了。 两岁宝宝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多吃肉、多出门。 但皇帝给的实在是……太对小仙女的胃口了。 纪宝宝羞答答,扭了扭屁股,应了。 周景帝别提有多高兴! 他多么想拥有小仙女作为女儿……不过后宫已有两大心爱的女人,龙争虎斗。 暂时不能多纳后宫佳丽,只能继续望宝宝兴叹。 *** 谢宝宝出宫。 金乌黑着脸,堵在宫门口。 诸葛揍人揍得没有半点难度,一转头,三人行就剩他一人。 谢宝宝如今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又拿出了一袋胡椒粉,把金乌哄回了山神庙。 在谢宅门口,宝宝收拾整理面部表情,确保在传旨太监过来前,不透露口风。 纪宏明最高品阶也不过正四品,如今娘亲就有三品诰命,未来的二婚丈夫还有二品虚职。 这要让纪宏明知道了,得怄气成什么样子。 谢宝宝越想越是得劲…… 在靠近厅堂,听见一个陌生男子尖锐的声音。 “你一个下堂妇,我如今愿意求娶,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 “你出去打听打听,我梁四爷是什么来头……” 谢冰凝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四爷,今日在街上,承蒙你赶跑贼人。” “我也愿意奉上一袋银子表示感谢!” “至于求亲一说,我就当是开玩笑,不会当真。” “四爷请回吧!” 但那男人依旧不依不饶…… 青琼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气鼓鼓地:“这泼皮无赖!” “夫人今日出去收账,撞见了贼人上前挑衅。这梁四爷突然出现把人赶走。” “好心请他回府吃茶,就露出了想吃绝户的嘴脸来!” “我看,那贼人就是这无赖请的,目的就是看我们家没有一个主事男人,过来讹人的!” 谢宝宝转头看见大姐夫。 代常王楚楠长臂一展,抱起宝宝,就往里走:“这不是欠遍了京城各大赌场,常年被追打的梁家四少吗?” “这么久没见你,本王还以为你早被打死在哪个角落里,无人得知了。” 以梁四爷滚刀肉的性子,其实并不怕京中任何带“王”字的人。 不过面前的楚楠例外! 他是京中最出名的仵作,又是现任大理寺少卿,见过的死人、尸骨不知凡几。 赌徒再泯灭人性,也会害怕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 他们身上的气,同别的不一样。 梁四爷先前的跋扈一下矮了身形:“楚大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本王来拜见岳母,还要给你汇报一声不成?” “楚大人说的哪里话……不过我今儿个可是做好事,谢夫人才请我来喝茶的。”梁四爷说着,看着谢氏那张风韵犹存的美人脸,突然又找回了自信。 “不信你问问谢夫人……” 谢第春跟在身后,抱着妹妹,讥笑道:“梁家四爷,你是梁富他们几个的堂叔,从前也还算沾亲带故。” “不过现在我们和纪家再无半点关联,你还上门打秋风,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谢又夏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大姐姐,梁四爷不是来打秋风的。他更离谱,刚才已经给娘亲提亲了,说要当上门女婿,咱们几个的后爹……” “噗嗤”,谢再秋嗤笑着,跟在后头,站在母亲身后:“四大爷,我娘她这个人向来识礼数,有些话她不好问。只好我来说了……” “不知四大爷的聘礼是什么?是你那成山的赌债还是不可细数的风流债?” 纪献冬小小的人儿不甘示弱:“这些年,被四大爷你赶跑、吓走、打死的老婆,是不是已经有四个了?” “就你这样的,我们家连倒夜香的也不收。” 【自从离了纪家,姐姐们的口才是越来越癫了。】 【宝宝爱听,姐姐多说!】 酒糟鼻的梁四爷听得鼻子更红了:“谢氏!果然是下堂妻养出来的女儿,一个比一个还没有教养!” “这是我跟你们娘亲之间的事,你们几个赔钱货有什么说话的资格?” “也就我愿意当你们的后爹,不让外头的人欺负!” “否则就你们这副德行,出去外头不知道得被人嫌弃成什么样子!” “简直无法无天!等我娶了谢氏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不必楚楠出手,谢再秋一个滑铲过去,将人掀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 “那你现在先收拾一个,给我看看?” “怎么,是起不来吗?” 第89章 私生子,真的考上了 “要不要我再帮你一下?” 谢再秋的脚尖冲着梁四爷的肺部,又碾了碾…… 疼得梁四爷叫声直冲天花板。 “疼……疼……快放开我!” 谢冰凝看着女儿,想着她这般直率脾气,进宫之后,是如何在皇后娘娘手底下讨生活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她问道:“你是怎么那么快知道上我们谢宅门的?” 纪虹被抓去太子面前当了替罪羊,想来是一时顾不得。 姚鸾双同梁家联系不会太紧密,且以梁四爷这般看不起女人的姿态,不会真的听姚鸾双唆使。 “是纪宏明让你来的?” 梁四爷抿着嘴,不答。 谢再秋再次施力,他疼得不受控:“是!是他!” “谢氏你、你得让关内侯嫌弃成什么样!” “前头把你扫地出门,后头就让我来接收你这个没人要的下堂妻,还有这么多个拖油瓶……” 楚楠再忍不住,一脚踩在他的下体之处:“谁是拖油瓶?” 眼见最害怕的煞神出来,梁思爷求饶:“我、我是……” “拖下去!下次见这人一次,就打他一次!”谢冰凝起身吩咐道。 转头问谢第春:“春姐儿,怎么今日回来了?” “王爷带着我,也去顺天府提交了改姓文书。” 谢第春担忧看着母亲:“王爷想着,这段时间,同我一起回来小住一段时间,不知娘亲和妹妹们是否方便?” 谢又夏欢呼:“方便!当然方便!” “大姐姐,你的佳期台离我可近了,你那院子里的海棠花长得特别好……” “海棠花也可以酿酒吗?”谢第春早习惯了二妹妹无论什么东西,第一时间都想着能否入酒。 谢又夏低头开始沉思。 谢冰凝却摇头:“偶尔回来看看,做娘的自然很高兴。不过常王府那边也离不得你们夫妻小两口。” “大女婿,你放心!我和秋姐儿商量了,把府里的家丁编成六组,每日分区轮流巡逻。” “平时也会加强他们的锻炼和练习,防一些小偷、贼人不成问题。” “楚楠,你们大理寺的属下,平日里已经够辛苦了。” “你还交代他们没事就到谢宅外头查看,我们家自是再安全不过了。” 何况,没人知道,她们家还有个最强外挂,宝宝可是个四面无死角的超强检测仪。 谁能逃过她的法眼? 谢冰凝不知道的是,自家的小宝宝,心里有另外的想法。 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 与其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谢宝宝和金乌,半天之内就跑遍了东南西北,把城里有名的纨绔都挑拨了一圈。 最后回到谢宅门前,不是和这个吵架,就是和那个打架! 要知道,在京城脚下,能成为着名纨绔,且常年不被清理的,背后的靠山都有些本事。 而谢宝宝凭借着她的本事,克制住了各大纨绔。 那她不就成了纨绔的头头? 有这个名头在,那些打谢宅主意的人,想上门都不禁得在心里掂量,他们能得罪起其他几个纨绔? 要是谢宅那个混不吝的女娃娃,把锅甩到了他们头上,到时候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谢宝宝打着维护家庭安宁的名义,把她和纨绔之间的“小游戏”过了明目。 “咱们家的宝宝,这么小就交了许多的好友,还让他们各个这般听话。” “连带着冬姐儿也有了玩伴。” 谢冰凝的语气十分自豪。 谢再秋一时很难评价。 娘亲该不会根本不知道,四妹高兴是因为她一下找到了好多“沙包”吧? *** 秋闱到来之际,宝宝预示的寒灾降临。 一阵北风起,次日天寒地冻。 有不少不听提醒的人,在夜里被冻死在家里。 幸得,一应备用物资调动充足,很快灾情得到了控制。 饶是如此冷的天,谢冰凝依旧带着宝宝出门。 在秋闱考场贡院门口,纪宏明亲自送纪大庆入了考场。 身旁围了许多同僚,互相恭维:“纪家大公子一表人才,定能取得好成绩。” 纪宏明脸上的麻子小了许多,头戴假发答:“诸位客气了。” “他从小受了很多苦,这次能顺利入得考场,积攒经验,对我来说就很是欣慰了。” 终于有儿子的纪宏明,心中十分得意。 不过贞儿说,在结果出来之前一定要保持低调。 另一边纪虹也大包小包送梁裕过来:“天这么冷,我的儿,你在里头可千万照顾好自己!” “你放心!太子那边已经答应,会照顾你的!” “只是苦了我儿……” 梁富在一旁冷笑:“二弟不定不会辜负你的,不像我,是个不成器的。” 因着不能娶柳绵绵的事,梁富已经在外头跟她住到了一处,要不是为了弟弟,都不想见到母亲。 “富儿,你这个时候不鼓励祝福弟弟,说什么风凉话?” 纪宏明走了过来:“是啊,富儿,你是怎么做大哥的?” 纪虹看见弟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富儿如何行事,轮不到你这个不会做弟弟的关内侯关心!” “咱们还是各扫门前雪吧!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推出去丁锅!” “我们小老百姓有几条命够关内侯折腾的!” 纪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准备牵着儿子们离开。 都怪谢氏那个贱人的提议,弟弟竟然真的将她推出去送死! 在纪宏明的心中,显然自己的妻儿比她这个姐姐重要得多…… 姚庆一个私生子,摸过几本书? 哪里比得过梁裕自小在家中苦读,等她的儿子考取功名,得太子青眼。 到时候看是谁跪在谁的面前? 欣赏完,纪家姐弟的撕破脸,谢冰凝放下车帘,缓缓离去。 待到放榜的日子,大周朝各地寒灾的情况也基本稳定。 朱玲出去,回来气喘吁吁道:“姚庆……那私生子,真的考上了!” “还是二甲第十五位!” “纪家人都高兴疯了……” “在会宾楼大摆宴席,广邀宾客,鞭炮放得震天响!” 谢冰凝放下账册:“好!” “他真的中了……不枉我等到这个时候……” 谢又夏愣了愣:“娘亲,你怎么还替他高兴?” “我当然高兴!” “他不中,我要如何告诉世人,他科举舞弊!” 第90章 吸取小人物的不幸 会宾楼。 门前车水马龙。 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纪宏明和姚鸾双立在门口,笑脸迎宾。 “恭喜恭喜,纪侯府喜得麟儿,如此年轻,初试即登科!” “若是再等一轮,说不定还能登三甲,风光无两!” “眼下就已经是极好的成绩了,真是让人艳羡!” “听说纪大公子还是春信书院院长亲自举荐的学子,堪称伯乐与千里马啊!” …… 纪宏明眉飞色舞,互相致礼,十分谦逊道:“过奖过奖!” “诸位快快请进,好生吃喝!” 姚鸾双立在一旁,笑容温婉得体,终究轮到她扬眉吐气。 虽纪宏明因着上次捉奸在床的缘故,不同意举办仪式,确立她的身份。 但好在庆儿争气,一举登科。 这下,纪宏明再不乐意,也得带着她来这会宾楼,好好露脸了。 让京城的人都看看,如今谁才是关内侯府的主母! 纪大庆只在他们二人身后半步,对着众人示意。 他穿着织金青衫,头戴玉冠,颇有几分年轻才俊的姿容。 不远处,纪玉爱抱着小弟。 纪二贞正盯着门口的哥哥看,眼神颇为不快。 纪大庆不是可造之材,不过一次中举,便得意忘形。 连他要求一同在门口迎宾,都拒绝了。 不就是怕自己夺了今日属于大哥的风采。 他怕不是忘了,这份荣耀,到底是谁赋予他的? “李大人,您拨冗前来,真是让我们这宴会蓬荜生辉啊!” 正是先前纪宏明不停讨好的吏部侍郎李培,今日他总算给了一个好脸:“恭喜啊,纪侯爷!” “尚书大人今日身子不适,特托我前来道贺!” “侯爷和令郎不会觉得我来,是吏部不重视你们吧?” 实际上,京城里中举的人也只有纪宏明举办了席面,鞭炮声声。 其余人见今年承恩公国舅府、忠勇伯府、中书令家等的公子没中,纷纷都低调处理。 吏部尚书,也是今年的主考官,他对纪宏明的帖子嗤之以鼻。 但右侍郎李培本人却十分乐意过来一同热闹。 席面正酣,众人互相敬酒之际。 从前和纪大庆走得近的几个商户,更是积极提及侯府未来世子的婚姻大事,纷纷推介自家府上的适龄女郎。 姚鸾双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妇人,要介绍自家的女孩子。 她只是端着笑脸:“眼下提这件事还太早了,我家庆儿还不是世子,诸位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他。” 桌上妇人自然追捧:“新科进士,又是如此天纵奇才,自是早晚的事!侯夫人过谦了!” “就是。纪大公子年少有为,和我家那侄女,正好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趁着今日好时候,侯夫人不如来个双喜临门?” 姚鸾双举起酒杯,笑得合不拢嘴:“说笑了,咱们喝吧!” …… 【这般见识短浅的女人,难怪是纪宏明的菜!】 【哪有真正的大户人家,在别人的登科宴上这般相亲的。】 【这是把纪庆当成街上大白菜,而不自知……这外室还乐呢!】 谢冰凝抱起女儿,爱怜道:“寒潮刚过去,天也还冷!怎么偏要跟着出来?” 宝宝漂亮的大眼睛闪亮亮。 这么大的热闹,她自然要给娘亲捧场! 顺便找机会揍人…… 私生子能有这么大的运道,肯定和系统吸取小世界的运道离不开。 纪家现在的“幸运”都是抢夺别人,用小人物的不幸换取的。 不积阴德。 谢再秋让妹妹落地,牵着她的手:“若是没有宝宝,吏部尚书郝大人哪里会答应过来?” 谁能想到,大周朝最严肃公正、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吏部老尚书,居然是个奶娃控! 原本听说谢冰凝登门,理由又是那般对他不利,压根不想见她。 不过老管家深知自家主子性子。 老尚书最后果然折服于奶娃娃的可爱。 “谢冰凝!你一个没有请帖的人,过来干什么?”姚鸾双收到心腹的消息,连忙从席面上下来。 赶到门口阻止。 “该不会是现在见我儿子考中进士,你后悔离开关内侯府了?” “又想来让他认你做嫡母?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谢冰凝笑笑:“纪大庆这样的货色,也就只有你把他当成宝。”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儿子长什么样,怎么可能惦记他?” “不过说起来,其实我也不记得你的样子了,毕竟那日你抱着太子,我也不敢细看……” 这贱人,故意提起那日的事,做什么? “不知道你被纪宏明养在外面这么多年,变没变……” “现在看,难为你等了纪宏明十多年,也是颇为受磋磨吧?” “老了可真是不少……” 谢冰凝离开了关内侯府,住进了自己的地盘。 每天都听着宝宝和女儿们的碎碎念,白天取花瓣、精油泡澡,晚上又用各种天然香膏养着脸蛋。 没了糟心的男人,谢冰凝焕发了新生机,脸蛋一天比一天年轻、光滑。 定期到各大铺子、田庄去巡视、对账,慰问管事和陪房,走路都比从前添了不知多少活力和精气神。 瞧着短短数月,皱纹少了,腰杆直了,年轻了好几岁。 反观姚鸾双,回到纪宏明的身边,整日被侯府那些根本平不了的帐,折腾得焦头烂额。 原本她就是身无分文,被谢氏接纳进了侯府。 后又被纪宏明,拿着谢氏的嫁妆,有求必应的养着。 这么多年,最大的挫折就是找了个不靠谱、不受控的盟军——杨硕,被坑了一把。 其余时候,只要打扮得仍是少女模样,牢牢抓住纪宏明的心,就可以了。 既无管账之能,也无管人之信。 现在还来不及摆她侯夫人的谱,就已经被刁钻的鲁氏、怨念的纪虹,还有一屋子不省心的奴仆,又忙又气得,上蹿下跳。 可侯府依旧入不敷出、难以为继。 为了抓住纪宏明,从前姚鸾双哪怕心里再不乐意,也要隔几日就跟纪宏明温存一番。 现在真的进了关内侯府,她反而再也没跟纪宏明同床共枕过。 现在听谢氏竟敢讽刺她老,先是担忧摸了一把脸,又道:“姐姐说的什么话……” 谢冰凝连忙摆手:“可别。我们定国公府,就我一个女儿。” “没有别的私生女养在外头。纪夫人这一声姐姐,我可当不起。” 说着,顺着会宾楼掌柜的手势,进了门。 掌柜可是认得这定国公府的独女,压根不会听姚鸾双摆布。 纪宏明看见她,连忙穿越人群过来。 李侍郎率先打招呼:“谢夫人,你这是过来道贺?” “依我说,纪大公子这般人才,怎么不留着进你们谢世子的秋棠院,反而让春信书院的人捡了便宜……” 谢冰凝打断他:“还真是大便宜。” “这般考场舞弊的人才,我大哥向来洁身自好。” “自然是敬谢不敏,可不敢沾染半点!” 第91章 一介草包,偷天换日 “谢氏,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纪宏明冲过来,大喝一声。 气得胸膛起伏发颤! 李侍郎愣了愣也收起了笑脸:“谢夫人,这种事,你怎能信口开河?” “朝堂每年科考之时,糊名、抄录、封闭改卷……” “多少道程序、多少人的眼睛看着,岂是儿戏!”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此等机密?” 谢氏开口就是这么大的篓子,可真是魔怔了! “你也别因为成了下堂妻,就这般见不得纪侯爷家好……” “今儿这么多人在,怎么特地上门来找晦气?” 纪大庆也上前,行礼:“谢夫人,你若是想来,恭贺我一声。” “那关内侯府也不介意多你和几个妹妹一副碗筷。” “可你若是来捣乱的,就别怪我,要让人直接请你离开了。” 他的声调恳切,令人动容:“我和父母,多年来,苦尽甘来!才等到今天光宗耀祖的日子!” “我绝不允许你肆意破坏!” 周围宾客自然也都是向着纪宏明父子的,对着谢氏指指点点。 “之前还觉得定国公独女,不与人同夫,发现被骗后,说走就走,颇有几分气概!” “今日一见,原来还是逃不离,羡慕嫉妒恨的这一套。” “她一直生不出儿子,说不定真是见纪大公子快出头了,这是要过来抢功的!” “那你说她何苦要离开侯府?如此做戏!” “难不成是想着,侯爷会去挽留她不成?” …… 纪宏明冷着脸:“谢氏,你识相点的自己走。” “今天是庆儿的好日子,我也不想让场面太难看。” 谢冰凝扫了一圈众人的神色。 对他们的指指点点,完全不在意。 若是真的怕旁人侧目,她也不会决然休夫。 宝宝的提醒,让她知道,人生最重要的便是自己,和自己在意的那几个人。 其余的,不是过客便是陌路人,实在不值得分出精力。 “是场面难看还是你们纪家人做事难看?” “纪大庆从小到大,读过几本书,他连千字文都不一定识全……短短数月,便得以考中一甲第十五名!” “李侍郎,我并非要质疑朝堂取士的做法出现纰漏。” “只是有的人手段确实是肮脏!我这是怕你被蒙在鼓里!” 一个浑厚的嗓音传来:“谢夫人这是在怀疑,本院长选人的眼光了?” 那人长髯美须,款款而来——是春信书院的院长卢厌春。 既生瑜,何生亮。 在卢厌春数十年的人生之中,他总觉得自己若不是碰上了奇才谢拙言,又岂能一直被压一头。 以至于京中记得他的人,并不多。 可谢拙言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自己。 这让出身、相貌、才情都只比谢拙言短一分的卢厌春,实难不介意。 于是总要比过谢拙言去,连带着所有的谢家人,他都想比下去。 纪大庆这时候登门,卢厌春自然而然就为他背书。 幸而没有看走眼,纪大庆一下中了举。 原本卢厌春想着姗姗来迟,作为压轴人物登场,接受宾客们的吹捧。 谁知等在对面良久,却听见了谢氏过来,要揭露纪大庆舞弊! 谢家人就是见不得他好过! 谢冰凝转过头淡淡问了一句:“这位是?” M的。 卢厌春,一个好好的读书人差点被逼出脏话! 果然是谢拙言那家伙的妹妹,跟他一样的讨人厌! “谢氏果然狂妄,连春信书院的卢院长都不识得。” “外头都说卢院长和之前的谢院长不和,看来是真的。” “否则这两人从小到大,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读书,名气虽有差,但谢氏怎么会连卢院长的面都没见过?” 谢冰凝这才诧异道:“哎,是卢院长啊!” “一阵子没见,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一时没认出来,卢院长勿怪!” 姚鸾双听谢氏连大儿子的恩师卢院长都敢阴阳…… “谢氏!你够了!” “你怎么能说卢院长老……他可是博学多才之士……” “这话可是你说的!”谢再秋凉凉道,“我娘可没说卢院长变老了……卢院长你别听她的,也没有多老!” 谢拙言的侄女更讨人厌了! 卢厌春瞪了姚鸾双一眼。 ……猪队友! 姚玉爱眼睛一转,走上前来:“谢夫人,你该不会是还记恨着,上回我在太子面前,误会了谢世子盗文一事?” “现在才特意来找我哥哥不痛快吧?” 她的眼神盯着谢再秋! 姚玉爱不明白,之前皇后看不上她的出身,独独对谢再秋另眼相看。 皇后侄女卫家九姑娘在后宫地位特殊,姚玉爱可以理解。 可谢再秋凭什么?长得不如她,个性又奇差无比。 爹爹就曾说过,几个女儿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女儿。 不是男儿身,却有男儿心,极为不认命,处处针对,将来定有她的苦头吃。 可就算姚玉爱进了侯府的门,皇后娘娘依旧不待见她。 便是对姚玉爱神魂颠倒的太子,也只说他无法左右皇后的意志。 皇后是太子的母后,让姚玉爱忍一忍,多想办法讨皇后的欢心。 可皇后到现在依旧一眼都不看她。 这让姚玉爱如何甘心? “谢夫人,之前是我一时误会。” “如今关乎着我大哥一世的前程,你总不能为着一己之私,毁了一个孩子。” 姚鸾双接腔道:“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能如此狠心?” “先前好说歹说,你都不肯做庆儿的嫡母。” “庆儿也不曾对你不敬,你怎能如此歹毒!你这是想害死他吗?” 是谢氏自己送上门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如意! 比起纪家人的跳脚,谢冰凝轻描淡写,如喝茶一般淡淡道:“是纪大庆挑战了如实科举的底线,他自作孽不可活!” “我可没逼着他,偷天换日。” “一介草包,竟敢夺取他人中举的试卷和资格!” “真当天下人都瞎了眼?” 纪宏明目眦欲裂:“谢氏,你给我住口!” “你空口白牙,就想污蔑庆儿中举之事……” “你说舞弊就舞弊,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谢氏就是故意的! 哪怕庆儿根本没有作弊,今日她怀疑的声音一出,整个京城以后提起关内侯府的世子,都要说一句,他中举的名头,得来不实。 就算他们在背后不停澄清,也跑不过谣言的嘴。 “是你们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可能好好就事论事。白白耽误我的功夫!” “我问你,你可曾读过纪大庆亲手写出来的好文章?” 谢冰凝太了解纪宏明了! 以他的性子,若是纪大庆有真才实学,他早就把私生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怎么会如锦衣夜行般藏着掖着? 既然从未提起,那就代表,纪大庆实则腹中草莽! “那是庆儿暗中努力,现在才能惊艳我们所有人!” 【又是系统里学的话吧?】 【偷来的东西,只能是惊吓!】 “你没有儿子,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你再不走的话,我就让人去顺天府告你!” “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此事关乎侯府前程,纪宏明开口威胁谢氏。 谢冰凝冷冷一笑:“我当然有证据!” “没有证人、证物,我怎么好登门,来打你们的脸?” 第92章 被驯服的猎犬们 “你们还等着什么?” “我们在会宾楼办席面,你们就是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来捣乱的吗?” 姚鸾双一听“证据”二字,身子在抖,声音却异常的大。 掌柜到底不敢没有作为,给店小二们使眼色…… 有几个虎的上去围着谢冰凝母女们。 谢再秋冷着脸,摆了架势! 对峙之势,一触即发。 “我看,谁敢!” 吏部尚书郝义勤踏着四方步,徐徐而来。 李培差点被嘴里的酒呛到,连忙跟上峰行礼:“郝大人,您不是身体抱恙,来不了吗?” 郝义勤瞪了下属一眼:“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作为秋闱的主考官,还能不来吗?” “你是怎么回事?有人提出质疑,你还能如此淡定,继续喝酒?” “到底是不是吏部的一员?” 李培可真是觉得自己好冤:“大人,这说的哪里话……” “谢氏这是跟前夫及其现任夫人在闹,拿咱们的一甲十五名当名头罢了!” “下官要真下去质疑学子,岂不叫人真的笑话我们!” “再说,传到宫里头,这还了得?” 郝义勤皱眉看着无可救药的下属,被纪宏明带到了上座:“郝大人,没想到您真的来了!” “本侯没有别的,先敬您一杯!多谢您对庆儿的器重和提拔!” 老尚书连忙摆手:“别!关内侯现在同我套近乎,是想继续害我吗?” “我和考生纪大庆素不相识,他能中举都是文章符合规制、被选中的结果。” 纪宏明讪讪放下酒杯,又道:“是啊,庆儿的文章能得考官赏识,自是他的天分和努力的好结果!” “还是感谢尚书大人……” “不!先别急着下定论!”郝义勤将视线先对上了可爱的谢宝宝,对着她微微一笑,然后看着谢氏道:“谢夫人,你直言以纪大庆的经历和学识,对他的中举存疑。” “我刚进宫,得到陛下首肯,取来了他的应试文章和摘录卷子。” 谢冰凝行礼:“是的,这便是我所说的证物。” “春信书院卢厌春何在?” 卢厌春察觉了一丝不妙,但依旧硬着头皮上前:“尚书大人,草民卢厌春。” 郝义勤神色稍缓:“卢院长客气了!以你之才,想谋个一官半职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么多年,你为大周朝教养出了不少的国之栋梁,这是你的功劳。” “我听说,这个纪大庆的诗文,你颇为赏识,可有一二墨宝?” 卢厌春面色讪讪,其实他不当官是因为谢拙言不当。 现在谢拙言进了国子监,自己想进却没有资格。 被尚书一夸,心里有几分心虚。 纪大庆的文稿,他还真带在身上,自袖中取出,递给了郝义勤身后的文书小吏。 郝义勤一拍:“行,一齐列为证物。” “纪大庆何在?” 纪大庆出列:“考生纪大庆,见过恩师尚书大人……” “千万别!我可不敢接受这个称呼。”郝义勤黑着脸,“应对质疑的办法也很简单。只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文章之中,任意一份复述下来。那么,谢夫人今日的质疑,便不攻自破。她也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简单吧?” 纪大庆磕磕绊绊道:“尚书、大人,这、这是不是太不、信任考生了?” “若是人人都道一句怀疑,我就要回应。” “我往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谢冰凝立即答:“我可没有质疑别人,只怀疑你一个!” “尚书大人,我知道,我自小身处的环境不佳,读书识字的日子也不长,难免引来旁人的误会和怀疑。” “但若是因为如此,我便要自证。那这科举的意义何在?寒门出身学子的前程何在?”纪大庆说着,还流下了泪。 谢冰凝当即一挥手:“我就知道,不上证人,你们这一家子是不可能真的松口。” 郝义勤明白:“证人,进屋吧!” 谢宝宝一个溜达,让门口诸葛压着的纨绔一号进来。 谢冰凝给了女儿一个欣慰的眼神,然后对着满脸不解的纨绔一号道:“别怕。” “这是吏部尚书大人,你只要把知道的,关于纪大庆的事,告诉他就可以了。” 纨绔一号尤忠两眼都是天真:“谁是纪大庆?” “就是他,从前的姚庆。”谢冰凝指着不自觉退后半步的纪大庆。 “是他,庆仔啊……从前跟在我们后头,跑腿的。”尤忠看见认识的人,这下不慌了。 虽然他栽到了谢宝宝手里,不止一次。 但作为知名纨绔,他平时的胆子还是很够用的。 “如今你可不能再这般称呼纪大公子了。”谢再秋补充道,“他可是新鲜出炉的,新科进士,一甲十五名!” 尤忠破音了:“什么?就他?” “他连报国寺的国都不认识,念成了花园的园!就他,还能中举?那我就能把狗骨头都给啃了!” 纪宏明满脸通红骂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从前的姚庆已经不在了,如今他会是我们关内侯府未来的世子爷,实打实的新科进士。” “你一个纨绔子弟……是不是谢家威胁了你,来这里说我儿的坏话?” 尤忠差点都站起来了:“笑话!你也不瞅瞅爷是什么人?” “爷的祖上配享太庙,你一个小小侯爷也敢在小爷面前嘚瑟!”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被打服了,也只说实话……” “姚庆,你自己说,是不是给小爷我当过跑腿,让你干啥就去干啥!” “我但凡有一个字不实,都是对我祖上尤大太傅的侮辱!” …… 郝义勤忍不住阻止了尤纨绔的骂骂咧咧。 谢冰凝笑笑:“纪大公子还不肯写的话,就只好传召第二位证人了……” 光是看见代常王楚楠本人,纪大庆的腿都开始有些软了,开始寻找亲弟弟纪二贞。 不过纪二贞想让亲哥哥记点教训,让他知道饮水思源,并未回应。 再看见,楚楠押着的人是他的庶弟,楚杉。 同刚开始出现在众人面前张牙舞爪的常王幺子不同,面前的楚杉变得……像被驯服的猎犬。 长得还是凶猛,不过眉眼顺多了,尤其是在楚楠面前,就差“汪汪”两声当哈巴狗了。 纪大庆完全可以想象得到,楚杉说的话,不会比尤忠好到哪里去,他不顾母亲的阻止,出列:“尚书大人,我愿意写。” “不过,已经过了一些时日,我不敢保证字句无误。” 郝义勤不置可否。 谢冰凝缓缓道:“既然如此,为了彰显公平,不如就让第三位证人进来和新科举子一起复述吧。” 第93章 比当孙子还孙子 “也能节省一点时间不是。” 每天定时早点上床睡觉的老尚书大人非常赞同,表示认可。 进来了一位大家都觉得陌生的男子,身材中等,其貌不扬。 他也只认识最小的奶娃娃,上前行礼,十分周正:“不知恩人,今日召我来,所为何事?” “听藕凉的。”谢宝宝打着哈欠,指指娘亲。 “这位是吏部尚书,也是你们今年的主考官。” “考生朱仲通见过尚书大人。” 郝义勤和谢氏一对眼神,又没忍住看了宝宝一眼,心满意足:“开始吧。你们把考场上的文章写下来。” “纪大公子写下半部分,这位朱考生写第二部分。” 谢冰凝当即道:“尚书大人睿智!” 楚杉凉凉看了印象中的姚庆几眼。 其实如果不是楚楠要求,他已经忘记这个人了。 这些日子,他在常王府,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他的生母常王侧妃,还十分不甘心,要他继续同现在的大理寺少卿争常王爷的位置。 让他出息一点,不能习武就多读书。 科举他也去了,在考场三天,比当孙子还孙子,是真苦啊! 楚杉是一点都不想再经历了。 题目他都没看懂,更别提要答了。 出来之后,才知道,从前他那不学无术的小跟班,居然一下中了第十五名。 这怎么可能? 纪大庆居然有靠自己中举的路子,没告诉他,这小跟班怕是想挨揍了…… 于是,他来了。 都不用楚楠提好处! 就冲着纪大庆的“不忠诚”,他就该来给小跟班一点“血泪教训”。 郝义勤的文书“嘚嘚”又跑一趟去取考生朱仲通卷子的功夫。 回来,两位考生正好写完。 宾客们,就这热闹,都顾不上吃饭了,围着两位考生。 纪大庆满头大汗,背后的衣裳都湿出了印子。 提笔时候还打翻了墨水,一番手忙脚乱。 反观朱仲通,气定神闲,略微思索,便开始动笔。 那一手好字,都让见多识广的郝义勤和卢厌春,多看了两眼。 人群之中,宋家姐弟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当时在山贼窝里,宋家姐弟托宝宝的福,逃了出来,毫发无损。 之后,朱仲通的考生资格,便是宋家人帮的忙。 朱仲通哪怕在滴复山上多年,也不曾忘记心中的梦想,孜孜不倦读书、习字。 放榜时候,不见朱仲通的名字,宋蓉君心里也觉得奇怪。 但一时也只能安慰朱仲通,让他再接再厉。 朱仲通自己能有这一次尝试,已然十分激动,豁达表示他不会放弃的。 谁知峰回路转,原来这其中,藏有猫腻。 若不是宝宝来告诉,谁能想到纪家人居然如此下作! 郝义勤冷笑一声,也不亲自查验了,示意李培和文书一起拆封考生试卷。 再和当场写下的两人文章,一比对。 答案一目了然。 写着“纪大庆”的卷子上,赫然是朱仲通的字和文章。 而“朱仲通”的卷子,则是纪大庆狗爬一般的字,和狗屁不通的内容。 错误之处,比比皆是。 简直让在场的读书人,触目惊心。 李培拿着试卷的手,都在发抖。 卢厌春当即把自己带来的诗文甩到了纪大庆的脸上:“这些,你又是抄了谁的?” “欺世盗名,你好大的胆子!” “以后,你在外面,若是敢再借我的名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纪大庆滑跪在地上,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朱仲通愣愣捡起了飘到面前的纸张,看了一眼:“这个文章,我好像读过……” 郝义勤当即喜道:“他也是今年的考生?” 朱仲通摇头:“这一场他身体不舒服,错过了……” 郝义勤满脸可惜。 卢厌春则是激动道:“你认识他?他在哪里?我要当他的师傅,你快带我去找他……” 朱仲通满脸茫然。 李培身子在发抖:“尚书大人,这、这……怎么会呢?真的有人换了卷子吗?” “我发誓,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 “我之前也不认识纪大庆这个人!” “纪侯爷送给我的东西,我都没收……” 郝义勤看着连忙撇清的下属只是道:“具体如何实施的,把人带回去,审一审就知道了。” “正好楚少卿在这里,还有人给我们帮忙了。” 被点名的楚楠对着纪大庆,微微一笑。 仿佛来自地狱的呼唤…… 纪大庆差点尿了,根本不敢和前仵作,现大理寺少卿对视。 只是继续在搜寻亲弟弟,是贞儿告诉他,放宽心进考场,随便写满就可以。 剩下的事情交给他…… 他连自己怎么中举的过程都不知道,这要被抓入大牢,便是所有刑具过一遍,他也说不出来啊! 就算他说了实话,也只会被当成丧心病狂,把事情推给自己不到三岁的弟弟…… 纪二贞站在姚玉爱的身后,只是淡淡给了哥哥一个微笑。 和之前纪大庆拒绝弟弟和自己一起迎宾的时候,一模一样。 纪大庆的头皮都紧了…… 贞儿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出了事让他自己顶着。 纪二贞很可能不是人。 他的身上透着诡异。 这件事纪大庆早就知道,可他不在乎。 弟弟无论是鬼是神,只要结果对他自己有好处就可以了。 现在,好处没落着,苦果却完全由他自己受着…… 纪大庆忍不了! 姚鸾双挡在大儿子的面前。 庆儿很快就要成关内侯府的世子了,事情怎么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庆儿他都不认识这姓朱的,他要怎么去偷他的考卷?” 吏部侍郎李培不干了:“侯夫人你什么意思?” “敢情,是我们的主考官,嫌事情不够大,愣是把你们的卷子给换了?” “不要一个真才实干的学子,反而要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庸才吗?” “你说这话,也太可笑了。” 逝去的记忆突然复苏,李培想到了什么,指着姚鸾双的脸道:“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差点被卖掉的外室吗?” “先前就有人说你是从教坊司逃出来的……” “以你的身份,纪大庆是如何通过我们秋闱考试名额筛选的?” “是不是也是同一个人,帮你们替换了考卷?” “你、个不检点的外室,还不速速招来!” 第94章 是图外室风骚还是儿子吸血? 谢冰凝突然觉得,眼前的李培变得顺眼了起来。 在知道姚鸾双的身份文书造假之后,她便一直忍到了这个时候。 终于等到了今天。 她将造假的证据提交给郝义勤:“尚书大人,这是姚鸾双,纪大庆的生母,当年教坊司的文书。” “当年她登门求助,亲自给我的。我见她可怜,不过一面之缘,也让她在侯府住下。” “谁知她看上的不是我的善良,而是我前夫纪宏明的床。” “至于后来她从良的文书是纪宏明给她办的,我去顺天府对过了,并无副本……” 这一回,宾客们也真是看了好大的一场戏。 “这新科进士的父母也是够精彩的。” “就这忘恩负义、放荡成性的母亲,还能教出天才?” “老天爷还有没有天理了?” “文书是假,考卷是假,中举是假……这纪大庆身上还有没有真东西?” “关内侯的眼光也真是绝了!” “放着真千金的谢氏不要,选了个一无是处的假小姐,也就罢了。” “放着被皇后选中的女儿不要,让一个假考生进门,他在图什么?” “是图外室风//骚还是图儿子要来吸血?” …… 纪宏明一朝从后继有人的进士儿子,跌落现实。 他拿着那两张卷子,来回比对……都不敢相信,儿子在骗他…… 更可怕的是,姚鸾双和儿女们都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 难道他们都知道这件事,只有他这个亲生父亲被瞒在鼓里? 连中举这样大的事,他们都敢骗他! 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怀疑的念头一闪而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保住他们关内侯府未来的世子。 纪宏明扑到郝义勤面前:“尚书大人,庆儿他是个再实诚不过的孩子。” “他不会骗人的……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郝义勤没想过,这世间有人会忍心将可爱的奶娃娃赶出门去。 换成他家要有这么可爱的孩子,那是放在心尖上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孩子恩断义绝。 关内侯是个眼瞎心盲的! 老尚书的脚尖都离纪宏明半尺远:“方才纪大庆的字,众人亲眼所见。” “是你瞎,还是纪侯爷觉得我们这些做主考官的人瞎?” “放着朱考生的卷子不要,选了你家的大儿子?” “孰是孰非,带回去一审便知。” “纪侯爷想喊冤,去找陛下。我反正一只脚要入土的人了,想告你就去告吧!” 老尚书一起身。 文书便联合大理寺的人,将姚鸾双和纪大庆一齐押出门去。 姚鸾双不肯服软,冲着女儿喊:“玉爱,快去求太子……玉爱,娘和你哥都只能靠你了……” 姚玉爱低着头,心想,这个当口,娘还把太子挂在嘴上,是想陷害太子不成…… 让她进宫,如何先跟太子交代啊! 如果不是娘的身份和哥哥拖累,她何至于在深宫里,在皇后娘娘面前,这般抬不起头来…… 纪宏明眼睁睁看着,妻儿被带走。 谢氏立在一旁,满脸志得意满。 他冲了过去:“现在你满意了?” “你就这么希望我不好过?” “难道我们夫妻这么多年的情分,就不值一提!” “你就对我没有半点留念,不能让你对我,高抬贵手?” “谢氏,你变得好陌生啊……我都快不认得你了……” 谢冰凝冷笑:“纪侯爷,早在我知道你还和姚鸾双继续纠缠的那一刻,你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了。” “背着我,和贱人在床上纠缠。下了床,过来质疑我对你毫无情意。” “纪宏明,这话你敢问,我都不敢听!” “你是不是忘了,我早就将你休了……” “你现在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今天过来,也只是看不惯,有人玷污了大周朝科举的公平公正。” “仅此而已!” 纪宏明气得满脸通红:“你少在这里义正严词,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庆儿!” “只要你能让庆儿回来,我可以既往不咎。你还想当侯府主母,当关内侯的正室,我都可以退一步。” “甚至庆儿不计较,你也可以做他的嫡母。” “这样总行了吧?够大方了吧?” 谢冰凝被纪宏明“往脸上贴金”的行为,都给逗乐了:“我再搭理你,都是给你脸了。” “正好,梁四爷的事,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 “你要不要也跟姚鸾双他们一起去蹲个狱……我相信代常王会很乐意帮这个忙的。” “他敢!我再怎样也是他的岳丈……” 谢再秋忍不住道:“纪侯爷,你醒醒吧!断亲表文你都签过字了,还在做别人孩子爹的美梦!” “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说话的……” 纪宏明刚要继续当爹…… “圣旨到!” 还是曾经到纪家递给谢氏“休夫”圣旨的那位内侍,他对着谢冰凝,笑脸迎迎:“谢夫人今日在此,倒叫咱家一通好找。” 会宾楼的掌柜,连忙布香案,众人亲眼见证。 谢冰凝带着宝宝一同参拜。 “定国公谢家嫡女,恭谨谦柔,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孕有佳女,心怀民安。值此寒灾之年,预为人先,功在三秋。特封谢氏女为三品诰命夫人。” 【嘿嘿,大叔没有食言。】 【挑的时机也好,有空多去找他吃御膳。】 老尚书和楚楠都为谢氏高兴。 “老夫也只得三品,还是谢夫人贤德昭彰天下。” 谢冰凝谦逊笑笑:“不敢当!” 内侍继续宣读:“谢氏女独得天下妇女之先,立休夫先例。今后其夫无论是否在朝为官,皆可领二品虚职光禄大夫,钦此!” 三品诰命? 二品光禄大夫? 纪宏明傻眼了。 如果他还是谢氏的夫君,这二品的虚职岂不就是他的? 在他傍上太子之后,仍是四品,被姚鸾双一捣乱,他又回到了七品。 这辈子,他什么时候才能摸到二品的边…… 可他已经被谢氏休了…… 眼睁睁看着,原本是他的二品大员,擦肩而过。 第95章 世间最遗憾是,我本可以…… 世间,最让人遗憾到抓心挠肝的便是,原本可以…… 光禄大夫! 二品之衔! 没了……失之交臂…… 纪宏明脸色苍白,双手发抖,几要昏厥。 他都可以想象,自己午夜梦回,都会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 不快乐都是他一个人的。 谢氏身边的人都很高兴。 郝义勤弯着腰同谢宝宝说话:“奶娃娃,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你要不要请老爷爷到你家喝杯好茶,庆祝庆祝?” 谢冰凝自是点头答应:“择日不如撞日,尚书大人,大伴,请吧!” “不不,冰凝,你听我说……” 纪宏明挡在了谢氏的面前:“我、我不是故意的……” “是我之前失了智……” “你看,我们之间……还有机会吗?” 谢氏和女儿们脸上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不了吧。我不过就是一个生不出女儿的女人罢了。” “再说,我也不想活着,就只是给人生儿子。” 谢冰凝招呼女婿:“楚楠,麻烦你了。” “若是有不明人士再跟着骚扰我,麻烦你把他也一起抓回牢里。” “随便什么罪名,你编一下。” 纪宏明看着谢氏转身离去,半点不留恋。 身后传来姚玉爱凉凉的声音:“这就是爹爹不肯给娘亲一个正名机会的原因吗?” “你一心还想着,挽留谢氏?” “你也看到了……如果不跟她和好,谢氏就会一直盯着我们侯府。” “便是太子和你的婚事,谢氏也想着搅和,该如何是好?” 姚玉爱冷笑:“只要父母的身份名正言顺,太子那边,我自己努力就行了。” “一直以来,不都是只有我自己吗?” “爹爹想着的,不是谢氏的不针对。” “而是那二品光禄大夫的虚衔吧……” 纪宏明也有些下不来台:“你还不乐意我做二品大夫了吗?” 姚玉爱没再搭理。 纪二贞如愿以偿站在门口,送走了今日看够戏的宾客。 只是和开始时候的恭贺、谄媚不同,现下都是嘲讽、轻视的嘴脸。 纪·龙傲天·二贞也不生气。 对系统来说,无论是信仰之力还是嘲讽之力,都有各自的用途。 他是龙傲天,顺境、逆境都是他的成神之道。 纪二贞认真记住了每一张鼻孔冲着他的脸庞。 会宾楼高开低走,惨淡收尾。 但长安巷的谢宅,愈发热闹了起来。 郝义勤还让人将郝夫人接了过来,一同道贺。 权当是庆贺得封三品诰命的家宴。 谢冰凝其实知道,这个名头是宝宝给自己挣的。 为着宝宝为解救天下人免于寒灾之苦的大功劳,她不过是占了宝宝是从自己肚皮里出来的便宜。 这让谢冰凝母爱愈加泛滥的同时,心态愈加谦逊。 后来谢家三兄弟也很快赶到,老尚书这酒,是越喝越顺,很快就醉倒了。 “宝宝,老夫要是能有你这么可爱的孙女,此生无憾了……” 一旁的郝夫人看得直摇头,也没有阻止自家的丈夫。 等老尚书彻底醉倒,被扶去了客房。 郝夫人一转头,看见奶娃娃十分严肃站在自己身前:“你病了。” “很严重!” 郝夫人连忙将奶娃娃抱到了客院的亭子里,跟她轻声“嘘”了一下:“都说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你这是知道,我命不久矣了吧?” 虽然不是所有小孩都是宝宝,但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谢宝宝点点头。 “不过咱们小声点,那老爷爷还不知道呐!” “如果不是担心他,或许我就更早走了……” “现在能跟你说一说,我也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谢宝宝收回“她能治”这句简短有力的话,开始听故事。 故事还有些曲折,不过郝夫人言简意赅:“你别看我家老头子,这么多年,心肠好像硬得跟什么似的。” “其实他最早中举,入了翰林院的时候,比谁都要心软来着。” “可就是为着他这一份心软,被人利用,害死了他最好的同窗、知心好友。” “从那以后,他就变了。” “就算一路做到了三品尚书大员,国之栋梁,可在他的心底,一直有一根刺。” “他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对不起他的知心好友,无颜到地下去见他。” “可真是,活得不痛快,死又不敢死。” “我瞧着老伴这个样,还真有些放不下他……我若是走了,这世上他就只能独自品尝这份悔恨……” 谢宝宝咬着手里的月饼:“不是养了好友的孩子?” 尚书夫人一愣:“你也听说了?” “可童儿像是知道了什么,自从他成了亲,却是一个孩子都不肯要。” “从老管家的嘴里,知道,他这是觉得自己已经认贼作父,不想再让自己的孩子认贼做祖父。” “这件事,就像是郝家一个天大的脓疮,谁也不敢去挑破,于是它越来越大……压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间。” 多大点事! 谢宝宝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包在藕身上。” “泥放心!” 郝夫人乐了,将小家伙揉进怀里:“可真是个小心肝……你还真听懂了不成?” 小瞧她! “藕懂!” “藕都懂!” “老爷爷的好友已经原谅他了……” “不然奶奶你再怀不上之后,怎么门口就放了一个小婴儿?” 郝夫人这下更吃惊了,记起了之前听说过的传言,知道谢氏的小女儿不同凡响。 “不信的话,让爷爷梦中见一见好友?” 郝夫人诚心道:“若宝宝真能办到,我必在剩下的日子里,为你塑金身,每日参拜!” 谢宝宝肉乎乎的小手“啪啪”鼓掌。 她喜欢郝尚书夫妻,更何况她还能得到香火供奉。 伸手,打了一个小小的响指。 她开始数数:“十、九、八……” 到“一”的时候,见郝义勤从客房里冲了出来。 身手不似五旬老人:“老伴、老伴,我梦见折枝了,他说……” “小童是他让人交给我们的……” “这么多年,谢谢我们对待小童全心全意。” “至于小童转不过弯来,他之前一直在地下考试,顾不上骂他……” “等下就去给小童递个话……” 可巧,管家就过来道:“尚书大人,您家的公子这会登门了。” 第96章 郡主要大舅当上门女婿 一个黑衣长袍的俊秀男子,面色并不平静。 但他的步伐依旧谨礼,来到养父母面前行礼:“儿子拜见父亲、母亲。” “父亲……方才家里找出了一个信物……是他留给我的。” “原来,当初是他,将还是婴儿的我放在郝家门前……” “他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反而是我,还以为……” “是我太蠢了,恩将仇报……儿子有罪!儿子不孝!” 郝童泪如雨下,跪在二老面前。 郝义勤扶起儿子:“小童,快起来。”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 “能够抚养你长大成人,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的心里有多么高兴……” 郝夫人也边哭边笑道:“太好了,好在他留下了东西……” “你们父子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和解,真的是太好了……” 说着,她捂着胸口,疼得晕了过去。 这无疑是乐极生悲了。 知道父子解开心结,反而让郝夫人放下了担忧,情绪大起大落,一下就晕了过去。 大夫赶了过来,便摇头叹气:“郝夫人的心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老夫也无能为力了。” “怎么会……”郝义勤不敢相信,守在妻子身边,“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说,用了药,已经好了吗?” “老伴,你真的是太傻了,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郝童跪在一旁:“爹,都怪我……” “我早就知道了,可之前我心里一直有心结。” “我既想孝顺您,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你真的好过。” “在母亲希望我一起瞒着你的时候,我答应了下来……” “爹,你打我吧!狠狠打我!” 郝义勤抱着儿子,父子俩眼含热泪,脸上都是懊悔不及。 【娘亲,快让我到床上,给郝夫人看看……】 【她是个好奶奶,我喜欢她!】 在一旁知道前因后果的谢冰凝,顾不得感慨这一家的突变,连忙将小女儿抱起来。 谢宝宝小小一个,窝在郝夫人身边,看向老尚书:“爷爷,泥信藕吗?” 郝义勤越接触宝宝,就越是喜欢她。 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梦,还有养子突然发现的信物,定然和宝宝有关联 这是他们郝家的福星,岂有不信之理? “信啊!宝宝……我信的。” 放下帐子后不久,谢宝宝出来。 郝义勤瞧着自家老妻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他也知道,宝宝如此神奇的技能,不能随意让人知晓。 老妻醒来,也只是嘟哝着:“修金身……” “欸,我明白,我知道。” “回去就办。” 又刷到了一波信仰之力的谢宝宝,这一夜的睡眠异常充实。 受过宝宝的恩惠的吏部老尚书十分尽责,一直盯着纪大庆的案子。 这一日,谢三爷登门来,神色仓皇。 “姐,你快去劝劝大哥。” “今日朝堂之上,不知谁带的头,纷纷叱责嘉宁郡主领着百姓供养,却没有为女子典范。” “反而不修私德,以致天降不祥之预示。” 听到关于自己的好友,谢冰凝放下手中的账册:“预示?” “是钦天监的人还是御史台的人,难道是二者联合上的折子?” 她还等了一会儿…… 想着能不能听见宝宝的心声。 谢宝宝知道,由于她的来到,这本书的走向早就产生了改变。 谢拙言没有因为姚玉爱诬陷他盗文入狱,嘉宁郡主也没有因救心上人而死得不明不白。 现在出现了新的动向,并不在她的预知之中。 还想着让身边的小跟班去查一查看是谁针对了嘉宁郡主,是冲着大长公主还是冲着谢世子…… “昭王殿下到!” 经常在外头和奶娃娃碰面,一齐戴上面具在京城四处流窜的五皇子,并不常直接登门而来。 一行人互相见礼,楚子珩的眼神直接对上谢宝宝:“郡主之事,或许是有人觉着近日来,他的名声不是上佳。” “为此想出来的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众人脸上皆有所悟。 京城之中,谁会想着把这口脏锅扣到嘉宁郡主的头上…… 能这么做,也敢这么做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了。 “这御史台有他的人不奇怪,不过之前没听说钦天监是向着他的?” 楚子珩再次给出了信息:“大国师出观了。” “这阵子他们走得有些近。” 昭王殿下来去如风。 谢冰凝问弟弟:“你方才说,让我劝大哥什么来着?” 谢三爷道:“他这会,就在宫门口,跟御史台的人对峙来着。” “要不说这读书人就是厉害……” “以大哥的嘴皮子,都快把御史台好几个人的老底给掀了。” “其中一个老御史都想撞柱子,被拦下来了……” 谢又夏满脸敬佩,她也喜欢读书,不过她目前还不能达到大舅这般的水准。 谢冰凝却冷了脸:“什么时候我这大哥的嘴皮子能用在对的地方……” 谢再秋同样摇头:“就是!” “抓着这几个别人的棋子顶什么用……” “回头他们不是骂郡主骂得更狠……” “由头无非就是郡主如今尚未婚配,且以喜欢养面首出名。” “事实上,这京中旁的公主、郡主私底下比她过分也不少的。只是嘉宁郡主素来豁达,不屑隐瞒。” “其他的郡主见了,不就更把这些事情往她头上扣了吗?” “三人成虎,现在郡主想洗,都不好洗了。” 【最直接的,就是大舅该娶妻了!】 谢宝宝扒拉着母亲:“凉、凉,咱去提亲吧!” 谢三爷人有些傻了:“这、这能行吗?” “大哥若是有意要娶郡主,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纪献冬的大嗓门响起:“这个我知道!”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她。 “郡主好像是要大舅当上门女婿!” “大舅他不同意!” “噗……”谢三爷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 “真的假的?” “你怎么会知道?” 是啊,他们家还有宝宝不知道,但冬姐儿知道的事? 纪献冬挠了挠脑袋:“他们当着我面说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注意我在场……” 总不能因为她个子矮,就忘了她也长着耳朵吧? 第97章 反派是最大的助攻 谢冰凝若有所思。 “之前,也听郡主说过。” “以她的身份,自小娇生惯养,并不想到别人家,去伺候郡马一家人。” 不过那时,谢冰凝早猜出嘉宁郡主对自家兄长有意。 在心里以为这只不过是她推拒旁人婚事的借口。 想来和她一般想法的人,大概是不少。 不然大长公主膝下有儿有女,并不只郡主一个孩子,也不曾听说有此特殊要求。 众人一直都觉得,他们两人年纪也不小了,且向来都颇有主见。 要不要在一起是他们两人自己就能决定的事。 或许,是他们之间别有的乐趣,旁人反而不好打扰。 却没想到,越拖越久,直到现在,郡主被太子当成了靶子。 谢拙言只顾着一通怼那些言官,也没想着去跟郡主求亲。 【言官不就是说郡主如此放浪形骸,会没人要吗?】 【至少先打一打这些言官的脸……】 谢冰凝大手一挥:“行!咱们先去给大哥提亲。” 至于,接不接受就是郡主该考虑的事了…… 唐家。 大驸马听见谢家人带着媒婆登门,儒雅的面容上满是感慨。 这当口,上门提亲,无疑是把自家脸面给了唐家,任由他们利用。 不提满朝文武,敢公然跟太子作对的人,本就是少数。 再者,自家女儿在外的名声,做父亲疼爱有加,亦是心中有数。 大驸马十足客气招待着谢家人。 谢冰凝到后院去见大长公主和嘉宁郡主。 唐知媛把自己关在里屋,不肯见人。 大长公主一边吩咐下人给女儿送好吃的,一边把宝宝抱在怀里。 长长叹了一口气:“小时候,媛儿要的东西很简单。无非是一身新衣裳、一匹小白马。” “现在越长大,我是越不懂自家的女儿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偏偏他们好像没明白一样……”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家大哥,无论人品、性情、才华,那都是无可挑剔的。” 谢冰凝温和笑着:“大长公主,郡主同样人品贵重,我家兄长向来是个嘴笨的。还多亏了郡主她不嫌弃……” 里屋的嘉宁郡主嘟哝:“我嫌弃,谁说不嫌弃了……” 外头的两人根本没搭理她,仍是自顾自说着话。 “你说这婚礼,办得太仓促的话,秋棠山上的先生们会不会来不及过来……”大长公主将桌子上的点心,一个接一个地喂宝宝。 “这个问题应该不大,若是实在赶不及,那就回头得了空,再到山上办一场便是。”谢冰凝回答着,还要分神照看自家小女儿的肚子。 明明从小都没有饿过小家伙,怎么她就跟鱼儿一般,不知道撑着…… “郡主向来是喜欢到处玩耍之人,自是越热闹越好。” 嘉宁郡主的声音越来越大:“谁说要嫁给他了……我还没答应呢!” “他们不就是拿我当这阵子的挡箭牌,这些年,都多少回了。” “京中拿我说事的人还少吗?我都不在意,娘你不也早就不在意了吗?” “只要我们不当回事,他们很快就会找别的话题来代替的……” “凭什么,要认真应对,我还得为此结个婚啊!” “反正我不同意!” 说着,越来越气,人也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谢冰凝还是坐得老神在在:“大长公主见谅,今日二老没过来,是因着大哥他在宫外跟人起了一点小摩擦。” “眼下正请大夫看着,这才不得不由我和弟弟们过来,代为提亲。”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长公主还在打配合。 只有嘉宁郡主急道:“他受伤了?谁敢打他?” “我这就去找人算账!” “还说不同意呐!” “你们这一个个都想着为对方出头,这一次又一次的,都循环上了,那帮言官哪里应付得过来!” “言官?他找他们做什么?那些都是不知道拐弯的家伙,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工具罢了。” “他们盯着我也就罢了,回头记恨上他了,才麻烦!” “跟狗皮膏药似的,摆脱不掉可烦人了!” “他不是最怕麻烦的人了吗?好端端的招惹他们干嘛?” 谢宝宝咬了一口千层酥:“郡主卜几道吗?” 嘉宁郡主愣了一下。 谢冰凝喝着茶道:“可能是今儿天气不好,兄长他出宫见那几个言官不顺眼,索性就教训了他们一下。” “多大点事……” 嘉宁郡主坐了下来,看着窗外的云和树,轻声嘀咕:“我一直以为,我的事,他根本就不在意……” “他生下来就是一个天才,被世人高高捧着。” “性情又高又冷,如果不是我一次又一次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吧……” 大长公主和谢冰凝对视了一眼,突然明白了。 原来纵是如此骄傲的天之骄女,在爱情面前,也有卑微、不自信的那一刻。 所以嘉宁郡主一直不肯答应婚事,“上门女婿”好歹是给了谢拙言拒绝她的一个借口。 谢拙言不是不想娶她,而是因为她过高的要求。 陷入爱情里,别扭的小女人…… 还是出于没得到对方的肯定,安全感不够的缘故。 谢冰凝那如高岭之花的大哥,自小不食人间烟火,亦不大钻研女人心。 可身旁之人都当他是天才,一时无法给到相应的提点。 这小两口反而陷入了死胡同,而无法得知。 【要不说,反派是最大的助攻!】 【这一波还得感谢对手,无心插柳了……】 反派……助攻…… 谢冰凝听得想笑,她走到好友身边,笑着说:“郡主,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 “其实,我第一次听说郡主,便是从兄长的口中……” “那也是大哥他第一次提起除家人以外的女子。” 嘉宁郡主抬起明媚的脸庞:“他、说我什么?” “他问,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绯色……” “如果他想赔礼道歉的话,买一条绯色的束带,会不会太过简单?” 原来他还记得……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 第98章 世间最美好,两小无嫌猜 “大哥,你放心!” “今天是弟弟看你,最英俊的一天。” “当然以后你还会有更英俊的时候,那就是……” 谢二爷接过话:“等大哥成亲的那一天了!” “大哥虽然不年轻,但也一定会是京城里最好看的新郎!” 谢拙言被两个弟弟一番安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这才踏入大长公主府。 在所有人假装没有盯着他们看的目光中,谢拙言悄悄吞咽了口水,踏入嘉宁郡主的院中。 这一刻,郡主院子外头的四个角落,都躲着一个、两个男方或者女方的家人。 都想听听,这对小情侣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 原本谢宝宝也跟在谢再秋的身后,正躲过大长公主的视线,寻到了一处角落…… 在她的眼角,却又发现自家二姐姐跟在唐辛蕉的后面,两人从后门的方面溜了。 谢宝宝一合计。 大舅这边的情况有那么多人盯着…… 但眼瞧着,二姐姐和唐家的小公子这一对,俨然要步郡主他们的后尘。 一个是不开窍,另一个是闷葫芦。 谢宝宝于是趁三姐姐不注意,跟在他们身后离开了大长公主府。 一开始踏入东街,谢宝宝还以为只是他们两人相约悄悄出门逛街。 之前在关内侯府的时候,谢又夏是不可能没有经过母亲同意,随便出门的。 所以唐辛蕉直到现在才约了二姐姐出门玩,似乎也十分正常。 不过再多跟一会儿,就发现两人的目的地十分明确。 是一家正在转让的酒楼。 唐辛蕉十分热心介绍着:“我都了解过了。这一家原本生意也不差,不过家中有丧,掌柜急着回老家,这才想着脱手。” “位置好,装潢也还很新,不过风格可能你不喜欢,到时候也好改。” “后院大,可以作为酿酒的地方。” 谢又夏显然也是满意的,只是担忧道:“这个位置这么好,价钱肯定不便宜吧?” 虽然她有一点积蓄,但一下盘这么大的酒楼,还是不太现实的。 唐辛蕉见女孩喜欢,眉眼都是欢喜:“没事,我可以借你的!” “如果还是不够,我还可以去找哥哥们借!” 他可是唐家所有人的宝,一些小钱不在话下。 谢又夏有些着急拦住他:“我知道,你是好意。” “不过这是在外头,你可别让人听见。” “要知道,这世上想骗钱的人可多了。” “而且,我用不着你的钱。咱们先走吧……” “为什么?这里不喜欢吗?”唐辛蕉连忙跟上。 “又大又好,当然喜欢啊!”谢又夏没有否认,“可是小妹说过,做人,贪多嚼不烂!” “娘亲也说要量力而行。” “我只是喜欢酿酒,做得多了,想拿出来卖。但我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太多的本钱。” “这个时候贸然开这么大的酒楼,借得到的资金越大,说不定赔得只会更快!” 唐辛蕉低着头:“你是不是怕麻烦我啊?” “真的怕麻烦,不是应该直接狮子大开口盘下酒楼吗?” “现在这酒楼不合适,就只能麻烦唐小公子继续跟我一起找合适的小店了……” “尽管麻烦!”唐辛蕉脸色转忧为喜,“不不,我这人生来就不怕麻烦……” 谢又夏拿出一张纸:“走吧!这里头有一酒家,都说那酒香得很。就是老板脾气怪,不一定买得着。咱们去碰碰运气。” 诸葛还兀自往前冲,被谢宝宝一把抓了回来:“这巷子太深,不好再跟了。” “为什么突然跟着?他们今天有什么危险吗?” 谢宝宝摇头…… 欸,小小金乌哪里会懂! 世间最美好,两小无嫌猜。 *** 关内侯府,朝安堂。 “你说什么?庆儿要被流放岭南?” 老太太一下差点撅过去:“不是已经上下打点过了吗?怎么还是惩罚得如此之重……” 纪宏明一抹脸,感觉一手的颗粒感,长长叹气:“这事是郝义勤一手主办的。有他盯着,便是敢收儿子银子的人,都没有几个。” “那些收了的,也不过是小鬼罢了,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不多。” “便影响不了上头的决定……” 老太太转向姚玉爱:“太子那边怎么说?” “太子那边,我几乎每天都求一遍情,太子说他会尽力……”姚玉爱低着头。 她如今都还没有真正入得东宫,纪家就让她欠如此大的人情债…… 这让她往后拿什么跟东宫其他的贱人去斗! 原以为回来关内侯府是给自己提身价,谁知惹的麻烦越来越多…… “尽力有什么用?那可是鸟不拉屎的岭南之地……” “太子说,陛下最厌恶科举舞弊,原本大哥连命都保不住。还是他极力劝诫,这才留了性命的……” 姚鸾双眼睛都哭肿了:“玉爱,那可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他在狱中受苦,难道你身上都没有感觉的吗?” 自从她上回不知怎地闯进太子的房间,就觉得女儿同自己越来越生分。 好好的一对母女,私底下已经没了体己话。 思来想去,姚鸾双看向小儿子:“贞儿,你向来最是聪慧。” “你看,还能有什么办法救救你哥……” 纪二贞早就想好了:“这件事说到底,受害者便是那位朱姓学子。” “若是他肯为大哥求情,或许还能有一二转机。” “说得轻巧,他差点被抢走了中举的名额,怎么会愿意为罪魁祸首说话?” 姚鸾双举起手,对着女儿的脸…… “怎么?娘你还要打我不成?” 举起的手终是放下,姚鸾双无力道:“够了!” “你如果真的不在意你的家人,至少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老太太大骂,“宏明,你怎么看?” “倒也是一条路子,不过儿子手中实在是……” “我手头还有一点棺材本,你拿去再想想办法。” “他可是我们侯府的世子啊……” 皇帝早就拒绝了纪宏明请封世子的折子,并当面训诫于他:私德不修,为官不正! 纪二贞藏起了唇边的冷笑。 这世子之位,最终还是属于他的。 第99章 梅开二度的绿帽子 老太太让其余人都退下,唯独留下了儿子。 这才取出她压箱底的银子:“宏明,这是我最后一点本钱了。” “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下庆儿。” 老太太不甘心,递给儿子的手,攥得死紧。 “若是谢氏还在,这侯府哪里还需要动用我这一点棺材本啊!” 一提起谢氏,纪宏明脸上当即拉了下来,也不接过钱了:“娘,好端端的,你提起她做什么……” “是她一定要离开纪家的,可不是我真的对不起她!” 鲁氏到底把钱交到儿子手中:“你说,她是不是知道自己快得诰命了,这才故意离开的……” “她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当初还要你下跪三天三夜,才把她娶过府,转头就都忘了……” 纪宏明想到,原本属于他的二品光禄大夫,心再次无声滴血:“娘!” “别说了!” “那个贱人已经走了……” “双儿为我们纪家生了两儿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会对不起双儿的。” “眼下,还是想办法救庆儿要紧!” 想想两个大孙子,鲁氏没有多说姚氏,只是道:“你姐来信说,富儿快办婚事了,你要是有空就去露个面。” “我已经一把年纪了,又能活几年……” “我若是不在了,她到底是你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不比什么姚鸾双的靠谱! “梁富,他要娶谁?”纪宏明的脑海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还能有谁?也不知他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心只要那青楼妓女。” “这不出去住了一段时间,那女人肚子都大了。你姐也只能捏着鼻子让她进门了……” “到底是自家亲戚,你记着去一趟。” 纪宏明脑袋瓜嗡嗡响…… 柳绵绵真的要成为他的外甥媳妇? 以她的姿色,想要嫁进什么王公贵族当个妾室,根本不难。 为何一定要盯着梁富……难道柳绵绵还在忌恨着他? 纪宏明随口应了声,拿着钱离开朝安堂。 姚鸾双早等在了外头。 抓着他一顿哭诉,府里她管理中馈有多难,手头银子半点不剩,外头又欠了多少多少…… 掌柜、商户各个都不给她面子,不肯赊一点银两。 纪宏明听得头疼,从前谢氏在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这些破事。 哪里会为了几两银子来找他麻烦…… 都是谢氏自己处理得妥当,半点也不曾邀功。 怎么换了个姚鸾双,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到底还是经不住姚鸾双胡搅蛮缠,从手里抽出了一张银票给她。 这才得以脱身。 纪宏明拿着大把银票,没想到根本见不着朱仲通的面。 作为这一次秋闱的受害者,加上其自强不息的形象,在吏部尚书的保驾护航下。 在皇帝这里,又有谢宝宝为他的背书,无疑开启了直升渠道。 不过在直入翰林和赴任县令之间,朱仲通选择了出任县令。 原本以他的资历只能任县丞,皇帝大笔一挥,改了个地方让他当县令。 朱仲通很快就起程赴任。 等纪宏明回过神来,打算从他的身上入手,京中早已不见他的踪迹。 *** 选中一处小作坊、小店面、中等位置的谢又夏,这一日接到了一个单子。 “要不是这家人要得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给你的。”隔壁酒坊大哥让出了单子,一边嘟哝。 其实是这家人从前也是开酒坊的,不过赶上了禁酒期,只留下了不以粮食为主要原料的作坊。 谢又夏的“清溪”主要以果酒、花酒为原料,这才可以开业。 因着是同行,深知酒水价格其中的水分,压价得太厉害。 大哥接了之后,被自家婆娘骂得不行,这才推给了刚开业的小谢。 谢又夏看出了对方的意图,只是送上一盘点心,表示感谢。 一旁的帮工唐辛蕉夸道:“这是想先清一些存货吗?” “虽然挣不了太多,不过也能帮着打出名声。” 方才一听是同行,谢又夏就留了心眼:“你看要办席的是哪家?” “梁家……婚宴!”唐辛蕉眼睛发亮。 谢又夏解开围裙:“你先装货,我回家一趟。” 她开店的事没公开说,家里各个也没在面上指明,只是暗中帮忙。 不过梁家这个席面,自然不能不让自家小妹知道。 这梁府,从前作为纪家的女儿们也很少来过。 想来是纪虹不想招待她们几个。 谢又夏绑着头巾,梁府的人不会认得。 谢宝宝也往自己的脸上涂了几抹锅灰,很快就混进了梁府。 开始街溜子般,到处乱逛。 浓妆艳抹的纪虹脸上没有半点喜气,强颜欢笑。 好不容易登门的纪宏明,被一群人围着,只要想到他流放三千里的大儿子,就笑不出来。 一杯接一杯的饮酒。 梁富像个傻子,似乎不知道这些人在背后如何笑他,只是一个劲和大家敬酒。 新娘子柳绵绵在新房里,逮着对她心存不敬的丫鬟骂。 谢宝宝磕着瓜子,一幕一幕看过去,都觉得少了点意思。 直到某处厢房传来了不雅的声响。 “别!这可是别人的地盘……”女子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我们哪次不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瞧,你比我都急……” 男子的声音不是特别熟悉。 女子“嗯嗯啊啊”了一阵:“你快点……纪宏明说不定今天也会过来……” “他和姐姐不是闹翻了?” “又急着救我们的庆儿,哪里会有这个心思来吃酒……” “你还说……他倒是真的着急……啊,反倒是你,怎么还只顾着惦记这点事!啊……” “咱俩到底是谁更惦记?” “再说,他一张嘴,跑断腿的人,还不是我吗?” …… 哦豁~ 次鸡~ 这段话,刨除不雅的内容,信息量也是极大。 什么叫“他们的庆儿”? 纪宏明应该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在前厅独醉的关内侯被倒酒的小丫鬟泼湿了衣裳。 被引着往后院厢房去,在他隐约觉得路有些偏远的时候,一抬头…… 窗内赫然是一对交颈、缠绵的白条鸳鸯…… 长着他每天相对,最为熟悉的脸庞! “啊!!!” 第100章 纪家的孽种 纪宏明的酒瞬间就醒了。 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声…… 随之惊诧的还有跟在他身后,也想去净室的宾客们。 “这是……关内侯的新夫人……和侯爷的随从?” “他们怎么……我的天啊……” “上次这侯夫人爬的还是太子的床,怎么一下就掉了这么多档次……” “一个随从她也要……” “要不还是关内侯不嫌弃!” …… 纪宏明如遭雷劈,冲进屋子,指着那一对赤条条的男女:“你、你们……怎么敢!” 随手拿起一旁的木棍就朝着榻上的人,一顿乱揍。 龚北只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抄起薄毯盖在姚鸾双的身上。 挺着身子,正面迎击纪宏明那称不上的“痛击”。 “侯爷,是我龚北对不住你。你要打,就打我!” “便是将我打死,我也绝无怨言!” 龚北越是坦然,纪宏明越是怒不可遏:“当初是我把你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还有你,姚鸾双,你个贱人!” “我可是关内侯,你可是真不挑,偏偏选中我的随从……” “就他生的那般相貌,你也下得去嘴!” 这些时日,姚鸾双早从侯夫人的美梦中醒来。 想想上次她被太子的侍从那般肆意凌辱对待。 纪宏明也不过在一旁眼睁睁看着。 还不如今日龚北在床上,哪怕东窗事发,也依旧护着她的男子气概。 她从芙蓉薄毯之中露出脸来,姿容愈发艳丽:“侯爷你这话说的。” “当初我能从谢氏手中,和你躺在一起,没有龚北居中使力,哪里会那般顺利。” “我不过知恩图报……” 也就是说,姚鸾双是先勾搭上了龚北,然后才爬上他纪宏明的床。 他还是后来的那一个…… 纪宏明脑袋瓜嗡嗡响,一时站不住,一屁股坐在圆凳上。 原本早就到了的纪虹,不甘心弟弟被姚鸾双愚弄,故意晚些时候冒头:“诸位,前头的戏刚开场,大家快去看看吧。”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都帮帮忙……” 舞台上的假戏,哪有这后院的真戏好看? 一回生二回熟,纪虹这次再求宾客不要说出去,可就更加熟练了。 人群之中,她看见了…… “弟媳妇……你怎么来了?” 那一抹青衣,翩若惊鸿,身姿款款,令人难以忽视,不是如今的三品诰命夫人谢氏,又是谁? 谢冰凝当然是来接宝宝的,没想着见到了前任又戴绿帽的这一幕。 纪宏明听到这个只有纪虹对谢氏的称呼,抬起了头。 昔日夫妻,对视了一眼。 往日回忆涌上心头…… 新婚夜,谢氏低头的那一瞬,最是温柔。 她为他怀胎生女,满脸的坚毅和柔情。 无论多晚,她的东院都有一盏独独为他留的夜灯,令他安心。 …… 这些,都随着姚鸾双的到来,被他渐渐忽略。 直到现在,他亲手将谢氏推离了身边。 反而迎来了这么一条毒蛇……还有一只毒蛤蟆,二人狼狈为奸,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他竟没有半分察觉。 纪宏明的眼中情绪复杂,悔恨、痛苦、仇恨、迷茫…… “你、是来看我的吗?” 相比之下,谢冰凝眼中唯有冷漠和淡然。 她直接忽视了两姐弟的招呼,只是牵着宝宝的手,转身打算离开。 至于夏姐儿居然敢把酒卖到梁家这件事,回去再跟她算账。 “冰凝……”纪宏明在身后唤起了她的名。 谢冰凝顿了顿脚步,面无表情:“侯爷,眼下你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先问清楚,你们纪家的血脉……” “说不定早就鱼龙混杂。” 纪宏明的识人不明和欺上瞒下,在今日遭到了反噬。 他的懦弱、无能,毫无担当,也显露无疑。 谢冰凝亲眼目睹,前任将他的外室捉奸在床…… 原以为的快意,好像也没有那么明显。 更多的是,觉得无端紧要…… 这个男人还有他的女人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根本比不上她要先和自己的女儿们好好谈谈…… “谢氏!你现在开心了吧?” “居然设计陷害我,不就是想要重新夺回纪宏明吗?” “是你休了关内侯在先,现在装什么装?” “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吗?” 谢冰凝转过身子,直面一屋子的渣男贱女:“说实话,你们今日谁要打死谁,我一点都不在乎。” “纪宏明,你和姚鸾双十多年在外暗度陈仓,是我眼瞎,不曾察觉。” “但姚鸾双和龚北的时日更长,证据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我有没有必要诬陷你们,一查便知。” 纪宏明看向狗男女的眼神淬了毒:“多久了?” 姚鸾双带着哭腔:“侯爷,你信她,不信我吗?” “我方才说的不过是气话……” “砰!”纪宏明拿起桌上的茶壶摔了过去。 砸中姚鸾双的脑门,顿时鲜血流到了眼帘…… 谢宝宝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龚北:“他说,是他的庆儿……” 纪宏明脸色“唰”地白了:“姚庆,竟是你们俩的?” “那玉爱、姚贞呢?” 他气得将桌面全部扫到地面,“哗啦”响动,一地的残渣。 “我为了姚庆,花了多少银子,跑了多少门路。” “到头来,你们告诉我,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是冤大头……” “我甚至把到手的二品光禄大夫亲手断送,就为了一个不是我的孽种?” “龚北!我要杀了你!” 纪宏明提着木棍再次冲了上去…… 这回,龚北不再逆来顺受,一把接住那棍子。 使劲将主人撅到了地上。 龚北随手拿起一旁的裤子,套上:“侯爷说的什么话,你不是说,我龚北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那我和侯夫人的孩子,又怎么能不算你们纪家的骨血?” “你养着他,侯府这才有了下一任的世子,你也不亏啊……” 纪宏明一屁股坐在地上,扎进了不少瓷器碎片。 他满脑子的怒意,让他根本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他的屁股遭殃。 面对随从的大言不惭,纪宏明气红了眼:“好!” “你们给我等着!” “我能让姚庆流放三千里,也能让他秋后斩首!” 第101章 同母异父的龙凤胎 “爹爹,你冷静点!” 纪二贞过来了,稚嫩的脸上,仍是波澜无惊。 相比之下,纪玉爱在听到龚北的一席话,脸色煞白,双眼含泪。 原本她就是外室女,但至少还是尊贵的关内侯血脉。 现在回到了关内侯府,却又被捅出她可能不是关内侯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上苍对她如此不公? 给了她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母亲! 换来了这般令人不齿的身世…… 无论她多么努力,在太子身边表现,可亲生母亲姚鸾双只会一个劲在后面扯她的后腿…… 她要如何,才能完全摆脱原身家庭的束缚! 纪宏明看到小儿子,脸色从原本的欣喜转为冷漠和恨意。 比起姚庆,他曾在小儿子身上看到了更多的希望。 原来,他以为他们都是自己的男丁,却不过是姚鸾双十多年来的谎言。 他还被谢氏给休了…… 就为了这几个不属于自己的小杂种! “不许喊我爹!你们没有资格!” 谢宝宝满脸警惕,纪宏明这是没了外头的种…… 该不会转头又要来当她们的便宜爹吧! 早知道这种烂人,一不小心就又要被缠上…… 绝对不能再给他机会! “爹爹,你看看我这张脸……”比起纪玉爱的畏畏缩缩,纪二贞毫无畏惧,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面铜镜,放在纪宏明的手中。 “我的眼,我的鼻,我的眉,甚至我的头发丝,没有一处不是像您的。” “您再看龚北那张普普通通的脸,哪里比得上我们父子的半分!” “娘她是糊涂!但她还是分得清美丑的……” 纪宏明看着面前,两人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眼底愈发痛苦:“不要提她!” “你是我的孩子,可你的哥哥姐姐……” 纪二贞语气肯定:“我和姐姐都是您的亲骨肉……” “姐姐若是没有继承您的容貌,如何能入得了太子的眼?” “爹爹该对自己再自信些……” 这是事实。 也是对纪二贞自己有利的事实。 纪玉爱能得到太子赏识,那就是他暂时不能抛弃的棋子。 不像无能又自大的姚庆,早是一枚弃子。 “贞儿,你不懂!他们是龙凤胎……” 龚北都亲口承认姚庆是他的孩子。 玉爱又怎么可能不是? 纪虹也在一边惊奇道:“是啊,这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同母异父的双生子呢?” 纪二贞没有分给纪虹一个眼神,他只是定定看着父亲:“爹爹,你信我吗?” “姐姐和我真的都是你的孩子。” “至于姐姐和姚庆的情况,只要母体在六个时辰之内先后和不同男子发生关系,那便有可能同时怀上两个不同人的孩子……” 这是系统告知他的真相。 那一刻,后院内外,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谢宝宝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醒了众人。 纪玉爱捂着脸,哭泣着跑走了。 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是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 而自己就是她放荡的证据! 饶是那般护着姚鸾双的龚北,一时之间都退离了半步。 这得是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做出的事…… 先前龚北也一直以为龙凤胎都是他的孩子。 自己本就没有纪宏明那般的身世容貌,纪二贞的出世他阻止不了,也能渐渐接受。 但龙凤胎居然是这样出生的…… 两个姚鸾双的男人一时都不知如何面对…… 这些狗男人哪里会知道,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当时面对两个男人先后的索取,她又能怎么办? 是她自己愿意的吗? 现在倒跟她在这里一个个装贤德了! 简直可笑! “贞儿,你过来!”姚鸾双抹了一把脸,也不哭了。 “纪宏明,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装了。” “你也没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你们关内侯府不过就是个空壳子,你一天天在外面装什么大爷,害得我苦苦等了你十三年!” “这十三年,我随便去给别人当小妾,哪怕是给那老不死的常王爷做小,也能比现在混得还好些。” “而不是给你做这个穷得叮当响的侯夫人,落个什么也不剩……” “谢氏,我都有些佩服你了!” “论打肿脸充胖子,我姚鸾双实在是远远不及你和纪宏明啊!” 要不是宝宝还想看戏,谢冰凝早就离开了,免不得回一句:“这个渣男现在是你的了。” “你们渣男贱女,天生一对。就别扯上我了。” “往后余生,你们的名字我一个字都不想碰。” 姚鸾双又被噎了一句,红着脸吼道:“贞儿,你给我过来!” “现在连娘亲的话也不听了吗?” 纪二贞坚定站在纪宏明的身边:“母亲,一个人做错事,就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大哥他也该为自己的罪行负责,我是支持父亲的。” “爹爹,眼下你要如何惩罚母亲,我都没有二话。” “只求你看在姐姐即将嫁入东宫的份上,不能让她被连累。” 纪玉爱若是多了个污点满满的母亲,如何入得了皇城…… 纪宏明的眼扫过众人,落到了意兴阑珊的谢氏脸上:“谢夫人,如果玉爱没进东宫,秋姑娘会不会好过些?” 谢冰凝抬手:“可别!” “纪玉爱的事,别牵扯我家的秋姐儿。” “纪侯爷如果失了忆,我不介意去官府调取断亲表文,让纪侯爷加深一下印象。” 就是,谢宅的女娃娃可都是没有爹的自由孩子。 可别又想来道德绑架她们。 纪宏明满脸悔意,诚意十足道:“那依谢夫人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姚氏?” 【妈耶!这是看狗都深情的演技再现……】 【实在是辣眼睛……】 谢冰凝的记忆仿佛重现,回到了宝宝刚来到她身边的时候。 但现在的谢冰凝早已脱胎换骨。 “纪宏明,我最后再说一次,你们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纪宏明急道:“谢氏!你不能这样!” “当初是你让姚氏进的门,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认识她?” “又怎么会被她欺骗得这么惨?” “你敢说,你就没有半分责任吗?” 第102章 狗男女浸猪笼 谢冰凝都气笑了。 “行啊!” “纪侯爷要是这么说话的话,咱们就去顺天府,论个清楚明白。” “看是不是我,拿刀架着你们的脖子,逼你们背着我通奸十三年……” “是不是我,让你们主仆找同一个女人,共同生育血脉不明的子嗣?” “是不是我,授意你在外头用我的嫁妆,养一家子的外室还有外室的姘夫!” “纪宏明,你自己当冤大头还不算,把我拉下水,这么多年还不够?” “现在还想往我的门前泼屎,绝无可能!” 【也不怪娘亲为难。】 【姚鸾双这样的极品,浸猪笼都是便宜她。】 【外室子不让她死,至于什么样的惩罚都是她该受的……】 【渣男还想让娘亲背负这个骂名!真是该死啊!】 难得的一次,纪宏明猜中了宝宝的心思:“既如此,那就将这对狗男女浸猪笼……” “看他们的命,能活下来,再另行处置!” 谢冰凝一听,看着宝宝又发亮的眼眸,带着警告意味瞥了一眼。 谢宝宝蔫了。 行吧,接下来的精彩画面只能让小伙伴们给她转述了。 纪宏明对狗男女的私刑,进行得很快。 地点就在自家后院重新注水的池子里。 直到两人受够了水牢一般的折磨,才让二人转入地牢,分开关押。 对外只说,新的侯夫人患了时疾,要好好休养,不再外出见客。 纪宏明又将府中的下人重新审过了一遍,几乎全部换了,这才安了一点心。 姚庆的流放已经板上钉钉。 纪宏明也没能真的让他被判死刑。 只是起程这日,姚庆也没再见到亲生父母。 只有最小的弟弟过来,告知了真相。 姚庆满脸不信。 纪二贞只是冷冷道:“信与不信,现在只有我,能帮得上你。” “你自己看着办吧!” 姚鸾双算着日子,在这一日,苦求让她见一见纪宏明。 她想知道,大儿子这一路,有没有人照顾。 等来的是却是另一张红颜——如今大着肚子的柳绵绵。 …… 谢又夏回府后,被罚跪佛堂。 一旁的谢宝宝二话不说,也拿了个小蒲团,跪在了二姐姐身侧。 原本谢冰凝就没有多说,一见,更是直接出了佛堂。 纪献冬不明所以,还想着她要不要也跟上去,被谢再秋一把抓住。 “别添乱。” “去吃饭。” “还有你,宝宝,晚些时候二姐姐认个错,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你也要在这里的话,娘亲才要一直派人过来看着。” “反而不好收场……” 谢宝宝是想着,今日自己在梁家确实没顾着娘亲…… 倒让纪宏明得了机会又胡言乱语。 不过娘亲今天主要是想跟二姐姐谈谈心,那她就别添乱了。 没想到,在外头,添乱的不止她一个。 只见唐辛蕉在前厅,正着急给谢又夏说情:“是我给二姑娘找的作坊,拉着她一起跟我卖酒。” “夫人要怪,就怪我吧!” “二姑娘也是拗不过我,才加入的。” 谢冰凝面无表情问道:“那张单子又是怎么回事?” “是隔壁邻居接的单子,嫌利润太薄分给了我们。我是想着,先打出旗号,也顺便清清库存。真的不是故意主动接梁家人的单子。” 谢再秋摇头,这哪里是在求情,根本就是主动给自家生气的母亲送信息。 谢冰凝不就是在发愁,二女儿性格内敛,一向说得少做得多,这才想让她主动跟母亲交流。 “唐公子,当初宝宝救了你,我们也从没想过要任何回报。” “你是唐家的幺子,生下来就是衔着金汤匙的,并不差一个小酒坊三瓜两枣的。” “现在让你跟在夏姐儿身后忙前忙后的,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我从小就被父母和哥哥们保护得太好了,现在我病好了,家里也不需要我做什么。” “能帮上二……谢家人的忙,我每天也高兴,家里人都是支持的。” 谢冰凝请他喝茶:“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夏姐儿救的你,而不是宝宝了……” “我问过五姑娘。她说我能帮上二姑娘的忙,就是在报恩了。” “那照你看,夏姐儿是真的喜欢开酒坊吗?” 唐辛蕉思索了一番,肯定道:“喜欢的。” “二姑娘觉得您太辛苦了,如果她能帮上一点忙,就是好的。” “她这人,跟我一样嘴笨,所以就想着多帮家里分担一些。” “哪怕不能帮上什么忙,不造成其他的负担都是好的。” 谢冰凝在一瞬间想明白了什么。 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对。 孩子多了,人的心难免是偏的。 春姐儿是老大,用在她身上的心自然是多的。 秋姐儿机灵又有主见,还被皇后娘娘看重,现在很多事自己都会跟她商量着来。 冬姐儿跟她们几个差的岁数大,自己生她的时候身子就不大好,一直也是十分用心。 至于宝宝更别提了,从她出生,就是母亲和姐姐们的心尖人。 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程度。 如此,有了对比,便显得自己对乖巧懂事的夏姐儿,难免有所忽略。 哪怕在她被杨硕掳走之后,表面看起来也并无二致,实则伤都在心里。 送走了唐辛蕉,那一夜,谢冰凝和二女儿在佛堂,彻夜交心。 第二天两人眼睛都哭肿了。 谢冰凝答应女儿,在保证她安全的前提下,可以继续经营小酒坊。 累了就回家来…… 此时,谢冰凝并不知道,她这一答应,便是一个驰名数百年老牌酒的诞生之初。 *** 太子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无意的中伤之举,反而促成了谢家世子和嘉宁郡主的婚事。 那一天,谢拙言终于获得了美人的首肯,答应嫁给他。 两人走走停停,他跑她追,她逃他又追的戏码,上演了十余年,终于在这一个黄道吉日,要画上圆满的记号。 谢家世子,秋棠阁阁主,蝉联京城十余年的金龟婿大才子,终于要被人摘走了。 二人的婚礼甚是轰动。 第103章 男人心,海底针 不提嘉宁郡主的十里红妆,那大红箱笼从街头到街尾,都还装不下。 大长公主准备了多年的嫁妆,终于等到出阁之日,不隆重是不可能的。 再有谢家门前早开了三日的流水席,架势连绵,万人空巷。 谢拙言原是高岭之花,在属于他的日子里,酒也没少喝,面颊都是红的。 夫妻对拜的时候,嘉宁郡主一下没站稳,谢拙言立即将人拦腰抱起。 嘉宁郡主小声惊呼:“我的头冠就有二三十斤重,你抱不动吧……” 谢世子用实力证明,他直接一路走进婚房。 任凭嘉宁郡主又羞又恼……埋在他的胸前。 婚房内一溜的仪制进行完毕,便剩下谢冰凝和几位郡主的贴身丫鬟。 谢冰凝陪着好友说了一刻钟的话,见新娘子逐渐放松下来,便起身:“我去让人给你送一些好克化的点心来,你也大半天没吃东西了。” 嘉宁郡主拽着她:“你这么快就走?” “点心什么的让丫鬟去拿就可以了。” “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喊人……”谢冰凝姿容温婉,笑容无可挑剔。 但嘉宁郡主起身,拉着她在一旁没有撒帐的罗汉榻坐下:“你急着去做什么?” “外头有什么要紧的事非你不可?” “今天你是最大的主角,有什么事能大过你去?我这不也是要替你忙活……” “那你留在这里陪我,我只需要你留下。” 谢冰凝低着头,到底说了实话:“我到底是婚姻不顺之人,要不是郡主不介意,我今日连婚房都是不好踏入的。” “便是来了,也不好久留。” “郡主和大哥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临了,可别被我这婚姻不幸的人影响了,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今日玉面妆容的嘉宁郡主闻言,顿时冷着脸打断她:“我不许你这么说!” “冰凝,我比你小不了几岁,也才刚嫁了人。” “人生才刚开始……你也是的!” “之前不过是遇人不淑,幸而如今已经脱离了,往前走,自有大好前程等着你。” 谢冰凝眼里噙着泪花不肯落下:“郡主,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最好的朋友。” “这些不过是宽慰我的话,我有五个女儿的人了,只要以后她们都好,我哪里还想那些……” “你还是让我走吧,不然我娘那边……” “定国公夫人向来明理,谁要敢在她面前嚼舌根,那才是真的糊涂人。” “冰凝,我知道,你看起来温柔体贴,实际上内里最是孤高执拗,和你那大哥也没什么两样。” “不然你也不会一旨就休夫离开。” “外人如何分说,根本不在你我的眼里。” “你就是太过在意我和你哥了,这才一时钻了牛角尖,快不许这样了……” “今儿你就留在婚房陪我,哪里也不许去!” 谢冰凝终是点头同意。 吃了一碗小小阳春面的新娘子这才诧异道:“怎么没见宝宝?” “我可是见过她福娃扮相的,肯定没有比她更好看的福娃了!” 谢冰凝也奇:“是啊,迎你进门时候还看见来着……这会儿到哪里去了?” 装扮喜气洋洋,今天不知道被多少夸得谢宝宝,这会儿十分烦恼。 因着她推荐了诸葛当今日的小男童福娃。 金乌是哄高兴了。 可宫里的那个小皇子不乐意了。 他也不想想,凭他的身份,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家做婚宴时候的吉祥物! 谁有那胆子! 但说来说去,反正小皇子难得的,对宝宝摆出了一张脸。 就连她捧着精心挑出鱼刺的一碗鱼羹,到主桌给他。 楚子珩也还是不开心…… 要知道,谢宝宝长这么大,还没给谁挑过鱼刺! 不过一个昭王殿下,居然还在给她挑刺…… 谢宝宝很是苦闷,跟金乌窝在假山下,两人各自打包了好鱼好肉,在山脚下,捧着果饮,做愁苦状。 偏偏手里吃东西的动作根本没停过。 打了嗝的同时,叹了一口气:“欸,男人心,海底针……” 诸葛皱着眉,听不懂。 金乌,在最初是没有性别的。 后来他遇到了谢宝宝,这才暂定了“男性”。 昭王殿下身边的随从就这么看着主子,站在假山后面,不可能上前。 面色渐渐从冷,恢复了平静。 什么情况? 不就是看谢家的五姑娘吃了一顿,就不生气了? 什么时候他家的小殿下这么好哄了? …… 酒席过半,前厅通传“太子到”的声响。 众人这才整理仪容,拜见太子殿下。 纪玉爱依旧跟在太子身后。 以至于众人的目光一时都在她的身上,随后才看到随从们抬着的一块牌匾,上头罩着红绸大花。 “这是本宫提请父皇,御笔亲提的祝福。” “定国公,世子爷,一起吧?” 红绸被他们三人揭下,上书“百年好合”四个大字,疏阔苍穹。 “好字好字!”宾客们赞赏。 谢家人叩拜谢恩。 将太子迎到主桌。 纪玉爱没再跟到主桌,而是在不远的桌子落坐。 不过她一坐下,身边的位置便空了。 都是和谢家人相近的宾客,如何没听说这姑娘的“英勇事迹”。 躲着还来不及,谁敢上去触她霉头。 纪玉爱冷着一张俏脸,慢条斯理的进食。 太子没注意到她的境况,只是喝了一杯酒后道:“世子爷,你和嘉宁郡主喜结连理,说起来,这其中是不是有本宫的功劳……” “若不是本宫推了一把,嘉宁郡主还不知道何时才有成亲的念头,对吧?” 主桌上的人闻言变色。 定国公老神在在:“太子殿下说得正是。” “老臣这儿子向来愚钝,心思向来只在文章和朝政上,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 “幸得太子殿下相助,才助我谢家迎娶了这么一位满意的儿媳妇。” “老臣敬殿下一杯!” 不愧是老家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 太子酒杯未动:“定国公实在太谦逊了。谢世子若是愚钝,那满朝文武岂还有心思玲珑之人……” “嘉宁自小顽皮,承蒙定国公全家不弃,实在是她的福分。” “本宫今日来,少不得要为嘉宁表妹说上几句。” “她向来任性惯了,进门后如果有不妥帖的地方,还望谢家人看在本宫的面子上,多加体恤,不要同她计较。” 大长公主自后院净手而来,当即义正严词道:“太子言重了!” “我家嘉宁再不懂事,也知道做人的基本道理。” 第104章 命里犯贱 大长公主从来就看不上当朝的太子。 卫盈盈生的儿子,哪怕有他们皇家的血脉,终归还是小家子气! 哪里有在婚礼上,当着众人的面,挑新娘子的刺! “嘉宁纵有不对的地方,近的以后有定国公夫妇教她。” “远的也还有我这个不成器的母亲,尚轮不到太子殿下开这个口吧?” 太子皮笑肉不笑:“看来定国公家的酒醉人,怎么本宫只喝了一杯,就说错了话……” 大长公主坐定主桌:“我要是让太子不高兴,我亲自赔礼便是。” 说着,满饮杯中酒。 太子到底是闭了嘴。 …… “什么味道?”有人捂着嘴惊道。 下一秒,这个冲鼻的味道被泼到了纪玉爱一袭白裙身上。 吓得她跳了起来。 身上黒迹斑斑,还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流…… “好像……是狗血?” “啊!”缓过神的纪玉爱尖叫出声,伸手抓住了拿着葫芦瓢的谢宝宝,“你做什么?” “你朝我泼了什么东西?”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客人……” 谢宝宝早用布条绑在鼻尖,口齿清晰道:“我当然知道。” “不然就可以直接赶你出去,何必这么麻烦,浪费时间泼你狗血!” “你也别生气,是神算子说你的命格和今天的新郎新娘相冲,想留下来继续吃席的话,只有这一个法子……” 一个灵活转身就摆脱了控制。 纪玉爱气得毫无仪态:“是谁说的?” “你叫他出来……” “你们谢家是这般待客的?” “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可让一个小孩子拿狗血来对付我,是不是太下乘了些?” “这话好奇怪!”谢宝宝离纪玉爱远了些。 “明知道别人不喜欢你,又为什么要往上凑?” “我看神算子说你命里犯冲是不对的,应该是命里犯贱才对……” 谢再秋在一旁给这桌的宾客道歉,请她们去更衣,再换一个更好的位置。 谁知每一个都不想走,要留下来看戏。 正室出身的贵妇人,谁看得惯这外室出身的玩意儿。 只会讨男人的欢心。 就算那个人是太子,不也是没让皇后娘娘满意…… 纪玉爱说不过三岁的宝宝,看见太子脸上的嫌弃,这才没上前,只是远远撒娇:“太子,臣女是您带来的客人,这……” 太子殿下沉下脸:“谢世子,你们这是何意?” “是还在记恨纪姑娘先前的小误会吗?” 定国公夫人让人取来了一张红纸:“太子息怒。” “这是神算子粘贴在大门前的一纸告言,写着和今日宴席相冲的生肖、姓氏、八字,还有着装、面相等等……” “谁知这位姑娘竟是每一条都中……” “这下人们也为难,又不能不让纪姑娘进来,只好想出了这个法子。” “神算子说了,泼狗血的时候,千万不能被相冲之人提前发现,否则更会有血光之灾。” “这,童言无忌,只能让今日的福娃出场了!” “太子也不想,之后谢府出了什么事,连累纪姑娘无端惹上灾星的名声吧?” 太子殿下嘴角动了动:“这么说,本宫和纪姑娘还要谢谢你们了?” 定国公在一旁打哈哈:“到底是让姑娘家失了颜面,我们愿意奉上一点金银,赔偿姑娘的损失。” 让纪玉爱在喜宴上当众出丑,又拿银子打发,当她是献唱的技人不成? 纪玉爱实在忍不了此等侮辱,跑了。 太子也黑着脸走了。 谢家人人面带喜色:“恭送太子!” 谢宝宝被众人护着,躲在后头拍手掌。 大喜的日子,还要看纪家的人实在晦气! 每次都只会拿太子殿下出来压人,真烦! 五皇子在一旁好笑看着她:“狗血不臭吗?” 谢宝宝皱了皱鼻子点头:“可臭了。” 见她抓不着绑带的口子,楚子珩倾身向前,为她解开:“就不能找别人代劳,偏偏要自己上吗?” “诸葛那家伙可靠近不得这等秽物,只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 “不许胡说!” “你以后是成神飞升之人!” 小哥哥说得可真准。 “……不生气了?”谢宝宝得寸进尺。 楚子珩想起自己还在装的气,再板着脸也来不及了,只好捂着鼻子:“快去洗洗。” 谢宝宝闻了闻自己身上,又指了指小皇子,委屈巴巴跑了。 昭王殿下看着那一抹小小的身影,笑得极为温柔。 这一天,热闹尽了,回到谢宅。 管家告知,有人送来了一个养得极好的海棠盆景。 并未留姓名。 送来的也只是对方花钱请的长工,不可能透露。 家里没几个人不喜欢海棠的,盆景就被留下了。 往后,隔三差五,谢宅便有源源不断的花、草、树,送到了门口。 就没重过样,且都是好的。 谢宅是新宅子,最少不得新鲜的花草树木。 这礼,不得不说送得极巧。 府上都是女孩子,都在猜是给谁的,又是谁送的。 问了一圈,就连大理寺少卿楚楠也过来摸排了,愣是没抓到幕后之人。 谢冰凝谨慎起见,把所有的花草都养在单独一个院子里。 她的心里隐隐有猜测,但见女儿们都喜欢,且人人见花心喜,这才没有说出口。 那个人,想讨人喜欢的时候,也是有千百种的法子。 只看上不上心罢了。 该不会…… 罢了,不去想! 凡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且让女孩们再高兴一阵子。 谢宝宝三岁的生辰,眨眼即至。 单独在谢宅过的,只她们一家人,简简单单喝着谢又夏酿的酒。 娘亲和姐姐们下厨做的菜。 第一年周岁时候的招摇,是为了娘亲的一口气。 第二年的关内侯府兵荒马乱,稀里糊涂的,早起吃一顿长寿面就过去了。 今年,是新生活开始的第三年。 也是谢宝宝重回人间的第三个年岁。 小家伙穿着粉色衣裳,越来越像画上的人儿。 只见她捧着腰间的小葫芦,喝上一口又酸又甜的果汁,眯着眼,对着一旁的黑猫道:“时间不等人啊……” “我怎么就三岁了?” 第105章 纪家人与畜生不得入内 “还是做一只猫好……” “你也不见老……” “这些年,肉都吃到哪里去了……” “咪咪!”黑猫打着哈欠,百无聊赖回了一句。 一娃一猫的对话,把青琼都给逗乐了:“五姑娘,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再不去,就要被四姑娘都抢走了……” 方才还在悲春伤秋的小家伙顿时一个箭步,窜向正厅:“我的排骨……” 跟自家姐姐抢起了美味。 其余人都面带微笑看着,偶尔打打偏架。 谢献冬天生神力……不过宝宝浑身宝器,两人真要争,可是有得打。 …… 门房在这时面露为难过来:“夫人,关内侯来了。说是要给五姑娘送生辰贺礼……” 谢宝宝嘴里还塞着一口排骨,嘟哝道:“滚!” 眼看着关内侯府,在没了谢氏之后,是一日不如一日…… 姚庆被流放三千里,姚鸾双称病被拘在府里。 这些日子,纪二贞也没少耍花样。 但他们早已名声在外,招数不够新鲜,朝堂和百姓也都不买账。 纪玉爱则还在苦熬着,想过皇后娘娘那一关。 就连鲁氏有时候都去到谢冰凝还愿的寺庙,故意制造偶遇的时机。 都被谢冰凝一一避开。 所有人眼瞧着纪宏明这是要坐不住了,他倒是忍了数月,到今日才上门。 谢冰凝没忍住一口“啐”到了地上。 “把这个挂到门口。”她随手写了牌子。 上书“纪家人与畜生不得入内!” 门房失笑,忙不迭下去了。 谢宝宝没来得及出手。 过了一个十足安逸的生辰日。 夕阳至,补了午觉起来的谢宝宝望着灿烂的晚霞,觉着今日美则美矣,就是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像是少了什么…… 在宝册里翻出了一包胡椒,心想要不再去找诸葛吃一顿火锅,再跟小伙伴庆一次生。 “你要去哪?” 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楚子珩。 “吃火锅……”谢宝宝脱口而出。 楚子珩本就冷淡的面色更是一凛。 今天他被师傅留课到现在,才得以出宫。 往常并不会如此。 楚子珩一路思索,是父皇还是母妃的人从中作梗……又是为何…… 他不过七、八年岁,难道现在就要干预他的婚事? 不太可能…… 父皇俨然想多认一个公主的架势…… 母妃向来对他也是“平安、开心就好”。 干预来得突然,实在毫无预兆,这才打得他措手不及…… 楚子珩年纪虽小,因着养病多年,性情沉稳,心思细腻,做事向来有把握。 一朝失控,还是在关于小家伙的事上,心绪不由为之起伏。 谢宝宝瞧着今日小皇子身上的紫气,不知为何变得更浓了。 翻涌起伏,蓄势待发,隐隐藏着几分不安。 “一起呀?”小家伙凑上前,一张奶里奶气的可爱面容,漆黑的瞳孔明亮闪烁,带了一点让人察觉的讨好。 叫人心中的烦躁,顿时消了一半。 看着瞬间褪去、平静下来的紫色波涛…… 谢宝宝的眉角稍挑,哟……这些紫气也喜欢吃火锅不成? 这就服帖了? 吃货金乌随时随地都能赴宴。 近来他最喜欢喝谢又夏的“清溪”果酒,度数不高,但后劲不小。 酒足饭饱,金乌面色如常,人已经趴在了石桌上。 谢宝宝还在吃小皇子给她剥好的甜虾。 楚子珩看着小家伙肉鼓鼓的脸颊,问出了心里话:“宝宝,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要去看太阳!”喝得迷糊的诸葛嘟哝道。 “到那真正的……金光殿上去看看。”人直起身子,拿着酒瓶,要倒,都对不到杯子里,又倒下了。 谢宝宝咬虾到一半都吓了一跳。 心想,世间最后一只金乌,还真是不改初心。 “他说梦话呐!” 楚子珩此刻没有多分眼神给多余的外人,目光沉沉,仍看着她。 执意要一份答案。 谢宝宝将诸葛手中的酒瓶放下,重复了一遍:“你问我理想?” “那小哥哥的理想是什么?” 楚子珩的回答简短有力:“在意的人,都在身边,健康快乐,平安无忧。” 小哥哥也太认真了吧…… 谢宝宝一愣。 她飞升不久,就遭了池鱼之殃,被踢下凡,成为书中的炮灰小角色。 开场就是火葬场,不自救又要嘎的命运。 谢宝宝就当又是一场历劫,既来之则安之。 一路忙着斗主角、帮娘亲和姐姐脱离苦海…… 哪怕在她飞升以前,谢宝宝想的,也不过是能够吃饱饭,活下去。 她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修道开始之前的人生。 出生在贫苦、重男轻女的小村庄,她从生下来也就面临被舍弃、干苦力,有一顿没一顿,被打被骂被忽视,无人在意的命运。 测出了灵力之后被不知名的仙长带走,因天生灵力深不可测,还差点成为坏人的炉鼎。 好在遇见了师父,这才真正走上了修仙之路。 师父是懒散之人,谢宝宝也跟着懒散修仙。 不知过了多少年岁,师徒两人先后成功。 她还没在仙界找到师父,连实习期都没过,就一朝回到解放前。 连修仙走哪条道都是顺其自然,修到哪里算哪里。 “理想”这两个字,还真没人跟她正儿八经谈过。 谢宝宝很快决定了自己的答案:“你这个理想,听着就很不错。介意我借来用用吗?” 楚子珩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真诚的笑容。 看起来简单的几个字,对于出身在深宫里的他,却难于登天。 皇城里,没有几个人是真正的快乐。 但小家伙要“借”,听在他的耳朵里,不就是愿意跟他“共享人生理想”的意思吗? 那以后他们就是同路人了! 楚子珩迅速点头。 谢宝宝从面前的餐食里,拿出一只梭子蟹:“我看看,在意的人,这是娘亲……” 又一只甜虾:“这是大姐姐……” 一个豆沙包:“二姐姐。” 一只皮皮虾:“三姐姐。” 一片羊肉卷:“四姐姐。” 小皇子眨巴眼看着,数完家里人该到他了吧…… 一片小白菜:“这是大舅。” 楚子珩:“………” 不解问道:“谢世子怎么会是小白菜?” 谢宝宝满脸认真,一字一句,嘴巴嘟嘟:“不是有句老话,自家养的水灵灵小白菜都被猪拱了吗?” 第106章 特能装的生辰礼 “你是说,嘉宁郡主是那拱了谢世子的猪?” 才智无双的昭王殿下脑回路转了一圈,衔接上了。 谢宝宝顿时四下望了一眼,把小白菜塞进嘴巴:“小哥哥想害我!” 于是,楚子珩没能开始数自己“在意的人”,反而开始哄小寿星。 到最后,谢宝宝看着一个大号绣莲花的金盆,傻眼:“这是给我的生辰礼?” 楚子珩摸了摸鼻子,前两次送出去的东西太过惊艳,以至于后来的他很难超越自己。 多次打探小家伙最喜欢的东西,就是他身边“最能装”的。 思来想去,金盆好歹是金的,也比瓶瓶罐罐来得能装一些。 “是寒碜了些……” 谢宝宝看着里头装满的紫气,满脸喜气洋洋:“这个好!” “是金的!” “特能装!” “我很喜欢!” “谢谢小哥哥……” 瞧着小家伙美滋滋的模样。 楚子珩嘴角一弯。 果然,他们就是要一起走得很远很远的同路人! *** 元宵灯会过后,身着青装的谢再秋,跟着皇后娘娘的长史姑姑,一路到了梧桐书院。 “皇后娘娘已经命人交代过了,谢姑娘之后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书院里的山长、学究先生和掌教嬷嬷。” 这是让她自己进院摸索了。 谢再秋行礼后,独自进了院子,站在了最显眼的十字路口。 很快,到了时间,便有陆陆续续的贵女、嬷嬷、宫女们进院,对着她或打量,或窃窃私语,或好奇。 但是无人上前打招呼。 等得无聊,谢再秋坐在石椅上,拿起手札,用墨笔随手写写画画。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软糯好奇的声音响起。 谢再秋侧过头,是一个比自家小妹妹大上两、三岁的女娃娃,衣着华贵,头戴金簪和珍珠耳环,她笑着答:“随手写生,不值一提。” “这个是什么笔?看着挺好使,不需着墨那般麻烦,老是不小心打翻墨水,弄脏了我好几套新衣裳……” “这是墨笔。你如果喜欢,就送你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哪里跑来的宫女,不识礼数!” “这可是五公主,岂能拿一个下人用过的旧物相赠!” 谢再秋瞧着那女子浑身织金锦绣模样,低头看自己今日打扮确实相对素雅。 她先对小女孩行礼:“不知五公主驾到,还请公主恕罪!” “五公主若喜欢,回头我寻了新的墨笔送来。” “钱姑娘,这梧桐书院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慧眼如炬。” “她是新来的,自然不识礼数,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一袭白衣的纪玉爱走到钱怡馨身边,笑着似乎在劝道。 五公主在身旁宫女的催促下,没对谢再秋施以眼色,就往前走了。 “再秋再秋,我来迟了。”宋蓉君从门口匆匆而来,跑得脸颊生红。 “原本打算提前过来接你的,可不知谁突然从后面摔了我半身泥巴,只好临时去换衣裳。” “你没被欺负吧?”眼睛看着对面一金一白两人。 钱怡馨冷哼:“宋蓉君你什么意思,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新来的了?” “这应该就是那个谢家的三女儿吧?” “我要是有她那么一个娘,羞都要羞死了,恨不得从此不出门!” “她倒好,厚着脸皮还敢进宫到我们梧桐书院当伴读……” 宋蓉君答应宝宝要护着她家的姐姐,没想到迟来一步,哪里容得再失败一次:“钱怡馨,你不就仗着自家户部尚书的爹,还有跟六公主的关系。” “整得梧桐书院是你在做主一般……” “难道你就没仗着宋家出了一个得宠的贵妃娘娘,在这里和我顶嘴……”钱怡馨不甘示弱。 在外头,有人怕她宋家,但这里可以说是六公主的地盘,钱怡馨可不怕。 “谢三姑娘,你自己没长嘴吗?” “你就不以自家的事为耻吗?你娘德行有亏,凭你也能入得梧桐书院?” 谢再秋仍是面带笑意:“我奉皇后娘娘的旨意,来梧桐书院做伴读。” “至于家母因救扶寒灾有功,陛下亲封三品诰命夫人,这难道是钱姑娘所说的德行有亏?” 钱怡馨被噎。 一旁的纪玉爱补充道:“要不还是谢三姑娘手段了得,既得到贵妃娘娘家里的庇护,自己又能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 “都在这里做什么?小心误了早课的时辰!”掌教嬷嬷的声音传来。 看热闹的贵女们纷纷朝前跑。 宋蓉君连忙拉着谢再秋跟上她们:“快走!” “方才那可是书院里最一丝不苟的严嬷嬷,可不能被她抓住!” “今天早课还是颜学究,他向来最讨厌学生迟到了……” 谢再秋轻松跟上众女的步伐,不急不慢问道:“怎么纪玉爱也在这里?” 宋蓉君下巴朝着东宫的方向点了点:“她也是了得。比你提前来了两日,就把钱怡馨哄上了手。” “六公主的母妃丽嫔娘娘就是钱怡馨的姑母,她在书院里简直横着走……” 五公主清乐生母只是八品的采女,虽是六公主的姐姐,在书院里地位是远远不及六公主清平的。 也难怪钱怡馨嘚瑟了。 谢再秋淡淡道:“毕竟以她无脑的性情,在这里不嘚瑟,往后怕是没多少出头的机会了。” “好歹还有几天想当年的日子……” 宋蓉君脚步都慢了半拍,就谢三姑娘这张刻薄、骂人不带脏字的嘴…… 宝宝还托她照顾,是不是有些太看得起她了? 初入梧桐书院的小小插曲,被掌教嬷嬷一声吼打断了。 以谢再秋的身高,她同宋蓉君落座在最后一排,稍微整理了仪容。 “先生到!” 众学生起立,行礼:“先生早……” “坐吧!”一声温婉的女声响起。 众人纷纷抬头,议论声四起:“这是谁啊?” “颜学究呢?” …… 宋蓉君狂拍谢再秋的手,她跟着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娘亲? 她怎么来了? 还是书院里的学究先生? “哇,这里就是梧桐书院啊!” 果然,身后还跟着眼睛大大、身高矮矮、可可爱爱的谢宝宝。 睁着明亮清澈的眼神,看向学生们…… 还跟自家三姐姐俏皮眨了眨眼。 第107章 我老娘可真飒! “学生们早,我是谢冰凝。” “从今日起,给大家上早课!”谢冰凝的声音缓缓,清如泉水。 “颜学究交代,接之前的课程讲到了《说文解字》第六卷上篇的……” 一个傲慢的声音打断她:“慢着!” 最前排的六公主斜着眼看她:“为什么突然换了先生?” “怎么都没有提前通知?” 坐在她身后的钱怡馨接着道:“先生,你别误会!” “通常我们对换先生都是不感兴趣的。” “但换成了你,就不同了……” “毕竟你因不满前夫关内侯,主动休夫的名声在整个京城都十分响亮。” “你自己的婚姻尚且都经营不善,就是教养我们寻常的贵女都不够格……” “更何况是最尊贵的皇家公主!” “我们不服!我们要颜学究!” …… 刺头钱怡馨一喊,隶属六公主阵营的其他贵女也纷纷喊:“不要谢冰凝!” “出去!” “还我们颜学究!” …… 学堂外,掌教嬷嬷站在一湖色长衫男子身后,满是不赞成:“新来的先生,多要稍加引荐。” “你这般,难道也是不乐意她突然替了你的职?” 男子背对着她,打着太极,淡淡道:“天底下,能代替我的人,还没出生。” “既如此,又为何要让人难堪?” “因为我懒!” 掌教嬷嬷被噎得翻了个白眼,脚步一动。 “我劝你,再观望看看……”男子继续耍拳,“如果实在沉不住气,可以跟我一起做动作……” 学堂内,六公主坐下了。 吃着追捧她的人递上的果子。 其余贵女还在喊着…… 一众反对声中,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大而突兀:“你们以为娘亲想来啊?” “看看你们各个不学无术、满腹草包的模样,谁来都要骂一句烂泥扶不上墙!” 贵女们一愣,更生气了…… 那奶音又道:“还不是陛下一定要娘亲来的……” “娘亲,这么辛苦的活,只给三锭金子真的太少了。” “还硬要我也一起来听课,要不我再去谈谈价?” 语气还满是嫌弃…… 天天跟这些脂粉那么浓的女人呆在一起,她宁愿去外头继续揍那些纨绔。 那才叫有意思! 谢宝宝抬头对上了自家娘亲冷冷的目光,意味很是清楚:“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就是想出去打架!” 小家伙怂了怂肩。 谢冰凝抬起头,面上仍是温和的神色,眯着眼睛:“这是陛下的旨意。” “唰……”圣旨拿了出来。 她也没想到,当初的三品诰命原来是有附加条件的。 那内侍当初根本没有宣布,还是早上赶来,撕开圣旨夹层,告知她速速进宫。 就这么赶鸭子上架,来了梧桐书院。 要不是她当初跟着大哥学得辛苦,是功底扎实的才女,这课她还真不一定能接得上。 不过,陛下让谢宝宝跟着一起上课的旨意,很是符合谢冰凝的想法。 继续放纵宝宝在外头天天教训大大小小的纨绔,谁知道哪天会捅出天大的篓子来。 梧桐书院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好歹有人能压一压小家伙。 便是只有一天两天也好! “你们有意见的话,可以直接向陛下提请。” “不过现在是早朝的时辰,有人要现在去反对吗?” 谢冰凝仍是眯着眼,比起晚娘脸、眼高于顶的颜学究看起来,不知温和了多少倍。 但在场反对的贵女们,纷纷背脊一凉,不约而同坐了下来。 钱怡馨环顾四周,发现只剩下她一个人还站着。 谢冰凝十分体贴:“这位学生,你认得去金銮殿的路吗?” “啪”地一声,钱怡馨立刻就坐下了,还低下了头。 不想看见六公主的眼神。 谢宝宝早朝着三姐姐的方向溜了过去,躲在最后一排,摆出最舒适的姿势,开始睡觉…… 宋蓉君还拿自己的软枕给小家伙垫着。 学堂外,男子结束了太极拳,面无表情:“看来以后我可以在早课时间,打太极了。” “你要不要一起?” 掌教嬷嬷同样面无表情:“我哪有你这么好的命!” 随便换一个先生来,就能一下治住这一帮打不得骂不得的碰瓷娃娃们。 虽然是借了陛下的势,可也得她有势可借才行。 “等等,那小家伙说三锭金子,真的假的?” “我连一锭都没有……” 掌教嬷嬷脚步飞快:“你家祖上不是一箪食就行了吗?” “什么我家你家……” …… 谢冰凝声音仍是缓缓:“现在,接第六篇上卷,是讲到木部对吧?” 同样坐在第一排右侧的五公主乖巧点头。 六公主冷哼道:“才不是,已经学到下一部了……” 谢冰凝一下合上了书:“行。” “把书盖上,现在就直接考木部的字……” 众学生哀嚎了起来:“没有,我们还没学完……” “是回去没有复习,还是没学完?” 六公主对着上头的眯眯眼,不甘不愿道:“回先生的话,还没学完。” “好。下次在我的课堂上,说话要先举手噢……” 五公主低着头,在自己的纸上,画了两道弯弯的笑眼。 她有点喜欢这个新来的先生…… 在第四排的纪玉爱沉着脸,没想到,一个谢再秋她还没有赶走。 这书院就又进了谢冰凝和谢宝宝…… 她们到底是怎么跟皇帝陛下扯上关系的? 明明她弟弟贞儿才是天选之子。 …… 掌教嬷嬷摇着头:“你看,这三锭金子也不是那么好挣!” “更何况,上峰画的饼,能不能咽得下去,都难说。” 男子赞同道:“说得很有道理。” 本来他一个老头子来教女孩子功课,就是应付的差事。 便是那些送贵女们进来的官员们,又真的是指望她们在梧桐书院学到真正的知识吗? 无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学堂里便是只有两位年纪最小、地位也不最尊崇的公主,风波难道就少了吗? 他较真,才是真的输了。 现在有人过来帮忙顶锅,他也没必要眼红对方的金子。 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行。 下了早课,谢冰凝出了学堂,绕路到最后一排,看着窝成小猫形状,睡觉流口水的小女儿皱眉。 谢再秋默默给自家娘亲点赞:“我老娘可真飒!” 谢冰凝满脸无奈:“看着宝宝,她要是饿了,就让她到先生们的书房找我。” 今天不过牛刀小试,才过了入门第一关。 这梧桐书院,怕是谢家母女们接下来的试炼窟。 第108章 见鬼的烤肉大叔 “咿……咿……” “嘎……嘎……” “吱……吱……” 谢宝宝被一阵又一阵的魔音穿脑,惊醒:“……又地震了吗?” 一旁的三姐姐老神在在拉着她带来的二胡:“醒了?” “哪里!只是一节普普通通的乐器课罢了。” “饿了吗?饿就去找娘亲……” 谢宝宝瞬间提着小短腿,麻溜离开。 乐器课的先生只抬了眼,想起刚才在书房吃到的美味点心。 那是近来在京城名声大噪定国公独女,凭一己之力独得三品诰命夫人的谢氏,亲手带来的。 谢氏长得温婉,笑容和煦,说话不骄不躁,瞬间就跟先生们打了一通招呼。 先生进了学堂,看见新来的女学生同谢氏一张脸,如出一辙。 便一下知道旁边这个长得虎头虎脑的小不点,大概就是陛下钦点到梧桐书院“镀金”的小家伙,睁一眼闭一眼就放她走了。 梧桐书院的贵女们来来去去,向来都是由后宫娘娘们做主。 由皇帝陛下钦点的奶娃娃,还是头一回。 便是皇子中,能得陛下亲自选开蒙师傅的也就只有太子和五皇子。 这奶娃娃,还有新来的教书先生是何来头进的学院,尚未可知。 不是说休夫了吗? 难不成是陛下的新宠? 先生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不相干的想法。 深宫之中,明哲保身为首要。 先生这一摇头,吓得正在被她调//教琴技的贵女,一下脸色煞白。 贵女知道自己弹得是不太好听。 但先生身经百战,向来面色从容,今天居然被她弹得直摇头…… 该不会她一下课,就要被退学了吧? 顿时弹得更加卖力,也就更难听了…… 先生实在受不住,轻轻摇起手中的铃铛:“大家暂停一下。” “接下来由我做示范,一曲临江仙……” 先生随手选了琵琶,妙手一舞,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仙音立现。 谢再秋收起二胡,感叹…… 好歹,今日书院能有这么一点收获,也是不容易。 在美妙的琵琶乐曲中,谢宝宝小小步伐,大刀阔斧走在书院的石子路上,艰难认着路。 青琼好像去净室了,一时没寻着她。 谢宝宝嗅着味道,继续朝前走。 “好香啊……” 在后院的桃花树下,正烤着肉的男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差点抖掉手中的刷子。 一扭头,又没有看见是谁在说话。 ……见鬼了? 他在书院偷着吃烤肉这么多年,终于被这宫里过路的鬼发现了? 然后一张可爱的大脑袋从草丛里冒出头来:“见者有份!” 不是鬼! 男子悄悄松了一口气:“你是谁?” “我不白吃你的。”谢宝宝从宝册乾坤袋里取出一小罐胡椒粉,“这是西域来的稀奇调料,配烤肉吃那是一绝!” “先给你免费尝,你再决定要不要分给我,成吗?” 谢宝宝是真的饿了! 比起袋子里的肉干,当然是香喷喷、刚烤好的肉更香了。 被粉雕玉琢小家伙漂亮、清澈的大眼睛看着。 男子鬼使神差接过了调料。 “对,打开,然后轻轻地一抖,再翻个面,再一抖,等待片刻……斯哈……”谢宝宝毫不掩饰开始流了口水。 男子当着她的面,闻着这喷香的味,咬了一口,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是何物?” “为何与肉如此相配?”男子很识相,递过肉串。 “嘿嘿,这是胡椒!”谢宝宝咬了一口,很是满足。 大叔的烤肉技艺,果然很是不错。 一大一小吃完了一顿烤肉,谢宝宝又掏出了“清溪”果酒:“自家酿的,你尝尝。” 大叔面无表情看着小家伙:“你、不怕我?” “你们这些大叔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谁也这么问你?” “上一个吗?是皇帝大叔……” 烤肉大叔:“………” 现在他有些相信那三锭金子是真的了。 接过了果酒,烤肉大叔想问金子的事,又觉得还是不够熟:“我是颜理淮,书院先生。” “谢宝宝。” 完成了基础社交,吃饱的谢宝宝拍拍屁股就走。 头一回主动报了名号,却没被人追捧的颜大才子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他的祖上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当然他自己也很有才! 将烤肉炉子藏好,埋掉火星,没忍住追了上去…… 发现小家伙却不见了踪迹。 颜大才子一时心底又有些发毛,该不会真的见鬼了吧? 还是个“贪吃鬼”? 直到见到在课堂上呼呼大睡的小家伙,颜理淮才彻底放下怀疑。 一大一小开启了默默的烤肉之旅。 因为颜大才子打听了胡椒的价格之后,发现他就算每天出去摆摊卖字画,都不一定供得起一年一顿的烤肉。 秉持得了便宜就不要再卖乖的理念,颜理淮没有声张。 谢宝宝也只记得他是烤肉大叔! 来到书院的次日,谢再秋便悄悄带来了新的墨笔,趁着无人注意放在了五公主的位置。 之后她也收获了一叠泛着香气的书笺。 二人默默保持了私底下的来往。 直到未央宫派人来,给梧桐书院所有学生送了宫花。 五公主和谢再秋都是最特别的两朵,其余人都只有一朵。 那嬷嬷还当着众人的面,特意和谢再秋笑意盈盈说:“娘娘记挂着三姑娘,让姑娘功课不忙碌的时候,多去未央宫拜访。” 那一整天,谢再秋明显在课堂上受到了先生们的特意关注。 具体表现比如,在乐器课上,专门点名她一人跟先生合奏《临江仙》。 她拉的可是二胡,把一首风花雪月的曲子,赋予了极为凄凉的基调。 这次弹的是古筝的琴师先生居然还落了泪,一副大为赞赏却说不出一句话的模样。 这日,依旧呼呼大睡的谢宝宝被一阵夹杂着哭腔的尖叫声惊醒。 现在她都有些喜欢来梧桐书院了…… 虽然在家里睡得也不错,但怎么比得上在课堂上睡觉的感觉更加助眠。 是谁扰了她的美梦…… 尖叫的人是钱怡馨:“玉爱,你的琵琶……被人弄断了?” 哭的人便是纪玉爱:“这是爹爹送我的琵琶……怎么会……” 第109章 本公主给你脸了? “昨日当值的人是谁?” 六公主率先发话。 便有一贵女起身:“是我。六公主,昨天我离开的时候,学堂里就剩下……” 她的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 对着的正是谢再秋好奇看过去的一张俏脸。 “是她啊……” “那就难怪了。” “这两人原本就不和,相安无事那么久了,才奇怪!” “玉爱的琵琶向来弹得最好,这是嫉妒吧?” “不过就是被先生夸了一次二胡,那二胡是什么东西,也值得当众表演……” “这就有底气把玉爱的琵琶弄坏,也太过分了!” …… 六公主拿了一颗糖放入口中,淡淡道:“谢再秋,你可知错?” 谢再秋仍是坐着,打开面前的书本:“六公主的意思,臣女不明白。” 钱怡馨指着她不无得意道:“你还装傻……” “昨天你是最后一个走的人,又跟玉爱向来不对付。” “动机跟时间都有,除了你还会是谁?” 谢宝宝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哇,钱姑娘居然会断案!” “学堂里也没人教这个,钱姑娘这是跟谁学的?” 钱怡馨抖了抖身子:“我家叔父可是在都察院当差的人,这么一点小情况,那不是看一眼就知道了!” “那你可千万别被钱叔父知道了。否则他定要觉得羞愧不已!” “昨日我跟姐姐一同走的,我们可没人动过纪玉爱的东西。” 纪玉爱哭得梨花带泪,满脸委屈:“你们是亲姐妹,互相作证的话,有谁会信!” “你们不就是记恨我得了爹爹的宠爱,才将爹爹送我的琵琶给毁了……” 谢再秋温柔帮妹妹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印:“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别的姐妹?” “虽说同在梧桐书院,但我们姐妹和纪姑娘姓氏都不同,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们根本就不在乎你的琵琶是怎么来的。这些无稽之谈,纪姑娘还是少说为好。” “与其在这里无端猜测,不如还是好好早点找出,是谁在背后对你的琵琶动手。” 五公主低声柔柔道:“是啊,趁着发现得早,以免被那人逃了。” 六公主瞪了姐姐一眼:“五姐姐可真是难得,居然在替别人说话。” “那你倒是说说,除了谢家姐妹,还有谁会故意破坏纪姑娘的琵琶……” 五公主顿时结巴了起来:“六妹妹,我、我只是觉得这样太武断了些……若是冤枉了人,回头你也不好交代的。” “发生了何事?” 原是今日当值的邬氏见出了事,便到书房去寻了午间轮值的先生过来,正是谢冰凝。 六公主一个眼神,身边的另一个贵女当即给了邬氏一巴掌:“谁让你多事的?” 邬氏歪着头,不敢出声。 “谢先生,我们怀疑谢家姐妹因妒故意弄坏了纪玉爱的琵琶。” “这件事怎么看都和你颇有干系,本公主劝你,最好还是先行离开为好。”六公主对着谢先生皮笑肉不笑道。 这是休息时间,她抬出了公主的身份,便是希望谢冰凝识相。 不要触碰六公主在梧桐书院主事人的底线。 谢冰凝看了看邬氏的脸,让人给她取来冰块,然后行礼道:“六公主,敢问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命令臣妇离开?” “谢先生说笑了,哪有什么命令不命令的。这里是梧桐书院,我自然是以学生的身份表达意见罢了。” 谢冰凝双手合在身前,放置腰腹之上,正色道:“若是如此,那我便要问问你为何让人动手打骂学生?” 六公主看着仍是眯着眼的谢氏,抬起了头颅:“谢氏,本公主给你脸了是不是?” “我说一句学生,你还当真了?” “速速退下。这件事我自有定夺。” 谢冰凝再次行礼:“是臣妇冒犯。不过既然事关我的女儿,我自然不能离开。” “臣妇身为三品诰命夫人,自有进宫面谏之权。这点权力还是有的吧?” 谢宝宝到底清醒了:“娘亲,别听她们胡说!” “那琵琶说不定是有人自己弄坏,然后嫁祸给姐姐的。” 纪玉爱哭得抽抽搭搭:“谢宝宝!你别仗着自己的娘亲是书院的先生,就胡言乱语!” “我怎么可能弄坏爹爹送给我的琵琶……” 坐在她旁边的贵女道:“就是,玉爱最是心疼她的琵琶了。每日都要精心养护。” “你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随意猜测。” “咦?”谢宝宝爬到了书桌上,跟她们保持对视,“方才六公主和钱姑娘说是姐姐做的时候,不也是全凭猜测吗?”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这是梧桐书院的规矩,还是你六公主的规矩?” 六公主冷笑:“谢先生,你得父皇赏识,在梧桐书院为人师表,这就是你亲手教出来的女儿?” “当众顶撞于本公主,来人!将谢宝宝拿下,杖责……” “慢着!”掌教嬷嬷赶了过来,躬身到六公主的面前行礼,“六公主,您贵为千金之体,在宫廷之中自有处罚他人之权。” “然,则文皇后创建梧桐书院之初,便立下规矩,入此书院,无论王孙贵胄,皆需遵从师生之仪。” “否则便不得入书院。” “六公主,便是真的要杖责谢五姑娘,还请移步书院之外。” “之后,梧桐书院恐怕也不再有此殊荣,继续教导六公主了。” 掌教嬷嬷做出了“请”的动作。 上前要抓谢宝宝的贵女们,见状各个都不敢再有动作。 六公主眼睛都红了。 规矩本来就是人定的。 她在梧桐书院除了没打过五公主,哪个学生没挨过她的责罚? 只有谢家姐妹从入院之初,便从未过来讨好、奉承她。 现在她不过要给谢家姐妹一个教训,居然连掌教嬷嬷都亲自出来拦她! 钱怡馨上前低声问道:“六公主,还、打吗?” “本公主身子突然不适,我要请假。”六公主瞪了没眼力见的钱怡馨一眼,没等人同意,转身离开。 纪玉爱哭得愈发凄婉,她身边的学生都忍不住满脸同情。 “原来娘亲在学堂里当先生,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纪玉爱低低的一声叹息。 满堂的贵女侧目看向谢家母女。 第110章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原来不要脸,真的是在哪里都可以为所欲为。” 谢宝宝也做作叹了一口气。 小小的人儿,学着纪玉爱满是哀怨。 又可怜又可笑,充满了对白莲花的嘲讽。 有人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纪玉爱低头抹泪,抱着裂开的琵琶,便要离开学堂。 被谢再秋一把抓住:“你现在走,就是证实你果然就是想栽赃我。” “不然怎么不想抓出幕后之人了?” 纪玉爱做足了受尽委屈被打压之态:“你、你们那么多人,我怎么说得过你们!” “活该我的琵琶被人弄坏,我自认倒霉便是。” “谢三姑娘,这样都不行吗?” “那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动辄得咎……这些就是你在梧桐书院学到的东西吗?”谢冰凝睁开了眼睛。 五公主在一旁都有些屏住了呼吸,原来一直眯着眼睛笑的谢先生,睁开眼睛的时候,气势如此之足。 “谢先生,那你可就误会她了。” “这些可都是纪姑娘在她娘亲肚子里就学会的东西。” 谢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前排:“五公主,你可别听……这些都不是什么好话!” “你真学了去,回头陛下可就要考虑,这梧桐书院到底还有没有必要存在了……” 满屋子的贵女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梧桐书院不在了,那她们还怎么每天入宫? 没了这天然的渠道,如何接近皇城里的天潢贵胄,为自己和家族搏前程? 能够进宫的贵女,回到家里哪个不为此更加备受重视。 若真失去了名额,往后她们在家族里地位自然会一落千丈,甚至人人喊打。 都不是傻子,想通了关节,各个怒视今日的罪魁祸首——纪玉爱。 原先帮她说话的人转而道:“玉爱,你也真是的。” “为了一把随时可以再买的琴,就闹成这样……” “真是不识大体!” “就是,随意迁怒谢家姐妹,你该给她们道歉才是……” …… “你们……难道就真的欺我一人?” “这把琵琶原先就是劣质品,近来雨水足,又保养不得当才裂开的。”谢冰凝上眼打量,又上手一抹。 许多人不知道,谢拙言有做木匠的兴趣爱好,对木头的保养之道颇有心得。 她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不,这是爹爹买给我的,他怎么可能拿不好的东西糊弄我?” “谢氏,你骗人!” “你是故意的,就想离间我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谢冰凝挑了挑眉:“姚庆的事,尚且都不能挑拨……”点到为止。 一听自己那同母异父的哥哥,纪玉爱脸色煞白。 掌教嬷嬷点头同意:“谢先生所说不假,我可以作证。” “看吧,纪姑娘,就是你冤枉了人。” “你向来不是最谦逊的吗?道个歉的事,赶紧的!” “也就过去了,大家还能继续好好上课。” “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 纪玉爱哭着道歉,又哭着离开。 谢宝宝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是又朝着东宫的方向去了吧?” 贵女们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更加复杂的神色,只不过这次她们选择小心隐藏。 *** 这一天的烤肉聚会结束,谢宝宝多送了一瓶胡椒粉给烤肉大叔。 颜理淮愣了愣。 “不是说,你想在家中宴客,却少了这一味吗?” 颜大才子性情孤傲,哪里真的有什么好友,不过是想要胡椒粉的借口罢了。 “那就多谢小友了。” “是宝宝该多谢颜学究才是!” 颜理淮收拾着烤架,疑惑问道:“小友这是何意?” “如果不是颜学究,掌教嬷嬷又怎么会及时赶到,帮助我姐姐洗清冤情。” “不叫那小人得逞!” “小友这话从而说起。严嬷嬷可是整个书院最严肃公正之人,岂是颜某能轻易喊得动的?” “可你们不是兄妹吗?” 颜理淮手中的刷子差点掉进沙里:“嬷嬷的姓虽然跟我的同音,但……” “但其实是同一个字吧!因为颜嬷嬷面容严肃,有人认错之后开始误传成‘严’字,这很正常。” “那小友是如何得知的?”颜理淮正视他的学生。 一边在脑海里思考会是哪个知情者告诉谢宝宝。 “我一看就知道。” “你们兄妹的面相骨骼如出一辙。只不过学究留着胡子,嬷嬷又特地改了妆容,这才看起来不像罢了。” “小友竟能以骨断亲?”颜理淮大为震惊。 谢宝宝随意点头。 这只是她身上不值一提的小小技巧罢了。 无敌,何尝不是一种负担。 颜理淮眸中大放异彩,将手中胡椒粉还给她:“颜某有一事相求,不知小友可否帮忙!” 连胡椒粉都不要……看来这个忙一定不小。 “学究怎么知道我是天下第一等的热心人?” 答应得如此干脆,倒叫颜理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此事乃妹妹心中的头等大事,还得回他自己的住处才是:“小友可还要上课?” “学究可以决定今天宝宝不用上课!”谢宝宝眼睛大大看着忘年交。 “走!” 没想到颜理淮的院子居然离谢宅不远,就在隔壁的长宁巷。 谢宝宝迈着小短腿在屋子里溜达,东看看西看看:“学究不像吃不起胡椒的人……” “租的。”颜理淮回来后,便坐在书桌后,提笔作画。 一心二用回答谢宝宝的问题。 长安巷和长宁巷离宫门极近,非百年大族的文武百官不可得。 谢冰凝是因经营有道,早做谋划,这才独得一座大院。 颜理淮便是租,也得有门道才是。 这位学究的才识可是连自家大舅都不吝夸赞之人。 为何他选择在梧桐书院教导两位出身并不最为尊贵的公主。 这个问题,想来只有颜家兄妹才知道答案了。 颜理淮粗粗描绘,动作很快:“小友,你看这两人的面相如何……” 他也是凭记忆所画,可能有差错,便又添添补补。 左边是一张清俊中年男子,右边则是一幼童,瞧着年岁跟现在的五皇子相近。 谢宝宝挑眉:“学究想让我看哪方面?” “算命八卦、运势详批……” 连这都会啊? 颜理淮难得失语。 谢宝宝结束对忘年交的调//戏:“是想让我继续断亲?” 第111章 这大叔,还挺会! “对!” 谢宝宝仔细端详画像,又打量颜理淮的表情。 他既不紧张也没有太多期待…… “只是画像的话,偏差会比较大。” 颜理淮意料之中,到底也没有太过失望。 “不过如果学究画得还算准的话,这二人看起来确有血缘之相。” 闻言,颜理淮反而更加失望。 “但具体是父子、叔侄、伯甥,不大好说。” 颜理淮这心绪一波三折:“那要如何才能知道?” “能够看本人的话,再加上学究肯告诉我这背后的故事,大抵八九不离十。” 颜理淮长长叹了一口气:“颜某多谢小友。” “具体我再做安排。” “不过我得先问问妹妹的意思。” 谢宝宝猜到了一二:“学究同嬷嬷的兄妹感情真好!” 颜理淮向来孤傲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温情:“这京中的人都不知道。” “说起我同妹妹的感情,说不定连谢家兄妹都比不了。” 谢宝宝立刻反对:“那不可能!我三个舅舅都可疼娘亲了!” “小友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谢宝宝摸出了乾坤袋里的瓜子:“想!” “等我把画上的人都请进京,再让小友一次听个够吧!” 谢宝宝生气了,哄不好! 她瓜子都准备好了,就给她这么一句? *** 想来这件事,困扰了颜理淮许久。 他的动作非常之快。 谢宝宝在街上“无意中”见过本人后,便给出了答案。 这日,掌教嬷嬷颜理湘被请到了长宁巷的颜府。 她习惯性就开始收拾屋子,正整理着书册,背后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 “湘娘……” 颜理湘浑身一震,转过头,看见了那个午夜梦回,仍会在她梦里出现的人。 她同这个男人纠缠了半生。 哪怕她逃似的进京,又如何能逃过刻入骨髓的记忆? 青梅竹马,恩爱夫妻十余年。 唯一的遗憾便是二人求子多年,未果。 但他并不在意,渐渐颜理湘也放下了执着。 既得一心人,其他的也不必过多强求。 却在这时,一素衣女子牵着总角之儿,踏入她的家门,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收留。 颜理湘望着孩子,那张和丈夫有七成相似的脸庞,晕了过去。 醒来,才知道腹中已有两月的胎儿……没了。 万念俱灰的颜理湘不想听丈夫的任何解释。 当即写了和离书,离开老家齐地,进京成为了梧桐书院的掌教嬷嬷。 哥哥也是因为担心她,跟着进京陪着她。 “好久不见。”记忆中的男人还是清秀如初,身形瘦削。 他有着她见过,这世上最温柔的眼。 只是鬓边两染白须,十分明显。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一墙之隔,谢家姐妹们磕着瓜子“啧”出了声。 “这标准的渣男开场白……” “要不是大舅总夸颜学究,这瓜我是不吃也罢!”谢再秋翻了个白眼。 谢宝宝“嘘”了姐姐们一把。 “你怎么会在这里?”颜理湘的表情很快恢复了淡漠。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再见他的这一刻,自己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缩了起来。 她全然无法控制。 “我收到了阿兄的家书,让我进京一同过端午。”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颜理湘脸色更淡了:“不过是大哥想交代族中之事,托你跑腿。过节不过是表面之词,你还是这么天真。” 文青竹笑了:“天底下,也只你一人,会用这两个字骂我。” “……这大叔,还挺会!”谢第春忍不住叹道。 不像她家那位仵作王爷,平日里跟尸体接触多了。 哪天真能说出一句甜言蜜语,那才真是要吓坏她了。 颜理湘气得当即要走……手里的书都来不及放下。 “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颜理淮适时出现,将自己的古书留下。 妹妹居然想趁机薅走他的藏书……真是防不胜防! “阿兄安好。你此话是何意?”文青竹不忘礼数,神情略有些心虚。 “我见过长大后的文由触,也查清了你们当年的事。” “是你自己跟理湘说,还是我来?” 颜理湘回过神:“哥哥,你发现了什么?” “这里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怎么,文青竹当年你的私生子不止这一个吗?” “……幸好没让娘亲来。” “这瓜吃着吃着,我怎么觉得膝盖有点疼啊……”谢又夏叹道。 自家丈夫在外头养外室一家子,而毫无所知的,原来天底下并不少见。 “不,没有,就一个!”文青竹极力否认。 果然! 能生好几个私生子,还养着别人家儿子的,也就大冤种纪宏明一个了。 颜理淮耐心有限:“我姓颜可不姓文,你家的名声我可不乐意管……” “我说。” 文青竹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一时实在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墨迹死你得了。挑最重要的说!”颜理淮骂道。 “湘娘,触儿并不是我的儿子。” 颜理湘坐了下来,一时心神激荡,不知如何反应。 这些年,所有事情反反复复在她的脑海里翻滚,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件事。 “都这么久了,何必骗我……” “他跟你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虽然他不是我的儿子,但确实是我们文家的后人。”文青竹到底说出了口,浑身发颤不止。 君子一诺。 今日他守了大半辈子的承诺被打破,心中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颜理湘冷笑:“你们文家,七代单传,到你这一辈,除了你,就只剩你八十岁的太爷。” “难道文由触是文太公老当益壮生出来的?” “不、不是……”文青竹嘴唇哆嗦。 他想过,这一趟进京,估计是瞒不住的。 否则以颜理淮锱铢必较的性格,不可能真的突然给他写信。 但真的到了嘴边,说出真相,需要的勇气并不比这些年隐忍的要少。 “触儿,他是我的侄子。是我爹他在外头有人……” “触儿他爹不学无术,整日赌博,很快抛下了触儿母子,冬日大雪的天死在了路边。” “他母亲一人养不活孩子,实在没有办法,这才登了文家的门……” “怕文家不肯接纳触儿,对你撒了谎……” 颜理湘仍是不信:“如果这是真的,为什么你要瞒着我这么多年?” 第112章 死者为大,不尊也罢 “不是我要瞒你,湘娘。” “是我爹他知道事情败露,自缢后留书,求我为他隐瞒。” “他不想让我娘也跟着痛苦。” 文青竹泪如满面,亲自讲述自己父亲的不良事迹。 这比拿刀杀了他还要难受。 颜理湘怔住了。 隔壁吃瓜的众人也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 “……狗血!” “这比纪家还有得一拼!” 谢宝宝不同意:“纪家是赢不了,但姚鸾双跟龚北才是天下无敌的无耻。” 毕竟龙凤胎是两个父亲的,这概率……真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众姐姐表示认可。 “那你……”颜理湘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般,“那你现在又为什么肯说了?” “娘她去年走了……”文青竹悲痛道,“湘娘,这世上,你便是我剩下,至亲的人了。” 这话,文青竹说得动情。 颜理淮却忍不住上前给了妹夫一拳。 “哎!” “打得好!”谢宝宝在隔壁夸道。 真不愧是她的忘年交烤肉大叔! 谢献冬有些不解:“为啥?” 这一拳同时震住了老去的青梅竹马。 文青竹借着这一拳,捂脸放声痛哭。 门外跑进了一黑衣男子扶着他:“爹,你还好吧?” 正是长大之后的文由触,他跪在颜家兄妹的面前:“爹他的身子不好。” “有什么不满,想发泄的,请冲着我一个人来吧!” 文青竹扒拉着他:“你、出去!” “这是我们这一辈人的事,和你无关。” “爹,你好不容易见到了湘姨,就别再委屈自己了……” 颜理淮气笑了:“你们这对既得利益的父子,可真是把自己感动坏了吧!” “湘儿,是大哥的错!” “自以为是把他们招来。” “千年王八万年龟,孙子就是孙子!”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不愧是文化人!”谢又夏叹道,“大舅真是有眼光!” 谢再秋无奈捂住四妹妹的耳朵:“别听!” 颜理湘侧过脸,习惯使然,她并不想看见文由触。 这张脸,是她这十年来的痛苦来源。 “颜学究,这是我爹和湘姨之间的事……” “住口!”颜理湘转过脸来,正视了面前少年的脸。 确实,越长大就越能发现他其实并不像文青竹。 这么明显的证据,文青竹却不敢进京让她知道。 “大哥说得没错!” “你们文家人,就是孙子!” “文青竹,你爹是个孬种,自己做错了事,没脸活着,宁肯去死,让你这个做儿子的背负。” “你也是个孬种!” “自己的丈夫不忠,我就不信你娘她这辈子就没有察觉半分。” 文青竹没有反驳:“是,娘她临死前,念着的都是你的名字,湘娘。” “她让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她说是我们文家对不住你……娘她对不住你……” 颜理湘面露嘲讽,再难抑制:“你们文家,还真是,死者为大!” “一个个都死了,才来求我的原谅?” “为了你们文家的脸面,成全你父母恩爱夫妻,一生一世的谎言。你们一家眼睁睁看着我一个人备受煎熬,远离故土,隐姓埋名!” “现在老人家一世圆满、名声有成了,转过头来跟我说,我又最重要了?” “……我现在相信她是梧桐书院最让人害怕的掌教嬷嬷了!” 谢献冬打了个冷颤。 “明明是最正直的嬷嬷,令人钦佩。”谢第春感叹。 她希望,以后自己,都能保持这番清醒。 不被人的言语和道德所裹挟,让自己的人生受尽委屈…… 午夜梦回,还想不明白,为何她明明十分努力,却过不好这一生。 “不、不是这样的……” 文青竹满脸都是柔情和愧疚:“湘娘,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爹他以死相逼……我不能不孝……” “你那时刚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不想让你知道真相,逼你和我一起承担。” “那样对你实在太残忍了……” “我宁愿让你恨我、怨我,也不想你跟我们一样,日日活在谎言的煎熬里。” “湘姨,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爹都是为了我……” “你走之后,爹他一夜就白了头,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等……” “等到真相大白,能让你知道的这一天。”文由触也哭得厉害。 颜理湘的眼越来越冷:“那你们怎么不等到我死的时候,再到我的坟前哭坟?” “那样天下人定然还会夸赞你文青竹长情,是个忠孝两全之人。” “你看,明明牺牲了我这辈子的幸福,你却能得到所有好名声。” “你是父母的大孝子,是一位好父亲。临了,还千里迢迢到这京城想来当一个专一的好男人?” 隔壁的姐妹花陷入沉思…… 这还真是啊! 怎么好处都让文青竹一个人占了,他还挺受尽委屈的模样! 原来是一杯男人中的斗战胜茶啊! “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般厚脸皮的伪善之人?” “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你独守着对我的一份深情,可把自己感动坏了?” “此番进京,只要动动嘴皮子,也一定能感动我?” “然后呢?是借着我掌事宫女的身份,在京城里立足,最好能为你文家的子侄谋一份差事。” “还是接我回家,告诉众人,你守得云开见月明,真是个天下第一大情种?” “我呸!” 颜理湘骂得痛快,转身要走。 “不、湘娘,你别走。” “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 “你不接受我的理由都好。” “我也不是想求你原谅,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真相之后,可以不那么痛苦。” “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背叛过你。真的……” 闻言颜理湘转身回来了。 颜理淮眼珠子转了转,不愧是他们颜家人,这条理清晰、字字珠玑的分析。 能把文家叔侄那小小的脑袋瓜给分析崩了! 他亲手给妹妹倒了一杯茶。 颜理湘一口饮下:“你倒是提醒我了。” “当初的和离书,我没有收到你的签字。” “来都来了,现在补给我吧。” “我是有些感谢你。” “最好的恨其实是忘记和不在意。” “文青竹,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忘记你。” 文青竹皱眉,神色是明显的不解。 “不明白?” “不会吧?” 颜理湘凄凉一笑:“在你心里,排在我面前的太多了。” “爹娘、传承、忠义之道,他人言说……” “相比之下,我从前把你放在第一位,实在是太看得起你了……” 第113章 定国公府有喜 “你根本不配!” 文青竹颓然坐在榻上,垂头散发:“是啊,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又老又丑……” “身份也不及你。” “湘娘,我是看不懂你了。” 文青竹这一路设想过许多颜理湘可能的反应,但他一个都没有猜中。 在不知道真相之前,颜理湘在心里怨了他十年,却也实实在在记住了他十年。 怎么反而知道触儿不是他亲生之后,颜理湘直接不恨他了。 而是想着跟他再也没有关系了…… 他不想这样! 他宁愿妻子恨他…… 也好过天涯分别各一方。 他不能接受! 颜理湘淡淡道:“跟你谈正事,别跟我扯情绪。” 其实,从前她最喜欢的就是文青竹的温柔和稳定。 她是颜氏后人,大哥向来不问世事,性情桀骜。 外头有人上门找麻烦,便是她去处理。 久而久之,在齐地关于她性格强势、口齿伶俐,是个母老虎的名声便传了出来。 文家同是书香世家,文青竹相貌、身世、品性皆是排得上号。 上门打探的人家很多,知道文青竹早定下了颜理湘,都劝他再考虑考虑。 外头贤良淑德、温柔似水的姑娘家很多,何必挑一个母老虎回家。 文青竹仍是认定了她。 少年慕艾,情有独钟。 颜理湘看似没将外人的议论放在心上,但实际上,对丈夫的爱又多了几分。 她为人好强,也想让左邻右舍看看,文青竹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而非她高攀! 文由触母子登门的时候,齐地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 更有不少人劝她,她自己没有子嗣,正好收了自个找上门的。 做他的嫡母,往后又有什么区别? 但颜理湘一句也不听,执意和离,也不肯再在家乡待下去。 “我们之间,就真的没有,时过境迁吗?”文青竹脸上都是泪。 “文先生也该知道,这世上还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你从来没看懂我,我又何尝真的看清过你?” “既是不曾完全认识的两个人,现在彻底结束,才是正途。” 文青竹坐在妻子的对面:“不,湘娘,我不要……” “你说,要我做什么?” “只要你不再离开我,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颜理湘十分果断:“和离书,签给我。” “还有就是……”她起身,不再看那对父子一眼,“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颜理淮立刻喊道:“来人!” “把他们赶出去!” “以后也不许他们再进颜府。” 别人家可能这句话只是说说,用来威胁不欢迎的客人。 但在颜府,这句话就是表面的意思,直接拉入黑名单,永不来往。 “痛快!” 今天这个瓜虽然吃得有些辛苦,但实在畅爽。 隔壁的谢家姐妹神色都颇为复杂。 颜理淮心中却是放下了多年以来的一桩大事,拉着妹妹就往祠堂去:“走,让颜家祖宗都替我们高兴高兴。” …… 谢家姐妹知道,颜学究这是在给她们机会趁机离开。 谢第春好奇道:“说起来,颜学究似乎大有来头。” “但具体是什么由来,大舅说过吗?” “欸,还真是,这颜姓,在大周朝也没有哪家显贵啊……” 谢宝宝一语道破:“是大圣人最满意弟子那一脉的传承。” “一箪食、一瓢饮的那位。” “噢……” 记录在《论语》之中,关于他的就有许多。 这由头,确实够大! 刚出颜府的门,丫鬟就找了过来:“可算是找着几位姑娘了。” “快回去,定国公府刚才传来喜讯。” “嘉宁郡主有喜了!” “夫人让姑娘们都一同过去道贺!” 这年纪大了,果然也是着急的。 进门才没几个月,就传出来了好消息。 大舅看来是没少用功…… 姑娘们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路过金银楼的时候,谢第春还停下买了小金饰。 谢再秋也跟着订了一些糕点、坚果当伴手礼。 姐妹们抵达定国公府的时候,里头大长公主和大驸马也早早就到了。 他们夫妻就这么一个女儿,知道她得偿所愿,也没顾及身份,当即就赶了过来。 嘉宁郡主有自己的郡主府,不过谢府人人都待她可亲可敬,她便没有搬过去。 只是偶尔谢世子会带着她去过“两人世界”。 男人都在外间喝酒,表达心中喜悦。 女人在隔间,话题就多了去。 大长公主难掩担忧:“你如今岁数不小了,怎么就……” 过了二十五岁的年纪,再生养,风险那可是大太多了。 嘉宁郡主初为人母,满脸柔意:“我问过宝宝了,她说我强于锻炼,身子骨比常人要好一些,无碍的。” “宝宝说的啊,那我就放心了。”大长公主这话当着谢家人的面说。 定国公夫人却是比她都紧张:“这话,我也说过了。” “我可比长公主您都要更加小心……” 两人于是凑在一起,说起要如何安排医师,如何用药膳调理…… 谢冰凝却见一旁的大女儿,神色欣喜之间,眉头又皱着。 心中有了猜测,她拉着大女儿到偏殿去:“看来春姐儿你在王府里,处事愈发娴熟。” “你送的小金鹿,郡主很是喜欢。” 谢第春微笑道:“老侧王妃挑刺厉害,有些话反着听也就明白了。” 闻言谢冰凝自然心疼女儿:“这个老家伙……想来再跳也不能太久。” “府上有这么一尊老东西,倒成了楚楠的试炼石。”谢第春宽慰母亲。 “有些反对他的声音,都从老侧王妃那里走,倒叫我们省了不少事。” “你能从这个角度看问题,是真的长大了。”谢冰凝道出了主题,“方才我见你,是为郡主高兴,也为自己担忧呢?” 谢第春摸着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 谢冰凝扶着女儿坐下:“这件事,说起来,怪我。” “当初在侯府,纪宏明和姚鸾双联手安排,时间太紧,娘亲只能急着把你嫁出去。” “你年岁还小,我交代过楚楠,要护着你的身子,不能太早要孩子。” “如今你不足十七岁,且还早着,不必太过着急。” “当年我十五岁出嫁,便是太早要了孩子,好些年身子都没能养过来。” 嘴里含着小冰棍的谢宝宝趴在窗棂上:“大姐姐,你想要的话,找我啊!” 人称“送子宝宝”是也! 第114章 跪在当年三天三夜砖上 谢冰凝抬头,一时都不知该从哪一个骂起。 “快下来,多危险!”还是谢第春上前先把小妹抓下来。 还在疑惑她小胳膊小短腿的如何爬上这半人高的地方,就见一黑影“唰”就没了。 这个味道……是小妹养的黑猫吧? 它不会是双脚站立把宝宝抬上来的吧? 成精了它! “你嘴里含的是什么?” “我刚才不是看你吃过一根了吗?” “刚才是莓子味,这个是橙子味的……”谢宝宝嘟哝。 谢冰凝第一百零八次感慨,幸好她早在外头准备好了谢宅。 若真是让宝宝住进定国公府,这府上的人,能一天给她吃十根小冰棍。 这小玩意儿还是宝宝根据夏日冰花改的,不想到处拿着冰碗,还是一个小棒冰方便。 “你的牙还要不要了?”谢冰凝又摸了摸小女儿的胖肚肚,“等下肚子疼了,可别喊……” 谢宝宝下意识吸气,缩紧小肚肚。 她这只是还没长开,才不是胖! “大姐姐,我说的是真的……” 谢第春爱怜摸着她的脑袋瓜,知道这是故意扯开话题,也迁就她,想了想道:“顺其自然吧!” “反正生下来的,都没有宝宝这么可爱!” “大姐姐不着急的……” “我知道宝宝能耐天下一等一的大!” “不过你才是我们最重要的宝贝,热心帮忙可要量力而行,一切以你的安危为先……” 这话可真是说到谢冰凝的心坎里了。 眼见一场“母女联合”的唠叨就要开始,谢宝宝右脚下意识向后撤退了一步…… 瞄准了方向,正要开溜。 管家通传得十分及时:“大姑娘,关内侯这会儿正在外头。” 谢冰凝头也不抬:“不让进!” “让他滚!” 到底是自家父母的家,不好把“纪家人与畜生不得进”的牌子挂着…… 还真是有些遗憾。 管家一脸为难之下还有着鄙夷:“他没说要进府。” “只是……” “跪在了当年三天三夜的砖上,嘴里还在喊话……” “大姑娘,你还是去看看吧!” 纪宏明这是故意的? 明知今日定国公府有喜事,挑这个节骨眼来找“麻烦”? 谢冰凝一把抱起还在翻高门槛的宝宝,知道这种好戏定然不能落了她。 赶到大门口,谢冰凝气还没喘匀就命令道:“把那块砖给我铲了!” “扔粪池里去!” 纪宏明抬头见是谢氏,眉眼尚未有喜色,听到这句,脸色顿时大变:“冰凝,你也别太夸张……” “定国公府哪里有粪池?” 门房一个比一个还有眼力见,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关内侯,一个人拿着棍子,沿着缝隙就把那一片的砖铲了五六块。 这下,纪宏明想再跪,也失去了回忆当年的意味。 “放开!我可是堂堂关内侯,你们这是想干什么?”他甩开门房,扫了扫袖子上的灰尘。 谢第春淡淡道:“定国公府门前,打发不速之客罢了。” “关内侯何必明知故问!” 纪宏明看了一眼大女儿:“第春,你怎么、变成这样?” “难怪那老侧王妃在外头就没有说过你一句好话……” “还不都是你在王府太过骄横的缘故。” “你又不是真的王妃……楚楠前头可还有个代字。” 当初在纪家,娘亲捉奸、对抗纪宏明的时候,她都没有在场。 现在有机会“教训”一番渣男,谢第春身板提得更正了:“正好。楚楠更看重的也是自己大理寺少卿的正职。” “王爷之位不过是锦上添花。” “侯爷一个七品芝麻官,不好好当差,听京城妇人的闲言碎语,在这里嚼舌根,只怕仕途是真的到头了吧?” 纪宏明满心生寒,痛心疾首:“春姐儿,你……你是我第一个孩子!”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抱过你。” “你会走路,刚会跑,是我带着你去放风筝。” “你最喜欢坐在我的肩头上,咯咯笑……” “一眨眼,你长这么大,嫁为人妇,就目无尊长了?” “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没有我,你又如何攀上楚楠那样的好亲事?” 谢第春的眼睛一下红了:“纪宏明,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想让我给老常王做小妾!” “这件事,你做了就忘了吗?” “如果不是娘亲力挽狂澜,让大长公主帮我和楚楠联姻,你现在说不定还得去照顾那起不来身的老常王。” “还能有这个机会在这里显摆你的女婿?” “纪宏明,你也配为人父?” “如果可以,你怕是要把我抗在肩头,到处去卖吧?” 如果不是纪宏明听信姚鸾双的话,她也不会那么早就嫁给楚楠。 到现在因为腹中没有消息,被老侧王妃指指点点。 这一切,都是拜纪宏明所赐! 他还有脸提! 被关内侯爷再次下跪吸引来的看客叽叽喳喳。 “当初还觉得关内侯慧眼识女婿,才把自己的大女儿嫁给仵作!” “没想到居然是卖女儿去王府做妾……” “正常有女儿的人家,哪个不躲着老常王那个老色鬼。他倒好,把自己正青春的大女儿送上门了……” “幸好,谢夫人的女儿都签了断亲书。” “之前不是一心想要有男丁传承,这会儿又过来跪着做什么?” “是啊,侯爷,你刚才想求什么来着?” …… 纪宏明被大女儿一顿指责,差点忘了来意:“冰凝,我给你送的花,你收到了吗?” 方才听着大女儿的话,谢冰凝再次回想起,她休夫之前,在纪家的点滴。 那些难以启齿的耻辱过去…… 不仅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千疮百孔的伤疤,对她的女儿们何尝不是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印记。 其中最对不住的便是春姐儿…… 虽然经过宝宝提醒,谢冰凝自己的周旋,最终得了一个较好的结果。 可当初差点成为老常王父子禁脔的恐惧,怕是这辈子,谢第春都难以抹去。 现在,纪宏明居然还想故技重施,再在侯府门前,再跪三天三夜? 何其无耻! 他还说什么送花? 等等,什么花? 第115章 野花买走的爱情 纪宏明也是没有办法。 谢氏带走了所有嫁妆不够,还把侯府砸了个稀巴烂。 姚鸾双在被关之后,纪宏明才发现她居然借着“女儿将入东宫”的名头,在外面所有当铺、赌坊都借了不少银两。 她出的主意,龚北去收的钱。 现在债主消失了,那些被欠了钱的老板们自然纷纷找上门来。 其中还有不少的高利贷,那本金加利钱的数目,看得纪宏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气得他去地牢又把那对奸夫淫妇毒打了一顿。 借来的钱早都被姚鸾双一人花用光了。 那天,纪玉爱拿着破裂的琵琶回家问他:“爹爹,这琵琶真的是劣质品吗?” “谁告诉你的?” “是谢冰凝她在学堂上识破的!” “为何?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您是不是不疼我了?” 一提谢氏,纪宏明就更来气:“问你那不要脸的骚货娘去!” 要不是姚鸾双耗尽了侯府的家底和脸面,他怎么会连一把琵琶都买不起! 提起姚鸾双,纪玉爱顿时也没了底气。 去了朝安堂,鲁氏一天照三顿问儿子,什么时候再把谢氏娶进门。 最重要的是要再把谢氏的嫁妆哄到手才是…… 纪宏明也不是没打过其他富家女的主意。 可他的名声已经全被姚鸾双那个贱人败坏尽了,就算他衣冠楚楚去了江南。 便是那些大腹便便的富商们,只是看着他的脸、他的头发,互相对视,笑得意味不明。 纪宏明知道,他再也不年轻。 哪怕顶着一个侯爷的名头,竟也不能哄来一个地位最低下的商户之女! 思来想去,也只能吃回头草。 毕竟他和谢氏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五个女儿在。 连他都找不着下家,谢氏肯定就更没有人要了。 左右不过就是他之前没给足谢氏面子。 只要他再好声好气,谢氏又能坚持多久? 谢冰凝之前就猜测过,那定期送来精心培养的盆栽,可能就是纪宏明的手笔。 可有时候还有几株不成气候的野花…… 谢冰凝不好判断,又退无可退。 现在纪宏明真的跳出来认了,谢冰凝的心下恶心之余,仍有疑问。 【不可能吧!】 【那些花可都不是凡品,以渣男的品性哪里舍得真的给娘亲送好东西……】 【再说了,纪玉爱用的都是假琵琶,纪宏明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富家子弟才供得起的玩意儿?】 自从宝宝说得清楚话,就很少再听见的心声再现。 谢冰凝定了定神,淡淡问道:“什么花?” “你忘了吗?是蝴蝶草。” “从前咱们去澜山游玩,那时我买不起牡丹,你却说你最喜欢的便是澜山遍地的野花。” “我们查问了许多人,才知道最多的便叫蝴蝶草。” “这个季节开得少,我找了许久,才摘到的……” 看客们都呆住了。 “所以堂堂关内侯就靠着几朵野花,娶到了定国公独女的十里红妆?”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关内侯就图谢家大姑娘嫁妆似的!” “谢家大姑娘岂止有嫁妆,她还长得貌美!” “便是如今也是气质斐然,遥想当年更是何等仙姿……” “这话不假!谢大姑娘的女儿,各个出众,想来便是传承自母亲的缘故。” “之前不也说关内侯风度翩翩,他们二人是佳偶天成,郎才女貌!” “那你再睁眼瞧瞧,这一男一女,要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我都觉得差了一个辈分。” “欸,关内侯现在再来求娶谢大姑娘,着实是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了……” “难道从前就门当户对了吗?” …… 看客们的言论如刀,刺得纪宏明的心在滴血,他仍是满心希冀看向谢氏:“冰凝,你别听他们的。” “自始至终,我都是爱你的。” “我只是被姚鸾双那个贱人骗了……” “如果不是她的话……” 谢冰凝压根不记得当年随口安慰贱男人的话。 可见那时,在她心里的真实想法,也觉得颇难为情。 到底还是被自己说服了,认为遇到了真命天子。 至于钱财这等身外物,并不重要。 千金难买她高兴。 曾几何时,她只要能跟纪宏明在一起,心里、脸上都是笑意,都是满足。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她得到了有情郎,给了情郎无价宝,那不是等于他们两人共同有情有钱? 父母给了她疼爱,却没想到给了她一副猪脑子…… 原来女子以为的爱情,都不过是自己骗自己。 就像当年她骗纪宏明,她最喜欢他亲手摘的野花。 不过是沉浸在,同自己想象出来的纪宏明相恋而已。 实际上的纪宏明,薄情寡性、口蜜腹剑,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如今十六年了,纪宏明花着他的嫁妆,给了姚鸾双金银珠宝。 转头还想着用几朵野花,来买走她的第二次爱情。 十六年前,她不过十五岁。 现在她已经三十一岁的年华了,是谁给纪宏明的天真和勇气? “你今年几岁了?”谢冰凝眼底都是寒意。 什么意思? 谢冰凝也嫌他老? 纪宏明几乎绷不住脸上的深情款款:“我知道,我老了。” “但放眼天下,谁同你才有这数十年的过往和回忆……” “这么多年,难道我们就没有过欢乐的时光?” “我们在山间采野花的时候,在街上买糖画的时候,在我们的女儿刚出生的时候……” “还有我,你的宏郎,就没有让你一点点留念的地方吗?” “冰凝,我想你,我好想你……” “我老了,但你依旧如此温柔,如此美丽……” “呕……”谢宝宝实在没有忍住。 扶着娘亲的腿,做呕吐状:“奇怪。” “这砖头还没扔去粪坑,怎么我就恶心得想吐?” 纪宏明的表演被谢宝宝打断,他指着小家伙:“对,就是她。” “在她出生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都说多智近妖,你就没怀疑宝宝她……” 谢冰凝厉声打断:“闭嘴!” “你问我留不留念……我现在就回答你!” “没有。一点没有,连半点都没有。” “你不止让宝宝恶心,你更让我觉得恶心。” “你的出现,只会让我们觉得,恶上加恶!” “你根本不配提宝宝的名字,你也不配做宝宝的父亲。” “你更不配做我,谢冰凝的丈夫!” 第116章 靖南侯求婚书 【娘亲威武霸气!】 在谢冰凝的心中,她自己如何,都不算太要紧。 但任何人敢伤她的小女儿半分,她都绝不轻饶。 哪怕只是一两句的闲话,谢冰凝也绝不肯让女儿承受。 “这些话,当初休夫的时候,你还不明白的话。” “我就再说一遍!” “我,定国公独女谢冰凝,应旨休夫。” “从此和你纪宏明一刀两断,恩义两绝!” “陌路人你不肯当,偏偏要当我们谢家的仇人,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见纪宏明脸色又青又紫,煞是精彩。 “哟~关内侯不都在外头说他们夫妻是和离,否定了休夫一说。” “反正我是信谢家大姑娘的……” “关内侯不是还迎了个新夫人进府,现在就没消息了,这其中定有古怪!” …… 纪宏明到底黑了脸:“谢氏,我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 “我可以再跪上三天三夜,是你让人撬了砖。” “还带着女儿们一起侮辱她们的生父……” “你既收下了我的花,今日却又反悔不认。” “你也不想想,这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会再接纳你一个残花败柳、年老色衰的女人?” 说完,他的脸便歪向了一边。 可他的面前方才并没有任何人。 谢冰凝感受到身边的衣裳轻拂……她看向面色平静,只除了眉间微肃的神情。 她护着小女儿。 宝宝何尝不是全身心护着她这个从前耳不清眼不明的母亲。 听到消息赶来的谢再秋,见状直接跑到了纪宏明的面前,再补上一巴掌。 纪宏明的脸顿时更斜了! 可看到打他的人是自己最为“看重”的三女儿,气势一下就矮了半分:“秋姐儿,你……” “你是要进东宫的人,怎么能当众打我?” “传到言官耳朵里,他们会如何编排你。” “我这可是为你好,你速速跟我道歉……” 谢再秋还想再打,有人抓着了她的手腕:“秋姐儿仔细手疼。” “还是三舅代你打吧!” 也对,三舅力气可比她大。 纪宏明浑身的挨打记忆苏醒,那次谢氏离开侯府之前,谢家兄弟可没少当着众人的面折腾他…… “这里好生热闹!”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一辆金顶云绸的轿子落下,一位周身华丽、面容亲切的中年贵妇出来,带着笑说了两句话。 便转移了众人的目光。 贵妇身边的嬷嬷十分谨礼,躬身上前,手持拜帖:“太傅府宋家夫人登门,未能提前发帖,还望谢大姑娘见谅。” 原是柔懿贵妃母族的当家主母。 宋夫人按辈分跟谢冰凝相同,但因着柔懿贵妃是上一代的幺女,按照年岁来算,宋夫人实际上还比柔懿贵妃虚长一岁。 认真算起来,宋夫人在宴席上都是定国公夫人那桌交际的。 也难怪谢冰凝一时愣住后,忙让门房接过拜帖:“宋夫人拨冗前来,我们定国公府自是欢迎,不说那些客气话。” 宋夫人上前:“到定国公府来,不过我想找的,却是谢大姑娘你。” “方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说,堂堂的定国公府独女年老色衰……” “可见那人是何等眼瞎心盲,我瞧着,谢大姑娘姿容不凡,柔嘉成性,淑德丕昭,是个顶顶好的姑娘!” 谢宝宝同姐姐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位宋夫人夸娘亲的话都没有一个重复的词,一看就是友军! 她当初是滴复山上救了宋氏姐弟,其隶属的宋家三房父母都过来多番感谢。 谢宝宝没有见过这位宋家当家主母,今日一见,就觉得十分亲切。 看着宋夫人笑意盈盈,并不急着入府的模样。 谢冰凝听着她的说辞,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违和感,和秋姐儿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开口道:“宋夫人快请进,喝杯茶。” “不着急。”宋夫人婉拒了,眼神掠过了关内侯一眼。 被谢三爷盯着的纪宏明瑟瑟发抖,还要强装镇定,听着宋夫人大肆夸耀谢氏,又不敢反驳。 “其实早该来问一声,不过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时机。谢大姑娘,西蜀故人托我来问一声,那些盆景花,你可还喜欢?” 谢冰凝难掩惊讶:“原来送到谢宅的花,竟是宋夫人的手笔?” “那些花都十分名贵,姿态各异,我同孩子们都十分喜欢!” 只要不是纪宏明,谁送的花,都好看得很! 宋夫人掩唇而笑:“哪里,喜欢就好。” “我也是借了谢大姑娘的光,这才欣赏到这么多的名花……” 谢冰凝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无功不受禄,平白得了宋夫人的恩惠,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不知夫人可喜欢普洱茶?” 宋夫人仍是老神在在站定:“谢大姑娘,咱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她从袖中取出了大红色折子:“这是西蜀靖南侯、抚西恩威大将军赫连祁的婚书,他欲求娶定国公府独女、当朝三品诰命夫人谢大姑娘为妻。” “二人结秦晋之好,还望谢府成全!” 话落,一片寂静。 竟是……婚书!!!!! “宋夫人竟然是为了替谢大姑娘做媒而来?” “还是当着前任关内侯的面……” “那可是靖南侯赫连祁!” “啧啧!这事办得……” 【……漂亮!】 【Yes!】 谢宝宝在心中大为高呼赞叹。 其他人听不懂“噎死”是什么话,一时也顾不及。 谢三爷都移开了目光,盯着那大红折子,想看出个所以然。 女儿们也各个拉长了脖子……实在难掩好奇! 早在娘亲休夫之后,她们也都有打探过。 不过娘亲都是一副照顾好她们就好的模样。 况且合适的人也并不那么好选,她们也都想着,再给娘亲一些时间,抚平伤痛。 谢冰凝自己愣了愣神,接过求婚书。 上头的字每个她都认得,只是连在一起,她一下都理解不了。 怎么会突然有这么一道婚书到她手中? 还是来自太傅府的当家主母宋夫人…… 那可是柔懿贵妃的母族,素来以“重诺守信”而闻名遐迩。 宋夫人不会,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开这么一个大玩笑。 然而要说最受震撼的,当然是也要“求亲”的纪宏明,他大喊道:“不、这不可能……” “开什么玩笑!” “你,谢冰凝,一个老姑婆……居然真的有人要?” 第117章 想看断渣男第三条腿 “关内侯说的什么胡话!” “我们宋家以信立足,我乃堂堂太傅府主母,哪里有空过来跟你开玩笑?” “谢大姑娘蕙质兰心、温恭恪勤,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纪宏明脑袋瓜“嗡嗡响”:“靖南侯……赫连祁……” 虽然都是侯爵之称,但这关内侯和靖南侯一比…… 此前,从未有人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实在是没得比。 赫连一族乃柔懿贵妃的外祖,起源关西,自古便以骁勇忠诚为名。 当初大周朝立国之初,若不是赫连一族不曾封王,不想进京,这帝位轮到谁坐还不一定。 后永王叛乱,靖南公被牵连削爵,这才成了守西蜀的靖南侯,无召不得入京。 赫连祁继承侯爵之位,是凭自己的赫赫军功和兵武双全,在赫连军中威望声隆。 反观关内侯式微得要靠女人才勉强在京中没被除名…… 纪宏明只是七品小官,世子之位都不被皇帝认可分封,之后如何,可都不好说。 “谢氏,你什么时候和赫连祁有了勾当?” 不止姚鸾双,连谢氏都背叛了他…… 争着要给他戴绿帽! 谢冰凝原本还在思索,闻言冷笑:“纪宏明,你的心,可真脏!” “当着女儿还有众人的面,你把我谢冰凝当成什么人?” “姚鸾双那种人尽可夫之贱人,也就只有你会喜欢!” “背叛他人之人,终有一日也会遭人背叛。” “你有今日,都是你活该!” 纪宏明哪里听得“姚鸾双”那三个字,嘶吼道:“那个贱人当初是你迎进府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她勾引我,然后你就能离开,可以和别的男人厮混?” “我才是被骗的那个人,对吧?”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谢冰凝忍住白眼:“你简直是疯了。” “你我早已没有半点关系。” “今日这纸婚书,都是我应得的!” “我谢冰凝,这辈子就不该和你这种烂人绑在一起。” “赫连将军的威名我早有耳闻,今日得知他有心结识,我也不胜欣喜。” “不止是赫连将军,天下有才有德之士,我都有资格结交。” “只要我愿意,我堂堂京都名流,什么样的婚书收不起?” “你想发疯,换个地方,否则别怪我出手……” 谢三爷早就准备好了:“姐姐,你说,要断他那只腿脚,还是全断了!” 【哦吼……】 【如果可以……】 【那当然是断第三只腿了!】 【这个好看,我爱看!】 谢冰凝:“………” 宝宝简直就是她的灭火神器,心头被渣男气出来的火,突然又散了不少。 “哎呀,谢家妹子,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 “犯不着为这种多看一眼都嫌脏的人生气。” 最初,宋夫人接到靖南侯的书信,其实也有些莫名其妙。 赫连祁心悦谢冰凝多年,原配离世多年不曾再娶,一直等到谢冰凝恢复自由的时日。 只是他身居要职,无召不得入京,又不敢贸然打扰心上人。 赫连家在京无人,思来想起托付宋家最为妥当。 宋夫人立刻把信交给老太傅和老太君。 老太傅不置可否,老太君却是难得一乐:“这小子……还真是有心。” 宋夫人一听便知,婆婆这是知道当年的一些内幕:“他们二人可是有缘由?” 毕竟京城提到谢氏,都只说她眼瞎看上了无能的关内侯…… 对方包养外室十余年,谢氏都没有发现,成了冤大头。 没听说还有跟其他男子之间的故事。 老太君只是道:“这个忙,可以帮。” “其他的,便看那小子的造化了。” 宋夫人带着五分尽力、三分好奇还有三分的怀疑,开始将赫连祁送进京的盆景花看时机送进谢宅。 不留姓名。 又看准时机,在今日定国公府有喜,纪宏明登门的时节,出面递上了婚书。 不得不说,她蹲守这个最合适的时间点良久。 至于她迟迟不肯出手,除了赫连祁的叮嘱,还有她对谢氏本人的不熟悉和不信任。 一个半生糊涂、为爱痴狂的女人,一朝幡然醒悟,能悟到什么程度? 若是纪宏明回头,三言两语就又把谢氏给哄回去了,那赫连祁岂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连带着自己这个居中人也落个没意思。 但今日她当面见谢氏对关内侯的处置,干脆利落、毫不留念、颇为飒爽。 心下的怀疑倒去了两分,只剩下不确定了。 能得皇帝陛下亲自下旨同意休夫,又因救治灾民有功的三品诰命夫人,看来本质确实不是糊涂蛋。 那赫连祁的这份心意,可能还不算错付。 “咱们进屋,喝妹子方才说的普洱茶。” “这婚书只是第一步,还有许多成箱的聘礼,我很快就让人送过来……” “今天听说定国公府上有喜,我这一来,倒有些双喜临门的意思,不是?” 纪宏明哪里听得一个“喜”字,满心的愤怒、嫉妒烧得他的胸膛发热:“谢氏,你糊涂!” “那赫连祁这么多年都出不了一颗蛋,尽养着别人家的侄子外甥。” “赫连祁不找人孕育子嗣,偏偏找上你这个只会生赔钱货的二手货。” “他图你什么?” “还不是图你的三品诰命,说不定能让他此后随意进京……” “你可别真的被他骗了!” 原本跟着宋夫人走的谢冰凝回头,眉眼发冷:“我听说,陛下拒绝了关内侯提请封纪大庆为世子的折子。” “关内侯迎了两个男丁,认祖归宗。” “怎么也不见他们为你们纪家建功立业,反而是科举舞弊,流放三千里?令你纪家蒙羞……” 提起姚庆,纪宏明的眼睛都快冒出火了…… 谢氏定然不能嫁给他人! 她实在知道太多自己的把柄了! “看来关内侯家的男丁也不是什么好种……” “至于我未来的夫君能得二品光禄大夫之头衔,可靖南侯本人的抚西恩威将军本就是二品武将虚衔,认真算起来,还比光禄大夫高了半阶。” “眼馋光禄大夫的,应该是关内侯你自己吧?”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纪宏明你还真是,直接在众人的面前演绎了一番。” “来人,让他滚!” “再来,就直接打断他的腿。” 想到宝宝想看的画面,谢冰凝又补了一句:“……断右腿。” 第118章 娘亲,你要应婚吗? 宋夫人初步任务圆满,喝了一壶的普洱茶。 同谢府人相谈甚欢。 离去时,谢冰凝送她出府,才歉意道:“今日得宋夫人出言相助,冰凝不甚感激。” “不过赫连将军的聘礼之说,还请宋夫人暂且搁置。” 被拒绝的宋夫人仍是微笑着:“明白,我明白。” 末了,她还是补了一句道:“赫连将军铁汉柔情,当初我收到信的时候,也是为之震撼。” “想来你们二人之间,有不可言说之缘分。” “赫连将军自称为故人,这点心意还请谢大姑娘再多加考虑!” 宋夫人走了。 谢冰凝只让紫珠去告别,转身便坐上了马车。 想到继续留在定国公府,就要面对一家人…… 虽说不上“严刑逼供”,但起码也是让她“实话实话”…… 可赫连祁突然发了婚书,连她自己都有些恍惚,如何解释得清? 还是先回家…… “娘亲,你要答应吗?” 小女儿软糯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了母亲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上来的?” 嘻嘻,她早猜中娘亲要跑,先上马车窝在了锦被里。 娘亲心神不宁果然都没发现。 她撅着屁股在里头,要不是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摇摇晃晃都差点睡着了。 “娘亲一直盯着婚书看,是不是要考虑那个赫连大叔啊?” “我听宋夫人所说,赫连大叔好像还不错……” 谢冰凝存了让女儿不要走她的弯路的心思,淡淡道:“天下媒婆之言,岂能尽信?” “当然宋夫人本身是好意。” “但外祖、外祖母,大舅二舅三舅他们也没说赫连将军坏话……” “这多少是有肯定的意思吧!” 谢冰凝不自觉叹了一口气:“或许他们只是担心我,不想让我以后真的一人独过。” “如今好不容易,有人上门提亲,他们怎么会说对方不好。” 这话多少有些,婚姻不幸之人,对自己错误选择无法不生出的自卑感了。 “可娘亲你也没说赫连大叔不好噢……” “一个能送那么多好看盆景花的人,大概坏不到哪里去吧。” 谢宝宝接过娘亲给她的茶点,边吃边猜。 “你今日不用去书院,怎么没有到别的地方去,反而拉着姐姐们去了颜学究的家?” 知道娘亲不想继续谈赫连祁。 谢宝宝便把颜理湘和文青竹这一对青梅竹马的爱恨情仇说了。 谢冰凝面带幽幽神思:“没想到,颜嬷嬷居然经历了这么一段故事。” “她……真是个坚强而清醒的女子。” 她不及颜嬷嬷,心思清明,心志坚定。 “娘亲也是!” “又坚定又清醒还温柔……” 那是遇到了宝宝之后,她才得以清醒至今。 谢冰凝温柔将女儿拥入怀里:“那都得感谢宝宝你呀!” 顿了顿问道:“宝宝这么问,是希望娘亲接受赫连将军的婚书吗?” 谢宝宝一心不过是想听八卦。 娘亲这么好,未来夫君的事根本不必急于一时。 “娘亲要先告诉宝宝,你和赫连大叔之间的故事吗?” 谢冰凝也看出了小女儿的心思:“怎么,今天听了那么长的一个故事还不够……” “颜学究刻板而孤僻,没想到他和你,倒有几分忘年交的意思。” “竟然肯让你去她家听这么大一个家私……” 不过是胡椒粉换来的一时友谊罢了! 吃货之间的联系有时密不可分,有时也不过空中楼阁。 真正让颜理淮愿意和宝宝一起吃烤肉的,想来还有别的因素。 比如她天下第一可爱,之类的…… “那也是宝宝厉害哟!” 谢冰凝失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赫连将军他为什么要给娘亲送婚书。” “我甚至都不太记得,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 “啊?”谢宝宝实在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难道是渣男后来在娘亲心目中的印象太深,娘亲都不记得其他男子了吗? “后来我想,大概小时候救过的那个少年,就是他吧!” “不过那时候的少年,告诉我,他的名字叫阿负。” “因为小时候太爱哭了,家里所有的长辈和兄长都背过他,因此得了小名。” “现在想来,那可能便是永王叛乱之时……” 怕给救命恩人的她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没有告知真实身份。 后来平复叛乱,倒查靖南公失职之事,又拖了许多年。 想来他作为家中幼子也在为之担惊受怕、流离失所。 待到一切平定,她那时已嫁为人妇,怀了春姐儿。 她记得生下春姐儿的第一个月,有人从西蜀送来了一大桶的养生茶油。 当时她没找出是谁送的礼…… 原来他还记得她! “喏,这大概就是他当年的模样。”回到谢宅,谢冰凝满足女儿们的好奇心。 靠着记忆,画下了小赫连祁的画像。 眉眼清俊间带着英气,一看便知非池中物。 谢又夏不禁一声叹息:“阴差阳错……赫连大叔真是有些可惜……” 毕竟自家的爹是鼠辈不如的小人…… 谢再秋不大认同:“那也不一定,这世间男子,多的是让人看不清的面孔。” “想想那宜康公主死心塌地追求的崔探花郎,还有关内侯早先忠心不二的温柔模样……” “这位赫连将军,便是有宋家作保,可从未亲眼所见,怎知其良人与否!” 谢献冬从头到尾最记得一件事:“宋夫人才说,要相邀一聚。” 也就是说,她们可能全家一起出去玩! 谢宝宝和四姐姐对视了一眼,这天下那么大,她们也该去看看…… 书中这位可是在目睹姐姐们的惨状之后,被马夫一勾,就连夜逃离家中的狠人。 原来是打小就有出门玩的大念头。 谢再秋一看就知道妹妹们的想法:“欸?你们怎么都好像要答应赫连将军一样……” “娘亲这么优秀,肯定不止这一张婚书,这次做什么那么着急?” 再说了,娘亲如今是朝中三品诰命夫人,她的婚事还能不能由自己做主都不好说。 就像她,如果家人们离开京城,她又能跟着走吗? 望着皇城的方向,谢再秋心头盈起了不一般的忧思。 “贵妃娘娘礼到!” 第119章 渣男碰头,卧龙凤雏 关雎宫送到谢宅的礼物,不至于三天一小送,五天一大送。 但一个月里,总是有那么几次的。 送东西来的内侍轻车熟路,没有废话,收了小荷包就笑着走了。 今儿都不带留下多喝一盏茶。 给几个姑娘的都是新一季的珍珠耳珰。 唯独给谢冰凝的礼物除了珍珠饰品,还有一幅制作精良的卷轴画像。 【哦吼……】 谢冰凝自认心中清明,大方打开展示给女儿们看。 待画轴展开…… “哇……” 饶是方才意见不一的小姑娘们,眼下都只有同一个声音。 谢又夏十分客观:“从小到大一个模样,气势却截然不同了!” “好看,他好好看!”谢献冬词穷,也就这么一句。 谢再秋观察着母亲的神色…… 天下人,谁不爱美? “娘亲觉得呢?” 谢冰凝点头:“还不错!” “只是不错吗?”谢再秋接过画像,“想来三舅最想要的男子气概就是这画中的模样吧!” “不如我借给三舅,他肯定想挂在房中,日日模仿学习!” 谢家姐妹:“………” “又不是程咬金大将军,可以当门神。”谢冰凝失笑。 把画拿了过来,收起来。 “娘亲肯定是想自己留着欣赏……” “这样的猛男,还是真人版,是我也要自己留着看……” 姐妹们小声嘀咕。 谢冰凝背对着她们道:“准备用膳吧……” “好~”姐妹们齐声呼应。 果然不久,谢宅管事们便接收到了开始准备出游的一应物什。 “只是准备,不一定的……”谢冰凝解释道。 姐妹们也只是“嘻嘻”。 而满京城因为赫连祁的婚书,最“嘻嘻”不出来的人便是纪宏明。 被谢宅的门房赶着,为了保住自己的右腿,他十分狼狈离开了长安巷。 转头到西市随便一处酒肆坐下喝酒。 “小二,上酒。” “客官,你不能再喝了。” “少废话,拿酒来。” “那请客官先把之前的酒钱付了,我再……” 这是个生客,要是酒醉得糊涂,回头店里还要倒赔钱。 纪宏明大着舌头:“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看不起我?” “那个狠心的女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能看不起我?” “谁出不起酒钱了……” “小二,给他拿酒吧。这位的酒我请了。”一文人装扮的男客放下了铜钱,温声开口,“一人独饮,无趣。我陪贤弟!” “你谁啊?” “不过是同样为女人所伤的天涯客罢了。”文青竹自斟自饮了一杯。 纪宏明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生得斯文有礼,除了鬓边白发早生,怎么,你也被心爱的女人伤了?怎么伤的?” “贤弟何尝不是气度不凡。可见女人心,是真的海底针……不管等了多少年,变了就变了。” “回不去了……”文青竹又饮一杯。 这话实在是说到纪宏明的心坎里:“谁说不是!回不去了……” “不过就是一点小小错误,天底下谁不是这么做的。” “偏偏就她容不得,就她大小姐脾气,就她尊贵……” “是,我知道,她是尊贵!” “我也想让她继续当我尊贵的夫人,你知道她说什么?” “她说……我、我恶心!” 文青竹苦笑:“原来天底下狠心女人说的话都是一般。兄台,你猜怎么样?” “她也说我恶心,说我不配。” “哈哈,我是不配。”文青竹一边摇头,一边跟纪宏明碰杯。 很快,两人交杯换盏,喝到天黑。 “我跟贤弟真是相见恨晚!” “是,谢谢兄台的酒,今天咱们不醉不归。”纪宏明喝得高兴,脸上越来越白,“我看兄台眼生,可是新到京城?” “若是没有地方下榻,不如就到我家做客。” “我们关内侯府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 还有好些破的地方都还没钱修。 文青竹想到今日白天在长安巷谢宅外头看到的场景,点头应下。 这对渣男,倒是臭气相投,凑到了一块。 *** 梧桐书院今日早读前,尤为热闹。 钱怡馨看着六公主的脸色,得意洋洋:“你们听说了吗?” “咱们书院要新来一位院长了!” “不是说是代院长吗?” “我就说吧!” “刚才看到的那位女子,气质高雅、姿态端方,定然不是普通人。” “就是新来的院长吧?” 钱怡馨皱眉:“什么女的!才不是呢……他可是翰林院的……” “哐!” “哐!” “哐!” …… 外头响起了敲锣声。 众学子被震得脑子一激灵。 “新院长到!” “请众学子速来拜见” …… 有人不赞成:“这是干什么?” “怎能随意耽误学生们的早课?” “咳咳,不好意思,我是院长,我说了算。” “都给我……出来!” 有戏看,谢宝宝则是早就寻了一处干燥柔软的草地,蹲下了。 除了勤奋自律的学霸,众学渣们都是能少学一刻是一刻,纷纷跑了出来。 “排队……站好!” 原本平整的地方,多了一块临时搬运的石头。 上头站着一矮胖男子,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双下巴还留着小胡子。 那一刻,不得不说,贼眉鼠眼有了具象化! “大家好……” “扑哧,这就是你说的气质高雅、姿态端方?可真是笑死我了……” “我是新来的……” “才不是呐!我都说了,是个美女,我找找在哪……” “安静!” “哐!”又一阵噪音盖过了贵女们的议论声。 “梧桐书院原是如此不懂规矩!皇后娘娘英明睿智,派我来当院长。” “虽只是暂代,但我想,以我的学识、才干、智慧,虽说不是天下一流,但自是能胜任这一小小书院的院长。” “鄙人钱悟赐不才,如今是翰林院正六品的侍读,来咱们书院不过是兼职……” “大家不用担心,身兼二职是会忙一些,但对我来说,应该说是轻轻松松……” 听到第三句,谢宝宝已经开始打哈欠,起身…… “哐!”又是一声。 钱悟赐愣住了。 看见一青衣女子拿着他的铜锣。 “看,我就说有美女吧!” “还真是,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学堂前,颜理淮淡淡道:“进来,上早读。” “今天学……贼眉鼠眼、鼠目寸光……” “扑哧!” “哈哈哈……” 第120章 不好,宝宝有危险! 学生们的笑声,把站在在石头上钱悟赐的脸给笑绿了。 他忍不住怒吼道:“颜嬷嬷,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颜理湘低着头:“回代院长的话,在让学生遵守创始则文皇后立下的守则。” “上早读。” “而不是听闲话!” “我都说,叫我钱院长。什么代院长……什么叫闲话!” “我可是皇后娘娘亲封,今天刚到任,跟大家认识一下,怎么了?” 此时此刻,根本没人在意新代院长的不满。 贵女们见鬼一般看着青衣女子。 “她是谁?” “这还是从前那个不苟言笑、一板一眼,让人闻风丧胆的严嬷嬷?” “她、她、她的晚娘脸呢?去哪了?” “我不管,我不信!”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等一下我就要去问严嬷嬷,她是怎么保养的!” “最好把她的化妆丫鬟买回家!” “哇……还是你鸡……聪、聪明!我决定跟你一起去问。” “一起问可以,但丫鬟,必须得是我的。” “这个嘛……” “没有商量的余地。” 贵女们一边讨论颜理湘的新扮相,一边跟颜学究学新词。 谢冰凝上的课,是讲“小老鼠上灯台”的故事。 国画课上,先生带来的今日模型也是一只老鼠。 大家就等着乐器课的先生,应该是不能再整出什么花活了。 毕竟关于“老鼠”的乐曲实在不多。 她直接一首:“今天学十二生肖,这第一部的词,就是关于鼠的……” 正六品翰林院侍读钱悟赐新上任的第一天。 同他预设中的万众瞩目、夹道相迎,不能说心想事成,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南辕北辙。 在改头换面“铁手嬷嬷”颜理湘的衬托下,没人关注代院长也就罢了。 在梧桐书院师生的同仇敌忾中,他还顺利得到了“钱鼠”的封号。 从另一个角度说,未尝不是第一天就封神。 谢宝宝只听完了小老鼠上灯台的故事,就到老地方。 可她啃完了两片肉干,都没等来烤肉大叔。 正觉得奇怪,想着该不会是那新来的钱鼠院长在找烤肉大叔麻烦…… 才害他来不了。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你果然在这。” 谢宝宝转头一看,正是今日被贵女们提得最多的换头女神颜理湘。 “我听兄长说了。” “我欠你一句谢谢。” 如果不是宝宝看破文青竹和文由触不是真的父子,她可能还陷在痛苦的过往之中,无法自拔。 至于听墙角什么的,还不是兄长的恶趣味使然。 “嬷嬷太客气了。颜学究怎么没来?” “他啊……今天有事,可能来不了,交代我有空过来一下。” “是不是代院长找学究的麻烦?” 好歹是有一阵子交情的忘年交,如果有人欺负他,谢宝宝定然是要去替他出头的。 颜理湘有些震惊看着小小的孩子,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 可就是这副正义的面孔在谢宝宝的脸上,居然没有半分违和。 铁面嬷嬷忍不住微微一笑。 没想到兄长一把年纪了,还真的找到了一个真正合他心意的小好友。 “没有的事。是兄长他自己的事情。” 会错意的谢宝宝好不尴尬,坐回原位。 反而是熟门熟路烤肉的颜理湘,神情有几分不自在,扭扭捏捏问道:“他们都在说,那西蜀的赫连大将军托人给谢先生送了婚书到定国公府上,是真的吗?” 一看,颜嬷嬷这是从来没打听过八卦。 信息问得这么全,明显就是已经知道了。 看在之前听墙角的份上,谢宝宝淡然点头:“是真的,嬷嬷。” ! 小女孩粉嫩嫩的,长得好,说话也乖巧。 这样面无表情说话,愈发让人觉得可爱。 难怪兄长喜欢跟她作伴,她半生无儿无女,若不是真的喜欢孩子,也不会选择留在梧桐书院。 而来来往往的孩子中,聪慧的、瓷娃娃般的、懂事的……一个个数都没有一个比得上面前的女娃娃。 生得这般桃李模样,让人压根不舍得动她一根手指。 也难怪所有先生都对她的懒散和随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内侯那厮,可真是瞎了眼! 这么可爱的女儿,他那断亲表文也写得下去。 真是黑心肝的烂玩意儿! 谢先生休夫,休得好休得妙! 不过婚书的事……兄长也真是的……她哪里做得来打探消息这种事。 还是男女之间的事…… 谢宝宝不知只是翻一面炭的功夫,颜理湘脑子里已经思考完了好几件事。 “赫连将军威名赫赫,不知谢先生她是怎么想的?” 谢宝宝这再抿不出来颜家兄妹的意思,就枉费她听遍了京城各处八卦。 为此没少给那些纨绔几巴掌…… “颜嬷嬷怎么突然对我娘的事感兴趣?” “让我想想,感兴趣的不是你……” “那是,有别的大叔想给我娘递婚书?” “是谁?是谁?” “该不会就是我想的那个……” “肉要糊了!” 颜学究十足冷淡的声音突然出现。 谢宝宝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免得她自己叫出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实际上心里已经成了一只尖叫鸡!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颜理淮面无表情,故作镇定,轻车熟路翻着烤肉。 实际上紧张得偷偷咽了一下口水。 谢宝宝继续捂着自己的嘴巴。 起身,背对,一步步往后退…… 然后转身,迈着小短腿离开! 她!憋!不!住! 这突如其来的CP…… 等跑了一小段,谢宝宝开始懊悔,她应该憋住的。 这么大的瓜,她哪怕瞪大眼睛多撑一会儿,肯定都能发现更多的破绽。 就能有更多的信息跟她的小伙伴们、姐姐们分享了…… 一口气跑到湖边,确定无人了,她没忍住双脚来回跺。 在内心又狂叫【啊啊啊啊……】 她这一叫可把听得见的宫中人急坏了。 包括不限于现在正在上书房的昭王殿下。 楚子珩眉眼高冷,正有条不紊回答着先生的策论,心神一转。 不好,宝宝有危险! 是谁!敢在宫里头伤她? 第121章 好的,我愿意! “小哥哥,你怎么来了?” 二话不说就离开上书房的楚子珩跑了一路,双颊发红,正在努力平复心绪:“宝宝,你、没事吧?”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谢宝宝看见有一个小伙伴瞬间就到,眼神十分欣喜,有人跟她一起尖叫了。 听到这问话莫名其妙:“没有啊,我方才还在吃烤肉来着……” “那你怎么叫得这么凄惨?” “是不是被烫到了?” 楚子珩依旧很不放心。 谢宝宝也很急,她忍不住凑上前去:“我跟你说,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准备来说,是他们主动让我发现的。” “你知道吗?” “颜学究他、他喜欢我娘亲!” 啊! 那个老古董,没想到…… 本来以为只是冲着她的胡椒粉,谁知道居然是冲着她娘来的。 呸!这话怎么不太对劲! 这令人心旷神怡的紫气……谢宝宝深吸一口,缓解了疯狂想跺脚的冲动。 在被谢宝宝救下之后,体质越来越好的楚子珩脸不红心不跳了,面色十分怪异看着小娃娃:“你就因为这个,想尖叫?” 谢宝宝两眼亮晶晶点头。 楚子珩平静了,恢复了高岭之花的模样。 牵着小娃娃的手来到湖心亭。 随后下课急忙赶来的谢冰凝和谢再秋,瞧着他们两小无猜的模样,没有上前打扰。 母女二人沿着湖边,缓缓踱步。 “秋姐儿,皇后是不是等不了?” “钱院长是他最后的试探吧?” 这几日,女儿们为着可能的出游都十分欣喜,唯独三女儿笑不出来。 谢冰凝心中自然有了猜测。 皇后那边,给谢再秋的压力越来越大了。 前阵子,当众让六公主难堪的事,丽嫔娘娘就哭诉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 是时候做个选择了。 “娘亲,我打算入宫!” 三女儿是最有主见的一位,谢冰凝只是摸着女儿的脸:“只要是为你自己做的决定,娘亲都支持你。” 谢再秋脸上愈发自信:“我想进宫。” “这里最危险也最有机会,会很适合我!” “我想,我会成功!” 后来,以太子嫔名义进宫不久的一天夜里,谢再秋救了闯入她房间的一名刺客。 而那玉面郎君正是西厂都督。 二人在危机四伏的皇城之中,遥遥相望,守候彼此。 “娘亲,我瞧着颜学究对你,也另眼相看。” “比起西蜀的大将军,其实我更看好颜先生。” 颜理淮家庭简单,自身品性高洁,乖僻、孤傲在谢家女人面前都只是小问题。 谢冰凝后来也听见女儿的心声。 她忆起某日,颜学究在亭中独自打太极拳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驻足了片刻,直到欣赏完对方仙风道骨、浑然洒脱的气质,她才离开。 原来那双矍铄的眼睛也在偷偷注视她吗? 湖心亭中,楚子珩缓缓问道:“宝宝,赫连祁的婚书,你们家打算如何处置?” 谢宝宝也冷静了,吃了这么一个大瓜,小哥哥不接腔,还在做分析题。 扫兴! 散了散了! 楚子珩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道:“父皇大抵不会冷眼旁观。” “不过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你们!” 谢宝宝很快知道了昭王殿下的暗示。 周景帝将谢冰凝召入金銮殿。 她离宫后,谢宅除了谢再秋入宫,其余人押着谢又夏制的清溪酒,踏上了为皇帝犒赏西蜀大军的路。 从京都到西蜀,最快的便是水路。 原本满脸兴奋的纪献冬一上船,就蔫了。 【原来当初就是晕船……所以一逃离家,就被人抓住了……】 【我说就凭四姐姐这一身蛮力,也不该打不过才是。】 破案了! 饶是吃了谢宝宝的药,也只能稍微缓解。 晕船这种“不治之症”就靠“熬”了…… 谢又夏很是不安:“娘亲,早知道,我就不酿酒了。” 她不傻,清溪酒又不出名,却成了贡品。 皇帝陛下对赫连家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冰凝便是陛下派来的“耳目”。 “你能找到喜欢做的事,娘亲很是欣慰。” “没有你的酒,也还有别的东西。比起懊恼,你要不要先处理好你的小跟班?” 唐辛蕉也跟上来了。 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唐家那些护他如眼珠子的父兄……大概率是偷跑的吧! 这一趟回去,两人的事也该成了。 谢又夏看了一眼在甲板上查货,实际在偷偷打量她的唐小公子,微微脸红。 仍是担忧问道:“娘亲,到了西蜀地界,你打算怎么做?” “赫连祁有胆量让我来,陛下也想让我来看看。” “那咱们就来看看!” “那如果真的看到了什么,回去之后……” 谢宝宝吃着生鱼寿司片,她乾坤袋里的芥末终于有了用处:“那自然是心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实话实说便是了。” 谢冰凝点头:“宝宝说得正是!赫连祁如果真的要造反,谁也拦不住!” “他有这个实力……毋庸置疑!” “可若是被冤枉,我也不怕替忠勇之将说几句好话!” “最重要的是山河永固、天下太平!” 没想到,她一个为情所困十多年的普通闺阁女子,有朝一日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娘亲,你好棒啊!” 母女们相处和谐。 西蜀之行,十分圆满。 晕船的谢献冬下船之时看着就是一只病猫。 谁知脚踏实地后,凭着她的蛮力迅速和赫连祁的诸多侄子、外甥打成了一片。 谢冰凝将所见所闻传信回京。 春暖花开的时候,谢冰凝坐着赫连家的船,抵达了京都。 靖南侯此生总算是分明了。 颜理淮当日亲自接人,并在码头十分隆重,求娶谢冰凝。 谢冰凝顶着在船上简单素雅的妆容,哭着点头答应。 一向孤高的颜理淮在那一日放声高歌! 世人方知颜家后人还有这样的一副好嗓子! 谢宝宝在家里睡了一觉,昭王殿下才到。 等着她休息够了,才牵着她的手去到山神庙。 对着神像抽了个签,许愿问的是:“宝宝,可愿今生于我为妻?” 还在一边喝果汁的谢宝宝,瞪大眼珠子。 金身神像的眼珠子也好像大了不少。 诸葛他真的!无语了! 不是吧!你们有什么毛病?我又不是月老…… 签文跳了出来——下下签。 还没落地,就被谢宝宝一把抓住重新扔了回去:“我命令你再问一次!” 没等楚子珩开口,她就回答了:“好的,我愿意!”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