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踹渣男,我高嫁大院军官》 第1章 洛神赋 “思卿!周思卿!别装死了,快去把嘉彤换回来!” 这熟悉的男声将周思卿从漆黑无光的深渊中拉了出来,下一秒,有人在重重摇晃她的肩膀,让她脑仁疼到抽搐。 睁眼,是黯淡燥热的夏夜月色,还有林淮那张焦急的脸。 周思卿有片刻恍惚。 她不是死了吗? 死在了千禧年的深冬,死在了她与林淮结婚的第十个年头。 那场人为制造的火灾里,她原本有逃生的机会,是妹妹周嘉彤一刀捅穿她的脖子。 林淮就是在这时候闯入火场的。 他从她身边经过,毫不犹豫将带着胜利笑容的周嘉彤揽入怀中,任由她被大火吞噬…… 周思卿死死盯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脑海里满是林淮抱着周嘉彤离开的背影。 她的心中被仇恨填满,抬手狠狠抽了男人一个耳光。 “滚!” 这一耳光打得林淮眼冒金星。 周思卿长得极美,肤白若雪眉眼如画,一头黑发微微凌乱散落在肩上。 只是此刻,那双往日温柔恬静的星眸里满是浓烈恨意。 “周思卿你疯了吗?你是嘉彤的姐姐,你答应过你父亲,一辈子要保护妹妹!” 林准抓住周思卿挥来的手,声音拔高几度。 “再不去,嘉彤就真要折在孟战京手里了!” 孟战京? 那个出身军区大院桀骜狂放的军门子弟? 那个在战争来临时奔赴战场埋骨青山的兵痞子? 周思卿对孟战京最深刻的记忆,是烈士陵园里那座冰凉的墓碑。 刚才林淮说了什么? 周嘉彤要折在孟战京手里? 盯着林淮那张稍显青涩的脸,周思卿脑海里陡然浮现出一些惊骇的意识。 她这是……重生了吗? 是了,遥远的一九八七年,十九岁的周嘉彤曾疯狂追求过孟战京。 孟战京识破她生米煮熟饭的恶心计谋,她竟恼羞成怒动了刀子。 幸亏孟战京的哥们儿眼疾手快挡了一下,那本该捅到孟战京腹部的刀刃扎进了他哥们儿的手臂里。 不知是谁给林淮通风报信,于是他连夜带着周思卿赶来救人…… 周思卿涣散愤怒的眼神逐渐聚焦。 从林淮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她扭头看着车窗外那栋幽静的小楼。 她记得这里。 很多年以前,哦,或者是上一世,她就是单枪匹马闯入这座楼里,当着孟战京的面狠狠给了自己大腿一刀。 “我妹犯了错,是我这个当姐的没管教好,这一刀是我的道歉,现在能放她走了吗?” 彼时的她将周嘉彤护在身后,无惧无畏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年轻男人。 鲜血染红了她那条浅灰色长裤,像是潺潺溪流淌满了地板。 如今想来,周思卿只觉得那是一场感动自己的笑话。 她用命守护的妹妹插足她的婚姻,与她的丈夫在外面筑爱巢生孩子。 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厮混到一起,才让她十年婚姻都在守活寡,活得像个小丑。 可就算这样,这对狗男女依然害死了她…… “林淮,你就不怕我进去之后,孟战京对我做了什么吗?” 林淮的视线一直盯着小楼,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耐。 “你一向坚强勇敢,就算吃点苦也没关系,但嘉彤不行啊,她身体不好又胆小,万一……” 说到这里,林淮忽然闭了嘴。 他看到周思卿眼睛里的嘲弄笑意,让他没来由心慌。 “咱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嘉彤是我小姨子,我这个当姐夫的,不能不关心她对不对!” 林淮心慌意乱给自己找借口辩解,却看到周思卿已经打开了车门。 “林淮,我们解除婚约吧,反正定下这婚约的人都去世很多年了。” 他们不是自由恋爱,而是双方爷爷心血来潮定下的婚约,后来双方都选择履行而已。 听到这话,林淮大惊。 “我进去把周嘉彤换出来,自此之后,我与你们再无纠葛。” 夜色荒凉。 周思卿勾着唇冷笑望向林淮。 “姐夫和小姨子,你们玩得可真刺激!” 说罢,周思卿头也不回进了小楼。 林淮追上前几步,看着周思卿冷漠绝情的背影,他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掐住,疼到他几乎无法站直身体。 小楼的门敞开着,客厅里灯火通明。 周思卿径直闯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的周嘉彤。 她的嘴巴用胶带死死封住,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与慌乱。 看到周思卿的瞬间,开始剧烈挣扎,自喉咙发出“呜呜”声。 上一世里,在看到妹妹如此狼狈凄惨时,周思卿毫不犹豫奔过去替她松绑,将她抱在怀中温柔安抚。 可现在,她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冷漠厌恶。 “哟……有客人来了啊!” 楼梯拐角处传来男人带着凉薄与嘲弄的声音,语调低沉好听。 周思卿抬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正双手插兜倚在楼梯栏杆上,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他就是孟战京,那个表面纨绔浪荡、实则热血爱国最终埋骨青山的军门少爷。 上一世,周思卿只顾着救周嘉彤,从未细细打量过这个年轻男人。 难怪周嘉彤对孟战京死缠烂打甚至不惜自己送上门,确实,这个男人有让女人神魂颠倒的资本。 不提他的出身,只说这张比妖孽还惑人的俊脸,就足够诱惑了。 周思卿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洛神赋》里的名句。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这本该是形容洛神美态的诗句,用在孟战京身上竟没有丝毫违和感。 “是来救你妹妹的?你打算怎么救?拿什么做交换?” 孟战京勾着唇,笑得比妖孽还好看。 他望向周思卿,那双春光流转的眼眸里带着一点揶揄,像是在逗弄着小宠物狗。 前世,在孟战京提出这个问题时,周思卿毫不犹豫拔刀捅向自己。 其实很痛,可她不敢表露出半分痛苦,只是咬牙望向神色阴郁的男人。 “这一刀,够诚意吗?” 当时的孟战京神色复杂,到最后叹息挥手示意她带着周嘉彤离开。 重活一世,周思卿可不会再为了一个狼心狗肺的妹妹而那般伤害自己。 谁作孽,谁负责。 于是周思卿扭头走到被捆成粽子的周嘉彤面前。 她粗鲁扯着周嘉彤的头发,将她拖到客厅中间,冲着她的大腿,将手中的刀狠狠戳了进去。 周嘉彤的嘴被堵着,这一刀让她痛不欲生,却无法喊出声,到最后脑袋一歪,竟直接晕了过去。 扔了匕首,随手扯过沙发垫擦干净手中的血,周思卿抬头看着楼梯上一脸震惊的男人。 “这一刀,够诚意吗?” 第2章 我的人生我自己选择 此时的周思卿像是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疯子,眼神泛红站在灯光里。 半晌,孟战京忽然笑了。 “她捅了我哥们儿一刀,这一刀,本就是她该偿还的!” 一步步下了楼,孟战京走到周思卿面前。 他们离得很近,他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高大的身躯笼罩在周思卿头顶,投下一片黯淡的阴影。 周思卿不觉想要后退,却被孟战京钳住了胳膊。 “如果用你来作为筹码,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孟战京真的很高。 饶是周思卿一米六七,仍然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那张比妖孽都好看的脸。 他眼眸中水光潋滟,握住她胳膊的手指微微摩擦着,带来一点点痒。 “不如这样吧!” 看着周思卿呆滞的模样,孟战京勾着唇笑了。 “林淮还在门外等着,对不对?” 他像是个玩弄人心的魔鬼,弯腰俯身贴着周思卿的耳朵。 “让他进来,让他做选择!” 没有给周思卿考虑的机会,孟战京已经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对着不远处的林淮开了口。 “进来,带人!” 很快,林淮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周嘉彤,也看到站在客厅里一脸淡漠的周思卿。 “周思卿,你这个当姐姐的就如此保护妹妹吗?你怎么能让她受伤!” 林淮一声怒喝,忙不迭上前将刚刚转醒的周嘉彤护在怀中,三两下替她解开绳索,还有嘴上的胶带。 “阿淮,我好痛!” 周嘉彤哭着抱住林淮的腰,浑身都在颤抖。 “我要离开这里,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周思卿冷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与妹妹抱在一起,她只觉得这世道可笑讽刺。 上一世,她捅自己一刀,带着周嘉彤离开这栋小楼,林淮就在门外等着。 明明浑身鲜血受了伤的人是她,可林淮依然上前紧紧抱住了痛哭失声的周嘉彤。 “别怕,嘉彤别害怕,有我在呢!” 彼时的自己已经疼到站不住脚,忍不住哽咽说道:“林淮,我……撑不住了!” 林淮却置若罔闻,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揽着周嘉彤上了车。 她无力倒在了地上。 在昏过去的前一刻,恍惚看到从楼里奔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抱了起来…… 瞧,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不被爱的才是可怜虫。 周思卿看着抱在一起的男女,再回头看着孟战京带着嘲弄的冷笑。 “他没资格做选择!” 在孟战京开口之前,周思卿毫不犹豫说道:“我的人生我做主,在渣男与狠人之间,我选狠人!” 孟战京先是一愣,下一秒,他笑出了声。 伸手,他带着不容商榷的强势,将周思卿揽入自己怀中。 “我这人没什么幽默细胞,一向心眼小开不起玩笑的!” 周思卿被迫靠在孟战京胸膛。 他看上去高瘦如青松,但当二人紧密贴合时,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灼烧着周思卿纤细的背。 忽略后背的滚烫,周思卿也学着孟战京的语气。 “正好,我这人也没什么幽默细胞,从来不会开玩笑!” 孟战京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看来我们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林淮安抚好周嘉彤,抬头就看到自己的未婚妻与孟战京抱在一起,亲昵到让他满心愤怒与嫉妒。 “周思卿,你在干什么!” 他怒声吼道:“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吗?你知不知道廉耻!” “要什么廉耻?你都能和小姨子抱在一起,我怎么就不能抱别的男人?” 周思卿用轻蔑的眼神扫过林淮。 “你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我进来之前就和你说过分手的话,我与他皆是单身,一见钟情不行吗?” 说罢,周思卿故意往后靠了靠,将身体的重量都交给孟战京。 孟战京顺势抱住了周思卿的细腰。 “你对我是一见钟情,但我对你……可是蓄谋已久!” 他似笑非笑说道,大拇指不安分摩挲着周思卿细腻的肌肤。 这一刻,林淮的怒火几乎灼烧起来。 他准备上前将周思卿拉回到自己身边,可周嘉彤紧紧抱住他的腰。 “阿淮,我害怕,你别离开我!” 孟战京勾着凉薄的唇,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林淮。 “唔,给你最后五分钟,如果你不带她尽早滚蛋的话,你们就走不了了!” 林淮的眼中蓄满了嫉妒的火苗。 片刻,他压抑着愤怒,轻声细语说道:“思卿,听话,咱们先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若是上一世,林淮用这样温柔的语调与周思卿说话,甭管多大的误会,她都能原谅他。 他就是抓住了她的心软,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这一世,她不会再被他欺骗了,她要将自己失去的尊严一点点夺回来! “那我也给你一个交代!” 周思卿冷冷笑着,忽然转身攀上孟战京的脖子,强迫他俯身低头。 下一刻,她微凉的唇贴了上去,带着道不明的情绪狠狠亲吻着孟战京。 孟战京反倒被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竟下意识退缩。 然而周思卿搂住他脖子的手一用力,硬是将他拉了回来。 “不是说对我蓄谋已久吗?这么怂?还是男人吗?” 她咬着孟战京的耳朵,语气里带着一点嘲弄与挑衅。 这话绝对是在拱火。 孟战京被气笑,放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迫使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 “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男人!” 他稍微用力,就轻松托起了周思卿的身体。 二人保持着平等的高度,孟战京一个转身便将周思卿抵在墙角,眼神炙热凶悍。 下一刻,他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像是出笼的猛兽,恨不得将怀中的女人撕成碎片…… 孟战京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林淮窥探的视线。 林淮只能看到孟战京的后背,还有那双被迫搭在他腰上的腿…… 周嘉彤看着林淮阴沉愤怒还有嫉妒的表情,又望向孟战京的背影。 她费尽心机都得不到的男人,现在却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孟战京已经成为她无法触及的梦,那她就必须把林淮紧紧攥在手中,否则,她将一败涂地! 于是,周嘉彤故意软了身体,浑身无力倒在林淮的臂弯里。 “阿淮,我……我撑不住了!” 林淮咬牙,终于抱起周嘉彤的身体,带着愤怒与不甘离开了小楼…… 周思卿也终于从孟战京汹涌猛烈的索取中挣脱出来。 他们二人唇上都带着血丝,也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唇。 孟战京呼吸急促,下巴抵着周思卿的发顶。 这个女人! 这个妖精! 她是想要了他的命吗? 第3章 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 周思卿回头望向门口,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暮春的风挟着飘落的杏花吹进来,夜色忽然有点微凉。 你问周思卿痛不痛恨不恨? 她可以很明确回答:恨!痛! 那个耗费了她人生所有爱的妹妹,那个耗费了她短暂青春的男人,他们罪该万死! “有酒吗?” 随着那二人离开,周思卿心底那股子劲儿忽然就散了。 她有点无力与疲惫,身体仿佛还带着前一世被烈火灼烧的疼痛绝望,重重跌坐在沙发上。 孟战京看着面前忽然虚弱可怜的女孩,他不由自主舔了舔自己微微疼痛的下嘴唇。 刚才,她像个小野兽似的,狠狠咬在他的唇上。 嘶,真疼! 从酒柜里找出瓶舅舅珍藏的红酒,孟战京给自己与周思卿各自倒了一杯。 灯光明亮恍若白昼,刚才还紧紧拥抱在一起吻到难舍难分的二人,此时各自占据沙发一角,沉默喝着酒。 “怎么,还在想着林淮?” 看到周思卿眼角那滴泪,孟战京的心沉了一沉。 他的神色变得阴郁不快,一口喝光杯中的红酒。 周思卿抬头看了一眼孟战京,惨淡笑了笑。 是,她确实在想林淮,但不是回想他们之间可笑的感情,而是对这个男人充满了仇恨。 周嘉彤有错,可林淮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王八蛋。 他不该一边与周嘉彤筑爱巢纠缠不清,一边又与她做着名义上的夫妻,让她像个怨妇。 如果他爱周嘉彤,大可以与她挑明了说,她不是没脸没皮的女人,她可以让位成全。 或许是她临死时怨念太深,神明才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不知不觉间,周思卿已经喝了大半瓶的红酒。 红酒独有的酸涩感在唇齿间蔓延,朦胧醉眼里,周思卿看到孟战京那堪比洛神的俊脸。 如果不是她带有上一世的记忆,很难将面前这个风流倜傥的男人与那个在坡山战役中带领一个班端掉敌人火炮阵地的英雄联系在一起。 周思卿记得很清楚,战争胜利之后,军报专程报道过孟战京的英雄事迹。 在我军被敌人隐藏的火炮阵地疯狂打压到抬不起头时,孟战京率领着十一人的突击队深入敌方,在一片洼地里发现了敌人的大本营。 但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与他的兵湮没在炮火之中,十二个七尺男儿的尸骨,连一个麻袋都没装满,被满脸泪水的战友单手拎了回来。 孟战京将他的青春与血肉,都洒在了祖国南疆的土地上,少年从此没有再回来…… 或许是酒精的催化,周思卿眼窝不觉有点湿热。 她打了个酒嗝,看着对面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开口。 “喂,你可千万别上战场啊,不然会死的!”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孟战京的表情变得有点柔和。 “每一个当兵的,在穿上军装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他在提及死亡的时候,语气平静从容。 “我们打仗是为了子孙后代不用打仗,我们把该打的仗打完了,后辈就不用打仗了!” 周思卿的身躯一凛。 许久,她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死吗?” 她在烈火里被灼烧的时候,那种对死亡的恐惧让她到现在都浑身发抖。 “怕啊,我怎么会不怕?” 或许是喝了点酒,孟战京的话也变得多了。 “可你要明白,军人的前线是国家的底气,当兵的人不能怕,不能让国家人民没底气!” 孟战京的声音不是那么慷慨激昂,像是在聊着“天气真好”这种话题,却如同狂风一般掠过周思卿的心。 今晚的酒后劲太足,让周思卿有种想要冲破世俗枷锁、胡作非为的冲动。 前世,她到死都没有与林淮做真正的夫妻。 起初是林淮的父亲在婚礼前夕生病住院,林淮以担忧父亲病情无心做那事为由拖了两年。 之后他父亲去世,又以守孝的理由一拖再拖。 那时候的她理解与尊重林淮,默默忍受着孤独寂寞。 直至在街上看到林淮与周嘉彤牵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管林淮叫爸爸,管周嘉彤叫妈妈。 真相从来都很伤人。 小男孩是周嘉彤为林淮诞下的儿子,按照年龄算一算,应该是他们结婚两三个月时,周嘉彤怀上的。 彼时的她没日没夜守在公公病床前尽孝伺候,想为丈夫分忧解难。 可她的丈夫却与自己的小姨子日夜厮混,甚至还生了个好大儿…… 骨子里的礼义廉耻告诉周思卿不能胡来,可心底又有个小恶魔在叫嚣怂恿。 “放纵一下又如何?反正孟战京很快就会牺牲的!” 周思卿仰头喝光杯中最后一滴酒,忽然起身将孟战京扑倒在沙发上。 “我问你!” 她喝醉了,眼眸中波光潋滟娇媚如妖精。 “你有女朋友没?” 孟战京任由周思卿压在自己腰间,他很放松,答道:“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女孩没?” 酒精让周思卿的反应有点迟钝,甚至没察觉到孟战京悄然握住了自己细软的腰。 等待了很久,就在她以为孟战京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他忽然开口了。 “有!” 他注视着周思卿姣好的眉眼,声音满是缱绻深情。 “我暗恋一个女孩很多年,直至再见到她时,依然爱到发疯!” 周思卿“哦”了声,眼神有点迷离。 她有点累,俯身趴在孟战京身上,声音含糊不清。 “她竟然会不喜欢你?啧,你告诉我她是谁,改天我帮你戳瞎她的狗眼!” 孟战京没忍住,低低笑了。 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侧脸,笑着说道:“她确实长了双识人不清的狗眼,但戳瞎大可不必,我会心疼的!” 这什么酒啊,后劲可真大。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那张祸国殃民的妖孽脸,忍不住想要做个没道德底线的坏女人,彻底祸祸了他。 “哎,要吗?” 她勉强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看着被自己扑倒在沙发上的男人。 这妖孽,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不用你负责那种!” 言辞过于狂放,让孟战京的嘴角有点抽,掐着她细腰的手却瞬间收紧。 “我想要,也想负责,怎么办?” 既要又要? 太贪心的人都没好下场的! 周思卿想说那就算了,不玩了。 她抬腿打算从男人身上离开,可孟战京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忽然翻了个身,轻松搂着她的身体,让她趴在自己怀中。 旋即,他微微侧身拿起沙发边的电话,飞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准备结婚了,你们抓紧时间准备!” 他挂了电话,轻松抱起醉酒后娇软妩媚的女孩,上楼的步伐微微有点急不可耐…… 第4章 我想负责,也要负责 周思卿很少喝酒,因此醉酒带来的后遗症让她很是难受。 头疼,腰疼,浑身疼…… 她想动一动身体,可却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住,让她有点喘不上气。 “哎!疼!” 她一边哼囔着,一边睁开微微沉重的眼皮。 当孟战京那张洛神脸闯入眼帘时,周思卿忽然被吓到了。 其实记忆没有断片,她只是喝醉,不是失忆! 不过就是酒精放大了内心的渴望,让人能做一些清醒时候不敢做的事,之后如果不想负责,便用酒精作为挡箭牌。 嗯,不想负责任的渣男都是这个套路! 周思卿在天人交战,纠结着要不要装出酒醒后失忆的假象,从而逃之夭夭。 然而孟战京像是能读懂人心。 他钳着她的腰,不给她提裤子走人的机会。 “怎么,想提起裤子就不认账?” 孟战京似乎早就醒了,眼神清明略带温柔,他扣着周思卿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什么叫提裤子不认账?咱们……也没到裤腰带以下的地步吧?” 嗯,昨晚上楼之后,局势有点不可控。 酒精不光能催化人的渴望,还能催化肠胃的不适。 或许是孟战京抱她上楼时有点颠簸,又或许是刚重生的她身体虚弱。 总之,当她被放到床上的下一秒,就……吐了。 现在回想起来,周思卿依然觉得有当时的场面有点恶心,甚至对一整夜打扫房间的孟战京抱有几分同情。 真就……挺对不起他的。 嗯,他们忙活了一整夜,但不是忙着做那种不可描述的事。 她忙着吐,他忙着打扫卫生并给他端茶倒水…… 孟战京眼底的疲惫像是在控诉周思卿昨晚干的“好事”。 但这么一番折腾,周思卿的心情反倒恢复了平静。 捅了周嘉彤一刀算作报仇,又用孟战京来报复林淮,仇恨,似乎没那么浓烈了。 于是她翻身起床准备离开这里。 “你得跟我回趟军区大院!” 孟战京坐起来,被子从他肩上滑落,露出肌肉分明的好身材。 听到这话,周思卿愣住了。 “为什么?” 她知道这里只是孟战京舅舅的住处,他真正的家是军区大院1号别墅。 “昨晚我说了,我想要,也想负责,所以我已经通知我家人结婚的事……” 周思卿惊到眼珠子掉了一地。 半晌,她勉强将眼珠子捡回来,声音有点干巴。 “这……大可不必吧?” 她倒不是觉得自己吃亏,而是孟战京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不是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能随意攀上的。 周思卿一向有自知之明,更何况还多活了一世。 而且,按照上一世的剧情发展,现在她应该去医院上班。 嗯,她是个救死扶伤的护士! “很有必要,我爸妈今天专程放下手里的工作,在家等我们!” 孟战京的语气有点哀怨。 “你如果撂挑子不干,就等于是让我骑虎难下颜面扫地,以我爸的行事作风,大概得用擀面杖抡死我!”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忍心吗?” 他故意将“一日夫妻”这四个字咬得很重,带着一点点的暧昧,像是有钩子在勾着周思卿的心尖尖。 “而且你不想报复林淮和周嘉彤吗?你想呐,周嘉彤觊觎我这么久,现在我这块肥肉被你吃进嘴里,她不得气死?” “至于林淮……他以为你非他不可,哎,结果你扭脸就找个比他优秀一百倍的绝世好男人,这和杀他有什么区别?”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得意洋洋的架势,忍不住怀疑这货是在变相夸奖自己。 但话糙理不糙,事实确实就如此。 然而比起所谓的报复,周思卿还是替孟战京考虑更多。 昨晚那通电话她也听到了,如果她一溜烟走掉,孟战京确实不好交代。 况且,她这样的身世,孟家十有八九是看不上的。 到时候孟家不同意这门荒唐儿戏的婚事,孟战京还能翻过军长父亲的手心? 更何况,孟战京现在的种种行径也都是心血来潮时的冲动,等冷静下来就好了。 这么想着,周思卿便没再拒绝。 周思卿身上的衣服早就脏了,再加上被孟战京摁在怀中睡了一夜,衣服皱巴巴的,像是个讨饭的。 她正在烦恼这事儿,楼下忽然传来叫喊声。 “老大!行李箱放客厅还是搬上楼?” 听到这声音,孟战京翻身下床,甚至没穿上衣,就这么大喇喇下了楼。 楼下是个年轻的男人,左胳膊还缠着绷带。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被周嘉彤那女疯子砍了一刀,转眼又得找她去要东西,真是……你欠我两顿饭啊!” 男人叽叽歪歪抱怨,眼神却一直往楼上扫。 嗯,周思卿正站在楼梯拐角处。 客厅中央放着个熟悉的箱子,周思卿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她的东西。 孟战京也回头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让冯文政把你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省得你回头再与那两个人渣见面受气。” 听到这话,周思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不得不感激孟战京的体贴心细,也不觉感慨二十年光阴里,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小小一个箱子。 明明活得那么辛苦与疲惫,可回头望,才发现手心空空如也…… 孟战京看到冯文政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围着周思卿打转,他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溜到门外。 “不是,我这么辛苦一上午,也不说吃饭吧,连一口水都没有?” 冯文政大声抗议,眼神里满是暧昧。 “哎,昨晚……怎么样?” 可别跟他说什么都没发生,都这样了,谁踏马忍得住? 孟战京故意笑而不语,却更让冯文政笃定自己的猜测。 愣了一愣,冯文政嗷嗷叫唤。 “老大,你这多年的暗恋可算是……唔唔!” 不等他说完,就被孟战京捂住了嘴。 因为周思卿已经下楼,正站在自己那箱子边上,表情有几分悲凉和破碎。 一脚将冯文政踹走,孟战京回到客厅里。 他不由分说拎起周思卿的箱子,牵着她的手匆匆忙忙往楼上走去。 “赶紧换衣服,不然赶不上回家吃午饭了……” 周思卿没什么像样的衣服。 她是姐姐,从父亲去世那天起,就无条件照顾娇弱的妹妹。 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服,全紧着周嘉彤。 是,林淮家有钱,可她又没嫁给林淮,怎么能心安理得去找林淮要钱呢?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林淮所谓的礼物,其实都是按照周嘉彤的喜好置办的。 说是送给她,但最终都落在周嘉彤手中,她空打着未婚妻与妻子的名号,吃屎都没赶上热乎的,真是可悲。 孟战京看着那一箱子破烂,眼底涌上怒气。 一脚踹翻箱子,他拉着周思卿下楼往外走。 “全都扔了,我给你买新的!” 第5章 靠神不如靠自己 刚走到门口,两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昂首阔步上了台阶。 二人虽不如孟战京这般好看,但也与他有三分相似,只是二人看上去更粗犷些。 “你小子可以啊,之前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现在说结婚就结婚,啧……” 嘴角有颗痣的男人开了口,一双犀利的眼神在孟战京与周思卿身上打转。 尤其在看到孟战京下嘴唇的咬伤时,他笑得更暧昧了。 “七哥,孟卫东,九哥,孟沈辽。” 孟战京主动给周思卿介绍了这两个不请自来的人。 嘴角有痣的男人正是老九孟沈辽,是个话痨。 很快,从嘴碎话多的孟沈辽口中,周思卿知道了孟家的情况。 孟战京的父辈兄弟五人,皆在各大军区任要职。 到孟战京这一代,堂兄弟十人,孟战京的父亲虽然是长子,但孟战京却排行老幺。 其他堂哥都已经结婚生子,只有面前这三个年纪相仿的孟家子弟还单着。 “你俩少把我扯进去和你们站一队,我这……对吧!” 孟战京揽着周思卿的腰,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小傲娇。 “嗯,还是好好想想给我送什么结婚贺礼吧!” 听到这话,老七孟卫东大笑。 “我早就想好了,给你们搞个送子观音,哎,就摆在床头……” “送子观音用不上!” 老九孟沈辽眼神暧昧说道:“咱们孟战京副营长的实力摆在这里,靠神仙还不如靠自己!” 这话说得很直白了。 孟战京低头望向周思卿,只见她表情尴尬耳尖泛红,眼神游移不定。 “闭嘴!别吓到我家卿卿!” 他笑着将周思卿护在身后,占有欲可以说是很强了。 孟战京知道这俩人突然上门肯定有事,于是四人又回到客厅里重新坐下。 “林淮找我了!” 几人坐定,孟卫东才开口。 他的视线扫过周思卿,最后落在孟战京脸上。 “他找你做什么?” 孟战京的神色冷了些,伸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重重吸了几口。 “你知道的!” 顿了顿,孟卫东小心翼翼说道:“林淮说,只要将思卿还给他,他愿意亲自过来给你道歉,还将城南那块地皮拱手让给大哥。” “让?” 孟战京嗤笑说道:“林淮以为卿卿是什么?是能随便交易的筹码货物吗?若是他真在乎卿卿,昨晚就不会让她孤身进来!” “我不过随便威胁两句,难道还真能杀人不成?他当时怂得像条狗,现在又装什么?” 林淮不敢得罪孟家,但又想救周嘉彤,于是才将周思卿推了出来。 现在,周嘉彤平安离开,他又找到孟家老大孟平津当免死金牌,才人模狗样跳出来装什么情深似海。 真想弄死这个王八蛋! “告诉林淮,他的道歉不值钱,城南地皮我也不稀罕,孟平津做生意和我有屁关系!” 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不耐。 “他要是再敢缠着卿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顿了顿,他又阴森森说道:“还有那个周嘉彤,她……孟沈辽你踢我干嘛?” 孟沈辽瞪了孟战京一眼,低声说道:“不管如何,周嘉彤都是思卿的妹妹,你别犯浑!” 周思卿之前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她与林淮已经恩断义绝,林淮要干什么与她无关,她也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 但现在,他们提到了周嘉彤。 “我从此与周嘉彤没有任何关系了,原本我们就不是亲姐妹。” 周思卿终于抬起了头,声音里带着决然。 “周嘉彤的亲生父亲因为抢劫罪坐牢,她妈便挺着肚子嫁给我爸,嗯,他们是青梅竹马!” 这是一段周嘉彤都不清楚的过往,这些年来,周嘉彤一直以为她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 甚至连周思卿都是在亲生母亲去世前才知道这段真相的。 “我爸妈离婚与她无关,只是因为我妈看破红尘想出家,所以我从没恨过谁,她妈确实对我很好,我也拿她当亲妹妹疼爱。” “后来她妈为了救我爸而去世,我爸觉得亏欠她们母女,就将家中的房屋财产都赠给了周嘉彤,他病重弥留之际,再三让我发誓,要舍命保护周嘉彤。” 所以上一世,周思卿一次次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作为周嘉彤的盾牌,将她宠得肆意快活任性妄为,甚至抢了自己的姐夫。 后来她被周嘉彤害死,在父亲病床前立下的誓言也该结束了。 重生回来,她再也不想背负着不属于她的感情债艰难度日了。 是父亲欠了周嘉彤母亲的,与她无关! 若真要弥补,就让周嘉彤去九泉之下,让他亲自补偿吧! 孟战京那双深情的桃花眼里带着心疼与怜惜。 这个傻姑娘哟! 他正要去揽周思卿的肩,却听到门口传来周嘉彤愤怒的哭喊。 “胡说!周思卿你胡说!” 只见周嘉彤踢开没有锁上的门,满脸泪水与愤怒闯进来。 “你在污蔑我!你在嫉妒我!我没什么抢劫犯爸爸!” 周嘉彤腿上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 她扭头望向身后的男人,哀哀扑进他怀中。 “阿淮,姐姐欺负我……” 林淮也来了。 他任由周嘉彤伏在自己怀中,视线却直勾勾望向周思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喜欢的人是周嘉彤,可昨晚周思卿当着自己的面与孟战京拥吻时,那种抓不住的绝望感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他。 别放开周思卿的手!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从前,林淮心安理得享受着来自周思卿的忠诚与照顾。 他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 可现在,那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孩神情冷漠不耐,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厌恶。 “林淮,我不妨大胆猜一猜,你对周嘉彤最初的好感是来自于哪里。” 周思卿换了个姿势,眼神里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与透彻。 “我猜,是救命之恩?” 第6章 真相从来最伤人 听到这话,林淮与周嘉彤都变了脸色。 尤其是周嘉彤,她那张脸变得涨红慌乱,以至于声音都有点发抖。 “阿淮,我都说她是个疯子,你还非得来找她!” 周嘉彤手忙脚乱推着林淮往外走,语调紧张到变了音。 “我们走,离开这里好不好!” 多年姐妹,周思卿可太了解周嘉彤的脾气了。 若是她问心无愧,此时早就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可现在,周嘉彤心虚害怕了! 林淮拨开周嘉彤抱住自己胳膊的手,怔怔看着周思卿。 “她救了我,我难道不该对她好吗?反倒是你,挟着嘉彤对我的恩情逼我爷爷给你我订了婚,现在你又翻脸无情,这算什么?” 上前几步,林淮愤怒质问道:“周思卿,抢占恩情非要订婚的人是你,现在提出分手的人也是你,你以为我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林淮,别和她废话,她就是个满嘴谎言的贱人,我最了解她!” 周嘉彤上前挡在林淮面前,还在试图将他推走。 林淮却像是铁了心,非要找周思卿要个答案。 “让你来救嘉彤,只是为了弥补你对她的亏欠,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 上一世,周思卿在得知林淮与周嘉彤厮混在一起时,她曾偷偷寻找过答案。 她痛苦迷茫,不知道林淮为什么宁可选择任性刁蛮的周嘉彤,也不肯与她好好过日子。 被烧死的那天,她终于找到了答案。 周嘉彤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林淮。 那年发生了一次很严重的洪水,一队来郊外游玩的少年宫学员身陷险境,几人被卷入水中。 长在河边水性极好的周思卿彼时刚满十二,她看到在大水中挣扎的林淮。 从家里拿出一捆绳,一端拴在大树上,一端拴在自己腰间。 周思卿跃入水中,冒着绳子断裂被冲走的危险,硬是将林淮拖回到岸边。 正好周嘉彤也在,她便将昏迷过去的林淮交给周嘉彤,又赶去救另外一个落水的少年。 在救第二个少年时,她的后背不慎被水中的杂物划伤,疼到钻心刺骨。 咬牙将人拖上岸,她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所以至今也不知第二个被救的少年叫什么。 后来林淮的爷爷上门致谢,与她爷爷一见如故。 不知两位老人如何聊的,很快便替她与林淮定下婚事。 她不是那种居功自傲的人,再加之林淮从未主动提及当年落水被救的事,她只想着彼此心中有数就好,不必时时挂在嘴边。 直到林淮与周嘉彤在外面生了孩子,直到她与林淮在争吵中听到他那句“嘉彤舍命跳水救我,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她当面质问周嘉彤。 起初周嘉彤跪在地上求饶认错,说她只是过于爱林淮,所以才抢占了姐姐的功劳。 之后又生了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念头,于是纵火杀了她……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放她一条生路,让她重活一世给自己讨公道。 “林淮,当年那场洪水中,跳水救你的人不是周嘉彤,是我!” 周思卿似笑非笑看着林淮的眼睛,慢悠悠说出了真相。 下一秒,她在林淮脸上看到了五彩缤纷的表情,很有趣,很解气。 一旁的孟卫东和孟沈辽也一脸震惊望向孟战京。 这这这,世界这么小吗? 周思卿的注意力集中在林淮身上,她笑得有点恶毒。 “你是不是还想替周嘉彤辩解?但你去找从前的邻居打听打听就该知道,周嘉彤是那场洪水之后才学会游泳的!” “哪怕到现在,她游泳的技术也很烂,别说在湍急水流中救人,就是游泳池深水区,她都不敢进去!” 林淮的身体在颤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就褪去。 他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周嘉彤,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周嘉彤的表情慌乱绝望,她试图去抓林淮的手,却被他甩开。 “不是这样的!真相不是这样的!是我救了你,我为了救你差点死掉,所以从此不敢再下水了!” 从前,不管她如何惹林淮生气,只要提及救命之恩,林淮再大的怒气都瞬间消散。 那是她的护身符,是她以为能一辈子拿捏林淮的法宝。 现在,法宝失灵了…… “哦,还有一件事,我以为也应该让你知道!” 周思卿不狠则已,一旦下狠心就决计不会再改变主意。 “十……去年冬天你父亲突发心梗昏倒在家中,是周嘉彤及时赶到给你父亲做了心肺复苏,才救回他的命,对不对?” 看着周思卿嘴角的冷笑,林淮的心忽然就沉到了谷底。 这……这难道也是假的? “其实是我给你父亲做了心肺复苏救活他,他恢复心跳后我急着去外面打电话叫救护车,唔,周嘉彤就抓住了最好机会。” “她在你父亲睁眼的瞬间,装模作样给他按了两下,于是你父亲的救命恩人就成了她!” 周思卿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一柄锋利的匕首,来回割着林淮的心。 “别忘了,我才是正规医学院的护士,而周嘉彤是个连心脏在哪边都分不清楚的蠢货!” 当然,林淮也是个蠢货,被周嘉彤拙劣的谎言欺骗,一骗就是十几年…… 现在想想,周思卿都搞不懂自己上一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为了一个又蠢又傻的男人守十年活寡的。 如此看来,她也是个蠢货! 林淮的脸色像是家里死了人,那叫一个煞白与绝望。 周思卿这一番话,忽然就颠覆了他的感情世界。 他用爱情作为报恩的筹码,违背婚约也要与“救命恩人”周嘉彤在一起。 可到最后,都踏马是谎言! “你……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他咬牙指着周嘉彤,一字一句怒声质问。 周嘉彤想要辩解,可周思卿的每一句话都将她死死捶到土里爬不起来。 看着林淮变冷的眼神,周嘉彤将所有的责任都归咎在周思卿身上。 都怪她! 不就是抢占了她救人的功劳吗?她至于这样说出来、让她没有活路吗? 被绝望与愤怒裹挟的周嘉彤发了疯。 她尖叫着,怒骂着,从包里掏出一把刀,恶狠狠朝周思卿脖子捅去。 眼看着那锋利的刀刃就要割破周思卿的喉管,林淮脸色大变想要阻挡。 可一个比他更快的身影敏捷扑来,毫不犹豫挡在周思卿前面,徒手,握住了刀刃…… 第7章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孟战京像是一堵厚重结实的高墙,替周思卿阻挡了所有的危险。 这一刻,从未享受过被人呵护与偏爱的周思卿忽然就不争气落了泪。 她仰头望着孟战京的背影,像是望着从天而降拯救失落灵魂的神明,甚至,她仿佛看到了神的光晕。 林淮晚到一步,只来得及将周嘉彤往后拉了几步。 可这动作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对周嘉彤的保护。 周嘉彤也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撒谎欺骗的人是她,明明挥刀相向的人是她,可现在,她竟委屈得像是个孩子,转身扑到林淮怀中,哭得几乎断气。 “阿淮,他们都欺负我!他们都把我往死路上逼!” “我知道你心里是爱我,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不信任我,你也会站在我这边的!” …… 林淮身体僵硬。 他没有伸出胳膊去拥抱周嘉彤,只是看着从孟战京身后走出来的周思卿。 她的眼神冷漠讽刺,只是用最不屑的表情扫了他一眼,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孟战京那被刀割伤的手心。 鲜血从孟战京的指缝里涌出来,一滴滴落在地上,染红了地面。 周思卿的神色严肃,小心翼翼捧着男人受伤的手,声音有点抖。 “你坐下,别乱动!” 她让孟战京把手摊开,看到那条长长的伤痕时,心里很疼。 这是为了保护她才受的伤! 从前,每一次都是她挡在别人面前,用脆弱的血肉之躯来阻挡风雨危险。 直到孟战京出现,他将所有的温柔与偏爱都给了她,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虚伪。 她何德何能! “流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吧?” 孟战京嚎得有点假,故作坚强说道:“就算再疼,我也能忍!” 一旁看戏的孟卫东与孟沈辽对视一眼,望向孟战京的眼神有点鄙夷。 啧,不愧是十兄弟里最奸诈狡猾的小狐狸,这小小的伤口,分分钟就俘获了周思卿的芳心呐! 太鸡贼了! “七哥,九哥,有医药包吗?” 周思卿急得不行,一边捧着孟战京受伤的手,一边含泪看着他二人。 “哦,有有有!” 孟卫东反应过来,带着颇有深意的笑,从书房找到个医药箱。 消毒包扎,这是周思卿最擅长的事情。 孟战京根本不在乎这点伤。 一个军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拼命时,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被刀子割一下,简直就是挠痒痒,玩儿似的。 他静静注视着半跪在自己面前、认真帮他处理伤口的周思卿,眼底的柔情几乎泛滥成灾。 她的手柔软光滑,握着他满是枪茧的手,让他忍不住想要反手抓住她,将她拥入怀中。 林淮看到了孟战京眼底的深情。 他的心猛然一惊,忽然有种被欺骗与玩弄的愤怒。 昨晚得知周嘉彤落入孟战京手中,他曾找孟家老大求情,试图化解这矛盾。 可孟家老大却说,孟战京对周思卿很感兴趣,或许她亲自出面才能把周嘉彤捞出来。 他救人心切,便在言语间诱导与逼迫周思卿,让她孤身去救人。 现在想想,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踏入孟战京的陷阱,亲手,将自己的未婚妻送到了这个腹黑狡诈的男人手中。 而孟战京,对周思卿蓄谋已久! 林淮好歹也是川城豪门的公子哥儿,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可此时,除了孟战京之外,还有孟家老七与老九在场,他不能也不敢与孟战京彻底撕破脸。 终于,他将矛头指向了周思卿。 “周思卿,原来你早就和别的男人暗度陈仓了!” 周思卿依然低头忙碌着,小心翼翼将纱布缠绕在孟战京手上。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好看,只是指腹带着厚厚的茧子,还有大大小小的伤疤。 显然,他在这些年的军旅生涯中吃了很多苦。 听到林淮的谴责,周思卿冷冷笑了笑。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又不在乎!” 林淮一滞。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我都有错,便两两相抵不再提了,你跟着我回去,咱们重新开始!” 周思卿终于包扎好了伤口。 她小心翼翼扶着孟战京的胳膊,想将他的手放在沙发上。 可他的手指勾着她的手指,脸上带着耍赖的坏笑,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这样的暧昧落入林淮眼中,让他几乎发狂发疯。 “周思卿,你身为我的未婚妻,却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你还有没有廉耻?” 孟战京脸色微变,一双桃花眼猛然变得阴鸷与冷冽。 几乎是同时,周思卿转了个身,直接坐在他怀中,还拉着他没有受伤的手,搁在了她腰间。 孟战京自然很受用,顺势抱紧,还不忘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刚才那点拉扯不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纠缠不清!” 周思卿嘴角带着嘲弄的笑,直勾勾看着林淮那苍白的脸。 “你与周嘉彤情深似海,我如何能不成全呢?” 她抱着孟战京的脖子,娇笑着望向他。 “等咱们结婚时,一定要给林淮送请柬,细细论起来,也算是我妹夫呢!” 孟战京哂笑一声。 “啧,这种人没资格与我做连襟!” “那怎么办?” 周思卿装作苦恼的样子,依偎在孟战京怀中,歪头看着对面的周嘉彤。 “那我只能大义灭亲,与周嘉彤彻底断绝关系,这样,你就不用与讨厌的人做连襟了!” 孟战京很满意,扶着周思卿的下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知我者,卿卿也!” 一旁,孟卫东与孟沈辽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犯恶心。 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孟战京与周思卿这一唱一和的,分分钟能把林淮给气死。 林淮果然气到额头青筋暴起。 昨天的周思卿还对他百依百顺,晚上在车里一觉醒来,就像是换了个陌生的灵魂,像是要恨死他。 周嘉彤看着得不到的男人与周思卿你侬我侬聊天说爱,内心的嫉妒几乎吞噬她。 “周思卿,你知道孟战京的身份有多高贵吗?你以为,孟家能接纳你这样身份低贱的儿媳?趁早醒醒吧,别做梦了!” 林淮不说话,放任周嘉彤用最恶毒卑劣的言语羞辱周思卿。 他确实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让周思卿知难而退,趁早与孟战京划清界限回到自己身边! 孟战京将周思卿紧紧抱在怀中。 “我的态度就是孟家的态度,我说周思卿配得上我,孟家就没人敢给她甩脸子,我,孟战京,将是周思卿最强有力的靠山!” “以后谁欺负周思卿, 就是挑衅我孟战京,就是和整个孟家作对,后果是什么,你们心里很清楚!” 第8章 这是带谁家姑娘回来了? 林淮在孟战京眼中看到了男人对女人的强势占有。 他攥紧拳头,想要不顾一切将周思卿从对方怀中抢过来,哪怕得罪孟家、得罪全世界,他也要将周思卿留在自己身边。 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动。 在周嘉彤的哀求与拉扯中,他步伐踉跄离开,眼神绝望到像是快要死去。 周思卿早已不在乎了。 客厅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周思卿从孟战京怀中站起身来,面色苍白笑了笑。 “我……我去趟卫生间!” 她强势报复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与眼泪,所以她借口离开,想要单独舔舐伤口。 孟战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孟家兄弟目送着周思卿上楼,直到关门声传来,二人瞬间像是打了鸡血。 “老幺,当年救你的女孩……” 孟战京将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下。 一肚子问题的孟沈辽被憋到不行,半晌忍不住问道:“大伯和大伯母知道吗?” 不等孟战京回答,孟卫东抬脚踹了老九两下。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大伯和大伯母要是不知道这一茬,能闹出如此的大动静?” 听到这话,孟战京有点好奇。 “我爸妈在家闹什么大动静呢?说说看呗!” 孟沈辽准备开口,又被孟卫东踹了几下。 “你带着弟妹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声弟妹,表明了孟家兄弟的态度,他们算是彻底认下这个弟媳妇了! 周思卿很快就下了楼,脸上恢复了冷静,坚强到让人心疼。 “我……我得回医院上班了,旷工要挨批评扣工资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他直接拨通了个电话,说道:“冯秘书,你联系矿区医院护理部,给周思卿请个假……对,就说我把人带走了!” 一分钟不到,孟战京就搞定了请假的事。 他笑眯眯看着犹豫不已的女孩,笑得有点奸诈。 “走吧,先带你去买衣服,然后回家吃午饭!” 上一世里,周思卿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川城。 这座位于西南的城市惬意平静,很适合老百姓过日子。 在做林淮未婚妻那些年,她疲于奔波照顾妹妹,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 嫁给林淮之后,她辞掉医院工作打理家庭,公婆先后生病去世,全都是她亲力亲为照顾。 甚至连林淮那九十岁的奶奶,都是周思卿一手伺候到闭眼入棺。 她以为自己是贤内助,可在林淮眼中,自己怕是个脑子被驴踢过的冤大头吧? 指不定与周嘉彤抱在一起时,还大声嘲笑她呢! 现在,周思卿被孟战京牵着手,踏入川城最大最贵的百货大楼。 孟战京买衣服不看价格,只看款式颜色是否适合周思卿。 “这件和这件,都试一试!” 指着两条款式相同颜色不同的裙子,孟战京很是阔气。 售货员用看小肥羊,哦不,看大财神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连带对衣着寒酸的周思卿都十分讨好与客气。 毕竟肥羊不是天天都有的,不趁机宰一把都对不起财神爷! 周思卿有点无语。 大哥,咱们昨晚连觉都没睡,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很尴尬哎! 你现在给我花钱,回头你爹妈瞧不上我,我是给你还钱呢?还是直接脱衣服呢?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周思卿挑了件款式简单价格便宜的连衣裙。 之后,她以时间来不及的理由,终于勉强打消了孟战京买买买的念头。 孟战京开着一辆地方牌照的吉普车。 他一路开车,时不时望向坐在副驾驶位的周思卿,笑得有点傻。 周思卿昨晚没睡好,此时靠在座位上,已经昏昏沉沉打起了盹。 直到刹车的惯性将她晃醒,睁眼,只见车子停在军区大院大门的岗哨前。 “哎,看清楚了没,以后她出入大院不许阻拦,我的人!” 哨兵笑着说道:“是,我们尽量记住,但最好还是出入带着通行证,省得闹出误会!” “废话,通行证肯定给她,我就是给你们提前打个招呼,万一她哪天忘记带了呢?” 孟战京像是在炫耀,故意摇下车窗,车速比乌龟还慢。 路上时不时有穿军装的人经过,皆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副驾驶位上的周思卿。 甚至还有人扯着嗓子调侃。 “哟,战京这是带着谁家姑娘回来了?” 孟战京便大笑答道:“废话,自然是我的女人!” 周思卿被闹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敢抬头往外看。 终于,吉普车在一栋墙上长满爬山虎的小红楼前停下。 不同于之前路过的五层单元楼,这一片都是三层的独栋别墅,看上去颇有年代感。 这种规格的别墅,只有大首长才拥有居住的资格。 车子还没熄火,只见别墅的院门已经打开,一个双鬓斑白的女人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神色看不出喜怒。 “我妈!” 孟战京依然握着周思卿的手,眼神扫过门口的女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点吃惊。 她刚才以为那是孟战京的奶奶,毕竟看上去年龄有点大了。 “别抖,她又不是母老虎!” 察觉到周思卿紧张到颤抖的手指,孟战京失笑,用力握了两下以作安抚。 孟战京的母亲已经走到车前,吓得周思卿忙不迭挣脱开男人的手。 “阿……阿姨!” 即使周思卿心里知道孟家根本瞧不上她这样的儿媳妇,可看到孟战京母亲的瞬间,她心底还是无比紧张。 “嗯……回来了啊!” 孟战京的母亲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别墅里。 周思卿站在院门口有点发怵。 这……不然还是算了吧,反正是不可能的事,何必搞得大家都不痛快? 正准备打退堂鼓呢,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男声。 “孟战京,你杵在门口干什么?” 周思卿跟着孟战京一起回头看。 只见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正拎着菜篮子站在他们身后,腋窝还夹着一个文件袋。 “来,丫头过来搭把手,帮我把文件袋拿进去!” 孟战京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我爸!” 周思卿反应过来,忙不迭上前帮忙接过文件袋,恭恭敬敬喊道:“叔叔好!” 孟战京的父亲微微一笑,表情也似乎和蔼不少。 “你就是思卿吧?” 思卿? “对,是,我是周思卿,我这……” 对方军装上的肩章昭示了他的中将军衔,即使他表情和蔼,也让周思卿紧张到要命。 毕竟上一世里,林淮那身为医院院长的父亲从来都高高在上,动辄就将家规挂在嘴边,像是周思卿多看一眼,就是对他的大不敬。 比起林淮那院长父亲,孟战京亲爹的身份简直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周思卿忽然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周嘉彤的话没有错,孟家如天上月,岂是她能随意攀附的? 她何必要颠颠儿跑来自取其辱呢? 这个孟战京口吐莲花能说会道,将她哄得五迷三道乱了分寸,稀里糊涂就踏进了她攀不上的军门圈子里…… 目送着孟战京亲爹进了门,周思卿一把抓住孟战京的胳膊。 “不然还是算了吧,毕竟咱们这……挺胡闹的!” 孟战京指着周思卿手里的文件袋。 “首长的机密文件可在你手上啊,你现在要是逃,那性质就严重了!” 他笑嘻嘻弯腰,伏在周思卿耳边说道:“我妈叫王雪绒,我爸叫孟澜海,以我和他们斗法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俩人明显紧张了……” 而像是为了验证孟战京的话,一墙之隔的厨房里,孟澜海与王雪绒哪里还有之前在门口的淡漠冷静。 他们俩正面对面互相整理衣着,表情一个比一个慌,动作一个比一个忙。 “老孟,你看我头发乱不乱?要不要重新梳一下?” “雪绒,我穿军装会不会太过严肃?万一吓到儿媳妇可咋办?” 第9章 热情款待 周思卿踏入孟家大门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是,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串联起来就格外混乱与迷茫,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脑瓜子嗡嗡的。 门口摆着一双粉红色的新拖鞋。 孟战京笑着示意周思卿穿上这略显俗气的新拖鞋,自己则穿上旁边那双鞋底都快磨穿的旧拖鞋。 屋里这俩人敢不敢再偏心点? 他无数次提要求让亲妈给他换双拖鞋,她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现在,一双新拖鞋摆在家门口,像是在嘲笑他岌岌可危的家庭地位。 “拖鞋合适吗?会不会挤脚?” 王雪绒从厨房里走出来,表情又恢复了淡漠。 其实她不是装清高,面对儿媳妇第一次进家门,她是既紧张又兴奋,以至于不知该如何控制情绪,最后只能面无表情了。 “您就多余问,合适不合适,也得穿着不是?” 孟战京还虚虚扶着周思卿的腰,看到亲妈眼底的紧张,他有点想笑。 王雪绒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 她默默走到鞋柜边打开柜门,指着里面三双款式相同的新拖鞋。 “我不知道思卿的鞋码尺寸,所以从35到38的鞋,都买了一双。” 孟战京瞬间遭受到一万点暴击。 呵,亲儿子就配穿烂拖鞋呗,儿媳妇不光有资格穿新的,而且还各种尺寸随便挑。 “算了,不然咱们还是走吧,我的心有点痛!” 孟战京作势要拉周思卿离开,却见王雪绒一把抢过周思卿的手腕。 “要走你自己走,思卿留下来吃午饭!” 王雪绒牵着周思卿进了客厅。 只见客厅茶几上摆满了点心水果,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嚯,过年上供都没这么隆重!您这是把百货商店的食品柜台都搬来了吧?” 孟战京跟在周思卿身后,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王雪绒已经懒得搭理自己儿子了。 她将周思卿摁到沙发上坐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些!” 这样隆重热情的招待,让一向缺爱的周思卿有点受不住。 上一世在林家,她即使对公婆百般孝顺,可依然没有换来对方的真心。 甚至婆婆还怀疑她的付出是有所企图,以至于对她更是千防万防,连买菜都要让她日日报账。 “吃啊,还愣着干嘛?你不吃,我也不敢动,不然我妈要揍我!” 孟战京碰了碰一脸呆滞的周思卿,笑着将一块进口巧克力塞进她嘴里。 是很香甜的牛奶巧克力,浓郁的香味在她舌尖蔓延,甜到让她差点落泪。 “哟,这么难吃吗?怎么还哭上了呢?” 孟战京也尝了一口巧克力,一脸嫌弃皱眉。 “唔,太甜腻了,齁嗓子,拿走拿走!” 听到这话,王雪绒忙不迭拿走了巧克力,还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在上面写了什么。 “我妈在偷偷记录你的喜好呢!” 孟战京咬着周思卿的耳朵说小话,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垂,有点酥麻。 周思卿在踏入孟家之前,做好了被嘲讽羞辱的思想准备。 她在脑海里设想过许多尴尬甚至屈辱的场景,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身为中将夫人的王雪绒不光给予她最高规格的欢迎招待,还处处以她为重,连她这点小小的喜好都记在本子上。 她何德何能来承受这样浓烈的爱意? “来,思卿,吃午饭!” 只见孟澜海已经脱了军装外套,腰间正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 周思卿是眼里有活的人,见状忙起身跟到厨房一起端菜。 王雪绒又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 “看到了没?思卿比你懂事多了,你这逆子,除了气我之外,一点用都没有!” 孟战京已经练成了刀枪不入的金钟罩铁布衫,对亲妈的嫌弃抱怨全然不在意。 “但你小子这次总算做了件人事,终于知道找媳妇结婚了!” 王雪绒看着周思卿忙碌的背影,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 她松了一口气,欣慰说道:“也没白等这些年,终于等到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值了!” 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 孟澜海与王雪绒坐一边,周思卿与孟战京坐一边。 十几道菜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来,思卿,吃块排骨!” 王雪绒已经不紧张了,表情也变得活泛热情。 她是个随性的人,却因为周思卿的到来,第一次用公筷给儿媳妇夹菜。 万一儿媳妇有洁癖怎么办? 得尊重儿媳妇的习惯,不能让人家姑娘受委屈。 “哎哟,我忘记思卿不吃生姜这一茬了,给肉丸里放了姜末!” 正准备给周思卿夹个肉丸,王雪绒忽然停下了动作,一脸懊恼与自责。 孟战京倒吸一口气,周思卿却满眼疑惑。 “我……阿姨您怎么知道我不吃生姜的?” 没人知道她吃生姜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甚至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上一世在林家那些年,因为林淮喜欢生姜,每一道菜里都有生姜味。 她不是没隐晦提过自己不喜生姜的要求,可没人在乎,甚至林家的厨师故意多多放姜,像是在挑衅与羞辱她。。 现在,第一次见面的孟家父母却清楚她细微的习惯,她在感动同时,又忍不住充满了疑惑。 “咳……昨晚你自己说的,我就在电话里顺嘴提了一句!” 孟战京忙答道,有点心虚紧张。 周思卿有点迷茫。 她说过自己不吃生姜这种话?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难道真是喝糊涂了? “你喝成那样,抱着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想你妈妈了,说只有你妈记得你不喜欢吃生姜这种小事!” 孟战京一本正经说瞎话。 周思卿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初三那年发生过的事,很久远了,可她依然记得清楚。 她来了例假,肚子疼到死去活来,却还得回家周嘉彤洗衣服做饭。 冬天的川城很冷,她忍着生理痛做好早饭,却听到周嘉彤在外面摔东西大哭大闹。 只是只因为炒菜时忘记放生姜了。 “你明知道我喜欢吃生姜,你就是故意不让我好过,你就是想饿死我!” 任性刁蛮的周嘉彤掀了桌子,刚摆上桌的早饭撒了一地,碗碟也摔个粉碎。 课间休息时,她终于没忍住内心的委屈,趴在同桌甘棠肩上哭到情难自禁。 “她不是多喜欢吃生姜,她就是想要被人偏爱照顾,我每天做饭,却连要不要放生姜这种小事都做不了主!” “我也想被偏爱,我也想被照顾,可这世上除了我死去的妈妈之外,没人在乎我不喜欢吃生姜这件小事!” 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因为心里积压了太多委屈,最终崩溃决堤眼泪如雨。 第二天午饭时,当她习以为常吃着糙米饭时,甘棠将一个饭盒摆在她面前。 是没有放生姜的烧鸡与清炒莴笋,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 后来,甘棠每天都给她带没有放生姜的菜肴,直到初中毕业,她们一起考上卫校。 她一直都记得甘棠母亲的手艺,那是她吃过最美味的菜肴。 周思卿自回忆里走出来,半晌才说道:“那可能……我真喝醉了!” 为了掩饰突如其来的悲伤,周思卿夹起面前的烧鸡尝了一口。 下一秒,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这……这菜的味道,和甘棠母亲的手艺一模一样!” 第10章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饭桌上的气氛忽然就有点尴尬。 王雪绒正好夹了一块烧豆腐,“咚”一下掉进了西红柿牛腩汤里。 孟澜海默默将头埋进饭碗里,佯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大米饭。 直到孟战京咳嗽了两声。 “甘棠是谁?追求你的男生吗?” 他故意皱着眉,作出不悦的表情说道:“你当着未来公婆的面提别的男人,周思卿,你自己说说合适吗?” 周思卿一愣。 啊? 片刻反应过来,她忙解释道:“甘棠不是男生,她是女生,是我高中时的同桌,对我很好,你要是不信,改天我带你去见她!” “唔,行,改天我得去会会那个什么棠,我这人心眼小!” 孟战京将一块牛柳放在周思卿碗中,微微抬了抬下巴。 “吃饭!” “哦!” 周思卿乖乖拿起筷子吃饭,半晌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哎,不对啊! 刚才明明是在聊烧鸡的味道,怎么忽然就扯到甘棠了呢? 正准备开口,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聊天说笑的声音,动静有点大。 下一刻,一群人浩浩荡荡进了孟家大门,为首的人扯着嗓子说话。 “大哥,大嫂,战京的媳妇儿来了没?” 战京的媳妇儿…… 周思卿怀疑这是她的新称呼,但她没有证据。 她忙不迭放下筷子,只见原本空荡荡的客厅已经挤满了人。 大家七嘴八舌聊着天儿,眼神却都望向她,带着和善与热情 “哎哟,不愧是能拿下我们战京的姑娘,真好看!” 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笑眯眯迎了上来,热情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阿姨好!” 周思卿不认识对方是谁,但还是微笑打招呼,很是大方有礼。 孟战京已经将周思卿从短发妇女手中抢过来,拉入自己怀中护着。 “走,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牵着周思卿的手大大方方走到客厅里,挨个儿介绍刚进门的人。 来人是孟战京的叔叔与婶娘们。 孟战京的爷爷奶奶膝下统共有五个儿子,孟澜海是老大,也是五兄弟中最有出息的。 但其他四兄弟也不弱。 孟家老二在东北军区任某集团军司令,孟家老五在东南某海岛驻防任师长。 至于老三与老四,也就是现如今站在客厅里身穿军装一脸和气的中年男人,都在川城军区任职。 老三是某集团军副参谋长,老四则是某军副政委。 听着孟战京的介绍,周思卿心中大惊。 她知道孟战京出身军门世家,却不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如此显赫。 不论是父亲还是几位叔叔的军衔官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跺跺脚,都能引起一场风暴。 更遑论孟战京比妖孽还好看的长相,他只消勾勾手指,这天下女人还不是随他挑选? 可他…… 却独独选中了她? 周思卿弄不懂孟战京在想什么,而现场热烈的气氛也让她没时间去琢磨。 因为她听到孟澜海已经同孟战京的两个叔叔讨论起婚礼流程。 “婚宴肯定不能马虎,但得注意影响,不要铺张浪费,到时候找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就在咱们大院里摆席!” 孟澜海搓着手,看上去颇为高兴。 一旁的王雪绒说道:“但思卿这边比较麻烦,她没有父母,也没人帮她操办,到时候从哪里出嫁更合适呢?” 顿了顿,王雪绒看着周思卿问道:“思卿,你有什么想法吗?” 此时此刻的周思卿脑海里一片空白。 按照她的构想,自己今天是要被孟家冷眼相待拒之门外的。 可现在,他们非但没嫌弃她,反而这么急吼吼操办起婚事,这这这…… 这个世界疯了吗? “我……这……” 周思卿将求救的眼神落在孟战京身上,希冀他能给自己爹妈狠狠泼上一盆冷水,让他们快醒一醒。 快醒醒,你们这种军门世家在给儿子择偶时,怎么能如此草率与儿戏呢? 孟战京正在剥橘子。 他剥掉橘皮,又把白色的橘络一点点撕去,最后,将干干净净的果肉放在周思卿手心。 “你们看着办!” 他替周思卿作出了回答。 孟家三叔笑着说道:“别说,还真有个好办法!” 他碰了碰自己的妻子,催促道:“你快给大哥大嫂说说你的想法!” 孟家三婶被丈夫一番催促,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虽说咱们不在乎那些虚礼,可不能不考虑思卿的感受。” “长海那个战友,周君堂,就第三集团军的副军长,他们夫妇没有儿女,又正好都姓周,让思卿从周君堂家出嫁,我觉得正合适!” 王雪绒一拍大腿。 “这个主意好!老三,那就由你们两口子负责去找周君堂商量这事儿!” 听着孟家人商量婚事,周思卿心中有种道不出的感觉。 她与孟战京之间似乎远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甚至说句不好听的,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即使孟家是她高攀不起的军门世家,可她还是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压抑感。 但孟家人待她太好,让周思卿没办法当面说出拒绝的话。 默了默,她凑到孟战京耳边。 “咱们单独聊聊!” 孟战京顺势揽住了周思卿的腰,故意将耳朵贴上她的唇。 “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周思卿柔软起伏的曲线紧紧贴着孟战京肌肉感十足的胳膊,一软一硬,却毫无违和感。 “我说,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你不觉得这婚事太儿戏了吗?” 深吸一口气,周思卿重复了刚才的话。 孟战京挑眉。 他依然揽着周思卿的腰,起身说道:“你们先商量着,我带她上楼休息,昨晚一顿折腾,她没休息好!” 这话乍听似乎没什么,但当周思卿踏上楼梯,听到王雪绒同两个弟媳的谈话,她有种想死一死的冲动。 “也真是辛苦思卿了,她这小身板儿,哪里禁得住战京折腾?” “他们当兵的都这样,仗着体力好,做那事儿也没个分寸尺度!” “所以咱们更得抓紧时间把婚结了,年轻人不懂节制,万一昨晚就怀上了呢?” …… 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不是,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莫名其妙没有逻辑的荒谬地步了呢? 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好不容易摆脱了与林淮那段让人作呕的婚姻。 不等她喘口气,又要再次跳入婚姻的坟墓里吗? 不不不! 她不要! 第11章 相思赋予谁 孟战京的卧室在三楼。 朝南的大房间,采光很好,屋里整齐干净,连床上的被子都叠成豆腐块,像是军营宿舍。 一关上门,周思卿就回头看着身后的孟战京。 “咱俩连感情基础都没有,结哪门子婚啊,你就不觉得很荒谬吗?” 孟战京双手插兜坐在窗边的书桌上,他慵懒伸着双腿,微笑看着一脸焦躁的周思卿。 “荒谬?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怎么可能? 周思卿下意识说道:“你这样的男人,配得上全天下任何一个女人!” 这话让孟战京脸上带着一点骄傲得意的笑,像是开屏的孔雀。 “那不就是了?既然我配得上你,那你又不吃亏,干嘛不结婚?” 说着,孟战京忽然俯身凑近周思卿,二人的唇差点碰上。 “还是说,你对林淮依然有感情?” 提及林淮的时候,孟战京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他眼神微冷,就那么直直盯着周思卿,压迫感满满。 “我恨他!” 周思卿别过脸,有点不敢看孟战京的眼睛,他不笑的时候,其实很吓人。 “我这一生便是去死,也不会再与他有半点牵扯。” 这话让孟战京很是满意。 于是他嘴角重新勾着笑,手指也勾着周思卿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昨晚你亲我的时候,就该想到后果是什么,成年人嘛,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等周思卿开口,他忽而笑出了声。 “嗯,你得对我负责!” 周思卿有种拳头打在棉花团上的无力感。 她转了个身,想要回避孟战京炙热的目光,可当视线落在书桌上,看到那一束长发时,她忽然愣住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两束绑在一起的头发。 其中一束是细长小辫儿,另外一束头发则用红色丝带扎起来。 这两束头发从中间交缠打结,某个瞬间,让周思卿想起了“结发夫妻”这四个字。 忽然,她想起了孟战京昨晚提及,他有喜欢的女孩儿。 这束用红丝带扎起来的头发,怕不是那个女孩的? 那么这个小辫儿……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这么年轻,我爸妈为什么那么老?”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孟战京笑着说道。 “我爸是军人,我妈是军医,他们在动荡的年代里相爱结婚,在战争途中先后生下四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 “直到战争胜利海晏河清,已经四十多岁的王雪绒同志奇迹般怀孕,之后我出生了。” 孟战京的语调平静,似乎在讲故事。 可因为这故事的主人公就在眼前,让周思卿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不敢想象楼下那对和善的老夫妻在一次又一次失去骨肉时,心中该是如何的痛与绝望。 可就算那样,他们也依然没有停下南征北战保家卫国的步伐。 因此王雪绒在本该做奶奶的年纪,生下了她与丈夫最后也是唯一的孩子。 “我从出生就很虚弱,好几次都差点救不活,我妈被吓怕了,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长生辫这东西,便给我留了小辫儿。” 医者不自救。 即使王雪绒是医生,可在面对虚弱到随时都会死的幼子时,她抓住了每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只是封建迷信。 “所以我在十二岁之前,后脑勺一直留着小辫儿。” 孟战京指着桌上那根细长的小辫儿说道:“就那根玩意儿!” 周思卿盯着那根小辫儿,视线又不自觉落到与小辫儿交缠的那一束长发。 她从前也留过这样的及腰长发。 后来周嘉彤与人打架,弄伤了对方的脸,人家要赔偿,否则就去学校告状,让周嘉彤被学校开除。 她哪里有钱赔偿呢? 对方看到她实在拿不出钱,就指着她那乌黑的长发。 “这样,你把头发绞了赔给我,这事儿就当是过去了!” 于是,她用心爱的长发替周嘉彤平息了麻烦。 可周嘉彤非但没感谢她,还指着她那一头被绞得乱七八糟的短发极尽嘲笑,骂她是炸毛丑八怪。 回忆起从前,周思卿的眼窝有点热。 她羡慕那个被孟战京偏爱的女孩,他连她的长发都如此小心翼翼珍藏起来。 而她呢?那束长发怕是已经被人卖掉做成假发,不知道戴在谁的脑袋上…… 周思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抬头看着孟战京,神色带着一点点疏离与淡漠。 “既然你如此喜欢那个姑娘,连她的头发都珍藏至今,你为什么不娶她?以你的身世地位,没有哪个姑娘不愿意嫁给你!” 孟战京看到周思卿眼底那一抹难过。 他忽然笑得格外开怀,又抬手勾着她的下巴问道:“怎么?吃醋了?” 周思卿一把打落孟战京的手。 “我吃哪门子醋?咱们俩之间又没有感情可言!” 她忽然有点倦了。 “我先走了,你回头与你父母好好谈谈,这婚事荒谬儿戏,别折腾了!”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刚迈开脚步,却被孟战京忽然抱起,不由分说摁在了床上。 他在上,她在下。 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缕缕的怒意。 “谁告诉你这婚事荒谬儿戏?你以为我孟战京是那种荒谬胡来的人吗?” 他不给周思卿挣脱的机会,一字一顿说道:“昨晚,从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放你走!” “我有一千一万种惩罚周嘉彤的方式,却为什么偏偏选择让你来?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是你!” 这话让周思卿震惊不已。 什么意思?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孟战京的安排? 可前世…… 她的的确确带着周嘉彤顺利离开了,自此与孟战京再无交集,直到他牺牲! 难道重生之后,各自命运的走向也发生了改变? 不应该啊,孟战京没理由对她这么一个陌生女人如此执着甚至疯狂。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隐情? 看着周思卿眼底的迷茫不安,孟战京有片刻心软。 但他依然没有松开她,甚至故意挪开手臂,将身体的重量强加给她。 他曾在许多个躁动荡漾的深夜里满脑子疯狂念头,幻想着将那个女孩困在怀中肆意妄为。 现在,幻想走进现实,有什么东西在他血液里流窜冲撞,让他想要撕开君子的伪装。 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没有再给周思卿提问的机会,他低头,带着一点怨气,噙住了她柔软冰凉的唇,汲取着她甘甜的味道。 眼前的女孩,比梦里的她更甜美更诱人! 第12章 请你稍微克制一下 说来也是可笑。 周思卿前世今生两季轮回,甚至还有十年婚姻,却没有半点男女之事的经验。 现在,她被孟战京困在他的怀中,竟紧张到浑身发抖,哪里还有昨晚的勇猛。 “孟战京,你……唔唔!” 气息不稳叫了男人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抗议,唇已经再次被封住。 甚至,孟战京的手已经极其不安分四处游移摩挲。 就在此时,外面隐约传来王雪绒的声音。 “战京,你带着思卿下楼一趟,咱们商量……哎哟对不起!” 门开了,又关了。 孟战京的呼吸急促粗重,他松开了周思卿的唇,埋首在她脖颈间平复着心底的躁动渴望。 周思卿感动吗? 不,她不敢动。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她见过猪跑。 身上单薄的衣服遮掩不了什么,孟战京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一清二楚。 但她不排斥,甚至还有隐隐的期待。 鬼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可能是前世憋了太久,太饿了吧……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王雪绒无奈却包容的提醒,带着一点笑意。 “孟战京,你稍微克制一下,别欺负思卿!” 孟战京终于自周思卿脖颈间抬起了头,那双妖孽般的桃花眼里带着没有散尽的炙热。 他真好看! 周思卿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称赞,下意识的,用舌头润了润干裂的下唇。 “你想折磨死我,是不是?” 孟战京无奈叹息,俯身在周思卿锁骨处胡乱亲了几口,终于翻身下床放过了她。 周思卿也忙不迭爬起来整理好凌乱松散的衣服。 打开窗,晚春的暖风吹进来,屋里的暧昧气息很快散去。 王雪绒已经在楼下客厅等着了。 看到脸颊红扑扑的周思卿被儿子牵着下楼,她笑得合不拢嘴,忍不住踢了踢丈夫孟澜海的小腿。 “等着吧,我们快抱孙子了!” 周思卿佯装没听到王雪绒的话。 客厅沙发已经没有位置了,只有茶几对面放着两张椅子。 这架势有点像三堂会审,而她和孟战京就是被审讯的对象。 再加上孟家兄弟都是气场很足的军人,他们甚至不用说话,只需往那里一坐,就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孟战京大约看出周思卿的紧张,咬着她的耳朵低语。 “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嗯,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陪在她身边! 但下一刻,王雪绒忽然起身拉住周思卿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思卿,你和阿姨坐这里!” 刚坐在椅子上的孟战京,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不是,搞了半天,敢情就他一人坐在这里接受审讯? 看到孟战京不甘又无奈的表情,周思卿到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没良心的小家伙,非但不陪着我,竟然还嘲笑我?” 看到周思卿笑,孟战京也咧嘴笑了。 “行了,咱们还是商量正事吧!” 孟澜海挥了挥手,示意孟战京闭嘴。 “原本,孟战京是在第一批上南疆战场的名单上,但因为这婚事,我便自作主张,将他从名单上撤下来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是了! 上一世的孟战京是川城军区第一批参加南疆战争的军人,算算时间,出发日期可不就是这几天! 这么一想,周思卿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结婚能阻拦孟战京上战场的步伐,那么,那么他是不是就不用重蹈覆辙,像上一世那般惨烈牺牲在战场? 如此一想,周思卿忽然觉得这婚可以结! 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如果能因此救下孟战京的命,她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是,有战争就有牺牲,就算孟战京活着,也会有别人代替他奔赴战场血洒青山。 可她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哪怕只是为了孟澜海夫妇,他们为了国家人民,已经痛失四个孩子,不能再失去最后的骨肉了! 周思卿原本还在思索着该如何拒绝这门婚事,但现在…… “阿姨,我父母都不在了,结婚的事,我都听你们的!” 周思卿乖巧的态度,让孟战京有点意外。 哟呵,这小丫头刚才还排斥抵制,说这门婚事是瞎胡闹,怎么一扭脸就想明白了? 难道是因为他魅力足够大,让她瞬间爱上了他? 孟战京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傻傻咧嘴笑了。 周思卿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当即,王雪绒就将他们商量的结果大致说了一遍。 很细心,很周全,处处都透露着对周思卿的尊重与偏爱。 “妈,还有件事儿,你得亲自办!” 孟战京忽然开口。 “卿卿的工作……矿区医院不适合她,你给她换个工作,我觉得咱们军区大院医疗站就挺好的!”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不迭拒绝。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的工作也还好!” 这才头一次见面,就指着孟家给她换工作,未免太过分了些,这让孟澜海夫妇怎么想? 孟战京伏在周思卿耳边。 “你和林淮闹成那样,还能在矿区医院继续工作吗?别忘了,林淮他爸是医院院长……” 这话让周思卿后背一僵。 她把这茬给忘了! 她与林淮翻脸,还单方面解除了婚约,无异于是打了林家的脸。 以林淮父亲的行事作风,肯定不会轻饶她的! 若是继续在矿区医院上班,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这事儿不用你提醒,我刚才就和你爸商量过了!” 王雪绒笑着说道:“军区医院正好缺护士,我打个招呼就行!” 听到这话,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军区医院的护士可都是士官编制呐! 当初卫校毕业,她们十好几个人都想进军区医院,可到最后,只有甘棠脱颖而出进了军区医院做护士。 孟澜海笑着说道:“思卿,你明天去趟矿区医院,把离职合同办理了。” “最迟下周,你就得去部队医院那边考核体检,如果一切顺利,很快就能上班了。” 周思卿心底充满了对孟家的感激,她甚至到现在都迷迷茫茫,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孟家如此厚待她。 可她知道,付出都是相互的,孟家对她好,她自然会加倍回报。 就算,就算与孟战京没有感情基础,将来婚后也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毕竟孟战京这样的男人,太容易俘获女人的心了。 第13章 舍不得离开你了 周思卿还是暂住在那栋小楼里。 其实王雪绒是想让周思卿直接住在家中,但又怕小姑娘害羞不自在,于是吃过晚饭,便让孟战京开车把人送回到小楼里。 “今晚不能陪着你了,我只有两天假,得归队了!” 下了车,孟战京一把拉住周思卿的手腕,强势将她带入自己怀中。 “怎么办,舍不得离开你!” 他将脸埋入周思卿纤细温热的脖颈处,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周思卿犹豫片刻,问道:“孟战京,如果咱们结婚,你是不是……就不用上战场了?” “原则上是这样!” 孟战京闷闷答道:“如果不是我昨晚给我爹打电话说要结婚,怕是明天一早就得开拔奔赴战场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顿了顿,她又试探着问道:“如果,如果昨天晚上我带着周嘉彤一起离开,那你怎么办?” “那我只能先遵守命令上战场,等打完仗之后继续缠着你,直到把你从林淮手中抢过来为止!” 孟战京语气里带着志在必得的霸气。 这话,让周思卿瞬间泪目。 “那……那你就没想过,万一牺牲了呢?” 她的声音有点哽咽颤抖,吓了孟战京一跳。 捧着周思卿的脸端详很久,看到她眼眶的水光,孟战京忽然咧嘴笑了。 他俯身亲了亲她眼窝的泪水。 “心疼我了?嗯?” 重新将周思卿抱在怀中,孟战京微微收紧了胳膊。 “要是牺牲了,我就……就化作风化作雨默默守护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到底没忍住,抬手紧紧回抱孟战京。 “孟战京,你别上战场!你别死!” 孟战京摸不透女孩的心,更不知道周思卿的眼泪怎么说来就来,这几句玩笑话,就惹得她眼泪滚滚,打湿了他的衣服。 但一想到她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孟战京又满心喜悦幸福。 “好好好,我不死!” 他轻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声音温柔到像是要掐出水。 若非明天大部队开拔,他这个留守老巢的副营长身负重任,今晚他说什么都不会走了。 不管她有没有做好接纳自己的准备,他都想将她据为己有! “好了,我真的得走了!” 看了看手腕的表,孟战京依依不吻过周思卿的额头。 “你呀,什么都别想,什么都别怕,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端详着周思卿姣好的容颜,孟战京只觉得幸福感快要从心中溢出来了…… “乖乖听话,安心等着做我的小新娘!” 俯身在周思卿唇上印下一个深切缠绵的吻,孟战京转身离开。 周思卿目送着车子尾灯消失在拐角处,她终于回过神来,拎着脚边的尼龙包进了小楼。 径直回到二楼卧室,周思卿打开包,只见里面塞满了新衣服,应该是王雪绒下午出去时特意买的。 将衣服一件件挂回到柜子里,一个信封忽然掉落在地上。 她放下手中的衣服捡起那个信封,打开,竟然是孟战京的津贴存折! 存折里还夹了几百块钱,有零有整,倒像是孟战京把自己的私房钱都上交了。 周思卿怔怔看着手中的存折和钱,她心中有种道不出的感觉。 上一世的她,名义上是林家的主母,外人都称她一声林夫人,可实则,她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林淮的母亲依然掌管着钱财,每个月施舍似的给她扔点买菜钱,若是当月超额了,她还得接受盘问与训斥。 而身为丈夫的林淮不是不知道这些。 他非但不为她撑腰做主,还劝她听长辈的话,不要总惹母亲生气。 于是她在林家缩衣减食过苦日子,而林淮在外面给周嘉彤置办了奢华的大别墅,雇了好几个佣人保姆,出入都是豪车接送。 现在想想,周思卿只觉得自己那时候被下了降,脑子当真是不好使。 而现在。 她与孟战京甚至还没结婚,他已经将自己的津贴存折交在她手中。 甚至还在信封后面留了一句话。 “喜欢什么就自己买,钱不够的话,直接找我妈要!”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真是…… 真是让人很难不爱上! 一夜睡得昏昏沉沉,时而是上一世葬身火海的恐惧痛苦,时而又是与孟战京纠缠拥吻的羞涩缠绵。 梦境混乱,以至于让周思卿难以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直到睁开眼,看到头顶奢华的吊灯,还有房间里古典高雅的家具布置,她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周思卿刚洗漱完准备下楼,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汽车鸣笛的声音。 打开门,只见冯文政从车上跳下来。 “嫂子,我哥让我送你去矿区医院办手续!” 这声“嫂子”,让周思卿愣了一愣,片刻竟忍不住笑了。 这个孟战京哟,哪怕人在部队,也很是细心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知道这里离矿区医院有点远,于是特意派了冯文政过来给她充当司机。 冯文政开着一辆军用牌照的吉普车,原本一路都很守规矩,但进矿区医院就横冲直撞跋扈嚣张,倒像是故意挑衅。 “嫂子,我就在这里等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弄死丫的!” 当着不少人的面,冯文政大声说道。 冯文政这一顿闹腾,很快就传到了院长耳中。 林淮的父亲,林宗耀站在办公室窗口,看着那辆停在路中间的军牌吉普车,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让周思卿直接来我办公室吧!” 昨晚,周嘉彤哭诉一番,将周思卿的恶行一一列举出来。 这姐妹之间的矛盾他懒得插手,周嘉彤本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周思卿单方面提出解除婚约,还当着他儿子的面与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这无疑是在打林家的脸。 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断然没资格再做林家的媳妇,可林淮却鬼迷心窍执意不肯解除婚约。 正想着,只见周思卿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林宗耀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孩,确实,周思卿比周嘉彤长得漂亮好看,林淮不舍也属正常。 他正琢磨着该如何给周思卿一个下马威,让她摆正自己的地位,以后乖乖听林淮的话,做个以夫为天的女人。 没等他开口,周思卿已经将一张辞职申请书拍在他面前。 “我要辞职!” 第14章 被人偏爱的感觉真好 林宗耀有些措手不及。 他没料到这个软柿子似的周嘉彤敢如此硬气与自己说话。 原本他打算利用自己是院长的优势,好好拿捏敲打周思卿,让她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可现在,她竟然反将一军,还敢与他拍桌子? “混账东西!” 林宗耀当即就翻了脸,怒声呵斥道:“没教养的东西,谁准你这么与我说话的?跪下!” 清朝都灭亡多少年了。 可在林家,还像是活在封建王朝,三纲五常动辄被摆上台面。 上一世的时候,周思卿刚嫁入林家没多久,因为难以忍受婆婆的刁难而顶了几句嘴。 林宗耀狠狠抽了她一耳光,让她在祠堂跪了一整晚。 林淮回家之后,没有帮她求情说好话,甚至还怪她不懂规矩顶撞长辈。 那天晚上她绝望到心碎,第二天便提出离婚。 可因为没有强大的娘家做后盾,离婚比登天都难。 十年婚姻,一点点将她的骄傲与尊严磨碎,葬身在那场大火中,反而像是解脱。 现在,林宗耀又拿出林家那一套家规,可周思卿不会再害怕了。 “跪下?你是要死了吗?如果你死了,我倒是不介意跪着祭拜死者……” 她嗤笑说道:“你儿子回家没告诉你吗?这婚不作数了,老娘我不干了!” 上一世温顺乖巧的她,别说“老娘”这种粗俗字眼,便是大声说话都不被允许。 现在,这种放飞自我的感觉太让周思卿感到痛快了。 林宗耀气到发抖。 “你……你以为我林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他拍着桌子吼道:“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就是我林家一条狗,死也得死在我儿子手中!” “还敢和我提辞职?你休想!” 林宗耀咬牙说道:“你要是敢走,我有一百种整死你的办法!”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忽然被踹开。 只见冯文政吊儿郎当走进来,一拳挥在林宗耀脸上。 “老子刚才在楼下的话,你是没听清楚吗?” 冯文政恶狠狠说道:“老子说了,谁敢欺负我大嫂,我就弄死谁!你个老毕登,你刚才说谁是狗?你想弄死谁?” 这一拳来得突兀,林宗耀被打得鼻血直流。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没搞清楚冯文政的来路,但楼下那辆军用吉普车还是让他心存忌惮。 昨晚,周嘉彤也没说与周思卿纠缠不清的男人是什么来路! “老子管你是谁!你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负我大哥的女人!” 冯文政是冯家最小的儿子,被爷爷奶奶娇惯长大,是军区大院出了名的混不吝。 之所以能成为孟战京的忠诚跟班,也是被孟战京的拳头揍到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别说林宗耀这种不入流的地方医院院长,便是军区医院的院长惹怒他,他也敢动手。 “赶紧在这上面签字,别给脸不要脸!” 冯文政指着桌上那份离职申请书,不耐烦说道。 林宗耀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医院不是菜市场,不是谁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我按照规定办事,这不符合规定!” 言外之意就是不会签字让周思卿走。 冯文政一声不堪入耳的脏话,挥拳又打算揍这个不长眼的老毕登。 “阿政,胡闹什么呢!”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微微严厉的声音,虽然是在呵斥冯文政,但似乎并不生气。 周思卿回头看,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这这…… 这不是孟战京的母亲王雪绒吗? 不同于昨天在家时系着围裙穿着家居服的平易近人,今天的王雪绒穿着军装,肩上的军衔格外引人注目。 她挺直腰背走进来,望向周思卿时,温柔笑了笑。 “王阿姨,您……” 周思卿有点结巴。 不止是因为王雪绒的突然到来,还有她转变很大的身份。 “怕林院长不肯放手,这不,专程过来要人了!” 王雪绒摸着周思卿的脸蛋关切问道:“被人欺负了?怎么眼睛都红了?” 林宗耀就算不认识王雪绒,也该认识她身上这军装,还有肩上的军衔。 他大吃一惊,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与戾气。 “院长,这位是军区总医院的王书记!” 医院宣传科科长一路小跑进来,附在林宗耀耳边轻声提醒。 总医院有几个王书记? 不提王雪绒的丈夫是军区大首长,只说她本人立下的军功,足以称得上巾帼英雄了! 他数次想要去孟家拜访,却都被拒之门外。 像林家这种小有名气的地方商贾,是没资格与军门孟家坐一桌吃饭的。 可现在,王雪绒专程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孤女找上门。 林宗耀的大脑在飞快运转,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一旁,王雪绒将周思卿护在身后。 “林院长,阿政这小子被冯老爷子惯坏了,做事冲动任性,你看这……” 冯老爷子? 军区大院姓冯的人很多,可能让王雪绒称之为冯老爷子的,也似乎就那么一个人! 林宗耀不觉咽了咽口水。 “阿政,还愣着干什么?给林院长道歉啊,不然我可得给你爷爷告状了!” 王雪绒瞪了冯文政一眼,厉声说道。 冯文政也是条好汉,打人时拳头很硬,低头道歉也很爽快。 “对不起!” 猜出冯文政的身份,林宗耀哪里还敢再计较? “误会!都是误会!小孩子脾气急,不碍事的!” 听到这话,王雪绒满意一笑。 “我今天专程为思卿来的,林院长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兔崽子对思卿一片痴心,当父母的自然得操心孩子的婚事。” “俩孩子的婚事已经提上议程了,改日结婚时,欢迎林院长来喝喜酒。” 孟澜海与王雪绒四十多岁才生了个宝贝儿子,不光夫妻二人极为重视,连孟家老爷子都格外偏爱。 这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像林宗耀这种极力想要攀附孟家的人,更是打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听到王雪绒的话,他的脑海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周嘉彤根本没说实话! 她只说周思卿与别的男人厮混,却没说那个男人叫孟战京! 意识到这点,林宗耀微微闭上眼睛,恨不得将周嘉彤这个贱人的嘴巴扇烂。 这个女人是要害死林家! “林院长,你看……思卿这离职手续今天能办吗?” 王雪绒依然笑眯眯的,眼神里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能!能办!我现在就签字!” 林宗耀手忙脚乱拿起笔,飞快在那张离职申请书上签了字。 第15章 一家子都很护短 不过一个来小时,周思卿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 林宗耀亲自送她们上车,亦步亦趋跟在身后陪着笑。 虽说周思卿知道自己是狐假虎威,可看到上一世对她极尽羞辱的林宗耀如此卑微讨好,她还是觉得很解气。 原来,不是林宗耀不会笑,而是他看不起她,所以才作出高高在上的模样。 “吴书记,回头令公子与思卿结婚,一定得给我发请柬,毕竟……我们林家与思卿家也是世交!” 林宗耀一口一句思卿,俨然就是慈祥的长辈。 “这是自然!” 王雪绒上了车,依然牵着周思卿的手。 “既然是世交,那还请林院长再帮个忙!”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思卿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这些年对她极尽压榨与欺辱,虽说她顾念亲情不舍斩断,但我们孟家……” “明白!我明白!” 林宗耀连声说道:“我给周嘉彤说,让她以后不许再缠着思卿,更不会给孟家添麻烦!” “那就麻烦林院长了!” 王雪绒微微颔首,拍了拍周思卿的手背。 “思卿,你不会怪阿姨自作主张吧?” 周思卿心底无比感激王雪绒。 她知道周嘉彤的品行,也知道自己打算与周嘉彤断绝关系。 孟家非但没嫌弃她这不堪的身世,反而还做了那个恶人,帮她彻底斩断与周嘉彤的关系。 “阿姨,谢谢你!” 自从遇到孟战京,周思卿就一直享受着被偏爱照顾的温情。 不管是看似放荡不羁实则一片赤诚的孟战京,还是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的孟家夫妇。 甚至还有孟家的叔叔与堂哥,都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 王雪绒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威严,直到车子驶出医院,她“噗嗤”一声笑了。 “哎哟,这架子端的,真是难受!” 哪里还有刚才在林宗耀面前的高傲,此时的王雪绒笑得直不起腰来。 正在开车的冯文政也哈哈大笑。 “嫂子你不知道吧,你刚上楼,王阿姨就来了,我俩在姓林的办公室门口听了半晌,他那些话太欺负人了!” “原本我还没敢动手,毕竟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怕……王阿姨纵容我先进去撒泼打了人,她再进去做和事佬。” 冯文政兴奋到不行。 “你看到姓林的什么脸色没?像是吃了屎,那叫一个难看!”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是冯文政性子急冲进去打了人,王雪绒后面追进来阻止呢,搞了半天,竟然是这样! “我们孟家的儿媳妇,轮得着他欺负吗?” 王雪绒极为护短,说道:“别说姓林的,就是孟战京欺负你,我也得抽他一顿!” 看着王雪绒眼底的关心袒护,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许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王阿姨,我……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嫌弃她的出身,不嫌弃她从前与林家的纠葛,甚至第一面见到,就以博大的胸怀包容接纳了她。 王雪绒一愣。 “战京没告诉你?” 周思卿摇了摇头,神色迷茫。 片刻,王雪绒莞尔一笑,握着她的手说道:“这事儿,还得战京亲自来说,我们呀,只是尽到我们的义务!”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随即便岔开了话题。 即使王雪绒什么都没说,可周思卿还是猜到,这其中怕是有什么她所不知的秘密。 但孟战京现在回了部队,只能等他休息回家时再追问了。 正好王雪绒要回军区医院上班,便带着周思卿一起过来。 “我一会儿找护理部主任商量一下,看将你安排在哪个科室好一些。” 王雪绒笑眯眯说道:“战京交代了,一定要给你安排个轻松的工作,这小子,生怕工作太忙累着你。” 抵达医院后,王雪绒去工作,周思卿则趁着午休时间,去内科住院部找熟人。 是的,甘棠在军区医院的内科住院部做护士。 但其实上一世,周思卿与甘棠见面的次数很少。 林淮不喜欢甘棠,因为甘棠心直口快又护短,甚至还劝说周思卿退婚离开林家。 后来甘棠奔赴战场做了战地护士,敌人偷袭了野战医院,甘棠为了保护受伤军官身中数弹。 不同于孟战京的事迹被报道宣扬,更多牺牲在战场的人,除了烈士陵园的墓碑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曾经是英雄。 甚至周思卿都是在甘棠牺牲的第二年,才知道这个噩耗…… 时光重来,站在住院部门口的周思卿看到穿着护士服朝自己奔来的甘棠时,她的眼泪竟夺眶而出。 上前几步,她紧紧抱住了甘棠。 “哎哟!哎哟姑奶奶,你要勒死我了!” 甘棠猝不及防,被周思卿这个热烈的拥抱勒到差点喘不上气。 但她还是轻轻拍着好友的后背,像从前在卫校读书那样亲昵。 “哭什么?” 看到周思卿眼中的泪,甘棠脸色微变。 “周嘉彤那个疯子又欺负你了?还是林淮对你不好?” 甘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你就是太心善软弱,周嘉彤和你没血缘关系,还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就算答应过你爸,现在也仁至义尽了!” 周思卿轻轻“嗯”了声。 “甘棠,这次我听你的话,与周嘉彤彻底断绝关系,还有与林淮的婚约,也解除了!” 听到这话,甘棠兴奋到跳起来。 “真的?太好了,你这傻姑娘总算是开窍了!” 但下一秒她又有点担忧,说道:“你和林淮解除婚约,那你的工作……你们院长不就是林淮他爸?” 周思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跟甘棠诉说自己的离奇遭遇。 半晌,她说道:“甘棠,我要嫁人了!” 甘棠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不是,前一刻不是说解除婚约了吗?怎么下一秒又结婚? “新郎不是林淮,他叫孟战京!” 周思卿正琢磨着该如何给甘棠介绍孟战京,却见甘棠拊掌大笑。 “哎哟,如果新郎是孟战京,那这就没什么稀奇的!” 这下轮到周思卿懵逼了。 不是,甘棠为什么会这么说?她又怎么认识孟战京? 第16章 少年心 甘棠看着周思卿迷茫的表情,她哈哈大笑。 “你和孟战京都要结婚了,他还没说实话?” 什么实话? “走,先去食堂吃饭,一边吃我一边给你讲,啧啧,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故意卖了个关子,甘棠拖着一头雾水的周思卿直奔食堂。 她从口袋里掏出饭票,要了两碗米饭和一荤一素两样菜,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 “你快说啊!” 周思卿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一坐下,就催着甘棠赶紧如实交代。 “咳!” 甘棠笑得暧昧,问道:“初三那年,我每天给你带的饭菜好不好吃?” “好吃!到现在我都记得那饭菜的味道,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没有放生姜的菜肴,每天都有香喷喷的白米饭,顿顿有油汪汪的肉,养得她在初三那年个头猛蹿了不少。 “我实话告诉你吧,那根本不是我妈做的饭!” 甘棠吃着盘中的莴笋,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什么?那……那饭是……” “你还记得你趴在我肩膀上哭吗?当天下午,有个男生找到我,说让我每天去高中部找他拿饭,你一份,我一份!” 甘棠眯眼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我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他说怕伤害你的自尊心,还让我一定保密!” 在那个男生的要求下,甘棠认领了这份人情。 以至于后来的周思卿很是珍惜她们的友情,哪怕有时候明明是甘棠在无理取闹,周思卿依然包容忍让。 就因为初三那年香喷喷的饭菜,温暖了周思卿贫瘠的心。 “你也猜到了吧?那个男生是孟战京!” 甘棠如实说道。 周思卿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的表情震惊又迷惑,片刻忽然又笑了,眼底似乎泛着淋漓水光。 “难怪我去孟家吃饭时,饭菜的味道格外熟悉呢!” 原来自己初三吃了一年的美味菜肴,都是王雪绒亲手做的! “所以我一直很纳闷儿,孟战京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非要和林淮这个人渣订婚呢?” 周思卿捂住了脸,不让甘棠看到自己眼眶的泪。 她的声音沉闷哽咽。 “因为他也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说,我如何能知道呢?” 甘棠正要说话,看到远远走过来的王书记,她忙扯了扯周思卿的袖子。 “正常点啊,王书记过来了!” 王雪绒刚进食堂,身后还跟着几个主任和护士长。 “思卿也在吃饭啊,怎么样?咱们食堂的饭菜味道如何?” 王雪绒笑眯眯说道:“你打饭的时候问问师傅,看看哪个没有生姜!” 周思卿的眼尾还有点红。 她哽了哽,轻声问道:“王阿姨,我初三那年……是您每天给我做饭吗?” 听到这话,王雪绒笑得更欢了。 “哎哟,这可不是我主动说的啊,回头要是孟战京找我算账,你可得给我作证,这是你自己打听到的!” 她说道:“那年我忙得要死,孟战京原本一直都是回大院食堂吃饭,忽然有一天,这小子非要带饭,还强调不要生姜!” “我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他说是要给你带饭,还说你受了委屈,我一听就心软了,天天大清早起来烧菜做饭,给我累的哟!” 拍了拍周思卿的后背,王雪绒温柔说道:“这事儿,你还是等战京回家后亲自问他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不掺和!” 说罢,王雪绒对身后几个主任和护士长介绍。 “周思卿,我家那小子的心尖宠,你们以后可不许欺负我儿媳妇啊!” 大家一阵哄笑,只听影像科护士长说道:“王书记,就让小周来我们科呗,我罩着她!” “我可听说小周之前是外科护士,那当然要来我们外科上班了!” 外科护士长不干了,当即就开始抢人。 “来我们内科最合适,瞧,小周和甘棠是好朋友,在一起上班多好?” 内科护士长也加入了抢人行列为,几个护士长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王雪绒头疼。 “思卿去哪个科室上班,咱们说了都不算,回头入院时有技术考核,到时候根据她的情况再做分配吧!” 王雪绒也没再继续停留。 “行,思卿你好好吃饭,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去我办公室歇会儿,下班我捎你回去!” 甘棠一直处于懵逼状态。 她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护士,平日里别说和王书记这种大人物攀上关系,和护士长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现在,沾了好友的光,她觉得自己……好像前途一片光明。 啊,她要抱紧大腿的腿! 想到这里,甘棠捏着肉票直奔窗口,很是阔气要了一盘酱牛肉和一个烧鸡。 吃饱喝足,二人又在住院部楼下的紫藤架下聊了会儿天,到了时间点,甘棠得回去上班了。 临走时,甘棠看着依然坐在紫藤花下发呆的周思卿,犹豫片刻开口。 “思卿,回头你入院时如果能自己选择科室,千万别去外科,最好去干部体检科!” 周思卿不解。 “为什么?有什么区别吗?” 甘棠折身返回说道:“开始打仗了,军区医院作为最重要的后勤部门,十有八九是要奔赴战场救治伤员的!” “虽说现在还没命令,但私下都传开了,军区医院的内科与外科,很可能被暂时整编为前线卫生队,随下一批部队开拔上前线!” 周思卿一愣。 “不是已经去了一批人吗?” 甘棠叹息着说道:“傻丫头,打仗是要死人的,上面肯定要根据死伤情况进行人员补给!” 这番话,让周思卿的心猛然一缩。 如果这样的话,孟战京岂不是还有可能上战场? 那他……他还是难逃一死啊! 想到这里,周思卿坐不住了。 她与甘棠告别,一路打听直奔王雪绒的办公室里。 王雪绒刚开完会,一杯水还没喝完,只见周思卿匆匆忙忙推门进来。 “思卿,这是怎么了?” 她放下水杯关切问道,却见周思卿眼含热泪抓住了她的手。 “王阿姨,孟战京是不是还要上战场?别让他去前线,他会牺牲的呀!” 而且死得极其惨烈,连一具囫囵尸首都没留下! 看着周思卿眼底对儿子的关切担忧,王雪绒很是欣慰。 “战京如果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他一定很开心的!”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坐在沙发上,叹息说道:“作为一个母亲,我也私心不希望战京去前线,我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我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 指了指身上的军装,她笑得苦涩。 “可是思卿,我不光是母亲,也是军人,我不能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就让别人的孩子去替他牺牲!这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道:“如果这就是命,我只能认命!” 第17章 又蠢又坏的女人 在川城,林家不算名门世家,但也小有名气。 除开林宗耀的院长身份,还有林家老爷子乘着改革开放的第一波浪潮,南下经商赚得盆满钵满。 这几年内地政策逐渐放开,林家渐渐将事业重心转移回川城,又是投资又是盖楼,一时之间风头很盛。 林家别墅很大,占地足有好几亩,亭台楼阁错落精致,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一向忙碌的林宗耀在大白天忽然回家,让其妻子姚萍很是诧异疑惑。 “宗耀,你这……” 姚萍刚开口,只见林宗耀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屏风上。 “把林淮和周嘉彤给我叫来!” 看到丈夫怒容满面,姚萍也不敢多问,忙不迭上楼将周嘉彤叫下来。 “阿淮发烧了,吃完药还在睡着,晚点再叫他吧!” 姚萍连生三个女儿之后,才有了林淮这个宝贝儿子。 她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此时儿子生病,与割她的肉没什么两样。 林宗耀也没搭理她。 看到周嘉彤进了客厅,林宗耀的表情越发阴鸷。 “我问你,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嘉彤愣了一愣,冷静说道:“周思卿和陌生男人撕扯不清,她还为了那个男人与阿淮吵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阿淮气不过,昨天又去找她要个说法,结果她对阿淮恶言相向。” 一旁的姚萍咬牙怒骂周思卿的薄情寡义。 “宗耀,你也听到了,儿子忽然发烧生病,都是被周思卿这个贱人气的,这口气咱们不能忍啊!” 林宗耀指着姚萍怒吼。 “你这个蠢货,给我闭嘴!” 他走到周嘉彤面前,看着这个满嘴谎话却面不改色的女孩。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告诉我,前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与周思卿纠缠的男人,又是谁!” 周嘉彤腿上的伤口其实还很疼。 但她不能表露出来,更不能让林家知道那晚的事情因她而起。 “叔叔,我真不认识那个男人,我和阿淮都劝不动那个女人,只能先行离开,至于后面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 她表情无辜委屈,像是林宗耀对她的大声吼叫吓到了她。 “混账东西!” 林宗耀在王雪绒那里受到的屈辱,此时尽数奉还到周嘉彤身上。 他一耳光抽过去,周嘉彤被打翻在地,鼻血甚至涌了出来。 “你招惹了孟战京,周思卿与阿淮赶去替你善后,但没想到孟战京瞧不上你,却瞧上了你姐姐,是不是?” “你仗着对我们林家有恩,逼着阿淮替你隐瞒实情,以至于我都不知道林家何时招惹了孟家。” 若是早知道实情,他哪里还会为难周思卿,必定早早放她走,也好卖孟家一个人情。 现在好了。 自己挨了冯文政一拳,还被王雪绒一番为难,他的颜面,乃至林家的前程搞不好都得断送在周嘉彤这贱人手中。 越是这么想,林宗耀就越是愤怒,恨不得将周嘉彤碎尸万段。 姚萍也傻眼了。 但她还是扑了过去,挡在丈夫面前。 “不能……不能打她啊!” 姚萍的声音有点抖,说道:“她怀孕了,阿淮的孩子啊!” 周嘉彤也爬起来,扶着自己依然平坦的肚子。 “林叔叔,我确实撒了谎,但不是我招惹孟战京的,是他故意抓了我,从而逼着阿淮亲手将周思卿送到他床上。” “他是在践踏阿淮的颜面,是在羞辱咱们林家啊!” 周嘉彤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林宗耀面前哭诉。 “我救过阿淮,我救过您,我早已把林家当成我自己的家,现如今我腹中怀了您的亲孙子,我是为了林家着想,才将这事儿瞒下的!” “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更想让周思卿做林家儿媳妇,可一个巴掌拍不响,周思卿只怕早就和孟战京有一腿了!” 林宗耀也怀疑周思卿早已与孟战京有染。 否则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急忙忙定下婚事。 事到如今,他根本不在乎谁做林家儿媳妇,而是招惹孟家的后果。 姚萍也顺势劝道:“宗耀,那周思卿一看就是个嘴硬顽固的犟种,留着也是麻烦,再说,我当年就不同意这婚约。” “走就走吧,反倒是嘉彤怀了孕,是不是得抓紧时间把婚事给办了?” 林宗耀看着周嘉彤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也有点软了。 不管如何,她当初救了他的命,这份恩情他不能不报。 “反正周思卿已经和孟战京搅合到一起了,阿淮又喜欢嘉彤,那就……” 正准备说“那就结婚吧”这几个字,只听楼梯上忽然传来林淮嘶哑的声音。 “我只娶周思卿,除此之外,我谁也不要!” 他似乎还发着烧,嘴唇苍白脸颊通红,走路都打着摆子。 “当初从水中捞我的人是周思卿,给您做心肺复苏的人也是周思卿,周嘉彤,就是个无耻的骗子!” 林淮望向周嘉彤的视线里满是恨与厌恶。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们,前天晚上她去勾引孟战京未遂,才害得思卿被扣下……” 不是这样的! 林淮不是这样心狠无情的人! 哪怕昨天他知道了当年救命的真相,也只是对她有些失望而已。 他刚发烧的时候,她还握着他的手求他原谅。 彼时的林淮还在安抚她,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他对她的感情也不只是因为救命之恩。 可他一觉醒来,怎么就变得如此无情无意? “阿淮,不是这样的,我是爱你的!” 周嘉彤冲上前,抓住林淮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这里,这里有你的骨肉了,你要当爸爸了!” 林淮一把推开了她。 “我的骨肉?周嘉彤,你确定那是我的骨肉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玩什么。” “你只是在孟战京那里翻了车,在这之前,你和多少男人厮混过?” 姚萍心疼到不行,一边扶着周嘉彤,一边拦着林淮。 “阿淮,你真是烧糊涂了!嘉彤就算在救命之恩的事情上撒了谎,但她平日也乖巧听话招人喜欢,你不能……” 林淮一声嗤笑。 乖巧听话? 若是从前他便信了,可直到他发烧昏迷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冷落原配周思卿十余年,与妻妹周嘉彤厮混生子,荒唐可笑。 直到周思卿与周嘉彤被困在火场,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救周嘉彤,眼睁睁看着房屋坍塌,周思卿被烧死。 他以为自己的选择很正确,也在周思卿死后,如愿将周嘉彤娶回家。 可结果呢? 周嘉彤一改之前温顺的面目,极尽所能将林家财产转到她那个坐过牢的父亲名下,甚至还因为过于贪婪而让林家陷入财产危机。 林家破产,大厦倾塌,周嘉彤卷走最后的财产提出离婚。 他要求留下儿子,可周嘉彤却狞笑着告诉他,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周嘉彤与她的姘头联手,将他绑起来扔在车里,随后制造了车祸着火的假象…… 第18章 烽烟滚滚唱英雄 这是梦,却又不是梦。 林淮坚信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是他上一世作孽不可活的惩罚。 他醒悟了,他后悔了。 他不该放着乖巧善良的周思卿不爱,而鬼迷心窍爱上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林宗耀家规森严,可结果现在掀开那层遮羞布,竟是如此的荒谬丢脸。 “那你想如何?周思卿与孟战京已经订婚了,你还能抢得过孟家?” 就算他宠爱儿子,却也得有那个本事与孟家抗衡啊! 林淮森然一笑。 不用抢的! 如果那场梦足够真,很快,孟战京就会死在战场上。 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 只要没了孟战京的干涉,他与思卿定能回到正轨,顺利结婚。 他保证,再也不会辜负思卿了。 等结婚之后,他就把管家大权交给思卿,每日下班回家陪着她,生个像她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好。 “林淮,你不能不对嘉彤负责啊!” 姚萍扑过来,急声说道:“嘉彤怀了咱们林家的孩子,若是这时候被你抛弃,那……那以后你还怎么做人?” “你和嘉彤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看这样好不好,先让她把孩子生下,国外不是有什么亲子鉴定技术了嘛!” “到时候咱们做个检查,如果她真背叛了你,那就让她带着野种滚蛋,行不行?” 一旁,林宗耀眉头紧紧皱起。 他不喜欢周嘉彤,但如果能利用这个女人让林淮断了抢回周思卿的心思,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林宗耀发了话。 “既然她怀孕了,那就没有赶出林家的道理,我们林家家规不允许未婚先孕!” 他冷声说道:“先把婚结了,若孩子不是你的,再离也不迟!” 现在,周嘉彤有没有背叛林淮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万万不能再得罪孟家了! “爸!” 林淮眼底满是愤怒与震惊。 他不敢相信父母竟然在知道周嘉彤劣迹的前提下,还逼着他娶这个女人。 “这个家我说了算,婚礼先不用举办,你们领完结婚证,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林宗耀打断了林淮的话,语气里带着不容商榷的坚定。 跪在地上的周嘉彤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仰头望向林淮,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却被一脚踹开。 “滚!” 林淮像是一头自己钻入笼中的困兽,眼底带着挣扎不开的愤怒与绝望。 他越是回忆那个梦,就越是恨周嘉彤,对周思卿就越发志在必得。 王雪绒将周思卿带回到军区大院。 “战京在队里,你一个小女孩住着不安全,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让你回来住更合适!” 一边掏钥匙开门,王雪绒一边说道。 “前线战况很复杂,你孟叔叔忙得很,天天吃住都在办公室,这个家就咱们俩,你也别拘束!”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进了客厅。 灯光下,她看着眼角还有泪痕的女孩,笑得欣慰感动。 “你能这样关心战京,我这个当妈的很高兴,他果然没喜欢错人!” 周思卿还不死心,说道:“您和叔叔又都是功臣,就算战京这次不上前线,也没人能说什么!” “是,别人当然不会说什么,可我们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王雪绒脱下外套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若是战京没穿上那身军装,也就罢了,可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不能有半分退缩。” 周思卿接过王雪绒手里的青菜,坐在角落里择菜。 她脑子里很乱,一边是上一世军报对孟战京英雄事迹的报道,一边又是这一世孟战京鲜活的笑容。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便浑浑噩噩往前走,到最后总能找到出路。 可现在……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晚饭后,王雪绒将她安顿到孟战京的卧室里休息。 虽说换了床单被罩,可周思卿躺在床上,还是嗅到了独属于孟战京的气息。 带着一点点烟草味道,还有洗衣粉淡淡的香,很好闻。 周思卿埋首在枕头里细细回忆着孟战京战死的过程。 因为当做英雄事迹来报道,所以对战斗过程的描述也很详细。 战场在群山绵延的南疆边境,敌军占领的几个高地位置关键,对我军的后勤补给线造成了巨大威胁。 上级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抢回高地,孟战京担任抢夺高地的突击队队长。 好几次冲锋,都被敌军隐藏的火炮阵地狠狠打了回去,以至于我军伤亡惨重。 孟战京就是在这种前提下带着一个班的战友摸进敌军地盘。 最终在被岩石和大树遮掩的山坳里,找到了那个威力极大的火炮阵营。 敌军很是狡猾,他们利用天然地形作为掩护,对我军阵地进行碾压式轰炸,而我军回击的火炮只能打在山体岩石上白白浪费。 孟战京完全可以在勘察完地形后返回营地,与上级商量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可看着敌人强烈的炮火一次次毁灭式轰炸我军阵营,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孟战京知道不能等了。 他与十一名战友决定组成敢死队,彻底炸毁这个掐住我军命脉的火炮阵地。 他们在狭窄逼仄的石缝里潜伏到半夜,然后溜进敌军的炸药库里…… 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整个南疆边境被巨大的爆炸声裹挟,冲天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个边境山峦。 敌军最大的火炮阵地被彻底摧毁,再也没什么能阻挡我军冲锋的道路。 为了抢回阵地,为了让战友英魂归家,所有人都杀疯了,不光收回了丢失的阵地,还将敌军打到接连败退。 可再多的胜利与喜悦,都无法换回那十二个牺牲在战火中的英雄了。 工兵去战场寻找烈士遗体时,只能勉强依靠残留的军装布料与一些细节来辨认收尸。 而孟战京的尸体之所以被辨认出来,是因为那残存的一段上肢躯干上戴着个桃粉色蝴蝶结头绳。 军报上刊登过那个蝴蝶结头绳,虽然被战火洗礼,可依然保存完整。 桃粉色蝴蝶结头绳? 周思卿猛然坐起身来,脑海里隐约浮现过什么。 她……她小时候曾有过一个蝴蝶结头绳,是剃度出家的母亲亲手戴到她头上的。 跳入水中救林淮那天,她还戴着心爱的头绳,但之后便再也没找见。 母亲却说万般皆是缘,头绳完成了守护主人的使命,自然就离开了。 上一世的周思卿只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匆匆看了这份报道,甚至没有细细端详过蝴蝶结头绳的照片。 现在想想,孟战京残存躯体上的头绳,倒像是她丢失的! 第19章 我腿麻了 孟战京一身疲惫回了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原本他是打算在军营宿舍里凑合一晚上,但想着还有事情要托付给母亲,便临时改主意回了家。 没有惊醒母亲,他蹑手蹑脚回到卧室,甚至连灯都没打开,将身上满是硝烟味的军装随手扔在墙角,自顾自进了浴室。 迅速洗了个战斗澡,孟战京原本打算这么上床睡觉,扭头看到搭在门把手上的短裤,他又顺手扯过套上。 即使光线黑暗,但他早已熟悉房间里的一切。 像从前那样准备上床,但走到床边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孟战京没多想。 大概是他昨天归队时忘记把鞋子收起来了吧。 将绊了他的鞋子踢到一边,孟战京抬脚上床,挟着一身凉意钻进被子里。 下一刻,他忽然就僵住了。 被子里温热馨香,手掌触及到一抹姣好曲线,温柔起伏,滑腻到像是甜滋滋的杏仁豆腐。 而被子里熟睡的女孩似乎被打扰到,娇软哼哼两声,转了个身面对着他,继续蜷缩在被窝里熟睡。 孟战京不敢动。 这这这,周思卿不是在小楼里住着吗?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他夜视能力极好,再加上有月光自窗帘缝隙照进来,周思卿那张姣好的脸蛋儿映入眼帘,孟战京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旧衬衫,宽大松垮,甚至能隐约看到衣领下的旖旎风光。 短暂的震惊后,孟战京忽然无声笑了。 他放松身体,小心翼翼躺在周思卿身边,带着一点试探,将手掌搭在她纤细的腰间,还故意往下游移了三寸。 周思卿睡得很熟,没有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 见状,孟战京又得寸进尺,一点点挪过去,将胳膊伸到周思卿脑后,微微用力,便将小女孩带入自己怀中。 二人贴合得如此之紧。 女孩的身躯有点凉,孟战京的身体却格外火热。 甚至,他能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还有那流窜奔涌的热血。 像是少年时代躲在被子里偷偷看禁书之后,那种按捺不住的悸动与空虚。 这些年的军营生活,孟战京以为自己早锻炼出极强的克制力。 但现在,周思卿娇软的身躯,轻易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在她面前,毛躁轻狂到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 孟战京凑上前,偷偷在周思卿微微开启的唇上亲了一下。 她的味道依然甜美,带着少女独有的幽香,让他流连忘返。 这一刻,孟战京像是偷香窃玉的小贼,眼中带着得逞后的喜悦兴奋…… 王雪绒醒得有点早,她嘴上说着军人保家卫国是本分,可一想到孟战京可能牺牲在战场,依然心如刀绞。 穿好衣服,她打算去院子里坐坐,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双沾满泥土的军靴。 愣了三秒钟,王雪绒猛然瞪大眼睛,扭头望向楼上。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回来了? 昨晚思卿在他卧室睡着,这臭小子该不会…… 想到这里,王雪绒的脑子“轰”一下炸开了。 哪里还顾得上去院子里坐,王雪绒扶着栏杆蹬蹬蹬就往楼上跑。 刚走到孟战京卧室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王雪绒忽然停住了动作。 不是,她紧张个什么劲儿? 这俩孩子又不是第一次住一起了,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者说了,一晚上都没什么动静,说明思卿与自家这小子是你情我愿的,她贸然闯进去,万一…… 都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夫妻之间关上门的那点事儿。 王雪绒正准备转身下楼,忽然听到卧室里传来周思卿的尖叫。 下一秒,那尖叫像是被什么堵上,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唔唔唔”。 得,小两口忙着呢,她还是老老实实下楼做早饭! 卧室里,周思卿被热醒了。 像是有人强行给她怀中塞了个火炉,炙热到让她汗水淋漓。 她有点难受,想要掀开被子透透气。 可又发现身体被什么钳着,让她活动受限。 睁开微微沉重的眼皮,孟战京那张堪比妖孽的脸强势闯入她视线里。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直到孟战京凑过来,在她眼皮轻轻啄了下,像是有人解开了她的穴道,她受了惊,没忍住尖叫出声。 而几乎是同时,孟战京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嘘,别叫!”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神温柔到像是能淌出春水。 “你想吵醒我妈,让她进来看到我们俩这样吗?” 孟战京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柔软的嘶哑,下巴上的胡茬冒出来,泛着青色,竟有种难以描述的诱惑。 男人的手很大很粗糙,手指修长,捂在她嘴上时,掌心的枪茧磨得她有点发痒。 他们几乎贴在一起,能清楚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不许再喊了,嗯?” 孟战京的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带着钩子,勾住了周思卿的少女心。 她终于勉强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男人的手终于离开她的唇。 周思卿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水光与慵懒。 她还处于震惊状态,以至于脑海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半夜回来,不知道你在,嗯,我床上。” 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拥美人入怀,就再也不想松手了。 “但你这……穿我的衣服做什么?嗯?” 孟战京用手指勾了勾周思卿身上那件凌乱散开的男式衬衫,笑得颇为暧昧。 这小女孩只顾着紧张,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她有多美,足以让他为她疯狂。 “王阿姨说没来得及帮我准备睡衣,就……就找了你的衣服,让我凑合一晚。” 她原本是抗拒的,但后来实在睡得不舒服,就换上了这件纯棉柔软又宽松的衬衫。 若知道他半夜会杀回来,她就是一夜不睡,也不会穿这玩意儿! 周思卿有点不自在,动了动被窝里有点麻的腿。 下一刻,孟战京的手抓住了她想要蜷缩起来的腿。 “不许乱动,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鬼知道他这一晚上忍得多辛苦,身体与意志力早已到达极限,哪怕再一点点风吹草动,他怕是就…… “我,我腿麻了!” 周思卿不傻,自然察觉到暧昧的异常。 她不敢再乱动,红着脸轻轻推了他一把。 “你快些起来穿衣服,天都亮了!” 第20章 还没看够?嗯? 孟战京没有得寸进尺,他也没时间得寸进尺。 窗外晨光熹微,隐约能听到不远处军营的起床号,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翻身下床,穿上扔在墙角那套脏兮兮的军装,再抬头时,眉宇间带着一抹威严。 这是周思卿第一次看到孟战京穿军装的模样。 不同于那晚穿白衬衫的妖孽模样,这一身军装让他像是脱胎换骨,撇去了那一点轻浮浪荡,变得稳重,给人道不出的安全感。 他束紧腰带时,宽肩窄腰的完美身材,让周思卿看得有点脸热。 “还没看够?嗯?” 孟战京任由周思卿打量,他扣好风纪扣,大步走到床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 看着女孩娇嫩的脸颊,还有那眼眸中荡漾的水光,孟战京觉得嗓子有点干。 他没忍住,俯身在她唇上重重一吻。 在周思卿反应过来意图反抗时,他又松开了。 “这次,真的得走了!” 他依依不舍摩挲着周思卿的脸颊,宠溺一笑,转身大步流星下了楼。 周思卿还坐在床上,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孟战京与王雪绒的交谈声,片刻,门外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他匆匆回来,又匆匆离开。 被窝里似乎还带着他的温度,周思卿的唇上,也沾染了他的气息。 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拂过被吻到酥麻的嘴唇,久久没有动。 王雪绒虽说在做饭,可一直竖着耳朵听楼上动静。 直到周思卿洗漱完下了楼,她才装作刚做好早饭的架势,端着两碗红豆稀饭出来。 “正好,快来吃早饭!” 王雪绒笑眯眯招呼周思卿吃饭。 当看到女孩脖颈上那盖不住的红印时,她眼神动了动。 又端出热好的肉包与煎蛋,还有一小碟酱菜,虽说煎蛋,但足够她们俩吃了。 周思卿在床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腿有点酸麻。 下楼时一瘸一拐,王雪绒看在眼中,却想得很歪…… 昨晚,思卿怕是一夜没睡吧? 自家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折腾起来没个分寸,瞧给人小姑娘疼的,走路都跛了,作孽哟! “来,思卿,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这么想着,王雪绒将两个煎蛋都放在周思卿碗中,又给她递了个肉包子。 昨晚周思卿想着蝴蝶结头绳的事儿,想着想着睡着了。 原本趁着孟战京回家还能问一下, 结果一睁眼就是那种状态,她哪里还记得这一茬。 有心找王雪绒问吧,又怕闹出什么误会。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到最后也没提头绳的事儿。 吃过饭,王雪绒要去上班。 她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周思卿,与之一起的,还有自行车的钥匙,以及几百块钱。 “你要是在家里无聊,就骑着自行车去外面逛逛,随便买点衣服点心什么的,也可以去军区医院找你那个朋友玩。” 王雪绒匆匆忙忙上班去了。 空荡荡的别墅里,只剩下周思卿一人。 她看着有些凌乱的客厅,又看着扔在阳台上脏兮兮的军装,便趁着天气好,将脏衣服都拿到院子里,吭哧吭哧洗起衣服来。 时不时有邻居经过,倒也没人多问什么,只是那别有深意的眼神,让周思卿有点不自在。 洗完衣服,又将客厅收拾一番,擦桌子拖地,一直忙到了中午才消停。 正想着去厨房做点饭,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只见孟战京火急火燎拎着饭盒推门进来。 “我妈把电话打到我爸办公室了,说你一个人在家,让我给你送饭!” 孟战京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饭盒一一摆在桌上,又从厨房拿了筷子塞进周思卿手中。 “赶紧趁热吃,菜里都没有放生姜!” 周思卿几乎是被孟战京摁在椅子上的,她忍不住问道:“你呢?你不吃吗?” “你先吃,你吃饱了,剩下的由我消灭!” 知道孟战京很忙,周思卿也没再矫情,将米饭分出来三分之一,剩下的都留给孟战京。 孟战京吃饭的速度很快。 不过三五分钟,就已经将碗中的米饭吃光了。 “我下午还有训练,得赶紧回去了!” 起身穿上外套一边往外走,孟战京一边叮嘱周思卿。 “晚上就别等我了,我住在连队宿舍里!”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耳尖有点红,这话说的像是她会眼巴巴等他回来一样! 看到孟战京准备出门,周思卿忽然追了上去。 “哎,你是不是有个桃粉色蝴蝶结头绳?” 孟战京刚走到院子里,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周思卿,眼中带着喜悦和期待。 “你……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周思卿刚准备开口,只见有个身穿军装的男人快步奔了过来。 “孟副营长,紧急集合!” 只见孟战京嘴角的笑容敛起,他对着周思卿摆了摆手。 “回头再说,我得归队了!” 很快,孟战京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下午周思卿没出门,她上楼睡了会儿,估摸着王雪绒快下班了,便进厨房开始做饭。 上一世嫁入林家,虽说家中有厨师佣人,可因为林淮口味挑剔,还是周思卿亲力亲为给他烧饭做菜。 是以,周思卿练了一手好厨艺。 王雪绒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军区大院,路上遇到几个军属。 “王书记,你家儿媳妇可真是个好孩子。” “哎哟,一点也不娇气,那么一大堆衣服,她洗了一上午呢!” “难怪战京对这姑娘念念不忘,确实,不光模样好,还贤惠懂事!” …… 王雪绒有点疑惑。 待推开院门走进来,看到晾衣绳上整整齐齐挂着洗干净的衣服时,她恍然大悟。 这孩子,不是给她留了钱让她出去玩嘛,怎么搁家里洗衣服呢? 推门进去,满屋的饭香味。 听到动静的周思卿拎着锅铲从厨房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 “王阿姨,您回来了呀!等等啊,我把这道菜炒好,咱们就开饭!”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让王雪绒不得不感动。 这个家一向冷清,丈夫忙于军务,儿子也早早参了军,她上一天班回来,还得烧饭洗衣服,甭提多累了。 但比起在战场厮杀的丈夫与儿子,她这点辛苦又不算什么。 因此她只能咬牙坚持,直到这个家多了个周思卿。 就像是忽然有人替她扛起了肩上的重担,让她能稍稍喘口气,不再独守着孤单与空旷。 第21章 青山归故里 接下来的几天,孟战京果然没再回来过。 周思卿的工作也已经有了着落,在经过考核后,被派去高级干部病房区做护士。 显然,这是王雪绒对她的特殊照顾。 这里工作轻松,不用加班不用受气,连护士长都对她笑脸相迎。 王雪绒还趁着午饭时间专程过来一趟,说是给她送点东西,实则是给她撑腰造势。 如此一来,谁敢为难她? “你这是拜了哪家的神仙,能让你有这种待遇,啧,快把寺庙地址给我,我也拜拜!” 午饭时,甘棠咬着筷子一脸羡慕。 “思卿,我后悔没有早点谈恋爱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着说道:“那现在抓紧时间谈也不晚啊,我们病房有好几个年轻军官,我给你牵个线?” “算了,没时间了!” 甘棠有点没胃口,说道:“我们外科作为第二批赴前线的医疗队,三天后就要出发了!” 她一摊手,惆怅说道:“三天能培养出什么感情?” 三天后出发? 医疗队不可能单独奔赴前线,与之一起的,肯定还有大部队! 孟战京最近忙得连面都见不到,难道也要奔赴前线了?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即使心存侥幸,可到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下班后,王雪绒没有像往常那样按时回家。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王雪绒才回来,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看到周思卿还在客厅里等着,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思卿,怎么还没睡?” 周思卿起身去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递给王雪绒,顿了顿问道:“王阿姨,您……是因为战京的事吗?” 王雪绒将毛巾盖在脸上,许久没有说话。 二人就这么相顾无言,直到毛巾变凉,王雪绒的情绪也恢复了平静。 “战京在第二批开赴前线的名单上,三天后出发!” 她笑笑,攥紧了手中的毛巾。 “我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其实心存侥幸,想着军区十几万人,哪里轮得到他去呢?可下午他爸爸给我打电话,才知道战京自己报了名。” 她到底还是没按捺住,去部队找孟战京谈话,想劝他留在后方。 可一踏入军营,看到那些年轻的面孔,他们都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军人。 甚至这些兵才十几岁,比孟战京更稚嫩年轻。 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啊! 如果每一个兵的母亲都像她这样自私,都去部队闹着不让儿子上前线。 那国境安危由谁来守护? 那丢失的国土该由谁来抢回? 那些已经牺牲的英烈们,又如何能够瞑目? 于是原本的谈话变成了那父子二人向她交代遗言。 孟澜海还是那一套,无非就是他牺牲之后,让她不要伤心难过之类的…… 反倒是一向不屑于煽情的孟战京,这次的话很多。 “我和思卿的婚事就先放一放吧,我也不能耽搁她!” “妈,如果我牺牲了,你就将她当做女儿来疼爱,将来给她找个好丈夫!” “别让她嫁给当兵的,当军嫂太辛苦了!” …… 儿子言语间都是对周思卿的不舍,可就算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奔赴战场的念头。 王雪绒的嘴唇有点颤抖。 她笑得苦涩,看着周思卿说道:“接到战京要结婚的电话时,我甭提多高兴了,我们家可算是有添丁进口的大喜事了!” “战京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我甚至幻想着等你们结婚之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退休专门给你们带孩子!” “可是现在……” 王雪绒握住周思卿的手说道:“这婚……怕是现在结不了,一旦打起仗来,他起码一两年不能回来!” 周思卿的脑海一片空白。 何止是一两年回不来?他一旦上了战场,命运就再也不会给他回家的机会了。 不久之后,他将以烈士的身份回归故里,而他的血肉英魂,都将永远留在南疆的青山峻岭间,化作风和雨…… “就真的……没有斡旋余地了吗?” 周思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眼泪已经滚滚落下。 挣扎了这么久,甚至她都重生了,还是依然没有改变孟战京命运的机会吗? 明知道他会死,可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如果,如果她提前告诉孟战京那些即将发生的危险,他是不是能有所防备化险为夷呢? 这么想着,周思卿忽然抬头看着王雪绒。 “王阿姨,我想加入医疗队,我要去前线!” 王雪绒几乎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不行!你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他们父子俩已经要去最危险的地方了,我不能让你再去冒险了!” 这一家四口人,不能都折在战场上啊! 周思卿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必须要去前线,不光为了孟战京,也为了甘棠。 上一世,甘棠所在的野战医院被敌军偷袭,以至于损伤惨重,甘棠也死于那一战。 哪怕她的能力有限,哪怕她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她也要拼尽全力试一试! 她重活一世,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 如果能替他们搏一丝活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王阿姨,如果您不答应,我就自己坐火车去南疆前线!” 周思卿的眼神里带着坚定倔强,与王雪绒对视许久。 终于,王雪绒败下阵来。 她的眼泪滚滚而落,伸手将周思卿抱在怀中,哭着捶打她的后背。 “你胡闹什么啊?你跟着添什么乱啊?” “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打算要了我的命吗?” 周思卿伏在王雪绒怀中,像是回到小时候,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 那是她最喜欢最眷恋的温暖,蕴含着能驱散一切恐惧的巨大力量…… “王阿姨,如果不能阻止战京上战场,那我……想试着带他回家!” 周思卿轻声说道。 力量渺小又如何?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况且,她心里还有那么多问题想要亲自问孟战京。 那个桃粉色蝴蝶结头绳到底是谁的? 他在初三那年又为什么给她送饭? 还有现在,为什么会选择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他欠她太多答案了,她要他当面亲口告诉她! 第22章 我偏要嫁给你 周思卿没想到自己与林淮还有再见面的这天。 早上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站在路边的林淮,憔悴消沉,哪里还有曾经的傲气。 “卿卿!” 远远看到她过来,林淮奔过来,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 “你做什么?” 躲开林淮的手,周思卿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 林淮心中满是苦涩与落寞。 从前,他每次去牵周思卿的手,她都乖巧听话,娇羞到双颊通红。 他却觉得无趣寡淡,不如周嘉彤那般热情与鲜活。 到现在,他才明白周思卿才是最好的那一个,他后悔了,他想与她重新开始。 “我……我想你了,我想看看你。” 林淮嘶声说道。 “你怕不是有什么病吧?我和孟战京已经在一起了,你就不怕他弄死你?” 周思卿直接抬出了孟战京,像是将他当做了自己的盾牌。 “孟战京这人心眼小爱吃醋,你还是趁早滚蛋,别再让我看到你!” 说罢,周思卿转身就要走,林淮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孟战京再好又如何?反正他要上战场了!” 看到周思卿猛然犀利的眼神,林淮补充道:“上了战场,是死是活谁能说清楚?” “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周思卿恶狠狠警告。 “我告诉你,你再敢咒他一句,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林淮无法接受周思卿替其他男人说好话,甚至不惜对他恶言相向。 “趁着你们还没结婚,你赶紧和他断干净,省得将来做寡妇!” 深吸一口气,林淮放柔了声音。 “我是为你好,我在替你考虑,你听话,跟我走……” 下一刻,有人狠狠踹在林淮后腰。 他猝不及防扑倒在地,回头却看到穿着军装的孟战京将周思卿拉入怀中,神色阴鸷。 “我还没上战场呢,我还没死呢,你就敢这么嚣张了?” 孟战京挥起拳头,对着林淮那张脸狠狠砸了下去。 “就算老子死在战场上,现在也得让你知道,欺负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林淮虽说练过几年拳击术,可在身经百战的孟战京面前,他那点花拳绣腿算什么? 别说还击,他连自保都成问题,很快就被揍到满嘴是血。 直到几个军官经过,将孟战京从林淮身上拉开。 “战京,再打下去要闹出人命了啊!” 即使孟战京的行径违反了军纪,但因为即将上战场,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错误,没人会去计较。 战士们是去前线拼命的,现在打一架不算什么。 孟战京挣脱开战友的手,指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林淮。 “就算老子死了,你也别想欺负周思卿!” 说罢,他转身看着站在一边的周思卿,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问你!” 直接将周思卿塞进车里,孟战京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你胡闹什么?谁让你加入前线医疗队的?马上给我退出去!” 周思卿直勾勾盯着孟战京。 “你要是退出奔赴前线的名单,我也退出医疗队,这样才公平!” 这话让孟战京一哽。 半晌他烦躁抓着短发,无奈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军人,我上战场打仗是责任和义务!” “我是护士,我救死扶伤也是责任和义务!” 周思卿用孟战京的话将他再次堵回去。 “你……你非得气死我是不是?” 一脸无奈的孟战京放软声音,说道:“前线条件艰苦,所谓的野战医院就是几顶帐篷与活动板房,而且随时有炸弹飞过来。” “那也比你们在高地上的猫耳洞条件好!” 周思卿反驳道:“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吃苦?我成长的环境比你艰苦多了,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哪里是看不起你?我恨不得把你捧在心尖!” 孟战京几乎跳起来,就差把心剖出来捧在周思卿面前了。 他听到周思卿加入医疗队跟着部队一起去前线时,他的心都快要碎了。 本以为自己亲自劝说一番,能让她打消念头,可她竟然如此倔强。 “你的话说完了吗?你说完的话,就轮到我了!”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俊朗的脸,说道:“你很早之前就认识我,对不对?你对我的兴趣,也绝非是心血来潮!” “孟战京,你有事情瞒着我!” 孟战京有些心虚,沉默片刻说道:“但现在不重要了,如果我能活着从战场回来,在娶你那天,我一定如实交代。” “那如果你回不来呢?就什么都不说了?” 周思卿反问,看到孟战京沉默的表情,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如果我死了,那你知道那些就没有什么意义,徒增烦恼而已,我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孟战京诚恳说道。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怎么知道隐瞒秘密是为我好?” 周思卿大声质问着,眼角隐约有泪光。 “初三那年明明是你每天给我带饭,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她心底莫名涌出许多委屈,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哽咽。 “你觉得我是傻子吗?看我被傻傻蒙在鼓里,你很高兴吗?” 看到周思卿眼中的泪,孟战京慌了。 他手忙脚乱给周思卿擦拭眼泪,可越擦眼泪越多,到最后,几乎打湿他的手掌。 “只有在娶我那天,才能告诉我真相吗?” 她歪着头,胡乱擦去眼泪,委屈巴巴看着面前的男人。 孟战京被她的眼泪弄到心如刀绞,却还是狠下心点点头。 “对,等我们结婚时,我才告诉你!” 周思卿点了点头。 她忽然打开车门跳下车,就在孟战京以为她生气离开时,只见她绕到自己这边,一把拉开车门。 “下车!” 孟战京茫然望向她。 “下车去告诉你妈,我今天就要嫁给你!” 看到周思卿不像是赌气,孟战京心疼说道:“卿卿,别意气用事!” 周思卿坚定说道:“我没意气用事,我知道在这个特殊时期,许多事情都可以特殊办理,比如结婚!” 为了抚慰官兵的情绪,在上战场之前,凡是有结婚想法的家属,组织都可以特事特办。 周思卿一把抓住孟战京的衣领,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与她对视。 “我告诉你孟战京,今天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我还就要做你孟战京的老婆,就要做军区首长的儿媳妇!” “你们这军门世家,我攀定了!” 第23章 奔赴我的爱 和平年代,条条框框是规约社会秩序的有力工具。 但战争时期,许多条例和规矩都可以被暂时打破,比如军人结婚的流程,被简化到极致。 在川城第一批官兵抵达前线后,就有许多地方女青年从各地赶来,要与未婚夫结婚。 你问她们不知道上前线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她们什么都知道! 每个女孩心里都很清楚,男人们一旦上了前线,就很可能回不来了。 在这个节骨眼贸然结婚,守寡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就算这样,她们还是义无反顾奔向了心爱的男人。 人生的意义从来不是用长度来衡量的。 就算只能留住眼前这一刻,也无悔无憾了。 因此民政局特意简化了流程,只要现役军人持有军官证,女方持有户口本,就能即可领取结婚证。 当然,这也是部队默许的。 上级有他们的考虑。 在前线战况惨烈的前提下,如果官兵们心中有所牵挂,或许在遭遇绝境时能靠着这份牵挂坚持着活下来。 人的信念往往能创造奇迹。 周思卿的户口本一直握在自己手中,她知道孟战京也随身携带了军官证。 一把将孟战京从车上扯下来,她不管不顾拉着他直奔王雪绒的办公室。 “卿卿,你别冲动,婚姻非同儿戏,你先冷静一下!” 一向高高在上无所畏惧的孟战京,此时被周思卿扯着衣领,狼狈到极致,也紧张到极致。 他不敢用力挣扎,生怕自己稍稍用力就弄伤了周思卿。 因此他被女人拖着,在人来人往的军区医院里横穿,被不少战友看到这一幕。 “哟,孟副营长这是什么情况?” “这不是孟兵王吗?怎么被女人吓成这个怂样?” “一看就是惧内,完了,孟战京你完了。” …… 被战友们调侃嘲笑,孟战京却顾不上自己的颜面。 他知道周思卿是来真的,她真要结婚,甚至不介意他后天就要开拔去战场,很可能一去不复返! 一路磕磕绊绊进了王雪绒的办公室。 正好孟澜海也在。 他后天就要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去南疆了,因此来医院体检,顺便……与妻子告别。 部队要开拔了,军务很忙,他没有时间回家。 看到儿子被周思卿拖着衣领拽进来,孟澜海和王雪绒都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王雪绒忙起身,将儿子从周思卿手中解救出来。 “叔叔,阿姨,我要和孟战京结婚!” 周思卿直接说道:“就现在,给你们打过招呼后,我就和他去领证!” “妈,你快劝劝她,别让她犯浑胡闹!” 孟战京被勒到脸都红了,他揉着发疼的脖子说道:“还有她加入医疗队去前线那事儿,您一并给拒了!” 王雪绒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周思卿。 “思卿,你真想好要嫁给他了?没有婚礼,没有新婚夜,甚至他很可能回不来,你一结婚就守寡,你……” 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戳王雪绒的肺管子,可她还是忍着痛说出来。 “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我愿意!” 周思卿毫不犹豫答道:“就当是我贪图孟家的权势,反正这婚我要结,求您二位别拦着!” 顿了顿,她扭头看着孟战京,眼神里带着委屈。 “除非,除非他亲口说不喜欢我!说他不想娶我!” 王雪绒和孟澜海同时望向自己的儿子。 孟战京不是不会撒谎,小时候做了坏事,他撒谎不打草稿。 可在面对周思卿那双眼眸时,他没办法说出违心的话。 即使知道撒谎是为了她好,可他内心那些汹涌澎湃的感情,还是让他无法摇头说不。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王雪绒下意识望向孟澜海,只听孟澜海一声叹息。 “战京,你惦念了思卿很多年,既然已经水到渠成,这婚,就结了吧!” 他极少用温柔疼惜的眼神去看待儿子。 哪怕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可他依然以男人和军人的标准来要求培养他,很是严苛。 但今天,当儿子即将奔赴战场时,他身为父亲,如何能不痛呢? 自私也好,无耻也好,在这样的时刻让儿子与心爱女孩结婚,对于孟战京来讲是积极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牺牲在战场上,起码再无遗憾了。 又或者他身陷绝境想要放弃时,想到家中还有妻子等待,他或许就能再咬牙坚持到底。 周思卿就等孟澜海这句话。 她笑笑,再次抓住了孟战京的衣领。 “那我们就去领证了,今晚如果有空的话,咱们一家吃顿饭,我给爸爸和妈妈敬茶!” 孟战京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周思卿扯着离开了。 王雪绒一脸担忧埋怨丈夫。 “你就这么答应了?这不是胡闹吗?” 孟澜海摆了摆手,站在窗口看着楼下。 只见周思卿将孟战京塞回车里,她也紧跟着上了车,不多会儿,车子启动离开了。 “战京肯定不会同意结婚的!” 王雪绒叹息说道,心里有点说不出的遗憾。 “未必!” 孟澜海笑着说道:“他若是打定主意不肯结这个婚,会由着思卿将他拖来拖去?如果他不愿意,又怎么会自己开车去民政局?” 知子莫若父。 孟澜海了解自己的儿子。 他无比想要与周思卿在一起,可却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很可能会辜负心爱的女孩。 在这种良心与爱情交战的纠结中,周思卿的主动无疑是给了他勇气和希望。 他看似被动接受了这桩仓促的婚姻,但实际上,他比谁都喜悦与渴望。 自私一些没关系的。 很多时候,所谓的放弃与付出,只是单方面感动了自己。 民政局里有不少等待领证的军人。 周思卿直接拽着孟战京走到最前面,对一名中尉军官说道:“能让我们插个队吗?我们有点着急。” 这场面虽说有点诡异,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却不意外。 因为他们这几天已经见过好几对被女方拖来领证的夫妻了。 男方因为要上战场不肯领证耽搁女方,女方就用这种强硬甚至粗鲁的方式。 没有谁觉得这场面可笑,甚至许多人被这份不离不弃的爱情感动到落泪。 中尉军官认出孟战京。 他笑笑,拉着自己的未婚妻往后退了几步,给孟战京与周思卿让出一条路。 “孟副营长先办,我们不着急!” 周思卿径直从孟战京口袋里找出军官证,又将自己的户口本放在桌上。 “同志,劳烦你快点,我们还急着回家洞房呢!” 回军区大院的路上,车子里很安静。 孟战京抿着唇,双手扶着方向盘专心开车,周思卿则坐在副驾驶位上目视前方。 她手中还捏着两张大红的结婚证,像是无声宣告着自己与身边这个男人全新的关系。 结婚了。 这就结婚了! 似乎并不是因为爱,毕竟她与孟战京才认识几天? 便是一见钟情,也不至于如此匆忙。 周思卿将自己的冲动归咎于寻找答案,还有对孟战京最后的同情。 如果他不能再归来,那么这段婚姻或许对他是最后的抚慰,起码,他不用做个单身鬼了! 孟战京开车一向平稳,可今天却莽莽撞撞,甚至在驶入大院时差点撞上哨兵。 终于,一个惯性很大的急刹车,使得车子停在孟家门口。 车子熄了火,孟战京却还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 周思卿一语不发下了车,又绕到驾驶位这边,打开车门将孟战京拽下来。 “下车!回家!” 门开着,只见吴雪绒与孟澜海都在家。 看到二人一起进来,吴雪绒正准备开口询问,当周思卿将那两张结婚证放在桌上时,她翕动的嘴唇又闭上了。 “好!挺好的!” 孟澜海搓了搓手,笑着打破了沉默。 “特殊时期,我们一切从简,毕竟我和战京马上就得归队了!” 他向妻子使了个眼神,只见二人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红包。 “来,思卿,拿着!” 周思卿笑笑。 “稍等一下,我去倒茶!” 她终于松开了孟战京,走到厨房随便找了盒茶叶,拿着玻璃杯泡了两杯茶。 将茶水放在洋瓷盘端到客厅,周思卿扶着吴雪绒与孟澜海坐在沙发上。 随即,她瞪了一眼还在原地发呆的孟战京。 “你愣着干什么?过来和我一起跪下!” 孟战京这一路始终处于脑海空空的状态,几乎都是被周思卿指挥来指挥去。 他的身体比脑子更诚实,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走到周思卿身边,与她一起跪在爹妈面前。 “爸,请喝茶!” 周思卿端起一杯茶递给孟澜海,脆生生叫了声“爸”。 “哎!哎!好!” 孟澜海忙不迭将手在衣服上蹭蹭,伸手接过周思卿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又将红包递给周思卿。 随即,周思卿冲着王雪绒叫了声“妈”,也给她敬了茶。 王雪绒眼眶泛红。 “你这孩子……真是心疼死我了!” 她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终于没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思卿。 “思卿,咱们听话,别去前线了,他们老爷们儿去前线打仗,咱们娘俩在家等他们回来!” 像是在安慰周思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和你爸打了那么多年仗,不也好端端活下来了嘛,虎父无犬子,战京不比我们差,他肯定能……能平安回家的!” 如果没有重活一世,周思卿或许就信了。 毕竟孟战京如此优秀与厉害,他像是小说里的男主角,是不死不灭活到大结局的。 可战争不是小说,敌人的子弹也从来不会辨认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思及至此,周思卿摁着孟战京的脑袋。 “给爸妈磕个头!” 孟战京自打上初中开始,骨头就相当硬了,别说下跪,就是让他低头认错,都比登天还要难。 哪怕犯了错被孟澜海用擀面杖揍到浑身血印子,他也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 现在,他被周思卿拉着跪在了父母面前,还被她摁着脑袋磕头。 但一向倔强的他竟破天荒没有反抗。 或许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一走,能不能再回来都难说了。 磕了三个头,孟战京嘶声说道:“爸,妈,儿子不孝,不能在二老膝下尽孝了!” 吴雪绒捂着嘴痛哭出声,孟澜海则亲自上前,将儿子扶起来。 这是他唯一的骨肉,也是他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好苗子。 好钢用在刀刃上,现在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哪怕他孟澜海只有这一根独苗苗,也得扛枪往前冲! “国家大义比小家情怀更重要,守住了国境线,才能有万家灯火团圆时!” 他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欣慰说道:“你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你有妻子,有你的小家庭,你有属于你的责任!” “战京,好好打仗,也得努力活着,活着回家给思卿一个交代!” 说罢,他看了看手腕的表。 “半小时,最后给你半个小时,和思卿上楼说点私房话,咱们爷俩就得归队了!” 孟战京轻轻“嗯”了声。 他回头握住周思卿的手腕,将她自母亲怀中抢了出来。 二人并肩上了楼,推开孟战京卧室的门。 只见卧室里的床单被换上了大红,虽说不那么簇新,却也依然喜庆。 床头的墙上贴了个歪歪扭扭的喜字,看得出来,是临时用红纸剪出来的。 周思卿微微笑了。 刚关上门,不等她开口,孟战京已经从身后抱住了她,带着急躁将她扑倒在床上。 他不给周思卿说话的机会,有些急促与急切噙着她的唇,手更是粗鲁扯弄着她的衣领。 周思卿没有反抗。 她清楚感受到孟战京那种压抑在心底的焦躁与恐惧,他知道自己接下来面临着什么,也知道这一别很可能是永远。 任由孟战京撕扯索吻,她仰着头,抬手轻轻攀上男人的肩膀。 他不再是别的男人,而是她的丈夫! 孟战京终于平静下来。 他没有再继续,没有冲破最后的屏障,只是紧紧抱着衣衫凌乱的周思卿,将脸埋入她怀中。 他的耳朵贴着她的心脏位置,听着那急促有力的心跳,似乎带着什么魔力,让他那颗迷茫躁动的心,也变得平和。 “卿卿!” 没有了布料阻隔,孟战京的脸颊紧贴着周思卿心口最柔软的肌肤。 他开口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洒在肌肤上,让周思卿微微有些颤栗。 “现在,是不是能告诉我答案了?” 周思卿的手搁在孟战京后脑勺,轻轻摩挲着,声音带着一点点温柔沙哑。 片刻,孟战京换了个姿势,将整张脸埋入她怀中。 “你为什么只记得林淮?为什么不记得我?” 他的语调有点委屈和抱怨,莫名其妙的谴责让周思卿一头雾水。 这与林淮有什么关系? “当年那场洪水,你明明救了两个人,你为什么就记住了林淮?是因为他比我个头高吗?” 第24章 救命之恩 那场洪水?两个人? 周思卿短暂失神后,猛然瞪大了眼睛。 她震惊到想要坐直身体,却被孟战京压在心口,无法动弹。 “你……你就是我第二次救起的小孩?” 用“小孩”来形容那时候的孟战京,一点都不违和。 她记得很清楚,第二次捞起的少年很瘦很轻,皮肤更是白得吓人。 当时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在将“小孩”拖上岸后,她便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小孩?我哪里是小孩?嗯?” 孟战京对这个称呼很不满,张嘴咬了一口。 “我只是小时候身体不好长得瘦而已,你看我现在……哪里小了?” “疼!” 被咬在隐秘处,周思卿忍不住轻哼,也说不上来是疼还是其他的…… “我在医院住了很久,我爸妈也在四处打听救命恩人的消息,一个多月后才知道是你。” “我爸妈拎着东西上门道谢,可……” 说到这里,孟战京苦笑几声。 “或许是因为他俩穿得太朴素,又或许是他俩拎的礼物太简单,以至于你爷爷有些嫌弃,连门都没让进!” 但其实,父母当时除了拎几样点心之外,包里还揣了五千块钱。 那是父母一年的工资,只为酬谢儿子的救命恩人。 他们表明该来意后,周思卿的爷爷拒绝让他们与孙女见面。 “为了救你们儿子,我孙女伤得很重,她治病的钱都是亲家出的,你们现在马后炮有什么用?” “救命之恩就不用谢了,以后别打扰我孙女,她未来婆家规矩多!” …… 听着孟战京这话,周思卿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这这这,还有这一茬吗? 可爷爷到去世都没提过这一茬,而她救人也并非为了索恩,便没再往心里去。 “所以我救人时丢失的头绳,是被你拿走了?” 周思卿抓住了重点。 “嗯,我这不是得留点线索好找你嘛!” 孟战京理不直气也壮,说道:“你身上能留下的只有那根头绳,我趁着你昏迷,便扯了下来揣进兜里。” 听到这话,周思卿被气笑了。 这狗男人有力气扯她头绳,都不知道赶紧救她?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说道:“在救援的人赶来之前,我可是给你做了很久人工呼吸的!” 人工呼吸…… 周思卿哽了一哽。 原本还以为她的初吻是在小楼那一晚被自己送给孟战京的,搞了半天,呵…… 早八百年就没初吻了,还是在她昏迷不知情的时候。 “那初三那年的午饭呢?又是怎么回事?” 周思卿知道时间紧张,现在不是研究初吻的时候。 她抓住重点继续追问。 “知道你与林淮订婚,我父母便不让我再去打扰你,怕给你带来困扰,但……但我依然时不时偷偷去看看你。” 起初只是以救命恩人的心态去瞧瞧她,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境渐渐就变了。 他们二人在同一所学校,她在初中部,他在高中部。 周思卿不知道孟战京的存在,可孟战京却默默在她身边守护着。 她回家路上被校外小流氓欺负,于是他差点将那几个流氓打死,又每天晚上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直到那天经过她教室门口,听到她趴在甘棠肩上哭诉。 “你说你想吃妈妈做的饭,你没妈妈,但我有妈妈,我想着反正都是妈,味道应该差不多,就回家找我妈商量了。” 哪里是商量? 分明就是交易,亲妈答应每天烧饭,但他也得保证每次考试都年级第一,且高考时不许报考军校。 嗯,他之后确实每次考年级第一,但最终高考报志愿,还是瞒着母亲读了军校。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还让甘棠一起瞒我?” 周思卿心中有种道不出的委屈。 如果她早就知道孟战京的存在,或许,或许会早早喜欢上他,就不用死耗在林淮身上,最终落了那么个惨死的下场! “这不是怕你多想嘛,怕你以为我是在同情可怜你,怕你那未来婆家为难你……” 说到这里,孟战京忽然有点生气,直起身来又咬住周思卿的唇。 “你个没良心的!” 这男人大约是属狗的吧,爱咬人不说,还一言不合就翻脸,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既然默默守护了这么多年,那干嘛那一晚忽然就不忍了?不应该继续默默奉献吗?” 周思卿推开孟战京,眼底带着一点笑意。 “不想忍了,不想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想你被欺负!” 再次埋首于周思卿怀中,孟战京的声音带着一点被满足的慵懒。 “你知不知道,你那妹妹和林淮早就鬼混到一起了。” 他原以为她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可没想到她像个傻子似的,被自己的未婚夫和妹妹玩弄于股掌。 于是他便将计就计弄了那么一出,好在周思卿没傻到底,终于顿悟了。 听着他的话,周思卿半是委屈半是感动。 委屈这个男人竟然瞒了她这么多年,又感动这世上还有人默默偏爱着自己。 难怪她这些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原来是有孟战京在背后给她保驾护航。 “你这个傻子!” 在分别的时刻才知道真相,周思卿心中无比难过与遗憾。 可她又觉得庆幸,起码在悲剧发生前知道了真相,起码,还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给孟战京拼得一线生机。 “卿卿,你别去前线了!” 孟战京的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一旦上了前线,我哪怕与你近在咫尺,也没办法护着你,你留在后方,我才放心。” “我能保护我自己,我甚至还想保护你!” 周思卿捧着孟战京的脸说道:“从前是你守护我,现在,轮我守护你!” 虽然知道这话不切实际,但孟战京还是满心喜悦和满足。 抓着周思卿的手,孟战京将这纤细小手摁在自己心脏处。 “你一直在我这里!” 周思卿正要感动,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一把推开深情款款的孟战京,翻身压住了他。 “既然我在你心里,那与你小辫儿绑在一起的长发主人又是谁?” 只顾着算账,周思卿根本没意识到,此时的她衣衫凌乱。 俯身时衣领内春光皎皎,落入孟战京眼中,美到让他无法呼吸。 他想品尝那一抹盎然春意,想知道那滋味有多甜美…… 可不等他有所动作,敲门声传来。 “战京,你爸在楼下等着呢,你们该走了!” 第25章 我结婚了 像是五彩斑斓的肥皂泡被人戳破,那些美丽的幻影忽然都消失了。 周思卿有点慌乱从孟战京怀中挣脱,低头下床整理好自己的衣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她被孟战京抱在怀里。 他温柔不舍吻过她光洁的额头,说道:“这个答案,等我打完仗回来再告诉你!” “嗯,好!” 周思卿没有追问。 其实一个答案不过一句话,能浪费什么时间?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为下次见面留一点念想与理由。 孟战京生怕自己再不离开,就真的走不了。 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妻子,他们才刚结婚,甚至连洞房都没有,便被迫分别。 是,即使很快就会在战场遇见,可那血雨腥风中,连生死都难以掌控,何谈爱情? 下了楼,孟澜海早已在院子里等着。 看到儿子出来,又看到儿媳妇紧随其后依依不舍,他心底有些难受。 他与妻子是在战场上相爱的,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分别。 甚至他知道,他每次上战场时,妻子都会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妻子平静坦然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疼痛不舍的心,却因为家国情怀,而不得不将个人感情放下。 但谁又能真正放下呢? 孟澜海忍不住轻轻抱了抱妻子,说道:“我走了!” 这一次,孟战京没有再回头看着周思卿。 他闷头出门上了车,眼神直勾勾看着前方。 而周思卿则站在台阶上,隔着车窗玻璃静静看着孟战京。 直到车子远去,他们再也看不到彼此了…… 晚上,吴雪绒替周思卿收拾着东西。 “医疗队队长叫赵碧玉,是我从前的下属,我专门打过招呼,她会照顾你的。” 吴雪绒絮絮叨叨,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舍。 “如果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来的。” 医护人员不同于前线战士,特殊情况下可以回到后方的。 周思卿自小便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 亲生母亲在她很小时就遁入空门,继母进门后虽说对她不赖,但毕竟有周嘉彤这个亲骨肉,她大多数时间还是跟着爷爷一起过。 爷爷是个传统守旧的人,一直因为没有孙子而耿耿于怀,待她谈不上坏,也不算有多好,偶尔喝完酒,会骂她是赔钱货。 她童年唯一的幸福就是暑假去妈妈出家的庙里小住几天。 那时候,她才是个有妈疼的小孩子。 可后来爷爷去世了,母亲去世了,连继母和父亲也相继离开了。 死亡让她不得不长大,用孱弱的肩膀扛起了不属于她的责任,疲惫却无人可倾诉。 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她像是即将出远门的孩子。 守在慈祥温柔的母亲身边,平静却又幸福,以至于分别都不那么悲伤难过了。 “妈!” 周思卿忍不住俯身抱住吴雪绒,像是撒娇的小孩儿靠在她怀里。 “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只要军列开动之前,我都可以把你留下!” 吴雪绒轻轻摸着周思卿的后背,语调温柔,甚至带着一点期待。 “不后悔,我只是舍不得你。” 鼻翼有淡淡的肥皂味道,却又不只是肥皂的味道,像是……像是母亲独有的香味。 周思卿喃喃说道:“如果没有战争该多好?我们就能和和美美过日子了!” “没人愿意打仗,但敌人到家门口挑衅,我们也不能怂!” 吴雪绒想了会儿,说道:“今晚咱们娘俩睡一起吧!” 洗漱完上了床,二人各自盖着一床被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 “我怀头胎时,就是你现在这个年纪。” 吴雪绒打破了沉默,说道:“就在我临产时,遭遇了敌人的围剿,阵痛的时候,我们正躲在一处山坳里。” “我那时候很害怕,又怕孩子不能平安诞生,又怕孩子落地啼哭引来敌人。” 周思卿能想象到吴雪绒的绝望与期待。 “就一直这么熬啊等啊,直到第三天,我们的同志从外围包抄,将敌人尽数歼灭,孩子终于出生了,是个女儿。” 或许是女儿知道自己的降临会给母亲带来危险,她便一直乖乖在肚子里没有出来。 可也因为如此,她来到这世上,连一声啼哭也没有,便匆匆离开了。 即使后来吴雪绒接连失去了好几个孩子,可唯独第一个女儿,是她心底最深的痛。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大概都快要当奶奶了……” 吴雪绒明明在笑,可却让周思卿觉得无比悲凉与孤寂。 现在,上天连这位可怜母亲最后一个孩子也要夺走吗? “妈,战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周思卿忍不住侧身,摸索着握住了吴雪绒冰凉潮湿的手心。 吴雪绒没说话,只是回握着周思卿的手,渐渐地,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溢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思卿拎着简单的行李去医疗队报到。 今天晚上,医疗队将跟随部队一同乘坐军列出发。 周思卿抵达集合的礼堂时,甘棠早已到了。 “思卿,这边这边!” 甘棠踮起脚尖朝周思卿挥手,待她走过来,甘棠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疯了是吗?放着干部病房的护士不做,报名去前线干什么?” “你不是都去前线嘛,怎么我就不能去?” 周思卿看着甘棠眼底的担忧,笑着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我们整个科室的医护人员都归到医疗队里了,你这种……自己瞎凑什么热闹?” 甘棠看到名单时,眼睛都瞪圆了。 她当时就去干部病房找周思卿,却得知她被王书记叫走了。 “甘棠,我结婚了。” 周思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喜糖塞给甘棠,说道:“昨天,和孟战京。” “你可真是疯了!” 比起周思卿报名去前线的事,结婚已经不算什么了。 甘棠将喜糖揣在口袋里,无奈说道:“你公婆没拦着你吗?” “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们对我很好,很尊重我!” 周思卿深吸一口气,眼底带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坚定。 就算希望渺小,她也要最后搏一搏! 很快,医疗队队长赵碧玉过来了。 赵碧玉是有过海外留学经历的医学博士,也是军区医院最厉害的外科专家。 原本组织想让她留在后方,可她却执意要求领队去前线。 “即使战争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生命,可我还是想拼尽一身本事救战士的命!” “周思卿!” 赵碧玉打量了周思卿一眼,又看了看手中的名单。 “从今天开始你被划分到外科,以后你就跟着我,做我的助手!” 第26章 温情一吻 奔赴前线的卫生队共计二十六人。 十六名医生,还有十名护士,女人居多。 因为男医生都跟随头一批部队奔赴前线了,现在,轮到女人们顶上来。 傍晚时分,周思卿爬上了军车,在如火晚霞中往车站而去。 除了甘棠与赵碧玉之外,周思卿不认识其他人。 但她心里很清楚,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人都是与她朝夕相处甚至相依为命的战友。 “哎,看到那个姐姐了没?” 甘棠伏在周思卿耳边,指着坐在军用卡车最里面的一名女医生。 “她叫张吉祥,孩子才刚满月!” 周思卿忍不住往里看,只见最前面坐着个身形微胖、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 “和你一样,张医生也是自己报名的,她男人是第一批上战场的军官,前几天刚牺牲。” 话题很沉重,让周思卿的心格外沉甸甸。 “她想去她男人战斗过的地方看看,想完成她男人没有完成的任务,想驻守在祖国边疆,替她男人站好最后一班岗。” 甘棠的语调有些哽咽。 “思卿,你说为什么要打仗啊?那些混账,为什么要侵略我们的疆土啊!”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和平不好吗? 周思卿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她只能怔怔看着前面的张吉祥,眼眶有点热。 部队官兵早已抵达车站,此刻已经在站前广场集结完毕,只等上级发布出发的命令。 夕阳余光里,周思卿踮着脚尖张望,终于,在队伍中找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孟战京。 他一身戎装挺拔如青松,站在队伍最前面,夕阳的光斜斜打在他脸上,让人怦然心动。 广场周围站满了前来送别的市民。 有学生,有职工,还有军属。 “周思卿!” 一个身影从人群里挤出来,嘶吼着想要冲破警戒线,是林淮。 他眼眸发红声音愤怒,喊道:“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去前线?你那是去送死!” 周思卿看到了林淮,却没有从前蚀骨的仇恨。 她只是冷漠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像是看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放开!你们让我进去!我要带我未婚妻回家!” 林淮的表情痛苦狰狞,一次次试图冲进来,却被维持秩序的战士阻拦。 周思卿给赵碧玉打了个招呼,走到林淮面前。 隔着警戒线,她看着这个上一世带给她痛苦与绝望的男人。 “林淮,我不是你的未婚妻,我和孟战京结婚了,我现在是他的妻子!” 周思卿淡声说道:“过往种种,我已经放下了,你也早日放下往前看吧!” 这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子戳在林淮心口。 他痛到无法呼吸,甚至眼泪不受控制涌出来。 “虽说你我已经形同陌生人,但……周嘉彤绝非良配,你好自为之!” 周思卿念在最后那一点情分上,给了林淮最后的忠告。 至于愿不愿意听,那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事了。 “不管我能不能从战场活着回来,我都不希望再看到你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周思卿转身大步离开,留给林淮的,只有没有留恋的背影。 即使林淮已经拼尽全力伸手去抓周思卿的衣袖,可到最后,依然手心空空。 他不想认命,可现实告诉他,周思卿成为了他握不住的风,他要失去她了…… 甘棠看到这一幕。 她拉着周思卿回到队伍,撇嘴说道:“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之前不珍惜,现在装什么情深似海,怪恶心的!” 周思卿笑笑,正准备说话,只见一个本该在队伍里的孟战京拎着个布包小跑过来。 “卿卿!” 孟战京一看到周思卿,就咧嘴笑了。 “赵队长,我和她说几句话!” 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孟战京把周思卿拉到一边,将布包塞进她手中。 里面是鸡蛋糕和饼干,还有话梅蜜饯之类的零嘴。 “我包里装了吃的,妈把家里的点心饼干全给我了,还去供销社买了好几斤桃酥呢!” 周思卿一边说着,就要将布包塞回到孟战京手中。 “这是爸给的,他那边走不开,就让我拿给你。” 一边说着,孟战京一边抬手轻轻刮了刮周思卿的鼻梁。 “你现在可比我受宠爱,我长这么大,都没享受过这样的优待呢!” 二人的动作极为亲昵,旁边的人都纷纷注目,眼神更是暧昧。 “管他们呢,他们就是嫉妒我!” 孟战京转了个身,用身躯阻挡那些探究的目光,他的阴影笼罩着周思卿,眼前的光线都变暗了。 他个头很高,低头温柔注视着周思卿姣好的眉眼。 不远处传来出发的哨声,孟战京忽然俯身,在周思卿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我走了,路上注意安全!” 不等周思卿回过神来,孟战京已经离开了。 他像是一阵风,掠过她的心湖,轻易撩拨起她心中的涟漪。 回到队伍里,甘棠笑得暧昧,重重碰了下她的肩膀。 “啧啧,这么如胶似漆的,看得我都脸红,哟,小嘴儿都亲肿了呢!” 甘棠胡诌乱说,身边其他几个女护士也跟着笑,连不远处的赵碧玉都勾着唇笑了。 在大战前夕,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刻,孟战京与周思卿那温情一吻弥足珍贵。 很快就要登车了。 送行的人群里隐约传来哭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悲凉难受。 那些哭泣的人,是某个士兵的母亲,是某个军官的妻子…… 她们知道这一别很可能就是永远,即使已经答应不会哭,可离别在即,眼泪还是忍不住。 队伍里一片肃静。 周思卿在即将进入车站时,看到了站在警戒线外的王雪绒。 王雪绒朝周思卿挥了挥手,一句话没说,那眼眶的泪却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此刻,她以妻子的身份送丈夫上战场,以母亲的身份送儿子上战场,以婆婆的身份送儿媳上战场。 一家四口,三人都奔赴战场,只留下她苦守着家园。 她才是这世上最伟大最坚强的人! 而像王雪绒这样的军属,不止一人。 有一家三兄弟乘坐同一列火车奔赴战场的,有父子四人先后奔赴战场的,还有哥哥牺牲在前线、弟弟去接班的…… 战争,让这些人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团聚,可战争,又是为了让子孙后代能真正的团聚! 第27章 短暂的温柔 这是一趟同时运载人员与武器的混合军列。 除了第一节车厢的临时会议室有座位之外,其他人员都在闷罐车里席地而坐。 暮春时节,天气有点燥热,密不透风的车厢里散发着难以言状的味道,车厢周围铺了草席当做临时座位。 周思卿和甘棠上了车,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用背包当做靠垫,好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别看首长们在前面有座位,其实不如我们这里舒服!” 赵碧玉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她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壳煮鸡蛋,还有两块桃酥,说道:“那地方又窄又挤,首长们只能坐在椅子上睡觉,比我们遭罪多了!” 听她这么一说,大家忽然就觉得这闷罐车也还不错。 虽说没座位,但空间大,晚上还能躺在草席上睡个觉,比首长们舒服多了。 “没去厕所的现在抓紧时间上厕所,列车下一趟停靠站台是明天凌晨四点钟,这期间只能在桶里方便。” 指着放在门口的红桶,赵碧玉说道:“大家尽量少喝水,以免不方便。” 二十名卫生队的女队员,是这趟军列上仅有的女乘客。 上级特意给卫生队安排了一节车厢,还很是体贴挂了帘子,让男女队员分开安置。 趁着列车还没启动,周思卿趴在门口探头往外看,试图寻找孟战京的身影。 “别找了,他所在的车厢和我们车厢隔了七八节呢!” 赵碧玉察觉到周思卿的心思,笑着说道:“刚才我去首长车厢开会,临走时孟军长专程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你!” 没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也没有因为周思卿与孟澜海的关系而如何恭维小心,赵碧玉像是在说着一件普通的事。 “他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对亲儿子都没这么上心过,看来是真满意你这个儿媳妇!” 周思卿笑得有点羞涩。 “我……我公婆对我很好。” 赵碧玉坐在周思卿身边,掰了一口桃酥放在嘴里。 “你也挺厉害的,放着高干病房的轻松工作不要,非得挤闷罐车去前线,那地方,没人在乎你首长儿媳的身份!” “我也没打算用这个身份做什么,我就是想为国家做点什么。” 即使知道看不见孟战京,可周思卿还是扯着脖子往外瞧。 或许是感应到她的心意,已经上车的孟战京忽然跳下车往前跑了十几米,正好出现在周思卿的视线里。 他使劲冲她招手,笑容那么灿烂。 周思卿也忍不住笑了。 天黑的时候,随着一声鸣笛,列车缓缓启动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列军车最终目的地是哪里,也知道他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没人说话,大家只是各自蜷缩在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休息。 周思卿昨晚与王雪绒聊了很久,再加上心中有事儿,几乎一夜未眠。 此时在列车的颠簸摇晃中,她竟然萌生了几分困意。 甘棠腾了一块地方,让周思卿躺在自己身边,二人依偎着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周思卿被一阵低低的抽泣声吵醒。 车厢里只有一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坐起身来,才发现躺在自己身边的张吉祥正在哭泣。 周思卿知道张吉祥在哭什么。 思念她刚满月的孩子,悼念她刚牺牲的丈夫。 此时此刻,任何安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没什么能换回战士们逝去的生命。 她无声叹息,轻轻拍着张吉祥的肩膀,将自己的毛毯盖在她浑身冷汗涔涔的身躯上。 张吉祥没有动,只是攥紧了毛毯的边缘,抽泣得更让人心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列车忽然停了下来。 片刻,只听有人上了车,隔着帘子开口。 “卿卿,是我!” 是孟战京! 周思卿忙不迭站起身来,连鞋子都没穿好,便急急奔了出去。 “临时停车,我带你去上厕所!” 孟战京伸手接住朝自己奔来的周思卿,弯腰替她穿好了军用胶鞋。 “外面下雨了,有点凉!” 张吉祥的哭泣,让周思卿本就沉重的心越发难受,甚至有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此时孟战京的出现,像是有人将她从暗无天日的水底拉出来。 “那你等等,我把我们队的人都叫起来,大家一起去!” 周思卿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大家一起上厕所,否则下一次停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罢,也不等孟战京答应,她已经钻进帘子后,将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赵碧玉早就听到动静醒了。 她没有动,只静静听着外面那一对小夫妻的窃窃私语,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直到周思卿摇晃着她的肩膀说道:“赵医生,停车了,快起来上厕所!” 赵碧玉终于睁开了眼睛,用温柔又无奈的眼神看着这个纯真的小姑娘。 这个傻孩子。 孟战京越过七八节车厢奔过来,是为了带卫生队的女同志们上厕所吗? 他只是想抓住这短暂的停车时间,与新婚妻子见一面而已。 其他队员已经穿好鞋子起身,催促着赵碧玉赶紧下车。 万一停车时间短来不及怎么办? 孟战京一直守在车门口,看到一个接着一个的女队员下了车。 他眼神里带着宠爱无边的笑意,望向最后一个从帘子后走出来的周思卿。 先一步跳下车,他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周思卿娇笑着将手递给他,二人十指交握目光纠缠,她在他的保护中跳下了车。 军列临时停车一个小时,大家可以趁机上厕所打热水,也能在站台上活动一下筋骨。 这是一个小车站,厕所也很小。 许多战士不知道列车上有女队员,便为了节省时间将女厕所也占用了。 孟战京直接站在女厕所门口,抓住个准备进去的士兵。 “不识字吗?不知道这是女厕吗?” 士兵有点懵逼,下意识说道:“又没有女人,我们占用一下也能节省时间啊!” “谁说没女人?你看我身后这些是男是女?” 他一侧身,只见二十名女队员正排着队,齐刷刷看过来。 士兵当时就红了脸。 抓住裤腰嚅嗫说道:“对,对不住,我去男厕所那边排队!” 周思卿噗嗤一声笑了。 只见孟战京往里走了几步,将里面的男兵都赶出来,确保没有人了,这才退出来,像个门神似的挡在门口。 “进去吧!” 他朝周思卿温柔笑笑,示意她们放心。 周思卿没有动,而是让其他队员先进去,她贴着孟战京站定,与他离得很近。 “谢谢你。” 哪怕在臭烘烘的厕所门口,哪怕人来人往,可他们站在一起,内心不约而同萌生出难以形容的满足和幸福。 孟战京悄悄伸出手,勾住了周思卿的小指。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牵着手,感受着彼此炙热的温度。 此刻,足矣! 第28章 去橡胶树林! 因为上厕所的事,医疗队的成员们也渐渐熟悉起来。 等列车再开动时已经天亮,大家睡不着,便坐在一起吃东西聊天。 孟战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热水瓶,里面灌了满满一瓶热水,这对于女队员们来说,简直是最好的礼物。 “小周,今天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 赵碧玉笑着说道:“人家孟副营长本来只是想和你说说私房话,结果你倒好,让堂堂孟副营长领着一帮女人呼啦啦去上厕所……” 不等周思卿开口,又有人大笑说道:“哎,你们瞧见孟副营长的表情没?那叫一个无奈!” 你一言我一语,让周思卿直脸红。 她索性笑着说道:“特殊情况下,不得物尽其用?他对我们医疗队有用,那干嘛不用?” 这话逗得大家都乐不可支。 尤其是几个结了婚的女医生,话题尺度那叫一个大。 “哟,我们可不敢用你家孟副营长,这得你自己用才行!” “小周,孟副营长用起来如何?尺寸还合适吗?” “从我多年外科医生的经验来看,你男人体格不错!” …… 到最后,周思卿举手求饶,还贡献出自己包里的蜂蜜老蛋糕,大家这才放过了她。 半夜偷偷哭泣的张吉祥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虽然话很少,但也偶尔插几句,周思卿递来的蛋糕,她也接过来都吃了。 白天,都是正常理智的成年人,那些脆弱的情绪只有在深夜无人时,才敢展露出来。 或许是因为见过张吉祥最脆弱的时刻,周思卿一路上很是照顾她。 甚至她还将珍贵红糖拿出来,给张吉祥泡了一杯甘甜滚烫的红糖水。 列车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中途又停靠了三次,终于在第二个半夜时分抵达了目的地。 这是南疆的某县城车站,从赵碧玉得到的消息来看,这里距离前线还有五十多公里。 “天亮之后,我们跟随大部队乘坐卡车出发!” 部队炊事班已经原地扎营生火,准备给辛苦跋涉一天一夜的战士们烧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赵碧玉领着队员们一起过来帮炊事班择菜,原本寂静的车站变得格外热闹。 不多会儿,孟战京与一个年轻军官鬼鬼祟祟摸了过来,号称是来帮忙洗菜的。 “孟副营长别添乱了,您就直接说是过来找媳妇儿的!” 赵碧玉笑着打趣道。 孟战京嘿嘿一笑,扔了手中的土豆说道:“那我媳妇儿呢?我找了一圈,没见着呢!” “喏,帐篷后面洗胡萝卜呢!” 赵碧玉抬手指了指那顶临时搭起来的帐篷,果然,帐篷后面有个熟悉的人影。 “镇疆,走,我给你介绍个美女!” 看到与周思卿腻歪在一起的甘棠,孟战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与他一起的年轻军官叫李镇疆,是他军校的同学兼室友,之后又分到一个团里。 用团长的话来说,他们二人是狼和狈,一旦合伙就是狼狈为奸。 李镇疆可太了解自己这哥们儿了。 什么叫给他介绍美女? 就是想让他做工具人,帮他把边上那个碍事的小姑娘弄走,好给他们小两口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踏马…… 我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转头插我两刀,绝了! 周思卿正在与甘棠蹲在帐篷后面洗胡萝卜,身后忽然多了两个人,吓得周思卿差点趴进水盆里。 孟战京伸手将她捞入怀中,笑得有点大声。 “你……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么讨厌!” 看到孟战京掩不住的笑意,周思卿又羞又恼,抬手就去推他。 但她这点劲儿,哪里推得动他呢? “哟,这就是嫂子啊,难怪让战京神魂颠倒夜不能寐,果然是千年不遇的美人儿啊!” 李镇疆很有眼力劲儿,上前先是一顿阿谀奉承,油嘴滑舌的模样,让甘棠很是不屑。 “哼,马屁精!” 她撇嘴低声说道,却还是被李镇疆听到了。 李镇疆一手拎着装胡萝卜的袋子,一手抓着甘棠的手腕。 “来,这个小姑娘你过来一下,我感觉你对我有意见,嗯,咱们得单独聊聊!” 甘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李镇疆拽走了。 帐篷后面只剩下孟战京与周思卿二人,气氛忽然就变得有点暧昧。 “走,我们去那边!” 营区虽说在火车站附近,但这里本身就在山脚下,往前走几步就是茂密的树林。 这是一片橡胶树林,打仗以前,这里有个很大的橡胶工厂,附近的居民每天来这里割胶赚钱养家糊口。 现在打起仗了,厂子关闭,这地方便被临时征用,当做部队休整的营地。 孟战京拉着周思卿进了树林里,四下环顾确保没有人看得见,他上前紧紧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他抱得那么紧,勒得周思卿有些疼,可却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你疯了吗?你这样是违反纪律的!” 虽说贪恋孟战京怀抱的温暖,可周思卿还是很快清醒过来。 她推搡着男人,却被他抵在了树上。 后背是坑坑洼洼的橡胶树,前面是男人炙热的胸膛。 热吻铺天盖地袭来,让周思卿瞬间乱了方寸。 她被迫承受着,到后来生涩回应着,任由树叶落在他们的肩头。 一吻毕,二人皆是春意荡漾难以自持。 孟战京埋首在周思卿脖颈间,大口大口呼吸着,声音沙哑到颤抖。 “没关系,我给团长申请了二十分钟的假!” 全团都知道他在出发前一天结了婚,而且新娘子就在后面的车厢里。 因此团长很是通融理解,趁着队伍在这里休整,主动给了他二十分钟的假。 他有些意犹未尽,抬头又寻找着周思卿的红唇。 这次没有之前的急切与粗鲁,他一下一下啄着,原本扶着她细腰的双手也渐渐变得不安分。 “你别胡闹,小心有人过来!” 周思卿紧张到不行。 虽说这儿外人看不到,可毕竟离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赵碧玉她们的笑声。 她抓住了那双已经探入她衣襟的手,带着一点无奈的纵容,将他推开。 下一刻,孟战京又像是磁铁般黏了上来,却没有再毛手毛脚胡来。 “路上很辛苦吧?” 孟战京摸着周思卿有些肿胀的脸,心疼说道。 这种闷罐车,男兵坐一天一夜都受不了,更别说娇滴滴的女护士了。 但这只是开始,等抵达前线之后,条件更是艰苦到无法想象。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明天有一趟回川城的列车,你要是……” “闭嘴!” 话没说完,周思卿已经打断他的话。 她眼底带着一点怒气,说道:“你什么意思?你赶我走?你觉得我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吗?孟战京,你太看不起人了!” 说罢,她一把推开孟战京,带着愤怒飞快离开了橡胶树林。 第29章 女人可真难哄 孟澜海正与几个战友坐在路边讨论战况。 “老孟,快往那边瞧!” 有个总参谋长碰了碰孟澜海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橡胶树林笑着说道。 孟澜海顺势看去,只见周思卿怒气冲冲走在前面,自家儿子像个二孙子,一脸谄笑在后面追。 孟战京去扯周思卿的手腕,又被她重重甩开。 即使离得远听不到小夫妻的对话,但从周思卿的嘴型来看,应该是让孟战京滚。 “新婚燕尔就闹矛盾?你家这儿媳妇脾气挺冲嘛!” 有个战友笑着打趣。 孟澜海一瞪眼,说道:“上下牙齿还打架呢,更别说夫妻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藏私房钱被你老婆抓住,在床边跪了半夜呢!” 被戳了肺管子的战友:“……” 我踏马,就不该提这一茬,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哼了声,孟澜海说道:“我了解孟战京这兔崽子,指定是他的错!” 不多会儿,周思卿从孟澜海面前经过。 她停下脚步,不知道是该管孟澜海叫爸爸,还是叫首长。 “来,思卿,把这个拿过去,给你们卫生队的队员们分一分!” 孟澜海主动将地方同志送来的水果塞给周思卿,笑得很是和蔼。 “你又不是我的兵,不必有那么鲜明的上下级观念,该叫爸时还得叫爸!” 听到这话,周思卿红着脸叫了声“爸”。 她又对旁边几个军干部笑了笑当做打招呼,便抱着一大箱水果去找赵碧玉她们了。 孟战京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他喊了声“爸”,却见孟澜海狠狠瞪他一眼。 “在部队,没有父子关系,只有上下级关系,你给我注意影响!” 无言以对的孟战京:“……” 呵,在儿媳妇面前就是慈祥老父亲,在亲儿子面前就是威严大首长呗! 你敢不敢再双标一点? 正好到了开饭时间,孟战京端了碗饭,蹲在亲爹边上往嘴里扒拉,视线却一直落在不远处的周思卿身上。 “你怎么招惹思卿了?” 孟澜海虽然是首长,但依然与官兵们同吃一锅饭。 若说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坐着个摇摇晃晃的凳子,其他人则席地而坐。 “我说明天有趟回川城的军列,让她跟着回去……” 孟战京咽下嘴里的饭,笑得有点无奈。 “结果她翻了脸,嗯,哄不好的那种。” 顿了顿,孟战京愁眉苦脸说道:“爸,你说女人为啥这么难哄?” “你活该!” 非但没给儿子出谋划策,孟澜海还落井下石。 “都到这里了,你还劝她回去?那她一路吃苦算什么?她在你眼里又算什么?贪生怕死的逃兵吗?” 孟澜海放下筷子,眯眼看着远方的山峦。 “当年我与你妈刚结婚没多久,她怀孕了,我也像你这样劝她留在后方,甚至还利用你爷爷师长的身份,先斩后奏替她安排了个轻松工作。” “你妈追上大部队,将我从队伍里拽出来,狠狠抽了我一耳光!” 回忆起从前,回忆起那些峥嵘岁月,孟澜海的眼底带着痛与愧疚。 “这你都没生气?” 一想到在那么多战友面前被媳妇儿抽耳光,孟战京都觉得脸疼。 “生什么气?那时候条件艰苦,一个师只配备一名医生,你妈留在后方,我们师就没有医生了……” 孟澜海想起妻子愤怒的嘶吼。 “你有替你的兵想过吗?他们受伤了怎么办?原地等死吗?” “孟澜海,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我告诉你,我不光是你的妻子,还是全师的随军医生,我有我的责任与信仰!” 后来,他们遭遇了伏击,身怀六甲的妻子没日没夜救治伤员,挽救了许多战士的命。 可妻子救了那么多人,最后却没有救活他们的女儿。 得知妻子生产时,他身上还沾满了敌人的血。 踉跄奔到临时产房里,只见妻子怀中抱着个浑身青紫的女婴,已然没了呼吸。 妻子没有哭,只是静静看着他,半晌笑笑。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 那一刻,他半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接过那个孩子。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他。 他身为一个兵,奋战杀敌保家卫国,却连自己的妻女都不能保护周全,让她们母女深陷敌人的包围圈三天三夜。 他们将女儿埋葬在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妻子拖着刚生产完的身体,当晚便跟随大部队转移了…… “战京,在这战场上,女人比男人更辛苦与不易。” 孟澜海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说道:“但每一个能上战场的女人,内心的意志力都极其强大,甚至比男人更坚韧不屈。” “她们需要的不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与保护,而是尊重,还有无条件的信任与支持。”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孟澜海笑着说道:“这是我与你妈多年战友情谊中得出来的经验,我想,也能用在你与思卿身上。” 一旦上了战场,父子不光是父子,夫妻不光是夫妻,他们有个统一的称呼:战友! 孟战京与周思卿,也是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战友!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他凝视着不远处的周思卿。 不知道甘棠说了什么,端着饭碗的周思卿笑得灿烂,仿佛这阴沉沉的天空都变得明媚。 清晨七点钟,集结哨响彻在营区上空。 所有人以营为单位集合,准备登车进山赶赴前线。 卫生队的人被安置在队伍中间位置,这样的安排显然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危。 周思卿领到了一顶钢盔,很沉,很冰冷。 “进山之后,所有人必须戴上钢盔,在抵达目的地之前,任何人不许摘掉钢盔,更不许随意下车!” 有个中校给卫生队的人示范了佩戴钢盔的流程,还临时传授了遇到危险时躲避与自救的办法。 没有了之前吃饭时的松散与喧闹。 偌大的营区格外安静,只有枪械碰撞发出的声音,还在这大雾弥漫的天气里,显得格外压抑与紧张。 这一路走来,虽说条件艰苦,但大家并没有真切感受到战争带来的压迫感。 直到此刻,一辆辆军车停在路边,车身上还有弹痕与血渍,官兵军纪严明神情严肃,再也没人开玩笑聊天了。 周思卿终于真真切切意识到,战场就在眼前,他们即将奔赴最危险的地方…… 第30章 军人最后的骨气与信仰 出发的前一刻,十多个军人有序上了卫生队的车子。 周思卿坐在门口位置,先是看到之前与孟战京一起的李镇疆扛着枪上了车,之后,又看到最后一个上车的孟战京。 他没了之前的嬉笑与散漫,背光站在车门口,眼神凌厉。 “我叫孟战京,高炮团三营副营长。” “考虑到卫生队女同志偏多,上级命令我来负责你们的安全,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气势。 只见他一挥手,十几个军人有序坐在卫生队队员中间,从这布局来看,应该是一个军人负责两名队员的安全。 孟战京犀利的视线环顾过车厢每一个位置,又调整了几个人的座位,最后,他坐在周思卿身边,也就是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二人才闹过别扭,甚至周思卿还让孟战京滚。 可现在,孟战京以军官的身份坐在她身边,气场很足,让她很是不自在。 趁着车子还没启动,周思卿想要与对面的赵碧玉换个位置。 还没等她开口,孟战京却先一步强调纪律。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以任何理由随意起立走动,更不许调换座位,这是命令!” 他声音微微拔高,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更是一字一顿说出来。 周思卿已经到嘴边的话被迫咽回去,半晌愤愤然别过头,留给孟战京一个倔强的后背。 不能起立走动换座位,那她以什么姿势坐下,他总管不着吧? 车子终于启动了。 进山的路况不太好,车子颠簸得厉害,饶是周思卿再想与孟战京保持距离,身躯也不受控制起伏摇摆。 时不时的,她就撞入他怀中,甚至好几次颠簸厉害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护在她腰间。 孟战京无奈看着身边女人与他赌气,不说看他一眼,甚至还故意与他保持距离,连碰都不想碰他。 心底无声叹息,在一次颠簸特别厉害时,他顺势搂着周思卿的腰,强势将她抱在怀中。 “别犟,听话!”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不给周思卿挣扎离开的机会。 “越往上路况越差,你那么挺着腰逞强,不等到地方,你就得受不了!” 孟战京伏在周思卿耳边,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无奈。 周思卿故意哼了声,故意捂住耳朵不听孟战京的话。 “还在生气呢?嗯?” 看到她孩子气的捂耳朵,孟战京有点哭笑不得。 “那我给你道个歉?卿卿,我错了,我不该替你做决定,是我考虑不周。” 他将周思卿捂着耳朵的手握住,附在她耳边诚恳说道。 “我保证,以后尊重并理解你的选择,我知道我的卿卿从来不是依附男人的菟丝花。” 周思卿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她知道孟战京牵挂她的安危,是为了她考虑。 此时再听到男人低声下气的道歉认错,她心里不觉涌上甜滋滋的幸福,嘴角更是不由自主翘了起来。 孟战京自然看到了她上扬的嘴角。 “不生气了?好不好?” 趁着其他队员都被颠簸到头晕眼花自顾不暇,孟战京抱紧了周思卿,下巴搁在她温热柔软的后颈窝。 周思卿哼哼两声,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笑了。 看到小娇妻笑了,孟战京也咧嘴笑,还顺势在她后颈的肌肤上亲了好几口。 “咳咳!” 车厢里传来李镇疆的干咳,带着揶揄调侃的笑意。 “哎哎哎,注意影响!” 孟战京当这一车厢人都是尸体吗? 是,虽说卫生队队员们被晃到小脸煞白半死不活,但他们这十几个当兵的,还都好端端喘着气呢! 别的战友只看不说,但他偏不! 这么明目张胆秀恩爱,呵……这是故意屠杀单身狗吗? 周思卿被弄了个大红脸,忙不迭就要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 孟战京却没松手,甚至更变本加厉将周思卿紧紧搂住。 “你就当他是空气吧!” 这短暂的拥抱之后,他们或许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再见面。 甚至……甚至可能再也不见。 孟战京想抓住最后的温情时光,想尽可能多的,留下甜蜜的回忆。 终于,车子驶入一段相对平缓的道路。 卫生队的队员们已经有不少人晕车,连身体素质不错的几个男医生都吐了。 甘棠虽说也难受,但还能撑得住。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在李镇疆身上,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一直保持深呼吸。 这男人身上像是带着清凉油的薄荷味,窜入她的五脏六腑,有效舒缓了她的情绪。 “哎,你包里怎么还揣着炸弹?你就不怕炸了吗?” 甘棠不知道怎么摸到了李镇疆的口袋,意识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她被吓了一大跳。 “你这女人,靠我肩膀占我便宜,我都没找你要钱呢,你还乱摸?” 李镇疆嘴上不饶人,却还是将口袋里那个手雷拿了出来。 “这叫光荣弹!” 他展示着手心这个比寻常手雷小一些的炸弹,说道:“不光我有,这车上每一个穿军装的都有呢,包括孟战京!” 听到这话,周思卿神色一凛。 什么叫光荣弹? 拉响光荣弹,是为了不做俘虏而在最后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的特殊措施。 她瞪大眼睛看着孟战京,声音有点抖。 “你……你也有光荣弹?” 孟战京狠狠瞪了李镇疆一眼,骂道:“你踏马不说话能死吗?就你懂得多,就你长了嘴!” 正在骂李镇疆呢,却发现周思卿已经开始搜身了。 “哎哎哎,媳妇儿你别这样……你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 抓住周思卿正在自己裤兜里乱摸的手,孟战京笑得颇为无奈。 “你别听李镇疆乱说,没那么玄乎,这就是一种普通的手雷而已。” 周思卿盯着孟战京的眼睛,嘶声问道:“但如果到了那一刻,你们……是不会做俘虏的,对吧?” 女孩的眼睛里带着晶莹泪光,让孟战京心疼不已。 车厢里一片沉默,许久,他轻轻“嗯”了声。 “不做俘虏,是一个军人最后的骨气与信仰!” 有女队员捂住了嘴。 周思卿怔怔看着孟战京,眼底盈满心疼不舍。 明明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到最后,只有一声哽咽,与滚滚而落的两行泪。 第31章 别怕,有我在 车队一直盘旋往上。 这里的气候潮湿闷热,与川城舒适的环境截然不同。 越往山里走,雾气就越重,到最后几乎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赵碧玉有些担忧,忍不住说道:“路况这么差,不临时停车等待雾散吗?” “就是得趁着大雾急行军!” 越是往高海拔地区行进,孟战京脸上的表情就越是紧张凝重。 “前面要经过双龙湾了!” 双龙湾?这是什么军事要塞吗? 一旁的李镇疆好心解释道:“双龙湾公路是我们进入高地的必经之路,但因为地形特殊,这段公路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炮口之下!” 足足几百米的暴露地段,如果被敌人发现有大批部队进入,一旦开炮,那就等同于瓮中捉鳖了。 “之前都是趁着天黑行军,今天有大雾,正好给了我们通过的机会!” 听到这话,大家的心情顿时变得紧张。 连周思卿都忍不住抓紧孟战京的手,浑身绷得很紧。 “再次检查钢盔佩戴情况,即将进入暴露地段,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之前嬉皮笑脸的李镇疆收起脸上的痞子气,握紧手里的枪,整个人瞬间逞战斗姿态。 车里一片死寂。 之前因为晕车吐到死去活来的队员,这会儿也似乎不觉得难受了。 因为炮弹随时可能会落在他们的车顶,那时候,就不是晕车难受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命了…… 就在这时,大地忽然震颤,巨大的爆炸声传来,车顶的帆布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车身晃动很是厉害。 周思卿的心猛然提到嗓子眼,可却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其他队员也是面色煞白一脸惊恐,与周思卿一般都吓得不轻却不敢尖叫,生怕惊动敌人。 但其实不会。 虽说双龙湾在敌人的高炮射程内,但足足几百米的距离,几声尖叫不会带来什么影响。 “李镇疆,侦察外部情况,注意安全!” 孟战京一声令下,只见李镇疆从车尾探出头四下观察。 “对方的炮弹打在公路上方的山体上,导致石块滚落,目前看没有伤亡情况!” 李镇疆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狗X的,他们看不到公路这边的情况,就随便打两下试探试探。” 幸亏炮弹打在半山腰,这要是正好落在公路上,那就真伤亡惨重了。 车厢里的队员们都没说话,只是互相握住同伴的手。 周思卿一边抓着扶手,一边紧紧握住孟战京的手,她浑身冷汗涔涔,手心的汗更是打湿了孟战京的手。 “别怕,我在呢!” 孟战京察觉到周思卿的紧张,他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用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几下。 之后又传来几次爆炸声,但有了第一次的经历,大家也都不那么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行了,齐活了!” 李镇疆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 “完美通过,大家可以继续聊天开玩笑了!” 听到这话,几个男医生掀开卡车的帆布往外看,只见车队停在一处隐秘的山坳里。 十几顶帐篷在空地上一字排开,还有几间白色活动板房,板房墙上画着鲜红的“十”字。 “到了!战地医院到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车内低沉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 大家纷纷下了车,朝着不远处的野战医院奔去,与第一批抵达的队员汇合。 甘棠等了会儿,发现周思卿还没下车,便准备去喊她一声,却被赵碧玉捂着嘴拽走了。 此时,车里只剩下周思卿与孟战京。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分别就在眼前。 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眼前的帐篷与活动板房就是周思卿战斗的阵地。 而孟战京还得继续往前行进,穿过更多的暴露地段,最终抵达他们要坚守的阵地。 刚才不过几枚打偏的炮弹,就吓得队员们大惊失色浑身冷汗。 周思卿后知后觉意识到,真正的战争远比刚才要骇人与惨烈,再一想到孟战京怀中也有光荣弹,她的心几乎要碎了。 “你……你别用那个光荣弹!” 半晌,周思卿主动抱住孟战京的脖子,将脸埋在他怀中。 “你活着回来,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与他小辫儿绑在一起的长发,究竟是谁的? 孟战京张嘴欲说话,却被周思卿阻止。 她俯身吻上了他微微干裂的唇,不让他说出那个答案。 是谁的长发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求他能平安归来。 孟战京抢夺了主动权,捧着周思卿的脸,在她唇上辗转流连。 他惦念了很多年的小姑娘呐! 好不容易与她在一起,却又面临着分别,他不舍,却不得不离开。 分别总是让人伤感,以至于孟战京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与心爱的女孩告别。 最终,他在重重一记深吻后跳下了车,背着枪头也不回离开了。 周思卿愣愣坐在空无一人的车厢里,片刻,她抬手捂住了脸,任由肆意的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战争打得激烈,已经无法明确划分所谓的前线范围,但野战医院肯定属于前线。 在周思卿他们抵达之前,这里已经有十几名医护人员没日没夜救治伤员。 “原则上来讲,我们不需要去前线抢救伤员,有军工队负责将伤员运送过来!” 顿了顿,赵碧玉语气一转说道:“但如果有突发情况,我们也要做好随时上战场救人的准备!” 说罢,她一挥手说道:“也别歇着了,我刚才去病房看过情况,任务很艰巨,大家换上衣服开始工作吧!” 周思卿和甘棠分成一组。 虽说她是赵碧玉的助手,但在非手术期间,还是要做照顾病人的工作。 在伤员多医生少的特殊情况下,护士还得承担医生的部分工作,任务很重。 赵碧玉去开会,周思卿与甘棠跟着当班护士,给一个前两天才从战场送过来的伤员换药。 这个伤员永远失去了他的左腿。 “俺用一条腿换了两个敌人的命,俺不亏!” 伤员才十八岁,面庞黝黑,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稚嫩。 换药的时候,他断腿处不断涌出鲜血,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还是笑得很灿烂。 他笑呵呵给新来的甘棠和周思卿讲自己的英雄事迹。 “俺娘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夸俺厉害!” 周思卿的嗓子像是塞了一团棉花,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她嘶声说道:“是,你好厉害!” 伤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沉默了会儿,他忽然又叹息,望着窗外隐匿在白雾里的山峦。 “要是班长还在就好了,他说的,俺杀一个敌人,他就奖励俺一盒烟。” 笑了笑,他没头没脑说道:“算了,俺不要他的烟了……” 换完药出了病房,甘棠捂着脸抵在墙上哭到不行。 带领她们的护士却似乎已经麻木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自言自语。 “他们班驻守的高地遭遇敌人偷袭,十人班组消灭了敌人一个排的兵力,最终只回来了他一个!” 第32章 前世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 很快,周思卿就从伤员们口中得知了一些情况。 比如孟战京他们还得武装步行五公里,穿过数个危险的暴露地段,才能抵达真正的前线阵地。 又比如阵地上没有宿舍和床铺,所有人都在狭小拥挤的猫耳洞里生活。 甚至有些地势复杂的高地,只能在洞穴与石头缝里勉强隐蔽,条件艰苦到让人不敢想象。 每一个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身上都长满了湿疹,还有被蚊子叮咬后密密麻麻的红包。 “为什么不穿衣服啊?衣服起码能阻挡蚊虫的叮咬。” 某次,听到一个伤员说他们在前线都不穿衣服时,周思卿忍不住问道。 “猫耳洞里又潮又热,不穿衣服反而舒服些!” 伤员指着身上溃烂的疹子说道:“布料与这些红疙瘩一摩擦,又痒又疼还踏马流脓水,真是生不如死!” 每每这时候,周思卿就不受控制想起在前线的孟战京。 不知道他是不是去了高地驻守,不知道他是窝在摸猫耳洞里,还是在洞穴石缝…… 他身上是不是也起了湿疹?有没有溃烂?难受不难受? 白日里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让周思卿忙到无法思考,直到深夜躺在帐篷里的行军床上,孟战京就强势占据了她的心。 周思卿在竭力回忆上一世里发生的事,努力将所有细节都拾起来,想要还原孟战京牺牲的过程。 只有明确了悲剧的过程,才能想办法阻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但很快,她想起了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 上一世的甘棠就是牺牲在战地医院的,而且死亡时间比孟战京更早。 事后有战地记者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经过,而算算时间,竟然就是这个月底! 周思卿在暮春时节抵达了前线,现在过去一个多月,南疆早已入夏。 如果上一世那个记者没有杜撰假新闻的话,是因为敌军在阵地吃了败仗。 于是便盯上了山坳里的战地医院,打算对没有还手之力的伤员和医护人员进行报复,可谓无耻至极。 这天,两个记者在宣传队的带领下来战地医院采访报道。 当听到其中一个记者叫“朱瑾微”时,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在那一场卑劣无耻的偷袭中,除了甘棠等六名医护人员牺牲之外,还有一个叫朱瑾微的女记者! 而这场惨烈的事件之所以被还原并展现给世人,是因为朱瑾微的同事也是亲历者。 在危险来临时,朱瑾微用身体保护住记录了前线战况的相机,以至于她的鲜血染红了那厚厚的采访本。 她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诠释了记者肩负的使命与责任,让世人知道这场战争有多惨烈,我们的战士有多英勇! “思卿,你过来一下!” 赵碧玉看着不远处发呆的周思卿,笑着招了招手。 “这两位是军报记者,想采访一下咱们战地医院的英雄事迹,你领他们转一转吧!” 周思卿回过神来,只见两名记者已经笑着与她握手。 “你好,我叫朱瑾微!” 一名身材瘦小的短发女孩握住周思卿的手,她一笑,一双眼睛便弯成好看的月牙。 周思卿的心跳很快,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迷茫。 但她还是笑着打招呼。 “你好,我叫周思卿!” 另外一个男记者叫许叙,长得很高,一脸胡子拉碴,并不能看出真实年龄。 如果周思卿的记忆没有出错,那个还原了战地医院被袭事件的记者,就是许叙。 不同于朱瑾微的开朗与健谈,许叙的话很少,一直认真拍摄。 周思卿强压着心头的紧张焦虑,带着朱瑾微和许叙在战地医院参观了一番,又找了几个有代表性的伤员接受采访。 晚上回到休息的帐篷,周思卿看着正背对她擦洗身体的赵碧玉,犹豫片刻开口。 “赵医生,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赵碧玉手里还拿着毛巾,她回头看了周思卿一眼。 “哪里不对劲?” 想了会儿,周思卿说道:“昨天来咱们医院治病的那两个女老乡不对劲!” 上一世的报道里说,偷袭发生在深夜,敌人似乎对战地医院的情况很是熟悉,直奔两间住着军官的病房。 这几名负伤军官都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人物,甚至有以一敌十的战功,甘棠就是为了保护这几名英雄军官而牺牲的。 幸亏附近有运送烈士遗体的军工队经过,听到动静匆忙赶来,才击退了偷袭的敌人。 而事后清点人数,发现有两名地方老乡不见了…… 报道里说,虽然没有切实证据,但那两名失踪的妇女很可能有问题。 赵碧玉放下毛巾穿好衣服,坐在自己的行军床上,与周思卿面对面。 “怎么讲?那两名女老乡证件齐全,一听口音就知道是当地人,而且那个媳妇确实怀孕两个月了。” 两名女老乡是婆媳关系,媳妇怀孕肚子疼,于是便找到战地医院求救。 周思卿也没法回答赵碧玉反问。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什么。 就算她愿意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赵碧玉怕是也不会信的。 什么牛鬼蛇神无稽之谈? “我……我听到她们用敌国的语言交谈了!” 顿沉默片刻,周思卿撒了个谎。 果然,赵碧玉猛然站起身来,神色格外严肃。 “你确定吗?” 周思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赵医生,快来救人!” 一听这动静,周思卿与赵碧玉忙不迭穿上鞋,飞也似的冲出帐篷。 军工队送来两名伤势极其严重的伤员,其中一人炸断了胳膊,另外一人腹部炸开个洞…… 刚安静下来的医院顿时嘈杂喧哗。 “这个,这个腹部开放性伤口的,马上送进手术室!” 手术灯光下,给赵碧玉打下手的周思卿随意扫过伤员的脸,当看到对方的模样时,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止血钳!周思卿!” 赵碧玉拔高了声音,周思卿忙不迭将手中的止血钳递给赵碧玉。 “你才发现他是熟人吗?” 一边低头做手术,赵碧玉一边开口说道,语气并不凝重。 能让赵碧玉一边手术一边聊天,那就说明伤员的情况在可控范围内,她有绝对把握救人。 她笑笑,说道:“我刚才就认出他了,与咱们乘同一辆卡车过来的李镇疆嘛!” 第33章 他信她! 李镇疆的英雄事迹很快就在战地医院传来了。 他带领着六人突击队一路挖洞,硬是摸进被敌人抢占的无名高地。 七个人在敌军正下方位置从黎明潜伏到傍晚,任凭敌人的排泄物溅在身上,也岿然不动。 一直到晚饭时,他们忽然暴起猛攻,打了个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最终,他们占领高地,还凭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打退敌人十余次进攻。 直到我军的支援火力覆盖敌军,这场战斗漂亮至极。 待上级派人接收高地,才发现李镇疆受了极严重的伤…… 甘棠站在病床前,看着依然在沉睡的李镇疆,像是有点不敢相信。 “哎,你说他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能有那本事?” 周思卿正在给李镇疆换药,她笑着说道:“这是送他来医院的同志亲口说的,你觉得能有假吗?” 刚说完,周思卿忽然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孕妇! “你来这里干什么?” 周思卿脸色微变,上前挡在门口。 孕妇有点紧张,攥着衣角说道:“我听说来了个大英雄,就想过来看看英雄长什么模样!” “都是一张嘴巴两个眼窟窿,有什么好看的!” 周思卿厉声说道:“你不是肚子疼吗?谁让你下床的?” 见状,孕妇委屈巴巴走了。 甘棠忍不住说道:“思卿,你这是干嘛呢?对老乡别这么凶,她们也挺可怜的。” 周思卿有上一世的记忆,没办法对这个极其可疑的女人有好感。 但她没办法说服赵碧玉赶走这俩人,而且就算赶走了,危险依然不会解除! 算算时间,偷袭事件就发生在后天晚上了! 周思卿刚才还找赵碧玉聊过,甚至直接说她预知到后天晚上有偷袭,可赵碧玉却说她试探过那两位妇女,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把敌人想得太厉害了,他们哪有本事摸到咱们这里,你这几天太累,注意休息!” 言外之意就是周思卿劳累过度胡思乱想的…… 甚至她给甘棠隐晦说出这件事儿,甘棠也笑她绷得太紧有点魔怔了。 这一瞬间,周思卿有种求救无门的绝望感。 天黑的时候,一行人忽然从前线阵地下来。 周思卿正在吃晚饭,只见甘棠忽然闯进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 “快点,你看谁来了!” 在战地医院昏暗的灯光下,周思卿看到一脸胡茬的孟战京。 他黑了,也瘦了,脸上有几处擦伤,嘴唇更是干裂起皮,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坚定。 在距离孟战京三米的地方,周思卿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眼泪就疯狂落下来,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有人推了孟战京一把。 “还愣着干嘛?快过去哄哄媳妇儿!” 孟战京笑出了声,也不在乎战友们在场,张开双臂将眼泪汪汪的周思卿抱在怀中。 “好了好了,不哭了!” 他的身上带着硝烟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显然,他刚经历过一场战斗。 但就算如此,他依然能带给周思卿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战京,我们几个先去看看镇疆,你难得下来一趟,陪媳妇儿说会话吧!” 有人笑着说道。 孟战京点点头,轻声问道:“你住哪个帐篷?” 周思卿领着孟战京一起进了她的帐篷。 刚进门,孟战京就从背后抱住她,有些急躁亲吻着她的后颈,手也极其不安分游移探索。 可周思卿有更重要的事。 她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抓住他四下点火的手。 “战京,我怀疑我们医院里可能有敌人的卧底!”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紧张看着孟战京,生怕他也露出赵碧玉和甘棠那样怀疑的表情。 孟战京的神色顿时变得严肃凌厉。 “你怀疑谁?” 他没有问为什么,显然是没有质疑她的话。 周思卿便将那两个女老乡的情况告诉了孟战京,临了又说道:“虽说李镇疆的英雄事迹传开了,但也仅限于我们医护人员之间。” “”如果不是刻意打听,她如何能知道这些?而且还找上门来,我担心……他们会报复李镇疆!” 上一世那些报道里被模糊的人物与事件,忽然就鲜明了。 甘棠付出生命保护的军官很可能就是李镇疆! 孟战京拍了拍周思卿的手背,示意她别害怕。 “你先带我去那两个女人的病房门口,我观察一下!” 周思卿忙不迭点头,领着孟战京直奔最后面的帐篷。 二人在门外听了会儿,似乎没有什么异常,那两个女人一直用当地话交谈,聊得也是日常琐事。 周思卿急得不行,抓住孟战京的手腕低声说道:“你要信我,她们肯定有问题!” 孟战京笑笑,给了她一个“我信你”的表情。 没有惊动帐篷里的人,孟战京先去了李镇疆的病房,不多时领着个战友过来。 “老黎,你过来听听!” 那个被称作老黎的人凑到帐篷布上听了会儿,脸色微微变了。 他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周思卿看不懂的手势。 只见孟战京嘴角的笑瞬间变淡,二话不说拉着周思卿离开,直接将她送到李镇疆的病房里。 “你在这里待着,我没来接你之前,哪里都不许去!” 甘棠正好也在,看到孟战京如此凝重的表情,她不禁有点紧张。 “咋了?出什么事了?” 孟战京快步走出病房,不多会儿,只见那些能下地走动的伤员都出了病房,还有人手中拿着武器,气氛忽然就变得紧张。 赵碧玉也闻讯赶来,只见孟战京对她说了几句话,赵碧玉登时捂住了嘴。 “我现在给师部打电话汇报情况,在支援力量没抵达之前,你把医生护士都集中到这里躲避危险!” 孟战京指了指在病房周围警戒的伤员,说道:“虽说他们受了伤,但只要还活着,就有保卫人民的责任!” 有个缺了左胳膊的伤员抬起右胳膊,向赵碧玉挥了挥手。 “赵医生你放心,敌人真要是打进来,也得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赵碧玉进了病房,用震惊又后怕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一个多小时后,荷枪实弹的队伍进了战地医院。 只见那两名女老乡,哦不,是女敌特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带了出来。 不多会儿,孟战京走了进来。 “一名女中尉,一名女上士,因为能说本地话被派来打探情况,她们在前线占不到便宜,打算突袭后方战地医院。” “正好李镇疆受伤住进来,这不,打算明晚荡平医院,刺杀仇人李镇疆呢!” 赵碧玉被吓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们已经交代了,有个三十余人的女兵队在下午时分潜伏到附近山洞里,武器配备精良,人员训练有素,急行军的话,半个小时足以抵达战地医院!” 孟战京的眼底闪过一抹杀伐无情的厉色。 “但现在,她们没有机会了!” 第34章 她的鲜血染红他的眼 当晚,枪声响到了后半夜。 战地医院也是一夜未眠,所有医护人员与重伤人员被保护在最里面,外围则由轻伤的战士防守。 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就默默看着远处明灭不定的火光,还有时断时续的枪声。 一直到天将亮的时候,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 负责警戒的战士一脸兴奋奔了回来,趴在窗上大声喊道:“回来了!咱们的人都回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 大家不约而同起身欢呼,互相拥抱身边的人,甚至有年轻女同志忍不住落了泪。 周思卿直奔外面。 在晨光熹微中,只见孟战京扛着枪领着队伍从远处走来。 从所有人的表情中看得出来,这一仗打赢了。 孟战京朝周思卿微微颔首笑了笑,随即一声命令,队伍停了下来,开始原地休整。 记者朱瑾微和许叙亲身经历了这惊险的一夜,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朱瑾微快步迎上去,问道:“孟副营长,请问战况如何?” “抱歉,这属于军事机密,恕我不能透露,你们回头可以找宣传科的同志了解情况。” 孟战京的神色严肃,纪律性很强。 一旁的许叙又问道:“那请问……咱们是否有人员伤亡。” “无一人死亡,只有两个轻伤。” 说到轻伤时,孟战京忽然朝周思卿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周思卿快步走到孟战京面前。 只见他指着队伍两个一瘸一拐的战友,语气里似乎带着笑。 “这俩人返程途中不好好走路崴了脚,劳烦你带他们去治疗下。” 二人虽说在一板一眼谈正事,可周思卿还是从孟战京的眼神里看到了温柔笑意。 她也忍不住偷笑,在经过孟战京身边时,偷偷勾了勾他的手指。 孟战京飞快捏了下她的手心,又飞快松开。 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已经弥足珍贵。 战地医院险些遭到伏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前线最高指挥孟澜海耳中。 他特意从前沿阵地赶来视察情况。 当得知埋伏在附近的敌人已经被尽数歼灭时,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 “还是得扩大搜查范围,包括河对面的芦苇荡,以及这几处崖壁上的山洞,都派人地毯式搜一遍!” 在战地医院简陋的会议室里,孟澜海正在部署任务。 “孟战京,给你三天时间,以战地医院为中心,十公里半径内给我好好排查一遍,若是出了纰漏,我找你算账!” 听到这话,孟战京站直身体大声说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孟澜海只能在战地医院停留两个小时,他还得赶在中午时分回到前线指挥所。 部署完工作,他看了看手腕的表,距离出发时间还有十分钟。 “咱们爷俩聊几句!” 孟澜海走到孟战京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说他们父子都在前沿阵地,但却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 最近的时候,孟战京带队从前线指挥所门口经过,却也没有推门进去与父亲打个招呼。 战场上,军令与纪律高于一切。 “我听说,是思卿最先发现那两名女敌特有问题?” 出了会议室,孟澜海才说道。 孟战京“嗯”了声,心中有些后怕。 “要不是我正好过来看望李镇疆,只怕……” 没有继续往下说,可父子二人都知道那将是怎样惨烈的结果。 那一队敌人虽说都是女人,可战斗力丝毫不比男兵弱,甚至对方还携着两挺杀伤力极强的重机枪…… “通过这次的事,我们必须得提高警惕,从今往后,战地医院不许再收留地方老百姓!” 战争正处于白热化阶段,军心不能动摇,孟澜海必须得优先确保受伤官兵的安全问题。 这些伤员没有被前线敌人杀死,那就更不能死在医院里! 沉默了会儿,孟澜海忽然笑了。 “你小子眼光够可以啊!” 虽然这夸奖有点突兀,可孟战京还是知道亲爹在夸他眼光好娶了周思卿。 “爸,思卿这怎么也算是三等功吧?” 孟战京自然不会错过给媳妇儿讨要功劳的机会。 听到这话,孟澜海大笑,说道:“二等功也不为过,虽然她是我儿媳妇,但咱们部队向来就事论事,该奖励时就得奖励!” 听到媳妇儿荣立二等功,孟战京兴奋到不行。 “太好了!” 他已经顾不上与亲爹聊天了,当即就撒丫子去找周思卿,打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此时此刻,周思卿正跟在赵碧玉身后,匆匆赶往李镇疆的病房里。 是的,李镇疆转危为安醒了过来。 说来奇怪,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四处寻找甘棠的身影,然后死死抓住她的手腕。 “幸好你活着!幸好那是梦!” 李镇疆双目赤红,一眨不眨盯着甘棠,像是要看穿她的灵魂。 甘棠被弄得有点紧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这个男人的脑门。 没发烧啊!挺正常的啊! 难道是所谓的战争后遗症,让他出现了严重的精神障碍? 看到赵碧玉和周思卿推门进来,甘棠忙求救。 “赵医生,你快来看看他,从醒来就一直说胡话,还诅咒我死呢!” 听到这话,赵碧玉上前给李镇疆做了检查。 生命体征平稳,说明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只等着康复了。 “李连长,你做什么梦了?怎么会觉得甘棠死了呢?” 赵碧玉笑着问道。 李镇疆似乎还沉浸在那场悲痛惨烈的梦境中,以至于脑海都是甘棠惨死在自己病床前的场景,让他心如刀绞。 “我做了个梦,梦到战地医院被敌军偷袭,甘棠为了保护我,身中十多颗子弹,到死,都没有松开我!” 那个梦太真实了。 敌军闯进病房时,甘棠不顾一切扑在他身上,用自己瘦弱纤细的身躯替他挡住了子弹。 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她依然瞪大眼睛,双臂抬起紧紧抱着他的头。 他的脸埋入她的怀抱里,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眼…… 回过神来,李镇疆又望向甘棠,忽然用力抱住了她。 甘棠被吓了一跳,却不敢用力挣扎,生怕动作太大弄裂了李镇疆的伤口。 赵碧玉嘴角的笑容有点凝固。 如果不是周思卿提前预警,如果不是孟战京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只怕李镇疆的噩梦就真的要成为现实了…… 她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望向身边的周思卿,半晌,给了她一个感激的拥抱。 第35章 我知道了,你喜欢主动 孟战京站在门口,听到了李镇疆的这番话。 他走进病房笑着说道:“要不是我媳妇儿提前发现了异常,搞不好你就真欠甘棠一条命了!” 李镇疆一愣,问道:“什么意思?真有敌军偷袭医院?” 只听孟战京答道:“嗯,就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潜伏着,昨晚被我们连锅端了!” 这话让李镇疆极为震惊,望向甘棠的眼神更是复杂。 许久,他忽然对甘棠说道:“我要是能活到战争胜利那天,我一定要娶你!” 哪怕那是梦,李镇疆也不在乎。 “你有毛病吧?谁要嫁给你了?” 甘棠又羞又恼,从李镇疆怀中挣脱出来,红着脸跑掉了。 周思卿见状,也忙跟出去安抚甘棠,病房里只剩下孟战京与李镇疆。 “来,哥们儿,咱们对一下细节,看看我的梦和现实情况是不是有联系!” 很快,李镇疆和孟战京的表情都变得很奇怪。 尤其是孟战京,眼底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像是大白天看到了鬼。 “你该不会是昨晚就清醒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清楚整个过程?” 李镇疆不光准确说出了敌军藏身的地方,甚至连敌军人数和武器配备都描述得大差不差。 这哪里是做梦?这分明就是从头到尾参与了战斗好不好? “战京,我们还有个最后验证这场梦的机会!” 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李镇疆沉声说道:“梦里,敌人有两支女子队,一支队伍负责袭击战地医院,还有一支队伍……” 顿了顿,李镇疆说道:“她们在医院通往战地指挥所的路上埋伏,打算对首长动手!” 孟战京脑海里猛然意识到,自家亲爹刚从战地医院离开,此刻正在赶回指挥所的路上! “糟了!” 他起身就往外冲,压根没听到李镇疆后面的话。 “好在首长身经百战,敌人非但没占到便宜,还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孟战京远远就听到林子里密集的枪声,还有手榴弹爆炸的巨大动静,让他的心瞬间狂跳。 快抵达战场时,枪声渐渐变得零散。 不多会儿,孟战京看到林子里有穿行的身影,像是在打扫战场,是自己人! 他飞快奔过去,随手抓住个战士问道:“我爸呢?” 你爸?谁是你爸? 战士一脸疑惑迷茫,却听孟战京继续追问。 “首长呢?孟澜海!” 这下,战士可算是反应过来,指着不远处说道:“首长在那边呢!” 孟战京一把推开小战士,忙不迭奔了过去。 当看到自己亲爹好端端站在那里时,孟战京终于松了一口气。 “嗯?你怎么来了?” 孟澜海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儿子气喘吁吁靠在树上,满头的汗水。 “我这……得到情报说有敌军在半路伏击,这不,赶来保护首长嘛!” 他没说李镇疆那个梦,只含糊解释了一句。 毕竟他们手中还有不少战俘,临时得到重要情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孟澜海果然没有怀疑,笑了笑说道:“辛苦你了,我没事儿!” 这两支女子队从一开始就分头行动。 昨晚被剿灭的那支队伍负责偷袭医院,这支队伍则继续埋伏,等待我军首长从防备严密的指挥所去战地医院视察伤亡情况。 但因为孟战京昨晚的先发制人,让这支队伍乱了阵脚。 孟澜海清晨从指挥所过来时就发现有问题,他不动声色排兵布阵,在返程路上忽然发动猛烈攻击,都没给对方还击的机会。 “行了,我这边没事,你快些回医院那边吧!” 看着儿子眼中的担忧,孟澜海有些欣慰。 孩子长大了呀,羽翼丰满到能保护老子了! 等打完了仗,他们这些老家伙就能放心把祖国大好河山交到这一代年轻人手中了。 孟战京回了医院,直奔李镇疆的病房。 一推开门,他就扯着嗓子喊道:“你大爷的,你这梦可真是神了!” 李镇疆正闭目养神,听到这声音,他没有睁开眼睛。 “你家老子没事吧?” 孟战京摆了摆手,骄傲说道:“我爹是谁?别说二十多个敌人,就是二百多个,也不能奈他如何!” 短暂沉默后,李镇疆终于睁开眼,神色格外肃穆凝重。 “如果这也没错,那么战京,你知道我梦醒前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吗?” 孟战京笑笑。 “我们胜利了?” 李镇疆凝视着孟战京的脸,声音低沉嘶哑。 “不,是你!你牺牲了……” 因为孟战京的到来,赵碧玉特意给周思卿调了班。 此时她坐在病房外的废弃轮胎上吃干粮,实则一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孟战京就在里面。 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自己期盼的男人终于出来了。 她忙不迭站起身来,却看到孟战京也正站在门口温柔注视着她。 “媳妇儿,来,抱一下!” 孟战京似乎也不在意什么影响与纪律,甚至也不管周边有人看着,就那么上前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爸没事吧?我听说他们在半路遭遇了袭击。” 周思卿象征性挣扎几下,最终还是乖巧依偎在孟战京怀中。 她拉着他回到帐篷里,打了一盆水让他洗干净手上的污渍。 孟战京一边挽起袖子洗手,一边答道:“没事儿,他老谋深算,不是轻易吃亏的人……哎,媳妇儿你干嘛?” 只见原本坐在床边的周思卿忽然扑过来,不由分说解开他的衬衫扣子,看上去有点猴急。 “行军床太不结实了,万一咱俩动作太大床塌了怎么办?” 孟战京的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暧昧画面。 虽然嘴上说着不可以,但身体却很诚实,已经打算将周思卿压在行军床上了…… “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东西啊?” 周思卿差点就被孟战京推倒在床上。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红着脸说道:“大白天的,这里随时有人进来,你是疯了吗?” “那你这么猴急脱我衣服?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主动!” 孟战京有点委屈巴巴,但有一副恍然大悟的窃喜模样。 “主动你大爷!” 周思卿没忍住飙了句脏话,解开最后一颗纽扣,将他的上衣脱了下来。 “我是看你身上的疹子!” 只见孟战京的前胸后背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因为布料的摩擦,还有汗水的侵蚀,疹子已经有溃烂发脓的趋势。 虽然在其他伤员身上看到过比这个严重许多倍的病情,可因为面前这个人是孟战京,周思卿还是心疼到眼眶泛红。 第36章 孟战京,你能正经点吗? 距离战地医院二百米的山崖下有条河,四周长满了高高的芦苇,因此是女队员们洗澡的好地方。 每个周三和周日的傍晚,歇班的队员们可以结伴去河边洗澡。 今天是周二,不是洗澡的日子。 周思卿找了套宽大的病号服,又专程给赵碧玉打了招呼,拿着医药箱带孟战京去了河边。 他得好好洗个澡,然后给疹子溃烂的地方消毒涂药。 夕阳最后一缕余光温柔贴着地平线,晚霞漫天,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周思卿的脸。 她将手中的毛巾和香胰子递给孟战京,说道:“那芦苇后面有一块大石头,很适合洗澡,我在这里给你守着!” 孟战京接过毛巾,放在鼻尖嗅了嗅,笑得有些暧昧。 “这是你平日里洗澡的毛巾吗?” 看着男人眼中的坏笑,周思卿别过脸不想搭理。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毛巾上的香味,和你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凑过来,将脸埋在周思卿脖颈上。 “滚!” 周思卿咬牙推开了男人,说道:“你能正经点吗?赶紧洗澡,完事儿我好给你上药!” 被媳妇儿推得后退好几步,孟战京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很是大声。 “好好好,我去洗!” 他一边笑着,一边当着周思卿的面脱衣服。 周思卿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你……你干嘛?” “我脱衣服啊!谁家洗澡不脱衣服?” 孟战京一脸无辜说道:“再者说了,咱们都是有结婚证的两口子,我还不能当着你的面脱衣服了?” 看到周思卿通红的耳尖,孟战京装作恍然大悟。 “哦……是是是,我都忘了,虽然咱们结了婚,但还没干那事儿呢!” 四下环顾,孟战京咬着周思卿的耳尖说道:“天时地利人和,不然今晚……嗯?一起洗个鸳鸯浴?” 鸳鸯你大爷的腿儿! 周思卿的嘴角在抽抽,有种将这个贱嗖嗖男人掐死的冲动。 适可而止是孟战京的优良品质,眼看周思卿的拳头已经攥紧,他很是识趣拿着毛巾和香胰子直奔芦苇丛里。 直到芦苇丛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周思卿才松开了拳头。 这男人可真狗! 前沿阵地的条件更艰苦,别说洗澡,就是洗脸都成问题。 孟战京上次洗澡,还是十多天前下大雨,他借着雨水匆匆洗了个澡。 此时坐在被太阳晒到热乎乎的大石头上,用着周思卿的香胰子舒舒服服搓个澡,别说,还真是舒坦。 孟战京伸长脖子往外看去,只见周思卿背对着他坐在暮色里,怔怔看着远处的山峦。 “卿卿,我问你个问题。” 他状似无意问道:“如果……我牺牲在战场上,你怎么办?”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后背一僵。 片刻,她回头看着随风摆动的芦苇丛,隐约能看到孟战京的影子。 “别做这种假设,我不接受!” 她的语气里带着委屈,说道:“你但凡是个男人,就不该让一个女人刚结婚又守寡,你就是爬,也得从战场上给我爬回来!” 她越说越难受,忽然站起身来走到芦苇丛前。 “孟战京,你不许死!” 孟战京知道周思卿与自己之间就隔着一片芦苇,甚至他一伸胳膊就能将她拽入怀中。 他听到周思卿语气里的难过,也很想抚平她心底的难过,可现在……似乎不行了。 如果说李镇疆梦到医院被袭只是巧合,那么他提前梦到孟澜海遇袭又该如何解释? 而且最近几日,阵地东南方向确实受到了新的火力压制,伤亡人数很大。 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个火力点位置隐蔽,他们用炮反攻了好几次也无济于事。 如果不是战地医院出了事,上级最近几天就会组建敢死队摸进敌人的地盘,找出并拔掉这颗戳进我方眼珠子里的毒钉。 刚才在病房里,李镇疆说出了几个人名,让他的心猛然一颤。 这是昨天上午和团长单独商议敢死队事宜时,团长推荐的人选。 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一腔热血不惧死亡。 当时,李镇疆已经负伤进了医院,不可能知道他与团长的谈话! 所以他不能不信这个邪! 在李镇疆明确说出他会牺牲在这场行动中时,他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他问道:“我们牺牲后,那个火炮阵地有没有被摧毁?” 李镇疆沉默着点头,显然是行动成功了。 “行,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了病房,又笑脸面对周思卿,佯装什么都不知道…… 就让他抓住最后的美好时光吧。 未来的岁月里,他将长眠于地下,再也无法欣赏到如此温柔的夕阳,再也无法拥抱如此心爱的女孩! 思及至此,孟战京忽然伸出手臂,一把将芦苇丛后面的周思卿拽入自己怀中。 她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尖叫出声。 下一刻,她落入他的怀中,承受着他炙热疯狂的吻。 他坐在大石头上抱紧了她,任由身上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服…… 不知哪里飞来几只鸟,扑棱棱落在身边的芦苇丛里,终于打破了这炙热暧昧的气氛。 周思卿的眼神迷离,气喘吁吁伏在孟战京怀中,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甚至留下几条抓痕。 “你……你你你……”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没穿衣服,她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看着女孩绯红的脸,孟战京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道是谁那晚喝醉了酒,主动问我要不要,还说不用负责那种。” 他故意逗弄着她,问道:“不用负责的哪种啊?你展开说说,我不懂!” 周思卿恨不得直接跳进水里算了。 狗男人就是故意的! “你赶紧把衣服穿上,我给你抹药!” 半晌,她抬手在孟战京胸膛推了一把,娇嗔着催促道。 “穿了衣服还怎么抹药?” 孟战京有些意犹未尽,俯身又在周思卿脖颈间亲着,有点用力,留下了一个个小红印儿。 “你好歹穿条短裤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思卿总觉得孟战京忽然有点奇怪。 虽然行为亲密,可总给她一种难以言状的伤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周思卿仿佛意识到什么,心跳陡然变快。 她也不管不顾了,自他怀中坐起身来,才发现狗男人只是上身没穿衣服而已…… 看到周思卿盯着他的裤子,孟战京大笑。 “哟,这什么表情?失望了?那不然我当场脱一个给你看看?” 第37章 为国捐躯 将医药箱拿过来,借着傍晚最后一点余光,周思卿跪在孟战京身后,细细给那些溃烂的地方消毒抹药。 “回头你多带些药去阵地上,这是赵医生自己配的药,治疗湿疹可管用了!” 周思卿的手细腻柔软,拂过孟战京结实有力的后背时,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光线不好,她靠得很近,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身上,让孟战京有些心神荡漾。 他心底半是遗憾半是庆幸,纠结到有些发疼。 “不必了。” 带药干什么? 如果像李镇疆梦里那样,他与十一个兄弟与敌人的火炮阵地同归于尽,那也无憾了。 用他们的生命来开辟前进的道路,他觉得很值。 战争从来残酷,胜利都是用无数生命与鲜血换来的。 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晚上,周思卿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脑海里都是孟战京的身影,都是前一世里关于他牺牲的报道。 他的人生短暂璀璨,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最后留在这世间的,只有短短几行字。 如果知道人生能重来,如果知道自己会与孟战京相遇,上一世,她一定会多多关注与他有关的一切。 周思卿隐约记得,在战争结束后,曾有个很厉害的军事专家就孟战京的英勇事迹做过点评与分析。 具体内容她早已忘记了,只恍惚记得专家说什么“如果早知道这些,英雄们也不用壮烈牺牲”了。 在辗转反侧中半睡半醒,周思卿恍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她与林淮还没结婚,还与周嘉彤住在一起。 原本该上夜班的她身体不舒服,便请假提前回家,却意外看到门口放着林淮的鞋子,衣帽钩上还有林淮的外套。 周嘉彤的房间门从里面反锁着,动静不小。 饶是这样,她也没怀疑什么,还关切敲了敲门。 “嘉彤,你身体不舒服吗?” 片刻,屋里没了动静,许久才传来周嘉彤含糊的声音。 “有点……有点肚子疼!” “我看林淮的鞋子在门口,他过来照顾你了?” 深夜,孤男寡女在一起,她却没有半分怀疑,甚至还对林淮充满了感激,谢谢他替她照顾妹妹。 “我肚子疼的厉害,姐夫就过来帮我揉一揉。” 周嘉彤的气息不稳,声音也抖得厉害。 “行,我先去洗个手,然后给你煮点姜汤,你大概是着凉了!” 都这样了,她竟然没有推开门进去看看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自己的未婚夫是如何“照顾”小姨子的。 等她洗完手出来,林淮已经坐在客厅里。 衣冠整齐,发丝却微乱,脖子上还有几处红印。 看到自己的未婚妻,林淮似乎有些不自在,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翻看起来。 周嘉彤摇曳生姿从卧室里出来,面色潮红骨头酥软。 她顺势坐在林淮身边,趴在他肩上跟着一起看报纸。 “哟,孟战京都死半年了,还有人记得他啊?我瞧瞧写得什么玩意儿……” 周嘉彤抢过林淮手中的报纸,撇着嘴说道:“死都死了,还分析这些干嘛?这些专家就是吃饱了撑着!” “倒也不能说,孟战京虽然欺负过你,但论打仗,他还是很厉害的,就是有点过于英雄主义,太逞能了!” 林淮笑着说道:“你看专家怎么说的,哎,如果把火炮阵地往西转移两公里,就能正好瞄准敌军火炮阵地!” 而正在厨房里煮姜汤的周思卿,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什么来。 她像是发了疯,飞奔出来抢过那份报纸,逐字逐句看着那篇关于孟战京的报道…… 周思卿猛然睁开了眼睛。 她抬手一摸,脸上满是泪水,而那篇报道更像是镌刻在她脑海里,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是了! 这就是当年点评孟战京事迹的报道,在经过实地勘察与诸多专家讨论分析后,最终找到了不用孟战京牺牲的办法。 将火炮阵地往西转移两公里,在174高地和新寨高地之间,有个绝佳位置,这是唯一能击中敌人阵地的角度。 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谁能想到这里呢? 甚至这篇报道也是在战争结束后,专家们亲临战场做地形分析,才找到了破解之法。 如果不是打赢了这场战争,或许这片疆域就成为敌人的囊中之物,我们的人又如何能在这里指点江山呢? 归根到底,是孟战京与他的战友们用命换来了新的答案! 周思卿翻身坐起,胡乱穿好衣服,直奔李镇疆的病房里。 甘棠正在给李镇疆换药。 明明这个男人的伤势恢复很快,可他看上去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像是快要死了。 周思卿冲进来时,吓了甘棠一大跳。 “你这怎么了?” 直接将甘棠推出病房,周思卿关上门,目光定定看着李镇疆。 “你不光只梦到甘棠为救你而牺牲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观察李镇疆,他显然有心事,总是在时不时打探孟战京的消息。 李镇疆的神色微微一变。 “你觉得我还该梦到什么?” “比如,梦到孟战京牺牲了!” 周思卿不想和李镇疆绕圈子,直接说道。 只见原本还神色恹恹的李镇疆猛然瞪大眼睛,甚至不顾扯痛伤口而坐了起来。 “谁告诉你的?战京给你说了?” “孟战京没有告诉你吗?战地医院之所以能逃过那一难,就是我发现了那两个敌特!” 事关孟战京的生死,周思卿早已不在乎被人发现她重生的事。 如果能让孟战京活着,哪怕被全世界当做异类和疯子,她也甘愿。 “那两个女人从来没有用敌国语言聊天,是我带有上一世的记忆,我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才……” 周思卿等着李镇疆流露出震惊的表情,甚至他骂她是疯子,她也不生气。 可等了很久,只见李镇疆忽然笑了。 “我踏马……原来不光我一个人有窥探未来的异能!” 他目光炙热看着周思卿,问道:“你是不是有破解的办法了?” 自从知道孟战京即将牺牲时,李镇疆就心急如焚,每天都盼着自己能再做梦,能梦到拯救战友生命的办法。 甚至他不惜弄来安眠药助睡,以至于差点醒不过来。 可没有用了。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以至于他变得绝望与痛苦,甚至恨不得代替孟战京去送死。 现在,周思卿的话就像是一抹亮光照在他头顶,李镇疆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只要能救战友的命,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周思卿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一一告诉了李镇疆。 “174高地我知道,但新寨高地……” 沉默许久,李镇疆皱眉说道:“根本没有新寨高地!” 第38章 清澈的爱 李镇疆对前沿阵地的地形很熟悉。 174高地是位于河谷边上的小山头,战略地位没那么重要,甚至在人员紧张时,都暂时放弃了对那边的驻守。 将火炮阵地转移到174高地附近?这怎么听都是扯淡。 “前世的专家报道就是这么分析的,174阵地和新寨高地,我不会记错的!” 周思卿很笃定说道。 李镇疆当然相信周思卿不会骗他,毕竟这是挽救她男人生命的大事。 可这种不靠谱的说辞,他就算汇报给上级,怕是也不会被采纳。 算算时间,距离孟战京组建敢死队摧毁敌人火炮阵地的日子也没几天了。 “你在战地医院都住很久了,或许有新命名的高地呢?”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只见李镇疆眼神一动,不顾腹部的伤口,一骨碌翻下了床。 “我踏马……把这茬给忘了!” 昨天从前线送来几个伤员,他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周思卿扶着李镇疆去找那几个伤员询问新寨高地的事。 几个战士都一脸迷茫,表示不知道,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周思卿忽然变得紧张与仓皇。 甚至她不得不怀疑自己,难道是记错了? 还是这一世的战况与上一世相比,发生了变化? 一直走到最后一间病房,这里住着两名军官,其中一名副连长是昨天下午刚从前线送下来的,子弹击中他肩胛骨。 “没听说这个高地啊!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李镇疆与周思卿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满是失望与焦虑。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靠窗那个病床上的人忽然开口。 “新寨高地?就174高地附近那个小山丘?” 听到这话,周思卿和李镇疆猛然停下了脚步,皆是用喜悦震惊的眼神看着那个伤员。 周思卿知道这个伤员的来头,是某通讯连连长,被炸伤了半边脸,甚至一只耳朵都没了。 此时,他头上裹着纱布,只露出鼻子嘴巴和一只眼睛。 “你知道这地方?” 周思卿的声音都在抖,带着绝境逢生的哭腔。 “那地方位于河谷西岸,是个乱坟岗,后来山体滑坡积存了不少石块泥土,就形成了个小山丘,但没有什么战略意义。” “官方甚至没有给它命名,所以地图上没有标注,大家不知道也很正常。” 李镇疆忍不住问道:“那新寨高地又是从何而来?” “在附近高地驻守的兄弟有时候会去小山丘巡逻,为了方便就随便取了个名字。” 顿了顿,对方问道:“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 李镇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谢谢你!” 回到病房里,李镇疆与周思卿的表情都很兴奋。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李镇疆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精神更是格外振奋。 顿了顿,他看着周思卿说道:“你重生这事儿……还是别闹得人尽皆知吧!” 毕竟这事儿说白了就是牛鬼蛇神,稍有不慎就是麻烦。 “只要我们找到了突破口,战京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但李镇疆不敢保证说孟战京一定能活着回来。 毕竟他都提前告诉这哥们儿自己死亡的方式与时间了,孟战京也没害怕逃避,依然迎着死神的方向奔赴而去。 “只是如此的话,本该属于你的功劳就……” “我不在乎立功不立功,我只要孟战京活着回家!” 周思卿毫不犹豫打断了李镇疆的话,眼神坚定清澈。 “你是战京的战友兄弟,我相信你一定会全力救他的!” 当天下午,李镇疆不顾赵碧玉的阻拦,执意跟着军工队去了前沿阵地。 不就是伤口再次裂开发炎嘛,无所谓,这点疼他能忍得住! 只要他的兄弟战友能活着回来,他一条命换十二条命,值了! 李镇疆离开之后,周思卿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时刻关注前沿阵地的战况,去向刚从战场下来的伤员打探孟战京的情况。 得到的信息很少。 只隐约知道他从副营长晋升为营长,因为他的营长牺牲在一场守卫高地的战斗中。 而炸死营长的那枚炮弹,就是从敌人隐蔽的火炮阵地发出来的…… 在战争面前,即使周思卿有上一世的记忆,即使她知道许多即将发生的事,可依然无力改变什么。 就像孟战京,明知道自己会牺牲,却还是要往前冲。 清澈的爱,只为了国家与人民。 这天,战地医院忽然来了个特殊的伤员。 对方是一名军事专家,这次是以军事顾问的身份千里迢迢来前线进行战略指导。 却在经过暴露地段时被弹片划伤了胳膊。 周思卿最近一直关注着前方战况,当听到这个军事专家的名字时,她一脸震惊。 “任平忠?”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着嗓子问甘棠。 “你确定他叫任平忠?” 甘棠刚替这位叫任平忠的专家处理完伤口,自然不会记错。 “你最近怎么回事?总觉得你神神叨叨,像是被鬼上了身!” 摸了摸周思卿的额头,甘棠心疼说道:“自打你家孟战京离开,你就像是被勾了魂,这才几天,瘦得不像样了。” 能不瘦吗? 一想到孟战京面临死亡的危险,周思卿哪里还吃得下饭睡得着觉? 白天还得马不停蹄照顾伤员,她现在全靠着心里那股子气支撑自己不要倒下。 下午,周思卿代替甘棠去给任平忠换药。 刚进病房,就看到一名双鬓斑白的男人坐在桌子前研究地图,表情很是凝重。 “你好,该换药了!” 周思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视线却落在那张地图上。 只一眼,她就看到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的“174高地”和“新寨高地”。 她的心微微一动,一边帮任平忠拆开纱布,一边说道:“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没时间休息!” 任平忠头也不抬说道:“战况复杂,我不能辜负前线首长的期望啊!” 前线首长?孟澜海? 是孟澜海让任平忠来前线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任平忠是在战争结束后才抵达前线做战略分析的。 那天李镇疆临走时,她特意提及了“任平忠”这个名字。 想必是孟澜海不认同李镇疆的方案,却又心怀希望,于是将任平忠请了过来。 任平忠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真想亲自去敌人的火炮阵地看一眼地形,也不知道那几个同志能不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勘察,万一遗漏了什么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已经有人摸进敌军的火炮阵营了? 孟战京他,还是去了? 第39章 河山壮美,一寸不能丢 赵碧玉听到周思卿要陪同任平忠去前沿阵地时,她当即就拒绝了。 “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她头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吼道:“你是疯了吗?你以为是在过家家吗?你能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别让我总操心吗?” “赵医生,我知道你答应了我婆婆照顾我,可为什么别人能去,我就不能去?” 周思卿的语气平静。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沉默片刻,赵碧玉叹息着说道:“可别人的丈夫与公公没有都在前沿阵地打仗啊!万一……你让我怎么给王书记交代?” 周思卿的态度很坚定。 “赵医生,正因为我丈夫和公公都在前面打仗,我才想要去,我想……如果出了什么事,起码我能见他们最后一面!” 这确实是周思卿的想法。 如果,如果孟战京还是逃不开牺牲的命运,起码她可以亲自去战场将他带回来。 她也相信孟战京希望再见她一面,哪怕是拥抱他残缺的肢体,也是最好的抚慰与告别。 赵碧玉的嗓子像是被人塞了棉花。 久久,她无奈叹息一声。 “你得答应我,活着回来,我们医疗队来的时候是36个人,回去还是得36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尽量!” 当天晚上,在军工队的保护下,负伤的任平忠趁着夜色的掩护奔赴战地最前沿。 考虑到他的伤势,医疗队派遣了一名医生一名护士。 医生是张吉祥,护士是周思卿。 张吉祥是主动要求去最前线的,她还是那句话,想看看丈夫牺牲的地方长什么样。 她想带一捧洒了丈夫热血的泥土回家。 赵碧玉没法不答应。 于是在这深沉如墨的夜里,十余人的队伍出发了。 不能乘车,只能步行,途中穿越好几处危险的暴露路段,随时可能遭遇敌人的炮火攻击。 可就算这样,也没有人选择退缩。 军工队的战士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穿梭。 他们虽然不用打仗,但每天也在战场奔走,将每一位烈士的遗骸带回家。 “转过这个弯的风景很好看,有瀑布,有清潭,山崖上开满了鲜花。” 领队的队长叫杜黎明,今年才十九岁。 不同于周思卿等人的警惕紧张,他看上去很是放松,一路上话也很多。 周思卿已经听到了瀑布的声音。 她脑海里不其然浮现出叶公那首关于瀑布的诗歌。 “好像叠叠的浪涌上岸滩,又像阵阵的风吹过松林……” 即使在夜晚,无法看见珍珠屏一般的瀑布,但她的脑海里还是想象到了壮阔美景。 我们的河山如此娇美,一寸不能让!一寸不能丢! 杜黎明问道:“但你们知道这个瀑布叫什么吗?” 周思卿摇了摇头。 “叫英烈台!” 周思卿听说过“英烈台”,那是烈士们清理遗容的地方。 队伍里的张吉祥忽然停下了脚步,在黑暗中望向瀑布的方向。 许久,她忽然幽幽说道:“他是不是也在这里短暂停留过?真想看看他最后停留的地方长什么样!” 在战地医院这些日子,张吉祥一直都很拼命。 她没有再提及牺牲的丈夫,甚至没有落泪,正常得像是早已忘记了那些悲凉。 可哪里会忘记呢? 不过是为了国家大义,而将痛深埋在心底而已。 “这里景色很美的,我甚至在想,如果有天我牺牲了,在这里洗个澡上路,也挺不错的!” 杜黎明早已看淡了生死。 大家继续往前走,有风吹来,空气里带着雨雾,打湿了每个人的眼睛。 一路上倒是还算顺利,在天快亮的时候,小分队终于抵达了前线指挥所。 孟澜海一夜未眠,一直坐在桌前研究战情。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此刻身处险境,稍有不慎就会殒命。 孟战京临出发前与他谈过话,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了他。 “最多三天,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就不回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孟战京的神色平静,甚至嘴角带着笑意,像是在与父亲聊着日常。 沉默许久,他嘶声问道:“有什么想对你妈和思卿说的话吗?” “让我妈别太伤心了!” 孟战京顿了顿又说道:“让思卿……别替我守寡了,不值当!” “我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这是孟澜海与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这句,孟战京便起身离开,临出门时忽然回头笑了笑,喊了一声“爸”。 没等他答应呢,他便走了。 现在是第二天。 如果不能在明天傍晚找到更好的方法,入夜,孟战京就要带着敢死队与敌人同归于尽。 不管是从父亲的角度,还是从首长的角度,孟澜海都心如刀绞。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回那些年轻官兵的生命…… “首长,人到了!” 勤务兵推开门走进来低声说道。 不等孟澜海起身,勤务兵又小声说道:“跟着队伍一起来的,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孟澜海不耐烦催促道。 “还有周思卿,她也来了!” 听到周思卿的名字,孟澜海大吃一惊。 忙不迭走出去,只见在稍稍晦涩的晨光里,除了胳膊上缠着绷带的任平忠,还有背着医药箱的周思卿。 她一身风尘仆仆,发丝被清晨的露水打湿,脸上带着疲倦。 “爸!” 没有叫首长,周思卿笑着喊了声“爸”,眼眶仿佛有泪。 孟澜海大概知道周思卿为什么冒着死亡危险来这里,她想等孟战京回来。 “你这傻孩子!” 孟澜海叹息着,上前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便让勤务兵将她与张吉祥一起带去隔壁的会议室里稍作休息。 任平忠眼底满是诧异。 “这……战京的媳妇儿?” 孟澜海苦笑着点头,在任平忠肩上重重拍了下。 “老兄,你肩负重任呐,别歇着了,我家那兔崽子还在敌人的火炮阵地里猫着呢!” 任平忠一边跟着孟澜海进了指挥所,一边忍不住唏嘘。 “你也真能狠得下心,让自己的亲儿子去冒那种九死一生的风险!” 孟澜海笑笑,语气苦涩无奈。 “那我总不能为了让自己儿子活着,就让别人的儿子去冒险吧?” “军人的职责如此,孟战京穿上军装那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的!” 第40章 定情信物 孟战京在一天前摸到了敌人的火炮阵地。 他本以为只是个营级规模阵地,但当看清楚真面目时,才知道这踏马是个炮兵团! 敌人是真狡猾。 这片位于山顶的阔地呈扇形,外窄里宽,周围以天然山体作为屏障,可谓是占尽了地理优势,几乎扼制了我军的喉咙。 此时,孟战京与其他十一名战友分散开来,躲藏在石缝里等待命令。 他们就藏身在敌军烧火做饭的帐篷后不远处,几乎能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 “早知道就带点老鼠药,给那帮孙子饭里加点东西,一了百了!” 与孟战京一起的战士低声说道。 孟战京手边有一台步话机,这是他与指挥所联络的工具。 为了不被敌人截获情报,因此都是用暗语联系,再要么就是一些偏涩难懂的方言。 跟在他身边的战士祖籍在东南沿海,方言如鸟语,别说敌军,就是孟战京都听不懂。 因此这个战友与在指挥所里接收步话机信息的战士是老乡,嗯,一个镇上出来的。 “国樵,接指挥所!” 孟战京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这将是他与指挥所最后一次通话,如果还没有更稳妥的方案,他们将按照原有计划与敌军的炮兵团同归于尽。 战士姓郭,叫郭国樵。 他很快与指挥所联系上,孟战京口述,他用方言向上级汇报。 包括敌军的武器配置与人员配置,还有地理环境等等,描述得极为详尽。 片刻,郭国樵忽然“啊”了声,随即望向正在缝隙里观察敌军情况的孟战京。 “营长,上级让我们撤!” 听到这话,孟战京猛然扭头,下一刻抢过步话机吼道:“撤什么撤?老板,我马上就能赚到钱了!” 老板是首长,赚到钱则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是命令!” 步话机里,孟澜海厉声说道:“你小子别和我逞能,马上滚回来!” 随即,战士又用方言通知孟战京,已经找到了适合炮击的方位,现在火炮阵地已经开始向西转移,天黑之前就能就位。 孟战京有点诧异。 顿了顿,他让郭国樵翻译道:“就算撤退,也不能全都撤,这里需要有人坚守,以防炮弹打偏好及时修正。” 孟澜海也是这么想的。 “一共十二个人,四人留守足够,其他八个人马上撤回来!” “是,除了我之外,按照年龄排序,留三个年龄大的战士,其他人我马上通知撤退。” 虽然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现在听到有更好的方式来拔除这个眼中钉,孟战京自然很高兴。 起码不用牺牲这么多战友了。 就在准备挂断通话时,孟战京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爸,战京现在怎么样了?” 孟战京的身躯猛然一颤,甚至倒吸一口气。 怎么是周思卿的声音?她怎么会出现在前沿阵地? 她是疯了吗?不要命了吗? 不等孟战京开口询问,却听到了周思卿的声音。 “老公!” 为了不暴露身份,她不敢直呼孟战京的名字,于是便用这样亲昵的称呼来喊他。 “老公,你忙完事情早点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她的声音温柔平静,像是一汪清泉潺潺流淌,滋润了孟战京的心。 原本他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甚至从出发那一刻就没想过要返程。 可现在…… 一想到周思卿就在阵地最前沿等着他,一想到自己的牺牲会让她难过落泪,孟战京就觉得心疼与不舍。 他的喉咙像是塞了棉花,有些堵得慌,以至于连声音都有些哑。 “好!我尽量早点回去!” 周思卿像是在撒娇,说道:“不行,不能尽量,你向我保证,一定回来!” 这个女人哟! 孟战京叹息着说道:“好,我向你保证!” 终于终止了通话,孟战京的眉眼间带着一抹缱绻温柔的笑。 一旁的郭国樵看到不苟言笑的团长露出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嘿嘿笑了。 “营长,嫂子长得真漂亮!” 这声“嫂子”让孟战京心花怒放。 “废话,我媳妇儿能丑吗?” 在这危险丛生的地方,孟战京提起周思卿时,眉梢眼角都是温情。 “我媳妇儿救过我的命,你能想象吗?洪水那么大,她也敢跳进水里捞我!” 他展示着戴在手腕、被军装遮住的蝴蝶结头绳。 “你看,定情信物!” 郭国樵一脸震惊,似乎不敢相信那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护士这么勇敢。 “那嫂子还是您的救命恩人,您这属于……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 孟战京很喜欢这个词,嗯,要是能活着回去,他就以身相许! “我给你讲,从她还是小孩子时,我就瞧上她了,暗恋好多年才娶回家!” 答应了她一定回家,孟战京便不能像之前那么顾头不顾尾了。 说实话,他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的,一切都以炸毁敌人的炮兵团为最终目标。 现在…… “国樵,你通知西边和南边的人马上撤,然后把东边那三个老油条给我弄过来!” 听到孟战京的话,郭国樵说道:“营长,我得留下啊,回头和指挥所那边通话……” “等总攻时,就不用说暗语这些了,炮弹都炸到敌人头顶了,还怕他们截获咱们的情报?他们等死吧!” 孟战京的心情很不错。 他拍了拍郭国樵的肩膀,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家还有未婚妻等你呢!” 军令高于一切。 即使那八个战士不愿意,也得遵守命令先撤,只留下孟战京与三个老战士继续潜伏,等着晚上的炮攻。 天上下着小雨,还有大雾,双方都很有默契没有动手,绵延的山峦难得平静。 敌军炮兵团里的士兵们很是懒散,有睡觉的,有唱歌的,甚至还有坐在大石头上逗老鼠玩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军的火炮阵地开始西移,在下午时分各炮位已经准备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炮火将照亮今晚的南疆。 指挥所里,孟澜海的情绪明显放松不少,甚至还哼起了歌儿。 “老任,从前我觉得你们这些专家空有其表,只会说些没用的空话,现在看来,还是有两下子嘛!” 孟澜海与任平忠是老熟人,开起玩笑也不含糊。 任平忠倒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这事儿我可不敢揽功,要说功臣,那得是小李!” 看着一旁躺在床上接受治疗的李镇疆,任平忠有些好奇。 “小李,你是怎么发现这么一个绝佳炮位点的?啧,我刚才计算过,一旦超过二十米误差,就无法打中目标了!” 第41章 回家! 李镇疆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思卿,哪里敢说实话。 正好张吉祥给他缝合伤口时手重了些,他便“哎哟”起来,装作没听到任平忠的话。 好在任平忠也没再追问,又扭头与孟澜海继续商量军务。 天渐渐黑下来,周思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不该过问作战情况的,可他担心孟战京的安全,还是趁着没人时偷偷向孟澜海打听了一点。 “爸,炮攻的时候,会不会误伤到战京啊!” 这是周思卿一直很担心的事。 虽说是自家的炮弹,但又不是人,又不能辨认是敌是友,自然是无差别攻击的。 再加上这是地毯式轰炸,万一…… “说不好!” 孟澜海实话实说。 “他们要负责及时修正位置,就得留在轰炸范围内,如果藏身的掩体不足以抵挡炮火轰炸,牺牲的可能性很大。” 他已经看到周思卿眼底的泪,可事实残酷,孟澜海即使再不忍也得说。 总好过现在给她希望,到最后又无比绝望,那才是真的要命。 深夜,敌军炮兵团一片安静。 我军却如临大敌,各炮兵营都已经瞄准目标,只等着孟澜海一声令下。 凌晨一点,孟澜海终于下达了命令。 “目标,敌军最大的炮阵地,五发试射!” 下一刻,对面的山上火光四射,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山峦的寂静被打碎。 孟战京躲藏在一个废弃的猫耳洞里,正与指挥所联系,对炮弹落下的距离和位置进行精准修正。 不等敌人回过神来,一发发炮弹精准落在敌军的炮兵团里,掀翻了这些伤害我无数战友的大炮,也掀翻了他们的宿舍。 敌军尺寸大乱,光着身子从废墟里奔出来四处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反击。 孟战京看着我们的炮弹在敌人的阵地上开出耀眼的花,看着这颗毒瘤被彻底拔除,他与其他三人都无比兴奋。 现在,终于可以放心撤退了。 与此同时,周思卿与张吉祥接到命令,让她们去我方与地方的阵地交界处等待,随时接应孟战京等人归来。 虽然敌军阵地被炸毁,但却也打草惊蛇,要从敌军眼皮子底下撤回来,难度不小。 周思卿与张吉祥第一次真正意义踏上了战场。 就在她们脚下,前不久发生过一次极为惨烈的战斗。 为了抢夺这个高地,牺牲了一个极为年轻的连长,听说他被炮弹击中,连骸骨都没留下…… 随行的战士深情讲述着战斗的经过,周思卿却看到张吉祥的眼中盛满了泪。 根据战士的描述,张吉祥找到了那位连长牺牲的大概方向,掏出手帕铺在地上,将一捧泥土放在洁白的手帕上。 “青义,我来接你回家!” 周思卿的脑海轰然一声巨响。 那位年轻的连长,就是张吉祥牺牲在战场的丈夫! 按照孟澜海的预计,孟战京他们如果一切顺利,在天亮时肯定能回来。 周思卿盼着天亮,又怕天亮。 等啊盼啊,从天空泛起鱼肚白到晨光熹微,都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前方的山路空旷安静,只有风吹过野草时的簌簌声。 大家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甚至有人发出沉重的叹息。 “思卿,先回指挥所吧!” 不知什么时候,孟澜海也来了。 他的表情平静淡定,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说道:“天亮了,容易被敌军发现!” “不,我想再等等!” 周思卿摇了摇头,仰头看着孟澜海。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眶泛着泪光,却咬着牙不肯让泪水滚落。 “或许,是他们在路上遇到事儿耽搁了呢?” 周思卿像是在安慰自己,说道:“万一有人受了伤,我们也好早一点治疗!” 到这一步,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孟战京他们发生了什么。 可没有人说出那残忍的现实,毕竟,这个女孩是孟战京的新婚妻子,他们在结婚第二天就奔赴战场…… 孟澜海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战争年代里先后失去的几个孩子。 除了大女儿是他亲手埋葬的,其他三个孩子诞生和离开时,他都在战场厮杀,都没有见过小家伙。 是妻子一人承受了生子的痛楚,最后又亲手将骨肉埋葬。 大女儿埋在了西北,老二和老三长眠在了华北,老四葬在东北…… 现在,他最后的儿子也永远留在了祖国南疆,与他的姐姐与哥哥在另外一个世界见面。 孟澜海忽然觉得死亡是一种解脱。 死了,就能去另外一个世界与他的孩子们相见了。 他想孩子们了。 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想要陪伴着孩子们。 就在孟澜海心底最后一根支柱即将坍塌时,周思卿惊喜的声音忽然传来。 “回来了!” 孟澜海猛然睁开了眼睛。 可放眼望去,前方依然一片安静,哪里有人影呢? 其他人也用疑惑怜悯的眼神看着周思卿。 这个女孩失去了新婚丈夫,她大概悲伤到出现幻觉了…… 只有周思卿雀跃激动,她拉着张吉祥的手说道:“张医生你听到了没?是他们回来的脚步声!” 张吉祥的口袋里装着丈夫的灵魂,那么轻,又那么重。 她似乎也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仿佛远游的浪子终于回了家。 “嗯,我也听到了!” 张吉祥仰头接受着阳光的洗礼,像是丈夫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 风中仿佛有男人们喜悦的欢笑声,在张吉祥耳边络绎不绝。 “回来了!” “吉祥你快看,他们回来了!” …… 张吉祥仿佛听到了丈夫的声音,他那么开心,应该是与他的战友一起,去迎接孟战京了吧。 这一刻,张吉祥忽然不那么悲伤了。 她知道丈夫不是一个人孤单长眠在了南疆。 他的战友,他的兄弟与他在一起,英灵依然守护着祖国的疆域。 就在孟澜海想要劝周思卿不必在等的时候,只见周思卿忽然奔向前方。 而就在不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那身影高大伟岸,像是披荆斩棘的神明,迎着烈日一步步走过来。 这一刻,孟澜海再难抑制眼眶激动的泪水,他踉跄上前几步,终于笑了。 第42章 英雄归来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回来这么晚,一定是受伤了。 但当看到他浑身浴血的惨状,她还是止不住落了泪。 在萋萋青草中,她扑入他怀中,第一次知道牵挂一个男人是如此煎熬与漫长。 “你……你吓死我了!” 抱着孟战京的腰,周思卿甚至不敢用力,只是用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 他看到他的衣服被鲜血染红,甚至暴露在外的皮肤上也是流淌的鲜血。 “哪里受伤了?” 只拥抱了一秒,周思卿就急忙松开孟战京,焦急到身体都在发抖。 “张医生!张医生快过来,他受伤了!” 然而孟战京却咧着嘴笑,不顾自己身上的伤,紧紧抱住了面前眼泪朦胧的女人。 “卿卿!卿卿!” 他一遍又一遍叫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温柔与爱恋。 “我答应你要回家,你看,我做到了!” 周思卿眼泪横飞,她即使咬着唇,可哭声还是溢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的!” 她不知道他伤到哪里,也不敢动,只能任由他抱着她,渐渐的,将身体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 “卿卿……” 孟战京的声音有点含糊,他低头,干裂的唇吻过她的脸庞。 “我有点……撑不住了!” 说罢,孟战京高大的身体渐渐虚软,倒在了周思卿身上…… 四个人都活着回来了,除了腰间与左臂中弹的孟战京之外,其余三人只受了点皮肉伤。 “原本没事的,都怪我在下山时手枪不慎走火,敌军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这才……” 临时充当手术室的帐篷外,一名战士抹着泪满脸愧疚。 “孟营长原本和我们不是一路,他都已经离开危险区域了,却还是折身返回救我,结果被敌人伤成这样!” 这名战士也是英雄,在之前一场战斗中,一个人干掉了七八个敌人,勇猛无比。 此时因为自己犯错而连累到孟战京,他恨不得躺在里面昏迷不醒的人是自己。 孟澜海拍了拍战士的肩膀。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枪支走火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但既然发生了,孟战京作为营长,就必须冲到最前面,掩护自己的兵撤退。 孟战京的伤势很严重,必须得马上做手术取出子弹,否则怕是有危险。 帐篷里,张吉祥主刀给孟战京做手术取子弹,周思卿则充当助手。 甚至因为人手不够,两名懂点医学常识的战士也被抓过来帮忙。 周思卿不是第一次给医生做助手了。 在战地医院这些日子,她都给赵碧玉打下手,多么鲜血淋漓的现场她也见识过。 可此时,看到孟战京躺在手术台上,看到他的肌肤被锋利的手术刀划开。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她的心也像是被什么捏碎了。 “别走神!” 张吉祥与之前在阵地上判若两人。 此时的她神色冷静严肃,做手术的动作干净利落,即使条件简陋,但足以让她找到那颗嵌在骨缝的弹片了。 终于做完了手术,孟战京还处于昏迷当中。 “这里条件太过简陋,药品也不全,还是得送去山下的战地医院!” 手术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可能面临感染带来的并发症。 前几日就有个战士因为严重的并发症去世了…… 周思卿手上沾满了孟战京的鲜血,她怔怔看着了无生机的男人,看着他苍白无血的唇,还有那紧闭的双眼。 记忆中的孟战京,永远都是充满了活力。 他有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尾上挑,像是个妖孽。 现在,他不笑了,周思卿的心也仿佛跟着碎成了渣。 孟澜海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思卿坐在病床前,埋首在孟战京身边不断抽泣呜咽。 “思卿!” 他叹息着上前,轻轻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 “别哭,他会心疼的!” 周思卿终于抬起头,胡乱擦去眼泪。 “我知道,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就是……就是觉得他这样有点疼!” 这话逗笑了孟澜海。 “傻孩子,当兵打仗上战场,哪有不受伤的?” 他叹息说道:“活着回家,这是你妈对我唯一的要求。” 王雪绒的原话是:“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哪怕你瞎了聋了,只要你活着站在我面前,我就知足了。” 人在面临绝望时,会将期待值降到最低。 什么锦衣玉食?什么升官发财?生死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活着回家,是一个军人对妻子最好的交代! “其实战京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你!” 孟澜海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周思卿说道:“我的儿子我很了解,如果昨天不是你在步话机里那几句话,这小子……” 以孟战京的性格,为了稳妥起见,肯定会双保险作战,在炮击的同时,他也会按照之前的计划布置炸弹引爆。 就是因为心中有了牵绊,所以孟战京才会惜命,才没有一腔热血与敌人同归于尽。 孟澜海这一生做过很多决定,此刻却觉得让孟战京与周思卿领结婚证,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周思卿破涕为笑。 “他这个疯子!” 孟澜海也笑了,说道:“这个疯子,我和你妈就交到你手中了,哎哟,想想以后不用再替这臭小子操心,我浑身都轻松不少!” 说罢,他忽然想起正事。 “哦哟,忘记给你妈打电话汇报了!” 孟澜海忙不迭起身说道:“前天战京出发时,给你妈打了个电话,大概意思就是永别了,你妈这两天估计不好受。” 他拍着自己的脑袋,急匆匆往外走。 “完了完了,这下估计得挨骂了!” 看着孟澜海匆忙的背影,周思卿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瞧,哪怕是统管全军的首长,也照样怕老婆! 一想到自己往后与孟战京也是如此生活一辈子,周思卿的心中竟满是期待与温柔。 她叹息着俯身,在孟战京唇上留下轻柔的吻。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下一秒,孟战京的眼皮微微翕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却能听出喜悦之情。 “嗯……我都听见了,你不许抵赖!” 周思卿先是一愣,旋即她笑着俯身,轻轻抱住孟战京。 “我为什么要抵赖?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里,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第43章 功勋 敌人最大的火炮阵地被连根拔起,给予他们极为致命的创伤。 接下来的几天,对方的阵地一片死寂,别说主动攻击,就是我军的炮弹落在他们阵地上,也没有反击。 趁着这个机会,我军又抢占了几个关键高地。 孟战京完成了使命,在前线阵地休息两天后,于一个深夜被军工队用担架送到战地医院里。 赵碧玉看到安然无恙归来的周思卿,她直呼“老天保佑”。 天知道这几天她有多焦虑,生怕周思卿在前线出了事,她没法子给王书记交代。 其实,她焦心的不止是给王书记交代,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将周思卿当做了妹妹来看待。 她是真喜欢这个坚韧顽强的女孩! 孟战京被送进了病房里,与他住一起的病号也是老熟人。 看着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李镇疆,孟战京笑得有点嚣张。 “哎哎哎,你踏马行不行啊!就这身体素质?” 孟战京半躺在病床上,随手抄起个橘子,砸在李镇疆脑袋上。 “你大爷的!” 李镇疆被砸得“嗷嗷”直叫唤,扯着脖子喊道:“早知道你这副狗德行,老子就让你死在敌人的火炮阵地上!” 那天与周思卿谈过话之后,李镇疆就拖着受伤严重的身体步行好几个小时抵达指挥所。 刚缝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之后还出现了感染,差点没要了他的狗命。 “要不是老子身体底子好,你现在见到的,就是老子的骨灰!” 李镇疆抓起橘子又砸了回去,不偏不倚砸在孟战京的伤口上。 他也疼得嗷嗷叫唤,两个男人哪里还有之前上战场杀敌的勇猛,简直就是两个幼稚鬼。 周思卿和甘棠进来时,就看到二人互砸橘子的场面。 “李镇疆,你给我老实点!” 甘棠快步上前,粗鲁摁住李镇疆抓着橘子的手,很是凶悍。 “你那伤口裂开几次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你自己想作死,就等伤好之后去阵地折腾,别又把伤口弄裂开,给我们医生添乱!” 李镇疆被甘棠吼得像是个二孙子,虽然一脸不服气,却也没敢犟嘴。 一旁的孟战京乐得不行。 “哟,这还是我们的毒舌小王子吗?怎么呢,舌头是被狗吃了……嗷!” 话没说完,孟战京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媳妇儿,轻点!疼!” 周思卿打开纱布给孟战京的伤口换药,她故意下手重了点,疼得孟战京龇牙咧嘴,一个劲儿求饶。 “现在知道疼了?之前逞英雄的时候就不怕疼?” 冷哼一声,周思卿说道:“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这点疼?给我忍着!” 孟战京打死也没想到自家媳妇儿会秋后算账。 有句老话果然说得好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哟哟哟,我们的孟营长怎么不笑了?是天生不会笑吗?” 风水轮流转,李镇疆又抓住了机会,嘴巴里像是藏了鹤顶红,那叫一个毒。 正笑得放肆呢,甘棠抬手一指,李镇疆的笑声戛然而止。 “嗯,我不笑了,我老实养伤!” 甘棠这才满意“哼”了声,端着换药盘出去了。 周思卿也给孟战京换完了药。 “孟战京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胡闹,我就给爸打电话,让他过来收拾你!” 说罢,还故意用指头在他伤口上摁了下。 “嗷……媳妇儿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战场上他说了算,在病房里,嗯,媳妇儿说了算! 看着周思卿离开,孟战京嘴角不觉浮出一抹宠溺温柔的笑,让李镇疆直犯恶心。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没脑子,要他说啊,恋爱中的男人更白痴! 没过几天,孟澜海与政委亲自来战地医院探望受伤战士,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在端掉敌人火炮阵地的重要行动中,孟战京与三名战士潜入敌军阵地圆满完成任务,被授予一等功。 提前撤退的八名战士则获得二等功,同时,李镇疆因为提出了“炮阵西移”方案,也一并授予二等功。 “不光你们男人受到表彰,还有我们战地医院的女同志,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政委笑眯眯说道:“周思卿同志及时发现隐藏在战地医院的敌特,从而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再加上冒着危险上前线救人,因此特授予二等功!” “张吉祥医生在前沿阵地救死扶伤,授予三等功!” …… 听到这话,门口的几个医护人员同时欢呼出声,其中属甘棠的嗓门最大。 没人嫉妒周思卿与张吉祥获得的荣誉,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份荣誉是用命换来的。 只有她们二人经历了深夜跋涉途经暴露地段的危险,只有她们二人在前沿阵地面临随时可能出现的轰炸。 政委宣布完嘉奖令,扭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孟澜海。 “哎,老孟,听说你儿媳妇也来了战地医院?是医生还是护士啊?” 孟澜海笑,朝站在门口的周思卿招了招手。 “思卿,过来给陈政委打个招呼!” 思卿?周思卿? 陈政委看了看手中的嘉奖令,一脸震惊。 “这……这位二等女功臣就是你家儿媳妇?哦哟,老孟你可真能瞒啊!” 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每一个荣誉都是用命换来的,与身份无关,与地位无关。 除了赵碧玉等少数人知道周思卿的身份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且勇敢的小护士。 陈政委不得不对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另眼相看。 “果然还得是你啊!” 半晌,他抬手在孟澜海肩上拍了下,一脸钦佩。 “当年你和你夫人并肩上战场保家国,一度成为军中的佳话,到了下一代依然是夫妻齐上阵,佩服!真是佩服!” 孟澜海的儿子上战场可以理解,毕竟男子汉保家卫国责无旁贷。 但他们夫妇二人能将儿媳妇也送上战场救死扶伤,这份胸怀不是谁都有的。 以孟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冒着死亡的巨大风险来战场上挣那一份军功! 陈政委与周思卿握手。 此时此刻,这个小姑娘不是孟家的儿媳妇,他看待她的眼光也不是长辈对待晚辈,而是将她当做可以同生共死的战友来看待。 孟战京靠坐在病床上,眼底满是骄傲自豪。 不是为自己的一等功而骄傲喜悦,而是因为周思卿靠本事换来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还有尊重。 父亲说得没错。 在战场上,女人往往比男人更厉害! 第44章 行军床塌了 从川城出发上战场是暮春,杨花柳絮满城飞扬,一转眼便是秋天,层林尽染漫山红遍,空气里是果实成熟的清香。 战地医院在这片小山坳里奋战了半年,终于听到了战争胜利的好消息。 敌军在我军的猛烈攻击下节节败退,终于将侵占的疆域尽数交还到我军手中。 与此同时,敌军国内动荡,也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这场战争,于是提出了和谈。 这一刻,周思卿忽然想起当初在小楼里,孟战京那一句话。 “军人的前线就是国家人民的底线!” 没错的。 正因为我军的骁勇无畏,在这南疆用鲜血和生命谱写出一曲悲壮激昂的战歌,才让敌人不得不敬畏,不得不退让。 和谈,意味着战争要结束了!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赵碧玉接到了从战场撤离的命令。 因为两国谈判还未尘埃落定,我军依然得坚守前线给对方施加压力,所以医疗队先行撤离,部队原地待命。 军令如山,清晨接到撤离的命令,傍晚就必须全员撤回到三十多公里外的小县城里。 周思卿上次与孟战京见面,还是二十多天之前。 他康复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前线,之后还参加过几次小规模战斗,却万幸没有负伤。 战地医院里已经没有伤员了。 双方不再交战,自然就没有流血事件,最近这一个月来,战地医院的工作轻松得很。 “思卿,你男人来了!” 周思卿正在帐篷里收拾东西,只见甘棠掀开帘子奔进来。 “你男人”这三个字让周思卿有点脸红。 甘棠从前不这样粗鲁的,但在战地医院待久了,与兵痞子每日打交道,说话就不拘小节大大咧咧了。 将床头两本书装进包里,周思卿刚准备出去,就看到孟战京走了进来。 甘棠还杵在门口,只见孟战京回头瞥了她一眼。 “怎么?还不出去?接下来的画面,可不是你能免费观赏的!” 回过神来,甘棠老脸一红。 “呸,你倒找我钱,我都不看呢!” 她骂骂咧咧出去了,外面还隐约传来李镇疆缠着甘棠说话的声音。 “东西收拾好了?嗯?” 孟战京上前几步,看着地上那两个鼓鼓囊囊的提包,温声问道。 二人离得很近,孟战京的身形高大,像是一座小山挡在周思卿面前,甚至她得仰头才能看到他那双温柔缱绻的眼睛。 不等她开口,孟战京已经伸出胳膊抱紧了她。 “怎么办?舍不得你走!” 虽说二人之前也不能时时见面,但因为离得近,所以体会不到分别的伤感。 但现在,一想到媳妇儿也先一步回到千里之外的川城,孟战京就觉得心里空荡荡。 “哟,现在又舍不得了?来的时候,你可是一直赶我走的!” 周思卿伏在孟战京怀中翻旧账。 嗯,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记仇,哪怕过去八辈子的事儿,也照样记得很清楚。 孟战京笑得无奈。 他坐在行军床上,轻松捞着周思卿的腰肢,将她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胡茬轻轻摩擦着的脖颈,孟战京有些不满足,抬手解开她两颗扣子,直接吻在周思卿的肩膀上。 “你别胡闹!” 肩上突如其来的凉意让周思卿有点慌。 因为衣领被他扯开,场面忽然就有种道不出的暧昧与躁动。 孟战京却不管,双手搂着她的腰,掌心贴在她肚子上,指腹从衬衫缝隙钻进去,摩挲着她的肚皮。 “我哪里胡闹了?嗯?” 一个接一个的吻落在周思卿肩上,男人的唇沿着脖子往上,最终侵占了她的唇,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周思卿的脑海像是有绚烂烟花漫天绽放。 几乎没有挣扎,她便顺从心意,抬手主动攀上了孟战京的脖子,生涩回应着他的吻。 二人吻得难舍难分,甚至孟战京已经俯身,将周思卿困在那张狭窄的行军床上。 随着他的动作,行军床似乎难以负荷,发出“咯吱”的响声。 一向处于被动的周思卿,或许是因为即将来临的分别,也变得热情。 她主动解开了孟战京的军装扣子,攀着他的肩膀微微抬起头,吻着他的锁骨。 孟战京闷哼一声,抚着她细腰的手猛然往上…… 下一刻,二人身体失重,随着那坍塌的行军床而双双躺在了地上。 嗯,行军床被他们压坏了! 回过神来,气息不稳的周思卿看着一脸哀怨的孟战京,忍不住大笑出声。 暧昧的气氛被打碎,孟战京颇为无奈。 他也没有即刻从地上起来,而是顺势翻了个身,让周思卿趴上来。 “最晚到元旦,我就能回去了!” 注视着周思卿精致姣好的面容,孟战京啄了啄她略微有些红肿的唇。 “等我回去之后,我一定要……” 咬着女孩的耳朵,他在她耳边说着混账又流氓的情话,直白甚至有些粗鲁,让周思卿顿时红了脸。 “不要脸!” 她撑着手就要起身,却听到孟战京“嘶”了声。 “媳妇儿,你是打算亲手扼杀你下半辈子的幸福吗?” 周思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放到了不该放的地方。 啊,抱歉,不好意思! 闹完了,周思卿催着孟战京修好那张无辜的行军床。 “修什么修?反正你们今天就撤了!” 孟战京还想趁着最后一点时间再抱抱小娇妻呢,毕竟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只能在梦里与她相会了。 周思卿直跺脚,说道:“我虽然不住了,但被人看到这张坏掉的床……孟战京,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早上赵碧玉离开时,床还是好好的,甚至甘棠刚才进来时,周思卿还坐在床上呢! 现在孟战京进出一趟床就坏了? 这床是怎么坏的呢? 他们二人究竟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弄坏了床呢? 原本孟战京还打算修一修,毕竟损坏公物是不对的。 但听到周思卿这话…… 他咧嘴一笑,故意解开衬衫扣子,弄出衣衫不整的模样。 在周思卿震惊与谴责的眼神里,孟战京挺胸抬头走了出去,甚至还站在帐篷门口故意紧了紧皮带…… 看到同事们暧昧的笑容,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狗男人!他就是故意的! 第45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这天,周思卿体验了一把成为焦点的感觉,真是……太羞耻了! “没事儿,不就是一张床嘛,至于这样吗?” 赵碧玉看到周思卿被一众医生逗得面红耳赤,她笑着安慰她。 “反正咱们俩住一屋,你不说,谁能知道那床是你的?” 周思卿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赵碧玉。 呜呜呜,赵医生你果然是最爱我的人。 “年轻男女干柴烈火,情难自禁战况激烈,我能理解!没准你这趟回去就怀上了,我还能在王书记面前邀个功。” “当初她交给我一个人,现在,我还给她两个人,她赚了!” 下一刻,赵碧玉的话让周思卿差点扑倒在地。 啊这……大人我冤枉啊! 我和孟战京什么都没干,你们……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傍晚时分,医疗队收拾东西坐在卡车上,趁着暮色下了山。 再经过当初那段惊险刺激的暴露地段时,大家也不紧张与害怕了,聊天说笑好不热闹。 敌军已经撤兵,炮口不会再对着我们国家的土地,我们的人民也不必再遭受威胁。 因为回川城的列车不是时时都有,医疗队与撤退的伤员被暂时安置在县城的招待所里。 人多地方小,大家只能打地铺凑合住下,但这条件也比战地医院好得多。 起码能洗个热水澡,能按时吃上热乎的饭菜,这让风餐露宿半年的队员们很是知足。 “刚才我去开了个会,三天后才有回川城的列车,我和地方同志商量了一下,打算趁着这几天,给当地老百姓义务看病。” 战争波及的范围从来很大。 不是只有军人流血牺牲,老百姓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尤其是家在两国交界的老百姓,举家迁徙躲避战火,现如今这座边境县城里,有好几万无家可归的百姓。 他们虽然受到了妥当安置,有吃有住,但条件有限,也仅限于保障他们的基本生活。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第二天一早就按照赵碧玉的安排,五个人一组去县城几个临时安置点给老百姓看病。 周思卿依然与赵碧玉一组,还有甘棠和另外两名医生,五个人在县招待所对面的空地上搭了帐篷。 很快,就有听到消息的老百姓过来看病。 因为饮食和卫生难以保障,不少百姓都有肠胃炎,还有些小孩着凉感冒,当然还有一些疑难杂症。 一时之间,医疗队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下午,周思卿好不容易趁着空隙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吃早已冰凉的饭菜,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卿卿!” 她塞了一嘴的饭,以至于听到这声音时呛到差点喘不上气。 回头,只见林淮站在她面前,满眼深情正准备帮她拍背。 周思卿一把打开了林淮的手,眼神瞬间变得冷漠,带着让林淮痛不欲生的厌恶。 “你来干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铝饭盒,双臂环胸保持警惕与疏离状。 “我专程来接你的。” 临淮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孩。 半年未见,她黑了瘦了。 只是那双眼睛越发明亮与璀璨,眉宇间带着他没见过的英气与坚韧,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我知道战争即将结束,我想亲自接你回家,我……我一直在等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之前我的话还不够清楚吗?我和你没有关系了,而且我已经嫁人了!” 看着林淮憔悴哀伤的眼睛,周思卿心如止水。 “还请你自重,不要让我丈夫误会了。” 丈夫? 林淮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心口,疼得他快要发疯绝望。 他才是她的丈夫啊!他才是她依附一生的男人啊! “你和孟战京根本没有感情,当初你嫁给他,肯定也是被逼无奈的!卿卿,你跟我走,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和孟战京离婚!” “你有病吧?” 周思卿用看精神病患者的眼神看着林淮,觉得这个男人的脑子约莫是被炮轰过了。 “谁跟你说我和孟战京结婚是被逼的?当初在小楼里,你应该看到了,是我先主动扑过去亲他的!” 提及孟战京时,周思卿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柔。 “他这样好的男人,我没办法不爱他,更遑论我与他在战场上并肩作战,我们的爱经历过炮火洗礼,坚不可摧!” 顿了顿,周思卿说道:“林淮,不要用你狭隘的心去揣度别人的心,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将感情视作儿戏!” 正好赵碧玉在喊她过去帮忙,周思卿面无表情从林淮身边经过。 他不甘心,伸手要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轻松躲开。 这趟来找她,林淮早已做好了被她怒骂谴责的思想准备。 不管她如何打如何骂,他都接受,只要她能解气,只要她能与他回到过去。 可是她没有发怒,没有哭着喊着谴责他的薄情。 她只是用冷漠疏离的语气与他划清关系,只有在提及孟战京时,眉眼间才有了灵动温柔的笑意。 林淮的心被不甘与痛苦占据。 他一想到未来岁月里,本该属于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耳鬓厮磨生儿育女,他就难受到想要发疯咆哮。 凭什么? 凭什么他要与周嘉彤这样的疯子绑在一起? 林淮不敢告诉周思卿,在三个月之前,他被迫与周嘉彤领了结婚证。 他不愿,可父亲与母亲甚至奶奶一起给他施压,甚至母亲不惜以死威胁,因为周嘉彤腹中怀了男孩。 即使他在梦中看到了周嘉彤有多么狠辣与恶毒,然而在规矩森严的林家,他哪里有做主的余地呢? 林淮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周思卿似乎是唯一能安抚他痛苦的灵药,他发了疯似的想她,甚至千里迢迢找到这里。 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除了不能给她妻子的身份之外,其余的,他都可以给她! 包括他的心,包括他的爱! 赵碧玉看到周思卿与林淮纠缠的场面,挑眉随口问了句。 “那谁啊?” “一个脑子被炮轰过的疯子!” 周思卿低头忙着手里的事,声音淡漠。 林淮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以为千里迢迢赶来,就能重新感动她? 且不提他和周嘉彤这一世依然牵扯不清,便是他与那个女疯子断了关系,她也不会再回头多看他一眼。 因为他不值! 因为,她遇到了值得爱的男人! 在小县城暂停三天,医疗队就没日没夜给当地老百姓们看了三天的病。 看病开药都免费,只要医疗队内部有的药物,都不带一丝保留的全用在老百姓身上。 战争带来的苦难很漫长,或许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这个经历了炮火的地方都难以恢复当初的盎然生机。 可只要活着,只要天下太平,迟早,这里会再次焕发生机欣欣向荣。 周思卿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十年之后的南疆有多美多好。 她已经盼着将来与孟战京重返南疆,看看他们共同保卫过的大好河山…… 第46章 妈,我回来了 返程的列车不再是条件艰苦的闷罐车,组织为了照顾医疗队的女同志,特意给他们安排了卧铺。 在秋高气爽中列车鸣笛开动,穿过祖国的大好河川直奔故乡。 经过一天一夜的跋涉,终于,在第二天下午,列车抵达了川城火车站。 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喜悦,连下车的脚步都变得轻盈与急切。 医疗队几十号人,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当初他们奔赴前线时,是带着牺牲的思想准备登上列车的,甚至给家人留下遗书。 现在能平安归来,每个人的内心都极为澎湃与喜悦。 谁不怕死呢?谁不希望活到老呢? 周思卿与赵碧玉一起走出了火车站,一向冷静稳重的赵碧玉在看到不远处的丈夫与子女时,她忽然就落了泪。 扔了包,她抛下队长的身份,张开双臂朝着自己最牵挂的人奔去。 她的一对子女大声喊着“妈妈”,迎着她的方向双向奔赴,最终扑入了她的怀里。 而跟在最后的丈夫,微笑着走到英雄妻子面前,用宽厚的怀抱将自己的妻子紧紧抱住。 周思卿看得有些眼窝泛热。 在战地医院那半年,赵碧玉从来没提及过家人,甚至没有写过一封信,打过一个电话。 直到现在,她含泪伏在丈夫肩上抽泣,周思卿终于知道赵碧玉有多么坚强。 “思卿!”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周思卿循声看去,只见王雪绒穿着便装,从人群里挤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想死我了!” 在王雪绒出现之前,周思卿心中其实有淡淡的失落与难过。 看,每一位队员都有家人迎接,或者是配偶,或者是子女,还有父母甚至祖父祖母来欢迎英雄回家。 唯独她…… 孤零零的像是个异类。 可现在,王雪绒张开双臂拥她入怀,给予她母亲的温情与慈爱。 周思卿那颗空荡荡的心在这一瞬间被爱填满,她笑着笑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妈,我回来了!” 王雪绒拍着周思卿越发消瘦的肩膀,声音都在颤抖。 “回来了好!回来就好!以后咱们哪里都别去了,就在家好好享福!” 许久,周思卿终于从王雪绒怀中抬起了头。 婆媳二人对视片刻,忍不住都笑了。 “怎么瘦成这样了?” 王雪绒摸着周思卿又黑又瘦的脸,心疼到不行。 “回家!这就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一定得把你养得白白胖胖才行!” 刚准备离开,只见赵碧玉走了过来。 “王书记,你不检查一下吗?当初你把人交给我时,我可下了保证,一定全须全尾把人给你带回来!” 赵碧玉早已恢复了正常,笑着与王雪绒开玩笑。 闻言,王雪绒大笑说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功劳最大,回头等思卿与战京婚礼,你坐主桌!” 提及孟战京时,赵碧玉也忍不住笑。 “王书记我可得给你告一状,就我们临撤离那天,战京和思卿弄坏了一张行军床……” 周思卿猝不及防,被弄了个大红脸。 只见王雪绒拉着儿媳妇的手,说道:“哦,这还怪我儿媳妇不成?真要怪,只能怪行军床不结实!” “哟,瞧您,这么护犊子!” 赵碧玉瞪着眼睛说罢,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一张床而已,回头让孟澜海赔!” 又聊了几句,王雪绒这才拉着周思卿从人群里挤出来,上了停在路边的吉普车。 “妈,您今天不上班吗?” 在回家的路上,周思卿问道。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就被松开过,说道:“我就算工作再忙,也能抽出点时间来接你回家!” “别的队员都有家人迎接,我们思卿怎么能孤零零一个人呢?” 这话抚平了周思卿心底那些陈旧的疤痕,她往王雪绒身边靠了靠,像是小孩依赖母亲那样,把头枕在她肩上。 “哎哟,这场仗可算是结束了!” 王雪绒松了一口气,眉梢眼底都是笑意。 “我已经给你爷爷奶奶拍了电报,让他们马上回川城,张罗你和战京的婚礼!” 爷爷奶奶,自然是指孟家老爷子和老太太。 孟家老爷子与老太太这些年一直跟着老五住在南方某海岛上,他们喜欢那边的气候环境。 最重要的是,老爷子当初曾参加过保卫海岛的战役,对那座岛屿有着深厚的感情。 “战京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呢,婚礼的事……” 周思卿想了想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好什么好?女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能马虎?” 王雪绒严肃说道:“当初我和你爸是在战争中走到一起,连个像样的仪式都没有,我嘴上说没什么,其实心里遗憾着呢!” “再者说,这些年咱们家一直冷冷清清,现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大喜事,不得趁机热闹热闹?” 她畅想着婚礼的盛况,眉梢眼底满是喜悦。 “战争胜利了,你们这场婚礼就当是庆祝胜利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周思卿哪里还能再说不? 况且王雪绒已经惊动了孟家二老,甚至孟家老太太将身居外地的两个儿媳妇也一并带回来帮着筹办婚事。 这场婚礼,势在必行! 孟战京是军门世家,跺跺脚这川城都得抖三抖,可她…… 无父无母甚至连一分钱的财产都没有,何谈嫁妆呢? “放心吧,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当新娘,剩下的事情都交给妈,保证不让你受委屈!” 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王雪绒拍着她的手安抚。 他们孟家从不在乎所谓的门第。 就冲着当年这个小姑娘不顾一切跳入水中救了孟战京,便值得他们整个孟家温柔对待。 第47章 她再也不会忍气吞声了 车子一路驶入军区大院,很快停在了孟家别墅门口。 司机已经从后备箱里把周思卿的包拎出来放在院子里。 王雪绒与周思卿一下车,只见几个军属就赶了过来,很是热情关切。 “哎哟,思卿回来了!” “在前线没受什么伤吧?” “我听我家老孙说,思卿还荣立二等功呢!” …… 军属们你一言我一语,将周思卿围起来叽叽喳喳,以至于王雪绒都插不上话。 她索性打开门,让大家进屋坐着聊。 军区大院里不缺英雄,荣立功勋的人更是举不胜数。 但在战场上立功的女人却没几个,更遑论像周思卿这样的年轻女孩。 听着邻居们对自家儿媳妇称赞夸奖,王雪绒笑到合不拢嘴。 “哎,你们还真没说错,我家这儿媳妇确实能干!” 王雪绒也不谦虚,顺着邻居的话茬就往下接,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思卿我给你讲,要想巩固在孟家的地位,你还得再加把劲儿!” 有个军属笑着说道:“给老孟家生个女儿,你就头功一件!” 对于别人家来讲,生儿子才是头等大事,但在孟家不同。 当年孟家老太太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只得寄希望于五个儿媳妇,希望她们肚子能争气生个孙女儿。 结果好家伙,孙子们一个接一个出生,让二老颇为惆怅。 好在孟家老太太是个讲理的人,她自己都没生出女孩,自然也不能埋怨儿媳妇肚子不争气,于是婆媳互相安慰,说下一代肯定能生女孩! 最为搞笑的是这几年陆续有孙子结婚生子,可这生男孩的魔咒还像是无法打破。 这在军区大院已经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好笑。 听着军属们聊这事儿,周思卿听得有点目瞪口呆。 这都行? 王雪绒给大家倒了茶水切了水果,笑着说道:“真要是我家思卿生了闺女,我就在咱们大院摆流水席,好好庆祝一番!” “就冲这顿流水席,思卿我给你讲,你保准能生个女孩!” 军属们有说有笑,冷清许久的孟家一派热闹,连最开始还有些拘束的周思卿也放松下来,与军属们聊着战地医院的趣事。 期间,又有几个军属送来了刚出锅的饭菜。 什么糖醋排骨干炸带鱼的,南北菜系都有,味道也各有千秋。 周思卿头一次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这与她想象中的军区大院不一样,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互相攀比,天南地北口音的军属们有着同一颗热情善良的心。 王雪绒提前买好的肉菜都没派上用场,餐桌就已经被邻居们送来的菜肴占据。 各式各样的碗碟,天南海北的口味,让周思卿瞬间就爱上了这里。 吃过晚饭,婆媳二人一起在厨房里刷碗,之后王雪绒挨家挨户归还碗碟,周思卿则回房。 自然是回孟战京的卧室。 不同于之前领证那天仓促的红床单与歪歪扭扭的喜字,这次王雪绒有所准备。 原本年代久远的木板床换成了宽敞结实的实木大床,床上铺着簇新的红床单。 被子枕头都是新的,床尾放着一套红色女式睡衣散发着肥皂的清香,显然是王雪绒提前洗过的。 王雪绒在楼下说道:“思卿,你今晚先凑合一下,明儿个咱们娘俩去百货大楼,缺什么再买什么!” 缺什么呢? 周思卿环顾着房间,从换洗的衣物到她擦脸的雪花膏,王雪绒都极为细心准备齐全了。 当年便是亲生父母在世,也没这样周到体贴。 这是半年以来,周思卿睡得第一个好觉。 不用担心敌人的炮弹落下来,不用害怕半夜被偷袭,她陷入酣甜的睡梦中,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 下了楼,王雪绒不在家,给桌上留了个纸条。 她去上班了,让周思卿吃过饭直接去医院找她,然后一起去百货大楼。 饭菜都提前做好了,扣在盘子下,热一热就能吃。 周思卿热好饭菜刚坐下来,客厅的电话响起来。 是门口的岗哨打来了,说有访客要找她。 找她? 这让周思卿颇为诧异,她与孟战京结婚第二天就奔赴战场,昨天才刚回来,谁能找到这里来? 周思卿没让访客进来,而是穿好衣服走到军区大院门口,远远,就看到大着肚子站在树荫下的周嘉彤。 周嘉彤怀孕了? 如果周思卿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周嘉彤是在两年后才怀孕的,现在…… 刚走到门口,只见周嘉彤迎面扑过来,抬手就要往周思卿脸上抽去。 上一世时,周嘉彤不是没打过周思卿。 她动辄发脾气打人,若是周思卿敢躲敢还手,周嘉彤便寻死觅活哭闹不休,甚至好几次就当着林淮的面。 可林淮非但不拦着周嘉彤,反而劝周思卿别躲,说什么让她打两下消了气大家都能清净。 现在,周思卿可不想再忍气吞声惯着周嘉彤了。 她一把抓住周嘉彤的手腕,先发制人抽了她一耳光。 “周嘉彤,你发什么疯?” 挨了一巴掌,周嘉彤有点懵,半晌反应过来,开始撕心裂肺哭喊撒泼。 “林淮呢?你把林淮藏到哪里去了?你别以为我知道,他去找你了!” 周嘉彤眼底满是仇恨与嫉妒。 面前这个女人像是抢走了她心仪的军门子弟孟战京,现在又让她的丈夫念念不忘。 她,她怎么不死在前线呢?怎么不被炸弹炸死,或者被敌人抓走玷污致死呢? 周思卿给你为什么要活着回来! “我和林淮已经结婚了,我肚子里是林淮的儿子,你勾引我的男人,你要不要脸?你知不知道羞耻?” 大院门口人来人往,周嘉彤扯着嗓子大喊,很快,就有不少军属围过来看热闹。 见状,周嘉彤更是来了劲儿。 “你一边勾着孟战京,一边和我丈夫暗度陈仓,你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小三儿!” 周思卿冷眼看着周嘉彤在撒泼,心中只觉得可笑至极。 现在觉得小三不知廉耻了? 那她明知林淮是自己姐姐的未婚夫时,又为什么非要和林淮在一起呢? 这么大的肚子一看就是快要生了。 算算怀孕的时间,那时候林淮还没和她解除婚约呢! “周嘉彤,上次那一刀,还没长记性吗?嗯?” 上前几步,周思卿掐着周嘉彤的下巴,迫使她看着她的眼睛。 “你给我听好了,我敢捅你一次,就敢捅第二次第三次……” “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与孟战京结婚了,你觉得咱俩要是争个你死我活,是林家能护住你呢?还是孟家能保住我?” 第48章 热心仗义的军属们 周嘉彤从懂事开始,就知道周思卿会无条件让着她,因为所有人都告诉她,姐姐让着妹妹是天经地义的。 甚至发展到最后,凡是周思卿拥有的她都想要占有,即使她并不喜欢。 其实当年周思卿救了林淮之后,因为周嘉彤极为无耻占了功劳,所以最开始两家老爷子是打算让林淮与周嘉彤订婚的。 但林宗耀死活瞧不上周嘉彤的模样身段,觉得她一脸刻薄相不旺夫,这才换了周思卿。 为此,周嘉彤心底充满了不甘,费尽心机抢了林淮。 本以为她可以将周思卿踩在脚底极尽羞辱,可现在这个女人竟然攀了高枝,成为孟家的儿媳妇。 再联想到林淮对周思卿的念念不忘,还有对她的冷漠甚至厌恶,周嘉彤无法接受,她将所有怨恨都归咎于周思卿。 “你以为孟家知道你和林淮鬼混之后,还愿意保你吗?” 周嘉彤笑得恶毒,说道:“我告诉你,我给孟战京母亲写的信已经送到了,信里列举了你的斑斑劣迹,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我被扫地出门之前,收拾你还不成问题,周嘉彤,你真以为这世上没地方讨公道了吗?” 前世被烈火灼烧的痛,这一世被周嘉彤欺辱的恨,此刻像是有熊熊大火在周思卿心间燃烧起来。 她扫过周嘉彤的肚子,笑得比她更恶毒。 “你之前两次流产手术的检查单我还没扔呢,要不我也寄给林宗耀,毕竟他这人最在乎门第家风了!” “如果知道林家儿媳妇婚前就与别的男人鬼混怀孕,啧……” 像是掐住了周嘉彤的命脉,她顷刻就脸色煞白紧张到失声。 “你……你竟然没烧掉?” 周思卿嗤笑反问:“我为什么要烧掉?毕竟这是你被不同男人伤害的证据,我不得好好留着,将来替你讨公道?” 周嘉彤瞬间就偃旗息鼓。 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她不敢冒半点风险,万一林宗耀发狠不要这个孩子,那她最后的筹码就真没了! “以后给我老实点,再敢来找麻烦,我不介意让你死得很难堪!” 周思卿松开了周嘉彤,笑容阴鸷冰冷,竟然与孟战京有几分相像。 就在她准备转身进大院时,马路对面的黑色小轿车里,忽然下来一个人。 是林淮的母亲,姚萍! 她穿着华贵高高在上,踩着高跟鞋走到周思卿面前。 “贱人!” 姚萍二话不说,抬手抽了周思卿一个耳光。 “勾引我儿子,欺负我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子,你以为我们林家的人死光了吗?” 这一耳光来得突然,更是抽得周思卿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响。 看到周思卿吃瘪,姚萍和周嘉彤都一脸得意。 今儿个,她们就是专程收拾这个小贱人的! 半年前周思卿提离职时,林宗耀被人打了一拳,姚萍到现在都记着仇呢! 即使林宗耀一再叮嘱她不许报复,可她姚萍是谁?怎么能吃了这个大亏? 更何况自己一向懂事的儿子也因为这个小贱人而变得任性孤僻,好几次都与她吵到要断绝母子关系。 因此借着林淮离家出走的借口,姚萍带着周嘉彤来闹事,二话不说将屎盆子扣在周思卿头上。 而且她早就打听过了,孟家父子还在前线,王雪绒在医院上班,这会儿没人给周思卿撑腰做主的。 她不怕孟家事后算账,那封列举周思卿诸多“恶行”的信就放在王雪绒办公桌上,她看完估计就得回家将“不守妇道”的儿媳妇赶出家门。 这么想着,姚萍心中痛快得很。 她索性一挥手,原本站在路边的几个大汉赶了过来。 “把她给我带走,我今儿个非得好好教她做人!” 说着,那几个大汉就要抓周思卿的胳膊。 就在周思卿无力反抗时,从大院里奔出来几个女军属,不由分说将周思卿解救出来拉到自己身后护住。 “跑到我们大院来撒野?你个不要脸的瘪犊子玩意儿!” 说话的军属周思卿认识,就是昨天让她生女孩巩固地位的邻居,名叫安霞。 安霞说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身形微胖,很是彪悍,据说她男人是整个大院里出了名的妻管严。 瘪犊子玩意儿,自然是骂姚萍的。 “你们……你们谁啊?这是我们的私事,轮得着你们管吗?” 姚萍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地。 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帮爱管闲事的军属会跑出来和她作对。 “私事?思卿是我们大院的媳妇儿,你欺负她,就是打我们大院的脸,你说我们管不管?” 安霞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姚萍的鼻子。 “瞧你也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就不做人事呢?这么多人欺负个小闺女?你们也够不要脸的!我呸!” 姚萍在林家当了多年的阔太太,哪里受过这种粗鲁的指骂。 她被气到直打哆嗦,跺脚对身后的保镖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看到我被人欺负了吗?” 不等保镖上前,安霞指着附近持枪的哨兵。 “你们可得想清楚了,军属是受部队保护的,你们要是动了手,哨兵是可以开枪的!” 这话一说出口,那几个保镖当时就不敢动了。 拳头再厉害,也不如枪子儿厉害! 姚萍不死心,将大肚子的周嘉彤扯过来。 “周思卿欺负我怀孕的儿媳妇,我难道不该讨公道吗?” “趁早给老娘滚犊子!你污蔑人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思卿昨天才从前线回来,连家门都没出,怎么欺负你儿媳妇了?” 安霞扯着嗓子喊道:“倒是你们婆媳跑到我们大院门口滋事打人,到底有何居心?” 这边发生的冲突哨兵已经汇报上去,不多会儿,一队巡逻兵持枪赶来。 见状,周嘉彤被吓得不行。 “妈,不然我们先走吧,万一他们的枪走火咋办?” 姚萍看到真枪实弹的兵走过来,她其实也怵得慌。 趁着周嘉彤这话,她也没敢再叽叽歪歪,麻利上车跑了。 安霞朝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又啐了好几下,这才回头看着周思卿。 “别怕,以后再有人欺负你,你就喊我们!” 又有军属附和道:“可不就是嘛,在咱们的地盘上,还能让外人给欺负了?” 前世,周思卿被姚萍极尽打压与欺辱,没人护着她,连林淮也偏帮着姚萍欺负她。 可现在,这些刚认识的军属却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保护她,周思卿没法不感动。 她从踏入这军区大院,就一次次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爱,一点点滋润着她干涸的心。 军属们将周思卿送到家门口,正商量着留两个人陪她,只听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回头一看,王雪绒冷着脸下了车…… 第49章 上门算账 周思卿知道本该上班的王雪绒忽然回来,是因为周嘉彤和姚萍那一封信。 此时,她站在院子里,看着王雪绒面无表情朝她走了过来。 在这军区大院里,王雪绒和别的军属不一样。 大多数女军属都是随军住进来的,只有王雪绒身上有实打实的战功。 家中书房里摆放的奖章,一半是孟澜海的,一半是她的。 此时她这么陡然冷着脸,这些军属们也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王大姐,有人欺负思卿,我们这……” 安霞上前说道:“我们当时就怕思卿吃亏,所以才上前帮了忙,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惹麻烦。” “谢谢大家的热心!” 王雪绒的视线扫过周思卿脸上的巴掌印,眉头更是紧紧皱起来。 “我现在有点事,先带她出去一趟!” 甚至没有进门,王雪绒便带着周思卿上了车。 一路上,二人都沉默不语,车里的气氛格外沉闷与压抑。 周思卿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很快,她觉得这条路有点熟悉。 这是去往林家宅子的路,也就是说,王雪绒要带她去林家! 不多会儿,车子停在林家门口。 王雪绒坐在车里没动,只是吩咐司机去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紧锁的大门才打开一条缝,是在林家待了几十年的老管家,被称作常伯。 “我家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你们有事改天再来拜访吧!” 常伯满眼防备,尤其是看到停在门口的军牌吉普车后,更是紧张不已。 王雪绒摇下车窗说道:“如果林宗耀在家,你就说王雪绒来了,如果他不在,现在立刻马上给他打电话!” 顿了顿,她冷笑说道:“还有,我不是来拜访的,我是来闹事的!” 常伯毕竟多吃了几十年的饭,看到王雪绒这架势,再联想到刚才夫人和少夫人进门时慌乱的模样,他知道大事不妙。 于是他自作主张给林宗耀打了个电话。 当他说出“王雪绒”这个名字时,电话里的林宗耀一改平日冷淡的风格,声音都拔高好几度。 “马上开大门,把人给我恭恭敬敬请进去!” 临挂电话时,林宗耀忽然问道:“姚萍今天出去了吗?” “出去了,和少夫人一起,还带着几个保镖!” 常伯答道:“夫人前脚回来,王雪绒后脚就来了,怕是……” “蠢货!这个比猪还蠢的女人!” 林宗耀瞬间暴怒,在电话里就发了火。 挂了电话,常伯忙不迭让人打开大门,恭恭敬敬走了出来。 “我家老爷马上就回来,他说请您先进去喝杯茶稍等会儿!” 王雪绒“哼”了声,她先下车,旋即扭头看着坐在车里的周思卿。 “还发什么愣?下车!” 从车子停在林家宅子门口那一刻开始,周思卿看着这森严压抑的建筑,上一世痛苦的记忆就疯狂涌入脑海。 这豪宅之下,埋葬了她的青春与尊严,这里是牢笼,是她这一生不想再踏入的地狱! 可现在,她不能不进去! 王雪绒走在前面,周思卿跟在后面,二人一路无话,在常伯的引领下进了林家。 二楼卧室的窗帘后面,姚萍与周嘉彤在偷看。 “妈,王雪绒来算账了,怎么办?” 周嘉彤有点紧张,以至于肚子一阵阵发硬。 “怕什么?你没看到王雪绒那张臭脸吗?她都没多看周思卿一眼,这说明咱们那封信起作用了!” 姚萍撇嘴笑得极为自信。 “王雪绒来这一趟,肯定是为了找咱们亲自求证,到时候你就按照咱们之前那些说辞,将周思卿的名声彻底搞臭!” 刚说完,门外传来常伯的声音。 “夫人,有贵客来了!” “我马上下来,你先给客人上茶!” 姚萍对着镜子整理好鬓角的散发,扭着腰下了楼。 “哟,您是……” 故意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姚萍站在楼梯口说道,眼角的笑意丝毫没有掩饰。 “听说周思卿结婚了,那想来您是她的婆婆咯?” 姚萍走到茶几前说道:“虽说周思卿与我家阿淮有婚约,但我们林家对儿媳妇的要求向来严苛,她的做派……” 话到这里,姚萍故意顿住不说,只等着王雪绒一接茬,之后她便顺势泼脏水毁了周思卿,让她成为下堂妇。 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姚萍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王雪绒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只是扭头看着周思卿。 “今天在大院门口,是她冲你动的手?” 周思卿还在发呆,没有听到王雪绒的话,只见她眉头一皱拔高了语调。 “哑巴了吗?我问你话呢!是不是她朝你动了手!” “是,是她!” 周思卿回过神来嘶声答道。 王雪绒点了点头。 “打了几个耳光?” “一个!” 周思卿这次很快就回答了。 “她用哪个手打了你的哪边脸,你现在过去,丝毫不差给我打回去!” 王雪绒的语调很平静,却让原本胜券在握的姚萍顿时慌了神。 什么意思?王雪绒说了什么?打回去? 这个女人疯了吧? 她非但不打听周思卿的“劣迹”,反而还鼓动周思卿还手报复? 周思卿她敢! 然而下一秒,姚萍看到周思卿从茶几后面走了过来,径直站在她面前。 “你……你敢动一下手试试,我是长辈,你一个小辈怎敢和我动手?” 姚萍紧张到直结巴,她后退一步,周思卿就追上前一步。 “长辈?你有什么资格当长辈?” 上一世的痛苦历历在目,姚萍如何欺辱她压榨她,周思卿记得很清楚。 甚至她还帮着林淮一起隐瞒周嘉彤与那个私生子的存在,行事作风可谓恶毒至极。 长辈?她也敢自称长辈? 身后的王雪绒还在催促,呵斥迟迟不动手的周思卿。 “还愣着做什么?这种小事还得我亲自教你不成?快点!” 周思卿勾唇一笑,抬手朝着姚萍那张保养精致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耳光声清脆,姚萍被打得扑倒在地,捂着脸哭天喊地,以至于刚走到楼梯拐角处的周嘉彤也被吓得目瞪口呆。 周思卿心中却是前世今生都未有过的痛快与舒爽。 那股自前世就憋在心口的恶气,随着这一巴掌而彻底消散。 从王雪绒将她带上车直奔林家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了。 她扭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王雪绒,却见她正温柔注视着她,眼底带着宠爱。 “我先前就说过了,我们孟家的儿媳妇,谁都不许欺负!” 第50章 为我儿媳讨个公道 林宗耀赶回家时,就看到姚萍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神色看不出喜怒。 “爸,你回来了!” 一直站在楼梯拐角处不敢动的周嘉彤像是看了救星,忙不迭大声喊道。 姚萍听到这话抬起头来,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哭得像是家里死了人。 “宗耀,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她指着王雪绒和周思卿说道:“她们……她们跑到咱们家闹事,还打了我,你看,你看打成什么样了!” 她一个劲儿谴责别人的“暴行”,却全然不提自己带着保镖去军区大院门口闹事,甚至还打算绑走周思卿狠狠教训。 “闭嘴!” 林宗耀非但没安抚姚萍,反而厉声呵斥。 姚萍顿时被吓得失了声,捂着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爸,我妈也是心疼你,想要给你讨个公道,毕竟之前你在办公室被……” 周嘉彤这才走下楼梯替姚萍说话,却看到林宗耀恶狠狠的眼神。 “当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这女人尖嘴猴腮不是善类,要不是你搅和,这个家也不会如此!” 林宗耀恨不得掐死周嘉彤。 自己与姚萍多年夫妻,太了解这个女人有多么没脑子了。 要不是被人撺掇,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惹不出这种大祸,一切,都是周嘉彤这女人在背后出谋划策煽风点火! 骂完周嘉彤,林宗耀看着王雪绒时,脸上挤出笑容。 “王书记!” “不是我们来闹事打人,实在是你夫人和儿媳妇太过分,竟敢跑到我们大院撒泼,你看,给我儿媳妇打成什么样了!” 王雪绒指着周思卿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到不行。 “我儿媳在前线敌人的炮火下救死扶伤荣立二等功,但也没吃这样的苦头,平安回到后方,反而被莫名其妙的人打伤了?” “我儿子还在前线,他在电话里再三叮嘱我照顾好思卿,现在被打成这样,你说,我该怎么交代?” 一开口,王雪绒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死死踩住林宗耀的命脉。 “往小了说,这是你们仗势欺人,往大了说,你们这叫动摇军心!” 冷眼看着林宗耀那灰白的脸,王雪绒一字一顿说道:“这要搁在早些年,动摇军心可是要枪毙的!”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林宗耀的脸都白了。 他恨不得掐死姚萍和周嘉彤这两个祸害,也好过整个林家被这两个蠢猪连累。 “还有,你们这儿媳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恶毒?编纂谣言恶意中伤我家儿媳妇,还敢写在纸上送到我办公室?” 王雪绒扫过周嘉彤的大肚子。 “哟,这是快要生了?照这架势,思卿与你家儿子还没解除婚约时,就已经怀上了?你们林家的家风,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林宗耀最注重面子,此时被王雪绒这一番话羞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忽然后悔了。 就不该留下周嘉彤肚子里这孽种,更不该让儿子娶她! “阿姨,那信确实是我写的,但我不是捏造,那些都是事实,我是周思卿的妹妹,她干过什么事,我一清二楚!” 周嘉彤咬咬牙站出来大声说道:“周思卿作风不正水性杨花,她配不上孟战京,你们不要被她蒙蔽了!” “我本觉得你是孕妇,不想和你计较,但瞧你这架势,是不打算给腹中孩子积德啊?” 王雪绒一直护在周思卿前面,在林家地盘上大杀四方极其威武。 “其一,你得拿出证据证明我家儿媳妇水性杨花,但你有证据吗?没有,对不对?” “第二,我查过你的底细,反倒是你年纪轻轻就和流氓地痞关系亲密,所以你的话没有可信度!” “第三……” 王雪绒扫过姚萍与林宗耀的脸,冷冷一笑。 “只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罢了!” 姚萍受到这样的羞辱,她愤怒到发疯。 “宗耀,你不是有关系吗?你去告状,投诉孟家仗势欺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这些当兵的纪律最严明!” “就算我先上门挑衅又能怎么样?他们穿了那身衣裳,就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才行!” 这话给王雪绒气笑了。 “怎么着?我们流血流汗不说,还得被你这种人欺压是吗?哦,挨了耳光也得忍着,反抗就是错?” “我告诉你,且不说我们组织实事求是讲道理,就算如你所说这是违反纪律,我哪怕豁出一切也得为我儿媳妇讨个公道!” 王雪绒的眼眶带着一点湿意。 “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如果不是许多像我儿媳妇这样的人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哪里有你们现在的好日子?” 姚萍不服气,还想要再与王雪绒争吵,却被林宗耀一个耳光狠狠抽翻在地。 “贱人,给我闭嘴!” 林宗耀这一耳光比周思卿下手更重。 姚萍的鼻血涌出来,打得她半晌喘不过气。 “爸,你不能胳膊肘向外拐……啊!” 周嘉彤刚开口,只见林宗耀的耳光再次甩过来,扇在了她脸上。 “我当初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再去招惹周思卿?夹紧尾巴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你非不听是吧?” 林宗耀冷笑说道:“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带着你肚子里的野种给我滚出林家,反正阿淮不想要你!” 周嘉彤临盆在即,被这一耳光抽翻在地,肚子当时就疼了起来。 “思卿,我们走!” 该说的话说完了,该算的账也算完了,王雪绒对林家这点破事没兴趣。 她拉着周思卿出了林家大门,坐车直接回了家。 “妈,谢谢你!” 车上,周思卿的眼眶有点红,她趴在王雪绒腿上,眼泪悄悄流了下来。 “你当时就不怕吗?就不怕我看到那封信之后和你算账?毕竟在前往林家的路上,我拉着脸都没说话!” 王雪绒笑眯眯摸着周思卿的头发说道。 “您不说话,是因为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心疼生气,而那封信……” 周思卿往王雪绒怀里靠了靠,说道:“如果我们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还怎么能成为一家人呢?” 第51章 白衣飘飘的年代 在周思卿的记忆里,信佛的母亲一向都主张不争不抢,甚至忍气吞声。 小时候被周嘉彤用石头砸到头破血流,她哭着去庙里给母亲诉苦,想让母亲给她撑腰。 可母亲总是一声“阿弥陀佛”,下一句就是“佛说,一切皆需忍耐,一切皆需宽恕”。 她作为母亲,非但没有为受欺负的女儿讨公道,反而还劝女儿忍一忍。 她明明是有爸妈的孩子,可活得却像是个孤儿。 父亲就更不必提。 周嘉彤嚣张到敢当着父亲的面用砖头砸她,父亲最多就是不痛不痒说几句,甚至还会谴责她身为姐姐不懂让着妹妹。 长久的潜移默化,让周思卿养成了凡事都能忍的性格。 但今天,王雪绒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让她凡事不必再忍,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吃过晚饭,客厅电话响了起来,是孟澜海打来的。 前线局势缓和,孟澜海听上去语气很放松。 他与王雪绒聊了几句,说道:“孟战京一直催呢,你把电话给思卿,让他们小两口聊几句。” “这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就不知道与我这个当妈的打个招呼?” 王雪绒笑骂着,但还是招呼周思卿过来接电话。 电话一接起,就听到孟战京在喊“媳妇儿”,边上隐约还有其他人的笑声。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孟战京在电话里笑着说道:“我给你的折子里应该有万把块钱,你别省着,取出来该花就花,多买几身好看的衣服!” 停顿片刻,孟战京笑嘻嘻说道:“你穿白裙子最好看了!” 周思卿在初三那年,有个远方姑姑从外地回来,带了一红一白两件裙子,让她和周嘉彤挑选。 红裙子被周嘉彤挑走了,她便穿着那条白裙子去上学。 用甘棠的话来说,这天的周思卿就像是从电影屏幕里走出来的明星,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但只穿了一天,这条白裙子就被周嘉彤也抢走了。 周思卿没想到过去了许多年,甚至她只穿了一次白裙子,孟战京还能记得。 “哎,你卧室书架上的书,我能拿下来看吗?” 当着王雪绒的面,周思卿也不好意思与孟战京调情说爱,便换了个话题。 “看呗,我的人和财产都是你的,更别提两本破书,卧室里的抽屉柜子你随便翻。” 孟战京一本正经纠正周思卿的说辞。 “还有,那不是我一个人的卧室,而是咱们的卧室!” 默了默,周思卿忽然问道:“盒子里的长发,我也能随便动吗?” 不等孟战京回答,王雪绒“扑哧”一声笑了。 “哟,我们思卿吃醋了!” 她笑得不行,扯着嗓子说道:“孟战京,你还没给思卿说实话吗?” “妈,你别自己瞎说啊,等我回去,我会给卿卿亲口解释的!” 孟战京生怕自己亲妈添油加醋胡言乱语,忙不迭叮嘱。 因为是前线指挥所的电话,所以不能占用太久,聊了三两分钟便挂断了。 周思卿心里痒痒,抱着王雪绒的胳膊撒娇。 “妈,您给我说说嘛,那头发到底怎么回事!孟战京和别的女孩……” 王雪绒被周思卿都快摇散架了。 好几次她都想实话实说,但想到儿子的嘱咐,王雪绒硬是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等孟战京回来,让他自己给你说,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可不掺和!” 回到卧室,周思卿站在书架前开始翻看书籍。 有武侠小说,有军事小说,还有孟战京读军校时的课本与笔记。 忽然,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本缝隙里滑出来,落在周思卿脚面上。 她弯腰捡起,却看到照片里穿着白裙子的自己。 那是初夏,操场周围的桐花开得正好,她在课间休息时,与甘棠坐在一棵开满花的桐树下聊天。 周思卿隐约记得,中途忽然有个男生把甘棠叫走了。 看着照片里单手托腮的自己,表情稚嫩眼神微微哀伤,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而就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一脸少年气的孟战京低头注视着她,眉眼间满是深情。 显然,这是孟战京让人偷偷拍的“合照”,原来他一直都默默守在她背后…… 这一刻,周思卿的心怦然跳动。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与孟战京有过这样一张合影! 这个男人,到底还瞒了她多少秘密? 于是周思卿越发没了睡意,开始在孟战京的卧室里翻箱倒柜一顿找,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结果不翻不要紧,一翻吓一跳。 一个多小时后,周思卿看着从床底下箱子里找出来的书籍,嘴角有点抽抽。 某瓶梅,某榻野史,某女心经,甚至还有泳装美女杂志…… 嗯,从书籍的损坏程度来看,这些禁书应该是被人翻阅了很多遍。 孟战京在人前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的冷面军少,高高在上如九天神明。 但现在,看着“神明”私藏的禁书,周思卿忍不住想笑。 若是被外面那些暗恋孟战京的女孩知道自己的男神关上门来看这些不可描述的玩意儿,怕是芳心要碎一地。 周思卿看着这些只闻其名没读过内容的书籍,最后她也默默挑了本。 嗯,活到老学到老,没毛病! 熬夜看禁书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头疼眼睛疼,以至于王雪绒误以为周思卿还因为昨天被姚萍欺负的事儿难过。 “我才不难过呢,他们与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孟家对周思卿无条件信任,但她还是打算就林家的事情与婆婆好好谈谈。 她找王雪绒要了周嘉彤写的那封信,就里面列举的“罪行”一一反驳解释。 人长嘴不是只用来吃饭的,有误会就及时沟通,免得最后滚雪球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耐心听完周思卿详细的解释,王雪绒抬手摸了摸儿媳妇的脸。 “战京暗恋你多年,为什么在那个节骨眼忽然发作?就是因为他知道林淮与周嘉彤的混账事,怕你受骗吃亏!” 王雪绒心疼说道:“若是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当初我就该厚着脸皮再多上门两趟,没准能护你周全呢!” 有婆婆这句话,周思卿就觉得足够了。 上一世,不是孟战京不爱她,而是他早早牺牲在战场上,没办法回来保护她! 周思卿忽然无比想念孟战京,盼着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傻男人早点回家陪在她身边。 第52章 烽火佳人 周思卿没有盼到孟战京早日回家,却等来了孟战京的爷爷奶奶。 孟家老爷子名叫孟冬九,顾名思义,他于冬天出生,在家中排行老九。 饥寒交迫民不聊生的年代,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哪里有什么讲究。 至于孟家老太太洛逢君…… 在前往火车站的路上,王雪绒大概讲述了自己这位传奇婆婆的经历。 军阀世家的千金大小姐,读过书,留过洋,见识过十里洋场的繁华,也经历过烽火连天的动荡。 彼时的孟家老爷子孟冬九是洛家长工,平日里专门负责给洛逢君拉车。 洛逢君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她待孟冬九极好,甚至在孟冬九的老父亲生病时,还指派家中医生去治病。 就在洛逢君二十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随着军阀父亲被敌人暗杀死亡,偌大的家族一夕之间崩塌。 树倒猕猴散,墙倒众人推。 年轻貌美的洛逢君被某足以做她爷爷的名绅看中,对方竟当街抢人。 彼时洛家的佣人早已四散离去各寻出路,唯独孟冬九对落魄的洛逢君不离不弃,始终守护着她。 他冒死将洛逢君从名绅手中抢出来,一路逃命离开沪上。 在逃亡途中,洛逢君对孟冬九心生爱意,二人于一间破庙里拜天地结了婚。 后来在有志之士的号召下,夫妻二人同时参加了革命,跟着队伍南征北上打敌人保家国…… “奶奶的名字真好听!” 听完王雪绒讲述爷爷奶奶的爱情故事,周思卿忍不住感慨。 王雪绒忍不住笑。 “我第一次听到老太太的名字时,也是这么想的,我还特意去问老太太名字的由来。” “这个名字是老太太祖母取的,她是末代王朝的格格,源于杜甫那首‘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便叫洛逢君!” 周思卿只在相框里看到过洛逢君的照片,却没想到老太太有这样厉害的出身。 二人抵达火车站的出口,王雪绒又说道:“这次陪老爷子老太太一起来的,还有你五婶,等过些日子,你二婶也从东北赶来。” “战京是最小的,从前又身子弱,因此很受二老偏爱,对于他的婚事,一大家子自然更重视些!” 顿了顿,王雪绒补充道:“当然,让二老如此重视这场婚事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你!” “你当年救了战京的命,之后又与他一起奔赴战场保家卫国,老太太亲口说的,这么多孙媳妇中,她尤其喜欢你!” 这话让周思卿受宠若惊。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孟战京那些堂嫂各个儿出身名门,背后都有着庞大的家族与靠山。 即使她救过孟战京的命,即使她上战场立了功,但她从没因此而居功自傲不可一世。 “哟,出来了!” 周思卿还在发呆,只听身边的王雪绒惊喜说道。 即使周思卿未曾与孟家二老见过面,可只一眼,她就认了出来。 在人群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拄着拐杖走来,他们老态龙钟步伐矫健,远远的,就冲她们这边微笑招手。 “走,过去迎迎!” 王雪绒拉着周思卿快步走了过去。 “哎哟,这就是思卿啊!” 还未走到跟前,洛逢君已经迎上来,拉住周思卿的手上下打量,眼底满是笑意。 “奶奶好!” 周思卿礼貌乖巧打招呼,一声“奶奶”,哄得洛逢君高兴不已。 洛逢君叠声应道:“哎,好好好!不愧是我们战京喜欢的姑娘,真好,真是好!” “妈,您可太偏心了!” 一旁被冷落的王雪绒佯装伤心,说道:“您儿媳妇就在眼跟前呢,咱们婆媳俩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哦,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吗?” 说着,王雪绒还找孟家老爷子孟冬九告状诉苦。 “爸,您说我妈过分不过分?” 不等孟冬九回答,只见洛逢君回头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眉梢带着富家小姐独有的娇纵霸气。 “嗯?你觉得我过分吗?” 孟冬九忙摆手。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对老婆表完忠心,孟冬九又拉着王雪绒躲到一边说小话。 “你妈天天念叨着你呢,她只是头一次见思卿,所以才冷落了你,雪绒,你可别生气!” 孟冬九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但实则他年龄大耳朵不太好,所谓的悄悄话也很大声,洛逢君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拉着周思卿说道:“你婆婆没欺负你吧?唔,要是受欺负了,你给奶奶说,我帮你骂她!” “妈!您就不能盼我点好?我是那种不讲理的恶婆婆吗?” 王雪绒听到自家婆婆当着儿媳妇的面挑拨离间,她笑着抗议,伸手挽着身边的五弟媳岳淑娴。 “淑娴,你说咱妈是不是故意的?” 岳淑娴在一旁看热闹,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妈说你和大哥在部队待久了,做事古板死心眼,从前待战京就过于严厉,现在儿媳妇进了门,怕你还用在部队那一套约束思卿呢!” 听到这话,王雪绒越是哭笑不得。 她怎么就古板死心眼了?冤枉啊! “奶奶,我妈待我很好,前两天我被人欺负,我妈还领着我上门找说法,可护着我了!” 周思卿忙替自家婆婆说好话。 “好好好,你说她好,那我就信了!” 洛逢君从出站开始,拉着周思卿的手就没松开过。 “来,思卿,这是你五婶,打个招呼!” 指了指身边拎着包的岳淑娴,洛逢君笑着介绍。 周思卿叫了声“五婶好”,又主动接过岳淑娴手中的包帮她拎着。 岳淑娴细细打量着周思卿,笑得合不拢嘴。 “咱们战京等了好多年,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婚礼的事只管交给我!” 洛逢君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握着周思卿的手,笑得格外慈祥。 “你五婶家的老大去年才结婚,在操办婚事方面有经验,正好她在家闲着,我便将她带来帮忙!” 周思卿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王雪绒与孟冬九的聊天。 “爸,您觉得战京的媳妇儿怎么样?” 孟冬九笑呵呵的,说道:“你妈觉得好,那我就觉得好,反正她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听到这话,洛逢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哦,现在说什么都听我的,那我让你注意身体少吃肥肉,你怎么就不听呢?” 虽然是在抱怨,可周思卿还是看到了老太太眼底的幸福与甜蜜。 看,只要心中一直有对方,哪怕过去很多年,爱也不会消失的! 被妻子埋怨,孟冬九也不生气。 他嘿嘿笑着说道:“其他事情都听你的,但吃肉这事儿……我的小姐哟,你放我一马!” 第53章 情书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即使他们都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可在孟冬九眼中,洛逢君依然是他最尊贵的小姐,是他舍命也想保护的女人。 周思卿感动于这段一生不变的乱世爱情,而这世上,能一生爱一人的感情少之又少! 回到军区大院的家里,洛逢君便从包里拿出个极其精致的檀木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 “这是我那出身王爷府的祖母送给我的生辰贺礼,也是我从沪上离开时,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洛逢君轻轻抚着那对年代久远的玉镯,仿佛回忆起了当年。 与孟冬九逃亡的路途中,他们一度靠讨饭和挖野菜为生。 她提出卖掉这对玉镯来换取钱物维持生计,可孟冬九却将这对玉镯塞进了包袱最里面。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变卖这对玉镯,你信我!” 孟冬九信守了他的承诺。 不管多苦多难,哪怕只有一口饭,他都先紧着她,拼尽全力替她在风雨飘摇的乱世里撑起了晴空。 所以这对玉镯保存至今,而现在,洛逢君要将玉镯赠给周思卿。 “不行!我不能要!” 周思卿忙不迭推辞。 婆婆身为长媳都没有继承玉镯,她一个刚进门的孙媳妇,又有什么资格呢? 她虽然爱钱,但不至于贪婪到没有分寸尺度。 要知道,孟家的长孙可不是孟战京! 她不能为了一时贪心而让孟澜海夫妇甚至孟战京陷入兄弟相争的两难之地。 自古以来,亲兄弟为了钱财反目成仇的例子还少吗? 洛逢君似乎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她笑着叹息道:“真是个好孩子,战京娶了你,是他的福气!” 没有再为难周思卿,洛逢君把镯子收了起来。 “那就等办婚礼时再送给你,当年我与你爷爷在庙里拜天地时,就戴着这对镯子,后来的日子都很顺遂平安!” “奶奶想把这份顺遂送给你!” 王雪绒提前替二老收拾好了一楼的卧室,又将老五媳妇岳淑娴安置在二楼的客卧里。 岳淑娴的小儿子也在川城军区,周思卿见过的,就老九孟沈辽。 现如今孟沈辽同孟战京一样,还在南疆前线驻守待命。 岳淑娴这趟过来,除了帮忙张罗孟战京的婚事之外,也想把小儿子的婚事订下来。 “沈辽有喜欢的姑娘,就咱们大院里的!” 做晚饭的时候,王雪绒向周思卿八卦起孟沈辽的感情状况。 “小姑娘叫白羽薇,她爸爸与你爸是战友,哦,她与战京还是同班同学呢!” 听到“白羽薇”这个名字时,周思卿有些微微的恍惚。 在略微有些遥远的少年记忆里,“白羽薇”这个名字有些熟悉,甚至她隐约记得对方的相貌。 “白羽薇是不是高个子长头发,眉心有一颗红痣?” 周思卿一边洗菜一边问道。 听到这话,王雪绒先是有点诧异,旋即又笑了。 “哦对,你认识她也正常,毕竟在一个学校读过书,只是她比你高几级罢了!” 这话说明周思卿的记忆没有出错。 白羽薇是整个学校出了名的女学霸,每次期末考试,都在红榜前三名。 这在男生更占优势的理科班而言,绝对是极其厉害的存在。 而且白羽薇不光学习好,长得也很漂亮。 肤白貌美大长腿,是无数情窦初开小男生的梦中女神。 王雪绒随意聊着以前的事。 “白羽薇当年还给战京写过情书呢,小姑娘也很胆大,直接把香喷喷的信纸叠成爱心状扔进咱们家院子里!” 说罢,她“哎哟”一声。 “思卿,你可别误会啊,他根本没看那封情书,直接扔到灶膛里烧了!” 生怕自己这闲话引来儿媳妇的误会,王雪绒忙放下菜刀急急解释。 周思卿忍不住笑了。 “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吗?且不说他与白羽薇没什么关系,就算是旧爱,但又能如何?有您给我撑腰,我怕什么?” 她挽着王雪绒的胳膊拍马屁,哄得王雪绒笑到不行。 “对对对,我给你撑腰呢!只要有妈在,孟战京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正说着,岳淑娴也进了厨房帮忙。 “你们婆媳二人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王雪绒继续切菜,说道:“聊你未来的小儿媳妇呢!” 提及白羽薇时,岳淑娴眉宇间有点担忧。 “大嫂,实话给你说吧,我其实不喜欢白羽薇,这姑娘有点……” 岳淑娴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最终一跺脚无奈说道:“反正归根到底,她和我家沈辽不是一路人。” “现在的孩子与我们那时候不同,咱们那会儿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现在时兴自由恋爱,父母做不了主咯!” 王雪绒笑眯眯看着自家儿媳妇。 “但自由恋爱也挺好,否则我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儿媳妇?” 有人欢喜有人愁。 王雪绒对儿媳妇满意到不行,岳淑娴却愁到头发都快白了。 半晌,她忽然开口问道:“大嫂,听说当年白羽薇还和战京谈过?这事儿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王雪绒和周思卿对视一眼。 瞧,这关系现在尴尬了吧? “哪里能叫谈呢?就是白羽薇单方面喜欢,但战京没回应,她便放弃了!” 岳淑娴犹豫说道:“可我听说,白羽薇当年为了战京差点自杀呢!” “没有的事儿,都是孩子们乱传的!” 王雪绒生怕周思卿误会,忙解释道:“那会儿高考刚结束,她弄了两张电影票找战京一起,战京不去,她便一个人走了。” “晚上回家抄近道经过河边,脚下一滑掉水里了,多亏沈辽经过救了她!” 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失足落水硬是传成白羽薇为情所伤才做傻事,闹得两家大人一度也很尴尬。 之后孟战京上了军校,白羽薇则考入某名牌大学,自此二人便没联系过。 岳淑娴的脸色不太好看。 片刻她忽然说道:“大嫂,你说白羽薇会不会是打着和沈辽谈恋爱的幌子,来故意接近战京啊?” 这话一出口,厨房里欢快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极其诡异。 直到洛逢君拄着拐杖走进来,声音严厉。 “这个什么白羽薇有算计我不管,但如果敢插足战京与我们思卿的婚姻,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第54章 老头子也会玩浪漫 之前,周思卿与孟战京的进展过于神速甚至荒谬。 从小楼那一夜至结婚不过就三两日的功夫,甚至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又一道奔赴前线。 在战地医院没日没夜的忙碌,周思卿没工夫去研究这些儿女情长。 现在回到川城,随着白羽薇这个名字闯入自己脑海里,她忽然有些好奇。 那日收拾孟战京的卧室时,她见过他的高中毕业照。 于是吃过晚饭,周思卿回房找到那张毕业照。 孟战京是全班最高的,站在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她一眼就看到了。 视线在他稍显稚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周思卿嘴角不觉浮现出一抹笑,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过他的脸。 旋即,她将视线下移,开始按照脑海里为数不多的记忆寻找白羽薇。 可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记忆里那个长发貌美的女孩! 不应该啊! 婆婆可是亲口说过的,白羽薇和孟战京是同班同学,毕业照里怎么可能没有她呢? 这天晚上,周思卿没有睡好。 第二天刚起床,她就听到楼下的喧闹声。 是孟家三婶和四婶大清早赶了过来。 战争还未结束,男人们依然坚守在前线待命,因此家中只有女人留守。 周思卿洗漱完下楼,就听到婶婶们正围着老太太,叽叽喳喳聊她与孟战京的婚事。 “这事儿我早就和周君堂打过招呼了,他们夫妇很乐意的!” 三婶挽着老太太的胳膊说道:“而且周君堂说了,回头就拿思卿当女儿看待,逢年过节的,战京可得按规矩拎着点心登门去岳父家走动!” 洛逢君依然不放心,扭头看着正坐在沙发角落里看报纸的老伴儿。 “周君堂人品如何?你打听过了吗?” 孟冬九从报纸后面探出头说道:“这还用我打听?都是一个军区的,若是他品行不好,老大头一个就不同意!” “放心吧,我军培养的人才,没有孬货!” 洛逢君“哼”了声,狠狠瞪了老伴儿一眼。 “我军培养的人才当然都很优秀,这还用你提醒?今天中午不许吃肉!” 拿着报纸一脸无奈的孟冬九:“……” 这老太太,怎么越老越不讲理了呢? 大家正聊着起劲儿,洛逢君看到周思卿站在楼梯口,表情有点害羞,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行了行了,先别聊这些,我家孙媳妇都害羞了呢!” 洛逢君笑着招手示意周思卿坐到自己身边,看着她身上泛旧的衣裳,有些心疼。 “听你妈说,你自打回来就在家里陪她,也没出去玩一玩逛一逛,年轻人嘛,别天天待在家里,多闷?” 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找出十几块钱的零钱,觉得不太够。 “你们几个带钱了没?都先借给我!” 洛逢君丝毫不客气,开始搜刮四个儿媳妇。 大家也不生气,有说有笑将身上的钱都交给了老婆婆。 数了一遍,洛逢君还是觉得太少。 于是她起身走到老伴儿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拿来!” 孟冬九一脸无辜。 “什么?” “私房钱!” 洛逢君单刀直入,说罢就开始动手搜身,很快,就从孟冬九身上找出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老东西,还和我玩心眼子?” 从丈夫身上收缴了私房钱,洛逢君很得意很有成就感。 她将手上零零碎碎的几百块钱都塞进周思卿手里,说道:“今天天气好,找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玩,多买几件好看衣服!” “女孩子嘛,穿得鲜亮些才好看,今天花不完这些钱,你就别回家!” 洛逢君又补充道:“唔,这是命令,不许违抗!” 曾经王雪绒是这个家的老大,后来老太太来了…… 捧着手里的钱,周思卿有点哭笑不得。 手中这几百块钱可是她两个月的工资呐,现在老太太竟然要求她全都花掉,未免太败家了些。 王雪绒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又回房拿了几百块钱塞给她。 “你不是和甘棠是好朋友吗?那就找她一起玩,在家闷着多没意思?” 很快,怀揣巨款的周思卿被婆婆和奶奶同心协力赶出了家门…… 孟老爷子嫌客厅太吵,也拄着拐杖出门溜达。 周思卿闲来无事,便陪着老爷子一起走走。 “爷爷,奶奶收走您的私房钱,您就不生气吗?” 听到这话,孟冬九笑出了声。 “生什么气?你说我藏私房钱干什么?不缺吃不缺穿的。” “每次她从我这里搜到私房钱都能高兴好几天,我就故意藏点钱让她搜,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我也高兴。” 周思卿没想到这个看似木讷寡言的老头儿,骨子里竟然如此浪漫与温柔。 难怪孟家的氛围如此好,没有兄弟反目成仇,没有夫妻猜忌背叛,也没有婆媳妯娌你撕我扯。 不止是因为孟家五兄弟生来就懂事团结,也不是孟家五个媳妇就乖巧孝顺。 是孟家二老给晚辈们做好表率,耳濡目染之下,一代又一代传承了他们的优良品质。 “去吧,出去好好玩,遵守你奶奶的命令,钱不花完别回家!” 孟冬九笑着朝周思卿摆摆手,一副诉苦模样。 “你奶奶这人,一辈子都是千金小姐的做派,又任性又专制,哎哟,我被压榨的哟,啧,心里忒苦!” 要不是周思卿看到老爷子眼底掩不住的幸福笑意,她都差点信了老头儿的话。 这哪里是诉苦?这分明就是变相秀恩爱呢! 与老爷子告别,周思卿骑着自行车出了军区大院,直奔甘棠家。 就算老太太没有“赶”她出门,她今天也得出来一趟找甘棠确认一些事。 此时此刻,她包里装着孟战京那张高中毕业照。 甘棠记性好,应该能从照片里找到白羽薇吧? 她没有怀疑孟战京的意思,更不会因此与他吃醋吵闹。 孟战京是军人,而军人最优良的品质就是忠诚。 这份忠诚不仅限于对祖国人民,还有对配偶绝对的忠诚! 前世今生很多年,周思卿早已记不清白羽薇的模样了。 她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所以想通过这张毕业照,让这个人在自己脑海里具象化。 嗯,其实她内心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虚荣与胜负欲。 第55章 挥剑斩情丝 甘棠家住在税务小区里。 她父亲是税务局的基层科员,母亲在百货大楼做售货员,论起来也是妥妥的小康家庭。 周思卿敲了半天门,甘棠才蓬头垢面过来打开了门。 “这都几点了?你这副模样,是在房间里私藏男人了吗?” 一边调侃着甘棠,周思卿一边作出抓奸夫的架势,逗得甘棠直呼滚蛋。 “私藏男人?我倒是想呢,但我爸我妈天天回家,连个班都不加,你说我哪有时间和男人鬼混?” 甘棠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昨晚熬夜看武侠小说了,快四点钟才睡的!” 周思卿想起正事,从包里拿出那张高中毕业照片摆在甘棠面前。 “你还记得白羽薇吗?你给我指一下是哪个!” 听到这话,甘棠的目光有点呆滞,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白羽薇这号人物。 “哦,那个德才兼备的女学霸啊?” 她来了精神,趴在茶几上细细端详着照片。 片刻,在第三排中间位置,她“喏”了声。 “这不就是白羽薇嘛!” 周思卿顺着甘棠的手指去看,才发现自己记忆中长发飘飘的女孩竟然留着一头利落短发,难怪自己没找见! “哎,当年我听说过一些你老公与白羽薇的绯闻,要不要听?” 甘棠没别的本事,就是擅长吃瓜且记忆力超棒。 凡是她听说过的八卦,都像是刻字机一般,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是以当年的班主任愤愤然说道:“甘棠,你要是能把这本事用在学习上,那考上清北大学指日可待!” 嗯,所以甘棠没把好记忆力用在学习上,只能上了卫校学护士! 当然,周思卿之所以上卫校不是因为成绩差,而是家庭巨大的变故,不允许她继续读高中上大学了。 甘棠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包瓜子,往茶几上一倒,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八卦。 “据传闻,孟战京与白羽薇是青梅竹马的大院子弟,两家大人甚至还定了娃娃亲……” “同是大院子弟没错,但定娃娃亲就有点扯了!我婆婆亲口说过,两家只是普通的邻居关系!” 周思卿打断甘棠的话澄清谣言。 甘棠一哽。 啧,都说是传言嘛,姐们儿你怎么还较真呢? 好酸的醋味! 半晌吐了瓜子皮说道:“行,定娃娃亲纯属谣言,但白羽薇喜欢孟战京,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年白羽薇向孟战京表白时,我可亲耳听到了!” 说来也巧。 有次孟战京太忙,就让甘棠中午时去他们教室取饭盒,她正好撞到这刺激一幕。 彼时的白羽薇满脸娇羞拉住孟战京的衣袖。 “孟战京,我喜欢你,我要做你女朋友!” 其实论起来,白羽薇是个美女,再加上家境富裕会打扮,也确实有资格。 听到甘棠绘声绘色的描述,周思卿眼神动了动。 “那孟战京怎么回复的?” 提及孟战京的反应,甘棠有点想笑。 她学着孟战京冷酷的模样,故意粗着嗓子说道:“我给你说过八百遍了,我有喜欢的女孩,你是学习学成傻子听不懂人话了吗?” 说到这里,甘棠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当时我还傻乎乎在想,哪个幸运儿能成为孟战京这种军门大少的心头宠。 后来反应过来惊到直呼我的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亏得她还做了一年的工具人,天天帮周思卿拿午饭! 听到这里,周思卿嘴角不觉浮出一抹温柔笑意。 “后来快毕业时,白羽薇忽然剪短了头发,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说白羽薇挥剑斩情丝之类的……” 周思卿忽然想起孟战京卧室里那束长发,心里忽然就“咯噔”一下。 难道被孟战京精心保存的长发,是白羽薇的? 她一时之间有点迷茫,仿佛无法看清孟战京的心思。 种种迹象都表明孟战京喜欢的人不是白羽薇,那么他为什么要独独保存她的长发呢? 但不管什么原因,她一想到孟战京那样爱惜与深情的,保留了白羽薇的长发,心中就忍不住有些憋闷烦躁。 孟战京,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甘棠听到周思卿是来找她逛街玩耍的,便冲进卫生间飞快洗漱收拾。 二人一起出了门,直奔川城最大的百货大楼。 “我妈在二楼的女装柜台卖货,你要去逛逛吗?” 甘棠挽着周思卿的胳膊,二人亲昵到像是姐妹花。 上一世,自打她与林淮结婚,就像是进了深宫大院的怨妇,姚萍立了许多规矩,让她彻底失去自由。 重生之后,她更是被一茬接一茬的事情推着走,哪里有时间去探望甘棠的母亲。 二楼的女装柜台后,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正与顾客讨价还价。 “姐姐,这么好的裤子只卖十块钱,我已经亏本了,真不能再少了!” 能说会道的中年妇女就是甘棠的母亲,雷翠菊。 她展示着手中的健美裤,对顾客说道:“您瞧瞧这弹性,再瞧瞧这做工,不是我吹,您就是逛遍整个百货大楼,也绝对找不到第二家这样好质量的裤子!” 顾客被说动了心,最终掏出十块钱买了条健美裤。 雷翠菊喜滋滋将钱装进口袋里,一抬头,却看到自家闺女正笑嘻嘻站在柜台前,身边还有许久未见的周思卿。 “哎哟!哎哟这是谁啊!” 雷翠菊忙不迭从柜台后面绕出来,拉着周思卿的手一顿打量。 “一年多没见,思卿越来越好看了!” 甘棠撇嘴说道:“你就光夸她吗?我从前线回来,你非但没夸我变漂亮,还和我爸一起笑话我黑得像煤块!” 雷翠菊瞪了自己闺女一眼。 “怎么,我都不能说实话了吗?你与思卿一起去的前线,她怎么就越来越好看,你怎么就晒成炭块?与其抱怨我偏心,不如好好反思自己!” 听到亲妈这伤自尊的话,甘棠“哼”了声。 “要怪也得怪你,谁让你和我爸长得黑,我遗传了你们的黑皮肤,就是天天捂着也没用!” “嘿,你这死丫头,还学会顶嘴了?” 雷翠菊抬手作势要打甘棠,但最后手落下来,只是慈爱温柔捏了捏女儿的鼻子。 “瞧你这德行,小黑炭!” 已经麻木的甘棠:“……” 你好啊,老黑炭! 周思卿看着眼前斗嘴说笑的母女,心中满是欣慰。 难以想象上一世甘棠的牺牲,让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的雷翠菊遭受了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现在,悲剧不用重演,真好呐! 第56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不搭理自己闺女,雷翠菊拉着周思卿站在柜台边,将最时兴的服装都摆在她面前。 “瞧瞧有没有喜欢的,挑几件,阿姨送给你!” 她扯过那款刚才卖出去的健美裤,说道:“新到的款式,最近可流行了!” 甘棠随口问道:“进货价多少?” 雷翠菊头也不抬答道:“三块!” 想起亲妈刚才与顾客讨价还价的场景,甘棠直呼奸商。 进价三块钱的裤子卖十块,还可怜兮兮说自己赔钱了,啧…… 周思卿也没客气,在甘棠的参谋下,给自己挑了两件新裙子,还特意挑了两条一模一样的裙子,自己与甘棠各一件。 即使雷翠菊百般推辞不肯收钱,但周思卿还是坚持要按照市场价付钱。 “您要是不肯收钱,那下次我可就不去您家玩了,哎呀,亲爱的阿姨,您收钱嘛!” 周思卿抱着雷翠菊的胳膊撒娇卖萌,一口一句“亲爱的阿姨”,哄得对方笑到合不拢嘴。 “好好好,我收下!” 接过周思卿递来的钱,雷翠菊眼底满是慈爱。 “我听甘棠说,你准备办婚礼了?你娘家都没了,你从哪里出嫁?” 她望向周思卿的眼神满是关切疼爱。 “不然从我家出嫁?我就当有两个闺女,甘棠将来什么嫁妆,也给你准备一样的!” 并非是雷翠菊看中孟家的身份地位,想要巴结奉承攀关系。 甘棠压根儿就没说孟战京的出身来路,只大概提及周思卿嫁人了,而且还不是渣男林淮。 雷翠菊下意识以为周思卿嫁的是个普通男人。 当年周思卿沦为孤儿,每每开家长会,看着别人家的父母前来,周思卿难过又自卑。 那时候她是语文课代表,因为收作业的问题得罪了几个不良少年。 她父母双亡,就算被欺负也不会有家长找到学校,于是那几个男生就故意为难她。 弄坏她的椅子,撕坏她的本子,还用胶水把她的头发沾在桌子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周思卿的痛苦上。 正好雷翠菊来给甘棠开家长会,看到那个男孩从周思卿包里掏出卫生巾故意撕开…… 雷翠菊是个暴脾气,她二话不说抬手狠狠扇了过去。 没打那个男孩,雷翠菊一耳光扇在那个站在边上笑哈哈看着自家儿子作恶的家长脸上。 这天的家长会没开成,双方进了派出所,甚至对方叫嚣着有关系,要让雷翠菊坐牢。 就算这样,雷翠菊也没怕事认怂,硬是让对方给周思卿道歉。 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即使过去很多年,周思卿回想起雷翠菊为了自己扇那个男生耳光的场景,依然很感动。 “妈,思卿从哪里出嫁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 甘棠抬手搭着亲妈的肩膀,笑嘻嘻说道:“你还不如多准备点钱,回头给你干女儿随个大礼!”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思卿的婆家可是大有来路,说出来能吓死你!” 雷翠菊冲女儿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总怨我拿思卿和你比作比较,你说,你比得过人家吗?” “当年一个班念书,思卿全班第一,你全班倒数第一,现在思卿都结婚嫁人,你还吊儿郎当像个女盲流?” “我就问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你爸同事家的儿子商品粮户口,还是高中老师,配你一个护士绰绰有余……” 提及女儿的婚事,雷翠菊就愁得不行。 她像甘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会下地走路了! 说罢,雷翠菊拉住周思卿的手。 “思卿,你好好劝劝甘棠,让她定下心找个对象过日子呗!” 阿姨的眼神诚恳焦急,让周思卿颇为为难。 沉默了会儿,她看着甘棠问道:“甘棠,你和李镇疆现在怎么个事儿?他不是说非你不娶吗?” 甘棠一哽。 姐们儿,你这是故意的吧?你就是非得拉着我和你一起跳婚姻的坟墓呗? 未等她开口辩解,雷翠菊已经兴奋起来了。 “李镇疆?甘棠自己找的相好?” 周思卿大概介绍了李镇疆的来路。 在听到李镇疆是军官时,雷翠菊的眼神顿时变亮了。 “好好好!军官好!就他了!甘棠,等回头我女婿从前线回来,你立刻马上带他回家见父母!” 这八字没一撇呢,就叫女婿了? 疯了吧? 母上大人疯没疯不好说,但甘棠觉得自己要疯了。 生怕亲妈下一句话就是催她给李镇疆生孩子,甘棠忙不迭扯着周思卿跑路。 已经走出很远,还隐约听到雷翠菊的声音。 “甘棠,你和小李抓紧时间结婚,趁着年轻身体好早点生孩子!” 甘棠猝…… 二人下了楼,甘棠的眼神极其幽怨。 “李镇疆那个疯子,我才不想嫁给他呢,这个男人嘴贱话多,烦死人了!” 周思卿笑了笑,反问道:“嫌他烦?真不喜欢人家?可他受伤那会儿,你对他的照顾可远远比其他伤员要仔细呐!” 更遑论上一世的甘棠为了保护李镇疆而牺牲。 这段姻缘她觉得很好,所以才故意在雷翠菊面前提及了李镇疆,就当是做一次月老,促成一段金玉良缘吧! 甘棠撇嘴正要说话,只听身后忽然有人用试探的语气叫周思卿的名字。 二人回头一看,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正站在她们身后,而中间被簇拥的那个短发女孩…… “哎呀,果然是思卿,我就说没认错人!” 不等周思卿反应过来,短发女孩已经一脸笑意上前,很是自来熟握住了她的手。 “我一回到大院,就听说战京结婚的事儿,还听说他娶了个美娇娘呢!” 短发女孩热情如火,拉着周思卿便开始给身后的伙伴介绍。 “哎,给你们介绍下,这是战京的媳妇儿,往后就是我姐们儿,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啊!” 周思卿一头雾水,只能用眼神向甘棠求救。 甘棠你快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个热情的美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不愧是八卦小达人甘棠,她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在辨认出这个短发女孩的身份时,甘棠的嘴角有点抽,表情有点怪异。 凑到周思卿耳边,她低声说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这大姐你认识,今儿个你拿来的照片里,找得就是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对,没错,她就是白羽薇!” 第57章 脚踩两只船容易劈叉 白羽薇? 周思卿看着面前这个挽着她胳膊一口一句妹妹的女人,即使对方满脸笑容热情异常,她还是觉得很别扭。 可能……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哦,你不认识我也正常,我是白羽薇,和战京一个大院里长大的,你们结婚太匆忙了,我还是听冯文政说起的呢!” 白羽薇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周思卿。 “难怪能拿下孟战京呢,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哎哟,连我都动心呢!” 周思卿犹豫片刻,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等她开口,跟在白羽薇身后的卷发女孩一撇嘴,表情很是不屑。 “羽薇,你太谦虚了,真要说漂亮,你自称第二,没人敢做那个第一,更何况……” 卷发女孩用轻蔑的眼神扫过衣着朴素的周思卿。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什么货色都能嫁进大院里了,听说……是有人挟恩求回报?硬是拆散了一对爱侣,逼着男人娶自己?” 对方将白羽薇拉到自己身边。 “羽薇,你就是太心软了,要我说,这种女人你就该狠狠扇她一顿,让她知道抢男人的下场!”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周思卿哪里能听不出来,对方这是内涵她呢! 嗯,棒打鸳鸯挟恩求回报的无耻之徒是她,心软善良失去爱情的受害者是白羽薇! 果然造谣一张嘴呐! 甘棠这暴脾气是彻底按捺不住了。 她冲上前指着卷发女孩怒声骂道:“你今天出门吃屎了吗?嘴巴怎么如此臭?你家没牙刷,我送你两个,好好刷刷你这满嘴喷粪的狗嘴!” “哟,还恼羞成怒了?你们非得对号入座,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做贼心虚!” “呸!不要脸!” 甘棠怒了,抓住卷发女孩的衣领就要动手,周思卿上前拖开了。 “都是成年人,看你们的衣着打扮也不是不懂法的人吧?说话得讲个证据不是?” 她冷冷笑着,冷冽的神情与孟战京有几分像。 “今儿个你要是拿不出我挟恩求回报、拆散孟战京与白羽薇的证据,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不是觉得我没靠山好欺负?是,我没娘家,但我不妨碍我有个护短的婆家,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打回去,我婆婆马上能杀进你们家?” 短发女孩的神色微微变了。 “张晓燕,你胡说什么呢?都是些莫须有的事,快点给我妹妹道歉!” 一直在旁边装聋作哑的白羽薇上前,不痛不痒将短发女孩拉到自己身边呵斥了几句。 “我刚才都说了,谁也不许欺负她!” 卷发女孩叫张晓燕。 她看着白羽薇隐忍委屈的表情,心中的正义感更是爆棚。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说错什么了?” 张晓燕指着周思卿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你和孟战京两情相悦,只是碍于种种原因暂时不能在一起罢了,她凭什么抢走你的男人?” “晓燕!都是过去的事了,别胡说!” 白羽薇跺脚,眼泪却扑簌簌落下。 “求你别再说了!我没什么,但不能因此给战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已经结婚了!” 一旁甘棠凑在周思卿耳边撇嘴冷嘲。 “以前都没发现白羽薇如此会装可怜,啧,不去演戏真可惜了!” 周思卿嗤笑。 若是白羽薇真的想要阻止,从一开始张晓燕张嘴挑衅时,她就该站出来阻止的。 可她非但没有,反而任由张晓燕指着她怒骂,直到她说要给孟家打电话,白羽薇才假惺惺站出来。 还什么“思卿是我妹妹,谁都不许欺负她”,真是够搞笑的! “既然你们觉得委屈,那也不是没解决的办法,这样,咱们现在就去孟家,当着长辈的面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 周思卿掷地有声。 “如果真是我拆散了白羽薇和孟战京,放心,我立马滚蛋,还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顿了顿,周思卿眯眼看着白羽薇。 “你,敢去孟家吗?” 白羽薇咬着唇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流泪。 “思卿,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她哀哀看着周思卿说道:“我不该出生在军区大院,不该和孟战京青梅竹马长大,不该与他有牵扯,我该死!” “你要怪就怪我,千万别为难战京,他在前线出生入死,回家就不必让他再心烦了!” 周思卿被白羽薇这黛玉落泪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 不是,她说什么了? 怎么白羽薇就开始道歉卖惨,甚至还要死要活的? 甘棠说得果然没错,这精湛的演技,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她捏着眉心无奈说道:“大姐,你在我面前哭什么啊?我又没欺负你!” “再者说了,你和孟沈辽不是谈恋爱吗?你开口闭口总提孟战京,你自己说合适吗?” 生怕白羽薇哭得太大声引来围观看热闹的人,周思卿想要赶紧走人。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心有不甘,随时都能去孟家当面理论,只要孟战京说喜欢你,我立马滚蛋!” “但如果你对孟战京念念不忘,最好与孟沈辽说清楚,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脚踩两只船,会劈叉的!” 周思卿说完这句话,拉着甘棠就准备走。 张晓燕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之大,竟生生将周思卿的胳膊给拉脱臼了。 “谁说孟战京不喜欢羽薇的?如果他不喜欢她,怎么会留着她的头发?还与他的小辫儿绑在一起?” “你个土包子,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这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 张晓燕用力扯住周思卿已经脱臼的胳膊叫嚣怒骂,口水喷了周思卿一脸。 “甘棠!” 周思卿疼到脸色煞白,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的衣衫。 “胳膊……胳膊好疼!” “装!你踏马还装脱臼?怕不是故意装惨想跑吗?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羽薇道歉认错,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张晓燕非但不松开周思卿的胳膊,反而还故意用力扯了好几下,疼得周思卿几乎晕厥。 看着周思卿痛苦的模样,甘棠变了脸色。 她二话不说,抄起墙角的拖把,狠狠抡在张晓燕后背。 “你大爷的,把人给我放开!” 第58章 思卿别怕,妈妈在呢! 孟家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孟家四个儿媳妇围着老太太,五个女人相当于一台半的戏,吵得孟冬九头晕眼花脑子嗡嗡响。 他正准备出门找个清静地儿躲躲,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顺手接起,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焦急的声音,具体说了什么,因为客厅里这群女人叽叽喳喳,他压根儿听不清楚。 只隐约听到“思卿 医院”之类的。 “安静!你们给我安静一下!” 孟冬九拔高声音大吼,下一秒,看到妻子的眼神,他又瞬间认了怂。 “咳,那什么,我接完电话你们再继续聊!” 谄笑着对妻子解释完,孟冬九这才开口。 “你刚才说什么?思卿怎么了?” 电话是甘棠打来的,还带着哭腔。 “思卿出事儿了,您快来医院看看吧!” 洛逢君看到老伴儿挂了电话,扭头又准备继续和四个儿媳妇聊婚礼的事宜,却被孟冬九再次打断。 “别聊了,赶紧去医院!” 医院? 众人一脸迷茫,却听孟冬九说道:“思卿在医院,似乎出事了!” 下一秒,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们纷纷起身。 “爸,妈,你俩就别去医院添乱了,先让大嫂和淑娴过去看看情况!” 说话的人是孟家三儿媳,叫朱凤喜,是某大学教务处的主任,今年刚退休。 在王雪绒已经乱了阵脚的时刻,朱凤喜挺身而出维持局面。 “淑娴,你快陪着大嫂去医院,多带点钱!” 朱凤喜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岳淑娴手里。 原本这钱是打算给王雪绒,当做是她与丈夫对这个小侄子结婚的一点心意。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岳淑娴不光带着自己所有的现金,还将存折一并揣进了包里。 “妈,您的钱就先留着,等我和大嫂去医院搞清楚情况再说!” 只见王雪绒已经飞奔出去,甚至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 好在军区医院不是很远,王雪绒一路小跑赶到时,竟与一熟人差点撞上。 对方叫杜荣,是大院的军属,也是白羽薇的奶奶。 王雪绒没来得及打招呼,冲进急诊室四处询问。 好在甘棠认得她,忙迎了上来。 “王书记,这边!” 王雪绒一把抓住甘棠的胳膊,急声问道:“怎么了?思卿出什么事儿了?” “她肩关节脱臼,又因为遭受了暴力拉拽,造成肌肉损伤,医生正在里面处理呢!” 甘棠眼眶红红的。 “她那条胳膊在前线医院受过伤,原本就需要注意些,今天被那么暴力的扯拉,能不严重吗?” 暴力扯拉?谁敢动她儿媳妇? 但现在王雪绒顾不上这些,她直接推开治疗室的门进去。 只见周思卿脱了上衣躺在床上,医生正在给她复位治疗。 剧烈的疼痛让周思卿浑身冷汗涔涔,那张刚被她养出点血气的小脸更是白得像是蜡纸。 “怎么搞的嘛,脱臼就脱臼,肌肉怎么拉伤成这样了?” 医生是之前与周思卿一起去南疆前线的战友,对周思卿的情况很熟悉。 她皱眉说道:“上次你受伤之后我就给你叮嘱过,总这样反复受伤,最后就是习惯性脱臼,很麻烦的!” 周思卿咬着唇忍住疼痛,睁眼对站在床边的婆婆笑笑。 “妈!” 她有些歉疚,说道:“一点小伤,甘棠怎么还给你打电话呢?她可真是多事!” “甘棠要是不给我打电话,我才得生气!” 王雪绒心疼到不行,半蹲着身子轻轻摸着周思卿红肿的肩膀。 “你忍一忍,关节复位后就不疼了!” 说罢,她轻轻抱着周思卿,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不去看医生治疗的过程。 周思卿不怕吃苦,她从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却从来没有享受过此时这样的照顾。 哪怕被周嘉彤用砖头砸破了后背,都是她独自一人去医院缝针。 母亲说她已经遁入空门,不再理会凡尘俗事。 父亲骂她身娇肉贵,一个小小的伤口都值得去医院缝针? 养母更不必说了。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实则将周嘉彤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说“女儿别害怕”。 周嘉彤是施暴者,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本该害怕的受害者却得步行十里路去医院独自缝针。 现在,她被王雪绒抱在怀中,听着她用温柔心疼的声音哄着她。 “思卿,别怕,妈妈在呢!” 周思卿不觉将脸埋入妈妈温暖的怀里,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嗯,不怕了呀! 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随着猛然一下剧痛,下一刻胳膊似乎可以动了。 “动一动试试!” 周思卿抬了抬胳膊,虽然没有之前那般难受,但肌肉还是觉得火辣辣疼痛。 “根据甘棠的描述,你在脱臼之后被人用蛮力拖拽,没肌肉撕裂都是万幸,且得疼好一阵子呢!” 医生也很心疼周思卿。 每一个从战地医院回来的战友都是吃过常人无法想象的苦与累,每个人都该被善待的。 王雪绒确定周思卿没大碍了,终于恢复了战斗力。 她小心翼翼扶着儿媳妇坐起来,然后快步冲到治疗室外,一把将甘棠拽过来。 “谁把思卿弄成这样的?” 甘棠原本就对王雪绒有种上下级的敬畏感,此时看到王书记如此怒气冲冲,她有点腿脚发软。 但还是条理清晰将百货大楼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哦,思卿受伤之后,那白羽薇不知道抽什么风,也哭着喊疼,然后就晕了过去!” 甘棠愤怒不已。 “我们根本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她就是装病!看自己闯了祸,就先发制人躺在地上,到时候谁还能追究一个病人的责任?” 王雪绒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在医院门口碰着杜荣了。 呵,以为装个病,事情就过去了? 从军多年,王雪绒是个直脾气,更没有那么弯弯绕的心思。 周思卿的伤让她极为愤怒,当场就要去找白羽薇算账。 “妈!” 不知什么时候,周思卿从治疗室出来。 她胳膊用绷带吊着,头发也被汗水打湿,看上去憔悴虚弱,很是让人心疼。 “别去找她吵架了,我饿,我想回家!” 第59章 儿媳妇,我只认周思卿 位于楼上的病房里,白羽薇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一旁除了她奶奶杜荣与张晓燕之外,还围着三个人。 这些人号称是白羽薇的亲戚,但其实杜荣一个都不认识。 张晓燕将其中一个男人拉到病房门口再次叮嘱。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吧?她进来之后我和羽薇故意激怒她,到时候你赶紧拍下她打人的照片!” 她笑得极其得意。 “他们是为人民服务的,现在竟敢打人民?照片和举报信寄给她上级,有她好受的!” 男人有点担忧。 “这样行吗?毕竟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万一……” “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是匿名的,她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是,张晓燕找来了记者朋友,打算等王雪绒上门算账时趁机拍下她打人的照片。 到时候再写一封声情并茂的检举信,和照片一起寄出去。 她可是听白羽薇说过,部队的纪律最严格,但凡被群众投诉的,不论对错都会惩罚! “羽薇是我最好的朋友,搞不好还是我将来的小姑子,她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说我能不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吗?” 朋友还想再劝,张晓燕已经转身回到了病房里。 “羽薇,回头我想约你表哥去看电影,你看能不能……” 白羽薇闭着眼,微微点了点头当做答应。 “小薇,你感觉怎么样了?” 杜荣一脸焦急摸了摸孙女的额头,心疼到不行。 “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她抹着眼泪,哭得白羽薇有点烦躁。 “我妈呢?你没跟他们说我住院了吗?” “说了!可你妈妈……她……” 杜荣结巴好几声,都没法子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一接到孙女进医院的消息,她马上就给儿媳妇打电话,结果儿媳妇只是冷笑几声。 “她这次又想要什么?装病这种手段用多了也没意思!” 她替孙女说好话,说这次绝对不是装病,然而儿媳妇早已不耐烦了。 “她是你执意抱回来的,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我早说过了,我当不了她这种聪明人的母亲!” 看着奶奶为难的表情,白羽薇猜到了什么,冷冷哼了声。 等了许久,始终没等到王雪绒来闹事。 张晓燕忍不住下楼去查探情况,却得知王雪绒早就带着周思卿回家了…… “回去了?就这么走了?你确定吗?” 听到这个消息,前一刻还像是快要死掉的白羽薇忽然掀开被子坐起来。 以她对王雪绒的了解,她绝对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从来都是有仇当场报! “当然确定了!王雪绒是什么身份?那些医生护士都认识!” 张晓燕撇嘴,语气里带着一点嫉妒。 “也不知道孟家看中周思卿什么了,不过一点皮肉伤,竟然来了好多人,好家伙,两个军用吉普车接她,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白羽薇沉着脸一语不发,半晌,抓起床边的水杯,重重砸在了墙上。 回家的路上,王雪绒还有些不甘心。 “有仇就该当场报,事后再提性质就变了,真是……” “思卿,你有时候就是太软弱了,才会被这些人欺负了一次又一次!” 王雪绒强势惯了,有些不喜儿媳妇这软弱的性子。 周思卿靠着王雪绒的肩膀,手却被洛逢君紧紧握住。 是的,孟家二老还是坐不住,紧随其后坐车赶到医院查看孙媳妇的情况。 “妈,不是我怕事儿,是我不想给你总添麻烦!” 她声音里带着一点沙哑说道:“上次你去林家给我撑腰,虽然当时解恨,但我听说第二天就被人匿名投诉,不用问都知道是林家故意报复。” 往王雪绒怀中靠了靠,周思卿像是在撒娇。 “您处处替我着想,我也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 坐在副驾驶位的孟冬九笑着感慨。 “雪绒,你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冲动,这一点,思卿比你好,回头有她拉着你这头犟驴,我和你妈也放心了!” 自己被老公公比作犟驴,王雪绒也不生气。 “哎哟喂,您听听,思卿没进门之前,您说五个儿媳妇中最看好我,现在说变就变,真是让人伤心!” 洛逢君大打趣道:“那怎么办?让战京换个窝囊愚蠢的媳妇儿,好做绿叶衬托你这朵红花?” 王雪绒想也不想拒绝。 “那不必了,儿媳妇我只认思卿一个!” 说罢,大家都笑出了声,车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不少。 三个婶婶与甘棠乘坐另外一辆车先一步到家。 这是甘棠第一次来军区大院。 从车子驶入大院正门开始,她就处于震惊状态。 妈耶,站岗的兵哥哥背着真枪哎! 这大院里的树都是笔直如站军姿! 啊……眼前这套大别墅,就是自己闺蜜家吗? 因为周思卿的缘故,三个婶婶对甘棠很是热情。 招呼着她进了门,又是招呼她坐在沙发上,又是给她拿吃喝。 “甘棠,你有男朋友没?” 问话的是朱凤喜,她家小儿子孟卫东现如今还光棍一条呢! 甘棠这小姑娘看上去乐乐呵呵讨人喜欢。 同时还侠骨仁心仗义勇敢,她觉得与自家孟卫东很般配! 这问题让甘棠犯了难。 她想说没有男朋友,可李镇疆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浮现。 还有离别时,男人不顾她的反抗,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等我回去娶你!” 恰好周思卿进了门,笑着替甘棠解了围。 “甘棠可是名花有主了哦,战京他们团的,叫李镇疆!” 朱凤喜一脸失望,却还是不死心试探。 “不然你先见见我家卫东?买东西还货比三家呢,更何况是结婚这种大事!” 一向能说会道的甘棠张着嘴,竟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孟家人,果然很猛! 其他人都进来了,唯独孟冬九站在院子里与人交谈。 洛逢君扯着脖子往外瞧,嘀咕道:“老头子背着我聊什么秘密呢?瞧他那表情不太对劲!” 不多会儿,孟冬九进来了。 他一改平日的温和,眉宇间颇为严肃。 “雪绒,你真是得了个好儿媳啊!” 这贸然的夸奖让王雪绒与周思卿都有些费解,老爷子这是话里有话呐! 下一刻,孟冬九将刚才在外面得到的信息大概说了一遍。 众人听罢都出了一身冷汗。 “若是战争年代,这点投诉自然不算什么,但现在和平年代,局势便不同了。” “我军正处于改革整顿的关键时期,在军风军纪方面要求尤为严苛,正如对方所言,不论真相是什么,只要被投诉就要受处罚!” 孟冬九冷着脸说道:“更别提对方还有照片作证据,到时候雪绒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60章 怕老婆是传统美德 孟冬九夫妇从来都很开明,尤其在对待后辈婚姻的问题上,从来不发表任何意见。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他一个长工都能娶到洛逢君这样留过西洋长得漂亮的军阀小姐,可见每个人都有自己天定的姻缘。 所以在五个儿子的婚姻大事上,他也持放任态度。 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孟家五兄弟中,四个兄弟都与自己喜欢的女孩结婚,也受到了父母的祝福。 唯独孟家老五性格木讷,迟迟没有动静,于是在征求了老五的意见后,洛逢君给他操持婚事,最终娶了岳淑娴。 更别说到孙子辈成家立业,孟家二老从不端长辈的大架子,全然尊重孙子们的选择。 但唯独在孟沈辽这婚事上…… “沈辽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洛逢君冷着脸说道:“不提白羽薇和战京的过往,毕竟谁没年轻过呢?但她这种满肚子算计的女人若是嫁进来,遭殃的还是沈辽。” 她反对这门婚事,并不只是因为白羽薇欺负周思卿算计王雪绒,毕竟吃一堑长一智,大不了以后对这个女人多几分戒心。 她心疼自己的孙子。 听到这话,岳淑娴脸上满是喜色。 “是!这婚事一开始我就说不行,奈何沈辽像是着了魔,非得要娶这个女人。” 洛逢君看了五儿媳一眼。 “等沈辽回来,我亲自和他说,你就甭管了!” 这天晚上,王雪绒陪周思卿睡的。 “别总和我说这些客气话,你叫我一声妈,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 卫生间里,王雪绒打了热水给周思卿洗脸。 “你要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等将来妈老了,动不了了,你别嫌我就成!” 这是什么话? 就冲着孟家与王雪绒对她的好,哪怕将来与孟战京不做夫妻,也一定会好好孝顺婆婆的。 原本周思卿在家休息一星期就要回医院上班的。 但因为胳膊受了伤,便多请了几天假。 好在有老太太与老爷子在家陪着,她也不至于太无聊。 甚至老爷子还偷偷带着受伤的周思卿去外面的羊汤馆里吃香喝辣,甭提多快活了。 只是孟战京好多天都没往家中打电话,周思卿受了伤,心里凭空生出几分自己都觉得矫情的脆弱感,越发想念他了。 午后,她靠坐在沙发上盯着客厅里那台黑白电视机,眼神时不时扫过小茶几上的电话。 “唔,我自打来川城,还没和战京通过电话呢!” 在躺椅上打盹的孟冬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思卿,你知道怎么联系战京吧?” 愣了好几秒,周思卿才反应过来,眼底带着一点惊喜。 “哦,知道的!” “那你帮我拨个电话,我想和战京聊几句,哎哟,这臭小子怕是还不知道我们来了呢!” 孟冬九笑眯眯看着周思卿,摘下老花镜放在手边的桌子上。 “还愣着干嘛?快打啊!” 在孟冬九的催促下,周思卿终于拨出了那个在心底滚瓜烂熟的号码。 电话不是直接拨到前线指挥所的,还得由话务连进行转接。 一番折腾,周思卿终于听到了孟澜海雄浑有力的声音。 “我是孟澜海!” 军人的前线是国家人民的底线。 现在仗打赢了,不论是官兵还是人民,都底气十足。 周思卿叫了声“爸”,说道:“爷爷想和您说话!” 原本语气微微严肃的孟澜海在听到儿媳妇的声音时,顿时变得温和不少。 “思卿啊,你……” 他刚接茬,孟冬九已经从周思卿手里抢过电话。 “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把我幺孙儿找来,我和他说几句!” 孟澜海知道妻子给二老拍电报让他们过来张罗婚事,却不知道他们如此快就来了。 “爸,你和我妈什么时候来的?路上顺利吧?你们身体还可以吧?” 孟冬九“嘿”了声。 “你废话越来越多了,孟澜海,我都说了,我只想和我孙子说话!” 听着父亲这不耐烦的抱怨,孟澜海哭笑不得。 “我已经派勤务兵去找孟战京了,这不得等会儿才能来嘛,你这……哦,孙子是心头宝,儿子就是草了?” 孟冬九“哼”了声。 “听说你在部队对我孙子很严苛,每次好事轮不着他,坏事就想起他了?” 这话可让孟澜海直呼冤枉。 “军务没有好坏之分,只是职责不同,您也是个老首长,可不能乱给我扣帽子!” 又替自己狡辩了几句,孟澜海说道:“行了行了,您的幺孙儿到了,你和他说吧,别逮着我使劲儿骂了!” 他笑着将电话给了孟战京。 “爷爷,你怎么来了?” 孟战京对老爷子的到来很是惊喜。 “见到思卿了吧?怎么样,对这个孙媳妇是不是满意极了?” 孟战京三句话不离周思卿,提及媳妇儿时,言语间都是喜欢和骄傲。 “见到了见到了,今儿个中午,我和思卿还一起出去喝羊汤了,她请客!” 一听这话,孟战京不乐意了。 “什么?你让我媳妇儿请客?爷爷,哪有您这样蹭吃蹭喝的长辈?” 孟冬九忍不住笑骂。 “小兔崽子,这才刚结婚,就开始嫌弃爷爷了?嗯?” 他哼了哼说道:“你以为我不想请思卿喝羊汤吗?我那点私房钱被你奶奶没收了,现如今兜比脸干净!” 电话里传来孟战京放肆的狂笑。 孟冬九也跟着笑。 “笑!笑个屁!你爷爷我的今天,就是你小子的明天,怕老婆是咱们孟家的传统美德!” 说罢,孟冬九将电话递给周思卿。 “来,思卿,你和他说几句!” 周思卿心底充满对孟冬九的感激。 大约是她总望向电话的眼神,让孟冬九猜到了自己想和孟战京说话的心思,于是以他的名义打通了这个电话。 “卿卿,我想你了!” 一接过电话,周思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端传来孟战京深情的表白。 “我连着好几天梦到你了,醒来别提多惆怅了!” 他哀怨说道:“尤其是前天早上,我正做梦到和你搂搂抱抱呢,眼瞅着就要亲上了,李镇疆这狗东西,一脚踹醒了我!” 梦里,他差一点点就亲上媳妇儿的小嘴儿了,真是…… 现在想起来都有种弄死李镇疆的冲动! 听着孟战京的声音,周思卿心里的爱意泛滥成灾,让她的眼眶有点热。 “孟战京,我知道卧室里那束头发是谁的……” 第61章 爱有来生 她压抑着内心泛滥的情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稳些。 听到这话,孟战京“啊”了声,语气有点慌。 “我妈给你说的?” 他连着“诶唷”好几声,不满说道:“她怎么回事嘛,我都给她交代过了,让她别说别说,等我回去我亲自给你说!” “不是妈说的,是别人说的!” 周思卿打断孟战京的话。 “白羽薇是谁啊?听说你俩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她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溜溜,却没提自己受伤的事儿。 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不必说出来让他在千里之外焦急担心。 “哟,真是一段天造地设的金玉良缘呢!” 孟战京又不傻,哪里听不出周思卿这话里话外的嘲讽呢? 他直呼冤枉,喊道:“我和白羽薇半点关系都没有,媳妇儿,你不能这么冤枉人啊!” “我哪里冤枉你了?呵,这可是人家自己说的!” 周思卿咬着牙冷笑。 “长发为君留,长发为君落,天呐,好一段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孟战京慌得不行,正准备继续狡辩,哦不是,是解释,只听一旁的孟冬九忽然笑着开口。 “哟,听这调子,咱们思卿是吃醋了?” 这话瞬间点醒了孟战京,他忽然笑出了声。 “媳妇儿,你真吃醋了?原来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如此之深,甚至连莫须有的谣言都当真了?嗯,毕竟关心则乱嘛!” 他一改刚才的慌乱,贱嗖嗖笑得不行。 “是,我这人别的优点不好说,但皮囊还是很招女人喜欢的,嗯,但你放心,虽然我很有女人缘,但我心里只有你!” “其他女人都如过眼烟云,唯独你,是我心中的唯一!” 油嘴滑舌的男人! 周思卿差点就要笑了。 但她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故意“哼”了声。 “我才不在乎谁是你心中的唯一,我只是提前给你打个招呼,你书房那束长发,我看着心烦,打算扔了!” 一听这话,孟战京急了,连声调都变了。 “别扔啊!为什么扔啊?你不是说等我亲自解释吗?” 周思卿撇嘴说道:“不想听了,白羽薇都告诉我真相了,她说那是她的头发!” “放她的狗屁!那头发和她有个屁的关系!那束长发是你……” 没给孟战京解释清楚的机会,周思卿很是干脆挂了电话。 孟冬九坐在躺椅上笑呵呵看热闹。 “得,你这一挂电话,孟战京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话音刚落,电话果然响了起来,不用问都知道是孟战京拨回来的。 周思卿不打算接,她拎着热水瓶给孟冬九的茶杯里续水,笑得像个小狐狸。 “对,就得这么沉住气,敌动我不动,在气势上必须死死压住他!” 孟冬九非但不替自己幺孙儿说好话,还在这里煽风点火怂恿孙媳妇。 前线的孟战京若是知道自家亲爷爷如此坑自己,怕是得吐血三升而亡…… “思卿,你觉得战京像谁?” 孟冬九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还真是难住了周思卿。 之前觉得孟战京的样貌有几分像父亲,直至在火车站看到老太太洛冯君,她才知道孟战京堪比洛神的相貌是随了奶奶。 “我这十个孙子各有千秋,但唯独年龄最小的战京,随了你奶奶的脾气和性格。” 孟冬九用慈祥的眼神注视着周思卿。 “你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在你与战京的婚姻里,你心中一直有担忧和芥蒂,甚至有种配不上他的惶恐自卑!” 这话像是戳中了周思卿心底的伤痛。 她以为自己已经隐藏很好了,但现在,孟冬九还是轻易就看穿了她。 “你身上隐约带着我当年的影子,那个比尘埃还渺小的长工,连给小姐提鞋都似乎不配的穷酸小子!” 孟冬九眯眼回忆着过去。 “小姐十三岁那年外出游玩,遇到马匪围山,她长得好看,若是被马匪抓住,怕是……” “我上山砍柴遇到她,便带着她从后山小路逃脱,她问我想要什么,我看着她那张比天上明月还好看的脸,我说,我想留在督军府。” 后来,他真的留在督军府,小姐对他很好,用黄莺出谷的声音叫他“冬九”。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的贱名有了新的意义,他就跟在小姐身后,心甘情愿任她使唤着他。 “冬九,你陪我去街上!” “冬九,你过来扶我一下!” “冬九,你看这件裙子好看不好看!” …… “后来小姐被指了婚,要嫁给她不喜欢的男人,她哭得很伤心,我心疼她,又痛恨自己没本事。” 即使过去了许多年,甚至早已改朝换代,可那些记忆依然历历在目。 孟冬九看着周思卿说道:“你看,咱们俩是不是很像?都救过对方,都有着与对方天壤之别的身世,甚至要仰头往天上瞧,才能看到对方。” “所以我能体会到你的不安,明明心中有情,却不敢肆意流露出来,怕配不上对方,怕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周思卿的眼眶有点热。 她叫了声“爷爷”,声音微微哽咽。 “后来,我与小姐踏上逃亡的征途,我们在烽火飘摇的动荡年代里互相扶持走了过来,结婚,生子,似乎……身份的差距并没有那么重要。” 孟冬九抬手轻轻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 “刚结婚时,我对小姐心怀敬意,我以为她委身于我只是为了报恩,即使她表露出的爱意那么浓烈。” “我能感受到她的爱,但我又自卑害怕,我怕她的爱只是为了报恩,等报完了恩,她就要收回对我的爱了!” 因为没有安全感,便不敢回应这份爱,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直到小姐在生产时大出血,她似乎快不行了,哭着抓住我的手,‘冬九,我嫁给你不是为了报恩,我爱你!’” 小姐是留过洋、受过新思想教育的女人,她从不觉得“我爱你”这三个字轻浮放肆有失体统。 爱了就是爱了,她从来都敢于承认。 周思卿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她早已满脸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是感动于老一辈的凄美爱情?还是看到了蜷缩在自卑阴影中的自己? 孟冬九叹息着说道:“思卿啊,战京与小姐的脾气很像,他们不是那种为了报恩就愿意委屈自己的人!” “报恩的方式有一千一万种,何必非要搭上自己的人生?归根究底,是这里动了情!” 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说道:“孩子,爷爷走过很多弯路,也曾让小姐心伤失望不已,我希望你不要再走我走过的弯路了!” 周思卿哽咽着“嗯”了声,她将额头抵在躺椅扶手上,低低抽泣着。 不知何时,洛逢君已经站在卧室门口。 在夕阳温柔的余光里,她看着那个与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 恍惚之间,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十三岁那年他拉着她的手腕在山林里奔走,用稚嫩肩膀保护她,做她的勇士和英雄。 孟冬九不会知道,那一刻,他在她心中就留下了印记。 “冬九,我渴了!” 洛逢君像从前那样叫着爱人的名字。 听到妻子的声音,孟冬九自回忆中惊醒。 他颤巍巍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迈着蹒跚步伐向她走去。 如果人有来世,孟冬九希望自己还能遇到洛逢君。 他甘愿做她的仆人,甘愿伏在她脚下,让她做世上最无忧的小姐。 目送着二老相互扶持离去的背影,周思卿心中的阴影终于消散。 自从与孟战京领证就压在心底的石头,随着孟冬九今日这番话而消失不见。 她觉得无比轻松,身体轻盈到像是要飞起来。 如果做一只鸟就好了,一直往南飞,飞到边疆,飞到孟战京身边…… 第62章 人与动物的喜悲并不相通 周思卿每日得去医院做康复。 这天她照例去了康复科,治疗完毕,却看到穿着护士服的甘棠从外科门诊冲来,一脸兴奋激动。 “你先别回去,走,带你去看热闹!” 她拉着周思卿没有受伤的胳膊,却也不敢太用力。 “你才刚从内科调到外科,就这么乱跑翘班,护士长不骂你吗?” 因为甘棠在前线有丰富的处理外伤经验,所以一上班就被调到外科。 甘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门诊有三个护士呢,我知道你这个点在康复科,所以借着上厕所的理由来找你。” 她笑嘻嘻说道:“绝对是一出家庭伦理大戏!” 周思卿一头雾水跟着甘棠走到外科门诊,远远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林淮! 本能反应让她停下脚步,转身就打算离开。 “别跑啊!他现在顾不上缠着你!” 甘棠一把拉住周思卿,兴奋到不行。 “他后院着火了,而且还是大火,苍天饶过谁啊,这都是他林淮的报应!” 正说着,只见林宗耀从诊室出来,左边胳膊的伤势很严重。 “爸,我……” 林淮上前要扶林宗耀,却被父亲重重甩开。 “滚!你给我滚远点!” 林宗耀的表情扭曲狰狞,几乎是咬着牙在怒吼。 “我当初就给你说,让你不要和周嘉彤这个贱妇胡乱搞在一起,你非不听,林淮,你这是引狼入室知道吗?” 当着许多人的面被父亲怒骂,林淮也变了脸色。 “当初我有没有说过不想娶她?是你们被她欺骗,以为肚子里怀了男孩!你和我妈为了抱孙子,硬逼着我结婚的!” 林淮的表情痛苦愤恨,提及被逼婚时,眼神里像是藏着刀。 “谁让你管不住那玩意儿弄大了她的肚子?你还有脸怪我拆散你和周思卿?” 林宗耀动了动受伤的胳膊,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们……咋回事?怎么来咱们医院看病了?” 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周思卿疑惑不已。 林宗耀是矿区医院的院长哎,他不去自己医院看病,跑到军区医院干什么? 甘棠撇嘴说道:“咱们军区医院的外科可是是全川城最厉害的,林宗耀能不知道?他的伤情那么严重,矿区医院的医生根本处理不了!” 这倒不是甘棠吹牛,军区医院可能其他科室水平一般,但外科却是神一般的存在。 因为外科医生救过太多太多的战地伤员了。 战场创伤向来复杂,有被汽油弹灼伤全身的,有子弹嵌入头骨缝的,战争之惨烈,是普通老百姓无法想象的。 而每一位医生精湛的医术,都是建立在一次次面对死神时无能为力的痛苦之上。 他们不是神,不能救活每一个受伤的战友。 很多次拼尽全力救治,最终还是留不住战友的命。 于是在长久的痛苦折磨中,他们咬牙坚持,一点点摸索前行总结经验…… “刚才我听了一阵子,你猜林宗耀为什么伤成那样了?” 甘棠幸灾乐祸说道:“是周嘉彤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土炸弹,啧……” 听到这话,周思卿反倒没有太过震惊。 确实,以周嘉彤的狠辣,干出这种事很正常,毕竟上一世时,她都敢放火杀人。 “周嘉彤生了个女儿,林宗耀要求林淮与周嘉彤离婚,林淮同意了,但周嘉彤咽不下这口气啊!” 甘棠不愧是八卦小能手,从林宗耀与林淮的对话中,已经捋清了事情经过。 “于是周嘉彤拿着土炸弹冲进林宗耀办公室,扬言如果离婚,就要与他同归于尽!” 林宗耀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只得向周嘉彤各种保证与道歉。 饶是这样,周嘉彤也没放过他。 她还是引爆了土炸弹,只是故意扔偏了些,炸弹在距离林宗耀几米处的角落里爆炸。 没要了他的狗命,只是炸伤了他的胳膊。 林宗耀一脸后怕坐在走廊椅子上,林淮则靠墙站在旁边,皆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周思卿远远看着,心中只觉得可笑又解气。 上一世,她将林家打理得井井有条,林淮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他每天心无旁骛出门寻欢作乐,甚至连父母生病都不用去医院照顾。 因为有个能干且懂事的妻子,替他分担了家庭的琐碎繁重。 他将周思卿的付出当做理所应当,非但没有感激与心疼,反而鄙夷她是个靠老公养活的黄脸婆。 周嘉彤火辣骄纵的性格让他觉得鲜活可爱,二人在外面筑爱巢过日子,爱得死去活来。 现在所谓的爱情里掺杂了柴米油盐,怎么,爱不下去了?反目成仇了? “这婚暂时没法离了,你……你先和她凑合过吧!” 林宗耀想起周嘉彤那疯癫狠毒的样子,还有引爆炸弹时放下的狠话。 “你儿子要是敢和我离婚,信不信我诈死你们全家?” 听到这话,林淮心中一阵阵绝望。 即使他追到南疆去挽留周思卿,可她还是无情拒绝了他的示爱。 林淮心中有点气结,怨恨周思卿的不知好歹。 他都放下姿态去求她了,他都已经作出那样的让步了,她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上一世的她,那样乖巧与软弱,任由他搓圆捏扁都不会反抗的。 怎么,现在就掌控不了呢?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谁和周嘉彤这种疯子没法过,你……” 林宗耀想了会儿说道:“只要能稳住周嘉彤别让她发疯,你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如果有需要,我也会帮你隐瞒!” 这哪里像是长辈说出的话? 非但不教导儿子做个有道德底线的人,甚至还纵容与诱导林淮背叛家庭。 但周思卿经历过上一世的痛,早就见识过林家人的无情与无耻了。 不管这父子二人说了什么,她似乎都不会吃惊与愤怒,毕竟人与畜生的喜悲并不相通。 “那我想要周思卿!” 林淮嘶声说道。 听到这话,林宗耀大吃一惊。 “你疯了吗?你不知道周思卿和孟战京结婚了?” “我也结婚了!” 林淮说道:“只要她愿意,我们可以偷偷在一起,除了不能结婚之外,我可以给她最好最幸福的生活!” 周嘉彤越是疯癫狠毒,林淮就越是怀念周思卿的温柔善良,就越是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林宗耀刚想说“不能得罪孟家”,但转念一想,忽然露出恶毒的笑。 “如果你有办法把周思卿哄到你床上,我也没意见,反正这种事到最后都是女人的错!” 就算将来孟家抓奸在床,被唾骂鄙视扫地出门的也是周思卿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在这种有悖伦理的事情上,不管是谁先纠缠谁,不管男方有没有逼迫女方。 一旦事发被追责,最终承担后果的都是女人。 男人甚至还能落个“迷途知返、痛改前非”的好名声呢! 所以算来算去,林家都没损失,甚至还狠狠羞辱了孟家,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 一旁的甘棠气到浑身发抖。 “禽兽!畜生!他们……他们竟敢无耻到这种地步?” 她上前想要将这无耻至极的父子二人怒骂一顿,可就在她抬脚的前一秒,一道凌厉的身影忽然冲过去。 下一刻,林淮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落在了地上…… 第63章 谁敢动我丈夫,我就和谁拼命! 是孟战京! 他眼神里带着怒火与阴鸷,一颗颗解开军装扣子,然后脱下军装,放在椅子上。 旋即,他撸起袖子走到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林淮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拳头像是雨点般砸在对方脸上。 林淮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孟战京下手很重,他不说话,只是用拳头表达自己的愤怒。 很快,林淮脸上身上都是血。 一旁的林宗耀早就吓懵了,甚至不敢动,更别说上前去解救自己的儿子。 周思卿冲了上去。 她不顾胳膊的伤,从背后抱住孟战京的腰。 “战京!住手!” 孟战京声音嘶哑愤怒,喊道:“这混账东西意图对你不轨,他要害你!” “我没想伤害思卿,我只是想把她抢回来,原本,她就是我的妻子!” 林淮胡乱擦去脸上的血,丝毫不肯退让。 “孟战京,是你故意设计了我,害我失去思卿的!” 孟战京被激怒,挥拳又准备往林淮脸上招呼。 周思卿死死拖着,以至于受伤的胳膊越发疼痛。 “战京,我疼!” 听到这话,孟战京顿时停止了动作。 他下意识转身,将周思卿揽入自己怀中,急切担忧检查着她的胳膊。 “还好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周思卿摇了摇头,眼眶微微泛红。 她挡在孟战京与林淮之间,手始终抵着丈夫的胸膛,不让他再动林淮。 “思卿,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看到周思卿挡在前面保护自己,林淮眼中涌上喜悦与希望。 “我们多年的感情,岂是孟战京能比的?思卿,你跟我走,我会好好爱你的!” 林淮伸手就要去抓周思卿的手腕。 下一刻,周思卿抬手,狠狠抽了林淮一个耳光。 原本一直没敢动的林宗耀忽然像是被人解开穴道,嗷嗷怒骂。 “周思卿,谁给你的胆子打男人?果然是没爹没妈的野种,一点家教与妇德都没有,你这种女人真是伤风败俗!” 瞧,人就是如此欺软怕硬。 周嘉彤举着土炸弹和林宗耀拼死活时,他屁也不放一个。 孟战京冲上来对林淮动手时,林宗耀也装死很彻底。 现在看到好欺负的周思卿站了出来,他来了劲儿,终于拿起自己的威风,指着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又是妇德又是家教,像是活在了封建王朝。 孟战京哪里能容忍自己媳妇儿被人欺负? 他扭头就要与林宗耀算账,周思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别惹事了!” 安抚好丈夫,周思卿朝林宗耀冷冷一笑。 “怎么,只许你们父子二人背地里算计我坏我清白和名声,就不许我给自己讨公道了?” 她恶狠狠看着林宗耀,挑衅似的,抬手又在林淮脸上正反几个耳光。 “我就没家教妇德,我就伤风败俗打你儿子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报警啊!” 上一世,周思卿见到林宗耀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怕到腿都在发抖。 可现在她不怕了。 她的背后有丈夫与公婆撑腰,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人给她撑着。 “警察来了正好,我将你与你儿子刚才谈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警察同志,也好让他们给我作证!” “如果某天传出我与你儿子有染的绯闻,那一定是你们林家恶意中伤我,想要毁我人生,要逼着我去死!” 林宗耀被气得嘴唇颤抖。 若是从前,他早就抽死这个不知深浅不知尊卑的贱货了! 可现在孟战京护着周思卿,那双狼一般的眼神恶狠狠盯着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林淮!都是你干的好事!” 林宗耀将怒火撒在儿子身上。 “你……你被这个女人打了耳光,还站在原地干嘛?你倒是还手啊!狠狠打回去,让她知道男人是女人的天!” 林淮肤色偏白,本就被孟战京打了几拳,又有周思卿那几个用尽全力的耳光。 他的脸红肿不堪,嘴角带着斑驳血迹。 “思卿,只要你能解气,只要你能原谅我,再多打我几下也没关系!” 看着面前的女孩,林淮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那场真实梦境里,周思卿的贤惠乖巧,还有对他的贴心照顾。 他好想回到上一世,重新过上被周思卿照顾呵护的婚姻生活。 如果能重来,他一定尽快处理掉周嘉彤这个麻烦,好好疼爱周思卿。 “有病就去治,少在这里发癫!” 周思卿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林淮。 “还有,我站在中间拉架,不是心疼你,而是心疼我丈夫!” 她握住孟战京的手,亲昵依偎在他怀中。 “他在战场受过伤,又这么风尘仆仆赶回来,我怕他打架时弄裂伤口。” “他是在战场上功勋卓越的英雄,没必要因为你这么一个人渣,而让他背上不必要的处分!” 听着周思卿字字句句心疼别的男人,林淮的心快要碎了。 他想起之前周嘉彤在饭店与人发生争执,将一杯酒泼在对方脸上。 结果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当即抽了周嘉彤几耳光。 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顾一切就要动手打对方,扬言要给周嘉彤讨个公道。 是周思卿及时拦下了他。 也是她卑躬屈膝极尽讨好给对方道歉赔礼,最后才算平息了这场冲突。 回家路上,周嘉彤哭闹不休破口大骂,嫌周思卿阻拦不给给她出恶气。 第二天他才知道,被周嘉彤泼了一脸酒的人是某高官的妻子…… 得知对方的身份后,他被吓出一身冷汗,也越发庆幸周思卿及时阻拦,没让他动手打人。 否则,林家都要毁在他手中了! 可现在,周思卿眼里心中都是别的男人。 她时时刻刻替孟战京考虑,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守护着孟战京。 林淮难过又绝望,像是无头苍蝇般找不到光明的路。 他觉得现在这一切才是噩梦。 等梦醒之后,就回到了岁月静好的前一世。 他与周思卿结了婚,他享受着周思卿的温柔与体贴。 在她的操持打理下,林家上下顺遂平安。 周思卿攥紧孟战京的手,冷冷扫过失魂落魄的林淮,还有愤怒不甘的林宗耀。 “如果你们想要追责报复,就直接冲我来,是生是死我都接着!” “但谁要敢动我丈夫,谁敢毁他前程,我就和谁拼命到底!” 林宗耀还不想善罢甘休,还要要再说什么。 周思卿抬手恶狠狠指着林宗耀的鼻子。 “你再敢像报复我婆婆那样毁我老公,我就把你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信不信我送你去吃牢饭?” 第64章 不爱江山爱美人 上一世,周思卿做了林家十年的媳妇儿。 林家看似繁花似锦的表象之下,实则全是肮脏与恶心。 不提林宗耀在外面一波又一波的风流债,只说他为了前程利益犯下的罪,坐牢足够了。 或许是天道报应,上一世的林宗耀在五十出头的年龄就生病死了。 所以周思卿心里很清楚,即使她不揭穿林宗耀犯下的罪,他也很快会遭到报应! 原本还打算阻拦周思卿与孟战京离去的林院长,表情忽然极其诡异。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神与周思卿对视,却再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老公,我们走!” 周思卿从椅子上拿起孟战京的军装外套,挽着孟战京的胳膊头也不回离开。 许久,林宗耀终于无力垂下了胳膊,眼底满是愤怒与无奈。 林淮用不舍与不甘的眼神目送周思卿离去,甚至还往前追了几步,却被甘棠拦住。 “看什么呢?这么不要脸吗?喜欢女人,回家看你老婆呗!” 甘棠双手叉腰看着林淮,恶狠狠瞪他。 “贱不贱呐?当初欺负我们思卿的人是你,现在死缠烂打的人还是你,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和周嘉彤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疯批!” 林淮攥紧拳头不说话。 即使甘棠说话难听,可事实不就如此吗? 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父亲,林淮眼中带着一抹狠辣与绝情。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这个不配做父亲的男人死于绝症。 因为病灶隐蔽,查出来时已经是晚期,哪怕去国外治疗也是徒劳。 算算时间…… 现在如果让林宗耀去做详细检查,应该会及时发现病灶,手术成功的概率非常大! 但最终,林淮什么都没说,只是勾着唇露出个冷冰冰的笑容。 既然他们逼着他娶周嘉彤,让他一辈子深陷地狱牢笼,那不如……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离开林淮的视线范围,周思卿马上松开孟战京的胳膊。 她一言不发往外走,丝毫不搭理孟战京。 “媳妇儿,你刚才太勇猛了!真的,从前都是我保护别人,这还是头一次享受被保护的感觉呢,太幸福了!” “媳妇儿,你胳膊的伤怎么样了?刚才不是喊疼吗?不然去找赵医生给你再看看呗?” “媳妇儿,你怎么不说话嘛!” …… 孟战京张口闭口都是“媳妇儿”,嗓门又大,聒噪得如同一只乌鸦。 等出了医院,周思卿忽然停下脚步。 跟在身后的孟战京猝不及防撞上她后背,好在他反应快,张开双臂顺势将周思卿抱住。 “媳妇儿,我又怎么了嘛,你为什么不理我?” 周思卿一把扯开孟战京抱住她腰肢的手,扭头直勾勾看着他。 “你为什么回来了?据我所知,大部队元旦后才回来的!” 孟战京有点心虚,含糊不清答道:“这不是最后一批伤员要返回川城,我就正好跟着这趟军列回来了!” 指了指周思卿受伤的肩膀,他心疼到不行。 “你受了伤,我身为丈夫不得在身边照顾吗?” 他知道周思卿在前线时就受过伤,但那时战争未歇,他肩上的责任让他只能舍弃私人感情顾全大局。 现在,战争都胜利了,他怎么还能让她独自承受呢? “我用你照顾吗?你知道你现在回来意味着什么吗?”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满脸胡茬的憔悴模样,甚至因为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他的眼眶里满是红血丝,声音更是嘶哑到不堪。 “我听爷爷说了,上级首长将于半个月后抵达南疆视察军队,而你因为立下赫赫战功,将以青年军官代表的身份被首长接见。” 这位首长是比孟澜海更高级别的存在呐,被首长接见,更是无上荣耀啊! 周思卿在前线待久了,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孟战京被首长接见之后,将意味着他未来的征途会宽阔平坦一路青云直上。 甚至爷爷都说,搞不好孟战京将来会攀上比孟澜海更高的山峰,他很可能是孟家孙子辈里最有出息的! 可现在,他不吭不响跑回来了,放弃了被首长接见表彰、扶摇直上的大好机会。 周思卿的眼眶泛红,抬手在孟战京胸膛狠狠推了一把。 “你给我回去!你现在马上买火车票回前线!” 孟战京嘿嘿笑着,不顾这是在路边,伸出双臂紧紧将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拥入怀中。 “我才不回去!我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 “孟战京,你能有点出息吗?” 周思卿在男人怀中挣扎,声音几乎有点哽咽颤抖。 “男子汉志在四方,你……你怎么能为了儿女私情而放弃前程呢?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孟战京将脸埋在周思卿脖颈间,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带着一点中药的苦味,还有洗发水的桂花香,很好闻,很让他心安。 “大概,我脑子确实被驴踢过了吧?我得知你受伤的那一刻,心像是被人捏碎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卿卿,从我懂得男女之事那天起,我的心里眼里就都是你!” “于我而言,你是比我生命还重要的存在,我这一生只想做好两件事!” 孟战京抬起头,双手扶着周思卿的肩膀,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 “第一,保家卫国,第二,与你白头到老!” 男人的眼神那么清澈与温柔,像是一泓清泉潺潺流淌过周思卿的心。 那些愤怒与委屈,那些彷徨与不安,在这一刻都被涤荡。 周思卿歪头看着孟战京,眼中水光潋滟,扁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觉得自己没错,但媳妇儿生气了,我还是得无条件认错道歉,嗯,对不起媳妇儿,我下次……” 还敢! 孟战京笑着将周思卿拥入怀中,轻轻吻着她的发丝。 “疼吗?” 这声“疼吗”,像是触动了周思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有点委屈,又有点幸福。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佯装坚强,不管多痛多苦都咬着牙说没关系。 “疼!好疼!疼得……疼得我都想哭了!” 周思卿将脸埋入孟战京怀中。 她像是个被人欺负后找家长告状的小孩,哭得委屈又可怜。 “战京,我想你!” 不再压抑内心的情愫,周思卿任由眼泪涌出来,打湿了孟战京的军装衬衫。 女孩的眼泪滚烫,一滴滴落在他的心口,灼痛了孟战京的心。 一声“我想你”,轻易让孟战京这个面对敌人炮火都没退缩半步的铁血硬汉缴械投降。 他难以抑制内心的爱,抬手捧着她梨花带雨的脸颊,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第65章 兄弟哪有老婆香?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拥抱亲吻,因为爱得热烈,连冬天的风里都带了一丝温柔。 “伤风败俗!不成体统!” 有老大爷从身边经过,忍不住怒声斥责。 “现在这帮年轻人真是……真是不像话!” 听到这话,周思卿从孟战京带来的柔情中惊醒,忙不迭推开了他,脸红得像是猴屁股。 嗯,她认出这个老大爷了。 大院里的军属,平日里时不时和孟家老爷子下象棋来着! 听说这位老爷子祖上是前朝的文官,家风肃清,为人也有些古板,但心肠很好。 “哎哟……你们俩哟!” 老大爷认出这两个不成体统的年轻人是自家大院崽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种事,对不对,你回家关上门,你,你……”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点评,最终一跺脚一甩手。 “我一会儿就找你们父母说说,孩子得好好教育教育!” 目送着老大爷愤愤然离去,周思卿又羞又恼,抬手在孟战京腰上掐了一把。 “都怪你!害我丢死个人了!” 孟战京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笑嘻嘻凑上来还想亲吻媳妇儿的红唇,却被周思卿推开。 “滚边上去,我还在生气呢!” 嘴上说着生气,但周思卿眼底的笑却怎么都掩不住。 这个男人的炙热感情,真是……真是让她无法抵挡! 回家路上,周思卿终于问起了正事。 “你受伤的事儿,是冯文政给我说的,嗯,要怪你就怪他多嘴!” 孟战京可是一点都不顾念兄弟情义啊! 即使在电话里,冯文政再三叮嘱他千万要保密,千万不能出卖他,而他当时也信誓旦旦保证不插兄弟两刀。 现在一见到老婆,呵,什么兄弟情? 兄弟哪有老婆香? 只要能讨老婆欢心,别说出卖一个兄弟了,就是出卖五个十个,孟战京都不带皱眉头的。 “我就猜到是他!” 周思卿咬着牙说道:“那天我来医院做康复,半路上碰到冯文政了,我就怕他嘴欠乱说,还专门叮嘱他别告诉你!” “他当天晚上就说了!” 孟战京在出卖兄弟方面是稳准狠的。 “不光说你受了伤,还说你伤势很严重,胳膊像是断了,也没人照顾你,还得你一个人冒着小雨去医院做治疗……” 冯文政这话本就添油加醋了,现在,孟战京重复时又进行了加工。 于是话说出来,像是周思卿是个快要嗝屁的可怜小白菜。 “所以你说,这能怪我吗?媳妇儿都这么可怜了,我还能不回来?对不对?” 孟战京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的锅都谁甩在几好兄弟身上。 兄弟是用来干嘛的? 就是关键时刻背锅的嘛! 周思卿的表情果然缓和不少,她主动握住了孟战京的手。 “没他形容得那么夸张,就是脱臼后肌肉拉伤而已,平日里都是五婶陪我去医院的,就那天半道上下起小雨,五婶回家拿伞了……” 也就这么巧,就她一个人在雨中漫步时碰着了冯文政。 “我这一路上回来,心里可是憋着气呢!” 二人进了军区大院,孟战京说道:“我打算回来和我妈好好算账,好好质问她,为什么要虐待我媳妇儿?为什么要做恶婆婆?” 他揽着周思卿的腰信誓旦旦。 “媳妇儿你放心,反正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将来你们婆媳要是吵架,我无条件支持你,必要时帮你一起骂我妈!” 差点扑倒在地的周思卿:“……” 我踏马,你可真是你妈妈的好大儿! 哽了一哽,周思卿下定决心要生女儿。 若是将来生个孟战京这种有媳妇忘娘的白眼狼,那她不得活活气死? 家中,洛逢君正与孟冬九下象棋。 她技不如人却死活不肯认输,一直在悔棋耍赖,时不时还骂上老伴儿几句。 孟冬九也不生气,笑呵呵看着自己的小姐,任由她胡闹。 “奶奶!奶奶你看谁回来了!” 门外传来周思卿喜悦的声音,孟冬九一喜,顺势掀翻了棋盘。 “哼,我孙媳妇回来了,不陪你这个老头子下棋了!” 瞧,明明是她技术差棋品烂,最后受埋怨的还是孟冬九。 孟冬九笑得宠溺,弯腰将棋盘和棋子都捡起来放回盒子里。 洛逢君刚走到玄关处,就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手牵手走了进来。 “爷爷!奶奶!” 孟战京笑着打招呼。 “哎哟!你这……你这怎么忽然回来了?怎么也没打个招呼呢?” 洛逢君先是吃了一惊,接着一脸喜悦,上前给了幺孙儿一个大大的拥抱。 当年那个坐在她腿上吃葡萄的小家伙长大了。 瞧瞧,比她还高出一头多,她都抱不住咯! “老头子,你还愣着干什么?战京回来了,你不过来迎迎?” 不同于洛逢君的喜色,孟冬九的表情镇定平静,显然他早就知道孟战京提前回来的事情。 “回来也好,媳妇儿受了伤,你理应照顾!” 孟冬九端详着自己的幺孙儿,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情。 这小子不错啊,说拿起就拿起,说放下就放下,是个可造之材! “爷爷,你劝劝战京,让他尽快回边疆去!” 周思卿还在担忧孟战京的前程。 那不是靠着人情与关系抢来的机会,而是他用自己的鲜血汗水甚至他的命挣来的军功! 如果因此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机会多得是,我已经让给别人了。” 不等孟冬九开口,孟战京淡声说道。 “战争打得这么惨烈,能有今天的胜利,绝非是我一人的功劳!”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说道:“你在前线那么久,应该知道上战场的每一个战士都是英雄,都是功臣!” “我还能活着回家与你团聚,可那些牺牲在阵地上的同志呢?”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悲凉,还有对牺牲战友的怀念。 从川城出发时,那些年轻的士兵们脸上洋溢着春风化雨的笑容。 再归来时,曾经在同一节闷罐车挤着聊天的战友们住进了小小的骨灰盒里。 他们享受了最高待遇,在军列最高等车厢里,红色旗帜覆盖着骨灰盒,英雄荣归故里。 “他们将青春热血洒在了那片土地上,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 一场战争,将曾经绿水青山风光无限的南疆打到贫瘠荒凉硝烟遍地。 炮火摧毁了山峦春色,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焦土,还有无数战友们渗入山峦间的血肉。 他们长眠在了崇山峻岭间,化作山川风雨继续守护着这片辽阔疆域。 来年春天,被战友们血肉滋养的焦土之下一定会冒出青草与树苗,一定会漫山遍野花木招展。 周思卿无比心疼孟战京。 她在前线,她知道孟战京经历过什么。 草长莺飞的暮春时节,他带着全营五百官兵奔赴战场。 按照军令接下了前线最难啃的硬骨头,驻守几处险峻的高地要塞,经历了一场又一场惨绝人寰的战斗。 战争结束做伤亡统计时,他们营是全军伤亡最惨重的。 即使孟战京从没说过,但周思卿知道他的痛苦与愧疚。 他带着他的兵出征边疆,却没能带他们平安回家! 第66章 春日枝头最嫩的娇花 孟战京主动将这样大好的机会让给了装甲二营的营长。 二营长是第一批奔赴战场的勇士,论起来也是功勋卓越。 他曾独自一人摸黑爬上被敌人占据的高地,冒着死亡风险把炸药包扔进了敌人藏身的碉堡,不费一兵一卒抢回丢失的阵地。 他曾领着二营官兵连夜奔袭几十里,一个瓮中捉鳖,将一个加强营的敌人尽数歼灭。 …… 他看着周思卿笑笑,说道:“怎么办?你男人错过了这个升官的机会,你会不会因此就嫌弃我没出息?” “你胡说什么呢!” 看着孟战京吊儿郎当贱嗖嗖的笑,周思卿想抽他两下。 “不管你是营长还是班长,不管你是健康还是残疾,只要你活着回来,我都喜欢!” 想起上一世里,他留给这繁华人世的只有一截残肢,周思卿的心就很痛。 此刻他能站在这里与她谈笑风生,她知足了。 孟战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可周思卿却如此情深义重倾诉真心,他感动到想要将自己心爱的女孩抱起来。 正说着,只见王雪绒拎着包回来,显然是得到消息提前下班了。 “你哟你哟,一回家给我惹事!” 看到儿子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王雪绒眼底不觉温柔。 “我怎么了?” 孟战京梗着脖子与自己亲妈犟嘴。 “你是指医院里我揍了林淮那事儿?嗯,我做的事我承认,要打要罚我也受着,但我没做错,再来一次,我下手更狠!” 王雪绒狠狠瞪了亲儿子一眼。 “我没说医院的事情,林宗耀父子没报警没投诉,我就当不知道!” 她顿了顿说道:“刚才有个院里的陈大爷拦着我,说让我好好管管你和……思卿!” 想起刚才进大院时碰到陈大爷告状,她有点无奈。 “你家那儿子真是不成体统,医院门口啊,和你家儿媳妇搂搂抱抱不说,还……还……” “还”了半天,老爷子都说不出“亲嘴儿”这三个字,气到胡子都在抖。 王雪绒其实也有点不高兴。 不是因为儿子和儿媳在外面拥抱亲嘴儿引起非议不高兴,而是这老头实在管得宽。 小两口久别重逢,抱一下亲一下怎么不行了? 哦,夫妻之间难道还得隔着一条黄河才行? 老头儿如此忌讳这夫妻之事,他那五子三女又是怎么来的? 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听完王雪绒的描述,周思卿当场羞红了脸。 丢人啊!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那陈大爷是院里出了名的大喇叭,等着吧,不出三天,全大院都知道她和孟战京这点破事了! 想到这里,周思卿抬手狠狠在孟战京腰间掐了一把。 “都怪你!” 被媳妇儿掐得生疼,孟战京也不生气,还嘿嘿傻笑着在她脸上又亲了下。 “我亲我媳妇儿怎么了?我偏亲!哎,我再亲下!” 周思卿越是躲,孟战京就越是追着亲。 你躲我追闹得一团热闹,洛逢君更是笑到合不拢嘴。 “你俩!你俩给我回房闹,别吵到爷爷奶奶!” 王雪绒看着自家儿子贱嗖嗖的模样,她有点无奈。 “不是孩子不懂事,是咱们这些老家伙没眼力劲儿,明知道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还一个个杵在这里像个木桩子似的!” 洛逢君笑着说道:“今儿个甭做饭了,咱们都去老三家猫着,识趣些,给小两口腾地方!” 被老太太这调侃的话弄得面红耳赤,周思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多会儿,家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甚至孟冬九还很是体贴帮他们拉好窗帘,反锁上门,以确保不会有任何人闯进来打扰到他们的“好事”。 一时之间,场面忽然有点不可描述的暧昧。 “你……” 周思卿反倒不适应了,她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孟战京炙热的眼神。 “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刚走几步,孟战京忽然从背后将她抱了起来。 “吃什么饭,我现在顾得上吃饭吗?嗯?” 他直接将周思卿拦腰抱起,大步流星直奔楼上卧室。 “我确实饿,但我现在想吃的不是饭……” 一脚踢开卧室门,孟战京看到那张铺着红被单的大床,看到床头整齐摆放的一对枕头,他的身体变得燥热。 他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就在他的卧室里,就在这样一张铺着大红床单的床上。 他坐在床边,周思卿站在他面前,灯光迷离暧昧,满屋子都是独属于她的芬芳。 她一袭红裙冲他娇笑,一颗一颗解开了扣子。 下一秒,红裙从她肩上滑落至脚下,她像是春日里枝头最嫩的娇花,颤颤巍巍惹人怜爱。 “战京,你抱抱我!” 梦里的周思卿主动热情,她主动坐在他腿上,攀着他的脖颈,双眸含水柔情荡漾。 …… “哎,你发什么愣?快点放我下来!” 周思卿被孟战京打横抱着,就这么直愣愣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她有点无措,忍不住开口抗议,挣扎着想要下来。 孟战京没给她逃走的机会。 他像在梦里那般坐在了床沿,然后直接省略了前面的步骤,让周思卿坐在他腿上,亲昵到让周思卿耳尖发烫。 “我看看你的伤!” 孟战京低头轻轻吻了吻周思卿的后颈。 她真白呐,尤其是从前线回来养了些日子,原本风吹日晒的痕迹消失殆尽,就如同梦里那般,白得耀眼。 周思卿没有拒绝。 她从孟战京腿上离开,乖巧温顺站在他面前,主动去解衣服扣子。 这一刻,梦境与现实忽然重叠。 看着周思卿站在自己面前解扣子的动作,孟战京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梦里那些销魂蚀骨的美妙场景。 周思卿忽然“哎哟”一声,显然是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有点疼。 看着面前衣衫不整的女孩,孟战京身体里的野兽在咆哮嘶吼。 血液疯狂奔涌着,让他的心跳与呼吸都变得急促紊乱,几乎不受控制。 孟战京没有站起来。 他拉着周思卿的衣角微微用力,迫使往前跨了一步,正好是他伸手能勾到的距离。 “我帮你脱!” 第67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随着肩上的衣衫被一点点剥开,周思卿莹白如雪的肌肤一点点暴露在孟战京视线里。 但下一刻,看到她红肿泛青的肩膀时,心底那些旖念瞬间消散。 孟战京心疼到不行。 他甚至不敢触碰周思卿肩上的伤,只是轻轻吹了几下。 “怎么伤成这样了?” 将周思卿抱在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此时的女孩衣衫半解风光旖旎,只要孟战京愿意,大可以将最后一点屏障撕开。 可他没有。 他虽然很想,但他不是畜生,不至于在妻子受伤的时候对她做什么。 “还不是你招惹的风流债!” 周思卿嘴上在抱怨谴责,但眉梢眼底的温柔平静表示她并未真正生气。 “哼,嘴上说着暗恋我许久,那你和白羽薇怎么回事?那束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指着依然放在桌上的头发,周思卿像是个小醋包。 孟战京打进门就看到那完好无损的头发了,他就知道自己的小妻子不会蛮不讲理到不问青红皂白就扔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对,这束头发对他很重要! “白羽薇亲口说的?” 孟战京提及白羽薇时,眼神里带着一点厌烦。 “她背后装枪,张晓燕人前放炮,自己一副与世无争的白莲花模样,张晓燕倒是成了她手里的一杆枪。” 周思卿又“哼”了声,抬手在孟战京胳膊上掐了一把。 “还不说实话?非得我动手是不是?” 看着妻子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孟战京失笑。 他托着周思卿的身体,像是抱小孩似的,轻松将她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周思卿忍不住尖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二人贴得很紧,再加上体位关系,孟战京被迫埋首在软玉温香中,差点喘不上气。 唔,媳妇儿身材可真好! 生怕再这么抱下去,自己真按捺不住沦为畜生,孟战京将周思卿放下来,让她坐在书桌上。 随即,他打开装着头发的盒子,拿起其中那束乌黑的长发。 “你就不觉得这束头发有点莫名的亲切感?看上去很眼熟吗?” 他的指腹温柔拂过发丝,动作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抚摸了。 也不等周思卿回答,他又从抽屉的铁皮盒子里拿出一根红纱头绳,扎在这束长发上。 “这样呢?还看不出来吗?” 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这红纱头绳……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当年甘棠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俩各有一根,只是甘棠的发绳是蓝色而已。 周嘉彤闯了祸,她去上门赔礼道歉时,就戴着这根红纱头绳。 后来那家人要她用长发抵债,她当时只顾着伤心难过,都忘记把头绳拿回来了。 事后惋惜了很久。 可现在,这根她最喜欢的红纱头绳出现在孟战京的抽屉里。 当扎在那束长发上时,周思卿恍有些恍惚,眼窝更是不受控制有些湿热。 “你……你从哪里找回来的?”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长发,即使过去了好几年,但发丝依然光滑柔顺,乌黑发亮。 孟战京将红纱头绳从这束头发上解开,环抱着周思卿,亲手将头绳绑在她的发尾。 很好看!与当年一样美! “你快过生日时,我琢磨着送你一份礼物,正好我当年偷了你的蝴蝶结发绳,于是就千挑万选,相中了这根发绳。” 周思卿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这根本不是甘棠送我的生日礼物,这是你送的!” 孟战京笑笑,在周思卿唇上啄了一口。 “我多买了根蓝色发绳送给甘棠,让她以她的名义送给了你。” 难怪甘棠除了送这条红纱发绳之外,还送了一个精致的软皮笔记本。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扎辫子的可爱模样!” 回忆起从前,孟战京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尤其你扎着麻花辫的时候,乌黑的辫尾扎着这根红纱头绳,要多好看有多好看,那时候我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头绳都买来送给你!” 可是有一天,小姑娘最好看的长辫子不见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来了学校,没有哭,但眼眶红红的,像是失去生机的破碎娃娃。 于是他找甘棠打听情况,才知道小姑娘为了那个混账妹妹,而不得已用长发还债。 “那你怎么找到我头发的?” 周思卿的眼尾有点红,带着一点鼻音,某个瞬间,孟战京像是看到了当年那个失去头发后失魂落魄的小可怜。 “甘棠告诉我的!” 孟战京用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周思卿眼尾的水光,随即又俯身,在她眼角轻轻吻了一下。 “我找到绞你头发的那家人,得知你的头发已经被头发贩子买走了,于是我又一路打听,最终找到了那个收头发贩子。” 头发贩子的包里装了很多束头发,可孟战京还是一眼就从那一堆头发中辨认出了周思卿的长发。 摆平周嘉彤闯下的祸,只需要五块钱,可就算是五块钱,周思卿也拿不出来。 其实那时父亲刚去世没多久,还留下了一些财产。 但周嘉彤将那些钱财都攥在自己手中,一分一厘都不肯给周思卿,哪怕是她自己招惹的麻烦,也理直气壮让周思卿自己想办法。 这家人以十块钱的价格卖掉了周思卿的长发,而孟战京从头发贩子手中拿回来时,足足花了五十块钱! “五十块钱?你疯了吧?” 别说是好几年前,就是搁在现如今,花五十块钱买条没用的长辫子,那也是冤大头! 周思卿顾不上感动了。 她现在只觉得孟战京这货是个败家子,为了几根破头发,竟然花出去五十块钱。 “我没疯,我很清醒,因为那是你的头发,别说五十,就是八十一百,我也毫不犹豫!” 孟战京抬手摸着周思卿的脸。 “你值得我付出一切!” “你,你这个傻子!” 这煽情的话让周思卿的鼻子有点酸。 她从不知道有一个人曾这样默默爱着她,甚至连她的头发都珍藏至今。 “战京!”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愫,周思卿扑入孟战京怀中。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任由眼泪灼痛他的心。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自卑如她,以为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爱她的人,以为自己如人海里偷生的蝼蚁。 亲情于她而言都是奢侈,因此更不敢对爱情抱有半点奢想。 上一世就如此。 你问她真的喜欢林淮吗? 从前她以为自己是喜欢的,但直到与孟战京在一起,她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 林淮从未带给她心跳加速的喜悦与期盼,那只是被命运裹挟的无奈与臣服,还有长久被洗脑的妥协麻木而已。 她的心,因为孟战京而炙热疯狂。 原来这才是爱情! 第68章 男儿应是重危行 孟战京从得知周思卿受伤那一刻起,就没有好好睡过觉。 此时拥她入怀,二人推心置腹将误会说开,他整个人放松下来,眼皮沉重到几乎睁不开。 “媳妇儿,陪我睡会儿!” 明明是肩膀受了伤,可自打孟战京回来,周思卿总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双腿残了。 被抱着上楼,被抱着坐在桌上,现在,又被抱着回到床上。 “哎哟,果然还是新床更舒服!” 躺在亲妈新换的大床上,孟战京忍不住感慨,语气里带着一点酸溜溜。 “我以前那张木板床早就不行了,稍微一动就咯吱作响不说,床板还坑坑洼洼,躺在上面硌得慌!” 就算这样,亲妈别说给他换床,就是床上的羊毛毡都没多加一层。 他一提意见,亲妈就瞪他,还联合亲爹一起骂他一身资本家享乐主义的臭毛病。 现在儿媳妇进了门,哦,不谈什么享乐主义了? 立刻马上就换了张又结实又宽敞的大床,连床垫都是最时兴最贵的弹簧床垫。 “我那天去百货大楼看到咱们这款床了,一千多块呢!” 周思卿伏在孟战京怀中,忍不住感慨。 “天呐,一想到我躺在这么贵的床上,我都有点睡不着!” 孟战京将周思卿搂紧了些。 “你知道我妈为什么要斥巨资换床吗?” 他看着周思卿那双求知欲很强的眼睛,他笑得有点坏。 “若是还用之前那张木板床,咯吱咯吱响个没完,这能行?” 周思卿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一脸懵懂问道:“床怎么会咯吱咯吱响个没完呢?” 床又不是活物,放在那里怎么会自己响呢? 孟战京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咬着周思卿的耳朵低低说了几句,只见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嗯,万一我们再剧烈些,床直接塌了可怎么办?就比如之前那张可怜的行军床……” 周思卿越是害羞脸红,孟战京就越是喜欢逗弄她。 她怎么如此可爱呢?好像用更过分的手段“欺负”她,让她不止脸红…… “睡觉睡觉,不许再说话了!” 被孟战京笑得有点恼羞成怒,周思卿扯过被子捂住孟战京的脸,恶狠狠说道。 下一刻,她被孟战京也抱进了被窝里。 “抱着你,才能睡着!” 孟战京爱极了周思卿身上的香味,他将脸埋入她脖颈,胳膊揽着她的细腰,二人贴得很紧。 看着孟战京泛黑的眼眶,周思卿有些不忍。 她没有再抗拒,任由孟战京拿自己当做暖炉抱枕。 很快,孟战京的呼吸声变得绵长平稳,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周思卿轻轻抚着孟战京的眉心,一点点抚平他的忧愁。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 雨打芭蕉的声音总是让人心生倦意,周思卿蜷缩在孟战京温暖的怀抱里,在雨声的催眠中,竟也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周思卿被楼下的电话声吵醒。 为了给他们小两口腾地方,老太太领着一家子人全躲出去了。 周思卿生怕电话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孟战京,她忙不迭就要起身,却被孟战京摁住。 “你躺着,我去接!” 他睡觉很警醒,哪怕几天几夜没睡,只要周围有点动静,也能瞬间醒来。 这是在战场养成的习惯。 驻守高地的那段日子,敌军随时可能偷袭,他们睡觉都得竖着耳朵抱紧枪,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刚才电话铃声响起时,条件反射让他下意识找抢。 直到握住周思卿滑嫩柔软的手,他才反应过来,战争已经胜利了,他们早已离开战场回了家。 原本不打算接电话,他想与媳妇儿好好腻歪一会儿。 直至察觉到周思卿准备下楼接电话,他才不甘愿起身。 没多久,孟战京匆忙上楼。 “思卿,我得去趟医院,红二连连长的家人来探望他了!” 一边拿起军装穿好,孟战京一边给周思卿解释。 红二连连长? 那个在战斗中为了保护战友而失去右臂的英雄? “是董宝根吗?” 周思卿对这个伤员印象很深。 不止因为董宝根是孟战京的兵,更因为他是全营最年轻的连长,听说参军前是某名牌大学的学生。 “对,就是他,之前在战地医院时,你负责看护他的!” 孟战京已经系好了风纪扣。 “我陪你一起去吧,我也很牵挂之前照顾过的伤员!” 没有拒绝周思卿的要求,孟战京帮周思卿穿好衣服,稍微洗漱一番,二人便直奔医院。 董宝根人如其名,是整个家族的命根子。 他家五代单传,而他又是几代人中最出息的,小小年纪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神童,十五六岁就考上京都的名牌大学。 可他却在大二那年放弃了花团锦簇的人生,弃笔从戎参军入伍,靠着自己的本事从基层士兵干到连长。 周思卿与孟战京赶到住院部楼下时,正好碰到董宝根的家人下了车。 负责接待的干事看到孟战京,忙不迭小跑过来敬了个礼。 “刚才我大概听了下,董连长的家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当是不要紧的小伤呢!” 干事一脸担忧说道:“瞧这情况,董连长的母亲还有心脏病,万一看到他的断臂,岂不是……” 孟战京拍了拍干事的肩膀,走到董家人面前,敬了个庄严的军礼。 都是淳朴的农民,甚至董爷爷和董奶奶还是旧社会的衣着打扮,束着裤腿,穿着老式对襟袄子。 董爷爷腰间别着旱烟烟枪,那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骄傲笑容。 “根儿可是我们全县唯一立了战功的英雄,啧,县领导亲自将牌匾送到家里,又是敲锣打鼓又是放鞭炮,哎哟,甭提多风光了!” “这不,听说他在前线打仗受了伤,我们就过来瞧瞧!” 孟战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只见董爷爷忙不迭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恭敬与他握手。 “孟营长!我知道!我家根儿在信里总提起您,说您教给他很多本领,连他打枪的本事,都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 不同于董爷爷的健谈,董父性格木讷寡言。 他只是看着住院部的门,表情微微有点着急。 儿子受了伤,当父母的哪能不担心呢? 孟战京看穿董父的焦急,他寒暄几句,便领着董家人上了楼。 “宝根伤得可能有点严重,你们……” 在抵达病房门口时,孟战京斟酌着说道,想要先给董家人做好思想工作。 “男子汉受点伤没关系,只要不缺胳膊瘸腿就行!” 不等孟战京说完,董爷爷已经打断他的话,迫不及待推开了病房的门…… 第69章 若国将不在,家何存焉 董宝根正靠坐在床上看书。 家人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因为过于震惊而说不出话来。 “宝根!” 董爷爷声音洪亮,看到自己的孙子好端端坐在床上,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了。 而几乎是下意识的,董宝根直接躺下,将被子紧紧拉到脖子下,盖得严严实实。 “我不是说了嘛,我很好,等康复之后就回家探亲,谁让你们来的?” 董宝根看着爷爷与父亲走过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母亲与奶奶。 “根儿,伤到哪里了?” 不同于董爷爷对孙子立功的自豪,董奶奶一门心思牵挂着孙子的伤势。 “还疼不疼?让奶奶看看,伤口长好了没。” 董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在儿媳妇的搀扶下,迈着小脚颤巍巍走到病床边。 看到老太太伸手就要掀被子,董宝根急得大喊。 “护士!周护士你过来一下!” 正好周思卿就在门口,董宝根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边用身体压住被角,一边求救。 周思卿甚至没穿护士服。 她走过去不着痕迹挡在董宝根与董奶奶之间,阻止她掀被子的动作。 “奶奶,医生交代过了,伤口没愈合前不能……不能见光,否则会感染!” 董宝根生怕被家人看到自己的断臂,急得满口胡诌。 好在董家人也不懂医学,一听到是医生的吩咐,忙不迭应声。 “好好好,都听医生的!” 董奶奶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满是恳求与讨好。 “医生,我们家根儿就麻烦你们了,家里就他这么一根独苗苗,不能有闪失啊!” 看着老人家哀求的眼神,周思卿的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棉絮,难受到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她不敢想象这家人看到家中的独苗缺失胳膊的场景会有多痛苦与绝望。 即使知道瞒不住,可现在……能多瞒一天是一天吧! “老人家您放心,董连长不会有事的!” 周思卿扶着董奶奶的胳膊,让她坐在床尾的椅子上。 一来老人家腿脚不太好,二来坐在床尾也保险,省得她忽然又掀被子。 “宝根!” 不善言辞的董父看着自己的英雄儿子,眼底带着骄傲。 “好样的!” 虽然只这寥寥几个字,但对于董宝根而言,已经是最大的肯定。 父亲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不管他从小到大如何优秀,甚至小小年纪考上好大学,父亲也从不夸他,反叮嘱他别骄傲。 直到今日,他奔赴战场保家卫国,终于赢得父亲的表扬! “周护士,咱们医院的探视时间是不是有限制啊?” 聊了几分钟,董宝根主动开口,不着痕迹朝周思卿眨了眨眼。 “哦……对,是,军区医院嘛,一切都得军事化管理,原本是不许家属探望的,今天已经破例让你们进来了!” 周思卿笑着对董家人说道:“确认董连长安然无恙,家属们就先去招待所里休息吧,病人还需要静养!” “咱们听人家医生的!” 董爷爷很是好说话,他听到周思卿这话,当即就开口答应。 “你看为了接待咱们,人家两个干事又是去车站接人,又是麻烦孟营长过来,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人家看着自己的老伴儿还有儿媳妇,说道:“你们现在能放心了吧?根儿好着呢,咱们只管踏踏实实回家!” 说着,他率先往外走去。 周思卿忙上前去扶董奶奶。 而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董母忽然上前几步,一把掀开了董宝根身上的被子。 下一刻,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根儿!你的胳膊呢?” 已经走到病房外的董父听到动静踉跄奔了回来。 在看到儿子那条空荡荡的袖管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后退几步。 董母三两下扯开儿子的病号服,当看到那从肩膀就缺失的臂膊时,她浑身虚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她泪如雨下,死死盯着那狰狞的伤口,想要去摸一下,却生怕弄疼了儿子。 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她的人生她的天,忽然在这一刻塌了!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替儿子受伤,甚至替儿子去死! “妈!你别这样!” 董宝根没想到母亲会忽然杀个回马枪。 他忙不迭整理好病号服,遮住还未愈合的伤口,脸上带着轻松的笑。 “不就是一条胳膊嘛,多大点儿事?至于哭成这样吗?” 用左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董宝根笑嘻嘻说道:“瞧,我左手这不是好好的嘛,一点都不影响我的生活!” 董母一个劲儿摇头,哭到几乎晕厥。 “不行啊!没有胳膊不行啊!你以后怎么写字?你以后怎么吃饭?你以后怎么娶媳妇过日子?你以后……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董宝根的眼眶有点红。 “妈,我可以用左手吃饭写字,我可以用左手给您养老送终,比起那些死在阵地上的战友,我这……不算什么!” 谁不是母亲的孩子呢? 那些埋骨青山的战友们,他们的家人等来的只有骨灰盒。 当年离开家乡时热血激昂的少年,再归来,只剩一捧骨灰。 他的母亲都无法接受儿子失去了胳膊,那那些烈士的母亲,又该如何接受儿子牺牲的噩耗呢? 战争无情,可为了祖国疆域的完整,就算知道前方是死路,他们也依然奋不顾身!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董奶奶在看到孙子那条断臂的瞬间,一口气没上来,整个人软趴趴倒了下去。 好在周思卿扶着她。 一边大声喊医生过来帮忙,一边让孟战京把老人家放在外面走廊的病床上开始进行救治。 病房门口,董爷爷目光呆滞,像是还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一会儿看看孙子,一会儿看看晕厥过去的老伴儿,表情恍惚迷惑。 孟战京已经搬来椅子让老爷子坐下缓缓气,又召来医生做好抢救的准备工作。 病房里唯一镇定的人,反而是木讷寡言有些软弱的董父。 他走到妻子跟前,有些粗鲁将她搀扶起来。 “哭什么哭?他又没死,你有什么好哭的?” 董父厉声呵斥着妻子,指着儿子的断臂说道:“每一个热血男儿,都该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 “儿时我教他《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若国将不在,家何存焉?” 第70章 吾儿勇否? 董父训斥完妻子,又扭头看着病床上的儿子。 他一改平日的淡漠,抬手轻轻摸了摸董宝根的脸。 “上战场打仗时勇敢吗?” 董宝根点了点头。 “很勇敢!我们红二连端掉了敌人大半个营的兵力,是全营最猛的!” 听到儿子这话,董父满意点了点头。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断臂,又问道:“负伤的时候哭了吗?” “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看着父亲的眼睛,董宝根坚定摇头。 “爸,我用这条胳膊换了十几个战友的命,我一点都不亏,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的!” 董父一脸欣慰笑了。 “好儿子!是爸爸的好儿子!做得很好!” 董宝根的眼角有点红。 他仰头看着父亲慈祥的笑容,哽咽说道:“就是负伤倒地时,我以为自己活不了,那一刻我很想你们。” 他怕自己死了,父母与爷爷奶奶无法接受自己牺牲的事实,怕他们太难过。 董父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在他的意识里,儿子一身的书卷气,有些胆小软弱,动辄就哭鼻子。 可就是他记忆里软弱的儿子,却在最青春的光阴里扛枪上了战场,在枪林弹雨中守住了国界线,将敌人驱赶出我们的家园。 他的儿子,长大了哟! 董奶奶只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在医生的救治下很快苏醒了。 原本医院想将她安置到其他病房,可她执意要与孙子住在一起,要陪着她可怜的孙儿。 “就按照老人家的意思办吧!” 医生左右为难,只得望向刚刚闻讯赶来的书记王雪绒。 王雪绒也听说了董宝根的英雄事迹,对他舍命救战友的壮举极为感动。 当即,医院就安排董奶奶与董宝根住进了双人病房里。 董爷爷虽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也偷着抹了很多次眼泪,再不复之前的健谈与爽朗。 安顿好董家人,已经是晚上了。 周思卿与孟战京踏着月色慢慢往家里走去,心情却格外沉重。 放眼望去,住院部每一层楼的病房里,都是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 有失去双臂的,有失去双腿的,甚至还有战士被炸毁了半边脸…… 这些人起码还能回来。 那些回不来的战友呢?他们的亲人又该如何痛断肠? 周思卿不觉想起上一世里孟战京的结局。 一百来斤的九尺男儿,留给人世间的只有一截烧焦断臂,甚至十二个人的尸骨都没能装满一口麻袋。 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月光下高大挺拔的男人。 眼泪控制不住,就这么滚滚而落。 “战京!” 白天发生的事儿后劲太大,以至于那些压抑在心底的难受此刻尽数涌出来。 周思卿扑过去,额头抵着孟战京的胸膛,哭得像是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孟战京心疼抱住了心爱的女孩。 他知道董宝根的事情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 或许周思卿在前线医院已经见惯了鲜血与死亡,却没有做好这种战争后遗症的情感冲击思想准备。 “不哭了,都过去了!” 他叹息着,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头发,任由她伏在他怀中哭泣。 是啊,都会过去的。 他会带着对牺牲战友的思念,还有他们未完成的遗愿继续前行,继续守护着家国人民。 直到远处驶来一辆车,灯光打在二人身上,微微有些晃眼。 很快,车子停在了他们边上。 王雪绒拎着公文包下了车,示意司机先行离开。 她看着满脸泪水的儿媳妇,挑眉望向自己的亲儿子。 “你欺负思卿了?” 孟战京目瞪口呆。 不是,不带您这么冤枉人的啊! 好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乱给人扣帽子,有你这样做长辈的吗? 王雪绒也不给孟战京解释的机会,狠狠瞪了他一眼,便拉着周思卿的手腕,将她从孟战京怀中抢过来。 “哭什么?有妈给你撑腰呢,你只管大胆告状,我给你做主!” 王雪绒微笑着,掏出手帕替周思卿擦干脸上的泪水。 “都多大了,还像小孩似的哭鼻子?” 周思卿渐渐平复了情绪。 她叫了声“妈”,眼泪又似乎控制不住了。 “你看你看,还是受了委屈嘛,你给妈说,是不是被孟战京给欺负了?” 王雪绒牵着周思卿的手往家里走,笑着开玩笑。 “嗯,对,他欺负我!” 胡乱抹去眼泪,周思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男人,像是撒娇似的故意告黑状。 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哎,你这女人怎么和你婆婆一样不讲理了呢?” 周思卿故意“哼”了声。 “他瞒了我好多事,比如给我送饭,比如给我生日礼物,比如把我的头发找回来……妈,孟战京卧室那束头发是我的,您知道吗?” 她表面是抱怨告状,实则语气里带了几分甜滋滋。 王雪绒失笑。 “我当然知道,当年为了那束头发,他还挨了你爸一顿揍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吃一惊。 “啊?为什么?” 王雪绒看着跟在身后的儿子,笑着问道:“你说还是我说?” “你说吧,这又不是什么光荣事迹!” 孟战京有点幽怨,显然对亲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行径表示不满,却又不敢提出抗议。 “他为了赎回你那束头发,第一次从家里偷钱,你爸哪里能容忍他干这种坏事?发现后狠狠揍了一顿,皮带都抽断了!” 王雪绒叹息说道:“就这,孟战京都不肯认错,梗着脖子说自己没做错,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死心眼?” 听着王雪绒提及这段往事,周思卿不觉有些心疼孟战京。 他是不是傻啊? 为了她那一束头发,花了五十块钱不说,还挨了顿毒打,值得吗? 周思卿忍不住回头望向孟战京。 他站在光影中,就那么温柔与她对视,如三月桃花绽放,春意扑面。 “心疼我了?嗯?一会儿回了家我给你瞧瞧,当年那顿毒打,至今还有伤疤呢!” 孟战京笑得痞子气,故意卖惨装可怜。 一旁的王雪绒忍不住笑,正要开口拆亲儿子的台,却被孟战京抢了先。 “妈,你要是再这么拆我的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王雪绒是被吓大的吗? 她不屑说道:“你怎么不客气?我听听,你能有什么本事?” 孟战京揽着周思卿的肩膀,笑得一脸邪气。 “我能有什么本事?也就能让我媳妇儿一胎三宝,而且各个儿都是男孩,我让你彻底断了抱孙女的美梦!” 王雪绒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骂了句“小王八蛋”。 虽说生男生女都有命数,但抱孙女心切的王雪绒还是被吓到了。 一胎三宝?还三个孙子? 老天爷哟,想想都怕得慌! 第71章 让为夫亲自服侍夫人沐浴 吃过晚饭,周思卿先行上楼休息,孟战京则向母亲全方位汇报了亲爹在前线的情况。 周思卿坐在书桌前,傻兮兮看着盒子里的两束头发。 因为得知了那束头发的主人是她自己,再看到孟战京那条长生辫与自己的头发交缠在一起,莫名的,她心中涌上一阵悸动。 人生真是奇妙呐! 兜兜转转之间,他们竟有这么深的渊源与牵扯,甚至在跨越了一个轮回之后,终于做了夫妻。 孟战京进来时,就看到周思卿趴在桌上,盯着盒子里的头发发呆。 “看什么呢?嗯?” 从背后拥着周思卿,他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在她脸颊亲了一口。 周思卿被吓一大跳。 “回头我可得找甘棠算账,这么大的事儿,她竟敢替你瞒着我?” 现在细细想来,甘棠哪里是自己的闺蜜?分明就是孟战京的亲信才对! “那你可得抓紧时间,等李镇疆回来之后,人家甘棠也是有保护伞的人,到时候怕是不好欺负了!” 孟战京笑着调侃。 “嗯?怎么呢?你打不过李镇疆吗?” 周思卿一声反问,让孟战京先是一愣,旋即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好好!你只管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出了事闯了祸我给你兜底!” 他用下巴蹭了蹭周思卿的脖子,亲昵说道:“刚才上楼时,妈特意叮嘱我了,说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听说你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你又不好意思让妈帮忙,那只能为夫亲自服侍你咯!” 孟战京的语气颇为暧昧,手更是直奔周思卿的衣服扣子。 “哎!你别!” 虽然二人过往也有过亲昵的时候,但都是点到为止,远没有真正深入交流过。 周思卿倒不是矫情做作故意抻着孟战京,而是她真没做好那样亲密接触的准备。 起码,起码也得逐渐过渡不是? 比如先在床上关了灯慢慢摸索,等她略微适应之后再打开灯,再在床以外的地方……嗯,活动。 现在这样,步子跨太大了! “怎么?还害羞了?” 孟战京吻着周思卿泛红的耳尖,笑得像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都结婚大半年了,这要是没有战争,没准咱们的孩子都快出生了呢!” 一边说着,他还故意用宽大温热的手掌贴着周思卿的腹部。 “你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周思卿被闹了个大红脸。 这男人,都还没那啥呢,就开始琢磨着男孩女孩的事儿了,可真不害臊! “你帮我脱了衣服就成,我自己能洗!” 一个女人最后的倔强就是如此,嗯,周思卿暗暗鼓了好几次劲儿,还是没办法一下子与孟战京那样亲昵。 “你怎么自己洗?这个胳膊不能活动,单手多不方便?” 他看穿了周思卿的羞涩,咬着她的耳朵说道:“是不是怕被我看到?” 这男人,明知故问! “我蒙住眼睛总行了吧?嗯,天地可鉴,我真就是想单纯的帮你洗个澡!” 孟战京一脸无辜良善,像是周思卿小时候养的小白兔,眼神清澈得很。 蒙着眼睛? 这倒是个好主意! 周思卿还有一点犹豫,却见孟战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截黑色布条,用剪子咔咔几下剪成了长条状。 他在自己眼睛上比划了下,又蒙在周思卿眼睛上实验。 “怎么样?什么都看不到吧?” 说罢,他已经半推半抱着周思卿进了浴室,主动用布条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看上去诚意十足。 浴室门虚掩着,起初里面还是正常的动静,偶尔有周思卿提醒孟战京别撞到墙的关切声音。 但渐渐地,情况似乎不太对了。 “哎,你的手……” “孟战京你个骗子,你在偷看是不是!” “你别往那里亲!哎,咬疼我了!” …… 一场澡洗完,周思卿软得像面条,眼底带着幽怨。 孟战京却像是餍足的狡猾狐狸,将周思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她头朝床尾,湿漉漉的头发垂在床沿,只穿着条短裤的孟战京手中拿着干毛巾,正半跪在地上帮她擦拭头发。 “骗子!坏人!” 一想起狗男人刚才在浴室里干的“坏事”,周思卿面红耳赤,忍不住幽怨怒斥。 “我怎么坏了?嗯?你细细展开说一说?” 他看着周思卿微微红肿的唇,忍不住想要再次品尝独属于她的甘甜。 周思卿一哽。 狗男人平日在外面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圣人,回到家关上门,手段要多恶劣有多恶劣。 “我那天随便收拾了一下房间!” 岔开话题,周思卿佯装看不到孟战京眼底的炙热。 “嗯,我发现了,房间里变样了!” 从前他一个人住在这个房间里,有些空旷与冷清,用冯文政的话来说,他的房间有种部队营房的压抑感。 但周思卿住进来之后,原本深蓝色的窗帘换成了白底碎花的流苏边窗帘,黑白相间的床单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色。 曾经摆满健身器材的墙角,现如今搁了一张化妆桌,上面凌乱摆放着她的东西。 就像是…… 她打碎了死气沉沉的湖面,那一波一波的涟漪荡漾开来,阳光照进来,让他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变得鲜活多彩。 “我媳妇儿最勤快了,简直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田螺姑娘!” 有人负责干活,有人就得负责夸奖,嗯,情绪价值要给到位! 孟战京不遗余力拍马屁,关上门一副舔狗模样,被冯文政看到怕是要笑话死。 周思卿“哼”了声。 “我还顺带打扫了一下床底……嘶,你弄疼我了!” 刚说到“床底”,孟战京擦头发的手一紧,扯住周思卿几根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 “我错了,媳妇儿我给你揉揉!” 回过神来,孟战京忙不迭道歉认错开始补救。 周思卿脸上带着奸诈的笑。 “床底是不是有好东西呐?孟营长这么紧张干什么?嗯?” 刚才在浴室里吃过的亏,她现在扳回来,心里快活得很,嘴也更欠了。 “没想到光风霁月堪比洛神的孟营长私下还有那样的癖好呢,啧,如此博学多才,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孟战京被媳妇儿挖苦嘲笑,他索性扔了毛巾,直接上床钻进被窝。 “那些书,你看到了?” 微凉的手贴在周思卿腰间,让她有点发抖。 “你的手好凉,别挨我!” 她躲,他就追,二人在被窝里闹作一团。 孟战京一把将泥鳅似的女孩抓在怀中。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来,媳妇儿,我们共同实践一下书里的‘知识’,看看理论和实践差多少……” 第72章 枣儿不如你甜 嗯,只是浅浅实践了一番,并未领略到书中的真谛。 不是周思卿端着抻着不肯给,也不是孟战京年纪轻轻就不行。 实在是她胳膊上的伤让孟战京不敢放开手脚,于是只能过过嘴瘾,等着伤好之后再认认真真完完全全“探索”。 就算这样,二人还是腻歪到半早上才起床的。 孟家二老昨晚压根就没回来,甚至连五婶岳淑娴都一起在老三家住下了。 王雪绒也很识趣,清早做好饭放在锅里就出门上班,生怕自己在家碍事,让人家小两口不痛快。 这几日她在考虑买房的事。 虽说大院里住着舒坦,但现在的小年轻都有主见爱自由,不喜欢和长辈住在一起受约束。 所以她想等孟澜海回来之后,商量着给小两口在外面置办一套商品房。 若是他们喜欢住在大院自然最好,若是不喜欢呢,就索性搬出去过他们自个儿的小日子,将来生了孩子再说。 下楼吃了饭,周思卿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孟战京则在厨房刷碗,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平淡又温情。 “今天还得去医院,是吗?” 洗完碗,孟战京一边拖地一边问道。 “对,最后一次康复治疗。” 正好孟战京拖地拖到沙发前,周思卿故意闹他,抬起脚去踢他的胳膊。 孟战京顺势握住她小巧的脚丫,撸起裤腿在她光滑纤细的小腿上亲了一口。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 周思卿娇笑着缩回自己的腿,又将自己咬了一口的红枣塞进孟战京嘴里。 “枣儿甜吧?” 她笑眯眯问道。 “枣儿哪有你甜?嗯?” 孟战京吐了枣核,笑得不怀好意,一双眼睛色眯眯扫过她的身体。 “你……你没救了!” 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衣领,周思卿生怕这狗男人在客厅就疯起来。 虽说家里没人,但万一婆婆或者爷爷奶奶忽然回家呢? 二人笑闹一阵子,孟战京拖完地,他们一起出门去医院做康复治疗。 走到半路,冯文政骑着自行车拐过来。 看到孟战京与周思卿并肩而行,他一声“卧槽”,掉头就打算逃走。 “冯文政你大爷的,跑什么跑?” 孟战京大喝一声,笑骂道。 “哟,大哥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没法子了,冯文政只得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笑得明显心虚,甚至不敢看周思卿的眼睛。 “哥,你……没出卖我吧?” 片刻,冯文政硬着头皮小声问道。 “你哥怎么可能不出卖你?嗯,不等我问,他自己都招了,最后还将错都推到你身上!” 周思卿似笑非笑说道。 “好你个冯文政,在我跟前答应好好的,扭脸就给孟战京打电话,你可真行!” 冯文政眼神哀怨看着孟战京。 “哥,你在电话里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保证不告诉嫂子,这好家伙……” 不光如实交代,还让他背黑锅,可真是妥妥的塑料兄弟情啊! “在得罪你和得罪我老婆之间,你觉得我会选择得罪谁?你心里就没点数?” 孟战京斜眼看着冯文政,笑得不行。 “我踏马……我今早就多余出门,早知道还不如窝在家里看电视拉倒!” 大清早出门,上赶子找不痛快,大哥这一刀捅的稳准狠,他的小心脏都疼了呢! “你不见我,我也得找你!” 孟战京敛起笑容说道:“白羽薇回来了,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她刚回来没多久!” 冯文政忍不住看了周思卿一眼。 “白羽薇有没有在你们面前嚼过舌根子,比如说我和她有什么暧昧关系!” 孟战京直白问道,全然不在乎周思卿就在身边。 他不慌,但冯文政慌啊。 “卧槽大哥,这话咱们别当着嫂子的面聊啊,万一……” “我和她又没什么,怎么就不能当着我媳妇儿的面聊了?我没做贼,干嘛心虚?” 孟战京不耐烦说道:“赶紧说正事儿!” 见状,冯文政只得说道:“我和她也不熟,但私下听到一些流言,就说什么你心里其实有她,还珍藏了她的头发之类……” “哥,你房间里那束长头发不就是白羽薇的吗?” 冯文政与孟战京关系很好,自然经常出入孟家,他见过那束头发。 因为听过这些谣言,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白羽薇的…… 但他同时也知道大哥心里有个叫周思卿的姑娘,于是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他这种脑回路简单的选手不敢妄加猜测。 毕竟,嗯,少说少错嘛! 心里在暗暗揣测,冯文政时刻打量着周思卿的表情变化。 但也奇怪啊,嫂子今日情绪相当稳定,甚至听到大哥提起别的女人也丝毫不生气。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你平日在院里混得熟,回头你给那帮人澄清一下,我和白羽薇没有任何暧昧关系,我桌上那束头发是我媳妇儿的!” 孟战京冷着脸说道:“告诉那些嚼舌根的,我媳妇儿叫周思卿,是我孟战京的眼珠子,动她就是戳我的眼睛!” “我这人最记仇,谁戳我眼珠子,我就剁谁的狗爪子!” 怎么着,这些年他在部队安安分分当兵打仗,以至于这帮兔崽子都忘记他孟战京的威名了吗? 是,他以前身体确实不太好,甚至青春期之前,个头在同龄人里也属于偏矮的。 但这不妨碍他的拳头硬啊! 个子小怎么了?个子小也照样打得他们嗷嗷叫唤,一个个哭爹喊娘管他叫爷爷! 冯文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大哥阴森的表情里,他猜到白羽薇肯定招惹了周思卿。 再联想到周思卿受伤…… 冯文政默默在心里替白羽薇点燃一根白蜡烛。 一路好走…… 孟战京又问道:“还有,白羽薇有个狗腿子叫张晓燕是不是?” “对,张晓燕喜欢白羽薇的堂哥,所以平日里一直巴结着她,这女人路子挺野的!” 冯文政顿了顿说道:“哥,你难道要对她下手?你一向不是不打女人吗?” “她欺负我老婆!” 孟战京拔高声音,语气里带着戾气。 “张晓燕卸了我老婆的胳膊,这账你觉得能算了吗?是,我不对女人动手,但不意味着我会饶了她!” 第73章 一个没了胳膊也能握枪的兵 与冯文政告别,周思卿被孟战京牵着往外走。 “你打算怎么报复?真揍张晓燕一顿?” 原本只是几个女孩之间的矛盾,甚至王雪绒都不好插手过问,若是孟战京因此报复,占理的事儿都没理了。 甭管女人干了什么坏事,只要男人动了手就是错。 “我有办法,总之肯定得给你出了这口恶气!” 孟战京攥紧周思卿的手,眼底带着一抹厉色。 到了医院,周思卿没让孟战京跟着去康复室里面。 即使医生是熟人,即使家属可以陪同,但她还是单独走进了康复室里。 孟战京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腰背挺得很直。 他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拳头不自觉攥紧。 “思卿,你要实在疼就喊出来呗,前几天都挺能嚎的,怎么今儿个这么能忍?” 康复科医生的话从里面传出来,孟战京一字不差全听到了。 “您今儿个……话也格外多!” 周思卿的声音在颤抖,显然是隐忍到极致。 从前,孟战京受过类似的伤,也做过类似的康复治疗。 那种疼痛感难以言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中弹都还要疼。 连他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喊出声,可现在周思卿却一声不吭死死忍住。 她是不想让他听到吧? 她怕他担忧心疼。 好几次,孟战京都想推门冲进去,陪在她身边抚慰着她,让她不必隐忍哭出声来,以此减轻些痛苦。 可到最后,他的指甲几乎攥进肉里,却也没有动。 一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孟战京与周思卿都觉得度日如年。 等医生刚打开门,孟战京已经冲了进去。 周思卿还趴在治疗床上,浑身汗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的脸色煞白,牙齿把下嘴唇咬到渗血,抬头望向他时,笑得有些惨兮兮。 “你……谁让你进来的啊!” 不想让孟战京看到自己狼狈可怜的模样,他因为那许多牺牲的战友,心里已经够难受了。 她不想再让他为自己担心难过。 “我没事儿,就是治疗时有点……不太舒服,你容我休息几分钟。” 翻了个身,她侧躺在治疗床上,湿漉漉的小手握住了孟战京的衣袖。 “战京!” 她虚弱喊了声他的名字,待他应声时,又傻傻一笑。 “没事儿,就是想喊你一声!” 孟战京轻轻抚着周思卿被汗水打湿的发丝,心中越发坚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缓了足足十多分钟,周思卿终于恢复了力气。 在孟战京的搀扶下离开康复科,二人穿过门诊楼,去住院部探望董宝根。 周思卿还特意从家里拎了几盒点心,又在医院外面买了些水果。 原本还担心董家人情绪低落,结果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董爷爷爽朗的笑声。 “哎,那头野猪百十来斤呢,虽然他顶穿了我的小腿,但我们一冬天都有肉吃了,这么一算账,嘿,我赚了!” “爷爷,您可真厉害!”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略微有些熟悉。 推开病房门,只见里面除了董家人之外,还有个老熟人——朱瑾微。 那个战地女记者! 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进来,朱瑾微一脸惊喜站起来。 “周护士,孟营长!” 她手里还拿着采访的笔记本,笑着说道:“我们报社听说了董连长的光荣事迹,特意让我来做个采访呢!” 孟战京神色淡然,微微颔首。 “确实该好好采访采访董宝根,回头报道写漂亮些,对了,再配上他的军装照,嗯,保管迷死那些小姑娘!” 听到这话,周思卿和朱瑾微都忍不住笑了。 连董宝根都无奈说道:“营长,您这是要给我征婚吗?” “征婚不好吗?” 孟战京看着董爷爷问道:“老爷子,您想抱重孙子吗?” “哎呦,做梦都想!” 董爷爷一拍大腿兴奋说道:“我前些日子去庙里算卦,卦象有玄机啊,说我们董家在宝根这一代开枝散叶了!” “五代单传,到宝根这里,就要儿女满堂了!” 孟战京拍了拍董宝根的肩膀。 “听到了没?你小子不光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还有给董家开枝散叶的职责,努努力,早日结婚,生他十个八个的!” 十个八个? 董宝根瞪圆了眼睛。 不是营长,您以为这是生猪仔呢?一窝就十来个? 周思卿走到隔壁病床边,看着已经苏醒的董奶奶。 “奶奶,您可得尽快好起来,回头宝根给你生十个八个孙子孙女,还得靠您帮忙照顾呢!” 董奶奶还没完全接受孙子缺失胳膊的事实。 她眼泪汪汪说道:“根儿都没胳膊了,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啊!谁能喜欢一个残废呢?” 一旁的朱瑾微看着董奶奶老泪横流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奶奶,谁说没姑娘愿意嫁给董连长?” 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股劲儿,朱瑾微忽然起身。 “真要是董连长将来娶不到媳妇儿,我……我就嫁给他!” 这话说出口,病房里忽然一阵沉默。 周思卿的表情有点微妙。 她看了孟战京一眼,夫妻二人皆是抿着唇偷笑,显然是在看热闹。 董宝根那张黑脸竟然能隐约看出一丝红,眼神更是慌张躲闪,嗯,董连长他害羞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董母。 她一把抓住朱瑾微的手。 “真的吗?姑娘你真不嫌弃宝根是个残废?真愿意嫁给他吗?” 朱瑾微坚定说道:“我在前线见过董连长几次,他是个英雄,即使失去了胳膊,也不妨碍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董连长愿意,我……我就嫁!” 周思卿一脸吃瓜的兴奋感。 哦吼,事情到这里就有趣了哦! 董母推了儿子一把,低声说道:“根儿,你还发什么愣?人家朱记者都愿意了,你赶紧表态啊!” “妈,奶奶,你们别闹了!” 董宝根已经恢复了正常。 “你们这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哦,博取朱记者的同情心,让她冲动之下做出错误的承诺?这是在害她!” 说罢,董宝根抬头看着朱瑾微。 “朱记者,你真不用同情我,我虽然缺了胳膊,但我依然不会认输的!” 他又望向孟战京。 “营长,我不打算像其他负伤战友一样退役回家,更不会接受组织照顾去后勤部门混日子,我是一个兵,一个没了胳膊也能握枪的兵!” 董宝根坚定说道:“我申请归队,继续服役!” 第74章 命运报之以痛,我还之以歌 对于在战斗中负伤的英雄们,国家从来不会亏待。 尤其像董宝根这样的典型人物,更是会受到优厚的待遇。 按照惯例,他有两种选择。 第一,继续留在部队,去后勤单位任职,安稳轻松。 第二,退役回老家,地方会给董宝根这种有战功的英雄安排一份好工作,受尽优待。 可现在,董宝根选择了第三条路,也是最难走甚至没有希望的一条路。 “根儿,你胡说什么呢?” 董母心疼到不行,哽咽说道:“你的右胳膊都没了,你……你还怎么服役?” 拿不了枪,做不了事,她这好强不服输的儿子,怕是最后一点尊严都要被消磨殆尽。 “咱回家吧,就留在妈身边,我伺候你!” 儿子已经失去了胳膊,这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若是……若是再有个好歹,她还怎么活? “右胳膊没了,我就用左胳膊拿枪,两条胳膊能做的事,我一条胳膊也能做!” 董宝根笑得平静却坚定,让在场所有人的红了眼。 “营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咱们营的累赘!” 站在病床边的孟战京拍了拍董宝根的肩膀。 “我相信你,我也等着你证明自己没有向命运认输!” 原本该是伸出右胳膊来握手的,可现在,孟战京伸出左手,与他的兵、他的战友郑重握手。 “红二连连长董宝根,欢迎归队!” 朱瑾微在前线采访几个月,见过很多英雄事迹。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打动,忍不住眼泪纵横。 如果说之前所谓的嫁给董宝根只是气氛烘托下的一时冲动,现在,她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坚韧不屈的英雄了。 不服输,不放弃,他像是在贫瘠荒地生长的树,不畏风雨顽强生长,最终高耸入云枝繁叶茂。 命运报之以痛,我还之以歌。 “听孩子的吧!” 董爷爷手中拿着旱烟杆摩挲许久,终于拍了板。 他抬头一笑,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慈祥。 “根儿,明儿个我和你爸妈还有你奶奶,我们就坐火车回家,我们虽然没文化,但是有觉悟啊!” “战争刚结束,事情还很多,我们不能给你拖后腿,更不能留在这里给组织添乱。” 他指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又指着躺在病床上的老伴儿,一脸歉疚。 “你瞧我们这乌泱泱一家人,又是住宿看病又是吃饭,浪费了部队多少钱?” 董母似乎还不舍自己的儿子,正要说话,董父已经打断了她。 “回吧,家里的猪和牛还等着喂呢!” 董宝根答了声好。 他看着孟战京说道:“营长,那麻烦您明天把我家人送上火车吧!” “放心!” 孟战京点头说道:“我会安排好的,你好好养病,早日归队!” 从病房里出来,周思卿的眼眶还有点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没有什么语言能表述此时的心情。 经过护士站时,周思卿看到正在配药间里忙碌的甘棠。 她对孟战京说道:“你先出去等我,我去找甘棠算账!” 看着媳妇儿阴恻恻的表情,孟战京在心里默默替甘棠点上小蜡烛。 嗯,甘棠,一路走好! 正在干活的甘棠总觉得背后凉飕飕,像是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让她很是心虚。 忙完手中最后一点活,一扭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思卿。 “哎,你怎么来了?” 甘棠不知道周思卿去病房探望董宝根,因此见到她格外高兴。 “我问你,那年我过生日,你为什么要送我两件礼物?” 周思卿双臂环胸看着甘棠,似笑非笑问道。 “哦……那个,咱们是好朋友,我多送你一件礼物不行吗?” 甘棠不善于撒谎,她眼珠子乱转,脸也有点发红。 “那后来我绞头发的事儿,你是不是还告诉别人了?” 周思卿这么一问,甘棠似乎明白什么了。 “孟战京全招了?不是,他连我都供出来了?他未免太不仗义了些!” 意识到孟战京出卖了自己,甘棠嗷嗷叫唤。 “当初他让我瞒着你干那些事,我就说不行,我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得生气,他信誓旦旦给我保证,绝对不出卖我!” 好家伙,当时孟战京那表情坚定到像是要入党,结果一扭脸,他为了讨好媳妇儿,就把战友卖了个干干净净? 狗东西!王八蛋! 但现在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吗?嗯,好朋友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思卿你听我狡辩,哦不是,听我解释,那时候我之所以瞒着你,一来是考虑到你和林淮的关系,怕你有思想负担。” “还有就是,我一直觉得孟战京才是真正对你好的男人,我私心希望你们在一起,所以才一直帮他。” 甘棠的眼神真诚温柔。 “你这样好的女孩,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若是嫁给林淮,我觉得是对你的糟蹋!” 周思卿不得不承认甘棠的直觉很对。 上一世的她嫁给了林淮,过得生不如死,根本就是在糟蹋生命。 甘棠撒着娇抱住周思卿的胳膊。 “思卿,我知道错了!卿卿,对不起嘛!” 周思卿压根儿就没怪过甘棠。 她想笑,但还是故意绷着脸说道:“你错在哪里了?” “我错在不该替孟战京跑腿帮忙,不该帮他瞒你这么多事儿!” 甘棠想也不想答道。 “错!你这答案不对!” 周思卿终于笑了,她捏着甘棠的鼻子说道:“你错在没有早点告诉我这些事,以至于让我与孟战京遇到得有点晚!” “现在想想还是有点遗憾,我应该早些认识他的,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能更久。” 甘棠就这么被硬塞了一嘴狗粮。 嗯,恋爱中的女人最不讲理,她算是见识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孟战京出现在她们身后。 他正好听到了周思卿刚才那番话。 她遗憾没有早点与他在一起,以至于浪费了一些光阴。 但他心中不觉得遗憾,甚至满怀喜悦与感恩。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里,不是说拥有彼此才是喜悦与幸福。 那些青春岁月里的暗恋悸动,他年少时看到喜欢女孩时的心跳如雷,都是爱的记忆,都是他这一生幸福的时刻。 像是山川入海,涉过万水千山,他们的人生命运融汇交织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第75章 洗洗赶紧睡,梦里啥都有 随着孟战京回了家,孟家也加快了筹办婚礼的进程。 这天周思卿下班回了家,看到客厅角落里放了不少礼盒,洛冯君坐在沙发上,正与五婶岳淑娴商量着什么。 “奶奶,五婶,你们在忙什么啊?” 将包挂在衣帽架上,周思卿问道。 “当然是忙你的婚事咯,这不,明天咱们正式去周家拜访,作为你出嫁的娘家,该有的礼数我们都得做足了!” 岳淑娴指着墙角那一堆礼物说道:“这些,都是老太太亲自挑的,可费了不少精力呢!” 前几日,王雪绒就提及要去周君堂家拜访的事。 是的,周君堂就是孟家给周思卿安排的娘家,回头她与孟战京结婚,就以周君堂义女的身份从周家出嫁。 虽然是走个过场,但老太太还是很重视,备礼都是按照男方去女方家提亲的标准来的。 “前几日你三婶去周家谈过了,周家说以后就拿你当女儿看待!” 洛冯君笑着说道:“若是旁人这么说,我还得担心对方是不是对咱们家有所企图,但周君堂夫妇的为人,我很放心!” “而且女人有了可靠的娘家,在丈夫与婆家人面前才更硬气些!” 虽然她自己就是所谓的婆家人,但洛冯君还是站在周思卿的角度上替她考虑谋划。 孟战京已经归队,他的兵也从战场回来了! 天已经黑了,营长办公室里还一片乌泱泱的吵闹声。 战争之后百废待兴,在战场上损失的人员要及时补充,但如何让补进来的新兵尽快成长起来拥有强悍的战斗力,则是他这个营长要考虑的问题。 这几日为了抢人,几个连长都快打起来了。 虽然都是新兵,但有的兵在新兵连时便崭露头角出类拔萃,有些兵则是出了名的拖后腿。 连长们自然都喜欢好兵,都恨不得将这些好苗子抢到自己连里精心栽培,再顺脚将那些孬兵踢到兄弟连。 几个连长都是跟着孟战京上战场的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也不能偏袒。 没法子了,只能将这些新兵的名字写在纸上,让几个连长抓阄来决定。 结果钢一连的连长点背,把那几个出了名的孬兵都抓到了钢一连,而红二连的董宝根运气最好,六个好苗子,被他抢走了四个。 “哎,老二,你是不是作弊了?我瞧瞧,你小子手上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一连长嗷嗷叫唤,抓着董宝根的左手开始检查,显然不甘心。 “老耿,你自己运气不好,非得赖老二作弊?老二都踏马独臂侠了,你踏马还欺负他?” 说话的人是机步三连的连长。 一连长非但不内疚,还笑得更嚣张了。 “就因为他是独臂侠好欺负,我才欺负他,嗯,我这人一向欺软怕硬!” 董宝根归队后,大家非但没有因为他失去手臂就小心翼翼照顾他的自尊,甚至还故意戳他痛处,给他取外号叫独臂侠。 但正因为如此,董宝根才觉得自在,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照顾,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缺陷,也不会因此认输的。 一连长笑着说道:“每次我一欺负老二,就属老三最护犊子!” 论起来,三连长与董宝根的渊源可就深了。 当初董宝根从新兵连被分到基层连队,三连长是他的班长。 那时候的董宝根一脸书生气,说话哼哼囔囔,被班里其他人取外号叫呆子,而且他每次训练都拖全班后腿。 三连长就给他开小灶,趁着休息时间带他训练,硬是将一个废柴改造成了精兵。 之后南疆的战场生涯更是让他们成为亦师亦友的过命兄弟,至今,董宝根私下里依然管三连长叫班长。 现在看到董宝根被一连长欺负了,三连长哪里能忍得住? “老三急了!每次只要一牵涉到老二的利益,老三准保炸毛!” 一连长忍不住大笑。 “行了!你们几个都别嚷嚷了,刚才就说好的,抓阄定胜负,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 孟战京看了看手腕的表,哟,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媳妇儿肯定还等他回家呢! “就这么定了,明儿个你们就把自己的兵带回去好好操练,兵的好坏不在于眼下这一刻,而是得看怎么培养,老三当年不就成功改造了二连长嘛!” 他说罢,将面前的本子合起来,语气微微有些急切。 “行了,散会吧,我先走了!” 看到孟战京这急吼吼的模样,一连长扯着嗓子大喊。 “哟,哟,咱们营长他着急回家抱老婆了!” 现如今,谁不知道孟战京的媳妇儿就是军区医院的护士周思卿? 当初孟战京去侦察敌人的火炮阵地,所有人都以为他回不来了,唯独周思卿不肯放弃,硬是等到了奇迹的诞生。 许多人亲眼见证了那一幕,至今回想起来都依然心潮澎湃感动不已。 “废话,我不回家抱我老婆,难道和你们这些单身汉挤军营宿舍闻脚臭味?” 孟战京毫不客气在战友们的心尖上捅刀子。 “我老婆又香又软,你们一个个臭气熏天,哦,我是有什么大病吗?” 他像是开屏的孔雀,骄傲到不行。 “羡慕吧?嫉妒吧?哎,没招,我有老婆我就了不起!” 拉完仇恨,他一脸傲娇走了,留下受到一万点暴击的连长们面面相觑。 “营长那表情好欠揍啊!” “不然改天合起伙来弄他一顿?” “营长也没说错啊,你有老婆还是我有老婆?嗯,都没有吧?那还叨叨个屁啊,洗洗赶紧睡,梦里啥都有!” …… 孟战京挟着一身凉意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 他也没开灯,摸黑上楼回了房,只见周思卿正坐在床上看书。 “怎么还没睡?不是给你打电话报备说晚回家嘛!” 站在门口将身上脏兮兮的军装脱下,他温柔注视着床上的人儿,连声音里都像是加了糖,甜得发腻。 “嗯,那我也没说不等你呀!” 周思卿放下手中的书,歪头看着孟战京笑道。 “你天不亮就走了,我起床就没见着你,晚上这不得见一见?” 说着,她张开双臂撒娇。 “我等你这么久,不给一个拥抱安抚表扬吗?” 这话让孟战京笑出了声,一颗心更是软到不行。 上前将女孩紧紧抱在怀中,他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唔,今晚吃了炸酱面?还吃了蒜?我都尝到蒜味了……” 这话逗得周思卿哈哈大笑。 “你嫌弃我有蒜味?那我偏亲你,偏让你尝尝蒜味,臭死你才好!” 她故意咬着孟战京的唇,故意哈气要熏他。 闹着闹着,二人双双倒在了床上…… 第76章 娘家人 到最后,孟战京埋首在周思卿怀中,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激昂的情绪平复下来。 原本是领了结婚证,要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但孟战京忽然犯了点轴劲儿,他想等到真正的洞房花烛夜那天…… 人生有四喜,最大的喜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吗? 周思卿抱着孟战京的头,手指抚弄着他的短发。 他的头发发质很硬,扎在她肌肤上有点刺痒和微微的疼,却又有种道不出的感觉。 “明天要去周叔叔家了,我还有点紧张!” 听到这话,孟战京懒洋洋“嗯”了声。 “紧张什么?周叔叔又不吃人,而且还有我们陪着你呢!” 他往周思卿怀中钻了钻,爱死了这样软玉温香的怀抱,舒服到让他一辈子不想离开。 “哎,周叔叔为什么不住在大院里啊?” 周思卿好奇问道。 按理来说,周君堂这样的首长身份,也能住在这样的小楼里,怎么就搬出去住了呢? “当年周家发生了一些事,闹得大院里议论声很大,可能影响不太好,他们就搬走了。” 孟战京说道:“你前几天不是还好奇周家为什么不抱养个孩子?毕竟大院里收养孩子的家庭很多。” 因为年代的特殊性,有很多烈士遗孤,于是军属们就收养了这些遗孤,给他们一个家,也让烈士的英魂能够安息。 “周叔叔家没有收养遗孤,但他们抱养了一个远方亲戚的孩子,一度很是疼爱,直到宋阿姨怀孕……” 孟战京回忆起当年的事,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养子的亲生父母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宋阿姨怀孕,于是上门来闹。” “说什么再生个孩子会让他家孩子受委屈,逼着宋阿姨打掉腹中胎儿。”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脸愤慨,正要翻身坐起,却被孟战京压了回去。 “这夫妻二人哪里来的胆子敢提出这种要求?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宋阿姨打掉孩子?” 孟战京调整好姿势,继续躺在周思卿怀中。 “他们的要求自然没人答应,闹了一番之后便走了,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但没想到最可怕的还在后面。” 那时候他好像才七八岁的样子,只记得有一天下午,周叔叔家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他跑去凑热闹,就看到浑身是血的宋阿姨被人抬上救护车,而那个养子站在客厅里,手上沾满了血。 “那个养子在楼梯上倒了清油,导致周阿姨下楼时被滑倒,孩子当场就没了,宋阿姨也险些丧命。” 孟战京的语调平静,周思卿却震惊到极致。 “事后,这个养子狡辩说是不小心把油洒在楼梯上的,但实际上呢,是他亲生父母在背后教唆怂恿。” 周君堂夫妇没有追究责任,但却也无法再接受他继续留下。 “那亲生父母不甘心,天天来大院里闹腾,于是周叔叔他们就从这里搬走了……” 至于后来如何,孟战京便知道了。 但从现在周家的平静来看,应该是摆平了那件事。 周思卿唏嘘不已,忍不住心疼周君堂夫妇的遭遇。 “但你别紧张,周叔叔和宋阿姨都是很随和的人,甚至宋阿姨比你婆婆更好相处。”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笑着说道:“小时候我踢球砸碎了宋阿姨家的玻璃,我妈扯着我的耳朵上门道歉,宋阿姨非但没怪我,还给我塞了一把糖!” 想起那个瘦弱文静的阿姨,再想起她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孟战京默默叹息。 不想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孟战京看着眼皮打架的妻子,关了灯相拥而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周思卿在孟家人的陪伴下,第一次去见自己所谓的“娘家人”。 周君堂家住在川城南郊的一处民宅里。 院子不算太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树枝上挂着个鸟笼,里面的鹦鹉正在学舌,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哎哟,老首长,多年未见了,您身体可好啊?” 周君堂身形高大消瘦,比孟澜海年轻些,看上去有几分文人的翩翩风骨。 他听到动静便快步应了出来,看到自己从前的首长时,神色颇有几分激动。 “好!我很好!你小子有出息了,从当年的副连长干到今天的军长,不错!” 孟冬九欣慰看着自己当年麾下的兵,眼神里满是自豪。 周君堂的妻子宋辉月也出来迎客。 她一眼就看到陪在洛逢君与王雪绒身边的周思卿。 与老太太等人打过招呼之后,她拉着周思卿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 “不愧是能拿下战京的女孩,果真长得好看!” 周思卿落落大方说道:“宋阿姨,您好!” “还叫什么阿姨?直接叫干妈得了,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跟在身后的三婶朱凤喜开着玩笑,说道:“辉月,怎么样,我之前的话一点都不夸张吧?” “没夸张,甚至你还保守了些,这孩子我打眼瞧着就喜欢。” 宋辉月果然如孟战京昨晚说的那般,随和温柔脾气很好,笑起来时眉眼弯弯,让人忍不住就想亲近。 大家坐下来寒暄一阵,孟冬九主动提起了正事。 “原本这事儿该澜海过来与你聊的,但孩子的婚期就在眼前,澜海又在前线,所以我这个老头子就厚着脸皮来麻烦你了!” “瞧您这话说的,这哪里是麻烦?分明就是我们的福气!” 周君堂看到妻子自打进门就拉着那丫头的手,一脸喜欢的模样,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和辉月膝下无子,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反正早就习惯了,但有时候看到别人合家团聚的热闹场景,确实有点冷清。” “那天我和辉月一提起这事儿,她就点头同意了,我与思卿都姓周,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吗?” 若说先前他们夫妇应下这事儿是看在孟家的面子上,但现在见到周思卿之后,宋辉月是打心底喜欢这个姑娘。 “行,既然如此,那咱们接下来的话题就好聊了!” 孟冬九笑着说道:“思卿虽说以你们义女的身份出嫁,但你们放心,嫁妆与一切嫁女的开销都由我们孟家承担!” 总不能让周君堂夫妇劳累一番之后还得贴钱吧?没这么办事的! “这些都好说,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要能乐乐呵呵过日子,我们也乐意花钱!” 周君堂虽然扛枪打仗戎马战场多年,但骨子里还是带着文人的潇洒风流。 “辉月反正也在家闲着,让她张罗孩子的婚事,她肯定高兴!” 都是军人,都是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 当即,两家人便商量起婚礼的流程细节来…… 第77章 闺女要出嫁 这天,是在周家吃的晚饭。 男人们在客厅里择菜剥蒜打下手,女人们在厨房里洗菜切肉热火朝天。 周家冷清了许多年的院子忽然就热闹起来,连隔壁的邻居都听到了动静。 “宋姐,你们家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邻居站在自家房顶上往这边瞧,扯着嗓子问道。 宋辉月正好来院子里拿东西,笑着答道:“对,喜事,闺女要出嫁了!” 一听这话,邻居“哦哟”一声。 “您闺女……没听说过啊,我一直以为您和周大哥没孩子呢!” 这邻居是当地土着,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周君堂夫妇搬过来到现在,十几年功夫了,家里别说孩子,就是客人都没几个。 现如今忽然说闺女结婚,这……太吓人了! “闺女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这不,如今找到如意郎君要嫁人,当父母的不得给孩子热热闹闹操办婚事吗?” 宋辉月冲屋里的周思卿招了招手。 “来,卿卿你出来一下,给邻居婶婶打个招呼。” 周思卿擦干手上的水珠出了房门,乖巧冲对面房顶的邻居问好。 “婶婶好!” 邻居瞧着周思卿这姣好的容貌,又看看宋辉月的脸,半晌一拍大腿。 “不愧是母女,长得可真像,就是闺女的身段随了她爸爸,大高个儿!” 这话让宋辉月眉开眼笑。 正要说话,只见孟战京也跟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包喜糖。 “来,婶婶接着喜糖啊!” 他微微用力,直接将喜糖扔到邻居的怀里,这才揽着周思卿的肩膀冲隔壁婶婶打招呼。 “结婚时,欢迎您来吃席啊!” 邻居看到模样俊朗的孟战京,更是赞叹不已。 “宋姐,你们家这女婿长得更好,就跟那电影明星似的,将来生的孩子肯定不得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邻居拿了人家的喜糖,自然得说些好听的。 更何况她这话也不是阿谀奉承。 宋辉月这女儿女婿确实郎才女貌极为般配,说是金童玉女也不为过。 因为邻居说自己与周思卿长得像,宋辉月一整晚心情都很好。 临走时,她拉着周思卿的手依依不舍。 “既然认下这门亲,你没事了就多过来转转,有什么难处直接说,权当这里是你娘家,千万别和我客气!” 周思卿还是不习惯改口叫干妈。 她依然称呼宋辉月为宋阿姨。 “好,我下个星期休班时过来看您。” 送走了孟家人与周思卿之后,家里忽然就变得冷清不少。 宋辉月有点怅然,坐在沙发上一边收拾用过的茶杯,一边琢磨着事情。 半晌,她忽然抬头看着丈夫。 “老周,我想……不然弄个认亲宴,正儿八经认下思卿这个闺女。” 现如今也都仅限于口头的约定,瞧,人家女孩都喊不出“干妈”这个称呼呢! 周君堂在清扫地上的瓜子皮,他从来都尊重妻子的决定。 “都听你的。” 半晌,宋辉月一阵惆怅的叹息。 “咱俩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是喜欢热闹的普通人,却非得将自己弄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世外高人。”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从前的记忆太痛了,以至于他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那件事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过抱养孩子的心思。 你问宋辉月恨那个养子吗? 恨!她恨之入骨! 那个孩子出生时身患重病,亲生父亲不想花钱治病,每天下地时给孩子喂几口糖水,便将他放在山沟边上。 收工时去看看,若是死了便一脚踢下去,若是活着就抱回来,第二日再如此重复。 宋辉月听说之后无比心疼,亲自去乡下将那个奄奄一息的抱了回来。 夫妻二人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抚养长大,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心血。 可最后呢?落了个什么样的结局? 不是没想过报复,可与养子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他们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只是将他赶出周家。 两家的亲戚看到他们身居高位家底丰厚又没孩子,于是动了不少歪心思。 甚至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将十多岁的大孩子送上门,说要过继给他们养老送终。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想再受这样的叨扰,二人各自给两家亲戚打过招呼,扬言不喜欢孩子,这辈子就他们夫妻二人扶持着过日子。 百年之后,名下财产全部捐给国家! 自此,他们夫妻才过上了清净日子。 原以为一辈子也就这么着了,将来动弹不了就住进养老院里等死。 可周思卿忽然闯入了他们迟暮的人生里。 像是春风搅乱了一潭死水,他们的心仿佛也活泛起来,竟有了一些期待与喜悦。 今天的快乐时光太短暂了,以至于宋辉月已经不由自主开始期盼周思卿下一次的到来。 第二天,周君堂专程去了趟军区大院,和孟家二老商量认亲的事。 “行啊,这是好事,我们没有意见!” 洛逢君很高兴,说道:“等晚上思卿下班回家,我问问她的意思,明儿个给你们答复!” 又聊了几句,周君堂斟酌着说道:“就是财产继承方面……当年我们两口子打算孤独终老,所以早几年已经立了遗嘱,待去世后财产都捐给国家。” “财产的事不必提,就算你们给,思卿也不会要你们的财产,甭管什么感情,一旦掺杂了金钱,就很容易变质!” 洛逢君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她正色说道:“我们起初只是想让思卿有个娘家,能风风光光出嫁而已,并未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认亲没问题,我能保证思卿绝不会占你们的便宜,但同时我得替我孙媳妇提个要求。” 她的语气严厉,连带着眼神都变得犀利。 “你们可以不用像对亲生孩子那样疼爱与照顾她,毕竟萍水相逢而已,可你们也不能借着亲情的名义伤害她!” 说到这里,洛逢君看着周君堂的眼睛。 “你要是觉得做不到,那我以为,咱们没必要把关系弄复杂了。” 周君堂起身保证道:“我们白得了个女儿,疼爱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呢?” 一旁,始终没说话的孟冬九终于笑呵呵开口。 “老伴儿,你这说话太咄咄逼人了,一家人嘛,不至于这么上纲上线。” 他看着周君堂说道:“君堂你别介意啊,你阿姨就这脾气,她就是怕将来万一……是吧,先把丑话说前面,大家心里也有数!” 周君堂哪里能看不出这老两口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夫唱妇随警告他呢! 但他不生气。 归根究底,老两口还是为了周思卿着想,这也更坚定了周君堂认周思卿做女儿的心思。 能让孟家二老乃至整个孟家都当做心头宝的人,品行人格必然极其优秀可靠。 第78章 这个女人有点癫 晚上回了家,周思卿听到周君堂要摆认亲宴,她吓了一大跳。 “这可不行!” 周思卿说道:“原本我只是以周家女儿的名义出嫁而已,现在关系弄这么复杂,回头可是牵涉到很多东西的。” 比如财产分配等,两家都不是普通老百姓,真要是因此发生纠纷,那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她越是懂事,洛逢君就越是心疼,越是替她着想。 “我今天和周家说清楚了,咱们只谈亲情,不提金钱,你可以与他做父女,但将来不继承他们的财产,当然,周家也一样,不能损害你的利益。” 洛逢君说道:“虽说咱们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但你一旦有得力可靠的娘家,那白羽薇还敢像上次一样随意欺负你?” 白羽薇为什么敢怂恿张晓燕挑衅欺负周思卿? 无外乎就是瞧不上周思卿的身份呗,觉得反正她没靠山,不欺负白不欺负! 孟战京在一旁给周思卿夹菜,附和道:“对,没错,打狗还得看主人……嗷,妈你干嘛掐我!” 话没说完,孟战京的大腿一阵剧痛,只见亲妈王雪绒铆足劲拧住他的肉,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你骂谁是狗呢?我瞧你才是狗!” 王雪绒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咬牙骂道。 “对对对,我是狗,你儿媳妇是遛狗的,行了不?” 孟战京揉着被亲妈拧疼的地方,一脸哀怨无奈。 扭头,他看着咧嘴大笑的周思卿,故意“汪汪汪”了好几声。 “思卿,就听你奶奶的安排,正儿八经认周君堂夫妇做干爸和干妈,多两个人疼你,这是好事!” 王雪绒替儿媳妇做了决定。 刚说完,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孟战京一瘸一拐去接电话,片刻声音忽然有点冷。 “你说谁?周嘉彤?” 听到周嘉彤这个名字,周思卿夹在筷子上的排骨掉在了地上。 她没吭声,低头将排骨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却看到孟战京已经接完电话过来了。 “周嘉彤在门口等着,还抱着孩子,扬言见不到你就吊死在大院外的树杈上!” 想起上次周嘉彤与姚萍上门欺负周思卿的场面,王雪绒的脸色不太好看。 “思卿,你在家安心吃饭,我去门口打发她走就是。” 王雪绒说着就要穿衣服出门,却被周思卿拦下。 “妈,我出去看看吧,躲也不是事儿,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她穿上外套换了鞋往外走,孟战京也跟上来,外套都还拎在手里。 再十多天就是阳历年,川城正是最冷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夹雪,冻得周思卿有点发抖。 孟战京直接用自己宽大的棉军服将周思卿裹在怀中。 出了大院,只见周嘉彤穿着单薄的衣服,怀中抱着个哇哇啼哭的婴儿,神色愤怒暴躁。 “哭哭哭,你怎么不哭死算了?” 她用力摇晃着还未满月的婴儿,像是疯了。 一抬头,却看到周思卿依偎在孟战京的棉军服里,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孟战京的手还搁在她腰间。 多日未见,周思卿看上去丰腴了不少,神采焕发顾目流盼。 她呢? 自打生了怀中这个赔钱货,林家就不拿她当人看了。 若非那日她举着炸弹吓尿了林宗耀这个老东西,只怕她早就被扫地出门做下堂妇了。 至于林淮…… 之前那个对她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男人像是忽然换了个灵魂,每每看着她时,眼底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仇恨。 凭什么周思卿嫁进军区大院过得滋润舒坦呢? 凭什么她就过得像个怨妇一般寸步难行呢? 明明从小到大,所有好的东西都属于她的,周思卿只能捡她不要的破烂。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周嘉彤用嫉妒愤恨的眼神死死盯着周思卿,看着她与孟战京亲昵的动作,像是有嫉妒的火焰在她身体疯狂燃烧。 “你当年答应过爸爸,要照顾我一辈子!” 上前几步,周嘉彤理直气壮说道:“你要履行你的承诺,你是姐姐,不管你愿不愿意,照顾我都是你的义务!”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周嘉彤这么不要脸的。 周思卿被气笑了。 “你还想让我怎么照顾你?你不是想嫁进林家吗?我都成全你了,怎么,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 周嘉彤看着光风霁月的孟战京,嫉妒到想要撕碎周思卿。 “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她原本想说“你和孟战京离婚,我要嫁给他”这种厚颜无耻的要求,但在孟战京阴鸷厌恶的眼神注视下,她改了口。 “她天天哭天天闹,我睡不好觉,你不是答应爸爸要照顾我吗?喏,这个孩子你来养!” 周思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自己生的孩子,有爹有妈有爷爷有奶奶,甚至曾祖母都在世呢,你让我给你养?” “周嘉彤,你出门带脑子了吗?” 其实从那天医院里林宗耀和林淮的谈话就听得出来,周嘉彤已经被林家遗弃了。 即使她用一颗土炸弹逼着林宗耀妥协,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她输了! “我从林家搬出来了,单独住在林淮给我购买的别墅里,我过得很幸福!” 周嘉彤不想让周思卿知道自己有多狼狈与可怜,此时还在嘴硬说谎。 其实是她被林家扔到了一栋废弃院子里,没有佣人没有保姆,林淮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 她每天要自己做饭,要给孩子冲奶粉洗尿布,要夜夜忍受孩子啼哭的噪音。 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拖住了她,让她没有精力和时间与林家斗智斗勇,不能尽快挽回林淮的心,更别提重回林家大宅做少夫人。 “我只想要儿子,我不喜欢女儿,你给我把这个孩子养大,等成人后我再来接,给她找个好婆家。” 用理直气壮的口气提又疯又癫的要求,也只有周嘉彤敢这么干。 从小到大周思卿对她无条件的宽容与妥协,早就让她不知道“分寸”二字该怎么写。 “那如果我说不呢?” 周思卿往孟战京怀中靠了靠。 他的胸膛温暖结实,像是全世界最坚固的靠山,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与底气。 被拒绝的周嘉彤嘴角带着狰狞的笑。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当着你的面摔死她!” 说着,她竟真的高高举起啼哭的女婴,恶狠狠盯着周思卿。 “再问你最后一遍,答不答应?你敢说不,我就让她在你面前烂成一滩肉泥!” 第79章 不要做圣母! 周思卿的身躯猛然绷紧。 身后,孟战京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别害怕。 周思卿太了解周嘉彤有多狠了。 她为了达成目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好啊,你摔呗!” 悄悄捏了下孟战京的指尖,她示意他能搞定。 “我给你说八百遍了,我和你断绝关系,你于我而言不过是陌生人,你爱摔什么就摔什么,反正吃亏的人是你自己!” 她看着周嘉彤的眼睛说道:“这孩子是林淮的吧?唔,你摔了她,就不能再用这个孩子要挟林淮了,反倒是林家能借此来把你告上法庭!” “你谋杀了林家大小姐,啧,以林家的身份地位,不得让你坐穿牢底?” 周思卿笑着怂恿。 “快点啊,要摔就快点啊,等你坐了监狱,就再也没人来打扰我的平静生活了!” 她一摊手,笑得格外欢快。 “瞧,对我和林淮都是好事,你说,我为什么要拦着你呢?” 周嘉彤举在半空的手顿时了。 她与周思卿对峙,二人谁也没有回避目光,就那么看着彼此。 许久,周嘉彤忽然放下手臂,将孩子抱在怀中。 “我为什么要让你好过?我为什么要让林淮好过?” 她狞笑着说道:“你刚才提醒我了,这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林淮他凭什么不管?我要告他,告他犯了遗弃罪!” 像是被人点醒了,周嘉彤不再纠缠周思卿,转身很快离开了。 目送着周嘉彤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身体一直紧绷的周思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软趴趴靠在孟战京怀里。 她手心冷汗涔涔。 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她很害怕周嘉彤这个疯子真把孩子摔在地上。 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孩子是无辜的,更何况一个还未满月的女婴。 “你要是真舍不得那个孩子,我们也可以收养……” “不要!” 孟战京刚开口,还未说完话,周思卿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宋阿姨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我们一时的心软,很可能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周思卿虽然心软,但不代表她是脑子不好使的圣母。 现在都无法彻底摆脱周嘉彤的纠缠,更遑论收养这个孩子,那与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 再者,这孩子的父母家人又不是都死绝了。 “这事儿我得找妈来帮忙!” 她很快就想出个办法,起码能保住这个女婴的性命。 随着气温下降,雨夹雪转成大雪,很快,川城一片银装素裹。 林宗耀刚进院长办公室,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卫生局的许局长打来的。 “老林,你被人举报到上面了,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林宗耀的眼前一阵发黑。 “举报?举报我什么了?我……我经得起上级审查的!” 他一边下保证书,一边细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没瞒好,这才走漏了风声。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你的家事!” 许局长说道:“有人举报你儿子重男轻女犯了遗弃罪,将刚满月的孩子扔到外面自生自灭,有这回事吗?” 林宗耀心中怒骂周嘉彤的狠毒,嘴上却小心翼翼解释。 “不是什么重男轻女,更谈不上遗弃,是我那儿子不成器,娶了个泼妇,这女人三天两头闹死闹活离家出走!” “她自己带着我孙女离家出走了,我们全家找了好几天呢!” 许局长“哦”了声。 “这举报我给你摁下,你抓紧时间把孙女接回家,别把事情闹大了!” 林宗耀感恩戴德挂了电话,心脏像是快要爆炸了。 他想起周嘉彤朝他扔炸弹的恶毒模样,心里一阵阵后怕。 但考虑到自己的前程,又不得不妥协。 半晌,他拨通了家中的电话。 “姚萍,你和林淮去趟别墅,把那个孩子接回来!” “不许让那个贱人回家,就只接回孩子,你要是再敢自作主张坏我大事,姚萍,我让你和那个贱人一起滚!” …… 许局长的办公室里,王雪绒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茶。 “王书记,你看刚才那么说行不行?” 挂了电话,许局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笑着说道。 王雪绒说道:“麻烦您了,过些日子我儿子结婚,到时候还请您务必光临寒舍!” 听到这话,许局长大喜过望。 早就听说王书记的公子好事将近,他也琢磨着想要参加婚礼送上一份心意。 更重要的是自家儿子去见见大世面,积攒些人脉。 奈何自己这身份地位不够,怕是拿不到孟家的请柬。 现在王书记亲口邀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行!一定!犬子比令郎小一岁,到时候我带着他一起赴宴,让他沾沾令郎的喜气,早日娶妻生子!” 王雪绒与许局长又寒暄几句,这才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王雪绒忽然回头看着许局长。 “今天这事儿……” “放心!您放心!除了你我之外,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许局长忙不迭保证。 “再者说了,这事儿本就是林宗耀有错,您只是看不过眼让我提醒他一下罢了,都是为他好!” 王雪绒笑笑,点头走了。 回到医院,她拐了个弯进了住院楼,直奔周思卿上班的干部病房区。 周思卿刚给病人换完药,手里还端着托盘。 看到王雪绒过来,她下意识就想喊“妈”,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王书记!” 被这声“王书记”逗笑,王雪绒上前捏了捏她的脸。 “全院都知道你是我儿媳妇,你还有必要和我保持距离,喊我一声王书记吗?” 周思卿也跟着傻笑。。 王雪绒晚一些还有会议,她便长话短说,将许局长如何给林宗耀打电话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林宗耀估计已经派人去接那个孩子了,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话,周思卿松了一口气。 这是她唯一能给那个无辜女婴做的事了。 至于说这个孩子未来人生是艰难还是幸福,这……就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决定的。 她只能保证说,等她将来生了孩子,无论男女,她都会做个合格的母亲,让她的孩子幸福平安,快乐长大。 一想到自己与孟战京也会有可爱的孩子,周思卿忽然无比期待。 期待他们的婚礼。 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第80章 胜利归来的喜悦 驻守前线最后一批官兵要回来了! 这将意味着南疆边防进入常态化军事管理,也昭示着这场战争的全线胜利。 大清早,火车站出口的道路就站满了前来迎接英雄的市民。 学生们穿着整齐的校服,手上拿着要献给英雄的花束,在路边站成两列翘首期盼。 周思卿正好休班。 她吃过早饭就赶到火车站,不出意外看到了正在维持秩序的孟战京。 今日的孟战京穿着军装常服,皮带紧紧束在腰间,越发显得肩宽腰窄身材棒。 有几个年轻女孩偷偷打量着孟战京,时不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周思卿心中有点危机感。 她偷偷凑过去,竖着耳朵听几个女孩在聊什么。 “我去就我去!” 有个短发女孩一副豁出去的语气,说道:“我还就瞧上他了,我就不信他不给我联系方式!” 她的小伙伴给她加油鼓劲。 “女追男隔层纱,你一定会成功的!” 周思卿悄悄撇嘴。 哟呵,这是有人瞧上她的老公了,打算当街给她男人示爱表白? 只见短发女孩已经鼓足勇气拦住了孟战京。 “你好,我是一个拥军女孩,能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做朋友!” 孟战京愣住了。 下一秒,他看到自己的媳妇儿正躲在人群里捂嘴笑,显然是在看他的笑话。 嘿……这家伙! “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孟战京一副“已婚,女人勿近”的高冷表情。 “我媳妇儿心眼小还彪悍野蛮不讲理,若是知道我和其他女孩搭讪留联系方式,她会打死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孟战京故意看着周思卿的眼睛。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纠缠,甜腻到像是要拉丝。 周思卿故意瞪了孟战京一眼。 骂谁心眼小?骂谁野蛮彪悍不讲理? 被无情拒绝,短发女孩一脸失落,却见孟战京将身边的钢一连连长耿鹏拽过来。 “他是我战友,二十五,单身,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英雄,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一连长耿鹏一头雾水两眼懵逼,还不知道自己沦为了孟营长的挡箭牌。 “满足老百姓的要求,是我们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一连长,给这位女同志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回头多多通信!” 孟战京一本正经下命令,随即便一溜烟跑了。 耿鹏和短发女孩面面相觑,片刻,女孩默默写下自己的通信地址和名字,递给面前这个脸庞黑红手足无措的年轻军官。 不多会儿,火车站出口传来一阵齐刷刷的口号声。 原本喧闹的街道顿时变得安静,大家不约而同往出口望去,只见一片军绿色身影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出来。 明明周思卿见过许多类似的场面,可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看到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友们平安归来时,她依然不受控制红了眼眶。 回来了!胜利了! 那片用无数将士热血和生命守护的沃土,终于无恙了! 不知是谁喊了声“欢迎英雄回家”的口号,一瞬间,山呼海啸的口号声响彻整个火车站上空。 少先队员们奔上前,将手中的花束送给归来的英雄,他们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万丈的荣光…… 周思卿走到孟战京身边,看着不远处那激昂澎湃的光荣场面,心里微微有些酸涩。 “你看,要是你不提前回来,现如今也能站在人群最中央,被荣光包围,享受人民的敬仰与赞美,” 孟战京在执行任务,即使与周思卿离得很近,他也保持挺拔的站姿,没有去牵妻子的手。 “虽说享受战争胜利的庆祝欢呼是荣耀,可我们出兵打仗,不是为了欢呼与赞美,而是为了不丢一寸国土!” “卿卿,在这山呼海啸的赞美声中,我无比怀念那些牺牲的战友,他们肯定也想看到庆祝胜利的时刻吧。” 隔着人群,孟战京的视线有些空蒙。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张熟悉的脸庞,年轻的,黝黑的,那样鲜活与肆意。 他们站在高高的地方,冲他招手呐喊。 “营长!营长!我们胜利了!” 是啊,胜利了! 孟战京站得笔直如青松,周思卿站在他身边,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待大部队离开之后,出口处有人大声喊道:“全体立正,摘帽敬礼!” 周思卿循声望去。 只见队伍最后的战士们,每人手中都捧着战友的骨灰盒。 人群停止了欢呼。 大家不约而同站直身体,摘帽,立正,眼含热泪注视着那些小小的、沉甸甸的盒子。 那里小小的一捧骨灰,曾经是某个母亲的儿子,曾经是某个孩子的父亲,曾经是某个女孩的爱人…… 或许数个月之前,他们曾与家人在这里告别。 此刻,或许他们的亲人就站在曾经告别的地方等待他们归来。 离开时少年英姿勃发,再归来时,只余英魂一缕…… 人群里传来孩子的哭声。 “爸爸!我要爸爸!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像是催泪的音符,又有人开始低低抽泣,喃喃叫着“我的儿啊”。 周思卿眼眶噙满热泪。 她脑海里恍惚浮现出一些零碎片段,是关于上一世的。 上一世的这天,她也来了。 那时候的她不认识孟战京,不认识这队伍里的任何人,只是单纯替那些牺牲的战士们惋惜。 在队伍末尾,有个双鬓斑白的军人捧着一个骨灰盒,颤颤巍巍走了过来。 经过某处时,他忽然停了下来。 “雪绒!” 他看着人群里那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女人,哽咽开口。 “雪绒,我把儿子带回来了!” 他们的儿子,他们最后一个孩子,最终还是牺牲在战场上,极其惨烈。 他那一截遗骨在火化之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只有一小撮灰白的骨灰。 与那一小撮骨灰同时装进骨灰盒里的,还有儿子珍藏的那枚蝴蝶结头绳。 那个沧桑如老妪的女人浑身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过骨灰盒。 “战京!” 战京! 周思卿猛然回过神来,抬手一摸脸颊,泪水早已泛滥。 “战京!” 她声音里带着慌乱与惊恐,不顾一切握住了身边男人的手。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到底现在这一切是梦,还是梦里那一切是真的? 周思卿一时无法分辨清虚妄与现实,她像是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的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后的稻草。 “战京!战京!” 第81章 卿卿,我一直都在 孟战京听到身边女孩一声极凄凉的呼唤。 本该岿然不动站岗的他还是没忍住扭头去看,结果就就看到她面如白纸泪如雨下的骇人模样。 她似乎已经站立不稳,摇摇欲坠抓住他的手。 “战京!战京!” 她一直重复着他的名字,瞳孔仿佛已经失焦,只是一直流泪,哭泣。 “卿卿!卿卿你怎么了?” 孟战京伸出胳膊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他摸着她微微发烫的额头,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担忧。 怎么回事? 明明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甚至刚才还与他聊天说笑,一眨眼功夫,怎么……怎么就发烧了呢? “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看着周思卿在自己怀中晕厥,孟战京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疼到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随手抓住身边的战士,急声吩咐道:“快去找医生!” 因为今日这趟军列还运载有烈士遗骸,为了防止家属悲伤过度出现意外,所以有医务人员在现场值勤。 不多会儿,几名医生抬着担架赶过来。 其中就有在现场指挥工作的王雪绒。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儿媳,她的脸色顿时变了。 “思卿这是……快,马上救人!” 周思卿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境从孟澜海捧着亲骨肉的遗骸开始,到王雪绒抚摸着孟战京的骨灰盒,脸上没有一滴泪。 她只是叫着孟战京的名字,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战京,妈来接你回家了!” 王雪绒抱着那冰凉的骨灰盒,没有像送其他烈士一样将他直接送进烈士陵园里。 她把孟战京的骨灰盒带回了家,放在他卧室的书桌上,与装着头发的盒子摆在一起。 桌上放着一封遗书,上面是孟战京龙飞凤舞的笔迹。 “妈,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儿子已经光荣牺牲了,您不必难过,也不必想念,儿子化作山川河流,永远驻守在了南疆。” “妈,儿子不孝,不能实现您的心愿,不能给您娶个乖巧可爱的媳妇儿,不能给您生个乖巧可爱的孙女,对不起。” “妈,我桌上那束长发不必留着了,您将那束长发与我一同埋葬吧,若是有来世,我希望,能再遇到她!” …… 孟战京被葬入了烈士陵园里。 临下葬前一天,王雪绒找到周思卿与周嘉彤居住的房子。 “我找周思卿!” 儿子对这个女孩惦念暗恋许多年,现在他长眠在南疆的绵延山川里,她作为母亲,想最后为儿子做点什么。 比如,让儿子朝思暮想多年的女孩送他最后一程,还有,她私心想让女孩知道,有个叫孟战京的男孩曾那么炙热爱过她。 “我儿子去世了,周思卿对他而言很重要,我想……想请她去参加我儿子的葬礼。” “你是不是有病?你儿子死了就死了,你不好好在家哭坟,跑到别人家门口嚎什么?” 周嘉彤指着一夕之间发丝尽白的王雪绒怒骂。 “瞧你这德行,生的儿子也是短命鬼,滚滚滚!真晦气!” 周嘉彤极其恶毒怒骂着,重重摔上了门。 而厨房里,周思卿正在炒菜,铲子与炒锅碰撞发出的噪音,让她没有听清楚外面的谈话声。 炒好菜端上桌,她随口问周嘉彤。 “刚才有人敲门?谁啊?” 周嘉彤不说话,将桌上唯一一盘肉菜全倒在自己碗中,笑得极其恶毒。 第二日,孟战京被安葬进烈士陵园里。 他最终也没等到心爱的女孩来送他一程,何其遗憾呢? 冬月的天气,却电闪雷鸣狂风肆虐,王雪绒静静看着墓碑上儿子的照片,她笑笑,回头望向丈夫。 “澜海,我好像……看到孩子们了!” 刚才在那一阵电闪雷鸣中,她恍惚看到五个孩子朝她走来。 说不出为什么,她就是确定那是她的孩子们! “妈!” 最大的女儿朝她招手,笑声清脆悦耳。 “妈!” 最小的儿子跟在姐姐哥哥身后,也大声笑着,极其肆意快乐。 “妈!我们来接弟弟了!” 她已经分不清楚是哪个儿子了,他们兄弟几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们……你们等等我呀!” 随着最后的儿子归于尘埃,王雪绒最后一点生机也被抽走了。 她看着孩子们并肩远去的背影,看着他们身上的光晕,忍不住也迈开步子跟上前去。 “澜海,我去陪孩子们了!” 王雪绒平静对丈夫留下最后一句话,身体直挺挺倒在了儿子的墓碑前。 是,她去世了。 突发心脏病,走得很急,甚至没给医生留下抢救的机会。 孟澜海亲手埋葬的妻子。 他似乎见惯了风雨,对死亡早已麻木,甚至妻子去世时,他也没有再落泪。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每日依然勤于军务,像是蜡烛一般将自己燃烧到退休的最后一刻。 当把肩上的担子交给继任者时,孟澜海露出解脱的笑容。 办理完退休手续的当晚,孟澜海在家中抱着妻子的遗照溘然长逝…… 这梦境凄凉,让深陷其中的周思卿心如刀绞。 她知道这不是梦,这是上一世里孟家惨烈的结局。 那么多难以抚平的遗憾。 如果不是周嘉彤的恶意隐瞒,她或许能送孟战京最后一程,或许能早早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孟战京的男孩,暗恋了她很多年。 可是什么都没有。 在孟战京长眠地下的那些年,她结婚嫁人,被一个叫林淮的混蛋伤得遍体鳞伤。 “妈,怎么回事?卿卿怎么还不醒啊?” 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担忧,将周思卿从那悲凉的梦中拉回来。 “你没听医生说吗?发烧引起的晕厥,等退烧后慢慢就恢复了!” 顿了顿,王雪绒骂道:“孟战京,不是我说你,你这混账是真不知道疼媳妇儿!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半夜闹腾!” “卿卿白天上班劳累,晚上又被你折腾到休息不好,她能不生病吗?”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显然是王雪绒在揍儿子。 “你俩别闹了,别吵到思卿休息!” 这声音是……公公孟澜海的。 周思卿飘忽的意识渐渐回笼,她的眼皮在抖动,脑海也变得清明。 原来,那些都是噩梦。 她迫不及待想要醒来,想再次确认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都还好端端活着! 一番挣扎,她终于颤巍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孟战京担忧心疼的眼睛。 周思卿哽咽着叫他。 “战京!” 孟战京笑着“嗯”了声。 “卿卿,我一直都在!” 第82章 别看别看,少儿不宜 周思卿发烧了,从她在火车站晕倒至醒来,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时间。 现在醒来,那场梦还像是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不断回放。 “妈!” 她想起梦里的场景,一把拉住正在给她擦脸的王雪绒。 “妈,你最近有体检吗?” 虽然突发心脏病是因为悲伤过度引起的,但最终原因肯定还是王雪绒的心脏之前就多少有点问题。 王雪绒含糊其辞说道:“体检了,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有事?” 梦里王雪绒栽倒在孟战京墓前的情景历历在目,周思卿不敢有半点马虎。 “就……就你们之前都不在家,我有过几次心绞痛。” 原本不想说这些的,毕竟丈夫刚回来,毕竟儿子媳妇都很忙。 都是些小毛病,她也吃了药,不值当专门说出来让大家担心的。 心绞痛! 这就说得过去了。 这一世的孟战京安然无恙回来了,没什么过于悲伤的事做诱因,所以王雪绒没有发病。 但这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呢? 一旁的孟澜海听到这话,当时就急了。 “心绞痛还是小毛病?王雪绒,你还是个医生呢,自己都不知道严重性吗?” 一向稳重的孟澜海差点跳起来。 “检查!现在就给我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有病治病,再不行就提前退休!” 他也不在乎儿子和儿媳在场,连推带抱的将王雪绒带出去。 “改天呗!我一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呢,哎……孟澜海你个王八蛋,你松开我!” …… 婆婆的声音逐渐远去,显然,她最终拗不过丈夫,还是被拖去门诊检查身体了。 病房里只剩周思卿与孟战京。 “卿卿,你做什么噩梦了吗?怎么一直在流泪?” 孟战京用指腹温柔拂过周思卿眼角的泪痕,即使醒了,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像两颗小桃子。 不知道小女孩在梦里受了多么大的委屈,眼泪似乎流不完,像是个小水人。 周思卿不说话,只是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孟战京,把脸埋进他怀中。 虽说二人这些日子也没少干没羞没臊的事,但那也是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啊。 此时在医院病房里,虽说没有其他人,但…… 病房门就那么半敞开着,随时都有医生护士推门进来。 再看看他俩这姿势。 周思卿躺在床上,双臂紧紧搂着他的窄腰,像是环胸似的,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他双手撑着病床,以一种别扭又暧昧的姿势伏在周思卿身上。 啧,怎么瞧都怎么像是在耍流氓。 怕什么就来什么。 孟战京还安抚好媳妇儿呢,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卧槽”。 回头看,李镇疆正背过身去,抬手捂住了甘棠的眼睛。 “别看别看,少儿不宜!” 甘棠在李镇疆怀中胡乱挣扎,却无法挣脱男人的大手,只得咬着牙骂人。 “咳,那什么,需要我帮你们关上门吗?” 李镇疆大笑着说道。 听到这笑声,周思卿忙不迭松开了孟战京,有些慌乱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丝。 “知道少儿不宜要回避,你踏马杵在门口做什么?当电灯泡吗?” 孟战京笑骂,顺手将周思卿扶起来一些,给她背后垫了两个枕头。 “行了,滚进来,你以为老子会让你免费观看少儿不宜的剧情吗?” 这话着实不要脸。 李镇疆终于松开了骂骂咧咧的甘棠,却被甘棠狠狠掐了一把。 “让你对我动手动脚,你个流氓!” 嘴上骂着流氓,但甘棠的脸却不争气红了。 她长这么大,除了自己亲爹之外,头一次和别的男人这样……肌肤相亲。 进了病房,甘棠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周思卿,担心到不得了。 “怎么就发烧了?昨天下班不是还好好的吗?” 走到病床前,甘棠抬手试探着周思卿额头的温度,还好,不那么烫了。 “听说你是在看到烈士骨灰盒时晕倒的,该不会是被……被那种东西缠上了吧?” 很小的时候,每次只要村里有人去世,她都会发烧生病难受一场。 后来奶奶找了神婆,人家说她天生体虚神弱,容易被鬼魂缠上。 “哎哎哎,甘棠你胡说什么呢?那些东西是什么?都是烈士,都是我们的战友,他们怎么可能吓唬老百姓呢?” 李镇疆捂住了甘棠的嘴,生怕这女人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倒是没说错。 都是陵园,都是葬了死人的地方,可只有经过烈士陵园时,哪怕深更半夜四下无人,也不会觉得害怕。 原本周思卿也没多想,但甘棠刚才那么一提,她倒是想起些细节。 就在她即将晕厥时,耳边像是传来热烈喧闹的欢笑声。 “看!看到了没?她就是周思卿,咱们营长的老婆!” “她可真好看!” “只可惜咱们喝不上营长的喜酒了。” …… 是了,他们确实缠上她了。 不是要害她,也不是要吓唬她,他们都是孟战京的兵,那些牺牲在战场的英雄。 他们只是带着好奇与祝福,想要亲眼看看营长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能配得上他们崇拜的孟营长。 周思卿的眼眶不觉有些热。 那些声音似乎还很稚嫩青涩,大约都是些年轻的孩子。 英魂归来,依然惦念着他们的营长,永远,都是孟战京生死与共的兄弟。 周思卿握住了孟战京的手。 “战京,等咱们结婚时,多摆上一桌,留给你那些牺牲的战友吧!” 或许这冥冥之中有许多个时空,他们的离开不是死亡,只是换了一种延续生命的方式而已,永远与我们同在! 他们遗憾没有喝上营长的喜酒,那就给他们摆上一桌,让那些兄弟们痛痛快快醉一场。 孟战京叹息着给了周思卿一个拥抱。 “知我者,卿卿也!” 一旁,甘棠直呼肉麻。 “啊啊啊……你俩能别这么恶心人吗?我的天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镇疆注视着甘棠鲜活生动的脸颊。 “甘棠,我之前给你说的话,你考虑怎么样了?” 甘棠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啊?什么?我……我不记得了!” 她的眼神躲闪,不敢去看李镇疆的脸,嗯,甘棠她紧张了! 一边打哈哈,她一边准备开溜。 李镇疆一把将她困在墙壁与自己的胸膛间。 “装!你还给我装!” 不给甘棠再逃走的机会,李镇疆注视着甘棠那紧张到泛红的脸。 “我要娶你,行吗?” 第83章 这个手术必须做 风水轮流转。 前一刻还被嘲笑肉麻恶心的周思卿和孟战京,现在好整以暇在旁边吃瓜看热闹了。 “你这兄弟有点虎!” 周思卿咬着孟战京的耳朵嘀咕。 “追女孩哪有他这么单刀直入的?你好歹先来点浪漫手段,送个花约个会什么的!” 顿了顿,她一本正经肯定了孟战京的追妻手段。 “嗯,你比李镇疆强多了,起码你还知道把我头发找回来,肉麻兮兮与你的小辫儿绑在一起!” 虽然孟战京也不确定自己媳妇儿这是夸奖还是挖苦,但……他就是当媳妇儿在夸他! 看在李镇疆当初拖着快死的身体重返前线救自己男人的份上,周思卿决定推波助澜报答他一下。 “哦,那什么,雷阿姨那天发话了,说让你从前线回来之后,登门去拜访呢!” 周思卿佯装没看到甘棠瞪她的眼神。 “雷阿姨就是甘棠的妈妈,嗯,也就是你未来丈母娘!” 一听这话,李镇疆心里有数了。 “好嘞,择日不如撞日,明儿个上午我就拎着点心水果去探望我丈母娘!” 甘棠怒骂。 “李镇疆你要不要脸?你管谁叫丈母娘呢?” “我当然管我老婆的妈叫丈母娘了!” 李镇疆笑得很无耻。 “谁是你老婆!” 甘棠的脸更红了,但嘴依然很硬,让李镇疆忍不住想咬一口。 “谁是我丈母娘的闺女,谁就是我老婆,嗯!” 他成功实现了逻辑闭环,竟让甘棠无言以对。 甘棠说不过这个厚颜无耻巧舌如簧的男人,愤愤然跺脚走了。 “哎,甘棠你别走啊,你得告诉我丈母娘家住在哪里,还有我丈母娘和丈人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我好趁机巴结他们……” 李镇疆颠颠儿追出去,笑得很是放肆。 “你们这些当兵的,脸皮都很厚!” 半晌,周思卿给出了评价,且是一棍子抡翻一船人的评价。 “嗯,对,我们就是靠着脸皮厚的精神追媳妇儿的,你看我,但凡脸皮薄一点,此时此刻都抱不上你!” 孟战京笑嘻嘻的,伸手将周思卿抱在怀里,就打算和她亲嘴儿。 五婶岳淑娴正好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哎哟我的妈!” 推门就看到小夫妻搂搂抱抱,岳淑娴忙不迭转身回避,差点撞在门上。 “五婶!” 周思卿忙不迭推开了孟战京,红着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 “您怎么过来了?” 岳淑娴偷偷转身看了一眼,确认两口子已经分开了,她这才进了病房。 “老太太在家等着你吃午饭呢,等来等去等不到人,于是打发我来医院瞧瞧,一打听才知道你晕倒了!” 她看着安然无恙的周思卿,拍了拍心口。 “幸好我多长了个心眼,先来病房看看情况,要是冒冒失失回家报信,老太太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现如今,谁不知道周思卿是孟家老太太心尖尖上的宠儿? “五婶,我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发烧,医生说如果没什么问题,晚点就能回家了。” 周思卿一脸歉疚与感激。 为了自己这点事,还劳烦五婶专程跑一趟,太麻烦了。 “对了,刚才我还听说你妈也住院了?这又是咋回事?” 岳淑娴认识医院几个熟人,打听周思卿的情况呢,结果就顺道听说大嫂也在住院。 这婆媳二人是怎么了?关系好到住院都得在一起? 听到这话,周思卿和孟战京对视一眼。 看来,王雪绒的心脏果然出问题了! 内科病房里,王雪绒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甚至心虚到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她还想嘴硬说自己没事,孟澜海却抢先一步开口。 “王雪绒,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就这你还要回家?” 想起刚才医生的话,孟澜海只觉得手心满是冷汗。 “王书记有严重的心肌缺血,从而导致不稳定性心绞痛,诱发急性心肌梗塞的可能性非常大,直白一点说,她随时可能猝死!” 孟澜海不敢想象失去妻子的后果。 他们这个家,表面看来他是一家之主,是顶梁柱主心骨。 但其实真正支撑这个家的灵魂人物是王雪绒。 要是她不在了…… 孟澜海只想到这里,一颗心都快要碎了。 要是妻子不在了,留下他一人孤零零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正说着,周思卿与孟战京赶了过来。 “哎,思卿你怎么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快回病房躺着好好休息!” 看到儿媳妇过来,王雪绒翻身就要坐起,却被周思卿摁回到床上躺好。 “爸,医生怎么说?” 孟战京表情严肃问道。 “心肌缺血,随时可能猝死,要尽快手术,你妈……她死活不肯手术!” 孟澜海沉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无奈与担忧。 王雪绒还在挣扎,说道:“我没说不做手术,我的意思是再缓一缓,等战京和思卿的婚礼办完之后我再……” 顿了顿,她像是忽然泄了气,苦苦一笑。 “其实我害怕!所以我想亲眼看你们举办完婚礼,真要是下不了手术台,我起码不留遗憾!” 但怎么可能没有遗憾呢? 她不光想看到儿子结婚的热闹场面,还想伺候儿媳妇怀孕生产,还想抱抱小孙女! 周思卿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惨烈的梦境。 遭遇儿子牺牲的王雪绒因为悲伤过度在陵园猝死,她浑身不觉冷汗涔涔。 “不行!绝对不能再拖下去!” 她坚定说道:“我和战京已经领证了,这婚礼办不办都不要紧,但您必须马上手术!这事儿,您得听我们的!” 王雪绒还张嘴想要说话反驳,周思卿已经先一步打断了她。 “妈,您也知道我从小缺失母爱,与我而言,您不光是婆婆,也是母亲,有您在,我才什么都不怕。” 她半跪在王雪绒病床边,脸贴着她微微粗糙的掌心。 “爸和战京军务忙,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又什么都不懂,您要是……将来我生了孩子,谁来帮我?谁来教我?” “妈,求你了,咱们别犟,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王雪绒原本是打定主意出院,等着孟战京与周思卿完婚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做手术。 可现在,儿媳妇带着哭腔与她推心置腹说心里话。 一想到自己若是走了,思卿怀孕生产都无人在身边陪伴,她的心就疼呐! 思卿将她当母亲来尊重爱戴,她又何尝不是将思卿当女儿一样心疼呢? 她可以拒绝丈夫与儿子的要求,但没办法拒绝周思卿的请求。 最终,她点了点头。 “做!我做手术!我努努力,争取活着下手术台,妈还想抱孙女呢!” 第84章 福星,高照 给王雪绒做手术的医生是孟冬九动用关系从帝都请来的知名心血管病专家,姓陆,其父亲当年是孟冬九的部下。 “真是太险了!” 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陆医生终于一脸疲惫出来。 “主动脉血管堵塞了百分之九十之多,属于极重度的血管狭窄,用通俗的话来讲,就相当于身体里放置了一颗没有保险栓的死亡炸弹。” “毫不夸张的说,她很可能走在路上忽然就死了!” 心脏病不同于其他疾病,一旦发作,留给医生的抢救机会非常小,几乎是没有。 “我听我父亲说过你们家的情况,一家四口人,三口上了战场,只剩她一人在家中牵肠挂肚担惊受怕。” 陆医生提及孟家三口都上战场时,眼底满是钦佩和敬仰。 南疆烽烟四起时,他还在帝都正常工作生活,甚至周末还能带着妻女去公园游玩划船。 这样的岁月静好都是因为无数像孟澜海父子这样的英雄在替负重前行。 他们牢牢守住了国境线,用血肉之躯阻拦敌人侵略的铁蹄。 战争从来不需要歌颂,因为每一场胜利都是用无数军人的生命换来的! 打仗,只是为了不打仗! 陆医生想起王雪绒那惊险的病情,忍不住唏嘘。 “说句不好听的,但凡你们其中一人出事,噩耗传回来,都极有可能诱发她的心脏病!” 听到这话,孟澜海的后背冷汗涔涔。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孟战京。 端掉敌人炮阵的那次战斗,要不是在最后时刻找到新办法,只怕孟战京就真回不来了! 如果孟战京牺牲了,那妻子…… 戎马一生无惧无畏的孟澜海心底一阵阵后怕,甚至站不稳脚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首长您别担心,虽说病情严重,但好在救治及时,手术很成功!” 陆医生忙不迭扶住孟澜海安慰道。 一旁,洛逢君握住周思卿的手连声感慨。 “你这丫头,可真是我们家的福星,要不是你莫名其妙让雪绒去做检查,谁能知道她的病情这么严重?” “可不,大嫂还死犟着不肯手术,我瞧着大哥和战京也拿大嫂没办法,到最后还是多亏了思卿的劝解,大嫂这才同意了!” 岳淑娴也是一阵后怕。 这五个妯娌里,就属大嫂王雪绒性格执拗,她要是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用枪抵在她脑袋上,她也不松口。 现在瞧瞧,也就周思卿能治住她,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战京,你听到了没?你妈这条命,全靠你媳妇儿捡回来的!” 孟冬九看着身边的孙子正色说道:“就冲这一点,你也得一辈子对媳妇儿好,记住了没?” “这还用你们提醒?” 孟战京一把将周思卿揽入怀中。 “之前战地医院被伏击,全靠你及时发现端倪才避免了一场悲剧,你们医院的人都管你叫福星,我还嗤之以鼻……” 他笑着说道:“媳妇儿,不然你改名吧,咱别叫周思卿了,叫周福星怎么样?” 听到婆婆手术成功脱离危险,周思卿心情好得很。 “我叫福星?那你叫什么?高照?咱们俩的名字组合起来就是福星高照!” 这话说罢,手术室外一阵哄笑。 唯独站在人群后的李镇疆神色复杂,盯着周思卿的笑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哎,你怎么了?” 甘棠嘴上说着讨厌李镇疆,但却还是忍不住总偷看他。 沉默片刻,李镇疆低声说道:“甘棠,我……我觉得挺对不住周思卿的!” “我曾抢占了本该属于她的功劳,这些日子以来,我想起这事儿就觉得内疚,好几次都想说出来。” 但又怕给周思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打敌军的火炮阵地被端掉之后,孟澜海对他极为照顾。 李镇疆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孟澜海将他当做了孟战京的救命恩人。 其实真正救了孟战京的人不是他,而是孟家儿媳妇周思卿啊! 可周思卿不让他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包括孟战京。 甚至她从前线撤离那天,还专程找到他再三叮嘱保密,因此他才备受煎熬。 “你是指……那个炮击敌军阵地的作战计划吗?” 甘棠忽然开口问道,惊得李镇疆目瞪口呆。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和思卿聊事情时,我正好在门口,我全都听到了!” 甚至她还替他们放哨守门,阻拦了好几拨无关人员呢! “那你……那你不觉得害怕吗?” 一个人,怎么能带着前世的记忆呢?这若是被人知道,只怕是要被当做妖魔鬼怪的吧? “这有什么?思卿就算有异能又如何?她没害我,她甚至还救了我,我为什么要害怕?我与她的友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甘棠的眼神平静温柔。 “别说思卿只是能窥探到前世的事,便是她成了妖魔鬼怪,也依然是我最亲的朋友。” 女人的友谊也没那么脆弱肤浅,好吗? 李镇疆在甘棠坚定温柔的眼神里,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的眼神忽然清明,抬起胳膊紧紧抱住了甘棠。 “我得早点把你娶进门才行!” 虽说没人看他们,但甘棠还是紧张到不行。 “你疯了吗?你别以为我爸我妈对你满意,你就能随便占我便宜,哼,我还没点头呢!” 是的,李镇疆这个不要脸的,已经上她家登门拜访了。 不出意料,爹妈对他极其满意。 尤其是自己的亲爹,与李镇疆一顿推杯换盏之后,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嗯,她的家庭地位瞬间一泻千里…… 陆医生这边也已经谈完了话。 “再观察一两个小时,如果没什么问题,患者就能送回病房休息了!” 大家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王雪绒进手术室开始就沉闷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终于变得喜悦热闹。 所有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甚至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孟澜海都勾着嘴角,翘首等待妻子出来。 “思卿!” 甘棠走过来,挽着周思卿的胳膊将她从孟战京怀中抢走。 “你身体怎么样?还发烧了没?” 周思卿笑着答道:“我早好了,你还不知道我吗?从小就健壮如牛!” 因为婆婆的手术成功,周思卿的心情好得很。 她在这边与甘棠聊天,丝毫没注意到李镇疆扯着孟战京的胳膊进了楼梯间。 “你大爷的,你这偷偷摸摸干嘛呢?别让我老婆误会了!” 孟战京挣脱开李镇疆的手,笑着说道:“注意影响,老子可是有老婆的人!” “踏马的,你天天把老婆挂在嘴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老婆吗?” 李镇疆笑骂几句,清了清嗓子。 “哎,我给你说件正事,关于你老婆的,可能有点离奇与不可思议,你先做好思想准备!” 第85章 穿越时空来救你 周思卿发现孟战京不见了。 但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王雪绒的身份特殊,只做手术这几个小时里,就有不少大人物前来探望问询。 孟澜海一心牵挂妻子的病情,都是孟战京在应付探望的客人。 没多久,已经从麻醉中苏醒过来的王雪绒被送进了病房里。 “澜海!” 她一改平日的雷厉风行,此时极其虚弱躺在床上,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哎,我在!” 看着虚弱的妻子,孟澜海有些哽咽。 “我梦到……梦到战京死了!” 麻药劲儿还未完全散去,她的眼神依然有些空洞。 “别胡思乱想,战京好端端活着呢!” 孟澜海胡乱抹了一把脸,喊道:“战京?孟战京你过来,让你妈看看你!” “思卿呢?我儿媳妇呢?” 王雪绒勉强睁开眼睛,又四处寻找周思卿的身影。 “妈,我在这儿呢!” 周思卿忙奔上前,握住王雪绒的手说道。 “你再……再叫我一声妈,我想听!” 看着周思卿通红的眼眶,王雪绒虚弱说道。 “妈!妈!你感觉怎么样?” 周思卿连叫了好几声,哽咽问道。 “我好得很,妈过两天就能下床回家了,就能给你做饭,给你们张罗婚事,妈……妈还想给你们带孩子呢!” 王雪绒手背还扎着针头,她勉强抬手擦去周思卿脸上的泪水。 “果然是乱做梦,我竟然梦到你嫁给林淮了,没过上好日子,被……被那家人折磨得不成人样,最后,最后死在一场大火里。” 梦里,她看着自己疼爱的儿媳妇在火海里挣扎哭喊,她的心仿佛也碎了。 她想要冲上前保护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硬生生从噩梦里拉扯出来。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这哪里是梦? 这是她悲凉痛苦的前世,她以为再无人知道她上一世的痛,却不想婆婆竟在梦里看到了。 不知何时,孟战京已经站在周思卿身后。 他看着将脸埋入母亲手心呜咽到浑身颤抖的妻子,看着母亲虚弱却带着笑容的面庞,孟战京只觉得心跳如雷。 “战京!” 王雪绒看到了儿子,她露出温柔的笑,招手示意他上前几步。 “让妈看看你。” 孟战京顺从半跪在母亲的床边,一手揽着妻子,一手去握母亲的手。 将儿媳的手放在儿子手中,王雪绒含糊不清说道:“卿卿吃了很多苦,你得……你得好好对她,知道吗?” 这话让周思卿几乎泪目,孟战京握紧了妻子的手,坚定点头。 “你就是麻醉劲儿没过,所以才产生了幻觉,回头再睡一觉就好了!” 孟澜海在一旁笑着说道。 刚做完手术的王雪绒很是虚弱,没撑多久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孟家二老先回去了,其他人也被孟澜海打发走,此刻,高干病房里只有孟战京与周思卿。 “卿卿。” 孟战京凝望着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母亲身边的周思卿,声音带着几分温柔。 “你信我吗?” 他问道。 周思卿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问题。 “当然信你了,你这不是废话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可周思卿还是笑着答道。 “我也信你,无条件信任你!” 孟战京嘿嘿傻笑。 “哪怕你是妖魔鬼怪,我也信你、爱你,不离不弃!”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周思卿的眼睛。 只见她那双略微疲倦的眼睛忽然闪过一抹异色,像是慌乱,又像是喜悦,半晌,眼眸里竟带着几分委屈。 “嗯,我就是妖怪,一个能穿越轮回的妖怪!” 她半真半假说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的心脏?” 孟战京笑出了声。 他上前,从背后将周思卿抱在怀中,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我的心,不是早就捧到你面前了吗?如果没有你,这里就空荡荡的,没有温度。” 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孟战京眼底的深情浓烈炙热。 他脑海里一直都回荡着李镇疆刚才的话。 “其实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我,是你老婆,周思卿!” “我只是能隐约做个能窥探前世的梦,并不能改变什么,但你老婆……她似乎早就知道你的结局,所以才一路跟到前线,拼了命的要救你。” “是她告诉我174高地与新寨高地之间的绝佳炮点,她救你的决心那么强烈,像是,像是如果你死了,她也不想苟活。” …… 所以,他这条命是周思卿救回来的。 她跨越了轮回,从另一个时空跋涉而来,只为了救他的命,只为了……与他在一起! 意识到这点,孟战京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他的心,微妙的疼痛夹杂着喜悦,让他几乎想要落泪。 他孟战京何德何能,能让心爱的女孩穿越时空来救他,来爱他,与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便是她有前世的记忆又如何?便是她被这世间当做怪物又如何? 他不在乎她是什么,哪怕她是《聊斋》里走出来的女妖女鬼,他也无所顾忌要爱她,要娶她,要与她一生一世不再分开! 那汹涌的爱意在孟战京的胸腔沸腾奔涌,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卿卿!” 他喟叹一声,低头去吻周思卿的唇。 周思卿被孟战京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大跳。 这里是病房,婆婆还在床上躺着休息呢,大哥你突然发哪门子的情? “咳!咳咳咳!” 正闹着呢,门口传来孟澜海刻意的咳嗽声。 周思卿一紧张,抬脚直接踹在孟战京身上,竟直接把他踹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该!活该!” 孟澜海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无奈苦笑的儿子,非但没同情,反而还落井下石嘲笑他。 “行了,你妈这边我盯着就可以,思卿,你身体也不大好,早些回去休息吧!” 望向儿媳妇时,孟澜海的表情柔和不少。 “这次真是多亏你了,你奶奶说得没错,你是咱们家的福星!” 孟澜海细细想了想,似乎自打周思卿进了家门,这日子就过得格外顺遂安逸,不知不觉间,这丫头竟成了家中的灵魂人物。 周思卿原本还想再多陪婆婆一会儿,然而孟战京这个不孝子,已经拉着她出了病房。 一路上孟战京不说话,下楼的脚步略微有些急促,甚至周思卿好几次与他说话,他也没有回应。 待一上车,孟战京就像是疯了般,不由分说捧着她的脸重重吻了上来…… 第86章 又不是没有家,至于在车里吗? 周思卿猝不及防,被这热烈的吻袭击,脑海里有短暂的空白。 她想说不要,想说这还是医院,车外随时有人经过,会清楚看到他们在车内的举动。 万一再碰到上次那位多管闲事的大爷,回头指不定又有什么麻烦事呢! 可这深情一吻中蕴藏的感情炙热浓烈,像是火焰席卷了她,让她的血液都变得沸腾,心更是砰砰直跳。 就暂时的,摒弃世俗的目光吧! 她悄悄抬起胳膊,攀着孟战京的脖子,仰头去回应他的吻…… 直到有人在敲车窗玻璃,终于打碎了车内旖旎暧昧的气氛。 孟战京的呼吸急促,却还是飞快将周思卿散开的衣襟拢住,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飞快帮她系好衣扣。 车窗外隐约传来男人的调侃。 “孟战京你踏马的,又不是没有家,至于在车里吗?你不要脸,思卿还要呢!” 来人是孟沈辽。 他是随着最后一批部队从前线返回的。 周思卿的脸蛋红扑扑,她羞得很,索性埋首在孟战京怀中装鸵鸟。 “你要不要脸啊?没看到我们小夫妻在沟通感情吗?哦,非但不回避,还不要脸跑来观摩?这是你能免费观看的剧情吗?给钱给钱!” 孟战京的眼底涌动着春潮,他抱紧怀中的妻子,笑着与孟沈辽互相调侃。 “你可真行!” 车窗玻璃被摇下,孟沈辽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从左边眼尾一直贯穿到耳根,看上去颇为狰狞。 这是在战斗中被炮弹碎片划伤留下的,甚至这都不算伤,孟沈辽当时只是随手擦去脸上的血,就继续扛着枪与敌人战斗。 战斗结束后他自己简单消毒包扎,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阵地。 “哎,问你件事儿!” 孟沈辽依靠在车身上,看了一眼伏在孟战京怀中的周思卿,这才将视线落在孟战京身上。 “羽薇那个好闺蜜,张晓燕,被关进拘留所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听到这话,周思卿猛然自孟战京怀中抬起头来。 张晓燕被关进拘留所了? 怀抱一空,孟战京略微不太高兴。 于是抬手又将周思卿揽入怀中,这才似笑非笑看着孟沈辽。 “这事儿你问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什么张晓燕!” “少和我装糊涂了!这事儿一瞧就是你的报复手段,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 孟沈辽无奈说道:“张晓燕与人发生冲突,对方言语间一直挑衅与刺激她,她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带着人事后报复……” “聚众斗殴损坏财物,张晓燕当场就被抓了,现如今还蹲在看守所里呢!” “九哥,你自己听听事情的经过,如果不是张晓燕与人发生冲突,对方如何能刺激到她?她非得带人报复,这不是她自作孽的吗?” 孟战京一摊手,表情无辜得很。 “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别血口喷人啊!” 孟沈辽扶额苦笑。 “我打听过了,与张晓燕起冲突的人,是你从前帮过的地方女青年,你就是要给思卿出那一口恶气,所以才布了这么一个局。” 周思卿也惊呆了。 她怔怔看着孟战京,等待他最终揭晓谜底。 片刻,孟战京忽然笑了。 “对!没错!我就是在报复张晓燕,她弄伤我妻子的胳膊,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怎么着,我们就得咽下这口恶气吗?” “她该感激我的仁慈,只是利用她自己犯下的错误让她在看守所里吃几天萝卜白菜而已,若我没穿这身军装,她的胳膊早就断了!” 说这话时,孟战京的神色阴鸷。 他冷眼扫过孟沈辽,冷笑道:“我都还没把白羽薇如何呢,你便颠颠儿跑来替她讨公道,哦,那我就不该给我妻子讨公道吗?” “九哥你不说我都忘了,白羽薇才是背后的主谋,这账,我可都一笔一笔给她记着呢!” 面对孟战京的戾气,孟沈辽有些无奈。 “战京,张晓燕也被你丢进看守所里受罚了,这事儿……到此打住吧!” 他语气里带着哀求。 看到九哥被白羽薇求情,孟战京有些恼火。 “九哥,我不知道你和白羽薇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年我给你说过很多次了,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她配不上你!” 孟沈辽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眼底带着一抹惆怅。 “我知道,可我……就这么着吧!” 他站直身体,手伸进来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 “给九哥一个面子,行不行?” 暮色四合,看着孟沈辽萧条落寞的背影,周思卿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九哥和白羽薇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信九哥不知道白羽薇的人品,他干嘛非得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搭在这个女人身上?” 孟战京无声叹息。 “当年九哥是有女朋友的,一个很乖巧的学前班老师,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移情别恋和白羽薇好上了。” 他猜到这其中肯定有猫腻,但孟沈辽打死都不肯说半个字,只说这辈子非白羽薇不娶,活像是被下了降头。 而且那个学前班老师也忽然离开川城回老家,像是在躲避着什么瘟疫。 “张晓燕进看守所是怎么回事?九哥口中的地方女青年又是谁?你和她什么关系?” 周思卿抓住了关键。 自家老公与地方女青年有牵扯? “醋了?不开心了?” 看到媳妇儿警惕的眼神,孟战京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要是不累的话,我带你去夜市吃点东西?” 他一打方向盘,车子在前面路口掉头,很快驶入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 刚下车,烧烤的香味就迎面扑来,不同于军区大院周边的寂静有序,这里充满了世俗的烟火气息。 普通老百姓们坐在小凳子上喝啤酒吃烧烤,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每次打完仗回来,我都会来这里坐坐,看看我们用鲜血生命守护的盛世繁华,看看老百姓安居乐业的笑容,我觉得很满足。” 周思卿不觉握紧了孟战京的手。 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穿过拥挤的人潮,孟战京紧紧牵着周思卿的手,感受着人间烟火的温情。 他嘴角带着恬淡满足的笑,仿佛巡视人间的神明…… 忽然,前面一个穿着围裙的年轻女孩蹦起来朝他们挥手。 “战京哥!” 第87章 我的老班长 明明是个年轻女孩,但周思卿心中却没有半分危机感。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虽然管孟战京叫哥,但是他们之间却清白纯洁,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威胁。 是以,在女孩迎上来时,她和善笑了笑,主动打招呼。 “不吃醋了吗?嗯?” 看到媳妇儿这反应,孟战京开玩笑说道:“刚才还怒气冲冲质问我,‘孟战京,你和那个地方女青年什么关系’!” 学着周思卿刚才拈风吃醋的语气,孟战京的表情有些夸张。 不止逗笑了周思卿,连迎上来的年轻女孩也笑得前俯后仰。 “嫂嫂,我冤枉!” 女孩自来熟的挽上周思卿的胳膊,主动做自我介绍。 “我叫田麦,在这夜市上卖麻辣砂锅!” 她指着不远处那个“麻辣砂锅”的招牌,笑得眉眼弯弯。 循着女孩的手指望去,只见那招牌下热气氤氲,似乎……还有几个熟人? 是李镇疆他们? “嫂嫂,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田麦拉着周思卿已经到了自己的摊位前,她将凳子擦拭了好几遍,才让周思卿坐下。 又给她递来一瓶汽水,田麦去灶台前忙碌,留下一头雾水的周思卿,还有李镇疆等几个看热闹的兵。 “我们还体贴孟营长与周护士久别胜新婚,都不敢打扰呢,结果人家小两口竟然如此有情趣,来夜市体验生活了?” 李镇疆嘴欠得很,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些嘲笑的意味。 “照此说来,李副营长最近追妻之路也不太顺畅呐,否则怎么能坐在这里喝闷酒呢?怎么着?甘棠又让你滚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向以巧舌如簧着称的李镇疆,此时一副吃瘪的模样,让孟战京忍不住拊掌大笑。 “李镇疆啊李镇疆,你小子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苍天饶过谁呢?” 李镇疆哭笑不得。 “孟战京你还是人吗?你媳妇儿太狠了,打蛇打七寸,好家伙,专挑我的软肋玩命儿捅刀子,我踏马怎么还嘴?” 说罢,李镇疆自罚一杯。 “周护士,我给你道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回头多在甘棠面前替我说说好话!” 周思卿笑得不行。 “我不是都给你指明道路了吗?你别和甘棠废话,直接和你未来岳父岳母联络感情,你把他俩哄开心了,甘棠还能翻出你的手掌心?” 这话让李镇疆眼前一亮。 “战京,那天我就说你老婆不是一般人,怎么样?没说错吧?” 周思卿飞快抓住了其中的信息。 “嗯?你俩在背后说我坏话了?快交代,都说我什么了!” 看着媳妇儿带笑的眼眸,孟战京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真好,比在前线时胖乎了些,有点肉嘟嘟了。 “你就不好奇田麦的身份?” 孟战京不着痕迹岔开了话题。 他怎么能告诉周思卿,那天在医院里,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死里逃生的真相呢? 果不其然,周思卿问道:“对啊,你们怎么都认识田麦呢?” “田麦有个哥哥,叫田黍,是我们的战友,也是我们刚下基层连队的班长。” 孟战京回忆起从前,眼底带着一些温柔的怀念。 那时候他们都是从军校毕业的天之骄子,踏入军营时带着一股子傲气,总觉得比普通士兵高出一等。 当听到“田黍”这个略带土气的名字时,甚至有人给他取外号叫“田鼠”。 在下连队的第一次射击比赛中,田黍用精湛的枪法狠狠打了他们这些天之骄子的脸。 “你们给我记住了,不管你们从前时什么身份,但既然进了部队,就是一名随时为国捐躯的兵,把你们那些傲慢的想法给我收起来!” “战场上没人在乎你是谁,子弹飞过来时,不会因为你是军校高材生就饶你狗命!” 在这回忆中,周思卿仿佛看到年少轻狂的孟战京被基层连队班长狠狠打脸的狼狈与羞愧,她忍不住笑。 孟战京啊孟战京,你也有如此吃瘪的时候? “后来呢?” 周思卿看着田麦忙碌的身影,看着坐在小摊前吃着毛豆聊着天的军人们,她心底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往往,这看似平静温情的岁月背后,都隐匿着一段让人心碎的过往。 果不其然,孟战京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周思卿的猜测。 “我们第一次踏上战场时,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当你看着前一刻还与你谈笑风生的战友下一刻血肉模糊死在你眼前,那种冲击感……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心如刀绞。” 所以有个专业术语叫“战后应激创伤综合征”,就是指从战场活着回来的战士们会出现很多心理创伤疾病。 孟战京也一样。 在战友的血肉溅到他脸上时,即使他知道自己不该表露出任何不良情绪,可还是没忍住,蹲在地上疯狂呕吐。 “卿卿,你也猜到了对不对?那个血肉模糊死在我们眼前的战友,就是田班长!” 孟战京明明在笑,可周思卿却看到他眼底的痛与悲凉。 “那天,本不该田班长带领我们上前线的,但他不放心我们,便打算最后带我们一次,谁知……” “敌人的手榴弹落在我们面前,却没有马上爆炸,我们以为是一枚哑弹,只有田班长奋不顾身扑过去,将那枚‘哑弹’抱在了怀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枚“哑弹”轰然爆炸。 前一刻还与他们强调作战要点的田班长,下一刻被炸成了碎片。 他温热的血肉溅在他带出来的兵身上脸上,像是赠予他们最后的护身符。 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如果不是田班长用血肉之躯抱住了那枚手榴弹,他们在场那些人怕是都得被炸死。 说到这里,孟战京冲周思卿笑笑。 “我一边吐一边哭,我觉得那肯定是梦,田班长可是我们全团的兵王,怎么……怎么能这么轻易死去呢?” 在他少年时代看过的武侠小说里,只有无足轻重的配角才会死。 他的心目中,田班长可是堪比男主角一般雄伟高大的人呐! 但田班长确实死了。 或许是因为田班长溅在他们的血肉给予每个人足够的力量。 自那以后,他们内心最后的怯懦恐惧被驱散,他们带着田班长的期待勇往直前,死死守住祖国疆域。 “田麦是田班长唯一的亲人,他牺牲那年,田麦才十三岁,我们去老家找到她时,她跟着一帮社会小流氓鬼混,甚至还被关进了少管所。” 听到这话,周思卿忍不住望向田麦。 女孩的笑容纯真热情,很难想象她曾经还有过这样不堪的经历。 “于是我们几人商量一番,将田麦带到川城,原本想让她继续读书,但她显然不是上学的料……” 想起田麦叛逆的那几年,孟战京的笑容有点无奈。 “后来她自己提出想要做点小生意,而且她有做饭的天赋,于是我们就给她在这里支了个摊子卖砂锅,生意还不错。” 第88章 灵魂停歇的港湾 周边的小摊贩在得知田麦是烈士家属时,对她颇为照顾,甚至连这条街上收保护费的几个小混混也从未刁难过田麦。 “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代表我们没有良心,她哥是为国捐躯的英雄,我们不能让烈士英魂不宁!” 当初小混混们来找田麦收保护费,得知她的身份时,当即就扭脸做了护花的肉墙。 “以后田麦就由我们罩着了,谁敢为难她,就是和我们作对!” 再加上时不时有穿军装的人来这个小摊吃饭帮忙,因此田麦的小摊生意很顺遂。 正说着,田麦已经端着刚做好的麻辣砂锅过来。 “嫂嫂你别动,小心烫到你!” 田麦将热气腾腾的砂锅放在周思卿面前,又用干净的抹布将碗筷细细擦拭一遍,才递给周思卿。 “嫂嫂,你尝尝看!” 在田麦期盼的眼神注视下,周思卿尝了一口麻辣砂锅。 味道很好! 听着周思卿的赞赏,田麦高兴得手舞足蹈。 “还是嫂嫂最好了,不像战京哥他们,每次都打击我的积极性,不是说盐淡就是不够辣,害得我一点信心都没有!” 田麦拉了个交椅坐在周思卿身边,很是得意冲孟战京显摆。 “战京哥你听到了没?我嫂嫂都夸我的厨艺好,你以后再敢说我的饭不好吃,就是和我嫂嫂作对!” 孟战京失笑。 “你这是找到同盟军大靠山了,和我说话都变得嚣张跋扈,小麦,你这丫头很危险呐!” 周思卿一边吃着砂锅,一边安抚田麦。 “别听他们瞎说,一帮天天吃大锅饭的人,就好比野猪品细糠,哪里分得出好赖?” 被周思卿比作野猪,李镇疆等人颇为不满。 “孟营长,你就不管管你老婆?没听到她骂我们是野猪吗?” 孟战京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奈。 “你看我像是那种敢管老婆的选手吗?我给你讲,我现在每天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日子忒难熬!” 嘴上喊着日子苦没发过,但孟战京眉梢眼底的幸福喜悦,却像是一把狗粮,狠狠塞进了在场每一个单身狗嘴里。 呸! 周思卿想起正经事。 “小麦,之前是你和张晓燕起冲突的吗?” 提及这事儿,田麦眉飞色舞。 “嫂嫂我给你讲,那个张晓燕真是个蠢货,原本战京哥只是让我盯着她,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把柄,结果她自己送上门了!” 田麦说道:“那天在餐馆也是巧合,我和几个朋友吃着饭呢,她忽然进来,就坐在我们对面桌,嫌我朋友衣服脏,非让老板赶我们走!” “若是之前,我也就忍了,毕竟不能给战京哥惹麻烦,可她欺负过你哎,现在送上门来找打,你说我能放过她?” 于是田麦便趁机与张晓燕大吵一架,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大便宜。 之后有人报警,田麦等人便先行离开了。 但谁知道张晓燕咽不下这口气,竟然一路跟踪田麦,找到了她的夜市摊儿。 “当晚,她就领着人过来砸了我的摊子,瞧,我这胳膊的烫伤,也是被她弄的!” 田麦撸起袖子,指着自己胳膊上一块还未结痂的伤痕说道。 周思卿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眼底带着疼惜与歉疚。 “小麦,真的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她,田麦也不至于和张晓燕起冲突,最后被报复砸摊子烫伤胳膊。 “嫂嫂可别这么说,我又没吃亏。” 田麦撇嘴说道:“张晓燕以为自己人多势众了不起,但她没想到砸完摊子跑不了,被周围的摊主们还有在夜市逛荡收保护费的混混直接扭送到派出所。” 原本张家也有几分权势,找关系塞点钱活动活动,事情或许能不了了之。 奈何军区大院子弟孟战京忽然插手,施压的电话打过来,哪怕张家砸再多的钱,也没人敢保张晓燕。 人证物证俱在,警方当即就下了定论,张晓燕全额赔偿田麦的经济损失,并在看守所里行政拘留半个月。 “我这小摊一天才挣几个钱?张晓燕赔偿的钱都快赶上我摆摊半年的收入了,论起来,我才是占便宜的人!” 周思卿忍不住望向孟战京。 如果不是今晚孟沈辽提及这事儿,她还以为自己胳膊受伤的事情早已落下帷幕。 毕竟孟家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为了这点小事没完没了报复,反而很容易落人口舌。 她始终表示理解,也没打算追究责任。 但却没想到孟战京最终还是为自己讨了个公道,这让她心中满是感动。 前世今生,似乎从没有人这样对她好过。 她记得上一世在林家做媳妇,因为家中厨师多次偷拿昂贵食材出去倒卖,被她发现后恼羞成怒竟意图砍她。 好在她躲过那致命一刀,随即报了警。 结果林淮闻讯赶回家后非但没有心疼她的遭遇,反而埋怨她为了一点小事闹得家宅不宁,甚至还惊动了警察。 到最后,林淮帮着厨师说好话隐瞒罪证,还对警察说她脑子不正常报假警……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厨师,可林淮为了所谓的家门面子,竟然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 周思卿想起自己上一世在林家受过的屈辱折磨,就越发珍惜与感动这一世孟家对自己的爱护偏宠。 她握住了孟战京的手,眼眶隐约有泪水滚动。 “你……你这个傻子!” 满腹的话最终化作眼泪,周思卿带着娇嗔的一句“你这个傻子”,像是将自己的万般爱恋都表述出来。 孟战京笑,用满是枪茧的指腹擦去妻子眼角的泪水。 “瞧瞧,我这事情闹的,非但没哄媳妇儿开心,反而还给你招惹哭了!” “这要是让我妈知道,不得拿擀面杖抽死我?” 这话让周思卿破涕为笑。 “油嘴滑舌!你没看到我还在哭吗?” 也不管其他人暧昧的眼神,孟战京抬起胳膊直接将周思卿揽入怀中。 “好好好,那我不油嘴滑舌,为夫用宽阔温暖的怀抱来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在人间烟火的喧嚣迷离中,周思卿被迫伏在孟战京怀中。 没有臭烘烘的汗腥味,只有一点点战场硝烟的味道,莫名的,让周思卿觉得心安,像是漂泊的灵魂找到了歇息的港湾。 不远处,林淮怔怔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相拥的场面,眼眶红到几乎滴血。 第89章 爱与背叛 林淮觉得自己像是活在了炼狱中。 他夜夜噩梦,梦里都是上一世周思卿被烈火焚烧至死的惨状。 身为丈夫的他,抛弃了发妻,抱着人面兽心的周嘉彤从周思卿身边经过,将她抛弃,扼杀她最后一丝活的希望。 每每从梦中惊醒,他脑海里都浮现着周思卿怒目圆睁的滔天愤怒,还有被大火吞噬时那句“林淮我恨你”的嘶吼。 像是淬毒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他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让他痛不欲生。 “阿淮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你一个豪门少爷放下身段陪我来地摊吃烧烤,我好感动!” 林淮游移的思绪被周嘉彤带着哭腔的语调拉回来。 他勉强自周思卿身上拉回视线,看着坐在对面桌上卖弄可怜的虚伪女人。 “我给你生了孩子,我十八岁就跟了你,阿淮,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忘记我们拥抱在一起时,你怎么承诺的吗?” 周嘉彤眼底噙着泪说道:“你抱着我,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 不提这事便罢,提起来他们的第一次,林淮心中更是对周思卿充满了愧疚。 他与未来小姨子第一次厮混的地方,竟然是未婚妻的卧室! 那晚周思卿上夜班,他们喝了酒,气氛很好,周嘉彤拉着他的皮带故意将他领到周思卿卧室里。 在充满未婚妻气息的被褥间,他没经受住诱惑…… “周嘉彤,我们离婚吧!” 离婚的话脱口而出,林淮心中竟一阵轻松。 “我会给你足够的金钱补偿,包括你现在住的那套别墅,我也可以赠给你,孩子由林家抚养,你走吧!” 他不是没想过与周嘉彤凑合过下去。 但上一世自己死亡的惨状不断在梦境中重复,周嘉彤与姘头狰狞的模样也一直浮现在他脑海。 若非看在周思卿从前对周嘉彤爱护有加的份上,他恨不得一把刀捅进这个毒妇的心口,以报前世的血海深仇。 听到“离婚”二字,再看着林淮坚定的表情,周嘉彤楚楚可怜的眼神陡然变得凶悍愤怒。 “离婚?凭什么离婚?当年你亲口说爱我一生一世的,现在才过了几天,不作数了吗?” 提及年少轻狂的承诺,林淮心中有些迷茫。 “我第一次对你有感觉,是你写给我的情书,周嘉彤,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空灵饱满的诗句,瞬间击中了我的心!” 曾经,林淮以为能写出这样文字的女孩一定空灵可爱恍若天使。 于是他不自觉对周嘉彤多了几分偏爱。 “真正让我喜欢上你,是我生病时你不眠不休守在我身边,给我擦汗,给我喂水,还哼着让我心安的歌谣。” 他高烧住院,意识模糊不清,半睡半醒间,只知道床边有个人儿守着他。 每每他难受到哼哼,对方就用清凉的毛巾搭在他额头,纾解他的痛苦,还用温柔的声音哼唱着曲儿,像是哄孩子。 退烧清醒,他一眼就看到趴在自己身边疲倦入睡的周嘉彤,心底柔情泛滥,发誓一定要对这个女孩好! 当时明明那么强烈的爱意,怎么到后来就…… 林淮窥探到自己上一世的结局,始终无法将梦境中缱绻温柔的女孩与那个狞笑着杀死他的恶魔联系到一起。 周嘉彤看到林淮眼底的迷茫与痛苦,以及他铁了心要离婚的坚定。 她心中被愤怒与嫉妒裹挟,想要不顾一切拉着林淮与自己一起坠落地狱。 “林淮,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离婚是不是?” 林淮毫不犹豫点头。 只见周嘉彤忽然放肆大笑,一口喝光面前的酒。 “林淮,我当年送你的那封情书,你直到现在还精心保存着,对不对?” 她眯眼看着林淮,笑得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 “其实我骗了你,那根本不是我写的情书,而是周思卿原本要投给杂志社的散文诗,我以帮她寄信的名义将拦截下来!” “我知道你喜欢这种文绉绉的调调,于是篡改几个字以情书的名义送给你!” 林淮眼底迸发出震惊与愤怒,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喜欢多年的“空灵女孩”竟然是场被欺骗的错误! 被他嫌弃与背叛的周思卿,才是这封“情书”真正的主人! “你生病住院,照顾你一天一夜的人根本不是我,你猜,那人是谁?” 周嘉彤嘴角噙着恶毒的笑意,死死盯着林淮那目眦欲裂的扭曲表情,笑得越发大声。 “是,给你擦汗给你喂水、给你唱歌带给你心安的人是周思卿,你以为我会受苦受累去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 林淮的嘴唇在颤抖,甚至握不住面前的杯子。 “可是……可是我醒来时,明明是你守在床边的!” 就是看到周嘉彤趴在自己床边的温婉模样时,他才爱上了她! “那天晚上,我和朋友玩了个通宵,为了在你父母面前表现,才赶走了照顾你一天一夜的周思卿,刚趴下没几分钟,唔,你醒了!” 林淮的表情越是痛苦,周嘉彤就笑得越是大声。 “当时你深情款款摸我的脸,对我说辛苦时,我嘴上说着不辛苦,其实心里早就笑翻了,你和周思卿,你们都是蠢货!” 说到兴奋处,周嘉彤索性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上,俯身凑到林淮面前。 “我从没喜欢过你,我不过是习惯性抢夺周思卿的东西而已,哪怕我抢来又扔掉,也不会让她拥有!” 她恶狠狠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心底充满了对周思卿的亏欠?是不是想要挽回她?是不是想要弥补她?” 林淮的眼睛泛红,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个恶毒的女骗子。 “林淮,我同意离婚,我甚至可以帮你挽回周思卿!” 周嘉彤隔着桌子,伏在林淮耳边。 “我真正看上的人是孟战京,而你也正好想和周思卿重修旧好,我们可以合作,各取所需?你觉得……如何?” 她像是一条毒蛇,嘶嘶吐着信子。 林淮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 “我们怎么合作?” 周嘉彤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得意笑容。 “你将周思卿骗出来,我安排几个男人……孟家就算再宽容,也不会接受这样一个肮脏的女人做媳妇。” “等周思卿身陷绝境走投无路,你再伸手拉她一把,她对你必定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林淮望着周嘉彤身后的方向,忽然一笑。 “就算这样,你如何能确保拿下孟战京?那人,不好对付!” 周嘉彤笑得恶毒。 “生米煮成熟饭的招数,向来都很好用,到时候,孟战京想不负责都不行!”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计划成功住进军区大院的时刻,周嘉彤兴奋到满脸通红。 林淮桀桀笑着。 “周嘉彤,你的计划很好,但可能……没机会施展了!” 他抬手指了指周嘉彤身后,笑得比她更恶毒。 “你转身,有惊喜!” 第90章 孟战京,我爱你 循着林淮的手指,周嘉彤回头看。 只见夜市斑斓刺眼的光线下,周思卿依偎在孟战京身边,就那么带着轻蔑与嘲讽,居高临下看着她。 那个曾被她踩在脚下的姐姐,那个曾被她抢走一切的周思卿,此时被孟战京如珠似玉护在怀中,那么疼惜与温柔。 或许是有孟战京站在背后,周思卿不复从前的懦弱与忍让。 “周嘉彤,你是真疯了吗?” 没有情绪失控怒骂厮打周嘉彤,甚至周思卿始终保持着平静,像是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周嘉彤,这些日子,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周思卿盯着周嘉彤的眼睛,说道:“你小时候,也曾可爱乖巧,每天跟在我身后喊着姐姐,姐姐。” “我和你一起走在乡间小路上,你走累了,我就背着你,迎着夕阳的光一起回家,我清楚记得,你趴在我背上,说最爱的人是姐姐。” 前世今生,那些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可周思卿依然记得很清楚,小小软软的人儿抱着她的脖子,用稚嫩的声音说:“我最爱姐姐,等我长大了也背姐姐。”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乖巧听话的妹妹就变了,变得跋扈,变得野蛮,将她视作不共戴天的敌人。 “是啊,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周嘉彤依然坐着没有动,她仰头看着灯影中的周思卿,看着她姣好温婉的模样,看着她被孟战京悉心呵护的幸福。 她在笑,眼神飘忽迷茫。 “我曾真的很爱姐姐,直到左邻右舍当面笑话我不如姐姐长得精致好看,直到老师指着我的额头说我不如姐姐刻苦好学,连我妈妈……” 周嘉彤的眼眶仿佛有泪。 “连我妈妈都在我考试不及格时,用失望的语气说自己怎么没生个像姐姐那般冰雪聪明的女儿。” 说到这里,周嘉彤恶狠狠盯着周思卿。 “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之下,不管我如何努力挣扎,都没办法挣脱束缚,曾经你是我的美梦,后来,你成了我的噩梦。” 她抬手胡乱擦去即将落下的泪水。 “直到我偷穿你的裙子出门,嘲笑我丑的邻居破天荒夸我漂亮,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只有抢走你的一切,我才能变得比你好!” 周思卿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心中一时有种道不出的困苦。 “那么现在呢?你还认为抢走我的一切能让你变得更好更幸福吗?”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点温柔,像是小时候面对犯错的妹妹,她问她知不知错的语调。 这个问题,让周嘉彤忽然情绪失控。 眼前的周思卿显然是被爱情滋润透了,眉梢眼角都流露出幸福平静,与孟战京站在一起,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眷侣。 再看她与林淮。 费尽心机从周思卿手中抢来的男人,现如今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周嘉彤自己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明明在她的预想中,她抢走了周思卿的未婚夫,享尽温柔宠爱,冷笑看着比她优秀的姐姐沦为弃妇,痛苦挣扎度过漫长岁月。 但不知不觉中,她走上了自己曾经为周思卿规划好的人生路,痛苦,可笑,身陷炼狱永无宁日。 周嘉彤觉得眼眶有点热,她伸手去擦拭,可越擦眼泪越多,像是连眼泪都在嘲笑她的无能与失败。 “周思卿,你变了!” 看着神色平静的姐姐,周嘉彤哭哭笑笑。 “我哪里变了?说说看?” 一直保持同一个站姿有点累,周思卿换了个姿势,慵懒靠在孟战京身上。 孟战京的胳膊微微用力,兜着她的腰,让她放心将身体的重量交到自己身上。 “你明明听到我要算计谋害你,可你为什么不愤怒?你应该唾骂我,撕烂我,用尽一切力量让我生不如死才是!” 周嘉彤不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底气,能让周思卿如此波澜不惊。 “是,若是从前,在听到你恶毒的计谋时,我一定会拿起菜刀与你同归于尽,我曾经对你那么好,你却如此背叛我,你该死!” “可现在……” 她语气微微停顿,扭头望向拥自己入怀的孟战京。 “我遇到了战京,他与他的家庭治愈了我千疮百孔的心,那些曾经缺失的爱,都被孟家人弥补上了。” 孟家与孟战京就像是心灵手巧的裁缝,一点点缝合着周思卿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是他们给予她爱与被爱的力量,也是他们教会她如何坦然面对自己原本破破烂烂的人生。 她的心早已被爱装满,重生时滔天的仇恨与不甘,也在这平和温柔的岁月里被轻轻抚平。 说到这里,周思卿朝孟战京璀璨一笑。 “战京,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字?” 人间烟火迷离喧嚣,可周遭万物似乎已经与孟战京无关,他的眼里,他的心里,只有怀中这个女人。 他明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却故意耍赖皮。 “三个字?哪三个字?是我真帅?还是我最好?” 周思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真帅,你最好,所以,战京,我爱你!” 她与孟战京十指交握,微微侧头靠在他怀中,耳朵贴在他胸膛,清楚听到他剧烈有力的心跳。 孟战京有短暂的失声。 直到身后传来李镇疆等人的起哄,他终于咧嘴笑了。 “嗯,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即使他刻意保持语调的平静,可周思卿从他乱了节拍的心跳声里,还是窥探到这个嘴硬男人的情潮悸动。 “咱们回家,我也有话对你讲!” 咬着周思卿的耳朵,孟战京不觉将小女人完完全全纳入自己怀中,恨不得让全世界看到他们有多亲昵。 别以为他不知道李镇疆这帮人在等什么,哼,他偏不让他们看戏! “周嘉彤,今天你应该感谢周思卿的大度豁达,但凡她流露出半点弄你的心思,你的下场……” 孟战京望向周嘉彤时,眼神凌厉阴鸷,浑身瞬间充满杀气。 “你辜负了她曾经对你的好,你真该死!” “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堪入流的下作手段,下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孟战京牵起周思卿的手,有些迫切的,想要离开。 刚抬脚,身后传来林淮嘶哑痛苦的声音。 “思卿,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作数了吗?你曾经为我写过的情书,你曾经衣不解带对我的照顾,你都不记得了吗?” 第91章 情种 林淮这话带着满满的恶意。 当着孟战京的面,无疑是要将周思卿推入万劫不复之地,毕竟这个世界对女人总是充满了恶意。 每一桩桃色艳闻里,最后受到惩罚的都是女人,无论她是否无辜。 军门大少的老婆与别的男人纠缠不清?写情书?衣不解带照顾? 随便一桩单拎出来说事儿,都足以让自尊心极强的孟战京怒不可遏失去理智。 这个圈子里,不是没有类似的案例,而且还是熟人。 孟战京堂兄弟十人,老大孟平津是唯一一个没有踏入军营大门的人,也是曾为了个女人在川城掀起风浪的情种。 十九岁的孟平津深深爱上了比自己大两岁的女翻译官,少年的爱猛烈炙热,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 只因为女翻译官一句“我接受不了聚少离多的婚姻,我不喜丈夫是军人”,孟平津便从军校退学改行从商。 为此,他被脾气火爆的父亲吊在树上差点打死,却依然咬紧牙关要与爱人在一起。 到最后还是老太太洛逢君发话,才算是成全了孟平津与女翻译官感天动地的爱情。 所有人都以为孟平津与女翻译官会相爱一辈子,甚至孟家都接受了这桩婚事,开始张罗着结婚的事宜。 结果呢? 这场爱情最终以孟平津捅了女翻译官一刀作为结局,极其悲凉。 坊间传言说,女翻译官与孟平津在一起之前,曾与别的男人有感情纠葛,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在一起罢了。 孟平津有所耳闻,心中虽然不悦,却始终没有亲口找未婚妻对质此事。 直到他正好撞见那二人含泪拥抱的场面,背叛的愤怒让他瞬间失控,抓起西餐刀直接冲了上去…… 彼时女翻译官已经怀孕,孟平津那一刀正好刺入未婚妻小腹,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而对方这一生也再无法怀孕。 之后,二人分道扬镳,女翻译官出国定居,孟平津将近四十,至今未婚…… 这件事闹得很大,林淮不会不知道。 可他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当着孟战京与他战友的面故意说这些容易引起误会的话。 孟战京拉着周思卿的手猛然收紧,力道之大,让周思卿忍不住闷哼。 林淮不畏不惧,甚至眼底还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心。 不管用什么方式,他都要让周思卿与孟战京分手,她是他的女人,未来人生里,他可以加倍弥补今天对她造成的伤害! 孟战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淮,半晌,忽然笑了。 “情书?” 他低头看着身边的周思卿,语气有些怪异。 “你还给他写过情书?嗯?” 周思卿的手腕被捏得很疼,她无奈摇头,说道:“我与他确实有婚约,但写情书这事儿,我真没干过!” “不,你写过,我至今仍然能背诵那封情书里的每一句话!” 林淮疯了似的,将镌刻在脑海多年的缠绵情诗一字一句读出来。 周思卿先是有短暂的愕然,在望向一旁的周嘉彤时,她忽然明白了。 “难怪你主动提出帮我寄信,难怪我一直没收到杂志社的回复,原来是被你据为己有,还摇身一变成为写给林淮的情书!” 了解事情经过,周思卿看着孟战京坦然解释。 “那不是情书,只是我以文学爱好者的身份投递给杂志社的文章而已,唔,甘棠应该知道的,我闲暇时喜欢写一些酸掉牙的文字。” 林淮不承认,执意说道:“不,那就是你写给我的情书,我敢确定你喜欢我!否则,我生病时,为什么是你不眠不休照顾我?” “那是因为你父母不愿意熬夜受罪,甚至觉得派遣佣人来医院照顾,会让林家因为人手不足而生活质量低下,于是,他们道德绑架了我!” 周思卿冷笑说道:“你父亲特意把你安排在他的医院,我白天一边上班一边照顾你,晚上下了班还得继续守在你病床前。” “他虽然没来,但派人盯着我呢,林淮,你说我能怎么办?” 说到这里时,周思卿眼神里带着疲倦与无奈。 “我从前不知道真正的亲情是什么滋味,我以为就如我父母那般冷漠,我以为就如你父母那般无情。” “可嫁给战京之后,我才知道亲情是一种让人能放松安心的情感,是我不管飞多高走多远,转身时都有一盏灯火为我停留。” 她看着林淮。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就是想效仿当年孟平津的事,用同样的方法拆散我与战京,可是林淮,你大错特错!” 紧紧靠在孟战京身边,周思卿的声音温柔有力。 “孟战京不是孟平津!他如果对我没有足够的信任,此时此刻,我与他就不会这样平静站在你面前说话!”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战京真误会了什么,我也会锲而不舍与他解释清楚,会尽全力挽留我们来之不易的感情。” 世间那么多无疾而终的感情,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几句话就能解开的误会,还有双方难以放下的自尊与傲气。 爱情里总需要有人先低头的,周思卿不介意做这个让步服软的人。 此时,若是周思卿抬头看,就能看到孟战京眼底的爱恋与炙热,还有那源自心灵深处的感动与喜悦。 她的话字字句句落在他心底,她对他的信任,她对他的珍惜,让他恨不得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倾诉世间最动听的情话。 其实刚才某个瞬间,他确实有短暂的愤怒与嫉妒。 可周思卿的话,奇迹般抚平他心底的躁动,让他变得从容甚至高傲。 瞧,被爱的人永远都是这样有恃无恐。 于是孟战京像是骄傲的孔雀,挺直胸膛揽着周思卿的腰,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林淮。 “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吧,且不论我媳妇儿对你没感情,便是曾经有过,那又如何?唔,反正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 孟战京笑得邪魅狂悖。 “你能给她的,我也能给,你给不了她的,我依然能给,林淮,我大可以告诉你,这一生除非死亡,否则没人能将我与卿卿分开!” 人群里,李镇疆带头起哄喊了声“好”。 大家在鼓掌,在欢呼,在歌颂爱情的炙热真诚,在谴责小人的卑劣无耻。 周思卿不想将人生的光阴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林淮,就到这里吧,我不爱你,也不恨你,我不想把我任何的感情浪费在你身上,我的喜怒哀乐,只留给我爱的人!” 握住孟战京的手,周思卿有点微微的倦怠。 “战京,我累了,我想回家!” 她毫不吝啬展露出自己的脆弱,还有对孟战京的依赖与信任。 孟战京答了声好。 “我带你回家!” 林淮眼中满是痛与不甘,他甚至在想,如果不能爱,那就让周思卿恨他吧! 起码他以另外的方式永远存在于她的记忆里,她永远会记得有个叫“林淮”的男人,与她牵绊不清。 可她说什么? 她连那么一丝丝的恨,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林淮踉跄着想要追上去,可李镇疆等人阻拦在他面前,生生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越过拥挤的人潮,眼睁睁看着周思卿被孟战京拥入怀中,二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从头到尾,周思卿都没有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 这一刻,林淮的心忽然彻底破碎了…… 第92章 狼来了 回家的路上,二人保持着沉默。 周思卿倚靠在副驾驶位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孟战京单手扶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看着前方的路。 吉普车很快驶入军区大院,门口的哨兵立正敬礼,孟战京摁喇叭滴了声当做回应。 小楼伫立在夜色里,一片漆黑黯淡。 王雪绒住院,孟澜海在医院陪护,老爷子与老太太住在三儿子家中,因此家中无人。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小院,周思卿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未等钥匙插入锁孔,孟战京的身躯忽然贴上来。 这突如其来的炙热拥抱让周思卿的手一抖,钥匙竟找不到锁眼位置,在这黯淡的冬夜,只听得金属落地的清脆声音。 钥匙掉了。 “你……你别闹!” 周思卿的声音有点微微颤抖,她推开孟战京,俯身摸索着寻找钥匙。 然而男人再次贴上来,二人保持着一种极其暧昧、甚至不可描述的姿态,甚至她能清楚听到孟战京粗重的呼吸。 孟战京伸手将周思卿捞入怀中,他已经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门锁。 门开了,又合上。 周思卿几乎是被孟战京挟进了家门,二人脚步踉跄,在门关上的瞬间,她便觉得身体一轻,下一刻后背抵在了门上。 孟战京的力气真的很大,他轻松将周思卿抱起来,单手托着她纤细娇软的身体,就这样将她困在怀中。 “你还会写情书?嗯?” 他的声音嘶哑,手微微用力,掐着周思卿的下巴,强迫她仰头。 光线昏暗,可夜视能力极好的他还是看到女孩迷离的眼神,与那微微开启的红唇,像是在等待他的采撷。 “那不是情书,不是都给你讲过了嘛!” 周思卿的下巴被孟战京弄得有点疼,她吐字不清楚,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怨气。 “孟战京你好粗鲁,你弄疼我了!” 嘴上在抗议,可周思卿的身体却保持着乖巧,甚至双臂攀着男人的脖子,与他贴得很近。 “我偏要弄疼你!” 孟战京撂着狠话,实则手下的动作放轻柔了许多。 他又往前跨了一小步,让二人之间再无半点间隙。 “你给我把那封情书重新复述一遍!” 即使林淮只念了一遍,可孟战京早已记在心中,那缠绵悱恻的语言,字字句句都流露出少女荡漾懵懂的春心,还有对爱情的无限憧憬。 孟战京心里酸得很。 既然她说不是写给林淮的,那他就更得听听原版情书的内容! 听着孟战京语气里的酸意,周思卿忍不住笑了。 她主动贴过来,轻轻吻了吻他微凉的唇。 “怎么?吃醋啦?不高兴了?” 孟战京一声带着傲娇的“哼”,故意别过脸不给周思卿继续亲吻他的机会。 “门上的挂钩硌疼我了,咱们先进去行不行?” 周思卿继续搂着孟战京的脖子撒娇,带着一点娇憨的鼻音。 他不给她亲嘴儿,她就去亲吻他的耳垂,故意用牙齿啃噬,感受着男人微微的颤抖。 哦哟,原来这个无坚不摧的男人也有弱点哦! 孟战京单手抱着她,大步流星进了屋,但没有将她抱上楼,甚至没有让她坐在沙发上。 就在餐厅,他将她放在那张结实宽厚的实木餐桌上。 周思卿坐在餐桌上,双手往后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后仰,与孟战京保持着一点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咬唇看着他笑。 “还敢笑?嗯?” 孟战京欺身而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声音里带着宠溺与无奈。 “快点,把那封情书背诵一遍,我不要听林淮的版本!” 他像是在赌气,又像是在撒娇,前一刻还保持着高冷不给亲,这一刻又缠着周思卿索吻,善变又无赖。 周思卿任由孟战京闹。 她仰头,纵容着他的唇往下不安分游移,一点点剥开了她的衣衫。 那一篇少女时代满怀春情写下的文章,跃然于脑海中,原本抽象的内容忽然变得具象化。 字字句句的缠绵里,都浮现出孟战京堪比洛神的容颜,还有此时此刻他的吻,他一声一声呢喃着她的名字。 仰头的动作让周思卿的声音有些破碎沙哑,却格外动听诱人。 她轻声背诵着那缠绵荡漾的文章,手不自觉抱住了孟战京越来越低的头颅。 到最后,神思已经随着孟战京越来越猛烈的动作变得模糊破碎。 带着哭腔背完最后一句内容,周思卿的眼前一片璀璨烟花绽放,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孟战京终于站直了身体。 夜色撩人,她隐约看到他唇间潋滟的水光,还有眉梢眼底难以克制的春潮。 “战京,你抱抱我!” 周思卿如泣如诉,整个人扑入他怀中,身体还在微微颤栗。 孟战京张开双臂抱紧了自己心爱的女孩。 身体的空虚与心灵的满足,在这一刻像是两道力量在互相拉扯,到最后带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感,让他喟叹出声。 “冷吗?我抱你上楼好不好?” 周思卿身上的衣衫已经褪尽,凌乱落在二人脚下。 而他却衣着整齐,甚至连扣子都没有解开一颗,如此悬殊的差距却更让人心驰旌荡。 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拂过周思卿光洁的皮肤,她微微打了个寒颤。 她往孟战京怀中钻了钻,双手将他的衬衫从裤腰间扯出来,然后灵活钻进去,微凉的手贴上他滚烫的肌肤。 “你好热,快给我暖暖手!” 周思卿娇笑着,又故意扯开了他的衬衫。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衣衫凌乱?要乱,大家一起乱才公平! 孟战京任由她胡闹,甚至还很是配合的,让她剥下他的衬衫,解开他的皮带。 随后,他像是抱小孩似的,单手直接将周思卿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小臂上。 上楼的脚步微微有些急促踉跄,甚至刚走到楼梯拐角处,孟战京再次按捺不住,将不安分的女孩困在墙角狠狠“惩罚”。 周思卿笑着求饶,在孟战京放过自己继续上楼时,又变本加厉继续挑衅与撩拨。 “卿卿,你听过‘狼来了’这个故事吗?嗯?” 孟战京一脚踢开卧室的门,带着一点粗鲁将周思卿扔在了柔软的床上。 “这次不管你如何求饶,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第93章 时间有点短哎 十几分钟后,孟战京一边系皮带一边下了楼。 身后隐约有周思卿的揶揄,笑得很是嚣张猖狂。 “哟,这才几分钟啊?哎,不然我明天给你煮点十全大补汤?咱们好好补一补?” 孟战京下楼的脚步一踉跄,有种想折身返回,不管不顾将这女人给办服帖的冲动。 她这是仗着自己有大姨妈做护身符,玩命儿挑衅他的道德底线呢! 他不行? 呵,今天这账他记住了,赶明儿非得加倍讨回来! 在一楼的杂物间一顿翻腾,孟战京终于找到了女人那几天的必需品。 一手拿着卫生纸,一手拿着卫生巾,孟战京临上楼时忽然拐弯进了厨房,找到红糖冲了杯热气腾腾的糖水一并端上楼。 周思卿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段姣好的锁骨,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痕迹,无声昭示了他们刚才的战况多么激烈。 嗯,万恶的大姨妈! 孟战京看着床上的祖宗,纵容又无奈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之前他强忍着想要等到洞房花烛夜,今晚破防不想忍了,结果又被大姨妈阻挠…… 看来,天意让他继续忍耐呐! 坐在床边,他将红糖水递给周思卿。 “你喂我!” 周思卿不伸手,只张嘴等着投喂,笑得蔫儿坏。 孟战京哽了一哽。 他在周思卿的眼神注视下喝了一口糖水,然后俯身,将糖水渡进她嘴里…… 一番闹腾,二人皆是气喘吁吁,周思卿的嘴角还有来不及吞咽而淌出来的水渍,眼神迷离发丝蓬乱。 孟战京差点克制不住自己。 大冬天的,孟战京冲了足足半个小时的凉水澡,第二天起床一阵鼻塞,嗯,感冒了! 王雪绒身体底子好,手术又成功,因此恢复得很快,不到一个星期便出了院。 周家那边也已经置办好了认亲宴,还通知了亲朋好友,动静与排场很大。 认亲宴前一天,宋辉月特意来孟家接周思卿。 “这些年来,我们家也没操办过什么喜事,甚至当初我和老周结婚,都是在前线的帐篷里,我们老了,还是喜欢热闹。” 在王雪绒提及认亲宴太过隆重甚至奢侈时,宋辉月笑着说道。 “再加上前线战争大获全胜,老周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与战友们庆祝一番,既是认亲宴,也是庆功宴。” 难怪周君堂除了邀请亲戚之外,还邀请了不少军官首长,原来是这样! 正好孟战京回了家。 “战京,今晚你可得独守空房咯,我带思卿回趟娘家住几天!” 宋辉月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孟战京解扣子的手一顿,将刚挂在衣帽钩上的军装外套又穿回去。 “别啊!你带一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岳母大人,你连我一起带回去呗,嗯,我正好趁机会巴结老丈人!” 这声“岳母大人”,叫得宋辉月眉开眼笑。 “我是没问题,就看你妈舍不舍得把儿子拱手让给我们家了!” 一旁的王雪绒失笑。 “不然这样,你把思卿留下,孟战京跟着你走,想住多久住多久,我早就烦死这小子了!” 众人一阵哄笑。 “战京,你送你岳母和思卿一趟,天冷风大,就别让她们坐公交车了!” 是的,宋辉月是坐公交车过来的。 虽说以周君堂的身份派车接送她不算逾矩,但她并不想占公家的便宜,这些年她出行要么是自行车,要么是公交车。 走在外面,谁能想到衣着朴素的宋辉月是军区首长的夫人呢? 孟战京一路驱车抵达周家。 远远的,他就看到周君堂正站在门口翘首等待,显然是妻子回来有些晚,他担心了。 看到孟战京的车子驶来,周君堂微微笑了。 待车子一停下,他就迎上来打开后座车门,先是扶妻子下了车,又微笑看着周思卿。 “哎哟,闺女也跟着回来了!” 周君堂提及“闺女”这个称呼时,心里忽然涌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就像是……心底空缺的角落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于是他又喊了声“闺女”。 周思卿应了,她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喊出“爸爸”这个称呼。 她朝周君堂歉意一笑。 周君堂也不生气,反而还安抚道:“没关系,以后日子还很长,来,闺女,咱们回家!” 夜色里,周思卿站在周君堂与宋辉月中间,乍一看,还真像是一家三口。 “哎,那我呢?你们就没人在乎我了吗?不邀请我回家坐坐?” 孟战京自车窗里探出头,笑着抗议。 周君堂笑骂道:“你小子自己回家去!别打扰我们一家三口联络感情!” 被冷落的孟战京:“……” 完了,媳妇儿这属于有了干娘忘了老公! 虽然宋辉月不在家,但一进门,依然是饭菜扑鼻的香味。 再看周君堂进门就轻车熟路抄起围裙系在腰间,周思卿就知道谁才是一家之主。 嗯嗯嗯,谁掌管锅铲谁就是一家之主! 当然,宋辉月也没坐着等吃饭,丈夫炒菜,她在一旁打下手,还时不时指挥周思卿帮个忙,并没有将她当做客人供起来。 厨房不算太大,三个人也没说话,各自忙碌着,却满屋的温情,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中。 最后一道菜上了桌,周君堂招呼着周思卿落座吃饭。 他搓着手说道:“来,闺女,尝尝我的手艺!” 之前他可是专门找王雪绒打听过周思卿的喜好和口味,为了今晚这顿饭,更是提前两天就开始忙活。 周思卿细细品尝过每一道菜,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好吃!” 受到夸奖,周君堂一脸喜滋滋笑了,哪里有部队首长的威严? “虽说明天才是认亲宴,但毕竟宾客众多,我们一家三口没法子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饭聊天,所以趁着今晚没人打扰,咱们好好说说话。” 宋辉月给周思卿夹着菜,眼神温柔平和。 “思卿,虽说咱们最初的牵绊是碍于孟家的面子,但认识这么久,我们是真喜欢你!” 她笑着说道:“人与人之间讲究个眼缘,我觉得咱们很投缘,往后,这就是你的娘家,我们就是你的父母!” “你对我们有赡养的义务,而我们也将是你最有力的靠山,前几日我们修改了遗嘱,你将是我们唯一的财产继承人!” 第94章 采花大盗 吃过晚饭,宋辉月领着周思卿进了西厢房。 推开门,打开灯,映入眼帘的装修布置让周思卿大吃一惊。 前些日子她过来的时候,西厢房还是客卧,她甚至还在这里换过衣服,里面的家具朴素简单,年代感很强。 可现在…… 最时兴最豪华的装修,主色调是粉白的公主风格,连床幔都是带着花边的浅粉色,床上簇新的粉色被褥,床头摆放着两个洋娃娃。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问了雪绒,她说你不挑,于是我便自作主张了,女孩子嘛,都喜欢这样的!” 宋辉月有点紧张,时不时望向周思卿的侧脸,观察着她的表情。 周思卿很小的时候,跟随父亲去一个住在省城的远房亲戚家做客。 她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远房亲戚家有个女儿,比她大三两岁,穿着粉嫩嫩的裙子,梳着娇俏可爱的辫子,还戴着两朵时兴的头花。 表姐有单独的卧室,房间布置也像这般粉嫩,当时的她羡慕到挪不开眼,像是小二黑进城,土里土气惹人笑话。 她黑黢黢的小手甚至不敢碰表姐浅粉色的床单,生怕弄脏了。 回家的路上,一向懂事的她终于大着胆子向父亲提出人生第一个要求。 “爸,表姐的房间好漂亮,我也想要粉色的床单。” 她甚至不敢说想要粉色洋娃娃与那一整套粉色装修,她只是挑选了个最容易实现的心愿,眼巴巴等着父亲回答。 可父亲却皱起了眉头。 “粉色床单?那玩意儿容易脏,不行!” “我可以自己洗的,爸,求求你了!” 小小的女孩仰头看着父亲,声音里带着哀求,那是她第一次有喜欢的东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父亲无情甩开了她的手,甚至为了惩罚她,而故意加快了脚步,将她一人留在黑漆漆的乡间小路上。 猫头鹰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被吓得嚎啕大哭,终于认错求饶,父亲才停下来。 那天之后,她便再没提过任何要求。 即使后来父亲给周嘉彤买了粉色床单与粉色衣服,还有粉嫩嫩的蝴蝶结和凉鞋,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她像是苦行僧,总是穿着深色的旧衣服,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个小尼姑。 小尼姑,是继母对她的评价。 彼时父亲从省城回来,给周嘉彤买了一套桃粉色纱裙,上面还缀着亮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你怎么只给嘉彤买衣服了呢?” 继母一边给亲生女儿试衣服,一边虚伪责备父亲的偏心。 父亲有点不耐烦,刚准备开口时,她已经抢先回答。 “我不喜欢粉色的,我喜欢黑色!” 于是父亲便顺势答道:“她和她妈一样,脾气都怪得很,买了也是浪费!” 继母便笑。 “哎哟,这血缘关系还真是说不清,妈妈做了尼姑,女儿小小年纪也像个小尼姑,将来怕是嫁不出去呢!” 周嘉彤扯着嗓子笑,故意喊她“小尼姑”。 后来这些年,周思卿像是条件反射,看到一切粉嫩的东西,她都刻意规避,都下意识以为那与自己无关。 但其实,哪个女孩心底没有公主梦了? 她不是不喜欢,只是因为没人把她宠成公主,连父亲都跟着继母一起,叫她小尼姑! 宋辉月看到周思卿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喜欢。 “那这……思卿,不喜欢没关系,赶明儿我把这些都撤了,咱们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装修!” 周思卿扭头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的宋辉月,忽然抬手紧紧抱住了她。 “不是的,我很喜欢!” 她将脸埋入宋辉月肩颈间,不让人看到自己盈满泪水的眼睛。 某个瞬间,心底那残缺的地方仿佛被什么填补上了。 宋辉月也笑了。 她抬手轻轻抱着周思卿,抚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以后日子还很久,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出来。” 待宋辉月离开后,周思卿一人坐在柔软粉嫩的床上,怔怔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她有些恍惚,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梦醒了,她又回到了那个容不下她的家里,在咯吱作响的硬床板上发呆。 父亲给周嘉彤买了一件又一件公主裙,继母将女儿的房间打扮得漂亮粉嫩,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有说有笑。 而她,像是融不进去的异类,还被冠上“小尼姑”的名号。 直到窗子忽然被推开,冷风灌进来,吹醒了陷入噩梦的周思卿。 只见本该离去的孟战京单手撑着窗台,轻松跃进来,又飞快关上窗户,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连做贼都如此帅气。 “你……你怎么来了?” 周思卿吃了一惊,眼睛都瞪圆了。 “想你呗!” 孟战京上前几步,一把将周思卿抱在怀中,有些坏心眼的,故意将冰凉的手探入她衣服下摆,冰得她直打哆嗦。 “那你不会敲门进来吗?” 周思卿没有推开孟战京的手,反而还扯过被子,将他们一起包裹起来。 这男人像是大冰块,显然是在外面吹了很久的冷风,找到机会才偷偷溜进来的。 孟战京也不客气,一双手得寸进尺往上游移,很快就挑开了周思卿的内衣扣子。 “你……你不许胡来!” 当他冰凉的唇贴上她心口时,周思卿的身体不受控制酥软。 她嘴上说着不要,但一双胳膊却抱住了他的头,身体微微后仰,任由他用唇解开了她的衣衫…… 二人拥抱着,亲吻着,一起倒在了粉嫩嫩的床上。 这种公主风格显然与孟战京的硬汉形象不搭,但又有种道不出的……魅惑。 对面,周君堂与宋辉月的卧室早已熄了灯。 黑暗中,已经昏昏欲睡的宋辉月听到西厢房有动静,正要起身查看,却被丈夫伸手抱住。 “你没听到吗?思卿房间里有响动,不行,我得过去瞧瞧!” 周君堂低笑,钻进了妻子的被窝里。 “能有什么事情?可能就是……野猫野狗溜进来偷吃!” “今晚很冷,适合躺在一个被窝里互相取暖,媳妇儿你别躲呀,咱们很久没有……” 宋辉月破天荒没有推开丈夫。 自从当年出事,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地狱里,白日里谈笑风生佯装什么都不在乎。 可黑夜里,他们却再难回到当初的恩爱时光。 尤其是宋辉月,更是抗拒得厉害。 周思卿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抚慰了宋辉月冰冷绝望的心,周君堂能明显感受到妻子的转变。 比如今晚,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一点点迎合着他。 他有些兴奋激动,像是个躁动急切的毛头小子,欺身而上…… 第95章 在岳父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孟战京其实先回家一趟,吃过饭回了房,没有周思卿的房间格外空旷与孤寂。 于是他下楼驱车直奔周家,在墙外侦察很久,确定岳父岳母已经熄灯睡下,这才鬼鬼祟祟翻墙进来。 此时,将周思卿拥入怀中,他觉得自己那稍稍有些空的心终于满足了。 “战京,我有点……有点内疚。” 二人腻歪很久,却也没有突破最后的那道防线。 不止是孟战京想将最重要的时刻留到洞房花烛夜,还有这地方,嗯,实在不合适! 脸上红潮未散的周思卿伏在孟战京胸膛,手抚着他后背的伤痕,声音有些含糊。 “我还是没办法喊出爸爸与妈妈这个称呼,即使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真心实意的好,可我……” 比如今晚,当看着这精心布置的卧室,周思卿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她好几次都想喊一声“妈”,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自己咽了回去。 “这有什么可愧疚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更何况你还是个慢热的性子。” 孟战京的手搁在周思卿肩膀,用指尖描绘着她漂亮的蝴蝶骨。 她的皮肤怎么能如此光滑柔软呢? 又白又嫩,像是面团,让他恨不得啃上几口。 “再者说了,他们要是因此就生气计较,嗯,那这门亲不认也罢!” 周思卿又想起一件事儿。 “今晚吃饭时,宋阿姨说他们修改了遗嘱,我成为了他们的遗产继承人。” 提到这事儿,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这让我有种趁人之危的卑劣与无耻,就仿佛我认他们做父母,是在觊觎财产。” 明天就是认亲宴,她怕有人会拿这事儿做文章。 “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周叔叔他们做事有分寸,你不用考虑那么多,他们还能活很多年,遗产继承的事远着呢!” 孟战京丝毫没有睡意。 他抱紧了周思卿,二人未着寸缕的身躯紧紧相贴,体温都有点高。 “眼看着就快过年了,我们队有春节联欢活动,不少军属都参加,到时候,你也去呗!” 他极其贪恋周思卿带来的温暖,说话时,轻轻啃咬着她的脖颈,有一点微微的疼。 “你说话就说话,总咬我脖子干嘛?留下印子我明天还怎么出门见人?” 周思卿被迫仰起头,气息有点不稳。 男人不光嘴唇不安分,被窝里的手更是忙个不停。 “好好好,我不咬脖子,我咬别的地儿!” 孟战京忽然邪笑,像是滑溜的泥鳅钻进了被窝里。 周思卿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 那源源不断的热浪自下而上蔓延,最终在她脑海里汇聚,让她的眼前一片空白。 她越是咬唇隐忍,被窝里的孟战京就越是放肆热烈。 到最后,她实在难以抑制,翻身将脸埋在枕头间,闷闷娇哼出声…… 第二天大清早,孟战京又鬼鬼祟祟准备开溜。 他打算原路返回,刚后退几步准备上墙,却听到身后传来周君堂的干咳。 一个踉跄,孟战京差点扑倒在地。 “家里是没门吗?你至于翻墙吗?” 天色尚早,妻子昨晚又劳累到极致,此时还在昏昏沉沉睡着。 周君堂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压低声音笑骂,上前还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 “你家那木门,稍稍一推就咯吱作响!” 被当场抓包,孟战京也不紧张心虚,还在那里咧嘴笑。 “再者说了,我们年轻人都喜欢玩点刺激的,您不懂!” 这话着实有些混账了。 “也就你小子和思卿已经领了证,否则昨晚你一上墙,我就大棍子将你打出门了,还能让你占我家闺女半点便宜?” 周君堂笑骂。 这小子胆子可真大,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周思卿醒得有点晚了。 昨晚孟战京像是打了鸡血,折腾个没完没了,而且花样层出不穷,以至于她严重怀疑这狗男人最近又背着她偷学新技术了…… 睁眼,孟战京早就走了。 她拥着被子翻身坐起,还在发呆呢,只听外面传来宋辉月敲门的声音。 “思卿,醒了没?今天宴会上要穿的衣服,我昨晚忘记给你送回来了!” 这声音让周思卿最后那点困意烟消云散。 她看着满床狼藉,还有那扔了一地的卫生纸,周思卿咬着牙默默问候孟战京这个狗东西。 他闹够了就提裤子走人,也不知道收拾一下“战场”吗? 宋辉月这要是推门进来还了得? “哎,我……我还没起,您稍微等我一下啊!” 周思卿一边应声,一边胡乱穿好衣服,将地上的卫生纸都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 确定看不出端倪,周思卿这才打开门。 一夜未见,周思卿觉得宋辉月像是不太一样了,她眉梢眼角流转着温婉春色,像是……即将枯萎却又受到雨露滋润的花。 宋辉月怀中抱着一套粉色的丝绒长裙,眼底带着喜色。 “这是我专门托人从港城买的,听说那边现如今很流行这种款式,尺码也是我专门找雪绒要的,来,你试试看!” 周思卿算是发现了,宋辉月格外钟情这种粉嫩嫩的颜色。 但不得不说,宋辉月眼光很好,这套裙子上了身真是好看,即使周思卿脂粉未施,也有种芙蓉出水的自然美。 宋辉月赞不绝口。 “哎哟,我就说这裙子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爸还不信,非说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现在,我瞧他还有什么话说?” 她拉着周思卿的手一番打量,眉梢眼角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自豪。 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喧闹声。 周思卿探头往外看,只见甘棠率先走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都是军区医院的熟人。 有赵碧玉,有张吉祥,还有那些曾经与她一起在战地医院救死扶伤的战友们! “哎,你们怎么来了?” 周思卿眼底是掩不住的喜色。 昨天上班时,她还与赵碧玉一起吃午饭呢,也没听她提及今天要过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告诉我们?思卿,你真是太不仗义了!” 赵碧玉笑着进了门,说道:“可不光首长是你的娘家人,我们当初一起奔赴前线并肩作战,不止是战友,也是亲人!” 她张开双臂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以后,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第96章 军门贵女 认亲宴动静很大。 不光邀请了周君堂与宋辉月双方的亲戚,还有二人的同事朋友,在川城一家小有名气的餐厅里,摆了二十来桌。 原本周思卿还有些紧张,但因为有最信任的战友陪伴在身边,大家说说笑笑,她也逐渐放松下来。 “我给你讲,为了把我们这些人都集合起来,王书记可是煞费苦心呐!” 赵碧玉笑着说道:“休假不难,难的是是这些人同一天休假,医院工作不能落下,王书记就协调,今天给我代班的是吴院长!” 听到“吴院长”的大名,众人都吃了一惊。 吴院长可是军区医院神一般的存在,尤其在战争创伤方面,他自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地位相当厉害。 可现在,这位大佬却专程出山给赵碧玉代班,这事儿也就王雪绒能干得出来,也就她敢这么摆布吴院长。 赵碧玉摸了摸周思卿粉嫩嫩的脸。 “你这丫头有福气,以后可得珍惜呐!” 嫁入军门不难,毕竟医院里不少人都嫁给了军人,其中不乏高级军官甚至军门世家。 可像周思卿这样受尽公婆宠爱的,还真是没几个。 有句老话怎么讲来着? 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敌人! 但王雪绒对周思卿的爱与照顾,已然超越了亲生母亲。 孟战京早上才离开,个把小时又开着车赶来,还装作与媳妇儿一晚上未见的模样,进门就抱着周思卿开始倾诉。 “哎哟,媳妇儿,想死我了!”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孤单的哟,啧,一晚上没睡着,你看看,我是不是都有黑眼眶了?” 被无语到的周思卿:“……” 你踏马装个屁啊! 是,你确实一晚上没睡觉,你确实有黑眼圈了,但真相如何,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你咬在我大腿那几口,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外人可不知道真相如何,只是起哄孟战京与周思卿夫妻恩爱。 “瞧瞧,新婚夫妻的感情就是好,不像我们家那口子,我就算半年不回家,他也无动于衷,嗯,甚至还盼着我出去呢!” 赵碧玉笑着调侃自家老公。 “我不在家,他不想洗澡就不洗澡,不想刷牙就不刷牙,用人家的话来说,没有我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自由!” 听到这话,孟战京忙表态。 “哎,赵医生,我可和你老公不一样,我不要自由,我心甘情愿被我媳妇儿管着!” 大家一阵哄笑,赵碧玉笑得合不拢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当年我刚结婚那会儿,我老公也是这么说的!思卿我给你讲,千万别信男人的鬼话!” 孟战京“嘿”了声,抗议道:“赵医生你这人,怎么还挑拨离间呢?” “行行行,我不挑拨离间,你那什么,把行军床的钱还给我!” 赵碧玉憋着笑重提旧事。 “当初,哎,战地医院里,我和私情住一屋,临回家那天,咱们的孟营长不知道干了什么,弄坏了我们屋的行军床!” 她笑得暧昧,故意问道:“哎,我就想问问,你俩那天在屋里到底怎么折腾了?行军床怎么就坏成那样了?” 好嘛,赵碧玉这明显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思卿猝不及防,被闹了个大红脸,跺着脚直喊“赵医生你别说了”。 孟战京脸皮厚得很。 “那天发生了什么?那天我和卿卿在帐篷里……” 他看着吃瓜群众们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的兴奋表情,故意卖了个关子,旋即又说道:“我还偏偏就不告诉你们!” 被孟战京戏耍,众人又是一阵笑骂,屋里气氛一下子变得越发热烈。 很快,大家乘坐周家提前安排的大巴车抵达举办认亲宴席的餐厅,只见不少宾客早就到了,正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看到周思卿从车上下来,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过来。 周君堂与宋辉月各自牵着周思卿的一只手,笑吟吟迎接众人的注视。 “辉月,你是不是说谎了?” 有个宋辉月娘家的亲戚忽然开口,声音突兀,让原本喧闹的人群猛然变得安静下来。 宋辉月一愣。 “四婶,我说什么谎了?” “当年都说你流产不能再生,但我瞧着这个丫头……与你长得有六七分像,该不会是你们偷偷生了孩子,不让我们知道吧?” 这个话题一打开,其他人也开始议论。 “别说,这闺女还真像年轻时候的辉月,眉眼都像!” “我怎么觉得她更像君堂呢?你看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嘛!” …… 周君堂与宋辉月是亲朋好友里出了名的低调夫妻。 他们多年来从不参加任何宴请聚会,甚至逢年过节也极少与亲戚走动。 现在突然举办隆重的认亲宴,虽然对外宣称是认的干女儿,但大家现如今看到周思卿,都不禁有所怀疑。 “我知道了!” 又有个亲戚忽然扯着嗓子开口。 “你肯定是害怕当年那个混账小子又找上门再害你闺女,所以才故意隐瞒怀孕生孩子的消息,直到闺女长大成人能保护自己。” 亲戚越是说,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唾沫横飞一番脑补。 “难怪你们这些年从不肯让亲戚上门呢,原来是为了孩子着想,我从前还埋怨你们不通情理,现在理解了!” 这位亲戚拔高语调对其他人说道:“诸位,咱们得体谅君堂与辉月的舐犊之心啊,当父母的,都是为孩子活呐!” “对!对!以前那些事不计较了,往后咱们还是一家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原本还与周君堂夫妇有嫌隙的亲朋们纷纷表示理解。 周思卿有点不知所措。 她看看周君堂,又看看宋辉月,却见这二人压根不打算解释这场美丽的误会。 甚至周君堂还顺水推舟说道:“以后,你们这些做长辈的可得多照顾我家思卿!” 一旁,满眼震惊的李镇疆凑到孟战京耳边小声八卦。 “这踏马,你老婆还真是周军长的亲生女儿?不是说她身世坎坷父母双亡吗?” 显然,李镇疆也信了。 “啧,之前队里多少有点议论声,说你老婆和你门不当户不对,怕是这场婚姻长久不了,现在你老婆这身世……” 好家伙,摇身一变就成了军门贵女,这下,他看谁敢在背后议论? 第97章 裙下臣 甘棠也是一脸懵逼。 找到机会,她拉着周思卿躲在角角里说小话。 “你老实给我交代,是不是以前骗我感情来着?” 甘棠虎视眈眈看着周思卿说道:“刚才那些亲戚一说你和宋阿姨长得像,我一打量也吓了一大跳,你们还真是有点像!” 周思卿拍着甘棠的脑袋,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你是最近夜班上多没休息好,脑子短路了吗?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觉得我能骗你什么?” “我要真是这家的亲生女儿,能被林淮与周嘉彤那么欺负?能吃糠咽菜饥一顿饱一顿那些年?” 她笑笑,说道:“这可能就是缘分呗,而且我与宋阿姨长得不像,只是大家带入主观印象后产生了幻觉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不少宾客已经猜测周思卿就是周君堂夫妇的亲生女儿,而周君堂与宋辉月刻意营造出半真半假的神秘感,更是坐实了大家的猜测。 这对周思卿来讲,未必是坏事。 今日的周思卿打扮很是漂亮,粉嫩嫩的裙子,戴着粉嫩嫩的发卡,即使已经二十岁了,依然不显违和。 孟战京的视线始终舍不得从周思卿身上挪开,更是找到机会就与妻子腻歪,搂搂抱抱亲亲吻吻,好几次都吃掉了她唇上的口红。 “你就不怕口红吃多了中毒吗?” 此时,二人正躲在餐馆后院的角落里,孟战京坐在石凳上,周思卿坐在他腿上。 二人皆是气喘吁吁,孟战京的手还钻进她裙摆里没有抽出来。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孟战京笑得蔫儿坏,说道:“我还想做你的裙下臣呢,奈何你脸皮薄不答应!” 裙下臣…… 周思卿的嘴角有点抽抽。 她今日这条丝绒长裙很是漂亮,裙摆很宽大,走路时摇曳生姿,惹得孟战京眼热。 于是这个狗男人像是发了颠,说想体验裙下死。 幸亏她死死捂住了裙摆,否则这狗东西真敢钻进去…… “你别闹了,前面那么多客人呢,你身为准女婿,不得帮岳父分忧吗?” 周思卿将男人不安分的手自裙摆下扯出来,神情很紧张。 她起身推搡着孟战京去前面大厅。 “你不许耍赖,快点过去帮忙!” 孟战京倒也没推辞,是,现如今他是周家的女婿,自然是要承担起招待宾朋的重任。 “你多在这里待会儿吧,前面闹哄哄的,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 他摸了摸周思卿的脸,温柔说道。 虽然有甘棠等人陪在身边,但更多的宾客都是陌生人,尤其是双方亲戚,有不少人心怀鬼胎,打着各种幌子与周思卿交谈。 一来二去,周思卿也疲于应付,便找理由出来躲清静,这才给了孟战京占便宜的机会。 看着孟战京离开,周思卿一人百无聊赖在后院瞎晃荡,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门。 后门虚掩着,从缝隙看去,外面有一条河。 正当周思卿准备返回宴席厅时,忽然听到墙外传来小孩的哭声,隐约还有呼救声。 她没多想,当即便推开门走出去,却看到不远处的河面,有个小孩正在水中起伏挣扎,情况很是危急。 周思卿几乎没有犹豫,纵身跃入冰冷的水中,奋力朝落水小孩游去。 她水性很好,即使水很冷,即使这条丝绒长裙沾水后沉重碍事,但她还是抓住了落水者。 是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周思卿拖着小孩的衣领,单手划水将他带上了岸。 小孩已经昏迷,呼吸更是若有若无,周思卿顾不上许多,跪在地上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她一心扑在救这个溺水小孩身上,竟没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下一刻,她只觉得后脑勺忽然一痛,强烈的眩晕感让她扑倒在地。 随即,她的左脚被人抓住,对方将她拖到河边,一脚踢进了水中。 “将这个小的一起扔进去,快点!” 落水的瞬间,周思卿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旋即,又是一阵水花,那个刚被她救起的小孩再次被扔下来。 即使头疼到难以支撑,可一想到小孩岌岌可危,周思卿还是用尽全力睁开眼,潜入水中找到那个不断下沉的孩子。 好几次,周思卿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住了。 她心里很清楚,只要松开这个孩子,她独自一人还能靠着最后一丝力气上岸,获取最后的生机。 然而她没有。 紧紧抱着孩子,她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带来的疼痛感让她有短暂的清醒,趁着这机会,她已经浮出了水面。 周思卿不顾自己的安危,努力将小孩举到水面上,艰难往岸边游去。 眼看着就要上岸,可一双男人的脚出现在她上岸的地方,下一刻,对方一脚踹在她脸上。 鼻血涌出来,剧烈的疼痛感反倒让周思卿彻底清醒。 她在血雾里往上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浑身戾气的年轻男人正恶狠狠盯着她,手里拿着一根粗长的木棍。 男人身后还有个女人,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 “你还愣着干嘛?快点用棍子将他们捅进水里啊!她都看到我们了!” 女人催促着男人赶紧动手,甚至还从地上捡起一块砖,狠狠往周思卿怀里那个小男孩头上砸去。 周思卿下意识替小孩挡这一下,砖头重重砸在她肩膀上,竟碎成了两半。 “姐姐!” 怀中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虽然还小,可眼神里带着一股子倔强与坚韧。 “姐姐,你别管我了,你……你快逃!” 小孩看着这个为了救他而浑身是血的姐姐,眼眶隐约有泪。 “你别怕,我在这里呢!” 周思卿将小孩护在怀中,一手抓紧岸边的树根,寻找渺茫的求生机会。 这里是后院,除了餐馆的工作人员之外,极少有人过来。 而今天餐馆忙得不可开交,谁有时间来河边吹风呢? 求生的机会似乎很渺茫,而岸上这两个凶手,也似乎掐住了这一点,肆无忌惮痛下杀手。 “你是周思卿吧?我原本不打算这么快对你下手的,结果你自己送上门来!” 男人狞笑着,用手中的木棍在周思卿后背狠狠抡了几下。 “想抢我的东西?你也配?” 对方动了杀心,竟觉得木棍的杀伤力不够,索性从背上的包里掏出一柄长长的砍刀。 刀刃显然是刚打磨过,在阳光下散发着寒光,像是死神的眼睛。 “我,周修远,才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谁敢拦路,谁就去死!” 男人狰狞咆哮,瞄准周思卿的脖子,高高举起了砍刀…… 第98章 父爱 千钧一发之际,来河边醒酒的周君堂奔了过来。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和退却,奋不顾身扑来,用自己的身躯替周思卿挡下那致命一刀。 砍刀穿透周君堂的肩胛骨,深深嵌入骨缝里,鲜血涌出来,打湿了周思卿的脸。 “闺女,你没事吧?” 周君堂第一反应竟是关心周思卿的伤势。 他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可还是微笑看着她,叫她闺女,问她有没有事。 这一瞬间,周思卿眼眶的泪水疯狂涌出来。 孟战京紧随其后奔了过来,他看到妻子与岳父的惨状,眸光顿时大怒,抬脚直接将准备逃走的男人踹进水中。 他伸手要救周君堂,可他却推开他。 “先救思卿,我没事!” 明明周君堂的后背还带着一柄砍刀,甚至对方刚才用力好几次都没拔下来,足以可见对方下手有多狠。 但周君堂依然风轻云淡说自己没事,一心惦记着周思卿。 孟战京也没坚持。 他先是将那个小孩救上来,随即拉着周思卿的手,将满脸是血的妻子拖上了岸。 周思卿头部和肩部遭遇重击,此时伤痕累累,那条粉色长裙也早已被鲜血染成了赤红色,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但周思卿顾不得自己的伤势。 她一上岸,就跪在周君堂身边,手忙脚乱替他止血。 “别哭!不是什么大事!” 看着周思卿泪如雨下,周君堂笑笑,抬手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 “你与你妈还真像,动辄就哭,哎哟,一看到眼泪,我就没辙了!” 在这之前,周思卿始终没法叫出“爸爸”与“妈妈”这两个称呼,即使她的亲生父母去世很多年了。 可现在,当周君堂舍身挡在她身前,甚至在负伤之后依然笑着安抚她,周思卿心底涌上难以言状的感动。 便是亲生父亲,当年也没这样保护过她啊! “爸!” 周思卿哽咽着叫了声“爸”,她的眼泪落在周君堂脸上,让他的神情微微恍惚。 片刻,周君堂忽然笑了。 “哎!好孩子!” 他眼底带着喜悦应声,抬头看着匆忙奔来的宋辉月。 “辉月,闺女刚才叫我爸爸了!” 此时,越来越多的宾客闻讯赶了过来,赵碧玉等人见状,二话没说开始就地治病。 李镇疆带着几个战友,把还在水中挣扎的凶手拖上岸擒住,又将已经溜走的女同伙一并抓了回来。 “你踏马……胆子够大的,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犯罪,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李镇疆气不过,狠狠踹了男凶手几脚。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才是周君堂的儿子!” 男人双手背后,用一根军用皮带死死捆住,他趴在地上挣扎咆哮,眼神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宋辉月。 “妈!是我啊,我是修远,我是你的儿子啊!” 这话让在场的人一阵震惊。 修远?周修远?当年周君堂与宋辉月抱养的孩子?那个在楼梯上偷偷倒油、害得宋辉月滑倒流产的凶手? 有亲戚也认了出来。 “哎,果然是四狗,哟,这不是大狗娘嘛!” 不远处的宋辉月始终没有回头看那个喊妈的男人,她后背挺得很直,眼眶噙着泪。 看着自己的丈夫带着那把砍刀被抬上车,再看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女儿被孟战京抱起来。 “妈!你不能不管我!妈!我错了,我想回家!妈,我是你儿子修远啊!” 男人还在背后声嘶力竭喊着,一口一句妈。 宋辉月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趴在地上浑身狼狈的男人,半晌,终于走回到他面前。 “妈,我找了你很多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听你的话,求你别赶我走,妈,我给你和我爸养老!” 男人仰头看着宋辉月,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宋辉月抬手,狠狠抽在男人那张带着笑容的脸上。 “混账!畜生!” 她咬牙说道:“看在我们那几年的母子情分上,我已经放过你一次了,你若是有半点人性,就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最后一次吧!” “我不想做周四狗,我想做周修远,我想做您和我爸的儿子!” 周修远,哦不,周四狗可怜兮兮看着宋辉月,哪里还有之前对周思卿痛下杀手时的凶狠戾气。 “当年我送你走的时候,我就说过了,这世上再无周修远,你也配不上‘修远’这个名字,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狗崽子!” 宋辉月浑身颤抖,指着周四狗说道:“若是我丈夫和我女儿有半点闪失,我让你连做狗的机会都没有!” 不顾周四狗的哀求,宋辉月一挥手,李镇疆等人拖着他扔上车,直奔公安局报案。 与此同时,周思卿被孟战京抱在怀里,已经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王雪绒陪在身边,眼泪汪汪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媳妇,心都快要碎了。 “战京!” 周思卿醒来,在孟战京怀中动了几下,神情极为痛苦。 “那个孩子……没事了吧?” 听到这话,孟战京心里又是疼惜又是无奈。 “他没事,被你保护得很好,除了呛水之外,没有受半点伤,放心吧!” 孟战京叹息着吻了吻周思卿的额头。 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别人? 她怎么如此不让人省心呢?怎么就总喜欢多管闲事救人呢? 当年冒着那样的危险救了林淮与他,现在又不顾生死救了别人! 但转念一想,他与她的姻缘不就是因为她多管闲事救了他吗? 孟战京微微用力抱紧周思卿,却听到她在他怀中闷哼,声音有点哽咽。 “战京,好疼啊!” 从前的周思卿从来不喊疼,因为她知道没人在意她,就算喊疼示弱痛哭流涕也不会得到回应与善待。 于是她默默咽下了所有的痛苦,佯装自己是无坚不摧的铁石心肠。 可现在不同了。 她的丈夫,她的婆婆都在身边,他们爱她,疼她,关心她,让她可以肆无忌惮撒娇示弱博取怜惜。 果不其然,身边的王雪绒握住她的手。 “思卿,妈在身边呢,你再忍忍,咱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听着婆婆略带哽咽的声音,一脸血渍的周思卿傻傻笑了。 “妈,有你们在我身边,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第99章 假惺惺的说客 周思卿有点轻微脑震荡,再就是几处皮肉伤,问题不算太大。 倒是周君堂舍身替周思卿挡那一下,导致砍刀嵌入骨缝里拿不出来,最终做了场大手术,好在是有惊无险。 一场喜庆的认亲宴差点闹出命案,而且还是在一众军官首长的眼皮子底下,影响有多恶劣,不言而喻。 因为凶手是周君堂当年的养子,所以事情有些复杂,甚至有周家亲戚前来当说客,说周四狗也是年轻不懂事犯浑,让周君堂夫妻不要赶尽杀绝。 “当年我就说你们不该把他赶走,毕竟喊了你们多年的爹妈,结果你们非不听,执意断绝关系,以至于这孩子钻了牛角尖。” 周家是个大宗族,现如今辈分最大的人,是周君堂的二伯父,叫周同善。 周同善已经九十五六,依然老态龙钟精神抖擞。 他拄着拐杖坐在周君堂的病床前,没有关心侄儿的伤情,反而张嘴就是给杀人未遂的凶手求情。 “君堂,这事儿论起来你们也有错,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周君堂才做完手术两天,每日只能趴在病床上,他双目微闭脸色苍白,眉头紧紧皱起。 “那您说,我该怎么做?” 听到这话,周同善眼睛一亮。 “撤案,就说是场误会,先把四狗从警察局弄出来,打断骨头连着筋呐,更何况他还是你养子。” “撤案之后呢?怎么处置他?” 周君堂依然闭着眼,声音里带着一丝漠然。 “把四狗接回你家吧,继续做你的儿子,你说你堂堂一个首长,没儿子怎么行?” 说到这里,周同善看了一眼坐在窗边始终没说话的宋辉月。 “就算你认个干女儿,但到底是外人,对不对,归根到底,还是血缘关系最重要!” 言外之意就是,周四狗再如何不堪,那也是和周君堂有一点血脉关系的亲人,而周思卿再如何好,也是外人。 甚至宋辉月也能归类到外人的行列里,夫妻如何?又没孩子牵绊。 周君堂终于睁开了眼睛。 “二伯,你知道周四狗差点害死的那个小男孩是什么来路吗?你知道我闺女周思卿又是什么来路吗?” 他冷眼看着周同善,冷冷一笑。 “那个小男孩的爷爷是比我级别高出许多的京都大首长,我闺女周思卿的婆家,也是整个川城数一数二的军门世家。” “你可以劝我大度,可以不计较周四狗差点要了我的命,还有当年害辉月流产的事,但你敢去劝那两家别计较吗?” 看着周同善忽然僵硬的脸庞,周君堂嗤笑。 “你看,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周四狗犯下的事儿有多大,却因为当事人不是你,而在这里假惺惺来当说客,他们许诺你什么好处?” 周君堂挑了挑眉。 “将来周四狗继承我的财产后,分给你一半?还是让周四狗利用我的权势,给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孙子谋个好差事?” “唔,不能去基层连队喂猪,必须得是前程无量的军官,对不对?” 像是被人戳中了痛点,周同善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放屁!真是放屁!我这是为了家族着想,你不要脸,我们这个家族还要脸呢!” 周同善把拐杖跺得咣咣响。 “周君堂我警告你,今天这事儿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四狗不能坐监狱,至于那两家,你想办法去说!” “别忘了当年你是怎么长大的,要不是我们施舍你一口饭吃,你一个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的孤儿,能有今天的风光?” 一直没说话的宋辉月终于爆发了。 她一把抓起手边盛了汤的碗,狠狠砸向周同善。 碗沿着老头的肩膀擦过,温热的汤撒了他一身,几片菜叶挂在他肩上,像是在挑衅他长辈的威严。 “放你的狗屁!我公婆怎么去世的,你们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你以害怕传染为由赶我生病的公婆离开,他们至于在荒山野岭等死吗?” “医生都说能治好的病,你们非得逼他们去死,还厚颜无耻抢占了他们的房子与田地,逼着我丈夫十三四岁就从军打仗。” 宋辉月指着周同善的鼻子怒骂。 “从背后挑拨怂恿的,就是你这个老东西!你现在还有脸提什么恩情?论起来,你和那个周四狗一样,都是刽子手!” 这些年来,宋辉月与周家的交集很少。 对于这个女人,周家人并没有把她放在眼中,毕竟当年孩子没了,她也那般认命,像是个棉花团子,软弱无能。 因此周同善才敢当着宋辉月的面这般肆无忌惮。 “今天我还告诉你,周四狗必须得坐牢,而我也只认周思卿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我和君堂死了,名下财产全都是周思卿一人的!” 宋辉月盯着周同善那阴森愤怒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君堂!” 周同善疯了似的大吼,跺着拐杖说道:“听到了没?你听到了没?她敢这么对我说话?离婚!你马上和她离婚!” “怎么,辉月说错了吗?” 周君堂挑起眼睑看着周同善,冷笑反问。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以长辈的身份拿捏指使我吧?我从没报复你,不是因为我不敢,而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允许我意气用事!” “辉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当年我们放过周四狗,是看在他年幼无知被人挑唆,可现在,他成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至于财产,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谁都别惦记,根本轮不上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正好孟战京推门进来。 周君堂看着自己的女婿,神色柔和许多。 “思卿怎么样?” “她没事,病房隔音效果不太好,她在隔壁听到这边吵闹,怕您和岳母吃亏,就让我过来瞧瞧!” 孟战京看着周同善,似笑非笑说道:“有些事儿你们要是不方便动手,可以交给我呗,我战场杀敌无数,身上多一条人命也无妨!” 说着,他咧嘴冲周同善笑。 “您想怎么死?额头中枪?炸成碎片?还是动脉出血慢慢死?我有经验,我都可以帮您实现,嗯,疼是有点疼,但绝对能保证死亡效果!” 第100章 保护姐姐 周同善这些年始终以长辈身份自居,一副高高在上的尊长架势,便是在周君堂面前,他也丝毫不落架子。 现在,被一个毛头小子如此威胁,甚至一张嘴就是摆出种种死法,对他这种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来讲,简直就是大忌讳。 他一脸怒气想要指骂,可看到孟战京浑身散发的杀气,见过世面的周同善也被吓得不敢言语。 这种杀气不是浮于表面,而是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真正见惯死亡的人才能流露出来的气势,很骇人,很压抑。 孟战京经历过最惨痛的战役,他那些至亲至爱的战友,一个又一个倒在他面前。 而他手中的枪,也杀死过数不清的敌人,到最后,死亡已经成了冷冰冰的数字。 周同善被吓得后退。 到最后,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一个字都没敢多说,拄着拐杖落荒而逃。 病房门口还有个男人在等好消息,这人是周四狗的亲生父亲。 看到周同善出来,他兴奋说道:“二伯,四狗和我媳妇儿……” “闭嘴,管好你家剩下那几个儿子,让他们别犯浑了!” 周同善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踉跄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清静。 一直强撑着的宋辉月忍不住落泪,抬手捂着脸站在窗边,低低啜泣。 周君堂动不了,只能一脸歉疚看着妻子的背影。 跟他的这些年里,宋辉月受了太多委屈,他都知道。 “岳母大人,您闺女还在隔壁等着您照顾呢!” 孟战京上前,笑嘻嘻说道:“周思卿长本事了啊,竟然嫌我妈给她擦脸不够温柔,嚷嚷着要找自己娘家妈呢!” 他这自然是胡诌污蔑,但效果很明显。 宋辉月听到这话,忙不迭擦干眼泪说道:“我把这茬都忘了,我这就过去照顾思卿,战京,你在这边看着吧!” 目送着妻子离开的背影,周君堂吐了一口气。 “多亏有思卿啊,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补偿她!” 孟战京正要搭话,只听门外传来喧闹声,下一刻,病房门被推开,只见几个身穿军装的人快步走进来。 为首的人头发苍白身形魁梧,虽然身穿军装,却没有佩戴肩章。 孟战京愣了三秒,终于认出对方的身份。 这……这不是在帝都任职的那位大人物吗?功勋卓着权高位重,便是孟家老爷子见到这位,也得敬礼喊声首长好。 “首长!” 周君堂也大吃一惊,不顾伤情就要起身敬礼,却被对方摁回到病床上。 “今天我是带着我那小孙子给恩人致谢的!” 来人姓刘,被称作刘老。 是,刘老口中的小孙子,就是被周思卿拼命保护的小孩,叫刘潇枭。 刘潇枭的小叔在川城任职,那日他跟着一道来参加认亲宴,闲来无事去河边捞鱼,结果就被周四狗盯上了。 那周四狗也是狠辣,想故意在认亲宴上弄死个人,从而给周君堂惹上大麻烦,最好让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原本他始终抓不住机会,直到刘潇枭单独出现在河边,这才给了他可乘之机。 若非周思卿阴差阳错在后院休息听到呼救,只怕刘潇枭就真要葬身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刘老原本远在帝都,得知此事后专程赶到川城致谢。 这让周君堂很是惭愧与不安。 “首长,这事是我的错,原本该我亲自上门道歉的!” 刘潇枭遇险也是源于周家的恩怨矛盾,他确实无辜,论起来周君堂也有责任。 出事之后,刘家没有半句埋怨与指责,甚至还派了好几拨人来医院探望问候。 刘老这样身份的人亲自来医院,是众人万万没想到的。 “这事情不怪你,我军一向讲究实事求是,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我还是能辨识清楚的!” 他摆了摆手说道:“真要怪,也怪刘潇枭自己不够警惕,没有及时察觉到危险,这要是在战场上,够他死一百次的!” 说罢,他扭头去找自己调皮的小孙子,却发现那小子不见了。 “去隔壁病房了!” 跟在刘老背后的人笑着说道:“那日救他的女孩,就住在隔壁呢!” 听到这话,刘老一挑眉。 “那我得亲自过去道谢,我都听说了,为了保护我们这混小子,小姑娘吃了许多苦,就算那样,她都没松手!” 刘潇枭一回家,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描述了一遍。 在提及周思卿用孱弱的身体替他阻挡危险时,刘潇枭的眼眶有点红。 “我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孩来保护呢?我让她自己去逃命,我不怕死,可她不听我的!” 那个姐姐非但没自己逃命,还用身体保护着他,硬生生替他挨了那一砖,还有好几棍呢! 刘潇枭是刘老的心头宝。 不止他年龄小,还因为其父亲牺牲在战场上。 说来很巧,他出生那天晚上,正好是父亲牺牲的时刻,刘老也在前线。 他前一刻得到小儿子牺牲的噩耗,下一秒又接到家中报喜的电话。 悲喜交加的刘老带着儿子的骨灰回了家,自此,便将对儿子的愧疚都补偿在刘潇枭身上。 说刘潇枭是刘老的半条命,也丝毫不夸张。 现如今周思卿救了刘潇枭,无异于是救了刘老,这份恩情,刘家上下都铭记在心。 孟战京陪着刘老进了周思卿的病房。 病房里不少人,除了王雪绒与宋辉月之外,还有孟家老太太与孟家几个婶婶。 刘潇枭趴在周思卿病床边,看着她头上包扎的纱布,眼泪差点掉下来。 “姐姐,你疼不疼?” 周思卿半靠在床头,笑着摸了摸刘潇枭的脑袋。 “早就不疼了,你呛了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刘潇枭摇了摇头。 “姐姐,我知道你救了我两次,一次是把我从水中捞出来给我做心肺复苏,还有一次是用身体替我阻挡危险。” 他还很小,但眉宇间已经有了军人坚毅果敢的轮廓。 “我会很快长大,到时候我来保护你,我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 这话逗笑了站在门口的刘老。 “臭小子,我疼你十来年,也没听你说过要保护我的话!” 刘潇枭一脸正色。 “爷爷身边有很多保护的人,少我一个不少,可是姐姐身边没有人,所以我要保护姐姐,一辈子保护她!” 靠在门框上的孟战京眼皮子猛然一跳。 嗯?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劲了呢? 第101章 老婆保卫战 接下来,刘潇枭的话让孟战京火冒三丈。 “姐姐你再等等,等我长大了好娶你!” 刘潇枭攥着小拳头一本正经许下承诺,病房里忽然就安静如鸡。 下一刻,刘老大笑出声。 “臭小子,不愧是我老刘家的种,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眼,好!不错!” 刘老看着床边目瞪口呆的宋辉月。 “小宋,我是不介意孙媳妇比孙子大几岁,哪怕十岁八岁也无妨,当年我母亲就比我父亲大十岁,唔,日子照样过得和和美美。” “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辉月哪里经过这种场合,早已当场石化不知所措。 孟战京坐不住了。 “哎哎哎,要报答也行,你给点钱给点礼物什么的就行,娶她大可不必,嗯,主要是轮不上你!” 他上前将刘潇枭拖起来,有点粗鲁扔到一边。 “没人告诉你吗?周思卿是我媳妇儿!” 随即,孟战京笑嘻嘻看着刘老。 “您老晚来一步,嗯,我和思卿已经结婚了,合法夫妻,您要不信的话,赶明儿我把结婚证给您拿来!” 刘老“哟”了一声。 只见一旁的洛逢君也笑。 “可不,都结婚半年多了,只不过之前二人一起上了战场,没来得及操办婚事,这不,最近家里正在张罗呢!” 洛逢君看着刘老。 “到时候您来给这俩孩子做证婚人!” 刘老拊掌大笑。 “哎哟,那我们家这臭小子可得伤心咯,还想以身相报呢,嘿,没机会!” 即使刘潇枭还是个小豆芽菜,然而因为他对自家媳妇儿的不良居心,孟战京还是将他视作潜在敌人。 别瞧这兔崽子现在还小,过几年长高成人一懂事儿,保管能迷死不少女孩。 不提刘潇枭的相貌,就说他这身份背景,只怕送上门的女孩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嗯,他得防患于未然啊。 “唉,弟弟,回头我们结婚,你来压轿怎么样?” 孟战京笑得不怀好意。 “压轿是干嘛的?” 刘潇枭到底年纪小,被孟战京三两句话就唬住了。 “压轿就是……把最真诚的祝福送给最重要的事,在她通往幸福的道路上保驾护航,嗯,就是这样!” 孟战京睁眼说瞎话,唬得刘潇枭一愣一愣。 “行!那我给姐姐压轿!我保护姐姐!” 刘潇枭就吃亏在年龄小不懂事啊! 看到自家孙子被孟战京忽悠成瘸子,刘老也不生气,甚至还笑得前俯后仰。 “哎哟,我家这傻小子!” 正好孟冬九进来,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战友格外高兴,当即握手拥抱,气氛更是热烈。 “老团长,咱们得有二十来年没见面了吧?” 孟冬九虽然与刘老岁数相近,但军衔可差了几阶。 当年他还是个小班长时,刘老已经是全师最年轻有为的团长了。 后来军令如山,他们各自奔赴战场,多年来极少再见面,但当初那份战友情始终留在心中未曾更改。 因此机会再见面,两个加起来快二百岁的老人喜不胜收,甚至有些热泪盈眶。 当年那些同甘同苦的兄弟,如今还活在世上的,也没几人了。 “现在叫你小九怕是不合适了吧?” 刘老端详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兵,眼神里迸发出喜悦,还有对年轻时驰骋沙场的怀念。 “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九!” 孟冬九笑着说道。 一番寒暄,刘老指着周思卿说道:“这丫头是你家孙媳妇?” “我家战京的媳妇儿,叫思卿,特别好的一个孩子!” 提及孙媳妇,孟冬九赞不绝口。 “老大两口子特别重视,这不,将我们两个老东西从岛上弄来,专程给孩子操办婚事的!” 听到这话,刘老有点遗憾。 “之前我听说君堂家的闺女才二十出头,以为没结婚的,来的路上还想着与周家结亲!” 顿了顿,他又笑着补充。 “当然,枭枭确实不合适,但我家好几个孙子都与思卿年纪相当呢。” “不说远的,就你们川城军区最年轻的那个团政委,刘南枭,那就是我家的!” 听到刘南枭的名字,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什么?政治处刘南枭那王八……那人是您亲孙子?” 刘老看着孟战京那模样,笑得更是大声了。 “带兵打仗的,都讨厌被牵制约束,动辄就搞思想教育,说实话,我也讨厌!” 他说道:“瞧你这架势,应该是没少和刘南枭干仗吧?” 这还用说? 孟战京早就看不惯刘南枭那动辄上纲上线的作风,屁大一点事,在他眼中就是违反纪律,简直就是个不通情理的老学究。 前几日,二人还因为一点小事吵了一架呢! 最后闹到孟澜海面前,结局是孟战京理亏道歉写检讨书,他现在还憋着一肚子火,听到刘南枭这三个字就生气! “刘南枭至今也没结婚,我这一路上就在想,要是有机会撮合思卿与南枭……” 刘老话说一半,看到孟战京那要杀人的眼神,他没忍住又笑了。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提这一茬了,哎,咱们不能夺人所爱嘛!” 孟战京原本还对刘老保存着一点敬畏,现在为了守护媳妇儿,早已不管不顾了。 他占有欲极强的将周思卿抱在怀中。 “嗯,您别打她的主意了,就算我牺牲在战场,她也得给我守寡,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让刘南枭趁早洗洗睡吧!” 说罢,孟战京还晃着周思卿。 “媳妇儿,你快表个态!” 生怕周思卿拆台,孟战京咬着她的耳朵低声哀求。 “给我点面子,回了家我好好报答你!” 周思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捏了捏孟战京的手心,这才抬头看着刘老。 “虽然您的孙子很优秀,但我和战京的缘分很深,前世今生都牵扯不清了,这一辈子,我都只做他的妻子!” 刘老欣慰一笑,看着孟冬九感慨。 “你看,咱们没有白流血白牺牲吧?现如今太平盛世,孩子们也能肆意潇洒生活了,这不就是咱们这一代人扛枪打仗的初衷?” 他们把该打的仗打完了,子孙后代就不用再打仗了! 一旁,刘潇枭颇有些不死心。 “姐姐,你考虑一下我哥呗,我哥比孟战京长得好看,我哥还会唱歌弹吉他呢!真的,你试试!” 试试? 什么叫试试? 你这踏马让我老婆怎么试? 孟战京看着刘潇枭这颗讨人厌的小豆芽菜,有种把他从窗户丢出去的冲动。 嗯,今天这笔账都记在刘南枭头上吧,改天找机会再和他打一架! 第102章 多了一张底牌 玩笑归玩笑,但刘老这趟来,确实是来感谢周思卿对刘潇枭的救命之恩。 言归正传,他敛起笑容,示意刘潇枭站在周思卿的病床前。 只见刘潇枭深深鞠了三个躬,说道:“姐姐,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记一辈子的,等我长大一定会报答。” 若是旁人,这话大可以当做是玩笑,毕竟小孩子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但他是刘潇枭,京都军门最小的少爷,更何况还是当着刘老的面许下承诺。 刘老也正色说道:“潇潇父亲不在了,于我而言,他既是孙子也是儿子,思卿,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刘家的恩人!” “未来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你开口,我们整个刘家一定倾尽所有来报答!” 这话的分量有多重,在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你既然已经认了君堂夫妇做父母,我呢,也就不画蛇添足再和你做什么亲戚了,但你只管记住,京都刘家,永远是你最后的底牌!” 周思卿受宠若惊。 她哪里担得起这样的情呢? 见义勇为不过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责任,真不至于让刘家这样掏心掏肺来报答。 “刘爷爷,不用的,我救潇潇,不是为了索取报答的!” 刘老说道:“正因为你救潇潇不是为了索取报酬,我才更要记住这份情,知恩图报也是人之常情!” 他笑笑,说道:“来川城的路上,我听说了你的事迹,战地医院等同于前线,你无畏无惧救死扶伤,荣立了二等功,好样的!” 刘老感慨道:“正因为我们国家有无数像你这样的热血青年,国家与民族才有希望,才能一次次打胜仗,将敌人从我们的国土赶出去!” 刘老很少夸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孙子立了大功,他也只是淡淡一句“别骄傲,再努力”来告诫。 可现在,他不吝啬语言来夸奖与肯定周思卿,这是极其荣耀与珍贵的。 周思卿诚惶诚恐。 之后,刘老又在病房里坐了很久,与周思卿聊了些家常话,待天快黑时,才拉着依依不舍的刘潇枭离开。 “姐姐,我明天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不忍心让刘潇枭失落,周思卿笑着说道:“我想吃南街的元记点心,你明天能帮我买点吗?” 听到这话,刘潇枭果然一脸喜色雀跃。 “能能能!我明天大清早就亲自去给你买点心,你等我哦!” 刘潇枭跟在刘老身后离开,隐约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爷爷,你多给我点钱,我要给姐姐买好多好多点心……” 病房里有片刻的安静。 孟冬九微笑看着周思卿,感慨道:“你这丫头可真是咱们家的福星,我虽说与刘老有旧情,但人家现如今的地位,已经不是我们能随意高攀的。” 可周思卿救了刘潇枭,刘老对孟家格外上心,刚才在交谈间,多次询问孟澜海五兄弟的情况,言语间更是有提拔之意。 尤其孟战京两个堂哥,也在京都军区任职,有了刘老的照顾,前程自然无忧。 周思卿也没想到自己随手救人能给孟家带来这样的好处。 但转念想想,她似乎每次下水救人,都能有不一样的境遇。 救了孟战京,成就了他们这段姻缘。 救了刘潇枭,拉近了孟家与刘家的关系。 当然,林淮除外。 如果人生能重新选择,在林淮遇到危险时,她依然会毫不犹豫跳下水救人。 但仅限于救人。 之后她不会再与林淮有任何牵扯,哪怕长辈指婚,她也会大声说不要。 她只要孟战京,她只爱孟战京。 正说着,只见一个与孟战京有三分相似的男人推门进来,手中还捧着一束鲜花。 来人是孟战京的大堂哥,孟平津。 自打周思卿住进孟家,虽说多次听到“孟平津”的大名,但还未真正见过,今儿个是第一次见面。 “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孟平津进来,孟战京也有点吃惊。 “你不是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吗?” 甚至前几日的认亲宴,孟平津也只是托人送上一份厚礼,并未亲自前来。 “刚下飞机,这不,就赶来医院探望弟妹,当然,我知道爷爷奶奶也在这里,回家也是白搭!” 孟平津笑着将鲜花送给周思卿。 “弟妹,祝你早日康复!” 周思卿笑着接过鲜花。 只听一旁的孟澜海笑着抱怨。 “狗长犄角闹洋式儿,看病人你要么带水果要么送钱,送花干什么?你小子,把外国人那一套学得倒是挺像!” 孟平津也不生气,笑着说道:“弟妹不缺钱不缺吃的,我这不得另辟蹊径送点新奇的?再者说了,鲜花配美人嘛!” 不愧是奸商,孟平津确实能言善辩。 周思卿看着面前谈笑风生的男人,很难将他与那个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情种”联系在一起。 实话实说,孟平津这样一表人才,至今未婚确实挺可惜的。 也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他们那段错过的姻缘还能不能再继续? 随意聊着天儿,孟平津忽然提及了一桩事。 “那个什么,城西有个老房子着火了,听说烧死了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周思卿的。 听到城西的老房子,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你也猜到了是不是?就你从前的家,在认亲宴那天晚上忽然着火了。” 因为孟平津涉足房地产行业,他看中的一块地皮就在城西,所以对这些消息格外关注。 “听说是人为纵火,那个被烧死的人,应该就是你那个妹妹,周嘉彤!” 这个消息有些突兀,以至于周思卿没做好思想准备,就那么直愣愣看着孟平津,半晌说不出话来。 认亲宴那天,她其实与周嘉彤见过面。 就在举办宴席的餐厅外,周嘉彤憔悴狼狈盯着她,眼底带着嫉妒和愤怒。 “凭什么你能成为军长的女儿?凭什么你能成为军官的老婆?凭什么我一无所有,连林淮都不要我了?” 周嘉彤歇斯底里哭着闹着像个疯子。 “周思卿,你把这些都让给我吧,你让我做军长的女儿行不行?” “你让孟战京娶我做老婆,我比你年轻比你讨人喜欢,你是我姐姐,你有责任和义务让我过上幸福生活!” 第103章 姐姐与妹妹 从前,周嘉彤不管提出多离谱的要求,周思卿都像是习惯了一般,会尽可能去满足,哪怕再不甘愿也会妥协。 孟战京治愈了她的病,让她不用再无条件讨好任何一个人。 于是她毫不犹豫拒绝了周嘉彤狂妄可笑的要求。 周嘉彤怒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恶狠狠说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 “那你去死吧!” 当时的周思卿神色淡漠,冷冷扫过周嘉彤手里的刀。 瞧,都用死亡来威胁了,却还不肯好好做戏,甚至用刀背对着自己的脖子,生怕割破一点肌肤。 哪怕全世界都去死,周嘉彤也不会死的! 她这个人自私又贪生怕死,她太了解她了! 可现在,孟平津说周嘉彤死了! “平津,你可别瞎说,你能确认那就是……周嘉彤吗?” 王雪绒担忧看着儿媳妇,忍不住开口。 “警方那边已经找林淮辨认过尸体了,那具尸体手上戴着的戒指,确实是林淮送给周嘉彤的,他能肯定。” 一时之间,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闷凝重。 大家没有再说笑聊天,只是望向神色依然保持平静的周思卿。 “你们看我干什么?我没事!” 周思卿回过神来,她笑得有些夸张。 “我早就说过了,我和她断绝关系,她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了!”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再提及“周嘉彤”这个名字,而周思卿的情绪也很稳定舒展,与几拨前来探望她的亲朋好友谈笑风生。 一直到晚上。 陪同的人都走了,只有孟战京坐在她床边,温柔注视着周思卿的脸颊。 “真的不难过吗?” 他俯身,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就算哭出来也没关系,没人规定我们不能为一个坏人哭泣,也没人规定我们不能原谅一个坏人。” 周思卿闭着眼睛摇摇头。 “我不难过,我不想哭!” 她脑海里浮现出上一世自己被周嘉彤害死的惨状,心中觉得这就是天道报应。 你看,周嘉彤现如今也死在了火海里,上一世她受过的痛苦,现在尽数加诸在周嘉彤身上,苍天饶过谁呢? 周思卿觉得,自己没有放鞭炮庆祝都算是对周嘉彤仁至义尽了! 她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一直到沉沉入睡。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周嘉彤刚出生的时候。 她趴在床边,看着那个躺在继母怀中皱巴巴的小丑八卦,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 “思卿,你喜欢小妹妹吗?你以后会保护小妹妹吗?” 继母看着她问道。 她毫不犹豫点头。 “我喜欢妹妹,我将来一定会保护她,照顾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梦境转移,周嘉彤已经长成了三四岁的小豆芽,迈着小短腿跟在她身后。 “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她牵着小妹妹的手,走在小村庄的乡间道路上,夕阳将她们的背影拉得很长。 “哎哟,嘉彤可真丑,尤其和思卿比起来,你简直就是个秃毛鸡,你没你姐姐好看,半点都比不上她!” 邻居用嘲讽的眼神看着头发枯黄一脸污渍的周嘉彤,恶意满满。 她站出来,将妹妹护在身后。 “我妹妹才不丑,在我心中,妹妹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女孩,我会一直喜欢她的!” 于是周嘉彤破涕为笑,也站在她身边大声反驳邻居。 “我不丑,我和姐姐一样好看!” 又到了周嘉彤八九岁,她笨拙不会算数,被老师罚站,还用三角尺打她的脑袋。 “你可真笨,我当年教你姐姐时,她稍微点拨几下就会了,我都给你教多少遍了?周嘉彤,你比起周思卿差远了!” 周嘉彤哭着回家,哭着写那些她学不会的作业。 她这个当姐姐的没有独自出去玩,而是坐在妹妹身边,手把手耐心教她学习,不厌其烦的给她纠正错误。 于是周嘉彤进步很快,在下一次考试时,破天荒考了两个一百分。 一向对女儿学习方面很是头疼的继母笑到合不拢嘴。 “哎哟,我们嘉彤也有考一百分的时候,多亏了思卿给她辅导呢,好好好,今晚我给你们姐妹俩炒鸡蛋吃!” 周嘉彤笑嘻嘻拉着她的手。 “姐姐,我好喜欢你!” 梦里,周嘉彤没有将她当做仇人,没有因为嫉妒和自卑而抢夺她的东西。 她们互相搀扶着前行,父母的相继离去,家庭的重大变故,只是让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更深。 没有遇到林淮,没有为了个男人而反目成仇,梦里的周嘉彤活得朝气蓬勃,牵着她的手,一直喊“姐姐,姐姐”。 孟战京没有睡,一直守在周思卿的病床边。 即使所有人都以为她对周嘉彤的死不在乎,可只有他心里清楚,她在乎的,她很痛。 病房角落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昏暗的光线斜斜落在周思卿脸上。 只见她眼角泛着晶莹的泪,一滴一滴滚落,最终隐没在鬓角发丝里。 “妹妹!” 周思卿在呓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嘉彤,你慢点,等等我!” 她在说梦话,提及“周嘉彤”这个名字时没有带着恨与厌倦,而是盈满了疼惜与爱。 是姐姐对妹妹的宠爱温柔。 孟战京叹息着,俯身轻轻吻着周思卿眼角的泪。 咸湿微苦,像是女孩隐匿在平静下的心,她到底还是心软善良,还是没有完全割舍下与周嘉彤的姐妹情谊。 但现在不管如何,周嘉彤死了。 孟战京蹑手蹑脚爬上床,侧躺在有些窄的病床上,将不断落泪啜泣的女孩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傻孩子,哭出来也没关系,在我面前,不用伪装得那么坚强! 周思卿依然游走在醒不来的梦境里,她原本与周嘉彤并肩走着,可不知道为什么,周嘉彤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将她远远甩在了后面。 “姐!” 忽然之间,周嘉彤站在了一处光圈里,停下脚步朝她微笑。 “姐,你别送了,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嘉彤,你要去哪里?咱们不是说好一直在一起吗?” 她想追周嘉彤,可一堵看不见的墙阻隔了她的脚步。 “姐,我做了好多错事,对不起啊,我要去找爸爸妈妈,我想好好睡一觉了!” “姐,你要幸福!” 第104章 肚子争点气,生个小闺女 周思卿醒来的时候,眼睛很痛很肿。 她艰难睁开眼,在淡淡的水雾中,看到孟战京那双璀璨如星辰的眼眸。 他们离得很近,甚至男人的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早啊!” 孟战京笑着开了口,甚至不需要如何的大动作,就能亲吻上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热吻让周思卿有点慌。 心底那些悲凉失落的情绪也因为这个吻而陡然消散。 “你疯了是吗?这里是医院,护士和医生随时会进来的,你这样合适吗?下去!” 而且这里还是军区医院,这个病房还是她平日里工作的高干病房。 若是被同事看到她和孟战京这样挤在病床上搂搂抱抱,那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我就不下去,我抱着我老婆,我有结婚证的,那些人就算看到能怎么样?” 孟战京无赖得很,周思卿越是抗拒,他就越是不松手。 甚至还故意往周思卿怀中钻,故意解开她病号服的扣子。 “孟战京,你这个流氓!” 心口处一阵热意,让周思卿越发慌神。 不行,医生和护士快要来查房了,若是碰到他们在病床上…… 想到自己未来被同事笑话的糟糕处境,周思卿咬咬牙,一脚把孟战京踹到了床下。 嗯,堂堂孟营长,堂堂孟兵王,此时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一脸哭笑不得。 恰在此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一众医生呼啦啦进来查房,看到趴在地上的孟战京时,都有点懵逼。 “战京,你这……什么情况?哪里不舒服吗?” 这里是医院,不舒服就开口,现在立刻马上就能治病! “心口疼,能治吗?” 孟战京语气有点幽怨,故意捂着自己的心脏位置,眼神幽幽看着周思卿。 可真是自己的亲亲老婆啊,下脚是半点不含糊。 但凡她落脚的位置再偏一点,那可就直中要害,搞不好她后半生的幸福都毁在自己脚下了! “你赶紧起来,少在那里胡说了!” 周思卿有点脸红,装作没看到孟战京幽怨的眼神,有点心虚催促他起来。 “如果没什么不适的话,今天可以下床活动活动了!” 医生笑着说道:“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你恢复了,我也好给首长们交差了。” 一想到昨天周思卿被送进医院之后,一众首长大佬紧张的眼神,他的小心脏也跟着直跳。 这要是周思卿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不得以死谢罪? 医生刚走没多久,护士又来查房了。 “哎哟,咱们思卿看来恢复得不错嘛,哎,反正都在这里,不然接着上班呗?” 有护士笑着调侃,惹得护士长一阵笑骂。 “人家亲爹就在隔壁呢,你像个资本家似的压榨思卿,不怕周军长用枪崩了你?” 提及周君堂时,周思卿坐起身来。 “我……我爸怎么样了?” 这几日她早就想过去看周君堂,奈何医生交代让她卧床静养,于是天天被困在床上,别说出病房,就是下病床都困难。 若非她执意坚持自己上厕所,只怕孟战京真敢用尿盆帮她…… 想想就头皮发麻。 现在医生说能下床了,周思卿自然第一时间去隔壁探望周君堂。 那是为了保护她而不惜生命的父亲,是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父亲! 病房的门虚掩着,周思卿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只见周君堂依然趴在床上休息,宋辉月正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 推门进去,宋辉月和周君堂同时往门口看。 “哎,闺女怎么下床了?” 看到周思卿进来,周君堂一脸喜色,旋即又忙说道:“不是让你卧床静养吗?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呢?” “医生说我没事了,能下床活动!” 周思卿上前几步,接过宋辉月手中的毛巾,仔细给周君堂擦手。 虽然还有些羞涩与不适应,可想起周君堂为救自己奋不顾身的样子,还有明明受了伤、依然笑着对她说别害怕的温柔,她又觉得很幸福。 人这一生图什么呢? 争来争去到最后,不过就是一捧黄土罢了,珍惜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被闺女这样悉心照顾,周君堂很是高兴。 “哎哟,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享受这样的待遇,值!真是值了!” 他望向宋辉月,只见妻子也在笑。 “咱们老两口以后不用担心老无所依咯,瞧,闺女孝顺着呢!” 一旁孟战京不乐意了。 “我当初受伤,卿卿都没这样细心照顾我呢,哦,凭什么您这点小伤就能享受优待呢?不行,我不服气!” 周君堂笑骂。 “不服气也得给我服气,你说我凭什么?就凭她是我闺女,就凭我是她爹!” 行行行,这个理由很强悍! 不多会儿,医院送来病号餐。 “妈,我给我爸喂饭吧!” 自从那天脱口而出喊了声“爸”,周思卿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 即使宋辉月不是第一次听到周思卿叫自己“妈”,但还是忍不住一脸喜悦,连着应了好几声。 “有闺女可真好!” 周君堂享受着女儿的照顾,笑着对孟战京说道:“回头你努努力,争取给我们生个外孙女,女儿好,女儿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 提及生孩子的事,孟战京来了劲儿。 “卿卿你听到了没?哎,双方家长都对我们报以厚望呢,都盼着你肚子争气点,生个小闺女!” 从前只听别人说肚子争气生儿子,头一次听说肚子争气生闺女的! 别说周思卿,连宋辉月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甭管男孩女孩,只要健健康康就好,外孙女自然更好,但要是生个外孙,我们也高兴!” 宋辉月笑着说道:“到时候雪绒要是不乐意带孙子,送来给我带,我不嫌弃男孩!” 说曹操曹操到。 王雪绒拎着饭盒推门进来,笑着打趣道:“瞧这算盘打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谁说我不喜欢孙子?” “只要卿卿生的,我都喜欢!” 一边说着,王雪绒招呼周思卿过来吃早饭。 “虽说有病号餐,但哪里比得上自己家里做的饭?老太太心疼孙媳妇,天不亮就起床给思卿煮粥烧饭,哎哟,上心着呢!” “孟战京,你还杵在那里干嘛?去替卿卿给你岳父喂饭啊,你就不怕饿着我儿媳妇?” 第105章 老黄瓜和小豆芽 吃过早饭,王雪绒去上班了。 周思卿还在周君堂的病房里坐着聊天,一家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直到小豆芽刘潇枭推门奔进来。 “姐姐!我来啦!” 刘潇枭蹦蹦跳跳进来,手中还拎着大大的袋子。 “你看,我给你带的元记点心!” 元记点心最大的缺点就是贵,因此周思卿每次都只买上半斤解解馋。 可现在,刘潇枭像是买菜似的,装了满满一大袋子,少说也有有五六斤。 各种口味的点心,被刘潇枭献宝似的摆在桌子上,那叫一个壮观。 “姐姐,你喜欢吃哪个?我给你拿!” 刘潇枭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学生,眼巴巴看着周思卿。 “潇潇,谢谢你呀,你可真好!” 周思卿捏了捏刘潇枭有点胖乎的脸蛋,笑眯眯说道。 听到姐姐说他好,刘潇枭笑得眉眼弯弯,当即就拿了一块红糖馅儿的酥皮点心递给周思卿。 “哎,小豆芽,你一个人来的?” 孟战京对这个“小情敌”有点不友好,故意喊他小豆芽,惹得刘潇枭直瞪眼。 “你才是老黄瓜!哼!” 老黄瓜? 这和往孟战京心口捅刀子有什么区别?他统共就比周思卿大三五岁而已,怎么就成老黄瓜了?啊? 老吗?他哪里老了? 被伤害到心灵的孟战京当即就打算和刘潇枭决一死战,下一刻,只见一个更讨厌的人站在病房门口。 “孟战京你好意思欺负小孩吗?啧,我说你思想作风有问题,你还不承认?” 周思卿循声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肤色偏白身材修长,一脸书卷气,看上去儒雅朗曜。 “刘南枭你能别开口闭口就是思想作风吗?这是医院,不是军营!” 孟战京没好气说道,抬手故意在刘潇枭脸上捏了下,像是在报复。 “你干嘛!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看到刘潇枭的脸被捏红,周思卿忙将刘潇枭拉过来护在自己怀中。 “就是,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思卿的觉悟比你高多了!” 刘南枭笑吟吟进来,手中还拎着一个果篮。 “思卿?这是你能叫的吗?你和她很熟吗?要么你喊他周护士,要么你叫他孟夫人,别随便套近乎,注意影响!” 原本孟战京就瞧刘南枭不顺眼,再加上昨日刘老言语间流露出想把周思卿介绍给刘南枭,他就越发瞧这个男人不爽了! 刘南枭白了孟战京一眼。 “谁跟你说我与思卿不熟了?论起来,我和她认识的时间不比你短!” 说罢,刘南枭走到周思卿面前,笑吟吟看着一脸迷茫的女孩。 “不记得我了?当年在卫校,我曾去你们学校演讲,咱们还合了影,之后你还给我写过一封信呢!” 这话像是点醒了周思卿。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脸上迸发出喜悦。 “哎,哎,我怎么说有点眼熟呢,刘班长!我最崇拜的偶像呀,和你那张合照,我到现在还保存着呢!” 周思卿一脸激动和兴奋,大声说道:“您来我们学校演讲那年,我才十七岁,您在台上讲述英雄事迹,我在台下感动到泪汪汪!” “但我记得您那时候很黑很瘦,没现在这么……这么好看!”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有点羞涩,一时之间,她很难将那个坐在台上讲述战斗过程的英雄班长与这个男人联系起来。 “那时候刚从战场回来,风吹日头晒的自然又黑又糙,但我永远都是刘班长,那颗赤诚之心始终未变。” 刘南枭笑着说道。 这边,孟战京的脸黑如锅底。 都踏马什么情况?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成了老熟人呢? 还刘班长?还合影?还写信? 周思卿你怎么回事? 给林淮也弄过所谓的情书,给刘南枭也写过信合过影,我呢?我只有空气吗? 上前几步将周思卿揽入怀中,孟战京颇为不悦。 “不是,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 周思卿兴奋到不行,抓着孟战京的手腕又蹦又跳。 “他可是我们卫校女生的偶像哎,当年刘班长以战斗英雄的身份来我们学校演讲,你知道多么轰动吗?” 那么多女生都争相与刘班长合影,到最后她运气好,有机会和刘班长单独拍照,到现在那张照片都夹在她日记本里呢! 演讲之后,给刘班长写信的风气很盛,周思卿也写过一封,倾诉了自己对他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敬佩之情。 “你们卫校的女生都瞎了吗?部队那么多人,你们偏偏以他为偶像?” 孟战京一脸嫌弃和无语。 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偶像了吗?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呐! “你闭嘴!不许你侮辱我偶像!” 周思卿毫不犹豫偏袒刘南枭,气得孟战京差点暴走。 一旁,周君堂与宋辉月憋着笑看热闹。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谁能知道刘老这位年少有为的孙子竟然与周思卿还有如此深的渊源,而好巧不巧的是,孟战京还和刘南枭不对付。 行,这下可就好玩了! “你来干嘛?” 孟战京一整个大无语,索性挡在媳妇儿面前,彻底隔绝她望向刘南枭时崇拜仰慕的眼神。 她只能崇拜他!她只能仰慕他! “当然是来看望思卿的啊,她救了我我弟弟,老爷子昨晚专门叮嘱我,让我这几日多来医院帮忙,务必要照顾好思卿。” 刘南枭扯着唇笑,一口一句“思卿”,惹得孟战京极为暴躁。 “我老婆我照顾,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操心吗?看完了就赶紧走!” 孟战京不耐烦逐客了。 周思卿却说道:“别啊,之前刘班长在我们学校演讲,因为时间有限,最后那个故事都没讲完,到现在我还惦记着呢!” 望向刘南枭时,周思卿的双眼冒着小星星。 “这次,能把当年那个一人一枪驻守阵地十三天的英雄故事讲完吗?” 刘南枭挑了挑眉,意味深长望向一脸不自在的孟战京。 片刻,他忽然笑了。 “当然,那可是个少年英雄横空出世的故事,也是我们全军流传至今的神话!” 第106章 回家赶赶进度,早日生个孩子 那个周思卿惦记多年的英雄故事,被刘南枭娓娓道来。 “战争打到最激烈时,211高地被我们戏称为‘绞肉机’,先后有五个班折在了这里,山坡的土都是红色的。” 回忆起当年,刘南枭的眼神微微有些悲凉。 “战士牺牲惨重,可211高地的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派谁去驻守,都和送死没什么区别,首长愁得头发都白了,这时,有个年轻的班长忽然主动请求上211高地。” “临上高地时,他对首长说,‘我们还没喝过茅台呢,你给我们弄一瓶呗’,首长想尽办法弄来一瓶茅台,给这十一名只身赴死的勇士送行。” 周思卿上过前线,能想象到那种悲壮与绝望的场景。 那十一名战士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首长唯一能做的,就是完成他们最后的心愿。 想到这里,她不禁望向孟战京。 当初,孟战京带着敢死队摸进敌人的火炮阵地时,也是抱着这样必死的决心,他临出发前有没有喝酒? “这世上的奇迹,都是人创造的,那位班长在211高地创造了奇迹,甚至到现在,我们也无法复刻这场奇迹。” 刘南枭眼中满是钦佩与崇拜。 “班长驻守211高地整整三个月,无一伤亡,在一次敌军的猛烈反扑中,还用仅有的四十发子弹,狙杀了三十九个敌人,到最后打得对方四处溃逃接连败退,进攻防线近乎瘫痪。” 如果不是刘南枭亲眼见证了这场战役,他是不会相信有人能创造如此的奇迹。 但事实就如此。 当战争取得胜利,那位年轻班长领着他的兄弟从211高地走下来时,不少人都流了泪。 周思卿眼中闪烁着泪光。 此时刘南枭这短短的一段描述,却是那位班长与他十个兄弟一百天坚守阵地不退缩的艰辛与顽强意志。 那些充满血与泪的悲壮历史,最终只是化作短短一行文字…… “那位班长现在还好吗?” 周思卿忍不住问道。 自从她上过前线,就见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死亡面前没有军衔高低之分,烈士陵园里埋葬的英魂,不乏一些战功赫赫的军官首长。 他们生前与战士们并肩战斗,牺牲之后与战士们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刘南枭挑眉,没有回答周思卿的问题。 “啊?那位班长后来牺牲了吗?” 她将刘南枭的沉默当成了惋惜,以为那位英雄班长在创造奇迹之后,依然没有逃过死神的魔掌。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的眼泪忍不住滚落。 她好像回到了前线阵地,好像看到那些在她面前停止呼吸的伤员。 死亡面前,人的力量格外微弱,很多时候,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牺牲,却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便要投入下一场与死神较量的战斗中。 “刘南枭你大爷的!” 坐在窗边发呆的孟战京看到周思卿落了泪,他终于忍不住起身走过来。 “你踏马别添油加醋胡说八道了行吗?有给我老婆讲故事的时间,不如好好搞你的思想教育!” 刘南枭挑眉一笑。 “我哪里添油加醋了?我已经考虑到思卿的承受能力,而省略了那些血腥场面,比如那位班长从211高地下来时,浑身已经溃烂发脓。” “反正我是没法想象一个人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如何坚守了一百天,哎,孟营长,你来聊聊心得体会呗!” 孟战京一哽。 “聊你大爷,滚!” “哎哟,聊我大爷怕是不行,毕竟议论首长是违反纪律的。” 刘南枭摊手说道,笑得更加大声了。 孟战京有种弄死刘南枭的冲动。 他也顾不上面子,一手拎着刘潇枭的衣领,一手抓着刘南枭的胳膊,将这兄弟二人直接扔出了病房。 话这么多,趁早给老子滚蛋! 周思卿还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落泪。 她不止是心疼那个年轻的英雄班长,更是心疼无法从战场归来的烈士们。 一旁,周君堂看了孟战京好几眼,忍不住问道:“你这……就不打算安抚一下我闺女?哦,就这么让她哭?” 孟战京挠了挠头,有点慌乱。 “这……这让我怎么安抚?” “怎么安抚?你就实话实说呗,说说那个英雄班长是谁,说说那个英雄班长现在过得好不好,你平日不是挺能说的吗?” 周君堂若有所思看着孟战京。 “怎么着?还害羞了不成?” 孟战京心里默默问候刘南枭这个王八蛋,非得把一件小事渲染得如此悲壮与伟大,以至于他现在有点没法子开口。 但看到媳妇落泪,他又心疼到不行。 于是拉了把椅子坐在周思卿面前。 “卿卿,你别哭啊,刘南枭也没说那个班长死了,你这……没必要哭。” 周思卿抹着眼泪,哭得直抽抽。 “你别安慰我了,要是没死,他干嘛不接着往下说?如果那个班长没死,现在的他应该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生活了。” 那些牺牲的烈士,最初的心愿只是想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可到最后,他们将和平与幸福留给了人民,而自己却长眠在战场,永远不会再醒来。 “嗯,他,结婚是没错,幸福也挺幸福,就是生子……” 孟战京看着周思卿的眼睛,试探着说道:“那不然,咱们今晚回家赶赶进度,早日生个孩子?” “我说那位英雄班长呢,你在这里胡搅什么?这关咱们俩什么事?” 周思卿还在抽泣,埋怨似的推开孟战京给自己擦眼泪的手。 这个男人怎么总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啊? 现在开那种玩笑合适吗?他就不心疼自己的战友吗? 一旁,周君堂终于没忍住大笑出声。 “卿卿,这次你可真冤枉战京了啊!” 他看着周思卿泫泪欲滴的眼睛,忍着笑说道:“刘南枭这小子虚晃你一枪,没完全说实话,那位英雄班长的事迹确实感人,但这人,你是认识的!” 在周思卿震惊的眼神里,周君堂指了指表情尴尬的孟战京。 “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个在有‘绞肉机’之称的211高地坚守一百天的牛人,就是他,孟战京!” 第107章 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依然在 这是一段军队内部才知道的英雄事迹。 孟战京从军校毕业那年,第一次跟着部队上战场,因为他是孟澜海的儿子,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去前线给自己镀金的。 毕竟首长的儿子怎么用得着冒险打仗呢? 只需要在指挥所里指点一番,回来就能论军功扶摇直上了。 直到211高地的战况危急,直到接连五个班的战士都折在高地上,还有一名连长,两个排长也牺牲在那里,伤亡损失让孟澜海心如刀绞。 但不管如何,阵地不能丢啊! 就在孟澜海实在找不到该让谁去执行这个没有生还希望的任务时,年轻的孟战京站了出来。 “报告首长,三连五班班长孟战京申请驻守211高地!” 现场一片死寂。 三连连长不顾纪律,一把将孟战京拉回到队伍里。 “轮得着你说话吗?你给我回去!” 孟战京却挣脱开连长的手,再次站了出来。 “报告首长,三连五班全体官兵自愿上211高地执行任务!” 孟澜海的瞳孔猛然紧缩。 身边一名副参谋长见状说道:“战京,别胡闹了!” 孟澜海却摆了摆手,径直走到孟战京面前。 “你知道211高地的情况吗?” “报告首长,211高地被称为绞肉机,易攻难守情况恶劣,且因为地理特殊性,是扼制我军的咽喉高地,人在阵地在,人亡,阵地还得在!” 孟战京彼时还很年轻,眉宇间还有一丝稚气。 可他却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一丝犹豫与恐惧都没有。 “好,那就由高炮团三营三连五班驻守211高地,今晚就上阵地!” 没有再犹豫,甚至没有半点悲伤与不舍,孟澜海已经宣布了命令。 临解散时,孟战京忽然笑嘻嘻开口。 “首长,我和兄弟们还没喝过茅台呢,弄一瓶来,让我们尝尝味道呗!” 五班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全然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和紧张。 孟澜海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轻轻笑了。 “满足你们的要求,今晚临行前,我用茅台酒给你们送行!” 当晚,孟澜海给三连五班的战士们亲自倒酒,醇香的茅台自十一人的喉管流淌到身体里,燃烧着他们的血液,还有他们那颗保家卫国不怕牺牲的心。 临走时,孟战京冲孟澜海一笑,随意挥了挥手。 “走了啊,你自己保重!” 所有人都以为那一别是永远,孟澜海也以为儿子再也不会归来的。 他早早就写好了给妻子报丧的信,压在抽屉最底层,只等着孟战京牺牲的消息一传来,就给妻子送回去。 一天,十天,一个月,三个月…… 211高地一次次传来捷报,孟澜海那颗濒临死亡的心也一点点恢复了跳动。 终于,前线大捷,敌军全线溃败退到国境线外,孟澜海第一时间奔赴211高地。 那是孟澜海第一次看到211高地的真实情况。 炎热的夏天,十一名战士蜷缩在湿热的猫耳洞里,他们只穿着条破烂短裤,子弹和枪就那么挂在脖子上,浑身的肌肤都溃烂发脓流着黄水。 曾经风华正茂的少年们胡子拉碴头发蓬乱,以至于他第一眼没认出谁才是孟战京。 直到那个背着狙击枪、身上爬满苍蝇蚊虫的兵咧着嘴冲他笑。 “爸!” 一声“爸”,让孟澜海顿时就红了眼眶。 评军功的时候,有人以孟战京四十发子弹狙杀三十名敌人的战功,要给他立个人一等功,但孟战京主动提出要集体军功。 守住211高地,不是靠他一人就能完成的,其他十个战士吃得苦不比他少,他没资格抢夺他们的功劳。 最终,三连五班荣立集体一等功,而“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的英雄五班,其他十人现如今都分散在全军各单位,成为了榜样。 听完周君堂的讲述,周思卿早已震惊到无与伦比。 连宋辉月都惊到张大了嘴巴,半晌才结结巴巴说道:“所以,所以咱们女婿就是那个……那个英雄班长?” 周君堂笑着点头。 “当年我和老孟一起去211高地迎接着小子的,哎哟喂,那个臭味,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呛鼻子!” 孟战京“啧”了声。 “所以有什么好说的嘛,你试试一百天不洗澡,你试试浑身溃烂流脓甚至长蛆,别说你,连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身上的臭味。” 但是没办法。 当时那种艰难境况下,守住高地才是最后的胜利,这些旁支末梢的细节已经被他们置之度外了。 看着周思卿的脸,孟战京更无奈了。 “这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呢?不是给你说了嘛,那个班长就是我,我没死,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你怎么还哭呢?” 他有点手足无措,只见周思卿忽然扑入他怀中,将鼻涕眼泪尽数抹在他的衣服上。 “你这个坏人!” 她起初在呜咽,到最后索性嚎啕大哭起来。 “你是要心疼死我吗?孟战京,你差点吓死我!我……我一想到你在高地上的样子,我的心就像是碎了!” 周思卿哭得不能自已。 “你疼不疼啊?你害怕不害怕啊?你才二十岁,你要是死了,爸和妈还怎么活啊?” “你以后能不能别那么拼命往前冲了?你自私一点不行吗?” “你是有老婆的人了,你能不能为我多考虑考虑?” …… 孟战京叹息着抱住周思卿,温柔笑道:“不哭了媳妇儿,这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嘛,再者说了,战争都结束了,我不会再去冒那样的危险了!” 此时此刻,孟战京有点庆幸当年还没有与周思卿爱得如此深。 若那时候他已经与周思卿在一起,只怕不会再有那样决然无畏的勇气奔赴211高地了。 可他又庆幸自己遇到并爱上了周思卿。 正因为对她所有牵挂和不舍,才能在敌军火炮阵地里用尽全力活下来。 但有一说一,和刘南枭这货还是得好好算账的。 刘南枭非得提起这一茬,害得他媳妇儿伤心落泪一顿哭,可给他心疼坏了。 还有就是,他回头得把媳妇儿与刘南枭的合照找出来烧成灰! 另外,他也想要媳妇的亲笔信,而且还是那种酸了吧唧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肉麻情书,最好酸掉刘南枭的大牙! 第108章 老兵茶馆 接下来几天,刘南枭每天都领着刘潇枭来医院。 他像是对周思卿颇为了解,每次带的东西都很合周思卿喜好,这让孟战京心底产生了极强的危机感。 而且不光孟战京恼火,李镇疆也对刘南枭意见很大。 嗯,崇拜刘南枭的人不止周思卿,还有甘棠。 甚至甘棠比周思卿更疯狂,在得知当年的偶像就是刘南枭时,每天掐着点来病房搭讪,那双眼睛里的小星星,好家伙,李镇疆看得一清二楚。 “你就不管管?” 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周思卿与甘棠用崇拜的眼神倾听刘南枭说话时,李镇疆把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我踏马要是能管,现在至于和你站在一起吃飞醋吗?” 孟战京咬着牙说道。 “不然一会儿弄个麻袋,给这货套起来揍一顿?” 李镇疆挑眉说道。 但似乎不妥,不提刘南枭是京都刘家的孙子,只说人家政委的军衔,这要是被套了麻袋,只怕赶明儿他就得被关禁闭。 想想还是算了。 病房里,甘棠正在回忆卫校时的趣事。 “刘班长你别谦虚了,你根本不知道你的魅力有多大,那时候全卫校的女生有一个算一个,择偶标准都是以你为标准的!” 甘棠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哎,你还记得咱们宿舍老大吗?自打听完刘班长的演讲,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刘班长,说梦话都在喊‘刘班长,我喜欢你’!” 刘南枭失笑,说道:“有这么夸张吗?我真像你说得那般受女孩欢迎?那思卿呢?思卿觉得我怎么样?” “甘棠不是说了嘛,您是我们卫校每一个女孩的偶像!” 周思卿笑着说道:“那时候我第一次知道战争如此残酷,也第一次知道军人如此伟大。” 说这话的时候,她忍不住扭头望向站在门口臭着脸的孟战京。 “那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英雄。” 在她心里,孟战京就是踏云而来的英雄,将她从噩梦中救了出来。 孟战京感受到周思卿的心意,脸色顿时阴转晴。 “哎,听到了没,我媳妇儿夸我呢,说我是她的大英雄!” 前一刻还与李镇疆同仇敌忾的战友下一刻就被妻子的糖衣炮弹俘获攻陷,高兴到差点找不到北。 李镇疆生无可恋翻了个白眼。 嗯,敢情就甘棠这傻女人还一门心思沦陷在对刘南枭的盲目崇拜里,丝毫不顾及他受伤的心灵。 看来他得再去找未来岳父岳母告告状诉诉苦卖卖惨,让他们好好管管甘棠这没心没肺不懂情趣的女人! 聊了一阵子闲话,只听外面传来小孩咿咿呀呀的声音。 片刻,当张吉祥抱着已经咿呀学语的儿子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周思卿眼底一阵喜悦。 “张医生,你怎么来了?” 她忙不迭起身迎过来。 到现在,周思卿都记得当初奔赴战场时,张吉祥蜷缩在闷罐车里哭泣的场景。 那漆黑的夜,那轰隆作响的列车,还有张吉祥颤抖的肩膀与哽咽的低泣,让那趟行程格外压抑与悲凉。 后来在前沿阵地,在张吉祥丈夫牺牲的地方,她捧起黄土装在手帕里,说是要带她丈夫回家。 许多感情没办法用语言描述,甚至什么都不必说,她就那么站着,眺望远方,也能让人感到悲凉与痛苦。 但从前线回来之后,张吉祥似乎释怀了。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将自己困到牢笼里,而是一点点张开双臂,迎接这个人世的温情与热闹,譬如此刻。 张吉祥脸上带着恬淡温柔的笑,将手中的水果和罐头放在桌上。 “早就说来看你,但孩子闹腾厉害,一直没腾出空来。” 提及自己已经十个月的孩子,张吉祥的眉梢眼角带着母性的光辉,温柔慈爱。 “后来想想,我要是再不来探望,你就该痊愈出院了,这不,就带着这个小拖油瓶过来。” 张吉祥的儿子长得很是白嫩,胖乎乎的脸蛋儿,嘴角还淌着口水。 周思卿和甘棠喜欢到不行,二人争着抢着抱孩子。 到最后,小家伙忽然使坏撒尿,淌了周思卿一裤腿儿。 “哎哟,这可是好兆头哦!” 张吉祥拊掌大笑,一边给孩子换尿片,一边说道:“我们老家那边有个说法,这新媳妇迟迟怀不上孩子,就多去抱抱别人家的小孩。” “这要是孩子尿她身上,哎,说明沾了孕气,就快要怀上了!” 说罢,张吉祥冲孟战京道喜。 “提前恭喜孟营长当爸爸呀!” 孟战京高兴到合不拢嘴,连声说道:“那就借张医生的吉言,争取让我媳妇儿早日怀孕,嗯,但我喜欢闺女!” 说这话的时候,他故意望向刘南枭,眼底带着挑衅和炫耀。 刘南枭与孟战京对视,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李镇疆有点嫉妒。 “甘棠,你也抱抱张医生的孩子,没准也能沾点孕气呢?” 甘棠红了脸,咬牙骂李镇疆不要脸,但还是默不作声将孩子从张吉祥怀中抢了过来。 “张医生,你真要辞职吗?” 周思卿到底没忍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前些日子她就听说张吉祥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书,院方极力挽留,但她仿佛铁了心。 军区医院做医生,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啊? 有编制,有保障,铁饭碗,一辈子衣食无忧。 “对,我要辞职。” 她温柔注视着被甘棠抱在怀中的儿子,说道:“我丈夫牺牲了,我儿子已经没了爸爸的陪伴,我想多陪陪他。” “那你想好辞职后做什么吗?” 周思卿没有劝她再考虑,人各有志,更何况张吉祥不是那种冲动鲁莽的人。 “我打算去烈士陵园门口开个茶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老兵茶馆。” 张吉祥的语气里带着对丈夫深深的怀念。 “从前我与他聚少离多,现如今他长眠在烈士陵园,我想离他近一点,闲暇时带着孩子去他墓碑前坐会儿,说说话。” 她已经从生离死别的悲痛中走出来,可丈夫却永远活在她心中。 周思卿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竟有些哽咽。 反倒是旁边的孟战京开口。 “张医生,回头您开茶馆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开口就是!” 第109章 写不出来不许睡觉 晚上,王雪绒得知张吉祥带着儿子过来探望,小家伙还尿了周思卿一身,她也忍不住笑,还一脸暧昧看着周思卿的肚子。 半晌,她忽然扭头看着孟战京。 “哎,你从前线也回来挺久了吧,怎么思卿的肚子还没动静?那你天天晚上在楼上折腾什么劲儿?你到底行不行啊?” 正在喝水的孟战京一口水喷出来,差点给自己呛死。 不是,亲妈你能别这么奔放吗? 别人家儿媳妇不怀孕,婆婆第一反应都是儿媳妇身体有问题,是不下蛋的母鸡,怎么到您这里,就毫不犹豫怀疑您儿子我呢? 我不行?我怎么可能不行? 以我和你儿媳妇现在的状态,她要是怀孕了,咱们全家才得哭死! 周思卿乐不可支,仗着有婆婆给自己撑腰,也似笑非笑看着孟战京。 “对啊,孟营长,你到底行不行啊?” 孟战京气得嘴角直抽抽。 行,周思卿你可真行! 你等着出院吧,到时候我非得让你知道我有多行,你求饶叫哥哥也没用! 又过了两天,周思卿复查之后没有问题,便提前出了院。 周君堂的伤口有点感染,因此还得继续在医院治疗。 “那日公安局的同志来过了,周四狗在审讯室大放厥词,所以地方公安也很忌惮,特意来找你爸妈了解情况。” 出院回到孟家,吃过晚饭,王雪绒提及了这事儿。 “公安同志的意思是看周家要不要追究责任,如果只是误会的话,让周四狗在看守所待几天就算了。” 周思卿倒是不清楚这茬,在医院那几天,也没听宋辉月提及过。 “那他们……怎么答复公安同志的?” 王雪绒沉声说道:“周君堂直接告诉公安同志,他与周四狗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打算谅解施害者,一切按照法律来!” 这意味着周四狗的余生都得在监狱里度过了。 故意伤人,而且受害者的身份还如此特殊,周四狗便是被枪毙也不为过。 “这一切真论起来,不能全怪周四狗,他很小的时候,也很招人喜欢,嘴巴很甜,见面就喊叔叔阿姨,大院里的邻居都很疼他。” 回忆起从前,王雪绒一阵唏嘘。 “后来他亲生父母纠缠不休,挑唆着周四狗偷东西偷钱,甚至连辉月为数不多的几样首饰都被周四狗偷走送给亲生母亲了。”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周君堂夫妇没有因此就和养育多年的孩子翻脸,还好言相劝试图将他引入正轨。 可周四狗被亲生父母洗了脑,一门心思认定周君堂夫妇不喜欢他,最终闯下大祸被赶出大院,不得已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结果那个家一贫如洗,兄弟众多又不成器,没了利用价值的周四狗成为了累赘,被亲生父母打骂虐待,连几个哥哥都对他拳打脚踢。 他终于想起了养父母的好,再想回军区大院时,却发现养父母早已搬走了。 找啊寻啊,直到前些日子有亲戚告诉他,周君堂夫妇重新认养了个女儿,而且准备大摆宴席庆贺。 悔恨和嫉妒让周四狗几乎发疯,亲生母亲又给他出主意,让他故意在认亲宴闹出大事,让周君堂夫妇没法子认下那个女儿。 如此,他才能重新回到周家继续做儿子,将来也好顺利继承周家的财产。 于是他盯上了落单的刘潇枭…… 真相从来最伤人,周四狗确实罪有应得,可他的人生又何尝不是悲剧呢? 听着王雪绒的描述,周思卿心中一阵唏嘘。 刚准备开口,只见孟战京挟着一身冷意推门进来,手中还拎着个袋子,鬼鬼祟祟不怀好意。 “媳妇儿,走,上楼!” 一进门,孟战京就迫不及待扯着周思卿的手腕要回卧室。 “干什么?没看到我和卿卿在聊天吗?” 王雪绒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颇为不满。 “我干什么?你想不想抱孙女了?啊?你和她聊天,能聊出孙女吗?” 孟战京毫不客气怼了回去。 一时之间,王雪绒竟无言以对。 趁着这机会,孟战京已经半推半抱的带着周思卿回到卧室。 “你干嘛?不是说等结婚时再……”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急吼吼把自己弄上来不是为了生孩子,这男人犯了轴劲儿,非得把那一刻留到洞房花烛夜。 最近忍得很是辛苦呢! “来,媳妇儿你坐下!” 孟战京将周思卿摁在书桌前坐好,然后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摞信纸。 有普通的信纸,有部队专用的信纸,甚至还有最近时兴的那种香味信纸…… 各式各样的信纸摆满了桌子,孟战京的表情有点傲娇。 “知道什么意思吗?” 周思卿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你要干什么?没长嘴吗?不知道说吗?” 孟战京拿了支带着香味的圆珠笔塞进周思卿手中。 “你给林淮写过情书,你给刘南枭写过信,我呢?你给过我什么?” 他醋意横流,说道:“我不管,你也给我写信,写那种酸溜溜肉麻兮兮的情书,让人打眼一看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信!” 周思卿被逗笑了。 “你这人,我都给你解释多少遍了?我没给林淮写过情书,至于给刘南枭那封信,当时真只是单纯钦佩他保家卫国上战场的精神。” “你要是不信的话,去找刘南枭要那封信看看,里面但凡有半句暧昧的话,我随你处置!” 还号称兵王呢?还堂堂营长呢? 心眼小怎么比针尖还小呢?真是让人头疼! 孟战京“哼”了声。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给我写情书!” 从小到大,孟战京因着这张堪比洛神的脸蛋,没少被女孩追求过。 白羽薇不就是例子吗? 但他不想要其他女人的情书,他只想要周思卿写的情书! 周思卿歪头看着孟战京那赌气似的眼神,笑着冲他摆了摆手。 “你耳朵凑过来,我和你说个悄悄话。” “别岔开话题,赶紧给我写,写不出来不许睡觉!” 孟战京嘴上说着不听,但身体却很诚实凑了过去。 下一刻,当听到周思卿伏在自己耳边说的悄悄话时,他的身体猛然一颤,眼底涌动着炙热春潮。 第110章 军营里来了大美人 周思卿趁机咬上孟战京的耳垂,牙齿微微用了一点力,惹得孟战京一声闷哼。 “战京哥哥,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话,行不行嘛?” 周思卿故意夹着嗓子撒娇,下一刻,自己也被这嗲里嗲气的语调弄恶心了。 但架不住孟战京吃她这一套啊! “情话写在纸上多没意思?用你的身体做纸,用我的唇做笔,你难道就不动心吗?” 周思卿媚眼如丝诱惑着孟战京,心里其实慌得很。 说完,她忽然就后悔了。 起身说道:“算了,我还是洗脸睡……啊!” 未等说完话,周思卿的身体忽然腾空。 她被孟战京拦腰抱起,下一刻,就自由落体陷入柔软的被褥间。 孟战京欺身而上,一个轻松翻身,让周思卿趴在上方。 “我觉得提议很好,来吧,用你全部的爱,在我身体上挥斥方遒指点江山吧!” …… 情书没有写在纸上,写在了孟战京的寸寸肌肤,还有他的心尖与血液里。 他爱死了周思卿的主动热情,以及带着一点娇羞与笨拙的动作,每一下,都撩动了他的心,让他醉生梦死难以自拔。 出院没几天,孟战京所属的团部举办了一场军属探亲活动兼地方女青年联谊会。 已经进了腊月,离过年没几天了。 川城虽然不下雪,但也抵不住冷气流的攻击,军营的草木上覆盖了薄薄的白霜,搭配着悬挂在树上的红灯笼,越发显得喜庆。 联谊会在一个周日下午举行。 周思卿特意调了班去军营看热闹,顺便参观一下让孟战京热爱的营房到底是何模样。 听说周思卿要去参加联谊会,宋辉月特意送来套港城那边最时髦的裙装。 这套裙装腰身掐得很紧,穿在身上很显身材,因此对身材要求很高。 恰好,周思卿拥有着一副绝佳的身材,这一点,孟战京最清楚,也爱不释手甚至到了迷恋的地步。 他在很多个难眠的夜里,都觉得造物主真是偏爱周思卿。 像是把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她,容颜,身材,皮肤,甚至连一颗痣都长得恰到好处,让孟战京无数次亲吻膜拜。 因此,当她穿着这条长裙踏入军营时,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今日除了女军属之外,还有不少地方单身女青年来部队参与联谊会,其实就是相亲活动! 因为川城军区在南疆打了极其漂亮的一仗,涌现出不少英雄人物,因此地方女青年拥军的热情格外高涨。 组织考虑到单身军官的婚姻问题,便借着这个机会与地方妇联举办了这场活动。 听说为了热闹,还邀请了几个小有名气的歌星演员呢! 有人以为周思卿就是受邀演出的明星,纷纷驻足打量,还窃窃私语猜测着她的身份。 周思卿听到那些议论,其实心里也有点慌。 但越是慌,她就越是保持高冷与沉默,以至于流露出一种高岭之花的姿态,脸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近”这四个字了。 直到身后传来甘棠兴奋的声音。 “思卿,你今天可真好看!” 像是解救了周思卿的天籁之音,她挺直的腰板儿终于放松,挽着甘棠的胳膊一直擦汗。 “孟战京这个狗东西,说是来接我,结果到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了!” 她咬牙怒骂,逗得甘棠直笑。 “刚才我在后面,听说前面有个大明星,我这一路追啊,结果就看到了你,啧,真是白高兴一场!” 甘棠撇嘴一脸嫌弃。 “你说你,穿这么好看干什么?这样一对比,我连给你做绿叶都不配!” 周思卿捏着甘棠的脸。 “在李镇疆眼中,你可是全天下最美的娇花呢,我可是听阿姨说了,她宁可不要你这个女儿,也得留下李镇疆这个女婿。” 提及这一茬,甘棠也默默问候了李镇疆这个狗东西。 也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本事,把她爹妈哄得团团转,以至于她半点家庭地位都没有。 不想提,提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一边聊天一边往前走着,右手边的营房忽然出来一个熟人,是刘南枭。 “思卿!” 看到周思卿时,刘南枭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惊艳赞叹。 他小跑几步站在周思卿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 “难怪刚才他们都在议论军营里来了个大美人,我还当是谁呢,搞了半天,是你呀!” 甘棠笑着打趣。 “怎么着刘班长,哦不,得叫你刘政委才行,我们思卿不是大美人吗?” 刘南枭大笑出声。 “是!当然是大美人,比那些明星歌手还好看!” 一边说着,他一边顺势陪在周思卿身边。 “走吧,我带你们去礼堂,孟营长他们临时出任务了,怕是晚点才能回来。” 听到孟战京出任务,周思卿眼底有些担忧。 “任务危险吗?” 刘南枭笑了笑说道:“任务哪有不危险的?但你放心吧,孟营长的本事大着呢!” 快到礼堂门口时,只见几个军官走了过来。 看到刘南枭身边跟着个大美人,大家的眼神都有点暧昧。 “哟,看来刘政委不用参加今晚的联谊会了!” 有人笑着打趣。 “我刚才可都看过了,整个礼堂的单身女青年,都不如您身边这位姑娘好看,嗯,这一波刘政委赢麻了!” “是啊,刘政委你不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吗?” 刘南枭笑着说道:“快把你们一个个的口水擦干净,她可不是你们能惦记的人!” 孟战京这小子心眼就那么一丁点大,若是知道有人惦记他媳妇儿,不得炸毛了? 敷衍几句,刘南枭领着周思卿与甘棠进了大礼堂。 距离联谊会开始也就不到一个小时,礼堂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都是地方女青年,还有一些带着孩子来看热闹的军属。 女青年坐在左前方那一片,军属坐在右前方,至于随后列队入场的官兵们,则坐在后排。 “思卿,你和甘棠坐在这里吧,中间位置,正对着舞台。” 刘南枭领着二人坐在中间位置,又给她们抓了些瓜子糖果送过来。 看着刘南枭忙前忙后,甘棠贴在周思卿耳边低声嘀咕。 “哎,我怎么瞧着,这位刘政委对你有意思呢?” 第111章 团长,我能申请换座吗? “你快给我闭嘴吧!” 周思卿塞给甘棠一颗橘子糖,笑骂道:“刘政委对我多加照顾,是因为我救过他弟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在这里胡乱造谣!”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啊! 二人正笑成一团,只见门口又进来几个女青年。 “周护士,好巧啊!” 其中一人给周思卿打招呼,她定睛看去,竟然是女记者朱瑾微。 朱瑾微忙不迭领着她的几个同伴过来,主动介绍道:“哎,这位就是我总在你们面前提及的周思卿,那位荣立二等功的女英雄!” 女英雄这个身份周思卿不敢担。 她谦虚说道:“立功也纯属意外,那些在战场上杀敌的战士才是真的英雄,朱记者你可太抬举我了!” 朱瑾微正要说话,只听跟在她身后一个大波浪卷发的女孩开了口。 “她就是孟营长的未婚妻?那个出身卑微高攀孟家的孤女?” 不提这个女人言语间的冒犯,只她望向她的眼神,就让周思卿极其不舒服。 这个大波浪女孩对她有敌意! 朱瑾微有点为难,扯了扯女伴的胳膊轻声说道:“于笛,你说话能别这么冲吗?出身有那么重要吗?你为什么非得扯这个?” 女孩叫于笛,是朱瑾微的同事,也是刚从国外留学归来的人才。 她一进报社就被委以重任,接连采访了好几位重量级嘉宾,风头很盛,连深入战地采访的朱瑾微都被于笛强压一头。 今天这场联姻,于笛原本是不打算来了,但听说联谊会结束后可以单独采访一等功臣孟战京,她才特意过来的。 于笛在国外呆久了,不同于国人不善表达的性格,她敢爱敢恨,从来不掩饰自己对孟战京的欣赏。 用她的话来说,从回国第一天看到孟战京的照片开始,她就喜欢这个铁血硬汉。 但很不巧,孟战京有未婚妻。 朱瑾微还拍摄了许多孟战京与周思卿在前线相依相偎的温情瞬间,甚至其中还有一张车站出发时二人拥吻的照片。 冲洗出来之后,朱瑾微一直没机会送给周思卿,反倒被于笛翻出来看到了。 此时于笛一开口就如此无理,让朱瑾微很是难堪。 “周护士,您别误会,我同事在国外生活久了,表达方式有点……直白。” 周思卿勾着唇笑笑。 “没关系,她本身也没说错,我与战京的家庭情况确实有差距,这不是什么秘密,也没觉得丢人。” 一旁的甘棠有点气不过,抢白道:“那是从前的事了,现在的周思卿可不是孤女,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父亲是某集团军军长周君堂!” 甘棠瞪了于笛一眼。 “你有本事当着周军长的面欺负思卿?” 于笛不服气,还要再反驳,却听到门口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军纪严明步伐整齐的军人们有序入场,按照各自顺序落座,全程无人说话,秩序井然。 队伍最后,是穿着作战服的孟战京等人。 他们显然刚执行完任务归来,身上沾满了灰尘枯草,甚至李镇疆脸上还有一道血口子。 甘棠惊呼一声,不顾一切奔了过去。 “李镇疆你受伤了!” 李镇疆一副快要死的模样,顺势靠在甘棠身上。 “没关系,一点小伤!” 他越是这样说,甘棠就越是焦急心疼,到最后都快哭了。 眼看戏也差不多了,孟战京踢了李镇疆一脚。 “行了,去卫生室让甘棠帮你处理伤口,别回头成了刀疤男,怪丑的!” 李镇疆露出狡猾的笑容,胳膊搭在甘棠肩上,在一众战友艳羡的眼神注视下离开了礼堂。 “大爷的,我咋说这小子非得顶着一脸血进来,原来是卖惨博同情啊!” “没办法呐,人家李副营长有人疼有人爱,不像咱们,就是被捅成血葫芦也没人心疼!” “哎,今天努努力,争取拐个老婆成家立业!” …… 孟战京没在乎身边战友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他的视线落在礼堂中央,那个人群里最耀眼的明珠身上。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周思卿。 今天的她很美,像是熠熠夺目的星辰,照亮了他的眼睛。 周思卿也望着他,隔着人山人海,他们眼中却只有彼此,一个微笑,胜似千言万语。 一向遵守纪律的孟战京忽然想叛逆一把。 他走到团长身边,笑嘻嘻说道:“团长,我能申请换座位吗?” 团长一眼就看出孟战京在想什么。 “我要是说不能,你能遵守军令吗?” “不至于!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全军十五个团,这些团长里就属您爱兵如子,嗯,您是我爹!” 这话哄得团长哭笑不得。 “你快给我闭嘴吧,这话要是传到首长耳朵里,我也得倒霉!” 说罢,他踹了孟战京一脚。 “滚!换座时动静小点!” 孟战京喜滋滋滚了,猫着腰走到前排,刚准备往里走,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袖子。 “孟营长,我这里有空位,你坐我这里!” 回头看,只见一个大波浪卷发女孩正喜悦看着他,手死死拽住他的袖子。 “我叫于笛,是报社记者,久仰您的大名,今天特意来采访您的!” 孟战京正要说不,却看到首长们从入口鱼贯而入,而负责现场纪律的干事正拼命挥手示意他落座。 不得已,孟战京只能坐在于笛身边。 他不安望向周思卿,却看到她面无表情望向前方舞台,嘴角哪里还有之前的微笑。 于笛一脸得意扫过周思卿所在的方向。 随着首长们落座,主持人们上台,宣布联欢会正式开始。 节目很精彩,而且其中有个歌星是周思卿极其喜欢的。 “哎,一会儿咱们能不能去找偶像要个签名?我好喜欢他!” 刚给李镇疆处理完伤口赶回来的甘棠不等坐下就激动到直跺脚。 “你的偶像不是那位国外明星吗?怎么,又移情别恋了?” 周思卿看了甘棠一眼,笑着调侃。 “啧,小孩才做选择题呢,作为一个没有节操底线的成年人,嗯,我全都要!” 甘棠抱着周思卿的胳膊可怜兮兮说道:“卿卿,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弄到签名的,对不对?” 周思卿其实也想要签名。 她刚才看到刘南枭进了后台,想必是能近距离接触到明星的,于是琢磨着一会儿找刘南枭问问看。 至于孟战京…… 呵,他死定了! 第112章 交谊舞 几个歌舞节目之后,是今天联谊会的重头戏,男女互动环节。 为了调动气氛,特意请了明星主持人,此时礼堂里一片沸腾,不少单身军官都摩拳擦掌,准备瞅准机会攻克目标。 女青年们也没含糊,甚至有人在官兵入场时就瞄准了目标,打算女追男一发击中! 主持人笑着说道:“鉴于大家都没经验,我呢,先请咱们刘政委上台,给大家打个样开个好头,就当是鼓舞士气!” 刘南枭被点了名,骑虎难下,只能上台站在主持人身边。 “好,我在从咱们地方女青年的队列中随机挑选一位女青年与刘政委互动。” 主持人环顾现场片刻,目光落在位于前排中间位置那个最耀眼动人的女孩身上。 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呐! 于是,主持人直接报出了周思卿的座位编号。 “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五排13号座位的漂亮女士上台!” 周思卿也跟着鼓掌,也随着大家的目光四处张望寻找被点名的幸运儿。 直到甘棠一脸震惊看着她。 “哎,五排13号,说你呢!” 周思卿正在鼓掌的手忽然就僵住了,吃瓜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她目瞪口呆看着舞台,只见主持人正冲她微笑。 “对,就是这位女士,大胆一点,不要害羞!” 主持人以为周思卿是羞涩内敛,所以不好意思站起身来,于是率先鼓掌加油。 “事已至此,你先上台呗,不然刘政委一个站在那里也挺尴尬的!” 甘棠低声说道:“人家又没说拉郎配,就是男女互动做个游戏,真要是牵线搭桥,你就说自己结婚了!” 确实,刘南枭独自一人站在台上有点无措。 他原也不是那种脸皮厚的兵痞子,此时被主持人赶鸭子上架,那张俊脸早已泛红,双手也不自在捏着裤缝。 周思卿有点不忍。 咬咬牙,她站起身来,不出意外看到孟战京要杀人的眼神。 原本周思卿还有点愧疚与不安,可看到孟战京和于笛坐在一起的亲昵姿态,她心里有点赌气。 于是佯装没看到孟战京的脸色,施施然上了台,与刘南枭站在一起。 主持人眼神里带着惊艳。 “大家说,是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虽说在座的官兵里有认识周思卿的,但也是少数,知道她嫁给孟战京的人更少。 此时大家就事论事,跟着主持人起哄。 “很般配!在一起!” “原地结婚!” “刘南枭,下跪求婚,别傻愣着!” …… 起哄的人很多,尤其是与刘南枭关系亲近那些军官,更是吼得嗓子都劈了。 主持人倒是很会控场,他先是将气氛调动起来,随即才笑着询问周思卿。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觉得我们刘政委怎么样?长得帅不帅?” 周思卿一笑,两个小酒窝浅浅,搭着身上的长裙,很是撩拨人心。 她煞有其事打量着刘南枭片刻,二人对视时都忍不住笑。 “嗯,帅!很帅!非常帅!” 主持人又将话筒递到刘南枭嘴边。 “那请问刘政委,您觉得这位小姐好看不好看?” 刘南枭已经没了之前的紧张,变得从容儒雅,他不假思索回答。 “好看!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不如二位给咱们的官兵们开个好头,先成就一段姻缘再说?” 主持人半开玩笑说道。 不等周思卿拒绝,刘南枭忙摆手。 “这可不成,哪有这么仓促谈感情的?这得一步一步来嘛!” 主持人笑着说道:“对对对,还是我们刘政委考虑周全,那既然如此,不妨……” “上都上来了,让他们俩跳段交谊舞吧!” 坐在第一排的周君堂忽然开口提议,笑得颇为狡诈。 首长的话,谁敢拒绝? 主持人顺势说道:“哎,首长的提议好,咱们定个规矩,但凡上台的男女,不论能否牵手成功,都得跳段交谊舞!” “交谊舞嘛,加深友谊的舞蹈,很应景!” 刘南枭看了周思卿一眼。 “你会跳吗?” “我会一点点,跳得不好!” 周思卿压根没想到最坑自己的人是自家的爹,不会建议就不要建议嘛! “没关系,我也跳不好,咱俩应付着跳几下吧!” 刘南枭凑到周思卿耳边小声说道。 台下的人看在眼中,却觉得这二人极其亲昵,甚至一向不苟言笑的刘政委对这女孩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 孟战京清楚听到背后几个人在讨论。 “哎,刘政委和这女孩有戏啊!” “别说,这女的真好看,咱们全团上下,也就刘政委配得上人家!” …… 孟战京一张黑脸格外难看,还几次都差点忍不住站起身来冲上台宣誓主权。 可这里是部队,首长都在前排落座,若是他瞎胡闹,怕是影响不好。 一旁,于笛故意说道:“孟营长,您这未婚妻有点……不安分啊,当着您的面与其他军官这般暧昧,不合适呢!” “于笛,你别这么说周护士,她也是赶鸭子上架被逼无奈上台的,她坐的位置在军属和单身女青年交界处,主持人肯定误会了。” 一旁的朱瑾微忍不住替周思卿辩驳。 “我和周护士很熟,我了解她的人品,我相信孟营长也会相信她的!” “我要是她,在主持人点名时,我就表明自己是孟营长的女人,爱一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忠诚,显然,周思卿没有!” 于笛撇着嘴冷笑,故意给周思卿扣帽子。 孟战京的脸色格外难看,在于笛依然没完没了污蔑周思卿时,他一拳砸在座位扶手上。 动作猛烈,吓得于笛闭了嘴。 而此时,交谊舞的音乐已经响起。 刘南枭极为绅士上前伸出手邀请,周思卿微笑着将手放在他手中。 在这之前,孟战京不知道周思卿会跳舞。 此时,看着台上的女孩跟着音乐节拍翩然起舞,像是蹁跹蝴蝶灵动耀眼,跟随着刘南枭的步伐,优雅庄重。 即使好几次跳错舞步踩了脚,可因为二人朗曜优美的风姿,丝毫不影响台下观众潮水般的欢呼鼓掌。 连第一排的孟澜海也忍不住鼓掌。 他侧身对旁边的周君堂说道:“有一说一,你这一招挺狠,我家那小子肚子里冒出的酸水估计能腌菜了!” 周君堂“哼”了声。 “一进来我就看到你家臭小子和别的女人坐一起,把我闺女晾在一边,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哦,还以为我们思卿没人要呢?” 第113章 自古情字最磨人 周思卿在卫校念书时,也曾有过自己的喜好,比如跳舞。 彼时学校外面有个舞厅,她课后在舞厅里打工做服务员,闲暇时跟着学了一点皮毛,连女老板都夸奖她有天赋。 只可惜家境贫寒,由不得她按照喜好生活。 后来嫁给林淮,林家极其严苛的家规,更是没有让她肆意过一时半刻。 此时与刘南枭这一段略带生疏却畅快淋漓的交谊舞,让周思卿身上的枷锁尽数脱落。 一曲毕,她脸颊绯红谢幕退场,眉宇间神采飞扬,明媚到让人挪不开眼。 虽说周思卿与刘南枭这段所谓的缘分没有结果,但因为这段肆意快活的舞蹈,让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已经有会跳舞的地方女青年主动请缨上台,甚至还先发制人点了一名自己提前相中的连级军官。 主持人插科打诨一番调侃,一对年轻男女都怦然心动,甚至女青年当场表示愿意和这位连级军官处对象。 后台,周思卿没有即刻回到座位上。 “刘政委,你能帮我问黎先生要个签名吗?我和甘棠都很喜欢他!”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听到这话,刘南枭爽快答道:“没问题,一会儿散场后你们先别走,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们和黎先生拍个合影!” 周思卿大喜过望。 “真的吗?真能与黎先生合影?太好了!” 她刚跳完舞,脸上带着薄薄的汗,呼吸略微急促,以至于身体起伏明显,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带着清晨芬芳的露珠。 刘南枭掏出手帕递给周思卿。 “擦擦汗!” 从后台返回到座位上时,周思卿再次与孟战京视线碰撞。 在孟战京伸手准备抓她手腕时,周思卿先一步甩开,淡淡“哼”了声。 她的裙摆拂过孟战京的指尖,似乎带着独属于她的香味,撩拨着他那颗原本就躁动不安的心。 于笛还在旁边煽风点火。 “这种身份还在孟营长面前摆谱拿乔?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呢!” 原本,孟战京秉持着来者是客的原则,不想和于笛翻脸发火。 可听着她无休无止污蔑周思卿,他终于动了怒。 “她敢在我面前摆谱拿乔,那也是被我惯出来的,我对她有无限的忍耐与纵容,哪怕她骑在我脖子上放肆,也依然不影响我对她的宠爱。” 盯着于笛的眼睛,他一字一顿说道:“这一切与你何干?你以什么身份指责她?怎么?嫉妒了?” 于笛论起来也是名门世家,虽然家境不如孟战京这般显赫,但在川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从前都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儿,何曾有人敢这样戳她肺管子。 可现在,孟战京为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孤女,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这般打她的脸,简直是奇耻大辱。 “孟战京,我只是仗义执言说实话罢了,你我都是名门之后,不该被这种女人拉低身份拖后腿,是,忠言逆耳,但我是为你好的!” 孟战京嗤笑,眼底带着一抹戾气。 “这话你自己信吗?别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你卑劣肮脏的内心,你在想什么,我看得很清楚!” 他起身,阴森说道:“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在我眼中,你连给周思卿提鞋都不配!” 于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孟战京穿过人群走到周思卿身边,不在乎那个女人的冷脸,硬是赶走她的同伴,坐在了她身边。 于笛咬碎了牙。 一旁的朱瑾微却淡声说道:“于笛,孟营长的话没错,你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吧,你根本不知道孟营长和周护士的感情有多深!” 他们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他们同生共死双向奔赴,那是无人能取代的爱! 于笛不服,正要嘲讽朱瑾微是周思卿的走狗,却看到一个军官被主持人请上舞台,是独臂连长董宝根。 “董连长,我在报纸上看到过您的英雄事迹!” 主持人望向董宝根,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心里有些酸涩,眼眶也有点热。 董宝根有点局促,说道:“我那点事迹不算什么,那些牺牲在战场的同志,那些为了国家疆域付出生命的烈士,他们才是真的英雄!” 他的眼神坚定无畏。 “还有那些因伤复员的战友们,他们秉守着“若有战召必回”的承诺,一日从军终身报国,这是每一个热血军人的誓言。” 这一番话激昂壮阔,台下掌声如雷,不少女青年更是投来仰慕的眼神。 于笛有些不耐,忍不住冷笑。 “一个残废而已,有什么可鼓掌的?” 朱瑾微冷着语调说道:“就凭你今天这句话,于笛,你不适合做记者!你根本不知道董宝根经历过什么!” 就像于笛不知道孟战京与周思卿的经历,她只是武断的、自负的妄下结论。 全然没有记者对客观事实的尊重与对英雄的敬畏之心。 有个热情的女青年主动上了台,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董宝根的喜欢。 “董连长,我之前就看过您的报道,我很仰慕您,也给您写过很多封信,这趟来参加联谊会,我就是奔着您而来的!” 女青年大声说道:“董连长,我想给您做媳妇儿!” 台下像是炸了锅一般,鼓掌声与起哄声一片,连甘棠都尖叫出声了。 周思卿却隔着人海望向不远处的朱瑾微。 “你说,董宝根会如何回答?” 孟战京凑到周思卿耳边低声说道。 周思卿把身体往后挪了挪,与孟战京保持距离,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我赌董宝根会拒绝这个女青年,然后……当众向朱瑾微表白!” 不在乎媳妇儿对自己的冷漠态度,孟战京很热衷于热脸贴冷屁股。 嗯,谁家媳妇儿还没点小脾气了?得宠到底才行! 这番话倒是让周思卿多看了他几眼,半晌终于问道:“为什么?” 孟战京笑得得意。 “因为我是他营长啊,因为我太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了!” 自古情字最磨人,董宝根对朱瑾微那点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 如果这小子没心里没点想法,就不会上台露脸和主持人聊废话了…… 第114章 爱与遗憾 果不其然,接下来董宝根的话,将现场原本就热烈的气氛推上了新高度。 他笑笑,展示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 “从战场下来,不论我荣获了多少功勋奖章,可内心深处,我是自卑的,羞耻的,我没了胳膊,我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残废!” “别人对我的善意与照顾,在我眼中都是同情,像是耳光抽在我脸上,让我羞愤到想逃避,于是我拒绝了一个女孩。” 他环顾全场,视线最终落在朱瑾微身上。 “可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在前线阵地时,我就不自觉追随着她的身影,心底无数次奢想,若是能活着回家,我一定要娶她!” 座位上的朱瑾微猛然捂住了嘴巴,眼底闪烁着泪花,有点委屈,又有点喜悦。 一旁的于笛撇着嘴不屑说道:“还真是癞蛤蟆吃天鹅肉,就他这样的残废,谁嫁给他谁脑子有病!” 朱瑾微心中眼中都是董宝根,压根没听到于笛的嘲弄。 只见董宝根四处环顾,片刻指着用来装饰舞台的鲜花问道:“我能拿几朵玫瑰花吗?” 话音落下,只见坐在第一排的某政委起身,三两下就将能够到的红玫瑰都拔下来塞进董宝根怀里。 董宝根羞涩笑笑,鼓足勇气走下舞台,在战友们的尖叫与鼓掌中走进了观众席。 于笛看着朝自己方向走来的董宝根,表情微微有点复杂。 似乎是虚荣的骄傲,又似乎是不耐的厌恶。 “天呐,这个残废不会也是我的忠实读者吧?他在这种场合下向我表白,是要道德绑架我吗?真是烦死了!” 嘴上说着烦死了,但于笛嘴角又勾着得意的笑,仿佛很是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虚荣感。 她发表过一些文章,也因此有了不少忠诚读者,每天都能收到读者来信,其中不乏有喜欢她的年轻男读者。 甚至有疯狂读者守在报社门口,就只为了与她说几句话而已。 这种被人崇拜与追随的感觉,于笛很喜欢。 刚被孟战京无情拒绝的于笛,在这一刻像是找回了面子,甚至还隐隐有一种报复感。 果然,董宝根单手捧着鲜花走到了她面前。 于笛嘴角扬起自以为最好看的笑容,已经做好了起身拒绝董宝根的准备。 然而下一刻,董宝根的话让于笛的笑容僵在脸上。 “朱瑾微,你能嫁给我吗?” 董宝根没有看于笛一眼,而是站在朱瑾微面前,脸上带着紧张与羞涩,将手中的花捧在朱瑾微面前。 “朱瑾微,我喜欢你!” 观众席一片山呼海啸,战士们疯狂欢呼鼓掌,甚至有人大喊着“答应他”! 朱瑾微眼眶的泪水涌出来。 她哽咽说道:“你……你现在不觉得我那是在同情你了?” “就算你对我的喜欢是同情,我也不在乎,我想过了,我可以多爱你一些,结婚后我们可以继续培养感情!” 董宝根温柔注视着朱瑾微。 “你就当我是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明明是个残废,却依然想将你困在身边拖累你!” 朱瑾微疯狂摇头。 “不是的,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我的英雄!” 她笑中带泪,伸手接过董宝根手中临时拼凑的花束,坚定说道:“我也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 说着,她主动张开双臂,拥抱董宝根残缺的身躯。 就算他缺失一条胳膊无法拥抱她又如何? 她可以拥抱他啊,从今往后,她就是他的胳膊,就是与他携手并肩往前走的爱人! 人群一阵欢呼,连主持人都感动到眼含热泪。 周思卿看着董宝根和朱瑾微拥抱的感人场面,忍不住抓住孟战京的胳膊。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她早已忘记自己还在生孟战京的气,睁着迷茫的眼睛连声追问。 明明之前董宝根拒绝了朱瑾微的示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顿悟了? 甚至还这样高调表白,简直让人感动到热泪盈眶。 孟战京顺势握住了媳妇儿的嫩手。 “八连连长程五一,你应该也认识吧?战斗过程中腹部中了三枪,依然坚守阵地不退缩,直到援军赶来才被送进你们战地医院!” 程五一? 周思卿在脑海里搜索一番,终于对上了号。 是了,程五一被送进战地医院时,已经处于重度昏迷状态了。 原以为救不活,可赵碧玉硬是凭着精湛的医术,将程五一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她是程五一的管床护士,给他换药时曾听他与隔壁床战友聊天,提及过他家乡的恋人。 “我阎王殿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算是想明白了,等战争一结束,我就休假回家娶她!” “程五一和他的青梅竹马结婚了没?” 周思卿问道。 只见孟战京摇了摇头,神色微微有些凝重。 “死了!” 死了?谁死了?程五一家乡的恋人吗? “当初程五一即将奔赴战场,那个女孩千里迢迢赶来想要与他领证,他拒绝了。” 不是不爱,而是爱到极致忍痛放手,他怕自己回不来,他怕自己拖累了她。 “可他不知道,女孩那趟来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她老家的父母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将女孩许配给比她大十几岁的老光棍。” 孟战京眼底带着悲凉。 “被程五一拒绝后,女孩心灰意冷回到老家,被父母毒打一顿,直接送到老光棍家中,当晚,她就死了!” 程五一痊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申请休假回老家娶心爱的女孩,但找到的,只有那荒野里长满荒草的坟包。 后来在村民们的议论中,程五一终于知道了真相。 女孩千里迢迢奔赴程五一的事情被她家人知道,她父母骂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将她捆绑起来送给老光棍不说,还添油加醋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老光棍是以高出当地彩礼三倍的代价娶了老婆,哪里能咽下这口气? 他将女孩悬挂在房梁上毒打虐待,以非人的手段折磨了她整整一夜,逼着女孩保证以后心里不再记挂程五一。 女孩也是倔强,咬着牙关不肯下保证,最终,活生生被老光棍勒死了。 听着孟战京的讲述,周思卿的心一阵阵绞痛。 她没见过那个可怜的女孩,却也仿佛能看到那悲凉绝望的场景。 女孩被恶心龌龊的老男人挂在房梁上羞辱折磨,可就算如此,她依然固守着心中的爱,到死,都惦念着自己喜欢的少年。 “那……那后来呢?” 周思卿的眼眶里涌动着泪光,声音有些哽咽。 “哪有什么后来?女孩死了,可她父母非但没追究老光棍的责任,还将错都归咎在女孩身上。” 程五一怀揣喜悦回乡迎娶心爱的女孩,却未料到是四处奔赴替她讨要公道,最终将杀人犯绳之以法。 但不管如何,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程五一的女孩再也醒不来了。 孟战京注视着董宝根牵起朱瑾微的手一起上台,他欣慰一笑。 “董宝根听说了程五一的悲剧,生怕自己与朱瑾微也留下遗憾,就算没有今天这场活动,他也会主动向朱瑾微表白的。” 第115章 小脾气还挺暴躁 一场联欢会举行了两个多小时,当场促成了十几桩好姻缘,但呼声最高的,当属周思卿与刘南枭。 甚至有人直接追上来,管周思卿叫嫂子。 “嫂子,我们刘政委有点事走不开,您要么去他办公室坐坐等会儿?这天黑路滑的,一个人回家多危险?” 来人是刘南枭手下的兵,认识孟战京,但不熟,更不知道他与周思卿的婚事。 他与周思卿说完话,才看到陪在她身边的孟战京。 “孟营长,您可真热心,知道刘政委忙,特意帮忙送嫂子回家!” 孟战京的脸色格外难看。 他一脚踹在这战士的屁股上,没用力,却满是警告气息。 “你管她叫嫂子没问题,但你给我看清楚了,她,周思卿,已婚人士,她男人不是刘南枭,而是老子!” 不在乎面前的战士脸色如何震惊慌乱,孟战京咬着牙警告。 “回去给你们那帮起哄的人好好解释清楚,别以为刘南枭和我老婆跳支舞,就能随便拉关系了,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刘南枭他也没机会!” 战士战战兢兢跑了。 周思卿斜眼看着醋意大发的孟战京,不冷不热“哼”了声,扭头径直往外走。 “你哼什么?你和刘南枭在台上跳那种暧昧舞蹈,我都没生气,你还和我哼?” 孟战京哭笑不得追上前,试图拉住周思卿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嘿,你这小脾气还挺暴躁!” 正要不气不馁再次牵老婆的手,于笛横插过来,站在二人中间。 “孟营长,接下来还有个对您的独家采访呢,正巧,我是这次采访的记者!” 于笛故意挺直身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周思卿,像是在示威。 周思卿面无表情扫过于笛,又将视线落在孟战京脸上,“哼”得更大声了。 孟战京正要开口解释,却看到刘南枭小跑着奔过来。 “思卿,快过来,黎先生在后台等着与你合影呢!”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喜,也不搭理孟战京,忙不迭招呼了甘棠,一起跟着刘南枭离开了。 台阶上,只剩下脸色不太对劲的孟战京,还有满眼爱慕的于笛。 于笛一开始只知道孟战京是一等功臣,因此并未有太多的关注,但当她随后得知孟战京的父母是谁时,心态瞬间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某次闲聊间,仕途坎坷的父亲感慨说“若你能嫁进孟家该有多好”时,于笛便萌生了一些大胆的想法。 甚至她幻想过自己与孟战京结婚之后,于家借着孟家的权势得道升天,她更是想取代周思卿,做孟冬九的孙媳妇,孟澜海与王雪绒的儿媳妇。 “战京,咱们先……” 于笛更改了对孟战京的称呼,不再是孟营长,而是战京。 只见孟战京回过神来脸色一变,声音都冷了几分。 “要么叫我孟战京,要么叫我孟营长,战京是你叫的吗?你算老几?” 他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还有,你最好别打不该打的主意,尤其不要动我老婆,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于笛在孟战京充满杀意的眼神注视下不觉胆怯,后背止不住冒出冷汗来。 而后台,周思卿与甘棠各自站在黎先生两边,兴奋到小脸蛋都泛红了。 黎先生虽然贵为巨星,但却很是平易近人。 甘棠兴奋到不行,小心翼翼说道:“黎先生,我能……挽着您的胳膊拍照吗?” 听到这话,黎先生大笑出声。 “当然可以了!” 于是拍照的姿势就从原本中规中矩并排站一起的三人,变成周思卿与甘棠各自挽着黎先生手臂的亲昵姿态。 之后,刘南枭也加入进来,站在周思卿身边一起合影留念。 待拍完照追完星离开后台时,礼堂已经空了。 唯有孟战京臭着脸靠在出口的门框上,看到周思卿与刘南枭有说有笑一同走来,他瞬间炸毛了。 “周思卿,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孟战京酸溜溜说道:“有夫之妇和别的男人这般亲近,你觉得合适吗?” 然而周思卿近来被周君堂夫妇娇惯,也是有几分蛮横。 “你也好意思说我?你一个有妇之夫和别的女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哎,孟战京,你觉得合适吗?” 孟战京一哽。 “我和她是清白的,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 周思卿一摊手,一脸无辜。 “我和刘政委也是清白的,你别用你龌龊的心思来猜忌我行不行?” 顿了顿,她还补了句渣男经典语录。 “嗯,你要是非得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二人就这么对峙,直到一旁的刘南枭“噗嗤”一声笑了,略微紧张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笑你大爷,你这个破坏我们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 孟战京没忍住,咬牙飙了句脏话。 “你骂刘政委干嘛?是他逼着你和那个女记者坐一起的?孟战京,你可真不要脸!” 周思卿挡在刘南枭面前,双手叉腰盯着孟战京怒声训斥,彪悍劲儿,让正好经过的周君堂与孟澜海直呼好家伙。 “哎,老周,思卿这暴脾气一看就是随了你,瞧瞧,给我家那臭小子唬得一愣一愣!” 孟澜海笑得不行,全然不在乎自己亲儿子吃瘪。 “废话,虎父无犬女,我周君堂的女儿能是那种任人欺负的软蛋吗?再者说了,你儿子本来就不要脸,我闺女说错了吗?” 周君堂一声冷哼,让孟澜海越发心虚。 这踏马……他能说啥? 谁让自己儿子不争气呢? 趁着这功夫,周君堂已经上前几步,笑着开口。 “思卿,走,咱们回家了!” 周思卿回过神来,看到周君堂正站在灯影下朝自己挥手,她顿时眉开眼笑。 “爸!” 她对刘南枭颔首告别,蹦蹦跳跳朝周君堂奔去。 一声“爸”,周君堂与孟澜海同时应声。 “爸,今晚我就不回大院了,我跟着我爸回家住!” 她看着孟澜海笑眯眯说道,眼神余光扫过紧随其后走来的孟战京,悄悄撇了撇嘴。 嗯,对,没错,她在生气,在故意报复孟战京! 这点就差写脸上的小心思,哪里能瞒得住面前这三个人精呢? 周君堂笑得欢快,孟澜海笑得无奈,孟战京一副“大人我冤枉”的苦难表情。 “走,闺女,咱们回家,你妈还等咱们吃晚饭呢!” 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周君堂笑着说道。 父女二人快走到军营门口时,恰好遇到还在等孟战京的于笛。 周君堂这种戎马一生的铁血军人,哪个不是一身鲜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不笑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凛冽压迫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只淡淡扫了于笛一眼,甚至不用说一句威胁的话,就像是利刃抵在了她喉咙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目送着周君堂的车子驶离,于笛终于回过神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浑身冷汗涔涔。 第116章 小醋包,现在还生气吗? 晚上,周思卿在自己的公主房里看电视。 周君堂夫妇不是那种奢靡享受的人,相反,他们即使身处高位,却依然过得艰苦朴素,甚至客厅里到现在还摆放着黑白电视。 但他们却专程给周思卿的房间里装了一台价值上千块的彩电。 周思卿多次提出将这台新彩电放在客厅里,然而宋辉月却有自己的说辞。 “你爸天天加班,我也不喜欢看电视,呜呜哇哇吵得很,便是客厅那台黑白电视,这些年都是搁着落灰的。” “这彩电放在你房间里,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省得不自在。” 宋辉月是个极其细腻的女人,她知道即使周思卿管他们叫爸妈,但内心还是有些生疏。 因此她尽可能让周思卿在这个家住得自在惬意。 今夜刮起了大风,周思卿蜷缩在被窝里看着电视,眼皮却却直打架。 外面传来宋辉月敲窗户的声音。 “卿卿,不早了,快睡吧,记得把窗户锸上,风大!” 不等周思卿开口,只听周君堂说了话。 “孩子的事情你少管,她想睡就睡,想熬就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你瞎操心干什么?” 顿了顿,周君堂又压低声音。 “再者说了,丫头今晚等人呢,哪里睡得着?” 躺在被窝里的周思卿脸皮一热,忍不住喊道:“爸,您就算说我坏话,能不能把声调降低一点,我都听到了!” 周君堂放声大笑。 “好好好,下次我尽量注意!” 院子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片刻只听周君堂拍拍手。 “行,齐活,臭小子敢欺负我闺女?看我怎么收拾他!” 晚上十一点多时,电视机已经没有节目了,屏幕里出现了雪花点,刺刺啦啦的声音让已经打盹的周思卿灵醒了些。 她翻身坐起看了看桌上的钟表,眼眸间闪过一抹清晰可见的失望。 他不会来了! 刚准备掀开被子下床关电视睡觉,忽然,院外一阵响动,隐约还有男人的闷哼声,带着隐忍的痛苦。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没有锸死的窗户被人推开,只见孟战京一瘸一拐跳进来,屁股上还带着一片仙人掌。 “快,媳妇儿救命!” 孟战京关上窗,压低声音哀嚎。 “谁踏马在墙下面密密麻麻摆放了一排仙人掌?我明明记得昨天还没有的!” 他轻车熟路翻墙溜进来,结果往下一跳,悲剧了。 就算他是个身手了得的兵王,也架不住这没有落脚之地的仙人掌杀阵。 得亏他身手矫健,否则要被仙人掌扎成筛子! 周思卿马上想起临睡觉前,爹妈在外面窸窸窣窣那阵子动静,还有自家爹那句带着杀气的话。 嗯,这仙人掌是谁摆的,答案很明显。 周思卿强忍着笑,将扎在孟战京屁股上的仙人掌拿掉,但还有一些小刺穿透裤子扎进皮肤里,让他坐立难安。 “你把衣服脱了,我用镊子给你夹出来!” 看着孟战京那哀怨又屈辱的表情,周思卿有点想笑,但又觉得这时候笑出声来过于不厚道。 孟战京也没矫情,三两下解开军用皮带脱了衣服,直接趴在充盈着媳妇儿体温与香味的床上,还很是享受的叹息一声。 周思卿找来镊子和手电,跪在孟战京身边,俯身弯腰,将某人身上的小刺一根根拔出来。 有一说一,受伤的位置确实有些……难以描述了。 二人虽然是夫妻,但毕竟,是吧,还没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此时周思卿以这样的姿势凑过去…… 嗯,很羞耻,却又有种难以言状的悸动与暧昧。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炙热暧昧,寂静的深夜里,他们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脏狂跳的声音,频率那么快。 直到周思卿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残留的小刺,她吐了一口气,转身就要下床放手电。 然而孟战京没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翻身一跃而起,像是敏捷的猎豹,带着一点粗鲁,将她扑倒在床上。 “你……唔……” 没给周思卿说话的机会,孟战京已经吻上她的唇,啃噬掠夺,汲取着独属于她的甘甜。 不多会儿,周思卿那本就单薄的睡衣睡裤被扔到床下。 冬夜的寒凉让她轻轻颤栗,下一秒,孟战京扯过被子将他们裹起来,贴得那么紧。 “孟战京,你放开我!” 周思卿终于能呼吸了,她后知后觉想起二人还在赌气冷战,于是抬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推开他。 “你还找我做什么?哼,那么喜欢和别的女人坐一起,那你去找她啊!” 不同于在军营时的克制与无奈,在床上,在二人坦诚相待贴合拥抱的时候,孟战京格外强势与霸道。 “我偏要找你,我也只找你,谁让你是我媳妇儿,嗯?” 周思卿越是不让孟战京亲亲搂搂,他就越是来劲儿,甚至单手将她的双手钳制在身后。 这个姿势颇为……暧昧。 因为双手被迫困在后背,周思卿的身躯不觉往前挺。 像是送上门的小白兔,毫无反抗之力等着被野兽撕碎。 孟战京自然不会辜负周思卿的“好意”…… 直到周思卿啼哭出声,意犹未尽的孟战京终于放过了她。 他唇间满是潋滟水光,一双眼眸带着野兽独有的兴奋狂热,喘着气,将浑身颤抖的周思卿揽入怀中。 “小醋包,现在还生气吗?” 周思卿小死了一回。 她伏在孟战京满是汗水的怀中,红唇微启眼神迷离,每一处关节都是虚软的。 “你……你……” 想嘴硬说自己还生气,但想到孟战京非人的手段,她又心虚了。 再来一次,怕是闹出来的动静更大,吵到父母可就更丢人了!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女人,我向团长申请换座位,是打算和你一起坐的!” 孟战京吻着周思卿汗津津的额头,无奈说道:“那女人拉着不让我走,恰巧首长们进来,我只能原地就坐。” 周思卿“哼”了声,语气里带着娇嗔。 “看在公婆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吧,下不为例哦!” 其实她压根儿就没生气,就是故意气孟战京而已。 他们之间的感情,岂是一个于笛或者白羽薇能随意插足的? 若是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今晚哪里能这样抱在一起? “你呢?我和别的男人当众热舞,你就不生气吃醋?” 第117章 你家的院墙有点高 孟战京将脸埋入周思卿的脖颈间。 “不生气,但我吃醋!” 他委屈巴巴说道:“你穿得那么好看,我都没机会摸摸你的小腰,结果却被刘南枭这王八蛋抢了先机!” 虽然在跳舞时,刘南枭的手只是虚虚伏在媳妇儿腰上,但他还是醋意滔天。 凭什么啊? 他都没和媳妇儿跳过舞呢! “但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很纯洁,嗯,你不会背叛我的,就像我对你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一般!” 孟战京咧嘴笑。 “不光是出于对你的信任,还有对刘南枭的信任!” 这话让周思卿“哟”了声。 “你不是讨厌刘南枭吗?现在怎么又说信任他?你这人,真矛盾!” “这有什么冲突?我讨厌他,是因为他动辄上纲上线约束我的行为,让我觉得烦而已,但这与他的人品无关。” “如果上了战场,刘南枭绝对是个值得把后背交给他的忠诚战友!” 孟战京对刘南枭的评价很高,却在周思卿的意料之中。 “你这人……倒是公私分明!” 周思卿忍不住笑了,抬手抱着孟战京的头。 她摸着他后脑勺短硬的头发茬子,那种扎手的触感有点微妙,让她的心很痒很酥。 而且她发现,孟战京也喜欢她这样摸他的后脑勺。 孟战京趁机埋首在媳妇儿的怀中,唇贴着她的心口位置,留下温柔的吻。 二人温存到半夜,这才相拥睡去。 天不亮,溜门撬锁的某个小贼又蹑手蹑脚准备开溜。 当走到院子里,看到那一整夜都虚掩着的大门时,孟战京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敢情他压根不用翻墙溜进来啊? 门没锁,甚至还专门留了一条缝让他不声不响进来,结果自己有门不走,非得飞檐走壁翻墙摸进来,差点被仙人掌扎成筛子。 嘶…… “咳!” 屋里忽然传来周君堂的咳嗽声,吓得孟战京一哆嗦。 他正准备开溜时,只听里面传来老泰山大人的声音。 “又不是没名没分的野男人,至于这么翻墙吗?以后想来看我闺女,就大大方方走正门,你不要脸,我闺女还要脸呢!” 孟战京一哽。 “岳父大人,你这……醒了?” “家里进了贼,我能不警醒点吗?臭小子,真以为我家是你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周君堂语气里带着笑。 “这次只是仙人掌,下次再敢翻墙,老子给墙角下埋地雷!” 好家伙,真相大白了。 就说那些仙人掌怎么可能整整齐齐摆放在墙角下,搞了半天,是岳父大人的手笔。 别说,确实是周君堂的风格。 瞧瞧那些花盆的摆放位置,横看竖看侧着看,都成一条直线,嗯,仙人掌的军容军纪很严明! “好嘞,那下次我就走正门,你家的院墙太高,翻墙也确实怪累的!” 孟战京笑嘻嘻拔高声音,冲着周思卿房间的窗户喊道:“媳妇儿,我走了啊,下了班我直接去医院接你回家!” 但周思卿没能按时下班。 快下班的时候,有个女人找到了她的科室,见面就跪在了地上。 女人看上去很年轻,只是消瘦憔悴脸色蜡黄,她身后跟了个小男孩,走路姿势不太对。 “周护士,求你救救我儿子!” 女人一把抓住周思卿的护士服,开口的瞬间,眼泪已经滚滚而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思卿手足无措。 她确认自己没见过这个女人,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记忆里都没有这么个人! 但很快,从女人的话语中,她察觉到了什么。 一个小时之后,川城某招待所门口,一身便装的孟战京从吉普车跳下来,沉着脸大步流星进了位于二楼尽头的房间。 “姚蓓蓓?” 他看到那个坐在床边擦泪的女人,几乎瞬间就辨认出来。 这个女人,是九哥孟沈辽当年的初恋,那个忽然消失的幼儿园老师! “战京……哦不是,孟营长!” 姚蓓蓓站起身来,刚叫了孟战京的名字,又慌忙改口。 她早已不是孟沈辽的女朋友了,也没资格叫他的名字。 “怎么回事?这个孩子……他的?” 看了一眼那个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孩子,孟战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诧,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姚蓓蓓回头看了儿子一眼,刚擦干的眼泪又滚落。 她重重跪在地上,咣咣咣就要磕头。 周思卿忙扶她起来,说道:“不是说好了别下跪嘛,怎么又跪上了?” 很快,在姚蓓蓓哽咽的倾诉中,一些当年不为人知的真相浮出水面。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我农村出身,沈辽是军门子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可我真的爱他。” “沈辽对我很好,给予我从未有过的爱与照顾,就在我幻想着我们能白头偕老时,天忽然就塌了!” 姚蓓蓓回忆起自己与孟沈辽的过往时,眼底浮现出一抹光亮,很快却又熄灭。 “那天晚上,执行完任务的沈辽照例来看我,他带了一瓶洋酒,说是国外回来的朋友送的,让我尝尝鲜。” “我只尝了两口,沈辽喝了半瓶,之后他就,就像是失去了理智,硬是和我……” 说到这里,姚蓓蓓忽然停顿,但周思卿猜出那晚发生了什么。 “但我是自愿的,我爱他,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到现在,我也没怪他!” 那晚的孟沈辽一改平日的温雅有礼,像个失去理智的猛兽,肆意掠夺了她的一切。 平息后,她看着昏睡过去的男人,心底被爱盈满,但很快,这份温情被打碎了。 “几个男女踹开门闯进来,自称是孟家人,他们骂我为了嫁入军门世家故意算计沈辽,还说我毁了他的前程。” “他们说,沈辽是军人,和我没结婚就……这是违反军纪,是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坐牢的,我被吓坏了,忙问该怎么补救。” 姚蓓蓓想起那一夜的惊魂噩梦,身体有点颤抖。 “他们让我离开川城,一辈子别回来,说只要我不再出现,组织没证据,就不能给沈辽定罪,他也安然无恙了!” 周思卿一脸震惊与痛惜。 “这种漏洞百出的话你也能信?你和九哥是你情我愿的,且不说组织不会追究责任,便是真追究了,你们结婚就是,哪至于……” 姚培培苦笑,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我那时候还小,我什么都不懂,一听沈辽的前程要断送在我手上,我当时就害怕了,哪里还能辨别真伪?” 于是她在“孟家人”的安排下连夜离开川城,甚至没有与自己心爱的男人告别。 “回老家没多久,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即使我知道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可……可一想到这是我与沈辽唯一的羁绊,我就没办法扼杀小生命。” 于是她顶着风言风语生下了孩子,艰难抚养,母子相依为命,日子清贫却也满足。 “原本我不想来打扰沈辽,可前些日子发现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治他会死的……” 第118章 走投无路 从孩子生下来,身体就不算太好,虽然难带,但姚蓓蓓也只以为是自己孕期营养没跟上拖累了孩子。 直到上个月孩子反复发烧,甚至多次出现全身发紫发绀,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镇上的医院查不出问题,她又去了县医院,医生怀疑心脏方面的问题,却因为医疗水平落后没法确诊。 于是她又背着孩子辗转换乘三次汽车、步行五六个小时抵达当地省医院,最终确诊是先天性心脏病。 当地的医疗水平有限,医生不敢保证孩子能活着下手术台,而且治疗费用更是姚蓓蓓这么一个单亲妈妈不敢想的。 当年她坚持生下孩子,一生本分老实的父母大怒,直接将她赶出家门扬言不再相认。 而她也清楚就算厚着脸皮回家求父母帮忙,他们也拿不出这么一笔天价医疗费。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姚蓓蓓带着孩子回到川城。 她在报纸上看到过关于周思卿的报道,也隐约猜到她很可能是孟战京的妻子,于是找到了她。 “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缠着沈辽,等给孩子治好病,我马上带他回老家!” 看到孟战京眉头紧锁的模样,姚蓓蓓忙不迭举起手发誓。 “先别管孟沈辽了,当务之急是给孩子治病,你这样,先在招待所住着,我想办法给你联系心脏病专家!” 周思卿安抚着姚蓓蓓,心中也很是难受。 回家的路上,周思卿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沉默不语开车的丈夫。 “那些冒充孟家人的男女,应该是白羽薇有关吧?” 孟战京“嗯”了声。 “我大概猜到了一些,但不敢确定,一会儿我送你回家,然后出去一趟,找九哥谈谈。” 他最担心的不是白羽薇冒充孟家人,而是那件事里是否真有孟家人参与其中? 很快,车子驶入军区大院。 孟战京将周思卿放在家门口,甚至车子都没熄火,他交代了媳妇儿两句,就掉头走了。 推门回到家,只见五婶岳淑娴正与婆婆王雪绒陪在老太太洛逢君身边看电视聊天。 “哎哟,思卿回来了!” 看到儿媳妇回来,王雪绒忙放下手中的瓜子起身,一脸笑容迎上来。 “吃饭了没?今天包了饺子,还给你留着呢!” 周思卿没吃晚饭,但因为姚蓓蓓的事情,她没什么胃口。 于是借口说自己吃过了,洗完手坐在洛逢君身边,与老太太聊了几句闲话。 “工作不顺心吗?有人欺负你了?” 洛逢君很快就发现孙媳妇的情绪不对劲,坐直身体关切问道。 “没,没有,可能就是……太累了吧。” 周思卿挽着洛逢君的胳膊笑道:“奶奶,要是我和战京未婚先孕,您……会生气吗?” 她想试探一下老太太,看看她对未婚先孕是什么态度,也好为姚蓓蓓母子谋划未来。 洛逢君忽然停下嗑瓜子的动作,下一秒,她扔了手中的瓜子,一脸兴奋握住周思卿的手。 “你有了?去医院检查了?” 甚至不等周思卿开口解释,洛逢君已经扯着嗓子朝厨房里的王雪绒大喊报信。 “老大媳妇,快,快出来,你要当奶奶了,咱们家卿卿怀上了!” 厨房里一阵咣里咣当的动静,片刻,只见正在切水果的王雪绒拎着菜刀奔出来,脸上带着狂喜。 “哎哟!哎哟小祖宗,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呢?” 她奔过来,却被洛逢君喝退。 “刀!把你手中的菜刀拿走,那玩意儿不吉利,别妨碍我孙媳妇安胎!” 被婆婆一提醒,王雪绒这才反应过来。 把菜刀送回厨房,她擦了手奔过来,视线落在周思卿肚子上。 “我猜,肯定是个孙女!” 周思卿一哽。 不是,你们能不能别这么疯狂,好歹给我解释的机会啊! 幸亏五婶岳淑娴很清醒,她打断大嫂的话,说道:“不对啊,思卿和战京虽然没办婚礼,但二人早就结婚了,怎么能是未婚先孕呢?” 莫名其妙的,岳淑娴忽然觉得这事儿可能与自家小儿子有关。 她猛然坐起身来看着周思卿。 “该不会是孟沈辽这王八蛋把白羽薇的肚子搞大了吧?” 不等周思卿开口,岳淑娴起身霍然起身跺着脚说道:“不行!我哪怕找个农村儿媳妇,也绝对不同意白羽薇进门,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一旁,王雪绒看着自己的儿媳妇。 “卿卿,真不是你怀孕?” 看到周思卿点头,王雪绒有点失望,但很快又笑了。 “没怀孕也好,你身体底子差,咱们多养几年再生孩子,也轻松些!” 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孟沈辽身上。 王雪绒随口说道:“沈辽平时挺靠谱的,怎么就鬼迷心窍非要娶白羽薇呢?” “他说自己没控制住,占了白羽薇的身子,所以得负责到底!” 岳淑娴咬着牙说道,也是含糊其辞不肯多言。 她身为母亲肯定知道更多,但却碍于种种原因不想告诉外人,哪怕她与王雪绒妯娌之间和睦,但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此时,孟战京提着从外面买来的烧烤小菜,将孟沈辽喊到自己的单人宿舍里。 “哟,今天这是什么节日,有酒有肉,怕不会是鸿门宴吧?” 孟沈辽看到桌上的啤酒与烤肉,挑眉笑着开玩笑。 “就当是鸿门宴吧,你就说自己敢不敢吃!” 孟战京开了瓶啤酒,给自己与孟沈辽各自倒了一杯,半真半假说道。 “肉我吃,酒就算了,我明天大清早还有任务,不喝酒!” 坐在小桌前,孟沈辽拿起一串孜然羊肉吃了起来,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行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咱们一起长大的,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德行?” 孟战京也没铺垫,直接问道:“当年,你和姚蓓蓓到底怎么回事?你那么喜欢她,怎么忽然就和白羽薇好上了?” 正在吃肉的孟沈辽动作一僵,下一刻又恢复了正常。 “没什么,就是见异思迁了呗,怎么,见不得我与白羽薇好?哦也对,毕竟她追求过你。” 孟沈辽似笑非笑说道。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帮你说说?有说得不对的,你及时纠正?” 喝了一口啤酒,孟战京说道:“当年白羽薇送了你一瓶洋酒,这种好东西你自然想给姚蓓蓓尝尝,于是就去了她的住处,却不料出了事。” “酒里被人下了东西,你再醒来时发现怀里躺着白羽薇,而姚蓓蓓早已不知所踪,于是木已成舟,你只能认了!” 说到这里,孟战京看着依然在低头沉默不语疯狂往嘴里塞肉的孟沈辽。 “你觉得是姚蓓蓓屈从在白羽薇的胁迫下算计了你,这才让你不得不娶白羽薇。” “所以你一方面是在赌气,一方面觉得确实占了白羽薇便宜,于是就和她在一起了。” 第119章 大理石台面有点凉 “你猜对了一些,但又没全猜对!” 一直说不喝酒的孟沈辽拿起啤酒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的酒,眼眶里隐约带着一抹赤红。 “姚蓓蓓想坐实我与她的关系嫁入孟家,这才在酒里动了手脚……我那么喜欢她,我肯定会娶她啊,她为什么要这样!” 孟沈辽的眼神里满是痛与失望,一拳砸在了桌上。 孟战京沉声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姚蓓蓓如何能弄到那种违禁药?她就不怕事后你清醒过来不认账吗?” “她早就想好了退路,她知道那瓶酒是白羽薇送我的,到时候她就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白羽薇得知姚蓓蓓购买违禁药的消息,赶来告诉我这个消息,却没料到……我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知道醒来时我和她都没穿衣服!” “拜姚蓓蓓所赐,我碰了白羽薇,甚至还害她怀孕,都这样了,你说我能不负责吗?” 即使过去了很多年,可提及姚蓓蓓时,孟沈辽依然很痛很恨。 “九哥,你说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抿了一口酒,孟战京说道:“姚蓓蓓就是受害者,那瓶酒的确是白羽薇动了手脚,那晚和你在一起的女人其实是姚蓓蓓?” 孟沈辽想也不想否认。 “不可能!那晚我醒来时姚蓓蓓早就不见了,这说明她是有预谋的,况且那晚之后没多久,白羽薇就……就怀孕了!” 说到这里,孟沈辽的表情痛苦煎熬。 “如果白羽薇没怀孕,事情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我不知道她怀孕,与她发生争执时推了一把,结果她……她流产了!” 事后医生说白羽薇很可能无法再怀孕了,作为罪魁祸首的他,只能对她负责一辈子,别无选择! 孟沈辽的眼眶隐约有泪。 “姚蓓蓓毁了我的爱情与人生,战京,你说我怎么原谅她?” 听着这话,孟战京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中一阵阵的唏嘘。 瞧,孟沈辽口中的真相与姚蓓蓓所说的实情截然不同,而这二人,应该都不是随意撒谎的人。 那谁在从中挑拨搬弄了呢? 其实这件事里漏洞百出,孟战京稍稍一琢磨就发现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沈辽大约深陷其中痛苦愤怒,这才被蒙蔽,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细究当年的事。 越是想,越是痛,越是恨,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孟战京意有所指说道:“九哥,若我是你,若卿卿是姚蓓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怀疑她对我的感情,我都相信她不会害我!” 孟沈辽的后背一僵,拿着酒瓶的手抖了一抖。 “事到如今,与其说你是在怀疑姚蓓蓓,倒不如说你心虚害怕,不敢细究当年的真相,你怕那层遮羞布揭开之后,你无法接受!” 孟战京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孟沈辽。 “你怕自己恨错了人,你怕自己日夜活在煎熬悔恨中,九哥,你从小到大都是回避型人格,这一点,我其实有些瞧不起!” “一个男人,一个军人,连直面真相与错误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资格说自己勇敢?” 房间里一片沉默。 许久,孟沈辽灌完最后一口酒,重重将瓶子搁在桌上,霍然起身。 “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他自嘲一笑,头也不回离开了。 第二天,周思卿思考再三,趁着午饭时间去了趟王雪绒的办公室。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嗐,我这就帮你安排,明儿个一早,你让你朋友带着孩子来办住院手续就行!” 王雪绒看着找自己帮忙时满脸歉意的儿媳妇,笑着说道。 “就算咱们是医院,那也是军队医院,军人是干什么的?就是守护国家与人民的,放心,我来联系陆医生!” 陆医生,就是之前给王雪绒做心脏搭桥手术的京都医院专家。 “孩子先住进医院做检查,等明确了病情,也好确定治疗方案,现在的医疗技术越来越先进,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周思卿对王雪绒充满了感激。 原本,她还在担心婆婆追根究底问她与姚蓓蓓是什么关系,她不想撒谎骗人,却又答应过姚蓓蓓不透露她的身份。 好在婆婆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与尊重,让她为难的话一句都没问。 下了班,周思卿与孟战京一起拎着点心水果还有小孩的玩具去了招待所。 路上,孟战京大概讲述了昨天与孟沈辽的谈话。 “原本我还没将白羽薇想得那么坏,以为她就是退而求其次,得不到你就找了九哥做替代品,但从九哥的话来看,白羽薇是真无耻呐。” 周思卿眼底满是对白羽薇的厌恶。 “她送给九哥有问题的酒,之后又利用姚蓓蓓对九哥的爱逼她离开,再假装自己是受害者逼着让九哥负责。” “她怀孕的事,如果是假怀孕逼着九哥就范还好说,若是真怀孕后让九哥做冤大头负责任,才是真的无耻与恶心!” 说到这里,周思卿坐直身体看着孟战京。 “你觉得她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 孟战京勾着唇冷笑。 “甭管真假,查一查就知道了!” 看清楚白羽薇的狠辣手段,周思卿心中一阵阵恶寒与后怕。 “幸亏你当初没有和她在一起,否则她会害死你的!” 这傻里傻气的话,让孟战京哭笑不得。 “我若是和她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他一边开车,一边傲娇说道:“我不是都说了嘛,很早以前,我就相中你了,这些年也身体力行为你守身如玉!” 别说和其他女人有染,便是对方再漂亮,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没错,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只属于周思卿一人! 虽然有王婆卖瓜的嫌疑,但周思卿依然很是受用与满意。 她暧昧一笑,手搁在孟战京腿上,往里微微一探,掐了几下。 “看在你为我守身如玉多年的份上,今晚回家好好奖励奖励你?” 孟战京的眼神一亮。 “那今晚,咱们一起洗个鸳鸯浴?我觉得洗手台挺结实的……” 果然是得寸进尺的狗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 周思卿脸皮一热,别过头望向窗外,半晌含含糊糊开口。 “那你别闹腾太久,大冬天,坐在大理石台面上挺凉的!” 第120章 生命无法承受的重量 姚蓓蓓与孟沈辽的儿子叫姚望川,小名川川。 名字的寓意是什么,周思卿很明白,却不想说出来戳破姚蓓蓓最后的自尊。 因为生病的缘故,姚望川比同龄孩子矮一些瘦一些,但他被母亲教育得很好,小小年纪已经会背不少古诗,算术也很棒。 周思卿很是喜欢川川,在招待所里待到天黑才离开。 “明天我要出任务,到时候让冯文政开车带着你来接川川,有什么需求,你就给冯文政提!” 回家的路上,孟战京交代着明天的事。 “九哥只要肯追查当年的事,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周思卿有些替姚蓓蓓不值。 “只冲着孟沈辽对姚蓓蓓的不信任,还有他掩耳盗铃的作风,我就觉得他是个……” 没将“混账”二字说出来,周思卿抿了抿唇,打开车窗让冷风吹进来。 孟战京叹息一声,最终也没替孟沈辽开脱。 说一千道一万,九哥都有错,他没什么可辩解的。 因为心中都藏着事,说好的鸳鸯浴也没有实现,更别提坐在洗手台上玩什么…… 大清早,冯文政就赶到了孟家门口,摁了好几声喇叭。 “嫂子,我哥让我来接你!” 冯文政的声音比车喇叭更大更吵,他靠在车头,抻着脖子朝二楼窗户大喊。 周思卿没回应,反倒是隔壁的狗一阵狂吠,像是找到了同类。 冯文政不太服气,找了个小土块丢进去,没砸到狗,反而砸到了人家的窗户,成功换来一顿骂。 不多会儿,周思卿拎着包出了院子。 二人先赶往招待所,接了姚蓓蓓母子后直奔军区医院。 “嫂子……” 路上,冯文政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内后视镜打量着后排的川川。 “你确定我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 周思卿笑着问道:“怎么说?你是知道什么内情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瞎扯而已!” 冯文政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停顿会儿又说道:“这孩子……有点面熟啊!” “怎么个面熟法?你看他像谁?像孟战京?” 周思卿故意问道,嘴角带着一点坏笑。 果不其然,冯文政一时紧张连踩刹车,晃得周思卿直往前扑。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嫂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冯文政第一眼看到川川,就觉得这孩子面熟,说不上具体像谁,但就给他一种“这绝对是孟家血脉”的感觉! “好好开你的车吧,别天天胡思乱想!听说你也准备进军商界了?” 周思卿笑着岔开了话题。 提到这事儿,冯文政叹息一声。 “总在家闲待着也不行,原本老爷子想给我安排到地方机关历练,但我受不了约束,于是就想着下海从商呗!” 冯文政咧着嘴笑了笑。 “也不为挣钱,就有点事情干,省得天天挨骂!” 像冯文政这种身份的人,哪怕一辈子不工作,也能活得滋润体面。 就如他所言,工作纯粹就是为了打发时间而已。 “我前几天与战京商量做什么生意,他说让我请教你,正好今儿个有空,嫂子,你给我指点指点呗!” 周思卿失笑。 “我对做生意一窍不通,哪里能给你指点?” 她垂下眼睑想了会儿才说道:“你想做外贸吗?” 外贸? 冯文政挠了挠头,试探着问道:“就传说中的倒爷?” 什么叫倒爷?就是倒腾各种紧俏物品用来牟利的商人。 周思卿记得很清楚,上一世的林家就是靠做外贸生意飞黄腾达的! 甚至在最鼎盛时,林淮从俄罗斯弄来一艘废弃的邮轮,在国内一倒手,利润翻好几翻。 “未来十年,卢布将会大幅度贬值,物资匮乏的大环境下,利润反而很大,小到食品服装,大到汽车飞机,只要你敢,就有机遇!” 周思卿听孟战京提及过,别看冯文政不着调,其实很有头脑。 尤其一口俄语非常流利,甚至还以翻译的身份跟着家中某个当官的叔叔去俄罗斯访问。 果然,冯文政心动了。 “这倒是个新路子,行,那我就听您的,回头咱也做倒爷!” 如此爽快下决定,反倒让周思卿有点心虚。 “我就提个建议而已,你还得多方面考察思量,我也不懂做生意,万一你赔了……” “赔就赔呗,家里又不差钱!” 冯文政一脸不在乎说道:“就图一乐呵!” 不多时抵达军区医院。 虽说王雪绒已经提前做了安排,但冯文政依然鞍前马后忙碌,又是帮川川办入院手续,又是去购买住院用品。 部队医院没有专门的儿科,川川被安排到内科病房里。 内科主任早已接到王雪绒的电话,待川川一来,就亲自从门诊赶到病房里,给孩子做了详细的检查。 很快,结果出来了。 “确实是先天性心脏病,用我们专业术语来讲叫室间隔缺损,且缺损超过两厘米,几乎没有自行关闭的可能性,只能手术!” “而且从检查结果来看,患者已经有轻度心力衰竭,如果不及时手术,恐怕……” 听到这话,姚蓓蓓捂住了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那手术效果呢?会不会对孩子的未来造成影响?” 周思卿替姚蓓蓓问道。 “如果及时进行手术治疗,大多数能达到与正常人无异的效果,当然,你身为护士也该知道,手术台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主任耐心答道:“毕竟心脏手术的风险比其他手术高出许多,而且还是幼儿心脏手术,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保证万无一失!” 知道周思卿是王书记的儿媳妇,主任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有程医生坐镇,那成功概率会大大提高的!” 该说的都说了,要不要给儿子做手术,决定权在姚蓓蓓手中。 不做,孩子很可能活不过十岁。 做,如果发生意外,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讲,是何其残忍? 主任看着泪如雨下的姚蓓蓓,忍不住说道:“孩子的父亲呢?” 孩子的父亲就是孟沈辽,可他不知道自己当了爸爸,还沉沦在那一场白羽薇精心谋划的骗局中,甚至恨着姚蓓蓓。 姚蓓蓓很快冷静下来。 她的眼眶红肿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沧桑与疲倦。 “做!这个手术我们做!” 第121章 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 遇到这么大的事,原本该是夫妻共同承担互相支撑才是,但现在,这千斤之重的担子落在姚蓓蓓孱弱的肩膀上。 她撑得住也得撑,撑不住也得撑,因为她是母亲,因为她是川川的天。 一整天,周思卿的心情都格外低落难过,甚至好几次想告诉孟沈辽实情。 凭什么让姚蓓蓓独自承担这样的苦楚? 如果非要说姚蓓蓓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当初没有坚持等到孟沈辽醒来。 她的不告而别坐实了那些坏人强加给她的罪名,让孟沈辽恨了多年。 可转念一想,以白羽薇当时的手段,姚蓓蓓怕是也没法等到孟沈辽醒来…… 在权势与地位面前,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 下班之前,周思卿又去了趟病房探望川川。 川川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成熟懂事,他明明生了病,却不哭不闹坐在病床上,自己端着碗吃饭。 因为要做更详细的检查,护士来来回回好几趟给他扎针抽血,小小的人儿不哭不闹,将恐惧害怕都压在眼底。 可他越是懂事,周思卿就越是难受。 “周阿姨!” 川川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思卿,乖巧打招呼。 原本站在窗口擦泪的姚蓓蓓听到动静,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挤出笑容转过身来。 “同事送了点心,我不爱吃甜的,正好拿来给川川吃!” 其实哪里是同事送的?这是周思卿趁着中午休息专门出去买的,全都是小孩喜欢的口味,装了满满一大袋子。 但她又不想让姚蓓蓓有被人施舍与同情的感受,于是便每样点心装了几块,混在一个盒子里送过来。 毕竟是小孩。 川川看到精致美味的点心,眼睛当时就亮了。 家里穷,全靠母亲在外面打零工挣钱养他给他治病,零食点心对于他来讲是不敢想象的奢侈品。 但就算这样,川川也没有马上去拿点心,因为母亲没有点头同意。 “吃吧,阿姨不是外人!” 姚蓓蓓看到儿子咽口水的可怜模样,心中满是愧疚与痛苦,眼泪又差点涌出来。 在很多个孤苦难眠的夜里,姚蓓蓓总在问自己。 后悔吗?后悔生下川川吗?后悔将自己美好的光阴都搭在体弱多病的孩子身上吗? 得到了母亲的首肯,川川大喜,他先拿起一个最好看的点心塞进姚蓓蓓嘴里。 随后又给自己拿起一块,仿佛品尝着美味珍馐,小口小口吃着,甚至连掉在床上的点心渣都捡起来吃掉。 “真好吃!” 川川吃完一块点心,意犹未尽咂吧着小嘴儿。 “喜欢就再吃一块!” 周思卿眼眶有些湿润,抚摸着川川的脑袋温柔说道。 小家伙摇了摇头。 “不,我要省着点吃,这样每天都能吃到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了!” 这话让周思卿又差点破防。 因为时间匆忙,她甚至没去川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而是在医院附近随便找了家口碑不错的点心店。 买回来给同事们尝了尝,大家都表示口味一般,甚至有几个同事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可川川却将这普普通通的点心视作美味珍馐,甚至给出了“全世界最美味的点心”这样的高评价。 周思卿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难受与压抑。 放眼去看,孟战京那些堂哥们的孩子,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前途无量的世家少爷? 川川也是孟家的血脉,凭什么他要受这些委屈? 下班回家的路上,周思卿坐在副驾驶位上,越想越是难过,到最后竟然落了泪。 “孟战京,我不管川川的出现会给孟家还有孟沈辽带来什么麻烦,我要给他们母子讨个公道!” 她胡乱擦了擦泪,望向正在开车的孟战京。 “好啊!” 孟战京笑笑,眼底带着温柔宠爱。 “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哪怕天塌下来,也有我给你顶着!” 他眯眼看着前方的路,温声说道:“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你经历了姚蓓蓓的遭遇,我就算捅破这川城的天,也得给你讨公道。” “一会儿回家,我就和爷爷奶奶挑明川川的事,甭管如何,孟家得认下这个孩子!” 周思卿沉声说道:“原本该属于他们母子的一切,我都要帮他们讨回来!” “好,都随你,出了事我帮你兜!” 孟战京没有半句阻拦的话,全力支持媳妇儿的决定。 这让周思卿无比感动。 “那你要是兜不住呢?” 她吸了吸鼻子问道。 孟战京失笑,答道:“我要是兜不住,这不还有你公婆嘛!反正你只管闯祸就是,有人帮你善后呢!” 车子一路驶入军区大院,眼看着就要到家,一辆军用吉普忽然从后面超车,一个漂移,横在了孟战京的车子前面。 幸亏车速不快,也幸亏孟战京开车技术精湛,在距离吉普车不到一米时刹车,给周思卿惊出一身冷汗。 下一刻,只见孟沈辽从吉普车跳下来,冷着脸直接上了孟战京的车。 “九哥,你这是……” “去浑春水库!” 坐在后排,孟沈辽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阴鸷,甚至有那么一丝丝颤抖。 “去那里干嘛?距离大院得有七八十公里呢!” 孟战京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不解孟沈辽今晚的异常。 难道,与姚蓓蓓有关? “那天晚上,是岳武鸣开车送姚蓓蓓离开川城的!” 果不其然,孟沈辽接下来的话印证了孟战京的猜测。 “我喝完酒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岳武鸣去过姚蓓蓓的住处……” 听到这话,孟战京没有再犹豫,调转车头直奔浑春水库。 经过大门口的岗亭时,他对哨兵吩咐道:“路中间那辆吉普车是孟家的,钥匙在车上,帮忙停到孟家门口。” “顺便告诉我妈,别等我们吃晚饭了!” 岳武鸣是孟沈辽大舅的儿子,比他大三岁,当初靠着孟家的关系才去了浑春水库上班,工作清闲,还是铁饭碗。 孟沈辽与这个表哥关系很一般,甚至二人年少时还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打过架。 车子行驶在光线黑暗、路况复杂的环山公路上,车技极好的孟战京双手握着方向盘,神色极为谨慎。 车里的气氛有些微微的压抑,周思卿斟酌片刻终于开口。 “九哥,你怎么知道岳武鸣去过姚蓓蓓的住处?” 孟沈辽靠在后排座位上,嘶声说道:“他与别人喝酒时说漏嘴了!” 第122章 武力谈判 浑春水库的值班室里,岳武鸣正躺在折叠床上呼呼大睡。 现在是非汛期,值班也是走过场而已,岳武鸣甚至还喝了点啤酒,裹着厚被子睡得那叫一个酣甜。 值班室的门被人踹开,凛冽的风刮进来,终于惊醒了他。 “谁踏马砸老子的……沈辽?” 岳武鸣骂了一半,看到背光而立的孟沈辽时,一个激灵,那点睡意全没了。 “沈辽,你咋来了?” 忙不迭披上军大衣,岳武鸣正准备穿鞋,只见孟沈辽忽然冲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小炮弹似的拳头砸了过来。 岳武鸣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很快满脸血渍。 周思卿和孟战京随后赶来,看到孟沈辽玩命儿痛殴自己的亲表哥,周思卿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你不过去拉架吗?” “先让他出口气再说,不然没法子坐下来好好聊!” 孟战京扯着嘴角露出个没有温度的笑。 很多时候,磨嘴皮子没什么鸟用,反不如拳头好使。 先用武力将对方死死摁在地上,再谈判时效果就非常好了。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岳武鸣就开始抱头求饶。 “沈辽!沈辽你先别打,咱们有话好好说!” 孟沈辽一拳砸在岳武鸣左脸,咬牙说道:“好好说?你看我像是好好说话的人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不知道吗?” “你不说,我就一直打,弄死你直接扔在水库里!” 岳武鸣哀嚎不已,喊道:“我当初也是被人骗过去的,他们说你有危险,我是去救你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终于上前几步,三两下将孟沈辽拖到一边。 浑身是血的岳武鸣手忙脚乱爬起来,像是惊弓之鸟一样躲在了角落里。 “说说看,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孟战京控制着杀红眼的九哥,看着岳武鸣沉声问道。 “那天我休假,和几个朋友在舞厅玩,几个混混在厕所提及你的名字,还说什么拿钱办事,我一听不对劲,就偷偷跟踪过去。” “我知道沈辽看不起我,当年我这份工作是我爸妈硬逼着姑姑和姑父给我安排的,但我心里是拿沈辽当弟弟的,他有难,我不能不管啊!” 岳武鸣擦了擦脸上的血,疼得龇牙咧嘴。 “结果直接跟到了姚蓓蓓的住处,男男女女好几个,其中有个叫白羽薇的姑娘应该是主心骨,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姚蓓蓓一直在哭。” “后来白羽薇说什么让姚蓓蓓消失,我觉得有点悬,这姓白的女人看着不是善茬,就推门进去说我送姚蓓蓓走。” 说到这里,他看着神色依然愤怒的孟沈辽。 “沈辽,我知道你喜欢姚蓓蓓,我当时带走她,真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是她自己提出要走的,说不想拖累你。” 孟沈辽的眼眶赤红,嘶声说道:“那你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 “我”了好几声,岳武鸣一脸愧色开口。 “事后白羽薇找到了我,威胁说若是我敢吐露半点内情,就让我丢了这份工作,而且姚蓓蓓也求我不要告诉你真相。” 顿了顿,岳武鸣小心翼翼看着孟沈辽。 “原本我还犹豫不定,结果你一转身和白羽薇好上了,我只能把事情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敢多提。” 孟沈辽的身躯微微有些摇摆,脸色煞白无血。 “那晚,你进去时都看到了什么!” 岳武鸣答道:“你躺着睡觉,虽然盖着被子,但应该没穿衣服,姚蓓蓓也是衣衫不整,你俩十有八九是……” 没继续往下说,但具体是什么,应该都能懂。 “后来姚蓓蓓去厕所换了衣服,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临走时还跪在地上求白羽薇帮帮你,帮什么,我其实也不清楚!” “我开车把她送到火车站,给她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票,亲眼看着她离开的。” 之前还凶神恶煞的孟沈辽此时摇摇欲坠,身体靠着墙壁站在那里,眼眶通红神色痛苦。 “酒呢?姚蓓蓓走的时候,有没有带走半瓶洋酒?” 其实答案已经知晓了,只是孟沈辽不敢面对而已。 岳武鸣摇了摇头。 “没,她就带了几件衣服走的,至于你说的半瓶洋酒……我临走时恰好看到白羽薇将那半瓶洋酒倒进了马桶里。” 当时他还觉得可惜,那么贵的酒怎么能倒掉呢? 孟沈辽微微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心口,疼到几乎窒息。 当初那关键的半瓶酒失踪不见,他以为是姚蓓蓓为了销毁罪证带走了,却没料到…… 他可真是个蠢货!一个无可救药猪狗不如的蠢货! “那个,沈辽,既然你查起当年的事,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给你说。” 岳武鸣犹豫片刻说道:“我偷看了姚蓓蓓的身份证,所以知道她老家地址,事发半年后,我去过一趟她的老家。” 他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担心白羽薇不肯放过这个无辜的女孩,所以专程确认姚蓓蓓是否安然无恙。 “她在老家过得好吗?” 孟沈辽的眼眶里出现了一抹亮光,声音也变得温柔。 “她被父母赶出了家门,独自一人住在果园的土坯房里,没有水没有电,当时,她肚子已经很大了!” 岳武鸣小心翼翼望向孟沈辽。 只见孟沈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猛然站直身体后忽然变得僵直,那张俊脸像是承受极大痛苦后扭曲了,格外渗人。 “你说什么?她肚子很大了?生病了吗?” 孟沈辽的声音怪异,带着颤抖与嘶哑。 生什么病?女人肚子变大是怀孕!孟沈辽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但岳武鸣不敢说这些话。 “不是生病,是怀孕了,看样子是快要生了,我……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趁着她出门,把身上的钱都扔进了土坯房里。” 也没多少,就几百块钱而已,却已经是他三个月的工资。 “虽然你俩没结婚,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喊我一声叔叔,我也……哎,沈辽你去哪!” 岳武鸣话说一半,只见孟沈辽忽然转身冲入夜色中,像是疯了。 “战京,你去追他!” 周思卿忙推了孟战京一把,催促丈夫去追情绪失控的孟沈辽。 自己则掏出手帕递给岳武鸣。 “表哥,实在对不住,沈辽他下手没个轻重,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岳武鸣苦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我活该,我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瞒了他这么大的事情,他生气是应该的。” “不管他认不认我这个表哥,可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小表弟!” 第123章 孟沈辽的忏悔 浓稠如墨的夜色里,孟沈辽步伐踉跄。 “你去哪?” 孟战京追上来,一把将差点冲入水库的孟沈辽拽回来,语气里带着怒气。 “我去火车站,我去找她!” 孟沈辽的眼神迷茫空洞,声音飘忽绝望。 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踏马就是个混账!一个又怂又坏的王八蛋!” 一边挣脱孟战京的钳制准备往前走,他一边哭哭笑笑扇自己耳光。 “很早时,我就猜到有隐情,可我不敢细查,我怕真相残忍让我无法接受,我就安慰我自己,反正她走了,真相如何不重要了。” “别查了,和谁过不是过呢?” 孟沈辽仰头一笑,悲凉自嘲。 “我不知道她吃过这么多苦,我还以为她离开我过得很好,毕竟那晚我醒来时钱包里的钱没有了,连我脖子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玉牌也不见了。” 他以为姚蓓蓓走的时候卷走了所有钱财,却没料到真相如此伤人。 “战京,那一夜和我在一起的女人根本不是白羽薇,而是她!她……她甚至还怀了我的孩子,我要去找她!” 孟沈辽终于甩开孟战京的手,像是醉酒的人,跌跌撞撞前行。 忍无可忍的孟战京终于追上前,掰着孟沈辽的肩膀强迫他转身,下一刻,拳头直接砸在他脸上。 “清醒了吗?” 看着孟沈辽的鼻血涌出来,孟战京咬着牙怒吼。 “别发疯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给我振作起来!” 这一拳打得孟沈辽眼冒金星,疼痛感让他变得清醒,他甩了甩头,抬手擦去鼻血。 “于我而言,重要的事就是找回姚蓓蓓!” 他坚定说道:“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哪怕她恨我,哪怕她一辈子不原谅我,我也要与她在一起。” “行了!别说这些恶心的话了!” 孟战京捏着眉心无奈说道:“说你脑子不好使吧,有时你又挺聪明,说你脑子好使吧,关键时刻你总掉链子。” “你就没想过,我为什么忽然提及姚蓓蓓的事?甚至还猜出那么多真相?你不会真以为我是神仙吧?” 听到这话,孟沈辽的身躯猛然一颤,涣散的眼神里盈满了希望的光。 “你有她的消息?” 孟战京叹了一口气,指着水库值班室。 “你先去给你表哥道歉认错,给人家打成那样,合适吗?” 片刻,孟沈辽像是一阵风冲进值班室,吓得正在擦拭血渍的岳武鸣一哆嗦,下意识就要抱头躲避。 “岳武鸣,对不起!” 孟沈辽郑重鞠了一躬,说道:“虽然我不后悔对你动手,但还是给你说声对不起,也谢谢你对蓓蓓的照顾。” “我依然看不起你们家当年道德绑架我爸给你安排工作的事,但这也不妨碍我喊你一声表哥,我会报答你的!” 他匆匆冲岳武鸣鞠躬,便头也不回离开了值班室。 回城的路上,孟沈辽一改之前的颓然沉默,话微微有点多。 “你们什么时候见到蓓蓓的?她现在过得好吗?她为什么忽然回川城了?” “不是,你们两口子是哑巴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孟沈辽一直提问题,可周思卿与孟战京没有回答,像是在故意卖关子。 一直到车子进了城区,孟战京终于开口。 “你先回家休息,刮刮胡子换身衣服,等天亮后我带你去见他们!” 他们? 姚蓓蓓不是一个人来川城的? 她和谁?和她的丈夫?还是和他们的孩子? 越是猜测,孟沈辽的心就越急,越是坐立难安。 “你告诉我她住在哪里,我自己过去见她就是!”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是煎熬,他等不了,也不想等。 “你现在去不合适!” 孟战京驱车直奔军区大院,声音淡淡的。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孟战京你就是故意抻着我对不对?你就觉得我混账,你就在惩罚我,折磨我!” 终于,孟沈辽怒了,他怒吼着,像是困在笼中的野兽。 孟战京也来了脾气。 “对,我就是故意抻着你,惩罚你,你这个混账,你知道他们母子吃了多少苦吗?我要是你,我就踏马以死谢罪!” 这话像是一柄匕首,深深扎在孟沈辽心尖上。 他忽然就沉默了,一张脸煞白,嘴唇都在颤抖。 旁边的周思卿生怕这兄弟二人真闹出什么,忙解释道:“九哥,不是不带你去,住院部不允许九点之后探病!” 看着孟沈辽的眼睛,周思卿沉声说道:“对,他们在军区医院,孩子患了很严重的心脏病,不治疗会死的!” 接下来的路程,车里格外安静。 孟沈辽保持着同一个坐姿,直到车子停在孟家院子外。 已经是凌晨,孟家二老早就睡下了,只有院子里留着一盏灯,像是等待着晚归的家人。 周思卿蹑手蹑脚打开门走进去。 她怕脚步声太大吵醒二老,甚至没穿拖鞋,光着脚准备上楼。 结果还没踩上楼梯,只听孟沈辽忽然喊道:“爷爷,奶奶,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他声音很大,甚至窗外树枝上的鸟儿也被惊飞,扑棱棱撞在了玻璃上。 很快,楼上楼下传来动静。 最先出来的人是岳淑娴,她披着外套飞奔下楼,压低声音训斥自己的小儿子。 “你是疯了吗?大半夜嚎什么嚎?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吗?” 只见孟沈辽“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正好孟冬九和洛逢君从一楼卧室里出来,看到自家孙子脸上带血跪在地上,他们的眉心微微皱起来。 “你犯什么错了?” 孟冬九扶着老伴儿坐在沙发上,还不忘拿过毯子盖在洛逢君腿上。 “爷爷,我要结婚!” 孟沈辽咣咣咣冲二老磕头,声音格外坚定。 “你疯了是吗?我都说不同意白羽薇进门,你还铁了心要娶她是不是?” 岳淑娴猛然站起身来,表情有点扭曲。 “你要娶她可以,咱们先断绝母子关系,你给我滚出家门,和那个女人过!” 孟沈辽摇了摇头,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要娶的女人不是白羽薇,是姚蓓蓓!” “妈,儿子犯了大错,违背了孟家家规,伤害了清白女孩,害得她远走他乡独自生下我的孩子!” “我知道自己没结婚有孩子是大错,哪怕我爸打死我,我也认了,但哪怕儿子断了气,孟家也得认下这个儿媳妇和孙子!” 第124章 梦里终相见 姚蓓蓓又梦到孟沈辽了。 那时的她才十九岁,从中专毕业分配到川城某幼儿园做生活老师,青嫩得能掐出水,对大城市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与孟沈辽初遇那天是晚秋,枫叶红得像天际朝霞。 她在去上班的路上,一脚踩在路边下水道的缝隙里,再也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身军装外出值勤的孟沈辽经过,好心救了她。 她感谢孟沈辽的相救,却拉着不肯让他走。 “同志,求你跟我去趟幼儿园,帮我作个证明吧,不然园长以为我故意迟到,是要被开除的,我还没转正!” 看着小女孩通红如兔子的眼睛,还有那纯真青涩的脸蛋,孟沈辽心软了。 一来二去的,他们的爱情故事就那么开始了。 初恋的滋味真甜啊。 心爱的男人还是她最崇拜的军人,每每看到孟沈辽一身军装朝自己奔来,她的心像是泡在了蜂糖里,甜得直冒泡。 周末的时候,他用自行车载着她去郊外爬山游玩。 到半山腰太累爬不动了,他就蹲下来将她背起来,像是一阵风直奔山顶。 男人的力气真的好大,甚至单手就可以将她抱起来转圈。 “蓓蓓,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见我爸妈,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在很多个躁动的夜里,孟沈辽隐忍到极致,以至于眼神里都带着哀怨与不满。 “我想娶你,我都迫不及待想让你做我的女人了!” 女孩的身躯青涩柔软,让他馋得无法自拔,却恪守着最后的底线。 “我已经给我妈写信提到了你,她说让我带你回家做客,这就意味着她同意了!” 孟沈辽的眼睛里带着璀璨明亮的光,俯身亲吻她的唇。 “蓓蓓,我爱你!” …… 梦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姚蓓蓓猛然睁开眼,窗外晨光熹微,而枕巾早已被泪水浸湿。 孟沈辽,我也爱你! 注视着儿子沉睡的模样,姚蓓蓓在心底无数次回应。 即使吃了这么多苦,可姚蓓蓓从来没后悔过与孟沈辽相遇相爱,若是人生能重来,哪怕知道最后的结局,她也依然选择奋不顾身爱上他。 唯一的遗憾就是到分别那一刻,都没有来得及亲口对他说“我爱你”。 清晨第一缕阳光爬上窗台,原本寂静的走廊也变得嘈杂起来。 姚蓓蓓拎着热水壶准备去打水给儿子洗脸,刚打开门,在看到面前的男人时,她愣住了。 片刻,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这还是梦啊,我还以为……梦醒了!” “蓓蓓!” 孟沈辽注视着姚蓓蓓憔悴的脸庞,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都站在她面前了,她竟还觉得这是梦,眼神里惶恐迷茫。 “嘘,别说话!” 姚蓓蓓将手指搁在唇上,轻声说道:“我第一次梦到这样的场景,你别动,我怕你一动梦境就碎了!” “沈辽,我爱你!” 她温柔注视着孟沈辽,笑着说道:“那时候你对我说了无数遍‘我爱你’,我却因为羞涩没有回应过,其实很遗憾。” “哪怕现在是做梦,可看着你说出这三个字,我无憾了。” 孟沈辽一瞬间红了眼眶。 他顾不得一切,伸手紧紧抱住了姚蓓蓓。 “蓓蓓,这不是梦!你摸摸我就知道了,我就站在你面前!” 姚蓓蓓的身躯猛然一僵。 她似乎不敢相信,抬手轻轻碰了碰孟沈辽的后背,温热,结实,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心脏脉搏的跳动。 短暂的沉默,姚蓓蓓像是受到了惊吓,忽然自他怀中挣脱出来,一把推开了他。 “你走!谁让你来这里的?我和你没关系!” 不同于之前以为是梦境而流露出的温情爱恋,清醒之后,姚蓓蓓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 她转身就要关上病房的门,却被孟沈辽一把阻拦。 “你藏什么?屋里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吗?” 不同于昨晚的失控与煎熬,此刻的孟沈辽冷静稳重。 “刚才不是还说爱我吗?这才几分钟,怎么就变卦了?” 听到这话,姚蓓蓓有些语塞,却死死挡在门口,不让他看到病床上的儿子。 “当初白羽薇怎么骗你的?说孟家不会同意你这样身份低微的女人嫁进来?说你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帮助?说咱们未婚就在一起是大祸,会让我身败名裂前途断送?” 孟沈辽步步紧逼,几乎贴上姚蓓蓓的身躯。 这个傻女孩还在拼命阻挡他的视线,可哪里挡得住呢? 他比她高出许多,早就看到那个背对着他睡觉的小家伙了。 镌刻在骨子的血脉亲情让他第一眼看到川川时,心底就泛起滔天父爱,继续吞噬他。 “白羽薇难道说错了吗?” 姚蓓蓓哽咽说道:“你骗我说自己是普通军人,但其实你是身份高贵的军门世家,我和你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不会有结果的!” “我父母都是农民,我的娘家不能像白羽薇那样给你半点帮助,甚至我还可能拖累你,毁了你的前程。” 说到这里,姚蓓蓓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 “与你爱过一场,我觉得足够了,不是每一段感情都需要结果,所以孟沈辽,你走吧,我不想耽搁你!” 孟沈辽心中又是爱又是恨。 他一把抓住姚蓓蓓的手,带着怒气说道:“你宁可相信白羽薇的胡言乱语,也不肯信任我半分吗?” “你怎知道孟家接纳不了你的身份?孟家男人的军功前程从来不靠别人,都是用手中的枪挣出来的!” 深吸一口气,孟沈辽说道:“那晚我失控的罪魁祸首不是酒,而是我的心,我爱你,那酒不过是催化了我心中潜藏的渴求而已。” “姚蓓蓓你给我听清楚,你与我是平等的,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更不需要为了保住我的前程而牺牲自己的人生!” 他摸着姚蓓蓓憔悴瘦弱的脸蛋,心疼说道:“你多傻啊?为了莫须有的话,竟然躲了我这些年,甚至还瞒着我生下了咱们的孩子!” 提及孩子,姚蓓蓓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她再也无法佯装坚强与冷漠,泪如雨下望向孟沈辽。 “沈辽,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川川,他……他病得好厉害!” 第125章 剪不断的血脉亲情 不知什么时候,川川已经醒了。 小小的人儿坐在床上,眼神清澈纯良,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早熟。 他带着一点讨好与小心翼翼朝孟沈辽笑。 “叔叔,你喜欢我妈妈对不对?” 川川歪头想了会儿,说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等我死了以后,你照顾好我妈妈,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 这话让孟沈辽瞬间泪目。 他大步流星上前,将川川抱在怀中。 “别胡说,小孩子怎么会死呢?” 川川似乎有点贪恋孟沈辽宽阔温暖的环抱,他试探着依偎在他怀中。 “我知道我得了很重的病,我是小男子汉,我才不怕死呢,可我怕我死了后,没人陪我妈妈,没人保护我妈妈!” 他明明是个孩子,却仿佛操碎了心。 孟沈辽的声音在颤抖,紧紧抱着川川,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川川,你不会死的,你会健健康康长大,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永远保护你妈妈,还有我!” 他哽咽说道:“将来我与你妈妈老了,还得靠你照顾呢!” 川川的小手揪着孟沈辽的衣服,半晌带着一点期待与试探开口询问。 “你……你是我爸爸对不对?” “对,我是你爸爸!” 孟沈辽哑声说道,早已泣不成声。 川川咧着嘴笑了。 “妈妈,你果然没骗我,我也有爸爸哎,他们再也不能骂我是小野种了!” 门口的周思卿捂着嘴,眼泪却止不住落下。 这父子相认的场面明明感动美好,可为什么让人忍不住想要哭泣呢? 岳淑娴更是泣不成声。 “造孽啊!孟沈辽真是造孽啊!这么乖的孩子,他怎么忍心让他们母子在外面流落数年呢?” 原本心中那点芥蒂,已经因为川川稚嫩早熟的话而烟消云散,剪不断的血脉亲情让岳淑娴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 她终于走进病房,握住了姚蓓蓓的手。 “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是我们孟家对不起你,是孟沈辽对不住你!” 姚蓓蓓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时,先是惶恐不安,片刻在岳淑娴的温柔中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摇摇头,笑中带泪。 “不哭,有川川陪着我,一点都不苦!” 不知何时,孟战京出现在周思卿身后。 他揽着她的腰,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珠,笑得心疼又无奈。 “怎么又哭上了呢?这么一具小身体,怎么就像是水做的,流也流不尽!” 说着说着,孟战京忽然露出暧昧的笑。 他咬着周思卿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只见她的脸颊登时就泛起了红晕。 “你……你……孟战京你流氓!” 这里是病房,人来人往的,狗男人怎么能说那么不要脸的话? 谁是水娃娃? “你全身上下,就属嘴硬!姚蓓蓓母子的事情也解决了,今晚,洗手台一战?” 战你大爷! 周思卿的脸红得像是苹果,眉眼间都是潋滟的春意,让孟战京有些心驰荡漾。 “还不承认自己是水娃娃?今晚,咱们拭目以待?” 死流氓,给我滚! 上午十一点多,孟冬九和洛逢君也赶到医院见了姚蓓蓓母子。 岳淑娴已经认下这个儿媳妇与孙子,二老自然没意见,当即给孙媳妇和重孙子递了红包,又仔细询问了孩子的病情。 知道真相的王雪绒对自家儿媳妇很是无奈。 “你这孩子可真胆大,这种事都敢瞒着一家人?实话实说,昨天一看到川川,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生怕这是孟战京在外面招惹的风流债呢!” 王雪绒哭笑不得说道。 川川的眉眼轮廓与孟家男人有几分相似,王雪绒愣是不敢多问。 “这不是怕五叔五婶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嘛,本想着一边给孩子治病,一边慢慢渗透,谁承想九哥直接捅破了!” 周思卿笑着说道:“听说五叔正从岛上赶来川城呢。” “晚上到家,孟沈辽这顿揍肯定免不了,咱们孟家还没这种未婚生子的先例呢,你五叔又是封建老思想,怕是得炸了!” 在提及丈夫要揍儿子这件事上,岳淑娴笑得跟没事人似的。 “那您还笑?倒是替九哥想想办法免了这顿揍啊!” 周思卿忍不住笑。 “办法很简单,战京去机场接你五叔,到时候直接带到医院见孩子,他总不能当着孙子的面揍人家亲爹吧?” 洛逢君对自己的儿子都很了解。 老五那狗脾气虽然暴躁,但该忍气吞声的时候也得忍。 只要见面那一刻没动手打人,事后就算追责,也是抽几下骂几句,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事。 “这主意好!果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周思卿挽着洛逢君的胳膊拍马屁,哄得老太太乐不可支。 “这几个孙媳妇里,就属你嘴甜会哄人,蓓蓓,回头你多向卿卿学习学习她的油嘴滑舌,你婆婆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主儿,最吃糖衣炮弹了!” 岳淑娴笑着抗议。 “妈,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被糖衣炮弹俘获的人吗?我也有原则的!” “一家人过日子,要什么原则?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 洛逢君一边牵着周思卿的手,一边伸手将姚蓓蓓拉到自己身边。 “真好啊,当年的小萝卜头们都长大娶媳妇儿了,现如今,最让人操心的就是你们大哥的婚事了,平津这孩子哟!” 提及长孙孟平津时,洛逢君微微叹息。 “奶奶,我听冯文政说,大哥当年的恋人回国了,而且至今未婚,或许……” 周思卿没有继续往下说。 短暂沉默后,洛逢君终于开口。 “平津至今未婚,十有八九还是惦记着那丫头,若是对方也心存旧情,破镜重圆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看着周思卿说道:“回头你再找冯文政打听打听,如果可能的话,设法帮你大哥从中撮合撮合,总归是要结婚的,他一直单着也不是事儿!” 一旁的孟战京听到老太太给自己媳妇儿指派任务,他装作不满嚷嚷抗议。 “凭什么啊?我媳妇儿天天没时间陪我,净顾着帮您跑腿干活了,又是忙九哥的事,又是忙大哥的事,您老也没给她发工资啊!” 孟战京耍无赖,将周思卿从老太太身边抢了过来。 “九哥的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我不管,我也想当爹!” 当着长辈的面说这种不要脸的话,也就孟战京不嫌害臊。 周思卿红着脸在丈夫腰间掐了一把,低声骂道:“你能闭嘴吗?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反倒是王雪绒笑到不行。 “行行行,我听出这弦外音了,就是催着我赶紧给你们办婚礼呗,正要给你们说婚礼日子的事呢!” 王雪绒喜不胜收说道:“你爷爷和你爸挑了几个好日子,昨晚你奶奶最终拍板,过完农历年正月初六,咱们热热闹闹办婚礼!” “你俩抓抓紧,争取来年生个小金龙!” 第126章 错在哪 傍晚,周思卿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孟家五叔——孟冰河。 这位驻守在祖国海岛多年的功勋少将,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与殚精竭虑,他有着比同龄人更为沧桑的容颜。 明明是孟家五兄弟中最小的一个,乍看上去甚至比老大孟澜海还要苍老。 “爸,妈。” 一进门,孟冰河很是恭敬问候父母,又与大哥大嫂打招呼。 “老五,咱们兄弟二人得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吧?” 看到最小的弟弟,孟澜海的眼中满是喜悦。 上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说道:“你小子一看就没少训练,这把年纪了,还一身腱子肉,不错!” 哪怕孟冰河已经是岛上的总司令,可在大哥眼中,他永远是那个挂着鼻涕追在他后面哭闹的幼弟。 “大哥!” 孟冰河也一改平日在岛上的威严与冷冽,像个傻小子似的咧嘴笑。 是啊,他们兄弟二人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面了。 大哥在东北打仗时,他在西南浴血杀敌。 他奉命从东南沿海杀入东北时,大哥又去了西北边疆…… 他们经常在各类机密文件里看到彼此的名字,甚至数次擦肩而过,却因为各负使命而无法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 若非这次孟沈辽闯了大祸,单靠岳淑娴一人无法收场,孟冰河哪里能放下岛上军务跑这一趟? “五叔!” 孟战京拉着周思卿的手上前几步,笑着与孟冰河打招呼。 “战京!臭小子长这么大了!”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孟冰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上次见你,你还比我矮半头呢,瞧瞧现在,比我高出大半头来,好,真是好!” 欣慰看着这个小侄子,孟冰河眼底带着骄傲。 他听过这小子的英雄事迹,很不错,是他们老孟家的种! “这是周思卿,我媳妇儿!” 孟战京主动介绍道。 “五叔您好!” 周思卿微笑着打招呼。 孟冰河也笑,连声说道:“好好好,我总听你五婶在电话里提及你!” 一番寒暄,孟冰河终于将视线落在病床上。 只见孟沈辽与姚蓓蓓站在病床边,川川拿着玩具坐在床尾,怯怯看着风尘仆仆的孟冰河。 孟冰河嘴角的笑容淡了些。 他脚上的皮鞋与地板碰撞,发出沉闷且有节奏的声音,一下一下都踩在孟沈辽的心上。 这一刻,孟沈辽清楚看到父亲眼中的怒气。 其实从小到大,他真的很害怕父亲,哪怕他不说话,就这么冷冷扫他一眼,都足以让他心惊胆颤双腿发软。 可现在,他也是父亲了。 他的背后是妻儿,他不能再退缩了! 于是他上前几步挡在父亲面前,坚定说道:“爸,您有火气就冲我来,别吓到孩子!” 孟冰河嘴唇紧紧抿着,眼神里带着怒气。 “行,那你跟我出来一趟!” 看着川川怯怯的眼神,再看着姚蓓蓓因为紧张而脸色煞白的模样,孟冰河深吸一口气,率先往外面走去。 孟沈辽扭头朝姚蓓蓓笑笑,又摸了摸川川的脑袋。 “别怕,我去去就回来!” 一旁的周思卿眼底带着担忧。 “战京,这……” 孟战京却一脸轻松,笑着安抚妻子。 “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 周思卿再望向孟家二老与自己的公婆,却见他们都神色淡定谈笑风生,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架势。 “说吧!” 外面传来孟冰河的声音,淡漠冷清,听不出喜怒。 短暂沉默后,孟沈辽开口了。 “爸,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不该犯下这种错误,给您和我妈、还有孟家丢了脸。” 下一秒,只听病房外的走廊里传来清脆的耳光声,还有孟冰河强压怒气的呵斥。 “混账!你犯的错不是给我们丢脸,我们的脸面没那么值钱!你最大的错是伤害了无辜的女孩,还有你的骨肉!” “孟沈辽,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事!你别忘了,你是个人,你不是畜生!” 听到这动静,姚蓓蓓瞬间失控。 她不管不顾奔出去,正好看到孟冰河正拿着军用皮带往孟沈辽背上抽。 孟沈辽不反抗不躲避,甚至一句话都不解释,低头承受着父亲的抽打与怒骂。 这是他该受的,这是他应得的! 看着鲜血染红了孟沈辽那件衬衫,看着他疼到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的隐忍,姚蓓蓓泪如雨下奔上前。 她张开双臂挡在孟沈辽面前,直挺挺跪下,试图用自己孱弱的身躯替心爱的男人承受接下来的痛苦。 好在孟冰河反应快,在皮带即将抽到姚蓓蓓脸上时,他及时收手。 “求您别打他了,他没错,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要打就打我!” 姚蓓蓓哭道:“是我给他灌酒,是我骗了他,是我躲起来生下了孩子,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等川川的病治好,我马上带孩子走,我保证不再出现,我保证不给您和沈辽带来任何麻烦,您别再怪他了,求您!” 孟沈辽眼眶泛红,他忍着疼痛去拉姚蓓蓓的胳膊。 “起来!你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下跪?还有,川川的病治好,你也不许走,你都生了我的孩子,你得嫁给我!” 一旁的孟冰河看着姚蓓蓓拼命守护自己儿子的举动,神色格外复杂。 他用皮带指着孟沈辽骂道:“你自己看看你造的孽,你对得起自己的孩子吗?你对得起这个用命护你的女人吗?” “一个男人,一个军人,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无法守护,何谈保家卫国?” 说着,他抓着孟沈辽的衣领将他强硬扯过来,挥起皮带打算继续收拾。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小小的身影如小旋风般飞来,用尽全力推了孟冰河一把。 这点力气不算什么,甚至孟冰河的身躯连晃都没有晃。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停下了动作,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儿。 “你不许打我爸爸!” 因为心脏病的缘故,川川的嘴唇有些发青,甚至下眼睑也泛着乌青。 但就算这样,他的眉宇间依然带着男子汉的气概,强悍又霸气。 张开双臂挡在孟冰河面前,川川仰头看着这个欺负自己爸爸的老头子。 “你这个坏人,谁让你欺负我爸爸了?道歉!给我爸爸道歉!” 第127章 怀里揣了兔子……我看看 看到川川与孟冰河对峙,甚至还骂对方是坏人,姚蓓蓓大惊失色。 她连跪带爬奔来,一把将儿子拖过来,抬手就要收拾川川让他住嘴。 然而不等她的巴掌落下来,孟冰河已经将川川抱了起来。 “小家伙,就你这几两肉,能保护别人吗?嗯?” 孟冰河忽然笑了。 他看着怀中的小家伙,看着这个身上带有孟家男人影子的小人儿,语气不觉软了几分。 “我是男子汉,我就要保护我的家人!” 川川人小志气大,他的声音稚嫩,可气场却不小,一番话掷地有声,让孟冰河眼底最后一丝怒气也消散了。 他抱紧了小孙子,回头看着孟沈辽。 “你说我该不该打你?” “该!您该打!” 孟沈辽不在乎身上的伤,挺直腰背回答。 “我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没有尽到丈夫与父亲的责任,让他们母子在外面颠沛流离数年,所以我该打!” 说这话的时候,他握住了姚蓓蓓的手。 “我知道错了,但我会用往后的人生补救与偿还,我会用这条命守护妻儿!” 神色严肃的孟冰河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就记住你今天的承诺!” 孟沈辽趁机说道:“爸,那你到底认不认这个儿媳妇和孙子啊?” 这个问题像是在故意找死。 只见孟冰河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又将怀中的孙子抱紧了些。 “你说呢?” 孟沈辽咧嘴笑了。 他冲川川挤了挤眼睛,说道:“儿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叫爷爷!” 川川有点懵,下意识望向母亲。 姚蓓蓓的嘴唇颤抖,哽咽说道:“儿子,听爸爸的话,快叫爷爷!” 听到母亲的话,川川终于认认真真打量这个欺负他爸爸的“坏老头儿”。 许久,他终于抱着孟冰河的脖子,奶声奶气叫道:“爷爷!” 孟沈辽这一顿揍挨得很值,起码在他看来是自己赚了。 父母认下了姚蓓蓓与川川,甚至当场就给川川改了姓。 “孟家虽然不是那种封建家庭,但该有的规矩也得有,老孟家的孩子不姓孟怎么行呢?” 孟冰河看着老爷子问道:“爸,您觉得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孩子不是有名字嘛,小名川川,大名望川,改个姓就好,孟望川这个名字很不错!” 孟冬九笑呵呵望向身边的老伴儿。 “老太婆,你说呢?” 洛逢君一边拉着周思卿,一边拉着姚蓓蓓,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事你们男人看着办就行,这一眨眼家里又多了一口、哦不,两口人,咱们家越来越热闹了!” 坐在对面的孟澜海提议道:“老五,虽说有了孩子,但礼仪不能废,尤其是人家姑娘为了川川在老家受的风言风语,你们得有所交代才行啊!” 别说在思想相对落后的偏远农村,便是在川城这地界,单身女人带个孩子也过得不容易。 孟冰河连连点头。 “是,我知道,来的路上我就想过了,等川川做完手术康复,我就和淑娴亲自去趟蓓蓓老家,当面与亲家道歉赔礼,彩礼婚宴都补上!” 姚蓓蓓眼底充满了感激。 其实以孟家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孟冰河夫妇亲自去她家道歉,只要孟沈辽与她回趟娘家就能解决问题。 孟家如此大费周章,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给她正名,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被有钱人抛弃的情妇,也不是在外面赚脏钱不慎怀上野种的烟花女。 她的男人叫孟沈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 终有一天,他脚踏祥云身骑白马来娶她了……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即使川川的病情依然让人揪心,但因为姚蓓蓓的身份被孟家承认,周思卿还是觉得高兴。 上楼回到卧室,周思卿进门就看到孟战京正背对着她脱衣服。 男人身上穿着军装,背影挺拔伟岸,即使周思卿与孟战京日夜相对,依然无法抵抗制服的魅力。 尤其是孟战京拥有着一副让女人垂涎的好身材,精壮紧实,宽肩窄腰。 “老公!” 周思卿上前几步,从背后抱住了孟战京的腰。 “我帮你解皮带!” 她爱死了他系着皮带的腰,结实窄劲,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偾张的肌肉。 在孟战京亲力亲为的“教导”下,周思卿对军用皮带的使用方法了如指掌,尤其在解皮带方面,她的动作很娴熟。 将皮带扯开一点,她的手像是滑溜的泥鳅到处乱窜。 孟战京“嘶”了声,后背一僵。 “我今天好累,不想自己洗澡!” 周思卿咬着孟战京的后背,含糊不清说道,语气暧昧,是明晃晃的邀请了。 “不洗澡怎么行呢?为夫帮你!” 要是听不出媳妇儿话语间的那点意思,孟战京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这几日为了孟沈辽的事儿,他们夫妻二人又忙又累,哪里顾得上亲近温存? 洗手台的约定至今还未实现呢。 这么想着,孟战京三两下踢掉裤子,直接将周思卿抱起来直奔浴室。 川城的冬天湿冷难捱,在等待孟战京放热水的时候,周思卿觉得有点冷。 她随手扯过男人挂在衣帽钩上的衬衫裹住自己,看着孟战京线条分明的后背,她只觉得心跳如雷。 “哎,心跳好快,像是怀里揣了只兔子!” 正好孟战京回头看,看到周思卿裹着自己的衬衫,松松垮垮的衣领下春光皎皎,她坐在洗手台上,晃动着细白的腿。 那一瞬间,孟战京脑海里的弦似乎断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洗手台前,与周思卿平行对视。 “怀中揣了兔子?我看看……” 平日里严肃正经的孟营长在这一刻笑得邪气魅惑,眼底深处涌满炙热的光。 在他的攻势下,周思卿的身体被迫后仰。 身前是孟战京滚烫的吻,身后是冰凉的镜子,她的肌肤一阵阵颤栗,忍不住抱住了孟战京的脖子…… 这天的澡洗了很久。 或者说,周思卿是穿着孟战京那件衬衫洗澡的。 原本只是在嬉闹间不小心打湿了衬衫,可孟战京却瞬间化身为疯狂野兽,强迫她穿着那件湿漉漉的男士衬衫。 甚至还故意将她抱到花洒下,任由热水兜头浇下,让她从外到内湿了个透…… 第128章 退婚 之前给王雪绒做手术的程医生提前赶到川城,在确定了手术方案后,终于,在某个下着小雨的清晨,川川被推进了手术室。 虽说手术中途经历了一些挫折,但最终结果很好,手术很成功。 看着姚蓓蓓喜极而泣时,周思卿的眼眶也有点红。 手术后第三天,川川终于渡过最危险的时期,顺利转入了普通病房里。 与此同时,孟冰河夫妇带着孟沈辽亲自去了趟白家。 “不行!这门婚事不能退!你儿子害我孙女怀孕流产,没准一辈子都不能生孩子了,你们得负责到底!” 在听到孟冰河提出的要求时,白羽薇的奶奶杜荣震怒。 听到这话,岳淑娴也窝了一肚子火,起身就要拆穿白羽薇的真面目,却被丈夫拦住。 “若真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当然负责到底,但不该我们承担的,我们孟家也不是冤大头!” 孟冰河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始终没开口的男人。 “白参谋,你说呢?” 白参谋,白孝乾,是川城军区一位正团级干部,行事作风向来低调,口碑很不错。 他正准备开口,却听到母亲的咆哮。 “孝乾,你要是敢答应退婚,我就死给你看!” 杜荣拍着大腿哭嚎。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她就是我的命根子,谁敢欺负她,我就和谁拼命!” 白孝乾人如其名,是大院里出了名的孝顺。 否则当年也不会不顾妻子的强烈反对,任由母亲将白羽薇抱回来做他们的女儿。 白孝乾没有生育能力,医生推测是他幼年罹患腮腺炎没有及时医治导致的。 结婚三年没动静,杜荣以为是儿媳妇肚子不争气,哭着闹着逼儿子离婚另娶。 一番检查发现是自己儿子的问题,杜荣这才消停了。 白孝乾夫妻二人都是心胸宽广的知识分子,孩子对于他们而言并非是人生的唯一追求,因此他们相约不要孩子。 没过几年消停日子,杜荣那连生三个闺女的大女儿又怀孕了。 本想着拼个儿子,结果生下来还是女孩,婆家没好脸色,嚷嚷着要把这个赔钱货送人。 杜荣便先斩后奏将女婴抱回儿子家,美其名曰给儿子儿媳找个养老送终的人。 白孝乾的妻子不同意,奈何杜荣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最后白孝乾选择委屈妻子,留下了这个孩子,取名白羽薇。 若白羽薇省心听话也就罢了,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 奈何她被杜荣惯坏了,又有亲生母亲从中挑拨,白家的日子被搅得鸡飞狗跳。 忍无可忍的妻子借着工作外调的机会离开川城,与白孝乾过起了两地分居的生活,夫妻感情越发冷淡。 白孝乾此时也两头为难。 “孟司令,我想听听退婚的原因,毕竟之前两个孩子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整个大院都知道这事儿,现在……” 他比孟冰河的军衔低了好几阶,若是在正经场合,只有服从命令的份,哪里敢提出质疑。 但现在是家事,母亲的态度又实在…… 就算孟冰河不悦,他也得硬着头皮谈判。 “你们真不知道?” 孟冰河的眼神凛然,扫过白孝乾的脸,最终将视线落在杜荣身上。 “老太太,您真敢笃定您孙女怀孕的事与我家沈辽有关?” 杜荣语气强硬。 “你就是说破大天,也是你家孟沈辽欺负了我家孙女,敢不负责,我就去京都告状!” 话已至此,孟冰河知道得撕破脸了。 “原本我还顾念你家白羽薇的名声,毕竟女孩嘛,将来要结婚嫁人,但既然你们非要个说法,那咱们就靠证据说话吧!” 孟冰河从包里拿出医院的检查报告递给白孝乾。 “我儿子之所以和白羽薇好,是以为自己醉酒后占了她便宜,害她怀孕流产,没法子了只能负责,但真相呢?” “她在那晚之前就怀孕了,算算怀孕日期,彼时我儿子还在外地执行任务,任务内容与时间地点白参谋可以自己查!” 白孝乾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 “再说流产,白羽薇将流产的缘由归咎在孟沈辽推了她、导致她摔倒流产,但经过调查却发现,她早在那之前就已经流产,真正的手术记录你往后翻翻!” 孟冰河的眼神猛然变得犀利。 “再说回那一夜醉酒的事,说来很巧,当时现场有不止一个证人,他们都可以证明孟沈辽和白羽薇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 “白参谋若是需要的话,可以亲自找证人询问,必要时咱们报警处理……” “不!不用了!” 白孝乾的声音在颤抖,脸皮甚至也在抖动。 “我同意退婚!” 一听这话,杜荣暴跳如雷。 “白孝乾你疯了是吗?你在胡说什么?他们几张废纸几句假话就能当真了?” 多年来从未对母亲说过重话的白孝乾终于情绪失控。 “闭嘴!你给我闭嘴!再敢多替白羽薇说一句话,我……我就……”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自己的母亲,可他心里很清楚,若是再纠缠下去,他和白家将成为最大的笑话。 “孟司令您放心,我会管好白羽薇,保证不让她再惹麻烦。” 白孝乾起身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才给您家添了麻烦!” 孟冰河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停留。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此结束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刚踏出白家的门,屋里就传来杜荣的哭嚎与谩骂,却被白孝乾厉声喝停。 “我瞧您这几年的身体也挺好的,明天我就送你回老家休养,以后别住在我这里了!” 他喘着粗气说道:“您临走时,连她一起带走,我这里庙小,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还有,告诉我姐,让她别惦记我家这点财产了,是,我是没子女,但我可以立遗嘱,将名下财产捐给组织和社会!” 白孝乾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我与杭莉原本夫妻恩爱,这些年硬是被您与我姐搅和挑拨,害得我们夫妻分居感情淡漠,天底下有您这样做母亲的吗?” 短暂沉默后,是杜荣撕心裂肺的哭声。 “混账,你这个不孝的混账,你竟敢赶我走?我不!我哪里都不去,我孙女也姓白,这是我孙女的家,我死也得死在这里!” 白孝乾冷笑。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明天就去帮她改姓,从今往后她不姓白了,她跟她的亲生父亲姓李,叫李羽薇!” 第129章 地震前的征兆 川川的恢复情况比医生预计的更好。 十多天之后,小家伙终于出院了。 原本王雪绒是想让姚蓓蓓母子住在自己家,但孟冰河却执意不肯,生怕打扰了大哥一家的正常生活。 最终在周思卿的提议下,姚蓓蓓母子住在孟战京名下一套空置的房子里。 岳淑娴留在川城照顾孙子,孟冰河则返回岛上工作,顺便准备小儿子婚礼的事。 是的,孟沈辽与姚蓓蓓的婚礼不在川城举行,而是在他出生和长大的海岛上举办。 此时已经将近年关,距离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婚礼时间,也不过二十多天。 周家与孟家都紧锣密鼓准备着,以至于给孟冬九老战友送春节慰问品的任务落在了周思卿身上。 孟冬九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 当年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们都受到了他的照顾。 牺牲的战友,他帮忙照拂遗孀子女,活着的战友,他逢年过节送钱送粮,数十年从未中断过。 起初是他亲自上门,后来年纪大走不动了,就由几个儿子代为问候。 川城周边的几位老战友,原先都是孟澜海拨冗前去,今年,这个任务交给了周思卿与孟战京。 腊月十五的大清早,孟战京开着一辆皮卡车,载着满满一车厢的米面油和水果点心,与周思卿一起离开了军区大院。 孟冬九的几位老战友都住在川城周边城镇里,还有两位老英雄解甲归田后回到山林老家放羊种菜。 天空阴沉狂风凛冽,车子一路往北走,一个多小时之后,驶入了环山公路。 “咱们由远到近一家家拜访,天黑抵达川洋镇,在老兵家中住一晚,明天回城!” 孟战京一边开车一边给周思卿描述他们的路线。 川洋镇? 这个地名似乎有点熟悉。 周思卿的脑海有点乱,心也跟着突突,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此时已经寒冬腊月,虽然川城不如东北那般寒冷刺骨,但山区气温也降到零度左右。 “哎,竟然有蛇出没!” 孟战京忽然刹车,指着前面马路上几条蜿蜒游走的大蛇。 “这玩意儿不是该冬眠了吗?” 周思卿的眼神猛然一颤,脑海里闪过一丝讯息,让她脸色大变。 “战京,要地震了!” 她真该死,竟然忽视了如此重要的记忆。 上一世的腊月十六,位于川城西北一百多公里的山区发生了地震,震中就在川洋镇。 当天川洋镇有庙会,镇上百姓聚集众多,还有中学与小学三百余名孩子正在进行期末考试。 地震等级本身不算大,但坏就坏在川洋镇位于两山峡谷之间。 严重的山体滑坡瞬间吞噬了这个峡谷间的世外小镇,赶庙会的老百姓,正在考试的孩子们,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上千人葬身在山石之下……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脸色也是一变。 “震中在哪里?” 他丝毫没有质疑周思卿没头没尾的妄言,沉声问道。 “川洋镇,明天上午!” 周思卿之所以忽视了这场地震,是因为当时的川城没有受到影响,只有轻微的震感而已。 而那时候她正准备与林淮结婚,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没时间看报纸。 直到地震发生好几天之后,她才从别人口中大概听说了川洋地震的悲剧。 许多时候,人性很淡漠,除非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否则人们很难去共情和铭记不忘。 对于和自己无关的事,人们在听说之后也只是一声叹息,随着岁月的更迭逐渐遗忘。 前世今生,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周思卿经历了生死的跌宕起伏,实在没精力总回忆从前那些痛苦与不快。 若非这一趟给老兵送慰问品,她怕是依然会忽略这场悲剧。 但现如今,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她反应过来,大约是上天对川洋百姓的怜悯与爱。 “我把你放在前面的镇上,你自己想办法回川城,我去川洋镇!” 孟战京沉声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我能帮上忙!” 握住孟战京的手腕,周思卿坚定说道:“你信我,我知道该怎么救人!” 二人对视片刻,孟战京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改变路线直奔川洋镇,心中开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地震台没有提前发布预警,再加上这一带小地震本身很频繁,贸然给上级汇报情况,万一信息有误,怕是不好收场!” 孟战京沉声说道:“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从你说的信息来看,之所以造成巨大伤亡,是因为那天的庙会与学生考试,人员聚集无法逃生!” “如果我们提前将群众疏散到安全地带,那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这话说来简单,执行起来却无比艰难。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大规模疏散老百姓,势必会引起极大恐慌。 说句不好听的,若是真发生地震还好交代,若是虚惊一场,孟战京发布虚假消息造成的负面影响,足以让他一辈子蹲监狱。 周思卿一时之间也有点不确定。 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无法确定这场地震究竟是今年还是明年…… 若是记错了,那自己就真的害了孟战京。 某个瞬间,她甚至想劝孟战京别管了,这世间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人的能力在天道面前渺小微弱。 可想到那些无辜的百姓,想到那些奋笔疾书的孩子,她的心又好疼好疼。 “如果错了,那也只是我一个人倒霉而已,但如果真有地震……” 似乎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加快了行车速度。 “那是上千条鲜活的生命啊,卿卿,我不能为了自己而眼睁睁看着我的同胞等死!” 周思卿张了张嘴,眼底涌上泪水。 “战京,你为什么如此信任我?你就……就没怀疑过我吗?我怎么就能未卜先知断定这场地震?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吗?” 孟战京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握住妻子的手。 “我为什么要怀疑你?若是连我这个当丈夫的都不信你,那谁还能信你?我说过了,哪怕全世界都与你为敌,我也依然信你!” 他微笑看着热泪盈眶的周思卿,眼底满是款款深情。 “因为你是我妻子!” 第130章 两个疯子 孟战京一路疾驰,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了川洋镇。 他径直将车子驶入镇政府里,直接表明了来意。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川洋镇明天会有一场要命的灾难?地震?山体滑坡?” 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像是忍着笑,低头看看孟战京的军官证件,又抬头看着这个一脸焦急的男人。 半晌,他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姑且不质疑你军官的身份,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能未卜先知,断定明天有地震?” 工作人员不屑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低级手段的骗子?要是我信你,是不是接下来你就该收钱消灾了?” 将证件扔给孟战京,工作人员直接将他们轰出了大门。 “两个疯子,赶紧给我滚,不然我报警让警察抓你们!” 工作人员这样的反应在孟战京的意料之中,这一切乍看上去就是件极其荒谬的事,对方将他们当做疯子也很正常。 可就算如此,他们依然不能放弃。 “先去学校那边,不管如何,不能让孩子们出事!” 孟战京很快冷静下来,他开着车与周思卿直奔镇上的学校。 洋川镇因为位置偏僻,所以常住人口不算太多,小学和初中是同一所学校,甚至连校长都是同一人。 听清孟战京的来意后,校长的神色凝重,似乎有些举棋不定。 “说实话,大清早我来上班,路上老鼠成群乱窜,还有本该冬眠的蛇也纷纷爬出来,我家附近那口井咕噜咕噜冒着泡,我心里也犯嘀咕。” 校长姓叶,叫叶凌志,四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很有担当。 “我专门把这情况汇报给有关部门,但人家也没回复什么情况。” 叶凌志仰头看着学校操场后面那绵延起伏的山峦,眼底闪过担忧。 “这些年我最担心的就是山体滑坡冲垮学校,前年那片山上的巨石落在操场上,体育老师为保护孩子被落石砸中,当场死了!” “咱们这里穷,整个镇搬迁到外面太难了,我每次想起那个年轻的体育老师,心就很痛。” 孟战京看着叶凌志说道:“叶校长,咱们未雨绸缪总好过坐以待毙,若真发生地震,孩子们怕是没活路啊!” “我知道后果,可……可这二百多孩子该怎么安置?今天和明天是全县期末考试,孩子们这会儿还在考数学呢!” 学校里一片安静,周思卿隔着窗户往里看,只见教室里坐满了稚嫩的学生,正埋头答题,还有几名学习不好的四处张望试图抄答案。 一想到明天这个时候,这些稚嫩青葱的少年都被死神带走,周思卿的心几乎要碎了。 “我帮您联系安置点,您马上带着孩子们步行去县城人武部,期末考试可以补上,但生命只有一次!” 孟战京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他借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与当地人武部部长联系。 部长姓刘,曾是孟澜海的警卫员,转业后进入人武部工作,到现在,逢年过节还去孟家拜访。 “刘叔叔,是我,战京!” 孟战京直接道明了来意,说道:“您得把这二百来个孩子安置好,他们是祖国的希望,不能出半点事!” 刘部长觉得孟战京是发疯着魔了,但他不能明说。 “安置孩子没问题,但是战京,咱们不能干没把握的事啊,这若是闹大了,你爸也保不住你!” 孟战京无所谓笑笑。 “真要是虚惊一场,我甘愿受罚,坐牢甚至吃枪子儿我都认了,但如果是真的呢?刘叔叔,川洋镇一千多条人命,不是闹着玩的!” 挂了电话,孟战京看着叶凌志。 “您要是信我,现在就带着孩子马上去县城!” 叶凌志是个极有担当的校长,他从十九岁师范毕业教书育人到现在,半生心血都耗费在一代又一代学子身上。 孩子们的命就是他的命。 正在沉默时,几只硕大的老鼠从他们脚下窜过,房梁上有一条蛇掉下来,差点砸中叶凌志的肩膀。 蛇吃老鼠,可现在,老鼠和蛇一起往外奔…… “行!我现在就组织孩子们去县城!” 叶凌志没有再犹豫,一拍桌子作出了决定。 很快,以班级为单位,从学前班到初三,孩子们在老师的组织下有序离开学校,沿着山路往县城而去。 送走了孩子,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心可算是放下一半。 二人索性以空无一人的学校为据点,借用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向自家亲爹汇报情况。 孟澜海已经提前接到了刘部长的电话,在听到本该去慰问老兵的孟战京改道去川洋镇“救灾”时,他第一反应也是这小子疯了。 “所以你的依据就是冬眠的蛇跑出来,本该躲在洞里的老鼠满街乱窜,校长家门口的水井冒泡?” 正在上班的孟澜海捏着眉心,竟觉得有几分荒谬。 虽说这一切确实像地震来临前的征兆,但他们怎么就断定是川洋镇呢? 还先斩后奏把二百多个学生安排到人武部,这不是瞎胡闹嘛! “我宁可是搞错了受处罚,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老百姓等死!” 孟战京哀求道:“爸,您想办法和当地沟通,让地方组织老百姓连夜撤离,川洋镇这地方您来过很多次,知道地形情况多复杂。” “一旦地震,就会伴随着山体滑坡,到时候老百姓就像是被装在口袋里,跑都没地方跑,只能等死!” 电话里,孟澜海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事关重大,我不能单听你的断言,我得多方面求证再做判断!” 说罢,他挂了电话。 周思卿看着从自己脚面掠过的老鼠,还有大白天里四处乱飞的蝙蝠,她与孟战京无奈对视。 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原本早就该变黑的天空依然明亮,天际有斑斓的光带隐隐闪过,似乎带着一抹血红。 “怎么办?还有将近一千名老百姓在镇上,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孟战京心急如焚,片刻他忽然站起身来往外走。 “不管了,先去挨家挨户敲门,信我们的,愿意撤的,连夜去县城!” 若是没人相信他,那……那…… 第131章 天生异象 孟战京与周思卿挨家挨户敲门通知即将地震的消息,但没人相信。 甚至到最后有人报了警,说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四处散布虚假谣言制造恐慌。 直到晚上十二点,天空依然出奇明亮,在这无风无月的深夜,周思卿甚至能看到距离自己两米之外的孟战京在皱眉头。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接连受挫的孟战京绝望无力坐在学校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红光乍现的天际。 某个瞬间,孟战京像是回到了战场上,在敌人疯狂的攻势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在他面前,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窒息的痛苦让他眼眶绷胀肿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出来。 忽然,屋里的电话响起来。 周思卿起身去接,却意外听到了孟澜海的声音。 “爸?您怎么……” “思卿,你让战京接电话,我有话对他说!” 孟澜海的语气沉重,让周思卿的心也跟着沉了一沉。 她忙招呼孟战京进来。 只听孟澜海说道:“地震台那边有最新情况,他们监测到川洋镇一带的地质活动异常活跃,不排除地震的可能性。” “距离川洋镇十几公里处有个煤矿,煤矿那边也汇报了生物活动的极端异常。” 深吸一口气,孟澜海说道:“经过缜密研究,各级单位都予以重视,这会儿,川洋镇应该接到了撤离通知。” “但因为军队职能的特殊性,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不得随意调动,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战京自然明白。 父亲已经尽最大可能给予他支持和帮助,各方协调施压,终于推动了川洋镇老百姓的撤离行动。 虽然有些晚,但也好过坐以待毙。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敲锣声,镇上的广播站也开始通知百姓撤离。 然而深更半夜,老百姓们睡得正香,又是年关,谁愿意大半夜冒着寒风步行几十公里去县城呢? 甚至有人担心家中没了人,小偷趁机摸进来偷了刚置办好的年货。 “不走!我就不走!地震就地震,我死也得死在我家!” “小震不用躲,大震躲不了,折腾什么呢?” “没说不撤啊,明天吧,明天赶完庙会再说!” …… 别说百姓们不信,就是来通知撤离的地方人员也带着奉命行事的无奈与质疑。 拖拖拉拉到凌晨四点多,配合工作撤离的百姓不过百余人,剩下的要么闭门继续睡觉,要么收拾好东西见机行事。 直到镇上派出所的所长持枪挨家挨户踹门。 “走!马上收拾东西给我走!谁敢不听从安排,别怪我的子弹不长眼!” 说罢,所长还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终于奏效了。 人们带着不情愿的表情开始行动起来,太阳将出来的时候,有一大半人已经撤离了。 “卿卿,你跟着老百姓一起走,情况不太妙!” 随着时间一秒秒逼近,孟战京的心也提起来。 原本寒冷的冬天,自昨晚到现在忽然温度飙升,就是穿着短袖也不觉得冷。 而川洋镇上方一片黑压压的蝙蝠,让人觉得压抑与恐慌。 “我不走!如果到时候有伤员,我是医护人员,我可以救人!” 周思卿的倔强让孟战京无可奈何。 “那你跟紧我,如果遇到危险,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主。” “我心里有数,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别太拼了!” 周思卿看着满头大汗的孟战京,温柔一笑。 剩下的人都是铁了心不肯走的钉子户,甚至有人扬言宁可挨枪子也不迈出家门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大地忽然一阵晃动,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只见位于学校后面的山体出现了小规模滑坡,靠近操场的教师宿舍被掩埋。 原本还嘴硬的钉子户们有些怕了,大多数人不再抗拒撤离的命令,拎着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飞快往外走。 当然,也有极少部分人固守己见。 “是是是,你们没猜错,确实地震了,但不是都震完了嘛,你看,就压塌了学校几间房而已,其他都好好的!” 周思卿也有些迷茫。 在她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地震的时间似乎是上午十一点多,当时庙会正热闹,街上人山人海,以至于落石滚下来时,百姓挤成一团,逃都逃不掉。 难道这一世的情况有所不同? 正在质疑自己的记忆,只见昨日那个骂他们是疯子的工作人员狂奔而来。 “同志,你好,您就是孟营长是不是?” 那人抹着汗说道:“刚才接到了上级电话,说这一带很可能还有更大级别的地震,救灾官兵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们也得尽快组织撤离。”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神色越发严峻。 “这些执意不肯走的,就是绑也得将他们绑走!不能扔下任何一个老百姓!” 虽然川洋镇只是个小镇,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公职人员无一人独自逃生,都坚守在各自的岗位。 那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坐在板车上,由年轻人推着往外走,那些要与房屋共存亡的钉子户,被强行拖走。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座繁华的小镇变得冷清与寂静。 “最后挨家挨户确认情况,确保没有遗留的人员,之后我们也抓紧时间撤离!” 孟战京看着手腕的表,按照周思卿提供的地震时间,只剩不到一个小时逃生机会了! 镇子本身也不大,公职人员分成几个小队各自行动,很快就在镇政府门口集合。 “既然没有遗漏的人员,那我们也抓紧时间撤离,以防万一。” 镇长下达了最后一批人员的撤离命令。 跟随着小分队,周思卿与孟战京也踏上了撤离小镇的路,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变得轻松许多。 就在一行人即将走出小镇时,忽然之间,大地震颤摇晃。 有让人恐惧的呼啸声自地底下传出,身后的街道忽然裂开一条巨大缝隙,像是吞噬人的怪物。 房屋轰然坍塌,夹在两边的山崖也随着大地震动而相继裂开,巨大的山石像是碾石般轰然滚落,那曾经繁华的街道瞬间被埋没。 孟战京抬头看着他们的头顶,只见山顶一片烟尘,石块纷纷砸落。 “跑!快跑啊!” 第132章 逆流而上的英雄 周思卿没有拖后腿。 即使她是女人,即使她体力不支,可还是咬着牙死死跟在孟战京身后狂奔。 “你别管我,我跟得上!” 看到孟战京一直回头寻找她,周思卿沉声说道。 正好前面有个抱婴儿的母亲摔倒了,眼看着山石就要将她们埋没。 孟战京深吸一口气说道:“那你跟紧我,千万别走散了!” 说罢,他飞快将那个婴儿抱了起来,顺便将那位母亲从地上拉起来继续往前跑。 “撑住,往前跑!” 婴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啼哭不止。 年轻的母亲显然生产完没多久,身体臃肿满身虚汗,体能早已到达了极限。 可不跑不行啊! 山石不断滚落,身后的路早已被石块湮没,甚至他们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剑,随时,都会发生山体滑坡。 为了她嗷嗷待哺的女儿,年轻母亲只能咬着牙一直往前跑。 足足跑了十几分钟,终于离开了不断落石的山路。 抵达一处空旷安全的野地里,周思卿再也支撑不住,重重跪在地上,竟忍不住呕吐起来。 “卿卿!” 孟战京还抱着那个小女婴,看到妻子痛苦的模样,他眼底满是心疼。 呕吐是因为身体突破极限后的应激反应,许多新兵第一次进行高强度训练都会呕吐甚至晕厥。 还有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战士们,面对死亡与残缺肢体时,也会呕吐。 此时,他无法替代妻子的痛苦,只能半跪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抚慰。 “我没事!” 周思卿抬手擦了擦嘴,冲孟战京笑笑。 那个原本在啼哭的小女婴看到周思卿时,竟忽然不哭了。 片刻,小家伙破涕为笑,竟挥舞着小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妮儿!我的妮儿!” 周思卿正准备抱过这个与自己有缘的小家伙,却听到身后传来女人哽咽嘶哑的声音。 是那个年轻的母亲。 她在抵达安全地带后就无力支撑,直直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待体力稍稍恢复,她强撑着身体走过,望向自己的女儿时,眼泪滚出来。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她们母女先前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重新回到母亲的怀抱,小婴儿闻到熟悉的味道,小脑袋在母亲怀中乱拱。 年轻母亲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仰头看着孟战京与周思卿。 她眼中满是泪,忽然跪了下来,就要给孟战京磕头。 这可将孟战京吓了一大跳。 “大嫂!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咱们不兴这一套!”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不方便搀扶年轻母亲,于是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你们是我和妮儿的恩人,逃命的人那么多,可从没人帮我们娘俩一把,我不怨他们,毕竟跑得慢就要死!” “可我也想活啊,我的妮儿才两个月,我要是死了,谁来哺育她?谁来照顾她?” 年轻母亲想起孤身逃命的绝望,眼泪落得更凶了。 “我被绊倒之后,我实在起不来了,我以为我和妮儿没活路了,却没想到你们救了我们娘俩,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年轻母亲说着又要跪下。 “我替妮儿给你们磕三个头吧!” “大嫂,我是军人,我救你们是分内之事!” 孟战京坚定说道:“我的职责就是保卫人民,您不用谢我!” 灾难来临时,所有人都可以放下道德礼仪不顾一切逃命,唯独军人…… 他们如同逆流而上的英雄,哪里有危险,他们就出现在哪里,将国家与人民的利益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婴儿饿得哇哇直哭,这附近又都是避灾的人,年轻母亲实在抹不开面子敞开衣服喂孩子。 “大嫂,我帮你挡着!” 周思卿找了处角落,用自己的身体当做屏障,给年轻母亲制造出一点私密空间。 “谢谢!” 年轻母亲感激到落泪,忙不迭解开棉衣扣子…… “大嫂,昨晚就通知撤离,你们怎么……” 周思卿背对着母女二人,望向不远处那几个狼狈不堪的镇干部。 这是最后一批撤离的工作人员,好在跑得快,才躲过了一场灾难。 “我男人在外面打工,我与公婆小姑子同住,昨晚我听到通知就要走,可公婆非说是骗人,硬是将我赶回屋里。” “我一夜没睡,天亮时终于捱不住睡着了,直到被你们的敲门声唤醒,结果发现……” 年轻母亲说到这里一阵哽咽。 “我公婆小姑子早就走了,他们带走了家中的干粮,带走了金银细软,连我房里的镯子戒指和钱都被搜走了!” 可他们唯独没有叫醒她与孩子,独独将她们娘俩扔在了家中。 “我知道他们嫌我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孩,而我在生产时大出血伤了身体,往后怕是不能再要孩子了。” 年轻母亲苦笑。 “我与女儿要是死在地震中,这对他们家不是大喜事吗?” 人性的恶,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让周思卿只觉得心如刀绞。 “没事儿,都过去了,救援队伍很快就会赶来,会有人照顾你的!” 周思卿没办法去评判什么,只能叹息着安抚年轻母亲。 正说着,只听前面传来一阵哀嚎哭喊。 两个男人从县城方向奔来,一路哭嚎一路往震中方向奔去。 “哎,不能再往前走了,路没了,山上还在掉石头!” 有干部上前阻拦了这两个男人。 “不行啊!我老爹老娘还在家里呢!” 其中一名年纪稍大的男人哭着喊道:“我要回去救我爹!” 听到这话,大家脸色皆是一变。 “不可能吧?我们挨家挨户搜过了,没有遗留下来的老百姓!” 镇长上前说道:“没准你爹娘已经跟着大部队撤离到县城里了?” “没有!我爹娘没走!” 另外一名男人哭着跪在了地上。 “通知撤离的时候,我爹娘担心家中没人粮食和钱财被偷,但你们又催得不行,我和我爹娘一商量,索性让他们藏在家中,我佯装撤离……” 听到男人的描述,众人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这一家兄弟二人,老大在县城里上班,老二在镇上与父母同住。 一家人贪恋家中财物,压根没将地震预警当回事儿。 甚至在撤离时还耍小聪明,让儿子跟着大部队撤离,老两口躲在家中…… 老大得知此事大惊,怒骂弟弟一顿,二人一路紧赶慢赶想要回家带父母走。 结果走到半路就出事了! 第133章 那就由我来守护他 看着不远处还在滚落的山石,老大忽然跪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老二呆若木鸡,半晌喃喃说道:“我该死!我该死啊!”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时,他忽然往已经被山石埋没的川洋镇奔去。 “哎!拦住他,前面的路已经塌了!” 镇长怒吼,可这男人像是发了疯,硬是闯过好几道防线,不顾一切奔进了危险区域。 见状,孟战京吐了句脏话。 他将手中的饼塞给周思卿,甚至连一句话都来不及交代,飞也似的追了上去。 这男人是去送死! 孟战京很快就抓住了这个去送死的男人。 “不能往前走了!给我回去!” 然而男人却死命挣脱,哭着喊道:“我不!我害死了我爹妈,我去救他们,我陪他们去死!放开我!” 人在情绪失控时,力气总是格外惊人。 孟战京这个骁勇善战的兵王,竟然被一个普通百姓推得后退几步。 趁着这机会,男人再次往前奔,全然不顾前方的山路已经开裂坍塌。 理智告诉孟战京,不能再往前追了,你无法阻止一个上赶子要去送死的蠢货。 可身体里的职责又在提醒他,自己是军人,他的职责是保护每一个百姓! 咬咬牙,孟战京再次追上前,在山石滚落的瞬间,拉住了男人的胳膊。 山石擦着他们二人的身体轰隆隆滚下,尘土飞扬,连路面都被压垮了大半。 路面下方已经形成了空洞,随时都可能坍塌下陷。 “走!马上撤回去!” 孟战京抓住男人的胳膊厉声吼道:“你现在去也只是送死!万一你父母没死呢?等他们脱险之后得知你死了,你让他们怎么活?” 刚才差点被巨石砸中,让失去理智的男人已经恢复了些许冷静。 他有些怕了,再也不敢往前继续硬闯。 身后传来大哥的训斥和哀求。 “老二,你别胡闹了,快点回来,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听到了没!” 男人回头,看着自己的大哥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泪水。 “要是爹妈没了,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弟弟了,你出了事,让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活啊!” 看着男人眼中的泪水,孟战京趁机说道:“别愣着了,赶紧撤回安全地带!” 男人恢复了理智,一边跟着孟战京往回撤,一边道歉。 “对不起,我……” 话说一半,大地忽然又是一阵震颤,发生余震了。 前一刻还略微平静的山体又开始发生崩塌,满是空洞的路面下陷坍塌。 男人只觉得脚下一空,身体不受控制坠落……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胳膊忽然被人抓住了。 是孟战京! 他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腕,用尽全力将他往上拉。 山顶的石块不断坠落,好几颗石头砸在孟战京后背与头上,有鲜血落下,染红了男人满是泪水的脸。 “同志,你别管我了!” 男人知道是自己的任性拖累了孟战京。 哪怕现在,只要孟战京放开自己马上逃,依然可以活着回到安全地带。 “你别说话,听我指挥!” 孟战京的后脑勺被落石砸出个口子,鲜血沿着他的脸和脖子往下淌,但他顾不上这些。 “等会儿我喊一二三,你脚下找个借力点一起用力,我把你甩到对面!” 他以最快的速度观察了地形,替男人寻找到逃生的路。 “到时候你趁机抓住树根往上爬,速度一定要快!” 男人的脸被孟战京的鲜血染红,与眼泪混在一起,又咸又苦。 对方与他素不相识,却豁出命来救罪该万死的他,若是能活下去,他这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一,二,三……” “三”喊出口,孟战京拼尽全力将男人甩到了对面的安全地带。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脚下的路面忽然崩塌,连带着孟战京的身体跟着一起坠落,瞬间消失在周思卿的视线里。 “战京!” 周思卿亲眼看着孟战京坠落,她心神俱碎,凄声痛呼。 直奔孟战京坠落的地方,周思卿几乎不加犹豫奔过去,四处寻找下去的路。 “同志,同志你不能下去!危险啊!” 有人奔过来拉住准备从塌方斜坡下去的周思卿,却被她一把挣脱。 “那是我男人!他是我丈夫!我要去救他!” 周思卿指着塌陷的地方,声嘶力竭哭喊。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叫孟战京,他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英雄!” “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他活着下战场有多难吗?” 胡乱抹去眼泪,周思卿嘶声说道:“他是军人,他的职责是保护国家人民,他保护了你们,可是他呢?谁又来守护他?” 头也不回往塌陷的地方走,周思卿像是在喃喃自语。 “那就由我来守护他,我是他妻子,我们说好生死与共不再分开的!” 在人群的惊呼中,在不断滚落的山石中,周思卿从一处陡坡往下滑,不顾一切寻找自己的丈夫。 哪怕他牺牲了,她也要找到他的尸体带他回家! 很快,周思卿下到最底部,找到了孟战京坠落的大概方位。 “战京!孟战京!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周思卿的声音在颤抖,踉跄走在满是碎石的谷底,一声一声叫着孟战京的名字。 万籁俱静,谷底只有她悲怆的回声。 她不敢想象失去孟战京的场景,那比杀死她更为痛苦与残忍! 如果孟战京死了,她大概……大概也活不下去吧? 像是感受到她的绝望,在一处被树枝撑起的碎石堆下,传来孟战京痛苦的咳嗽。 “战京!” 这轻微的两声咳嗽,像是拯救周思卿人生的天籁之音。 她踉踉跄跄奔了过去,趴在石堆上,在缝隙间隐隐看到了孟战京的一只脚。 “战京别怕,我来救你了!” 周思卿哽咽着,用双手将石块树枝刨开。 她不知道自己刨了多久,也仿佛察觉不到疼痛,到最后,她的双手鲜血淋漓,那些被她搬开的碎石块上沾满了她的血。 可她全然不在乎。 当她将几近昏迷的孟战京救出来时,周思卿喜极而泣。 “卿卿!” 孟战京还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他看到周思卿满是泪水与鲜血的脸,感受到她用尽全力将他往安全的地方拖。 “听话,你别管我,这里太危险了,你走!” 第134章 谢谢你穿越时空来救我 山顶依然时不时有石块坠落,一旦再有余震发生,只怕又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孩与他一起葬身在乱石堆里。 “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周思卿咬着牙将孟战京拖到一处平地上,她从随身的包里找到纱布绷带,还有几颗止痛药与消炎药。 自打从战场回来,周思卿就养成了包里随时携带医疗用品的习惯,没少被人笑话。 但现在,这个习惯救了孟战京的命。 将药片塞进孟战京嘴里,周思卿跪在地上给他做急救包扎。 “卿卿,我……”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周思卿打断了孟战京的话,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手下救治的动作却没有停。 她前世今生都是护士,从来没觉得这个职业如何了不起。 但现在,她无比庆幸自己的职业,起码能在关键时刻救爱人的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我别管你,要我自己逃命,因为你爱我,所以不能拖累我!” 说到这里,周思卿忽然看着孟战京。 “如果身份互换呢?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会丢下我自己走吗?如果不能,你就什么都别说!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 在血雾朦胧的视线里,孟战京看到周思卿坚定的眼神。 久久,他浑身放松释然笑了。 “我尽量努力活下去,不辜负你穿越轮回来救我的苦心!” 周思卿正在缠纱布的手一顿,很快又笑了。 “李镇疆告诉你了?” 处理好孟战京大腿的伤,周思卿用尽全身力气,将与她体重悬殊极大的男人背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他走,让他活! 背多久,去哪里,能不能活下来,她也不知道。 “前世,我死在了战场上?” 明明是件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诡异事件,可孟战京的心底却一片平静。 “对,死得很惨,连具尸体都没留下,你和你的十一个战友,尸骨没装满一个麻袋!” 周思卿背着孟战京,沿着谷底崎岖的路一点点往前走。 摔跤了,她就爬起来,继续背起她的丈夫。 “也不错,起码还能找回点尸骨,我们出发时,已经做好尸骨无存的思想准备了!” 孟战京笑笑说道:“估计我妈又要怨我爹了!” “没有埋怨,她在你魂归故里当天,心脏病突发去世了!” 一边背着孟战京往前走,周思卿一边说道。 “至于爸,退休当晚也走了……” 孟战京久久没有说话,周思卿隐约察觉到背上有温热的湿意,还有孟战京轻微的颤抖。 “所以你得活下去,你活着,他们才能活!” 许久,就在周思卿以为孟战京晕过去时,他忽然开口。 “卿卿,谢谢你!” 谢什么? 夫妻之间何须这些客套话? 他们原本就是互相救赎! “我上一世也过得很凄凉,嫁给了林淮,被他与周嘉彤折磨羞辱,最后葬身一场大火之中。” 天空飘起了雪花。 周思卿一步步往前挪,声音哽咽。 “都怪你!没有活着回来,没有保护好我,让我吃了那么多苦!” “是,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孟战京的脸贴着周思卿的后颈,声音哽咽歉疚。 哪怕现在,他还成为了妻子的累赘,让她孱弱的身躯支撑着他岌岌可危的生命。 他很想让她放弃他,却又私心不想让她离开他。 想与她再也不分开! 孟澜海亲自率领的军队奔赴震中救灾。 他一路前行一路寻找孟战京与周思卿的身影,直到抵达避险的野地里。 当听到一名军人为了救老百姓而坠落悬崖,当听到军人的妻子为了救丈夫而孤身赴险,他瞬间便知道那是他的儿子与儿媳。 “肯定没活路了!” 有人哭着说道:“他们下去没多久,又发生了几次滑坡,人在那下面,肯定早就被砸死了!” “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混蛋!” 年轻母亲指着那个被孟战京舍命救回来的男人怒骂。 “是你害死了他们!两条命救你一条命!” 男人从被救上来就一直跪在路边痛哭落泪。 他扇着自己的脸,哭到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孟澜海的身躯微微有些踉跄,幸好身后的警卫员扶了他一把,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首长,我带领几个人下去找战京吧!” 李镇疆主动请缨。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抛弃不放弃,是战友之间最大的忠诚。 “按照原计划救灾,至于战京那边……” 孟澜海看着那不断滑坡的山崖,沉声说道:“我带他们回家!” 周思卿一刻也不敢停留。 她生怕再发生余震,怕自己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丈夫再次葬身乱石堆里。 就这么往前走啊走啊,走到双腿麻木,甚至大脑也处于空白状态。 天渐渐黑了。 山里的气温下降很快,而且天空下起了雪,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周思卿不敢停下来。 她怕自己一旦停下就再也背不起孟战京往前走。 她怕自己与孟战京冻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 “战京!” 一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周思卿一边说道:“你有野外生存经验,你告诉我,咱们该如何在度过这一晚呢?” 然而无人回答她的问题。 背上的孟战京已经昏迷过去。 他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周思卿身上,让她的步伐越发艰难沉重。 周思卿却依然自顾自与孟战京说着话,仿佛只有与他说话,才能带给她最后一点安全感。 “你说,要是咱们俩都死了,会不会一起回到下个轮回?” “到时候换你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去找我去守护我,战京,我好累呐!”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 “战京,咱俩可能真的要死了,我已经出现严重的幻觉了,我竟然看到你爸了!” 停下脚步,她在薄薄的雾气里看着前方骤然出现的人影。 “思卿!” 在迷茫的意识里,周思卿耳边传来孟澜海痛声的呼唤。 周思卿已经模糊的意识有短暂清明。 她摇了摇昏沉空白的脑袋,努力看着朝自己大步走来的孟澜海。 “爸?真的……真的是您?” 第135章 爱可平山海 “是我!我来晚了!” 孟澜海看着面前摇摇欲坠却依然不肯松开孟战京的儿媳妇,心中大痛。 下了山崖,看到那个被石块尘土掩埋的包,再看着沿途的点点血迹,他推断出二人应该活着离开了。 于是一路追一路找,终于在暮色四合时,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从始发地到这里,足足十多里的崎岖小路。 单兵行进都很艰难,孟澜海无法想象身躯单薄的周思卿是如何背着比自己重几十斤的大男人走这么远的。 但他心里又很清楚,如果不是周思卿靠着奇迹般的意志力将孟战京一路背到这里,只怕他早已被之后几次余震坠落的石块掩埋。 周思卿救了孟战京! “爸!” 已经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做梦的周思卿艰难腾出手来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疼得她眼泪疯狂滚落,身体疼到像是要爆炸了。 “爸,战京的伤势主要在大腿,我给他吃过止痛药和消炎药,他的头部遭受过重击,务必要第一时间检查……” 即使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周思卿还是凭着最后一点意识,向孟澜海交代孟战京的病情。 “好!我知道了,我都记住了!” 孟澜海伸手要将孟战京接过来,却发现周思卿抓得很紧。 “思卿,把战京交给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也该歇歇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原本涣散的眼神微微聚焦。 “松开他吧,放心,我在背后接着呢,他不会摔到地上的!” 孟澜海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 他看到周思卿那血肉模糊几乎变形的十指,可就算这样,她依然条件反射抓住孟战京。 “爸,我的手……不听使唤了!” 周思卿似乎已经感受不到自己手部的神经了。 她挤出一丝笑,说道:“你……你帮我把手指掰开吧!” 身后的警卫员忙奔来,小心翼翼将周思卿已经僵硬的手指从孟战京腿上一根一根掰开。 当孟战京从她背上离开的瞬间,周思卿终于吐了一口气。 她回头望向丈夫,笑了笑说道:“孟战京,我又救了你一次!” 说罢,双眼一闭,身体直挺挺倒了下去…… 军区医院里,王雪绒守在儿媳妇的病床上,眼泪落个不停。 从得知川洋镇发生地震那一刻起,她的心就悬在了半空。 一边安排救灾的事宜,她一边牵挂着儿子儿媳的安危。 直到深夜,丈夫将昏迷不醒的二人送进了医院…… 在听完丈夫的讲述,得知儿媳用单薄的身躯背着孟战京走了十多里的山路,硬是将他从险境中带出来,王雪绒的心几乎碎了。 周思卿的十指血肉模糊,甚至指甲盖都尽数脱落,看上去狰狞骇人。 不用问都知道,她用双手将孟战京从土堆里刨了出来。 到医院,她的胳膊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角度,赵碧玉说应该是长时间保持同一种负重姿势造成的。 她躺在病床上,眉头紧紧蹙起,像是做了噩梦,一直在哭,一直在说胡话。 “孟战京,你快跑!” “你不要去那里,危险!” “战京,战京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 她哭着喊着,眼泪滚滚而落,打湿了枕头,也灼痛了王雪绒的心。 “思卿,没事了,都没事了,战京平安了,你别怕!” 不敢去抓周思卿伤痕累累的手,王雪绒轻轻抚着她的胳膊,声音哽咽。 可周思卿依然在胡言乱语,甚至到最后举起胳膊,像是要抓住什么。 王雪绒流着泪俯下身,将周思卿抱入怀中安抚。 “孩子,咱们不怕了,有妈在呢!” 她的怀抱像是带着魔力,一点点抚慰着周思卿的心。 渐渐的,她不再说梦话与胡乱挣扎,温顺依偎在婆婆怀中睡了过去。 孟冬九和洛逢君走进病房,就看到周思卿伏在王雪绒怀中的场景。 “战京没什么大碍,就是几处骨折,放心吧!” 洛逢君拍了拍王雪绒的肩膀,用怜惜的眼神望向周思卿,小心翼翼抚摸过她伤痕累累的手指。 “这丫头,到底是怎么把战京从石堆里挖出来的?还背着走了那么远,她……她哪里来的力气啊?” 哪怕到现在,洛逢君依然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 甚至连赵碧玉都觉得不可思议,周思卿这小身板儿,怎么能蕴含那样大的能量?说是奇迹也不为过。 这世上哪有什么奇迹? 不过是爱的力量足够强大,能激发出周思卿最大的力量。 爱可平山海! 周思卿这一觉睡得酣甜绵长。 直到她被某种需求憋醒,终于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瞬间,孟战京胡子拉碴的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离得很近,仿佛微微撅下嘴,就能触碰到他高挺的鼻梁。 他的眼神温柔到仿佛能淌出水来,让她有点无所适从。 “你没事吧?检查过了吗?伤到哪里了?”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询问孟战京的身体情况。 回过神来,周思卿伸手就是一顿摸,生怕孟战京缺胳膊少腿。 “媳妇儿,克制一下,回家再随便摸!” 抓住周思卿四处乱摸的手,孟战京将这双伤痕累累的手轻轻贴在自己心口。 “还疼吗?” 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孟战京心底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 可当她睁开眼时,他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的眼睛,想安慰他说不疼。 然而微微动了动身体,她就忍不住龇牙咧嘴嚎出了声。 “啊!好疼!” 浑身像是被人拆解又组装,每一根骨头、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都疼得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忍不住连着倒抽好几口气,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 不是,明明受伤的人是孟战京啊,怎么他像个好人似的在自己面前晃荡,而她却像是死了好几趟,连动都不敢动。 闻讯赶来的赵碧玉等人围在病床边,有人已经将非得赖在病床上陪妻子的孟战京抬到隔壁床上。 “赵医生,我是哪里断了吗?” 周思卿忍着疼问道。 “哪里都没断,你只是因为突破人体生理极限制造了奇迹,现在身体在惩罚你呢!” 赵碧玉心疼说道:“负重一百多斤走了那么久,体力透支那么严重,能不疼吗?” 便是轻装上阵爬个山都得肌肉酸痛好几天呢! “没断就好!” 知道自己疼痛的缘由,周思卿放下心来。 她扭头看着隔壁病床的孟战京,想起他们昨天经历过的凶险,心中有些后怕,又有些道不出的喜悦。 但现在似乎并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 嗯,谁能扶她起来上厕所?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再不去就真的要水漫金山了…… 第136章 奇迹的诞生 川洋镇地震,出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奇迹。 在那样惨烈的灾害现场,死伤人数却极少,常住人口一千三百多人的小镇,死者五人,伤者十一人。 五名死者中,就有那兄弟二人的父母,还有三名撤离中途偷偷溜回家拿财物的百姓,若是他们都听从安排,就不会枉送性命了。 十一名伤者包括了周思卿与孟战京,还有几名最后撤离时被落石砸伤的镇干部。 虽说家园被毁,但只要活着,希望就还在。 相关部门专程派人来医院调查,想知道孟战京是如何未卜先知提前疏散百姓撤离的。 “我也是凭经验大胆猜测,以防万一!” 孟战京大腿骨折,坐在轮椅上坦然自若解释。 “我与我妻子在给老兵送年礼的路上,遭遇了许多无法解释的反常情况,越是靠近川洋镇,这些异常就越是频繁。” 他望向一旁病床上的妻子,笑了笑说道:“其实就是一场赌博而已!” 这一刻,他终于理解李镇疆当初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在这种境况下,若是直言不讳,反而会带来许多难以解决的麻烦。 倒不如找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替周思卿遮掩,省得她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 不是谁都能像他一样坦然面对妻子离奇的遭遇,人言可畏! “那您就没想过,若是虚惊一场,你这样大动干戈组织群众撤离引发大动乱,到时候不光自毁前程,你甚至还会锒铛入狱。” 调查人员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孟战京,似乎不明白他是以怎么样的魄力来组织疏散、挽救了一千三百多条生命的。 “一条命换一千多条命,这件事搁在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国民身上,我相信大家都会作出与我一样的选择!” 孟战京笑笑说道:“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也是为了国家人民吗?人民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 这话说得热血激昂,调查人员被感动到热泪盈眶。 没等相关部门的人离开,只见叶校长领着几个老师学生出现在病房门口。 一看到孟战京与周思卿,叶凌志眼含热泪上前,就要给二人磕头道谢。 在场其他人忙将叶凌志扶住。 “同志,你救了我们全校二百多名师生的命啊!” 叶凌志上前几步,握住孟战京的手感激说道:“要不是你坚持让我们撤离,只怕……只怕……” 他已经返回镇上看过了。 半个山体垮塌滑坡,泥土落石将曾经书声琅琅的校园尽数掩埋,连屋顶瓦片都看不到了。 当天孩子们还在期末考试,若是没有提前撤离…… 叶凌志一想到这这里,就一阵阵后怕,越发对孟战京与周思卿感激涕零。 “听说二位恩人受了伤,这不,我特意带着师生代表来探望与感谢你们!” 这让孟战京与周思卿很不好意思。 “我们也没做什么,最终做出决定的人是校长您,组织孩子们步行几十里山路的人也是您,是您的英明决定救了孩子们!” 周思卿笑着说道:“您才是英雄!” 这话不是阿谀奉承。 在无人相信地震将至的时候,只有叶凌志心系师生安危,极有魄力做出了正确决定。 在县人武部的大礼堂里煎熬一夜,当川洋镇地震的消息传入叶凌志耳中,他捂着脸哭了很久。 当地政府反应速度很快,已经着手安抚灾民,县里大大小小的招待所和旅社,甚至连县政府的会议室都成为灾民安置点。 还是那句话,人在,希望就在! 送走叶凌志一干师生,病房里暂时恢复了安静。 王雪绒只顾着给周思卿喂饭,全然不在乎一旁没饭吃的亲儿子。 “妈!亲妈!你能给我双筷子吗?” 孟战京捧着碗,可怜兮兮说道。 嗯,亲妈是不加掩饰的偏心呐,一碗红烧肉,肥瘦相间的好肉都在儿媳妇碗中,边角料都扔给亲儿子。 也这就算了,她连筷子都不给,让孟战京又是哀怨又是无奈。 “你就不能等等吗?晚点吃能饿死你不成?” 王雪绒瞥了亲儿子一眼,又夹起一块红烧肉喂到周思卿嘴里。 “妈,我自己能吃,您给战京拿双筷子吧!” 看着丈夫幽怨的小眼神,周思卿乐得不行。 她想要自己拿筷子吃饭,却被婆婆一个眼神瞪得忙将爪子缩回去。 “你怎么吃?你那十根手指头还缠着纱布呢,听话,张嘴!” 王雪绒又给周思卿喂了一口米饭,才不耐烦拿起筷子丢到孟战京面前。 饭还没吃完,姚蓓蓓又拎着几个饭盒走进来。 “我亲手包的饺子,还有酱牛肉和卤猪蹄,要不要尝一点?” 一旁,孟战京笑着打趣。 “吃什么补什么,卿卿现在确实应该多吃卤猪蹄,嗯,补补她的小蹄子……嗷!” 话没说完,他的后脑勺已经遭到了暴击。 王雪绒恶狠狠瞪着自己的亲儿子,巴掌已经再次举起来了。 “你还有脸笑话卿卿?要不是为了救你这条狗命,她至于伤成那样?” 越说越生气,王雪绒又在孟战京脑袋上抽了几下。 “谁都能开这个玩笑,唯独你不行!” “你救老百姓是肩上的责任和义务,可卿卿并没有救你的责任,她救你,是因为爱你,你欠她的!” 孟战京原本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却没料到亲妈真生气了。 “瞧您,我这不是……好好好,我给你儿媳妇道歉认错!” 看到亲妈又举起来的巴掌,孟战京忙求饶认错,惹得周思卿和姚蓓蓓大笑不止。 “吃什么补什么,嗯,我确实得多吃点猪蹄补一补!” 周思卿指着孟战京颐指气使。 “你过来,给我喂!” “好嘞老佛爷,奴才这就伺候您用膳!” 孟战京贱嗖嗖拄着拐杖挪到周思卿面前,夹起一筷子猪蹄喂到媳妇儿嘴巴里。 “对了,刚才我进来时,外面有对年轻夫妇抱着个小婴儿,说是来探望你们!” 姚蓓蓓随口说道:“但这几天来探望你们的百姓实在太多了,又恰逢午休,守卫就没让他们进来!” 年轻夫妇抱着个小婴儿? 周思卿脑海里不觉浮现出那个被公婆遗弃的可怜女人。 当时如果不是孟战京拉了一把,只怕那母女二人就真要葬身乱石之中了…… “你让他们进来吧!” 第137章 芸芸众生 不多会儿,姚蓓蓓领着人进来,果然是那母女二人,还有个面色黝黑、一脸老实的男人跟在后面。 “恩人,你们果然活着,太好了!实在太好了!” 年轻女人进门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眼含热泪哽咽不已。 那日她眼睁睁看着孟战京为救人而坠落,又看到周思卿奋不顾身去救自己的爱人,她感动却又心痛。 本以为他们死了,后来却听说二人获救住进了市里了军区医院,于是特意赶来探望。 看到这母女二人,周思卿也很是高兴。 “哎,怎么是你?来,快进来坐!” 只见女人怀中的孩子依依哦哦,挥舞着小拳头,身上还穿着一套不合适的衣服。 “那日逃命匆忙,衣服尿布都没带,这是好心人送给我们的衣服……” 似乎察觉到周思卿的注视,年轻女人不好意思说道。 一旁的姚蓓蓓与周思卿对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起身便离开了。 周思卿关心问询了母女二人的情况。 得知她们母女被安置在一家招待所里,吃住都不愁。 女人笑着说道:“顿顿都有白米饭和肉,比在家过得好!” 顿了顿,女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自我介绍。 “我叫蒋盼娣!” “那你公婆他们……” 周思卿扫过跟在蒋盼娣身后的男人,大概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应该是她丈夫。 提及公婆时,蒋盼娣的笑容淡了些,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在县城见到他们了!” 蒋盼娣看着怀中的女儿,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你们听我名字就该知道,我娘家重男轻女,我娘为了生儿子,给我们姐妹几人取名叫招娣,迎娣,盼娣……” “我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我知道那种滋味多难受,所以我不想让我女儿再吃我吃过的苦了,女孩凭什么就低人一等?” 蒋盼娣眼中闪烁着泪水。 一旁没说话的孟战京终于开口,看着蒋盼娣的丈夫。 “女人在婆家是什么地位,取决于丈夫的态度!” “你态度强硬,你家人就不敢轻怠妻子,你软弱无能,你的妻女就没有尊严!” 蒋盼娣的丈夫眼中满是歉疚与自责。 “我这些年都在外面打工挣钱,我省吃俭用把钱寄回家,我以为我父母对阿娣和孩子很好,我不知道……” 男人老实巴交,对父母极尽信任。 每次过年回家时,看到妻子都穿着新衣服吃着白米饭,他还满心喜悦。 妻子为了不让他在外担心,从来报喜不报忧,没说过公婆半句坏话。 直到地震时父母将妻女抛弃自己逃生,男人连夜赶回四处寻找。 他只看到在招待所里吃香喝辣有说有笑的父母,妻女却不知所踪。 “找不到就别找了,生赔钱货的女人,死就死了,你出门打工多赚钱,过两年再给你娶个好的,给咱们家生儿子!” 那一刻,他在父母眼中看到了冷血无情。 他没有放弃,找遍了县城所有安置点,最后才找到了孤苦无依的妻女。 好在有政府的接济与照顾,他们一家三口这才能团圆。 “栓柱四处打听,才得知你们的下落,他说你们是救命恩人,他要向你们磕头道谢。” 蒋盼娣提及丈夫时,眼神变得温柔。 “可别!咱们不兴磕头这一套,你们要是敢跪下磕头,我马上赶你们走!” 孟战京哭笑不得说道。 他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怎么大家动不动都磕头呢? 蒋盼娣的男人姓马,叫马栓柱。 “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怎么安置妻女?” 公婆的行径禽兽不如,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可能放下芥蒂原谅他们的。 “我想过了,带着老婆闺女一起出门打工,虽然辛苦点,但好歹一家人在一起!” 马栓柱瓮声瓮气说道。 “就是苦了她们娘俩……” 正好前来探病的冯文政拎着东西进来,看到这一家三口,就随便打听了几句。 “你以前在外面做什么的?” 冯文政一边剥橘子一边随口问道。 “做……做泥瓦工的!” 马栓柱有点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 “泥瓦工?” 冯文政想了想说道:“你的工作包我身上了,我有个朋友是做建筑工程的,手下的建筑队正缺人,我给他打个招呼。” “让他给你老婆孩子专门安排个宿舍,条件虽说一般,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孟战京笑着开玩笑。 “冯文政你行不行?别天天光吹牛,不然我还是找孟平津帮帮忙吧?” 听到这话,冯文政不乐意了。 “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我不行?你弟弟我虽然小事不靠谱,但大事还不至于掉链子!” 他看着马栓柱说道:“你要是愿意,今天就跟着我走,管吃管住,一个月三百块!” 三百块? 马栓柱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之前在外面累死累活干一年,吃在工地住在工地,也就一千多块钱的工资,遇上黑心肝的老板,年底还拖欠着不肯给。 他们这些农民工求爷爷告奶奶,都不一定能讨回来血汗钱。 现在,人家管吃管住还开三百块钱的工资,折合下来一年就是三千六啊! 这样的好事能轮得着他? 冯文政没等到回应,以为对方嫌工资太低。 “行,那就再加五十,最近各方都在号召解决灾民的生计问题,嗯,我也响应国家号召,学雷锋做好事!” 冯文政对金钱其实没什么概念,三百和三百五对他来讲都一样,不够自己买双鞋的。 “不,不,三百就够了!” 马栓柱站起身来一脸感激涕零。 “我不值三百五,给我三百块,我一定卖命给老板干活!” 冯文政无所谓摆了摆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三百五了,一会儿我就开车送你们过去。” 周思卿看着蒋盼娣怀中的小婴儿,有些担忧。 “孩子还小,住在工地行吗?” “放心,我让我朋友专门给她们母女安排个冬暖夏凉的住处,这不比住在吵吵闹闹的灾民安置点强几百倍?” 冯文政拍着胸脯笑嘻嘻保证。 “我虽然不能像我哥那样做大英雄,但做点好人好事还是没问题的!” 第138章 姐姐是女孩,要宠着 冯文政的话也没说错。 川洋镇几乎被湮没在沙石泥土中,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全镇搬迁肯定势在必行,但一切都需要安排,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在这期间,灾民们的生活虽然能得到基本保障,但怕是也相对艰辛。 周思卿能力有限,无法帮助所有灾民渡过难关,只能帮身边人。 之前救了蒋盼娣母女,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又知恩图报上门道谢,这就是缘分,帮他们一把也在情理之中。 “那你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咱们先过完这个年再说,有困难就来军区医院找我,我叫周思卿。” 周思卿把自己上班的地址和科室电话写下来交给蒋盼娣。 “等我出院了,找时间去看你们!” 蒋盼娣双手颤抖接过周思卿递来的纸条,感激到热泪盈眶。 人家救了她们母女,现在还给他们全家谋了条生路,这样的恩情,他们该如何报答呢? 准备告辞的时候,姚蓓蓓拎着个大袋子回来了。 “这是我给孩子买的衣服和奶粉,再苦不能苦孩子,就是时间匆忙,衣服可能没那么合适,你们别嫌弃!” 姚蓓蓓是淋过雨的人,所以她给蒋盼娣撑起了一把遮风避雨的伞。 蒋盼娣没有拒绝。 现在的她贫苦交加,在尊严与生活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生活。 接过姚蓓蓓递来的袋子,蒋盼娣走到门口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屋里的人鞠了三个躬。 她会报答的,这份恩情她一定会报答的! 随着蒋盼娣一家三口的离开,周思卿的心也有些沉甸甸。 年关将至,原本该是合家团聚的时候,现在这场灾难,让川洋镇上千口百姓流离失所。 病房里一时有些沉闷压抑。 直到刘潇枭像一阵小旋风般冲了进来。 “姐姐!” 刘潇枭扑在病床前,看着周思卿被纱布缠住的十指,心疼到眼眶都红了。 “姐姐,哥哥说你为了救人差点死掉,你疼不疼呀?” 周思卿正要开口,却看到刘南枭紧随其后走进来,手中还拎着不少补品,什么麦乳精啊,什么蜂王浆啊…… “你来干嘛?” 看到刘南枭进来,孟战京有些不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道。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你自作多情什么劲儿,我是来看思卿的!” 刘南枭瞥了孟战京一眼,嗤笑说道。 这二人,一见面就掐,真是烦死了! 不想搭理那幼稚二人组,周思卿摸了摸刘潇枭的脑袋。 “姐姐没事,别担心。” 刘潇枭握着周思卿的手,小心翼翼哈气,煞有其事说道:“我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自打之前周思卿救了刘潇枭之后,小家伙就很是黏她,对她比对刘南枭还要亲近。 “啧啧,我当初受伤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可没受到这待遇啊!” 刘南枭打趣道:“我这好弟弟非但没安慰我,还玩我的输液管,把输液速度调到最快,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你和姐姐不一样!姐姐是女孩,要宠着!” 被哥哥吐槽,刘潇枭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说道。 这话逗得姚蓓蓓直笑。 “哟,小小年纪都这般会哄女孩子,将来长大了,指不定要迷死多少女生呢!” 她凑上前说道:“来,小少爷,你也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呗!” 刘潇枭“哼”了声。 “我只哄姐姐一个人!” 孟战京的眉心都皱成“川”字了。 “刘南枭,你确定你带他过来是探病的?我怎么怀疑你是要故意气死我呢?” 呵,当着他的面哄他媳妇儿,刘潇枭你可真行! 刘南枭一摊手。 “我冤枉,我可没教他油嘴滑舌这一套,他这属于自学成才!” 周思卿却很受用,连夸刘潇枭可爱乖巧讨人喜欢。 一众人正聊得热闹,只见负责宣传的干事走了进来。 “孟营长,咱们之前说好的采访工作,现在可以进行吧?” 因为孟战京力挽狂澜救了川洋镇上千名群众学生,一时之间很是轰动,不少媒体报社都想采访。 孟战京听从组织的安排,于是便有了这场采访。 当看到采访的记者进来时,孟战京的脸色瞬间变了。 来人是于笛,之前在联欢会上与他纠缠的女记者。 “不是说采访的记者是朱瑾微吗?” 孟战京很是心虚看了周思卿一眼,只见她眼睑低垂,正与刘潇枭低声聊天,像是没看到于笛进来。 于笛笑得端庄大方,仿佛已经不记得在部队发生过的不快。 “朱瑾微临时有事来不了,所以由我替代她,孟营长,你好,我是记者于笛!” 一旁的干事也替于笛解释。 “朱瑾微确实来不了,我们打电话给报社那边核实过,于记者的业务水平也很熟练,孟营长,咱们赶紧开始吧!” 孟战京有些不快,但看到干事为难的眼神,他只能压下怒火。 只见朱瑾微坐在孟战京对面的椅子上,拿出笔记本开始了采访工作。 “孟营长一直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哪怕此刻只是坐在您身边,也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让我……” 说巧不巧的,周思卿碰到了手边的洋瓷缸。 只听“咣当”一声,巨大的响声让孟战京虎躯一震,一脸惊慌望向媳妇儿。 于笛倾诉自己对孟战京崇拜仰慕的话也被迫打断了。 “你看我干什么?继续你的采访呗!” 周思卿似笑非笑说道。 “姐姐,你不喜欢她对不对?” 刘潇枭可是个精明人儿,一眼就看出周思卿不太欢迎这个一头卷发洋里洋气的女记者。 周思卿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道:“没有的事儿,别乱说!” 深吸一口气,于笛扫了周思卿一眼,嘴角重新勾起职业化的笑容。 “孟营长,您能具体聊聊以一己之力救全镇百姓的经过吗?” 孟战京有些不快,皱眉说道:“什么叫我以一己之力救人?我说过很多遍了,是我和我妻子并肩作战,她的功劳比我高!” “还有川洋镇的镇长与派出所所长,以及那些坚守到最后才撤离的工作人员,他们都是英雄!” 看着于笛的眼睛,孟战京一字一顿强调。 “功劳从来不是我一个人的,还请你客观真实报道,不要把个人情绪掺杂在新闻里!” 于笛的笑容有些僵硬。 “外界皆传言您救人坠落崖下,是周思卿奋不顾身救了您,还背着你走了十几里的路,我认为这谣言过于夸大了!” “她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下去找您的?又怎么将您从石堆里挖出来?更荒谬的是,她这点力气哪里能背得动您呢?” 第139章 你怎么敢说原谅? 于笛笑得很是职业化。 “作为记者,我必须客观冷静挖掘真相,虽然有些咄咄逼人,但不好意思,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这话让陪同的干事脸色格外难看。 “于记者,咱们采访的问题里没有这个!” 于笛却笑着说道:“如果都按照你们的要求,那这采访还有什么意义?真相从来不是在按部就班中挖掘出来的!” 她甚至还挑衅一笑。 “如果没有隐瞒什么,又有什么不能问的?怎么,难道真如我所猜测的那般,这其中有猫腻?” “猫腻你大爷!” 一旁的刘潇枭忽然摔了洋瓷缸。 他指着于笛的鼻子怒骂道:“你是来采访还是来闹事的?你要是采访,就给老子规规矩矩来,你要是闹事的,呵……” 刘潇枭一脚踹翻了椅子。 “我有的是办法弄你!” 于笛看着面前这个青涩稚嫩的少年,眼底满是不屑。 “这年头,记者连实话实说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我在国外留学时,曾做过不少采访,甚至也采访过国外的军人,他们可不是这样的!” “不管从军事能力还是职业素养,咱们与人家都没可比性,你们就没反省……” 不等于笛的话说完,原本一直坐在病床上保持沉默的周思卿忽然端起一杯水,狠狠泼在于笛脸上。 “啊!你疯了!你要干嘛!” 于笛猝不及防,一杯水兜头兜脸浇下来,让她精心画好的妆容瞬间就花了。 “你说我要干嘛?” 周思卿下了床,走到于笛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战争都胜利多少年了,还没治好你缺钙的毛病吗?在国外留学几年,跪太久站不起来了?需要补补钙吗?” “国外的先进知识没学到,吃饭砸锅的本事倒是学了不少,于笛,你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俯下身来,周思卿盯着于笛的眼睛。 “国外怎么好了?我们国家又怎么不好了?来,你举个例子!” 于笛心里一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 她不会承认自己说的话有错,只是认为场合不对! “承认自己的缺点很难吗?” 没有回应周思卿的话,于笛顾左右言他,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替你说!” 周思卿厉声说道:“往远处说,八年战争是谁胜利了?是我们国家!往近处说,南疆战争是谁胜利了?还是我们!” “你口中优秀先进完美无缺的外国在肆无忌惮侵略我们的国家,占领我们的国土,杀害我们的人民,才过去几年,这血海深仇你就忘了吗?” 于笛辩驳道:“人不能永远活在仇恨中,我们要原谅别人的错,要用开放包容的心态面对新世界!” “放你的狗屁!” 周思卿一拍桌子怒声吼道:“原谅什么?原谅那些杀害我数十上百万同胞的禽兽?原谅那些抢占撕裂我华夏国土的侵略者?” “你有什么资格代表那些无辜惨死的同胞原谅刽子手?你有什么资格劝子孙后代忘记血海深仇?” 看着于笛丑恶的嘴脸,想起南疆战场那些再也无法回来的年轻烈士,周思卿愤怒到极点,心痛到极点。 她怎么敢说出“原谅”二字?她怎么能说出“忘记”二字? 刘南枭与孟战京的表情很是严峻。 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克制,只是抬头看着一旁的干事。 “你觉得这采访还能继续进行吗?或者你觉得,这个女人还有资格做记者吗?” 记者堪比喉舌之官,靠着笔杆子引导社会舆论风向。 现在,这股歪风吹到了军区医院的病房里…… 干事的神色凝重,当即叫停了这场所谓的“采访”。 于笛还不死心,还想继续辩驳澄清,却被干事强行带走了。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刘南枭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潇潇,你在医院陪姐姐,晚点我再来接你!” 刘潇枭点头说好。 孟战京目送着刘南枭走到门口,忽然开口说道:“不光是她的问题,报社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我知道!” 停下脚步,刘南枭回头看着孟战京,笑得有些冷。 “这一次,咱们的观点一致了!” 周思卿不用问也知道于笛的下场是什么,但她没有半点同情。 一个被洗脑的记者,早已失去了客观报道事实的职业素养。 若是不遏制,她偏颇歪曲的言论将会毒害多少不明真相的老百姓呢? 第二天下午,朱瑾微拎着水果点心来探望周思卿。 “我下岗了!” 一边给周思卿削苹果,朱瑾微一边笑着说道。 周思卿没有流露出诧异的情绪,显然,她已经知道朱瑾微所在报社的下场了。 “从新上任的社长扬言大刀阔斧改制,引入于笛这种思想西化的人进报社担任首席记者开始,报社的结局就注定了!” 短暂沉默后,周思卿问道:“那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继续做记者,我可以帮你。” “不了,我打算和周宝根结婚!” 朱瑾微笑了笑说道:“我最近总做噩梦,梦到我死了,死在南疆战场上!” 这话让周思卿心神一凛。 上一世的朱瑾微的的确确死在了南疆战场,很是惨烈。 而这一世命运即使改变,但隐隐还是残留了些痕迹,让人无比珍惜生命的珍贵。 “梦醒之后我心里很害怕,怕死亡忽然降临,怕我留下太多遗憾没有完成!” 朱瑾微将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里,切成小块递给周思卿。 “我做记者的理想已经实现,而与心爱男人结婚生子的理想还未完成,所以我想趁一切都来得及,把自己嫁给心目中的英雄!” 哪怕外人眼中的周宝根是缺了条胳膊的残废,可对朱瑾微而言,他是她最崇拜的英雄! 多少四肢完好的男人都像是弱鸡般抱不动自己的媳妇儿,可只有一条胳膊的周宝根却能轻松将她抱起来。 周思卿笑着说道:“那结婚时一定要通知我,我沾沾你们的喜气!” 顿了顿,她又笑得更灿烂了。 “又或者,你们先来参加我的婚礼,沾沾我的喜气!” 第140章 清清白白嫁给你 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婚礼已经基本准备就绪。 哪怕二人都在住院,也没有影响到婚礼事宜的进程,甚至用王雪绒的话来讲,就是“你俩到时候别忘记出席婚礼就行”。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周思卿终于出了院。 手上的伤还得慢慢养,毕竟十个指甲都掉了,但并不影响她的日常生活。 她觉得不妨事,但王雪绒却心疼到不行,每每看到儿媳妇结痂的手指头,她都忍不住想落泪。 因此回了家,她依然亲力亲为照顾周思卿,别说做家务,就连吃饭喝水都是送到她面前的,这让周思卿很是不好意思。 “你给妈说说,让她不用那么照顾我,我能行!” 卧室里,周思卿坐在床边看着正在脱衣服的孟战京,笑得很是无奈。 “我只是手不方便而已,并不是残废了!” 瞧瞧人家周宝根,都缺了一只胳膊,依然骁勇善战! 孟战京看着周思卿苦恼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人家都是儿媳妇被婆婆压迫到痛苦不堪,咱们家是儿媳妇被婆婆宠到消受不住,这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 笑话你大爷! 周思卿狠狠瞪了孟战京一眼,说道:“老娘我就是行!” “你行什么行?你能自己洗澡吗?” 孟战京将手中的衬衫扔到一边,一身的腱子肉在灯光下很是勾人心魄,让周思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呵,你有什么资格笑话我?我不行,你能行?” 她扫过孟战京那条打着石膏的腿,故意斜着眼看他。 “你们管人家周宝根叫独臂侠,我瞧你也能改名叫独腿侠了!” 说罢,她忽然乐了。 “哎,你们营咋回事啊,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要不要找个风水大师给你们去去厄运啊?” 这话让孟战京也跟着乐。 “什么风水大师?我们部队可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 他拄着拐走到周思卿面前,单腿站立开始帮周思卿脱衣服。 “你别乱摸,我自己能脱!” 全然不在乎周思卿的抗议,孟战京三两下就将周思卿剥光塞进被窝里。 他关了灯回到床上,一起挤进被窝里。 很久没有这么亲热过,二人似乎都有些激动与兴奋,原本只是彼此拥抱,到后面不知谁先动了嘴,片刻便紧紧吻在一起。 今晚的孟战京格外强势,他的大手压着周思卿的后脑勺,不给她躲避的机会,长驱直入侵占着她唇间的甘甜。 “你怎么回事?咬疼我了!” 终于,周思卿推开孟战京,气喘吁吁抗议。 “你是属狗的吗?你看看,嘴唇都被你咬破了!” 孟战京的额头抵着周思卿的额头,意犹未尽啄着她的唇。 “你说,上一世你嫁给了林淮?” 自打出事之后,便没有再重提过这个话题。 很多时候,周思卿甚至以为孟战京已经不记得那些话,毕竟当时的他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现在,当他再次提及时,周思卿微微有些恍惚。 许久她才“嗯”了声。 孟战京的身躯猛然绷紧,唇又贴过来,在她的唇间辗转掠夺。 “你吃醋了?嗯?” 在男人有些粗鲁的动作中,周思卿隐约猜到了什么。 她捧着孟战京的脸,强迫他与她对视。 光线昏暗,可孟战京的眼眸却那么明亮,闪烁着嫉妒与无奈的光芒。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孩与林淮也曾像他们此刻这般…… 孟战京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阵阵撕扯般的疼痛。 “我和他结婚不假,但我从来没有和他这样亲密过!” 周思卿叹息着说道:“在结婚前,他已经与周嘉彤厮混在一起,大约是为了让周嘉彤放心,他从来没有碰过我!” 这话让孟战京大吃一惊。 “所以你结婚多年,依然……” 话到这里,孟战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嗯,依然清白,十年婚姻,我到死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周思卿替孟战京说完了那句话。 “这个混账,他竟让你守了十年活寡!” 孟战京忍不住咬牙怒骂,骂完又觉得不太对劲。 这不是好事吗? 自己心爱的女孩没有被别的男人碰过,前世今生都只属于他,他在气什么? “你在气什么?难道你希望我和林淮……” 周思卿哭笑不得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孟战京心中有股子说不出的怒气,比起庆幸周思卿与林淮没有发生任何关系的清白纯洁,他更心疼她上一世十年活寡的委屈与孤独。 明明嫁了人,却没有受到该有的宠爱与温柔疼惜。 她的丈夫与她的妹妹厮混纠缠,她一定无比痛苦与绝望吧? “从前我恨林淮对我的伤害,可是战京,到现在我感激林淮的背叛!” 黯淡的光线中,周思卿注视着孟战京的脸,唇贴着他的下巴,声音有些含糊。 “他没有碰过我,让前世的我直到死都保持着完好无暇,干干净净奔赴这一世与你相遇,我觉得很好!” 她笑笑,说道:“我骨子里依然保持着传统封建,哪怕那是前世,我也依然很在乎!” “我不在乎!” 孟战京将周思卿抱在怀里,心疼说道:“比起清白贞洁这种虚无的东西,我更在乎你是否过得幸福,哪怕前生,我也不想让你受那么多罪!” 他一边愤怒林淮对周思卿辜负与伤害,又一边恨自己死得太早无法护她周全。 “都过去了!” 感受到孟战京的心情,周思卿轻轻抚着他的后背。 孟战京将脸埋入周思卿的怀里,久久说道:“卿卿,你受过的痛苦与伤害,都由我来弥补,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我信你!” 周思卿微笑说道:“所以我主动奔赴你而来,幸福从来都是靠自己争取的,我……哎呀,你干嘛!” 缱绻的话说了一半,周思卿忽然察觉到不太对劲儿! 瘸了狗腿的男人在被窝里开始肆意妄为,唇一点点往下游移…… 周思卿没忍住叫了声,想起楼下住着公婆,她忙捂住了嘴。 “不是,你腿还瘸着呢,别胡来啊!” 被窝里的孟战京动作越发无耻狂放。 “谁说我腿瘸了,来,你手过来感受一下……” 满脸通红的周思卿:“……” 此腿非彼腿啊,臭不要脸的狗男人! 第141章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狗男人身体力行证明自己的“腿”很健康甚至强悍。 第二天中午,冯文政开车来了孟家。 “嫂子,工地上发了年货,你真不用带这么多东西,有我罩着,没人敢亏待他们!” “他们”指的是蒋盼娣一家人。 “工地是工地,这是我个人的心意,况且这里面有不少东西是给孩子准备的,让你搬你就搬,怎么这样啰嗦呢?” 周思卿笑着指挥冯文政将提前备好的年货都塞进后备箱里。 年末,大街上张灯结彩很是热闹,鞭炮声不绝于耳。 车子穿过半个川城,最终驶入郊区一个工地,在宿舍区附近停下。 “哥,你行不行啊?” 扶着孟战京下了车,冯文政把拐杖递给他,担忧说道。 “我行不行,你嫂子最清楚了!” 孟战京笑得有点坏,故意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 “媳妇儿,你说我行不行?” 行你大爷! 周思卿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就阵阵脸红,狠狠瞪了孟战京好几眼。 臭不要脸的! 工地已经停工了,不少农民工早已回家过年,往日热闹的宿舍区一片冷清。 周思卿正要开口,只见最里面一扇门忽然被推开,蒋盼娣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走出来。 “媳妇儿,外面冷,我来晾衣服,你回屋……哎,是恩人!” 系着围裙的马栓柱刚接过妻子手中的盆子,一扭头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他一脸喜色。 蒋盼娣也看到了,忙不迭擦干手迎上来。 “恩人,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周思卿笑着说道:“以后别叫我恩人,直接叫我思卿就是!” “这哪行?我哪里能叫您名字呢?” 蒋盼娣搓着手说道:“您可不就是我们的恩人嘛,救了我们母女的命,还给我们找了个家,这恩情比天高!” “别这么说!” 周思卿握住蒋盼娣的手,眼神温柔和善。 “都别站着了,进屋聊呗,外面怪冷了!” 冯文政笑嘻嘻说道:“嫂子,你这趟来不就是视察工作的嘛,走走走,进去瞧瞧他们的居住环境!” 不得不说,冯文政给蒋盼娣一家人安排的住处真不错。 虽然只是简易的木板房,但房子盖得结实严密,里面除了张大床之外,还有桌子衣柜等简单实用的家具。 角落里还放着大米和食用油,房顶挂着几块还没彻底风干的腊肉…… “老板得知我们是灾民,因此特别照顾,被褥铺盖都是老板送的,还给孩子塞了红包!” 蒋盼娣提及老板对他们的照顾时,眼底满是感激。 “我们来的时候工地已经放假了,一点活没干,还受到了这样的照顾,这让我们很过意不去!”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你们遇到困难,帮一把是应该的!” 冯文政笑着说道:“转年开工了好好干活,就是对老板最好的回报!” 孩子醒着,乖巧躺在床上挥舞着小手,很是可爱。 “老板说,过完年让我去工地厨房帮忙,一个月给我开一百块的工资呢!” 蒋盼娣提及未来的生活时,眼底满是璀璨光芒,哪里还有之前遇险时的绝望与痛苦。 “孩子还小,你能干活吗?” 周思卿担忧说道。 “能!怎么不能?我把她绑在背上就行,我生下她没几天,就下地做饭了,她哭闹时我就背着!” 蒋盼娣提及那些痛苦时,没有半点抱怨与消极。 反而是一旁的马栓柱心疼到红了眼眶。 “我要是早知道你在家受苦,说什么都不会出去干活了!” 妻子生产没两天,父母就催着他外出打工,还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伺候儿媳妇坐月子。 结果他前脚背着行李出门打工,后脚父母就骂骂咧咧逼着刚生产完的妻子下地做家务。 “哎呀,总说那些话干啥?一个大男人哭哭咧咧想什么话?” 蒋盼娣笑着推了丈夫一把,全然不提自己的委屈,还反过来安慰丈夫。 普罗大众的生活向来艰辛劳累,可他们从来没有抱怨过,依然笑着面对困苦,在逆境中寻找生机与希望。 周思卿让马栓柱将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搬进来。 “这些是米面油,这些是腊肉和熏鸡……” 地上摆满了大包小包的年货,周思卿一一介绍,最后她指着一个大纸箱。 “这里是些旧衣服,能穿的你们用来穿,不能穿的可以给孩子做尿片!” 一旁的冯文政忍不住说道:“给啥旧衣服啊,直接给点钱,让他们买几件新衣服呗,咱们还能差这点钱?” “你不懂!” 周思卿微笑说道:“我相信以他们夫妇的品格与尊严,给钱反而是对他们的侮辱,哪怕穷人,也是有自尊的!” 蒋盼娣有些哽咽。 “说实话,您刚才进来时,我生怕您给我钱,我真的受不起,这让我觉得欠了天大一笔债,我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说道:“我们可以好好干活来回报老板的照顾,可您的恩情,我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所以我只带了这些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还很年轻,一定会依靠双手过好日子的!” 周思卿眉眼间都是温婉的笑意。 她穷过,她吃过苦,所以更懂得该如何照顾穷人那不值一提的自尊心。 谁不想要尊严呢?谁不想挺直腰背有骨气呢? 不过是生活所迫,让穷人不得不放下尊严求条活路而已。 周思卿还有其他安排,没有停留太久便离开了。 她还要去趟县城,看看叶凌志与他的学生们。 孟战京腿脚不便,原本周思卿让他回家休息,奈何他犟得很,非得陪在老婆身边。 灾后重建是极其漫长的工作,川洋镇的受灾群众依然住在县城招待所里。 叶凌志不放心这么多孩子每日无所事事在县城里游荡,于是便组织老师在灾民安置点开设了寒假班,每天照常上课学习。 周思卿抵达安置点的时候,孩子们还没放学。 “哎呀,你们二位怎么来了?” 叶凌志远远就迎上来,眼中满是喜悦。 “我还说过年去城里探望你们呢,结果你们先来了!” 周思卿笑着说道:“快过年了,心里惦记着孩子们,今天正好出门,就顺道过来看看!” 这些上一世里被山石埋葬的孩子们,让她格外牵挂与惦念。 听到这话,叶凌志也笑。 “那也正好请你去观赏我们师生正在排练的合唱节目!” 跟着叶凌志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周思卿隐隐听到了孩子们整齐嘹亮的大合唱,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老歌。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唤醒百花齐开放,高歌欢庆迎春来!” 第142章 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孟家时隔数十年,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合家团聚。 原本孟平津提议包个高级餐厅吃顿年夜饭,毕竟他是大老板,根本不差钱。 可孟家二老却觉得去外面吃饭没有过年的味道,与几个儿媳妇一合计,将年夜饭的地点选在了孟澜海家中。 大清早,孟家就忙活起来。 负伤在身的周思卿虽然帮不上忙,但依然早早起床,与老太太一起准备点心糖果。 “孟战京,你别偷懒,过来一起贴春联!” 说话的是老七孟卫东。 他手中举着孟家老太太刚写好的春联,笑着对腻歪在老婆身边的堂弟大喊。 “什么叫我偷懒?你看我这腿,怎么爬梯子?怎么贴春联?孟卫东,你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孟战京指着自己负伤的腿,理直气壮拒绝。 “你爬不了梯子,但能看看春联歪没歪吧?” 才不在乎孟战京的抗议,孟卫东扯着一瘸一拐的孟战京走到院子里一起贴春联。 周思卿失笑,也跟着出去看热闹。 孟战京故意报复孟卫东,一会儿说春联太高了,一会儿又说春联太低了,不怀好意瞎指挥,硬是给孟卫东折腾出一身汗。 到最后还是周思卿忍着笑一番指挥,孟卫东这才贴好了春联。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思卿的份上,我今天非得揍得你喊爷爷!” 孟卫东笑骂,却听孟战京扯着嗓子朝屋里大喊告状。 “爷爷,孟卫东要谋逆造反,他说他想当我爷爷!” 屋里传来孟冬九无奈的笑骂。 “你们几个能不能消停点,吵死人了!” …… 正闹着,一辆豪车停在孟家门口,只见孟平津从驾驶位下来,笑着将一盒进口巧克力扔到孟战京怀中。 “不是给你的,是给思卿吃的!” 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只见一名身穿军装、神色肃穆的男人下了车,站定,打量着孟家的小楼。 “二叔!” 孟战京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大喜,一瘸一拐迎了出去。 来人是孟家二叔孟澜河,现如今东北军区某集团军总司令,也是孟平津的父亲。 “战京!” 孟澜河打量着迎来的小伙子,眉眼间的肃穆瞬间消散,眼底带着喜悦温和。 “臭小子,一转眼都成大小伙子了!” 拍着孟战京的肩膀,孟澜河比划道:“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高一点点?” “小学三年级!” 孟战京笑着说道:“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二婶生病,我跟着我妈去东北探望她,自那之后,就没再见过您!” 说罢,他侧身示意周思卿上前几步。 “二叔,这是我媳妇儿,周思卿!” 孟澜河听说过周思卿的大名。 不止是大嫂每次在电话里夸奖自家儿媳妇如何如何优秀,他还在全军表彰通告里看到了“周思卿”的大名。 南疆战争中荣立二等功的女英雄嘛! “二叔你好,我是周思卿!” 周思卿笑着与孟澜河打招呼。 “好!很好!” 孟澜河不善言谈,只是用欣赏的眼神打量周思卿,笑着点头说“好”。 正说着,孟沈辽的车子也停在了后面。 车子刚停稳,川川已经下了车,迈着小短腿朝周思卿冲过来。 “小婶婶!” 孟沈辽也顾不上拿后备箱里的东西,忙上前将儿子捞进怀里。 “川川,妈妈怎么给你说的?病还没完全好,不许跑跑跳跳!” 姚蓓蓓冷着脸教训不听话的儿子,可给孟沈辽心疼坏了。 “哎呀,你别老动不动就训他,你看给儿子吓的,都不敢笑了!” 看到孟沈辽这样惯孩子,姚蓓蓓有些无奈。 “哪有你这样惯孩子的?” 看着姚蓓蓓与孟沈辽感情甚笃,周思卿也不觉笑了。 “老七,老九,你俩过来帮我搬东西,别总杵在院子里,能有点眼力劲儿吗?” 孟平津可不想独自搬这满满一后备箱的年礼,他招呼孟卫东和孟沈辽一起帮忙。 三人跑了好几趟,这才将东西都搬进客厅里。 孟家二婶叫吴丹花,是个川妹子,说话做事很是敞亮。 她进了门也没拿自己当客人,挽起袖子就去厨房帮王雪绒一起做饭。 随后赶到的岳淑娴也加入了做饭的阵营。 女人们在厨房里有说有笑忙活,男人们则在客厅里一边剥蒜择菜,一边聊着军务时事。 “战京这小子前途无量啊,先是在南疆战争中立了一等功,这次地震他救了上千口人命,肯定又是一等功!” 五叔孟冰河剥着蒜,提及孟战京时赞不绝口。 孟澜海若有所思摘着韭菜,半晌才说道:“我不打算给他申请这个一等功,他太年轻,怕是德不配位!” “大哥,你这话不对!” 二叔孟澜河反驳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不能因为战京年龄小,就故意剥夺人家的功劳吧?我瞧你是因为他的身份!” “因为孟战京是你儿子,现在连立两个一等功,你怕有人议论!” 这话让孟澜海无法反驳。 确实,他不想给孟战京申请一等功最大的顾虑就是因为他是他儿子…… 孟澜河正色说道:“一码归一码,他的功劳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甚至这次还差点搭上思卿的命,你这样做,对战京和思卿都不公平!” 不想在家中议论军事,孟澜海笑着岔开话题。 “真要说功劳,思卿才是大功臣,这丫头真可以。” 与此同时,厨房里的王雪绒也是一脸骄傲喜悦。 “昨天下班时,有个自称灾区学校校长的男同志找到我办公室,拿着锦旗和感谢信,说代表全体师生感谢咱们思卿!” “我起初还纳闷儿,一问才知道,她专程去了趟灾民安置点,给二百多名师生送了年礼。” 王雪绒望向在客厅里陪孩子玩的周思卿,眉眼间都是温柔。 “这么大的事情,她回家愣是一个字儿没提,要不是人家校长专程来医院道谢,连我都蒙在鼓里了!” 听到这话,洛逢君“哎哟”一声。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辛辛苦苦攒的那点钱怕是都搭进去了,回头呀,我自己掏钱给她补上!” 王雪绒失笑。 “瞧您说的,我还能让您出钱?这事儿您甭操心了,我这个当婆婆的给儿媳妇加倍补偿!” 第143章 烈士陵园 傍晚时分,周思卿看到王雪绒从地下室找到几个篮子洗干净,挨个儿往篮子里放提前准备好的点心水果,还有酒水和香烟。 像是……祭品? 看穿了儿媳妇的疑惑,王雪绒笑着解释。 “每年除夕,你爸都得去趟烈士陵园,和他那些牺牲的战友喝喝酒聊聊天,祭拜完战友,才回家吃年夜饭!” 多少年的惯例了,王雪绒从未抱怨过。 从前只要准备一份就好,但今年…… 与孟战京一起奔赴南疆战场的战友们,许多人没有回来。 不,他们回来了,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长久住在了烈士陵园里。 “许多烈士的老家不在川城,或者他们的亲人早已去世,在这样阖家团圆的除夕夜,怕他们太过孤单!” 王雪绒叹息着说道:“虽说不搞封建迷信,但很多时候人又盼着世上有魂灵。” “多希望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们能亲眼看到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太平盛世,他们的战友,也从未忘记过他们!” 一时之间,周思卿的眼眶有些热。 “我陪战京一起去吧,那些牺牲的战友,很多都是我认识的。” 有许多负伤战士去世的地方是在战地医院里。 周思卿记得很清楚,一个十八岁的战士在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一直叫“姐姐”。 小战士的父母早年间去世,全靠姐姐将他拉扯长大,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巧合的是,他姐姐也是个护士。 “姐,我好疼啊!” “姐,我看到咱爸和咱妈了!” “姐,天黑了,你把灯点着吧!” …… 彼时正值中午,日光繁盛,小战士躺在靠近窗户的病床上,阳光洒在他已经涣散的眼睛上,可他却觉得黑,觉得冷。 他就那么攥紧她的手,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变凉,到闭眼,都喊着“姐姐”。 那是周思卿第一次真正接触到生命的流逝,她心如刀绞,却那般无能为力。 之后组织征求了小战士姐姐的意见,将小战士埋葬在川城烈士陵园里。 “弟弟在战场上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信中的愿望是牺牲后与战友埋葬在一起。” 思及至此,周思卿又从柜子里拿出一把糖果和几瓶汽水放在篮子里。 她看着王雪绒笑了笑,说道:“那些年轻的小战士喜欢这些零嘴儿!” 天还没黑,但空气里已经弥漫着炮竹的硝烟气息。 远处传来零散的鞭炮声,还有孩子的笑闹,这繁华盛世让人无比热爱与心安。 周思卿拎着篮子,孟战京拄着拐杖,二人慢慢走进烈士陵园里。 本以为在这合家团聚的除夕,烈士陵园里冷清空旷,可当周思卿踏进来才知道,自己错了。 沿着台阶一路往上走,只见不少穿着军装的人正坐在墓碑前抽烟喝酒,对着墓碑喃喃自语时笑时哭。 与外面热闹欢快的气氛相比,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凄凉,压抑,却又有种道不出的心安与炙热。 孟战京从踏入陵园开始,话就变得很少,他的视线扫过每一个墓碑,看着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 不管认识与否,他们都有个共同的身份:军人! 到最后,孟战京停在了一个墓碑前。 “这是我新兵连的连长,他是第一批奔赴南疆的军人,也是第一批在前线牺牲的烈士。” 孟战京艰难坐在连长的墓碑前,点燃一根烟,放在墓碑前。 “你很难想象,新兵连连长和我同岁,一口四川话,动辄就骂我们是连枪都扛不动的龟儿子,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踹我!” 回忆起新兵连的日子,孟战京的眉眼间有几分温柔。 “也正是因为连长的苛刻要求训练,才让我飞快成长起来,才能凭着过硬的军事水平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可连长,却再也回不来了…… 思及至此,孟战京给自己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好几口。 青色的烟雾让他的脸有些模糊,他扭头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明明在笑,可周思卿却看到了孟战京眼角的水光。 “喏,隔壁这墓的主人也是老熟人了!” 沉默片刻,孟战京又扭头望向隔壁的墓碑,笑着点燃一根烟。 “他是连指导员,和刘南枭一样动不动就上纲上线,那时候我可讨厌他了,没少和他吵架拌嘴,他也没少告我的黑状!” 可后来,在一次艰难的守卫阵地战中,连长和副连长先后战死,身为指导员的他带着剩下的兵义无反顾往前冲。 阵地守住了,他却牺牲了…… “知道你不抽烟不喝酒,喏,吃点水果!” 孟战京从篮子里拿出两盘水果点心放在连指导员的墓碑前,笑着说道。 每经过一个墓碑,孟战京就给周思卿讲述墓主人的生平过往。 有他喜欢的人,有他讨厌的人。 有擅长溜须拍马却第一个往前冲的人,有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却在牺牲时喊着“祖国万岁”的人。 到最后,周思卿站在了那个十八岁的小战士墓碑前。 小战士的墓碑前摆放着具有地方特色的饭菜,还有几瓶烧酒与香烟。 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碑头挂着花环,在晚风中簌簌摇曳。 如果周思卿没记错的话,小战士的老家在东北,距离川城足足上千公里的路程,坐火车得两天两夜。 但就算如此,姐姐还是不辞辛苦来探望自己辛苦抚养长大的弟弟了。 给弟弟带来爱吃的家乡菜,将弟弟长眠的“家”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将亲手做的花环挂在墓碑上,在这寂寥的晚风中,平添几分颜色。 周思卿自打进了这烈士陵园,眼泪就没有干过。 此时,她从篮子里抓起一把糖果饼干放在墓碑前,细细将被风吹乱的花环整理好。 在未燃烧殆尽的纸灰里,周思卿隐约看到几个隽永清秀的钢笔字。 “姐怀孕……投胎来我肚……” 周思卿再次泪目。 她仿佛看到大着肚子的姐姐坐在灯下奋笔疾书给弟弟写信的背影,仿佛看到背着家乡菜跋山涉水而来的孕妇,仿佛看到在弟弟墓碑前烧纸哭泣寸寸断肠的女人…… 耳边似乎传来女人压抑悲凉的哭声,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痛。 就在她以为是幻觉时,孟战京却忽然站起身来…… 第144章 欺负孤女算什么本事? 暮色四合,光线昏暗,在墓碑与青烟的掩映下,一个女孩正伏在周思卿与孟战京先前祭拜过的某座碑前低泣。 那人,是田麦! 自打夜市地摊与田麦认识之后,周思卿与这个爽朗向上的小姑娘见过几次,很是投缘。 田麦身上像是带着一团火,从来都是热情阳光,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前些日子田麦去医院探望他们时,还提及除夕夜要与未婚夫一家人共同度过。 是的,田麦在老家有一门父辈定下的娃娃亲。 但随着田家的人相继离世,这门婚事便搁置下来。 原以为这婚约不作数了,但一个多月前,男方一家人千里迢迢奔赴川城,说要履行当年的约定。 田麦与未婚夫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论起来确实有几分喜欢,于是便顺理成章答应下来,连住处都是孟战京帮忙安排的。 周思卿见过田麦未婚夫一家人,一面之缘,她也说不上好与坏,只觉得那未来婆婆有些强势跋扈。 但男人对田麦很好,嘘寒问暖很是体贴,每天晚上两个年轻人一起摆摊卖饭,让时常去捧场的战友们很是欣慰和满意。 现在,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田麦却伏在哥哥的墓碑前痛哭,这……不对劲呐! 周思卿正要过去时,只见孟战京一把拉住了她。 一脸不解看着丈夫,周思卿低声说道:“你干嘛拦着我?田麦哭成那样,一看就是受了委屈的!” “你看那边……” 循着孟战京的眼神望去,只见在苍茫夜色中,一个身影急急奔向田麦。 本以为是田麦的未婚夫追来,但对方半跪在田麦身边扶她起来时,周思卿不觉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是在夜市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吗? 周思卿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只是有一次在小摊吃饭,看到这人吊儿郎当走过来,笑嘻嘻与田麦打招呼。 “麦子,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谁敢欺负你就报哥的名号,哥罩着你!” 之后从其他战友口中得知这人的身份,周思卿还开玩笑说这小混混怕不是喜欢上田麦了。 “我看看你的脸!” 田黍的墓碑前,小混混强行将田麦扶起来,捧着她的脸。 只见田麦那张俊俏的脸蛋上伤痕累累,尤其是眼角与左脸,布满了淤青血印。 周思卿见状大惊,下意识抓住孟战京的胳膊。 “他打的?” 小混混的声音有些颤抖愤怒,一把拉起田麦,咬牙说道:“走,我给你讨个公道!” “别!别去!” 田麦挣脱开小混混的手,重新坐下来,哽咽靠在哥哥墓碑上,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依偎在大人怀中。 “你在派出所都是挂了号的危险分子,再打架斗殴,就真的要关进去了!” 脸颊贴着冰凉的墓碑,田麦的眼神破碎迷茫。 “我不怕坐大牢!说真的,我都做好和那一家狗东西同归于尽的思想准备了,他们家欺人太甚!” 小混混攥紧拳头嘶声吼道:“欺负个没爹没妈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这踏马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哥那些战友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你找他们告状啊!” “别!我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田麦摇头说道:“这几年我的小摊生意之所以好,全仰仗哥哥的战友来捧场,一碗饭五毛钱,他们却非塞给我一块两块!” “正因为他们对我好,我才不想总给他们添麻烦!” 说到这里,田麦仰头看着小混混。 “你知道我为什么挨打吗?” 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田麦哽咽说道:“他妈妈知道战京哥是个厉害人物,就想把他弟弟塞进部队。” “不光要塞进部队,还不想当小兵,起码得当个连长才能行,我不同意,他妈和他爸就骂我,我顶了几句嘴,他就……” 田麦没有继续往下说,可扑簌簌的泪水,还有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却让在墓碑后偷听的周思卿心中大痛。 那未婚夫与婆家人在孟战京与一众战友面前对田麦好得不能再好,张口闭口都是“我家田麦”如何如何。 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愤怒,周思卿直接从两座墓碑之间穿了过来。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光哭有什么用?没长嘴吗?不知道告状吗?你哥的战友兄弟都死绝了吗?” 一把拉起田麦,周思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抱着你哥的墓碑哭什么?除了让你哥魂魄不宁之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真是……真是没出息!” 嘴上骂着田麦,可周思卿眼底满是心疼。 她扭头望向一瘸一拐走来的孟战京,说道:“这事儿你管不管!” “我当然管!” 孟战京沉着脸说道:“我先前就说过的,田黍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谁欺负她,就等同于欺负我!”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腿,又抬头望向对面的小混混。 “能打架吗?” “能!别的本事没有,打架最在行!” 小混混毫不犹豫答道。 “那行,我给你撑腰,你来动手,出了事我兜着,保证不让你进监狱!” 孟战京率先伸出了手。 “我叫孟战京!” 小混混听到这个名字时,眼底闪过一抹讶然与惊喜。 “您就是战斗英雄孟战京啊?我看过您的事迹,我一直很钦佩和敬仰您!” 一边倾诉着自己对孟战京的仰慕之情,小混混一边用衣服擦着手,双手握住孟战京的手。 “我叫郝冬璟,我是……是田麦的朋友!” 在听到“郝冬璟”这个名字时,周思卿倒吸一口气。 这这这……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七八年之后的川城,最有钱的商人也叫郝冬璟。 这样一个小众的名字,总不可能是巧合吧? 但谁能想到,未来川城的第一富商,现如今还是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 四人从烈士陵园出来,径直上了那辆停在路边的军车。 因为孟战京负伤,所以借用了亲爹孟澜海的专车。 这是郝冬璟第一次坐军车,此时的他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一身军装的司机,紧张到一动不敢动。 后排,在周思卿的引导下,田麦终于说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第145章 先下手为强 田麦的未婚夫姓雷,叫雷富民。 这趟千里投奔不是为了履行祖辈婚约,而是听说田麦在川城有贵人相助,特意来给一家人谋前程的。 明明有求于人,却连演戏哄人的耐心都没有,只演了几天戏便按捺不住,言语间多次暗示田麦帮着雷富民的两个弟弟安排工作。 起初田麦没多想,只如实说自己没那个能力。 雷家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直言让田麦去找孟战京,还教唆田麦一哭二闹三上吊,搬出她的烈士哥哥来要挟孟战京帮忙。 田麦不肯,未来公婆便羞辱谩骂她,甚至用恶毒的语言玷污她哥。 性子倔强的田麦顶了几句嘴,便遭到雷富民的痛殴,大年三十被赶出了家门。 “你也真是没用,那是专门给你租的房子,结果你这个主人却被鸠占鹊巢赶出家门,你说你真是……” 周思卿心疼又无奈。 她抬手摸着田麦眼角的淤青说道:“要不是我们正好去陵园祭拜,你还打算一直瞒着我们不成?还打算在你哥墓碑前过除夕夜?” 田麦刚擦掉的泪水再次滚落。 她抽泣着埋入周思卿怀中,说道:“嫂嫂,我不想总给你们添麻烦!” “傻丫头,你能来麻烦我们,我们很高兴!” 周思卿叹息着摸了摸田麦的发顶,说道:“你想怎么办?是彻底撕破脸解除婚约呢?还是逼着那家人道歉认错下保证?” “这还用问?当然是解除婚约了!” 不等田麦开口,副驾驶位上的郝冬璟已经嗷嗷叫唤。 “还没结婚就敢动手,将来结婚生了孩子,这一家人不得将她踩在脚底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周思卿看了一眼郝冬璟。 这男人对田麦如此上心与关切,难道喜欢田麦不成? 可她记得很清楚,郝冬璟上一世的妻子是个外籍华人,在某国外杂志社任主编,口碑与人品一样差。 因为林淮与郝冬璟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她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内情。 比如郝冬璟创业的第一笔资金是其外籍妻子提供的,又比如其妻子给他与国外政客牵线搭桥做中间人,斥巨资给西方军工企业捐助投资…… 林淮曾私下评价说:“照郝冬璟这种吃饭砸锅的叛徒行径,迟早得把自己玩死……” 但眼下,郝冬璟看上去正直义气,哪有上一世那种背信弃义的小人嘴脸? 思及至此,周思卿忍不住问道:“郝冬璟,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我没有女朋友!不信你可以问我身边的小弟!” 郝冬璟急得差点跳起来,紧张兮兮解释着,眼神时不时望向田麦。 “田麦,咱们天天见面,我身边有没有女人,你应该最清楚的!” 这个回答让周思卿心中有了计较。 上一世的郝冬璟是豪门圈里出了名的宠妻狂魔,哪怕他的妻子跋扈蛮横没少给他挖坑,可他依然将她捧在手心。 林淮也多次提及郝冬璟那外籍妻子,言语间多有不屑和鄙夷。 “当年她不过是广撒网,同时投资了十多个有潜力的年轻人,结果就郝冬璟干出一番惊人事业,她便携着所谓的恩情要人家娶她。” “娶就娶了,你好好过日子呗,非得这么作天作地把他拖进深渊,啧,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还是得有个默默奉献的好女人!” 彼时林淮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望向对面的周嘉彤。 周思卿现如今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二人眉来眼去极其暧昧。 然而已经不重要了。 周嘉彤死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听说过林淮的消息。 那个男人,与她何干? 她现如今更关心田麦未来的幸福,如果撮合她与郝冬璟…… “郝冬璟,你有做生意的想法吗?” 周思卿问道。 这问题突兀,别说郝冬璟,连孟战京与田麦都愣住了。 沉默片刻,郝冬璟挠了挠头说道:“但凡我有做生意的本钱,哪里还能冒着危险在夜市收保护费呢?” 扭头看着周思卿,他一阵苦笑。 “没钱,再多的想法都是枉然。” “我借给你!” 周思卿沉声说道:“田麦总在夜市摆小摊也不是个事儿,那地方鱼龙混杂,小姑娘家少不得吃亏。” “你和田麦一起做生意吧,你俩出力,我来出资,将来赚了钱,按照百分之五的利息还钱给我,如何?” 这话让郝冬璟的眼神微微一动。 “那万一赔了呢?” “赔了,就当是我日行一善了!” 周思卿细细回想了郝冬璟上一世的生平轨迹,他事业起步期应该就这两年,之后四五年是极其重要的上升期。 最多七八年的时间,他将屹立在川城商界的最高处俯瞰人间…… “那您觉得我做什么生意比较好?” 郝冬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拿人手软,自然得尊重金主的意见,哪怕他心中早有想法。 “我只负责出钱,至于做什么生意,你自己决定就是!” 周思卿看着郝冬璟淡声说道。 短暂沉默之后,郝冬璟一拍大腿说道:“行!我就厚着脸皮借您一笔钱,最多三年,一定连本带利全还给您!” “如果将来生意做大,我至少给您百分之五的红利,至于田麦……” 郝冬璟看着坐在后排的田麦,眼底满是缱绻深情。 “赚了钱,我一定让她过全世界最好的日子,给她买最大的房子,让她做最幸福的人!” 周思卿就在等这句话。 正好车子停了下来,她握住田麦的手说道:“既然你喊我一声嫂子,那我就替你做一次决定,这门婚,咱们不要了!” 田麦抬头看着周思卿。 “可这是我爷爷和他爷爷……” “我爷爷还给我和别的男人订了婚约呢,也不影响我和孟战京做夫妻!” 周思卿打断田麦的话,回头看着身边的丈夫。 “你说是不是?” 孟战京一路上都没说话,他始终用包容温和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 “且不提你与林淮退了婚,就算没退婚,我也敢上门抢人,直到将你抢到我身边,一辈子不让你走!” 说到这里,孟战京看着副驾驶位的郝冬璟。 “爱情不是靠隐忍等待与默默守护就能开花结果的,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先下手为强!” 这话让郝冬璟眼神一亮。 他直勾勾看着田麦,半晌忽然笑了。 “是,先下手为强!” 说罢,他已经打开车门跳下车,将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走到被雷家人霸占的房子前,郝冬璟抬脚直接重重一踹,本就不甚结实的房门应声倒地,飞溅起一股尘烟…… 第146章 鸠占鹊巢 这套房子是孟战京出钱租的。 当时是为了牺牲老班长的妹妹有个遮风避雨的家,但没想到现在却成了雷家人合家团聚的地方。 只见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雷家老老少少六口人围坐在茶几前包饺子。 听到这巨大的动静,再看到孤身闯进来的郝冬璟,雷富民扔了手中的花生起身,顺手抄起擀面杖就冲过来。 “你踏马干什么?大过年闯进我们家是找死吗?” 雷富民是认识郝冬璟的。 即使田麦多次给他解释说郝冬璟只是看在牺牲哥哥的面子上照顾帮助他,可雷富民依然觉得这二人有猫腻。 从前在夜市上他不敢找麻烦,毕竟郝冬璟有几个能打善斗的小弟。 但今天他那些小弟不在,而他两个弟弟也都在家,动起手来他可是占便宜的。 因此雷富民格外强势与跋扈,嗷嗷叫唤着,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话。 “老子早就知道你和田麦勾勾搭搭不清不白,她用什么本事让你来替她出头的?” 雷富民笑得猥琐恶心,说道:“你俩睡了?怎么样,她的味道……嗷!” 话没说完,郝冬璟一拳狠狠挥在雷富民那恶心的脸上,打得他嗷嗷叫唤,鼻血像是喷泉般涌出来。 “老子可以告诉你,今天之前,我和田麦清清白白,但今天之后……” 郝冬璟一边挥拳往雷富民脸上招呼,一边咬着牙说道:“老子还就护着她了,老子为她拼了这条命都在所不辞!” “你不是天天怀疑田麦和我不清不白吗?行,老子就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说到这里,郝冬璟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田麦。 “麦子,我喜欢你!” 田麦有些恍惚,一时之间竟捏着衣角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但雷家人也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看到哥哥被揍,雷家两个弟弟也先后奔了过来。 大弟手中抄着菜刀,直接就冲郝冬璟的后颈砍去。 但不等菜刀碰到郝冬璟的头发丝,一块砖头飞来,稳准狠砸在对方脑袋上。 一声惨叫,只听雷富民的母亲尖叫着奔来。 “啊!救命啊!杀人了!” 之前拎刀意欲砍郝冬璟的大弟满头鲜血,举着菜刀呆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咕咚”一下,竟倒地晕了过去。 现场局势一片混乱。 周思卿侧身进了门,从厨房拿出一瓶醋,狠狠砸在了玻璃餐桌上。 一声巨大的响动,醋瓶与玻璃桌同时碎裂,满屋子都是飞溅的玻璃渣,还有米醋的酸味。 现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聚集在周思卿身上,连晕倒过去的雷家大弟也爬起来,胡乱擦去脸上的血,怔怔看着周思卿。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雷富民认出周思卿来。 他一改之前的跋扈嚣张,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谄笑着迎上来。 “嫂子,你怎么……” “别叫我嫂子!你还不配做我妹夫!” 周思卿打断雷富民的话,踩着满地玻璃渣走到客厅,冷着脸打量一番。 好呐,好一个鸠占鹊巢呐! 果盘里摆放的糖果点心是李镇疆花了一个月的津贴特意买给田麦吃的。 雷母身上穿的毛衣是周思卿前几日刚送给田麦的过年新衣服。 连雷家八十岁的老太太身上那件桃粉色加棉袄子,也是甘棠特意去亲妈柜台挑选的时兴款式。 这一家人抢占了本该属于田麦的东西不说,还将田麦赶出家门。 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包饺子过年,让田麦孤身一人去哥哥的墓碑前哭泣。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人,都干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这……这都是误会!”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雷富民的母亲。 她谄笑着说道:“两个孩子闹矛盾而已,田麦这丫头脾气冲,一言不合就跑了,哎哟,我是想包好饺子再去找她。” “结果这……误会!都是误会!” 周思卿指着田麦脸上的伤质问。 “误会?那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她不小心磕的,不关我的事!” 雷富民恶人先告状,指着自己手腕的伤说道:“你看,她给我伤成这样了,还是用刀划的,要不是我躲得快,血管都被割断了!” “放屁!那是你打我时自己撞在钉子上了!” 田麦怒声说道:“你妈和你奶奶将我摁在地上,好方便你对我拳打脚踢,我伤你?” 再也无法按捺内心的愤怒,田麦咬牙说道:“若我有机会拿起刀子,就不是划伤你手腕了,而是抹了你的脖子!” “你……你……” 雷富民眼中闪过愤恨,但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时,又变成一脸委屈。 “你们听听她有多恶毒?这是什么?谋杀亲夫啊!” 一旁的雷母也在添油加醋。 “我们全家对田麦仁至义尽了,可这丫头实在是不像话,哎哟,自小没爹没妈,这教养确实差了些。” 她一副施舍的表情,看着周思卿说道:“也就我们家大度宽容,看在她爷爷的份上才应下这桩婚事的!” “既然你们如此委屈求全,那这样,我给你们做主!” 周思卿走到茶几前,看着满满一大盆猪肉大葱馅,还有半盆白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猪肉和白面都是部队关照烈士家属特意送来的年货。 现在,这家人享受着田黍用生命换来的幸福,却对他的妹妹恶言相向,甚至全家人联合起来殴打她,驱逐她。 世上没这个理! 雷母听到这话神色一喜。 她忙上前说道:“您也别骂田麦了,她虽然不懂事,但毕竟是我们雷家的儿媳妇,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们能包容!” “您要是真想帮忙,不妨……” 她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俩儿子都十七八了,都是当兵的好苗子,您看能不能给安排到部队里?” “想参军,直接去当地应征入伍,我又不是征兵的!” 周思卿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说道。 “您不是征兵的,但孟营长家……” 雷母看了孟战京一眼,笑着说道:“安排两个人进部队,这不是随手的事儿嘛!” “哦?看来你知道挺多啊,连我婆家是什么背景来路都一清二楚?” 周思卿笑得平和,故意说道:“行啊,安排进部队没问题啊,那你说说,想让你两个儿子进部队做什么!” “咱们家这身份地位,怎么也能捞个连长吧?” 第147章 你们可真是狗胆包天 一想到自己要成为军官的母亲,一想到他们雷家未来平步青云成为世家,雷母高兴到手舞足蹈。 “我都合计过了,我两个儿子一人弄个连长,您再给富民安排个政府机关的铁饭碗!” 说罢又觉得太过直白,雷母忙给自己找补。 “老公和叔子都是有身份的人了,田麦脸上也有光,您说是不是?” 周思卿任由雷母提要求。 直到她说完,才问道:“就这些?还有吗?” 雷母一听这话,张嘴又打算继续提,被一旁的丈夫拉了一把。 “你拉我干嘛?首长家不差钱,咱们再要套房不行吗?” 她狠狠瞪了丈夫一眼,不满说道。 “行,你们的诉求我都听完了,也知道了!” 周思卿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看着雷母。 “那我现在好表述一下我的意见,哦不对,这不是意见,我只是通知一下你们!” 扫过雷家人丑恶的嘴脸,周思卿说道:“首先,首长家有没有钱,与你们无关,房子也好车子也罢,凭什么给你们?” “其次,你这两个儿子的学历加起来都不到初中,你怎么敢狮子大张口要当连长?” 她冷了脸,说道:“那些在战场上厮杀卫国的英雄,都没有向组织提任何要求,甚至有些英雄依然是普通战士!” “如果你们只是把当兵看做是升官发财的捷径,那不好意思,部队不需要这种人!” 雷母的脸色格外难看,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故意耍我呢?” 周思卿嗤笑道:“我只说让你提要求,又没说会答应你,我不过是想亲耳听听你们这家人有多贪婪无耻。” 嗯,现在听到了,田麦的描述已经很保守与克制。 “你觉得田麦和你家的婚事,让你儿子受了委屈,那不如这样……” 周思卿换了个坐姿,说道:“我来做主,这门婚事就此作罢,从今往后你们不用再忍受‘没教养’的田麦了。” 环顾四周,她看着这个处处充斥着雷家人气息的房子,说道:“背井离乡多可怜?我已经给你们买了返乡的火车票,明天大清早,你们回老家吧!” 听到这话,雷家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不行!田麦是我家儿媳妇,她就是死了,也得葬在我家祖坟!” 雷母大声喊道:“她在哪,我们就在哪!” “这是田麦的家,也是我们的家,谁也没资格赶她走!” 周思卿被气笑了。 “你怕是没搞清楚,这房子是我们花钱租的,现在我们要收回,便是田麦也无话可说。” 回头看着田麦,周思卿问道:“你愿意搬走吗?” “我搬!我今晚就搬走,我住在我哥的墓碑前!” 田麦冷笑看着雷家的人,反问道:“你们要和我一起住在陵园里吗?” “你……你这个贱人!” 雷富民被激怒,抬起胳膊又打算往田麦脸上抽去。 郝冬璟一脚踹在雷富民肚子上,硬是将他踹飞出去好几米。 田麦早已擦去了泪痕。 她从来不是个软弱的女孩,对雷家的克制忍让也是因为对方是长辈,甚至是她未来的公婆家人。 但在周思卿的鼓励与支持下,她不想委屈求全,不想把一辈子搭在这一家烂人身上。 她的哥哥用生命争取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幸福,凭什么她要继续过苦日子? “我要退婚!” 这话激怒了一直没说话的雷父。 他气到胡子都在颤抖,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怒骂道:“没教养的东西,这婚是你说退就能退的吗?” “为什么不能退?” 田麦盯着雷父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川城,打着履行婚约的幌子,其实是你们在老家得罪了人!” “你们家盖房占了邻居的宅基地,仗着你们儿子多,看不起邻居是残疾人,最终逼得邻居上了吊。” “剩下的孤儿寡母披麻戴孝坐在你们家门口,手里拎着砍刀要和你们同归于尽,对方不怕死,你们便怂了。” 上前几步,田麦盯着雷父。 “正巧你们听说我哥的战友是大人物,便投奔我来,打着履行婚约的幌子为自己谋私利!” 被揭了老底,雷父恼羞成怒。 “雷富民,这就是你管教的女人?打死她!给我打死她!” 一旁的雷母忙不迭阻拦,说道:“别胡来,还有外人……啊!” 她话说一半,雷父已经挥拳砸在了自己妻子的脸上。 “这个家,从来没有女人说话的份!” 雷父上前看着田麦,一字一顿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你生是我们雷家的人,死是我们雷家的鬼,住在陵园?” “好啊,我们跟着你住陵园,只要你哥那些战友心中不愧疚,能眼睁睁看着烈士的妹妹吃苦受罪,那我们怕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孟战京。 “有种你就打死我们全家?哎,你敢吗?” 雷父就是仗着孟战京是军人,不会对老百姓动手,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妄为挑衅。 穿着桃粉衣服的雷家老太太忽然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 “不走!我就不走!这里就是我的家,谁敢让我走,我就死在谁面前!” 雷父得意看着孟战京。 “怎么着?我们就耍赖不要脸了,你能怎么着?” 他们在老家就是出了名的无赖,否则也不会抢占邻居宅基地,活生生逼死老实巴交的人。 到了大城市,在这些有文化讲道理的城里人面前,他们就更不怕了。 孟战京被气笑了。 “非得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他眯眼看着嚣张跋扈的雷家人,挑眉说道:“撒泼打滚耍无赖,真以为这世上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就冲着你们家这品行,我也不会把田黍的妹妹交给你们,否则我怕田黍魂魄不宁半夜找我算账!” 一旁的郝冬璟撸着袖子说道:“我去找我兄弟过来……” “不用找你兄弟了,你去门口看看人来了没!” 孟战京对郝冬璟吩咐道。 门口有人? 不等郝冬璟出门,雷家二弟已经奔了出去,当看到外面站着十几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时,他的脸色登时变了。 “爸,不好了,外面站着好多当兵的!” 看着雷父僵硬的脸色,孟战京冷笑。 “在当兵的眼皮子底下欺负烈士家属,你们可真是狗胆包天!” 第148章 国在,家就在 雷家人之前那般嚣张,就是仗着他们家男人多力量大,显然是把做村霸那套用在了孟战京身上。 可孟战京不是那个老实巴交被逼上绝路的邻居。 在川城这地盘,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 而这么多战友出现在此,也实属巧合。 某种意义上来,他们都是田麦的娘家人,而因为雷家人的出现,让他们这些娘家人很是紧张与上心。 大家一番商量,就想着除夕过来转转,一呢,给田麦长长脸撑撑腰,二呢,也是出于对雷家的尊重。 结果谁承想撞破了雷家人的真实面目。 “大爷的,欺负到我们田麦身上?怎么,她这些哥哥都是吃素的吗?” 有性子急的战友已经扑进来嗷嗷叫唤着要动手了。 孟战京挥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你自己掂量吧,是非得耍无赖和我们硬磕到底,还是自己卷铺盖滚蛋!” 他冷笑说道:“你也知道我有权有势,那我不妨告诉你,别说在川城这地界,就是你们老家那边,我也插得上手!” “你只看到我是个军人,但同时,我也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混不吝,我真要是报复,呵……你觉得谁敢帮你?” 孟战京撂了狠话,而且门口还有那么多当兵的给田麦撑腰。 雷家就算再跋扈嚣张,也知道他们斗不过。 “田麦,我们错了!” 一想到他们又要回到村里做农民,刚见识过城市繁华的雷富民崩溃了。 他忽然跪在田麦面前哀求认错。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我对你好,我疼你爱你,我爹妈也拿你当亲闺女看待,你就原谅我们这一次吧!” 田麦甩开了雷富民的手。 “你们全家打我的时候,你骂我是贱人、骂我哥是短命鬼时,可不是这般嘴脸!” “你不是真的意识到错误,只是被迫低头而已,指不定你心中多委屈与不甘呢,骗我结了婚生了孩子,到时候捏着我的软肋,不得将我踩到地上?” 田麦年纪虽然小,可脑子却很好用。 “我不会给你拿捏我的机会,更不会让我成为你们雷家要挟逼迫战京哥的筹码,你们走吧,这婚事不作数了!” 田麦的表情坚定决然,雷家人即使心有不甘,可在这重重压迫下,知道他们大势已去。 “连夜给我滚蛋,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李镇疆压着怒气踹了雷富民几脚,恶狠狠骂道。 “行了,剩下的事情你们看着办,我还得回家呢!” 看了看手腕的表,孟战京笑着说道。 时间不早了,怕是一家人都等着他俩回家吃年夜饭呢! 难得全家团聚,他要是敢误事,只怕亲爹的五十米长刀就要砍过来了! 孟战京吩咐了李镇疆几句,牵着周思卿的手往外走。 “郝冬璟,你照顾好田麦,等过了初五,咱们细谈生意的事!” 临出门时,周思卿对郝冬璟说道。 二人匆匆赶回家时,饭菜已经上桌了。 家中人多,在客厅里摆了三桌,孟澜海提前给部队小灶打了电话,肘子、烧鸭等几道硬菜也已经送了过来。 周思卿大概讲述了田麦那未来婆家干的坏事,众人愤怒不已。 “只赶他们离开川城,实在是便宜他们了,这么欺负烈士家属,怎么着也得狠狠收拾一顿才解气!” 孟卫东攥着拳头喊道。 一旁的孟澜海眉头微微皱起,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对烈士家属的照顾还是不到位!烈士们用生命守卫国家,我们不能让他们英魂不宁呐!” “过完年,我得和相关部门好好掰扯优待烈士家属的问题,不能让家属心寒!” 王雪绒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笑着说道:“行了,大过年别聊工作的事了,人齐了,咱们都坐下吃饭吧!” 难得家族团聚,孟澜海特意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 “来来来,都满上!” 孟冬九的兴致很高,他与妻子坐在主位,招呼着男人们把酒满上,女人孩子则以果汁代酒,在这鞭炮声四起的除夕夜里,孟家客厅里拥挤热闹。 “我们兄弟五人最后一次这样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还是刚解放那年的除夕,吃完年夜饭,我和大哥就奔赴东北前线了!” 孟澜河眯眼回忆着从前,语气微微有些怅然。 “后来大哥被调到川城任职,而我的人与魂都留在寒冷的松花江畔,不知不觉间,东北成为我的第二故乡!” 他这一生对得起祖国人民,对得起麾下官兵,却唯独对不起父母妻儿。 自打留在东北,他就没尽过孝敬父母的责任。 妻子怀孕生产都是独自一人,甚至孟平津出生八个月,他这个当父亲的才第一次与儿子见面。 至今想想,内心依然觉得亏欠了家人良多。 孟澜河自罚三杯。 “嗐,哪个当兵的内心没有亏欠?照二哥这么说,咱们在座的男人们都该自罚三杯!” 孟家五叔孟冰河也举起酒杯,一口干掉杯中的酒。 “但如果让我回到过去重新选择,我还是会义无反顾从军入伍上战场杀敌!” 他咂吧着嘴里辛辣的酒味,说道:“总得有人负重前行,才能换来这万家灯火团聚时!” 孟家三代军人,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与职责,但他们的目标都一致。 为了和平,为了团聚。 在这鞭炮声齐鸣的除夕夜,孟家客厅里热闹至极。 孟家五兄弟与父母共同回忆着艰辛却快乐的从前,小辈们吃着菜聊着天,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电视里的联欢晚会。 孩子们坐不住,已经下了桌玩耍打闹,在院子里放鞭炮。 直到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桌,一家人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传得很远很远。 战争带来的伤痛暂时被压抑在心底,今夜只剩下团聚的快乐。 一直到凌晨,当电视机里传来新年的钟声,当窗外鞭炮声震耳发聩,守岁的孩子们也跟着欢呼。 “过年咯!” “新年快乐!” …… 孟冬九和洛逢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接受晚辈们的新年问候。 孟家五兄弟携着妻儿跪在客厅里,恭敬朝二老磕头拜年。 此时,这里没有呼风唤雨的首长司令,只有承欢膝下的满堂儿孙,与白发苍苍却依然健在的年迈父母。 国在,家就在。 有家就有人,就有盼头与希望。 第149章 跳梁小丑 前世今生很多年,这是周思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过节。 不同于上一世在林家做媳妇的卑微辛苦,这一世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像是个孩子般享受着被人呵护偏爱的幸福。 “别!思卿你别动,妈来弄!” 当看到满地的果皮纸屑时,周思卿刚拿起扫把准备清扫,王雪绒已经抢过了活。 “给你说多少次了?你现在还伤着,好好坐着休息就是,这点活妈来做!” 王雪绒一边将儿媳妇摁在沙发上坐好,一边还给她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碗里递给她。 “妈,我也要吃苹果!” 瘫在沙发上的孟战京也张嘴要吃,却见亲妈将整个没削皮的苹果塞进他嘴里。 “你只是腿瘸,不是残废,想吃不会自己削皮吗?” 孟战京早已习惯亲妈厚此薄彼的行径。 他哼了声,故意凑到周思卿身边,抢着她碗中的苹果块往自己嘴里塞。 不出意外的,再次收到了亲妈的巴掌…… 因为今年孟澜河也在川城过年,因此前来拜年的人就越发多了。 周思卿又不认识,便与姚蓓蓓等几个妯娌一起躲在楼上看电视聊闲天。 初三这天,四堂嫂进门就拉着周思卿直奔楼上,手中还拿着一份报纸。 四堂嫂叫楚嫣然,是一名教外语的大学老师。 “四嫂,你这是怎么了?神神叨叨怪吓人的!” 看到楚嫣然这紧张又愤怒的表情,周思卿笑着说道。 楚嫣然也不做声,从包里拿出一份境外报纸递给周思卿。 “看看!你看看这报道!” 周思卿虽然前世今生活了两趟,但英文依然没有长进。 看着这满篇的英文单词,周思卿眼前一片茫然。 “四嫂,你觉得我一个卫校护士能看懂这长篇大论吗?” 她哭笑不得说道。 楚嫣然反应过来,指着一篇报道说道:“这报道,是在骂你呢!” 骂她? 一份国外报刊骂她?这……她的名气已经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给我翻译翻译!” 周思卿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好奇与好笑,催着楚嫣然赶紧翻译。 这篇报道没有指名道姓,只说国内某护士仗着丈夫与公婆的身份为非作歹抢占别人功劳,甚至为了立功而虚构事实。 某女记者尽职尽责想要挖掘真相时,这位护士竟然对女记者进行人身威胁与打压报复,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东方之所以比西方落后,完全是咎由自取,这位仗势欺人的女护士不过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而已,但也从中折射出东方人闭门造车的愚昧落后!” 念完最后这一句,楚嫣然气得直骂娘。 周思卿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该感谢这份国外报刊,用周姓女护士代替,而不是将“周思卿”这个名字公之于众。 报道站在正义的角度对她严加谴责,恨不得将她钉在道德耻辱柱上严刑拷打。 当真是……煞费苦心呢! “撰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啊?” 周思卿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还是问道。 楚嫣然无奈叹息。 “这还用问?除了于笛还能有谁?” 在报道结尾署了记者名字,还有简短的介绍。 其中“外籍人士”这个身份让周思卿的眼神微微一动。 于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加入了外国国籍?她这速度可真是够可以的! “之前在医院那次采访,一直让于笛怀恨在心,这不,国内报刊杂志拒绝了她的稿子,她便转投到国外报刊上。” 西方这些报刊最喜欢这种抹黑东方文化与经济发展的文章,只恨不得将东方描述成封建王朝。 于笛这篇投名状显然很符合对方的口味。 “这货摇身一变,从一个名声恶臭的记者变成了国外某杂志主编,呵,本事还真是不小!” 楚嫣然翻译着最下方的记者简介,语气里满是嘲讽。 杂志主编?外籍人士? 这两重身份让周思卿的脑海里闪过一些信息。 以至于都没听清楚楚嫣然接下来的话。 “思卿?思卿你听到我的话没?这事儿咱们不能轻易算了,于笛虽然出了国,但她父母还在国内,这账得算!” 楚嫣然气鼓鼓说道。 “四嫂,算账的事稍后再说,我现在有点更重要的事得处理!” 周思卿从楚嫣然手中抽过那份报纸,飞快下了楼,朝客厅里正与访客聊天的孟战京摆了摆手。 “媳妇儿,怎么了?” 孟战京一瘸一拐走到院子里,看到周思卿手中那张全英文的报纸,他笑着调侃。 “哟,我媳妇儿如此有文化?都能看懂英文报纸了?” “我可看不懂,是四嫂给我念的,喏,有人在骂我仗势欺人掩盖真相呢!” 指着于笛那篇歪曲事实的报道,周思卿撇嘴说道。 这话让孟战京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接过报纸扫了一遍,忍不住咬牙说道:“这都什么歪曲事实的报道?混账东西!” 将那报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孟战京拉着周思卿就要出门。 “走,找于笛算账!” “别啊,她骂我几句不疼不痒的,我才不在乎呢,反正国外报刊杂志没少说咱们国内的坏话,咱们骂得过来吗?” 周思卿握着孟战京的手。 “你也知道我有前世的记忆,不出十年,郝冬璟将是川城最大的富商,所以我竭力促成田麦与郝冬璟在一起!” 孟战京点头说道:“这是好事,郝冬璟对田麦是真心的,值得托付!” “但其实上一世的郝冬璟有老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老婆就是于笛!” 起初她还对不上号,毕竟上一世和郝冬璟不熟,只知道他妻子的大概情况,却不知道具体姓名与长相。 但现在,随着这份境外报纸落到她手中,前世那些零散的记忆终于拼凑到一起。 给郝冬璟出钱投资的外籍华人就是于笛。 之后挟恩逼郝冬璟结婚的人也是于笛。 十年后意图不轨唆使郝冬璟给国外不良势力机构投资的人,也是她! 这个吃饭砸锅的叛徒! 算算时间,于笛应该就是在这个春节期间给郝冬璟投资,从而将一个极其优秀的商人控制在自己手中。 多年之后,于笛这个卖国贼用郝冬璟在国内赚的钱大力滋养国外不良势力…… 第150章 一条丧家之犬而已 周思卿没有郝冬璟家的地址,便先去了趟田麦的住处。 一众战友很是给力,不光赶走了堪比吸血鬼的雷家人,还一并抹去了雷家人留下的痕迹。 周思卿与孟战京踏入房子时,屋里清爽干净了不少。 田麦正坐在沙发上自学会计算账,看到周思卿推门进来,她脸上满是喜悦。 “嫂嫂,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还是说屋里藏了男人,怕我发现?” 周思卿笑着调侃,惹得田麦直跺脚。 “战京哥,你快管管嫂嫂,你听听,她在胡说什么呢!” 孟战京将手中的点心和几样肉菜放在桌上,笑着说道:“我哪里敢管她?你看我像是能管老婆的选手吗?” 一边说着,孟战京也一边四处张望。 “我检查检查,这么大一房子,藏个男人还是蛮容易的!” 被这贼夫妻捉弄的田麦:“……” 救命,她还是个孩子! 笑闹一番,周思卿表明了来意。 果然,田麦知道郝冬璟家在哪里,三人当即出了门,直奔目的地而去。 “难过吗?” 路上,周思卿看着田麦问道。 “难过?你是说赶走雷富民一家之后我会难过?” 田麦笑了笑说道:“外人看来,包括雷家人都觉得他们的到来是对我的施舍与同情,毕竟我没亲人了,陡然来了一大家子,我该高兴欢喜才是。” “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雷家人心怀不轨,他们不是想履行婚约对我好,纯粹就是想通过我来给他们全家谋利益。” 看着坐在副驾驶位的孟战京,田麦歉疚说道:“我不该给老乡透露战京哥的身份,这才招惹了雷家,给你们带来许多麻烦。” 她已经从雷富民口中得知,是一个受过田麦帮助的老乡走漏了消息,甚至还添油加醋说她在川城吃香喝辣多快活。 雷家人这才动了歪心思追来,从而招惹出这么一档子烂事。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 看着田麦愧疚的眼神,周思卿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还有你哥那么多战友,他们都是你的娘家人!” 郝冬璟的家位于城郊一个破败的村子里。 车子无法开进去,司机只能将车停在村口的路边,孟战京等人沿着坑坑洼洼的路往里走。 “郝冬璟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母亲多病,家中全靠爷爷奶奶种地捡破烂维持生计,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一边带路,田麦一边简单介绍了郝冬璟的家境。 “听说他当年学习特别好,但因为家里穷,只能辍学出来打工补贴家用,我见过他写的字,真的特别好看!” 听着田麦絮絮叨叨的话,周思卿笑着调侃。 “麦子,你对郝冬璟倒是颇为了解,啧,不然你俩在一起呗,反正他喜欢你!” 郝冬璟对田麦的喜欢不是什么秘密。 但因为雷家人的千里投奔,二人始终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 甚至为了不给田麦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郝冬璟始终保持着克制与安全距离,是个坦荡真率的君子。 “嫂嫂,你别胡说!” 田麦红了脸,跺着脚说道:“我和他就是朋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是是是,都是朋友!” 周思卿捂着嘴笑,还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孟战京。 “当初,我和孟战京也是朋友呢!” 哦不对,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 结果到最后还不是睡到一张床上了?朋友能睡到一张床上,在一个被窝里没羞没臊做那些事吗? 啧…… 正说着笑,只见巷子拐角处走来几个人影。 双方在狭小的巷子里相遇,不约而同都停住了脚步。 是于笛! 周思卿的心猛然一颤,连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哟,这不是孟营长嘛!” 于笛却一脸春风得意上前打招呼,说道:“新年快乐哟,孟营长!” “你来这里做什么?” 孟战京冷着脸反问。 他想起那篇报道,心中不由涌上怒气与厌恶。 人可以软弱胆小甚至自私,但不能叛国,不能朝自己的同胞后背开冷枪。 这种人,他们一律按照叛徒来对待! “当然是工作了!” 于笛笑眯眯打开包,拿出一张名片塞进孟战京手中,说道:“幸亏您的‘厚爱’,我才能机缘巧合更上一层楼。” “现如今我是国外某知名报刊的主编,唔,希望接下来咱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对于孟营长,我始终保持着崇拜!” 孟战京连看也没看,便将手中的名片扔在地上。 “于笛,自古以来叛徒都没有好下场的!” 于笛笑得轻快得意,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孟营长还一口一句叛徒,啧,真是吓死人了呢!” “还有,我需要澄清一点,现在的我可不是你的同胞,我有外国绿卡,我是正儿八经的外国人,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尊贵的外宾!” “对待外宾这种态度?小心我投诉你!” 于笛玩弄着艳红的指甲,说道:“和你们这种乡巴佬做同胞,真是对我的辱没,我还是更喜欢国外香甜的空气……” “啪!” 下一刻,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于笛脸上,打得她摇摇欲坠差点跌倒。 回过神来,只见周思卿站在她面前,胳膊还没有落下去。 “你……你敢打我?” 于笛气急败坏捂着脸怒吼,却换来周思卿更为鄙夷的笑。 “打你怎么了?你没听过一首歌吗?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是猎枪!” 周思卿活动着手腕,说道:“唔,你连豺狼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条狗,一条背叛主人的丧门之犬!” 这直白的羞辱让于笛愤怒到极点。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狠狠收拾她!” 她咬着牙对身后的人怒吼,恨不得将周思卿撕成碎片。 “我看谁敢动!” 孟战京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像是一座大山,挡在了自己的爱人面前。 “一群丧家之犬,在我们的国土横行霸道,怎么,真以为我们国家人民好欺负吗?” 田麦也捡起一块砖头挡在周思卿面前。 “我们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国家了,我们中华儿女早就站起来了!” 平日里笑嘻嘻的田麦此时像个凶悍的小老虎,嗷嗷直叫唤。 “谁敢欺负我嫂嫂,我就和谁拼命!有本事你们就来啊!” 第151章 寒门贵子 于笛显然是做贼心虚,并不敢真正与孟战京动手。 且不论孟战京的身份是她不敢招惹的,便是她背后的主子能给她撑腰,只怕这几个人也未必能打过孟战京。 就算孟战京负伤,收拾几个小吗喽依然绰绰有余。 短暂对峙后,于笛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愤愤然转身离去。 待几人离开之后,田麦终于松了一口气,将手心的冷汗在衣服上胡乱蹭掉。 “嫂嫂,你可真胆大,竟敢对她动手!” 田麦唏嘘道:“战京哥和你都受了伤,她那几个保镖一看都是练家子,真要是动手,你可是要吃亏的!” “麦子,你记住了!” 周思卿说道:“此刻,我们是站在自己的国土,哪有当主人的在自己家被几条狗欺负的道理?这不光是丢我们自己的人,也是丢国家的脸!”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胆子放大些,腰杆挺直些,你要时刻记住,你的背后是国家与人民,你无所畏惧!” 此时的田麦还没太听明白周思卿这番话中蕴含的道理。 若干年之后,当她屹立在山峦高峰时,终于明白周思卿的教诲。 她这一路披荆斩棘走来,面对无数次困难时,都恪守着底线,没有向外人卑躬屈膝弯腰低头。 而背后的祖国也没有让她受委屈,一次又一次给她撑腰做主,让她都无所畏惧前行。 也正因为这双向奔赴的热爱,她才能攀上最高峰,一览众山小。 周思卿望向孟战京,担忧说道:“怕是于笛已经找过郝冬璟了。” “你担心郝冬璟和于笛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 孟战京摸着下巴说道:“那不然……咱们先回去想想办法再说?” 从于笛的反应来看,她不像是铩羽而归的颓废模样…… “不会的!郝冬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田麦力挺郝冬璟,说道:“他和嫂嫂已经有了约定,那他便一定会信守约定的!” “那如果于笛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呢?甚至到了让郝冬璟无法拒绝的程度?” 周思卿笑了笑说道。 前世的记忆历历在目,于笛能逼着郝冬璟心甘情愿娶了她,显然是有筹码有底气的。 “嫂嫂,你就算不信郝冬璟,也该相信我啊!” 田麦急声说道:“你就信我一次,咱们先找郝冬璟谈谈,如果他背信弃义选择于笛,我头一个与他断绝关系!” “但如果他恪守诺言拒绝于笛了呢?你不就成了那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这话让周思卿失笑。 “瞧你这着急的模样,这么一门心思替郝冬璟说好话,怎么,喜欢人家了?” 田麦红着脸跺脚。 “嫂嫂,你能别总取笑我吗?我是在说正经事呢!” 看到田麦急到满脸通红,周思卿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逗你玩呢!” 她捏着田麦的脸说道:“就冲着自家妹子对郝冬璟的这份上心,我也得再争取一把,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田麦一头雾水,孟战京却笑得欢快。 “田麦,听到了没,你嫂嫂这可都是为你好呢,将来挣钱发了财,可不能忘记你嫂嫂啊!” 正笑着往前走,只见郝冬璟拎着一桶泔水出了家门。 他没穿外套,身上穿着件不伦不类的女式红毛衣,甚至下摆已经脱线了,看上去有几分滑稽,但更多则是心酸。 看到田麦,郝冬璟有些慌,忙放下泔水桶准备回家穿外套,却被田麦叫住。 “郝冬璟,你跑什么跑?” 郝冬璟只得停下脚步,手足无措遮挡着身上这件旧毛衣,表情带着一丝自卑与羞涩。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笑话你!” 田麦轻声说道:“改天你把这件毛衣送到我那边,我帮你重新织好!” 沉默片刻,郝冬璟嘿嘿笑了。 他看着周思卿与孟战京,笑着招呼他们进门。 郝冬璟家中很是寒酸贫瘠,逼仄狭窄的屋子,兼顾客厅、厨房与卧室的功能,一家三代四口人,就挤在这么个小屋子里。 满屋子中药味,让人觉得压抑又难受。 “我妈和我奶奶都病了,我爷爷年前捡破烂时摔了腿,家中三个病人,卫生方面实在是……你们多包容!” 他一边招呼周思卿等人落座,一边收拾着凌乱的桌子。 “刚才……于笛来找你了?” 田麦按捺不住,开口便问道。 “你有没有答应她什么条件?” 听到这话,郝冬璟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田麦。 “她确实是来找我的,实话实说,开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 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不堪的母亲与奶奶,还有强忍疼痛一语不发的爷爷,郝冬璟的眼神里满是无奈与自责。 “她说可以出钱给我家人治病,还可以给我一笔资金帮我创业,我问她有什么条件,她说一切等我成功之后再谈。” 郝冬璟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甚至她为了让我放心,还提出白纸黑字签协议。” “为什么啊?她为什么平白无故帮你?天底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田麦问道。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她说在夜市见过我几次,觉得我有潜力。” 说到这里,郝冬璟苦笑说道:“我何尝不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但我家人都这样了,只要能给他们治病,便是给我挖个坑,我也心甘情愿往下跳!”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田麦急得脸都红了,说道:“那你就答应她的要求了?你明明和嫂嫂提前有过约定的!” 不同于田麦的愤怒和急切,周思卿很是理解郝冬璟的选择。 人在无法保障基本生存需求的时候,还在乎什么约定与信用? 郝冬璟说得没错,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没关系的!” 周思卿虽然有些惋惜,但还是笑着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也会作出与你一样的选择,毕竟我们要活着!” 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钱,连同孟战京口袋里那点私藏钱也搜刮出来,一并放在桌上。 “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依然是朋友,朋友有难,互相帮一把也是应该!” 看着周思卿温婉平和的笑,看着她将钱放在自己面前,郝冬璟的嘴唇翕动。 片刻,他终于抬起头说道:“但其实,我还没答应和于笛合作……” 第152章 良心交易 于笛给出的条件确实优厚到让人无法拒绝。 不光能送郝冬璟的奶奶与妈妈去国外治病,还给他一笔足够多的资金让他创业。 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在一张空白纸上签字摁手印,至于用途是什么,于笛没说明。 按理来说,陷入困境的郝冬璟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若是没有认识周思卿,他想也不想就会答应的。 可在签字的前一刻,他秉持着最后的底线放下了笔。 他没有拒绝于笛,只说想再考虑一下,实则,是给自己找一个拒绝周思卿的理由,让自己的良心不那么受谴责。 周思卿踏入家门之后,郝冬璟心想,如果她对她谴责训斥一番,他就释然了,也就问心无愧了,等她离开之后签下那份协议,从此就跟着于笛混。 可周思卿没有怪他骂他。 她给予了最宽容的谅解,依然将他当做朋友看待,这让郝冬璟心中极其难受与自责。 思前想后,他最终说出了实情,也作出了最终的选择。 “如果您能安排我家人治病,今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将来若是生意做成了,利润分您一半,若是赔了,我一辈子给您打工还债!” 郝冬璟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场合下提这样的要求。 三个病人呐,治病是多么大的一笔开支? 周思卿笑着说道:“帮你家人求医治病与咱们合作是两码事,就算不合作,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家人等死。” “刚才有些话我没来得及说,现在正好说说我的想法,首先于笛说送你家人出国治病,这本身就是个坑。” 她皱眉说道:“且不论你母亲和奶奶的情况是否禁得起长途跋涉的艰辛,便是能撑到国外,你就能确保她们可以得到有效治疗吗?” “你显然不能跟着她们一起去国外,对不对?” 周思卿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郝冬璟似乎没有父母亲人,起码在他成名之后,是没有听说过父母亲人的消息。 这就说明很早之前他的亲人就离世了。 国外的月亮没那么圆,更何况于笛不是那种心善的人。 这话何尝不是郝冬璟的担忧呢? 在于笛提出帮他家人出国治疗时,他提及想要在国内治疗,但于笛强烈反对,说国内医疗条件太差,不如国外先进等等。 他又提出跟着去国外,等母亲和奶奶痊愈之后再回国创业,于笛再次拒绝了。 现在周思卿的话无疑是将他内心的担忧放大了,他认真思量,心底竟一阵后怕。 “所以这本身就是个陷阱,到时候你家人的死活不都是由于笛说了算吗?她说不治身亡,你难道还能跑去国外一查究竟?” 周思卿看着郝冬璟的眼睛。 “你是个聪明人,你心里其实早就有答案的。” 不过就是在家躺着也是等死,他才想殊死一搏期待奇迹发生。 但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奇迹! “如果你信任我,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家人安排进医院治疗,这不是交易,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帮助而已。” 周思卿说道:“你帮了田麦,所以我帮你!” 说罢,她歪头看着孟战京,笑眯眯说道:“孟营长,劳烦你去村口的公用电话那里,给我亲爱的婆婆打个电话呗!” “你现在使唤起我来,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孟战京失笑,却还是站起身来听媳妇儿指挥。 不多会儿,孟战京回来了。 “你婆婆大人发话,说已经派车来接人,但军区医院不擅长治疗这种慢性病,所以安排到省人民医院那边,她已经打过招呼了。” 郝冬璟猛然起身,差点踢翻了凳子。 “真的吗?今天就可以去住院了吗?” 孟战京点头。 “车子很快就来,还有医生随行,好保证你家人在去医院路上发生意外能及时治疗,至于费用……” “你就不必担心了,将来等你赚了钱再还吧!” 这话让郝冬璟几乎红了眼眶。 “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钱的!” “好啊,我等你还钱!” 周思卿笑着说道。 郝冬璟这种人,最不需要的就是施舍与可怜,他只是困在泥潭里的仙物,但凡给他半点腾云华龙的机会,他都能一飞冲天的。 不等郝冬璟收拾完东西,前来接病人的救护车已经到了。 车子进不来,村长领着医生进了家门,身后还跟着看热闹的村民,所有人眼底都带着惊诧与羡慕。 本以为这家人没什么活路了,这一家子三个病人只能等死,剩下郝冬璟这么个不成器的混小子打一辈子光棍。 但谁承想这小子竟然本事不小,一下子弄来三辆救护车送家人去治病。 有人好奇问过医生,得知他们是从省人民医院赶来的专程接人的。 至于费用,医生笑笑没说话,但大家都猜得出来,费用不低! 在村民的帮助下,郝冬璟的妈妈与奶奶先后被送上了救护车,最后是断了腿的爷爷被医生用轮椅推着出门。 “阿璟!” 老爷子一把拉住郝冬璟的手,担忧说道:“你哪里来这么多钱送我们看病?你是不是……走上什么歪路了?” 郝冬璟笑中带泪,摇头说道:“爷爷,我一直听您的话,没有走上歪路,您放心治病,我一定会挣钱让您和我奶奶还有我妈过上好日子的!” 老爷子还不信。 只见孟战京站出来,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 “老爷子,我是郝冬璟的朋友,您看,我是当兵的,您就算不信他,总该信我吧?” 他笑着说道:“我可以作证,郝冬璟没有走上歪路!” 听到这话,老爷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好!当兵的说话我信!” 他终于露出笑容,在准备出门时望向田麦,那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就亮了。 “这个姑娘……” 老爷子神智很清明,记性也很好。 “阿璟藏在书里的照片,就是这个小姑娘吧?你喜欢人家是不是?” 郝冬璟瞬间慌了神。 “爷爷,您别胡说,哪里有什么照片?您记错了!” “我没记错,你奶奶和妈妈都见过,她俩对这个小姑娘很满意,但就怕人家姑娘嫌咱们家穷,不肯嫁给你而已!” 第153章 前夫的忏悔 老爷子看着田麦羞红的脸,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姑娘,你别嫌我家阿璟穷,他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嫁给他,一定不会受委屈的!” “只要我这个老家伙一天不死,我就给你撑腰,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的!” 田麦的脸红到几乎滴血,郝冬璟也被爷爷这话弄得满脸通红。 反倒是一旁的周思卿笑着调侃。 “行,我瞧着行,有老爷子给田麦撑腰,将来结了婚一定吃不了亏的!” 田麦羞得不行,捂脸不敢看郝冬璟。 郝冬璟却红着脸傻笑,说道:“我从小到大最怕爷爷了,他是真打我,我哪里敢不听他的话呢?” 很快,老爷子也被送上了救护车。 “你只管跟着救护车去医院,费用的事不用担心,至于同时照顾这么多病人……” 周思卿沉思片刻看着田麦说道:“他一人哪里忙得过来?你也没事做,不如去帮帮忙?” 田麦答了声“好”,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 临出发时,郝冬璟忽然跪在了地上,朝周思卿磕了三个头。 “您的恩情我一定会报答的!” 目送着救护车离开,周思卿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仗,不光是赢了于笛,更是将郝冬璟带上了一条光明之路,起码,他不会被于笛挟持着走上卖国求荣的断头路了! “行啊媳妇儿,你这一招怀柔政策,别说是郝冬璟,连我都要被感动了!” 孟战京用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媳妇儿,笑着说道。 “做人要真诚!” 周思卿也笑,说道:“我是真心实意帮忙的,郝冬璟又不傻,自然分辨得出来!” 二人帮郝冬璟锁上大门,在暮色中准备离开村子。 结果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驶来,径直停在他们前面。 许久未见的林淮从后排下了车。 他沧桑成熟了许多,没了上一世的意气风发与潇洒,整个人看上去暮气沉沉。 “思卿!” 看到周思卿与孟战京有说有笑站在一起,林淮的眼中满是苦涩。 有时候他憎恨上天的折磨,让他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痛苦煎熬。 回忆越多,就越是知道周思卿的好,以及他错得多离谱。 很多个无眠的夜里,他孤身在黑夜里睁着空洞的眼睛,便能体会到上一世自己对周思卿造成的伤害。 她也曾像他这样孤身一人难以入眠吧? 等他想要弥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林淮,周思卿嘴角的笑容陡然变淡,脸上满是防备与厌恶。 孟战京的神色也变得阴郁,不着痕迹将妻子护在怀中,像是面对着敌人一般。 “你来干什么?” 周思卿靠在孟战京怀中冷声问道。 “思卿,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我……我想解释!” 林淮哽咽说道,眼尾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纹路,满眼都是歉疚与不甘。 “有什么可解释的?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之间两清了,再无瓜葛,我也不想见到你!” 周思卿保持着淡漠与冷清,甚至不想多看林淮一眼。 可她越是如此,林淮就越是心如刀绞。 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愫,林淮上前几步要去拉周思卿的手,但下一秒,孟战京的拳头狠狠挥了过来,带着愤怒的报复。 周思卿背着他逃生时,曾娓娓道来上一世的痛与折磨。 他脑海里始终记得她说过的那些苦,林淮如何背叛她,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从那天之后,他就记下了这份仇,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替周思卿讨回公道。 就算林淮今天没有送上门,他迟早也要找他报仇的! 拳头一旦落下,就再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孟战京也没打算一拳了事。 他根本没给林淮反抗的机会,甚至不顾自己受伤的腿,就那么将林淮撂翻在地,欺身而上狠狠报复。 他的拳头像是石头般砸在林淮脸上,一下接着一下,很快,林淮被揍得满脸是血。 然而他没有反抗,也没有挣脱,就那么闭眼承受着这一切。 直到周思卿上前抱住孟战京,硬拖着他起身放过了林淮。 “别打了!战京你住手!” 紧紧抱着孟战京的腰,周思卿大声喊道:“你不要自己的前程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能随便打架?” “他欺负你!” 孟战京嘶声吼道。 “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有你,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我早已忘记过去那些不快的事情了!” 周思卿的眼眶有些红。 她将脸贴在孟战京后背,哽咽说道:“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他不配留存在我记忆中,战京,我也不想让你活在我的仇恨里!” 孟战京喘着粗气,一手护着周思卿,一手指着躺在地上满脸血水的林淮。 “你该庆幸她的善良与大度救了你这条狗命,否则,今天我不介意弄死你!” 林淮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般,就那么直挺挺躺在地上,心中被痛苦与绝望占据。 是,周思卿救了他。 可她救他的初衷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孟战京的前程命运。 如果当初他珍惜与呵护周思卿,那她现在是不是也会一门心思替他着想,而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凄凉地步。 没有如果! 那些回不去的人生,成为他日夜无法释怀的痛和忏悔。 周思卿扶着孟战京上了车。 临走时,她回头看着林淮说道:“周嘉彤已经死了,但她给你生下的女儿还活着,若是你还有人性,便好好善待那个孩子吧!” “林淮,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你也不要再做过去的你,往前看,往前走,别回头了!” 说罢,周思卿登车离开。 林淮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小路尽头,他眼眶的泪水终于夺目而出。 坐在驾驶位上的司机终于战战兢兢下车,想要扶起坐在地上嘶声哽咽的老板。 “老板,我们……还去找郝冬璟吗?” 半晌,司机还是没敢碰林淮,只是试探着问道。 林淮抬头擦去了脸上的血与泪,再起身时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冷清。 “找!必须要找到他!在他化蛟为龙之前,我要让他成为我的棋子!” 他有前世的记忆,他知道郝冬璟有多么重要。 在于笛将对方纳入麾下之前,他要先一步下手抢人,不惜一切代价。 司机早已打听清楚郝冬璟家的地址。 当他们拎着大大小小的礼盒赶到郝家门口时,只看到一把冰冷的大锁挂在紧闭的大门上。 “你们找人?” 邻居正在门口砍柴,看着林淮透过门缝往里张望时,他放下斧头开口。 “今天可真是奇了,老郝家竟然来了好几拨贵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第154章 等我身骑白马来娶你 听到这话,林淮心中咯噔一下。 于笛的到来他能理解,毕竟上一世时,就是于笛挖掘出郝冬璟这个宝藏人物,才成就了后来的川城第一富商。 但周思卿为什么会出现在郝冬璟家中呢? 上一世的她…… 上一世的她是自己的妻子,是被困在林家大宅里伺候公婆却被无情折磨的怨妇! 时过境迁重活一次,她与孟战京琴瑟和鸣深情无比,脸上再也没了上一世的怨气与苍老。 即使林淮百般不承认,却依然不能不面对这个惨淡的事实。 与孟战京在一起,周思卿才活得肆意潇洒,才得到了幸福与欢乐。 这个认知让林淮的心一阵一阵揪着疼。 他什么都记起来了,却什么都无法改变! 司机已经打听清楚情况了。 “听说郝冬璟遇到了贵人,对方将他生病的家人都接到医院治疗了!” 回到车里,司机如实说道:“就刚才咱们遇到的那两位……主要是那位女士,她似乎与郝冬璟喜欢的女孩关系不错。” 小心翼翼观察着林淮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发怒的趋势,才继续开口。 “那位邻居说,十有八九是郝冬璟喜欢的女孩帮忙求人的!” 林淮眼底闪过一抹异色,问道:“那个女孩叫什么?” “据说叫田麦!” 司机答道:“我给了那个邻居五十块钱,他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他亲耳听到临出门时,郝家老爷子叫那个女孩的名字,田麦!” “知道了,打听他们在哪个医院,我们找机会去探望!” 林淮淡声说道。 既然是因为田麦的缘故才帮郝冬璟家人治病,想必于笛是没有得逞的,那他还有机会! 这么想着,林淮心中好受了些。 司机发动了车子,问道:“老板,那我们去哪里?回家吗?” 回家? 林淮冷冷一笑,他哪里还有家? “对了,老爷这些日子一直说不舒服,您要不要劝他去大医院做个检查?”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他自己是医院院长,不舒服就自己查自己治,与我何干?” 林淮声音淡漠,提及父亲林宗耀时,仿佛在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他是生是死,那都是他的命!” 从有前世记忆那一刻开始,林淮就知道父亲很快会罹患癌症。 如果能及时治疗,尚且有一线生机,但如果拖延到症状明显再检查,回天乏术…… 他选择了沉默以对。 就像当初他不舍周思卿离开,林宗耀恶狠狠警告他。 “这就是你的命,你命里得不到这个女人!” 所以现在也是一样的,这也是林宗耀的命,他命里没有这么多的寿命…… 久久,林淮疲倦靠在座位上,说道:“你帮我准备一份恭贺新婚的厚礼……算了,我自己亲自准备吧!” 司机透过内后视镜看着林淮,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老板,谁要结婚?” 谁要结婚呐? 林淮的心中充满了苦涩。 如果按照前世的人生轨迹,即将要迈入婚姻殿堂的人是他与周思卿!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周思卿要结婚了,只是新郎不是他,而是那个前世死于战场上的孟战京! 真是,天意弄人呐。 周思卿与孟战京的婚礼已经近在眼前。 因为婚期与春节交叠在一起,合家团聚的喜悦让周思卿有些恍惚迷惘。 最终,她将这一切都归咎在爹妈与公婆身上。 嗯,都怪四位长辈太能干,太宠着惯着她,才让她每天像无业游民似的到处乱窜,以至于全然没有做新娘的紧迫感。 直到母亲大人宋辉月亲自来军区大院接她回家待嫁,她才傻乎乎意识到,她要结婚了! “我本来等着你自己回家,结果连个人影都没等着,我能怎么办?只能亲自来抓人。” 孟家客厅里,宋辉月一脸喜气,从进门拉着周思卿的手,就再也没松开,像是生怕她又跑掉了。 “那还不是怪您!” 周思卿挽着宋辉月的手笑着抱怨。 “谁让您没多提醒我几遍呢?” 这倒打一耙的抱怨让宋辉月大笑出声,她看着洛逢君说道:“老太太,您听听,这丫头还怪上我不提醒她了?哦,也不知道是谁的婚礼!” “不怪你,怪王雪绒!” 洛逢君将责任都甩在儿媳妇身上。 “都怪王雪绒天天惯着宠着,回头我好好骂她一顿!” 刚进门的王雪绒听到老太太这话,直呼冤枉。 “哎哟,还没进门呢,我就已经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惯着儿媳妇被人埋怨,不惯着吧还是得挨骂,啧,婆婆可真难当!” 宋辉月笑着说道:“那不然咱们将婚期推迟些,唔,我把我闺女接回家再养几年,省得你里外不是人!” “可别!婚礼不能推迟,我就喜欢猪八戒照镜子!” 王雪绒笑得合不拢嘴,又趁着宋辉月过来,再次与她核对了婚礼当天赴宴的娘家亲戚。 “老周说了,部队这些战友都算在娘家亲戚的名单里,嗯,给思卿撑撑腰,省得将来被你们家欺负!” 宋辉月笑着说道。 这话逗得王雪绒直笑。 “行行行,你要是觉得娘家阵营不够有气势,连我和孟澜海也一并算做娘家人算了,要什么婆家?咱们全都是卿卿的娘家人!” 二人商议到傍晚,直到周君堂打电话催促她们母女回家,宋辉月这才拉着周思卿的手出了孟家大门。 “战京,就这两天了,你忍忍,不许半夜溜门撬锁!” 宋辉月看着依依不舍的孟战京,笑着打趣道:“我家那墙头都被你踩出一道壕了,再踩下去,墙估计得塌!” 孟战京笑得很是不要脸。 “那能怪我吗?要怪只能怪你家的墙不结实,赶明儿真要是塌了,我给您修墙还不行吗?” 他深情款款看着准备上车的周思卿。 “卿卿,等我身骑白马迎娶你!” 晚霞漫天,映红了周思卿的脸。 她回头看着孟战京,羞涩说道:“你就胡诌吧,哪有白马让你骑?” 孟战京注视着周思卿娇羞的面容,一时难解心中不舍,上前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谁说没有白马?我就是你的白马王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尊贵的公主殿下!” 第155章 婚礼前的变故 回到周家,坐在自己的卧室里,看着满屋子喜庆的陪嫁,周思卿有些恍惚。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仿佛惊醒之后,这些幸福都会化作云烟。 于是她不敢睡,就这么辗转反侧一整夜,以至于第二天醒来时两眼乌青,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甘棠推门进来时,就看到好友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你这是临近结婚过于紧张,所以失眠了?” 打量了周思卿许久,甘棠终于下了结论。 “我们科的护士长说,她当年结婚时也紧张到好几晚睡不着。” 周思卿打着哈欠,看着甘棠问道:“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大姐,你明天就要结婚了哎,作为你的伴娘,我今天上什么班?” 甘棠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一脸的羡慕与感慨。 “妈耶,你这养父养母对你是真好,这陪嫁的规格,反正我参加过不少婚礼,头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陪嫁!” 小到镜子水壶,大到箱子家电,这几年时兴的洗衣机、录像机、彩色电视机……应有尽有,让甘棠直呼好家伙。 “我的妈呀,竟然还有照相机!” 甘棠看到那个系着红绸的照相机盒子时,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这么个小玩意儿多少钱吗?” 看着周思卿清澈愚蠢的眼神,甘棠直呼暴殄天物。 “这是最时兴的照相机,一台将近这个数!” 她一番比划,惊得周思卿也张大了嘴巴。 “这么贵吗?” 她一年的工资都买不起这么一台照相机,爹妈却弄来一台当嫁妆,他们可真舍得! “不行,周思卿你实话实说,你在哪里烧香拜佛求了这么一双好爹妈,我也得烧烧香拜拜佛去!” 甘棠扯着周思卿的胳膊疯狂摇晃,嚷嚷着她也要重新投胎的混账话。 正在笑闹时,田麦也进了屋。 是的,她也是伴娘之一,刚从医院赶来,额头一层薄汗。 “郝冬璟的奶奶已经能下床走路了,他妈妈病情严重一些,但经过治疗,这几天胃口好了不少,今天上午吃了大半碗稀饭呢!” 听到田麦的话,周思卿问道:“他家人对你好吗?” 田麦红了脸,半晌重重点头。 “好!对我特别好!他奶奶把自己戴了几十年的银镯子都送给我了!” 撸起袖子,指着手腕上一对颇有年代感的镯子,田麦的眉眼间都是娇羞。 “哟哟哟,咱们田麦也快要嫁人了呢!” 甘棠笑着调侃,逗得田麦脸蛋通红,直喊“甘棠姐你再胡说,我就要给镇疆哥告状了”。 周思卿看着甘棠与田麦闹成一团,她正要开口劝阻二人别打翻了她的嫁妆,却看到几个身穿军装的人面色凝重进了院子。 几人径直进了周君堂的书房,一直待了一个多小时才离开。 周思卿没有偷听,但却从周君堂送完客之后凝重严肃的表情间察觉出一丝不安。 忍了又忍,最终她还是没忍住。 “爸,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君堂坐在书房里抽烟,看到女儿进来,他忙掐灭了烟头。 打开窗子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烟味终于散了些,周君堂欲言又止。 “爸,事情与我有关,对不对?” 周思卿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从周君堂看她的眼神里,她已经猜到了端倪。 “有紧急任务?婚礼不能如期举办了?” 现在能有什么事比婚礼更重要? “对,南疆边防有情况!” 沉默片刻,周君堂终于开口说道:“上面刚下发了紧急任务,由我军区调派一支精锐部队马上赶赴南疆!” “是对方又毁约开火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周思卿的脸色一变。 南疆战役才平息几个月而已,双方签订了停火协议,我军大部队刚刚返回川城过个年,怎么局势就忽然变了? “我边防驻军在日常巡逻时,与敌军的巡逻部队发生摩擦,对方损失十余人,而我军……三人被俘!” 周君堂眉头紧皱,说道:“对方始终对当初火炮阵地被一锅端心怀愤恨,这不,提出了条件,要求让孟战京去边疆交接我们的同志!” “不行!对方言而无信再次发生摩擦,搞不好就是为了逼战京去前线,他们要报仇!” 周思卿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爸,战京这一趟要是去了,那绝对是凶多吉少啊!” “所以我方还在与对方交涉谈判,然而事关三名战友的生死安危,保险起见,战京还是要去南疆边境一趟!” 周君堂无奈说道:“就算我不同意也没用的,战京已经答应了!” “什么时候出发?” 沉默许久,周思卿哽咽问道。 摸了摸女儿的发顶,周君堂心疼说道:“还不清楚,但最晚不超过明天!” 宋辉月站在门口,看着低头垂泪的女儿,她忍不住埋怨丈夫。 “部队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偏偏让战京去南疆?他还有伤在身,明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啊!” 她强势说道:“周君堂我不管,你去交涉这件事,总之,我女儿的婚礼不能耽搁,她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周君堂无奈叹息。 “辉月,军令如山,就算我去交涉,你觉得战京会违抗军令留下来继续举办婚礼吗?” 宋辉月眼眶含着泪水。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让我女儿受这份委屈?当年……你就是这样抛下我奔赴战场的!” 那年华中平原战况胶着,周君堂在结婚当天的清晨一身戎装领军出发。 她头戴红花站在门口送别还没与她举行仪式的丈夫,微笑着叮嘱他早日回家。 这一别就是整整一年。 婚礼后来没有补上,没人提及,但却成为他们心底最深的遗憾。 所以对周思卿的婚礼,他们夫妻二人极为重视,恨不得将最好的一切都赠与周思卿,也似乎是为了弥补他们错过的美好光阴。 然而造化弄人,他们二人的遗憾又在下一代身上上演了…… 周思卿已经擦去了眼泪。 她头也不回往外走,嘶声说道:“我去找孟战京,我知道无法阻止他奔赴战场的决心,但……起码能等一等,哪怕举办完仪式再走。” 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第156章 军令如山 赶赴军区大院时,只见沿路张灯结彩。 不光是欢度春节时布置的红色灯笼,还有孟家为了迎接孟战京与周思卿的婚事,从大院进门到孟家门口,都用红绸挽了大红花挂在道路两边。 若是往日,周思卿必定欢喜到偷笑,可现在,她笑不出来。 一路直接进了孟家。 只见满是喜庆红色的客厅里,众人愁容不展,甚至王雪绒眉眼间还带着怒气,显然是刚与丈夫争吵过。 孟澜海坐在沙发上一语不发,低头闷闷抽着烟。 而准新郎官孟战京却不在客厅里。 随着推门声响起,众人同时往门口看。 看到本该在娘家待嫁的周思卿发丝蓬乱站在门口,大家都忙不迭站起身来。 “思卿!” 王雪绒率先反应过来。 她红着眼眶迎过来,挽着儿媳妇的手将她领进客厅里。 “战京呢?” 周思卿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听我爸说,他要去南疆了,我……我……” 本想说她不同意,可话到嘴边时,又改了口。 “我来送送他!” 王雪绒看着周思卿通红的眼眶,心中又是愧疚又是疼惜。 她将怒火都发在丈夫身上,怒声吼道:“我又没说不让孟战京去,我只是要求晚一天再出发,起码让孩子们办完婚礼!” “军令如山!” 孟澜海沉声说出这四个字,便再也不敢看妻子的眼睛。 正说着,只见孟战京从外面进来,身上穿着军装,背着行李拎着包,显然是做好了随时出发的准备。 与周思卿四目相对时,孟战京看到妻子泛红的眼眸,那眸光深处藏着委屈与不舍,还有一丝丝的埋怨。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像是被什么撕碎,以至于连一句道歉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时候走?” 周思卿终于笑着开了口。 她上前接过孟战京手中的包,替他整理好军装领子,声音温柔平静。 “一个小时后!” 许久,孟战京终于嘶声开口。 “原本是要从部队直接出发,但上级考虑到我的特殊情况,就让我回来一趟,和家人打个招呼。” 家人是谁呢? 家人只能是周思卿,即将做新娘子的女孩,却在此时不得不含泪送丈夫踏上南下的列车。 就一个小时了啊! 周思卿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她松开孟战京的手,背对着他走进客厅里,表情微微有些彷徨与迷茫。 她不说话,孟战京也不敢说话,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门口,紧张愧疚看着妻子的背影。 正好周君堂与宋辉月紧随其后赶了过来。 察觉到客厅里凝重的气氛,周君堂叹息着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岳父,岳母!” 孟战京的声音干涩嘶哑,他感受到岳母愤怒的眼神,却只是陪着歉意的笑,而没有替自己辩解一个字。 有什么可辩解的? 不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理由,都无法抵消对周思卿的伤害。 一生就一次的婚礼,他身为新郎却不在场,这对周思卿是何等的不公平? 忽然,周思卿站起身来。 她再抬头时,眼底带着一抹坚定的光芒。 “一个小时也足够了!” 不说话,也不解释,周思卿冲上楼进了卧室,打开衣柜找了件红色衣服穿上,又顺手拿起用来装饰的红花插在发间。 她稍稍收拾一番,便下了楼,在众人诧异的视线里,将一朵红花别在孟战京胸前,她自己也戴了一朵。 “仪式无关是否隆重,只要有亲人的见证就好!” 周思卿扶着孟家二老坐在沙发上,又将孟澜海与王雪绒安顿在旁边,还有周君堂和宋辉月夫妇,一并坐在另外一侧。 原本抱着孩子的姚蓓蓓反应过来,忙不迭将儿子塞进孟沈辽怀中,匆忙找来两个垫子放在客厅中央。 下一刻,只见周思卿拉着孟战京跪在垫子上,面对着六位长辈。 她与孟战京十指紧扣,说道:“婚礼无关哪天举办,也无关仪式是否隆重,只要有你们的见证与祝福,就足够了!” 说罢,她与孟战京磕了个头,先喊了声“爷爷,奶奶!” 孟冬九“哎”了声,身边的洛逢君也抹着泪连连应声,直呼“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之后,周思卿与孟战京又微微调整方向,朝孟澜海与王雪绒的方向磕头。 “爸,妈!” 孟澜海紧抿着唇,脸部的肌肉微微有些颤抖。 他嘶声说道:“思卿,是我们孟家对不住你!” 王雪绒已经泣不成声,背过身胡乱抹着脸上的泪。 这边,孟战京扶着周思卿起身,又朝着周君堂与宋辉月的方向再次跪下,郑重其事磕头。 “爸,妈,对不起,我没有信守承诺,让思卿受了这样的委屈,将来,我一定会弥补的! 孟战京连磕三个响头,声音低沉沙哑。 “报效国家乃军人天生的使命,何谈抱歉?” 周君堂沉声说道:“只要你圆满完成任务平安归来,就是对思卿最好的抚慰与弥补!” 姚蓓蓓与四嫂楚嫣然早已准备好了茶水,几个叔叔婶婶也匆忙准备好红包塞进孟家二老怀中。 磕完头,周思卿与孟战京起身给长辈敬茶。 孟冬九接过孙媳妇递来的茶,眼底满是怜惜,将厚厚的红包塞进周思卿怀中。 洛逢君掂了掂红包,起身说道:“不行,还是太少!” 她颤巍巍进了卧室,片刻又拿着厚厚一摞钱出来,甚至没用红包装着,就那么直接放在周思卿手中。 “奶奶知道多少钱都弥补不了你的委屈,可……可谁让我们嫁给军人呢?” 将周思卿头上的红花扶正,洛逢君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但聊胜于无吧,思卿,原谅战京这一次好不好?”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没有怪他!” 按照规矩,接下来该给孟澜海与王雪绒敬茶的。 “先去给你岳父岳母敬茶!” 孟澜海沉声说道:“不管有天大的理由,你确实辜负了人家闺女!” 于是孟战京牵着周思卿的手走到周君堂与宋辉月面前。 “爸,妈,请喝茶!” 孟战京端起一杯茶,弯腰鞠躬将茶杯举过头顶,姿态放的很低。 周君堂接过茶喝了一口,伸手扶起孟战京,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是觉得对不住思卿,这次去南疆就再立个战功回来,别丢了我们的脸,也别丢了部队与国家的脸!” 孟战京站直身体,敬了个军礼。 “请岳父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宋辉月接过女儿敬的茶,只喝了一口就泣不成声。 她经历过这种委屈,她知道女儿的笑容背后藏着怎么样的失落与难过。 可谁让她们选择了做军嫂这条艰难孤独的路呢? 第157章 离别的车站,你珍重再珍重 即使周思卿认识孟家的每一个人,可孟战京还是按照新婚礼仪,领着妻子一一与长辈打招呼。 孟家四位叔叔婶婶也没含糊,给这个最受老太太宠爱的侄媳妇送上沉甸甸的大红包。 三婶朱凤喜已经提前准备好两碗饺子放在桌上。 原本这饺子是要在晚上洞房夜吃的,可现在早已顾不得那些流程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孟战京出发也不过就十来分钟。 “来,快点,新郎新娘吃饺子!” 二婶吴丹花拉着周思卿和孟战京坐在餐桌上,在一众亲人长辈的注视下,二人端起了热气腾腾的碗。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周思卿身上,大家看着她咬了一口饺子。 “饺子生不生?” 岳淑娴笑着大声问道。 周思卿点头,与孟战京异口同声答道:“生!” 一旁的朱凤喜起哄,说道:“声音太小了,我们都没听到呢!” 含着热泪,周思卿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生!生很多个!” 说罢,她再也忍不住眼眶的泪,埋头将半生不熟的饺子塞进嘴里。 眼泪落在饺子上,又咸又苦,让这饺子也沾上一点苦涩。 孟战京一把抢过周思卿的碗,心疼说道:“别吃了,都是生的,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原本一整天才能办完的仪式,此时不过用了短短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仓促到让周思卿的鼻子直发酸。 随着孟战京抢走了她的筷子和碗,那些隐忍到极致的委屈终于按捺不住。 她一把推开了他,泪眼朦胧吼道:“你管我会不会吃坏肚子!你走啊,你马上给我滚啊,我不想看到你!” 孟战京不动,任凭周思卿推搡着捶打着。 他岿然如山站在妻子面前,眼底满是痛与愧疚。 姚蓓蓓想要上前劝周思卿,却被孟沈辽拉住。 “别劝,这是战京该受的怒火,这事儿搁在谁身上都委屈!” 客厅里一片沉寂,只有周思卿压抑的哭声。 到最后,她将额头抵在孟战京胸膛,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领,泣不成声。 “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 这一刻,众人终于明白,周思卿的眼泪不是因为新郎无法参加婚礼的委屈,而是忧心爱人无法平安归来的恐惧。 孟战京的眼眶泛着水光,他紧紧抱住周思卿,嘶声说道:“我答应你,一定平安回家!” 外面传来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是来接孟战京去车站的车。 “思卿,你送他去车站吧!” 孟澜海温声说道。 从军区大院到火车站,半个小时的路程,或许是这一对新婚夫妻最后的温情时光了。 一路上,孟战京与周思卿并肩坐在后排。 二人十指紧扣依偎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却仿佛早已明了对方的心。 直到车子停了下来。 在黯淡的光线下,周思卿看到火车站广场那整整齐齐的队伍,早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下了车,周思卿再次替孟战京整理好风纪扣。 “你的腿还没完全康复,不要逞强,注意休息!” 孟战京背着行李,一手拎包,一手握住周思卿的手。 “好,我都听你的!” 他依然佩戴着红花,与周思卿发间那朵红花交相辉映,在这清冷的夜里,陡然浮出一抹温情暖意。 周思卿的嘴唇翕动,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但当集合的号声响起时,她还是狠狠心,推开了孟战京。 “归队吧!” 生怕多看一眼会不舍,周思卿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一只强健的手臂从后面伸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 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刻,孟战京强迫她转身抬头,随即,他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袭来,像是要留下属于他的烙印。 周思卿眼角的泪终于落下。 她带着报复与幽怨,狠狠回应着他的吻,甚至撕咬着他的唇,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终于推开了他。 孟战京的下唇被她咬破了。 二人同时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大步离开。 他们不敢回头看对方,就那么越走越远,直到被夜色吞没。 当初随部队奔赴南疆时,周思卿看着那些前来送别的家属,听着那些离别的哭声,她心里虽然难受,却没有共情。 直到此刻…… 当她成为那个送爱人上前线的妻子时,她终于能理解那哭声里的不舍与哀愁。 隔着车窗玻璃,她看到孟战京一瘸一拐跑步归队,很快,就随着部队一起进入了车站…… 司机像是察觉到周思卿的不舍,开着车驶入一条军列会经过的小路上。 夜色中,满载军人的军列轰隆隆驶来,周思卿趴在车窗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那飞快掠过的火车车厢。 运载战士的火车不再是之前条件艰苦的闷罐车了。 “这趟军列的条件很好,都是卧铺,火车上有热水有厕所,三餐定时供应,保证每一个战士都能吃上热乎饭!” 司机是跟随孟澜海多年的老战士,当初也是跟着首长上战场的老兵。 他感慨道:“国家和平,人民才能过上好日子,你看,这才过了多久,闷罐车就成了绿皮火车,要是不打仗了,回头就能坐飞机去南疆了!” 是啊,不打仗了,我们的国家才能欣欣向荣,我们的人民才能安居乐业。 周思卿擦去眼角的泪,微微笑了。 他的丈夫是个大英雄,是个守卫边疆保护人民的大英雄。 有什么好哭的?她该骄傲才是! 虽说孟战京走了,虽说跪拜父母长辈的流程提前举办完了,可婚礼该有的流程依然得有,婚宴也不会取消。 周思卿被司机直接送回到周家,迎接第二天的婚礼。 本以为自己睡不着,可没想到回家躺在床上,周思卿便昏天暗地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奔赴南疆的军列上,一众战友看着佩戴红花的孟战京,神色都格外复杂。 许久,李镇疆终于打破了沉默。 “孟战京,你小子不仗义啊,结婚这种大事,不给我们发喜糖吗?”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拉扯孟战京胸前的红花,笑嘻嘻说道:“这玩意儿还挺好看的,给我戴戴!” “滚你大爷的!” 孟战京笑骂几句,从包里拿出临走前周思卿塞给他的一包糖果。 “喏,喜糖,自己拿,甜不死你们才怪!” 第158章 女儿是水,我们不泼 大家蜂拥而上,很快就将一包糖果一抢而空。 喜糖依然堵不住李镇疆那张贱嗖嗖的嘴。 “哎哟,这喜糖不光甜,怎么还泛着一股子酸味呢?我闻闻,哟,原来是一帮单身汉身上散发的酸味!” 他毫不留情挖苦着没老婆的单身战友们,还不忘拉一波仇恨。 “嗯,提前说清楚,单身汉阵营里不包括我啊,我是有老婆的人!” 这话很是欠揍,话音落下,一众战友涌上来,对着李镇疆就是一顿拳脚招呼。 车厢里满是欢声笑语,孟战京的嘴角也不觉勾起一抹笑容。 窗外夜色浓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剥了糖纸塞进嘴里。 喜糖怎么不甜呐? 它怎么有些苦涩,像是眼泪的味道。 婚宴照常举办。 大部分来宾都是军人,也多少听说孟战京昨夜奔赴南疆的事。 众人心照不宣避谈这些不快,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祝福的喜悦,翘首等待新娘到来。 周家一派热闹。 周思卿的同事们都赶来做娘家人给她撑腰,此时房间里乌泱泱围满了医生护士,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不行,这个头花不能簪在这里,太丑了!” 赵碧玉指着周思卿发间的头发抗议,惹得一众人大笑。 “赵医生你快拉倒吧,你平日里连妆都不会化的人,审美观令人堪忧,还是坐下来吃点心!” 说话的人是张吉祥。 她虽然离开了医院,在烈士陵园边上的茶馆里安然度日,但周思卿结婚还是特意前来送上祝福。 “瞧瞧,咱们张医生现如今不归我管了,说话都放肆不少,都敢嘲笑我了!” 赵碧玉笑着调侃,却依然执迷不悟非得要把头花换个地方。 “就按照赵医生的吩咐重新弄吧,嗯,谁让她是领导呢?” 周思卿坐在梳妆台前,忍着笑吩咐化妆师听从领导吩咐。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连外面抽烟聊天的刘南枭等人也听到动静,不觉踮着脚尖往里瞧。 “哎,刘政委,你不应该来周家吧?按常理来说,你应该直接去孟家才对!” 有人实在捋不清刘南枭与周家的关系。 这掰来掰去的,两家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吧? “周思卿救过我弟的命,我家老爷子发了话,以后刘家就是周思卿的靠山,你说,我是不是娘家人?” 刘南枭接过战友递来的烟,随意抽了一口,笑着说道。 这话让一众人有些吃惊。 “哟,那新娘子这靠山可不得了,够咱们孟营长喝一壶了!” 正说着,只见刘潇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嗷嗷叫着冲进周思卿的房间。 “姐姐!姐姐我来了!” 他小脸通红,手里还攥着一束红玫瑰,献宝似的捧在周思卿面前。 “喏,送给你的哟!” 红玫瑰馥郁的香味萦绕在周思卿鼻翼,她微笑摸了摸刘潇枭的圆脑袋,将一颗糖塞进他嘴里。 “别用假花了,用这束玫瑰花吧!” 化妆师正掂量着将手上的头花往周思卿发间别去,却听她忽然开口。 用玫瑰花做头花? 这倒是别致新奇,就是浪费了些。 新娘子发了话,化妆师重新做了妆造,很快,就将刘潇枭送的玫瑰花装饰在周思卿的发髻上,人比花娇,越发娇艳动人。 她穿着中式旗袍,顾盼流连摇曳生姿,站在窗外抽烟的刘南枭恰好看到周思卿绝美的容颜,眼底满是惊艳。 “新娘子该出门了啊!” 外面传来婚礼执事的喊声,只见刘南枭掐了烟,整理好自己的军装,穿过人群走进了房间里。 “我来背你上婚车!” 按照川城的风俗礼仪,新娘子的双脚不得落地,得由娘家兄弟背着上婚车。 可周家哪里有兄弟呢? 原本周思卿也不在意这些礼节,都打算自己走出门上婚车,可现在…… “怎么?觉得我没资格当你的兄长吗?” 刘南枭一身挺拔军装,玉树兰芝风度翩翩,在场不少女宾都心生爱慕。 他走到周思卿面前,背对着她微微蹲下了身体。 “上来!” 看着刘南枭宽阔的后背,周思卿的眼眶忽然有点热。 她在甘棠等人的搀扶下伏在刘南枭后背,他轻松背起了她,在宾客的簇拥祝福中出了门。 鞭炮齐鸣,人群沸腾,周君堂与宋辉月跟在人群后,看着周思卿被刘南枭背出家门,他们竟不觉红了眼眶。 婚车里没有新郎官。 即使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可当周思卿孤身一人坐在婚车里时,她的心还是不可自抑有些酸痛。 但她嘴角维持着笑容,双手紧紧握着捧花,与站在门口的父母挥手告别。 就在此时,车门忽然打开,刘潇枭钻了进来,不由分说赖在周思卿身边。 “姐姐,我陪着你!” 刘潇枭参加过很多婚礼,每个新娘子身边都有新郎官陪伴,唯独姐姐一人孤零零坐在车里,连笑容都有些苦涩。 于是他就来了。 反正他是小孩子,就当是做姐姐的压轿童子吧! 京城刘家大公子亲自背新娘子出门,京城刘家小公子委身做压轿童子,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周家养女的身份已经足够贵重了,但现在又多了刘家做后盾,新娘子这身份…… 在场宾客望向周思卿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来,辉月,你还有任务呢!” 前来帮忙的邻居大婶手中端着一盆水,招呼宋辉月接过来。 “你得把这盆水泼到门外,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听到这话,宋辉月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端起水盆却没有朝着婚车泼过去,而是小心翼翼把水盆放回到家里。 “我不泼!” 宋辉月说道:“嫁出去的女儿,照样是我家的孩子,她随时都能回来的,这里,也永远都是她的家!” 邻居大婶忍不住反驳。 “但这是风俗!” “这样的风俗不遵从也罢,就从我开始,打破这杀人诛心的落后风俗!” 宋辉月坚定说道:“谁再敢让我泼水,别怪我不客气!” 有人望向周君堂,盼着他能训斥“不遵从风俗”的妻子几句。 可他却笑笑,站在妻子身边。 “你说得没错,如果把女儿比作水,那么这水珍贵至极,我们不泼!” 第159章 一个人的婚礼 有了刘潇枭的陪伴,周思卿的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刘潇枭话多,一路缠着她问东问西聊八卦,甚至连大哥刘南枭上学那会儿的事都当做笑话说出来。 “我大哥是个榆木疙瘩,人家女孩给他写情书,他非但不领情,还板着臭脸教育女生以学习为重!” “姐姐,你说我哥是不是脑子有病?” 这话让周思卿失笑,她仿佛能看到刘南枭像个老学究似的教育女孩好好学习,不得不说,真是个无趣的男人呐! “那你呢?有没有女孩给你写情书啊?” 摸着刘潇枭的脑袋,周思卿一脸八卦问道。 刘潇枭的脸忽然有点红,半晌支支吾吾说道:“有是有,但我不喜欢她,她总哭,不像姐姐这么厉害!” 嗯,人都是有慕强心理的,连刘家小公子刘潇枭也不例外! “姐姐,以后要是孟战京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刘潇枭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说道:“我最近有练格斗术哦,我超级厉害的!” “好,以后我要是受委屈,就给你告状,让你替我撑腰!” 周思卿笑得眉眼弯弯,眼底那一抹忧愁终于消散了。 婚车很快驶入军区大院,在人群的簇拥下停在孟家门口。 这是一场没有新郎的特殊婚礼,所以孟家专门嘱咐过宾客,谁也不许闹,更不许为难新娘半分。 但该有的礼节都有。 王雪绒穿着喜庆的红衣服,亲自走到婚车前,笑着将沉甸甸的红包塞进周思卿怀中。 不等新娘和伴娘开口,她自己说道:“一个太少了,来,这个也拿着!” 说罢,又将一个更厚的红包塞给周思卿。 “够了!够了!” 反倒是周思卿被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拒绝。 “哪里够了?这点下轿钱太委屈你了!” 王雪绒恨不得将心肝都掏出来给儿媳妇,索性将几个红包一并塞给她,这才笑吟吟打开车门。 “来,咱们回家!” 孟战京虽然缺席了婚礼,可除他之外,孟家所有的人都在门口迎接她。 甚至连孟家二老也一身新衣站在门口,温柔慈祥冲周思卿微笑。 “哎哟,我们的新娘子下车咯!” 洛逢君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间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谁都不许闹我们家孙媳妇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没有新郎官护着的新娘子,更是他们全家捧在手心的宝贝,谁都不许欺负! 甘棠以前做过伴娘,从下婚车开始就被婆家亲戚刁难阻拦,从下婚车到进新房,别提多费劲了。 但现在,她和田麦却没有半点用处,只能跟在新娘子身后拎着包做跟班,一路畅通无阻,全都是宾客的祝福声,直接上楼进了新房。 房间里布置得很是喜庆。 尤其是她与孟战京那张合影,端端正正挂在床头,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衬衫,他穿着绿军装,她依偎在他怀中,笑得甜蜜喜悦。 婚床上撒着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寓意早生贵子,与昨晚吃那碗生饺子的寓意一样美好。 赵碧玉等人也跟着上楼凑热闹。 张吉祥抱着儿子进屋,直接将小家伙放在床上让他到处爬。 “这叫滚床,祝你们早生贵子!” 王雪绒正好进屋,听到这话喜笑颜开,当即给张吉祥的儿子塞了个大红包。 小家伙拿着红包咿咿呀呀,一头扑在周思卿怀中,口水沾了她一手。 众人一阵哄笑,王雪绒直接将各种点心水果摆在周思卿面前。 “知道你没来得及吃饭,开席还得等会儿,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们家可不搞新婚当天故意饿着儿媳妇给对方下马威那一套。 人家女孩嫁进他们家,又不是来挨饿吃苦的! 是以,王雪绒早早就准备好周思卿爱吃的点心送进来,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结婚闹新娘那套流程,咱们家全免了,你就踏踏实实和你的姐妹们聊天休息,等着开席吃饭!” 一想到儿媳妇受的委屈,王雪绒就越发愧疚和心疼。 什么闹新娘闹洞房?但凡让儿媳妇为难的环节全都不要,谁敢议论半句,乱棍子打出去! 楼下的熙熙攘攘与周思卿无关。 她坐在床上逗张吉祥的儿子玩耍,时不时与张碧玉等人聊着天。 “哎,我听说了个小道消息,与南疆有关!” 张碧玉看着周思卿开口。 “你要不要听?” 大家都知道孟战京去了南疆,所以都尽量避免不提这一茬。 “什么小道消息?又打起来了吗?” 按照时间计算,孟战京现如今还在奔赴南疆的路上呢! “打仗的事咱们不知道,但后勤方面,可与咱们军区医院息息相关!” 张碧玉目光灼灼,说道:“南疆局势不明,随时都可能再次爆发战争,上级有重新组建医疗队的想法。” 听到这话,周思卿猛然坐直了身体。 “当然,不会像之前那么大的规模,但咱们川城军区一个团的兵力都奔赴南疆,后勤方面肯定得全面考虑,就算不打仗,万一有人生病呢?” 这趟跟随部队一起去南疆的,只有一名军医。 “赵医生!” 周思卿抓住赵碧玉的手,声音有些急切。 “您知道我在想什么!” 赵碧玉有些于心不忍。 “原本我不打算说这些,但看到今天这场景,我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有多热闹,没新郎的婚礼始终有些……” “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应该与你提起这一茬,如果你不怕吃苦想去南疆,我可以替你安排,当然,这得王书记同意才行。” 或许对于周思卿来讲,不管在哪里,不管环境多恶劣,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吧! 周思卿那颗沉甸甸的心忽然变得鲜活澎湃。 她一想到自己或许很快就能与孟战京在南疆团聚,竟激动到想要落泪。 明明才分别一晚上而已,可于她而言,却像是过了一世纪,那么漫长与思念。 “我婆婆那边的思想工作由我来做,赵医生,无论如何,您都要帮我争取去南疆的机会,不管多么艰辛困苦,我也要去!” 第160章 是夫妻,更是战友 婚宴很是热闹。 虽然是在大院广场上摆设的宴席,甚至连厨子都是大院几个会做菜的家属,但依然很受好评。 又或许对所有人而言,这场婚宴是南疆战争胜利后第一场团聚与庆祝,大家的兴致很高,连平日里严肃的首长们都在宴席间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原本敬酒环节该由新郎官孟战京亲自陪伴周思卿的,但因为这场婚礼的特殊性,陪伴她敬酒的人是孟澜海与王雪绒夫妇。 这对于在场宾客而言,是何等的荣耀? 孟澜海每到一桌,第一句话都是“这是我儿媳周思卿,以后多多照顾”。 首长都举着酒杯发了话,谁还敢为难周思卿? 一轮敬酒结束,周思卿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吃席了。 “来,快吃饭,奶奶特意给你留的!” 刚坐定,洛逢君就将堆得满满尖尖的大碗推到周思卿面前。 只见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什么排骨啊,鸡腿啊…… 周思卿敬酒的这段时间,已经撤了几盘肉菜,洛逢君生怕孙媳妇吃不饱,于是便每样菜给她留了些。 不光洛逢君给她留了菜,几位婶婶也都挂念着她,片刻功夫,周思卿面前就摆了好几个装满大鱼大肉的碗。 这让她在受宠若惊的同时,又觉得亚历山大。 救命,太多了,她吃不完呐! 婚宴结束,宾客散去,此时已经华灯初上,孟家客厅里除了几位叔叔婶婶与堂哥堂嫂外,便再没有外人了。 周思卿换了款式简单的红裙,坐在茶几前喝粥。 “思卿,来,你进来一趟!” 王雪绒手中拎着个包,笑着朝周思卿摆手。 婆媳二人一起上楼进了婚房,只见王雪绒将那个沉甸甸的包放在床上。 拉开拉链,里面是今天收的礼金。 “这些都是自己家亲戚随的礼,你爸的战友,我的同事,我们都没有收礼,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王雪绒笑着解释。 “唔,当然,刘老托刘南枭随的礼,我们收下了,他早先就在电话里提过,要是我们敢不收他的礼,他就给你爸穿小鞋!” 但其实王雪绒知道,刘老随礼是出于对周思卿的感谢。 毕竟当初周思卿冒死救了刘潇枭,这份恩情刘家一直记挂在心中。 “妈,礼金您收着就是,这次婚礼也花费不少钱呢!” 周思卿将装礼金的包往王雪绒面前推了推,说道:“虽然您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您给了我爸妈很丰厚的彩礼。” “可你爸妈置办的嫁妆远在彩礼之上,最后这些东西还是进了咱们家!” 王雪绒微笑说道:“一码归一码,这礼钱的归属,是由我和你爸共同商量作出的决定,我们一分不留,都给你。” 不管周思卿的拒绝,王雪绒将包塞进她怀中。 “都是一家人,往后就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咱们女人手里有点钱,就有底气,腰杆就能硬气些,男人更不敢小看咱们!” 她是婆婆,却处处站在周思卿的立场替她考虑,这如何能让周思卿不感动? 没有再推辞,周思卿将装钱的包放在一边,握住王雪绒的手。 “妈,我想和您商量一件事。” “不行!” 几乎没有犹豫,王雪绒就拒绝了。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您这……好歹听我说完再表态嘛!” 周思卿哭笑不得,却看到王雪绒站起身来,一脸严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南疆医疗队的事,对不对?” 她站在床边,正色看着周思卿说道:“这件事于公于私来讲,你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是,你去过南疆,你有丰富的经验,我也知道我不该干涉你的想法,可是思卿,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拒绝你吗?” 周思卿沉默片刻,点头说道:“我知道,因为这次发生冲突的动机是敌人的恶意报复,他们的目标是战京。” “我是战京的妻子,我如果去了南疆,就极有可能成为敌人的靶子。” 王雪绒哽了一哽。 “你知道利害关系,怎么还犯糊涂呢?” 周思卿仰头看着王雪绒,说道:“比起害怕敌人的报复,我更相信战京的能力,他能拯救被困的战友,也能保护我!” “妈,不管是我还是别的医生护士去南疆,我们面临的危险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 她跪坐着,抓住王雪绒的手。 “如果是我爸在前线,您是不是也会抓住一切机会去前线与他并肩作战?” 这让王雪绒无法回答。 不用假设。 在很多年前,在那烽火连天的年代,她与孟澜海无数次并肩作战。 孟澜海骁勇善战,打得敌人节节败退,敌人便试图抓了她来逼迫丈夫投降。 可孟澜海非但没有退缩,将计就计用她做诱饵,将前来诱捕她的敌人一网打尽。 而以身为诱饵的计划,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那时候的她明知道留在孟澜海身边危机重重,但因为他们是相濡以沫的夫妻,是患难与共的战友,她从来没有想过退缩与逃避。 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儿媳妇的选择? 短暂的沉默后,王雪绒微微叹息。 她神色缓和了些,抬手轻轻摸着周思卿的脸,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听话些?让我们省心些呢?” 周思卿抱着王雪绒的胳膊撒娇。 “妈,求你了,我保证,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王雪绒被周思卿哼唧唧的撒叫声弄得心软,无奈点头说道:“行行行,我答应你就是,你别晃了,我眼晕!” 听到这话,周思卿大喜,跳起来抱住王雪绒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妈妈!妈妈我爱你!” 王雪绒被这句“妈妈我爱你”哄得心花怒放找不着北,微笑拍着儿媳妇的后背。 “你这小祖宗哟,真是拿你没办法!” 言归正传,王雪绒说道:“既然你要去南疆,就尽快做好出发的准备,最晚后天出发!” 周思卿问道:“还是由赵医生带队吗?” “前线目前未发生大规模战争,上级没下达指示,所以军区只派遣七个人的医疗小分队随军出发。” 王雪绒想了想说道:“领队的人你认识,是刘南枭!” 第161章 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南疆前线。 确切来讲,已经没有前线这一说了。 在敌军再次侵犯之前,我国边疆已经进入常态化军事管理,现如今孟战京等人所在的位置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作战帐篷。 孟战京昨天上午抵达南疆,马不停蹄赶到了之前发生冲突的地带,与当地驻军负责同志开会商讨应对计划。 “我们算是看出来了,对方并不想把战争扩大化,但就是咽不下之前被你端掉火炮阵地这口气,所以故意找茬呢!” 与孟战京对接的同志是某边防团副团长,叫夏禹卿。 夏禹卿指着作战地图说道:“我们的人与对方交涉过几次,可以确保那三名同志目前安然无恙,对方也同意放人,但唯一的要求就是由你亲自去接人!” 说到这里,夏禹卿冷哼一声。 “手下败将,也敢和我们谈条件?不服气的话,就再狠狠揍他们一顿,一直揍到他们服气认输为止!” 孟战京皱眉说道:“这一路走来,我看到边疆人民已经陆续恢复了正常生活,若是再爆发一场战争,受伤的还是老百姓。” “能用谈判解决的问题,就尽量不要动武,但如果他们给脸不要脸,那我们也不介意用枪炮打到他们叫爸爸!” 孟战京前些日子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军事专家说了句简单粗暴却很有道理的名言。 “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 他很认同这句话。 什么是真理?什么是对错? 都靠军事实力来决定的,在打仗方面,孟战京有信心。 “尽快组织新一轮谈判,我要亲自参加,我想听听他们真正的要求是什么。” 孟战京勾着唇冷笑,眼底满是不屑。 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天呢? 开完会已经是深夜。 孟战京回到营地帐篷,只见唯一的随军医生正忙得不可开交。 “别提了,大概是水土不服,不少战士一下火车就上吐下泻,我这忙得脚打后脑勺,连晚饭都没吃呢!” 顿了顿,军医又说道:“但也不怕,我再坚持几天,军区派遣的医疗小分队已经启程,他们到了,我就有帮手了。” 提及医疗小分队时,军医笑着说道:“孟营长,搞不好你媳妇儿也会来哦!” “不会的!” 孟战京说道:“不管于公于私,都不该是她来,不说别的,我妈对儿媳妇宝贝着呢,哪里舍得让她来吃苦?” “哦哟,这话说的,倒像是周护士才是王书记亲生的闺女,你反而是上门女婿?” 军医开着玩笑,逗得孟战京也笑。 “你还别说,我爸妈真是拿我媳妇儿当亲闺女疼的,我这个儿子……嗐,幸亏家里没养狗,不然我的地位不如狗!” 孟战京调侃着自己的家庭地位,眼底没有半点怨气,反而满是笑意。 嗯,所以他现在唯一的底线就是家中不能养狗,保留他在家里最后那点地位,想想也是很悲催…… 回到帐篷里,孟战京疲惫躺在行军床上,脑海里不由浮现出周思卿的笑貌。 从出发到此刻躺在这里,已经三天的时间,他忙得几乎没有合眼,更没时间去思考别的事。 此时,万籁俱静,他的脑海与心中,都被周思卿占据。 一想到她要独自面对婚礼,要一个人坐婚车进孟家大门,要孤零零给宾客敬酒,孟战京的心就一阵一阵疼。 他愧疚到极点,甚至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一次次承诺要对她好,可到最后还是一次次的辜负她,让她难过失望。 他可真该死! 思及至此,孟战京再也睡不着了,翻身坐起打开灯,拿出信纸和钢笔,开始给周思卿写信,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与爱,以及难以补偿的亏欠。 洋洋洒洒写满了两页纸,孟战京将信纸折好放在信封中,打算明天交给通讯兵帮忙寄回川城。 孟战京不会想到,此时的周思卿正在开往南疆的火车上。 不用再乘坐闷罐车,所有人都有铺位,虽说路途遥远,但却没那么辛苦。 周思卿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浓稠漆黑的夜色。 车厢连接处隐约传来咳嗽声,让周思卿略微有些诧异。 刘南枭? 在列车微微的颠簸中走过去,只见刘南枭正靠在车厢连接处抽烟。 青色的烟雾在他面前萦绕,以至于他的容颜看上去也有几分模糊迷离。 “刘政委,怎么没睡觉?” 周思卿笑着打招呼。 前一刻还在失神的刘南枭反应过来,下意识掐灭手中的烟蒂。 “值勤!” 他笑着说道:“你们几位可都是重点保护对象,咱们全团官兵的身体健康,可都得倚靠你们,我能不上心吗?” 这不是军列,而是一辆普通的客运列车,只是军区将其中两节车厢征用了。 刘南枭不敢有半分松懈,从上车开始就始终保持着警醒。 “思卿怎么不睡呢?心里有事?” 刘南枭沉默片刻,温声开口。 “睡不着,可能是……认床吧!” 她挠了挠头说道:“其实我没那么矫情,以前在用门板拼凑的小床上,我也睡得昏天暗地,但今晚也说不上为什么。” “刘政委,你说战京他……会不会有事啊?” 忍了又忍,她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刘南枭双臂环胸注视着周思卿,半晌笑了笑。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我只能说,孟营长身为军人,有他的职责所在,他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从来都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他知道的信息远比周思卿要多,可他不能向她透露半个字。 不止是军事机密不能外传这么简单,还有孟战京面临的困境与选择,很可能会让他身处险境,甚至付出生命。 刘南枭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怜惜。 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快去睡吧,列车将在明天清晨到站,接下来我们还得乘坐七个小时的汽车,才能抵达目的地。” 听到明天就能抵达前线,与自己的丈夫见面,周思卿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她笑着点了点头,回到车厢的铺位上。 刘南枭再次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好几口。 以他对孟战京的了解,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战友,但也绝对不会向敌人低头认输。 既要又要,就得用自己做饵…… 第162章 有人他吃醋了! 第二天下午,孟战京刚与几个当地军区的军干部开完会,看到李镇疆等人扛着铁锹正往外走。 “干嘛去呢?” 李镇疆挥了挥铁锹说道:“咱们军区的医疗小分队来了,卡车困在半山腰的泥潭里,我带人去帮忙呗!” 他嘿嘿一笑,说道:“没准我媳妇儿悄不作声加入了医疗小分队,要给我个惊喜呢!” “脑子有病吧?你以为这是儿戏?还惊喜?趁早歇了吧!” 孟战京一边骂醒李镇疆,一边扛起把铁锹一道往山下走。 “别了吧,你这腿还一瘸一拐呢,好好在营区休息就是,这么多人帮忙,不差你一个残废……哎哎哎,大哥我错了!” 李镇疆刚说完“残废”两个字,就看到孟战京挥起的拳头。 他敏捷躲开,谄笑着喊大哥道歉认错,求生欲很强。 “也未必,这次医疗小分队的名单始终没有送到我们手上,到底是哪七个人来,咱们都不知道!” 李镇疆还在做着美梦。 “按道理来说,甘棠再赴前线的可能性很大,毕竟她有经验。” 说到这里,李镇疆一脸自恋耍了更帅。 “最重要的是,她的亲亲老公在这里,她千里奔爱不是很正常吗?” 孟战京给了李镇疆一个“有病早点治”的鄙夷表情。 天空还下着蒙蒙小雨,通往临时指挥所的路泥泞崎岖,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走,很快,就看到那辆一侧轮胎陷入泥潭的卡车。 除了司机之外,还有几个身穿军装的人围着卡车想办法自救。 然而卡车自重一两吨,还拉载了货物,单凭几个人根本没办法将这个大家伙从泥潭里拖出来。 “哎,咱们的人来了!” 有人看到细雨朦胧中出现的队伍,忍不住大声呼喊。 孟战京被一众战友包围在其中,不知为何,越是靠近卡车,他的心跳就越是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 快走到卡车前,孟战京认出了刘南枭。 只见刘南枭身上的军装裹满了泥巴,脸上也满是污渍,在孟战京看到他的瞬间,他也认出了孟战京。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尤其是孟战京,他无意间扫过刘南枭手腕上裹着的手帕时,脸色陡然变得有些复杂。 那个手帕……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应该是周思卿的东西,而且还是他送给她的私有物。 可现在,手帕出现在刘南枭的手腕上。 “刘政委,我们来帮忙了!” 李镇疆跑得最快,气喘吁吁直奔卡车车厢,想要看看甘棠是否偷偷来了。 然而车厢里空无一人,只有整齐摆放的军用背包等。 “人呢?医疗小分队的同志们呢?” 一脸失望的李镇疆扭头望向刘南枭,声音都扭曲了。 刘南枭没回答李镇疆带有私心的问题,他迎上前几步,主动伸出胳膊与孟战京握手打招呼。 “孟营长,谢谢你们前来支援!” 孟战京低头看着刘南枭手腕的手帕,当看到帕子角上小小的枫叶图案时,他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若说之前还可能是巧合,那么现在,他敢确定这就是周思卿的帕子。 当时给她买手帕时,为了独一无二,他特意请绣娘在每个手帕角上绣了小小的翠绿树叶。 绣娘还笑着调侃,说别人都是绣桃花绣牡丹,头一次有人树叶的。 刘南枭察觉到孟战京的眼神,他低头看了眼手腕的手帕,勾着唇笑了笑。 “不慎受了点小伤,周护士帮我包扎的,怎么,手帕是孟营长送的?” 孟战京咬了咬牙。 “怎么,医院是没有纱布了吗?还非得用私人的手帕?我瞧是刘政委心怀不轨,故意骗我媳妇儿吧?” 是的,孟战京就是这么有自信。 打死他都不会怀疑周思卿的品格问题,更不会往周思卿是否背叛他这方面想。 他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刘南枭这阴险狡诈的小人欺骗了自己那单纯善良的小白兔娇妻。 嗯,就是这样子! “从川城到南疆,这都两三天的路程,刘政委还戴着这手帕,呵……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孟战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嗯,但凡刘南枭你识相,就立刻马上把手帕解开还给老子! 像是看穿了孟战京的心思,刘南枭故意挥了挥胳膊。 “怕是现在还不了,刚包扎的伤口,一解开又得出血,又得劳烦周护士!” 孟战京撇嘴。 “少找借口了!我媳妇儿这会儿好端端在川城家中休婚假呢,还给你包扎?你踏马找借口能不能上点心?” 听到这话,刘南枭笑得很是嚣张,大有扳回一局的畅快与得意。 “哟,还以为咱们孟营长神机妙算无所不能呢,原来也有跳脚的这一天?” 刘南枭说得模棱两可,故意留下个尾巴,转身就要去和其他人一起把卡车从泥潭里推出来。 “刘南枭你什么意思?” 心中闪过一些模糊的信息,让孟战京的心陡然一跳。 他一把抓住刘南枭的胳膊,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你管我什么意思呢!赶紧去帮忙,雨越来越大了!” 难得看到孟战京这种着急跳脚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刘南枭心里畅快到不行。 孟战京敢确定,刘南枭这货肯定瞒着他什么,而且还与自己媳妇儿有关。 反正这里很安全,反正他们已经淋湿了,也不差这几分钟,于是上前几步追上刘南枭,直接挡在他面前。 “你给我说清楚,手帕到底怎么来的!” 他有些急躁,伸手抓住了刘南枭的衣领,气势汹汹的模样,像是要打架。 刘南枭非但不解释,反而还露出坏笑。 “婚礼时,我亲自把思卿背上婚车的,你根本不知道那天的她有多美!” 这话像是一记重拳落在孟战京的心坎上,疼得他差点喘不上气。 这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儿,是他对周思卿最歉疚的辜负。 而现在,刘南枭故意掐着他的痛处,故意说这些挑衅的话,这与杀他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是他背周思卿上婚车的?他算老几? 凭什么是他见到了周思卿最美的时刻? 凭什么他手上戴着周思卿贴身的手帕? 第163章 孟战京,你发什么疯? 心中的愤怒与嫉妒在这一刻被刘南枭刻意放大,以至于孟战京的情绪陡然有些失控。 他紧紧攥住刘南枭的衣领,咬着牙说道:“刘南枭,你别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我只是陈述实情而已,不信你打个电话回川城。” 刘南枭是搞思想工作的,最是擅长拿捏人心。 虽然他和孟战京无冤无仇,但就是想看他跳脚失控的模样。 孟战京的拳头已经攥得很紧,二人之间的气氛紧张,连一旁的战友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然而谁敢拉架呢? 此时此刻,这些人中就属孟战京与刘南枭的军衔最大…… 就在众人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只听一道带着怒气的女声传来。 “孟战京,你发什么疯?” 这声音像是带着魔力,让孟战京的后背一僵,下一刻慌忙松开了刘南枭的衣领。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甚至呆在原地没有动。 “回头啊!怎么不敢回头了?哟,咱们孟营长怕了?” 刘南枭嘴角带着恶劣的笑,故意嘲笑孟战京突如其来的胆怯与紧张。 “刘政委,你也别故意拱火了!” 周思卿叹息着上前,站在二人中间,手抵着孟战京的胸膛,将他往后推了几步,与刘南枭保持安全的距离。 孟战京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妻子,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依然不敢相信自己,于是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不疼?竟然一点都不疼?这难道是梦? “大哥,你能松手吗?你掐到我的腿了!” 一旁赶来看热闹的李镇疆疼得嘴巴都歪了,一个劲嗷嗷叫唤。 我踏马……就说热闹不能随便凑,这不,遭报应了! “别傻愣着了,赶紧帮忙去!” 看着孟战京眼底的震惊,周思卿有些心疼又有些无奈。 不想被这么多战友当成猴似的围观,她重重推了他一把。 孟战京如梦初醒。 “不是,你怎么来了?” 他一把抓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周思卿,声音有些颤抖,又有些激动。 “我怎么不能来?我是军区医院的护士,我有赴前线的经验,我来这里,不是很正常吗?” 周思卿歪头看着孟战京。 “怎么?不想让我来?是因为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我这个正房抓到?” 这帽子委实太大了些,让孟战京猝不及防。 “我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天天在指挥所里,苍蝇和蚊子都是公的!” 孟战京一脸无奈替自己辩解。 “既然如此,那你还问什么?赶紧干活吧,我们衣服都淋湿了,冷得很!” 听到周思卿的话,孟战京这才看到医疗小分队的几个医生护士都湿漉漉站在路边一处凸出的岩石下避雨。 但就算如此,她们还是被淋成落汤鸡。 顾不得再追问什么,孟战京忙拎着铁锹,招呼其他战友一起将陷入泥潭的卡车解救出来。 大家被溅了一身的泥水,但兴致都很高昂,除了孟战京与李镇疆。 看着医疗小分队的成员们重新爬上卡车,李镇疆碰了碰一旁心事重重的孟战京。 “你耷拉着眉眼干嘛?你老婆都来了哎,你不该欢呼雀跃吗?” 真踏马气死个人。 他满心欢喜以为甘棠会来陪他,结果害他白高兴一场,嗐,早知道就不来帮忙了,弄了一身泥……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孟战京皱眉看着先一步上山的卡车,还有坐在车厢里与同事谈笑的妻子,他的语气颇为沉重。 “咱们这趟为什么来?对面那些狗东西吃了败仗,不敢再开打干一仗,又咽不下那口气,天天憋着坏水报复呢!” 而且对方已经扬言要报复当初端了他们火炮阵地的孟战京了,现如今再加上个周思卿,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吗? 也就是已经到了山上,实在没办法将人送回去了。 如果他早知道周思卿要来,当初就会守在火车站,在她下火车后第一时间将她塞上回川城的火车。 就是绑,也得将她绑回去!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嗐,你也别那么担心,对面那些丧家之犬被咱们揍得都快拉稀了,你指望他们能掀起什么浪?” 李镇疆扛着铁锹说道:“哎,别说,你们这婚结的有意思啊,国外现在流行什么度蜜月,你们,嗯,在前线阵地度蜜月,绝了!” 一时无语的孟战京:“……” 谁家好人在前线阵地度蜜月?这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不同于当初冒着危险穿过暴露地段才能抵达目的地,这趟行程显然很是轻松与安稳。 “当初经过这一段路时,哪里敢坐车?都是趁着天黑步行通过,不敢说话,生怕被敌人发现了!” 经过一处弯道时,周思卿笑着对身边第一次来前线的同事介绍。 “我们戴着钢盔,猫着腰手挽手坐在一起,炮弹就落在距离卡车十几米的地方!” 年轻的小护士瞪大眼睛喊道:“那不是吓死人了?思卿姐,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忍不住往外看,隐约看到孟战京的身影。 那时,他就坐在她身边,在炮弹落下的时候,紧紧将她护在怀中,而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她没有丝毫的害怕。 刘南枭指着不远处的山峦说道:“战争期间,那边的高地都被敌军占领,现如今都是我们的地盘,我军的炮弹永远不会落在自己人的地盘上!” 所以为什么要打仗? 抢回被敌人侵占的国土,不让敌人的炮弹落在边境线的土地上,让我们的人民能安居乐业,不再遭受炮火洗礼。 孟战京回到指挥所,只见几顶白色的医疗帐篷已经搭了起来。 “换掉!” 他皱眉说道:“统一换成迷彩帐篷,这个白色太扎眼了!” 虽说现在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敌人摸进来搞偷袭呢? 没有战斗能力的医务人员都住在白色医疗帐篷里,这不是在给敌人提示吗? 周思卿等人正在刚扎好的帐篷里收拾东西,准备迎接往后的医疗工作。 结果几个战士匆匆跑进来,二话不说将帐篷给拆了…… “这是孟营长的安排,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战士一脸无辜解释,留下七个医疗小分队的成员面面相觑。 领队的赵碧玉看着刚整理好又被弄乱的架子,表情有点哀怨。 “思卿,你能帮我去骂一骂孟战京吗?我心里有点气!” 她不敢以下犯上骂孟战京,但周思卿可以啊! 虽然孟战京军衔高,但在老婆面前,他就算是团长师长也得认怂! 第164章 你们敢不停下,我就敢进去观摩 周思卿心中也一肚子气。 忙活半天,孟战京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拆了他们的帐篷,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于是周思卿放下手中的活,怒气冲冲直奔孟战京的帐篷里。 不同于之前大规模战争时的艰苦条件,现如今的孟战京不用住在猫耳洞里,他身为营长,有自己单独的帐篷。 帐篷里除了行军床之外,还有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甚至当地后勤部队还往临时指挥所拉了电线装了电灯电话。 周思卿闯进来时,孟战京正在脱衣服。 刚才为了抢救陷入泥潭的卡车,他的衣服上溅了泥水,湿漉漉贴在身上很是难受。 此时,他敞着衣襟,看着站在面前的妻子,一时之间竟有点……紧张。 “干嘛拆了我们的帐篷?孟战京你什么意思?” 周思卿双手叉腰,气鼓鼓问道。 原本孟战京只需要简单解释一两句就能消除妻子的怒气,但他不知道怎么就抽了筋,非得贱嗖嗖哼了声。 “部队有部队的纪律,军令如山,你们执行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敢和妻子这样说话。 就是一想到刘南枭手腕的手帕,一想到刘南枭亲自背妻子上婚车,他心里有股子火气。 听到这话,周思卿被气笑了。 “好!好一个军令如山!孟战京你出息了!” 周思卿一路颠簸奔赴而来,身心俱疲。 本以为见面之后会得到丈夫的拥抱与抚慰,结果他竟然用这种冰冷冷的语气和她说话,像是在训斥下属一般。 四下环顾,她看到桌上的洋瓷缸,看到里面有半杯水。 上前一把端起洋瓷缸,试探一番确定是凉水,她怒气冲冲直接泼到孟战京身上。 “我去你个孟营长!我去你个纪律如山!要耍横去找你的兵呗,你在我跟前横什么” 孟战京被这半杯凉水泼得一激灵,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媳妇儿,你听我解释,刚才我是……” 没等他解释完,周思卿已经将洋瓷缸砸在他身上,又抓起了他的饭缸。 “解释你个头!你还有什么脸和我解释?婚礼前夕把我扔下,让我一个人结婚,你对得起我吗?” “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结果从见面到现在,你没给我一个好脸,还和我强调什么军令如山,你还是个人吗?” …… 周思卿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委屈。 她到处抓着东西往孟战京身上砸,痛斥着他的无情。 到最后,实在没东西可砸了,她便用自己当做武器,狠狠撞在孟战京身上。 孟战京顺势将眼中含泪的妻子搂在怀中。 “卿卿,对不起!” 不顾她的反抗与嘶哑,孟战京紧紧抱着她,吻着她眼角的泪。 “是我混账,是我王八蛋,我让你受尽委屈,我愧对于你,你打我骂我都应该!” 听到这话,周思卿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此刻喷涌而出。 一个人结婚那天她没哭,这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南疆她也没哭。 但此刻,当她伏在孟战京怀中,听着他的声音时,那佯装坚强的面具瞬间破碎。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现在就走,我现在就回川城!” 她哭着说气话,牙齿咬在孟战京的锁骨处,眼泪也滚落在他胸膛,灼烧着他的心。 孟战京紧紧搂着周思卿不放手。 “既然你来了,就别想离开我,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在这里,陪我一起!” 即使理智告诉他,应该尽快让周思卿离开这里才能确保她的安全。 可感情来得汹涌澎湃,在看到她的瞬间,他自私到不想让她再走,哪怕同生共死,他们也得在一起! 不知是谁先吻上了谁。 原本的纠缠推搡渐渐演变为思念到极致的拥吻。 周思卿踮起脚尖,双臂攀着孟战京的脖子,仰头承受着他炙热迫切的吻。 男人的手已经急不可耐探入她衣衫间,带着枪茧的手摩挲着她娇嫩微凉的肌肤。 微微用力,周思卿被整个儿抱了起来。 下一秒,她被放在那张充满孟战京身体气息的行军床上。 在朦胧的泪眼中,孟战京欺身而上,将她的衣衫扯开,疯狂埋首其中…… 帐篷外,李镇疆怒气冲冲赶来。 他刚才都打听过了。 原本来南疆的护士是甘棠,结果周思卿临时顶上,害得他与甘棠无法见面。 刚要掀开帐篷帘子,里面传来的动静让他一愣,忙不迭收回抓着帘子的手。 这踏马…… 他现在相思蚀骨难以自拔,而孟战京和周思卿却在里面…… 就好气! 秉持着“我不好,你不好,大家都别好”的原则,李镇疆站在帐篷外扯着嗓子大喊。 “别亲了!我踏马都听见了!” 这一声咆哮,让陷入迷情的周思卿瞬间清醒。 她抱着伏在在自己怀中的孟战京,声音难耐颤抖。 “停下!外面有人……” 孟战京浑身的热血疯狂涌动,他迫不及待想要完成本该新婚夜完成的事,甚至不顾这里的条件简陋。 直到李镇疆带着报复的吼声传来,终于拉回他逐渐远去的理智。 他喘着气抬起头来,唇间水光潋滟,往上吻住了周思卿微微开启的红唇。 “给你们五分钟整理仪容仪表的时间啊,五分钟后,我就要进去汇报军情了!” 李镇疆依然扯着嗓子在外面嚎,大有一副“你们敢不停下,我就敢进去观摩”的疯癫状态。 孟战京心里默默问候了李镇疆的十八代祖宗。 但还是依依不舍松开,替怀中的妻子整理好衣服。 周思卿的身体还在颤抖。 她闭眼躺在狭窄的行军床上,任由孟战京替她扣着每一颗扣子。 每一次扣扣子时,他都故意用带着枪茧的手摩挲她的肌肤,甚至还俯身亲吻,留下斑驳痕迹。 “你……你别闹!” 生怕男人刹不住,生怕李镇疆真闯进来,周思卿抬手捂住了孟战京的唇。 孟战京眼底带着一点幽怨。 他替周思卿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又将她散乱的发重新整理好。 轻轻用力,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这就是不想让你来的原因,你在这里,我怕自己按捺不住,化身成野兽。” 第165章 啊!我要裂开了! 无奈叹息着,孟战京将脸埋在周思卿的脖颈间,贪婪汲取着她的气息。 周思卿被弄得有点心神荡漾。 她将孟战京的脑袋推开,声音娇柔沙哑。 “你不许胡来,这里是前线阵地,在这里,没有夫妻,只有战友!” 她娇笑着捏了捏孟战京的脸。 “你怎么能对战友胡来呢?部队可是有纪律的,对吧,孟营长?” 这话让孟战京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行,这小女人还记仇呢,用他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等李镇疆进来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哦,也不能说是平静。 毕竟地上一片狼藉,什么洋瓷缸饭缸啊,都在地上孤零零躺着,像是在无声谴责周思卿的暴行。 “你来干嘛?” 孟战京若无其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放回原位,斜眼看着不怀好意的李镇疆。 “我就想问问,凭什么你老婆顶替我老婆的名额?” 李镇疆梗着脖子谴责。 “就凭我不讲理,怎么着吧?” 周思卿看着李镇疆撇嘴说道:“有本事你找医院领导和军区首长告状啊!” 无言以对的李镇疆:“……” 找谁告状?军区首长?医院领导? 医院书记是你婆婆,军区首长是你公公,我踏马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吗? 看着李镇疆吃瘪的模样,周思卿忍不住笑了。 “甘棠没给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李镇疆一脸懵逼问道:“什么实话?难道她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不应该啊? 他觉得平日里与甘棠无话不谈,甚至他们已经到了……嗯,坦诚相待的地步了! 坦诚相待这件事,可是她与甘棠的秘密。 不是他猥琐龌龊不讲武德,而是那天的甘棠实在…… 女人主动起来,男人根本把持不住的,更何况他还喝了一点酒,一上头,就给……给…… 哎呀,反正也没关系,他和甘棠在那事儿之后第二天,就去领了结婚证! 只是没有宣扬,打算等这趟任务回去之后再风风光光办婚礼。 但现在周思卿的话什么意思? 甘棠瞒他什么事了? “你是不是占甘棠便宜了?” 周思卿看着李镇疆问道,语气有些不太好。 一时语塞心虚的李镇疆:“……” 不是,甘棠怎么啥事都给周思卿说啊?闺蜜之间就不能保留点秘密吗? 原本想要否认,但在周思卿质问的眼神里,李镇疆到嘴边的谎言被迫咽了回去。 “但我们已经领证了,嗯,夫妻之间怎么能叫占便宜呢?” 这话,让周思卿和孟战京同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你和甘棠怎么了?踏马的,啥时候的事儿?” 孟战京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扯着李镇疆的衣领大声问道。 “也没多久,反正就……这趟回去请你们喝喜酒呗!” 李镇疆嘴角带着掩不住的得意笑容。 嗯,能让孟战京露出这种炸裂表情,他可真是太棒了! 周思卿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 “那难怪……甘棠这家伙,嘴巴头一次这么严实,这么大的事,竟然给我保密!” 她抬头看着李镇疆,笑得有点坏。 “你知道甘棠为什么没来吗?原本,小分队名单里确实有她!” 周思卿故意不往下说,急得李镇疆直跳脚。 “错了,大姐我错了,下次你和孟营长办正事时,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嗯,我给你们站岗,让你们心无旁骛……那个啥!” 被无语到的周思卿:“……” 我可谢谢你的好意! 你踏马在外面直挺挺站岗,我们哪里还有心情在里面办正事? 眼看抻到差不多了,周思卿终于开了口。 “就在出发前一天体检时,甘棠的体检报告出了问题!” 这话让李镇疆变了脸色,霍然起身问道:“甘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很麻烦的问题,搞不好得影响一辈子,就算这样,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吗?” 周思卿笑着问道。 只见李镇疆毫不犹豫答道:“不管她生了什么病,我都一辈子不离不弃,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她!”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句话,对军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 妻子也好,战友也好,都足以让他们以命换命,不抛弃,不放弃,生死与共! “说吧,甘棠怎么了!” 李镇疆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短暂沉默后,周思卿清了清嗓子。 “甘棠她啊……怀孕了!” “哦,怀孕了啊,不是绝症就好……什么?你说甘棠什么?” 李镇疆先是松了一口气,待反应过来后忽然一蹦三尺高。 他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秉着呼吸问道:“周思卿,你再说一遍?” “我说,甘棠怀孕了!” 周思卿由衷替自己的好友高兴。 上一世的甘棠为了保护李镇疆而死在了血泊中,没有享受过爱情的美好,没有亲眼看到和平的到来。 这一世,她安然无恙回到了川城,与父母团聚,还与自己用命救过的男人有了爱情结晶。 只这样想一想,周思卿就觉得激动,甚至想要落泪。 李镇疆比她的反应更激烈。 他跳起来,疯了似的喊道:“太好了!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到最后,他的笑声又变成了低低的呜咽。 拉着孟战京的胳膊,李镇疆哽咽说道:“战京你知道吗?我总在回忆那个梦,甘棠为了保护我而死得极其惨烈。”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报她,我……我……” 他语无伦次说着自己都听不懂的话,眼泪忍不住滚落。 孟战京笑着拍了拍李镇疆的肩膀。 “是,你不知道该如何回报甘棠,就踏马默不作声弄大了人家的肚子,你个禽兽!” 这话让李镇疆眼眶的泪瞬间凝固了。 他张大嘴巴,呆呆看着自己亲爱的战友。 “你这么一说,我似乎真挺王八蛋的!” 孟战京郑重点头。 “何止是王八蛋,简直就是恩将仇报的狗东西,嗯,你太不是人了!” 受到刺激的李镇疆一脸迷茫与愧疚离开了,背影看上去有些萧条可怜。 “你胡说什么呢?这不是故意伤害李镇疆吗?他看上去挺可怜的!” 周思卿于心不忍。 只见孟战京撇了撇嘴,眼底满是嫉妒和愤恨。 “他可怜?我才是最可怜的人好吧!我暗恋你多少年?甚至咱们都领证了,我也没和你做真正的夫妻!” “他李镇疆凭什么比我早一步当爹?凭什么?凭什么!啊!我要裂开了!” 第166章 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爸爸 嫉妒让孟战京面目全非。 周思卿想笑又不敢笑,生怕刺激到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让他在这简陋的帐篷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嗯,万一他也想当爹,就地将她“正法”了怎么办? 不要! 她不要在这种地方弥补他们迟来的新婚夜! 因此晚上分帐篷时,周思卿坚决果断要与赵碧玉住一起。 “不是,你们从前是没条件住一起,所以才我和我挤一挤,现在这都领完证结完婚了,还两地分居干嘛?” 赵碧玉表示不理解。 而且这夫妻二人就在同一个营地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干嘛非得这样? 她不想当灯泡啊! “赵医生,你嫌弃我了!” 周思卿可怜兮兮看着赵碧玉卖惨。 “我……哎哟,我的小祖宗,住就住吧,谁让我摊上你这么个玩意儿呢?” 被道德绑架的赵碧玉仰天长叹,只能接下周思卿这麻烦精。 好在孟战京也没缠着周思卿做什么,毕竟前线情况胶着,那几名战友生死未卜,也是他最牵挂的事情。 这天,负责与对方交涉的同志带来了新消息。 “对方忽然变卦,死活不承认与咱们起冲突的队伍是他们的正规军,甚至还将责任推到国外雇佣军身上!” 我方人员带来的这个消息,让孟战京等人无言以对。 当时那场冲突虽然不算太猛烈,但也造成了对方十多人死伤,敌人那几个伤员至今都在我军的后方医院里疗伤,等待着人质交换。 结果现在他们竟然翻脸不认账,也等于是抛弃了那几个受伤的战友。 这个消息让孟战京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是这样,那就预示着咱们的人也有危险!” 深夜,指挥所的会议帐篷里依然灯火通明,在座十多人,皆是表情凝重。 孟战京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对方怕了,所以他们想粉饰太平,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维持之前的和平状态!” 这话让在座的人勃然大怒。 “放他娘的狗屁,挑起冲突的人是他们,现在不认账的人也是他们,哦,当咱们的边境线是什么?是大集吗?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李镇疆嗷嗷叫唤,说道:“现在的主动权不是在他们手中,而是咱们,别废话,直接干他大爷的,打到他们跪地磕头!” “如果武力能解决问题,我们还至于在这里废话吗?和平来之不易,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当地百姓刚恢复正常生活。” 孟战京皱眉说道:“那天我下山巡查,碰到去橡胶厂里上班的工人,他们对未来的新生活很是期盼,若是再发动战争,受苦的依然是百姓。” 所以,又要营救被敌人扣押的战友,还要尽量维持现有的和平状态。 在上面没有下令打仗之前,所有人不得随意开枪。 谁要是先开枪,谁就是破坏和平的罪人! 这天的会议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才结束。 没有讨论出有效合理的方案,敌人的全盘否认反倒是让我方陷入被动,局势非常不利。 孟战京回到帐篷时,意外看到周思卿躺在他的床上。 听到动静,周思卿睁开眼,翻身下床,走到炉子边打开小铝锅的盖子,给孟战京盛了一碗粥。 “你晚饭就没吃,我怕你饿,所以特意煮了粥,别傻愣着了,过来吃点!” 周思卿看着站在门口发呆的孟战京,笑着说道。 这一晚的疲惫与焦虑,随着米粥的香味而短暂散去。 孟战京叹息着上前,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坐在椅子上,连吃了两碗热乎乎的粥,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了。 “我在外面听到你们开会的内容了……” 话说一半,看到孟战京那眼神,周思卿跺脚说道:“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没偷听,是你们开会的声音太大,整个营区都听得到!” 周思卿给孟战京倒了洗脸水,这才坐回到床上。 “人肯定是要救的,但不能先开枪挑起战争,对吧?” 跟在孟战京身边久了,她也懂得很多军事知识,起码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时候,任何人不得随意开枪。 孟战京洗了两把脸,上床将周思卿连同被子一起抱在自己怀中。 “对方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出尔反尔,他们知道我们会优待俘虏,更何况那几个小兵,就算死了也无关紧要。” “可我们不行!哪怕被俘的同志只是副连长与两个战士,我们也要接他们回家!” 初到这里,孟战京就了解到事情经过。 冲突发生的时候,双方都没有开枪。 大家的武器都是棍棒与石头,互相打砸攻击,我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敌人打不过恼羞成怒,其中一人扔了颗手榴弹,当场伤亡十几个。 死者都是敌方的人,我军一名副连长为了保护身后的战士不幸负伤被俘。 到最后,敌人抛下他们死伤的同胞,挟着我方三名受伤人员做人质逃出重围。 “副连长被俘后,大喊着让战友开枪杀死他。” 孟战京的声音沉重痛惜。 “每一个上战场的军人,宁可死,都不愿做敌人的俘虏,更不愿成为敌人要挟同胞的工具,可我们又怎么能对自己的战友开枪?” “之后,副连长又多次试图抢夺敌人的武器打算与对方同归于尽,他是个英雄!” 被俘不是他们的错,也没人会怪他们,就像事发当时为了确保被挟持战友的安全,我军不得不让步让对方离开一样。 如果有半点活的可能,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战友! 所以,他更要想方设法尽快营救战友!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眉头紧皱的样子,她顿了顿,试探着开口。 “他们其实不想发动战争,他们在就被打怕了,纯粹就是要报复你,对不对?” 就是一群秋后的蚂蚱,这些徒劳的挣扎只是为了找回所谓的面子而已。 报复了孟战京,对方就找到了炫耀的素材,也好挽回他们早已被我军摁在地上摩擦到起火的颜面。 “战京,先前我听奶奶提及过爸和妈在战场上打配合战的故事,妈做诱饵,爸当猎人,打对方个出其不意!” 周思卿抓住孟战京的手腕说道:“我愿意当那个诱饵,到时候你直接将他们包圆,别搞什么交换人质了,直接掀了他们的老巢,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爸爸!” 第167章 信不信我今晚就让你怀孕 “不行!” 孟战京连想也没想,当即就拒绝了。 “我从未歧视过女性,更没有觉得女子不如男,但只要男人还活着,就断然轮不到女人上战场!” 他沉声说道:“这件事我自有安排,你做好你医疗护理的工作,别操闲心!” 周思卿还要说话,却被孟战京堵住了嘴。 “再说不该说的话,信不信我今晚就把你给办了!” 他半真半假说道:“今晚就让你怀孕,到时候你婆婆千里迢迢来接你回川城养胎!” 说着,他作势就要剥周思卿的衣服,惊得她忙不迭捂住自己的衣领。 “孟战京,你不许胡来!” 她很是识趣闭了嘴,也没再提做诱饵的事儿,伏在孟战京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孟战京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好几天都是黑夜白天连轴转。 但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即使孟战京放出自己已经抵达南疆的消息,甚至多次故意暴露行踪引诱对方上钩,但对方像是水底的王八,半点动静都没有。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三名被俘战友的生命安危也成为大家最牵挂的。 就算敌人善待三名战友,但以我军宁可死也不拖累战友的风格,怕是会想方设法在敌人的战俘营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十有八九是绝食。 算算时间,距离他们被俘已经过去了一星期,人在不吃不喝的状态下,撑不了太久。 这天,孟战京正在会议室里研究地形图,只见一名战士脸色煞白奔了进来。 “孟营长,出事了!” 孟战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战士是陪同周思卿下山采购日用品的同志,吃过早饭,他亲自送他们上车的。 “周思卿呢?她怎么没回来?” 看到战士一人归来,孟战京的心咯噔一下。 “原本我一直跟在周护士身边的,但经过茅厕时,周护士忽然说她肚子疼,我就在外面等着……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 后来他慌了,也不管那是女厕,直接冲进去,只看到周思卿的手提包…… 孟战京慌忙起身,打翻了面前的洋瓷缸。 “马上带人和我下山!” 他的声音在颤抖,刚走出帐篷,就被刘南枭拦住了去路。 “我知道周思卿的下落,你马上集结队伍!” 听到这话,孟战京瞪大了眼睛。 他情绪有些失控,一把抓住刘南枭的衣领。 “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教唆她做诱饵,故意暴露行踪引诱敌人上钩?” 不等刘南枭回答,孟战京咬牙怒吼。 “你踏马疯了是吗?她是个女人,她连防身术都不会,你让她去做诱饵,这和让她送死有什么区别?” 刘南枭的声音冷静。 “这是她提出来的计划,我不过是……配合她的计划而已。” 他看着孟战京愤怒的眼神,说道:“我分析过,敌人的目标是你,所以在抓到你之前,百分之九十不会伤害她!” “那如果是另外的百分之十呢?如果敌人杀红了眼,就是要杀死我老婆来报复我呢?” 孟战京的声音都在颤抖。 杀死周思卿,比杀死他更为残忍与痛苦,这报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心底的恐惧在这一刻抵达了顶峰,孟战京挥拳,狠狠砸在了刘南枭脸上。 “王八蛋,等我救出我老婆,我非得弄死你不可!” 李镇疆等人早已听到动静赶来。 大家当即换了便装,化妆成普通老百姓,将武器藏在衣服里,分批下了山,按照刘南枭给出的信息直奔边境某处三不管的无人荒野。 此时,周思卿被人绑住四肢扔在一辆马车上,他的嘴被人用布条死死堵住,甚至头上还蒙了一层黑布。 身上盖满了稻草与杂物,在颠簸的路上一直往前走。 但她心中没有半点害怕恐惧,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信任,她相信刘南枭派来的人能保护好她,也相信孟战京一定会救她。 是的,从那晚孟战京拒绝她要做诱饵的提议后,她就找到了刘南枭。 起初刘南枭也是强烈拒绝,但架不住她的游说与哀求。 “我的命是命,那三个同志的命就不是命了?不能再拖了,他们撑不了几天!” “对方不敢对孟战京下手,是因为他强悍善战,但我不一样,我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机会的!”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自己行动,反正没人能拦住我!” …… 最终,刘南枭答应了她的要求。 他派人放出孟战京妻子抵达南疆的消息,很快,敌人就浮出了水面。 于是在赶集时,她故意落单给敌人制造抓她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一场没有太大胜算的豪赌,赌赢了,她与三个战友活着回家,赌输了,那…… 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吧! 事已至此,周思卿竟格外平和与冷静,心底竟也不觉得害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周思卿头上蒙着黑布,也看不清身处的环境,但耳边的声音很嘈杂,对方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 很快,她被人抬起来,走了大概上百米的路程才算是落了地,头上的黑布撤掉,绑着她四肢的绳子也被解开。 重新恢复光明的周思卿一点点适应眼前的光线。 在短暂的恍惚后,她看到了三个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身影。 是我军那三名战士! 孟战京等人的猜测没有错,这三名同志为了不成为拖累战友的累赘,不惜用绝食来了结他们宝贵的生命! “同志!同志你们怎么样了?” 周思卿不顾酸麻的手脚,一路爬过去,用力摇晃着那三个人。 两个人已经昏迷,只有其中一人虚弱睁开了眼睛。 “你……你是谁?” 周思卿的眼眶有些热,喉咙一阵阵哽塞。 “我是孟战京的妻子,我叫周思卿!” 听到这话,对方涣散的眼神猛然聚焦,自喉咙间挤出嘶哑不堪的声音。 “孟营长的妻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抓了你?” 即使这名同志已经虚弱到极点,但还是用尽全力挣扎着想要起身保护周思卿。 “你别怕,我们保护你!” 周思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她踉跄奔到门口,隔着铁栅栏大声喊道:“我要葡萄糖水和生理盐水,我要药品与食物!” 门口的翻译将她的诉求转达给一个看上去是首领的中年男人。 对方起初不以为意,周思卿冷声说道:“你既然绑了我,就该知道我的身份,今时今日我在你手里出了事,后果是什么,你自己好好想!” 第168章 黎明时,进攻 不多会儿,葡萄糖和生理盐水被送进了临时监狱里。 还有几袋军用压缩饼干与消炎抗菌药物,一并摆在周思卿面前。 她用注射器将葡萄糖水与生理盐水按照比例混合,少量多次的喂给三名已经极度缺水的同志。 除了那名神智尚且清醒的战士之外,其他二人即使已经昏迷,却还是本能抗拒喂到嘴边的水。 被俘,已经让他们愧对战友与祖国,此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不再给祖国添麻烦。 周思卿微微晃动着对方,哽咽说道:“栾副连长,是自己人!” “我是周思卿,孟战京的妻子,营救你的人已经在路上,你一定要坚持住!” 副连长姓栾,叫栾奕辰,是孟战京军校的小师弟。 听到“孟战京”的名字时,栾奕辰艰难睁开了眼睛,那双微微涣散的眼神迸发出歉疚与无奈。 “对不起,我给组织添麻烦了,我给国家丢脸了!” 周思卿摇了摇头。 “不,你别这么想,没人责怪你,相反,大家都在想方设法营救你,连孟战京都在婚礼前夕赶来,所以你得活着!” 她将注射器里的盐水一点点推到栾奕辰嘴里。 这监狱里只有一扇被铁栅栏封上的小窗户,周思卿进来时是夜晚,她忙活了很久,一点点给三个濒临死亡的战友喂水治伤,硬是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当三个战友的身体状况平稳下来时,周思卿无力坐在角落里,仰头看,太阳细微的光芒从那扇小窗户透进来。 从她昨天上午被掳走到现在,过去一天一夜了。 这里的情况很稳定,没有半点危机感和紧迫感。 周思卿的心有些微微的惆怅,她不知道刘南枭派来跟踪的人是否能完成任务,是否能将她的位置精确报告给孟战京。 如果跟踪的人出了差错,她…… 不敢继续往下想,周思卿摒弃那些消极的想法,全身心救治三名战士。 “嫂子!” 这里没有钟表,周思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只能凭着小窗户的太阳来大概判断时间。 太阳光斜斜照进来的时候,栾奕辰终于清醒了。 他那条受伤的腿也被周思卿精心包扎好,甚至还将消炎药混在水中给他服用。 “孟营长怎么会回到前线?你们川城军区已经撤离南疆了!” 栾奕辰没有再提及绝食的事,现在因为周思卿的出现,他必须得咬牙坚持活下来,好保护战友的妻子安全离开。 “为了你们!” 周思卿直白说道:“对方提出要求,要孟战京亲自来换你们三人,他出发那天,是我们婚礼的前一日,为了战友,他把新娘子扔下自己跑了!” 说到这里,周思卿笑了笑。 “有时候我挺想吃醋的,都说老婆最亲,但你瞧瞧,他这干的事儿混账不混账?” “确实挺混账的!” 栾奕辰苦笑着说道:“如果我们当场牺牲,可能就没后面这些事儿了,你们的婚礼也能照常举行。” “但后来我想了想,如果用一场婚礼来换你们三个人的命,我觉得很值!” 周思卿将压缩饼干捏成碎渣,一点点喂到栾奕辰与其他两名战士的嘴里,又给他们再喂了些水。 “我军的原则从来都是不抛弃不放弃,不抛弃任何一个战友,不放弃任何一个希望,坚持到底,才是我们的优良传统!” 看着栾奕辰眼底的赞赏,周思卿摊手一笑。 “没办法,身为军嫂就这样,长久的潜移默化之下,连思想境界都高了不少。” 说罢,大家都笑了。 周思卿趁着翻译不在,大概讲述了外面的情况。 当听到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故意用自己做诱饵来给我方部队带路时,栾奕辰的眼中盈满了泪水。 “先别急着感动与感谢我,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等孟战京他们摸进来,你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周思卿的语调轻松。 “我敢来,就有足够的信心活着回去,我还不想死呢,我刚结了婚,我公婆把礼金都给我了,大几万块钱,一笔巨款!” 她笑笑,说道:“总不能钱没花完,人就死了吧?” 这话让气氛微微有些放松。 “你们仨,有一个算一个啊,出去之后得给我补上婚礼份子钱,而且得是大礼!” 栾奕辰嘶声说道:“一定给您和孟营长补上份子钱,送上我一个月、哦不,半年的津贴!” 太阳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窗户外,渐渐的,天又黑了下来。 周思卿屈膝坐在角落里,心中满是对孟战京的思念。 他一定暴跳如雷吧?搞不好对人家刘南枭动手了? 这个男人,就不能以大局为重? 而此时,被周思卿惦念的男人已经潜伏在距离敌军大本营不过两公里的一处山坳里。 无风无月的深夜,孟战京靠在一处土坡上休息,啃着饼干沉默不语。 李镇疆摸黑走过来,说道:“战京,去侦察的同志回来了!” 听到这话,孟战京猛然坐直身体。 “马上开会!”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为了不被敌人发现,他们没有任何照明设备。 但就算如此,大家的情绪依然很高涨。 “初步判断,敌军应该有一百多人,都聚集在西南方向的山洞里,而他们的武器和粮草则在东南方向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侦察的战士详细汇报情况。 “西南方向一处山洞的防守很是严密,而且有翻译进进出出,我怀疑嫂子和三名战友就是被关押在那里!” 黑夜里,孟战京保持着沉默。 反倒是一旁的刘南枭问道:“人都活着吗?” 战士答道:“应该活着,我看到他们陆续送进去一些水与药物,还有绷带等医疗用品。” 听到这话,孟战京长长吐了一口气,语气似乎也轻松了些。 “这女人倒是胆大,这种情况下还能和敌人谈判成功,弄来药品给咱们的人治疗?周思卿呀周思卿……” 孟战京的语气里带着宠溺与温柔,还有掩不住的心疼。 本该是一脸幸福喜悦、享受爱情滋润的新娘,现如今却深陷南疆黑夜的险境。 是他对不住她! 抬头凝视着繁星似水的夜空,孟战京下达了命令。 “黎明时,进攻!” 第169章 战友,我来接你回家 和谈什么?为什么要和谈? 晚清时期的每一次和谈,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割地赔款节节退让,依然无法阻挡列强撕裂我国土的狼子野心。 为什么对方敢如此嚣张?就是因为我们太弱! 真理存在于大炮的射程之内,话语权攥在枪杆子之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从孟战京踏上南下列车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打算和谈。 甚至在他临出发时,父亲与岳父对他的嘱咐也只有一句:拳头才是硬道理! 启明星悬挂在东方泛白的天空,像是在照亮前行的路。 当敌人还沉浸在梦乡时,孟战京与刘南枭已经各自带着一支队伍摸进了对方的老巢里。 在分配任务时,原本孟战京是想让李镇疆率领另外一支队伍,毕竟他瞧不上刘南枭这种耍嘴皮子搞思想工作的文弱书生。 可刘南枭坚持要带队。 “是我让周思卿身处险境,我当时答应过她,会救她回家的!” 于是最终的行动计划就是孟战京负责炸掉敌人放军火补给的帐篷,并以一招瓮中捉鳖将敌人堵在山洞里。 而刘南枭则直接去救人,不计任何代价将周思卿与三名同志抢回来! 周思卿在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眯瞪了会儿,似乎还没睡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她被惊醒,却看到栾奕辰一脸警惕坐起身来,与其他两个战士一并挡在她身前。 “外面怎么了?” 周思卿的心猛然一跳,像是意识到什么,声音更是有几分颤抖。 “听这动静,应该是军火爆炸的声音……孟营长他们开始进攻了!” 栾奕辰的脸上带着兴奋与炙热。 “全员戒备,随时做好与同志接应的准备!” 像是为了证明栾奕辰的判断没有错,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外面传来枪声。 负责看守的一名敌军见情况不妙,竟然打算冲进牢房里用周思卿做人质来保命。 但对方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本以为这监狱里的四个人都是没有战斗力的废物,毕竟一个女人,三个几乎丧命的人质。 可当他踏进来那一瞬间,就像是猎物落入了野兽口中,甚至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栾奕辰和其他两名战士秒杀。 捡起对方的枪,还有腰间的手榴弹与军用刺刀,栾奕辰像是敏捷的猎豹,掩护着周思卿飞快离开了监狱。 沿途,栾奕辰举着枪一路扫射。 他枪法很准,而且反应速度超快,一枪一个敌人,而且都是一击致命。 这是周思卿第一次近距离感受战争的残酷。 即使对方是敌人,可也是鲜活的人,下一秒就被子弹射杀,倒在他们面前,鲜血几乎染红了脚下的路。 周思卿怕不怕? 怕!很怕! 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她若是胆怯软弱,就要沦为敌人的俘虏,甚至会连累她的战友。 咬牙跟在栾奕辰身后一直往外奔。 但很快,他们就没了出路。 一队前来支援的敌人从外面涌进来,用枪对准他们,嘴里嚷嚷着听不懂的国外语言。 周奕辰没有后退。 他与两个战士将周思卿护在身后,与对方呈对峙状态。 但其实他们的力量极其微弱。 一柄枪,一枚炸弹,还有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的刺刀,如何与对方抗衡。 “嫂子,一会儿我拉爆炸弹与对方同归于尽,你找机会离开,千万别管我们!” 栾奕辰将那柄军用刺刀塞进周思卿手中,快速给她吩咐了几句。 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能在临死之前杀死几个敌人,值了! 周思卿想说一起走。 可事到如今,她知道一起走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奇迹发生…… 像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 就在这一瞬间,外面忽然传来刘南枭的吼声。 “找掩体,卧倒!” 几乎是同时,栾奕辰抱住周思卿,飞快倒在一处凸起的岩壁后方。 两名战士也各自找到掩体卧倒,只见一枚炸弹从后方飞来,不偏不倚落在敌军中间。 轰然一声爆炸,头顶的碎石纷纷落下,却没有砸中周思卿。 都被栾奕辰用自己的身躯尽数挡下。 在一片火光中,刘南枭手持冲锋枪冲来,脸上带着鲜血,还有微笑。 他歼灭最后一个敌人,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战友,我没有爽约,我来接你回家!” 周思卿笑了。 她伸手握住刘南枭的手站起身来,又回头望向栾奕辰,对他伸出了手。 “战友,一起回家!” 等刘南枭带着周思卿与三名战友顺利离开监狱时,孟战京这边也已经接近尾声。 他们先是炸了对方的火药库,又像是扎口袋似的将敌人堵在山洞里疯狂打压。 直到对方举起了白旗,主动认输求饶。 黎明终于到来,天际泛起了明媚的朝霞,夕阳缓缓升起,驱散了夜的清冷。 一片硝烟弥漫中,周思卿看到了扛着枪屹立在不远处的丈夫。 孟战京也看到周思卿。 即使此刻是战场,即使他们应该克制彼此的感情。 可心底的情潮那么浓烈,早已不受控制,而他们,也不想控制。 周思卿踉跄奔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在清晨第一抹阳光的温柔包裹中,奋不顾身投进了孟战京的怀抱。 “战京!” 男人的身上带着硝烟与鲜血的味道,却让周思卿无比安心。 她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任由他张开双臂,将她牢牢抱在怀中。 朝阳如火,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眼睛。 在这烽火岁月里,这个拥抱越发珍贵与温情。 李镇疆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感慨。 “真好啊!我都想我媳妇儿了,等一回家,我马上就娶她!” 说罢,他扭头望向一旁的刘南枭。 只见刘南枭神色平静看着相拥的二人,眼底深处似乎有一抹隐忍的情愫。 李镇疆大着狗胆问道:“刘政委,你是不是喜欢周思卿啊?” 这话让刘南枭收回了视线。 “周思卿本来就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我确实喜欢她,但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他的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是啊,他到底在等待谁呢? 第170章 大获全胜 敌军共计一百余人,当场歼灭一大半,剩下的俘虏此时被我军战士捆绑起来,整整齐齐排列开来。 “孟营长,这是个大鱼!” 有战士兴奋奔过来,指着俘虏队伍当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 “我抓了翻译一阵威逼利诱,对方指认了领头者,喏,是个大校!” 大校?团长级别的人物? 孟战京眼神里满是玩味之色,将周思卿安顿好,这才不紧不慢走过去。 对方用本国语言哇啦哇啦说着什么,看那愤怒的表情,应该是在骂人吧? “将翻译带过来!” 孟战京一挥手说道。 “不用找翻译,这里有现成的,我就是!” 刘南枭上前几步沉声说道。 这让孟战京略微有些吃惊,半晌挑眉调侃道:“哟,咱们刘政委不光会搞思想工作,还多才多艺会外语?” 刘南枭佯装没听懂孟战京的挖苦。 “谢谢孟营长夸奖,刘某不才,也就会五六国的语言而已,不然你以为这趟上级为什么要派我过来?” 上前几步,刘南枭走到大校面前,皱眉听着他的话。 “嗯,他骂你呢,需要我逐字逐句帮你翻译出来吗?可能不太好听!” “那算了!” 孟战京嘴角抽抽,摆手说道:“问他有没有遗言,要是无话可说,咱们就要清理战场了!” 刘南枭将孟战京的话一字不差翻译给大校。 “你们这是违反国际战争条例的!你们不能杀害俘虏!” 大校听到孟战京要清扫战场,以为要将他们剩余几十人都杀死,惊得声音都在颤抖。 听罢刘南枭的翻译,孟战京嗤笑。 “这荒野空无一人,把你们杀光就地挖坑埋掉,我们的人口风紧一些,谁知道这事儿?” 孟战京一摊手,笑得一脸痞子气。 “有本事你们到阴曹地府找阎王告状去!” 大校怒不可遏,说道:“你们国家的军人违反双方的边境条约,擅自发动战争,如果再引起大规模战争,你们都是罪人!” “什么?你说什么?” 孟战京抠着耳朵上前几步,侧耳听着大校的鸟语。 “军人? 谁跟你说我们是军人?” 他回头,指着三三两两坐在地上休息看热闹的战友,露出无赖的笑。 “胡说什么呢?我们不是什么军人,只是一群身强力壮、留着寸头的老百姓而已,你别乱扣帽子,把普通矛盾上升到国家层面!” 孟战京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看,这是普通农民的衣服,还打着补丁呢!” 身后的李镇疆咧着嘴笑,一副无辜胆小的模样。 “我们只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耕作,结果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群敌人要杀我们,为求自保,我们只能奋起反抗,一不小心,嗯,就杀了几个敌人!” 说到这里,李镇疆对身边某战友说道:“哎,这种情况,是不是能申请国家奖励啊?” 刘南枭身为翻译,也被这群耍无赖的兵痞子逗笑了。 大校气到快要爆炸了,一张脸几乎泛着青色。 “放屁!哪有持枪的农民?哪有枪法这么准的农民?那些尸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一枪致命!” 孟战京直呼冤枉。 “子弹不长眼啊,我们只是受到惊吓后胡乱开枪而已,鬼才知道为什么能那么准,可能……连老天爷都觉得你们这帮龟孙子太欠收拾了?” 他上前,扯着嘴角踢了踢大校的腿。 “还有,谁能证明那是我们开枪的?你瞪大眼睛瞧瞧那些武器的型号,唔,都是你们国家惯用的武器,怎么能倒打一耙赖我们呢?” 李镇疆在旁边附和。 “狼子野心,弄死丫的!” 大校气到说不出话来。 孟战京也没心情与他在耍嘴皮子。 “这场冲突本就是你们挑起来的,你们踩着的这片土地,依然是我们国家的疆域,在我们国家持枪杀人,竟还有脸和我们讲道理?” “自古成王败寇,你们既然认了输,既然签下了边境停火协议,就该履行协议内容和平相处,结果你们跑到我们的土地上报仇?” 孟战京扭头看着瘦成皮包骨头的栾奕辰与其他两个战士,还有受到惊吓却依然强壮镇定的妻子。 他的眉眼间陡然涌上一抹戾气。 “不是要找我报仇吗?行,我现在就站在这里,老子就是孟战京!” 大校听到“孟战京”的名字,几乎没等刘南枭翻译,就猛然抬头。 他注视着孟战京那张刚毅俊朗的脸,这么年轻,却带着几个兵端掉了他们战斗力最强的火炮阵地。 而大校,则是那个被一锅端的火炮阵地最高指挥官。 这是他军旅生涯最大的耻辱,甚至在他们投降认输后,他依然咽不下这口气。 在高层的鼓励与支持下,他违反约定进行报复,却没料到事态扩大到无法收场的地步,那些支持他的高层集体沉默。 大校终于明白那一场战争中,输家为什么是他们自己。 看,为了三个无足轻重的小兵,孟战京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奔袭来救人,甚至用自己的妻子作为诱饵。 再看他们自己的国家。 巧言令色朝令夕改,从上到下都像是一盘握不住的散沙,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意识到这一点,大校绝望闭上了眼睛。 刘南枭拉着孟战京走到一边。 “你还真打算杀死这些俘虏不成?” 孟战京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刘南枭,半晌被气笑了。 “不是,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只知道打仗杀人的大头兵吧?是,我承认这几年战争中,死在我枪口下的敌人不计其数,但这不代表我嗜杀成性啊!” 听到这话,刘南枭松了一口气。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心里该清楚,虽然我们大获全胜,但从纪律方面来讲,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违反了部队条令!” 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私自行动,还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就算是说破了天,也没办法撇清关系。 “那刘政委您说说,我该怎么做?” 孟战京心里何尝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但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 比起战友和妻子的生命安全,违反条例受处罚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不将他从部队开除,哪怕一撸到底成了个大头兵,他也甘之若饴。 第171章 小护士,过来给我检查身体! 很快,这些俘虏交接到当地驻军手中。 至于该怎么处理,那就不是孟战京与刘南枭能决定的事情了。 当然,孟战京与刘南枭也各自写了一份材料呈报上去,内容详细到出发当天吃了什么早饭,都一五一十写在里面。 上级也给出了最新命令。 所有人原地休整,以防敌人反扑,坚决不让敌人的铁蹄再踏进我国领土半步。 至于孟战京与刘南枭带头违反条例的处罚……待上级进一步讨论后再给答复。 日子忽然就变得松懈懒散。 之前打起仗来如同猛虎猎豹的孟战京终于想起自己是个病人,每天哀嚎三百遍,半个小时看不到周思卿,就开始喊伤口疼。 到最后,赵碧玉烦得不行,索性将周思卿指派给孟战京做贴身护士。 于是画风就逐渐变得不可描述。 “小护士,你过来!” 位于山脚下村庄被军区临时征用的民宅里,孟战京懒洋洋躺在床上,做西施捧心状。 他看着周思卿忙碌的背影,故意咳嗽了几声。 “你来给我检查检查,我这肚子怎么有点疼呢?” 周思卿没回头,淡声说道:“你肚子疼是因为早上吃多了!” 一个人吃了三大碗米饭,他肚子不疼谁肚子疼? 孟战京一哽。 五分钟后,他又开始嚎叫起来。 “哎哟哟,我这腿怎么回事?是不是固定骨头的钢钉断了?怎么疼得不行?小护士,你过来给我检查检查!” 这一招,两天之内孟战京已经用了七八十次,是半点新意都没有。 “疼就忍着!而且我是护士,不是医生,我检查不了你的病情!” 周思卿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 之前还在战场拥抱垂泪的两个人,不知道咋回事,又开始翻旧账继续赌气。 确切说来,是周思卿又开始和孟战京单方面冷战。 问就是心情不好,看孟战京不爽,懒得与他说话…… 孟战京翻身坐在床边,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 结果一不小心,杯子落在地上。 动静稍微有点大,周思卿终于回过头来。 看到孟战京那笨拙的模样,她于心不忍,走到床边弯下腰,打算帮他捡起落到桌子下的水杯重新洗一洗。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弯腰的瞬间,衣服下摆卷起来,露出一截白皙如雪的细腰。 一刹那,孟战京的血液开始奔涌加速。 他遵从着内心的声音,伸手,在周思卿没有防备的瞬间,将那细腰握在手中。 “你干嘛!” 周思卿被吓了一跳,正要反抗时,孟战京微微用力,轻松将她抱在了床上。 一阵天旋地转,二人已经交换了位置。 周思卿在下,孟战京在上,就那么面对面贴在一起。 “你别胡来,这里是医疗队,随时有人进来!” 因为山上的环境艰苦,所以医疗小分队暂时搬到山下的民宅里。 考虑到孟战京伤势未愈,刘南枭做主,将孟营长的办公室也一并搬到山下,与医疗小分队同处一个小院。 大中午的,外面人来人往,甚至能清楚听到隔壁房间里赵碧玉爽朗的笑声。 “你这两天不搭理我,我心里难受!” 孟战京埋首在周思卿脖颈间,声音微微有些含糊不清。 “你心里难受关我什么事?” 周思卿推搡着身上的男人,奈何他抱得紧,还死沉死沉的,怎么推都是徒劳。 “那你说说,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咬着周思卿的脖颈,种下一颗一颗小小的莓果,孟战京的声音更沙哑了。 “你说出来我才能改嘛!” 听到这话,周思卿终于“哼”了声。 “你为什么要打刘南枭?而且还给人家打得那么严重,这都过去几天了,人家半边脸还是肿的!” 她越说越生气,抬手在孟战京后背狠狠捶了几下。 “是我自己要挟刘南枭,逼着他配合我的计划的,有本事你就来打我!” 嗐,原来是为这事儿? 孟战京失笑,一脸无奈说道:“刘南枭找你告状了?他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这还用他告状?你动手时,那么多人都看着,这事儿都传遍整个营区了,连川城家中的老爷子都知道你打了刘家大少爷!” 说到这里,周思卿有些气愤和无奈。 “孟战京你能不能稳重些?你这样子肆无忌惮得罪人,迟早是要倒霉的!” 看着周思卿因为生气而通红的脸,孟战京嘿嘿笑了。 他啄着周思卿嫣红的唇,温柔说道:“这是关心我?嗯?怕我得罪了刘南枭,刘家给我穿小鞋断我前程?” “谁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己!我当初嫁给你,可是为了攀高枝的!” 周思卿嘴硬,别过脸“哼”了声,死活不肯承认自己是关心某个臭男人。 “好好好,你是为了攀高枝,我一定好好努力,早日让你成为大军官的太太,让你耀武扬威,像螃蟹一样横着走!” 孟战京笑得不行,在周思卿唇上又亲了好几口。 “但揍刘南枭这件事儿,你是真多余担心了,给我穿小鞋不是那么容易的,而刘南枭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就整我!” 想到这里,孟战京抱着周思卿翻身坐起来。 “但既然媳妇儿你因为这事儿心里有不安,那我去给刘南枭道个歉?” 这话让周思卿一脸怀疑。 太阳这是打哪里出来了?孟战京竟然有主动给人道歉的时候? 而且他过往不是最瞧不上刘南枭这种耍嘴皮子搞政治工作的文化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经过上次那场战斗,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孟战京抱着周思卿坐在床边,自顾自穿好鞋整理好衣服,率先出了门。 生怕孟战京再一时冲动闹出什么事,周思卿忙跟了上去。 没有战事,所以医疗小分队义务给附近的村民看病。 这小小的院子里人满为患,都是从周边各村镇赶来看病的老乡。 不光如此,还有之前受过医疗队救助的老乡在听说恩人又返回南疆,特意赶来致谢。 农村人淳朴实在,虽然穷,但该有的礼节一点都没少。 鸡蛋鸭蛋已经堆满了厨房角落的纸箱,而鸡鸭鹅这类活物更是满院子嘎嘎乱窜,让赵碧玉大为头疼。 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有个之前饱受疾病困扰的大爷,在医疗队的救治下恢复健康。 他专程从十几公里外赶来,还牵来两只黑山羊,说是要给医疗队的医护人员们补补身体。 第172章 鱼水之情 周思卿一出门,差点被这两只黑山羊给撞倒。 黑山羊“咩咩咩”一直在叫唤,望向老主人的眼神有些幽怨。 仿佛在说: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报恩就报恩,干嘛要我的羊命? 脑补了这样的场面,周思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笑什么笑,你那什么,再借我点钱!” 赵碧玉正好出来,拉着周思卿说道:“一百块钱,等回川城之后,连同昨天借你的二百块钱一起还给你。” 不用问都知道赵碧玉为什么借钱。 医疗小分队重新回到南疆的消息传得很广,再加之还有川城军区全体官兵骁勇杀敌的事迹传遍整个南疆。 因此在得知这小小村庄里既有医疗队,又有上战场杀敌的英雄时,南疆百姓恨不得将家底都搬来。 孟战京这个老狐狸装病不露面,刘南枭又忙于军务,于是招待老百姓的事就落在了赵碧玉身上。 秉持着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原则,能拒绝的,赵碧玉就尽量拒绝,毕竟每一颗鸡蛋都是老百姓攒出来的。 实在拒绝不了的,她就折成钱补给老乡。 因此,全队最有钱的她,这两天到处借钱,那叫一个焦头烂额。 赵碧玉打听过了,在南疆,一只黑山羊只能卖三十多块钱。 这样一头肥壮的山羊如此低廉的价格,听着很是心酸,但对于刚经历过战火的农民来讲,已经弥足珍贵了。 饶是如此,老大爷还是将自己最值钱的东西送给了救过他生命的医疗队成员们。 刚把钱递给赵碧玉,只见山羊的主人从屋里出来。 老人家胡须头发都白了,走路颤颤巍巍,很难想象他牵着两头山羊走了十几公里山路赶来有多么辛苦。 思及至此,周思卿拽住了前面的孟战京。 “你的腿能开车吗?” 孟战京先是点了点头,想起自己正在装病博同情,又忙摇了摇头。 “别装了!” 周思卿无奈说道:“你开车送老大爷回家吧,他家离得远,这天又快黑了,别半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听到这话,孟战京也没再矫情。 他当即拿了车钥匙,发动了那辆停在门口的军用吉普车。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听到军人同志要亲自开车送他回家,老大爷急得直摆手拒绝。 “你们都忙,我怎么能耽搁你们的时间呢?我自己能走!” 赵碧玉不着痕迹将一百块钱塞进老大爷的褡裢口袋里,笑着将大爷扶上了吉普车。 “我们就算再忙,也有送您回家的时间,这天眼看着就要黑了,万一路上下雨,您这身子骨哪里扛得住?” 老大爷千恩万谢上了车,却不敢坐在座位上,而是一脸局促蹲在座位边上。 “大爷,您这是……” 孟战京一脸不解问道。 “我今儿个来的时候,一不小心坐在了泥坑里,裤子上都是牛粪和泥巴,就……就不坐着了,省得弄脏你们的车!” 大爷歉疚笑着,说道:“打仗的时候,我们这些老百姓非但帮不上忙,还得让国家保护我们,给你们部队添了不少麻烦,现在你瞧我这……” 这话让周思卿心中极为难受。 这场战争,从来不是南疆老百姓的错,他们不必自责什么,更不必因此愧疚与对不起。 战争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老百姓,他们被迫流离失所骨肉分离。 若真要道歉,也该是侵略我们国家疆域的敌人跪地说对不起才是! “卿卿,你也上车,你和孟营长一起送大爷回去吧!” 赵碧玉说道:“刚才大爷聊天时无意提及说,他的老伴儿也卧病在床,你先去看看情况,要是严重的话,回头我亲自过去瞧瞧。” 听到这话,周思卿点头上了车。 她扶着大爷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孟战京这才发动车子,在颠簸的山路上缓缓前行。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才抵达了大爷居住的村子! 这样遥远崎岖的路程,大爷却是靠着双腿一步步走到医疗队,牵着他家中最值钱的山羊。 这份淳朴与善良,让周思卿不得不感动。 天已经擦黑了。 老大爷进了屋子,摸索着找到火柴,点燃那个放在桌上的煤油灯。 “家中没有电吗?我瞧着……外面有电线杆!” 孟战京诧异问道。 “前些年就通电了,但后来打仗,对面那些狗娘养的东西,把发电站给炸了,还炸死了好多百姓,真是畜生啊!” 老大爷一边解释,一边找了两根蜡烛一并点燃,屋里终于亮堂了不少。 在昏暗的光线里,周思卿带着心痛打量老大爷简陋却干净的家。 片刻,她的视线落在一个相框上,那应该是老大爷的全家福吗? 照片里的老大爷看上去还没这么老,他站着,前面应该坐着他的父母长辈,身后,还站着四个年轻的子女。 一大家子人,都带着幸福喜悦的微笑。 老大爷从柜子里找出一罐已经结块的红糖,用勺子捣鼓了一番,才将红糖分别放在两个洋瓷缸里。 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红糖水放在桌上,老大爷顺着周思卿的眼神望去。 看到那个相框时,他默默叹息一声。 “大爷,您这一大家子人呢,怎么家里……” 周思卿刚开口,只听黑暗的角落里传来老妇人嘶哑的声音。 对方说着南疆方言,周思卿听不懂,只能望向老大爷。 只见老大爷颤巍巍端着煤油灯走到角落,随着那一点光火驱散黑暗,一个佝偻苍老的老太太出现在视线里。 老人家躺在床上,一条粗麻绳绑在她腰间,周围墙上满是指甲抠出来的痕迹,还隐隐带着斑驳血迹。 她在挣扎,在哭嚎,那条麻绳被她扯得一会儿松一会儿紧,以至于周思卿生怕那根麻绳勒断了老人家孱弱瘦小的身躯。 可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在一阵暴躁的挣扎后,又忽然将头狠狠撞在墙上。 这一瞬间,周思卿的心像是被石头压住,难受到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是我老伴儿,疯了!” 老大爷却对这一幕司空见惯,他将老伴儿抱在怀中,笑得平静,眼神也无比温柔。 一边拧了热毛巾给老伴儿擦满是鼻涕泪水的脸庞,一边平静诉说着他们原本幸福圆满的家庭如何被战争撕碎。 第173章 家破,人亡 “我十六岁上娶了她,你们不知道,她是我们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姑娘,娶她那天,哎哟,我高兴到流眼泪了!” “成亲第三年,她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长得随我,一岁不到就会走路了,淘气的哟,连家里的狗都嫌!” 回忆起从前,老大爷的眉眼间满是温柔,连哭闹的老大娘也安静下来,怔怔望着老伴儿的眼睛。 “老大一岁半的时候,大女儿出生了,闺女随妈,长得白白嫩嫩,我娘偏心孙女,天天搂在怀中心肝宝贝儿叫唤,晚上都得搂着孙女睡!” 老大爷短短几句话,不光是他自己的人生,也是他的妻儿父母平凡恬淡的人生轨迹。 想想有些心酸,人这一生活得艰难,到最后,留下的只有墓碑上一个名字而已。 “后来,二儿子和三儿子相继出生了,我和我爹从山上砍了树,自己烧了砖,用了半年,盖起了十里八乡最好的新房,孩子们也很出息,日子有盼头呐!” “尤其是我女儿,那可是我们全镇第一个大学生,我爹打破老祖宗的规矩,开祠堂让闺女上了族谱!” 看着老大爷眉梢眼角的喜悦,周思卿心中却越发悲凉与沉重,甚至不敢继续往下听。 往往,美好与痛苦都相伴左右,上天总是喜欢开这种玩笑,轻而易举改变一个人甚至一家人的命运。 “直到那年,大儿子与我爹上山挖草药,不慎踩到敌人埋下的地雷,我找了整整三天三夜啊,最终只找到我儿被狼群啃得面目全非的脑袋……” 那年,南疆战争还没彻底爆发,敌人的小股部队多次潜入我国境内挑衅,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二儿子和三儿子参加了当地的民兵队,要为大哥和爷爷报仇,没过几个月,他们先后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走的时候两个活蹦乱跳的人,回来时,只有两具尸体!” 这样悲伤痛苦的事,老大爷说出来的时候,却还在笑。 “闺女听到两个弟弟牺牲的事,不顾危险从大学校园赶回老家奔丧,结果半路遭遇敌人的炮击……” 这时候,原本一直安静的老大娘忽然疯疯癫癫笑了。 “砰!炸了!人没了!” 笑着笑着,老大娘又忽然撕心裂肺哭喊道:“我女儿死了……我女儿被炸没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没了!” 哭了一阵子,她又忽然抹了泪,像个小姑娘似的捂着嘴笑。 “娘,你看我穿这个袄子好看不?” “好看!我闺女穿什么都好看!” 老大娘又变回自己的声音,一脸慈祥对着空气开口,抬手胡乱挥舞着。 像是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周思卿的心,她站在原地,看着老大娘自言自语哭哭笑笑,眼泪忍不住疯狂滚落。 从战争开始到结束,所有人都积极向上勇敢面对。 对于坚韧不屈的国人来讲,不管经历什么风雨,都能携手向前挺过去。 是,战争惨烈,可此时此刻,当周思卿真正面临着家破人亡的惨状局面时,她无比痛苦与愤怒。 谁敢说原谅?谁敢说忘记? 这血淋淋的国仇家恨摆在眼前,这是无数同胞的生命啊,谁有资格替死去的同胞原谅那些惨无人道的刽子手? 老大爷惨淡笑笑。 “最疼爱的孙女死了,我娘最后一点心劲儿也散了,没多久,她便将自己吊在后院的树上,去地底下和孩子们团聚了。” 指了指自己的老伴儿,老大爷深深叹息。 “她大概又想和孩子们在一起,又不舍得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于是人还在,魂没了……” 周思卿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与悲凉。 她捂着嘴,奔到门外的角落里,呜咽着哭出声来。 孟战京追出来,蹲在周思卿身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此时此刻,所有安慰的语言都苍白无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妻子身边,陪着她从这份痛苦中缓缓走出来。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雨。 先是淅沥沥的小雨,很快雨势变大,雨点落在门外的芭蕉树上,像是一首悲凉的挽歌。 天黑,下雨,山路崎岖,孟战京与周思卿被困在了这里。 老大爷烧水煮饭,又将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孟战京与周思卿凑合着住一夜。 “这是我闺女从前的屋子,她走之后,这里就没再住过人。” 她走之后,家中就再无活着的人了,都是行尸走肉的躯体而已…… 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里,周思卿看到了年轻女孩留下的痕迹。 墙上写着“好好学习”的座右铭,桌上放着厚厚一摞书,还有一面小镜子,与一个精致的小梳子。 在那张全家福里,周思卿看到了女孩的模样。 长得秀气可爱,笑得眉眼弯弯,两枚小虎牙带着调皮与娇俏,一看就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 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大学毕业了吧? 在这个大学生凤毛麟角的年代,女孩一定能有一份让全家人骄傲的好工作,一定能成为家族的骄傲。 可现在…… 只剩下这些泛黄的回忆被灰尘掩盖,直到某天父母离世,这世上再无人记得她来过! 原本只是送老大爷回家而已,却没料到这个善良淳朴的老人家有如此惨烈痛苦的经历。 难怪老大爷一直管孟战京叫恩人。 不是救了他的命,而是这一场大胜仗,给他那些死去的家人报了仇。 起码,起码那一座座载有亲人灵魂的坟墓,不会再遭受敌人铁蹄的践踏,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有太平盛世。 躺在这张小床上,周思卿却难以入眠。 窗外雨打芭蕉声不绝于耳,漆黑的房间内,周思卿泪流成河。 她伏在孟战京怀中,滚烫的眼泪打湿了他的心…… 一夜未眠。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窗棂时,周思卿睁开了红肿的眼睛。 像是两颗小桃子,她那双好看的眼睛红彤彤的,像是被蚊子叮咬过。 “哭了一夜,心里好受些了吗?” 孟战京替周思卿捏着太阳穴,温柔问道。 “好些了!” 黑夜总是容易让人抑郁和失落,所以人们才总是盼着天明,盼着阳光驱散那些阴冷,将温暖撒遍人间。 下床整理好仪容仪表,周思卿推开门,任由阳光倾洒而下,让她的身体变得暖洋洋。 老大爷急匆匆奔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昨天赵碧玉偷偷塞进他褡裢口袋的一百块钱。 “同志,你们这是干啥!” 一边说着,老大爷一边将钱往周思卿手里塞。 “那两只羊是我自己养的,你们救了我的命,还给我孩子报了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 第174章 抢着担责的三人组 这一百块钱对于周思卿与孟战京来说不算什么,可却是老大爷一年的收入。 他老了,还有个精神失常的妻子,就算是咬着牙也得活,起码,不能在妻子去世之前倒下。 这世上困苦艰难的人总是比我们想象得多,他们都能活,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轻言放弃? 到最后,周思卿收下了那一百块钱,却在与老大爷告别之后,打听到村长家。 在村长口中,周思卿更为详细了解到老大爷的悲惨人生。 谁也没办法挽回老大爷死去亲人的生命,周思卿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与孟战京身上所有的钱都留给村长。 “以后,我会让人定期送钱过来,大爷与大娘就麻烦您多照顾了!” 孟战京环顾一圈,看着外面的电线杆说道:“至于通电的事,我会想办法找人尽快解决,战争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驱车回到营地已经是中午了。 赵碧玉看到周思卿回来,忙过来询问老大爷家的事情。 “他老伴儿病情如何?要是棘手的话,索性接过来住院治疗!” 听到赵碧玉的话,周思卿摇了摇头。 “老大娘的病无人能治,那是心病,世上没有解药了!” 解药就是她那些死去的儿女,而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注定是个死结。 听罢周思卿的描述,赵碧玉也是两眼通红。 “麻绳专挑细处断呐,一家八口人,就这么……” 甚至不能说剩下两口人,用老大爷的话来说,是一口半人,因为他的老伴儿没了灵魂,算不得一个完整的人了! 一阵沉默,到最后赵碧玉哑声说道:“挑起战争破坏和平的王八蛋,真是罪该万死!”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大娘的病,其实治不好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用直面那些痛不欲生的现实了!” 周思卿苦笑说道:“只是可怜了老大爷。” 接下来的几天,周思卿的情绪都很是低落。 直到川城军区来了人,说是专门处理孟战京与刘南枭擅自行动的违规事件。 “不知道来的人是什么军衔,但从上级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来看,官职肯定不会小!” 赵碧玉说道:“你们当时那场行动,若是被人恶意放大,那可就是破坏边境和平,蓄意挑起战争,搞不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顿了顿,她又说道:“但如果我是孟战京,我也会作出和他一样的选择,这一波,我力挺他!” 道义上来讲,孟战京和刘南枭没做错,但从军规军纪来说,他们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这边,孟战京和刘南枭吵得面红耳赤。 “老子堂堂一个营长,用得着你来扛雷?这本就是我的计划部署,与你何干?你在这里和我抢什么功?” 孟战京指着刘南枭不耐烦说道:“滚远点,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别插手!” “孟战京,你嘴巴能放干净点吗?” 刘南枭捏着眉心说道:“一个人承担责任与两个人共同承担责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军规军纪方面,刘南枭比孟战京研究得透彻。 这件事其实可大可小,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不清楚上面如何定性的。 若只是普通违反军纪擅自行动,最多就是关禁闭写检讨、进行全军通报批评,实质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但如果上升到国际层面,比如破坏边境和平这种罪名,轻则被开除军籍,重则坐牢。 但如果将责任分担到两个人头上,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当得知上级派人来处置这件事时,刘南枭试图与孟战京商量对策,不出意外的,这是个油盐不进的货。 “别和我讲道理,我也不想听你的大道理,我老婆被对面那帮王八蛋绑了,我身为丈夫要是无动于衷,那才该死呢!” 孟战京斜眼看着刘南枭。 “这关你什么事?你不过就是为了阻拦我,才被迫卷入了这场事件里,嗯,你也是受害者,对不住了啊!” 刘南枭无奈叹了一口气。 “孟战京,咱能别这样别别扭扭吗?你就是为了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好让我全身而退,但真没必要,我……” “闭嘴!快给老子闭嘴!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孟战京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可没你说得这么伟大,你也别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趁着上级首长还没来,你,刘南枭,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赶在刘南枭开口之前,他又说道:“还有,到时候汇报情况,你就给我闭嘴,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刘南枭正要说话,只见周思卿推门进来。 她还穿着护士服,站在门口看着吵成斗鸡眼的两个男人。 “你们俩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周思卿说道:“这件事原本就与刘政委没关系!” “哎,对嘛,刘南枭你听到了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趁早洗洗睡吧!” 孟战京拊掌笑道,一脸得意。 “但同时,也不管你的事!” 周思卿指着孟战京开口,成功让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我擅自行动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嗯,主要责任在我,你们只是联手拯救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要逞能的女护士而已!” 她笑笑,坦然平静。 “反正我只是个护士,就算被追责问罪,最多被医院开除而已,难道还能枪毙我?” 这话说完,孟战京和刘南枭同时开口。 “思卿,你别瞎胡闹!” “周思卿你给我老实点!” 被两个男人同时训斥,周思卿却依然坚持说道:“这事儿谁都不许和我争,嗯,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扛!” “大不了我就失业回家生孩子呗!” 她笑笑,无所谓说道:“孟战京,你总不能因为我没了工作,就讨厌我吧?” “那肯定不会,大不了我养你……不是,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讨不讨厌你,而是……” 孟战京察觉到自己被媳妇儿绕进去了,反应过来忙言归正传,可周思卿再次打断了他。 “我这么煞费苦心嫁进豪门,打死都不会走的,嗯,我还就赖上你了!” 周思卿笑嘻嘻堵住了孟战京的嘴。 “不许和我犟,不然我哭给你看!” 孟战京一时无语,只能使眼色给刘南枭,让他劝劝周思卿。 “思卿,其实这件事……” “其实这件事真和你无关,刘政委,或者我应该叫你一声哥,你背我上婚车那天,你说你永远是我的娘家人!” 周思卿笑笑,说道:“既然是一家人,那我若是出了事,刘家总不能不管我吧?” 第175章 混不吝 刘南枭知道孟战京是个混不吝,却没料到这货能混账到这种地步。 当得知军区派来的人已经抵达南疆时,孟战京以重新商量事情的借口将他骗到了办公室里。 又是请他吃东西,又是劝他上厕所,等吃喝拉撒都进行之后,他,被孟战京给绑了! 是的,直挺挺躺在床上,身上捆着绳子,以最专业的打结方式将他绑在床上,嘴里还很是贴心封上胶带。 别说自行逃生,就是呼救都成问题。 孟战京一脸得意拍了拍刘南枭的脸,带着年少轻狂时在军区大院里恶作剧后得逞的奸诈笑容。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嗯,会有人来救你的!” 整理好自己的风纪扣,孟战京极为仔细拂过肩章,带着一脸爱惜与不舍。 “如果饿了渴了,就忍一忍,如果想上厕所……” 孟战京沉默片刻,说道:“偶尔尿一次裤子也没什么,谁小时候没尿过裤子呢?” 在刘南枭愤怒的眼神中,孟战京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去我办公室!” 走到门口,他随手拽过来一名士兵,说道:“房间里有军事机密,要是有人敢擅闯,给我弄死丫的!” 他本来就是全营士兵心中的英雄,他的话,与圣旨没什么区别。 “是!一定完成任务!” 士兵身姿挺拔站在门口,表情坚定到像是要上战场。 孟战京满意拍了拍士兵的肩膀。 他又走进对面房间的医务室,不出意料看到正在给当地百姓打针的周思卿。 “卿卿,你过来一下!” 孟战京招手示意周思卿走到医务室外面,他捂着腿说道:“不知怎么回事,之前受伤的地方有点疼,你帮我看看?” “受伤找医生啊,我是护士!” 周思卿皱眉看着孟战京说道:“你是不是有打什么坏主意?” “什么叫我又打坏主意?在你心里,我是那种坏人吗?” 孟战京直呼冤枉,说道:“我这张刚毅正直的脸庞,军区宣传部多次要给我拍照当宣传照呢,我都没答应!” 看着孟战京自恋的模样,周思卿也忍不住笑。 到底还是牵挂丈夫的伤势,周思卿给其他人交接了工作,带着孟战京进了她的房间。 “脱裤子!” 周思卿关上门说道。 “这么直接?光天化日的!” 孟战京站在床边不对,眼底带着一抹揶揄笑意。 “那不然呢?我又没长透视眼,隔着裤子怎么给你检查伤口?” 一向流里流气的孟战京今天如此端庄含蓄,反倒让周思卿不太适应了。 “你这……不太正常啊!是不是因为上级派的人快要来了,所以你紧张?” 她笑着说道:“咱们不是都商量好了嘛,我来承担一切责任,然后你与刘南枭用尽全力保我,这样,皆大欢喜!” 是的,他们仨初步达成的协议就如此。 周思卿身份特殊,有孟家与刘家同时保驾护航,就算追究责任,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构成什么威胁。 但如果是孟战京与刘南枭,情况则大不相同,他们是军人,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人,犯下这样的错误绝对要从重处罚。 当时,孟战京与刘南枭都用沉默作为回答,似乎是默许了周思卿的提议。 所以周思卿这两日已经交接了工作,做好随时被带回川城接受审查的思想准备。 “你转过身去,别看我脱裤子!” 孟战京已经解开裤腰带,却攥着裤腰笑着开口。 “这么不矜持吗?直勾勾盯着我,是想占我便宜不成?” 翻了个白眼,周思卿无奈转过身,背对着孟战京。 “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你个王八蛋天天晚上半夜摸进我房间里,我都没找你算账呢,你还敢倒打一耙……哎你干嘛!” 话没说完,周思卿只觉得身体忽然失重。 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孟战京已经将她放在床上,旋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柔软的布条,像是裹粽子似的,将她困在床上。 “孟战京,你个王八蛋,你干嘛呢!” 周思卿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忍不住怒声大骂。 “你要反悔是不是?你个不讲信用的王八蛋,你放开我!” 孟战京俯身,用唇堵住了周思卿的唇,将她到嘴边的谩骂尽数堵回去。 这个吻深情缱绻,温柔到周思卿几乎沦陷。 一吻毕,他用毛巾捂在她嘴上,随即才用胶带封上了她的嘴。 “卿卿,稍微忍一忍,晚点就有人来替你解开了!” 看着周思卿怒目圆睁,到最后眼眶有泪水涌出来,孟战京俯身吻着她眼角的泪。 “我是男人,不管如何权衡利弊,我都不能让我的妻子替我承担半分风险,我自己做过的事,我愿意担责!” 半蹲下来,孟战京将周思卿散乱的发捋到耳后,温柔摸了摸她的脸颊。 “别生我的气,更不要哭,不然我会心疼的!” 说罢,他最后在周思卿额头留下一个缠绵的吻,起身大步流星离开,连头也不敢再回。 “赵医生,我和思卿有点事出去一趟,提前给你请个假啊!” 走到赵碧玉的办公室门口,孟战京隔着纱窗说道。 “思卿呢?怎么没看到她?” 赵碧玉正在写病历,抻着脖子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孟战京身后没人。 “她先上车了,你有事?不然我叫她下来?” 孟战京平静说道,转身作势要去叫人。 “不用了!也没什么事,晚上早点回来,我让老乡帮忙宰了一只羊,晚上请你们吃羊肉喝羊汤!” 赵碧玉笑着说道。 黑山羊虽然可爱,但比起每天喂养的麻烦,她还是觉得吃掉比较轻松些…… “行!晚上吃肉!” 孟战京笑笑,转身跳上车,一脚油门踩到底,很快,车子就消失在赵碧玉的视线里。 赵碧玉无奈笑了笑,低头继续写病历。 忙啊,快要忙死了。 工作越是深入,她越是发觉南疆医疗条件的落后,与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因此便与当地卫生局协商,打算对基层医生进行培训。 虽说她个人的力量渺小,而解决百姓治病难也绝非一朝一夕,但只要坚持,总会有所收获的。 身为一个医生,赵碧玉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每一个国人都能看得上病,都能看得起病! 众生平等,每个人无关贫穷与富裕,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第176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战京驱车直奔南疆边境小县城的军官招待所。 出示证件进了招待所里,很快,他就打听到了川城军区派来的上级领导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开会。 在门外等了十几分钟,门终于打开了。 几名军官鱼贯而出,神情看上去皆是凝重紧张。 等人都离开之后,孟战京深吸一口气,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报告!”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随着门被推开,孟战京看到里面的人时,眼睛瞪得有点大。 “团长?怎么是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战京跟随多年的团长,姓武,叫武长谋。 当年孟战京从军校毕业下放到基层连队,就一路跟在武长谋手下历练,一年排长,两年连长,大大小小的战役经历过十余次。 武长谋对于手下这个最年轻的营长,也是极为看重与欣赏。 此时,武长谋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谁让你来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关上门,孟战京嘿嘿笑着,掏出口袋里的烟,给武长谋递上一根,又摸出火柴亲自点烟,姿态很低。 “这还用问吗?川城军区派了首长来视察工作,队里都传遍了!” 武长谋看着孟战京这无事献殷勤的模样,扭头不给他点烟的机会。 “啧,武叔,你这是干嘛呢?不给侄子面子吗?” 孟战京追着给武长谋点了烟,笑着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叔,您喝茶!” 武长谋是亲眼看着孟战京一点点从基层连队走到今日的地位,他虽不敢说对孟战京百分之百了解,但也大差不差,能猜到这小子的心思。 “有事说事,别和我玩这一套!” 武长谋坐在沙发上,深深吸了两口烟,示意孟战京也坐下。 “您还和我绕圈子?您千里迢迢从川城赶来,总不能是为了旅游吧?” 孟战京深吸一口气,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 “那你说说,你怎么想的!” 武长谋换了个坐姿,看着自己最得力的爱后下爱将,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不怎么想,军法如山,不管上级作出什么决定,我都欣然接受,也愿意一力承担!” 他深深吸了好几口烟,像是下定了决心。 “团长,带兵突袭敌军营救我方被俘人员的战斗计划与整个行动过程,都是我全权负责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孟战京站起身来看着武长谋,不再管他叫叔,而是一脸严肃叫“团长”。 “团长,您就直接宣布上级对我的处罚结果吧,是开除军籍,还是上军事法庭坐牢?” 看着孟战京这一脸豁出去的决然,武长谋掐灭了烟头。 “看来你是有所准备了?那你说说,如果上级将你开除出部队,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身躯微微一晃。 实话实说,从踏入军营那一天起,他想过自己有无数种结局,可以战死沙场,可以为国捐躯,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离开部队。 他仿佛是为部队而生的,从懂事开始,就格外喜好摆弄枪支,小小年纪就有模有样领着大院孩子们排兵布阵打仗。 没有可以安排,他的人生就仿佛该穿上军装戎马一生。 离开部队…… 当兵的离开了部队,就像是鱼离开了水,就像是鸟离开了天空,就什么都不是了…… “怎么,怕了?不说话了?” 武长谋看着沉默不语的孟战京,说道:“刚才不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想开了,做好脱下军装的思想准备呢!” “后悔自己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了吗?再三给你们强调,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命令,你倒好,给我捅出那么一个大娄子!” 孟战京低头由着武长谋责骂。 “怎么不说话?平日里不是挺能说的吗?不是号称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吗?怎么,舌头被狗叼走了?” 孟战京能说什么? 他笑笑,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不管什么处罚我都接受,只一个条件,不要祸及无辜,不要牵连到其他人!” “嚯,事到如今你还讲义气呢!” 武长谋挑眉看着孟战京。 “巧了,讲义气的人不光你一个,喏,我刚才收到一份材料,里面阐明了这起边境冲突的过程,以及主要责任人的问题。” 指着办公桌上那几张纸,武长谋问道:“你猜猜,是谁送来的?” 孟战京一愣。 “刘南枭来过了?” “他没来,但他托人送来这份材料,与你的说辞一模一样,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大有牺牲他一个保全孟营长的决心勇气!” 武长谋哭笑不得说道:“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还八字没一撇,就和我搞这种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混账事,怎么,在部队玩过家家呢?” 孟战京有些懵。 半晌,他忍不住低声飙了几句脏话,默默怒骂刘南枭不讲武德。 “叔,是我下令出兵,也是我下令开枪,刘南枭一个弄笔杆子的政委,根本撑不起这个大摊子!” 武长谋似笑非笑看着孟战京。 “哎,我就搞不懂了,你和刘南枭不是不对付吗?每次见面都掐得跟乌眼鸡似的,怎么这次,你俩互相包庇对方呢?” “这又是哪里来的革命友情?怎么,打架打多了,硬是打出了感情打出了友谊?” 武长谋弯腰拿起烟盒,又给自己点燃一根。 “唔,你以为只有刘南枭这封坦白材料吗?呵,没那么简单!” 他笑笑,说道:“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看到有人为了功劳而打得头破血流,第一次遇到抢着负责任坐大牢的!” 孟战京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意思?不光刘南枭送了材料,自家那傻媳妇还背着他干什么事了? 正在他准备开口追问时,身后的门忽然被人踹开。 孟战京回头看,只见自家亲爹孟澜海与岳父大人周君堂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爸,你们……” 刚开口叫了声爸,还没等他说话,只见孟澜海上前几步,抬手在孟战京脸上狠狠抽了几个耳光。 “混账东西!” 第177章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耳光声清脆,让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沉闷。 孟战京猝不及防之下,被这几耳光抽得偏过头,片刻,鼻血涌了出来。 “爸,对不起!” 他没有怨愤与质问,也没有替自己狡辩,坦然面对着父亲愤怒的眼神,平静认错。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孟澜海厉声问道:“你对不起我什么?丢了我的脸?还是要说让我失望这种废话?你以为我在乎这些?” “我也没打算说这些!” 孟战京抬手擦去鼻血,说道:“我道歉,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我该保护的人!” 这话,让孟澜海的表情微微松动了些。 “你是军人,你赴汤蹈火为国捐躯都是分内之事,从你穿上军装那一刻开始,你的生命就不属于你自己,可思卿不一样!” “这个国家但凡还有男人在,就不能让老弱妇幼替我们阻挡危险,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行!” 孟澜海这番话不光是在训斥孟战京,也是在训斥年轻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也像孟战京这么大,在一次围剿战斗中,面对狡猾阴险的敌人,他们接连吃了好几次败仗。 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绝招,用自己的妻子王雪绒做诱饵,故意暴露出弱点让敌人钻进他们的埋伏圈。 那一仗大获全胜,歼灭敌人数百余名,他因此名声大噪,很快就坐上团长的位置。 正好身为某集团军军长的父亲经过他的防区,他以为自己身上的军功能换来父亲的表扬与夸奖,能成为父亲的骄傲。 但没料到,父亲见到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一耳光抽在他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差点扑倒在地。 “混账东西!” 父亲也是这样骂他的。 “打仗求胜没有错,兵不厌诈也没有错,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你妻子的命来做筹码!” “是,你觉得胜券在握,一定能保证雪绒平安无事,但你别忘了,战场上无儿戏,子弹从来不长眼!” 彼时父亲盯着他的眼睛。 “万一出了岔子呢?万一你没保护好雪绒,让她被敌人杀死了呢?” 当时的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假设,从来没有想过如果妻子因此死去的后果。 父亲这一番话,让他瞬间从胜利的喜悦中惊醒,后背陡然冒出一身冷汗,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仗总会打赢的,敌人总会被赶走的,但你爱的人,却只有那么一个,死了,就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复生了!” 孟澜海重复着当时父亲的话,他一字不差的,转述给自己的儿子。 “战友,我们要救,爱人,我们也要保护!” “是,我知道了!” 孟战京沉声说道。 一旁没说话的周君堂终于开口,看着孟战京脸上的巴掌印,微微叹了一口气。 “来的路上,我原本在想,见面就狠狠揍你一顿,可现在……罢了,你既然挨了揍,我也没必要再火上浇油了!” 虽说女儿在电话里将这件事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可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孟战京的执行力不够强,迟迟找不到行动方案,才让周思卿冲动之下冒险做了傻事。 好在有惊无险! 孟战京终于想起了正事。 他回头看着一旁的武长谋,问道:“团长,思卿给你打过电话了?” “思卿没给他打,思卿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包庇你,掩护你,甚至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连前程人生都不要了!” 周君堂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无奈和愤怒。 “一个臭男人,至于她这么用命护着吗?再者说了,我军一向都实事求是,功过是非都有定夺,哦,就这么不值得你们信任?” 孟战京先是一愣,片刻反应过来,问道:“岳父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实事求是?功过是非自有定夺? 那就是……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能胡折腾,满脑子都装了什么玩意儿!” 周君堂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女婿说道:“从头到尾,上级都没有明确说要处罚你们什么吧?甚至你们这次的任务,我们也没评点过对错。” “哎,怎么到你们嘴里,事情就严重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了?还开除军籍?还上军事法庭坐牢?你怎么不坐火箭呢?” 岳父这番斥责的话,让孟战京的心一阵狂跳。 “那您这意思就是……我们没错咯?” “怎么没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让思卿做这个诱饵,孤身涉险给你们带路找到敌人的藏匿之处!” 孟澜海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就这个不可饶恕的大错,你等着吧,回川城之后,你妈打不死你才怪!”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嗯,这也是你唯一的错,其他的……干得倒是挺不错!” 这是在表扬他吗? 孟战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望向一旁冲他微笑的团长。 “对,你没听错,首长在表扬你呢,这一仗打得极好,长了我军的威风,大杀敌人的士气,他们最后一点野心,被你也打没了!” 武长谋看着自己的爱将,眼底满是骄傲。 “对方为了那几十名战俘,姿态现如今放得很低,在新一轮谈判中,他们将几处争议性很大的高地都还了回来。” 之前的边境谈判一度陷入僵局,对方不知道受谁的鼓动,忽然翻脸挑衅,结果迎接他们的,是被孟战京摁在地上疯狂打脸的丢人结局。 于是乎,对方彻底老实了,死心了,谈判也变得顺利了。 在周君堂他们赶赴南疆的路上,谈判已经取得了重大胜利,在国境线的划分上,我们更是占据了巨大优势。 武长谋笑着说道:“抛开思卿这件事不说,通观全局,你小子这一仗打得漂亮极了!” 看着孟战京震惊的眼神,周君堂忍不住笑了。 他放软了语调,上前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行了,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你与其担心组织的惩罚,还不如担心回家后面临的处境吧,嗯,不光你妈饶不了你,你丈母娘也等着收拾你呢!” 说罢,他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 “这里距离你们驻扎地远吗?你丈母娘还让我给思卿带了些点心和衣物,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带我们去见她!” 孟战京嘴角的笑容忽然就僵了。 我踏马,若是岳父大人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像个粽子似的被捆了起来……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178章 别打脸! 在返回医疗队的路上,孟澜海与周君堂的兴致很高。 “年前部队撤离时,这里还是一片惨淡,那边,还有那边,都被炮火炸成废墟!” 孟澜海给周君堂介绍着战争时期南疆的凄凉惨状。 “你看这才过了个年,已经有百姓开始建房子了,那边被炸毁的耕地,也种上了农作物,哎哟,今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是啊,用英雄鲜血与汗水滋养的土地,一定会长出最茁壮的禾苗,结出最饱满的种子。 一个充满和平的国家,才能孕育出繁荣与向上,未来一定会更好! “哎,战京,你怎么不说话呢?” 周君堂忽然发现,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的女婿表情有些凝重,甚至有点紧张。 山风从车窗吹进来,他觉得有些凉,可孟战京却一头汗水。 “哦……就,就是我觉得,你们舟车劳顿,是不是先在招待所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我们那边?” 已经到了半路,孟战京还试图劝说自己亲爹与亲岳父返回招待所里。 “哪有那么矫情?我们在火车上也睡觉吃饭了,当年打仗时,那条件可比现在艰苦多了,坐火车?能骑马就算不错了!” 周君堂已经双鬓斑白,可回忆起那段峥嵘岁月,他依然热血澎湃。 那时候的他还年轻,急行军的时候,能不停不歇狂奔数十公里甚至百公里,就穿着破烂的布鞋,浑身充满了力气。 岁月不饶人呐! 一代又一代人用鲜血与生命打下的江山,交到年轻一辈手中…… 思及至此,周君堂看着孟战京的侧脸,眼神里带着赞扬与满意。 长江后浪推前浪,好呐,这一代年轻人比他们更优秀! 能有孟战京这样的女婿,他很满意! 此时的周君堂还沉浸在对孟战京的欣赏之中,他压根不会想到,半个多小时后,他有种想要弄死这王八蛋的冲动! 抵达医疗队所在的村子时,已经是傍晚。 自打进了村子,孟战京就顾左右而言他,又是说让战士带孟澜海与周君堂去附近的军事防御基地看看,又是说让他们先参观南疆风光。 “老子这趟过来是带着任务的,这是你妈给思卿带的东西,再三叮嘱我以最快的速度交到儿媳妇手中。” 孟澜海踢了孟战京一脚,骂骂咧咧。 “你小子不对劲啊,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我哪有心怀鬼胎?您这……太冤枉人了!” 孟战京揉着被亲爹踢腾的大腿,笑得像是藤上的苦瓜。 我踏马…… 这两个老狐狸根本不上套,就非得这么寸步不离跟着他,这可让他咋办啊? 孟战京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试图扭转乾坤,只见赵碧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哎,孟营长你回来了?呀,两位首长!” 看到孟澜海与周君堂跟在孟战京身后,赵碧玉一脸震惊。 下意识站直身体说道:“首长好!” “这里没有首长,今儿个,我们俩就是来探亲的长辈,唔,你们王书记还让我带话,说医疗队的同志们辛苦了!” 孟澜海走到赵碧玉面前,笑着说道:“王书记说了,等你们返回川城,她摆席欢迎你们!” “摆席的事儿先放放,我们医疗队今天宰了羊,专门找了个当地的厨子炖肉,现在,满院子都是肉香味呢!” 赵碧玉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面瞧。 “肉早就炖好了,这不,等着孟营长两口子回来吃饭呢!” 顿了顿,她看着孟战京问道:“孟营长,我们家周护士呢?” 周护士……啊……这…… 孟战京笑得心虚,结结巴巴想要找个理由,然而在岳父与亲爹的眼神注视下,他一个屁也不敢放。 说谎骗首长的后果更严重! “孟战京,你不是说思卿在医疗队忙着给老乡治病吗?” 周君堂望向孟战京,眼神里带着一抹疑惑,还有警惕。 “啊?” 不等孟战京开口解释,赵碧玉一头雾水说道:“不是吧?那会儿孟营长亲自替思卿请假,说他们俩出去办事,我还专门叮嘱早点回来吃肉呢!” 赵碧玉又往后瞧了好几次,问道:“思卿……没和你们在一起?” 这下,孟澜海要是看不出端倪,就不是孟战京的亲爹了! 他咬咬牙,再次抬脚踹在孟战京腰上,怒声问道:“你小子在搞什么鬼?思卿人呢?你把我儿媳妇弄哪里去了?” 孟战京心里苦啊! 他知道这下肯定瞒不住了,于是小心翼翼措辞,打算找个合适的理由,起码让自己死得好看一点。 但上天没有好生之德! 就在他准备承认错误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救命啊!来人啊!有情况!我们内部有敌人!” 有敌人潜伏进来了?这还了得? 当即,孟澜海与周君堂从腰间拔出枪,瞬间逞战斗状态。 二人宝刀未老,很快就以双人掩护进攻的战斗模式进了院子里,只留下孟战京在风中彻底凌乱。 只见一名女护士站在周思卿的房间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边大声求救。 看到赵碧玉等人赶来,女护士带着哭腔说道:“快,赵医生你快来,思卿她……她……” “思卿怎么了?她不是和孟营长出去了吗?怎么会……啊!” 赵碧玉话说一半进了房间,看到床上被捆成粽子的周思卿,她也忍不住尖叫一声。 这个当口,孟澜海与周君堂双双持枪杀进了房间里。 没有敌人的踪影,甚至没有战斗过的痕迹,只有可怜兮兮的周思卿,像是个木乃伊躺在行军床上…… 看到孟澜海与周君堂站在门口,周思卿眼中满是震惊。 她被封了嘴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呜呜呜,让周君堂心疼到几乎站不住脚。 就在孟澜海准备替周思卿松绑时,一个身影像是离弦的箭般冲过来,险些将他撞翻在地。 “我来!我来解开!” 孟战京穿过人群闯进来,做最后的自我救赎。 希望亲爹和岳父一会儿动手揍他时,能看在他亲自解开周思卿身上束缚的份上,下手稍微轻那么一点点。 起码,起码别打脸! 第179章 男子混合双打 当孟战京替周思卿撕开封住她嘴巴的胶带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只要老婆一声“孟战京绑了我”,他就能被亲爹和亲岳父揍成肉饼。 扯掉身上的布条绳子,周思卿的身体终于得到解放。 孟战京半跪在地上,带着谄笑和讨好,给周思卿按摩着酸痛的关节,一口一句“媳妇儿”,甭提多狗腿了。 “什么情况?”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第一句话就是这四个字。 孟战京愣住了。 “我问你,上级对那起事件的处罚决定是什么?” 周思卿一字一顿问道,时不时望向那两位望着她一脸关心的“上级”。 不等孟战京回答,只见周君堂上前几步,厉声问道:“思卿,这怎么回事?谁绑了你?” 看得出来,周君堂表情极为愤怒,显然是要找这个绑了女儿的混账算账。 周思卿看着自己的父亲,笑着说道:“爸,你们怎么来了?” “我是来处理那起冲突事件的,至于你公公,他顺路过来看看你。” 看着周思卿狼狈的模样,周君堂再次追问。 “思卿,你告诉爸,是谁这么欺负你的?老子的闺女,谁踏马敢动一下,我弄死他!” 即将被弄死的孟战京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爸,和谐社会,不能杀人!” 周思卿心里还记挂着要紧的事,她再次追问道:“冲突事件到底怎么处理的?” “这起事件是我军正当防卫,我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做任何事,都是我们的内部矛盾,上升不到国际冲突,更别说什么破坏和平。” 周君堂说道:“对方在我们的领土上欺负我们的人民,我们要是不还击,才是丢人现眼,才要受罚挨训!”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她抓着孟战京的手激动说道:“所以,你不用受罚,刘南枭不用受罚,咱们都没事了?” 孟战京微笑着点了点头。 “媳妇儿,不用替我担心了,一切已经过去!” 下一刻,周思卿忽然翻了脸,一把推开了他。 “谁说一切过去了?” 周思卿三两步奔到孟澜海和周君堂身后,一脸愤怒指着孟战京开始告状。 “爸,是孟战京这王八蛋绑了我!他骗我说伤口疼,趁我不注意将我给绑了!” 毫无防备的孟战京:“……” 不是,媳妇儿你怎么还秋后算账呢?你怎么能不按理出牌呢? 你现在这样,和谋杀亲夫有什么区别? 孟战京已经做好的窜逃的准备,奈何枕边人实在过于恶毒,报复之心很是强烈。 是的,他被亲老婆摁住了。 于是迎接他的,就是亲爹与岳父的男子双打,满院子都是孟战京的哀嚎和求饶。 门口,赵碧玉看看狼狈不堪的孟战京,再瞧瞧看热闹的周思卿。 “你平常恨不得将你老公拴在裤腰上,今儿个……忍心看他这么被揍?” 周思卿似笑非笑,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的。 “赵医生,你设身处地想想,如果你被你老公这么绑了一下午……” “我会砍死他!” 赵碧玉想也不想回答,对孟战京最后一点同情也烟消云散了。 活该!打死这丫的! 到最后,孟战京躲在周思卿背后卖惨求饶,周思卿好心替他说话,这才让孟澜海与周君堂住手。 “王八蛋!” 周君堂依然处于愤怒之中。 “不管什么苦衷,你这么绑我闺女就是不行,她是你老婆,不是你的战俘!” 孟战京哪敢还嘴,只能唯唯诺诺躲在周思卿背后,连头都不敢冒。 “听到了没?再敢欺负我,我爹揍死你!” 周思卿得意洋洋看着孟战京,笑得有点坏。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 赵碧玉上前打圆场,说道:“行了行了,既然是场误会,那咱们就偃旗息鼓,洗洗手准备吃羊肉喝羊汤!” 她生怕孟澜海和周君堂再继续收拾孟战京,于是找了个理由将这两位大佛请到隔壁的房间里休息。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前俯后仰。 “笑!你还笑!我都被揍成这样了,你也不心疼我?” 孟战京嘴上抱怨妻子,实则嘴角也满是笑意。 “活该!” 活动着自己酸痛的身体,周思卿反驳道:“那你绑我的时候,心疼我了吗?” “我当然心疼你了!我要是不心疼你,就不会专门准备布条,而是像绑刘南枭一样,直接用绳子……卧槽!” 话说一半,孟战京与周思卿对视一眼,下一刻,二人同时冲了出去。 只见孟战京的房间门口,那个战士还尽职尽责守在门口,表情虔诚到像是在朝拜。 “孟营长好!” 看到孟战京奔过来,战士站直身体敬了个礼。 “你那什么,有人进过我的房间吗?” 孟战京停下脚步,有些心虚问道。 “报告孟营长,没有人进去过,但就是……屋里总有奇怪的动静,听着,听着挺渗人的!” 战士还很年轻,来自某盛产“赶尸人”的地区,对鬼怪神灵很是忌讳。 屋里那奇奇怪怪的声音让他心惊胆颤,但为了完成营长交代的任务,还是硬着头皮坚守岗位。 孟战京嘴角有点抽抽。 他拍了拍战士的肩膀,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嗯,没事,这世上,人比鬼可怕!” 起码,此刻他希望房间里的动静是鬼,而不是某个怒气冲冲的男人…… 周思卿已经推开门闯进去。 果然如孟战京所言,刘南枭被一根又粗又结实的麻绳绑在床上,嘴巴也被胶带以粗暴的方式死死封住。 因为长久的挣扎,刘南枭的手腕和脚腕都被麻绳磨破,连绳子也被鲜血染红。 他看到周思卿进来,挣扎得更加剧烈,呜呜发出求救声,示意周思卿赶紧帮他解开。 好在周思卿早有准备。 她拿出刀割断绳子,下一刻刘南枭翻身坐起,扯掉嘴上的胶带就要往外冲。 “孟战京独自一人去找上级了,他要单独扛下所有的责任,不行,我得去……” “他没事了!刘政委,上级首长说了,这起冲突属于正当防御,不会处罚任何人!” 周思卿开口喊道,让刘南枭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周思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听错,一切都结束了!” 第180章 战争后遗症 周思卿微微笑着,重复了自己刚才的话。 刘南枭忽然就放松下来,后知后觉的感受到长时间被捆绑带来的酸痛与僵硬。 他难以自制坐在了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关节疼到不像是自己的身体。 “孟战京就在外面,刘政委,嗯,你可以找他算账的!” 反正她刚才已经算完账了,心情好了不少。 门外传来孟战京绝望的哀嚎。 “媳妇儿,不带你这么坑老公的啊!你不劝着他消气,怎么还鼓动他来算账呢?” 看着刘南枭怒气冲冲的背影,周思卿终于笑出了声。 哼!活该! 办公室被赵碧玉临时改成了餐厅。 老大爷送来那头咩咩叫的可爱黑山羊,此时成为了让大家垂涎三尺的盘中大餐。 软烂入味半点不膻气的羊肉,还有浓郁的羊肉汤,连孟澜海与周君堂都赞不绝口。 “首长,真不去救救孟营长吗?” 赵碧玉一边给孟澜海盛第二碗汤,一边试探着问道。 “救他干嘛?自己做的孽,总得要偿还的!唔,这道菜味道不错!” 孟澜海吃着盘子里的凉拌野菜,赞不绝口,丝毫不在乎自己那倒霉催的儿子。 “嗷嗷嗷,刘南枭你轻点!” “我踏马……你别打脸!” “刘南枭你大爷的,你下手太重了!” …… 孟战京的声音传进餐厅里,其中还夹杂着拳头捶打在身体的声音,以及一向温文儒雅的刘南枭络绎不绝输出的国粹。 鸡飞狗跳的傍晚,真是让人头疼呐! 到最后,实在战斗不动的孟战京与刘南枭将剩饭剩菜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别以为这笔账勾销了,今天只是暂时休战,你等我改天恢复体力,非得再和你打一场!” 刘南枭看着手腕与脚腕的纱布,愤愤然警告孟战京。 “不带这么报复的啊!当日事当日毕,当日仇当日报,禁止事后报复!” 孟战京喝着羊汤,含糊不清抗议。 真是悲催的一天呐,被亲爹扇了耳光,被岳父踹得满地找牙,又被刘南枭揍得七荤八素…… 现在,他迫切需要媳妇儿温暖的怀抱来抚慰他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吃过晚饭,周君堂与周思卿说了会儿话,详细转达了宋辉月对女儿的叮嘱与关心,又将身上的钱留给了女儿。 “拿着,这是我自己攒的私房钱,可千万别告诉你妈!” 周君堂硬是将钱塞进周思卿怀中。 “我知道你们的钱都给了老乡,就比如今晚那只羊,也是你们花了钱买的,做得很好,不能占老百姓便宜!” 他笑着说道:“关于你们返回川城的日期还未确定,可能就十天半个月,也可能需要三两个月,具体看上级安排!” 是的,虽说已经营救出三名同志,但前线情况依然跌宕复杂。 稳妥起见,上级命令孟战京等人依然保持警戒状态原地待命,等两国谈判结束之后,再进行部署指挥。 所以医疗队也得跟着大部队原地待命。 周君堂看着周思卿疲倦的眼神,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想回川城,我打个招呼,过两天我走的时候,你跟我一起!” 听到这话,周思卿撒娇道:“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还有自己的事呢!” 不同于之前的生疏与客套,随着时间的推移,周思卿与周君堂夫妇的感情也日渐加深。 她会在宋辉月面前任性撒娇甚至带着小女儿的刁蛮娇俏,也会故意找周君堂要一点零花钱,美其名曰封口费。 周君堂夫妇也很是宠这个女儿,几乎是有求必应的状态,当然,周思卿也没有恃宠而骄,小日子过得很是和谐。 “你哪里是有正事?我瞧你就是舍不得孟战京这混小子!” 周君堂笑着说道:“他今儿个敢绑你,明天指不定就敢打你,就这,你还愿意陪着他在这里吃苦?” 说曹操曹操到。 这话刚说完,孟战京掀开门帘进来。 “哎,我可都听到了啊,爸,你说我坏话是不是?还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您这可忒不厚道了!” “我这是挑拨吗?我这是实话实说!” 看着孟战京被刘南枭揍成一颗猪头,周君堂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该怎么说你们呢?都是军门子弟,都是政治觉悟极高的军官,结果连这点道理都参不透,搞了这么一出闹剧。” 他无奈摇头,说道:“你们呐还是年轻,还是有待历练,尤其是你,孟战京,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得给我好好改!” 孟战京直呼冤枉。 “我绑了他们是情势所迫,你们动手打我,才是粗暴鲁莽,瞧瞧我这脸,瞧瞧我这胳膊,都是被你们揍的!” 好家伙,现在他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闲聊一阵子,周思卿提及件正经事。 她把那位老大爷的家庭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听得周君堂眉头紧皱,唏嘘不已。 “爸,战争初歇,像老大爷这样失去儿女孤苦无依的百姓很多,还有那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们,他们的人生该怎么办?” 在义诊这段日子里,周思卿见过太多的悲剧了。 战争带给百姓的不光是恐惧,还有家破人亡的绝望。 “我们隔壁的院子里,如今安置着十多个没有家人的孤儿,小的才几个月,大的不过五六岁,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的眉头紧锁。 有一天黎明时分,外面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她闻讯出门看,发现门外放着一个竹篮,里面是个刚过百天的女婴。 竹篮里放着一封信,歪歪扭扭的字迹,甚至还有许多错别字。 信里阐述了这个婴儿的身世,小女婴的父亲死在战争中,母亲也在生产时去世,只剩下这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与爷爷相依为命。 但就在几天前,爷爷突发疾病也死了,女婴忽然就成了孤儿。 战争初歇,老百姓自顾不暇,谁又有精力再帮别人抚养孩子呢? 于是邻居就将这小婴儿送到了医疗队门口,想着给孩子最后某一条生路。 “我想给这些孤儿找一条活路,最好能有人领养这些孩子,最不济,也能将他们安置在孤儿院里平安长大。” 第181章 红色吊带睡裙 战后的重建工作,确实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 南疆这么大,就算国家政策倾斜尽力帮扶,想要在短时间内恢复到战争前的稳定繁荣,只怕很难。 可生命是无法等待与拖延的。 “我现在暂时回不去,所以爸爸,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 周思卿眼巴巴看着周君堂说道:“尽量给这些孩子找个好归宿,让他们能平安健康成长。”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其实有些心虚。 她知道这件事极其麻烦,孩子不是阿猫阿狗,不是给个窝喂几片肉就能长大的。 周君堂军务繁重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操心这些事情? 甚至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但很快,在周君堂温柔赞赏的微笑中,她那颗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不愧是我女儿!” 周君堂失笑,说道:“人家说母女连心,我从前不屑一顾,以为是夸大其词,但现在我彻底相信了!” 在周思卿疑惑的眼神里,周君堂笑着解释。 “我这趟来之前,你妈也和我谈起战争遗孤的事情,她让我过来看看情况,尽力解决这边遗孤的归属问题。” 这话让周思卿喜出望外。 “啊?我妈也想到这一点了?” “可不是嘛,你妈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呢,要不是我极力阻拦,她怕是要亲自来一趟!” 周君堂搓了搓手,说道:“但这是大事,我接下来会安排专门的人员与当地民政部门联系,就算是做好事,也得合情合法!” 有了周君堂这番话,周思卿终于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一想到那些可怜的孤儿都即将有归宿,她眉宇间的忧愁也尽数散开。 深夜,周君堂与孟澜海又乘车返回招待所,接下来几天,他们还有更重要的军务要处理。 送走了两位父亲,周思卿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婆婆与妈妈给自己捎来的东西。 满满两大包的物品,小到针线糖果,大到床单鞋子,甚至在宋辉月捎来的那个提包最底部,塞了许多卫生巾。 就因为从前周思卿随口说了句野战医院环境艰苦,连每个月那几天要用的卫生巾都是紧缺品。 宋辉月就记在心里,特意让周君堂从千里之外给她带了这么多的女性用品。 这份关爱之情,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孟战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思卿的床上摆满了各种东西,吃的穿的满满当当。 “没有捎给我的吗?” 他嬉皮笑脸走过去,将东西拾掇到一起,挤到周思卿身边坐下,二人挨在一起,亲昵得让周思卿脸红。 “你觉得呢?” 周思卿收拾完宋辉月捎给她的东西,又将另外一个提包的拉链打开,这是王雪绒给她准备的东西。 最上面都是点心糖果与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在提包最下面,一个红色小包袱引起了孟战京的注意。 “嗯?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专门包起来了?” 他拿出来随手打开,周思卿也一脸好奇凑过来。 当孟战京提着那两根细细的带子,将这件半透明的红色纺纱睡裙抖落开时,屋里的气氛忽然就变得沉默暧昧。 一张纸轻飘飘落在周思卿手里。 上面是甘棠龙飞凤舞的一行字:记得补过洞房花烛夜! 看着孟战京陡然炙热的目光,周思卿只觉得浑身发烫,甚至有几分颤抖与紧张。 甘棠可真胆大,她到底是以怎么样的勇气将这么个玩意儿交给王雪绒,还成功捎到了她手中,还不偏不倚正好被孟战京撞见。 现在,咋个收场? 她已经能感受到孟战京逐渐急促的呼吸。 男人的手轻轻拂过那单薄到轻轻一撕就能裂开的裙子,像是拂过周思卿的肌肤,带着道不出的战栗与热情。 “你……谁让你翻我东西的?” 勉强压下内心的紧张,周思卿一把抢过那件红纱裙,手忙脚乱塞进被子里。 “这都几点了,你赖我宿舍里干嘛?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她下了床,打开窗户让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可脸颊依然滚烫通红,像是被烈火炙烤过。 “甘棠千里送红裙,这份情谊你不珍惜吗?” 孟战京跟着下了床,从背后抱住周思卿,带着枪茧的手指从她衣服下摆钻进去,抚摸着她滑嫩的肌肤。 “穿上,给我看看!” 他啄着她的后颈,力度渐渐加深,手也一点点往上探,明晃晃的在周思卿身上点火。 “洞房花烛夜,咱们确实该补上了!” 自打周思卿抵达南疆至今,孟战京无数次想要提及洞房花烛夜的事。 可每每都有各种意外干扰,以至于二人拖到现在。 “你别胡来,这院子里几十号人呢,有点动静大家都能听见,你非得……非得闹得人人皆知吗?” 周思卿靠在孟战京怀中,在他缠绵的吻中,身体一点点变得柔软。 微微闭着眼,她的声音在颤抖,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格外诚实。 天际那一轮明月不知什么时候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柔软如纱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连气氛都变得旖旎温柔。 孟战京咬着周思卿的耳朵说道:“穿上那件红裙,给我看看!” 他这样的诱惑,周思卿没法说不。 即使这院子里住满了人,可周思卿又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夜深了,大家忙碌一天肯定都睡了,就算,就算他们闹出什么动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这么想着,她一点点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与抗拒,转身攀上孟战京的脖子,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像是瞬间点燃了干柴,孟战京最后一点克制力被撕碎,他微微用力,托着周思卿的身体,将她抱起来放在窗台上。 一轮明月下,他们吻得这样真,吻得这样深,以至于月亮都害羞,再次躲进云层里…… “抱我!” 周思卿终于依依不舍与孟战京分开。 她的额头抵着男人的额头,身体与声音都在颤抖。 “你亲自替我穿!” 这话让孟战京本就澎湃的心越发激荡炙热,他单手轻松抱起周思卿,准备关上窗户去做他们早就该做的那件事。 然而,窗户没关上,孟战京的身体却忽然僵住了。 “你快点!还愣着干什么?” 周思卿背对窗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声音娇柔到像是快滴出水,哼唧唧催着孟战京赶紧关窗户。 走出房门准备上厕所的赵碧玉与孟战京对视足足五秒钟,沉默,是今晚的南疆…… “咳!咳咳!咳咳咳!那什么,你们继续,继续……” 她比孟战京更尴尬,转身飞快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早知道会坏了孟营长的大事,晚上就算渴死也不该喝那么多水! 第182章 我们都懂,但就是要看热闹 赵碧玉确实坏了孟战京的大事。 原本旖旎的气氛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变得尴尬起来。 周思卿自那良辰美景中惊醒,生怕再有人突然冒出来撞到他们亲昵的场面,于是连推带拉的,将孟战京赶出自己的房间。 “不是,咱们俩是夫妻!” 孟战京扒着门框不肯走,抗议道:“咱们住一个屋子天经地义,就算被撞见又怎么了?媳妇儿你别搞得像是咱俩在偷那个啥一样!” “你小声点,非得让所有人听见吗?” 周思卿面红心跳,捂着孟战京的嘴让他憋嚷嚷。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就这一句话,嗓门还不算太大,已经惊醒了好几个人。 医疗队的两个护士披着衣服从窗户探出脑袋看热闹,还有对面几个军官也打开门走出来,其中也包括刘南枭。 一时之间,周思卿与孟战京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就这么被一众熟人围观。 “哟,孟营长大半夜不睡觉,跑到周护士房间干嘛呢?” 有个干事笑着调侃。 “还能干嘛?人家可是两口子,还是新婚燕尔的两口子!” 李镇疆扯着嗓子起哄,说道:“哎哟,我们是不是太碍事,打扰了孟营长与周护士的幽会呢?我们,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既然知道你们碍事,还不早点滚蛋?大半夜不睡觉,是准备偷牛吗?” 孟战京咬牙骂道。 “我们偷牛,也不如孟营长偷人来的刺激,哦不对,你这不是偷,是光明正大,瞧我这张嘴哟!” 李镇疆笑得猥琐至极,一副“我们都懂,但就是要看热闹”的表情。 周思卿面红耳赤,一脚将孟战京踹到门外,“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沉默几秒,院子里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 躲在屋里的赵碧玉心里却琢磨着事情,这……看来又得破费了呐! 第二天,大家心照不宣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事。 只是周思卿发现赵碧玉似乎很忙,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问她在忙什么,她又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很快,孟澜海与周君堂离开了南疆。 临走时,周君堂托人给周思卿带了话,是关于那些孤儿的安置问题。 “这边的民政部门已经给了答复,只要收养家庭条件合格,在经过核验之后,可以将这些孤儿领走!” “我这边也与协调安排,联系有收养意愿的家庭,尽快奔赴南疆来领养这些孩子!” 其实孤儿的安置问题也一直是民政部门最头疼的事。 南疆原本就偏僻贫穷,连年战争更是让这个辽阔的边境省份步履维艰。 唯一一个孤儿院早已人满为患。 相关部门也是在到处联系愿意收养孤儿的家庭,只可惜南疆百姓自顾不暇,极少有人愿意收养孤儿。 现在,周思卿的建议完美解决了当地的大难题,说起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看着隔壁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孤儿们,周思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天傍晚,赵碧玉一脸喜气洋洋回来了。 “思卿,你有红衣服没?” 她一进来,就抓着周思卿问道。 周思卿一头雾水,但还是答道:“有,但可能尺寸不太合适,您怕是穿不上!” “我不穿,你穿!” 赵碧玉卖了个关子,说道:“快点换上你的红衣服,我带你去参加个婚礼!” 村子里有人结婚? 周思卿也来了兴致,问道:“谁家结婚啊?这几天您忙前忙后,就是张罗婚礼的事?”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是新郎新娘是谁了,赶紧的,就差你了!” 赵碧玉笑着催促,将周思卿推进房间里换衣服。 当初周思卿奔赴南疆时刚结完婚,她踏上火车那天,就穿着件红大衣。 翻出包里的大衣套在身上,临出门时,她又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微微散乱的头发。 今天的医疗队有些冷清,往日喜欢瞎溜达的李镇疆也不见了踪影。 跟在赵碧玉后面,周思卿总觉得有点怪,但又说不好是怎么个怪法。 经过一家村民的家门口,赵碧玉忽然停下脚步,给老大娘打完招呼,她摘了几朵毛茸茸的合欢花,别在周思卿发间。 “真好看!” 也不管周思卿一头雾水,赵碧玉鼓掌称赞一番,又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村子东头,远远的,周思卿就看到一户人家门口贴着红彤彤的对联,还挂着两个红灯笼。 周思卿在脑海里搜索一番,觉得不太对劲,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户人家应该已经搬到县城居住了! 正想开口继续追问,只见医疗队两个护士笑着奔过来,手中拿着用红毛线和红布扎的胸花,别在周思卿衣服上。 “哎,这……” 始终处于迷瞪状态的周思卿被一众人簇拥着进了院子,只见满院子挂着红布灯笼,人人脸上都带着微笑与祝福。 周思卿抓住赵碧玉的手。 “赵医生,这……怎么都是咱们的人?新郎官和新娘子呢?” 她不是没参加过别人的婚礼,虽说有地方差距,但绝对不是眼下这奇奇怪怪的模式。 “进去,你就知道了!” 指着贴了红对联、挂了红灯笼的西厢房,赵碧玉笑着说道。 说罢,她亲自牵着周思卿的手,一步步踏进了西厢房。 这个院子颇有年代感,屋里的家具陈设有些旧,却被清扫得干干净净。 天花板上悬挂着红绸花,墙上贴着“喜”字。 还有角落那张宽大的床,上面的被褥床单都是簇新的大红色,甚至床中央还用花生核桃摆了个“喜”。 最好看的摆设,是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束红色野花。 各式各样的野花,无一例外都是喜庆的红,显然是有人费了不少心思从野外采来的,在一个装了水的透明罐头瓶里,开得喧嚣肆意。 甚至,周思卿能隐隐闻到野花的香味,让人迷醉。 每个人都用喜悦祝福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就是这场婚礼的主角。 就在她心底隐约浮现出什么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沸腾。 “让一让,让一让,新郎官来了啊!” 周思卿忙回头看。 隔着汹涌人潮,一袭笔挺军装的孟战京胸配红花昂首阔步走来。 他的眼神温柔缱绻,伸手紧紧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欠你的婚礼,今天补上好不好?” 第183章 你穿上它,我想看! 赵碧玉那晚撞破孟战京与周思卿亲热的场面,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心疼这一对小夫妻。 他们新婚燕尔,本该你侬我侬亲密无间,毕竟她是过来人,知道刚结婚那段时光有多么甜蜜醉人。 可因为战争,让这一对小夫妻无法真正团聚,甚至孟战京都没有参加自己的婚礼。 琢磨一整夜,她决定给这小夫妻补上那些没有说出口的遗憾。 于是找到村长租了这个院子,又自己掏钱购买了红绸灯笼与一整套的床上用品。 甚至孟战京也是今天才知道赵碧玉的安排,在震惊的同时,他无比感激。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到南疆那漫山的野花,于是便踏着露水,在一整面山坡挑选了最漂亮的红色野花。 今夜,是他们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周思卿终于反应过来,震惊与喜悦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嘴,瞪大眼睛,眼眶里隐隐有水光浮动,像是那花蕊间晶莹的露珠。 “来来来,新郎新娘咬苹果!” 李镇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苹果,用绳子绑着,站在凳子上,将苹果吊在周思卿与孟战京之间。 二人被簇拥着面对面站立,眼跟前的红苹果晃呀晃,却无法阻隔他们凝视彼此的深情眼神。 “快呀,赶紧咬啊!” 有人在起哄,催促着一对新人咬苹果。 周思卿一脸娇羞,与孟战京同时张嘴去咬眼跟前的大苹果。 可下一刻,李镇疆一扯绳子,苹果飞了,二人猝不及防,嘴对嘴贴在了一起。 “哦!亲上了!亲上了!” 人群在起哄鼓掌,惹得周思卿脸红不已,恨不得将脸埋在孟战京怀中。 “来,重新咬,这次我保证不动!” 李镇疆兴致勃勃,再次将苹果吊在二人面前,笑得不怀好意。 “李镇疆,你最好别太过分,除非你这辈子不打算结婚,否则……呵……” 看着李镇疆那一脸坏笑,孟战京开口威胁,很直白,很暴力。 李镇疆嘴角的笑容瞬间垮了。 我踏马……这都能威胁?你看老子是那么轻易被威胁的人吗? 嗯,是,我确实怕了! 于是,周思卿与孟战京轻而易举咬到了苹果。 “换换换,李镇疆你边上去,换我来!” 一名连级军官将枣子绑在细绳上,兴冲冲接替了李镇疆的位置。 他咧着嘴笑,说道:“孟营长,虽然你比我军衔高,但今天这是婚礼,咱们不论军衔,只图热闹,你看行不行?” “行啊!” 孟战京凉凉笑道:“今天不论军衔,改天再算账呗,反正我这人一向记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连级军官的笑容也垮了。 没有任何悬念的,周思卿与孟战京咬到了枣儿。 但就算如此,因为枣儿太小,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唇齿交融,惹得围观众人一阵起哄尖叫。 在大家的起哄声里,这场迟到的婚礼格外热闹与欢腾。 直到夜幕降临,赵碧玉终于站出来喊道:“今天是咱们孟营长和周护士的大喜之日,孟营长特意出钱,请厨子做了几桌席,就在医疗队的院子里!” “咱们也别打扰新郎新娘了,大家都去吃席吧!” 顿了顿,赵碧玉又补充道:“还有当地的米酒,孟营长发话了,每个人可以喝一茶缸!” 听到有酒喝有肉吃,大家更是兴奋,你追我赶往医疗队的小院奔去。 原本热闹喧嚣的房间里忽然变得冷清。 满屋子喜庆的红,却不及周思卿的脸颊好看。 她穿着红大衣,发间点缀着恰到好处的合欢花,站在灯火中央,含羞带怯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虽然迟到,但这场婚礼还是以另外一种更为有意义的方式补偿给了她。 这一生,她无憾了! 孟战京叹息着,张开双臂将周思卿拥入怀中。 “真像是一场梦,一场不愿意醒来的美梦!” 他吻着周思卿的发丝,感受着她的温暖与心跳,那些压抑在心底的炙热渴望,也冲破牢笼奔涌而出。 不知是谁先吻上谁,他们紧紧拥吻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气息,恨不得将对方嵌入自己的身体中。 “卿卿,今天你逃不掉了!” 孟战京单臂抱起周思卿,一手解开她的大衣扣子,大步流星往床的方向走去。 躺在床上的瞬间,红大衣被孟战京剥开,凌乱落在地上。 看着躺在一片喜庆红色中的新娘,孟战京难以自持。 他站在床边解开身上的军装,带着迫切欺身而上…… 就在二人难舍难分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惊得周思卿浑身激灵,一脚将孟战京踹下了床。 “谁!” 孟战京提起已经脱了一半的裤子,咬着牙问道。 “那什么,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们了,厨房里有现成的饭菜,锅里还烧了热水!” 是赵碧玉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 “隔壁房间有浴桶,你们……嗯,尽兴些,我就不打扰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孟战京松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只见身无寸缕的周思卿拥着红色被子坐起来,发丝凌乱眉眼娇羞。 二人一阵对视,忍不住同时笑出声来。 “既然有热水和浴桶,那我想先洗个澡!” 周思卿的肤色白皙如雪,在红被子的衬托下,娇媚诱人,让孟战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洗澡……确实挺有必要的! 他笑得有点坏,打开柜子拿出个东西,放在周思卿面前。 “一会儿洗完澡,你穿上它,我想看!” 周思卿惊呆了。 这狗男人,什么时候把甘棠送的这件薄纱红睡裙带来了? 像是看穿了妻子的疑惑,孟战京坏笑着解释。 “从赵医生那里得知消息后,我就找机会去了趟你的房间,专程将你的衣服都拿了过来,省得明天起床没衣服可换。” 他炙热的眼神落在吊带红裙上,声音嘶哑渴望。 “当然,它才是今晚的重中之重,这样重要的日子,总得留下一些深刻难忘的记忆,我已经在脑海里勾勒过你穿上它的妩媚模样!” 孟战京将红裙塞到周思卿怀里,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下,说道:“你等等,我去给浴桶里装水,咱们一起洗澡!” “然后,我会亲手替你穿上这件红裙,将你抱到床上,今天,今晚,以及未来的时时刻刻,你都是我的新娘子!” 第184章 春江花月夜 周思卿以为的浴桶,不过是个比水桶大一点、能勉强容纳一个人坐进去的容器而已。 但当孟战京抱着她进了隔壁房间,看着眼前这个大家伙时,她惊呆了。 赵碧玉到底是从哪里淘到这么个堪比大浴缸的玩意儿? “哟,这东西好!” 孟战京还抱着周思卿,他打量着这个大浴桶,笑得不怀好意。 “我原本还想等你洗完之后,我随随便便冲几下,但现在我有了新想法……” 他咬着周思卿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混账话。 周思卿的脸红到几乎滴血。 她捶着孟战京的胸膛,声音都在抖。 想要怒斥孟战京的孟浪与放肆,可却词穷,只能结结巴巴骂他是流氓。 “在外人面前,我是克己守礼的君子,但在你面前……” 孟战京忍不住又吻上周思卿嫣红柔软的唇。 “我不想做君子,只想做禽兽!” 见好就收是孟战京的优点,生怕自己闹过火惹恼小娇妻,他笑着将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去厨房打水。 赵碧玉是真贴心呐! 厨房两口大锅里都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孟战京一手拎着一个桶,很快就将两大锅热水倒进浴桶。 兑了凉水之后,刚刚好,大半桶的洗澡水。 只见浴桶边上的洗脸架上,还搭着红色的毛巾与香胰子,不用问都知道是赵碧玉提前准备好的。 毕竟她是过来人,毕竟她知道一对深爱的年轻男女在初尝这件事时有多么疯狂与炙热。 但不管多么急迫与热情,卫生工作还是要保证的,嗯,讲卫生对女人好! 孟战京亲手剥了周思卿的衣服,将柔软如水的女孩抱起来,像是抱着绝世珍宝,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热水温度正好,周思卿的身体没入水中,热气瞬间充斥在她每一个毛孔中,她靠在浴桶边缘,惬意闭上了眼睛。 但很快,孟战京打破了这份惬意。 他身形高大如山,一脚踏进浴桶时,原本刚刚好的水位忽然升高,哗啦啦溢出来,流淌一地。 周思卿的身躯一颤,却没敢睁开眼睛,只是往后缩了缩,却被孟战京看穿,直接捞进了他怀中。 “害羞了?嗯?” 被迫坐在孟战京腿上,二人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紧密相贴,在热水的包裹下,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炙热暧昧。 孟战京拿起香胰子,在手心打出泡沫,沿着周思卿修长白皙的脖颈,从后往前,一点点涂抹在她身上。 有了香胰子的润滑,孟战京指腹的枪茧似乎没那么粗糙了,但却带来另一种难以言状的奇妙感觉。 周思卿在颤抖,在躲避,她锁着脖子,在孟战京越来越猛烈的进攻中,化作一汪春水…… 一场澡洗得声势浩大。 满屋子都是溢出来的热水,等孟战京用大毛巾裹着浑身娇软的妻子出浴时,原本大半桶的热水,溢出去一半…… 从这临时的浴房走出去,夜的凉意侵袭而来,让周思卿忍不住微微颤栗。 她下意识往孟战京怀中钻了钻,下一刻,感受到孟战京的双臂收紧,像是抱着珍贵的明珠,用身体替她遮挡寒冷。 回到新房,孟战京将周思卿塞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他在打热水的时候,看到厨房锅台上放了几个热水袋,于是顺便灌上热水,将这几个热水袋塞进被窝里。 此时洗完澡进来,被窝里温度正好。 “来,卿卿,挪挪身子,头搁在床边!” 孟战京身上只穿着条短裤,他像是不怕冷,拿着毛巾在温度偏低的屋里活动,极为爱怜的,将周思卿的身体挪过来。 然后,半蹲在床边开始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 周思卿反而有些失落。 刚才在浴桶里,他们那样炙热与激烈,甚至好几次她都以为孟战京忍不住了,都要在浴桶里与她…… 但现在回到了床上,他们本该继续刚才未做完的事,真正意义的,成为夫妻。 可这个男人却像是不着急了,细细给她擦拭着头发,平静淡定如老僧。 他不会……不行了吧? 在野战医院那些日子,周思卿见过很多伤到关键部位的战士,难道孟战京也…… 但不应该啊,从战场回来,他们也没少腻腻歪歪,孟战京厉害得很,哪里像受过伤的? 周思卿脑子里像是灌了浆糊,稀里糊涂晕晕乎乎,带着一点难以言述的失落与愁苦。 直到孟战京将她头发上的水珠擦干,直到他微凉的手伸进被子,将她从暖烘烘的被窝里捞出来。 “现在,我们要做正事了!” 他的眼神闪烁着野兽的光芒,炙热到几乎要灼伤周思卿的肌肤。 他拿着那件无法遮羞的红色纱裙,郑重的、一丝不苟的替她穿好,甚至连裙摆的每一条褶皱都捋平,像是顶礼膜拜的狂热信徒。 周思卿站在床上,孟战京站在床下,她稍稍比他高出一点,却更方便他的动作。 打理好睡裙的裙摆,孟战京往后退了几步,带着赞叹与惊艳,打量着灯光下娇羞带怯的小新娘。 她无助攥着手指,一双春水映梨花的眼眸看着他,又慌忙移开望向别处。 孟战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卿卿,你真美!” 他上前,张开双臂将周思卿抱住,正好,脸埋在她的衣领间,深深嗅着她刚沐浴完的香胰子味道。 “你知道我等这一刻,等了有多久吗?” 孟战京的唇在周思卿的锁骨处流连忘返,那般热切与深情,让周思卿忍不住后仰,身体渐渐颤抖。 “前世今生,两个轮回,我终于娶了我心爱的姑娘!” 孟战京深情似水的话,竟让周思卿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抱住了孟战京,毫不犹豫的,将自己送给了这个值得她深爱生生世世的男人…… “战京,爱我!” 周思卿主动邀请着孟战京,摒弃娇羞与胆怯,将他拽到了床上…… 在这南疆微凉清冷的夜,在这万籁俱静的小村庄里,村头那树多年未曾开花的梨树,悄然长出了花骨朵。 冬已去,春来了…… 第185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 天蒙蒙亮,小村庄里出现几道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些身影各个儿身手矫健行动如闪电,以互相掩护的交错姿态前行,很快,就聚集在孟战京与周思卿的“家”门口。 “哎,听到动静了没?” “没啊,什么响声也没有!” “难道营长他那方面不太行?这新婚夜,不该鏖战一整夜才对吗?” …… 是的,来人都是孟战京的得力爱将,几个很受他器重的连长。 比如一连连长耿鹏,比如二连连长董宝根…… 一群在外人面前勇猛正直的钢铁军人,此时像是一群贼子,撅着腚弯着腰耳朵贴在大门上,听自家营长的墙角。 “不然咱们翻进去,凑近一点听?” 一连连长耿鹏摸着下巴提建议。 “你们这样不太好吧?万一被营长发现,咱们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提反对意见的人是董宝根,他那根空荡荡的袖管被晨风吹得晃来晃去,可却丝毫不影响他身上的霸气。 “对!你说的是!我们这要是翻了墙进去,营长非得弄死我们不可,但……” 耿鹏捏了捏董宝根没有胳膊的袖管,笑得有点猥琐蔫儿坏。 “但你可以啊!你是残疾人,就算你犯了错,营长也不可能收拾你的,对不对?” 董宝根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 不是,你们这群人能有点良心吗? 你们不拿我当残疾人,我一直很感激,但你们不能不拿我当人啊! 谁家好战友让自己缺了胳膊的战友去做坏事当坏人扛雷的? 我踏马…… “哦!我胳膊有点疼!哎呀哎呀,不行了,我站不住了!” 看着战友们不怀好意的笑容,董宝根想要逃,却被耿鹏等人抓了回来。 “进去探探风,看营长到底行不行!” 一群人起哄,架起董宝根,直接将他扔上了墙。 红日初升,董宝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骑在墙上,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不是,你还愣着干嘛啊?连这点作战意识都没有吗?赶紧跳下去,找地方隐蔽!” 耿鹏用棍子戳着董宝根的腿,压低声音催促。 董宝根没有动,只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群损人不利己的战友。 “怎么了?你看到啥了?是不是营长和嫂子……不是,你快说啊!” 耿鹏急得直跳脚,索性自己爬上墙头去看热闹。 果然是墙头的风景最好啊! 此时,耿鹏骑在墙头,看着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望过来的营长,他笑得谄媚又尴尬。 “营长,那个啥,早上好啊!” 孟战京早就听到动静了。 他起初没打算搭理,直到董宝骑上墙头,他这才从屋子里出来。 还没来得及训话呢,这不,又有送人头的倒霉蛋了! “干什么呢这是?” 孟战京没搭理墙头上的两个倒霉蛋,径直打开大门,看着躲在墙角不敢吭声的得力爱将们。 好啊,可真是棒啊,不愧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啊! “报告营长,我们……我们正在晨练!” 有人急中生智,起身大声说道。 “晨练?在我家墙头晨练?这是什么晨练路数?来,给我讲解一下!” 孟战京嗤笑,捡起棍子捅着骑在墙头不敢动的耿鹏。 “又是你出的馊主意吧?” 耿鹏一哽,笑得有点心虚。 “这不是……宝根也快结婚了嘛,我这,好心让他提前学习点经验!” 他一本正经拍马屁,说道:“营长是谁?营长是样样通样样精的全能型人才,哎,我们作为您的兵,必须样样向您看齐!” “看齐你大爷!老子的洞房花烛夜,还得向你们讲述不成?” 孟战京被气笑,手中的棍子抽了耿鹏几下,一点都不疼。 “如果您愿意讲,我们也不是不能听,反正……嗯,学习经验嘛!” 耿鹏嘿嘿笑着,又抬手打招呼。 “嫂子好!” 动静闹得这么大,就算周思卿睡得再死,也被吵醒了。 她穿好衣服走到窗前,一开窗就看到墙头那两个大活人,给她吓了一大跳。 好在周思卿见多识广,冷静下来就忍不住笑。 “早上好啊,你们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训练方式?好神奇!” 耿鹏也嘿嘿笑。 “就……嗯,爬墙的训练方式,锻炼我们的灵活性与机动性……” “还有不要脸性!” 孟战京笑骂着补充,将耿鹏与董宝根从墙上拽下来。 “瞧你们这架势,是最近没仗打太闲了?” 他敛起笑容大声说道:“稍息,立正!” 几个前一秒还嬉皮笑脸的连长在听到这声命令后,像是条件反射,瞬间就站成一排昂首挺胸。 “听我命令,目标三号高地,跑步出发!” 众人的腿脚一哆嗦。 三号高地,可是出了名的高海拔啊,路难走就算了,还格外陡峭。 “别那么看着我!对,没错,我就是在故意报复你们!” 孟战京双臂环胸冷笑说道:“我最近是太纵容你们了吗?敢听老子的墙角?既然有大半夜爬起来听墙角的精力,那就多训练训练!” 说罢,他大声说道:“完不成任务的,全营通报批评!” 听到营长这话,几个连长哪里还敢犟嘴,当即就你追我赶狂奔离开,起其中就属耿鹏跑得最快…… 目送着几个下属离开,孟战京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四下环顾,确认四周没有可疑人员,兴奋到跳起来,忙不迭进了院子关上大门。 看着站在窗口的小娇妻,回味着昨晚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孟战京有些急不可耐。 进了房门,从里面反锁,他一边猴急脱衣服,一边朝周思卿奔过去。 “孟战京你……你昨晚还没折腾够吗?” 周思卿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孟战京扛起来直奔那张凌乱的大床。 “这么美妙的事儿,怎么可能有满足的时候呢?你那会儿不是喊疼吗?来,为夫我亲自给你检查身体……” 不给周思卿再出口抗议的机会,孟战京欺身而上,吻上那已经被他亲到红肿的唇。 孟战京少年时代看过许多的不良书籍,在此刻,那些书本中的内容终于被他一一实践。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嗯,陆游先生诚不欺我! 第186章 周护士今晚又要“遭殃”了 周思卿觉得自己的人生真如一场梦。 真正算起来,她这是第三次与孟战京结婚。 第一次是上战场前夕,她对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感情,只是同情心泛滥,便脑子一热拽着孟战京的衣领去民政局扯了证。 第二次是年后那场盛大的婚礼,她孤身一人走完婚礼的全部流程,虽然遗憾却没有埋怨。 现在是第三次。 在南疆辽阔的疆域上,在这片被烈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她与孟战京成为了真正的夫妻。 即使这个小院有些简陋,即使他们这婚礼有些仓促,可当他拥她入怀时,当他们真真切切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时,那交融难舍的沉沦让她欲罢不能。 孟战京更是上了瘾。 整整三天三夜,硬是没让周思卿迈出家门半步,甚至吃饭都是在床上解决的。 于是在第四天下午,一瘸一拐去上班的周思卿被同事们笑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尤其是赵碧玉,笑得最大声。 “哟,瞧咱们新娘子的脸色,被滋润得很透嘛!” 赵碧玉碰了碰周思卿的肩膀,挤眉弄眼暧昧说道。 “咱们孟营长……活儿如何?” 周思卿的耳根子都是红的,她知道已婚医生聊天都很奔放,但不知道赵医生能奔放到如此地步。 这架势,是打算让她把这三天关在屋里干什么的过程都描述一遍吗? “那个大浴桶……派上大用场了吧?” 赵碧玉可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周思卿。 她笑着说道:“我找遍全村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村长说隔壁村有个大户人家,约莫是有这种好东西,于是我就厚着脸皮找上门了,你猜怎么着?” “那家的老爷子前几天刚来咱们这里看过病,一听说我找浴桶,于是将他们家祖传的大浴桶搬了出来!” 赵碧玉提及自己为这场婚礼操碎的心,那简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咱们是医护人员,多少都有点洁癖,我就亲自拿丝瓜刷清洗了好几遍,又用酒精消毒好几遍,最后用热水烫了三遍,哎哟喂,给我累的哟!” 说到这里,赵碧玉笑着说道:“思卿,回头你可得在王书记面前替我多说点好话,嗯,我为了巴结王书记,多不容易?” 周思卿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她已经为人妇,但……但还没练就赵碧玉这谈及那件事像在谈天气的心态。 她还是臊得慌! 正说着,只见孟战京掀开门帘走进来,一脸春风得意,望向周思卿的眼神里更像是抹了蜜,那份甜蜜深情抹都抹不开。 “哟,孟营长这就找上门了?” 赵碧玉笑着调侃。 “我算算啊,思卿从你们家走到这里,最多也就十分钟,满打满算分开半个小时而已,孟营长你至于吗?” 孟战京笑嘻嘻上前,将周思卿一把揽入怀中。 “赵医生,你可太不人性了啊!我家卿卿的婚假还没休完,今早起来还浑身不舒服,你这……就让她上班干活了?” 说罢,孟战京还揉着周思卿的细腰。 “还疼吗?” 周思卿恨不得找块砖头把孟战京给敲晕,省得他在这里胡说八道丢她的脸。 看看,看看赵碧玉那笑容,暧昧猥琐又邪恶。 “孟营长,你这是冤枉人呢,我可没让思卿来上班,是她自己个儿非要来的!” 赵碧玉撇着嘴说道:“再者说了,你是让思卿浑身酸痛难受的始作俑者,怎么转头还埋怨我没人性?我这找谁说理去?” 说到这里,赵碧玉又笑。 “哎不对啊,她怎么还能有力气出来上班呢?孟营长,你这……行不行啊?” 赵碧玉故意用怀疑的眼神和语气质问孟战京,果不其然,胜负欲爆棚的孟战京着了道。 他一把捞起周思卿,扛在肩上就往外走。 “媳妇儿,走,回家!” 周思卿被迫趴在孟战京的肩膀上,任由她如何挣扎与抗议,都无济于事。 医疗队的院子里人来人往,看到孟战京扛着周思卿急吼吼出门,大家不约而同露出暧昧的笑容。 啧,看来今晚周护士又要“遭殃”了! 周思卿也以为自己今晚逃不掉了,毕竟前几天孟战京的手段有多么“惨无人道”,她都亲身经历过了! 真的,太凶残了!太狠毒了! 但当走到他们临时的家门口时,一对穿着军装的男女拦住了他们回家的路。 “老七!” 男人看到孟战京时,眉梢眼角满是喜悦。 孟战京一怔,下一刻忙将周思卿放下,大步流星迎了上去。 “老大!” 两个男人像是久别重逢的挚友,脸上带着喜悦拥抱在一起。 而几乎是同时,穿着军装的女人走了过来,笑吟吟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思卿你好,我们是孟战京军校的同学!” 很快,从孟战京的介绍中,周思卿知道了这二人的来头。 男人叫江沉,女人叫欧阳怀舟,二人都是孟战京军校时期的同班同学,刚从西北军区调到南疆边境任职。 江沉看上去比孟战京年长一些,个头稍矮,留着寸头,左脸还有一条长长的疤,从眼角贯穿到耳根。 他哪怕在笑,但那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杀气依然让人有些畏惧。 周思卿听过江沉的名字,不光是从孟战京过往的描述中,还有军报的报道里,那个孤身深入敌穴、活捉敌军少将的捕俘手。 什么叫捕俘手? 捕俘手是侦察营里的尖刀利刃,负责在战场抓捕敌军人员来获取情报的特种! 至于这位欧阳怀舟…… 仿佛察觉到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揽过妻子的腰主动介绍。 “欧阳怀舟,西北军区最厉害的女狙击手,枪王,但凡被她瞄准的目标,就绝无逃脱的机会!” 听到这话,周思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面前的欧阳怀舟与她个头相仿,看上去也不算强壮,甚至笑起来时还露出两颗调皮可爱的小虎牙。 谁能想到这个乖巧无害的女孩,竟然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西北女枪王? 一时之间,周思卿眼底充满了震惊与钦佩。 她一把推开孟战京,像是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妹,上前挽住欧阳怀舟的胳膊。 “你好厉害啊!我早就听说过西北军区有位女枪王,被敌人称作女阎王,原来就是你!” “天呐天呐,你的枪法怎么那么准!你能教教我吗?” …… 第187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孟战京用无奈又满是醋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娇妻跟在欧阳怀舟身后,像个跟屁虫。 “欧阳,你过分了啊!” 他终于忍不住抗议,说道:“你这一来,我媳妇儿都不理我了,她从来都没有用这样崇拜的眼神看过我,你凭什么?” 欧阳坏舟笑得很大声,很嚣张。 “就凭我和你媳妇儿投缘,我俩一见如故!” 说着,她还故意搂着周思卿的腰,冲孟战京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无语至极的孟战京:“……” 从上军校那会儿开始,欧阳怀舟就是他最大的噩梦! 体能方面尚且能略胜她一筹,但在军事理论科目、射击科目等方面,欧阳怀舟永远都是第一名,让一众男人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毕业,欧阳怀舟被分到西北军区,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能摆脱她带来的噩梦了。 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她怎么又来了? 一来就抢走了他老婆,真是让人生气又无奈啊! 能不无奈吗? 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江沉在一旁笑得不行,拍着孟战京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当年被欧阳压迫得有多狠,没事儿,大哥给你报仇!” 孟战京斜眼扫过自己宿舍的老大,问道:“你怎么报?你能打得过她?” “虽然在战场上打不过,但在其他地方……” 江沉笑得有点坏,说道:“我和欧阳结婚了!” 孟战京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直呼“卧槽”。 “你可真是勇士啊!当年在军校,就属你被她欺负得最惨,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这辈子就是打光棍,也绝对不娶欧阳这样的母老虎!” 结果这才过去几年,就忘记自己发过的誓了? 啧,脸都被自己打肿了! “嗐,有啥办法,人家女阎王瞧上咱了,咱又反抗不了,只能……被迫享受呗!” 江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实则望向欧阳怀舟的眼神里满是爱与温柔。 孟战京冲江沉竖起了大拇指。 “行,真的勇士果然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周思卿已经拿钥匙打开家门,挽着欧阳怀舟的胳膊进了门。 “你别听江沉胡说,我可没强迫他娶我!” 欧阳怀舟笑着说道:“是他死皮赖脸非得缠着我,说要对我负责,我被烦得不行了,索性就嫁了!” 顿了顿,她说道:“天下的男人都是没用的玩意儿……” 这话霸气嚣张,但从欧阳怀舟嘴里说出来,一点都不违和,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正义感。 再看后面两个男人,他们明明听到了,却像是嘴巴被驴踢过了,一个屁也不敢放。 思及至此,周思卿忍不住大笑出声,对欧阳怀舟的崇拜之情越发强烈。 身后,孟战京碰了碰江沉的肩膀。 “你俩这说辞可不一样啊!怎么,你真狗胆包天追女阎王了?” 江沉摸了摸鼻子,笑得有点尴尬。 “她战场负伤,我给她包扎,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这不是得负责嘛!” 顿了顿,他又给自己找补。 “男子汉大丈夫嘛,能屈能伸!” 生怕再继续提及这个让自己没面子的话题,江沉忙岔开了话题。 “倒是你小子得偿所愿啊,暗恋了好多年的姑娘,啧,硬是给娶回家了!” 孟战京对周思卿的执着喜欢,在军校宿舍不是什么秘密。 他也从未隐瞒过什么,每每有女孩追求时,他都直言心中有了喜欢的姑娘,宿舍另外七个人甭提多嫉妒他了。 “老七,当年我们宿舍八个人,现如今就你、我还有老六李镇疆依然穿着军装,老二和老五负伤退役,老三、老四和老八……” 江沉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 他的语气微微有些悲凉,说道:“改天咱们去趟靖西烈士陵园,看看他们仨吧!” 是的,孟战京军校宿舍八个人,有三人已经牺牲在南疆的战争中。 他们从军校毕业之后先后奔赴战场,少年化作风和雨,化作南疆那一捧最灿烂的烈阳,永远长眠在这片用鲜血染红的土地上。 而那两名负伤退役的战友,一人缺了左胳膊,一人缺了右脚掌…… 老三是第一个牺牲的,当时江沉就在身边。 “老三,疼吗?” 彼时战场硝烟弥漫烽火连天,江沉抱着浑身都是血窟窿的老三哽咽问道。 老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大,我在军校那几年娇气软弱吃不得苦,为此没少被你们鄙视,甚至你们管我叫黛玉。” “但这次,我可没怂,我一条命灭了敌人一个班,你说值不值?” “等见到老七他们了,你可得给我作证,我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以后……不许再叫我黛玉了!” …… 后来,老四和老八先后牺牲了,尤其是最年轻的老八,他被一颗炮弹击中,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葬在烈士陵园里的,只有一捧土。 原本重逢的气氛忽然就被这伤感的话题打碎,变得有些沉重与压抑。 欧阳怀舟却笑着安慰周思卿。 “不用难过,反正人迟早会死的,比起轻如鸿毛活到老的平淡人生,我宁可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我以我血荐轩辕,才是一个军人最崇高的信仰!” 他们这些当兵的,无关男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哪怕欧阳怀舟是个女人,却从没有因此就往后退缩一步,相反,她比男人更勇猛无畏,报国之心更是热血赤诚! 临时婚房里很是整齐,哪怕最近这三天里,二人都在这小小的天地里鏖战,却依然没有半点凌乱。 这不得不归功于孟战京长久生活在军营里的好习惯,是以,才没有在江沉与欧阳怀舟的突然造访中丢了人。 “你们先坐,我去烧点水!”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他们战友团聚,必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主动去厨房烧水泡茶。 不等周思卿迈出门槛,欧阳怀舟一把拉住了她。 “别啊,你烧什么水?男人们又不是都死了!” 她冷冷扫过江沉,甚至一句话都没说,江沉便忙不迭站起身来。 “是是是,怎么能让新娘子做这种粗活呢?孟战京你这么没眼力劲儿吗?赶紧走啊,咱俩一起去烧水啊!” 孟战京原本就打算自己去烧水,此时被老大抢了先,他也是又好气又无奈。 “行,欧阳你可真行,江沉在外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一级战斗英雄,在家被你训得像是小猫咪!” 欧阳怀舟笑着活动手腕。 “不服气吗?不服气可以来战啊,男女平等的社会,一切靠拳头说话呗!” 第188章 灭门之仇 江沉和孟战京不光烧了水,还一起煮了饭。 孟战京负责打下手,江沉掌勺烧菜,用屋檐下的腊肉和厨房角落里的土豆萝卜,做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下饭菜。 “你家这食材太少,要是再有鸡鸭鱼肉,我能给你烧一桌满汉全席!” 江沉提及做饭时,一脸骄傲得意。 “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厨师,尤其我太爷爷,当初可是给王爷府里烧菜的名厨!” 周思卿吃着可口的饭菜,问道:“您祖籍是哪里啊?” “就这里!” 江沉吃着炖到软烂入味的土豆,平静笑了笑。 “我祖籍就在南疆,我的老家……现在早已被夷为废墟了!” 这话让周思卿拿着筷子的手一抖,下意识望向孟战京。 “没关系,你没说错什么!” 孟战京轻轻拍着妻子的胳膊安抚道:“南疆战火四起时,老大正好在京都读书,幸运躲过了劫难。” 但江沉的亲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在极其重视宗祠观念的南疆,那个小村庄百十余口江家族人,都在战火中丧命。 上到八九十岁的老人家,下到哇哇啼哭的婴儿,无一幸免…… “敌人接连五枚炸弹都瞄准了村子,显然不打算给南疆老百姓逃命的机会!” 江沉嘴角带着笑,可眼中却满是痛。 “我闻讯赶回家时,村寨早已被烧成了灰,我的父亲与母亲,将两个幼妹护在身下意图保护她们,可没用的!” 父母的身躯被炮弹炸得支离破碎,可就算这样,他们也没有动,到死都保持着守护女儿的姿态。 然而江沉那两个刚满九岁的双胞胎妹妹,蜷缩在父母怀中生生被浓烟呛死。 与之一起的,还有江沉年迈的爷爷奶奶,他们倒在了距离江沉父母咫尺之遥的地方,胳膊往前伸,眼睛瞪得很大,显然是要赶去保护他们的孩子…… 江沉在悲痛之余又庆幸,自己还有个出嫁到外地的姐姐存活于世。 但当姐夫找上门来才知道,姐姐正好在爆炸前几日回了娘家…… 之后,江沉在姐姐曾经的闺房废墟里找到了姐姐支离破碎的尸体,那个全村最美的女孩被炸得面目全非一片焦黑…… 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 周思卿嘴里的饭一时之间竟无法咽下,她眼眶蓄满了泪水,怔怔看着江沉,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该提及这些悲伤的话题,不该让江沉把心底的伤疤揭开。 “没关系!” 欧阳怀舟给周思卿夹了一块腊肉说道:“敌人杀害我们的亲人,我们就奋起反抗打回去,眼泪是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牺牲的,我希望那时候你们不要难过哭泣,要一直往前走,沿着无数英烈用鲜血铺成的道路,走向和平与胜利!” 周思卿轻轻“嗯”了一声。 她有上一世的记忆,她知道现在已经进入了战争终末期。 最多三年,这场旷日持久的南疆战争将会以我们国家大获全胜而彻底落下序幕,再不久,我们的军事实力将飞速发展,成为这个世界最伟大与和平的国家。 吃过饭,孟战京去医疗队借了两张行军床放在隔壁空房间,给江沉和欧阳怀舟做临时住宿的地方。 江沉原本要执行一项任务,经过上级批准后,特意绕了路赶来与战友团聚,自打军校一别,他们就再也没团聚过。 而因为战争的残酷,他们宿舍八个人,这一生都再也无法聚齐了! 晚上,李镇疆也赶了过来,还带了几瓶好酒。 赵碧玉听说孟战京家中来了贵客,又送来一块卤牛肉和半只鸡,以及一碟子盐焗花生米。 周思卿弄了四碟子下酒菜,又烧了水温酒,之后便识趣回到房间,将这团聚的时光留给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们。 即使在隔壁,她也能听到孟战京等人醉酒之后回忆军校时光的豪情壮志,以及对逝去战友的伤感缅怀。 不多会儿,欧阳怀舟过来了。 “一群臭烘烘的醉汉吹牛不打草稿,听得我心烦!” 她看着坐在床头读书的周思卿,想了想说道:“我教你打枪怎么样?”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脸喜悦放下书。 “真的吗?” 她之前学过打枪,而且还是孟战京亲自教的,但仅限于使用手枪,目的只是为了让她在关键时刻保命。 然而她是真眼馋那些大家伙,比如狙击枪,比如机关枪…… 欧阳怀舟也喝了点酒,此时蜜色的脸庞泛着一点绯红,连带着话也变多了。 “我还能骗你?我最讨厌那些人动辄就以男女性别做借口,拒绝我们女性做一些事,女人怎么了?女人优秀起来,根本没男人什么事!” 战争还未完全停歇,欧阳怀舟出行时带了一支狙击步枪防身。 她趁着夜色与周思卿走到后山的丛林里,开始一板一眼教授枪械知识。 从如何拆解与组装枪械,到如何持枪与瞄准,欧阳怀舟敢教,周思卿就敢学。 两个女人在南疆偏冷的月光下忙碌,直到周思卿鼓足勇气扣动扳机。 “砰”一声,原本寂静的树林里鸟兽四散,瞬间打破了夜的平静。 周思卿不知道子弹打在了哪里,但那种子弹出镗的刺激感,让她兴奋到浑身都在颤抖,仿佛血流奔涌速度都加快了。 就在此时,原本慵懒微笑的欧阳怀舟猛然坐起身来。 她眼神里带着警惕与杀气,一把将周思卿推到自己身后卧倒隐蔽,又迅速抢过她手中的狙击枪,朝着前方黑漆漆的树林里接连扣动扳机。 周思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从欧阳怀舟陡然变化的视线里,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认识路吗?尽快回去通知孟战京他们!” 欧阳怀舟拉着周思卿转移了位置,再次隐蔽之后才开口问道。 说罢,她又摇头。 “不行,不能让你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周思卿压低声音问道:“欧阳,怎么回事?” “对面的树林里有人!” 一边用狙击枪的瞄准镜窥探前方,欧阳怀舟一边开口解释。 “你刚才那一枪,阴差阳错的击中了目标,即使对方的动静很小,可还是逃不过我的耳朵!” 一边说着,欧阳怀舟再次扣动了扳机,又迅速拉着周思卿再次转移隐蔽。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阵猛烈的炮火声彻底撕裂夜的宁静。 她们之前藏身的地方沦为了靶子,而周思卿刚待过的土地更是被子弹所覆盖,地上的草都被打成了渣渣…… 第189章 不自由毋宁死,无求生以害仁 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动了山下的驻军。 孟战京等人正在喝酒聊天侃大山,那一阵猛烈的枪声让他们瞬间清醒,弹跳起来拎着枪就往外冲。 “卿卿,你在家不要乱跑,我出去……卿卿!” 路过卧室门口时,孟战京急声吩咐,话说一半往里看,当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他后背猛然冒出一身冷汗。 大半夜,妻子不见了,而山上又有猛烈的枪声,这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欧阳也不在,怕是和你媳妇儿一道出去了!” 江沉面色阴沉往外走,说道:“放心吧,只要她和欧阳在一起,就出不了事,除非……” 除非欧阳怀舟死在了周思卿前面,除非敌人踩着欧阳怀舟的尸体走向周思卿!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这里虽然在边境,但却属于我国的疆域,而且战事停歇两国正在谈判,这枪声从何而来?不得不让人担心。 很快,孟战京等人循着枪声上了后山。 一连长耿鹏今夜正好值夜,他率先一步抵达,已经做了前期的侦察工作。 “营长,你看!” 耿鹏手中拿着一只女士的布鞋,走到孟战京沉声说道。 看到那布鞋,孟战京的心猛然沉到谷底。 那是周思卿的鞋,是下午他亲自半跪在地上帮她穿上的。 彼时他还抚摸着她白嫩小巧的脚丫子爱不释手,缠绵半晌才给她穿上鞋…… “只有这一只鞋子吗?” 孟战京握紧了妻子的鞋,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还有十几枚弹壳……” 耿鹏摊开手心将弹壳展示在孟战京面前。 “是欧阳的枪!” 江沉不加犹豫说道:“欧阳肯定是发现了敌情开枪反击!弹壳周围有血迹吗?” 耿鹏摇了摇头。 “没有!只有人卧倒时压坏草丛的痕迹!我循着印记追踪了一段,一直抵达那边的小溪,然后就没有踪影了!” “没血迹,就说明她们二人目前安全,至于小溪……溪水是遮盖痕迹的最好方式!” 江沉四下环顾说道:“从现场情况来判断,交火时敌人与她们的距离应该不足三百米……” “营长,那边发现了敌人的尸体!” 正说着,只见一名士兵奔过来汇报情况。 孟战京等人忙赶了过去,只见三百米开外的树林里,横七竖八倒了十几具尸体,皆是一枪毙命。 看着那精准致命的枪法,耿鹏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哪里来的神枪手?反正咱们营……营长不是我灭您威风啊,您的枪法虽然准,但也没准到这个地步!” 耿鹏感慨道:“这哪里是人?这简直就是神啊!” 神枪手还能有谁?自然是欧阳怀舟。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这应该是一个排的编制,你看这些人,虽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手上枪茧厚重,显然是军人出身!” 再从这些人的样貌来看,都是对面那些败寇! 自打战争初歇,这些吃了败仗的敌人中总有不服气的,时不时摸进来想要报复,甚至带着扭转乾坤的可笑想法。 因此边境时不时有这种小规模冲突,但都不成气候。 但今晚这批人能摸进医疗队扎寨的小村庄后山,可见反侦察能力有多么强悍。 如果不是被欧阳怀舟撞破并反击…… 想想这后果,孟战京一身冷汗。 “营长,我们兵分两路吧,一队找嫂子,一队找敌人!” 耿鹏急声说道。 “不,不用兵分两路了,找到了她们,就找到了敌人,找到了敌人,也能找到卿卿!” 双方距离那么近,必定是胶着在一起。 而从形势判断,周思卿和欧阳怀舟必定是被动的那一方。 她们能不能自保,就看是否熟悉地形,与能否依靠夜色的掩护为援兵争取时间了…… 确实如孟战京等人所料,此时的周思卿与欧阳怀舟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这她们之所以能找到这样隐秘的藏身之处,全仗着周思卿对这一带有几分熟悉。 敌人的脚步声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枪械摩擦的声音。 “思卿,你没事吧?刚才你摔倒那一下,我怎么觉得你是中弹了呢?” 欧阳怀舟压低声音说道。 “没事,就是被藤草绊了一跤而已!你见过谁家中弹像我这样呢?” 黑暗里,周思卿的声音平静镇定。 她察觉到脚下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眉头微微皱起,抬手一摸,竟然是一条足以有手腕粗的蛇。 飞快掐住蛇的七寸,她在短暂犹豫后,用尽全力将蛇杀死,随即扔回到山洞深处。 生死存亡之际,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引起敌人的注意,哪怕是一条蛇也不行! 欧阳怀舟的子弹已经打光了,两个女人对抗几十个男人,几乎没有胜算。 而往往,女人落入敌人手中的下场,比男人要凄惨与痛苦很多。 周思卿已经想好了。 如果真的等不到援兵赶来,在敌人抓住她之前,她就用随身携带的匕首了结自己。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些奔赴战场的战士们随身携带光荣弹的意义。 不自由毋宁死,无求生以害仁。 二人就这么静静等着,谁也没有说话,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她们心里很清楚,一旦拖到天亮,敌人很快就会发现这个山洞,那时候她们就如瓮中的鳖,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你身上有匕首对不对?” 欧阳怀舟笑着说道:“你是护士,你刀狠手稳,到时候先给我一刀,让我痛快点死!” 像是早已做好的死亡的准备,欧阳怀舟的声音里带着从容。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与我并肩战斗的人,是一个小护士!” 她笑笑,说道:“一个坚强勇敢的小护士,没有兵的表,却有兵的里,难怪能让孟战京挂念很多年!” “我当你这是在夸我!” 周思卿也笑,用手拨开挡在山洞口的藤蔓枯草,看着东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 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而敌人依然在周边搜索,越来越逼近山洞。 “我不该拉你来山上学打枪的!” 欧阳怀舟叹息一声,有点愧疚。 “我是个军人,赴死是应该的,可你……对不起啊思卿!” “不,没有谁天生就应该赴死,在保家卫国面前,人人都有责任,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都义不容辞!” 周思卿想到村子里医疗队的成员们,还有那些可爱淳朴的老百姓,她觉得很值。 如果能用她的命来保全那么多同胞的命,便是给她一万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也依然选择这条路! 第190章 援兵到了 随着东方泛起鱼肚白,树林里传来鸟叫声,天将要亮了! 周思卿一直注视着外面的动静,有个敌人似乎发现了她们藏身的山洞,正举着枪朝这边走来,还在招呼不远处的同伙。 “欧阳,我们好像要被发现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思卿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攥紧手中的匕首,往后退了几步,与欧阳怀舟并肩靠在墙壁上,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周思卿是护士,她知道人体最致命的地方,知道哪里能一击致命。 这柄匕首是孟战京送给她的,锋利异常,能轻松划破喉管。 只要敌人踏进山洞里,她就毫不犹豫割破自己的喉管与颈动脉,不给自己留半点活路! 在藤蔓的缝隙间,周思卿看到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 甚至,她能隐约听到那人粗重的呼吸,还有脚踩在带有露珠草地上的声音。 一点点将匕首举起来抵在自己脖颈间,周思卿的呼吸也不觉变得急促,身体在颤抖,血液也在加速流动。 欧阳怀舟不动声色攥住周思卿的手腕,将匕首挪到自己脖颈上。 “说好的,你先送我走!” 她笑笑说道:“我先一步去那边等你,帮你探探路!” 两个年轻的女孩,眼神里带着让人钦佩感动的坚定。 就在她们下定决心赴死的那一瞬间,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枪响。 那个刚走到洞口的敌人直挺挺倒在地上,那双至死都没闭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山洞里的两个女人。 他似乎不敢相信,那个让他们一个排伤亡惨重的强敌,竟然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也不敢相信,能躲过他们一整夜追击搜查的狡猾对手,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子弹击中他的心脏,他抽搐着倒在地上,很快便没了气息。 下一秒,孟战京与江沉同时奔进山洞里。 看到他们各自的爱人,二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但眼下不是拥抱倾诉的时候。 江沉把弹夹递给欧阳怀舟,沉声说道:“你和思卿在这里负责狙击,我与战京带人冲锋,务必要将这一伙偷家贼给消灭干净!” “知道!” 欧阳怀舟有了子弹,就像是鱼儿回到大海,连带着眼神都变得坚毅勇猛。 她装上子弹,找了个合适位置架好枪支,就对准一个意图对我军战士背后开枪的敌人。 一声枪响,对方应声倒地,那个差点丧命的战士回过神来,忙匍匐隐蔽。 孟战京摸了摸周思卿的脸,将腰间的手枪递给她。 “会开枪的吧?” 周思卿坚定点头,目送着孟战京扛枪离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夜的清冷被驱散,雾气缭绕的树林里,满是敌军的尸体。 经过清点,这场战役共歼敌二十余人,俘虏七人,我军零伤亡。 不,有人受伤了! 当孟战京在结束战斗赶回周思卿身边时,当他笑着安抚脸色煞白的妻子,说敌情已经解除时,周思卿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确定安全了吗?” 她轻声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可是孟战京!” 孟战京笑着伸手拥抱周思卿,却摸到她后背一片濡湿。 抬手,满手都是鲜血。 周思卿似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她无力倒在孟战京怀中,嘶声说道:“战京,我……我撑不住了!” 欧阳怀舟最晚的判断没有错。 周思卿摔倒那一次确实是肩部中了枪,但为了不拖后腿,为了不让欧阳怀舟担心,她撒谎说自己没事。 半夜的奔波与煎熬,鲜血早已染红了周思卿的衣服,在她靠过的地方,墙壁上满是斑驳血迹,甚至有虫蚁闻到血腥味倾巢而出…… 欧阳怀舟心中大痛。 “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昨晚就算仓促慌忙,但她也知道背后的敌军凶猛异常。 好几次,子弹擦着她们的肩膀掠过,却依然没有阻碍她们前进的步伐。 就在途中,原本与她并肩的周思卿忽然慢几步在她身后,下一刻就摔倒在地…… 现在细细想来,欧阳怀舟心中满是震撼。 若不是周思卿挡下那枚子弹,只怕现在中弹的人就是她! 而彼时周思卿的位置比她稍稍低一些,若不是她,这枚子弹很可能击穿她的心脏…… 思及至此,欧阳怀舟攥住了丈夫的手腕。 “思卿她……救了我的命!” 赵碧玉知道昨晚后山发生的战斗,因此连夜就做好了救治伤员的准备。 当看到孟战京脚步匆忙抱着周思卿走进医疗队时,她惊得眼皮一阵狂跳。 “赵医生,思卿中弹了,左侧肩胛骨!” 孟战京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声音在颤抖,沾满周思卿鲜血的双手在也颤抖。 他按照赵碧玉的安排,将周思卿送进临时手术室。 “我陪着她!” 当赵碧玉驱逐他离开时,孟战京哽咽说道。 “不行!这是规定!” 赵碧玉格外强势,硬是让李镇疆与耿鹏扯着孟战京的胳膊,将他拽出了手术室。 “没事儿,那里不是致命的地方,最多就是失血过多而已,大不了我们给她输血呗!” 李镇疆安抚着脸色煞白的孟战京,努力让气氛轻松些。 “要是甘棠负伤,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孟战京嘶声质问,一时之间让李镇疆哑口无言。 没多久,二连连长董宝根赶了过来。 “营长,俘虏已经交代了!” 从这几名俘虏的交代中,我军得出重要信息。 这些人确实来自对面的敌军队伍中,但他们并不是受上级命令发动战斗,而是几十个人临时组成了所谓的“复仇联盟”。 谈判时期,敌军这样的“复仇联盟”层出不穷,但像这一支精准摸进医疗队与驻军地的队伍却很少见。 显然,有人给他们提供了情报,还协助他们绕过严密的边疆防御潜入我国领土疆域。 “据对方交代说,他们都是打着探亲的名义,通过某蛇头团伙进入我国边境,再斥巨资从蛇头那边获取信息。” 董宝根沉声说道:“从这些人的描述中,这一切都与一个叫白彩兰的女人有关,而据我所知,南疆最大慈善团体的发起人,也叫白彩兰!” 第191章 信仰的力量 说来很巧,江沉这趟的任务就是为了调查白彩兰的背景。 “这原本是当地警方的任务,但大战初歇,各方都亟待恢复,警察人手短缺任务繁重,再加上担心白彩兰的势力渗透太深泄密,于是便求助当地军方。” 上级将这个任务根本不能v隔壁女孩交给了刚调到南疆军区的江沉身上,毕竟他是个生面孔,不会引起注意。 江沉说道:“好几次不良事件的背后都有白彩兰的影子,因此相关部门对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怀疑,但她善于营造慈善人设,在民众间呼声很高。” “要动她,就得证据确凿一举拿下,让她的信徒无话可说。” 结果江沉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来与战友小聚,竟然能遇到这样的危险,而且还与白彩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女人与她背后的势力,真是太可怕了! “对方能精准出卖这里的消息与地形,那就说明她的人甚至她自己,很可能就潜藏在附近,甚至搞不好,就在我们身边!” 江沉沉声说道:“每日来看病的百姓很多,一时之间很很难辨认好人与坏人,白彩兰伪装成百姓看病进入这里,不是什么难事。”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底的怒气渐盛。 “白彩兰?白彩兰!” 他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今日妻子受的痛苦,改天都要在白彩兰身上一一讨回来! 两个多小时后,赵碧玉一脸轻松出了手术室。 “问题不大!” 她摘下口罩笑着说道:“子弹卡在了骨头缝里,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伤!” “可她浑身是血!” 孟战京嘶声说道。 “浑身是血不代表她失血过度,没什么大碍,她的生命体征很平稳,等麻药劲儿过去,就能转入普通病房了!” 在普通人眼中要命的骇人场景,对于专业医生赵碧玉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手术期间,要是家属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怕是要当场吓到休克! 她忍不住感慨道:“思卿这丫头真是命不好,怎么每次受伤的人都是她呢?” 转念一想,她又笑了。 “嗐,但凡在这战场上奔波的,哪个不是伤痕累累?我就是太关心她了!” 孟战京没说话,心里却有着道不出的难受。 是啊,自打他们结了婚,周思卿便一路跟随着他赴汤蹈火,哪里危险就往哪里冲。 论起来是他的错! 一个多小时后,已经清醒的周思卿被转入了病房里。 她的嘴唇干裂苍白,可眼神里却满是璀璨光芒,带着胜利的喜悦。 “欧阳,你没事吧?”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欧阳怀舟是否安然无恙。 欧阳怀舟见惯了生死,以为自己早已练就了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 但此刻面对周思卿时,她的喉头有点堵得慌。 半晌,才轻声说道:“没事,我很好!” “那就好!幸亏我当时挡了那么一下,否则你受了伤,咱们就都得完!” 周思卿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不早不晚挡下那颗子弹。 她中弹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庆幸与喜悦。 在她心中,像她这样的护士随处可见,可像欧阳怀舟这样的狙击手女枪王却百里挑一。 所以她想保护她,想为国家尽可能留下这样的人才! 她做到了,哪怕自己搞不好要丢了小命,却依然高兴得像个孩子。 “不能总是你们当兵的保护我们老百姓嘛,军民鱼水情深,我们应该互相保护才对!” 周思卿笑眯眯看着欧阳怀舟说道:“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我死了,你还有活下来的机会,但我如果你死了,我也死路一条……” 所以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就只是秉持着能多活一个是一个的念头挡了子弹。 现在,两全其美,真好! “周思卿!” 孟战京看着妻子没心没肺咧嘴傻笑的模样,他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你就这么上赶子送死吗?你……你……” 他气结到说不出后面的话,半晌眼眶竟然微微有些泛红。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活”这句话,就那么堵在他嗓子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是真生气了。 她艰难抬起还打着吊针的手,握住了孟战京满是枪茧与血渍的手。 那发黑的血渍,都是在抱她回来时沾染上的,她在手术室里多久,孟战京就在外面守了多久,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周思卿知道自己对孟战京来讲有多重要,就像她知道孟战京对自己有多重要一样。 “战京!” 看着孟战京那冷峻有型的侧脸,周思卿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微的沙哑。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用生命保护你的战友,对不对?” “我只是做了一件你会做的事情而已,在潜移默化间,你的精神与信仰,已经渗入到我的血脉与灵魂中。” 她微笑着,说道:“我不想做依附你而生的菟丝草凌霄花,我想做一棵参天大树,与你并肩而立直入云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满足于爱情带来的滋润与甜蜜。 或许是孟战京带来的蝴蝶效应,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牢笼与束缚,一飞冲天。 直到今日她终于明白,那个冲破束缚带她飞上云霄的庞然巨物叫信仰! 在周思卿璀璨夺目的眼眸中,孟战京心中那点怒火瞬间消散。 他无奈叹息着,俯身将自己的妻子拥入怀中。 “那你就做一棵长在我树冠下的小木棉树,就算与我并肩而立,也让我替你遮风挡雨好不好?” 他凉薄的唇贴着周思卿的脖颈,感受着她血脉的流淌与悸动。 周思卿笑着答道:“好!” 江沉与欧阳怀舟很是识趣退出了病房。 二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阳光从云层里穿透,温暖的光芒撒遍南疆每一寸土地。 “怀舟。” 半晌,江沉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点卑微与小心翼翼。 “你就不能学学周思卿那样,偶尔撒个娇服个软,说点好听的话哄我开心?你也知道,男人这生物都很好面子!” 欧阳怀舟双臂环胸,扭头看着自己这卑微到尘埃的丈夫,半晌,忍不住笑了。 “当初娶我时,我就说过了,我不是个会撒娇的小女人,你说你也不喜欢撒娇的女人,这才过去几天,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江沉嘴角一抽抽,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哀怨。 罢了罢了,指望自家媳妇儿撒娇,还不如去教母猪上树! 就在他一脸挫败准备离开时,身后忽然传来欧阳怀舟带着委屈的声音。 “江沉,我扭伤了脚,真的好痛啊,你别走,你抱抱我!” 第192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就算孟战京和周思卿竭力隐瞒中弹的事,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川城,传到了宋辉月的耳中。 这天,周思卿正趴在病床上打盹,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骨子里看热闹的基因蠢蠢欲动,就算她是伤员,却还是努力爬起来,想要看看外面到底在吵什么。 下一刻,周思卿透过玻璃窗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自家母上大人宋辉月风尘仆仆进了医疗队的院子,正指着孟战京怒骂。 “你当初娶卿卿时怎么保证的?给她幸福,用生命保护她,结果呢?” 宋辉月一脸愠色说道:“一次次让她受伤,一次次让她难过,孟战京,这就是你所谓的承诺吗?如果你带给她的只有伤害与痛苦,那这段婚姻……” 哽咽到几乎说不出后面的话,宋辉月那憔悴的眼睛里涌满了泪。 孟战京那么一个高大的男人,此时像是犯了错的小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宋辉月责骂训斥。 他没有找理由给自己辩驳,没有推脱责任,只是重复说道:“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卿卿!” 看到孟战京那样可怜兮兮的模样,周思卿心疼坏了。 她下了床,忍着疼痛挪到病房门口,扶在门框上笑眯眯看着宋辉月。 “妈!你怎么来了!” 宋辉月正在起头上,看到周思卿蜡黄憔悴却带着笑容的脸,还有她不顾伤势下床走动的任性,让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给我回到床上躺好!” 也顾不上再继续训斥女婿,宋辉月扔了手中的包,快步走到周思卿面前,嘴上骂她胡闹,扶着她的动作却格外温柔。 “就不能让我和你爸省点心吗?你是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是不是?” “周思卿,你可真是能耐了啊,我给你讲,等伤势好转之后,你立刻马上跟我回川城,一刻都不许多停留!” 宋辉月将周思卿扶到床上趴好,又解开她身上的病号服,细细查探了伤势。 好在赵碧玉的医术精湛,伤口缝合很是完美,看着并没那么骇人。 宋辉月又找赵碧玉了解女儿的伤情,确定没什么大碍,她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上次你爸来这边,我就说让他带你回去,他非说什么尊重子女意愿,结果你看,出事了吧?” “尊重个屁!你既然喊我一声妈,我就能做你的主,哪怕你七老八十了,哪怕你是首长夫人了,只要我活着,你就得听我的!” 宋辉月这么一个文雅的人,都被气得飙了脏话,足以可见这一路上她有多担心和焦急。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周思卿陪着笑脸说道:“母亲管教女儿天经地义,嗯,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看到宋辉月依然脸带怒气,周思卿抓着母亲的手撒娇谄笑。 “妈,您要是还没消气,就打我几下解解气呗?” 一边说着,她一边握着宋辉月的手,搁在自己的脸颊上。 宋辉月的手柔软细腻,微微有些凉,她叹息着,轻轻拂过女儿的脸颊,半晌,在周思卿脸上捏了一把。 “你这个小祖宗哟,真是吓死人了!” 这话里带着宠溺与无奈的语气,显然,她消气了。 孟战京瞅准机会搬了把椅子上前,谄笑着说道:“妈,您奔波一路怪累的,坐着说话!” 宋辉月回头看着孟战京,半晌“哼”了声,却也不复之前那般愤怒了。 “你别以为献殷勤就有用,这笔账该算还得算,等回到川城,我可得在你父母还有你家老爷子老太太跟前好好掰扯这事儿!” “是是是,必须好好掰扯,到时候我亲自把擀面杖交到我爸手中,让他狠狠揍我一顿,一直揍到擀面杖断为止!” 孟战京笑着附和,又给宋辉月端来一杯热水。 骂也骂完了,宋辉月这才言归正传。 “我这趟来就是专程照顾你的,一直到你康复为止!” 听到这话,周思卿忙说道:“不用!就一点小伤,有战京在呢,还有这么多同事照看,我……” “你什么你?” 宋辉月狠狠瞪了周思卿一眼。 “都中弹了,还敢说是小伤?孟战京有军务在身,他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你同事也得工作,人家总不能围着你转吧?” 她以不容商榷的姿态说道:“这件事没得商量,从今天起,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好好养伤,再敢犟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亲妈都出言威胁了,周思卿哪里还敢多言? 她只能嘿嘿傻笑,绞尽脑汁拍马屁哄母上大人开心。 当下,宋辉月就在病房里住下,还借用院子里的厨房,每日换着花样给周思卿做营养餐,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真正享受过来自母亲的宠爱与温柔。 继母也就罢了,没有虐待她已经是庆幸,她哪里敢奢求与周嘉彤分享母爱? 上一世,她的亲生母亲剃度出家,她寒暑假去庙里小住,母亲也不会腾出时间陪伴她,而是每日在佛堂里念经静坐。 甚至连她发高烧想要母亲多抱一抱,母亲都只是一声“阿弥陀佛”,便心无旁骛跪在佛像前念经。 她高烧口渴,浑身无力爬不起来,求母亲给她端一碗水过来,母亲只是淡淡扫过她的脸。 “我昔所造诸恶业,皆由无始贪嗔痴!” 于是她就忍着口渴难受,直到退烧有了力气,才自己下床倒水喝。 她爱母亲,她从来没有抱怨过,可心底始终带着些许意难平。 直至这一世与孟战京在一起,她终于享受到了来自亲人的宠爱与照顾。 婆婆王雪绒也好,养母宋辉月也罢,甚至连孟家老太太与那些妯娌,都给予了她最大的善意温情。 原来人世间不是只有无爱无情的冰冷冷…… “妈!” 周思卿午睡醒来,眼底带着淡淡的泪痕。 她看着坐在床边打盹的宋辉月,忍不住握紧母亲的手,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怎么了?伤口疼了吗?” 宋辉月看到女儿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一脸紧张扑了过来。 “是上午换衣服时抻到伤口了吗?” 周思卿摇着头,笑中带泪。 她将宋辉月的手心贴在自己脸上,喃喃说道:“妈,我做了个美梦,梦到我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骨肉!” 这话让宋辉月失笑,她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发丝,声音温柔恬淡。 “若人有来世,你就投胎到我肚子里,你还做女儿,我还做妈妈!” 第193章 动洞察人心的本事 有了宋辉月照顾妻子,孟战京终于能腾出手收拾这帮胆大包天的敌军,与那个作恶多端的掮客白彩兰。 江沉的任务本就是白彩兰,现在她忽然在这个南疆小镇冒了头,于是经过上级批准改变计划,他继续留下进行深入调查。 很快,就有了白彩兰的消息。 “这个白彩兰的身份很有趣呐!” 深夜,孟战京的家中灯火通明,孟战京与江沉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份刚送来的情报。 “真正的白彩兰其实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她利用当地混乱的户籍制度买下这个身份,事实上,她是缅东某民团武装头目的二女儿,白萍!” 头目叫白仁成,十多年前因为国内时局动荡,他将妻儿老小偷送到我国南疆境内,并用假身份在当地躲避仇家追杀。 白萍是白仁成十多个儿女中最有头脑与野心的人,她早就觊觎父亲的位置,多年来苦心谋划经营,就是为了势力足够庞大后杀回缅东继承父业。 她利用白家的关系网,以南疆为据点,打着慈善的幌子聚敛财富收集人脉资源。 白萍多次试图用金钱利益来拉拢南疆驻防官兵与当地政府,但都无功而返,她恼羞成怒之下,便靠出卖我国的军事情报来博取对面的信任。 “这个女人是个毒瘤,必须尽快铲除!” 孟战京盯着桌上的资料,声音低沉严厉。 “你看她的资源网有多么可怕,南疆商会的副会长,南疆慈善堂会的会长,南疆女子协会的理事……” 这些商会团体虽说是民间组织,但因为会员多影响力广泛,在当地很有话语权。 尤其慈善堂会里,收留了不少孤儿,还有女子协会常年致力于保护弱势女性群体。 白萍是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她做慈善的背后,必定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思及至此,孟战京越发觉得事不宜迟,必须得尽快揪出白萍与她藏匿在南疆的关系网,将这个潜伏在我南疆的邪恶组织一网打尽。 “找到白萍不难,难的是如何将她手中的关系网消灭掉!” 江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也是当地公安机关之所以找军方求助的原因,白萍的关系网错综复杂,没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埋了线。” 因此,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军队和军人! “这有什么难的,找人潜伏呗!” 孟战京说道:“白萍这种人最是怕死,她必定会到处雇佣身手强悍的保镖,咱们别的没有,就是会打架的人特别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沉说道:“起初我想亲自做卧底接近白萍,但后来一想不行,我上过报纸露过脸,保不齐白萍会认出来!” 到时候他的生死不要紧,麻烦的是很可能泄露他们的计划! “照你这么说,我也不行咯?” 孟战京原本还想说自己亲自上,现在江沉这么一说,他也不符合条件。 “所以得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江沉有些苦恼,说道:“能打的人很多,但有脑子有谋略的人……” 身经百战是他们这些军人最大的优点,但同时又是致命的缺点。 这几年前线官兵只顾着打打杀杀,以至于做事都鲁莽冲动,说白了,智商有点感人。 所以要立刻马上找一个又能打架又有脑子还低调神秘的合适人选,确实不太容易。 就在孟战京与沈沉抓耳挠腮时,刘南枭携着一身夜的清冷推开了门。 “我可以!” 听到这话,孟战京与沈沉同时抬头看。 昏暗的灯光下,刘南枭那张斯文儒雅的脸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甚至身板儿也有点轻飘飘,沈沉觉得自己一拳就能把这哥们儿打飞出去。 “这位……” 沈沉下意识望向孟战京。 孟战京起身给刘南枭让了个座,笑着说道:“刘南枭,京城刘家的大公子!” 听到刘家,沈沉惊得站起身来。 看着沈沉不可思议的眼神,孟战京笑着补充道:“对,没错,就是你以为的那个刘家!” “那不行!” 沈沉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你身份太特殊了,一旦出了事,我们没法子交代!” 刘南枭好看的眉头紧紧皱起来。 “孟战京的身份也挺特殊的,他不光亲爹是首长,几位叔叔和岳父也是首长,怎么他就行,我不行?” 沈沉“嘶”了声,被怼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片刻他才说道:“孟战京能打能斗,你这……” 看着刘南枭的文职肩章,沈沉摆手说道:“你还是好好搞你的政治思想工作吧,革命不分工种,只是职能不同而已!” “怎么?不信我的能力?” 刘南枭看穿了沈沉眼底深处的意义,但他并没有生气。 “你也好,孟战京也好,你们都是全军区出了名的兵王,只怕你们这张脸早就传遍了南疆各个角落,别忘记了,之前刚开过表彰大会,但凡能力出众的,都上台领奖了!” 这话让沈沉咬着牙说了句脏话。 “你们不屑于让一个文职军人去做卧底,对方也不会想到你们敢派一个文人去摸他们的底,但就是这么出其不意,才能取得胜利!” 刘南枭看着沈沉的眼睛。 “我知道你内心已经被我说服了,你只是碍于面子不想松口而已!” 这话击穿了江沉的自尊心。 半晌,他一声“卧槽”,看着孟战京说道:“所以你与他朝夕相处,不觉得毛骨悚然吗?他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孟战京一摊手。 “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把他掐死不成?” 说罢,他看着刘南枭语重心长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个任务有多危险吧?一旦暴露,没人能救你,而以对方的手段,怕是你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我知道,但我不怕!” 刘南枭的语调平静淡然,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某种意义上来讲,死亡对我是种解脱!” 他笑笑,起身说道:“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尽快作出安排部署,我随时可以执行任务!” 目送着刘南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江沉望向孟战京。 “这哥们儿……有故事?” 孟战京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同情,半晌深深叹息。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刘南枭曾经有个女朋友,但很不幸,对方三年前死在了战场上!” 第194章 你别胡来,我妈就在隔壁 因为刘南枭对自家媳妇儿过度的关心,让孟战京很有危机感。 于是他便动用敌人关系查了查刘南枭的过去,唔,结果大有收获,也能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刘家大公子何至于对周思卿这般上心。 刘南枭的未婚妻叫岳繁星,是一名地方医院的护士,曾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多年来一直对他爱慕不已。 甚至为此一路追到了战场,在医护人员短缺的境况下成为一名战地护士,多次上前线抢救伤员,很是让人感动。 但刘南枭始终没有回应过岳繁星的示爱,直到岳繁星上战场抢救伤员时被子弹击中命悬一线,她虚弱绝望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 “如果我能活下来,刘南枭,让我做你爱人好不好?” 彼时的刘南枭看着岳繁星浑身鲜血气息虚无,他点头,低声答道:“好!” 之后,岳繁星被送到后方医治,没过多久便传来死讯。 岳繁星是孤儿,刘南枭便以丈夫的身份给她立碑安葬,孟战京见过那个墓碑,上面确实刻着“夫刘南枭”几个字。 刘家没有干涉刘南枭的决定,却也从来没有承认岳繁星的身份。 “岳繁星”这三个字始终是刘家不约而同被屏蔽的禁词。 听罢刘南枭的过往,江沉一阵唏嘘。 “刘南枭是个汉子,他这身份不一般呐,随意给一个将死之人许下承诺,甚至在她死后还履行承诺,他是个君子!” 江沉竖起了大拇指,言语间对刘南枭满是钦佩。 孟战京起身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又低头看看手腕的表,已经凌晨两点钟了。 “我去看看卿卿!” 他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奔医疗队的院子,轻车熟路翻墙而入,摸黑进了周思卿的病房。 从昨日开始,宋辉月白天贴身照顾周思卿,晚上则回到隔壁宿舍里休息。 毕竟她年纪大了,这一路奔波而来,体力早已透支。 周思卿睡觉警醒,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却没出声,只是抿着唇偷笑。 在孟战京走到她床边时,她忽然抬起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 “呔,哪个采花贼!” 反倒是孟战京被自家媳妇儿吓了一大跳。 他反应过来,顺势抱着她一起躺在狭窄的病床上,极为爱怜亲吻着她的脸颊额头。 “你可真胆大,知道是采花贼,还敢这么抱住?就不怕采花贼欺负你吗?就像这样……” 一边说着,他的手一边探入周思卿病号服里,极为放肆。 周思卿被弄得颤抖不已,却还是嘴硬说道:“听这脚步,肯定是个年轻的小贼,黑暗中那么一瞧,唔,采花贼的身材还挺不错!” “年轻身材好的男人送上门来,我不用白不……哎呀孟战京!” 话没说完,病号服忽然被男人用力撕开。 有一颗扣子崩到了地上,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微微的响声。 “你干嘛!这是我们医疗队的财产,你弄坏要赔偿!” 看着身上的病号服被撕坏,周思卿直呼过分。 孟战京却像是发了疯,俯身埋首在她怀中,带着一点粗鲁的力度亲吻,搅乱周思卿的心湖。 “你……你别胡来,我妈就在隔壁!” 周思卿嘴上说着不要,但双手却抱住孟战京刚刚抬起的头颅,重新将他摁了回去…… 病床咯吱作响晃个不停,周思卿生怕被隔壁的母亲听到动静,死死咬着牙不发出半点声音。 到最后,她情难自禁,张嘴狠狠咬在孟战京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孟战京越发疯狂,他像是冲锋陷阵的将军,抵死进攻…… 在这寂静的夜里,二人不知疲倦极尽疯狂。 直到隔壁传来咳嗽声,吓得周思卿浑身一僵,忙从孟战京身上翻了下来。 只见熹微的晨光里,宋辉月的影子映在窗户上。 周思卿生怕亲妈进来看到自己与孟战京这坦诚相待的场景,吓得一脚将孟战京踹落床下。 “你先躲在床底,别被我妈看到了!” 猝不及防的孟战京被媳妇儿这一脚踹下床,后腰疼得让他龇牙咧嘴。 媳妇儿可真是个小骗子,刚才还喊着自己没劲儿了,怎么一转眼就这么有力气踹他? “怕什么,咱们是正经夫妻,有结婚证那种!” 孟战京想要爬上床,说道:“你这搞得像是咱俩在偷那个啥一样!” “我妈本来就对你有意见,你还不顾我受伤,这样那个啥,我妈要是看到了,真能把你的狗腿打断!” 周思卿压低声音说道,再次将刚爬上床的孟战京踹了下去。 病房的门锁发出“咔哒”的声音,房门开了一条缝,周思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敢说话,生怕母亲进来打开灯看到这满地凌乱的衣物,还有躲在床底的采花大盗。 但房门就只是开了那么一条缝,宋辉月并没进来。 “卿卿,你醒了没?” 宋辉月隔着房门开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片刻,周思卿“嗯”了声。 “妈,我醒着,您怎么起这么早?” 宋辉月咬着牙说道:“房间里有只老鼠,吱吱喳喳闹腾了半夜,我哪里还睡得着?” “哼”了声,宋辉月意有所指道:“这老鼠明晚要是再敢不知死活闹腾,你看我怎么收拾,非得打断老鼠的狗腿!” 老鼠的狗腿…… 周思卿被亲妈这话逗得哭笑不得。 是的,哭笑不得,因为她不是傻子,她知道亲妈话里有话,此时此刻,老鼠就在床底下躲着呢! “天也眼看着亮了,你好好睡一觉,要是老鼠再来打扰你,你就弄点耗子药毒死丫的!” 宋辉月说罢,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孟战京终于揉着被亲亲媳妇儿踹痛的腰爬上了床。 “岳母大人她骂我是老鼠,还教唆你用老鼠药毒死我,啧,这不是谋杀亲夫嘛!” 周思卿笑得在床上直打滚。 “你活该,谁让你半夜摸进来欺负我!我今天就让赵医生弄点毒药,你要是再敢做采花贼,我就……毒死你!” 她故意做出个喂药的动作。 “来,大郎,该喝药了!” 孟战京被气笑了,这女人在搞啥? 他是大郎,那她又是什么?潘金莲不成?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翻身就要再惩罚这越发嚣张的女人,然而下一刻,隔壁房间传来宋辉月重重的咳嗽声。 周思卿娇笑着推开了孟战京。 “你再不走,我妈就真的要杀进来了!” 第195章 可疑人物 孟战京赶在天亮大家起床之前先跑为敬。 但临走之前,他还是偷摸打了水,帮周思卿清理了身体,又偷偷去库房找了件干净病号服给她换上。 至于那件被他撕坏的…… 带走算了,回头找个由头给医疗队补偿一笔钱。 周思卿清清爽爽补觉,孟战京则翻墙离开医疗队,回到家中休息了个把小时,继续起床工作。 不知道是宋辉月扬言要“打断老鼠的狗腿”这话起到威慑作用,还是孟战京那晚操劳过度腰膝酸软,总之接下来几天里,他确实没有再溜门撬锁进来做采花贼。 周思卿已经痊愈,但因为江沉与欧阳怀舟住在家中,她便继续留在医疗队宿舍里,每日照常上班工作。 期间回家几次,都没见到江沉夫妇,连孟战京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作为一个军属,周思卿知道部队严密的纪律性,哪怕是夫妻,不该问的也别问,问了,孟战京也不会说。 这天午饭时,赵碧玉忽然开口。 “哎,你们发现了没?好几天没见到刘政委了。” 她这么一提,周思卿也反应过来。 “对啊,刘南枭的房间这几天都锁着门,难道有事提前回川城了?” 那也不应该呐。 就算他离开,也会给大家打个招呼,刘南枭这个人做事向来有进有退,比孟战京有礼貌多了。 “不露面,肯定有不露面的理由,不该问的,我们别问,要是有人打听,也不要乱说!” 宋辉月吃着饭,淡声说道。 这话提醒了赵碧玉,她一拍大腿忽然说道:“阿姨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昨天下午,有个胳膊骨折的年轻女孩来医疗队治病。 这女孩很是能说,一会儿夸医疗队医术高,一会儿又说官兵与百姓鱼水情深,那张小嘴就没闲下来。 给她处理完病情,女孩也没走,在医疗队的院子里四处瞎逛,还时不时和住院病人攀谈。 “这里还住着军人同志啊?你们都很熟吗?有没有特别厉害的军人?他在不在这里?” 女孩和一个住院病人聊天,看似无意问了这几个问题。 好在那个住院病人脾气不好,非但没回答女孩的问题,还骂了她一顿。 “阿姨,您说这个女孩不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吧?” 赵碧玉忽然面色凝重,碗里的饭也吃不下去了。 “不行,我得给孟营长汇报这个情况!思卿,你陪我一起!” 说着,赵碧玉放下碗,拉着周思卿往外奔去。 孟战京的家成为了临时指挥点,周思卿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几个眼熟的军官从里面出来。 “嫂子好!” 大家都认识周思卿,当即很是礼貌打招呼。 周思卿颔首笑笑,与赵碧玉一道进了门,只见孟战京正站在窗口抽烟,表情看上去很是凝重忧愁。 看到周思卿进来,孟战京忙不迭掐灭了烟头。 “媳妇儿!” 周思卿也顾不上和孟战京算偷偷抽烟的账,这些都是小事,现如今赵碧玉要汇报的才是重中之重。 “孟营长,我有情况要汇报!” 当即,赵碧玉就把昨天那个女孩可疑的行径告诉了孟战京。 孟战京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 “知道她的信息吗?” 赵碧玉想了想说道:“只知道她是当地人,登记的名字叫玉温,左胳膊骨折,自称是上山挖野菜时摔伤的,但我总觉得……” 沉默片刻,赵碧玉斟酌着说道:“总觉得像是重物击打导致的骨折!” “哦,对了,她还有几处严重的擦伤,我让她今天来换药!”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眼神一亮。 “她什么时候来?” 赵碧玉可说不好,那个叫玉温的女孩也没答应说一定会来换药。 正说着,只见江沉和欧阳怀舟从外面回来,二人皆是一身的泥巴,甚至欧阳怀舟脸上还有用来伪装的油彩。 “思卿,你康复了?” 看到周思卿也在,欧阳怀舟笑着迎上来,拉住她的手一番打量。 “一直想去探望你,但事情太多了!” 欧阳怀舟歉疚说道。 周思卿笑着摇头说没关系,只听孟战京对江沉说道:“有个可疑的女性在医疗队打听情况,我怀疑很可能是白萍的人!” 江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喜色。 “那她很可能知道白萍新的藏身之处,而从她嘴里,我们也能知道刘南枭……”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江沉看了赵碧玉一眼,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周思卿仿佛猜到了什么。 刘南枭忽然消失,十有八九是执行很重要的任务,而孟战京与江沉皆是神色凝重,怕是刘南枭的任务出了纰漏。 搞不好他有危险! 那么多问题都在心中盘踞,可周思卿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知道,这不是她该打听的事,为了不让孟战京为难,她最好什么都别问! 孟战京与江沉身上带着掩不住的杀气,尤其江沉脸上那一道疤,更是暴露了他的身份。 “我装作护士去医疗队蹲守,等待玉温出现!” 欧阳怀舟主动说道。 似乎只能如此了,但不清楚玉温的实力,更不知道她是否有同伙,欧阳怀舟一人怕是有危险。 “她怎么能是一个人呢?我们医疗队这么多人,也都不是吃素的!” 赵碧玉坚定说道:“我们能救死扶伤,也能上战场打仗,我们的手术刀不比你们的刺刀迟钝,只要那玉温出现,她就走不了!” 沉思片刻,孟战京点头答应了。 他要将自己的手枪交给赵碧玉,却见她摇头拒绝。 “我有一把手枪,是来的时候王书记亲自向上级申请,让我用来应对突发情况的!” 江沉又说道:“那枪械使用方面,我临时教教您?” “我会用枪,你们只管放心吧!” 赵碧玉一脸笃定说罢,低头看了看手腕的表,也没再停留,当即领着周思卿与欧阳怀舟一起回两人医疗队。 为了不打草惊蛇,孟战京等人不能靠太近,一时之间,医疗队反而处于危险之中。 江沉有些担忧,说道:“战京,你说她们几个女的,行不行啊?” 孟战京没法子回答。 “糟糕,忘了一个人!” 脑子里闪过一些什么,让孟战京猛然变了脸色。 “我岳母,宋辉月也在医疗队,一旦发生变故,她怕是……” 正想要冲进医疗队把宋辉月转移出来,可几乎在同时,一个左胳膊挂着绷带的女孩出现在巷子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年龄较大的妇女。 第196章 来者不善 “那个女人腰间别了枪!” 待那三人进了医疗队的院子,江沉压低声音开口。 孟战京也看到了,甚至在某个瞬间,他手中的枪瞄准了对方,打算在危险没有发生之前一击致命。 可一想到深陷虎穴生死不明的刘南枭,他又默默放下手中的枪。 此时,医疗队依然保持着平日的紧张忙碌,玉温的到来,也没有让赵碧玉有任何异常。 她心中警醒,面上却保持着平静,带着与平日一般的淡漠。 “医生,我来换药!” 玉温掀开门帘进了屋,笑着与赵碧玉打招呼。 “我就是昨天在山上摔倒胳膊骨折的人,您说让我今天来换药的!” 赵碧玉头也不抬说道:“在门外稍等片刻,我处理完这个病人你再进来!” 玉温甜甜笑着,答了声好,就与自己的同伴一起退出房间。 在三人离开的瞬间,原本忙碌的赵碧玉陡然抬起头,而她面前那个所谓病人,正是欧阳怀舟。 原本计划让欧阳怀舟扮作护士,但宋辉月提醒说,如果玉温在昨天已经查过医疗队的底细,陡然多出一个护士反而会让她起疑。 于是在宋辉月的提议下,欧阳怀舟成为了病人。 果不其然,玉温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不动声色观察着医疗队的人员情况,甚至她还拉住了穿着护士服的周思卿。 “姐姐,昨天有个短发的护士姐姐,我怎么没看到呢?” 周思卿神色未变,笑着问道:“短发护士?我们队里没有短发护士啊!” “有一个!就那个肤色微黑的姐姐!” 玉温坚持说道。 沉默片刻,周思卿长长“哦”了声。 “你说她啊,她的头发都快到肩膀了,哪里算短发?” 玉温嘿嘿笑了,指着自己盘了一大堆的头发说道:“比起我的长发,那个姐姐可不是短发嘛!” 顿了顿,她又解释道:“昨天那个姐姐帮我处理伤口的,所以我对她有印象,今天,还能让她帮我治疗吗?” “好,等她从病房出来,我让她过来!” 周思卿笑着点头,端着手中的纱布碘酒离开。 进了赵碧玉的办公室,周思卿已然满头大汗。 “幸亏听我妈的话,没让欧阳扮作护士,不然咱们就露馅了,玉温把咱们医疗队的情况摸透了!” 赵碧玉咬着牙骂了句脏话,旋即抬头看着欧阳怀舟。 虽然这里是医疗队,可与敌人战斗这种事,还是得听欧阳怀舟的。 “咱们现在咋办?” 欧阳怀舟起身,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外面东张西望的玉温,还有那两个中年妇女。 “左后方那个瘦女人有枪,而且枪法还不错,一会儿行动时,我负责她,你们负责玉温和另外一人。” 深吸一口气,欧阳怀舟说道:“尽量留活口,但如果威胁到你们的生命,千万别犹豫,立刻马上开枪!” 很快,扮作病人的欧阳怀舟走出了房间,周思卿跟着出来,冲玉温招手。 “轮你进来换药了!” 玉温甜甜一笑,对身后两个女人说道:“阿姆,伯娘,我进去换药,你们在外面等我哦!” 三人目光短暂对视后又迅速分开,那两个被玉温称作阿姆和伯娘的女人不着痕迹分开。 一人坐在医疗队院门口的阴凉里,一人则坐在后门附近的树荫下,看似在寻找阴凉,实则是堵住了两个出口。 来者不善! 玉温进了房间,坐在赵碧玉面前,依然是一副无害的表情。 “医生,你们也是军人吗?” 赵碧玉低头帮玉温检查伤口,淡声说道:“不是,我们只是医疗队的!” “可是我听说,你们医疗队也是部队医院派来的人,而且你们这院子里还住了不少军人呢!” 玉温不似昨天那般隐晦打听,今天的她很是直白大胆,像是有恃无恐。 “我听前来治病的老百姓说,你们这里住了个从京都来的大军官,有没有这个人呀?” 赵碧玉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答道:“我们只负责看病,不干涉军务,至于军官姓什么,来自哪里,更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顿了顿,赵碧玉忽然反问。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你又从哪里听说我们这边有大军官?” 玉温流利答道:“我刚才说过了呀,听附近看病的百姓说的,我们百姓都可崇拜军人了,尤其是那位大军官,我好想亲眼见一面!” 玉温仗着自己年轻好看,对赵碧玉撒娇卖乖。 “医生姐姐,求求你了嘛,让我见见那位军官大人,他救过我阿爸的命,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呢!” 赵碧玉不说话,只是对周思卿说道:“剪子!” 一直守在边上的周思卿将手术剪递给赵碧玉,说道:“让你家属进来一趟,有几个注意事项需要给她交代。” 玉温正要说不,却见周思卿已经走到门口,对那个守在后门的女人招手。 “家属,你过来一趟!” 那女人犹豫不动,周思卿冷着脸厉声呵斥。 “你听不到我说话吗?病人这边有情况,需要家属陪同!” 而几乎是同时,几个医生护士像是刚开完会从对面房间里出来,有说有笑走过来。 “周护士生气啦?” 其中有人笑着说道。 “没有的事儿,你们可别胡说,正好你们也在,去赵医生办公室里领口罩和洗衣服吧,晚了可就领不到了!” 周思卿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个犹豫不前的女人强行拽进办公室里。 看到同伴被带走,那个守在前门带枪的女人顿时警惕起来。 她的胳膊抬起,不着痕迹搁在后腰位置,随时准备拔枪。 一瞬间的功夫,装作休息的欧阳怀舟已经先一步拔枪射击,瞄准女人准备拿枪的手腕扣动扳机。 枪声让办公室里的玉温与同伙脸色大变。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赵碧玉率先动手,用手中的手术剪稳准狠戳在了玉温的右臂神经上。 玉温一声痛苦的尖叫,却还是大力反抗想要逃脱。 周思卿没给她逃走的机会,她拿出挂在墙上的输液管,飞快将玉温的双手牢牢捆住,防止她再反抗。 而门口那几位佯装领取口罩的医生护士也没含糊,当即就一拥而上,将那个准备破门而逃的“女家属”控制起来。 这个中年妇女身材微胖,劲儿格外大,她明明被五个人同时摁在地上,却硬是挣脱出来,转身就从宽大的衣服里掏出了手枪。 是的,这二人都有枪,而因为胖女人的体型原因,她竟瞒过了众人的眼睛! 胖女人在仓皇之间朝着赵碧玉开了第一枪,却打空了。 她调整姿势,又瞄准了全力控制住玉温的周思卿,毫不犹豫对准了她的心脏位置…… 第197章 巾帼英雄 “砰!砰!” 孟战京在听到第一声枪响时,就与江沉一跃而起直奔医疗队。 就在他们抵达院外时,接连两声枪响,让他二人的心猛然一沉。 那个持枪的女人已经被欧阳怀舟制服,传来枪声的方位是赵碧玉的办公室。 所以就是说,玉温一行三人,持枪的不止一人! 他们判断错误! 思及至此,孟战京脸色大变,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当掀开门帘,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瞬间惊住了。 只见自己的岳母大人站在门口,手中的枪还微微冒烟,而那个同伙已经中弹倒在地上,心脏位置不断有鲜血涌出来。 周思卿也没想到这样的变故。 刚才,当那个女人的枪口对准自己时,她以为难逃一劫了! 她没法躲,因为她若是躲避,对方很可能击中赵碧玉,或者在场其他同事。 短暂权衡之下,她就那么看着对方,一副决然赴死的坚定。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母亲从外面冲进来,一边掀开门帘,一边单手持枪射击。 她与对方同时开枪,对方受到惊吓手滑再次打偏,可宋辉月却稳如泰山,一枪致命,表情没有半点变化。 随后赶来的江沉等人控制了现场,周思卿终于回过神来。 她不可思议看着一脸平静的母亲,半晌才结巴说道:“妈,您这……这……” 她与宋辉月是半路母女,从始至终,周思卿都以为宋辉月是个普通平凡的女人,很温柔善良,并没有王雪绒那份飒爽气概。 但现在…… 母亲这熟练标准的持枪姿势,还有一发致命的射击技术,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母亲。 短暂的震惊后,周思卿又释然了。 不管是宋辉月还是王雪绒,还有大院里那些看似平凡庸碌的军属们,她们都是与丈夫在战争中扶持着一路走来。 国家危难之时,她们放下绣花针拿起长枪保家卫国,和平年代,她们则默默退居幕后,甘愿做男人背后的女人。 她们,才是最伟大的人! “妈,你好厉害!” 周思卿用崇拜的语气说道,全然不掩饰自己对母亲的热烈崇拜。 宋辉月笑了笑,将手中的枪交给了孟战京,走到周思卿身边,看着她在刚才战斗中弄伤的手掌。 “妈妈保护女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虽然赵碧玉没有告诉她行动内容,但从院子里陡然紧张的气氛,她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没有妄动,她拿出自己临出发时丈夫交给她的手枪,子弹压膛作出随时战斗的准备。 当赵碧玉的房间里传来第一声枪响时,她知道计划可能没那么顺利。 于是毫不犹豫冲过去,在敌人的枪口对准女儿那一瞬间,抢先扣动了扳机。 即使多年没有摸枪,但还好她的枪法没有退步。 她清楚知道,如果自己打偏了,那么敌人的子弹就会击穿女儿的躯体,就会要了女儿的命。 她当年已经失去过一次孩子了,现在,不想再失去一次! 赵碧玉更是对宋辉月钦佩到五体投地。 “阿姨,您这太厉害了!” 宋辉月笑着说道:“你先别说这些废话,你自己也伤得不轻,赶紧治疗吧!” 是的,赵碧玉在刚才的争斗中不慎被手术剪戳伤,似乎是伤到了血管,鲜血涌出来,在地面汇聚了一大滩。 “没事儿,就一根普通的静脉血管受伤而已,问题不大!” 她随意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召来一名医生帮她处理伤口。 这场行动大获全胜。 玉温与一名同伙被俘,另外一人则死在宋辉月的枪下,而全程,孟战京等人都没有来得及帮忙。 这场胜利,是欧阳怀舟与医疗队成员,还有宋辉月共同奋斗的成果。 无一例外,她们都是女性,她们却没有畏惧半分,在危险来临时冲锋向前奋力战斗。 清扫完战场,江沉忍不住感慨。 “好家伙,就你们这些女人的战斗力,堪比一个连啊!” 光是神枪手就两个,更遑论这些擅长用刀的医生护士,她们最是精通人的身体结构,知道往哪里戳能一击致命。 想到这里,江沉打了个哆嗦。 “以后可不能惹女人,更不能惹今天在场的这些女壮士,不然我怕自己死得很惨!” 医疗队的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玉温和另外一名同伙被孟战京带走,在一处废弃的院子里进行拷问。 很快,孟战京就知道了玉温的来路。 她是个孤儿,之前一直寄居在南疆慈善堂,直到三年前,一个叫白彩兰的女人出现。 “白彩兰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做事,我起初不肯,她就给我钱花,送我上学,还给我买好看的衣裳和我没吃过的好东西。” 玉温提及白萍时,眼底带着感激。 “她是对我最好的人,她说只要我听她的话好好做事,将来就能像她一样优秀。” 哪怕到现在,玉温对白萍还充满了崇拜之情。 孟战京等人的心中皆是五味杂陈。 玉温只是冰山一角,这些年来被白萍洗脑变作傀儡的女孩不知道有多少。 她擅长打感情牌,对那些没有父母亲人的孤儿施以微薄的关爱,就轻松俘获她们的心,甚至让她们不惜为她去送死。 在玉温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不谙世事的女孩成为白萍杀人的棋子! 江沉忍不住骂了声“畜生”。 “你不许骂她,她是拯救世界的女神,是我们南疆的护佑之神,为她效力,是我们义不容辞的使命!” 玉温还在质控江沉对白萍的“不敬”,还在竭力维护她心中的女神。 她根本不知道,她所谓的女神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姓刘的军官?” 孟战京单刀直入提及刘南枭,果然,涉世未深的玉温瞪大了眼睛。 “你们还真有姓刘的大军官?他是从京都来的吗?” 这话让孟战京和江沉对视一眼,心中皆道糟糕。 看来,刘南枭果然暴露了。 “看来,繁星姐不是在血口喷人,更没有为了争风吃醋骗人,那个男人真是个军官,他在欺骗我们!” 玉温急得不行,喊道:“不行,我要祷告,我要通过脑电波报信,让圣主知道她身边有坏人,她一定要相信繁星姐,一定要杀死那个姓刘的!” 听着玉温开口闭口都是“繁星姐”,孟战京的眼神猛然一凛。 繁星姐?繁星?是刘南枭那个死去的“女朋友”岳繁星吗? 第198章 演戏 玉温不知道繁星的来路,只知道对方是白萍的左膀右臂,懂医术有智慧,而且对白萍极其忠诚。 这次刘南枭身份暴露,也是源于繁星。 但有意思的是,白萍不信任繁星,将她指认刘南枭是军方卧底的事实当做她为了铲除威胁的栽赃陷害。 是的,在孟战京等人的精心布置里,白萍身陷囹圄走投无路,刘南枭冒着生死危险帮白萍逃出生天,是让白萍感激不尽的救命恩人。 刘南枭化名南磊,号称自己因为被排挤孤立而不得不叛逃离开,再加上他告诉白萍一些真假难辨的所谓机密,让白萍欣喜若狂。 她身边的人很多,但却没有像南磊这样能打能杀出身军营的人才。 南磊救她时的勇猛强悍她见识到了,还有谋略双全的头脑,以及那副英俊儒雅的面孔,让白萍对这个男人莫名产生了好感。 于是她打破以往的规矩,甚至未经考验,就直接将南磊带回了她的老巢基地。 此时,繁星站了出来,直言南磊真名叫刘南枭,是京都军门世家的公子,是最不可能叛变的忠诚卫士。 她强烈要求白萍马上杀死刘南枭以绝后患。 然而白萍舍不得杀死自己的恩人,便派了玉温佯装成百姓来探听消息,以确认那个繁星口中的“刘南枭”是否还留在军营。 孟战京沉默不语。 走到外面,他与江沉商量道:“从现有情况来看,刘南枭暂时是安全的,但如果玉温迟迟不回去,怕是他会有危险。” “你想怎么做?” 江沉问道。 短暂沉默后,孟战京说道:“放玉温走,让她回去通风报信!”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无需多言,江沉太懂孟战京在想什么了。 “我现在就安排,保证让玉温满意而归!” 玉温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外面有守卫,隐约能听到交谈声。 “南枭,有人冒充你!”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谈笑声,像是之前审讯她的那个军官。 “冒充我?冒充我做什么?” 一个陌生的男声传入玉温耳中,让她的身躯猛然一颤。 “冒充你军门子弟的身份呗,反正天高皇帝远,谁能知道真正的刘南枭长什么样!再搞点坏事,还能抹黑你们刘家!” 短暂沉默后,只见门被人踢开。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光而立,看着角落里的玉温。 “听说你们到处找我?嗯?” 正好一束光打在玉温脸上,让她无法睁开眼睛辨认那个男人的面貌,但从男人的谈吐间,她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正是繁星口中的刘南枭。 玉温再次陷入了迷茫,难道真如圣主所言,繁星姐是因为担心南磊抢了她的功劳和位置,才不惜嫁祸于他? 这个刘南枭,明明好端端在军营里,与那个南磊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玉温心中的天平又不自觉倾向白萍和南磊。 “我问你,你口中的繁星,是不是姓岳?” “刘南枭”厉声问道。 “你怎么认识她?” 玉温反问,显然是默认了繁星姓岳的事实。 “我怎么认识她?她是我未婚妻!当年为了让她成功潜入白萍身边,我不惜对外界制造她死亡的消息,至今,她的墓碑都还在西南陵园里!” “刘南枭”冷笑说道:“当然,你出不去了,否则大可以去看看那个墓碑!” 这话让玉温大惊失色。 “什么?什么意思?繁星是你们派去的卧底?” 玉温的脑袋早已无法正常运转,这一茬又一茬的内幕让她迷茫惊慌,一时搞不清楚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 但她能认定的事实就是,刘南枭没有离开军营,繁星是刘南枭的未婚妻! 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的人离开了。 房间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玉温出于对白萍的忠诚,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想要把自己知道的情报告诉自己的主人。 机会就在这时来临了。 她要上厕所,哭着喊着求守在门口的人可怜她。 那两个守卫也是年轻小伙子,看到她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觉就心软了。 于是便解开她脚上的绳索,带着她去门外的茅房。 趁着守卫不备,她用茅房里的木棍打在守卫脑袋上,择机逃跑…… 待玉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原本空无一人的茅房周围忽然冒出许多人。 那两名被“打晕”的守卫也爬起来,摸着有点疼的脑袋。 “辛苦了!” 孟战京拍了拍脑袋挨打的两个战士,笑着说道:“要紧吗?要去医疗队看看吗?” “营长,您这是寒碜我俩呢!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力气?那一棍子和挠痒痒没区别,还用去医疗队看病?” “营长怎么样?我俩刚才的演技还可以吧?” 孟战京笑。 “演技太可以了,要不是咱们提前谋划,我还真以为你们被那个女人敲晕过去了呢!” 是的,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故意做给玉温看的好戏。 包括她打晕守卫逃走,包括让她回去通风报信,都在孟战京的意料之中。 他回头,那个冒充刘南枭的人走了过来,不是别人,正是李镇疆。 李镇疆与刘南枭身形相似,再加上光线昏暗,还有那一束刻意打在玉温眼睛的光,让她无法认真辨认眼前的“刘南枭”。 再者说,玉温根本不知道刘南枭到底长什么样子! 于是这场戏就做成了! “江营长已经带人跟踪玉温了,相信很快就能摸到白萍等人的藏身之处!” 李镇疆笑嘻嘻说道:“回头你们可别告诉刘政委,说我模仿他,他那人忒小气,万一报复我怎么办?” “你那是在救他,他得感谢你,哪里还会报复?” 孟战京笑,凝视着远方隐匿在黑暗中的群山峻岭,无声叹息。 希望刘南枭能挺住,能等到江沉的救援,能平安无事回来! 此时,二十公里开外的某个小山村里,刘南枭盯着眼前的女人,面色寡淡无波。 “刘南枭,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我虽然留在白萍身边,但我从来没做过坏事,我有我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面前的女人就是那个重伤时握住他手的岳繁星,现在,她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二人之间隔着木质栏杆。 刘南枭被关在里面,岳繁星则站在外面。 她打开了门锁,焦急说道:“南枭,你快离开这里,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第199章 背叛者 囚禁刘南枭的门已经打开了。 此时,他迈出这道门槛,往外走五十米,就是辽阔复杂的山林,他就像是入水的蛟龙,无人能困得住他。 甚至他在短短两天里,已经大概摸清楚以白萍为首团伙的人员结构。 面前的岳繁星表情真诚深情,像是从前那般对他一往情深。 可刘南枭没有动。 他皱眉看着岳繁星问道:“咱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害我?甚至不惜置我于死地?” 顿了顿,刘南枭说道:“难道是我的出现威胁到你的利益?你怕我抢走了白萍的注意力,怕你不再被她重视?” 说罢,他推开了岳繁星,亲手将门锁上,重新将自己置于牢笼中。 “白萍不是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吗?对方应该很快就回来的,到时候我的身份是真是假自有定夺,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刘南枭嗤笑说道:“你这种人留在白小姐身边,才是真的危险,为了利益不顾一切,今天敢陷害我,明天就敢伤害白小姐!” 说完这话,他转身背对着岳繁星,继续躺在角落的草堆里睡大觉。 岳繁星哽了半晌,终于转身离开。 拐角处,一个身材丰腴的女人双臂环胸靠在墙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这个女人就是白萍。 她眯眼看着岳繁星说道:“繁星,你跟我好几年了,我不否认你的能力,但现在,南磊的能力确实比你出众!” “你说他是军方卧底,好,我派玉温去调查,你说你去试探他,好,我给你机会,但结果呢?” 白萍上前几步盯着岳繁星的眼睛。 “这两年你僭越太多,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我父亲来往甚密,怎么,想做我的继母?” 岳繁星张嘴想要辩解说什么,却在白萍带着防备的眼神注视下无力辩驳。 许久,她说道:“姐,我不会害你的!” “我也希望你不会害我,我现在不会定你的罪,等玉温回来,一切自有答案!” 白萍冷声说道。 她转身要走,却听岳繁星在后面喊道:“那如果玉温回不来呢?我可以用生命做担保,南磊就是刘南枭!”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质疑,下一刻,有人匆匆忙忙奔进来。 “白小姐,玉温回来了!” 只见玉温浑身伤痕累累,她连滚带爬奔到白萍面前,望向跟在她身后的岳繁星时,声音都在颤抖。 “她……她是卧底!” 玉温指向岳繁星,抖着嗓子说道:“她是刘南枭派来做卧底的人,她故意欺骗我们,刘南枭根本没离开军营,我亲眼见到他了!” 岳繁星大惊失色。 “玉温,你在胡说什么!” 玉温大声喊道:“我没有胡说,你敢说你不是刘南枭的未婚妻吗?西南陵园里还有你的墓碑,立碑人就是刘南枭!” 白萍扭头看着岳繁星,嘴角的笑容渐渐变冷。 片刻,她忽然抬手,狠狠在岳繁星脸上抽了两个耳光。 “混账东西!” 岳繁星捂着被打疼的脸解释道:“我和刘南枭确实认识,但那都是过去,自从当年您救了我,我就对您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那你为什么要隐瞒你和刘南枭的婚事?你不是说,你只是个孤苦无依被组织抛弃的小护士吗?” 白萍怒声吼道,眼底带着被欺骗的愤怒。 “我怕我说出这段关系,您会不相信我,会……会杀死我!” 岳繁星嘶声说道:“当年我在战场受伤,是您将我捡回来,送我在慈善堂会养伤治疗,关心我,爱护我,在我心中,您就是亲人!” 听到这话,白萍一声冷笑。 “蠢货!” 她不想再听岳繁星的辩解,一挥手,两个随从上前,拖着岳繁星回到监狱里。 不过短短片刻,刘南枭从监狱里走出来,岳繁星被关了进去。 “姐,你不能放他走啊,他是刘南枭,他是京都刘家的大公子!” 岳繁星双手扒着栏杆,声嘶力竭吼叫。 刘南枭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面目狰狞的岳繁星,眼底带着厌恶与悲凉。 他没说话,只是一声冷笑,却让岳繁星后背一凉。 输了!都输了! 白萍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眼神都变得温柔许多。 这些年来,她身边从不缺男人,年轻的,成熟的,柔弱的,强硬的…… 各型各款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却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心中。 她只喜欢那些人鲜活的躯体而已。 可眼前的南磊却与那些男人不同,他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就像是……骨子里带着一种让女人臣服的气息,哪怕是她,也无法抗拒。 她忍不住想要讨好南磊。 “南磊,你受委屈了!” 白萍上前几步去抓刘南枭的手,却被他推开。 “我很可能是军方卧底,白小姐还是与我保持关系,万一我伤害了你呢?” 刘南枭冷笑开口,丝毫不掩饰自己被关进监狱的愤怒。 越是如此,白萍就越是放心与急于讨好。 “是,是我错了,我不该轻信岳繁星的话,不该冤枉你,如果不是你舍命相救,我现在早就死在那些军人的枪口下了!” 白萍咬着牙说道:“这笔债,我迟早要讨回来!” 刘南枭走到门口,只见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不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山林晨曦,刘南枭四下环顾,只见村子里除了白萍的人之外,再无村民。 “这里的百姓呢?” 他扭头看着尾随他走出来的白萍,随口问道。 “杀了!” 白萍不耐烦说道:“这个村庄偏僻,绝大多数村民都搬到了山下,只剩下几个老弱病残,我嫌关起来占地方,索性就处理了!” 那几条人命在白萍眼中如同草芥,她说起的时候带着不屑与得意,像是踩死了几只蚂蚁一般风轻云淡。 刘南枭有些窒息,悄然攥紧了拳头。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许久,他终于开口说道:“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我知道!” 白萍兴奋说道:“我已经绘制了南疆地形图,包括南疆的军事防御基地,都一一标注出来,这个地图卖给对面的军方,我们能大赚一笔!” “交易时间就是今天中午,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第200章 自己惯坏的闺女,咬牙也得宠到底 周思卿发现孟战京不见了。 不止是他,还有李镇疆等人都一起消失不见,往日喧闹的医疗队院子格外冷清,有种道不出的压抑感。 她知道丈夫去做什么了,但因为有纪律,所以不能多打听一个字,甚至在尘埃落定之前,都不能议论半句。 赵碧玉的伤情没什么大碍,她反倒是对宋辉月充满了钦佩。 “您……没有什么不适吗?” 午饭时,赵碧玉看着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宋辉月,忍不住问道。 “我应该有什么不适?” 宋辉月细嚼慢咽,说道:“你们医生有个专业术语怎么说来着?哦,对,应激反应!” “我杀了人,应该出现心理应激反应才对,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被宋辉月如此直白戳破,赵碧玉笑得有点尴尬。 难道不是吗? 她一个见惯生死的医生,也无法坦然面对那样的场面,要知道,死在手术台上的病人,与死在自己枪口下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对于没有抢救过来的病人,她有心疼,有无奈,有遗憾,却不会觉得害怕。 可若是自己用手术刀亲手了结一条活生生的命,哪怕对方是敌人,她依然无法释怀。 再看看宋辉月。 开枪杀死敌人之后,她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平静到让她自惭形秽。 “我第一次杀人,是多年前战争最惨烈的时期。” “也是几个女间谍,她们乔装成老百姓前来后方避难,结果在深夜摸进了我家。” 宋辉月放下筷子平静说道:“彼时我丈夫在战场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我发现那几个女间谍时,她们已经杀死了两名警卫员。” “那两名警卫员还很年轻,十八九岁的年纪,就那么被割了喉,我很难接受,因为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还专程给我送来两个热乎乎的玉米面馒头。” 那两个憨厚稚嫩的小战士,再也不会笑嘻嘻叫她“嫂子”,再也看不到胜利的曙光了…… 门外是为了保护首长而倒地牺牲的战士,身后是奄奄一息的丈夫,女间谍受过专业训练,手段凶狠残忍。 她们的目标就是杀死周君堂,杀死这个打得敌人节节败退的年轻团长。 就在敌人以为志在必得时,她抓起丈夫那支放在桌上的步枪,朝着扑来的敌人一阵疯狂射击。 那是她第一次开枪杀人,却奇迹般的打中了目标。 两个敌人中枪,剩余三人被赶来的哨兵制服,而她的肩膀也中了枪。 “那件事之后,我出现了很严重的心理应激反应,听到枪声,看到红色就害怕到尖叫哭泣,我一度以为……自己疯了!” 宋辉月笑笑,说道:“直到君堂醒来,他没有说车轱辘话,只是向我讲述敌人惨无人道的暴行,那几个女间谍屠了整整一个村子的老弱妇幼,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放过!” “当你知道她们身上背负了我们无数同胞的命时,你还会害怕杀人吗?” 赵碧玉几乎没有回答,咬着牙说道:“杀人?她们也配叫人?这些畜生,我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下油锅!” “所以你看,我为什么要有心理创伤?” 宋辉月微微一笑。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保护了我的丈夫,保护了我的女儿,也保护了我的同胞,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该心虚害怕的不是我们,而是那些侵略者,刽子手!”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在场一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原本因为这场有伤亡的争斗,大家都多少有点心理负担,但宋辉月这么一番话,彻底解开了大家的心结。 是啊,她们为什么要害怕?豺狼都闯入家中了,她们难道还不该拿起猎枪吗? “思卿,你妈妈好厉害!” “你妈妈开枪的姿势太帅了,我现在想起来都热血沸腾!” …… 大家叽叽喳喳开口,言语间满是对宋辉月的钦佩崇拜,还有对周思卿的羡慕。 不得不说,这极大满足了周思卿的虚荣心。 她高高抬起头,傲娇说道:“那可是我的妈妈哎,在我心中,她当然是最厉害的人!” 这马屁拍得很响亮,让宋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哟,幸亏我有点本事在身上,不然怎么给闺女长脸争光?这年头当妈不容易!” 众人一阵哄笑。 有不嫌事儿大的人故意开口。 “哎,思卿,我可记得你先前说过,在你心中,王书记是最伟大的女人,那你说说看,你妈和你婆婆谁更厉害?” 这个问题是相当的刁钻刻薄啊,怎么回答都得罪人。 赵碧玉带头拍手叫好,起哄让周思卿赶紧回答。 周思卿挽着自家妈妈的胳膊,笑嘻嘻说道:“你现在让我讲,我肯定说我妈最厉害。” “那要是回川城,在你婆婆面前讲呢?” 宋辉月也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笑眯眯反问自己这嘴甜会拍马屁的女儿。 “那当然是夸婆婆了呗!” 这墙头草的本事,被周思卿发挥得炉火纯青。 “那如果我和你婆婆同时在场怎么办?” 论吃瓜抬杠看热闹,还得是宋辉月! 这个问题让周思卿的小脸顿时垮成一团。 “不是,就不能分开提问吗?非得凑在一起为难我?妈!妈妈!我亲爱的妈妈,你舍得让你闺女两头为难吗?” 周思卿撒着娇,抱着宋辉月的胳膊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眼花。 “哎哎哎,不舍得不舍得,我哪里舍得让闺女难做人呢?” 宋辉月还是认了输,无奈说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一点都不稳重!” “那还不是被您和我婆婆给惯出来的,要赖,也得赖你们太惯孩子!” 周思卿伶牙俐齿顶嘴,让宋辉月颇为哭笑不得。 她对一旁看热闹的赵碧玉说道:“看看!你们看都看,看我家这姑娘多没良心?还倒打一耙赖上我了?” 赵碧玉开玩笑说道:“那怎么办?我是她领导,不然我帮您好好教训她?” 一听这话,宋辉月忙拒绝。 “可别!不用你教训!我自己惯出来的任性闺女,就是咬着牙也得将她宠到底!谁让家里就她一个小祖宗呢?” 第201章 等待良人归来 白日里,周思卿与大家谈笑风生忙忙碌碌,看上去很是平静,可到了深夜,在左等右等都没等孟战京平安归来时,她终于破防了。 不顾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周思卿披着蓑衣走到村口,望着那条泥泞空旷的小路,期盼着孟战京能平安归来。 从半夜站到黎明,雨势也渐渐变大了,到后来,蓑衣都已经被雨水浸湿,周思卿的鞋子里更是灌满了水。 宋辉月过来劝了好几趟也无济于事,到最后她心疼到不行,索性与赵碧玉一起搀着周思卿的胳膊,打算将她强行带回去。 “妈,有声音!” 浑身冰冷的周思卿忽然挣脱了母亲的手,扭头望向那条蜿蜒到树林里的路,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和期待。 沉默片刻,宋辉月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连鸟叫声都没有。 “你出现幻觉了!” 她心疼说道:“他们是军人,出去执行任务是常态,将来这种事情多得是,你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吗?这么糟践,迟早得出事!” “妈,真有声音,有脚步声,我听见了!” 周思卿却坚持说道,她不顾赵碧玉的阻拦,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奔去。 宋辉月看着女儿踉跄的背影,心疼又无奈。 “你说这孩子,她怎么就不能听话点呢?哪里有脚步声?哪里有……哎!” 话说一半,只见拐角处忽然出现一道绿色的身影,与繁茂的树林几乎融为一体。 对方戴着钢盔,并不能看清楚模样,而下一刻,更多的人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孟战京!” 即使有很多人,即使他们都一身泥巴狼狈不堪,可周思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丈夫! 那个走在队伍中间,意气风发的男人! 听到妻子的呼唤,孟战京脚步一顿,旋即他忙不迭将手中的枪递给身边的李镇疆,摘下钢盔奔上前。 “卿卿?你怎么在这里?” 伸手握住妻子冰凉的手,看着她被冻到苍白的唇,孟战京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周思卿没有回答他的话,关切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她摸索着孟战京的躯体细细检查,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周思卿,我问你话呢,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这么大的雨,蓑衣根本没什么用处,孟战京想到这个傻女人在风雨中翘首等待他的归来,一颗心又是疼惜又是生气。 她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没等多久……哎,有人受伤了?” 看到队伍里被战友搀扶的几个伤员,周思卿变了脸色。 她一把推开孟战京,招呼着赵碧玉赶紧过来帮忙医治。 这是一场大获全胜的战斗,江沉与刘南枭里应外合,孟战京负责善后,在白萍与敌方交易时来了个出其不意,将对方一网打尽。 敌人被尽数歼灭,白萍在反抗逃亡的过程中中弹被抓,她那些准备去各处通风报信的随从也被孟战京一一拦截。 昨晚,刘南枭就将自己获取的情报派人传递给南疆警方,当晚就对白萍的同伙进行了抓捕与歼灭。 直到警方那边传来行动胜利的消息,孟战京等人这才放心归来。 白萍等一众人被荷枪实弹的战士们押解着从周思卿身边经过。 无意间抬头,周思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玉温。 只见玉温表情惶恐,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惧怕,她的双手背在身后,用绳子牢牢捆住,被两个战士押着往前走。 看到周思卿时,玉温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你们骗我!” 孟战京走过来,将周思卿护在自己身后。 “骗你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你最信任与尊崇的所谓圣主。” “她用你们这些年轻女孩的躯体去获取情报利益,为了让你去医疗队获取情报,亲手打断你的骨头!” “你该恨的人不是我们,而是她!” 这番话让玉温的脸色苍白绝望,像是心中的完美世界忽然崩塌,所谓的信仰更是充满了血淋淋的欺骗。 玉温张着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她才意识到那些所谓的辩词有多么苍白无力,到最后,她无力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 其实,其实从白萍第一次将她送给一个足以做她爷爷的老男人当玩物时,,她就产生了质疑。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问白萍,可白萍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 “玉温,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忘记我对你的好了?你是不是得回报我?” “你是我最看重的女孩,我对你比对任何人都关心,你太让我失望了!” …… 后来的玉温就成为白萍手下最听话的棋子,她不再有自己的思想,像是傀儡般任由白萍差遣,做尽了坏事。 孟战京摆了摆手,两个战士将玉温带走了。 玉温绝望痛苦的哭声,让周思卿心中很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战争,如果玉温的父母家人都在,年幼的她就不会被白萍欺骗利用…… 可惜没有如果。 “哎呀,刘政委你受伤了!” 周思卿正在发呆,只听身后传来赵碧玉的惊呼。 她一回头,就看到刘南枭肩膀上的血渍。 应该是被极其锋利的东西割伤,衣服布料被割裂,伤口外翻,在雨水的浸泡下,看上去有几分触目惊心。 “没事,一点小伤!” 刘南枭拒绝了赵碧玉的帮助,他往后退了几步,声音嘶哑疲倦。 “孟战京!” 他看着身边的孟战京,视线又掠过战友们的肩膀,落在某个女人的脸上,很快移开。 “我想和她先谈谈,之后再将她移交给地方公安!” 孟战京点头答道:“可以,但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不希望昨晚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一旁的周思卿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 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刘南枭要与谁谈谈? 像是为了解开她心底的谜团,只听队伍后面忽然传来哭泣声。 周思卿踮起脚尖去看,只见那是一个模样姣好的女孩,乌发雪肤很是惹眼。 只是她和别人不太一样,这一众被捕的人里,只有她被五花大绑,由四个身强力壮的战士严密看守。 女孩泪如雨下,看着刘南枭的背影凄凉开口。 “刘南枭,你不能不要我,当年……你亲口答应要娶我的!” 第202章 揭穿魔鬼的真面目 很快,周思卿从孟战京口中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所以说,本该死去的岳繁星其实还活着,甚至成为了白萍的得力助手,这些年助纣为虐做尽坏事?” 因为与岳繁星是同行,周思卿大为震惊。 “前因后果不清楚,等审完白萍和岳繁星后才有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岳繁星欺骗了刘南枭!” 孟战京叹息道:“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她都不该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说到这里,孟战京看着周思卿欲言又止。 在周思卿探究的眼神里,他逃也似的说道:“我去看看刘南枭那边的情况,昨晚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他可就死在岳繁星的手中了!” 是的,昨天中午一场激烈的战斗,将敌人一网打尽。 之后为了不走漏风声,所有人在白萍占据的深山小村子里修整。 岳繁星说自己身不由己有苦衷,要求见刘南枭,要求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刘南枭念及二人的旧情,没有像对待囚犯一样将她绑起来,而是让人给她松了绑,面对面坐下谈话。 当时孟战京不太放心,便在门外全程监视,以防出现意外。 结果不出他所料。 岳繁星趁着刘南枭转身给她倒水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刮胡刀的刀刃,毫不留情就往他颈动脉割去。 孟战京手中的茶杯飞过去砸中岳繁星,她一个趔趄,角度一偏,刀刃从刘南枭肩膀划过。 那深可见骨的一刀若是落刘南枭的在颈动脉处,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在专门开辟出来的临时监狱里,刘南枭静静看着岳繁星。 “为什么?” 这三个字看似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谁,此时都想要一个答案。 “我说过了,我被白萍控制,是她逼着我做坏事的,我是个普通女人,我怕疼,我怕死,只好听她的话!” 岳繁星那双原本阴沉的眼眸瞬间涌满了泪,贝齿轻咬着下唇,微微歪着头,用幽怨凄凉的眼神看着刘南枭。 别说是男人,连站在外面的周思卿也在某个瞬间动了恻隐之心,不可否认,岳繁星真的很擅长拿捏人心。 “我恨你,恨你不肯答应我的求爱,恨你迟迟不肯娶我,我故意报复你,我想让你后悔!” 明明是做尽坏事的女人,可此时却被她四两拨千斤的,以“感情纠纷”这个理由避重就轻搪塞过去。 别说刘南枭与孟战京,便是周思卿都不会相信。 “白萍不是这么说的!” 刘南枭淡声说道:“你在后方养伤时,认识了一个军衔职位比我高的男人,很巧,他也是军门世家,他也前途无量,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 “于是你主动追求他,很快就赢得了他的喜欢,他带你去见所谓的首长父亲,给你送花送礼物,满足了你身为女人的一切虚荣。” “感情正浓时男人却要走了,于是你制造火灾,将一名无辜的女孩杀死扔进火场,作出你死亡的假象……” 说到这里,刘南枭平静的面具终于破碎了。 “你要走便走,为什么要伤害无辜?” 岳繁星非但没有半点忏悔,反而指责刘南枭的无情无义。 “你宁可同情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都不肯心疼受伤的我吗?我可是为了救你的战友才受伤的!” “所以我同意娶你!在明知道你接近我是有所图谋的前提下,依然答应了你的要求!” 刘南枭说道:“我父亲早就调查过你的情况了,他说你品行不端,我却辩驳说任何一个能上战场的人都是英雄!” “岳繁星,你是故意受伤的对不对?故意博取我的同情,故意逼我娶你?” 说不上失望,因为本来就没有期望。 甚至刘南枭隐隐松了一口气,若是真有感情牵扯,反而让他左右为难。 “你以为自己在后方遇到了贵人,不顾一切跟着他走,直到踏入白萍的地盘,发现那所谓的贵人只是个赝品。” 这话终于戳中了岳繁星的痛处。 她伪装已久的面具瞬间破碎,发了疯似的喊道:“闭嘴!你给我闭嘴!不是你说的这样!” “瞧,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错了,还在自欺欺人!” 刘南枭冷笑说道:“你以为能让你飞黄腾达的男人,只是白萍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他没有之前的高冷与贵气,像个哈巴狗一样匍匐在白萍脚下讨好谄笑。” “你咽不下这口气,发誓要取代白萍,要让那个欺骗你的男人后悔!” 不同于玉温年轻单纯被白萍欺骗与洗脑,才成为了帮她做坏事的棋子。 岳繁星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为了所谓的虚荣,她被男人欺骗了感情,踏入了白萍的魔窟。 但以她的聪明,其实完全有机会逃离魔掌,然而她没有。 甚至她还留在白萍身边出谋划策,双手沾满了同胞的鲜血! 这样的人,罪该万死! “你可真虚伪,嘴上说着百姓和人民,其实你就是不甘心被我欺骗,毕竟你以丈夫的身份给我立碑祭奠!” 岳繁星盯着刘南枭的眼睛说道:“你不能把我交出去,否则全世界都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的颜面、你刘家的颜面,会被你丢光的!” 她胜券在握说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保下我轻而易举,你可以将我藏起来,私下里随便折磨出气,我都心甘情愿受着!” 说着,她的眼神变得魅惑娇柔。 “我那方面的功夫很好,保管你试一次就上瘾,你不用给我名分,只要你愿意,我一辈子都做你的奴隶!” 刘南枭嗤笑。 “我的颜面、刘家的颜面比不上那么多死在你手中百姓的冤屈仇恨重要!” 他一字一顿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说别的,就你们藏身的那个小村子,不过几十口老弱病残,你竟也一个没放过?” “被你杀死之后吊在村口树枝上、任由鸟兽啃食的老大爷,曾经来过医疗队,他走了几十里山路,特意送给我们两只羊!” “你知道他多善良和朴实吗?你怎么忍心杀死他?你怎么忍心……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折磨他?” 第203章 人人生而平等,没有贵贱之分 门外的周思卿听到这话,身躯猛然一颤。 她眼底满是慌乱,手足无措盯着孟战京的眼睛。 “什么意思?刘南枭的话是什么意思?老大爷?岳繁星杀死了哪个老大爷?” 孟战京知道自己瞒不住了。 他叹息一声,说道:“就那晚咱们送回家的老大爷,一家人死在了战火之中,只留下他与疯癫的老伴儿相依为命!” “白萍团伙闯入那个小村庄,将村子里的人都……” 孟战京没法子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看到周思卿愤怒到极致的眼神。 “畜生!一帮没有人性的畜生!我要杀了他们!” 周思卿泪如雨下嘶吼着,她四处寻找枪支,想要不顾一切将白萍与岳繁星杀死,想要给那善良的老大爷报仇。 老人家做错了什么? 即使他的父母与孩子都死了,即使这日子破破烂烂,他也依然咬着牙缝缝补补,卑微又努力活在人世间,与他疯了的老伴儿相依为命。 他们这卑微平凡的一生,没有做过一件坏事,没有害过一个人,他们做错了什么? 即使没有亲眼看到老人家被害的场面,可周思卿仿佛能想象到那一刻。 老人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他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担心死之后老伴儿该怎么办? 为什么? 这些畜生为什么要杀人? 周思卿那么瘦弱的身体,此时竟然迸发出如此强烈的力量。 连孟战京你都没拦住,她已经举着枪冲了进去,对着岳繁星所在的方向就是一枪。 打偏了。 子弹穿透了墙壁,留下深深的弹坑。 在她准备开第二枪时,刘南枭与孟战京一起扑过来,一人抱着她,一人将她手中的枪抢了过来。 “思卿,别冲动!” 刘南枭把枪扔给赶来的战士,看着双目赤红情绪失控的周思卿,低声安抚。 “她确实罪有应得,但不该由你来执法,她会上法庭,法官会给她最终的刑罚,会给老大爷报仇,给每一个无辜冤死的人一个交代!” 周思卿早已听不进去刘南枭这些废话。 她从孟战京怀中再次挣脱,疯了似的冲上前,朝着岳繁星那挑衅冷笑的嘴脸就是狠狠一耳光。 “畜生!禽兽不如的魔鬼!” 岳繁星却像是个魔鬼,笑得更恶毒了。 “哟,你也认识那个羊倌啊?难怪那老家伙有钱,原来是你们给的?” “那你猜猜看,是他先死的,还是他那疯子老伴儿先死的?” 岳繁星故意激怒周思卿。 “你说一个老东西,怎么能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呢?我朝他打了十几枪,他竟然没有马上咽气,啧……” “于是我就将他吊在村口的树上,又将他的疯子老伴儿带来,绑在树下,让他的血正好落在那个老疯子身上,你猜怎么着?” 像是在讲着故事,岳繁星的表情格外亢奋。 “那个老疯子竟然好了!哎,她康复了,她清醒了,她不哭不闹了,就那么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被吊在树上,被秃鹫老鹰分食。” “她叫他男人的名字,还叫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她说,你们在奈何桥边等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们!” 说到这里,岳繁星桀桀笑着。 “她想死?我故意不杀她,但那个老疯子是真狠呐,她捡了块石头,一点点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周思卿的身体抖得厉害,眼泪更是疯狂滚落。 用石头做刀,那得多迟钝? 可老人家就是用这样一块迟钝的石头,一点一点磨破了皮,再一点一点割断了自己的血管,到最后,在老伴儿的脚下,一点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想想都很疼,可老人家却没有犹豫和求饶,就那么追随着老伴儿和儿女一道离去…… 周思卿痛到几乎喘不上气来。 她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岳繁星的狠毒了。 这哪里是人呢?这分明就是畜生! 不,畜生也比她有人性! 门口一个小战士年轻气盛,他愤怒冲过来,一枪托狠狠砸在岳繁星脸上。 “你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岳繁星笑得得意忘形。 “我不会死的,因为刘南枭不会让我死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我都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都是刘家的儿媳妇!” “哪怕为了他们名门的声誉和脸面,刘家也得保住我!” 周思卿嘶声吼道:“你做梦!你犯下的罪足以被枪毙一千一万次!若是刘南枭敢保你,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得给那些冤魂讨个公道!” 说到这里,周思卿盯着刘南枭的眼睛。 “你要保她吗?” 刘南枭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刘家的颜面远不及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冤情重要,我不会保她,刘家也不会保她,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替死者原谅她!” 岳繁星瞪大了眼睛。 “刘南枭你疯了吗?你为了几条贱民的命,连你们刘家的名声也不要了?你就不怕你们刘家被我连累,前途都毁了吗?” 不等刘南枭开口,只见周思卿上前,狠狠抽了岳繁星几个耳光。 “你把嘴巴放干净点,人命没有贵贱之分,刘家也好,老大爷也好,人人生而平等!” 刘南枭将周思卿护在身后,这才看着岳繁星。 “如果刘家因此事而被连累,如果我也因此毁了前程,我认,刘家也认,没有什么比给死者讨个公道更重要!” 岳繁星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刘南枭与周思卿。 明明她被绑得严严实实,可刘南枭还是始终呈保护姿态,死死护着这个女人。 像是意识到什么,岳繁星猛然变了脸色。 “你喜欢这个女人?” 不在乎刘南枭的回答,岳繁星像是得了失心疯,面容都是扭曲的。 “你怎么能喜欢她?你怎么能喜欢上别的女人?这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好的女人了!” 被捕获时,岳繁星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甚至刘南枭拆穿她恶毒的真面目时,她也能勉强保持镇定。 可现在,她无法接受刘南枭的眼中有别的女人。 不!不行! 刘家少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当年如果不是出了一点意外,现在她早就嫁给刘南枭,早就成为名门长媳了! 不就是做错事而已? 不就是心情不好杀了几个人而已? 她道歉认错还不行吗? 第204章 她的罪行罄竹难书 很难用常人的思维来评判岳繁星的脑回路。 她这几年一直给白萍做事,三观是非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岳繁星与缅东白家来往甚密,她见过白家为了名声和地位不择手段害人性命的嘴脸。 白萍的二哥做了无数伤天害理的恶事,手中的人命更是有百十条不止。 可就算如此,白家依然给他打造名流人设,他依然是受人尊重的企业家,是缅东无数女孩魂牵梦绕的梦中情人! 白萍的四姐因为倒追男人不成恼羞成怒,竟将男人一家灭了门。 白家又在深夜补了一把火,将可能听到动静的邻居一起烧死毁尸灭迹,现如今,她那四姐改头换面成为明星! 类似的案例多到根本数不过来,而潜移默化中,岳繁星以为所有名门贵族都像白家一般注重名声。 她以为京城刘家即使再厌恶她,但为了外在名声和前程地位,也会尽全力保住她,甚至帮她洗白,毕竟刘南枭以未亡人的身份给她立了碑。 名义上来讲,她已经是刘家的人了。 南疆这些年烽火连天,死伤不计其数,老百姓的命比野草都贱,没人会在乎的! 可现在…… 即使岳繁星不愿意承认,可不容回避的事实依然告诉她,京城刘家和缅东白家不一样,刘南枭和白萍也不是一路人。 刘家是真的将人民百姓放在第一位,真的会为了几个贱民而大动干戈找凶手要公道,而她,则是凶手! 她甚至比白萍更可恨,她手上沾染的同胞鲜血,比白萍多得多! 心底最后的支柱瞬间坍塌,岳繁星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浑身都是软的。 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甚至她在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死亡结局时,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就在不久之前,她用刀子抵住一个老太太的脖子时,老人家吓得瑟瑟发抖尿裤子,她还嘲笑羞辱,骂老太太是没出息的软蛋。 她没有放过老人家,一刀一刀戳穿了无辜者的脖子,故意躲开致命处,就那么慢慢折磨着老太太…… 可现在呢? 那位老人家就算怕到极致,却也没有跪下求饶,甚至在被她折磨到生不如死时,也依然对她怒目而视骂她不得好死。 “南枭,我错了!” 岳繁星哀哀看着刘南枭,极尽可怜卖惨求饶。 “你们不是军人吗?你们不是要拯救每一个同胞吗?我也是你们的同胞啊,我是被白萍逼迫的呀!” “玉温也做了那么多坏事,可你们还劝她要好好悔过自新重新做人,我也愿意悔过自新,我也想重新做人!” “你踏马不配做人!” 周思卿指着岳繁星怒吼。 “从你将枪口对准自己同胞那一刻开始,你就不配做人了!” 孟战京将情绪失控的周思卿护在怀中,他的眼神冷冽阴鸷。 “在战场上,我可以毫不犹豫杀死敌人,但我从不会看不起他们,因为他们也是为了他们的国家而战,这是立场问题!” “可你不同!” 他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痛苦求饶的岳繁星。 “你与我们流着同样的血脉,可你却助纣为虐背叛国家与人民,亲手杀害自己的同胞,比起那些侵略者,你这种人才是罪该万死的!” “你该感谢自己是落到了我们手中,若是你落到那些被你杀害的死者家属手中,你怕是连一块骨头都留不下!” 岳繁星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便是死一千一万次都难以抵消! “刘南枭,话也谈过了,地方公安同志已经在外面等着,准备将这些人带走审讯,好给那些死者一个交代!” 孟战京的声音低沉悲痛。 正义虽晚,但永远不会缺席,只可惜了那些无辜死去的老百姓。 他们在战火中艰难生存下来,原本满怀期待迎接着新生活的到来,结果…… 别说周思卿情绪失控想要杀了岳繁星,便是门外聚集的许多战士,还有闻讯赶来的老百姓,也嚷嚷着要将杀人恶魔就地正法。 很快,地方公安同志将岳繁星等人铐起来带走。 一出门,菜叶和石头纷纷砸在岳繁星脸上,一枚臭鸡蛋正好砸中她的眼睛。 她疼得直尖叫,却被冲破警戒线的男村民狠狠抽了一个耳光。 “你有什么资格叫唤?你有什么资格喊疼?你杀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他们疼不疼?刀子捅进他们身体的时候,他们还有机会呼痛吗?” 男村民咆哮着,质问着,在被警察带走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拔出刀子,狠狠捅在了岳繁星的肚子上。 “我和我爸进山挖草药,不过是和你们擦肩而过,你们就要杀人灭口!” 父亲眼看情况不妙,一脚将他踹进了土坑里,自己则故意发出动静,将这群魔鬼引开。 等他爬上土坑追上去时,父亲已经死透了…… 他的鲜血染红了背篓里的草药,他背后的石头上,用鲜血写下一个“仇”字。 就在出事那天早上,父亲还在饭桌上一脸期待与喜悦勾勒未来的美好生活。 “仗打完了,国家还给我们补贴了盖房子的钱,咱们多挖点草药卖钱,回头盖上一栋大房子,全家人好好过日子!” 父亲一生老实勤勉,孝顺父母疼爱子女,与邻居都没吵过架红过脸。 可他却死在了这群畜生的刀刃下,何其冤屈? “老乡,法律会惩罚她们的!” 孟战京上前拉着男村民的胳膊,不让他再继续冲动做傻事。 “惩罚?怎么惩罚?哪怕这群畜生死一千一万次,也换不回我父亲的命了!”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悲痛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涌出来。 老实巴交的男村民忽然坐在地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没爸爸了!我再也没爸爸了!” 围观群众里,不止男村民的父亲被白萍团伙杀害。 此时男村民撕心裂肺的哭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压抑悲痛,随着越来越多受害者家属痛哭落泪,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村庄被眼泪湮没。 “岳繁星,睁开眼睛看看你们做的坏事,你又有什么资格请求原谅?你哪里来的勇气想要刘家保你?” 刘南枭盯着岳繁星的眼睛,恨到几乎咬碎了牙。 “没人会保你的,法律不允许,人民不允许,我刘家……更不允许!” 第205章 妹妹,你别难过 岳繁星与白萍等人该庆幸,她们是被军人和警察抓获带走,而不是落在了当地百姓手中。 以她们犯下的骇人罪行,当地百姓恨不得啖其血吃其肉,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喂狗,尤不能解他们心中的仇恨。 周思卿提出想去那个小村庄里看看,那个牵着两只羊走了几十里山路的老人家,就那么离开了…… 车子行驶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周思卿不自觉回想起送老人家的场景,心中更是充满了悲凉。 抵达村庄时,正值正午,阳光明明那么热烈,可站在这一片死寂的村口,周思卿依然感受到森森凉意。 那些枉死的魂灵,大概依然难离故土吧? “我们歼灭白萍团伙之后,对这个村子的死者进行了临时安葬,地方相关部门的同志正在进一步处理中。” 孟战京叹息说道:“有亲人朋友在世的,则将死者迁入祖坟里,没有亲人的……” “老大爷呢?他和他老伴儿葬在哪里?” 周思卿哽咽问道。 “与他们的儿女父母葬在一起,我亲手安葬的!” 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后背,孟战京叹息说道:“这是我唯一能给他们做的事情了!” 当初那个贫瘠却干净的小村庄,此时满目疮痍凋零不堪。 踏入老大爷家中,只见围墙已经倒塌,墙角那几棵芭蕉树被压断,满地的枯枝败叶。 周思卿推开自己住过一晚的房间,那是老大爷女儿的闺房,陈旧却干净,是老人家对去世女儿最后的惦念。 可现在,这房间里满是肮脏与混乱,再无少女留下的气息。 周思卿没有说话,她默默将不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扔了出去,按照记忆一点点寻找修补,一直忙碌到傍晚。 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镜子裂开了,窗帘被烧得只剩一半,墙上满是污渍,连周思卿睡过一晚的床板都断成了好几块……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房间,再望向那院子后面一个个坟头,从昨天就压抑在心底的痛苦此时一涌而出,让周思卿痛不欲生。 她茫然坐在地上,眼泪扑簌簌滚落。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拂过周思卿的脸庞,让她有片刻恍惚。 “妹妹!妹妹!” 有个娇俏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周思卿四下张望,在昏暗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袄子的女孩。 她笑得梨涡浅浅,说道:“妹妹你别难过!” 明明没见过这个女孩,可周思卿却莫名知道,闺房的主人回来了! “妹妹,你跟我来!” 女孩朝周思卿招招手,她便不由自主起身,在夕阳的余晖中,跟着她走出房间,走出小院,一直走到那满是坟头的地方。 当一束光在眼前晃过,只见那坟头忽然就变成了几间朴素温馨的房子。 有篱笆墙,墙角也有几棵芭蕉树,小羊羔在咩咩叫着,房顶的烟囱里炊烟袅袅。 “妹妹,你进来!” 女孩拉着周思卿的手进了小院,她的手温热柔软,带着劳作留下的茧子。 “爸,妈,客人来了!” 一边进屋,女孩一边朝着屋里大喊。 片刻,只见那送羊老大爷奔了出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喜悦欢欣。 周思卿一喜,说道:“老大爷,您……您还活着!” 老大爷但笑不语,扭头又对屋里说道:“老婆子,赶紧出来迎接客人!” 话音落,一个颤巍巍的身影走进了周思卿的视线里,围着围裙,穿着老式对襟袄子。 这是那老大爷疯疯癫癫的老伴儿,是被一根绳子常年绑起来的老奶奶。 可现在,她眼神清明表情慈祥,哪里还有周思卿初见时的疯癫痴傻。 “姑娘你来了,快,快进来坐!” 老太太热情招呼道:“上次你来家中,都没好好招待!” 被这温情感染,周思卿嘴角不觉扬起来,心中那股子悲怆痛苦也消失了。 她想跨脚迈入门槛,却被那女孩拦住。 “不行!你可不能进去!” 女孩拦在周思卿面前说道:“你要是一脚迈进去,就和我们一样了!” 周思卿一脸不解,却听老大爷说道:“哦哟,对对对,差点忘了,咱们和姑娘可是阴阳之隔,咱们不能害她!” “妹妹,我们都是死人,这里,是我们的坟墓!” 女孩看着周思卿微笑,只见她一挥手,那房子又变成了坟包,两位老人家正站在坟前,又成了鲜血淋漓的模样。 “我知道我们不该打扰你的,你是阳间的人,你的寿命还很漫长,可……可我父母还有最后的心愿没完成。” 女孩指着那两座泥土未干的坟包,说道:“我爸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后合葬,所以你能帮个忙吗?” “求你找人把我爸妈合葬,再给他们立一座碑,让他们生生世世都能在一起!” 周思卿的喉头一堵。 “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老大爷看着周思卿说道:“院子里的芭蕉树下,我埋了一个铁盒,盒子里有我给女儿准备的嫁妆,那些就当做是送给你的谢礼吧!” 周思卿哽了一哽,终于嘶声开口。 “好,我答应你们,除了合葬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吗?” 女孩举手说道:“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能给我的坟头种些花吗?不拘什么颜色和品种,野花也行,我希望我的坟头开满鲜花,一定很美!” “好啊!” 擦去眼角的泪,周思卿看着女孩明媚的笑脸。 “我把南疆最美的花都种在你的坟前!” 说罢,周思卿想起什么来,问道:“立碑的话,你们得把名字和出生年月告诉我才行!” 正说着,只听身后传来孟战京的呼唤。 “快些回去吧,再不回去,你丈夫该着急了!” 女孩推了周思卿一把,她的身体忽然腾空,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往下坠。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墓碑上得有名字啊!” 周思卿大声喊着,却看到女孩与老人家夫妇站在一起朝她挥手告别,那坟包又变成了房屋,屋顶又冒出了炊烟…… “卿卿?卿卿你醒醒!” 耳边传来孟战京焦急的呼声,周思卿猛然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暗,天黑了! 她依然坐在地上,只是身体虚弱靠在孟战京怀中,冰凉到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第206章 今天要是给不出答案,你就别进门 “我这……这……” 涣散的眼神望向丈夫,周思卿的声音有些粗哑。 “你忽然就昏迷了!” 孟战京这短短几个字说得风轻云淡,但当时的情况有多吓人,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眼睁睁看着周思卿昏迷的。 扑过来抱住她时,一瞬间竟觉得她没了呼吸脉搏,浑身更是冰凉如尸体…… 好在片刻功夫,她就恢复了恢复,体温也一点点升高。 “我看到老大爷了!” 周思卿喃喃说道。 那一切还历历在目,仿佛是刚发生过一般。 想起老大爷说芭蕉树下买了个铁盒,周思卿翻身坐起,找了把铁锹开始挖。 她哪里有力气? 孟战京从她手中接过铁锹,没多久就挖到了东西。 是一个铁皮箱子,外面用一层牛皮紧紧包裹,打开之后,又是一个木箱,因为有樟脑丸防蛀,箱子完好无损。 孟战京带着诧异与疑惑打开了木箱。 没有小说里描写得那样,木箱里藏着什么绝世珍宝。 就是一套南疆独有的银饰,做工不算精细,但一想到这是老人家对女儿沈沉的爱,周思卿又觉得这套银饰珍贵无价。 “你安葬二老时,是不是将他们分开埋葬了?” 周思卿轻轻抚着那套银饰问道。 孟战京一怔,片刻一拍大腿说道:“哎哟,我忘记这一茬了,当时只想着把二老和他们的家人葬在一起,忘记他们是夫妻,死后要合葬!” “你梦里……他们想要合葬吗?” 周思卿“嗯”了声。 “二老想要合葬立碑,他们的女儿……想要坟前开满鲜花。” 合葬没问题,坟前种满鲜花也不是难题,但立碑的事儿…… 这村子里已经没了活人,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想到这里,孟战京的心一阵阵难受。 上战场的时候,以班组为单位,班长会将每个人的名字都记在本子上。 牺牲没关系,起码他们的名字还能留在这世上…… 漆黑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声响,片刻,一只黄鼠狼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吓得周思卿一大跳。 那黄鼠狼竟也不怕人,就在挖出箱子的地方,在手电筒的光线下,黄鼠狼忽然前脚离地站起来,像是在作揖。 传说黄鼠狼这东西是有灵性的,而且还是在周思卿刚经历了那样离奇梦境的前提下。 她看着黄鼠狼作揖,看着它又沿着原路钻进了那废墟之中。 周思卿跟了上去,在搬开几根大木头之后,只见一窝小黄鼠狼被困在瓦石之下,已经奄奄一息。 见状,孟战京将木头和瓦石挪开,将那些小黄鼠狼一一从废墟里转移出来。 得救的小黄鼠狼们躲在大黄鼠狼身后,一束月光从漏风的屋顶照进来,正好照在黄鼠狼的身上。 那是一种道不出的气氛,但却并不渗人。 片刻之后,大黄鼠狼领着崽子们离去,而在小黄虎狼被困的地方,竟然有个户口本。 是的,这是老人家的户口本。 虽然子女都已经去世,但因为战乱,老人家并没有给亡者销户,一一翻开,俨然是一大家子人。 老人家名叫史占奎,老伴儿叫李三娣,女儿叫史月娇。 想起那个娇俏的女孩,周思卿仿佛看到老大爷用爱恋的语气管女儿叫娇娇,那样温情与圆满。 周思卿心底的悲痛似乎也被抚平。 或许死亡并不是终点,在另外一个空间,老人家与他的亲人们终于团聚。 就像她看到那个炊烟袅袅的院子,老人家的笑容那样恬淡幸福,这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周思卿忽然就释怀了。 当晚,他们二人就回到了医疗队。 孟战京特意去找了雕刻墓碑的工匠,按照当地习俗,给二老雕刻了一面华美精致的青石墓碑。 周思卿则赶集采买了花苗和花种,又去山上挖了不少好看的野花。 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他们带着人回到那个小村庄,完成了老人家的遗愿。 “我们老家有在墓前栽柏树的习俗,柏树越旺,说明日子就越好!” 李镇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两棵柏树苗,栽在了二老的墓前。 “希望老人家和他的子女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幸福生活,或者他们转世投胎,战争结束了,好日子来临了,他们可以长在春风中,活在红旗下!” 周思卿在每一座坟墓前都撒上花籽,栽上花苗。 南疆的气候最适宜花木生长,相信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成为花的海洋…… 白萍团伙虽然被歼灭,但却牵扯出许多让人深思的问题。 在这幅员辽阔地貌复杂的南疆,在这数不尽的深山野林里,是否还有更多的“白萍团伙”潜伏其中? 到底有多少人不想让这场战争结束? 到底有多少人趁机发“国难财”? 很快,上级就给孟战京下达了新命令。 “官方用语是整顿南疆边防秩序,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剿匪!” 而所谓的“匪”,多数都是像白萍这种潜伏入境的不法分子。 他们怀揣着各种不轨之心,隐匿在南疆的角落里伺机而动,严重影响我南疆老百姓的人身安全。 保护人民,是每一个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那我们呢?我们医疗队是什么安排?” 深夜,当孟战京开完会回到家时,被妻子堵在了门口。 “你们组建边境维稳支队打击境外犯罪势力,那我们医疗队呢?” 这不光是周思卿想要知道的答案,还有赵碧玉,也因为迟迟等不到上级消息而有些焦躁。 眼看着孟战京的整编营就要出发奔赴新战场了,他们医疗队却没有收到任何命令。 赵碧玉还专程给川城那边打电话,得到的答复也是“原地待命”这四个字。 现如今,孟战京是川城军区派往南疆这支队伍里最大的长官,很大程度上,他的话就是命令。 孟战京被媳妇儿堵在家门口,大有一副“你不说就别想回家”的架势。 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也知道,我们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是江沉!” 周思卿有点不服气。 “表面上江沉是最高长官,但以你俩的关系,他能有事情瞒着你?就算他不说,只要你开口问,肯定有答案的!” 说着,周思卿推了孟战京一把,有些粗鲁的,将他推到台阶下。 “今天要是给不出答案,你就别进门!” 第207章 谁规定刮胡刀只能刮胡子的 自打从小山村回来,周思卿一直郁郁寡欢。 即使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孟战京还是知道她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可很多时候,安慰的语言都极其苍白无力。 直到今天,当周思卿堵在门口,带着一点蛮横与骄纵将他推下台阶时,,孟战京那颗担忧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愧是他的小女孩,拥有自我救赎与自我疗伤的能力,一点点的,将自己从低沉情绪中解救出来。 孟战京凑上前几步,与周思卿挨得很近。 台阶有点高,周思卿竟然比他高出一大截,此时这个姿势,他像是一头扎进了媳妇儿的怀中,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周思卿刚洗完澡,身上带着香胰子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茉莉花香味。 深吸一口气,那股子甜腻的花香味自鼻尖窜入他的四肢百骸,让孟战京的身体有点燥热。 “哎哟,哎哟哟,我今天晚饭吃得有点少,现在头晕得很!” 前一刻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男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脚下打趔趄,西施捧心似的,将身体的重量都交付在周思卿身上。 “护士!周护士!快救救我!” 周思卿嘴上喊着“孟战京,你少给我装病”,可却嘴硬心软的,忙不迭扶着孟战京进了房间。 孟战京这头狡猾的狐狸,进门时一边哎哟哎哟装病,一边偷偷关上了房门…… “媳妇儿,不行了,我撑不住了! 二人搂搂抱抱走到床边,孟战京装作体力不支往床上倒,胳膊微微用力,顺势将扶着他的周思卿也一并推倒在床上。 那不甚结实的床板发出“咯吱”的响声,晃动得有点厉害。 “你,你先放开我!” 周思卿挣扎着想从孟战京怀中离开,奈何狗男人重得很,她推搡半天也没用。 “媳妇儿,我难受!我好难受!” 孟战京睁着一条眼睛缝儿,偷偷观察着周思卿的表情变化。 发现她没生气,只是一脸无奈的叹息时,便开始了下一步动作。 装作身体难受的样子,他抱紧了周思卿,顺势将脸埋入她怀里,还故意磨磨蹭蹭,很快,她的衬衫扣子蹦开了。 “你这人……你胡子太扎了!” 孟战京连着好几天没日没夜开会,胡子也没刮,现如今下巴的胡茬有点长,蹭在周思卿娇嫩的肌肤上,很快,那瓷白的肌肤就泛起了浅浅的红。 她抬手抵着孟战京的额头,不让他胡作非为。 然而嘴上喊着难受的男人身体却格外有力,他轻松翻了个身,二人已经调转位置,周思卿被困在孟战京怀中。 “头发!你压到我头发了!” 一头长发被孟战京的胳膊肘压住,周思卿疼得嗷嗷直叫唤。 下一刻,她的痛呼声被孟战京微凉的唇堵住…… 二人休完婚假之后,似乎就没这么肆无忌惮亲热过了。 今夜,宋辉月住在医疗队那边,江沉和欧阳怀舟也因为公务下山去县城开会。 这小院里只剩他们二人,像是回到了洞房花烛那一夜。 再加上孟战京明天就得开拔去执行任务,因此今夜的他格外强势。 “卿卿,别躲!” 当周思卿被他的胡茬扎得挣扎躲避时,孟战京抓住了周思卿滑溜如泥鳅的身体,不给她躲闪的机会。 “你……你刮个胡子,太扎人了!” 孟战京的胡茬很是浓密,几天没有刮,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是最扎人的长度。 亲在脸上还能忍受,亲吻在其他地方,而且还是重重亲吻时,扎得周思卿忍不住想要逃。 “你……你能先刮个胡子吗?” 逃不掉,周思卿只能卖惨博同情,用自己小鹿似的无辜眼神看着如狼似虎的孟战京。 “你看,都红了!” 她皮肤白,又娇又嫩像是块豆腐,在灯光的照耀下,被孟战京吻过的地方确实红了,看上去着实可怜。 “我帮你刮胡子!” 生怕孟战京拒绝,周思卿主动提出帮孟战京刮胡子。 “你会?” 孟战京没有点头同意,但从他带着期待的眼神中,显然是动心了。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呀!” 周思卿娇笑着攀上孟战京的脖子,在他耳边故意呵气,声音里带着一点诱惑暧昧。 “再者说,你不信任周护士的手艺吗?” 这话让孟战京的血液加速流动,某个瞬间,他真想把这个小家伙摁在怀中,用他满是话茬的嘴,狠狠惩罚她。 但看着她被胡茬扎红的肌肤,孟战京有点于心不忍。 而且,他确实想体验被媳妇儿伺候刮胡子,一定很销魂。 翻身下了床,他只穿了条短裤,扯过自己的军装衬衫,将周思卿裹了起来。 “你……你倒是让我穿衣服!” 周思卿抗议,奈何自己这点力气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穿什么衣服?多麻烦?反正一会儿还要脱的!” 孟战京力气好大,他托着周思卿,像是玩儿似的,还颠了几下,惹得周思卿尖叫不止,忙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片刻,孟战京脸上涂满了肥皂泡沫,而坐在书桌上的周思卿手里拿着剃须刀,正晃着两条细长腿,等着男人走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周思卿是给男人剃过胡子的! 那些受伤的战士们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动弹,尤其是伤在面部的人,身为护士的周思卿得定期帮伤员剃胡子,防止细菌感染。 但那是工作,剃胡子的刀也是医院专用的医疗器械。 不像现在这样,昏暗灯光下,她穿着丈夫宽大的衬衫,坐在他平日里工作的书桌上,如此暧昧。 “哟,动作挺熟练的嘛!” 孟战京都做好了被媳妇儿刮到破皮的思想准备,奈何媳妇儿手稳刀狠,几顿操作,不光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的脸更是半点伤痕没有。 这让孟战京有几分醋意。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别的男人脸上练过?” 原本周思卿想辩解几句,看到孟战京醋意飞天的样子,她忽然就改了口。 “我在别的男人脸上练好手艺不行吗?这样,就不会弄伤你了!” 这话像是打翻了醋坛,满屋子都是浓浓的醋味,孟战京脸上更是写着“我不高兴”这四个大字。 周思卿生怕这位公子哥儿吃太多醋发癫,于是忙见好就收,准备说几句好话哄他高兴。 但已经晚了。 孟战京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刮胡刀,不怀好意“哼”了声。 “卿卿你亲自帮我刮胡子,我自然得礼尚往来回报你,对不对?” 心生不妙的周思卿语调都变了。 “我又没胡子,不用你回报!” 她说着就要跳下桌子跑路,却被孟战京摁住了。 “跑什么?嗯?谁规定刮胡刀只能刮胡子的?” 第208章 英姿勃发的少年军官 周思卿悔不当初。 自己脑子是抽了什么风,非要上赶子给狗男人刮胡子? 结果惨了吧?遭殃的还是自己吧? 天将亮时,孟战京才意犹未尽放过了她…… “你……你……” 周思卿浑身都是软的,甚至没力气谴责怒骂孟战京昨晚“惨无人道”的暴行。 混账啊!禽兽啊! 在外面人五人六一副禁欲系的拽模样,回了家关了门怎么能……能那样胡来呢? “我什么?嗯?我表现还不够好?媳妇儿你还不够满意?” 孟战京像是餍足的兽,咂吧着嘴,像是在回味着周思卿独有的甘甜美味。 他将浑身软成面条的媳妇儿揽入怀中,不怀好意说道:“距离出发还有一个来小时,不然我再最后努努力?” 努力你大爷! 周思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狗男人踹下了床。 “滚!” 在昨晚的“鏖战”中,周思卿如泣如诉,以至于声音都哑了。 此时一个“滚”字,也像是在撒娇,让孟战京爱到不行。 “滚哪里?滚你怀里?” 孟战京厚着脸皮凑上来,不怀好意再次埋入周思卿怀中…… 直到临出发十分钟,孟战京才以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穿上军装直奔村口。 “你媳妇儿呢?他没来送你?” 李镇疆扯着脖子四处看,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倒是奇了,以周思卿和孟战京现如今如胶似漆的恩爱程度,能不来送行? 毕竟连附近的村民都赶来了。 “她……咳,有点累,没起床!” 孟战京压低声音含糊解释,但孟战京还是从其中听到了那么一丝丝炫耀显摆的气息。 “你大爷的!” 李镇疆笑着骂道:“故意的是吧?故意屠我们这些单身汉呢?哦,你有老婆你了不起,小心肾亏!” “肾亏?老子就是七八十岁,也照样生龙活虎战斗力超棒!” 想起昨晚周思卿在他怀中哭泣求饶,用委屈谴责的语气骂他是禽兽,孟战京忍不住咧嘴笑了。 昨晚那么辛苦耕耘,不知道能不能怀上…… 转念一想,孟战京又觉得最好别怀上。 虽然南疆战事基本结束,但毕竟条件艰苦,孩子的事……还是等回到川城再说吧! 随着部队开拔,这个小村庄忽然就变得安静空旷。 孟战京留了一个排的兵力保障医疗队的安全,而一起留下的,还有刘南枭。 不出所料,岳繁星被移交到地方,在确认刘南枭和刘家不会救她之后,像是疯狗般乱咬,大肆污蔑刘南枭。 什么她和刘南枭早已私定终身,什么她给刘南枭生了一个儿子,甚至还言之凿凿说那个孩子被送往缅东藏了起来。 因为刘南枭以丈夫名义给岳繁星立下的那个墓碑,再加上岳繁星这些所谓的“供词”,一时之间,刘南枭身陷囹圄。 他手头所有的工作被暂停,上级命令他原地待命,很快就有调查组赶赴南疆,对刘南枭进行彻彻底底的调查。 “那你们家呢?” 傍晚,周思卿和刘南枭坐在院子里聊天。 刘南枭的处境不是什么秘密,起码医疗队的成员都很清楚。 刘南枭坐在台阶上,用狗尾巴草编了个小兔子,拿在手中把玩着。 “没问,但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说道:“我只知道我爷爷病了,刘潇枭也暂时没有去学校,你要知道,我爷爷一向最重视学业,就算生病,只要还有一口气,都得爬起来去上学!” “我爷爷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当年没有读书,就算之后在军校进修,也难以弥补他童年没读书的遗憾!” 而现在,刘潇枭没病没灾却没有去学校,这说明了什么? 怕是京城那边的局势很是不妙呐! 说到这里,刘南枭惨淡一笑。 “以前还说让刘家做你最有力的依靠,但现在……你接下来一段时间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省得被连累!” 周思卿不认同刘南枭的话。 “且不说调查组肯定会还你和刘家一个公道,就算有什么,我们也是朋友,是生死与共的战友,这份情谊,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话让刘南枭身躯一震,片刻他嘶声说道:“哪怕我脱下这身军装?哪怕刘家再也没了权势?” “这些与我们的情谊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刘家没了权势,你就不姓刘了?你脱下了军装,就不是刘南枭了?” 周思卿微微笑着,说道:“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军官,永远都是我最崇拜的人!” 这份真诚不改的情谊,刘南枭不能不感动。 暮光中,他注视着周思卿温柔的侧脸,半晌一声叹息。 “要是我早认识你……” 话说一半,他忽然停顿,片刻苦笑摇头。 “其实早就认识你了,我们见过面,甚至通过信,只是我没有把握住机会……” 很多话不必说出口,就算说出来也没有意义了,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所谓的无缘,不过是没有在合适时机把握住那场缘分。 从来不是老天无眼造化弄人,而是自己的优柔寡断错失了很多人与事。 刘南枭心中忽然涌上难以言状的悲凉与失落。 他不敢再看周思卿的眼睛,甚至不敢继续停留在她身边。 将手中刚编好的小兔子撕烂,刘南枭逃也似的走了。 夜风温柔,周思卿静静坐在原地,任由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她就这么坐着发呆,直到宋辉月坐到她身边。 “他喜欢你!” 宋辉月望向刘南枭离开的方向淡声说道。 “如果你现在还没结婚,如果还有选择的机会,我其实更希望刘南枭做你的丈夫!” 周思卿笑笑,问道:“为什么?” “这还用问为什么?你自打嫁给孟战京,一刻也没消停过,一直都在奔波,做孟战京的妻子太辛苦了!” 看着母亲眼底的疼惜,周思卿笑了。 她温柔却坚定说道:“世上没有如果,就算有,就算再给我一万次选择的机会,我依然选择嫁给孟战京!” 他们早已超脱了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 这一路携手走来,他们是志同道合信仰一致的同志,是生死与共并肩杀敌的战友,更是……穿越轮回才修成正果的百年姻缘! 第209章 东郭先生和狼 孟战京的离去,像是带走了周思卿的魂儿。 除了每日给村民治病,她就是发呆,让宋辉月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这天,正逢山下的镇子上赶大集,宋辉月借口说想买毛线织毛衣,拉着神思恍惚的女儿一起去赶集。 宋辉月买了毛线和毛衣针,又给医疗队的成员们买了不少零嘴儿,装了满满一背篓,由周思卿背着往回走。 “你行不行?能背得动吗?还妈背会儿!” 一路上,宋辉月走几步就问一句,生怕累到了自家闺女。 “妈,我能行!” 背上这个背篓不过装了十几斤的东西而已,根本不算什么。 要知道,她当初可是背着百十来斤的孟战京走了很久! “你爸打了好几次电话,催我带你回去,医疗队这边的任务基本结束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很快就会撤回川城!” 宋辉月说道:“赵碧玉那边我也打过招呼了,只要你点头,咱们明天就走!” 她想过了,与其留在这里让周思卿心神不宁,还不如回川城,换个地方与环境也挺好。 “战京那边呢?谁来负责他们的医疗卫生问题?” 周思卿没有回应宋辉月的话,而是一门心思担心孟战京的情况。 “这次的行动任务是由南疆军区负责,医疗问题也是南疆军区那边负责的,不用你们操心,现在就等着川城的命令了!” 宋辉月知道周思卿不想走,她想和孟战京在一起,哪怕不能见面,但与他同在南疆,这就足够了! 正要继续劝说女儿,忽然,林子里传来几声枪响。 母女二人同时反应过来,同时扑向对方,同时想要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对方。 好在枪声没有继续,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走!快回去!” 反应过来,宋辉月一把摘下周思卿身上的背篓随意扔在地上,抬脚就要走。 但没跑几步,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树林里窜出来,就那么轰然倒在周思卿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人穿着粗布衣裳,脚上是一双草鞋,趴在地上看不清面容,后背的鲜血渗出来,瞬间就染红了地面。 他没有死,腿还在挣扎抽动,手往前伸,竟然抓住了周思卿的腿。 周思卿被吓了一跳,她想要跑,但医者救死扶伤的本能让她无法迈开脚步。 她知道自己未必能救活这个人,但如果她走了,在这荒芜的山路上,这人只有死路一条。 思及至此,周思卿蹲下身体开始给这个人检查身体。 他肩部和背部中枪,腹部还有一处贯通伤,显然子弹穿透而过,现如今正往外冒着血。 “我……好人!” 像是怕周思卿不肯救自己,对方用尽全力睁开眼,掏出他怀中的身份证,是隔壁镇子的村民。 周思卿终于放下心来。 她一边麻利救治村民,一边对宋辉月吩咐。 “妈,你回去叫人过来,我先对他进行紧急包扎!” 宋辉月不肯走。 “不行,这里虽然离村子不远,但地方偏僻,刚才又打了枪,万一……” “妈,他现在的情况很危急,如果不能得到救治,就真没机会了!” 周思卿急声说道:“一条命啊,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话确实没错。 宋辉月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道:“那我现在回去叫人,你就在这里……如果有情况,你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言外之意就是必要时刻就放弃这个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宋辉月一路小跑着回村子里找救兵,而周思卿则半跪在地上给这个人进行包扎。 背篓里有毛线和布料,还有刚从镇上卫生院领取的药品,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即使周思卿只是个护士,但因为长期跟在赵碧玉身边做手术,尤其是野战医院那个时期,伤员多到忙不过来时,她也会参与做一些简单的手术。 很快,男人身上失血最多的伤口被处理好了。 不等周思卿松口气,身后的山林里忽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人用方言嚷嚷着什么。 “藏……藏起来!” 受伤的男人勉强睁开眼睛,抓住周思卿的手腕。 “追杀我的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脸色微变。 她没有自己逃命,而是用尽全力背起男人,深一脚浅一脚藏进了树林里。 好在南疆的山林地形复杂植被茂盛,周思卿跟着孟战京学过一点反侦察的本事,就那么将自己与受伤的男人藏在追兵眼皮子底下。 好几次,追兵都从他们头顶经过,甚至能听到枪械碰撞的声音,让周思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天快黑时,外面终于没了动静。 周思卿拨开一点藤蔓,只露出眼睛四处观察,确定安全了,才将男人一并拉出来。 “我们暂时安全了!” 她身上被蚊虫咬得满是红包,一张脸也红到发肿。 弯腰将男人背起来,周思卿说道:“我妈应该已经带人来接我们了,咱们去刚才的路上等等,很快就能……” 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抵在了周思卿的后腰。 是枪! 被她救活的男人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 他依然伏在周思卿背上,声音嘶哑却阴鸷。 “转身,往相反的地方走,不要再回到大路上!” 周思卿的身躯僵硬,那枪口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绕在她脖颈,让她后背一阵阵发凉。 “别试图逃走,更不要异想天开与我的枪比拼速度!” 男人似乎看穿了周思卿的心思,阴森开口警告。 “你若是听我的话,以你救我性命的恩情,我可以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但你若是执意要逃……” 男人阴森森冷笑着。 “我这人没什么道德,杀死救命恩人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至于杀女人……” “在我眼中,女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你觉得我会在乎吗?” 某个瞬间,周思卿是想以命相搏,宁死也不做男人的俘虏与奴隶。 可想到孟战京,想到父母亲人,她又对这个温暖的人世间充满眷恋。 孟战京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卿卿,只要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都不要放弃,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强!”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210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孟战京现如今驻扎在南疆边境一个小镇上。 距离医疗队所在的村庄大概有四十多公里,几乎就在边境上。 上级已经下达的命令,要进行一场军事演习,日期未定,演习形式未定,他们是红方还是蓝方也未定。 演习方案没有给出来,武器却已经到位了。 孟战京见过那些武器,有红外线夜视仪,有轻型防弹背心等等,都是国内目前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而且他确认过子弹,不是演习用的空包弹,而是货真价实的子弹。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哪里是演习?分明就是一次规模极大、任务艰巨的实战! “战京,有你电话,川城军区打来的!” 孟战京正在和几个连长开会,只见江沉掀开门帘走进来,表情微微有些严肃。 听到这话,孟战京跟着江沉出了门。 “老大,你给我说句实话,咱们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武器库里的东西我见过了,那要是演习,你把我的头拧下来!” 路上,孟战京笑着打听消息。 “哎,看在军校上下铺的份上,你透个底,是不是和远定县城有关?” 远定县就在距离他们驻扎小镇十公里不到的西南方向,那地方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现如今情况极其复杂。 早年间这里是自治区,虽说治理起来有些难,但尚且在可控范围之内。 直到南疆战争期间,此地曾一度被敌军占领,虽说很快就被再次收复,但定远县还是成为了边境穷凶极恶之徒的聚集地。 在这里,不需要户口,不用给当地政府交税,所有大小事务都由所谓的“族长”全权处理,俨然是边境上意图独立的“小王国”。 这里的各种恶性事件络绎不绝,“族长”根本不将公务人员放在眼中,甚至多次带领民众持械阻挠执法。 只短短几个月,就有数十名公职人员牺牲在远定县,而对方非但不收敛,反而还扬言要占领整个南疆。 从部队驻扎在此处,孟战京就推断出一些端倪。 “你先别管定远县的事!” 江沉领着孟战京进了办公室,只见欧阳怀舟也在。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望向孟战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担忧和同情。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是我老子打来的电话?谁又在他前面告状说我坏话了?” 孟战京笑着说道:“我这坏事做太多,一时之间都想不起是哪件事惹怒了首长……” 一边说着,他一边接起了电话。 确实是自己亲爹孟澜海打来的,但不是找他算账,甚至,亲爹的语气让他有点心慌不安。 “卿卿?卿卿在医疗队啊,你们不是说近期就有命令下达给医疗队,让她们返回川城休整吗?” 其实最开始,江沉是想让周思卿所在的医疗队跟随部队一起开拔,依然负责后勤医疗任务,也省得孟战京夫妇两地分居。 但孟战京不肯。 南疆条件艰苦,妻子跟在他身边吃了很多苦,之前是战争期间迫不得已,现在既然有别的选择,他当然要让周思卿回去了。 于是在他的坚持下,终于给医疗队争取到回川城的机会,不出意外的话,命令这两天就能到达了! 所以那晚周思卿逼问他为什么医疗队不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开拔,他咬紧牙关没说实话。 他私心希望周思卿离开南疆,离开这看似平静实则危机四伏的动荡地域。 电话里,父亲有短暂的沉默,让孟战京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 “怎么了?命令有变?不让医疗队返回川城了?” 孟战京无奈叹息,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医疗队随部队驻扎,起码能保障她们的安全问题!” “医疗队返回川城的命令已经下达了,相信赵碧玉也该收到了!” 电话里,孟澜海的声音凝重。 “你……先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他给孟战京打了个预防针,这才说道:“下午时分,我们接到消息说,思卿失踪了!” 孟战京的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他听到了父亲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周思卿在赶集回来的路上遇到枪击事件,她留下救人,让宋辉月回来找帮手。 等医疗队赶到时她已经不见了,经过搜索,最终在一处陡峭山崖边上,找到了周思卿遗落的鞋子…… “孟战京,你在听我说话吗?” 电话那边,孟澜海迟迟等不到孟战京的声音,忍不住拔高语调询问。 “我听到了!” 很快,孟战京回过神来,声音低沉沙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在这之前,谁也不能轻易下定义,谁也不能说她死了!” 孟战京出乎意料的平静。 “线索呢?那个被她救治的伤员是什么来路?在林子发生枪械争斗的又是什么势力?” 这次回答的人不是孟澜海,而是欧阳怀舟。 “从初步调查结果来看,是远定县的两股黑暗势力在较量,其中一方是掌控远定县的族长齐家,另外一方则是最新崛起的势力,领头人叫玉慈。” 远定县内各方势力交错复杂,但资历最老的却是齐家,现如今掌控远定县的所谓“族长”正是出自于齐家。 而那个首领叫玉慈的新组织,是最近一两年忽然冒出来的。 玉慈背景不详,甚至在他崛起之前,无人关注过他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他在一个夜黑风高夜,率领十余人杀死齐家长子与百十余名下属,将本该属于齐家的城北一带据为己有,一时之间,玉慈名声大噪。 齐家勃然大怒,多次派人歼灭玉慈,却都被与玉慈反杀,甚至还丢了不少领地,不得已,齐家选择划分领地和平共处。 自此,远定县被划分为两块,鹊楼以南归齐家所有,以北则是玉慈的地盘。 但齐家盘亘多年,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暗地里,他们多次派人追杀玉慈…… “从我们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思卿救治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玉慈!” 欧阳怀舟沉声说道:“如果落入齐家手中,思卿尚且有存活的机会,但如果落入玉慈手中,怕是……” 第211章 带她去我的卧室 玉慈这个人,虽然名字里带了个慈悲为怀的“慈”,但手段却是出了名的狠辣无情。 据传言他性格善变喜怒无常,杀起人来不分男女老幼,但凡不顺眼的,都一杀了之! “齐家呢?落入齐家手中,卿卿就能活下来吗?” 孟战京嘶声问道。 欧阳怀舟点头。 “齐家祖辈都是远定县的统治者,从民国时期就如此,南疆战争爆发之前,也是以自治区的形态交由齐家管理。” “以我们对齐家现任族长齐岳钦的了解,这人倒是没有烧杀抢掠的习惯,甚至在远定县口碑风评都极好!” 在已知的信息里,齐家也是被各方势力裹挟其中,才不得已与国家为敌。 据传说,好几拨遇险的公职人员之所以能全身而退,都是齐家从中斡旋的功劳。 江沉欲言又止,好几次都想说“周思卿生还的希望很渺茫”这种话,但看着孟战京痛苦绝望的眼神,他又无法说出口。 起码,给他保留最后一丝希望吧! 孟战京像是提线木偶般走出了房间,繁星如水,夜色朦胧,他坐在没有人打扰的地方,一根接着一根抽烟。 按理来说,此时应该一帧一帧回忆着他与周思卿的甜蜜过往,该痛哭该落泪,该在心底祭奠自己死去的爱人。 但诡异的是,孟战京的脑海一片空白,以至于连悲伤也不那么明显。 就像是……这一切不是真实的,在他转身的某个角落,周思卿依然笑靥如花等他归来。 抽完身上最后一根烟,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露水打湿了孟战京的裤脚,身上格外冷。 “战京!” 李镇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递给孟战京一杯热水。 “你说怎么干,咱们都听你的,起码,从川城来的兄弟们都听你的!” 他说道:“大不了,咱们就轰了远定县,哪怕掘地三尺,也把你老婆找出来!” 言外之意就是要违抗军令了。 孟战京拍了拍李镇疆的肩膀,无声笑了笑。 “不必,服从命令,听从安排!” 他眯眼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嘶声说道:“我信卿卿,我信她还活着!” 就在远定县的某个角落里,用尽全力活着! 是的,孟战京没有猜错。 此时此刻,一辆车子直接驶入远定县北部的一栋防守严密满是岗哨的宅子里。 车子一停稳,只见十多名荷枪实弹的男人涌上来,打开车门,几位粗鲁拉扯着周思卿的头发,将拽下了车。 周思卿重重摔在地上,膝盖有鲜血渗出来。 她没有反抗,可还是遭到了击打,不知是谁用枪托砸在她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她有短暂的窒息。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继续挨打时,身后传来男人低沉虚弱的声音。 “谁让你们动她了?” 说话的人就是被周思卿救治却恩将仇报的男人,从她获取到的信息中得知,男人叫玉慈,是定远县某势力的领导人。 玉慈被下属出卖,以至于仇家得知他的出行路线,才在沿途伏击,幸亏他手下的人足够忠诚,拼了死替他杀出一条血路。 之后他又被周思卿所救捡回一条命,挟持着她继续往前走,才与赶来的援兵汇合,天亮时分终于回到了老巢里。 玉慈被下属搀扶着走下车,他看着被击打倒地的周思卿,主动朝她伸出了手。 “我说过,只要你听话,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 周思卿仰头看着男人那张轮廓分明邪魅横生俊脸,她冷漠别过头自己爬起来,全然不在乎玉慈伸过来拉她的手。 看到自己的老大被如此轻视,有人怒了,正要狠狠收拾不识好歹的女人时,玉慈制止了。 “带她去我的院子里,就……安顿在我卧室!” 听到这话,下属一脸担忧。 “老大,她对你有敌意,还是关起来收拾一番,等她服帖听话了再去伺候你!” 玉慈饶有兴致看着周思卿倔强的背影,说道:“她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如果不是她有足够的胆量,昨天我就真死了!” 他院子里有很多女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可她们身上没有这个女人英姿勃发的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驯服她。 如果她很快臣服在他脚下,反而没了驯服野兽的成就感,越是挣扎,越是反抗,他越是有成就。 更何况,这个女人救了他的命。 他刀尖上摸爬滚打很多年,受伤不计其数,被下属兄弟相救的次数很多,但第一次,他被一个女人救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玉慈的心有点躁动。 想起那个女人半跪在地上给他包扎止血,想起她在追兵赶来时背着他躲藏逃命,女孩的侧脸真好看呐! 玉慈觉得,那是他见过最美的侧脸了! 周思卿没有拼死反抗,她要活,就不能激怒这些残暴的恶徒,最后的底线也只是不让这些人碰她。 跟在玉慈身后,她被带到了一栋防守严密的院子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甚至连一只鸟都无法飞出去。 玉慈在下属面前保持着威严,即使他伤得很重,却还是自己走路,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他在下属崇拜的眼神里走进卧室。 随着门关上,那些视线被挡住,玉慈强撑的躯体轰然倒塌。 周思卿正好在身边,他就那么直直倒向了她,足以可见,玉慈对周思卿有多么信任。 就在那些下属以为周思卿会抱住他们的老大,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趁机献媚时,意外却发生了。 她非但没有接住玉慈,反而还像是躲避脏东西一样躲开了。 玉慈直接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短暂沉默后,下属们七手八脚抬起他们昏迷的老大放在了床上。 有人想要收拾不识好歹的周思卿,但想起玉慈之前的交代,他们又默默住手。 即使老大没说,但从他将这个女人带入自己卧室那一刻起,就已经昭告了她的身份。 她是第一个直接住进老大卧室的女人! 这院子里很多女人,她们享有富贵,却不能逾越规矩,而规矩就是玉慈平日里居住的院子门槛。 曾经有心怀幻想的女人以为自己是不同的,非得踏入这个院子献殷勤,不出意料,她死在了玉慈的枪口之下。 即使昨晚她才伺候过玉慈,那又如何? 现在,老大严令禁止女人进出的禁区住进了一个女人,还是老大亲自带进来的人。 说明了什么,他们都懂! 第212章 格外旺盛的生命力 很快,有个自称管家的人来调查周思卿的身份。 “狄蓉!我叫狄蓉!” 周思卿毫不犹豫答道。 她知道以玉慈这种人的谨慎与警惕,肯定要想方设法调查她的来路,所以坚决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名。 但也不能随意捏造,否则一旦穿帮就会更容易让对方怀疑。 “狄蓉”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的,是从川城赶赴南疆的热血女青年,前段日子一直都在医疗队里帮忙救治伤员。 不论是从口音还是年龄来历,只要不是与狄蓉面对面对峙,她都能蒙混过关。 “狄小姐,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如果有需要,您直接找我就是!” 管家是个年约五十来岁的妇女,胖乎乎的,看上去很是和善,但那眼底流露出的肃杀之气还是让周思卿微微有些紧张。 这个管家,不是等闲之辈! “需要?我要自由,可以吗?” 周思卿没有给女管家好脸,冷冰冰反问道。 女管家摇了摇头。 “除了自由之外,你可以随意提条件,衣服,首饰,金钱……由你开口!”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我就当是救了一条白眼狼!” 周思卿冷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愤怒。 这是玉慈的卧室,典型的男性风格,黑白系的冷色调,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再无其他杂物。 甚至连柜子也没有。 专业医生已经替玉慈处理好伤口,而这男人的生命力似乎格外旺盛,在经历了那样的折磨之后,他竟然还醒着。 “这位小姐是专业的医护人员,幸亏她的及时救助,你才能转危为安!” 医生年约四十来岁,典型的南疆当地人样貌,说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比起那位女管家的威严和戾气,这个医生看上去倒是和蔼。 “你这处理方式……有点像是部队医院的风格!” 医生脸色温和,说出的话却分分钟能置周思卿于死地。 果不其然,玉慈的脸色微微严肃,连同身边的人也变得警惕,甚至有人端起了枪。 “山下有个医疗队,我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 周思卿神色平静回答,面对玉慈的注视,她也始终保持着镇定。 片刻,玉慈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甚至没有回避周思卿,他对身边的人吩咐。 “去她说的那个医疗队,打听一下是否有狄蓉这个人!” 对方领命而去,玉慈冲周思卿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太脏了,我不想坐在那里!” 周思卿站在原地没有动,她神色厌恶扫过玉慈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早知道你是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就不该救你,让你死在荒山野地,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这话当着玉慈的面说出口,着实有些大不敬。 其他下属都变了脸色,可玉慈却笑了笑,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 “你当时救我的样子很美,很勇敢!” 周思卿嗤笑。 “所以你就用枪口抵着我的脖子?这就是你报答恩人的方式?” “留在我身边,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南疆最尊贵的女人!” 玉慈说出这番话,屋里一阵死寂,尤其是站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表情皆是很复杂。 “我不稀罕!” 周思卿佯装没看到那些人怪异的脸色,转身就往外走。 门口的人用枪拦住了她,周思卿回头望向半靠在床上的玉慈。 “我连走出这个房门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当然有!但你现在的活动范围最好在这个院子里,等时局缓和之后,我会亲自带你出去看看!” 玉慈一挥手,那两个下属便收回枪,放周思卿出了门。 从始至终,周思卿始终保持着冷静与不屑的姿态,带着微微的愤怒表情,俨然就是“好心好意救人却没好报”的心态。 待她走到院子里,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歇息,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恐惧与紧张终于涌上心头。 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心跳如雷,以至于她的腿脚都在发抖。 玉慈派人去医疗队打听“狄蓉”这个人了,希望医疗队的伙伴们能见机行事,不要露出破绽! 她想活着离开这里,她想孟战京,想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白头偕老! 孟战京应该已经知道她失踪的消息了吧? 那个看着坚强实则脆弱的男人,一定因为她失踪的事难过到快要活不下去了吧? 想到孟战京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周思卿的心一阵一阵绞着疼。 不行,她的想办法和孟战京联系上,起码把自己平安的消息传递给孟战京。 她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救她出去,相信他与他的战友一定能荡平这南疆所有的邪恶势力,还南疆百姓一片朗朗晴天…… 正在发着呆,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 周思卿抬头看,只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站在外面,纷纷伸长脖子往里瞧,像是在寻找什么。 有人眼尖,看到了坐在亭子里的周思卿。 “那里!那个女人就是玉爷带回来的小贱……女人!” 正准备说出“小贱人”这三个字,在看到门口的哨兵时,女人忙不迭改口。 “一脸苦瓜相,又脏又臭,不知道玉爷看中她什么!”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奥黛、身材纤细姣好的女人愤愤然开口,眼底是掩不住的嫉妒。 她们都是玉慈的女人,可不管如何受宠爱,都没有资格踏入玉慈的院子里。 因此在这里有个众人心照不宣的说法,就是谁能踏入这个院子,谁就是玉慈的正室妻子,如果玉慈能打败齐家成为远定县的新族长,那未来这个女人就是族长夫人! 她们还在为了谁能先踏入这个院子而使出浑身解数讨好玉慈时,这个女人却捷足先登,生生断了她们做族长的美梦。 谁能不恨? “哼,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一名穿着南疆特色服饰的女人嗤笑,眼底带着冷意。 “玉爷身边那几位,可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大功臣,不说别的,阮先生的独生女儿至今没有嫁人,就是等着嫁给玉爷呢!” “阮小姐对玉爷的心意谁人不知?那位姑奶奶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哼!” 第213章 带刺的玫瑰 周思卿不聋,那些女人的声音又很大,她想不听见也不行。 起初还只是些争风吃醋的算话,到最后提及“阮先生”与“阮小姐”时,周思卿的眼神微微一动。 从这些女人的聊天中可以推断出来,玉慈没结婚,而那位阮小姐则是巴巴儿等着玉慈娶她的,还有“阮先生”,更是将玉慈当做了自己内定的女婿。 现在她陡然出现,怕是不光玉慈的女人们有危机感,姓阮的人怕是也睡不着了! 周思卿非但没觉得害怕,甚至内心涌上一种道不出的兴奋感。 人在绝境中,往往越是混乱危险,就越是有挣脱牢笼的机会! 思及至此,周思卿忽然起身走到门口,用轻蔑的眼神扫过几个女人,半晌一声嗤笑。 她一句话没说就转身离去,可却带给这些女人极大的羞辱。 什么意思? 这个小贱人看不起她们?在故意嘲笑她们? “小贱人嚣张什么呢?赶明儿阮小姐过来,我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她才是玉爷未来的夫人,轮得上你一个小贱蹄子吗?” 晚上,周思卿只能住在玉慈的卧室里。 院子很大,房间很多,但玉慈下了命令,她必须和他住在一起。 “和我住一起?不怕我半夜弄死你?” 周思卿双臂环胸看着半躺在床上的玉慈,眼神冰冷不耐。 “都快死的人了,还惦记着男女之间那点事?” 之所以敢这样和玉慈说话,就是察觉出玉慈目前没有杀她的企图,起码在不触及他底线的前提下,玉慈不会杀她。 玉慈果然笑了。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若是非要收回去,我怎么能不答应……哎,你还真动手?” 看到周思卿正拿着剪刀往自己心口戳,玉慈忙阻拦。 “你用命换回我的命,我得好好活着,以报答你的恩情!” 这个在远定县被称作城北阎罗王的男人,竟然也会开玩笑?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放下手中的文件说道:“等我确认你的身份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向来言出必行!” “交代?你还真打算娶我?” 周思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淡声说道:“我要是已经结婚了呢?” “那我就杀死你从前的男人!” 玉慈这人不在乎所谓的贞洁,他身边伺候的女人里,不乏有夫之妇,甚至还有从风月场所带回来的。 “变态!” 周思卿厌恶说道。 沉默片刻,她忽然开口问道:“你和玉温是什么关系?” 听到“玉温”这个名字,玉慈脸上的笑容猛然僵住,甚至不顾身上的伤,他直挺挺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玉温?你见过她?” “她去医疗队看过病,说是不小心摔伤的,这个姓氏很少见,而且她名字又好听,我印象很深!” 周思卿盯着玉慈的眼睛。 “你还真认识她?” “我妹妹,几年前我们走散了,我一直找她,但没有消息!” 玉慈伸手要去抓周思卿的胳膊,却被她躲开。 “有话你就说,别动手动脚!” 将凳子往后拉了些,与玉慈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周思卿这才重新坐下。 “她治完病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玉慈一改之前的厉色,表情微微有些急切与激动。 “南疆就这么大,你这样一个势力庞大的人,怎么会连自己妹妹都找不到?你故意骗我的吧?” 周思卿没有回答玉慈的话,反而质疑他。 “我最后一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她曾在慈善堂里生活过,我赶去的时候,她已经走了,跟谁离开,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玉慈的眉头紧紧皱起来,说道:“甚至……我以为她死了!” “我知道你妹妹的下落,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周思卿目光灼灼看着玉慈,试探说道:“你放我走,我帮你找到你妹妹?” “从没有女人能活着离开我!” 没有正面回应周思卿的话,玉慈用阴森森的语调开口,表情已经没了刚才的和善。 “别在我面前抖机灵,我不吃你那一套!你既然踏进了我的地盘,就不可能再离开,至于玉温……” 沉默片刻,玉慈淡声说道:“这些年一直当她死了,如果能找到最好,如果找不到……那只能说我们兄妹的缘分尽了!” 重新靠在床头,玉慈没有再看周思卿的眼睛。 “敢和我谈条件的人不多,女人在我面前更是怕到发抖,你是唯一一个敢和我做交易的女人,甚至是在威胁我!” 他忽然笑了。 “做我的妻子,你够格了!” 这话让周思卿有种难以言状的恶心感。 以为这种话只有在小说和电影里才能听到,可现在,当玉慈用一种骄傲自负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时,周思卿被气笑了。 说得好像当一个黑势力老大的妻子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她见过翱翔的雄鹰,她见过猛虎的咆哮。 她的丈夫孟战京,就是翱翔的鹰、咆哮的虎,他是她的璀璨星辰,是值得她一生忠贞的荣光! 生怕再多看玉慈一眼,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一些激怒他的话,周思卿将椅子拖到墙角,找了个相对舒服的位置,闭目养神。 即使她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即使她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会不会升起,可只要还剩一口气,她就要拼搏到最后。 玉慈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睡着的女人,看着她瘦弱却像是蕴含无尽力量的躯体,他的心神心跳有些快。 如此糟糕的处境下,这个女人还能当着他的面睡着,只这份勇气就很是难得,起码他身边没有这样的女人! 柔弱的娇花看多了,当一朵带刺的玫瑰在他面前璀璨绽放时,魅力是无穷的。 他一定要摘下这朵带刺的玫瑰,一定要将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兽驯服! 狄蓉? 前去调查她身份的人应该已经找到那个医疗队了吧? 他心底有隐隐的期待,希望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所期盼的! 他是这南疆最孤独的野狼,他无比期待有一头同样凶猛的母狼与他并肩而立,在这乱世厮杀出一片天地! 这个女人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灵魂伴侣,是天意对他的怜悯与恩赐! 第214章 无声较量 因为周思卿的失踪,医疗队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中。 即使撤回川城的命令已经送达,可大家谁也没有收拾东西的打算,每日依然不死心在周边树林山涧搜寻,期待奇迹的出现。 “我听附近的村民说,山里有不少猎人设下的陷阱,或许思卿是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了?” 大清早,赵碧玉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慰着宋辉月。 短短几天,宋辉月一下子变得苍老憔悴,甚至双鬓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那日,她来回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等领着人赶回去时,早已没了女儿的身影…… “阿姨,要不您守家吧,我们年轻人继续寻找,您身体也不大好!” 昨天在寻找周思卿的途中,宋辉月晕倒在地。 赵碧玉等人一番救治才算是将她唤醒,可一睁眼,宋辉月又爬起来踉踉跄跄继续找人。 让人极其心酸,却又无可奈何。 “不,我得找思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出“死”这个字的时候,宋辉月有些哽咽,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刚走到村口,只见两个村民打扮的人迎面走来。 医疗队在此驻扎很久,附近该看病的村民都已经来过了,现如今很少有生面孔出现。 而又因为周思卿的失踪,大家都极为警惕。 “老乡你好,请问医疗队在哪里?” 其中一个老头儿颤巍巍走过来,用蹩脚的普通话问路。 赵碧玉打量了片刻,说道:“你们打听医疗队干什么?” “看病!” 扶着老头儿的男人年龄大约三十出头,一张脸黝黑,说话瓮声瓮气。 “我们听说这里有个免费看病的医疗队,特意走了几十公里的山路才赶来的!” 顿了顿,男人说道:“我家穷,我阿爹病得很重,实在是没办法了!” 赵碧玉打量着这个病重的老头儿,确实,老人家脸色发黄,甚至眼仁儿都是黄色的,应该是有严重的肝病。 “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一家门口挂着‘医疗队’牌子的院子,那里有医生!” 赵碧玉给这父子二人指完路就打算继续进山找人。 可就在此时,宋辉月忽然抓住了赵碧玉的胳膊。 “老人家辛苦来一趟不容易,你是医疗队最好的医生,你还是先回去给他看病吧!” 赵碧玉一愣。 不等她开口说话,宋辉月也折身返回,亲自领着这父子二人进了医疗队的大门。 “为什么啊?阿姨您怎么忽然改变主意不去了?” 趁着进屋换白大褂的功夫,赵碧玉低声问道。 “这父子二人不对劲!” 宋辉月站在窗边,不动声色打量着院子里那两个男人,眉眼间满是冷冽。 “他们自称连夜走了几十公里山路赶来看病,可你看他们的鞋子,没有泥巴没有露水,甚至裤脚都没有湿!” “一个病重的老人家,哪里来的力气走几十公里山路?这合理吗?” 这话让赵碧玉脸色微变。 “所以您怀疑……”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但现在……任何一点希望都不能放过!” 宋辉月沉默片刻,说道:“一会儿你警惕些,如果对方问一些与疾病无关的问题,你一定要斟酌再斟酌!” “放心吧,我知道!” 赵碧玉系好扣子,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老人家患有严重的血吸虫肝病。 血吸虫肝病在南疆不算什么罕见病,医疗队坐诊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能碰到。 但像老人家这般严重的,却不是很多,而且他还有其他疾病,合并起来很是棘手。 赵碧玉这边给老人家检查治疗,那边,自称儿子的男人却左顾右盼四处打量,还趁着赵碧玉不备,偷偷翻看她桌上的病历资料。 “你干什么?” 就在男人打开柜子,准备翻看医务人员信息表时,赵碧玉忽然开口询问。 她上前一把抢过人员表,厉声说道:“这是我们医疗队的内部资料,谁让你随便翻阅了?墙上‘非医务人员请勿打开柜子’的警告语,你看不见吗?” 男人嘿嘿一笑,说道:“我……我不识字!” “不识字你翻这些东西做什么?怎么,想偷我们医疗队?” 赵碧玉提高警惕,召来两个护士看管这个男人。 被人这么盯着,男人倒是也不生气,还与护士嬉皮笑脸聊天。 “妹妹,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听你们口音,是川城那边的人吧?” “说来也巧,我也认识一个川城口音的人!” …… 听到这话,赵碧玉的眼神微微一动。 她背对着男人给老人家诊治,却开口问道:“川城口音?是男的吧?这几年打仗,我们川城军区先后派了不少官兵!” “女的!” 男人答道,眼神却死死盯着赵碧玉的背影。 “我瞧那女孩多少会点医术……” “哎哟!” 男人话说一半,只听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家忽然发出一声吃痛的叫唤。 “您忍着点,医疗队条件有限,没办法使用麻药!” 赵碧玉的声音平静淡漠,半晌才转过身来,摘下染了血的手套。 “你们最好还是去趟南疆县医院住院治疗,他的病情很严重,再拖下去就真没办法了!我先给你们开点药!” 一边开药方,赵碧玉一边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你说那个女孩是川城人?叫什么?或许我认识呢?” 男人不回答,却反问道:“怎么?你们医疗队有人不见了?” 赵碧玉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将药方递给男人。 “我们医疗队的药品不齐全,你去趟镇上卫生院拿药,对方看到这个条子,不会收你们钱的!” “行了,你们走吧!” 她似乎对那个女孩的身份没什么兴趣,反倒让男人有些无措。 半晌,男人主动说道:“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叫,叫狄蓉!” “狄蓉?哎,她不就……” 门口的小护士瞪大了眼睛,指着外面嚷嚷起来。 男人的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兴奋,急不可耐问道:“你认识狄蓉?” “狄蓉在哪儿?” 只见门帘忽然被人掀开,神色憔悴的宋辉月奔进来,一脸激动焦急,死死掐住男人的胳膊,声音都在颤抖。 “我女儿在哪里?” 第215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男人说了个村镇地址,便以要抓紧时间带父亲去县城治病为由离开了…… 医疗队里一片死寂。 许久,赵碧玉抖着嗓子说道:“阿姨,狄蓉明明……明明就在咱们医疗队!” 刚才听到喊自己名字的真狄蓉此时正站在办公室门口,从头到尾都没敢说话。 她听到宋辉月哭着喊自己名字,她知道这不对,可却保持着该有的警惕谨慎,始终没有吭声。 宋辉月已经擦干了眼泪。 自打周思卿失踪,宋辉月第一次露出这样放松的表情,甚至嘴角有淡淡的笑。 宋辉月猜到了端倪,比如周思卿极有可能还活着,而且因为某种缘故,她受到了重视,所以才有人冒着风险来确认她的身份。 她很聪明,没有暴露自己是军官妻子的身份,而是挑了狄蓉这个身份。 因为狄蓉是没有背景的志愿者,因为狄蓉是全队与她年纪最相仿的人,更重要的是,狄蓉很聪明。 现在,她务必要按照周思卿的计划,将这出戏唱到底,将她是狄蓉的身份坐实! “狄蓉,你马上跟我走!” 不愧是首长的女人,甚至没有费心谋划,宋辉月就开始作出安排。 “赵医生,一定要叮嘱医疗队上下所有人,如果再有人问起狄蓉这个名字,就统一口径说忽然失踪了!” “失踪时间务必与思卿失踪的时间地点绝对吻合!” 她又抓着狄蓉问道:“你家中还有谁?” “我爸我妈还有我奶奶,他们都在老家种田!” 狄蓉答道。 宋辉月点了点头。 “今天开始你就失踪了,知道吗?你父亲会来南疆找女儿!” 听到这话,狄蓉犹豫说道:“可……可我奶奶年纪大了,不能没人照顾,我爸身体不太好,怕是没办法来南疆!” “我既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也可以让人假扮你的父亲,你只要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让他们配合川城那边的安排就好!” 宋辉月的眼睛里满是昂扬斗志。 狄蓉似乎明白了什么。 “您放心,我这就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什么都别问,只管听从上级的安排!” “谢谢!” 宋辉月感激一笑,当即就让负责警卫工作的战士安排车子,她带着狄蓉在蒙蒙细雨中直奔孟战京所在的驻扎地而去。 孟战京已经提前接到了赵碧玉的电话。 即使电话被监听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赵碧玉还是极为谨慎,压根没有提“周思卿”的名字。 “狄蓉失踪了,她母亲闹得厉害,我这边实在没法子应付,你来想办法吧!” 孟战京起初有点发懵。 全队上下,只有周思卿的母亲在南疆……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孟战京挂了电话就驱车迎了出去,足足开出十几公里,终于看到宋辉月乘坐的车子。 而所谓失踪的狄蓉,此时正安然无恙坐在宋辉月身边。 孟战京一句话都没说,只和宋辉月对视一眼,就知道了答案。 他眼底迸发出狂喜,甚至隐隐有泪光浮现。 看,他就知道卿卿不会死的! 他的小姑娘经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她有福星护体,肯定能一次次躲过危机! 车子驶入军营,就算是彻底安全了。 然而事关周思卿的生命安全,孟战京也没敢大意,她将狄蓉交给欧阳怀舟来安排。 欧阳怀舟提议道:“将她送到南疆军区的女兵连吧,又能保障她的安全,又不会走漏消息!” 确实,现如今没有什么地方比军营更安全了! 当即狄蓉就被送进了女兵连,而孟战京则与川城那边联系,让他们尽快将狄蓉的家人保护起来。 至于狄蓉的“父亲”由谁来扮演,则是个大问题。 孟澜海与周君堂都自告奋勇来扮演狄蓉的父亲,毕竟他们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应付各种突发情况不在话下。 可狄蓉的父亲是什么身份? 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孟澜海与周君堂身上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场,哪怕穿上农民的衣裳,也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更何况,他们这种身份的人,都多少在报纸新闻露过脸,太容易被识破了。 “狄蓉父亲”的人选成了大家最为头疼的事。 “我会尽快找到合适人选,在找到思卿的下落之前,你们谁也不要轻举妄动!” 电话里,孟澜海沉声吩咐。 “战京,查到那两个人的行踪了吗?” 孟战京答道:“那二人离开之后,岳母就让警卫班的战士乔装打扮跟了上去,在距离远定县七八里的镇上,人丢了!” “我怀疑思卿很可能在远定县!” 此时,定远县城北的宅子里,周思卿百无聊赖坐在院子里发呆。 玉慈很忙,从早上到傍晚,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谈事情,甚至连午饭也没有吃。 “小姐,玉爷请您一起吃晚饭!” 一个男佣人走了过来,表情姿态很是恭敬。 玉慈的院子里不光禁止他那些女人进出,连佣人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除了女管家之外,便只有周思卿有这份“荣幸”了。 她想活,所以没有作出贞洁烈女的姿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她懂。 吃饱了饭养好了身体,才能有力气反抗和逃脱! 于是她跟着佣人进了餐厅,只见玉慈坐在餐桌前,神色略微柔和。 “坐!” 他招手示意周思卿坐在他对面,说道:“你失踪了,你母亲很伤心。”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 她盯着玉慈的眼睛,想要通过他的神态辨认事态发展的方向。 许久,她终于开口。 “早知道会落入你手中,我当初就不会那么任性来南疆了,害得我妈千里奔波来照顾我,现在还……” 片刻,她问道:“能给她捎个消息吗?起码让她知道我平安无事!” 玉慈没有给她答复,显然是拒绝了她的要求。 周思卿沉默片刻,拿起筷子自顾自吃饭,没有再说话。 “等我确认你的身份没有问题,我会让你们母女团聚的!” 终于,玉慈开口说道:“你做了我的女人,你的父母自然就是我的岳父,我身份特殊,他们还是在我们身边生活比较好!” 第216章 我是你爹! “你想利用我父母来控制要挟我?” 周思卿摔了筷子,声音陡然拔高。 “算是!但同时也在保护你家人的安全,做我玉慈的女人……蛮危险的!” 玉慈丝毫没掩饰自己的算计,他很喜欢面前这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鲜活生动的女孩。 甚至因为她的桀骜,他心中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胜负欲。 他要征服眼前这个女人,他要让她臣服在他脚下,他要成为她心中的神明! 可他不会成功的! 周思卿心中已然有了坚贞不渝的信仰,而如果那信仰有颜色,永远都是华夏红! 一顿饭不欢而散。 当然,周思卿没有幼稚到用绝食和玉慈赌气,甚至她吃得很饱,比在川城和医疗队都吃得多,她要保持绝对充足的体力! 反倒是玉慈没有吃多少,他受伤极其严重,体力几乎透支。 “玉温……过得好吗?” 晚上睡觉时,周思卿给自己找了一床被子打地铺,玉慈也没强迫她。 当然,周思卿也不担心玉慈会对她做什么。 这个男人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是有那份贼心,怕是身体也不允许! 所以她睡得很放心。 就在昏昏欲睡时,玉慈忽然开口。 周思卿一激灵,猛然睁开了眼睛。 玉慈的房间,不管白天黑夜都灯火通明,头顶那盏灯格外晃眼,让周思卿有点难受。 “不好!” 她说道:“从我得到的消息来判断,玉温和你走上了同一条路!” 一条没有好下场的断头路! 床边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自此,玉慈再也没说话,周思卿也没再说话,转身扯过被子蒙住脸,昏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周思卿依然无所事事。 甚至因为她被拘在这个院子里,玉慈身边的人都认得她。 有向她示好的,也有对她心怀敌意的。 但周思卿并不在乎,她每日只是吃饭,睡觉,发呆,或者把玩着院子角落里那支没有子弹的老式步枪。 玉慈似乎不介意她手里有枪,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会纠正她错误的持枪姿势,教她该如何瞄准目标。 “你就不怕我学会打枪杀了你?” 当玉慈再次教授周思卿射击技巧时,她忍不住反问。 “你要是有那本事,我这位子让给你!” 玉慈不屑一顾笑笑,将步枪扔回到周思卿怀里,便大步流星离开了院子。 这是周思卿被囚禁之后,玉慈第一次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原本严密的防守也有些松动,起码不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了。 但就算如此,周思卿依然没有逃脱的机会,但有人却得到了机会,比如那些女人口中的阮小姐。 看着拎起裙摆跨进门槛,施施然走进这院子的女人时,周思卿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名字——阮黛。 阮黛的父亲阮成林是玉慈最信任的老师,在其他人管玉慈叫玉爷或者老大时,只有阮成林直呼玉慈的名字。 甚至昨晚,阮成林和玉慈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到最后以玉慈摔了杯子、阮成林拂袖离开作为结束。 足以可见阮成林的身份地位,女凭父贵,所以阮黛能自由出入玉慈的院子。 “你就是师哥带回来的女人?” 阮黛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孩。 从师哥将陌生女人带进自己院子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有了危机感。 父亲让她稳住,不要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扰乱心神。 可当她听说师哥晚上与这个女人睡一起时,她怒不可遏。 她可以容忍玉慈身边女人不断,那些接回宅子里的女人,养在外面的女人数不胜数,她从未放在眼中。 因为她知道,那些不过是玉慈心血来潮的玩物,是无法撼动她位置的蜉蝣。 可现在呢? 宅子里那些女人的闲话难听,纷纷说什么阮小姐地位不保,要被一个野女人抢了风头,这份屈辱,她阮黛不忍! 因此趁着父亲与玉慈今天外出办事,她特意过来,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与地位独一无二。 但眼下,这个女人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来势汹汹,可这个叫狄蓉的女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用一种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她。 这让阮黛越发恼怒。 “跪下!” 阮黛学着母亲收拾父亲外面那些女人的气场,故意压着嗓子训斥周思卿。 母亲说过,甭管外面那些狐狸精再如何,可在正室面前都心虚气短,都得任由正室拿捏。 周思卿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阮黛。 半晌一声嗤笑,说道:“你踏马有病吧?” 她不光骂阮黛有病,还在前面加了“你踏马”这个语气助词,不屑一顾的高傲气势被她拿捏得刚刚好。 阮黛怒了。 “你不过是玉慈的玩物,竟敢和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周思卿自然知道阮黛的来路,但她故意装傻。 “你是谁关我屁事?我得给你纠正一下,我不是玉慈的玩物,如果你非要让我和玉慈有点关系,嗯……” 她咧嘴一笑,邪恶说道:“我是玉慈他爹!” 阮黛惊到嘴角直抽抽,指着周思卿的手指更是颤抖到不行。 “你……你敢在这里放肆?” “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南疆,是我祖国妈妈的疆域,我妈妈都没说不让我放肆,你有什么资格阻挠我?” 周思卿嗤笑,表情很嚣张,语气很恶毒。 “倒是你……你是玉慈什么人?” 阮黛抬起下巴傲慢说道:“我是玉慈的未婚妻!” “哦哟,那这么换算一下,你也得喊我一声爹!来,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给爹磕个头!” 周思卿扯了把椅子坐下,示意阮黛赶紧下跪认爹。 一向养尊处优的阮黛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她被气得浑身发抖,半晌尖叫道:“你要当谁的爹?你这个疯女人,我要杀了你!” 一边骂着,阮黛一边冲上台阶,竟真拔出了一把匕首,直直朝周思卿的脸划去。 母亲说,女人的脸蛋是资本,脸蛋毁了,资本就没了。 玉慈总不能娶一个毁容的丑八怪吧? 可玉慈不是按理出牌的人,万一他非得鬼迷心窍怎么办? 这么想着,阮黛心中一狠,刀尖微微往下压,对准了周思卿的脖子。 在这远定县里,但凡活成人上人的,不论男女,谁手里没几条人命呢? 第217章 反杀 阮黛是打定主意要弄死周思卿的,甚至因为手上要即将沾血,让她有几分难以言状的兴奋。 她以为自己是稳赢的,毕竟在这远定县里,没人敢和她作对。 可当她手中的匕首即将碰到周思卿的颈动脉时,变故忽然发生了。 那个一脸嚣张跋扈让她喊爹的女人,忽然一跃而起,像是敏捷的豹,一手钳住她的手腕。 阮黛吃痛,被迫松开了匕首,下一秒,她的身体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咚”一声闷响,阮黛重重落在了地上。 是的,面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身上蕴藏着阮黛无法想象的力量。 明明阮黛比周思卿高一些壮一些,可她还是像块烂抹布似的,被一记过肩摔仍在地上,浑身疼到无法动弹。 但这并没有完,周思卿也不算放过这个意图杀死她的女人。 在阮黛疼到打滚时,她欺身而上,将阮黛摁在地上,用孟战京教过的拳击术,狠狠朝阮黛身上招呼。 所谓打人不打脸,可周思卿却故意对准阮黛那张白嫩如剥皮鸡蛋的脸蛋,一拳接着一拳狠狠砸下去。 前一刻还凶狠嚣张的阮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周思卿打到哀嚎不已,一边高呼求救,一边做着无用功,试图保护自己的脸。 一众下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这两个女人的身份都很特殊。 一个是玉慈亲自带进院子、与他共处一室被他极尽包容的女人。 一个是玉慈老师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认为她最终是要嫁给玉慈的。 现在,这两个女人打了起来,他们拿不准谁才是玉慈心中的人,拿不准该帮谁才算是选对队伍。 是以,最好的方式就是按兵不动,任由两个女人打个你死我活。 哦不是,是周思卿单方面碾压阮黛,将她打到满脸鼻血哀嚎不已。 玉慈刚进院子,就听到女人尖锐痛苦的哀嚎。 “谁敢在这里放肆?不想活了!” 听到这动静是从自己院子里传来的,玉慈脸色阴鸷厌恶,丝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杀气。 跟在他身后的阮成林脸色大变。 他其实一早就知道女儿来了玉慈的院子,要好好收拾那个胆敢与她抢夺男人的野女人。 虽然女儿没有告诉他,但这样的事哪里瞒得住他? 他佯装不知道,心底其实也纵容女儿在这个充满威胁的女人面前立威。 同时,他想试探玉慈。 他想知道那个野女人在玉慈心中的位置,想知道就算女儿杀死那个野女人,玉慈的反应会是如何。 可现在…… 女儿痛苦的哀嚎尖叫,显然是出乎他的意料。 阮成林甚至比玉慈更快一步跨进院子,当看到自己的掌上明珠被人摁在身下暴揍,脸上满是血渍时,他瞬间破防了。 没了以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淡然沉稳,阮成林踉跄冲过去,同时摸向腰间,准备拔枪弄死这个敢欺负他女儿的野女人。 周思卿看到了冲过来的阮成林,也看到了他拔枪的动作。、 此时,她刚刚挥起了拳头,就在阮成林愤怒的眼神里,她嘴角带着笑,当着对方的面,狠狠的,用尽全力的,将拳头砸在阮黛鼻梁上。 “咔嚓”一声,阮黛的鼻梁骨碎了。 她在极致的痛苦中,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抽搐几下,竟然直挺挺晕了过去。 阮成林心中大痛。 这可是他的掌上明珠啊! 从小到大,不管女儿再如何调皮胡闹,他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哪怕女儿在十二岁那年,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最宠爱的情人,他也没舍得骂她一句。 思及至此,阮成林心中充满了愤怒,拔出枪对准周思卿的额头,就打算爆了这野女人的头,好给女儿出一口恶气。 周思卿也不闪躲回避,甚至连求饶都没有。 她依然掐着阮黛的脖子,就那么面无表情盯着阮成林,仿佛对死亡没有半分惧怕。 玉慈从一进门就在看戏。 只要他一挥手,那些围观的佣人就能扑上去,将厮打在一起的两个女人分开。 又或者他稍微往前走几步,就能夺过阮成林手中的枪,从而保住周思卿。 可他都没有。 他只是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周思卿面临死亡时的反应。 如果她被吓到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他就袖手旁观,任由阮成林杀死她,从而平息这场争斗。 他不喜欢软弱胆小的女人,更不喜欢为了活命而不顾尊严跪地求饶的懦夫。 他的女人,就该是那种无畏无惧的强者,哪怕生死面前也不改于色。 现在,当周思卿面对阮成林手中的枪时,她表露出的勇气让玉慈很满意。 不愧是他选中的女人! 在阮成林扣动扳机的瞬间,玉慈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枪声响起的瞬间,他抬起了阮成林的胳膊,出镗的子弹射向天空,惊扰了树梢的飞鸟,也让晕厥的阮黛清醒过来。 她看到了父亲,却又不敢相信那是父亲会流露出的表情。 惊愕、愤怒、羞恼、不可思议…… 那么多表情混杂在父亲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上去格外滑稽。 而趁着这个机会,玉慈已经上前。 他要去拉周思卿的胳膊,却被她甩开。 “但凡是个有种的男人,都不会插手女人的争斗!” 周思卿恶狠狠说道“她拿着刀子要割破我颈动脉时,怎么没人拦着?现在我不过揍她几拳,你们就开始拉偏架了?” “她爹偏帮自己女儿也就罢了,你竟然也……” 周思卿盯着玉慈的眼睛冷笑。 “也是,我忘了,你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哪里还在乎救命恩人的死活?” 她仰起脖子说道:“来,有本事你就朝这里割一刀!” 玉慈看着女人纤细白皙的脖子,那根根血管分明,让他有种想要俯身而上,咬住那纤细脖颈的冲动。 内心的热血在奔涌,有种道不出的情愫在叫嚣。 玉慈咽了咽口水,在阮成林愤怒的眼神里,笑着揉了揉周思卿的发顶。 “我哪里舍得?” 他说道:“你打也打了,气也出了,看在她是我老师女儿的面子上,就到此为止吧!” “回头我替她给你赔罪道歉,行不行?” 第218章 晦气的东西 玉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包容与宠爱。 可这话听在阮成林父女耳中,却是极大的羞辱。 阮成林愤怒到极点,拳头攥紧,一张脸气到通红,连喘气都粗了不少。 什么叫到此为止? 什么叫他替阮黛赔礼道歉? 以他阮成林这些年帮玉慈打江山的功劳,玉慈就是跪下喊他一声义父,他都受得起! 原以为女儿嫁给玉慈,他做了玉慈的老丈人,一家人就不用说那些客气话。 可现在,玉慈竟然偏帮这个野女人? 非但没追究她欺负阮黛的错,还哄着她说什么亲自给她道歉? 就算非要他亲自道歉,也该是向他们阮家、向他和阮黛道歉才是! “玉慈!” 阮成林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声音拔高了好几度。 “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玉慈还摁着周思卿,生怕这个女人再扑过去弄死阮黛。 死一个阮黛不要紧,要紧的是阮成林不好安抚! 此时看到阮成林这般模样,玉慈笑笑。 “阮黛毕竟是您的女儿,就算她违反命令闯我院子,还动了我的人,但看在她也受伤的份上,我就不与她计较了!” 玉慈甚至还一脸大度挥挥手。 “您带她回去吧!” 阮成林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以至于半天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他听到了什么? 玉慈这是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在阮黛身上? 最后还一副“我卖给你一个面子,你得感恩戴德”的嘴脸,全然不提那个野女人半分错处。 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阮家的颜面置于何处? “玉慈!” 在玉慈强行拖着周思卿准备回房时,阮成林愤怒开口,几乎是在嘶吼。 “狄蓉打伤了我女儿,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黛黛俨然是我命根子,打她,就是要我的命!” 阮成林追上前几步,指着周思卿。 “这个女人,必须要严惩!” “我知道!” 玉慈不甚在意说道:“我回头会惩罚她的,不劳您费心!” “你把她交给我,咱们的师徒情分依然不受影响!” 阮成林咬牙说道。 这话说出口,玉慈嘴角的笑容忽然变淡了。 “那意思就是说,如果我不交人,咱们的师徒情分就不复存在?” 这话将阮成林堵在了死胡同。 他若说不是,那就是咽下这口气不追究责任,往后这女人就成为女儿最大的敌人。 但他若说是,就是和玉慈彻底决裂…… 在遇到玉慈之前,阮成林只是缅北某军阀麾下不受信任的幕僚而已。 后来他机缘巧合之下成为玉慈的幕僚。 玉慈知人善用,终于给他施展能力的空间,他成为玉慈最得力的助手,最终在这定远县的北部,拥有了一席之地。 阮成林早年间始终很感激玉慈对他的信任,他低调谨慎,对玉慈充满尊重与忍让。 可后来,他被呼风唤雨的权势迷惑了眼睛与心智,以为这一切是他自己的功劳。 玉慈不是个善茬,从阮成林第一次倚老卖老和他谈判时,他就生出了铲除他的心思。 他不受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的要挟,即使对方是他的老师也不行! 阮成林在玉慈充满杀意的眼神里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心中一阵阵后怕,到最后忍不住后退几步,嘴唇翕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者说,他不敢说! 唯有阮黛受不了这份屈辱。 她哭着,喊着,逼着父亲杀死周思卿,逼着父亲与玉慈谈判,立刻马上娶了她。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她就再无半点机会嫁给玉慈,将来也只能被这个女人踩在脚下,承受更大的羞辱! “爸,你说过的,你是玉慈的恩人,没了你,玉慈什么都不是,你只要开口提要求,他肯定会答应的!” 阮黛抓住父亲的胳膊哭着喊道:“你给玉慈说,让他娶我,我要嫁给他,定远县城北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玉慈未来的妻子!” 周思卿嗤笑几声。 “哟,原来威风凛凛的玉爷什么都不是,今日的身份地位全仰仗阮先生,啧啧,你还犹豫什么呢?” “为了保住你打下的江山,赶紧娶了阮小姐,省得阮先生一不高兴投效别的英豪,那时候谁扶持您呢?” 这话让玉慈的脸色越发阴郁。 他盯着周思卿那满是讥讽的眼睛,悄然攥紧了拳头。 “连你都看出来了?” 周思卿一摊手。 “但凡是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啊,不然阮小姐哪敢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 她笑得有些恶毒。 “所以你还是放我走,不然阮小姐父女生气的后果很严重哦!” 玉慈忽然笑了。 “我说过,这辈子你都不可能离开我,我也说过,只有我的妻子才能住进这座院子,从你踏入这里开始,你的身份就不会变了!”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犯恶心。 她不耐烦说道:“真是晦气!” 挣脱开玉慈的手,周思卿转身离开,留下玉慈与阮家父女对峙。 “玉慈,你别听那个女……狄小姐胡说,我绝对没有背叛你的心意,我一直很清楚,我能有今日的地位,全仰仗你的信任!” 阮成林咽了咽口水,语气一改之前的强势与咄咄逼人。 “今日的事纯属误会,是我管教女儿不严,我这就带她回去,以后一定严厉教导!” 看着玉慈的眼睛,阮成林放低姿态打起感情牌。 “玉慈,我虽不敢说我们情同父子,但这些年也共同经历生死无数次,我一直拿你当亲人看待的!” 顿了顿,他说道:“你还记得那次我舍命救你,你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善待我!” 玉慈原本阴鸷狠厉的眼神微微缓和了些。 他与阮成林对视,片刻叹息一声,走下台阶拍了拍阮成林的肩膀。 “回去休息吧,这几日你也忙坏了,晚些我让人给你送点补品!”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此事不再追究,他们依然维持之前的师徒关系。 阮成林松了一口气,拉着阮黛就要离去。 却不料阮黛挣脱了父亲的手,扭头瞪着玉慈,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赌气。 “你别以为我们阮家离了你就活不了,城南齐家早就与我家……” 第219章 准备婚礼,我要娶她 阮成林脸色大变。 他一改平日对女儿的疼爱宠溺,抬手在阮黛脸上狠狠抽了两个耳光。 阮黛被打到鼻血直流。 她一脸震惊与委屈,捂着被打疼的脸,哀怨看着自己的父亲。 “爸,你……你打我?” 阮成林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打你怎么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打你都是轻的,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杀了你!” 说罢,阮成林扭头望向玉慈。 玉慈仿佛没听到阮黛刚才的话,脸上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 面对阮成林的注视,他挑眉说道:“阮先生,还有事?” 阮成林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玉慈刚才有没有听到阮黛的话。 若是他没听清楚,此时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反而会弄巧成拙。 若玉慈听清楚了…… 跟在玉慈身边很久了,阮成林了解面前这个男人的性格。 他现在露出这副莫测的表情,十有八九是要下狠手了! 思及至此,阮成林咽下到嘴边的话。 “没事,黛黛被她母亲惯坏了,说话做事着实胡闹,我带回去再好好管教!” 他冲玉慈颔首,随即拽着痛哭的女儿飞快离开了。 目送着阮成林父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玉慈嘴角的笑容瞬间变淡。 他眉宇间满是阴冷,带着浓烈的杀意。 “哟,玉爷最得力的干将竟然脚踩两只船!” 不知何时,周思卿出现在玉慈背后,显然,她听到了阮黛的话。 “啧啧,你差点被齐家弄死,你最尊重的老师却和齐家暗通款曲,没准上次你行踪泄露被追杀,都是你那位老师的功劳!” 周思卿的笑容充满了嘲讽。 “你们这些草台班子,还是真……让人无言以对呐!” 用草台班子形容远定县这帮人,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不过就是发国难财,趁着南疆战乱不断,他们这群人非但不挺身而出与国家一同保守疆域,反而趁机立地为王,打算当土皇帝。 即使孟战京没有透露半句与任务有关的消息,可此时,周思卿已经大概知道孟战京要执行什么任务了。 没有什么能阻碍国家统一,所有试图割裂国家疆域的恶势力,都将付出惨重代价。 周思卿想为孟战京做点什么。 虽说远定县被齐家和玉慈分割为两股势力,但这两股势力在对抗外力、将远定县打造成铁桶一块的意识上,是一致的。 若是得知我军即将出兵平乱,齐家和玉慈保不齐会联手一致对外,那时候,孟战京他们只怕要面临更大的困难。 所以周思卿要先下手为强。 尽可能挑拨玉慈和齐家的关系,最好让他们起内讧,如此一来,也为我军创造了绝佳机会! 玉慈在周思卿嘲讽的眼神里,脸色越发阴郁愤怒。 “你没有证据证明是阮成林与齐家勾结!”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得更不屑了。 “这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归根究底,我巴不得阮成林与齐家勾结,将你弄死,如此我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她走下台阶看着玉慈的眼睛。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何必还要假惺惺说证据呢?” “从你不再叫他老师,而是直呼他名字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做出决定了!” 周思卿看透了玉慈的心。 这个男人是无情的,不管是爱人还是恩师,但凡威胁到他的利益,他都会毫不手软除掉对方。 所以周思卿虽然在玉慈的眼皮子底下嚣张跋扈,却始终在他的底线范围内,以免触怒了他被灭口。 她从不相信玉慈的鬼话,什么对她一见钟情,什么这辈子只娶她…… 呵,一个连自己亲妹妹都不在乎的人,还会在乎什么呢? 诚然说玉慈走上这条路是被逼无奈,但当屠龙少年成为恶龙,一切就都变了! 玉慈目光灼灼看着周思卿,眼睛里带着喜悦。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是认真的,是真的在等周思卿给出一个答案,而他,也真的会考虑。 与他相伴终生的女人,一定是要睿智的,机警的,他不喜欢带着累赘,更不喜欢娶阮黛那样的蠢货做妻子! 在玉慈灼灼的眼神里,周思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阮成林背叛你诚然让人愤怒,但归根究底,还是齐家要杀你!”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这远定县的皇位,谁规定只能由他齐家坐?” 周思卿说道:“你虽说占据城北,但归根究底还是比齐家矮了一头,否则,阮成林不会舍弃你转投齐家!” “连你的恩师都不看好你,你觉得……这远定县几十万的你,会信服你来做这个土皇帝吗?” 这话难听,可玉慈却没有生气。 他的眼神越发狂热,像是发现了绝世瑰宝。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这些话的人,也是第一个看穿我内心的人!” “如果受伤是为了遇到你,那我觉得,这伤受得很值!” 周思卿默默翻了个白眼。 自大的人往往都有种莫名的信心,都喜欢听一些难听甚至损伤颜面的话。 在他们看来,只有敢在他们面前说反话的人,才是真的睿智与忠诚。 很不巧,玉慈就是这么看待周思卿的! “你脑子有病!” 周思卿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玉慈没有追她,反而快步走出院子,召集他信任的下属与幕僚商讨要事。 不管阮成林与齐家的接触是深是浅,是拒绝还是臣服,但从阮成林瞒下这件事开始,一切就变了! 玉慈需要绝对的忠诚,很不巧,阮成林没有做到。 刚才周思卿那番话,让他对阮成林最后一点感情荡然无存。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周思卿说出的这十个字激起了玉慈对远定县志在必得的心。 这远定县的土皇帝,他还就当定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就由阮家来做这奠基人,让他们阮家的血浸透远定县,让齐家知道,他玉慈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两件事要办!” 在会议室里,玉慈看着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声音狂热兴奋。 “第一,阮成林今晚就得死,把他的尸体送到齐家门口!” “第二,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要迎娶狄蓉!” 第220章 爱与她有关的一切 孟战京接到两个消息。 第一,远定县的齐家和玉慈两股势力爆发了巨大矛盾,而缘由则是齐家杀害了玉慈的恩师阮成林。 阮家一夜之间被灭门,这让玉慈极为震怒,亲自领兵出战,一举抢夺了原本属于齐家的三条街。 第二,玉慈要结婚了。 “没错,玉慈要娶的女人就是狄蓉!” 会议室里,江沉小心翼翼看着孟战京,生怕这大哥一言不合就掀了桌子。 “狄蓉好端端在卫生连里学习呢!” 孟战京的表情确实不好看。 现如今是个人都知道那个被玉慈掳走的“狄蓉”其实就是周思卿。 “你说,玉慈为什么要娶思卿?” 欧阳怀舟眉头紧皱,她沉声分析着情况。 “现如今有两种可能,其一,思卿被齐家控制,为了平息和玉慈的矛盾,所以打算将思卿嫁给玉慈,达到联姻的目的?” “第二,思卿原本就在玉慈手中,因为某种缘由,玉慈决定娶她!” 片刻,孟战京咬着牙开口。 “那你说说,是什么缘由,让玉慈要娶我老婆呢?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玉慈原本该娶的女人是阮黛!” 此时,孟战京有种杀人的冲动。 他想举着枪冲进远定县,将那个恩将仇报、掳走他妻子的畜生给打成个筛子! 欧阳怀舟挠了挠头。 “思卿是个极其有魅力的女人,再加上她救了玉慈的命,难保玉慈不会对思卿一见钟情?” 这话说罢,孟战京的脸色更难看了。 “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不管如何,我们目前都可以确认,思卿安然无恙,这就是好事!” 江沉看着孟战京说道:“有人已经摸到狄蓉老家,掳走了‘狄蓉父亲’,应该是要接来远定县参加婚礼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眼神一亮。 “这是好事!” 真正的狄蓉父亲早已被严密保护起来,现如今在狄蓉老家种地的老头儿,是一名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退伍老兵。 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孟澜海等人煞费苦心。 对方又要和周思卿有几分相似,又要有丰富的种田经验,还得应变能力强,有实力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经过严密挑选,最终,一名叫王青义的退伍老兵被选中。 王青义曾经是孟家老爷子的警卫员,上过战场,杀过敌人,后来负伤退役,回到老家种田…… 而且他的面容与周思卿有那么三分像,最重要的是,血型也一样! “与王青义一起被掳走的,还有一名特战队员,对方是以狄蓉堂哥的身份陪在王青义身边,在赶集的路上,一道被带走了。” 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那几个小喽啰从打接近狄蓉老家开始,就在我方的严密监视下。 孟澜海亲自坐镇,特意给这几个人创造行动的机会,一切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漏洞。 孟战京兴奋起来。 他摩擦着手掌说道:“只要我们的人能接近卿卿,一切就好办了!” 为了攻克远定县,他们的人已经分批潜伏到县城内部。 但因为玉慈与齐家防守严密,始终无法将人员安插进去。 现在王青义以狄蓉父亲的身份被带进远定县,这无疑是上天相助。 江沉担忧说道:“就怕思卿一时没反应过来,万一在与王青义接头时出了纰漏,怕是……” “不可能!我老婆的智慧我最清楚,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孟战京对周思卿充满了信任。 “我给你讲,你别看她表面善良单纯,其实一肚子坏水……哦不,一肚子的主意,她都敢冒充狄蓉,好不敢冒认个爹?” 说起自己的妻子,孟战京的眉眼都变得生动。 可很快,他的情绪也变得失落。 “希望她能挺住,一直挺到我们拿下远定县那一天!” 即使她有勇有谋,可面对的敌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处境有多艰难,他们都很清楚。 一旁的欧阳怀舟忽然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担忧却没人敢说的问题。 “孟战京!” 欧阳怀舟沉声说道:“思卿落入那些人手中,什么危险都可能遭遇,不光是生命受到威胁,还有……” “她是女孩,还是个漂亮惹眼的女孩,我曾听说过,敌人为了驯服女俘虏,最惯用的方式就是……就是夺走她的清白!” 甚至为了让女俘虏死心,那些人会故意让对方怀孕。 一旦有了孩子的牵绊,母性的本能确实会让女俘虏放弃原则。 从一开始周思卿被抓走,他们就很担心这一点。 但没人敢在孟战京面前提及,只有欧阳怀舟,站在周思卿的立场提出了这个残酷却现实的问题。 “如果我们解救了思卿,发现她已经……你有想过怎么办吗?” 江沉做好了孟战京发火掀桌子的准备,可他没有。 孟战京的表情平静,他坦然看着欧阳怀舟。 “不管她经历过什么,她都是我的妻子,她能活着从敌人魔爪下回来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她经历了第一重伤害,我不会再给予她第二次伤害!” 曾经听说过类似的案例。 有女人被敌人俘获,她没有放弃活的希望,隐忍负重活着逃回家。 可迎接她的,不是家人的怀抱,而是更恶毒与绝望的伤害。 丈夫介意她被其他男人侮辱过,骂她脏,骂她贱,骂她怎么不去死? 婆婆更是不让她进门,直言自己不会要脏了身子的儿媳妇! 女人最终死在了村口的树林里。 她用自己的裤带勒住脖子,吊死在结满红枣的树上…… 周思卿的处境不太妙。 连周君堂都在电话里隐晦提及过,如果孟战京介意这些,可以等周思卿被解救回来之后,直接送回川城周家。 孟战京何尝没意识到这些? 但他不介意,他相信他的家人也不会介意。 他们之间的爱,早已逾越了世俗的束缚,那些虚无的东西,远不及信仰的力量。 “就算她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放手的,我爱她,爱到可以无条件包容她的一切!” 孟战京的语气里满是坚定。 听到这话,欧阳怀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江沉都竖起了大拇指。 “别夸我,江沉,如果这件事换做是你,如果欧阳怀舟落入敌人手中,你会介意这些虚无的东西吗?” 孟战京正色说道。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江沉摇头。 “我怎么可能介意?她是我妻子,是值得我用命去爱的女人!” 第221章 团聚 周思卿得知自己的“父亲”被玉慈接来远定县时,她的脑海有短暂空白。 父亲? 狄蓉的父亲? 肯定不会是狄蓉的父亲,肯定是川城那边提前安排好的人选! 会是谁呢?是她认识的人吗? 被玉慈带去前厅与“父亲”团圆时,周思卿的心中一片警醒。 与玉慈相处这些日子,她太了解这个男人的秉性了。 警惕、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知道玉慈必定多次派人查探她的身份,想必是川城那边提前安排,才让她坐实了“狄蓉”这个身份。 但现在,所谓的亲人抵达了玉慈的地盘,以他多疑谨慎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轻易让他们“父女”见面的! 带着这样的心思踏入前厅,当看到坐在椅子上那个满脸沧桑的老人时,周思卿停住了脚步。 对方也在看着她,他们就那样目光对视,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老人终于站起身来,泪眼汪汪迎了上来。 “闺女!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老人要过来拉周思卿的手,却被她甩开。 她甚至没有与这个人说一句话,扭头愤怒望向玉慈。 “你什么意思?用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儿来冒充我父亲?玉慈,你拿我当傻子玩吗?” 甚至,她带着愤怒狠狠推了玉慈一把。 玉慈非但没生气,反而还笑出了声。 他拉住准备离开的周思卿,笑着说道:“难怪你父亲说,你这人性子急开不得玩笑,现如今看来,确实是我唐突了!” “我就是想逗你玩儿,怎么还当真了呢?” 玉慈极有耐心哄着周思卿,扭头,那个冒充周思卿父亲的老头儿一改之前的泪眼汪汪,脸上满是恭敬。 “玉爷,我……” “你先下去吧,准你三天假,再给你多支一个月的工资,回家好好陪陪你孙女!” 玉慈对那个老人摆摆手,对方听到玉慈的话,一脸喜色离开了。 老人是玉慈麾下负责账务的老会计,被玉慈临时招来扮演周思卿父亲的角色,不出意料,穿帮了。 但玉慈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多给他发了一个月的工资。 周思卿不耐烦看着玉慈,问道:“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玉慈,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你,我也不会嫁给你!” “我有喜欢的男人,这一辈子我非他不嫁!” 这话让玉慈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秉持着理智,没有失控发怒。 “你先见两个人,和他们聊完之后,你大概就会改变主意了!” 玉慈安抚着周思卿,拔高声音喊道:“把人带进来吧!”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一名头发半白、步伐矫健的矮个子男人大步流星走进来。 他看到周思卿时,脚步微微一顿,没有说话,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只是泛红的眼眶,暴露了他的心思。 周思卿踉跄往前走了两步。 她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男人的手,片刻,眼泪扑簌簌落下。 “爸!” 像是受委屈后找到家的孩子,周思卿泪如雨下,伏在男人肩上痛哭不已。 “爸,我想回家!” 王青义轻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心中也很是难受。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老首长的孙媳妇,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巾帼女英雄。 她还那么年轻,花一样的年纪,却被这帮穷凶极恶之徒困在此处,在刀尖上艰难度日。 他恨不得拿一把枪,将这些混账都给毙了! 可他牢记自己肩上的任务,只能压下愤怒,尽全力保护好老首长的家人! “孩子,爸爸知道你受苦了,爸爸会给你做主的!” 王青义安抚着周思卿,却见玉慈走来,将二人分开。 “你不能只顾着和你爸爸聊天,你堂哥也千里迢迢来探望你了!” 玉慈站在王青义与周思卿面前,不给他们眼神交流的机会。 他目光灼灼盯着周思卿,嘴角带着莫测的笑。 周思卿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片刻一声冷笑。、 “玉慈你脑子是真有病吗?先是用假父亲来骗我,现在又弄个假堂哥来恶心人,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呢?” 她怒骂道:“你是要做什么?试探我?看看我会不会认错自己的家人?” 被周思卿无情拆穿心思,玉慈不怒反笑。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摆手示意那个假冒周思卿堂哥的男人离开。 “把我舅哥请来!” 片刻,一个留着寸头、面容黝黑的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周思卿看到对方的模样时,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个熟人! 他叫寇林,是军区大院某政委的儿子,是刚从军校毕业没两年的年轻军官! 过年结婚那会儿,她还见过他! 她不知道眼前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但却知道寇林是值得信任的人。 或许,这就是川城那边特意的安排。 看到熟人,她就能放下心防,能与他们并肩作战摆脱困境。 意识到这一点,周思卿红了眼眶。 她委屈巴巴看着寇林,哽咽喊了声。 “哥!” 寇林攥紧的拳头渐渐松了,他有点笨拙,又有点紧张,小心翼翼摸了摸周思卿的发顶。 “不怕,哥来了,没人再敢欺负你!” 玉慈似乎对自己的安排很满意。 他搓了搓手,说道:“原本我还想将岳母一起请来,但听说她丢了女儿神志不清走丢了……” “但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只要她活着,一定会让你们全家团聚的!” 说罢,玉慈看着王青义。 “您是她父亲,还是得多劝劝她,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结了婚,我一定会对她好!” 周思卿嗤笑。 “对我好?那你先将你院子里那些女人都遣散了,你再保证以后不和别的女人沾染,我就考虑嫁给你!” 玉慈的女人很多,这是周思卿很清楚的事。 他的女人不止是院子里养的那些,还有外面的莺莺燕燕,加起来怕是得有一个加强排了…… 让他为了一个女人而舍弃一片姹紫嫣红的森林,他能同意才怪! 谁料玉慈却不加犹豫点头。 “你放心,刚才与岳父和舅哥谈话时,我已经说过这件事了!” “婚礼之前,我一定把所有女人打发走,将来这院子里,你是唯一的女人,也是我人生里唯一的伴侣!” 玉慈的表情认真到让周思卿害怕。 这个男人,他是疯了吗? 第222章 不抛弃不放弃 玉慈主动离开,留给周思卿与王青义还有寇林单独交谈的空间。 他经过一系列的测试验证,已经确认了这三人的亲情关系。 多疑的人往往就如此,在对方通过自己设计的重重考验,赢取他的信任之后,他就不再有所怀疑。 所以,他很是放心离开,希望所谓的“岳父”能给“女儿”做做思想工作,能顺利应下这门婚事。 随着玉慈离开,房间里有短暂的沉寂。 片刻,寇林先一步起身,他关上门,开始对房间进行严密的检查,甚至连墙壁都细细敲了一遍。 确定没有监听设备,也没有暗中监视他们的人,寇林点了点头。 但他也没有放松警惕,依然站在门口,暗中观察着外面的情况,确保他们的谈话不会被泄露。 王青义终于起身。 他紧紧握住周思卿的手,低声说道:“思卿同志,我是上级派来保护与营救你的,我叫王青义,他叫……” “他叫寇林,我见过他!” 周思卿眼含热泪说道:“谢谢你们冒险潜入这么危险的地方救我,也谢谢组织没有放弃我!” “这话说的,组织不会放弃任何战友的,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会坚持到底!” 寇林正色说道:“我临出发之前,上级专门下达了指令,要不计一切代价救你!” 这话让周思卿很是感动。 但眼下不是说这些虚话的时候,他们得抓紧时间商量对策。 在来之前,孟澜海就已经做出了部署计划,当然,因为不知道实际情况,具体计划还需要王青义见到周思卿之后再做调整。 “上级的命令是,咱们按兵不动,一切以保障人身安全为主,在合理范围内,尽量配合对方的要求!” 王青义说道:“首长交代过,婚礼的事可以答应,一来是保护我们自己,二来,也是为大部队的任务创造机会!”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喜。 “战京是要攻打远定县吗?” 王青义点头。 “这次的任务,江沉是总指挥,孟战京亲自带队,如果不出意外,婚礼那天……你们夫妻就能见面了!” 说来也很是可笑。 周思卿与孟战京明明结了婚,现在却被迫沦为玉慈的未婚妻,即使是被逼无奈,他也有种对不起孟战京的难受。 谈完了正事,王青义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思卿,你是怎么认出第一次出现的人不是我?” 按理来说,那个人与他,都是头一次与周思卿见面,她怎么就能……那么精准认出来呢? “气场!” 周思卿笑了笑说道:“我在军营待久了,身边接触的军人很多,他们身上有种……描述不出来的气场!” 就是哪怕他们穿着便装,只要往她面前一站,她就能感受到一种安全感。 可第一次出现的老头没有给她这种感觉。 甚至她在老头眼底深处看到了紧张不安,那双眼睛时不时瞄过玉慈,仿佛是在他看的脸色。 即使这些动作细微,可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您一出来,我就觉得亲切,眼泪忍不住就往下落,那一刻我便知道,您是自己人!” 周思卿笑着说道。 “那我呢?你又怎么知道陪在王叔身边的男人不是我?那个人气场挺强的!” 寇林忍不住问道。 “实话实说,那个人我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但当对方站在我面前时,我闻到了烟草味!” 这话让寇林有点疑惑。 “烟草?我抽烟,王叔也抽烟,怎么你就偏偏知道那不是自己人呢?” 周思卿笑了笑解释道:“烟草和烟草的味道也不一样,南疆的人都抽土烟,那人和玉慈身上的味道很像!” 所以她断定那个人很可能是玉慈特意安排,用来再次试探她的!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玉慈这种人比狐狸都狡猾,他恨不得狡兔八窟,怎么可能会只试探一次呢? 所以这个男人极其可怕。 嘴上说着喜欢,说要娶她,可一次次的试探,还是昭示了可笑的现实。 他,根本不信任她,或者说,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王青义有潜伏经验,他对年轻的寇林说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务必得谨言慎行,玉慈这个人很多疑,半点不慎都可能暴露!” “不管看到什么,哪怕是再惨绝人寰的事,我们也得谨记自己的身份,不要一时冲动!”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些疑惑。 “你们……也经过试探了?” 寇林恶狠狠骂道:“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进门,就看到几个老百姓正被摁在墙角,像是要枪毙。” 当时的他看到这一幕,军人的血性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就在他准备冲上去救人时,王青义摁住了他。 “陷阱!” 寇林一愣,站在原地没有动,甚至他脸上那怪异的表情在玉慈看来,是被吓到不知所措。 玉慈很满意。 他一挥手,那几个老百姓装扮的人纷纷起身,笑嘻嘻喊着“玉爷”。 寇林的后背一阵冰凉,不由自主冒出涔涔冷汗。 差一点,他就要坏事了! “比起齐家的暴虐,玉慈还算有人性,因此在远定县里,他的人气威望比齐家高出不少!” “哪怕为了自己的声望,玉慈也不会滥杀无辜,尤其在他的宅子里,你看到类似情况,千万别插手!” 周思卿沉声说道:“玉慈虽然已经认可了我们的亲属关系,但保不齐还是会继续试探。” “所以我们要统一好口径,尤其在一些细节方面,千万不能有所出入!” 王青义当即就将狄蓉小时候的经历细细描述了一遍。 包括她在哪里读书,家中有什么人,甚至连发小朋友的名字,都凭着记忆说了出来。 这些东西不能写在纸上,稍有不慎就可能成为证据。 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秘密藏在脑子里…… “寇林,你想办法与外面的同志联络,把思卿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出去,也好让大家放心!” 王青义一笑。 “尤其是战京,自打你出事,这小子就像是疯了一般……” 第223章 母亲 周思卿知道孟战京对自己的牵挂。 即使他们离得这么远,可她依然坚信孟战京对自己的爱。 这更坚定了她活着离开定远县,活着回到孟战京身边的想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玉慈待王青义和寇林很是热情。 但正如周思卿所言,他依然没有彻底信任,在不经意间还是会时不时试探一番。 这天晚饭时,玉慈一边给王青义倒酒,一边笑着与周思卿聊天。 “前些日子我派人去接岳父过来,经过你读书的小学,还进去打听了你从前的事!” 周思卿埋头吃饭,漠然“哼”了声。 玉慈盯着周思卿的眼睛,说道:“你读书的学校叫狄家洼小学,校长姓李!” “不叫狄家洼小学,叫狄家寨中心小学,我不知道现在的校长姓什么,但我上学那会儿,校长姓狄!” 周思卿抬起眼睑看着玉慈,不耐烦说道:“有意思吗?天天这么试探,你不嫌累我还嫌烦呢!” 放下筷子,周思卿皱眉说道:“玉慈,我实在不知道你看中我什么,既然如此不信任,又何必要娶我?” “我救了你的命,你给我一笔钱放我们离开,咱们皆大欢喜,不行吗?” “不行!” 玉慈将一块瘦肉夹进周思卿碗里,说道:“我说过了,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做我妻子的女人,也是第一个让有结婚想法的女人!” “你放心,我的人已经打听到你母亲的下落,很快,就会将她接来,让你们一家团聚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猛然瞪大了眼睛。 “找到我母亲了?她在哪?” 不应该啊! 以孟战京的机警灵敏,不可能会放任宋辉月自由行动,从而暴露行踪,除非…… 她望向王青义,只见王青义也正看着她。 二人目光对视,谁也没说话,却已经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除非是孟战京他们刻意为之,故意让宋辉月暴露行踪,被玉慈的人发现! 胡闹!真是瞎胡闹! 宋辉月身份特殊,她的丈夫是周君堂,是川城军区位置极高的首长。 若是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周思卿后背猛然冒出一身冷汗! “就在那日你救我的附近村子里,那边的村民把她捡了回去,说有点疯癫,每日都到处找女儿!” 玉慈说道:“我的人找去时,岳母正好跑出去了,但村民知道她的活动轨迹,已经领着我的人去找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快步进了饭厅。 “老大,人找到了!” 玉慈脸上一喜,望向周思卿说道:“你看,说什么就来什么,这不,岳母大人找到了!” 说罢,玉慈率先起身,对周思卿还有王青义挥了挥手。 “走,一起去接人吧!” 周思卿心中充满了忐忑。 她不知道孟战京那边是怎么安排的,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母亲”是宋辉月亲自前来,还是像王青义这样的替身。 如果不是宋辉月,那她又该不该与对方相认? 万一,这又是玉慈试探她的手段呢? 这么忐忑不安跟着玉慈出了院子,还没跨出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喊。 “女儿!我要我女儿!” 这声音有点陌生,不像是宋辉月的。 周思卿一时之间愣住,她脚下一踉跄,身体险些被门槛绊倒。 幸亏寇林扶了一把,她才稳住身形没有狼狈跌倒。 就在这个档当口,一个身影飞奔出来。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看上去瘦骨嶙峋,走到周思卿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忽然停顿下来。 女人拨开凌乱的白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周思卿的脸。 片刻,她一声痛苦的哭嚎,不顾一切奔了过来。 “阿蓉!女儿!” 在周思卿没反应过来之时,对方已经紧紧抱住了她。 女人一身酸臭味,甚至头发上长满了虱子,她哭得撕心裂肺,让周思卿愣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这个女人,不是宋辉月! 周思卿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是一阵紧张。 她用眼角余光去看玉慈脸上的表情,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她,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周思卿一时拿不准主意。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高大身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视线落在周思卿脸上,很快又移开。 随即,对方唯唯诺诺走到玉慈面前。 “大老爷,你看我这辛苦钱……” 他说着一口蜀语,试探着说道:“我说不肯来,你们的人非说让我送她来,还说给我五百块的辛苦钱……” “现在人送到了,我还得赶回去照顾病重的老娘!” 玉慈盯着这个男人的脸,打量很久。 “你是川城人?怎么会在南疆?” 不等对方回答,跟过来的属下已经开口解释。 “老大,我问过了,这人原本是陪着老娘来南疆探亲的,结果他老娘忽然病重,就只能留在这里!” “正因为他会说蜀语,才能让狄小姐的母亲信任依赖!” 男人有点焦急,说道:“什么时候给钱?我老娘一个人在家不行的!” 玉慈点了点头,一摆手,跟在他后面的女管家掏出五百块送给男人。 “辛苦你了!” 玉慈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就在这个当口,一直没说话的周思卿忽然开口。 “你……先等等!” 她将还在疯癫哭泣的“母亲”交给“父亲”与“堂哥”,快走几步站在男人面前。 此时,她眼中涌满了泪水,连带着声音都哽咽不已。 “谢谢你!” 周思卿抓住男人的手哭泣不已。 男人没有挣脱开周思卿的手,沉默会儿才开口。 “不用谢,毕竟是老乡……” 察觉到男人的指腹在她手心轻轻划过时,周思卿的心猛然一跳。 她恢复了平静,松开男人的手,攥着拳头往后退了几步。 “你等等,我再给你一些钱,谢谢你救了我母亲!” 周思卿看着玉慈。 “你让他等会儿,我去拿钱!” 说着,周思卿飞快离开,不多会儿回来,将玉慈给自己的钱财一股脑交给了这个男人。 玉慈自然不放心。 亲自将周思卿递给男人的小袋子细细翻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这才放对方离开。 第224章 爱人战友 周思卿面上平静无波,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激动不已。 就算面前这个男人变化再大,就算他一脸刀疤邋遢丑陋,她也一眼能认出来,他是孟战京! 她的爱人!她的丈夫!她的战友与同志! 正如王青义所言,孟战京已经疯了! 他冒着被认出来暴露身份的危险,以护送“赵粉霞”的名义进入了虎狼窝里。 即使早已收到了寇林传出来的消息,说周思卿安然无恙,可他依然不放心,依然要亲眼看到自己的爱人平安无事! 自从被玉慈囚禁,周思卿始终保持着冷静,像是这世上没什么能让她在心生波澜。 直到孟战京出现在她面前。 他没说话,只是那么一个温柔的眼神,就击中了她的心,就抚慰了她心中的难过。 她忽然就有了无比巨大的力量! 周思卿一直目送着孟战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终于收回了视线。 回头看着那个疯癫的女人,她无声走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狄蓉的母亲叫赵粉霞。 但周思卿知道面前这个女人肯定不叫赵粉霞,趁着帮她洗澡的间隙,女人一改之前的疯癫,给周思卿说明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名现役军人,而且还是南疆军区某集团军的女政委,叫陈静萍。 在得知需要一名中年女性冒充狄蓉母亲潜伏到远定县时,陈静萍主动请缨。 她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且听得懂南疆土话,最重要的是,她与周君堂是并肩战斗过的战友。 于是她故意将自己的脸庞晒黑到爆皮,又多日不洗头不洗澡,弄了不少虱子放在头发里。 果然没人怀疑她的身份。 原本还担心玉慈可能见过宋辉月本人,会给陈静萍带来危险,但现如今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王政委,谢谢您!” 陈静萍一改在人前的疯癫,眼神睿智又坚定。 “谢什么?营救我们的战友,这是每一个军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陈静萍知道周思卿思念孟战京,特意讲述了他的事情。 “我们起初以为你被远定县齐家囚禁了,所以前些日子一直围绕着齐家在调查,,甚至战京还偷偷摸进齐家找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眼眶有些湿润。 “这个疯子,他不要命了吗?” 玉慈的宅子防守都如此严密,更别提齐家了。 孟战京是得冒着多大的风险,才能潜入齐家寻找她? 想到这里,周思卿的心中半是甜蜜半是心疼。 傻子!孟战京这个傻子! “原本你母亲要亲自来的,但考虑到她身份的特殊性,我们拒绝了她的要求,为此,她还发了脾气。” 陈静萍笑着说道:“当年周君堂娶宋辉月时,我们都说他娶了个温柔似水的小娇妻,结果发起火来,还真吓人!” 周思卿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 宋辉月看上去温柔好说话,实则是个极其刚硬的女人。 就冲她遭遇危险时,母亲举枪冲上前稳准狠开枪射击,她就知道母亲从不是外人眼中的菟丝草! “那现在……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周思卿关心问道。 陈静萍沉声说道;“你和玉慈婚礼那天!” 洗完澡出来,玉慈已经在外屋等着。 一改之前在浴室里的清明冷静,此时的陈静萍又佯装疯癫,口里喃喃自语念叨着没人能听懂的话。 她一直拉着周思卿的手不肯松开。 “粉霞?粉霞你不认识我了吗?” 王青义上前,轻轻拍着陈静萍的肩膀,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片刻,陈静萍抬起眼睑看着王青义。 “你……你怎么有点眼熟?” 她歪头看着王青义,许久又望向周思卿。 “阿蓉,他……他是谁啊?” “他是您的丈夫!” 玉慈笑着回答,又对一旁的周思卿说道:“我请来医生,给岳母好好诊治,争取让她早日康复!” 一改之前对玉慈的厌恶和不耐烦。 周思卿眼底带着一抹感激。 “玉慈,谢谢你!” 这似乎是玉慈第一次听到周思卿的感谢,还是以这样感激温和的语调。 玉慈有种难以言状的满足感,像是攻克了一场艰难战役的将军,让他身心都觉得畅快。 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驯服这个桀骜女人的! 就像当初他白手起家,靠着一杆枪在这远定县城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成家立业! 等结婚之后,他一定要将齐家扳倒,把这远定县纳入自己囊中! 这么想着,玉慈终于放下了对周思卿最后的警惕与质疑。 婚礼就在眼前,不久之后,他就会完全拥有这个女人了! 玉慈十几岁时就尝过了女人的滋味,说不出好与坏,就是一种身体的本能而已,并不值得他期待留恋。 但眼前这个女人,身上带着一股子难以言状的气息,让他着迷,让他忍不住想要撕开她的屏障,暴露她最柔软的秘密! 这么想着,玉慈的身体甚至变得炙热,血流速度那么快,让他有些按捺不住。 但玉慈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功亏一篑,不想在最后的时刻强迫这个女人,他要让她彻底臣服于他,一生都只爱他一个! 很快,医生过来给“赵粉霞”检查。 精神类疾病一向很难用仪器鉴定,更何况这定远县里也没什么医术高明的医生。 这个医生惧怕玉慈的狠辣手段,于是很快做出了诊断。 “这位夫人是受到刺激后出现的精神障碍,我先开些药缓解症状,不要再让她受刺激,很快,她就能康复了!” 玉慈满意点了点头。 安顿好“母亲”,周思卿用商量的语气哀求玉慈。 “今夜能让我陪我母亲吗?她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离不开我!” 玉慈现在心情好得很,对周思卿的要求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好,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周思卿歪着头,用狡黠俏皮的眼神看着玉慈。 “什么要求都行吗?” 玉慈瞬间沉浸在女孩的娇俏甜美中。 他恨不得将这个女孩困在自己身下,在他那张大床上,肆意妄为。 “只要你不再提要走,其他要求,我一定尽量满足你!” 周思卿咬着唇哧哧笑了。 她这一笑,如同阳春三月桃花绽放,让玉慈的心情也好得很。 “明天我带你出门一趟,婚礼将近,买些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第225章 醋意 这是周思卿在被玉慈掳到远定县后,第一次出门。 虽然有玉慈陪伴,出个门前呼后拥阵势好大,但周思卿的心情依然很不错。 她之前以为远定县是个荒蛮贫瘠的边疆小县城,可当真正踏入这里时,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城南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城北,在玉慈的治理下,一片欣欣向荣。 玉慈带她走在城北最繁华的一条街。 商铺林立人潮如织,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某个瞬间,周思卿像是回到川城最热闹的商业街,像是与甘棠手挽手逛街散步,享受着午后的惬意平静。 可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好友甘棠,而是这远定县里的恶霸,玉慈。 即使玉慈对她有求必应,可周思卿始终没有被这点恩惠迷惑了心智。 此时,这繁华街道的尽头,是挂着牌子的所谓“政府”。 玉慈看到周思卿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要去里面看看吗?” 他指着那所谓的“政府机关”大门,带着一点炫耀对周思卿说道。 周思卿答了声好。 当即,队伍改了路线,一众人浩浩荡荡进了大门。 这里仿佛还活在民国,玉慈一踏入大门,就有十几个人呼呼啦啦涌上来,纷纷叫他总统。 没有民主和平等,也没有所谓的人民当家做主。 在这里,玉慈就是土皇帝。 他享受着众星捧月的虚荣感,煞有其事指点江山,就当着周思卿的面,讨论着公事。 周思卿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个机能齐全的地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里,有所谓的财政局,有所谓的民政局,还有类似于武装部的机构。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玉慈这小小的城北,已经是个小国家了! 不敢想在此地盘踞多年的齐家,规模该有何等大? 思及至此,周思卿越发觉得孟战京他们的行动得尽快进行,得将这些试图割裂国家疆域的坏种尽数歼灭! 包括玉慈! 玉慈领着周思卿上了楼。 一直走到二楼尽头,当一个挂着“总统办公室”的牌子出现在周思卿面前时,她的眼皮跳了跳。 “你就没想过被讨伐吗?”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现如今,南疆战役刚刚平息,我在医疗队里听说过,国家下达了命令,要彻底平复南疆各方势力!” “一个国家要保持疆域完整,就必须得将政权聚集在中央手中,我不信你不清楚这一点!” 一个女孩,能说说这样有政治头脑的话,玉慈越发觉得自己选择正确。 你看,连阮黛都一门心思想着做他的妻子,将来倚靠他的权势做个高高在上的军阀夫人。 可他面前的女人,却高瞻远瞩替他考虑未来,这样的女人才有资格做他的妻子,当然,他未来也不会亏待了她! “你以为远定县是草台班子吗?而且这件事轮不到我操心,比起我来,齐家才是大部队的心腹之患!” 玉慈勾着唇笑笑。 “更何况说,远定县没那么好打,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要民主自治?他们打过,但没打赢!” 周思卿之前隐约听孟战京提及过定远县的战役。 玉慈洋洋得意说我军当初攻打定远县的战役输了,实则不然。 对于侵犯我疆域的外敌,我们自然不留情面痛下狠手,务必确保国家疆域领土完整。 但对于内患,还是这种少数民族聚居的边疆小城,谁又忍心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 这就好比说,逆子不孝,当妈的哪舍得对逆子痛下杀手? 只能说恩威并施,尽量让逆子迷途知返。 而且那场战役我军没有失败,是齐家主动臣服,这才有了后来的局面。 这才过去几年,齐家便开始扭曲事实,将他们的投降臣服改说为是大获全胜,将我军对同胞的仁慈当做了失败。 当真是厚颜无耻! 看着玉慈脸上的自信,周思卿冷冷一笑。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孟战京带兵攻入定远县的那一刻,更想看到玉慈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玉慈的办公室内极尽奢华。 各种古玩珍宝摆满了整整一面墙的柜子,让周思卿忍不住惊叹。 “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玩!” 玉慈对周思卿可谓极尽大方,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他全然不心疼。 甚至还主动帮周思卿挑了两样小巧昂贵的玉雕。 周思卿没有拒绝,但她也没打算据为己有。 等定远县被我军控制之后,她在玉慈这里获得的任何财物,都将如实上交,这是国家的财产! 正说着,只见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年轻女人。 她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着两杯茶水。 女人径直走到周思卿面前,恭恭敬敬将茶水放在她面前。 “姐姐,喝茶!” 这声“姐姐”,让周思卿嘴角的笑微微淡了。 她扭头望向玉慈。 “你的女人?” 周思卿的目光那么直接,甚至带着一点咄咄逼人的愤怒。 玉慈一时有些心虚,扭头含糊应付了几句。 但周思卿也听明白了。 确实是玉慈的女人,但同时也是玉慈的女秘书! 这个女人与阮黛不同,她很识时务,知道自己争风吃醋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于是便放低身段迎合周思卿。 一声姐姐,一杯茶,若是周思卿应了,便是认同了她的身份! 玉慈没说话,只是看着周思卿,仿佛在等她表态。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叫我姐姐?” 周思卿没有客气,她端起那盏热茶瞄了两眼,随即将茶杯中重重摔在了地上。 茶水四溅,连玉慈的裤脚都被打湿了。 “玉慈,不是我要上赶子嫁给你的,是你非得逼着我嫁!你接来我父母哥哥,在他们面前作出承诺,怎么,现在就要食言了?” 周思卿起身怒声说道:“你要娶我,就把你身边的女人都打发走了,你若是喜欢三妻四妾,那就让我走!” “别拿这种试探来恶心我!” 说罢,周思卿转身就走。 玉慈却笑着追上去,心情似乎极为喜悦。 “好好好,我这就打发她走,难怪你父亲提醒我说,你气性大,让我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娶你!” “但我就喜欢你这样敢想敢说敢做的女人,你,我娶定了!” 第226章 故人重逢 回到街上,周思卿的表情明显不快。 好几次都不肯与玉慈并肩走在一起。 有机灵的随从凑过来,在玉慈耳边轻声说道:“老大,夫人她肯定是吃醋了!” 玉慈一挑眉,旋即反应过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好!回头一定好好赏你!” 因为得到周思卿吃醋这个信息,玉慈的心情好得很。 甚至他越发喜欢周思卿发脾气赌气的模样,也很是纵容与大度。 就这么别别扭扭往回走,刚走到街口,当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时,周思卿的脸色忽然变了。 她下意识就想扭头躲避,可玉慈却以为她还在闹别扭,非不肯让她走。 “狄蓉,我知道错了!” 玉慈难得放下身段赔礼道歉,非得拉着周思卿去对面的丝绸店里定做几套衣服。 就在这拉扯间,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他就那么定定站在周思卿面前,眼神格外复杂。 周思卿这下彻底走不了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熟人,是她前世今生都不想再见到的人——林淮! 林淮盯着周思卿的眼睛,神情有些激动。 他伸手去拉周思卿的手,却被玉慈的随从阻拦。 “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随从大声吆喝道,推搡着林淮不断往后退。 玉慈嘴角的笑意瞬间淡了。 他挥手示意随从住手,上前几步看着这个失态的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认识她?” 玉慈指着周思卿,眼睛却盯着林淮。 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不放过林淮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林淮的视线一直落在周思卿身上。 周思卿的心中大骇。 她不知道林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和玉慈有什么关系。 而且,林淮对她的底细十分清楚。 只要他叫出她的真名,只要他说出她的身份,那恐怕就…… 以玉慈的手段,只怕挨枪子的不光是她自己,还有王青义和陈静萍,以及保护他们的寇林。 就算那三位都是身经百战的人,也架不住玉慈那宅子里上百杆枪的威力! 此时此刻,周思卿恨不得抢来一把枪将林淮给杀死! 她从不是什么圣母,为了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她不介意让手上沾满了鲜血! 林淮何尝没看清楚周思卿眼底的杀意。 她很紧张,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警惕防备,还有一抹杀气! 她想杀死他! 这个认知让林淮心如刀绞。 前世,他们做夫妻那些年,周思卿对他几乎是百顺百依,她是他见过最贤惠温柔的女人。 可现在,她却满身防备尖刺,将最柔软的一面留给了孟战京! 那个在战场厮杀、保家卫国的英雄! 是,从道义来讲,孟战京是英雄,可从他林淮的私心来说,这个男人是抢走他心爱女人的罪魁祸首。 无数个夜里,他都在脑海里模拟着杀死孟战京、抢回周思卿的计划。 可此时,周思卿与定远县的恶枭在一起,而且这恶枭望向周思卿的眼神不太正常! 林淮很清楚那种眼神代表了什么! 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占有! 林淮攥紧了拳头,接连深吸好几口气。 玉慈还在追问。 “你是谁?你认识她?你们什么关系?” 林淮终于收回了视线,冷冷注视着玉慈,反问道:“我和她什么关系,轮得着告诉你吗?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这定远县里,没人敢和玉慈这么说话。 便是城南对玉慈恨之入骨的齐家,在面对面时也得陪着笑脸,称他一声玉爷。 现在,这个操着蜀地口音的男人对他满是敌意,玉慈敢断定,这个男人认识自己的女人,而且关系还不一般!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她紧张了! 玉慈仿佛感受到被欺骗的愤怒,他不再对周思卿笑脸以待,而是抓住她的胳膊,厉声质问。 “他是谁?” 周思卿疼得脸色煞白,却依然死咬着唇不肯开口说一句。 林淮急了。 “你放开她!她的胳膊快被你折断了!” 这话一说出口,玉慈忽然笑了。 松开周思卿的胳膊,玉慈转而拔枪,枪口直接抵在林淮眉心处。 “最好给我说清楚你是谁,否则我不介意杀死你!” 此时正好有所谓的“巡警”路过,看到玉慈持枪对准林淮时,巡警非但没有制止,还一起拔枪对准了林淮。 所以说,这地方原本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从没有道义和规则可言! 林淮感受到了死神的威胁。 他知道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在吓唬他,他真的会开枪! 就在这个当口,周思卿忽然冲了上来,一把推开玉慈,张开双臂挡在了林淮身前。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淮和玉慈都惊呆了。 尤其是林淮,他眼中迸发出剧烈的喜悦,以至于身体都在颤抖,眼眶更是噙满了泪水。 “你保护他?” 玉慈变了脸色,声音更是拔高好几度。 他的枪口改变了方向,抵上周思卿的额头,一字一顿开口。 “最好给我解释一下你和他的关系,否则我让你们一起死!” 周思卿深吸一口气。 “你将我掳来那天,我就告诉过你,我已经有爱人了,我从没欺骗过你什么,玉慈!” 玉慈一愣。 “所以这个男人,就是你的爱人?你背着我,私下和他联系?你希望他来救你?” 周思卿沉默,仿佛是默认了玉慈的质问。 而被周思卿保护在身后的林淮却忽然上前,用自己的身躯替周思卿挡住了玉慈的枪口。 “她没有与我通风报信,是我自己找来的!” 林淮的声音很平静。 “我爱她爱到骨子里,失去她的日子像是行尸走肉,所以我就来了!” “除非你杀死我,否则就无法阻止我带她离开的决心,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会再失去第二次了!” 林淮望向周思卿,眼底满是哀伤。 “我不能没有你!” 周思卿知道林淮此时的表情不是在做戏,他们曾经做了很多年夫妻,太了解彼此了! 可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的心中,早已被孟战京占满,再也装不进其他男人了! 不管是林淮还是玉慈,都比不上孟战京的半分好! 玉慈眯眼看着林淮,半晌忽然冷笑开口。 “那你说说,她叫什么,她是谁,她来自哪里!” 第227章 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玉慈的眼神里带着杀气。 在他一个眼神注视下,身边的随从拔出了枪,纷纷对准了林淮。 而周思卿则被玉慈控制住,他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警惕,再也没了之前的温柔。 瞧,这就是玉慈所谓的喜欢。 他多疑善变喜怒无常,谁也无法让他信任,哪怕是他口口声声说要相伴一生的女人! 周思卿心跳如雷。 她不动声色看着林淮,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小心翼翼。 此时此刻,她仿佛找不到任何能活命的机会,似乎不管怎么选,都是一条没有生机的绝路。 林淮不知道她的计划,林淮没见过狄蓉,他如何能说出她现在的身份? 仿佛看到周思卿眼底的紧张,林淮忽而一笑。 “狄蓉,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这一声狄蓉,于周思卿而言是天籁。 她一时没忍住,竟瞬间红了眼眶。 眼角的泪让林淮心如刀绞,也让玉慈醋意恒生。 “她叫狄蓉,川城人,是一名护士,也是对我而言极其重要的女人,我这一生,不能没有她!” 林淮看着玉慈说道:“你开条件吧,只要能让我带走她,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 这话让玉慈一声冷笑。 “你算个什么东西?” 身边有人附过来,在玉慈耳边说道:“这人是川城的富商,从事境外贸易,咱们不少军需物资都是经他之手……” 玉慈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多看了林淮几眼。 片刻,他的神色缓和不少。 “生意归生意,你交货我付钱,这是天经地义,但我的女人,不是我做生意的筹码!” 玉慈冷笑着拒绝。 “更何况,狄蓉未必愿意跟你走!” 说罢,玉慈看着周思卿问道:“你愿意跟谁走?” 若眼前的人是孟战京,周思卿必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心爱的丈夫。 可这人是林淮。 即使他刚才随机应变救了她一命,可想起男人对自己的伤害,她实在没办法放下前嫌。 更何况,她的战友们还在玉慈的家中。 她不能为了自己而放弃自己的战友! 于是周思卿问道:“我有得选吗?” 玉慈大笑出声,眼底的阴郁瞬间消散。 “很多时候,不做选择反而是对的,我替你做选择吧,我替你选我自己!” 说罢,玉慈攥住周思卿的手腕。 “走吧,天色不早了,岳父他们还在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林淮见状要阻拦周思卿,却被玉慈的人拦住。 “林先生,我们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千万不要把手伸太长,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玉慈的眼神里带着凶悍,枪口在林淮眼前晃过,是毫不遮掩的杀气。 “看在你我合作过的份上,我饶你最后一次,马上离开这里!” 林淮还想要追,却被身后一只手死死拉住。 而就这短暂的拉扯间,周思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放开我!” 林淮勃然大怒,他怒吼着要挣脱开那只阻拦他脚步的手,下一秒,一个拳头挥过来,不偏不倚击中他的脸。 他连看清对方模样的机会都没有,便无力倒在了地上…… 周思卿心神未定回到玉慈的宅子里。 王青义正与寇林坐在院子里喝茶,陈静萍则躲在卧室里,时不时发出一点怪声佯装疯癫。 看到周思卿回来,王青义猛然起身。 他与寇林对视一眼,二人便分工明确,由寇林继续在院子里站岗放哨,周思卿则与王青义一起回了房。 “怎么了?发生什么意外了?” 看到周思卿凝重的表情,陈静萍就知道出了事。 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周思卿眉头紧锁。 即使林淮这一波帮了她,可她拿不准这个男人的心思,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 “每一个有良知的国人,都会在国家大义面前有所取舍的!” 陈静萍相信林淮还没有丧失做人的良知。 “他对你了解越深,就该知道你所做的事有多么伟大,但凡有那么一点良心,都不会出卖你!” 一旁的王青义也说道:“就算林淮后悔,想要报复伤害你,只怕他也没机会了!” 这话让周思卿有些疑惑。 “怎么讲?” 王青义和陈静萍对视一眼,两个老狐狸皆笑了。 “这定远县不是铁桶,我们的人陆陆续续潜伏进来不少,这么大的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 陈静萍笃定说道:“此时此刻,林淮说不准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起来了!” 定远县城北的一家棺材店里,林淮在黑暗中醒来,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棺材与花圈,吓得他一激灵。 抬头,只见一对纸糊的童男童女正在他面前,在漆黑的环境里,那两张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某个瞬间,林淮以为自己死了。 但很快,他的膝盖撞在板凳棱角上,疼得他差点跪在地上,这样剧烈的疼痛感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林淮松了一口气。 他跌跌撞撞找到了门,轻轻一拉,门竟然开了。 夜色如墨。 只见院子里挂着两盏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有黄鼠狼在角落里窥探,看到林淮时,忽然站直了身体。 林淮屏住了呼吸。 他带有前世的记忆,所以他相信鬼神的存在。 此时这番堪比阴曹地府的景象,让他有种难以言状的恐惧感。 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逃,可却又找不到路。 走投无路之下,林淮只能破釜沉舟。 “有人吗?有人在吗?” 他喊道;“我知道你们是谁!我知道是谁绑了我!别躲了,出来吧,你们想要什么!” 院子里一片死寂,无人回应他的话。 林淮的心一沉,索性再次抛出了诱饵。 “我知道你们抓我与周思卿有关,我没有伤害她的心思,但如果你们执意不肯露面,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我只要在玉慈面前揭穿了她的真面目,她就没有半点活路了!” 林淮怒吼。 “要是想让周思卿活,你们就出来,咱们面对面好好谈谈!” 短暂的沉寂后,只见那扇从外面锁住的门发出轻微的动静。 林淮死死盯着,看着那扇木门被推开,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背光而立,缓缓踏入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第228章 孟战京,好久不见 二人四目相对,片刻,林淮忽然笑了。 “我就猜到是你!” 他走上前几步,拨开身边的花圈,走上前几步。 “孟战京,好久不见!” 是的,来人是孟战京。 自从知道周思卿在玉慈手中,他就没有再离开定远县。 即使不能陪在周思卿身边,他也尽可能离她近一些,甚至今天玉慈与周思卿出门时,他一直远远跟在身后。 他注视着周思卿的背影,看着她强颜欢笑背后的酸涩无奈。 被他娇宠的女孩,眼底再也没了光芒,让他心疼不已。 林淮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他发现林淮的时候,林淮已经站在了周思卿面前。 那一瞬间,他后背一阵寒凉,下意识握住了衣服下的枪,准备随时扣动扳机。 是的,如果林淮胆敢揭穿周思卿的真实身份,他会赶在他开口之前杀死他,不计代价保护他的爱人! 但林淮没有。 林淮保持着让孟战京刮目相看的谨慎,从头到尾,没有叫出“周思卿”这三个字! 等到最后,玉慈提出那个致命的问题时,林淮眼神里的慌乱被他窥视到了。 “狄蓉!” 他乔装打扮后躲在林淮背后,低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林淮过关了! 周思卿也暂时安全了。 可孟战京不允许有任何可能威胁到周思卿安全的人出现在这里。 于是他一拳击晕了林淮。 满街的人,却没有人制止,孟战京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林淮。 因为在所有人看来,这是玉慈的意思。 玉慈的女人不容任何男人觊觎! 林淮盯着孟战京的眼睛,说道:“是你告诉我‘狄蓉’这个名字的,当时,你一直躲在我身后,对不对?” “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那我会杀死你!” 孟战京打断了林淮的话,给出了林淮意料之中的回答。 两个男人对峙许久,最终,以林淮别开视线作为结束。 “你和玉慈有生意往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孟战京皱眉问道。 往严重了说,林淮这属于犯罪,情节严重的话,枪毙都不为过! “我们林家和玉慈前些年就有生意往来,彼时他还只是个生意人,我们的交易合情合法,禁得起审查!” 林淮坦然说道:“后来我接手生意,察觉到玉慈的身份过于敏感,便做主停止了往来,直到这次……” 他停顿下来,看着孟战京的眼睛。 “玉慈的人找到我,想要通过我的渠道从境外购买一批军需物品,利润很丰厚!” 孟战京挑眉反问;“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我说事关重大,我得亲自前来考察再商量合作的事!” 所以林淮能顺利进入定远县,就这么贸然出现在周思卿面前。 “就算这样,你也是犯罪!” 孟战京冷声说道。 “在玉慈自封为王之后,我没有和他做过任何交易,这次也只是口头约定,没有钱财上的往来,我不怕查!” 林淮勾唇冷笑,眼神间带着对孟战京的挑衅。 “怎么,你都娶了思卿,却依然没有安全感?依然介意她与我的过去?” 找了个台阶坐下,林淮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放了她,我不介意她与你的婚约,我依然愿意爱她,娶她,一辈子对她好!” “放你娘的屁!” 孟战京冷笑着怒骂,说道:“趁早收起你那点龌龊心思,怎么,想让我的卿卿嫁入你们家就做后妈?逼死她妹妹还不够,还得逼死她?” 这话戳中了林淮的心。 他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孟战京的话错了吗?没有! 即使林淮不愿意回想自己那不堪的过往,却每日要被迫面对他和周嘉彤的女儿。 那个小女孩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血统,眉眼与奶奶很是相似。 林淮每每看到女儿,心中都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你这趟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孟战京直奔主题问道,林淮很精明,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和玉慈做生意的,除非他想死! “我在思卿面前说过了,我不能没有她!” 林淮抬高下巴看着孟战京说道:“我是来找思卿的,我去医疗队那边打听过,得知她不在……” 他千里迢迢奔赴而来,却没有见到周思卿,心中的失望不言而喻。 带着悲凉难过来定远县应付玉慈的人,结果奇迹般的,在长街上碰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爱而不得的女人! 这大概都是天意注定吧! “我问思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肯定不会回答我,对吧?” 林淮说道:“但如果我说,我愿意帮你们一起救思卿,你会信任我吗?” “你觉得你值得信任吗?” 孟战京冷笑着反问。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尘埃落定之前,你先在这里住着吧,等齐家和玉慈这两颗毒瘤被拔除,等定远县迎来真正的和平,我会放你离开!” 说罢,孟战京转身离开了。 林淮没有硬往外闯,因为他看到门外有值勤的士兵,荷枪实弹十分威严。 他从不怀疑士兵枪管里的子弹不会击穿他的天灵盖。 因为此时此刻看来,他确实是个与虎谋皮的坏人! 但林淮却莫名放下心来,因为他知道,孟战京正在尽全力救周思卿! 奔波很久的林淮累极了, 也不在乎身边满是棺材花圈和纸人,他在角落那张木板床上沉沉睡去。 梦里,他看到了一栋张灯结彩的宅子。 玉慈西装笔挺喜气洋洋,胸前别着红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门口的婚车前,打开了车门。 周思卿穿着喜庆的新娘婚服下了车,将手搁在了玉慈手中。 就在这一瞬间,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从天而降,将没有带武器的玉慈及他的属下制服。 而周思卿扯下头上的珠花,像是翩跹蝴蝶,往队伍最后面的孟战京怀中奔去。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在对面的屋顶上,一个女人手持狙击枪,带着愤恨扣动了扳机。 子弹击中了周思卿的后背。 在距离孟战京一步之遥的地方,一袭红装的她无力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蜿蜒流淌,染红了孟战京的军靴…… 第22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军的进攻时间选在了玉慈大婚这一天。 甚至为了这场婚礼,玉慈和齐家进行过谈判。 纷争可以继续,但在今天,齐家不能有任何动作,若是打扰了他的大婚,别怪他翻脸无情。 现如今,齐家被玉慈打得有点萎靡不振,因此很是爽快答应了要求,韬光养晦闭门不出,连南北分界线的兵马都撤了。 一时之间,定远县城北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凡是前来贺喜的宾客,都能留下吃流水席。 周思卿住在玉慈安排的另一套宅子里,与她的“父母家人”一起,等待玉慈前来接亲。 “今天你什么都不要做,一旦枪响,你马上找地方隐蔽,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陈静萍正在进行最后的计划部署,她给周思卿唯一的任务就是确保她个人的安全! “按照计划,孟战京会率领一个连的兵力直接攻打城北,打玉慈个措手不及,我们占据城北之后,再和齐家谈判!” 玉慈的作风一向激进凶悍,比起齐家的老奸巨猾,江沉更更倾向于先对玉慈下手。 孟战京没有反对,毕竟周思卿在玉慈手上,多拖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可齐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思卿有些担忧。 “从我这些日子打探到的消息来看,玉慈这个人做事直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反倒是齐家一向卑劣反复,这几年没少干出尔反尔的事!” “就怕他们想坐收渔翁之利,趁着我们和玉慈拼个你死我活时,趁机开冷枪占便宜!” 从战略意义来讲,先拿下齐家、再对付玉慈,才是这场战争的最优解。 但因为周思卿落在玉慈手中,只能冒着被齐家坐收渔翁之利的风险先对付玉慈。 确实如周思卿担心的这般,此时看似老实的齐家实则早已蠢蠢欲动。 齐家大宅里,身为族长的齐天理眼底满是兴奋的光。 “都安排好了吗?” 他看着身边的下属沉声问道。 下属答道;“按照您的安排,我们按照最高规格进行武装,随时出兵歼灭玉慈。” 齐天理搓着手在客厅里转圈。 “我已经和对面的军方商谈过,只要我们答应这一仗,对方就会派部队入驻,那时候……” “定远县的土皇帝我当定了,谁也无法阻拦我!” 是的,齐天理为了当定远县的土皇帝,早已在谋划着谋逆叛国,甚至不惜与刚被我军赶出国境线的敌军勾结。 敌军给予他足够诱惑的条件,比如派兵驻守这座边境小县城,比如待这座小县城归属敌国后,全权交由齐天理来治理。 甚至对方还允诺,将来如果时机成熟,让他独立出去,成为两国边境线上的独立小国…… “族长,阮黛要见您!” 一名下属走进来,伏在齐天理耳边低声说道。 阮黛,就是阮成林的女儿,在被玉慈灭门的阮家,阮黛是唯一活下来的人! 在那日从玉慈的宅子离开后,阮成林就将阮黛送到了齐家,要求齐家尽全力保护自己的女儿。 当然,作为回报,他也完全出卖了玉慈。 他知道所有玉慈的秘密,都已经尽数告诉了齐天理。 当晚,阮家被玉慈派去的人灭口,阮成林提前安排了一个与阮黛模样身段相似的女人,以“宁可死不被俘”的姿态,一把火烧死在房间里。 所以玉慈不知道,阮家还有活口,还是一心想要报仇的阮黛。 “我要亲手杀死玉慈,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阮黛站在齐天理面前,眼底满是仇恨。 “如果不是狄蓉这个贱人从中挑拨,我们阮家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 “我要报仇!我要让那个贱人去九泉之下给我父亲赔礼道歉!” 齐天理似笑非笑看着阮黛。 “需要我做什么?” “给我一把枪,掩护我潜伏到玉慈家对面的房顶,我要在他们最喜庆的时刻开枪!” 她不能嫁给玉慈,别的女人也不行! 阮黛想好了,她要先杀死周思卿,让玉慈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倒在自己面前。 然后…… 她再将齐天理的计划告诉玉慈,玉慈这个人最是赏罚分明,到时候肯定会感激她的! 假以时日,玉慈定能发现她的好,定能回头是岸娶她! “可以!” 齐天理爽快答应,说道:“可以,我替你安排!” 打发走阮黛,一个下属担忧说道:“族长,这个女人不可靠,万一她临阵倒戈投靠了玉慈呢?” “投靠又如何?当初我收留她,也不过是想要阮成林那些秘密,现如今她自己要走,我还能拦得住?” 齐天理笑得老奸巨猾。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这定远县里的生面孔越来越多,我估摸着是军方派来的卧底,他们很可能要动手!” “若是我没猜错,玉慈大婚的日子,必定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他像是看到了自己坐在皇位上的风光与荣耀。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务必不能错过,想要投诚对面,就必须得拿出像样的见面礼!” “听说有个叫孟战京的军官很是骁勇善战,是对面军方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人物,如果能拿下他……” 齐天理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之前与对面的军方谈判时,他们曾给过我一张照片,是孟战京和他妻子的合照!” “听说孟战京的妻子现如今也在南疆,若是能将这夫妻二人擒获交给对面军方做见面礼,那我们还愁什么?” 当即,齐天理让人将那张压在文件袋下面的照片拿出来,交给在场的一众下属。 “记住这二人的面孔,谁能抓住他们,我有重赏!” 有个负责监视玉慈的下属看着照片许久,忽然惊呼一声。 “族长,我见过这个女人!” 听到这话,齐天理猛然坐直了身体。 “她叫周思卿,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在哪里?” 下属的声音有点颤抖,他甚至对自己的记忆出现了质疑。 怎么可能呢? 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军方战神孟战京的妻子呢? 她明明,明明就是…… “快点说!” 齐天理厉声催促着他赶紧开口。 下属怔怔看着齐天理,半晌才说道:“她,她就是玉慈今天要迎娶的女人!” 第230章 新婚贺礼 玉慈终于迎来了人生最风光的时刻。 他出生在贫苦家庭,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拉扯他与妹妹,没几年也病重。 临走之前,母亲拉着他的手泪如雨下。 “玉家就靠你传宗接代了,要……要娶个贤惠能干的好女人,要身体好,多生几个孩子!” 当时他跪在母亲的床边发下毒誓。 “我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要光宗耀祖,儿孙满堂让您和父亲瞑目!” 后来,他靠着一身孤胆抢占了齐家半个城池,拥有了今天的身份地位。 现如今迎娶了他满意的女人,玉慈想起自己的新婚妻子,心底带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一向最讨厌穿西装的玉慈,破天荒穿上了西装,胸前扎着新郎胸花,在一众下属的簇拥下出了门。 刚准备上车去迎亲,只见齐天理麾下最有话语权的下属冒了出来,拦住了玉慈的去路。 “玉爷!” 对方的态度倒是恭敬,说道:“我家老爷让我来给您贺喜!” “告诉齐天理,他别打搅我的喜事,就是对我最好的贺礼,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玉慈不耐烦说道:“心意我收到了,你可以滚了!” “玉爷,我家老爷还让我转告您几句话!” 这人似笑非笑说道:“我们刚得到一个消息,与您那位新婚夫人有关!” “有传言说,这位新婚夫人是某高级军官的妻子,而那位军官正在谋划攻打定远县!” 这话说出口,玉慈的脸色顿时变了。 “放你的狗屁,狄蓉的身世我调查很仔细,没有任何异常!” 玉慈直接拔枪对准了这人的脑袋。 “别以为我不知道齐天理在打什么主意,他从来都没安好心,虽然不敢对我动兵,却也不想让我好过!” 说到这里,玉慈冷冷一笑。 “你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对方似乎早就料到玉慈的反应,也不生气,也不害怕。 将那抵住自己额头的枪口挪开,他鞠了个躬,说了声“百年好合”,便转身离开了。 原本热闹的气氛因为这样的变故,忽然就有些凝重沉闷。 没人敢说话,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关注着玉慈的表情变化。 玉慈站在原地没有动,有风吹来,将红绸吹到他脸上。 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玉慈抓住那红绸,狠狠一拽,绸花顿时散落开。 “老大,那我们……” 有人终于试探着开口,问道:“不然您先在这边等等,我们把……把她弄来问清楚?” 没人敢叫嫂子,也没人敢直呼“狄蓉”这个名字,大家心照不宣回避着,等待玉慈的表态。 玉慈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 “不,婚礼照常,去迎亲!” 此时,周思卿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不是第一次穿婚服了,可这次她心底满是烦躁与沉闷,即使会有新郎官亲自来迎亲,也没了之前的期待与喜悦。 她终于能真切理解“嫁给爱情”这四个字的意义。 与不喜欢的人结婚,简直比杀死她都难受。 “来了!” 外面传来寇林的提醒,原本还神色凝重的陈静萍忙调整好姿态,依然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周思卿则坐在床上,用红纱蒙住脸。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旋即门被推开,只见玉慈大步流星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他的一众兄弟。 “阿蓉!” 玉慈上前几步,走到床边看着周思卿。 隔着红纱,他看不清楚她的脸,却依然能想到盛装打扮的女人有多美! 如果不是门口的那个变故,此时的他必定春风得意无比喜悦。 “嗯!” 周思卿淡淡“嗯”了声,语气里似乎带着一点娇羞。 玉慈的心有些难以描述的失落,又带着被欺骗的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直接掀开了周思卿头上的红纱,看着她那张娇俏美艳的脸蛋。 “你骗我!” 玉慈单刀直入,直直盯着周思卿的眼睛。 房间里陡然变得一片沉寂。 周思卿的眼神没有躲避,她看着玉慈,不说话,从容镇定。 “然后呢?” 半晌,她皱眉开口。 这样的反应超出玉慈的意料,他以为被拆穿真面目后,这个女人会惊慌失措,或者想办法狡辩解释。 可她没有。 她眼神里带着微微的嘲讽,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这婚,你愿意结就结,不愿意结就别结,是你将我掳来囚禁,是你非要娶我,现在又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玉慈,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样别扭的性格,真是让人讨厌!” 周思卿抬手就要扯掉头上的发饰,却被玉慈抓住了手腕。 “有人告诉我,你是一位军官的妻子,你根本不叫狄蓉!” 这话让周思卿的心中大惊,连旁边椅子上装疯卖傻的陈静萍也屏气凝神,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那告密的人有没有说我真名叫什么?我那位军官丈夫叫什么?” 周思卿盯着玉慈的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告密的人是齐家吧?” 她嗤笑。 “那我无话可说了,你放我父母家人走,我由你处置,与其和你这种人煎熬一辈子,倒不如死个痛快!” 她挣脱开玉慈的手,将自己头上的簪花发饰一一拔下来,扔了一地。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喧闹声。 “放开我! 我要见她!” 有人奔进来汇报情况。 “是那天在街上拦住……狄小姐的男人,叫林淮,他不知道怎么摸到这里,闹着非得要进来!” 玉慈的眼神微微一变。 “让他进来!” 周思卿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她拿捏不准林淮的意图,不知道他在离开之后又找来做什么。 甚至,她有点埋怨孟战京。 怎么不将这个碍事的男人给绑起来呢?非得让他到处添乱! 林淮已经快步奔进来。 看到一袭婚服的周思卿,林淮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你……终究还是要嫁给别的男人了!” 林淮伤心不舍的表情不像是在做戏,他的嘴唇在颤抖,眼眶更是一阵赤红,俨然就是为情所伤的情种。 片刻,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扭头望向玉慈。 “我爱的女人选择了你,我不甘心,我很痛苦,可我爱她,我还是想为她做点什么,当做是新婚贺礼!” “你们急需的那批物资我可以免费赠送,条件只有一个,你要一辈子对她好!” 第231章 梦中的婚礼 玉慈猛然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他急需的那批物资,价值不菲,而且极难弄到手,甚至稍有不慎就会坐牢。 之前他的人找林淮谈过好几次,都被他无情拒绝,言语间是连半点合作的机会都不肯给。 可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林淮不光亲自找到了定远县,还主动与他合作,不求回报。 哦不,要回报的,回报就是对“狄蓉”好! 这对玉慈来说有什么难度? 他既然肯娶这个女人,自然就打算一辈子对她好。 虽不敢说未来人生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但他可以保证,只要她对他足够忠心,他一定会让她稳坐正室夫人的位置。 外面再多莺莺燕燕,也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之前对周思卿的质疑与不信任,因为林淮这无法让人抗拒的优越条件而被暂时抛到脑后。 玉慈对齐家早已没了信任,尤其是那个狡猾多端的齐天理。 一个恨不得置他于死地的王八蛋,还能好心给他通风报信? 当即,玉慈向林淮伸出了合作的手。 “成交!” 林淮笑笑,说道;“那我能以阿蓉娘家人的身份送她出嫁吗?” “自然没问题,以后都是一家人!” 燃眉之急被林淮解决,玉慈心情好得很。 他一摆手,举枪准备战斗的下属纷纷退下,院子里又恢复了热闹喧闹。 玉慈让人将那些被周思卿拔下来的簪花头饰重新插回到发间,又给她补妆,换了条完好的面纱盖在脸上。 林淮隔着玉慈的肩膀,怔怔看着坐在床上的新娘子。 上一世的记忆里,他与周思卿的婚礼是西式的,那天的周思卿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圣洁的婚纱。 那一刻的周思卿美到不可方物! 可他却无暇欣赏新娘子的美艳动人,而是在婚房隔壁的客房里,抱着周嘉彤哄劝安慰。 他答应周嘉彤,绝对不碰周思卿一下。 于是在新婚夜里,他故意装醉,一进门就倒在婚床上鼾声如雷。 其实他根本没睡着。 他偷看着坐在床边的周思卿,看着女孩眼中的光渐渐熄灭。 到最后,她独自起身进了浴室里,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后,女孩穿着保守的睡衣走进来。 她站在床边看了他会儿,便静静躺在床的另外一边沉沉睡去,安静乖巧如被抛弃的猫咪。 当时的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如今再想想,只觉得懊悔到极致。 周思卿这样的女人,他怎么就那样伤害?还整整伤害了十多年? 这一刻,林淮觉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眼瞎的男人。 像是察觉到林淮的注视,周思卿也隔着面纱望向他。 二人视线交融,似乎早已没了当初的仇恨,她的眼神那般平和,却又坚定,像是寒冬腊月傲雪绽放的梅花。 林淮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不出口。 不知何时,寇林站在了林淮身边。 寇林的手搭在林淮的肩膀上,手指看似随意动了几下。 林淮后背一僵,又清了几声嗓子,寇林的手挪开,自然垂在身侧。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林淮将一个纸条塞给了寇林…… 原本该是玉慈抱着新娘子出门的。 可周思卿以玉慈受伤未愈为由,坚持自己走出去。 众人纷纷夸奖玉慈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事事为他着想的好夫人! 玉慈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与此同时,跟在队伍后面的寇林一手挽着王青义,一手扶着陈静萍。 “计划有变!” 寇林压低声音说道:“原定计划是要下拿下玉慈的,但考虑到齐家的威胁性更大,所以先收拾齐家!” 听到这话,陈静萍脸色微微一变。 “那这边……” “那边预计一个小时结束战斗,另外有一个小分队早已潜伏在玉慈家周围,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寇林说道:“重点保护周思卿的安危,这一路上,可能有人伏击她!” 刚说罢,只见走在前面的玉慈回头看着陈静萍。 “岳母大人,您陪着阿蓉一起吧!” 陈静萍与玉慈对视时,眼底又带着之前的疯癫与迷茫。 “妈,我一个人害怕,您陪着我吧!” 周思卿也停下了脚步,用紧张的眼神看着陈静萍,朝她伸出了手。 短暂沉寂后,陈静萍终于回过神来。 她咧嘴笑,踉跄奔到周思卿面前,紧紧挽着她的胳膊。 “阿蓉别怕,妈妈在!” 玉慈的家距离这栋院子不算太远,只隔着半条街的距离。 为了让城北百姓见证自己的婚礼,玉慈在长街的道路上铺了红地毯,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他走在前面,陈静萍与周思卿并肩走在后面,林淮、寇林还有王青义等人则跟在队伍中。 在一片鞭炮声中,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往前走。 寇林始终保持着警惕。 他 一路上四处张望,不放过每一处可能躲藏狙击手的位置,尤其是屋顶和树上等位置。 林淮更是攥紧了拳头。 在即将抵达玉慈家门口时,林淮忽然上前几步,亦步亦趋跟在周思卿身边。 玉慈表情不太好看,但看在林淮与他合作的份上,他还是忍住了。 很快,一行人抵达了林淮梦里出现过的地方。 是张灯结彩的宅子门口,里里外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门口的地上早已铺满了鞭炮。 有人在喊着“新娘子来了,准备放鞭炮”的话。 林淮的心在这一刻也猛然提到了嗓子眼。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他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喊一声“不许放鞭炮”! 可已经晚了! 鞭炮已经被点燃,在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极为警惕的玉慈看到了对面房顶上隐藏的狙击手。 他大惊,伸手拉过一名下属挡在了自己身前,同时拔枪朝房顶射击。 玉慈枪法很准,那名狙击手被击中了额头,当场殒命。 可不等他松一口气,从另外一个方向,子弹再次射过来,擦着他的鬓角掠过。 子弹直直往周思卿的眉心奔去,玉慈看到了,却没打算保护周思卿,而是蹲下身来躲在下属背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扑来,抱住周思卿,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第232章 舍命救她 周思卿从没想过林淮这样自私的人会替自己挡枪。 他紧紧抱着她,任由身上的鲜血染红了周思卿身上的嫁衣。 他的身躯在颤抖,却始终没有松开她。 “思卿,我错了!” 林淮的声音嘶哑不堪,他伏在周思卿肩上,嘴角带着释然的笑。 “我不该放弃你的,我不该伤害你的,我日夜辗转备受煎熬,每一个梦里,都是前世对你的伤害!”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身躯猛然一颤。 林淮也重生了! “我被欺骗蒙蔽的眼睛,我错以为周嘉彤是真爱,我背弃了你,让你葬身火海,可到最后……” 鲜血在急剧流失,林淮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到最后,我也死在了周嘉彤的手中,思卿,我伤害了你,连上天都看不过眼,最终给了我该有的报应!” “现在,我……我终于补偿了你,用我的命!” 他艰难站直了身体,抬手摸着周思卿的脸,掌心的血沾在她脸上,混合着眼泪,像是给她涂上了胭脂。 “你好美!” 林淮笑笑,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往后仰着栽倒在地。 周思卿恨林淮,她曾巴不得林淮去死,巴不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现在,当林淮真的倒在她面前时,她心中又涌上难以言喻的痛。 “林淮!” 周思卿撕开脸上的薄纱,半跪在林淮面前。 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布料,试图给林淮止血。 “前尘恩怨就此结束,你活着回到川城,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林淮涣散的眼神燃起一抹光。 “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周思卿泣不成声,连连点头说道;“是,我原谅你了,林淮,我们的恩怨两清了!” 林淮笑了。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周思卿在哭,喊道:“来人,救命!救救他!” 此时,寇林与王青义都护着周思卿,他们做好了随时拔枪的准备,甚至寇林已经定位到了狙击手的位置。 刚才趁着混乱,他开枪射击,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击中了对方。 但谨慎起见,他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周思卿。 在没有命令之前,他们还不能暴露! 玉慈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终于站直了身体。 他居高临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林淮,再看着泪如雨下的周思卿,就那么面无表情打量着。 “玉慈,求你找医生救救林淮!” 周思卿仰头看着玉慈,泪水冲花了她精致的妆容。 可玉慈没有动,甚至他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真是晦气!” 半晌,玉慈看着被鲜血染红的鞋子,不耐烦往后退了几步。 “你哭什么?你是要嫁给我的人,却为了别的男人哭成这样?怎么,你很爱他?” 周思卿茫然说道:“这是一条命啊,你不能见死不救,这和我爱不爱他有什么关系?” “一条命?命很值钱吗?” 玉慈嗤笑说道:“我父母都死在我面前,我也曾跪在那些富人面前哀求他们救命,可他们帮我了吗?” “没人救赎过我,我又为何要救赎他人?在我眼中,人命不过是草芥,不值得我出手!” 周思卿抖着声音说道;“哪怕对方对你有用?你不是要和他合作吗?” “合作的对象很多!” 玉慈一挥手,示意下属将周思卿强行搀扶起来。 他说道;“婚礼继续!” 周思卿在挣扎,吼道;“放开我!我来救他!” 可没用的! 她无法挣脱开两个壮汉的钳制,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还剩一口气的林淮被拖走。 “放开他!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玉慈强行握住周思卿的手腕,说道;“自然是去乱坟岗,难道你指望我厚葬他?” 看到玉慈粗鲁的动作,寇林上前。 “对我妹妹客气点,真以为她没有娘家人了吗?” 玉慈不以为意,冷笑说道:“叫你一声大舅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别惹我,否则我让你也去死!” “让开!” 他推了寇林一把,可是寇林没有动,像是一座巍峨高山挡在了玉慈面前。 “我偏不让!你松开她,你弄疼她了!” 二人就这么对峙着。 玉慈脸上最后一点耐心消失不见,他忽然拔枪,抵在了寇林面前。 “让开!” 寇林非但不退,反而从玉慈腰间拔出另外一把枪,也抵在了对方的额头上。 “试试谁的枪更快!” 这样的变故出乎玉慈的意料。 在他眼中,寇林是个木讷窝囊的男人,与王青义一样,没什么出息。 此时寇林忽然拔枪,眼底的阴森戾气让玉慈的心猛然一颤。 “你要做什么?” 玉慈的声音变得低沉警惕。 “你会用枪?” 寇林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勾着唇冷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看着他熟稔的持枪动作,玉慈的心中忽然涌上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想起了齐天理那个属下的话,想起对方说自己要娶的女人是某军官的妻子! 如果齐天理没说谎,那么这个女人,还有她的父母,岂不是都大有来头? 意识到这一点,玉慈脸色大变。 “将狄蓉的父母给我抓起来!” 他大吼,下一刻又改变了主意。 “不!不用抓活的,直接击毙,一个活口都不留!” 在他下命令的瞬间,痴傻的陈静萍和看似忠厚的王青义忽然一跃而起。 二人分工明确默契感十足,一个直扑周思卿保护她的安全,一个则瞄准玉慈的眉头开枪。 玉慈和寇林同时扣动了扳机。 二人同时躲开,又同时对准对方连续开枪。 原本热闹的街上顿时一片混乱,人群在尖叫奔跑,在四处躲闪,反倒是给了双方准备的机会。 待围观的百姓四散而逃,玉慈的宅子门口一片死寂。 除了林淮留在地上的那滩血渍,便再无半点动静。 周思卿被王青义和陈静萍保护着躲在了一处高墙后面,寇林手持抢来的步枪,连续击毙了好几个试图冲上来的敌人。 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的处境并不那么妙。 随着子弹陆续打光,周思卿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对方已经将包围,故意消耗他们的子弹,一点点收紧了包围圈,甚至她能听到玉慈在指挥战斗的声音。 似乎,他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第233章 他是她的万丈光芒 忽然,一阵猛烈的枪声撕裂了这让人窒息的沉寂。 “是我们的人!” 寇林侧耳倾听枪声,片刻惊喜喊道。 他探出头看着外面的局势,忍不住拊掌大笑。 “来了!孟战京他们来了!” 听到孟战京这个名字,周思卿的眼中猛然涌出泪水。 她不知道自己是委屈还是害怕,只是眼泪忍不住滚落,被陈静萍抱在怀中,无声哭泣。 “寇林!” 不远处传来孟战京的声音,显然,他看到了寇林等人藏身的地方。 “放心!你老婆好着呢!” 寇林大喊一声,伸手接过孟战京扔来的冲锋枪。 有了趁手的武器,寇林一跃而起,像是潜水的蛟龙,格外骁勇。 他枪法准,作战风格又极为彪悍,玉慈手下这帮乌合之众哪里是寇林的对手。 很快,他就撕开了一道口子。 “卿卿!” 在一片枪声之中,周思卿仿佛听到了孟战京的声音。 她抬头,在朦胧泪眼中看到自己的丈夫一身戎装朝自己奔来。 “战京!” 只叫了一声名字,周思卿就无法抑制内心的委屈,泪水滔滔不绝,让孟战京心中大痛。 他奔过去,一手持枪,一手紧紧抱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瘦了! 这才过去了几日,她像是瘦了一大圈,瘦骨嶙峋让人格外心疼。 “别怕,我来救你了!” 周思卿紧紧抓着孟战京的军装,贪婪嗅着他身上硝烟的味道。 这是独属于孟战京的气息,是让她安定的味道,她在梦里回忆了无数次! 现在还不是互诉衷肠的时候。 “孟营长,咋样了?” 陈静萍手中的枪,子弹也打光了。 她接过孟战京递来的子弹,很是麻利将子弹压上膛,沉声问道。 “城南已经被我们的人掌控,我率领一支二十人的突击队先行保护你们的安全,大部队马上赶来!” 孟战京往外看了一眼,沉声说道:“定远县的天,要晴了!” 玉慈的人手虽然众多,但因为今天大婚,许多人没有携带武器,以至于我军攻打过来时,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尽数歼灭。 因为是同胞,我军秉持着能不杀尽量不杀的原则,将这帮乌合之众尽数俘虏。 不过一个多小时,玉慈已经被擒。 他被两个战士从背后控制住,手铐脚铐皆有,连走路都极为艰难。 玉慈在剧挣扎,以至于手铐磨破了手腕,双手皆是鲜血淋漓,染红了他身上的西装。 他抬头,在一众军绿色身影中看到了一抹绯红。 是差点成为他新娘的女人! 只见周思卿被孟战京揽在怀中,她脸上带着玉慈没见过的依赖与脆弱,像是依人的小鸟。 甚至,她不顾这么多人在场,紧紧抓着孟战京的手,脸上眼泪斑驳。 玉慈看到孟战京的肩章,他的心猛然一沉。 齐天理不是在骗他! 这个女人……果然是军官的妻子! “狄蓉!” 玉慈喘着粗气怒吼道:“你欺骗我!你浪费了我对你的感情!” 听到这话,周思卿抬起头来,抬手擦去眼底的泪。 “我不叫狄蓉,我叫周思卿!” 她眼底满是冷光,说道:“忘恩负义的人是你,我救你性命,你却强行掳走了我!” 玉慈一阵恍惚。 他听过“周思卿”这个名字,在南疆战争刚平息时,他曾听人提及过这个女人的名字。 军区医院的护士,以一己之力救下整个野战医院的人,很是厉害。 当时他还曾开玩笑说道:“我玉慈的女人,就该是周思卿这种巾帼女英雄,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见见她!” 后来一语成谶! 他真的见到了周思卿,却没有认出她,被她欺骗,用狄蓉的名字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 “那你的父母堂哥……” “我们是战友!” 陈静萍与寇林已经换上了军装,他们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此时英姿勃发站在玉慈面前。 王青义虽然退伍,却依然保持着军人风骨。 他朝玉慈狠狠啐了一口。 “欺负女人的男人,都踏马是畜生!” 看到这一幕,玉慈终于意识到,从头到尾,他都被耍得团团转。 他看到的,都是军方想让他看到的。 自以为运筹帷幄通观全局,在军方看来,他像是跳梁小丑,齐天理也是! 他们被权势和利益迷了心智,以为自己真能成为这一方天地的土皇帝,以为这世上无人能奈何他们。 一个能打败邻国收复疆域的部队,怎么可能拿不下小小的定远县? 玉慈微微闭上了眼睛。 输了! 都输了! 再睁开眼时,玉慈看着依偎在孟战京怀里的周思卿。 他真的喜欢这个女人吗? 未必,起码在这之前,他娶她的初衷只是因为她配得上他,仅此而已! 可现在,当得知这个女人的身份时,当回想起她巾帼不让须眉的所作所为时,玉慈不得不用另一种眼光看待周思卿。 可有什么用呢?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那样耀眼与优秀,曾是他童年做梦时想要成为的人! 说出来可能无人相信,玉慈最初之时,是想要做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后来被现实推着往前走,不知不觉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玉慈笑得比哭都难看! “狄蓉,哦不,周思卿,如果我是像他一样顶天立地的军人,你……会喜欢我吗?” 周思卿毫不犹豫摇头。 “不管你如何优秀,我的眼中,我的心中,都只有孟战京一人!” “我对他的爱,早已逾越了时空与生死,今生,来世,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周思卿用最平静的语调说着最真诚、最震撼的话,让孟战京心跳如雷。 他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我也是,生生世世都爱你!” 玉慈的心在这一刻无比空虚与难过。 在昨天,他还专程去父母坟前烧纸,告诉他们自己要结婚的好消息。 彼时他说道:“你们见到她了吗?如果你们对这个儿媳妇满意,就刮点风告诉我!” 话音落下,原本平静的陵园忽然刮来一阵风,树叶簌簌作响。 他很欣喜。 玉慈穷尽一生都在拼搏,都想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满意并为之骄傲,可到最后,他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第234章 天晴了 南疆政府经过整整三个月的缜密安排,在军方的协助下,终于除掉了盘踞定远县多年的两大毒瘤。 齐天理因为剧烈反抗被当场击毙,玉慈则被抓捕,县城里盘桓的各方势力也随之土崩瓦解。 一时之间,老百姓张灯结彩放炮庆祝,多年来备受压迫的当地人民纷纷走上街头庆祝。 军方撤离之时,当地百姓追在军车后面,又是扔鲜花又是送水果。 甚至还有实诚的百姓扔了个十多斤重的大西瓜,砸伤了某战士的胳膊。 但这些都是甜蜜的负担,军民鱼水情在这一刻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同时,南疆政府也迎来了手腕强硬的领导班子,在短时间内,就让这个满目疮痍的小县城恢复了盎然生机。 人民安居乐业,就是最好的回报! 周思卿没有再回医疗队。 因为医疗队已经接到命令撤回到川城,她暂时住在军营里。 “妈,我真没事,您不用这么亦步亦趋跟着我,定远县已经没有黑恶势力了,而且这是军营,谁敢绑架我?” 周思卿只是想出来透透气,却看到自己的母亲形影不离跟在自己身后,一脸紧张兮兮。 宋辉月确实被吓怕了。 这些天来,哪怕周思卿已经回来,可她依然噩梦连连,甚至好几次大半夜闯入孟战京与周思卿的房间,确认周思卿安然无恙,她才能平复下来。 即使被打扰了睡眠,可孟战京却始终保持理解。 周思卿也很是心疼宋辉月。 她回来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在迎接她的人群里四处寻找母亲的身影,可却没有找到。 孟战京将她带到一个封了窗户、大门上锁的房间门口。 “考虑到岳母的安全问题,我们不能让她外出找你,但她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岳父打过招呼后,将岳母关起来!” 提及她失踪这段时间宋辉月的反应,别说作为女儿的她,但凡身边的人,没有不心疼的。 在确定由陈静萍扮演“狄蓉母亲”去保护她时,宋辉月坚持要自己去,甚至不惜半夜偷偷溜出去,打算独自去定远县找女儿。 幸亏孟战京反应迅速,将宋辉月追回来。 “那是我女儿!她是我的命!你们有什么资格拦我?” 宋辉月情绪激动,甚至狠狠抽了孟战京一个耳光。 “她若是死了,你可以再娶,你们孟家反正不会缺儿媳妇的,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别说是你,就是周君堂来了,也阻止不了我!” 宋辉月像是魔怔了,一向通情达理温柔贤淑的她泪流满面咆哮怒吼,却没有人怪她。 可正因为她太不冷静,甚至走向了极端,不得已,孟战京将自己的岳母关了起来。 直到将她解救回来为止…… 思及至此,周思卿望向母亲,眼底带着歉疚与痛惜。 她没有再阻止母亲跟着她,而是亲昵挽着宋辉月的胳膊,像是个小孩子在撒娇。 “妈,我想吃你做的饭!” 听到这话,宋辉月喜笑颜开。 “行,那中午妈给你亲自烧饭吃,你想吃什么?” 虽然是在军营,虽然有专门的炊事班,是宋辉月身份特殊,借用厨房烧几个菜不是问题。 宋辉月有了事做,也不再盯着周思卿了。 趁着这机会,周思卿在孟战京的陪同下,去了南疆军区总医院。 在总医院的创伤病房里,林淮躺在病床上闭眼小憩。 是的,他没死! 那天中枪之后,他被玉慈的人抬走准备扔到乱坟岗,半途遇到了孟战京。 当即,他被解救下来,紧急送往医院治疗,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听到门口有动静,林淮睁开眼睛,只见周思卿与孟战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思卿!” 看到周思卿时,林淮的眼睛里燃起了亮光。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奈何身体不允许,半晌只能认命躺着。 “怎么样了?” 周思卿将手中的点心放在床头柜子上,声音淡淡的。 “死不了!” 林淮笑,还证明似的动了动胳膊,不出意外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别逞强了,又没人在乎你会不会死!” 孟战京的嘴巴很恶毒。 他撇嘴说道:“就这点枪伤,要是搁在我的兵身上,早就活蹦乱跳上战场了,瞧你……” “半死不活的,你是林黛玉转世吧?” 林淮一哽,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淮,谢谢你救了我!” 周思卿示意孟战京闭嘴,她站在林淮病床前,看着他苍白的脸。 “如果不是你奋不顾身替我挡下那一枪,我只怕早就死透了!” 林淮惨淡笑笑。 “这是我欠你的,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亏欠!” 顿了顿,他犹豫说道:“思卿,你……不害怕我吗?” 害怕什么? 害怕他有前世的记忆? 周思卿平静笑笑,摇了摇头。 怕什么?她也是有前世记忆的人! 周思卿看着林淮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拥有前世记忆的人,多少都会试图改变自己遗憾的前世,就像她在重生之后,义无反顾选择了孟战京,并拼尽全力让他活! 在孟战京的事情上,周思卿无比庆幸自己带有前世的记忆,哪怕比别人拥有更多的痛苦折磨,可她依然很感激命运的安排。 “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林淮别开视线,看着窗外的天空,嘶声说道:“我早就知道我父亲会得癌症,可我没有让他去及时治疗!” 他带着报复的心思,任由那些癌细胞在父亲身体里繁殖肆虐。 “我知道我这惨淡的人生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我父亲,责任在我,是我没有珍惜你!” “可我总得报复点什么,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于是他选择了林耀宗,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父亲! “但经过这次的事,我忽然就想开了,一醒来,我就给家中打了电话,让他马上去医院治疗!” 周思卿算了算时间。 林耀宗的病情到现在还不算太晚,如果治疗得当,还是有机会的。 曾经她也想过狠狠报复林家人,报复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 可现在,她内心的创伤被孟战京与孟家人治愈,她活在幸福与圆满中,她不需要用报仇来支撑自己。 “如果有需要,你开口就是,我认识几个医生,在这方面的医术很精湛!” 听到这话,林淮笑了。 他注视着周思卿,说道:“你要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你原谅我了,以后,我们是朋友!” 第235章 走错的路,无法回头了 像是不宣的默契,周思卿与孟战京虽然同床共枕,但却只是拥抱亲吻,丝毫没有逾越雷池的意图。 像是有什么阻碍在他们之间,一点点变厚,一点点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很快,孟战京接到了部队开拔回川城的命令。 返回川城前一天,江沉来找孟战京,确切来说,是找周思卿。 “玉慈想见你一面!” 听到这话,周思卿有些愕然,片刻又觉得情理之中。 她在玉慈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瞒天过海,狠狠欺骗了玉慈,怕是他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吧? 本没有必要再见的,但想到自己离开南疆后,大概再也不会再回来,周思卿还是决定和玉慈见一面。 是孟战京陪她一起的。 因为还没开庭审判,所以玉慈仍然关在看守所里。 隔着铁栅栏,被剃光了头发的玉慈戴着手铐脚铐,在四名公安干警的看守下缓缓走了进来。 几日未见,玉慈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再不复当初的嚣张跋扈,浑身上下都是消沉与绝望。 “我没想到你会来!” 玉慈坐下来,脚链发出叮咣的响声,让周思卿的心也一阵阵惊跳。 “你是第一个玩弄我感情的人!” 似乎已经释然了,玉慈笑笑,神色看不出喜怒。 “我后来仔细想过,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只可惜你身上戴着光环,你救过我的命,我对你有种……” 玉慈在细细想着措辞,半晌说道;“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和信任感,这才忽视了那些很明显的破绽!” 但其实再想想,就算没有周思卿的存在,他也依然逃不过被制裁的命运。 国家权威不容任何人挑衅,他与齐天理在这定远县里自封为王,怎么可能长久呢? 所以,他落到今天的地步,周思卿也没什么错,本就是他咎由自取。 但他依然恨她。 恨她不能继续做戏,一直欺骗下去,直到他被捕入狱,或者死在保护她的路上。 “你说你见过我妹妹,这话,是骗我的吗?” 玉慈不想再与周思卿理论那些虚无的东西,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现如今只想在死之前,确认妹妹的消息。 “那是真的!” 周思卿坦然说道:“我真的见过玉温,她活着,就算她是被人利用才走错了路,犯罪的事实却依然存在!” “我专门打听过,以她的罪行,至少要判十年!” 玉慈嘴唇翕动,片刻试探着问道:“我能……见她一面吗?” 这事周思卿做不了主。 她下意识望向孟战京,沉默片刻后,孟战京说道:“我试试!” 玉慈的视线也随着周思卿一道落在了孟战京脸上。 “那时候我觉得,只有我才有资格与狄蓉……哦不是,是周思卿这样的女人站在一起,她太美好了!” 听到这话,孟战京坐直了身体。 “那现在呢?你的想法变了吗?” 玉慈笑着摇了摇头。 “没有,过去,现在,还有将来,我都认为只有我能配得上她,至于你……” “如果我能像你这样托生到高干家庭,能有个好爹好妈,我未必不如你,甚至我会比你更优秀!” 玉慈是自负的,却因为生不逢时而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孟战京对玉慈的话不屑一顾。 “你觉得上天不公?你觉得生不逢时?南疆战争爆发数年,除了我们部队官兵在奋战之外,还有数不清的老百姓!” “曾有个在边境闯荡多年、身价不菲的帮派大哥,因为外敌侵犯,他率领他的兄弟,义无反顾上了战场!” 孟战京盯着玉慈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那埋葬了无数忠魂的边境群山上,不止是有烈士英魂,还有数不清的边疆男儿!” “可你呢?在你的家乡被外地侵犯这些年,你都在做什么?” 一拍桌子,孟战京厉声说道:“你在趁机发国难财,你趁着政府与军队投入全部精力杀敌的时机,招兵买马意图做土皇帝!” “你与境外势力勾结起来贩卖违禁品,你给境外势力售卖枪支武器,用来对付自己的同胞!” “你不顾国家律法,肆意草菅人命,你甚至……连救你性命的恩人都掳走欺辱,你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孟战京拔高声音,咬牙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命运不公?” 这字字句句都像是刀子割在玉慈的心口,他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战京说错了吗? 没错,一句话都没有错! 当年他和几个兄弟一起闯荡江湖干事业,小有规模时爆发了南疆战争。 兄弟们都嗷嗷叫着要上战场杀敌保护家园,唯独他…… 后来那些兄弟都参了军,都牺牲在战场,他们埋葬在南疆的烈士陵园,接受着子孙后代的瞻仰膜拜。 这一刻,玉慈仿佛看到了那些战死在战场的兄弟们。 他们并排站在他面前,痛斥他的恶劣行径,将唾沫啐在他脸上,骂他是懦夫,骂他是卖国贼。 就在此时,周思卿身后的门忽然打开,欧阳怀舟进来了,与她一起的,还有玉温。 玉温没有像玉慈那样戴着脚铐,但手腕的铐子,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她其实还很年轻,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稚嫩。 此时在两名女警的押解下走进来,一脸惊慌无措,浑身都在颤抖。 “玉温,坐!” 女警开口,吓得玉温瑟瑟发抖,忙坐在凳子上,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从玉温进门那一刻开始,玉慈就认了出来。 玉温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那个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等等我”的小女孩,现在却被一副手铐束缚了人生。 玉慈心如刀绞。 “阿温!” 忍不住身体前倾,玉慈嘶声喊道。 听到这声音,玉温猛然抬起头来,看着铁栅栏那边光着头的男人,半晌,玉温忽然瞪大了眼睛。 “阿温,我是哥哥!” 玉慈哽咽开口,想要笑着安抚妹妹别害怕,可话到嘴边,他又无法开口。 怔怔看着那张记忆里有些模糊的脸,玉温眼眶的泪簌簌落下。 “你……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要让我吃那么多苦?” 玉温像是疯了般嘶吼咆哮,将这些年的委屈与不甘都归咎在玉慈身上。 “你别叫我阿温!你不是我哥哥!” 第236章 所谓的“忠诚” 玉慈对下属很宽容,只要对他忠诚就够,至于说烧杀抢掠这些事,只要不是太过分,他一般极其是纵容的。 甚至有时候,他为了让下属放松身心,会鼓励他们去做一些纾解压力的事。 男人能如何纾解压力? 自然是找女人。 在玉温的哭诉中,玉慈听到了骇人的真相。 他的妹妹在与他失散这些年里,曾被无数男人…… 而她最痛苦最害怕的第一次,则是被玉慈最信任、最欣赏的属下折磨到差点丧命。 玉温被白萍洗脑成为她的随从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接待”来自定远县的贵客。 那位贵客是城北军阀的得力助手,是白萍想要合作的对象。 贵客烟酒不沾,看上去温文儒雅风度翩翩,看着给他端茶倒水的玉温,眼底是掩不住的渴望。 精明如白萍,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明显的信息。 于是她找借口离开,让玉温与贵客独处,美其名曰伺候客人休息。 彼时的玉温还单纯懵懂,听到贵客神通广大,便求他帮自己找亲生哥哥的下落。 “什么?你哥哥叫什么?玉慈?” 贵客提及“玉慈”这个名字时,语气很是微妙。 原本只是饶有兴趣的眼神忽然就变得炙热与疯狂,贵客抄起水果刀,用锋利的刀刃割开了玉温的衣服。 鲜血染红了玉温身上白色的裙子,她在哭,在躲,在求贵客不要这样,她好痛! 可她越是哭喊求饶,贵客就越是兴奋。 “你是玉慈的妹妹?你竟然是玉慈的妹妹?” “贵客”每次提及“玉慈”时,下手的动作就狠了好几分。 玉温逃不掉,只能趴在窗户上求白萍救她。 可没用的! “贵客”折磨人的手段那么狠辣,一整夜,玉温都在极致的痛与害怕中反复晕厥,清醒…… 后来贵客走了,白萍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半晌忽然笑了。 玉慈听着玉温的哭诉,心中满是痛与愤怒。 从他手中有权势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寻找妹妹的任务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 下属对他忠心耿耿,多次舍命救他,他也给予了对方最大的权限。 可这些年来,下属对他的答复始终只有一个。 “南疆太大了,找人太难了,但是大哥你放心,只要我一天不死,就一天不会放弃寻找玉温!” “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将来等她回来,我一定好好保护她!” 玉慈感动于下属的忠心,自此更是对他寄予厚望。 但谁知道…… 玉温的描述里,在最开始的时候,下属就找到了玉温,可他却没有将玉温带回来,而是禽兽不如般玷污了他的妹妹。 玉慈忽然想起来,与白萍谈判那一次,本该当天就回来的下属,在第二天才回来。 下属浑身是血,说道:“大哥,我半途打听到玉温的消息,当晚就去查,结果……差点丢了命!” 现在想想,那个狗东西身上的血根本不是自己的,而是玉温的! 当真相一层层剥开,当玉慈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兄弟背着自己都做过什么时,他心底最后的信仰破碎了。 他以为自己有能力创建一个新王朝,能驾驭众人做人上人。 结果呢? 他不过是个小丑! 玉温在痛哭,玉慈低着头沉默不语,久久,他忽然一拳砸在了墙上。 押解他的狱警当即扑过来,将玉慈死死压在了地上。 “我要交代!” 玉慈的脸贴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他咬着牙开口。 “你们不是一直问我,除了我的宅子藏匿赃物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秘密基地,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有!” 说来很巧。 那个负责看守基地的人,就是当初玷污了玉温的“忠心下属”。 甚至在这次的行动中,玉慈正好派遣对方去了外地执行任务,而侥幸逃脱了。 玉慈秉守仗义,打死也不肯出卖兄弟。 可当真相被揭穿的那一刻,玉慈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得多离谱! 当即,玉慈便将自己隐瞒的事情一一交代。 尤其是那个欺负了自己妹妹的混账,玉慈更是直接将他可能藏身的地点都告诉了警方。 他心里很清楚,此时此刻,能帮妹妹报仇的人,只有眼前这些军人和警察。 这些人,都是他曾经最厌恶的,可现在,他们成为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玉慈的供词很重要,当即,警方就制定计划去追捕那些漏网之鱼。 周思卿在旁边目睹了这一切。 临走时,玉慈忽然叫住了周思卿。 “我知道我犯下的罪肯定难逃一死,我……我知道自己罪该万死!” 玉慈哀哀看着周思卿,眼底最后一丝戾气也没有了。 “我妹妹不会判死刑,对吧?毕竟她也是受害者,她是被白萍洗脑才犯了错!” “等她出狱之后,求你……求你帮她谋一条生路,不求什么富贵,让她能有个栖身之处就好!” 说着,玉慈隔着铁栅栏,忽然跪了下来。 他朝周思卿重重磕了三个头,用力之大,额头甚至渗出了血。 “我知道我名下的东西都不能给你,那是赃物,要充公的!” 玉慈眼中噙满了泪,哀哀看着周思卿。 “可我还是想求你帮忙,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一定报答你!” 周思卿的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在这动荡的时代里,某种意义上来讲,玉温和玉慈都是战争的受害者。 可惜他们没有走上一条正确的路,最终,葬送了自己! “好,我答应你!” 周思卿轻声说道:“只要玉温好好改造,以后我会抽时间来监狱看她,将来她出狱,我会给她安排一条生路!” “不会大富大贵花团锦簇,但这条路是光明的,是能看到希望的!” 听到这话,玉慈微微闭上了眼。 这次,他只磕了一个头,却长久的,匍匐在地上,任由眼泪打湿了地板。 如果有来生,他再也不会走错路了。 他一定做个正直的热血男儿,和他的兄弟们一起上战场杀敌! 可惜他罪行累累,只怕是去了阴曹地府都要接受审判,都要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经受惩罚! 他,再也没机会了! 第237章 一笑泯恩仇 周思卿终于踏上了回川城的列车。 这次是软卧,是宋辉月自己花钱买的铺位,她不舍得让女儿受半点苦,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送给周思卿。 孟战京与战友们一起在硬座车厢里,他趁着休息,穿过大半个列车,给周思卿送了些水果。 “在站台停靠休整时,李镇疆他们下车买的,很甜!” 孟战京献宝似的将搪瓷缸放在桌上,掀开盖子放在周思卿面前。 水果已经洗好了,个头很大很均匀,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一个个红彤彤的,看上去很是美味诱人。 “快尝尝!” 孟战京拿起一个塞进周思卿手中,眼巴巴看着她。 周思卿咬了一口,果子酸甜适口,汁水很多,她的心里也有些甜滋滋。 “你没吃吧?你坐下,也吃几个!” 一边给母亲递了两个果子,周思卿给孟战京让了位子,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孟战京刚准备张嘴咬果子,只听隔壁的铺位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我也想吃!” 听到这话,孟战京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看着憔悴消瘦的林淮,忍着弄死他的冲动,咬牙说道:“你不能吃!” 顿了顿,他补充道;“嗯,你是病人,只能只些软烂好消化的粥,水果太寒凉了,对你不好!” “医生说了,我要多吃水果蔬菜,补充维生素!” 林淮犟嘴说道,还挣扎着坐起来,眼巴巴看着周思卿。 “思卿,我就吃一个!” 周思卿能说不给吗? 她捡了个软一些的果子递给林淮,还很是体贴将枕头和被子垫在他背后,帮他调整好坐姿。 这让孟战京极为不悦。 “你干嘛非得跟我们一起坐一趟车?你完全可以在南疆军区总医院住到康复,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结果林淮这货非得死皮赖脸跟着他们一起回川城,还将铺位买在了自家媳妇儿的隔壁。 如果杀人不犯法,孟战京想弄死林淮。 别以为他没看到林淮望向周思卿的眼神,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林淮确实还爱着周思卿,但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已经放下了内心的执拗,看淡了一切。 只要周思卿过得好,哪怕他只是远远看着,也心满意足了。 长途跋涉了两天两夜之后,在一个清晨,火车停在了川城火车站的月台上。 孟战京还有任务在身,哪怕他很想,也无法送周思卿和宋辉月回家。 因此,只能在带队出站时,远远看着周思卿与宋辉月陪同坐在轮椅上的林淮出站,而他,什么也不能做。 一出站,就有救护车等在路边,是来接林淮的。 林淮的母亲抱着个小女孩,正眼巴巴看着出站口的方向。 这才过了多久,姚萍竟然苍老了许多。 她再也没了当初的嚣张跋扈,眉眼间都是苦楚与哀愁。 丈夫罹患癌症晚期,儿子也因为情场失意一蹶不振,当初不可一世的林家已然没落。 不得已,林家辞退了佣人,照顾家庭的重任便落在了一辈子没吃过苦的姚萍身上。 看到坐在轮椅上虚弱憔悴的儿子,姚萍抱着孩子奔过来,还未说话,眼泪扑簌簌落下。 怀中的小女孩不知道大人的喜怒哀乐,只是朝着周思卿笑。 小孩的轮廓与周嘉彤有六七分相像,但又继承了林淮的优点,长得粉雕玉琢极其可爱。 隐约间,周思卿的脑海里浮现出她与周嘉彤幼年时的场景。 那时的周嘉彤真的好可爱,她曾很爱很爱棉花团子似的妹妹! 周思卿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 下一刻,她的手指被小家伙抓住了。 还不会说话的小家伙流着口水,身体前倾,张开双臂要扑入周思卿的怀中。 姚萍没防备,竟险些让孩子摔落在地。 周思卿眼疾手快接住了。 大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可小家伙却以为是在玩,咯咯笑着,扑入了周思卿的怀中,口水沾了她一身。 “她喜欢你!” 林淮温柔注视着周思卿,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惆怅。 如果不是他自作孽辜负了周思卿,或许上一世的他们会过得很幸福吧? 或许他们也会生个这样软糯可爱的小女儿,在傍晚的余光里,他们一家三口一起散步…… “你叫什么呀?” 周思卿逗弄着孩子,随意问道。 “甜甜。” 林淮替女儿回答,说道:“小名叫甜甜,大名叫林悦宁。” 听到这名字,周思卿眼神微微一顿。 上一世她曾在林淮面前憧憬过他们未来的人生。 她说,如果婚后生了女儿,小名叫甜甜,大名叫悦宁。 没想到林淮还记得…… 周思卿笑笑,将甜甜还给姚萍。 “名字很好听!” 她没有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夸奖。 林淮的眼神里带着掩不住的失落与难过。 “这个名字,对我很有意义!” 曾经有一度他对这个女儿充满了厌恶,因为她是周嘉彤生的! 可一想到她的名字是周思卿亲自取的,林淮又不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 他会觉得这是对周思卿的辜负! 周思卿身上没钱,她扭头看着身边的宋辉月。 “妈,你有钱吗?第一次见孩子,我这不得有所表示嘛!” 宋辉月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世,她掏出钱包,把里面的钱都给了周思卿。 一千块的巨款! 周思卿将这一千块都塞进了小家伙的怀里。 “乖呀!一定要好好长大!” 她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蛋,微微笑了笑,转身就要离开。 “周思卿!” 姚萍从身后叫住了周思卿,她脸色为难,看上去讪讪的,心虚又慌张。 “以前……对不起啊!”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没有回头,没有说“没关系”这三个字。 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大步流星离开了。 她能原谅林淮,已经是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 姚萍对她的伤害不比林淮小,她做不到平等原谅每一个施害者! 淡忘仇恨,已经是她对姚萍最后的仁慈了! 出站口对面的马路上,停着好几辆军车。 远远的,周思卿就看到了婆婆王雪绒和公公孟澜海,还有孟家二老,以及那些叔叔婶婶堂哥堂嫂们…… 他们像是在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在清晨温柔的光里,微笑着朝她挥手。 难以按捺内心的思念与激动,周思卿快走几步,投入了婆婆王雪绒的怀抱! 回家,真好! 第238章 接风 对于周思卿的回归,孟家这次可谓是全员出动。 孟家老太太亲自下了命令,挨个儿打电话通知。 只要是在川城的孟家人,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都的放一放,来接孟家最小的儿媳妇回家! 身为军区首长的公公和三叔四叔来了,在川城商界赫赫有名的孟家大堂兄孟平津也在…… 这样的阵势让周思卿倍感压力。 不说别的,只三叔和四叔这两位军区大首长放下手中公务前来车站迎接她,就足以让她受宠若惊。 伏在王雪绒怀中,感受着婆婆温柔的抚摸,这一路的疲倦似乎都消退了。 “你让开,让我好好看我的孙媳妇儿!” 似乎还没过几秒,就听到耳边传来孟家老太太洛冯君的声音。 她带着一点急切推开了王雪绒,拉着周思卿的手细细端详,眼底满是心疼。 “丫头,让你受委屈了!” 在周思卿获救之前,孟澜海与王雪绒向孟家二老隐瞒了她被玉慈掳走的消息。 但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此事,将孟澜海和王雪绒一顿臭骂。 “我孙媳妇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饶不了你们!” 即使知道周思卿遇险这事儿与孟澜海夫妇无关,可心中难受的洛冯君还是将怒火都加诸在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儿媳身上。 甚至后来周思卿脱困,洛冯君也担忧不已,生怕孙媳妇缺胳膊少腿受了伤害。 眼下看到周思卿全须全尾回来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走!咱们回家!” 紧紧拉着周思卿的手,洛冯君脸上满是笑容。 “今儿个晚上由平津做东,给你摆接风宴,你这出去几个月,瘦了不少!” 听到老太太这话,周思卿笑着望向孟平津。 “大哥,又让你破费了!” 孟平津笑呵呵摆了摆手。 “我给你讲,在由谁出钱给你摆接风宴这件事上,竞争一度很激烈啊,最后我靠着绝对的财力获胜!” 一旁的孟沈辽嗷嗷抗议。 “大哥仗着自己有钱故意欺负人呐,啧,该死的资本家!” 这话说出口,不出意外的,孟沈辽收获了大哥孟平津的一顿拳打脚踢。 “思卿,你回来真好!” 孟沈辽的妻子姚蓓蓓上前,给了周思卿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个月未见,姚蓓蓓看上去丰腴了不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女人温柔的光辉。 周思卿感受到姚蓓蓓微微凸起的小腹,她忍不住后退几步,然后愣住了。 “我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察觉到周思卿的注视,姚蓓蓓抬手轻轻抚摸着小腹。 周思卿眼中又是惊讶又是喜悦。 “这么快吗?你们未免也太……” 话说一半,周思卿才恍惚反应过来,自己离开川城已经半年之久了。 她在春寒料峭的时节奔赴南疆,现如今已经是盛夏! 想到这里,周思卿傻傻笑了。 “九嫂,恭喜呀!” 与姚蓓蓓聊了几句,周思卿带着微笑走到一直站在人群后,温柔注视她的周君堂面前。 “爸!”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可看到周君堂的那一刻,周思卿的心中依然泛着委屈。 她叫了声“爸”,便红了眼眶,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周君堂叹息着将女儿抱在怀中。 这是他第一次以父亲的身份拥抱女儿,过往即使父女相称,他也保持着距离,没有半点逾矩。 但此刻,当女儿用委屈哽咽的语调喊他“爸”时,他很是心疼。 轻轻拍着周思卿的后背,周君堂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正说着,只见一身军装的孟战京带领队伍走过来。 他们要穿过火车站前的广场,然后去对面的路上坐车回团里。 趁着短暂的间隙,孟战京奔了过来。 然而他像是个透明人一般,别说爹妈眼里只有周思卿,便是一向疼爱他的爷爷奶奶,也目不转睛看着孙媳妇。 “哎哎哎,你们倒是看我一眼啊!” 孟战京忍不住开口抗议,结果回应他的,只有九哥孟沈辽。 “晚上我们给思卿摆接风宴!” 孟沈辽笑嘻嘻说道。 接风宴?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孟战京愣住了,语气颇为哀怨。 “你们是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啊,接风宴,还是给我老婆的接风宴,你们竟然不通知我?” 这像话吗?这不是胡闹吗?他不要面子的吗? 孟沈辽一摊手,说道:“我也是从我老婆口中得知的,嗯,你知道咱们家的情况,想来都是夫凭妻贵的!” 他一脸同情拍着孟战京的肩膀。 “认命吧!” 孟战京哪里能认命? 他试图从亲妈口中打听接风宴的地址,却收获了亲妈一个大白眼。 “这有你什么事?你还有脸去接风宴?你怎么保护我儿媳妇的?这账,我还没和你算呢!” 说罢,她一把推开孟战京,亲亲热热挽着亲家母宋辉月的胳膊上了车,俨然就是视儿子如空气。 接下来,孟战京又收获了亲爹的白眼…… 到最后还是大堂哥孟平津看他可怜,才告诉了他接风宴的地址。 是在川城最豪华的餐厅,据说一顿饭抵得上孟战京一年的津贴…… 看着被一众家人簇拥的周思卿,看着她沉浸在幸福喜悦中,孟战京也忍不住傻傻笑了。 这样也挺好的,他爱她,不介意将他所有的亲情都送给她,让她享受双倍的爱。 她值得被全世界温柔以待! 周思卿乘坐车子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家里。 下车时,正好遇到了几个女军属,周思卿像从前那样笑着打招呼。 女军属们也很热情,但不知道是不是周思卿有些敏感,她总觉得那几个女军属的眼神有点奇怪诡异。 就仿佛她是个异类,那些军属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笑容古怪。 王雪绒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三言两语将那几个女军属打发走,便拉着周思卿回了家。 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屋里,热热闹闹说说笑笑,周思卿心底那一点疑惑也被暂时压了下来。 她以为回到家就是圆满,却根本不知道,一场猛烈的舆论风暴正在发酵扩散,随时都会吞噬她! 第239章 我真的好想你啊! 晚上在川城最好的餐馆给周思卿摆了接风宴。 孟平津一向不差钱,再加上孟家老太太亲自发话,他不上心都不行。 即使南疆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即使川城的夏天格外炎热,可这依然不影响周思卿对家乡的喜爱。 她穿着王雪绒给她买的新衣服,左边挽着孟家老太太,右边挽着宋辉月,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走进了餐厅里。 大家言笑晏晏,聊着分别这半年的趣事。 虽然没人通知孟战京赴宴的地点,但这点事哪里能难住他? 当晚他准时赴宴,穿着便装坐在一袭红裙的周思卿身边,也是郎才女貌极其般配。 孟家四堂嫂楚嫣然对周思卿充满了崇拜。 她打进门就拉着周思卿问东问西,甚至还说要写一篇关于周思卿的报道发表在校报内刊,让更多人知道周思卿的英雄事迹。 听着楚嫣然言语间对周思卿的崇拜,王雪绒眼中满是骄傲。 “思卿,你被玉慈掳走……” 忽然,楚嫣然提及了“玉慈”这个名字。 原本喧闹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安静,众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嫣然!” 孟家老太太洛冯君拔高了声音,微微有些严厉。 楚嫣然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意识到什么,猛然捂住了嘴,一脸的惊慌与歉意。 她忙起身说道:“对不起,我这……我,我去趟卫生间!” 甚至不等周思卿开口说话,楚嫣然就头也不回离开了,脚步很是仓皇。 王雪绒已经站起身来,给周思卿夹了一筷子菜。 “卿卿,吃饭!来,多吃点!” 洛冯君也给周思卿连连夹菜,笑着将话题岔开了。 一旁的宋辉月和周君堂神色晦暗不明。 好几次,宋辉月都欲言又止,最终被周君堂制止,夫妻二人只是沉默吃着菜,眼底满是对女儿的心疼。 到接风宴结束,楚嫣然也没再回来。 周思卿关切询问,四堂哥给出的答案是妻子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回到军区大院已经是深夜了。 周思卿洗完澡,穿着睡裙从浴室出来,却发现孟战京不在卧室。 她下楼,隐约听到客厅里有微小的谈话声。 在她走到拐角处的时候,那谈话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孟战京走了过来,正好在楼梯口与她碰面。 “怎么下来了?” 孟战京抬手摸了摸周思卿的脸,温柔问道。 “看到你没在,我就下来看看,正好喝点水!” 她也笑,与随后走来的王雪绒打招呼。 “妈,你也没睡啊?” 王雪绒笑着说道:“准备睡了,这不是听战京说你和他在南疆还办了个简易婚礼,我很替你们高兴!” 她说着,将厚厚一摞钱塞进了周思卿怀里。 “回头想买什么就去买,年轻小姑娘嘛,还是得穿得时髦一些!” 这一摞钱少说也有两万。 周思卿拒绝,却听王雪绒说道:“你若是不肯要这钱,就是看不起妈,就是怪孟家没有保护好你!” 听到这话,周思卿只能将钱留下。 “妈,我从没有怪过谁,我知道每个人都尽力救我了!” 她笑笑,上前给了王雪绒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很爱你们!” 回到卧室,孟战京洗完澡出来,就看到周思卿背对着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头发湿漉漉的,盯着周思卿姣好的背影,半晌,无声叹息。 蹑手蹑脚绕到床的另外一边,他关了灯,钻进被窝里,摩挲着轻轻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下一刻,本该睡着的女孩忽然嗤嗤笑了。 她钻过来,紧紧依偎在孟战京怀里,语气里满是娇俏,还有让孟战京心疼的委屈。 “很久没有这样抱你了,战京,我好想你啊!” 她双臂紧紧抱着孟战京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听着男人有力沉稳的心跳,声音微微沙哑。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在无法支撑的时候,都是靠着对你的思念熬过来的!” 孟战京也紧紧抱住了周思卿。 他宽厚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纤细的后背,一点点抚慰着她的心。 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愫,孟战京忽然一个翻身,将怀中的女孩困在自己身下,黑暗里,他精准找到了她的唇。 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与甘甜,孟战京贪婪汲取着属于周思卿的气息,手下的动作也越发放肆。 周思卿一声嘤咛,她哽咽叫道:“战京!” 这一声“战京”,像是一盆凉水从孟战京身上兜头淋下。 那些翻滚的情潮与渴求,忽然之间就熄灭了。 孟战京还在急剧喘气,他浑身像是卸了力,就那么将全身重量交给了周思卿。 脸埋在她脖颈间重重呼吸,却再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再对周思卿做什么亲热之事。 第二天大清早,孟战京去了军营,周思卿则去医院上班。 她的忽然失踪让医疗队成员焦心不已,此时看到她安然无恙回归,赵碧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得知你被掳走,我的天都塌了!” 趁着还没到上班时间,赵碧玉拉着周思卿唏嘘。 “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给王书记交代?我就是赔了这条命,也还不清这笔债了啊!” 听到这话,周思卿笑。 “不至于!且不说我福大命大不会出事,就算是真……那也是我自己的命不好,怨不得任何人!” 她说道:“我婆婆更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赵医生你放心吧!” 医疗队其他成员听说了周思卿回来上班,也纷纷赶过来打招呼。 “思卿你看这是谁!” 有个同事笑着将一个年轻护士推到前面。 周思卿端详片刻,惊喜说道:“哎,狄蓉!” 是的,这个才是真正的狄蓉! 她之前在玉慈身边,就是以狄蓉的身份等到了孟战京! 此时看到本尊,周思卿不能不感激。 如果不是狄蓉与她的父母家人给予了最大的理解与配合,她的身份早就穿帮了,哪里能骗玉慈那么久? “狄蓉经过特批,已经正式成为我们医院的护士了!” 赵碧玉笑着说道;“组织不会辜负每一个有功之臣的!” 第240章 怪异的体检 狄蓉笑得有些羞涩。 她说道:“思卿姐,我的身份能帮到你,我感到很荣幸,很骄傲。” “我父母也说,你与我家有缘分,如果将来有机会,一定要邀请去我家做客!” 周思卿笑着说道:“这是一定的,等方便的时候,我亲自上上门拜访二老,将来咱们就是亲戚,逢年过节是要互相走动的!” 这话让狄蓉喜出望外。 “那我今晚就给我父母说这个好消息,他们一定很开心的!” 赵碧玉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其他同事。 她敛起嘴角的笑,看着周思卿说道:“你今天先别上班,先……做个系统的体检!” “赵医生,我没什么大碍!” 周思卿说道:“而且我在南疆时,就已经体检过了。” “再体检一次总归是放心些!” 赵碧玉欲言又止,半晌才含含糊糊说道:“如果……如果有什么麻烦,也能及时止损!” “及时止损”这四个字用得微妙,周思卿的心里有种道不出的疑惑。 从昨天在军区大院里碰到神色晦暗不明的军属,再到楚嫣然话说一半忽然仓皇离席,还有此时赵碧玉执意要求她体检…… 肯定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之间,周思卿有点反应不过来。 “赵医生,你和思卿聊完了没?” 正在周思卿准备刨根问底找赵碧玉问个明白时,门忽然被推开。 只见大着肚子的甘棠按捺不住走了进来。 “我都在门外等半个小时了,你还没说完吗?” 看到甘棠像个充气的皮球,周思卿很是诧异。 “不是甘棠,你这是吃什么了?怎么……圆润成这样了?” 之前纤细苗条的甘棠,因为怀孕的缘故,整个人都是圆滚滚的,而且穿了条背带裤,看上去越发好笑。 甘棠垮着脸说道:“你怀一个试试……” “甘棠!” 赵碧玉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甘棠的话。 “今天你不是休假吗?怎么来医院了?” “思卿回来了,我别说休假,就是在产房生产,也得从产床上爬起来见见她!” 甘棠笑眯眯挽着周思卿的手,说道:“赵医生,那我把人带走了啊!” 赵碧玉摆摆手,笑着让她俩滚蛋。 出了门,周思卿轻轻摸着甘棠圆滚滚的肚皮。 “男孩还是女孩啊?” 甘棠歪着头笑,故意卖关子。 “你猜!” 周思卿转身就要走。 “爱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啊!” 见状,甘棠笑着抱住周思卿的胳膊认错求饶。 “错了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行吗?” 她一脸母性的光辉,喜滋滋说道:“是个儿子!” 甘棠的父母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这些年来他们也从未因为她是女儿而有所亏待。 但毕竟是老一辈人,骨子里还有些封建思想,因此他们希望甘棠能生个儿子,也好了却他们的遗憾。 因此在得知甘棠肚子里是男孩时,甘棠的父母喜不胜收,每日恨不得将甘棠捧在手心里,吃喝用度都是最好的。 “李镇疆的父母对我也很好!” 甘棠眼底满是幸福,她说道:“我和李镇疆的事儿有点仓促,得知我怀孕,他父母当即就赶了过来。” 原本还担心李镇疆的父母会因为她仓促怀孕而轻视她,但并没有。 作为知识分子的李家父母对这个儿媳妇极为尊重。 给钱给物不说,还在川城出全款买下一套大房子,说是当做儿子和儿媳的婚房。 听着甘棠描述自己的幸福生活,周思卿也忍不住替好友高兴。 上一世的甘棠死得惨烈,根本来不及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时节,更没有被爱情滋润过。 现在看到好友拥有了梦想中的幸福婚姻,周思卿觉得很圆满。 虽然周思卿嘴上说着不想体检,但她还是遵照赵碧玉的吩咐,老老实实拿着化验单逐项体检。 甘棠没有回家,就坐在外科门诊的护士台那里休息。 起初的检查都很正常,直到周思卿看到一个奇怪的申请单。 是验尿的化验单,而且还是检查有没有怀孕的! 这一瞬间,周思卿的心咯噔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回到赵碧玉的诊室,问道:“赵医生,为什么要开这个单子?” 赵碧玉看了一眼,神情微微慌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这不是已婚女性的常规检查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思卿看着赵碧玉的眼睛。 “可你们都知道,我和孟战京分开了一段时间,根本不会怀孕的!” 赵碧玉一时哑然。 正好有病人推门进来,赵碧玉趁机说道:“思卿,我们肯定不会害你的,你听话,先去检查,回头我好好给你解释!” 说着,赵碧玉将周思卿送到了门外。 甘棠看到周思卿怪异的表情,她挺着肚子迎过来。 “怎么了?和赵医生吵架了?” 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周思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甘棠的脸色不太好看。 “我问你,你脱险之后,和孟战京有没有……” 甘棠停顿片刻说道:“你懂我的意思吧?” 周思卿当然懂。 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你也知道军营里环境艰苦,而且孟战京事务繁多,实在没时间……” 停顿片刻,周思卿挤出一丝苦笑。 “其实我挺期待他能主动和我……但他似乎有些躲避,我总不能强迫他,对不对?” 甘棠望向周思卿的眼中满是心疼。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要说什么,又仿佛说不出口。 “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吞吞吐吐吗?你要问什么就直接问!” 周思卿太了解甘棠的性格,无奈说道。 甘棠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四下环顾,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凑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思卿,不光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川城里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想问却不敢问出那句话!” 甘棠又是一阵犹犹豫豫,最终抛出了那个人人好奇却人人不敢提及的问题。 “你被玉慈掳走那么久,传言说你一直跟在玉慈身边,吃住都在一起!” “所以你和玉慈,到底有没有……” 甘棠轻轻握住了周思卿的手。 “你有没有失身?” 第241章 人言可畏 甘棠这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周思卿天灵盖上。 那些原本无法解释的异端在此刻忽然就有了答案。 她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再加上之后一直有王青义等人陪在身边,她以为这是一件没有任何争议的事。 被解救回来之后,没有人主动问她这件事,她也没有提及过,以为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原来根本没过去! 周思卿怔怔看着甘棠,嘴巴翕动着,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所以每个人都觉得我已经被玉慈给……” 所以孟战京始终没有碰她。 所以楚嫣然一提及玉慈,就被孟家人狠狠呵斥。 所以赵碧玉以体检的名义要确认她是不是怀孕了。 他们既然心有疑惑,为什么不能像甘棠这样坦然直率问她? 或者孟战京当初可以直接找玉慈面对面对质啊! 方法那么多,为什么要用这种欲盖弥彰的方式来对待这件事? 在看似尊重与保护她的表面之下,是对她最深最痛的伤害。 周思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起身就要去质问赵碧玉,却被甘棠拉住。 “你别冲动,大家都是为你好!” 甘棠心疼说道:“我来之前,李镇疆还一再叮嘱,让我别提及这一茬,说怕戳痛你的伤口。” 可她了解自己最信任的朋友,如果在被玉慈玷污之后,周思卿哪怕再伪装掩饰,也不会是这样坦然平静的笑容。 所以甘棠第一个将敏感问题摆在台面上。 “如果真的尊重我,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这算什么?” 指着手中验孕的单子,周思卿哽咽说道:“想确认什么?确认我是不是有了玉慈的孩子?” “不该这样对待我的,起码在我看来,这不是真的尊重我!” 甘棠还要说话,周思卿摆手示意她不必再安慰自己。 “甘棠,我原本还觉得这体检没什么必要,现在看来,体检太有必要了!” 这不是什么关心她身体的体检,而是验证她清白、判定她是否还有资格做孟家儿媳妇的资格! 她已经擦干了眼泪,笑得比哭都难看。 本以为被玉慈掳走的那段日子最受煎熬,本以为一切风雨都过去了。 原来,最大的风雨、最痛的伤害还在后面等着她! 话说回来,女人所谓的清白就那么重要吗? 就算她真的被玉慈给…… 那她也是受害者啊! 在经历了第一次的身体伤害之后,还要经历更惨痛与绝望的精神伤害。 她做错了什么? 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对待她? 周思卿怀着痛苦与失望的心情做完了每一项检查。 她不想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医院徘徊很久,索性去了护士休息室,想要平复自己的心情。 说来很巧,她坐在角落里,正好有几件白大褂搭在绳子上,恰到好处遮住了她。 紧随其后,有几名交完班的护士走了进来,一边换衣服一边聊天。 “哎,我刚才看到周思卿了,她去验尿,十有八九是测怀孕的!” “能不测怀孕吗?万一她肚子里有了玉慈的孩子,啧,孟战京岂不是要戴绿帽子?” “戴什么绿帽子?孟家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接受一个失了清白的儿媳妇?今天早上我瞧见王书记,那脸色……啧啧” …… 几个护士越聊越起劲,到最后有个所谓消息灵通的护士压低音量,示意几个人都都凑过去。 “我给你们讲,我有个亲戚是孟战京的兵,他亲口说的,自打周思卿被解救回来,孟战京就没再碰过她!” “也不是咱们私下议论,但凡是个有血性的男人,都无法接受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哪怕是身不由己也不行!” 到最后,她下了结论。 “等着瞧吧,周思卿要被休了!” 这几个护士聊尽兴了,才各自拎着包离开。 若是此时,她们中间有人拨开那挂在绳子上的白大褂,就能看到角落里周思卿那张煞白的脸。 她的嘴唇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浑身冷汗涔涔。 她才刚回到川城,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整个医院,甚至连没有去前线的护士都清楚事情的经过…… 想起初回家时那几个军属异样的眼神,周思卿也有了答案。 连朝夕相处的同事都用不屑轻蔑的语气来评判她,更遑论那些没文化又多喜欢看热闹的军属? 虽然话很难听,但周思卿却知道,这几个同事的谈话并非没有道理。 起码在孟战京不肯碰她这一点上,她们的消息是准确无误的。 一时之间,周思卿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像是刚从深渊爬出来的人再次被推进了更黑更深的地方…… 她想哭,可眼睛胀得厉害,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就那么浑浑噩噩回到军区大院,她却不不想推开孟家的大门走进去,而是在这大院里四处游荡。 大院有一处小树林,是军属们乘凉的圣地。 尤其是午后,军属们都喜欢在这里摘菜织毛衣聊天说笑。 不知不觉,周思卿走到了小树林里。 “啧,王雪绒一辈子都好强,这次可丢人丢大了,这几天我瞧她脸色都不太好看!” “能有好脸色吗?你家儿媳妇要是被土匪给那个了,你能有好心情?” “我家儿媳妇可没周思卿那么不安分,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去南疆立功,现在好了吧?失身了吧?” 说到这里,有个军属放下手里的豆角,说道:“哎,我听说那个土匪没有强迫周思卿,她是自愿的!” “这女人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天生就是个不安分的东西,怕是孟战京满足不了她,她故意勾搭上土匪呢!” “我倒要瞧瞧孟家这次怎么弄,这样肮脏的儿媳妇,他们还能继续留着不成?” …… 这话像是一记又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周思卿脸上,也扎进了她心中。 她以为医院同事的话已经足够难听了,可此刻听着大院邻居的闲言碎语,她才知道“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有多么骇人。 事实早已不重要了,或者说人们根本不在乎事实。 他们需要的只是足够刺激的饭后谈资,仅此而已! 第242章 逃避与伤害 孟战京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周思卿。 可他找遍了房间每一个角落,甚至连大院都找了一遍,也没看到妻子的影子。 “思卿不是去医院了吗?我以为她和你在一起!” 洛冯君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听到孙子询问孙媳妇的下落,她皱眉说道。 “怎么,你欺负她了?” “没有的事儿,我刚才去医院接她,赵医生说她早就走了。” 孟战京心里总觉得不太妙,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战京,奶奶还是觉得,你得和思卿开诚布公谈谈,尤其是在她被玉慈掳走的那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王青义和陈静萍都作证说思卿和玉慈什么都没发生,你在害怕什么?再不济,你让南疆警方审讯玉慈,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洛冯君实在不理解自己这一向做事果断的小孙子,在这件事上怎么如此胆小,甚至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回避。 “战京,你是害怕思卿真的被玉慈给……你接受不了那样的她?” 提到这里,洛冯君的脸色微微变了。 “真正的干净与肮脏不是仅凭这点事来决定的,是一个人的心灵,是一个人的品格,哪怕思卿被玉慈欺负了,在我心中,她也是个干净的姑娘!” “你忘记她怎么待你了?你忘记她怎么背着你从废墟中逃命了?” 洛冯君拔高了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因为这件事而和思卿生分,你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孙子!”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战京的表情有些痛苦。 “我不是嫌弃思卿,我是怕她心中有芥蒂,现在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我们还能装傻,还能岁月静好在一起。” 他怕万一戳穿了真相,周思卿会因此钻牛角想不开,甚至极端到与他分开。 因此,他宁可这么装聋作哑什么都不问,也不能与周思卿分开! 再者,他怎么可能因此嫌弃她呢? 不管她经历了什么,在他心中,她都是最纯洁无瑕的小女孩,是他一辈子爱到死的爱人! “回避不是办法,你与她开诚布公聊聊,也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啊!” 洛冯君说道:“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你这样躲躲闪闪,迟早会被她发现,万一误会了,岂不是更糟糕?” 正说着,只见王雪绒急匆匆回来了,表情不太好看。 “思卿呢?她还没回家吗?” 看到母亲这表情,孟战京的心一沉。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去医院找卿卿,她就不见了!” “赵碧玉自作主张给思卿安排了体检,而且还都是……妇科方面的,连验孕都有!” 王雪绒气得直拍桌子,说道:“思卿也是学医的,她看到那些检查项目该怎么想?” 一听这话,孟战京霍然起身。 “什么意思?你们医院让思卿查怀孕?在这个节骨眼上,查怀孕和杀她有什么区别?” 谁都知道周思卿被玉慈掳走过一段时间,查怀孕就意味着赵碧玉也默认周思卿和玉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 所以她想做最后的补救措施,就是看是否怀孕,起码可以在萌芽阶段就扼杀掉那最后也是最大的麻烦。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站在孟家角度上考虑,都是以孟家利益为重。 哪怕是对周思卿极好的赵碧玉,在这件事上也选择了孟家。 周思卿何等聪明,如何能看不穿她的意图? 她感受到了背叛与放弃的滋味,骄傲如她,如何能承受这样的绝望? “你们……你们要害死她!” 洛冯君急得直跺脚,说道:“我孙媳妇要是出了事,我和你们没完!” 但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周思卿。 孟战京硬着头皮拨通了周君堂的电话。 “卿卿?她下午回来了一趟,但没停太久就走了!” 周君堂疑惑说道:“怎么了?她没回家吗?” 不等孟战京回答,宋辉月已经抢过了电话。 “你们怎么她了?是不是与在南疆的事情有关?” 孟战京不敢隐瞒,将周思卿被迫做怀孕方面检查的事告诉了宋辉月。 果不其然,宋辉月在电话里破口大骂。 “王青义和陈静萍都以生命做担保,说我家女儿没有失身,她清清白白的姑娘,怎么,不值得你家信任是不是?” “退一万步,就算她被土匪给欺负了,那也照样是我周家的闺女,何时轮得着你们来欺负?” “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上说着不在乎我女儿的经历,在我面前保证说一定加倍对我女儿好,结果你们在做什么?” 不顾周君堂的阻拦,宋辉月骂到最后几乎哭了。 “她要是出了事,我和你们孟家拼命!” 孟战京握着电话任由宋辉月骂,他不辩解,也不还口。 这件事上,不管缘由如何,都是他们孟家做错了。 最后是王雪绒接过电话。 “辉月,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思卿,过后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我们绝对没二话!” 宋辉月在抽泣,说道:“你们孟家……太欺负人了!” 到底,孟战京还是从周君堂口中隐隐窥到了与周思卿有关的端倪。 下午周思卿回到周家时,很正常,像往常那样谈天说笑,还缠着宋辉月给她炒了几道可口的菜。 吃过饭,宋辉月留她在家里住几日,她却摇了摇头拒绝了。 “妈,不管我经历了什么,都是你的女儿,是不是?” 临出门时,周思卿看着宋辉月问道。 彼时她眼眶似乎有泪,可等宋辉月上前细细端详时,却又没了。 “那是当然,在妈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女儿!” 这话让周思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那我走了呀,我去看望个熟人!” 周思卿笑着摆了摆手,对宋辉月告别,转身走进了夕阳余光里…… “她在川城能有几个熟人?甘棠在家待产,赵碧玉她们都在医院,她能去看谁?” 王雪绒说罢,心忽然一痛。 细细想来,他们竟然是周思卿最亲近的人,可现在,他们在无意之间深深伤害了她! “熟人又不光是活人,死人也算!” 孟战京皱起了眉头,想了片刻忽然拨通了林淮的电话。 “周嘉彤的墓地在哪里?” 第243章 深夜的陵园 当初周嘉彤与林淮闹到你死我活,林宗耀说什么也不肯周嘉彤葬入林家祖坟。 而周嘉彤死之前也曾留下字条,求林淮放了她,别将她葬入林家的祖坟里,她再也不想与林淮、与林家有半点关联了。 所以她被单独葬在了一处偏远的陵园里,距离川城市区足足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林淮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这陵园在山上,绵延起伏的山峦间,有猫头鹰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漆黑之中,格外骇人。 林淮打着手电筒,在阵阵阴风里穿梭在墓碑间,终于,在墓园最深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周思卿靠在周嘉彤的墓碑上,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她脸上带着泪痕,哪怕在睡梦中,也依然在微微抽泣,几乎揉碎了林淮的心。 他再也无法按捺自己的情绪,飞也似的上前,却被一根枯藤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 周思卿被惊醒。 她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林淮狼狈的身影,久久,忽然笑了。 “你来做什么?” 林淮顾不得擦掉身上的泥巴,心疼说道:“你还问我?大半夜的,你跑到这里做什么?白天不能来祭奠吗?” 他想要拉周思卿起来,可却不敢碰她。 “林淮,即使我和周嘉彤最后杀得死去活来,可不可否认,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 母亲在她很早时出家,父亲也早早去世,她少年人生漫长的岁月里,都是与周嘉彤相依为命。 即使周嘉彤无休止朝她索取,可在某种意义来讲,周嘉彤也是她唯一的支撑,是让她度过艰难岁月的最后动力。 在今天,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所有人质疑,当这个世界都对她心怀恶意时,她是绝望的,又是无助的。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倾诉,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哭泣,在这茫茫人世间,她,是个孤儿! 于是她来到了周嘉彤的墓地。 看着墓碑上“周嘉彤”的名字,她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 漆黑的夜色里,她靠着周嘉彤的墓碑坐下,将她遭受的委屈与苦楚一一讲给周嘉彤听。 夜风四起,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她认为,那是周嘉彤在回应她的话,她不害怕,反而觉得不再孤单了。 “思卿,你要是……要是在孟家过得不开心,就,就离开吧!” 林淮说道:“我会好好待你,会加倍弥补对你的伤害!” 听到这话,周思卿歪头看着林淮。 “你变化真大,林淮,虽然我们之间不可能了,但我依然很高兴你能有这样的改变!” 林淮一哽,二人自此再无话。 没多久,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本以为是孟战京的,却没料到是刘南枭的。 多日未见,刘南枭看上去清瘦了些,他甚至连手电筒也没有拿,就这么踉踉跄跄奔了过来。 “思卿,你……吓死我了!” 看到安然无恙靠在墓碑上的女人时,刘南枭长长松了一口气。 半晌他笑了,喘着气走上前,看着先到一步的林淮。 “你倒是速度挺快啊!” 林淮仰头看着刘南枭。 “你怎么知道思卿在这里?而且,这又关你什么事?” “关不关我的事,与你无关,至于我如何知道思卿会在这里,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刘南枭蹲了下来,看着周思卿红肿憔悴的眼睛。 “思卿,我都听说了!” 他试探着说道:“这几天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很多,也很不好听,但我始终相信,你会挺过来的!” “你们医院以体检的名义查你是否怀孕,这样的行径确实太过分了!” 他轻轻摘去周思卿肩上的枯叶,半晌说道:“我家老爷子让我转告你,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刘家都会支持你!” “决定”二字意味深长。 在这个节骨眼上,所谓的“决定”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婚。 一段感情如果有了裂痕,那不管如何修补,都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与其在一起互相折磨与煎熬,倒不如分开来得痛快。 “刘家在京城也有点人脉,只要你愿意,可以去京城开始新的生活!” 刘南枭正色说道:“我觉得你应该离开这里!” “刘南枭,你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孟战京的怒吼。 他显然是听到了刘南枭怂恿自己的妻子离婚并离开川城去京城开始新生活的话,一时之间怒不可遏。 “刚才是你故意让人堵住了我的路,对不对?” 孟战京原本早就能赶到了。 却在半路与一辆莫名其妙出现的无牌车撞在一起,撕扯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脱身的。 此时听到刘南枭的话,他瞬间就明白了。 “是我又怎么样?” 刘南枭站起身来,看着比自己矮一个台阶的孟战京。 “周思卿是我们刘家的救命恩人,当初我以兄长的身份背她上了婚车,她不幸福,我自然要站出来!” “孟战京,你嘴上说不在乎,但其实心里有芥蒂,你还是无法接受周思卿失身的可能性,无法接受她和别的男人……” 刘南枭攥紧了拳头。 “说到底,你骨子里还是大男子主义,还是带着虚伪与封建,你若是真爱她,就该第一时间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孟战京没有,他选择了避而不谈。 孟战京的眼神里满是痛苦。 他看着依然靠在墓碑上发呆的周思卿,嘶声说道:“卿卿,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我怕你真的被玉慈……我怕你因此要离开我!” 他微微有点哽咽,说道:“我知道你有多么倔强!在这段看似由我主导的感情里,其实你才是那个主导者!” 周思卿涣散的眼神逐渐聚焦。 她看着孟战京那痛苦焦急的脸庞,片刻,忽然笑了。 “是,你没说错,如果我真的被玉慈玷污了,我会毫不犹豫离开你的,因为你太好了,好到让我不能拖累你!” 说到这里,周思卿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 “可我并没有离开你,这不就正说明我和玉慈是清白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那样?” 第244章 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 孟战京想要解释,却被周思卿打断了。 “其实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你们家人,我很感激你们对我的包容,在流言蜚语四起的时候,你们依然接我回家!” “可是战京,那些流言真的太痛了,像是刀子,一下一下划在我的心口,如果你能看到我的心,就一定能看到斑驳的伤痕!” 连她最信任的赵医生都听信了流言,都将刀子捅入了她的心脏! 往日里关系要好的同事,那些随和热情的邻居,都用那种嘲弄的、轻蔑的语气将她钉在了道德耻辱柱上! 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世界早已给她定了罪! “卿卿!” 孟战京的心痛极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是我保护你的方式不对,你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不等周思卿开口,林淮抢先说道:“思卿,你跟我走吧!” “公司在欧美的业务蒸蒸日上,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去国外定居,你跟我走,我们去国外!” “到了国外,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个庄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你也不必烦恼所谓的流言蜚语了!” “放屁!趁早收起你资本家的思想!” 刘南枭骂道:“去国外干嘛?拿着在国内挣的钱去给外国缴税?思卿的事我们刘家有安排!” 说到这里,刘南枭放软了语调,看着周思卿。 “你和我去京城吧!” 正说着,只见周君堂和宋辉月也赶了过来。 看到女儿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靠在冰冷的墓碑上,身上的衣衫被露水打湿,宋辉月的心都碎了。 “卿卿!” 她扑过去,将女儿紧紧抱住。 “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么不给爸爸和妈妈说呢?在你心中,爸爸和妈妈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感受着宋辉月的温暖与爱,周思卿眼眶的泪终于滚落。 她抽泣着,将脸埋入宋辉月的怀中。 叫了一声“妈妈”,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意识到赵碧玉开检查单意图时,她没有哭,在听到同事对她的议论时她也没有哭,甚至听到邻居们的嘲笑与污蔑时,她依然保持着冷静。 可……可她的心好痛啊! 她刚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爱,以为自己被治愈,却再次遭到了灭顶之灾。 听着女儿痛苦到极致的哭声,周君堂脸上的肌肉在抖动。 他遏制不住内心的火气,挥拳狠狠砸在孟战京脸上。 “混账东西!你不是保证说能保护我好女儿吗?这就是你的保护?” 让她被那些恶毒的流言伤害到遍体鳞伤?让她无家可归,深夜在这陵园里徘徊? “是,我不否认能与思卿有这段父女缘分,是全仰仗你们孟家,可这不代表我们就能忍气吞声!” “思卿喊我一声父亲,我就得尽到父亲的责任,我女儿受了委屈,我这个娘家父亲不会袖手旁观的!” 周君堂厉声说道:“我女儿暂时没必要回你们孟家了,这段婚姻有没有必要继续,我也会重新考虑!” “你嫌我女儿脏没关系,哪怕全世界都笑话我女儿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养我女儿一辈子!” 说罢,周君堂走到周思卿面前,弯腰抱起已经哭到几乎晕厥的女儿。 “辉月,走,我们带女儿回家!” 孟战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他不敢阻拦周君堂,只能眼睁睁看着岳父将自己的爱人带走。 宋辉月路过孟战京身边时,恨恨“哼”了声。 王雪绒和孟澜海赶到陵园门口时,正好看到周君堂抱着周思卿下了台阶。 “君堂,卿卿她……” 王雪绒刚开口,就被宋辉月打断。 “雪绒,你若是对思卿的清白有所怀疑,大可以当面问她,再不济来我家找我们,何必要……” 宋辉月用谴责的语气说道:“你做事太过分了!” 没有给王雪绒解释的机会,周君堂甚至没有搭理比自己军衔高的孟澜海,将女儿放进车里离开了。 陵园陡然变得安静。 甚至连猫头鹰们也停止了叫唤,死一般的沉寂,让孟战京痛到几乎喘不过气来。 “思卿当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刘南枭离开时,冷笑看着孟战京说道:“若是早知道你会这样伤害她,当初我便是与你撕破脸,也会将她抢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抢?你的岳繁星如今还等着执行死刑呢!” 孟战京冷笑说道:“你还在接受调查,能不能重新穿上那身军装都还两说,你抢我的女人?你也配?” 这话无疑像是一根尖刺扎进了刘南枭的心尖。 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半晌,一拳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惊动了树梢的鸟儿…… “还有你,林淮!” 孟战京看着林淮警告道:“当初你怎么伤害她的,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别以为请飘飘飘一句道歉,就能抹平欠她的债!” “别说我还活着,就算是我死了,你也没资格得到她!” 他的卿卿何其美好?连他都配不上她,更别说林淮和刘南枭了! 转身跳上了车,孟战京将油门一脚踩到底,汽车的轰鸣声撕裂的夜的寂静,他追随着周思卿离开的影子,紧紧跟了上去。 周思卿回到了周家,回到了她出嫁前住过的房间里。 即使她很久没回来,房间也始终保持着干净整齐,连被子都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她被父亲抱下了车,安置在她的房间里,母亲拧了热毛巾给她擦脸,还在偷偷啜泣。 “你这孩子……!” 宋辉月想要责备几句,却被周君堂阻拦。 “孩子心里已经很难受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周君堂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皱眉说道:“不管孟家和孟战京有什么苦衷,但他们对我女儿的伤害都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这几日我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不少关于思卿的流言蜚语,实在是过于离谱和不堪,我觉得不太对劲儿!” 说到这里,周君堂的神色越发凝重。 “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散布谣言,故意要毁了思卿的名声,甚至逼着她和孟战京离婚!” 周君堂一拳砸在了书桌上,上面的物品被震出了巨大响声。 “我非得将这个心思恶毒的凶手揪出来,我周君堂的女儿岂是随意被人欺负的?” 第245章 第一次当丈夫 深夜,孟战京独自一人站在周家门口。 周家的围墙防得住贼人,却防不住身手强悍的他,过往很多次,他也曾偷偷翻过这围墙,与他心爱的女孩幽会。 可此时,这围墙像是雷池,让他不敢逾越。 天际雷声隆隆,在天将亮的时候,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洗涤了这世间的污浊。 卧室里,宋辉月时不时望向窗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在外面站了很久,雨势这么大,不然你……你让他走吧!” 宋辉月即使心软,却依然不松口不让步,不肯让孟战京踏入他们家半步。 就算要见,也得是周思卿释怀了,点头同意见面,才能让孟战京进门。 周君堂眉头紧皱,看着电闪雷鸣的天空,还有那自屋檐落下的密集水流,他终于叹了一口气。 撑着伞打开门,只见孟战京身姿挺拔站在雨幕里,雨水兜头淋下,却无法击垮他如青松般的身躯。 “爸!” 看到周君堂出来,孟战京的眼中闪过一抹光。 他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说道:“卿卿怎么样了?” “睡了!” 周君堂上前几步,用手中的伞替孟战京遮风避雨。 “总站在这里像什么话?你先回去吧,都各自冷静下,过阵子再坐下来好好谈吧!” 孟战京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坚持什么。 “爸,我这辈子就只谈过一次恋爱,也只爱了卿卿这么一个女人,我没有什么经验,我也在摸石头过河,在学习如何经营婚姻。” 他的脸上满是水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不瞒您说,很多人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就是如果卿卿被……作为丈夫的我该怎么办!” 这是孟战京第一次谈这件事。 “在有人将这个问题刨出来之前,我从没觉得这是问题,我和卿卿不光是夫妻,更是战友,是同志!” “我们的爱早已超越了身体的界限,更多的,则是灵魂的契合与彼此融入对方骨血的深爱!” 孟战京笑得有点苦涩。 “问的人多了,我竟真有点怕了,在我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竟然让如此多的人关注与担忧。” “我就在想,难道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想得多了,就越发不知所措。 后来周思卿被解救回来,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得吻着她的脸颊。 可想到赵碧玉临走前的提醒,他又不敢碰她。 赵碧玉说,经受过创伤的人都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即使表面看上去与常人一样,可精神是崩溃的。 尤其是经历过那种事的女性,十有八九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抗拒男人的触碰。 他真的听进去了,并奉若圣旨,于是在周思卿回来之后,不敢去问她,不敢去碰她,生怕伤害到她。 周君堂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事不怪你,也不怪我女儿,要怪只怪命运捉弄,这误会爆发,也不是一件两件的小事,更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解决。” 他拍了拍孟战京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去吧,等卿卿状态好一些,肯定会见你的!” “知女莫若父嘛,她对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了!” 知道自己见不到周思卿了,孟战京眼底那点光瞬间熄灭了。 他笑笑,有点悲凉与难过。 “那麻烦您和我妈照顾好卿卿,我……我晚点再来看她!” 他没有接过周君堂递来的伞,孤单单一人走进了雨幕中,背影萧条到让人心疼。 “战京!” 周君堂忽然叫住了他,说道:“你就没觉得……这些流言蜚语过于诡异了吗?” 原本不想说这种没证据的话,毕竟他们是军人,凡事都得实事求是。 可周君堂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或许你们孟家听到的流言只是冰山一角,毕竟是你们孟家的‘丑事’,谁敢当着你们的面议论?” “但你们听不到,不代表流言不存在,那些流言恶毒到足以杀死我的女儿,你该庆幸她还保持着最后的坚韧,没有做出极端的傻事!”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神情微微一凛。 “您怀疑有人在故意散布流言?” 周君堂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 “查一查,不就都知道了吗?” 这次,孟战京没有再犹豫,他转身头也不回离开,身上带着熊熊燃烧的怒焰。 周君堂转身回到家,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本该在卧室里睡觉的周思卿穿着单薄的衣服,也没打伞,就那么站在滂沱大雨中,眼眶红肿。 从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来看,她应该早就站在这里,听到了孟战京那些话。 “卿卿,你这孩子!” 看到周思卿摇摇欲坠站在雨中,看到她浑身都在颤抖,连嘴唇都是苍白无血的颜色,周君堂心疼坏了。 “闺女她妈,快点过来!” 他扯着嗓子大喊,只见宋辉月听到动静赶来,甚至没来得及打伞,与周君堂硬是将周思卿扶到屋里。 “爸,其实我没有怪孟战京,我知道他的品行,他不是那种肤浅的、虚伪的男人,我只是……” 周思卿的眼神迷茫,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半死不活的模样,还是她最讨厌的状态。 可心里像是有什么支柱被抽走了,她不管如何挣扎努力,都没办法说服自己打起精神。 “我可能是太累了吧!” 她笑笑,任由宋辉月给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 “老周,先别和孩子说这些,你去厨房烧姜汤,我给她换身干净衣裳!” 不多会儿,周君堂端着姜糖水敲门。 宋辉月在屋里说道:“进来吧,换好了!” 进门,周思卿坐在床上,神色较之前平静不少。 她笑笑,看着周君堂叫了声“爸”。 周君堂把热腾腾的汤碗放在周思卿手里。 “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想,喝完姜糖水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也得睡饱了觉再说!” 周思卿轻轻“嗯”了声,乖巧喝完姜汤,像是孩子似的,枕在宋辉月的腿上。 “妈,我有点怕,你陪陪我!” 被女儿需要,宋辉月喜不胜收。 “哎!好!妈陪着你,妈一直陪着你!” “闺女别怕,乖乖睡!” 第246章 流言最伤人 孟战京回到家已经是天色大亮。 雨停了,太阳穿透乌云,将金色阳光洒在大地上。 家中的气氛很是沉重,王雪绒一夜没睡,眼睛微微有些肿。 “妈,你们听到什么关于卿卿的流言了吗?” 一进门,孟战京直接问道。 “在今天之前,还真没有!” 王雪绒的声音有点嘶哑,她说道:“不管是医院还是大院里,从未有人在我面前说过什么,更没有半点流言传入我耳中!”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厉色。 “可这不代表没有,甚至那些流言已经不堪到让人愤怒!” 昨晚周思卿出了事,王雪绒就察觉到不太对劲。 她当即给赵碧玉等人打电话询问,在她强硬的态度下,有人终于吐露了真相。 在周思卿还没回川城之前,就有关于她的不堪流言在传播了。 什么周思卿被土匪掳走后日夜被玉慈宠爱,甚至好几天没下床! 又是什么周思卿其实已经怀上了土匪的骨肉,还要生下来给杀人如麻的土匪留下后代! 更有甚者,说周思卿不光和玉慈有暧昧关系,还被玉慈的几十个下属轮番给…… 这还不算完。 王雪绒还找大院里几个人品可靠的军属打听了,也确认自家儿媳周思卿的不堪传闻在军区大院里广为流传。 比如孟战京无法接受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在南疆多次殴打周思卿解恨! 比如周思卿其实和孟战京已经离婚,只是为了顾及面子没有公开! 还有更离谱的,说王雪绒早已给孟战京物色了新的妻子人选,只等着周思卿滚蛋之后迎娶新人…… 种种传闻不堪入耳,王雪绒听得是浑身颤抖。 她终于能理解周思卿为什么会有那样大的反应了。 这些传言搁在哪个女人身上,都是一柄柄致命的利刃,都能轻易刺穿当事者的心。 不说封建时代,往近了说,王雪绒已经见过被流言杀死的女人。 那是她的朋友,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妇产科医生。 因为这位妇产科医生与婆婆关系不和,于是婆家便组织了十多个亲戚来医院闹事。 说什么女医生在婚前就流产了十几次,说什么这位女医生和医院某位男医生有不正当关系…… 甚至还信誓旦旦说女医生的儿子是与外面男人厮混生下的野种! 一时之间,流言闹得沸沸扬扬,不管女医生如何解释都无济于事。 最终,在一个雨夜,被恶毒流言逼到走投无路的女医生用手术刀精准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甚至她为了不给同事添麻烦,还弄来裹尸袋提前躺在里面,在停尸间最显眼的位置,了结自己年轻短暂的生命。 后来闹出了人命,女医生的娘家人前来讨要公道,婆家人却轻飘飘一句“她可真没用,连几句闲话都受不了!” 婆家人自己承认了,那些所谓的污蔑都是莫须有的罪名,都是他们为了 “惩罚”儿媳不孝顺婆婆才想出了招数。 逼死了人,他们还笑话女医生没用,真是该死! 所以王雪绒知道流言的威力有多大,那位女医生性格开朗坚强勇敢,却依然没有承受住流言的厮杀。 更遑论周思卿这样一个年轻女孩? 王雪绒越想越气,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起身走出家门,直接冲到带头散播谣言的那户邻居家。 这名女邻居刚一开门,就被王雪绒劈头盖脸抽了几耳光。 她兴许是做贼心虚,竟没敢还手,甚至没有质问什么打她。 只是捂着脸四处躲闪,喊着“有话好好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之类的辩解之词。 误会? 造谣孟家儿媳妇,这还是误会? 王雪绒这些年身居高位,她一向都信奉多做实事少说废话的行事作风,因此最不会与人吵架。 此时她也不说话,用极为厉害的手段将这女邻居打到满地求饶。 “错了!我错了!” 终于,女邻居被打服了。 她捂着红肿的脸坐在地上求饶,说道:“我不该说你家儿媳妇的闲话!” “你是去过南疆,还是见过土匪?你怎么就知道我儿媳妇被土匪给欺负了?你又怎么知道孟战京不要媳妇儿了?” 王雪绒指着女邻居怒吼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你这话是要逼死我家儿媳妇?” 动静闹得很大,很快,门口就聚集了不少邻居。 在一众军属心目中,王雪绒是与她们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们都是没文化没见识的农村妇女,跟着丈夫在这里定居,日常就是围着灶台和孩子男人转。 可王雪绒有工作,还是很有身份地位的工作,不说别的,她们男人的军衔都远不及王雪绒高。 但现在,王雪绒像个泼妇似的厮打痛骂,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围观的人群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显得很沉默心虚,甚至有人打算偷偷溜走的。 “来都来了,谁也别走!” 王雪绒打累了,这才住了手,指着那几个准备走的军属喊道:“给我回来!” 不得已,这些人只能硬着头皮转身。 “我平日里很忙,从来不参与你们所谓的‘会议’,好多次你们都背后议论我们家,我不在乎!” 王雪绒说道:“我们家地位摆在这里,被人议论也很正常,可这次……”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抑着怒气。 “可你们不该这样造我儿媳妇的黄谣,不该在她受尽磨难归来后再给她更致命的一刀!” “要是搁在战争年代,你们知道你们的行径是什么吗?” “是动摇军心,是坐牢甚至枪毙的!” 王雪绒久居高位,气场很强。 她厉声说道:“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但凡污蔑欺辱我儿媳妇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一个交代!” 人群里有微小的声音。 “不就是说几句闲话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我们又没当面说她什么,更没打没骂你们家儿媳妇!” 这话让王雪绒勃然大怒。 她几步跨下台阶,一把抓住那个嘀咕抗议的女人。 “你要是当面说什么,我还敬你三分,但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欺负一个年轻女孩,还是一个在前线奋战的巾帼英雄。” 王雪绒的声音在颤抖。 “你们可真该死!” 也有人早已看不惯这帮乱嚼舌根的,当即挺身而出。 “王书记,我听说这几个带头说你家儿媳妇坏话的女人,是收了神秘人好处费的!” 第247章 谣言的始作俑者 王雪绒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这些军属往日里虽然嘴长话多爱搬弄是非,但多少都有分寸,便是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敢这样放肆。 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这些人如此不管不顾招惹孟家,要么是不想活了,要么,就是收到了让她们无法拒绝的好处。 “报告给纠察队吧!” 王雪绒冷笑说道:“现如今已经不是小矛盾了,不光是你们,还有你们的男人,都得接受调查!” “一旦被纠察队查实了情况,你们……” 没有继续往下说,可作为军属的她们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不光是她们要被赶出军区大院,连她们的男人都可能被连累,搞不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几个女人的脸色格外苍白,看到王雪绒转身要走,其中两个人忽然跪下,一把抱住了王雪绒的腿。 “王大姐,我们是猪油蒙了心,你就饶了我们吧!” 原本就是做贼心虚的一帮人,此时看到有人认错求饶,其他人的心理防线也被冲垮。 当即,又有几个人哭着喊着认错道歉,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她们知道的内情都告诉了王雪绒。 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大院食堂送菜的王师傅。 虽然大家喊他一声王师傅,但其实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嘴甜能说,哄得这几个在食堂打零工的军属很是开心。 一来二去便熟了,王师傅状似在无意间提到了周思卿这个名字,又告诉这几个军属一些所谓的“小道消息”。 起初这些军属是不信的,毕竟孟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挑儿媳妇不可能如此眼拙! 再加上她们都见过周思卿,知道这个女孩很是能干聪明。 可王师傅又说,周思卿在嫁入孟家之前,曾欺负过他的未婚妻,还害得他未婚妻差点死掉! 最后,他又拿出一摞钱交给这几个将信将疑的军属。 “嫂嫂婶婶们,我知道你们一向照顾我,这点钱就当是我给你们买点衣服首饰~!” “只要你们把我说给你们的那些话都散布出去,让孟家休了周思卿,给我媳妇儿出一口气!” “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们每个人五千块!” 五千块哎! 这可是一笔巨款,是她们的男人辛苦一整年才能挣到的补贴! 于是这几个女人收了钱,开始不遗余力在大院里散布有谣言,彻底败坏了周思卿的名声。 “王大姐,我们不知道说闲话也犯法,我们当时就想……反正几句闲话又死不了人,还能赚点钱,所以就……” “所以就败坏我家儿媳妇的名声,甚至差点逼死她?” 王雪绒怒不可遏。 “你们也是女人,你们也知道女人的名声有多重要,可为了一点烂钱,你们还是朝我家儿媳妇开了枪!” “混账东西!一群混账东西!” 即使这群女人百般哀求认错,王雪绒也没有心软。 “通知纠察队,严查这件事,尤其是给食堂送菜的王师傅!” 孟战京亲自去食堂蹲守,在那个姓王的小伙子来送菜时,将他擒获。 结果没想到,这王师傅是个熟人! 从前孟战京在大院里见过这个小伙子几次,是白羽薇乡下的远房亲戚,叫王民权。 当初孟沈辽和白羽薇退婚之后,白家对这个养女极为失望,于是将袒护白羽薇的老太太杜荣,连同这个心思阴狠的白羽薇一起送到乡下。 甚至为了杜绝白羽薇再回到大院为非作歹,白家特意给门岗打了招呼,不许白羽薇再踏入大院半步! 过去这么久,孟战京与周思卿共同经历这么多,他们早已经忘记了白羽薇这号人物。 现在王民权的出现,还有他在背后推动这些极其恶毒的流言,孟战京不得不怀疑这一切与白羽薇有关。 王民权拒不承认自己花钱收买那几个女人散布流言诋毁周思卿。 “我一个种菜的,哪里能有几千几万块钱?就算我有,也得存起来盖房子娶媳妇,怎么可能给别人呢?” 王民权可怜兮兮说道:“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家中的老娘还等着我给她烧饭呢!” “编!接着给我编!” 孟战京重重敲着桌子,骂道:“嘴硬是吧?嘴硬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撬开一点!” 一听这话,王民权跺脚开始大哭耍赖。 “来人啊!救兵啊!当兵的打人了!” 一旁纠察队的同志犹豫说道:“孟营长,要不你先回避一下?等我们调查出结果,再通知你?” “我回避什么?他造谣的对象是我老婆,如果是你老婆被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伤害,你还能忍得住吗?” 孟战京冷声说道:“还家中等着吃饭的老母亲?你母亲三年前就被你气到服了农药,死在你父亲坟头前!” 之所以清楚这件事,是因为彼时孟战京去外面执行任务,听到野地里有放羊倌在喊救命。 他们一行军人穿过芦苇荡奔过去,只见放羊倌吓得脸色煞白,指着不远处的坟地。 “死人!有死人!” 在放羊倌的带领下,他们看到了一个老太太伏在一个长满荒草的坟包上,嘴角满是乌黑的血,已经死透了。 后来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老太太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老伴儿去世之后对她动辄打骂虐待。 在长久的凌虐中,老太太终于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彻底失望。 于是她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鸡蛋和肉,炒了四盘菜带到老伴儿坟前,好好吃了一顿。 随后,她毫不犹豫服下那瓶剧毒药,死在了老伴儿的坟前。 王民权得知后,非但没有忏悔,还大骂母亲乱花钱买肉和农药,害他都没钱了。 他拒绝埋葬自己的母亲,甚至还扬言要将她就那么放在父亲的坟头上被野兽吃掉。 最终村民凑了钱,将老太太安葬…… 后来孟战京在大院里碰到这个六亲不认的畜生,极为厌恶与不屑。 在得知他是白羽薇的远房亲戚时,更是连带着对白羽薇一起讨厌。 孟战京一把抓住王民权的衣领,眼神里满是戾气。 “是白羽薇指使你这么干的吧?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第248章 我给自己讨公道 王民权自然不肯承认这一切。 他装可怜不成,又开始装病,捂着肚子喊疼,甚至还大小便失禁,弄得现场一片混乱。 实在没办法了,纠察队只能先将对方送去医院检查。 已经是下午,孟家却一片惨淡愁云。 众人发愁的不是王民权不肯说出真相,而是哪怕找到真相,也无法平息这沸沸扬扬的流言。 中午时分,三婶朱凤喜拎着菜回家,一脸愤怒。 原来是她去外面的市场买菜,正好听到卖鱼的老板正在给卖鱼的顾客讲八卦。 “哎,听说了没,军区大院有个首长家的儿媳妇,和土匪私通,差点被首长枪毙了!” “哎哟,我还真听说了,据说这儿媳妇和公公暧昧不清,去了南疆又和土匪勾搭到一起,啧啧……” “那这家儿子可真倒霉了,头顶上的颜色恐怕比我菜篮子里的芹菜叶子还要绿!” …… 朱凤喜当时听得火冒三丈,一脚踹翻了,卖鱼老板的摊子。 “去你爷爷的,你胡说什么呢?” 卖鱼老板梗着脖子喊道:“我哪里胡说了?来我家进货的王师傅亲口说的,他家在大院里有亲戚!” “你踹翻了我的摊子,给我赔钱!” …… 朱凤喜没有揍卖鱼老板一顿都是仁慈,怎么可能给对方赔钱。 说好中午吃鱼,也因为这件事而没有买鱼,甚至连肉都忘了。 听到朱凤喜的描述,洛冯君心疼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咱们这些外人听着都受不了,思卿作为当事人,她若是听到这些谣言,那还不得……” 洛冯君越说越是愤怒,当即将压力给到了几个儿子身上。 “我这些年从来没要求过你们什么,尤其是动用你们手中的权利给家中谋取什么利益,我很鄙视这种行为。” “可是这次,为了我的孙媳妇,我不管你们怎么弄,总之,得给我家卿卿讨个公道!” 孟澜海沉声说道:“妈,这事儿您放心,现在已经不是我们孟家的私事,而是别有用心的人在搞破坏!” 和平年代来之不易,每一个破坏和平的人都会被严惩的! 正说着,只听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王雪绒离得最近,她顺手接起,只听那边传来医院副院长急切的声音。 “王书记,您快来看看吧,出事儿了!” 从副院长口中,王雪绒大概了解到事情的经过。 午饭后,周思卿忽然杀到了医院,先是与科室几个护士吵了一架,旋即又闯入后勤处,将几个保洁堵在了厕所里一顿拷问。 这会儿,她正在去往食堂的路上,手里还拎着一把手术剪。 生怕周思卿闹出什么事,副院长一边安排人跟着周思卿一路劝阻,一边给王雪绒打电话求救。 这哪里还了得? 也顾不上解释,王雪绒跳起来抓着包就往外奔。 “战京,开车送我去医院!” 医院里,周思卿闹得动静很大,以至于王雪绒一下车,就听到几个医生护士议论纷纷。 “王书记的儿媳妇疯了吧?” “能不疯吗?被几个保洁到处散布谣言,现如今已经谣传她怀了土匪的孩子,搁你你不疯?” “但也不能仗着自己是书记的儿媳妇就这么嚣张吧?刚才差点砸到我!” “活该!谁让你也跟着那些长舌妇议论人家周思卿的!” …… 王雪绒随意抓住了一个人,厉声问道:“我儿媳妇去了哪里?” “去食堂了!” 对方忙不迭答道:“周护士从科室同事口中得知是几个保洁在到处说她的坏话,她又将保洁堵在厕所里追问。” “据说谣言的尽头在咱们医院食堂,这不,周护士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 说罢,这人还举手强调。 “王书记,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关于周护士的半句坏话,我始终相信她是清白的!” 孟战京冷声说道:“什么叫清白?什么叫肮脏?那些在背后诋毁无辜者、不怀好意将我妻子逼上绝路的,才是最可耻的人!” 他说罢快步离开,直奔医院食堂的方向而去。 孟战京对医院的环境很熟悉,尤其是食堂,那是他小时候最常去的地方。 远远的,他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食堂门口,将门窗堵得水泄不通。 而在敞开的窗户里,孟战京隐约听到有砸东西的声音。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王雪绒与孟战京过来,忙让开一条路。 孟战京一跨进去,就看到满地的蔬菜,还有那名胖乎乎的帮厨,此刻被周思卿堵在角落里,锋利的手术剪正抵在他脖子上。 “你又没去南疆,你甚至都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被土匪给糟蹋了?你怎么知道我怀了土匪的儿子?你又怎么知道我被孟家给休了?” 周思卿眼底满是愤怒与冷冽。 “非要逼我死,是吧?” 她冷笑说道:“行,我可以死,但我死之前,得拉着你们这些刽子手一起下地狱,到了阴曹地府,咱们找阎王评理!” 就在刚才,当周思卿站在帮厨面前时,他一脸茫然。 “你谁啊?” 显然帮厨不认识她,可关于她的谣言,就是这个人给保洁塞了钱,让她们给病人和医护人员四处传播。 她顺藤摸瓜找到了源头,现如今造她黄谣的人竟然认不出她来! 何其可笑? “我……我……” 帮厨被吓得不轻,看到王雪绒赶过来时,他像是看到了救星。 “王书记救我!” 听到这话,周思卿回头,正好与孟战京四目相对。 她没有放下手中的手术剪,只是笑了笑。 “你们不给我讨公道,我就自己给自己讨公道,这阳间没有说理的地儿,我就带着这些人去阴间找阎王理论!” “他们……太欺负人了!” 周思卿看上去憔悴又疲倦,眼眶深陷发丝凌乱。 一开口说话,声音嘶哑不堪,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肆意飞扬的女护士? “卿卿,有我在,我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的!” 孟战京上前几步,朝周思卿伸出了手。 “你先把手术剪给我,他们有罪,也该是法律制裁,若是你动了手,那你的人生该怎么办?” 周思卿的眼眶微微泛红。 “你知道流言传得多离谱吗?我妈不过出门给我买点爱吃的饭菜,就被几个邻居堵在门口。” “那些人笑话我妈的女儿是个娼妇,笑话我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249章 给我滚远点! 宋辉月待周思卿真是没话说。 在她的开导劝说下,周思卿终于渐渐从阴霾中走出来,也有了胃口,想吃排骨莲藕汤。 听到这话,宋辉月喜出望外,当即就拎着菜篮子出门买菜。 结果买菜回来就被几个邻居堵在门口,表面是在关心周思卿,实则是看笑话的。 这些年来,宋辉月一向都好说话,与邻居的相处中,宁可吃亏也不得罪人。 可眼下,这些人用那种嘲弄讥讽的语气说出难听的话,终于触及了宋辉月的底线。 她当场就与几个人发生了争执,也惊动了在屋里休息的周思卿。 一出门,她就听到有人指着宋辉月的鼻子在骂。 “当初你勾引我家男人的事儿我可都记着呢,现在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女儿也是个不正经的东西!” 早些年间,周君堂常年在外面公干,回家的次数很少,以至于左邻右舍都以为宋辉月是个寡妇。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对于宋辉月这个年轻貌美的“寡妇”,自然有不怀好意的男人觊觎。 这女人的老公就是其中一个。 他隔三差五在周家门口溜达,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挑水送菜,扰得宋辉月极其厌烦。 后来她找到了这女人,直言她老公心术不正,让她管好自己的男人。 结果这女人非但没和自己老公算账,反而还指着宋辉月大骂特骂,说出的话那叫一个难听。 后来周君堂调回川城,他回了家,那些谣言才不攻自破。 他的身份和地位,让那些觊觎宋辉月美色的臭男人不敢再有半点非分之想。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甚至连周君堂都不知道。 现如今这女人反咬一口,将屎盆子扣在宋辉月头上,简直不要太过分! 女人一口一句“娼妇”,一口一句“贱人”,满嘴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气得宋辉月浑身发抖。 周思卿直接从周君堂书房里找了把手枪冲出去。 她像是疯了,子弹上膛之后抵着那个出言侮辱母亲的女邻居,声音里满是戾气。 “道歉!” 女邻居也是欺软怕硬的货,看到货真价实的枪,她瞬间就老实了。 “误会!都是误会!我就是一时冲动……” “道歉!我让你给我妈道歉!” 周思卿厉声打断女邻居的话,以强硬的姿态威胁对方。 很快,女邻居就认错道歉,还一股脑将这谣言的源头供了出来。 说来很巧,这女邻居家中亲戚的女儿和周思卿是一个科室的同事,这些谣言就是那位同事回家告诉了父母,父母又添油加醋传播出来。 于是就有了医院食堂这一幕。 “你们有本事就冲我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扛得住,你们不该伤害我父母!” 周思卿看着孟战京的眼睛。 “如果你是劝我忍一忍,那就不必再说了,你们孟家要面子,但我不在乎所谓的面子!” 听着这话,孟战京的心有些疼,满是对周思卿的怜悯。 “卿卿,我没打算劝你忍气吞声,我是来给你做靠山的!” 孟战京一点点靠近周思卿,张开双臂,像从前那样给予她温暖与爱。 “我们是夫妻,你应该相信我的,是不是?” 周思卿的眼泪终于落下。 她哽咽说道:“太欺负人了!他们太欺负人了!” “我知道你受的委屈,卿卿,真相会查明的,每一个伤害你的人,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孟战京温声说道:“但如果以暴制暴,那我们与那些人有什么区别,是不是?” 其实周思卿根本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从前她不能理解那些因为偏激而做出疯狂举动的人,她也认为以暴制暴是最蠢的事。 但那是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可现在…… 当她被逼到绝境,她的亲人被伤害,她忽然就觉得,以暴制暴是最简单直接的反抗方式。 “卿卿,听话!” 孟战京已经走到了周思卿面前。 他看得出来她眼底的脆弱与迷茫,像是受伤后无处可逃的小兽,虽然挥舞着利爪,但比谁都害怕。 “把剪刀从他脖子上拿开,好不好?” 孟战京的话像是有魔力,让周思卿无法反抗。 她在他温柔包容的眼神里,终于放下了最后的倔强,一点点的,将手术剪挪开。 但就在此时,变故发生了。 那个胖乎乎的帮厨可算是找到了反抗的机会,他忽然抓住周思卿的手腕,一边骂着,一边狠狠一扭。 “贱人!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以为战京会帮你?” 帮厨愤怒叫嚣着,说道:“我和战京是亲戚,我妈是战京外婆的堂妹,论起来战京得喊我一声舅舅!” “给你做主?战京是在骗你!他只是在给我争取反抗的机会而已!” 一边叫嚣怒骂,帮厨一边抬脚往周思卿身上踹去。 帮厨名叫张有贵,一直以王雪绒亲戚的身份在这食堂里耀武扬威。 今日被周思卿落了面子,他能不记恨? 此时这一反抗,再加上众人面前攀扯与孟战京的关系,往后这食堂里谁敢不给他面子? 事发突然,再加上帮厨反抗时那些聚集在身边的食堂工作人员也纷纷涌上去帮忙,反倒让孟战京无法第一时间冲过去。 嘈杂之中他冲开一条路奔到周思卿身边,却看到那柄锋利的手术剪戳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手腕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弯曲着,脸上带着脏脏的鞋印,鼻子有血冒出来。 像是被抽走了生机的破碎娃娃,周思卿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绝望。 她在笑,笑得让孟战京心里直发毛。 “卿卿!” 孟战京半跪在地上想要抱起周思卿,却被她狠狠推开。 “滚!给我滚远点!” 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那柄明晃晃的手术剪就那么触目惊心插在她的血肉里,也刺穿了孟战京的心。 “不是说会保护我吗?不是说会给我做主吗?” 周思卿冷冷盯着孟战京,笑得比哭都难看。 “骗我放下剪刀,不是为了救赎我,而是为了……给你亲戚争取反抗的机会呐!” “好!好!真是好!” 第250章 离婚吧 宋辉月和周君堂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肩上插着手术剪的女儿。 今日宋辉月被邻居嘲弄并发生冲突时,周君堂正好不在家。 在周思卿持枪逼着邻居们道歉之后,母女二人就回了家,周思卿的情绪看上去也很稳定。 宋辉月昨夜没睡,靠在沙发上打了会儿盹,再醒来时女儿便不见了。 她预感不妙,四处打电话寻找周思卿的下落,最终得知她去医院找散布谣言的人算账了! 和刚回家的周君堂匆匆赶到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 “卿卿!” 宋辉月大痛,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周思卿,才发现她手腕骨折了。 “谁打了你?这是谁弄的?” 不敢碰女儿受伤的胳膊,宋辉月眼眶的泪忍不住涌出来。 “老周,你看!” 周君堂神色阴鸷愤怒,他正要开口询问脸色同样苍白的孟战京,却听到张有贵恶人先告状。 “是你女儿先伤害我的!要不是战京替我争取到反抗的机会,没准我现在已经死了!” 张有贵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还抬手朝王雪绒打招呼。 “绒姐!” 周君堂微微闭上了眼睛。 在孟战京想要开口解释的前一刻,他挥拳,狠狠砸在了孟战京脸上。 “王八蛋!” 一向温文儒雅的周君堂这一刻像是发怒的雄狮。 即使他老了,即使他在多年戎马生涯中受了无数次的伤,可为了他的女儿,他依然能挥起拳头。 孟战京没有反抗,挺直腰背迎接着来自岳父愤怒的击打。 他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解释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不管他如何解释,都无法否认他与张有贵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无法否认周思卿因此受到的伤害。 这一顿打,是他应得的! 有人想要拉开周君堂,却被王雪绒阻拦。 “谁都不许拦,谁也不许管!” 今天哪怕孟战京被周君堂揍死,也是他该受的! 在他眼皮子底下让周思卿受到这样的伤害,别说周家收拾孟战京,便是宋辉月在她脸上抽两下,也是应该的! “绒姐,我妈总念叨您,说小时候她最喜欢你,还说你当年不小心掉进河里,还是她把你捞起来的呢!” 张有贵察觉到事态严重,生怕周君堂的拳头挥到自己脸上。 他忙凑到王雪绒身边谄笑着打感情牌。 王雪绒深吸一口气,抬手狠狠抽了张有贵几个耳光。 “当初之所以安排你来食堂上班,就是看在你妈小时候救过我的份上,可你却带头诋毁侮辱我家儿媳妇,你是何居心?” 张有贵捂着被打疼的脸,眼中满是震惊。 “绒姐,我也是为战京好,这个女人品行败坏,哪里有资格做咱们家的儿媳妇,趁早休了吧!” “绒姐,我老婆的妹妹是大学生,长得比周思卿好看多了,回头我带她上你家让你见见?” 甚至无法多等半刻,张有贵迫不及待抖落了自己的私心。 “混账东西!趁早收起你的野心!” 王雪绒怒声呵斥道:“当初你妈要撮合战京与你堂妹时,我就明确表态拒绝,怎么,你们听不懂话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替我转告你妈,以后我没她那个阿姨,你也给我马上滚!” 一旁的宋辉月听得清清楚楚。 她用失望的眼神看着王雪绒,冷笑说道:“难怪你家孟战京帮着别人一起算计我闺女,甚至害她受伤,原来你们是亲戚啊!” “你们两家亲戚既然想联姻亲上加亲,那就直说呗,何必在这里弯弯绕绕这一出?” 宋辉月将周思卿紧紧揽在怀中。 “我们周家成全就是,这桩婚事到这里为止,以后,各自安好吧!” 说罢,宋辉月拔高声音。 “老周,走吧,女儿还伤着呢!” 周君堂终于放过了孟战京。 “既然不能给她安稳,那就离她远一点,回头我会亲自和你父亲谈离婚的事!” 他指着孟战京的鼻子警告道。 周思卿被周君堂夫妇搀扶着离开。 “卿卿!” 孟战京哪里能舍得失去周思卿? 他追上前几步嘶声说道:“卿卿,我真的是想保护你!” 周思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孟战京,惨淡一笑。 “我信你,但往后,不必了!” 她一直没有怀疑过孟战京对自己的爱,就像她没有怀疑过自己爱孟战京一样。 就像甘棠说的,恋爱与结婚是两码事。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 今日这事,她冲动在先确实有错,或许张有贵的反击也与孟战京无关。 可不管如何,都无法否认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她心里过不了这道坎,没法说服自己原谅。 闹到今日的满城风雨,似乎只有离婚,才能解开这个死结。 向死而生,大约是最好的选择! 周思卿被送到外科门诊处理伤势,接诊的人正好是赵碧玉。 看到这一幕时,赵碧玉忍不住惊呼。 “天呐,这怎么搞的?” 从前,赵碧玉是周思卿最崇拜最尊重的人,她虽是女人,却巾帼不让须眉,在救死扶伤的道路上走得义无反顾。 可现在…… 周思卿对赵碧玉依然保持着尊重,可她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对她无条件信任了。 “赵医生!” 周思卿笑笑,说道:“出了点意外,麻烦你了!” 赵碧玉很快就处理好周思卿身上的伤。 肩上被手术剪伤到的地方不要紧,缝两针就可以。 手腕骨折了,得固定起来好好养一段时间。 原本无话不说的二人此时却保持着让人压抑的沉默。 一直到处理完伤口,周思卿准备离开时,赵碧玉终于叫住了她。 “思卿,对不起!” 她说道:“是我瞒着王书记给你开了一系列体检单查你是否怀孕,我也承认自己有私心!” 在听说周思卿那些流言蜚语时,赵碧玉第一反应不是周思卿的心理创伤有多严重,而是在想孟家的儿媳妇不能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 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她从前最讨厌那种拍领导马屁的同事,但现在…… 不知不觉中,她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第251章 背后黑手 孟家。 洛冯君得知医院发生的事后大发雷霆。 这些年她最是偏爱大儿媳,更是偏爱孟战京,甚至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但今日的她格外愤怒,指着王雪绒怒声训斥。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利用手中的权利来给你和你的亲戚谋私利,我一直在说,你的权利是人民赋予你的!” “你非不听,非把你那个不靠谱的亲戚安排在食堂做事,结果他都做了什么?” 洛冯君指着王雪绒怒声说道:“他第一次把食堂的腊肉偷回自己家,后勤主任找你告状时,你就该将那个混混给辞退了!” “可你说什么他妈妈对你有救命之恩,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王雪绒坐在沙发上,任由婆婆叱骂她。 她没什么好辩驳的,原本这一切就是她的错。 之前孟战京十八九岁时,那位表姨就找过她,说是想和她做亲家,说她家女儿对孟战京一见钟情。 她知道表姨家那个女儿,比孟战京大五岁不说,还没文化,出去买个菜,连账都算不清楚。 她委婉拒绝,作为补偿解决了张有贵的工作,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结果那位表姨又不死心来了好几趟。 今日是她给她家的侄女说媒,明日是给她的外甥女说媒,摆明了要和孟家攀这门亲戚。 直到孟战京和周思卿结婚,那位表姨还不死心前来游说。 又是诋毁周思卿身份地位配不上孟战京,又是编排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来诋毁周思卿。 她当时以极其严厉的语气警告过这位表姨,却没料到他们竟还没死心,还一直想要报复。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退一万步,就算周家非得要离婚,就算孟战京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许娶任何与你娘家有瓜葛的女人!” 洛冯君说话做事向来强势。 “还有你,若是再敢用手中权利给你娘家谋私利,你别怪我不客气!” “行了!老太婆,你少说几句吧!” 一旁的孟冬九扯了扯妻子的胳膊,低声说道。 “出了这事儿,雪绒心里比谁都难过,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喜欢思卿这丫头!” “对啊,正因为我知道她喜欢思卿,我才替那个丫头鸣不平,咱们暂且不谈感情,只说事实!” 洛冯君拍着桌子说道:“如果没有周思卿,你们这个家早就没了!” “你忘记周思卿是怎么将你儿子从废墟里刨出来?怎么背着他逃出生天的?” 王雪绒眼中满是痛。 “妈!我记得!我都记得!我待思卿,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她哽咽说道:“如果我知道张有贵干出这样的事,我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将他安排到医院的!” 其实张有贵的工作也不算彻底徇私。 张有贵本身就有厨师证,也符合医院食堂招聘的标准,所以她才给后勤处打了个招呼。 “今天看到思卿受伤,我……我也恨不得杀了张有贵这个王八蛋!” 一旁的孟澜海叹息着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无用,当务之急是查出真相,还思卿一个公道!” 孟冬九附和道:“是啊,还思卿一个清白,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战京你怎么看……孟战京!” 从回了家,孟战京一直站在阳台上抽烟。 周思卿在诊室处理完伤出来时,他就在门口守着。 “卿卿!” 他上前想要扶周思卿,却被宋辉月和周君堂推开。 “别碰我女儿!” 周君堂厉声说道:“现在假模假样装什么深情?当时那种情况,以你的身手不可能救不了她!” “任何借口与解释都无法抹去你和你们家对我女儿的伤害,孟战京,你太让我失望了!” 周君堂狠狠推开了他,扶着周思卿就要离开。 从头到尾,周思卿都保持着沉默,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的身躯那么疲倦与萧条,周身弥漫着悲凉绝望,几乎揉碎了他的心。 就那么开车一直跟到周家门口,看着她脚步踉跄下车,不等跨进家门,就无法控制的趴在宋辉月怀中失声痛哭…… “我和卿卿闹到这种地步,显然是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结果,现在,对方胜利了!” 孟战京的脚下已经扔了十几个烟头。 他掐灭了烟蒂扔在地上,终于返回到客厅里。 “不管如何,我都要查出真相,都要还卿卿一个清白,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身为丈夫该做的!” 与此同时,张有贵家中出现了一名贵客。 这位贵客虽说是华人的外表,但却手持国外绿卡,是名副其实的国际友人。 来人是本该在国外做杂志主编的于笛。 她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将一摞钱推到张有贵的母亲贾椿面前。 “这是给你们的!” 看到那一摞钱,贾椿那双浑浊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不是说给五千吗?这……少说也得有一万了吧?” 嘴上说着给多了,可贾椿却已经毫不含糊将钱揽到自己怀里,手指头蘸着唾沫,一遍又一遍数着。 一万五千块! 于笛用不屑的眼神看着面前贪婪的老太婆。 “五千块是给你儿子的辛苦费,至于多出来这一万块……” 停顿片刻,于笛看着贾椿说道:“你要是再帮我办一件事,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万块!” 两万块? 贾椿的眼神里满是贪婪。 她甚至没问什么事,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同时紧紧抱住了怀里的钱。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做!” 于笛嗤嗤笑了。 “上刀山下火海谈不上,就是……有点冒险!” 贾椿是个极其精明的老太太,她当即就猜到了什么。 “还是与周思卿那事儿有关?” 她撇嘴说道:“我知道她背后有当官的养父母,但她所谓的养父母也是我外甥女给安排的,就图结婚时面子上过得去!” “要不然,我敢让我儿子在食堂里按照你的要求说那些话吗?我给你讲哦,虽说我和王雪绒同岁,但论辈分,我可是她表姨!” 于笛笑着奉承道;“是,您外甥女是医院的书记,这医院食堂可不就是您儿子的地盘吗?谁敢惹他?” 她停顿片刻说道:“是这样的,我希望你再最后添一把火,以王雪绒的名义去趟周家,逼周思卿彻底滚蛋!” 第252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医院闹了那么一次之后,周思卿反倒是打开了心结。 像是……一夕之间忽然就释怀了,她的心情好起来,宋辉月和周君堂也放心不少。 这天甘棠专程来周家找周思卿玩儿。 她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以至于周思卿忍不住想要扶住她的大肚子。 “哎哟,可算是盼到日子了!” 甘棠没有丝毫的淑女形象,躺坐在周思卿床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生孩子有什么好的?肚大如罗,还长了好多妊娠纹,喏,你看看!” 她撩起自己的衣服,给周思卿看自己已经花到不像样的肚皮。 “这要是生完孩子可怎么办?到时候肚皮松松垮垮,天呐……” 一想到自己黄脸婆的模样,甘棠直哀嚎。 “李镇疆这个王八蛋,我恨死他了!” 最近甘棠情绪不太稳定,一言不合就找李镇疆的麻烦。 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每天在家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连喘气都得小心翼翼,别提多难捱了。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每天按时回家陪妻子。 给她按摩水肿的腿脚,给她洗衣服洗脚,甘棠每天只需要吃喝睡,其他都交给了李镇疆。 周思卿能看到甘棠眼底的幸福和喜悦。 她由衷替自己的好友高兴。 “名字取好了吗?” 周思卿摸了摸甘棠的肚子,正好感受到小家伙的胎动。 不知道是小脚还是小手踢到了她的手心,那种感觉玄妙到极致,让周思卿有点恍惚。 “取好了!” 甘棠说道:“男孩的话,就叫李青山,女孩就叫李青萍,不论男女,小名都叫念念!” 若是旁人,可能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可上过战场的她们却知道这名字是在纪念那场惨烈的战争,纪念那些埋骨青山的忠魂战友。 在无数英魂长眠的群山间,风起于青萍之末,旗声猎猎…… 二人一时无言。 许久,甘棠试探着问道:“你和孟战京……到底什么情况?” 她挠了挠头说道:“李镇疆催我好几次,让我来给你开解开解,他说孟战京最近的状态很差!” “昨天实弹训练时,他因为走神,差点出大事!” 甘棠无奈说道:“咱们多年好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你做事必定有你的道理!” “我也听说食堂那个张有贵是王书记亲戚的事了,不管当时情况如何,你在孟战京眼皮子底下受伤,都是不该的!” 李镇疆解释说围观群众太多,妨碍了孟战京的行动,就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甘棠也不想接受。 反正后果已经造成了,还在乎什么原因? “我也不全是因为这件事与孟战京赌气,或者说,甘棠,我现在根本没赌气,我很平静。” 周思卿坦然看着甘棠说道:“我爸说,这场流言纷争背后有人恶意指使,现在已经查出眉目了!” “可就算查清了真相,也没办法让每个人都信服,大众喜欢刺激狗血的剧情,他们不在乎事实是什么!” 看着外面燥热的天空,周思卿的声音有点飘忽。 ‘“闹到现在,离婚才是最好的结局,孟家的家风正派,我公婆与叔叔们又身居高位,还有孟战京……” 提及孟战京时,周思卿的声音微微有一点哽咽。 “我问过我爸,哪怕查清真相,这些事会不会对孟战京造成不良影响,我爸说会!” 周思卿的眉头紧紧皱起来,她说道:“孟战京天生就是做军人的料,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耽搁了他,我觉得很愧疚!” 当初她与他在一起的初衷,不也是为了让他活吗? 那时候的自己早已做好了功成身退的思想准备,只是后来她贪恋孟战京带给她的温暖而已。 甘棠没法反驳这些。 这些并非周思卿夸大其词,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可能性。 她都没敢告诉周思卿,自打流言四起,孟战京就被迫从几个重要任务里撤出来。 甚至还接受了好几次上级方面的调查与问讯。 就这,也是因为他是孟澜海的儿子,否则处境会更糟糕。 “没办法,军人的职业过于敏感,容不得半点差池,否则你以为入伍时严格的政审是干什么的?” 这是李镇疆的原话,也足以表明周思卿这件事给孟战京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周思卿叹息着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墙角那一支在烈日下绽放的花。 “我相信我婆婆不会为了偏袒亲戚而让我受委屈,也更相信孟家待我是真心的。” “甘棠,我在孟家享受到了前半辈子都没享受过的温情与幸福,我很知足,也无憾了!” 从周思卿坚定的语气里,甘棠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可孟战京不会同意的,他那么爱你!” 甘棠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宋辉月从厨房里走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一边打开了门。 来人一进门就自报家门,自称是王雪绒的表姨,是受孟家托付来当说客的。 宋辉月拦在门口不让贾椿进门。 “这件事就算要谈,也该孟家亲自来人与我们谈,轮得着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来指手画脚吗?” 这贾椿不就是张有贵的母亲吗?她还有脸来她家中? 贾椿也不生气,她热络笑着,伸手就去拉宋辉月的手。 “我知道你们家也是受孟家之托,才给那个姓周的女人做名义上的娘家,其实你们根本没什么感情!” “这件事你们确实为难,这不,我来帮你们处理干净,保管你们过后与孟家还是好朋友!” 宋辉月冷笑反问。 “你处理?你想怎么处理?” 贾椿一拍大腿说道:“这还用怎么处理?让周思卿和孟战京离婚!让她彻底从你们家滚蛋!” “你们要是喜欢女儿,我家好几个适龄闺女呢,一个比一个水灵,一个比一个听话懂事,你随便挑!” 看了宋辉月的肚子一眼,贾椿笑得有些轻蔑。 “也就是你有福气,不能生孩子也能留在夫家过上好日子,这要是搁我们那边,啧……” 不能生孩子是宋辉月心底最大的痛,贾椿同为女人,不可能不清楚。 但她故意提起这一茬,摆明就是在欺负人。 听到这话,周思卿的脸变了。 她推门走了出去,抄起院子里的扫把,狠狠往贾椿身上抡去。 “嘴巴这么臭,今天早饭是吃了屎还是吃了蛆?需要我送你牙刷好好刷牙吗?” “哦不,牙刷哪里能刷干净你嘴里的屎,得用钢丝球才行!” 第253章 你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贾椿当年救过王雪绒的命,所以这些年始终以救命恩人自居,便是在王雪绒面前,她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按照辈分,周思卿得喊贾椿一声姨姥姥才行。 可现在,这个小辈却抡着扫把骂骂咧咧,骂她吃了屎,还要用钢丝球给她刷嘴巴。 贾椿气到脸色涨红,半晌骂道:“小贱蹄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这么对长辈?你信不信我让孟家休了你?” “长辈?我的长辈是我父母,轮得着你来做我长辈?真以为自己是个老太太,就敢倚老卖老了?” 周思卿冷笑骂道:“今儿个我还就告诉你,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去找孟家,就让孟家休了我,我还真不怕!” 听到这话,甘棠忙不迭赶出来劝架。 “思卿,别说气话,不至于和这种人赌气!” 贾椿这种狗仗人势的东西,最是阴狠卑劣,现如今周思卿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没必要再招惹这种人。 听到这话,贾椿又指着甘棠怒骂。 “你什么意思?我哪种人?你算哪根葱,也敢插手我的事?” 一边说着,贾椿一边朝着甘棠的肚子踹去。 见状,周思卿脸色大变,忙扑过来替甘棠挡住那极其狠毒的一脚。 但就算这样,甘棠还是受到波及,被贾椿推搡着后退几步,重重跌坐到地上。 下一刻,她发出了痛苦的呜咽。 “思卿,好痛!” 贾椿扯着周思卿的头发将她推倒在地,又准备扑到甘棠身边继续殴打她。 是的,贾椿到底还是不敢对周思卿动手,于是将所有怒火都加诸在无辜的甘棠身上,在她看来这就是杀鸡儆猴! 甚至她根本不在意甘棠大着肚子! 这贾椿力气极大,周思卿被她推倒重重摔地,手掌和膝盖都磨破了皮。 但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而是再次扑了过来,将准备对甘棠动手的贾椿狠狠推开。 “滚!你给我滚开!” 周思卿不知道从哪里抄起一块砖头,指着贾椿怒骂。 “你再敢动我朋友一下,我弄死你!” 贾椿被推倒在地,她恼羞成怒爬起来,嗷嗷喊道:“来!有本事你来!今儿个要不你打死我,要不我弄死她肚子里的孽种!” “和你做朋友的女人,能是什么好东西?那肚子里的孽种就不该来到世上,就该去死!” 这话激起了周思卿心底的怒气。 看着贾椿嚣张的模样,看着她将阻拦的宋辉月也踹翻在地,周思卿觉得自己不用再克制了。 她冷着脸不说话,走到贾椿面前,狠狠将手中的砖头扣在对方脑袋上。 世界顿时安静了。 这一砖头让贾椿的脑袋一片空白,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半晌,她也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直到一滴血挂在眼睫毛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贾椿抬手一摸,发间一片濡湿,再看手心,满是热乎乎的血。 “啊!杀人了!” 贾椿一声尖叫,旋即就晕倒在地。 但周思卿没管贾椿的死活,因为甘棠要生了。 她被贾椿推倒在地时,羊水破了,导致她的身下淌满了血水,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甘棠强忍着痛平躺在地上,一边深呼吸,一边落泪。 “思卿,我好怕!” 她握住周思卿的手哽咽说道:“我不怕死,可我害怕我的孩子出事,你知道我有多盼望孩子出世!” “不会有事的,放心!” 周思卿一边将宋辉月送来的被子垫在甘棠身下,一边冷静安抚她。 “咱们都是医护人员,都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人,你知道人的生命力能有多旺盛!” “甘棠我给你讲,其实上一世的你死得很早,你死在了战地医院里,为了保护李镇疆,血流成河!” 为了分散甘棠的注意力,周思卿找了个话题。 果然,甘棠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知道我从来不骗你的!” 周思卿强忍着眼中的泪,说道:“那是你人生最大的劫难,你挺过来的,就都是坦途!” “只要你不放弃你与孩子,就不会出事,你信我!” 听到这话,甘棠像是用了坚持下来的力气。 “好!我信你!哪怕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放弃的,孩子要活!我也要活!我还……还想和李镇疆白头到老呢!” 宋辉月已经叫了救护车,又同时给周君堂的办公室打了电话,让周君堂马上通知李镇疆。 很快,救护车赶了过来。 原本昏迷装死的贾椿在看到医护人员时,她来了力气,直接爬起来上了救护车,不由分说躺在里面。 “救我!先救我!” 这一幕让救护人员也愣住了。 “阿姨,您那只是皮外伤而已,这位孕妇的情况很危急,必须马上送医院,否则要出人命的!” 护士急声说道,想要说服贾椿让路。 奈何贾椿却打定了主意,甚至还威胁道:“你知道我谁吗?你们医院王书记是我外甥女,我是她姨,还是她救命恩人!” “我要是出了差错,你们都给掉脑袋!” 此时的甘棠宫缩越发严重,作为护士的她能明显感觉到胎动不正常。 她呼吸急促,说道:“思卿!思卿!孩子他……好像不动了!” 这边甘棠生死一线,那边贾椿却死死霸占着救护车不肯让路。 生死之间,宋辉月和周思卿同时奔到救护车前,不由分说扯着贾椿的双腿,像是拉破烂一样,将她拽到了地上。 趁着这个机会,医护人员将岌岌可危的甘棠抬上车飞速奔往医院。 贾椿在哭嚎,骂道:“你们敢欺负我?我……我要给雪绒告状,我要让战京休了你!” “告!你尽管去告,我还告诉你,这婚,我们周家不稀罕!” 宋辉月冷笑说道:“你让她王雪绒来找我吧,她要是没胆子提离婚,我来提,我女儿不受这份窝囊气!” 说罢,宋辉月从屋里取了钱,与周思卿合力将贾椿赶出家门。 锁了门,她们母女飞快朝医院奔去。 甘棠不能出事!一定不能! 而此时,被送到医院的甘棠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鲜血从她身下涌出来,像是一条赤色的小溪,从急诊室门口一路蜿蜒到抢救室里…… 第254章 这婚,我离就是 李镇疆得到消息赶来时,甘棠已经被送到了手术室。 紧急剖宫产是唯一的路,甚至无法等到麻药生效,就要马上把孩子取出来,否则胎儿有窒息的风险。 从前李镇疆在战场受伤急救时,经历过麻药未生效状态下缝合伤口的痛苦,哪怕过去好几年,他也一直记得那种钻心般的疼痛。 而此刻,他的妻子要先剖开一层层肚皮和脂肪,将胎儿取出来…… 想到妻子需要经历这样惨痛的折磨,李镇疆的心几乎碎了。 一张又一张病危通知单从手术室里送出来,李镇疆除了在家属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似乎做不了任何事。 他蹲在墙角,捂着自己的脸,即使在拼命克制,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涌出来。 这个铁血男儿,当初在战场上一次次受伤,在鬼门关前一趟趟路过,他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用他的话来说,头可断,血可流,男人不能怂。 但现在…… 孟战京赶来有点晚,他一上楼梯,就看到手术室门口神情悲凉的周思卿,还有蜷缩在墙角的李镇疆。 “思卿,妈,怎么……” “滚!” 周思卿恶狠狠打断了孟战京的话。 “要离婚我奉陪就是,犯得着派你家亲戚来我家耀武扬威吗?” 这话让孟战京一头雾水。 他下意识望向一向最讲道理的岳母,却见岳母的表情同样冷漠。 “孟战京,我当初能和思卿做母女,确实是你们家的功劳,但这不代表一辈子要比你家低一头!” “哪怕你们离了婚,我依然是思卿的母亲,我家,依然是她的娘家,这一点,我是要与你说清楚的!” 孟战京忙说道:“是,这是自然的,您对思卿的爱我很清楚,不会因为外力而有所改变的,可是……” “可是您能先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正好医生走出来找家属谈话。 “产妇出现了大出血症状,虽然在全力输血,但……” 顿了顿,医生婉转说道:“你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李镇疆那么一个高大勇猛的汉子,在听到医生这话时,他无力跪在了地上,眼眶里涌满了泪。 “医生,求你救我老婆!如果可以,不保孩子,保大人!” 但现在不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问题,而是大人小孩很可能都保不住。 周思卿泪如雨下。 她恶狠狠盯着孟战京说道:“发生了什么事,你该去问你的姨姥姥才对!如果不是她闯入我家闹事,打着代表你们孟家来要求我离婚,甘棠也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周思卿哽咽不已。 “甘棠是看到我被欺负,才挺身而出保护我,遭到了你家亲戚的重击!” 孟战京眼底满是震惊与愤怒。 他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周思卿口中的“姨姥姥”是哪一号人物。 他只看到周思卿满身满脸的伤,狼狈不堪。 即使没有看到那场面,孟战京也隐约能还原出当时的场景,他的小女孩必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对不起!” 他刚开口,就被周思卿愤怒打断。 “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你该给甘棠和她腹中孩子说对不起,你该给李镇疆说对不起!” 周思卿怒吼道:“不就是要离婚吗?好啊,我离!” 正说着,王雪绒也从办公室赶了过来。 她起初不知道这事儿,是贾椿一脸血闯入她办公室,哭着告状说被孟家儿媳妇周思卿暴打,要让她给她讨公道的! 对于这位表姨,王雪绒没有太多的信任。 即使她满嘴谎言,可她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些关键信息。 比如贾椿去了周家逼着周思卿离婚,比如发生了冲突,贾椿打了周思卿,还打了保护周思卿的甘棠! 于是她让人将满脸是血的贾椿扶到外科诊室去包扎,自己则匆匆赶过来查探情况。 刚走近,就听到周思卿那悲愤的一声“离婚”,她的心猛然沉到了谷底。 “卿卿,受伤要紧吗?” 她看到周思卿脸上的伤,奔过来关切问道。 周思卿没有动,宋辉月却上前挡在周思卿面前,不给王雪绒接触周思卿难得机会。 “雪绒,事到如今,我觉得两个孩子的婚姻已经没有存续的必要了!” 宋辉月直白说道:“不说我女儿那些流言蜚语会让你们孟家蒙羞,会影响了你们名门世家多年积累的名声,就说你家的亲戚……” “我女儿还在娘家住着,她都敢找上门来大打出手,我不敢想象若是再你家遭遇了这样的事,是否还有人保护她?” 不给王雪绒解释的机会,宋辉月说道:“你那表姨不是外人,而是救过你命的恩人,只冲这一点,我就没办法信任你!” 或许在其他方面,王雪绒是足以让人信任的,可在这方面…… 王雪绒也是焦头烂额无可奈何。 说出来都没人相信,她和贾椿上次见面还是在三年前的春节,她给舅舅拜年时,正好遇到了贾椿。 因此她根本没想到贾椿能做出这种事,能精确找到周君堂家中,还自作主张要让周思卿离婚。 贾椿是疯了吧? 但自己与贾椿的关系摆在这里,之前贾椿的儿子张有贵造谣周思卿的事情还没过去,现如今…… 王雪绒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她看着周思卿冷漠的眉眼,看着自己儿子痛苦不舍的眼神,王雪绒心中满是愧疚。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娘家有人利用她的身份狐假虎威,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不良影响,她也没有真正计较过。 现在,她的放纵终于酿成了大祸! 这把火烧到了孟家自己身上! 王雪绒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不管周思卿是否原谅,她也得尽可能补救。 “战京,你在这里照看着卿卿,我去处理一点事!” 王雪绒冷着脸下楼,直奔外科诊室,找到了正在休息的贾椿。 其实贾椿根本就没什么大事儿,就一点皮肉伤,缝了两针而已。 在王雪绒进来之前,她翘着二郎腿吃水果喝茶,还对着照顾她的小护士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但在王雪绒进来之后,她像是换了个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躺在床上哀嚎。 “哎哟,我这肯定脑震荡了!” “当年我跳进水里救人时,也是九死一生的遭遇呐!” “雪绒,我不要你回报我的救命之恩,谁让我是你表姨呢?” …… 王雪绒冷眼看着贾椿。 “说吧,谁告诉你思卿娘家的地址,谁指使你去逼思卿离婚的?” 第255章 挟恩求报 贾椿没有上过学,长相也有些丑,最初嫁给一个屠夫,却因为苛待公婆与小叔子而被丈夫毒打,最终离了婚。 在娘家独居好几年都没人要,而此时,孟澜海因为战功显着而升为副团长,这让贾椿喜出望外。 趁着王雪绒回娘家,贾椿的母亲求王雪绒能亲口帮女儿说一门好婚事,毕竟这保媒的人身份金贵。 彼时王雪绒对这位年纪相仿的表姨并不甚了解,她向兄长与父母询问贾椿的人品,得到的答复都是贾椿是个好女人。 于是王雪绒替贾椿保媒,嫁给了现如今的丈夫,生了张有贵这个儿子。 这些年王雪绒一直极少回家,对这位表姨的婚姻情况也不算了解。 前几年才隐约听说贾椿婚后极为过分,将年迈的公婆赶到猪圈里,动辄对老公打骂虐待。 男人实在受不了要离婚,贾椿便搬出王雪绒来威胁丈夫。 “我外甥女可是个大官,你要是敢离婚,我就让你们一家子去死!” 后来在一次夫妻冲突中,或者说是贾椿单方面的撒泼中,老实本分的丈夫绝望到极点,一瓶要了结自己的命。 儿子的死,带给两位老人沉重的打击,没多久,老两口也双双死在了儿子的坟前…… 王雪绒听到这件事大为震惊与愤怒,当即就将贾椿与几个亲戚找来询问,但却没有任何结果。 贾椿抵死不承认自己虐待公婆气死丈夫的恶劣行径,亲戚也纷纷给贾椿作证,说是那男人一家都有精神病…… 因为贾椿救命的恩情,王雪绒打心底是偏袒贾椿的,可现在…… 当火烧到自己头上时,她才知道贾椿真实的模样有多么可憎! “你……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咱们是一家人啊!” 一听到王雪绒的质问,贾椿当即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嚷嚷着自己冤枉,嚷嚷着要一头撞死在墙上以证清白。 看到贾椿要死要活,护士忙阻拦。 “别拦着,让她去死!” 王雪绒厉声说道:“撞墙哪里能死人?给她一把剪刀,再给她标注心脏的位置,让她一刀扎死自己!” 护士不敢动,王雪绒亲自找来一把剪刀塞进了贾椿手中。 “要么就给我实话实说,要么就去死!” “哪怕你死了,这事儿也没完,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儿子也是知情者,回头你的债由他来偿还!” 贾椿握着剪刀不敢动。 她这种人最惜命了,哪里舍得去死? 更何况才刚赚了好几万块,足够她过几年好日子了! “没!没人指使我!是我想替你分忧,咱们家战京什么身份?那周思卿叫什么身份?她配不上咱们家战京啊!” “更何况她现在流言缠身,你打发走了她,对孟家、对你都是有好处的,雪绒,我都是为你好!” 贾椿不嚷嚷着要死了,改了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模样,试图给王雪绒洗脑。 “流言缠身?她那些流言不是你们散布的吗?你们一边嚷嚷着为我好,一边把我儿媳妇往火坑里推!” 王雪绒愤怒到极点。 “今日你若是非要替幕后黑手隐瞒,那行,你去死吧,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看着王雪绒不像是在开玩笑,贾椿也怒了。 “王雪绒,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与救命恩人说话的?” “救命恩人?我告诉你,救我性命的人多了去!” 王雪绒冷声说道:“我在战场出生入死,很多次都是我的战友用命保护了我,我每一次受伤,都是我的战友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甚至你我今天的好日子,都是无数英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他们,朝我们索要报酬了吗?” 看着贾椿那贪婪的嘴脸,王雪绒无比悔恨。 如果早知道自己对贾椿的纵容会造成今天的后果,当初一开始,她就该心狠一些! “我不妨告诉你,在我心中,儿媳妇是比儿子更重要的人,如果他们非要离婚,那我选择和儿媳妇一起过日子!” 贾椿觉得王雪绒像是疯了。 “你……你为了一个贱女人,竟然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贱女人?你不是女人吗?我不是女人吗?同为女人,有什么贵贱之分?谁给你的资格去给女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王雪绒一步步逼近贾椿,厉声逼问道:“最后问你一遍,是谁指使你的!” 长久身居高位,王雪绒身上带着一股子极其凌厉的气势。 她发怒的时候,不再是谁的外甥女,而是军区医院大权在握的王书记! 贾椿被吓得不敢说话,半晌终于嚅嗫开口。 “我……我也是为你好!” “别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的问题!” 王雪绒一拍桌子,贾椿吓得抖了一抖。 她在王雪绒凌厉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气,知道自己再也无法仗着救命恩人的身份耀武扬威了。 “是……是一个外国人!” 贾椿结结巴巴说道:“其实也不算是外国人,她是咱们国家的人,只是移居到国外了,说是一个什么报社的主编!” “她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我和你的关系,于是便找上门来,让我搞臭周思卿,再逼着战京和周思卿离婚!” 她绝口不提自己收钱的事,但这哪里能瞒得住王雪绒。 王雪绒冷声问道:“她给了你多少钱?” 这下,贾椿知道自己什么都瞒不住了。 为了保全自己与儿子,她只能将于笛如何收买她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王雪绒。 “但我真的是为你好!我是你表姨,我还能害你吗?” 王雪绒轻蔑一笑。 “你是为我好,还是在害我,你心里很清楚!” 她起身要往外走,却被贾椿拉住。 “那我现在……能回去了吗?” “回去?你想什么呢?” 王雪绒冷声说道:“那个于笛的身份一直都很有嫌疑,你和她勾结……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吗?” “警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回头好好给警察坦白你的罪行!” 听到这话,贾椿眼前一黑双腿一软,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坐牢? 不就是收了一点钱,传了几句闲话,打了一个孕妇,怎么就要蹲监狱了? 那个叫于笛的可没给她说后果如此严重啊! 第256章 闺蜜情深 手术室这边喜忧参半。 喜的是甘棠腹中的孩子平安诞生,是个六斤二两的男孩,哭声很嘹亮。 但甘棠的情形依然不容乐观,虽然暂时止住了血,可还是没有脱离生命危险,随时都有再次爆发大出血的可能性。 甘棠的父母赶来,听到女儿生死未卜的噩耗,当即就险些晕过去。 尤其是甘棠的母亲雷翠菊,她几乎站不住,就那么靠在墙上软软滑落,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要是……要是她出了事,我也活不了!” 雷翠菊的声音在颤抖,说道:“她是我用命换来的,她是比我生命还要紧的宝贝啊!” 此时,周思卿眼底满是泪与歉疚。 她上前看着雷翠菊,哽咽说道:“阿姨,对不起,是我连累了甘棠。” 雷翠菊抬起头看着周思卿,像是在打量什么。 周思卿做好了被雷翠菊怒骂甚至扇耳光的思想准备,原来就是她害了甘棠,被甘棠的父母打骂,也是她该受的。 孟战京不着痕迹站过来,想要替周思卿遮挡风雨。 就在此时,雷翠菊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周思卿的手腕。 “孩子,你没事吧?” 周思卿愣了会儿,眼泪忍不住涌出来。 “甘棠一直拿你当妹妹,我也拿你当闺女,姐姐保护妹妹是应该的!” 雷翠菊打量着周思卿,明明那么难过,却还是强撑着。 “没有!我没有事!甘棠将我保护得很好,她……她一直都很照顾我!” 再也无法遏制内心的难过,周思卿抖着嗓子开口,紧紧抱住了雷翠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放心了,甘棠她……也会放心了!” 一旁的宋辉月不停抹眼泪。 她恶狠狠看着孟战京说道:“看到了吗?你也说要照顾思卿,可你比得上甘棠对思卿的心意吗?” 孟战京无言以对。 是,他亏欠周思卿太多太多了…… 很快,护士抱着甘棠与李镇疆的儿子出来了。 小家伙才刚出世,皱巴巴的模样,裹在甘棠准备的襁褓里哇哇大哭。 谁也哄不好他,小家伙仿佛有心灵感应,知道母亲还在危险之中,此时也哭个不停,也哭碎了在场每个人的心。 虽然孩子情况良好,但因为情况特殊,让家属看过之后,就送进了儿科重症病房进行监护治疗。 确认孩子平安无事,大家的心也勉强放了下来。 而此时,王雪绒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与思卿有关的这场流言纷争,是于笛和白羽薇谋划的!” 此时此刻,在王雪绒的办公室里,她的声音沉重。 “白羽薇这边,我尚且还能理解为是爱而不得的报复,于笛……” 王雪绒皱眉说道:“于笛的动机不纯!” “这女人是给西方国家探听情报的,说得简单现实一点,就是间谍!” 坐在角落里一直没说话的孟澜海冷声开口。 于笛是间谍? 虽然乍听上去有些离谱,但细细一想,却似乎在情理之中。 从一开始,于笛就表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偏激。 不管任何事,她都罔顾事实制造对立情绪,一而再替国外势力说话,甚至意图将板上钉钉的历史事实扭曲。 “国安局早就盯上她了,但一直没有确凿证据在逮捕她!” 原本这是军事机密,但因为现在涉及到了孟家,所以孟澜海讲了个大概。 “表面看,这只是几个女人争风吃醋的闹剧,但实际上呢?” 孟澜海冷声说道;“谁都知道我与周君堂的身份,试想一下,现在如果孟战京与思卿离婚,那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李镇疆 沉声回答。 “意味着军区两大首长之间出现了嫌隙,意味着铁板一块的川城军区有了漏洞!” 哪怕是极其微小的漏洞,对于贼心不死的对手来讲,也是绝佳的机会! 孟澜海点了点头。 “再加上南疆战争刚刚结束,思卿作为立了战功的人,在这个节骨眼遭受非议,也会给我军造成不太好的负面影响!” 说到这里,他看着周思卿。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现在敌人贼心不死,他们就等着我们起内讧,从而趁机做文章!” “他们越盼着我们乱,我们就越是不能乱!” 深吸一口气,孟澜海小心翼翼说道:“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思卿怎么能不明白呢? 越是这个节骨眼,她越是要扛住压力,越是与孟战京保持良好的夫妻关系,从而粉碎敌人的阴谋诡计。 “我明白!” 她笑笑,懂事说道:“等甘棠脱离危险之后,我就回孟家,人前与孟战京继续保持恩爱夫妻!” 宋辉月气愤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凭什么让我女儿受委屈?” “辉月!” 一直没说话的周君堂扯了扯妻子的袖子。 “老孟说得没错,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这几天早出晚归开会,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宋辉月嘶声说道:“那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孟家带给我女儿的伤害和委屈,就这么算了?” “哦,谁知道会不会再出个什么亲戚,再以什么名义欺负我女儿呢?” 她几乎是咬牙说着话。 “就在我家,就当着我的面,那所谓的亲戚都敢下那样的狠手,若是我不在呢?” 宋辉月拍着桌子说道:“如果将来我的卿卿怀孕了呢?如果她也遭遇了甘棠今日的危险呢?” 若今日躺在手术室里命悬一线的人是周思卿,宋辉月觉得自己可不会像雷翠菊那样保持冷静。 她大概会疯,大概会奋不顾身杀死每一个欺负了她女儿的人! “辉月,大局为重!” 周君堂沉声说道,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没说不顾全大局!” 宋辉月在怒吼,喊道:“我可以顾全大局,也可以让我女儿与孟战京演戏,从而消除你们所谓的负面影响!” “但事情总有结束的时候吧?那个什么笛被抓之后,我女儿就不用再忍气吞声强装笑颜了吧?” 周君堂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原本还不到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但既然聊到这个地步,我就……” 他看了看委屈的妻子,还有低头沉默的女儿。 “我的工作可能有调动,不出意料的话,我很快就会调到京城军区任职,家属随军一步到位,到时候,我们就能顺理成章带思卿走了!” 第257章 感情危机 这话像是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孟战京心底一凉。 他下意识望向父亲孟澜海,意图从他的眼神里寻找确切答案。 短暂沉默后,孟澜海点了点头。 周君堂能力卓越,很早之前上面就在考虑他调动的问题,但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 直到昨日,京城忽然传来基本可靠的消息,周君堂的调令即将下来。 孟澜海多少听说了一些内情,据传言周君堂突然的工作调动与京城刘家老爷子有关。 刘家老爷子虽然远在京城,但对于小孙子的救命恩人却很是上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哪里能瞒得住他? 更何况还有刘南枭在川城…… 孟澜海不傻,他看得出来刘家对周思卿很满意,尤其刘家老爷子言语间对周思卿没能成为他家媳妇的遗憾。 原本或许就算周思卿离了婚,也配不上刘南枭,可现如今情势不同了。 刘南枭被岳繁星连累,被停职调查不说,怕是将来复职,也多少会影响升迁……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刘南枭似乎对周思卿有那么一点意思! 思及至此,孟澜海忍不住替儿子担忧。 这件事原本的责任不在孟战京,但因为王雪绒的亲戚一番闹腾,没错也变有错了。 “爸!” 孟战京沉声说道:“您这话什么意思?您去京城任职,还打算带着卿卿吗?” “我为什么不带着卿卿?她是我女儿!” 周君堂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孟家在尽全力调查真相,给我女儿讨个公道,可就算查到了真相,该如何平息这漫天的流言?” “不说别的,就说医院,那么多工作人员,那么多病人,难道你挨个告诉那些人真相吗?就算你说了,他们又会信吗?” 沉默片刻,周君堂痛心说道:“女孩的名誉何其珍贵,一旦被毁,就很难再恢复,卿卿不能再去医院工作了!” “或者说,她不能继续留在川城了,否则,她将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没人能反驳周君堂这番话。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没有错! 现在,连周家的邻居都对周思卿指指点点讥讽嘲笑,连贾椿都能找到周家闹事,这哪里还有太平日子? “卿卿也一直很遗憾自己没有读过大学,我不想让我女儿留下遗憾,我想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读大学,是周君堂为女儿想过最好的路。 看到岳父心意已决,孟战京只得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周思卿身上。 “卿卿,你也想去京城吗?” 言外之意似乎也是在问她,你舍得这段婚姻,舍得离开你的爱人吗? 原本一直低头沉默的周思卿终于抬起了头,她笑笑,平静到让孟战京心慌。 “嗯,我想去!” 她佯装没看到孟战京眼底的破碎,说道:“我想考医学院,我想像赵医生他们那样救死扶伤!” 哪怕赵碧玉伤害了她,可在周思卿心中,赵碧玉救死扶伤的形象依然伟岸高大,依然值得她崇拜。 孟战京还想再说什么,可周思卿的眼神那么坚定,坚定到让他心生绝望。 像是有无形的大手掐着他的心,让他痛到无法呼吸。 “卿卿!” 孟战京哽咽说道;“能不能别走?能不能别离开我?” 他死死盯着周思卿,在场的人也盯着周思卿。 每个人都很清楚,现在的决定权在周思卿手中。 许久,周思卿摇了摇头。 “不!不能不走!” 孟战京心底最后一丝光被掐灭了。 他微微闭眼,仰头看着天花板,隐隐克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看到这样的孟战京,周思卿又何尝不难过? 可她不能不走! 于笛和白羽薇已经极其恶劣将她推进了负面舆论的风暴里,连带着她的父母也被波及。 若是她留下,母亲必定不会走。 一想到那些邻居指着母亲的鼻子辱骂她嘲笑她,周思卿的心就好痛。 她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的爱情而让爱她的家人沉浸在痛苦之中。 离开,是最好的出路! 不知何时,王雪绒已经难过到泪流满面。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王雪绒捂着眼睛,可眼泪还是从她指缝里涌出来。 “卿卿,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 在周思卿心中,王雪绒的身份地位是堪比母亲的。 到现在,她都仍然记得刚踏出孟家那天,王雪绒对她的好。 那是她前世今生都没感受过的温情与爱意,那是不管她未来走多远,都能替她照亮前路的一盏明灯。 “妈!” 周思卿微微笑着,走上前轻轻抱住了王雪绒。 “这一切与你无关,我一直都知道你爱我的心,无私,伟大,是母亲对孩子的无私之爱!” 可她越是这样说,王雪绒就越是难过与歉疚。 这样好的孩子,她再去哪里找呢? “别哭得像是生离死别,京城距离川城又不算太远,飞机两个多小时,火车也就一天一夜,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孟澜海沉声说道:“思卿去京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们得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 不能说孟战京为了爱情,王雪绒为了亲情,就非得将周思卿留下,让她在这流言蜚语的泥潭里痛苦挣扎。 这和杀她有什么区别? “但是思卿,我向你保证,你走之前,一定给你交代!” 还她清白,给她交代,是孟澜海身为长辈,唯一能做的事! 周思卿笑笑。 “好!” 正说着,传来了甘棠清醒的好消息,是负责救治甘棠的妇产科专家。 她把电话打到了王雪绒的办公室里。 “对,人已经苏醒了,神智也很清醒,表达能力很强,开口第一句话是问孩子,第二句话是问思卿是否安好。” 妇产科专家曾听说过周思卿与甘棠在南疆战场极其深厚的革命情谊,很是为之动容。 “她让我转告思卿,别担心,也别胡思乱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哪怕再来一次,她还会这么做!” 女人的情谊不比男人肤浅,更何况她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仿佛看到了一些与前世有关的记忆。 原来,思卿曾那么努力救过她,原来,在她死去的那些年,思卿曾过得那么艰难困苦。 第258章 干尔何事? 甘棠的清醒让众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孟战京心里很清楚,只要甘棠安然无恙,他与周思卿的感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但如果甘棠出了事…… 周思卿会一生活在对甘棠的内疚之中,而他们,也就真的完了! 傍晚,周思卿与孟战京一起回军区大院。 老太太洛冯君原本是要来医院的,被王雪绒摁住,承诺说会让周思卿回家,于是便有了此时的场景。 正是下班时分,军区大院里人来人往,孟战京与周思卿肩并肩走在大院那条栽满了梧桐树的路上。 夕阳的光照在二人身上,有种道不出的温柔感。 只是,这一路上他们都迎接着各种目光的洗礼。 有好奇的,有不屑的,有鄙夷的,甚至还有厌恶的…… 那些眼神落在二人身上,周思卿的神情始终保持平静,可孟战京的心却像是刀割一般。 他知道这些充满恶意的眼神是源于什么。 而因此,他更能体会周思卿经历过的苦痛! 对于周思卿离开川城这件事,忽然之间,孟战京没有那么抗拒了…… “战京!” 对面忽然走来男男女女几个人,都是大院子弟。 这几人与孟战京不是一个路数的,从小到大都玩不到一起,甚至其中有人与孟战京还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 从前见了面都装作不认识,此时对方却忽然极其热忱打招呼,显然是来者不善。 “哟,这不是你的小娇妻嘛!” 有人用猥琐的眼神扫过周思卿,显然对她的相貌也很是惊艳。 “难怪连土匪都能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果然是有实力的!” 对方一开口就是挑衅,孟战京脸色微变,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他从小没少和这几个人打过架,虽然后来入伍从军不再犯浑,但现在为了自己的女人,他不介意再破戒。 “哎,战京你也够能忍的,这头顶的草都长出三尺高了,远远望去,我都看到一片绿油油!” “嗐,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这要是搁我,娶了这么个美人儿,别说是土匪,就是敌军,我也能忍!” …… 这几人一唱一和,显然是故意激怒孟战京的。 孟战京也确实上当了。 他脸色极其阴沉,浑身充满了怒火。 赶在他挥拳揍向对方之前,周思卿先出手了。 她上前几步,抬手狠狠抽在那几个满嘴喷粪的混账脸上。 护士可是个体力工作,遇到大体重的病人,那也是得一把子力气才能行的。 所以周思卿手上有劲儿。 几耳光抽过去,前一刻还满嘴脏话的男人顿时就闭了嘴。 甚至其中一人被周思卿抽到鼻血冒出来。 “你……你踏马……” 有人一手捂脸,一手指着周思卿,愤怒到结巴。 “你踏马的给我闭嘴!你妈没教你说人话吗?今天晚饭是吃了屎吗?” “嘴巴这么臭,怕不是有什么脏病?赶紧去医院看看!” 周思卿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人欺负也不敢反抗的软弱女孩了。 与孟战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在南疆战场出生入死的那些时光,她学会了反抗,学会了坚强。 束缚她灵魂的自卑外衣被撕碎,她展露出了自己的本性,倔强,坚韧,永远不认输。 这一切,都是孟战京给她的勇气。 孟战京眼底带着一抹喜悦与满足。 她在保护他!他心爱的女孩挺身而出,替他出头! 即使他是强者,即使他不需要被保护,可此时此刻,这种保护的幸福感还是让他喜不胜收。 “全世界都知道你和土匪睡过了!” 有人恼羞成怒指着周思卿骂道:“现在装什么贞洁烈女?和土匪睡觉那会儿,你怎么不装?” “我和谁睡觉关你屁事?你哪只眼看见了?” 周思卿嗤笑反问道。 对方哼哧半晌才说道:“我……我没看见,但大家都这么说的!” “照你这逻辑,我还说你妈和狗一个被窝呢!毕竟你妈天天牵着一只狼狗,开口闭口就是宝贝!” 周思卿伶牙俐齿反驳回去,怼得对方满脸通红。 “你大爷!你敢骂我妈?” 那个挑起战火羞辱周思卿的男人吃瘪,终于恼羞成怒。 “你大爷的!不是你先骂我的?哦,你骂我就行?我骂你,你就破防?你还是男人吗?你还行不行啊?” 周思卿跳得比男人还高,指着对方的鼻子嘲笑。 男人的拳头眼看着就要挥过来,孟战京上前一步,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是我老婆,你打一个试试?” “老子小时候能弄你个半死,长大了照样有那本事!” 他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杀气,气场很强,对方一时之间竟不敢再动。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哟,这是怎么了?” 周思卿回头看,只见许久未见的白羽薇站在身后,脸上带着虚假的笑。 “你们这些男人呀,真是冲动幼稚,上一次你们打架,还是为了我吧?” 她依然穿着白裙,依然是那副长发飘飘的模样,却让周思卿觉得无比恶心和厌恶。 “从前战京还小,闯了祸也没关系,但现在他是军人了,打架的话,可是要挨罚的!” 白羽薇看着周思卿,语气里满是谴责。 “你可真是个祸水,你非要毁了他,是吗?” “虾吃萝卜淡操心说的就是你!” 周思卿毫不客气怼回去,嘲笑道;“你这么关心呵护孟战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叫白羽薇呢!” “但你醒醒,孟战京的老婆是我,我男人前程怎么样,与你何干?他高升了,也是我沾光做军官太太,和你有个屁关系!” 白羽薇上一次见到周思卿的时候,她还是个有些软弱的女人。 这才过了多久,她像是脱胎换骨了,伶牙俐齿不畏不惧,开口时句句致命,让白羽薇难以接招。 “你……你这个泼妇!” 白羽薇泫泪欲滴,咬唇说道:“战京前途无量,你非得毁了他才甘心吗?” “我毁了他又如何?架不住孟战京他愿意!” 周思卿挑衅似的,挽着孟战京的胳膊。 “老公,你给这位白小姐说说,你愿不愿意被我毁了?” 孟战京抬手紧紧搂着周思卿的腰,极其爱恋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甘之若饴!” 第259章 后盾 白羽薇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没想到孟战京这样出身名门重视前程的人,会心甘情愿毁在一个女人手中。 而且还是一个出身贫寒绯闻缠身的烂女人! 别说孟家这样的军门世家,便是这川城里小有名气的家庭,都不会接纳自家儿媳妇身上有污点。 不说远的,便说一年多前某地方大院的局长儿媳妇,只因为路上遇到心脏骤停的男人,会急救的她挺身而出给男人做肺部按压和人工呼吸,拯救了一条宝贵的生命。 正好有记者拍摄到儿媳人工呼吸的场面,于是第二天头版头条,都刊登了她的好人好事。 原本是一桩好事,局长也因此脸上有光,可待这一波新闻过去之后,儿媳就被扫地出门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为了救人而和陌生男人接吻了…… 是的,在局长老父亲的眼中,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男人嘴碰嘴,都是不守妇道有失体统的表现。 哪怕儿媳受到了多方表扬与表彰,却还是无法打破局长一家人刻在骨子里的封建壁垒…… 那个儿媳只是一个人工呼吸,就无法被家族接纳,再看周思卿…… 被土匪掳走,在土匪窝里住了那么久,甚至土匪还爱上了她,大肆张扬要与她结婚。 但凡是个人都能猜到,这二人同处一室,肯定早就做那事儿了! 像玉慈那样的男人,还能放着到嘴边的肥肉干瞪眼? 白羽薇在听于笛提及这个消息时,她兴奋到彻夜难眠。 一想到周思卿要被孟家扫地出门,一想到自己或许又有了机会,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 因此她按照于笛的指引,不遗余力散布污蔑诋毁周思卿的谣言,试图将她牢牢钉在道德耻辱柱上! 甚至她都想好了周思卿被赶出孟家之后,她怎么上位了! 首先,她说服最疼爱她的奶奶杜荣回到白家,用孝道狠压养父和养母一头。 等那二人服软时,她再以乖巧懂事痛改前非的姿态出现,博取养父养母的信任与爱。 等获取了信任,她再求养父去孟家给她说媒,毕竟孟战京是离过婚的人,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挑三拣四了! 白羽薇的算盘打得很响,她以为势在必得,却没料到即使周思卿身败名裂,孟战京却依然对她不离不弃! 此时,看着这夫妻二人亲昵的模样,像是有人在白羽薇脸上抽了很多个耳光,让她脑袋嗡嗡直响。 “孟战京你疯了?她是个脏女人!她和土匪睡过了!” 白羽薇几乎是在尖叫,说道:“你家是什么身份地位,你爷爷奶奶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她?” “我和我老伴儿什么样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卿卿?” 身后忽然传来洛冯君严厉的声音,惊得白羽薇后背一凉。 她扭头,只见洛冯君正与孟冬九互相搀扶着走来,他们身边还有孟沈辽与姚蓓蓓夫妇陪同。 二人的儿子手里拿着孟沈辽亲自做的木头枪,跑到最前面。 他太活泼了,一会儿喊着“爸爸妈妈你快点”,一会儿又跑到孟冬九面前甜甜叫“太爷爷”。 这一幕像是一根针,深深扎进了白羽薇的眼睛里。 当初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姚蓓蓓忽然冒出来,她或许已经嫁给孟沈辽,成为孟家的孙媳妇了!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二老走过来,周思卿忙挣脱开孟战京的手,快步迎了上去。 她还像是从前那样挽着洛冯君的胳膊,很是亲昵叫着“奶奶”。 “出来遛遛弯锻炼身体,正好路过这里!” 洛冯君拍着周思卿的手背,看着这个憔悴不少的丫头,眼底满是疼惜。 “丫头,你瘦了!” 这五个字明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可自洛冯君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种让周思卿想要落泪的冲动。 她忍住眼泪摇了摇头。 “没有,我还是之前那样,是奶奶您好几天没见着我,看错了!” “那以后就每天回家,让奶奶每天都看看你!” 洛冯君紧紧握着周思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一旁的姚蓓蓓捂着嘴笑。 “老太太知道你要回家吃晚饭,早早就准备了一大桌子好饭好菜,结果左等右等等不着人,着急了,非要出来看看!” 被九孙媳妇拆穿,洛冯君笑骂道:“就你话多,孟沈辽,你不管管你媳妇儿吗?” 被点名的孟沈辽也是一脸委屈巴巴。 “奶奶,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家庭地位,更何况蓓蓓现在肚子里还揣着个尚方宝剑!” 听到这话,周思卿用喜悦震惊的眼神看着姚蓓蓓的肚子。 “啊?你怀上了?几个月了?” 姚蓓蓓一脸羞涩和喜悦,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个多月了!” “哎,你们俩……你们俩也太能干了吧?生孩子跟闹着玩儿似的!” 周思卿也忍不住替姚蓓蓓高兴,她笑着开玩笑,却不料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一旁的洛冯君笑着打趣道:“你和战京也努努力,我瞧着你俩也很能干,我能不能抱重孙女,就全靠你们了!” 这话让周思卿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没有再接茬。 洛冯君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扭头望向心虚想要逃走的白羽薇,还有那几个恶言羞辱周思卿的子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因为沈辽的事,白家已经和你断绝了父女关系,并扬言不许你再踏入大院半步?” 洛冯君盯着白羽薇厉声说道:“原本看在你与我家孙媳妇年纪相仿,不想把事情能做太绝断送你人生,所以放了你一马,结果你却恩将仇报了?” “你竟敢唆使外人传播流言诋毁我家孙媳妇的名声?你真以为我们孟家是吃素的吗?” 不等白羽薇辩驳,洛冯君又将矛头对准了那几个子弟。 “还有你们几个!我是长辈,我不和你们这些小毛孩计较!” 不那几人听罢脸上刚露出喜色,就被洛冯君接下来的话给吓到了。 “我会亲自上你们家,找你们的父母长辈理论今天这件事,我得问问,是不是他们在家乱嚼舌根,才让你们耳濡目染听信了谣言!” 洛冯君冷哼一声,霸气说道:“整个大院里都应该知道,我们孟家最护短!” 第260章 是你咎由自取 听到老太太这话,几个故意滋事的子弟不敢再停留,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白羽薇也急了,伸手就要去拉其中一人,却被对方甩开。 “你踏马可没说孟家站在周思卿这边!” 对方狠狠瞪了白羽薇一眼,骂骂咧咧一顿溜走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经很清楚了。 这几个莫名其妙拦路滋事的子弟,显然是受了白羽薇的挑唆利诱。 至于说交易的筹码是什么,那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你别以为你那点算计能瞒住谁!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这辈子哪怕孟战京打光棍,也轮不到你嫁进我们家!” 洛冯君厉声说道:“不管是孟战京还是孟沈辽,但凡一个姓孟的,都不会娶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洛冯君一手牵着周思卿,一手牵着姚蓓蓓,在夕阳最后的余光里离开了。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白羽薇像是一个笑话被人围观。 大起初她还在强忍着,到最后终于破防失控,指着那些对她议论纷纷的人怒吼。 “看什么看?笑什么笑?” “你们大院里就没个好东西,当初打仗,你们怎么不死在战场上?就应该让对手把你们都杀死才好!” 话音未落,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白羽薇脸上。 是已经与白羽薇断绝父子关系的白孝乾。 白孝乾是个谦谦君子,据传言当年在战场上对待女俘虏,也是极为尊重。 他专程吩咐下属,不许欺负女俘虏,给她们安排了单独的房间,还派遣了几个女兵负责女俘虏的日常生活。 他对女性极为尊重,更别说对女人动手。 但现在,他将耳光挥到了白羽薇脸上,眼底满是愤怒。 “畜生!混账!罪该万死的狗东西!” 白孝乾眼底满是痛,他指着白羽薇怒吼。 “你也是上过学的,你也是学过历史的,甚至你在大院长大,你比普通人更了解战争的残酷性!” “为了保护国家与人民,我们的前辈前赴后继流血牺牲,甚至我的战友、我的兄弟也有许多牺牲在了战场!” 白孝乾的声音在颤抖,眼眶隐隐含着泪。 “你能有今天的安稳与幸福,是无数英烈用生命换来的,你……你怎么敢说出那样禽兽不如的话?” 什么叫怎么不死在战场上?什么叫该让对手把你们都杀死? 但凡是个有良知有底线的人,都不敢也不能说出这样泯灭人性的话。 白羽薇捂着脸嚅嗫道:“爸,我……” “别叫我爸!我早就不是你爸了,我白孝乾没有也不敢有你这样的女儿!” 白孝乾怒吼,指着白羽薇说道:“之前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我都看在多年的父女情分没有追究!” “你以为我赶你离开军区大院是为了惩罚你?错!我是为了保护你!” 他咬牙说道:“你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伤害无辜之人,甚至动了出卖国家利益的恶毒念头!” “白羽薇,这次谁也救不了你了!” 白孝乾微微闭上了眼睛,敛起最后一丝的心软。 “我会亲自送你去自首,你自己……把你做过的错事一一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听到这话,白羽薇大惊失色。 “爸,你什么意思?你要害我坐牢?” “不是我要害你坐牢!是你咎由自取!” 白孝乾推开了扑过来的白羽薇,咬牙说道:“你知道于笛是什么身份吗?她是已经被查实身份的间谍!” “你以为于笛给你出谋划策是帮你?她是在利用你套取情报,是在利用你来危害我军的安定团结!” 白羽薇不信白孝乾的话。 “不可能!这不可能!于笛和我认识很久了,她得知我的遭遇,替我抱不平,又是花钱又是找人!” “她对我掏心掏肺,比你对我都要好很多倍!” 白羽薇还在狡辩,但她眼底的心虚和慌乱,早已暴露了她的心。 她不傻,细细一想于笛过往的行径,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再也无法控制坚持,到最后白羽薇双腿一软,重重跪在了地上。 “爸,求你救我!我不想坐牢!” 白孝乾咬牙说道:“我送你去自首,争取组织对你宽大处理,才是真正的救你!”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因为白羽薇的所作所为,他也被连累。 甚至,他的职业生涯也很可能要彻底葬送在白羽薇手中! 不同于白孝乾和白羽薇的惨淡气氛,孟家此时一派喜乐融融。 回家的路上,洛冯君拉着周思卿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走!回家!我们回家!饭菜都准备好了!” 餐桌上摆满了周思卿喜欢的菜色,三婶朱凤喜和五婶岳淑娴还在厨房里忙碌着。 看到周思卿进了门,她们二人皆是一脸喜色。 “奶奶,奶奶,小婶回来了!” 孟沈辽的儿子扑过去,抱住岳淑娴的腿奶声奶气叫道。 岳淑娴擦了擦手,抱起孙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婶回来,咱们就吃饭,好不好?” 明明距离上次回孟家没几天,可周思卿心底竟有种沧海桑田的悲凉感。 她环顾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深深注视着,想要将这一切镌刻进自己的心底。 不管将来如何,这里都是她心灵最温暖的港湾,是给予过她爱与温情的家,她永远爱这里! 仿佛察觉到了周思卿的心思,孟战京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 很多次,他都想张嘴挽留她。 甚至他卑劣到想要利用爷爷奶奶来道德绑架周思卿,强迫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哪怕貌合心离也无所谓。 他知道周思卿很乖巧孝顺,不会拒绝爷爷奶奶的要求。 可就在回家的路上,当那些混账用极其恶毒的语言攻击他的爱人,当那些围观者用暧昧的眼神看热闹时,他的心无比难受。 他终于能理解周君堂为什么要调到京城,为什么要执意带周思卿走。 没谁能永远承受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没谁愿意活在满世界的流言蜚语中。 离开川城,逃离身边的恶意,才是对周思卿最好的救赎! 思及至此,孟战京忽然就释怀了。 他可以放手让她走,但,他不会离婚! 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团聚! 第261章 两代人共同的遭遇 饭吃一半,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朱凤喜起身开门,只见大院里不少军属端着鸡蛋和糕点等东西进来,言语间满是对周思卿的关心。 “哎哟,听说思卿回来了,我们特意来看看她!” 有军属拉着周思卿说道:“孩子,别把那些流言蜚语当回事,大院里几千号人,总有那么几个烂东西!” “就是,那几个烂东西可代表不了我们军属,咱们都是分得清好坏的人,都知道你是无辜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一劫度过了,往后就都是坦途,你可千万不能钻牛角尖!” …… 军属们的关怀与开导让周思卿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她因为其他事受了伤落了难,受到这样的待遇,或许她会很感动。 可她不是! 她遭受的是精神暴力,还是女人最忌讳最致命的流言蜚语。 这些军属对她的关怀与探望,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种心灵的枷锁,让她倍感压力,甚至想要逃走。 “思卿,又不是封建年代的,你看西方电影里,男人和女人那点事根本不算什么,你也没有思想压力!” “可不就是嘛,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呀,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以后大院里要是再敢有人因此这件事看不起你,我们给你撑腰做主,非得揍得那些嘴碎的狗东西求饶认错!” …… 谁都知道这些军属们是好心好意,可于周思卿却是难以启齿的抗拒。 她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孟战京还是看到了周思卿笑容背后的凄凉与破碎。 事到如今,不管外人的出发点是好是坏,都是在给周思卿施加压力。 洛冯君找了个理由让周思卿去厨房,她应付着这些好心前来探望开解周思卿的军属,很快就将人都打发了。 这一番闹腾,谁也 吃不进饭了。 朱凤喜和岳淑娴索性收拾了桌子,洗了水果放在茶几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其实都是在没话找话,以至于现场的气氛格外尴尬。 直到王雪绒与孟澜海一前一后下班回家,孟冬九终于清了清嗓子。 “老大,老大媳妇,你俩先别忙其他的,坐下来谈一谈思卿的事!” 听到这话,王雪绒正在洗手的动作一顿。 片刻她擦了手,搬了个椅子坐在周思卿身边,顺手递给她一个桃子。 “多吃点水果!” 周思卿接过咬了一口,笑着说道:“谢谢妈!” 自打周思卿闹出这件事来,孟冬九极少发表意见,大多数时间,都是洛冯君做主的。 但今天,他用这样严肃的语气召开了家庭会议,众人心中都有些紧张。 “原本今天让思卿回家,我和你妈是打算好好给孩子开解开解,不管如何都不能离开川城,更不能离婚!” 孟冬九沉声说道:“外人说什么那都是外人的想法,代表不了我和你奶奶,更代表不了我们孟家,从头到尾,我们都对思卿保持着最大的信任!”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思卿真的……那又如何?就当是在战场负伤,依然是英雄,依然值得我们尊重与呵护!” 孟冬九的话铿锵有力,周思卿不能不感动。 她知道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是旧时代走来的人,即使他们超越了同龄人许多,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封建保守的思想。 尤其是孟冬九始终未曾表态,她心里以为老爷子是介意的。 但现在…… 她无憾了! “战京这孩子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因此而嫌弃思卿,因为……当初我和你妈也经历过这样的悲剧!” 孟冬九的话,无疑在客厅里掀起了一股激流。 别说孟战京和周思卿等小辈,便是连孟澜海等人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 显然,无人知道这一桩旧事。 “那年我家败了,我被人追杀,你爸带着我四处逃亡,在流浪途中,我被歹人掳走了!” 哪怕过去了很多年,可洛冯君提起那些事时,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我没有思卿幸运,掳走我的人是与我父亲交恶的对手,对方对我觊觎很久,掳走我当晚,就将我……” 她似乎不愿意回忆起这些不堪,甚至好几次都有些哽咽停顿。 但她还是鼓足勇气,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也将自己的伤疤暴露在子孙面前。 “那是我最绝望痛苦的三天,我用尽各种办法寻死,都失败了,我甚至期待冬九不要来找我!” “我已经是破败之身,我这么肮脏的人,配不上我的冬九!” 一旁的孟冬九轻轻握住了老伴儿的手。 “别胡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小姐,是我的明珠!” 洛冯君眼眶隐隐有泪。 “可第三天晚上,冬九冒着极大的危险找到了我,彼时的我一丝不挂被绑在床上。” “冬九没有嫌弃我,也没有问我半句不该问的话,他脱了他的衣服裹住我,对我说‘小姐别怕,我来救你’!” 她对孟冬九说:“你看,我已经这样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走吧,走得远远的,忘了我,将来娶个干净的女人!” 可她的冬九却用绳子将她捆在自己背上,一句话不说,用行动表明了他爱她的决心。 那天晚上的逃亡之路很艰难,甚至孟冬九为此中了三枪,可就算如此,他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 “小姐,你不脏,我能看到你纯洁无瑕的心灵!” …… 看着洛冯君为了开导自己而剖出自己的心,揭开自己疮疤,周思卿再也忍不住了。 她扑过去,紧紧抱住了洛冯君。 “奶奶!奶奶您别说了,我懂您的意思,我不走了!我不离婚了!” 她在哭,伏在洛冯君怀中撕心裂肺痛哭,至于为什么哭,她也不知道…… 洛冯君微微笑着,抬手抚摸着周思卿的发丝,擦去她脸上斑驳的泪痕。 “孩子,奶奶经历过你经历的痛,所以奶奶理解你的选择!” 她说道;“在今天之前,我是想要用我的经历来挽留你,我也坚信战京能像你爷爷对我一样,一辈子对你好,可现在……” 沉默片刻,洛冯君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忽然意识到,你选择离开或许是对的!” 第262章 冰与火的葬歌 “妈!您在说什么!” 王雪绒急得站起身来,声音都在颤抖。 “您怎么能鼓励思卿离开呢?那可是您最喜欢的孙媳妇啊!” 看着王雪绒焦急的模样,洛冯君摆手示意大儿媳稍安勿躁。 “你先听我讲完!” 洛冯君说道:“起初我以为我当年的悲剧,与思卿是类似的,所以我有资格劝说她留下,但现在我明白了,某种意义上,她比我更煎熬。” “我被冬九救出来之后,就一路北上去了革命圣地,在那个烽火连天民不聊生的年月,没人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所以我可以在新的环境里疗伤走出困境,思卿则不同!” 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周思卿,洛冯君一声叹息。 “今天我去接她,听到那些混账对她的羞辱与嘲讽,我很生气,又很无奈!” 孟家就算再厉害,还能将所有人的嘴堵住不成? 还有刚才这些好心前来探望的军属,或许从他们的角度来说是在开解周思卿,但实则,是一次次将她心底的疮疤揭开。 反反复复的痛,这伤口永远都无法愈合,甚至最终会腐烂,发臭,伤痛到身体的每一个经络! “我们都站在孟战京的立场替他考虑,替他挽回婚姻和爱情,却都忽视了思卿的感受,我们没人问她痛不痛,苦不苦!” 周思卿早已泪流满面。 她伏在洛冯君的怀中,呜咽到几乎失语。 “孩子,不哭!” 洛冯君轻轻抚着周思卿的后背,笑着安慰道:“奶奶只求你一件事,不论去哪里,都别忘了你的家!” “孟家,永远都是你的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亲人!” 话已经说得很通透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不可能不理解洛冯君这番话的意思。 王雪绒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许久,周思卿慢慢停止了哭泣,她上前擦去周思卿脸上的泪。 “也没关系,反正妈也经常去京城开会,到时候咱们娘俩还能见面,你带妈好好逛逛京城!” 周思卿笑中带泪,微微点了点头。 “今晚……就别走了,天很晚了,在家住一晚好不好?” 王雪绒试探着说道。 “好!” 没有忤逆王雪绒的好意,周思卿爽快答应了。 自然而然,她还与孟战京同住一屋,还住在那张婚床上。 说来也是遗憾,她虽然与孟战京结婚很久,却从未在这张婚床上真正做过夫妻该做的那些事。 他们真正成为夫妻,是在南疆简陋的民宅里,是连洗澡都得用大木桶凑合的艰苦环境。 可就算那样,他们也甘之若饴,也度过了新婚最美妙快乐的时光。 现在,苦尽甘来,他们回到了川城,回到了军区大院的别墅里。 不用在大锅里烧水洗澡,更不用住在那四处漏风的土房子里! 可现在,他们回到他们真正的婚房里,甚至墙上大红的“喜”字都未褪色,“新郎”与“新娘”的胸花还挂在墙上。 然而他们,却要分别了…… 意识到这一点,孟战京心如刀绞。 “我去洗个澡!” 周思卿对这房间里的摆设无比熟悉,毕竟过往她以为这里是她一生都会停泊的港湾,甚至她幻想过他们的孩子在这里出生,成长。 连小婴儿的摇篮该摆放在哪里,她都早已计划好了。 现在,那些念想终归是虚妄…… 从柜子里拿出自己当初结婚时陪嫁的大红睡衣,周思卿帮孟战京也拿出了睡衣,是与她同一个款式的大红色男士睡衣。 她将睡衣放在了床上,对孟战京笑笑,转身进了浴室。 孟战京听到门锁反锁时的“咔哒”声,他的心也跟着一阵剧痛。 曾经最亲近的他们,竟有了隔阂,他心爱的女孩对他有所防备了…… 周思卿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孟战京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直愣愣站在原地,双目赤红。 “你怎么了?” 她的头发湿漉漉,看着孟战京问道。 “没事!” 孟战京终于回过神来,拿起干毛巾走到周思卿身边,像是从前在南疆那样,给她擦拭着头发。 “卿卿,我也想办法调到京城好不好?” 他像是在试探周思卿,又像是在试探自己。 周思卿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要!” 军队不同于别处,不是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地方! 就算孟战京调到了京城,在那个藏龙卧虎之地,他的光芒肯定会被掩埋! 调到京城,和自毁前程没什么两样! “为什么?你不想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孟战京擦拭头发的手一顿,声音微微有点颤抖,隐约带着怒气。 “换个环境生活我没意见,可你……不能连我也不要了!” 他那么委屈,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忽然就扔了手中的毛巾,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周思卿的腰。 “为什么非要去京城?京城到底有谁啊?” 他发了疯,啃咬亲吻着周思卿的后颈,像是吃了醋不讲理的幼稚男孩。 “你是不是喜欢上刘南枭了?是,他现如今已经解除调查,甚至还被调到了总参谋部任职!” “我知道你父亲调任到京城的安排有刘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刘南枭喜欢你,刘家老爷子更是对你很满意!” 一改之前的冷静与睿智,此时的孟战京像是疯了。 他忽然爆发出蛮力,将周思卿抱起来扔在了床上,随即自己也扑上去,撕扯开她身上的睡衣。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谁说我不想碰你的?我这么爱你,我无时无刻都想爱你!” 他的呼吸粗重,唇随着手指解扣子的动作往下游移。 “你别想和刘南枭在一起!我要让你怀孕,我要让你怀上我的孩子,这样,你就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周思卿没有挣扎,也没有迎合孟战京滔天的爱意。 她木然躺在孟战京身下,任由他情绪失控野蛮胡闹,甚至在她肌肤上留下了渗血的牙印,很痛。 只是眼角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打湿了大红的床单。 他们二人一冷一热,像是一场冰与火的葬歌,处处都充斥着悲凉。 第263章 战京,别闹了 到最后,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孟战京像是被激怒的狮子,而周思卿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嘶声开口。 “战京,别闹了!” 像是被点住了穴道,孟战京忽然就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他眼眸赤红,盯着周思卿满是泪水的脸,久久,紧紧抱住了她。 “对不起!卿卿,对不起!” 此时此刻,他们像是沉浸在痛苦中无法挣脱的困兽,像是在黑暗中踉跄前行找不到出路的旅人。 一整夜,谁也没有睡着,就在黑暗中拥抱着彼此。 直到窗外传来鸟叫声,远处隐隐有军营起床号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们,天亮了! 周思卿已经恢复了平静。 “我得去趟医院看甘棠,不出意外的话,她今天要转到普通病房里!” 从孟战京怀中挣脱出来,周思卿下了床,双眸红肿楚楚可怜,连声音也是嘶哑的。 “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孟战京坐在床上,怔怔看着周思卿背对着他换衣服。 女孩的身躯姣好柔美,那莹莹白皙的后背,还有那楚楚可怜的蝴蝶骨,她身上的每一寸都很美! 他知道那其中的滋味有多么销魂。 周思卿换好衣服,梳妆收拾一番,带着一脸笑意下了楼。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与客厅里的王雪绒等人谈笑风生。 但所有人都知道,或许周思卿今日离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吃过早饭,周思卿起身告辞。 “爷爷奶奶,爸,妈,我先走了!” 她像是从前出门上班那般,平和又随意,仿佛这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清晨,她下班便会回家。 王雪绒的眼眶有些肿胀,她欲言又止,但在婆婆洛冯君的咳嗽声中,还是点了点头,亲自将周思卿送到门口。 “记得回家!” 周思卿笑笑,头也不回离开。 目送着周思卿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之中,到最后,王雪绒终于没忍住,眼泪滚滚而落。 “孟战京,我给你讲……” 她哽咽着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管你付出什么代价,一定,一定要把卿卿给我接回家!” “这辈子,我只认她这么一个儿媳妇!” 孟战京攥紧了拳头,眼神里满是坚定。 “会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母亲只认周思卿这么一个儿媳妇,而他,这辈子也只要周思卿这么一个女人! 医院里,甘棠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里。 甘棠的儿子也从儿科监护室出来,此刻躺在甘棠的怀中,挥舞着小手。 “他真可爱!” 周思卿趴在床边,任由小家伙握住自己的手指。 “李青山,你好呀!” 是的,甘棠与李镇疆的儿子叫李青山,小名叫石头。 甘棠虽然看着憔悴,但精神状态很好。 “思卿我给你讲,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看,在里面住了几天,一下子就恢复到怀孕前的状态了!” 听到这话,周思卿眼中带着热泪。 “你别胡说!产妇就该胖一点才好,更何况这么一耽搁,小石头连一口母乳也吃不上,只能喝奶粉了!” 都是她连累了甘棠! “吃奶粉才好呢!又不用担心身材走形,半夜还不用爬起来喂孩子,回头直接把孩子扔给李镇疆照顾,我乐得轻松!” 甘棠是个乐天派,她笑嘻嘻拉住周思卿的手。 “你要是觉得对不起我,我家小石头的奶粉由你承包呗!” 这个提议不错,周思卿当即就应了下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干儿子未来的奶粉都由我来买,谁和我抢,我和谁急啊!” 说罢,两个女人相视一笑,气氛也变得松快不少。 李镇疆拎着保温桶进来时,就看到自家媳妇儿和甘棠笑成一团。 “甘棠你悠着点,小心抻到伤口!” 他忍不住提醒,却被甘棠怼了回去。 “我懂医还是你懂医?我伤口什么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 她一脸傲娇“哼”了声,说道:“女人说话,男人少插嘴!” 李镇疆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 “行行行,你有理!” 看着甘棠与李镇疆眉目传情恩爱无间,周思卿长长吐了一口气。 “思卿,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临产前你对我说的那番话还是怎么了,昏迷这几天,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甘棠拉着周思卿的手说道:“我真梦到了我的前生,我为了救李镇疆而死的那一刻,妈呀,我好惨好勇猛!” 难怪她能和李镇疆有这么一段姻缘,搞了半天,自己还是李镇疆的救命恩人! 嗯,那李镇疆这一辈子只能落在她手中了! 可奇怪的是,虽然她死了,但却还是能看到自己死之后发生的事。 她看到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的场景,看到李镇疆一生没有再娶,也看到了周思卿…… “思卿,上一世时,你嫁给了林淮,过得可惨了!” 甘棠唏嘘道:“我早就说林淮这王八蛋不是个东西,却没料到他坏到这种地步,幸亏你没嫁给他!” 一想到梦里周思卿惨死在烈火中的场景,甘棠依然心有余悸,忍不住攥紧了周思卿的手。 “你和孟战京走到一起不容易,这辈子可千万别错过了!” 甘棠还不知道周思卿即将与孟战京分开的事,还心心念念盼着好友能与孟战京过上好日子。 一旁的李镇疆及时打断了妻子的话。 “医生说你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还是得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 甘棠不是好骗的。 她一眼就看出李镇疆的眼神有点躲闪,时不时望向周思卿,像是在躲避什么。 “我昏迷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思卿被孟战京这王八蛋给欺负了?” 那天她出事,不就是孟家的亲戚找上门欺负周思卿嘛! 本以为都过去了,结果这…… 生怕甘棠情绪激动再伤到身体,周思卿摁住了她。 “你要是能保持冷静,我就实话实说,你要是像现在这样咋咋呼呼,我就什么都不告诉你!” 甘棠当时就蔫儿了! 她咬了好几次牙,终于说道:“我发誓,哪怕天塌下来,我也保持冷静!” 周思卿笑笑,说道:“我打算和孟战京分开,而且我要走了!” “甘棠,我很快就要离开川城了!” 第264章 最后的澄清 有京城刘家在背后推动,周君堂调任的动作很快。 当调令送到周君堂手上时,不过也就十多天的功夫,此时,甘棠的儿子小石头才刚出生半个月。 那日在医院,李镇疆生怕妻子因为周思卿的离开而情绪失控,但出乎他的意料,甘棠表现得很是镇定。 “挺好的!虽然川城很好,可……思卿你离开这里挺好的!” 甘棠眼底满是不舍,却还是笑着祝福。 “等我恢复了,就去京城看你!你还记得咱们当年的约定吗?要去京城涨见识,要走遍京城大小胡同!” 而现在,离别就在眼前。 立秋这天,天空下了一场蒙蒙细雨,路边的紫薇花在微风细雨中摇曳。 离别的气氛有些伤感,周君堂家门口停着一辆拉行李的卡车,还有一辆军用吉普车。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孟战京将最后一个行李箱搬上卡车,走进周思卿的卧室里,看着正坐在床边叠衣服的她。 “都好了,这几件衣服我随身带着!” 周思卿抬头笑笑。 “你真的不办理离婚手续吗?这样拖下去,你会被耽搁的!” 听到这话,孟战京的眼底闪过一抹痛,但他表面依然维持着平静。 “我不怕被你耽搁!” 他拖了把椅子坐在周思卿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如果真要说耽搁,那也是我在耽搁你,我不肯离婚,你就不能开启新的生活,在外人眼中,你始终都是我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这样有些无耻与自私,可就让他最后自私一次吧! 如果,他是说如果,某一天周思卿真的遇到了更好的男人,如果她真的想重新开启一段婚姻,他会祝福的! 但他又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来临! “入学手续办理好了吗?” 不想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孟战京寻找了一个轻松的话题。 “嗯,办理好了,虽然是通过走后门才进入了京城医科大学的护理专业,但我依然很高兴!” 那是她前世今生梦寐以求的地方,是在她心中有着神圣地位的崇高学府! 一想到自己未来几年都会在这里度过,周思卿的心无比雀跃。 孟战京的心里有些苦涩。 他不用打听也知道,能轻松将周思卿安排进这样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也只有京城刘家了。 不可否认刘家是在帮周思卿,但刘家的意图也很明显。 刘家老爷子甚至给孟家老爷子亲自打了电话,言语间想劝说孟家彻底放开周思卿的手。 言外之意就是劝孟战京与周思卿离婚。 甚至刘家老爷子不掩饰他对周思卿的喜欢与欣赏。 “我们刘家没那么多规矩,不管她过往有什么流言蜚语,不管她是否结过婚,我们刘家看重的,只是思卿这个人!” “不是我自吹,不论是相貌还是能力,我家南枭都与你家战京不相上下,我以为,思卿与南枭很般配!” …… 孟战京还听说,周家在京城的新家位于一条胡同里,很巧,与刘家做了邻居! 想到这些,孟战京的心就像是被猫抓一般,难受到让他无法呼吸。 “我爸说于笛因为通敌卖国罪被抓了?” 不想再继续这些不愉快的话题,周思卿笑着说道:“我爸还说,远在南疆的玉慈接受了川城媒体的采访,澄清了他与我的关系!” 采访内容很快就登上报刊与电视新闻,甚至川城日报要在头版头条帮周思卿澄清谣言讨回清白。 孟战京轻轻“嗯”了声。 “在这件事上,玉慈是个汉子!” 已经被判处死刑、等待择日执行的玉慈,在听说了周思卿的遭遇后,主动提出了申请。 他想接受媒体采访,想澄清他与周思卿真正的关系。 孟战京提前看过采访的录像,镜头里的玉慈变化很大,没了从前的杀气,眉眼间满是平和,还有一丝悲凉。 “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明天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现在没必要撒谎,对不对?” “狄蓉,哦不是,周思卿救了我的命,你很难想象一个弱小的女人背着我这样高大沉重的男人躲避追杀,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 玉慈回忆起自己与周思卿初次见面的场景,眼底带着一丝温柔笑意。 “她在保护我!这个事实让我震惊,就像是……干涸很久的龟裂地面被雨水滋润灌溉,忽然就长出了一朵花!” “我想让她做我的女人,可我不敢亵渎她,在我心中,她是神女一般的存在,但很惭愧,我让神女睡在了地上!” “我可以对南疆的神发誓,我没有亵渎过周思卿半分,我与她最亲近的距离就是并肩而立!” …… 这段采访很有意义,一旦在报纸和电视上刊登播出,相信与周思卿有关的流言蜚语也会不攻自破。 孟战京看着周思卿。 “你要不要再等等?于笛和白羽薇被抓,玉慈也亲自作证替你证明,很快,就能还你清白了!” 周思卿笑着摇头。 “我早就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了,我的人生珍贵,没必要被那些东西困住手脚,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看着孟战京说道:“如果有机会,你帮我给玉慈带个话!” “我一直记得答应过他的那些话,我会帮她照顾好玉温的,每个人都有来生,他也会有,让他下辈子一定做个好人,做个对国家人民有用的人!” 沉默许久,孟战京点了点头。 “我会把这些话转达给玉慈的!” 刚说罢,外面传来宋辉月温柔的呼唤。 “卿卿,我们该出发咯!” 周思卿回应了母亲,起身主动走到孟战京面前。 孟战京坐在原地没有动,他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恍惚之间,像是回到了当初。 回到了她年少青涩白衣飘飘的时代,回到了那一天她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拖到民政局结婚的时刻。 在这场婚姻里,看似是他占据了主导权,但实则,周思卿才是这场婚姻的主心骨,可现在,支撑他灵魂的主心骨要离开了……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尖剥离,一片血肉模糊,疼得他无法呼吸。 周思卿微微笑着,张开双臂俯身抱住了这个双目赤红哽咽不已的男人。 “战京,我走了!” 第265章 分别总是在九月 上一世的周思卿,到死都没有离开过川城。 山河辽阔,可她却被困在这座山城里,像是被封印了灵魂。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重活一世的她会有这样的人生际遇。 去南疆前线做救死扶伤的南丁格尔,奔走在战火硝烟之中,那段光荣岁月是她这一生都不会忘怀的珍贵记忆。 现在,她又往北走,去祖国的心脏,那个只在语文课本与新闻中看到过的神圣城市。 他们先乘坐汽车抵达机场,再乘坐飞机奔赴京城。 川城与京城有上千公里之遥,可飞机却不过三个小时而已,周思卿不得不感慨科技的进步与祖国的强盛。 “思卿!” 刚踏入机场,周思卿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看,是林淮。 林淮西装笔挺拉着行李箱,看样子是要出差。 他看到周思卿时,眼底满是惊喜。 “思卿,你这是要出门吗?” 周思卿笑了笑没回答,反问道:“你这是去哪里?出差吗?” “对,京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我亲自过去看看,你呢?去哪里?” 曾经,周思卿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释怀对林淮的恨。 但随着岁月的更迭,她成长了,也豁达了,那些折磨她的记忆也渐渐被遗忘。 此时此刻,她嘴角带着恬淡从容的笑。 “好巧,我也去京城!” 林淮眼底带着隐隐的愧疚与失落。 他始终记得周思卿最大的心愿,就是去趟京城,去看看祖国最神圣的地方是何等繁荣与伟大。 他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带她实现心愿,却选择了辜负。 不说别的,在与周嘉彤厮混的那些年,她带着周嘉彤游遍了祖国的山河。 意义非凡的京城,冰天雪地的东北,热带风光的南海…… 而周思卿却被困在川城,像是被枷锁束缚了人生。 现在想想,林淮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账东西。 “那太好了,我对京城很熟悉,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免费做你的向导!” 林淮努力让语气保持轻快,却被周思卿笑着拒绝了。 “我这趟去京城,怕是要待很久,我可以慢慢熟悉那个城市,林淮,谢谢你的好意了!” 正好看到父母在朝她招手,周思卿朝林淮颔首告别。 “我爸妈在催我了,再见,林淮!” 林淮还想说什么,可周思卿已经转身离开,没有再给他倾诉的机会。 宋辉月早就看到了林淮,原本她是不想让女儿与林淮这种男人有任何瓜葛的,毕竟林淮曾经深深伤害过自己的宝贝。 可周君堂却拦住了她。 “女儿大了,她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别总瞎操心乱插手,尊重女儿的选择,也相信她的选择!” 宋辉月看着女儿与林淮不卑不亢告别,看着林淮眼底的不舍,与女儿毫不犹豫的离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咱们闺女这果断的性子随我!” 听着妻子的话,周君堂失笑。 “我们战友可都说,卿卿这倔强的性子与我一模一样哦!” 宋辉月狠狠瞪了丈夫一眼。 “我的女儿肯定像我,你少和我争!” 周思卿过来时,就看到母亲正在狠瞪父亲,她笑,走到中间挽着父母的手臂。 “怎么了这是?” “卿卿你评评理,你爸非说你像他,你说可笑不可笑?” 宋辉月拉着女儿评理。 被夹在中间的周思卿表示很为难。 左边是爹右边是妈,她敢得罪谁呢? 于是她秉持着和稀泥的态度说道;“我是你们俩的女儿,自然是取了你们俩的优点,嗯,像我妈,也像我爸!” 这话哄得宋辉月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嘴巴倒是挺甜的!” 因为周君堂提前打过招呼了,所以那些故友亲朋没有来机场送别。 但就算如此,周思卿依然在经过安检门之后,看到了孟战京萧瑟的背影。 他在看到周思卿回头时,温柔朝她笑笑,抬起胳膊招手。 没来由的,周思卿的眼眶微微有点热。 她也笑,朝孟战京摆了摆手。 “卿卿,等我!” 孟战京奔上前几步,隔着安检门与周思卿喊话。 “我爱你的心,从未有过任何改变!” 机场来往这么多人,孟战京一袭军装本就惹眼,此时说出这样肉麻的话,引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甚至有年轻女孩用爱慕的眼神看着孟战京,久久不愿离去。 周思卿没有回应孟战京直白热烈的爱,她只是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到现在,周思卿觉得笑容真是个好东西! 在无法回应对方的时候,在想要掩饰情绪的时候,就用微笑来应对。 林淮也看到了这一幕。 即使他知道自己不应该流露出窃喜的情绪,可还是忍不住,心底充满了希望与欢欣。 没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周思卿忽然离开川城,还有孟战京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伤感与不舍的表白,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 周思卿和孟战京,他们的感情破裂了! 哦不,确切一点应该是周思卿离开了孟战京! 林淮那颗死水一般的心再次掀起了波澜,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孟战京目送着周思卿的身影消失,他却没有马上离开机场。 驱车绕到机场后面,在一片广袤的荒地里,能看到机场的滑行跑道。 他估算着时间,看到那一架飞向京城的飞机出现在跑道上,开始加速,最终驶离了地面,像是雄鹰翱翔于天际。 这架飞机载着他心爱的女孩,载着他这一生的幸福与安稳。 孟战京仰头一直盯着那架飞机,直到飞机钻入云层,直到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这一刻,孟战京的心也跟着空了。 没有了周思卿的川城,就像是一座束缚了他灵魂的牢笼,孟战京再也无法找到半点欢愉。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行尸走肉的傀儡,在这茫茫城市里痛苦煎熬。 原来离别这么伤,原来失去爱人的滋味这么痛。 回到家,站在他们的婚房里,看着这间处处留下周思卿气息的房间,孟战京终于无法遏制内心的悲凉。 他慢慢蹲在了地上,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任由悲伤湮没了他的心。 第266章 再度重相逢 京城的秋天格外宜人。 飞机抵达京城机场已经是傍晚,刚下飞机,周思卿就闻到了宜人的桂花香,空气略微干燥,晚风微凉。 刚走出机场,就看到一身挺括军装的刘南枭迎面走来。 “思卿!” 刘南枭笑得满面春风,甚至不顾许多人在场,张开双臂就要给周思卿一个欢迎的拥抱。 然而不等他碰到周思卿,只见长高一大截的刘潇枭像是个小野兽似的飞扑过来,差点将周思卿扑倒在地。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想死你了!” 才半年多没见,刘潇枭像是吃了化肥,个子蹿高一大截。 他紧紧抱着周思卿不撒手,嚷嚷道:“我早就要去川城看你,爷爷和大哥都不肯,真是气死我了!” “姐姐,现在你来了,你可得给我撑腰做主,他们都怕你!” “走,姐姐我们现在就走,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 刘潇枭霸占着周思卿不肯松开,让刘南枭颇为失望与无奈。 “臭小子!” 他没办法和小孩子计较,只能在刘潇枭脑门上弹了两下。 “姐,你看他又欺负我!快,姐姐,你帮我打回去!” 捂着根本不疼的脑门,刘潇枭开始告黑状,将过往被刘南枭欺负的“惨剧”都添油加醋告诉了周思卿。 到最后,他还不忘抹了抹眼睛,但其实根本没有一滴眼泪。 “姐,在你来之前,我就是没人疼的小白菜!” 这话逗得刚走过来的刘家老爷子大笑不已。 “臭小子,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什么叫你没人疼?啊?” 刘潇枭梗着脖子说道:“本来就是嘛,反正只有姐姐最疼我!” 周君堂诚惶诚恐上前几步与刘家老爷子握手打招呼。 “刘老,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后勤处有专门接我们的车子呢!” 刘家老爷子笑眯眯看着周思卿与刘潇枭,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长孙刘南枭身上。 “倒不是我非要来接,是有人坐不住呐!” 刘南枭面不改色在刘潇枭脑袋上又拍了两下。 “就是,刘潇枭自打知道思卿你要来京城,就天天念叨,我们的耳朵都磨出茧了,烦得很!” 刘潇枭捂着被打疼的脑袋抗议。 “你就知道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嗷嗷嗷!” 话没说完,他的耳朵已经被大哥拧了好几圈,疼得他嗷嗷直叫唤。 “你别总欺负他!” 周思卿将刘潇枭通红的耳朵从刘南枭的手中解救出来,嗔怪道:“大人欺负小孩,你羞不羞啊?” “就是,大人欺负小孩,刘南枭你要不要脸啊?” 刘潇枭也跟着附和,俨然就是狗仗人势。 而且他还学聪明了,看到大哥的巴掌扫过来,忙不迭躲在了周思卿身后。 “姐,你看,他又欺负我!” 周思卿双手叉腰瞪了刘南枭一眼,便逼着刘南枭收回了手。 “以后他是我罩着的人,你敢欺负他,我饶不了你!” 刘潇枭从周思卿背后探出头来。 “就是,打狗还得看主人!” 说完又觉得不太对劲,哎,不是,我怎么能说自己是狗呢? 这一番闹腾,让现场的气氛变得越发轻快热闹。 刘老笑得合不拢嘴,连陪同他的生活秘书都忍不住感慨。 “好久没看到刘老笑得这样开心了!” 刘老笑眯眯说道:“以后,你天天都能看到我这样开心大笑了,因为每天都能看到思卿这丫头!” 刘潇枭非要缠着周思卿,没法子了,只能周思卿带着粘人精刘潇枭乘坐刘南枭的车子,而周君堂夫妇则与刘老共乘一车。 林淮紧赶慢赶追出来,只能看到周思卿被一众人包围着离开了。 他不死心想要追上前说几句,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个黑衣人,面无表情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用问也知道,迎接周思卿的人身份地位很高! 这一刻,林淮清楚感受到了自己与周思卿的差距在逐渐拉大。 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在短短数年里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而他也只能仰望,再也无法触及她…… 刘南枭开车,周思卿与刘潇枭坐在后排,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脑袋贴在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的景色。 “姐,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在京城畜生长大的刘潇枭实在不懂这有什么值得看的,还让周思卿看得那么出神,不就是几棵树几条街吗? “多好看!” 穿过长安大街时,周思卿眯眼看着那雄伟的建筑,忍不住轻声叹息。 “比电视里看到的更壮观哎!” 刘南枭单手握着方向盘,回头看了周思卿一眼。 “以后多来几趟,就审美疲劳觉得没什么了!” 他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嫌累,回头我带你去城楼上看看!” “可以上城楼的吗?不是说不对外开放的吗?” 周思卿眼中满是喜悦,那可是伟人讲话的地方哎! “确实不对外开放,但我可以进去!” 他笑着说道:“早些年老爷子在任上时,我经常跟着他出入这一带,这附近所有闲人止步的地方,我都去过!” 别说城楼上,便是再往前走几百米的军事禁地,只要周思卿愿意,他也可以带她进去参观溜达。 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和地方政府大院没什么区别! 经过城楼之后,往前走了大概一公里,在路口时,刘南枭右拐,驶入了一条幽静的胡同里。 京城的胡同文化很是深厚,周思卿一度很感兴趣。 在她的印象里,胡同都是人间烟火气息,都是拥挤又喧闹。 但这个胡同虽然颇有年代感,却没什么人,更别提那些小摊小贩之类的。 就像是……私人禁地一样! “这条胡同只有三户人家!” 刘南枭像是看穿了周思卿的疑惑,笑着解释。 “除了我家之外,还有晏家,对,就你时常能在新闻联播里看到的那位高级领导人!” 周思卿瞪大了眼睛。 半晌她反应过来,问道:“不是三家吗?刘家,晏家,这才两家人!” “还有你家!” 刘南枭话音落下,车子停在了胡同尽头的一个大宅院门口。 他指着眼前这栋幽静典雅的宅子说道:“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第267章 你是例外 因为周君堂刚调来京城,房子问题还没解决,原本是该住在军区招待所过渡的,但刘老发了话,特意让周君堂一家住在他们隔壁。 虽然这栋宅子不如刘家的宅院那般宽敞精美,但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也是极其奢侈的住处了。 最要紧的是,宅子的位置很好,往后周君堂可以步行去上班,周思卿也能骑着自行车去上学。 “你看思卿,从这个胡同出去右拐,往前过两个路口再左拐,就是医科大学的北门了!” 刘南枭给周思卿指路,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悦。 “离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回头碰上下雨下雪的,我上下班正好能捎着你,很方便的!” 是的,周思卿的入学手续已经办理好了,只等着她去报到就是。 想到自己终于要步入梦寐以求的学府,周思卿也满怀激动。 “真好,真想早点去学校!” “这有什么难的?一会儿吃了晚饭,我骑自行车带你去!” 刘南枭一边说着,一边将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 正要招呼周思卿一道进门,却看到自己的小弟刘潇枭已经紧紧牵着周思卿的手,将她拉进了宅子里。 宅子不大,是典型的四合院风格,门口的照壁上雕刻着精美的花鸟走兽,一根凌霄花藤爬在照壁上,金色的花儿开得喧嚣热闹。 绕过照壁就是幽静的院子,养了几盆花花草草,一派生机勃勃。 角落里的石榴树上结了果,虽然果子没熟,但已经压弯了树梢,给人一种丰收的喜悦。 “这是主屋,回头给你爸妈住,西厢房是你的闺房,我特意让人按照你的喜好收拾出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刘南枭推开了西厢房的门,侧身让周思卿进去。 只见房间里摆放着一整套黄花梨木的家具,看上去颇有年代感,而更绝的是那张做工精美的拔步床。 床身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图案,床上悬着月牙白的纱帐,风从窗户吹进来,纱帐飘动。 某个瞬间,周思卿以为自己误入了某个贵族大小姐的闺房…… “这是我小姑当年的闺房,甚至这栋院子也在她名下!” 刘南枭笑着解释道:“这些年来,这院子一直空着,在不经过她同意的前提下,没人敢私自住进来!” 听到这话,周思卿一愣。 “哎?那我这……” “你是例外!” 刘南枭说道:“是她主动给爷爷打电话,提出让你们家住进她的院子里,还亲自吩咐让你住她曾经的闺房!” 指着屋里的家具,刘南枭说道:“除了床上用品是新换的之外,其他一应东西都是这屋里原本就有的!” 周思卿微微有些疑惑。 “你小姑……认识我?” 刘南枭卖了个关子,说道:“她过几天就回来,到时候你见了她,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说笑的声音,是刘家老爷子陪着周君堂夫妇进来了。 “还得是年轻人开车,就是比咱们这些老家伙快啊!” 刘家老爷子看到自己的孙子比他早到一步,笑骂了几句。 说着,他领周君堂夫妇进了主屋,又让人将行李一并送到房间里。 “在你们的房子分下来之前,你们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事你们直接招呼南枭就是!” 刘家老爷子欣慰看着周思卿,眼底满是欢喜。 “哎哟,也难怪潇潇总念叨着想你,连我多日没见到你,也是怪想念的!” 他说道:“你这丫头确实讨人喜欢!” 受到刘家老爷子的夸奖,周思卿受宠若惊。 “晚上你们就别做饭了,去我家吃饭!” 刘家老爷子热情说道。 “不!不用了!” 周君堂忙拒绝,说道:“这样已经很打扰您了,再者我晚一点还得去报到,所以这……” “改天吧!等我们安顿下来,一定去上门拜访!” 刘家老爷子也没勉强,笑着点头答道;“行,那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明天一定得去我家,给你们摆接风宴!” 刘家老爷子和刘南枭离开了,可刘潇枭却赖着不肯走。 “姐姐,我帮你!” 刘潇枭很是殷勤帮周思卿搬东西,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潇潇,刚才你哥说的小姑姑是谁啊?” 周思卿还是有些好奇,一边把衣服放进柜子里,一边问道。 “小姑姑就是小姑姑啊,但其实我也没见过她几次哎!” 刘潇枭挠了挠头说道:“从我记事开始,小姑姑就没有回来过。” 所以“小姑姑”这个人只是存在于刘潇枭的意识里,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他没见过小姑姑。 “小姑姑”的身份越是神秘,周思卿就越是好奇。 从刘南枭话里话外的意思里,“小姑姑”与她是认识的,可她搜遍了记忆,都无法对应出“小姑姑”是谁。 一直到傍晚,刘潇枭躺在床上睡着了,周思卿则去了厨房,陪着母亲一起做饭。 她再次提及“小姑姑”这个人,却看到母亲的表情有些复杂。 “妈,你也认识刘南枭的小姑姑?” 周思卿是个极其会察言观色的人,她从母亲欲言又止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刘南枭说,他小姑姑也认识我哎!” 一边摘菜,周思卿一边说道。 许久,宋辉月放下手中的活,皱眉说道:“若是早知道住的地方是在这里,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周思卿现在与宋辉月已经是愿意交心、没有任何隔阂的母女了。 所以她不再有顾虑,有什么就问什么,当然,也从不向母亲隐瞒自己的秘密。 宋辉月看了女儿一眼,半晌终于开口。 “刘南枭的小姑姑,与你爸是旧识!” 这话让周思卿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啊”了声。 半晌,她试探着说道:“她和我爸……该不会是有那种关系吧?” 果不其然,宋辉月没有否认。 她一声又一声叹息,到最后才说道:“当年,她和你爸情投意合,却不料你爸在执行任务时遇到危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答应了家族的安排,与京城一位官僚公子迅速结婚。” 第268章 有缘无分的爱恋 在宋辉月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周思卿探查到了当年一桩爱情悲剧。 才十八岁的周君堂救了一名来自京城的女学生,英雄救美的结局就是美女以身相许,他们也不例外。 但就在二人情到最深处时,周君堂外出执行任务失踪,从现场情况分析,应该是被敌人的炮弹炸成了碎片…… 女学生在周君堂出事的地方守了三天三夜,之后便不告而别回了京城。 等周君堂完成任务平安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当初她留下的电话,却得知她已经为人妻。 周君堂没有再打扰对方,没多久他遇到了宋辉月,二人顺理成章结了婚。 “你爸见我第一面,就坦白了他与她的这段恋情,他怕我介意!” 提及与丈夫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宋辉月眼底带着一丝温柔。 “你说天底下哪有像你爸这么傻的男人呢?他不说,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可他偏偏都交代了!” 你说她不介意吗? 不,她怎么可能不介意丈夫爱过其他女人呢? 可比起丈夫过去的事,她更喜欢男人的坦率与真诚,在周君堂眼中,她看到了对她的尊重。 后来这些年,周君堂没有背叛过她,即使在他们结婚前夕,那个女学生回到了川城,也没有让周君堂有半分动摇。 周思卿心底满是唏嘘。 在父亲与女学生这桩爱情悲剧里,其实谁都没有错。 没有背叛没有欺骗,只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而已。 “那个她,现在过得幸福吗?” 周思卿试探着问道。 “不知道!” 宋辉月摇了摇头说道:“你父亲知道我心有芥蒂,所以从未提及过那个人,当然,他也没有与她私下见面与联系,直到你被玉慈抓走,她……” 话说一半,只见去部队报到完毕的周君堂掀开门帘进了厨房。 “饭做好了没?我都饿了!” 他的出现打断了这场谈话,周思卿和宋辉月心照不宣结束了这个话题。 “马上就好了,你过来帮我烧火!” 宋辉月看着丈夫笑了笑,低头继续切菜了。 周思卿的心像是被猫抓了一般。 刚才母亲没说完的话让她充满了疑惑,她被玉慈抓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难道父亲与他的初恋又见面了?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直到刘潇枭揉着眼睛进了厨房,周思卿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小祖宗。 于是忙在电炉子上炒了个葱花鸡蛋,又将自己碗中的饭给刘潇枭分了一半。 虽然是家常便饭,可刘潇枭却吃得很开心。 吃了饭,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刘南枭果然很守信用,在暮色降临的那一刻跨进了院门。 “思卿,走啊,我带你去逛逛!” 他换下了身上的军装,穿着一件白衬衫,增添了几分少年感。 刘南枭指着门口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笑着说道。 没等周思卿开口,嘴边还沾着饭粒的刘潇枭跳了出来。 “我也要去!我也要陪姐姐去逛!” 不在乎大哥的脸色,刘潇枭说道:“让姐姐骑家中那辆女式自行车,哥,你你带着我!” 刘南枭一哽,有种想要掐死刘潇枭的冲动。 可真是他亲弟弟呐! 但刘潇枭的提议可算是给周思卿解了围。 不管如何,她都不是那个坐在刘南枭自行车后面裙摆飞扬的女孩! 是,走到现在,她能看到刘南枭对自己的爱意,当然也知道刘南枭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但人生就是如此,早一步晚一步都是错过! 更何况,她的心里还住着一个叫孟战京的男人,即使他们暂时分开了,那份爱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刘南枭失望的眼神里,周思卿笑着摸了摸刘潇枭的发顶,三个人一起出了门。 刘潇枭已经回家将那辆不常用的女式自行车推了出来。 没等周思卿接过自行车,只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跟在刘潇枭身后,一起从刘家走了出来。 “南枭,你去哪里?” 女人倨傲开口,眼神扫过周思卿时,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虽然只是那一瞥,但周思卿还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友善。 “母亲!” 刘南枭站直了身体,嘴角的笑忽然就变淡了。 “思卿第一次来京城,我陪她去转转,怎么,你有事吗?” 不同于和周思卿说话时的眉彩飞扬,刘南枭与自己的母亲说话时,态度虽然恭敬,却给人一种压抑的疏离感。 “胡闹!” 刘南枭的母亲拔高了声音,带着几分怒气。 “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陪她去逛?你就这样糟践自己吗?” “母亲!你在说什么?” 刘南枭的脸色陡然变了。 他上前几步护在周思卿面前,不让她成为母亲的活靶子。 “爷爷专门吩咐过,要以最高规格招待周家,更何况我与思卿还是老朋友,在南疆战场,我们曾并肩战斗过!” “母亲,你能不能放下你名门大小姐的架子,清醒的活在现实之中?” 这话彻底激怒了女人。 “到底是谁不肯活在现实之中?你是京城刘家的大少爷,她是偏远小城来的乡下女,你与她云泥之别!” “老爷子年纪大糊涂了,你也跟着犯浑吗?是,我知道她救了潇潇的命,该给的面子给了就是,你还真打算当她的小厮仆人不成?” 女人眼底带着怒气,又将矛头对准了周思卿。 “周思卿,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年龄不大,本事不小,小小年纪已经学会游走在诸多男人之间。” “你和其他男人勾搭不清无所谓,但我陈丹莹的儿子,不是你能随意摆布欺骗的!” 她指着周思卿厉声说道:“我这是第一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以后若是再敢招惹我儿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旁的刘潇枭暴怒。 他冲了过去,像是个战士一样张开双臂挡在周思卿身前。 “谁也不许欺负我姐姐,就算是大伯母也不行!” 看到刘潇枭竟敢指着自己怒吼谴责,陈丹莹怒不可遏。 “刘潇枭,你太放肆了!” 她怒吼着,给刘南枭最后选择的机会。 “你当初已经犯过了错误,岳繁星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要在女人身上再栽一次跟头吗?” “今天要么你跟我回家,以后不许再和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要么,你我就断绝母子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