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说仙魔殊途》 第000章 前因 现最为熟知的三界,为仙界、人界以及魔界三界。 但若按照远古记法,仙界之上还有神族,魔界之下还有妖鬼。 若真正算起来,应是六界。 随着万年更迭,神族凋零,鬼妖两族骤然增多,不知情的世人将他们统一划为魔族。 这就是现世所知的三界。 世俗所谓仙族,除泛指已经飞升的,还指正在修仙的。 修仙者有六大境界,识、寻、问、望、谪以及登仙六个。 境界是人修行的根基,境界越高,修为越高。 寻常修行者,能踏入识仙境亦是不容易,更别提和飞升只差一线之隔的登仙境。 那是真正的一只脚迈入飞升的门槛。 前言: 东海有座虚无崖,座落缥缈洲外,缥缈洲上有座仙山,又名蓬莱仙山。 蓬莱仙山是修仙人羽化飞升之地,福泽深厚、延绵不绝。 仙山有座登仙阁,又名登天阁,是天底下为数不多的仙阁。 这登天阁外又有一座仙峰名为凌云峰。 说起这凌云峰,极少有人不知,坐落在凌云峰上的天云宗,是天下第一修仙宗门。 世人提起天云宗,都知晓那一段极具仙缘的佳话。 百年前还未曾飞升的天云宗先祖在下界历练时,救下了一只毛赤色狐狸。 若只是一只狐狸,引不起多大的波折,可关键在于这狐狸并非普通的狐狸。 老虎食狸,物竞天择,自然规律。 修仙者本不该轻易出手扰断自然规律,但先祖见到这只狐狸时却动了恻隐之心。 原因是,这狐狸眼含热泪,神情哀怨,一点不似普通狐狸,倒似已开灵智。 先祖心想,即先天有灵,便顺手救下了,可没想到这一救,却救来了无上的仙缘。 原这狐狸是仙人眷属,随主人来下界,却不慎迷失方向。 小小仙狐心思单纯,不知人间险恶,以为万事万物都如同他一样至纯至善,却没想这世间恶人太多。 先是被商贩捉了去卖,好不容易跑出来又遇到身形比他大上几倍的老虎。 倘若不是遇到先祖,怕是已成为老虎口中餐,腹中食。 先祖救这狐狸本是一桩善缘,更也没想着回报。 没想这狐狸回去后,将他被救的消息告诉了他仙人主子。 这下好,仙人主子为了感激先祖救了狐狸,特授他仙家功法,助他扶摇直上,一步登天。 世间关于那套功法的故事千千万万,毕竟这套功法太出名了。 听说百年之前,还曾有人为了抢夺着那套功冲上凌云峰,可他连踏进天云宗门都没能做到,可见实力何等强悍。 至于那传说之中,天云宗仙祖是否曾救过一只仙狐也不得而知。 故事只是故事,在故事中寻找过往历史本就是无稽之谈。 或许是当年天云宗先祖年纪轻轻飞升一事给诸大门派带太大的影响,所以才会一传十,十传百,被世人神化罢了。 听说, 刚开始的神话还比较接近正常版本,只不过后来越来越魔改,越改越离谱,越改越夸张,导致天云宗弟子亲自出来澄清。 听说前些年还有新弟子冲着传言拜入宗门,搞得几位长老们又气又恨,都想把那烂嚼舌根之人,给抓出来。 但此去已过百年,那些人怕早已入轮回之道,又如何能找回。 (据说他们听到的版本是, 当年先祖遵从师命下山历练,从猎户的手中救下一只毛发漂亮的不像话的火红狐狸,谁想那狐狸不是个普通的狐狸,而是九尾狐妖。 她本身受伤化作原形,却没想到差点死于猎户之手。 为了报答先祖的救命之恩,那只狐狸伤好之后,又化成绝世大美女,和先祖展开了一段甜蜜似火的热恋,那叫一个甜蜜热辣,据说那位狐妖还差点成了这位先祖的妻子。 紧接着这件事就被先祖的师父知道了,因为当时的先祖已经一脚踏入登仙之境,他的师父便以人妖不可相恋为由,强迫他们分开的凄惨爱情故事。) 先不谈天云宗怎么可能会有一位和妖族纠缠不清不清的先祖,就他们天云宗的正统功法,都被说成了是那狐狸舍了三条尾巴从仙人手中换取的。 而换取的目的,就为了让自己的心上人获得成仙机会,然后再和自己长相厮守? 还说他们那套功法,成了天云宗先祖和那只狐狸的定情信物。 妻子属实无稽之谈,定情信物更是胡扯。 毕竟整个天云宗都知道那位传闻中的先祖直到飞升都是孑然一身,更别说伴侣了。 就连他收的徒弟和灵宠都没有一个是雌性的,所以什么狐狸幻化美女的都是虚假的。 当然这些他们都是不会向外透露的。 毕竟他们先祖极其没女人缘的事,说出去也不是很光彩,为了维护先祖名声,天云宗硬生生的扛住了流言蜚语。 言归正传, 不管是哪个版本,关于传说中提到的功法却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那是天云宗独门绝学缥缈功,是这当世无二的功法。 修炼此等功法,得讲究天赋,也非所有人都能学,若天赋不够,连门槛都碰不到。 除掌门及座下内门弟子外,其他人甚至连缥缈功是什么都不清楚。 天云宗修行功法众多,就算修习不了缥缈功法,也一样可以修行其他功法,所以天云宗极少有为争夺内门弟子身份而大打出手的事情。 近百年来,想登仙者数万,能拜在天云宗的不多。 天云宗历代升仙者众多,千百年间已有数百名登仙者,可谓天下间众修仙者心之所向之处。 作为天下第一宗,不仅没有将登天阁独占,反邀请天下大能者都可在此修仙渡劫,也是其享有天下第一宗盛誉之名的缘故。 登仙阁是仙家洞府,府邸灵气浑厚,此间数百年,在此渡劫的修仙者过万,能成仙的寥寥无几。 修为、天赋、机遇都是飞升渡劫中缺一不可的,天赋高者众多,遇那一线机缘者极少。 据说,上个飞升者还是天云宗第三百二十一代先祖,也就是现任峰主师傅的太师祖。 原本这登仙阁已许久没什么动静了,但今日却不知怎的,天降异象,反常得很。 第一章 忆往昔 这登仙阁外总有不少人在此修行,所以突生变故时,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此间,漫天红霞万里,阁外紫气萦绕,百花争艳,万鸟争鸣,一片祥和。 灵气浓郁,竟隐隐有升仙之势。 此等异象,引得众修仙者围观。 众人纷纷猜测,到底是哪家门派弟子在此渡劫晋升。 有甚者列举数十位登封榜名单上排名靠前的几位,却未料想,这些名字都被登仙守阁长老一一否决。 如此便知此人并非登封榜前十名。 此等天赋若非登封榜上前十名,便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此人为天云宗弟子,因天赋极高,实力强悍所以不在登封榜之列。 其二,此人为散修,因未加入任何门派,亦不在登封榜之列。 若是前者倒不算稀奇,若是后者就凭这等天赋,各大门派不得抢着将人拉入门派。 一时间对于这登仙阁内这人的身份,众说纷纭。 毕竟,此间数万年都未曾见过这种奇象了。 没人注意到的同一时刻, 黑云压顶,雷霆四起,不过顷刻之间,天地再不分黑白。 万鬼扑食,鸟骇鼠蹿,哀怨悲鸣不断,实乃人间极恶相。 这是万恶之相,亦是魔族出世的征兆。 神魔两族天生对立,若是两族之人相遇从来都是至死方休。 传说千年之前的一场神魔大战,不仅神族凋零,魔族隐退,还让神州大地生灵涂炭,犹如人间炼狱。 仙族就是在那段时间崛起的,或者说是从那个时候起,修仙者开始多了起来。 而原本在魔族之下的鬼妖两族,也因为魔族的隐退,再次活跃起来。 这些年来鬼族、妖族作恶多端,闹事不断,又因魔族隐退,久而久之,大家便不再分下三族,而是统称魔族。 刚才那番天地不分黑白的场景若被以前的人看见,定要感慨,这分明就是魔族重现人世。 可数百年来,就算有人看到也不会联想到是魔族出世。 好在,这异象只持续了半刻钟,紧接着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两处完全不同的异象,若是有人能同时看见,怕是要感叹一句,千载难逢,一边是虚无仙境,一边人间炼狱,两个极端,完全相反的场景。 后世称这一日为,神魔同生,日月同泣。 …… 待登仙阁四周光芒骤然褪去,紫气消散殆尽,众人也总算是能看清登仙阁原原本本的面貌。 先前的一番异象,再加上百鸟腾飞,硬是没能看清这登仙阁的大门。 没等他们猜出此人身份,就察觉到一股极强的灵力扑面而来。 到底是哪位修仙大能,居然能散发这等浓郁的灵气,纯净的让人心旷神怡。 一时间,众人屏住呼吸。 全都直直的盯着那扇将要打开的门,这时刻每个人心头竟开始紧张起来,生怕错过里面的丁点动静。 砰的一声,仙阁门开,雾气消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 此人脚踏流云,一身云纹袍,超尘拔俗。 眉间一点朱红,似雪中红梅,傲然绽放。 美,好美的一个人。 肌肤胜雪,剑眉星目,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心旷神怡。 若不是体态修长,说是出尘仙女都没人反驳,这偌大世间,堪比他的寥寥无几。 但看到此处,众人也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不难猜,这身云纹袍虽不常见,样式裁剪却是天云宗独有的,这人无疑是内门弟子,只是不知是天云宗的哪一位弟子。 玄锦自是没料到,自己不过只是从里面走了出来,外面就已经有了这么多人围观。 甚至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外面是什么情况,就听到一段齐刷刷的道贺声, “恭喜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居然已经入了谪仙境。” “大师兄天生仙骨,天赋异禀,此番渡劫成功,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是啊,大师兄现已入谪仙境,离真正的登仙只差一步之遥,真的太厉害了。” “恭喜大师兄。” 这纷纷扰扰的声音说的玄锦脑瓜子疼,待他仔细看清来人,才发现是溪言和其他弟子们。 溪言这架势搞得还真像是天云宗大师兄做派,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才是天云宗大弟子呢。 这刚出来就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人,玄锦心情着实称不上有多好。 玄锦眉毛轻挑,目光死死的落在了溪言的脸上,这张脸太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前世种种都是此人在旁从中作梗。 溪言是天云宗二弟子,入门只比玄锦晚半刻钟。 也就是这半刻钟差别,这二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旁人或者不知,但天云宗上下无人不知,首席大弟子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历来坐上首席大弟子位置的,无一不是继承掌门之位的。 玄锦以往从不觉得一个首席大弟子之位能引起什么祸患,却不知溪言一直惦念着虚名。 溪言在宗门内也算天赋不错,虽比不过他,但胜在与人和睦,大家对他也颇为信任。 只不过一直久居自己之下,没想到正是这个久居之下,才让他对自己产生颇多怨恨。 玄锦先前从不知,此人面上亲和友善,背地里却一心想要他死。 溪言确实有些能力,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在获取自己的信任后,亲手捅了他一刀。 玄锦本是师门最负期望的弟子,也是最有望飞升的,大家对他都抱有极大的期望,而他素来是尊敬师长,爱护同门。 只要是见过他的人,无一不说他至善至纯,是果敢正直的心诚之人,是受上天庇佑,注定会飞升九天之人。 或许是从小到大听惯了这些话,玄锦亦是这么认为,所以,他比旁人勤勉,比旁人刻苦,就是为了早日能达成大家对自己的期许。 可二十二岁那年,一场突发的变故让他失去仙骨,修为境界一去不复返。 本以为大家会默默支持他,鼓励他,重振旗鼓,却没想到,在得知他再也回不来之前,大家就纷纷开始疏离、厌恶他。 那段日子,他见识到人性的险恶,以前对他毕恭毕敬的师弟师妹们以及阿谀奉承的修行者全都换了副嘴脸。 那是玄锦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他们说,他作恶太多,自作自受,说他是遭到天谴,天降惩罚,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他也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这位二师弟。 也从未想过,那个在自己失去全部修为之后,突然一夜之间修为境界大有长进的二师弟,背后到底都做了什么。 溪言甚至都踏进了,他之前从未踏过的境界,一跃飞升成门派最有望登仙的人选。 至于后来他到底有没有飞升,玄锦并不清楚,因为他后来被关进了暗牢之中。 暗牢的那段生活,是他记忆中人生最灰暗的日子。 他浑浑噩噩分不清被关了多久,也分不清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因曾经是修仙之人,寿命比寻常人长,所以在牢中过了百年他才死前。 那个时候他快死了,暗牢中两人以为他死了准备给他收尸时,才偶然从他们口中得知一切的真相。 原来当初失了仙骨,散尽修为全是溪言所为,他因一直不甘心久居人下,便设计除掉自己,因为只要除了他这个首席大弟子,他就能完全代替他。 仅仅只是为了这样一个原因,害得自己尸骨无存,下场凄惨。 他如何能不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凄惨感应的上天,让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再度睁眼竟是回到一百年前。 就是自己十七岁时,在登仙阁晋升谪仙境的时候。 想来老天还是公平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让他得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他要让上辈子欠他的都付出代价,害他的不得好死。 原本他是想着手准备计划的,但他重生回来的时间节点不大好。 他记得自己上辈子这个时候,晋升的十分顺利,连一点危险都没有。 可这一次过程却极其凶险,让他差点迷失在幻境之中,险些就没能晋升成功。 或许是他重生之时沾染了上辈子临死之前怨念和恨意,所以这次境界修为时出了岔子,若不是他心智足够坚定,恐怕难以这般化险无疑。 这个意外倒也能理解,毕竟他不是前世那个心无杂念,一心向善的玄锦,自然做不到像前世那般如此顺遂的晋升。 重来一世又什么会和上一辈子一样的,想到前世溪言对自己做下的种种,今世他不仅要一一还回来,还要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染指的。 看到溪言那张脸的时候,他还是容易会陷入前世的记忆中,但他知道此时并不是合适的时候。 玄锦收敛眼底那抹滔天恨意,极力扯动着自己的嘴角,试图让自己变成前世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毕竟这时他还是天云宗首席大弟子,仙骨修为都还具在,名声也没有被毁尽,也还是那个颇具天赋,人人口中称赞的天才少年。 其实,一个人在经历了诸多事情之后,很难在回到以前,他身上的某些东西是一定会有所变化的。 玄锦清楚这些,但也明白他还不能让对面之人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努力压下心底的那抹恶心,他又对着其他人点了点头,开口道, “那多谢溪言师弟,还有诸位师弟师妹们,不过诸位谬赞了,我不过才晋升谪仙境,与登仙之境还差的远,不值得大家为我费心。” 一番谦虚过后,玄锦又道,“我相信,诸位日后也定然能入此境,更上一层楼。” 他前世很少喜欢谦虚自己,他向来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但他明白人有的时候太直了,因为不是什么好事。 他转为又道,“不过,我还得向师尊去禀报,就先走一步了,告辞。” 说完脚底生风,大步直跨的走向天云宗方向。 说到底还是没忍住,说话的语气中不免带上几分寒意,没办法,看到熟悉的人,他真的是忍不住。 一看到他们,他就想起了那几千几万的日日夜夜,困在伸手不见五指暗牢中,被蛇鼠虫蚁啃食的恐惧,还触目惊心。 那些是他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伤疤。 不过,他现在要去见师尊,这件事刻不容缓,所以先暂且不和他计较,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要说玄锦上辈子最遗憾的,无非两件事,这其中一件便是师尊。 想来是因为上辈子的自己让他太失望了,所以师尊最后不愿见他,所以自己在暗牢的百年时光里,师尊都不愿来看他。 趁着一切还没有改变,自己还没被师尊厌恶,他要去见师尊一趟。 不过刚才和溪言说话时,他注意到了他身后跟着的几个人的身份。 他记得其中有几个一开始进门的时候,还是他带着的,没想到现在全都跟着溪言。 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前世,他对人情世故这方面关注甚少,除却修炼以外,很少和师弟师妹们交流。 所以面对那些底下人的恭维,他向来只是点头示意,或者直接不言语。 他甚至从不觉得人情往来是有必要的,那个时候他满心满眼全是修行,全然没注意到大家是什么时候对他态度改变的。 原来这个时候溪言就已经和底下的弟子搞好了关系,难怪最后他讨伐自己的时候,众人纷纷倒戈,说他德不配位。 想必正是因为前世的自己不谙世事,这才让他钻了可乘之机。 想到前世种种,他可以断定溪言表面上和自己套近乎,让自己信赖他,就是想让自己身败名裂,遭众人唾弃。 在背地中将他塑造成,仗着自己身份到处欺压弟子的恶人,踩着他的名声上位,让大家厌恶自己。 不然,也不至于他到最后的时候众叛亲离,下场凄惨。 当然,他最不能忍的就是溪言在师尊跟前搬弄是非,让师尊和自己离心,生出嫌隙。 让师尊对自己失望透顶,让师尊以为他自甘堕落,不愿修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甚至直到他死,都不让师尊来见他一面。 溪言其心之险恶,可诛。 第二章 师尊 这天云宗上最不缺的就是灵气,哪怕是这世间最难养的紫竹,在这山上也是长得枝繁叶茂的。 从山门到山腰的这一片郁郁葱葱的紫竹林,倒是形成了别样的风景,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竹叶伴随着风声,听起来格外悦耳。 这紫竹林倒也算他们天云宗的一大美景了,只不过虽然这里富有盛名,来此处的却少之又少。 他师尊常年独居,不喜和旁人来往,所以很多时候,除非是宗门有紧急大事,或者是宗门大选等极为重要的事情,他才会出来。 而其他时候,他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闭门不出。 当然,天云宗自不会缺了一门掌门的吃穿用度,只是他自己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所以才会这样。 峰内的大小事务也都是由五位长老处理,而他师尊也只在有重大抉择的时候,才会露面。 而玄锦作为他师尊的大弟子,除了是他师尊的跑腿和代言人以外,还得负责招收新弟子,在各个宗门之间的联络,每月的十五日代替他师傅对门内弟子进行考核等等。 忙倒不是特别忙,只不过事务繁杂琐碎些。 这是他作为天云宗大弟子,也是师尊的嫡传大弟子推不掉的责任和义务。 前世的他,除却这些工作以外便极少和旁人交流沟通,明明不是掌门,却一直代行掌门的权责,不管他怎么做都会引起众人的不满。 现在想想,这大师兄可真不好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和师尊倒也有些共同之处。 比如,他们都不喜与人过多交流沟通。 紫竹林向南三百米,设有一个阵法,那是玄锦的师尊设下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底下的弟子们误入他的院子。 算是为了防止弟子们,打扰到他清静。 玄锦作为内门弟子自然是有通过阵法的玉符。 他每日都要照顾师尊起居,还有各种大小事务要处理,有玉符也更方便些。 玄锦到达院子时,他师尊正屈腿坐在廊檐边赏花。 此时已接近深秋,可院子里的海棠却开的正盛,海棠花花瓣微红,不似牡丹般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但花瓣间层次分明,细腻光滑,迎光之下透如水晶。 听到动静,师尊还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了句,“你来了。” 短短三个字,和往常一样的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高低。 这次他去登仙阁至少有四五日,但师尊好像并未察觉自己有几日没来,不过这也是正常的。 直到望着这样熟悉的师尊,玄锦才终于有一种自己重生回来的踏实感。 师尊还是那个模样,不喜言语,不恋权势,亦如他记忆中的美好。 玄锦八岁时便入宗门,那时候,他对自己这位外表出尘的师尊很是好奇。 毕竟他完全不像一个师尊该有的样子,整天除了看花看草,就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偶尔会主动和他说话,但大多数时候都保持沉默。 他以前总是搞不懂,师尊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为何一坐就坐上半天。 但后来想想,师尊大抵是有心事的。 “师尊,徒儿刚从登仙阁回来,已晋升到谪仙境了。” 其实这件事本可以不用对师尊说,但此刻他就是很想说这件事。 他就是想让师尊知道他已经入了谪仙境,他们之间的差距正在缩小。 他师尊名号褚嬅,但俗家名他并不清楚。 大抵只知道,师尊拜师学艺前出身羌国皇族,但羌国灭国已有百年,这下便更不知晓师尊的来处。 只不过,早些年也曾听闻长老们称呼过师尊为三皇子殿下。 师尊能坐上掌门之位,除了本身天赋修为外,还深受同门的爱戴。 有人说他早已入登仙境,之所以一直未曾飞升,是因他不愿飞升,因他在世俗还有牵挂之人,所以才不愿飞升。 以前听到这句话,他都是笑笑了之,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愿意飞升呢。 但后来,他又觉得,这后半句极有可能是真的。 师尊素来最爱海棠花,甚至满院子都种满了海棠,衣服上的花纹是海棠,就连头上戴的发钗也是海棠花的模样。 以前他爱屋及乌,也将这海棠花视作珍宝,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这海棠花是思念心上人之物,是苦恋,是离愁。 可这么多年相处以来,却从未见过师尊在牵挂着谁。 师尊虽然外表看似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实际上师尊已经有一百多岁了,若是他在尘市有所牵挂,恐怕对方早就入轮回了吧。 或许是他今日多说了一句,又或许是因他说起自己晋升谪仙境之事。 褚嬅也难得多说了几句,他先是微微点头,然后再度抬眸望向他,“你既已入谪仙境,做还算不错。” “你如今不过十七就入了谪仙境,同辈之中已是脱颖。” “但切记不可恃宠而骄,浪费天赋,日后还需多加修行,以你的修为天赋,想必不出二十年定能入登仙境。” 是了,入了谪仙境等于刚刚摸到飞升的门槛,入这登仙境才是最难的。 褚嬅说他二十年必能入登仙境,实际上也是在激励他。 别说二十年,有的人穷其一生都只能止步于谪仙境,这谪仙境和登仙境明明只有一字之差,一线之隔,却相差甚大。 这登仙境也不是想入就能入的。 饶是玄锦的师尊,褚嬅也是在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才踏入登仙境的门槛。 更别提同为登仙境的差别也是很大的。 到达这个境界后,可不是就是单纯的比修为了,更多还得靠参悟和天赋。 “是,弟子谨记于心,定不辜负师尊期望,定在二十年内入等仙境。” 他亦不管自己日后究竟能否踏入那个境界,只要是师尊说的,玄锦都一一应下。 这辈子,他定不会让师尊对自己失望。 他上辈子直到死都没能踏进登仙境,这一世他理应更加勤勉,早日入登仙境,早日能站到与师尊比肩的位置。 见他有些执拗,褚嬅微蹙眉,又道, “不必非得二十年,哪怕是先祖也是在踏入谪仙境后第三十一年才踏入的登仙境,你也不必这般苛责自己。” “只要你不懈怠,不放纵,不浪费自己这一身天赋就足够了。” 可看着玄锦这般下定决心的模样,褚嬅似是又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觉得自己这个大徒弟,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以往提到这些话他都是默不作声,最多说一句知道了,可现在却。 看着他与以往没什么变化的模样,褚嬅心底微颤,可能只是自己的错觉吧,他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说完,褚嬅就也不再多想,反正只要玄锦不辜负自己这一身天赋和修为,他有什么其他变化亦无碍。 玄锦低声应下,眸光落在师尊波澜不惊的脸庞上。 师尊还是如前世一样,有些话自己提前说了,师尊反而不会再提,甚至会反过来安慰他。 “对了师尊,弟子刚刚回来时,瞧见溪言和师弟他们几个,正好明日是十五,是否要进行宗门小考。” 褚嬅朝他摆手,“这些事你定就好,你刚入谪仙境,亦可借机多休整几日,修行尚且重要,但适当的放松也同样重要。” 玄锦眉眼低垂,心情却又几分雀跃,他低声应道,“是,弟子记下了。” 眼见无事,褚嬅便开始摆弄修剪花枝,玄锦也识趣的退下了,师尊弄花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自己也不适合在待下去了。 况且他还要为明日的考核做好准备,也的确是不适合在留下来了。 一月一次的宗门考核,其实就是为了检验弟子们修行的成果。 除内门大弟子外的所有弟子都要参加考核,天云宗虽然极少干预弟子们之间的事情,但该考的还是要考的。 溪言自然也不例外,他也要和其他弟子一样参与考核,玄锦也是要考的,他是有掌门亲自来考核,这是独属于内门大弟子独有的。 是玄锦师出同门的其他三位内门弟子也没有此等殊荣。 首席大弟子只作为未来继承人培养的,自然有掌门的亲自指导,甚至在宗门内的一切资源全都是向首席大弟子倾斜的。 天云宗掌门褚嬅,到目前为止共收了四位弟子,除却玄锦、溪言这两位以外,还有两位,分别叫止戈、慕离。 止戈性子冷,遇到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上辈子只有这位师弟在自己落魄之时没有落井下石,甚至还出言维护一二,所以玄锦对他还是有那么一丝好感的。 至于慕离,他就很少与他有交集了,因为他好像在玄锦二十一岁那年就已经去世了。 死的还挺凄惨的来着,好像是被魔族的人抓走折磨而死的,反正当时闹得还不小,他们曾经就把慕离被抓的事情诬陷在他头上,所以他委实对慕离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至于其他弟子,那些都是其余长老们门下的,关系更不会太亲近。 以往这种宗门考核,玄锦都是按照相应的步骤流程进行的,有一套严格的执行标准来判定考核结果。 或许正因为自己过于严谨,才让他们对自己意见颇多,殊不知名师出高徒,自己对他们严谨的本意就是为了他们好。 可他们非但不认领自己的一番好心,还觉得自己是故意在针对他们。 说来也是可笑。 宗门小考,内容无非两项,一是修为,而是功法。 基本上只要有所长进,且没有退步,就算考核通过。 总有些因为贪玩而修为止步的,若是以往玄锦定会在记录本上写上一个大大的未通过,然后让他们自己再回去勤加练习。 这次他没有着急,而是顺势指导了起他们不到位的地方。 笼络人心这一点,又不是只有他溪言才会。 “你这里几个动作还不太标准,下次练习的时候要注意。” “动作不会的地方可以请教溪言,他做的不错。” 这弟子本抱着会被批评一通的心态,可没想到玄锦不仅没有批评他,还直接指出他身上的问题。 以往除非他们主动去问,不然大师兄不会帮他们指导问题。 还好端端的大师兄突然提起溪言师兄。 平日玄锦不在的时候,都是溪言带头教授大家,指导大家动作规范,这一点他之前就清楚。 以前,他只觉得溪言的这一行为给他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但现在想想,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让大家觉得自己这个大师兄不称职。 他心机之深,居然从前就开始了,真难为他对自己这般用心良苦。 那人顺势试了一把玄锦指导他改进后的动作,意外的发现动作流畅了很多。 只不过他手腕翻转的时候,剑柄不小心碰到玄锦身上了。 “大,大师兄,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这弟子支支吾吾半天,竟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天云宗上下,除去掌门和长老,很少有不怕这位大师兄的。 你问为什么? 因为玄锦的性格不太讨喜,他不是那种阿谀奉承之人,也不是那种会与人交心的人,平时更是动不动就板着张脸,大家都挺怕他。 之前提到,玄锦的性格至纯至善、不谙世事、果敢正直、一心向善、心无杂念之人。 说的大差不差,玄锦的确是个一心向善之人。 但不谙世事便是不通人情世故、不知变通,果敢正直便容易得罪小人,一心向善虽是优点,但防不住旁人别有用心。 这世间从来不缺刚正果敢之人,但正直过了头,就容易被人心生怨怼,严厉过了头,自然也会遭人怨恨。 心无杂念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确实是个不错的品质,但要看这个无杂念,究竟无的是什么,杂的又是什么。 在其他弟子们眼中,大师兄严厉、固执、不好接近,虽然他修为武功造诣高,但在大家的心目中,他就是个自傲自大且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修炼狂。 那弟子想来定是以为玄锦会因此生气,但其实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而生气。 这些人修为与否,又与他何干? 他只不过是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至于其他的,那是他们自己要做的。 第三章 不加掩饰 玄锦并未理会那人心中所想,而是转头对众人道, “我刚刚发现大家有几个动作做的不够标准,想来应该是学的时候出了问题。” “既如此,让你们的溪言师兄为你们亲自示范这个动作。” 若是放在平常,这样说倒没什么问题,但问题就在于这套剑招是溪言亲自教大家的,大家也都是按照溪言教授的进行练习的。 所以他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望向溪言。 被大家这般注视着,溪言只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哪怕被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依旧能面不改色。 他先是向玄锦行礼,随后问道,“师兄,你说的可是这段堇的最后三式。” 玄锦点头应道,“是。” 哪怕此刻溪言是面朝着玄锦,背对着众人的,他的脸上也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神色。 哼,装的真好啊,他前世怎么从来没看出来他这么爱装呢。 玄锦的确是故意的,溪言使的是左手剑,这段堇九式是正宗的右手剑法。 前世的时候,他就曾发现过他这个招式行的时候有些问题,只不过因为这套招式是一套防身招式,招式本身也没什么特别,他就没和他提过。 一套正宗的右手剑法让一个使惯了左手剑的人使起来,定会是很不顺手的,甚至会出现行招姿势不对的情况。 溪言向来喜欢指导这些弟子们,只是不知道他自己究竟有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呢。 溪言在得到玄锦的回答后,默默的背过身子,面朝大家。 这个角度,玄锦看不出他的表情,但从他有些僵硬的身影可以看出,他在犹豫。 望着溪言略显僵硬的背影,玄锦心底冷笑一声,他这是意识到自己是故意的了么。 不过,就算他意识到又能怎么样呢,以他现在的能力又能怎么改变呢。 玄锦故作疑惑,开口问道,“溪言,你怎么还不动手。” 听到他开口问话,溪言本有些僵硬的身影微微动了动。 他不是个蠢货,早在练这套剑招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套剑招对他不甚友好。 此刻又被玄锦单独拎出来演示,他更是觉得不对劲。 以往玄锦从未做过这种行为,若是有人姿势不对,他也只会记录在案,然后在呈给师尊。 亦不会多做深究,更别提会让他上前示范这种行为了。 心底虽有疑虑,但此刻他也不得不照着他吩咐的去做。 溪言低垂脑袋,俯首道,“是,我这就给诸位师弟师妹们来演示。” 溪言这人,天赋不错,长得一般,修还行,实在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会装呢。 想来,他此时定然气的牙痒,却又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吩咐。 (ps:长得一般,是因为这是玄锦的视角,实际上溪言虽比不上玄锦,也算是容貌俊秀的儒雅公子,至少在修仙者中排的上号) 就算他平时修行刻苦,但无论他用多少法子,使多少力气,他该欠缺的地方还是欠缺,这并不是勤加练习就能弥补的。 就像他们之间的差距,一个谪仙境,一个才刚踏进问仙境门槛,他们中间隔得可不止一个望仙境,而是修为的深度与心境的领悟。 他已重活一世,按照前世的年纪,他现在怎么说也已有了一百三十几岁了,其中的心境体悟又怎么会是他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子能比的。 想到此处,玄锦内心隐隐有些窃喜,喜的是老天开眼,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且不出玄锦所料,因为使惯了左手剑,溪言果然在使上挑这个动作的时候,果然出了问题。 按照原本的招式, 明明应该是反扣回绕在上挑,可他却直接上挑,直接少了一整个动作,和刚刚那名弟子犯的错误一模一样。 “停。”玄锦不等他下一步的动作,直接手指点剑,打断了他。 剑招还未使完就被打断,溪言手指一顿,本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也是骤然的僵住了。 玄锦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举动,这些举动就好像是故意针对他一样。 但他自认为自己在玄锦面前从未透露过任何破绽。 也不认为他能察觉到自己的那些心思,既然如此他又为何会做出这些行为,难不成是有人和他说了什么。 不对,他在天云宗除了师尊之外从不与人多做沟通,难道这些都是巧合,还是说止戈和慕离两个人和他说了什么。 自他昨日出了登仙阁后,就一直不大对劲。 直觉告诉他,玄锦这么做都在针对他,但理智又告诉他,没有理由。 疑惑不解间,他抬头望了玄锦一眼。 与刚才的神色略有不同,他此时眼底多出了一抹复杂和探究。 而这一抹神色,也被玄锦都看了个正着。 他定是觉得奇怪吧,明明以往自己从不刁难他,今日却故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出丑。 但仅仅一个出丑怎么够呢,以后还要你身败名裂呢,你且等着。 或许是他瞧见了玄锦看过来的目光,溪言连忙收回视线,收剑行礼一气呵成,仿佛刚才那个抬眸回望的人不是他。 “师兄,我这招式可是有何处不妥之处?” 他说的诚心,面上又带着几分疑惑与不解,看起来倒真像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哼,真是斯文败类,徒有其表,装模作样的小人一个。 “是有不妥,你刚才的剑招中有一处是错的。”玄锦并不惯着他,直接挑明道。 玄锦话音刚落,底下众人就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吧”“故意的”云云 玄锦耳朵可灵着呢,这些人以为自己声音小些,他就听不到了么。 这时,有不少平时和溪言关系处的比较好的,站出来替溪言说话。 “我看溪言师兄使剑未见不妥,倒是大师兄你今日这般,像是故意找溪言师兄的岔。” “就是就是”熙熙攘攘,有人附和。 那人一番热血言论刚说完,玄锦的目光紧紧落在那人的身上。 瞧着确实眼熟,是昨日和玄锦一道出现的其中一人。 他不过只是指出溪言的一处错处,他们就这么急忙的维护上了,看来他们的关系还真是不错呢。 “那你说说,我为何要找他的岔?”玄锦挑眉,只觉得这些人未免太过愚蠢了些。 为何?为何要找溪言师兄的岔,自然是你看不惯师兄,嫉妒他家世比——,呃,好像玄锦未出世之前是南梁皇子。 那就是他嫉妒溪言师兄的能力——,呃,好像整个天云宗,此人天赋修为都凌驾于他们之上。 这么看,好像的确没有什么理由。 一时想不出由头,那人倒也不吱声了。 玄锦冷笑一声,真是个没脑子的,不堪一击。 随即,他话锋一转,朝着溪言问道,“你也觉得我是在故意找茬么?” “当然不是,大师兄好心指点,怎么能算是故意找茬呢,想必是他们误会了。”溪言忙道。 自然,以溪言的个性,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自己故意找茬呢,他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不会说出口。 所以他才说那人是个蠢的,私底下编排他也就算了,还敢站到他眼前说这些话。 “既然你们溪言师兄都说了我是好心指点,那你们都还有什么意见吗?” 此话一出,众人哪还敢有意见,纷纷保持沉默。 气氛沉默至半晌,最后还是玄锦先开口打破的。 “行了,今日本是宗门小考,也不方便耽搁太长时间。” 众人本以为玄锦会一直冷脸下去,没想到他不仅没有生气,转而却话锋一变,将话题直接盖过。 更要命的是,他刚才说那一句话的时候,语气中竟带着几分无奈。 而且是那么明显的无奈的语气,他们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师兄什么时候会用这种语气来说话了。 “既然,你们对我指导溪言的动作产生的质疑,那我就把刚才那个动作演示一遍,你们都给我看好,到底是哪处不一样。” 说罢,他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从溪言手中抽出长剑。 手腕丝滑转动,就这样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舞了出来。 玄锦本身容貌迭丽,眉间一抹朱红更是添彩,那一瞬间他挥剑舞动着的身影,竟是让不少师弟妹们,看的如痴如醉。 是了,他们竟是忘了。 大师兄除却一身修为天赋外,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绝,只不过平日里不敢多和大师兄接触,所以才鲜少注意到这一点。 毕竟冠绝美人榜前三名,就有他们天云宗的两席,那分别就是掌门和大师兄啊。 有不少人沉溺于大师兄美色之中,但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端倪。 难怪之前他们总觉得这个动作使起来不大顺手,原来竟是这样的,这才是真正的段堇九式。 还没等众人看够,玄锦就已然收剑。 “行了,我平时极少管束你们练功上的事情,也算是我平时疏于管教。” “今日这次小考就不纳入档案,你们这几日把这剑招在多加练习,平时修行中遇到什么问题,皆可向我请教。” “溪言,刚才我演示的动作你可看清。”玄锦的目光,再度落在溪言的脸上。 原本溪言低着的头骤然抬起,他眼含笑意,拱手向玄锦示礼,“受教了,师兄的这套段堇九式使的确实比我好,言回去后定多加练习,不辜负师兄的期望。” 见他这副平常模样,玄锦未开口,只是脸上神色冷了几分,真能装。 “嗯,望你回去之后多加练习,遇到不懂的地方要不耻下问,这么简单的剑法也能出错,实属不该。”玄锦又对他来了一番简单的说教。 溪言低声应下,眉宇低垂,却不知在想什么。 按照玄锦所说,七日后会进行复核,这段时间让他们重新再把这段剑招多加练习。 刚才大家都欣赏了一番美人舞剑,还有不少弟子没能回过神来。 反正今日不用在小考了,对他们而言自然是一件喜事。 见他们都开始练剑,玄锦拍了拍手中尘土,似乎嫌弃刚才拿的剑是溪言的配剑。 是不是以为玄锦会借机大肆羞辱溪言一番,让大家知道他们一直以来崇拜的人,其实是个学艺不精,就连一套简单剑法也使不好的人。 他若是真的那么做了,才是蠢。 他要是这样做,到最后不仅不会让大家对溪言产生反感和疏离,反而能让他们更加团结起来对付自己。 大家对溪言的固有观念比较深,自己若是只能凭借三言两语动摇大家对他的想法,那前世他都不至于那么惨。 毕竟人的固有观念不容易改变。 当然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松的放过他,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两层用意。 第一,让大家清楚,他们心目中最完美,最崇拜的二师兄,其实连一套剑招都使不好,根本就是名不副实的花拳绣腿。 (借此拉低溪言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第二,也是让大家明白,虽某些人总是代行大师兄之责,但凌云峰大师兄毕竟还是他,不要总分不清主次。 总之,不管这次的事情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都会让大家对溪言的滤镜稍微淡了些。 有利而无害。 目的得逞了,玄锦在心底沾沾自喜,毕竟他这第一步,迈的还算不错。 不过这还没完,他还要把溪言这家伙的名声彻底搞臭,让他也试一试从神坛跌落到泥潭的感受。 但要想让他体会到那样的感受,就必须要让他先踏到神坛。 但往下容易,往上难,要让他走上那个位置,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玄锦一直专心的在想事情,丝毫没注意到自他舞完剑后,就一直有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们这位大师兄还真是变了,居然能用这样的方法,虽称不上是高明,但也是足足让溪言吃了瘪,关键他还不能出言反驳。 以往倒是小瞧他了,还以为他是一心只扑在褚嬅和修行身上呢,没想到他还有点机敏。 恐怕溪言自己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好拿捏的大师兄,会突然变得这么棘手了吧。 不过,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到最后无论是他们当中的谁走到最后一步,都轮不到他。 第四章 被训话 也不知怎的,玄锦那日在众弟子们面前演示段堇九式的事情被褚嬅给知道了。 为这事,他还专门被叫过去一趟。 本来收到师尊传唤,玄锦还是很高兴的,但他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就听到了一声来自师尊的呵责。 “玄锦,你可知错。” 因此,玄锦这一只脚便硬生生的僵在原地,连带着原本脸上的那份喜色荡然无存。 任谁满心欢喜的进来,在却听到一声呵责之后,都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他抬头朝着褚嬅的方向看去,褚嬅一脸严肃,明显是盛怒的模样。 褚嬅生气的时候是看不出太大的表情变化是。 曾经就有人说,褚嬅是典型的面瘫脸,除却大喜大悲外,他永远都是那一副表情。 但玄锦却就是知道他在生气,因为师尊生气的时候,而且还气得不轻。 见状,玄锦径直跪下,膝盖磕到门槛传来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未吭一声。 他此生最怕的就是师尊与他离心,哪怕此刻师尊只是气恼他。 “师尊,弟子实在不知错在何处。” 他下跪的速度倒是快,刚才传来的好大一声响,着实是磕得不轻,就连褚嬅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 褚嬅微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有几分不忍心,要不是他这事做的实在过火,他也不至于会这般生气。 褚嬅声音稍稍柔和些许,但说出的话中还是带上来几分问责的味道,“你昨日在大家面前使剑了?” 昨日? 昨日不是宗门小考么,他何时——,正当他疑惑自己何时使剑之时,忽然想起,师尊说的莫不是昨天他在大家面前给他们演练招式的事情。 这不过只是小事,师尊以往素来不会过问小考之事,怎么今日好端端的问起这个,还是这般质问的口吻。 前世,这种场景屡见不鲜。 毕竟自己在师尊的心目中,就是会仗着修为高欺负其他弟子的恶人,可今生他才十七岁,师尊为何又会这样认为。 师尊定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至于这耀眼的传播者,不用说肯定是溪言那厮。 没想到他居然这般睚眦必较,早知他会做出这种腌臜事,昨日还不如让他更狼狈些呢,最好让他丢脸丢到家门外。 师尊也是受他蒙骗,不行,自己定要将自己在师尊心目中的印象给扳回来。 不过话说回来,师尊这么轻易相信其他人,还是有点伤他的心。 想到此处,玄锦眸光暗淡几分,连带着声音也低了几分,对于师尊的这个问题,他没有否认,而是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清者自清,他也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师尊也不能冤枉他。 他居然就这么直直的应下了,还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看他这样,褚嬅只觉得更加恼怒。 他竟是一点没有反省么。 “作为大师兄,仗着自己修为高,便在同门面前卖弄,竟还不知悔改,玄锦,为师对你很失望。” 果然,师尊这下不仅听信了谣言,竟连向他求证都没有,直接定下了他的罪责。 若是以前,他定只默默受着,全当是自己身上的问题,但今日他亦不会在这样做,有些话不挑明了,师尊就永远不清楚。 “师尊难道都不问问我,事情究竟是如何?就这般直接定下弟子的罪责了么,难道我在师尊的心目中,就是那欺下瞒上的小人?” 玄锦俨然一副受伤神色,他声音低沉,神情略显几分落寞,显然就是被褚嬅的这句话给伤到了心。 鲜少见他露出这般神色,褚嬅也是吃了一惊,一时竟有几分心疼。 玄锦年少离家,八岁就拜入他门下,因为是首席大弟子,所以门内诸多事务都由他操守,他一边要做好大师兄的职责,另一边还不能停止自己的修行,还要帮着自己处理宗门各项事务,这么些年他也的确是不容易。 眼下他能对自己说出这番话,难道真是自己平时对他太苛刻了么。 可自己正是因为对他饱含期望,所以才不希望他走歪路,希望他能更好。 褚嬅微叹一口气,态度也稍稍软了下来,他倒不是想要责罚他什么,只不过之前他明明同意自己要做好那些事情。 现在还不到一天,他就已经全忘了。 自己这不也是,怒其不争么。 但此刻见他这副模样,实在也是于心不忍,“你且先起来吧。” “为师并非不分黑白,你既然说我不清楚是何事便斥责你,那你且说说事情原委,究竟如何你才能做出那档子事。” 其实,褚嬅气他也能理解。 玄锦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从不辩解,再加上他是大弟子,师门当中若有什么事,也算是他这个大师兄的失职。 褚嬅气他,也是怕他恃宠而骄,真就仗着自己天赋修为高,惹得众怒。 听到褚嬅让自己起来,玄锦这才站起身来,刚才他那笔直的一跪,膝盖最起码要青一大片,但他不后悔。 “师尊,昨日是宗门小考,考察的本就是段堇九式的规范……” 玄锦一五一十的事情起因说来,说到溪言的时候,他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就为了观察师尊的反应。 但,师尊的反应着实让他有些失望。 自他提起溪言名字开始,师尊的眉头就一直皱了起来,等到他说完整件事情后,才稍微舒展片刻。 或许是自知这次他的确是冤枉了自己这位徒弟了,总之也不似刚才那般质问,反而一副语重心长, “再怎么说,溪言毕竟是内门弟子,也还是你师弟,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也是让他难堪,回头你在找个时间和他说几句好话道个歉。” 听到师尊让他和溪言道歉,玄锦额间青筋暴起,双拳握实,要不是此刻还在师尊跟前,他定要出去把那溪言暴揍一顿。 一番过后,他才稍稍稳定心神,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弟子知道了。” 可恨,凭什么自己要向他道歉。 还有,到底是哪个多管闲事的,让他知道是谁嚼舌根到师尊跟前的,他定扯烂他那张嘴。 与此同时,正在给自己心爱的玉笛进行擦拭保养的慕离,只觉得鼻尖突然的一痒,紧接着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不由的吸了吸鼻子,细想着自己是不是受了风寒,可眼下虽然是深秋,但凌云峰四季如春,他又怎么会受风寒。 那就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了。 他揉揉有些酸楚的鼻尖,细想了一下最近的事情,他也没做什么被人记恨的事情。 等等,好像有那么一件事。 他刚这么想着,就有人敲响了他房间的门。 慕离瞬时吓得一个激灵,莫不是大师兄找回来了,他可没说什么大师兄的坏话,他说的都是实话。 怀着忐忑的心情,慕离打开了房间的门,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不是幻想中的大师兄,而是他的三师兄止戈。 “三师兄,你怎么突然来了?” 见他一脸心虚模样,止戈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随后开门见山道,“昨天玄锦和溪言他们的事情,是你告诉师尊的?” 原本就有几分心虚的慕离在听到止戈这么的一句话之后,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他勾着头四处张望,看到外面没人后,立刻把止戈给拉进屋子,顺势还带上了房间的门。 “三师兄,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件事?难不成是师尊和你说的?” “不对啊,师尊答应过我不会说出是我说的。”慕离连忙问道。 他特地趁着大家都在休息的时候去找的师尊,结果止戈一上来就说出了这件事,他这能不慌张么。 见他这么说,止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微眯眼,把慕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在他那张茫然的大脸后,摇了摇头,慕离还是那个傻样。 看来他是没什么变化,随后他用着极为淡定的语气道,“没有,我是诈你的。” ??? 慕离一脸问号,从未想过止戈居然是在诈他,想起自己刚才透露的话,他瞬间懊恼了起来。 “止戈师兄你也太坏了,你怎么能诈我呢,我其实不是故意要和师尊说这件事的,其实是因为,” 止戈微挑眉毛,想听一听他到底有什么理由,昨日一事本不是什么大事,过几日风波过去,也就没人记得了。 但由他这么到师尊跟前冒了个头,那就说不准了。 毕竟他们现在的这个大师兄和以前已经有所不同了,若是日后玄锦查到了什么,也定不会这么轻易让慕离好过的。 “诶呀,我真不是故意的,本来我知道昨日要小考,所以特地晚些回来,回来之后还以为你们都结束了。” “哪曾想回来之后就听他们说大师兄七日后还要再进行考核,我每个月就一次告假的机会,所以这七天后的小考,我肯定也要参加。” “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很少和大家一起练剑,而且我剑使的又不好,这什么段什么堇九式的,我哪里会使。” 他素来不爱舞刀弄剑,虽然几年前阴差阳错的拜到师尊门下,但师尊也知道他不是剑修的这块料,这才教他修行符禄的。 虽然,凌云峰的确是以剑修闻名。 但一个宗门怎么可能只有一种类型的修者,什么符修、丹修,他们宗门也是有的好嘛。 而且天云宗以前就有一位掌门是符修。 以往这每月一日的宗门小考,他也是能避则避,从未出现过什么意外。 哪曾想,这次玄锦又搞出什么七日之后重新考核的事情,也自然就急了。 听他这么一说,止戈也算是明白事情原委,原来他竟是因不想参加七日后的小考,才做下那些事的。 不过这倒也是,慕离虽有着掌门弟子的名头,但要说实力,也不一定比得过其他内门弟子。 不过,不想小考就去告状,也不是什么值得引以为荣的行为。 止戈冷哼一声,“所以你就去找师尊,想让师尊免了你的小考,这个时候师尊一定会问你,为何七日后要复考,然后你就把昨日玄锦和他们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师尊。” 慕离连忙摆手,“我没想提大师兄的事,只不过临去之前听其他几个内门弟子向我说起这件事,我是为溪言师兄抱不平,才一时说漏了嘴的,并不是故意的。” 抱不平?为溪言抱不平?原来如此。 他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 这下就全说的通了,难怪刚才玄锦从师尊住处出来的时候火气那么大。 玄锦一向都是崇拜师尊的,若不是褚嬅师尊和他说了什么,他也不至于会发这么大的火。 不过看着眼前还略显茫然和无措的慕离,止戈微叹一口气, “慕离,你下次离溪言和他身边的那群人远些,免得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不必要的麻烦?为何要离二师兄远些,二师兄人挺好的,况且昨日之事本就是大师兄先做得不对,为何要我远离二师兄?” 慕离只觉得一头雾水,他告状的确是他不对,但他说的又不是假话。 止戈微蹙眉,头一次这么觉得慕离的脑子里面全都塞满了浆糊。 “昨日之事,你并不清楚事情原委,只是道听途说就去师尊面前告状,本是鲁莽。” “况且,你一直信任的二师兄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起玄锦那个愣头青,他这种人才是最狠的。” 一切事情都因他而起,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演了一出戏,在煽动一番,坏事都是旁人做的,自己却落的个好名声。 “你这几日谨慎些,也少在接触溪言,玄锦这几日定是在找向师尊告状之人,他要是知道是你告的状,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玄锦在找这告状之人后,慕离立刻不敢吱声了,若是让大师兄知道是他告的状,怕是得被记恨上。 万一哪天大师兄继承掌门之后,给他穿小鞋怎么办。 但,三师兄今日和他讲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为什么要说二师兄才是最狠的呢,二师兄明明是个那么好的人。 第五章 好心办坏事 慕离这几日倒是安分了许多。 或许是之前止戈给上过眼药了,这几日无论是溪言还是玄锦,他只要看见了都绕着走。 以他的智商,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止戈对他说的那番话其中之奥秘。 只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想明白了,也承认之前自己做的的确是有些不妥。 眼下大师兄虽然不受大家爱戴,但他毕竟是大师兄,况且天云宗以后还是会交给大师兄来掌管的,也就是说大师兄以后可是会坐到掌门位子的。 而自己虽然也是师尊大弟子,但无论从修为还是排名来看,最多也就是被安个长老的位置。 眼下自己得罪大师兄,若以后大师兄继承天云宗岂不是会因此而记恨上自己,说不定还会给自己穿小鞋。 而自己之前还和师尊说了那么大师兄的坏话,简直是活腻了。 诶,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可惜,为何日后继承掌门之位的是大师兄而不是二师兄呢。 想必二师兄那么好的人若是日后继承了掌门的位置,定不会苛待他们。 实在不行三师兄也行啊,三师兄虽然性子冷了些,稍稍腹黑了些,也总说一些让他感觉莫名其妙的话,但三师兄人也不错,至少他懒得管大家啊。 也不是他觉得大师兄不好,大师兄作为掌门接班人的确是做的不错,只不过有时候的行为处事让他感觉难以亲近。 他若是不那么刻板固执,或许大家都不会这么害怕他。 是的,就是害怕他,整个凌云峰不说全部吧,至少有一大半的弟子都怕他。 话说大师兄和二师兄明明就是一同拜入山门的,只不过比大师兄晚了片刻,就只能屈居大师兄之下,真是不甘心。 不过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突然,二师兄再好也没有用,只要大师兄还在,他就不能继承宗门。 当然,慕离这几日除了在想这件事以外,就一直在提心吊胆着另一件事。 你问是什么事情? 自然就是止戈戳破他的那件事情喽。 别的不说,他怕哪一天开门,然后就看见玄锦冷着张脸站在门口。 天知道,他这几天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而且每次总能梦见大师兄那张冷脸。 为啥大师兄在师尊面前总是那么好说话,而在他们面前就显得那么,那么的严肃呢。 其实大师兄这个人什么都好说,就连平时也极少管束他们,按照理来说他们也不该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他们门派只有一位大师兄大家大概都不会这么觉得了,但谁让他们还有一位热心肠的二师兄,这不就有了对比。 慕离一连等了几日,也没等到玄锦的出现,要不是每天都看到其他弟子们在练习,他都要险些淡忘此事了。 直到第七日一大早,原本是玄锦所说的宗门复考的那一日,他都没等到玄锦的出现。 后来才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玄锦三日前就被师尊派出去了,因为他一直窝在自己院中,所以才有了信息差。 也直到此刻,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出去了好啊,大师兄最好出去了就暂时先别回来了。 玄锦自然不会是因为心软才放弃把人寻出来,实在是这几日他忙的有些不可开交。 他刚重生归来,还有很多事情没理清楚,就还要处理宗门的诸多事务。 这也是没办法,因为他重生的缘故,原本他应该只在登仙阁待上三日,变成了足足七日。 这七日堆积下来的大小事务,以及这几日的都把他的行程堆得满满的,他倒是有那个心思,但没那个时间啊。 不要以为大师兄很好当,大师兄也是有任务的。 比如要负责宗门内的各项开支的审核置、办采买、宗门各位长老弟子们的房屋修缮、还有来自宗门山底下民众们的请愿等等等。 更何况,这次他又被褚嬅唤了过去,说是要去应邀参加鬣阳宗的商议大会。 鬣阳宗,隶属四大宗门,这四大宗门是除了天云宗以外的实力强悍的四个宗门。 也算是业界挺出名的,而这一次就是鬣阳宗向天云宗发起的邀约请求。 众所周知,天云宗是天下第一宗门。 但这个天下第一宗门,实际上是个不大管事的,虽不大管事,但一有大事情还是得请他们过来的。 既是做个见证者,也是为了解决他们处理不了的麻烦。 就相当于是兜底的,毕竟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只有天云宗才能解决。 倘若是连天云宗都解决不了的事情,那恐怕就得要请仙界的仙人了。 可千万不要以为天云宗是不管事的,毕竟是天下第一宗门,也要承担第一宗门的职责。 而这个职责说直白一点,就是褚嬅的职责,因为他是天云宗的掌门,所以每当遇到棘手的问题,就会派请帖邀约褚嬅前去。 但谁都知道,天云宗掌门并不管事,天云宗也不会随便让长老们前去,那实际上处理事情的是谁? 没错,就是玄锦。 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让长老们去呢,毕竟长老们也可以代替天云宗,而且长老们地位实力都摆在那里。 的确,宗门的事务有部分是由长老们处理的,但长老们大多只管宗门内务事情。 这种与其他宗门打交道的事属于外交,派个长老又显得太过隆重,再加上人家请的是掌门,又不是长老。 所以,这个时候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那就是掌门座下的首席大弟子,毕竟所有人都知首席大弟子将来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的。 让玄锦去,这样既可以代表天云宗,也不失了礼数。 原本玄锦还在因为师尊让他和溪言道歉的事情,而使的心情郁闷不已。 溪言那厮在听到自己向他道歉之后,居然不知收敛,还敢让自己陪他去赏菊花,赏个屁的花哟,不把他脸打成菊花,他不叫玄锦。 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憋的住的,反正玄锦每回一看到他那张脸就忍不住。 结果还没等他平复心情,就被师尊给唤了去了, 因这次事态紧急,褚嬅也只是简短的和他说了几个注意事项,第二日一大早就让玄锦出发了。 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天云宗距离鬣阳宗有着两三日的路程。 他光是要御剑飞行都要飞上许久,再加上师尊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距离信上相约的时间不到两日半。 玄锦骤然想起,以前他倒是也经常遇到有这种事情。 因为师尊这个人极少能够及时翻看信件,有好几回他都是这般急匆匆的赶过去。 连着好几次都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凌云峰是故意要压着点才到呢。 后来玄锦就向褚嬅建议,有些能不去的就尽量推, 但这次,鬣阳宗在请帖信中发布的内容可谓非同小可。 信上说,鬣阳宗的弟子在边陲魔域森林游历时,意外的发现疑似先魔族的踪迹。 虽然只是疑似,但只要是疑似就足以让众人变得紧张。 若是寻常魔族倒也不用这么紧张,甚至都不需要派遣各大宗门过来。 但这个先魔族可不是普通这个现在所谓的魔族,以前的魔族是真正的魔,而不是现在由鬼族妖族横行的那个魔族。 以前的那个魔族中,有一支是最棘手的,那一支又被称为天魔。 所以哪怕是疑似也足以让大家警惕了。 玄锦搜遍前世记忆,都没有搜索到这个时间点关于先魔族的事情。 那这次鬣阳宗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回到过去,发生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从而产生了蝴蝶效应。 可这也不对啊,到目前为止和前世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突然出现的先魔族是怎么回事? 不过提起鬣阳宗,他又陡然想起另一件大事,而且是一件极为重要的大事情。 那就是仙门大会。 他这几日一直有些忙着处理事务,都险些忘记了仙门大会。 说起仙门大会,这算是溪言生涯中的重大转折点之一,也是玄锦名声尽毁的下坡点。 在仙门大会未开始之前,世人大多只知道天云宗有个才绝冠天下的大师兄。 提起他来,也大多都是关于他年少有为,修为有成这类的话,虽也有不少人说他坏话,但大风向还是朝着他的。 但自仙门大会后开始,那些关于他的谣言,不知怎的就变得整个修真界都开始传了起来。 说他比不过溪言大度,说他心眼小,看不得师弟们成长,说他对其他弟子严苛,总是苛责年幼的弟子,说什么的都有。 总之一切不好的传言都是从这个时期传出去的。 与之相反的,就是溪言的名字时常被人提起,而每次提起来的时候,都说他人好心善,比起他那个大师兄才是最该继承天云宗云云。 而那场仙门大会就像是一个催化剂,把他和溪言两个人的名声催化的越来越大。 直至后来的两极分化。 因此溪言名声大显,往后十几年间,他一度被誉为修真界第一公子。 放他娘的狗臭屁,什么狗屁第一公子,说他是第一恶贼还差不多。 这劳子什么破仙门大会,这次他定会及时赶回去。 说起仙门大会,好像也就没几日了,算算日子,也就在十几日后了。 所以比起这个什么鬣阳总发现先魔族的踪迹,仙门大会才是他最要紧的事情。 不过,前世他到底是为何没能参加这个大会来着? 玄锦脑海中搜索一番,然,关于那件事就好像有一层迷雾笼罩在他的记忆中,他能清晰的记得自己晋升谪仙境,却不记得仙门大会前自己做了什么。 好像是被派下山处理什么事情,最后才导致的没能参加仙门大会。 若不是他回来晚了半刻钟,也不至于那一届的榜首变成了溪言。 若非如此,溪言的名声也不会那么快的就在同辈们之间打响,也不至于后来的那些事情发生的那么快。 但,他当时到底是因为处理什么事情来着,他却是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玄锦虽不是一个会将事都放在心上之人,但那一次为什么而没参加仙门大会他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一点记忆都没有。 自从他重生归来以后,他的记忆就有一部分受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突然的回到过去,所以才会导致他记不清那些事情。 之前说到鬣阳宗,为什么说提起鬣阳宗他就想起了这件事情呢,其实是因为前世在溪言获得头筹后。 这鬣阳宗掌门提出要求,说要将他女儿许配给溪言,为这个事情溪言还曾经找过他。 他记得当时溪言找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据玄锦的回忆: 某一天,人模狗样的溪言突然找上了他。 他面上故作踌躇不决,然后对他道,“大师兄,鬣阳宗掌门说要将女儿许配给我。” 此时正在批阅宗门卷宗的玄锦默默抬头看了他一眼, “鬣阳宗掌门的女儿崔莺莺,我见过一面,确实是个美人,你和她郎才女貌倒也登对,若你有意,我便去请师尊给你定下这门婚事。” 听到他说这话的溪言却是突然的默不作声了,只是瞧着脸色有几分发白。 玄锦以为他是害羞,便并未当一回事,他又不喜欢那个什么崔莺莺,溪言若是喜欢娶做道侣也不是不可。 见他一直未再开口,玄锦又继续看起了卷宗,他手头还有好几件事情要处理,自然不会对溪言的事有什么关注。 等了半晌,就在玄锦以为他走了的时候,溪言突然又开口,声音有些低沉道,“大师兄你也觉得,我和她很是登对么?” 见他这么问,玄锦顿时放下手中的卷宗,眉头微皱,抬眼再度看上他,“你可是有什么心仪的姑娘?若是已有了心仪之人,我帮你拒绝便是了。” 溪言突然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是想在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或许是已经知道答案,他片刻后才开口,“那就有劳大师兄帮我拒绝,我的确是有了心仪之人。” 然后,自己就帮他拒绝了,因这事还遭到了鬣阳宗崔莺莺的记恨。 真是好心办坏事,若是这次在遇到这种事情,让他自己去处理吧。 第六章 鬣阳宗 再说这次去鬣阳宗的事情吧,毕竟这才是他要去做的事情。 之前也说了,在玄锦的印象中这件事是绝对没有发生的。 哪怕他已经不记得仙门大会前,他到底去处理了什么事情,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因为鬣阳宗的事情。 鬣阳宗的这件事很是古怪,先魔族销声匿迹那么久,是否还存在于世还尚未可知,若是真的,以他们藏匿世间这么久,还能不被大家发现。 所以这件事有古怪。 在玄锦的记忆中,魔族盛兴至少要在他修为被废之后才对,按照时间的话,应该在五年后。 哪怕现在内里的他已经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但他现在外表也还是十七岁,时间显然是对不上。 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自己的出现引发了时空秩序的紊乱,所以才让先魔族出现了。 不然,若是上辈子也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又岂不知。 眼瞅着仙门大会在即,却突然发生这种事情,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有人会问仙门大会是做什么的? 仙门大会,顾名思义就是百家仙门聚集在一处,然后由各个宗门派出代表来参加比赛。 这种比赛向来都是各宗门之间攀比自家徒弟的一种炫耀行为,所以都是由门派中有威望有实力的弟子进行参与的。 若是当初他没有因为事情而耽搁,那一届的仙门大会榜首,哪里还能轮到溪言。 这真不是玄锦自夸,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与他同辈的修仙者,没有一个能比他厉害的。 十七岁就入谪仙境的,朝前看尽历史都绝对找不出一个,天生仙骨也绝对不是说了玩的。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现在的溪言不过才是问仙境,比他可低了两个档次,又如何能比得过他。 或许当初自己未能参加仙门大会,溪言也有插手。 啊~(傲慢的语气) 溪言那一次可真是出尽了风头,就连师尊也对他颇有几分青睐。 只是不知这鬣阳宗所说的先魔族的事情,又是否和溪言有所关联。 哼,就算这二者现在没有关联,以后也说不准。 想当初,他们就是给自己扣上了一个和魔族私通的罪名,才将他打入暗牢的。 他从未和任何魔族有过牵连,哪怕是后期成长恐怖至极的阿比若魔尊,他都是只见过几面,未有交集。 该死, 要不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证据将他的罪名定死了。 何至于他连为自己辩解的一丝可能都没有,当时师尊脸上对他失望至极的表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溪言那个混蛋。 可恨,哪怕害得自己那般下场,溪言居然依旧在他面前摆出一副天真模样,明明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被他害至入狱。 他竟瞒的那般严严实实,丝毫未曾透露过半点丑恶嘴脸,狡诈至极。 是了,前世他直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害自己如此下场的人就是溪言。 并非他蠢,实在是对方伪装的要好了。 每每溪言出现在他面前,都是那一副老好人模样,还对自己颇有关照。 哪怕自己最后入了暗狱受尽折磨,他都会隔三差五的到狱中看他,甚至还对他说些宽慰的话。 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顾及同门之情,可怜他沦落至此。 现在仔细回想,什么狗屁的同门之情,他只怕不过是想看看自己落魄之此的下场,方便他取笑罢了。 自己上辈子遗失的那副仙骨,指不定就是被他剥了去。 难怪他到后期晋升如此迅速,定是使了什么邪恶的法子,把自己那身仙骨用了去。 可恨,可恶,该死的溪言,人面兽心。 上辈子和魔族有勾结的人肯定是他,那么黑心肝的人,肯定是在魔族那边学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功法,把自己的仙骨剥走了,然后在用在自家身上。 不然就凭借他那个三脚猫的水平能晋升至登仙境,简直就是放狗屁的东西。 一个人的心黑到他这种程度,就不能称之为人,应该叫他畜生。 为此,玄锦对溪言的厌恶又更上一层楼。 说起先魔族,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模糊的闪过一个身影,但他下意识去想,却丝毫想不起有关那人的任何事情。 算了,眼下不是在想这个的时候,赶紧把师尊交代的事情处理好,争取早日赶回天云宗,毕竟参加仙门大会才是头等大事。 无论是哪家宗门,得知先魔族突然现世,都会开始提心吊胆。 因为这其中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 区别于现存的所谓魔族,先魔族的力量无疑是强大。 世间万物都有阴阳两面,一正一反极为阴阳,这神魔便是世间的阴阳。 而能与先魔族抗衡的唯有神族。 俗话说, 人往上走则升仙,仙往上则晋神;同理,人往下走则成鬼,鬼往下即为魔。 但魔族与神族不同的是,成为魔族不需要特定的修炼, 有的天生为魔,有的后天为魔。 仙族就曾经有很多堕仙成魔的,他们大多是修行中出了各式各样的问题,或因痛失所爱,或因人生无望,总而言之,对于这一类的修仙者,神魔只在一念之差。 但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的魔族,都比不过魔族当中血脉最深的那一支,那便是天魔,也就是先魔族中最厉害的一支。 而今他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神族凋零,仙族崛起, 若先魔族真的开始复苏,对仙界以及人界而言,都将会是一场极大的灾难,若到时候依旧若没有新的神族诞生,那么整个三界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玄锦到达鬣阳宗时,修仙界各大宗门都已到齐。 只因天云宗的特殊地位,大家要等天云宗到了之后,才能开始商议讨论这件事情。 先魔族的出现非同小可,所以大家都如期的来参加了这次的会议。 开完会,有人表示要去发现地进行勘察,以便确认。 等到众人到达之后,却已经无法从残留的痕迹上看出太多有用的信息,距离弟子们发现至今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五日了,就连痕迹都已经淡了许多。 只是根据现场残存下来的痕迹来看,的确是像魔族留下来的,但是不是先魔族并不好下定论。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玄锦想到了辨别的方法。 玄锦记得褚嬅曾经说过,有一个辨别先魔族的好方法。 那就是以拥有先天灵气的人,将灵气覆在那个印记上面,若这些印记呈现紫色,那就可以确定是先魔族,若呈现的只是普通的黑色,那就是贵族,若是红色则为妖族。 堪堪不才,玄锦就是那个拥有先天灵气的人。 说起先天灵气,一个人出生的时候命格就已经注定,什么样的人可以修行,什么样的人不能修行,都是上天注定好的。 有先天灵气的,大多一出生时便身负仙骨,这样的人无论是修行还是天赋,都会比同龄人高一大截,这既是天命。 然,并非所有是根据先天灵气的,最后都能飞升为仙。 有的人虽身负仙骨却不知道,那么至多是比常人命格好些,最后也一样会经历生老病死。 有的人身负仙骨,心思却不正,哪怕他拥有一身先天之灵,也不能走的长远。 所以说,不是所有具有先天灵气的人,都能走到最后,成功登仙的。 而自古以来,身负仙骨之人,无一不是天赋高、灵气纯净之人,这也是玄锦能在十七岁步入谪仙境最大的原因。 所以有玄锦的灵力去探查那些痕迹,也有助于更好的辨别是否是先魔族留下的痕迹。 但,等玄锦走近那些痕迹附近之时,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突然的冒了出来,这是第二次了。 就好像是尘封许久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他隐隐在门的那边看到了一股身影,但是那抹身影太过模糊,他看不清。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是先魔族遗留下来的痕迹,但是此时已经距离这些痕迹留下至少有七天了,再去追寻痕迹的来源,几乎已经不可能。 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一连在四周搜寻了五日,这几日他们轮流勘察搜索。 既然寻找踪迹无果,眼下大家也只能提高警惕,提防那支魔族的东山再起。 所以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多加强人手,多多勘察罢了,这点小事自然就麻烦不到他了。 玄锦本想先行离去,但眼下他还要先处理另一件事情,那件事情于这件事而言不过是件小事。 之前也提到过,玄锦出身皇室,他现在才十七岁,他这个年纪,俗世的父母兄弟还都尚在人世。 按理说出家之人不应该和俗世的父母兄弟有所牵挂,前世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只是回首自己那一百年的人生,他还有诸多的遗憾。 他记得不错的话,他父皇驾崩那一年,就是今年,而他父皇死前都期盼自己能回家一趟。 然,前世的自己以尘缘断尽为由,未曾归家。 南梁皇室起家是在玄锦爷爷那一代,他爷爷的确是一代传奇人物,只不过玄锦出生的时候,他那位传奇爷爷早已不在人世,所以玄锦也没见过。 玄锦在家排行第五,上头有两位哥哥,两位姐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是他大哥继承皇位。 原本他是最有望和他大哥争夺皇位的人选,然而他八岁拜入褚嬅门下,就彻底的斩断了俗世的一切。 大抵人弥留之际都会思家,所以上辈子他死之前最后梦见的竟是小时候生活在皇宫的那段岁月,他的父皇、母后,还有兄弟姊妹们。 南梁国都距离鬣阳宗不过数百里,以前他未拜入师门之前,还曾经想入鬣阳宗,只不过后来有点事情就没去。 当玄锦再次踏上熟悉的故土,他恍然有一种百年未见的惆怅感,若按照前世来算,的确是有百年。 沿途街边商贩吆喝着,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南梁在父皇的统治下的确是井井有条。 看至此处,他不由加快脚步,直奔皇城走去。 等他在宫门口准备踏进去的时候,却被守卫的士兵给拦住了。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若不是看玄锦穿着非凡,这两侍卫早已把他给叉出去了。 玄锦面上一怔,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已经长大了,这些守卫不认识他倒也是正常。 其实他完全可以飞进宫内,但思来想去还是走正门进。 “你去向陛下禀报,就说靖安王萧玉锦回来了。”玄锦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这块玉牌还是他少时离家时所带之物。 那人一听靖安王,还稍稍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从玄锦手中接过玉牌时,才想起这位靖安王究竟是谁。 是五殿下,“五,五殿下,是五殿下回来了。”那人先是惊呼一声,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去禀报。 玄锦俗家名姓萧,本名萧玉锦,拜入褚嬅门下时舍了姓,只唤玄锦,保留了一个锦字。 修仙之人大多会舍弃姓氏,就比如溪言本姓容,俗家名是容溪,止戈本姓顾,俗家名是顾非战,慕离本姓沐,俗家名是沐雨枫,都是舍了姓的。 玄锦没等多久,就看到从大殿之处走出明晃晃的一堆人影。 为首之人,正是身着龙袍的南梁皇帝萧箬,而他身后跟着的似是玄锦的大哥和三哥。 “锦儿,我的好锦儿,你可终于回来了。”萧箬一上来就抱住了玄锦,玄锦双手止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抱住他。 说起玄锦入天云宗,其实这其中是有一段渊源。 玄锦小时候体弱多病,南梁皇帝为他请了多少名医都没办法医治好他,甚至有人断言他活不过十岁。 然有一年,突然有一位老者自称是天上的仙人,他说有办法让玄锦活下来,并且能治好他的病。 老皇帝一听,自知欣喜万分,然那位老者却说,玄锦是天生仙骨,本不该降生于俗世,但因南梁国运昌盛,福泽深厚,便出降生在此。 所以他注定无法和俗世有过多牵连,必须要在他八岁生日当天拜入仙家门下,修行仙法,才可保证他一世无忧。 南梁皇帝夫妇本是不舍,但为了能让儿子活下去,并只能将八岁的玄锦拜入天云宗门下,没想这一晃都过去九年,他们已经有九年都未曾见过自己的儿子。 但不是他们不想见,只是天云宗太远,山门又太高,门外又有结界驻守,他们俗人是无法进得了的。 “我儿,我的儿,你终于回家了。”一道凄厉女声哭喊着,上来不由分说就把玄锦抱进怀中。 玄锦原本想呼喊她的声音,却生生的止在喉咙中,他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和他们开口,索性就先不开口了。 父皇和母后老了很多,时间对于修仙者人是缓慢的,但对于俗世之人,却会在他们身上发生很大的变化。 帝后夫妇时隔九年,好不容易才看到自己的小儿子,自然是非常高兴,在宫中大摆宴席,甚至把已经出嫁的二公主都给请了回来。 见到许久未见的弟弟,二公主眼眶通红,眼底一片湿润。 下一刻,她顺势还把身旁站着的男孩拉到玄锦面前,“五弟,这是你外甥,都说外甥像舅,小景儿长的像极了你小时候。” 玄锦的目光落在那道怯生生的身影上,他属实没想到,二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看眉宇之间果然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过他见这孩子浑身上下缠绕着一丝若隐若无的灵气,他心下一惊,这孩子竟是个有仙缘的。 他没想到南梁皇族除他之外,竟还诞生了一位有仙缘的孩子,若是以后有机会,让这孩子拜入天云宗也未尝不可。 小时候这位二皇姐最是疼他,还是先不和她说这件事了。 没想到九年不见,大家的变化都挺大。 玄锦并未在南梁待上许久,这次回来看上一面就行,临走的时候皇后拉着他的手迟迟不肯放手。 他们知道,玄锦这一次去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七章 仙门大会 拜别南梁皇室以后,玄锦对尘世也没什么牵挂,他心愿已了,往后不管他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他们,这样也好。 前世未能再见最后一面,今世也算是弥补了这份遗憾。 接下来就是他一直期待的仙门大会。 只是玄锦这下还有几分犹豫,倒不是犹豫要不要参加,只是犹豫他现在是直接返回宗门,还是等比赛当日直接前去。 如果是按照以往,任务一结束玄锦就会迫不及待的赶回去,但现在却不行。 虽说仙门大会开幕在即,但难保不会生变故,而且其他人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还未曾可知。 他现在知道的太少了,他只知道最后害死自己的人是溪言,却不知天云宗到底有多少人和他有所牵连。 溪言想替代他,那么止戈和慕离呢,他们两个人又会有什么想法,这些他都未可知。 还是为了保险起见,先暂时不急回宗门。 眼下距离仙门大会开始还有五日,五日的时间足够他往回赶了。 按照玄锦的脚程来算,他最起码还能剩三天的时间。 只是师尊那边呢,他是否要告知师尊一声呢,毕竟自己作为天云宗大弟子,仙门大会是不是要稍微重视一些呢。 没等他想好这些问题,他就收到了来自师尊的传信符,传信符追踪靠的是灵力,不管玄锦在哪里,只要他还活着,他在御灵池中残留的灵气就会指引传信符找到相应的人。 师尊在信上并未写太多的事情,大抵就是之前玄锦向他禀报鬣阳宗的事情,还有就是褚嬅也向他提到了几日后的仙门大会,问他是否有那个意向回来参加的。 玄锦执笔停顿了片刻,他彼时还在南梁皇城,还未离开,这也的确是给他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他在回信中提及了,自己现身处南梁,要参加三日后南梁欢庆日,所以不一定来得及回来参加仙门大会。 但,还是让褚嬅先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他若是来得及,定会直接赶回去。 在等候褚嬅回信的期间,他又收到了来自溪言的信,原本他是连碰都不想碰的,但思索再三之后,还是把溪言发来的信打开了。 溪言信中倒是只问了两件事,一件是问他事情处理完了么?另一件就是问他何时回归? 他虽只字未提仙门大会,但这点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不就是想要知道他来不来的及回来参加仙门大会么。 这般绕弯子,真当他看不出来么。 最后玄锦还是把回复师尊的那一套删删减减也回复给了溪言,传信符虽然方便,但此去距离天云宗千里,要到达也要等两三日后了,那个时候他也早已经回到宗门了。 特地写信来问自己归期, 怎么?他就这么不自信,生怕自己回来和他抢了榜首之位么。 收到褚嬅发来的消息后,褚嬅并未反对。 反而是感到有些欣慰,虽说修仙之人要斩断俗世姻缘,但真能那般说割舍就割舍的又能有几人。 玄锦小时候又长在皇城,只怕从小到大都是受到众人爱戴的,在着说他回家,反而说明他是重情尊孝道之人。 殊不知,玄锦只在南梁待了半日就匆匆离去,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他离开,他还特意叮嘱了帝后夫妇,就说他这几日一直待在南梁未曾离去。 一路上他极为低调,他甚至都未拿出自己的本命剑青莲,而是找了把极为普通的仙剑,这样就算有人看出他是修仙之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好在一路上他并未遇到什么事,安安稳稳的抵达了凌云峰山脚。 到了山脚,他找了个客栈,又在客栈住上几日,顺便复盘一下这半个月来的事情。 他重生的时间节点是在他十七岁晋升谪仙境的时候,是他成为天云宗大师兄的第九年,这个时候师尊还只有四位徒弟。 但三个月后就是一年一度的宗门选拔,届时师尊就要收他的最后六位徒弟了。 前世他对这位两位师弟印象并不深刻,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好吧,其实不管是那位五师弟六师弟,还是师尊的其他弟子,他都没啥印象。 他也不能阻止师尊不收徒,毕竟师尊作为一宗之主又怎么可能只有他们几个弟子呢。 只是若是可以,他倒是真的希望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 玄锦知道,自己的出现或许已经改变了某些事情,后面的事情是否还能遵循他记忆中发展的那样也未曾可知。 所以他必须要谨慎些,绝对不能再堕入上一世的后尘,但眼下就凭他一个人,也的确是势均力薄。 他得抢先一步,在溪言之前让大家对自己的印象发生改变。 毕竟要想让溪言付出相应的代价,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自己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和他彻底撕破脸面。 他前世接触的人实在太少,现在想想他的确又不要多结交一些有必要结交之人。 这几日住在客栈,玄锦得知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仙门大会的地点被定在灵隐峰,就连开始的时间也是一样的。 这也就说明,之前发生的事情并没有改变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切还照着前世的状况发展。 虽然一切都和前世一样,但玄锦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令他感到很稀奇的事情,甚至是感到意外。 那就是有人居然在私底下开赌注,而赌注的内容,居然是谁能获得仙门大会的榜首。 之前他就有所听闻,没想到居然还是真的。 只要押中最终获胜之人,就能获得一笔不小的巨款,听说买的人还不少呢。 世家大族这么多子弟,参赛的也是过百,但不是所有人的名字都在榜上的,再说了每个人的赔率也是各不相同。 就比如玄锦自己,押他获胜的居然还不少,而且他的名字还排在了榜上的前几名,特地用红字给标了出来。 当然不只有他,天云宗的几位弟子自不用说,那是个个都在榜上。 还有一些其他宗门的优秀弟子,都是实力不凡之人。 玄锦本觉得这种事情多少有些无聊,毕竟他从小到大从未缺过灵石,自是看不上这小小的赌注。 但后面想了想,还是也下了注。 不为了什么灵石巨款,只为赌他这次能赢,赌自己能赢。 不过他名字后面有那么多人也跟着买这件事,还是挺让他意外的。 他还以为不会有多少人会选择他呢。 不过后来才想,自己现在又不是前世,想来现在还是有不少人,对他是抱有期待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至少现在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糕。 其实别人的看法怎么样,他都可以无所谓,普天之下他只在意一个人的看法。 但,褚嬅的目光却极少触碰到他身上。 他会对自己严苛,也会对其他弟子温厚,每每看到师尊与其他弟子和颜悦色,他就十分嫉妒。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但他就是忍不住。 若是可以,他不希望师尊的弟子变多。 他希望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是不可能的。 师尊现在虽然只有他们四个弟子,可以后定,还会有其他弟子。 再说了,就算师尊不再收弟子了,那么天云宗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大弟子。 毕竟这是一个宗门,是需要经营的天下第一宗门,宗门的兴衰本就要看弟子的兴旺,怎么能因为他的一己之私,就让宗门香火不旺呢。 就算自己再怎么心心念念,那也是毫无办法改变的事情。 第一,师尊不可能会听他的,第二,他也没有资格这样对师尊说。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师尊有什么非分之想,可年少时若不是师尊的潜心教导,师尊爱惜,他又如何能走到现在呢。 就当他是一厢情愿吧,毕竟也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思透露给师尊。 而他这辈子除了师尊,旁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当然溪言那个狗东西除外,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好过的。 —————— 他此刻虽然住在凌云峰山脚下,但却并不会担心赶不上去灵隐峰。 灵隐峰距离凌云峰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他只要想去随时都可以动身。 为了保险起见,也怕途中会生变故,他还是提前出发了,所以他到达之时天云宗的人还没有到。 这一日,灵隐峰门外是络绎不绝的修仙门派,若这么细数下来,整个修仙界有大大小小近百个门派。 若是每个门派都有数十人来,想来也有近千人了。 是个不小的数字,不过灵隐峰也足够安置了。 因为提前到,所以玄锦先一步藏匿人群之中,直到此刻他都未除却身上的伪装。 他看着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宗门,眼的确不自觉的燃起一丝急切,师尊怎么还没到? 难不成是出来没事情,不可能,师尊境界在他之上,怎么会出事情呢,难道是有事耽搁了。 玄锦手指不自觉的捏紧,直到他的视线中出现一抹熟悉的青玄色,他一颗心才再次跳动起来。 是褚嬅, 师尊还是那身青玄色长袍,还是那般优雅从容,可紧接着,他又看到师尊身后的几人,瞬间眸光暗淡了几分。 原来自己不在,对师尊而言竟也是无所谓么。 他依然可以这般从容的带着其他人参加仙门大会,而忘记自己这个大徒弟还没回来。 也是, 是他自私的认为,师尊待他总是不一样的,其实自己在师尊眼里,和其他弟子也没什么不同吧。 等到所有人都安顿完毕,仙门大会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比赛的顺序是打乱的,是由所有参赛选手抽签来决定的。 就在玄锦抽签时,没想到就这么巧的碰到了溪言他们,看到玄锦出现的时候,溪言很是惊讶。 “大师兄,你是什么时候赶回来的?” 玄锦此时心头正有些许不快,看到是溪言时,眼底那抹不快更甚了。 但眼下旁边还有不少人,他只得压低心头恼火的情绪,淡淡开口道,“刚到的,还好是赶上了。” 溪言点点头,似是同意他的说法,转而又朝着溪言笑道,“大师兄回来的倒也是及时,正好赶上了仙门大会。” 玄锦眼眸温度立刻低了几度,说他回来的也是及时?看到自己出现,恐怕他心里正暗自咬牙切齿呢吧。 对此,玄锦不再理会他,而是上前一步开始抽签,以便来决定他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在他手指触碰到签的那一刻,他的对战信息就出现在了仙灵台上。 和他对战的,是万花宗的南宫珉。 见玄锦不再理睬自己,溪言嘴角笑意稍减,他用一股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玄锦。 所以说玄锦在登仙阁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从他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对自己抱有敌视。 溪言并非对他的变化毫无察觉,他观察玄锦多年,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他都了如指掌。 所以自然也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劲。 之前他在宗门考核中故意整的那一出,他至今都未能想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眼下他虽疑惑诸多,但都没有得到证实。 玄锦突然回来参加仙门大会,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还想靠着仙门大会来打响自己的名声,现在看来只能另寻方法了。 玄锦抽签完毕,溪言便上前一步接着他后面抽签,他抽到的是鬣阳宗的人。 这次他们天云宗报名仙门大会的只有五个人,而内门弟子只有他和玄锦。 放眼望去,无论他们现在是不是一组,最后的结果想来都会是他和玄锦之间的对决。 和玄锦对决啊,若是之前他还是蛮期待的。 只是现在玄锦对自己总有莫名的敌意,让他完全不知道等会,会如何发展。 玄锦的排名稍稍靠后些,要等到下半场才能轮到他进行比赛,他们两个人倒是被完全分开了,这么算算恐怕要等到最后一场才会轮到他们两个人。 “第一场,鬣阳宗涂二对战百花宗百合,对战开始……” …… 第八章 对决 见到仙灵台上有玄锦的名字,褚嬅还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玄锦的踪迹。 还没等他看到玄锦,玄锦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弟子见过师尊。”玄锦毕恭毕敬向他行了一礼。 见到玄锦突然出现,褚嬅本还有几分茫然,但后来又看到玄锦身后跟着溪言,到底没对玄锦说些什么。 而是向他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这还是第一次,玄锦在回来之前没有告诉他,虽只是小事,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想来他回家一趟,定也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虽然这次参战的只有玄锦和溪言两个内门弟子,但止戈和慕离也来了,他们就坐在师尊的身后。 慕离自从看见玄锦出现,不由的往后缩了缩,生怕对方看到自己。 玄锦自然也看到他这个小动作,他还以为对方是厌恶自己,所以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毛,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是转头和止戈打起了招呼。 “三师弟,许久未见,我记得你之前曾调查过先魔族的卷宗,那你是否知道先魔族当中那支血脉纯正的天魔。” 听见玄锦和他打招呼,止戈还感觉有点意外呢,但听到他提起天魔,他的眉毛就瞬间皱了起来。 “大师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似有几分不解,玄锦一般极少和他们讨论事情,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他问话。 玄锦自想通之后,就决定先和身边的人先搞近关系,之所以先挑中止戈,也是因为前世止戈是唯一一个没有对自己落井下石之人。 在玄锦的潜意识当中,止戈可能不喜他,但并不会害他。 然后玄锦就把他在鬣阳宗遇到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再说到他用灵力覆在上面后呈现紫色的时候,止戈还差点站起来。 “大师兄说的可是真的?”一直以来,止戈对魔族的事情颇有研究,甚至他曾经就去魔窟调查过,这也是玄锦会问他的原因。 玄锦点了点头,把当时用影灵石录下来的画面放给他看,当他清楚的看到那紫的不能紫的颜色时,更是激动不已。 “这定是不会错的,是天魔,天魔现世非同小可。”止戈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天魔的魔气。 见他们这边又不小的动静,褚嬅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玄锦居然坐在止戈旁边,两个人在讨论些什么。 倒是难得看到玄锦会和止戈这样说话,也难得看到止戈会和玄锦说话。 看来这次他回家一趟,的确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褚嬅顿感欣慰。 天知道,慕离坐在止戈旁边一动不敢动的感受,本来看着大师兄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还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谁知道大师兄突然越过他,走到了三师兄的身旁,还和三师兄说起了魔族的事情。 关键点在于,大师兄居然会主动找三师兄说事,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他莫不是还没睡醒,大师兄什么时候会这么慢条斯理温和的说话了? 比起慕离的不理解,此刻的溪言就如同嗓子里吞了一万根针一样。 明明刚才他看见自己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此刻倒是和止戈有说有笑了,真是完完全全的区别对待。 看来他之前想的不错,玄锦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肯定和他们当中的人有关,没想到那个人竟是止戈。 以往是自己小瞧他了,本以为他是与世无争的性格,却没想到他竟和玄锦关系这么好。 溪言握紧拳头,指甲都已陷入皮肉了,但他仿佛置若罔闻,只是一直低垂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子他们之间的事情,褚嬅向来管的少,只是此刻四位弟子都在他旁边的情景,倒有许多年都未曾再见了。 说起弟子, 褚嬅的师尊铃音仙尊闭关前,曾和他说过,他这一生会有六段师徒缘分,也只会有六位弟子。 而在他这六位弟子当中,会有一位会将三界搅得不安宁,但若是有正确的方法引导他,那么这个灾难就可以避免。 也就说他还有两段师徒缘,至于铃音仙尊所说的那件事,他一直都未曾忘记。 直觉告诉他,他目前的这四位弟子,绝对都不是那个会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之人。 比赛场上的战斗愈演愈烈,天云宗师徒五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但到底没让他们闲着,后面就轮到玄锦和万花宗的南宫珉对决了。 玄锦出场的时候,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好多人都是第一次见他真人,大多被他的容貌给惊艳到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就是天云宗大师兄,这长相之前怎么从未见到过呢。” “是啊,美人,绝世美人,要我说他比霜降仙子还要美上三分。” “霜降仙子不是女的吗,这玄锦是个男的,这怎么能比较?” “怎么不能呢?美人都是不分性别的。” …… 玄锦过于正直的秉性,总会让人忘记他是个长相俊美的英俊少年郎。 南宫珉在同辈之中,倒也算是一代豪杰了,只是他第一场就对上了玄锦,玄锦只出了三招,他就已经倒地不起。 这战斗结束之快,全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玄锦的实力居然强到这种地步。 甚至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手部动作,南宫珉就已经倒地了,其实别说大家没看得清楚,南宫珉自己都没搞明白他是怎么倒下来的。 就感觉一阵气流传来,紧接着他就浑身发软再也爬不起来了。 全场大概只有天云宗师徒几人看清了玄锦的动作,因为玄锦使的是天云宗独有的缥缈功,让对手琢磨不透他的功法也是缥缈功独有的特质。 “承让。”玄锦拱手对着南宫珉的方向行礼,然后欣然退场。 直到他退场,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始鼓掌。 想必今日过后,不少人都记住了玄锦这个人,还有他深不可测的实力,他的名字很快就会传遍各大宗门,成为大部分人学习的榜样。 这也就意味着,玄锦已经与前世走了截然不同的路。 这后面玄锦还有几场对决,但无一例外都是他获得了胜利,后面只要是他一出场,场外众人就欢呼不已。 玄锦的实力强悍他们都见到了,比起经常看那些黑马逆袭,这种从头强到尾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好嘛。 玄锦无疑成了大家心目中,最有可能获得榜首的人。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更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同样一路获胜走到最后的人,也是天云宗的。 还和玄锦一样都是内门弟子,这下大家都抱着吃瓜的表情,想知道最后到底会是以上克下,还是以下克上呢。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最后榜首的争夺赛开始了: “第二十一场,天云宗玄锦对战天云宗溪言,对战开始。” 场外众人一片哗然,怕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争夺榜首的两人居然都是天云宗的弟子,这让其他宗门多少有点丢面子了。 但一想到这可是天云宗,又觉得不稀奇了。 要说场上最为尴尬的,还得是天云宗的子弟,不管他们为谁加油都不妥,若按照以往,他们定然会为二师兄溪言加油助威。 可眼下与他对决之人,是他们天云宗的大师兄,也是将来会坐上掌门之位的继承人。 这让他们给谁加油助威都不行,所以他们索性就谁也不助威。 其他宗门倒是看的津津有味,虽然他们没能获得最终的胜利,但能看到天云宗两位弟子人物进行对决,怎么着也是十分有意思的。 场内: 玄锦目光微冷,不屑的看着对面站着的人,虽然之前他就知道最后和他对决的人会是溪言,但他难道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么。 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难道他不清楚吗,居然还敢直接站在自己对面,这是要自取其辱么,所以是该佩服他勇气可嘉呢,还是愚蠢呢。 其实会出现现在这个情况,溪言在看到玄锦突然回来参加仙门大会时就已经猜到了。 但他并非没有打算,原本他是想夺得榜首来彰显自己的实力,现下玄锦的突然出现的确是打破了他的计划,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个计划。 现在和玄锦对决,哪怕他输了都不要紧,因为他是哪怕知道自己和对方实力悬殊,却依然还敢上前挑战天云宗第一天才的天云宗二弟子。 这么想来,获不获榜首倒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玄锦搞不懂,自从他们两个站上决斗台,溪言一个劲的朝他微笑,也不知道他到底笑个屁,有什么好笑的? 难道自己看起来就真的那么好笑吗?还是说他心里又在憋着什么鬼主意,一想到他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玄锦就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师兄,虽然知道我们俩之间还是有一定差距的,但这次能有机会和你切磋,我感到十分荣幸,还请大师兄不要手下留情。” 溪言向他拱手行礼,一如他们在师门内的那般,看着兄友弟恭的模样。 请他不要手下留情? 搞什么啊,他怎么可能手下留情,他这是又想了什么幺蛾子,这突然打什么感情牌,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吗? 玄锦眸子微眯,实在是搞不懂他想做什么,但不管他想使什么幺蛾子,此时此刻正在决斗台上,决斗台可是不论生死的地方。 他想使的招,怕是没有机会使出来了。 “自然,溪言师弟,我定不会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四个字他特地加重了几分。 “说起你我二人也是有缘,年纪相当时便一同拜入师尊门下,如今又是一同走到了决斗场,我若是对师弟手下留情,倒是显得对师弟不够尊重了。” 听到玄锦突然说起他们年少时一起拜入师门这句话,溪言面色一怔。 半晌之后才道了一句,“是啊,想当初我们两个还都不满十岁,就都被家里人送来了。” “不过大师兄还是你脚程快我半步,就先一步拜在师尊门下,此后你我兄弟二人就在宗门一起度过九个年头,这一晃我们都大了,时光过得真快啊。” 玄锦眉心微蹙,他这是做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又要做什么?难道是想和他叙旧么。 “师弟,旧话就不必多说了,眼下还是决斗稍重要一些。” 溪言听罢,也不再说那些事情,怕是连玄锦自己都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自己又何必多说呢。 二人这才正式进入决斗状态。 他二人本是剑修,主修的都是剑,学的是天云宗的缥缈功,又都师承褚嬅,前几招下来给众人颇有几分他们自己与自己决斗的错觉。 那一招一式,一承一起,竟如粘贴复制般。 但这二人谁也不敢懈怠,毕竟都彼此熟悉了解,若差一步很有可能被对方反击。 倒不是玄锦过于谨慎,实在是因为他们太熟悉彼此了,哪怕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但他们毕竟从小就认识了。 慕离远远坐在观众席,看着二人你来我往间不分伯仲,一时也看不出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思来想去间,还是问起了止戈。 “三师兄,你觉得大师兄和二师兄谁会获得最终的榜首。” 慕离没等到止戈的回答,却是等到了止戈的白眼,看到止戈那么明显的嫌弃,他顿时显得有几分茫然。 “我这是说错什么了吗?” 止戈嘴角微抽,“你怕不是忘了玄锦如今是何境界,居然问这种蠢话。” 慕离这才想起,玄锦已入谪仙境,而溪言才是问仙境,这二人之间可差了两个境界,而自己居然问出那句话,还真是蠢。 诶,大师兄这天赋也太强了吧。 要不是止戈说起这件事,他都要险些忘记大师兄已经踏入了谪仙境。 那可是谪仙境,那可是只和飞升就差一个登仙境的谪仙境。 要知道境界之差,哪怕是一界都已是天差地别,更别提他们两个相差了两个境界。 看来最后的榜首毫无悬念会是大师兄的。 那这比赛还有啥意义,这还有啥可比的意义。 第九章 黑袍人 知道了结果后,慕离倒没有想再看下去的欲望了。 就知道,只要有大师兄参加的比赛,那比赛的结果就不会有悬念。 因为大师兄的存在,本身就是逆天的存在好嘛。 这也只是外面的人鲜少知道而已。 想当初,他拜入师门之时,就知道了这位天赋极好,被口口相传的天生仙骨玄锦。 所以,一想到之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他就觉得自己简直蠢上天了,他之前做的那件事情真的是很作死。 玄锦浑然不知自己这位四师弟心中的想法。 他还在专心的与溪言进行决斗,眼下二人都未用尽全力,在他记忆中以来,这是他和溪言的第一次对战。 要说刚才他没想明白溪言说的那番话,现在却是彻底的明白了,他竟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他莫不是忘了,若是他输得太惨,大家也只会说他是不自量力。 台上二人打得火热,台下众人倒是沉默了许多,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抱着热闹看热闹的心态看待他们这场比赛。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们渐渐的发现没什么看头啊,这两个人挥剑气势一模一样,而且都已经过去一炷香的时间了,他们还没能分出胜负。 其实他们现在决斗的时间才是正常的,只不过之前比赛的选手和他们的差距太大了,才会给他们一种错觉。 玄锦惯性侧身向后倒退一步,与此同时他手里的速度反而又加快几分。 可没料想,溪言竟是知道他会有这一步的动作,两人的剑就这么直勾勾的撞上了。 两剑相撞发出零星的火花,但他们谁也没在意。 此刻他们的距离靠的极近,几乎只隔一个拳头,所以玄锦一眼就看到了溪言手里的这把泛着白色剑气的剑。 他眸中染上几分阴霾,同时开口道,“光华在你手里可真是浪费。”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光华,却是第一次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光华。 光华本是师尊送他的第一把剑,只不过当时自己已经有了青莲,便被溪言拿了去。 他倒不是多在意一把剑,但每每看到他使这把剑,他还是会觉得心头有一阵不快。 见他落在光华剑的目光带上几分郁色,溪言难得没在笑出来,转而一本正经道,“师兄说光华么,师兄说的不错,这把剑若是在师兄手中,恐怕就能发挥更大的威力了,可现在落在我手中,的确是有些可惜。” 他当初可是好不容易才求得师尊把这把剑给他的,在得到光华的那一刻,他可是欣喜了许久的。 他和玄锦虽是一同拜入天云宗,但二人差距非常。 玄锦俗世身份非凡,刚进宗门,就已携带南梁皇族至尊青莲剑一同进入宗门。 自己刚才明明是在奚落他吧,他是怎么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来的,到底是脸皮的有多厚才能说的这么轻描淡写。 玄锦止住要向他翻白眼的冲动,手腕一转,身形一闪,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紧接着,他手中青莲剑影翻飞,竟是硬生生的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青色莲花图腾,那是青莲独有的标识。 玄锦虽素爱穿白色衣袍,但他的青莲剑却是通体翠绿,使起来状若青莲,摇曳生姿。 但偏生他眉间一点朱红色,让原本那种由青莲带来的脱俗高洁之感,又带上了一份梅花傲骨之色,叫人看了难免不心生悸动。 就连溪言看到这样的玄锦时,也会有几分茫然,但他明白此刻不是他该茫然的时候,玄锦面容姣好这件事,他一直以来都是清楚的。 可是这么俊美的他,在面对旁人的时候总是会板着一张脸,只有在师尊跟前才会显露更多的表情。 真想把他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可眼下还不是时候,还有玄锦如今对自己似乎有些误会。 玄锦不知他心中所想,抬手间一道青色色剑影围绕周围,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紧接着,一股寒意笼罩着台上,四周腾升起了水雾,一时间众人竟是看不清台上那两人。 看着玄锦突来这么一出,溪言眼底含有几分疑惑,似有几分不解。 所以他问,“师兄可是有事要和我说?” 玄锦剑柄微抬,仰着脖子望向他,“我有何事要与你说?” 溪言指了指周围,这四周是玄锦划出来的结界,他若不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为何要弄出这道结界来。 “结界而已,我只不过是怕误伤旁人。” “还有我现在是在和你对决,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原来不是有话想要和他说,溪言顿感几分失望,但转而他又目光炯炯的望着玄锦,看着他那张完美的不像话的脸,稍稍蹙了蹙眉,“师兄,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我之间从未有这般生疏过,到底是什么让你对我产生了误解,师兄能不能说一说,我真心希望能和师兄回到从前。” 玄锦冷哼一声,看他又这般故意套近乎的行为,目光中带了几分不屑。 “没有,我只是看通了一些事情,再说我们何时又有过从前。” 看通一些事情,他看通了什么? “师兄,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这样你我之间的误会会一直解不开的。” 溪言依旧不肯放弃,在他看来玄锦突如其来的改变,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谈谈?有什么好谈的? 玄锦不理会他想要继续和他话语纠缠下去的可能,而是再度挥剑朝着溪言的方向攻去,他将境界提升至谪仙境,看的出他丝毫都未留手。 原本看不清场内情景的众人还有几分哀悼,可现在突然又能看清了,纷纷将目光又落在台上。 他这是打算速战速决了么,看着玄锦周身散发的光芒,褚嬅知道他将境界提升至了谪仙境。 对此,褚嬅倒是若有所思,若是玄锦的话,他倒是极有可能飞升成仙,那仙尊口中的那个预言就有可能不会是他。 但,只望他不要步入自己的后尘,一步错满盘皆输。 他现在或许会觉得人生不够圆满,但他日后能领悟更多的心境,便会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是不会圆满的。 这次的仙门大会,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会是一个极大的改变。 只不过这个改变对他们而言又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就无从而知了。 无论他们当中谁获得最终的胜利,今后的人生都会经历一番波折。 想到此处,他又忽然想起铃音仙尊还曾为他占卜过,说他将来的弟子当中,会有一人成仙,一人成神,一人成魔。 若按照仙尊之意,那个将来会成魔的人,会把三界搅得不得安宁。 但就现在而言,他并不能看出将来那个人会是谁,也自然不能因此就对他们产生偏见。 万事万物都有因果轮回,魔也好,神也罢,在一切还没开始之前都不能妄下定论。 所以他们作为他命定的弟子,也注定一生都不会那么顺遂。 褚嬅眼底染上几分浑浊,他手指轻轻捏了捏发间插着的木簪子,半晌之后叹了口气。 这场比赛再看下去已经没有意思了,在这种状况下溪言是不可能会胜的,哪怕他用尽十分的力气。 其实刚才他在想另一件事,也下定了决心,他有必要提前召开选徒大典,早日收齐命定中的另外两名弟子。 无论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天命不可违,这是他们该走的路,也是自己的劫数。 与此同时,看着场上对决激烈的两人,一道身着黑袍的身影,却是悄然的准备离席。 “主人,你说最后会是谁取得胜利呢?会是那个叫溪言的,还是他呢。” 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从黑袍的肩膀处传来。 听到他的话,那黑袍的身影顿了顿。 目光又回到场内,他盯着那道白色身影片刻,然后才潸然开口道,“玄锦会赢的,也只能是他赢,不用再猜了。” “而且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准备走了。” “诶,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不多留下来看看吗,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见他么。”那道声音有些惊讶,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主人好不容易混进这次仙门大会,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嗯,还有事情要准备,不能在此多做停留。”这里毕竟是仙门大会,台边坐着的还有很多各大宗门中的佼佼者,若是被人发现他的身份就不好了。 再说了,他们很快还会再见面的,所以也不用急着一时半刻。 玄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了。 哦,这辈子的你应该对我还没有印象呢,不过没关系,很快我们就会见到的。 原本这个地方他不应该来,他现在魔力还不够稳定,万一让人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魔气,恐怕会引起祸端。 之前在魔域他就是因为不小心留下了点痕迹,才被鬣阳宗的几个小喽啰给发现了,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再谨慎些。 他这次来,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原本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过去,但是他察觉到玄锦和上辈子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这辈子发生了一些和上辈子不同的事,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的是,这个时候的玄锦不可能会回南梁。 他十七岁时一心向道,和俗世斩断的极为彻底,怎么可能会突然回去看望他在俗世的亲人。 还有一件事,前世的玄锦根本就没有参加仙门大会,也不会刻意的为一个仙门大会而赶回来。 他本想着或许这一切只是他的错觉,但他还是想来确认一下,直到此刻他已经完全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玄锦对溪言的态度不同了。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几天,就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完全改变呢。 若是说一开始他只是有些怀疑,那么现在他算是基本确定了,玄锦也是重生之人。 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重生过来的,又是从什么时候重生的。 之所以之前没有直接去找他,第一个是因为自己也重生过来没多久,第二个就是他只知道十七岁的玄锦这个时候还不认识自己。 他还是那个对褚嬅有着极大不同的玄锦,他害怕自己去找他了,反而会被他当成魔族。 反正他也不用着急不是么,不日,天云宗掌门褚嬅就要收新弟子了,他们到时候也还会遇见的不是么。 玄锦和他是命定的姻缘,注定要一辈子纠葛在一起的。 上辈子是自己没能保护得了他,这辈子他定会护好他,不让他再受到一丝伤害。 然而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必须要先做一件事,只有做好这件事情,他才能彻底放心。 而台上的玄锦似是心有所悟一般,猛的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可除却乌泱泱的人影一片,他竟是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么,他怎么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灵力波动。 只是他下意识的想再去感应一下那股灵力波动,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就好像刚刚的那种突然而来的感觉,是他的错觉而已。 随后,他又将目光放回台上,看着额头上已不停的冒着冷汗的溪言,还有他微微发颤的手指,他知道自己是时候该结束了。 溪言已经到极限了,他也不想再打下去了,着实没什么意思。 终场: “第二十一场,天云宗玄锦获胜,恭喜玄锦获得最终的胜利,拿下此界仙门大会榜首。” 最终还是玄锦获胜了,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终于结束了,台下欢呼声一片。 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他喝彩,可玄锦却并未选择多逗留。 他径直走回褚嬅所在的位置,他的眼里只有师尊的方向,这满场欢呼他都不在意,他只想知道师尊看到了么。 看到他获得胜利了么,看到他拿下了榜首了么,他比溪言厉害。 慕然的他心中增添了几分雀跃,他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师尊,想和师尊分享。 但他满心欢喜的回来后,褚嬅却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 他神情一如既往,好像最后谁取胜对他而言,也是无关紧要。 是了,自己在师尊眼中和那些满堂喝彩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一向都知道师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内心还是难免的咯噔了一下。 说不上有多难受,到底还是会有几分失落的。 第十章 什么,婚事变成我的了? 仙门大会的事暂且先告一段落。 在这场众仙门弟子之间的角逐中,玄锦无疑是最终的胜利者,相信他的名字在这一刻会传遍整个修仙界。 也算是给天云宗的历史,再添一笔辉煌。 “所以说,有这个天赋修为俱佳的玄锦在,那个什么登封榜哪里还有什么看头,一点都不够看。” 那何止是不够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要说这还得是天云宗,出了个惊骇世俗的大师兄。 不,何止是只有一位大师兄,那日和玄锦对决的溪言,也是个实力不俗的。 而且,这不愧是从天云宗出来的弟子,除却修为以外,颜值竟十分在线。 特别是玄锦,那容貌,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 之前,他们还以为美人榜上的名字应该都是女子,却没想到他是个男人,还是个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 这两个人若是上了登封榜,那还有那前十个人什么事呢。 “是啊,我看这登封榜还不如不设,说什么天下英豪全在榜中,这在天云宗面前,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一人不仅点头赞同,还将开始吐槽起来登封榜,这榜名不副实。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正是因为天云宗弟子天赋异禀,所以才把他们踢出登封榜的。”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哄堂大笑。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本事,本事比不过人家,就因为人家太强了,就把人家踢出去,这也好没道理。” “是啊,那照这么说,仙门百家应该把天云宗也给踢出去,那实力差距更大。” “哈哈哈哈……” “要不是天云宗不问世事,哪里还轮到下四大宗门,这么说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好了。” …… 玄锦的名字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同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自然不乏是想和他搞好关系,但也有想对他不利的。 俗话说,树大招风,玄锦的‘凭空出世’无疑是会让整个修真界,那些曾经自诩天赋不凡的修者,自惭惭愧。 其实对于玄锦自身而言,他是不怎么在乎外界对他是什么讨论,毕竟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喜欢就有人厌恶。 再者,与其心事重重担心那些人会对自己怎么样,还不如多加强修炼,增强自己的实力。 还有,只要溪言不从中作梗,贬低他的名声,那么这一切都会掀起太大的波浪。 当然,他这次出门也不仅是他获得榜首的事,还有他之前下注赢得的不少赌资。 毕竟当初他赌自己的赢,投了一笔不小的数目,现在自然是翻倍再翻倍了。 只不过这点小钱,玄锦还不放在心上。 他好歹出身皇族,虽然修真界很少会提起俗世,但有些人的出身起点,就注定他将来的眼界会有多宽。 倒不像有些人,出生一般,就极其看中灵石钱财,一点没有修真者的气派。 人说的当然不是溪言,他说的是跟在溪言身后的那群狗腿子们。 好了,若说他对溪言有多讨厌,那真是八辈子也说不完。 毕竟他这位好师弟,这次也是着实的小火了一把呢,知道自己赢不过他,就想这种方法。 哼,小人得志。 之前,的确鲜少有人知天云宗还有位风姿绰约的二师兄,这次他的虽然没能赢得比赛,却收获了不少很看好他的人。 啊~(怒音)你问他为什么收获不少看好他的人,这还要问么。 在那种情况下,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战胜的了玄锦,却依然向他提出了挑战,在外人眼中这就足够说明他是一个勇于尝试的人。 明知不可能战胜,却依旧要去尝试,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品质,的确给他吸引了一波关注度。 不过,那又怎么样。 玄锦不屑一顾。 溪言无非是想借势,营造的一种噱头而已,倒也值得那么多人争相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思都会是白费。 仙门大会可谓是让天云宗再度出尽了风头,但风头的背后也会再来未知。 在众人眼中,玄锦一跃成了仙门中最有望登仙、前途无量的弟子,也是天云宗培养的好。 可所有天云宗弟子都知道,玄锦之所以能有这般成就,和他天生仙骨天生灵气脱不了关系。 不单单是天云宗成就了玄锦,而是玄锦也成就了天云宗。 只不过,若是他真能早日飞升,对于天云宗而言倒也算是一件喜事。 外头热闹在非凡,可处在宗门之内的玄锦,却并没有那么的些闲心。 明明,他已经改变了上一世让他陷入悲惨命运的转折,也改变了仙门大会的最后结局,可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感到开心呢。 身边的人都在和他道贺,恭贺他前途无量,呵~,前途无量,他前途有没有量和这些人有个屁关系。 用得着他们眼巴巴的过来道贺,真的是烦都烦死了,因为他们自己不得不要应酬。 关键是,自己还不能随便应付。 上一次开心是什么时候来着,太久远了,他都丝毫都不记得了。 话说,开心是什么感觉来着,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就从来没有这种情绪。 不,也是有的,以前他也是会开心的。 只不过,自从他仙骨被废,修为尽毁之后,他就在再也无法开心,也无法感受到开心是什么情绪了。 无比烦躁,这一刻玄锦甚至在想,这破大师兄谁爱当谁当,溪言不是一直心心念念要他这个位置么,给他。 但转念一想,若是他不再是大师兄,恐怕和师尊的接触就要减少了。 原本就很少能见到师尊,在减少他可不干。 算了,大师兄还得继续当下去,虽说他这几日心情不甚大好,也甚至一度想挑梁子不干了。 但该做得事情还的去做,而且他不仅事事要做,还要把事事给做好。 绝对不能让师尊对自己失望,也不能让某些人抓住自己的把柄,然后落井下石。 自从他重生归来,他真的是比以前更加患得患失,更比以前不容易相信人了,不轻易相信别人是对的。 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下场一定会是凄惨的,无一例外。 正惆怅着,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最后三个字可谓是一字字蹦跶出来的,就是为了提醒眼前这人他的存在。 玄锦思绪骤然回归,这才发现止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他对面。 说起来,他刚才的确是找止戈过来商量魔族的事情,只不过在等的过程中,他一不留神就想到了其他事情,所以这才没有注意到止戈的到来。 但,就算他心绪不宁在想其他事情,也不至于止戈来了他都不知道。 除非两种可能,第一止戈的修为境界竟不低于他,第二就是他的修为太低了,低到自己对此都没有太大的感觉。 当然,玄锦首先排除第二种,止戈能成为师尊的弟子,怎么可能是个修为不行的废物呢。 那,就是第一种了,既然是第一种,那就变得有点意思了。 “哦,止戈师弟你来了,上次的那件事情有进展了吗?”是的,他最近和止戈走的很近,但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在聊魔族之事。 这也无办法,毕竟他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在和他说些其他的,而且止戈好像仍然未对自己放下戒备心。 “嗯,大师兄,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情,我还是有个点有疑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止戈道。 玄锦点点头,待他说出自己的疑惑后,便开始做解答。 是啊,他何必想那么多,反正前世害他的人他已经了然,他现在要做的除却提防他下手,就是要先壮大自己。 至于其他的,自己思考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几日的接触,让止戈对于玄锦突然和他套近乎的行为,有了些兴趣。 他平时不甚管他和溪言之间的事,毕竟他们两个再怎么斗都与他没什么关联。 再说,比起溪言的阴险狡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倒是宁可多和玄锦多亲近些。 再说了,是玄锦有意和他多亲近,他又何必推脱。 若日后,慕离这个傻子再得罪了什么人,有一个未来掌门帮他料理,总比自己这个三师兄来的好。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溪言每回看到自己和玄锦接近,他都会有些异常的情绪波动,甚至还会用复杂的神情看向自己。 这就有些奇怪了。 溪言不是一心想坐上大师兄的位置么,他在背地里做那么多损害玄锦名声的事情,如今看到自己与玄锦亲近居然会有那种情绪。 难道是害怕自己和玄锦交好,然后齐心对付他? 如果是溪言,那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性。 玄锦不知止戈心中所想,自然也没注意到溪言这几日的不对劲。 倒是溪言这几日颇有几分坐立不安。 溪言今日,本是去找褚嬅报告事情,却意外的碰到了褚嬅和鬣阳宗掌门聚在一起商量事宜。 他原本是想等鬣阳宗掌门离去,再去找师尊,可却突然听到鬣阳宗掌门提起了玄锦和崔莺莺的婚事。 鬣阳宗居然想让那个什么崔莺莺和大师兄结成道侣,真是痴心妄想,大师兄可不是他们可以染指的。 待鬣阳宗掌门走后,溪言这才走上前去找褚嬅。 大抵是刚才和鬣阳宗掌门聊的有些高兴,褚嬅又向溪言提起这件事。 听到褚嬅提起此事,溪言神色晦暗了几分,“师尊,鬣阳宗虽然有意,但还要看大师兄的想法。” “也罢,不过他二人年纪相仿,若真有意,倒也未尝不可。” 听到褚嬅突然的这么一句话,溪言不由的捏紧了手指,连带对整个鬣阳宗都不甚有好感。 玄锦那边刚送走止戈,就听到门下弟子来报,“大师兄不好了,鬣阳宗掌门说要把他女儿崔莺莺许配给你。” “什么?”玄锦一脸懵逼,他这是没听错吧,鬣阳宗说要把崔莺莺许配给谁? “没错,就是大师兄你。” 怎么可能?难道不该是溪言,上辈子崔莺莺不是说看中的是溪言,还非他不嫁么,怎么突然变成了自己。 为此,玄锦还特地去找了褚嬅。 前世也有这么一遭,但这本来这和他并没关系,毕竟前世崔莺莺看上的人是溪言,他之前都已经做好了不再帮溪言解决那个破摊子,没想到这麻烦的摊子却变成他的了。 “怎么会是我?崔莺莺说非嫁不可的人是我?是不是鬣阳总掌门给搞错了吧,崔莺莺喜欢的人不是溪言么?” 玄锦无法置信,他明明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崔莺莺是看上了溪言那个家伙的,怎么又变成了自己。 褚嬅见他这般惊讶,顿生疑惑,又听到他说起溪言,顿时有几分不解, “此事和溪言有什么关联?” “鬣阳宗崔掌门说的就是你,说是之前你去鬣阳宗时,崔莺莺见了你一面,便对你一见倾心了,此事和溪言半点关系都没有,崔莺莺都未见过溪言,又怎么会搞错。” 的确,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崔莺莺都没单独见过溪言,可是前世崔莺莺明明是要嫁给溪言的,此事又怎么和他有关系了。 “鬣阳宗掌门还说,前几日仙门大会时,崔莺莺看到你在台上的英姿后,便决定非你不嫁了。” 一见倾心?对谁?他?扯呢吧,他之前在鬣阳宗何时见过崔莺莺了,非他不嫁,这话竟是鬼扯。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什么狗屁鬣阳宗根本就不是喜欢溪言,恐怕他们喜欢的是仙门大会榜首吧,真是势利眼。 崔莺莺是吧,鬣阳宗是吧,到底有没有一点眼力见,自己是那种会喜欢连印象都没有的女人的那种男人么。 虽然他一向知道,自己这副皮囊不错,也有不少人对他心生好感。 但这也不是她能随随便便就想着嫁给自己的原因。 呃,补充一下,就算是看中他天赋修为高也是不行的。 你问为什么不行? 自然是玄锦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会答应和别人结道侣呢,扯呢,这不是。 第十一章 收徒大典 他好久都未回话,褚嬅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他。 见玄锦一双眉毛紧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上的表情着实称不上多好。 他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居然这般陷入沉思之中。 不过,褚嬅以为他是因为在意溪言,觉得溪言也对那个崔莺莺有想法,若非如此刚才他的话语中为何突然提起来溪言,他定是产生了误会。 褚嬅微叹一口气道,“你可是以为你二师弟对那崔莺莺有想法,我刚才和溪言也说起了这件事,他并未有什么看法,你不必多虑。” ??? 听到师尊的这句话,玄锦脑袋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什么时候以为溪言对崔莺莺有想法了。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扯上这么一句话,自己刚才只是疑惑这崔莺莺不是应该喜欢溪言么,怎么突然又变成他了。 不对,溪言突然找师尊做什么? “师尊,我对那崔莺莺并无其他想法,至于溪言我并不清楚他和崔莺莺之间的关系。” “只是我和那崔莺莺并未见过几面,对她实在也没什么印象,自然是不能和她结为道侣的,还请师尊回绝。” 玄锦赶紧表明自己的心意。 师尊不会以为自己喜欢那个什么崔莺莺吧,天可怜见,他都不记得那个崔莺莺长什么样,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再说了,师尊就在他眼前,他又怎么可能喜欢别人。 不过师尊这般说媒,莫不是也觉得自己和那崔莺莺看起来郎才女貌。 若是如此,玄锦倒有几分伤心了,这也不就说明师尊对他半点想法都无么。 听他拒绝的这般干脆,褚嬅微抬眉,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原本鬣阳宗掌门求上门来,他就有几分反感,但后来又想若这是玄锦的想法,自己这般棒打鸳鸯也不好。 所以就先含糊应下了,回头再问问玄锦的意思,既然他不愿意那他也不会强求。 再说姻缘一事本该就要看他们的缘分,缘分要是没到,强求也是急不来的。 不过既然婚事的事情是件乌龙,那么就再说另一件事吧。 本来,褚嬅还想过几日在和他提及,今日他既然已经来了,就把这件事一并说了。 “好,既如此我便回绝鬣阳宗,既然你无意,自然也不能耽搁人家。” “不过,玄锦,有件事情我需要交给你来办。” 见师尊终于不再纠结崔莺莺的事了,玄锦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搞笑呢,他要是和崔莺莺在一起,那就真是老天无眼了,乱点鸳鸯谱了。 玄锦屈膝行礼,“师尊请讲。” 褚嬅也没有卖关子,直接了当的就说出自己的想法,“为师觉得今年的收徒大典可提上日程了,你这几日着手准备去办吧。” 收徒大典? 怎么好端端的,师尊突然说起了收徒大典的事情,而且和两件事之间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大。 不过不解归不解,玄锦还是先应下了。“是,弟子知道了,弟子定不辜负师尊的期许,办好这场收徒大典。” 褚嬅应声,既然他已经知晓,暂时也没有其他事情,便示意他可以先下去了。 玄锦离开后,却有几分若有所思, 说起收徒大典一事,前世倒也有这么一遭,但他没记错的话,时间却没这么早。 的确没那么早,他记得和仙门大会之间隔了至少有足足三四个月的时间。 所以他才会刚才听到收徒大典的时候有些惊讶。 说起那次收徒大典,好像也没发什么大事,要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概就是师尊又新收了两名弟子。 一年一度的收徒大典本就是为了招收有能力者,但并非每一年的收徒大典,师尊都会收弟子。 这么说起来,师尊上一次收徒还是在三年前,便是止戈、慕离拜入山门的那一年,再往前便只有他和溪言了。 除此之外,褚嬅便未收过任何弟子。 师尊收徒到底是依据什么呢? 若说当初收自己和溪言为徒那是看中他们的天赋,那么慕离又是为何? 他并不出众,修为也不行,唯一拿得出手的还是符禄,师尊毅然决定收他为弟子,又有什么缘故呢? 有些古怪,玄锦意识到了这个古怪,却始终搞不明白。 但要说最古怪,还得是这一次。 为什么师尊突然和他提起收徒大典,还有师尊前世为什么又要收那两名弟子。 师尊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收徒?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收徒本身不是一件大事,可是这个节骨眼,师尊亲自过问,就变成了一件不普通的事情。 话说,在前世的收徒大典上,师尊收的两个弟子叫什么来着,他竟是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有一个天赋还不错。 至于其他的,他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就好像有人刻意抹除了他关于这一段的记忆。 这也是一件怪事,他前世虽然不怎么会管师尊的其他弟子,但也不至于对那两个弟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而且那个时候自己还没有修为尽废,所以怎么会对那两人没有印象呢。 难不成他上辈子记忆有损?这或许是目前,唯一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记不起来那两人的原因。 不过,上辈子这个时候,收徒大典的事情并不是由他操办的,不记得倒也正常,因为他那段时间不在宗门内。 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三件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事情,其中有两件事情他都没什么印象,或者说记忆模糊。 第一,鬣阳宗发现先魔族的踪迹,上辈子是没有发生的。 第二,仙门大会的榜首变成了他,但这个他人为操控的,可以说并不算违背记忆。 第三,收徒大典意外提早,这也是和上辈子有出路的地方。 虽然,这些改变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扇动了蝴蝶翅膀导致的,但玄锦觉得这中间定是还有着什么其他,他不知道的事情。 算了,眼下想这么多也没用,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虽不知师尊为何会提前要召开收徒大典,还对此如此上心,特地找他来叮嘱这件事。 但一想到师尊要收新徒弟了,以后看自己的目光又要被旁人分走了去,他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明明自己说好不要去在意,但总控制不住的会去想。 师尊为什么要收那么多徒弟呢,明明只有自己一个就足够了。 玄锦摇摇头,企图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打消,他怎么又开始这么想了呢。 天云宗收徒大典这件事,不仅对天云宗很重要,对天下很多修者而言也很重要。 那毕竟是天下第一宗门,天下第一宗门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各种资源、风水宝地还有师资力量,可都是顶尖的。 若能够拜入天云宗,那将会是多大的殊荣,还能更深一步的提升自己的修为,就算最后不能登仙,那么也可以大有所成。 所以,这一次来参与天云宗收徒大典的人绝对不会少。 他们自然也不能草草了事。 那么这个担子自然又被压在了玄锦的身上,玄锦对此倒是习惯了,只不过宗门内的其他弟子在底下议论纷纷。 因为之前玄锦获得了榜首之位,再加上这次他又要主持宗门的收徒大典,有不少眼红之人暗自编排他。 这其中自然还是那群以溪言为首的聚众之徒。 毕竟人们总是难以承认对方比他优秀。 这几日玄锦的风光无限好,自然是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 “切,得意什么,还不是靠着自己那一身仙骨,若是他没了仙骨,他还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么。” 若是玄锦在这,定会认出这人的身份。 可惜这几日他忙着宗门事务,再加上他一向鲜少和与溪言交好的人来往,所以也没注意到他们。 “苍芎,此话不可再说了,若是被大师兄知晓,他定要罚你了。” 溪言眉心微皱,对他的言论有几分不满,但却没有过多阻止,他虽然不喜从他们口中听到这般编排玄锦的话,但却不能做出什么其他举动。 这几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冲动,自己之前明明都劝过他们,可他们还是这样,玄锦的个性不就吃不得亏,他们几个非要往枪口上撞。 见溪言居然还制止他,那个被唤做苍芎的收敛几分的神色,转而一副愤愤不平,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二师兄,我就是看不惯,凭什么什么好的都是他玄锦的,大师兄之位是他的。” “凭什么什么好事都轮到他,进入谪仙境的是他,仙门大会榜首也是他的,现如今收徒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掌门也全权交给他,凭什么。” “他有什么资格,他想要的轻而易举就可以获得了,溪言师兄你明明付出那么大的努力,就等着仙门大会一展宏图,却被他给毁了。” 苍芎一脸激愤,他是真的觉得不值。 他从来都看不起玄锦,不就是有个好出身么,要是他不是出身皇族,没有仙骨,他还能那么狂妄。 溪言喟叹一口气,安慰他道,“你说的那些,本就应该是天云宗大师兄应该要做的事情,玄锦作为大师兄,自然要把这些事都担着。” “还有仙门大会,这件事你切记不要再提了,大师兄比我厉害,是我技不如人,不能怪大师兄。” 苍芎哼了一声,却极不认同溪言口中的那句大师兄。 见状,溪言拍上了他的肩膀,“我知你心中郁结,但有些东西差一步就是天差地别人我们怨不得旁人的。” 见溪言还在帮玄锦说话,苍穹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老好人,觉得谁都是好人,玄锦明明处处针对你,让他成为大师兄才是苍天无眼,溪言,我为你不值啊。” “不仅是我,大家都对你不值啊,谁都知道你的能力,他玄锦除却修为他还有什么?你才是最该坐上那个位置的。” 众人附和,“是啊,溪言师兄人这么好,才是最应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他玄锦算个什么东西。” “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好、天赋高,就可以不把门派中的其他弟子放在眼里了么,他以为自己是谁。” …… 见大家的情绪愈来愈高涨,溪言却是再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他声音激昂了几分,“我知大家都想着为我好,都是真心实意为我好,溪言再次谢过大家了。” “若以后大家遇到什么难事,皆可找溪言,溪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只是,眼下有一事——”溪言话语停顿,似陷入左右为难之境。 见他如此,苍芎众人连忙问他有何事。 溪言本欲开口,后又似是有几分为难,直到大家催促着他,他才再度开口。 “昨日鬣阳宗掌门面见师尊,说是要将女儿崔莺莺许配给大师兄。” 他只说这一句,便未再开口。 但,苍芎却是立刻领会到他的意思。 “玄锦本就被掌门器重,若是在和下四门鬣阳宗联姻,他此后怕不是要如日中天,这么婚事绝不能定。” 由苍芎这么一说,地下众人皆是反应了过来。 “绝不能让玄锦和那鬣阳宗掌门之女崔莺莺联姻,这婚事绝不能成,若是成了只怕玄锦会更加目中无人。” “没错,他本来就仗着自己修为高,这下在和崔莺莺结成道侣,那就更不得了。” “我这就喊几个兄弟好好教训一下崔莺莺,让她再也不敢有和玄锦联姻的想法。” …… 他们纷纷举出自己的想法,看着他们这般激烈,甚至已经有了逐步的计划,溪言嘴角微弯,心情大好。 是的,崔莺莺凭什么敢觊觎大师兄,她一个卑贱的女人凭什么觉得自己配得上大师兄,这个世界谁也配不上大师兄。 褚嬅不配,她崔莺莺更不配。 她既然敢肖想玄锦,那就要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还有鬣阳宗,他们居然敢上门求亲,简直胆大包天,他是一样不会放过的。 玄锦浑然不知这里的一个小插曲,也不知道自己将成为苍芎等人的背锅侠,然后被整个鬣阳宗敌对。 第十二章 心魔 号外!号外!号外! 这是一则震惊修真界的重大消息。 这条消息不仅引得各大传灵社争先恐后的报道,还在各大修仙宗门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自然是天云宗万众瞩目的收徒大典了。 不限出身、不限性别,只要度过了收徒大典的宗门测试,就能有资格入天云宗。 即将开始报名,报名时间截止…… 走过路过千万不能错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消息,错过这一次可是要再等一年。 天云宗收徒大典的消息一经放出,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今年仙门大会的赢家可是天云宗啊。 再说了这仙门大会结束还不到一个月,天云宗就要开始收徒大典,怎么说都是一次绝对不能错过的机会。 要知道仙门大会获胜者,可是天云宗现任掌门大弟子。 这玄锦的出身自不必再说了,自从他那天榜上有名后,不少人开始扒起了他的过往。 这不查不知道,这一查就把他俗世的身份给查了出来。 他竟是南梁皇族。 这南梁皇族可是人间的掌权者,至高无上的存在。 这位人人口中称赞的南梁皇帝,也是很多百姓心目中神一般的存在。 没想到玄锦竟是出身如此不凡,听说他以前未入天云宗的时候,这南梁皇帝对他疼爱非常,甚至都说出要把皇位传给他这类的话。 但,天不遂人愿。 这位南梁最饱有期待的皇子,却在他六岁时病痛缠身,无法医治。 最后得仙人指导,这才得到救治。 那仙人说,玄锦命中注定尘缘浅,若强留于俗世,那么下场定是凄惨无比。 说白了,也就是他天生仙骨,天生就应该成为修行者,至于其他的那些不过是废话。 修行的确可以强身健骨,但若说能治病倒也着实有几分夸大其词。 不过,难怪他容貌如此俊秀,他父亲是南梁皇帝,南梁皇族就没有一个长得不好看的。 他母亲又是彝族公主,听说当年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这强强结合,生出的孩子自然不会丑,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若是能与这位南梁皇子交好,就算修仙之路不好走,这不还有人间么。 再说了,他有多厉害大家可都有目共睹,能和这么一位风采绝世之人成为师兄弟,日后说出去也能多增几分光彩。 佟家酒楼内: “要我说这天云宗不愧是天下第一宗门,举办个收徒大典还这么高调。” “你懂什么,这就得高调,我还觉得不够高调呢,要我说那场面怎么着也得赶上仙门大会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这几日天云宗的拜帖信都收了几千封了,寻常宗门收徒,哪会收到这么多拜帖信,那简直是多到离谱。” “哪位兄台能告知这拜帖信是何物?” “这你都不知道,这拜帖信就是由……” “竟是如此,那可以找谁去写这拜帖信。” “那可就太多了,好多人都不止找了一个人推荐,要我说这种东西就得越多越好。” …… 看着楼底下正在聚众讨论这天云宗收徒大典一事的众人。 他就觉得怒火中烧。 “可恶,这次的风头又被天云宗给抢走了,这天下第一宗门果真就是这么的厉害么。” 见他如此义愤填膺,坐在他对面的默默的放下手中的杯盏。 “婴司,小心隔墙有耳,此处可是岭南一带,离那天云宗不过数百里,一言一行须得谨慎。” “呵,谨慎?他天云宗难不成连这点事情都要管,樊宇你这是太谨慎过头了。”被唤作婴司的,自然就是那个一开始抱怨的男子。 “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怎知这佟家酒楼就没有日后成为天云宗弟子的人。”樊宇手指轻点桌面,目光却是飘到了一楼。 天云宗这次的收徒大典,可是比往年更热闹些。 婴司冷哼一声,“那又怎样,他们若真敢来找我算账,第一修仙宗门也不过如此。” “要我说,那个叫玄锦的也就是个绣花枕头,听说那第二名也是他们天云宗,指不定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哈哈——” 婴司的笑声戛然而止,甚至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直到他脸憋的通红,才把喉间的异物咳出来,那是一枚桃核。 “那个天杀的敢害老子,快给老子站出来,他娘的,敢偷袭老子。” 婴司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但这桃核却实实在在的说明刚才定是有人偷袭他。 刚才的情形让樊宇着实一惊,就连他都没有看见,那枚桃核是如何出现的。 因为婴司与他面对面,所以那个弹出桃核之人,只能是坐在他后方的,可他后方之处却一个人都没有。 婴司无端被呛,再加上之前就憋着一肚子的火,现在正是火气最大的时候。 最关键是,他连刚才对自己下手的可疑之人都没有找到,这怎么能令他不更加恼怒呢。 他看向周围,看着旁边坐着的一个个看热闹的人,他就开始破口大骂。 “他娘的,小贱人,敢对老子下手,若是让老子逮到你是谁,定把你剥皮抽筋,要你不得好死,——”这个死字话音还未落,婴司就猛的跪跌在地上。 就在众人处于一脸懵逼的状态之中,就看见婴司颤颤抬起头,口中掉出两个牙齿。 原来刚才他倒下去的方向刚好就在柱子旁,又因为在说话,所以这牙齿就磕到柱子上。 “哈哈哈——”见他如此狼狈模样,众人哄堂大笑。 他这一跌,跌的着实不轻,还出了这么大洋相。 婴司骂骂咧咧爬起来,目光伶俐的扫视四周,然后他一直没发现是谁对他下的手。 眼瞅着众人对他的嘲笑声越来越大,他怒道,“笑什么,不准笑,有什么好笑的,全都不准笑。” 可恶,若让他知道这人是谁,他绝不会让此人好过。 与此同时,玄锦却在将收到的拜帖信一一退回。 开什么玩笑,这些人以为他天云宗是其他什么不入流的宗门么。 以为写几封拜帖信,找几个推荐的人,就能当上他们天云宗的弟子么。 还寄了这么多过来,真是给他增加工作量。 他们天云宗的收徒大典,又怎么能是其他小门小派可以相比的,若只凭几封拜铁信就以为能稳操胜券,那还真是想太多。 再说了,就算他能同意,师尊和长老们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这些人脑子都有问题么,若不是师尊不让全部扔掉,用得着一封封寄回去。”玄锦心情有几分烦躁,连带的手上使出的灵力也重了几分。 这些人想要拜入天云宗,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收徒大典也不只是师尊一个人的收徒大典。 那可是事关整个天云宗,能有资格收徒的除了掌门之外,只要是身居长老之位的,亦有资格收徒。 天云宗主道修剑,但符修、丹修也一样是有的。 天下宗门千千万,修行方法也都各异,天云宗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宗门。 再加上,这千百年间飞升者众多,所流传下来的心法武功也是多到数不胜数。 世间的各大宗门,有很多都是模仿天云宗的制度来进行收徒的。 前文中有提及,玄锦几人属于内门弟子,这内门弟子在宗门内可谓是十分瞩目的存在。 门派的资源和机遇,大多都指向内门弟子开放。 既然有内门弟子,那就还有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虽以天赋比不上内门,但若能勤加修行,亦可晋升内门弟子。 天云宗内门弟子不过数十人,外门弟子却有百人。 然, 这内门弟子的数十人当中,也是有些许区别的。 就比如说,掌门坐下和长老坐下的内门弟子,虽然都是内门,却有一定差距。 掌门收徒,除却收徒大典这一条通道以外,是可以由他直接钦定的。 就像玄锦,当初他就是褚嬅钦定为内门弟子的。 但,早在褚嬅收玄锦为内门大弟子之前,同辈之中已有了内门弟子。 那是由其他长老们收的弟子,但无论他们比玄锦早拜入天云宗多久,亦或者修行了多久,都得称玄锦为大师兄。 这是天云宗独有的师承制,掌门的师傅永远是掌门,掌门收的大弟子,不管多晚,入门都得是大弟子。 所以不管长老们收多少徒弟,都无法立于内门大弟子之上。 至于掌门收的其他弟子,在本质上和长老们的弟子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名头稍微好听一些。 宗门内其他弟子见到他们会行礼,除此之外便没什么太大的特点。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内门大弟子那么重要了。 虽然掌门大弟子已经有了玄锦,但这不妨碍他们成为内门弟子,就算不能被褚嬅收做弟子,能被长老们收下也是很不错的。 所以也会有不少人选择过来碰碰机缘。 对了,忘记说了,玄锦也是可以收徒的,虽然他现在的身份属于晚辈,但按照他身份的特殊性,他也有收弟子的权利。 但有个前提条件,修为至少要达到谪仙境。 正好这个条件玄锦刚刚满足,也就是说,玄锦也可以收徒。 当然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不会劝他收徒,毕竟哪有还没继承宗门,就开始收徒自立门户的。 再者玄锦本人都没想起来这一点。 恐怕就算他想起来也不会收徒,他连弟子都没做够,怎么可能上赶着当别人师傅呢。 玄锦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师傅,也不认为他能教好其他人。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可不想给自己未来的徒弟收拾烂摊子。 毕竟他现在当大师兄就已经很烦了,哪有时间再去带几个小的,折寿呢。 有那个时间功夫,还不如加紧修炼呢。 徒弟什么的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虽说他以后若是继任,是定要收徒的,但眼下还不用着急,所以这种事情能拖就拖。 再者,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得把修为给搞上去么,若他能早日到达登仙境,以后想做什么便方便了许多。 就算日后溪言想害他,也要掂量掂量他能不能对他下得了手。 说起修行一事,玄锦好看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按照理说,他凭着上辈子的记忆,应当能修行的更加顺遂,毕竟重来一遍有很多东西都不需要他再去悟。 但是现实却并非如此,他如今修行起来反而更加困难,比上辈子还要困难些。 虽然在外人眼中看来,他的修行速度很快,但只有他知道,就算是上辈子这个时候,他也不应该会变成如此。 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次遇到的问题或许和之前在登仙阁遇到的那个问题一样。 他上次晋升足足比前世多耗费了四天的时间,虽然最后化险为夷,但终究还是埋下了祸根。 他本就是重生而来,经受了上辈子的诸多苦难,内心早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他原本的心境发生改变。 修行一道,最重要的就是靠悟,人的心境产生了变化,修行就会有变故,这次修为停滞不前,恐怕就是因为心境。 他现在的修为不高,若日后持续修炼下去,难保不会出差错。 修行之人最怕出现心魔,但有些时候你越不想的,偏偏来找上你。 就像玄锦发现自己竟隐隐有了心魔之兆。 但这些他是不可能和任何人说的,特别是不能和师尊说。 心魔对于修行者而言,无疑是会使人万劫不复的存在。 若是心智足够坚定,那么心魔不足为惧,可若心智不够坚定,那就会被心魔所吞,最后成为堕魔。 而魔族便是仙族的死对头,修仙者自是要除魔卫道。 他虽坚信自己心智足够坚定,可上次登仙阁的事情却实实在在的给他敲了一个警钟。 他可是差点就行差踏错,他此刻若是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可是会比上辈子还要惨,绝对不能大意。 第十三章 月牙白云锦 收徒大典当日,那冗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山脚,人数之多可谓称得上空前绝后。 此后百年,再也没如此刻这般盛况。 “我滴个老天爷,这个队伍真的是太长了,抬眼都望不到头,这得要有千百个人吧,这人也太多了吧。” “何止呢,你没看这几日客栈全部都住满了,我听我家二舅姥爷隔壁家的二婶子说,这次报名的比去年人数要翻上三倍不止。” “这么多人,这天云宗安置的下来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哪能都进得去啊,要我说能有个三两百就不错了。” “这么夸张!” “可不是嘛。” …… 这些人本是世代居住在这里的,祖祖辈辈安置在这里,也算是见证了天云宗千百年,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们本来该是屡见不鲜的。 这次之所以会这么不习惯,还得是这次来的人太多了,有送人来的,有自己来的,有家族陪着过来的,总而言之,如果加上那些陪着一起来的,怕是有两万的人。 只不过人数太多,不好统计,所以只能看出人多。 若是人多倒还罢了,关键是呢,这群人啊都清一色的穿着白色的衣服,就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 浑身上下一身白色的衣袍,外加白色大氅,再配上一双白色的靴子,要说不说这眉心还得在点上一抹朱砂红。 若是还有些闲钱的,腰间再配上一把玄青色佩剑。 原本这样的搭配吧,也不是说不好看,但是穿的人多了,就难免觉得无趣。 不过说起来呀, 但这一次呢,这些人不仅都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还得在披上一件白色大氅,只不过这白色大氅上的毛,用的倒是完全不一样。 数九隆冬,这样穿倒也没什么问题。 但都一身白了,鞋子好歹再换个颜色呀,这清一色的又是一双白色靴子,怎么看都是很奇怪。 这白花花的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汤圆下锅了。 诶,这你就不知道到了吧。 这修仙之人最喜欢穿的就是白色,说着白色纯洁无垢,最适合代表他们了。 但说句实在话,这白色好看是好看,再说句不好听的,那不就是清一色的丧葬风么。 晓得的,知道他们是修仙之人,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个地方家里有人去世了,这群人是来奔丧的呢。 这若是长得俊的,穿起来倒有几分仙风道骨,若是长得一般的,穿起来活脱脱像个守孝的。 话说,这百家宗门一开始倒没有这么兴盛这个白色,怎么这几日就突然风靡起来了。 “掌柜,店里有月牙白色的云锦袍子么。”新来的客人操着一口纯正的官腔,在店里转了一圈之后,没看到特别满意的,这才开口询问的。 原本这人是不打算来买衣裳的,但看大家都穿,再加上又听说了这身造型的由头,又怎么能不来买一身去换。 既然他们要拜入的是天云宗,这天云宗大弟子玄锦素日里来是个什么样的装扮,他们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不管他们是为何要买的衣服,这有生意不做,掌柜又不是个傻的。 自然是客人有吩咐,他就要去照做,掌柜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客官要几件。” “全都拿来,我要先看一看颜色对不对。”一听掌柜说有几件,那人眸中瞬间亮起点点星光。 他找了好几家都找不到心仪的,若是这里有他也就没必要浪费时间了,毕竟他还要赶着去报名呢。 掌柜利索的从一个衣架上拿出几件衣服摆在他面前。 这月牙白色可不同于其他的白色,这可是完全不同的白色,他看起来不似普通白色那么单调,细看之下透着一股银月色的光辉。 白天看的还不是很明显,可这一到晚上刚就完全不一样了。 月光四溢的时候,袍子上独有的花纹就会完全显露出来。 那隐藏的花纹,才是月牙白云锦这个名字的由来,但市面上刚能买到的少之又少。 “这个,就是这个,之前听他们说你家有这个,没想到你家真的有,这个多少钱。”那人有几分惊喜,居然真的能在这个地方淘到自己想要的。 掌柜一脸笑眯眯的应下了,但看着对方如此爱不释手的模样,他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这月牙白云锦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这几日来买的人着实有不少。” 那人得了想要的东西,此刻心情有几分愉悦,也大方的告诉了掌柜缘由。 掌柜这么一听,这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来这么多人都穿白色衣服,是为了模仿一个人啊。 要说那天云宗大师兄玄锦,掌柜的倒有几分熟悉,之前他下山时,曾在他们店铺买过一身衣衫。 难怪这么多人都要这个月牙白云锦,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带那人换好衣服,再去天云宗门口排队,都早已不知道排到何处了。 今年来的人数比往年还要多的多,好多人提前几日就已经到达山门口,就为了早早的来参加这次大典。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么多人突然出现不仅带动了天云宗附近方圆百里餐馆生意。 连带的山脚下几家客栈的生意也是十分爆满。 这么多人一同来参与这次大典,百年来还是第一次。 当然,这么多人也不仅是有来参加这次大典的,还有不少是专门过来凑热闹看热闹的,但这也很夸张了。 看着山脚门口排着的人群,通传弟子的眉毛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 这么多人,他们又要怎么安排呢,想想就十分头疼。 若是以往,一天的时间就足够他们安排了,可这么多人同时前来,这不得要花上个好几天的时间,糟心。 通心院: “大师兄,山门外怕是有近万人,这人数比以往都要多上许多。” “这么多人难道我们都要一一测试入门资格么,若是这样要耽搁不少时间了。” 这通传弟子,本就是负责前山和后山之间联络的,今日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又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但听他如此发言,玄锦带有深意的抬眸望他。 只是对方依旧一脸无知,甚至都透露着几分茫然。 竟是个丝毫不开窍的么。 玄锦对此颇有几分无奈,见他实在不知所以然,随即又叹了口气, “叫东莲他们几个,先去登记报名者的资料,他那些不符合的人直接筛选掉,楼下的人在进行抽签分组。” 说句实在话,玄锦自己都没有想到,今日居然会来这么多人。 得了玄锦的属意,那名通传弟子连忙下去找人,毕竟他要赶紧把人先安顿下来,这么多人围在山门口那算个什么事儿。 登记者报名的资料他们都是有,但要是挨个都看过去,也是个不小的工程,还是再多叫几个人吧。 时间是一刻都不能多耽搁,多耽搁一分,收徒大典的时间就要被延迟。 不过,他们按照玄锦的要求后,很快就筛选了一部分的人,看着那些不符合的人,他们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这么多人不符合资格,但最后还剩下的人数也是不少的。 这么一桶下来,最后符合要求的居然还剩三千人,看着比起之前的一万多人是不是少了很多,但这个人数还是很多了。 只是看起来最起码没有一开始看起来那么恐怖了。 不过这剩下的三千人又要怎么处理呢,若把他们都留下来,那天云宗还不得炸翻天。 于是乎,这位通传弟子又到通心院找玄锦。 “大师兄,我们都筛选过一遍了,现在还剩下三千多人,我们现在又要怎么处理?要直接进行测试吗?” 玄锦本在喝茶,一口茶还没下肚,就听到对方说还剩三千人,嘴里的茶差点给喷出来。 剩这么多人? “剩下的人资料都拿来给我先看一下。”他故作镇定,说实话剩下的这个人数超乎他的想象。 不过他也还有其他办法。 于是乎,通传弟子将那三千个人的资料一一摆放在玄锦面前让他过目。 望着那厚厚的一叠纸,玄锦的嘴角不由的抽了抽,有些后悔刚才说的那句话了,他这不是没事找事做么。 若是放在平常这么多纸放在他面前,他定是连看都不想看,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既然他都已经说了要看,自然是要做好的,总不能让旁人笑话了去。 玄锦拿过那叠资料,食指轻翻资料,开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通传弟子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等待着玄锦看完资料,他这位小师叔还真是很敬业,居然会亲自去看这些资料,这倒是让他有些想不到。 本以为他要耗上很长一段时间,没想到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玄锦居然已经把资料都完全看了一遍,甚至都做好了分类。 “这些人不全部不留,剩下的这些人,让他们先去中央广场候着,我等会儿去见他们。” 通传弟子接过玄锦递过来的资料,那一叠厚厚的全是玄锦说不留的,他甚至都看到大师兄在上面做了批注。 不是吧,大师兄这是什么速度,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看完资料不说,还做了批注。 真不愧是他们的大师兄。 不过居然有这么多人都是不留的,有点可惜,但又很正常,毕竟他们天云宗收徒,自然是很严格,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 就留下的那一点资料,目测也就一两百人,从三千人当中选出那一两百人,就等于二十个留一个,真是恐怖如斯的数字。 还好大师兄提前在那些资料上批注,不然他们都不知道用什么借口把那剩下的两千多人给遣回去。 至于那一两百人,此刻正安安稳稳的站在天云宗的中央广场上,等待着接下来的考验。 玄锦出现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他们来时有将近一万人,但现在留下来的不到二百,所以有好多人都认为自己这是已经被留下来了,纷纷开始商量着要拜入谁的门下。 “我想拜入云长老门下,听说云长老是天云宗唯一一位女长老,而且她也是符修,我若是拜在云长老门下就好了。” “要我说,慕容长老也不错啊,听说他曾经在轩辕洲和一只三级灵兽单打独斗,还打赢了,可见实力非凡。” “诶呀,要我说,入天云宗还得拜入掌门褚嬅门下,这褚嬅才是天云宗第一强者。” “若是能有这个机会,和玄锦成为师兄弟就好了。” …… 居然这就开始妄想了起来,还想拜入师尊门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群人。 玄锦暗自冷笑一声,嘲笑着他们的无知和愚昧。 然后再开口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诸位,既然有机会站在这里,就说明了你们的各项条件都还不错,但要想正式的成为天云宗的弟子,就还得再经受一道考验,只有经受过这道考验的人,才有资格留下来。” 他们以为,天云宗留下了他们,就代表他们已经通过考验了么。 不,这才是开始,接下来才是他们要面对的。 不过看着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玄锦内心轻笑了一声,难道他们来的时候没打听过么,天云宗哪一年收徒大典留过这么多人的。 况且,人多了自然要求就更高了。 居然还妄想着自己已经稳了,还商量着要拜入谁门下,简直天真。 玄锦说的这最后一关倒也不复杂,只要他们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闯过风雨阵,就可以留下来。 这风雨阵是天云宗独创的阵法,处在阵法之中会有身处虚无之感,只要找到特定的运行规律,才能破阵而出。 以往每年被困在这一关的就有不少人。 在这个阵法之中,你会见到你内心所恐惧的,害怕见到的东西,也会见到让你渴望的,痴迷的东西。 他就像一张大网,将人的七情六欲笼罩在其中,若你不小心深陷在某一处,那就结束了。 待这些人全部都进了阵法,玄锦便直接离开了中央广场。 第十四章 风雨阵 风雨阵,光听这个名字你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阵法。 但其实并非如此。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呢,是因为此阵法是为磨炼弟子心境、意志的阵法。 通常也用做天云宗收徒大典的最终考核。 俗话说的好,不经风雨怎出彩虹,不经过磨练又怎么会看见雨后的美景呢。 借用某位先祖的话,所有的人一开始就都是顽石,要经过千锤百炼,才有可能成为绝世美玉。 当然,这位先祖还有一句话。 有些美玉是天生的,就算顽石再怎么打磨,都比不上至臻的璞玉。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所以这个所谓的风雨阵,也注定是个会磨人的阵法。 “哈~”玄锦微微张嘴,他这会实在是有些困,早知道就不看那什么资料了,着实费精力。 好在他这一路走着都没碰到什么人,但他也不会走多远。 他要时刻关注阵法内的变化,以防出现意外,虽然广场处有驻守的弟子,但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做大师兄么,就得这么敬业。 其实也是打发时间了,闲来无事时,他会随着某个弟子的视角,去看一看他们正在经历的事情。 大多数人看到的画面,无非就是洪水猛兽,狮子老虎都是平常的,还有人脑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还有一些就是很容易困扰修仙者的东西,作为修仙者有这样的困扰很正常,看的多了也都稀疏平常,着实无趣。 稍微看了一圈之后,玄锦刚压下的困意又席卷而来,真的很没意思。 就在他低头准备活动活动筋骨之时,有一人的视角闯入他的眼帘,玄锦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住了。 这人视角中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没有,是的,什么都没有。 也正因此,在那么多画面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对此,玄锦却颇有几分兴趣。 他的视角中,山是天云宗的山,水是天云宗的水,若不是视角旁边的景色会随着变,他都要以为那是固定的画面。 稀奇! 他内心居然没有一点令他恐惧之物么,他视角中的风景就是天云宗四周的风景,丝毫没什么变化。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人,他的心性居然如此坚定。 “这个人倒是有几分意思。”玄锦睫毛微颤,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这样的人如果留在了天云宗,对他而言会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呢。 可他转念一想,这人或许会是师尊两名弟子中的其中一个,想到此处他脸上的神色又淡了几分,连同对这个人的探究也少了几分。 不过这个人会是谁呢? 虽然知道这人有可能是师尊日后弟子,但他还是有几分好奇,这样心智坚定的人若是进了凌云峰,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波澜。 先不说他,若是能将这个人和溪言对上,也省的他费功夫。 还真是有些期待呀,后面的发展。 只是稍稍有些可惜,他不能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因为视角是第一视角,所以他只能看到对方看到的东西。 却无法看到对方是谁,若是之前资料还在手边,他倒是可以看一看,可眼下他已经把资料交给其他人,就算他想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也只能等风雨阵结束后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风雨阵的视角一直以来都是第一视角。 玄锦这个时候都有些后悔了,后悔怎么不早些在旁人向他提及的时候,就把这些都换成第三视角。 没想到现在自己想知道一个人的身份都那么难。 不过,这人竟然心中无畏。 那想来不用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够出来了,这样他也能提早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 想到此处的玄锦不由又打了个哈欠。 别看他这一连几个哈欠打个不停,实在是因为昨日睡得晚,今日起的又比鸡早,着实是有几分困顿的。 困意上头,连带的他都有几分饿了。 想想之后,他还是打算先去趟厨房。 反正若是有人从风雨阵中出来,也会有弟子过来通传,他倒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守在这里,也没必要这般亲力亲为。 他们天云宗小厨房很少有人会用,之前几个外门弟子还未修辟谷之时,倒是会有人常来,现在来的人少了,所剩的食材也不多。 玄锦特地在小厨房翻看了一圈,发现除了柜子上头的一堆看起来有点发霉的馒头,就只剩下那一桶面条了。 算了,面条就面条,自己时间也不够多,煮完面条应该还是可以的。 玄锦手起捏诀,先将灶台上的水煮开,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有人可能会有点好奇,他明明出身皇族,怎么还自己亲自下厨做饭,其实玄锦本人在料理这一块,还算可以。 但要说彻底的做娴熟,还得是因为前世的时候,担心师傅会想念家乡的美食,所以特地在民间搜罗了一些羌国的美食。 其实修仙之人是可以不依赖俗世的食物的,只需要服用辟谷丹就可以了。 虽然比起俗世的食物,辟谷丹并不好吃,甚至还很苦,但大部分的人依旧不会选择去做饭,因为俗世的食物中蕴含杂,修仙之人吃多了会对修行不利。 不过玄锦倒没这个顾虑,他本就是天生仙骨,这些微量的杂质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再说了以后他若是飞升,这些东西他就是想吃也是吃不到的。 玄锦到达这个境界之后,也早已不需要通过进食来维持生存,但他还是时不时的会选择自己下厨。 水开之后,他又往锅里放入面条,只不过许久未煮了,这面条似乎放的有些多了。 罢了,等会端给西院的小黄吧。 (特别注明,西院的小黄是外门弟子捡回来的一条小黄狗,因为经常喜欢狂吠,所以就被关在西院) 之前玄锦倒是看过他几次,只不过每次玄锦一来他就不叫了,还十分的粘着他,倒也是件稀奇的事。 面条煮完,玄锦正准备去捞的时候,却看见厨房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个人。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或许是在他面条刚放入锅的时候,或者是刚来的,总而言之,玄锦对他并没有什么印象。 这印象不仅仅限于他的出现,还有他这个人,玄锦也没有印象,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想来是哪位长老门下的弟子,再说了门内弟子众多,有好些弟子不常出来走动,他记不全也是正常,他若是都有印象,反而很奇怪吧。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想让人发现他在厨房的,但此刻既然有人已经看见了他,还是要大大方方一些,省的又传出去什么奇奇怪怪的话题。 毕竟这也不是没有先例,他还是得防着点。 正当他准备盛起面条开吃的时候,就听到对方突然开口,“能给我也分一些么。” 玄锦有些惊讶,惊讶在于对方居然敢和自己开这个口,难道他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为此,玄锦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明眸皓齿,五官端正,长得倒也不错,看他的眼神也的确没有其他弟子看到他时的恐惧。 或许这人是真的不怕他,想到此处他心情好了几分,从旁边拿出一个碗,给对方也盛了些汤面。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况且他面本来就煮多了,反正他原本就打算多的给小黄,这下有人帮忙解决了,也挺好。 厨房没有坐的地方,玄锦捧着个碗独自依偎在案板旁边。 南梁地处偏南,他们那边的人习惯吃辣,所以玄锦吃面条喜欢加点辣椒。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碗之后也依在旁边大快朵颐了起来,但到底是没和玄锦一样在汤碗里放一勺醋。 两个人,一人端着个碗,倚在案板旁边这个画面,怎么瞧着都有些,有些说不上来呢。 面条入口刚到一半,他就收到了来自通传弟子的传信符。 一般而言,在宗门内是不需要用到传信符的,但是那些人实在是找不到玄锦的踪迹,这才用上了传信符。 毕竟传信服追踪的可是一个人身上的灵力,比他们独自去找要方便的多。 玄锦暗叹一口气,真是一口面条都吃不安稳,他左手悠悠的点开传信符,看这里面写到的一行字。 [大师兄,第一名已经出了风雨阵,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玄锦微微扶额,若不是他现在人不在现场,他定是要把这群人都骂一通,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能做什么用。 不过,这条信息的确让他有些震撼,这才多长时间那人就已经出了风雨阵。 值得一提的是,玄锦之前所说的一炷香时间,可指的是他们天云宗特制香,这种香烧完至少要有半个时辰。 他这会儿煮面的功夫才有多长时间,这人居然已经出阵了。 难不成是那个心智坚定的,他居然能够这么快的时间就出阵,倒是自己小瞧他了。 玄锦本犹豫到底是要先把面吃完在去,还是直接去,结果下一刻目光却突然消失到了那人身上。 他微眯眸子,再度打量起这个人。 “你是哪位长老门下的。”别说他怀疑,这里可是厨房,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会有人影,这个人不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还敢和他讨要面条,怎么看都是很奇怪的吧。 那人默默端着碗放下,目光对上玄锦的眼睛,丝毫不畏惧道,“还尚未拜入师门。” 玄锦深呼吸一口气,竟是让他猜对了,此人就是那个已经闯过风雨阵的人。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为何不在原地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别怪玄锦多想,此人不仅在那群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居然还找到了他们天云宗的小厨房。 哪怕知道玄锦在怀疑他,这人面上依旧不改,轻笑道,“若我说,我只是是无意中走到这里的,你信么。” 当然不信了,怎么可能有人随随便便就走到别人家的小厨房,玄锦的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 那人又道,“至于为什么不在原地待着,是因为我仰慕天云宗,所以想多看看,多走走,这个理由可以么。” 仰慕?倒是个好理由,天底下的修仙者有几个不仰慕天云宗。 算了,不管这人是如何知道他天云宗小厨房的,眼下都不是该多计较的时候,他也不适合在小厨房多逗留。 而且对方不过只是走到小厨房,又不是走到宗门什么机密的地方。 想来也是那几个通传弟子疏忽,才让这人跑到这附近来的,回头还是要让他们多加强一些防范意识。 还好这人只是个普通修仙者,若是魔族,怕不是天云宗都被入侵了。 “你叫什么名字?”玄锦已认定了这人,就是之前那个让他觉得有几分好奇的人。 反正以后会成为师兄弟,此时多加照拂一二,也总好过之后在背地里戳他刀子。 见他没有深究,那人没再多提,按照他刚才的问题回复道,“彦殊。” 彦殊?名字倒不是个差的,只是他可从来没听过修真界有这个名字,看来是散修。 “行了,既如此,你吃完面就赶紧回中央大厅,不要瞎逛,现在你还没有拜入师门,万一走到什么不该你去的地方,照抓不误。” 玄锦虽然对此人有些几分怀疑,但也没打算多为难他, 毕竟,他们可是有同吃一锅面的交情,自己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让新弟子难堪,叫他回去就是了。 那人,或者叫彦殊,在听了玄锦的话之后点了点头,又继续捧起了自己的面碗。 好久没吃到玄锦煮的面条,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一点都没有改变。 他人也是一点没变,也还是会独自来小厨房给自己煮点吃的。 不过,他是真的没有认出自己,哪怕自己已经距离他这么近了,都没有认得出来。 想到此处,彦殊不自觉得捏紧碗。 因用力稍有点过猛,导致了细微的裂痕随着碗底蔓延开来。 第十五章 师弟 玄锦赶回去的时候,广场的中央上只站着熙熙攘攘的几个人。 这些人或许是觉得自己已稳操胜券了,一个个面带喜色,甚至都开始讨论起他们在阵中遇到的事情。 “多亏我发现了端倪,不然还不知道要被困到什么时候呢。” “太可怕了,我看到我自己被狼追,全是狼,满山的狼,我小时候……” “对啊,我是看见我爹拿扫帚追赶我,可把我吓了一大跳。” “那个叫白玖的真厉害,我们出来之前他就已经站在这里了,他不会是第一个出来的吧。” “我看就是。” …… 他们口中的白玖,是个仪表堂堂,手拿玉扇的翩翩公子,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他摆动扇子得手,幅度更大了些。 俨然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真不想打击他们,自以为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而且看着他们如此攀比,玄锦只觉得好生无趣,而且那个叫白玖看起来脑子也是个不大好使的,居然就这么认为自己就是第一个出来的。 对此,玄锦微微摇头,目光瞥见了一旁的香炉,此时的长度也就还剩一截小拇指那么长,看来很快就能见到结果了。 看来,今年的这一批新人并不怎么样,到现在这个时间居然只有几个人出阵,而且其中还不缺乏几个歪瓜裂枣。 他只在心中感慨了几分,能在规定的时间出阵,是他们的本事,自己可管不着那么多。 “大师兄,你可算来了。”看到玄锦的出现,一直守在此处的弟子们眼前立刻一亮,他正陷入烦恼之中,此刻看到玄锦的出现,就如同沙漠中的鱼儿看到甘霖一样。 玄锦朝他们点点头,心里却暗道,他不过就是出去了一会的功夫,底下这群人就闹翻了天。 而且各个都耷拉着脸,东张西望的,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真不是玄锦吹,就目前天云宗这个样子,若是没有他,这群弟子就像无头的苍蝇,还不知道要怎么闹翻天呢。 “对了,大师兄,之前那个第一个出来的人——,”那弟子中的代表先上前搭话,然他话音未落,目光就瞥见了走在玄锦后头的彦殊。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用手指了指彦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这人不就是之前那个,“他,他,就是他,他怎么在,” 不对呀,他怎么会和大师兄一前一后来,这中间难道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不合理啊,不合理。 玄锦刚想训斥他,这般慌慌张张要做什么,然后就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回看。 这才发现,之前在厨房向他讨碗面的人,居然站在他身后,而且还是一副十分从容不迫的模样,一点都没有被人抓包的感觉。 玄锦微微皱眉,看着彦殊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警惕,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又是什么时候一直跟着自己的。 不是因为他跟在自己身后这件事,的还以为他居然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令玄锦对他的疑惑到达了顶峰。 要知道目前天云宗内,能让他一点都完全察觉不到的地方也唯有师尊一人,那是因为师尊的境界在他之上。 若是之前在厨房,他是因为有事而分心,所以没有察觉到他,那现在就不应该了。 难不成这个家伙境界和师尊差不多,不对,不可能,他要是真的这么厉害,还要拜入他们天云宗做什么? 算了,此时不是去细想这个的时候,刚才自己不是说了让他先回来的么,他怎么没听自己的话,还默默的跟在自己身后。 为此,玄锦看着他的目光透着几分不善,似乎是想要将他隐藏起来的一部分看透。 知道玄锦是在质问自己,彦殊连忙摆手件事解释,“我刚才是迷路了,走了一会走不出去,正好遇见大师兄,就顺道跟着大师兄一起过来了。” 只是迷路?弟子们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但却没有对这个解释有什么质疑。 第一次来迷路很正常,天云宗那么大,不是在这里生活的弟子,的确是容易迷路,但重点在这个吗? 重点难道不在于,他怎么会和大师兄一起,那可是大师兄,不是其他师兄诶。 彦殊的这个解释不仅让那位弟子惊掉了下巴,就连玄锦也是挑起了眉毛,他还真是会套近乎,明明还未正式拜入天云宗,居然能这么厚脸皮的称呼他大师兄。 “咳~,你还尚未拜入师门,不用称呼我为大师兄,况且我不过是顺路的么你也不必这么客气。” 玄锦轻咳一声,这个叫彦殊的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玄锦没有否认,就等于变相承认了彦殊刚才说的话。 所以另外几个弟子还是十分的惊讶,纷纷问道,“是这样的么,大,大师兄。” 不知怎的,这些弟子们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不过大师兄居然能和这个人走这么近,这个叫彦殊的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不想在和他们废话,玄锦将话题扯了回来,“他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第一个出风雨阵的人?” 弟子们连忙点头,“是的,这人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已出阵。” 话说,他们知道居然有人出阵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他们以为至少要等到大半炷香才会有人出来,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人出来了。 其实不怪他们惊讶,历届以来就没有半炷香时间没到就出来的弟子,所以他们这才没有那么关注,谁知道这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嗯,我知道了。”玄锦点点头,却没再多问。 倒是彦殊这个家伙有点自觉,居然自己往人群中走去,他的出现倒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其他人也只当他是刚出来的。 其实,第一个不第一个,重要也不重要,规定的是一炷香,只要是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出来的,那都是算合格的。 但,第一个出来的,难免还是会引起大家注意的,虽然这些人都搞错了对象。 广场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多了起来,也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玄锦心里盘算着,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他再次往香看去,他猜的果然不错,的确是要见底了。 既如此,就要开始进入下一步的流程。 他目光依旧落在中央大厅,可他却突然侧着身子对旁边的弟子吩咐道,“鹤归,去请师尊和长老们前来,就说已经结束了。” 鹤归应下,然后急匆匆的去禀报了。 待褚嬅他们到场,一炷香的时间刚好结束。 而此刻整个中央广场剩下的不过五十余人。 从一万到五十,足以看出这个入选率,所以这五十余人,就是今年招收的新弟子了。 说实话,这个人数不算多,但比起往年人数稍微多几个。 但他们能从万人中脱颖而出,也足以证明他们的不俗,既然来了天云宗,那以后他们的日子就不会再像上山以前了。 见到褚嬅的出现,玄锦默默的让出位置,低调的站在褚嬅身后那个属于弟子的位置。 当然站在褚嬅身后的,还有溪言、止戈以及慕离他们几个褚嬅的弟子。 其他长老们身后倒也站了几个弟子,但也只是象征性的来了几个,并不多。 褚嬅坐在首位,长老们依次排在旁边的位置,然后后面站着的才是各家弟子。 自从再次看到师尊,玄锦脸上的阴霾就一扫而空,连带的对刚才某个人的好奇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师尊在此,哪里还要管那个什么无名无姓的谁。 倒是止戈,在他站过来的时候,还低声的问了句,“听说今年来了不少人,就剩这么多了?” 玄锦眯了眯眼,他消息倒是灵通,他丝毫不避讳道,“人来的再多有什么用,都是不符合条件的。” 止戈朝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没再问。 倒是慕离连忙本是默默的站在他们后面,没想到就听到三师兄和大师兄突然的这么一句对话。 他还在心中暗想,三师兄什么时候跟大师兄走这么近了,自己是不是也该和大师兄说说话。 想着想着他就开口了,“大师兄——”他刚开口就看见玄锦盯着自己,问了一句,“有事?” 慕离连忙摇头,“没,没什么事,就是许久未见到大师兄了。” 许久未见?玄锦皱了皱眉毛,他们不是昨日刚见过么。 只当他是突然心血来潮,玄锦并未再多问。 褚嬅望着底下站着的人群,看着一张张青涩的脸庞,他骤然想起自己年幼时入师门的场景。 他入师门较晚,而且原本掌门之位也是轮不到他的,只不过宗门一场变故,他上面的三位师兄全都丧生了,就连师尊也是在那场变故中失了踪迹。 天云宗首席大弟子是天云宗继承人,但若是继承人出了事故,是可以往下排的。 褚嬅就是这么当上掌门的。 所以说,他以前就很少处理宗门事务,也没有处理过多少,后来又有了大弟子玄锦,能做的事情都让他去做。 所以他不是很清楚今年的收徒大典到底是什么情景,但他也明显的察觉到,今年留下来的人比往年多。 师尊曾经算过,他命中还有两段师徒缘,或许那两名弟子就在这些人当中。 一直以来,铃音仙尊说的话都会一一应验,所以这么多年他才会选择收徒。 因果,因和果之间是注定的,有因必有果,就算他的弟子注定是他的弟子,而自己也注定是他们的师尊一样。 为此,他的目光再次打量起底下的这群人。 他一定要仔细的选择,若是选错人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若是走错了因,就会结错了果。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了一人身上。 一开始的时候没仔细看,刚才他仔细的看了一圈,然后就十分的惊讶。 这人境界居然也入了谪仙境。 这年头,谪仙境是什么烂大街的境界么,而且看着他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居然已入此境。 若他不是天生仙骨,那就是另有机缘了。 他原本怀疑这个人或许是天生仙骨,等天生仙骨,百年难见。 此人若真是天生仙骨,这么多年不可能不出名,在这天生仙骨者本该灵气尤为纯正,但此人的灵气隐隐中夹杂着一股浊气。 看起来应该跟他修炼的功法有关,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有魔气。 褚嬅虽不怎么打理宗门事务,但该知道的事情一件不缺。 所以,这就更令褚嬅更觉得意外了。 他原本以为玄锦的天赋远超同龄人,虽不说天下第一,但绝对是可以称得上,但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人怕是比玄锦都早入谪仙境,所以他周身灵气也更浓厚,只是这样的人,若是不好好教导,的确有可能误入歧途。 褚嬅似乎下意识就认为这人会是自己的徒弟,也会是师尊所说的其中一人,至于他究竟是仙是魔,还有待商榷。 但眼下,还是得先把这人收下来。 褚嬅手指连忙点向那人,道一句,“你且上前来。” 玄锦站在褚嬅身后,一眼便知师尊唤的是谁,所以也才会这么的惊讶, 竟真是他,没想到师尊居然一眼就看中了他。 彦殊得了褚嬅的吩咐,于是立刻上前一步走出人群,向褚嬅行礼,“彦殊拜见褚嬅仙尊。” 看着彦殊如此有礼,褚嬅面露浅笑的点点头,那样子似是很满意这位弟子,“彦殊,本尊收你做内门弟子,你可算愿意。” 褚嬅此话一出,玄锦瞬间瞪大眼睛。 什么,师尊居然还问他愿不愿意。 这彦殊真是好大的脸,居然能让师尊这么对他说话,想到此处玄锦眸中染上红血丝,看着彦殊的眼神能冒出火来。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他会被师尊收做弟子的心理准备,也知道这个人不是普通人,也知道自己以后还会多两个师弟,但还是感觉好气啊。 这个叫彦殊的是吧,他最好是能同意,他要是敢不同意,哼,绝对让他走不了兜着走。 第十六章 另一位弟子 玄锦这个人爱恨分明,虽然知道以彦殊的能力,早晚都会被师尊看到,但他还是保存了一丝侥幸心理。 而这个彦殊,也的的确确是不像个普通人。 若是寻常人,听到天云宗掌门这么的一句话,定是会感激涕零,在这也会面露喜色。 可彦殊不仅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就连脸上也没有多少喜色。 他依旧是那副从容的神色,毕恭毕敬的上前向褚嬅行拜师礼。 “弟子彦殊见过师尊。” 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站在这个位置,不仅没有多激动,反而有几分本该如此。 见他如此,玄锦好看的眸子迷上一层雾霭,连带的之前对他的几分好感都荡然无存。 “起来吧,你这名字甚好,就唤这个吧。” 修仙之人分为两类,有半道修仙,有从小就修行的。 那些半道修仙的,大多是有俗家姓。 修仙要斩断尘世,所以大部分的人会舍弃掉俗家的姓氏,彦殊这个名字听着到像不像是有俗家姓的。 再加上他修为如此,想来也是从小就开始修行的。 “是,师尊。”彦殊上口极快,就一会儿的功夫,师尊都已经唤出了口。 听着他这般就开始唤师尊了,玄锦的脸色有些不大好。 褚嬅自不知自家徒弟有什么小心思,他朝着彦殊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四位弟子,随后对彦殊道, “这是你的四位师兄,你如今既拜入我门下,就是第五位弟子,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你的大师兄。” 说罢,褚嬅还唤了声玄锦。 “玄锦,以后彦殊就是你们的五师弟,你作为大师兄好好带头,要关照底下的几位师弟们。” “是,师尊,弟子一定好好关照五师弟。”玄锦恭敬回道,但细听之下,好好关照这四个字颇为重些。 带新入门的弟子,本来就是他这个大师兄应该要做的事情,所以师尊把新入门的弟子交给他,也是正常的。 “见过大师兄,彦殊新入师门,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特还请师兄多多海涵。” 彦殊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玄锦那略带幽怨的眼神,又和他套起来近乎。 玄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自从这个叫彦殊的一出现,玄锦就有些不大对劲。 而且这个叫彦殊的,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玄锦套近乎,他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惹得玄锦多看他一眼。 而且看玄锦这个样子,倒像是早就认识他了一样。 溪言有些不解,因为在他的认知范围内,玄锦只会对褚嬅停眸驻足,现在又多了个新来的弟子。 然,他又不能亲自上前去问玄锦,毕竟他知道玄锦有些不待见他。 想到此处,溪言不由捏紧拳头。 他向旁边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那人接收到来自他的信号之后,便默默的离开了。 他从未听说过有个什么叫彦殊的人,这个人就像凭空出世的一般,看不透,却让溪言十分的警惕。 褚嬅自然是不会收一个普通对弟子为徒弟,这也就说明这个叫彦殊的不是一般人。 可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觊觎玄锦,玄锦明明是他一个人的。 比起玄锦的嫉妒,溪言的憎恶,还有褚嬅莫名的收彦殊为徒,这一切都让止戈觉得十分的有趣。 而且他都能感受溪言身上无意散发的恶意了,到底是什么让一个这么能装的人差点破防呢? 这一场收徒大典,所有人各怀各胎,还真是十分的有意思呢,又是一出好戏。 但要说最有趣的,还得是师尊新收的这个弟子。 虽说他拜入褚嬅门下已有好几年,但在他的心目中,褚嬅却并非他最好的师傅,但同时他也十分了解褚嬅。 他绝不会是一个随随便便收徒之人。 除了慕离以外,虽说慕离修剑一塌糊涂,但好歹符咒修的也不错。 这个叫彦殊的新弟子,以后究竟会发展成什么地步,现在还未尝可知。 所以以后他们是会变成三足鼎立呢,还是两方争霸呢,就得看这个彦殊想要做什么。 他若是和溪言抱着同样的心思,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若是他和玄锦联手,那溪言的好日子怕是不多了。 反正火烧不到他身上,看看信也无所谓喽。 所以这全场,大概只有慕离一个人,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在知道师尊收徒五师弟的时候,他只一个劲的傻乐。 他终于不是排在最末的,他也终于有师弟了,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十分的开心。 他终于不是门派里面最小的了,以后他也是师兄了。 彦殊既然现已拜入师门,自然应该站在玄锦他们旁边,刚才褚嬅只和他简单介绍了四位师兄,却并未详说。 彦殊这人倒也是客气,见了溪言他们几个,也是一一行礼。 玄锦自不用说,他刚才已经单独见过了,至于其他三位,彦殊的目光先一步落在溪言身上,却已经佯装不知道这三人分别是谁。 只道了句,“彦殊见过三位师兄。” 这个时候,溪言率先一步朝他走去,同时露出笑容,“五师弟客气,都是自家师兄弟,不必这么见外。” 彦殊目光落在他身上,溪言这才后知后觉解释道,“我是你二师兄,你唤我溪言就可。” 彦殊点点头,恭敬的道了句,“二师兄。” 他侧头又看了一眼止戈和慕离,大概是分不清谁是三师兄,谁是四师兄,所以才一直未曾开口。 这个时候,慕离先开了口,“五师弟,我是你四师兄,我叫慕离,这位是你三师兄,叫止戈。” “有句话二师兄说的对,都是自家的师兄弟,不必这么见外。” 要说整场收徒大典,还得是慕离最开心,因为他终于不是师门内辈分最小的弟子了,所以难免更加热情的些。 彦殊朝他点点头,十分乖巧。 褚嬅看着他们这般其乐融融,自是有几分欣慰的,说是他们以后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虽然已经收了五弟子,但眼下他还要再收一个弟子。 于是,他的目光再次从人群中扫视了起来。 这些人当中确实没有一个比彦殊资质更好的,毕竟像他那样的资质属实罕见。 这世间大多数的人都不是那般得天独厚的,只是有些人物和事物太过惊艳,在返回来看一些平淡事物时,会觉得索然无味。 褚嬅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己近是有些魔怔了,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的大弟子的。 他再度回神,又朝着底下的几十个孩子当中看了一圈,他的目光很快就停留在了一个孩子身上。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张小脸怯生生的看向他,可就是这张脸却像极了某个人。 看着那张和记忆中重叠的脸,褚嬅心中不由的咯噔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呢,居然有人长得和他那么像,要是他之前再冷静,此刻也无法冷静的下来了。 褚嬅这辈子极少失态,但此刻他却一动不动的望着那个孩子,望着那张熟悉的脸。 还是玄锦察觉到了不对,上前提醒褚嬅。“师尊。” 玄锦的一声呼唤,总算是让他思绪回归了些许,他刚才竟然失神了。 就是因为看到了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师尊可是还有心仪的人选。”玄锦旁问道。 褚嬅微微点头,手指点下那个男孩,望着他那张还带着稚嫩的脸,话音有些发颤道,“你凑近些。” 那孩子一开始以为说的不是他,还有几分茫然,后来是看到褚嬅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这才上前来。 “见过褚嬅仙尊。”小孩似有几分受宠若惊,连带的脸上都流出几分空白之色。 他年纪本就不大,家里让他过来本就没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那孩子凑近了之后,褚嬅更能看清那张脸,简直和记忆中的那人如出一辙的面容,让他感觉就像那个人回来了。 玄锦鲜少见到师尊在外面会露出这一副神情,所以不免有几分吃惊。 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孩子身上,却并未觉得这孩子有什么特别,胆怯怯的,似乎还透着些无知和迷茫。 难道师尊要收这个人为第六个弟子。 片刻之后,褚嬅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有几分受宠若惊,颤颤巍巍道,“回仙尊的话,我叫徐子寰。” 徐子寰,子寰,就连名字都这么像,难道真的是那个人回来了。 褚嬅只觉鼻头有阵阵酸楚,眼眶竟是红了几分,他是不是放心不下自己,所以又回来了。 玄锦大为震惊,师尊这个状况明显不太对劲,这个叫徐子寰的小孩,子寰,子寰。 他突然想到什么,前世有一次师尊受伤昏迷,是他在旁边照顾的,那个时候师尊发着高热,可口中呢喃的,正是子寰二字。 他是不会记错的,绝对是这两个字。 因为他曾经不小心翻看到师尊收藏的画卷,落款之处正是子寰二字。 一瞬间,玄锦脸色刷白,连带的看着那小孩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对于玄锦的情绪变化,彦殊只看了几眼,却并未有任何情绪变化。 他应该要早些看清楚,他的师尊是个心有所属的,而他师尊喜欢的人,那个人叫子寰,不是他玄锦。 所以他也不要那般掏心掏肺的对一个根本就不能喜欢他的人。 有些人注定不会是他所爱的,而有些人注定是要爱他的。 前世,彦殊在知道玄锦对褚嬅的心思之后,一度十分的颓靡,他以为自己的陪伴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好,但并没有。 玄锦的眼中只有他那个师尊,连旁人一丁点的爱,他都看不见。 他前世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他玄锦敢说一点错都没有吗,虽然是那溪言狼子野心,可若不是玄锦太过自负,又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所以这一世,他要让玄锦好好看清楚,他的师尊喜欢的是谁,心心念念的又是谁? 他师尊褚嬅入世之前曾有一个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爱人。 两人本是一对神仙眷侣,却没想羌国突然的覆灭,让这对眷侣也被迫在乱世中分离。 活在乱世之中,活下去才是最大的道理,什么情爱,什么地位,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褚嬅,不应该是楚嬅,他本是那羌国的三皇子,身份如此珍贵,可他的爱人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 原本他与他的爱人恩爱和睦,过着平常人平淡而又美好的生活,但一场叛乱打乱了他们所有的美好。 在那场叛乱中,楚嬅的父皇死于叛军之手,他的母后被乱箭穿心而亡,他的兄弟姐妹亦是死在其中。 整个羌国,只剩下楚嬅一个皇室宗亲,要是他百般不愿,也只得被迫承担起重担。 子寰怕心上人独自承担辛苦,便偷偷摸摸的回来保护他,这事楚嬅是不知的,也以为子寰早就待在他安排好的住所。 谁也没料想到,叛军的势力范围强大如斯,楚嬅带领部下奋力反抗,却依旧中了对方的圈套。 楚嬅还是皇子时,排行第三。 因他从小便不喜国政,不喜打打杀杀,所以他的父皇母后从来对他有过多的要求,只期盼他这一生平安喜乐。 说句实在话,他压根儿就不是那带兵打仗的料,更不是当皇帝的料,所以羌国还是被覆灭了,而且是极其惨烈的覆灭。 至于其中又发了什么,还得从一场撤退说起,那个时候羌国已经兵败,在撤退的途中,敌军早早的埋伏在他们撤退的路上,就等着来把他们一网打尽。 眼瞅着那剑要直勾勾的射向楚嬅的心口,突然有一人飞身而入,用肉身替楚嬅死死的挡了那一箭,因那一箭射入心口,人当场暴毙。 而,那人就是子寰。 而楚嬅在得知救自己的是子寰之后,差点就疯魔了,甚至在被手下救走之后,一病不起。 最后就是铃音仙尊下山游历时,恰巧就遇见了楚嬅,把他带回宗门,后面再发生的一切就是众人所熟知的了。 第十七章 旧事凡尘 要说这几日宗门内谁最高兴? 自然是慕离了,他如今不仅不是天云宗最小的,还有了两个师弟。 师尊这要么不收弟子,一收收两个,也太棒了。 以往他只有被师兄们训的份,现在也终于轮到他来训师弟们了。 真是妙哉。 那日: 褚嬅见到和子寰容貌如出一辙的徐子寰之后,竟是静默了许久。 在场者,都看出褚嬅的不对劲,没有人知道这个徐子寰究竟有什么特别,也不知道褚嬅这番有什么遇到了什么。 自从玄锦发现端倪之后,脸色一直都不大好,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那个徐子寰的样貌,也不敢去看师尊。 深怕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又怕自己被褚嬅看出端倪。 过了许久,褚嬅才开口。 “徐子寰,我想收你为我的六弟子,你可愿意?” 他说的是我,不是本尊。 然而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的玄锦,面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 徐子寰大概是从来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来走个过程,最后居然真的能拜入天云宗掌门座下。 那可是天云宗掌门,他若是拜到他门下就直接是内门弟子了,这是他之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弟子愿意,弟子徐子寰拜见师尊。”说着说着,这小孩还跪下来磕了两个头。 竟是激动万分,连礼都行错了。 这才是正常人听到褚嬅要收他做弟子之后的反应吧。 比起刚才某人的淡定,这样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褚嬅这一上来就收了两位弟子,收完还说,徐子寰是他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听到他这样的言论,众人议论纷纷。 若论天赋,这个叫徐子寰的不过稀疏平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普通了,他虽然也通过了风雨阵的测试,但若论天赋什么的,的确是不太起眼。 况且他年纪也不大,论才貌也看不出所以然,想来褚嬅也不是一个看中弟子容貌的。 呃,这句话倒没什么说服力。 因为不认识他自己,又或者是他收的几个徒弟,就没有一个长相是不好的。 可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褚嬅却收为了弟子。 褚嬅看着徐子寰的时候,眉眼中透着一股哀伤,似乎在透过他这张脸,在看到什么人一样。 知晓褚嬅那些过往的人并不多,羌国覆灭已有百年,当年的那件事情早已随着时间渐渐被人淡忘。 谁会记得当年的羌国三皇子,又有谁会记得那个为救三皇子一命而献出自己生命的侍卫。 收徒大典结束后,本来以为褚嬅也会将徐子寰交给玄锦一起照顾,却没想到这个一向不管事的掌门,居然决定亲自带小徒弟。 这件事一说出,别说玄锦不可思议,怕是整个天云宗,都是十分的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首席大弟子在天云宗是什么样的地位,也知道大弟子拥有怎么样的殊荣,更知道大弟子是掌门继承人。 褚嬅是什么个性,整个天云宗没有人不了解,而这样他居然愿意亲自带徒弟,还是小徒弟,怎么看都有些令人易感到意外。 甚至有好多人都在私底下讨论,说褚嬅是不是有意想培养徐子寰,有想让他当继承者的想法,所以你才对他如此的上心。 还有人说,玄锦跋扈嚣张,所以遭受到了褚嬅的厌恶,说他以后不一定能继承掌门之位。 原本天云宗就有不少对玄锦有意见的,此刻也是开始煽风点火。 虽然他们天云宗是师承制,但保不齐褚嬅特别疼爱这个小弟子,因为他破格破裂也说不定。 如果褚嬅亲口对他说,让他把大弟子之位让给某个人,玄锦会毫不犹豫,可若是师尊心中另有想法,玄锦只觉得不能甘心。 如果可以,他倒是宁愿不要这个大师兄之位,为什么偏偏是徐子寰呢,是任何人都好,哪怕师尊把位置给溪言,只要是他亲口说的,他都会义不容辞。 为什么会是徐子寰呢? 新来的弟子统一由玄锦来安排,那个叫彦殊的,因为是掌门新收的五弟子,虽然也要和新弟子们一起,但却要和他们分开住。 但整个天云宗,院子几乎都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最后他只能把彦殊先暂时安排在自己的院子。 玄锦素来是一个人住的,他的院子最贴近褚嬅的住所,但院子却不是很大,总共也不过才两间房间。 玄锦已经住了一间,那剩下的一间只能先给彦殊了。 彦殊对此甚是满意,唯一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这两间房子中间隔了一间杂物间。 算了,也不用要求那么多了,只要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就好了。 之前咱们说了整个天云宗谁最开心,那现在就说说谁最不开心? 整个天云宗,大概就只有玄锦是最不开心的。 他倒是不怕自己的位置被人抢走,他也从来不稀罕一个未来掌门的位置。 他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 自从记起师尊曾在昏迷中唤过的名字,再加上师尊在看到徐子寰时的失态,他就知道那个叫徐子寰的,定是让师尊又想起了那个人。 他八岁拜入褚嬅门下,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褚嬅总是喜欢时不时的盯着一处发呆,是在伤感怀情,又是陷入凡尘旧事。 以前他只以为褚嬅喜欢海棠,所以他的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哪怕不是海棠开花的季节,院子里也依旧能闻见海棠的芳香。 海棠花很美很好看,特别是师尊发间的那只海棠发钗,木质的做工,一看就知道做这个的人手艺不怎么样,师尊不仅日日待戴着,还戴几十年。 他不知道师尊的那段过往,只知道有次师尊酒醉,他无意间在师尊的书房看到了一幅画卷,那画上画着一个翩翩少年郎。 少年眉眼清俊,笑若桃李。 可他一眼就看出,那画中的少年是师尊年轻的时候。 到底是谁曾为师尊画过这样一幅画像,要是谁能让师尊露出这般笑容。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少年的心中仿佛有着星辰大海。 玄锦凑近那幅画,想看清那幅画中的少年,却在画边之处看到了一个署名,一个叫子寰的署名。 从那一刻起,这个叫子寰的名字就像是一道枷锁,在他的心口上了一把锁。 能让师尊把画像放在这里收藏的,还让师尊露出那般笑容的人,定不会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而那个署名无疑不时刻在提醒他,师尊心中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叫子寰。 后来有一次,他又在师尊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字,他就十分的确定,子寰是师尊的爱人,是那个让他喜欢上海棠花的人。 他十分清楚,若让师尊在自己和子寰之间选择一位,怕是师尊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子寰,说到底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 玄锦有几分自嘲,那他要怎么办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可若是徐子寰没有出现,他的确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可他现在不仅出现了,也让他知道了真相,他又怎么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虽然他不确定这个徐子寰是不是师尊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但就从师尊第一眼见到他时的惊愕,还有听到她名字之后的愣神。 他就可以十分的确定,师尊对那个人的心思究竟是有多深? 不过是一个名字极为相似的弟子,就能让他如此失神,还收了徒弟,若是那个人还在世的话,师尊的眼里怕是在不会容下别人。 道理他都明白,但是真的不甘心啊。 凭什么?明明这些年来都是他陪着师尊的,为什么这个叫徐子寰的人一出现,就让师尊破格收他为徒弟,还破格带在身边自己照料呢。 以往他觉得拈酸吃醋,是小女孩儿的把戏,可此刻他就和那些小女孩有什么区别呢。 玄锦的沉寂,让人愈发的觉得褚嬅更中意自己的小徒弟,甚至就不少人在私底下都称呼徐子寰为小掌门。 直到这一日,几个八卦闲谈的弟子不小心脱口说出了小掌门三个字。 玄锦本来是准备去通心院的,没想到就在小路上碰见几个正在谈论八卦的弟子。 “要我说啊,玄锦这个大师兄算是彻底当废了,掌门明显更喜欢小师兄啊。” “可不是嘛,之前他们就说掌门根本就不喜欢这个大弟子,要不是他当初入门早,这大弟子之位呀怎么会轮到他。” 这种话之前他听过不少,玄锦本就不以为然,宗门内有多少人都觉得自己比不过溪言,想来这几个也是溪言的跟屁虫。 他本是打算从旁边绕一下的,却意外的听见他们突然谈起了徐子寰。 “要我说,虽然小师兄修为实力的确比不过他,但凭借着掌门的怜爱,指不定以后啊坐上掌门之位的人就是徐子寰呢。” “可不是嘛,你们不知道好多人都私底下称徐子寰为小掌门呢。” “还有这件事,这要是让大师兄听见啊,还不得气死,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大师兄的位置。” 的确是快要气死了,这些人是怎么乱嚼舌根的,玄锦若是还能忍,他就不叫玄锦了。 所以当玄锦出现在这些弟子面前的时候,他们个个面色惨白,活像是看见了阎王。 “大,大师兄。”一个个支支吾吾的竟是连话都不敢再说多一句。 玄锦目光冷冷的扫在他们身上,“小掌门?这话是谁说的?” “师尊如今还正当的坐在掌门的位置上,到底是谁在传谣言,天云宗从来没有过什么小掌门。” 听到玄锦的这句话,那几名弟子更是不敢吱声,他们现在哪里再敢说话了,刚才那副在人背后八卦的模样一扫而空。 玄锦怒气未消,看着他们的眼神更是冷冽,“这个点不去训练在这儿做什么,你们拜入天云宗就是来在人背后说闲话的吗?” “不好好加深自己的修为,躲在这里说别人闲话,你们是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可以不依赖师门了。” 那几名弟子将头坑的更深了,他们哪里敢对上玄锦的目光,就算他们不用抬头都可以察觉到此时玄锦那要吃人的眼神。 明明刚才在背后说他那么多坏话,此刻却一句话都不敢说,都是些小人。 玄锦懒得和他们多计较,但同时却又对他们口中所言的几句话十分的触动。 这些人敢在背后说这些话,不就是说明了师尊对这个徐子寰太好了么。 “你们几个若是下次再被我发现,你们在说些不着调的话,看我不把你们剥皮抽筋。”玄锦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抬脚却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想去找一下师尊,想向师尊问清楚一些事情。 他知道自己在师尊心中的分量很低,也知道自己比不过那个叫子寰的人。 那他对这个徐子寰呢,究竟是出于对内人的怀念,又或者是什么其他想法。 连底下的弟子都看得出来,那师尊又是什么想法,他得要问清楚这些。 寻常路过紫竹林时,他都会走中间那条风景最好的路走,此时却全然顾不上了,他只想早些到达师尊的院子。 他有几日没去了,因为褚嬅交代他,让他好好的带着新入门的弟子,他好好带了,只要是他吩咐的事情,他都好好做了,可褚嬅呢,他看得出自己的付出么。 到达褚嬅院子的时候,原本对玄锦大敞四开的院子,却突然关起了门。 玄锦神色幽暗,正欲推门而入,却听见院子那传来的阵阵嬉笑声。 他面色一僵,只感觉全身血液逆流,心口处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那声音中有褚嬅的声音,也有那个新入门的弟子的声音。 他在里面到底做什么,才会让楚嬅能露出笑声。 师尊从来不在他人面前展露笑颜,可他现在不仅笑得开怀,还将院子门关上了。 玄锦望着这扇门,一瞬间觉得这扇门高十丈,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头一样。 他本以为重生回来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遇,现在才发现他做的这一切十分可笑,又显得可悲至极。 第十八章 徐子寰 自这以后,玄锦再未踏足那片紫竹林。 现如今已是春季,百花齐放,万物复苏,唯独他心口有一处荒集形容枯槁,寸草不生。 其实他早该想到的, 师尊对徐子寰的态度是那么的不同,师尊对待徐子寰也和其他弟子完全不一样,这些都是他应该早些想到的。 只是他一直自欺欺人,其实最看不透的人是他自己。 那日过后,他想了许久。 他本就不该妄想,但一朝成念,便成了他百年的执念,是啊,百年了。 加上前世的自己,不正是有百年了。 前世自己看不透,今生也依旧没有看透。 不该他奢望的东西,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那一刻,玄锦心中隐隐浮现另外一个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再告诉他本就是痴心妄想,居然还有期望。 那是他的心魔,心魔即为过去的自己,那个执念太深的自己,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看到某个人笑的自己。 “哈哈哈哈——”苦涩,十分的苦涩,他从来没有这么苦涩,哪怕是前世落入那般地步,他都没觉得这般难受。 他到底是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没来得及开口,也不愿意再开口。 因为一腔热血被冷水扑灭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而再去寻找一个已知的答案,会让人失去勇气。 难怪大家会认为徐子寰是小掌门,师尊也对他如此与众不同,想必在他心目中,徐子寰终归是不一样的。 而且这种不一样,不是自己能比的。 既然如此,大师兄这个位置倒不如给旁人算了,他担着这名头,还要被人虎视眈眈。 玄锦的变化,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他这几日总是一言不发的,就算是有弟子向他打招呼,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 他这副样子,自然会让之前那些人都看得清楚,特别是苍芎为首的几名弟子。 “我听说那日他在紫竹林外徘徊很久都没有踏进去。” 苍芎挑眉,听着其他人突然来上的这么一句话,他有几分诧异,同时又有几分不解,“怎么回事?” 那人连忙趁机解释道,“我也就是听说,前几日掌门不是新收了一个叫徐子寰的弟子么,听说这个人来头很大,掌门对他十分与众不同……” 苍芎一听,却明显没有那名弟子那么开心,反而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徐子寰,褚嬅仙尊对这个新收的弟子这般疼爱,甚至比对那玄锦还要好,这人的存在对溪言师兄是福还是祸呢。 原本他们只想针对玄锦一人,如果这个徐子寰真的会有可能夺走本该属于溪言师兄的一切,那他们就要开始注意了。 “这个叫徐子寰的,什么来头,你们这几日多多打听一番,看看褚嬅仙尊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苍芎再也坐不住,他打算去找溪言说清楚。 如今他们要防的人又多了一个。 然,溪言听到之后并不以为意,甚至隐隐还有几分高兴。 若是这个徐子寰真的对褚嬅如此的特殊,那么玄锦应该也能明白他在褚嬅的心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吧。 这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玄锦是何等骄傲的人,他定不会容下其他人抢走自己的地位。 这样正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玄锦渐渐开始减少参与宗门的事务,甚至已经决定放下自己身上担子。 他这几日,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关在房间之中,他需要时间,他需要想清楚,他需要自己先静一静。 比起之前想要报复溪言时的激情,他此刻如同行尸走肉的空壳。 然, 突发的事情一件件接踵而来,先是师尊突然对旁人另眼相待,而后又是自己骤然出现的心魔,加上此刻的修为滞缓,让这一切都变得更加糟糕了。 明明之前的仙门大会他还夺冠了,明明收徒大典也没过去多久,怎么就变化这么快呢。 玄锦这几日虽然心中难受,但到底还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情,这个徐子寰出现的很奇怪。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按照前世的经历来判断下面会发生的事情呢。 他可以十分肯定的,徐子寰在前世绝对没有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在前世就已经出现了,那么自己前世就应该死心了。 而不是轮到现在如此的伤感。 到底是什么让事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他默默的联想到了先魔族,好像自从那件事开始,他身边发生的事情就跟他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 玄锦意识到,这个世界的重生之人可能不止他一个,或许那个所谓的先魔族的出现,就是那个变故的开始。 但到底又是什么引起这样的改变,这些他都不得而知,他需要去找到真相,他需要知道世界变化的原因。 也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新回到过去,世界茫茫之大,想要找寻一个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就算前途再过艰难,他也要走。 “大师兄,你在里面么。”彦殊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玄锦十分的烦躁。 他本身就有几分郁结于心,这人还一直来打扰他。 他究竟是有完没完,这几日一直待在他屋子外面,不是找各种借口问他问题,就是要找他请教什么事情。 总是十分的烦,烦的十分彻底。 他都后悔把这个人带到他隔壁的院子了。 玄锦不耐烦的开了门,冷冷的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尽管玄锦的态度冷漠,可彦殊却像是一点未察觉到似的,笑嘻嘻的朝他道,“大师兄,我今日在后山发现野兔子,刚烤好的,你要尝尝么。” 彦殊一手拎着一只兔子,身上还沾着些灰尘,看起来倒真的只是来给他送吃的的。 玄锦目光瞥了一眼他满是油的双手,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他在厨房分了一碗面条给他,他就时不时的过来给她送些吃的。 前几日是竹笋,今天又是烤兔,难不成他拜到凌云峰,只是为了弄口吃的。 况且,他难道不知道修仙之人食多了凡间的吃食对修行无益么。 “不必了,你自己留着吃吧,你若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就不要打扰我。”虽然那兔子烤的确实不错,还能闻见香味,但是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仅是今日没有胃口,这段时间他都没有胃口,看到这些油腻的东西只觉得想吐。 所以他又道,“还有,我会向师尊申请给你腾出一间院子,你以后不用住在我这里。” 彦殊连忙摇头,“我觉得大师兄这里住的就挺好,没必要这么麻烦的。” 麻烦?究竟是谁麻烦谁呀,这人究竟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是他在给别人造成麻烦。 玄锦真的很想给他翻一个大白眼,事实上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瞧出他有几分不耐烦,彦殊本想在和他说一句话的,然后就瞧着玄锦重重的把门关上了。 他目光渐渐转冷,连带着脸上的笑意也全然消失不见,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玄锦的房门口又站了一段时间才离去。 玄锦,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比不过你,你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但若你一直徘徊于过去,那我真的不介意帮你一把,不要怪我太心狠,你也该早些明白的。 彦殊径直回到自己的屋子,他将手中的两只烤兔默默的放在桌子上,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沾满油污的手,又从衣柜中取出一件衣服换上。 做好这一切,他半倚在窗边,今日的确是个不错的好天气,若是没有那么多烦人的苍蝇,那就更完美了。 一声低促的哨子声传来,紧接着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他的肩膀上,彦殊慢条斯理的解开信鸽脚边的信囊。 看着纸条上赫然写着的一行字,他眼底闪过一丝精明,同时他手起捏诀,那张纸条瞬间燃为灰烬。 看来他需要加快动作了,北边的那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或许是他的出现意外的改变了发展,所以他原本预计的时间不够了。 是的,其实彦殊也没有想到收徒大典会突然提前,他原本定好的计划只能暂时延缓。 他需要下山,但他刚入山门没多久就离开,难免会引得怀疑。 所以他一定要想一个办法,能让他先离开一段时间。 彦殊透过窗户,将视线移到玄锦所住的方向,心里却隐隐有了一个计划。 若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可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徐子寰刚被褚嬅收做弟子的时候,十分的懵逼,他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就是来走个过场的,然后就被收做了内门弟子。 本来以为,他最多就是被交给某位师兄来带,可没想到褚嬅仙尊居然亲自带他,还说让他住在自己的院子。 听说他前面的几位师兄,哪怕是大师兄都没有住过师尊的院子,而他是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的唯一一个。 说实话,他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他是真没想到,褚嬅对他如此的特别。 然,第一次进到褚嬅院子的时候,他还有几分害怕。 毕竟他完全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褚嬅仙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首先,师尊的院子里种满了海棠花,她从未想过师尊居然也这般喜欢海棠花。 是的,徐子寰从小就独爱海棠,他觉得海棠有着其他花所没有的,就是那种没由来的喜欢。 所以在看到这满院子的海棠花时,他是无比惊讶的。 而且,褚嬅对他也很亲切。 “子寰,我可以叫你子寰么。”褚嬅的声音仅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徐子寰原本有几分愣神,听到褚嬅突然这么开口问他,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待到他细细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忙道,“好,好的。” 说起来,他本来从来没有想过来参加天云宗的收徒大典,甚至在临行前一天,他父母才让他过来的。 他们家不过是个小门户,只不过父母懂些修行的法子,这才知晓仙门之事,也才有机会站在这里。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多仙门概念并不强,但大抵也知道天云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褚嬅看着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又再次涌上心头,他的子寰,这辈子回来找他了么。 人死为鬼,可只要趟过奈何桥,喝下那碗孟婆汤,就会把人世间的一切都给忘记了,再然后转世为人,开启新一轮的人生。 这个孩子应该是子寰的转世,或者只是长的相似,但不管怎么样,他若是真的就是子寰,怕是已轮回几世了,前尘往事他又怎会记得呢。 “子寰,你基础并不牢固,这本心法比较适合你,你先修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褚嬅拿出一本内功心法递给他。 看着徐子寰,褚嬅内心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他能升仙,是不是就可以改变子寰的结局了。 可他随后又摇了摇头,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就算他可以改变过去,可因果是改变不了的,有因必有果,因和果是紧密相连着的。 想要改变过去必受天罚,天罚的下场或许是灰飞烟灭,或许是永世不得超生。 而且,从古至今从来没有记载过,有改变过去之法,就算有那也是一些歪门邪道。 那些练歪门邪道之人,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再说,就算他想飞升仙界,此刻修为固滞,或许此生都会停留在此境界,这辈子飞升无望。 若是没有相守之人,飞升那仙界又如何,不过还是孑然一身。 徐子寰年纪本就小,对于褚嬅的话自然也是言听计从,只要是他吩咐的事情自然也是竭尽所能的去做。 只不过他的基础实在是太差了,有好多地方都搞不明白,他甚至还不能完整的把心法看明白。 他只能找褚嬅请教,对于他的那些问题,褚嬅从来都是耐心的给他解答,甚至还给他示范。 第十九章 陷害 徐子寰毕竟年纪还小。 虽然在他这个年纪,玄锦他们都已经独当一面了。 但,他们到底还是不同的,玄锦少时离家,责任和担当告诉他,身为一国皇子不能什么都不懂。 (虽然前世的玄锦的确是没有好好在执行) 而,溪言和玄锦差不多,都是从小就明白自己身上承担的责任,自然也不会像徐子寰这个年纪的时候,觉得修为大概只占据他人生的五分之一。 其实徐子寰也只是有些小孩子心性,小孩子嘛,心还没定,自然就会容易有其他的想法啦。 但要说,最让徐子寰受不了的,大概就是修炼的时候,整个院子就他一个人在,着实有些无聊过头了。 若是平时褚嬅在,那倒也还罢了,也算是有个人陪着他,他也不会觉得那么孤单。 虽然,褚嬅虽极少和他说些其他方面的话。 不然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也根本待不住。 还有就是,他现在修为并不高,他很清晰的认识到自己这一点,也明白自己和师兄们是有很大的差距。 但修炼归修炼,他现在还没有完全辟谷,也还保留了一日三餐的习惯。 而且没吃饭她是真的会觉得很饿的,之前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吃饭,还以为师尊的院子会有人过来送吃食。 结果一连挨了好几天的饿,要不是褚嬅看出他的状态不对劲,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饿到什么时候呢。 话说,师尊师兄他们是真的不用吃饭的么,虽然知道修仙的人可以辟谷,但尝不到那些美食何尝不是一种遗憾。 小徐的这一观念,若是让玄锦知道了,大概率会说,他们俩还真是志同道合。 知道厨房所在的位置之后,徐子寰就不仅限于活动在师尊的院子里,而是会往外面走。 他知道自己是有位师兄的,也知道五师兄是和自己一同拜入师门的,可这几次他不仅连和他一同进入师门的五师兄也没看到,就连师尊的其他弟子也没看到。 后来他才知晓,原来他的师兄们都是有自己的院子,没有师尊的召唤是不能来的紫竹林的。 难怪这几天他都没见到过他们。 有件事儿让徐子寰有点抑郁。 之前不是有好多人跟他同一批进到天云宗的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人看见他,似乎都在躲着他。 他每每想要向他们问候的时候,一个个都逃也似的离开了,就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或者他是什么灾星,人人都避之不及。 就算偶尔你能看见他们聚在一起,但只要他出现了,大家的讨论声就戛然而止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鸿沟,而自己就是他们排挤的对象,但要是说他们对自己有多排挤,那倒也没用,只是不怎么和他交谈罢了。 这孩子从小到大哪里经受过这些,本来他还想着和师兄弟之间,兄友弟恭的美好场景,可他总觉得那些弟子并不喜欢他。 这孩子这几日都在思考拜入褚嬅门下,对他而言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了。 但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又没有办法更改。 或许之后大家会和他敞开心扉吧。 这一日,他也是准备随便拿些馒头之类的,就回到院子里,可却有几个人站出来和他搭讪。 “六师兄。” 那几名弟子看着比徐子寰大上五六岁,可却还是要喊他为师兄,这倒让徐子寰有几分受宠若惊了。 “什,什么事?”徐子寰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几天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主动搭话。 说实话,他本来还抱着,一直没有人理会他的心态呢。 看着他如此软弱,那几人面面相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就这么个弱鸡玩意儿,居然能成为掌门座下的内门弟子,还真不知道,说他是走了狗屎运,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不过这样也好,更好骗了。 “六师兄,我们都是大师兄手底下的,你不用这么见外。”他们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谁的人。 “其实这次找你来呢,是因为大师兄想约你,这几日你一直都待在掌门的院子里,大师兄想见你也不好见,所以这才拜托我们约你。” 几名弟子纷纷朝他露出笑容,仿佛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的。 可他们眼底却对这个徐子寰十分的不屑,甚至说他们越看越觉得这个徐子寰算个球。 这样的人居然能成为掌门弟子,真是不公平,他们这些人哪个天赋比他差,而他居然能这么好运的成为掌门弟子。 徐子寰自然看不出他们心中所想,只听到他们说起大师兄,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玄锦那张精致好看的脸。 原来是那位美人大师兄啊,是他想找自己么。 “大师兄找我要做什么?” 一想到玄锦那张精致的面容,徐子寰瞬间有几分紧张。 说实话他只见过玄锦一面,对他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那日的收徒大典,对他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就目前的了解,他人好像也并坏,也不是个不好相处的,再说了他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 见他有几分犹豫,那些弟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自然的拉着他的胳膊。 一副为他好的模样,“大师兄找你自然是有事了,而且大师兄在门派当中也是为底下弟子们着想的人,若是六师兄愿意来,亥时,雅阁后面的小树林,大师兄在那里等你。” 说完那些人就不再多留,径直离开了,独留徐子寰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没想到自己不过出来一趟,居然能够得到大师兄的邀请,或许他能和大师兄之间多多沟通,让大家和自己关系缓和也说不定。 但是,亥时也确实是已经挺晚的了,这么晚出去他总是有点不放心。 那他到底要不要去呢,但要是大师兄找他真的有事儿,自己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两相纠结之下,徐子寰还是在亥时偷偷溜出了院子。 这个时候褚嬅也已经睡下了。 其实他是有研究过师尊的作息的,自然不会担心被师尊发现。 他原本是不打算去的,可是一想到若自己不去,玄锦真的等自己一个晚上可怎么办呢,最后他只好去了。 雅阁本是收藏书卷的地方,白天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会在这里看书卷,可一到晚上这里就没什么人,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寂静。 白天这个小林子,他有些不敢往里走,到了晚上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顿时生了几分后怕。 努力的给自己打气加油,他现在可是在凌云峰,应该是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再说整个天云宗都是有护山大阵的,就算有什么危险,师尊也会赶过来。 徐子寰就这么想着,心里那股子发怵的感觉总算是淡了许多。 他真的是想多了,在这里能遇到什么危险。 他在小树林边缘等了半刻钟,可他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四周静悄悄的,他几乎都怀疑自己是走错地方了,或者是听错时间了。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被人套住了脑袋, 四周本就漆黑一片,他这下被套住脑袋,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恐惧感遍布心头,与此同时,他感受到自己身边突然多了很多人。 徐子寰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惊慌失措的想要挣脱开袋子的束缚,然而他却没能如愿。 那些人不仅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整条胳膊,还在他的身上拳打脚踢。 剧烈的疼痛让他下意识的蜷缩身体,可这些人不仅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是对他更加猛烈的殴打。 “哼,就是这个家伙,居然还敢掌门仙尊走这么近,真当自己是什么蒜呢。” “就是。” “不知道整个天云宗只有大师兄才能和师尊那么亲近,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是一个山外来的小杂碎,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敢霸占褚嬅仙尊,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铺天盖地的咒骂声,伴随接踵而至的踢踹,那一瞬间就好像置入了寒冰地狱一般。 情急之下,徐子寰只能抱住头,但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痉挛,他大声痛哭,边哭边喊,“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霸占师尊,我没有,呜呜……。” 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是师尊对他好的,他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他,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见他哭了,这些人踢的更凶了。 “还敢狡辩,好好长长记性,敢得罪大师兄就要知道是什么下场,大师兄最看不惯你了,你难道不知道么,还真以为大师兄会对你多好多好么,想都不用想。” 哪怕徐子寰一直在向他们求饶,可脚下的功夫依旧没有停下半刻,仿佛他们就是故意要把他往死里踢。 徐子寰只觉得委屈,可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身上被施加的疼痛让他只能蜷缩着身子。 不管他怎么解释,对方依旧不肯听他的话,他手足无措,只能开始求饶。 “我没有,不要打我,我真的没有。” 小孩大概这辈子以来第一次被人套住脑袋打,甚至连话都说的语无伦次。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些人终于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的疼痛让他无法抬动手指。 凭什么要这样对他,他错了什么?为什么大师兄要这样针对他? 还是第二天一早,有路过此处的弟子,这才发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徐子寰。 虽说修仙这人体质要比常人好不少,但他毕竟修为还不高,年纪也不大,被这么打一顿,伤得不轻。 徐子寰在宗门内受伤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凌云峰。 褚嬅也是罕见的如此愤怒,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了,还是在凌云峰内。 这件事情极其恶劣,居然发生了同门伤害同门的事情,若不是这孩子命大,他是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 看着徐子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又回想到子寰为了救他死在他怀中的景象。 他不敢相信,若是他在死一次,自己还能受得住么。 褚嬅守在徐子寰床边,直到他情况相对稳定一些,他才从房间里出来,而此时门外已围满了大半个天云宗的人。 褚嬅一出来,凌厉的目光便直直的扫在玄锦身上。 要不是徐子寰亲口所说,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居然能生出这般歹毒的心思来。 “玄锦,你给本尊跪下。”褚嬅的声音冷冽,但在场的人都听的真真切切,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玄锦。 玄锦面色苍白,望着褚嬅的眼神透着一丝不可置信,然后“扑通”一声,笔直的跪在院子中。 褚嬅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他难不成觉得是自己对徐子寰动的手。 这还是第一次,褚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罚玄锦,以往照顾他是大师兄,所以都会给他留几分脸面。 “师尊,六师弟的事情,真的和弟子无关,弟子也是今早才知道六师弟的事情。” 在听到徐子寰被人打了,还处在命悬一线这件事后,他就觉得大事不妙。 就隐隐的觉得要发生些什么事情。 可他后来又觉得,这件事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虽然他不喜欢徐子寰,但也着实没想着会对他怎么样。 他居然还在撇清自己的关系,褚嬅顿时觉得更加气愤,他真的是从未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大弟子,居然是这般蛇蝎心肠的人,徐子寰都说了,他居然还不承认。 褚嬅上前一步走到玄锦面前,扬起手就朝着他的脸颊打了重重的一巴掌,因为这一巴掌,玄锦的头都被打偏过去了。 “你还敢狡辩,你六师弟都说了,就是你让人过去打他的,” 脸颊火辣辣的疼,这还是第一次,玄锦动手打他,可脸上再疼痛,又哪里比得过刺刻心口处的疼痛,就像是被一把剑狠狠的扎入心脏,痛的不能自已。 第二十章 哀默大于心死 院子内一片寂静,别说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了,就是有人呼吸稍微急促些,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更不敢去触霉头。 一是因为怕褚嬅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二是因为谁也不想惹事上身。 这也能理解,毕竟大部分人的本质,还是只喜欢看热闹,而不喜欢成为热闹的本身。 你要说这些人都是怀着什么样的心境。 那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各怀鬼胎了吧,毕竟有大多数的人都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只有少部分的人觉得事情不对劲。 但,要说此刻场上之人,谁最对这件事情感到意外,大概就是溪言本人了。 他甚至都觉得徐子寰被打这件事,太过突然,几乎下意识就以为是底下的那群人又自作主张。 以往他们自作主张,溪言极少会管,但这件事可谓兹事体大,如果真是他们几个动的手,未免也太蠢了些。 虽然他不认为这件事情,最后会牵扯到自己身上,但他还是将目光落在苍芎等人的身上。 带着几分怀疑和探究看着他们,但那些人却纷纷摇起了头,甚至眼神中都透着几分惊愕。 他们虽然也想看到玄锦出错,但这件事情的的确不是他们做的,同门相残这种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见他们一一否认,溪言微蹙着眉毛。 心底却传来一阵异样感,如果不是他们做的,那又会是谁呢?这个人这么做的原因又是什么? 从始至终,溪言都不会认为这是玄锦会做的事情。 若是他真的那么看不惯褚嬅对别人好,那早就对他们几个下手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而且还是在大家都明知道他对徐子寰有意见的情况下。 那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玄锦也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溪言的目光微微瞥向其人,其实这几日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个新来的彦殊。 他不仅一来就住进了玄锦的院子,还对他十分的仇视,甚至在他面前都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溪言之前没把他放在心上,毕竟溪言知道玄锦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心之所想。 可现在仔细回想,这人着实可疑。 彦殊的脸上过于平静,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就好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在看待一样。 溪言又觉得不太可能是他,总之这件事情他还是要在私底下查清楚的。 其实大部分的人都太不相信,徐子寰被打一事会和玄锦有关,这倒不是对他有不相信,而是因为没有道理啊。 玄锦本身就是宗门第子最高的存在了,他为何要对一个刚入门的弟子动手?这一点根本站不住脚跟。 止戈不相信的,就连慕离也觉得离谱。 止戈不相信,是因为他知道玄锦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他若但凡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被溪言耍了这么多年。 如果此刻站在前面被指责的人是溪言,他倒是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这位名声极好的老好人,是做得出这种借刀杀人的行为。 但是玄锦,不是说高估他,本身他也不屑这种行为。 说句实在话,止戈心里几乎认定了,这次的事情定又是溪言的手笔,而可怜的大师兄再一次的被当枪使了。 至于目的很明显,溪言就是想让玄锦身败名裂,被褚嬅厌恶,然后自己上位。 但是其中又有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溪言做的,那这目的指向性也太强了,怕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人陷害的。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止戈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去,那就是有人故意挑拨的,目的是什么也很明显。 慕离觉得离谱,你要说玄锦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人,他觉得还有些可能。 但你要说玄锦私底下把人约出来再打,这就十分的离谱了,而且是离谱到家的那种。 在他心中,大师兄虽然不是那么温和的人,但也绝对不会是在背地中欺负其他弟子的人。 他只会当面呼你,但不会背地里捅刀。 大概,只有彦殊的神情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复杂。 他那种复杂,不是因为玄锦欺负人而对他失望,而是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 他的脸上不带任何其他表情,只是一直默默盯着玄锦红肿的那半张脸。 褚嬅会动手打他这件事,其实也是彦殊没有料想到的。 他以为褚嬅至少会先了解情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出来把他打一顿。 但就算料想到,他也还是会这么做。 本来以为那是收徒大典的事情会让玄锦彻底看清楚,但他后来才发现,就算他看清楚又怎么样,他对褚嬅还是割舍不下。 不让他彻底的明白自己在褚嬅心目中到底是什么地位,他能幡然醒悟么。 不过,看着他雪白的脸颊上多出来一个巴掌印,他还是很心疼的,他那么高傲的人,怕是第一次被打脸颊吧。 为此,彦殊连带看向褚嬅的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善。 当然,这些褚嬅他们也都是不知道的。 “弟子没有狡辩,师尊是你不相信弟子,所以便一心认定了弟子,就是伤害六师弟的人。”或许是为了给自己辩解,玄锦隔了许久才开始解释。 玄锦倔强的声音传遍所有人的耳中。 那种倔强中又带着几分脆弱,突然给人一种很大的反差感,让人十分的动容。 他只是静静的跪着,就好像是遭受了天大的冤屈,但还是十分听话的,笔直的,跪在那里。 听着他的这番话,褚嬅微微蹙眉。 再结合他脸上的神情,又觉着几分的不忍,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玄锦真的不是背后之人。 可徐子寰亲口所说,又怎么会有错。 再说,徐子寰和玄锦平日也没有什么接触,又为什么要诬陷他。 “那你且说说,如不是你,又会是谁?” 他原本有几分不忍,毕竟玄锦也算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自己不该这么伤他的心。 但一回想到,徐子寰那满身的伤,就无法让自己再冷静下来。 玄锦他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敢伤害子寰,伤害无辜的弟子,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师尊,还有没有同门师弟。 褚嬅不耐烦的语气,还有看着自己打量的眼神,都让玄锦无比的心寒。 他这一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师尊冤枉他,和他产生隔阂。 本来以为重来一世,他能很好的化解这些,可现在才发现,自己单方面的努力又有什么用。 或许自己本来就不该抱着那样的想法。 怕是在师尊的心中,自己就是那种人,所以无论他怎么改变,也改变不了师尊心中到想法。 想到如此,他就觉得有几分失望,哀莫大于心死。 玄锦摇头,低声道,“弟子不知道。” 他不知道,也的确不知道。 他如何能知道是谁?就算他心里觉得是溪言那个傻逼陷害他,他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说出口,恐怕就算自己说了,也不会被人当成是真话吧。 也是最大的一点原因,还是因为他心凉了。 若是师尊没有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自己,他是肯定要说的。 可眼下自己说再多,师尊也不会相信他吧。 见他只回答五个字,褚嬅只觉得太阳穴青筋直跳。 他说不是他,又说自己不相信他。 可自己问了他是何缘故,他又说不知道。 这个玄锦,他到现在了还是这么的不知悔改,丝毫都没有一点反思,简直浪费自己再给他的一次机会。 褚嬅原本已经有几分压下去的怒火,又蹿高了几分, “不是你又会是谁?这件事情除了你还有旁的人做的出来么。” 褚嬅一时气急,口无遮拦,或者说是因为徐子寰受伤一事,让他实在无法冷静。 若徐子寰真的就是那人转世,然后又落得如此下场,自己又当如何? “师尊,如果你硬要说是弟子所为,那弟子请问师尊,弟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又哪里值得我去做这种事情?还请师尊和我说清楚。” 是啊,他已经是大师兄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做这种伤害同门的事。 他没有理由去这么做,他对徐子寰没有恩怨,他为何又要不惜罔顾自己的名声去伤害一个刚入门的新弟子。 他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情,他是脑子坏掉了还是脑子傻掉了。 “你为什么会去做这种事情?你心里存了什么心思,你真当本尊什么都不知道么。” “本尊本不想拆穿你,就是想给你留几份面子,可你居然敢对你师弟下手,真是无可救药,玄锦本尊从小看你长大,可从未想过养在身边的是头白眼狼。” 就这么两段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直接劈在玄锦的心口。 若是寻常,褚嬅打他,骂他,他都无所谓。 可是这两段话,就如同被骤然撕开他心里隐藏的一切,在他的伤口里撒盐。 其实褚嬅说完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了,但他既然已经说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玄锦脸色刷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褚嬅,要不是此刻脸上的刺痛时刻提醒他,他并非做梦,他都要怀疑刚才所听到的都是梦。 “所以师尊,你之前就都知道了么。” 玄锦浑身上下不能抑制的发抖,他真的不敢置信,却又觉得心口处实在是憋闷的慌。 他的话带着乞求,既想听到他说真相,又害怕他说出真相,如此矛盾着。 而,褚嬅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好像底下跪着的人,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子,而是一个心思歹毒至极的恶人。 他的视线冷的能把人冻伤。 然后再轻飘飘的说出一个答案,让玄锦彻底得瘫坐在地上。 他居然知道,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玄锦只觉得鼻子酸涩,努力压制着眼眶中的湿润,他是真的没想过,褚嬅居然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一直以来都看着自己像一只跳梁小丑一样围着他转。 师尊,你真的是杀人诛心啊。 知道什么对他最有用,所以就拿言语来戳他的心口。 玄锦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从来都没有像此刻心这么痛过,痛到麻木,痛到毫无知觉。 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森幽暗的暗牢,过着暗无天日的监禁生活,不,甚至说此刻得知真相之后,他都觉得暗牢里那些都不算什么。 “玄锦,你可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褚嬅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 可此时此刻,玄锦只想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只低声的道着两个字,再也不想为自己辩驳一星半点,“没有。” “师尊,弟子以为这事有蹊跷。”谁也没想到,此刻最先站出来的人是止戈。 他以往从不爱参与溪言和玄锦之间的争夺,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有几分不忍。 看着犹如行尸走肉般的玄锦,止戈还是没像以前一样,而是站了出来。 褚嬅看着自己的三弟子,细长的眸子微微拉长,看着他的眼神透着几分审视。 以往从来不见他出来说话,此刻站出来有事要做什么,难道也是为了给玄锦求情么。 “能有什么蹊跷?不是玄锦又能是谁?”褚嬅冷声道。 止戈向前一步,“大师兄这些年料理宗门事务,无一不尽责尽力,对宗门弟子们也是呵护有加,所以弟子觉得,大师兄不会蠢到会对六师弟动手,你说对吧,二师兄。” 彼时,溪言也是有打算出来替玄锦说话的,没想到被止戈抢先了一步。 这会止戈故意提起他,他自然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是,三师弟说的不错。” “师尊,此事定有蹊跷,大师兄一定不是伤害六师弟的罪魁祸首。” “师尊,不妨让六师弟亲手指出伤害他的人是谁,我们将他们找出来。” 哪怕是弟子们挨个出来求情,褚嬅都不为所动,“子寰说他被打的时候,被人蒙住了脑袋,那些人说是因为他和本尊走得太近,要给他一点教训。” 止戈忙道,“六师弟当时被蒙住了脑袋,又怎么会知道打他的人是谁?” 褚嬅冷哼一声,“原本他也是不知道的,可那些人一边打他,还一边说他们是大师兄派来的,说他得罪大师兄就是这个下场。” “整个天云宗,敢自称大师兄,只有玄锦他一人。” 第二十一章 惩戒 “可若是那些人故意把脏水往大师兄身上泼,大师兄岂不是冤枉。”止戈又道。 确实,止戈说的还是比较有道理的,他这话一出,众人都纷纷赞同。 “师尊不妨先调查小师弟遇害之时,到底有哪些人不在,那些人或许才是伤害小师兄弟的真凶。” “倘若若此事调查出来后,真和大师兄有关在做惩戒。” “可若只是有人看大师兄不顺眼,故意栽赃嫁祸与大师兄,大师兄岂不是冤枉。” 止戈提出的建议十分中肯,也是比较合理的。 以往师尊从来没有这么武断,或许徐子寰的特殊性,让师尊失了分寸,再说这次的事情本就疑点颇多,也不能直接下定论。 止戈既然已经提出了意见,溪言自然要附和,他道,“是呀,师尊,若此事和大师兄无关,岂不是冤枉了他。” 此事兹事体大,若直接把这样一个罪名硬生生的扣在玄锦头上,他的名声也必然受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在此时,原本一直默默站在最后面的彦殊也走了出来,这算是他第一次主动的站在大家面前。 虽说当初褚嬅收的是两名弟子,但他对两名弟子之间的态度却天差地别。 他把徐子寰带在身边独自教导,而彦殊则是扔给了玄锦,所以大家对彦殊都不怎么看好。 “昨日到现在,大师兄和我都在一个院子里,期间大师兄并未外出,也没有见过其他人,这件事情和师兄定无关联。” 废话,玄锦和此事当然没关联了,因为这件事情是彦殊做的,只不过他才不会承认是他动的手呢。 自从那次收到来信,他就一直想找机会下山,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是有着另一层的考虑在其中,总之他都是经过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看着师兄弟几个,都站出去替大师兄说话,慕离也只好往前面迈了小半步,笔直跪下,“师尊,师兄师弟他们说的对,这件事情或许真的另有隐情。” 这大概是天云宗内门弟子最团结的一次了吧,所有人都在替玄锦说话,唯独当事人沉默的一言不发。 既然内门弟子都纷纷站出来求情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一起了,瞬间跪倒一大片。 褚嬅看着一大片的人都跪着给玄锦求情,他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先应下他们的要求。 “既然你们觉得此事和玄锦无关,那找出那几个人就交给你们,若是到最后此事和玄锦脱不了关系,那你们也——” “不必了” 许久未曾说话的玄锦突然开口,他不是不想为自己辩解,而是觉得已经毫无意义。 玄锦面色冰冷,眼神透着几分空洞,那样子犹如破碎凋零的梅花,透着几分凄凉。 这样的他,看的褚嬅心头直犯怵。 “师尊既然已经认定了弟子,那就是弟子所为,既如此弟子自愿受罚,不必再查。”这大概就是他最后的倔强。 事情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就算最终查出来不是他所为,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和师尊之间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这些年是他痴心妄想,是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是他没有做好一个徒弟应守的本分,他怨不得旁人,只能怨自己。 听着玄锦这句话的那一瞬间,让褚嬅觉得,他大概是真的被自己伤到了。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玄锦初次来到天云宗的情景,他那时不过才八岁,就被家里人送来了凌云峰。 那时的他总是会看着自己发呆,只要是自己吩咐的他都会去做,哪怕自己给他的任务再坚决,他也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那个成日里,总是跟在自己身后叫师尊的小孩,是什么时候长大的?要是什么时候变得不爱说话的呢?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好,你既然已经承认了,那本尊就——”他话音未落,房间内的有声音传来。 “掌门仙尊,六师兄想见您。” 褚嬅即刻转身,大步向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那焦急忙慌的样子竟是从未见过的。 从而独留满跪在地上的弟子们,原本他们若是不跪倒也罢了,此刻又未得到褚嬅的首肯,自然还得跪着。 “所有人先回去,这件事情和你们都无关。”玄锦甚至都没有背过身子,但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后面的弟子都开始面面相觑。 若是在平时,玄锦发话了,他们必然会走,可现在。 正当他们犹豫的时候,溪言也开口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大师兄的话么,无关人员先离开。” 溪言此话一出口,后面的人这才开始行动了起来。 原本满满的一院子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内门弟子。 玄锦瞥了溪言一眼,而后一言不发。 若师尊没有说那番话之前,他定然要拿剑劈死他,可现在他却不想再这么做了,正如他之前想的那样,没意义了,完全没意义了。 重活一世,自己依旧斗不过这个人。 若溪言知道玄锦心中所想,大概率会喊冤,他虽然的确是想执掌天云宗,但绝对没有想害玄锦的意思。 而且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动的手。 “三师弟,多谢你出言帮我,但这次的事情你们不用在参与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吧,我在这里等师尊就行。” 玄锦转头朝着止戈所在的方向,止戈这次能帮他说话属实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乐意承这份情,以后他要是有什么地方要他帮助的,他也会尽力帮忙。 止戈心头暗自叹了口气,到头来还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大师兄客气,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其实玄锦说的是对的,他们几个站在这里等也等不到什么结果出来,更何况玄锦都已经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几人纷纷向玄锦道别,先行一步离开这里,临走之前溪言停在了玄锦面前,他的脸上没了以往的笑意,却多了几分郑重。 “大师兄,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让他们调查清楚,还大师兄一个清白。” 听到他说这话的玄锦眼皮都没抬,贼喊捉贼,要说这一切和他没关系谁信,居然还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清白?溪言师弟你还真是会开玩笑,我轮到这个地步不正是你想看到的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这大概是玄锦重生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眼神看溪言,极其厌恶的,不屑的眼神。 看到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溪言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同时露出几分受伤神色,“大师兄,你为何要觉得你落到这个地步是我想看到的呢,我之前就说大师兄对我有误会,看来误会还很深。” 误会?有个屁的误会,他能和这样的小人有什么屁都误会。 玄锦依旧不想理会他,小人得志。 见他一副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溪言随即叹了一口气,“大师兄,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所以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还大师兄一个清白。” 玄锦冷哼一声,不想再理会他。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思,怕是在背地里又想了什么其他陷害他的法子了吧。 到最后这件事情,对玄锦的处罚是受二十鞭鞭刑,同时闭门思过半个月,以示效尤。 但这件事没有对外公开,知道他受处罚的也只有褚嬅和几个内门弟子。 意思是,虽然是玄锦犯了错,但这件事情事关整个天云宗的名声,不能外传。 玄锦这几日难得清闲,虽然这几日他只能趴在床榻之上,因为背部火辣辣的痛让他只能趴着,但不用再处理各种各样的宗门事务,他一下子定当了许多。 其实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有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现在仔细回想,他或许早就不应该留在这里了,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才是能规避一些事情发生的途径。 大概是因为褚嬅的那些话让他切切实实的明白了,自己之前是多么的愚蠢,还一直以为自己默默守候就好。 在师尊的眼中,大概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每天围绕着他身边,一直演绎着一场极具滑稽的闹戏。 年少时的爱恋,在得知对方早早就知道他心意却视若无物之时,他那些年对褚嬅浮现的爱意突然烟消云散了。 他突然看清了什么,是往前的那些年,从未有过的清晰。 他或许,真的该离开了。 “大师兄,我刚捉了几条新鲜的鱼,你是想吃清汤还是红烧。”玄锦的屋外,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又是这个家伙,这其实不仅变着花样的给他找东西吃,还总是趁着他休息的功夫溜到他房间来。 若是之前,他肯定不让这个人进来,可是他现在只能趴在床榻上,那你还能管得了这人。 没等到玄锦的回答,彦殊二话没说的直接推开房门,径直的走到玄锦面前。 他举着一条四五斤重的鱼儿,这鱼身上甚至还在滴水。 “大师兄,问你你没回话,我只好进来了,就这条红烧还是炖汤?”彦殊这个家伙丝毫没有一分的自觉,脸皮厚的能堪比城墙。 玄锦朝他默默翻了个白眼,看着那鱼儿身上在滴水,他顿时就有几分嫌弃,“你拿开些,水要滴在我头上了。” 彦殊这才往旁边拿了拿,与此同时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你想怎么吃这条鱼,你说了我就拿开些。” 这人着实是无赖的很。 要不是此时此刻他趴在这儿,真想上去给他一记耳光,这个彦殊究竟是要做什么,别的弟子见到他都是躲得远远的,就他一个不仅不怕他,还要凑那么近。 虽然彦殊的脸皮十分的厚,但意外的让玄锦不是很排斥。 见他依旧没有回答,彦殊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然你不说,那就烧个辣椒鱼吧,这条鱼这么大,师兄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辣椒鱼? 他是想辣死他么,明明知道他不能吃辣,玄锦朝他瞪了一眼,同时道,“我不吃,还有说辣椒鱼,你是想谋害我么。” 彦殊表情故作夸张,“怎么会,我是好心好意,既然大师兄不喜欢这个烧法,那你给我提个意见呗。” “……”反正是躲不过呗。 这玩意非得让他说一种吃法,他不说就这般折磨他,玄锦十分无奈,随口说了一句后,那彦殊直接拎着鱼去厨房了。 耳边总算是清净万分了。 也不知是不是彦殊每日变着法子的给他投喂,经过这几日的修养,玄锦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他的院子不大,院子里能住能用的房间也没几间,说起来他这个院子看起来要比之前修整不少,看来是彦殊那个家伙。 原本要这个院子是因为此处距离褚嬅的院子极近,所以才住在这里的。 现在一想,却觉得自己真是傻,放着别处大院子不住,非得挤在这个又破又小的院子,不过也没关系,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玄锦已经决定,这次禁闭结束,他就休修书一封给师尊,他要下山历练。 这整个天云宗他不想去管,也管累了。 褚嬅既然那么看中新收的小弟子,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那他也的确没有必要留恋了。 再说,他一走,溪言怕是要和徐子寰对上了吧,毕竟他可是对自己这个位置势在必得呢,说不定他还会明里暗里让褚嬅给自己除名,到时候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师兄。 哦,对了,他这次下山可不是逃避。 之前说修为遇到瓶颈,他也一直想办法解决,他在山上这么久都没能突破,说不定下山能有所机遇。 溪言前世之仇,他不是不报,只是此刻时机还不够,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通过这次的事情他想明白了,与其与他正面交锋,倒不如先韬光养晦,壮大自己在进行反击。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变强,然后再找机会回来。 第二十二章 下山遇到家黑店 “白鹭洲、菖蒲城、遍地都是黄金宝, 同花堡、奇幻林、天下奇闻人不知, 缥缈山头有仙尊,芦花山外鬼称王, 仙人不知人间苦,一心成神不渡己, 小鬼不懂人间乐,大喜大悲难慈悲, 瀛洲南海有蛟龙,化作圣贤点菩提。” 一夕之间,菖蒲城的大街小巷,这首童谣突然的在孩童们之间传唱了起来。 可若只是传唱,倒也掀不起多大波澜,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街头巷尾突然多了不少张贴的歌词,十分引人注目。 此歌调上扬,若不仔细听歌词,只以为又是什么朗朗上口的诗词歌赋,可仔细听了这歌谣的内容,却又处处透露诡异。 这首凭空出现的歌谣,似乎就是为了要故意传播一些信息。 除去歌谣中出现的几个地名以外,却是全然不知这些底又是什么意思。 白鹭洲、菖蒲城、同花堡、奇幻林、虚无崖缥缈洲、瀛洲南海。 这几个地方中的前四个都是大众所知的地方,但这后面两个,那就是传说中的仙家府邸了,也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地方。 天云宗地处缥缈洲,坐落在东海虚无崖之外,说是难以企及之地,其实也不完全准确。 只不过要想来到东海虚无涯,坐船至少得两天两夜,再加上海上浪潮凶险,就算有人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仙修之路,也会有大部分的人因为这么一条凶险的海域而停止向前的步伐。 飘渺洲是一个大洲,除却有像天云宗这样的宗门外,也还有其他宗门。 有人的地方放自然就有求道问仙者,若是半入山门倒还好,若是未拜入山门那岂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自然不是了,山脚下可开了不少商铺客栈了,就是为了来接待这些人的。 所以对于人世间的消息,缥缈洲信息都比较滞后的,暂时还不知道人世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随着玄锦离开天云宗,这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玄锦离开天云宗让很多人都没想到。 毕竟,一向以师门为先的大师兄,突然决定下山历练,本身也是一件稀罕事。 更何况,他说要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无法突破修为的桎梏。 开玩笑的吧,他那样的人居然也会有修为的瓶颈,他可是天生仙骨,天生仙骨也会有修为上的烦恼吗? 像他那么优秀的人,居然也是会有修为上的烦恼,不会是自谦吧。 对此,玄锦未做过多的解释。 褚嬅也是想都没想的直接同意了他的请求,或许已经是对这个弟子很是的失望,又或者是有着其他方面的考量,总而言之,他并未提出任何异议。 踏出山门口的那一刻,玄锦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然而他还没有感受多久,就听到了熟悉且烦人的声音。 “大师兄你怎么走的这么快,我不过就是去厨房拿了些干粮,你怎么就已经走的这般远了。” 是彦殊那个家伙,因为除了他以外,还能有其他人会这么喊他么,更不会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 他离开的时候特地挑了个大家都在忙的时间,就是怕有些人会追出来,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某些人。 见玄锦不理会他,彦殊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追上了他,与此同时他还把手中拿着的囊,往怀中塞了塞。 “你跟着我做什么?”明明是呵斥,可是就连玄锦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 没有人是喜欢孤独的,他也不例外。 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追着一个人的脚步走,已经让他渐渐习惯了孤独。 作为天云宗大师兄,他尽职尽力,恪守成规,但却让底下的师弟师妹们与他越来越疏远。 作为褚嬅的徒弟,他事事遵从,鞠躬尽瘁的扮演好一个徒弟要做的一切,但却依旧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怜他这么些年的努力,全都比不过师尊的一句话,还有一个新收的弟子。 他也想通了,爱人先爱己,若是他连自己都不爱,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呢。 哪怕被呵斥,彦殊也没有丝毫生气或者恼怒这类的情绪,甚至还十分诚恳的对玄锦说,“师尊已经同意我随你一起下山了。” 同意? 呃,严格意义上来说,不管褚嬅同不同意,他都会离开。 毕竟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办成的,怎么可能不走呢,再说了,没有玄锦在的天云宗,他又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么。 而他说的那个同意,大概就是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留下一张写了字的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大概就是他也遇到瓶颈,想去历练云云。 至于那张纸条什么时候能被人发现,哼,或许等有人发现他几日没出现了,才会有人发现吧,就算等他们发现,彦殊也早就离开了。 至于褚嬅,他自然更不会多管彦殊的事。 或者说他要哪里顾得过来,他此时不得亲力亲为的照顾自己那个卧床的小弟子,哪有时间管其他人如何。 听着他把褚嬅搬出来,玄锦面色并无什么变化,事到如今,师尊和他依然没什么太大的联系了,既然他说褚嬅已经同意,那就当他已经同意了吧。 见他不做声,彦殊默认他同意了让自己跟随,从而又道起了其他的事,“大师兄,你知道菖蒲城么,那个地方是个挺有意思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以腐食为生,听说……” 玄锦脸色瞬间阴沉几分,道了句,“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还有你要是再喋喋不休,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彦殊有些惊讶,同时道,“这么说,大师兄你已经算是同意我跟着你了,那我们第一站去哪里,不如就去这菖蒲城。” 玄锦眸光清冷的扫了一眼彦殊,同时内心不免几分感慨,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帅哥,却长了一张这么碎的嘴呢。 难怪他和慕离是行四行五,这二人的嘴都不是一般的碎,看起来倒像是亲兄弟。 其实这话他倒是说错了,彦殊并非是个话多的人,他只是想让玄锦对自己没那么警惕。 还有就是,他不这样怎么能让玄锦同意他随同一起下山呢。 人脸皮不厚些,怎么能讨到媳妇呢。 这是我们彦殊大人结合上辈子总结出来的经验。 说是下山,自然就不可能只是离开凌云峰,他们要去的是缥缈洲外的地方,那才是人间。 除却南梁,玄锦对是人间了解的极少,到比不过彦殊,毕竟他一直喋喋不休的在说着一些奇人异事。 玄锦刚开始觉得厌烦,但后来听他讲讲凡间之事,却又觉得有趣。 他自小出身南梁皇族,八岁以前都生长在皇城范围,对这民间的奇人异事,倒是知道的甚少。 所以听着彦殊讲的那些,不免也是听的认真的了些。 “你说的这个菖蒲城又是在何处?” 听到他骤然问起,彦殊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和他解释的机会,只不过他有些意外玄锦居然不知道这个地方,“大师兄你竟不知道这个菖蒲城么?” 菖蒲城?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玄锦微微蹙眉,没回答他这句问话。 看出他的确是不知,彦殊识趣的没在追问,反而和他解释了起来。 “我以为师兄你知道,这个菖蒲城和被南梁覆灭的羌国有几分渊源,听说羌国人的祖先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提起羌国,玄锦下意识的想到了褚嬅。 说起来,羌国覆灭好像就是他们家先祖所为。 以往他从未有这种代入感,现在却是真切的意识到,羌国和南梁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以往他没有这种代入感是觉得自己拜入天云宗便和俗世没什么瓜葛了吧。 其实褚嬅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灭了他家国的叛军后裔,对于这样的人不恨都算是慈悲了吧。 见他思绪游离,彦殊又凑近了过去,两人脸颊贴的很近。 直到玄锦目光处多了一双大眼,他才反应过来,说实话是被吓了一跳。 玄锦往后退半步,同时带着几分呵斥对他道,“你在做什么?” 彦殊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没看什么,就是看你在发呆,刚才我说到羌国的时候你就在发呆,是想到什么了么?” 被他戳中心事,玄锦有几分恼怒,看着他的眼神也透着几分不善,“注意分寸,这是你和大师兄该说的话么。” 彦殊朝他做了个鬼脸,却也没在提及此事。 他还是在想褚嬅,明明褚嬅都对他那般了,在提起和他相关的事情时,他还是会想到那个人。 二人一路向南,若是以前去某个地方完全可以御剑飞行,但他们此行是历练,自然不会满天横飞了,不然还叫什么历练。 再说了此处是人间,凡人有多向往修仙之人,若是被看见了指不定引起一波骚动。 但哪怕他们比常人身强力壮,走了这么远的路也一样要休整。 所以他们打算找处酒馆坐下,顺便打听一下这菖蒲城的路怎么走。 不要意外,彦殊这厮虽然知道很多奇人趣事,却是个罕见的路痴。 玄锦就不必再说了,从小到大也没有走过多少路,自然也是不认路的,就算他方向感再好,不认路也没办法。 这两个不认路的人,要不是一路多有打听,都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了,但就是这么一路打听,还差点走错了。 “两位客官,要点点什么,本店招牌芙蓉烧鸡、翡翠八宝虾、水晶云吞,客官要不要尝一尝。”小二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穿着不凡。 特别是那位白衣公子,瞧这一身穿着打扮,活脱脱的就是刚出世的贵族小公子。 玄锦刚准备脱口而出不必了几个字,彦殊抢先一步回答,“把你们家招牌菜一样来一样。” “诶,好咧客官。”小二麻溜的给他们带路,顺便朝着旁边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 直到坐下之后,玄锦低垂的眸子才抬起来看他,“这是家黑店。” “我知道,他报的几个菜名都不是这种小店应该有的,而且这个小二手指上的老茧太多,哪个位置生茧,不是一个小二该有的。”彦殊并不以为意。 这种开在犄角旮旯,每天连几个客人都见不到的小店,居然还能有这种大酒楼里才会有的菜式,你说稀奇不稀奇。 只是不知道,开这个店的人到底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玄锦目光炯炯的望向他,眼底翻涌起一丝波澜,彦殊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店不大,从他们进来之后,别说人影了,就连之前迎接招待他们的小二也不见了,明明是看着做生意的酒店,却干净的不像话。 这哪里像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倒像是专门来载客的。 玄锦手指轻点桌面,桌面收拾的虽然很干净,但还有零星的褐红色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色的手帕,随后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他动作慢条斯理,静静的等待着那个人向他们走过来。 是那个伙计,端着一盘子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走了上来。 “客官,这是本店招牌水晶云吞,请慢用。”说着还细心的给他们递上筷子。 玄锦望了一眼那碗看起来有点发青的云吞,手指连动都没动,这小二怕是以为他们是个傻的。 见他们不动筷子,伙计也不恼,笑眯眯的又转身去厨房端了其他的菜过来,来回这么五六趟,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菜品。 “客官菜齐了,请慢用。”伙计默默的站在旁边,那架势倒像是要看着他们动筷子。 玄锦叹了口气,这满桌子的菜没一个能吃的,什么水晶云吞,那是饺子皮裹耗子肉吧,还有翡翠八宝虾,虾头发黑,一看就有是死了许久的虾,至于其他的就跟你不说了,不是不能吃,就是已经腐烂了。 见他们久久未动筷子,小二脸上明显挂不住了,“客官,怎么不吃呢,这些可都是本店的招牌菜,绝对好吃。”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埋伏在旁边的伙计们也纷纷都走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了起来,看样子他们今天若是不动这个筷子,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二十三章 仙人饶命 说来也有些好笑,寻常黑店劫财害命,这还从来没见过逼人吃饭的。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意图,既然他们都已经挑明了自己的动作,他们还用再客气做什么。 原本就有几分嫌弃这个环境不大干净的玄锦,轻抬手臂,食指指腹摩挲着青莲的剑柄,似乎只要他们下一步有什么举动,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拔剑。 反正就算这些人全部都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这些人撑死了会些拳脚功夫,和修仙之人打架,大概脑子不太好。 青莲剑隐隐闪着青色光芒,这已经代表了他蓄势待发,然,没等他把青莲剑拔出。 彦殊的一声疑惑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小哥,这菜看起来的确是上齐了,但问题是这些都不能吃,这些可都是腐食吧!” “你们这么大个店,总不会就给客人吃这个?” 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这家店是黑店,居然还要问出这么肤浅的话题,真搞不懂他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他看不出来这些人都不是真心想让他们吃饭的么。 彦殊指了指这满桌子散发腐臭味道的,姑且称作是食物吧,这些怎么看都是已经放了很久的,已经变质的东西。 也没有一样是人能吃的东西。 说起来,要不要这么巧合? 他之前还刚和玄锦说,菖蒲城的居民以腐食为生,这下就让他们活生生的给遇到了,还是以这种方式给遇到了。 但,这里可不是菖蒲城。 就算这里是菖蒲城,也没有断然逼着客人吃腐食的。 这六界之中只有鬼族的人才好吃腐食,那是最没有品味的一个种族,生前是人,因其的怨念强大,所以才幻化成了鬼。 鬼当然吃不了人类吃的食物,就喜欢挑些已经发烂发臭的东西吃。 这群人类背地里居然和鬼族那些没品的家伙有所勾结,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么。 听到彦殊说这里的菜都不能吃,那些人的脸上却是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能吃?” “哪里不能吃,这些可都是小店的招牌菜,都是些上好的东西,客官你可真挑剔,这些都满足不了你。” 睁眼说瞎话,这些人就是典型的例子。 玄锦嘴角上扬,松开握住青莲剑的手,转为双手抱胸,朝着彦殊的方向,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容。 就看那副神情,好似在说他脑子有病才和这些人讲道理,可不是脑子有病么,明明只要动手就行了,他偏要先动口。 彦殊对此置若罔闻,一副语重心长的看着这些人,然后轻叹一口气, “从此处向北不过一里,便有卖新鲜瓜果蔬菜的商铺,你们不至于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可却依然选择给食客们准备一些腐烂许久的东西。” 他们刚才途经此处时,的确是见到有铺子贩卖瓜果的,这就说明这个地方不可能是没有人居住的。 这么大个店开在这里,不仅没什么来吃饭的食客,甚至这附近连个鬼影都没有。 那小二微眯双眼,就明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都开始放狠话。 “今天你们二人,若是不给我把这些菜都吃完了,休想完整的离开这里,竟然走进了我们这家店,就算你们倒霉。” 口气还蛮大,看来是铁了心的想要将他们留在这里了。 不仅宰客,还想逼他们吃臭气冲天的腐食,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里都是装的什么,以为随随便便说两句凶话,就能唬住他们么。 在小二放完狠话之后,那几个汉子伙计让他们纷纷围住,看起来这几个倒是个练家子。 本想放他们一马,但架不住总有人要找死。 他许久不去鬼界走动,不知道那几个鬼王背地里都搞什么鬼动作,这里还是人族,他们在这里居然还发展了信徒。 鬼族这种恶心的种族,连妖族都不如,真就这般猖狂于世,居然教唆旁人强迫吃腐食,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他们一样喜欢吃这种恶心的东西么。 彦殊叹了口气,端起一盘还在散发着臭味且不知名的什么菜,直接扣在小二的脸上,“既然你说这些都能吃,都是你们的招牌菜,那你就先尝尝看好不好吃。” 他这个突如而来的举动,饶是抱着看好戏心态的玄锦,都被他给吓到了。 上一秒好声好气和人说话的他,怎么下一秒就开始翻脸了,这人也真是善变,之前说要进黑店的人是他,和旁人讲道理的也是他,此番先动手的又是他。 真是完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玄锦原先之所以没有先动手,是因为他看出来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人。 一般而言,修仙之人不轻易对普通人动手,除非这些人先动手。 不过,既然现在彦殊已先动了那个手,他也没有在后面看热闹的必要了。 那小二被扣了满满一脸的腐食之物,不仅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难以明状的臭味,就连原本得意的神色也变成了恼羞成怒。 他顾不得擦干净脸上的污渍,手指指着玄锦和彦殊二人,眼底恨意迸发而来。 “都给我动手,原本看着这两个人长得不错,还想着放条生路,居然敢对我动手,真是找死。” 说句真话,本来瞧着这个二人长得仪表堂堂的,还想把他们带到那位大人跟前,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 “快点,把他们都杀了,不用留活口,妈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居然敢对我动手。” “老子要把你们都弄死,然后再献给赫暨大人,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把你们两个人血放干,然后在串成肉干肯定很美味。” 一想到此处,他就开始流口水,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应该变成了他幻想中的珍馐美味。 见他居然还开始流口水了,玄锦瞬间就被恶心到了,而且他说什么,要将他们分干,感情这些人还是吃人的。 吃同类可是要遭天谴的,特别是这么恶心的吃法,玄锦甚至还不等那些伙计扑上前来,他就直接拍案而起,退至一旁。 与此同时,他腰间的佩剑青莲凌空腾飞,玄锦顺势一把抓住青莲,手腕转动,剑锋迅速,气势凌厉。 趁着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使了一套剑法,那动作行云流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众人都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动作之迅速,饶是彦殊都只是站在一旁欣然鼓掌,一脸崇拜道,“师兄好剑法,好一个凌微霜寒剑法,果然精彩。” 玄锦蹙眉瞪了他一眼,什么凌微霜寒剑法,他使得明明是——,他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他为何会知道自己使的剑法的名字。 这是他上辈子偶然得到的剑招,这辈子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才对啊,他是从哪里知道的。 而且这个全名应该叫做绫波霜寒十三式,全天底下知道他的人也绝对不会超过是三个人。 彦殊又是从何处知道这个名字的。 绫波霜寒是十三式,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是一套冰系剑法,但凡是被这一剑击中的人,浑身上下的血液犹如被冰霜冻住了一般,所以玄锦一般只用于限制对手行动。 眼瞅着几个高大威猛的伙计被玄锦纷纷定住之后,小二见形势不妙,竟是想要溜之大吉。 可他还没走两步,却被彦殊一把揪住了衣领。 “这小哥怎么还跑,不是说要叫我们放血晒干串成串的么。” 他明明说此话时语气平静,可却让人听出了一阵恶寒,那小二甚至不由自主的发抖,被牵制住脖颈如同被毒蛇环绕住一般。 彦殊依旧对此置若罔闻,此时此刻他脸上甚至都带起来零星的笑意。 “刚刚和小哥说话,小哥非要说这些菜都能吃,那刚才小哥吃了觉得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一样美味。” 此话一出,小二觉得后脊汗毛林立,整个人如同坠入寒冰地窖一般,这个人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却如此的可怕。 小二哪里还敢有刚才的那副表情,不停的开始求饶,“两位客官,请你们饶了我吧,我真不是二位大驾光临,怠慢了二位,我这就下去重新给二位准备菜肴。” 重新准备?他倒是说的轻巧,若是此刻放了他,他岂不是要跑。 他刚才那般颠倒黑白的嘴,不是用起来十分的顺口么,还有刚才说要把他们串成肉串的人不就是他么,这人为了求生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放了你?放了你你不是得跑了,我们怎么舍得放了你?”彦殊牵制住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给倒扣起来。 “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那人刚被迫转过身,就看到一道凌厉的青色剑影直指他喉间,瞬间吓得面色苍白。 “再问你一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他此时有之前的那般觉悟,恐怕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真是开玩笑,若是这小二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怕是都不敢动歪心思了吧,或者说,甚至都不会上去迎他们进来。 看着那锋锐无比的剑,小二大气都不敢出,他是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本来以为这两个是出身富贵的小公子,撑死了会点功夫了得,却没想到是碰到硬茬了。 “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二位仙人还请饶恕了小人吧,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对你们起了歹心,而且饶恕了小人吧。” 小二看出玄锦佩剑上闪过的一丝青色的光芒。 他也知道这种光芒代表的是什么意思,这是修仙之人才会有的灵力,而这种可以看出颜色的气,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境界非常。 好死不死,他们这个地方居然会来修仙之人,还有为什么修仙的人还会跑到他们店啊,这个地方可是百年都没有修仙之人踏足了。 今儿真是倒霉,这不许久没开张,一开张结果就遇上了仙人,早知道今天就不开门了。 答非所问,玄锦微蹙着眉,这家店到底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让他明明怕的要死,却什么都不说。 玄锦的目光开始上下打量起这家店,刚才他只觉得这家店过于干净,现在看来,除却很干净之外,也很安静。 而且人员结构也很奇怪,店内甚至都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店。 “其他人呢?”这小店这么大,不可能就他们几个人。 “其,其他人?哪,哪有其他人,就,就我们。”小二被他的话问的有些发懵,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见小二依旧在搪塞,彦殊扣着他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你可要想好,我师兄可不是什么好人,他这一天刺下去,你这小命可就没了。” “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这店里就我们几个,没有其他人。”都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在嘴硬。 彦殊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玄锦道,“问这个人怕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或许可以试试这几个货。” 他指的这几个货,自然就是那些被玄锦冻住的伙计们了。 玄锦摇头,用剑指了指一个方向,“先去后厨看看。” 他们都是从后厨把菜端上来的,总要有人准备好餐食吧,这么偌大的酒店,别说连个厨师都没有。 见玄锦二人要去厨房,那小二明显异常了几分,甚至都开始挣扎了起来,这样让玄锦断定,后厨定有猫腻。 两人一前一后,玄锦走在前头,彦殊制着小二走在后头,而那些伙计们都呆呆的站在原地,动都不能动。 还没踏进厨房,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接冲进玄锦的鼻腔,他下意识的捂住口鼻,仔细分辨之下,那味道竟是人血的腥味。 看着厨房紧闭的大门,玄锦直接踹了一脚,半副门扇直接被踹飞了。 然,就在他踹飞这半幅门扇之后呢那股刺鼻的味道,更加猛烈的传了出来,甚至比刚才的味道还要难闻百倍。 玄锦脚步一滞,看着屋子里的东西,顿时觉得额头青筋暴起。 第二十四章 谁的罪行? 饶是玄锦重活一世,在看到这番场景之时,也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这哪里是厨房,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一个大型的屠宰现场。 入目之处,是满地已经有些干涸的、颜色有些发黑的血迹,就看这血迹的凝固程度,最起码得有半年以上。 难怪从外面闻起来时,是那么腥臭的味道。 待他听到咕嘟嘟沸腾的声音时,目光不由自觉的瞥向了那个正在往外散发着刺鼻味道的大锅。 锅里传来的味道,就和刚才他闻到的那股刺鼻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味道让玄锦不自觉的屏住呼吸,因为实在是太难闻了,是那种混合着多种不明气味,外加腥臭的要死的味道。 再看那口锅,外壁积攒了一圈黑色的,有些恶心的丝状物,还有那挂出锅沿半截的东西,怎么看怎么都像手指骨,还是血肉都已经被煮烂的那种。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悬梁上挂着的一排排的,那是什么? 满地的血污厚厚的一层,那些血迹颜色发黑,时间至少有半年之久。 乍一看还以为是挂着的什么腊肠,可没有谁家的腊肠能做成这个样子的,这分明就是被风干放了血的尸骸,还是被砍去头的那种。 玄锦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若不是此刻要维持形象,他定然要找一处干净的地方吐上一吐。 真是太恶心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玄锦眉头紧锁,压抑胃中翻江倒海翻,转而对被彦殊拖进来的小二上来就是一掌。 他的愤怒难以言表,特别是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你们这些惨无人道的东西,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玄锦两辈子加起来也从未见过此番景象,这已经不能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这些被挂着的尸体中,甚至连脑袋都不见了,可想而知他们生前都被遭受了怎么样的对待,说不清他们生前是来这里的客人,还是原本就在这家的伙计。 甚至连一副完好的尸身都没有。 刚开始彦殊还不明白玄锦为何会如此气愤,直到看到这满地的惨状,才觉得换做是他也会给他来这么一下。 他实实在在被里面的场景吓了一跳。 要是他们以凶狠着称的魔族,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些以杀人为乐的人类,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就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吧。 要说他们是被鬼族附身了,也不是没可能。 玄锦的这一掌,虽说没有多重,但也是实实在在的打在小二身上的,但他却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 这天底下,居然还会有着一群这样的人,他们到底有没有人性,或者说他们到底还是不是人。 见他一直低着头,玄锦怒气不减反增,揪着他的领子怒斥道,“说,你们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还说这些人没有背后之人谁信,他们一定是受了谁的指使,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一定是和鬼族有关联了。 六界之内,只有鬼族中的人才会有这般恶趣味。 玄锦发起怒来,是会让人感到害怕的。 先前小二身边跟着那么多伙计,他才如此有恃无恐,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人对面他们,瑟瑟发抖的身体已经表明了他此刻的状态。 是的,害怕,十分的害怕。 可他都已经这么害怕了,那嘴依旧硬的和死鸭子一样,不肯开口。 “你还是不肯说是吧,你若是不说,我把你身体里的血放干了挂在这里,让你也体会到这种痛苦,彼时你看那背后之人会不会来救你。” 玄锦从未想过,他们究竟是得是有多么心思歹毒,才能做出这般残害同类的事情来。 见这小二还在犹豫,彦殊直接把小二的脑袋拎着提到那口正在沸腾的大锅上方。 味道比起刚才被糊了一脸的腐食还要刺鼻难闻,小二不由的咳嗽了起来,他不是不害怕,只是他知道自己要是说了,也不会有好下场。 “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就把你脑袋塞进锅里,看你脑袋到底够不够硬,想必你的脑袋很喜欢和其他东西黏在一起吧。” 彦殊声音尤为冷冽,他不似玄锦那副义愤填膺,他面上反而十分的冷静。 看着他这副样子,玄锦丝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把小二的脑袋塞到锅里。 玄锦本就对彦殊有几分疑惑,现在却更加不解了。 他能如此平淡的说出这种话,倒让人更加的心惊,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彦殊自然是没发现玄锦在默默观察着他,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怎么样,他迟早会让玄锦了解他的全部,明白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有那刺鼻的味道,那小二却是再也绷不住了,腿一软,竟是笔直的跪倒在地上。 太可怕了,玄锦和他说话时,他只是觉得对方只是在说些狠话,可这个人和他说话,他却感受到他是真的会这样做的。 他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哀求道,“我说,我说,这些都是供奉给那位大人的。” 那位大人? 看来他们的确有幕后之人。 很好,他势必要揪出这个人,玄锦侧身蹲在他面前,冷眼追问道,“你说的那位大究竟是谁?” 为此,小二陷入痛苦之色。 可能是刚才那画面太过恐怖,尽管不想说,还是支支吾吾起来, “那位大人是带领我们的救世者和引领者,他是善的化身,是最尊敬的人。” “若非那位大人,我们早就都化作恶鬼了,他是菩提的化身,是众人的启蒙。”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在说什么鬼东西,见他说些奇怪的话,玄锦不耐烦的皱着眉,直接拿起剑柄抵在他的心口位置,“那人到底是谁?说清楚。” 没想到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敢偷奸耍滑,真当他不敢对他动手么。 可小二此刻的状态,就如同陷入疯癫一般,时而高声朗诵,时而低吟哭泣,时而又开始求饶。 “煊赫大人,饶命,我错了,我不该透露您的下落。” 煊赫大人? 玄锦正欲追问他煊赫是谁,却见他突然制止了疯癫的举动,从而抬头看向他,紧接着又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然后就听到他用极其尖锐的嗓音大声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是谁,不如来找我。” “我们会见面的,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谁。” 说完这句话,小二瞳孔放大,一口气堵在喉间,竟是气绝身亡。 他娘的,晦气。 玄锦面露嫌恶,仔细检查了一下这小二是不是真的没有呼吸,然后站起了身子径直往外面走去。 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这傻逼玩意什么煊赫大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他刚才是在借小二的身份,故意挑衅他么。 还有这个叫煊赫的就是他们的幕后主使么,这么恶趣味,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本玄锦还想看看外面被他盯住的几个伙计,却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全都没了呼吸,无一例外。 这个人居然下手这么快,在他们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不仅把小二噶了,还把外面这些伙计都灭了口。 看来还真是怕自己问出点什么东西,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玄锦往外走,彦殊自然是赶紧跟了过来,再说人质都噶了,他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不过,见玄锦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适当的开了口,“他口中所说的煊赫,或许是南海龙王第三子南铭煊赫。” 玄锦目光炯炯的望着他,与此同时对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名字有些好奇,“南铭煊赫?” 这世间本有六界,神魔双界凋零,仙界昌运,人界兴旺,龙族作为这个世间最独特的存在,他们的形体是妖,却是天生的仙族。 龙虽是仙族不假,但因为其的特殊性,却极少有人会称他们为仙人,也因一直居住在海域之上,鲜少被人所知。 就比如玄锦就不知道这个南海龙王,所以他才会很疑惑。 见他不太清楚,彦殊又很细心的给他解释,“南海龙王是四海龙王之首,他有三个儿子,分别是南铭渲途、南铭良渚以及南铭煊赫,其中南铭煊赫就是他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实力最强悍的一个。” 听他说起什么四海龙王,玄锦更是一头雾水。 “我在从未听过什么四海?什么龙王?你不是现编出来哄我的吧。” 见他居然连四海都不清楚,彦殊只觉得几分诧异,玄锦见他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顿时有几分不满。 “怎么?我应该知道什么四海龙王吗?” 见他真的不知,彦殊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缥缈洲在东海之外,师兄难道不知道,那东海亦是四海之一。” 玄锦神情一怔,他却是从未想过东海和四海有什么关联,那按照他这么说东海也是有龙王的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疑惑,彦殊又给他科普,“东海龙王早年全家都晋升为神了,如今东海已经没有龙王了。” 啊? 龙还能晋升为神?这不是最离谱的,最里头的不应该是龙不该是妖族么,怎么会晋升为神? 玄锦觉得一个头三个大,但为了被彦殊看出来他的茫然,他到底还是没有直接开口问。 不过,听着彦殊的这一顿科普,玄锦总算是对这个南铭煊赫有所了解。 同时他又觉得十分疑惑,为何前世他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龙王,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四海。 不怪他不清楚这些,其实前世也是有四海龙王的,只不过那都是在玄锦被关在暗牢之后的事情了。 自他二十二岁修为散尽,他就一门心思扑在如何恢复修为,又哪里会注意到那么多事情。 再加上宗门有意让他消息闭塞,他能知道的除了几件大事之外,又能知道多少。 他前世知道一百来岁才死,可在暗牢就度过了一百年,那些消息就算他想知道也难以知道。 正因为被折磨的那一百来年,才能让他更加铭记那前二三十年的记忆,才能让后他知道自己落得那般下场都是溪言的手笔后,对他的厌恶本能的到达了极点。 “既然这一切都是那个叫什么南铭煊赫的人搞的鬼,那我们就去找他。”玄锦心火难以平复,没由来的多南铭煊赫更是火大。 见他如此义愤填膺,彦殊却突然是笑了笑。 玄锦十分不解的看向他,眸中带着几分气恼,“你笑什么?” 彦殊收敛笑意,转而一副平静神色,他道,“大师兄,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找到南铭煊赫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或者说就算我们天云宗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玄锦瞳孔微缩,话卡在喉咙顿了顿,他已是谪仙境,天云宗内修为最高的是褚嬅,那个叫南铭煊赫的,竟是要高过登仙境么。 那岂不是已经一步登仙了? 知道他不解,彦殊又解释道,“龙族生而就是仙,所以哪怕目前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会是他的对手,除非我们现在已经飞升。” 玄锦哑然,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之前他们总说自己修为逆天,可这个叫南铭煊赫的,不过只是出身好一些,就直接就是仙了。 像他们刻苦修炼数十载,也不见得能飞升成仙的。 知道玄锦心有不甘,彦殊连忙安慰道,“虽然我们目前不是他的对手,但也不是不能打败他,或许我们此番历练,一步登天也未尝不可。” 玄锦没说话,此前他曾答应褚嬅二十年入登仙境,可要想飞升,别说二十年,恐怕四十年也是不够的。 早日成仙,早日把那个南铭煊赫给揪出来,早日让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虽然心中有目标有方向,但修为的桎梏却是成为扣住他的枷锁,如果不解开枷锁,他又怎么能朝着目标直奔而去呢。 就在玄锦陷入沉思之际,又听彦殊调侃道,“师兄太心急了些,待我们到了菖蒲城,在向南一直走,就可到达南海,到那个时候就算打不赢那煊赫,给他使使绊子也不错。” 第二十五章 心惊肉跳的老叟 大火肆虐啃食房院瓦舍,将所有的罪恶和欲望都彻底葬送在火焰之中。 大火能抹去所有的痕迹,却抹不去最后的真相。 对这样充满罪恶的地方,最好方式就是一把火烧个干净,让死者安息,生者警醒。 不知为何,看着火焰吞噬发出的光亮,玄锦只觉得心头一阵堵得慌。 是那种无力感, 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无力感,就像他最后得知真相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回想起之前他睁开双眼,看到的不是记忆中的阴暗,而是登仙阁清雅别致装修时眼底的迷茫。 哪怕是彼时晋升谪仙境,他也从未有此刻觉得前途迷茫。 前世他止步谪仙境,今生他真的能改变得了自己的命运,飞升为仙么。 世间大道千千万, 修仙又真的是他唯一的出路么。 [是啊,修仙路太慢了,二十年太久了,若是改变不了结局,五年后你依旧会变成那个废物。] [要是变成那个废物之后,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就只能等死了。] [难道你想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作为一个废物么,过那样的日子你甘心吗?] [不如与我一起沉沦,我会让你变成过不一样的人生,体会到权力握在手中的感觉。] 他听见有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声音带着蛊惑和欲望,似乎只要他做出了选择,就会把他拉入某个无尽的深渊。 玄锦对于这道声音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也不是旁人,是他自己。 那是玄锦的心魔, 诞生于他重新回到这一世的起点,壮大于褚嬅轻飘飘的那一句话,然后又被南铭煊赫再度勾起。 哪怕耳边全是心魔的低语,玄锦依旧视若无物,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迷茫让心魔再一次找到可乘之机。 果然是道心不够坚定,所以才会产生心魔,只要他足够强大,才能让那些对他有影响的东西全部消失。 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对心魔说的任何一句话置之不理,但其实他心中明白,心魔就是他的另一面,只要他有任何放松警惕,就会被替代。 他怎么能被替代呢,他还没有报仇,他还没有改变自己的结局,他不能就这样被替代。 想到此,玄锦眼神更加坚定,他目光静静的看着火焰将一切罪恶吞噬殆尽,直到全部都化作废墟,他才露出一抹浅笑。 而那被火焰吞噬的罪恶,就如同他心底衍生的心魔被他再一次的强压下去。 只要他视若无,就没有什么能够激起他心中的半点波澜。 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不能总是一味的揪着过去,不肯放下。 只有学会了和自己和解,才不至于一直困在过去的记忆之中。 就像这些被枉死的人,若是他们一生都被困在于酒店,被困在腐烂的躯壳,那么将不会安息。 提起枉死的人,他慕然的又想起了另一桩事情,或许可以召唤他们的魂魄,让他们了却心事,投胎转世。 可还没等他开始捏诀,就听到旁边传来嘻嘻碎碎的声音。 居然还有人。 玄锦彦殊两人同时转头,只看到几个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其他缘故,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 本来以为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人住了,所以他们才一把火直接烧个干净,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人出现。 “师兄,或许那几个人能知道点内情。”彦殊率先开口。 他的声音明明很是轻柔,可眸子却死死的盯着那几个穿着破烂的老叟,就像是在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无比的厌恶。 要不是彼时光线昏暗,玄锦定能看到此刻他的脸上冰冷无比的神情。 玄锦点头,觉得他说的不错,或许这几个老叟或许能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但看他们如此犹豫不决的模样,玄锦便直接走到他们跟前。 见他模样如此俊秀,几人先是面面相觑一番,在觉得他不像是坏人,这才敢壮着胆子和他说话了。 但是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彦殊身上的那一刻,却是慕然的颤了颤,似是在害怕着什么,事实上当他们看到彦殊的那一刻,只觉得后脊发凉。 见他们不敢说话,彦殊目光低垂,向前几步径直走到玄锦身边,俨然一副乖巧模样。 见彦殊没说话,那几人纷纷咽了口水,这才磕磕绊绊的说起话来, “几位道长,我们只是路过,见这里暖,呃,烧起来了,就凑过来想看看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要帮忙?” 这几人原本是想说因为火烧起来暖和才凑过来的,但又想到哪有凡人会因为火烧起来暖和才凑过来,于是就改了口。 他们几个本是四处游荡的鬼魂,好不容易有了躯壳,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修仙的,自是有些害怕。 若是被他们发现他们是鬼族,他们可都完蛋了,不过那个穿黑色衣服的,真的太可怕了,看到他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凉。 不对呀! 他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觉得浑身发凉呢?太诡异了。 还有,为什么刚才这个黑衣服的要这样看着他们?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不过也不应该啊,鬼王大人不是说他们这个躯壳和活人一样,一般人不会看不出问题么。 再说这镇子阴气那么重,他们的气息应该更容易隐藏么,他们在这个镇子上生活了这么久,不会被他们发现了,然后要被抓走吧。 “帮忙倒是不必了,想问一下几位这个阵子最近可发生了什么大事,或者说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真是怪了,如今已开春,可也不至于这么阴寒,这几人身上怎么有一股子寒气,而且那种寒气还是自下而上的,让人感觉不太舒服。 察觉到有异样,玄锦目光又将这几人打量了一番。 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为什么觉得这几个老叟像是鬼族的,但他们身上的确又有着活人的气息,还真是奇怪。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镇子上的阴气太重了,又因这里枉死的人太多,所以他才感觉不对劲。 玄锦手指不由轻触剑柄,但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若这几人真是鬼族,他们又没犯什么事儿,自己何必要对他们下手,好歹生前也是人。 几个老叟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怀疑,只当是他们在鬼王那拿来的躯壳能蒙混过修仙者。 听玄锦只是打听事情,几位老叟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甚至不假思索的就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要说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倒是没有,不过匪夷所思的事有这么一桩,前几日发现这里的魂,呃,浑身身上都让人很痒,呃,不对,我是说我们这里空气不好,呃,也是不多,呃,” 眼瞅着他越说越乱,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另一个老叟死掐了同伴一把,然后笑嘻嘻的抢过话接道。 “几位有所不知,这个地方之前还是很繁华的,但几个月前来了不少商贩,说是要带着镇上的年轻人出去发财挣钱。” “好多人就跟着他们一起走了,如今这个镇上走的走散的散,可是那些年轻人出去之后竟是再也没有回来。” “要说最古怪的还得是这家酒店,我前些日子还听到里面传来很奇怪的声音,但细细的凑过去听,却什么都没听到,着实很诡异。” 玄锦微微蹙眉,又向这些老人混起了这家店的情况,开了多久,又有多少人。 “这家店我们来时就已经开了很久了。” “你们来时?”玄锦抓住关键词,目光看向他们时带着几分打量。 说实话,若他刚才只是觉得这几人的气息很像鬼,现在几乎都可以说是百分百确认了,只有小鬼看见他的时候,才会害怕的语无伦次。 (大师兄,其实不止小鬼,师弟师妹们看到你也会语无伦次的,你凶起来的时候真的要严肃了,呜呜呜呜,(??????????????????????????????????????)) 不过是看他们额头没有黑印,应是未害过人的,不然就他们这样的,玄锦一劈一个准,保准让他们全军覆没。 那人后悔自己说话说得这么快,心底冷汗直冒,但也知道,还得先把话解释清楚了,不然就算这位白色道长不砍了他们,那个穿黑衣服的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呃,我们之前不是这里的,前几年结伴到了这里,觉得这里清闲就在这里落户,所以这家店开多久我们也不大清楚。” “但是,据我们了解,这家店开了至少有三五年了,听说去年的时候酒店老板被仇家追杀逃走了,只留下几个伙计守店,说起来这家店能开这么久也是很稀奇。” 老板被仇家追杀逃走了,只留下几个伙计,玄境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感觉这个线索着实没什么卵用。 但再问下去,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其他消息了,玄锦也只好放弃。 还不如他采用招魂术呢,或许还能知道更多点。 那几个老叟见没他们什么事了,赶紧先行离开,生怕被玄锦二人缠上。 “大师兄,你觉得那几个人的话有几分可信?”彦殊刚才一直没开口,此时那几日走了他才出来说话。 玄锦也是差点忘记他旁边还跟着一个人。 他低咳一声,然后道,“不可全信,但可借鉴。” 说实话,玄锦本人觉得是什么大问题的,这几日一看也不是原住民,知道太多才奇怪呢。 “那大师兄,你现在是准备招魂么。” 玄锦低声应道,与此同时手起捏诀直接试着召唤此处残留的魂魄。 常理说,人死前遭受如此非人的虐待,死后必定化作凄凉鬼魂游荡人世。 更别说是以这样的方式惨死,这个地方一定充满了冤魂,若冤魂执念太强,是可以化作实体拥有力量的。 但到目前为止,玄锦并未看到那种力量,就好像他们凭空消失了一般。 同时,玄锦发现他们魂魄招不出来,一丝一毫都没有,哪怕刚才新鲜刚死的几个也是没有的。 全都不见了,找不到,一丝都没有。 就好像他们本就不存在于这世间一样。 人的魂魄不见无非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已经陷入轮回,要想召唤魂魄,除非轮回的人已死,第二种就是已经魂飞魄散了,所以才召唤不出来。 可就算魂魄落入轮回,那也会有相应的指引,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魂魄,在玄锦的召唤下不可能会不出现,就算这真的强大到那种地步,也至少会有所感觉。 玄锦心中有一个猜测,这些人的魂魄是已经消散了,所以才召唤不出来。 那个人居然能狠到这个地步,将这些人的魂魄全部消散个干净。 那个叫南铭煊赫的究竟是有多狠,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虽然是仙族,但行为处事风格却一点都不像一个仙族该拥有的,这个南铭煊赫定是和魔族鬼族有所牵连。 若是这样就说的通了,想必那些人的鬼魂都已经被魔鬼族给吃了。 鬼族爱食腐肉,所以那些人才会把尸体倒挂放血风干等着腐烂,看着小二那么害怕那锅汤,断定这些人肯定没吃过那些东西。 既如此,那些煮着的都是给谁做的呢。 玄锦不想细想,细想之下只觉得一阵恶寒,先前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如今只觉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见他面色不好,彦殊凑上前去,带着一丝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玄锦骤然推开他扶住自己的手,低声道了句,“我没事。” 可他这副样子哪里是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有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个十分嘴硬的人,可是他自己偏执的不这么觉得。 彦殊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时刻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玄锦对上一世的记忆还有多少。 但是他百分百可以肯定,他一定丢失了很多记忆,就比如他们曾经相识相识的一点一滴,又比如他的身份,他都不曾记得。 他不曾记得那些也无碍,反正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第二十六章 难得交心 彦殊只觉得肩头一热,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脖颈回到他体内。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他朝着玄锦所在的方向看了看。 发现他并未察觉这边有什么异常之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今他们两个一道行走,有很多地方他都需要十分小心,若是被他发现,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主人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他知道呢?难道主人不想让他知道主人的身份么?” 人类的感情真的是十分的复杂,他不理解,明明主人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得与这人重聚,为何又什么都不告诉他。 若是他,定然会将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他的。 看着那道略显清瘦的背影,彦殊的眼中多了些许的贪婪,多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主人迟迟不回应他,他有些不高兴,大声在彦殊耳边囔囔道,“主人?主人,主人。” 聒噪的声音着实令人生厌,彦殊默默收回盯着玄锦的视线。 貅霖突然觉得后脊一凉,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他顿时觉得有几分后怕了。 他到底是为什么敢那么说话啊,这几日主人装的太好了,他就一直觉得主人就是那样性格的人。 但其实主人才不是什么好人啊。 完蛋了,不会惹到主人生气了吧。 彦殊刚才眼底的确是闪过一丝杀意,虽然知道玄锦听不到貅霖和他说话的声音,但若是真的被玄锦听到了,那就不好了。 “你这么多废话,看来是太闲了。” 彦殊和貅霖对话属于意识交流,玄锦自然是听不到的,再加上貅霖的特殊性,就算是有人用通心诀窃听也是听不的。 他的实体状态下是一只貔貅,但此刻是灵体状态,旁人看不见,只有彦殊可以看见。 “没有,我没有,主人我错了。”貅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后怕,她刚才真的是太得意忘形了,所以才会忘记主人是什么样子的。 彦殊并不理会他的求情,甚至威胁他道,“若是你在敢吵吵,我就把你和朱颜关在一起,想必朱颜应该会很乐意吧。” 貅霖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他才不想和朱颜待在一起。 他最讨厌朱颜了,主人太坏了,就知道拿这一条吓唬他,嘤嘤嘤。 原本今天他们是打算找地方落脚的,可那家店已经被他们一把火给烧了。 这方圆百里又没有客栈,就算有客栈恐怕也不想住了,所以今晚他们也只能露宿街头了。 人间不比天云宗,这个季节虽是春季,但乍暖还寒,夜晚时分也有几分寒气。 他们虽都有灵气护体,但毕竟他们在人界,还是用些凡人的法子为好,捡一些乱木回来烤火取暖。 这个时候彦殊师弟又发挥起他的作用了,不仅忙前忙后的捡回来一堆柴火,又趁着月色跑遍了整个山头,结果却抓了几只鼹鼠。 实在是没办法,这个山头比较荒,能找到几只鼹鼠属实算不容易的了。 彦殊也比较自觉,回来之后直接处理外加火烤,一气呵成,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玄锦也没和他客气,直接接过他递来的烤鼹鼠。 可那香喷喷的烤肉到嘴边,他却突然想起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彦殊以为他是不喜欢吃这个,连忙起身说要去捉些别的来,玄锦拦住了他。 于是彦殊有几分疑惑的看着他,那样子好像是在问,你为什么不吃这个? 玄锦脸上却是突然浮现一抹笑容,“没有不喜欢,只是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彦殊有些好奇,歪着脑袋看向他。 “彦殊抓鼹鼠,鼹鼠、彦殊,你们这名字还真的读起来一模一样,挺有意思。” 玄锦刚才就是在想这个,本来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到鼹鼠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的,又觉得十分好笑。 鉴于当事人站在此处,他并没有笑出声。 但没想到,在彦殊看来,以为自己是不喜欢吃这些,其实他没有那么挑,只要是能吃的,好吃的,他都会选择尝试。 彦殊抽了抽嘴角,却没生气,甚至随着他一同笑出了声,“还真是挺巧的,我刚才丝毫都没有想到。” “那师兄,是不是看到鼹鼠后突然想起我,所以才不忍开口食之?” 这一句就纯属调侃加玩笑了。 听至此处,玄锦脸上全然无了笑意,这话说的过于暧昧,他们虽然是师兄弟,但认识也没多长时间,他就算是开玩笑,也未免有些过火了。 再说了,这家伙还真能扯,不过是说一个谐音,这也能往自己身上扯,真是个自恋的人。 少年你这么自恋,你家里人知道么。 见他又不理自己,彦殊讪讪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师兄不必想太多。” “名字这个东西是家里长辈起的,不过,想来长辈起名的时候,也绝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东西名字叫鼹鼠。” “但能和这么可爱的小东西一个名字,也是挺不错的,师兄若是喜欢,也可以叫我鼹鼠。” 鼹鼠、彦殊,读音有些许的差别,对于玄锦来说却很容易分清。 玄锦收起脸上的笑容,他觉得,彦殊的豁达,有些异于常人了。 若是寻常人听到别人说你的名字和一个畜生的名字一样,就算不会生气,但也不会觉得开心。 或许是因为问这个的人是玄锦,回答这个的人是彦殊,一个没想到那么深,一个却并不在意,所以才可以这么和谐吧。 不过见他这般毫无在意的,甚至都能调侃自己的行为,玄锦心头还是没由来的颤了颤。 这一路上走来,他对自己这个五师弟算是有一些了解,可是却始终不明白一点,“你为何会拜入天云宗?” 其实这个问题,玄锦不是第一次问他,但他是真心的想从他口中寻一个答案。 如果说实力,玄锦觉得对方或许比自己强,境界或许不分上下,但结合之前几次,他觉得彦殊极有可能在自己之上。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更不明白。 彦殊为何要拘泥在一个天云宗, 对于一人来说,选择天云宗绝对是宗门的不二人选,但对于一个本身修为极高的人来讲,宗门不宗门的,只是虚言。 他为何要到天云宗?为何要拜在褚嬅嬅门下? 凭借他这个实力就算自己修行,亦能有所大成,难道就是为了那些所谓的资源,可修行到他们这个境界,外物早已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能靠自己。 彦殊脸上原本还有几分笑意,但在听到他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淡了几分。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快速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沉默了许久。 这沉默持续了多久呢? 玄锦觉得至少有半炷香的时间,他甚至都在思考自己刚才是不是不该问出这个话题,此时的气氛尴尬的让人想抠脚趾。 他眸中晦暗几分,清了清嗓子佯装咳嗽,然后又道,“行了,今日也不早了,就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今儿也的确不早了,既然他不愿意回答,那自己也没必要强求,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隐藏的心事,玄锦自己也有不是么,那他也不能要求别人也说出口。 再说,自己对他还是太过了——没想到在玄锦说完这句话后,彦殊却突然的开口了。 彦殊从外表看和玄锦差不多大,实际上比他还要大上两岁。 他这个年纪虽然该可以拜入天云宗,几乎算是压着最后的年龄限制。 天云宗虽然不限年龄,但修行过的人都知道,最好的修行年龄是在十四五岁,超过这个年龄段再进行修行,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 或许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回答,他道,“我曾说是憧憬天云宗,这句话不是假话,天云宗地大物博,不仅是个修炼的好地方,还是个能提升修为的地方。” 听他又说起这个,玄锦不免几分失望,这些话他并不想在听,多少入天云宗的不都是冲着这一点而来的。 但,彦殊紧接着又道,“我出生边陲,那是人界和魔界的交汇之处,那里是人间最乱的地方,也是充满罪恶的地方。” “魔族总会在私底下掳走人类小孩,把他们当做贡品,或吃掉,或奴役,被抓住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住在那里的人平均寿命都不会高于三十五岁,因为整日都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他们也无法活得更久一些。 没想到他居然是在那样一个地方出生,玄锦心中顿时升起一抹自责,他从未想过他居然有这样的出身。 到底是他推己及人了,自己小时候吃穿不愁,就总以为别人过得和他一样顺遂。 边陲指的并非地名,而是指一个地带。 之前提过,鬣阳宗的弟子在边陲魔域森林发现过先魔族的踪迹,所以不难理解,边陲是指的人界和魔界的交界处。 “人们每日都提心吊胆,害怕遭受魔族袭击,也害怕和亲人分离。” “我的父母是散修,住在那个地方,他们这些修仙的,更容易被魔族记恨上,在我七岁那年,父母双亲皆死于魔族之手,从那以后我就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离开边陲,去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 “若是以后有机会,实力也足够强大了,再回去给家里人报仇。” 天云宗是天下第一宗门,也是唯一一个魔族不敢随便入侵的地方,他说是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倒也不为过。 原来他居然背负着这把血海深仇,他能长这么大,能将修为提升到这个地步,想来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没想到你小时候居然有这么一段经历,抱歉。”玄锦头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旁人说话,在听完彦殊说的那些后,他竟不知道自己刚才那个举动是对是错。 “没事,都过去了。”彦殊轻声道,但他这副模样在玄锦看来,像极了故作镇定。 原来大家都过得不容易。 这一瞬间玄锦觉得他和自己无比相像,他们都背负着血海深仇,都会不断的修行,来提升自己的实力。 为此,玄锦对他的戒备也稍稍放下些许,或许这个人并没有他想的那般复杂。 不,甚至他要比自己更惨一些,自己虽然和俗世斩断了,但好歹没有家破人亡。 玄锦在暗自后悔,彦殊则是心虚的咽了口唾沫,其实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他现编的。 毕竟,当玄锦满脸真诚向他发问时,他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要把一切和他说清楚,但后来一想,自己若是这么说了他不仅不会相信,反而会对自己更加戒备。 他刚刚知道褚嬅是什么样的为人,也才刚放下对褚嬅的执念,自己若是再这么说,指不定会引起他的反感。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引起他的共鸣,这样才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这样既增添了他入天云宗的可信度,也能让玄锦放下对自己的戒备心,一举两得。 这不,效果十分显着。 玄锦似乎也相信了。 真不怪玄锦这么容易相信他说的话,玄锦虽然遭受了身边人的背叛,骨子里却还是想有可以相信的人。 就当这是他最后的心善吧,若是彦殊真的在骗自己,那他一定会比恨溪言还要恨他。 貅霖在听了彦殊的那一番言论后,不停的咂舌感慨。 主人这番操作真秀,也真是无比的可耻啊,亏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出身边陲是不假,失去双亲也是不假,但主人不就是魔族的么,还说什么魔族欺负他。 再说了,边陲那个地方有谁敢欺负他。 他从小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欺负过,更别提那些魔族的家伙一看到他就会躲着他了。 而且,别人不被他欺负都算是好的了,怎么说的好像他就是在那边生活过的人一样,真是睁眼说瞎话,把玄锦唬的真是一愣一愣的。 两人的话题并未持续太久,大抵是玄锦得知他身世之后,不忍心再问过多,亦或者这一日经历太多都有些累了。 总之,要保持好体力,才能更好的走接下来的路。 第二十七章 怪事连连 第二日一早,两人又向南出发了。 此去向南,这一路却是连半点人影都没看见,比起之前那个地方更加的荒凉。 南方不该属于富饶之地么,怎么越往南人越少呢,若是旁人,可能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这两个人就算了吧。 一个不谙世事的,一个又不怎么来人界的,能知道有什么古怪才怪。 于是乎,两人一路向南走了又二十几里,也总算是能看见有人类生活的踪迹了。 这是个村子,规模不算大,但至少也有百来户,他们到达村子的时候正值中午,阳光肆虐,四下也是炊烟袅袅,但街上委实没什么人走动。 要不是看到这些炊烟,玄锦丝毫都不怀疑,他们这是还在上一个地方没出来。 明明此时正午,街道上怎么会一个人也没有呢,哦,还是有人的,因为迎面不就走来了一个男人。 这那人肩上扛着点东西,耷拉着脑袋,似有些心不在焉,也全然没注意到玄锦二人。 玄锦仔细探查过了,此人的确是人类,身上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息,的的确确是活生生的人。 “这位大哥,我们途经此处,想请问此处是何处?距离菖蒲城又还有多远?” 确认了这人的的确确是个人类后,玄锦便不假思索的开口问道。 菖蒲城本来也不是很远的地方,但这一路他们实在是走错了不少冤枉路,所以才会每至一处都进行打听。 要说辨别方向的法子,的确是不少的。 若是平时遇到有太阳,方向还好辨认了些,可若是遇到云雾天气又或者天气不好,那就是方向找不到一点方向了。 在人界七绕八绕的更是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别说御剑飞行了,他们虽然可以御剑,可若是没有灵符指引方向,难道要一顿乱飞不成。 这男子本就有几分心不在焉,突然被叫住更是吓了一跳,直到看清上前和他说话的玄锦,确认他不是什么坏人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实在不是他过分警惕,不是在这边生活过的人,丝毫都不会知道这里究竟有多么的恐怖。 知道这两人不是本地的,他瞬间胆大了些,回道,“此地是鄞州常山县,距离离菖蒲城还有百里,一路向西南方向走即可到达菖蒲城。” 但看着二人穿着,像是修仙的道人,于是男子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斗胆问二位,二位可是从仙山来的仙人道长?” 仙人还不算,道长应该是算的,于是玄锦点点头,默认了他的称呼。 只不过他的注意力,全然放在男子说的第一句话上,原来此处距离菖蒲城居然还有百里。 别看着百里不远,走起来来却着实不大容易,寻常御剑飞行不觉的路远,此刻脚踏实地走起来才知道什么叫远。 不过见他问起他们的身份,猜想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于是玄锦颔首道,“可是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以往处理宗外事务的时候,也会遇到有人上去问他们是不是仙族来的,其实说白了就是有求于他们。 普通人寻求仙人庇护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修行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这种和人类打交道的事情交给玄锦就好,彦殊并不想和这些人有什么沟通。 他这几日离开魔界的消息,不知怎的被那位给知晓了,还想趁着他不在的时间,将他的势力清剿。 要不是他提前有所部署,那位怕是已经将他的势力连根拔除了。 所以在,貅霖传来消息的那一刻,他有犹豫要不要在随玄锦往前走了。 他虽继承了魔族,也成为了新的魔尊,但鬼族的那些个鬼怪,可不全听从魔尊的命令。 魔族看似齐整,但只有他知道,其中是有多么的割据,魔族向来都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方。 见玄锦点头,男人眸中闪入一丝欣喜,哪还有之前那个耷拉着脑袋的颓废样子。 他喜道,“我见你二人穿着不凡,就猜到你们定是仙人,仙人请你们帮帮我吧,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见他骤然要下跪,玄锦连忙把他扶起,同时向他问起了来龙去脉。 原来前几日此人上山砍柴途中,遇到一只受伤的野狐狸,因为心有不忍,男人就救下了这只狐狸,还将它带回了自己的家。 (打住,不要想到那个被妖魔鬼话版本的天云宗先祖和狐狸缘定三生的故事,天云宗师祖再次澄清,此事纯属无稽之谈,切莫当真。) “这狐狸好生漂亮,夫君是从哪里捡回来的。”男人的妻子头一次见毛发如此秀丽的狐狸,竟是忍不住的上手摸了摸狐狸的毛。 见妻子欢喜,男人脸上带了几分笑,于此同时说出了自己是在何处救下的狐狸。 一开始妻子见男人带回一只狐狸,还觉得十分有趣,也热心肠的养了几日。 可没想到还没过几日,妻子就和他抱怨说狐狸不仅偷吃家里散养的小鸡,还在被她发现后,想要咬她。 但怪就怪在,只要是男子在的时候,这只狐狸乖巧的不像话,一点也不像他妻子口中的那般暴躁,反而是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男子也常常能在狐狸身上看到各种伤痕,他觉得是妻子对狐狸不好,狐狸这才要咬她。 所以,男子就想着把狐狸单独放在柴房,这样就不会起冲突,可没想到有一日妻子突然对他说,让他把狐狸给宰了,说剥了狐狸毛能卖不少钱,剩下的肉自然能让家里吃上一顿好的。 可男子自然不肯,怎么能因为妻子的一己之私,就把这只狐狸给杀了呢。 然而,男子的不肯,在妻子眼中就好比是受到了无比的背叛,妻子认为是狐狸夺走了男子的心,因此她想要杀了狐狸。 可男子却觉得是妻子无理取闹,连一只小小的狐狸都不肯放过。 争吵间这二人起了争执,却没想到许是听到了动静,狐狸从柴房偷跑出来,对着男人妻子的胳膊就咬上了一口,咬完就跑了。 男人的妻子吃痛,自然就松了手,二人也没在争执,可没成想当夜妻子就发起了高烧,甚至怎么叫都叫不醒,为此男子只能去寻郎中。 可诡异的是,大夫来了之后,竟说他妻子脉象平稳,不似生病。 男人自然是不信,若不是生病,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高烧不醒。 但,无论他请了多少郎中,得出的结果都是他妻子并没有病,可为什么没醒却始终无法解释。 后来几日,他妻子倒是醒了,可整个人的状态不对了,就如同中邪了一般,坐在那里不吃不喝,整个人毫无生气。 男子又去寻郎中,可得出的结果依旧是毫无大碍。 若是并无大碍,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这不是扯呢么。 男子自然是无法相信郎中的话,可一个郎中这么说就算了,他请的所有的郎中都是这么说,为此男子陷入了疑惑。 难道妻子真无大碍,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消瘦成这个样子。 也就是这个时候,男子突然想起之前救他的那只狐狸,那是他和妻子争执的时候,是那只狐狸冲出来咬了妻子一口,然后妻子才变成这样的。 或许这一切都和那个狐狸脱不了关系。 可狐狸已经跑了几日,男子寻了几日都没能找到,男子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妻子一点点的消瘦。 现在他是无比的后悔,为什么要救下那只狐狸,若是他早些听妻子的话,把狐狸送走或许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本来以为这一切就要这样算了,没想到今日遇到玄锦他们,这狐狸的事儿本就邪门,郎中找不到原因,这些仙人能找到原因也说不定。 于是乎男子这才问出这个。 听着他说完话,玄锦若有所思。 他知道,男人是怀疑这一切的发生和那只狐狸有关,但事实是如何还得亲眼见到当事人才能见分晓。 如果按照他这个说法,那么他救下的那个狐狸有可能不是普通的狐狸,或许是已经成精的妖。 说起妖族,玄锦见得不多,比起如今统领魔界的鬼族,妖族听起来就很低调了。 听说几百年前,妖王意外暴毙后,妖族内斗不休,如今是什么情况,玄锦也不太清楚。 妖族不比鬼族、魔族,他们大多是开了灵智的生灵修炼而形成的,并非天生作恶的种族。 玄锦与妖族接触不多,不知道这男人口中的那只狐狸,究竟是不是妖。 “能否先带我们去见见你的妻子,或许我们有办法救你的妻子。” 玄锦觉得还是得先看一下对方的情况,才好做判断。 男子连忙点头,心中惊喜不已,若是他们真的能救的了他的妻子,那真的是他走了三辈子大运了。 他连忙给玄锦二人带路,好在男子的家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也不用走太远的距离。 倒是玄锦,一路上试探去男子,为何他们这个地方中午了,路上却没什么人。 “道长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地方一到中午就会出怪事,有好几个人在大街上走着人就没了,久而久之,大家在正午的时全都大门紧闭不敢出门。” 人没了? 玄锦莫名来了兴趣,比起他妻子被狐狸咬的事情,玄锦觉得这件事更有意思些。 他单纯的只是指这件事,并不代表处理他妻子得事情就不重要。 “那你们就没报过官?”玄锦好奇的问。 毕竟人没了这么大的事情,总不可能不报官吧,这个地方虽然不算大,但也在官府的管辖范围,不至于没人管。 男子叹了口气,“报了,没用的,该消失的还是得消失,邪门得很。” 玄锦刚想问他,既然他说的这么恐怖,为什么他自己大中午的还出门在外游荡,却被彦殊拉住了衣角。 刚转头,就看到彦殊用手指了指男人的影子。 此时正午,太阳照射到人身上的时候,最多只有一个影子,可男人却有两个影子。 其中一个影子尤为正常,可另外一个却看不清像什么,而且好像还会动一般,一会跑到左侧,一会又和另一个影子重叠。 若不是鬼族之人惧怕阳光,玄锦几乎都要怀疑,只是走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鬼族的。 玄锦不动声色的再次打量起了男子,甚至默默的用自己的灵力进行探查,但都一无所获,走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确是人类,可又怎么解释他为什么会有两个影子。 彦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重影人。” 玄锦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对男子口中的那个关于他们正午不出门的传言,有了些另外的想法。 重影人与正常人无异,除却身上有两个影子以外,几乎可以说就是人类了,但重影人自身是意识不到自己的不对劲的。 因为人是不会时刻关注自己的影子的,无论是什么物体,在太阳的照射下,都会呈现影子。 所以,重影人混到人堆里也很容易。 但,要想辨别重影人也很容易。 就像此时的大太阳下,人的影子总不可能会变成两个,所以这才是他们正午不敢出门的原因吧。 当然这一切只是玄锦的猜测,毕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整个村子的人不都是重影人了。 男子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自顾自的将他们带到自家的院子,他家院子亦是大门紧闭。 “两位道长请进,家里还有些凌乱,见笑了。”如果他指得是满地鸡毛,和横七竖八的杂物的话,那的确是凌乱的很。 玄锦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如此脏乱的地方,整个院子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脚,最后还是彦殊顺手拿起旁边的扫帚扫了两下,这才让玄锦有个落脚之处。 不过,对于彦殊能如此识时务的举动,玄锦表示很满意。 看到没,这才是一个师弟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那种只会在背后捅人刀子,说人坏话的东西。 当然不是暗指某个晦气的东西,玄锦这个人冤有头债有主,恨一个人恨的专心致志。 第二十八章 这个真的是你妻子么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不仅是男子的院落静悄悄的,整条街也都是静悄悄的。 若不是玄锦之前看到有炊烟升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座空城。 说起来他们此行一路已经遇到不少空城了,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条街四处透着古怪,任谁都不会觉得这地方没有问题。 要他说最古怪的还得是这男子,此处院子看起来像是许久都未有人住过的样子,他将他们引到此处是要什么? 玄锦下意识收脚,他虽谈不上是个多洁癖的人,但这么脏乱差的院子,他还真是头一次进。 思索了片刻,他便止步于门口,不想再往里踏进一步。 男子对此毫不在意,他一回到院子就直接进屋,过了一会的功夫,他推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是个轮椅, 乍看之下或许会认为轮椅上坐着的是个人,但玄锦他们何等的眼力,一眼就分辨出了坐在轮椅上的到底是个东西。 似没察觉玄锦二人的异样,男子热心的开始介绍了起来, “让两位道长见笑了,这是内子。” “刚才一直忘记介绍我自己了,我叫王昭平,这是我的妻子莳栾,她身子虚弱,不好给两位见礼,还请多多见谅。” 如果他口中所谓的妻子是轮椅上之物的话,玄锦建议他得先去看个郎中,看看到底是他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这倒是有点意思,看起来会是件有趣的事情,彦殊嘴角微弯,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人偶在很多人心中,是极为不祥的代表,甚至会将其扯入各种恐怖传说之中,事实上这样的情况也的确存在。 男子口中所谓的妻子,分明不是活物,而是一个人偶,而王昭平对此居然还毫无察觉。 男子,应该叫他王昭平,他似乎真的毫无知觉一般,不仅小心翼翼的给人偶盖好毯子,满眼深情的望着人偶。 甚至开始,向‘她’介绍起了玄锦他们。 “莳栾,这就是我提到的两位道长,他们有办法救你。” 坐在轮椅上的‘她’依旧没有回话,或者说‘她’本来就无法回话,因为‘她’只是一具做工精良的人偶而已。 之前也说了,乍一看的确是很容易把人偶认成人,但只要再多看一眼,那就绝对不会认错的。 在精致的人偶,都无法完全复刻人类独有的关节,也无法拥有独属于人才有的表情和动态。 把一个人偶称作自己的妻子,真不知道是他傻了,还是玄锦疯了。 “你确定坐在轮椅上的真的是你妻子本人。”玄锦是在提醒他。 但王昭平好似仍然没有察觉到,眼前之物和他的妻子有什么不同。 不仅点头示意,同时又带着几分不解的眼神朝着玄锦望去,“道长,我妻子我如何认不出来,就算她现在日渐消瘦,已经和之前判若两人,但我怎么会不认识和我朝夕相处十年之久的枕边人呢。” 说的倒是一派情深,可玄锦看着他的眸光愈发冷冽。 情深? 开什么玩笑,情深,能分辨不出坐在轮椅上的是不是他的妻子。 在看到他将人偶当成妻子后,玄锦越发觉得自己不应该随王昭平一起回来,简直是耽搁他的时间。 倒是彦殊微微扯上他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或许在他眼中,人偶就是他的妻子。”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若是王昭平陷入某种幻术,将某样物品看成人也是有可能的。 玄锦微微蹙眉,默不作声,目光依旧盯着王昭平。 不管他是真的认为他的妻子是人偶,还是在他眼中,人偶就是他的妻子,这种道貌岸然的人,都不值得他去同情。 虽不清楚他之前提及的狐狸一事到底是真是假,但现在这件事明显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还有,能他到底能不能别对着一个人偶装情深义重,实在是很恶心,恶心的让他下意识的就会带入某个人。 或许是在他身上找到了某个人的共性,玄锦没由来的对他产生了一丝厌恶的情绪。 王昭平对此毫无察觉,甚至十分高兴,不仅热心的和他们介绍着自己的妻子,还说起了他们从前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在一起的故事。 至于故事内容,颇显老套,都是些民间老掉牙的故事版本,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 虽然不是很想听他继续废话,但到底也没出言阻止他说下去。 只是,当王昭平提起他们夫妻恩爱有加,成婚有十载,却没有一儿半女的时候,玄锦就已经开始皱眉了。 是那种心底里染起的厌恶情绪,对于王这样的人他很清楚,无非是埋怨妻子不能生育,可偏生还要故作情深,说他并不在意,只想和对方长相厮守。 王昭平虽表面说自己并不在意,实际上才是最在意的吧,不然也不会反复强调他对他妻子有多么的好。 对此,玄锦深深的看了一眼王昭平。 许是察觉到玄锦他们许久没有说话,都是他在说话,男人的声音也渐渐停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望向他们,又向二人问道,“道长,我妻子这样是否还能恢复啊。” 恢复?恢复什么? 把一个人偶变成人?还是他脑子坏的地方能不能恢复,若是前者他可做不到,若是后者,恢他也做不到,他可不擅黄岐之术。 玄锦就纳闷了,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推出来的是个人偶,而不是人么,难不成他真就觉得这个人偶是他妻子不成。 没等到玄锦的回答,王昭平一脸担忧,似乎再想说些什么,但又有所顾忌。 再说那人偶, 根据玄锦的观察,这个人偶至少放置有一年的时间了,人偶身上倒是挺干净的,破旧也是真的,关节还有些松动。 更关键的是,玄锦看得出是刚保养不久的,因为人偶身上有很浓的桐油味,这说明有人在定期维护这个人偶。 那又是谁在给人偶做维护呢? 是王昭平,还是他的妻子,亦或者都不是。 至于他之前那个问题,玄锦只觉得好笑。 人偶如何吃饭,如何做出回应,如何和他生儿育女,还说他们相处有十载也未有孩子,人偶要是能和他生儿育女,那就是鬼故事了。 心中吐槽满满,但玄锦面上并未吱声,倒是彦殊率先开口问王昭平,“你好好看看,这坐在轮椅上的真是你的妻子么。” 见彦殊突然说起这个,王昭平还有些不解,最后还是顺着彦殊指的方向看去。 明明之前坐在轮椅上和他浅笑的妻子,为什么现在变成了人偶,王昭平大惊失色的跌坐在地上。 同时嘴中在不停的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理解,明明一直以来坐在轮椅上的是他的妻子,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一具人偶,为什么他的妻子会变成人偶。 诅咒,对诅咒,一定是那个狐狸给妻子下了什么诅咒,不然他妻子好端端的怎么会变成人偶。 “道长,这一切定是那个狐狸搞的鬼,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的妻子,我明明救可她,她居然恩将仇报。” 王昭平的状态逐渐有些疯癫,说话也是自言自语的,彦殊眼尖的发现男子身上另一道影子正在诡异的生长着,就好似要把他们吞噬一般。 他不动声色的朝着那个影子的方向踢了踢,下一秒那道影子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开始疯狂的后退,直到老老实实的待回另一道本体影子旁边。 这影子倒着实有趣,不知道把影子剥下来之后,他还会不会有这么活跃,彦殊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重影人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算正常的人类,除却他们自身的影子外,他们身上还会有其他影子,数量并不固定。 本质上来讲,重影人本体影子的杀伤力并不强,有能力的是他另外的影子,那些影子脱离于本体之外,甚至不受本体控制。 男子,或者说王昭平本人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影子有什么不对劲,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第二道影子的所作所为。 但,任何想要对玄锦不利的行为,他都不会容忍,他之后定要把这个影子剥下来,好好玩玩。 王昭平的精神状态极其不对劲,但玄锦此刻并不想理会男子的失魂落魄。 他直接一掌劈开了房间门,打算先从屋子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毕竟这个王昭平靠不住。 若是他没有管上这件事,那么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他已经管上了,就必须管到底。 玄锦平生最厌恶欺瞒,若是这个王昭平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他,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玄锦也不会让他好过。 见玄锦往屋子里走,彦殊赶紧跟着玄锦身后一步踏进屋子。 他的目光略带施舍的看向男子,真是可怜,怕是也不知道和人偶相处了多久了,所以精神状态才这么差。 里屋不大,倒是比外面干净些,却依旧逃脱不了杂乱,好歹是比外面能下脚。 说起来以往在宗门,玄锦很少会施法捏诀,但这一趟下山,他都已经捏了好几次了。 他这次施法捏诀,只是想探一探这屋子里有没有残留的什么气息,毕竟一贫如洗的屋子,着实看不出太多东西。 原本以为什么都不会探出来,他却感受到了一缕淡淡的妖气,还伴随着一股并不算好闻的气味。 玄锦微微眯眼,这个味道的确有点像狐狸身上的狐骚味。 小时候年少无知曾经养过狐狸,那玩意虽然可爱,身上却不好闻,比较粘人,且玄锦令十分的嫌弃。 光凭这股极淡的妖气,暂时还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也不能确定这妖气就是狐狸留下的。 王昭平之前说的那些,看来不是撒谎,他是真的救了一只狐狸。 “大师兄,你看那个人偶。”彦殊的声音突然打破玄锦的联想。 他不假思索的朝着彦殊望去,见他脸上又带着几分惊讶,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那衣柜中摆着的不是另一个人偶又是什么。 好家伙,家里还藏着一个人偶。 那是个模样与真人大小无异的人偶,做工的确十分精良,甚至人偶的身上都套着人类的衣服,乍看之下的确有几分像人。 人偶就是人偶,再怎么像也只是人偶,很容易会被发现破绽。 玄锦连忙凑近了些,他观察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偶,和男子推出去的那一个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只不过这个太新了。 明显是刚做好没多久,甚至连上面的漆都没有涂抹均匀。 “傀儡师?”玄锦微蹙着眉毛,下意识的就想起了这个名词。 先前已经出现一个人偶,又来第二个,还都是这种做工精良的,若说是男子买的,显然不现实。 这样成色的人偶,不是他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以买到的。 既然不是买的,他又是哪里来的人偶,还是如此做工的,所以玄锦才会下意识的联想到傀儡师。 他倒不是觉得王昭平会是傀儡师,他要是傀儡师,也不会在看到人偶的那一刻,惊成那个样子了。 毕竟哪有傀儡师害怕人偶的。 傀儡师,是一个比较神秘的职业,他们的存在比较特殊。 他们能造出栩栩如生的人偶,只用这几根细线操纵着人偶活动,那些人偶就好似活的一般,十分神奇。 听说好的傀儡师造出的人偶,堪比真人,如果王昭平的事情牵扯到傀儡师,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却牵扯到了这么多不普通的事情。 彦殊没有回答他这一句似问非问的话语。 他的目光也只有一开始想让玄锦注意到人偶时,停留在那个人偶上片刻,其他时候都则是在默默的看着玄锦。 一路以来他其实一直在观察玄锦,可每当玄锦看过来的时候,他都会撇开视线。 玄锦这会正陷入思考,他对傀儡师知道的不多,但有一件事他却是明白的。 傀儡师寻常不会把人偶做的这般大,玄锦见过的人偶大多数只有人手臂那么高的。 就是这么大小的人偶,却十分的耗费傀儡师制造的精力,要制造与人等身的人偶,不仅是会耗费更多的精力,还会浪费大量的制作材料和成本。 操控人偶靠的是傀儡线,这么大的人偶要操控起来就更为复杂,所以一般傀儡师不会制作这么大的人偶。 玄锦摸了摸下巴,却愈来愈觉得这件事情的可疑程度很高。 他现在愈发觉得这一切突破口还得从王昭平身上找出来。 彼时他走出门外,发现王昭平很颓废的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和刚才那个兴高采烈,似盼来希望曙光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见到玄锦他们走出来,他这才勉强抬头看了一眼。 “道长,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莳栾怎么会变成人偶,我平日里从来不碰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玄锦干咳了一声,然后道,“如果我说你房间里还有一个,你觉得如何。” “啊——”,王昭平眼神呆滞,不明所以的望向他,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真还是假。 第二十九章 虚假的谎言 “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 可能是抱着不信邪的心态,王昭平快步走进屋子,可下一秒,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王昭平的惨叫声,还伴随着大声的抽泣。 “阿栾,阿栾——” 声音听着凄凉无比,活像死了老婆的。 玄锦下意识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道声音。 不过只是见到了另一具人偶,怎么激动成这个样子。 不过,好歹让他心里舒坦了些。 倒是彦殊,才从他们从房间里出来后,他对这一切仿佛置若罔闻,现下只是一直盯着房梁看了许久。 他古怪的举动吸引到了玄锦,随着彦殊看向的地方望去,玄锦原本还有几分带笑的表情瞬间冷却。 甚至都觉得后脊一阵寒凉。 如果玄锦没记错的话,这是七煞咒。 七煞咒是一种具有诅咒力极强的符咒。 要想写出一道威力极强的七煞咒,需得要施咒之人的半数精血绘制在玄黄纸上。 不仅如此,还需要被施咒人的生辰八字,在特定的时间施法念咒,便可发动此咒。 这是一种极其邪恶的毒咒。 若不是天大的仇恨,什么人会布下这么一道阴毒的符咒,再说七煞咒虽狠毒,但只要找到破解之法,不仅能化险为夷,还会让施咒之人自毁道行。 这王昭平不过是个普通人,谁和他有如此深仇大恨,居然能给他布下这么一道阴毒的符咒。 这不仅是盼着他死,还要让他魂飞魄散。 不过谁想置王昭平死这件事,玄锦并不是很在意。 一个凡人死不死的,自有天定,况且这份因果自有始终,也不必他插手。 他想的是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不能用在溪言那厮身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但,可惜了。 他虽会些常规的符咒,但这种东西他着实算不上有多精通,就算他记下这个符咒的画法,估计也很难还原功效。 不过他记得,师门中,四师弟慕离似乎很擅长符咒。 玄锦微微眯眼,正思索着若是哄骗慕离帮他写这玩意的几率有多大,就听到彦殊突然开口赞叹道, “这符咒好生特别,竟是用朱砂绘制的,只是上面画的图案,怎么从未见过。” 玄锦骤然回神,却看见彦殊正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给他解答。 他轻轻咳嗽一声,将自己刚才脑中升起的想法暂时甩开,然后和他解释了起来,“这是七煞咒,上面的图案不是朱砂绘制的,是人血,这是一种极其阴狠的禁咒,你没见过很正常。” 见过才不正常,禁术这种东西知道的人甚少,玄锦也是偶然才得知的,这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实物。 倒是彦殊,他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真挚开口道,“师兄知道的可真多。” 少年,如果你不是用着这般真挚的脸来发问的话,玄锦大概率会觉得你是在质疑他了,毕竟这种禁术正常人别说认识,就是知道都不该知道。 玄锦默不作声,却也不向他多解释,只是在思索着如何能将这道符咒给解了,但思索了半天,也依旧毫无头绪。 七煞咒和寻常毒咒不一样,并不能用常规的方式去解,不然容易遭到反噬。 “师兄你说这王昭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过了。” 难得见他有这么多疑问,不过玄锦觉得彦殊这话说的的确是不错。 狐妖、重影人、傀儡师和人偶,无论哪个单独拎出来,都已经算是不常见的了。 偏生这三件事情不仅撞在了一起,现在又让他们发现了七煞咒,这件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再说,这整件事一连串,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就像是有人故意引导他发现这一切的,为什么偏生就在那条街,就在那个时间段遇到了他们。 一次是巧合,两次姑且也算是巧合,但这些事情通通加起来,再说巧合就说不过去了,而且王昭平这个人,说他是个普通人,怕也是不妥。 玄锦合理怀疑,有人故意将王昭平放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发现这一切。 至于目的是什么,玄锦暂时还不清楚,但既然那人放出这么一个诱饵,那以后肯定还会露出真面目来。 “道长,两位道长,快帮帮我吧。” 下一秒,王昭平飞奔一般从屋子里径直跑向玄锦他们所在的方向,似乎在屋子里看到了什么令他感到后怕的东西。 只不过按照他这个行动路线,像是要往玄锦怀里扑似的。 玄锦下意识侧身,甚至脑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个念头,都想往他怀里钻,他是什么避风的港湾么? 他虽不排斥与旁人的肢体接触,但此刻王昭平满脸鼻涕泡,他实在不想和王昭平有肢体接触。 他的想法没错,但他想多了,因为王昭平压根就没近的了玄锦的身。 他摔倒了,摔得老惨的那种,原本就鼻涕横飞的脸,又沾满了灰尘,看着更加让人不想触碰了。 玄锦没注意到,其实在他侧身的那一刻,彦殊默默伸出自己脚掌,在王昭平冲向玄锦的必经之处。 也是因为这一脚,王昭平摔倒了,头朝下,脚朝上,好大的一声。 王昭平本人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摔倒,明明这地上很平整,也没有什么坑洼。 玄锦是吓了一跳,毕竟他本来侧身就是为了避免王昭平直接扑过来,突然就看见他摔倒了,还摔的不轻,瞬间还以为地动了呢。 彦殊倒是面无表情的看待这一切,仿佛那个伸脚出来绊人的不是他。 一直隐藏在彦殊身边的貅霖则是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全部的过程,但看完后真是完完全全的瞠目咂舌。 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彦殊的举动,这种伸脚绊人的行为有多么幼稚,主人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能做出这种孩子气的事情来。 不,主人平时绝对不是这种幼稚的人。 貅霖想他之所以这样做,大概是因为王昭平的举动,毕竟只要和玄锦有关的事,主人的脑子都不大清醒。 不管是这次的事情也好,还是上次的事情也好。 貅霖静静叹了口气,突然的有几分可怜玄锦了。 他要是玄锦,肯定离主人这样的人躲得远远的,能躲多远躲多远,绝对不和他这种心里有病的人相处。 就说之前的那件事情吧,主人居然让他去给天云宗的几个弟子进行催眠,让他们对徐子寰动手。 再说,那徐子寰明明是他私底下寻了送上天云宗的,又把人打一顿,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主人不知道天云宗对玄锦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不,他知道,他不仅知道,还知道玄锦对那个褚嬅仙尊是什么心思。 他既没有针对褚嬅,更没有劝说玄锦放弃,而是用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让玄锦心死。 然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只为了让玄锦远离天云宗,远离褚嬅。 他为了一己之私,真所谓不达目的不罢休。 最可怜,莫过于徐子寰这孩子,从头到尾又哪里得罪过他,不仅被打的遍体鳞伤,估计心里还有阴影了。 最过分的是,主人还把罪名嫁祸给玄锦身上,他明明知道玄锦最担心什么,但他还是依旧要这么做。 这天底下真没有比他更黑心肝的人了。 若是日后被玄锦知道了,他不信主人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如止水。 当然这些话,貅霖只敢在内心感慨,若是被彦殊听到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他的主人是个小心眼儿,嫉妒心极强的小气鬼,只是这嫉妒心未免太厉害了些。 貅霖正感慨着呢,突然感觉后背一凉,抬头一看发现彦殊正默默的盯着他看,顿时什么念头都不敢再有了。 他怎么忘记了,主人是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情绪波动的,嘤嘤嘤,下次再也不在心里吐槽主人了,他不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吧。 彦殊默默收回视线,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摔得狗吃屎的王昭平身上。 见他摔得这般惨烈,玄锦微微发了个善心,但也仅限于搭把手让他重新站起来。 “谢谢。” 王昭平十分感激他能把自己扶起来,但浑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的疼痛,让他说完两个字之后,就不想在开口。 当他刚才看到屋子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偶时,是有多么的害怕。 这种做工精良却四处透着阴邪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啊,还有他的妻子又去哪里了,为什么整个院子都没有她的身影。 这些,都是让王昭平害怕的点。 玄锦默默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将自己刚才扶起对方的手,仔细的擦了一遍,好像是怕留下什么脏东西一样。 其实,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居然在王昭平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果然都是同种类型的人。 如果这王昭平从始至终都没对他们说假话的话,那么这件事情的确是很蹊跷。 玄锦并不相信,一个普通人值得别人如此的针对。 但若是他说的都是谎话,那以他这样的演技,不得和溪言一起去戏班子唱戏,简直出神入化。 姑且算他说的都是真话吧。 但有一点玄锦不太明白,那就是这些人偶都是从哪里来的,王昭平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接触到这种东西。 玄锦想了想,打算先诈诈他的话,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若是前者他会帮他解决掉麻烦,但若是后者—— 玄锦退后半步,看着王昭平的眼神中带上几分质疑,“你别急着谢,先解释清楚这些人偶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中。” 毕竟他可是把人偶当成自己的妻子,共处了这么久。 就算七煞咒有会让人看到幻象的可能,但他又如何解释人偶的由来,毕竟这不是他一个普通人会有的东西。 王昭平面色一僵,原本就有些呆滞的脸,此刻显得更为呆滞了。 刚想下意识辩解,就听到玄锦又道,“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个理由太牵强。” 见他如此质疑自己,王昭平着急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他是真的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妻子为什么会变成人偶,明明之前他把妻子抱上轮椅的时候,他还看见了妻子在朝他笑。 “我真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有些着急,又怕自己解释了对方不相信。 玄锦冷笑一声,觉得他的解释过于苍白,他放下狠话道,“在我们没提醒你之前,你可是一直把轮椅上的人偶当成你妻子,你现在来告诉我们,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么。” 王昭平面色惨白几分,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是真的不清楚,也不明白为什么玄锦会突然质问他。 明明是他把他们带回来,然后他们帮忙救自己的妻子的,怎么就变成了他们来质问自己,这一切不该这样。 彦殊适时在旁添油加醋,“你如果不说实话,我们就把你的人偶都给烧了,到时候你就算想说我们也不听了。” 见他们是真的要去烧人偶,王昭平脸上的神色明显发生了变化,甚至都不顾身上的疼痛,冲上前一步赶紧去拦住彦殊。 他口中掷地有词的念道,“不要,不要烧他们,不要……” 他这么护着那些人偶,看起来这些人偶对他真的很重要,既然如此刚才为何又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玄锦内心冷笑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对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看他这副样子,明显是知道这人偶为什么会出现的。 王昭平想要从彦殊手中夺走人偶,可彦殊又怎么会让他如愿,不仅巧妙的躲开了王昭平扑过来的举动,反过来直接捏起一道火诀,只要王昭平再敢往前半步,这火可就要实打实的落在人偶身上了。 见状,王昭平自然不敢再动,面色苍白一片,看着他们的眼神上,是止不住的幽怨。 不过,他从开始编谎言的那一刻,难道就意识不到自己的谎言有一天会被拆穿么,若不是他们发现端倪,岂不是要一直瞒着他们了。 “所以,现在你愿意讲实话了么?” 王昭平沉默许久,才道,“我不是有意欺瞒二位道长的,实在是,是怕两位道长不愿意随我回来,这才撒了谎。” 第三十章 妻子(丈夫)的秘密 王昭平喋喋不休又说了好些话。 无非都是他为什么一开始没说实话,他的种种担心这类话。 只是一提到人偶的由来,他依旧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出口。 王昭平妻子莳栾出身傀儡师世家,她父亲是他们县远近闻名的傀儡师。 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莳栾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制作些人偶,但都是些小玩意,只有巴掌大小。 毕竟衣钵传承这种事情,自古以来都是传男不传女的,莳栾就算想多接触,也没办法。 虽然莳栾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也会私底下做些小东西,但只要王昭平提及让她私底下和老丈人偷学,莳栾就十分的气愤。 不仅不肯,还说什么他们家有祖训传男不传女,她父亲虽然没有儿子,但已经过继了堂叔的儿子,以后有堂叔家的儿子传承他们家的衣钵。 王昭平眼瞅着妻子没那个意图,索性也就淡忘了这件事。 本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但一切的开始发生在几个月前,几个月前的某一天,莳栾的父亲,那位傀儡师意外去世了。 “你之前救了一只狐狸的事情,和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玄锦适当的发表言论。 王昭平面露几分难色,随后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是有关联的,两位还请等我说完。” 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男人的妻子莳栾便回了娘家。 那几日本该是王昭平陪着一起回去的,但那天王昭平恰好不在家出去帮工了,顺便一提王昭平本人是个瓦匠,那天村子里有户人家要砌墙,他便去了。 王昭平也是晚上回去之后才知道妻子回了她父母的家中,原本王昭平是有犹豫要不要去一趟,但白天的时候答应了别人,再说那户承诺他,第二日要给他双倍工钱,为了工钱他就没去。 居然只是为了一点工钱,连老丈人去世了都不去,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玄锦对王昭平的印象本来就不是很好,但此番更差了。 大约过了有十天的时间,他妻子莳栾总算是回来了,王昭平也就松了一口气。 没过几日,王昭平渐渐发现她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大对劲。 她时常坐在院子里发呆,有的时候王昭平做工回来,她也依旧不怎么搭理。 王昭平一开始只以为她是因为父亲去世,所以整个人不在状态,也就没当一回事。 直到他晚上喝多了酒,夜里起夜时,发现妻子莳栾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捯饬些东西。 烛光倒映着莳栾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王昭平心头不由的有几分后怕,但强烈的尿意感还是让他急切的先出门去解决。 回来之后,他发现妻子居然已经回到床上了,连带着她之前坐着的地方,都收拾的一干二净。 他起先只以为自己是看到幻觉了,但后几日他每晚都能听见刻刀在刻东西的声音。 他为了一探究竟,便假装睡着了,果然在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感受到妻子下地的声音,与此同时又开始伴随着那一道道刻东西的声音。 他眯着眼睛偷看,这才发现妻子居然在雕刻人偶。 “你想说这两个人偶都是你妻子莳栾制作的?” 如果按照王昭平之前所说,他妻子家傀儡师一脉传男不传女,那么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偶,也绝对不是一个没有正经学习过的人可以完成的。 王昭平点了点头,却是又叹了一口气,而后道,“说起来我也不相信,我妻子莳栾平时做些小东西的确也是做的不错的,但那么大的人偶,也的确是她自己做出来的,因为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的。” 既如此,为何他之前看到人偶时会恐惧成那个样子。 许是知道他们疑惑,王昭平赶忙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明明把他们都扔了,可他们又出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家中的各个角落,你说换做是你,你难道不觉得害怕吗?” 又? 抓住重点,玄锦疑惑的挑眉看向他,王昭平又开始解释, “那段时间莳栾沉迷于制作人偶之中,不管我怎么劝,或者是把东西藏起来都没用,她就像是着魔了一般,每日都在研究这些木头。” “为了让她恢复,我特地把她做好的两个人偶给扔到河里去,可第二天我发现这两个人偶不仅好好的摆放在桌子上,甚至还被套上了衣服。”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不免咽了口唾沫,随即又有几分后怕道,“后来我不信邪,便想着一把火烧了这两个木偶,可没想到我明明看着他们已经变成灰了,第二天依旧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真的太可怕了。” 玄锦和彦殊对视一眼,人偶这种外型和人类相似的东西,的确是容易撞邪,王昭平觉得恐惧也是正常的,但他又是为何把人偶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你继续说,你妻子的事,狐狸的事,还有你们县的那个传言的事,都说清楚些。”现在傀儡师和人偶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晓了,其他的问题依旧是个谜。 撞邪这种东西其实并不好说,之前玄锦探查过整个屋子,除却那已经有些稀薄的妖气以外,他的确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其他气息。 但,也有可能是对方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察觉不到。 就比如七煞咒,若不是被彦殊看到了,他都没有注意这个地方居然还贴了一张符咒。 说起来,好像第二个人偶也是他发现的,他这发现力还真蛮强的,就好像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一样。 王昭平声音顿了顿,又开始继续道。 发现明明被他烧了的人偶又回来之后,王昭平真的是吓的三魂没了七魄,但好在莳栾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害怕,将人偶给藏了起来。 至于藏到哪里了,王昭平并不清楚,毕竟他妻子想要藏什么东西,也不是他能找到的。 再说生活已经回归到以前了,他又何必要去找那什么人偶的,再说了他也不用再担心妻子半夜起来刻东西了。 然后日子没安生几天,县里面突然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失踪,先开始只是小孩,后来就连大人也会失踪。 若是人失踪,大家一般也不会想到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作祟,下意识反应要不是被拐走了,就是自己跑丢了。 因为以前这种事也发生过不少,大家也都不把当回事。 甚至有不少人拿这件事当做饭后茶余的笑料。 谁不知道正午是阳光最足的时候,也是一天当中阳气最重的时候,若是阳气最盛的时候能叫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失踪,那要是其他时候那不是更不得了了。 直到某一天,县里某位探亲官老爷家的女儿,连带着一行轿夫十几人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还有不少目击证人亲眼看到了,据他们的描述都是,一眨眼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连个影子都没有留下。 当时那件事情动静闹得可大了,一开始关老爷不相信什么神鬼之说,挨家挨户的去寻找自己的女儿,看确实连一点影子都没找到。 也就是那个时候突然开始传起了流言,大家渐渐都不敢趁着中午的时候出门了。 就是之前王昭平提到的那个,正午出门就会失踪的事情。 “如果你说的这个故事是真的话,你为何在外面没回家?” 王昭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我不会失踪,或许这件事情只是他们杜撰的,或许我比较特殊吧。”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事情,每天中午到点儿就回家吃饭,从来没遇上过什么事儿。” 他这话说完言语中竟隐隐有几分得意,似乎他没遇上什么怪事,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 王昭平本人并不是很相信这个流言,但他内心当中又隐隐在想,自己或许就是这么的与众不同,就算正午出门走也不会遇上怪事儿。 这理由,玄锦无语一时凝咽,所以人性是这么复杂的么。 这个时候彦殊却突然凑到玄锦耳边,低语提醒,“影子。” 玄锦这才回过神来,他险些忘记这个王昭平是个重影人。 虽不知道王昭平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重影人,还是假的不知道,但这种流言本身,也许是人们为了掩盖某种事实,而故意编撰的。 但在正午阳光下人总不可能会出现两个影子。 这些人之所以不敢出门,到底是不是因为他们一出门就会被人发现他们有两个影子,还是别的什么可能,都未曾可知。 为此,玄锦眼神落在了王昭平的影子上,比起之前一次看到时的活泼,这次他的影子明显有些耷拉。 或许,只有等正午过后去街上看一看,才能确定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是重影人。 玄锦不再提及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其他事情,但王昭平似乎是有些口渴了,转头去屋子里拿了一壶茶出来,又坐着继续说。 王昭平的妻子莳栾,是一个典型的顾家好女人,她本人有洁癖,见不得家里有一丝灰尘,不管是院子还是她自己,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但唯一的缺点,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些不妥,王昭平话锋一转,又解释道,这也不算缺点,是他们夫妻的一个小遗憾。 这个小遗憾就是十余年来无所出,哪怕是他们找遍了所有的名医,妻子也依旧怀不上孩子。 王昭平和妻子莳栾年少相识,情深义重,也曾说过要一生一世,但没有孩子这一点让王昭平很是崩溃。 王昭平说到这里的时候脑袋有些耷拉,连同的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但依旧还是继续往下说。 他说,他是王家的唯一一个独苗,将来不能没人继承他王家,王家的香火不能就断在他这一代,所以就动起来歪心思。 再加上之前妻子总是半夜在那边刻木头,让他心里十分发怵,便更加坚定的想要找个正常点的女人,生个能继承香火的后代。 他们家本也算不得有钱,所以他也没打算再娶一个,只想着找个合适的给点钱生个孩子,然后再抱回来放在妻子名下,一举两得。 但他没想到的是,莳栾死活都不同意他的提议,甚至还说出若他敢和别人生孩子,她就把王昭平的生辰八字刻在人偶上,诅咒他不得好死。 听到莳栾这么说,王昭平是有些忌讳的,他曾经听说人偶这种东西像极的人,也极其通灵,真能招惹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再加上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让他更加的害怕莳栾会真的这么做,于是他只能暂时先同意不去找别人。 玄锦冷哼一声,心里却对王昭平更加鄙夷,他这些话都说的好听,什么男子要传宗接代,传递香火所以要生个孩子之类的话。 他家是有王位要继承么,上赶着要生个孩子传宗接代。 (哼,我们玄锦家里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也从来没有过像他这样的想法) 男人想犯错的时候总会给自己找很多的借口,明明是他自己对他妻子不忠贞,却偏偏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妻子不能生。 这样的男子是最低劣的,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王昭平不知道玄锦心中所想,稍微停顿一会儿又继续往下说。 那几日王昭平心情很是低落,妻子逼迫他不准找人这件事,让他十分丢面子。 再说了,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她一个女人明明自己不能生,偏生还要阻止他在外面找一个。 王昭平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去那种地方,也就是那个时候遇到了胡小柔,是个长得极其貌美的女子。 王昭平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只能自己喝些酒排忧解闷,胡小柔是新来的,那天刚好就刚好服侍王昭平。 胡小柔长得极为标致,生的也是好看的不得了,一双狐狸眼看的王昭平心口扑通扑通的狂跳。 再加上几杯酒下肚,王昭平依然有几分迷糊,就将自己心中的不快全部吐露了出来,本以为这胡小柔什么都不会说,却没想到她却是出言安慰自己,甚至还耐心的开导自己。 胡小柔的温柔体贴和妻子凶狠发毒咒时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下子就沦陷了。 他和着胡小柔来往了好一段时间,一开始只是朋友关系,二人也相处的不错。 直到有一次,喝多了两个人发生了一些关系,也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过后,胡小柔却告诉他,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 第三十一章 起伏 一开始知道胡小柔怀孕,王昭平十分意外,又十分的惊喜。 意外是因为,他和莳栾成婚这么多年都没有子嗣,他曾还臆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看来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他身上。 他瞬间有几分得意,他不过和胡小柔一夜风流,便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种,这就说明他王昭平命里就该有孩子,是她莳栾没那个福分为自己生个儿子。 他之前口口声声的说有个孩子就行,不管男女都会一视同仁对待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封建残余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惊喜又是因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是他期盼许久的孩子,他能不高兴么,甚至都开始幻想孩子长大之后的模样。 那一瞬间他是多么的兴奋和开心,但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随兴奋而来的是无尽的担忧。 他想到了之前莳栾说的那些话,以及当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些话如同一根刺笔直的悬在他心口。 若是莳栾知道后,会不会真的发疯似的做出那些事情来,他开始抱侥幸心理,想着她一个父母去世的孤女,难不成还能翻出天来。 但,俗话说的好,人往往越担心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就越会发生什么。 胡小柔既然怀着孕,自然就不适合在那样的地方,她虽出身那种腌臜之地,但既然怀了自己的孩子,就得给她赎身,还得置办住宅。 王昭平虽有些手艺,但要他一下子拿那么多钱出来,也是有些不容易的,所以他打起了家中积蓄的主意。 不仅给胡小柔赎身,还为她安置在租住的别院中安心养胎。 到底他从家里拿钱的事,被莳栾给发现了,莳栾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一次偷偷摸摸跟着,竟真让她挖出了他给胡小柔安置的院子。 看到胡小柔的那一刻,莳栾一双眼睛猩红,死死的盯着胡小柔的肚子,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冲上来把胡小柔给生吞活剥。 “王老爷,这位是谁?”从那个地方出来的,那个不是人精,胡小柔很快就明白站在此处的女子是谁,但她没有丝毫畏惧,毕竟她肚子里可是怀着孩子的。 “王昭平,我之前说过什么,你若是敢碰别的女人,我让你不得好死。”莳栾只觉浑身上下气血翻涌,恨不得上来咬死这对奸夫淫妇。 若是以往,王昭平并不敢如此激怒莳栾,但他那日大抵是冲昏了头脑,竟怒不可遏的对莳栾嚷道,“莳栾你敢!是你自己肚子不争气,可怨不得我,难道你觉得,我会看着我王家断子绝孙。” 说完他就后悔,除却莳栾不能生以外,她的的确确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再加上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多的情分,为了一个外人闹僵了不划算。 所以后来王昭平主动找莳栾说软话,甚至还说只要胡小柔生下孩子就把她赶走这类的话。 莳栾没吱声,只是淡淡的看了王昭平一眼,既没有肯定他的提议,也没有否定。 王昭平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了,再加上那段时间他的确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也就没有再在意这件事情。 毕竟木已成舟,莳栾就算想改变什么,也都已经改变不了了。 但,有句俗话说的好,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总是那样的风平浪静。 王昭平本来以为莳栾已经默默的接受了这一切,却没想到她趁着自己出远门的时候,不仅把胡小柔给打流产了,还一把火烧了她的住处。 等王昭平回来之后,却怎么也找不到胡小柔,但他偏生还不能对莳栾发火,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只是可惜了他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在这个世界上看一眼,就离去了。 他是没想到莳栾居然这般不能容忍他的孩子,明明以前她是一个多么温柔贤惠的女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说到此处的时候,王昭平重重的叹了口气,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孩子感到惋惜,还是其他原因,总之,他向玄锦二人解释道, “虽然莳栾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我还是原谅了她的所作所为,毕竟我们是那么的相爱,怎么能因为一个娼妓闹别扭呢。” 他此番倒是极为拎的清,只是这主次先后他是真的明白么。 玄锦: …… 彦殊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真难为玄锦了,听了这个王昭平这么长时间的陈述。 想来玄锦内心一定在不停的吐槽王昭平,说不定在开骂呢,毕竟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的人,尤其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貅霖因为之前做小动作被彦殊发现了,此刻一直默默的当背景板,但当他听到王昭平的解释过后,也觉得一阵无语。 见他们默不作声,王昭平只当他们也被自己的深情给感动了,顺势又说起来另一件事。 “两位道长,实不相瞒,我之前曾提起过的那只狐狸,让我总觉得就是胡小柔变得。”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昭平还时不时的往院子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可疑身影后才道。 听他这般说,玄锦眉毛微挑,略带疑惑的看向他,“从何说起?” 狐狸是百妖中比较特殊的,自古狐族出美人,一个已经可以化了形的狐妖,至于看得上一个普通人,还为他生儿育女? 玄锦不大相信,哦,他不是不相信胡小柔是狐狸所幻化的,他只是不相信狐妖能看得上王昭平。 王昭平神经兮兮的,从怀中拿出一个绣工有些精致的锦囊,但在他拿出的那一刻,一股劣质的香粉味扑面而来,直冲天灵盖。 玄锦下意识咳嗽两声,是觉得这味道熏人的很。 “什么东西,拿远些。” 是那种尤为劣质的低价香粉,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侮辱了他的鼻子。 就在这个时候,彦殊递给他一块青色的帕子,“用这个,能隔绝一些。” 玄锦想也没想的直接接过了帕子,下一秒一股幽香的莲香就摄入他的鼻尖。 这是空谷幽莲,这可是千年才出一颗,生长条件苛刻,能疗伤治病的绝品灵药的空谷幽莲,这么罕见之物他居然拿来熏一块帕子。 就算这帕子是天岭桑蚕丝的料子,这么奢侈的用法,玄锦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算只是沾染了气味的帕子,也是能让人稳固心神的,他居然就这么的递给他。 暴殄天物啊。 见玄锦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彦殊朝他露出一抹浅笑,丝毫没有想向他解释的意思。 左右不过一块浸染了空谷幽莲的帕子,他那里还多呢,若是以后玄锦日后随自己回魔宫,那里的宝贝还多着呢。 “两位道长,这东西是胡小柔送我的,你们看里面还有一簇狐狸毛。”王昭平打开锦囊,里面的的确确是躺着几根毛发。 玄锦略有些嫌弃的凑近看了看,的确是狐狸毛,感应到上面还残留了一些东西,玄锦伸手去探查,结果感受到了一股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妖力。 还真是, 看来那个胡小柔还真的是狐妖。 “道长,其实我原先也不信她是狐狸,是我妻子先发现的。”听他又要开始讲故事了,玄锦不由的捏了捏眉心。 反正已经听到这里了,再听下去也没什么,索性就由着他继续说。 自从胡小柔失踪以后,他们夫妻二人的生活渐渐恢复平静,莳栾也恢复了以往贤惠模样,只是王昭平心里总觉得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几分愧疚。 但时间长了,他也就渐渐放下了执念,毕竟以后还有机会。 不久后,王昭平从镇子回来时,意外瞧见了一只受伤的狐狸,只瞧着一眼他就被迷住了,这狐狸太漂亮了。 它的毛发不是纯白色的,边缘的地方泛着红色,最绝的是它眼尾处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红点。 他从未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狐狸,只是瞧见了便如此心生欢喜,鬼使神差之下他将狐狸带回了家。 莳栾第一次瞧见这狐狸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喜欢,不仅十分悉心的照料,还给它准备了很多好吃的。 因为这只狐狸,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意外的变好了起来,狐狸的伤在他们照料下很快就好了起来。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几天,莳栾却突然开始对狐狸进行打骂,可狐狸怎么可能任由她打,先开始这狐狸只是躲避,到后来竟是直接开始咬人。 只要莳栾一骂它,它就冲上来咬她,莳栾怎么会任由它咬,抓着它的尾巴就要往地上磕,那架势活生生的要把狐狸给摔死。 王昭平连忙出来调解,平时他们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突然动起手来,他也是万般的不解。 可这个时候,莳栾却是一口咬定,“这个狐狸是胡小柔,我要打死它,这个害人精又要回来害我们。” 王昭平自然不信莳栾的一面之词,也不相信狐狸就是胡小柔。 可莳栾就和发疯了一样,冲上前去就要去撕打,甚至扭打间,直接咬了王昭平一口。 手臂的疼痛,让王昭平再也顾不得任何,他一把推开莳栾,大声呵斥,“够了,你还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 在他看来,莳栾所做的这一切就如发疯了一般,先前是胡小柔,现在又是狐狸。 “王昭平你不信我,你居然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她就是胡小柔,狐狸精,天生得祸害。”莳栾眸中闪过悲凉,看向王昭平的眼眸中蓄满了泪水,以及不可置信。 王昭平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的有些过分了,可他以前不像这般控制不住脾气。 对,这一切一定都是莳栾的问题,若不是他胡搅蛮缠,自己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阿栾,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也不是不信你,胡小柔,胡小柔她已经死了,你自己放的火你不记得了吗?” 虽然没找到尸身,但就算她还活着,那也必然不可能再出现。 更何况,胡小柔若真是狐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她给除掉呢。 莳栾完全不听他的解释,抄起旁边的斧头直径的往狐狸砍去。 “咔……,嘶嘶嘶……”那狐狸又怎么可能就站在那儿任由她砍。 狐狸一个跃身直接跳到莳栾肩头,趁着她没有注意,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莳栾吃痛,下意识的就要把狐狸给拽下来,可这狐狸哪里会随她的愿,不仅躲过了她的挥舞的手,还跳到她肩膀的另一侧,又是狠狠的一口。 鲜血顺着莳栾的肩头流出,她此时在顾不得去抓狐狸,捂住自己的伤口跌坐下来。 那狐狸自知咬了人,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开溜。 王昭平赶紧上前去查看妻子的伤势,没想到那狐狸居然是下了死手的,莳栾被伤得不轻。 为了给妻子看病,王昭平找遍了县里所有的大夫,可都无济于事,后来他就想到了去找那个狐狸,可是却连个狐狸毛都找不到。 再后来就是他心灰意冷之下,遇到了玄锦他们。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大概。 但是,他搜遍自己的整个记忆,却也是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妻子突然变成了人偶。 确实,他妻子的事情的确很蹊跷,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能分辨出狐狸和狐妖,还能准确的说出狐狸就是胡小柔。 再怎么说,好端端一个人也不会凭空消失,他妻子的事的确还存在很多问题。 再者,就算那个狐狸是胡小柔,那他为什么要接近王昭平,她接近王昭平又有什么目的,她后来化作原型回来又要做什么? 这些都是疑点,但眼下最要紧的,却是那张贴在房梁上的七煞符。 到底是谁和他有如此的恩怨,能让对方下得了死手。 “你之前是否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和谁结下了很大的梁子。”他清楚的知道七煞咒的威力,所以玄锦的脸色并不算是很好,要想解开七煞咒,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如果说狐妖的事情已经称得上棘手了,那么那张七煞咒,可以称得上棘手中的棘手,毕竟玄锦也解不开这道毒咒。 第三十二章 集市 鄞州常山县,虽只是个小小的县城,但却意外的繁华。 且,近年常住此处人口也不在少数。 虽然,他们本以为这句话只不过是王昭平随口胡诌,但后来才发现这是句真的不能在真的话。 此前,因他二人到达此地时,已近午时,家家户户虽是炊烟袅袅,路上却鲜有人迹,所以才会有先前的一番认知。 可没想到不过才一个时辰多些的光景,不仅是街道大变样,就连氛围都是异常的,异常的热闹,就好像他们本就是在此安居乐业。 他们不过在王昭平家待了一个时辰多(也绝不超过两个时辰),这变化也未免太大了些。 街道两侧原本空空如也,现下蓦然的焕然一新,来往人群更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着实古怪得很。 入目之处,是街道两侧林立的商铺、是货架琳琅满目的商品、是各色小吃糕点勾人心魄的色香味俱全。 是孩童一手抓着竹蜻蜓,嬉笑打闹的天真烂漫、是少女成群结队采买胭脂的娇羞和打趣。 如此繁华,哪里还有之前空无一人的凄凉景象, 要不是他们中午来时见识了万人空巷,还以为此处并非来时之处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本生意,诚信至上……” 街道两侧吆喝声此起彼伏,但不知是何缘故,玄锦二人的突然出现却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特别是玄锦,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低调了,但还是躲不过众人热辣的目光。 倒是彦殊,看着他对自己有幅姣好容颜的毫不自觉,以及眼底的那抹不明所以,嘴角不免浅浅上扬了几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些人是因为什么关注他,难道他一点都不知道么。 修仙之人,神莹内敛,气息与常人有所不同,哪怕是装扮与常人一致,但就凭那周身不凡的气度,也会被察觉到不同的。 更别说,站在这些人面前的,可是修仙界数一数二的绝色,大概只有玄锦自己对于他有着怎么样能够倾倒众生的容颜,有着不自知的觉悟吧。 再说,他难道没看到大家看向他时,都是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么。 真是的,他这边没有自觉,还真是让他起了嫉妒之心啊,这样好看的阿锦,怎么能让这些人瞧见呢,阿锦应该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阿锦。 他们县虽比其他县城繁华,但大抵也是很难见到长得这般好的人物,所以就难免多关注了些。 至于关注最多的人都是谁呢, 比如说少女羞涩娇红的脸颊、比如孩童呆滞好奇的目光、再比如街上行走,却忍不住频频回头的过路人。 这世间,有人貌比潘安而不自知,有人却热衷炫于皮囊的精致。 正所谓,千人千面,所求所愿,皆不相同。 然,这一小小的插曲,玄锦本人却未曾可知,因为他一直低着头,有意无意的搜寻众人的影子,不管对方是男的女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只要是路过的,他都得看上两眼。 高低要看看有没有人和那王昭平一样,也是个重影人。 所以,对于那集市商铺卖着什么,吆喝着什么,他全然漠不关心。 再说,寻常集市街道商铺,能卖些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些寻常吃喝玩乐,有这个时间功夫逛集市,倒不如找找看有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不过看了这一圈下来,他倒是稍稍松了口气,至少街上这些人都是正常的。 他没看到有谁,有两个或者多个以上到了影子,也没有感应到其他气息。 目前看来,重影人只有王昭平一个,而且他本人还不自知。 这下让玄锦更加认定心中所猜测。 相较玄锦的心无旁骛和漠不关心,彦殊却觉得这里有趣极了。 这番热闹非凡的场景,他以往在边陲从未见过,都是些他不常见的新鲜玩意,他目光总是时不时的盯着同一个地方。 他还是头一次和玄锦两个人一起逛街,他真是越来越喜欢人间了。 他内心由衷感慨,人间可真是个好地方。 要知道,他住的那个地方可从没有这么多新鲜玩意儿,也不会有这番热闹。 若是以后能和玄锦一起定居于人间,也算不错。 从前彦殊就觉得,人族是六界生灵中最奇特的种族,不仅仅是因为玄锦出身人族,更多是因为人族本身就十分的吸引着他。 明明是力量最弱的一个种族,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发挥超常的力量,往往就是最不起眼的人族,能够改变最终的结局。 他从前喜欢看些人间的画本,都是讲的某个弱小的人类,是如何一步一步经历磨难,走向最后,战胜不可能的。 或许是人族骨子里特有的,他们除却力量弱小之外,却能做出各式各样的点心菜式,也能做出杀伤力极强的东西。 他们心灵手巧,能编制出华美梦幻之物,也能造出令人心生胆寒之物。 亦如玄锦,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居然出身最普通的人族,哪怕是世人所谓的人族皇室。 彦殊思绪万千,突然想起前世他初入人间,第一次见到那些精巧稀罕之物时的震惊神情。 不过只有巴掌大小,也不依靠任何法术内力,却有着千百种变化之物,人类擅长的机关术,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 人类很热衷于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他们是一个明知不可为却要偏生逆天改命的种族,是一个明明卑微弱小却能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的种族。 似乎他们生来这种能力,不屈服、不妥协、爱钻研、好奇心极强,有着无限可能。 望着仍在专心致志看着影子的玄锦,彦殊轻吐一口浊气,揽下复杂神色,目光向四处瞧看。 他很快就被路边一处卖文玩的小摊给吸引住了,说实在的是被一个物件给吸引住了。 那材质看着像是普通得玉石,但上面雕刻的小兔子却尤为精致,明明周身通体雪白,眉间却偏有一抹朱砂红,让人十分移不开眼。 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老板,这个怎么卖?”彦殊半蹲在摊位前,企图让自己看的更仔细些,可他的眼底都是藏不住的都是对此物的喜爱。 天呐! 这兔子简直像极了某个人,特别是眉心的一点朱砂红,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就连这兔子脸上淡漠的神情,也真是像极了他。 那卖家见他如此喜爱,便故意抬高了价格, “您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北山大师开过光的灵玉,这世间仅此一块,玉身雪白,世间罕见。” “您竟然瞧上了,就是和他有缘,既如此也不和您说虚话,只要二十两银子,这价格绝对的童叟无欺。” 在这处卖东西的,都是见识过不少客人的,他一眼就看出彦殊脖颈间佩戴的一块墨绿色玉佩价值不菲,再加上他穿着衣服的布料也是金贵的天蚕丝,一看就是有钱人。 这有钱人买东西,才不论什么价格,只看合不合眼缘,再说二十两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多,所以卖家才敢这样开价。 摩挲着兔子眉心的一点朱红,看着他和某人如出一辙的神情,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但彦殊并未抬眼,若他抬眼定能看见卖家讨好阿谀的嘴脸。 他买的东西向来都是要合眼缘,再说卖家说这是独一无二的,亦如同他的玄锦,也是这般独一无二。 所以不管对方说什么价格,他都会掏钱买下来,既然被他看中了,那这东西就值这个价格。 就在他正准备从怀中掏出银钱递给对方时,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彦殊猛然抬起头,却见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是玄锦的,而玄锦却在和他解释,“这是冰璇玛瑙,不是什么灵玉,虽然通体雪白的冰璇玛瑙罕见,但的确不值这个价。” 玄锦好不容将周围一圈人影都一一看了过去,也刚准备和彦殊商量下一步的动作,结果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跟着自己的人不见了。 他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彦殊居然蹲在这里要买什么东西,本来彦殊想买什么,要买什么,他也管不着。 可没想到,就这么看着看着,这商贩居然就这么直接明晃晃的开始忽悠他,最关键的是彦殊这家伙居然还真的就准备掏钱了。 他这么明晃晃的当冤大头的行为,让玄锦站不住了。 饶是玄锦一个低调的皇二代,有着数不尽的钱财,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当冤大头。 他会因为一个心仪的东西付出相应的价格,毕竟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那就无所谓。 但他却不会因为一个假冒的东西,去付出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价格,他是有钱,但不当大冤种。 听着玄锦耐心的解释,彦殊身子微颤,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玄锦搭在他手腕的手指上。 那纤细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还泛着些许红晕,这样一双好看的手,若是能和他十指交握,紧密贴合,该有多好。 不过,他很快收敛目光,将视线重新回归玄的锦脸上。 与此同时,一抹笑意从他嘴边悄然升起,明明是个不大爱笑的人,却总能在某个人面前展露笑颜。 “原来如此,不愧是阿锦,居然能一眼就分辨出来这是什么材质,多亏阿锦,不然我铁定要被坑了。” 阿锦? 这混小子,虽然这些天他们有了一段时间的相处,也彼此有些了解,但他竟连师兄都不叫了,如此没大没小,真是给他脸了。 玄锦微微蹙眉,却也没再大庭广众下驳斥他。 倒是那卖家脸色却不大好,大抵是没想到自己刚要收货却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吧,他甚至开始反驳。 “这位客人不懂可不要乱说,玛瑙哪有白色的,这分明就是一块美玉。” 玄锦目光斜视的扫了他一眼,紧接着又道,“冰璇玛瑙最大的特征就是在光照下影子会呈现半透明的状态,你若是认定他就是玉石,那你敢不敢放在阳光下,让大家看清他的影子。” 哪怕玄锦不凑近看,也能分辨出玉石和玛瑙的区别,这卖家居然还这么斩钉截铁的胡说八道。 听玄锦这么一说,卖家心下一咯噔,这是遇到个懂行的。 彦殊这么听着,作势就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阳光底下照着看,卖家后背冒出一身冷汗,连忙上前拦住他。 若是真被他发现了端倪,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自己毕竟还要在这里混,怎么能因为这件事就毁了信誉。 他心下十分的后悔,早知刚才就不该说那句话,这下撞到一尊大佛。 随即连忙赔了个笑脸道,“客人真是慧眼如珠,您手里这个的确是冰璇玛瑙。” “刚才是我眼拙,给看错了,这样吧,您若是喜欢,我全当交个朋友,就不收任何费用送给你们了,您看如何?” 没想到玄锦不过就是说了两三句话,这商贩居然直接送,真是神奇的很。 而且,若不是刚才玄锦一语指出问题,他就要白白损失二十两,虽然二十两对他来说不算多,但一想到这商贩居然当着自己的面,明目张胆的坑骗自己,就有些不舒服。 但与此同时,他心中对玄锦刚才的所做所为更加钦佩。 玄锦对此毫无在意,只是稀奇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女子喜欢的东西,一个玛瑙雕刻的小兔子也值得他这般喜爱。 “你下次不可这么随意交出银两,这些个做生意的,惯会看碟下菜,偷梁换柱,往往报出的价格要高出几倍不止,切记要再多看仔细。” 玄锦热心告诫他一番,也亏得他们一路走来相处的不错,若是其他人,他才不会特意提醒呢。 对此,彦殊连忙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他原以为大多数人族都是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等奸商。 居然还想宰他,对不同的人还会报出不同的价格,这么看来,他还是不怎么了解人类这个种族。 这一路下来,虽然得到的线索颇少,但对于彦殊来说,收获还算不错,他买了不少有趣之物,甚至还尝到了不少珍馐美味。 若说如此,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大概就是调料了,这些拿来腌制野味,想来玄锦应该会喜欢。 第三十三章 慕离,你怎么来了? 因昨日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所以玄锦打算先多留几日在观察观察,顺便想想办法,怎么解决那个颇为棘手的七煞咒。 他们当然不会留在王昭平家,他们特地去了不止一处客栈,结果发现这些客栈都有同一个要求,就是让他们午时不要随意出门走动。 玄锦本来他们还想细闻他们到底是什么缘故。 可每次他一提到这个话题,这些人脸色就变得异常怪异,甚至闭口不谈任何事情,就好像这个话题是什么禁忌的事情。 但这些人肯定都知道些什么,只是不愿意说,至于他们究竟为何如此害怕,难道就真的是因为有人失踪的事情么。 不过,看着这些人对午时出门如此害怕,玄锦就不明白,为何只有王昭平那般特殊,甚至就连七煞咒这种东西也出现在了他家中。 后来,玄锦问过王昭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世代仇家之类的。 但你猜他怎么说? 他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什么仇家,也没得罪过什么人。 既然他自己都如此的不在意,玄锦也没必要特意再提醒他,毕竟是他事先隐瞒的,他难道不知道有些时候不坦白反而死得快。 像七煞咒这种毒咒,若不是恨极了某个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七煞,又名七杀,听这个名字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般中了七煞咒的人,下场都比较凄惨,死状也极其惨烈,听说死之前会看到恶鬼索命。 有没有恶鬼索命,玄锦并不清楚。 再说,人死之后由鬼族负责,再说,话本上不是常说人死后会去阎王殿入轮回么。 至于阎王殿是不是真的存在,玄锦不得而知,反正他前世死了之后,也没看见有人来向他索命。 好了,扯的有点远了,回归正题。 常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会化为魂魄,魂魄经过奈何桥,便会进行下一世的轮回,而那些执意不肯过奈何桥的魂魄,就会成鬼,若鬼执念太身,便就有了为祸一方的能力。 但,中了七煞咒的,不仅容易早亡,就连死后也是没有魂魄的,在他们断气的那一刻,魂魄便直接消散于世间,亦不可再入六道轮回之列。 所以说,这得有多么的恨,才会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 当然,这一切都是书上记载的,玄锦并未真的接触过这种东西,能够确认这是七煞咒,也得多亏他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只要他看过的东西,基本上都记得八九不离十,前世虽然只是无意间瞥见了一眼,但他敢肯定自己没看错。 毕竟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尤为深刻。 那段时间,也是他人生中较为低迷的一段时间。 修为意外尽废,不甘心沦落为一介废人的他,找寻了各种方法,就为了寻求那一线可能。 每次一寻到什么办法,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希望,不管什么代价,他都会去尝试。 哪怕一次次希望的过后,是漫无休止的绝望,但他却仍不死心。 到后来,他其实是有些疯魔的,这一点玄锦也承认,毕竟人在那种环境中,精神状态能好就怪了。 后来有一段时间,为了寻找恢复修为的办法,他偷偷潜入雅阁的禁室,那里堆放着的都是被奉为禁忌之术,天云宗也明令禁止弟子进去。 他那时已陷入疯魔之中,想着能从禁书中找寻办法,可若是真能找到办法,他又何至于沦落到后面那个地步呢。 他虽然当时看了不少禁书禁术,但那些书大多都是讲的符箓一类,他本就不擅长符箓,这些东西也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仔细看。 但若这七煞咒真的如同书中记载的那般恐怖,玄锦不由的眯了眯眼,心里却陡然腾起一抹恶意。 “咚咚~” 两声极轻的敲门声打断了玄锦逐渐想歪的思绪。 他瞳孔聚焦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直接把那七煞咒的图案给临摹了下来,还画了四五张。 “锦师兄,四师兄到了。”紧接着,就听见彦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听着他这声过于亲昵的锦师兄,玄锦眉间微蹙了几分。 昨日他回来之后,特地训斥了他一番,之前他大庭广众下直接唤他阿锦,简直是没大没小,不唤师兄就罢了,还如此套近乎。 结果就又唤他这个,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喊的这么亲昵。 玄锦本欲再度训斥他,但之前见他一脸真诚无辜,到底没能把训斥的话说出口,一个称呼而已,倒也没必要这么在乎。 不过,他此时的惊讶,倒不是他此刻又自己亲昵的称呼,而是在他快步收起随手临摹的纸张之后,一开门就看到的一张熟悉且略带尴尬的大脸。 他微微眯了眯眼,四下打量了他一番,他倒是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只是有些好奇道,“慕离,你怎么来了?” 是质问,不是疑问。 毕竟这里距离天云宗可有十万八千里,他怎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还正好遇到他们。 ? 慕离收起脸上的尬笑。 随即又十分惊讶的望向玄锦,略带不可思议的问,“不是大师兄你让我来的么?” 他原本在自己的院子好好的待着,反正他在整个宗门是师傅不疼,师兄不爱的透明人,有他没他也没啥区别。 只不过日子颇有些百无聊赖,他正想着怎么找理由下山呢,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来自‘玄锦’的传信符。 这可是件罕事,毕竟大师兄玄锦的传信符都是直接飞到师尊那儿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来自大师兄的传信符。 虽说他还觉得挺好奇了,大师兄居然真就离开这么久,甚至连一封传信符都不发回来。 不过,他也应该不知道吧,二师兄在他离开之后四处搜寻证据,向师尊证明了徐子寰那件事和大师兄无关。 是那几人心怀不轨,暗地和魔族勾结,特地栽赃给大师兄,目的就为了挑拨他们天云宗弟子们之间的和睦。 他就说嘛,溪言师兄才该是他们的大师兄,不然就凭殴打同门一项罪责,玄锦早就该名声尽臭了。 不过,他有些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止戈师兄不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师兄,这对大师兄来说不应该是一件好事么。 算了,他是想不到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不过在看到传信符的内容之后,他不假思索,直接飞了过来,就怕来晚了会被玄锦责罚。 可没想到,玄锦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居然是问自己怎么会在这里,这话简直把他给问懵了。 玄锦也是一脸懵,他什么时候让慕离过来了? 他虽然的确有过这个想法,但并没有给慕离发过什么传信符,再说他和慕离关系也没那么好。 随即他就像想到了什么一般,下意识的朝着彦殊所在的方向看去。 这人真是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羞愧,反而一脸不太正经的朝着他笑,笑的着实让人心烦。 见玄锦正一脸不爽,彦殊连忙收敛了几分脸上笑意,向他们解释道,“是我,是我以师兄的名义给四师兄发的传信符。” 他此番倒是有了自觉,主动承认是自己给慕离发的传信符。 不过这下变成慕离疑惑了,有什么事情大师兄解决不了,彦殊会给他传信符? 正当慕离想将疑惑问出口之时,彦殊立刻补充道,“的确是遇到了很棘手的问题。” “我昨日与师兄路过此地,发现此处有一户姓王的人家,家中的房梁上被贴了一种奇处处透着邪恶的符咒。” “仔细研究了一番之后,师兄和我都不清楚其中的来历,但都怀疑和魔族有关,这才想请精通符禄的四师兄来瞧一瞧,看一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什么嘛,原来是符箓,慕离微微松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他这几日在山上修为疏忽被大师兄发现了呢。 等等,怎么会是符箓?不是,为什么会是符箓。 慕离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他目光偷偷瞄了眼玄锦,他十分的不理解,究竟是什么样的符箓,就连大师兄都不清楚,居然能请到他。 也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慕然的扬起一抹特别的情绪,那种让人心脏会加速跳动的情绪。 你看,大家公认的天才大师兄,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居然也能有请教别人的时候。 那这是不是说明,他也是有被人认可的一面,不至于是那么的废柴。 一想到此处,他心中得意之情更加难以言表,连同说话的语气也变了,“咳咳,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看看。” “不过事先说明哦,我也不一定会见过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符咒,到时候没解决可不能怪我。” 虽然心中得意的不行,但慕离也不是没有理智,毕竟话不能说太满,万一是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自己再信誓旦旦的保证,问题都解决不了,岂不是要丢大发了么。 见他一脸得意样,玄锦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本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他压根就不想让人知道,有七煞咒这么一个东西,虽然他之前向彦殊提起过,但也没想到这厮会偷摸摸的叫来慕离。 不过既然木已成舟,他又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从袖中拿出那张被他蹂躏的,有些发皱的临摹图案。 看到玄锦将东西拿出来,慕离也很自然的从玄锦手中接过那张纸。 只不过心中有几分不解,大师兄把纸张揉成这样做什么,这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还没等他想清楚,他就直接打开了纸条,第一眼看,这画技工整,笔锋婉转,不愧是大师兄,画工还蛮不错的嘛。 再看第二眼,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凝重,还是个蛮复杂的图案,看起来不太简单。 待他再仔细看清画上的符咒,原本还带着几分惊讶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悚了起来。 这是什么玩意?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这好像是禁咒吧,而且看这个画风走向,明显是极为恶毒的那一类。 难怪连大师兄都说没见过,就这玩意,他也不一定说能认识。 他身子略有些发抖,颤颤巍巍的指了指这张纸条,然后问向二人,“这,这你们是从何处找来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符咒。” 废话,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符咒,这还用他说。 “诶,只能说下这个诅咒的人,一定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但要具体说是什么毒咒,我也很难确认这是什么。” 慕露面色有几分难堪,本来以为终于能轮到他出场大显身手了,可怜他一腔热血还没来得及发挥,就被扼杀到摇篮之中了。 眼瞅着气氛有些低迷,彦殊连忙向前一步站出来打圆场,“连四师兄都不清楚,那这一定和禁术有关。” “对,一定是和禁术有关。”慕离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瞧,不是他不知道这个东西,而是这个东西是禁术,他又怎么可能接触的到呢。 见他这般撇清自己关系的模样,玄锦微挑眉,对于这个结论他早就知晓,不用再听他们说一遍。 慕离不认识七煞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这是他前世在禁书中看的,他又没接触过禁书,不认识也很正常。 所以这就是为何他不找慕离的缘故,找他过来的话,这个事情难免不会被其他人知晓,特别是溪言。 他还想学着点,到时候下到溪言身上呢。 这下没戏了,让他知道了,肯定会防范自己,说不定还会对自己下手呢,毕竟如果是他的话,就做的出这种事情来。 “不过,一般像这种诅咒人的禁术,大多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或许能通过其他的解决方式解决这个咒术也说不定。” 在经过一番思索后,慕离给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 符箓咒术,大多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在复杂的咒术都能有解决的窍门,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咒术,但或许能通过其他办法来解决。 第三十四章 被抓走了 慕离这家伙,总算是有智商在线的时候了,至少他现在的这段发言,玄锦还是比较赞同的。 事实上,他也的确想过此类的办法,这里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解咒,要想快速解咒,那么就必须要先找到下咒之人。 若是能直接找到下咒之人,那么这道符咒,解决起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但现在问题是,王昭平本人并不清楚是谁要对他下手,甚至都想不出来谁会与他不对付。 “大,大师兄,能不能先带我去这个符咒所在的地方,我想去现场看一下,说不定能感受到这是什么类型的咒术。” 这世间咒术千千万,不同类型的咒术发挥着不一样的效果,他虽然可以判断这个是一个极其恶毒的咒术,但并不能判断出他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中咒者发生变化。 或许能找到关键点,直接截断诅咒之力。 玄锦并未否定他的建议,事实上他觉得慕离提出的建议比较中肯。 有他在,或许真能从其他方面来解决。 不过话说这么说,他现在却另有打算,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去王昭平家也不迟。 作为一个刚到此地,对此处一无所知的人,慕离还完全处在状况之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玄锦不在第一时间处理问题。 但,彦殊却是知晓的。 得知他心中想法,彦殊嘴角不自觉扯出一抹淡笑,但目光在触及到慕离的那一刻之后,就能发现他那抹笑意并不达眼底。 若是在细看之下,他眼中似有千层浪翻涌,而在那些波涛中,却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叫人看了一阵后怕。 若之前他曾说玄锦是有些聪明,但想问题不够全面,那么慕离则就是单纯的没什么脑子,他能活到现在,真不知道该说他走运还是傻人有傻福。 天云宗褚嬅一脉的六位徒弟,看似关系和睦,实则都暗藏心思,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然这一世,他改变了原本属于褚嬅第六位弟子的人选,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这场涿鹿。 对于慕离这个人,彦殊并没有多么了解,毕竟他前世死的早,没给他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倒是后来听其他人提起过,慕离在符箓上的天赋,实属百年难见,只可惜早早就死在魔族之手。 这次把他叫出来,第一是为了替玄锦解决麻烦,第二也算是救了人一命,毕竟离他前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不是么。 毕竟按照前世的轨迹,他现在就已经是去前往魔族的路上,然后再经历一系列事情,再然后就是直接嗝屁。 不管他之后会不会再走上前世那条路,至少现在的他,对于他而言还是有用处的。 他目光又从慕离身上撇开,再度放到了玄锦的脸上,眼底不免多了几分柔和。 不是他不相信玄锦能解决这件事,只是眼下若是让他一个人独自处理,难免不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他虽然有的是时间,但玄锦没多少时间了,可不能浪费在这里。 其实这种程度的毒咒,根本就不需要他多费神,毕竟想要解决这种东西,他只需动动手指便可。 但他也十分清楚, 现在还不能在玄锦面前暴露更多,他此番重来一世,警惕心也比之前更甚,对所有人都饱含敌意。 自己若是透露太多,难免不会让他对自己起怀疑,好不容易回到过去,总得改变些什么,不是么。 玄锦自然不知他内心的想法,若他是知道彦殊心中都在想些什么,定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毕竟心眼和煤炭一样多的,玄锦此生也没碰见几个,更别提这块煤炭比得上蜂窝可了。 诶! 看至此处,貅霖不免长叹了口气,作为彦殊的左膀右臂,也是比较了解主人心思的灵兽,他自然知道彦殊葫芦里憋着什么坏水。 想当初他怎么就选择了彦殊来当他的主人了呢,真是看走眼了。 不过,看走眼也不稀奇,毕竟他那么能装,谁能不走眼呐! 俗话说,兽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自是不敢忤逆彦殊,更不可能将这一切都告诉玄锦,只不过眼睁睁的看着玄锦一步步走进彦殊的圈套,他还是觉得可惜。 但没办法,谁让主人稀罕他,稀罕的不得了呢。 至于玄锦说的那个打算,自然就是趁着中午再去一趟街道一趟,这次他倒要看看,这些人口中那个让他们如此恐惧的,到底都是些什么玩意。 慕离刚到此地,还不清楚这里奇怪的乡俗,所以在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后,十分的诧异。 “我早上来时明明还有很多人,怎么这会街上却一个人都不见了?” 就跟失踪一样,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还险些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揉了揉之后再看,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能啊,早上为了到达信上所写的地址,他还专门向路人打听过。 而且那个时候的街上不说是人来人往,但最起码还是有不少的,现在也未免太静了些。 见玄锦他们并未回话,慕离又朝着四处望去,看了一圈之后,总算看到有几乎还没关门的商户。 他刚想上前问话,结果那些商户就跟见到鬼一样,不仅瞬间没有理睬他,还把门关的死死的。 为此,慕离脸上露出了这样(????ω??????‖)??的表情。 诶诶诶,不至于吧,他是什么脏东西吗?至于这么快就把门关起来。 慕离在心中一顿吐槽,但还是不解的回头望向玄锦二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这些人看到他就跟看到鬼一样。 玄锦微微蹙眉,刚准备和他解释,彦殊抢先一步先说出了来龙去脉,还说了他们现在的目的。 听了彦殊的一番解释,慕离下意识瞪大了双眼。 这里居然发生了这么离奇的事情。 不是,这个事情既然如此恐怖,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直面恐怖?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而且那种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传信把自己叫过来绝对不是做什么好事,他现在有点后悔了怎么办。 没给他多少后悔的时间,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生物拦住了去路。 用生物来形容他,其实不太准确,这玩意看去不像是有生命的样子。 通体漆黑,看起来倒像是人型,但着实也不能被称作是个人,而且周身还有黑色的触角,看的人瘆得慌。 “鬼,鬼啊!”慕离尖叫了一声,连忙躲在彦殊的身后。 不怪他如此害怕,任谁看到这种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也会觉得害怕。 至于他为什么躲彦殊身后,而不是躲玄锦身后,属实是怕玄锦训斥他,结果他还真的被玄锦给训斥了。 “叫什么?在宗门修行这么久,你难道还害怕一个鬼?”真是没出息,难怪修炼这么久了,也未见长进。 对此,彦殊轻笑一声,替慕离说话道,“四师兄也是性情中人,大师兄莫怪。” 这东西明显看着古怪,玄锦一人独自站在最前面,手指轻触剑柄,下一秒直接拔剑向对此物砍去。 是骡子是马,溜溜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得试试才会知道。 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在青莲剑触碰到怪物的那一刻,并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直接穿了过去。 居然还是个没实体。 玄锦微微蹙眉,在剑上附上自己的灵力后,再度向那东西挥剑砍去,结果这一次倒是把那玩意砍得分散了。 只不过分散不到三秒,又重新聚集了起来,而且那感觉就好像是砍到了沙子。 眼瞅着玄锦挥两次剑都没能解决,慕离更加惊恐了, “啊,啊啊,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连砍都砍不到。” “难不成是鬼?但也不能啊,鬼怎么可能这么直接出现在阳光下。” 慕离的一番鬼叫,让玄锦不自觉的揉了揉眉心,甚至都有一些烦躁。 本来就有一个话多的,现在又多了一个聒噪的,真是要命。 真不知道,他这种脑子是怎么活到大的,这点小事值得他如此大惊小怪么。 而且,他已经知道这团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了。 没有实体,却和人大小差不多,砍不到,碰不着,又是黑色的,这不是明晃晃的就是—— “这是影子。”彦殊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是的,影子无论怎么样都砍不到,也碰不到,因为影子本身就没有实体。 只是不知道这是谁的影子,为何会脱离本体而出来,而且这影子看起来极为呆滞的样子,他们站在这里这么久,也没有向他们攻击。 看起来倒像是没有自主意识,可若是没有自主意识,又怎么会直接拦在他们面前。 听到彦殊的话后,慕离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他微微长舒一口气,什么嘛,原来是影子啊。 等等,影子?谁的影子?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影子? 那一瞬间,慕离只觉得后脊发凉,一张小脸白的像纸。 “不是,大师兄,五师弟,你们都不感觉害怕吗?影子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好奇吗?” 瞅着玄锦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突然觉得他自己刚才说了句蠢话,大师兄怎么会怕呢,这天底下,有大师兄怕过的东西吗。 “四师兄,一般影子都是没有实体的。”许是觉得慕离的情绪有些失落,他这才开口的。 慕离挠挠脑袋,他当然知道一般影子是没有实体的,问题是这玩意儿是一般的影子么。 结果显而易见,这肯定不是一般的影子,玄锦也陷入了思索当中,随即他想到了什么,朝着慕离道,“缚影符。” 慕离立刻心领神会,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手起捏诀,朝着黑影所在的方向送去。 缚影符,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能够束缚影子的符咒,慕离精通符箓,自然是会这种简单却不常用的符咒的。 下一刻,原本看不到的黑色影子,被一条金色的链条死死的禁锢住了。 那玩意发现自己被束缚了,开始不断地挣扎,想甩开链条的束缚,但他无论怎么甩都甩不开。 “小东西,被束缚的动不了了吧。” 见到黑影想挣脱却挣脱不开的样子,慕离脸上又开始露出得意的神色,丝毫都不记得刚才自己被吓成那个鬼样子。 “大师兄,这会不会就是王昭平的另一个影子。”彦殊凑到玄锦跟前低声道。 听到彦殊的话后,玄锦微微睁大双眼。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重影人的影子的确可以脱离本体单独出来,但前提条件是,影子本身得具有很强的力量。 “如果说影子尚且可以解释这些人正午不出门的传闻,那么那些失踪的人呢,影子可以吞噬其他影子,但又怎么解释人会凭空消失。” 玄锦面色露出几分凝重,事态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你们快看,那里又出现几团黑影。”慕离声音急促,话音中多了几分颤抖,他的的确确是被眼前所看到的吓到了。 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道从何处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毫无规律的一个接一个从地上冒出来。 而且数量还越来越多,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蔓延,那样子就像是要将他们吞噬殆尽。 而且比起刚才那个影子带给他的感觉,这些东西明显来者不善,好像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御剑,离地。”玄锦连忙喊道,与此同时他一把拽住一脸呆滞的慕离,另一只手之间御剑凌空腾飞而起。 他刚才看到,只要是黑影碰到的地方都那黑色的影子给吞了进去,想来这就是那些人失踪的缘故。 慕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玄锦拎着衣领,此时待他看清那底下的东西,脸上瞬间苍白了几分。 “大师兄,救我。”听到彦殊的声音,玄锦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光顾着拎慕离,到忘记了彦殊还在旁边。 此番,彦殊已经被那黑影给彻底拉了下去。 原来就在刚才,彦殊听到玄锦的叫喊后,赶紧准备抽出佩剑,可人还没等他手碰到,脚下就被黑影给缠住了。 就这样,玄锦听到他声音,在朝他看的时候,他半个身子已经被拽下去了。 第三十五章 阴晴不定的某个人 眼瞅着彦殊即将被那道黑影给拽下去,玄锦忙捏诀起剑,准备攻去。 但脚底传来的强烈震动感,让他陡然想起他的佩剑青莲,此时正在支撑着他和慕离飞在半空之中。 若是此时捏诀,他们两个就会掉下去。 随即,他望向身边瑟瑟巍巍的慕离,但随即又一想,他是个符修,怕是身上连个像样的佩剑都没有,顿时觉得有几分唏嘘。 为什么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彦殊,哪怕止戈也好,再不济就是那个两面三刀的溪言都行,偏生是这个不太会使剑的废物。 可能是玄锦的这一眼颇具审视,慕离能深深的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哀怨之情,他幽幽的回过头对上玄锦的视线,只听玄锦先是问道,“你带剑了么?” 剑?怎么好端端的问起了这个,他觉得带剑是累赘,下山就没带。 ”没,没带。”不知道玄锦问他这个是什么意思,他还是如实的回答。 “没带剑怎么飞过来的?”玄锦微蹙着眉,觉得他是不是害怕自己训斥他,这才故意说没带的。 “啊?”慕离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他眉符修可以不依靠御剑,虽然飞行咒有限制,但多用几张就可以了,想去哪里都行。 “我用的飞行咒,用了五六张才到这里的。”毕竟他灵力还不够,一张符纸还不够。 玄锦差点忘记了,这厮虽然不善用剑,但一手符箓玩的还不错,于是他连忙又问道,“那你用缚影符。” 还没等他想明白玄锦刚才为什么问他怎么飞过来的,就听他突然提起了缚影符。 想到缚影缚,慕离略有些尴尬,他此时也是明白了玄锦刚才为什么那样问他了,彦殊还在下面呢,大师兄是想让他用缚影符将影子控住,可是, 他面色泛起白色,上下嘴唇轻捻一声,却又似陷入犹豫,直到片刻之后,才低声回道,“我,我就一张缚影符。” 说完这句话,他头低的的更低了,实在是不敢再去看大师兄脸上的表情,生怕看到他对自己失望的表情。 说实话谁能想到这么多? 这缚影符寻常也用不到,他也是之前画着玩的,能有一张已经不错了,哪里还有其他的。 再说了,这底下的黑影起码有成千上百个了,那就算有也不够啊,他虽然可以现写,但他灵力地位,怕是不能同时操控这么多。 。。。。。。 还没等玄锦吐槽,就瞧见那些黑色的影子渐渐下沉,连带的彦殊也被拽了下去,一眨眼的功夫,竟是全部都消散殆尽了。 现在就是再用也来不及了。 不过,想来是因为他们已经抓到了人,所以这才没有再向他们进行攻击。 或者,他们现在消失,只是想让他们先放松警惕,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足以说明,这些东西或许是存在自我意识的,又或者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他们。 看着那东西突然有点消散不见,慕离惊觉一身冷汗,刚才那些到底是个什么? 他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那东西消失的地方,一副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玄锦,“这,这还是影子么?” 显而易见,这玩意已经不是影子了,毕竟哪有影子会把人吞噬的那画面,这简直可以用惊悚来形容了。 玄锦没有回答慕离的问题,他面色严肃,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慕离也不敢追问,生怕下一秒说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 刚才眼瞅着那东西要把彦殊完全拖下去,他手指一点,将自己的灵力附在了彦殊的衣服上,虽然那一抹灵力不能改变什么,但可以让玄锦找到他所在的位置。 一回想起彦殊消失时的模样,玄锦却仍未想明白,为何会那么突然的被拽下去。 毕竟,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彦殊会被抓走,此番心情烦躁,也不知道为何。 倒是彦殊, 他眼睁睁的看着玄锦和慕离在空中说些什么,从未没来得及对他施以援手,他的眼底就增添上了几分复杂神色。 当他彻底被拉进一个黑色的空间,面上更是再也不装了。 他神色冷峻,黑幽幽的眼底泛起波涛汹涌,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爆发出来,是那种说不出的严肃和恐怖,看的只叫人后脊发凉。 貅霖完全不明白,他的心情是怎么能在这瞬间变化成这样的。 他更不明白,彦殊分明是自己主动被影子吞噬的,毕竟一个区区小玩意,怎么能碰的了他。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又变成这副模样,就好像是有谁欠他什么东西一样。 那些黑色影子觉着自己卷到人,自是兴奋不已,甚至迫不及待的就想把人吞噬。 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他一路从彦殊脚踝向上延伸,似要钻进他的身体中,把他从内而外的全然吞噬。 可下一秒,彦殊周身闪过一道细微的紫色光芒,凡是触碰到他身上的,全部消散,连渣都丝毫不剩。 他眼底寒意更甚,就凭这些东西,还妄想要吞噬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那东西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彦殊的可怕,此刻彦殊周身散发的气息,比起那十殿阎罗更加可怕。 饶是这个时候,这些黑影也算是明白,他们这是惹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彦殊眸光冷冽,笔直的扫向那些想要逃离的黑影,他身子未动,额头间一抹黑色印记若隐若现。 紧接着一阵强烈的紫色光芒出现,周围如同烟花炸裂一般,让原本漆黑的环境瞬间如同白昼。 而那个准备逃走的黑影,也也在那抹光影中彻底消散,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貅霖默默为那东西默哀,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胆大。 毕竟他居然敢在主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惹主人,属实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彦殊的情绪的确很低迷,不是因为被抓,是因为刚才遇到危险,玄锦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他,还在他面前把慕离那个蠢货给提起来了。 难道在他心中,自己竟是连慕离都比不过么。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任由慕离自生自灭,还多此一举将他匡来。 想至此处,彦殊眼底杀意十分明显,毫不夸张的说,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想杀慕离的心思。 玄锦心中没有他,这一点前世他就已经了然。 而他心中有谁,彦殊也十分的清楚,所以这一次,他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一直爱慕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以及那人心中从始至终都不会有他。 他和褚嬅的关系也好不容易有了隔阂,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会成为那个唯一时,他却又和其他人走近。 先前那个止戈,他已经不计较了。 现在又因为慕离,让他在危险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慕离,而不是他。 (显然,他自己都已经忘记了,是他假冒玄锦给慕离发的传信符。) 就是因为这件事,把彦殊气的不轻,刚才那不长眼的黑影居然冲上来准备吞噬他,不是找死又是做什么? 眼瞅着彦殊眼底浓雾升起,貅霖下意识的想离开,鲜少看到这样的主人,他感觉不太妙。 貅霖能察觉到彦殊的情绪差到极点,但却不知道他为何情绪不好,但鼻子灵敏的他,很快就嗅到了一抹熟悉的气味。 这,这味道不是那个,那个谁的灵力,的味道么? 不过他是什么时候留在主人身上的,怎么都没有发觉?难道是刚才? 为了更好的分辨那股味道,貅霖悄悄的靠近那股味道,嗯,确认无疑了,是那个玄锦灵力的味道,而且很新鲜,明显是刚留下来没多久。 貅霖刚抬起头,就看见彦殊死死的盯着他,一时间有些僵硬。 彦殊死死的盯着他,说话的声音起伏不定,“你在干什么?” 一时间,貅霖只觉得有人扼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他只得颤颤巍巍的指了指他衣服上的一处,然后结结巴巴道,“这,这好像是玄锦留下的。” 彦殊微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他手指的方向,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变得十分柔和,“原来阿锦还是想着我的,他不是不来救我,只是要等一会来。” 啊,这。 貅霖见自家主人突然间情绪又有了变化,这一次又变成了难以言表的喜悦,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只是,他这也算是暂且逃过一劫了,至少不会落的和黑影一个下场。 眼瞅着自家主人突然变得开心了起来,貅霖默默的给他提了个醒。 “主人,可是你刚才把那个黑影全都杀了,若是那个人来,定会觉得不对劲。” 彦殊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眉毛微蹙,悠然开口道,“无妨,再去抓一个就好。” 对此,貅霖默默的叹了口气。 不确定那些怪物有没有走远,玄锦将剑落在屋顶,待两个人都站在房梁之上,才开始默默的观察着底下的情况。 在确定那些影子是真的走远之后,他便从屋顶跳下来。 之前他用灵力劈向影子,虽然没有给其造成实际性的伤害,但还是残留了他些许的灵力。 不管是为了找到彦殊,还是为了找到那个影子怪物,都足够了。 很显然这个东西是受到操控的,看来这个地方的传言是真的,那些失踪的人想来都是被黑影给吞噬的。 只是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这黑色影子为何只对在街道上的人动手,不去跑到屋子里对人下手,这样他们的成功率不是更大些么。 还没等他想明白其中关卡,陡然听到几声略显凄厉的喊声,玄锦抬头往声音处看去,然后就看到慕离在屋顶上,却是怎么都不敢下来。 “大师兄,我还没下来啊。”慕离声音略显凄惨,他又不会飞,怎么下来。 玄锦捏了捏眉心,此番确有几分不想理会他,他微叹一口气,最后还是让青莲接他下来。 很难想象,这货居然还是他的师弟,他们居然还是师出同门。 脚落在地面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可终于踏实了。 “大师兄,五师弟怎么办?我们要飞信回宗门,让宗门派遣救援吗?”虽然,但是,慕离还是想着自己的五师弟的,毕竟若彦殊死了,他又变成宗门最没存在感的那个了。 (这里不是bug,是因为慕离潜意识认为徐子寰比他更受师尊喜爱,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褚嬅对他的不同,他不敢拿徐子寰相比较、但虽然彦殊实力比他强,却因为褚嬅对徐子寰的过度溺爱,导致大家对这个和徐子寰一起入门的彦殊,没什么太大的印象,所以在慕离眼中,他们两个属于难兄难弟。) 玄锦抑制住想要朝慕离翻白眼的想法,而后道,“无事,我在彦殊身上留下了些许的灵力,我能找到他的位置,但是现在我打算先去另外一个地方。” 不是他不着急去救彦殊,只是眼下他合理的怀疑,这个作乱的黑影,和王昭平的第二个影子脱不了关系。 因为就在刚刚,他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在王昭平家中闻到过的一模一样的味道,那是独属于木偶身上,桐油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木偶在其中到底起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玄锦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和王昭平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莳栾、胡小柔、王昭平,这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三个人展开的,他们之间究竟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果说,他一开始觉得王昭平是重影人这件事只是巧合,那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的确定,这件事和他推不开了关联,或者说和他的第二个影子脱不了关联。 玄锦带着慕离急匆匆的赶往王昭平家,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察觉房梁有异动,顺势向上张望,然后就看到一只红白狐狸从房顶跳进了院子。 那狐狸似乎是有些着急,竟是没有察觉到门外站着的他们两个。 这狐狸身上下那妖力,让玄锦十分熟悉,是昨日从王昭平感受过的那一股,一模一样的味道。 玄锦眼眸微眯,连忙推开大门。 第三十六章 诡辩 入目之处,是刚才那只在房梁上的狐狸,正在将王昭平扑倒,一人一狐扭打在一处的景象。 瞅着这画面,玄锦却并未立刻冲上去。 只是慕离跟在他后头,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还不小心撞了他后背一下。 感受到鼻尖的酸楚,慕离十分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玄锦,见他的目光正盯着前方一处看着,于是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从他这个视角看,那个狐狸,或者应该说是胡小柔,她两只脚抵在王昭平心口的位置,用着尖锐的指甲狠狠扎进他的肉里。 但她似乎依旧不满足,嘴张的老大,都能看见她口中尖锐无比的牙齿,她朝着王昭平肩膀就是一口。 狐狸虽然体型小,但却是十足的肉食动物,就这么被咬上一口,王昭平肩膀定会直接撕裂,或者直接被咬掉都有可能。 但王昭平又怎么会任由她咬,仓促之下伸出了肩膀,死死的抵住她的牙齿。 就是这么一下,狐狸尖锐的牙齿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但手臂处传来那种连同骨头都要被咬碎的痛,让王昭平抑制不住的痛呼一声。 只见他手臂上,沾染了顺着边缘留下的鲜红的血液,被咬处皮肉翻飞,甚至都能看见白骨。 这种撕心裂肺的程度,能看出王昭平被伤的不轻,但还不至死。 大概王昭平自己都也没料想到,胡小柔这一咬,竟是险些将他手臂给咬断,要不是骨头还算坚硬,他此刻手臂定是被咬了半截下来。 “rua~”慕离下意识干呕,但就他那辟谷着的胃,能呕出个毛来。 慕离是真没想到,他们进来之后会直接看见如此血腥的场景。 他平时本就害怕见到血迹,此番又是如此血肉横飞的场景,让他瞬时脸色苍白了几分。 对此,玄锦颇有些嫌恶。 一个大男人,居然害怕看到血腥场景,况且这才哪到哪,有没有残肢断臂的,至于这么害怕么。 但,眼瞅着那狐狸又要去咬王昭平,玄锦踱步起身,另一只手迅速拔剑,朝着胡小柔的方向袭去。 他此时救王昭平,并非出于什么怜悯之心,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圣人,毕竟王昭平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只是眼下,有些事情还需要找他,有些问题还要从他身上解惑。 他可不想自己还没问出什么,对方就翘辫子了,那未免太得不偿失了。 狐狸察觉到身后有剑气袭来,反应迅速的跳闪到一侧,甚至都没看清身后之人,便朝着玄锦龇牙咧嘴了起来。 胡小柔也是十分郁闷,她今日来就是来取王昭平狗命的,没想到有人出手了。 她更没想到,不过才几日未见,王昭平居然找了帮手来对付她们,而且找的还是个剑修道士。 为此,她更是气恼。 她们妖一向对道士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是这种修剑的道士。 毕竟那些自诩正道的修仙者,总是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对他们妖族下手,什么除魔卫道,想来只为排除异己,觉得他们妖族好下手罢了。 玄锦虽未穿校服,但修行之人周身散发灵力,胡小柔虽是妖,也能彻头彻尾的感受到那股灵力。 所以,她也能感觉得到玄锦的实力,也知道凭借自己是打不过他的,她不知道这地方为什么会来了一个道士,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杀自己,她只知道现在这个局面对她很不利。 所以她只能死死的盯着玄锦,眼中恨意滔天翻涌。 狐狸算是妖中长相最为好看的一类了,狐妖天生媚态,一双眼睛更是勾人摄魄,哪怕此刻她是妖的形态,也依旧可以看到她容貌迭丽。 可就是这样好看的眼睛,却偏偏要露出这种恶毒的神情。 感受到来自己胡小柔的异常行为,王昭平连忙抬起身子。 他首先看到的,是玄锦那张出尘至极的脸,为此他露出几分痴迷神色。 但意识到场合不对后,他又迅速收敛了神情,转而一副害怕和惊悚,“道长,救救我,这狐狸要杀我,救救我。” 玄锦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那点情绪,也着实为他能有这种痴心妄想感到十分惊奇。 这世间觊觎他的人诸多,但像他这般不自量力的,还真是不多见。 (注:玄锦并非觉得王昭平是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因为他觉得王昭平是在觊觎他的皮囊。 嗯,这之中因为有一段缘由,上一世他外出做任务时,遇到过一只剥皮鬼,专门喜欢挑修仙者的皮囊剥下来套在自己身上。 而,那次他就被那玩意盯上了皮囊,没料想那剥皮鬼总是在暗处偷瞄他,还在他的饭菜中藏毒,做了不少想暗害他的事情,要不是他发现得早,怕是已经成了剥皮鬼的手下残魂了。 所以,他十分讨厌有人用那种垂涎的眼神看他,就好像是剥皮鬼盯着他,时刻想剥下他的皮。) 至于厌恶王昭平的原因,除却他第一眼看到他,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还是个虚伪至极的人。 更重要的是,玄锦发现了几次他在暗处偷瞄自己,那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就好像在觊觎他什么一样。 “大胆狐妖,竟敢伤人,看我,”慕离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到玄锦身旁道,“看我大师兄不灭了你。” 狐妖…… 玄锦…… 王昭平…… 少年,你仗的是谁的势,你觉得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些好嘛。 “你们这些可恶的修仙者,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杀我,尽管来,你看我会不会束手就擒。”这些个修仙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人类都是什么好东西。 听狐狸口吐人言,的确是件罕见的事,但有些事看多了,也不是很稀奇。 玄锦眉头蹙了蹙,却没有率先开口,他径直走到王昭平跟前,将他直接从地上给提留了起来。 王昭平有些发愣,没等他想明白玄锦为什么不先去对付胡小柔,而是要将自己先提起来,玄锦就已经松了手。 然而他重心不稳,差点直接在跌坐在地。 玄锦刚才是在看他的影子,此间阳光大好,他脚底下却只有一个影子,昨日所见的另一个怪异影子毫无所踪。 “你的另一道影子呢?” 玄锦声音略低,带着不容质疑,王昭平神情先是一愣,然后又迷茫问道,“什么第二道影子。” 就好像对他所言的,毫不知情。 胡小柔头一次被人如此冷落,她没想到玄锦他们居然不来对付她,而在和王昭平这个狗男人说话,顿时觉得有几分不被尊重。 “你们在做什么?”胡小柔说着竟是要冲上来去咬人,但她并未如愿,一把剑直直的抵在她喉间,让她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原来就在刚才,玄锦催动青莲剑,甚至都未曾念诀出口,出剑之快,让人始料未及。 玄锦目光冷冷的扫视她一眼,看的胡小柔全身发麻,这个人很厉害,自己和他动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慕离,你把她给我看好了,不准她再动。”玄锦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他本来并未想对这个狐妖出手,但她若是自己作死,可就怪不了他了。 见他们并未对胡小柔出手,王昭平脸上露出十分不解,“道长,你们为何不杀了这狐妖啊,她可是咬伤了我。” 玄锦目光阴恻恻的望向他,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你先前不是说,你不是觉得这狐狸就是胡小柔,胡小柔好歹有过你的孩子,你就这么着急要好情人去死,你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且不说这狐妖是否犯过大错,就算她真的犯了什么错,也不是他一介凡人能够定夺的。 再说了,他如此着急想让胡小柔死,是在掩盖什么秘密? 王昭平哑口无言,毕竟他昨日才和玄锦说过,胡小柔为自己怀了个孩子,还被他妻子赶出家门,就算他是狐妖,自己也的确不该这么盼着他死。 但随即他眼珠一转,想到了措辞,“道长,胡小柔害死了我妻子莳栾,我自然是对她恨之入骨的,又怎么可能会念及旧情。” 说完还特地露出伤心神色,那一番真情流露,慕离都有些被感动了。 真是巧言令色,玄锦冷哼一声,又道,“你说你妻子死了,死在何处,尸首在何处,你昨日不是还说你妻子只是生了怪病,又说她失踪了,如今却又说她死了,这前后颠倒,你口中是否有一句实话。” 玄锦的一通质问,连带着话语中的犀利,王昭平只觉大汗淋漓,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的确,他此刻说莳栾死了,与先前说她下落不知所踪前后颠倒,但这也不是不能成为他辩解的理由。 “是这狐狸亲口说的,她杀了我妻子,可怜我妻子莳栾,不仅被害死了,还落得个死无全尸。”王昭平哭的声泪俱下,那模样倒真像是死了老婆的。 看着他哭的如此动情,慕离只觉得胸腔共鸣了一般,他早上刚从玄锦他们口中得知了故事大概,此番也更觉得这个王昭平是个可怜人。 只是不解玄锦此时为何对他这般质问,又恰逢此刻情绪上头,一时激愤便开了口。 “大师兄,我觉得这位兄弟说的对,要不是这个狐妖,他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如今这狐妖可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害人,可见她生性残暴,还是先除了她以绝后患。” “闭嘴,做好你自己的事,不知道的事别乱说。”玄锦眉头紧缩,就差要劈开他的脑袋,想看看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浆糊。 被凶了一顿的慕离,哑然的张了张嘴,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大师兄刚才的举动未免太咄咄逼人,他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放屁,说的那些都是假的,王昭平你这个人渣,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明明这一切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害得阿栾生不如死,你个虚伪至极的男人,吃人的怪物。” 胡小柔气愤至极,要不是此刻没办法上前,她定要咬死这个王八蛋。 吃人的怪物? 这词又如何而来,看来这中间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 不过,见胡小柔刚才如此激动的发言,倒让玄锦来了几分兴趣。 他侧身走到胡小柔跟前,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说他是吃人的怪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小柔本不想开口,但见玄锦一直盯着她,才开口道,“是我看到的,他有两个影子,他不是正常的人,他是个怪物。” 王昭平有两个影子的事,他昨日就已经知道了,只是胡小柔就怎么确定,王昭平的另一道影子在吃人,准确的来说是吞人。 “你继续。” 玄锦突然觉得昨日那个没听完的故事,或许他能听到另一个版本。 “他每日中午放出自己的另一个影子,吞噬着这条街上的人。” “我先前差点也被他那些黑色的东西给困住了,多亏我跑的快,不然早就被他给害死了。” 胡小柔越说越气,一想到他做下的那些事情,她就觉得犯恶心。 “他在暗处操控自己的另一道影子,让那些黑色的影子吞噬过路人,县里失踪那么多人,也都是他做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若他只是在大街上吞人,胡小柔倒不至于这么生气,她最生气的点在于,“阿栾根本就不爱他,是他毁了阿栾一辈子。” “他见阿栾生的美貌,迫使她与自己成亲,若是他真心待阿栾也就罢了,只要阿栾不顺他的意,动辄打骂,限制她的自由。” “我的阿栾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被困在这里十几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害得。” 听她这么说,看起来倒是和王昭平的妻子莳栾关系很不错,只是若是这样她和王昭平又怎么牵扯上,还搞出那么些爱恨情仇来。 玄锦并非盲目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但听她说的这些,却有了七八分的相信。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毕竟狐妖天生爱美人,这王昭平怎么看都不是长得好看的那种。 再者狐妖自命清高,怎么会看上王昭平这般人物,所以他断定王昭平话中有鬼。 许是看到玄锦脸上的那抹若有所思,胡小柔厉声又道, “他一定说是我先勾引他,然后是我和阿栾之间形成了矛盾,还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这些都是放屁,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和阿栾——,我好不容易可以救出阿栾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结果还是被他发现了,阿栾为了救我,影子被他给吞噬了,结果他就将阿栾的灵魂禁锢在人偶身上,当她永世不能超生,他就是个没有人性的恶魔。” 听至此,玄锦已经渐渐能肯定,胡小柔所言大概才是真相。 他回头望向王昭平,对于一直以来都是他放出影子害人这件事,并不觉得意外。 甚至早就对此有猜测,只是他没想到王昭平居然能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都能对自己的妻子下手。 恐怕他家中房梁上的七煞咒是他自己贴的吧,就为了迷惑他们的调查方向。 就算不是,也是他坏事做多,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玄锦声音清冷,质疑声的不容拒绝,他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只觉得十分的讽刺。 果然是和溪言同种类型的人,一张嘴颠倒黑白,做出的事情最是恶毒。 玄锦的话如同一记重击,落在王昭平的心口。 作为话题的中心人物,也是玄锦质疑的对象,他时隔半晌才抬起了头,神情则是一片蓦然, “你们在说什么,街上吃人的怪物和我有什么关系?阿栾根本就不是我害的,这一切都是胡小柔胡编乱造的,就是为了再三嫁祸于我,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直到此刻,他依旧矢口否认。 玄锦蹦出几分怒意,他实在没想到都到此时了,他居然还能如此掷地有声的说自己并不知情。 是不是不到死到临头那一刻,他都不会承认自己所犯下的错。 眼见这局面完全脱离了控制,慕离目光呆滞,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这,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十七章 所言非虚 胡小柔的一番控诉,让搞不清楚状况的慕离处在了更加发懵的状态。 在他看来,狐妖所说的这些和他听到的,所认为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版本。 但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听信谁的,所以他的目光先是瞥了眼胡小柔,又看看了王昭平,最后又偷偷观察着玄锦表情。 奈何此刻玄锦面上没什么表情,这让他更加的发懵,到底谁所言是真的,谁所言又是假的呢。 他能说自己其实更加倾向于王昭平说的那些么,毕竟他没有在王昭平身上察觉到有其他什么气息,而且他的模样也的的确确是个人的模样。 倒是那胡小柔,迄今为止都一直保持狐狸形态,怎么看都没什么说服力。 但看现在这个情况,大师兄好像更倾向于胡小柔。 慕离之所以觉得胡小柔的话不可信,大抵是出于先入为主的理念。 他首先听到的是在王昭平身上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在心底就已经把他归于弱势群体那一类,此刻又正巧看到胡小柔对王昭平行凶,他就更加确定心中所认同的那个观点了。 再说句实在话了,毕竟王昭平是个人,胡小柔则是个的狐妖。 他从小到大接收的理念,都是认为妖魔鬼怪作恶多端,他们修仙者要除魔卫道,匡扶正义的,他们下意识会认为妖魔都是坏东西,这是固有观念的刻板印象。 但重活一世的玄锦则是有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想法,他认为世间最坏的莫过于人心,人心多疑猜忌,会为了一点点的利益,伤害别人。 而妖魔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也并非生来就是作恶的一方。 (ps:虽然前期玄锦的确有过妖魔并非天生作恶,没必要处处针对,但后期知道彦殊是魔族之后,反而觉得魔族是天生的坏种,前后反差也是有原因的) “是不是编的,你心里最清楚。” 玄锦不由的揉揉眉心,听着他说那些诡辩之话,简直不厌其烦。 人心复杂的很,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编织谎言,等着他们跳进圈套之中,昨日的相遇,真不知道他是故意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完事回家的。 “真不是我——”王昭平极力想要辩解,但他辩驳的话没能再说出口,此刻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直往下落。 他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把泛着青色光芒的剑,从他这个视角看,剑尖距离他脖颈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甚至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任谁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都不敢再说什么话。 至于这泛着青色光芒的剑,不用多说也知道,是玄锦的佩剑青莲。 再细看之下,青莲剑身周围裹着淡淡的蓝色,就是这股蓝色,让人觉得一瞬间如同遁入了寒冰地窖。 慕离哑然,大师兄居然在剑身覆了寒气,寒气虽不致伤,但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我再问你一遍,你身上的另一道影子现在在何处。” 玄锦着实没什么太大的耐心,昨日听了他讲了一堆破故事,话里话外把自己塑造的多么情深义重的模样,已经到达他忍耐的极限了。 今日又在这里准备胡搅蛮缠,他难道不知, 这个世间的诸多事情,若只凭一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搬弄是非,那还要他们修仙者做什么。 胡小柔大抵也是没想到,玄锦他们不但没有对她下手,反而开始质问起了王昭平。 但就算这样,她对修仙的也没有什么好印象,毕竟现在没对她下手,不代表等会不会,人类就是最狡猾的动物。 比起刚才一脸害怕,哭丧着脸的模样,王昭平骤然的开始大笑了起来,是那种拆穿真面目不屑在于伪装的笑容。 他那张脸不好看,笑起来委实也不好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他说再多话对方都压根不会信,亦或者出于其他原因,总而言之,他开始坦白道, “既然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又何必白费口舌,你们这些修仙道人自诩正义,才是最虚伪至极的。” “我承认是我放出的影子,谁让你们不听我的话,都已经告诉你们了中午有吃人的怪物,可你们偏要中午出门呢,是你们自己活该。” 听着他说这句话时,大家的脸上都是愤怒不已,他居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来。 而王昭平本人如同丝毫不在意一般,依旧滔滔不绝,“再说,妖杀人你们不管,偏生要去管我的事,你们若不是爱多管闲事,也不至于会落得现在得下场。” “不过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妨直说,你若是敢杀了我,那位和你们一起来的道长,他就一定会给我陪葬。” “如果你不在乎你那位师弟的死活,就当我没说,不然只要你敢对我动手,你那位师弟也会死的很惨。” 王昭平的眼底露出了洋洋得意,他笃定了玄锦不会对他动手,也知道他们修仙之人不能随便对凡人动手。 与此同时,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的彦殊,不由的打了个喷嚏。 听到动静的貅霖朝他看了看,以主人的体质,不至于会受风寒,那他为何会突然打喷嚏。 “主人,你没事吧?”此句来自貅霖深切的问候。 彦殊微微蹙眉,先是斜眼看了貅霖一眼,然后又带着几分急躁的问道,“你是找到了吗?” “还没。”貅霖弱弱开口,心中一阵懊恼,自己就不该开那个口。 果不其然,他回答完的下一秒收获的是来自他主人的一记眼刀,外加一顿说教。 “那你还废什么话,还不赶紧给我找。” 至于彦殊为何会这么急躁,自然是因为刚才他‘不小心’把黑影给灭,为了怕露馅想找个差不多的,但不知道为何,他找了一圈愣是没看到。 你说这,万一等会玄锦过来,看到原本把他拖下的东西消散不见,而他却毫发无伤的站在这里,又会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 想他堂堂魔族首领,居然还有为怕在旁人面前露馅而如此急躁,彦殊就不由的叹了口气,大抵是他欠某人的吧。 那边找东西找的水深火热,这边处境亦是水深火热。 王昭平毫不顾忌的一番说辞,别说玄锦听了面色不好,就连一开始那么相信他的慕离,也是一脸怒色。 没想到他那么的信任他,他居然才是那个操纵黑影的幕后黑手,一想到之前那个场景,他就觉得一阵后怕。 要不是玄锦眼疾手快把他拎起来,此刻被那个黑影吞噬的人就是他了,真没想到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居然能变的那般绘声绘色。 玄锦眼眸眯起,看着他的眼底又多了一抹杀意,果然是他抓走的彦殊,而且他居然说的这么明目张胆,“你这是在威胁我。” 听到玄锦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慕离不由的颤了颤身子。 他倒是头一次听到大师兄用这样的语气说话,那语气中的冰冷程度,就好像是在看待一个死人。 不过想来也是,想他这位天之骄子的大师兄,恐怕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任何胁迫吧,他这么高傲的一个人,应该也最受不得被人威胁吧。 慕离说的是对的,玄锦受不得别人胁迫他,更不喜欢有人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威胁?我怎么敢,我这不是在和道长好好商量么。” 王昭平几乎已经认定了玄锦不敢对他出手,但他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不占优势,不能和他们硬来。 商量?有他这么商量的么,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玄锦死死的盯着提起,却没再有任何动作,并非他不敢动手,而是有其他的考量。 “你们不要被他骗了,那影子现在不在他身上,现在是他最虚弱的时候,只要这个时候杀掉他,那另外一道影子也会消失。”眼瞅着玄锦没了动作,胡小柔连忙急声喊道。 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是为了趁机掉杀王昭平,结果还没等她得手,就被他们给搅和了。 虽然不知道王昭平的另一道影子为什么迟迟没有回到他身上,但若是现在放了他,等到他和影子会合,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听着胡小柔的一通话,玄锦侧头望向她,像是为了再度确认一般,问道,“你所言非虚?” 没想到他会再问自己,胡小柔微怔,随即肯定道,“正午的时候是他最脆弱的时候,只要他的另一个影子不回到他身上,他就是个普通人,只要现在杀了他,你们的那位师弟也能回来。” 前半句胡小柔敢保证,毕竟影子需要依附于个体才能存在,若是人死了,影子自然就无法在作恶了。 但至于他们想的那个人能不能回来,那就不好说了,毕竟被影子吞噬掉的人,就算最后回来,也保不准会缺点什么东西。 胡小柔之所以用这么肯定的语气,就是想让玄锦对他动手。 “大师兄,既然是他的影子吞噬了五师弟,说不定杀了他,五师弟就能回来了。” 慕离之前有多么同情王昭平,此刻那就对他有多么厌恶,此番又听了胡小柔的一番言论,恨不得就将王昭平给挫骨扬灰。 哪怕慕离气愤不已,玄锦却没有直接听从他的话对王昭平动手。 他还是那句话,就算胡小柔说的都是真的,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毕竟轻易相信别人是会付出代价的。 眼瞅着玄锦居然还没有动作,胡小柔急切的挣脱慕离的控制(或者说,自从慕离知道王昭平才是幕后操控黑影之人后,对胡小柔的控制就松懈了不少,压根就没认真去做玄锦吩咐的事),竟是直接朝王昭平袭去。 察觉到她的异常,玄锦左脚踢动剑柄,剑柄腾空后,另一只手迅速接过,抵在胡小柔跟前,“不要妄动。” 这下轮到慕离不解了,“大师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杀他?只要杀了他一切就会结束,既然你不杀他,为什么还要阻止我杀了他。”胡小柔面目狰狞,她不解,明明选她都已经告诉玄锦了,只要杀了王昭平一切都会结束,为什么他不去动手。 玄锦目光微冷,看着她的目光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王昭平的确罪孽深重,但还轮不到你来动手,若想一辈子化不出人形,你尽管出手。” 他看得出胡小柔是因为受伤太重,所以暂时无法化出人形,她到底是不是清白的,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 胡小柔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在上前,只能恨恨的看着玄锦,眼底写满不甘和愤怒。 “哼,我算看清楚了,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想要我死,我不会让你们如愿的,我现在先来弄死你们。” 刚才看到胡小柔朝他袭来的时候,王昭平紧张的心脏就差停止跳动了,真让她得逞了,自己早就完蛋了。 他也明白此刻再不出手,就真的要命丧于此,于是他赶紧试着召唤黑影。 但无论他怎么召唤,察觉不到黑影的一丝气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王昭平瞬时有些傻眼,甚至都有些发愣。 发现他的异常后,玄锦连忙挥动手中的剑,手起捏诀,一道金色的光芒凭空出现,将王昭平捆的严严实实,连同他那张嘴一起。 玄锦心中不免叹了口气,刚才他险些大意了,差点让他搞出什么动作来,还是先捆住他为好,以免他再翻出什么花样来。 “你们不杀他会后悔的,王昭平吞噬了那么多人,本就是死有余辜。”胡小柔依旧不死心。 玄锦当然知道王昭平本就死有余辜,但他还得问出彦殊的下落,再说,现在也不是该让他死的最佳时机。 不过,这个狐狸有点烦,玄锦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对着胡小柔就开始催动口诀。 胡小柔眼瞅着自己的身形越变越小,直至完全没入囊袋之中,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玄锦所用的囊袋,也是一个法宝,不过平时用处不大,最多就是用来放放东西,他本来都忘记自己还有这个东西了,这下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 不小心被黑影抓走后的彦殊:我老婆等会就来接我了,开心 貅霖:主人你开心就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一盏茶、两盏茶、三盏茶……两个时辰 嘤嘤嘤,老婆怎么还没来? 第三十八章 真相 大抵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隔着那层布袋,都能听见胡小柔在其中怒吼的声音。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快放我出去,不然我杀了你们……” 但随着囊袋的收口愈来愈小,胡小柔的声音也随之愈来愈小,直至完全听不见。 捏着那只囊袋,鼻尖似乎又泛起了那股若有若无的狐骚味,让玄锦没由来的有几分嫌弃,随手扔给了正在发呆的慕离。 这狐骚味可真有够难闻的,这玩意他都有些不想要了,他现在有点怀念之前,彦殊给他的那块手帕上的味道了。 慕离只觉得“嗖”的一下,然后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闪过,让他下意识的伸手接过去。 但在接过来之后,他才发觉这是什么之,想到胡小柔被关在这个囊袋中,他就觉得此物十分烫手。 带着不解的眼神,他看向玄锦,想从玄锦那里得到答案,可回答他的是玄锦决然的背影。 玄锦在扔完那个囊袋之后,就转身迈进屋子,而且看那个样子似乎在翻找些什么。 直到此刻,慕离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搞不懂大师兄的心思,也从来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大师兄所做所为,已经完完全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不都已经明了,罪魁祸首都已经主动承认自己的罪行了,那为什么不直接处理呢。 虽然仙门有规定他们不能对凡人动手,可这人是凡人么,就这操控影子去杀人的玩意能是人? 他是真不理解玄锦为什么不杀了王昭平,也不能理解玄锦把胡小柔给关起来,难道大师兄不想杀人,那让胡小柔动手不就好了么,也不用那么麻烦。 虽然他有千千万万个不理解,但他那些的不理解终究也只能藏于心底。 他已经能深深的感受到,玄锦现在对他的嫌弃,为了避免在被他说教一顿,还是先闭嘴好了。 不知者不言,省的说错话再被骂。 不过,慕离拿起玄锦扔过来的囊袋,又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囊袋,仔细的观察对比了一番,发现除却花纹比较别致以外,简直没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宝囊袋,为何能将胡小柔给收进去呢? 这百宝囊袋,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是一个用来存放东西的口袋,而且那看着只有巴掌大小的空间,却可以容纳一间府邸。 这种东西还算是挺常见的,毕竟出门在外想带点法器什么的,总不能一直扛在身上,有了百宝囊袋就完美的解决了这个烦恼。 不占空间,不占地方,还能随身携带,简直是出行必备的好物。 但,百宝囊袋再怎么说也都是一个专门用来屯放的地方,怎么能放活物,就算要放也不该放在百宝囊袋中吧。 难不成大师兄没带收妖袋,所以才用了百宝囊袋? 胡小柔虽然不是个人,但好歹也是个活物,就这么和死物放在一起,这样未免有些不太尊重她吧。 慕离不知,玄锦扔给他的百宝囊袋,可并非他所常见的那种,这个全名叫做如意百宝囊袋。 多了两个字,区别也是不同。 寻常如意囊袋不能存放活物,他手里这个则是可以的。 不仅如此,这其中的空间堪比一个洞府,洞府内有阵眼,可以给在其中的任何活物提供一定的生存空间,甚至包括修行。 但鉴于这里面的灵气浓度太低,玄锦一般不怎么拿出来用,但对于胡小柔而言,却有着莫大的好处。 洞天之间的灵气可以滋养万物,她先前一直无法在化作人形,在此地待上片刻,或许会有别的转机。 还是他先前觉着,这个能装活物这才买下来的,买回来一次也没用过。 这种东西本也就是随手打发用的,并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也就图一个新颖的小玩意。 想到此处,玄锦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原先也是没想起来的,毕竟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这种收集小玩意的爱好。 也大约就是十三四岁的时候开始,会因为看到觉得比较特殊的小玩意,而全都给买下来。 买下来结果一直放着却不用,他自己都数不清房间里,书柜中到底还塞了多少这样的小玩意了。 自他归来,前世那些悲惨下场的回忆,一直让他处在十分警醒的状态,甚至都让他忘记,这一世这一时的他,还是个拥有奇烈心的十几岁少年。 这么想想,他前世这个年纪所做所为,和看到新事物满大街乱跑的彦殊,倒也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算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前世,因为比较喜欢收集带有特殊性的东西,所以还真让他淘到了不少奇珍异宝。 那些东西倒也派上过用场,只是也不知道,最后他收藏的那些东西,都进了谁的口袋。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 是他前世费尽心思,付出极大代价给褚嬅挑选的生辰贺礼,最终是落在了溪言手上的,因为比较独特,所以他能一眼就分辨的出来。 但,不管是平时他收藏的那些,还是送给褚嬅的贺礼,说到底也都还是个小玩意。 他的那些东西,到最后是不是都落入了某人之手他所以不确定,但这也不间接证明了,对方属实是没见过多少好东西,所以才对他的东西一直觊觎么。 想到此处,玄锦的嘴角不由的露出一抹嘲讽,他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之前说了,他能买下的东西多少都带点特殊性质, 就像这个如意百宝囊袋,也就比普通的百宝囊袋多了个可以存储活物的空间,空间也更大一些,其他也没什么特点。 想之前,他曾经如同献宝一样将自己收藏的东西送给褚嬅时,又被他转手送给了其他师弟们的情景,他就不由的捏紧了手指。 看来有必要找个时间把之前屯的那些小东西都给拿出来清理清理了,有些不必要的东西还是赶紧丢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 好了,话又说回来,他刚才突然拿出这个,其实也是有个小小的原因。 本来,他是想拿收妖袋的,但因为这两个手感摸着委实差不多,等到他拿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掏错了,他这一看拿都拿了,既然能用也就用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效果都差不多。 不过在收完胡小柔之后,他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随即一怔,而后又叹了口气。 若是刚才他将此物用在彦殊身上,彦殊也不一定会被抓走。 但他刚才实在是没想起来这东西还有这么个用途,要不是拿错了,他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个。 还有,他也没想到彦殊会被抓走,也怪他当时太信誓旦旦,认为彦殊不会有事,结果就出事了。 算了,还是当自己没有这玩意吧。 他刚才进屋,其实是为了找昨日看到的人偶,其实有一点他很是在意。 王昭平的那位妻子,那位他们口中的莳栾究竟是不是傀儡师。 都说傀儡师和傀儡之间有着极其微妙的联系,他不相信一个傀儡师会那么容易被人束缚在自己所做的人偶之中。 哪怕王昭平真对她下手,难道她就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任由王昭平动手,甚至就连灵魂也被囚禁在人偶之中么。 有些事物看似偶然,实则是必然。 只是,他翻遍整个屋子,别说人偶了,连同一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就连昨日让他难以下脚的院落,也不知何时收拾的干干净净,要不是昨日他亲眼见识过,甚至都要怀疑他走错地方了呢。 他在大街上闻到的那股桐油味道并非偶然,但原本摆放好的人偶,也的确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看来王昭平还有话瞒着他,意识到这一点的玄锦快步走到王昭平跟前,厉声质问道,“你把人偶都藏到哪里去了?” 就在刚才,他有个大胆的猜测,真正的傀儡师就是王昭平他自己。 被束缚的王昭平在听到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后,却也只是斜眼瞪他,根本不回答他的话。 但他这样的行为明显惹怒了玄锦,玄锦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拽到离自己半寸的距离,目光死死的盯着他,然后再次问道,“你把人偶藏到哪里去了。” 王昭平逼迫近距离看这张人神共愤的脸,下意识露出了渴望的神情,多么好的一张皮,多好看的一张脸,真是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而他的这个动作在玄锦看来,是故意挑衅。 所以他毫不客气的对着王昭平的肚子就是一拳,拎着王昭平衣领的手指泛白,微微发抖,后槽牙几乎咬碎了。 “你说不说。” “你说不说——” 连续两声,一声比一声更加让人胆寒。 看到如此模样的玄锦,慕离只觉得胃如火中烧,就好像刚才玄锦的那一拳实打实的打在他身上一样。 (慕离:完了完了,他看到了大师兄暴力的一面,会不会被大师兄给灭口啊!) (玄锦:呵,你想象力够丰富的,晚上睡觉给我小心一点,我会爬上你的床扭断你的脖子~恐吓) (慕离:啊啊啊,不要啊,五师弟救命~大师兄要爬我的床了~) (远处吃瓜的彦殊:什么,老婆要爬别人的床,思索~要不要先噶了慕离……) 回归正题: 在玄锦专心想从王昭平口中问出人偶以及莳栾的下落之时,慕离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道,“大,大师兄,你说的人偶是不是值得指的门口站着的那些。” 玄锦抬头望去,果然是失踪的人偶,比起昨日看到的两个,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足足有十来个。 十来个大小不同,却都姿势怪异的人偶出现在面前,怎么看都是一副极其诡异的场景,可偏生还有人狂笑不止,似是在迎合着某种气氛。 玄锦只觉眼皮直跳,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紧接着下一秒王昭平就突然地挣脱了束缚,他快步走到那些人偶跟前,对着玄锦二人奸笑道,“没想到吧,其实真正的傀儡师并不是莳栾,而是我。” 玄锦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要吃人,直到刚才他才确定王昭平是傀儡师。 王昭平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瓦匠,可他的手指指关节和食指的地方磨损严重,甚至都比其他关节细上一圈,现在看来这是常年操控人偶导致的。 他之前觉得,傀儡师、重影人绝对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现在看来还是他的思维太局限了。 谁规定就这世上就没有会操控傀儡的重影人。 “我说过的,既然你们已经发现真相了,我就留不得你们了。” “哼,该死的臭狐狸,她以为趁着正午来偷袭我,我就没有办法了么,没想到吧,傀儡才是我最大的杀手锏。” 慕离一张嘴巴张得老大,实在没想到事情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玄锦起剑将慕离护在身后,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王昭平,这的确是他的失误,是他想清楚的太晚了。 他这样的举动,让慕离有一丢丢的感动,看来大师兄还是很在意他的安危的。 由于是背对着他,玄锦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之所护在他前面,实在是担心他会在出什么乱子。 “啧啧啧,如此情深义重,放心你们一个都少不了,我会送你们师兄弟三人在下面团聚的。” “都给我上,一个不留。”王昭平操控着人偶,朝着玄锦他们攻去。 刀光剑影间,依稀可见的是一抹青色在翩翩起舞,那剑风快似削铁如泥,四周飞散的木块似有节奏般的奏响着,谱写一篇新乐章。 说好的不好解决的呢,说好的棘手的呢,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 这场上的战局根本就是一边倒么,亏他刚才还那么担心,没想到那些人偶压根就近不了大师兄的身,然后就被大师兄挥剑三下两下的砍成了木块。 原来这才是大师兄的真正实力么,或者说是天云宗第一的真正实力么,居然可以强到这种程度,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和什么样的天才人物称为师兄弟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九章 咎由自取 题外话: 看着场面上,那极具压倒性的画面,慕离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小眼神。 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他偷偷凑到作者某柒面前, 慕离:不是说次的问题很棘手么? 作者某柒眼皮都没抬,如痴如醉的看着场上美人起舞的画面:是啊,的确很棘手,重影人还有傀儡师都是很棘手的存在。 慕离指了指场面上的战局,质疑道:你说这事很棘手? 作者某柒翻了个大白眼:不然你以为呢,同辈天下第一的实力是盖的么,就一个小小的重影人,能打得过我玄哥。 慕离:???那你把我写来干啥?我一点忙都没帮上。 作者某柒露出一抹奸笑,(当然是为了促进主角之间发展的进度,顺便彰显主角团的智慧,不过当着慕离的面可不能这么说) 于是,作者某柒语重心长的解释道:当然有用了,你可是关键人物呢,这本书的推动可都靠你了,不着急,等会你就发挥大作用了。 稍感欣慰的慕离点点头,却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怎么感觉自己吃了好大一张饼…… ————————————————— 王昭平估计没想到,自己压根就不是玄锦的对手。 不过也是,他如果有多了解一点如今的修仙界,那么他一定不会不知道,在他之上的能人还有很多很多。 而他面前这个,至少是迄今为止,公布过实力的,修仙第一天才,天之骄子。 眼瞅着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傀儡被对方像劈木头一般,劈的七零八碎,他就觉得心口堵塞、郁结。 他试着在召唤黑影,但很显然,无论他如何召唤,那原本应该属于他一部分的黑影,就是无法召唤的出来。 原本他还信誓旦旦的以为,凭借他如此精湛的傀儡术,定能解决掉对方,可是一切的发展似乎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延伸。 先是他被暴打,然后是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傀儡被打的七零八碎的,再然后就是他连黑影也召唤不出来。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还是第一次,王昭平渐渐意识到,他的黑影或许是出现了什么意外,所以才召唤不出来。 那他岂不是走入了死局,回想到他一夕之间心血被废尽,他心口那股郁闷之气迟迟得不到缓解,于是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玄锦。 他的眼底流露出的是不甘和恨意,不甘是因为他明明就差一点就要完成了,结果被眼前人给毁了,恨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计划?”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神气。 傀儡被毁,操控他们的主人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他亦是遭受了重创,此番更是没有力气在支撑自己的半边身子。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破坏他的计划? 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问这个,难道不是关心自己的死活么。 玄锦蔑视着他,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现在已经可以完整的理清来龙去脉。 “我昨日上街,意外的打探到了一个消息,你要不要听。”他一只脚踏在王昭平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王昭平微微发愣,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又要干什么,他咬紧牙关怒声道,“你要说什么?” 昨日,除了在观察这些人的影子外,他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丈量了一下王昭平家的位置,发现他家属于三不靠的那种,不靠街道、不靠河岸、也不靠城门。 按照理说,这样的地理位置并不属于城的中心,按照他日常出门的路线,玄锦和彦殊走过的那条道肯定不是他该走的道,可偏偏那日他们就遇上了,你说稀不稀奇。 不仅如此,他曾亲口说县街道上闹鬼,大中午也没人敢出门,那为何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他一个人敢在其中行走。 他可能会说,自己当时已经给过解释了,但他给出的解释,完全不符合常理。 都说小心使得万年船,他如此明目张胆的走在马路上,就真的不担心自己也会消失吗?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消失? 或许那日遇到玄锦二人,指不定是想对他们先动手的,只是暂不清楚他们二人的实力,所以才不敢贸然行动。 这样来解释就完全合理了。 他是有脑子的,这一点玄锦承认,但他的脑子都用在了编故事上,以至于构架故事的框架没来得及搭建。 想要撒谎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要一直去支撑谎言,那可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在基本确定王昭平撒谎之后,他就顺着这条街一路打探,想知道王昭平到底有没有妻子,以及他口中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后这不巧了,还真让他问出点东西。 陈翁算是这条街活的最久的人了,他早年没成家,晚年一个人孤苦无依。 他闲暇时,便喜欢坐在卖豆腐的店门口亦或者城西的烧饼门口,晒晒太阳,看看过往的行人,偶尔也会听别人八卦聊天。 他这个岁数了,又没有后代子嗣,又不为生计烦恼,多听些八卦也算是给他的生活解解闷,不然是回家面对发黑的墙壁,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过下去。 当然,那些人私底下都称呼他为顺风耳这件事他也是清楚,他也就是爱听些八卦,没别的什么爱好了。 平时也基本都待在一处,看着差不多的风景,过着平平淡淡的人生。 但今日却好像有些不同, 哪怕淹没在人群中,他都能一眼看见那白衣少年,他身上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气息,跟他们这群人格格不入。 如此标致模样的人儿,想来又是从外乡来的,这两年都不知道来了多少外乡人。 只是不知他们知不知道关于他们这里的传闻,若是哪天触犯了禁忌,岂不是可惜。 他虽这样想着,但到底也没去给他们提个醒。 玄锦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陈翁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虽然街上有不少人也都盯着他看,但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些人的眼中或惊艳,或欣赏,但都不像他如此直白,还带着些许复杂情绪的。 这让玄锦有丝丝的不解,于是他凑了上去,“老人家,你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人都走到跟前了,他再不说话,未免显得有些刻意了。 陈翁先是咳嗽了两声,随即道,“我瞧你应该是从外面来的吧,只是瞧着眼生,所以多瞧了两眼,老头子我有些发困了,就不和你多说什么了。” 许是不想玄锦过多纠缠,他索性直接闭了眼,想来见到自己不理他,一会儿肯定就走了。 对于老人的回答,玄锦不置可否,他刚才可没错过老人眼中闪现的一抹可惜。 可惜,为什么要可惜他呢,他有什么值得对方可惜的呢? 老人估摸着时间,可能是觉得玄锦已经离开了,便悠然的睁开双眼,没想他一睁眼,对上的就是玄锦的眼睛。 玄锦瞳色略深,又泛着些许青幽色,寻常在阳光下时并不明显,可此刻背光,他那双青色的深瞳却越发让人觉得深不见底,犹如古井枯谭。 老人怔了怔,实在没想到这结局怎么不按照他的想法来,为什么对方没有离开,但此刻让他更为惊叹的是, 这少年小小年纪,为何一双眼睛写满了故事,就像个饱经风霜的战士,有诉不尽的千言万语。 饶要是他活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意识到对方的身份非同小可,陈翁有些后悔刚才不该盯着他看那么久。 他本来也是惋惜,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老人家,你这会就不困了?” 玄锦的一句话,让陈翁的目光再次回到了他身上,直到此刻,他才仔细打量起的这个少年。 那张好看的有点失真的脸,眉间的一点朱砂,深不可测的眼眸以及他似笑非笑的嘴角,都在告诉他,此人现在是盯住他了。 诶,看来他得改掉这个坏毛病。 “你想问什么?” 从陈翁的口中玄锦得知,王昭平的确曾是个瓦匠,早年的确也娶过一位妻子。 他那位妻子原先是许了人家的,听说家世也是相当不错的,但不知怎么的,最后却被他给娶了回家。 因为这事,那会大家都说,王昭平和他妻子,就像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简直可惜了。 只听说他妻子长得不错,但自从她进门后,就很少看到她外出露面。 不止如此,他家隔三差五就争吵不断,似乎是王昭平和妻子之间起了冲突,邻里上门去找过几次,但都没有解决。 不过最近好像是消停了,听说王昭平这人不大老实,在外包养了个外室,不知怎的被他那夫人给知道了,听说闹得不轻。 陈翁说的这些,到和王昭平先前所说的大差不差,只是这其中还有疑点。 “那他夫人可是去那外室院子里闹,又将外室的孩子给弄没了?” “什么呀,王昭平那位夫人可是个大家闺秀出身,怎么可能去闹呢。”陈翁的话犹如一记石子炸开了平静的湖面。 “那她闹什么?”玄锦蹙着眉头,只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突破点。 紧接着,陈翁又道, 王昭平的妻子出身世家,身份也算是不错的,至少比起王昭平,那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级。 莳家在他们常山县,虽不说是有多么高门显贵,但也算是赫赫有名,这莳栾从小到大接受的,可都是大家闺秀的教育。 像她这样出身世家的女子,断不可能会容忍自己和一个娼妓互称姐妹的,所以她和王昭平闹和离,让他直接将一纸休书写给她,好给对方的那个外室腾地方。 那外室他们到都见过,长的也确实不错,倒也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也没跑到正主面前耀武扬威。 不过,听说后来那个外室突然跑了,到现在也没个下落,反正那段时间闹得还挺凶的,也不知道事情解没解决,现在倒没什么动静了。 既然如此,那王昭平今日所言便大多都是杜撰,他竟真将自己塑造成多么痴情的人物,他妻子莳栾的失踪,定和他有道不清的关联。 玄锦微微蹙眉,却又问陈翁清不清楚莳家和傀儡师之间的联系。 陈翁听了却直摇头,他并未听过莳家和傀儡术有何关联。 不过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只觉得傀儡术这种东西容易受到正常人的排斥,或许莳家是有意没有透露这个消息的。 现在一切全都明了,什么傀儡术,什么人偶,都是王昭平一股脑抹在他妻子头上的脏水。 当玄锦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后。 便对王昭平冷声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王昭平屾笑一声,抬头仰望他,“我自无话可说,你不都已经调查清楚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玄锦冷脸望他,“到底是谁教你的傀儡术?谁才是幕后操控的黑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你害死这么多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许是联想到了上一次的事情,玄锦心口处怒意剧增。 这些事情是不是都和那个叫南铭煊赫的龙有关,他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玄锦此刻正处在怒意中,王昭平笑了,他笑声明明不大,却听着更加烦躁。 但他没笑两声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一直被玄锦踩着,或许是自己刚才的笑激怒到他了,所以他脚下的力道重了几分。 他大口呼吸着,心肺处颇有几分喘不过气来的无力,甚至开始剧烈的咳嗽。 玄锦立刻收回了脚,但他依旧一直在咳嗽,就好像要把心肝脾胃脏给咳出来一般。 尽管他失败了,但他还是觉得他赢了,那么多条性命陪他一起,他也不算孤单。 至于玄锦问他的那么多问题,没有任何义务回答不是么,事已至此他们都很清楚,去争辩那么多为什么,根本就没有意义。 所以王昭平选择自尽,而且就在刚刚。 他也不知从哪捡起来的傀儡碎片,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扎进自己的心脏,下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他走的时候还在笑,但大抵是笑的有些力不从心,所以看起来不像笑,倒像是扭曲着某种痛苦。 玄锦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手阻止王昭平的所为,事到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死亡才是他最完美的结局。 只是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麻木,似乎仍旧没能从刚才的情绪中给走出来。 眼瞅着王昭平领盒饭了,慕离却不怎么敢走上前去,因为此刻的玄锦看着更加可怕,比以往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可怕。 还是再等等过去吧,还有就是他还完全没有走出大师兄所说的那个真相,真没想到天底下还有像王昭平这样的人。 过了半晌,玄锦才反应过来什么,快步走到房梁正下方。 一眼便可看到那张七煞咒,仍完好的贴在那里,丝毫都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 他顿时又皱起了眉头。 第四十章 你是小孩儿吗? 为什么这张符纸还没有消散? 不仅没有消散,还透着一股十分不祥的气息。 玄锦蓦然向旁张望,院内,王昭平的尸体依旧还躺在地上,与刚才毫无区别。 这不可能是假的,但如果不是假的,那这符纸却还在,又该如何去解释呢? 这还是第一次,他脸上流露出这般错愕的表情。 原因是,他看到了一件令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并不常见,毕竟,不管是诅咒也好,还是其他符咒也好。 中招之人的已经都死了,不管是因为什么而死的,这符纸没理由还在啊,而且是无一例外的。 说实话,王昭平的死实属罪有应得,况且是他自己自尽的,这种个人根本不值得他同情。 倒是可惜了他妻子,虽未见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也是个可怜人,本不该有这样的下场。 说到底还是王昭平这个恶人太坏了。 慕离叹了口气,也算是稍稍清醒了一些,看到玄锦不在,便下意识的寻找他的下落。 结果就这么一抬眼,就看见自家大师兄神情呆滞,木然的站在一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凑近去看。 发现玄锦正盯着房梁上的东西看的入神,他也顺着视线看去,结果发现那玩意颇为眼熟。好像是今日大师兄给他看过的图案。 看来他们口中所说的就是这个了,不过这个是用啥材质写的,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想着想着,他就直接上手去摸。 然后就是,玄锦眼睁睁的看着,一只属于慕离的手,就这么直勾勾的朝着那道不祥的符纸而去。 他瞬时拧紧了眉头,拔高了音量,道,“你在干嘛?” 他声音陡然拔高,慕离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被吓了一跳。 因为被吓了一下,他手指下意识蜷缩,竟是直接勾起符纸的半个角,一个很小的角。 看见他一脸呆滞的模样,玄锦忍不住怒斥他,“你是小孩吗,这种东西能随便碰么?”这可是七煞咒,他都没想明白这张符纸为什么没有随着王昭平的死而消散,他就敢随便乱碰,真是不怕死。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的确是有些莽撞,慕离也有些后悔。 其实他就是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用什么写的,也没想那么多,再说了他要是不看仔细些,怎么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大师兄至于这般么。 还没来得及等他多抱怨几句,他的余光瞅见,他大师兄的脸色突然变化的尤为凝重。 他下意识朝着房梁看去,脸上血色褪尽,苍白如纸。 他试着揉眼,似乎怎么都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恰逢此刻,玄锦语气平淡的开口,“还真是恭喜你,喜提恶咒一枚。” 他刚才还在思考符纸为何没随中招人死亡而消散,现在却已完全明了。 因为这是一种及时咒,只有触碰到才会发挥作用。 此刻才是真正的发挥了它的作用,化为了灰烬,不过若不是刚才某个手欠的去触碰,他都不知道七煞咒是需要这样触发的。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给他增添了不少难度,溪言会那么听话的去摸这张符纸么。 在听到玄锦的那一句话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慕离,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 受其害最严重的,自然还是站在他身旁只有半米远的玄锦。 他感觉自己耳朵都要聋了,但还是蛮能理解他的心情的。 毕竟无缘无故的被人下了诅咒,哦,纠正一下,是无缘无故的自己中了诅咒,任谁也不会笑的出来吧,没哭天喊地都算心里素质比较好的了。 玄锦倒是很同情他,但他也没任何办法,中了七煞咒,除却先找到下咒人先,不然,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不过,玄锦不理解的是,慕离一介符修,难道连最基本的,不能乱动不清楚来历的符咒都不知道吗? 还是说他知道,只是自命不凡? 关于这一点,玄锦倒是想错了。 之前他们和慕离提及此事时,说的是王昭平被人下了咒,既然这人都死了,他便不认为这符咒还能起什么作用,自然也就没想那么多。 “大师兄,怎么办?我会不会立刻就死啊?”慕离哭丧着脸,头回为自己的鲁莽而觉得十分的后悔,亏他还是个符修。 玄锦先是长叹一口气,而后又对他调侃道,“放心,这是什么毒咒,生效前都有一定的时间,你不会立刻死。”但什么时候会死也说不定。 听到玄锦的安慰后,慕离脸色更不好了,甚至都开始交代自己的后事了。 看着他如此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琐事,玄锦头回觉得自己不该逗他,他打断慕离的碎碎念,直接对他道,“是谁今天早上说,一般像这种诅咒人的禁术,大多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或许能通过其他的解决方式解决这个咒术也说不定的。” “这话是你说的吧!” “怎么,这试都没试就直接放弃了,就直接认命了?” “亏你还是个符修呢,不如改修棒槌好了。” 玄锦这话听着虽然毒,但也实实在在的点醒了慕离。 是啊,不管是什么类型的毒咒,终归都是万变不离其宗的,他一定能找到其他解决办法的。 一想到这里,他脸色就好看了不少。 “大师兄你说得对,我还没试过又怎么知道结果呢,是我太小题大做了,我一定能找出解决办法的,一定能解了这个毒咒的。” 既然你如此信誓旦旦,那就祝你如愿吧。 不过话虽如此说,玄锦还是暗自吐槽了一句。 他倒也不是不该小题大做,毕竟那可是七煞咒,若是真能那么轻易找到解决的办法,也不至于被列为禁术了。 不过,若是直接告诉他,可能他的希望会幻灭吧。 看来,慕离虽没有在他前世的死亡节点上死去,却还是会遭遇相应劫点,就像这个七煞咒。 如果他没能解开这个七煞咒,他还是会死,而他原本应有的死劫,也还是没逃得过去。 想到此处,玄锦神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如果这次的事情不是意外,那是不是等到他本该死亡的节点时,也会出现差不多的事情。 那他所谓的复仇计划还有意义吗? 应该还是有意义的,毕竟这一世他走上了和前世不同的路,若他能在上一世死前成功飞升,那么这一切将会彻底的改变,他也不会遭受那个死亡节点的影响。 他再一次下定了决心,这一世他一定要突破这次的瓶颈,一定要踏入那最顶峰,一定要改写命运,去书写一个属于他的崭新未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作用,原本陷入沉寂的瓶颈,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 不知怎的,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一次决定是正确,他的这一趟历练之旅,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惊喜。 走出王昭平家之后,玄锦再度回头望了一眼,这事虽然结束了,但莳栾的下落依旧不明。 或许之后可以再问问那狐妖,看她那状态,倒像是知道些什么却没说,而且看她提及莳栾时,倒真像是有些感情的。 想到此处,他就觉得十分恍惚。 明明他从下山到现在也没过几日,怎么会有一种过去很久的感觉。 “大师兄,大师兄。” 那种由远到近的声音,让玄锦骤然回神,他侧头凝视慕离,眼神中带着几分质问,明显是在说,又叫自己做什么? 知道他有些不耐烦自己,慕离不由的撇了撇嘴,而后小心声道,“大师兄,难道不觉得我们忘记了点什么?” 忘记什么?他们能忘记什么?玄锦不解的挑了挑眉,王昭平家中他都搜过了,没有其他东西,胡小柔也抓起来,还有什么东西能忘记的? 见他真的没想起来,慕离小声提醒道,“五师弟,五师弟好像被那个黑影抓走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他了?” 玄锦目光微怔,这才想起彦殊被抓的事情,他竟是真的给忘了。 ————————————————— 另一头,气氛沉寂到让人害怕。 貅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甚至也不敢大声的呼吸,害怕自己发出的任何一个声响,都能成为彦殊惩罚他的理由。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而且,现在主人周身都围绕着一股很可怕很低迷的气息。 往往他想对什么人动手了,就会有出现这种气息。 貅霖对这样的气息在熟悉不过了,所以也知道此刻不能惹到他,惹到他就完了。 本以为玄锦他们很快就出现了,可他等了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现在都已经是第三个时辰了,别说看见玄锦的影子了,连他的一丁点气息都没有。 他一开始也怀疑,是不是玄锦那边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一直没来。 可他后来通过法器,清晰的看到玄锦所在的位置,也感受他并未受到什么危险,只是一直没过来找他。 这就让他很郁闷了,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发现了端倪,亦或者他什么地方惹得他不快了,所以他才一直不来。 可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和玄锦这几日相处的细节,他也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啊,玄锦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呢。 直到后来,他突然发现一种可能,那就是玄锦把他给忘了,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事实,不然怎么解释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他居然又把自己给忘了,他居然能把自己给忘了,他居然还能把自己给忘了。 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看来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还不够深刻,不然他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忘了自己,忘了他还被困在这里。 想到这一点,彦殊就觉得生气,但气的更多的则是他自己,还是他太仁慈了,一心只想着和玄锦从头开始,只想着能慢慢打动他。 不过也是,他若是真的那么容易被打动,前世也不会一直拒绝他的好意了,明明他是有机会离开那个地方的。 总有一日他会让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 (少年你至于么,不就是玄锦‘一时’忘了来带你回去么,至于想这么多东西么。扶额jpg.) (你这样小心眼,小心老婆和被人跑了) 半晌, 突然感受到玄锦残留的灵力,产生了微弱的波动,这代表灵力的主人离这里很近了。 彦殊连忙起身站起来,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随之而改变的是他那一身低迷的气息。 要不是亲眼目睹了彦殊的变化,貅霖都要怀疑自己一直以来都没睡醒,什么人能将情绪变化到如此地步。 明显他的主人就是这种人,其变脸程度堪称一绝。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要在暴风雨里行走,不过就撑个雨伞,然后抬头就发现天已经放晴了,而且天空中还挂着彩虹。 当然,等会儿还有更绝的呢。 只见,一道青色炫光劈开黑雾,原本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瞬间充斥着鲜亮的色彩,那道光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应该是站着两个人,但因为另一个看起来有些畏畏缩缩,所以第一眼看到的自然还是那个比光还耀眼的白色身影。 突然出现的强光,让彦殊下意识用手臂去遮挡,但那道光的尽头,却是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阿锦是你么,是你来救我了么。” 没眼看,真没眼看,简直没眼看,没法在看了, 堂堂魔族首领,在一个修仙的跟前,居然这般示弱,真不敢相信这人是他的主人,不会是被哪个鬼附身了的吧。 明明他早就确认对方的身份,明明是他主动留下这里的,偏生还要走到对方面前,拽住对方色衣袖,再用着不可置信的声音,再重复一遍。 见他如此激动神色,玄锦难得产生一抹愧疚感,对自己刚才差点忘记救他的愧疚。 毕竟是一路走来的人,也是交过心的,自己的确不该就这么忘记。 但,还是得对他保留一丝怀疑,毕竟以他的实力,真的这么容易被困这么久?还是说他在隐藏什么。 (之前说玄锦变得有些多疑,在这里就可以体现了,但这里他不是认为彦殊的能力超过他,只是觉得他不该那么容易被抓,被困而已,倒没有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过。) 第四十一章 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对于这种他没见过的禁术,慕离想了一宿,也没想出解决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想了太久都想不出结果,他索性就不再去想。 反正他都已经给自己用了可以暂时隔绝诅咒的法器,短期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 说起这个,还得是大师兄威武霸气。 这么好的法器,大师兄二话不说直接扔给他,那慷慨解囊的样子真帅,甚至连眼都没眨一下。 他真的是对大师兄改观了哈,这一刻大师兄就是他心目中的活神仙。 之前就听说玄锦喜欢收藏法宝法器,果真不假,这种品相极佳,功能独特的,也只有大师兄才会有。 这么一想,他对那个毒咒能不能解,也就没那么放在心上了,反正暂时都解决不了,他现在又不是没时间。 再说,他也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自然不会去怀疑法器的功效,毕竟是大师兄给的,绝对不会差。 要他说,大师兄身上随便拿出一样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就比如他之前用来收狐妖的如意百宝囊袋。 他就说普通的百宝囊袋不可能收的了活物,居然是如意百宝囊袋,多了这两个字可就和市面上能见到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不愧是大师兄,简直就是行走的百宝箱,什么都有。 不过他一开始,也不知道玄锦扔给他的那个,是如意百宝囊袋。 还是那狐妖被放出来之后,他才知晓的,这么一说又要提到那个狐妖胡小柔了。 他们解救完彦殊之后,玄锦便提议先离开此地,说要去往什么菩提城,哦,不对,好像是叫菖蒲城来着。 他不清楚什么菖蒲城,菩提城的,反正要他一个人去解决自己身上的恶咒,他是做不到。 让他回天云宗找师尊他们帮忙,他也做不到,所以跟着玄锦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们就走啊走啊,走了大约有十余里,虽然他不知道大师兄他们到底要去哪里,不过看他们这行径方向似乎是往西边走啊。(这其实是个伏笔) 在他们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天色渐晚,正好又路过一处破庙,便停下歇息了。 这庙荒废有些年头了,灵台上供奉的神像,也不知所踪,蛛网横生,他们稍稍收拾了之后,这才生火过夜。 玄锦大抵是有些累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团蒲,仰头倚靠在柱子旁边闭目,也不知他睡着了没有。 大师兄闭目时的样子,看起来要比白天更温柔些,这样如此凌乱的地方,真是难为大师兄在此落脚了,慕离心想。 不过他也不想直接躺在这地上,弄脏了衣服到时候还要洗,他就那么两件,可不能弄脏了。 四处环视了一圈,发现灵台后面的地方好像有稻草堆积的痕迹,他便起身去拿,回来的时候发现彦殊侧躺在大师兄旁边,而他屁股下面垫着的,好像是团蒲,目测不止一个。 他就说一个庙里怎么会只有一个团蒲,敢情被彦殊给拿走了,这个五师弟一点都不知道要孝敬师兄,居然只顾着自己。 诶,慕离本来也想靠过去的,但看现在这个情况,他还是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大师兄和五师弟之间的感情有点特别,五师弟难道不害怕和大师兄相处么,那可是大师兄诶,反正让他单独和大师兄相处,肯定很不自在。 今天走了一天了,又忙里忙活了那么久,慕离也觉得有些累了,抱着刚才的那堆稻草,迷迷糊糊倒也睡着了。 迷蒙睡梦中,他忽然感觉胸口处隐隐发烫,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那灼烧的痛感越来越严重,烫的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他才陡然惊醒。 感受到发烫的来源,是来自胸口处的某物,他立刻从怀中掏出此物,扔在地上。 瞬间,那股灼烧感逐渐消失,转而是心口的一片微凉。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他扔的是白日里玄锦给他的囊袋。 漆黑的夜里,那囊袋散发着刺眼的红光,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感受到了不对劲,他赶紧去叫醒大师兄他们,毕竟这东西是大师兄给他的,他肯定知道这是为什么。 难得有如此僻静的小憩,结果被一个急急躁躁的家伙给喊醒,玄锦的脸色并不算好,但好在慕离是真的有事,而不是故意的,他才忍住没有发作。 看到那散发妖异色光芒的囊袋后,他才猛然想起这袋子里还有个妖物。 虽然如意百宝囊袋可以收纳活物,但毕竟是仙家之物,胡小柔是妖,在里面时间长了,她身上的妖力会和囊袋中的灵力相冲突,导致变成现在这样。 玄锦立刻施法把那活物给放出来,那狐狸,或者说胡小柔,再从里面出来的那一刻直接幻化成了人形。 她人形的样子倒是比她狐狸形态的时候看着明显顺眼多了,毕竟之前她可是一脸的憎恶,她如今的神情看起来倒没那么多憎恨,只是还有些傲娇。 “这里居然有灵气!” 本来以为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想到里面不仅有阵眼,还有灵力一直滋养她,多亏这个她身上的伤才好的差不多,如今也都能幻化人形了。 “哼,看在里面有灵力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们不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抓进去了。”不过,这个人类还是太可恶了,一点都不尊重她,居然直接把她扔到那种袋子里。 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不卖乖的,一点都不知道讨好人。 胡小柔的突然出现,让彦殊颇有些不明所以。 他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眨巴着眼睛,望向玄锦,那眼神好似在问,此人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 玄锦刚好站在他对面的位置,所以他脸上的表情全部被他尽收眼底。 哦,今日处理完事情一直忙着赶路,到忘记和彦殊说起这件事了,为此他做停顿,将他被抓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简要概括了一遍。 彦殊不是慕离那个家伙,基本上他一说就已经明了。 彦殊点点头,目光略带审视的上下打量了一眼胡小柔,原来是那个狐妖,看起来长得也不怎么样,身上的味道也臭的要死。 彦殊对狐族没什么好感,毕竟妖族么,是个最擅长蛊惑人心的种族,特别是狐妖,最喜欢迷惑人类了,明明只是幻化了一个皮囊而已,搞得是什么了不起的种族一样。 要是胡小柔能听见彦殊的心思,怕是要气的吐血,她自诩是狐族中化形拔尖的存在,更是十分爱惜自己的皮囊,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她那张脸绝对能让不少男人为之神魂颠倒。 (不过胡小柔大概不知道,在彦殊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长得好看,其他的,都丑的要死。) 没想到她出来后,居然抱怨这个,慕离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囔道,“喂,你可是个妖,我们没杀你就不错了。” 慕离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妖,寻常见到的妖族并不多,基于他们修仙之人的除魔卫道的观念,遇到作恶的妖之后,无非就是直接斩杀。 哪里还会有现在这种和她平声静气说话的时候。 对此,胡小柔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是白长了一张嘴,一说话就让人忍不住想骂他,她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这些人都是修仙的,修仙的是他们妖族的死敌,何止是妖族,是整个魔族的死敌,但她又打不过他们,又能怎么办。 再说,她能感觉到他们身上并没有恶意,再加上玄锦将她扔在那个袋子里,是让她恢复伤口,稳固妖力的,她也就暂时认为他们不会对自己动手。 “既然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说说莳栾和你的关系。” 把她留着,并非玄锦心善,这狐妖虽未害人,但到底也是个妖物,也保不齐她之后会不会害人,但只要她还没动手,他就不会随意动她。 他玄锦把她留着,是想用来探查那条龙的下落,既然同为妖,或许多少知道些内幕。 他以往从未和魔族打过交道,也甚少有机会,不过有一点他能肯定的是,就算胡小柔什么都不知道,那她也一定会有能让他们找到内幕的办法。 听玄锦提到莳栾,胡小柔的神色又暗淡了几分,她似有几分挣扎,但知道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后,无奈开口道,“我以为你们不会再问,看来你们还是很好奇,我在那件事中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晚,火光微曳,但女人所讲的每一个字,却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就连慕离听完都是久久未回过神来,原来她和莳栾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有着这么一段故事,难怪初见她时,她是狐狸原形,竟是为了让莳栾入轮回,耗费了自己一半的妖丹和半数精血。 一个妖,居然能为一个普通的人做到这个地步,就为了回报昔日的收养之恩。 当她还是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时,她把她带回了家,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 哪怕是知道她是妖之后,她也没有因此而嫌恶她,但后来这一人一狐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分离,这狐却在得知她被迫嫁给一个人渣后,义无反顾的回去救她,虽然没有成功,也险些神魂俱灭,但却她遵守了她们之间的诺言。 或许这世间,妖比人更重情重义。 听到这么一段故事,玄锦难得的,在她身上寻到了一处和自己共鸣的点,至少在这一刻他理解了这只妖,或者说这个女人的全部意图。 他目光炯炯的望向她,言语肯定道,“所以你才会趁着那段时间去杀王昭平。” 原本还陷入回忆中的胡小柔身形一滞,抬起头,她的目光慢慢的对上了玄锦的视线,只是她面颊泛白,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其实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却还要去放手一搏。“ “因为你早就想好了,若是真的能偷袭成功,杀了王昭平,那也算是为莳栾报仇了,若是不能,你就这么死了,也算是陪她一起。” 是啊,她能与她共生,亦能与她共生,她们两个之间何止昔日的那点恩情。 胡小柔沉默半晌,却忽然开始打量起玄锦,然后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你和我一样的人。” 一样?其实是不一样的吧,因为她们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她是如此的幸运。 但他,从始至终,那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眼瞅着玄锦神色暗淡,彦殊不由的捏紧拳头,看着胡小柔的眼神中染上了些许猩红之色,他好不容易让玄锦已经逐渐遗忘掉那个人,她又让他想起来了。 他倒不是害怕玄锦对他师尊旧情复燃,只是不希望他的人,心里却一直念着其他男人。 “说起来,有件事还得麻烦小柔姑娘。”彦殊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之间似有似无的惺惺相惜。 玄锦蹙着眉回头望向他,看见的却是他那张笑的有些灿烂的脸,想对他说些什么,终究没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彦殊打断的时机不太对,或者说会在他陷入某种情绪时,生硬的结束某个话题,在开启某个话题。 但每回一看到他那张脸,就会让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相较于玄锦的疑惑,胡小柔着实不太好过。 这还是第一次,只第一眼见到就让胡小柔心中警铃大作的男人,明明是笑着的一张脸,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后脊冒冷汗,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她心中不禁疑惑,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 题外话:其实在最开始的设定中,小柔和莳栾两个人是互相喜欢的,那段时间小柔之所以离开,是因为她们的那段感情被莳家发现了。莳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和狐妖在一起,为了不让莳栾陷入两难的境地,小柔主动离开了。 后来,在得知莳栾被迫嫁给一个人她不喜欢的人,还是一个对她不好的人后,小柔借着自己的美貌,企图勾引王昭平,想借此让莳栾从这段婚约中抽离,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王昭平不是普通人,她也不过是个化形几十年的狐狸,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原本王昭平是要杀了她的,莳栾挺身而出,然后就有了后面的那些事情。 第四十二章 崔莺莺? 到目前为止,常山县闹鬼一事也算是正式的告一段落了。 在他们离开前,玄锦特意去找了个人。 由这个人告知大家事情原委,当然是经过简化版本的,若是真告诉他们,凶手就是那个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的某个人,还不得后怕的要死。 就告诉他们吞人的怪物已经被消灭了就行了,反正在这些人的观念里,除魔卫道是他们的本分。 至于玄锦见的那个人是谁,自然就是陈翁了,毕竟作为透露重要情报的帮手,玄锦还让慕离写了个平安符给他,算是给他的报酬。 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就要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说句实在话,两个不辨方向的人,实在不应该只凭着自己的感觉去走,要不得说这个队伍没有他慕离迟早要完呢。 本以为会被当成拖油瓶的慕离,意外的发现了自己在队伍中的作用。 他就是那可是个司南针,活地图,没他在的话,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猴年马月才能走对路。 那夜过后,玄锦曾问胡小柔,要不要随他们一起,但她拒绝了。 她所在意之人已入轮回,要是选择等下去,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不如就随他们一起同行,但她说,这一辈子守护不了想守护的人,造成了那么多的遗憾。 所以之后她要潜心修行,希望他日重逢之时,她已有能力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 她这么一说,玄锦便懂了。 此去天高路远,或许他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等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她身边还有一人。 ---------------插曲------------------ 之前王昭平说此地到达菖蒲城不过百里,怎么他们都走了一百多里的路了,始终都没有看见目的地呢。 玄锦疑惑的拿着那张简易版的地图,对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大师兄,我有点好奇,我们这一路向西到底是去往何地啊?”慕离发出了他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很困惑他的问题,他们要是再往西边走一点就要路经沙漠地带了。 “西边?你说我们一直在往西边走,不是西南方向?”玄锦停下脚步,眉头微拧,难怪他一直觉得不太对劲,原来走偏了。 “西南?呃,这边严格意义上来讲是单纯的西边,甚至都偏向东边了。 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慕离开始极力怀疑是不是自己记错方向了。 可是他没记错啊,他们的确是一直在往西边走。 “那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慕离不明所以,他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啊,怎么早说。 “哪个方向是西南?你来带路。” “哦。”不过原来,大师兄是真的走错方向了吗?难道大师兄是那种路痴属性? 看到慕离时不时偷偷打量着玄锦,就像是在确认某个观点一般,彦殊便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眼底透着些许的不耐烦。 ----------------------正文----------------- 玄锦这几日颇感欣慰。 至少在慕离的带路下,不至于再多走冤枉路。 看来他有必要去寻一个能辨别方向的法器了,不然以后都要靠别人来认路可不行。 这几日除却在赶路外,玄锦也一直在思考胡小柔那晚说过的话。 别看这胡小柔是个狐妖,年纪也不大,甚至连化形都没多少年,但她居然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情,譬如那个南铭煊赫。 一个尚未见面,却让玄锦厌恶至极的男人。 从她的口中, 他们得知,这个南铭煊赫在他们妖界是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有半数的妖族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玄锦发表了疑惑。 之前彦殊也提到过此人,此人虽然是龙,却是天生的仙族。 仙族和妖族是两个种族,胡小柔怎么会说他在妖族颇具威望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对此,胡小柔解释道, “这些都是我阿娘曾经和我说过的,妖族以前一直都是四分五裂的,那个时候各方势力割据,谁也不服谁。” “在那些势力中,比较强大的便是凤族、狐族和腾蛇族。”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脸上的神色还有丝丝的骄傲,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狐族在历史上的确也是一个比较有名的存在。(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大约是从三十年前开始的,一条黑龙的出现打破了妖族世代的三族鼎立,那个人就是南铭煊赫。” “其实在龙族未晋升为仙族时,百妖之首便是龙族,但时隔这么多年,谁也没想到龙族会突然出现。” 的确,若论百妖之首,龙族与生俱来就有着让其他妖族臣服的力量。 “腾蛇族是最先臣服于那条黑龙的,腾蛇族长直接将管辖的权力拱手相让给黑龙,实在是可耻。” 作为一个妖族,怎么能那么轻易就将自己的领地让出去呢,腾蛇族的做法不仅是让她不耻,也让整个妖族不耻。 但,玄锦却表示能理解。 因为在历史记载中,腾蛇和龙同属本源,是亲戚关系,腾蛇族这么做倒也能理解。 至于那后面发生了什么,胡小柔就是不说,他也已经有了猜测。 恐怕这个南铭煊赫接手了腾蛇族后,第一个对付的便是狐族。 作为原本的三大妖族,狐族在实力上无疑是弱的那个,毕竟比起有着神族庇佑的凤凰一族,他们的身后什么都没有。 “哦,忘记说了。” 从气愤中回过神来的胡小柔忽然开口,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对南铭煊赫动手,因为你们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 玄锦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他也知道胡小柔所言非虚,但是还是很疑惑的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胡小柔莞尔一笑,淡然解释道,“他除了在妖族中横行以外,人族也有不少他的追随者。” “那些信奉他的人类,将他奉作拯救苍生于水火的神明,不仅在各地地修建庙宇供奉着他,还会组织祭祀来向他乞求庇佑。” 若是放在以前,听到这样的事,玄锦可能会笑笑了之,并表示人族怎么会去信奉一个妖族,但经历了之前那件事,他的的确确的看到着那些人类在信奉着一条龙。 要说理解其实也不难理解。 南铭煊赫的存在就像是顺应天道,明明应该是个龙妖,却有着仙族的身份和实力。 这样想的话,人族对他如此热衷,倒也不难理解。 一个以人类神话为背景起源的龙,他的存在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让可怕。 但他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目的,明明已经是仙族了,为什么又要插手人族和妖族的事情,这些问题,或许只有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他们才能知晓。 不过听完胡小柔说这些,他突然想起,他之前也不是没听过这个名字。 是他自己差点忘记了,上一世的时候,他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在溪言和他手下的谈话中听到过的。 那是在他入暗牢之后的事了,他也只听他们提起过一次,对他知道甚少。 就是不知道,南铭煊赫的这一系列所作所为,是不是也成为上辈子的溪言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哦,他倒是忘记了,对于溪言来说,也不一定成为麻烦,或许这两个人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说不定呢。 ——————分割线———————— 如果他们之前没有走错路的话,早在前两日就能到达目的地,可现在足足第五日才到达。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除却飞禽走兽,倒是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天煞孤星,必须要绕着他们走呢。 不过,在他们进城之前,意外的遇到了一个熟人,姑且称作是熟人吧,毕竟是仙门百家出来的,和天云宗也有往来,总不能装作完全不认识。 首先那是个姑娘,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导致的她一身狼狈不堪,衣衫凌乱不整。 然后,就是她一冲出来就直勾勾的往玄锦怀里冲,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玄锦不至于那么嫌弃和厌恶她一个女子。 说实话,要不是玄锦眼疾手快,恐怕真要被她撞了个满怀。 “玄锦师兄,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莺莺师妹啊!”她一双泪眼朦胧,瘦小的身躯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甚至在看向玄锦时,脸上也泛起丝丝红晕,就好像是少女看到心上人的害羞神色。 光看她这模样,倒真像和玄锦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样。 “大师兄,你何时还有个莺莺师妹了?” “我和五师弟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啊。” 要不说他贱呢,慕离这厮要死不死的在一旁调侃。 话刚说完,就收获了来自玄锦的一记眼刀和警告。 他说什么废话,他们何时有师妹了。 他难道不知道,天云宗哪个女弟子敢跑到玄锦面前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宗门的人。 玄锦甚至都懒得和他争辩什么,毕竟这货脑袋里在想什么,他都清楚。 不过,既然对方特地说起莺莺两个字,再结合她那身虽有些凌乱,但依旧还能看出是出自那个门派的校服,玄锦心中也是有了猜测。 “你是崔莺莺。”不是疑问,是肯定,毕竟能跟玄锦扯上些关系的人不多。 想起这崔莺莺是谁后,又想起这崔莺莺和大师兄之间的联系,慕离一脸了然神色。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要和大师兄联姻的鬣阳崔掌门的女儿,崔莺莺么。 居然在此地碰到她了,也说不准是不是巧合。 “崔莺莺?”没等崔莺莺开口应下,彦殊用着疑惑的语气,又念起了这个名字。 慕离这才想起,彦殊还不知道崔莺莺是谁,立刻给他解释了一番,还说起了崔莺莺和玄锦之前差点联姻一事。 联姻? 彦殊微微眯眼,眸中波涛翻涌,他盯着崔莺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但崔莺莺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一双杏眼如秋水,全部落在玄锦一个人身上,毫不避讳自己对玄锦的爱慕。 听到刚才玄锦提及自己,她脸上再次露出娇羞神色,“是我,没想到玄锦师兄你还记得我。” 对于玄锦能认出她,她表示很高兴,没想到在玄锦心中居然还能记得自己。 记得,他如何能不记得。 前世,她明明是非溪言不嫁,因为溪言没同意和她在一起,记恨了自己很久,本来以为她对溪言是真爱。 结果重来一世,因自己改变了仙门大会的结局,就跑来说喜欢自己,还说非自己不嫁女子。 若不是他活过一世,还真要被她如此逼真的演技给骗了,真不知道她这般的如此善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玄锦内心暗暗吐槽,但直觉告诉他,崔莺莺来者不善,毕竟这辈子自己也拒绝了和她的联姻,搞不好也会记恨他什么的。 “我从父亲那里听说,玄锦师兄已经下山历练了,便,便想着能不能遇上。” “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玄锦师兄,和其他师兄,真是莺莺的福气。” “玄锦师兄,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我在这里看到了你。” 她声音轻柔,又带了几分抽泣,似乎在诉说着她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以及差点再也见不到玄锦的害怕。 如此模样,恐怕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会忍不住怜惜她吧。 可惜,她搞错对象了,玄锦可不会受到她这点小伎俩的俘获,甚至只觉得麻烦。 彦殊就更不用说了,他甚至巴不得崔莺莺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至于慕离,如果崔莺莺在说起先前这句话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玄锦师兄,和其他师兄),直接说的是(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师兄们的话),他或许还会有所触动。 但,这明显的确被对待,让他感觉十分的扎心,凭什么大师兄有名有姓的,而他们只配被称呼为其他师兄。 崔莺莺的出现,不管是不是意外,都不能对她放任不管,毕竟她出自鬣阳宗,她的身份是鬣阳宗掌门之女。 尽管玄锦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尽管她之前借助宗门的势力想和玄锦联姻,玄锦都不能丢下她。 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也不知她一个孤苦弱女子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的。 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恐怕除了崔莺莺她自己,谁也不得而知。 第四十三章 巧合? 楔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偶然,只有伪装成偶然的必然。 正文: 崔莺莺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要保护的类型,明明长着张小家碧玉的脸,却有一双眼睛典型的桃花眼。 眼尾细长微扬,给她那原本小巧的容貌又增添一丝媚态。 正是因为这一双桃花眼,所以,她直白的注视着某个人时,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像她这样的女人,从小到大仗着自己的容貌,做出来很多随心所欲的事情。 她甚至都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对她不动心的男子,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骨子里傲气十足,自命不凡。 要说这辈子让她唯一丢脸的事,还是之前她爹向天云宗和玄锦求亲被拒,这件事不仅是打了他们鬣阳宗的脸,还是实打实的打了她的脸。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也没有如此的憎恨一个人。 但话又说回来,她对玄锦的情绪是有些复杂,她喜欢玄锦的脸,有种不谙世事却又看透红尘的漠然,又有种梅须逊雪三分白的傲然。 这样美好的人,这样看似无瑕的人,在经历情之一字后,又会露出什么样的颜色。 她很是期待能看到那样的场景。 但与此同时,她又是憎恨着他的,这天底下的男人只要见到她,都会喜欢她。 凭什么这个叫玄锦的男人要拒绝自己,凭什么他不喜欢自己,凭什么他要让自己颜面丢尽,被人耻笑。 玄锦啊玄锦,任你是天云宗大师兄,也逃不过她崔莺莺的手掌心,让他后悔拒绝与她联姻。 所以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私自从家里跑出来了,为了找寻他的下落,她一路打听,甚至派出宗门弟子去探查,终于让她给找到了。 “玄锦师兄,你难道都不好奇我这一路上都遇到什么了吗?遇到了什么危险吗?” 在这一点上,她失算了。 她没想到玄锦居然对她一句话都不问,每回自己想要和他套近乎,他都会用各种方式来推脱。 亏她还现编了一大段的故事,要是不让她说出口,岂不是浪费。 既然他不开口问,那她就自己引出话题。 她崔莺莺这一路上过得怎么样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对方如此的,她自己倒是个会找话题的。 不过既然她都开口说了,玄锦也不能不回答她,“我见崔姑娘好似没什么大碍,想来路上也没遇到太大的危险。” 崔莺莺面色一僵,不可思议的望向他,可能是没想他居然这样回答她的话,她面色尤为不好。 半晌,才低声抽泣道,“怎么没遇到危险,我们遇上了阿比若魔尊的部下,和我一起来的几个师兄弟们都遇害了。” “若不是莺莺命大,怕是此生都见不到玄师兄了。”说着说着抽泣声更大了。 玄锦冷眼看她,原来这位也是个爱演戏的,他平生最讨厌像他们这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令人作恶。 “这位莺莺师姐,还真是好生厉害,师姐居然能从魔尊部下手中逃出,看来实力定然是非凡呐。” 这定然二字咬因其重,似是故意这样说的,然还没完。 “据我所知魔族众人一向和修仙的不对付,这魔族的首领阿比若魔尊也是更加厌恶修仙者。” “你说你遇到的是他的部下,那让我想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乐樘和霓裳,这两位实力非凡,莺莺师姐也真是好运气,居然能从他们手里死里逃生。” 彦殊的声音不大,但却让人听的明明白白,甚至是刺激到了崔莺莺,她死死的朝彦殊狠狠的瞪了一眼。 乐樘和霓裳可都是大魔,能从他们手中死里逃生,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崔莺莺简直恨透了这个叫彦殊的家伙,真是白长了这张脸。 她之前没见过彦殊,但隐约对他的身份也有了些猜测,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这样的人。 虽然,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是有些许被他惊艳到的,和玄锦不同,彦殊看起来有种深藏不露的神秘感。 他身上似乎隐藏了很多的秘密,会有一种想让人去探究,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感觉。 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此人无比的让她厌恶。 “我不知道这位师弟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能活着本身就是靠着极大的运气,难道你觉得我一定要惨遭毒手,才是正确的么。” “这位师弟,你说这话是不是一定要逼死莺莺,难不成你觉得我在诓骗锦师兄不成。” 说着眼眶通红,眼角含泪,悄无声息似的潸然落下。 真是好一副楚楚可怜的美人。 崔莺莺脑子转的很快,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把责任推到了彦殊的身上,好像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就是在逼她。 见她这副模样,彦殊也不恼,反而笑嘻嘻的回道,“莺莺师姐这是说的哪的话,我只是表达了我的疑惑而已,至于到底是怎么样,还得锦师兄判断不是么。” “我又如何能比得过锦师兄。” 这句话末尾三字念的极重,似是故意的的,但他说这话时,虽是对那崔莺莺说的,目光却一直看着玄锦。 玄锦内心暗骂,这家伙是故意的,说别说了,还故意做出这副挑衅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崔莺莺抢男人呢。 自从这个崔莺莺出现,彦殊就极为厌恶她,若她安分守己当也罢,偏生要当那个不安分的。 那到时候发生点什么,可不要怪他了。 玄锦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实则心底恨不能将这彦殊给打一顿。 叫什么玄师兄,好端端的跟着旁人叫什么,又难听又肉麻。 “崔姑娘,既然你这一路遇到不少危险,想必内心也十分的惶恐不安,不如我这就传封信给崔掌门,让他过来接你。” 她下次编故事,还是编个像样的故事吧,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出现的时候,身上的衣衫虽然看着凌乱,却并不破碎,这说明她这一路以来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太大危险。 脸上虽然有灰尘,却红润饱满,这说明她这几日吃好喝好,压根儿没有担惊受怕的恐惧,在者说话时还这么有力气,一看就不像是个遇到什么危险的。 要想诓骗人,她倒是再把细节做到位啊,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端倪,真不知道她是真的毫无在意的,还是无所畏惧。 “不,锦,玄锦师兄,其实我是从家里偷着溜出来的,若是被我爹爹知晓,那我就完了,你千万不要写信给我爹爹。”这大概是崔莺莺人生中最至暗的时刻, 也想不到为什么事情会发展的完全脱离了她的计划,为什么他们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她看似是在苦苦哀求,实际上一直在打量着他们,她甚至都在想其他什么理由,只要她能留下来。 “既然如此,你就先跟着我们吧。” 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玄锦虽然不喜崔莺莺,但他也知道,崔莺莺就是冲着他来的,若是自己拒绝她,她保不准又是别的什么理由,总之麻烦的很。 崔莺莺大喜,没想到玄锦会突然松口,“谢玄锦师兄,我一定不会拖累你们的,我能帮上你们的忙。” 忙?指望她能帮上什么忙,再说了,他们这个队伍里本来就有一个拖油瓶,再多一个也没什么。 拖油瓶慕离默默的在旁打了个喷嚏,他怎么感觉有人在心里说他坏话呢? 其实他本人很清楚自己在这个队伍里的定位,所以在刚才大师兄和崔莺莺交谈的时候,他并没有发言。 不过既然大师兄同意让崔莺莺留下了,那他也没什么不自在,反正多一个人同行也不是什么坏事。 鉴于他马大哈的性格,甚至都开始淡忘了刚才崔莺莺对他们的区别对待。 说到底还得是崔莺莺长得足够美,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美人的请求呢,再怎么样也得怜香惜玉不是么。 再说了,大师兄不也是因为怜香惜玉才同意她留下来的么。(其实这还真不是,玄锦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 “崔师妹,你还记得我吗,上次仙门大会我也在场,我们见过的。” “哦,对了,忘记介绍了,我叫慕离,慕名的慕,离别的离,你叫我慕师兄就好了。” “真没想到在这里会与你见面,真是太巧了。” 本来想找什么话题融入他们的,结果慕离主动过来和她搭讪,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 崔莺莺面上先是一愣,然后捂着脸害羞道,“记得,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你是天云宗慕师兄。” …… 瞅着这两人打的水深火热,彦殊面色不好,他不知道玄锦为什么会同意崔莺莺留在队伍里,但他不会让崔莺莺单独接近玄锦。 “对了,慕师兄你们也是要进城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崔莺莺旁敲侧击,毕竟比起其他人,更容易从慕离口中探到她想要的消息。 慕离点点头,道,“是啊,我们要进去的,什么时候进去得问大师兄,是他们要来的,我只不过是跟着一起。” “不过莺莺师妹,你知道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么,我怎么觉得这座城好像怪怪的。” 倒也说不上是哪里怪,就是给人的感觉不同。 原来是玄锦要来的,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是和她冲着同一个东西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崔莺莺不由的捏紧了拳头,她是绝对不会让那件东西落入旁人之手的。 她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她的确是偷偷摸摸一个人跑出来的,但是她跑出来的目的也不仅仅只有追着玄锦这一个。 最大的一部分是因为,前几日她在鬼市意外的得知了一个重大消息,为了确定那个消息的真假,她才会选择亲自出发。 如果让她在这里获得了那个东西,那会对她的修行大有帮助,比起这世间的情爱来,还是这种能提升自我修行能力的法宝才过那个有用。 “是啊,慕师兄你还不知道,其实这菖蒲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鬼城。”崔莺莺向他解释道。 “鬼城?”慕离疑惑的眨巴着眼睛。 “因为这里的人都不像正常人,他们喜欢食腐肉,就和鬼族一样,所以又叫鬼城。” 之前听说他们天云宗内部闹了点矛盾,然后就是这玄锦突然下山历练,只是不知道他们下山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 看来他们天云宗也不是团结一致的么。 听到崔莺莺的解释,慕离不由打了个激灵,居然还有人会以腐肉为食,他们真的还是人么。 是不是都是人不好说,但这个地方无疑不是一个好地方。 “慕师兄,你和玄锦师兄的关系怎么样,我发现玄锦师兄似乎不爱和我说话,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少女突然露出失落神色。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跳转话题的,但崔莺莺想什么,慕离多少能有些理解,毕竟宗门内和她抱着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 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算是熟人,出于人道主义,他可不能让她吊死在大师兄这棵树上,于是他开始安慰道, “莺莺师妹,你不用如此失落,大师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管你什么事,要不是你有什么不好。” “他这个人说直白点就是性子高冷,说难听点就是不近人情,不管是男的女的,在他眼里都一样。” “其实我们宗门有不少爱慕他的师妹们,可大师兄没一个正眼瞧的,我来宗门这么久,就没见大师兄喜欢过谁。” “他说不定压根就是个和尚转世,这辈子没女人缘,我我劝你能放弃就放弃吧,不要再对大师兄有什么痴心妄想了(非分之想,他说错了),没结果的。” 崔莺莺…… 玄锦……你才和尚转世……你全家都和尚转世 彦殊:(默默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说的对,他这辈子没女人缘,但有男人缘。 慕离这段话,与其说是安慰,倒不如说是在崔莺莺的胸口插上一把刀,什么叫她对玄锦有什么痴心妄想,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崔莺莺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多糟心事,也没见过这么不会讲话的人。 第四十四章 魔盒底部埋藏着的,是什么 楔子: 就算是阴沟里长大的老鼠,也会向往站在阳光下,沐浴阳光。 他们是困在牢笼中的飞鸟,渴望着展翅翱翔,亦然是囚禁在深海中的游鱼,梦想着跃出水面,沐浴阳光。 正文: 这个诸多恶势力恒生的地方,危险和阴霾时刻笼罩着这片土地,所有人就像是被困在囚笼的犯人,演绎着被安排的一生。 在这里, 没人会听一只鸟儿的悲鸣哀悼,因为天空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灰蔼。 没人会欣赏一条游鱼的寂寞吟唱,因为大海被染上了猩红色的欲望。 对于这些早就饱受生活摧残的人,他们早就对未来没有了奢望。 街巷的转角,那是连阳光都触及不到的阴暗角落,在这里没有人会去在意祈求者的哀鸣,看到的都是上位者的光鲜亮丽。 街角一处,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在他身边跟着七八个人,看起来是他的手下。 只是男子脸色并不算好,眉宇间也隐隐有可见的怒气。 男子身上有着上位者的目无一切,在这个地方他才是主导,所有低等人都该臣服于他们。 “老爷,这是您的荷包。”随从递来的是从少年身上搜来的东西,那是个做工精致得个荷包。 他们口中说起的那个少年,此刻正被他们死死的摁住,不得动弹。 少年一身破破烂烂,脸上也是乌黑一片,唯独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死死的盯着那个身着华服的男子,就像是在仇人。 被唤作老爷的男子,只是低头瞧见了那一眼荷包,便略有嫌弃的撇过了眼。 “什么脏东西都往我跟前凑,拿下去,看里面东西少没少。”就算那荷包看起来没落灰,可是男子就是无比的嫌弃。 在他心目中,嫌弃的并非荷包,而一个被乞丐偷走的荷包。 随从点清数额,发现并没有缺少什么,便向男子回了话。 虽然钱是没少,但对于少年敢偷他东西的行为,男子十分的气愤,这种低贱的下等民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简直是活腻了不成。 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和阴霾,一张俊秀的脸却说出极为恶毒的话,“给我打,打死他!居然敢偷到老子头上来,简直是活腻了。” 得令的随从们不由分说的就朝着少年身上挥拳,不过片刻,少年身上竟是无一处完好,这些人专门挑要紧的地方下重手,竟是丝毫不担心少年死活。 可这少年也是硬气,被打了居然也一声不吭,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男子。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恐怕男子早就千疮百孔了吧。 见他居然还不服气,男子的愤恨之意更加浓烈,这少年居然还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怎么敢的。 他一脚踹在少年的腹部,那一脚用了他七八成的力道,就是一个成年人要受不住,更何况还一个少年。 少年捂着肚子躺在地上到处翻滚,额间冷汗直冒,剧烈的疼痛让他瞳孔短暂的失焦。 可就是这样了,少年也依旧一声不吭。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倔强什么,若是他能早早的低头,恐怕也不至于要遭受这么多罪。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人不会救他,哪怕他们加起来比男子带来的人还要多,他们也都不敢出手救他。 这个地方就是这样,没有人敢得罪当地的权贵,或者说没有人敢为他得罪权贵。 他们只敢看着,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们。 “把他眼睛给我挖出来,居然敢这样看我,既然如此这双眼睛长着也没什么必要了。”真是个贱民,明明是最低贱的存在,居然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该死,真是该死的 他凭什么敢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他这种贱民。 听到他们居然要把自己的眼睛给挖出来,少年便顾不得在倔强,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里,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变成一个瞎子。 在这个地方,一个瞎子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但他此刻的挣扎也引不来男子的一丝怜惜,甚至让男子更想看到他脸上害怕而绝望的神情。 眼瞅着那把刀就要刺到他的眼球,少年害怕的闭紧双眼,但疼痛并没有随之而至,他听见刀柄落地的清脆声,于此同时还有细微的衣服摩擦声。 少年缓了半晌才睁开双眼,入眼之处是一抹青色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出现提走了那随从手中的刀刃,这才没有落在少年的眼眶之中。 后来,据少年回忆, 当时那抹背影就如同神回应了他的乞求,特地派来救他的仙人使者,是那么的高大,就如同一束温暖的光束,照亮他内心贫瘠的土地,这也是为什么少年会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原因。 啊,这一定是天神现世,少年心中如是说。 “你们怎么能欺负一个少年,还要挖他眼睛,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他都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么恶毒。”那抹青色开口说话了,声音是男孩从未听过的好听。 他有点意外,这人居然在帮他说话,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敢为他说话,只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少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因为他此刻是躺在地上的。 华服男子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出手,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眼底燃起熊熊怒火。 “你是谁,谁让你多管闲事的,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起打。”他倒是打听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这么不怕死的出来冒头,看来也是个活腻的。 完了,少年想。 这青衣男子就算再厉害,又怎么会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他一个人又怎么能打的过这么多人么。 虽然少年挺意外他会出手,但心里也十分的清楚,这人根本不会是对方的对手。 “看来和你们沟通是没有意义的了。”青衣男子叹了口气,似是不想走到这最后一步。 “少废话。” 眼瞅着那些人冲上去对付青衣男子,少年不由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接下来的情景。 可,他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声的哀怨求饶。 他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青衣男子一人横扫一大片的人,那动作迅速,干净利练,不过须臾间,那些人全部倒地,除了那个身穿华服的男子。 那男子也是被吓到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青衣男子的眼中也多了些许的恐惧。 这人究竟什么身份,居然能将他的随从全都打晕了。 “你你,你,你想要做什么?”男子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青衣男子,声音结结巴巴,恐怕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后怕。 青衣男子走到他跟前,只是抬起了个手臂,就被对方认为是要对他动手,对方举起手护在面前,与此同时嘴里还在嘟囔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你看,在绝对实力面前,权贵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他刚才如此高傲的自尊都哪里去了,现在为了活命,居然开始求饶,真是可笑。 少年只觉得讽刺,不禁直接笑出了声。 听见有人在笑,青衣男子回头望去,这一回头总算是让少年看清了男子的容颜。 少年先是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稳定心神再度仔细打量起他,剑眉星目的,眉宇间有种独属于异域的轮廓,那高挺的鼻梁和泛着异色的头发,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 说实话,青衣男子的长相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青衣男子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长相,可那声音听起来却带着几分温柔缱绻。 他身上有着那种独属于成年男子才有的气度,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你笑什么?”他问道。 少年先是一愣神,然后开口道,“我笑他趋炎附势,笑他欺软怕硬,笑他平日自诩高贵,如今却连尊严都不复,简直虚伪至极。” 他从来都不认同这里的尊卑观念,凭什么这些人一出生就是贵族,就是高人一等,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却要低人一等,这世道是多么的虚伪,为什么仅凭出生就可以决定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青衣男子猛然大笑,笑声爽朗,却让少年被吓了一跳。 少年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他说的话有哪里值得他笑成这个样子了,他微微皱眉,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男子收敛笑意,然后摆了摆手解释道,“抱歉,我不是笑你,我只是觉得你说的太有道理了,你总结的很到位,因为你说的太好了,所以我才笑的。” 是的,他认同少年的话,也认为他说的极好,他这辈子极少遇到这么有趣的人,刚才他在那里看了许久,对少年这种不畏惧权威的样子很是动容。 他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不畏惧权威。 “这没什么的。”少年有些害羞,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别人如此的夸赞。 见他们在谈论嘲笑自己,华服男子心中怒火战胜了恐惧,他从袖口掏出一把短刀,不由分说就要向青衣男子捅去。 少年正对着他们,所以他自然也是看到了华服男子在偷袭,但青衣男子此刻是回头给他说话的,并不能看见华服男子。 他瞬间大惊失色,大声呼喊,“快闪开,他要杀你。” “什么?”青衣男子面色微滞,还没反应过来少年说得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一把短刀捅穿了他的腹部,他不可置信的回头望去,看到的是华服男子一双猩红的眸子。 真是可怜啊,这是恼羞成怒了么,人类还真是一种好动的生物,所有的动机都逃不过本能二字。 青衣男子顺势倒了下去,小腹处的血如鲜花般绽放着,着实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还是晚了一步,少年脸上血色褪去,挣扎着要走到青衣男子的身边。 这大概是华服男子第一次动刀捅人,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手指微颤,连同那只握住短刀的手一起。 紧接着,那把伤人的短刀就落到了地上。 这下,华服男子竟是再也握不住那把刀,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少年才不管华服男子为什么会突然陷入僵硬,他上前拾起旁边掉落的刀刃,二话不说的就往华服男子身上砍去。 那一刀落到了实处,剧烈的疼痛让华服男子猛然清醒,他那张脸剧烈扭曲,看着少年的眼神就如同聚了淬毒。 “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居然敢对我动手,你这个贱民居然敢对我动手。”华服男子像是彻底失了理智,竟是笔直的朝着少年撞来。 见他如此疯狂,少年有些害怕,不由的再次挥动刀刃,刀刀入肉,瞬间把华服男子的身上砍出几个窟窿。 随着那些窟窿一个个的出现,鲜血伴随着刀刃喷洒四处,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围观人群逃也似的离开这凶残的现场。 没过多久,华服男子终于到底,可少年就像还不解气一般,对着他的身体又疯狂的补上了几道,直至确认对方没了呼吸,这才停下。 过了一会,他像是突然的缓过神来,先是看了一眼华服男子满是窟窿的尸体,然后又看了眼倒地的青衣男子。 他才猛然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中攥紧的刀刃。 直到此刻,他才觉得有些后怕。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愤怒,无比的愤怒,好像不把这个人杀死,自己就会被对方杀死一样。 哪怕对方已经放弃了短刀,可他就是感觉对方会对他动手,不杀了他,自己就要死在他的手里了。 可他从前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大脑就像是被恐惧占据了,然后才做出这些一系列的举动。 对,他做这一切是为了自保,一切都是出于自保,他要是不这么做,死的就是他。 少年极力安慰自己,但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他杀人了,他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给杀了。 第四十五章 半梦浮生 正义和罪恶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前言 少年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只记得他当时头脑一片混乱,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桎梏,引导着他走入深渊。 冥冥之中,似乎是命运的指引,带着他走出一条不归路。 梦境, 少年一睁眼,看见的是记忆里那个温柔善良的母亲,默默的守在他身边,女人一双轻柔纤细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看到他醒来后,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没什么问题后,这才收回手。 她的眼中满是柔情,她明明不是一个有多好看的女子,但她身上却有着让人无比安心的温柔气息。 真安心啊,少年想。 每每见到她,她都是一张笑意缱绻的脸,她似乎也不会生气,因为不管少年做错了什么错事她都不会去责备,反而笑着安慰他。 在少年的心里,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这真是一个很美好的梦,美好到他能轻易察觉到那份不真实,但那种美好太让人沉醉了,太温暖了,他有些不舍。 尽管他知道,女人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是他这辈子再也无法触及的梦。 “母亲——”尽管知道那是假的,可当他看到那女子远去的背影,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去抓住她。 少年陡然转醒,一双眼睛饱含热泪,另一只手向前伸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察觉到那只是一场梦境之后,少年神情有些木然,他呆滞的躺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房梁。 他又梦到那个女子了,时隔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之时,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夜晚,那个他永远也抓不住的身影。 “你醒了。”一个声音打破少年沉寂的回忆,他微微转脸望去,是那个青衣男子。 委实不能再叫青衣男子了,因为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蓝金色的长袄。 看到他那张脸,少年还是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为什么一个五官如此深邃的人,说话声音却听着有些软。 少年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他,他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躺在这张床上的。 像是为他解惑一般,男子开口解释道,“你当时晕了,我的手下找到了我们,把我们带回来,医官说你只是受惊过度,其他并无大碍。” 少年眨巴着眼睛,陡然想起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瞬间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杀了人,他对别人下手了,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不用这么害怕,你杀他是对的,你若是不对他动手,死的就是我们。”察觉到少年的惶惶不安,男子连忙轻声安慰道。 在少年没注意到的地方,男子眼眸中暗潮涌动,透着些许的凉意。 他大抵是第一次杀人,所以心态有些崩了。 还是要让他赶快适应握住刀刃的感觉,不然就没意义了。 毕竟一个心理脆弱的人,不值得他去救。 “你是谁?”许是男子的安慰成为了说服他的理由,少年不再畏惧,而是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 男子嘴角微勾,对着他先是浅笑一声,“你就叫我煊赫吧,至于姓氏不方便透露,不过你应该能看得出我不是本地人,我家是东边来的,家里也就做些小买卖。” “我对你没有恶意,所以你不用那么警惕的看着我,如果我对你有什么其他心思,也用不着去救你。” 他说的不错,若是对方对他真的有什么恶意,倒也不必特地去救他,毕竟他还被捅了一刀。 想起这个,少年的目光向下,落在对方的小腹处,他清楚的记得对方被捅后,血迹从那里喷涌而出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了,毕竟那么大的出血量,看着也比较骇人。 男子,或者叫煊赫,他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 得知他在想些什么,他声音柔和,语调平稳,“不必担心,没伤到什么要害,只是失了些血,养两日就好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他说的轻松,似乎真没伤到要害。 但,若是有人扒开他的衣服,大概就会看到他小腹原本被刀捅伤的位置,别说是伤口了,连个疤痕都没有。 这种治愈程度,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可以拥有的。 煊赫在心中冷笑一声,就凭一个区区的人类,又如何能伤得了他。 但他不会告诉少年自己根本就没说什么伤,就像他亦不会告诉少年他并非人类一样。 少年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发现除了他嘴唇失了点血色之外,的确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放下了心。 过了一会,煊赫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少年,少年一眼便看出这是之前引起纠纷的那只荷包。 他不知道为什么煊赫会把这个东西递给他,总之少年死死的盯着那荷包,似要将荷包盯出一个洞来。 他咬牙道,“这不是我的。”若不是这个荷包,他也不至于被打,更不会发生后面这一系列的事情来。 这就像是一个缩影,见到它,那件事情就会重新在他面前上演。 见少年极力否认,甚至拒绝接触此物,煊赫暗自叹了一口气,似开导般的口吻说道,“你还是拿着吧,就算你觉得这是污秽的东西,但那些人把你打了一顿,就当是医药费也好,不用给自己太多的负担。” 是啊,那个男人都被他捅死了,这荷包在谁手里还有什么区别么。 “我估计你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我这里别的不说,就是房间足够多,你愿意的话,不如就留在我这里,会有人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也不用再过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的生活。” 他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蛊惑,让人很难不认同他说的话。 煊赫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也不会拿好人那一套去劝解别人。 在他看来,凡事都讲究因果,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就一定会先付出相应的代价,只有代价达到了,才能实现相应的目的。 不管是眼前的少年,还是其他人,亦或者是未来的某些人,只要他们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要付出代价。 他喜欢看到白的东西染上其他的颜色,也喜欢看到少年眼睛里不屈最终变得暗淡无光,他欣赏少年,却也一直在蛊惑着少年。 他一面做着广结善缘的事,一面却在蛊惑着那些人,他是善的化身,也是恶的刽子手,让他们迈入更深的深渊。 他不认为少年不会接过,因为这本就如同魔盒,打开了就再也关不上了,你永远也不知道被放出来的是什么。 就如同此刻, 少年在听着他的话后,脑海中全是自己被打的样子,以及身上那青紫一片的伤痕。 正如煊赫说的那样,自己就应该拿走这荷包,因为这本就是那些人欠他的,这就应该是他应得的,他本来就有资格拿走。 为此,少年不再犹豫,利落的接下了荷包。 那荷包沉甸甸的,里面的银钱对于他们这些拥有着富贵权势的人来说,不过是随手打发下人用的。 随随便便一个就足够他们普通人一年的口粮了,所以凭什么他们这些普通人就该挨饿,而那些富人却仗着这些欺压他们这群普通人。 这世道是不公的,因为苍天已死,公平和正义需要他们自己来维持。 见他坦然收下,煊赫嘴角弯了弯,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他能想开自然是最好。 “好,这几日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经常过来陪你,你就住在这府上里,缺什么和他们说,若是觉得无趣了,可以在周围走走,但不要走的太远,” 他的确是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那日他本就是初到此地,结果就撞上了少年被欺负的事情,其实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处理好。 自然不能在闲着了,再说他总要给少年一点时间,让他好好的思考。 少年这几日一直待在院子里,没往府外跑,但经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对煊赫的身份也有了隐隐的猜测。 首先, 这个叫煊赫的人不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他口中说的随便做做的小本生意。 他很有钱,不仅体现在吃穿用度上面,还包括这里下人们的生活状态,但要说最夸张的,还得是煊赫一天不重样的衣着。 不仅是衣服不一样,连带的头上的发饰也是不一样的,少年观察过,到目前为止都没有重复的。 寻常人家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一日换几套不重样的衣服,就算衣服有可能,也不会说连发饰都换的不一样。 在比如说,这个院子很大,至少他第一天探索的时候,就没发现尽头在哪里。 其次, 在少年前半生看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中,这个叫煊赫的人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不仅是说他得有钱程度,还有他对待下人的态度。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看见,对下人极其和善的主人家,就好像那些人在他的眼里不是伺候他的奴仆,而是和他相伴一生的朋友。 他会用很亲切的话语和那些人说话,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好玩的,甚至会给他们讲着自己遇到的事情。 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主人?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他心口悬着,那个大石头稍稍松动了些。 或许他随手救自己并不是出于某种原因,而是因为正巧遇见了,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罢了。 带他回来这么久,煊赫没有过问他的任何事,但偶尔也还是会抽空过来找他,和他说说话,给他带一些画本书籍。 少年幼时上过学堂,所以还认得几个字,但也仅限是认得几个字罢了。 一旦看到讳莫如深的书册,或者是笔画比较多的字,他就完全看不懂,每当有认不得的字,他就会去问煊赫。 一开始煊赫还会很耐心的给他解释,但后来他问的多,煊赫也有几分不厌其烦,便索性给他请了一位夫子。 少年学的认真,对知识也极为渴望,他的专注和认真让夫子对他尤为的认可,恨不得让他拜到自己门下。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转眼已过三载。 原本瘦弱的少年,身躯变得高挑挺拔,原本肌黄的小脸养的白里透红,若是将他和三年前的他放在一起,那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但还是能找到相似的地方,比如独那双眼睛,也还如同以前一样明亮。 在这三年的时光里,少年长大了,他懂得更多了,也拯救了很多和他一样的人。 他知道煊赫追寻的是什么,也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庆幸自己年少时遇到了能改变他一生的人。 他认同对方的一切,也逐渐了解煊赫是个什么样的人,知晓他这么做的意义。 他不求回报,只希望往后余生能一直跟在煊赫身后,帮他实现他的目的,得到他的器重。 再次从梦中醒来,男子不由的低笑了一声。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会梦到之前的事情,明明从煊赫大人带他回去至今已过去了八年,而他如今正在执行着煊赫大人的意志,贯彻着煊赫大人最终的目标。 男子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成片成片的落叶逐渐凋零,内心难免添了几分伤怀。 他可能是年纪大了,所以才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这时外面传来起了火急火燎的声音,男子微蹙着眉头,刚想训斥几句,就听那声音道, “报告大人,有人进城,一共四人,三男一女,看穿着应该是修士。” 修士? 男子拧眉,眼底充斥着浓浓的厌恶。 这些家伙还来做什么,不知道他们这个地方最不欢迎的就是修士么。 “赶出去,不要让他们进来——” “大人,刚刚那位大人传信过来了。”一黑衣人突然出现,打断了男子的话。 提起那位大人,男子神色微变,顾不得再去管其他单位,直接从黑衣人手中接过信封。 看到熟悉的字迹后,男子微叹一口气,哪怕是在不喜修士,也不得不遵从那位大人的命令,“罢了,就让他们进城吧。” 第四十六章 你怎么不去救人? “不是我说,这地方被叫做鬼城是认真的么?” “这哪里有一点像鬼城的样子?” “如果这里都被称作鬼城,那这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算作是人间。” 他说的,是指这里的环境,从他们进城开始,他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按照之他们的介绍,这菖蒲城似乎是个恶鬼作乱,尸横遍野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怎么看都不像吧。 街道干干净净,两侧店铺邻里,街上人来人往,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小城么。 这样的地方如果能被称作是鬼城,那他所认知的大部分城镇岂不是也能被称作鬼城么。 “收起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看似越平静的地方,往往隐藏着波涛汹涌。”另一人厉声斥道。 他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怪不得上辈子死的那么惨,连个给他收尸的都没有。 被训了,那人自是不敢在开口,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了几句,没办法谁让自己打不过对方,就只能有被训的份了。 “四师兄,其实这一点大师兄说的不错,有关这鬼城的传说,大多是指这里的人有像鬼一样的怪癖,并不是只是一个被群鬼占据的地方。” 听了他这么一说,他也总算是明白了,早些讲清楚不就好了,他至于会误会? 蠢货,这一点都想不明白,“出去可别说和我出自同一个宗门。”简直丢脸。 “喂,喂喂,大师兄你不用这么嫌弃我吧,我只是没想到这一点啦。”他已经感受到来自大师兄深深的厌恶。 被唤作大师兄的男子微微抬眸,并不再理会他。 他难道不知道,有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实则本质腐烂不堪,就像有些看似随和的人,实际上才是最终的反派。 不过也是凭他这个脑子就是能想到这么多,怕也不至于落入那个下场了。 见气氛有些僵,一道女声打破这份沉寂,“都怪我之前没和慕师兄讲清楚,让慕师兄误会了,都是莺莺的错,大家不要为了莺莺争吵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那道女声身上,谁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还以为她要一直保持安静呢。 “谢谢莺莺师妹,不过这事不怪你,的确是我自己理解错了。”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替他说话,虽然他总觉得对方这话说的有些怪怪的。 他们何时在为她争吵了?这在他们宗门中是最常见的景象了,再说他们宗门哪个弟子,没有被大师兄训斥过。 “既然慕师兄这么说,莺莺就放心了,不过玄锦师兄说的话十分的有道理,慕师兄你多听师兄的话,肯定是没问题的啦。” 好一个矫揉造作,这件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非要硬来插上一嘴,她家大概是住海边的,管的还挺宽。 见玄锦如此排斥崔莺莺,彦殊就放心了,只要这个女人敢作妖,就让她尝尝万鬼撕咬的后果。 “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自从我们进城开始,就有不少的人跟着,那些人虽然暂时没什么恶意,但他们的行为十分可疑,需要抓来问问么。” 彦殊似笑非笑,一个勾肩搭在玄锦肩膀上,直接隔开了崔莺莺想要靠近玄锦的心思。 (崔莺莺:这是个什么东西,-_-,哦,原来是个脏东西) 玄锦对于他突然的触碰有些不习惯,直接一个抖肩将他手臂抖落开来。 “不用,既然那些人暂时没什么恶意,就先让他们跟着吧,毕竟都是些普通人。”只要这些普通民众没有对他们动手,他们就不能对他们下手,这是规矩。 但如果这些人一旦对他们暴露恶意,那就不是他能管的了,毕竟他们也不会任人欺负不是。 四人接着走着,还没等他们多领略此地,就听到远处有人怒吼。 “别跑,你个小兔崽子,敢偷老子的钱,老子要把你打断腿。” 朝着这个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体型壮硕的成年男子正举着菜刀追赶一个小男孩。 男孩看着年纪不大,总归十来岁的年纪,但跑的极快,那成年男子一直没能追得上他的步伐。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毕竟男孩儿年幼,体力上是肯定赶不上成年人的,那成年男子一个菜刀砍过来,险些劈到男孩背上。 若不是男孩儿凭借自己灵活的身躯,那一刀就实打实的落在他身上了。 眼瞅着男孩就要跑到玄锦等人的面前,玄锦依旧只是静静的看着,丝毫没有上前去解救男孩,或者帮男子抓住男孩的意思。 彦殊和慕离两个见玄锦未动,自然也不会多手,毕竟他们现在都没能搞得清楚是什么状况,更不能贸然动手。 “玄锦师兄,慕师兄还有彦殊师弟,你们救救那个孩子吧,那个男人要砍他,我们修仙之人不能见死不救啊。”玄彦慕三人虽没有解决男孩的意思,可不代表她崔莺莺没有。 她若是自己去救倒也罢,叫什么他们去救,以为他们三人是她手底下的仆人不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莺莺师姐怎么想救的话,可以自己去救。”彦殊的这句话,简直实打实的说到了玄锦的心坎里,有些他不方便说,但不代表旁人不方便说。 “我,莺莺如何是那男子的对手?彦殊师弟莫不是在调侃我,我哪里得罪了你。”大概从刚才彦殊阻止自己去接近玄锦开始,崔莺莺对他就有很大的意见。 再加上他居然说让她自己去救人这种话,这就是摆明了故意针对她的,真不知道彦殊哪来对她这么大的恶意。 “莺莺师姐说笑了,师姐实力不俗,还能从魔族手中逃脱,想必对付一个普通人也定不在话下。” “还有,师姐不必反应这么大,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彦殊明明是笑着的,可那语气中针对意味明显至极。 哪怕是慕离这样神经大条的人,也能看出他和崔莺莺之间的不对付。 崔莺莺气急,却又不能再说什么,毕竟她之前说的那些话的确存在太多的漏洞,若是惹得他们在深究起来,只会对她不利。 但她到底还是不能咽下这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既然师弟你都这么说了,还是我去救吧,若是莺莺遭遇什么不测,还烦劳请玄锦师兄给我父亲写封信,就说莺莺是因为救人才出的事。” 她此番大义凛然的模样,倒像去英勇就义一般,不过她这么做还是有收获的,譬如某个脑子缺根筋的人。 “呃,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救人吧,莺莺师姐你说的也不错,我们修仙之人的确不能见死不救,我和你一起吧,我还能保护你。” 没见过这种上赶着要去做事的,反正是慕离的话也不是那么让人感到意外。 其实慕离并非是真的想去救人,实在是他觉得,毕竟崔莺莺是个女孩子,被彦殊这样三番两次的落了面子,下定决心要自己去救人,但若是真的遇到什么危险,岂不是显得他们太心狠了。 崔莺莺没想到,居然只有慕离这个家伙愿意跟着她一起,顿时觉得有几分气恼,先一步先跑了出去。 眼看着崔莺莺越跑越远,慕离赶紧跟上,转头对玄锦道,“那大师兄,我就先去了。” “随你。”玄锦落下两个字,他不再他们离开的方向,而是转头看向另一处。 反正他说再多都没有用,有些人你得让他先中两次招,受两次难,才能知道一些道理。 玄锦的心思实在不在那些人身上,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感受到那边传来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就像上次他在那个黑店里遇到的那种气息一样。 结合他们从进城开始就有一直有人跟着,再加上这道躲在暗处的气息,玄锦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在这里他可能会见到那个人,或者是和他相关的人。 楼台上,一人快速闪身躲在柱子后头。 他没想到玄锦的直觉居然这么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居然也能察觉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看来这次进城的几个人不好对付啊,要不是那位大人说要放他们进城,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样的人践踏大人一手建立起来的乐土。 说起这个,这些人也不怎么样嘛,明明是修仙的,看到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难道不该上前去营救么,居然只是默默的看着,真是有够无情的。 亏得他特地让手下的人去演上这么一出戏,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那么无动于衷。 不过也无所谓,既然现在他们进城了,那之后会发生点什么可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毕竟比起他,那些人可更不喜欢他们这些外来的修仙者。 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他们菖蒲城可不是随随便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进来了,只要付出代价。 男子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位大人为什么要放他们进来,还特地传信过来。 虽然那股气息一闪而过,但玄锦还是察觉到那股气息所在的位置。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探查一下那个地方,总要确定那些人到底要搞什么鬼?又要对他们做什么。 “大师兄,你要去哪里。”彦殊见他直直的往一个方向走,连忙跟着上去。 自从刚才开始,他便收到了来自手下的讯息,那件东西很快就要出世了。 彦殊之所以选择来这里,并非是因为其他,只是为了夺回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属于他们先魔一族世代拥有的魔剑,也是他的本命剑破空。 前世,他好不容易寻到了破空的下落,却没能取走,今生,他一定要将破空拿回,因为这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有了这柄破空,他往后想做什么也能事半功倍,待他寻回他们先魔族遗落的所有神器,这世间将再也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其实第一个寻回破空,除了他早就知晓他的下落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再怎么说,他现在明面上还是个剑修,怎么能没有佩剑呢。 就像玄锦有青莲,他有破空。 他本意是来寻剑的,没想到会与南铭煊赫对上,他倒是险些忘记了。 不过他现在必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离开这里,然后才好去取回他的剑。 玄锦要去哪里,其实他也很清楚,因为刚才那一瞬他也察觉到那股气息,不过不是南铭煊赫本人的,应该是他手底下的人。 二人一路走至田记染坊门口停下,玄锦再次朝那个方向看去,就在这田记染坊的二楼。 那到底是什么人? 玄锦作势就要往染坊内走去,只是他刚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客官,本店即将打烊,恕不接待外客,还请见谅。”拦着他的是店里的伙计,但明明此刻还没到他们该打烊的时间,这么突然打烊,肯定是隐瞒了什么。 玄锦并不理会,大手一挥,径直继续往里走,他倒要看看刚才那个在楼上的人到底是谁。 一进院子,他的视线就被遮住了。 院内挂着各色的纱布,一阵风吹来后,纱布交叠着飞舞,毕竟这个地方是个染坊,里面虽然是有很多染色晾布。 他绕过这晾布的区域,快步走着。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楼台,总共三层,但四周封闭着,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样貌。 “这位客官,都说了小店打烊了,你怎么还往里冲呢?赶紧出去。”伙计跟了上来,下意识伸手去拽玄锦,想将他直接给拽出去。 可他的手别说想要触碰玄锦,就是连玄锦半片衣袍都没能触碰到。 彦殊将他两只手反制于他身后,那伙计试着挣脱两下,都没能挣脱开,心里还不由得嘀咕,这人怎么力气这么大。 笑话,这伙计以为玄锦是能随便碰的么,居然想起动他的人,简直不知死活。 玄锦目光仍盯着高处,但他四周扫射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以直接走上去的台阶。 于是他又转过身,拉着那伙计的衣领道,“这个地方该怎么走上去?” 第四十七章 活菩萨,谁能好过你? “上去,你们为什么要上去?” “话说回来,你们到底是谁?这个地方可是我们家院子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闯进来的。” 虽然被牵制着,伙计依旧不依不饶道,他似乎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玄锦目无斜视的瞟了他一眼,厉声再次质问道,“这个该如何上去?” 与此同时,彦殊也很给力的加大了几分力道,他低声在伙计耳边呢喃,似恶魔的低语。 “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这胳膊拧下来。” 彦殊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可说出的话却让伙计无比胆寒,他浑身发抖,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不得了的人。 他支支吾吾半晌,而后才道,“从那个巷口一路向前走几十米,再向左就可以看见一条楼梯。” “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里面就几张桌子,是寻常喝茶谈事用的。” 他这亭子也就堆的高些,而且这周围的人都能进去,也并无什么特别,真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执着一定要上那个亭子。 得到想要的答案,玄锦并再也不理会他了,况且有没有特别之处也不是他能随便说的算的。 按照他所说的方向一路向前,果然看到了一个楼梯,踏步一路向上,从这个角度看,的确是可以看到他们刚才所在的一个位置。 看来刚才那个人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张望着他们的。 这亭子从外面看倒像是坐落在这间染坊之内,实际上里面还有一条巷子隔开了。 不过他在四周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诡异的人影,看来那个人早就走了。 玄锦又从亭子上下来,再次走到伙计身旁,“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有人从这上面下来,你和他是不是一伙的?” 刚才上亭子是玄锦一个人上去的,彦殊留下来看着这伙计,虽然他松开了钳制他的双手,但他眼睛确是一直死死的盯着他,防止他有其他动作。 伙计原先是低着头的,可这会玄锦突然和他说话,他才茫然的抬起头,又听到他问的是什么,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 “我,我没看见有什么人从上面下来,也不知道你们所说的那个人是谁,我也不是和谁一伙的。” “而且你刚才不是自己上去了么,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亭子。” 玄锦再次仔细打量他脸上的表情,发现他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这才暂时放过他。 既然那个人能够藏在暗处,想必隐藏身形不让人看见,还是能做到的。 要说他为什么感觉这伙计可疑,也是结合他刚才奇怪的举动,明明是青天大白日,怎么看见他们来就要说闭店打烊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还隐藏着什么猫腻。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这青天白日的你关什么店?”玄锦又开口问道。 本以为他们问了关于亭子的事情后就不会再和他说话了,没想到怎么又开始审问他了,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也不知道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玄锦二人的目光盯的他有些后怕,连同声音都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我能有什么话没说,关于打烊,那是因为我还有其他事情,所以要把门店给关了,你总不能不让我关店吧。” “还有,我是真没有见过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若撒谎天打雷劈。” 见他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的,玄锦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压迫感,“你说的都是真的?” 要不说他们是师兄弟呢,在玄锦开口之际,彦殊也是极为配合的一把抓住伙计的双臂,又把他给牵制住了。 一连被钳了两次,那伙计都有些崩溃了,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 但他也知晓,这二人并不好惹,此番染坊内就只有他一人,就算自己想逃也逃不掉。 可他若是真的将那些告诉他们,那他们田记染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这可真是要人命啊! 伙计在心中衡量利弊,但在他们看来,他这是在拖延时间,于是彦殊又缩紧几分力道,若不是此刻当着玄锦的面,他就直接把此人的胳膊给拧下来,省的费事儿了。 伙计吃痛大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胳膊就要断了,十分的疼,刺骨的疼。 出于对自己小命的爱惜,尽管知道他说出口会引得什么样的后果,还是开口说了,“我,我就是个伙计,知道的真不多,我们这里……” 玄锦有些失望,还以为他一直隐瞒不肯说的实话,和刚才那个在暗地中偷窥他们的人有什么关联呢,没想到就是因为他们染坊偷工减料,用了次等的染料。 难怪他一直支支吾吾的,想必这种事情曝光对他们整个店都会有不好的影响吧。 不过,就在他们走出染坊没多久,慕离和崔莺莺两个人也回来了,只不过两个人身上都略显狼狈,看起来倒是经历了一些什么。 崔莺莺脸色倒还好,看到玄锦之时眼眸还泛着些许的光亮,颇显几分娇羞道,“玄锦师兄,我们回来了。” 对于她态度调整如此之快的行为,玄锦已经习惯了,明明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是满脸的不高兴,现在又恢复了。 比起她的态度,慕离脸色却不算太好,甚至在看到玄锦之后,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玄锦只点点头,目光却瞥见他们身后站着的一个人影,那是个半大的小男孩,有些畏畏缩缩的躲在慕离身后仔细的打量着玄锦两人。 难怪慕离脸色如此怪异,他们两个竟是把那个小男孩儿给带回来了,也难怪慕离不敢和自己搭话。 想都不用想,把人带回来的主意是谁出的,所以他才说慕离是真的愚蠢呢。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大拖油瓶么,还带回来一个小的拖油瓶,真当他这里是善堂么,随随便便就可以收留一堆人。 崔莺莺似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气氛不对,还在兴冲冲的和玄锦说道,“玄锦师兄,我看这孩子可怜,又无父母的,索性就一同带回来了,以后就让他跟着我们一起,也好做个伴。” “诶呀,这件事没和师兄们商量,我就擅自做主了,玄锦师兄你们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说着又甜甜的笑了,似乎并不担心玄锦他们会不同意。 好一副菩萨心肠,好一副矫揉造作,崔莺莺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好人都是她来做,倒显得他们像什么坏人似的。 “小时你过来,走到姐姐身边来,姐姐带你见见这两位哥哥。”崔莺莺笑着望向那个男孩,像极了一个温柔知心的大姐姐。 男孩儿本来有几分疑虑,毕竟他看得出来面前的这两位大哥哥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他,但这位崔姐姐比较热情,他还是迈出了步子走向她。 “姐姐。”他小心抓紧崔莺莺的衣袖,眸子却带着几分不安的看一下玄锦他们。 崔莺莺拍了拍男孩的背,给他介绍了起来,“这两位哥哥和你身旁的这个哥哥是出自同一个宗门哦,他们也会很欢迎你的,你不用担心。” 男孩似乎还有几分警惕,只低声的叫了一句,两位哥哥好,便在未开口说话。 倒是崔莺莺,见玄锦他们一直不说话,又问了一遍,“玄锦师兄你不会介意的吧?” 她之所以再问一遍,也是因为刚才玄锦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或许是察觉到玄锦可能会不高兴她的作为,还特地用这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他。 “崔姑娘真是说笑了。” 她都把人带回来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难不成让他把人给赶走。 玄锦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死死的盯着慕离,慕离也有几分羞愧,因为他也是同意了的,倒是让大师兄为难了。 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站着的彦殊骤然开口, “崔师姐可真会开玩笑,你都已经把人带回来了,还特地要问大师兄这么一句,不觉得多此一举么。” “你若真的这么在意大师兄的意见,何不在人没带回来之前问介不介意这类的话,装模作样的有什么意思。” 他可不是玄锦,是宗门的大师兄,所以要维护宗门的形象,遇到崔莺莺这样的人,自是不爽就要怼。 彦殊的这一通话,成功的让崔莺莺面色涨得通红,说不清楚是羞愧还是愤怒,总之脸色差的不行。 她看向彦殊的眼睛也是一片猩红,恨不得此人能当场消失,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和她唱反调,为什么这人就是不能如她的意。 自从崔莺莺的出现后,彦殊变得极少开口,但每一次一开口,总能精准的对崔莺莺产生暴击。 “彦殊师弟,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为什么三番两次的要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崔莺莺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那模样真真是受极了委屈,让人看了止不住的要去怜惜。 她又来了,彦殊撇撇嘴。 这女人真是爱哭,这么会哭,怎么不去坟头上哭,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演技。 虽然彦殊说的都是他心里话,但若是一直让这个崔莺莺哭下去的话,又要没完没了了。 自从带上这个崔莺莺,他就觉得心累,特别是她每回和彦殊之间的斗嘴,每次她处在下风的时候就会哭。 关键这彦殊也是小孩子心性,每回都要跟她刚,这样做又对他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过把嘴瘾罢了。 “好了,崔姑娘,五师弟他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你下次要带人回来,的确要和我们先商量一下。”玄锦重生以来的耐心,大概都耗在这里了。 “对啊对啊,崔师妹,五师弟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嘴有点毒,其实人很好的,你不必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慕离也过来搭腔,他也感觉到彦殊这次的话说的的确太过了。 崔莺莺再怎么样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和一个女孩子置气呢。 见到他们都在安慰自己,崔莺莺似是得到了安慰,泪眼朦胧的望着玄锦,“玄锦师兄,莺莺不是故意的,莺莺知道了,下次一定会和师兄说的。” “只是希望彦殊师弟不要对我有这么大的恶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彦殊师弟明说。”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又落在了彦殊身上。 只瞧他,耸耸肩,低笑一声,“崔师姐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说什么呢,但要说故意针对你,那倒也没用,毕竟你还不够格。” “反正我是做不出这种不经商量就随便做决定的行为。” (不是,少年,你做这种事情还少么。) 见他丝毫没有缓和的意图,玄锦低声唤了一声,“彦殊。”够了,不要再说了,要是崔莺莺再哭,然后停不下来怎么办,他可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安慰崔莺莺身上了。 既然玄锦都特地开口了,彦殊索性闭了嘴,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这崔莺莺要是个有自知之明的,最好就不要再跟着他们了。 “那个,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我在争吵,能不能容我说一句?”男孩一直默默的看着他们。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直接带他回来,他甚至还想了好几个方法,结果没想到这么容易。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了男孩的身上,这个从开始到现在只说过一句话的男孩,原本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此刻却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你要说什么?”玄锦道。 刚才他都没有好好打量这个男孩,这男孩儿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乱,但却能看得出料子还不错,一看就不像是个孤儿。 崔莺莺说他无父无母,孤苦无依,显然不是实话,他也不指望崔大小姐能看得出这孩子身上的不对劲,毕竟崔莺莺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宗门大小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 男孩倨傲的举着头,用一种倔强且脆弱的声音道,“你们要是真的觉得为难,那我就走好了,反正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就算你们不带上我,我也能好好的生存下去。” 第四十八章 发布任务 男孩的本意是欲拒还迎,以退为进。 毕竟有些话自己先开口了,别人就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可是他不知道,他遇到的是一帮根本不会按套路出牌的人。 所以在玄锦若有所思的答复道,“这样也行。”的时候, 男孩脸上的错愕险些没能止住,他甚至都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可看到玄锦一脸认真的表情之后,也意识到他说的是真心话之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还有些僵硬。 事情不按照套路来呢,难道不应该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们先安慰自己,然后再说绝对不会赶走自己这类的话么。 就算他们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待在这里,也不至于说的这么干脆吧。 男孩儿的脸色不好,崔莺莺的脸色也不算好,毕竟之前就只是彦殊说说倒也罢,可若是作为他们的领头人物玄锦也这么说,那她岂不是脸面都要丢尽了。 “玄锦师兄,这孩子他也不是这个意思,想来也是因为我们在这里一直交谈的缘故,才引的这孩子如此的不安心。” 男孩适当点头,完全默认了崔莺莺的话,他也没想到崔莺莺会帮他说话。 也是,有了这个蠢女人,他们应该不会敢自己走,毕竟看起来这个女人和之前回答他话的男子,好像有点关系。 如果男孩指的是他们认识的话,那的确是有点关系,但他不知道的是,更多是崔莺莺的死缠烂打。 “玄锦师兄,我们初来乍到,有这个孩子给我们指路,说不定也能事半功倍。”崔莺莺又道。 这次玄锦没有反驳什么,这句话崔莺莺说的也不错,但他这里不可能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你,过来。”玄锦目光落在男孩身上,那男孩先是犹豫了一番,然后目光落在崔莺莺身上,发觉她在鼓励自己之后,这才走到玄锦跟前。 “有什么事。”男孩面上有几分害怕,反正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害怕这个人,明明这个人外表看起来还挺,挺和善的。 玄锦居高临下的看着男孩,半晌他开口道,“你既然要随我们一起,说说籍贯姓名,是哪里人,与追你那人是何关系。” “将这些都说清楚些,若是故意欺瞒,便留你不得。” 就算是要留下男孩,那也一定要知晓他的底细,总不能什么都不问就把人给留下来,或许这事崔莺莺没想到,但他可不会。 男孩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玄锦一眼,然后支支吾吾道,“我叫小时,今年十二岁了,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个地方,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所以我是个孤儿。” “追我的人是镇上的屠户,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是个孤儿,在这里生活的人都看不起像我这样的孩子。” “我今日本是在附近乞讨,然后就走到了屠户铺子跟前,正巧就遇上了前来采买的包子铺老板,我本想着和包子铺讨要两个包子,也不知怎的,就被屠户诬陷偷了他的东西,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 逻辑上倒也说得通,但,“那你到底有没有偷东西,你若是个贼,我们也留你不得。” 听他玄锦对他的质疑,男孩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我偷的东西,真不是我,刚才两位哥哥姐姐也都可以给我作证,真不是我偷的东西。” 这时慕离也过来帮腔,“大师兄,我们刚才都了解过情况了,的确是个误会,这个小时的确没有偷东西。” 玄锦白了他一眼,又问男孩道,“行了,若是被我们发现你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定要把你送入官府。” 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在街上乞讨为生,他一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独自长大的,他身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也就慕离这个傻子,才会以为这男孩是个清白的。 “我,我知道了。”男孩低着头应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还以为有多难呢,这些人好不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大人还是多虑了,这几个外乡人又怎么值得大人去动手,既然这么随便就可以相信别人,到时候恐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自从玄锦和男孩之间开始对话,彦殊就一言不发的默默站在一旁。 其实他一直在观察这个男孩,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他都尽收眼底。 就在此刻,一道光芒闪过,紧接着他的耳边传来貅霖的声音,[主人,今天是最后的期限了,真不能在等了,大家伙都在那里等着你呢。] 对于貅霖所说的是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他眼底一抹墨色悄无声息的晕染开来。 说实话, 他们到达菖蒲城之后要做什么,玄锦心中并无想法。 起先,这个地方是彦殊提及的,他本来下山历练就是漫无目的,后来不小心掺和进了南铭煊赫的事情,于是他们的目的就变成了寻找那条龙。 但彦殊也说了,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是那条龙的对手,所以他们就一路向南,彦殊又说他们要来这个菖蒲城,这个地方是去往南海的必经之路。 紧接着,他们又遇到了常山县的那件事情,遇到了作恶多端的重影人王昭平,又扯上了七煞咒。 不过提起这个七煞咒,后面玄锦却是想明白了,怕是原本这个诅咒要对付的人,应该是他,而慕离只是替他挡了个灾。 可什么人对他恨意如此之深,甚至要对自己下这么恶毒的诅咒,一开始他以为会是溪言,毕竟他们之间的恩怨深厚。 但后来他又觉得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早就掌握了这种东西,前世的时候完全可以给自己下这个诅咒,也不至于后面做出那么多的事情了。 之前答应慕离会帮他一起找到解决诅咒的方法,可是他心里也没底,他也不知道是谁下的诅咒。 他一直有个猜测,就是常山县的那件事,或许和南铭煊赫有关,或许七煞咒就是他要对自己使下的,然后被慕离捡了个便宜。 这几件事,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很迷茫,但他并没迷茫多久,因为他收到了来自天云宗的传信符。 原本以为他这么长时间离开宗门,有溪言在宗门,大家就不会在想起他这位流落在外的大弟子。 却没想到,还是有人记起了他,不仅特地传信给他,还以天云宗的名义让他去处理这件事。 若是以前,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处理了,可现在他却有些不想掺和,只因传信之人,正是他的好师尊褚嬅。 褚嬅,这个前世今生占据他心中首要之人,以前只要是他的任何要求,自己都会义不容辞的去做。 那个时候,他分不清自己做这些,到底是出于弟子的职责,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一直以来爱慕的人。 本以为自己再次看到褚嬅的信,会心中再起波澜,可他居然罕见的没有那么心绪翻涌了,甚至都可以算得上心如止水。 果然时间是治愈的最好良药。 他这么想着,就不由的露出一分自嘲,自己到底还是要听他的话,作为天云宗大弟子玄锦。 不过说来好巧不巧,这封信上所提及的地点,刚好就是玄锦他们所在的位置。 也不知这封信是几日前传送的,居然刚好这么巧。 为此,他喊来了慕离和彦殊,让他们两个一同参与进这件事情来。 得知师尊给大师兄传信,慕离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偷跑下山的事情被师尊知晓了呢。 信上的内容除了让他去解决这件事情外,还提及了一个童谣,虽然未写这个童谣的内容,但整件事最关键的地方,就在那则童谣之中。 “童谣?师尊提及的这个童谣,是不是我早上听到的那个啊。”在看到信上内容之后,慕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皱的老深。 玄锦眸光微亮,“你听到的那个是什么?在哪里听到的。” 没想到他居然听到了,这个地方居然有童谣。 慕离摸了摸脑袋,思索了片刻,有些为难道,“我记不清大概,就是早上和莺莺师妹回来的时候,听见路上有几个孩童在唱,当时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 “但我隐约就记得有什么缥缈山,芦花山的,什么小鬼大鬼,对了好像还提到了什么南海蛟龙。” 南海蛟龙,听到熟悉的字眼,玄锦唰的一下的凑近慕离跟前,抓住他的衣领又问了一遍,“你说南海蛟龙?” 慕离不知道大师兄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由的咽了口唾沫,“对,对啊,我记得有这个。” 他当时也是一听,并未记住太多,但里面有几个地方比较特殊,他就稍稍有了些印象。 南海蛟龙,南海龙王之子,南铭煊赫,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那个童谣里面提及的南海蛟龙,会不会就是南铭煊赫。 怎么哪里都能和这条龙牵扯上关系,不过他总算是知道褚嬅给他发这封信的用意了,看来仙门也注意到了这条龙。 “你在哪里听到这个童谣的,现在带我们去。”玄锦想知道完整的童谣,既然他们现在的任务是要解决这件事情,最为关键的线索,他不能不了解清楚。 慕离没想到玄锦居然问这个,刚想说出他在哪里听到的,就被彦殊打断了。 “既然童谣出自这里,那么那个叫小时的男孩,或许也知道童谣的内容。” “对,你说的不错,我们去找那个男孩。”彦殊这句话说的不错,既然传唱度高,那么男孩肯定知道。 所以当玄锦他们再度找上男孩小时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他们要赶自己走呢。 但听到他们问起童谣一事,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们说的那个童谣我的确知道,大概在一个月前,这个童谣突然传遍整个菖蒲城,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不知道这首童谣的含义。” 一个月前,时间倒是对得上,看来小时并没有撒谎。 倒是崔莺莺,她原本和小时两人在整理房间,毕竟今晚他们要歇息在此处,不打扫就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想她堂堂鬣阳宗大小姐,居然要做这种亲自打扫的活,又脏又累,简直让她气急。 还有这个小乞丐,脏兮兮的,总是要往她身上凑,为了要维持良好的人设,她又不能发作,只能在心中暗自生气。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原先是想找客栈住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的所有客栈都住满了。 她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了,身上都有些黏腻,本来想找个客栈好好洗把澡的,结果就遇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倒霉。 知道他们找不到住的地方,小时自告奋勇说这里有处没人住的破屋子,然后他们就到这里来了。 本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慕离帮着一起,也不知道玄锦他们要做什么,把人都给叫走了,这些事情只能她和小时两个人做。 结果没过一会的功夫,他们又突然跑来,说要找小时,崔莺莺怎么能不跟着一起过来,不然留她一个人打扫,不得累死。 不过听他们突然提起什么童谣,她倒是突然感兴趣。 “小时,童谣的内容你还记得么。”崔莺莺自诩和小时亲近,率先向他发问。 小时点点头,回了句记得,便说起了童谣的内容。 “白鹭洲、菖蒲城、遍地都是黄金宝, 同花堡、奇幻林、天下奇闻人不知, 缥缈山头有仙尊,芦花山外鬼称王, 仙人不知人间苦,一心成神不渡己, 小鬼不懂人间乐,大喜大悲难慈悲, 瀛洲南海有蛟龙,化作圣贤点菩提。” 小时说着整个童谣,众人脸上俱是神态各异,特别是天云宗三人组。 小时见他们都不做声,以为他们还有什么疑惑不解,于是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在我们这里有很多供奉龙神的庙宇,你们若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不妨去庙中求龙神给你们解答。” 龙神? 玄锦微微眯眼,联想到这首童谣的最后一句,他心中隐隐有个猜测,这个地方或许和他们一路追查的那个人有渊源。 一首童谣里面,有至少七个地名,其中包括白鹭洲、菖蒲城、同花堡、奇幻林、缥缈山、芦花山、瀛洲南海。 其中缥缈山应该是指的他们天云宗,因为天云宗便坐落在缥缈山外。 那这里提到的瀛州南海有蛟龙,大概就指的是南海龙族。 至于其他地方,芦花山他倒是听过,那是鬼王所在之地,除去他们现在所在的菖蒲城,剩余的三个地方又是何处? 看这前三句,倒像只是在讲地名和奇观,可这后三句确实完全不同。 ‘仙人不知人间苦,一心成神不渡己’,这不就是在说他们修仙者不懂人间疾苦,只为了成神,却不知道渡己渡人。 ‘小鬼不懂人间乐,大喜大悲难慈悲’,这不就是在说鬼族的人不知道人间的喜怒哀乐,至于这后半句,难道是在说鬼属恶,不懂慈悲? 最诡异的,还得说这最后一句,‘鄞州南海有蛟龙,化作圣贤点菩提’,如果这里面的蛟龙指的是南铭煊赫,那这最后一句的意思,倒是像极了胡小柔提到的那个故事。 一个在人间拥有香火供奉的龙族。 这里面提到了仙族,人族以及鬼族,其实准确的来说,是仙魔人三个种族。 既然这菖蒲城被称为鬼城又和南铭煊赫有关联,还有缥缈山、芦花山以及南海也都是和仙魔两族有关联,那么另外三个地方,应该也和这三个种族有关。 第四十九章 最可怕的人 “你说的那个龙神庙在何处。” 听小时提起这个龙神庙,玄锦瞬间就来了兴致,他是一定要去庙里看看的。 小时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起这个,甚至觉得他会问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们这里拜龙神,龙神就是他们这里的神灵,“我们这里大大小小的龙神庙加起来要有几百座,你问的又是哪一座?” 是的,因为这个镇子都拜龙神,所以这里建立了很多庙宇,但他不确定玄锦要去的是哪一个。 毕竟最大的那个距离此处最远,但附近却有一个规模小一点的庙宇。 听到他这番发问,玄锦不自觉眯了眯眼,真是个好家伙,他说的是,‘哪一座?’ 最惹得玄锦注意的,自然是他先前说的那句,这里居然有百八十座庙宇,这是个什么地方? 一个小城镇,就算在此居住的人口众多,那这百八十也的确是夸张的很,据玄锦所知,寻常供奉三大神仙的,都没有这般诸多的庙宇。 (此处的三大神仙,指掌管财运亨通、姻缘求嗣以及文曲武曲的三大类神官,这也是民间常见的供奉神仙) 凡人最是注重七情六欲,放着大罗神仙不拜,拜一头龙做什么,难道这‘一龙更抵三神强?’ 还没等玄锦开口再问下去,小时又自顾自说道,“但你要是问就近的是哪一个,那倒是离的不远,就在这这条街往西走的第三个路口,就能看见一家龙神庙,只不过那庙小了些,平时去的人也不算多。” 又怕他嫌弃那里位置偏僻,他忙解释道,“不过你要是心诚,龙神是会听到你的祈愿的,所以庙大庙小并不重要。” 听见他提及祈愿二字,玄锦内心不由的冷笑一声,看来南铭煊赫就是靠着这样的手段,在人间收拢了一波信徒。 “那你们这里是只供奉龙神,还是其他神仙也一起供奉。” 小时有些不解他为何要这样问,但他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以前倒是供奉过其他神仙,但都没什么用,大家现在只尊龙神,在之前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看来就是供奉龙神了,不过想来也是,神界凋零,如今拜神的又有几个。 见他还要再问,小时连忙摆手,“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龙神庙,龙神会告诉你。” 见他这副模样,玄锦倒也没追问下去,若是什么事儿都能通过问话来解决,那天云宗也不至于派他来调查了。 这件事很棘手,不过越是棘手的事情,越是有趣。 倒是崔莺莺,她听了这么久他们在此处的交谈,虽不知道玄锦为何突然问起童谣一事,但此时也是一股得意横升心头。 你看,她留下男孩的举动是多么的正确,此番不正是给他们派上了用场。 “玄锦师兄,我虽不知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可现在天色不早了,今日不如早些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在探查也不迟。” 她实在是有些累,本来打扫卫生就让她心情郁闷,又听他们说了童谣的事情,不过他们既然这么在意童谣一事,自己也应该留心为好。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她来此处的目的,让他们早些休息,自己也好趁夜色出门。 “我觉得莺莺师姐说的不错,此时天色的确不早了,也应该安排休息了。”难得的,彦殊附和她的话,对此崔莺莺还朝他看了好几眼。 可能是没想到,一直以来都和她抬杠的人,这次居然会顺着她说话了。 原本还想趁着天没黑,去一趟龙神庙的玄锦,微微蹙了眉。 这一个两个的都说要休息,就好像是联合起来的一样,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一意孤行,反正时间还多的是,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然后,他们就开始分配房间。 这破地方是小时带他们来的,虽说是有些破旧,但勉强还能收拾出三间可以住人的地方。 崔莺莺是个女子,自然不能和他们同住一间,那剩下的就是他们三个大男人和一个小男孩该怎么分配。 玄锦本想说他可以和彦殊将就一晚,毕竟他们两人一路走来至今,大家也彼此熟悉,住在一起倒也不算什么。 可彦殊却说他要和慕离一起,说什么晚上有点事要向慕离请教请教。 搞不懂他心中都在想些什么,慕离这个二傻子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请教的。 但不管怎么说,彦殊既然已经开口,他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不然显得他这个大师兄霸道。 但看到彦殊突然和慕离亲近,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那种原本一直属于你的东西,然后你突然有一天发现,他也可以不属于你,他也可以属于别人的那种感觉。 虽然把彦殊比做东西是不礼貌的行为,但他现在确确实实有这种感觉。 可能,彦殊是他重生归来以后,第一个能和他相处融洽的朋友吧,应该只是这样。 若是彦殊知道他心中所想,怕是又要开始生气了,不过这一次他属实是误会了彦殊了。 他之所以会跟着附和崔莺莺的话,并不是对她改观了怎么样,而是因为他有其他打算。 貅霖先前说的话,他记得深刻,也明白此刻是最佳的时期,他绝对不能错过,所以他要去拿回自己的剑。 可若是和玄锦住在一个屋子里,难免不会被他察觉自己的异常,他好不容易开始相信自己,若是自己做出什么举动引得他怀疑,岂不是要前功尽弃,所以他绝不能有一丝冒险。 但他若是选择慕离就不一样了,以他那样的敏锐度,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什么时候回来,这倒不是低估了他。 “五师弟,你要和我住一屋,好啊,好啊!你要问我什么问题,我都能给你一一解答。”听到他说要请教自己,慕离自是十分高兴。 难得有作为师兄的体面,他怎么能不接受亲爱的师弟的请求呢,可他要是动脑子想想,大概就会知道,以彦殊这样的资质,有什么问题需要请教他。 “是啊,四师兄,我的确有关于符箓方面的事情想要问问你,还请师兄赐教。”彦殊嘴角扯起一抹弧度,这两位师兄弟就这样边说边走进了屋。 “那玄锦师兄,我也回去休息了,你记得早点休息哦。”见他们走了,崔莺莺再也不想多留,她向玄锦告别后,便自顾自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的背影,玄锦默默的站了许久,直到小时凑过来小心翼翼呃呃问他不回房间么,他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慕离和彦殊他们俩住一间,那剩下的自然就只有玄锦和小时了。 玄锦的视线淡淡的瞥了一眼小时,然后便也回了屋。 见到玄锦半躺在床上,身旁还露出大半的空位置,小时不免陷入几分犹豫,其实她内心很排斥玄锦。 可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他能做的只能是被动的接受。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没有走向玄锦所在地方,他在屋内找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再铺些稻草和棉花就充当是铺了。 就在他要躺下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瞟到床上的那人,只见他目光幽深的望向自己,好像要把他看穿一般。 小时赶紧躺下背身,隔开与他对视的目光,心里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他知道他们还在怀疑自己,可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还有,这个人也太没人性了,都看到自己躺地上了,也不想着说喊他一起躺床上,就真的任由他一直躺在地上。 夜里, 门和地面缝隙的地方,隐隐有凉风袭来,虽然是那种很小的风,但小时原本就是睡在地上的,这丝凉风吹的他骤然清醒。 其实是冷的醒了,醒来之后他就睁眼环顾四周,发现玄锦还躺在床上未动,身旁还留下很大的空位置,就想着自己要不要也躺床上。 毕竟此时已近入冬,天气早晚凉,也实在是寒冷。 可还没等他想出什么结果,就听到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听那个动静好像是有人出去了。 对于听力这方面,他可谓是自信满满,他就是耳朵好使的很,哪怕是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见。 不过听着这脚步声的动静,倒像是他们隔壁屋的,他记得隔壁住的是那两个男的,难道是他们半夜爬起来起夜。 又或者偷偷爬起来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耐不住好奇,他悄悄的打开门框的缝隙,想透过门缝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漆黑一片,零星的月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有种看不清的真切。 但他并未看见有什么人影,或许那个人早就离开了,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人。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天闪过,紧接着落在了地面上,而后又有一道门响了,有人推门进去了。 但这个声音离的有些远,倒像是那女人住的的房间,听这动静倒像是回来,不像是出去的。 这是什么情况? 他刚才听到的声音明明是从隔壁传来的,可那身影怎么又走到了另一间屋子,难道是两拨人? 想到此处,他忽然觉得这些人有些意思,明面上倒是其乐融融,背地里这一个两个的总是半夜的往外跑,也不知道都在外面做了些什么,还都这么的偷偷摸摸。 他能肯定的是,刚才那个回来的动静,应该是距离最远处的那个女人发出的,至于刚才他听到的那个稀碎的脚步声,有可能是隔壁某个人偷溜出去了。 要不是自己被寒风给冻醒了,他压根就听不到这个声音,想来那两个人都是趁着夜深人静,偷溜出去的。 瞅着外面没什么动静了,他又把门关紧了些,此刻他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不能做太大的动作。 想着想着,他又找了处不大漏风的地方,准备继续睡来着。 但又忽然的睡不着,莫名的想知道那个出去的人是谁,又出去做什么,他便又依在刚才门框的那个位置,想等着那个人,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天边隐隐都透着些许亮光了,他才听到些动静。 在听到动静的那一刻,原本有些围绕他的困意瞬间全部消散了,他刚打开门框的一丁点缝隙,结果就对上一双如同死寂一般的眼睛。 他没料想到自己会突然对上这双眼睛,整个人不由的跌坐在地上,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这到底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让人看着就陷入恐惧,就如同被蛇盯上了,不,不是蛇,是恶魔,是被恶魔盯上了。 于此同时,房间的门被风吹开了些许,吱呀的声音让玄锦也突然的转醒了,他睡眠一向不算浅,一醒来看到的就是小时跌坐在地上,门口还站着一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玄锦起身走到他们身旁,看着门口的这两人,目光透着几分不解。 大半夜不睡觉,两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大师兄,我刚才起夜路过你们房间,正好就看见小时这孩子站在门口,刚想上来问一句,他就不知怎的跌坐在了地上。”彦殊一脸笑意,和蔼可亲,仿佛真的是起夜路过的。 只有小时仍旧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这人刚刚明明在死死的盯着他,怎么这一转脸的功夫,他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见小时有几分呆滞模样,玄锦有些疑惑,他望向小时问道,“是这样的么?” 小时不敢多说,只得拼命点头。 原来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他刚刚定时发现了自己,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发现自己了,之所以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警告。 “那你怎么跌坐在地上?”见他点头,玄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他这突然坐在地上,也有些说不过去。 “我,我刚刚也是要出门的,结果刚推开门就看见门口站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就,就跌坐在地上了。” 第五十章 烤鱼风波 “行了,你既是要出去的,就和他一起去。”倒也没问他出去做什么。 这几日难得有时间休息,就被他给吵醒了,可别说玄锦给他甩脸色,不上去骂他就算他仁慈了。 不过,就这个情形看来,想必是小时想做些什么,然后刚好被彦殊给碰到了。 他若是敢做出是什么出格的举动,那也没必要留着了,本就是个捡来的孩子。 “好,好的。”小时脸色不算好,听到玄锦的话后,只能低头应下。 他刚才着实被吓到了,他还以为玄锦是这里面当中比较不好对付的存在,没想到这个人才是。 就凭他这么多年看人的水准,他也能看得出这个叫彦殊的家伙,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好嘞,大师兄,想来这孩子也是想起夜,顺便与我一道。”说罢,就上去拉小厮。 小时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给拉出去。 若他本身是个安分守己的,那倒也罢了,可他这样明显就是个带目的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总之不能随意轻信。 小时原以被玄锦看到后,他不会在做什么,却没想到,待他们走到一处偏离角落,彦殊直接死死抓住他的衣领警告。 “你要是敢做出什么其他的举动,我定会直接杀了你,我可不是他们,没有一副好心肠。” 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然的确是因为某些原因才特地接触他们的,但此刻彦殊正用死亡来威胁他,他亦不可能不感到害怕。 只能拼命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见他如此识相,彦殊倒也没有为难他,松开钳制住他的衣领,又朝他露出一抹淡笑,“说说吧,你今晚看见什么了。” 今晚,联想到之前发生的那些,小时顿时不敢再说一个字,只能怯生生的看向彦殊,不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 见他有些害怕,彦殊嘴角弧度弯的更大了,与此同时语气也逐渐放温柔了些,“你说呀,我不会对怎么样的。” 恶魔,明明是个恶魔,干嘛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简直让他感觉更害怕了。 但他又担心自己不说的话,对方又会做些什么,他只能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就是听见风吹门框的声音,其他什么也没听见。” 对此,彦殊脸上笑意更甚了,甚至上手抚摸起了男孩的头发,语重心长道,“这就对了,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别人问起也要这么说,若是让我发现你说了和现在不一样话,那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没有人发现,彦殊手指间萦绕一股紫色的气息,在他抚摸上男孩发丝的那一刻,那抹紫色顺着他的后脊,直接没入他的身体当中。 他倒是不担心男孩会告状,毕竟他们之间玄锦会相信谁,也是不言而喻。 “好了,赶紧回去吧,外面寒风瑟瑟,回屋暖和一些。”彦殊拍了拍他的后脊,示意他可以回去了,他们又不是真的要去起夜,他只不过是想警告对方一番,有些出格的举动千万不能去做,当然,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听到他的这番话,男孩逃也似的离开了。 倒是站在后头的彦殊低声笑了笑,谁让他心情好,就不和他计较那么多了呢。 这次取回破空居然如此顺利,不枉他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有了这柄破空,以后想做什么便能更加方便了。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叫崔莺莺的居然也是来寻物的,只是她寻的那物,看起来倒也着实不错。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不过,她既然那般在意,恐怕也是个好东西,既然是好东西,又被他给知道了,怎么说也要拿来玩玩。 看来这次有的玩了。 说起崔莺莺,她昨日夜里出去,竟是无功而返,本想在暗市打听那物的下落,却没想她竟是进都没进得去,就被人给赶了出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真是一群毫无见识的贱民,他们难道看不出自己的身份么,居然还敢用那样的话把她给打发了。 今日是她没做好准备,明天夜里再去一趟,她一定要知道那东西的下落。 你问她为什么要夜里去,因为那是暗市,只有夜里开门,再说了白天她随意出去也会引得怀疑的。 必要的时候,她说不定还要拜托玄锦他们帮自己做事,此时不能透露自己的目的。 鸡鸣三声,日上三竿,屋子的窗户虽然破旧,但那光照耀进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刺眼的。 但,玄锦再度睁眼之时,却是被一阵清香的味道给熏醒的,说是熏,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那味道太香了,惹人垂涎。 不过,这味道倒有几分熟悉,好像是彦殊拿手的烤鱼,他那家伙也不知道手艺怎么这么的好,随随便便的一个烤鱼也能烤的很香。 他推门出去的时候,果然看见彦殊坐在树下烤鱼,见到玄锦出来了,还顺势举起自己刚烤好的一串递到他面前。 “大师兄你尝尝,早上刚捉的,新鲜着呢。” 的确是新鲜的,不过他大早上就去捉鱼,这会居然都烤完了,而且烤的着实是色香味俱全。 玄锦难得感觉到饥饿,毕竟以他们辟谷这么多年的习惯,本该对食物的欲望淡了许多,但每次彦殊做的东西,总能引得他泛起口腹之欲。 所以这次彦殊递给他时,他想都没想的直接过那串烤鱼,既然制止不了,索性就满足。 见他接过自己递去的烤鱼,彦殊脸上又增添了几分笑意。 天微亮那会,他警告完小时,就想着捉几条鱼回来给他烤着吃,想着这几日他们一直都是处于未进食的状态,也许玄锦也想念他的手艺了呢。 还好,玄锦没有拒绝。 到底说他烤的鱼香呢,不过一会的功夫,竟引得其他人全部围了过来。 “我就说怎么闻到了香味,居然是你在烤鱼,不过,五师弟你居然还会烤这个。” “这个怎么如此之香,里面到底都放了些什么,闻起来这么的香。” 慕离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他这辈子还从来没闻过香味如此勾人的烤鱼,这一看就十分好吃。 特别是看到大师兄吃东西的样子,大师兄吃东西也太斯文了,若是他吃这烤鱼,定是要大快朵颐,不然怎么对得起一条被烤的如此之香的鱼。 彦殊倒是笑了笑,并没有回他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专心的烤着自己面前的鱼。 崔莺莺一觉醒来,就闻见如此香气扑鼻的味道,也是心里一阵悸动,后来看到是彦殊在烤,那股悸动莫名又被压下了几分。 但,看到玄锦正在小口的吃着烤鱼时,却也是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她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不过是一条烤鱼而已,居然引的自己这般食欲大动。 可真的很香,而且看那鱼被烤的呈现一股金黄之色,就可以断定这鱼一定很好吃,不,是绝对很好吃。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先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那个,彦殊师弟,我能不能——” “不能。”彦殊的回答斩钉截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直接打断了崔莺莺的话。 崔莺莺面上一片朱红,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问他要条鱼来吃,没想到他居然这般干脆,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甚至她的话都还没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 比起尴尬,崔莺莺更多的则是愠怒,明明他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烤鱼,为什么不能分她一条,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为什么,你明明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分我一条,你是个大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呢,居然连一条鱼都不给我。”既然他敢拒绝自己,那这鱼她还是非吃到不可了,反正他一个大男人,怎么敢这么欺负她一个女子。 道德绑架啊,这是。 不过只是没同意给她烤鱼,居然用这种话来绑架他,真是谁给她的脸,让她居然敢和自己这么说话。 彦殊并不想理会这个发疯的女人,他只想专心烤好面前的几条鱼,然后给他家玄锦吃。 一看到崔莺莺这个女人又要开始闹事了,玄锦简直头疼,她难道就不能安安稳稳的,不要惹是生非么? 慕离只觉此番场景似曾相识,为了避免被误伤,他索性离远了一些。 虽然他是个比较疼惜女子的,但这几日崔莺莺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本来他是想多劝劝彦殊,可不管他怎么劝,彦殊都是一副漠不关己的表情,简直让他头大。 后来他又觉得是崔莺莺太能折腾了,有好多的事情若不是她,也不至于能闹到后面那个地步。 就比如说现在,这被拒绝就算了嘛,干嘛还要多说这么一句,这不是故意找事么。 若是大师兄管也就算了,可大师兄不怎么管他们之间的事情,或许是大师兄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但这样也不是个事。 见彦殊居然不理自己,崔莺莺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被丢尽了。 原本这几日她就挤压了好几天的怒意,还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对方造成的,她就觉得再也压制不住那股怒意了。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干嘛装作听不见,你是聋子么,我再问你一遍,这个你给不给我。” 见彦殊不听她的,她居然上来就开始威胁,可能是在家大小姐当久了,出来没能压抑住本性。 看着这样的崔莺莺,玄锦只觉得心头有些痛快,这几日她也不知道装的累不累,如今暴露本性了,看着倒是有几分顺眼。 听她居然开始威胁自己,彦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上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变形的脸,又做出一个挑眉的动作,“我不想,我不乐意,你又能奈我如何。”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崔莺莺原本只有几分愠色的脸,如今到有八九分了,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彦殊,那一眼似乎要将他给千刀万剐。 “可你有这么多,你又吃不完,分我一条又怎么样,你太自私了。”崔莺莺企图再度用话语绑架他。 可彦殊也不惯着她,“谁说我吃不完,这些都是我给大师兄烤的,大师兄定能吃完。” 听到这话的玄锦不由的咳嗽了一声,怎么说半天又给扯上他,而且他怎么感觉彦殊说这话,怎么听起来特别的奇怪呢。 什么叫他定能吃完,他是猪么。 再次被拒绝,崔莺莺只觉怒火中烧,她从小到大,除了被玄锦给拒绝过一次,还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大辱,简直就是她的奇耻大辱。 “你,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居然编出这种理由,拿玄锦大师兄当挡箭牌,你敢拒绝我,你知道我是——”她刚想拿身份压人,这才想起对方是天云宗的弟子,自然是不怕他们宗门的。 那就起来还真是,她受得一次两次的气,都是他们天云宗带给她的。 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彦殊冷笑一声,语气颇带几分嘲讽,“我是不是男人,崔大小姐你又知道了?” 她如何知道,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崔莺莺脸色涨红,话语说的也有几分不利索,“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便狠狠的瞪着他,眼中染上几分杀意,她是真的动杀心了,这个彦殊,她定要让他生不如死,居然敢三番两次的忤逆她。 看崔大小姐吃瘪,也是件有意思的事,但她到底还是鬣阳宗掌门之女,玄锦这辈子暂时没有和鬣阳宗为敌的打算,所以他这才出来和稀泥。 “行了,左右不过一条烤鱼的事情,我又吃不完这么多,分一条给旁人就是了,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玄锦敢肯定,彦殊的这种行为一定惹得崔大小姐不快,说不定私底下已经把他列入了某个名单,就和前世的自己一样。 不过能被一个小美人给惦记上,该说彦殊是有艳福呢,还是该说他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呢。 这会听了玄锦的话,他倒是积极的很,拿出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了崔莺莺,“既然大师兄都这么说了,那就分给师姐一条吧,不然就显得我小气了。” 崔莺莺看着这条烤鱼,此时正是半点食欲都没有,但碍于面子,又不得不接过这条烤鱼,她要是再多说些什么,倒显得她不知好歹了。 比起刚才一直不给她,这下给她的这条烤鱼,倒是活生生对她的一种羞辱,让她有气也无法再撒了。 讨厌的彦殊,更讨厌的玄锦,他要是早些说这句话,至于她这么生气么。 天云宗的弟子,都令人讨厌,哼。 第五十一章 灵丹妙药 “求龙神大人保佑,保佑我儿今年定能高中,若能实现愿望,必定献上……” “龙神大人保佑,保佑我妻子生个大胖小子,若是愿望得以成真,我家包揽半年的香火供奉。” “龙神大人保佑我这趟顺遂……” 庙宇的确是接受人类祈福最多的地方,但大多数的神都是各司其职的,像这种求子求学和求财的,都拜在一个庙的,还是头一次见。 难道在这些人的心中,这个所谓的龙神什么都可以保佑么,不管是他们求什么,都能心愿成真。 笑话,求什么便能成的,岂不是万能神了? 这世上哪里有万能的神,要说那种求什么都能实现的话,倒像是诱惑人的恶鬼了。 这地方不大,里面的摆设也颇为简陋,但供奉的灵台上,香火倒是盛的很,灵台上方的正中间有一座金龙盘旋石柱,龙头高昂着,看着倒有一飞冲天之势。 看得出是村民们自己修缮的,虽然这金龙看着气势还蛮足,但龙身上的金漆涂抹的并不均匀,一看就是在石雕上覆盖了一层金漆。 难怪昨日小时提起时,会说这样的话,比起他常见的庙宇,此处的确是破了些。 但别说,就是这么一小点的地方,还有来来往往不少人跪坐祈愿,乍一看倒真像那么回事。 昨日听小时提起此地有个龙神庙时,他还有几分不屑,如今看来的确是他孤陋寡闻了。 不过,龙自古以来都是百姓心中神仙的代表,这些人能够如此信奉,倒是也不难理解。 只是,这庙中连个蒲团都没有,他们要想祈愿都只能跪在地上,这青石地面又硬又凉,他们倒也能跪的下去。 呵,若是个真善良的,不至于连个蒲扇都不放,到底是妖族出身的。 只是,也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供奉,就和找了魔一样,什么愿望都来拜,每个人所求的也不一样,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玄锦无法理解,可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在这些人的心目中,龙神的确是万能的,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龙神就一定能实现他们的愿望。 人为什么会有愿望,人为什么会祈愿,其实最大的根本就在于,人类本身缺乏力量,所以他们没有实现愿望等能力。 但他们又渴望自己的愿望能被实现,所以他们就将自己的欲望寄托在别的身上,而那个对象就是他们认为能实现他们欲望的龙。 玄锦大概知道南铭煊赫在打什么主意。 有了这些人类的请愿,他便能从供奉的香火中增加自己的力量。 既然他拥有这么多的信徒,那他的力量肯定是不容小觑的。 他难道是想称霸整个六界,他倒是想的开。 玄锦有些自嘲似的摇了摇头,他若是真能实现任何愿望,那他现在祈祷让他出现在自己跟前,应该也是能实现的吧。 不,应该没那么容易。 这些人在祈求的时候都说出了实现愿望后会付出的代价,足以可见实现愿望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而自己什么都没供奉,也没打算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应该不会现身。 再说,以他现在这个实力就算对上他,恐怕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还是先不要和他见面了为好。 着实有几分无趣,正当他打算离开之际,一道人影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他话语停顿了些许,可能是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他顿了一会后,又道,“这位道长,请问此处就是龙神庙了么,是不是有什么愿望都可以在龙神庙中实现。” 玄锦没想到自己刚准备离开,就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此人身上,这人眉眼含笑,看着他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的不妥神色,仿佛就是随便问的。 他倒是会选,一来就选中了一个并不信奉龙神的他,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自己和他倒是第一次见,对方没有理由故意这样问他。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如你问问其他的人。”玄锦回道。 那人脸上先是一怔,然后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抱歉啊,我也是第一次来,只是听他们说起这里有座龙神庙,边想着前来拜见一下,我见你刚才里面出来,以为你,” 他话音停顿半分,然后目光将玄锦从上到下又打量了一番,玄锦穿着不凡,身上又带点修仙之人的气息,他就以为玄锦是在这庙中修行之人。 “真是抱歉,是我打扰到你了。” 他脸上歉意倒是明显,只是看着着实让人无法高兴。 不,应该说任谁都无法高兴的吧,若不是此地人多,玄锦是真的很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居然以为自己是在这里修行的人,这是什么眼光,怕是眼睛不好使吧。 心中虽是满满的吐槽,但他面上却未露出任何,只是淡淡道了句,“无碍。” 他此番不是一个人前来的,他们也都还在外面等着他,没必要和这人在这里多耽搁。 但是这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是自己误会对方了,“不不不,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问题,这位道长若是不嫌弃,等会我拜完龙神请你吃饭吧,就当是我的赔罪。” “无事,不过一件小事,并无大碍。” “不,我是一定要道歉的,请给我一个机会吧,不然我心难安。” “不必了,外头还有人等我,”玄锦话未说完,对方直接打断他的话,“那就一起吧,说到底都是我见识浅薄闹出的笑话,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赔罪。” “……” 没等玄锦再说,他便自顾自决定好了似的,直接走到龙神像下跪拜祈愿。 见他如此,玄锦也不好多说什么,别人在此处祈愿,他又不能盯着望着,多少显得有些不礼貌。 他走出龙神庙后,一眼便瞅见了树下站着的彦殊,至于其他人他倒是没见着。 看到玄锦出来,彦殊还十分高兴的上前去迎接他,“师兄你来了。” 见他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探究和疑惑,彦殊连忙解释道,“崔师姐说要去那边逛逛,四师兄便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要我去把他们给叫回来么。” 原来是等的闲不住了,出去逛街去了。 不过,“你怎么没随他们一起?”见他独自站在树下等自己,玄锦发出了他的疑惑。 彦殊抿了抿嘴,“我想等师兄,再说我和他们合不来,强行凑上去说不定会遭人厌恶。”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崔莺莺和他不对。 不过,难道趁他们都不在,玄锦也难免向他叮嘱几句,“你往后不可任意妄为,也不可随意在与崔莺莺起不必要的冲突,再说,她一介女流,你总是与她这般吵架斗嘴,也不成体统。” “你要知道,她背后代表的是鬣阳宗,这鬣阳宗虽只是个下四宗门,但在仙门百家中威望颇深,你这么贸然得罪,容易引火烧身,就算他们不会对付你,也难免会惹上一身腥。” “虽说我天云宗是百家仙门之首,本也不用这般忌惮其他宗门,但鬣阳宗与宗门关系密切,若是得罪太深,难免积怨。” 若是换做其他人,玄锦定然不会这般叮嘱,毕竟他才不管其他人会不会引火烧身,但好歹这几日他们也相处下来,算是有些交情的,又是师兄弟一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毕竟他可是切切实实的体会过那种感受,虽然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也着实给他添了堵。 殊不知,他自认为的一番劝解和忠告,在彦殊的耳中,就全然不是这滋味了。 彦殊眸中泛起波澜,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玄锦,似乎是想要探究他说这话,到底是出于何方面的考量。 毕竟,他倒是分不清玄锦这番话,是为了让他不要与崔莺莺起冲突,(因为他们之间是有婚约的,所以他担心崔莺莺受自己欺负),还是真的在为他考虑,怕他得罪了鬣阳宗,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 彦殊收敛笑意,转而一副郑重神色,像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这番劝解,他低声回道,“师兄教训的是,彦殊都记下了。” 见他知道了就行了,自己也是点到为止,没必要干涉那么多。 “只不过,师弟也有一句要话想和大师兄说。” 见他峰回路转,又难得露出如此正经神色,玄锦点点头,淡然开口道,“你说。” 得到首肯后,彦殊便凝神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师弟觉着,崔师姐出现的时机实在是过于巧合。” “先不说她是如何知晓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她这一路经历就难免不叫人生疑,她一个女子如何能这般精准的找到我们,倒像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似的,专门赶过来的。” 先是抛出自己心头的疑问,然后又诉说昨日的见闻,“有件事,师弟本无意吐露,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古怪,便想着向大师兄禀明。” 知晓他这是在卖关子,等着自己去问,玄锦便抬手示意他继续说。 “师弟素来觉浅,昨日刚准备睡下,就听见南边传来些许的动静,师弟原先以为崔师姐是白日里饮水过多,后来才发现那脚步声越来越远后,就意识到了崔师姐定是出门去了。” “崔师姐的私事我本不欲过多了解,但崔师姐白日说自己对此处并不了解,却一去去了一个时辰。” “早上她起来之时,师弟注意到崔师姐的袖口处沾染了些萤石粉,那似乎是不寻常能见到之物。” 萤石粉,是一种能使物体发光的特殊材质,通常用来追查下落的,一般是抹在宝物身上防止偷窃,就算被偷窃也能在第一时间寻找到贼人的下落。 彦殊话说的委婉,但玄锦却是听明白了,他是想告诉自己崔莺莺这次来,是抱着目的性的,或许她是为了某样东西而来的。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崔莺莺的目的,但是从彦殊的口中听来,他就有些好奇,崔莺莺是鬣阳宗掌门之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值得她亲自出来探查。 会是价值连城之物么? 想来应该不是,他们修仙门派并非是有多注重钱财的(这话也就是玄锦自己认为的哦,并不代表大多数修仙门派的想法),况且再怎么值钱的东西,也轮不到掌门之女亲自出马,自会有人献宝似的送到她跟前。 那会是罕见之物么? 这个显然,若不是罕见之物,她如何这般在意呢,想来应该是法宝之类,或者是能提升修为境界的灵丹妙药。 那就有趣了,玄锦也来了几分兴致。 不远处的崔莺莺本人,莫名的打了个哈欠,她要是知道自己一直在探查某样东西的举动被人发现了,并且还遭受到了记掂,怕是会后悔跟上他们吧。 “我说这些并非是对崔师姐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她若真的在寻什么东西,我们也能帮上一二,师兄你觉得呢。” 见玄锦神色微动,他就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到他心里了,他素来爱收集,若是此地有能足够特殊之物,想来他定会心动。 而他此时补上这么一句,也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嗯,我知道了,既然你崔师姐没有当面言语,想必是不想麻烦我们,由此你便是装作不知道,我们私下帮忙就是了。” 他倒是非得要看看,她要寻的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倒是隐隐有了个猜测,崔莺莺寻的那东西,有可能是那个能让人洗髓换筋,脱胎换骨的仙灵洗髓丹。 若是有了那枚仙灵洗髓丹,便能洗髓筋脉,灵气大增。 对修仙之人而言,这是灵丹妙药,也是一生当中,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虽说他天生灵体又有仙骨,那枚仙丹若是用在他身上效果会大打折扣。 但却可助他早日突破下一个境界,甚至能巩固他现有的境界,说不定连一直困扰他的心魔也能洗髓殆尽。 若真是此物,他势在必得。 至于会不会因此得罪鬣阳宗,那又怎么样,这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 第五十二章 像兄长一样 “那位道长,你等等我。” 就在玄锦他们要离开之际,一道声音直直插了过来,而且他听着还有几分耳熟,好似从哪里听到过一般。 玄锦这才想起,他刚才在庙中结识了一人,想必定是那人出来了,真是好巧不巧就在他们准备要走的时候,他出来了。 听到有人在唤道长,彦殊下意识的还以为那个叫王昭平的又出现了,但一想便不可能,于是他疑惑的转过头去。 这声音的主人呢,倒是个生面孔。 看着年纪不大,穿的倒也算斯文,长得也就堪堪,而且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若只是这样那倒也罢了,此人一直面露笑意,眉眼弯弯,连眼睛都是眯成一条线,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 而且他笑的也太过了,只是看着就觉得十分刺眼。 不过,既然是个他没见过的生面孔,又准确的叫出了道长两个字,那应该就是和玄锦认识的。 想到此处,他心底增了份不耐烦。 他到底又从哪里结识了个青年才俊,带着这份疑惑,他将目光转到了玄锦的身上,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察觉到身旁那道敏锐的视线,玄锦微微挑眉,不用看也知道他脸上写着什么表情。 其实他也不想此人有什么交集,只是他原先想着出去后便早早离去,这样等他出来的时候,便不了了之。 可他刚才和彦殊说了会话,他有告诉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消息,他亦是被全然吸引住了,哪里还记得这茬子事情。 现在就是想走,也不好走了。 玄锦不由的干咳一声,同时也懊悔刚才不该和彦殊多说了几句话,“刚在庙中遇见的,他以为我是在此地修行之人,便告知他我也是第一次来此。” 玄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解释。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不解释也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下意识的想和旁人撇清关系。 见他特地解释,彦殊心头的烦躁瞬间消散,转而点点头,饶有兴致的再次打量起了此人。 “原是如此,我就说师兄何时认识了旁人,我怎么毫不知情,原来是在庙中遇见的。” “这么看,师兄还真是人缘极为不错,不过这位居然能把师兄当成这龙神庙的修者,着实是有些冒昧了。” 他说这话,原是有些僭越的,但当事人听着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这来人倒是很明显的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敌意。 他轻蹙眉,瞳孔略微轻颤,目光落在彦殊身上,自己应是没有得罪过他,他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更谈不上有什么不对付。 那他对自己如此敌意,又是为何,难道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难不成只是因为他上前和这位道长搭话。 “是的是的,这位是道长的师弟吧,那就也是道长,你说的是,的确是我冒昧了。” “我也是一时认错,想着来给道长赔礼道歉,既然二位都在,不如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二位吃个饭,全表我道歉的心意。” “正好这附近有家酒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要请他们吃饭? 这凡人还真是有些意思,不过才只有一面之缘,居然这般不客气,甚至都自作主张了。 玄锦微蹙眉,刚想出言拒绝,就看到彦殊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心下有几分疑惑,难道他是饿了,不然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饿,倒不是饿,他只是觉得有趣。 为此,他脸上染上几分笑意,上前一步走到他面前,“兄台倒是客气,到让你破费了,也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不知他为何突然变脸,但这人依旧保持先前神态,在听到彦殊问起他姓名之时,突然又做大悟模样。 “是我唐突了,请人吃饭前,应该先自报家门,我叫子书无桁,你们叫我无桁就好,也不知道二位如何称呼。” 子书这姓氏倒鲜有耳闻,不过这个姓氏历来都是和官吏有关,看来他出身不低。 听他骤然提起称呼,玄锦不禁垂眸,这一路相逢之人,要不就是早认识他的,要不就从不曾问过他姓名的。 像此次这样介绍自己的,还有些不自在,于是他思索片刻,脱口道了自己俗世的名字。 这个名字长久不用,他都要险些淡忘了。 “原来是萧道长,有礼有礼了。”子书无桁拱手行了见礼。 贸然听玄锦提起这个名字,彦殊还有几分怔愣,但他很快就记起来这是他俗世的名字。 见彦殊一直未曾言语,子书无桁小心试问,“这位道长可是有什么顾忌。” “无桁兄弟说笑了,我能有什么顾忌,倒是无桁兄弟这姓氏可不常见。” 子书无桁低笑一声,“哪里,只是祖上曾做过管理书籍的官员,所以才唤做此姓,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原是如此,无桁兄弟这名字一听就是出自书香世家,不像我家祖上籍籍无名,名字也不好听。”这话属实调侃,魔族不继承姓氏,名字也是随心而起的,称呼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左右一个代号而已。 “这位道长可真会说笑,名字也只是称呼而已。” 玄锦只觉得依稀间,似能看到两只狐狸站在他面前,这二人说话的语气倒有七八分相似,难不成是亲兄弟不成。 那自是不可能,哪有种族跨域如此的亲兄弟。 “无桁兄弟说的对,名字不过称呼而已,那你就称呼我道长就行。”左右是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连随口胡诌一个都不愿意。 子书无桁撇撇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毕竟他这句话着实是堵死了他之前的言论。 倒是站在一旁的玄锦,听着他说这么一句时,便是止不住的发笑,但他偏生要憋着不能真笑出来,嘴角也是弯了又弯,最后只能用抿嘴来掩饰。 原先以为自己有时间能独自逛逛,昨日没能进的去那地方,今天就先做足了准备,没想着慕离是个傻的,非要跟着一起来,来就来还拉上一个小的,这样她还怎么去打探消息。 “莺莺师妹,你出来这么久,难道不担心崔掌门会一直担心你的安危么?”难得有时间和她独处,慕离自是要和她多套近乎。 “慕师兄,我觉得只要有师兄们,莺莺的安全就不用担心。” 也是,有大师兄在,想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是自己问的有点唐突了。 他俩人在前走着,小时一直跟在后头,只不过是隔了很远的一个距离,是她自己主动要隔这么远的,可能是不想走到他们旁边吧。 慕离之前在书上看过,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所以自从上街开始,他就买了不少东西,全都是给崔莺莺的。 “莺莺师妹,这些都是给你的,你看这个小猫多可爱呀!和你长得真像。” “慕师兄真会开玩笑,谢谢师兄。” 她一开始还推脱,但后来实在是无法了,当着慕离的面,只能先放进自己的储物袋中,反正她的储物袋能够放很多东西,只是回头辛苦她把这些东西都扔掉。 “慕师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这个街她是越逛越累,倒是慕离自个儿玩的不亦乐乎。 说白了,谁想和他们逛街啊,什么都不懂的大男人,有什么值得她陪着逛街的? 之所以对他百依百顺,还不是因为看在他是玄锦师弟的份上。 真不知道他们天云宗的徒弟,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毛病,褚嬅好歹是天云宗的掌门,膝下弟子怎么都是这么千奇百怪的,还有那个该死的彦殊,都是讨人厌的家伙。 “好啊,莺莺师妹,既然累了,我们就先回去。” “我瞧你看这东西许久,是否喜欢,若是喜欢师兄可以给你买?” 慕离知道她们女孩子盯着一样东西看的时间过长,就一定是对这样东西感兴趣。 自从刚才起,崔莺莺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那粉色小盒子上,想来心中是对那物极为喜爱的,不然也不至于盯着瞧这么久。 他说的那粉色小盒,是一个卖胭脂的商铺,里面摆满了各色各样的胭脂香料。 “不了,慕师兄,莺莺怎么好再让师兄破费呢,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说不定玄锦师兄他们都等着急了。” 她哪里是在看什么胭脂,她就是在想事情,只不过目光刚好落在了那一处,没想到被慕离以为自己喜欢这些东西。 她才看不上这些东西呢,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作的,里面说不定有用了能害人烂脸的东西。 这种随意在路边售卖的胭脂水粉,能有什么好的,也就他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会以为女孩子喜欢。 她崔莺莺用的可都是一点就堪比黄金的贵重之物,又怎么会是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比得了的。 可慕离不这么认为,他以为崔莺莺是碍于面子不好说出口,他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女孩子说不了,就是说想要。 既然她想要,他便自告奋勇的走到那摊位,上来便对那商贩道,“将你这里买的好的胭脂都给我打包一份……” 因为小时一直默默跟着他们,保持自己为数不多的存在感,但他还是表达十分的疑惑。 甚至对于这女人明明看不上这些东西,他却偏要找商贩去买的行为,表示了十分的不理解。 但他亦没有多言,他能做的就是先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只是害怕再引起那个魔鬼的注意,所以能不多言就不多言。 慕离自以为的慷慨大方,让崔莺莺心里对他的咒骂又多了几分,因为她不得不收下那令香气十分庸俗,闻起来令人有些作呕的胭脂水粉。 但,明明她心里十万分的嫌弃,可偏生面上还要露出喜欢的不得了的表情,那种感觉真如吞了死苍蝇般难受。 若是以前,这种东西她定不会收下,但她现在可不能在任意妄为了。 早晨她险些因为一条烤鱼,破坏了自己一直以来维持的良好形象,恐怕就是他们面上不说,心里也会对自己有意见吧。 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在外人面前他向来都是娇弱可依的,像早晨那那般突然发那么大脾气的还是很少。 这事说白了还是有些古怪的,虽然她当时的确是气上心头,可还是有些分寸的,但也不知道为何,就感觉心里一直憋着口气,无论如何都要发出来,简直就如同着魔了一般。 看来回去之后有必要问问爹爹,自己的这个情况,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 比起她的心事重重,慕离的心情简直好到不行,他很感谢彦殊给了他和莺莺师妹独处的时间。 而且自己的这一举动,一定让她很感动吧,说不定会因此对自己有好感呢。 大师兄是个没眼光的,这么温柔可人的莺莺师妹,他居然舍得拒绝和她结成道侣。 先前就听说鬣阳宗崔掌门的女儿是名动四方的美人,不仅长得好,性格也好,又善解人意,是仙门百家不少年轻修士追逐的仙子。 “莺莺师妹,通过这几日相处,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突发奇想的想去试探一下,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问,崔莺莺面色有些僵硬,强压下心头满满的不痛快,转而笑意盈盈道,“慕师兄你是个大好人,愿意陪着我一起逛街,也愿意帮我说话,也会在旁照拂我,如果我有兄长的话,你简直就像我的兄长一样。” 是啊,原来是像兄长一样,像兄长——慕离只觉心头一阵抽搐,自己在她心中居然只是像兄长么。 见他半晌刚没说话,崔莺莺歪头扎眨着眼睛看他,“慕师兄?” “哦,莺莺师妹对我评价还挺高。”慕离心头刚萌芽的火苗就这么被熄灭了,甚至说话的语气也冷了很多,“我家若是有个像莺莺师妹这样的妹妹,我也会忍不住疼爱她的。” 早知道就不该相信五师弟的话,差点丢脸都要丢到宗门了,什么大师兄对崔莺莺无意,二人定不会走到一起,但他还有机会,只要他多多陪着她,给她买东西,让她看到他的好,就能感动她,让她改变心意。 (彦殊这么说并不是相信慕离会真的夺走崔莺莺的芳心,他只是想让慕离多纠缠崔莺莺,省的总是过来和他抢人) 慕离也是头一次对一个女子萌生好感,以前的也没有过,没想到头一次就碰壁,比起被忽视的那种感觉,他现在的挫败感更强。 待他们走回去的时候,刚好碰见玄锦、彦殊他们站在树下,旁边倒还有一人,他们三个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看见大师兄好像在憋笑。 真是难得能看见大师兄露出那样的表情,若是之前他肯定会兴冲冲的跑过去,可他现在刚刚被婉拒,实在是没那个心情。 第五十三章 无桁大人 按照子书无桁的意思,就是要请他们师兄弟在附近酒肆吃顿饭,化解一下之前的误会,顺便对彼此也有个了解决。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多吃几顿饭。 话说若是真的再解决不了,那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直接动手就是了。 他子书无桁向来看人很准,一眼就看出二人身份不凡,若是能得到这二位的助力,他定能达成那个目的,所以他这才缠着他们,要互相认识一番。 “萧道长和这位道长看着都是年纪不大,应是还都未及冠吧。”先前那话题被彦殊给聊死了,子书无桁便岔到其他话题,随口问起了他们的年龄。 本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问题,他倒是对这二人颇有疑惑,两位从外表看,人均不是年纪大的,但行为举止又像是经历了诸多事情。 若是玄锦知晓他疑惑,定会哑然失笑。 他倒是有双毒辣的眼睛,一眼便看得出他们身上的不同,若是他知道面前站着的两位都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怕也是不会感到意外吧。 有人问起年龄,彦殊的回答是,冷笑一声,不言语。 而,玄锦则下意识脱口,“我已及冠。” 说完他便后悔了。 自他归来,总有分不清前世今生,常常还会以为自己是前世的那个自己。 果然,他一回头便看见彦殊那双深色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看。 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自己明明不满十八却说已及冠,他定是觉得异常。 不过,他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只要他不说,谁能相信前世今生一说。 再说,彦殊顶多以为自己只是乱报年纪而已,毕竟出门在外有些防备不也是很正常的。 的确是不怎么样,彦殊望他,只不过是确定了他亦是重生。 其实他也早就有确定,只是这下更能证实罢了。 子书无桁不知他们这里的弯弯绕子,只是听玄锦提起已及冠,还不免有些吃惊。 “哦,原来萧道长已经及冠了,看着倒是显小,原以为你年纪比我小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按照年纪,我该称呼你一声兄长。”这句话有些开玩笑的成分在内,但还是引起了彦殊的再次冷笑。 他倒是抬举自己,居然敢直接称呼玄锦为兄长,不怕折寿啊。 “你我今日第一次见,直呼兄长似乎不妥,还是叫道长就好。”玄锦睫毛微颤,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这种套近乎的方式都是极为不妥的。 也不管之前还是之后,玄锦都始终认为自己六亲缘浅,难与人建立深厚的情意。 要知道,和他称兄道弟的不管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还是师门内外的,要不是下场极为凄惨,就是一心要害他,踩着他尸骨上位。 所以由此可见,这个兄长二字的称呼,实属居心不良者专用。 “是,萧道长说的是,是无桁僭越了。”他似也知道玄锦是个什么脾性的,被拂了面子也全然不恼。 不过这短短半炷香的功夫,他对面前这二人的脾气也稍稍有了了解。 萧道长虽面上看着冷,看着不好对付、也不好亲近,可却是难得的至纯之人。 对待这类人,只要不太过分,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但要是你碰到了他的雷区,那必定会遭受到他的厌恶和反击。 就像自己刚才提起的兄长二字,似是触中了他的某个雷区,所以他才出言堵住自己的话。 但要说,这个不肯透露姓名的道长,是个极为不好对付的,他和萧玉锦是完全相反的一类人。(注:萧玉锦是玄锦俗世名,前几章有提及,之前他告诉子书无桁的,便是这个) 那位道长看着和善,实则城府深厚,深藏不露,大概只有触动到最核心的部分,他才会暴露原本的模样。 他喜欢看戏,却更喜欢看别人吃瘪,一张嘴也是厉害的不行,话语间得理不饶人,自己先前说几句都被他给堵了。 “无碍。”玄锦本来也没多在意他这句话,此下目光不小心瞥向远处,便看到三两身影一直静静站在不远处,便又不自觉眯了眯眼睛。 这三个人既然来了,一直站在那处做什么,一直看他们说话么。 “是了,刚才说要请二位吃饭,这说了半天,也是该去了,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子书无桁作势刚要迈出步子,就瞧见玄锦目光看着远处。 顺着他视线望去,那里站着一对男女,还有一个微微缩缩的小孩,还没等他问起这些人是谁,彦殊倒是快言快语。 “四师兄,莺莺师姐,还有小时小朋友你们可算是回来,这位叫子书的兄弟,说要请我们吃饭呢。” 子书无桁…… 他倒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止两个人,还有这么些人,更没想到彦殊居然直接说自己要请他们吃饭。 他带不是请不起,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玄锦师兄,此人是你的朋友么。”崔莺莺快步上前,她原先就想冲上前去凑到玄锦跟前,只是见慕离一直发愣不前,便没有做出举动。 此番听见他们呼喊,自然是要上前的。 只是,她不知道玄锦此刻面对她时,只觉无语=_=,她这一句话,直接将他的名字暴露了出来,亏他刚才还特地告诉子书无桁自己的俗世名。 “玄锦?萧道长你不是叫萧玉锦么?”抓住重点,子书无桁疑惑不已。 果然,人家这不就问了么? 玄锦一脸无甚表情,也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但站在一旁的慕离同学却学会了彦殊的抢答模式,“萧玉锦,怎么听着有些耳熟。”“欸,这不是大师兄你的俗家名么?他怎么会知道?” 玄锦默默的白了他一眼,“沐雨枫,你不说话会死么。” “我,”又被训斥,慕离简直哑口无言。 大师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气,又不是自己先叫的他名字,而且大师兄好端端的提起这个名字做什么,从小到大他最讨厌自己的俗家名了,太像个女孩子了。 见他们之间的互动,子书无桁也算是了解了,他先是点点头,然后自圆其说道,“原是如此,萧道长愿意告诉我俗家名,想必也是认可我的,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一起先去吃饭吧。” 终于要去吃饭的地方了,好在离这个地方并不算远,只走几步路便到了。 一路以来,子书无桁倒是时常在观察这些人。 这个新来的叫沐雨枫的,应该和玄锦一样,用的都是俗家名,这人倒是看着简单,脑子看着也不大使的样子,倒是个好对付的。 那个叫莺莺的女子,看起来倒不像和他们这几人是师出同门,她虽一副柔弱无依的模样,但眼底那抹精光还是暴露了她的本性,十分娇纵跋扈的性子。 他们这样的一个组合,还真是有些独特呢。 至于那孩子,子书无桁只是扫了两眼,并未多看,因为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年龄上来看,这个孩子都不会是跟着他们一起的,应该是随手捡来的一个孩子吧。 翠玉楼包间内,五大一小坐在其中。 望着桌上摆满的珍馐美味,玄锦却丝毫胃口都提不起来,甚至都开始想念早晨彦殊的烤鱼了。 真不知道他那烤鱼究竟是有什么魔力,能让他如此的之想念,这说出去谁敢相信,天云宗大师兄会对一条烤鱼念念不忘,甚至满盘珍馐都觉索然无味。 不过他看彦殊倒也没怎么动筷子,想来也是和他一样没什么食欲。 但若他以往能多观察观察,便会发现,彦殊每回都是给他做吃的,可鲜少在他面前吃东西。 不是因为他不爱吃,是因为任何东西在他口中都是索然无味的,他是天生无味觉之人,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烤出来的东西却十分可口,你说稀奇不稀奇。 比起这边这二位不怎么动筷,那边的慕离倒是吃的香,他几日没吃过这么多丰盛的东西,难免食的多了些。 人总是会在酒足饭饱之际,敞开心扉,这句话适用于慕离,他和这子书无桁倒是聊的甚欢。 “无桁,你今日也是凑巧,先是遇见我大师兄,然后又遇到了我们,能认识你这样的人,我觉得十分荣幸。” “沐兄说的对,但要说荣幸,我觉得还是我比较荣幸些,能遇上几位,几位都是修行之人,我能结交已是高攀。”子书无桁与他杯盏相交,像极了认识许久的老友。 “哪里哪里,我不过资质平平,我家大师兄才是厉害,他可是我们天云宗天赋最高,我家大师兄现在不过才17岁,就已经是谪仙境了,放眼整个修仙界,哪个能比得过他。” 三言两语间,不仅说了他们的宗门,还将玄锦的天赋修为都给爆了出来。 玄锦脸上黑线不止,看着慕离的眼神冰的刺骨,他正思索若是他一剑捅死这个玩意会落个这么样的下场,就听子书无桁似调笑般的一句,“哦,萧道长居然是如此厉害之人,无桁实在是佩服。” 关键慕离没听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还有一个劲儿的夸自家师兄有如何如何之好。 “阿锦,你若是不喜这人,我帮你把他扔出去,或是给他施咒,让他忘记见过我们这件事。”彦殊凑在他耳旁,用一段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 玄锦微微摇头,一介普通人而已,就算知道他的身份又怎么样,总归掀不起什么波澜。 倒是慕离这家伙,这家伙嘴太闲,什么事儿都往外倒,也太容易相信别人,难道他看不出来这个叫子书无桁的,是在故意套他话吗? 显然,以慕离的脑子是没发现的,他难得遇到能对他如此恭敬的人,自然是要与他好好言说的,“对了,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可以过来找我们,我们大师兄最是嫉恶如仇,我们之前在常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特别坏的人,他居然……” 这挑挑拣拣的,竟是说起了他们在常山县遇到的事情,这子书无桁倒也乐意听,甚至还时不时的表达了赞许。 “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假借我的名义把他叫出来。”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也好比现在这副漏勺模样。 彦殊哑然失笑,对于玄锦的心情他很能理解,但,毕竟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把慕离叫出来之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我现在让他回宗门?” 玄锦皱眉,暗叹一口气,“算了”,毕竟他身上还有七煞咒没有解,就这么让他回去,回头褚嬅又要怪罪自己,保不定又会被某个人加以利用,说自己是在残害同门。 这么一顿饭,让崔莺莺对早上没吃到烤鱼那件事,也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她不是慕离,自然也看出子书无桁在套他的话,但她在没那个闲心去管呢。 再说,看着他将自己师门的事情一件件往外透露,却丝毫没察觉他家大师兄脸色铁青的这件事,莫名觉得心中畅快了几分。 原来不止她一人觉得慕离脑子不好,怕是玄锦也十分嫌弃他吧,只是碍于师兄弟的情分才没有说出口。 能看到他们天云宗的人如此不快,也是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 一顿饭吃出了三种状态,简直是闻所未闻。 一部分人在侃侃而谈,一部分人在窃窃私语,还有一部分人在默默看戏。 而小时作为其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人物,除却自顾自的吃着面前的食物,头可是丝毫没往上抬。 自从在龙神庙前看到那个人,他心里就泛起了波浪。 他没想到,无桁大人居然亲自出马了。 这些人居然值得无桁大人亲自出马,不过既然无桁大人出现在这里,那肯定是还有别的什么任务,自己一定要积极的配合他。 虽然无桁大人可能不记得他,但他可是见过无桁大人的,也是受过无桁大人恩惠的,自然是要忠于无桁大人。 遇到无桁大人,这些人还是自求多福吧,这世上就没有无桁大人搞不定的事情,也没有无桁大人解决不掉的人。 对了,要不要将昨天夜里的事情告诉无桁大人呢,让他提防那个叫彦殊的人。 第五十四章 夜闯暗市 接上集: 常言道,要想了解一个人,就一定要请他吃一顿饭。 人往往在酒足饭饱之后,容易透露些什么,大概就是人的劣根性,居安不易思危,吃饱了自然就没什么顾虑和烦恼了, 而就是那些往往不经意透露的细节,都有隐藏的东西。 所以一顿饭真的能看出很多东西。 这是他向来管用的手段,毕竟不先了解敌人,怎么瓦解敌人。 依照他的试探,现在他不仅知道他们师出何门,又为何下山历练,也知道他们其中最厉害的人是谁,又分别擅长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得到了这些人当中一部分的信任,信任才是建立友谊的最关键部分,虽只是一部分的信任,但目前足够了。 说起来像他们这样的一个组合方式,还真是不多见。 一个是有点傻的人间大漏勺,人傻就罢了,经常自我主张,偏生以为自己还挺行,情商也是低的不行,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和另外两个人师出同门。 一个是面冷心热的傲娇小少爷,实力强悍智商在线,不爱言语,性格反复,警惕性高,不易轻信他人,颇有几分自以为是,但这大概与他与生俱来的天赋及地位有关。 还有一个则是典型的笑面虎,对不同的人态度也不同,巧舌如簧,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明明是个厉害人物却装作小透明,着实让人猜不透他想要做什么,总之是个不太好惹的。 至于这另外一个,倒是个出身显贵,骨子里有世家小姐应有的体面,可明明是蛇蝎美人却偏要装作榜人的菟丝花,她的确有些脑子但不多,自大自负又自傲,演技比起前头那位更是差的远。 土狗、雪狐、狼王和美人蛇,真是奇异的组合。 他不过短短与他们相处半日时间,就将他们脾性给摸了个透,该说他们是见过的世面太少,还是说接触的人太少了呢。 就这么几人也值得那位大人这么关注,真是白白浪费他的时间,不过既然他们来了,作为城市的主人,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一下客人呢。 正文: 这第一日,他们除却拜会龙神庙外,并未做什么其他事情。 白日听了彦殊的话,玄锦对崔莺莺所在意之物十分好奇,但心中也十分了然,那东西十有八九就是他之前猜测的那样。 可若真是那物,崔莺莺定然不会拱手相让,到时候恐怕要另想他法。 崔莺莺身后虽是整个鬣阳宗,一直以来他也对她多有谦让,可若真的要触及到核心的利益,那他半寸都不会相让。 必要的时候,他会对崔莺莺下手。 但眼下除了这件事情,他还要做的是彻底铲除龙神庙,抓出散播童谣的幕后黑手,这种能够引起三界动荡不安的事,绝对不能再次发生。 若只是当地流传的一个普通童谣,怎么会传到仙门百家的耳中,更不会有人拿着这童谣到处招摇撞骗,危言耸听。 先头,是先魔族意外降世,仙门百家至今都还没能探查出那股魔力出自何人,现在又是诡异童谣肆意散布,扰乱人心。 这世道怕是要变了。 玄锦深刻的意识,这一世的走向已经和前世截然不同,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的出现引发了这一世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会不会对后面的那些事情造成影响。 溪言,前一世的你在这风起云涌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比起玄锦的思绪万千,彦殊全然无那么多的顾虑,自从知道崔莺莺的目的,他便让手下朱颜去探查她追查的是何物。 此地虽不是他的地盘,又和龙族牵连深广,但他也丝毫不担心会出现什么意外,反正有他在,这世上没人能伤的了他心爱之人半分。 就算是南铭煊赫本人出现,他也是丝毫不惧。 此处傍晚时分,天黑的倒是挺早,一回到住处,崔莺莺就借口自己要和宗门联系近况,先行离开。 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这是拿宗门当幌子,实则准备再次前去那暗市了。 她前脚刚走,彦殊就拉着玄锦跟了上去,美其名曰是为了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危,但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他们跟上去做什么。 就算崔莺莺不出去,他们今晚也一定会出门,彦殊是了解他的,所以当晚就将小时那个兔崽子扔在了慕离的住处,自己则理直气壮的走到玄锦房间,说是有事情要和玄锦商议。 崔莺莺倒是个谨慎的,离开住处之后,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换了一身干练的夜行衣,原本那贴在身上的长发也全部竖起,动作麻溜又熟练。 远远跟在后头的两人,并没有多靠近,再说女人换衣服,他们靠那么近做什么,况且男女有别,崔莺莺就是长得再好,玄锦他们也不会多看一眼。 “师兄,要不我们也换身衣物,毕竟师兄你这白色衣服着实显眼。”彦殊低声凑到他耳边道。 两人本就贴的极近,他说这话时几乎是贴着他耳朵了,他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到他的耳中,令他只觉瘙痒,便下意识撇头。 不过他这话说的是极对,玄锦素来穿一身白袍,可此番在夜里,白色又的确是极为亮眼。 想想,他便从自己的如意百宝囊袋中翻看了一番,但奈何他从来不穿白色以外的颜色,囊袋中的衣物清一色的都是白袍。 知晓他所想,彦殊低笑一声,又凑他耳旁道,“师兄是不是发现自己连一件不是白色的衣服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两套,给师兄一套就是了。” 说着,他便凭空拿出一套藏青色衣袍递给玄锦。 玄锦本犹豫要不要接,又听他道,“师兄还是赶紧换吧,莺莺师姐要走远了。” 至此他便不再犹豫,先是褪下自己身上的白袍,在接过他递来的。 他先前犹豫,只是因为他穿不惯别人的衣服,也没有和别人共穿一件衣服的习惯,若不是时间紧迫,来不及去买,他定会直接拒绝。 但没想到,这衣服他穿着竟是如此合身,大小十分贴合,就好像是按照他的身高裁剪的。 可彦殊比他高半头,体格也更强壮些,这衣服真的是他的么。 当然不是彦殊的,不然玄锦怎么可能会穿的如此合身,玄锦身上穿的这件外袍,和他的这一件是同工同料,但两人穿着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没想到,玄锦穿藏青色也是意外的合适,甚至更衬得他如花似玉的美貌,他若是修魔,铁定有不少女魔男妖赶着要和他双修。 只可惜,这样的人只会是自己所有,也只能是自己所有。 玄锦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换了件外袍,就能被他在心中浮想联翩了一番。 压下眼底的一抹可惜,彦殊默默收回盯着他的目光,来日方长。 换好衣物后,两人便又跟了上去。 这崔莺莺似乎是没有发现自己被跟着,居然就那么大摇大摆的在路上走着,丝毫也不担心被人看到。 她居然如此不惧,想来是打定主意认为他们不会跟着她了,真不知道该说她是自信,还是不在意。 到了这暗市,他们才知道这菖蒲城为什么会被唤作鬼城了。 寂静的夜晚,整条街道弥漫着阴森的气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可偏生这冷清的街道上,又有着微弱的灯光闪烁,似是为了照亮这条街道。 两旁的房屋破败不堪,连完整的瓦舍都没有,屋子的大门都是紧闭的,依稀能从破碎的窗户纸中看到房内陈旧的摆设,和布满尘埃和蛛网。 可就是这样的房子,却好似有人居住似的,烛光摇曳,透着那层破碎的窗户纸,是能看到有人影闪动。 紧接着,一阵寒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仿佛是街道中的鬼魂在低语。 崔莺莺丝毫也不畏惧这样的场景,独自走在这空旷的街道,影子在月光的照耀下被拉的老长。 玄锦下意识往她的影子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变之处,可能是先前在常山的所见所闻,让他下意识的会去看影子。 “这就是暗市么?” 玄锦十分的疑惑,其实与其说这里是暗市,倒不如用鬼市来形容更为贴切一些,不是说是个集市么,连人都没有,怎么做生意? 彦殊低笑摇头,“师兄莫急,还没到时间呢,暗市门开在亥时三刻,还要再往前走一段距离。” 玄锦点点头,心下只觉新奇,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以往他接触的少之又少,不知道也属实正常。 果然亥时三刻一到,整条街便焕然一新,比起刚才略显阴森的恐怖气氛,现在这场景多了几分人气。 延边商铺依次开门,房檐两侧更是挂着红绿两色的灯笼,连带的还有不少人像阴魂似的,突然出现在街道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街道上的人就满了,在那些人中,有的带着面具,走路的姿势也极为怪异,有的则是没戴面具,看着也与常人相同。 当玄锦的目光触及到那些戴面具的人身上,便直觉后脊发凉,不自觉捏紧手指,下意识的要将手指朝腰间佩剑伸去,还是彦殊眼疾手快,按住了他好拔剑的手。 玄锦不解的回头望他,只瞧见彦殊朝他摇摇头,低声道,“师兄,不可。” 那些戴面具的根本就不是人,身上全部都散发着阴森的鬼气,分明就是厉鬼所化。 “师兄有所不知,暗市戌时三刻开门,直至丑时一刻关门,之所以是这段时间,也是因为此时阳气最弱,阴气最盛,鬼族之人才敢出来。” 此地居然真的有鬼族,那为何白日里他没察觉到分毫,显然这些人白日不出门,只在夜晚出门。 倒不是玄锦对鬼族之人有什么偏见,只是因为此地突然出现这么的鬼族,他们身上的戾气和阴气太重太多,让他十分不舒服。 他们修仙之人,身上阳气要重些,但就算是如此,玄锦都能觉得此地让他极为不舒适,更何况是天生属阴的女子。 “看来崔莺莺也早早就知道这里的端倪,她要找的东西难道就在这所暗市之中?” 崔莺莺能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进暗市,想来也是因为用了什么东西,让她暂时避免被阴气所扰,没想到她居然提前做了准备。 她当然要提前做准备,而且她也并非是没有被阴气所扰,她还是觉得有几分难受,但要比起昨日来,要好上不少。 今日为了进暗市,她早上特地去寻了桃木制品,有了这东西,暂时能让她免于受到阴气的影响,但也不能多做停留,不然时间长了容易阴邪入体。 彦殊点点头,“暗市中有一处可专门用来打探情报,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给足了筹码便可获得相应的情报,崔莺莺就是去那个地方。” 原来还有这种地方,看着街道来往的人群,玄锦骤生疑惑,“不对,这里阴气这么重,这些行人怎么丝毫没有受影响?” 是啊,像他这样的修仙之人都能觉得不舒服,难道这些普通人比他们修仙之人更厉害么? 知道他在想什么,彦殊笑着解释,“师兄看到街道两边的灯笼了么,这灯笼可不是随意挂在此处的。” 他自然是看见了这灯笼。 寻常商贩夜间开门,用的最多的是红灯笼,可这些店铺外面竟然还挂着绿色的灯笼,配合着周围阴暗的气息,着实透着几分诡异。 “红色代表凡物、绿色代表阴物,灯笼的颜色代表了这些店铺卖的是什么东西,挂着两种颜色的店铺,就代表即卖生人之物,又卖死人之物。” “暗市在此地开了有百年之久,为了让一些人能够避免受到阴气所扰,他们会在灯笼燃烧的蜡烛中放置香油,有了这些香油便可在一定程度上免受阴气侵扰。” “但光是这样是不够的,所以师兄看看到那些人腰间挂着的香囊了么,那里面放的都是香灰。” “这香油和香灰都是具有驱邪避灾之物,所以他们才不受阴气所扰。”可虽不受阴气所扰,但若是经常来这里的,难免还是会受到影响的,比如说折寿,会生大病这类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只会带来好处而不带来一丝副作用的。 听他提起香油,香火,玄锦下意识想起龙神庙,这些人随身携带的香火,会不会和龙神庙有关联。 第五十五章 你修的这是什么? 若在寻常情况下,这些阴气不会对他产生丝毫影响,可今日是下弦月,乌云蔽月、不见繁星,又逢亥子交替更迭,阳气散尽、阴鬼泛泛。 先前半刻,他只觉得后脊发凉,有所不适,然不过一刻钟,便觉周身冷意倍增,寒气从脚蔓延至心口,竟是隐隐有阴邪入体的征兆。 当然,童子身三火正旺,阴邪自是入不了他的体,但却会让他十分难受。 偏生他性子执拗,不愿开口,甚至竟运内功来抵御寒冷,但运功不过半刻,那股刺骨寒意便如针芒般,扎入四肢百骸。 他止不住“嘶”了一声,额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滑,脸色也白了几分。 真是愚蠢,他心里暗骂自己。 他竟是忘了自己修行的内功心法属寒,阴寒交替,不仅不会缓解寒冷,还会加剧他身体上的不适。 一个人此生一般只会修行一套内功心法,内功心法不比其他功法,修的越多越容易发生混乱,所以他此前虽然学习过不少功法,但着内功心法独这一套。 来往之人密切,有不少戴着面具的一直打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他们亦似是察觉到了玄锦的身份,在旁窃窃私语起来。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他低喝一声,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他定朝这些人一人刺一剑。 没想到,玄锦的这一声低喝,居然真的让这些人纷纷避开视线,更是不再言语,仿佛又恢复了他们之前的那般。 那些东西之所以不该造次,却不是因为玄锦的这一声低喝,而是因为看到他身边站着的某人。 他静默地伫立着,微红的双目死死地注视着他们,眼神中饱含着警告意味,不怒自威。 他们不过都是些低贱的鬼族,哪里知道面前站着的人在魔族中是什么样的身份,只是本能的察觉到这个人身上散发来的气息,很恐怖。 “她进去了,那个地方是哪里?” 崔莺莺一个闪身,直接走进了一家店铺,比起之前的高调,她进店前还特地四处张望了一会,确定没有人这才进去的。 只是那店铺从外表看着,和其他店铺并无什么区别,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大概就是门口一个灯笼都没挂,却是插着两杆白色的旗帜。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地方应该是某个地下拍卖场,之所以不挂灯笼,是因为这个地方进去是不看身份的。” “地下拍卖场?这小地方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玄锦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倒不是因为听到这种地方有地下拍卖场而感到害怕,只是因为他此刻实在是太冷了。 而越靠近那个拍卖场,那股冷意就越来越加深,让人忍不住发抖。 难得觉得,若是此刻慕离在场,他说不定就不用这样硬扛了,就让他手写一张能够驱邪避灾的符纸,起码也能让自己抵挡一阵子。 说到底还是这个地方有问题。 真不知道在这里开一所鬼气冲天的暗市有什么意思, 还有这些来来往往的活人,每天来这么个阴气重的地方,真不怕折寿么。 彦殊点点头,不假思索道, “嗯,也算是此地的一个特色。” “在拍卖场里什么都卖,只要出得起相应的价格,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每一座暗市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拍卖场,而这些所有的拍卖场的幕后之人,都是同一个。 而且这样的拍卖场也不仅只是开在人间,或者鬼族,或者妖族,亦或者仙界都有可能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而里面所卖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六界所管,或者说六界也无法管辖。 有些达官贵族,仙门望族,亦或者是妖魔鬼怪,都会成为这里的主顾,他们面向六界,来者不拒。 听到他这样说,玄锦心口微动,要是什么都能买到的话,是不是连人命也是可以买,亦或者能买下一座城池,买下一个国家,说不定连天赋修为也能买到。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逆天而行,玄锦觉得彦殊这般说,属实有些夸大其词。“真有这么神奇,那如果我要买的是七煞咒的解咒之法呢?难不成在这里花钱就能买到了?” 谁不知道七煞咒根本就没有解咒之法,无解的东西难不成也能买到,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拍卖场这么简单了,那就是改变了天地秩序。 再说了,这里若是什么都能买,那岂不是有足够的钱,便能实现任何愿望么,那对于那些穷人来说岂不是也不算公平。 知晓他在想什么后,彦殊低笑一声,开口解释道,“师兄,我说的什么都能买,自然也包括这七煞的解咒之法。” “不过,师兄有一点怕是理解错了,这里交易的筹码可并非只有金钱,在这里金钱是最小的计量单位,在这里交易的上至命数天运,下至六道轮回。” 上至命数天运,也就是说自身的命运和天赋都能拿来做筹码,下至六道轮回,就是说你转世之后也仍然需要偿还债务,一直到债务偿还为止。 若是常人听着之后觉得离谱,剥夺天赋命运也就罢了,居然连转世也不放过,这收取的筹码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但玄锦听后,却眸光亮起,居然还能有这种交易方式,简直闻所未闻。 “那我们赶紧进去吧,说不定崔莺莺想找的东西这里就有。”玄锦到有些心急,陌生的东西真的落入了崔莺莺之手,那恐怕就只能靠抢了。 见他急切的想要进去,彦殊却伸手拦下了他,“师兄,你这样真的不要紧吗?” 说罢,还用手去探了探玄锦额间,从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到玄锦身上透着丝丝凉意,脸色更是显得有些苍白。 见他贸然伸手,玄锦下意识躲避,但他躲的有些晚,还是让彦殊的手指触碰到了他额间。 好在彦殊只是微碰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手,玄锦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我有什么要紧的?” 彦殊的手指沾染了些许的汗渍,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察觉到玄锦不对劲,只是他一直未说,自己也暂且未提。 就算再怎么样,他都不该冷成这个样子。 再说他还有修为傍身,自己也一直站在他身侧,不说能替他抵挡全数寒气,至少也能抵一小部分,可他这浑身上下却犹如水洗一般,如坠冰窖。 “师兄若是直接这样下去,怕是能直接变成冰块,师兄难道一直不觉得冷么。”彦殊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他为何一直要硬撑,明明自己身上已经冷成这个地步了。 “不妨事,不过是些阴气入体,等回头离开此地,也就恢复了。”他说的倒是轻巧,可他若是身子不抖的话,这话还是有几分说服力的。 为何不来依赖他呢,为何要自己强撑着呢,难道是觉得他不值得他去信任么。 彦殊难得朝着玄锦发出一声冷笑,“师兄倒是会爱护自己的身子,不如就先回去吧,也不急着一时半刻。” 察觉他有些生气,玄锦着实有些不解,自己好像并没有做什么事情惹到他吧,他为何会突然的生气。 “既然都到这里了,现在回去做什么,你若是觉得无趣,你便先回去,我一人进去就行。”玄锦以为,彦殊这样说是因为他也觉得冷,有些受不住,所以才这般开口。 可听完他说这话,彦殊眸色更深了,看着玄锦的目光都带上几分深意,他哪里是想先回去,他只是气他,明明自己就在他身边,却还要硬撑着。 但见他真是一脸莫名,他又觉得那股火气无处可发,最后只能化作叹息。 “师兄,我只是觉得你身上未免太冷了些,你若是直接踏进那个地方,寒气怕是要比现在更甚,你定会受不住的。” “那里面寒气会更盛么。”玄锦疑惑,他以为里面和外面应该差别不大,没想他说里面寒气更甚。 “是,看到那上面挂着的旗帜了么,为了让那些鬼进去,那里会摆放一些带有寒气的石头,以便滋养那些进去的鬼魂。” 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可那里也有不少普通人进去,难道他们会不怕吗? “我知道师兄可能会疑惑,为什么那些普通人敢进去,那是因为他们来此地都会服用一枚特殊的丹药。” “那这丹药我们不能服用么?”玄锦又问。 不是有了这个丹药就能直接进去么,那他们还等什么,直接去寻的丹药不就行了。 “师兄,我觉得就算我们有那个丹药,你也不会选择去服用。”彦殊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似是想敲打一番他的脑袋,他平时好生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变傻了,难道是冻傻了。 “为何?”玄锦拧眉,有些不解的看他。 “师兄先前不也是疑惑,这些人虽然有香灰香油庇佑,可未免胆子也太大了些,其实除了这些之外,他们都会食用用腐物制成的丹药,以此来滋养身体,改变体质,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惧怕阴寒之物的原因。” 长久食用附带阴寒之气的腐物,自然会改善一个人的体质,但同时也会对一个人的寿数产生极大的影响。 听此原因,玄锦面色一滞,他竟是险些忘记了这些。 先前见这城与旁地无异,除却有个什么都拜的龙神庙,其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之地都和其他地方差不多,他便忘记,此地还有个骇人听闻的传闻。 “这些人真是会作贱自己,常食这些阴邪之物,想必他们也不长寿。” “师兄所言极是,不过师兄,你确定我们现在还要进去么?”的确,如果是彦殊所言,他进去之后怕是会更加的难受。 可是,既然如此的话,“那崔莺莺为何能进去。”她不是本地人,又不会服用那样的东西,她怎么直接进去了。 “师兄,她偷拿了龙神庙的香灰,又带了块写满驱邪符咒的桃木牌,桃木是天生的驱邪之物,再加上有符咒加持,那些小鬼自然是不敢靠近她的。” “原是如此,那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无意间看见,但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在此地长久逗留,我估摸着她最多半个钟的时间应该会出来。” 这些人不被阴气侵袭,是因为有香油香灰和沾染腐物的阴晦之气所致,他们修仙之的人若没有提前准备可以抵御之物,却容易遭到阴邪之气的反噬。 像玄锦这样能动能走的,委实是因为他修为境界较高的缘故,寻常人没任何准备,只要一踏入这个地方,怕是直接昏厥,高烧不起,就算三魂丢了七魄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直说无碍,其实早已突破极限。 彦殊也知道,只不过是他自己嘴硬又在硬撑罢了,他这样的性子着实要改一改,再厉害的人物也有脆弱的时候,不学会依赖别人,那怎么能行? 玄锦之所以突然变得话多,也是因为周遭太冷的缘故,让他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所以才难免问的多了些。 不过,知道了崔莺莺是如何进去的,他便也想如法炮制,可彦殊却突然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温暖的大掌贴着他被汗水浸透的手心,指尖交汇的那一刻,玄锦便感觉有一道暖流瞬间驱散周身的那股寒冷。 玄锦觉得惊讶,不过顷刻之间,他就觉得周身暖和了许多,连带的之前的那股寒意也逐渐消散。 “你修的这是什么?” 难得的,他没有躲开彦殊牵着他的手,虽然两个大男人牵手有点怪怪的,但玄锦也实在不想放开,因为他知道一旦放开对方的手,那股寒气就会再次席卷而来。 “我修的和师兄的内功心法完全相反,所以师兄你只要握住我的手,便不会再觉得冷,这样你也不用再回头去寻香灰和桃木牌。”见他没有推开自己握住他的手,彦殊不免有些高兴,就这样一直握着他的手,那该有多好。 和他相反的内功心法,那就是属阳,没想到他二人居然是如此互补的内功心法。 第五十六章 他大概是软柿子,好捏 没过多久,他便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 这彦殊修炼的心法真是神奇至极,居然能在瞬间就抵挡住这股寒气入侵,甚至连带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有些炽热。 平时少见他运行内功,也少见他出手,唯一展现实力的也就是在收徒大典的时候,至于其他时候好像还真的没透露过太多。 不是他多疑,也不是他对于彦殊的不信任。 他只是合理的产生了怀疑而已,但他若真是有实力,为何当日还能被影子给拉下去,这也着实说不通。 可若不是他故意隐藏实力,那就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可能又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呢? 要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地方,他不仅能维持自身的灵力运转,还能影响到旁边的他。 如果他真的一直在隐瞒,又是在隐瞒什么,他主动靠近自己又有什么意图。 一直以来,他虽然对彦殊放下了戒备之心,可从始至终也知道这个人接近自己定是出于某种目的,但只要他的目的不会伤害到他,那他就无所谓。 可要是哪一天,他做出了什么伤害背叛他的举动,那不管是让他付出多少代价,他也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玄锦向来不是心善之人,更不可能在前世遭受了如此多的背叛之后,还能轻易的相信他人。 颇有些扯远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对方都没有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再说他的厨艺也不错,是个可以搭伙的人。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这个,既然他现在已经不觉得冷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已经在外面耽搁这么久的时间,也不知道那崔莺莺有没有寻到什么东西。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进去了。” “如果师兄的意思,是要和我一直牵着手一起进入那地方了,那我倒是不介意。” 彦殊难得对他露出这样调侃的神色,其实他也知晓玄锦的想法,以他这样的性子,肯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进去。 但,他是不是忘记自己之所以不冷,是因为他的缘故了,不过他若是愿意牵着自己的手进去,那他倒也没什么意见。 听他这么一说,玄锦的目光立刻落在彼此牵着的手,他都要险些忘记了这一件事。 而此刻二人十指紧扣,两两相对,看起来颇有几分暧昧,也难怪旁人看他们的眼神中都透着几分古怪,毕竟两个大男人手牵着手也的确是有够古怪的了。 说起牵手一事,他从小到大还从来没跟人这样手牵着手,就算是他小的时候也很少有这样的举动。 印象当中,只有他第一次拜入师门时,褚嬅担心他年少离家为了安慰他,在带回住所的时候牵过他的手,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我觉得我们可以松手了。”和一个大男人手牵手,的确是有些不好,想到此处他便想要将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手掌抽离出来。 就算松开之后,那股寒冷会再次席卷他,那也好比和一个男子就这么手牵着手。 可彦殊没给他这个机会,在察觉到他手指想要松开的那一刻,不仅加重手上的力道握得更紧了。 还顺势借助这份力道将他一把扯到自己跟前,他的声音有几分清冷,又带着几分道不明的情绪,“师兄,难道不觉得冷了。” 他目光炯炯,眼神似烈火燃烧般。 玄锦神情愣怔,不知所措,更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一个举动,而且看他这样,似乎只要他回答一个不字,对方就会上来对他做些什么。 他这样拉扯自己的举动,也着实出人意料,但玄锦因被迫与他靠近,所以只能朝着他面上看去,一双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就好像自己做出来什么对不起他的举动了一样,又像是想要将他看透。 在他那炽热的目光中,似有什么要从里面呼之欲出,要将他吞噬殆尽。 “你看我作甚,我只是觉得此时是个不错的机会。”他声音越说越小,好似全然没了底气,眼神也不自觉瞥向旁处。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对上那样一双眼睛,他居然只觉想要躲避,这着实不是他应该有的样子。 彦殊一声不吭,却只是一直定定的看着他,似要将他的所有全部落入眼里。 半晌未见他开口,玄锦突然觉得有些郁闷,自己为什么要怕他,他可是玄锦,天云宗的大师兄,岂能因为那样的一个视线,就输了自己的面子。 “你,你还是离我远些,我今日不去就是了。”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妥协,但他怕若自己执意要去,他又会做出其他什么举动。 彦殊低笑一声,似是被他突然开口的话逗笑了,“师兄似乎是有些不乐意,没关系,进去也无妨,师兄要是怕牵着我的手,那我不牵就是了,我到是还有别的法子可以帮师兄缓解……” “不必了。”玄锦面色铁青,看着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愤恨,什么别的法子,他倒是敢提出口。 难道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么,三番两次的调戏他,真当他听不出他这句话暗藏的意思么。 “没关系的师兄,你可以先听听我说的那个法子。”彦殊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继而又道。 “不用说了,今日不去,回去了。”他居然还敢再提,玄锦奋力甩开他的手,脸上也有几分愠怒之色。 真是胆子肥了,开玩笑居然敢开到他头上来了,这家伙接近自己不会就是为了看他笑话的吧。 其他法子,哪有什么其他法子。 真当他什么都不懂么,渡内力的方法,若不是肢体接触,便只能通过那种,那种方式……,可他是男子。 彦殊微微摇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他亲爱的师兄应该不知道,除却那种方式,的确还有其他方法,只不过效率低了些。 不过还是算了,他能想到这个方面也属实不容易啊。 其实刚才,若自己再用力些,以玄锦那几分的力道根本就是挣脱不开自己的束缚,自己也是一直在由着他罢了。 刚刚牵他手时,彦殊顺便搭在了他手腕的脉络上,他总算是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惧冷的缘故。 一切果然和他猜的一样,玄锦的七魄不全,因是受了那个术法的影响,所以他记忆也有残缺。 这倒不是太要紧的事,除却到了这种阴气盛的地方会受些影响外,于日常生活而言影响不大,以后找机会给他寻回来就是了。 自己刚才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本来他还想再缓些时候,徐徐图之,可能是因为刚才玄锦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自己的手,所以他才有了这般的妄想么。 妄想,呵,他自嘲一声低喃道,“玄锦啊玄锦,若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是不是还会像刚才这样躲着我呢。”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刚才玄锦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不一样,这是不是说明,他心中有自己一席之地,不然他又怎么会露出这么值得考究的表情。 玄锦他们回来后没多久,崔莺莺就回来了,不过看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也是没能如愿,想来那东西也不是那么好寻的。 不过这样也好,若是这么轻易的就让她给寻到了,那可就让他觉得不太妙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玄锦一直都在寻找有关童谣的线索, 他们先去了此地香火最旺盛的龙神庙,应该叫做龙神殿,因为它的规模堪比一座小型的宫殿。 来往之人皆是穿金带银的上流人家,达官显贵,他们随便用来供奉的香火都是价值千金。 要不是玄锦现场添了份足额的香火,那些驻守的道人,压根儿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从驻守道人的口中得知,下个月龙神殿主殿会有一场龙神祭天的活动,到时候百姓们会自发组成一个队伍,去迎接龙神使者的到来。(龙神的使者,可以理解为是那条龙的手下,专门帮他处理凡间事物的人) 作为添了香火的施主,那道人好贴心的和他们解释了龙神祭天的活动是做什么的,又需要准备什么,最后还问他们要不要参加,那道人笑嘻嘻的说,“只要添至足够的香火钱,便有机会面见龙神大人,这种机会可不多得……” 结果被玄锦当场拒绝了。 笑话,他看起来是那种大冤种么。 不过这龙神祭天的活动听起来跟童谣似乎没什么关联,就在玄锦一筹莫展之际。 在某人的无意提点后,他们又去了当地最有名的情报楼。 在这里只要有钱就能买到任何情报。 比起暗市的地下拍卖场,这里显然更加人性化了些,他们会通过任何方式来获取情报,然后将获得的情报明码标价。 除非你买断这条情报,不然他们会一报多卖,是个只认金钱不认人的地方。 当然,这种地方也只能买到那些已知的情报,对于那些未知的,他们也束手无策。 不过好在这一趟来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至少他们知晓了第一个传播童谣的人,这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知道了第一个传播童谣的人,就能抓住这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要得说行走江湖还得有足够的金钱啊,不然口袋空空,什么线索都拿不到,只能干着急。 慕离万分感慨,要说有钱还得是大师兄有钱,随随便便掏出来的东西都价值连城,先是重金进寺庙,后来又花几倍的价格买断了消息,就这魄力,不愧是皇子出身。 他们既然知晓了那第一个传播童谣的人,那自然是要开始寻人的,可是那人却不是很好寻。 接连几日都一无线索,好端端的人总不能人间蒸发,无论是活的还是死的,总会是留下线索的。 可是这几是他们去寻的时候,不是根本就查无此人,就是这人早就搬离了住所,总之根本就没一条能用的线索。 大家都看得出玄锦最近心情很不好,或许这次的事情,是他人生当中遇到的最大的挫折。 后来几日,玄锦偶尔会一人去寻,有时会让慕离陪他一起,但却绝对不会单独和彦殊一起行动。 其实这几天他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但一直也没敢说,他也不知道大师兄和五师弟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人先前关系不是蛮好的嘛,怎么自从那日回来之后,两个人之间就怪怪的。 要说那是回来之后,慕离一度以为自己也是被他们当成软柿子好拿捏的。 因为他们才来不过几个晚上,自己就轮流和他们三个人分别都住了一回。 先开始是五师弟,说是要和自己商量事情,那天就是他和自己说了那个不靠谱的建议,自己才和崔莺莺亲近的,结果呢。 这倒也就罢了, 毕竟是自己先想太多才导致那种悲惨的收场,也怨不得旁人。 可后来第二天晚上,就是他们两个出去的那个晚上,也是五师弟把那个小孩拎到他房间的,说是晚上和大师兄有事情要处理。 结果等到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之间,就感觉自己被人拖着,他还以为自己做的什么噩梦呢,结果第二天早上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了大师兄的房间里。 而原本和他一间房的小时小朋友,却和他的五师弟睡在一个房间。 这造啥呢?感情自己晚上就被人这么拖着,拖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他到底是该说自己是荣幸呢,毕竟每个人都跟他睡过一个房间,还是该说自己遭人嫌弃呢,因为怎么总是有人跟他换房间。 原本他是想问问的,可那天醒来之后,他发现大师兄脸色不太好,便不想上赶着去触他霉头,也就没问。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后来几日他都是跟大师兄睡在一个屋子里,虽然对于大师兄大方的把床铺的位置让后给自己,他自己则是睡在稻草上的行为有些感动。 但是,也是自从那天起,五师弟总会说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又似在打趣自己,又似是在自己和套近乎,反正就是挺奇怪的。 然后这个时候,他们就会遭到来自大师兄的一记白眼。 说实话,整日处在这种有些压抑的环境里,慕离觉得自己都快神经兮兮的了。 而且经过他的观察发现,好像也是自从那天起,大师兄似乎有意无意的在躲避和五师弟之间单独相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第五十七章 前尘往事 大梦前尘: 平成一百三十六年秋天,本该是一个硕果累累丰收的季节,却发生了千百年来都不曾有过的大事。 这一年也是天云宗创教立世以来的第一千两百二十三个年头。 天云宗在仙门百家心目中,就如同定心石,有了天云宗做后盾,那他们仙族也定能长久安稳。 为何大家如此崇拜这天云宗呢? 先不说天云宗已有的十来位登仙之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不是他们这种修仙者可以比的,就是他其下弟子的实力也不是旁的宗门可比。 天云宗就该是仙门百家之首,也应是带领百家宗门走向恢宏的天下第一宗门。 所以没有人会觉得拥有这般实力的宗门会走向衰败,甚至走向灭亡。 可偏偏就是在这么一个看起来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魔族攻占了天云宗的还将新任掌门溪言斩杀于宗门石碑之前。 这在当时是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此消息一出,仙门百家一片哗然,不少门派纷纷缴械投降,不敢在与魔族对峙。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溪言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人,本是天生仙骨,又是仙人转世,其实力和天赋,更是这百年最有望登仙之人。 在说着天云宗,溪言也是续他师尊褚嬅仙尊羽化后,当世最强之人,没有之一。 可就是这么一个厉害至极的人物,居然被人那么轻松的斩杀,甚至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这又怎么能不引起轩然大波呢。 而斩杀他之人,正是新任魔君,同时也是先魔尊的遗腹子,拥有先魔族天魔一族最后的血脉,被后人唤作嗜血魔尊的彦殊。 彦殊的上一任魔尊,是叱咤三界的阿比若魔尊,那也是个极为不好惹的人,所以说未曾和仙界正式宣战,但来往数年也是纷争不断。 但不过几十年,阿比若的名字就彻底消失,转而就是魔界传来新继任的新魔尊。 阿比若突然的销声匿迹,有人猜测是被新任魔尊彦殊给杀了,也有人说是被他囚禁了,还有人说阿比若早就已经死了,之前那个只不过是傀儡罢了。 天云宗的覆灭,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新上任的魔尊的厉害,也是他们所有人噩梦的开始。 原本仙魔两族虽纷争不断,却少有这般大动作,再者魔族不比往昔,魔力更是面临枯竭,所以也少会主动挑事。 这新上任的魔尊,不仅不畏惧魔力的枯竭,甚至还主动挑起了事端。 也不知他和这天云宗究竟是有何恩怨,第一次出山便突袭整个天云宗,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更是当着天云宗众多弟子的面,将他们的掌门溪言斩于剑下。 更不知他斩杀了溪言,又血洗了整个天云宗,却独独留了一处院落,也不知他为何又在山中寻了五天五夜,又是在寻的什么? 他做出的任何举动似乎都不能按照常人的理解来理解,这位新上任的魔尊,不仅残忍嗜血,浑身上下也透着古怪。 自古以来仙魔两族本就势不两立的,彦殊这一番高调的血洗了整个天云宗,不仅惹得不少正道之士百般唾弃,更让他们想联合起来对付他。 但还没等他们整顿战旗,商量好对策,这魔尊彦殊竟是又血洗了其他宗门,其中为首的最为惨淡的,当属下风光一时的四大宗门之一,鬣阳宗。 宗门上下百十条人命无一幸免,这魔尊彦殊竟是连一条狗都不曾放过,其手段残忍至极,整个宗门无一活物。 但要说最惨的,还得是鬣阳宗掌门以及他的女儿,也不知道这两位是如何得罪了这新任魔尊的。 先前那一趟血洗,这彦殊竟是留了这二人的命,却不是心慈手软,而是让人把这二人活生生砍去四肢挂于山门之上。 还听说,因为是修仙之人的缘故,哪怕是被砍去四肢,这二人还不曾死去,日日叫的撕心裂肺,直骂彦殊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当时有不少百姓看见,都被吓得魂飞魄散。 最后还是彦殊觉得烦了,命手下朱颜去挖去他们的眼睛,又拔了他们的舌头。 然而没过几天这对父女就死了,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死,还是因为听到了什么,被吓死的。 还有几家宗门所以也被他血洗了一通,但都没有落得那样的下场,想来是鬣阳宗太过高调的缘故,才引到彦殊不满。 不过短短半月之间,魔尊彦殊的名头就传遍整个三界,多少人只要提到他的名字就害怕的不得了。 后来有人发现,以鬣阳宗为首,那些被彦殊血洗的宗门,都是曾经和天云宗交好的宗门,或者说是和天云宗那位已经被彦殊斩杀了的掌门交好之人。 也不知道这位素来有贤明的天云宗掌门溪言,究竟是在何处得罪了这位混世魔王,连与他交好的人都深受牵连。 而且得罪这混世魔王的下场着实太惨。 为此,不少宗门为了明哲保身,便极力撇清他们和第一宗门之间的关系,生怕自己也落得那般的下场。 但也有不少人对此深恶痛绝,他们觉得彦殊所为,有违天道,随随便便就能伤害那么多条性命,就算是魔族也是罪大恶极。 这些人当中多数是为溪言打抱不平的,作为曾经的天云宗掌门,在外声名远扬,为人和善,又是个翩翩君子,有不少子弟都受过他的恩惠,自是要为他报仇。 可他们终究没能翻起多大的风浪。 以彦殊的雷霆手段,外加他实力强悍至极,只要那些人感到出些许的动静,下场必定凄惨万分,长久以往竟是没有人敢在为溪言出头,逐渐销声匿迹。 大约是过了有一两年的时间,当时的仙门世家已早已换了一波人,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出那魔头和天云宗掌门之间的恩怨纠葛,总之那件事情一瞬间就开始闹得沸沸扬扬。 不过时隔至今,人们终于知道彦殊和溪言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也知道他那时在山上寻了五日,究竟是在寻谁。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的最后居然还牵连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是百年前天云宗的一位弟子,听说他曾经是溪言的师兄,也是褚嬅仙尊座下曾经天资卓越,最后却早早没落的大弟子,玄锦。 然事情已经过去百年,这玄锦也去了有几十年之久,谁也没想到彦殊屠杀天云宗满门,居然是和这个人有关。 玄锦此人,曾一度成为他们修仙界的耻辱,是多少人闭口不谈的人物。 但又有谁知道,这位曾被天云宗除名了的大师兄,在百年之前,可是天云宗乃至整个修仙界最有望飞升之人。 他的天赋可是比他的师弟,也就是后来的溪言可是要高出好多,也不知道他这样的一个人物究竟在彦殊和溪言之间,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说到此处,酒肆说书人故作玄虚,停顿片刻,只等观察这些人的神情。 看他们据是一脸期待接下来的故事,他自是有几分得意,想他还是活的够久,才能将这个真实的故事娓娓道来,讲给他们这些小孩子听。 果然,他这一停顿,这些孩子就立刻坐不住了。 “你快说,这玄锦和彦殊还有天云宗掌门溪言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见他故作玄虚,少年们也是纷纷等不及,只想等着听接下来的故事。 见少年们一个个急躁的神情,说书人脸上神情有几分得意,又一拍案板,道,“说起这个,就要再谈起一桩旧事。” 原来在百年之前,当时的掌门还是褚嬅仙尊的时候,这位名叫玄锦的弟子,是他座下实力天赋最高之人。 “我有问题,既然实力天赋最高,为什么最后继承天云宗的,会是那位叫溪言的?”一位少女举手发表了自己的疑惑,自古以来不应该是天赋最高之人坐上掌门之位么。 说书人语气顿了顿,笑道,“且慢,请听我说完。” 原来这位曾经的大弟子,溪言的大师兄玄锦,少时却是出身当时的南梁皇族,八岁便拜入褚嬅门下。 当时他是褚嬅的第一个弟子,小小年纪便是天生灵力,天生仙骨,修为境界也是远超同龄人,这样的一个天赋实力,就是往前看百年也是无人能及的。 为此,褚嬅对他颇为上心,天云宗的一应事务也都是交给他来打理,当时有不少人都觉得天云宗定会交到他手里。 这玄锦听说是个极为寡淡之人,又因出生皇族,打心底便看不起出身低贱的师弟们,经常仗着自己的天赋修为,欺压宗门内的其他弟子。 因此,天云宗当中有不少弟子都不喜欢这位大师兄,转而对当时还是二师兄的溪言,十分敬仰。 但碍于,这玄锦修为境界着实超出同龄人一大截,在他十七岁那年,居然就踏入了谪仙境,这可是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 “十七岁,谪仙境,这个叫玄锦的到底是不是人,他简直像一个怪物。” 不少人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十七岁便入谪仙境,这是何等的天赋,大部分人十七岁能进入闻仙境,已是天赋卓越的了。 “是啊,他的天赋好的确实像一个怪物,但是苍天有眼,在他二十二岁那年,他意外的失去了自己的仙骨,又失去了一身修为,从此没落成一个废物。” 众人不免唏嘘,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子,一夕之间失去了所有,怕是受到无比剧烈的打击吧。 也的确是如此,当年的玄锦在刚开始失去修为的时候,还曾经幻想过能重头再来,可身边人的冷嘲热讽,疏离和厌恶,都让他深刻的陷入了自我的否定之中。 他沦落为一个废人,每日遭受旁人的欺凌,却连丝毫还手能力都没有,曾经高高在上的天才大师兄,变成了天云宗内最废的废柴一个,绕是谁也没有办法缓解心中这巨大的落差感。 玄锦整日浑浑噩噩,也不与师门其他弟子交流,整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时不时发泄自己的脾气,听说当时他因为生气,还打骂了好几个内门的弟子。 当时,还是天云宗掌门的褚嬅下令将他关起来,这才没有让他迁怒于其他人。 而后的几年,褚嬅的二弟子溪言却突然实力崛起,不仅修为突飞猛进,还远远超过了之前的玄锦。 虽然天云宗自来有掌门大弟子继承宗门的传承,但玄锦已废,谁都可以看出来溪言绝对会成为天云宗的下一任掌门。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玄锦这个人物本该淡出大众的视线,可在这个时候,天云宗内部却突然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 原本一直被关在自己住所的玄锦,不知怎的居然在暗地中勾结魔族之人,让魔族之人从天云宗的内部结界,攻到了天云宗秘术阁,险些惹得天云宗沦陷于魔族之手。 要不是当时溪言反应迅速,带领弟子们迅速反击,天云宗怕是要损失惨重。 这玄锦本就是个修为被废之人,居然因为此等之事而心生不满,从而报复整个宗门,可谓心狠毒辣。 因此,褚嬅仙尊一怒之下,直接将玄锦从天云宗除名,而大弟子的名头自然是落在了溪言的头上了。 往后的数十年间,关于这玄锦的事情到少之又少,只是有传言说,他被关在了天云宗的暗牢、也有传言说,他因受打击太大,疯了、还有人说他回了南梁,娶妻生子了。 反正当时也是众说纷纭,并没有人在意这位曾经有多辉煌的天云宗大师兄结局究竟是如何,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是生是死,与他们并无关联。 后来褚嬅退位,溪言执掌整个天云宗数十年,一直兢兢业业受百家姓门爱戴。 “我有一个疑惑,这个叫溪言的人天赋不是比不上玄锦么,为何他能变得那么强?” “这位小友确实是问到点子上了,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之前一直流传的版本,其实在这个彦殊去寻仇之后,另一个版本也流传了出来。” 正如他所说,溪言一开始的修为天赋均是比不上玄锦的,他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修为远超于玄锦,是因为当时玄锦的仙骨,就是此人施法转移到自己身上的。 有了仙骨之后,他自然能修炼迅速,直至走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还有当初说玄锦勾结魔族,也是这个叫溪言的暗中陷害于他,实则是他自己担心玄锦恢复修为,和他争夺大弟子的名分,争夺未来的掌门之位。 听说当年玄锦被陷害,还和鬣阳宗脱不了干系,鬣阳宗掌门之女崔莺莺一直和溪言暗结珠胎,在私底下陷害玄锦数次,败坏他的名声,让他成为众矢之地。 还有其余宗门,大多数曾经打压过,欺辱过玄锦的。 至于这彦殊和玄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倒是尚不清楚。 只说听说后来彦殊发了疯似的寻找他,甚至将整个缥缈峰翻了又翻,也没能找到那个人的下落。 坊间传闻哦,说是这两个人关系斐然,这魔尊似乎是对玄锦有着不可言说的情感,但也是坊间传闻,毕竟作为故事的主人公的玄锦,早已经死在了天云宗的暗牢之内。 后来怎么样,大家知道的就比较少了。 只知道在那位魔族离开天云宗后,踪迹就开始变得缥缈不定,等众人都开始逐渐淡忘这位新任魔尊之时。 边陲虚天谷竟是散发一阵奇异光芒,在这光芒的笼罩过后,各地气候突发异常,竟出现晴天下冰雹,水流逆行而上的现象,这都是极恶的征兆。 那一天,其实是彦殊终于能找到改变他们命运的法子。 用自己毕生修为和血脉作为引子,血肉重塑时空之门,将一切都回到玄锦十七岁,回到那个他们还没有相遇的开始。 第五十八章 醉仙楼 享受安乐,而不时常警醒于自己之人,注定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人生在世不过如昙花一现,有的人匆匆来去,有的人匆匆过已,但想过什么样的人生,要过什么样的人生都是由自己来决定。 正文: 先头提起那第一个传播童谣之人,这人可着实不太好找。 他们接连寻了几日都没能寻到此人,就仿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前几日,他们倒是寻了不少线索尼可是这些线索一一追查下来,却都是废的,没有一条是正确的。 而他们这几日全是白忙活,白白浪费了那些时间。 也不知道这些提供线索之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是不想他们寻找到此人的下落,还是真的不清楚这些线索的真实性。 但不管怎么样,也不管这个线索是真是假,总得要先探查一番,才能好做断定。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凭空消失,就算是他们仙门之地,羽化飞升也是会留下存在的痕迹的。 他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又没有灵力,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呢,就算是死也得有尸骨。 玄锦觉得,这其中定是还有猫腻。 指不定背后有人将他藏起来,故意不让他们寻找,或许那个人就是整件事件的幕后之人。 其实关于这幕后之人,玄锦一直有个猜测,他觉得南铭煊赫的嫌疑最大。 因为那首童谣里面就提及了龙这个字,当然没有绝对的证据,他也不能直接下判断。 但是总是这么找,总归也不是个办法。 一个月总共三十天,他们寻那人踪迹就足足耗费了五天的时间,若是再找不到,便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到时候便会变得更麻烦了些,也不知道要在此地耽搁多久的时间。 接连几日都没能得到正确线索,慕离也只觉得可惜,只不过他可惜的是玄锦当初花重金买断那条消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 还得是大师兄有钱,他付出那笔重金是天云宗一个月的开支,那得是多大的一个数字,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唉,他就是心疼钱而已,也承认自己就是个俗人,这世上没有钱真的过不下去阿。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某天,吃腻了饼子的慕离,趁着玄锦不在,便带着小时两个人出去卖肉,却意外的从屠夫的口中得知了他们一直寻找的那人下落。 于是,他连忙火速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玄锦他们。 也就有了,现在这个场景, “你们问起这个,说起来有不少天了,我记得那天好像还下了点小雨,我本来是要早早收摊回家的,结果就看见你们想要找的那个人。” “我记得那个人好像是叫董杰,他住的地方离这边好像也不远,倒是个长得蛮斯文的男子。” 他口中所说的那个董杰,正是他们这么多天来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玄锦眸光微亮,看来这次他们是真的找到了此人的线索,“你是如何遇见那他的。” 屠户摸了摸下巴,目光扫视了他们一眼,半晌未开口,似乎是在等什么。 玄锦蹙眉,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说,就看见彦殊从身上取出一贯钱扔给屠户,“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屠户掂量钱的重量,不由喜上眉梢。 “那个叫董杰的,原本是个孤儿,家一直住在城东附近,他倒是个识字的,之前给几个孩童启蒙开课,倒也能挣不少钱。” “不少人在私底下都唤他董先生,但这个人生性孤僻,和谁都不太往来。” 那天天气灰蒙蒙的,屠夫出摊不到一个时辰,天空就下起了小雨,眼见的雨势逐渐变大,他便想着赶紧收摊回家。 正巧就撞见陈妈妈,也就是醉仙楼的老鸨,领着几个打手,从城西一路往醉仙楼里走,边走还骂骂咧咧的说些什么。 这屠夫呢,耳朵倒是个灵敏的,就听见这老板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赔钱货还敢跑,真当自己还是什么教书的先生,你欠下了一大笔银子,我还没有找你要,居然敢跑,真是活腻了。” 就听这么几句,屠夫也没太在意,估摸着又是那个还不上钱,最后被卖到醉仙楼的。 这种事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他们都已经司空见惯,自然一开始也没当回事。 不过这能被卖到醉仙楼的,那样貌品行也都不会差,屠户便想着看上两眼,瞧瞧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貌。 然后便认出来那人的身份,只是他看到那个被拖在地上的人后,也是一脸唏嘘。 那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唯独一张脸还算得上干净,他眼睛死死的盯着陈妈妈,似是不甘心。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去了那样的一个地方,他能不能完整的活下来还说不定,又何苦自作清高。 拥有满身傲骨在那样的一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是玄锦他们问,他都快想些忘记这件事情了,他才不管那个叫董杰的人,会落入什么样的下场呢。 反正进了这醉仙楼的,要不在房间里躺着,要不在乱葬岗躺着,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你的意思是说,你眼睁睁的看见董杰被醉仙楼的人给拖了进去。”玄锦语气加重又强调了一遍。 屠户以为玄锦觉得他冷血,才眼睁睁的看着人被拖进去,他解释道,“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掺和,都是他们醉仙楼内部的事情,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 再说了,这醉仙楼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他去造次,那董杰自己欠了一屁股的债,落进了这么个地方,能不受饿挨冻,不比饿死街头的下场好。 想到这个,那屠户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腌臜之事,模样看的叫人有几分作呕。 这醉仙楼,就是人间的青楼,专门做那皮肉生意的,还有这老妈妈自然就是老鸨。 没想到他们寻了几只苦苦寻不到的人,居然一直待在这烟花柳巷之所,也难怪他们一直找不到人。 可那董杰不是个男子么,那些人把他拖到这醉仙楼来做什么?难不成是当个杂役? 自然不是了。 见他们脸上就是一阵的困惑,这屠夫贱兮兮的笑道,“几位仙人是从外地来的,有所不知啊。” “这醉仙楼可不仅有美娘子,还有俊俏小馆、妖童美奴,想来这董杰定是当了小馆,以后也是个伺候人的主,那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醉仙楼是这座城里最大的销金窟,能成为这个地方的小馆,那自是有专人供着,细细养着,可不是享不尽荣华富贵么。 “不过,最近我也好久没去,听说醉仙楼里来了不少新人,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 这屠户自顾自说着,丝毫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他面前的玄锦,脸上是何等的阴云密布。 丝毫都不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冲上前去把这座醉仙楼给一把火烧干净了。 他虽然从幼时就去了天云宗,可对于人间之事多少还是知晓的。 可在他的认知里,青楼中都是些因为吃不起饭而被卖进去的苦命女子,或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讨客人欢心,或没有一技之长的,便以色示人。 大多数的女子进了那个地方都不会有好下场,可他从未想过他所了解的青楼,和真正意义上的青楼是两个概念。 若是只有一些妓子小倌便罢,可是这种地方居然还有妖童美奴,这是多么的丧心病狂。 为了满足某些人的一己私欲,居然害得那些孩子沦落为——,简直是有违公序良俗。 这老鸨什么生意都做,真不怕遭报应。 晓得他是在同仇敌忾,可是这世间有这样的地方千千万,他总不能每到一处都如此的气愤吧。 彦殊内心暗叹一口气,玄锦在某些事情上还是太过执拗,有时候太过执拗,反而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就像他前世之时,若是能不那么执拗,能听从自己说的话,和他一起离开那个地方,那他们也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不过他要是不执拗,那也不是玄锦了,他喜欢的不正是他这一份执拗么。 说起这个,他自己不也是一个执拗之人,耗费了自己的全部修为和内力,才换来与他重头相遇的机会,说什么他都不舍,也不能在与这个人分开。 彦殊的目光悄然落在玄锦身上,瞧他仍因为气愤而有些发红的脸,便不自觉露出一抹浅笑。 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不管他记不记得他们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只要他在自己身边,那他前世所做的那些就没有白费。 玄锦一回头,就发现彦殊嘴角上扬,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顿时觉得有些恼火。 为什么今日与他一起的,偏生是这个家伙,这几日他本就对彦殊一直避着,更不愿与他单独相处,没想到这次两人却是一组行动。 今日他们来,本是兵分两路,原本按照以往他和慕离一起就行,但却不知道崔莺莺突然发什么疯,指名道姓要和慕离一起,还得带上小时。 他又不好当众反驳些什么,若说多了,还以为自己故意冷落彦殊,虽然他的确是有几分故意。 那日他的所言所语,连续困扰了他好几次,他摸不清也算不准彦殊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若是师门兄弟,那样的话语用来开玩笑,未免也过了些。 若是朋友知己,日常打趣未免太显暧昧,其实最让他心烦的倒不是因为彦殊,而是因为他自己。 他自己也道不明,说不清心头那股悸动是为何,但无论怎么样,他都不能任由那股悸动肆意生长。 或许他真的就是打趣自己罢了,是自己想的太多,自己也不该如此自作多情。 崔莺莺非要点名和慕离一起,其实玄锦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想来她定是还不死心,还想继续寻找那东西的下落,毕竟上次去暗市,她未能寻到的东西,所以她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她也不是喜欢慕离才带上他,毕竟带上慕离这个蠢货,总比带上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要好些。 只要她随便找些什么话搪塞过去,便不会引起慕离的怀疑。 不过这次,他也是留了心眼的,在慕离的身上留下了自己的灵力,若是他遇到什么危险,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他所在之处。 “行了,你只要确定你那日见到的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还有他就在这个醉仙楼里就行。” 玄锦收敛情绪,与其让这种无谓的事情耽搁他的时间,还是尽快找到那个叫董杰的人才是重要的事情。 屠户脸上还有些意犹未尽,在听到他的话后,先是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确定我当时见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你们所找的那个董杰,只是你所问他现在是不是还在醉仙楼,我可不敢打包票。” 毕竟,若是那人因为伤势太重,死了被埋在某个地方,他又如何能确定呢。 再说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外乡人,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多,不然影响邻里和气,那他还怎么做生意。 玄锦冷哼一声,知晓他不会再透露更多,便作势就要往醉仙楼走去。 他倒进去看看这等腌臜之地,究竟有多么污秽,到底要不要他一把火给烧了干净。 瞧着他一往直前的样子,彦殊默默的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二两银子扔给那屠户,并快步跟上前,走到玄锦旁边。 这醉仙楼建筑得富丽堂皇,七层亭台楼阁熠熠生辉,犹如一座璀璨的宫殿,真是好大的手笔,难怪说是此地最大的销金窟。 只不过这背后之人肯定不止一个,指不定又是哪个名门望族的,毕竟一个普通的老鸨如何能够担得起这么大的醉仙楼。 现下还是青天白日里,这座阁楼挂满了彩色布条和铃铛,风吹动之时彩旗飘舞,铃铛声清脆入耳。 距离此楼不过二三丈的距离,便能听见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丝竹之声,连同嬉笑打闹的靡靡之音。 好一个醉仙楼,好一个白日宣淫,好一个销金窟,果真是名不虚传。 第五十九章 生气╰╯ 醉仙楼,这名字倒是起的颇有意思。 意思是神仙来了,都能沉醉其中的意思呗,那怎么不开个酒楼,毕竟喝醉酒也是一种醉,岂不更贴切。 这满楼彩旗飘飘,透着奢靡之风,原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弄得这般张扬,也未免太招摇过市了些。 若,有人听到他心中所想,怕是要说他是少见多怪,这烟花之地若是不扮的张扬些,如何开门迎客,如何吸引恩客驻足。 “师兄,我们当真要进此地。”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跟上前来的彦殊,在他身旁道。 他倒是无碍,就怕玄锦进去之后会有些颠覆他的三观,毕竟这里可不是普通的青楼。 原先玄锦是有几分犹豫,但彦殊突然发问,玄锦只当他又在调侃自己,或者又要戏弄自己,便心一横。 再说他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此番就是龙潭虎穴,他也是要闯的。 于是他不理会彦殊言语,只快步向前走去,独留一个潇洒的背影。 见他如此脾性,彦殊微微摇头,难得的眼眸染上几分笑意,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有多么的幼稚么。 亏他重活一世,脾性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你才像个孩子,你全家都像孩子) 自己只不过说几句话,就故意要给自己撇开关联,这次自己也不是对他有什么恶意,只是提醒他罢了,希望他进去之后不要后悔。 然而,玄锦刚踏进去,就十分后悔自己的举动,这里着实颠覆他的常识。 甚至,进来时的一腔热血翻涌,也逐渐退散,转而有几分不知所措。 原以为楼外已经是富丽堂皇,让人眼花缭乱,谁知进到里面,才更加让人惊叹。 进入大堂,便能直观的看到满楼飘荡的红色丝带,随着阵阵微风摇曳,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大堂正中央树立了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铺满了羊毛编织的华丽的地毯,舞台正中央几个长相出挑,身姿轻盈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她们身上说是穿着衣服,不过是裹了一层薄薄的轻纱,每当光线照射下来,便能隐约瞧见纱裙下曼妙的身姿。 每每舞动身姿,便有一大片人拍手叫好。 然,还没等他出口一句伤风败俗,周围就有人将他团团围住。 “这位公子看着倒是面善,是第一次来吧,今日还真是赶巧,我们这的头牌翠烟姑娘等会要登台演出了,公子有眼福了。” 这女子看着不年轻,应该不是迎客的姑娘,想来就是那屠户口中所提到的陈妈妈。 自他进门起,这陈妈妈的眼睛可就一直等着玄锦发亮,甚至都堪堪有几分入迷,这才没在第一时间就上来迎他。 想她看尽天下美色,居然还未曾见过有这般颜色的,真是想叫人不注意都难。 这长相和身姿,无论她楼中哪一个比起来,都会黯淡失色,这简直不似人间俗物,倒像是仙人。 玄锦无意欣赏美人登台,更不会对台上的演出感兴趣,管他什么翠烟不翠烟的,他来又不是寻欢作乐的,他是来找人的。 他微蹙眉头,耐着性子问道,“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董杰的男子。” 听他提起董杰,老鸨的脸上的笑容讨好瞬间消失,“公子这是说哪儿的话,我们怎么会有公子要找的人。” 见老鸨矢口否认 ,玄锦不仅微蹙眉头,话语也带上了几分质问,“有人亲眼看见你的人把董杰给拖了进来,你说他不在你这?” 老鸨面色微冷,话语间带上一分嘲弄,“原来公子不是来看演出的,倒是来我这里寻人的。” 见她知晓,玄锦立刻点头,又道,“自然是来寻人的,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少说废话,你只需告诉我,董杰是不是在你这里。” 老鸨低笑两声,似是被他这番话语给逗笑了,“公子真是说笑了,我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衙门公堂。” “公子要找什么人,尽管去衙门去找,跑到我这里算什么。” 玄锦面色冰冷,死死的盯着老鸨,老鸨也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两人就这么对视足足有八秒之久。 “你不说,是不是你把他怎么样了。”玄锦默默撇开视线,不愿再与此人对视。 见他撇开视线,老鸨脸上染上几分笑意,到底是年轻人。 “什么怎么样,公子可不要栽赃陷害,我们这里可是正经生意的,公子说的那人我确实没见过,若有人说见过那人,公子尽可拉来让他与我对峙,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诬陷我们醉仙楼。” 对峙,一对峙事情不就闹大了,虽说他是为了调查才来的此地,可若是被人传出去他去了烟花场所,岂不是有辱他的名声。 好不容易他才挽回一些名声,再者,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不是怕解决不了,只是难收场。 那老鸨是打定主意他不会找人与她对峙了,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见他沉默半晌不言,老鸨又道,“公子若是来消费的,我必定给公子安排到位,可若公子是来找事的,那我们可恕不接待。” 恕不接待,她居然下了逐客令。 自己不过就问了两句,她这开门做生意的,还要把人给赶出去,简直毫不讲道理。 玄锦此人,一向对女子的忍耐度更高一些,但也仅限忍耐度。 此人三言两语就要赶他走,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再说,一个能开这种腌臜之地的老鸨,又能是什么好人,若不是修仙之人不能随意对普通人动手,他定是要揪着她脖子,逼迫她说出董杰的下落。 此时一只玉手拦在他面前,阻隔了玄锦看向老鸨的视线,随着那玉手的视线望去,竟是刚进来的彦殊。 玄锦有几分不解的望他,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下一秒就见他快步走到他前面的位置,对那老鸨客气道,“还望这位妈妈赎罪,我哥哥是个直性子,说话向来快言快语,不是有意得罪妈妈的。” “我们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寻人的,只是早就仰慕妈妈这里的醉仙楼了,有恰好看到翠烟姑娘登台演出,妈妈帮我们安排一个僻静之处,在安排些瓜果吃食就好。” 彦殊声音柔和,听着叫人如沐春风,更何况他长相本也不差,说起这番话来,对着老鸨很是受用。 这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这么礼貌,长的也好的公子。 老鸨脸上又恢复了笑意,心里却不由的盘算起来,“既然这位公子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也不会多计较,不过你家哥哥的确是性子急了些,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些。” “这样吧,公子既然说要找一处僻静之所,海棠、竹青你们两位带客人上楼,好生伺候着,万不可出差错。” 待等到他们上楼时,他们才知道,老鸨口中所说的海棠、竹青都是什么人。 到了地方还未坐下,玄锦的手指便再也忍不住,恶狠狠的剜了一眼进来伺候两人,“你们两个先出去。” 这老鸨,竟是特地让两个小倌来伺候他们,当他是好男色之人么。 (难道你不是么,你不是之前喜欢你师尊褚嬅么。 玄锦:呸,不是,我只是以前喜欢过师尊,师尊恰好是个男子而已,不代表我好男风。 哦哦,好吧??_??`) 见他憋着一肚子火,又不得发作,满脸铁青的模样,彦殊不由在旁低笑一声。 虽然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这妈妈倒是个眼光毒辣的,一眼就看出他和玄锦对女子不感兴趣。 那是自然,这老鸨能在这里开这么久的店,自然是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只要是头次进来的,看到多少美人在台上翩翩起舞,定是会多看几眼。 可玄锦只是先头瞥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可见他对台上女子都不甚感兴趣。 至于彦殊,他连台上一眼都未瞧,目光却一直落在玄锦身上,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这个人是什么感情。 说是哥哥,怕不是情哥哥,这两个人若是一对,那他们来逛这醉仙楼,倒真当是有趣极了。 听见玄锦要让他们出去,那海棠、竹青两人却是互相看了一眼,未听从玄锦所言,而是快步走到玄锦跟前,“公子可是嫌弃奴笨手笨脚,奴可是最会伺候人的,公子可不要嫌弃奴。” “奴这手弹琴可好听了,公子要不要听一首,奴会的可多了,就让奴来伺候公子。” …… 这二人一左一右,将玄锦围在中间给环住,也不知这二人吃什么长大的,明明是男子各个柔若无骨的。 往玄锦身上依附还不够,竟还要伸手往他衣襟中探去,为此玄锦大惊失色,一个挥袖直接拉开他们的距离。 “你们要做什么?”他一张脸泛起丝丝红晕,饶是他没经历过这些,也知道他们想要对他做什么。 可怜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到过这种场景,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怪他如此,他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直接对他上手。 彦殊端坐在椅子上,手指轻捏杯盏,却只是看着,丝毫没有想上前帮他解围的意思。 寻常自己待他太过温和,所以才让他对自己如此,也是要叫他吃些苦头,才知道他以往待他有多谦和。 可他若是真如自己想的这般自若,手中的杯盏也不至于出现了裂纹。 那唤作海棠和竹青的二人,被玄锦推开后,竟是还不肯放弃,又附身往他跟前凑,就冲着他这张脸,也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玄锦下意识捏紧拳头,想给他们一人来上一拳,可他也明白他并不能这么做。 先不说这两个都是普通人,又没犯过什么错事,就是真的犯了错事,他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所以他便只能一边闪躲,一边出言道,“不要靠近我,离我远点。” “公子,奴真的会伺候好公子的,你就相信奴一回。” 相信,相信你个鬼,玄锦脸色铁青,刚想开口咒骂,却无意瞥见彦殊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喝着茶。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以及他说的那些话,若不是他说要上来看演出,至于变成这样,玄锦一时便只觉难压心口的愤懑,“你们怎么只缠着我,那人你们怎么不缠。” 眼见玄锦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彦殊默默的放下茶盏,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两个人。 原本这二人还想凑上去,但一看他那神情动作,便知此人不大好惹,竟是硬生生没往前。 “大师兄,何必辜负他们的一番好意,说不定他们能让大师兄高兴呢。”彦殊眉眼低垂,似是真的在劝他接受这两人。 听到彦殊此言,那二人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要往玄锦身上凑,玄锦却是退后一步,狠狠的瞪了彦殊一眼,冷声道,“我有洁癖,不喜欢别人伺候,你们两个赶紧出去,不然我会对你们动手。” 感受到玄锦身上突然而来的杀意,二人皆是一阵后怕,只好匆匆离去,独留他和彦殊两个人在此。 待他们走后,玄锦眯眼望他,眼神不善,“你什么意思?” 彦殊耸耸肩,不明所以道,“大师兄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我能有什么意思。” 二人之间气氛有些僵硬,先前几日二人很来便很少言语,玄锦也是有意避着他,如今两个人在一处,竟是更显低迷。 “你先头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辜负谁的好意了?”玄锦不是傻子,知道彦殊所言不过就是借着旁人,打着其他幌子。 要说他辜负的好意,那可就多了。 彦殊却是突然的朝他笑了笑,“师兄言重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是师兄自己想多了。” 想多了?但永远是他真的想多了,可彦殊的态度明显和之前有不同,他刚才说的那句话,着实令他觉得气愤。 看到他被纠缠,不仅不上来帮他,还坐在那里看戏喝茶说大话,他们难道不是,不是朋友么。 第六十章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对于弱小的人来说,美貌是一种罪恶。——前言。 玄锦一时语塞。 就算他们不是朋友,那也是师门兄弟,他怎可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旁人的纠缠之中呢。 一点道义都不讲。 然, 彦殊自顾自喝茶,似是没发觉他情绪,悠哉悠哉的一副好不休闲做派,瞧这模样倒真一副世家谦谦公子的样子。 听到楼下传来些许动静,他向下瞥去, 这老鸨说的果真不错,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楼下舞台,而且比起楼下人堆似的,这里显然敞亮多了。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唏嘘,紧接着就是不少人高声呐喊,“翠烟姑娘,翠烟姑娘出来了……” 果然,不少人都是为了那个翠烟而来。 这些呐喊高呼引得玄锦不自觉也向下张望,他目光落在那舞台中央站着一名蒙面美人上,她姿态端庄,举止间更是透露几分出尘之势。 的确是个美人,哪怕是蒙着面,也能看出她出尘容颜,只是那眉眼之间,却像极了某个人。 所以他只看这一眼,便不由缩紧瞳孔。 此人一双眼睛真正是像极了师尊,若不是性别不对,他都要怀疑此时此刻站在台上的那人,就是褚嬅。 彦殊微微收敛视线,目光瞥见他右脸,见他有些失色的神情,他眸光微暗了几分。 他这是又想到了谁?难道还是那个人么。 随着那台上之人抬起纤纤玉指,拨弄琴弦,一泓清泉从山间流淌而出,时而悠扬,时而激昂,仿佛天籁之音。 不过,玄锦可没心思去听这琴音弹奏的如何,他先是否决掉自己先前的想法。 毕竟此人虽然眉眼间和褚嬅有几分相似,但也仅仅是有几分罢了,绝对也绝不可能是他。 他对褚嬅脸上任何一处都了如指掌,所以多看几眼便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区别,谁让他以前可是经常盯着褚嬅的那张脸看,看多了也就忘不掉了。 不过,有三分像他已然是绝色。 不愧是这醉仙楼的头牌,居然是如此姿色,难怪这满楼的好色之徒,都这么迫不及待的等待这位的出场。 说起来自己刚才大抵是有些魔怔,不过是看到和褚嬅有几分相似的人,便有些心悸。 那日褚嬅斩钉截铁的堵了自己后路,他便知道此生与他再无可能,也绝无可能。 他能做的,就是赶紧忘却那段感情,但到底是随他一起经受百年之久的感情,不会那么容易就抹的彻底。 所以,他偶尔会在看见某个和他相似之人时,心口隐隐作痛。 要说爱,倒也不算,早在那日那时那刻,他心就已死,只是心口留下的伤疤,却要一段时间痊愈。 他相信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会更加坦然的面对这些,也不会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在知晓不是褚嬅后,玄锦便迅速移开了视线,就算真的是他,那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思绪稍稍归拢,玄锦又想到了董杰这个第一个散布童谣之人,他明明是被这醉仙楼里的人给拖了进来,为何他们不肯承认。 这些人到底又在隐瞒什么,董杰对他们来说很重要么,难道董杰和这里的幕后之人有所牵连。 不然他也想不到第二种解释的可能。 一想到这么多天寻找下来,仍旧一无所获,他内心不免的染上了几分烦躁。 他们本是来寻人的,却在这包厢看人演出算怎么回事? 其实美人抚琴,本该是一场和谐美好的画面,但心不静之人,便只会感觉焦躁不安,丝毫没有听下去的欲望。 玄锦刚想出言提醒彦殊,他们此番来这里是有任务的,却看见彦殊颇有几分享受这琴音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生气。 可恶,他竟喜欢这女子抚琴,难道是也陶醉在这琴声当中了么,既如此之前又何故来撩拨他,简直荒唐。 玄锦一时愤愤,竟是半刻也不想待下去,推开包厢门就要往外走。 就让他坐里面听吧,最好永远待在此地,永远不要回去。 见他推门往外走,彦殊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瞧着他这么越走越远的身影,彦殊却没有选择立刻跟上去。 比起刚才一副淡然神色,他此刻眼底染上了几分复杂,表情也有几分狰狞。 直至完全看不见那个身影,他才低声呢喃道,“你若是真敢去找那个女子的话,我可是会疯掉的。”到时候就不要怪我了,那都是你造成的。 话完这些话,他又将视线落在了舞台上,好似刚才低喃的那个人不是他。 玄锦自然是不会找什么女子,他谁也不会找,他就是有些不想待在那处,因为觉得心口一阵郁闷。 说不清也道不明那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心口闷得慌,堵得慌。 这满楼的胭脂香味也让他发闷,这些人来来往往也让他发闷,这些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也让他发闷,真是个破地方,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反正今日他们白天来,老鸨不愿透露董杰的下落,不如晚上夜潜而来,说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还不如先回去,省的受这个糟心罪。 他自顾自只往外走,一心只想早早逃离这个地方,却丝毫没注意,自然从楼上下来的那一刻,就有好几双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游走。 那些人看到他无一不是感觉惊叹无比,真是神仙样貌,天底下难见第二个。 他们眼中的玄锦,面容精致独特,仿佛从画卷中走出来的仙人,眉间一点朱砂红,增添几媚态,偏深五官深邃,却丝毫不显女气。 双眸明亮宛如星辰,叫人移不开眼,身上更是有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叫人望了便生几分胆怯。 他一出现便引的不少人的驻足,原本这些人都是过来看翠烟登台,却没想到看到如此绝妙之人。 他们能这般看的入迷着实也不奇怪,这醉仙楼的老鸨第一眼看到玄锦时,也是一副震惊神色,甚至有打算用非常规手段留下玄锦。 自然,若不是因为他是男子,那美人榜上怎会没有他的名字,这些人大概不知道,玄锦的样貌就是放在他们修仙界,也是找不出第二个。 秉承着对美色的垂涎,这些人当中自有不少胆大妄为者,想借此来接近玄锦。 甚至已经有人直接上手。 玄锦正郁闷着呢,突然就感觉自己的腰间多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只咸猪手。 而且那手极不安分,竟要开始摩挲他后腰。 这他哪能忍,二话不说便直接上手,将这只咸猪手硬生生的往后折,便听到咔嚓一声,那只手就这么断了。 “放肆,你敢碰我?”玄锦厉声道,他本就不快,这人居然敢对他上下起手,真是好大的胆子。 而那人被硬生生的折断了手,只是嗷嗷不止的痛呼,“松手,松手,我的手。” 玄锦脸色铁青,松开牵制他的手,因为惯性动作,那人就这么硬生生的摔倒在地。 玄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着他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一般,敢吃他豆腐,真是胆大妄为。 那人应该也是没想到,玄锦不仅折了他的手,还将他摔到地上,顿时一片恼怒。 “你才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对我动手,你是活腻了不成,敢对老子动。” “老子摸你怎么了,老子不仅要摸你,老子还要*你,你一个小馆不让人摸,居然还折我的手,简直胆大包天……” 听他越说越粗俗,玄锦脸色也是越来越黑,愈发觉得自己刚才折他的手竟是便宜了他。 他居然能说的如此粗鄙不堪,最关键的是,他居然以为自己是这里的,是这里的小倌,简直荒谬至极。 先前那些个东西要对自己动手,他本就是憋着一肚子的火,后来和彦殊说了几句话,又被他给气到,这火气本就没地方撒,这人居然还敢撞枪口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不是这里的人,折你一条手臂已是我手下留情,你若执意要作死,那我可说不准还会做什么。”什么东西,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周围满了看戏之人,本来他们看到玄锦敢对此人都动手,顿时是抽气声一片,此时听见他说自己不是醉仙楼的,更是一阵唏嘘。 这么好的容貌,居然不是,那当真是可惜了。 不过就算他不是,那也惨了,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是谁么,那人可是他们菖蒲城数一数二的人物,谁也得罪不起,得罪他可不会有好下场。 “呵,倒是个有脾气的,不过你不是又怎么样,你是又怎么样,老子看上的人还没有办不了的。”那人说罢,便开始笑了起来。 笑的脸上横肉如波浪般抖动,仿佛要挣脱他那张被撑得紧绷的面皮,直让人看了作呕。 玄锦冷笑一声,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拿权势来压他,倒是新奇。 见他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畏惧的表情,那人面上便有几分坐不住,他怒道,“你还敢笑,你笑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限你现在跟我道歉,不然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那你说说你是谁啊,又如何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玄锦冷声道,丝毫没有任何畏惧。 威胁,又是威胁,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他一个区区普通人,居然敢对他说出这种话,简直不知好歹。 “晚了,已经晚了,你现在就是跪着向我求饶,老子我也不会原谅你了,在这片区域,就没有老子不敢做的事,就没有老子不敢收拾的人。” “原本见你还有几分颜色,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我也不会再惯着你了,你得好好承受我的怒火。” “来人把他给我绑起来,我今晚就要让他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不过是个男人,容貌长得有几分颜色,居然敢给他这一般甩脸色,还敢对他动手,简直是活腻了。 只是对着这样一般好颜色,他倒也忍不得下重手,今晚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那般居高临下的对自己。 一想到此处,他便觉得全身都燥热了起来,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冲上去。 他一声令下,瞬时周围就出来十几个家丁,看那架势似是要将玄锦给生擒。 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排场。 “动作都轻些,不许把人给我弄坏了,不然我唯你们是问。”那人也不再收敛看玄锦的眼色,似是已经认定了玄锦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那种上下打量,充满欲望的眼神,实在是惹得玄锦很不爽,在此刻他却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那你就试试,看他们能不能接近的了我。” 那些人面面相觑,眼底全是对他的嘲讽,一个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男人,居然能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语。 他们每个人都不把玄锦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不认为玄锦会是他们的对手,惊愕却还要遵从主人的话,冲上去对玄锦动手。 看着他们都一窝蜂冲过来,玄锦嘴角向上扯出一抹笑容,倒是给他省事。 哪怕面对这么多人,玄锦也丝毫不慌,甚至连剑都不准备拔,只是握紧了拳头,对着那些向他冲来的人就是狠狠的一拳,丝毫不留情。 别以为他只练修为,在体能方面他可是丝毫不输给任何人的,他的拳头如同铁锤般落下,不断的砸向那些向他扑来的对手,让他们根本就无还手之力。 众人都震撼了,谁也没想到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居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叫那些人根本就触碰不到他。 他们开始感到害怕,因为这个人就像铜墙铁壁一般,不仅阻挡了他们的攻击,还让他们精疲力竭。 没过多长时间,这些人便全部倒地,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气势。 那人也是瞠目结舌,没想到这玄锦居然会这般厉害,将自己的手下都打的落花流水。 眼瞅着玄锦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靠近,他竟是有几分害怕,脚下不免往后退了几步,看玄锦的眼神也犹如在看一个恶鬼。 “是我永远不识泰山,是我得罪这位大人,是我的错,大人千万不要对我动手,一切都是我的错。”他嘴里边念着,边还在思索办法。 他视线不由往舞台的方向撇去,顺势用手一指,惊讶开口道,“翠烟姑娘你下来了。” 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翠烟并没有下台,便又准备回头望他,却见他刚才趁众人不备,早已溜之大吉。 玄锦心中暗自冷笑,真是个胆小鬼,既然打不过自己就知道往外跑,之前的那些底气和张扬呢? 绣花枕头一个。 不过他也没打算穷追猛打,到底是个普通人,自己折了他的手就算是惩罚了。 ————————————————— 好不容易从醉仙楼里逃出来,那人赶紧松了口气,他一时见色起意,不仅丢了自己的脸面,还险些丢了自己的性命。 真是可恶, 他也没想到那个长得好看之人,居然有那种功夫,连十几个手下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到底,还得是那十几个人没用,居然连一个人都打不过,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嘶”该死的,手臂痛的要死,居然敢折了自己的手臂,简直是胆大。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那个人敢让他这般丢面子,还伤了自己,他定是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让他给自己等着,自己肯定要让他后悔今日所作所为,要让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心里虽是气恼,可脚底步伐却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这条路他平时走了几百次,为何今日却觉得心中如此发毛,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去,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奇怪的身影,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真是见了鬼了。”他猝了一口,觉得自己是太敏感了。 然后就在他以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时候,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道黑影,还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微微蹙眉,有几分不满,“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拦我。” 但黑影却没说话,而是快速的朝他的方向冲来,没等他继续说接下来的话,他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一痛,紧接着就听到了“啪哒”的一声。 然后,就看见自己的整条胳膊躺在了地上,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左肩头,那里空荡荡的。 而自己的胳膊竟是被人硬生生的扯了下来,那鲜血四处喷洒,看起来骇人极了。 那人懵了,左右说不出话来。 “你用的这个手碰的他。”那黑影声音低沉,又透着浓浓的杀意。 那人尖叫一声,捂着自己的胳膊,颤颤发抖,疼痛让他睁不开眼,胳膊被从肩头扯下来的巨痛,让他甚至无法思考。 那黑影却是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用的这个手碰他的。”语气阴森,又不容置疑。 “不,不,是右手。”他不敢不回答,可他刚回答完,这黑影把他整个右胳膊又扯了来。 “是右手么,也罢。” 这下他再也没有办法捂着自己的胳膊了,因为他的两条胳膊都被人给扯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以及骤然失去大量的鲜血,早已让他的意识陷入模糊。 朦胧之中,他看到那道黑影蹲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下一秒就看到自己身上燃起了黑紫色的火焰。 “不,不要,饶命,饶命啊——”他的声音没说完,便彻底的被那道黑紫色的火焰给吞噬了。 看着那人被火焰燃烧殆尽,直到连灰都不剩,那道黑影才渐渐离开。 这个不长眼的碰了他的人,还以为自己能活下去么,真是天真。 第六十一章 有些墙角不能听 城郊小院内, 一位衣着朴素的丫鬟正在专心打扫庭院。 她年岁看着不大,衣裳穿的虽然简单,却胜在干净利落,头发更是梳的齐整,只用一个木簪固定,倒是平添几分素雅。 她做事极为认真,院落之中每一处她都仔细的打扫着,可忽然一阵风吹来,吹的院中落叶飒飒作响,倒叫人心头多几分躁郁,难免多出几分思绪。 此间还不到三月,风吹来时还是多了几分凉意,此情此景,她不由几分感慨。 她感慨之前的那些,感慨现在经历的这些,以及担心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她好不容易得到夫人的同首肯,下个月准许她回家看望爹娘,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回去过了,也不知爹娘想不想她,还有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也不知道过得开不开心。 还有那人过得好不好。 想到那人,她却是又露出腼腆的笑容,宛如少女般羞涩。 可转念一想到爹娘年纪都大了,自己该在他们身边尽孝了,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应该成婚了,她就又忽然皱起眉头。 她家里凄苦,被卖到府上做丫鬟,虽然和爹娘被迫分开,但好歹此府邸主人家大业大,倒也不缺他们一口吃穿。 算算日子,她被买来六年也到年限了,他们这边只要是到了适婚年纪的便可离开。 本来离开是件好事,可她知道府上的老爷肯定不会让她那么轻易就离开的。 一想到老爷,她便不自觉蹙眉,满脸愁容。 老爷年纪已近半百,可却是个喜爱美色的,府上多少有点姿色的,无论是男是女,都难逃他的魔爪。 他若是个长得好的倒也罢,可他满脸横肉,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油腻姿态,简直一言难尽。 想起先前,自己在夫人院中打扫,却不小心被老爷看到了,便对她上下其手,她就觉得一阵反胃,甚至害怕单独与他相处。 好在这几日,老爷忙碌,一直未归家,自然也没来得及对她下手,不然她定是逃脱不了魔爪。 她绝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可是有婚约之人,不能让老爷毁了自己的清白。 不然她和表哥的婚事该怎么办,她可不想错过表哥那么好的人,可是还没到日子,要不要去求夫人,说不定夫人会法外开恩。 作为院子中的二等丫鬟,她们这些身为奴仆之人,本就是半点自主的权利都没有,生死全都掌握在老爷夫人手里。 虽然老爷明里暗里已经和她提过几次,想抬她为妾室,她也是再三拒绝,可若是老爷是些手段她又该怎么办。 着实让她发愁,也不知为何,今日这风吹的格外让人心凉。 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喘着粗气向丫鬟禀报:“不好了,老爷人不见了。” 丫鬟恍然抬起头,心中平添几分复杂神色,手中扫帚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一时间,府上众人议论纷纷。 虽然老爷平时也经常在外寻花问柳,但绝对不会夜不归宿,再怎么样也会回来的。 听到这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丫鬟赶紧放下扫帚,匆匆忙忙地跑进房间向夫人禀报。 夫人听后,一开始脸上倒也浮现担忧神色,但很快那抹担忧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想来定是又去那个狐媚子那里,让他连家都不回。 自己年老色衰,自是留不住他的心,他爱在外面花天酒地,她能如何,万一哪天死啊在外面,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她自年少时便与对方成婚,刚开始的时候他对自己千好万好,可没想成婚不到一年,便暴露本性。 若知他是这样的人,她一开始便不会嫁给他。 心中一脸怅然,她起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半晌后才对丫鬟挥手道,“让他们多去找找,素日与他相好的几个,还有醉仙楼,都让他们四处找找。” 丫鬟低声应下,本来想开口求夫人放他出府的,最终也是没能开口。 夫人看起来,比她更想离开这个地方。 原先那天晚上,玄锦白日里没能从醉仙楼查到线索,便想趁着晚上私自溜去。 他是独自一个人去的,没有叫上任何人。 比起白日的醉仙楼,这夜晚才更是罪孽深重。 灯红酒绿,骄奢淫逸,花天酒地,好不奢靡,饶是他白日已然觉得此地荒唐,现在却是更加的荒唐。 他是偷溜进楼里的,好在白日他从慕离那里寻了一张隐身符,这些人看不到自己。 可这偌大的醉仙楼他又应该从哪里找起。 白日之时,他们去的是二楼,看起来二楼应该是对外开放的包间,应该是专门给客人用的,董杰一个被倒卖来的,应该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或许去后院,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于是他便凭借着自己的方向感,往后院走去,但事实证明,不知道地形千万不能瞎走,因为你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撞破别人的好事。 真是好死不死,玄锦刚刚穿过走廊,正准备往假山后面穿行,就听到旁边传来的些许动静。 他不由停滞脚步,微皱眉头,此地没有建筑物,花草倒是长了满地,而且也只有这假山遮挡,这些人在此做什么,难道是和董杰有关。 要是真如此,那岂不是错过了重要的消息,他只思索片刻,便侧步走向假山位置。 好在他如今带着隐身符,旁人根本看不到他,不然就这么一个大活人明目张胆的站在这里,还不得让人吓傻。 “烟儿你好美,你身上怎么这么香。”一道男声率先传入玄锦耳中。 玄锦微微吸鼻,空气中的确有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这香味倒有几分熟悉,他今日好像在楼中闻到过。 “你讨厌,我哪日身上不香。”又一道女声娇羞道。 “嗯,但你今日格外的香,亦可能是我今日太想你了,所以才会这样的觉得,烟儿我爱你,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逃离这个地方。”那道男声又道。 “可逃离这个地方后,我们又该去哪里呢。”女声娇羞呢喃,似是并不想离开这样的地方,又是害怕离开这个地方之后,没有归所。 听这二人一言一语的交谈,玄锦面色不由的有些发黑,这一男一女大半夜不睡觉,躲在这假山后面聊什么天调什么情,简直是耽搁他时间。 他刚准备离去,就听那男声又道,“去哪里都好,总比在这里好,烟儿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我受那个老婆子吩咐,一直去照看那个新来的,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被打的半死不活就凭一口气吊着。” 新来的?被打的半死不活?就凭一口气吊着,这难道是在说董杰。 恐怕十有八九就是他,听他骤然提起,玄锦便停下脚步想在听听他会说什么。 “木哥,若是我们私自逃跑,会不会也落得和他一个下场,我们要是也被抓了该怎么办,到时候下场只会比那人更惨。”那女生许是被他这句话吓到了,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发颤。 听着这两人说话语气,居然还都是这醉仙楼里的人,真是着实有意思。 这两人彼此之间有了私情,若是让醉仙楼的老鸨知道了,下场定是凄惨无比。 察觉她在害怕,那人笑着安慰她道,“烟儿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那人是他自己活该,明明都已经逃出去了,干嘛不索性再走远些,这被那老婆子给抓了去,能让他活着就算是发善心了。” 玄锦此时百分百确认,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董杰,难怪白日他问起老鸨,老鸨再三推脱,原来这人都差点被打死了。 真没想到,晚上来这么一趟,居然还真的有收获,看来只要细细盘问这个人,就能知道董杰的下落了。 他刚想探出身子询问,又听一道女声啼哭起来,“木哥,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前些日子妈妈说要让我接客,可我不想。” 哭的是梨花带雨,哭声听着倒有几分我见犹怜,看来这两个人还没说完话,玄锦探出去的脚步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听着这女生在哭,男声低声安慰,“烟儿,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带我出去,我喜欢的人是你,我不想把自己交给其他人。”女生泣声道。 听到他说喜欢自己,男人语气明显高兴了不少,“烟儿,你知道我们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所以你现在必须要遵从那个老婆子的话,你若是不听那个老婆子的,她也会把你关在那个地方的,到时候有命没命还说不定呢。” 诶呦,真是好大的一张饼啊! 好会画饼的一个人,先头说要带着女子出去,他还有几分佩服对方,想着这二人虽然出身不好,也被迫沦落到此地步,但有勇气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到时候若是需要帮忙,他倒可以随手协助一二。 却没想到,这男子又说出这种话,什么没做好准备,这是有没有准备好的事情么。 自己心爱的女子马上就要面临那种处境了,他居然还说自己没准备好。 这世间有多少事情,是要准备好了再去做的,有些事情等你做好准备,早已经晚了。 况且这女子一开始也没想逃离这个地方,是他说了一堆话之后,才让她产生这样的想法。 现在居然让她再等等,他明明知道女子害怕什么,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恐惧,叫她再忍耐忍耐,简直虚伪。 玄锦面露嘲讽,他讽刺的是男子,却着实又为这女子感到惋惜,她自己识人不清。 “我知道的,木哥,只要你带烟儿出去,烟儿可以忍的,可若是妈妈真的让我去接客,烟儿又该怎么办。”恋爱中的女子,大抵智商都不在线,男子的一番话,不仅没让她感到不对劲,反而使得她对男子更加黏腻。 “我知道的烟儿,我也是一样的,烟儿你愿不愿意把自己交给我,我会爱你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你的。”男子声音中染上几分情欲,不等烟儿回答,便直接亲吻住了对方的唇。 …… 辣眼睛,玄锦赶紧背过身,他着实没想到这二人这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本来他还想上前去问问那男子,董杰被关在何处,此番确是恨不早早离开,不然也不至于看到这种画面。 这二人难道不知羞吗? 现在虽然是晚上,可这个地方到底还是会有人经过的,他们难道真不怕被人撞见在行苟且之事么。 真是一对,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颠鸾倒凤,好不快活的野鸳鸯。 还好他身上有隐身符,不然被人撞见了,以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呢。 玄锦快步离开此地,到底还是因为画面冲击过大,耳朵上染上几分红晕。 虽然他知道在青楼这种事情很常见,但真见到了那还是会让他有些不自在的。 直到完全听不见那对野鸳鸯的声音,玄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过他这一路以来,倒是没遇到其他人,看来他们是会挑地方的,知道什么地方没人。 伤势过重之人,想来不会经常移动,刚才那男子说自己一直照顾他,这就说明他肯定是单独被隔开来的房间。 关人的地方,要么是柴房,要么是堆放杂物的,要么就是私建的禁室,总不可能是人多的地方。 这地方虽大,但符合这些个条件的并不多,自己挨个找就是了,花些时间总能找到的。 不过有件事他着实搞不明白,这个董杰好端端的怎么会欠醉仙楼这么多钱,还被迫卖到这个地方了。 他原先是有本事傍的,又识的几个字,吃饭想来也是不成问题的。 而且,他们之前也去过他家里,虽然四处破旧了些,但也不至于穷到吃不起饭。 他在此地,一没有父母亲人,二没有朋友同窗,他一个孤家寡人,又没娶妻生子,又不看病用药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也着实说不通。 第六十二章 乱成一锅粥 该说不说他还是挺幸运的,在他翻找了四五个房间后,总算是让他找到了董杰。 也不知该说他是误打误撞,还是冥冥之中注定就该如此。 原本他若是不停,恐怕还要再多绕一会才能找到。 结果就是因为在假山那边停留了一会,后来又慌不择路的离开,结果就误打误撞的走对了方向。 好了,不谈方向不方向了。 说说他找到的这个人吧。 此人的状况,着实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差了。 他气息微弱到什么地步呢,若不是玄锦看到他还有略微起伏的胸膛,他都要怀疑此人早已归西。 就是这么的微弱。 他身上被裹着大片的白布,那些白布看起来是给他止血用的,可显然那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因为布条上面染上了一片猩红,看颜色还很新鲜,应该是一直还在流。 按照这个出血量,此人早该翘辫子了。 这就说明,他现在能有一口气在,想来是有人故意拿什么东西来吊着他的命,才让他一命呜呼。 倒真是惨,难怪那人说成那个样子,这样活着和死了的确还没什么区别。 不过也难怪醉仙楼的老鸨看上了他,一张煞白的脸还能看出几分儒雅,但除了这张脸以外,其他的都没眼看。 浑身上下除却那张脸,竟是没有一处完好。 不过还好他还没死,不然若是真的嗝屁了,那对他而言才叫一个麻烦事。 不过他现在这个情况,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受伤这般严重,怕是自己就是想问他关于童谣一事,都无法问吧。 想到此处,玄锦伸出指尖探他手腕脉搏,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现在这个情况很不妙啊,就算是有东西吊着他的命,恐怕也活不过一旬。 难道自己还得给他疗伤,等他好了才能问他那些? 可他并不通医术,就算会探脉,但他的的确确不会医术,也不知道普通人受如此重伤该如何医治。 可若是这般放任他不管,他怕是活不了多久,时刻都有可能会翘辫子。 想到此处,他面露几分复杂神色。 醉仙楼的人把他带回来,却不给他治疗,也不请郎中大夫,就这么任由他自生自灭,看起来好似不在乎他的性命。 可要说不在乎他的性命,却又让人照看他,又用东西将他命吊着,留着一口气。 若是任由他留在此地,怕是用多久,人间就查无此人了。 算了,还是不能任由他就这么死了。 他虽不通医术,身上却有灵丹妙药,所以不能治了他,好歹也能暂时给他留口气,止住血,让他不至于死的那么快。 玄锦拂手,从囊袋中取出一枚丹药塞到他嘴里,他若是命大,或许还能多撑一时。 不管这些人把他带回来是要做什么,或者只是单纯的想看着他死,亦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他此时行为,全当他发了善心。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此人带离这个地方,虽然对他来说本不是件难事,可现在的确是让他有些犹豫。 他该如何将此人带走呢? 想想,他便四下搜索了一番身上带的东西,摸到了一个囊袋,可思索再三之后,却又把这东西又塞了回去。 他的如意百宝囊袋虽然可以装活物(之前也装过某位狐妖),可那活物(狐妖)本身有自主意识,也能接受囊袋中的灵气,所以对她才无大碍。 可此人虽是活的,却完全没有了自主的意识,若是受到囊袋中其他东西的影响,又或者是囊袋中其他活物想要对他下手,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如何能够自保。 你说这万一,要是不小心死在他这如意百宝囊袋之中,岂不是要白白废了他一个法器,毕竟要是他死在这法器中,万一有点什么怨气的,他好好的一个法宝肯定会沾染其他气息,那可不就是废了。 简直是件亏本买卖。(其实这才是你最担心的事情吧,前面那些不过是借口) 什么借口,这本来就是实话而已。 虽然他是有钱,但不是这么造的,他身上的哪一样东西不是他费尽心思寻来的,若是真的废了,他难免会有几分不舍。 所以还是不把他扔在囊袋里了吧。 既然不能用法宝,看来也就只能自己将他给运出去了,刚才已经喂过他仙丹了,想来也不至于会突然断了气,然后嗝屁了。 只是,他现在又开始发愁了。 来的时候他是一个人来的,若是要将此人带走,又不能放在囊袋中,岂不是只能让他将人给背回去。 真是麻烦, 早知如此他就该带上那棒槌,好歹能省点力气,可现在想这么多已经没用了。 玄锦微叹一口气,他先是环顾四周,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然后就发现有一个还算结实的麻袋。 稍稍比划了下大小,发现刚好可以装下一个人,便将董杰塞到那麻袋中,最后再扛上自己的肩。 能扛他,已经是玄锦做出的最后妥协。 毕竟玄大师兄,这辈子还从未抱着或者背过谁,他虽然不至于有洁癖,也的确不喜欢和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不过他也的确没扛过人,所以他扛人的姿势,着实有几分像是在扛什么货物一般般 若是董杰清醒的话,怕是要觉得,他就是被拖着出去,也比这般扛着要好受些吧。 他刚准备推门出去,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些许的动静,而且听那个脚步声竟是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些人难道是来看董杰的,他还以为这么晚了不会有人过来照看他呢。 ‘吱呀’一声,门果然被推开了,两个小斯打扮的男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死了没有?”小斯甲道。 “谁知道呢,不过老板好像不希望他死的这么快点,遇到这种事情也算他活该倒霉。”小斯乙回道。 他们自说自话的走了进来,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其中一人放下盆子,准备给床上的人擦洗,这才惊觉,原本一直躺着的人不见了。 “见鬼,他去哪儿了?”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去哪儿?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见鬼!他人哪去了?” “赶紧去禀报陈妈妈,这人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不见呢,难道是他醒了自己走出去的——”他话语未说完,就看到旁边漂浮在半空的麻袋,那折叠的弧度看起来极为诡异。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他的声音语无伦次,手不由的指着玄锦所在的方向,可他的眼神就跟看到鬼一样恐怖。 另一人指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瞬间被吓的魂不守舍。 “鬼,鬼啊。”二人尖叫一声,顾不得手里拿着的东西,直接撒开腿就往外跑。 玄锦一片茫然,其实他大概是不知道,慕离给他的这张隐身符,不仅有时限,还有人数限制。 要是藏他一个人,那是完全没问题。 但他现在扛着董杰,这隐身符在他身上不起作用,所以哪怕他只是站在那里,而他肩上扛着的麻袋,就如同漂浮在半空中一般,显得十分诡异。 而这两个小斯,也是被这怪异的场景给吓到了。 不过他现在是知道了,心底暗自骂了一句慕离,给他的符纸居然是个残次品,只能隐藏他一个人。 他现在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万一那两个小斯回头去禀报,他扛着个人,可不一定能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看来必要的时候,便只能使用灵力了,不过他身上的隐身符尚未解开,若是现在御剑飞行,再有个不长眼的四处乱看。 说不定就会看到一个麻袋在御剑飞行,怎么想想那个画面都极为诡异。 玄锦扯了扯嘴角,压下脑中的画面,还是早些把人给带出去吧。 原本用着隐身符,就是为了防止麻烦,可这下倒好,被人看见了,还被当成了鬼。 不过最后,他还是平安的出去了,那些人也没有追上来,或者说根本就不敢追上来。 任谁看到一个在半空中飘着的麻袋都会感到害怕,谁会有勇气上前去追呢? 直到玄锦一路扛着人回到他们的住所,身上的隐身咒才完全的解开。 是夜, 几人望着昏迷不醒的董杰,全部都一言不发。 谁也没想到他们寻了几日的人,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看起来快要死了。 “这些人真的太可恶,居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不仅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脸上还有淤青,简直惨无人道。”慕离率先开口,因为他实在是觉得这人太可怜了,浑身上下全是伤。 对此,玄锦默默地摸了下鼻尖,并未发言。 总不能说,他脸上的那些淤青,是因为玄锦扛的时候没注意,让他的脸磕到旁边的墙壁才留下来的吧。 可彦殊却像是要故意戳破他似的,语气疑惑道,“我怎么记得,今日那个屠户提到的时候,说他身上虽然有伤,可惜张脸还算干净,这脸上的淤青看起来倒像是刚弄的。” 慕离微微惊愕,“是么,那这些人还真是可恶,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居然还伤了人家的脸。” 知晓他是故意提到这茬的,玄锦低咳一声,“我不通医术,只给他喂了能止血的丹药,恐怕再不医治,便要一命呜呼了。” 他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当中的某一个去请郎中,可崔莺莺却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莺莺略懂些治疗术,玄锦师兄要是放心我,我可以给他医治。”治疗术,是一种依靠灵力使人伤口愈合的法术,但除去伤口愈合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疗愈效果,更不会让一个濒死之人突然复活。 而且施展此等法术,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一般也很少有人会修习这样的法术。 玄锦睫毛微颤,他竟不知,崔莺莺居然还会治疗术,不过有她的治疗术,想来董杰身上的伤口便可迅速愈合。 “那就有劳了。” 在崔莺莺的医治下,董杰身上的伤口确实是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还是如纸般苍白。 到底一条小命是保下了,就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了。 玄锦不知,他扛着董杰离开醉仙楼后,整座楼都陷入了紧张低迷的气氛之中。 听到柴房之人失踪的消息后,她便命令下面的人进行搜寻。 其实,她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今早上问起他下落的玄锦带走了他。 可他又是如何知道柴房的位置,又是如何确定人就关在她这里的,可还没等她在多想下去,就又收到了另一个消息。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陈妈妈一张老脸简直扭曲到了极致。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手下的人不仅玩忽职守,还给她搞出这种事情来。 原本为了寻找失踪之人,她吩咐了楼中不人去搜寻,结果失踪之人没找到,却发现了一对偷情的野鸳鸯。 “妈妈饶命,我和木哥是真心相爱的,还请妈妈成全。”烟儿,或者说翠烟,她跪在陈妈妈的脚底,百般哀求道。 她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够这么倒霉,被陈妈妈的人抓了个正着。 老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露嘲讽之色。 真心?他们这种地方哪来的什么真心,不过是男人花言巧语的嘴。 “妈妈,都是翠烟勾引的我,不是我的错,我真没想对她怎么样,都是她给我使了媚药,是她说不想把初夜随意交给客人,便自主勾引我,都是她的错。”男人也没想到,他们的好事着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他知道被拆穿后会落到什么下场,柴房之人的惨样,至今还刻在他脑子里,他绝对不能落入和那人一样的下场。 所以他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翠烟身上,而翠烟亦是没想到刚刚还口口声声说会爱她的男人,现在居然将所有的错都推到自己头上来。 “木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都是为了你……”翠烟泣声道。 老鸨冷哼一声,却一点不想可怜翠烟,在他们这个地方,哪里有真感情,是她自己太傻,轻易的相信了别人。 不过还真是好样的,她手底下的人居然有了私情,还当众做了那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 原本她极为看重翠烟的,作为她醉仙楼的新任招牌,她耗费了多少心力才把她培养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她居然能够做出这种的事情,不仅丢了作为妓子最珍贵的东西,还和她手底下的小馆有染。 “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我关起来,把他们分开来关。” “还有,今天这件事谁要是敢传出去,就割了谁的舌头。”陈妈妈厉声呵道。 她好不容易寻得如此标志模样的人物,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失了贞洁。 虽然在他们这个地方,确实不怎么看重贞洁这种东西的,可原本有官老爷叫价千万两黄金,就为了买翠烟的初夜。 她就这么轻易的给了别人,让她白白损失了千万两的黄金,她如何能不生气。 还有这个木岭,本就是她手底下的一个小馆,专门伺候人的小玩意,居然能对她手底下的姑娘动手,简直不知死活。 再说这柴房失踪之人,跟他也脱不了关系,这不是他玩忽职守,也不至于把人给弄丢了。 这次不好好罚一罚他们,还不知道这楼里到底是谁做主呢。 第六十三章 长翅膀飞了 “你且说说,关在那里的人,究竟是怎么丢的,难不成他还能长翅膀飞了?” “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吗?”找了三五遍,居然还是没找着,简直是一帮废物。 陈妈妈脸色铁青的看着手底下站着的一堆人。 人,人没找着,麻烦事给她找了一堆。 开始她觉得是白天来的客人带走了董杰,可后来她一细想变觉得不可能。 先不说,他们白日早早就离开了,这关押人地方他们都是保密的,怎么可能有外人知道。 而且,就算他们能把人带走,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而且门口都有小斯看着,绝对不会放走他们。 但结果是什么,人的的确确就是没了,就是找不到了,总不能告诉她,董杰是人间蒸发了不成。 这时候,先前来禀报的两个小斯却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在犹豫要不要将他们看到的那件事说出来。 可这陈妈妈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这两个人有话要说,便赶紧凑前抓住他们的衣领,“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是不是你们把人藏起来,最先来通报的也是你们两个,是你们藏的人。” 小斯连忙摇头,“不,不,不是我们,我们绝对没有。” 见他们一副惊慌神色,陈妈妈只觉他们知晓什么关键的信息,便抓紧让他们说出来。 可听完之后,她却是不由得挑了挑眉,“你们是在告诉我,你们怀疑那人变成了麻袋自个飘走了,还说你们看到了会自己飘动的麻袋。” 小斯连忙点头,“是的,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一个麻袋飘在那里,我们一开始以为是撞鬼了,或许就是那个人变成了麻袋飘走了。” 见他们还说的这般掷地有词,陈妈妈上前就给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巴掌,“还变成麻袋,还飘走了,撞鬼,你们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吗?” “没有,不敢,我们是真的看见了。” “真的看见了,之前那个柴房里确实有一个麻袋,现在也确实不见了。”二人惊慌失措,原本他们就在犹豫要不要说出这个,现在都在懊悔,早知道就不说了。 这个听起来也的确很像是编的,但确实是他们亲眼看到的,总不能他们两个人都眼花了吧。 见他们两个都这么说,陈妈妈确实不由心下一沉,这两个人也的确没有必要撒谎,可这番话说的实在诡异,不得不叫人多深思片刻。 恍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让底下众人先散了。 其实小斯说的那些,她不是不信,她是相信的,她比这些人都见过太多光怪陆离的事情。 所以对于那个带走董杰,却只留下一个麻袋作为障眼法的人,对方十有八九是有灵力之人。 他们不过是个凡人,是个普通人,又如何能斗得过那种有特殊能力的人。 再说,也许是有人求到龙神庙,付出了什么代价想要救走他,所以真的把他变成了麻袋,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执意带走一个将死之人?难道就为了探寻他身上的秘密? 秘密,说起秘密,董杰身上的确有不少秘密。 这也是那位大人要他们把人寻回来关押的原因,其实她一直想不明白,像这样的人直接弄死不就好了,为什么大人还要留他一命呢。 是的,留他一命不是陈妈妈的意思,而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这件事情兹事体大,若真让董杰落到他人之手,那岂不是要暴露不少消息。 这件事要不要让那位大人知晓,让他来定夺呢。 可自己奉命关押董杰,却意外的把他弄丢,若是现在禀告那位大人,自己弄丢人这件事,又如何向他交代。 自己属于办事不力,若是真让大人就此对他们失望,甚至不再庇佑他们,不再庇佑醉仙楼,那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她在此地经营醉仙楼,已有几十年。 醉仙楼对她来说,就像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倾注了她不少心血和汗水。 所以,她早已将醉仙楼视为她的一切,她离不开此楼,此楼也离不开她。 可她就算再怎么不舍,终究也是无用的,她不过是醉仙楼名面上的妈妈,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 她也没那么大能力,也没那么大权力能决定这座楼的生死。 而那位大人,才是醉仙楼的幕后主顾。 自己这是代为打理多年,竟真的生出几分这楼是自己的,这种想法。 实属不该。 要不是因为那位大人,醉仙楼也开不到现在这般的规模,醉仙楼能有如今这个地位,全都是仰仗那位大人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当年醉仙楼陷入九死一生之际,也是那位大人砸重金,才将这座楼救活,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有那样的心思。 这些年,有那位大人相护,他们醉仙楼才能发展成鬼城中无人敢惹的一方势力,这是他们的福气。 不管是外来还是本地的势力,想要对付他们,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好不容易大人安排她这件事情,结果还被搞砸了,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位的。 所以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先不将这个消息压下去,后面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告知那位大人。 董杰身受重伤,本就是凭着一口气吊着,不管那些人是出于某种目的把人给劫走的,他们也得不到任何想要的消息。 说不定那种半吊子,在他们接回去的半路上就已经死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想到此处,她就不由的松了口气,或许就算是告知那位大人也没关系。 接下来的几日,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另一件麻烦事又出来闹腾了。 前些日子为了寻找丢失的某人,他们将整个醉仙楼翻了个遍,结果就抓到两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木岭是个经不住事的,一张嘴什么都往外说,要不是瞧他有几分姿色,这样的人本该是不能留在她这里的。 最麻烦的是翠烟,原本她以为翠烟经历了事,会稍稍懂事些,可现在她才是最大的那个麻烦。 真不知道她的脑袋里都是怎么长的,一个被她买回来的姑娘,居然还妄想在他们这种地方得到真爱,简直荒唐至极。 可她偏偏就那么荒唐,不仅错信了旁人,还把自己毫无保留的交给旁人,简直是个傻到极致的姑娘。 这些年来,她虽然一直精心营业醉仙楼,可私底下却十分疼惜这些姑娘们。 只要她们不犯什么大错,便一直对她们从轻发落,毕竟女子的年华能有多少年,她们能过的好日子又有多少年。 人生本来就苦短,若是不再对她们爱惜些,岂不是要难过一辈子。 可她唯有一点是最厌恶的,她最厌恶的便是那些个自以为得到情爱,便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人。 在她看来,这世上没有一个男子能遵守自己情爱时的诺言,她们所求的,到最后不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翠烟此举实在是在踩到了她的雷区。 不过,她倒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心心念念的情郎到最后,却把所有的过错都往她头上推。 真是个傻丫头,如果是她遇到这样的事,她第一个先捅死对方,才不听他的任何辩驳。 既不能共同承担,就不要谈共进退,说些花言巧语就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么。 若他只是胆小不所作为,那倒也也罢,可是这都已经将脏水扣到头上了,如果这样都不杀了他,简直难解心头之恨。 可惜,到底还是个年轻的丫头,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别人给点好处便死心塌地,以为遇到了救赎。 真是可笑,像他们这样的人,怎么敢奢望救赎。 简直浪费了自己对她网开一面的情分,不仅没有反省,居然还闹起了绝食自尽那一套,真当自己是这楼中头牌,便可为所欲为了么。 也不知木岭到底给她下了多少迷魂药,让她明明知道自己被对方弃了,还能做出这种伤害自己的举动来。 他们两个倒也好治,回头给这两个人罐个药就都老实了,到了她的地盘就不要指望还能兴风作浪了。 不过那位官老爷不是个好糊弄的阿,既然翠烟不行,那肯定只能找其他的办法了。 她有想过李代桃僵,可她手底下的其他几个,又有什么人能比得过翠烟。 这倒不是她夸翠烟,实在是这小妮子长得确实好看,不然也不会自她登台便一直受捧至今,这么多年来,她手底下出过多少个头牌,还是她这棵摇钱树最得她的心。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会那般生气,想着想着,她就不由的打碎了个茶盏。 “来人,把翠烟那死丫头给我提上来。”实在是难压这口气,她定要撬开这丫头的脑袋,看里面是用什么糊的。 带到下人把翠烟给带到她面前,她几乎是柔若无骨似的,瘫软在地。 连续几日不曾进米面,神仙也扛不住。 看着这丫头,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陈妈妈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被迫抬起来与她平视。 翠烟一双杏水含烟的眸子,却在用力的瞪着陈妈妈,哪怕她都已经虚弱到现在这个样子了,居然还不肯低头。 “你当自己是闺阁小姐,金贵着呢么,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么,你不过是个妓子,供人取乐的玩意,居然还妄想得到真爱,你忘了我之前教过你什么。”见她一副不肯低头的模样,陈妈妈简直要气笑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若是连自己的位置都摆不正,那么就是离死也不远了。 明明说是让他们来个分开来关押的,也不知他们使了什么手段,翠烟原本就已经看到了木岭是怎么对她的,怎么又像被洗脑了一般,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死心塌地的。 翠烟眸光微暗,她自幼时便被卖进了这家醉仙楼,受严厉的教导,学习繁重的功课,不管做什么都要做到拔尖,以便将来能获得最大的价值。 价值,这二字说来还真是讽刺,她的价值难道就是要在这个风雨场所奉献自己么,她的价值就仅限于此? 她不甘心,若是没有想起那些事情,她懵懂过完此生倒也罢了,可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自己并非父母双亡,只是意外走散了,她家境本是富裕人家,父亲是羌族皇族后裔,身份尊贵。 母亲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一出生便是捧着金汤匙长大的,只不过一朝蒙尘避难,被她领回去当了个妓子。 “妈妈说错了,我怎么再会为一个负心汉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她忍下眼眸中的不甘,她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见她突然变了性子,陈妈妈只觉得稀奇,难道这几日她绝食,竟不是因为一个男子。 但她这番话又有几分真假,陈妈妈半信半疑道,“翠烟,我给过你机会,你应该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也应该要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翠烟却是木然的冷笑一声,“妈妈,一个往我头上泼脏水的人,我们可能还会对他有所期盼,妈妈若是不信我真心,大可在我面前对他动手。” 倒像是醒悟的模样,只是她若是能早早的醒悟就好了,也不至于会沦落至此了。 “那好,翠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犯傻了,我也救不了你。”她能突然想开,也算是件好事。 翠烟低声“嗯”了一声,眼眸不自觉低垂,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她转了性子,那倒也算是件好事,只是她如今已不是完璧之身,要想让那位大人满意,恐怕只有那个法子了。 “翠烟,你知道你这次的举动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我这里有一副药,你连续喝三日,便可——” “妈妈,我倒是觉得你有更合适的人选。”翠烟打断了她的话,她知道那个药,能够让人能再入处子,可她不愿意。 那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她如今可不愿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 再说了,陈妈妈不是看中其他人了么。 见她突然提起,陈妈妈面上露出几分愕然,实不相瞒,她刚刚脑海中还真就这么个闪过一个人影,那个人的确也是最合适不过的。 第六十四章 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董杰醒了, 在玄锦将他带回来的第三日。 醒来的时候正好是慕离在看守他,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就算要醒,最起码还要过上几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而慕离见他醒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便赶紧冲出去禀报其他人。 不过片刻功夫,董杰就看到几个陌生人将他塌边团团围住,因为他是躺着的,身上又不得动弹,所以便只能任由他们这样看着自己。 这画面,怎么瞧都有些怪异。 谁家好人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被这样围观,还是一群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而且这个画面,怎么搞得好像他是躺在棺材里的那个,而他们是前来祭奠自己的。 就算这画面看起来着实有几分滑稽,但他还是露出了几分警惕。 “倒真醒了,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这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董杰微微转动眼珠,将视线落在说话的那人身上。 只是,这声音主人长得虽好看,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气质,且他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几分讽刺,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可不是么,失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过来,他刚才醒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道声音略微活泼些,听起来也有些亲近,而且也稍稍耳熟些。 他记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刚才守在他床边的男子,也是他把这些人给喊过来的。 “这位公子倒也是命大,能够活过来也是天命,只是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怕是还要再多养几日了。”这是道女声,也是这当中唯一的一个女生的声音。 她声音轻柔,面容姣好,一看就是个温柔似水的好姑娘。 待他将这些人全部看入眼底,眼底不由浮现一抹惊叹,这些人居然个个样貌非凡,身上都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一点也不似普通人。 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些人,而且在他的记忆里,明明自己是被那些人找到了,被他们打了一顿,然后被拖回的醉仙楼。 昏迷的这段时间,他其实没怎么醒过,只是朦胧之间知道有人好像在照看自己,但应该不是这些人。 他想张口问问他们到底是谁,可是他张了口之后,却发现自己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他顿时脸色一滞,难道自己是伤到喉咙了,可是他并没有觉得喉间有什么不适,为何说话发不了声音? “他是想说话么?”见到他如此动作,应该是有什么想要和他们说,却没能说出来的。 “他没伤到声带,应该是因为流血过多导致身体虚弱,暂时说不出话来。”头一个先开口的那个男子上前抚上了他的脉搏,探查一番之后才道。 事实上他能醒这么快,已经是出乎他们的预料,因为按照他的受伤程度,就算再也醒不来也是有可能的,可他现在不仅醒了,脉搏还平稳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之前玄锦给他喂过一枚丹药,后来又有崔莺莺治疗术的加持,这才能在短短三日里就醒了过来。 “他真是好生可怜,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现在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口,那些人可真是丧心病狂。”崔莺莺面露同情之色,似是真的在为董杰的遭遇产生共情。 见她又发出这等言论,玄锦不由蹙眉。 她又发什么慈善心,救了一个拖油瓶还不够,又开始可怜别人了。 作为拖油瓶的小时自是不敢发一言,他哪里敢多说什么,其实他在这里待的也很无趣,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也是怕引起他们的怀疑。 “那个,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其实根本就没有药要煎。 这三日原本他们是打算请郎中的,还是彦殊提醒,说如果他们现在请了郎中,或许会被人发现他们私藏了人。 此地势力盘根错杂,这醉仙楼相当于当地一霸,若是他们和此城的郎中沆瀣一气,他们此时去找郎中,无异于瓮中捉鳖。 这话是慕离说的,他这次学聪明了,借这个理由离开此地,因为他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特别是在崔莺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后。 联想到上次他们把小时带回来的场景,若是此时他还留在这里,保不齐崔莺莺又要说些什么,让他随着她一起去做。 小时见他出去了,自是也偷溜溜的跟了出去,他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从他和这几人相处至今,他也全将这些人看了个明白。 在他们这个小团队里面,玄锦是最具有发言权的,所以做什么都不能做惹他不快的事情。 见慕离出去了,崔莺莺轻咬下唇,她还有话要说呢,他这么就出去了,真是一点指望不上。 看着房间里只剩下的玄锦和彦殊,她一咬牙还是走到玄锦旁边道,“玄锦师兄,莺莺知道仙门百家为首的天云宗,是最是见不得恃强凌弱,欺凌弱小的,所以师兄你们一定会给此人报仇,顺便将那些作恶之人都收拾一顿的,莺莺说的对吧。” 最好是去给他报仇,然后在大闹特闹,将整个鬼城都闹翻了天,这样她就有更多的时间寻找了。 而且说不定他们一闹,那东西就会有线索了也说不定。 她已经在此地寻了十天了,居然半点无所获,这让她如何能不着急,若是再无所获,他们肯定就要离开了。 若是让她一个人寻,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在这里,而且自己先前也说了要和他们一起行动,若是单独脱离行动,难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崔大姑娘这一招百试不爽,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招,半点心意都没有,只知道让别人帮她做事,事都是别人做的,好名声都是她的。 这种行为,这是很难不让他会联想到溪言啊,这两个人简直是如出一辙的像啊,难怪他们之前会有所交集,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玄锦不想理会她,半坐塌边,目光炯炯的看着躺着的人,“我问你什么,你只点头或摇头即可,你若是告诉了我想知道的消息,给你报仇也未尝不可。” 董杰也不是傻子,他知道这些人找上他肯定是有所求,不过他们既然救了自己,应该暂时不会对自己动手。 他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下了。 “菖蒲城的童谣是不是你散布的?” 没想到他也是问这个,董杰没有犹豫,直接点头,毕竟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惹下后面一系列的祸事。 “这首童谣是你所写?” 他连忙摇头,他只是受人之托,这种东西他如何能写的出。 不是他所写,那就是背后有人了,玄锦又问,“指使你的人是你认识的人吗?” 董杰犹豫半晌,似乎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回答,但他最终还是点了头。 是他认识的人,那个人应该就是背后主使,那么他既然利用了董杰,为何不索性将他杀了,斩草除根。 “他们找到你,是为了灭口?” 他用力点头,若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既然是为了灭口,为何不索性直接把他杀了,又独独给他吊一口气做什么,总不能是背后之人大发善心,想饶过他。 玄锦目光冰冷几分,这一切都太巧了。 他们前脚刚查到散布童谣之人,后脚就得知了他的下落,还顺便将他救了回来,就好像有人故意把他送到他们面前。 “之前听说你是认字的,既然你现在说不出话来,那就把这人的名字写下来。”就算是他散布了谣言,可他不过是个普通人,这件事情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董杰微微蹙眉,但玄锦已经将笔塞到他手里,他只好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写完这个名字正好是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让他不由的大口喘气。 玄锦目光落在他写下的那个名字上,哪怕这个名字因为书写之人的身体孱弱,而有些飘忽,但他还是一眼认出这个名字。 真不巧,还是个熟人的名字。 他二话没说直接离开房间,去院子中将小时给提了过来。 小时还在一脸懵逼,他这几日都已经尽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也没惹什么事,玄锦为什么会忽然找上他。 “带我去见他。”玄锦直接道。 “谁?”小时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而且带他见谁,他要见谁,他要让自己带他见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的主子。”玄锦眉心闪过一丝不耐烦神色。 你说那个名字好巧不巧,正好是玄锦在此地结交的第一个人,虽不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情意,但他之前故意和他套近乎,想来只是为了探他们的虚实。 真是一个好狡猾的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接近他们。 听到他这么说,小时面色一僵。 他居然知道,居然知道自己背后有人,居然知道自己到他们这里有其他目的。 自然是知道,不然留他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能够在方便的时候,借由他来直接联系他背后之人。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那人居然早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回想起与那人的初见,想来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在背后默默的观察他们,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进他设好的局。 这个叫董杰的男子,也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吧,就为了让他们去找他。 要不是此事事关重大,牵连势力过多,他定会直接将此地闹翻天。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开始理清自己先前的所有思路。 自从他接触到这个任务开始,他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恐怕仙门百家也意识到了这个不对劲的地方,所以才让他们去调查这件事情。 南铭轩赫的目的很明显,他想成为这六界之主,或者再往夸张点说,他想让妖族统领全世界。 为何是妖族?因为他本身就是出身妖族,虽然他们龙自出生起就是仙,可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仙族,也不会把自己当成仙族。 玄锦其实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他之所以在人间广发展信徒,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以妖之身晋升为神,成为龙神。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逆天而为,到时候六界苍生必遭生灵涂炭。 玄锦至今都记得,他们下山后,在那所客栈的所见所闻,那些人供奉之物是什么他绝不可能忘记,这种以血为谋,以血为祭的行为,本身就有违天道。 收取这样供奉之物的人,有什么资格成为神,又有什么资格统领整个六界。 只是不知道,先前突然出现的先魔族痕迹,与这南铭煊赫有没有关联。 若有所关联,那这件事情就变得更为棘手了,比起他这条龙妖,先魔族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恐怕就是神族在世,也很难解决先魔族。 想他之所以散布这个谣言,无非就是想让天下百姓知道,神族凋零,仙族之人不管苍天百姓,而鬼族欺凌弱小,作恶多端,唯独他龙族(妖族)的皇子,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希望的人。 如果这么说,那就全说的通了。 想至此处,玄锦不由冷笑一声,他总以为自己重活一世是顺应天道,现在看来天道对他也不怎么样嘛,这南铭煊赫才是这顺应天道之人。 小时不知道他为何会笑,也不知道为何笑的如此骇人,他只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他们会不会对自己下手。 不过,他的担心有点多余,就算知道他是对方的人,玄锦也不会对他这个半大点的孩子动手。 不过想了想,他便自嘲似的暗道。 也是,或许从一开始就暴露了,毕竟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一个低贱的人,说的话又有什么值得对方相信的呢。 “你回去告诉子书无桁,我要见他,就在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他。”玄锦收敛情绪,望向小时的目光随即也变得冰冷至极。 居然让别人看了自己这么久的笑话,还真是没什么长进啊,自己是不是也该好好反省一下,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和前世不一样。 第六十五章 开启天道的钥匙 葵楼, 明明是白日,可此处却有着些许寒凉。 随处可见的素色纱幔裹挟着自然捶地,这房中明明无风,可这些纱幔却肆意飘动,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吹起。 恍惚间,透过叠叠层层的素色纱幔,依稀隐约能看见纱幔上倒映着的摇曳烛光。 朦胧间,借着那烛光微弱的光亮,隔着素纱好似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 他知道,是那位大人坐在里看着他,其实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大人了,可还是会觉得紧张。 “参见大人。” 听到有人来,那人执笔之手一顿。 下一秒,他面前的层层纱幔迅速飞舞,他也趁机将屋内陈设全都一览无余。 他没想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香烛,桌台上、书架上、就连纱幔后面都摆放了数以百计的烛台,简直就像一个大型祭祀的祠堂。 难怪这屋子看着昏暗,却有光亮,这成百上千的蜡烛同时燃烧,燃烧时空气中飘散着麝香味,这已经不是可以用意境来形容得了。 突然,他感觉有一道凌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大人身后的屏风架子上站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鸟。 是乌鸦?还是八哥,看的不太真切,但这只黑鸟看他的目光着实有几分像人。 不等他想清楚,为首坐着的那人突然开始发话了, “你突然过来,想来是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他声音亲和,听起来就如同与人拉家常一般的随意平淡。 没想到大人居然这么快就猜中了,正如大人所言,他这次来就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是谁先发现我的身份的,是那个叫萧玉锦的,还是那个不肯透露名字的人,是他们中的那一个?” 对于这一点,他倒是有十分的好奇,在他看来,大概有只有这两个人会察觉到他的身份。 没想到大人居然这么厉害,一下子就猜中,果然他们大人才是最有能力带领他们的人,那些人肯定不是大人的对手。 于是,他将自己遇到的事情全部一一说出,也说出了大人心目中对应的那个名字。 “原来是他,他要见我,还特地强调了就在今日,看来他是真的很生气啊。”想到那个人,他就不由露出几分浅笑,就让他来陪他们玩玩。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酉时在醉仙楼,我自会和他见面。”他抬手示意,紧接着一阵风又起,原本荡开的纱幔再度闭合,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既然大人都发话,他自然要回去禀报这条消息的,不过大人为什么要约到醉仙楼,那不是个烟花场地么。 见他离去,那人却是忽然站起身,将之前写好的字帖全部往空中一扔,一时间纷纷扬扬的纸张下落,他心情确实愉快极了。 作为此地的东道主,他怎么能不好好招待他们的朋友呢,这次一定要让他们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无桁大人,主上的意思是不要和他们起过多的冲突,你这样做有违主上的意思。” 原本站在屏风上面的这中渡鸦,突然化为人形,他一直都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子书无桁和小时之间的交谈。 只是他比较不理解的是,子书无桁的这种举动,完全违背了龙神大人的意思。 “放肆,谁允许你跟我这么说话,主上的意思也是你这种低贱的妖可以妄自揣度的。”子书无桁脸色骤变,原本看起来极为温和的五官,因为扭曲变形而变得极为骇人。 他居然质疑自己对龙神大人的忠诚,这全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质疑他对龙神大人的忠诚。 被骂是低贱的妖,那渡鸦却也不生气,只是一双墨色瞳孔静静的看着子书无桁,比起他这个妖族,他面前的这个人类才应该是最像妖族的。 只可惜他不是妖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渡鸦不欲与他争辩,因为迟早有一天他们这些人族才会意识到,他们是这六界当中最卑微的种族,也是最没有力量的一个种族。 以为自己攀上了神明,便可以为所欲为了么,简直痴人说梦。 他原先就是龙神大人之托来顶住子书无桁的,所以在这里和他争辩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他又幻化回原形,回到刚才落脚之处。 等到小时回去将消息传达给玄锦,申时已末,距离对方说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了。 关于这件事情,玄锦并没有打算和他们其他人说,因为他想早点解决这件事情。 知晓他要独自去见子书无桁,彦殊连忙拦在他前面,“师兄是想一个人见他,不如我陪师兄一起,万一遇到危险,我也能帮到师兄。” 玄锦微微摇头,“我一个人即可。” 他们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但他还是有几分提防彦殊。 此时他一人即可,那子书无桁不过是个普通人,会遇到什么危险, 再说,将他留下来也是为了看其他人,防止出什么变故。 “我能遇到什么危险,你多虑了,我一人去就行。”再说,难道又要像上次那样,他们又一同去醉仙楼,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还是尽量不去。 “那,大师兄你多保重。”他声音低落,似是因为玄锦没能同意他的请求而感到失落。 玄锦倒吸一口凉气,见他这般心里倒有几分不知滋味,但一想到那日他在醉仙楼看姑娘表演时的认真,以及放任别人对他动手时的淡漠,他便觉得更加生气。 他这是活该,自己何故要如此可怜他。 见他走后,彦殊抬起低垂的眼眸,不由的长叹一口气。 自从那日过后已经不少时间了,他一直这般抵触自己,终归也不是办法,他平日里不是那般扭捏之人,可以理解为他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全是因为自己么。 真是不够直率,他这样藏着掖着,憋在心里,总有一日会憋坏的,总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心意才好。 不过眼下玄锦说的对,比起这件事来,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 目送玄锦离开之后,彦殊一回头便看见慕离坐在石凳上仔细擦拭着自己的笛子,心下不由唤他道,“四师兄,刚才大师兄离开前说让我们去趟龙神殿,他说还有几处不对劲的地方,需要我们去探查一番。” “我不好让崔师姐随我一起,四师兄你陪我去一趟吧。” 听到他说话,慕离骤然抬起头,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他有些惊讶道,“啊,再过一会天都要黑了,我们现在就要去吗?” 说是要天黑,但距离太阳正式下山,最起码还要半个时辰。 彦殊轻轻点头,一本正经道,“是啊,就是要趁着天黑去才能发现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那好吧。”慕离撇了撇嘴,既然是大师兄说的话,想必有他的道理。 “那我们赶紧走吧,说不定能在大师兄回来之前回来。” 慕离默默收起自己心爱之物,自从他下山之后,已经有许久没有吹过他的笛子了,而且他这次下山也的确够久的。 见他同意,彦殊点点头,可视线却落在旁边崔莺莺的身上,“既如此,就有劳崔师姐独自照看病人,崔师姐一个人无碍吧。” 崔莺莺真是巴不得他们走了,眼下见他们要出去,自然是乐意的很,“彦殊师弟说的哪里话,我一个人也无碍的,你们早去早回。” 听到她说这句早去早回,他差点要笑出了声。 别以为他不知道,崔莺莺这几日都要急得冒烟了,眼下好不容易玄锦出门,他又怎么不给她留下出门‘独自’的时间呢? 恐怕她自己也很郁闷吧,找了那么久的东西居然还没能找到,说不定她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东西究竟在不在这个地方了吧。 她难道没有想过,自己之所以寻不到那个东西,是因为那样东西已经被别人找到了。 自然,他说的别人就是他自己。 朱颜这家伙还算给力,不枉他没着急让他们率先撤退,找宝物还得让他们出手。 不过找到东西之后,还是得让他们先行一步离开这里,其实他现在能这般悠闲的陪着玄锦,是因为阿比若暂时抽不开身对付他。 一个是魔族统治至今的现任魔尊,一个借助天魔血脉重新崛起的魔尊,他们俩之间的战争是必不可缺的。 或者说为了争夺那个位置,他们是一定要兵戎相见的。 所以,若是阿比若抽开身,那第一件事就是来找自己,到时候他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在留在玄锦身边了。 真的很怀念啊,留在他身边的感觉。 其实玄锦有一点的猜测是没错的,崔莺莺一直以来在找的东西,的确是他所猜测的,仙灵洗髓丹。 若一个天生经脉不全,不能修行之人,服用仙灵洗髓丹,便可重获修行机遇。 若一个天赋不高,修为容易受到桎梏之人,服用仙灵洗髓丹,便可冲破桎梏,修为提升。 若是像玄锦这样的,大概只能祝他早日突破下个境界,但这样就足够了,也足以能发挥它的功效。 崔莺莺之所以这么急切的想寻找到这个东西,恐怕和她自身修为有关系,毕竟谁会将这种能突破修为的仙丹妙药让给别人呢。 其实说去龙神殿一趟,也不是他随口而言的措辞,他的确有事情想去查一查。 其实一直以来,他怀疑南铭煊赫之所以选择菖蒲作为他的根据地,是因为这里有能够帮他逆天改命的东西。 说来也真是巧,一个小小的城,有着他们魔族圣物破空倒也罢了,连仙灵洗髓丹这种东西都有,如果说这里还有那样东西,倒也不足为奇了。 彦殊骤然想起,前世他曾在虚天谷的葬天碑上,曾经看到过一个碑文,如果那个碑文雕刻的都是真的话,那么南铭煊赫的目的就有待考量了。 他和玄锦不同,玄锦最多就是认为南铭煊赫想要以龙身成神,可他是看过那个碑文的,所以他觉得南铭煊赫想做的不止成神那么简单。 碑文上说,在万年之前,魔族和神族还不是相对立的时候,当时统领魔族的魔尊和九重天上的神尊,是一对无话不谈的知音好友。 他们一起游山玩水,一起把酒言欢,一起造福六界,他们谈笑间便可改变天地万物的自然规律。 原本魔族和神族之间原本是有结界的,两方至尊也不能随意踏入对方的领地。 但,那位神尊为了方便魔尊时常来探望自己,也为了促进神魔两族之间的关系。 便以山、河、林以及大地为原始之力,再加上自己半数神力以及魔尊的魔力,最终化作四块力量残片。 再由那四块残片化成一把钥匙,便可开启通天之门,据说那把钥匙不仅能开通天门,还能窥探天机,改变天道。 只是,也不知道这二位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在铸造完那把钥匙之后,却突然反目成仇,从而走向拔刀相向的地步。 从此之后,便是神魔两族对立的开端。 其实不管是神也好,魔也好,他们最终的命运都不由他们自己掌握,而是统一由天道掌管。 天道生万物,万物化六界。 为什么神魔一定要对立,为什么魔就一定是恶的,而神就一定是好的? 为什么作为六界当中最弱小的人族,却能繁衍至今。 其实天道一直在制衡,只是没有人察觉罢了。 天道是故意让神魔两立,这样才能维持应有的平衡,若是让这两个强大的种族团结起来,那么其他种族岂不是再也翻不了身。 而那把由神尊亲手铸造的钥匙,却因为当年的那场神魔大战,重新化为四道碎片,不知所踪。 彦殊觉得,南铭煊赫想要的应该不仅是成神,或者去做这六界之主。 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成为那唯一开启天道之门的人,或者说他想成为天道本身。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很棘手了。 毕竟如果他只是想成为神的话,自己努努力成个魔尊不是问题,但若是他想的是那个能改变世间万物运行规律的天道。 那他就再也不受六界桎梏,也再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 (Ps:本文纯属瞎编,作者纯属脑子发抽,请大家不要介意) 第六十六章 萧道长,别来无恙啊 好在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两次了,他虽然不太辨认方向,却也能认得路。 待他走到醉仙楼门口,街上长灯也都点了起来。 “哟,这不是那天来的小公子么。” “今天怎么是一个人过来的,和你一起的那位公子,这次没有一起过来么。” 原本还在发愁怎么把人给弄来呢,结果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不是凑巧了。 这么多天以来,对方一直都未露面,她险些就要放弃了,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怪她如此心心念念,以她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这天底下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如此标致的人来了。 又是这个陈妈妈,作为一个老鸨,难道她需要日日站在门口迎客么。 她本身是个会说话的,不过这次却精准的踩到了玄锦的雷区上了,“难道我不能一个人过来?”难道他就非得和旁人一起行动,以前他那次出任务不是自己一个人。 他这话虽是问句,但其中不容置疑的意味还蛮严重的,是个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有几分闷闷不平。 见他神情不对,老鸨面色一滞,连忙赔笑,“公子自然是可以一个人过来的,公子快请进来。” 不管怎么样,先将人给请进。 她之前还觉得蛮惊讶,之前他们来时这二位关系看起来不是还不错的么,如今怎么自己一提到另一位公子,这位就如此失态。 难不成两个人是闹的什么矛盾,互相吵架了不成,可另一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会吵架的样子,那就是眼前这位单纯的在闹脾气了。 别的不说,她这双眼睛看人可是很准的,而且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猫腻。 不过他们要是真的闹了矛盾,对她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毕竟一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对付些。 玄锦不知她心中所想,他进来之后便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没看见上次看到的那个姑娘。 他对此地所有的印象,除却那个长相颇似某人的小姑娘以外,就只有那夜晚上被他不小心偷听到的一对小情人。 也不知道那两位有没有被人发现他们的私情。 算了,他管旁人做什么,自己的事情还管不过来呢。 想着,他就抬脚往二楼走去。 然,跟在他身后的陈妈妈,见他直矗矗的往二楼走,连忙开口拦住他,“不过公子今日来的不巧,楼上的包厢全被预定了,所以楼上暂时没有位置了。” “不过公子若是愿意,我可以在大厅寻一处僻静之地给公子。” 说起这件事来,她亦是有些郁闷的,原本她以为瞒下失踪的消息,那位大人就不会知道,没想到大人不仅知道,还不追究她的责任。 他们这些大人物的心思,哪里是她一个小人物能猜得透的,这次大人的突然到访,着实也让她有几分受宠若惊。 也不知大人都在想些什么,居然要在她这里接待贵客,倒不是说不行,只是以往从未有过,她一直还以为大人不喜欢来他们这种地方呢。 而且按理说,大人来访,她应是闭门谢客,不让旁人打扰大人的清净。 可大人特意叮嘱不让闭店,说照常营业即可,还说等会有贵客登门,让自己盯着些。 也不知道大人口中所谓的贵客,又会是哪位达官显贵,亦或者天潢贵胄,毕竟能让大人如此客气对待的,也没有多少人了。 可这一晚上她等下来,竟是也没看见大人口中说的人物,来的大都是些常客,而且一听她说楼上包厢全都订出去了,还有不少打道回府,或去了别处的。 居然有人有如此大手笔,几层高的楼层包厢居然通通都定了出去? 听她所言之后,玄锦脚步一顿,回眸望她,“包厢全都订下了?” 陈妈妈连忙点头,附和着笑道,“是的,全部都定下来了。” 玄锦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点其他的,陈妈妈又道,“我也不瞒客人你,包下我们店的人正是我们东家。” 这句话似乎是为了特意提醒他,让他不要再往楼上走了,其实原本这话她也可以不说,可是她总觉得自己不说清楚,这位仍然会往上走。 东家,原来如此。 这人还真是带给人意料之外的惊喜,这么大个醉仙楼居然也是他的产业,估计上次他们吃饭的地方也是他的,还真是个有钱人。 “我要见的人,就是你们东家。” 玄锦这话说的有些阴恻恻的,嘴角又好死不死的弯起了一个弧度,看起来似笑非笑的,着实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又是哪里惹到这位爷了,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 不过听到他刚才的这句话,陈妈妈眼神幽幽的上下打量着他,总觉得玄锦刚才所言,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的呢。 “公子莫不是寻我开心,今日东家在此地迎接贵客,不能随意见陌生人。”不让这位上去是小事,惹了东家不快才是大事。 原来自己要和他见面之事,对方并没有告诉他手底下的人,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是来见谁的。 就是放在平时,他可能不会多想,可是现在他觉得对方得故意不告知,就如同是在给他的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陌生人?”好歹之前他们还见过一面,吃过一顿饭,虽然时至今日自己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应该不能被称作陌生人吧。 “也是,你去告诉子书无桁,就说他手底下的人拦住我,不让我上去。” 听他提及无桁大人的名讳,陈妈妈差点就要吓傻了,她可从来没说过那位大人的名讳,这位爷又是从何知晓。 原来,无桁大人所要见的那位贵客,居然真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时眼拙。 陈妈妈态度立刻转变,语气谄媚,“公子,公子我开玩笑呢,怎么会不让公子上去呢。” “无桁大人在二楼东边的第三个房间等着公子呢,公子快些上去吧。” 见她前后反差如此剧烈,便知道她平日里是个仗势欺人的主,于是他冷冷扫视了她一眼,抬脚继续往楼上走。 子书无桁静静的摇晃着躺椅,听着手底下的人来禀报楼下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陈鹃没看出萧玉锦就是我要见的客人,还差点没让他上来。” “是的。”答话的,是一直站在他身侧的黑衣男子。 他的气息很淡,若是不注意,根本就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个人。 子书无桁摩挲下巴,而后又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淡笑,“听说楼里有个叫翠烟的姑娘,原本是要送给齐王府上,也不知为何却没送,而陈鹃似乎有意要换其他人。” “是。”黑衣。 “那她想换成谁?” “尚不可知。”黑衣男子再次回道,陈鹃想换谁,恐怕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那就有意思了,让那个翠烟上来。” “是。”一道黑影闪过,那黑衣男子瞬间就消失不见。 陈鹃能稳坐此地这么多年,不愧是有些想法的,不过,她知道自己想动的是什么人么。 不过随她折腾吧,反正这楼也没有在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等到玄锦上来的时候,子书无桁已经从躺椅上站起了身子,笑脸相迎。 “萧道长,别来无恙啊。”他言语间到与那日别无二致,看起来也人是那副好说话的样子。 玄锦冷眼望他,对他口中别来无恙这四个字,不置可否。 “看来萧道长是不想搭理我,不过也是,我手底下人犯的错,差点拦着道长上来,我等会让她给道长赔不是。”子书无桁没有因为他不理会自己而恼怒,转而说起了好话。 “客气。”玄锦径直往里走,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丝毫不客气直接坐下。 见他丝毫不见外,子书无桁也快步跟了上去,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这几日,萧道长在城里玩的怎么样,我们这里还是很有风土人情的,值得道长不远千里来一趟。”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将他们这几日寻线索的辛劳,变成了游山玩水体验风土人情。 真不敢想象,他到底有多么手眼通天的本事,居然一直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见玄锦死死盯着自己,子书无桁连忙摆手,“萧道长,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我,其实我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我倒是羡慕道长,你们天生可以修炼,可惜我一点天赋都没有,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灵力是一个人修炼的基础,而灵力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也不是每个拥有灵力的人就能修炼的。 玄锦挑眉,对他突然提起的这句话有些不太理解,“你提起这个做什么?你这么有钱,想找到能易筋洗髓的仙丹,恐怕不是问题吧。” 就像崔莺莺一直寻的仙灵洗髓丹,他若真想修仙,只要服用此丹,便可改变自身筋骨,又有何等可惜? 知晓他在想什么,子书无桁骤然大笑一声,“看来道长你知道的也不少,不过那种仙丹也不是谁都能服用的,我也无福消受。” “而且那样东西向来是有价无市的,道长未免太高看了我,暗市并不归我们所管。” 他虽没有点破,可玄锦却是明白的,他说的是仙灵洗髓丹,看来他一直以来的猜测是对的。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散布那首童谣?” “还有你和南铭煊赫之间又有什么关联?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跳转了话题,一连三问,问的子书无桁连忙摆手,“萧道长,你有什么问题不妨一个一个问,我听着都有些头疼了。” 玄锦神色复杂,他这个意思,是要给自己解答疑惑了。 “你问我们为什么要散布童谣,其实那不是童谣,而是预言,一场关于未来和现在的预言。”子书无桁也不避讳,直接向他坦白。 预言?扯呢,他之前怎么从未听过有这个预言,又是谁预的言,预了什么内容。 “预言?” 子书无桁点点头,十分肯定道,“我知道道长你可能会不相信,但这的的确确的是一场预言,来自天道的预言。” “你说是预言,有什么证据?” 许是知道他会知根知底的盘问,子书无桁叹了口气,“道长,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性格有点强势啊,性子也有点急啊。” 玄锦蹙眉,他哪里强势,性子又哪里急了,况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好了,我说我说,关于这则预言的确没有透露太多信息,所以你若非要我拿出证据,我也的确拿不出来,因为当初记载这则预言的神谕已经消散了。” “但是你我都清楚,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预言,想必道长的师门,也不会如此着急的让道长,来调查此事吧。” 还好此人是普通人,他若是修仙者或者魔族之人,定会成为仙门百家最大的敌人。 先前,玄锦觉得溪言已算他们同辈当中城府心机都比较深的了,但和此人简直不能比。 或许这二者之间亦有本质的区别。 溪言是藏拙,又惯会借刀杀人,不加防备便很容易中招,但若真比起智谋来,他不见得比自己高出多少。 可这子书无桁,他是那种喜欢在背后全盘操控,然后默默的看着猎物走进他编织的圈套。 像他这样的人,玄锦还是第一次碰见。 见玄锦一直不吭声,子书无桁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而且他也无从考证。 “这预言中涉及几个地点,也都是真实存在,并非凭空杜撰。” “菖蒲城信奉龙神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这也就说明了这个预言的真实性,并非我们胡诌的,当然道长你也可以选择不信他是个预言。” 子书无桁这么说,简直是在直白的告诉玄锦,此事并非他们杜撰,而是从十几年前就开始预谋了。 玄锦没说话,因为没意义。 就算此刻他指着对方说,就是你们散布的谣言,那又能怎么样,对方只要咬死了这就是个预言,那他也没有办法。 “萧道长若是真的在意这个预言,不如都去一趟,说不定能有什么别的发现呢。” 第六十七章 萍水相逢的故人 子书无桁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所做的这一切都离不开那则预言,至于他们的目的,自然也是不愿告诉他的。 他要是想探寻真相,势必要将这几个地方都走一遍。 “你是南铭煊赫的人。”是肯定而不是疑问,因为现在已经很明显了。 他必定是那条龙的手下。 之前他以为自己这次下山历练,顶多就是突破心魔,提升修为和实力,顺便再多看看这世间万物,毕竟比起前世囚牢的几十年,他甚至都没能好好看看世间万物。 但他总归是要回去的,不管自己在外面待多久,哪怕宗门上下都不欢迎他这个大师兄,哪怕师尊褚嬅对他厌恶至极,哪怕师弟溪言要加害他,他也是要回去的。 他不是那种喜欢逃避的人,所以对于自己的宿命,他没想躲,自然也不会躲。 不管最终他和溪言的斗争,谁能赢到最后,他都要面对。 原本他是想随随便便在外面待上一两个月,然后就回去了,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那条龙真是麻烦事,他们这一路遇到多少事情都和那条龙有关联。 而,子书无桁再听到玄锦再一次提起他主上名讳之时,那张满是假笑的脸,竟是瞬间冷淡了些许,甚至都染上了几分杀意。 他这样子,倒是比起他那张满是假笑的脸,看起来顺眼多了,而且他不笑的时候倒有几分正经样子。 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萧道长,按照你们修仙之人的说法,遇到品阶高于你们的神或者仙,都应该称呼尊号。” “你就算不信奉龙神大人,也不该如此直呼大人的名讳,未免太过冒犯。”子书无桁言语不善,对他三番两次提及龙神的名字十分不满。 甚至因为这一点,暴露出他笑容之下,最恐怖的一面。 子书无桁觉得玄锦此人,还是不够聪慧,他既然知道他们整座城都是龙神大人的信徒,是他们的地盘,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如此直呼,简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若是让那些愚民知道他如此直呼龙神名讳,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 而且他难道不明白,有一句话叫做寄人篱下,不可妄言么。 巧了,玄锦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做寄人篱下,他身上有着独属于他的骄傲,他可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 “呵”,玄锦冷笑一声,不置可否,“不过是一条龙而已。”不过是仗着自己天生为仙,便自诩为神,他是哪门子的龙神,若是人人都如他这般,倒是谁也能被称作神了。 “萧道长,慎言。” 一把弯刀直直抵在玄锦喉间,子书无桁已经完全没有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他动手的这一刻,是真的想杀了玄锦的。 玄锦也是,一把尖锐的弯刀就这么直杵他喉间,也丝毫不畏惧,他难道不担心子书无桁在往前伸一点,那可就割到他喉咙了。 担心? 他冷眼扫视子书无桁一眼,先不说现在屋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就算此刻屋子里沾满了人,他难道以为自己能碰得到他一根汗毛? 子书无桁的确是个狠人,但若想因此对他动手,那还是算了吧,“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 听到他这如挑衅般的语气,子书无桁眼角不由的抽搐了一下,或许是此刻理智回归,他慢慢收回弯刀,又扯出一抹假笑来。 “萧道长说笑了,我如何能伤得了道长,无桁听说,道长实力不俗,在之前的仙门大会中可是夺得榜首,实力非凡,想必在同辈也是当世第一。” 这番吹捧,玄锦早就听了不少,所以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冷哼。 只不过,子书无桁话锋一转,又而笑道,“只是我怎么听说,道长因为一些事情才被迫离开宗门呢。” 玄锦微蹙眉,看他的目光不善。 而他续道, “我也只是听了些小道消息,只说是道长伤害同门,被赶下了山,我与萧道长也算是有两面之缘,也没看出道长是那会戕害同门之人。” 听至此处,玄锦脸色彻底变了。 当日之事只有他们几个内门弟子知晓,天云宗向来不会让这种丑事外传,他又如何能知晓? 尽管玄锦心里清楚,这件事情上,他一直处在逃避的状态,但也这不等同于他默认了那件事情是他做的。 “你倒是消息灵通。”玄锦继而抬眸望他,没有否认他的话,也没有肯定他的话。 子书无桁却是笑笑,“谬赞了,我确实是消息灵通。” 他倒是把他这句话当成是夸赞他的了,对此,玄锦不由的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可子书无桁却没有因此而结束话题,他又继续说道,“说起消息灵通,我还知道萧道长你,的确是被人陷害的,因为你根本不会做出戕害同门之事。” 他这是要做什么,给他洗白么,还说他根本不会做戕害同门之事,一副好似他很了解自己的样子,这么直白的下定论是他的作风么。 玄锦揉了揉眉心,刚想出言怼他,子书无桁却又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陷害你的人是谁,也知道你在天云宗都是什么样的处境,更知道,你们宗门的其他人都如何看待你。” “萧道长,连我都觉得你很可怜。” 子书无桁的脸上不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倒真像是为他感到可怜和惋惜。 玄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一副不为他话语所动的模样,其实不然,他只是想知道对方还会说些什么。 而且他知道的未免太多,就好像一直在窥探他的记忆和生活一样。 子书无桁自然不负所望,见他一直不吭声,先是“啧啧啧”几声,然后又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一番。 “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在选择留在那个地方,因为太苦了,做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 说来也是奇怪,他说的那些也的确是真的,可是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一点都不让玄锦有动容的心思,甚至还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 “你究竟如何知晓——”玄锦话音未尽,又被对方全数打断。 “我如何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事情明明不是你做的,可就是有人把脏水泼到你头上。” “明明你才是宗门大师兄,才是将来继承掌门之位的大师兄,可却得不到宗门上下所有人的信任。” “明明是褚嬅仙尊的首席大弟子,却被一个新入门的弟子,抢走了师尊的全部关注和爱护。” “你难道不恨么,不恨那些人为什么不信任你,不恨明明是自己先认识的师尊,却因一个新入门弟子的一面之言,而受无妄之灾。” “那些人都不信任你,你的师尊也不信任,他们巴不得你再也不回到宗门,巴不得你离开天云宗。” “难道对于这一切,你都不恨吗?”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似是要剖开玄锦的内心,将他一直以来逃避之物,全部抖落出来。 此时,他也顾不得去质问他如何知晓这一切,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突然出现的。 他听见那人在他耳边低语,诉说着他的不满和愤怒,宣泄着他的憋闷与委屈。 是啊,你为什么不恨,你难道不该恨吗?你最该恨的人是谁,你还记得吗。 玄锦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不得不说子书无桁的这几句话对他伤害还是蛮大的。 让他许久不见的心魔,居然再次出现在他眼前。 修仙之人一旦遇到心魔,便极容易陷入走火入魔的境地,修行一旦出岔,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撇清他神情略显呆滞,子书无桁微微收起笑意,看来自己的一句话的确对他起了效果,这些事情果然是他的心伤,自己只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便让他陷入如此状态。 俗话说的好,多一个对手不如多一个朋友,还是这样有着如此实力的朋友。 子书无桁走到他跟前,凑到他旁边道,“萧道长,不如你和我合作吧,我可以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这二人走的有些近,而且两个人从某些角度看起来,倒像是在咬耳朵。 门外,听从子书无桁的指令,把翠烟带过来的黑衣男子,莫名身形一顿,没有立刻上前。 而,玄锦慕然回眸望他,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就凭你。” 就凭你也配,就凭你也配和我合作,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什么,”子书无桁先是一愣,像是没听清似的,然后又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的大笑了一声。 “看来,我想通过说服让萧道长加入我这边是不太可能了。” “不过萧道长,至始至终我都觉得我们是能成为朋友的,因为我们在某些方面都很相似啊,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和他相似? 他真该好好洗洗自己的眼睛,他们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相似的,亏他说的出口这种话来。 玄锦就算找人合作,也不会和他们合作,这南铭煊赫是什么人,他的手下能是什么好东西,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不值得他好好对待。 而且此人心眼颇小,自己先前不过是说了南铭煊赫的名字几次,不认可他口中的龙神而已,便惹的他不快,想对自己动手。 后来发现打不过他,便说些话语,对他进行言语攻击,此人心眼之小,堪比绣花针的穿孔。 而且,既然他什么都不愿意再说,玄锦也不打算多做停留。 正欲离开此地,那原本站在门外守候的黑衣男子却推门而进。 “无桁大人,人已经带来了,我让她进来。” 子书无桁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他身后跟着的女子身上。 她脸上没有寻常女子应有的娇羞,反而是一副坦然和淡漠疏离,哪怕是面对未知的事物,也没有露出一丝好奇神色。 难怪陈鹃这个老家伙,将此女子奉为珍宝,的确是个妙人。 玄锦原本是要走的,可他也看见了跟着走进来的翠烟,他记得这个女子,对他来说印象也比较深刻。 他莫名蹙眉,子书无桁好端端将她叫来做什么。 “奴家翠烟,见过大人。”翠烟的声音不卑不亢,恭敬中又带着疏离,自从她恢复幼时的记忆,她的性格就发生了些许变化,比起之前更多了一份坚毅。 可玄锦在听到她声音时,却是一顿。 这声音,分明是那日他听到的其中一人的声音,难道翠烟就是那个烟儿,那个和人偷情的就是她。 见玄锦目光一直落在了翠烟身上,子书无桁觉得好奇,难不成他是看上这女子了,可这女子虽长得还行,但与他相比还差的甚远。 但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也稀奇的很。 只是传言不是说,他对女子没兴趣么,现在怎么盯着翠烟看了许久。 “翠烟,你还没见过这位公子吧,这位是萧玉锦,萧道长。”子书无桁亲自搭线试探,他倒是想知道,玄锦对这翠烟,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自然是见到这旁边还站着的一人,只是先前也不知道此人的身份。 翠烟微微弯曲膝盖,向玄锦行了一礼,“翠烟见过萧道长。” 面上不显,实则她心中波涛汹涌。 萧,萧可是南梁国姓,是他们家族世代的仇人姓氏。 虽然这世间姓萧之人比比皆是,但每每听到这个姓氏,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捏紧指尖,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血缘仇恨,随着她记忆的复苏而再度复苏。 玄锦心中五味杂陈,那日隔着些距离,他便隐约瞧着此人长相与褚嬅有几分相似,如今凑的近了些,倒更像了。 指不定她是褚嬅族中的后辈,他低声“嗯”了一声,目光移至别处,算是应城了她的问候。 他不欲在待此地,便找了个借口,“既然你佳人有约,我便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见他真的要走,子书无桁却是揽上他的胳膊,“难得来一趟,萧道长这么着急就要回去了,不如留下来与我喝一杯,虽然成不了合作伙伴,但当个萍水相逢的故人,难道也不成。” 故人? 他们算哪门子的故人。 但玄锦,到底还是留了下来。 第六十八章 醉酒 “萧道长,萧道长你还好吗?” 朦胧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呼唤他,可又好似听的不太真切,那人声音轻柔,似是担心自己,又似只是确定他到底醒了没有。 是谁在叫他?到底是谁在叫他? 他下意识想睁开双眼,可是却有一股力量禁锢着他,让他那两瓣沉重的眼皮,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睁开。 渐渐的,那股呼唤他的声音好似消散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恢复了些许的力气,想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刚才到底是谁在呼唤他。 可,他能看见的,就只有眼前不断重复的人影晃动,而且晃的他十分难受。 这时,胃中似有千层浪翻涌,一番折腾下来,他却是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丝毫看不清。 不一会儿,他竟是连在支撑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那股昏沉要将他吞噬殆尽,他却只能被迫沉溺于那眩晕之中。 “萧道长这是醉了?” 翠烟面露些许惊讶,她没想到自己刚准备给他倒第三杯酒,对方就已经醉倒了,还是一副无论怎么样都唤不醒的样子。 而且,这酒是醇度最低的果酒,应该不那么容易醉人才是,寻常就是她们也都能喝上三五盏。 不止翠烟惊讶,就是子书无桁也没想到,他还准备和他多说几句话,没想到对方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对此,他面露几分无奈。 他看起来不像是酒量不行的样子,所以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居然在第二杯酒盏刚刚放下之后,就整个人便如同一摊烂泥,叫都叫不醒了。 “真是出乎意料啊,萧道长。”难道他自己不清楚自己酒量如何,居然在他面前喝醉成这样。 呃,其实他还真不知道,不是夸张,因为玄锦此前从未碰过酒,也没喝过,在这之前更不知道自己酒量究竟如何。 若是他知道自己是个一杯倒的话,怕是不会同意和子书无桁喝两杯了。 原本他是要走的,是子书无桁让他留下来,秉承着不吃白不吃的原则,再加上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去,留下来说不定能套套他的话,便答应了他得请求。 对于自己酒量的认知,他认为就算之前他没有喝过,至少也和普通人差不多,四五杯不是问题。 再加上他们也说了这是果酒,并不醉人,却没想他喝了两盏便醉了。 子书无桁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觉好没意思,早知不让他喝酒了。 正想着要把这喝醉之人如何处置呢,就见玄锦突然直起了身子,他突然心一惊,难道他这就酒醒了? 这才过去多久,他这酒醒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不过下一刻,玄锦突然站起身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窗户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看起来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子书无桁默默放下杯盏,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可玄锦走到这床边还不够,他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往外勾去,似乎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到他,让他想要去触碰。 子书无桁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扯了下他的后衣领,将他往屋内拽去,这才没让他直接给摔了出去。 真的是太危险了,他居然直接探出了半个身子,虽然他们所在的楼层不高,但这一摔下去,可是不轻。 “萧道长,你这是要干什么,就算你是修仙之人,这也是很危险的。”子书无桁刚想训斥他几句,就见玄锦一脸嫌弃的看着他,然后又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这翻白眼的样子,不像一个修道之人会有的表情,但熟练的却也不像是第一次翻。 他刚才喝的是酒吧,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别是掺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子书无桁的确是第一次见到玄锦对他翻白眼。 事实上玄锦会翻白眼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毕竟我们的慕离师弟,就曾多次遭受来自他大师兄的白眼,甚至都已经有点习以为常了) 但也确实因为这一记白眼,让他对玄锦刚开始的固有印象,发生了少许的改变。 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此人醉酒之后,似乎与平日形象相差甚远。 他平日里虽然也不算好接近的,可这种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的,还真没多少回。 (他唯有几次在心中暗骂溪言时,不小心暴露过自己的情绪,后来就算再生气,也会稍稍收敛些,不会完全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 莫名被收到一记白眼,子书无桁心中顿感五味杂陈,然还没完。 “你家是住海边吗,管的真宽,关你什么事,你知道我是谁吗,就凭你也管得了我?” 这些话完全像一个醉了酒的酒鬼说出来的,若是他自己清醒着定然不会这样说话。 “诶,萧道长你真让我为难啊。” “萧道长你喝醉了,还是赶紧先休息休息吧。”子书无桁懒得和醉鬼多说什么,因为你和喝醉的人讲道理是完全没用的一件事。 “我没醉,你才醉了,你全家都醉了。”他音量陡然拔高几分,听到他让自己去休息,又说自己醉了,十分的不高兴。 甚至抬起手臂就往子书无桁的胸膛推去,只是他大抵也没用多少力气,推的松软,甚至被推的动都未动分毫。 “呵呵。”子书无桁低笑一声,眼底写满无奈。 一般喝醉的人都会说自己没有醉,和这样的人,完全没有办法讲道理。 他先前觉着玄锦是那几人中实力最强,心至品性最坚定的一个,看来这话不妥。 他应该是那几个人当中心性最幼稚的一个吧,或许是因为醉酒的原因,所以大脑没跟着转,说出的话都没有经过思考。 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自己使点计谋,他便会乖乖上钩。 “诶”,他真搞不懂,明明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主上何苦如此在意这群人,就凭这些人如何能够威胁到主上的地位。 想是这么想,但此刻这个已经醉了彻底玄锦,他该如何处理呢,总不能就把他放在此处,万一他突然动起手来,这楼里的没一个能打得过的。 翠烟一直默默的守在旁边,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把自己忘了,还是压根就没注意到她还在旁边,总之没人理会她。 她来之前陈鹃特意叮嘱她,让她不要得罪里面这位大人,还说了很多让她切记的话。 之前就知道醉仙楼不是陈鹃的,她那帮恭敬对待的人,想来一定是很厉害的人物,指不定就是这醉仙楼的老板。 只不过,她的确是头一次见到子书无桁,不知道他特地叫自己上来,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发现了她身份的特殊。 “萧道长,你要是再不回去,你的几位师弟可要等急了,你是他们的大师兄,见你一直没回去他们定会担心你的……” 玄锦是天云宗的大师兄,对他而言,大师兄的身份不仅是地位,还是他的责任,他就不相信自己提起他的师弟,提起他身为天云宗大师兄的身份,他还能闹。 若是放在以前,子书无桁这么说,的确是能够让玄锦清醒不少,毕竟他作为表率,肯定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举动。 可他万万不该,在之前已经对玄锦说了一通关于他在天云宗处境之类的话后,又提起这个词。 此时听他提起大师兄这个词,他只觉得对方是在讽刺自己,是在挖苦自己。 天云宗上下有哪个会相信自己是清白的,有哪个会认同他才是大师兄,又有谁会担心自己,他的那群师弟吗? 那群巴不得他死的师弟吗? 宗门上下没有人会担心他,谁也不会担心他,连褚嬅都不会担心他,他早就被人抛弃了,被世人抛弃了,被师门抛弃了。 见他神情有些发愣,子书无桁还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刚想推着他往屋外走,却反被他推了一把。 他这一把用了七八成的力道,倒是让子书无桁被推了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萧道长,你这是做什么?”要不是打不过他,子书无桁现在就冲上去给他拦上一拳。 “谁是你师兄?去TM的大师兄,老子是玄锦,不是什么天云宗大师兄,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讽刺我。”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明明我才是大师兄,一个个的眼巴巴的跑到溪言跟前,想让他替代我,放你他N的狗屁!我不同意,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 子书无桁算是明白了,这货肚子里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他在师门遭受的那些不如意和不顺,借着酒劲全都给发了出来。 真是看不出来呀,平日里仙风道骨的玄锦,内心却满是怨气和怒气,怕是这么些年收到的不公平对待太多,这才一股脑的全发了出来。 玄锦一直再骂,大概是自己之前的那句话,成功的打开了他的话闸,一直滔滔不绝,时不时再蹦出几个脏词来。 也不知都是从哪儿听来的词汇,市井的不行,若是换个旁人说这些话,那就是地痞流氓、泼皮无赖。 可玄锦到底有张好看的脸,声音也是好听的,所以当他骂起这些话来,倒不觉得有多刺耳,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子书无桁他并非受虐狂,就算对方骂的不是他,也不喜欢听一个人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他若是酒醒了,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脏话,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是会杀人灭口,还是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从他这些话语当中,子书无桁频繁的听到了一个名字,而且只要是和这个名字有关联的,他必定是骂的又脏又狠。 溪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天云宗二弟子的名讳。 玄锦对他居然有如此深恶痛绝,就连他一个外人都能察觉到他对溪言的恨,是那种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滔天恨意。 “还请萧道长慎言,这些话都不能再说了,道长是修仙之人,怎能和泼妇骂街一样胡言乱语呢。”子书无桁原也是好心提醒他,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他的言语,必定会引起什么其他波折。 虽然眼下他觉得他们不成气候,但若是主上真的有将他们收归麾下的意思,还是让他少惹事为好。 只是,子书无桁大抵是不知,他要是想让玄锦安分些,那就最好不要再开口。 短短的一句话,又不知是哪几个字刺激到了玄锦,让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盯着他。 比起他刚才喋喋不休的骂人模样,此时面若冰霜,一言不发才更为骇人。 这样看时,倒是与他没醉之时无甚区别,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放肆,尔等居然敢将本王比作泼妇骂街,本王的父皇乃南梁国主,此地亦受南梁管辖,尔等见到本王,为何不跪拜。”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质骤然发生变化,那是属于皇族才有的气势。 皇族出身高贵,从骨子里就透着高人一等的气息,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气势。 虽然玄锦一直以来都不将自己皇族身份当一回事,但要让他扪心自问,在某些时刻他还是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刻意将旁人与自己区分开来。 所以才会因为这次醉酒,而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份。 子书无桁愕然,他怎么又将自己皇子身份拿了出来,谁不知道他出身高贵、天赋卓绝,连这都拿出来说,真是醉的有够彻底的。 要不是玄锦一直都在他面前,他简直都要怀疑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玄锦,而是被什么人替换掉了。 虽然之前就听说,有些平日里看着和蔼可亲之人,一旦喝醉了酒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那是因为平日里压抑了本性,所以便会趁着醉酒大闹一场。 可玄锦,虽然不至于像完全变了个人,但也着实有够呛人的。 他平日里就算不喝醉的时候,说话也不是很好听,话语也是夹枪带棒的,可这喝醉了酒,就好像原本守住他理智的一根弦直接崩了,说什么都肆无忌惮,毫无顾忌。 要跟这样的人做朋友,着实难。 而站在一旁的翠烟,在听到玄锦说出自己身份的那一刻,眼底杀意险些没能止住。 这个人,这个姓萧之人,居然就是那个害她家族,害他们家破人亡的萧氏一族。 第六十九章 你大抵是被坑了 头疼,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袋里横冲直撞,仿佛要将他的脑袋撑开,又似要把他的脑袋撕裂。 他的头部从未如此剧痛过,然而与疼痛相比,更多的是一种强烈的恶心感。 胃里犹如被火灼烧般疼痛难忍,仿佛有一,熊熊烈火在腹中肆虐。 他们修道之人向来都比普通人体质好,也更不容易生病,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生了什么大病导致的。 这点疼痛,他倒也不是不能忍,只是没整明白自己是怎么搞得。 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想开口说话,却感觉嗓子仿佛被上万根针同时穿刺,火辣辣,难受得简直要死掉。 他稍稍歇了会,那种感觉却并未消失。 于是,他索性强打起精神,艰难地撑起身子,然而,不知是否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他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力量一般,软绵绵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头太痛,所以才使不上力,为此他便用手指轻拧太阳穴的位置,试图缓解那种疼痛带来的不适感。 同时他也在思索,自己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才会如此之难受。 刚才太难受了,他竟浑然不觉自己置身何处,待他再度抬眸,映入眼帘的却是那几个红色飘带,挂在床沿翩翩起舞。 ??? 谁把这娘们唧唧的破玩意儿挂在他床头?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床,这里也根本就不是他们住了几日的破房子。 他神情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的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 他四处张望,这才惊觉,这屋子不仅比他那破旧不堪的地方宽敞许多,而且满屋琳琅满目,摆满了香烛。 连房梁上,也都挂满了红色的飘带,垂直而下,实在诡异。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闻见这房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从那个燃烧的香烛中传来的,说不清楚什么味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闻多了容易让人沦陷其中。 所以,这屋子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品味,为何要布置的如此之俗气,简直就像那烟花场所。 烟花场所? 他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点,也突然想到了自己刚刚在做什么,再结合这俗气的布置,他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还在这醉仙楼。 可刚才他分明还在和子书无桁在一起喝酒,依稀记得他还让那个和女子给他斟酒来着,怎么他再睁眼就到了这里了。 难不成,是自己喝醉了,所以才不记得了。 这下就解释的通了,难怪他的头如此之痛,胃中也如火烧般灼热,就连嗓子也是不舒服,这定是喝了酒的缘故。 之前只听他们说过,酒能解百愁,却没想到这玩意儿喝醉了之后居然有如此多的毛病,看来以后还是少碰为好。 可是想想他又觉得不对劲,那酒入口之时清爽可口,还隐隐的散发着辛甜的果香,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后劲? 而且他明明记得自己只喝了两盏,又没有喝多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醉了,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肯定是子书无桁那个家伙,他到底在他的酒里面放了什么,居然能让他失去意识,难不成是图他身上的宝器。 玄锦四下翻看了一番,青莲还在腰间挂着,百宝囊袋也在怀中,里面似乎也没差什么东西。 (这你可冤枉人家了,醉酒一事纯属你酒量太差,并非旁人在酒中下药。) 那他究竟拿走了什么东西?总不能把他弄晕了之后,什么都没拿走吧,他肯定是做了什么。 想到此处,便迫不及待的想找子书无桁问清楚。 可他脚还未落地,他便觉得腿一软,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床边,恐怕他刚才那般虚浮,此刻定会让他直接跌坐在地上。 ? 玄锦满脑子都是问号,甚至思维都有些迟钝他难以置信,难道仅仅喝了几杯酒,自己就变得如此软弱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丧失了吗? 还是说,那厮真的在他酒中下了东西。 他赶紧检查自己身体,脉象平稳,不像是中毒的征兆,他又试着运转周身灵力,察觉到自己的灵力运转没问题,修为也还在之后,便松了一口气。 似乎,除却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力以外,倒也没其他异常。 算了,还是赶紧先离开这个地方吧,指不定是这个屋子有什么不对劲,所以他才会突然这样的。 没等他往外挪步,便听到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而且那道声音离他的房门越来越近了。 就算他五感不算太敏锐,但这么大的动静,他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而此时那道脚步声正好停在他房门口。 他微微蹙眉,难道来人是子书无桁,可听着脚步声有些虚,倒不像是子书无桁的脚步声。 下一刻,有人推门而入,但由于视角的问题,玄锦并不能在第一时间看清来人是谁,只能借着床栏挪动自己的身子。 谁让他此刻实在提不起什么力气呢,就是这微微挪动身子,居然也让他有些气喘。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刚想开口斥责子书无桁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却看到来人并不是子书无桁,是一个他并没有见过的男子。 约摸三四十岁光景,应是久经官场之人,他的身上不仅散发着趋炎附势的恶臭,更洋溢着谄上欺下的丑态。 “你是什么东西?”玄锦下意识脱口而出,毕竟没看到子书无桁,让他感觉很意外。 …… “我是什么东西?你说我是个什么东西,你这美人说话怎么这般不识趣。”那人有些不高兴,没想到他一进来,对方不仅醒着,第一句话脱口而出,居然是问他是什么东西? 玄锦定定的打量着此人,此人周身没有丝毫灵气,就是个普通人,除了眼下青黑,看起来有几分纵欲过度的模样,到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人。 只不过,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在看到玄锦站着时,他的神情微微的露出了一瞬的惊讶之色,看起来倒是对自己醒着有点意外。 不过他可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张口就问,“是子书无桁派你来的,他到底要做什么?” 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暂且想不到其他的解释,这个人看起来是最不过的一个普通人,身上更是连丝毫灵力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子书无要派来杀他的人。 那人眉头微蹙,一脸疑惑的望着他,“什么子书无桁,这大晚上的,你好好提起旁人做什么。” 本来以为他还睡着,还想着会少了很多乐趣,“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不用我唤你起来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玄锦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仔细的观察他每一个神态动作,不过看他这种表情,好似是真的不认识什么子书无桁。 那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他不是子书无桁派来的人。 而且他刚才说什么,什么开始?什么现在开始?他跟他之间会做什么? 玄锦莫名眼皮直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个不好的猜测,或许是因为此地的特殊,在结合着满屋子的布置,还有这人满嘴胡话,都在告诉他,他陷入了某种麻烦。 他不是又被当成小馆了吧。 这是第二次了,所以说他哪里长得像小馆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撩拨他。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楼里的人。”玄锦强压想要骂人的冲动,其实他本该是忍不了的,但指不定这就是子书无桁想要看到的。 “误会?”那人突然大笑一声,将玄锦从上到下都给打量了遍。 的确,他身上的确有着脱俗的气质,也确实不像其他庸脂俗粉,可这俊美无双的面庞,以及璀璨如星辰的美目,简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叫人如何能忍住不把玩。 “嗯,的确是误会,我应该是走错了房间。”事实上他连自己是怎么到这个房间的都不记得,又怎么谈走不走错。 “这种卑劣的手段就不要再用了,你有没有走错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我心善,你们这不讲信用的地方,我早就一锅端了。” 要不是陈鹃言之凿凿,说她找到了一个比翠烟更貌美的人,他怎会如此轻易地饶恕他们临阵换人的行为。 他可是垂涎翠烟许久。 手段? 他以为自己和他说的话,只是在和他玩手段,简直荒谬至极。 见玄锦不说话,这人竟是伸手要抚上他的脸,玄锦侧头躲避,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这人,眼底更是遮掩不住对他的厌恶。 玄锦不是傻子,结合着前因后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在联想到他忽然的手脚无力,这就不难解释了。 他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是因为自己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子书无桁,还是说他原本就没有想和他合作的意思,这样的行为要是没有他默许,他们这些人敢对他动手。 不过有一点他们大概是想错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哪怕是四肢无力,哪怕是被人囚禁,只要他不愿做,就没有人能够摆布得了他。 更何况,他可是修道之人。 玄锦侧头的这个动作,深深的刺痛了那人,甚至脸上都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原先他们说他短时间不会醒,说他会些武力,所以便对他用了点东西,让他暂时的四肢无力。 一开始他还觉得可惜,毕竟要是一直昏睡着,岂不是不完美了,所以在看到他醒的那一刻,他还觉得挺好的。 也难怪陈鹃敢做出这种事了,这人长得确实是好看,可是好看归好看,若是这么一直不识抬举,那便是缺乏管教。 “你装什么装,你装成这个样子给谁看,你以为自己是谁。”他一把扯过玄锦的衣领,大概是扯得力气有些大了,玄锦领堂处的衣服直接空了一块。 大片雪白的肌肤映入眼前,让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他眼眸中满是情欲之色,手指更是想要往那领口伸出再往下探去,那里面一定更加柔软。 “等会儿我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傲气,你现在和我求饶,说不定我会多疼疼你,让你好受一些。” 他并不担心玄锦会对他做什么,这满屋子的香烛,里面都掺杂了东西,这么大剂量,他短时间别想恢复行动能力,所以还不是只能任由他摆布。 玄锦身上本就无力,被他这一把扯过来,自然是无法躲避。 上一个对他动手动脚的,已经被他折了手臂,这个敢觊觎他皮囊的,他定不会让他好过。 见玄锦一直未动,他更是得寸进尺,竟是直接将手指点在他雪白的肌肤上,想往里探。 只是他没能触碰到玄锦的皮肤,因为玄锦的手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腕,尽管手臂失了力道,但他也不会让人轻易对他动手动脚。 “我劝你现在最好收手。”他声音低沉,染上几分肃杀之意。 他是真的想杀了眼前之人。 那人见到他这般神情,先是一愣,心中不由生出几分胆怯,明明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为何会有如此杀伐的眼神。 以往他见过多少大人物,但凡有这般神色的,都是抬手间便可取人性命的厉害角色,他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也能有这样的表情? “你在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有些东西玩一次就够了,玩多了就没意思了,你还是乖乖的让我来疼你吧。”那人并没有就此停手,他甚至觉得玄锦这么说,只是在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罢了。 毕竟现在的他,又还能做什么? 再说他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一个小子而失了分寸,失了面子呢,至少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他一节。 “诶。”玄锦一声叹息,这叹息带着几分悲悯,又透着几分无奈。 “我劝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听,这可怨不得我。” “那个让你进来找我的人,有没有告诉你我是修仙之人,想来应该也是没有告诉你的,不然你也不敢对我动手。” 他原本是不想随随便便用灵力的,特别是对待一个凡人,不过还真是无奈啊。 他十指交叠,灵力外放,快速念咒道,“九天神煞,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我(剑)引之,天雷,引。” 多少年了,不曾以口诀引雷,其实不念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更能体现的他厉害一点,也更能威慑住面前的此人。 引雷是最普通不过的招式,没什么炫技的成本,所以他们修仙之人也极少会在同门面前使这招,太大众了,反而凸显不出水平。 但对付一个外行的,足够了。 就在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一道天雷直直的从醉仙楼的顶楼一路往下劈,直至劈到此人身上。 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在顷刻之间也是聚集起了层层黑云。 玄锦不由的捏了捏鼻子,真是好浓的一股糊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