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日,嫁龙夫》 第1章 蛇女 我叫巽水,出生在一九九七年,长白山附近的一个小山村里。 因为我的出生,让我们家成为了方圆百里的丑闻。 一九九六年,我爸心血来潮带着我妈去山里抓野物,山里起夜雾,两个人像遇到鬼打墙似的,怎么也走不出来。 这雾一起起三天,别说野物,就连水都早早喝干净了。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死在山里时,遇到一个已经被废弃的山神庙。 据说那庙很奇怪,里面没有山神像体,却盘旋着一条黑色的活蛇,很小,但挺胸抬头,目光如炬的盯着我爸,丝丝地吐着舌芯子。 我爸想的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就对着庙跪了下来,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铿锵有力道:“山神大人,求你救我们夫妻二人一命,只要能救我们,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 当时山里没有任何反应,我爸妈还以为注定要死在这了,找了一个风景还算好的地方等着死亡。 可到夜里,睡过去的我爸听见一阵稀奇古怪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我妈身上压着一条大黑蟒蛇。 那蛇腰身有水桶粗,根本不知道有多长,尾巴的位置和动作,能看得出来正在做什么事。 我爸又惊又怒,提着猎枪对着它开了好几枪,那蛇却啥事没有。 大黑蛇的脑袋抬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好像能将人吞进去,金灿灿的眼睛中有两条竖瞳,也跟刀刃一样锋利。 听我爸说,那条蛇说话的时候,他能清楚看见它口腔里鲜红的肉,蠕动的规律,黏答答的。 “你不是求我让你们出去吗?我的要求就是让你媳妇,帮我留下一条血脉!” 帮它留下一条血脉? 给蛇生个孩子??? 我爸当场昏厥! 再醒来时,他已经和我妈出现在山脚下,只是我妈神志不清了,成了疯子。 我爸一直很自责,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妈,但也嫌丢人,这件事没敢跟家里人提起。 直到六个月后,我妈的肚子大得异常,在我奶奶的逼问下,我爸才把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哎呀!你这孩子!你怎么不早说呢!”我奶急得直拍大腿,套上衣服就匆匆往村里神婆家里去。 神婆是这么说的:“那蛇不是一般的蛇,已经成了山神,而且是你们自己答应的,那这个孩子就一定得留下,不然你们全家人都会被它报复!哎!蛇类最记仇,阴险好战睚眦必报哇!” “留呀!我们留!”我姑姑正好回门,听见这话也急得不行,“好好生下来不就行了吗?” “问题是不好生。”神婆吧嗒两口焊烟,重重的叹了口气,“人家是有神职在身的,你弟媳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营养都快被这半神之躯吸没了,别说生下来,最多再过一个月,她肚子就得爆开,一尸两命!你们家所有人还是难逃一劫!” “那、那这半神之躯……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那山神可不能不讲理呜呜呜!”姑姑被吓哭了,抓着姑父的衣服嚎得鼻涕眼泪满脸。 我奶一拐杖墩在地上,瞪了过去:“嚎什么嚎?嚎有用吗?” 又对神婆说:“大姐,你看我家这事还有没有破解之法,毕竟人命关天。” 神婆说:“倒是有一个法子,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得你们自己去试试。” “你说。” “你去找一个东海龙王庙,据说龙王的第三子还没有姻亲,龙蛇本是一脉,龙气能压制蛇气,要是能求来这段姻亲,人家肯定不能对未来儿媳妇的生死不管,不过还是那句话,龙乃上神,凡夫俗子要想求得姻亲简直难如登天。” 我姑脸都白了,失魂落魄的摔坐在地上。 在角落里抽烟的我爷一直没开口,这时候站起身语气凝重道:“这事我去办,你们就别管了!大妹子,今天谢谢你了,老婆子把咱家新杀的小鸡给拿上。” “哎!” 那时候粮食特别值钱,更别说是养的家禽这一类,我爷的心意都在那只鸡上了。 第二天我爷就套上驴车出了门,半个月后风尘仆仆的回来,说事情办成了。 至于过程,无论我奶他们怎么问,我爷都不说。 而我妈的肚子也停止了生长,直到一九九七年夏天,顺利把我生下来。 可我的生日,也是我爷的忌日。 神婆说,是我爷答应用自己的命,换我们一家人的命,并且永不投胎,在龙王跟前做仆人,才求得了这份姻缘。 “你家大哥一辈子正直善良,不然就算他有一百条命给龙王,龙王也不能同意。”神婆看过棺材里的我爷,就回家了。 那天人不少,这件事彻底传播开来,人们学得有鼻子有眼,添油加醋什么版本都有,就是没有好版本。 而我从出生那天开始,就被我姑姑叔叔他们厌恶。 二零零年,也就是去年,疯疯癫癫的我妈不小心掉进井里,被找到时人已经泡得认不出原本样子,我爸伤心欲绝,人也跟着去了。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人疼爱。 奶奶不在家的时候,每日每日都是姑姑叔叔的冷眼相对,还会打我,虽然奶奶也不怎么喜欢我,但她在家的时候,姑姑叔叔也不敢。 今天晚上,我姑姑抱着她家表弟哭嚎着进来的时候,我心就开始抽抽,可害怕了,本能的缩到角落里听她们说话,大气都不敢出。 “妈!你看看小康!今天又被蛇咬了呜呜呜!还好没有毒,不然小康的命就没了!”她咧个大嘴,那样子可比我爸形容的蛇嘴还恐怖呢。 我奶鞋都没提上,栽栽愣愣的过去查看伤口,确认表弟只是睡着了,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这不是没事吗,嚎啥?多大岁数了还一整就嚎,不嫌丢人。” “哎呀!妈!”二叔瞪了我一眼,把我瞪得一哆嗦,接着对我奶说,“妈,其实你心里知道咋回事,你说这十里八村,谁不说咱家闲话?我出门都抬不起头!而且这丫头本来就是蛇的孩子,说不定就是她让那蛇去咬小康的!” “胡说八道!”我奶气得一拐杖炫在二叔屁股上,把二叔炫得嗷嗷叫。 “妈,小康才是你的亲外孙!身上才流着咱家人的血,你护着一个外人干什么?再说咋就那么巧?我和我姐,小康都被咬过?” “是啊妈!” “我不管,今天必须把巽水送出去,就算是为了保护咱家人,成吗妈?我求你了。” 第2章 把她送走 我都记不清姑姑他们闹了多少次,要奶奶把我送人,每次奶奶都拒绝。 他们走后,我照常跑到门外活泥巴,心里美滋滋的。 他们走了,我就不用听他们说难听的话了,反正奶奶不会把我送出去。 门外的灯昏黄,就像有一片很大的橘子皮铺在地上。 突然一股凉风吹过来,好像有一只手捏住我后脖子似的,我打了个激灵,站起来往后看。 路上可黑了,就只有月光淡淡的,可我视力异常地好,能看见黑漆漆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中间,站着一个老头。 他穿着一身黑底印着很多金色大钱的衣服,一双黑色布鞋,在土路上干干净净的。 他的衣服也很奇怪,这么大的风,我头发都被吹飞了,他衣摆动都不动,整个人跟棺材板似的站在风里,背对着我。 我问他:“你是谁呀?” 他看起来年龄挺大,没想到腿脚这么好,刚捏完我就跑院子外马路上去了。 我奶要是有这速度,下回姑姑叔叔再吓唬我打我,只要我呼喊一声,我奶就瞬间到家。 多好。 “巽水,跟谁说话呢?”我奶走出来。 我指了指那人站着的地方:“跟那个爷爷,奶,他跑得可快了,刚捏完我就到那了,你能吗?” “我能啥我能……”我奶的话戛然而止,面色瞬变,一把捏住我的手腕往屋里扯,“小孩子别瞎说话,哪有人?又胡说八道!” 我委屈。 明明那人就站在那,听见我奶说话的时候还回过头来看……啊!脸我看清了,他长得跟我爷那张黑白照好像! “爷!是我爷!”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紧接着,我奶一手捂住我嘴,一手直接把我提起来,我像个小鸡仔子似的,被她夹咯吱窝里,也不知道我奶今天力气怎么这么大,把我撸的胳膊上的肉生疼。 “你在屋里,不许出来知道吗!”我奶凶神恶煞的把门从外面关上,锁头都被她锁得砰砰响。 我也不知道我奶要去哪,可我自己一个小孩,留在家里害怕呀! 但是不管我怎么拍房门都没用,我趴在门板上,眼瞅着我奶瘦削的背影往东边拐去了。 我家在村子的最东边,东边隔着一条树趟子就还有一户,就是那神婆奶奶家…… 奶奶去找神婆了? 果然,不到十分钟,我奶和神婆后面还跟着神婆的儿子回来了。 他们一进院子,我就听神婆说:“这事来的蹊跷,按理说你家大哥已经在龙王手下办事了,头七和七七都没回来,这时候回来肯定是有事交代。” 我奶说:“能知道是什么事吗?” 神婆摇头:“恐怕得请他上身过个阴。” “麻烦你了老姐姐。”我奶去厨房那屋取出一个小板凳,让神婆奶奶坐下。 神婆奶奶的儿子,就拿起小鼓和鞭子敲了起来,鼓声清脆,夹杂着鼓线串着的大钱声,特别好听,他还有唱词,唱得也特别好听。 神婆奶奶闭着眼睛,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远远地,我就瞅见满是褶子的脸都变成青色,额头两根血管,在松垮的皮肤下紧绷隆起,十指像爪子似的紧紧扣着膝盖,喉咙里还断断续续发出野兽一样低吼的声音。 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花发,在身体剧烈晃动之间散乱开,木质的发簪掉在地上,居然摔成了好几瓣。 我哪见过这场景啊,眼珠子都快从门缝里掉出去了,又害怕又稀奇。 大概敲了五六分钟,只见神婆奶奶忽然浑身使劲一抖,睁开了眼睛,感觉面相都变了,像个老头子。 “桂芬。” 呀! 还是真是老头子的声音。 然后……我奶就哭了。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见过奶哭过,在我印象里,家里人都听奶奶的话,姑姑叔叔他们经常到奶奶面前哭,奶奶都是铁面无私的样子。 现在就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踉踉跄跄地扑到神婆奶奶身上:“你个死鬼,你还知道回来呀呜呜。” 神婆奶奶重重叹口气,那双老掌不住拍着我奶的后背:“桂芬呀,我回来有事,秀丽岁数也大了,我不能在她身上待太长时间,不然她身体受不了。” 我奶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好、好,有什么事你交代,我一定做到。” “我走这几年辛苦你了老婆子,但我今天回来主要就一件事情,你得把巽水送走。” “什么?” 什么? 我奶怔愣了。 我也怔愣了。 我记得我奶说,我爷为了让我顺利出生,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难道我爷不应该很疼爱我吗? 刚回来就要把我送走……我奶肯定撒谎骗我了! 我闷闷不乐地盘腿坐下来,将小胳膊抱在胸前,还是第一次见我爷呢。 “你听我说,咱闺女说得没错,小康他们被蛇咬,确实是因为巽水。巽水是半神之躯,又是蛇的血脉,龙王三太子的未婚妻,无论走到哪里,龙蛇一脉都会护着,即便巽水是无心的,即便有可能得罪巽水的人也是无心的,你必须送她走,不然你们都危险。” “可这孩子,就算去了别的地方,别人也危险啊!” 我垂头扣扣手指甲,有点自责。 为什么爷爷明明说的是,我是半神之躯,可听起来更像扫把星? 我爷掏出一颗药丸:“这是我在龙王那求的药,给巽水吃下去,能让她在成人之前,都跟龙蛇一脉切断联系,即便她就站在三太子面前,三太子也认不出这是他未婚妻,更别说蛇类了,而且把她送走,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往,就不会有人过于为难她,不然留在家里,没了群蛇保护,反倒对她也危险。” 然后神婆奶奶身子一软,还好被她儿子接住,不然就摔在了地上。 我爷走了。 我转过身,后背靠着得门板很硬,咯得我小后背又凉又疼,鼻尖也感觉到胳膊上起得鸡皮疙瘩。 呜呜…… 我不想走。 虽然奶奶总是对我很凶,但我不想离开奶奶。 有奶奶的地方就是家,离开了奶奶,我就没有家了! 我不要这样,我要家,我要奶奶! 第3章 大门女鬼 这一夜我奶都没进屋子。 因为我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躺在门口,一身的土,脸上也是眼泪和土混成的泥。 露出来的胳膊还被骚蚂蚁咬了好几个大红包,又疼又痒。 想起昨晚的事情,我一个激灵跳起来,不小心脑门磕到门上,砰的一声。 “哎呀!”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我奶很快把锁打开。 当我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年仅五岁的我,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急迫。 我噗通一声跪在我奶脚边,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奶!你别把我送人呜呜!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我哭得眼眶里都是泪水,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我奶站了一会,叹口气把我抱了起来。 长这么大,以前都是我爸抱我,我奶奶从没有抱过我。 奶奶的怀抱虽然坚硬,却异常温暖,一点也不陌生。 我奶都抱我了,应该不会把我送走了吧? 我心稍稍落下来,眼泪也憋了回去,抱着我奶的脖子一刻也不肯撒手,脑袋就埋在她颈窝里,鼻涕都顺着她衣领流进去了。 我奶居然也没嫌弃我,摸着我后脑勺,头次听我奶跟我温温柔柔的说话:“巽水,今天是集市,等会奶带你上大集买两条花裙子,再给你买几个好看的小发卡。” “大集?”我惊呆了,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瞧着我奶笑呵呵的面庞! 我都没去过大集! 以前表弟每次去了,回来都跟我耀武扬威的显摆! 我也能去了? 我奶好像看出了我的不确定,捏了下我脸,问我:“去不去?” “去!” 太好了! 我也能去大集了! 我也能看见花花绿绿的衣服架子摊儿,各种小玩意,还有糖果!糖葫芦! 一瞬间,什么要把我送人,能不能留下来的事,全被我抛在脑后。 我兴冲冲的去衣柜里翻自己的衣服,第一次去集上,我要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 小康说,大集可多人了,也有可多小朋友了,他有好几个新认识的小伙伴,都是从集上认识的! 还没等翻完呢,我奶从后面拉住了我:“别翻了,到那奶给你买新的。” “谢谢奶奶!” 我奶把我抱起来,我乐得牙花子都合不起来,高高兴兴的在我奶脸上亲了一口。 驴车是我二叔套的,姑姑也去了。 今天他们两个也特别反常,居然对我也笑呵呵的,一句也没提要把我送走的事,还说去了我想要啥给我买啥。 哎……反常就反常吧,只要不把我送走就行。 到了大集,我总算是见到了小康嘴里形容的‘盛世’场景,啥都有啊!各种商品五花八门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就像第一次进河里学游泳的小鸭子,在整个集市上胡乱跑、胡乱扑腾。 奶奶他们还真给我买了一堆东西,大包小包的,堪比过年进年货了! 难不成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中午时候二叔带着我们下馆子,姑姑还给了我一颗糖丸,说是疫苗的糖丸,小孩都得吃,小康已经吃过了。 姑姑的笑脸可真陌生,不过我觉得很开心,兴高采烈的吞下去。 可一吃下去,我就觉得姑姑没安好心了,因为那糖丸只有表面一层白霜霜是甜的,到了喉咙的时候就很苦了。 我噘着嘴给我奶告状。 我奶说:“确实是糖丸,糖丸都是这个味道。” 我这才放心。 玩完吃完我这小身板已经很累了,回家的路上躺在驴车斗子里睡着了。 我奶用扇子给我扇风,时不时摸摸我的发顶。 迷迷糊糊中,我总是能听见我奶在叹气,还有我姑跟她小声说着什么,可我太累了只想睡觉。 大夏天的中午非常热,或许是因为太阳的炙烤有些难受,我总感觉今天的路特别长。 驴蹄子哒哒哒地响了老长时间,后面凉快了我就彻底睡实了。 “巽水,醒醒。” 梦里的大鸡腿还没等咬到,我就被我那糟糕的姑姑给一顿叫。 我嘟嘟囔囔的起来,看见眼前的场景时,困意顿时全无,揉着的眼睛的手呆呆的放在眼皮上。 这……这不是我的家呀! 面前是一道超大的大铁门,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门,门前的道路两侧都是高大的杨树群,遮天蔽日的投下一大片阴影。 门两旁还贴着一幅用木头刻出来的字,不过我不认识字。 紧挨着左边对联的铁门钩子上,还吊着一个红裙子的女人! 那女人非常瘦,双脚离地,皮肤发青,一边眼神幽怨的盯着我们,一边从喉咙里呜呜咽咽的哼着歌。 可是她的舌头都快垂在地上,歌声也不清晰。 我头皮都快炸开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就知道,我这糟糕的姑姑没安好心,到底把我拐跑了,还找这个恐怖的人来吓我! “哇呜呜呜!” “死丫崽子!你哭什么哭!”姑姑重重在我肩头拧了一把,还就捏了一小块皮,酸爽疼痛让我哭的声音更大。 我满腔委屈,回头对着她拳打脚踢:“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呜呜呜!” “你回不去了!从今天开始,你都得在这福利院里生活!” 姑姑的面容好吓人,眼睛瞪得好大,好像夜晚里的红灯笼,比门上的女人还可怕!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人走大门里笑呵呵的走了出来:“这就是巽水吧?” 姑姑的脸,六月的天,立马眉开眼笑:“对对对,院长,这就是巽水。” 胖女人朝我伸出手:“小巽水别害怕,这里的老师都很好,还有很多小朋友跟你一起玩,食堂的伙食也很好,每个月老师们还会给你们买玩具。” 我直往后退,指着门上的那个女人,哭声止也止不住:“这里不好呜呜,害怕那个女人!” 我说完,就感觉空气都僵了一瞬间,再睁开眼只见院长和我姑姑无声对视,院长的唇色更是白了又白。 姑姑好像心虚似的,凶神恶煞的扯了扯我,把我扯得一趔趄,怒斥道:“又胡言乱语,院长啊,你可别介意啊,这孩子脑子有点问题,巽水,你是不是睡迷糊了?那门上哪有女人?” 我被我姑吼得一怔一怔的。 难道真是我迷糊了? 可我又觉得不是。 因为院长沉默了几秒钟,我觉得她的笑容有些沉重,她好像也知道那个女人似的,还回头瞧了瞧我指的方向。 我姑生怕院长不会留下我,扯着院长说了老半天,院长想开口都插不进话。 最后勉勉强强抬高了音量:“巽水姑姑,我知道了,我不会不要这孩子的,你放心。” 我姑的嘴就跟机关枪突然没子弹了一样,立马闭上,还给院长塞了一篮子鸡蛋,兴冲冲的把我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扔在地上,赶着驴车一溜烟就走了。 我站在门口,憋着嘴看已经没了驴影的方向,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了我胳膊。 回头便见院长笑容有些奇怪,她的神态我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就像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只叹了一口气,把包捡起说:“走吧巽水,跟老师去你的宿舍。”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明白过来,奶奶、姑姑和叔叔,带我去集市上,原来就是准备送我走。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 面前的陌生老师,以后会是我的家人。 我彷徨,我无助,我想哭又不敢哭,我怕这陌生人见我不听话打我。 我忍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跟在她屁股后头,往大门里走。 可那门口吊着的女人好可怕啊,她的眼睛就随着我和老师的移动而移动,歌声断断续续很刺耳。 像唱歌,又像在骂人,还好像有委屈,可是我分辨不出来。 第4章 诡异群童 走进铁门绕过树林往左拐了一个弯,远远的就瞧见一长排的房子,房前很多小朋友在玩耍。 有人在滑滑梯,有人在翻花绳,还有人在跳飞机格。 有三十多个小朋友呢! 要是以前看见这么多小伙伴,我一定激动坏了,肯定跑上前去跟人家打招呼。 可是今天我实在提不起兴趣,我奶不要我了,而且…… 这里明明是很热闹的场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小朋友们虽然在玩,每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让我喜欢不起来。 他们背后的一大长排房子,就像一堵墙一样厚实,又高又大,窗子却小得可怜。 或许是以前被姑姑他们欺负的我出了心理阴影,看见不对劲的场景,我本能地想跑。 还没等转身,院长突然停了下来,她蹲在我身边,臃肿的身子都透露着悲伤,两只不太大的眼睛也泛红了:“巽水,你老实告诉老师,你是不是真的看见,门口挂着一个女人?” 我怔了怔,呆呆地点点头:“是。” 原来不是我眼花啊。 那为什么姑姑要说我胡说呢?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呜呜呜。”院长突然捂住脸哭了。 ……大人还真是爱哭。 她使劲摩挲一把脸,把我抱起来,在我脸上亲了亲:“小巽水,没想到你还能看见鬼。” 鬼? 鬼是什么? 我想了想,应该就是我爷和门口挂着的女人。 “老师,你也能看见她吗?”感觉到老师温软的怀抱,我对她也没那么陌生了,只是她身上悲伤的气息好重啊。 如果悲伤能化做水,那一定逆流成河,顺便把我淹死。 她摇了摇头,只到脖子的小波浪发像弹簧一样晃啊晃的。 “老师看不见,人怎么能看见鬼呢?” 啊……难怪她一点也不害怕。 我看见的时候,可把我立马吓哭了。 她又问我说:“小巽水,她长什么样子?大概多大年龄?” 其实我挺不爱回想的,毕竟她真的很恐怖,不过在姑姑二叔身边待了这么久,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我说:“她很瘦,没穿鞋,穿了一条漂亮的红裙子,脚背上有两条长长的口子,肉也翻出来,还能看见骨头呢,头发又黑又长,脸在头发后面我看不清,舌头也很长,快垂到地上了,而且,嗯……她脖子上有根红色的麻绳,就是我家用来栓驴的那种……” “哎哎哎好了不用形容了。” 院长眉头跳了跳,扯着嘴角捂住了我的嘴,叹气叹得老气横秋。 我有点好奇:“老师,你认识她吗?” “哎,老师先带你去你的宿舍,要是之后有什么事情,还想请你帮帮忙。”院长说完这句话就不理我了,显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她把我放下来,带着我走到那排房子最尽头的一间屋子。 还没进门的时候,我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一扭头。 果然是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 是那些还没来得及认识的小伙伴。 他们有的停在滑梯中间,有的在飞机格旁站下,有的坐在沙坑里也停下了动作,错落在大院子里的每个角落,玩具都不玩了,像木头一样盯着我。 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让我想起今天在集市上有个鱼摊,那一堆死鱼一样的眼睛。 盯得我头皮麻酥酥的。 我扣扣脑袋,赶紧跟在院长屁股后钻进屋子。 一进去,我立马被一股阴冷的感觉包裹了。 屋里有两张床,墙皮都是水泥的,灰溜溜的,不过比我们家的土墙好多了。 左边的床上坐着一个小朋友,穿着一条白裙子,怀里抱着个洋娃娃,也呆呆地看着我们。 她的眼睛,都不如那洋娃娃的眼睛灵动。 我看了一眼就没敢看了。 院长把我的大包小包放在那小朋友对面的床底下,回过身揉了揉我的头:“巽水,以后这就是你的床了。” 她又笑着朝那个小朋友招了招手:“小凌,来见见你的新室友,她叫巽水,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哦。” 那床虽然才到院长的大腿,可对于我和室友来说很高,她坐在床边脚都挨不着地。 听见院长叫她,小凌眼睛里才有了一些光彩,笨笨磕磕地从床边爬下来,一溜烟跑到我身边,抓住我手笑嘻嘻道:“你好巽水,我叫肖凌。” 啊…… 她的手好冰啊。 像是大冰块。 我爸说过对人要有礼貌,我没撒开她:“你好肖凌,我叫巽水。” “你就姓巽吗?” “嗯,那你姓肖吗?” “我姓肖。” “你几岁了?” “六岁,你呢巽水?” “我五岁。” 院长被我们两个天真的谈话逗得咯咯直笑,留下一句让我们好好相处,等会去吃饭,就转身离开。 院长一走,肖凌立刻放开我的手,并冲向门口,刷一下将门反锁,还拿过木棍将门顶上。 那迅捷的身形,看得我直愣。 然而,我很快就知道肖凌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门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铁门板往里凹了一瞬又弹了回去。 肖凌往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瞧着门板。 旁边的小窗子突然窜上来一群脑袋! 是那些小孩子,脑袋摞压摞着,脸都贴在玻璃上,一双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突然爆发出很邪恶的光芒。 我张了张嘴巴,嗓子都发紧了。 “他们这是干啥呢?”我问肖凌。 门板还在被从外面使劲撞。 肖凌没回头,稚嫩的嗓音也紧绷绷的:“他们看见你的东西了,我进来的第一天,东西也都被他们抢了。” “啊?”我震惊,“院长老师不是说,每个月都会给咱们买玩具什么的吗?” 肖凌说:“我不知道,我也刚来了半个月。” 她突然回过头,两条淡淡的娟秀的眉毛,就像毛毛虫一样挤在一起,一脸的苦瓜相:“巽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好可怕,我不敢跟他们一起玩,我怕我玩着玩着也会跟他们一样,他们有的时候还会打架呢,有一次老师不在,那个孩子的耳朵都被砍掉了。” 肖凌指了指窗户上趴着的其中一个小孩,瘦小的手臂抖得厉害。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男孩缺了一只耳朵,不过用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他们挤来挤去的,才把那个部位露出来。 我感觉,就像有一只枯槁的大手,突然捏住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声音。 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层的,吓得我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他们明明都是跟我和肖凌一般大的孩子呀,怎么打架下这样的狠手呢? 还有那眼神,完全没有我们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烂漫,都像狼一样。 我跑过去扯了扯肖凌的袖子:“要不、要不我把东西给他们吧?” 肖凌深吸一口气,一把捏住我的脸,拧得我哇哇叫:“你是不是傻?那是你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们?” “可是,我在家的时候,我表弟要我东西,我给他了的话,我姑姑二叔他们就不会找我麻烦了。” 肖凌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语。 然而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从小到大我也是这样自保,不然下场会更不好,事情会闹得更大。 肖凌本来还想劝我,但那些孩子已经有人拿起石头往玻璃上砸,哐哐的。 肖凌一怔,不得不过去将房门打开。 第5章 世界上是有鬼的 那些孩子像狂风暴雨一样冲进来,冲向我的床铺,将床下大包小包都拿出来,打开一阵翻找。 找到喜欢的就抱着离开,还没找到的就继续找。 我和肖凌躲在角落里,瞧着他们一个个离去,我忽然好心酸。 我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奶奶也不要我了,这是奶奶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也被别人抢光了。 我跟我的家,没有一丝联系了。 我想着想着,眼泪唰唰往下掉。 肖凌小大人似的拍拍我脑袋:“看见了吧,你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不能随便被别人拿走,因为别人没有权利。” 她说完弯下身,将已经被扯成碎片的包捡起来。 我疑惑:“权利?” 肖凌回头:“对啊。” “权利是什么?” 肖凌点了点自己的小下巴,单纯无辜地望向天花板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以前在别的福利院,听一个哥哥这么告诉我的,他说,我们自己的东西,只有我们自己有权利去支配,要是别人想拿走,那他们就是强盗。” “哦!强盗这个词我知道!” “那你觉得他们像不像强盗?” “像!” “嘻嘻,走吧巽水,我们去吃饭,我带你去食堂。” 肖凌脸上总算有了笑容,高高兴兴地过来拉我的手。 咦? 她的手温热了些,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呆滞了。 肖凌好像也察觉到了,整个人都像树袋熊似的抱着我胳膊,腻在我身边:“巽水,你身上好暖啊,不像这个福利院,什么时候都冷冰冰的,特别是半夜,就像有人在头顶吹凉气一样,吹的还都是凉气,盖几层被子都不暖,巽水,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好啊。” 我还从没跟别的小伙伴一起睡过呢! 跃跃欲试! 不过听见肖凌的形容,我也狠狠打了个哆嗦。 情不自禁想起大门口吊着的红衣女人,我顿了顿:“肖凌,你知道鬼吗?” 肖凌一怔,惊讶问我:“你也喜欢听鬼故事?” “嗯……”鬼故事是什么故事?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哥哥,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他经常给我讲鬼故事,鬼都是很恐怖的,长得吓人,还会害人,吃人,咬人,总之每次都把我吓得半死。”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鬼还会害人吃人咬人,院长说门口那女人就是鬼! 怎么办?我看见她了,她会不会来咬我? 视线里肖凌的脸越来越大,她眯着眼睛凑近我,突然一巴掌拍在我头顶哈哈笑了起来:“巽水,你还真傻,哥哥说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不要害怕!” 我心里泛苦,肖凌啊肖凌,这个世界上有鬼! 还有半神之躯呢! 还有龙! 都是你想象不到的! 去食堂的路,我们需要顺着原路返回,再次路过那个铁门,绕过门口正对的一小片树林。 这次我都没敢往铁门那里看,只是路过时断断续续的歌声自己往我耳朵里钻,我赶紧拉着肖凌快步往前走。 肖凌还以为我饿了,打趣我心大,从家离开后都不难过。 不是,大姐,我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个! 肖凌根本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巽水,你看见这片树林没?” “怎么了?” “我以前在好几个福利院都待过,每个福利院门口都宽宽敞敞,只有这个门口正对一片树林,我觉得好奇怪。” “你可别说话了!”我捂住她嘴,拖着她往前走。 不然不知道她嘴里又要吐出什么东西来。 刚要拐弯的时候,肖凌捶了捶我肩膀,示意我往门口看。 我:“……” 我说我不看,非得让我看……?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红光满面笑呵呵的,面容无比白净慈祥。 一位女老师领着那缺了一只耳朵的男孩,站在他们面前,接过男人递来的红包,将小男孩往前推了推。 “这是干嘛呢?” 肖凌给我解释:“领养啊,我们这里都是没有家的孩子,有些人又生不出孩子,就会来福利院领养,这样我们就会有家了。” “哦哦,那领养我们需要花多少钱啊?”我有些不舒服,只有集市上的商品,在买卖的时候才会给钱呢。 “那是保证金,要保证我们到了新家庭以后不会有危险,过了几年我们长大了,新父母会带着我们回来看看,我们没事的话,就能把保证金拿回去。” 肖凌凑近我耳边:“有一次我偷跑去院长办公室,知道一个秘密。” “啥秘密?” “咱们这里每个孩子的保证金都是不一样的,刚刚那个缺耳朵的孩子就很便宜,院里长得最漂亮的女孩是最贵的。” “……”这不还是买卖吗! 我气呼呼的拉着肖凌往前走,肖凌就在我身后,捂着小嘴根儿根儿笑,还打趣我:“巽水,你脾气好大哦。” 大就大吧,不想搭理她。 不过从我们身边路过的小朋友,还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盯着我们。 可他们不说话,看一眼就飞快去向食堂了。 食堂的位置和我们住的宿舍是对称的,也是一排很长的房子,又厚又堵。 这个福利院自打进来,就让人觉得很压抑,仿佛跟外面的青青大树、茵茵绿草完全是两个世界,只有路过大门的时候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生气。 炎热夏天,宽敞的食堂里面还是冷冰冰的,一共两个橱窗,左边打饭右边打菜,橱窗后各站着两名瘦瘦的阿姨,她们脸色蜡黄,一点笑容都没有。 肖凌教了我怎么打,带着我去了偏僻的一桌坐下。 那些孩子们离我们特别远,就好像我俩是啥脏东西一样。 哎,远就远吧,反正我也不太想跟他们交朋友。 吃过饭,肖凌又拉着我在福利院里到处转,转着转着就到了小树林附近,她跃跃欲试:“巽水,你说这树林里有啥呀?” “有树呗。” “我还不知道有树?但是院长从来不让我们进去,里面会不会藏啥宝贝了?” 我摇摇头,她都不知道,我一个刚来的上哪知道去? “我刚来的第一天,有个疯小孩从里面跑出来了。”肖凌背着小手,来来回回的走,那眼珠子就快飞进树林里了,“他还一边跑一边说里面有鬼,巽水,要不是知道世界上没鬼,我都想好奇鬼到底长啥样。” 鬼就长门口那女的那样。 我心里吐槽,拉着肖凌往回走:“快回去吧,马上天黑了。” “天黑怕啥?” 我也不知道怕啥,就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随着太阳一点点往西落下,好像有电流从骨子里流窜似的。 我怕疑神疑鬼的四处左右看,肖凌抱着后脑勺吹着口哨,又把我惊艳到了! “你会吹口哨?” “对啊,以前那个大哥哥教我的。” 我扣扣脑瓜子,肖凌都说过好多次大哥哥和以前的福利院了。 我才意识到这一点:“肖凌,你为啥去过好几个福利院啊?” 紧接着,肖凌的脸色一变,小脸白了又白,黑溜溜的眼珠发直几秒后突然开始心虚乱转,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没啥,以前的福利院破产了,里面的孩子都被送去不同的地方了。” “那破产之前的呢?” “也破产了。” “啊??那也破产的之前的呢??” “破产了破产了都破产了!”肖凌小脚跺了跺,面红耳赤的往回跑,“巽水你讨厌!我不理你了!” “哎!肖凌你别生气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它们破产了呀!” 追着肖凌的背影,我心里真的很自责。 和院长老师离开后,都是肖凌带着我熟悉福利院,我怎么能戳她心窝子呢? 她肯定和之前的小伙伴们都有感情了吧,哎,肖凌也太可怜了,怎么去哪个福利院,哪个福利院就破产呢? 第6章 多出来的查房 我还以为肖凌生气了,回到宿舍没敢跟她说话,晚上洗漱过,抱住自己粉嘟嘟的小被子上床。 刚躺好肖凌就抱着自己天蓝色的被子钻了上来,笑嘻嘻的躺在我身边:“巽水,你怎么不叫我啊?” “啊?我以为你不会过来了。”我小声说,实在是没有底气,往墙的方向贴了贴。 幸好这张床够大,对于两个身板小小的我们来说,还余富出来很大一块。 肖凌努努嘴,不开心地指了指自己的床板:“我的床板坏了,明天还得让老师帮我换个新的。” “还?” “嗯,来了以后,我已经换了三个了。”肖凌越说语气越低落,索性把脑袋钻进我被窝里,拔凉的鼻尖贴着我颈窝,给我刺激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倒是很快就睡了,响起均匀呼吸声,我是一动也不敢动…… 我知道肖凌的床板为什么坏了…… 天已经黑了,月光从小窗子射进来,打在地面,仿佛在那里下了一小片的雾。 而借着这月光,我也看见肖凌的床上……坐着五六个孩子…… 他们都身体小小的,看起来跟我和肖凌年纪差不多,每一个都浑身惨白惨白的,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只套了一件白裙子,就是村里大爷穿的那种汗衫。 他们头发乌黑,眼睛里没有眼白全是黑眼珠,就坐在床边看着我俩,咯咯咯的笑,露出黑黑的牙齿,又胖又短的腿晃啊晃,时而歪歪头。 更确切地说,他们在看肖凌。 那床板弯下去的地方,就是他们压塌的。 哎我滴妈呀! 我只扫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这福利院里鬼也太多了! 我已经极力控制呼吸,但我还是忍不住颤抖。 肖凌我被震醒,揉着眼睛声音哑哑地问我:“怎么了巽水?你冷吗?” 我死死闭着眼睛,咬着牙齿:“不冷!” “对哦,今天是不冷,好奇怪,我来了半个月了,每天晚上都被冻醒,就今天没醒,还被你震醒了。巽水你身上好暖啊,可你不冷你抖什么呀?” “你别说话了。”我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不睁还好,一睁差点吓死! 那五个脑袋就在我两脑袋上方!笑眯眯的都快贴我两脸上了!! 肖凌还不知道呢,叭叭叭说个没完! 我不敢动,紧张得嗓子眼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好这时外面响起高跟鞋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院长老师的脚步,紧接着门就被敲响了:“小凌,巽水,你们睡了吗?” “哎!没睡呢老师!”肖凌唰的一下掀开被子。 与此同时,那五个鬼魂也唰的一下不见了。 肖凌下地拉开灯绳,院长进来看见我两之后,满面慈祥地在手中的本子上记下名字,叮嘱我两早点睡就离开了。 肖凌说,这是每晚例行的公事,老师们叫查房。 是确保我们没跑丢,如果跑丢了或遇到危险会及时发现。 因为我们都太小了嘛。 她刚才睡了一会,这会精神头正足,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 现在那几个小孩不在了,我刚刚又吓得够呛,浑身出了一场大汗,顿时感觉好累,肖凌的声音就像苍蝇得嗡嗡声,没一会我困意就上来了,眼皮睁也睁不开。 就在我即将睡过去的时候,肖凌突然晃了晃我。 我听见她不住的咽着口水,嗓子眼细得像一根针:“巽、巽水……你、你听!” “听什么啊?”我嘟嘟囔囔的转了个身面向她,下一秒忽然睁大了眼睛! 门外,又响起一道脚步声……冗长的……拖在地上的声音。 好似脚掌抬不起来,又似踩在水上,不过这水发黏…… “她、她是谁呀?”肖凌用小小的气音在我耳边道,她紧张的呼吸喷在我脸上,非常惊恐。 我们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用力听着外面。 肖凌都快哭了:“每天老师都只查一次房呀,而且、而且这人的脚步声怪怪的,咱们这里没有一个老师是不穿鞋的,她、她会不会是人贩子呀!” “嘘!”我赶紧捂住她嘴巴。 脚步声停在了隔壁。 吱嘎—— 隔壁铁门被推开的动静,在夜里像渗人的笑。 紧接着,靠近隔壁的墙壁上,忽然钻出来好多白影子!一个个争先恐后!惊惧的面容万分可怖! 像是一大堆被风卷上去的塑料袋,逃命似的路过我和肖凌,又穿过了另一面墙壁! 那些白影子,都是跟刚才那五个小孩一样的,他们嘴里发出难听的叫声,哇哇乱叫很刺耳! 肖凌看不见,只是抱着我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巽水,怎么突然这么冷呀,被子外面好像冬天一样,咦?你怎么出汗啦?” “肖、肖凌。”咕咚一声,我咽了口口水,紧紧捏着我的小拳头,紧张得松不开,“要是我说,这世界上是有鬼的,你信吗?” “……” 肖凌表情怔怔的,粉嘟嘟的小嘴张大了半天,眼里爆发出盛大且奇怪的光芒,瞧着又欢喜又恐惧:“你怎么知道?” 于是,我把我能看见鬼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肖凌听完特别认真的对我说:“巽水,你以后不能告诉别人了,那个大哥哥还说过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然我不知道是啥意思,但大概是这样的,我也会替你保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应该就是和那群小朋友抢我东西一样的,因为我有那些玩具和衣服,但是他们没有,所以他们要抢我的。 我理解了,感动的抱了抱肖凌:“谢谢你肖凌,要不是有你在,我都想不到这些,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肖凌特别激动:“我愿意呀!” 我两相视一笑,突然想起来隔壁还有个‘人贩子’呢,还有一群小鬼路过呢! 我们很默契地没有再发出声音,可是那道脚步声再没有响起,我的困意也一点点上来了。 迷迷糊糊间听见肖凌问我:“那按照你说的,谁欺负了你,就会被蛇咬,可是他们抢你东西了呀,为什么没被咬呢?” 我好困啊,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迷迷糊糊地想,会不会我姑给我吃的糖丸,就是我爷拿回来的药丸吧? 爷爷的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在我成年以前,都会切断和龙蛇一脉的联系,即便三太子就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我是谁。 哎?是成年还是成人来着? 好像是成人。 成人是啥? 搞不懂。 我想着想着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一睁开眼睛就见一张惨白的脸,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悬在我脸上方,幽怨地盯着我。 “妈呀!” “哎呀!” 我一激动,一脚踹了过去,直到肖凌滚到床尾,才发现是她。 赶紧爬过去把她拉起来:“肖凌,你吓我一跳,你爬我头顶上干嘛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踹你的!” “没事。”肖凌嘟着小嘴坐起来,揉着磕疼的胳膊肘,面色十分凝重,黑眼圈显得很严肃,“巽水,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跟老师们说!” “啊?” “快穿衣服!今早是李老师值班,我们去找她!” “啊、哦!” 肖凌抓着我飞快跑向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里果然只有李老师,她正站在洗脸盆旁,对着贴在铁皮柜子上的小镜子,编自己的辫子。 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油哇哇的,好像反光似的,特别好看。 她长得也又高又瘦,皮肤很白,穿着一条米黄色连衣裙,凉鞋露着脚背。 就是李老师的表情很冷,仿佛在脸上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进。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让我莫名想起大门口挂着的那个女鬼。 第7章 你不能害这里的孩子呀! “你们两个起来这么早干啥?你就是昨天刚来的巽水吧?”李老师一边说,一边用皮筋将辫子尾端扎好。 肖凌高高举起小手:“老师!昨晚宿舍闹鬼了!昨晚有……”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小孩不要胡说八道。”李老师轻轻松松地打断了肖凌的话,好看的杏核眼扫了我俩一下,就去一边的办工作,拿出一个蓝色文件夹,认真地写着什么。 可惜我不识字。 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我偷偷扯了扯肖凌,让她别再说了,李老师看起来很不好惹,万一一会生气了,等会我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李老师写了几个字,抬头道:“快吃早饭了,快去洗脸刷牙,等会去食堂吃饭,吃完饭还得排练节目,耽误事可不行。” “排练节目?”我惊讶地抬起头,这四个字可真稀奇。 李老师又垂下头,显然不想搭理我俩了,我们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出门。 “肖凌,排练节目是什么呀?” 肖凌也很无奈:“听说一个星期后,会有一些人来福利院做义工,还有一些没有孩子的人也会来,院长说,要是我们表现得好,没准就能被领养走,让我们排练节目好好表现,巽水你吃亏了,我们每天上午都排练,在我来之前他们都排练一个多月了,你才七天能练好吗?” 这…… 我一点概念也没有。 再说了,就算能排练好又能怎么样? 我才刚刚离开家门,现在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就算有人要领养我,我也一点心情都没有。 我没回答,肖凌也没有追着问。 就是洗脸的时候,肖凌突然滑了一脚,差点一头栽进水池里,还好被我拽住了,不然肯定成了小落汤鸡。 去吃饭的时候照样路过那片小树林。 我还是不敢看大门口的方向。 肖凌抓了抓我的手:“巽水你看,院长站在门口干嘛呢?” 我这才敢看过去,远远的便瞧见院长对着女鬼的方向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双手合十,还哭了。 我瘪了瘪嘴,没忍住告诉肖凌:“院长正对的位置,挂着一个女鬼,院长正和她说话呢。” “!” 肖凌唰的一下扭过头,瞪大了眼睛往女鬼的位置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看了半天啥也没看见:“没有啊?我怎么看不见?” 肖凌的声音有些过于大,惊扰到了院长和那女鬼。 一人一鬼齐齐看了过来。 只是院长面色红润泪流满面,小弹簧一样的头发在风里来回咣当。 而她面前的女鬼身子没动,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因为有大铁门挡着,舌头又软,大长红舌头在空中拧了好几个圈,啪的一下拍在铁门栅栏上,又弹了回去,晃荡了两下不晃了,还有一滴晶莹的唾液掉在地上,被土吸收了。 两个人跟镜像似的。 那女鬼实在吓人,我下意识地拉着肖凌就想跑。 院长却隔空朝我们招招手,哽咽着唤我:“巽水,你过来。” 我噘嘴,十分不情愿地往前磨蹭。 肖凌就像好奇的猫似的,已经安耐不住了,拉着我飞奔:“院长,你也能看见鬼吗?” 院长一愣,哭笑不得地擦擦眼泪,之后长叹一口气:“我看不见,肖凌呀,这是巽水的秘密,你可不要告诉别人,知道吗?” 她慈爱的揉了揉我和肖凌的头。 肖凌乖巧懂事重重点头:“嗯!我知道!我和巽水是好朋友,我会替她保守秘密的!” 她们两个有说有笑,我在旁边都快成冰棍了,含胸驼背盯着脚尖,浑身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头。 我能感觉到那女鬼的目光,就像钉子一样扎在我头顶,好像要扎穿我的天灵盖似的。 我紧张地捏着衣角。 视线里院长小高跟的瓢鞋挪了过来,她蹲在我面前,小眼睛通红,说话瓮声瓮气:“巽水,你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我打了一个超级大的激灵,鞋子里五根脚趾都蜷起来了,脚指甲不住挠鞋底。 我要怕死了,院长居然还让我跟她说话。 这时,那女鬼断断续续哼着的歌忽然停了,喉咙里发出古怪的调调:“桂……桂芳……” 我硬着头皮道:“她说桂芳。” “果然是她!”院长长吸一口气,扑通一声对着女鬼的位置跪下,咧开嘴嚎啕大哭,嗓门都在这空旷的大门前震起了回音:“桂芳啊!姐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不能害这里的孩子们啊!他们都是无辜的,你看看来的时候哪一个不是生龙活虎的,你怎么忍心的呀!呜呜呜!” 女鬼抬起头,她乌黑的长发遮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青黑的一小块额头和鼻子,和那红得像血的嘴唇。 院长哭。 她也哭。 她哭的更难听,就像有钢钉往我耳朵里钻,震得我脑仁儿疼,耳膜也疼。 我五官肯定都皱在一起了,用力捂着耳朵。 肖凌把我拽到一边,拉下我一只手,好奇道:“巽水,院长说的话是啥意思?是说那个女鬼害了这里的孩子吗?那你昨晚看到的那些小孩鬼都是她害成的吗?” 离得远了,我才舒服一些,但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尽了似的,就原地坐下:“我也不知道呀。” “哎呀巽水!”肖凌大呼小叫,为了跟我平视,噗通一声跪我前边了,“那你说,如果那些小孩鬼都是她害死的,那昨晚去了隔壁房间的女人,会不会是她呀?” 我一怔,赶紧把肖凌拉起来,跑过去跟院长说了这件事。 院长听完双眼瞪老大,急吼吼地一手一个扯着我两,就往宿舍那边跑。 没想到院长身子胖胖的,跑得还挺快,小高跟哒哒哒响,我和肖凌都快被扯得飞起来了。 现在时间还很早,太阳还没完全出来,小伙伴们都还在睡着。 只有食堂的方向,有浓浓黑烟在往天空上涌。 而那一大长排的房子前,黄土地安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一点点声响。 每一个小窗子都拉着窗帘。 就似一头沉睡的巨兽,安静的可怕。 院长带着我俩停在我们隔壁的房门前,气喘吁吁地指了指房门,凝重问我:“巽水,是这个房间吗?”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薄薄的铁片门原本是绿色的,可年头长了,油漆已经掉了大半,还有一些边缘卷起了干皮,露出来的铁皮锈迹斑斑。 我心脏狂跳,因为我闻见了一股子很浓稠的血腥味儿。 之所以一下子就判断出来,是因为在家的时候,我经常被姑姑二叔他们欺负,我也总是流血,对血腥味儿特别熟悉。 安静的铁片门后,好像有什么事,让我们三个都驻足原地。 我说不出来话,肖凌吞咽口水的声音很响,声音也发颤了起来:“是、是!” “好,你们两个先回宿舍。”院长说完,脸色惨白地攥紧了拳头敲门:“小海,开门。” 我两条小腿已经麻了,动不了了,那门后的血腥味……得流了多少的血还会有这么重的味道,我脑袋一片空白。 还是肖凌费力的把我扯了回去。 宿舍门关上,我们两个背靠铁皮门坐下,两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打碎了安静的空气。 我们抱着膝盖,听见院长敲门,铁片发出的哐哐声。 “小海,开门。”院长老师和颜悦色的语调里,好像压抑着什么,尽量放缓放柔。 可是她叫了几句都没有回音,就越来越狂躁了,开始暴力敲门,甚至踹门,嗓门越来越高:“小海!小庆!是我!院长!听老师话把门打开!!” 我忍不住,拄着膝盖挺直发软的腿,爬上窗台探头往外看。 我看见…… 第8章 命案 那一排排的房门都被打开了。 孩子们都从宿舍里出来,一个个衣衫不整头发睡得鸡窝一样,可神情是那么呆滞。 就像木板子一样,呆呆地站在门前往这边看。 他们的眼神里,就连好奇的色彩都没有。 刚刚见过的李老师也从办公室的方向往这边疾走,人还没走近,抬高的嗓门先顺着风传过来:“院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院长回头,她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哎呀李老师,小海和小庆可能出事了!” 李老师一听直接用跑的,那些孩子也跑了过去。 “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大呢?”肖凌一边吐槽,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隙,“巽水,我也想去看看,你陪我去行不行?” 我赶紧从窗台上跳下,直往床底下钻,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要,我害怕!” 肖凌抓住我脚腕把我往外拽:“你怕啥,那么多人在呢!院长和李老师也在呢!别怕!” 我是硬生生被拖出门口的呀! 也不知道肖凌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我才刚爬起来,就被肖凌拉着挤进人堆,穿过那些让我感到害怕的小伙伴,我跟一股风的似的,刷的一下贴在门旁的墙壁上。 这里离他们最远! 可是刚贴上我就后悔了。 因为李老师从包里掏出一把美工刀,将刀片插进门缝里,一点点移开了从里面插上的别骨扭儿。 铁门应声打开,而靠在最前面的我,正好清清楚楚地看见里面的场景。 屋里没开灯,小窗子的窗帘又拉着,门口也被乌泱泱的人遮住了大半,房间里面乌漆嘛黑的。 在房间最深处的暖气片那,呆呆地站着一个小孩。 他侧着身,只能看见他小小的轮廓。 可房门外照进去的光,正好打在他下半身……他右手上抓着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小刀连带着他的手,血红血红的,刀尖上还坠着一颗血珠,已经凝固了。 他也受了伤,裸露在外的小胳膊小腿都是牙印,和青紫的类似被拳打脚踢的痕迹。 而他面对的床上,另一个小孩已经……脖子都断掉了大半,四肢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折叠起来。 浓重的血腥味儿,从房间里顾涌出来,毫无阻隔地钻进我鼻腔内。 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惧感,瞬间席卷我全身—— “呕——” 几道呕吐声频繁交错响起。 我分不出是几道,因为我也在吐。 胃里翻滚的我难受,早上本就没吃饭,昨晚又没休息好,现在酸水都吐出来了,耳边的声音模模糊糊的。 全是不同嗓音发出来的尖叫。 还有李老师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的声音。 院长让大家赶紧回自己宿舍的高声驱赶。 有个人拉住了我,我不知道是谁,等回过神来已经在自己宿舍里了。 是肖凌。 肖凌脸色同样惨白,小手颤颤巍巍地递给我一杯水:“巽、巽水……你看清了吗?” 我两只手抖得,水直从往外撒。 我咽了口口水:“看、看清了。” “呜呜呜。”肖凌忽然大哭起来,使劲抱住我脖子,“好可怕呀,吓死我了呜呜。” 我也觉得好可怕,同样抱住她放声大哭。 完全不敢想象,昨夜我睡着之后,就在我们隔壁的两个小男孩打起来了。 我甚至都能想象到,另一个孩子没有工具,只能拳打脚踢用牙咬,最终死在了那把小刀上。 为什么呀! 他们不是孩子吗? 难道在我们这个年纪,不是连杀鸡都不敢看吗? 肖凌哭得我满肩头都是鼻涕和眼泪:“他们、他们根本不是小孩,他们是鬼!是鬼!呜呜呜!大哥哥讲的鬼故事里,只有鬼才会害人咬人吃人!” 我抽泣着重重点头大为认同。 “我也没见过这么……”就连小康欺负我,也是给我告状,姑姑和二叔都只是打我而已。 本来我以为,我已经经历了最惨痛的童年了! 等下!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推开肖凌,盯着她哭花的小脸,想要找她确认我的猜疑:“肖凌,你说那些小孩鬼,是不是这样死掉的?” “啊?”肖凌惊呆的都忘了吸鼻涕,我眼睁睁看着她晶莹的鼻涕过了嘴唇,“那、那这个福利院里,死过多少孩子呀?” 我心脏狂跳,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肖凌,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回来之前,院长说过那个叫桂芳的鬼,不让她害这里的孩子?” “巽水,大哥哥果然说的没错,鬼都坏极了!他们果然会害人咬人吃人!怎么办啊巽水,我们被鬼包围了!” 我感觉我浑身发冷,把窗帘拉上,门插上,扯着肖凌上床,用小被子将我们两个卷起来,就缩在墙角里。 大气也不敢出,谨慎的盯着门的方向。 肚子里已经空了,饿的脑袋直发晕,也不敢下地,我们两个只能狂喝水。 可是随着外面太阳升起,小朋友们的影子陆陆续续从窗前路过,我们两个仿佛闻见了他们身上传来的饭菜香味儿。 手指突然被拉了拉,转头便看见肖凌可怜巴巴的:“巽水,你说他们怎么不怕呀?” “我也不知道呀。” “他们都不怕的话,要不咱们也出去吃饭吧,都已经中午了。” “……”我本来是不想出去的,可我实在太饿了,就答应了她。 我们两个飞快跑过去,路过大门的时候,跑出了新速度,不敢往大门口看。 到了食堂已经气喘吁吁,休息了一会就一阵风卷残云。 肖凌我俩都准备好了,中午吃得饱饱的,一下午就不出门了。 可是肚子吃的太撑,我们两已经跑不动了,在小树林旁踟蹰着不敢过去。 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响了起来。 “肖凌,这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警笛声。” “警笛?” “你不知道吗?你家里人没给你讲过吗?要是我们走丢了,或者遇到了坏人,都可以找警察叔叔,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嗷嗷。”我假装听懂了,其实我没听懂。 而且我也没细想。 因为有一辆顶上带灯的车停在了门口,院长和刚刚被带走的小孩从车上下来, 远远的,我就听见他们说。 “孙小海的遗体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福利院怎么总出这种事情?” “这,我也不知道啊,昨晚半夜发生的事情。” “哎,你也别着急,要不你找个大师看看,是不是你们这有什么说道。” “哎哎,那小庆的事……” “小孩子,未成年,才五岁失手杀人,不会被判罪。” 小孩子……未成年就可以不用被判罪了吗? 我狐疑着看向肖凌。 肖凌的小脑袋里好像有本百宝集,什么都懂。 但这一次显然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车走了,院长领着小庆进来带去了办公室。 我觉得有些害怕:“肖凌,你说小庆要是半夜来我们房间怎么办呀?” 肖凌打了个冷战:“你别说,我害怕。” “我觉得今晚我们不能在宿舍住了。” “啊?那去哪啊?” “你没发现吗,院长说那女鬼只害小朋友,但是老师们就没事,咱们可以去和值班老师一起住啊。” “哇!巽水你好聪明啊!今晚好像是院长值班!” “行!就这么决定了!” 而且院长好像跟那女鬼认识似的,我们跟在院长身边,应该就不会被害了吧? 第9章 她不是自杀 晚上肖凌我们两个抱着小被子,蹲在办公室窗子底下,就等着老师们都下班,那我们就可以溜进去了。 不然现在太多人,还有点不太好意思。 办公室里谈话声透过窗缝传了出来。 赵老师唉声叹气:“咱们福利院这是怎么了?孩子们平时看着都很好,怎么动不动就出这种事情。” 院长还哭着呢:“哎,孩子们太可怜了,我作为院长,也没能保护好他们。” “院长,你也别太伤心了,昨晚可是李露值班,也不是你的过错,再说这种事情在咱们福利院时有发生。” “赵志欢,你的意思是说,这件事怪我了?” “我可没这么说,听说昨晚查寝都是院长替你去的,你作为值班老师应该负责任,这是事实。” “赵志欢!” “哎呀哎呀别吵别吵,大家和和气气的,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不对?” “不过李老师啊,你既然昨晚值勤,确实要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呀?你也来的年头不短了,不能每次都让院长替你去查。” “就是,虽说你跟院长的妹妹是好朋友,关系跟别人不一样,你跟钱桂芳身形像,院长想念桂芳这才对你多有照顾,可是呀,你也不能把这当成任性妄为的资本啊!” “孙老师说得没错!” 我皱着眉回头望窗口望望,擦得很亮的玻璃窗映出里面的情况。 好几个老师站在同一战线,在说教李露老师。 李老师看起来挺可怜的……但听别的老师的意思,好像错的确实是她。 李老师很不耐烦,抱着胳膊趾高气昂,最后一扯包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开门声很大,我急忙把头低下来。 李老师小高跟鞋踩得咚咚响,又急又快,完全没有发现我和肖凌。 其余老师们好像还没骂够呢,安慰几句院长也陆陆续续地从门口出来了,不过她们是往相反的方向绕过去,好像连李老师走过的路,她们都不愿踩上去。 期间院长还劝她们说:“哎呀,你说你们这么说她干嘛呀,李露还小,才二十九岁,家里又宠她,就一个女孩,哪受得了这个?” “院长!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再这么纵容下去,李露都要爬到你脑袋顶上拉屎了!” “是啊院长!再说二十九岁也不小了!” “院长我们都看不下去了,咱们都是一开始就跟着你的,咱们感情深厚,但以后要是再来年轻的老师,看见李露这样,难道不会跟她学吗?那时候你该咋办?” 她们蛐蛐一大堆呢。 老师们都走后,偌大的办公室立马安静了下来。 只有院长的长叹声。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抱着小被子走了进去。 院长正坐在她办公桌后擦眼泪呢,看见我们两个意外地愣了一下:“你们俩怎么来了?” 她目光下移,落在我俩被子上,恍然明白过来了,快步走过来揉着我们的头:“是不是今天的事,吓到你们了?” 说实话,我心里那股恐惧感完全消不下去,只觉得现在汗毛都还倒立着。 我点头:“老师,我们两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当然行啦,不过老师这里只有一张床……” 肖凌欢欣雀跃地举起手:“我们俩可以打地铺!” 院长总算是破涕为笑:“傻孩子,地上那么凉,怎么能打地铺呢?再说半夜地上要是有虫子钻被窝怎么办?” 我两顿时熄了打地铺的心。 院长将距离床铺最近的桌子收拾出来,让我们俩睡在桌面上,总比睡地上舒服。 可是桌面也硬硬的,我翻来覆去的怎么躺也不得劲。 而且我还害怕,害怕我和肖凌在院长身边也不安全。 “哎。”院长又不住发出叹息声。 我忍不住问道:“老师,大门口的女鬼,是谁呀?” 听见我问话,肖凌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对呀院长,她是谁呀?你好像和她认识的样子。” 院长沉默了一会,才杵着胳膊坐起来,床垫里的弹簧被她摁得咯吱响:“她是我亲妹妹,钱桂芳。” 院长的嗓音嘶哑,几个字里充满了无力和荒凉。 我和肖凌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我没有妹妹,只有一个总是欺负我的表弟,可是离开家的我都已经万分难受了,而院长失去的亲妹妹,该有多难受呀? 我年纪小又不会说话,想安慰院长又不知道从哪说。 可是院长好像根本不需要我们俩的安慰。 她披上外套起身把窗子打开,冰凉凉的夜风吹进来,鼻子里都是树叶的清新味儿。 院长就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眼睛里的光闪啊闪的。 她说:“老师我呀,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只有我这个妹妹心疼我,后来爹妈走得早,桂芳跟我相依为命,十年前我们两个又一起来到这里工作。” 院长的侧脸实在太悲伤了,我有些不忍心看,垂下视线可又看见她紧紧捏着窗框的手,指尖都白了。 “那时候,我们一起来的有好几个小年轻,虽然这里的工资低,可是大家每天都很开心,兢兢业业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 院长说到这里的时候,语调有些波动。 我好奇抬头,看见她圆润脸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目光又平和又温暖,仿佛通过月亮看见了遥远的时光。 院长今天已经哭了一天了,现在才刚刚笑起来,我和肖凌都没敢打扰她,就静静地听她讲故事。 “后来呢,桂芳和我们一个同事相爱了,两个人呀特别般配,被我们所有人祝福,好景不长,桂芳怀孕了,周可却失踪了,呵呵,两人连婚礼都没有。” 院长垂下脸,一阵苦笑。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 “周可?老师,周可是桂芳阿姨的男人吗?” “是。” 嗯…… 我食指不自觉得挠着床单。 其实……别看我年纪小,但是村里面很很多大娘大姨,平日里没事干就坐在村头唠家长里短。 我好几次都听见了。 像桂芳阿姨这种还没结婚就有了宝宝的情况,好像挺严重的。 “那院长,桂芳阿姨是因为她男人不要她了,又有了宝宝才自杀的吗?没结婚就有了宝宝是不是挺丢人的?” 哎呀! 这个肖凌!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那可是院长的妹妹呀! 我偷偷踹了肖凌一脚。 再说她咋懂这么多呢? 肖凌吃痛地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谁知道院长突然转过身来,面色无比凝重,就好像换了一个人那般的严肃,特别凶:“不,我妹妹是被人杀死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替她找出凶手。” “啊?” “啊??” 我眼睁睁看着院长走向我,她脸色阴沉的就像浸满水的毛巾,好像轻轻一拧,就能往下流水。 她有力的大手捏住我双肩,我感觉她温热而急促的呼吸,扑了我一脸:“巽水,你过来了,太好了,你能不能帮老师问问她,是谁害了她?” 我脑子里哄的一声。 院长说的每个字,单拎出来我都听得懂。 可是组合在一起我就不懂了。 让我,问,那个,血呼刺啦,的,女鬼? 那个刚害死了一个小孩的女鬼??? 现在????? 第10章 直面女鬼 我迟疑了一小下下。 不是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那女鬼太吓人了,我害怕。 但也就一小下下,因为下一刻肖凌就义正言辞地把我从桌子上扯了下去:“巽水,那个大哥哥给我讲过,说鬼故事里的鬼一般留在世间,都是有冤屈不愿意走,只要把他们的冤屈解开了,就能让他们离开,桂芳阿姨是不是因为要找凶手所以才不愿意走呀?要是帮她找到凶手,那她就不会再害人了呀?” “什么大哥哥?”肖凌的话把院长听懵了。 肖凌又给院长解释了一遍她的大哥哥。 她们两在一旁说话,我在另一边脑瓜子嗡嗡响。 她们说了啥我根本一点也听不进去,只感觉浑身发凉。 不由自主开始想象自己站在女鬼面前谈判的样子。 说不定我正说着说着,她一伸手把我脖子噶的一下拧断。 要么就用大长舌头勒死我,就跟她脖子上的绳子那么用。 再么…… “巽水?巽水!” 院长的叫唤,将我从想象里拉了出来,我惊愕抬头。 院长在我面前蹲了下来,着急的两只手捧住我小脸来回摩擦:“是老师没顾虑周全,你这么小一个孩子,肯定会害怕,哎……” 看样子,院长打算放过我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真开心! “只是这样的话,以后查寝的次数要多一些,以免再发生像昨晚的情况。” 随着院长的话,我又情不自禁的想到死去的那个男孩,残忍的死相令人头皮发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贴着我头皮穿过发丝薅住,再往上拔,快把我的魂给拔出来了。 此时此刻,我又好像在一个翻滚的大油锅里泡着,难受得很。 不去吧,孙小海的尸体又在我面前浮现。 按照院长的说法,那女鬼还会不停杀人的。 可是去呢,那可能死的就是我…… 我捏紧了小拳头! 算了! 我也不一定会死,更何况还有院长和肖凌陪我。 但要是不去,小朋友们可是时时处在危险之中! “我去!” 肖凌蹦蹦跶跶的跑了过来,双眼放光地抓住我的手:“哇,巽水你好勇敢呀!你就是我们福利院的英雄!” 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我现在只想当狗熊。 院长出去时还嘱咐我们:“等会你们就躲在我身后。” “好!”肖凌是觉得,只要有院长在就没问题,所以快快乐乐的答应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那女鬼长得多吓人。 可是到了大门口,我却没看见那女鬼的影子。 “巽水?她不在?”院长惊讶再次问道。 “嗯,不在。” “坏了!”院长一拍大腿,又一手一个拎着我和肖凌往宿舍方向飞奔。 还没到跟前,远远的,我就瞧见一个苗条的背影,又长又黑的头发披在脑后,赤脚路过每一扇门前。 又是数不清的白影子从各个房间里争先恐后地飞出来。 她随手在空中抓了一只,仰头往嘴里塞。 就像蛇吃鸡蛋时候的样子,不嚼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或许是血脉原因,让我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场景。 而她手里的小孩鬼哇哇大哭声,最终被她吞没在肚子里。 “她在那!” 就在女鬼想要推门进去孙小海隔壁屋子的时候,我着急地喊了出来。 她僵缓的动作停住了,慢慢收回手,一点点转身,空气里都是她僵硬骨头响起的噼啪声。 那双黑发后若隐若现的眼睛,仿佛淬了毒,视线绕过院长盯在我身上,我感觉浑身都发软了。 想跑,院长又死死牵着我。 “巽水,她在哪?” “她、她……”我紧张得嗓子干巴巴的,赶紧垂头盯着脚尖,不敢跟女鬼对视,话也说不出来。 肖凌看不见她,胆子就大得多了,伸着脖子四面八方地来回瞧:“桂芳阿姨你在吗?院长想问你为什么要留在这害人呀。” “呜呜……呜呜……” 我打了个冷战。 起风了,桂芳阿姨的哭声掺在风里,虫子似的钻进我耳朵。 我爷也是鬼,也没有这么吓人呀。 我又害怕又好奇,不抬头还好,一抬头吓我一跳!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我面前,我正对着她肚子,她身上淡淡的味道突然钻进我鼻子里,那味道是一种形容不出来的,阴森森的可怕味道。 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发丝被风吹起,刮在我脸上,有些凉,还有些痒。 而我也看见了她的脸……青灰色的脸,可是……非常漂亮。 “巽水,巽水你怎么了?” 肩膀被院长使劲推了两下,我才缓过神来,直往院长身后躲。 我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桂芳阿姨站着的位置:“她、她在这……” 不是我想抖,我根本控制不住,指了一下就立马把手指收回来,怕她一口把我的小手咬掉。 “啊?”院长惊讶地往桂芳阿姨站着的位置看。 肖凌也好奇,缩着脖子往那瞅,然后从院长身后绕过来,小声跟我说:“啥也没有呀!” “你、你看不见。” 我能感觉到,桂芳阿姨的视线带了点探究,在我身上来回打转,让我有种自己是猎物,被山里的野狼盯上的感觉。 “呜呜……呜呜……” 她还在哭:“我的……孩子……我要……这家……福利院……彻底消失!!!” 最后四个字似乎带了浓烈的恨意,尖锐的语句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难耐的捂住耳朵,将这句话转达给院长。 院长又急的直跺脚:“桂芳你这是干什么!姐知道,你死不瞑目,孩子也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心里有恨,我们可以去找凶手,可以为你平冤报仇,可你不能害这里的孩子呀!你知不知道这家福利院养活了多少孤儿?如果没有福利院,他们又该去哪?你也是一个母亲,如果你的孩子是他们,你忍心吗?” 院长的话好像多少安慰到了桂芳阿姨,我耳朵没有那么疼了,就把手放了下来。 桂芳阿姨垂着头低低啜泣着:“周可……” “院长,她说周可。”我如实转达。 院长仰起头望着天空,眼泪从眼角滑落,平复了下心情又重新对着那个方向道:“周可是个负心汉,不值得你为他这样做。” “呜呜……呜呜……” “桂芳,你告诉姐,害你的人长什么样子?姐一定把凶手揪出来!给你报仇!你也放过这里的孩子吧!” 桂芳阿姨双手捂着脸,伴随着她的哭声,有血从她指缝里不断往外流:“呜呜……我没看清……是一个……女人……” 我转达之后,院长怔愣住了:“女人?” “怎么了院长?”肖凌好奇道。 院长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像是在对我们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呢喃:“当时桂芳的孩子都掉了,又是被勒死的,我们都以为是哪个畜生对桂芳图谋不轨,不然没有这么大的力气,居然是……女人吗?” 我耸了耸鼻子。 桂芳阿姨现在情绪稳定了点,我也没那么害怕了,还发现了其中一个点:“院长,桂芳阿姨是在哪里死的呀?什么时候死的呀?” 院长摸着自己的嘴唇回想:“八年前的事了,就在福利院里,而且院外的人也进不来,就只能是院里的人作案,八年前还留下来的,除了食堂的两个阿姨,还有赵志欢赵老师,以及……那时候李露经常来找桂芳,有时候她们出去玩也不告诉我,桂芳你再好好想想,还有别的知道的吗?” 第11章 卧龙凤雏 桂芳阿姨不住摇头,鬼哭声似远似近若隐若现又连绵不绝。 院长连着问了很多问题,每个问题都是在问害桂芳阿姨的那个人,她的特征。 可惜桂芳阿姨都不清楚。 桂芳阿姨说,当时自己只听见一声女人的闷哼,接着就被迷晕了,然后就死了。 可她不懂的是,为什么杀死她之前,还要把她的孩子打掉。 如果没有被打掉,那么即使死了,她也会和她的孩子在一起。 提起孩子,桂芳阿姨哭得更加伤心。 夜风也越来越大,高耸的围墙后,那露出来的一排排杨树冠在夜色里张牙舞爪的,数不清的枝丫,像是一只只瘦骨嶙峋的爪子在摇曳。 院长低落了一阵后,又重新整理好心情,掷地有声道:“桂芳,你放心,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把害你的人给抓出来!” “呜呜……呜呜……谢谢你……姐……” 我又如实转达。 院长话锋一转:“但是这里的孩子们,你就放过他们吧,他们没什么过错,不是吗?” 桂芳阿姨点了点头,便往门口走去了,说是走,不如说是飘。 虽然有迈步的动作,也有脚步声,可是脚始终没粘地,老诡异了。 桂芳阿姨走后,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夜风也停了下来。 院长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又在裤子上擦了擦,那块布料都湿了,显然刚刚出了一脸的汗。 肖凌还没心没肺的调皮:“院长,原来你也怕呀,她不是你妹妹吗?” 院长啼笑皆非,捏了捏她的脸,便让我们跟她一起去查房。 只是进入房间中时,屋中的温度提高了很多,应该是那些小孩鬼都被吓跑了吧。 今晚肯定安全多了。 我和肖凌也就抱着小被子,回到自己的宿舍去住。 肖凌还是要跟我挤在一张床上睡。 早上我是被热醒的,睁开眼睛看见光秃秃的天花板,突然反应过来,屋子里的温度好像也上升不少。 转头一看,肖凌四仰八叉,半个身体都搭在床边,我一惊,得赶紧把她拉回来,不然得掉在地上去。 谁知道我刚一伸手,砰的一声……肖凌掉地上了。 我:“……” “哎呦……”肖凌揉着脑门站起来,看见我的动作也一怔,突然奋起朝我扑了过来,“好呀巽水!你居然推我!” “我没有!我是想拉你的哈哈哈!你自己掉下去的!” “我不管,反正是你推的!我要报复!” 我们俩在床上打闹了一会,好开心啊,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小朋友跟我这样玩耍。 我对肖凌这个朋友越来越喜欢了。 走出房间后,肖凌拉着我的手指着天空:“巽水,你看今天天气好好哦。” 确实挺好的,蓝天白云,阳光充足:“是呀,昨天阴了一天呢。” “何止一天,我进来半个月了,每天都阴天。” “啊?” 我突然意识到,可能福利院里的天气和外面不一样,就是因为桂芳阿姨,桂芳阿姨答应不害人之后,天气也变好了,而且来来往往的小朋友们神色也不一样了。 也只是一点点的不一样,眼里有了些光彩,但还是那么死气沉沉的。 我们两个立马去把发现告诉院长,院长听完惊喜的从办公桌后站起,片刻后又坐下去:“是啊,桂芳答应我的已经做到了,那我答应她的也得做到,只是这凶手该怎么找呢?” 我挠挠脑瓜子,这种事以前完全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帮忙了,不过昨晚院长不是说过了吗? “老师,你不是说那个时候,有机会害死桂芳阿姨的只有四个人吗?”我掰着手指给她数,“食堂的两位阿姨,赵老师和李老师。” 院长想了一会,很认真的对我们说:“你们答应老师,一定要保守秘密。” “嗯!” “嗯!” “什么事需要保守秘密啊?”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 紧接着,李露李老师就踩着她的高跟鞋进来了。 我和肖凌原本还答应的好好的,可看见李老师那酷似桂芳阿姨的身型,就想到她有可能是害了桂芳阿姨的人,一时间看她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含胸驼背的搓着手,直往角落里钻。 还是院长厉害,面不改色心不跳,就仿佛不知道这件事一样,热情的上去打招呼:“两个孩子之前被小海的事吓到了,昨晚就缠着我,一大早又来了,还说了她们姐妹俩的小秘密,让我替她们保密呢。行了,你俩快去洗漱吃饭吧,别在这赖着了。” 肖凌我俩就像被大赦了一样,头也不回就往出跑。 就是肖凌跑歪了,一不小心头磕在门框上,脑袋像皮球似的又弹了回去。 我一把拉住她,继续往出跑。 “这两孩子。”身后李露老师不耐烦的声音被越甩越远。 跑回宿舍,我捧着肖凌的脸看了一会,左边的脑鼓了个大包,肉皮也破了:“怎么样肖凌?疼吗?” “嘶,疼。” “那你还能洗脸吗?” “一碰都疼。” “那你别洗了。” “可是不洗的话,会很脏呀。” “那我陪你一起不洗,我们一起脏。” “哇!巽水你也太好了!和你当朋友真开心!” 有肖凌做我的朋友,我也很开心。 可是我们的开心没能维持多久,因为我们到了食堂…… 打饭的时候,我俩一直缩着脑袋,肖凌一不小心还把餐盘扣在地上,又顶着食堂阿姨吃人的目光,重新打了一份饭。 别人看我俩的目光都有些奇怪,可能是看我俩有点鬼鬼祟祟,莫名的偷感吧。 一坐下我俩就开始狼吞虎咽。 “巽水,你说这两个阿姨哪个是?”肖凌用吃饭的动作,遮掩住自己来回打量的鬼迷日眼。 我就更够呛了,连头也不敢抬:“我也不知道呀。” “我感觉是左边那个大姨。” “为啥?就因为她瞪了你一眼?” “嗯!” “……肖凌,你不能这么草率,万一不是她呢,你不是冤枉好人了?” “她能瞪我一个小孩,还能是什么好人?” 我竟无言以对。 . 今天一天都是排练节目,我和肖凌正好在赵老师带的队伍里,李老师带的队伍就在我们旁边。 两个人视线交锋非常奇怪,总好像下一秒就要吵起来了,我们小孩子大气都不敢出。 或许是因为我们都是孤儿或者没人要的孩子,虽然年纪小小的,就早早地学会了看人眼色。 偏偏肖凌就看不出来,一个劲往我身边挤:“你瞅瞅你瞅瞅,这两个嫌疑人都在这了,你瞧哪个是?” “嫌疑人?” “对,大哥哥讲的故事里有说过,被我们英雄怀疑的对象,就叫嫌疑人!” 我嘴角忍不住狂抽,还以为自己得了癫痫。 “肖凌巽水!”赵老师突然喊我两,“你两就那么喜欢腻歪?” “没有老师!我就是想跟巽水说几句话!” 我:“……” 我悄悄拉了拉肖凌衣摆,她这么说完赵老师肯定更生气了。 果不其然,只见赵老师掐腰的双手,突然抬起一只,指着大院中的老槐树下:“你给我去那边罚站去!好好想想你都要说啥!下了课一起说干净!” “老师我……”肖凌还想辩驳,但赵老师根本不给机会。 我摇摇头,哎,肖凌啊肖凌,看你下回还胡来不? “嘿嘿。”朋友的罚站快喜死我了。 “巽水!你笑什么笑?光说她没说你是不是?她有话跟你说你就说?” “老师,我……” “你什么你?你也给我过去!” 我:“……” 我顶着一张大冤种的脸过去了,肖凌笑容压都压不住,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索性用两只手捂住嘴,肩头狂颤。 我真服了。 我一过去,肖凌就跟我说:“巽水,你说咱们都跟院长一起有秘密了,那咱们是不是可好了?” 我翻了个白眼,还有心思想这个呢:“应该是吧。” “那你说,咱们能不能问问院长,给咱俩订的是多少价钱?” “什么价钱?”啊……我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每一个孩子都是明码标价的,跟保证金挂钩的。 其实我不太懂的是,院长看起来明明是个好人,可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把我们像商品一样明码标价。 我跟肖凌的关注点不同,但也想弄明白:“好呀,什么时候去?” “就现在。” “走!” 后面传来赵老师撕心裂肺的吼声:“你们俩去哪?!给我滚回来!滚回来!!!这两个……卧龙凤雏啊这是!” 第12章 肖凌有啥秘密 我俩早就跑没影了。 院长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报表呢,看见我俩出现立刻把手上的工作停了下来:“你俩怎么又来了?是有什么发现?” “不是不是。”肖凌跑着上前,拉着院长的手摇啊摇,“院长,我听说我们小孩子的保证金都不一样,我想知道我的是多少?” 那一瞬间,我看见院长额头的两根血管都绷了起来,无奈之意溢于言表。 可是肖凌会撒娇啊,三摇两摇的,院长就同意告诉我们了。 撒娇…… 我怎么不会呢? 我就会哇哇哭,要么就躲起来。 院长起身去身后的那档案柜上开始翻。 一边翻还一边跟我们说:“其实,保证金分价码是不对的,我们不应该将孩子分为三六九等。” 我深深点头。 “但你们也知道,咱们福利院跟别的福利院不一样,一般没有孩子的人听说了这里的事,也不会来这领养,来这领养的都是有专门需要的,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和尽量给你们被领养的机会,不得不出此下策。” 原来……院长将我们明码标价,是为了我们好吗? 我不太理解:“比如呢院长?” “比如?”院长怔了一下,回头看我一眼,接着转过身去继续翻,她身上的蓝色碎花百褶连衣裙,就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比如有人就需要听话懂事的孩子,有人就需要叛逆一点的,有人想要能打的培养成格斗冠军,继承自己衣钵,有人需要智力高的,也有人需要智力低下的。总的来说,别的福利院去的人,一般都是看眼缘领养孩子,这些来领养的人,条件却是千奇百怪,我不得不长个心眼,给有专属条件的孩子,保证金订得高一些。” 院长说的话我只能理解个大概,但大体是为我们好的意思,哎,看来也是没有办法,不然谁想当商品呢? 院长从翻出来的文件盒里拿出一沓子纸,是每个小朋友的档案。 她翻了一会找到肖凌我两的:“肖凌啊……” 院长面色一变。 我好奇的踮起脚尖看过去,虽然不认识字,但12345……到100我还是认识的。 然后,我就看见肖凌照片底下,写着一个大大的……0。 “0?凭什么啊!”肖凌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看起来院长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要原地撒泼打滚。 肖凌都0了,那我这个样子的呢? 在我尖锐的注视中,院长又找到了我的档案,居然是1000诶! 1000已经很多了! 我家门口过去卖冰棍的,才一毛一根! 肖凌更不干了:“到底凭什么啊!” 院长笑呵呵地摸了摸肖凌脸安慰她:“小凌,你别伤心,她们价钱高是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特点,巽水就更不一样了,她能跟鬼沟通。” “我也有特点啊!” 我一怔,好奇地支起耳朵,肖凌的特点是什么? 结果肖凌突然捂住院长的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院长听了朝我耸耸肩:“抱歉了巽水,小凌不让我说呀。” “为啥呀!” 别人的特点我一点都不好奇,偏偏就是好朋友的才好奇。 不管我怎么缠着肖凌问,她就是不告诉我,还跑出去了,跑到门口又卡了一个大跟头。 这回好了,右边的额头也肿了,远远看上去好像长了两个犄角。 我好不容易追上她:“肖凌,你跑什么呀?” “你别追我,追到我也不说!” ??? 肖凌的特点究竟是什么呀? 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她越是这样我越好奇,但是肖凌脑袋都磕两下了,我真怕她再受伤:“肖凌你别跑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砰—— 这场追逐就在肖凌脑袋磕在老槐树上画了个句号。 我刚把肖凌拉起来,只感觉一道阴影铺天盖地的笼罩在我两头上。 一抬头便见赵老师阴沉沉的脸色,一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好像都在闪着寒光。 肖凌我两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呦,你们两个还知道回来?”赵老师低沉的嗓音,充满了审视的味道,吓人得很。 我缩了缩脖子,不敢抬头说话。 赵老师一愣,立马把肖凌的小脸扳过去,刚刚的训斥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关怀:“你这脸怎么了?你们两打架了?” “没有没有。”我俩赶紧澄清,说是地面和老槐树动的手。 赵老师让肖凌快去医务室看看。 我也一溜烟的跟在她屁股后。 “哎!巽水!你去干什么?你给我回来好好练习!你不想找新爸妈了?!你两连体婴啊!没见过这么叛逆的孩子!还一见见俩!艾玛真闹心呐!” . “巽水,你说那个人,有可能是赵老师吗?”医务室里,肖凌脑袋缠了一圈纱布,医生姐姐让她躺在病床上休息,磕得这么严重不能来回乱跑乱跳的。 趁着医生姐姐出去,我刚爬上床,肖凌就问我了。 我盘腿坐在她对面,仔细想了一会,怎么想也不知道,烦得我咔嚓咔嚓抠头皮。 “肖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赵老师,她看起来很凶,可是她又好像很关爱咱们的样子,她生气应该是因为咱们俩不好好练习,要是表现不好,就没有人收养咱们俩了,要是这样看的话,我觉得赵老师是好人。” 我泄力的趴下来,拄着脸看窗外的云卷云舒:“哎,真难。” 肖凌也拄着她缠满纱布的脸在我旁边趴下来:“哎,真难。” “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让院长去做吧,咱们两个小孩子啥也做不了,还是好好练习吧。” “巽水,你想被收养吗?” 这又提起了我的伤心事:“别的小孩,应该都很期待会有人收养他们吧?我现在不怎么想被收养。” “我也是。” “那咱们两……” 我与肖凌相视一笑,好朋友之间的默契就是,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我们两个都懂。 . 眨眼的时间,就到了活动前一日。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都被院长叫起来,因为今天是集市,院长要带我们去买新衣服,男孩子们还要去剪头发,正好明天是活动。 赵老师说换个精神面貌,我们被收养的概率会更大。 而这几天桂芳阿姨也没有再往院子里去,宿舍里的空气因为那些小孩鬼又降了下来,可是小朋友们的状态却不一样了。 没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坐在李老师家的大三轮兜子上,我旁边的小姑娘居然还戳了戳我:“巽水,你来多久啦?” 她就是我们院里最漂亮的小孩,叫樱桃,保证金定价最高的。 “啊?快一个星期了呀,我们每天都见面,你不记得我吗?”我眼睛都瞪直了。 她垂头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道:“我好像有很多事记不清楚了。” 肖凌在另一边用胳膊肘怼了怼我:“说不定跟桂芳阿姨有关系,你别说了,别把秘密暴露出来。” “啊,你是……”樱桃忽然指向肖凌,粉嫩嫩的唇张了张,似乎很是惊愕,还不住地往后退,“你、你是肖凌!” 肖凌:“!巽水别听!她打算污蔑我!” 我:“???”这都哪跟哪啊? 人家樱桃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污蔑她了? 第13章 什么东西在靠近我 肖凌还想过去捂樱桃的嘴,樱桃惊叫着跑开了。 好像肖凌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肖凌也是心大,如果是我被这样对待,肯定要伤心了,我还挺担心她的,刚回头要安慰她,结果看见肖凌长长的松了口气。 “?” 我才发现,肖凌怎么这么反常呢? 她先是换了几家福利院,然后呢,跟别的孩子也不一样,不期待着自己被领养,保证金还为零,现在还这个造型儿。 我已经能确定了,肖凌身上的秘密肯定不一般。 我笑嘻嘻的凑近她:“肖凌,你的保证金为什么是零呀?” 肖凌好像看见鬼了一样:“你笑得好像老巫婆。” 接着就跑开了,就是不管跑到哪,小朋友们都离她远远的。 肖凌还乐得自在,索性自己占了一大块地方,躺下来抱着后脑勺,翘起二郎腿美滋滋的。 “……” 经过一天的采购和收拾,福利院三十多个孩子都换了一副新面貌,再加上桂芳阿姨不祸害她们之后,福利院总算是有了些生气。 原本安安静静的大院里,偶尔也会传来哭声,吵闹声和欢笑声。 这么看来,这里还挺好的,至少没有人欺负我。 只是呢,明天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会带走。 第二天,肖凌我们两刚到食堂,就感觉气氛很紧张了。 隔壁桌小朋友吃饭都小心翼翼,生怕油点子会溅到衣服上,这可是会让他们接触到幸福的新装备。 肖凌拄着脸叹气:“巽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卑微啊,没有爸妈的孩子,就是这么卑微,以后就算去了新家庭也会看人脸色。”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我从小到大就卑微,一边往嘴里塞着香喷喷的鸡腿,一边问她:“你怎么知道?你以前被收养过吗?” “对啊,又把我送回来了。” 我:“……” 突然有些无语。 肖凌究竟是有多悲惨,在我看来她真的是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我两早上还没起床,她一个翻身又把脚卡床缝里了。 嚎得特别惨。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顽强的活下来的。 说到顽强,我也是如此,怪不得我们两个能做朋友呢,完全同病相怜。 刚想到这里,李露老师突然进来了,就站在门口拍了拍手掌:“孩子们,听好了,等会吃完饭就去办公室门口排队,等着院长告诉你们做什么。” “知道了老师!” 稚嫩童声乌泱泱响起,让人瞬间响起河面上,被一只老鸭子带着的小鸭子们,可爱又让人喜欢。 我和肖凌吃饭都快,放下餐盘便手挽手往办公室去,还没等靠近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吵架声。 “院长,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呢?”是赵老师的声音,语调里充满了浓浓的心痛,“怪不得我们院一直出事!” “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怪桂芳,要怪就怪那个害死桂芳的人!” “也怪周可,如果当初他没有失踪,桂芳也不会因为半夜出去找他,而被人害了!” “狗男人!” 其余老师也在,都在安慰着院长,还有人在分析究竟是谁害了桂芳阿姨。 肖凌我俩对视一眼。 她把我拉到窗子底下,震惊的双眼睁大,声音小小的都快成气音了:“巽水!院长告诉她们了?” 我扣扣脑瓜子,也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院长还让我们保密呢。 “听他们说话,好像是的。” 这时,屋里赵老师的声音极为突兀的响起来:“我记得当时咱们院有明确规定,外人都进不来,而且那个时间,咱们院人少,那段时间在院里住的,只有我、院长、桂芳、周可和还有食堂两位大姐。” 院长说:“你记的没错。” 赵老师说:“不过食堂的两个大姐,一般都在结束晚饭后,洗好餐具就离开了,人家不在这住,桂芳出事是半夜,不可能是她俩。” “赵老师,你的意思是说,能作案的只有你和周可?那时候周可不是失踪了吗?再说院长也说了,害了桂芳的是个女人,那你……” 赵老师忽然沉默…… 刚才还吵吵嚷嚷办公室,现在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俩悄悄把脑子探上窗子,就看见赵老师面对一群老师在抓耳挠腮。 面前几个老师脸上还闪过无奈的神色。 “志欢,你怎么还把自己绕回去了?” “我……” 哎,赵老师好傻呀。 孙老师拖着下巴想了会,突然抬头对院长说:“我记得以前和院长聊天的时候,院长说过,李老师跟桂芳从小就很好,后来和桂芳一起来这里工作,李老师也经常来找她,而且很多时候都不告诉你们,就偷偷溜出去玩了。” 倒抽凉气的声音频频响起。 老师们胸膛鼓鼓的。 我和肖凌胸膛也鼓鼓,因为此时此刻,李老师正站在我旁边…… 她驻足在门口,面色黑沉地能出水…… 下一刻,李老师朝门上一脚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屋里的老师们个个瞪大了双眼。 我本来想逃跑,肖凌非得拉着我趴在门边。 只见李老师一进去,抓起自己桌子上的水杯,走到目瞪口呆的孙老师面前,咵的一下子砸在她脸上:“洗洗你的臭嘴!” 屋里人都懵了。 孙老师一声尖叫,草草将脸上水擦干净,张牙舞爪的朝李老师扑了过去,两人就地撕吧在一起,滚得浑身是土。 李老师长头发,孙老师是短发跟男人一样,两人互相扯头发,李老师很快就占了下风。 其他老师们反应过来之后纷纷上手阻拦,可她们拉偏架啊,李老师被打得特别严重。 还是院长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喝道:“李露!孙梅!给我住手!” 院长目光绕了一圈,我怕被发现,赶紧拉着肖凌跑了。 我两气喘吁吁地在老槐树下停下来,坐在地上一个劲扇风。 肖凌还说呢:“原来老师们也跟泼妇似的。” 我跑的肺子都要炸开了,缓了一会:“这事可关乎桂芳阿姨是谁害死的呢。” “巽水,你说李老师,有可能会是害死桂芳阿姨的人吗?” 我仔细想了想,也想不出个头绪:“我也不知道,她们都说李老师和桂芳阿姨是好朋友,肖凌,如果你是李老师,我是桂芳阿姨,你会害我吗?” 肖凌连忙举起三根手指:“我肯定不会!” 我可感动了,把她手拉下来:“我也不会。” 肖凌说:“可是,那嫌疑人就是赵老师和食堂那两大姨了,刚才赵老师还说,那两大姨收拾完食堂就走,不会在这过夜,桂芳阿姨是半夜遇害的,所以……害了桂芳阿姨的是赵老师?” “……”我嘴角抽了抽。 肖凌的判断也太草率了,赵老师虽然嘴不好,但也不像坏人啊…… 哎。 好难啊。 破案好难啊。 “要是桂芳阿姨看见当时害她的是谁就好了。” “傻肖凌,如果看见了,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事了。” “也是……巽水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肖凌指向大门口,但从我们的角度看,那里被小树林挡住了,看不见门口有什么。 不过能隐约听见一阵阵轰鸣,还有驴蹄子什么的声音,应该是来参加义举活动的人来了。 “孩子们集合了!” 随着院长呼喊声响起,在各处准备的小伙伴们,纷纷前往大门口。 我也拉着肖凌起来,可是刚起来,只觉得胸腔里一阵猛跳。 见我怔愣原地,肖凌还以为我身体不舒服,给她急坏了:“巽水你怎么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口:“我也……不知道。” 但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我。 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异常强烈而短暂,只有一两秒之后就消失了。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去想太多,连忙拉着肖凌往院长的位置跑。 第14章 很凶的大哥哥 小朋友们早早就已经到了院长那里并站成两排长长的队伍。 我俩立马站在队尾,肖凌左瞅瞅右瞅瞅又跑到了我身后。 其他老师们在队伍周围巡逻,唯独不见李老师和孙老师,两人应该去整理形象了。 赵老师抱着手臂巡视后方小朋友,走到我俩旁边的时候,使劲瞪了我俩一眼:“等会你俩可别整什么幺蛾子。” 这几天排练,赵老师总是这样叮嘱我俩,一开始还有点害怕,现在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我俩很认真的点头答应。 队伍完全整理好后,就由院长带着往大门口走。 我们两排小朋友,分别站在大门两侧。 好死不死的,肖凌我俩就站在桂芳阿姨的前方。 我不敢抬头看,可站了一会没听见她断断续续的歌声,我才抬头看一眼,这一看愣住了。 肖凌瞧我面色怪异:“巽水,你怎么了?” “桂芳阿姨不在。” “啊?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呀。” “哦……我记得大哥哥说过,鬼是不会在人太多的时候出现的,因为人的阳气太足了。” “那为啥之前能去宿舍呢?” “那肯定是因为咱们都是小朋友呗,没有大人阳气那么足,你看看咱们院门口现在多少人?” 我望过去。 乌泱泱的都是人群,少说也来了五十多户家庭,他们的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身材样貌也各有特点。 我有些酸了。 肖凌的大哥哥懂得可真多啊,我要是也有一个这样的大哥哥就好了,时时解答我的疑问。 不过……没有也无所谓,肖凌懂得也挺多的。 或许是老天鹅听到了我的心愿。 就在我打算站好的时候,后方的那排杨树中间,走出来一个大哥哥。 他…… 他穿着一条黑色长裤,黑色半袖,白色运动鞋,头顶一个黑色鸭舌帽,没完全被鸭舌帽压住的发丝,在帽檐外支棱着,挺凌乱。 脸也被帽子挡住,看不见面容。 这大哥哥很高,双手插兜,他露出来的小臂特别白,薄薄的肌肉上有一条青色的痕迹,是血管。 我还想呢,更小的时候去打针,护士总是摸不到我的血管,扎好几次都扎不到,我要是有这么豪华的血管,就不用挨那么多针了。 那大哥哥每一步走得都很悠闲,可是……有些怪怪的。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一时半会我也说不上来,转头观察了一会人群,啊!我知道了! 来到这里的人,一般都是夫妻,就算有一个人来的,也不是年轻人。 他们都至少在三四十岁了。 这个大哥哥虽然看不见脸,可从身形和气势看上去,好像跟我邻居家的二哥哥一样大。 我记得二哥哥今年才二十岁。 那这个大哥哥也才二十岁,这么年轻,他也过来领养孩子吗?为什么?他是不能生吗? 他径自走向我们,路过我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角度问题,刚好看见他的脸。 哇! 他好漂亮啊! 漂亮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薄薄粉粉的嘴唇,两只大眼睛好像泉水一样,双眼皮,睫毛挺挺的、长长的特别浓密,眨眼时就像小扇子一样。 还有两条眼眉,眉毛居然都根根分明。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昨天院长还给我们买了笔记本、橡皮这些文具,肖凌的笔记本上就有一个男人,当时文具摊的老板还说,这是当下最红的男明星,好像叫什么……花什么类? 这个大哥哥比笔记本上的人还好看呢! 我忘了盯着人家看是不礼貌的,或许是我的目光太明显了。 大哥哥原本的动作动也没动,只有黑漆漆的眼仁突然向我瞟了过来! 那一瞬间,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我的脖子,吓得我赶紧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阵慌乱。 完了,肯定是被人家发现我的不礼貌了。 他眼神那么凶,好像带了杀气,我真怕他上来给我一拳。 我甚至闭上眼睛,等待拳头落下来,等了一会也没动静。 悄悄睁开眼皮,那大哥哥已经站在铁门旁了。 他好奇怪啊。 别人过来之后都是站在门口打量小朋友们,只有他打量一会大铁门,之后又屈下单膝捏起一小抹尘土,素白的指尖捻了捻。 漂亮的指甲在阳光下像是宝石一样。 看了他两眼我就不敢再看了。 正好肖凌把脑袋凑在我耳边道:“巽水,你看那两个人。” “啊?”顺着肖凌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一男一女,大概都在四十岁左右。 个子不高但很胖,圆墩墩的。 女人则跟他相反,又高又瘦,像竹竿似的。 最奇怪的是,这么炎热的天,这两个人居然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帽子和口罩也将自己捂得特严。 “真是两个奇怪的人,他们不怕热吗?”我真怕他们把自己捂出痱子。 肖凌很夸张地搓着自己双臂:“这两人看起来不像好银呐,怪不得院长要给咱们定保证金呢。” 肖凌话音刚落,就听啪啪两声,赵老师站在我两身后,一人后脑勺来了一下子。 我委屈巴巴地回头,就见赵老师吹着气瞪着眼,小声说:“好好的,不想要爸妈了?等会被人看见这么不懂事,看谁还要你们。” “知道了赵老师。” “知道了,赵老师。” 虽然我俩异口同声,但我俩想的都是没人领养才好呢。 这时,院长已经笑呵呵地跟那些人说着话,一边带着他们走进大门,绕过小树林往左边走去了。 我们的宿舍前面有一大片空地,正好给我们表演节目。 老师们早早就准备好了观众席,说是观众席,其实就是一些小板凳,之后就是院长讲话,然后小伙伴们一个个表演节目,都表演完已经中午了。 下午还有一场打扫卫生的活动,这些来参加义举的人都会帮忙。 有一些人在小伙伴们表演节目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跟院长说了要领养哪个孩子,其余那些人好像还要看看打扫卫生时,孩子们的表现。 小朋友们都很紧张的,就数肖凌我们两个最放松了,几乎摊在人群后边大槐树底下。 肖凌递给我一盒牛奶:“巽水,你看院长来回找什么呢?” 她刚说完,院长就朝我俩招了招手,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好像特别着急。 坏了,这肯定是发现我俩浑水摸鱼了! 我反手拉住肖凌就打算逃跑,结果刚站起身,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牛奶没拿稳也撒了那人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连忙道歉,结果等了一会面前的人没说话也没动。 我咽了口口水,后来一想,我也不想被领养,我怕什么呀? 就挺起我的小胸膛,腰板儿倍儿直,双手掐腰:“我就是故意的又怎……” 么。 样…… ? “咕咚。” 面前,是,门口,那个,眼神,特别,特别凶,的,黑衣,大哥哥!!! 他此刻抱着双臂,比直的肩歪斜着,眉头轻皱,尖锐的嘴角一边不耐向上扬起,好看的眼仁儿里泛着寒光。 艾玛,明明是非常漂亮的人,说出来的话跟刀子似的:“哦,你是舞跳得跟屎似的那个小孩,我对你印象很深刻。” “……” “嘶,性子还挺恶劣。” “……” “怎么?把哥哥衣服弄脏了,还很理直气壮?” 这位陌生的哥哥有种莫名的淫威,让我刚刚挺起的气势肉眼可见地熄灭了,我捏着衣摆,声音很小,都快哭了:“对、对不起!” 肖凌顿时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你怎么欺负小孩呢!” “嗯?” 肖凌又嗖的一下子蹿到我身后了,并且撤回了刚刚的气势:“巽、巽水,他好凶啊。” “巽水!肖凌!你们两干什么呢,院长在叫你们呢!” “哦!来了!” 刚刚还唯恐避之不及的院长,此时此刻就是大救星! 我俩一溜烟跑到院长身边。 “反正你们俩也没人要,去找找赵老师和李老师,一上午都过去了,这两个人换衣服还没换完?” “嗯!” “嗯!” 就在我们转身离开时,我看见那对身穿黑色风衣的夫妻,朝院长走了过来,他们中间牵着一个小孩子,是樱桃。 第15章 李老师呢? 福利院说大也大,说不大其实也就那几个地方。 宿舍找了一圈,办公室找了一圈,食堂找了一圈都没有。 食堂两个大姨见我们俩过去,还没好气地提醒我俩,要等来参加义举的人过来一起吃饭。 我们说明了来意,才让我们继续找。 “哎?李老师和孙老师能去哪啊?”肖凌挠挠脑瓜子,“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院长都在呢,难不成,她们也和咱们一样,不想参加活动?” “李老师倒是有可能,孙老师不能吧。”我是真这么以为的,因为李老师看起来就不愿意和人好好说话,“肖凌,咱们院还有别的地方吗?” “没有了呀,就门口那片小树林,还有咱宿舍后边有一片菜地。” 我俩顿时高高兴兴地击了个掌,一起往菜地走。 果不其然,绕过那一长排的房子,远远地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菜地里。 “是孙老师!”肖凌嗡嗡往那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孙老师!院长找你们呢!” “孙老师来菜地干啥?李老师呢?”我跟在肖凌后面跑。 可是跑着跑着,我俩就停了下来。 孙老师的背影……有点不太对劲儿。 她僵挺挺的站在菜地中间,身边都是大葱,无论我和肖凌怎么叫她,她都一动不动,只有短发被风吹得扬起…… 肖凌我俩对视一眼。 肖凌两条娟秀的眉拧在一起:“巽水,孙老师在看什么呀?咱们叫她这么大声都听不见?” 我也不知道,只能耸耸肩了。 不过我感觉怪怪的,就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 我们俩一前一后地顺着垄沟走过去,深一脚浅一脚地到了孙老师身后。 好奇怪啊,还没凑近的时候,就闻见风里有股淡淡的味道,或许是被风吹得快散了,所以不明显。 我试探着叫了一句:“孙老师?” 等了一会。 孙老师垂下的手指都没动一下。 “孙老师到底怎么了?睡着了吗?”肖凌皱起小脸,穿过大葱绕到孙老师身前。 我只看见肖凌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缓缓睁大,嘴巴一点点张开,胸腔里吸足了一口气之后—— “啊——!!!” “肖凌你怎么了!” 我担心肖凌,都没顾得上孙老师,直接跑到肖凌身边,可只是擦着赵老师的身子过去,稍稍碰了她一下。 下一秒。 孙老师的身子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我还保持着双手去搀扶肖凌的动作,一回头直接把我定在了原地! 孙老师她…… 她…… 她死了!! 孙老师脖子上插着一只匕首,一截白色的喉管从脖子皮肉里钻出来,血没流多少。 她脸苍白,唇色乌青,那双眼睛不甘瞪大望着天空…… “啊——” “啊————” “啊————!!” 我俩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天空! 我浑身都被吓出来的汗水浸湿了。 那淡淡的味道,是少量血液被大葱的味道混合后,又被风吹得淡淡的味道。 肖凌我两紧紧靠在一起,没一分钟,我们过来的那条路上,乌泱泱的人全都过来了。 院长首当其冲,担忧得磕磕绊绊冲了进来:“小凌!巽水!发生什么事了?” 院长说完已经走到了我们旁边,看见惨死的孙老师后,也怔愣在原地。 而她身后陆陆续续跟来的老师们和参加活动的人们,都看见了这幅景象。 “这!” “死人了、死人了!” “这什么情况!” “快报警!报警啊!!” “珍儿妈妈,你慢点。” “放开我!现在我不是珍儿妈妈了!谁知道你们福利院还会出这样的事,在这生活的孩子领回去,我怎么能放心?” “珍儿妈妈!!” “妈妈呜呜呜,你不要我了吗?” “滚开!都说了我不是你妈妈!老公!咱们走!” “就是,她说得对,这福利院居然会死人,孩子们领回去我们怎么能放心?这孩子不领养了!” “咱们也走!” “等一下!都先别走!”院长缓过神之后扭头对众人道。 我视线也艰难地从孙老师身上,看向那些来参加活动的人。 他们早上还笑意盈盈、憨态可掬,瞧起来十分好接触,可现在每张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忧惧和嫌弃。 有人把刚刚决定领养的孩子推到一边,有人气呼呼的拽起妻子的手转头要走,还有人吓得躲在丈夫怀里呜呜哭。 院长话落之后,一个身穿绿格子衬衫的男人,浑身激动的乱颤,指着院长的鼻子,唾沫星子在阳光下漫天飞:“你什么意思?今天这孩子不领养还不让我们走了?!” “你们这福利院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 “就是!” “大家稍安勿躁!”院长双手抬起,高抬的嗓音盖过一众躁动的人群:“我们院的老师刚刚已经报警了,让大家留下,一来等警方来了,方便调查,毕竟今天发生事情,大家都在,如果因为你们提前离开,而让警方怀疑对你们也不好,二来人多的情况下,也更加方便警方调查,你们放心我们福利院绝对会尊重你们,如果之后不想领养我们的孩子了,我会把保证金退给你们,但也请不要伤害到我们的孩子们。” 院长一通话下去,那些人冷静多了。 赵老师连忙让一个年轻的老师,把孩子们都叫到一起往前边领去了。 肖凌我俩刚要跟着一起离开,就被院长叫住:“你俩是第一个发现孙老师的,先别走,等会跟警察说说当时的情况。” 院长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揉揉我俩的小脸:“别害怕,等会警察来了就照实说就行了。” “嗯嗯。” 虽然院长这么说,但我还是很害怕,既怕死了的孙老师,又怕警察,还怕等会说不好、说不明白。 半个小时后,来了很多穿蓝色衣服的人,他们拿着各种器具在孙老师周围忙活。 还有一个女警察,把肖凌我俩带到一边,先是给我们一人一颗糖,又跟我们聊了一会,笑盈盈地安抚了我们两个小孩子的情绪。 我感觉放松多了。 “你们别怕,阿姨问你们什么,你们就如实回答知道吗?” 肖凌点头:“知道!” “你们是来后院干什么的?” “院长让我们过来找李老师和孙老师。” “地上躺着的,确定是你们的孙老师吗?” “是!” “那李老师呢?” 俩都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 对啊?李老师呢?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李老师好像失踪了…… 第16章 我快被掐死了 警察阿姨又问了我们几个能回答上来的问题,便去找自己的同事,好像是在说李老师的事。 于是这些人一部分去找李老师了,另一部分对这里的人进行盘查。 但是呢,这些人进来之后就一直在一起,都没离开过人群,因为没有嫌疑,警察叔叔们就让他们走了。 我和肖凌一左一右缩在院长身边,目送那些人离开。 “哎,好好的一场义举活动,如果没有今天的事,孩子们大部分都有家了。”院长温热的手抚摸着我们的头,抬头望着天空惆怅。 我也抬头,只能看见院长圆圆的下巴,和这个角度露出来的一点点红唇边边,她憋着嘴角,看起来特别难过。 我学着院长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老师,你想哭就哭。” 院长突然笑了出来,低头捏了捏我的脸。 这时,一道嘶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我扭头看过去,不由得顿了顿。 是那对穿着黑风衣的夫妻,他们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悄无声息的,居然都没有脚步声, 他们都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男人说:“院长,我们可以把樱桃带走了吗?” 我又扭头看看院长。 院长好像也挺意外的。 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别人都怕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带回去会发生不好的事,所以之前谈妥的领养事宜都推了。 但是还有人愿意领养。 院长挺开心的。 我也挺开心的。 毕竟樱桃长得真挺漂亮的,白白嫩嫩的,要是有个家就再好不过啦。 就是她这新爸妈,真是古怪。 院长激动得大笑起来,脸色都红润了:“好好好,跟我去办手续吧。” 那对夫妻无声的点点头,便跟着院长走了。 肖凌我俩迟疑了一秒也赶紧跟了上去,毕竟旁边地上还躺着一个孙老师呢。 之后,我们又一起把他们送到了院门口。 人流都褪去之后,这对夫妻的交通工具就暴露了出来。 那个小汽车……好长啊,黑色的,油光瓦亮的,而且开车的地方还坐着一个人。 “这是啥车呀?”我戳了戳肖凌的肩膀,看着比警车还好呢。 肖凌认真的看了一会,随后给我肯定答案:“不知道,但肯定很贵。” “那樱桃以后岂不是,经常能去大集了?”毕竟去大集市需要钱啊! 樱桃在那对夫妻中间,缩着肩膀,小脑袋忍不住绕着车看。 车都开走了,我和肖凌还意犹未尽盯着离开的方向。 院长捏了捏我们的脸:“叫你们不好好表现,这下羡慕樱桃也没办法了。” 说完,院长的笑容又落了下来,毕竟孙老师的事还没有着落呢。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在警察叔叔的陪同下,将孙老师的尸体带走了。 赵老师满头大汗的跑过来:“院长,找到李露了。” 院长神情一震:“在哪里?” “在……在……” “说啊!” “在家。” “……在家就好。”院长松了口气,随后瞪了赵老师一眼,“在家就证明没危险,你绕什么关子?” “哎呀不是啊院长,你想想啊,咱们福利院,所有的人都在前院,只有李老师和孙老师不在,现在孙老师出事了,李老师又在家,那孙梅到底是谁杀的呢?” “这……”院长好像也没想到这一层,神色一点点凝重了起来,“很显然,凶手就在咱们附近,现在揪不出来,咱们都有危险!” “不是!院长,刚才警察已经看过了,说是院墙外面那一圈荆棘丛没有被踩踏的痕迹,就说明,杀人的在院里面,咱们又都在一起,只有李露老师不在,我是说……而且菜园子那边,可以从食堂前面走,咱们发现不了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老师的话都把我听迷糊了,我扯扯她衣摆:“赵老师,你是说,是李老师杀了赵老师后回家了吗?” “去去去,小孩子别插话。”赵老师把我推远了些。 “哦。” 院长摆了摆手:“这么大的事,不能轻易下定论。” “院长!孙梅在咱们院里人缘很好,跟她有过节的只有陈露,而且……”赵老师突然往桂芳阿姨平日里挂着的地方瞟了瞟,又神神秘秘的凑近院长耳边,“之前咱们猜测是谁害了桂芳,正好孙梅怀疑是李露,你说李露有没有可能杀人灭口?” “别胡说!”院长生气了,一嗓门把我和肖凌吓了一跳。 赵老师也手足无措的愣在那,一脑门子的汗:“院长,李露虽然是桂芳的朋友,这么多年你当亲妹妹一样对待,可事关重大,如果杀害桂芳的是她,那你现在保护的,可是你的杀妹仇人!” 院长烦躁的搓了两把脸,圆圆的身子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片刻后又焦躁的抬起手指,指着铁门的方向:“你说是李露,她们两当时那么好,李露有什么理由害桂芳?” “那就要问李露了!” 两位老师好像要吵起来了,挺吓人的,我和肖凌也不敢继续待着,悄无声息离开这里,回到宿舍前。 警察叔叔们正和老师们交代最后的事。 一位老师正面色不善的问李老师:“义举活动,你回家干啥?” 李老师抱着手臂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活动,我也帮不上忙,再说早上打了那一架,浑身埋汰,得回家洗澡。” “呵,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孙梅揭穿你的事怀恨在心?” “我撕烂你的嘴!” 得。 又打起来了。 肖凌我俩只能又跑回老槐树下,安静如鸡。 我顺手捡起一片槐树叶,心里揪揪着。 这个福利院可真是奇怪,从我进来之后就消停了那么三四天,要么就是小朋友打架,要么就是老师打架,要么就是桂芳阿姨半夜出来吃小孩鬼。 而且孙老师才刚刚死去,我还挺难受的,虽然我们只相处了几天,但她人也挺好的,比我姑姑她们好多了。 想着想着,我鼻子一酸,眼泪疙瘩掉了下来,刚刚的恐惧感也后反劲的上来。 院长和赵老师也从前面回来了,一大群老师们围在一起,别人都在跟院长指控李老师。 李老师百口莫辩,一双眼睛几乎能喷火。 “哎,要是孙老师现在能醒过来,自己说出杀她的人是谁,老师们就不用这么吵了。”肖凌捧着自己的小脸,侧脸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肖凌刚说完,李老师就大步朝我走来,面容很凶。 我胸腔里狂跳,本能地站起来,还没等逃跑,一只手忽然捏住我后脖子! 李老师力气非常大,捏得我剧痛,感觉血液都流不畅了,脸涨挺的感觉,就像快爆开的皮球,眼前都已经黑了! 我剧烈挣扎着,耳膜里面嗡嗡响,就听见李老师咬牙切齿道:“院长,之前你们说话我已经听见了,这孩子能看见鬼,你们既然不相信,不如让她问问孙梅!” “李露!你快把那孩子放开!” “人快被你掐死了!” 第17章 孙老师的怨气 “李露!你手下能不能有点轻重!”赵老师跑过来,扯着李老师的手往下拽。 可是李老师抓的好紧啊,我感觉我脖子都要被她掐断了!被她掐到的那块骨头明显嘎巴一声,好像要上下分开了! 再被赵老师这么一扯,我脑袋晃啊晃,心里可慌了,生怕自己脑袋就这么掉了下来! “哇呜呜呜!” 见我哭,刚刚因为李老师的动作和言语而怔愣在原地的老师们,现在什么也顾不得,纷纷冲上来拉李老师。 “李露!快把她放开!” “那孩子都被掐成啥样了!” “李露你个禽兽!” 一堆人乱八七糟地冲了上来,李老师双拳难敌四脚,很快我就被救了下来,肖凌拉着我跑到一边,着急的摸摸我脖子,吓得出了颤音:“巽、巽水,你没事吧?” 我脑袋晕的要命,一屁股坐在地上,缓了好半天眼前才清明。 抬头心有余悸地看着李老师,老师们都挡在我面前,李老师张牙舞爪地想要扑过来拉我,被老师们又推了回去。 “你说啊!你说!”她隔着人群,朝我嘶吼。 “行了!”院长站在宿舍门前,双手掐腰。 我来这好几天了,从来没见过院长发这种火,怒火中烧的样子,将所有人都镇住了。 闹哄哄的长房前,顿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赵老师才试探着问出口:“院长,李老师刚刚说的……” 院长瞅了我一眼,表情怪怪的,‘哎’了一声妥协了:“李露说的没错,巽水确实是能看见鬼,在告诉你们桂芳的事之前,我就已经跟桂芳联系过了,是巽水帮我在里面做转达。” “啊?”赵老师脑袋转得刷刷的,瞪着一双大眼睛凑到我面前,像是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别人的话我都可以不信,但是院长的话……” 她双手抱住我脑袋,两根大拇指扒住我眼皮:“巽水,你真能看见鬼?” “赵老师……我眼睛有点痛。”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赵老师放开我,回头对院长道,“那直接让巽水问问害了桂芳的是谁不就可以了吗院长。” 院长摇着头叹气:“问过了,桂芳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女的,这句话就是桂芳自己说的。” 话说到这里,老师们又将目光放在了李老师身上。 李老师胸膛起伏得很严重,她好像非常生气,头发都要炸开了:“我为什么要害桂芳?我们是朋友!” “成年人之间的友谊,很难说的清啊。” “谁能保证不是打着朋友的名义,又有其他所图呢?” “我能图什么?我家有钱,什么都不缺,多少东西都是我给桂芳买的,我能图她什么?!” “不是因为钱财,那就是因为情了呗……不是,你不会是看上周可了,因情生恨吧?” “我真得撕烂你的嘴!” 院长又是一声大喝:“行了!没完没了!好好的一场义举活动办砸了,你们知道办这样一场活动,搜罗来这些人有多难得吗?如果今天办得好,孩子们大部分都会被领养,却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好了,孩子们没有新家庭,孙老师还出了事,你们同事那么多年,不为孙老师伤心,还有心情斗嘴?!” 院长眼睛红彤彤的,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哗流。 老师们都低头不说话了。 赵老师也从兜里掏出一块卫生纸,擦了眼泪:“院长,我觉得李老师有句话说得挺对的,既然巽水能看见鬼,不如让巽水问问孙老师,害她的是谁,这样能找出凶手,即便警察那边没法下定论,咱们也能防范着。” 院长瞧瞧她又瞧瞧我,无奈道:“那就只能这样了。” . 下午的时候,院长和赵老师就带着我和肖凌出了院门。 本来院长不想带肖凌,但肖凌非要跟来,软磨硬泡的,只能带来了。 孙老师家在距离福利院不远的村子里,村子不大,还没进村口就听见天空泛起的哀乐声。 不一会,我们就到了孙老师家。 孙老师家处于村子中心,大门口外的街道上设了一个帐篷,是过来随礼的人吃饭的地方。 院墙不高,能看见院子里设了一个黑色的灵棚。 来来往往的人都会跟院长和赵老师笑呵呵的打招呼,院长还亲切的把我和肖凌介绍给他们。 淳朴和悲伤夹杂在一起,天空也显得阴沉沉的。 路过的人也不会留太久,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孙老师是横死,晦气。 我没多少心思放在他们身上,因为…… 此时那个带走孙老师的男人,正跪在灵棚前哭泣,他的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说话,眼泪鼻涕一脸,周围的人都被感动哭了。 院长领着我们进去。 一个老大爷正在劝他。 “哎,小齐啊,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吧。” “呜呜呜二叔,小梅还这么年轻,她就走了,这可让我怎么活呀!我一定找到害她的人!给她报仇!” “你这孩子,竟说胡话,警察都不知道是谁,你去哪找?再说找凶手这事,你就交给警察就行了。” “是啊小齐,你还年轻,你该怎么活就怎么活。” 他周围一堆叔叔大娘上来劝。 我扣了扣脸,这个人应该是孙老师的男人吧? 他哭得挺伤心的,两眉中间都发黑了,眉毛上边那片区域也发青。 不过我也不敢一直盯着看,因为此时,孙老师就站在他身后,双眼怨毒地盯着他的后脑勺,一双手指甲长得老长,扎进他后肩。 孙老师浑身散发着红气,瞅着可吓人。 桂芳阿姨都没有她吓人。 这么一比起来,桂芳阿姨是长得恐怖,孙老师是凶,浑身散发着戾气。 我害怕,但我也不敢动作太大,生怕赵老师发现我能看见她。 院长拉着我往那人身边过去。 老大爷还墩着拐杖,语重心长道:“小齐,你听我说,这一来呀,人死不能复生,而且有警方处理,你说这话没意义。二来呢,小梅是横死,还在正午没的,你知不知道老话说正午最热反倒是极阴之时呀,你可不能当着小梅的面乱许承诺。” “我知道了,谢谢李叔呜呜。”男人一边说,一边低头用袖子狂擦眼泪。 我却看到他动作遮掩下,扬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老大爷见他听话,又拍了拍他的肩:“知道你和小梅都是知识分子,不相信神儿了鬼儿了,但有些忌讳做了总比不做好。” “嗯,李叔,我懂,我扶您去休息。”男人站起来才发现我们来了,跟院长和赵老师说了几句话,就扶着老大爷去一边了。 院长和赵老师也给孙老师鞠了一躬,就蹲在那烧纸。 赵老师还长吁短叹的,说孙老师和那个男人刚结婚没几年,这小年轻人特别好,对孙老师又疼又宠,孙老师烧高香了找了这个好的男人,结果没享多久的福,人就这么走了。 都是害人的那个杀千刀的!话里话外还是觉得,杀害孙老师的是李露李老师。 肖凌拉了拉我,悄悄在我耳边道:“巽水,你看那个叔叔的脸,好黑啊。” 我赶紧抓下她要指的手:“别指,孙老师在他身后呢。” “啊?孙老师在他身后?干啥呢?” “手插在他肩头里,骂他呢。” “骂他啥?” “说他在外面养狐狸精,居然当着孙老师尸体的面,两人没羞没臊。” “啥叫没羞没臊?” 我挠挠脑袋,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但是孙老师说,要不是李大爷走得慢,他俩就被撞见了。” 赵老师:“???” 第18章 孙老师杀人了 赵老师面色可奇怪了,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还以为我胡说呢。 我只能把孙老师现在的样子动作都描述出来。 “这么真实?”赵老师震惊不已,“孩子这么小,居然这么会编瞎话。” “啧。”院长瞪了她一眼,赵老师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肖凌问我:“巽水,孙老师还说什么了?” “不知道呀,距离太远了,我听不清,不过孙老师的嘴一直没停。” 赵老师当场就扯着我过去:“我去跟他聊天,你就站旁边仔细听听。” “嗯!” 赵老师抬头挺胸的,扬起的笑容特别假,最关键的是在这样的场合,这么笑不合适吧? 周围人看她的目光都老古怪了,偏偏赵老师跟没发现似的,过去就开始打招呼:“小齐,你看看还有啥忙需要帮不,孙老师在院里的时候,我们关系非常好,她出了事,我得帮帮忙。” 那位姓李的大爷狐疑着走过了,一边走还一边嘟囔呢:“这关系得好到啥程度呢?人都没了,她笑得这么灿烂呐?” 院长不动声色踩了赵老师一脚,赵老师好像也意识到不对劲,又开始低头哭:“孙老师好惨啊……呜呜。” 孙老师的男人,都被赵老师搞懵了。 而且他额头的乌青又扩散了些,已经到颧骨下方了。 我撇了他一眼,就老老实实站在赵老师身边,盯着自己的小红皮凉鞋,上面有两个粉粉嫩嫩的蝴蝶结,点缀在鞋头儿。 是昨天去集市上,赵老师给我挑的。 我假装认真瞅蝴蝶结,其实在听孙老师骂人。 “好你个齐东!你把我骗的好惨啊!我的工资都交给你保管,你居然拿去养狐狸精了!” “你们还打算这么瞒着我一辈子,不让我生孩子,怪在我头上,对别人都说是我有毛病,你还不离不弃,别人都以为你怎么好,说我烧了高香才嫁给你!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 “你想跟那个狐狸精生个孩子让我来养!齐东!我要你的狗命!” 孙老师说的好多词我都不懂,但是大致能明白是啥意思。 哎,之前听赵老师对齐叔叔的形容,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孙老师对他的形容,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齐叔叔是好人吧? ……哎呀! 正事! 得知道孙老师是被谁害了的才行! 可是这里这么多人,孙老师又浑身杀气,我该怎么开口问呢? 脑瓜子真疼啊! 刚想到这里,孙老师下一句话直接给我惊呆了。 “趁着人都在前院,齐东,你居然害我,你居然害我啊!你不是想让我给你养一辈子孩子吗?那你为什么又杀我!!齐东!你才是要给我偿命的人!!” 孙老师浑身的红气突然大涨,双手从他肩膀里抽出来,唰的一下掐住齐叔叔脖子! 恶狠狠的表情光影变换,衣服无风自动,衣角咧咧作响。 周围的空气一下就冷了下来。 “这天怎么……哎呀!齐东你咋了!” 就在孙老师双手捏住齐叔叔脖子的那一刻,齐叔叔忽然喘不上气来,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呼吸,可不到几秒钟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救、救命……” “哎呀!这是咋了!” “快快快送医院!” “这小伙子是有啥毛病吗?” “快点吧!人要不行了!” 人群推推嚷嚷的,把齐叔叔扛起来就往车上拉。 “那车是灵车呀!” “现在也没有别的车了!” “哎呀!这怎么说话还卡嗓子眼了呢!这等会要是出了事,警察不得追我责吧!别怪我给他说死的!”赵老师急得原地转圈。 院长也跟着去抬人了,整个院子里闹哄哄的。 我看赵老师实在着急,怕她把自己吓坏了,都没等院长回来,就把刚才孙老师的话跟她说了一遍。 孙老师震惊得哑口无言,半晌才缓过气来,鬼鬼祟祟把我和肖凌拉到一旁:“你是说,杀孙老师的是齐东?” 我点头:“嗯。” 孙老师搓着下巴:“那不应该呀,当初桂芳出事的时候,孙梅还没来咱们院呢,咱们也不认识齐东。” 肖凌举起小手:“赵老师,有没有可能害桂芳阿姨的,和害孙老师的不是一个人呢?” “你个小机灵鬼。”孙老师捏了捏肖凌鼻尖,面色又愁了起来,像个大写的‘苦’字,“那是谁害了桂芳,这条线索又断了,这可咋办?” 正巧院长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走回来:“说什么呢?” 赵老师重复了一遍。 院长的脸色阴晴变幻,‘眼看着就要知道是谁害了妹妹,结果线索又断了’这几个字,就差写在她脸上了。 赵老师又开始抠头皮:“那齐东还想白用孙老师工资养他和别人的孩子呢,他杀孙梅干啥呀?院长你不觉得很不合理吗?” 我和肖凌也不敢说话,就老老实实地窝在一边。 肖凌脸都吓白了,又菜又爱看这些事。 然而这时,刚刚开出门口的灵车突然停了下来,一阵哗然。 “啊!!” “齐东啊!!” “闹鬼了!闹鬼啦!!” 人一下子就跑光了,马路上还零散着几只不知道是谁的鞋。 赵老师拔着脖子往门口看:“又啥情况啊?” 她快步就往门口走,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把我抱起来一起过去…… 我真的是会谢。 赵老师怎么一点也不靠谱呢? 她不想想我才是个五岁小孩,也会怕的吗? 她肯定没想,而且她也不咋怕。 当我们到了门口的时候,正好灵车的后门被从里面踹开,慌张跑下来两个人影,一溜烟的不见了之后。 齐叔叔浑身是血的从车上往车下爬,他一脸的痛苦之色,一只手还扣着自己的脖子。 而且他的手很用力,已经将脖子的皮肉撕开,露出里面的喉管,那么短的指甲居然将喉管穿开了。 即便他面上又痛苦又恐惧,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血像水一样从车上流到地下。 齐叔叔身体就像被抽了筋的鲤鱼一样,扑愣了几下就软了下去。 “哎呀妈呀!齐东!”赵老师放下我想往那边跑。 我赶紧拽住她:“赵老师别过去!” “你这孩子!他人都要不行了!” “他已经不行了……”我小声道。 赵老师一怔,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了,又抱起我往院里走,等离开了一些距离才低声问我:“小巽水,你刚看见啥了?” “刚才……齐叔叔扣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是孙老师的……”我也挺害怕的,直打冷颤。 “啥玩意是孙老师的?那明明就是齐东的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大致给她形容一下,我看见的和他们看见的都不一样。 刚刚孙老师的手已经完全融进齐叔叔的手里面了,而且指端还有长指甲划开了喉管。 总之,齐叔叔的死法跟孙老师一模一样! 而且齐叔叔停止抽动之后,另一个完好无损的齐叔叔,被孙老师从他身体里抽了出来,几口就吞进了肚子…… 第19章 肖凌是倒霉体质 不多时警察就过来了。 女警阿姨对着肖凌我俩沉默了半晌,眼神中大有一种‘怎么又是这两个小丫头’的同情。 和‘这两小丫头’怎么也在的疑惑。 阿姨蹲下来摸摸我俩的脸:“有经验了,不害怕了哈,还是阿姨问什么你们说什么。” “嗯嗯。”肖凌我俩答应道。 配合完调查,我们就回了福利院,之后这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院里的老师们一听,一个个呆若木鸡,就跟错落在办公室里高矮不一的木偶似的,而且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画面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直到傍晚了,老师们下班的时间,他们都没走。 “齐东被孙梅杀死了?”一位老师说完不动声色的瞟了我一眼,又立马把头转了回去。 她好像有点不敢看我。 晚上六七点钟的时间,天色还没黑呢,但是赵老师过去把灯绳拉起来了。 “这么早你开灯干什么?” 赵老师挠了挠眼眉:“一天死两个人,你们不害怕啊?” 说完又鸦雀无声了。 赵老师给我和肖凌一人一块小饼干,让我俩坐在一旁啃。 后边一个长头发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老师,撑着侧脸翘着腿,满脸都是疑惑:“但是听你们这么说,齐东打算用孙梅的工资去养自己和小三的孩子,又怎么会杀了孙梅呢?” “肯定是跟他的原计划有变呗。”另一名老师道,“说不定是被孙梅发现了呢?” 连衣裙女老师摇了摇头:“你们没听说吗?孙梅是死后,齐东和小三在她尸体面前苟且,她才知道这样的事,而且就算发现了,也不到要杀人的地步,这里面肯定是有啥事。” 院长一直坐在座位上,叉起双手抚着自己额头,听见这话才把脸扬起来:“能有什么事?” “说不定是被某人收买了呢?那谁家可挺有钱的,反正齐东想要的就是钱。”女老师扯着嘴角,眼中爆发出自己很睿智的光芒。 其余老师一听,一副‘恍然大悟’的精神面貌,倒抽凉气声此起彼伏。 肖凌惊愕的凑到我耳边:“巽水,老师们说的好有道理哦,难道真是李露老师吗?” “你咋知道她们说的是李露老师?”哎呀,肖凌把饼干渣渣全喷我脸上了,粘粘的,硬硬的,“哦对,之前咱们去集市上就是坐的李老师家的车,而且李老师自己也说过,她家有钱。” 我越说声音越小,烦恼的扣了扣脑瓜子。 难道真是李露老师?老师们的推测,好像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李露老师。 可是她们没有证据呀! 今天还听警察阿姨和别的警察说话时,听见了证据这两个字,好像有没有证据挺重要的。 “时间挺晚了,你们先回去吧,这些事交给警察去处理。”院长无力的扬扬手。 老师们就都离开了。 肖凌我俩也去食堂赶着吃了个末端的晚饭。 一进食堂,就一股子低迷的气氛,不过跟办公室里不一样的是,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 而这里到处都是小朋友们恐惧和悲伤的气氛。 明明坐在桌前的只有几个人。 肖凌我俩打了饭,食堂大姨还说呢:“看别的孩子吓够呛,你们两倒是心大。” 另一个大姨哎呦一声:“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的心是怎么长的,那个煤气精也就算了,怎么新来的巽水也是这样?” 嗯? 什么煤气精? 我还想再听,就被肖凌拉走了。 坐在桌子前,肖凌恶狠狠地咬了口玉米面菜团子:“她们的嘴真坏,希望警察叔叔把她们一起抓走!” “肖凌,煤气精是什么呀?” 谁知道我一问,肖凌一头扎进粥碗里喝粥去了。 这一声不吭的逃避模样无比熟悉,会不会就是……跟她0保证金的秘密有关? 0保证金,樱桃的惊慌,还有自动屏蔽肖凌的小伙伴们,煤气……霉??? 我脑袋里好像有一盏灯泡点亮了,我咽了口口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询问肖凌:“肖凌,你没有保证金,还被人送回来过,是不是因为……” “噗——别说!” “你比较——” “别说别说!求你了!” “倒霉啊……” “……” 虽然肖凌过来捂我嘴的动作僵在半空,但她小小的身子好像被雷劈了的石雕,马上要一点点碎开了。 我赶紧过去顺顺她胸脯:“没事没事,我不嫌弃你,我们还是好朋友。” “巽水你真好呜呜呜。”肖凌一口气又活了过来,感动的抱住我脖子痛哭流涕。 “嗯嗯,我不嫌弃你,就是难怪呢,难怪你总是那么倒霉,要么卡个大跟头,要么脚卡墙缝里,还被人退回来过,去哪家哪家福利院黄了。” “……” “肖凌你怎么不说话了?” “……” “肖凌你不吃了吗?” “……” “肖凌你等等我呀!” 哎呀我说错话了,难怪肖凌饭也不吃了,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怎么办呀? 这是我长这么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而且是第一次惹她生这么大的气。 回到宿舍之后,我又不敢看她了,悄悄袅袅上了自己的床。 我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其实是等了一会,但是肖凌没有像平时一样爬进我被窝。 她此时正背着我,面朝墙壁,背影都透露着淡淡的悲伤。 “肖凌……我是不是……说中了?” “你确实是说重了!我哪有那么倒霉?!啊!” 咔嚓一声,肖凌的床板子又折了,肖凌还挺服帖的,跟着床板子一起陷了进去。 她一动不动。 “肖凌,你那个大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是啥情况啊?为啥会有人有这种体质呀?” 咔嚓—— 床板子又下陷了一些。 “肖凌……” “巽水,你别说话了,快睡觉吧。” “哦,那你过来我这边睡吧,明天让老师给你换个床板。” 肖凌不吭声了,可是我感觉她应该挺悲伤的,叫她她也不过来。 我鼓起勇气,抱着自己的小被子爬到她床上,刚刚贴着她后背躺下来:“肖凌你别伤心,我不嫌弃你……” 咔嚓—— 床板子彻底碎了…… 第20章 她不会杀了我吧! 然后我就被肖凌勒令回自己床上了。 哎,她不来,我还挺愧疚的,可今天一天实在太累太困了,受了好几次惊吓,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樱桃穿着很漂亮的白色睡裙,抱着跟她差不多大的枕头在哭,扯着脖子哭,嚎得特别伤心。 她嘴里还喊着什么,就是听不太清,有种被玻璃罩把她给罩住了的感觉。 她在我梦里嚎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我脑袋都晕乎乎的。 肖凌已经消气了,快快乐乐的跑到我床边,捧着自己小脸,双眼亮晶晶的:“巽水,你昨晚说的是真的吗?你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当然啊……”可能是我眼神直勾勾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肖凌愣了一下,摸了摸我额头:“巽水,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肖凌,我昨晚……梦见樱桃了。” “……好你个巽水,昨晚惹我生气都不梦见我,还梦见别人是吧?” “不是……”我脑子沉沉的,说话有气无力,“樱桃在我梦里哭了一夜。” “嗯……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昨天只有樱桃被领养了,所以你记忆比较深,才梦见她呢?而且她新爸妈确实挺吓人的,你是不是觉得她会被欺负?” 我想了一会:“我也不知道。” 而且我和樱桃也不太熟呀,就前天才说了一句话。 这时,门突然被暴力敲响了,紧接着李老师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巽水!巽水你醒没醒?!” 李老师的声音尖厉,透过铁门冲进来,给我昏沉的脑袋顿时惊醒了。 昨日被捏住后脖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现在又一幅要吃人的态度,我浑身都开始打冷颤。 肖凌嘴巴张挺老大:“李老师怎么来了?李老师又是来掐你脖子的吗?巽水你快躲起来!” “我、我……”我话都说不出来,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往床下钻,然而还没钻进去,就听见铁门吱呀一声响。 “李、李老师!”肖凌一边尖叫着,一边把我护在身后。 李老师手里抓着一把美工刀,她肯定是像之前开孙小海宿舍门那样,把我们的房门也打开了! 她、她到底要干啥呀! “李、李老师……”三个字艰难地在我嘴里说出来。 李老师大步生风过来,及腰的粗壮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像是麻绳一样沉重,路过肖凌的时候,还抽在肖凌脸上,给肖凌疼得嗷的一声捂住自己脸颊趴在床边,立马就哭了。 然而我现在却没有空去关注肖凌,因为李老师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我浑身发抖…… 李老师抓住我小腿,直接把已经钻进床底一半的我抽了出来! “李老师!”我赶紧爬起来! 她一巴掌落在我脸上,随着声响,我脸颊火辣辣的疼。 我捂着脸,完全不敢对视她正在喷火的眼睛。 “就是昨天又胡说八道?!今天一来他们就说是我给了齐东钱,让他去害孙梅,是不是你说的?!” 李老师说着又在我脸上重重拧了一把,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我捂着脸站在地上嚎啕大哭,我好难过,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为什么要为难我一个小孩子呀! “呜呜呜我没说呜呜呜!” “还嘴硬!” 我模糊的视线里,看见李老师又扬起了手,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进来,用力把李老师推开,将我护在怀里。 院长的怒喝声震耳欲聋:“李露你疯了?!是我太给你好脸了!” 李老师穿的高跟鞋,被院长那么一推,后退着踉跄好几步摔在暖气片上。 暖气片上方的窗台,还放着我和肖凌没吃饭的锅巴,被她这么一撞全掉地上了,哗啦啦的全脏了。 “院长,这孩子污蔑我!”李老师又不服气地站起来,那愤怒的表情,仿佛连院长都不放在眼里。 赵老师她们也乌泱泱的冲进来。 赵老师打头,先是怔愣在门口看看李老师,又看看被院长护在怀里的我,妈呀一声过来蹲在我和肖凌中间,扳着我俩的小脸仔细瞅:“这两个孩子脸怎么了?” 肖凌哭着告状:“李老师打我们呜呜呜。” 赵老师头皮都要炸了,站起来掐着腰对李老师就是一顿唾沫星子:“李露你太过分了!这件事只是我们的推测!你拿孩子撒什么气!” “就是!李露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从前看在院长的面子上,大家都对你多多包容,一开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你这么无法无天!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下手!” “早就跟院长说了,不能太惯着她!” 老师们看样子要上去把李露老师撕了。 还有一个老师眼尖地看见李露老师手里的美工刀,指着美工刀大声喊了出来:“你看看!你们看看!谁家好人平时手里就拿着刀啊!” “对啊!谁知道当年她是不是就用这招,从福利院外进来的!” “行了!”院长一声怒吼,一边抱起我,一手拉住肖凌,“我送这俩孩子去医务室消消肿,你们赶紧去把孩子们叫起来洗漱穿衣服吃饭!李露你去给我写检讨!” 我趴在院长身上,只有院长在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被保护,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老师们也都不吭声了,纷纷出去拐进不同的宿舍,李老师重重哼了一声,食堂也没去,直接去了办公室,应该是写检讨去了。 院长把我和肖凌送到医务室,安慰我们几句就离开了。 医生姐姐看见又是我俩,嘴角一阵抽搐,听说我俩是被李老师打了之后,反倒不言语了。 她给我和肖凌用冰块消肿,又用碘伏擦了破皮的地方,就让我们离开了。 去食堂的路上,我俩都很担忧。 “巽水,咋整啊,今天晚上好像是李老师值夜班,她回来查寝的!” 我完全不敢想象,院长他们在的时候,李老师都能冲进来打我和肖凌。 如果是李老师自己值勤呢?她夜里还要来查房,她还有把美工刀! 她不会杀了我吧! 第21章 鬼上身 这一整天我都过得战战兢兢,只想找个犄角旮旯钻进去避灾。 现在的李老师在我眼里就是魔鬼! 甚至在无人的时候,我都爬上了老槐树,躲在枝丫里,静悄悄瞧着下方戏耍的小伙伴们,大气都不敢出。 肖凌找不到我,满院子乱跑,叫我的名字,给她急坏了。 最后她找来了院长,哭着说找不到我了。 老师们又找了我一圈,我都没敢出声。 “哎呀!这孩子跑哪去了!”赵老师急得直跺脚。 我感觉挺愧疚的,让老师们和我的好朋友这么着急,可我真的不敢下去呀! 李老师就抱着手臂,站在寻人的队伍里,而且别的老师都不跟她站在一起,她的身影格外突出,抱着手臂一脸的不耐烦。 哪怕我下去了,也挡不住她打我呀? 我就这么在树上趴了一天。 期间赵老师还说要报警,院长说不到二十四小时不能报。 哎,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一整天都没动,浑身都酸疼酸疼的。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落山,老师们都下班了,我才刚活动活动筋骨,刚想爬下去,可想到李老师还没查寝,我又上来了。 月光像纱巾一样扑在大地上,地面上的鞋影子都清晰可见。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算了,我再赏会月吧。 刚刚调转个身形,就见远处的办公室突然打开了灯。 我一怔,这是李老师出来查寝了。 风从我身后吹过,我搓了搓胳膊,不知道是不是老槐树的枝丫太过茂密,之间常年不见太阳,所以有点阴冷阴冷的。 一道身影从推开的办公室门后走了出来。 刚看第一眼,给我吓一跳。 李老师又厚又黑的及腰长发披散着,半垂着脑袋,穿了一身白色睡裙,赤着脚走在土地上,动作很缓慢。 她的身影和桂芳阿姨很像,远远望去,除了裙子的颜色不一样,我还以为是桂芳阿姨呢。 可是,李老师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呢? 而且她查寝,也没带本子和笔。 一开始我还以为,李老师不经常查寝,所以忘记了,可是看着看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动作慢而僵,两只手臂在身体两侧动也不动…… 从办公室到宿舍的距离,平时她走个四五十步就到了,今晚居然走了半天,才到老槐树附近。 距离近了。 正巧一股风吹来,将李老师挡在脸前的发丝向两侧掀起…… 李老师……居然是闭着眼睛的? 她是在梦游吗? 李老师虽然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在我心里怎么看怎么吓人,哪怕她现在正在梦游,我也不敢看她。 可就是视线这么往后一挪,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李老师的每一个脚印,只有一半? 我睁大了眼睛,震惊去看李老师的脚底,她赤着的脚下居然还踩着一双脚! 正好李老师已经走到老槐树下方,从我的角度,才能从她头顶看见她身后! 桂芳阿姨在她身后! 桂芳阿姨和李老师身体贴得严丝合缝,李老师做的每一个动作,其实都是桂芳阿姨做出来的! 这是…… 我想起某天半夜,肖凌睡不着觉给我讲的鬼故事……鬼上身! 原来鬼上身不是鬼压在人身上,而是控制人的行动吗? 可是……桂芳阿姨上李老师的身干嘛呀? 正在这时,我突然听见李老师嘴里发出的,微弱的哽咽声:“桂芳……真的不是我……” 桂芳阿姨的脸都贴在李老师后脑勺上,我听见她阴森森的嗓音,又生气又大快人心:“你还在撒谎,李露我们可是好朋友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李露,既然是好朋友,你就来陪我吧!” 桂芳阿姨操控着李老师的身体爬上老槐树。 我刚进往树叶子里缩了缩隐蔽住自己身型。 桂芳阿姨这是干啥呢? 我心里刚刚发出这一点疑问……李老师忽然头朝地掉了下来!!! “啊——!!” 我才刚刚叫出来,桂芳阿姨骤然出现在我面前!那张可怖的脸甚至贴上我眼皮!她咧开鲜红的唇,一米多长的舌头猛得缠绕住我!将我甩了出去! 哐的一声。 我只听见我的小身板砸在地上,整个上半身的里面,都传来一种难言的痛苦,我眼前也一阵发黑,想要叫喊,根本没有力气。 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浑身好痛啊…… 我眼睁睁看着桂芳阿姨又上了李老师的身,重新爬上老槐树,再头朝下跳下来,如此反复。 李老师的头一点点破掉了,先是流了一地的血,又流了白乎乎的东西,还在不停地跳。 桂芳阿姨的鬼笑声越来越大:“好多年了!我终于报仇了!我也该走了……” 桂芳阿姨要走了吗…… 我疲惫的一点点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大脸凑在我眼前,我下意识的想起桂芳阿姨,顿时又哭又叫的胡乱拍打上去:“救命!救命啊!” 哐当一声,那人再爬起来的时候,我才看清是肖凌。 肖凌头发都被我抓乱了,她也顾不上,双手慌乱地握住我的手:“巽水,你咋了?是我,肖凌啊。” “肖凌……”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现在活下来了,又看见自己的好朋友,我这委屈顿时如潮水一样涌来,抱住她一通嚎啕大哭。 肖凌不停的顺着我的后背,一直在问我:“巽水,发生啥事了?前天早上我一醒来就看见你躺在院子里,还有、还有……” “哎呀你这孩子!大前天找你一天,出啥事了你!”随着一道高喊声,赵老师和院长同时从门外跑进来。 赵老师手里提着三个长方形的铝餐盒,院长手里还提着一个暖瓶。 两人赶紧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院长担忧道:“我先去叫大夫。”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大夫,给我查看了一下情况:“没啥大事了,以后把孩子看住点,这肯定是从高处掉下来了,幸好不太严重。” 我听见这话都傻了。 不太严重? 我当时感觉我整个人都不行了。 会不会……跟我是半神之躯有关?所以恢复的速度快一些? 大夫走后,赵老师鬼鬼祟祟看看病房里的其他人,见没人看过来,才坐到我床头递给我一杯水:“巽水呀,那天晚上到底发生啥事了?肖凌发现你的时候,李老师……” 赵老师没说全,但我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肖凌也抿住小嘴,认真的看着我,直点头。 我不想回想当时的事情,真的很吓人,但也只能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她们说清楚。 包括我害怕李老师躲在老槐树上,结果看见李老师被桂芳阿姨附身,一遍遍从老槐树上往下跳的事。 “你是说,桂芳说找到了杀她的凶手,她就能离开了?”院长双眼含泪,小弹簧一样的头发今天被她在脑后拢成一个小揪揪,显得脸颊更圆润了。 她的目光夹杂了很多我看不懂的色彩。 像是欣慰,又像心痛,更像难以置信,还有很多很多,我都看不明白。 赵老师拍了拍院长肩膀,叹气道:“院长你也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而且桂芳要是离开了,以后咱们院也安全了。” “哎……桂芳走了,以后就是想跟她说句话,她也听不见了。”院长眼泪疙瘩哒哒哒的掉在被子上。 第22章 桂芳阿姨还在 下午的时候,警察又来找我询问详情。 当警察阿姨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俩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了一会,她揉了揉我的头:“太可怜了这孩子。” 做笔录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说桂芳阿姨的事,磕磕巴巴的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还是院长在一旁替我解围,说李老师梦游,把我从树上拽下来了,她自己摔死了。 警察阿姨一开始明显不信,后来一个警察叔叔说,伤口看起来确实是这样,而且树上有血手印,跟李老师一样的,痕迹清晰得他们甚至能推算出来李老师爬上去几次,到了哪个位置,都是什么姿势上去的。 警察阿姨就没再继续问下去,临走之前,还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在我身上盯了一会。 她都走出房门了,我还听见她的叹息:“这孩子几天呀,见到三场命案,人都吓傻了,也不知道这几天怎么了,而且都是这孩子看见的,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本来我挺害怕的,听见她说‘说道’二字,立马打起了精神,马上将请求的目光投向了院长和赵老师,他们可别把我能看见鬼的事说漏了。 还好院长和赵老师守口如瓶。 回去的路上,肖凌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赵老师和院长因为李老师死了的事愁眉不展,虽然赵老师和李老师不对付,但我能看得出来,赵老师还是有些伤心的。 院长一路上就拄着侧脸,眼睛红彤彤地看沿路的风景,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巽水!你看呀!”肖凌活蹦乱跳的拉住我的手,指着即将靠近的院门口,呲着个大牙笑个不停,“以后咱们院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赵老师叹口气,“这是现在最好的消息了。” 我睡了两天,现在还是没有力气,不过也被肖凌快乐的笑容感染了,抬头顺着肖凌指的方向看去,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大门左侧那个位置,站着一个红裙子,舌头挺老长,脖子被一根绳子钓在铁门勾勾上的……女鬼!! 桂芳阿姨! 这不是桂芳阿姨吗!! 她不是说,找到凶手之后她就能走了吗!! “巽水,巽水你咋了?” “巽水?” 我被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疑惑看我的赵老师,嘴巴张了好几下,难以置信的说出我看见的事实:“桂芳阿姨……还在!” “啊?!”赵老师激动的一下子窜起来,却忘了她坐在驴车边上,一下子下地了。 紧着跑两步,双手摁住车板,一个弹跳又坐上来:“还在?你不是看错了?” 院长也转过头来:“你确定?” 只有我认识的叔叔,回头古怪的看了我们一眼,没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扬起了鞭子。 我点头:“嗯,嗯,还在那呀。” 院长和赵老师对视一眼。 院长赶紧挪了过来:“你确定之前桂芳说过,找到……” 她降低了音量:“找到凶手,她就能离开?” “嗯!她是这么说的!” 赵老师摘下眼镜,头疼的捏了捏鼻梁骨:“肯定是这样,院长,你之前不也答应她,帮她找到凶手吗?之后她才没继续害人。” “可这是啥情况?”赵老师耸耸肩,“大哥,你就把车停门口吧。” “好嘞。” 驴车停在院门口,赵老师推了推我:“你去问问。” 我:“……” 也不知道赵老师是真关心我还是假关心我。 我出事的时候,她急的不行,现在还把我往鬼身边推…… 不过也没有办法,谁让只有我能看见鬼呢? 我认命了,垂头丧气的走过去。 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桂芳阿姨那忧愁断肠的歌声,就已经钻进我耳朵里。 听了这么久,终于听清一次了。 “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桂芳阿姨。”站在她面前,我盯着脚尖,鼓起勇气跟她说话。 刷的一下,她眼睛瞬间睁开,苍白的眼仁阴暗盯在我头顶,歌声也不继续了。 不知道怎么开场,我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那个,你刚才唱的啥歌呀,真好听……”反正我在家的时候,我姑姑要是找我茬,我都会先说一通好话。 人爱听好话,不知道鬼会不会爱听。 “这是以前,他经常唱给我的。” 他? 谁? 哦,可能是桂芳阿姨还没来得及结婚的丈夫,周可叔叔吧。 我垂着头,不敢看她的脸,可我的视线里,她的大红色舌头就荡啊荡的,舌尖上血滴砸在地上,两秒钟又化成了烟。 “那……桂芳阿姨,你怎么没走啊?你不是说……” “李露不是凶手。”桂芳阿姨说完之后又唱了起来。 我也不敢打扰她,生怕把她问烦了,再把我摔一次。 我回去的时候,赵老师已经按捺不住了,几步迎上我:“怎么说?” 我揉揉鼻子:“桂芳阿姨说,李老师不是凶手。” “啊?”赵老师双眼一翻直接抽了,扑腾一声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赵老师!” “志欢呐!” “赵老师!!” 肖凌跑进院里,不一会一大群老师们跑出来了,七手八脚的把赵老师抬到医务室,经过医生一姐姐一系列操作后,赵老师长抽一口气醒来了。 “院长啊……”赵老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拉住院长的手,哭得不成样子,“李露不是凶手,咱们之前这么多人冤枉她,桂芳会不会因为就听了咱们的话,才去杀了李露呀!院长!原来语言真的能杀人呐!” 屋里的老师太多了,挤不下了,我和肖凌坐在门外的空地上。 “啥?你们是说,李老师的死,是桂芳干的?那凶手不是李露?” “就算不是李露,也不是咱们的错呀……谁叫她之前行迹那么可疑……” “是啊,而且她打孩子你们也不是没看到,巽水都被她打成啥样了,也不能怪咱们冤枉她……” “那意思是,凶手还在院里?院长,现在就只有食堂的两位大姐,还有……” 还有赵老师。 我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眼,说话的老师怪异的目光,刚刚在赵老师身上瞟完。 “你、你们说,李老师是被冤枉……所以才……她会不会心有不甘不离开了呀?” 医务室里安静了一会。 “院长,我家最近有点事,我跟你请个假,我先不过来了。” “院长,我家也有点事。” “我家也……” 第23章 我要没命了 “啥意思?当时你们说李露的时候一个个说得那么来劲,现在怕被报复,都不在这待了是吧?那这些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还是有老师不害怕的。 “照顾孩子哪有身家性命重要!”一位短发老师撂下这句话,拿起自己的笔,气势汹汹地走出去了。 身后几个老师悄悄打量了一下院长的反应,见院长没什么反应,也一溜烟的跟着去了。 最后一位老师要出门的时候,手扶在门框上又把自己拉了回来:“志欢,你走吗?发生当年事的时候,你在这里吧?小心桂芳把罪怪在你身上,跟李露是一个下场。” 那位老师说完之后,赵老师脸都白了。 我和肖凌就蹲在门旁,极速路过的脚步将地面的尘土都踩得飞扬了起来,呛得我俩直咳嗦。 路边玩耍的小朋友们,看见这个情景,纷纷抱着自己手里的玩具站立在原地。 一张张童真的脸充满了疑惑。 肖凌拉拉我的手:“巽水,咱俩回宿舍吧,你好好睡一会。” “我还睡?”我都已经睡了两天了,不过想想也同意了,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低。 万一院长和赵老师讲火气撒在我俩身上,那不是自找霉路吗? 而且肖凌还自带倒霉体质。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肖凌我们俩还是决定先去吃个饭,然后就回宿舍不出来了。 这个福利院,现在在我们俩看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恐怖场所,能不出来就不出来的好。 其余的小孩子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能是因为也感觉到气氛不对,所以能不出来也不出来了。 肖凌说,小孩子的灵魂是最纯净的,能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俩也是小孩子,但我两已经不是感觉了,已经深深地陷入了这个漩涡。 只是没想到,在从食堂绕回去,经过老槐树的时候,一道影子又吓了我一跳。 满头是血的李老师,就站在老槐树的枝丫之间,目光阴沉地凝视着我们。 我想起那个老师说的话,说李老师是横死的,应该不会走。 可她盯着我干什么呀? 又不是我害的她! 我已经成了一个鹌鹑了,哆哆嗦嗦地依偎在肖凌身边往前走。 肖凌疑惑,抓住我的手,很贴心地问我:“巽水,你又咋了?” 我都没敢抬头,用眼神示意她:“李、李老师在、在树上。” 肖凌眼睛睁大了一圈,一边拉着我走的飞快,一边小声给我说:“大哥哥讲的鬼故事里说过,槐树是招阴的。” “啊?为啥?” “因为槐树的槐字里面,有个鬼字,很容易招阴。而且李老师是被害死的,还因为被冤枉,心里肯定有怨气。” “那、那咋办啊?”我的小心肝呀,已经在乱颤了。 李老师这不摆明了朝我来的吗? “肖凌,那李老师是被桂芳阿姨害死的,她也应该去找桂芳阿姨啊,她盯着我干什么?你的大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事?” “嗯……我想想啊。”我们已经回到了宿舍,肖凌就靠着房门,小手指点着自己的小下巴,想着想着突然伸直手指,双眼亮了,“我想起来了!大哥哥说过,鬼也是有等级的,怨气越深的越厉害。” 那要是这样的话。 桂芳阿姨是因为,先是怀了孕,被自己的男人抛弃了,孩子又死了,自己也死了,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在大门口挂了好几年,才这么重的怨气,非要等到找到凶手以后再走。 而李老师呢,是因为被别人猜疑,桂芳阿姨听见了也以为凶手是她,才杀死了她。 李老师只是被冤枉,难怪不敢去找桂芳阿姨呢。 天气马上全黑的时候,静悄悄的院子里传来了几道脚步声,还有哭哭啼啼的声音。 我两就扒在窗边看,好像是李老师的家人,过来给她收拾遗物。 他们哭的可伤心了,听起来就叫人泫然欲泣。 也是。 去年我爸妈去世的时候,我哭得比他们还惨呢。 想起我爸妈,我好像对他们感同身受,心情无论如何也提不起来。 下了窗台去把门锁好,就跑回床上躺着。 外面李老师虎视眈眈,我又在医院睡了两天,谁成想我刚躺下就睡着了。 梦里又梦见樱桃了。 不过这次她没有哭,而是站在一个光门前,抱着她的枕头,朝我挥了挥手。 看见樱桃的样子,我有些惊讶。 她浑身的皮肤都已经溃烂了,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针眼,都是乌青色的,两条小腿的皮肤已经掉了下来。 头发也乱糟糟的,双眼红彤彤的。 “樱桃,你这是怎么了?”我很着急的想要抓住她。 可是我往她那里跑呀跑呀,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她身前。 “呜呜呜……” 樱桃同样布满了密密麻麻针眼的小手,揉了揉眼泪后,最后递给我一个留恋的眼神,就转身进入光门中了。 樱桃进去的那一瞬间,我唰的一下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喘气。 为什么又梦见樱桃了? 她的样子为什么那么恐怖?就像被迫害了一样。 还有她转身进去的那个门,看起来也不是好地方。 寂静的夜里,我就听见我的小心脏砰砰砰地响,血液也冲上了头顶。 嗓子又干又渴。 我把脖子上肖凌的手臂摘下去,小心地从她身上迈过去,去窗台那里倒了一杯水喝。 甘甜的水咕咚咕咚进入喉咙里,舒服多了,浑身的燥热也下去不少。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捏上我脖子。 很冰,像大冰块一样。 我打了个冷战:“肖凌,你醒啦,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我一回头,眼前的一幕差点没把我吓撅过去! 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就站在我面前,她右肩往下的部位,衣服上都染了血,右侧的脑袋还掉下来一块头盖骨,用皮连着,在脸色滴了当啷地晃荡着。 黑乎乎的头发也都因为浸了血而粘连在一起。 李老师! 李老师那双怨毒的眼睛盯着我,在我转过身的那一刻,那只刚刚抚摸我后脖颈的手,顿时掐住了我的脖子! “救……” 我双脚离开了地面,双手用力的掰着她手腕,急得两只脚乱蹬。 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根本动不了她! 我的胸腔里就像堵住了一股气,出不去也进不来,脑袋里因为缺氧,有种电流冲击的感觉。 完了。 我要没命了! 第24章 小孩,哥罩你 我已经模糊的视线看向床上。 肖凌还在呼呼大睡,一点也不知道,她这个好朋友马上就要噶了! 肖凌啊! 你快醒醒呀! 哪怕弄出点声音把她吓走也可以啊! 不不不,你还是别醒了,万一你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再被李老师一起收拾了,得不偿失。 你还是睡吧,就是等你明天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具尸体了呜呜呜…… 我好惨啊。 先是没了爹妈,再被奶奶嫌弃,姑姑二叔和表弟欺负,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朋友,我却要死了。 我好痛苦啊…… 我感觉我的手已经没有力气了,像是没有骨头一样从李老师的手腕上滑了下去。 浑身的骨头好像都抽干净了。 只有视线还模糊着,仿佛在证明,我还没有死透。 然而我视线里,突然伸出来一个巴掌,像拍黄瓜似的一巴掌拍在李老师头上。 李老师唰的一下放开了我,直接被锤进地面里了。 我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正好与李老师那双原本怨毒的眼睛四目相对。 她原本的怨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形容的恐惧。 她的脸色白了不知道多少分,似乎被身后那人随意拍了一下,给她造成了多么严重的伤似的。 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了,逃跑速度比过街老鼠还快。 “嘶,真脏。”很不耐烦的语气。 我艰难的转动眼珠,意外了一下。 这人我见过。 就是活动当天,瞪了我一眼的大哥哥。 他今天没带鸭舌帽,额发粘了一些雾水,凌乱地搭在额前,底下的额头若隐若现的露出来,皮肤好白呀…… 他过来蹲在我面前,都感觉是好庞大的一只。 他也能看见鬼吗? 他还能打鬼? ……我眼睁睁看见他抬起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完了。 呜呜呜。 我完了。 他拍完李老师又要拍我了。 我在李老师面前跟蚂蚁一样,李老师在他面前也跟蚂蚁一样,那他拍我不是都不如拍死一只蚂蚁? 我。 巽水。 享年五岁。 没享过福。 想想就难受。 “呜呜……” 我一哭,眼前的大哥哥左边的眉毛往起挑了一下,那只抬起的手转而搓了把光滑的下巴,后来想到这只手拍过李老师,又赶紧拿下来,用我的睡衣擦了几下。 “小屁孩儿,哭个六。” “啊?”我愣住了。 哭个六?哭六次他就会放过我吗? 然后……我真的,哭了六次。 他又一怔,旋即坐在地上,好像怕吵醒肖凌,单手捂住脸,双肩颤抖个不停。 他修长的手指从额发里穿出来,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哭还是笑呢。 我也没心思去分辨了,我感觉我真的要完了,虽然李老师已经放开了我,可我的肺子好像被堵住了,呼吸不畅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啧。” 大哥哥伸手捏开我嘴巴,另一只手顺着我的喉咙处往下滑了几下,一股新鲜的空气,还带着远离老槐树新鲜的味道,顿时涌了进来。 我拼命的大口呼吸着,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谢……谢谢哥哥……” 他救了我一命,我赶紧道谢,从地上爬了起来。 谁知道他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谁是你哥哥?” 说完起身就走了。 肖凌睡得很死,开门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吵醒她。 但我还有点害怕,我怕他一走,李老师还会过来伤害我,然后我就追了出去,站在门口喊他:“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嗯?”他已经走到老槐树旁边了,纤长的身子双手插兜,听见我叫他,转过头来直咧嘴,好像我是什么脏东西,“小孩,你有没有点边界感?” “啊?”边界感是什么东西? “我没说我的名字,你不能问。” “哦。”我抓抓脑袋,不能跟他凑近乎了,可是…… 我怯怯地扫了一眼老槐树。 大哥哥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无奈的连看我都不爱看,就偏过头去对着老槐树,“我叫应简初,你呢?” 也不知道他是在对我说话,还是对李老师说话。 但我保命要紧,举起手高呼自己的名字:“我叫巽水!” 他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我后反应过来,自己有点丢人,好像个小鸭子找妈妈一样上赶着。 他又走回来,蹲在我面前,大掌扣在我脑瓜顶上,那双在夜晚里明亮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小孩儿,你挺好玩儿,行,以后哥罩你,反正呢……”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黑衬衫随着他的动作滑上去,雪白的肚子就那么直挺挺的露在我面前。 他的肚子好奇怪,一块一块的,腰两侧还有线,看着可漂亮了。 还有一副画,不过并不全,从他后背绕道肚子右方的,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 可我从从没见过这样的尾巴,蓝色的,还有鳞片,每一片鳞片都很华美,而且很大块儿。 “反正啥?”我问。 他说到这三个字就不说了。 把手落下来,捏着我的肩膀把我转了个圈,推我进门里:“反正啥你也管不着,回去睡吧小臭屁。” 我恋恋不舍的走进门里,目送这位大腿离开,他又走到老槐树的时候,突然转身一扬手,一个像是蓝色玻璃碗一样的罩子,在我的房间上扣了下来。 哇! 这是什么呀! 那玻璃罩上,还像水面一样闪着波纹,伸手一戳就跟水气球一样。 “这是什么呀?”我惊奇的问。 应简初‘嗯?’了一声:“你看得见?” “嗯嗯!我能看见鬼!” “原来是这样,阴阳眼?” “阴阳眼……” 肖凌给我讲的故事里说过,阴阳眼就是普通人能看见鬼的眼睛,可我不是,我是半神之躯,所以才能看见。 但我的半神之躯是耻辱,我不能说,所以我就点头了,我没否认。 “知道了。”应简初朝我飞了一个眨眼,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哇偶! 他、他也是鬼吗?? 可是,他身上没有桂芳阿姨和李露老师身上那种阴森森的气息,反倒是香香的,像牛奶一样香。 他长得也不像她们那样恐怖,还很漂亮。 那他到底是什么呢? 第25章 这车有点眼熟 第二天一早,肖凌看见我后脖子上的手印,惊得饭都吃不进去了,担忧的小脸煞白:“啥?昨天李老师来过了?” “嗯嗯,你别着急肖凌,我这不是没事吗?” 肖凌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红彤彤的,直吸小鼻子:“都怪我,我居然都没发现。” 我简直哭笑不得:“就算你发现了也没用啊,李老师不是得把你一起害了吗?” 而且肖凌的体质,没准都等不到应哥哥过来,她就得在我之前被害了。 想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醒。 不过我怕扎她的心,这话没敢说出口。 最近院里事情接连不断,老师们也都没来,只有院长和赵老师还坚守阵地,我也不想用昨晚的事情去打扰她们了。 就跟肖凌回了宿舍。 看着窗户外闪动波光的罩子,想了想还是没跟肖凌说应哥哥的事,因为我自己就能看见鬼,在警察阿姨问我的时候,我都希望院长和赵老师别说实话。 我想应哥哥应该也是的吧。 哎,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肚子上都长了一圈肉。 现在房间又被应哥哥罩住了,我彻底安心了,不得再长胖一圈啊? 正想着呢,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外传来赵老师喜悦的声音:“巽水,巽水,快出来!”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 肖凌正躺她床上玩布娃娃呢,布娃娃被她举在空中,金黄小辫全被她拆开了,好好一个布娃娃,被她祸祸得跟老疯子似的。 肖凌立马爬了起来:“赵老师找你干啥呀?” “我也不知道呀?” “不会还让你去跟桂芳阿姨说话吧?” “我真不知道。” 估计也是了,我认命的踢上鞋子打开门,一抬头就是赵老师明晃晃的笑容,大牙都快呲飞出来了。 “臭丫头,这么长时间才开门。”赵老师虽然嘴里骂着我,但却抓住了我的手,把我往外领,“你有新爸妈了,高不高兴?” “啥?!” 我去。 赵老师说什么呢? 我才刚来多久,再说了,这段时间就算有人要过来收养小伙伴,也会先看过伙伴们,再决定收养哪个。 怎么到我这直接省略了? 妈呀。 这消息就跟晴空炸雷一样,劈得我脑袋瓜里一片空白。 我回头望向扶着门框的肖凌,肖凌又快哭了,不过还强扯起笑容:“巽水,我真为你感到开心……呜哇哇!我的朋友啊!我没朋友啦!!” “哭啥,你也有,没来呢。”赵老师回头训斥肖凌一声,把肖凌最后一声哭嗝都打成了一个疑问的‘嗝?’。 赵老师领着我走的飞快,好像生怕来领养我的人会走掉,一边走还一边说:“福利院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人能来领养,实在是不容易。” “赵老师,是啥样的人啊?” “哦,一个男的,年纪不大,说是不想结婚,直接养个孩子,我瞅着也行,自己一个人也挺能挣的,穿的挺好,以后你给他当闺女肯定不愁吃喝。” 赵老师说完,我下意识想到应哥哥。 他年纪看起来也不大,穿得也挺好。 本来我还不想被领养,可是要是应哥哥的话,那也可以,而且他还能保护我。 想着想着我心里就美滋滋的了,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赵老师笑呵呵的捏捏我鼻子:“这不是挺开心吗,之前活动的时候还一副不想走的样儿。” “嘻嘻。” 但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在办公室里坐着的不是应哥哥…… 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身材短粗胖,像个煤气罐,头发也油乎乎的,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灰色西装,大肥鼻子头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遮住他绿豆一样大的眼睛。 见我和赵老师进来,顿时裂开嘴一笑,露出一口黑黄的牙。 他手里还夹着烟卷呢。 我:“……” 不是应哥哥啊。 我心里失落极了,赵老师把我往前推:“来,巽水,叫爸爸。” 我抿着嘴,无论如何也不叫。 赵老师有点生气了:“你这孩子,平时那么懂事,今天咋回事?” 那男人就这夹烟卷的手摆了摆:“哎呀没事没事,孩子小,见到陌生人怕生也正常,来巽水。” 他朝我招了招手。 可是我不想过去,他手掌又肥又厚,手背上还有一层黑乎乎的皴,手指甲也都是泥垢,看着好讨厌。 而且他叫我的时候,那两只小眼睛就跟看见宝物了一样,让我心头麻酥酥的。 我往赵老师身后躲了躲,探出脑袋盯着他。 “这……”男人有些不愿意了,左边看看赵老师,右边看看院长,“这孩子要是不愿意,我就不领养了!” 他说着蹭的一下站起来,烟卷往地上一甩,重重踩灭就要走。 “哎哎哎,你等等。”院长急忙起来拉他,“你不是要找五年前六月六出生的孩子吗?附近的福利院你也找过了,就这一个孩子,孩子认生不听话,你可以带回去慢慢熟悉,不然你去哪再找一个呀?” 男人被院长的话说动了,气呼呼的坐下来,又点燃一根烟。 烟的味道好臭啊,难闻死了。 以前我都没闻过,奶奶不抽烟,只有二叔抽还不会在家里抽,怕呛到我表弟,我以前都没怎么闻过烟味儿。 一想到以后要跟这样一个人一起生活,还要管他叫爸爸,我就想哭。 “赵老师。”我拽了拽赵老师的袖子,“他为啥非要找六月六出生的小孩呀,这附近就我一个小孩是在六月六出生的吗?” 赵老师撇了一眼,见那男人没看过来,才俯下身在我耳边小声道:“他是煤老板,家里的生意,经常找人算命,有个大师说他八字里有缺陷,容易短命,本来他不信就没当回事,结果前两个月在矿井底下差点被砸死,在医院住了两个月,出来赶紧按照那个大师说的找解决办法,那个大师说需要找一个五年前在六月六出生的小孩,认他做爹,才能把缺陷补上。” “嗷,我懂了。” 原来是这样。 难怪院长说,来这里收养孩子的都有各种各样奇怪的要求。 赵老师还说:“那大师都这么说了,你就等于他的救命恩人,他肯定不会亏待你,放心跟他去吧巽水。” 好吧。 这么听来确实挺好的。 我乖乖巧巧的走到他面前,低低叫了声:“爸。” 男人顿时转怒为喜,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子红包,递给了院长:“院长,这是我的保证金。” “好,以后巽水到了您那,还得您多多照顾,孩子太小了。” “哈哈,这不怕,孩子小有孩子小的好处,养大了跟我亲近,我也不会亏待这么个小丫头的。” 他拉住我的手往外走,他的手握起来很难受,皮肤干裂得就像锯齿一样,磨得我手心疼。 走到门口,我回头望了一眼。 肖凌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后,两只小手紧紧握在身前,盯着我眼泪刷刷掉。 肖凌哭得我好心疼,我甩开男人的手,跑回去一把抱住肖凌,我们两人嚎啕大哭。 我们都是对方第一个朋友,最好的朋友。 “巽水,你会忘了我吗?” “我不会,你呢?” “我也不会。” “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我不知道,赵老师说,来领养我的下午就会来了。” “或许以后咱们回福利院,可以问问院长,我们的家都在哪里,到时候我们还可以见面。” “嗯嗯!” 我们两人相视一笑,又重新开心起来了。 这样我们就都有家了! 男人叫我上车。 我高兴的跟肖凌挥手道别,到了车前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 这车,黑黑的,长长的,油光瓦亮的……有点眼熟。 第26章 小孩儿,你咋在这呢 上车的一瞬间我惊呆了。 这个男人让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还给我系上安全带。 哇。 车座好软! 都是皮子的,车窗还能上下开! 车里面虽然味道不好闻,可是、可是豪华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触碰。 这跟我以前坐过的车都不一样,以前坐的都是驴车、马车,还有李老师家的三轮车。 “怎么样?喜欢坐吗?” “嗯嗯!喜欢!” 好新奇,顿时对这个男人什么讨厌都忘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把车开走了。 这车真的好舒服,不会颠簸,不会像大班车那样哐啷哐啷响,只有微微的沙沙声。 他还给了我一包花生,我怕把车弄脏了,迟迟没有打开,他还笑呵呵的说没事,可以吃。 这么看来,他人还挺好的。 一路上我开着车窗,欣赏沿路的风景,吃着五香花生,什么不愉快都抛到脑后了。 樱桃现在也在过这种日子吧? 她坐的车,和我坐的车差不多呢。 想到樱桃,我又想到了自己做的梦,真的太可怕了,等有时间,这个人要是同意的话,我想请他帮我找找樱桃,不然我老是惦记,樱桃是不是出事了。 还有福利院的桂芳阿姨,害她的人还没找到,李老师就是被冤枉,才被她害死了。 希望她不要再冤枉别人,特别是赵老师,赵老师人真的挺好的。 我一路上想着自己的事,美滋滋的。 “巽水,爸爸矿场上呢,还有点别的事,这段时间都很忙不能回家,爸爸先把你放在亲戚家,你不要乱闯祸知道吗?” “知道了。” 我很乖巧的答应了。 现在对于他自称我爸爸也不反感了。 车子走了很久,直到下午时分才进了一个城市中。 城市很大,道路两边都是楼房,都有五六层。 我都没见过楼房,听他给我解释,我才知道原来我原来生活的村子,是那么渺小,而且还在山脚下。 “这城市里呀,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呢。” “还有什么呀?”我惊喜的回头望他。 他没有看我,依旧盯着前方的路,嘴角笑容扬起,依旧露出那两排黑黄黑黄的牙齿。 他没有回答我,出于礼貌我就不问了。 转过头去继续望路边,路过一个幼儿园,里面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木马和滑梯,还有各种玩具。 好多跟我年纪一样大的小朋友,穿着干净又整洁,俏皮又可爱。 在老师们的陪同下,每一张脸上都飞扬着稚嫩而灿烂的笑容。 这里的气氛和福利院里完全不一样。 我高兴的指着那里:“爸,我以后也能来这里玩吗?” “可以啊,只要你想,都行。”他好像有些累了,说话也恹恹的。 我也就不打扰他了。 前方的建筑逐渐少了,好像到了城市另一边的边缘,在尽头有几个大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那是几个灰色的大楼,跟之前路过的小区都不一样,楼数少,也不是一排排一列列的。 它们呈八边形摆放在一起,而且每一个都特别高,有十几层高。 之前路过的最高的才六层! “爸!你看看那边的楼房!”我兴冲冲的指着那边的楼。 但是他好像真的累了,已经不搭理我了。 我顾不上他,好新奇啊。 车子越开越近,一拐却进了小区里。 “我们在这里住吗?” “对,你先在这里的亲戚家住一段时间,跟我上楼。” 他打开车门又关上,砰的一声。 我有点急,怕跟不上他,急吼吼的去解安全带,可是我不会解啊。 我拍打窗子叫这个男人回来。 他大步走回来了,砰的一声打开车门,把我吓了一跳。 大手两下就把扣子给我解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他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耐心了。 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抬头只能看见他圆乎乎的后背,脖子还有点富贵包,还有点脑袋前倾,后脑勺的头发也油乎乎的,后脖子还有一层黑皴。 他又点燃了一只烟。 烟味顺着空气飘到我鼻子里,好难闻,好臭。 我悄悄捂住鼻子。 他领我进了单元门,是正东位的第一个单元门,进去就是一个大厅,还有大铁皮门。 这个门跟我见过的门都不一样,全是铁皮的,没有栅栏,而且一摁旁边的按钮,还能左右开合。 打开里面就是一个小房间,说是房间又不是房间,我可好奇了。 刚想开口问问这是啥呀? 但感觉他又不是太想理我,我就放弃了,自己站在他背后扣手指。 这个人,真的能做我爸爸吗? 那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们出现在一条很长的走廊上,左边是一排排的房门,右边是一条很长的栅栏。 我好奇的跑过去,那栅栏比我都高,我好奇垂头往下看。 天色已经全都黑了,我们好像在最顶楼,下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老渗人了。 就跟一张大黑嘴一样,深不见底。 底下的风直往上涌,就一会吹得我脑门生疼,而且这里的温度,要比楼下低,就跟山里的似的。 “别看了,过来吧。” “哦。” 他叫我,我赶紧过去了,生怕这个陌生的新父亲一言不合不看我了。 哎。 我尚且如此艰难,不知道樱桃那对形状奇葩的父母,会不会对她更不好。 本来还以为好日子要来了呢,看来还得夹起尾巴做人。 他走得很快,不一会就停在一扇房门前,我在屁股后头紧追,还被落下很远。 就在要跑到他面前的那扇房门前时,我旁边的门突然砰的一下打开—— “哎呀!” 我直接被撞了个底儿朝天,一下子就躺地上了,脑门子老疼了,脑瓜子也嗡嗡响。 开门的和我的新爸,都一脸震惊的回头看我。 我揉揉额头才从地上爬起来,一只大手就扣在我脑门上。 应简初双眼睁得大大的,嘴里还叼着牙刷,嘴上一层泡沫,脸就凑在我脸前,一说话喷我一脸白沫沫:“小孩儿,你咋在这呢?” 第27章 见到了樱桃的新爸妈 “应哥哥,你在这住呀?”我惊呆了。 那个男人就站在应哥哥身后的门前看着我。 他眼神阴森森的。 我下意识的跑到他身边,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应哥哥的方向。 应哥哥看着比我身边这个人还凶,但是应哥哥的凶,不让人害怕。 可是我再回头的时候,应哥哥已经拿起门口的盒子进屋了,并毫不留情面的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巽水,跟我进来。”我旁边的男人,同样打开了房门。 这房门一打开,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消毒水味儿,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一次食堂两位大姨趁没人消毒,我和肖凌跑进去闻见了。 那味道很难闻,所以记忆犹新。 房间里黑漆漆的,没开灯,但是挺大的,阳台开着一盏月白色的小灯,将物理照得有些蒙蒙亮。 能看见靠墙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这个盒子,跟装孙老师的那种棺材有点像…… 盒子上面还蹲在一个小男孩,缩在阴影里黑漆漆的,两只手不住的扣着脚趾,脸也看不清,只有两只眼睛很亮,在暗色里闪着光芒。 他看着我,眼睛闪了两下,突然朝我笑了,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跟他的眼睛一样亮。 看见他朝我笑,我礼貌地挥了挥手:“你好呀。” “什么你好?”我的新爸突然一激灵,又顺着我挥手的方向看……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他还把我往里推了推,打着哆嗦走向了门口:“一会你叔叔阿姨就出来了,爸赶时间,就先走了。” “哎!爸!” 门关得很利索,跟逃跑一样。 哎。 突然来了个人说收养我,说的好好的,结果把我送亲戚家来不说,还对我越来越不耐烦了,我以后还能有好日子吗? 他这个当爸的都这样,更别说这里的亲戚了。 “嘿嘿嘿……”小男孩发出一股子古怪的笑声。 我瞪他一眼:“你笑啥?” “嘿嘿嘿……嘿嘿嘿……”他捂着嘴,越笑声越大。 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两道脚步声,又缓又沉。 一道男人干巴巴的嗓音,带着阴沉沉的笑意:“你好呀巽水,你能看见他吗?” “啊?”我一回头,只觉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影就站在我身后几步远,他们一身风衣,男人一米六左右,女人很高。 他们两没带口罩和帽子,男人露出油腻腻的大饼脸,女人露出瘦得骷髅一样惨白的脸。 是他们! 是樱桃的爸妈! 见我怔愣,女人又问我一遍:“你能看见他吗?” 虽然她逆光而立,但我还是能看清她的脸色,没有一点点波动,就像木偶一样。 我讷讷的点点头:“能……吗?” 他们为啥这么问啊?难道那小男孩是鬼吗? 刚想到这里,我浑身都不自在了。 本来我那个新爸就不着调,没想到他嘴里说的亲戚,居然是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现在又说这种话……我不会是刚出虎穴又如虎口吧? “没事没事小巽水别害怕,叔叔啊,就是看小千躲在那你都能发现,觉得你视力挺好。”他说着走了过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到沙发边,让我坐下来,还从茶几上的盘子里,拿了一颗樱桃给我。 “你尝尝,可甜了。”他说。 听见他解释原因,我稍稍放下心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就好。 可是圆润饱满红彤彤的樱桃拿在手里,总觉得怪怪的。 樱桃,樱桃。 哎,咬上一口,汁液爆了一嘴,是挺甜的。 “叔叔,你家为什么不开灯呀?”我扭头问他,他正弯腰从茶几的抽屉里掏什么东西。 “叔叔家的灯坏了呀。” “那樱桃呢?” “樱桃呀,樱桃住院了。”他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我,“这是图书,你要是喜欢看的话,可以去阳台上看。” “谢谢叔叔。” 我礼貌接过来,却没有心情看。 樱桃住院了? 我梦见她浑身的针眼,难道是真的吗? 可是,我还梦见她的皮肤溃烂,这么一想,我更担心了。 “叔叔,樱桃住了几天院了?” “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怎么了?”他笑呵呵地抱着手臂看我,他的目光,很奇怪。 我的新爸,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也是这种目光。 说不上来的奇怪。 这时,一只手忽然落在我头上,非常冰。 “小巽水跟樱桃关系很好吗?” 我回头,看见女人那张脸,长长的,颧骨很高,下巴很尖,额头也很大,眼眶往里凹陷。皮肤却惨白,睫毛好像是贴上去的,又长又卷,浓得都不正常。 嘴巴也很大,特别红。 我感觉她长得像樱桃说的故事里,那种女巫。 “我们是一个院的小朋友。” 男人哈哈笑道:“上次去福利院,就看见你这小孩跟别人不一样,活泼好动,我应该……咳咳……” 女人瞪了他一眼,他又把嘴巴闭上了,指了指门口附近的厨房:“晚上还没吃饭吧?我去楼下买点菜,回来让你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我盯着他背影。 他走到门旁,从挂钩上拿起帽子和口罩,就开门走了。 我实在好奇:“阿姨,你们为什么要带帽子和口罩呀?不热吗?” 她似乎是尝试着对我笑,脸部肌肉特别坚硬:“只是喜欢带,小巽水,最近你就住在最里面的房间吧,那是樱桃的房间,里面有很多给她买的新衣服,你也可以穿哦。” “哦。”我讷讷的点点头,这两个人实在是好奇怪,不想跟他们在一起待着,我就拿着叔叔给的那本图书去找我今晚要睡的房间了。 在阳台右边有一条走廊,左右各有两个房间,尽头有一个,她说的应该就是这间房了吧? 推开门进去,里面有大大的,一看起来就软软的床,墙边靠着一个白色的大衣柜,床头有一个小的白色床头柜,柜上点着一盏小夜灯。 哎,这里什么都好,都是我以前没见过的,就是光线太暗了。 床上铺着的被子也是白白的,而且樱桃还睡过呢。 还有那个大衣柜,随便动别人的衣服是不礼貌的,可是我出来没有带衣服,这里还有洗澡的地方,比村里和福利院里方便多了。 那我先找一套舒服一点的,睡觉穿的衣服吧。 拉开衣柜,里面琳琅满目的衣服真是惊瞎了我的狗眼,有带花边的小裙子,有带卡通图案的半袖,有漂亮的牛仔短裤,各种各样,占满了整个衣柜。 咦? 但是这里没有我梦里,樱桃穿的小睡裙。 而且这些衣服很多吊牌都没摘下,肯定是买了没多久,都没穿啊…… 樱桃的新爸妈对她真好,刚到家就有这样的待遇,不像我…… 我拿衣服的时候突然觉得手感不太对,跑到小夜灯旁边,发现手指上沾了一层土。 ? 跑过去拿出来几件衣服,放在夜灯下一一查看,居然都有土。 不是新衣服吗? 为什么都这么脏呢? 第28章 棺材里居然是…… 而且这些灰尘在衣服上的样子,就像我还在家的时候,有小时候不穿的衣服被奶奶挂起来,上边落了一下子似的。 难道这些衣服早就买了吗? 就是脏了,穿不了。 挑了件干净的裙子,跑到外面让阿姨教了怎么使用花洒。 哇,在城市里洗澡好方便啊,不用烧水,直接就洗,而且出来的就是热水。 樱桃的新家真好。 洗完澡,叔叔已经将刚做好的饭放在餐桌上,居然还有红烧排骨,还有红焖鲤鱼! 这里的饭比福利院食堂做的大锅饭好吃多了! 我美滋滋的吃了一顿饭,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回了卧室,因为屋子里的味道太难闻了,睡之前还把窗子打开了。 凉爽的风吹着额头,我很快就睡着了。 可是睡着睡着,就感觉额头的风越来越大,吹得我头痛,而且感觉上不来气。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缓了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吓了我一跳。 我身上蹲着一个小男孩。 他就蹲在我胸口,和蹲在盒子上的姿势是一样的。 他两只眼睛特别亮,牙齿在黑夜里都闪着光芒,可是浑身黑漆漆的,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而且他正往我额头上吹气。 “啊!”我生气了,把他往下扒拉,“你有没有礼貌呀!你蹲我身上干啥!” “嘘!”他伸出手指立在嘴唇上,指了指我,又指了指门口。 “啥意思?” 他两只手在空中乱比划。 他不会说话? 原来是个小哑巴。 还挺可怜的。 想到这里我有点自责,不应该凶他。 他蹲在我旁边又指了指门口。 “你是让我跟你出去吗?” “嘿嘿嘿……”他点头。 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啥,不过大半夜吹醒我应该是有事吧?而且他还是这个家里的小孩,我不好拒绝他。 就跟他一起出来了。 他走路静悄悄的,几乎不发出声音,看来是不想吵醒叔叔和阿姨,那我也跟着他静悄悄的。 他带我来到墙边那个盒子那里,又指了指盒子。 “啥意思?你让我打开吗?这里有玩具吗?” 他也不比划了,就是看着我笑,那排洁白的牙齿越发显眼。 我真想把他叫到阳台,借着灯光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这么想着我也就这么做了。 但是他直摇头,说什么也不跟我去。 “为啥呀,你长得很丑吗?” 他不回答我,反倒又指了指盒子,“嘿嘿嘿……” “好吧,谢谢你愿意跟我分享你的玩具。” 我抬了一下盒子盖子,可是我忽略一个问题,这盖子是木头的,我这小胳膊小腿根本抬不动。 “不抬了!”我嘟嘟嘴,愤恨的放下手。 他这不是耍我玩吗? “嘿嘿嘿……” “你还笑?你是不是故意的?大半夜不睡觉,我回去睡觉了!” 我刚转身,腰间衣料又被他勾住了。 “你又指啥呀,我推不开!你就是逗我玩呢!不然你试试!” “嘿嘿嘿……”他竟然真的去试了,而且两只手往起一抬,就把盖子给挪开了。 我惊呆了,他小小的身体,居然这么大力气。 不过究竟是啥玩具呀,要用这么重的盒子盖着。 我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 只一眼。 吓出一身冷汗。 这确实是一口棺材,只不过比较小。 里面放了很多冰块,还有凉丝丝的白气在弯弯绕绕的往外溢。 冰块中间,躺着一个小姑娘。 是樱桃。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樱桃浑身已经溃烂了,并且都是针眼,跟我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 不过她的脸色要比梦里更白! 樱桃她是……死了吗? 我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没、没气! 我控制不住的倒退两步,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樱、樱桃怎么了?她不是住院了吗?她、她为什么在这里?她死了吗?” 我一连串的发问,我脑袋特别懵。 可是那小男孩还是站在那笑。 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能看着死去的樱桃,还在笑? 原本没觉得有啥,但他站在尸体旁笑得开心,一下子就让我觉得很瘆人。 我不敢看他。 我低头,又是一愣。 我身边,有阳台微弱的光打过来下的一点影子。 但是那小男孩……没有影子!!! 肖凌讲的鬼故事里!说鬼是没有影子的! 这个小男孩不是人!他是鬼!! 难怪! 难怪我对他打招呼的时候,我那个新爸吓得调头就走! 难怪叔叔阿姨会问我能不能看到他!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这里有个鬼! 来不及想太多,我想逃跑:“啊!!!救命!救命啊!!” 我刚刚爬起来往玄关门那里跑去,一只手却拽住了我。 我惊恐回头,看见叔叔那张圆乎乎的脸,晚饭时笑得眯眯的眼睛,现在睁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都是令人恐惧的,阴狠的光芒。 “放开我!放开我!!呜呜呜!!”我害怕的拳打脚踢,可我的小身板在他面前那么无力。 我看见那女人在茶几的抽屉里翻啊翻,原来放图书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堆针管。 针管!! 我知道樱桃身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是怎么回事了! 是被他们抽血抽死的! 难怪樱桃面无血色! “放开我!放开我!!” “喊吧,尽情的喊,这一层楼只有我们这一户,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没人能听见哈哈!”男人猖狂大笑。 他还对着小男孩的方向,笑得特别癫狂:“儿子!看看这具身体能不能融你的血!只要能融,你就能还阳了!” “哇呜呜呜!”我吓得嚎啕大哭。 突然明白了! 原来他们收养樱桃和我,是为了给他们的儿子还阳,而衣柜里的衣服应该早早就买了,他们已经不知道害了多少小孩子了! 我还想为我自己拖延点时间:“那你们应该找个男孩给他还阳呀!我们都是女孩呜呜!” “我儿子喜欢当女孩!你管得着吗?!”男人啪的一巴掌,重重甩在我脸上。 巨大的力气就像把我拍在沙滩上一样,拍在了沙发背上。 我又在哭,不小心咬到了舌头,鲜血味顿时弥漫整个口腔。 而那女人,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血,还有一个大粗玻璃针,朝我走了过来…… 第29章 应简初出现 “别、别扎我!” 离那么远,我都看见那针尖那么老粗! 医务室的小针我都害怕,要是这么粗的扎我身上,还不把我疼死吗! “呜哇哇!放开我!放开我!!”我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去挣扎,可我挣扎的越厉害,那个男人摁的就越紧。 后来他嫌烦了,直接对我拳打脚踢。 他的拳头像沙包一样大,他的脚像小山一样沉。 打在我身上,踹在我身上,好疼啊。 我想跑却跑不了,一抬头就是他凶神恶煞的脸,我被怼在墙角,好难过啊,谁来救救我啊…… 好想院长和赵老师…… “院长呜呜呜。” “院长?”男人的手停顿了,下一秒就哈哈大笑,“你这孩子,看着挺聪明的,怎么不明白事呢?” 他好不容易停手了,我躲在墙角,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他大手捏住我下巴,我感觉下巴的骨头都要碎了。 “谁家福利院的保证金还分价码呀?你知道去你们福利院收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吗?大概率那些孩子都活不下来,那保证金怎么退?” 我已经忘了疼痛了。 他的话震惊得我不敢相信,脑袋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呢? 院长明明看起来那么好,对我们什么都亲力亲为,像家长一样亲近。 他一定是在骗我! “你这丫头,你们院长难道看不出我和我媳妇不正常吗?为什么还是把樱桃给我们收养了?她就是卖你们的,她挣钱,我们得到自己想要的,一举两得,就是苦了你们这些孩子……” 他嘴里说着苦了我们这些孩子,脸上的邪恶却一点都没褪去。 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痛苦,让我止也止不住的嚎啕大哭。 那女人鞋子踩在地板上咚咚响的声音,就像催命符一样,同样咚咚响在我心头。 “把她嘴捂住,吵死了。” 男人用力捂住我的口鼻,同时女人抓起我胳膊,那根又粗又长的针头,就那么刺穿了我的皮肤! 我看见那玻璃的针管在往后拉,前边都变红了,都是我的血。 好疼! 疼得我浑身战栗,眼泪刷刷流。 我一口咬住男人的手,他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条件反射的放开了我:“啊!!小兔崽子!!” 女人不开心了,语气很冲:“摁住她!还想不想让儿子复活了?” 我完了。 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让我死了。 我想起了我疯疯癫癫但很漂亮的妈妈,整日愁眉苦脸却对我和妈非常好的我爸,虽然总是板着脸,却会将我护在身后的奶奶。 我只见过一面,为了让我出生,而牺牲了自己的爷爷。 欺负我的姑姑、二叔和小表弟,此时此刻都让我想念。 他们的脸,和面前两张丧心病狂的脸对比起来,好像很温馨。 我好像看见她们了…… ‘轰隆——’ 哗啦啦啦—— 突兀的声响出现在客厅中间。 视线里,那对夫妻震惊朝声源看过去。 我也艰难的动着脖子看过去。 对面的墙……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窟窿边边的砖石还在往下掉,砸出了一股子浓烟。 窟窿后是明亮的卧室,一张黑色大床正对着这里。 浓烟渐渐淡去,一个修长的身影,浑身充斥着恐怖的气息走了出来。 是应哥哥! 应哥哥虽然没说话,就那么一步一步走到我们身前,居高临下的瞧着那对夫妻。 他们好像很震惊,看看应哥哥又看看墙,满眼都写着‘这么厚的墙是咋碎的?’ 与此同时,原本在棺材附近咯咯笑的小男孩,突然抓着脸狂尖叫,奔向阳台就要逃跑。 应简初看都没看,抬起手就那么一抓,小男孩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样,倒飞了出去,直接被应简初抓住了后脖子。 小男孩现在挣扎的样子,要比我刚刚还厉害。 “放开我儿子!”女人尖叫一声,握着那针筒朝应简初胸膛上扎去! 当—— 针头碎了。 女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手里的针筒,倒退了好几步。 “啧,真烦啊。”应简初眉头都皱在了一起,殷红的嘴巴不耐咧开,直接将女人推开,之后蹲在男人面前。 从我的角度……两张脸距离极近,一个又黑又圆又油腻丑陋无比,一个皮肤老白了,鼻梁和下巴都好像用尺子量出来的。 他们俩就那么互相对视,男人眼神突然躲闪了一下,应简初突然伸手扣住他脑瓜顶,砰的一声砸在地上。 再抓着他头发迫使他抬起来,逼近他:“干啥呢?” “应哥哥……”我有气无力地唤他一声。 他扫了我一眼,又回视那个男人:“想给你儿子找一具身体?” 男人额头的血哗哗往下流,我看见他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颤抖。 “是、是。” “换不了。”应简初站起来,走到沙发边抽出一张纸巾擦手,就那么斜拉拉的坐了下来。 虽然跟那一家三口有些距离了,可那两人一鬼一动不动,好像不敢动。 应简初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黑暗里极为显眼。 “你们儿子的血已经不能用了,不管你们换多少孩子,也救不回他,反倒是你们一直伤天害理,因果已经对你们造成了反噬。” 听见这话,那对夫妻顿时跑了过去,对着应简初砰砰磕头。 “我知道您是大人物,请您救救我儿子吧!” “我救你奶奶。”应简初白了男人一眼,两条修长的腿交叠搭在茶几边缘,枕在沙发背上吐出一口烟雾。 他喉结滑动了一下,发出冷冷的笑声:“你们害了这么多人,还好意思求我?你们儿子早就死了,是他寿命已到,该去下边报到。” “不、不行!他还那么小!他怎么能离开爸爸妈妈呢?!”女人疯狂摇头。 她声嘶力竭的哭声,才让我感觉她身上有点人气儿。 “我真是……”应简初将腿放下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臂的手肘搭着另一条膝盖,夹着眼的手指悬在空中。 他朝女人倾身,一字一顿:“服了。” “大人,您救救我儿子吧!” “不救,滚。” “大人!” 应简初好像挺无奈的:“你们儿子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如果当时你们放过了他,要二胎,他还有机会过来,可你们执念太深了,用了伤天害理的手段,把你们儿子留在身边,不但救不了他,还让他失去了再来的机会,而且你们两个人,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应简初的话说完,那对夫妻两的背影,好像变成了充满悲伤的石雕,似乎一碰就要碎掉。 第30章 城隍和黑白无常 应简初打了个响指。 阳台上突然出现三个人影。 一个一身黑,长得五大三粗,黑脸,胡子跟一圈钢针似的炸炸着。 一个一身白衣,瘦高,脸色比纸还白。 两人的衣服很像,都是宽袖长袍,头戴高帽,手里各拿着一把跟自己肤色一样的……那玩意好像鸡毛掸子,又不是。 他们身前站着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块白板板。 好奇怪的衣服。 三个人一到,立马朝应简初走了过去。 黑黑的那个人还暴躁的把男人踢开:“起开起开!碍事的家伙!” 看见这三个人,那对夫妻两都吓麻了。 为什么看见他们比看见应哥哥还害怕呢? 明明那三个人,也朝应哥哥拜了下去…… 难道是因为他们长得比较吓人吗? 可是那对夫妻两长得也挺吓人啊。 我躺在地上,撑着我晕乎乎的小脑袋瓜,盯着他们看个不停,身上的痛感都被我遗忘了很多。 “本地城隍。” “白无常。” “黑无常。” “见过三太子。” 哇偶!! 三太子! 三太子是什么东西?? 听起来好霸气威武的样子! 我就说应哥哥不是普通人吧! 城隍、黑无常、白无常……嗷!我想起来了,肖凌给我讲的鬼故事里说过,当地城隍是当地的阴官部门,要是阳间人想要给阴间人烧一些东西,都要走过城隍爷的手续。 而黑白无常,是鬼差,是在地下当差的。 原来世界上真有城隍和黑白无常啊! 应简初摆了摆手:“看看墙角那小男孩。” “嘿!这小子在这呢!我说怎么找了二十多年都找不到!”白无常操着尖细的嗓音,红舌头在空中荡啊荡的。 他随手甩上一条锁链,直接把小男孩脖子锁上了。 小男孩哇哇叫。 这下那对夫妻也不敢说话不敢哭了,也不说让人家救他们孩子一命了。 应简初又指了指那两人:“这两个人什么情况?” 城隍爷掏出一本小册子,上下看了两眼:“这两人会在两年后暴毙,之后就是判官的事了。” 黑无常哇呀呀呀的捋着自己钢针似的胡子:“按照害人的这个数量,十八层地狱少不了先过一遍。” 他说完,就听砰砰两声。 那对夫妻失魂落魄的摔坐在地上,男人脸色比黑无常还黑,女人脸色比白无常还白。 僵了几秒钟后又开始对着黑白无常跪下来砰砰磕头,请求谅解。 黑无常瞪起大眼珠子:“这时候知道后悔了?害人的时候想啥了?” “行了,头疼。”应简初轻轻吐出四个字。 城隍爷和黑白无常就拉着那小孩消失在原地了。 那对夫妻已经彻底成了‘石雕’,害怕得要死,男人甚至一把冲到茶几那,拿出一根针就要对着自己脖子怼下去。 可是手到脖子边却犹豫了,似乎是想到黑无常说的那句,死了以后的事情。 最后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夺门而出。 女人也尖叫着追了上去。 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应简初还沙发边窝着。 我弱弱伸出一只手,用尽全力发出一点响声,提醒他我还在这里。 应简初夹着烟屁股的手指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撸了一把头发走过来,就那么把虚弱无比的我夹起来,夹在他咯吱窝。 朝着墙上那个大窟窿走过去。 “应哥哥,樱桃……”樱桃的尸体还在这呢,要是警察来了可怎么解释啊? 可是我实在没力气了,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应哥哥那张黑色大床上。 窗外明亮的阳光直直照在我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 缓了一会才惊坐起来,赶紧看看自己身上,伤口全没有了,怪不得我动作这么大也没事。 肯定是应哥哥帮我治好的,我得好好感谢他一下,顺便问问他三太子是个什么神仙。 然后我一抬头,就见床正对的大窟窿对面,有好几个身穿警察制服的人,在屋子里来回查探。 应简初就抱着手臂,靠着窟窿边,淡淡掀起眼皮看他们办事。 他穿的黑色条纹睡衣,很懒懒地挂在身上,站在阳光里可真漂亮呀…… 其中一个女警察,走到他面前,明显脸都红了,拿着纸笔说话都有些不自然:“请问,是您的什么人被牵连进来了?” “我妹。”应简初淡淡吐了两个字。 “她在哪?可以跟她做个笔录吗?”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应哥哥的后脑勺,还有他抬起的大拇指往后指了指。 女警察分明低头的时候嘴角抽了抽,脚都跨过来了,还是没忍住,扭头问了一嘴:“这个窟窿真是你砸出来的?” “嗯,墙质量不好吧。”应简初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却非常好听,跟清风一样悦耳。 应简初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女警察直接过来了,当看到床上的我时,也是怔愣了一下。 我讪讪的笑了笑:“警察阿姨……” “巽水?你怎么在这?”她回头又望了眼案发现场,再回过头时,脸上写满了震惊,“你被牵连进来了?” “黄颖,这孩子你认识吗?” 那边的警察问了一句。 “等会再跟你们说。”警察阿姨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阿姨最近调到百花市来工作了,没想到刚到这个城市办的第一个案子,就又碰见你了。” 她用眼神瞟了下那边的应简初:“他是你哥?他收养你了?” 我紧张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幸好黄颖阿姨自己会脑补:“也是,孙梅的那场案子里,他也在,是那时候收养你的?” “刚刚……” “哦,刚刚收养的。” “额……” “挺好的,你也算有家了,阿姨为你感到开心。” 我刚醒,我也不知道应哥哥用的什么理由报得警,而且这房子里就我们两个人,警察阿姨问我话,我完全不知道怎么说。 幸好应简初感受到了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回过头来淡淡道:“我妹昨天吓坏了,你悠着点问,不如直接问我吧,反正我都在。” 第31章 我要去找肖凌! 警察阿姨还挺乐意问应简初的,两人聊了好半天,警方才走,还把樱桃的尸体带走了。 没过两天,黄颖就上门说,那对夫妻被抓到了,两年后死刑。 当时我正在吃饭,听见这话眼睛都放光了,那个城隍说他们只有两年寿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呀。 应简初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框上:“嗯,还有事吗?” 黄颖脸色有点窘迫:“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就是看巽水在这,并且卷入了这场案件里,你应该挺担心的,所以特意过来说一声。” “谢谢。” 应简初回答的冷冰冰的。 黄颖阿姨明显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 应简初进屋毫不留情的把门关上,那关门声,震得我筷子上夹得鱼都掉了。 怕他说我,赶紧夹起来放嘴里,抬头却看见他嫌弃的表情。 ……我不该夹起来吗? 为了转移话题,我赶紧开口道:“哥哥,咱们已经连着两天吃鱼了。” 他瞪我一眼,踢着拖鞋走进卫生间,只留下来一句:“不吃鱼吃什么?” 我追过去:“还有可多能吃啊,西红柿,豆角,土豆,大葱抿大酱,还有……” “出去!”应简初两个字把我吼出去了。 真是的。 干嘛那么凶嘛。 我又不知道他在上厕所,明明是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进来的。 而且我也没看见。 切。 我嘟着嘴跑回沙发上,幸好隔壁还有一些零食,不然鱼再好吃,连着吃了六七顿也腻啊。 然而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应简初的房子里,除了卧室东西满满登登,其他几个房间和客厅都是光秃秃的。 鱼也是去河边现抓。 做菜用的油什么的都是隔壁拿的。 他看起来又富有又穷的。 不一会应简初出来了,抓起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出带:“走,送你回去。” 他脸色阴沉无比。 “把我送哪去呀。” 他是不是因为我闯进卫生间,所以要把我赶出去呀? 想到这我连忙道歉:“对不起哥哥!我以后不在你上厕所的时候乱跑了!!” 他往外扯我,我用力挣脱,龇牙咧嘴的。 可应简初分明一点力气都没用,甚至一只手懒洋洋的塞进裤子口袋里,眯着眼睛瞅我。 从我的角度能清楚看见,他高挺白皙鼻梁下方的两个大鼻孔,黑咕隆咚的,好像都冒着生气的烟。 见他完全没有调转心意的意思,我赶紧说:“那个叔叔都说了,我们院长就是卖小孩的!哥哥你要是把我送回去,我就被……” 我的天! 肖凌还在呢! 肖凌还在福利院呢! 那个男人说,被卖掉的孩子都活不下来了! 肖凌怎么办! 我反拉住他的手,用极为坚定的目光对视他,很严肃地说:“哥哥,送我回福利院吧?” “?” 他凝视我一会,伸出手指戳了戳我脑袋瓜:“有病?” “不是!樱桃的爸爸说,院长卖掉的孩子都活不下来!我好朋友还在福利院呢!” 我挣脱开他的手就往门外跑。 “哎!”应简初没几步追了上来。 可是他的腿好长,我跑的,他走的,还能稳稳跟在我旁边。 到了那铁皮门那,我跳着摁了键,进去的时候已经急得我满头大汗了。 他还在一旁抱着手臂笑,说我小短腿,还说我长不高。 我气死了。 电梯门一开我就往外冲。 他在后面叫我:“找个三蹦子去车站,你们福利院挺远的。” 到了车站坐上班车,又走了半天,临近晚上的时候才到了福利院。 虽然只离开了三天,可是再看见福利院的大门,只觉得非常亲切,但一想到院长又觉得无比陌生。 明明是那么爱护我们的院长,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那个词叫啥来着? 表里不一。 对! 大铁门旁边的红影子一闪而过。 应该是看见应哥哥在这,桂芳阿姨躲起来了。 但我现在也顾不上她,直接冲进了福利院。 绕过那片青葱翠绿的小树林,看见宽敞大院里,只有几个孩子在玩,特别萧条。 我冲进宿舍去找肖凌。 可是开门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原本我的床铺,现在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行李卷也卷了起来。 而肖凌的床铺上,现在坐着一个陌生的小姑娘,就坐在我第一次见到肖凌,肖凌坐的位置上,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 而赵老师正弯腰摸着她的头,说着安抚她的话。 听见我猛冲进来的开门声,赵老师一激灵站起来:“哎呀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赵老师反应了两秒,眼睛都瞪大了:“巽水?你咋回来了?” 她急忙走过来,往门口来回张望,之后才转过身来难以置信的扯着我的肩头:“你被退回来了?” 我现在哪有心思跟赵老师掰扯这个,着急得我眼眶里温热:“赵老师,肖凌呢?” “肖凌?被领养了呀,你被领养之后没几个小时,来领养她的就来接了。” 完了。 我心突然掉进了冰窟窿里。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赵老师,你知道领养肖凌的人,他家住哪吗?他长什么样子?” “哎呀,这个,院里的老师都请假了,那人来的时候,鸽鸽拉肚子,我带他去医务室了,还真的没看清。”赵老师有些歉意地揉了揉我的头,“不好意思啊,老师没看见,不过没想到你们认识这么短时间,就成了这么好的朋友,才离开几天就想成这样啊,看来你的新爸爸对你也挺好的,说回来就回来了。” 赵老师还捂着嘴嘲笑我呢。 不过赵老师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她不知道院长的事情? 那我就只能去找院长了! 我刚转身要跑,赵老师又拉住了我:“你等一下巽水,等会你有空去问问桂芳,食堂工作过的大姐葵花失踪了,是不是她干的。” 赵老师满脸愁容。 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满脑子都是肖凌,哪有心情管得上这个? 我甚至都没仔细听赵老师说了什么,只敷衍的点点头,就跑去办公室了。 院长正在档案柜前站着,背对着门口整理东西呢。 “院长,肖凌被带走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院长肯定知道的。 院长一回头,看到我的一瞬间,妈呀一声,手里的档案袋掉在地上,整个人踉跄着倒退两步坐在椅子上,不住的拍着自己胸脯。 缓了两口气,院长才道:“哎呀巽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所以……院长这么害怕,那男人说的是真的??? 第32章 难走的小树林 院长笑了笑,圆圆的脸蛋因为笑容显得鼓鼓的。 眼镜框后的小眼镜烨烨生辉:“巽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爸爸没跟我回来吗?” 可是……院长看起来还是那么和蔼可亲的样子。 是不是……那人骗我呢? 我希望是这样,因为肖凌就没有危险了。 “院长,我找肖凌,肖凌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你知道吗?” “好像去了百花市吧,怎么了?”她笑呵呵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根糖果给我,刮刮我的小鼻子调笑我,“怎么了?想你的小朋友啦?” “嗯。”我失落地垂下眼睛,视线里院长那红色小碎花连衣裙下露出来的小腿,又白又粗,穿的鞋子都擦得锃亮。 手腕上还有一个小皮筋。 我知道那个小皮筋,是齐齐的,上面有一个翅膀会煽动的粉色小蝴蝶,她可宝贝了,但是现在翅膀掉了一个。 “你在看这个呀,齐齐说她的宝宝翅膀坏了,我正帮她修呢。” 院长平时对我们就是这么好,就连齐齐的小皮筋坏了都帮忙修理,这种小事都会挂在心上,怎么可能明知我们会死的情况下,还卖掉我们呢? 可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扭头跑了出去,在老槐树下找到了应简初。 夏天炎热,老槐树底下有一片很大的阴凉,他正坐在树根底下,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远远看去,美得就像一幅画一样。 不过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幅画:“应哥哥!!” 我咆哮着过去。 应简初眉头跳了跳,睁开了眼:“怎么了?” “院长说,肖凌被带到百花市了,你能帮我去找找她吗?”为了让他帮我忙,我渴求得极为认真。 “不去。”他分明就是一副‘跟我有什么关系’的神情,还翻了个身不理我了。 可是我担心,担心得眼泪都出来了,跑到他对面,抓着他的衣角使劲求。 “应哥哥,我求求你了!呜呜!” “说了不去……”他睁开眼睛戛然而止,目光在我眼圈里的泪上停留了几秒钟,突然抽走了我口袋里,露出一半的糖果,撕开就塞进自己嘴里,“这个就当做你的谢礼。” “啊?” 一开始我还没听明白。 但应简初突然不见了,我才发反应过来。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要是那人诬陷院长,应哥哥找到肖凌以后,我就知道她家的位置了,以后我们就能常见面。 要是那人说的是真的,凭应哥哥也能保护肖凌。 樱桃也是去了好久才出事的,这才还不到三天,肖凌应该不会那么快出事。 我可心里始终拧着一股劲。 油煎一样。 后脖子突然痒痒的,凉凉的,我伸手摸了摸,老槐树上好像有水滴在我后脖子上,顷刻间又蒸发了。 抬头一看,是李露老师。 她从最上方,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头朝下像青蛙一样往下爬呢,而刚刚掉在我脖子上的,是她脑袋上的血。 她爬到半路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蠕动了下。 我仔细分辨,才看清她说的是:‘你居然……使唤……三太子……’ “李老师?你知道三太子是什么神仙吗?”有应哥哥罩着,我现在已经不怕她了。 李老师看了我一眼,就拐了一个弯,躲进老槐树浓密的枝丫里。 这时,院长追了出来:“你这孩子,原来在这里睹物思人。” 我抿抿唇没解释。 赵老师也出来了:“正好巽水回来了,院长,不如让巽水问问桂芳,葵花姐失踪是不是桂芳干的,院长你可别多想啊,我可没说桂芳怎么样,就是葵花姐也是当年在福利院里的一人。” 院长扭着头听完赵老师说的话,拖住自己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会,凝重的样子法令纹都出来了。 “行,让巽水问问吧。” 院长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大门口。 桂芳阿姨已经回来了,半死不活地吊在那。 经过之前那对夫妻的事,我反倒对桂芳阿姨没那么害怕了。 鬼害人尚且能商量,人害人却是商量也不能商量,只随他们自己心意。 但桂芳阿姨恐怖的眼珠往下瞟,盯在我头顶上,还是让我头皮发麻:“巽水……” 我也不犹豫,直接问她:“桂芳阿姨,食堂的葵花大姨失踪了,是你做的吗?” 等等? 葵花大姨失踪了? 就是以前总拉拉个脸,瞪肖凌我们两个的那个大姨?! 我突然才意识到,赵老师说的是什么! 没想到桂芳阿姨摇摇头:“不是我做的,她跑进树林里抓鸡……” 我讲话如实转达。 赵老师瞠目结舌:“抓鸡把自己抓丢了?一整天了,不会出事了吧!院长,咱们快去树林里找找!” “嗯!”院长和赵老师脚步如飞。 树林就正对着大门口,没几步就到了。 就在我也要跟着进去时,院长突然回头,特别严厉的嘱咐我:“巽水,你留在外面,树林不大但是里面光线不好,地也不平整,别把你摔着了,我和赵老师要是遇见葵花还得带她出来,顾不上你。” 院长说的也是,我就答应了。 这树林确实不大,也就十几米的长,十几米的宽。 就是树上的枝丫不知道多少年没修理过了,而且都是柳树,年头好像也特别长,杂乱的树枝交杂在一起,别说行走,就是进去也得不停的扒拉开面前的柳叔枝。 而且柳叔枝这么密,万一刚扒拉开,一个不注意撒手了,抽在身上得多疼啊。 我还是不进去了。 刚想到这里,下一秒就传来赵老师猴子一样的痛叫声。 哎,看来不进去果然是对的。 这时,门口又传来桂芳阿姨淡淡的啜泣,愁肠满肚的歌声。 “周可……到底在哪里呀……八年了……你怎么就不回来看我一眼呢?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不在人世间了……你知道吗?” 桂芳阿姨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哀愁和伤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和女人要在一起,就像我爸和我妈一样,他们都说是爱情,可是爱情是什么呢? 我只知道,我妈对我爸来说很重要,周可叔叔对于桂芳阿姨,也是很重要的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小树林这么难走,院长和赵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 我索性跑到桂芳阿姨身前:“桂芳阿姨,你能给我讲讲周可叔叔的事吗?” 第33章 她怎么过来了 提起周可叔叔,桂芳阿姨身上阴森恐怖的气息都变淡了很多。 隐藏在头发后面鬼脸,竟多了些温柔的意味。 她没有拒绝我,断断续续的鬼音,认真讲起周可叔叔的事。 她说,周可叔叔是她心爱的男人。 从来到福利院的第一天,她就因为周可叔叔的文采,深深爱上了他。 可那时,院长并不同意桂芳阿姨和周可叔叔在一起,因为周可叔叔叔叔穷。 桂芳阿姨说,她和院长的父母走的早,她又和院长年纪相差较大,是院长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养大的。 她很尊敬院长,所以也过了一段低沉萧条的时光。 可是没想到,周可叔叔同样对她很痴心。多次跟院长保证,一定会好好挣钱,以后给桂芳阿姨最好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因为有人反对,而越发激烈。 甚至在八年前,比现在这个时间更注重贞洁的时候,两人决定先怀孕,到时候院长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桂芳阿姨说,他们之间是爱情。 桂芳阿姨说着说着,一张惨白的鬼脸,好像陷进了甜蜜的回忆里。 我扣扣脑袋。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我觉得…… 以前也经常听村里的人唠嗑,如果周可叔叔真的那么爱桂芳阿姨,是不是也该尊重她呀。 未婚先孕,让别人怎么看桂芳阿姨呢? 哎,不过我也不清楚,不如回去问问应哥哥吧。 也不知道他找肖凌找的怎么样了。 天色越来越黑,桂芳阿姨又开始期期艾艾的哼起了歌。 都不搭理我了。 我就蹲在大门口,捧住脸盯着小树林。 月上枝头的时候,树林里终于传来了一点声响。 我一喜,赶紧站起来望向声源。 没一会院长和赵老师就抬着一个,身穿白衣服黑裤子的胖胖大姨出来了。 葵花大姨长得高还壮,院长虽然也胖但不高,赵老师还不如院长呢,个子跟院长一样,但很瘦。 她们将葵花大姨的两条手臂,分别搭在自己肩头,葵花大姨的腿看着跟跪着似的。 葵花大姨的脑袋也向院长那边歪着,看着好像晕了。 院长和赵老师两人浑身的汗,脸色也通红,光线这样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两人的头发也乱了,衣服也刮破了好几个口子,瞅着特别狼狈。 “院长!赵老师!我能不能帮什么忙呀!”我跑去想要抬起葵花大姨的腿,结果那腿跟水泥似的,太重了! “不用,我去附近村里找个车,等会给葵花大姐送医院去,哎呀,幸亏桂芳告诉了,不然葵花大姐死在里边都没人知道!” 赵老师喘气喘的跟老牛似的。 她和院长慢慢把葵花大姨放在地上,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体力不支,一下子三人全躺地上了。 两个人的胸脯,在夜色里起伏的特别厉害,随着呼吸逐渐恢复过来,反倒汗如雨下。 院长喘得比赵老师还严重呢,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她的呼吸,肉一颤一颤的:“志欢,太远了,你咋走?能走动了吗?我去办公室给隔壁村长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找个车,大半夜的给人家点钱也行。” “那也行。”赵老师没有推辞,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我怕她就这样睡着了,还一身的汗呢,赶紧跑过去给她擦汗,又用小手把她额头捂住。 赵老师努努嘴,好像要说什么,话没说出来,还真睡过去了。 我回头看了眼那小树林,里边是有多难走啊,幸亏我没跟进去。 院长平时在十里八村人缘很好,没一会附近的村里就派来一个车。 还是机动车。 轰隆轰隆的很响。 而且开车的人一下来就笑呵呵的说不要钱。 院长跟那人一起把葵花大姨搬上车去了医院,临走时把赵老师叫了起来。 “志欢啊,我去医院了,现在院里就你一个老师,你可把孩子看好啊,记得查寝,明天早上我和葵花阿姨回不来,你去食堂帮帮忙,把大门锁好,别让孩子们乱跑,别让别人进来。” 院长一顿嘱咐,赵老师真是好脾气,全都应了下来。 三轮车走后,赵老师说让我回原来的宿舍睡,把被褥摊开就行,等明天早上吃完了饭,再让我的新爸来接我。 我不知道怎么说,发生在百花市的事。 抿着嘴抬头,赵老师疲倦的样子,让我也不忍心说,就提出来跟赵老师一起查寝。 “这事发突然的,老师都没问你,自己咋回来的?”赵老师从办公桌上取了纸笔,带我一起去查寝。 我走在她身边,垂眸看着我两一高一矮,却拉的细长的影子。 我揉揉鼻子:“我自己坐车回来的。” “咳咳咳。”赵老师被一股夜风呛到了,然后垂头很严肃的瞪着我,“你一个小丫头,才这么大点,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出点啥事怎么办?!” 赵老师语气非常严重,我揉揉鼻子不敢反驳。 我知道赵老师都是为了我好,也不该反驳。 就这样从办公室到宿舍前,她骂了我一路。然后跟她一起挨个把宿舍查了个遍,赵老师让我回去睡,还叮嘱我不要调皮,特别是那小树林别钻。 “小树林里面到底什么样啊赵老师?”本来不好奇,她一说我挺好奇的。 赵老师打了个冷颤,双手搓搓胳膊:“里面简直暗无天日,那柳条茂密得都看不见两步以外的路,幸亏是我和院长沿路用了衣服做标记,不然真得迷在里面。” 啊……原来她们的衣服是这么坏掉的。 “那葵花大姨,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晕倒在里面的呀?” “葵花大姐本身就有心脏病,做不了剧烈运动,也没法在幽闭的地方常待,食堂做饭基本都是另一个大姐做重活,她就备菜炒菜这些活。” 说到这的时候,赵老师我两突然对视一眼。 “赵老师,那你说桂芳阿姨……” “葵花大姐不可能是害了桂芳的,桂芳是半死不活的时候,被人吊在铁门上的,葵花大姐抬不了……” 这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大门口出现,看样子是要路过小树林,往食堂那边过去。 她两条腿直不楞登的,整个人像是棺材板一样在行走。 赵老师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骤然惊叫出来:“喜芹大姐!这大半夜的咋过来了!!” 喜芹大姨,正是食堂的另一位大姨。 第34章 锅里面的肉 平时福利院晚饭时间,最晚到七点,七点之后,葵花喜芹两位大姨肯定离开了。 现在是半夜十一点多,喜芹大姨应该早早就离开了才对,怎么又回来了? “喜芹大姐!你咋现在来了?是有啥东西忘拿啦?”赵老师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洪亮的嗓门在宽敞大院都泛起了回音。 那么大的声音,喜芹大姨都好像没听见一样,身影很快消失在小树林那边了。 我刚要转回去睡觉。 肩头的布料突然被赵老师捏住了。 我抬头,赵老师并没有在看我,而是深深盯着喜芹大姨消失的方向:“有点不对劲,巽水,你跟我过去看看。” “嗯!”赵老师的话,我是要听的。 而且现在,当时事件里的四个人,李露老师死了,葵花大姨又有心脏病搬不了重的东西。 那可疑人就只有喜芹大姨和赵老师。 而赵老师,绝对绝对不会是害桂芳阿姨的人! 我敢保证! “路过大门的时候,你看看桂芳在不在。” “好!” 路过大门时,我瞄了一眼,桂芳阿姨老老实实的在门上当摆件。 我扯了扯赵老师的衣服袖子:“赵老师,桂芳阿姨在呢。” “啊?!”赵老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在!?” “昂,对啊。”不理解,赵老师为啥这么大反应。 “不是,巽水,你觉不觉得你喜芹姨刚刚的样子,有点像中邪……” “可是桂芳阿姨在门口呀,李老师也还在树上。” “是啊,那从哪中的邪呢?” 赵老师已经领着我绕过了小树林。 远远的,就看见食堂厨房那屋的窗子,偷出来明亮的灯光。 一道胖胖的影子打在窗子上。 正手起刀落,剁着什么。 动作也极其僵硬。 我们两小心的爬在窗子边,窗户是打开的,喜芹大姨宽厚的侧着身子的背影,就离窗子不远。 屋里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 “喜芹大姐,你剁啥呢?”赵老师没忍住问了出来。 问完还用眼神示意我,看看屋里有鬼不。 我摇摇头,屋里除了喜芹大姨啥也没有。 赵老师放心的拍了拍自己胸脯,窝在窗台底下的身子也挺直了。 “啊,志欢啊,明天打算给孩子们煲个大骨头汤补补,今早炖出来,明天炖二遍更有滋味,有营养。” 喜芹大姨手上的动作没断,身子也没动。 依旧半侧着身子背对我们。 她把剁完的骨头顺手扔进旁边的锅里,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嘟的冒着蒸汽。 然后她继续剁,没几分钟的时间,微微的肉香就已经飘出来了。 “这啥肉啊,这么香,闻着比平时的好。”赵老师耸着鼻子在空中嗅。 我也抬着脚在空中一顿闻。 福利院的大骨头我又不是没吃过,可是这次真的好香。 光是闻上一闻,都让人口水直流,馋虫都给勾起来了,而且自打回来以后我还没吃饭。 闭着眼睛我都能想象到,那大骨头上的瘦肉十分嫩,边上带了一点点肥的,咬上一口只喷汤汁。 还有骨头棒里的骨髓,也香喷喷的。 我也很好奇,今晚的大骨头咋这么香呢? 可是等上一会,喜芹大姨也没说话。 赵老师撸起袖子:“还有多少,我来帮你。” “不用,新杀的,别崩你自身血,你在外面等着吧。” 喜芹大姨说着,又把一堆刚剁完的骨头扔进锅里。 然后,她拿起勺子在锅里搅了搅,那浓郁的肉香味儿,顿时爆发在空气中。 喜芹大姨又舀起一勺汤,自己尝了尝。 我看得口水直流,旁边的赵老师却是叫唤出来了:“大姐!那肉才刚放里!还没熟呢!!” “你不懂,这个骨头汤,就是这个时候才好喝。” “大姐啊,肉没熟,新杀的猪的话。肯定还带着血呢,不卫生啊。” “谁说这是猪肉了。” 喜芹大姨一句话,给赵老师我两都整懵了。 炖大骨头,不是猪骨头是啥骨头? “牛骨头?我说咋这么香这么鲜呢?”赵老师恍然大悟的锤了下手心,“猪骨头已经够贵的了,牛骨头可不好整,院长之前批给食堂的伙食费也没那么多,喜芹大姐,你自己往里垫的?” 啊? 原来喜芹大姨是这么好的人吗? 以前总是板着脸,肖凌我两可讨厌了。 “没花钱呀。” “没花钱?”赵老师眼睛瞪的更大了。 我已经按捺不住了,小肚瓜也一直咕噜噜了叫。 我把两只手伸进窗子里,迫切的想要一碗汤:“大姨,我能尝尝吗?” “可以呀,志欢,你也一起喝一碗吧。” 喜芹大姨直接连锅都端了起来……不是端,是托。 一只手托着锅底。 那锅底刚刚分明还在火焰上烧。 不烫吗? 我刚想到这里,喜芹大姨托着锅转了个身,笑呵呵的往我们这边走来。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 一股汹涌而来的阴寒电流,瞬间冲上了我脑袋。 而我旁边,赵老师直接倒抽一口凉皮晕了过去! “志欢啊,你怎么了?”喜芹大姨还在笑。 她半口森白的牙齿上都是血。 对! 是半口!! 因为她半个身体都没了!! 那浓重的血腥味,就是她自己血! 一个人,没了一半的身体,甚至内脏都流了出来,一端拖在地上,另一端还在腹腔里。 关键她还活生生的。 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我吓得根本动不了,手脚都不听使唤,手指僵得骨节都疼。 过了几秒钟,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想逃跑,可是赵老师还躺在地上呢! 我要是跑了,赵老师被她剁了也放锅里怎么办啊! 跑也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喜芹大姨已经把锅端到了我面前:“巽水,你不是要尝尝吗?尝吧,很好喝的。” “我、我不喝……” 距离近了,锅里的东西也看清了,有胳膊有肋骨,最上面飘着一只手掌。 “没关系,我不会害你。” 她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我强撑着胆子,与她对话:“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但是赵老师和我都是好人!我们、我们……” “我说过了,我不会害你。” 喜芹大姨将锅放在一旁,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揉了我一头的血。 “你、你到底是谁啊!” 第35章 他是周可叔叔 “我是……”喜芹大姨脸上出现了一丝愁苦的表情。 下一秒却突然半脸惊恐,一道白影子从她身体里飞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奔向了小树林。 喜芹大姨半具身体碰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两下,便彻底没了气息。 临死,那半张脸上的眼珠,都惊恐且痛苦的搭睁着。 我吓得浑身发麻,踉跄倒退两步,差点坐在地上。 一只手托住了我后背。 转身看见轻松现在那的应简初,心里的刚刚压抑着的惊惧好像有了罩头,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 “你……真脏啊。”应简初语气特别嫌弃,却拿出一片纸巾,把我沾了血的头发,一缕缕擦干净。 他动作很轻柔,我一点都没痛。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听见他问我,我抬头便看见他低垂的眸子,睫毛根根分明,在下眼睑投下一小片阴影,淡淡的。 半个明亮月亮,就在他头顶上。 我仔细回想:“好像是个男的。” “男的?” 他说完就双手插兜,转身就往树林里走。 “哥哥!里面不好走!” 我急忙追上去,他回头用看傻子的表情看我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去了。 我摸摸鼻子没敢说话,应简初可是一个很厉害的神仙呢。 区区小树林,怎么能难得到他呢? 果然,他还没靠近小树林,杂乱浓密的柳条无风自动,一点点露出了前行的路。 我跟在他身后左看又看,白天都不见天日,现在居然连月光都渗进来了! 他走在前面,修长的身子斜斜拉拉的。 院长和赵老师费劲巴力到天黑才出来的树林,居然被他走的像平地,没几步路就到了中间。 后面柳条再次落下,挡住了来时的路。 “出来。”应简初淡淡的两个字。 一股子风从柳树中间穿过去,声音尖锐又幽怨,听着跟哭似的。 这让我想起了挂在大门口的桂芳阿姨。 应简初皱皱眉头,点燃一根烟。 抽了一口把手往下一垂,指尖弹烟灰的时候,我明显看见随着那烟灰的落下,空气中荡起了圈圈波纹。 那空气中的波纹也就震荡了两下,一道白影子忽然从地底下,当时被抓上来一样,蹭的一下上来了,弹到空中又砰的一下砸在地上。 哎妈。 我都替他疼。 那道白影子痛苦的在地上蠕动了半天,好像要消散了。 应简初就站在一旁冷漠的看着,也不说话光抽烟。 直到那道白影子费劲巴力的爬起来,对着应简初砰砰磕头:“我错了!我错了太子!你饶了我吧!” “嗯,错哪儿了?” “我不该害人!我不该害人呐!” “什么玩意?”应简初十分不耐的挑眉,嫌弃他的表情,可比嫌弃我厉害多了。 我窝在一棵大树旁,抱着树干一动不敢动,把自己都缩在了树影里。 那道白影子是一个男人,一个身高和应简初差不多的男人,浑身发白,瘦瘦的,穿着一条蓝色牛仔裤,头发乱七八糟,胡子拉碴,一脸颓丧的表情。 “我……不是这个原因?那我不知道……” “你害人自会有相关部门给你评判,世界上害人的鬼无数,每一个都管,你当我是什么?” 应简初往前走了两步,那男鬼就缩着脖子直往后退。 “对不起太子。” “下次叫你出来就快点,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太子!!” “嗯,为什么害她,周可。” 等等! 周可?! 应简初说他是周可?! 他是桂芳阿姨的那个男人?! 他不是失踪了吗?? 这么长时间了,院长她们都说周可是忘恩负义,让桂芳阿姨怀孕了,就逃走了,根本不是真心的。 只有桂芳阿姨还坚信,周可叔叔爱她。 原来他一直在这吗? 应简初打了个响指,熟悉的城隍和黑白无常又出现了。 城隍爷一愣:“周可?” “唉呀妈呀,这这这……周可,你咋在这儿呢?你可让我们兄弟好找啊!”黑无常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又黑又厚的大掌,拍在周可叔叔肩上。 本来周可叔叔都被应简初弄得快散了,这一下魂儿差点儿彻底消失。 还是城隍爷在空中随手一抓,又把他的魂给凝固住了。 我躲在树后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周可叔叔害喜芹大姨那么轻松容易,可在应简初他们面前,却弱小的比喜芹大姨更严重。 这叫什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这个词吗? 应简初抬了抬光滑白皙的下巴,示意城隍爷。 城隍爷立马打开自己那本小册子:“周可八年前就没了,他是自己死亡的,按理来说可以去下面投胎,但是呢他自己不愿意走,我们也一直没找到他。” 应简初:“为什么会这样。” 城隍爷合上书本,目光从文字上抬起来:“这就要问问周可本人了。” 周可叔叔本来还有点儿不愿意说,但看见那四个人哪个都不好惹……就是不一样我感觉他是这样想的。 因为周可叔叔来回看了一圈儿,脑袋都快扎到地底下去了,浑身抗拒后又妥协下来。 他说:“是我自己躲着。” 白无常嘿嘿嘿地笑,嗓音又尖又细:“你躲啥呀!” “八年前,等我醒来的时候,桂芳已经没了。” 嗯??? 这事儿听的我有点儿好奇。 忍不住往出探了一下,不小心踩碎了一根枯枝。 咔哒一声。 黑白无常和城隍爷同时我看了过来。 之后三个人,哦不,三个鬼,若有所思的瞧瞧应简初又互相对视一眼。 通过他们的眼神,我竟读出了里边的含义: 怎么又是这个小姑娘? 上次三太子身边的也是她…… 我还以为纯纯是那对夫妻惹到了太子…… 不是,太子来一趟人间,还收养了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是这家福利院的吧。 看来是这样的。 这小娃娃也是命好,居然让咱们太子给看上了。 以后见了这位祖宗,可得注意点儿,别像那个谁似的…… 唉…… 他们应该是这个意思,可是他们没发出声音,我不确定。 奇怪的是,我居然跟无形的生物,能沟通的这么顺畅。 难道就因为,我是半神之躯吗? 另一边的周可叔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瑟瑟发抖的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八年前……” 第36章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八年前的一天晚上,我被人突然打晕,扔进了这里。醒来之后,怎么也走不出去,后来好不容易出去了,却看见了……” 周可叔叔说,八年前他就是在这样的林子里醒来,在里面走了七天七夜,才走到边缘,可那时候,他看见死掉的桂芳阿姨。 当时的桂芳阿姨没找到死去的孩子,万分崩溃。 周可叔叔觉得都是他自己的原因,是他没有保护好桂芳阿姨和孩子,于是又回到树林里等死。 然后就到了现在。 之前院儿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他知道我帮忙传话,让院长给找凶手。 所以他不会害我。 他也知道桂芳阿姨杀了李露老师,葵花大姨误闯进小树林的时候,周可叔叔亲眼看见她倒在地上,也知道了她有心脏病。 而赵老师一来心肠好,二来她的小体格,还没桂芳阿姨高呢,也不可能是她。 所以周可叔叔就将目标盯在了喜芹大姨身上。 这才害了喜芹大姨。 “嘿!你这小鬼!你知不知道,人有人法,鬼有鬼法,你这么做是犯法的!”黑无常哇呀呀的捋着胡子。 可老吓人了。 “外边儿那个女鬼,那是有仇怨在身,所以她能留下,等到凶手找到之后,她跟我们下了地府,被她多害的那些人,也是要判官一一判罚的。” 白无常尖叫着训斥他。 “我知道错了,能不能请城隍爷,七爷八爷宽容一下,让我出去跟桂芳道个别?”周可叔叔双手合十,血泪流了满脸,特别卑微。 “你没机会了,八年时间你都没有出去过,现在我们哥俩来了,跟我们走吧!” 黑无常说着,往周可身上套了一条锁链,又向应简初拜了拜,三人一鬼立刻消失在原地。 他们走之后我才敢跑出来,对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瞪大了眼睛:“应哥哥,你怎么不劝劝呢?” 应简初眯起眼睛:“劝什么?” “让周可叔叔见见桂芳阿姨呀!” 应简初白了我一眼,随手将烟屁股头扔在地上,又用脚尖碾了:“鬼差办案,我劝什么?多管闲事。” 他转身往外走,柳条又开始无风自动。 我不甘心的追在他身后:“就是一面呀,桂芳阿姨自己一个人在铁门那儿挂了那么久,再说,黑白无常怎么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呢?” 我嘟嘟囔囔的往前冲,因为在看脚下,一不小心额头顶到了应简初的屁股。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 应简初回过头来蹲在我面前,眼眸极为认真,黑溜溜的眼珠在月光下闪着银白的光芒:“小孩儿,你这双眼睛能见鬼,你切记,鬼是没有感情的,他们只有执念,以及强弱之分。他们不懂什么叫做人情,以后你的善心,可以往里收收了,你对他们越善良,他们越害你。” “鬼是……没有感情的?” 应简初这番话彻底把我惊呆了。 “既然鬼是没有感情的,那桂芳阿姨为什么还要留在这找凶手呢?” “她是横死鬼,心里怨气重,孩子以及和周可结婚,就是他的执念,找到了凶手,把执念化解开,她就可以走了。” 应简初淡然地走在前头,我在后面头发都被炸开了。 “那、那周可叔叔呢?他为什么不走?他还那么想念桂芳阿姨,还害了喜芹大姨。” “因为……”应简初说了两个字突然不说了,他偏偏头,嘴角勾起一抹戏弄的弧度,“你猜。” “我不知道啊!” 他抬脚就走,我又在他屁股后头拼命的跟。 抓着他的衣角来回问。 应简初被我问烦了,抱着后脑勺懒洋洋地回答我:“因为周可并不知道自己死了。” “啊?啥意思?” “这片小树林,他走了七天都没有走出去。” 我更懵了,扣扣的脑瓜子:“周可叔叔不是说,第七天的时候他才走到边缘吗?” “所以说他并不知道自己死了,人在这样幽闭的环境之下,没有水没有饭,体能消耗严重,只会死的更快,基本上最多三四天就已经走不动了,他强撑着走到第七天的时候彻底死亡,所以走出去的,是他的灵魂,不然他是怎么看见门口那女鬼的?” 应简初说完,我恍然大悟! 应简初又说:“所以他说一直等到现在,他是本能的觉得自己还活着,他还爱着那女鬼,当那女鬼有事的时候,他也本能的站在女鬼那一边。” “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死的了呢?”毕竟周可叔叔还认识城隍爷和黑白无常,还知道他们要带走他呢。 应简初指了指自己。 “看见应哥哥之后?为啥看见你了就知道了?” 应简初不耐烦地翻了一个大白眼,他这一张帅脸,就连翻白眼都那么好看。 但是他不回答我的问题。 不回答这个问题,那我还有一个问题:“可是那也说不通啊,应哥哥,你说鬼是没有感情的,那他已经知道自己是鬼了,为啥还要提出再见桂芳阿姨一面呢?” “我说你是不是,你脑子有毛病吧?”他修长的手指,使劲戳了戳我额头。 艾玛可真疼啊。 我额头肯定红了。 我揉着脑门,不高兴的望着他,咬牙切齿但不敢说话。 应简初说:“我已经说过了,鬼没有感情,只有执念和强弱之分,他害了人,自然害怕接受审判,不敢跟老范老谢下去,想出去见那女鬼,不过是找个机会逃跑。” 应简初一番话,让我小小的脑袋瓜都快短路了。 原来他们的故事,只有我自己听的这么认真吗?只有我自己感动了自己? 我们走到树林边缘的时候,应简初又说:“别说鬼,就是人,有人情味的也很少。小孩儿,你以为那女鬼为什么可以纵容你在她面前造次?” “难道不是因为,我能替她传话?跟他熟了?” “你能替她传话,对她有利用价值,这是其一。”他蹲下来,两根素白的指尖捏着我下巴。 我看见他狭长的睫毛,在微风下微微抖动,像是漂亮的花瓣。 他说:“最重要的原因是,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她不敢。” 第37章 找人看看吧 夜风微微抚起他头顶的几根发丝,黑黑的,软软的,很清爽。 他的味道? 那是啥味儿啊? 我抬起胳膊闻了闻……一股汗臭味儿。 应简初又嫌弃的甩开了我,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样。 “你那位朋友没事。” 这句话被他甩在身后,人就消失不见了。 我张大嘴巴盯着他消失的地面,这……这是又把我扔下了吗?! 我还要被人扔下几回?! 别说。 第一次被奶奶他们送出来,我还极为伤心,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磋磨,淡定多了。 反正我也没人要。 不过听说肖凌没事我就放心了。 虽然应简初已经不在了,但我还是朝着他消失的方向大吼:“谢谢你!应哥哥!!!” “小点声,震死了!”空中突然传来一道不带怒气的训斥。 我抬头,被月光照亮的夜空什么也没有,连星星都没有。 倒是围着月亮有一圈大大的薄云,特别漂亮的夜空。 而那薄云之间好像有一道黑影子,像蚯蚓似的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然而应简初走了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这个偌大的福利院,就只有我自己还醒着,夜风拂过脸庞,就跟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摸我脸似的,给我吓得转头就跑。 还没等到食堂,一道尖叫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赵老师!” “巽水!” 远远的,我和赵老师朝着对方跑,一把将对方拥入怀中。 赵老师抖得跟筛糠似的,还仓促的捧住我小脸,问我:“巽水,你有没有事啊?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吓到了。”我揉揉鼻子,“但是可能,赵老师,你比我吓得厉害。” 赵老师一下子就不抖了,可能是大人的面子过不去,干咳了两声,带我去办公室给警察打了电话。 当警车再次到来,我的心里毫无波澜。 这次换了一个警察阿姨找我录口供,我也只能说是喜芹大姨把自己给砍了,要是说有鬼,他们不但不相信,还得以为我小小的脑袋瓜出了什么问题了。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确实是自己砍的,血脚印只有她自己的,菜刀上也都是她自己的血,菜刀把也是她自己的皮肤组织。”一个又高又帅的年轻警察,在对一位老警察做汇报。 老警察坐在食堂门口,沉默不语的抽着烟,抽完将烟屁股扔地上才惆怅开口:“这是福利院,今年第几起命案了?” “额……第八起。” “嘶……” “领导,这福利院实在奇怪,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找一个……大师给瞧瞧?” 旁边过来一个中年女警察,照着警察哥哥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亏你还是人民警察,信这些?” 警察哥哥揉着自己后脑勺,讪讪笑了笑。 中年男警察坐地上沉思一会,望着月亮搓着自己下巴,说话突然没底气:“其实……小刘说的也不是不行,给找找。” “领导?”警察阿姨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倒是警察哥哥喜笑颜开:“领导,我去找!” “嗯,总这么出事也不是事,福利院是给没家的孩子们一个家,这个家可不能出事,不然这些孩子们,又该咋办。” 听见中年警察的话,我抬起了头。 他大概有四十多岁,脸色很黑像是常年风吹日晒,胡子拉碴的,这个年纪头发都有些白了,参差不齐的。 那件蓝色的警察制服衬衫,在别人身上都穿的板板正正,只有他没系扣子,邋邋遢遢挂在身上。 而且他很瘦,看起来就更不修边幅了。 可他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充满了正气的感觉。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也朝我看过来,笑眯眯的朝我招了招手:“小姑娘,你过来。” 我过去,站在他面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零食递给我:“吃吧。” “谢谢大爷。”我接过来,放在手里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是啥零食。 拆开包装袋,里面是一块薄薄的,四四方方的黑乎乎的东西,这能吃吗? 我试着咬了一口……呜!入口即化!好甜好香啊! 我又仔细看了包装袋上的字,想要记住这个零食,以后自己有钱了也能买着吃。 可惜,我不识字。 好像看出了我的窘迫,警察大爷哈哈大笑:“小姑娘,没吃过巧克力吗?” “巧克力?” “对啊,我闺女最爱吃这个了,我闺女跟你一边大,就是身体老不好,我经常在兜里放着,遇见她就拿给她吃。” 说着,他明亮的眸子里出现一抹落寞,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我看的很清楚。 “队长,你有空就回去看看,别老一天在外边跑,这又半个月没见过小婷了吧?”中年女警察劝道。 “害,为人民做事……”大爷拍拍膝盖站起身,旁若无人的交流起案件来,整个人顿时换了一种气质,威风凛凛,特别严肃。 我就蹲在旁边,一边小口小口的咬着巧克力,一边津津有味的听他们说话,不过我也听不懂。 只听见中年男警察叫刘猛,那个年轻的哥哥,是他侄子刘伟。 后来他们把喜芹大姨的尸体抬走,又在这消了毒,便离开了。 赵老师领我去办公室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就被赵老师吵醒了。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瞧见她正在扎头发,一副要上战场的架势。 “赵老师,你干啥去?” “巽水啊,你在睡会,你葵花大姨在医院,院长也回不来,喜芹大姨又出事了,老师去食堂做饭。” “那我帮你吧。” “你能帮啥,睡觉吧。” 赵老师从昨天也一直没休息好,脸色特别不好,眼睛周围乌青,现在还要给小朋友们做饭去。 我有些心疼她,没听她的嘱咐,跟她一起去了食堂。 不过我也干不了啥,只能帮着洗洗菜,拿拿东西。 能看得出来,赵老师对昨天的事还心有余悸,做饭的时候一直前后左右四处看,还问我有没有鬼。 而且她……好像不咋做饭,自己一个人在灶台边,跟锅铲打仗似的,好在都熟了。 早上小朋友们过来吃饭,看见给盛饭的是赵老师,虽然对黑乎乎的菜有些迟疑,但也没挑剔。 我们每家的孩子都早熟,他们也知道福利院最近不太平,老师们都请假了,葵花大姨失踪了,还不知道喜芹大姨出事了。 所以他们都很懂事,吵架也不吵了,打架也不打了。 就是每一张餐桌前的小脸,都皱巴巴的往嘴里塞东西。 吃完了饭,小朋友们又自发的去洗漱池子边,把自己餐盘洗好了送过来,才该干嘛干嘛去。 赵老师穿着围裙,擦擦额头的汗,笑意莹莹的,虽然身体疲累,精神头却很足:“看,孩子们都懂事了。” 我把餐盘收好。 正在这时,晶晶跑进来了,气喘吁吁的站在食堂门口:“赵老师!门外有个很奇怪的人,说是刘伟叔叔找来的!” 第38章 大师 “谁?刘伟是谁?” 晶晶站在门外摇头。 我突然想起来昨晚警察叔叔们的谈话:“赵老师,刘伟是昨天那个警察哥哥,我听说他们要找个大师给院里来看看。” “大师?”赵老师自己思忖了两秒,恍然大悟,急忙把围裙往下摘,“嗷嗷嗷,快快快,巽水,快跟老师去门口接一接!” “好!” 没想到刘伟哥哥动作这么快,这才一夜时间,就把人找来了! “太好了!这下我们福利院有救了!”我特别高兴。 赵老师肯定比我还高兴,她把我都快扯飞了。 从我的角度都能看见她笑出来的后槽牙。 等我们到了铁门门口时,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一身黄袍,手里握着一把长毛哒撒的东西,老神在在的站在大门正中央。 他梳了一个发髻,胡子很长,眯着眼睛铝胡子呢。 桂芳阿姨就在她的位置,一边幽怨的断断续续哼着歌,一边扭头看他。 “哎呀大师!”赵老师一拍大腿,赶紧去开门了。 后方又来了一辆警车,刘猛和刘伟叔侄两从车上下来了。 两人都穿的便衣。 刘伟刚下车,就抬着双手热情的迎了上去:“哎呀大师,你可算来了。” 那大师一甩拂尘,瞥了刘伟一眼,躲开了他递来的手:“我来是来了,就是不知道这地方欢不欢迎我来,站了半天,门不开,茶水没有,水果没有。” “哎呀这……”刘伟尴尬的放下双手,直给赵老师使眼色。 大铁门很重,我跟着赵老师一起推还费力,刘猛叔叔又过来帮我拉门。 “对不起啊大师,这院里现在就我一个老师,忙得很,都不知道你过来,走走上屋,给你准备茶水,水果一会就去买。” 我远远的落在后面。 这个大师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没想到说话这个不中听。 院还没进呢,就开始要这要那的。 还给人甩脸色,好像谁欠了他钱。 “这个门我先不进,我说过吧,请我过来,费用可少不了。”他斜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扫了找了,赵老师一眼。 “放心大师,给你的一定少不了,嘿嘿。”刘猛叔叔一改往日正气作风,要多卑躬屈膝就有多卑躬屈膝。 我更不舒服了。 刘猛叔叔还给我巧克力吃呢。 这个大师到底是哪请来的,不像给福利院解决问题的,倒像是来欺负人的。 赵老师小声叫了声刘伟:“大兄弟,我们福利院可没钱啊,他得要多少啊?再说我们院里的钱都在院长那,院长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我工资一个月才两百块钱,给不起啊!” “这个不用你担心,队里给拿,你就放心,等会听着帮帮忙。” “哎!好嘞!真是谢谢你们!” “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应该的。” 我深深的看了眼刘伟哥哥,和刘猛叔叔,他们真的是好人。 “这个数。”那大师伸出两根手指。 刘猛叔叔看了一怔,又笑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一边乐呵呵的从上衣口袋里掏钱包,一边道:“两百啊,好说好说。” 刘猛叔叔掏出厚厚一沓子钞票双手递过去,却被那大师一巴掌打开了。 他挤眉怒目的:“什么两百?两千!” “啊?两万?” 赵老师他们都僵了。 赵老师更是双眼一黑晃了晃,小声吐槽:“两万?我得多久能挣两万?大兄弟,你确定他能给看好吗?不行换一个呢?” 刘伟哥哥白皙的面颊,此时也有些严肃:“这是我托人打听到的,东三省最厉害的阴阳先生。” 他往那一站,像是端端正正的大怨种:“两万就两万吧,队里不给拿我给拿,我手里娶媳妇的钱正好两万,这关乎着福利院里的生命,要是能看好,这两万花的不屈,要是看不好……哼哼。” 他低低的哼哼两声。 “你娶媳妇两万?”赵老师眼睛都直了。 “嗯呐。” “那你以后娶媳妇咋办?” “我连个对象都没有,我上哪娶媳妇去?” 我也直了。 我看过我们村里结婚,一般彩礼多的也就两三千,再加上一戳房子,电视机、新家具这些。 没有房号的就不跟老人分家,在一起住。 “是啊。”刘伟哥哥走过去,“这样吧大师,你等我一会,我回去取个钱,你先进里面看看,两万肯定一分不少给你。” 刘猛叔叔看了眼刘伟哥哥,没有反对,刘伟哥哥就开着车走了。 这黄袍大马蜂迈着悠哉悠哉的大步,才愿意进院看看。 一边进,一边半眯着眼睛,四处打量福利院。 “哎呀呀,这小树林不好,哪有正对着大门的,这不是挡气吗?” “是,这个小树林里就出过事,头两天有个大姐晕倒在里边了。” “你看看,是不是?我说对了吧?” “果然是大师啊。” “还有那个老槐树,槐树是招阴的,而且他的位置不对,你们这么多孩子,年纪都小,老师们也都是女的,阳气不足,这不是也容易出事吗?” “哎呀!这个槐树上还真是出过事!” “你看看,我又说准了吧?” 这大师三言两语的,让赵老师无比信服,刘猛叔叔都在一旁竖起了大拇指。 我忍不住问他:“大师,鬼怎么办?” “啥鬼?哪来的小孩子,去去去,办正事呢,你们福利院的人真是太不懂事了!”他很用力的把我推开,我差点崴了脚。 他好凶,我不敢说话了。 赵老师叹口气,抓着大师的衣服袖子,像是揪住了救命稻草:“大师,我们这个院里闹鬼,这才是我们请你来的主要原因,你好好给看看,这些鬼怎么化解。” “这些鬼?”那大师怔了一下。 刘猛叔叔点燃一根烟,神色中已经有些怀疑了:“怎么了大师?看不出来吗?” 其实刘猛叔叔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鬼,但他怀疑的神色还挺骗人的,就好像知道这里有鬼,但是大师没说,他已经开始怀疑了的意思。 那大师咳嗦了一声,从自己背着的布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八边形的铜镜,又在整个大院里走了一遍,才回来叹气道:“哎,确实有鬼,而且还不止一个,怨气也重,不是一般办法就能化解的。” 赵老师我俩对视一眼。 这大师…… 还真有点本事啊…… 第39章 挖出了骨头 赵老师和刘猛叔叔显然都信他了。 我也信了。 他还知道院里的鬼不止一个,还知道怨气很重! 看在他有本事的事上,我就不跟他计较推我的事了。 我还听见赵老师凑近刘猛叔叔,龇牙咧嘴地称赞:“这两万块钱不白花呀。” 刘猛叔叔呵呵一笑:“光知道问题可不行,得处理好了,才知道白不白花。” 刘猛叔叔又递去一颗烟:“嘿嘿大师,你看看这鬼都在哪呢?有几个呀?这咱们怎么处理呀?” 大师倒是把烟接过去了,但是没说怎么处理:“先找个地方休息,等香火钱拿来了,再往下说。” 明白了,看来香火钱很重要。 没有香火钱不能说吗? 我这么想着,刘猛叔叔就在一旁旁敲侧击,但那大师嘴严得很,就是插科打诨的不说。 我站在角落里揉揉鼻子,其实鬼在哪问我也可以呀。 但是刘猛叔叔不知道我能看见鬼,而且赵老师也跟不知道似的,可能还是想看看大师的本事吧。 谁知道那大师突然把眼睛盯在我身上,语气尖酸又刻薄:“我说你们办正事还带着一个小丫头片子?小孩子闹挺,等会把正事打搅乱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哎呀这……”刘猛叔叔直给赵老师使眼色,“赵老师啊,快把巽水带回去吧。” 赵老师干咳了两声,也给刘猛叔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去一边。 两人捅捅咕咕的到了门外,窗子边。 我竖起耳朵听他俩说话。 “刘队长,巽水得留下。” “哎呀赵老师,我说你对这孩子也太溺爱了,干啥都带着,你说说这几起案件里,哪次没有巽水?她才五岁,别让她接触这些东西,影响身心健康。” “不是的刘队长,反正,巽水得留下。” “那你跟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我就想法让她留下。” “我不能说。” “……赵老师,你整得我脑瓜子真疼。” “对不起啊刘队长……” “你光对不起我有啥用啊!小伟一夜没睡觉,处理完案子就开始找人,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大师,娶媳妇的本钱都拿出来了,要是办不好,两万块钱就白花了,这可不是小数,你想让巽水留下,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我真不能说刘队长!要不……要不到时候,实在不行,我嫁给刘伟!我一分钱不要!” “咳咳咳,你可呛死我了,你这是补偿啊,还是占便宜来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快说!” “因为、因为巽水是天生阴阳眼,她能看见鬼……” “……呵,呵呵呵,哈哈哈,赵老师?” “啊?” “你觉得我像傻子不?” “不是!她真能!” “能个……咳咳,她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什么你就信了?再说了这几起案件里,她都在,别是给吓出心理问题了,赶紧让巽水回去,以后别让她接触这些事了。” “刘队长。” “赵老师!你为人师表,孩子们那么喜欢你,他们是孩子,你可是大人,你自己都没主见,这些孩子不就被你带歪了吗?哎呀,可真愁人。” “刘队长!你信我的!” “好了你别说了,信不了一点,赶紧让这孩子回去吧。” 刘队长转身就进屋了,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我,弯腰腰揉揉我的头:“巽水,你先回宿舍。” 我犹豫着没有接,我想知道,这个大师能不能知道那几个鬼在哪里,能不能处理好。 刘猛叔叔说得对,两万块钱不是小数,毕竟我在家的时候,有零花钱的时候都是少有的,每次有也不过两毛三毛。 两万,是多少个两毛三毛呀。 “大爷,我想留下。” “你这孩子,这不是你们小孩能参与的事,再说了多吓人啊,听话,回去。” 刘猛叔叔表情很严厉,也不容反抗,我有些害怕,只能接过巧克力,委委屈屈的,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自己原本的宿舍,那个小朋友躺床上玩娃娃呢,见我来了,热情地跟我打招呼:“你好,你是新来的吗?” 我没有兴趣跟她说话,就指了指你自己的床:“这个床位,原来是我的。” “啊?你是被领养了吗?那你为啥又回来了?那家人不要你了?” 那家人不要我了? 对哦! 等这件事完了,赵老师和院长肯定要联系我那个新爸,让他把我带走,但他又不是好人。 我就可以用这个理由说,他不要我了! 但我还是高兴不起来,趴在窗台上,百无聊赖看外面。 “我叫招娣,你叫什么呀?” “你怎么不说话呢?” “你不高兴吗?” “你别伤心呀,没了这家人,还会有下一家人的。” 她奶声奶气地在我身后叭叭个不停,见我不理她,叹了一口气:“那我帮你把床铺好,不打扰你了。” “谢谢。” 外面刘伟哥哥直接将警车开进了院子里,提着一个大红包兜子就进了办公室。 没一会那大师一改尖酸表情,乐呵呵地出来了,并且拿着那八边形的镜子,又在院子里奇怪的走了几圈,紧接着便对刘伟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 刘伟哥哥去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没一会来了一个很大的挖掘机和推土机。 忙活了一上午,把那小树林都给挖了。 小朋友们也好奇地走到房前看。 “哎呀大哥!这里面有一具白骨啊!看起来死了有些年头了!!”开挖掘机的人,挖着那具埋在土里半露不露的骨头往刘猛面前送了送。 “对对对,就是这具尸体,就是他搞的鬼,赶紧把他彻底磨成粉,顺着河流扬了。”那大师激动得手舞足蹈,看起来非常牛逼,成就感满满。 “等一下。”刘猛叔叔偷偷跟开挖掘机的人说,“取一块标本,送回去,瞅瞅这具尸体是谁。” “知道了队长。” 他们都小声说的,是不是不想让那大师,知道他们是警察呀? 然而一道影子突然从大铁门后移到了大师身后。 与其说移,不如说是Duang的一下怼过去的,那速度吹得大师后脑勺呲出来的碎发,都无风自动了…… 第40章 他们不相信我 看得我一惊,眼睛瞪得老大。 那大师还摸摸后脑勺,嘀嘀咕咕的:“咋后脑勺一凉呢?” 他不知道桂芳阿姨已经到他身边了吗? 紧接着,桂芳阿姨又怼到了挖掘机的机械臂上。 那机械臂一下子就冒烟了。 “哎呀大哥,车坏了!”开挖掘机的人,脑袋往出一探,指着冒烟的地方,朝着刘猛叔叔大叫。 桂芳阿姨已经飘到下方,对着那堆白骨发呆了。 “原来……呜呜呜……原来你没有离开我……你只是死了……那你为什么不出来看我一眼呢……为什么……” 伴随着桂芳阿姨呜呜的哭声,福利院里开始起风了。 “哎呀,咋突然起风了。”那大哥从挖掘机上爬下来,搓着胳膊,小碎步往刘猛叔叔身边跑,“这风咋这么冷呢?艾玛,跟鬼哭似的。” 刘猛叔叔手指夹着烟都忘了吸,眼神古怪地瞧向大师,好像已经彻底相信了大师,现在在求证他。 那大师捋着胡子,老神在在的:“我已经说了,这具尸骨就是福利院里怨气最重的鬼,赶紧让你们处理了,他能不出来阻止吗?” 大师面前那些大哥,看向大师的目光全是敬佩。 只有我……从窗户里看见的,大师那只背在身后的手,抖得跟脑血栓似的。 原来大师也怕鬼吗? 哎,鬼太可怕了,看来没有人不怕鬼。 只是大师说错了,周可叔叔已经被带走了,而且造成福利院的主要鬼,也不是他,是桂芳阿姨。 这时,赵老师从食堂的方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等一下!大师,你说这具尸体是主要造成我们出事的鬼?” 那大师吹胡子瞪眼睛:“我都把他找出来了,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可是……”赵老师低头沉吟,满脸都是疑惑,“可是桂芳当初已经被火化了呀。” “桂芳?”刘猛叔叔听见赵老师的自言自语,凑近她问她,“什么桂芳?” “八年前,我们这死过一个女老师,当时你还没来呢,后来就火化了,我还去了呢。” “你是说,在你们福利院闹鬼的,是那个女老师?我听说过她,你们院长的亲妹妹。”刘猛叔叔表情很认真,还迟疑着看向了大师。 大师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几步过去,嗓门老大了:“你说这个鬼,是叫桂芳的女鬼?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了?” “不不不,我没看见,是有人看见了。”赵老师急忙摆起双手,一点也不敢触这大师的霉头。 大师追问起来没完没了:“谁看见了?让她出来跟我对峙!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小瘪犊子信口雌黄!” 赵老师犹豫了,甚至都没往我这边看,可能是不想让我参与进去吧,毕竟那大师挺凶的。 可我早就想说了,这具尸骨不是桂芳阿姨,然后我就跑了出去:“赵老师!” 听见声音,满院子的人都转过头来看我。 “嗯?!”大师惊得脖子往前一伸,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你说的?” “嗯!”我站在他面前,底气特别足,“我们福利院里闹的鬼,就是桂芳阿姨,而且周可叔叔的鬼魂,已经被带走了!” 空地上一片寂静。 队里来的那些人,抬头望天的望天,低头看地的看地,扣后脑勺的扣后脑勺,用脚趾抓小腿的抓小腿。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好像不相信我…… 大师深吸一口气,突然掐着腰,对着赵老师就骂了起来:“我就说把这孩子带回去!别让她出来坏事!” “这……” 刘伟哥哥也一个劲给我使眼色:“巽水,快点回去,别胡闹。” “我没有胡闹,我看见了,就是桂芳阿姨,这些白骨是周可叔叔的!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可是不管我怎么说,那些大哥哥、大叔叔就是不用正眼看我,好像不好意思看,也有递来安慰眼神的,让我快点回去。 我都快急死了,这个大师说错了呀!他还拿了刘伟哥哥两万娶媳妇钱呢! 我都快急哭了。 “巽水呀,不是我们不相信你,你看看大师让我们随便一挖,就把白骨挖出来了,你说叫我们怎么相信一个小朋友说的话呢?”刘猛叔叔过来,蹲在我面前,很认真地对我解释。 “大哥,我送巽水回去。”赵老师扯着我往回走。 刘猛叔叔点点头又走回大师身边了,还递了一根烟赔笑。 我看着,年幼的心脏都快心肌梗阻了。 “赵老师!我没有骗人!” “老师知道你没有骗人。”赵老师把我带到大长排房子的后面,蹲下来,凝视着我的眼睛,无比的肃穆,“你说,那具白骨是周可的?” “嗯!”我这才有时间,把昨晚发生的事情给赵老师讲了一遍,不过没说应简初和城隍、黑白无常。 只说了周可叔叔说的话,和他说完就下地下去了。 “也就是说,周可当年不是背弃了桂芳,而是死在小树林里了?” “嗯!而且这八年,周可叔叔昨晚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之前一直躲着,是因为不敢面对,他觉得是自己没保护好桂芳阿姨,而且周可叔叔是被人打晕之后拖进去的。” “究竟是谁!既害了桂芳和孩子,又害了周可!!这么狠心!” “嘘,赵老师你小点声。”我急忙跑到房衫看看。 大哥哥们见挖掘机坏了,索性就从外面抱来了柴火,在福利院的大院里搭起来了,再把白骨放上,就那么点燃了。 其实烧白骨一点用都没有,因为那就是一具白骨。 “赵老师,你说那个大师是咋知道,周可叔叔在树林里的呢?” “这我也不知道。”赵老师传来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我回去一看,赵老师眼睛都红了,抱着腿望着天空,十分无助。 我张张嘴,不知道说啥,赵老师看起来特别无助。 “赵老师……你咋了?” “哎,没想到周可早就死了,我还……” “还啥?” “没啥。” 赵老师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又跑回去房衫,可是赵老师压抑不住地哭声断断续续传来,我又忍不住跑回去,就躲在拐角处听。 我听见赵老师说:“周可呀周可……还以为桂芳没了……你会选择别人,这么多年我也从没离开过这里,家里介绍了多少人,我一个都没搭理,我一直在等你呀……” “啊?赵老师,你也喜欢周可叔叔吗?” “哎妈呀!你咋还没走呢?”赵老师一屁股坐了下去,眼泪都憋回去了。 第41章 就是你了! “赵老师你为什么哭呀?” 我特别好奇,想起桂芳阿姨说的爱情:“赵老师,你也喜欢周可叔叔吗?” 不知道怎么了,我这句话好像扎赵老师心窝子里了。 赵老师憋憋嘴,没忍住眼泪刷刷流,又好像不好意思似的为自己辩解:“哎呀,你周可叔叔何止是我和桂芳喜欢,当年在这个院里,谁都喜欢他。他长得好,性格也好,会说话,还就他一个男的,谁不喜欢啊。” “哦。” 周可叔叔我见过,不过可能是我年纪小,体会不到赵老师说的话。 但是赵老师挺难过的,我还是别打扰她了,让她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吧。 前院又轰隆轰隆响,我拐回去一看,那大师正让人把老槐树锯了呢。 老槐树下,还有很多我和肖凌的记忆。 就这么没了。 李老师也从老槐树上跑出来,嗖得一下不见了。 “大师,把这些木头都运走就没事了吗?”刘伟哥哥喜笑颜开,已经对这个大师深信不疑。 大师捋着胡子,装模作样地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鬼都没有了藏身之地,还能有啥事?” “哎行,我这就让人找个车,带您上镇上吃口饭,然后给您买回程的车票。” 大师拱了拱手,就往大门口走去,他背着手,跟牛逼子似的。 有位哥哥小跑跟在他身后,乐得牙花子都快出来了,他开车拉上那大师走了。 赵老师眼睛红肿的出来,刘伟哥哥同样笑容满面的过来,看见赵老师的眼睛愣了一下:“哎呀,赵老师你这是咋了?” “没咋。”赵老师说着看了我一眼,“巽水,他们走了吗?” 刘伟哥哥还以为说那大师呢,接话道:“走了走了,这下好了,福利院再也不会出事了,要是早知道这么简单,咱们自己就干了。” 我却知道,赵老师说的桂芳阿姨和李老师。 我摇摇头。 赵老师深吸一口气,转过头,严肃得都叫人害怕:“刘伟,今天这钱要是白花了,我嫁给你!不要彩礼!” “哎呀妈呀!噗!”刘伟正仰头喝水呢,听见赵老师这话,惊得一口水全喷出来了。 还好我跑得快没被淋到,倒是赵老师被淋了一头一脸,肩膀都湿了。 刘伟仓皇上前想给她擦,又不好下手,只能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忍住,不是赵老师,这事都给解决了,咋还能不好呢?再说了,就算没解决,这钱我也能追回来,你也不用……” 说到最后他耳根子、脸、脖子全红了。 手背都红了。 刘伟哥哥像是一根站得笔挺的大熟虾子。 赵老师被他这么一说,脸也红够呛:“咳咳,我就是……” “哎呀我看行,咱不说钱不钱的,我这侄子可是个好人,赵老师人也不错,你们两正登对。”刘猛掐着腰,站在远处大笑。 还有留下来的警察哥哥们,都在那起哄。 “是啊,我说这么长时间了,刘伟也不找对象,原来是老天爷牵线呀!” “兄弟,你看赵老师都这么主动了,你就别磨叽了!” “对啊,早点找对象,我们也早点喝喜酒呀!” “哈哈哈!” “去去去!队长,我单位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刘伟哥哥那笔挺的背影,像是逃命似的。 “臭小子,我在这,你单位能有什么事?!哎!你给我回来!好好说道说道!” 但是车已经开远了。 我不太明白这些大人为啥能乐成这样,我倒是觉得,赵老师这么好,刘伟哥哥也好,要是她们两在一起,有了宝宝的话一定很可爱。 他们笑啥呢? 之后他们帮忙把树根全挖了,所有的垃圾都带走,院里变得无比空旷,站在宿舍门前都能感觉到,风直接从大门口灌到这里,视线一览无遗。 然后又去食堂帮忙做了顿饭。 说实话,这些大男人做饭可比赵老师厉害多了,菜切得齐吃咔嚓,做出来也是色香味俱全,比原来的两个大姨做得都好。 吃完了饭,他们又把食堂打扫了一遍,才一起离开。 晚上的时候院长回来了,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吓出了一身冷汗,赵老师赶紧解释今天的事,院长才吐出一口气。 “那桂芳和李老师走了吗?”院长的目光从赵老师身上,落在我身上。 我摇了摇头。 “桂芳阿姨还在大铁门那挂着,老槐树没了,李老师现在就在原来老槐树那个位置站着呢。” 我歉意的看了一眼院长,之前居然还相信了那个丑男人说的鬼话,院长明明还是我们的好院长。 院长沉吟了一会,搓了一把脸,重重叹了口气:“哎,刘伟这两万块钱白花了。” “是啊。” “志欢,你再值一天寝,葵花大姐住院了,暂时也回不来,我得去找两个临时工过来帮忙做饭,不然咱们两个也忙不过来,其他的老师们也不愿意过来。” “院长啊,咱们自己的老师都不愿意来,还能有人愿意来干活?” “只是做个饭,做完就走,咱们自己收拾,价钱给的高点呗,我找找,应该会有人来。” “行,太晚了,院长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 赵老师我俩把院长送到门口,看她的背影逐渐消失,赵老师都没动。 街道两旁的杨树在夜色里安静得像死水一样,连个野物的动静都没有。 赵老师也迟迟不转身,浑身充斥着寂寥的气息。 也是,最近已经没有人愿意来福利院了,我们就像被世界孤立了一样。 一道冰凉的视线忽然落在我后脖颈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摸摸后脖子。 这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 我扭头顺着视线来源看过去…… 不是盯着我。 而是盯着赵老师…… 桂芳阿姨在盯着赵老师…… 她歪着脖子,舌头垂得老长,长发下露出来的半张脸,无声且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哎呀,都死光了,那就是你了志欢……一定是你害了我……原来你也喜欢周可呀……” 桂芳阿姨尖锐悠悠的动静,像是一把冰冷的大锤捶进我耳朵,我忍不住后退两步,一边谨慎的盯着桂芳阿姨,一边拽了拽赵老师的裙子:“赵、赵老师……桂芳阿姨盯上你了!” 可是、可是赵老师没动……她就像没听见我说话一样。 “赵老师!桂芳阿姨盯上你了!快跑啊!!”我焦急大叫! “赵老师!赵……” 赵老师侧着身子,突然以诡异的姿势,刷的一下将脑袋伸到我面前,她嘴角扬着渗人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声调轻轻的:“我就知道,你这小姑娘会坏事,不如跟她……一起走吧!” “啊!!” 我转身拔腿就跑! 转身时才看见,刚刚还挂在大铁门上的桂芳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42章 齐心协力救赵老师 “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我拼命的跑,拼命的跑,不平整的土路跑得我磕磕绊绊。 救命,这么大的院子,我往哪跑啊! “巽水,你这孩子太碍事了,还是先把你解决吧。 我的影子在前方,我看见我的影子旁,逐渐长出来一个长的影子,她抬着脚跟,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追着我! 我的肺要炸了,两条小短腿儿挪腾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却不小心被前方一块儿碎木头绊倒。 我在地上叽里咕噜的滚了几圈儿,又立马爬起来往前跑。 抽空时回头,赵老师捡起了那块儿碎木,他抓在手里好像当成了凶器。 前面就是宿舍……不行,我不能进宿舍,会害了其他小朋友的! 我得换一个方向,可惜小树林儿被砍光了,我连一个躲避的地方都没有。 我跑去了食堂。 食堂那两扇枣红色的木门,被风给鼓开了,在夜色里吱呀呀的摇摆。 我顺着空隙钻了进去,赶紧跑到储物间,在角落里有个柜子。 还好我长得小,那小柜子里也能容得下。 我关上柜门,捂着嘴巴,将汹涌而出的剧烈呼吸全部压了下去,胸腔里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 在这狭窄幽闭的空间内,只有我粗重的鼻音。 我血都冲上脑瓜顶了! 这时,储物间里的灯突然被打开了。 柜子门有条小缝隙,我趴到缝隙上,能看见窄窄的区域。 赵老师正提着那块碎木头,从缝隙的视线里,缓缓走过。 她的身后紧紧贴着桂芳阿姨……就像上次贴着李老师那样! 赵老师被附身了! “巽水,你在哪儿呀?老师已经看到你喽,快点儿出来吧。” 我双手用力扣住自己的嘴,因为太使劲儿,指甲把自己的脸都摁疼了。 我知道她看不见,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她就是想让我出去,然后杀死我,应哥哥说的对,鬼都是没有人情味儿的! 我才不出去呢! “巽水,老师真的看到你了,你放心,这里没有鬼,只有老师一个人,老师带你回去睡觉好不好?” 她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我五岁了! “哎,你要是不出来的话,那老师就走了哦~” 她说着竟真的转身朝门口离开了。 走之前还把灯关上了。 关门声传来之后,我才稍微放下心来,感觉刚才心脏一直提在嗓子眼儿。 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浑身酸软瘫在柜子里面,全身都是汗水。 为了保险起见,又等了一会儿,我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 储物间里果然安静了,我小心翼翼的拉开木头门。 一双悬在空中随风晃荡的脚尖,突然触碰到我的额头。 轻轻的一下,不疼。 我浑身又是一阵僵硬,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缓缓抬起头。 我感觉我的脖子僵硬,嘴里又干又苦,像是一把无形的大手捏住了我的心脏。 然后我就看见了……赵老师被一根鞋带,套着脖子悬在房梁上。 她的身体晃啊晃,悠悠又荡荡。 “赵老师!!”我忍不住尖叫出来,赶紧上前抱住她的腿,“赵老师你醒醒啊!!赵老师!!” 可是赵老师好重啊,我只能把她往起抬一抬,让绳子勒的不那么紧,坠的不那么严重! “赵老师!!” 我快担心死了,赵老师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接连呼唤了很多声,嗓子越喊越哑,声音越来越高,但我越来越没有力气。 难道赵老师今天真的要死了吗? 难道以后再也看不见赵老师笑骂我的样子了吗? 应简初说鬼是没有感情的! 我不要! 我不要赵老师死!! “赵老师!!” 只听宿舍方向,砰砰砰的开门声一道道响起! 宿舍里所有孩子都冲了出来! “赵老师!” “赵老师!!!” 数不清的呐喊炸响在夜空中! 小伙伴们全部冲了上来,有人和我一起抱住赵老师的腿往上抬! 有人搬来了椅子桌子,一样样搭起来,爬上去解绳子。 没一会儿的时间,就把赵老师给放下来了。 我赶紧试探一下赵老师的鼻息,在那三十多双期待又惊恐的稚嫩瞳仁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点了一下头:“赵老师还有气,只是很弱了。” “那怎么办?院长现在也不在,呜呜呜,我们是不是又要没家了?”晶晶两只小手不停的揉着眼睛,哇呀呀的哭。 一个孩子哭,两个孩子哭,就跟传染似的,大院儿里的孩子们都哭起来了。 可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啊! 我想起前不久医务室的姐姐教的办法,对着赵老师的人中摁了下去。 “晶晶,你去给我接一盆水。” “哦哦。” 很快水也拿来了,我让几个小伙伴儿对着赵老师的脸泼上去。 只听赵老师一道长长的吸气声,紧接着瞪大了双眼,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哎呀妈呀!”赵老师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睛扫了一圈儿围着她的小脸蛋儿们,惊疑出声,“你们不睡觉都干啥呢?” 不成想不问还好,一问小伙伴们哭的更厉害了。 “赵老师你差点儿出事儿!” “幸亏巽水发现了!” “赵老师你差点儿死了呜呜呜!” 赵老师双眼瞪的老大,难以置信的坐起来,扭头问我:“巽水啥情况啊,我怎么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我憋憋嘴,看着赵老师恢复正常的脸色,还是打算跟她说实情,于是把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是说……我被桂芳附身了?” “是……赵老师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没有啊!我完全不记得!就是现在脖子有点儿疼!” 赵老师还捡起那个落在她旁边的鞋带,双手用力一扯就断了,她表情都皱成了囧字,似乎非常一言难尽。 “就这么个破鞋带,差点把我勒死?” “不仅是勒死,你挂在上面的时候,鞋带特别结实。”我补充道。 “赵老师你不怕吗?”晶晶顶着哭花的小脸凑近她。 赵老师叹着气揉揉她的头:“怕啥?我又不是害她的凶手!我得跟她说理去!” “等一下赵老师,你找他说理也没用啊,鬼是没有感情的,讲理也讲不通,而且你才刚刚逃了一命,不能再送入虎口了。”我赶紧拉住。 “那你说咋办,巽水,关键我不是害她的那个人呐!” 我默了默,其实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抬眼看见赵老师又气又怒又委屈的神情,和小伙伴儿们单纯无辜又清澈的明亮眸子…… 哎,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别磨叽了,你有啥说啥。” 第43章 不是四个是五个 “赵老师,你说到底谁才会是害了桂芳阿姨的凶手呢?” 赵老师面露疑色,甚至疑惑的一个眉毛低,一个眉毛高:“啥意思。” 虽然十分不想说,可是事情已经轰到这了,我垂下头不敢去看赵老师的脸色。 手指也不由自主的抠了抠裤线:“赵老师,你说我们,为什么都要划分保证金呢?” “院长不是说过吗,来这儿收养的……” “赵老师,樱桃死了。” 应简初说,肖凌还活的好好的。 本来我是开心的,一方面庆幸肖凌没出事,一方面庆幸院长不是坏人。 可是现在,被怀疑为凶手的人,都不是凶手。 而能被怀疑的人,不是四个,是五个…… 当年在院里的,还有院长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院长真的像那个男人说的那样,明知道我们活不下来,依然在贩卖我们,那她当年又有什么不能做呢? 我必须面对这个事实,因为……如果真的是院长的话,那肖凌可能只是暂时安全。 想起这个,我就浑身发冷,既担心肖凌的安危,又觉得好可怕…… “赵老师……”我抬起我因为害怕而颤抖的双眼。 我看见赵老师怔住的脸庞,她好像在自己梳理一些东西。 随着逐渐清晰,脸色越来越白,双眸中透露出的惊恐,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赵老师突然把我拉到一旁,双手颤抖着捏住我的肩,她蹲在我面前,嘴唇都在抖。 “四年前,有位老师提议,要清除掉门口的小树林,院长不同意,说会破坏院儿里的环境,后来没多久,那个老师就因为偷东西,被院长开除了……” “赵老师觉得,这件事和院长有关系吗?” 赵老师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我现在才觉得不对劲,当时那个老师走的时候,还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那……” “巽水,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那个老师的神情,不像是在说谎,有没有可能……” 赵老师突然沉默了,嘴唇抿了又抿,再说出来的话轻到几乎听不见:“有没有可能,是院长知道,如果要铲除这片小树林,周可的尸体,就要出现在我们眼前了呢?” “我不知道。” 赵老师深吸一口气,强撑起笑容,揉了揉我的脑袋瓜:“是老师为难你了,这段日子以来,你一直在我身边,表现也比别的孩子成熟冷静,都快让老师忘了,你也只是个孩子。” “赵老师,还有一件事。” “什么?对了,你说樱桃死了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死呢?那孩子也才跟你一边儿大!” 赵老师说着说着双眼红了。 虽然不忍说,但我还是…… “领养我的那个男的,把我直接带去了百花市,他说先送到他亲戚家住一段时间。” “嗯嗯,然后呢?” “他的亲戚,就是领养樱桃的父母。” “啊?!这么巧?!那你知道樱桃的死因吗?” “樱桃是被他们害死的。” 我仔仔细细的说了他们的事情,包括那个男人说,院长收取保证金,就是知道那些孩子都回不来,那些保证金都落入了她的口袋。 赵老师浑身僵硬的快要碎掉了,她双手无力的从我肩头滑落,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呼吸好像也有些不畅。 “赵老师你没事儿吧?”我急忙给她顺顺胸口和后背,却摸到了一手的潮湿。 不知道是之前的水没干,还是赵老师又出了一身的汗。 “我……我……”赵老师嘴唇蠕动了半天,只吐出来两个我字。 “赵老师你别急!我们慢慢说!”才刚刚把赵老师救醒,我真怕她再一口气把自己憋过去。 下一秒,赵老师仰起脑袋,一声痛苦的哀嚎响彻夜空。 “六年啊!她做院长六年啊!她一直兢兢业业的,在为孩子们找新家!我们每一个人都很敬佩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孩子的手,是由我牵着送去了他们的新父母手上!我本以为他们以后都有父母疼爱了,都会开心快乐,没想到……” 赵老师短暂的痛苦哭声之后,便是压抑,压抑着哽咽,压抑着后悔,更压抑着真相袭来之后的冲击。 “赵老师我们还没找院长核实过呢,肖凌现在也在百花市,我很担心她,我们一定要找院长问清楚,如果冤枉了院长呢?要是真是院长做的,那肖凌也危险啊!” 我急的跳马猴子一样。 “对对对!”赵老师你明白过来了这个理,拉着我就往出跑,到一半又折回来,“不行。” “咋了赵老师?” “以我对院长的了解,她做事特别圆滑,我们一定从她嘴里问不出真相。” 我回想了一下子,赵老师说的有道理,每次我都在怀疑院长的关头上,院长和蔼可亲的样子,又让我打消了疑虑。 “那怎么办?” 赵老师眼睛一转:“不如我们直接报案抓人吧!” “啊?!” 这这这,这太大胆了!院长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要是去雇两个食堂临时工,结果回来的时候自己被抓了? 赵老师越想越觉得可以,脚步已经轻快起来了,神情也越来越投入。 “正好啊,黄颖不是调到百花市去了吗?你说那个案子刚刚抓完人,判了刑,那说明那对夫妻肯定没把院长供出来。” “是啊……”别说院长了,应简初也没说呀。 因为如果说了,就会牵扯到那个男人把我送过来,而那个男人领养我的原因,就是那对夫妻要给自己的鬼儿子还阳。 鬼,还阳,多大的事呢。 紧接着就该牵扯到我和应简初了。 不过为了赵院长,也只能这样了! “嗯!” “老师这就去打电话!!” 我跟着赵老师去了办公室,就站在她身后,眼瞅着赵老师说的唾沫横飞、手舞足蹈,自己好像把细节都给凑齐了。 说了大概二十分钟,赵老师才把电话放下,转过身来坐在桌子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刘队不在,说是那个大师说他小闺女老招阴才生病,跟那个大师一起回家了。刘伟让一队人去找院长了,他在联系百花市那边,估计很快就有结果。” 赵老师说的后面的事,是显而易见的。 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猛叔叔的女儿招阴? 是那个大师说的吗? 那个大师,看的也不咋准啊…… 刘猛叔叔这顿挨骗少不了吧? 第44章 你居然背叛我 小伙伴们在赵老师的安慰下都回去睡了。 可我和赵老师却睡不着,我在担心肖凌,赵老师在担心结果。 我们两个就坐在办公室的房檐下,一起抬头看月亮。 月亮又大又圆,就像我们两个身上的蚊子包一样,也是又大又圆,还痒。 我挠着挠着就撅起了嘴,应简初不是说,我身上有他的味道,所以鬼不会伤害我吗? 哎,不过现在桂芳阿姨好像也知道,赵老师不是凶手了,大门的方向又开始传来了悠悠扬扬的歌声。 阴森森的,哀怨的。 第二天一早,刘伟哥哥便风尘仆仆地一个人前来,还抱了一本厚厚的记录,摊开放在办公桌上第一句话就是:“院长已经被抓了。” “你们确定是院长了吗?”赵老师紧紧盯着刘伟。 我看见她扣着桌子下方的手指,已经捏白了,好像也不希望是院长。 可刘伟哥哥顿了一下便点头:“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刚说了一句这件事,她转身就跑,不得已,我们先把她控制住了。” “转身就跑……这是知道自己露馅了,呵呵。”赵老师苦笑两声,回身搂过我,又揉了揉我的头,“还好巽水够聪明,能自己跑回来。” 刘伟又是一顿,看向我的时候,目光里充满了古怪。 他的目光像是一团带着疑问的火焰,仿佛要把我脸皮扎透。 “咋了?”赵老师问。 “黄颖说的,收养巽水的人,和院长说的,收养巽水的人,不是一个人。” 赵老师刚才还沉浸在悲伤里呢,这一下双眼又瞪直了,凶巴巴地把我拽到身前,蹲下来凝视我:“巽水,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老师说清楚!” 我揉揉鼻子,脑子里在飞速运转了:“是……嗯,那个哥哥赵老师见过。” “谁?” “就是义举活动的那天,他叫应简初,就住在樱桃爸妈的隔壁,出事的时候是他赶到把我救了,然后我就在他那住了两天,其实也算不上收养我……” “应简初?”赵老师水灵灵的眼睛转了两圈,突然想起来,“是不是又高又瘦,长得挺白挺好看的那个?好像才二十出头?” 旁边刘伟哥哥接话道:“跟黄颖形容的一样,不过赵老师记性可真好,只见过一面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啊……” 眼瞅着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我赶紧拉了拉刘伟的衣袖:“哥哥,院长咋说呢?” “都在这里了。”他将摊开的记录就留在桌子上,自己拿了水杯去倒了一杯茶水喝。 我也想看看,可我不认识字。 赵老师看出了我的意图,就把我抱在怀里,一起坐在椅子上,还给我读。 赵老师一开始还能顺利读下去,可多读一段,语气和浑身的气息就低一分,悲怆就更浓重一分。 而我也明白了所有的事。 赵老师说得对,当年的院里,没有不喜欢周可叔叔的,其中就包括以姐姐的身份,反对桂芳阿姨和周可叔叔在一起的……院长,钱桂琴。 只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 钱桂琴的父母走得早,是她把钱桂芳拉扯大,一开始心里还任劳任怨。 可是渐渐地,她心里开始不平衡,都是爸妈的孩子,为什么她要这么辛苦,养着老二?她把好的东西,都给了钱桂芳,自己只用剩下的。 而且钱桂芳天生丽质,自打入了学就有不少人喜欢。 福利院的工作,是钱桂琴自己找的,还把妹妹给带上了,当时的院长也很贪,还是钱桂琴打了几份工,才把自己和妹妹进来的条件给攒齐。 那时候钱桂琴就很喜欢周可了,只是没想到,钱桂芳进来第一天,就跟周可一见钟情。 钱桂琴百般阻挠,还是不管用,两个人反倒越来越爱。 后来钱桂芳更是未婚先孕,这彻底激怒了钱桂琴。 由爱生恨。 月黑风高夜,钱桂琴打晕了周可,拖进小树林,任他自生自灭。 回去又用迷药迷晕了钱桂芳,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又用绳子吊死在大铁门上。 造成钱桂芳被周可抛弃,又痛失孩子,双重打击之下,自绝身亡的假象。 读到这些的时候,赵老师的声音已经哑了,不是哭的,而是浑身在发抖。 可能,她也想不到,院长和颜悦色、和蔼可亲的背后,竟是一个由爱生恨,能杀死自己亲妹妹的恶魔。 “还有那些孩子的去处,我们已经在一一追究了,不过大部分都……”刘伟哥哥没有再说下去,但他隐晦地表达了,大部分的孩子可能都已经遭害了。 赵老师抱着我嗷嗷哭,我肩头的布料很快就湿透了。 刘伟哥哥看得目瞪口呆,从兜里掏出手纸递给赵老师:“别哭了,钱桂琴的案子,要等这六年来所有的孩子都找寻完才能定。” “那我能去看看院长吗?”赵老师的手穿过我肩头,接住纸巾。 我盯着那两只就在我面前交错的手,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赵老师怀里,也不该在办公室里。 “那你们福利院怎么办?现在福利院就你一个老师,好像还没有做饭?” “我给其他村长打电话,让村里的老师们回来,就说没事了。” “行。” 福利院附近的村子不少,基本上每个村子的村长家都有电话,村大队也有,个人家有电话的还非常少。 不一会就来了几个老师,本来想问问赵老师具体情况,但被赵老师推辞了,说等回来再说。 之后赵老师就领着我上了刘伟哥哥的车。 车离开的时候,我还侧眼瞅了眼桂芳阿姨。 她满脸都是血泪,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呢,只是嘴里一直呢喃着:“原来是她……居然是她……” 我揉揉鼻子,此时,我又感觉我不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赵老师一路上沉默无言。 “你干啥都带着这孩子?” 刘伟问,赵老师也没回答,然后他也不说话了。 车子开去了市里的警局。 刚进去我就被气派的房子给震惊到了,这里是二层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房子是正方形的,远远便看见墙上挂着监狱二字。 在那管制重重的厚重大铁门上,还挂着不可侵犯的警徽。 刘伟哥哥带我们进了一间屋子。 这里很暗,小小的,只有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还有一个打造奇特的椅子。 那张椅子上还有一个活动的小桌板,上面有两个圆圆的洞,然而我很快就知道这两个洞是干什么的了。 “赵志欢!你居然背叛我!”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不熟悉的语气传来。 我扭头便看见被两个警察压着的院长走来。 她穿着一身灰色制服,胸口还有数字牌。 院长的样子,把我吓了一大跳。 第45章 她招认了 这一夜之间,院长原本白里透红的脸庞,现在灰得黯淡,眉心的位置更是发黑。 原本温温和和的两只眼睛里,现在充满了戾气,眉间挤得像是三角眼。 圆滚滚的身子,仅一夜之间就瘦了一圈,双手在身前被一副明晃晃的银手镯拷着。 还没等进来,院长就开始一阵暴跳如雷,身后两个警察把她摁住,送到那造型奇特的椅子上,把她双手伸进洞里,小木板的另一端连接椅子的另一端,用锁头给锁起来了。 就这样,院长还在椅子上疯狂动着呢,要不是那椅子的底端,是跟地面的铁盘焊起来的,恐怕院长已经到我们面前了。 我这正担心椅子牢固不牢固呢。 谁知道,院长暴躁,赵老师比她还暴躁呢,突然起身窜过去,照着院长的脸就是两耳光。 啪啪两声打得特别响,在小屋子里都有回音了。 院长被打懵了,呆呆的仰头望着赵老师。 她后面的两个警察也反应过来,上来拦赵老师:“赵老师,请你冷静。” 赵老师胸膛起伏的特别厉害,双手握拳垂在裤线良久,平复下呼吸,才在两个警察的催促中,回到自己座位上:“你自己说!” 院长被打了之后,反倒情绪稳定了不少。 “说什么?志欢,你真的误会我了。” 院长说着扭头看我一眼:“巽水,老师对你们怎么样?你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要听信别人的话,跟着别人一起诬陷老师呢?” 被院长这么一说,一股愧疚感顿时油然而生,我脑子里,全是从前院长对我们的好。 可我很快又想到,就连刘伟哥哥都那么说了,各方面已经调查清楚了,现在就是在找孩子,我又有底气了。 差一点就被院长带跑偏了。 赵老师伸手把我护在身后,冷冷注视着院长:“钱桂琴,不用狡辩了,警方都已经查清楚了,你自己也承认了,现在狡辩没有用!” “志欢!你!枉我们在一起工作八年,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好?只怕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你对离开的那位老师也很好,我要是有一点不顺你的心意了,你是不是也打算诬陷我一个偷盗的名声?!院长!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还是个小丫头!你把人家名声破坏了,她以后又能怎么办?!” “名声?哈哈哈!”院长突然笑了起来,眼睛里逐渐爬满红血丝,额头上的血管都绷起来了,脸色也通红。 看起来怒气冲冲。 “名声有啥用?当年哪个不说我是好姐姐,哪个不劝桂芳听我的话,我对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最后换来的呢?!” “那是因为你一己私欲!如果你对周可没有非分之想,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你们一家人现在都不知道几口了!” 赵老师真是句句戳院长心窝子,这一下子,又让院长的气焰下去了。 “对周可……”院长沉默了一会,突然抬头用期盼又不期盼的目光望着赵老师,那眼神说不出的纠结,“志欢,你说,周可不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赵老师愣住了,好像没想到院长会这么问。 我左看看赵老师,右看看院长。 赵老师眼皮压了下来:“你是觉得,周可是看中了桂芳的漂亮?所以你才害了桂芳?” “难道不是吗?” “院长,你好好想想,当时的院里,长得好的女老师有多少,周可怎么就相中了桂芳,再说了,周可如果是那样的人,怎么会对桂芳专一呢?” “那你是说,当初我也有机会?” “……扯远了!” 看见院长一张上了年纪的脸上,透露出小姑娘一样的天真,我才明白,原来院长也对周可叔叔情根深种。 我突然想起院长那夜站在窗前,与我和肖凌说起桂芳阿姨和周可叔叔,她满眼泪光。 是不是也想起,这两个原本她非常在意的人,是死在自己手里呢? 她是不是心里也有愧疚呢? “一个亲妹妹,一个你爱而不得的男人,就这么被你……”赵老师指着院长,说到最后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气呼呼的坐下来,自顾自平复呼吸。 院长却深深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她突然笑了,无声地颤抖着肩膀,只有一点微不可闻的,释怀的笑声从她喉咙里溢出来。 “你们要问什么,问吧。” 院长身后的两个警察对视一样,不疾不徐地拿过本子和笔,过来占了我和赵老师的位置。 不过我们鉴于赵老师知道的多,她们让我两旁听。 “齐东杀害孙梅的事,是否跟你有关?” 院长点了点头。 “你这个!”赵老师又要暴跳如雷,被一名警察姐姐眼神制止。 “为什么这么做?”那姐姐说。 “我们院子里有鬼。” 正在做笔录的警察,笔下一顿。 我瞧见她低垂的脸,嘴角使劲抽动两下。 不过院长没有发现,还自顾自地说着:“我答应帮桂芳找凶手,是想让她快点离开,她在这里总是害孩子们的命,这样的地方,孩子卖不出好价钱,买主也不愿意过来。” 警察姐姐无奈叹气,又做起了笔录,不知道她信了没有。 “我本想找个人给我顶罪,正好知道了齐东跟别人的奸情,我告诉他孙梅早晚会发现,到时候事情就大了,如果她帮我除掉孙梅,我会给他一笔不菲的报酬。” “为什么要害孙梅?据我所知,孙梅并没有得罪过你,相反地在院里的时候,一直替你说话,为你办事。”问话的人深深皱起眉头。 院长冷笑一声,她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一根小揪揪,掉下来的一捋小弹簧一样的头发,随着她这声冷笑,往起弹了弹。 “只能怪孙梅命不好,当时李露被全院的人质疑,我就想着让李露帮我顶罪,正好孙梅跟李露起了争执,孙梅死了,嫁祸李露名正言顺,只是没想到,齐东会在那么多人的时候动手,之后跳墙回家,可能是想给自己造成不在现场的假象吧?可他也破坏了我一场大生意。” 赵老师眼神越发阴冷,抱着双臂,看向院长的视线就像看牲畜一样:“孙梅对你很好,你还这么祸害她,那李露每天都不听话,还经常给你使小性子,这么多年,你倒是对人家挺好的。” “我对李露好,一方面是因为她长得确实像我妹妹,我心里始终有愧疚,另一方面,为了防止有今天,我得找一个顶罪的,志欢,我知道你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不想用你。” “哦,那个意思,我还得谢谢你?” 第46章 深夜大巴车 院长说了很多事,院里大大小小的。 可想而知,桂芳阿姨、周可叔叔、孙梅老师、李露老师、樱桃都是因她而死。 还有齐东。 如果齐东没害孙梅,那么他也不会死。 不过……到时候还有那三姐的事呢。 他们家出事是早晚的,就是不知道是咋样的事了。 这六年来被相继收养的孩子,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院长一一提供了他们的去处,并交代了领养他们的人的特征。 警方很快出动去最近的寻找,不在本市的也联系了各市的警方。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和赵老师在里面听了一会就听不进去了,赵老师是红着眼睛出来的。 刘伟哥哥把我们带到休息室,给我们准备了水果和蛋糕。 赵老师捧着茶杯,失魂落魄的安静坐着。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哥哥,你说那个大师,去刘猛大爷家了?” “对啊,你咋想到问这个?”刘伟哥哥喝口水,明明非常年轻,可掐着腰举着茶杯,身板笔直,活脱脱像个老干部。 赵老师突然来了精神:“快别让他去!那大师就是个骗子!” “啊?”刘伟怔了一会,“怎么会?他不是在你们院子里挖出来尸骨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们院里的鬼还在,一个没少!” “啥?!”刘伟眼睛瞪得老大,“那我两万块钱白花了?!” “你快点把给你叔打电话!” “哦哦!”刘伟哥哥立马打电话,但几次拨打过去,都没有人接通,“到底咋回事啊?” 他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巽水还这能看见鬼?” “嘘!”赵老师示意他小点声,之后讲了自己昨晚被桂芳阿姨附身的事。 刘伟哥哥听得目瞪口呆,连忙询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一根鞋带还真能把你吊房梁上?” “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我骗你干啥?” “也是也是,那怎么办!”刘伟哥哥急得满屋子乱转,直挠后脑勺,“那大师跟我叔要了三万,算上我的两万,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我和巽水过去!” 我:“?” 见我傻住,刘伟哥哥弯身到我面前,仔细询问过我的意见:“巽水,你愿不愿意帮哥哥这个忙?刘队家的女儿跟你一边大,经常生病,刘队光是给她看病,这五年都用去了不少,三万块钱够小婷用很久了。” 我想起那个邋里邋遢却一身正气的大爷,还主动给我们福利院帮忙,面前的刘伟哥哥也是好人,还有那个叫刘小婷的小姑娘。 虽然没见过她,但是我吃了她的巧克力。 “嗯!我愿意帮忙!” “太好了,谢谢你巽水。”他直起身跟赵老师说,“我这单位值班,走不开,我给你刘队家的地址,你们过去,车费我报销。” 他说着就从钱包里掏钱,赵老师赶紧摁住他:“不用不用,你们已经给福利院帮了这么多忙了,这点事我应该做的。” “那些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两个人推推搡搡,我就抬头看着那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呀,覆盖在一起也不知道。 可能是注意到我的目光,两人又同时朝自己的手看过去,刷的一下分开了老远,两个人耳根子都红了。 啧啧啧。 要是肖凌在这就好了…… 此时此刻突然很想她,她要是在,就热闹了。 “那、那你们回来,我请你们吃饭。”刘伟哥哥说。 赵老师也很羞涩的点头答应了。 之后刘伟哥哥又送我们去车站,还是给我们买了车票,便去等大巴车。 城市间移动的大巴车,和乡下去市里的班车不一样,虽然设施都差不多,可大巴车能容纳一百人呢。 天已经黑了,车里最前方还点了灯。 赵老师领着我上车,寻了就近的位置坐下,车子便缓缓启动了。 车厢内隔一段距离,就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因此把车上每个座位都照得很清楚,座椅都是花色的。 车窗外什么也看不见,黑咕隆咚。 我坐下来,扯了扯赵老师的袖子,小声道:“赵老师,这车上,就咱们两个。” “啥?那不还有司机……”赵老师突然反应过来,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几乎成了气音,“就咱们两乘客?” 我点头。 “怎么可能呢?就咱俩也开车?油钱够不?” 我也不知道,我是第二次坐大巴,第一次坐还是跟应简初一起,在白天坐的。 那天的大巴人满为患,车上更是飘着各种臭脚丫子味儿,咸菜疙瘩味儿啥的,可难闻了。 而现在的车上,只有淡淡的、冷冷的空气味道。 大巴开出城市,顺着公路一路前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脏有些低沉感,没来由的压抑。 车上也安静异常,除了引擎轰鸣声,什么也没有。 车前方有后视镜,从我的角度,还看不见后视镜里司机的样子,赵老师也看不见。 大巴走了一半时,前方大灯照亮的地方,出现一个加油站。 我一惊,一股寒气瞬间顺着尾巴骨冲上头顶,头皮差点炸了! 加油站里站了一群人……不是人! 他们身材有高有低,有胖有瘦,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啥样的都有。 只是每个人都半垂着脑袋,像是一根根木头桩子杵在那,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车子越靠越近,并且有减慢的趋势。 赵老师随口叹息:“哎,看来也不白拉咱俩,反正要过来加油。” 我更惊悚了。 这车是要停下? 我必须告诉赵老师一声! “赵老师。”我小声呼唤她。 “咋了?” “加油站里,站了一群鬼。” “……” “他们站的方向好像要上车。” “……有多少?” “很多,非常多。” “……” 赵老师不说话了,我抬头才看见她脸色已经煞白一片,额头更是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我再次看向窗外。 那些鬼和桂芳阿姨、李老师和周可叔叔还不一样。 福利院里的三个鬼,好歹有动作有神情,能跟他们沟通。 而加油站里…… 他们往前蠕动的时候,对,蠕动,脚步挪起来很慢,因为僵硬,整个上身都跟着晃晃悠悠,就像完全没有七情六欲的皮囊…… 可他们……反倒显得更恐怖了…… 第47章 她是刘小婷? 我想,除了我之外,没人能感受到这种感觉。 我终于知道,应简初为什么说,鬼都是没有感情的,只有执念。 因为他们看起来就不像有七情六欲的样子,就只是一抹灵魂。 更像一块随风摇摆的碎布,毫无意识地向前鼓动。 如果是这种鬼缠上人,恐怕连求情,或者想拖延时间都做不到,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听,就算听见了也分辨不出话语里面的信息。 这是我第一想法。 “赵老师,等会咱们两个就装睡,别出声,知道吗?”我想起肖凌讲的鬼故事里,有两个主人公在遇到鬼的时候做法,就是这样与鬼魂擦肩而过,没出事。 赵老师急忙点头,反正在看不见的东西上,赵老师就觉得我是对的,也不管我多大,也不管我有没有经验。 大巴车果然在加油站前停了下来。 赵老师我俩脑袋一歪,假装沉睡。 我却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那些鬼一个个地上车,从前往后蠕动,因为我和赵老师就坐在前方,几乎是每一个鬼都从我们面前过去。 而他们过去的时候,一股子难闻的腐臭味儿,钻进我鼻腔,熏得人直反胃想吐。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拄着拐棍慢慢悠悠的爬上来,可是他太慢了,身后的鬼魂又意识不到,竟然直接把他撞倒,一个个从他后背踩过去,全部上了车。 只有一个看起来跟我一般大的小姑娘,呆呆地站在老爷爷后方,没踩上去,就是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空白。 我一怔。 这个小姑娘好像和其他鬼不一样。 她身上既没有恶臭,又没有直接踩老爷爷,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的跟着这些人上车。 然而在那老爷爷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毫无反应地向座椅走去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还站在原地的小姑娘,手里抓着一块巧克力,身上还穿着一件蓝色警服。 那警服胸口的编号和名字我见过…… 刘猛。 刘猛?? 那她是谁? 能穿刘猛叔叔警服的,与我一般大的,好像……是刘小婷?? 怎么回事? 刘伟哥哥不是说,刘小婷经常生病,那大师说她招阴去给她驱鬼了吗? 怎么刘小婷自己成鬼了?? 我有些局促,刘小婷的样子,又不像鬼,我还亲眼看见过鬼吃鬼,她要是混入鬼群中,会不会也被吃? 我和赵老师,今天就是因为她来的,所以我有些担心。 我想把她拉过来,但又怕她是真的鬼,到时候害我。 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趁着后面还有骚乱声,我小声跟赵老师说了。 赵老师虽然死死着闭着眼,可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已经出卖了她的担忧:“拉!” “嗯!” 赵老师刚说完这句话,刘小婷就浅浅挪动起来,到了我身边时,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她拉到了我身上。 她双目无神的趴在我腿上,顷刻间冰凉的感觉,穿过我的衣料和毛孔,渗进我身体里,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刘小婷趴倒之后就没动过。 赵老师我们俩也放下心来。 大巴车一站站开过去,打开车门再关闭,但没有人再上下车了。 前方缓缓出现一个公交站。 赵老师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前面的公交站点,咱们下车。” “啊?这不是终点站啊。” “傻丫头,这车上这么多鬼,谁知道要开到哪去?刘伟给的地址,这个公交站点是最近的。” “那……咱们咋让司机把车停下来?直接叫的话,会不会惊动车上的鬼?”我很担忧,只要一出声,他们肯定知道,这车上是有活人的。 赵老师用余光瞥了眼车窗:“我把窗户打开,等会咱们跳下去。” “好!” 车窗距离地面很高,对于才五岁的我来说,得有两个叠起来的我那样,要是直补楞登的跳下去,不得摔够呛。 但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鼓足勇气,等着赵老师一点点将窗子拉开。 开窗是有声音的,只能拉得特别慢,幸好深更半夜,公路两侧只有陷入沉睡的居民楼,什么人都没有。 要不然有人看见赵老师这鬼鬼祟祟的举动,还得以为自己神经病呢。 窗子好不容易打开,赵老师托着我屁股,悄悄把我和刘小婷扔了出去。 车子正在快开,掉在地上的那一刹那,我果然是没站稳,脚下一崴,直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粗粝的地面,把我身上很多地方都磨破皮,再粘上一些土,别提多疼了。 脚腕子也疼的要命,刘小婷还在我身上压着。 我咬破了嘴唇,才没发出声音。 赶紧爬起来,拉着刘小婷躲在公交站站牌后面。 就这么一会的时间,大巴已经开出去十几米远,赵老师正从窗户往下跳。 ……跟我同样的姿势,摔了个大马趴。 可赵老师没忍住叫了出来:“啊!” “!!” 我一惊:“赵老师!快跑!!” 赵老师仓皇站起,就往我这边跑。 而在车厢里,在赵老师喊出来的那一刹那间,所有的鬼全部躁动起来,原本木偶一样的脸色变得凶恶无比! 他们一个摁着一个,一个踩着一个的,纷纷奔向赵老师打开的窗户,全挤在那了! 有几只手臂已经伸出了窗子,在空气中一顿乱抓! 果然,鬼都是没有感情的,而完全没有意识的鬼,就都是恶鬼! “赵老师!快点!!”我抓着刘小婷一阵跳脚,因为担忧赵老师,我甚至忘了,刘小婷也是一个没有神智的鬼。 只是她没有反应,没让我在意。 ……大巴车停下了!! 车门也被打开,那些鬼就像闻见血的鳄鱼,从门口一个个奔涌出来! 怎么办? 我左右看看,这四周的居民楼和店铺全都关着灯,就连小区的门都锁得紧紧的! 就算赵老师跑过来了,我们又能躲到哪去啊!! “啊啊啊!!巽水!!你看看是不是有鬼抓住我的脚了!!!” 赵老师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炸响了夜空。 我低头一看,那白发苍苍的老大爷,又趴在地上了,只是一只手牢牢抓住赵老师的脚腕,随着赵老师的逃命,在地上被拖得够呛。 “有!” “啊啊啊!!咋办!!” 不仅是那老大爷,身后那群鬼已经全追上来了,赵老师已经跑到了我身前,我们马上就要被汹涌的鬼潮所淹没。 第48章 大人都不愿意承认不想承认的真相 赵老师飞奔到我身边,抱起我拼命向前跑! “巽水!你今天怎么这么重啊!” “老师!我还拉着刘小婷呢!” 赵老师的脚也崴了,根本跑不快。 而我的瞳孔越缩越紧,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一只苍白的手已经伸到了赵老师后背,触摸了一下赵老师脑后的发丝,又被身后争夺的鬼给抓了回去! 这要是告诉赵老师,还不得把赵老师吓死! 赵老师已经尽全力在逃跑了! 就在我紧张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的时候。 一道黑色人影,突然插在赵老师后背和那鬼群中间,那群鬼手顿时收了回去。 我目瞪口呆。 这个修长且挺拔的背影,白皙的后脖颈,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闲庭信步般背对着我们往前走的人…… 是应简初!! 呜呜呜!大救星!他来得太及时了!! 应简初视若无物,那将近百名的鬼群本能地向后退,越退越快,脚步越来越凌乱。 应简初站在大巴车不远处,那些鬼居然全都乖乖上了车,只不过还是在车窗那里贴了一排。 一双双怨毒且不甘的眼睛,凝望着我们的方向。 只不过应简初背对着车窗,只是无声的站着,那些鬼就不敢再有举动了。 等到快看不见他们的时候,应简初才朝我挥挥手,紧接着车子再次启动,应简初也消失在了原地。 这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除了我手里还死死抓着一声不吭的刘小婷。 又跑了一会,赵老师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远远便看见一个身影,焦急地在小区里面徘徊。 “刘队!”赵老师把我放下来,拄着膝盖大喘着气,肺子都要喘出来,两个字吐出来,差点没了呼吸。 刘猛叔叔赶紧跑上前来,敲了敲门卫的窗子,大门打开把我们放进去了。 “哎呀,小伟给打电话说你们要过来,明天白天再来,怎么这么晚……”刘猛叔叔说到最后,眼睛睁大了一圈,上上下下扫视赵老师我俩,“你们……这是咋了?从哪掉下去了?” “可别说了,我们遇见了一个全是鬼的车!对了,小婷怎么样?” “哎呀,谢谢你们关心,这么远跑过来,就担心我们家小婷,小婷没事了,现在活蹦乱跳的,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大师……等等?鬼车?” 才刚见面,这是刘猛叔叔第二次震惊了。 我和赵老师也震惊了,刘小婷没事了? 我扭头瞅瞅乖乖让我牵着的小女鬼,那她是谁? 我和赵老师一瘸一拐的跟着刘猛叔叔往里走,赵老师一边把福利院和大巴车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说,那大师就是个骗子!” 刘猛叔叔显然是不相信的,停下脚步重重的吸了口烟,烟雾吐出来,马上就被夜风给吹散了。 他眉宇间全是挣扎:“……不可能,小婷不可能死了,小婷好好的……现在还活蹦乱跳……不可能!” “刘队!” “赵老师你让我冷静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看错了?巽水一个小孩子的话,你怎么能信?” “那我们院长的话呢?我的话呢?” 赵老师一句话,让刘猛叔叔没声了。 我抓着刘小婷的手,抬头望向路灯下,那张正气十足,此时显得有些晦暗的脸。 刘猛叔叔显然不愿意承认,他百般踌躇后,甚至还问了一句:“你们福利院出了这么多事,你确定,你和院长……神经没有问题吗?” 赵老师都要气死了,跺了两下脚直接往回走,走了两步又走回来:“我说刘队,你就当成我有精神病,那万一呢?万一你小闺女真出事了呢?你就为了小婷,你信我一次,不然我骗你干啥呀?” 我抓着刘小婷的手,其实有些不太理解。 明明我就能看见她,小婷的手,冰凉的温度我也能摸得到。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为什么这个大人,就是不愿意承认呢? “看见鬼,真是太……”刘猛叔叔还要说什么,好像意识到自己表情不礼貌,又咽了回去。 我扯了扯他裤子。 刘猛立刻蹲下来:“巽水,你听叔叔说啊,小孩子不能撒谎的,不然要被教训的。” 我知道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而且他说的我都快信了,我有点不太确定,身边这个是不是刘小婷。 “叔叔,我不知道我身边这个小朋友,是不是小婷,她穿着你带号码牌的衬衫,梳着高马尾,粉红色的小皮筋,眼睛很大,手背这里还有一颗痣。” 我抬手指了指自己虎口的位置,之后关注着刘猛叔叔的神情,想要知道自己心里的答案。 她会是小婷吗? 如果不是的话,我又要怎么把她送回去呢? 可是刘猛叔叔嘴巴张了张,嘴唇肉眼可见的没了血色。 过了几秒钟,他才抬起一只手,开始大力搓脸,似乎一只手不解劲,两只手都上来。 搓着搓着,又将手伸进自己头发,将自己头发揉得稀巴烂,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双手落下来的时候路过鼻子,发出一道很长的吸鼻子声。 赵老师我俩都没说话。 因为,虽然刘猛叔叔没说,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焦躁的气息。 我扭头看看身边的小姑娘,那她……就是刘小婷了。 刘猛叔叔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板砖一样的手机。 福利院里来过的人中,有人用过这个,当时我还挺好奇的,所以知道这个牌子。 叫诺基亚。 他给刘伟哥哥打了个电话,就当着我和赵老师的面,询问刘伟哥哥有没有告诉过我们,小婷长什么样。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刘猛叔叔噗通一声倒了下去,他的天好像塌了。 “小婷成鬼了,那家里那个……是谁啊……” 关于这个问题,我和赵老师都回答不上来。 不过刘猛叔叔不愧是刘队,只迷茫悲伤了一会,就告诉我们说:“现在天晚了,那大师本来打算明天早上走,我留他再住几天,你们先找个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之后找个宾馆住一宿,我给你们拿钱,找个安全点的,明天过来,先别说实情,我打探一下那大师的底细,另外,你们帮我照顾好小婷,如果……我感谢你们!” 说到最后,他哽咽了。 “行!”赵老师咬咬牙接了钱,牵着我的手,要带我离开。 可是我拉了一把小婷,没拉动。 我问她:“小婷,你不跟我走吗?” 我想,我的样子在刘猛叔叔的目光里很奇怪,毕竟谁家好人对着空气说话呀。 小婷一动不动,只呆呆的看着刘猛叔叔。 她放开了我的手,缓缓走向刘队身边。 “大爷,她小婷好像要跟你回家。” 听见这话,刘猛叔叔使劲揉了揉眼睛:“哎,哎,那就跟爸回家。” 第49章 灵体占窍 刘小婷虽然没有神智,但是本能的跟着刘猛叔叔后面。 这画面看得我有些奇怪,鬼不是都没有感情的吗?他们只有执念,那小婷回家是执念吗? 还是刘叔叔是她的执念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护士姐姐在给我清理伤口的时候,好疼啊。 本就破皮了,上面沾染了一下子尘土,护士姐姐挨个擦,还说要是擦不干净,会感染的。 护士姐姐还说,没见过赵老师这样当妈的,居然能连大人带孩子一起从车上摔下去。 赵老师一直陪着笑,我也不好说。 我龇牙咧嘴地被处理完,赵老师就带我去找一个宾馆住下。 幸好宾馆旁边还有个小店没关门,里面是卖换洗衣物的,又买了两身。 城市里就是比村里好,小宾馆还能洗澡,可惜我们受伤了,不能洗,只能简单的用毛巾沾了水,擦擦身上其他地方的灰。 就是这一身伤,睡觉的时候也疼,根本不敢翻身。 迷迷糊糊间,我只觉得我身边的位置一沉。 这几天过得太惊悚了,吓得我连忙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去叫另一张床上呼呼大睡的赵老师。 “是我,小朋友。”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一愣,转过身来才发现是应简初。 “应哥哥?” 他倒在我身边,疲惫的半阖着眼,声音也有点哑哑的:“嗯。” 睡觉前,赵老师嫌屋子里闷热,就把窗户打开了,透明的轻纱窗帘被风那么一吹,飘扬起来,没挡住外面的月光,就那么落在应简初不同凡响的脸上。 他睫毛好长…… “应哥哥,你怎么在这?” “累了,过来休息休息。” 他说着,把眼睛彻底闭上了。 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想问,又不敢大声吵到他:“应哥哥,你不是说,我身上有你的味道,别的鬼不敢害我吗?” “所以他们害到你了吗?” “……”我一想,还真没有。 那之前桂芳阿姨追我,是吓唬我的? “而且味道也会被冲淡。” “……”我心里一沉。 “应哥哥,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能告诉我吗?” 我龇牙咧嘴的躺下来,应简初没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对了哥哥,那个大巴车,为啥会装满鬼呀?” “午夜子时,阴车会上来,拉走该去地府的鬼魂,你们做错车了,也幸好从车上跳下了,不然你们就跟着去终点了。” “终点?” “嗯,地府。” 他突然侧身,用手掌支撑着脑袋,嫌弃的捏住我的脸:“小孩,小笨蛋,小傻瓜,你是傻子吗?你们人间的车站,晚上六点半就关门了,关门前是最后一次发车。” “呜……”他把我捏疼了。 可是迫于他是我大腿的淫威,我不敢反抗。 “我们人间?哥哥,你不是人间的吗?” “嗯。” “对了哥哥,三太子是什么神仙呀?” “别管。” “哦。” “小孩,你知不知道……” 他往下没说,我好奇的看过去,却意外看见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凶意。 如果是还在村里的我,肯定看不明白,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能很好的分清楚了。 是杀意。 桂芳阿姨杀李老师时,孙梅老师杀齐东的时候,眼神里都有这种意味。 我心头一跳,应简初他也会杀人吗? 神仙也会杀人? 我这么烦着他,他会不会杀我? 不行,他要是杀我的话,我就不能这样缠着他了。 可我又放不下这条大腿,身边能看见鬼的人只有我一个,能吓到鬼的,却只有他一个。 于是我绞尽脑汁,百般思忖,手指在被子扣了又扣:“应哥哥,你会讨厌我吗?” “非常讨厌。” 完了。 一瞬间。 我如坠冰窟。 应简初讨厌我,他会杀了我吧? 他比那些鬼还厉害! 我感觉我浑身泛凉,心脏砰砰直跳,眼前也一黑一黑的。 挪动脑袋的时候,后脖颈已经僵硬得快发出声响了。 视线落下,正好看见应简初无奈的目光,嘴角撇成一条直线,眨了两下无语的眼。 他坐起来,照着我的脑袋就来了一个爆栗:“嗯?” “没、没有……” “这么在意我讨厌不讨厌你?” 在意。 非常在意。 但我不敢说,只能死死闭住嘴巴,企图逃过一命。 他盘着两条长腿,单手撑住下巴,突然笑眯眯的凑了过来,那殷红的嘴唇弯起,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眼睛笑得弯弯的,眼仁也晶晶亮,眉目也全舒展开了:“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好玩呢?” “啊?” 应简初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 不凶,反倒叫人觉得很好亲近。 可是,好玩是啥意思啊? 他的样子,痴痴的…… 但我不敢说。 我正低头想着,一点冰凉落在我眉心处,抬头便看见是他细长的手指,在我额头画圈圈,像是逗小猫一样。 “你今天带走的那个小姑娘,不是鬼,是生魂。” “生魂?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她没死,她阳寿未到,只不过灵魂离体了。” “但是,她爸爸说她还活着,而且活蹦乱跳呢!”我想起刘猛叔叔的话,激动得我蹭的一下跪直了,只是这大动作,猛然扯痛了我身上的伤,疼得我差点尖叫出来,赶紧闭紧嘴巴。 我想我脸都憋紫了。 果不其然,应简初看见我面色,非常不客气的嘲笑我两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灵体占窍。” “灵体占窍……那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说……比如你建了一个房子,你在家里的时候,别人是不是知道,你的家是有人的?” “对啊。” “那你不在家了,别人看见空房子,是不是也可以当成自己的家?” “这不应该。” “哎呀。”应简初捏了捏眉心,又把脸从手掌里抬起来,“灵体,谁跟你讲道德?就是这么个理。” “哦哦。”我不敢深问,“那,意思就是说,小婷是自己出来了,然后别的鬼魂,占了她身体。”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是她的灵魂在某种特定情况下,被其他的灵体挤出来了。” 他越说我越懵,不过没想到,应简初反倒很耐心的给我讲了起来。 他讲细节的时候,眉目很温柔,一点也不像刚见面的时候,那种凶巴巴的样子。 又凶,又温柔,真是个矛盾的人…… 第50章 她诬陷我 应简初好像不想说话了。 他不知道有什么事,一直忧心忡忡,睡觉时都皱着眉头。 我捏手捏脚地爬下去,上了赵老师的床睡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是在自己床上醒来的,应简初已经不在了。 赵老师把我叫起来,带我去吃了早餐,然后就前往刘猛叔叔家。 去之前,赵老师我俩还直担心刘小婷的情况,赵老师还买了水果。 然而一开门,赵老师我俩直接惊呆住了。 门是刘猛叔叔来开的,他家的客厅不大,且五脏俱全,显得有些挤,但很温馨。 开门的时候,最先进入眼帘的,就是刘猛叔叔的挤眉弄眼,还往身后一直瞟视线。 越过他看向身后,那大师老神在在地坐在餐桌旁喝茶。 一个穿着简单休闲服饰的瘦女人,正坐在沙发里,跟扑在她身上的小姑娘玩耍。 她很开心,乐得牙花子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而她身上的小孩,跟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刘小婷,长得一模一样。 “呀,家里来人啦?”女人抱起小姑娘,从沙发上站起来,那神态举止要多喜悦有多喜悦,怀里的小姑娘一刻也不肯松手。 小姑娘就窝在她怀里,脑袋黏糊糊地枕在她肩颈处,咬着手指嘻嘻笑。 她脸色红润,眉眼舒缓,眸子也晶晶亮。 要不是我能看见刘小婷,恐怕也会将面前的小姑娘,当做是真正的她。 而她健健康康,会取悦父母的样子,难怪昨晚刘猛叔叔那么不愿意承认事实的真相。 “嗯!听刘伟说,孩子被大师治好了,我们特意过来看看,之前刘队长也帮了我们福利院不少忙,我们特意来感谢一下。”赵老师说着客气的话,一手提着水果,一手牵着我,顺着刘猛叔叔侧身让开的路往里进。 “哎呀,这是老刘应该做的,真是让你们破费了。”女人笑呵呵地将小姑娘放在地上,热情上来接过水果,还把赵老师往屋里引,回头看见我怔愣了一下,“哎呀,这是您家孩子呀?” “不是,我是福利院的老师,这是我们福利院的孩子,跟我比较亲,所以经常带着。” 两个女人就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似不见外,又十分客气地聊天。 餐桌边的大师却扯了扯嘴角:“这不是你们福利院那个自称能看见鬼的小孩?怎么样,你们福利院没再出事了吧?哎,本来我今天打算要走,谁知道老刘非要再留我呆两天。” 大师话里话外的,就是在磕碜我和赵老师,顺便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他已经让刘猛叔叔彻底信服了’。 听完这话,刘猛叔叔的妻子,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目光,笑容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和蔼可亲了。 小姑娘就在她腿边腻歪着,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 刘猛叔叔把水果切了,端过来先去大师那边送,然后才送到茶几边。 我坐在赵老师另一边,安安静静地吃水果,就当听不明白,不得不说,刘猛叔叔家的沙发好软。 “小婷,这两天爸爸不是给你买了很多玩具吗?你带巽水去你房间里玩。” 刘猛说完这句话后,他妻子瞪了他一眼,好像不太想让我和小姑娘一起玩。 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因为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吗? 我头一次,因为别人的眼光,感觉心脏一阵刺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逐渐爬上我全身。 看来以后,我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我是福利院的孩子…… 刘猛叔叔瞪了他妻子一眼,继续道:“小婷,你带巽水进屋。” 小姑娘乐呵呵地过来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屋里带。 一进去,她就回手把门关上了,并且高高兴兴给我介绍她的房间:“你好呀巽水,我叫刘小婷,这是我的房间,你看,床单是糖果色的,上面还有唐老鸭的图案,这边的衣柜,是我爸找人按照我的身高给我打的,这边的学习桌,我现在还用不上,也是打的柜子,还有这些玩具,我爸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买,嘿嘿,咱俩一起玩吧。” 我拘束地站在门口,小婷妈妈的目光,还像一根针一样停留在我脑海中。 我不敢乱动。 “我在这站着就行。” 我抬眼,看见小姑娘欢欣鼓舞地在床上打滚,柔软的长发也散乱了,那张漂亮细嫩的小脸,落满了笑意,幸福得直刺痛我的眼睛。 一股凉气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侧头看了看,真正的刘小婷不知道什么时候飘了过来,直直上了床,就躺在那个刘小婷身边。 似乎在无声地宣布主权。 “巽水,你在看什么呢?”她问我。 看向她时,我分明看见她眼底划过一抹异样的神色,与她现在眼底的童真完全相反,很浑浊,不像小孩该有的眼神。 但也只有一秒钟,就消失了。 她视线又落在我刚刚看过的地方,坐起身来,抱着个布娃娃笑嘻嘻问我:“巽水,刚刚大师说,你能看见鬼,是不是真的呀?” 我抿抿唇,感觉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已经卑微到尘埃里:“不是。” “那你刚刚在看什么?”她说着,朝我这边走了过来,直接跳下床,背着小手来到我面前,凑近我的脸,盯着我眼睛,笑容一刻不变。 我被她盯得有些心虚,下意识挪开眼睛:“看你的布娃娃,你房间里的布娃娃好多。” 她突然伸手掐住我的脸,胁迫我直视她眼睛:“不,你刚刚看的不是我布娃娃。” 她手指的力道很重,我脸立马疼开了,倒吸凉气的时候,眼眶也温热起来,视线渐渐模糊,给我疼哭了。 她见我这样,怔了一下,突然回身抓起桌上的玻璃水杯,用力往地上一砸、 啪嚓一声,玻璃四分五裂。 她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就往自己胳膊上划去了!! “啊——” 随着她一声惨叫,鲜红的血顺着她胳膊上的伤口流下来,滴答滴答掉在地面。 “呜呜呜,妈妈,妈妈,巽水欺负我呜呜呜!” 我傻了。 第51章 小婷妈妈怪我 这时,我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小婷怎么了……哎呀!咋弄的这是!”小婷妈妈震惊站在原地。 我眼睁睁瞅着‘刘小婷’抬起一只手臂,指着我嗷嗷哭:“妈妈,她欺负我呜呜呜。” 我急忙扭头解释:“我没有!” 可一耳光却重重朝我脸上落下来,啪的一声,很重很响,打得我脑袋晕乎了一阵,脸立马发麻了。 小婷妈妈站在我面前,表情比要吃人的鬼还可怕,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就要往前去找‘刘小婷’。 可手臂却被刘猛叔叔拉住了。 刘猛叔叔表情十分严肃:“给巽水道歉。” “你有毛病吧!”小婷妈妈一把拍开刘猛叔叔的手,也瞪了他一眼,“小婷都受伤了!你看看这个丫头片子!野丫头就是没教养!” 小婷妈妈气呼呼的推开刘猛叔叔,小跑过去把‘刘小婷’抱进怀里:“我带小婷去医院,你抓紧把这个野丫头送走!” 关门前,我还看见‘刘小婷’暗戳戳的朝我投来挑衅的目光。 关门声都体现出了小婷妈妈心里的愤怒。 一只手落在我肩膀上,赵老师俯下身,眼里满是心疼:“巽水,别在意别人说什么。” “嗯。”我点头,但我心里还是很难受,“赵老师,真的不是我弄的,我进来以后就站在这,都没往那边去。” 刘猛叔叔面色阴沉:“我知道,这是一种诬陷手段,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在我闺女的身体里,竟然这么阴险。” 刘猛叔叔好像也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任由这个坏东西,在我女儿身体里,那会造成很多不好的连锁反应。” 他在我面前蹲下来,注意到我脸上的红印子,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我:“巽水,谢谢你过来告诉我们,你受委屈了。” 被刘猛叔叔这么一说,我一直皱巴巴的小心脏,逐渐舒缓开了:“谢谢叔叔。” 我撕开包装,小小咬了一口,可委屈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哎,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要遭受这些,真是个坏东西,刘队,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事都是有原因的,我得先找好原因。” “大师呢?” “我给了他点钱,让他出去玩一圈。” “好,那咱们找找原因。” 听到他这么说,我突然想起昨晚应简初说的话,我拉了拉刘猛的衣摆:“大爷,我知道有两种原因,会造成现在的情况。” “你说,你等等,小婷在哪?” “在床上躺着。” “那我就放心了,你说。” “嗯,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小婷的灵魂不在身体里的时候,被外面来的灵魂占窍了,还有一种是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外面来的灵魂把小婷自己的灵魂挤走了。” 我说完,刘猛叔叔猛然睁大了眼睛。 “特定情况?” “嗯。”反正应简初是这么说的,他是三太子神仙,说的应该没错。 刘猛叔叔掐着腰原地走了两圈,突然回头问我:“你说小婷身上穿着我的警服?” “嗯。” 赵老师也焦急的蹙起眉头:“刘队,你是想到什么了?” “前天,本来小婷好好的,我和她妈带她出去接大师,回来的时候路过小池塘,小婷去旁边看,结果不小心掉里面去了,呛了水。” “啥?!” “嗯,当时怎么救也不醒,大师说小婷是她身上那个阴魂推进去的,情况很危急,得赶紧回家做法事,小婷的身体一直很娇弱,我担心池水太凉,就把自己衬衫脱下来,给她穿上了。” 我已经听明白刘猛叔叔的意思了:“那意思就是说,在做法事的时候,小婷穿着那件衬衫吗?” “对!” “那问题就出在这了!”赵老师激动道。 “哎呀。”刘猛叔叔焦躁地挠着后脑勺,“关键是现在怎么办呢?大师肯定不会承认,你说他到底会不会啊?是不是故意的?” 赵老师嗤笑一声:“我感觉他就是在装,福利院里挖出白骨也是凑巧。” 刘猛叔叔疲惫的坐在床边,望着天花板:“我还是得试探他一下才行。” 中午吃饭前,大师回来了,美滋滋地带回来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小葫芦,八卦镜,铜钱剑,还有一堆叫不出来的东西。 一进门看见我们三个坐在沙发上,顿时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样子,捋着胡子大摇大摆走到另一边坐下:“做饭了吗?” “快好了。”刘猛叔叔笑呵呵的双手递上茶杯,“我就猜大师你这个时间该回来了。” 正说着,房门又被打开,小婷妈妈抱着手臂上缠了一圈厚厚纱布的‘刘小婷’也进屋了。 我一看见她,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怎么都不自在。 她看见我也是怒火又上来了:“这个野丫头怎么还在?!” “像什么话!赵老师担心小婷,坐了那么远的车过来,还拿了水果,巽水是赵老师带过来的,你这么说话,对人家赵老师礼貌不?” 听见赵老师三个字,小婷妈妈的脸色才好看了些,气哼哼的将‘刘小婷’放在地上,把她往房间推了推:“小婷,你先回房间玩。”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想我距离‘刘小婷’太近。 我默不作声的咬着小半块的巧克力。 “我出去一会,这是发生啥事了?”大师还摸不着头脑,穿在身上的黄袍,让他看起来像个大黄风筝。 “没啥。”刘猛叔叔打了个哈哈,又给大师递花生,“大师啊,之前你给小婷做的那个仪式,叫啥名字来着?” “什么仪式?那叫法事!”大师毫不客气的训斥刘猛叔叔。 刘猛也不在意,陪着笑:“是是是,法事。” “那叫固魂阵,会这个阵法的可没几个。”他洋洋得意地,往沙发背上靠过去了。 小婷妈妈本来板着脸在餐桌旁,听见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哎呀大师,多亏了你,小婷这两天身体多健康啊,要不是你啊,小婷那天估计就出事了,可不像那年纪小小的,就撒谎说自己能看见鬼的,还啥事不懂呢,这不是耽误事吗?关键是还真有人信呐。” 一句话,大师乐了,赵老师和刘猛叔叔脸色都不好看了,我手里的巧克力都不甜了。 “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赵老师突然插话道:“对了大师,听说你们道士都是有师门的,你师承哪啊?” 第52章 小婷妈妈深信不疑 大师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并且一点点耷拉下来,鼻子重重哼了起来:“赵老师,你啥意思?在这盘我道呢?” “没有没有。”赵老师连忙摆手,“就是好奇问问,大师还在我们福利院,把尸骨给挖出来了,所以挺好奇的,大师你咋知道小树林还有尸骨呢?” 说起尸骨的事,小婷妈妈没有一丝意外,我还以为按她对大师谄媚的样子,会好一顿连环彩虹屁呢。 看样子,是大师已经跟她吹嘘过了。 刘猛叔叔又问:“那大师的固魂阵,就是跟师门学的?” 下一秒,大师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茶几被拍得晃了几晃,连带着赵老师身前的茶杯,都跟着磕打出了清脆响声。 “刘猛!”大师刷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面容变得无比凶恶,粗气直从鼻子里涌出来,吹得他又硬又弯曲的胡子,电击了似的那么抖动,“你们啥意思?我给你闺女治好了,现在活蹦乱跳的,你开始找事了是不是?我说你怎么非要留我再住几天,你是看没啥事了,想把钱要回去吧?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既然能让你闺女好起来,就有法子让你闺女变得比以前还不好!!” 他嗓门特别大,即便隔了老远,也像在我耳边吼一样。 震得我耳膜生疼。 他眼睛一斜,突然指上了赵老师我俩:“还是她们两个跟你说啥了?我的话你不信,去信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小婷妈妈都傻了,反应过来之后急忙给大师赔不是:“哎呀大师,你别生气别生气,老刘不是那样的人,快快快,吃点水果。” 大师又气呼呼的坐下了。 小婷妈妈转头就去门口拉开了门,脸色要多冰冷有多冰冷:“赵老师,你来看小婷,我挺感激你的,但是我们家不欢迎你和这个野丫头,请你们离开吧。” 我瞅瞅赵老师,要是我们走了,小婷就更没救了。 赵老师好像都没放在心上,自顾自的吃西瓜,就一副我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态度。 倒是刘猛叔叔大步过去,把小婷妈妈拉回来,将门关上了:“你在干什么!有你这样做女主人的吗?” “刘猛你是有毛病吧!大师把咱们家小婷救过来了,你现在却听两个外人的话?那野丫头今天还把小婷……” 啪—— 刘猛叔叔没等小婷妈妈说完,重重一耳光打了上去。 小婷妈妈的脸都被打偏了。 因为这一举动,我、赵老师和大师全部怔愣住了。 小婷妈妈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她捂着自己的脸,满眼的泪花,发丝都散乱了。 看起来是刚想骂刘猛叔叔,可是看见他的脸色又把话给憋回去了。 大师哼哼两声,拿腔拿调的翘起二郎腿,端起茶杯阴阳怪气:“小婷妈妈帮我说两句话就挨了打了,刘队……” 刘猛叔叔没搭理此时心不平气不忿的大师,而是像训孩子一样,很严肃的训着小婷妈妈。 “从一早上你就开始,对人家不礼貌,巽水还是个孩子,她没有家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 “我歹毒?你没看见小婷胳膊……” “她不是小婷!”刘猛叔叔严厉打断她的话。 小婷妈妈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说,小婷身体里的,不是小婷!我们的女儿,现在成鬼了!” 我缩着脖子,窝在赵老师身边。 感觉这个拥挤的客厅,仿佛凭空响起了一阵炸雷,就连空气中都飘着问号的气息。 大师又将茶杯墩在茶几上,哼道:“又是这小姑娘跟你胡说八道了?刘猛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这个职业,你是看不见我挖出来的骨头,还是看不见活蹦乱跳的小婷?切。” 一说这话,小婷妈妈顿时来了精神,就要跟刘猛撕吧起来:“刘猛!我嫁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居然打我!我跟你拼了!” “别闹!”刘猛叔叔一嗓子,又把小婷妈妈的气焰给压下去了。 我觉得,这个客厅里的气氛好奇怪啊。 赵老师吃完了,拿过纸巾擦手,语气凉飕飕的:“大师,我承认,你确实挖出了尸骨,但我觉得你是巧合,因为八年前,正好有一个人死在里面,而那个小树林确实很挡视线,怎么看怎么奇怪,不过我们福利院里的鬼,可没有消失。” “你又看见了?”大师完全不在意赵老师的话,语气敷衍,表情不屑。 赵老师说:“你走的当天晚上,我就被鬼附身了,大师,你见过鬼吗?你知道鬼长啥样吗?你知道她是怎么害人的?” 赵老师三连问,大师反而不做声了,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不知道说啥,表情很古怪,眼珠也来回看。 他袖子底下的手,却在扣沙发垫。 大师笑了声,说话时下巴抬得极高,几乎是望着天花板了:“我处理阴阳事二十多年,我会没见过鬼?” 啊,大师也见过鬼吗? 我突然好奇起来了:“大师,你见到的鬼,都是长啥样的呀?” 大师憋了憋嘴,一副教导我的样子:“鬼呀,长得都特别可怕,青面獠牙的。” 一听大师这么说,小婷妈妈也顾不上刘猛叔叔了:“那大师,你看见小婷身上的那个鬼了?” “废话,没看见,我怎么给她处理的?”大师站起身来开始收拾东西,“哎呀,你们家我也不待了,这就走了。” 刘猛叔叔却将门堵住:“大师,你走不了了。” “啥?你啥意思?!刘猛!你要不要脸,枉你还是……” “大师,我们家昨晚就进个鬼,难道你不知道吗?”刘猛叔叔面无表情,大有一种审讯犯人的感觉,压迫感,就连坐在沙发上的我都感到害怕。 这种气势和刘伟哥哥他们完全不一样。 我就看见,大师的背影好像有点慌了,不知道是被刘猛叔叔吓的,还是被屋里有鬼这件事吓的,说话都磕巴了:“咋。咋可能,我在这,任何鬼都不敢进来!” “大师,那鬼就站在你身后呢。”我好心告诉他。 大师猛的一回头,眼睛瞪老大,嗓音惊得又尖又细:“小丫头片子,别胡说八道!” 第53章 大师被摁 大师嘴里喊得很凶,但视线一直在四处瞟。 刘猛叔叔在他身后冷笑一声:“大师,你脖子后边的汗毛怎么都起来了?你不是见过鬼,专门打鬼的吗?” “我知道了,刘猛,你们就是想把这从头到尾的五万块钱要回去!想让我白跑一趟,所以才让福利院的人过来!”大师猛然又转过去,指着刘猛鼻子,唾沫星子都喷到空气中,跟天女散花一样,在阳光下十分显眼。 小婷妈妈被刘猛叔叔的样子吓到了,但还在为大师辩解:“老刘,你才是不能这么干啊!你怎么能卸磨杀驴呢!” 大师可算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小婷妈妈,还是你最识事,不然我心寒啊!哪有这样的,要是早知道,你们福利院和你家刘小婷,哪怕就是死再多人我都不能过来!” “大师,我理解……” 刘猛叔叔一把将还在说话的小婷妈妈拉到身后:“巽水,你确定她在这大师身后吗?” 我点头。 我并没有骗人,而是在刚刚,大师跟刘猛叔叔对峙的时候,刘小婷自己站在大师身后,突然目露凶光,发丝无风自动。 不过她身体小小的,身上还穿着警服衬衫,让她看起来不吓人。 奶凶奶凶的。 现在刘小婷已经站在了刘猛叔叔和大师中间,一副将刘猛叔叔护在身后的样子。 我指着她的位置,好让他们知道得清晰点:“小婷就站在你们中间呢,她好像挺生气的,她身上穿的警服衬衫飘起来了,还伸着手,好像要抓大师。” 可能是我形容的比较清楚,不仅是刘猛叔叔和小婷妈妈一愣,就连习惯了的赵老师都是一怔。 而大师,额头上一滴汗顺着鼻尖淌下来,扯起嘴角还不屑地笑了声:“又开始胡说八道……呜!” 大师突然抱着自己肚子痛苦倒地,脸色苍白,咬紧牙关,额头上汗水刷刷往下流。 小婷妈妈急忙蹲下来,急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大师!哎呀大师啊!你这是咋了?” “肚子……肚子好疼!快送我去医院!” 他好像要疼得上不来气了。 其实去医院是不管用的。 因为刘小婷正把双手插进大师肚子里,用力撕扯着什么,所以他才疼得那么厉害。 我走过去,蹲在刘小婷面前,将手里剩下的一点点巧克力递给她:“小婷,你别抓了,你把他抓伤了,就更说不清楚了,也没法救你了。” 我能感觉到,头顶小婷妈妈看我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 刘猛叔叔也蹲下来,虽然看不见,也尽量找准我看的位置,道:“小婷,爸爸知道你生气,巽水说的对,你先放开他。” “大爷,小婷不是因为大师害了她才生气的。”我扭头认真纠正他。 刘猛一怔:“那是因为什么?” 我说:“因为大师跟你不客气,小婷才生气的。” 刘猛叔叔张了张嘴,眼圈又红了,手在空中挥了挥:“小婷,你好好的,爸爸一定救你回来,以后爸爸多陪陪你……” 我知道他是想摸摸小婷的头,可他的手位置不对,我就抓着他的手腕,往小婷的头上放去。 可还是不行,他们都触碰不到灵体。 本来小婷妈妈还对我们嗤之以鼻。 可在刘猛说完那句话后,小婷就将手抽出来了。 大师得了特赦一般,将身子舒展开来,平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也是哗哗直冒,显然是疼劲刚过去。 小婷妈妈看见这一幕,僵在原地好几秒。 瞳孔一点点紧缩,一点点站起来,双手缓缓放在脸上,最后尖叫出来:“啊——!!小婷!!!” 就在这时,小婷的卧室传来一道大力开窗声。 刘猛叔叔反应极快,顿时冲过去,想开门却发现门被反锁了,他直接上脚踹开。 可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窗户大开着,窗帘被风吹得翻飞。 我们都跑到窗台边。 这里是三楼,可‘刘小婷’从三楼跳下去毫发无伤,正往小区门口狂奔。 “不好!他要带着小婷身体跑路!我去追!你们看好这个假大师!”他留下一句话就也从窗子翻下去了,顺着水管顺顺利利到了地面,奔着‘刘小婷’跑开的方向追。 他还一边跑,一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最后跟‘刘小婷’一前一后坐上两辆出租车,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小婷啊……小婷……”小婷妈妈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我赶紧用上次救赵老师的方式救她,赵老师也跑到客厅去,将想要逃跑的大师摁住。 可是小婷妈妈反反复复的晕,大师虽然刚出了一身汗,却到底是个男人,赵老师就快摁不住他了。 这时,刘伟哥哥他们赶到了,一堆人进来就立马帮忙,一部分人将小婷妈妈送去了医院。 还有一些人直接押住了大师。 大师被摁在沙发上,吱哇叫唤:“好啊!你们都是搞杀猪盘的吧!” “我盘你妹啊!”一个哥哥一巴掌楔在他头顶,“老头,你可以啊,连我们的钱都敢骗!” “你血口喷人!” “好,我们不血口喷人。”刘伟哥哥十分淡定,先是目光扫过了赵老师我俩,然后才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打开本子一副要记录的姿势,“我们好好谈谈,诈骗金额数目很大,再加上被诈骗的受害人是特殊职业,我们都是证人,交给法院判决是少不了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小张,你之前刚处理一个类似的,那人判了几年?” “十来年吧。” 原本还极力挣扎的大师,身上开始抖了起来,嚣张跋扈的气势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懦弱胆小:“别、别,我坦白。” “那就好好说吧,你是真能看见鬼吗?” 大师撇了我一眼,才使劲摇头道:“不、不能,老弟,这世界上哪有鬼呀,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他说完又探头探脑地看我一眼。 刘伟哥哥不耐地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交代就好好交代,你老看巽水干啥?” 我往赵老师身后躲了躲。 大师说:“我原本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有一次遇见一个风水先生,挣钱挺多的,所以我就自学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那我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直到遇见这个小姑娘……刚才还……” 第54章 变脸 刘伟哥哥赶紧将话茬给接过去了,不然的话,大师就要说吐露嘴了。 今天过来的人,不是我都见过的,他们里面肯定有不相信神神鬼鬼的人,更别说,我能看见鬼。 还好刘伟哥哥反应迅速。 而大师也不装模作样了,在刘伟哥哥的淫威下,将收取的五万块钱拿了出来,还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其实他学的那些东西,他自己都不知道管不管用,但每次都能瞎猫碰到死耗子,说来也神奇,渐渐地,被他骗过的人都认为他是大师,时间久了,他既挣到了钱,又在吹捧下也真以为自己是大师了。 突然被摁下,大师就像打破了,一直以来给自己营造的荣耀面具,倒在沙发里嗷嗷大哭,伤心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隐隐约约听见他哭声里传出来的字眼,不是悔恨,不是害怕,而是可惜了这么多年营造的形象了…… 这些哥哥姐姐们要多无语有多无语。 把大师给带走了。 “我婶已经送医院去了,应该没大事,赵老师,你和巽水先别走,等刘队把小婷带回来,可能还得你们帮忙。” 刘伟哥哥态度真诚,十分渴盼。 赵老师还有一些气:“要不是看在你和刘队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带着巽水走。” “是,我已经听说了,这事是我婶做的不对,但你也换位思考一下,毕竟她亲眼看见的是小婷好起来了。” “哎,行吧。” 大人说话,我一向插不上嘴。 我也做不了决定,更没有同龄人和我说话。 我只能默默吃着桌上的瓜子花生,可我又有些担心……想想又没啥好担心的,‘刘小婷’那么小,刘猛叔叔那么厉害,肯定能把她追回来。 刚想到这,刘伟哥哥就接了个电话。 他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窜了起来,不敢相信道:“啥?这啥鬼东西,这么诡计多端?!好,我马上带着证件过去!” “咋了?”赵老师问。 刘伟哥哥快速收起自己东西,又到门口玄关柜那里翻,翻了两个抽屉,拿出一个黑色小皮包:“刘队马上就要抓到那东西了,结果她跟路人诬陷刘队是人贩子,现在刘队让人扣住了!” “啊!那她逃跑了吗?”我有些惊讶,这种操作听都没听过。 “跑了,我现在得先拿证件过去,不然刘队说自己是警察,别人也不信。” 刘伟哥哥就急匆匆地跑了。 现在,这间房子里就剩下赵老师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可主人不在家,我们也不好在屋里待着,就出去小区门口外面坐着。 赵老师还给我买了冰棍,坐在门卫旁边的阴凉底下,无奈等着事情结果。 临近傍晚时。 小婷妈妈被一辆车送回来了,她形容憔悴,双眼红肿,精气神好像都哭没了。 刚看见赵老师,又哭着扑了过来,要不是赵老师扶住差点给赵老师磕个头。 如果说,别人的眼泪流下来,是一道小溪,那么她就是大范围的海滩,眼泪流了满脸,甚至没有干的地方:“呜呜呜,赵老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啊,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啊,没想到小婷身体里的不是小婷,你一定要帮忙救救小婷啊!我求求你了!” “小婷妈妈,你快起来!哎呀!我也帮不上啥,是巽水能见鬼,你求我也没用啊!” 我瞅了瞅赵老师,要是以前别人找帮忙,赵老师才不会问过我意见呢,今天却这么说。 小婷妈妈眼泪一点点止住,她看向了我。 她的眼神清清楚楚映入我眼帘,里面有迟疑有妥协,更多的是不好意思。 “阿姨……”我轻轻唤了声,才把她走掉的神叫回来。 她嘴角强撑起一丝笑容,蹲在我身边,双手抚上我肩膀:“巽水呀,之前是阿姨对不起你,你别往心里去,阿姨猪油蒙了心了,不知道你是这么好的小姑娘,阿姨能不能请你,帮阿姨救救小婷?” “阿姨,我只是能见鬼,但我不会救。” 我知道她不愿意跟我这个福利院里的孩子低头说话,这样和蔼可亲,完全是为了刘小婷,那我还是得实话实说。 谁知道她蹭的一下子站起来,脸上出现了愠怒,平复了两下呼吸又尽量扬起笑容道:“这样,巽水,阿姨有很多认识的朋友,如果你帮阿姨救回了小婷,阿姨就给你找一户人家,让他们收养你,到时候你也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长大,有父母疼爱,怎么样?” 她怎么又扯到这了? 我疑惑地瞅了眼赵老师。 不过,本来我是不愿意被收养的,可是今天早上,小婷妈妈看我那种异样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我。 此时此刻,我有些动心,是不是我有家,以后就不会有人用这种目光看待我? 赵老师蹙起眉头:“小婷妈妈,你跟巽水说这个她也不懂,给她找父母的事,会有我们福利院负责,而且巽水也没有说谎,她只是能看见鬼,可不会那大师的东西。” 说到最后一句,赵老师已经有了嘲讽的意味。 小婷妈妈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你们不想帮忙?” “我们能来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已经是我们仁至义尽,我们并不欠你的,况且不会就是不会,你为难我们,我们也不会,话不投机半句多,巽水,走,咱们回福利院。” 赵老师欠着我的手,转头就走,要去马路上打出租车。 我怕抬头看着赵老师的侧脸,虽然不如院长那样厚实圆润,也不如应简初那样坚毅,甚至还有些温柔,和女人独有的柔弱感。 可赵老师的脊背很直,握住我的手也很暖,叫人觉得很可靠。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赵老师走,小婷妈妈从后面追了上来:“哎赵老师赵老师,你别生气,都是我这张嘴,不会说话,走走走,跟我回家,我给你和巽水做几个好菜,大老远来一趟,哪能这么回去?是不是?” 小婷妈妈把赵老师拉得死死的。 她变脸变得好快啊,刚刚脸上还隐忍的不情愿,现在一点都没有了,全是歉意和热情。 我都没反应过来,她直接把我抱起来了,还在我脸上亲了口:“巽水,别跟阿姨一般见识,阿姨家还有好吃的呢,你不是爱吃巧克力?家里还有一大盒子,等会吃完饭,阿姨再带你去买几身衣服,你喜欢什么买什么,好不好啊?” “啊……”我犹豫着看向赵老师。 这……这啥情况啊? 第55章 道歉 小婷妈妈根本不给我和赵老师机会,抱着我直奔家门。 赵老师也没再推脱,毕竟关乎着刘小婷的性命。 只是…… 小婷妈妈在做饭的时候,我就坐在面对厨房的位置,我看见她偷偷的抹眼泪。 面对我的时候那么凶,好像要吃人一样,现在给我们做好菜好饭,还一个人偷偷哭,颤抖的肩膀都写着脆弱。 大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这时,刘小婷飘到了她身后。 “赵老师,小婷在她妈妈身后呢。” “那你进去告诉一声,也别让她太伤心了,到底是刘队的家人,哎……” “哦。” 我跑进厨房,小婷妈妈红肿着眼睛,礼貌又客气的扭头问我:“巽水,你是饿了吗?再等等啊。” 我摇摇头,直直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阿姨,小婷在这。” 小婷妈妈一怔,锅铲从手中脱落,在锅中砸出哐当一声响,转身蹲在地上又开始哭:“小婷,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听信了那大师的谗言,害了你呜呜。” 我看她哭得投入,锅里好像要糊了,就上前垫着脚在锅里翻炒。 身后声音逐渐小了,小婷妈妈把锅铲接过去,对我说话也没那么生硬了,语气里全是一个母亲的脆弱:“巽水,小婷有没有跟我说话?” 我条件反射的倒退两步,离她远一些:“没有,鬼没有感情,只有执念,小婷也不会说话,但她知道你是她妈妈,可能不想看见你伤心,就过来了。” 这是我结合了应简初告诉我的,和我自己领悟到的,结合出来的理论。 小婷妈妈深深看了我两眼,又垂头认真做饭,泪珠子吧嗒吧嗒往锅里掉。 我张了张嘴,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阿姨,你别伤心,小婷没死,她现在也不完全是鬼,她是生魂,还能回自己身体的。” “生魂?那是什么?”她好奇的忘了哭。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应简初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想了想说:“就是,她不是鬼,她是灵体离了身体,被别的灵魂占窍了。” 她又扭过头来,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我。 我有点怕她,揉了揉鼻子,扭头想走出厨房。 却听见她在后面叫我:“巽水。” “啊?” “……对不起。” “啊……”不知道小婷妈妈又要搞哪一出,我说,“阿姨,我不在这打扰你了。” “巽水你等等。” 她关了煤气,从冰箱里掏出一把巧克力递给我,盯着我的眼睛,伸手摸上我脸颊:“今天早上,阿姨打疼你了吧?” 她要干啥? 我感觉我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刘小婷还就站在我两不远处,也望着我,她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一抹威胁,好像是在威胁我。 我急忙摇头:“没有。” “哎,巽水,阿姨也是才刚刚发现这件事,按照正常人来说,你一个……你在福利院生活,张嘴闭嘴地能看见鬼,会让人以为缺少关爱,想要博得别人的关注,可是巽水,这种事情是大事,别人只会讨厌你,会觉得你没有教养。” 小婷妈妈后方是冰箱,冰箱上贴着一小片镜子,正好倒影出客厅沙发。 赵老师皱着眉头,将脸从手中的书本间抬起来。 小婷妈妈又说:“可是我突然发现,原来你这个功能挺好的,你能帮助别人,巽水,今天早上的事,是阿姨错了,你别见怪,但以后一定要记住,如果不是必要情况,别让别人知道你能看见鬼,知道吗?” “知道了。”我能感觉到,她说的这几句话是真心实意的,我也没那么害怕她了。 吃完饭,她把我身上所有的口袋都装满了巧克力,还真带我去大商场买了几身新衣服,虽然眉目中一直含着担忧,但很耐心地教我,小女孩怎么穿衣服更是时髦。 赵老师全程就在后面跟着,小婷妈妈还要给赵老师买裙子,赵老师实在推脱不掉,就接受了。 我们又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刚到小区门口,一辆白色汽车停下来,刘伟哥哥风风火火的下车打开车门,抓住我和赵老师直往车里塞。 “哎呀,刘伟,你干啥?”小婷妈妈大包小包地站在门口喊。 “我叔那边出事了,需要巽水帮忙!” 我坐在后车座上,都没反应过来是啥情况,直接就从出租车瞬移到这辆车了,兜里巧克力撒得哪都是。 我蹲下来捡,听见赵老师问:“出啥事了?” “刘队跟着那辆出租车,到了墓地,那东西带着小婷身体进墓地了,结果不知道咋回事,刘队我俩咋也进不去,不管从哪个方向进,还是会出现在墓地门口,哎呀,我担心那东西会不会伤害小婷身体。” “咋也进不去?” “嗯!就跟鬼打墙了一样。” 我捡完巧克力重新坐在车座上,抬头望窗外。 今天的夜色已经没有那么亮了,月亮缺了一边,还有大朵的乌云遮掩着,空气也沉沉的。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很喜欢这种天气,因为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大雨,下完雨,我就可以去大河泡子边抓癞蛤蟆,穿靴子去淌水。 可是今晚,这大朵的乌云好像要坠下来,压得人心头透不过气。 前往墓地的路坑坑洼洼,车子也来回颠簸,颠得我晚饭要吐出来。 开过一个路段的时候,路边突然站着一个鬼…… 大概有两米高,浑身淡淡的绿色,半透明,瘦瘦的,像一颗垂柳一样垂着头。 不过车开的太快,一慌神的功夫就从他身边过去了。 也是从这只鬼开始,路边断断续续出现一些漫无目的的鬼,刚开始还是一个、两个,后面三五成群。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哥哥,是不是快到墓地了呀?” “哎呀?你咋知道?” 我不安的扣着手里巧克力的包装袋,太多鬼了…… 还是赵老师警觉:“巽水,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嗯,路边,好多鬼。” 那两人突然沉默。 隔了一会,刘伟哥哥深沉发出疑问:“我们经常来这边,也没啥事,是不是当不知道这些鬼在就没事?” 我想起肖凌曾对我说,装作看不见。 那我等会下车,就当啥也看不见! 第56章 鬼车路段 又开了几分钟。 前方缓缓出现一条平整的路。 这两面有路灯,所以能看得清楚一些。 右边是很乱的一片墓地,大坟包小坟包地拥挤在一起,荒草被人清理过了,但也清理的不太干净,支棱巴翘地立在坟包上随风摇摆。 而且大部分的坟包边,都站着一个鬼魂,各种形象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就是,每一个鬼脸上都没有表情,像一颗颗死气沉沉的垂柳一样。 而且这片墓地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那些鬼影子也数不清。 场面异常惊悚。 道路左侧也是一片墓地,不过这边的墓地很整齐,没有坟包全是墓碑,甚至就连墓碑的大小规格都是一样的。 墓地里还有小树,隔几米一棵,大小形状都一样,环境很好。 而这片墓地外有一排铁栏杆,在大门上面有一幅牌匾:烈士墓园。 刘猛叔叔的背影孤零零站在路中央,他掐着腰,另一只手夹着烟。 从背影上看,都能看出他的焦头烂额。 车灯搭在他身上,刘猛叔叔回过头,虽然紧皱着眉头,可那一脸的正气,让身边路过的鬼魂都不敢靠近。 我们下车,刘猛叔叔立马朝我走来:“巽水,你看看前面的路有没有问题?” 我看过去,随之一怔:“前面有辆大巴车。” 一辆棕黄色的,能容纳百人的大巴车,静悄悄地停在路中央。 那片散乱的墓地中,有些鬼影子正往大巴方向蠕动。 “大巴车?”赵老师努力伸着脖子往前看,但显然是没看见,“是那天咱两坐的那辆吗?” 我点头:“嗯。” “啥大巴车?”刘伟不解道,“不是鬼打墙?” 我想起应简初说的话。 我说:“这辆大巴车,是接鬼魂去地府的,咱们是活人,上不去……可能是刘猛大爷上不去,所以就被拦在路外了。” 刘猛叔叔一身正气,鬼魂都要退避三舍,如果他能进去这段路,就要上错车了。 刘猛急得直转圈:“这车啥时候开走?小婷顺着这条路跑进去了!要是车不开走,咱们是不是进不去?” “车开走就不行了!”我突然一惊,“小婷要上车!” 车门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刘小婷的身体小,刚刚躲在那群人中间,可就在刚刚上车的一瞬间,她的身影从鬼群里突兀出来了! “不行!不能让她带着小婷的身体走!”刘猛叔叔大叫一声,直接往路上狂奔。 可他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而在我们眼里,他的位置就没变过。 “巽水,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刘伟哥哥也很着急,毕竟刘小婷是他妹妹。 我想,之前我和赵老师能坐上车,肯定是因为我能看见鬼,我试探性地往前踏了一步。 然而我就感觉,我身旁的那道目光,正在一点点惊愕。 刘伟哥哥摁着我肩膀,不知道看见了啥。 “你小子看见啥了?”刘猛叔叔急得也摁住刘伟哥哥肩膀,下一秒也愣住了,盯着大巴的方向,语气沉沉道,“赵老师,你留在外面吧。” “嗯,我进去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你们照顾好巽水。” “肯定的。” 刘猛和刘伟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我的手,朝着大巴车的方向前去。 “大爷,你们看见啥了?”我有点好奇,他们现在也能看见鬼了吗? 刘猛叔叔死死盯着大巴车:“那辆大巴车。” “鬼呢?” “没看见,有多少?” “非常多。” 我感觉空气都凝滞了一瞬,就像他俩被噎到嗓子眼的话,和我被提到嗓子眼的心。 原来他俩还是看不见鬼。 那鬼群乌央乌央的。 “等会上了车,你们别说话,别惊扰到他们。” “嗯。” 两个大人,居然对我一个小孩子的话这么听,这感觉还挺新奇的。 但现在也不是新奇的时候。 大巴车突然震动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发动了,两个人突然快步往前走,把我拎得像小鸡仔似的,脚都悬空了,荡秋千一样。 到了车前,车门口还拥堵着一个鬼,我怕他俩直接从人家身上穿过去,到时候露馅,赶紧挣脱开他们的手,跳上车,把那鬼撞到一边去了。 我都不知道,我哪来的这么大勇气。 此刻,望着车座最后方,盯着我们目瞪口呆的‘刘小婷’,我绝对不能怕! 刘猛叔叔和刘伟哥哥怔了一瞬,当我再次牵起他们的手后,好似才明白过来我的意图,跟着我一起走。 他们看不见鬼,要是坐在别人身上就不好了。 幸好刘小婷身边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我牵着他们让他们坐下,然而我坐在刘伟哥哥另一边,靠窗的位置。 刚坐下,我就开始学着赵老师的样子,缓慢拉开车窗。 与此同时,车门关闭,车子也启动了,向着黑暗的路尽头一路前行。 身侧,是他们压低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快从我闺女身体里出来!”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身体,怎么能说给你就给你?” 我扣车窗的手指一顿,刘小婷发出的,居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年龄好像也不小了,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还有点老烟民的感觉。 我扭头望过去,在车顶灯光的映射下,刘小婷那张巴掌大的稚嫩脸颊,发出这样的动静,怎么看怎么奇怪。 “别吵别吵,咱们在车上,尽量不要惊动他们。”刘伟哥哥低声打着圆场,“大哥,我问一下,小婷跟你无缘无故的,你缠她这么多年干啥?你们之间有过节吗?要是有过节的话,咱们可以聊一聊是不是?” “啥缠她这么多年?”男人琢磨了一会忽然笑了,“你们还真信那假大师的话,这具身体不过是免疫力低,又对鸡蛋过敏,你们想给她补身体,天天给做鸡蛋,她能好才怪了,我不过是池塘里的水鬼,看她在池塘边玩,想给自己找个替身,谁知道那假大师还会固魂阵,不过会的不精通,直接帮我把她灵魂从身体里挤出来了。” ‘刘小婷’就像提到了开心的事,开心得不能自己,双手扶在膝盖上,垂着头肩膀直抖。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张,知道他是在压抑自己的笑声,恐怕还让人以为他得了癫痫了。 “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反正我本来就是个鬼,你们要想做什么,我小心都出不去!” 第57章 鬼群到了…… “别别别,你看你也好不容易得到一副身体是不是?咱们好好聊,只要你能把身体让出来,你想要啥,我们都给你。”刘伟哥哥的态度,可以说非常虔诚了,就是声音压得跟蚂蚁一样小。 要不是在车上不合适,我都怀疑他得跪下来说。 “不可能!啥东西有当人好?当鬼的寂寞孤独冷,你们根本体会不到。” ‘刘小婷’没有一点回旋余地的拒绝。 “那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呗?”刘猛叔叔一边说,一边抬头跟刘伟对视一眼。 紧接着,我都没反应过来,突然被刘伟哥哥抱起来,他另一只手刷地一下拉开窗子,纵身一跃—— 说是迟,那时快,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大巴车照样快速行驶,但我不知道他是咋落地的,把我护得严严实实,滚了几圈之后直接站起来跑! 刘猛叔叔抱着疯狂挣扎的‘刘小婷’,同样紧追其后! “放开我!放开老子!”小婷身体里的东西,扯着脖子叫喊。 我逐渐睁大眼睛。 就在刘猛叔叔跳下后,车上那些鬼立刻发现了我们! 原本平静如湖水一样的车厢,顷刻间沸腾起来。 他们一个个来到打开的车窗旁,接二连三地往下跳,伸着双臂,朝着我们狂追! “他们追上来了!”我尖叫着提醒,头皮发麻。 刘伟哥哥嘴角一抿,跑的速度更快。 刘猛叔叔也是,‘刘小婷’在他手里根本动弹不得,不管身后有多少鬼狂追,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专心跑自己的,只是眼底阴沉的厉害。 眼看着鬼群的距离被越拉越远,我松了一口气。 上次要不是有应简初,我和赵老师就被抓住了。 这次肯定能逃脱了。 我兴奋的嗷嗷直叫:“就快甩开了!哥哥大爷加油!” “是吗?瞧好了巽水!”刘伟哥哥回以敞亮的大笑,再次加快了速度。 然而跑着跑着我就发现不对劲了,这条返程的路好像没有尽头,耳边刘伟哥哥的喘气声越来越大,他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咋回事?咋还没跑到路口?”刘伟哥哥说这话的时候,几乎一字一喘。 刘猛叔叔虽然已经中年,还摁着不断挣扎的‘刘小婷’,可耐力比刘伟哥哥强多了,这会已经追上来了。 “小伟快跑,再坚持一下。” “叔,我有点跑不动了。” “你这体力不行,回去加负重耐力训练。” “啊?咱们都跑多久了。” 刘猛没再搭理他,而是问我:“巽水,我们速度已经慢下来了,你看看后面的鬼,追上来没有?” 我抬头向后看去,别说鬼,跑了这么久,就连大巴车的光源都已经看不见了,后面完全是一片黑暗。 “后面啥都没有。” “那咱们歇歇吧。”刘伟哥哥刚说完这句话,我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就感觉他后脖子一僵。 一道微弱的光,打在他脸颊。 我顺着他震惊的视线望过去,也是一怔,本该被远远甩在后面的大巴车,此时此刻居然从前面出现了! 而照在刘伟哥哥脸上的光,正是灯光! 之前那乌泱泱的鬼群,似乎是因为把人跟丢,又都返回来上车,结果还没全上去,又看见出现在光芒里的刘伟哥哥,顿时又凶神恶煞地往回追来! 他们的面容甚至都发生了变化,面皮开裂,头骨露出,嘴角鲜血和口水直流,熏死人的腐臭味顷刻间蔓延开来! “啊啊啊!往回跑!哥哥!往回跑啊!!”我激动地捶打着刘伟哥哥的肩膀。 两人在短暂的怔愣以后,掉头就跑! 刘伟哥哥反应迅速,扭头的一瞬间,我都怕他把腰扭了。 刘伟哥哥可能已经压抑不住心里的恐惧了,一边跑一边吱哇叫唤:“我草了!我草!!草啊!!啥几把情况啊!草啊!!” “哈哈哈!没用的!你们已经上错路了,如果在车即将进地府的时候,从车上跳下来,等到这些鬼进了门就出不来了,再等到车出来,就能跟着车回到正常路段,但是现在……哈哈哈,既然不让我得到这具身体,那就一起死吧!” 刘小婷身体里那个男人,在夜色里猖狂大笑。 我紧紧盯着后面狂追不舍的鬼群,他们群魔乱舞,没有完全没有神智,只有想要抓到我们的本能。 更像是野外拼命争夺食物的野兽。 忐忑得我心脏砰砰直跳。 可没想到,不管怎么跑,从哪个方向跑,大巴车和鬼群总是从前方出现,我们来来回回跑了数十次。 刘伟哥哥已经浑身是汗,我就像抱着一个浸满了水的毛绒娃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都感觉他跑瘦了。 最后一个踉跄,刘伟哥哥抱着我倒在地上。 我赶紧爬起来,往起拽他:“哥哥你快起来啊!” 刘伟哥哥浑身瘫软,我就像在拽一把没骨头的死肉,除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他已经累到没有一点人样了。 浑身汗水沾了泥土,更是让人看不出原本的帅气模样。 刘猛叔叔也跪倒在刘伟哥哥身边,大喘着气,他也没力气了,‘刘小婷’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哈哈大笑着想要逃跑:“哈哈,自由喽!” “你别跑!”我赶紧放开刘伟哥哥的手,在他们紧张且无力的目光中,拽住了‘刘小婷’的高马尾。 “死丫头!都怪你!”他突然转身,照着我的脸就给了我一拳。 好疼啊。 就像院里那些小男孩打架一样的姿势和狠劲。 我不会打架,我只知道抓住他,不让他逃跑。 他见我不管怎么样都不松手,一开始的气恼逐渐变成了惊慌,他把我压在身下,拳头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死丫头!还不松手!快点松手!不然大家一起死在这了!!” “我不松!我就不松呜呜呜!除非你把小婷身体还回来!!” “还你麻痹!你个小贱种!害人精!!要是没有你,老子现在有爹有妈有年轻的身体,凭着记忆,不知道未来的路多顺风顺水!你要不想活命,就给老子死吧!!!” 他双手掐住我脖子,我感觉我的喉骨被往里摁下去了一块,不由自主的伸出舌头,想要扩宽喉咙,往里吸入氧气。 我眼睛上翻,视线从他愤怒暴躁的脸,挪到那快被乌云完全遮住的月亮之上。 眼前发黑,脑袋发晕,本能地去捶打他。 可我没有力气,视线向下,是他越发凶狠的脸。 在我的手从他头发上滑落的那一刻,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哈哈,让你们跟我作对,你们就死在这吧!” 他抬头看了眼我们后方的方向,抿住嘴角,之后立马从我身上爬起来,惊慌失措的跑开了。 留下我们三个丝毫动弹不得的人…… 我知道,是鬼群到了…… 第58章 啥东西能降鬼? “啊——!!!” 我艰难的挪动脑袋,发现刘伟哥哥躺在地上,目光惊恐的看向鬼群,汗水流得更多。 “叔、叔……我也看见了!!我为啥能见鬼了?老一辈人说人在死前能见鬼……” 刘猛盘腿坐起身来,看了一会越来越近的鬼群,突然搓着脸笑了声:“可不是呢,看来咱们逃不脱了,巽水啊,大爷对不起你,没照顾好你,要不是为了帮我的忙,你也不会牵扯进来。” 我想说话来着,但我喉咙太疼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艰难的摇摇头。 可是我在他们身后,摇头他们也看不见。 我粗略的估算了一下,照这样下去,我们肯定逃脱不掉,不出半分钟,我们就得死了,成为鬼群里的一员。 再次看向那鬼群。 最前面的是一个男人,半个脑袋的皮肉都已经腐烂,露出里面惨白的头骨,行动僵硬却非常迅速,两只手伸着,似乎还有一段距离,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摸到我们了。 有种瓮中之鳖、砧板上鱼的恐惧感。 我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快点来人救我们啊…… “叔,咱俩活不下去了,我还行,我爹我妈都没了,你家还有我婶,小婷也回不去的话……我婶可咋过。” “哎,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相信了那大师的话,咱们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那咋能怪你呢?谁知道那大师这么丧良心,要怪也我怪我,是我把他找来的。” “不怪你,在福利院的时候,赵老师和巽水就已经说过,这个人不能信,是我偏听偏信,不但害了我闺女,还连累了你和巽水。” “叔你别这么说了,小婷是我妹妹,救她是我应该的,就是……死法也太不英勇了,有点可惜。” “哈哈哈,可不是咋滴,跟犯罪分子缠斗了大半辈子,居然死在这种地方,这些鬼东西手里了。” “哈哈哈,等下去以后,见了前辈们,咱两不得被笑话死。” 我恐惧中又有点无语。 都已经快死了,他们两个人居然还笑得出来,还能这样谈笑风生,难道这就是大人的心量吗? 我睁开眼,望着已经被乌云完全遮住的月亮,没有多少光线了,乌云也快完全坠了下来。 很沉,就跟我的心一样沉。 每次危急时刻,应简初都会出现救我,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出现。 我有点忐忑。 其余应简初能赶过来的时候,最起码我都在人间,按照‘刘小婷’的说法,这里不完全是人间。 “哎……”我老气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几道熟悉的谈话声。 由远及近,轻轻松松,其中还夹杂着恭维,冷淡,保证,等等各种元素。 “太子啊,你要找的那个人,我们真全翻遍了,找不到啊!” “不是你们没好好干活?” “不是!绝对不是!我发誓!” “说了,因果,本太子会背。” “哎呀真不是,为太子办事是我们的荣幸,就算有因果产生又咋样?真是找不到哇呀呀呀!” “……八爷你别动不动就哇呀呀的,唱戏呢?” “我这不是急嘛?我一急就这样,七爷,太子都误会咱们了,你不急?” “我……但我还得说,太子,那丫头为啥会在生死谱上找不到信息和位置,要不……您老回去问问龙王爷?这种情况,我怀疑是被啥罩住了,或者沾染了啥让我们搜不到的气息,才找不到。” “老头子不知道我出来杀她,给我保密,别泄露了。” “啊……为啥呀?龙王爷给您定一门亲事还不好?” “哪好?自由吗?跟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成亲,你喜欢你成。” “哎呀不敢不敢……哎?那小孩有点眼熟啊……” 我侧头。 就看见应简初和黑白无常,一边闲唠嗑,一边闲庭漫步地从路尽头往我们这边走。 看见黑白无常的那一刻,刘猛和刘伟都不能谈笑风生了。 “叔,咱们看见的,是不是黑白无常?” “嗯……果然是要死了。” 应简初在看见我的那一刻,身影刷的一下闪现在我身边,蹲下来身来,那张郎艳独绝的脸上,全是无奈和嫌弃:“我说……” “哥哥……”我操着被捏到成公鸭嗓的嗓子,看见出现在身边的他,没忍住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下来了。 他,果然是我的大救星。 我咧开嘴嚎啕大哭。 “别哭了,难听。”他捏住我嘴。 真损呐。 “嘶,你身上……我的气息没散,哪个脏东西能把你掐成这样?”说话间,他英气的眉宇里出现重重一抹怒气。 那似乎是不可被侵犯的威严。 “不是鬼,是一个……被其他灵体占窍的人。” “你这一天天的。”应简初手指落在我喉咙上,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顿时渗透进我的喉咙里,嗓子不疼了,身上也好多了。 应简初抱起我,抬脚就走:“你这个拖油瓶。” “哥哥,他们……”我指了指他身后,刘伟哥哥和刘猛叔叔正用期待和惊奇的眼神,望着应简初的背影。 应简初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又抬起视线,望向那些,因为他到来而停在原地的恶鬼们。 他特别无情:“人间有人间的秩序,这里有这里的因果,我不能插手。” 然后抱着我继续走。 我急的不行,但我又不能左右应简初的行动,更何况他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啊。 我看看刘伟和刘猛,再瞧瞧应简初漂亮的侧脸,忽然感觉小小的我,小小的心脏,好进退两难啊呀……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好人死在我眼前吗? 因为应简初的远离,那群恶鬼又往前移动了。 刘伟和刘猛对视了一眼,认命一般苦笑着摇摇头,旋即躺在了地上。 我紧张地紧紧抓着应简初的衣领,我都没注意到,因为抓得太紧,他衣领把他脖子勒住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应简初已经用要吃人的目光,剐我一会了。 我不好意思的松开手,可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应简初叹口气,停下脚步:“我不能管,不代表别人管不了,你们身上的东西,可以往出拿一拿。” “啥东西?”刘伟哥哥顿时来了精神,鲤鱼打挺一样扑通一下坐了起来,“我们身上有啥东西能降鬼?” 但应简初已经不搭理他们了,视若无睹地抱着我继续前行。 我视线里,只见刘伟和刘猛开始从自己各个口袋里往出掏东西。 啪的一下,一个黑色小皮包掉在地上,拍起一圈烟尘…… 第59章 这个枕头真舒服 “等一下等一下!”我激动的拍着应简初的肩膀,完全没注意到他黑了叭区的脸色。 我的视线,完全被后方场景吸引了。 小黑包磕在地上打开的一瞬间,在刘伟哥哥和刘猛叔叔陆陆续续出现很多影子。 那些影子越凝越实,每一个都同样英姿飒爽,身姿笔挺,同样的制服那么板正,就连随便站的位置,看起来都像经过排序一样。 他们每一个都高大威武。 将刘伟和刘猛围在圈里,目光如炬地盯着往前冲的恶鬼。 “他、他们……”刘伟哥哥怔了一瞬,眼里陡然间爆发出光芒,既崇拜又火热。 刘猛叔叔赶紧爬起来,拉起刘伟,重呵一声:“走!” 两个人一瘸一拐地跟上我和应简初,后面的恶鬼,完全被拦住了。 那群新出现的鬼,就像一堵厚厚的城墙,就只是站立着,任由那些恶鬼如何冲,都冲不破这道没有尽头的屏障。 那一道道英勇的身姿,庄严肃穆,看得我头皮发麻。 应简初走得很慢,就跟散步一样,可比起刚刚我们的乱跑,这次倒是很容易就出来了。 视线里的大巴和鬼群逐渐消失不见。 天色也蒙蒙亮了起来。 两侧的墓地重新出现在视线里,应简初没把我放下,而是有些寡淡的单手抱着我,就立在原地,抬头看刚刚出现了一半的太阳。 刘伟哥哥和刘猛叔叔的样子,跟刚进去这条路的时候,好像变了两个人一样。 就像两个浑身虚脱,但站得笔直的泥猴。 他们出来的第一时间没有休息,而是径自拐进烈士墓园里,站在最前方,笔挺且有力的敬礼。 没有任何言语,只有淡淡的清晨的风刮过,吹扬起他们的衣角,也吹动了墓碑前那一排绿油油的小树。 礼数进行了两分钟,他们才走出来。 刘猛叔叔神情颓丧:“我们是出来了,可是小婷……” 他哽咽了起来,伤心欲绝四个字充斥在他身边的每一寸空气中。 就在这时,本该等在这里却消失了的赵老师,拎着一个剧烈挣扎的孩子,从那片乱码七糟的坟地里拐了出来。 她也跟泥猴一样,凶神恶煞的:“还挺能跑。” 刘伟哥哥:“……” 刘猛叔叔:“……” 我激动得眼睛都亮了:“赵老师!你抓到她啦!” 赵老师费劲巴力地撸着她,往我们这边拖:“哎呀,真能跑啊,差点没抓住,还好我等在外面了,咱们……哎?你们咋造吧成这样了?” 刘猛叔叔就像一口堵在胸口的气终于吐出来了一样,上前接过挣扎的‘刘小婷’:“咱们回家说吧。” 然后,他又迟疑地看向了应简初,开口道:“大师,今天谢谢你了。” 应简初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没吱声。 刘伟哥哥讪讪笑,挠了挠后脑勺:“没想到真正的大师会这么年轻。” 我揉了揉鼻子,望向还是阴云密布的天空。 估计他们不知道应简初是神仙,只是在刚刚那条路上看见了他,困境又被应简初化解了,所以以为他是真正的大师呢。 应简初也没解释,估计他也不想别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我就别多嘴了,还是得向着大腿说话,不然下次他不救我了。 嗯!我心眼儿真多! 我打定主意,死死搂住应简初脖子。 应简初:“???” “咱们先回家休息休息,好好洗洗,大师,您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让我媳妇做一顿好菜好饭,好好答谢你一下。”刘猛叔叔对应简初态度极为尊敬。 但我分明看见,应简初喉结动了动,拒绝的意味都快涌出来了,结果在后面一句话的时候又憋回去了,还点头了。 他抱着我转身往车上走。 我趴在他耳边,小声问他:“应哥哥,你是不是也吃鱼吃腻了?” “什么玩意?”应简初嫌弃的瞪了我一眼,随后并不温柔地把我放在地上,“一边儿去,自己走。” “不要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我赶紧追上去,抓住他小手指,逮住机会就跟他拉近关系。 他撇了我一眼,没有甩开我,那我就当他默认了。 车上座位不多,但我们人多,我只能窝在应简初腿上。 赵老师抱着‘刘小婷’坐在我们旁边,‘刘小婷’居然异常安静,话都不说一句了,就是瑟缩的目光一个劲往应简初身上瞟。 大概是应简初拄着侧脸看窗外的懒散姿态太干净了,赵老师和‘刘小婷’,也自觉地离他有一段距离。 刘伟哥哥开车,刘猛叔叔直接在副驾驶的位置睡了。 到了楼下以后,可能是因为他们太脏,路过的行人都用探究的目光瞧他们,应简初领着我走得也离他们远远的。 回到刘猛叔叔家,小婷妈妈已经早早就等待了,见我们进屋,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的衣服还是昨天的,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了,脸色暗沉,又红又肿的眼睛周围,是颜色浓重的黑眼圈。 看起来也一宿没睡的样子。 她视线上上下下的扫过我们,最后落在蔫头巴脑的‘刘小婷’身上,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刘猛叔叔上前抱抱她,在她后背上拍了拍:“行了,抓到了,也活着回来了,你去买点好菜,我们洗洗然后休息一下,你回来也休息一下,中午做点好的,咱们好好答谢赵老师,巽水,还有这位大师。” “大师?”小婷妈妈惊讶的脸从掌心中抬起来,呆呆地看向应简初,旋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哦哦哦,好,我这就去!” 一夜没睡,我们疲惫的轮流用完卫生间,就各自找了位置。 应简初和我一起进了刘小婷的房间。 我总算知道,刘伟哥哥和刘猛叔叔到底有多累了,我在屋里都能听见他们打呼噜的声音,跟早上回来时,路过的那片工地一样。 但很快我就听不见了,因为我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天昏地暗。 天气又热,迷迷糊糊间摸到一条冰冰凉凉的胳膊,挨着好舒服,我就抱了过来。 “啧。” 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推开我。 但我根本没意识到,再次抱了过来,我又被推开,然后我又抱。 几次之后,‘枕头’妥协了。 这个枕头抱着真的很舒服……嘿嘿,睡得更香了。 第60章 我愿意做你的仆人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外面的天色都黑了。 而且我是被香味馋醒,和小婷妈妈的哭声惊醒的。 我现在一听见哭声,感觉心脏都突突,生怕又有事情发生了。 应简初坐在窗台上,屈起一条长腿,抱着手臂闭目养神。 客厅里赵老师他们好像在跟小婷妈妈说昨晚的事,刘伟哥哥形容得绘声绘色,就差把现场搬出来了,难怪小婷妈妈哭得不能自己。 刘猛叔叔和赵老师还一个劲地安慰她呢。 我耸了耸鼻子,他们这么哭,可别把菜忘了呀,糊了可就不好吃了,锅里炖的好像是鸡肉。 “哥哥,你闻闻,是不是比鱼好吃多了?”我叫应简初,但是他不理我。 哎。 男人啊。 可真难弄,一会亲近一会疏远的,我都不知道到底咋样能跟他亲近。 算了,还是先出去吃饭吧,我肚子里都饿得打鼓了,咕噜噜响。 我跳下床,扯了扯睡乱的衣服,拉开房门那股香味更汹涌了。 沙发上的几个人顿时站了起来。 小婷妈妈急匆匆赶过来,蹲在我面前,瞅了我两眼,突然一把抱住我嗷嗷哭:“巽水啊,多谢有你了,阿姨真后悔之前那么对你呀!” “啊?”我瞅瞅赵老师,有点不知所措,但我还是得说,“阿姨,其实救了我们的,是应哥哥。” 正好应简初走到我身后……我是通过那几个人抬起目光发现的,应简初这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过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一靠近就能闻见了。 小婷妈妈站起来,对着应简初九十度鞠躬:“多谢大师!” 应简初还是没回应,就从我身边‘飘’过去了,径自坐在餐桌前,一副等着人伺候的样子。 几个人一阵沉默。 赵老师悄咪咪地拉了拉我:“巽水,你确定他是真大师吗?怎么比那假大师还能摆谱呢?他这当自己是皇太子呢?” 我扣扣鼻子:“昨晚大爷和哥哥不都看见了嘛。” 别说,他还真是太子。 “也是。”赵老师五官都快叠起来了,一脸的苦相,“怎么真大师假大师都这么能摆谱,一点也不好分辨呀!” 刘伟哥哥也凑过来,在我另一边低声道:“巽水,你跟他是咋认识的?他好像对你挺特别的?你们关系很好?我说你这小姑娘,都干过啥呀?上哪认识了这么一个神人?” “额,之前福利院义举活动,他去了呀,后来我被收养到百花市,他就住在隔壁,是他救了我,黄颖阿姨知道那个案子。” 嘿嘿,我都学会‘案子’两个字了,说出来感觉自己的格调一下子就高了。 “还有这种事?”刘伟哥哥惊讶睁大眼眸。 我点头:“嗯。” 不过我也只能说这些了。 “来来来,快吃饭。”小婷妈妈将厨房的菜一样样往餐桌上拿,刘伟哥哥和赵老师也去帮忙。 刘猛叔叔拉着我坐在了应简初对面。 从我认识刘猛叔叔开始,他就是正气中带着一丝不修边幅,现在端端正正坐在应简初对面,双手也纹丝不动地放在膝盖上,再加上他们俩的年纪,怎么看怎么奇怪。 应简初懒洋洋地窝在椅子里,那白皙的眼皮轻轻撩起,顺手捏起一只虾丢进我碗里。 他都没看我,扔得还挺准的,我也饿了,悄咪咪地扒虾。 “怎么了?”应简初说。 刘猛叔叔认真又严肃,求人的态度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大师,我闺女……那东西现在被关进储物间里了,等会吃完饭还得请你帮忙,我知道吃饭之前说这事不礼貌,但我一共有两件事请求你。” 应简初又缓缓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那眼神就跟钩子似的,然后又捏起一块排骨,就那么拿着吃。 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还有三个人没上桌呢,他这么挨个捏完,别人怎么吃呀? 我跳下凳子,跑到应简初身边的位置,拿过一双筷子放在他手里,本想说这样不礼貌,但想想这是我的大腿,不能随便惹他生气,话到嘴边转了个音:“哥哥,用筷子,不然会把你这么漂亮的手脏掉的。” “呵呵。”应简初总算发出声音了,不过是笑了两声,我知道,在他眼里我就跟猴子一样有趣,能逗他开心。 他说:“还有一件事呢?” 刘猛叔叔见了我们的互动,突然吐出了一口气,神情也轻松了些:“其实也是我多管闲事,但是难得有这个机会……大师,巽水这双眼睛,会让她时时处于危险中,她还小,有的时候就是想跑都跑不了,您不一样,您有本事,巽水又是孤儿,跟你关系也不一般,我想……能不能请您收养她?” 刘猛叔叔刚说完,赵老师也冲了出来,激动又紧张的站在应简初身旁,双手将衣角捏得死死的:“对对对,大师,请你收养巽水,不然光靠我们保护不了这孩子,这孩子懂事,听话,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而且现在院长已经不管事了,巽水可以不要保证金。” 应简初那又红又粉的唇,就趴在碗边啃红烧排骨,整齐洁白的牙齿若隐若现,唇上油汪汪的,可好看了。 但是他不理人呀! 赵老师又开始慌张起来,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不不不,大师,一看您这穿着也不缺钱,我说错了。” 我抿抿唇,不太自然给赵老师一个眼神。 不,应简初没钱,非常没钱,我俩在他家住的那两天,除了鱼是现抓的,锅碗瓢盆咸盐味精都是去隔壁拿的。 可以说,应简初要多穷有多穷。 穷得令人发指。 不过也能理解,神仙么,用不着吃人间饭。 说到这个,把最后一道菜拿上来的小婷妈妈说:“大师,要是请你帮忙救我女儿,你收不收费呀?” “嘶——”刘猛叔叔瞪了她一下,小婷妈妈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开始给我们每一个人盛饭。 整个客厅静悄悄的,应简初大快朵颐,其余人没敢动筷子,都默默等着他回答。 吧嗒一声,骨头掉在桌面上,我狗腿子地递过纸巾,双手奉上。 应简初挑眉接过:“正好我缺一个仆人。” “仆、仆仆仆……”赵老师跑到沙发那,朝我招了招手,我一溜烟地跑过去,赵老师趴在我耳边小声说,“仆人就仆人,巽水,能保命就行了。”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你得记住啊,仆人,就是照顾别人的意思,虽然你还小,但你现在就得学起来了,还有这大师,看起来怪,但感觉心地还挺好的,快去答应!” “嗯!” 我又一溜烟地跑回去,坐上应简初旁边的座位。 他拄着侧脸似笑非笑地看我,粉红的舌尖舔过牙齿……他好像塞牙了,我又很有眼力见地递上牙签:“哥哥,我愿意做你的仆人。” 第61章 水鬼现身 应简初特别奇怪。 真的。 我怎么想,怎么感觉,我在他眼里就是一件趣物。 他看我,就跟逗小狗玩儿一样。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管他是当小狗还是当仆人,他愿意收养我就行。 更何况,只要有人收养我,那我以后就不用接受那种异样的目光了。 年纪小小的我,头次知道那个词叫什么,自卑。 因为没有家而自卑。 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有小婷妈妈忧心忡忡,期间几次想张口,都被刘猛叔叔堵了回去,最后只能欲言又止地闷声吃饭。 不过奇怪的是,回来一整天了,我都没看见刘小婷的鬼魂,我也不敢说,我也不敢问,怕小婷妈妈又急起来。 反正应简初在这呢,我觉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吃过饭,应简初让他们把‘刘小婷’带出来,小婷妈妈堵住的那口气才松出来。 刘猛叔叔即便面容冷静,但浑身躁动的气息说明他很紧张:“大师啊,要不要准备一些东西啊?那个假大师做什么固魂阵的时候,光东西就准备了半天……” 应简初没答话。 ‘刘小婷’缩着脑袋,老老实实站在应简初面前。 应简初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 我们一堆人大气都不敢出,在沙发后老老实实站了一排。 “出来。” 应简初话音落下,天花板角落的阴影里,刘小婷颤抖着落在地面上了。 原来她是躲起来了。 紧接着,应简初勾了勾手指,我分明看见他指尖的空气,就像水流一样颤动了起来。 一道男人的影子,顷刻间从刘小婷的身体里弹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应简初面前。 他长得又瘦又小,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胡子拉碴的,一身军绿色衣服,浑身都是湿的。 往那一跪,周围立马多了一滩水。 他好像非常怕应简初。 “你是水鬼,知道我是谁吧?”应简初说。 “知、知道……” 咿呀! 在那段路里那么猖狂的水鬼,到了应简初面前,咋还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呢? 我突然骄傲了起来,有种狐假虎威的嘚瑟感,但我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偷偷骄傲。 “水鬼抓替身,是大道规则,但你占窍阳上人,坏了规矩。” 阳上人……应该就是活人的意思吧? “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太子饶命!!!” 那水鬼砰砰磕头,一边磕一边颤着声喊,撕心裂肺的,好像谁要杀他似的。 “这本不是我该管的事,但既然是水域里的东西出了问题,不管坏的是……” 坏得是啥? 应简初咋不说了呢? 我好奇的往前伸了伸脖子,又被赵老师不赞同的拉了回来。 别说,那害人的水鬼现在的模样真惨,但应简初对他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挥了挥手,水鬼就在惨叫声中灰飞烟灭了。 只有地面上他留下的水,是证明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刘小婷也缓慢地走向自己的身体,进入身体后,顿时柔软的倒了下去。 要不说应简初有时候冷血无情呢,小姑娘就在他身前,一伸手就能捞到,他就眼睁睁看着刘小婷倒下去,发出一声砸地板的巨响。 “哎呀!小婷!” 刘猛三人顿时冲了过来,刘伟哥哥把小婷抱起来,期待又担忧的目光看向应简初,得到确定答案之后,才将刘小婷送进卧室,小婷妈妈在后面紧跟着,哭得快不行了。 刘猛叔叔颤抖着手递给了应简初一根烟:“大师,小婷她……” “没事了,明天醒了,还是你们女儿,另外她老生病是身体不好,对鸡蛋过敏,不要想七想八了。” 刘猛叔叔给应简初点完烟,突然对着他跪了下来,连忙道谢。 应简初无动于衷,就好像被人跪习惯了一样,眼皮都不抬一下。 刘猛叔叔磕了三个头,又去卧室里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厚厚一沓子钞票,恭恭敬敬地递到应简初身边:“大师,这是酬劳,五万。” “五万?”应简初面无表情地反问。 刘猛叔叔噎了一下,端端正正坐在一旁,颔首道:“我知道,买小婷一条命,五万实在太少了,但这些年两袖清风,这五万是我家所有的积蓄……” 应简初那双细长清澈的眸子有些涣散。 嗯……以我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是嫌钱不够,而是对钱没有概念,不知道五万是多少。 但是他没有解释的习惯,所以刘猛叔叔就一直忐忑地等着。 我拐到前面去,不好意思当着应简初的面,趴到刘猛叔叔耳边说:“应哥哥不知道五万块钱是多少。” 刘猛叔叔怔了一下,随后又诚诚恳恳:“这些钱你先拿着,等你花完了再想找我要,只要我都,我都给。” 我暗戳戳给刘猛叔叔竖大拇指。 用我们村里老人的话讲,刘猛叔叔这种行为,真够意思。 应简初撇了我一眼,我立刻收回了称赞的表情,老老实实回到他身边坐下。 他大大方方地收起钱:“够了,不过还有一件事。” “您说!” “想跟您妻子学两道菜。” 我扣了扣鼻子,有点不太好意思看刘猛叔叔的表情,刚才应简初说完句话以后,刘猛叔叔如临大敌,好像已经做好了,不管什么艰难困苦的条件,他都准备应下来的决心。 结果是学做菜。 哎,也是,毕竟应简初就会做鱼,还做的不好吃。 我正想入非非呢,一根素白修长的手指伸到我面前,清晰得指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她学。” 我:“……?” “啊?”刘猛叔叔也怔住了,“巽水才五岁呀,她能行吗?” “死不了就行。”应简初似乎不打算再说了,抱着后脑勺直直躺在沙发上,合上眼睛。 我俩都不敢打扰他。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明白过来,他说了收养我,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仆人,可不得给他做饭吗? 至于为啥死不了就行…… 反正不管是烧了厨房,还是我掉进了油锅,他都能让一切恢复原样。 我嘴角抽了抽,突然有点不知道,让他收养我是不是正确的…… 第62章 以后还得跟他过一辈子 第二天早上,刘小婷醒了过来,小婷妈妈又是好一阵哭。 不过在问到她的时候,她说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 对于这个现象,刘猛叔叔他们既担忧,又松了一口气,他们怕在刘小婷心里留下阴影,又担心她什么也不记得,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得到应简初的保证之后,这个家的气氛,才算一点点缓和下来。 赵老师只待了一天,就让刘伟哥哥送她回去了,晚上的时候就打来电话,说福利院的新院长,由赵老师担任了。 是刘猛叔叔和刘伟哥哥他们,写的推荐信。 听见这个消息,我觉得好开心啊。 赵老师是非常负责的人,也是真心为了孩子们好,有她在,福利院一定不会再陷入黑暗里了。 赵老师还说,福利院里不知道哪里变了,总之没有那么压抑了,孩子们的笑脸遍布院内,像一团团小向日葵,让我有时间回去看看,是不是桂芳阿姨和李老师不在了。 “好!”我举着电话筒,开心得嘴角都合不上。 应简初却在一边道:“不用看,钱桂芳的目的就是找到害自己的凶手,凶手被抓,她心愿已了,已经下去了,至于她害了的那些生命,也会有地府判官审判,李露和那些小鬼,是钱桂芳害死的,他们并不想留在人间,钱桂芳下去了,他们就不用再被压制,一同下去了。” 我呆呆的看着应简初两秒。 他手里拿着刘小婷的漫画书,嘴里还叼着棒棒糖,歪斜在沙发里,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没从漫画书上离开。 刘小婷就站在他另一边,小姑娘委屈的眼眶通红,盯着那本在别人手里的漫画书,憋着嘴角想哭但不敢哭的。 这本漫画,刚刚刘小婷看得津津有味,谁知道啥时候被应简初抢过来了? 偏偏刘猛叔叔和小婷妈妈特意嘱咐了,让刘小婷听话,一定要尊敬她的救命恩人。 我把应简初的话转达给赵老师。 “是吗?艾玛,那可太好了。”电话对面传来赵老师喜悦的欢笑声。 “嘿嘿。” “傻笑啥呢?快点学去。”砰的一声,应简初往我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可老疼了。 我愤懑的放下电话筒,扯了扯小婷妈妈专门给我买的小粉猪围裙,一溜烟地跑进厨房,继续跟小婷妈妈学做菜了。 不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应简初这么烦人呢? 他在这个家里,就跟大爷似的,好几个人被他指使的团团转。 就连刘猛叔叔都请了假,每天外出帮他找他要的书本或者器具,就连在书上看见什么水果,都要刘猛叔叔出去买。 不过刘猛叔叔挺开心,刘小婷也很开心,因为刘猛叔叔总算有时间陪她了。 我憋着嘴角,拿着那对我来说很重的锅铲,艰难在锅里翻炒大盘鸡。 心里腹诽的要命。 应简初每天又不是不出门,想要啥不能自己带回来吗? 而且他一出门就是大半天,每次回来脸色都阴郁的厉害,在他缓过来之前,屋里没一个人敢说话。 小婷妈妈总是把逗他开心的这项艰难任务交给我,我每天头皮老麻了,一看见他那张臭脸,我就想哭。 想到以后还得跟他过一辈子……真想把锅铲扔下,不干了! 刚想到这,就感觉一道危险的视线扎在我后脑勺上,我赶紧奋力挥摆起锅铲来。 可不能炒糊了,不然他让我重炒,白费力气了! 哎,小小的我呀,算是深层次的体验到,啥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之前以为的低头,还是我想的太浅薄了。 在刘猛叔叔家半个月,我总算是出师了。 “大师,你们今天就要走吗?” 饭桌上,刘猛叔叔询问应简初。 我和小婷妈妈一起往桌子上端菜,大部分都是我做的,我都没想到,年纪小小的我,居然成了家庭煮妇,还这么成功。 应简初满意地吃着麻婆豆腐,欣慰地点了点头:“嗯。” 他点头的一瞬间,我都看见坐在刘猛叔叔身边的刘小婷,把筷子‘掉’在地上,下去拣的时候,蹲在桌下开心地直笑。 她笑着笑着,抬头看见我幽怨的脸,又叹气又摇头的,最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小大人儿似的拍拍我肩膀:“巽水,你以后厨艺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我觉得你有点损。”我俩在一起咬耳朵。 “哈哈。” 吃过饭,刘猛叔叔打算送我们去车站,小婷妈妈还大包小包地给我们装了很多东西,还好应简初没丧心病狂到啥都让我拿的地步。 刘小婷牵着她妈妈的手,站在单元门口对我们挥手,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她有多灿烂,我有多郁闷。 关键是我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个劲的在心里说。 到了车站,赶上一班马上就要出发的大巴车,临近傍晚时,就到了百花市。 从车站出来,又买了点东西,才打了车回到城市尽头的那个小区。 我走在应简初身边,重新审视这个小区,终于敢问出心中的疑惑:“哥哥,为啥这个小区的楼,长得奇形怪状的?” 应简初正低头摆弄他新买的手机,头也不抬道:“这是取象,取得八卦象。” 象? 八卦? 那又是啥东西哦。 但应简初已经明显不想搭理我了。 我们进去电梯,到了顶楼,再次来到这条冗长且干净的走廊,我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虽然应简初也挺难伺候,但我可以走得轻轻松松,他不会催我,甚至进门以后,还把门敞开着,等我进去以后再自己关门。 “收拾干净,次卧是你的房间。”他说完就走向自己卧室,真是……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一地的东西啊…… 小婷妈妈给拿的,还有回来以后我俩一起买的。 就让我自己收拾…… 紧接着,刚打开门的应简初背影一顿,好像看见了什么。 我跑过去一看,他床正对着的那个大洞,已经被砌好了,但水泥还没干透,砖也有点湿。 “咦?隔壁来人了吗?” “收拾东西去。” “……哦。” “明天早上做早餐。” “好!” 我欲哭无泪,我可真是仆人啊! 第63章 我想上学 卧室、客厅和厨房,我自己收拾到大半夜,又打扫了一遍卫生,应简初的这个房子,看着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洗了澡,抓着应简初专门给我买的小闹钟,疲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浑身酸软,不过望着天花板,还有床侧的衣柜,以及床尾的那个小沙发,我心里缓缓淌出一股暖流。 我总算有家了。 还没有别人欺负我,只是劳累了些。 其实都值得。 我就这样抓着闹钟睡着了。 闹钟一响,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立马换衣服穿鞋,抓起昨晚留在门口玄关柜上的钱,直奔电梯。 跑出去老远,发现自己还拿着闹钟,又跑着送回去,再出来到楼下。 小区外面有一家很大的超市,里面各种食材应有尽有,都很新鲜。 这半个月,我还跟小婷妈妈学了,如何选食材,能做到又新鲜又便宜,还有鸡蛋和肉,这个时间的是最新鲜的。 等我提着一个大红筐,到收银台排队结账的时候,收银姐姐看见我都愣了:“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我把筐往起举,想放在收银台上,但我太矮了,筐又重,怎么也举不上去,还是我后面的姐姐帮我拿上去的。 “谢谢姐姐。”我说,“我自己来的。” “你自己?” “别胡闹,这得花钱的。” “是不是小朋友开玩笑呢?家长是不是在附近呢?” 周围人原本都在一边排队,一边三五成群地聊天,突然听见我这边的情形,纷纷伸着脑袋看了过来。 更多的都是不相信的目光,都以为我是小孩子调皮,在这胡闹呢。 更多人担忧我跟父母走散了,想帮我找爸妈。 哎,我郁闷地掏出粉红色小钱包:“姐姐,麻烦给我个袋子。” 收银姐姐愣了愣,直到看见我真拿出钱来了,而且还有自己专属的钱包,里面被分类得清楚的零钱,才真相信了, 她帮我一样样地算了账,又帮我把东西装进袋子里,把袋子放在地上,方便我拿。 我愁眉苦脸的双手拎着拎头儿,跟一头老牛的似的往前拽,浑身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 买得太多了,下回少买点。 不买也不行啊关键是,厨房啥调料都没有。 我一边寻思,一边走出大门。 身后还有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小姑娘……还真是来买东西的……” “哎呀,这小孩也就五六岁吧?瞅着又瘦又小的,提着的东西都快跟她一边高了。” “这哪是提啊,这不就是往前托着走吗?” “小姑娘也行,我要是我家孩子,让他出来自己买这么多东西,说话都得不利索,能把自己吓哭。” “哎?说不定这就是谁家家长教育孩子的方式呢,要不回去咱们也试试?孩子早独立早好。” “可别了,我可心疼。” “试试呗。” “你要敢试,我就跟你离婚!” . 刚从超市出来,还没进小区门口呢,我就已经拖不动了,坐在袋子旁边浑身是汗地喘着粗气,但是不远了。 就在进门的第一个楼,第一个单元,之后就是电梯了。 等身上缓缓劲儿,我再动。 不过早上的空气好清新啊,天气又不热,四面八方都是鸟语花香,沁人心脾。 我都想多坐一会了,哎,还得回去伺候那大哥。 刚起来打算托着袋子走,这时,几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叽叽喳喳地从小区门口里出来了。 “今天周一……又得上学了。” “你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到学校抄吧。” “抄啥呀?周五老师留的作业是写小楷本,得一笔一划写呢。” “啊?我本来写字就慢!咋办啊!要不我就说,我作业落家了。” “小心老师带你回家找!” “啊!我害怕!我不想去了!” 我的脑袋,就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最后他们上了一辆公交车,离开了。 我觉得好新奇啊,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一样的,通体天蓝色,只有大襟儿和后背是白色的。 左胸口还有一个鸽子一样的图标,下面写着‘百花小学’的字样。 我们村里也有小学,但不是这样的呀! 我兴奋得,拖袋子的时候都感觉力气十足,回到家趁着应简初还没起来,拼尽全力挥舞我的小胳膊,给他炸了油条、油炸糕,煮了红枣粥,蒸了肉包子,煲了菌子汤,又炒了两个可口的小菜。 再将一些早上买的小咸菜放在盘子里,一样样放在餐桌上,碗筷都摆好,才去敲应简初的房门:“哥哥,起床吃早餐了。” 不一会,门被从里面拉开,应简初修长清瘦的身子出现在门口,一身黑色条纹睡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手指揉过凌乱黑发,露出一小截漂亮的手腕。 他抬眸往桌子上看了一眼,挑了个眉,眼里残留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随后垂眸瞅我一眼,跟没骨头似的往卫生间里走。 我愁苦地跟在他身后。 咋回事啊? 平时早上我都不做这么多好吃的,昨晚都没睡好,今天还费劲巴力地弄了这么些,他咋不问问我,是不是有事求他呢? 我像个跟屁虫,从他刷牙洗脸擦大宝,一路跟着团团转,最后被他一把推出来,砰的一声关上卫生间的门…… 几分钟后,他才出来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早餐。 我顿时又高涨起来,狗腿子地给他盛了粥和汤,还把菜一个劲地往他身前挪,再坐下期待地盯着他。 ……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我心里的热情逐渐熄灭,最后像被泼了一盆凉水,蔫头巴脑地又将一堆用完的碗筷收拾下去,耷拉着脑袋,踩着小凳子,站在洗碗槽旁边洗碗。 应简初回房间换了衣服。 厨房就在门口的位置,另一边是换鞋凳,我知道他过来换鞋了,但我提不起力气,有气无力地跟他道别:“哥哥你要出门吗,中午回来吃饭吗。” “你想说什么?” “啊?”我没反应过来,扭头呆呆看他。 他换完了鞋子,抱着手臂靠坐在换鞋凳上,右脚搭在左膝:“有事求我?” 呀! 他终于意识到了! 兴奋的我赶紧擦干净双手,跑过去:“哥哥,我早上看见小学生了!” “嗯?你想上学?” “嗯!我想上学!我在家里的时候就想上学!但是村里的学校,只有六岁以上的孩子才能上!在福利院的时候,我听一个城里过来的小朋友说,城里的小学,四岁可以上学前小班,五岁可以上学前大班!” 应简初闷笑两声,胸膛一震一震的:“就这事?劳费你一大早做这么多好吃的?”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他站起来开门:“行吧,等我回来打听打听,你在家等我消息。” “好!谢谢哥哥!” 等门再次关上,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知道我有事求他呀!他还不说! 第64章 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 这一上午活干得别提多有力气了。 我感觉一上午,我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期间家里还来了几个穿工装的人,是来送家电的,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什么的一大堆,帮我把家电装好后,回身看我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目露怜悯同情的目光,帮我把垃圾拿下去了。 “这家家长也太心大了,这么小孩子自己放家,就让咱们来,来的得亏是咱们,万一来个坏人可咋办?” “是啊,看那孩子还穿着围裙,带着清洁手套,明显干活呢,这家人这么有钱,咋……” “哎,没看今天付款那男孩,年纪也不大,没准是更小的时候搞出来的,自己带着呢,年纪小不会带孩子也正常。” “那也没有这么带的。” 他们的谈话声被隔绝在门外。 我喜滋滋地把脏衣服都拿出来,按照他们教的方法都扔进洗衣机里,放水。 有了这些东西,我干起活来就方便多了。 就是不知道这得花多少钱啊……刘猛叔叔给的五万块钱还够吗? 之后我又去厨房收拾了一通,将能放在冰箱里的都放好,个子不够高就踩着小凳子,衣服洗碗又搭在阳台上。 阳台上的风很好,除了有些滚烫。 左右两边是别人家的阳台,中间只隔了一米的悬空距离,不过都静悄悄的。 右边新来了一户人家,还没见过,左边不知道有没有人。 做完这些,整个房子里都香喷喷,我回卧室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起床后洗个澡,就开始准备午饭了。 应简初去给我打听上学的事了,我可不能亏待他,一连做了红烧排骨,可乐鸡翅和地三鲜,焖了香喷喷的米饭。 光是闻着味道都直流口水。 刚把菜端到餐桌上,门锁就响动了一声。 我一个激灵,赶紧跑到门口,迎接我的这位大腿:“哥哥!欢迎回家!” 应简初嫌弃又无奈的看着我,然后坐在换鞋凳上开始换鞋。 门把手是银色的,还是新的,像个不太清晰的小镜子。 我不经意间瞥见,才看见自己呲着大牙的样子,是有点丑,赶紧收敛了一半的笑容,但嘴角扬得还是很大。 我兴冲冲地跟他介绍着中午的伙食:“都是你爱吃的。” 他随手脱下外套,直接扔在了我头上,我胡乱扒拉下来,他已经坐在桌边了。 我像个火箭似的,把衣服扔进卫生间的脏衣篓里,洗了手过来给他盛饭:“哥哥,我上学的事,你打听了吗?” “打听了。”他接过饭碗,夹了排骨,看表情很满意,“附近有所百花小学,学前大班可以收你,但需要户口,下午跟我去民政局办户口,办完就可以给你置办上学的事。” “谢谢哥哥!”我的这颗心彻底放下来了。 应简初言简意赅,只说正事,说完就跟个哑巴一样,吃完喝完直接往沙发上一趟,打开新买的电视机看电视剧。 在去刘猛叔叔家以前,我也没看过电视,窝在一旁跟他一起看。 电视剧里好多新奇的东西啊。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草原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真好看的动物世界。 . 下午应简初带我去了民政局,没一会就办完了,并且出的户口本很快。 回去的出租车上,我握着两个户口本,嘴唇一直合不上。 应简初都懒得看我。 翻开户口本之后,我一怔,我和他不在一个户口上。 虽然我不认识字,但我的名字我还是认识的,赵老师教过我怎么写。 本来想问问他为啥来着,但看见他眯着眼睛享受威风的侧脸,我忍住了。 问也没用,都办完了。 反正我现在是有家的人,还马上就能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应简初就被我拽了起来,吃过丰盛的早饭,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只剩下一半的钞票,陷入了沉思。 最后给出结论:“你们的钱真不禁花。” 我喜滋滋的刷着碗,干笑了两声。 应简初买东西就跟搜刮一样,而且还要最好的,来帮忙装家电的叔叔们都说,这些都是品质最好最贵的。 “看来得省着点花了,还得赚点钱。”他抱着后脑勺躺下。 我悄咪咪的撇他一眼,他居然会想这些事,真是新奇。 “听说养孩子挺费钱。” 我一噎。 嘴角的笑容落了下来,原来是为了我吗? “吃的更费钱。” “……” 我觉得他还是为了吃。 我们出门去了百花小学,招生办的老师很慈祥和蔼,是一个白白瘦瘦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了,她一头黑色披肩发,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 “这张报名表填好了,要去对面办公室的老师那里缴费,就可以搬行李进宿舍里,她的宿舍在表格上有。”女老师看向应简初的时候,脸颊上飞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应简初坐在她对面,我站在应简初身边,左边看看女老师,右边看看应简初那副半醒不醒的死样子。 “谢谢。”他单手拽过报名表,拉着我起身就要走。 “等一下。”女老师软软糯糯的声音很甜,叫住了应简初,“你想让你家孩子只中午住宿的话,要跟那位老师说清楚,住宿费用可以省下一半,如果只在学校吃午饭的话,伙食费用也可以省下三分之二。” 应简初眼皮掀起来了,我觉得他是听到那个‘省’字才掀的。 “谢谢。”他又道了谢。 但女老师好像不打算放过他:“我能问一下……这个孩子和你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她是你什么人?是你的孩子吗?” “我妹。”应简初留下两个字,就拉着我走出办公室,没有再交谈下去的欲望了。 出了门,我都能感觉到那女老师痴痴的目光,盯在我们后背上。 ……不是我们,是他。 不仅是这位女老师,走在干净宽敞的走廊里,不少女老师频频回头,眼神都很奇怪…… 应简初就跟没发觉一样,松松垮垮的拉着我,一直都是好像没睡醒的死样子,有种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观察的他的感觉。 缴了费用后,应简初帮我往宿舍搬行李,搬的路上,他还说:“巽水。” “啊?” “晚上放学早点回家做饭。” “哦,我会的。” “要是有人在学校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嗯……”我望着他的侧脸,头顶阳光倾斜下来,他线条明亮的侧脸有些柔和,皮肤白的好像在反光。 他居然说,有人欺负我的话,让我告诉他诶!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给我撑腰! 我一下子觉得,应简初也不是那么太烦人了!还很喜人!! 第65章 再见肖凌 我刚觉得他有点喜人,他啪的一下把我行李扔在宿舍楼门口,拍了拍自己手掌:“就送你到这了,你宿舍在一楼,自己搬吧。” 说完双手插兜扭头就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冷血无情! “……”我幽怨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费力地拖着,包着我行李卷的大兜子,往宿舍楼里进。 宿舍楼是三层的,长度跟我们福利院里的长度差不多,一进去走廊特别长且宽敞,就是黑白碎花的地板显得有些暗。 走廊左右两侧都有房间,分阳面和阴面。阳面朝南,阴面朝北。 我是中途插班进来的学生,每间宿舍都敞着门,里面都很干净整洁,每张床上都有行李。 虽然每间宿舍都是一样的摆设,就连被褥都长得一样,但我怎么都看不够。 而且,我马上就要在学校里有自己的床位了! 重到抬不起来的行李卷,顿时都不重了! 应简初说,我的宿舍在一楼西边阴面第十一个房间——111。 果然在这个宿舍里,有一个空床位。 宿舍左右各有两个床位,而且是上下铺,我的床位就在右边靠窗的下铺。 一层光秃秃的床板。 看见我的床那一刹那,我的兴奋劲儿,即将从天灵盖里喷涌而出,下一秒又如坠冰窟…… 我上铺也是一个空床位,可是……上面坐着一个女人。 不是人…… 她一身白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身材很好,苗条纤细,梳着高马尾,发丝又黑又亮。 长得很漂亮。 除了脸色不正常的白…… 她坐在我上铺床边,双腿悬空晃啊晃,拄着下巴正在看窗外。 完了。 学校里有鬼,还就在我上铺,这是我第一想法。 我浑身麻酥酥的,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汗毛也都竖起来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呢? 刚出虎穴又见鬼,这世界上的鬼这么多吗? 秉承着一律当做看不见的原则,我硬着头皮将行李卷拖了进去。 我还能感觉到她向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哎,这小孩的家长也真心大,居然让她自己来。” 我:“……” 我当做听不见,站在床边打开包裹,先把褥子拿出来。 但是学校发的被褥很重,褥子和被子还缠在一起,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才将褥子拔出来一半。 “哎,我来帮你吧。” 她落在我对面,手伸进袋子里,把缠绕在一起的被褥扯开了。 我浑身都僵了,这个鬼怎么这么有人情味呢?不行,我还是得当看不见,万一她是骗我的呢? 我们距离这么近,应简初也不在,她还就挡在门口,到时候我想跑也跑不掉。 我沉默不语地将褥子、床单依次铺好,又费劲地把能将好几个我给盖住的被子,套好被罩,再叠起来放好,做完这一切,我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坐在床边喘粗气。 那女鬼就站在我面前,又摇头又叹气,目光里都是心疼和同情,还伸手要摸我脑瓜顶! 这可不能被她摸到! 不然她就会发现,她能触碰到我了! 万一她有坏心,我就惨了! 我急忙倒下去,佯装累惨了的样子。 她悻悻地收回手:“算了,我身上有阴气,还是别碰你了。” 咦? 这鬼心眼还挺好嘞。 我终于放下一些心来,下一秒又被出现在宿舍门口的人影惊到了!! 那个穿着碎花蕾丝边小裙子的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绑着两个麻花辫的…… “肖凌?!!” “巽水???” “啊!!!!” “啊!!!!!” 居然是肖凌啊!! 我们俩在震惊中短暂的对视了一会之后,像俩阵龙卷风似的,带着激动和惊喜奔向了彼此!! “肖凌!你咋在这呢?!” “我哥哥今天帮我办的入学手续,巽水,我想死你了呜呜呜。” “我也好想你啊呜呜呜,肖凌,我好开心啊,咱们还能再见,还在一个宿舍里!” “何止一个宿舍,我听说,只有一个班级的学生,才能在一个宿舍里住!呜呜呜!巽水,咱俩又能在一起了!” 我们两个抱着对方,从开始的震惊喜悦,到最后嗷嗷哭。 哭了好一会,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小心翼翼地问她:“肖凌,你是说,你也住这?” “对啊,就在这个床。”她一手紧紧拉着我,一手抬起指了指我上铺…… 咕咚。 我咽了口口水,且嘴角抽了抽。 肖凌这个倒霉体质……果然…… 这些宿舍里都没有鬼,只有我们宿舍有,而且那鬼喜欢坐的位置,居然是肖凌的床…… 我捏了捏她的手,但肖凌没理解到我的意思,还高高兴兴地回捏了我,紧接着给我介绍站在我们身后的男人。 那个人已经看我们两个好一会了,被我们两个小姐妹再次相逢的场景,逗得哭笑不得。 肖凌拉着我,急匆匆给我介绍,就像介绍晚了,我会跑了一样。 “巽水,他是我在院里的时候,经常给你说的那个大哥哥,他叫顾仰,就是他收养了我哦!我现在也有家啦!” “真好呀肖凌!”我看向顾仰。 他长得挺高的,年纪看起来跟应简初相差不大,好像比应简初还小一些。 哦……我是说应简初看起来的样子,他到底多大年纪我也不知道。 顾仰穿了一身灰色休闲服,皮肤也很白皙,带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笑起来可好看了,牙齿又白又齐,脸还长得小小的。 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你好呀巽水,小凌经常跟我念叨你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恭喜哦。” “你好,哥哥!” “真乖。” 妈耶…… 他好温柔啊。 跟我家那条大腿一点也不一样。 他还给了肖凌我俩一人一根棒棒糖,让我们离得远一些,他要给肖凌铺床铺。 我有些担忧地用余光看了一眼,那女鬼在顾仰将行李包扔上床的时候就躲开了。 还好。 她好像真没有害人的意思。 “巽水,咱们两去走廊里坐一会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呜呜呜。” 我们两拉着彼此的小手,谁也不肯放开。 来到走廊走出一段距离,我们两个坐在台阶上,肖凌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八卦相:“你知不知道,当年害桂芳阿姨的人找到了!你猜是谁?” “啊?是院长啊。” “……”肖凌突然语塞,兴奋劲消了,“你咋知道?我都是昨天黄颖阿姨找到了我哥,我才知道的。” 我想,黄颖阿姨去找,应该是在排查那些都被收养的孩子吧。 还好,还好肖凌是被熟人收养的。 “收养我的那个人,把我送给了收养樱桃的那户人家里,他们想杀死我,但是我逃出去了,回咱们院里了,后面发生的事,我一直都在场……” 第66章 应简初坏 我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一一跟肖凌说了一遍。 肖凌听的一会抓着脸皮抓狂,一会抱着我呜呜直哭,我本人还没觉得怎么滴,她把自己快吓坏了。 “不过我真庆幸肖凌,真的,收养你的人,是你认识的那个大哥哥。” “对!巽水我跟你说!本来你走的时候,我可难受了,没想到我哥没一会就来接我了!我俩原来在那个福利院的时候,他就说等他成年了,就出去赚钱,然后来接我,我都忘了这个事了!” “啊?那顾仰哥哥今年多大呀?” “刚满十八周岁半年呀。” “……”难怪看起来挺小的。 “巽水,收养你的那个哥哥,今年多大啦?” 我摇摇头:“我没问过。” “好吧……不过他啥都让你做,挺过分的。” “都是为了我这条小命。” 肖凌老气横秋的拍拍我肩膀,表示理解。 不过我有一点比较好奇:“肖凌,顾仰哥哥知道你的体质吗?” “知道呀。”说这话的时候,肖凌的小脸都快笑成一团花了。 我也为她感到开心,既然顾仰都知道,以后也就不存在,肖凌的体质再被发现后,被人退回到福利院的情况了。 “就是……”肖凌突然愁眉苦脸起来。 “咋了?” 我突然紧张。 难道顾仰还是对她不好? 肖凌捧住自己小脸叹着气望向对面墙壁:“我的体质问题,总是给我哥惹篓子,昨天水管子又坏了,把房子淹了,房东说让我们赶紧搬家,这段时间我们都搬两次家了,我哥虽然不会怪我,但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顾仰哥哥脾气还挺好的。 “搬家?” 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们小区的那层楼,除了知道隔壁来人了,还有我家,都没看见有其他人。 “肖凌要不你们搬来我家隔壁吧,还离学校近,咱们俩还可以一起上下学!” “好啊!那我现在就去跟我哥说!” 肖凌迈着小短腿,喜滋滋地朝我们宿舍跑过去。 我本来也喜滋滋的,可想到宿舍里还有个鬼,脸色一凝也跟着冲了进去。 还好,顾仰哥哥已经给肖凌铺完了床,女鬼回去坐着了,而且只是看着顾仰和肖凌,没有害人的意思。 顾仰似乎是刚听完肖凌的话,蹲在她身前,两只手在她脸上轻轻揉:“好呀,那我回去上班,下了班后就去巽水的小区看看。” “嗯嗯!” “嗯,哥哥有点着急,可以先走吗?你和巽水能找到班级吗?” “可以的!” “好,那哥哥走了,你和巽水记得中午去食堂吃饭,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害怕,自己不敢打,就回来告诉哥哥。” “哦!知道了!” 肖凌憨里憨气的。 我在门口看着,真的狠狠羡慕了。 同样都是被哥哥收养,为啥人家的哥哥那么温柔,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再想想我家那个老比登……他要是这样对我的话…… 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幻想了一下应简初揉着我脸,对我笑眯眯的样子…… 咦!! 他肯定是想害我!! 算了,还是别羡慕了。 . 肖凌我俩手挽手找到了班级。 小朋友们正在上课呢。 从门口望进去,每一个祖国的花朵都朝气蓬勃的,他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佩戴红领巾,肖凌我俩都快新奇死了。 讲台上的老师我刚刚见过,正是招生办里给我办理表格的那个女老师。 她叫邹燕。 她看见我俩之后一愣,旋即笑呵呵的走到门口:“呀,你们两个小丫头认识呀。” 我们俩双双重重点头,满脸灿烂。 邹老师笑着把我们带进去,走上讲台拍了拍手掌:“同学们,今天你们又来了两个新同学,高不高兴呀?” “高兴!” 异口同声,真的很振奋。 “肖凌,巽水,你们两个来做个自我介绍。” 肖凌第一个上去,她活泼大方,很容易地就做完了自我介绍。 老师让她坐在最靠窗的那排,倒数第二个座位。 我没做过自我介绍,不过学着肖凌的样子,也很容易地做完了。 老师让我坐在肖凌后面,还让我们先跟同桌看一本书,说下课了再去给我们取新书。 刚坐下,陌生的同学就对我打了招呼:“你好,我叫韩克祯。” “你好,我叫巽水。” 韩克祯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男孩,一笑起来脸颊两侧有小小的酒窝,眼珠却是琥珀色的。 不过他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也很瘦,脸颊两侧都有些凹陷了,整个人看起来病病殃殃的状态。 我俩脑袋凑在一起,我忍不住问他:“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天生体质弱。” “哦。” 哎,城市里孩子,怎么一个两个体质都弱呢? 我想起刘小婷,然后说:“是不是有啥过敏的呀?” “没有啊,就是纯身体不好,从小就这样。” 韩克祯一愣,明显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这个,我揉揉鼻子,突然发觉自己话多了。 下课的时候,邹老师给我肖凌送来了我们的书本,还特意嘱咐我俩,上课的时候不要聊天。 但是没忍住…… 下堂课是个年纪很大的男老师,还比较严厉,肖凌刚转头跟我说话,我俩就被罚出去站着了…… . “哈哈哈哈!” 晚上,应简初躺在沙发上,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我扎着围裙,顶着一张大怨种的脸,老老实实站在他面前,本来是打算听他训话的。 村里的小孩,要是在学校犯了错,被老师告诉家长之后都会被痛揍一顿,我寻思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 谁知道应简初笑的丧心病狂。 懒得理他。 我哼了一声去厨房端菜。 应简初压着笑意的叮嘱声,就跟难听的咒语似的,一个劲往我耳朵里钻。 “隔壁来住户了,你有空去打打招呼,左邻右舍的,熟悉一点有时候能蹭个饭。” “???” 我回过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哥哥!这不是大人该做的事吗?!” “他家也有小孩,你去吧。” 我觉得他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不是怪异,是坏! 那双细长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每一寸的弧度都写着坏! 第67章 那条路不安全 没整。 我已经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几次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将做出来的大盘鸡分出来一半,打算去隔壁‘亲近一下邻居关系’。 我还没分完呢,门突然被敲响了。 “你好,在家吗?我是新来的邻居。” 我一怔,赶紧去开门。 开门之前我还想,这人说话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就是有点耳熟。 当门打开,我看见我对面那张嬉皮笑脸却慢慢凝固又惊喜出声的脸时,心里都快开花了! “巽水!” “肖凌!你这么快就搬过来啦!” “嗯嗯!好巧啊!我们是邻居了!” 我们牵着手高兴的又蹦又跳。 顾仰垂头微笑看着我们,低笑了两声,随后端着一个礼盒询问躺在沙发上的应简初:“我们刚刚到,特意带了一些礼品,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应简初难得的对人有好颜色,起身过去接过礼盒,示意他们进来:“正好,我妹刚做好饭,一起吃吧。” “你妹刚做好饭……”顾仰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视线凝固在我的小粉围裙上,我分明看见他嘴角微不可闻地抽了抽。 哎。 我叹口气。 拉着肖凌到餐桌旁:“肖凌,你快尝尝我做的大盘鸡,可好吃了!” 肖凌吃了一块小鸡腿,惊讶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巽水,你好棒啊!” “嘿嘿。” 我们两个呜了哇啦的,一顿饭都没消停。 应简初和顾仰也浅浅交谈,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但聊得很好。 应简初还问了顾仰,这么小的年纪,怎么赚钱的。 我觉得他是也想跟顾仰一起赚钱。 说到年纪的时候,顾仰分明有些不解,可能是应简初看着年纪也不大,但他没问出来,而是正正经经解释了自己一天打的三份工。 他可能也看出了应简初的意图,还给应简初介绍了一份工作:“我下午打工的便利店,正在招理货员,便利店挺大的,工资也不低,理货也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不过是白天班,中午供一顿饭,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过去。” 应简初一点不遮不掩:“行。” 之后,顾仰目光扫过一屋子琳琅满目,稍显奢靡的家电。 他眼里压下一抹疑色,便跟应简初换了一个话题,继续聊。 . 这顿饭吃到晚上八点多,顾仰帮着洗干净碗筷,收拾好卫生,才带着肖玲跟我们道别。 全程,应简初就像大爷一样,不过顾仰真是好脾气,作为一个客人,过来干活,还笑着跟应简初说话。 不过嘞。 我不知他们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明天我就可以和肖凌一起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我美滋滋的做好了早饭,换好肥大的校服,背上自己的小书包,没等应简初起来,就去敲开了肖凌家的门。 顾仰带着肖玲我俩来到公交站,给了我们零钱,教我们怎么坐公交车,打过招呼后便急匆匆的上班了。 肖凌我俩头次一起坐公交,兴奋的在座位上来回摇摆,看得周围的大人们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说我们两个小孩太有活力了。 他们哪知道,我们之前都是没家的孩子,现在有家了,还能上学,而且还能一起上学,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公交站在学校后方,要去学校正门,就要绕过去。 “左边的巷子有点窄,但是距离近,右边的大路宽敞,但是距离太远了,巽水,咱们走哪边呀?”肖凌扣着脑瓜子,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 我看过去,左边的小巷子有点暗,但右边的路绕过去,我们俩好像就要迟到了。 “我们今天先从小巷子走吧。”我指了指那条小路。 肖凌高高兴兴的跟我击了个掌,小脸笑得极为灿烂:“我也是这么想的耶!” 我们俩一拍即合,手拉着手兴高采烈的跑进小巷子。 虽然说这里又暗又窄,还有一堆垃圾,臭气熏天,我们也知道不该走这条路。 但是没来过的地方,难免会让人感觉很新鲜。 要不是时间不够用了,我们真想慢慢走过去。 然后就在快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在前面看见了几个人影。 “巽水,你看他们干啥呢?”肖凌指着他们,不解的问。 前面站着几个个子高大的少年,他们有的双手插兜靠着墙,有的嘴里叼着烟,无一例外,校服敞开着大襟儿,吊儿郎当的。 这样的少年有五个,他们位置零散。 而他们中间,跪着一个穿同样校服的人,鼻梁上的眼镜已经被打歪了,鼻子也流了鼻血。 一个黄色头发的少年正蹲在他面前,坏笑着,揪着他的头发,被迫他仰着头。 那个少年害怕得瑟瑟发抖,把零钱双手奉上。 黄头发少年接过来,满意地查了查,才让那个被打的少年走了。 他屁滚尿流的。 我仔细瞅瞅那校服,头皮一炸:“肖凌,那好像是咱们学校初中部的校服!” “还真是!那咱两还过不过去了?” “别了吧,万一打咱们呢?咱们先在垃圾箱后面躲一会,等他们走了,咱们再过去。” “可是……咱两快迟到了呀巽水……要是校门关了,咱俩就进不去了。”肖凌嘴巴撅得能拴头驴! 我满脑瓜门子黑线,第一天上学,遇见这些欺负人的初中生,还可能会迟到。 咋这么倒霉呢? 不过这话我不敢说,我怕肖凌多想是自己体质带来的坏事。 不过保命要紧。 我们两个就蹲在垃圾箱后面,靠着学校冰冷的墙壁,闻着熏人的味道,抬头无奈地望着天空。 好在打上课铃的时候,那几个少年将烟屁股扔在地上,急匆匆地进了校门。 肖凌我俩怕进不去了,一溜烟往学校门口冲。 远远的,就看见门卫大爷,正拿着钥匙锁门。 门卫大爷是一个圆脸的,浑身胖乎乎的小老头,花白的头发都往后背过去。 穿着一条黑色大短裤,白色老头汗衫,肩上还披着一件黑灰色的条纹衬衫。 “爷爷!” “爷爷!等一下!” “爷爷!我们还没进去呢!” 离老远,我和肖凌就开始叫了。 门卫大爷一怔,随后看见了我们,拍拍大腿哈哈大笑:“爷爷爷爷的,我还以为哪里的葫芦娃出来了呢,快进去吧!” 他又把门打开,把我们放进去。 我们路过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了我们:“等会儿。” “啊?” 我扭头,看见他杂乱的眉头,忽然蹙在一起:“你们从小路过来的?” “嗯!”是不是我和肖凌身上的臭味太重了?都给闻出来了? “以后尽量别走那条路,不安全。” 我怔愣了一会,明白过来门卫爷爷的路,重重点头感谢:“嗯!谢谢爷爷!我们知道了!” 肖凌使劲拉我:“快走快走!都上课了!” 第68章 见义勇为韩克祯 果然,班级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 我们讲明了迟到的缘由,老师就让我们回了座位,并且隆重说了下,不要从小路走的事。 邹老师在上面脸色异常严肃和阴沉。 我在底下翻着,老师早早放在桌子上的书。 书本特别干净漂亮,每一页都很洁白,四四方方的很大,橘红色的书面上还有三个胖乎乎的小孩。 粗略地翻了一下,前面很多页是一些不认识的字母,后面是汉字。 爱不释手哇! 简直叫人爱不释手哇! 我正稀罕得不行,韩克祯咳嗦两声,微微趴下来一点点,小声说:“你们俩自己过来的呀?” “对呀,我们俩坐公交过来的,咋啦?” “真好。” “啊?” “我每天都是我爸妈送我过来,我想路上玩一会都不行。” “……”我觉得他在搞事情。 暗戳戳的炫耀。 韩克祯那张小脸满是苦恼,估计班里同学都羡慕你俩了。 我不解:“为啥?” “因为班里的同学,都是家长来送。” “……” “你可不知道,刚上小班的时候,我们一放学就出校门找爸妈,时间长了就不想了。” “有爸妈送还不好?”我有点生气了。 “学校门口有卖烤面皮的,特别好吃,但是我爸妈不让买,说埋汰,班里其他同学也说过,所以我们都不喜欢爸爸妈妈送。” 他看出我有点生气了,草草解释了一遍,就坐正了身体。 我气呼呼的书页,假装看得认真,实际上是不想理他。 但我能感受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往我身上瞟了好几遍。 我生气的合上书:“你还想说啥?” “额……”他挠了挠苍白的额头,“你认识字吗?” “……” 暴击。 . 幸好,新学期刚开学没多久,邹老师带着我们复习拼音字母,虽然是第一次学,我和肖凌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但好在记忆力还挺好的,没多久就跟上了。 邹老师让我们自己读的时候,还特意关注我们:“如果不会的话,放学了可以找老师问,或者问问你们家长,同意的话老师可以去你们家里给你们补课。” 她说最后一句话时,是对着我说的。 我说知道了,回去问问我哥哥。 邹老师笑容满面的宣布了下课。 肖凌立马转过身来,笑嘻嘻的问我:“巽水,我都记住了,你记住多少呀?” “肖凌你真厉害,我还有些读不通顺。” 这时,一道洪亮的嗓门突然插了进来。 “读不通顺还用这么干净的书?” 我们扭头望过去…… 是周严? 是一个长得特别高大的男同学,他是我们班里最高最胖的,明明的都是同岁,但感觉我才到他胸口。 他长得有点像哆啦A梦里的大雄,往那一站跟一堵墙似的。 昨天第一天上学,我就知道他喜欢欺负人了,班里的同学都有点怕他。 可是…… “你有事吗?”我真诚发问。 我们也不认识,他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周严五根萝卜一样粗的手指,抓着自己那本连书皮都没了的破书,下巴抬得高高的:“跟我换。” 我:“??” 肖凌也一脑袋问号,登时站了起来:“凭啥?你这本破书埋汰的都啥样了?凭啥跟巽水换!” 别看肖凌身体也小小的,掐着腰站上椅子,气势一点也不输周严。 而肖凌的同桌早就吓跑了。 周严切了一声:“我喜欢新的书,反正她也读不明白,还不如用破的。” 我本来就因为韩克祯生气,现在更生气了,直接站起来跟他对峙道:“你喜欢新的书是你的事,我读不明白是我的事,你凭啥决定我的书归不归我?” 周严愣了。 肖凌也愣了。 肖凌竖起大拇指:“天呐巽水,你终于会维护自己的东西了!” 可我说完就后悔了,刚才火气顶了上来,现在突然注意到他越来越愤怒,气得涨红的脸,我背在身后的手都哆嗦了。 他要是打我可咋办? 那拳头跟肉包子一样大! 果不其然,周严直接伸手朝我抓过来:“我不管!我喜欢的东西就得给我!” 我惊恐的睁大了眼镜,那越伸越近的巴掌那么大!这要是一推,我得撞在墙上! 然而那双手没到我身前。 韩克祯突然从座位站起来,两只手将周严的胳膊给举开了:“咳咳,别欺负女同学。” 周严更生气了,扯着韩克祯的领口,一个使劲,直接把他轮到了地上,骑着他就要揍。 我就感觉我身边好像卷过了一阵风,肖凌跟小猎豹似的蹿了出去,从后面抱住周严脖子,对着他肩膀就是重重一口! “啊!!”周严吃痛大叫,回过神来要打肖凌,韩克祯趁机爬出来,又揪住周严头发…… 可他们俩细胳膊弱腿的…… 我无奈的望望天花板,事情因我而起…… 然后…… 我们三个,跟身高体壮的周严,打了一个持平。 班里的其他同学去给邹老师告状了。 一个小时后,招生办的办公室里充满了低气压。 我、肖凌和韩克祯,老老实实地贴着墙壁站立,头发也乱了,衣领也扯开了,原本干净的校服上都是周严大脚丫子的鞋印子。 周严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边,扯着嗓门使劲嚎,鼻涕眼泪满脸,鼻青脸肿的,特别委屈。 跟刚才对我们那个颐指气使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 邹老师捂着额头坐在座位里,浑身上下写着心累。 而两对夫妻,正在空地上,唾沫横飞地对骂。 是韩克祯的爸妈,和周严的爸妈。 韩克祯爸妈衣着简朴,但牙尖嘴利。周严爸妈虽嘴笨,但大金链子小手表的,动不动就拿钱压人。 “哎呀行了!叫你们来,是说孩子们事情的!”邹老师终于发脾气了。 “你爸妈应该是正忙着吧,过来了。”肖凌视线越过我,对韩克祯说。 韩克祯真是太瘦弱了,经过这么一番折磨,好像快没气了,眼皮都快掀不开了:“嗯,应该是,你们家长不来吗?” “不来啊。”肖凌说的特别理所当然。 韩克祯瞬间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望向我俩的目光有些同情,“等会我爸妈估计要带我去医院,你们也一起跟着去吧。” 其实我有点担忧:“韩克祯,你身体不好,我们还带着你一起打架,你爸妈会不会生气?” 韩克祯认真的想了想:“应该不会。” “为啥?” 我不是太懂。 村里的孩子打架了,家长肯定会说,以后不要跟那个小孩一起玩,净学不好的。 特别是小男孩,都是家里的宝,一个个爱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韩克祯爸爸又激动的从邹老师旁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对着周严爸爸就是一阵指手画脚:“啥叫我家孩子多管闲事?我儿子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你见谁家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还我怎么教育的,你是怎么教育的!” 我信了。 韩克祯的爸妈真好。 第69章 他哦个六! 最后,两家父母在邹老师的‘友好劝说’中,对对方赔礼道歉。 虽然道歉了,可双方眼里视线的交锋,一刻也没停止。 邹老师又交代了一些事情,重点交代了韩克祯爸妈要多多关注韩克祯身体,以及周严爸妈不要太溺爱孩子。 双方又保证了一遍。 邹老师才让他们离开。 周严爸爸离开前,路过我们身边,那双刀片一样锋利的目光落在肖凌身上,嘴角嗔着笑,伸手搭住肖凌肩膀:“哈哈,小姑娘,牙口挺好,把我儿子肩膀都咬青了。” 他虽然笑着,但分明是咬着牙说的。 我目光落在他手上,我怕他偷偷掐肖凌。 而他手指也确实在微微往里抠。 只是还没把肖凌掐疼,就听见‘啪’的一声—— 他手腕上的手表断了。 金黄手表掉在地上,透明表盘摔裂纹了,表带也碎成了几节,还零散几块金黄色的固体。 周严爸爸眼睛都直了:“哎呀!我新买的手表!好几万呢!” 他忙蹲下身去捡,要多肉痛有多肉痛。 “这死丫头太晦气了!” “周严爸爸!”邹老师怒不可遏地站起来。 周严爸爸也知道自己说吐露嘴了,叮嘱周严好好听话,立马拉着周严妈妈一起走了。 韩克祯的父母也跟邹老师请了假,带他去了医院检查。 邹老师看着站在墙边的我和肖凌,叹口气摇着头:“你们两个呀……” 不知道想说啥,没说,挥挥手让我俩走了。 走出办公室的门,还听见刚进去的老师跟邹老师的谈话。 “这两个孩子也怪可怜的。” “是啊,家里都只有一个哥哥。” “怪不得她们两玩得好呢?也算是命运相连吧。” “哎?你看过她两哥哥没?长得一个塞一个地好看。” “行了,当老师的,别犯花痴了。” 中午的时候,我和肖凌跟着班级的队伍,排队去吃饭。 早上打架的事早就忘在脑后了。 结果肖凌同桌于泽良,直给我们嬉皮笑脸地挤眉弄眼。 “肖凌,巽水,你们俩可真厉害,别说咱们班,好几个班都不敢惹周严呢,他打人一下可疼了,周严今天趴桌子上哭了一上午。”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都双双看见对方眼里的无语。 不是无语。 是不知道咋说。 我们两个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跟他们这些从小就备受宠爱的孩子不一样。 福利院里,肖凌是犟骨头,小小年纪被人来来回回收养又退回,心里特别强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告诉我,要保护好自己的东西。 而我呢……别说打架了,鬼门关都踩了好几次。 我俩讪讪笑笑,手挽着手快点往前走。 学校食堂的饭菜都是大锅饭,不如我自己做的好吃,但是不用自己做饭啊,还在这么新奇的地方,我也吃得可香了。 就是吃完午饭犯了难,因为我和肖凌要回宿舍睡午觉,宿舍里还有个鬼呢……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进宿舍楼,我就感觉走廊里一阵冰凉了。 “巽水,你咋了?脸色这么不好看?”肖凌关心我,眉头蹙了起来。 我摇摇头:“没事。” 其实我不是没事,我是不知道怎么和肖凌说,毕竟……肖凌占了女鬼的床,我又怕说完肖凌害怕。 先进宿舍看看情况吧。 宿舍里另外六个同学还没回来。 刚到门口,我呼吸一窒,脑瓜子一阵迷糊,果真—— 那女鬼就像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一样,就坐在肖凌床铺上,沉默无言地捧着下巴,望着窗外。 肖凌兴冲冲地冲向梯子。 我赶紧拉住她:“肖凌,要不,你跟我睡一张床吧,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过了。” “啊?”肖凌迟疑着,又恋恋不舍的看看自己的床铺,小心翼翼地问我,“要不,咱们一起睡上床?我还没睡过这样的床呢。” 我赶紧摇头:“睡下边吧,上边不安全。” 很明显,肖凌没听懂我的言外之意,但也老老实实下来了,拉着我的手往床上一滚:“好吧,那今天就跟你睡下床,明天你跟我睡上床。” ……明天还得跟她上去。 头顶传来那女鬼银铃一样的笑声:“这两个小姑娘真有趣,关系真好。” 我烦躁的假装把胳膊放在脑袋上,其实是用胳膊和枕头,堵住耳朵。 没一会其他六个同学也回来了,她们拉着我肖凌,谈论了好一会今早的事。 原来她们都被周严吓过,周严的父母仗着有钱又胡搅蛮缠,每次自己爹妈都说不过。 今天可给她们出气了。 那女鬼听得也认真,还时不时评论两句:“看不出来,这两个小姑娘又瘦又小,胆子还挺大。”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反倒叫我没那么害怕了。 迷迷糊糊地睡着之前,视线里女鬼飘到了天花板上,两只手捧住误飞进来的燕子,把它送到了窗口,让它顺利飞走了。 这个女鬼好像真的不太坏。 我睡着了。 . “哈哈哈哈!!!” 我又顶着一头黑线。 还是熟悉的笑声,还是熟悉的姿势,应简初嘲笑我嘲笑的特别厉害。 而我,只能在愤懑之后,老老实实去把煲的汤放到餐桌上。 回头再看看沙发另一边,顾仰正满眼心疼的给肖凌破了皮的小手擦药,一脸的歉疚:“对不起小凌,哥哥实在太忙了,今天应该去给你撑场面的。” “我没事!”肖凌叽叽喳喳地跳到沙发上,比比划划的形容当时的场景,“我就这样!这么一拳!这么一脚!我可厉害了!” “快下来,别摔着。” 哎。 我叹口气,突然暴躁的从筷子蓝里抽出四双筷子。 看看人家哥哥! 再看看我家大腿!! 大腿回来就嗷嗷待哺的让我给他做饭,说便利店提供的盒饭不好吃!不能满足他的胃口! 于是,我这个受了伤的小女仆,就开始忙活上了! 后面顾仰也来了,帮我洗菜切菜,还打算帮我做来着! 结果应简初说啥? “你别做,别人做的我吃不惯。” “简初,其实……我不该插口别人家的家室,但巽水实在太小了,锅都快比她大了……” “嗯?” “……没啥。” “哦。” 他哦个六!!! 第70章 什么也查不出来 第二天,我和肖凌照常坐公交去学校,刚想从大路那边绕过去。 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公交站的座椅底下钻了出来。 他一身宽大的校服,背着个可爱的小黄鸭书包,灰头土脸、一脸紧张! “同桌!巽水!” 我俩一愣。 肖凌直接惊讶出声:“于泽良?你咋在这?你不是每天你爸妈来接送你吗?” “我偷跑出来的!”于泽良一左一右拉着我两的手,直奔那条幽暗小路,“快走快走!” 我眼睛瞪挺老大,直往回扥他:“别从这边走!这边有初中部的哥哥们!他们会欺负人的!咱们得从大路走!” “哎呀!我钻狗洞出来,就是来拦你俩的!” “钻……” 钻狗洞…… 于泽良家里也把他宠得像块宝,从他那小黄鸭书包就能看得出来,班级里有这么好看的书包的人,可就他一个。 要是被他家长知道了,他钻狗洞,还不得把他打死。 “我今天一大早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周严了,他跟那些初中部的人在一起,说要教训你俩!” “啥?!”肖凌眼睛瞪得比我更大,“他要不要脸!明明是他先犯错的!” “哎呀!他经常犯错!反正,他们现在就在大路上等你俩,赶紧跟我从小路走,要不跟我一起钻狗洞,你们选一个吧!”于泽良急得直跳脚。 我赶紧伸手拒绝了:“咱们从小路走吧,谢谢你,于泽良。” “不客气,周严也欺负过我,你们算帮我报仇了!”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们三个一路从小路跑过去的。 一边跑我一边纳闷。 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还有后续呢,看来以后干啥得长个心眼,考虑一下后果了。 从巷子里跑出来,眼前顿时宽敞明亮起来。 学校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好多小朋友恋恋不舍地离开家长的怀抱,背着花花绿绿的小书包走进校园里。 还有很多初中生,三五成群。 门口左侧还有卖烤豆皮的,一大早铁盘就滋啦啦的响,铁盘上一股又粗又长的蒸气直往天上冲。 酱香味儿混着豆皮味儿蔓延在空气里,是真香啊。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昨天韩克祯也一起打架了,咱们跑过来了,韩克祯会不会被截住啊?” 于泽良挠挠后脑勺:“不会吧,韩克祯他妈每天早上都来送他。” 我还是有点担心:“于泽良,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韩克祯。” 肖凌也说:“巽水,我跟你在这一起等。” “嗯!” 我俩跑到门卫大爷的窗户底下蹲下来,抱着膝盖望向四面八方的路。 于泽良想了想,也跑到我们身边蹲着:“那我跟你们一起等。” 肖凌笑得傻乎乎的:“嘻嘻,同桌你真好。”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大门口的人群逐渐散开了。 只有零星几个人往大门里跑。 然而我们三个还在蹲着。 于泽良有点着急了:“快上课了,咱们回班级吧!” 我望着那条空荡荡的路,担心的越来越甚,韩克祯还没来,会不会是被那些人堵住了? 刚想到这,头上的窗户打开了:“娃娃们,快上课了,快进学校。” 我抬头,看见门卫大爷那张圆乎乎笑呵呵的脸,虽然年纪大了,但双眼精神头很足,每天都容光焕发的。 我咬咬牙:“回班级告老师去!” 我们三个跟龙卷风似的往班级卷。 果不其然,还没跑到班级,打上课铃了。 邹老师看着又迟到的我和肖凌,一股浓浓的无语在脸上弥漫,之后视线又迟疑着落在灰头土脸,垂着头跟鹌鹑似的于泽良。 邹老师沉默了好一会,说:“于泽良你先回座位,孩子们你们先复习一下昨天学的。” 然后又指了指我和肖凌:“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我心头一惊。 完了。 两天早上,两天迟到。 被老师约谈了。 可还没等进办公室,肖凌我们两个就止不住地开始告状。 “老师!韩克祯还没来呢!”肖凌大嗓门,嚷嚷得满走廊都是她的声音。 我也急啊! 我拉着邹老师的衣袖,担忧得浑身爬了蚂蚁一样:“老师!韩克祯是不是被周严欺负了?” 邹老师捏了捏眉间,叹着气把我们两个拎进办公室:“韩克祯又住院了,今早他爸爸已经过来跟我请假了。” “啊……”我张了张嘴,不是被欺负了? 还好还好……好什么啊!住院了! 我们一起打过架,还是我同桌,也算我革命战友! 我赶紧问:“老师,韩克祯严重吗?” 我和肖凌站在邹老师面前,一点也没有因为迟到而被即将被老师训斥的自觉。 邹老师看了我俩一会,突然笑出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她说:“韩克祯住院时常事,他身体不好,有点风吹草动就生病,昨天跟你们一起打了那么一架,估计累着了,不用担心,基本打几个吊瓶就没事了。” 我放下心来,顺了顺胸口。 “倒是你们两个,既然来上学了,希望你们遵守学校的纪律,连着两天早上迟到,你们让别的小朋友怎么看?以后要是都跟你们两个学,那他们会养成不好的习惯,于泽良从来不迟到,不管风吹雨打,他家长都准时准点把他送到学校,今天是不是跟你们学坏了?” “老师,我们知道错了。” “老师,我们错了。” 肖凌我俩垂头,认真又诚恳的道歉。 然后,我就感觉邹老师软软的手落在我头顶。 她揉着我们俩的头说:“老师知道你们是好孩子,担心好朋友,但是你们做错事了,老师不能不罚你们,你们理解老师吗?” “嗯嗯。”我点头。 “嗯,去班级外面站着吧,站一节课。” “好。” . 当我和肖凌站在那熟悉的位置,说实话是有些抬不起头。 因为来回路过的老师们…… “哎呀,这邹老师班新来的两个学生又迟到了?” “哈哈,看着年纪小小的,长得乖乖的,没想到是个刺儿头,长大了还得了?” “话说今早看见邹老师班韩克祯爸爸又来了,每次他来就是给韩克祯请假。” “韩克祯这孩子……听说身体弱,经常生病,但去医院查,啥也查不出来,真是奇了怪了。” 第71章 她发现了 站了一节课,我脸色臊红地回座位了。 周严坐在紧挨着墙的那一排的最后一坐。 他大笑的声音真难听。 我俩隔空对视,满满的都是仇敌的火花。 上了一上午课,中午照常去吃饭,吃完饭又要去宿舍睡觉,然后我就又开始担心上了。 今天我们是跟另外六个同学一起回的,她们在前方有说有笑地进了门,我顶着一张怨种脸,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 肖凌的床空荡荡的…… 咦? 那个女鬼不在? 太好了! 我冲到窗口,确定一下她在不在周围。 我一愣。 她在窗户外面…… 正摁着一个小姑娘的脑袋,往草丛里撞!! 小姑娘挥着手挣扎的厉害! 我呼吸一窒,果然鬼都是没有感情的!差点给她骗了! 我撒丫子往外跑。 “巽水你干啥去呀!”肖凌在后面大喊。 “我去屋后!”救那个小姑娘! 然而等我从宿舍大门跑出去,再绕到房后时,女鬼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小姑娘,抱着自己的膝盖伤心哭泣。 她年纪比我们大了一点点,估计是不想哭得太大声,怕丢人所以哭得很压抑。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那女鬼不在,才小心翼翼地过去:“姐姐,你咋了?” “啊?”小姑娘抬起头,赶紧擦了擦自己眼泪,指了指草丛里面,“刚才房顶上吹下来块石头,我没注意,把我的腿砸伤了,有点疼。” “啊?” 石头? 腿? 她不是应该脑袋受伤吗? 我视线在她脑袋上瞟了一圈,可她白皙的额头分明一点事都没有。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视线,也愣了一下,伸手摸摸自己后脑勺:“不知道咋回事,感觉刚才谁摁了我一下子,要不被砸伤的就是我的头了。” 她那只手原本是捂着腿的,摸脑袋的时候,我才看清她腿上的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石头一定特别锋利,伤口也不像她说的那么轻,又白又细的小腿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手一松,血登时流了下来。 “姐姐!你快去找老师!送你去医院吧!” “可是……”她有些迟疑,“可是我怕我妈妈会骂我。” “为什么呀?”我不是很理解,她受伤了的话,为什么还要骂她呢? 她叹口气:“我妈一定会说,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才伤到的,平白给她惹祸。” 我一阵语塞。 原来,也不是所有孩子,有父母就能都当块宝了。 这个姐姐居然连受伤了,都不敢告诉别人。 可是那个伤口看着很脏,而且血越流越多。 我赶紧拉起她:“可是你不去医院,你的伤咋办呢?要不你跟老师说,让老师跟你妈说,别让她骂你。” 姐姐嘴唇都白了,好像疼得也受不了,点头同意了。 但是她好像走不了路了。 这时,我们宿舍的窗户忽然打开,肖凌笨笨磕磕地从窗台往出爬:“巽水,我跟你一起送她去办公室。” 我就知道! 与我心有灵犀的只有我的小姐妹,肖凌! 正在我抬头笑着看向肖凌的时候,笑容猛地凝固在脸上。 猝不及防,我看到了那道身影。 女鬼就站在肖凌身后,似乎是怕肖凌摔倒,正双手护着她:“两个小家伙还挺见义勇为,爬窗子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许爬……” 她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我抬头看肖凌的一瞬间发现了她,而她也抬头看我,我们……对视上了! 我脑门子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她双眼闪过一丝迷茫。 我赶紧垂头去把肖凌扶下来,跟她一左一右架着这位小姐姐去了办公室的方向。 办公室很远的,好在没走多远,就遇见了来查寝的老师,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下事情,那老师就赶紧带着她去医院了,还说要是不处理的话,这伤口都得感染。 她夸我们两个小家伙善良,但是爬窗子违反校规了,下午要告诉我们班班主任邹燕老师。 我:“……” 欲哭无泪。 “快回去睡觉吧,下不为例,这次就不给你们告诉了。”目送完那名老师带走那个姐姐,另一名男老师笑呵呵的道,“别害怕,她吓唬你们的,但你们下次还爬窗,可没准就告诉了哦。”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得了这位男老师的保证,我和肖凌总算放下心,欢天喜地地往宿舍里跑。 一进宿舍我又后悔了。 那女鬼抱着胳膊,正坐在我床边,目露疑惑地看着我。 我感觉,我的视线就跟直角似的,硬生生拐了个弯。 肖凌扯了扯我:“巽水,你说今天跟我睡上床的嗷。” “好呀!”反正那女鬼坐在下床呢! 可是,当我说完这话,女鬼又飘到上床去了…… 我感觉我胸口里堵住一口气,又拉了拉肖凌说:“可是我刚刚累了,要不你还跟我一起睡下床吧,明天咱们再去上床。” 肖凌虽然有点不情愿,恋恋不舍的瞧向她还一次都没睡过的床,但也答应了。 谁知道那女鬼又飘下来了,坐到了我床边。 我:“……” 我站在原地,扣了扣脑瓜子。 肖凌已经踢掉鞋子,一骨碌滚到了床里面,还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巽水,过来睡觉呀。” “……” 肖凌她知不知道,刚刚她的手从女鬼屁股那穿过去了? 那女鬼盯着我,眼睛一眨也不眨。 我也不敢去呀……不然她会发现,我能碰到她的。 对面床的同学捂着嘴直笑:“巽水,你今天咋回事,咋傻乎乎的。” “是呀,快睡觉,一会老师过来了,小心骂你。” ……同学们还都在劝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那女鬼叹着气摇着头,把屁股从床上挪了起来,就站在床边:“过来,上去,睡觉。” 完了。 她发现了。 我能看见她…… 见我没反应,她一个闪身出现在我身前,给本就紧张的我吓了老大一跳! 一股寒气顿时笼罩我全身! 她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弯下腰来笑道:“别怕,我不会害你,过去睡觉。” 第72章 不该出现在城市里的动物 天知道,我躺下的时候,浑身都僵硬了。 肖凌还问我咋滴了。 我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咱们宿舍里有个鬼,之前就在你床上,所以我才叫你下来,她刚刚,知道我能看见她了……” “啊……” 看着肖凌逐渐张大的嘴巴,我怕她叫出来,赶紧捂住她嘴巴。 女鬼的叹气声就在我脑后,是不是加着点无奈的笑声。 不过她真的没有伤害我。 起床铃打的时候,肖凌我俩第一时间冲出了宿舍,就连在上课的时候都心神不宁的,生怕那女鬼找过来。 讲台上,老师看着我俩龟缩的样子一阵无语,叫了我俩好几次,注意坐姿。 一下午的课不知道怎么挺过去的,晚上回家立马把这件事跟应简初说了。 应简初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整理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书铺了一地:“你身上有我的气息,她不会伤害你。” “……”我不信。 之前他就这么说的,那也没挡住那些鬼追我。 “之前虽然经历了,但那些东西,不会真对你下手。” 我还是不信。 我扭个头,从冰箱里掏出一条鱼。 鱼都是在菜市场收拾好的,直接解冻就好了,不然我收拾不了,应简初更不会劳动他尊贵的手。 “哥哥,你看啥呢?” “考计算机的书籍。” “计算机?那是啥?” “嗯,这段时间看了一些书,计算机应该在不久之后会盛行,我让老黑老白从南方那边帮我弄了一些书,学习学习。” 哎呦。 把我听得都惊呆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是组合起来,我就不知道啥意思了。 哎,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这也不是我一个连拼音字母都没背熟的小孩能操心的,不过我该操心的是我的鱼。 本来想做酱焖鱼来着,但是家里没有酱。 我跑过去跟应简初要钱:“哥,给我钱,我去买酱。” 应简初垂着脑袋坐在地上,露出白皙纤细的后脖颈,头也不抬地从兜里掏出钱递给我。 他瞅也不瞅,直接一把全递给我,我拿了几张零钱,剩下又给他塞进兜里。 特意多拿了些,等会买点零食和肖凌一起吃。 敲开隔壁的门,顾仰哥哥正扎着围裙在门口的厨房做饭,听说我找肖凌一起去楼下的大超市,还叫我们等等,又给我们拿了些零钱。 肖凌我俩别提多开心了,跑到楼下的时候,感觉空气都比平时清新了好几倍。 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呕,啥味儿啊!”我捂着鼻子,目光四处搜索,“肖凌你闻见没有?” 肖凌小鼻子也皱到了一起,“有股又骚又臭的味道。” 小区空地很大,八个楼之间有一圈很宽的环形绿化带,绿化带里面是一个喷泉小广场……据说是喷泉,我没见过它出水,也不知道喷泉长啥样。 正在我四处看的时候,绿化带里有一抹黄色一闪而过。 “肖凌!绿化带里好像有个猫!” “啊?猫?在哪在哪!” 我顿时兴奋了,毛茸茸的小猫咪,多可爱呀。 此时此刻,已经忘记了要买酱的事,我们直奔绿化带。 绿化带是环形的小树,绿油油的,但里面的枝子扎在皮肤上有些刺痛感。 我俩沿着绿化带一阵扒拉,也没见到那只黄色的小猫。 “走吧肖凌,它可能跑了……”我话还没说完,一回头就看见肖凌注意力都在绿化带里,根本没关注脚下,“肖凌!别摔了!” “哎呀!” 晚了。 肖凌一个大睁着眼睛,一个前趴,趴到绿化带里去了! 与此同时,一道从未听过的动物尖叫,伴随着那股子难闻的味道,从肖凌身子底下传来。 “肖凌!”我赶紧跑过去扶起她。 还没来得及看,就见一道黄色影子,跟闪电似的,嗖的一下跑开了。 “巽水!那是什么?那不是猫!”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啥,身子细长,尾巴也长,四肢短小,毛茸茸的,浑身黄色,没看见正脸。 倒是跟我在动物世界看到的,雪貂、狐獴那些动物有些像。 可是电视里,它们都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山里,或者非洲大草原,再或者南极洲这些地方,怎么会出现在城市里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呀,没看清……哎呀!肖凌你流血了!” 肖凌身上被划破很多口子,还有碎树叶粘在身上,纱料的小裙子也划破了! 肖凌才反应过来似的:“呜呜呜,好疼啊!” “咱们回家,去找顾仰哥哥!” . 一个小时后。 医院的处置室里。 “倒霉啊!我可真倒霉啊!呜哇哇!!” “别、别哭了……”正在给肖凌上药的护士姐姐,满头满脸的官司,无奈回头对顾仰说,“小朋友肺活量真足。” 顾仰细皮嫩肉的脸虽是用微笑回应,可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我再回头望望。 应简初捧着一本书,正靠在门口正对的窗户那里,旁若无人的看。 周围陆陆续续路过的小姐姐,盯着他来回看,他都没发现。 “伤得严重吗?”顾仰上前一步道,将处理完伤口的肖凌抱了起来。 护士姐姐收拾着用过的东西:“不严重,都是皮外伤,但是注意别沾水,等会再去找医生开点药,拿回家上。” “好的,麻烦你了。” “没事。” 我们从处置室出来,顾仰才叫了应简初:“简初,咱们走吧,还麻烦你跟过来一趟。” 连叫了好几声,应简初才抬起头来,寡淡的视线从肖凌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他伸出手,我很自觉地牵住。 “没事。” “你看得怎么样?” “一般。” “很难学吗?” “难度一般。” “……真厉害,我看这个有点费劲。” “不会可以问我。” “谢谢。” “嗯。”应简初一怔,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你们看见什么了?” 我给他形容:“就是一个这么大的,又细又长,一个黄毛的小动物!” 我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能给我答案。 谁知道应简初问完就跟没事了似的,也没提这茬。 那他问啥?! 顾仰去拿药的时候,应简初带着我和肖凌。 顾仰回来说,时间太晚了,回去做饭已经不赶趟了,正好医院附近有饭店,请我们下馆子。 第73章 鬼仙 这几天,因为肖凌受伤了,所以请假没来上课,都是我一个人去上学的。 每天中午,宿舍里的女鬼就坐在肖凌床边,低头盯着我咯咯笑。 我一开始还比较害怕,慢慢的也习惯了,她真没有害我的意思,而且还总是去帮别的小朋友的忙。 不过令邹老师都比较意外的是,韩克祯并没有住院,就在肖凌我们去医院的第二天,生龙活虎地回来了。 他脸色红润,就好像吃了大补药一样,往那一站精神头特别足,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病病殃殃的状态。 我拿着扫帚,十分熟练地打扫卫生,今天我是值日生。 “巽水,垃圾给我,我去倒。”韩克祯抢过我手里的刚装好的垃圾,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我的天呐。”于泽良一边望着门口的方向,一边挠着后脑勺往我这边凑,“巽水,韩克祯好得也太快了吧?跟从前变了一个人一样,你说,他爸妈是不是给他找啥偏方了?” 我耸耸肩,接过他手里的扫帚,一起放在墙角的铁桶里:“不知道。” “嗯!”于泽良煞有其事的举起自己那根又瘦又细的胳膊,“我要逼问他!他一定是用偏方了,我让我妈也给我整一个,以后我就是猛男!看周严还敢欺负我不!” 我撇了他一眼,我觉得于泽良好搞笑。 他长得比我们同龄人都小,而周严比我们同龄人都大一圈,每次面对周严,于泽良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只能在背后吐槽他。 不过我也真是见过周严欺负他,一扒拉一个圈。 哎。 也难为他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跟个小大人似的,爱长吁短叹了。 我们锁好班级门,结伴往学校门口走,把钥匙交给门卫大爷。 大爷笑呵呵的出来:“你们几个小家伙还真能干。” 于泽良挠着后脑勺嘿嘿笑,韩克祯脸色也红扑扑的。 韩克祯扑在我耳边说:“巽水,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想干特别多的事!” “恭喜你呀,身体终于好了。”我虽然这么说着,可眉头始终解不开。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小朋友、家长和学校这些东西。 我的世界里还有神神鬼鬼的,第一直觉就是韩克祯这样不正常。 可是看着韩克祯奔向门口他爸妈的身影,那么开心喜悦,他爸妈也一脸笑容,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还是别说了吧。 “于泽良,巽水,再见!”韩克祯高高兴兴跟我们挥手告别,嘴角两侧的酒窝很可爱,眼眸也晶晶亮。 于泽良也用力跟他挥手:“再见!明天见!” “再见!” 于泽良扭头跟我说:“巽水,我爸妈也来了,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啊!” “嗯嗯,拜拜。” “拜拜。” 大门口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我自己一个人,余光中看到一个白影子。 就在大门的另一侧院墙那里,有几个小孩子淘气非得要翻墙,那女鬼就在墙底下护着呢,一边伸着双手一边骂那几个小孩子不老实。 “看啥呢?”一直粗糙温热的大手忽然落在我头上。 我抬头就看见门卫大爷笑呵呵的红润面颊。 他伸手递给我一个橘子:“趁着人多,早点回家,小姑娘自己不安全,别从小路走,知道吗?” “嗯嗯,谢谢爷爷。”我接过橘子,心想门卫爷爷人还挺好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是时不时的要迟到,他每次都会把我放进去,有时候见我被骂了伤心,或者因为各种事情情绪低落,还会给我一些吃的。 有时候是水果,有时候是糖果,还有一次给了甘蔗呢。 学校里的小朋友都很喜欢门卫大爷。 “快走吧。” “嗯!”我抓着橘子,奔向那条大路。 大路很宽,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但是因为今天做值日,所以平时坐的那班公交没赶上,只能等下一路了。 我坐在长椅上,晃着腿扒开橘子,清香中带点微苦的橘子皮味道,顿时冲进鼻子里。 橘子皮的汁水很足,很多细密的汁水喷到空气中,飞飞扬扬的很漂亮。 水珠中间忽然出现一条白裤子。 我惊讶抬头,女鬼正站在我面前,带着笑容看我:“傻乎乎。” “啊?”这么多天下来,我已经没有那么怕她了。 我瞅瞅她,又瞅瞅自己手里的橘子:“你……吃橘子吗?” “不吃,我在这陪陪你。”她径自在我身边坐下来。 我安静地吃着橘子,其实我心里有疑惑来着:“那个,阿姨,你为什么不离开呀?” “我是横死的,执念不消,走不了。”她翘着二郎腿,拄着下巴看马路,侧脸特别明媚。 我想不到,她这么一个好鬼,不害人还帮人,长得也不吓人,能有啥执念啊。 “我有个哥哥说,鬼都是没有感情的,只有执念。” “是。” “那阿姨……我觉得,你有感情,你很好。” 她扭头哈哈笑,冰凉的手指捏了捏我脸颊:“那你那位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鬼仙是有感情的呢?” “鬼仙?”我怔了,头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她点点头:“嗯,鬼仙,横死鬼在执念之外,也可以选择帮助人,积功累德,逐渐就成了鬼仙,清风、烟魂、悲子。” 清风? 烟魂?? 悲子??? “那是什么?” 她触及到了我从未了解过的领域,好奇心一下子达到了顶点。 她很耐心地给我解释:“所有的鬼,又称为地下亡魂,正寿或病死这些,可以直接下去了,但横死的一般都难投胎,大多也都会弥留在阳世间,有一些鬼生前就喜欢做善事,这就是他们的执念,死后也会一直做,直到化解执念。可是呢,有些鬼还没等到化解执念,就已经成了鬼仙,有感情了。” “清风,是男性鬼仙的统称,烟魂,是女性鬼仙的统称,悲子是更大一级的鬼仙。他们随着修行可以行正道得正果,以后脱离轮回,再不济也能换一个好来世。” 她说着说着愣了一下:“巽水,我跟你说这些你能听懂吗?不好意思啊,太久没人跟我说话了,我有些寂寞,话多了些。” 我点点头:“大致能听明白,阿姨,你是鬼仙吗?你是烟魂还是悲子?” 她突然笑了:“我是烟魂,要当悲子,这点功德远远不够。” “那你是为啥死的呢?” “这个……”她眼神一暗,好像想起了一些痛苦的事。 我想,虽然她是一个鬼仙,是一个好鬼,可是心里还有不为人知的痛苦吧。 看着远方驶来的公交车,我站起来对她挥挥手:“阿姨,我要回家了,祝你早早当上悲子!修正道!得正果!” 虽然我也不知道修正道得正果是啥意思…… 第74章 韩克祯住我隔壁? 明天周六,要放假两天。 应简初不放假,这下可好,我还是不能睡懒觉。 因为他说:“你在家,明天早上叫我起来上班。” “……?”我不在家的时候,他是自己不能起床吗?他是不能自理了吗? 心里无数次发出疑问,为什么别人家都是家长叫孩子起来上学,而我要叫他起床上班!!! 周六一大早,听见闹钟声,我一个鲤鱼打挺冲进他房间:“哥哥!起床上班了!” 我一怔。 应简初睡觉不喜欢关窗子,他房间里的窗帘很薄很透,他说他喜欢空气流通的味道。 这个卧室面积有限,别的东西虽然质量不错,但占地面积都很小,只有他那张大床……特别大,能并排躺下三四个人。 床单是黑色蚕丝面料,被罩枕头都是。 床单中间,还有一个白色图案,但不知道画的是什么,感觉很神秘的样子。 然而让我怔住的,不是别的…… 今天应简初睡觉,没穿衣服…… 他抱着被子背对着我,被子一角搭在他精瘦的腰上,雪白的大腿又直又长精瘦有力。 最吸引我眼球的是,他后背上有图案?? 这个动物,我好像见过,跟家里年画上的龙似的。 不过年画上的龙,看起来更憨态可掬。 他后背上,满背的蓝色的龙,充满了威严和肃穆,有股子杀气,和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啊……原来之前看到他肚子,就是这条龙绕到前面的尾巴呀! 我扣着脑袋:“谁把画,画后背上呀?床单不蹭脏了吗?” 我正疑惑呢,他被子劈头盖脸地把我兜住了,等我好不容易从里面挣扎出来,应简初已经穿好了衣服,慵懒地往客厅里走。 趁着他去洗漱的空档,我赶紧跑去厨房,将昨晚就包好的包子上锅蒸,又煮了些小米粥,蒸了红薯。 再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咸鸭蛋,和一些萝卜咸菜。 我抱着闹钟,站在锅边等了四十五分钟,时间一到赶紧取出来,一一放在餐桌上摆好。 全程给我忙得团团转,应简初要多松弛有多松弛,饭菜好了他也全准备好了,吃完才开了尊口:“天天大鱼大肉,偶尔清淡一些挺好。” 我桌子底下的拳头捏紧了。 心中有股名为不公的怒火! “我出去上班了,你今天放假,把攒了一周的衣服和床单被罩洗了。” “……好的!” “不着急,可以睡个懒觉,下午再洗。” “好的!!” “嗯,晚上别买菜了,我给你带好吃的。” “好吃的?”刚刚那些怒火瞬间被抛在脑后,注意力全被这三个字给吸引了。 “便利店里新弄了一个东西,叫关东煮,给你拿回来尝尝。” 房门被从外面关上。 我缓缓裂开了嘴角:“欧耶!欧耶!欧耶!!” 应简初还是很好的嘛! 那我也不睡觉了,把他交代的事情全干了,干完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清爽的小裙子,跑到隔壁去敲房门:“肖……” 然而我话还没说完,就在我家另一边新搬来的邻居家,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撞开。 哐啷一声特别响! 两道身影急吼吼地从里面跑出来。 男人抱着孩子,满脸的惊慌:“儿子!儿子再挺挺啊!爸马上带你去医院!!翠萍快点!!” 另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火急火燎地把袋子往肩上一背,回手锁门动作一气呵成,就跟训练了千百次似的,之后立马跟上去了。 这两人……有点眼熟…… 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眉头痛苦皱在一起的小孩也有点眼熟…… “哎呀!韩克祯!”肖凌的大叫声忽然在我脑后炸响,把我吓得一个激灵回魂! “真是我同桌!” 原来我家隔壁搬来的,是他们家吗?? 可是等肖凌我俩跑到电梯门口时,他们已经下去了。 我们两个只能趴到栏杆那里往下看,不大点的人影很快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我们俩才大睁着眼睛,双双缓慢挪动脖子,对视。 “巽水,刚才那个是韩克祯吗?” “是!” “他咋在这呢?” “他家搬过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是都没碰到,咱们又上学,都不知道隔壁是他。” 我抿着唇,韩克祯之前的身体明明好了,刚刚看他的情况很糟糕。 肖凌说:“那我请假在家的这几天,也没看见他呀!” “他这几天身体挺好的,一直都在学校上课呀!” “反正不管咋样,就是没碰见!” “嗯!” “韩克祯好像生病了。” 我叹口气:“看见了,肖凌,你的伤咋样了?” “没事了,我都结疤了,你看。”她把胳膊腿都给我露出来,又白又嫩的小胳膊小腿,布满了细长的暗红色血嘎巴。 我抓着看了一会,确实好多了:“等会有空,我给你说说这几天教了啥。” “好呀!那咱俩先去楼下买点零食吧!” 坐电梯的时候,我还给肖凌说了那个鬼仙的事。 “啊?鬼还能成仙呐?”肖凌拉着我手走出电梯,眼睛又开始在绿化带里张望。 “按照她说的,不是仙,是有修行的,有感情的鬼,肯定比一般的鬼厉害。”我瞅她来回看,忍不住问她,“肖凌,你找啥呢?” “就是那个小动物呀,这几天你不在家,顾仰哥哥又要上班,我在家无聊就会下来看看,但是找不到了。” 说实话,我感觉那个东西,像大老鼠:“会不会在哪个耗子洞里呢?” “要不咱们找找哪有耗子洞。” “别了,快去买零食,回来给你讲,学完咱们下来跳飞机格!” “好!” 真是开心的一天。 因为应简初说,不让我做饭了,我们就完得晚了些。 可没想到,应简初和顾仰回来,天都黑了,我两饿得肚子咕咕叫,坐在绿化带前望天,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八点多钟,他们俩回来了,远远的顾仰就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笑眯眯道:“小凌,巽水,看我们给你俩带什么好吃的了?” “好香啊!哥哥我好想你啊!”肖凌跑过去,直接跳到顾仰身上。 我瞅瞅应简初,可应简初的目光,从我身后一闪而过。 我一怔,回头一看。 被路灯照耀的并不清晰的绿化带根部,一个黄色的小动物唰地一下没影了。 第75章 应简初说‘不友好’ 我视线跟着那消失的影子看了老半天,但没再看见了。 关东煮很好吃。 嘻嘻。 . 周一肖凌跟我一起上学了。 我们下了公交车,却发现大路边上,立了一块牌子。 “这上面写的啥呀?”肖凌随机拉住一位路过的大人。 估计那大人也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不认生的小朋友,愣了一下笑着给我们解释:“这条路要铺成油漆板路,最近都不能通行。” “啊?”望着大人越走越远的背影,肖凌我俩双双陷入沉默中。 半晌,肖凌才说:“巽水,那咱们是走小路,还是钻狗洞?” “狗洞在哪你知道吗?”我可耻的想到了钻狗洞,实在不想面对那几个初中生。 肖凌很天真的摇摇头:“不知道。” “哎,走小路吧。” 小路昏暗,照样臭气熏天,靠墙的位置不知道是啥黑漆漆油乎乎的,还有一些已经或风干或新鲜的粑粑,墙上也都是尿液干后的圈圈。 走几步就有个朔料袋,有绿的,有红的,还有一些零食袋子。 我们两个确定了一下,巷口的方向没有那几个少年,才低头认真看路。 可走到巷口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对不起……”我抬头,心脏瞬间拔凉。 那个黄毛少年站在我面前,嘴角叼着燃了半截的烟,校服大氅着,里面没穿衣服,露出瘦得出现排骨的肚皮,他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 邪笑:“呀,这两小孩,不知道这条路不能随便走吗?” 肖凌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护在身后:“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哥哥~” “对不起~~呜呼呼~~” 好几道贱不次啦的声音从巷口响起,我才注意到,他们不是没来,而是一直在巷子外。 其中一个少年拎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吧?” 那少年向周严伸出手。 在班里耀武扬威的周严,此刻居然像鹌鹑似的,畏畏缩缩,伸进口袋里将零花钱拿出来递给他。 周严不经意间抬眼,看见肖凌我俩,突然激动起来:“哥!就是她们!就是她们欺负我!” “啥?”拎着周严的少年怔了下,再次看向我和肖凌的时候,大牙都要笑掉了,他啪啪拍了两下周严头顶,“我说你一个大小伙子,让两个姑娘欺负了?” “三个!” “三个姑娘?” “不是,另一个是男同学,但是个病秧子!” 或许是周严的话,让这几个不良少年不知道怎么接,有些无语的切了声。 其中一个红发少年撸起袖子:“行吧,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姑娘,你们回去可不能告诉家长哦,不然下回打得更重!” 我悄悄拉住肖凌的手,摸到了她同样冰凉的指尖。 我们俩特别默契,没出一声,转头就跑! 可我们的腿太短了,还没跑两步,就有一只大脚踹在我后背上! 我猝不及防地扑到地上,被踹得肚子里的内脏就跟移位了似的,手掌根也磨破了皮,好疼啊! 肖凌也没好哪去! 就在我要爬起来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抓着我头发,我看见那黄头发少年的脸,凶神恶煞地出现在我头顶,他愣了一下,笑得更开了:“还挺倔。” 我抓住他手腕,重重一口咬了下去! “啊!!尼玛的!!” 啪的一巴掌落在我脸上,我眼前顿时黑了。 我感觉,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在他们手上根本动弹不得。 耳边全是他们的怒骂声,和肖凌的大哭声。 就在我以为我们今天凶多吉少了的时候,巷子口出现一道中气十足的动静:“干啥的!给我站住!” “卧槽!老头子出来了!!” “快跑快跑!!” “被抓住不得了!!” 几个少年一阵超巷子另一端飞奔,他们跑出去一段路,巷子口那逆光而立的英雄身影,也跑过去了。 我才看清,是门卫大爷! 只是他跑几步跑不动了,拄着膝盖直喘。 看清是他,我的恐惧翻江倒海的上来:“呜呜呜!大爷!” “哎哎哎!哎呀,巽水,肖凌啊,不是告诉你们别从这条路走嘛!”大爷恨铁不成钢地把我俩拉起来,拍拍我们身上的土,领着我俩往巷子口去。 “大路要铺油漆板路呜呜呜。”肖凌哭着说。 门卫大爷一噎,没再说话了,只是等我们进校门前,他蹲在我们面前,给我们一人一颗糖,揉了揉我两的脑袋瓜,叹气道:“吃糖吧,吃糖就不疼了。” . 上午九点钟。 邹老师的办公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我和肖凌站在墙角眼泪流不停,无声哭泣。 周严站在上一次站的位置,憋着嘴角想哭又不敢哭。 过了一会,他爸爸从座位上站起来,一巴掌拍在邹老师桌子上:“我说邹老师,今天这个事,是那些初中部的兔崽子收拾的她俩,跟我儿子有啥关系?我儿子也是受害者呀!” 不同的是,这次与他对峙的,不是韩克祯的爸妈。 而是应简初和顾仰。 两个人坐在那都不说话,面无表情,就是纯盯着周严爸爸,一开始周严爸爸还能理直气壮地瞪回去,但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身上的气压太低,渐渐的,他不敢看回来了。 顾仰皮笑肉不笑的站起来,对邹老师很有礼貌:“邹老师,我仔细听小凌说过全过程,今天如果不是周严指示,或许那些初中生,不会欺负她们,我觉得,周严,包括一直以来包庇周严的周爸爸周妈妈,应该给肖凌和巽水道个歉。” “我们俩道歉?”周严妈妈蹭的一下站起来,拿手指尖指着自己鼻子,震惊地看看顾仰又看看应简初,气得直发抖,“小孩子之间打架,我们两个道什么歉!” 顾仰眼皮顿时压了下来,一改温柔样子,感觉特别可怕:“如果不是你们一直纵容,不会造成今天的情况。” “我!……” “行了!”邹老师拍了拍桌子,急赤白脸的,“等一下把那几个初中生找来,要跟初中部的主任一起商量,看看该怎么处理!” 周严妈妈这才满意,气呼呼的坐下来。 可一直安安静静翘着二郎腿的应简初,突然把腿放了下来,抬眼道:“不用了,小孩子间打架,不要大动干戈,不友好。” “简初?”顾仰哥哥震惊。 “哈哈哈,还是这位家长明事理嘛,附近有饭馆,我请你吃个饭,这事就算过去了行不?” 我心都凉透了。 之前应简初怎么说的? 要是有人欺负我,就告诉他! 现在呢,我都被欺负成这个样子了,他请假过来,居然对我的事说……小孩子间打架,不要大动干戈,不友好! 他不给我撑腰吗? “呜呜呜。”我哭得更凶了。 耳边是应简初那微不可闻的古怪声调,拉得特别长,特别凉:“好啊,咱们出去吃个饭。” 第76章 应简初给我们报仇 他还真去了! 邹老师都被这个情况搞得有点懵,追出去问了好几句:“巽水哥哥!你确定不追究了吗!” 应简初十分潇洒的,背着身挥挥手。 周严爸爸狗腿子似的,把他往前请,还回头跟邹老师说:“邹老师,我们私了,私了哈!” “这……”邹老师迷惑地回头看看顾仰哥哥,“那……肖凌哥哥?” 我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回身上冒出强烈低气压的,是顾仰哥哥了。 他虽然还在笑,但那张原本特别温柔的脸上,现在怎么看笑容怎么吓人,金丝眼镜后笑眯眯的眼睛,感觉都压着阴沉的光。 顾仰哥哥不疾不徐地说:“邹老师,我先带她们去医院处理一下,剩下的事等等再说。” 邹老师估计也是头一次遇见,孩子被欺负了,身为受害者的家长,一个比一个不急,一个比一个不着调的。 但邹老师也没说什么,就让顾仰哥哥把我们带走了。 他一手牵着一个,拉着我们俩个出学校大门的时候,没说一句话。 “哥哥,对不起……我打扰你上班了。”肖凌委屈巴巴的道。 顾仰停下来,揉着她的脑袋瓜,浑身的气息才重新阳光起来:“没关系,小凌呀,你不要自责,你是哥哥的家人,哥哥上班也是为了我们的生活,如果你有个好歹,那哥哥这个班上得有什么用?” 肖凌感动得都哭了,嗖的一下扑进他怀里,嗷嗷哭叫,顾仰无奈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着她。 看着眼前这一切,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只感觉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 看看…… 看看人家顾仰哥哥! 再看看我家那大腿! 这会居然跟伤害我俩的,加害者的父母,去吃饭了! 我肚子里边还疼呢!后背也疼!头皮也疼!脸也疼! 头发乱得都挡眼睛了! 这么一气,都没那么疼了! 呜哇哇哇,我家大人不靠谱啊! 我刚在心里吐槽一大堆,就听见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顾仰哥哥一怔:“这声音……好像是周严爸爸的声音呀?” 他拉着我俩快步走到巷子口,等看清里面的情形时,我三直接僵在原地了。 周严爸爸肥猪一样的身子,趴在墙边窝成了一团,身上都是脏东西,还有些风干粑粑的碎渣。 他鼻青脸肿,本就不大的眼睛,现在周围青紫,更睁不开了。 鼻子嘴角也都是血,白衬衫上好几个大脚印子,疼得龇牙咧嘴的,门牙也掉了一颗。 他痛苦地想往起爬,拱了好几下没拱起来。 周严妈妈也没好到哪去! 应简初似乎刚结束,抽出周严妈妈包里的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随意扔在地上,点了一根烟,原地慵懒地抽了起来。 周严爸爸颤抖着手,指向应简初,又疼又怒,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我?怎么?只许你儿子欺负我妹妹,不许我欺负你?” “你这个禽兽!”周严妈妈呜呜哭,对着应简初怒骂,“你居然打女人!你算什么男人?!” “哈。”应简初十分不屑地冷笑一声,“打女人,打的又不是我的女人,同样都是打人,为什么女人不能打?” 周严爸爸妈妈被噎得脸都青紫了。 应简初一根烟结束,斜拉拉地在周严爸爸面前蹲下来,修长白皙的手掌拍了拍他油腻腻脏兮兮的脸。 “今天这件事,就算解决了,不需要赔偿,只记住你们儿子,欺负我妹妹几次,我就欺负你们几次。” “你这个……” “哦对了,不要告诉帽子叔叔,不然我不介意一直跟你们纠缠下去。” 应简初说完,周严爸爸刚刚那些怒火全消下去了,忍气吞声地保证自己以后绝对管好儿子,也不告诉警察。 但他好像还不甘心,还想往别人身上引一引:“那些初中生呢?那些初中生才是欺负肖凌和巽水的人!”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去找。” 应简初转头往回走,视线朝我投了过来。 他没说话,但偏了偏头,轻挑了下眉毛…… “啊!!哥哥!!”我激动地冲了上去,“你好帅呀!!” 原来他不是跟周严爸爸吃饭来了!他是给我出气来了!! 真是我的好哥哥!! 激动之下,我什么都忘了,弹跳力特别强,蹭的一下蹿到他身上!! 应简初抱住我,理都没理我那笑成花的脸,对顾仰哥哥抬抬下巴:“去医院。” . 处置室里,当护士姐姐看见再次出现的肖凌……以及多了一个我时,有短暂的沉默,之后给我们一个个处理伤口。 她动作很轻柔,但是受伤的地方真的很疼,特别是双氧水碰到我掌根破皮的地方,就跟在伤口上撒盐似的。 但我全程的注意力,都在门口的两个人身上。 应简初和顾仰面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好像还达成了某种一致,两只漂亮的手还击了个掌。 今天,应简初简直就是我心里的大英雄!让我觉得好安全! “肖凌,我哥和你哥说啥呢?”我脑袋凑去肖凌那边,眼睛依旧盯在门外。 肖凌像模像样地眯着眼瞅了一会:“不知道。” 护士姐姐被我们俩逗笑了:“今天倒是没哭。” 肖凌不好意思的笑笑:“嘿嘿。” “门外那两个,是你们哥哥吗?” “对呀。” “他们有女朋友了吗?”护士姐姐垂头时,脸上飞过一抹红色。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疑色。 女朋友? 那是什么? 女性朋友吗? 应简初在便利店上班,应该会有女性朋友吧…… 我想了想,扣扣后脑勺:“应该……有吧。” 护士姐姐眸光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 之后抓药时,我就感觉上次来医院,来来回回瞅应简初的小姐姐们都少了,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悲哀和无奈。 我还不知道发生啥事。 应简初黑着脸,提着装药的袋子走回来,一把捏住了我的脸:“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嗷!哥!疼!” 第77章 女鬼阿姨的执念 应简初的手,力气实在是太重了! 他说他没用力掐,分明把我另一边脸都掐肿了! 顾仰哥哥盯着我和肖凌吃过药,就送我们回学校上课。 他和应简初要回去继续上班。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班里的气氛特别古怪,于泽良课也不好好听,总想跟我和肖凌说话。 一到下课时间,周严就过来挑衅,一副他干过了我们的嘚瑟样子。 “让他美吧!回家他爸就得把他屁股打开花!”肖凌气呼呼的说。 于泽良不解:“为啥?” 肖凌抿住嘴不说话了。 于泽良好奇宝宝似的,又扭过头来问我:“巽水,肖凌为啥这么说呀?” 我正抄写拼音呢,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 “嘿!你们两个!嘤嘤嘤,你们欺负人,要是韩克祯在这,你们肯定告诉他!” 肖凌瞪他:“那是,韩克祯跟我俩可是革命战友,一起打过架。” 于泽良蔫了:“话说你们被打得疼吗?” 肖凌举起小拳头:“你说呢?” 于泽良佯装害怕,跑开了。 哎。 我没心情跟他们一起闹。 本来都忘了这个事了,回到班级看着韩克祯空荡荡的座位,才想起他进医院了。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一上午我都心事重重的,回到宿舍,就连女鬼阿姨都看出来了。 她躺在我旁边,跟我一起望着肖凌床底:“有心事?” “嗯,我同桌昨天进医院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哈哈。”她侧过身来,冰凉的手指刮了刮我鼻尖,“小丫头,你还挺善良。” 我也侧过身去,跟她面对面,她冰冷的气息直直喷在我脸上,但我并不觉得害怕。 “阿姨,我才知道,我同桌就住在我家隔壁,昨天他爸抱着他去医院的时候,他好像特别严重,我怕他死了。” “嗯?什么病?” “不知道,我听说,医院也查不出来。” 女鬼阿姨思索了一会,吸了一口气:“那他这种情况,要考虑一下,是不是虚症。” 我一怔:“啥叫虚症?” “病症呢,分为两种,一种实症,就是确实有的疾病。另一种就是虚症,因为阴阳、五行、或无形众生而生的疾病。” 我仔细分析了一会女鬼阿姨话里的意思,恍然大悟道:“阿姨,你是说,韩克祯是被鬼缠了吗?” 虽然,我之前也觉得韩克祯的情况不正常,但是有刘小婷的事在先,没敢往这边想。 我怕他也是什么过敏之类的。 “不一定是鬼,无形众生很多,要看他得罪什么了,或是不是有因果债、阴债或命里带灾一类的。” 哇。 我突然觉得,这个女鬼阿姨懂得好多呀! 说了好多我从前都不知道的东西! 而且她还很耐心的给我讲解,把我每一个疑问都给解答了! 我现在太喜欢她了!之前怎么会以为她会害我呢? 我笑嘻嘻地往她跟前凑:“阿姨!你真是个好鬼!” 她愣了一下,被我逗笑了,点点我鼻尖:“谢谢你的夸奖。” 我抓住她的手,认真又诚恳道:“阿姨!你一定会修成悲子,再得正果的!!” 女鬼阿姨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有些落寞。 我敏锐的捕捉她情绪:“阿姨,你今天也有心事吗?” “算是吧。” “你有心事也可以给我说,我也给你说了,我们可以互相吐槽!” 她勾起嘴角,摸了摸我脑袋瓜:“阿姨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话了,四十多年了,一直在做功德,虽然有思想有神智,但感觉脑袋也要生锈了,那天跟你在公交站聊天,你说祝我……” 她突然不说了。 “啊?”我等着她下文。 “阿姨呀,心里突然也升起了一股希望的火,虽然执念未消,但阿姨决定放下一切,认真修行。” 她躺平过去,我看见她那双杏仁眼里,充满了光彩。 她脸上,有着由心而发的善良笑容。 我为她感到开心:“阿姨,执念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就是一直放不下的东西呀。” 可是……我觉得以女鬼阿姨的性情,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但我不想打扰她的好心情,没敢开口,只是呆呆愣愣的瞧着她。 指尖不住抠床单。 “别扣了,想问就问,一会床单抠坏了。” “我不好意思。” “噗,你是想问,我有什么执念吧?” “嗯嗯!”我扑腾着坐起来,两只眼睛好奇瞪大,“阿姨,我好奇!” “哎。”她叹口气,双手放在脑后枕着,“横死鬼嘛,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死因、凶手、报仇。” 我想起福利院的桂芳阿姨,被执念折磨得那么恐怖,还害了那么多人,现在下去受审判了。 再看看眼前的女鬼阿姨,她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帮人助人,我可不希望她跟桂芳阿姨一样,最后又要下去受罚。 她自顾自地说:“四十多年前,我刚到这个学校支教,别看这个学校才建起来没多久,四十多年之前是有学校的,那时候我年轻,只想着好好教书育人,又刚出校园,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人心险恶,有一次出来夜跑,被一个男人玷污了,他怕事情败露,就把我捂死了,然后把我的尸骨埋在当时的后山上,现在改成小湖了,在学校不远处,城市边缘外。至今警方也没找到我,只立了个失踪案,那个凶手也没找到,我执念未消,下不去。” 我张了张嘴,没想到看着阳光明媚的女鬼阿姨,身上居然发生过这种事情。 跟桂芳阿姨如出一辙。 可为什么,女鬼阿姨和桂芳阿姨完全不一样呢?是因为女鬼阿姨善良吗? 可一想到这么善良的人,还要遭受这种事情,我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名叫‘不公’的火。 鼻子一酸,我视线都模糊了。 我趴下来抱住她,用重重的语气,就像我想她达成的结果那样:“阿姨,你一定会修成正果!” 她弹了我一个脑瓜崩,笑道:“知道啦!行了,别靠我太近,我毕竟是个鬼,阴气会伤你的身体,虽然你身上……但还是别靠近的好,对了,明天早上别从小路走,我感觉明早那里要发生一些血气的事,我也得过去帮忙,你别被连带了,到时候我管哪头是?”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好几股奇怪的视线。 一回头,我那刚吃完饭的其他六位室友,傻乎乎地站在门口,看着撅着腚的我。 我:“……”她们啥时候回来的…… 完了,在她们的视线里,我一定对着空气自说自话,还抱着空气感动地痛哭流涕…… 果然,今天中午她们谁也没跟我说话。 下午,我被打得神经错乱的消息,就传遍了班级…… 第78章 是黄鼠狼 “哈哈哈哈。”又是熟悉的笑声。 应简初坐在公交长椅上,哈哈大笑的样子,比阳光都耀眼。 耀得都刺眼! 肖凌还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今天下午的事,两个人打趣我‘神经错乱’打趣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公交车来了,我不愿搭理他俩,径自上了车。 坐好后,我才问应简初:“哥哥,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们啦?” 他吹着泡泡糖:“跟顾仰商量好了,解决那几个人之前,会由我们两个轮流接送你俩,保证你们的安全。” 肖凌回头:“那我哥今天在加班吗?” “嗯,等会不回家,我带你们去我们工作的地方,附近吃一口。” 好耶! 我的怨气又消散了。 我每天都是小区和学校两点一线,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我们到了小区门口的站点,又倒了辆公交车往市中心去。 那个便利店距离我们小区挺远的,而且说是便利店,但非常大,还有两层楼。 门口有两个收银台,有一个写着暂停使用,顾仰哥哥穿着黑色工装,站在另一个台子里,脸上笑容温和非常有礼貌,但手上结账的速度特别快。 好多小姐姐小阿姨想多停留一会都不行。 根本不能得逞!! “哼!她们哪是来买东西的!分明是来看我哥的!”肖凌不开心的抱起小胳膊。 顾仰哥哥特别忙,我们也只来得及跟他草草打了个招呼,就被应简初带进便利店了。 便利店里面可以随意活动,应简初去换衣服,然后开始理货,我和肖凌就以他为中心来回跑。 “哈哈,追不到!” “肖凌!” “巽水,你看这个头花好好看啊!我让顾仰哥哥给我买一个!” “那我也让我哥给我买一个!” 小头花是绒的,上面还有圆圈圈型的亮片 晚上九点钟,我们两个各自拿着心爱的小头花,跟他们俩一起去旁边的快餐店里吃了顿饭,就坐公交回小区了。 这个时间,小区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吃车,看上面的牌子写着:烤冷面、凉皮、炸鸡架、甘梅地瓜这些东西…… 香味儿飘出挺老远,小车前面也围了一堆人。 我苦恼的揉揉小肚瓜:“可惜今晚吃饱了。” 肖凌也略感惋惜:“是呀。” 应简初说:“没事,明天晚上给你们买。” 我刷的一下扭头看向应简初,越来越觉得,他就是我世界里的英雄了!他怎么那么好呢! 他说:“你尝尝啥味,回去自己学着做出来,要适合我口味。” “……” “……” “……” 我就知道,他哪有那么好心? 这时,那人群里有谈话声,伴随着酸甜微辣的烤冷面味儿一起飘出:“哎,你们最近有没有看见?咱们小区里好像有流浪猫。” “猫?咱们这小区就一个环形绿化带,有猫应该看得见呀!” “我没看见过,可能是我下班比较晚吧。” “咱们小区,连老鼠都没有,哪来的猫?” 路过这些声音,我想,他们应该说的是那细长的动物吧。 我拉住应简初小手指,抬头问他:“哥,那个动物是猫吗?你成天看动物世界,有没有看清?” 顾仰拉着肖凌走在我俩后边,说:“我看见过一次,感觉不是猫,倒像狐獴,但是狐獴怎么会在城市里?” “不是狐獴。”应简初言简意赅。 他倒是往下说呀!我等半天了!又不说话! 他见我急躁的样子,恶劣的勾起嘴角:“你想看?” “嗯嗯!特别想看!”我忙不迭的点头,“我还没见过那种动物呢!” “过来。” 应简初把我们领到绿化带旁边,坐在小台阶上点燃了一支烟。 我来回左右的看:“在哪呢?” “一会就来了。” 顾仰哥哥嘴角抽了抽:“一会就来……好像你知道似的。” 嘿嘿。 他理解不了,我可是能理解的! 应简初一定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他可是神仙! 果不其然,没一会,那只细长毛茸茸的小动物,摇摇晃晃的从我们对面的单元门口出现了。 但是很奇怪,它走两步晃一晃,走三步拐一拐,走到我们面前,突然软趴趴的倒在地面。 还有一股浓重的酒气! 我和肖凌也看清了它的脸,圆圆的耳朵,尖尖的嘴巴,豆子一样又圆又黑的眼睛……就是像梦游一样似的睁着。 而且,它虽然身上的毛都是黄的,可脸上的毛是黑灰色的,嘴巴是白色的。 “这!”顾仰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还把肖凌往后拉了拉,“这是黄鼠狼,黄大仙?” “黄鼠狼?”顾仰哥哥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 在我们东北地区,东北五仙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狐黄白柳灰! 黄皮子就是我们常说的黄大仙! “啥是黄大仙呀?”肖凌不解的问。 我赶紧给她解释:“黄大仙,就是可以修成仙的动物,以前我还在村里的时候,有个爷爷打草垛,不小心把打到了一窝黄鼠狼,回来之后发高烧三天,咋治也不好,还老说胡话,说让赔他一个家还是啥的,后来是有个奶奶,拿针扎他,他家衣柜里跑出一只黄鼠狼,那爷爷就好了!” 肖凌听得有滋有味:“这么神奇?” “哎呀,不是神奇不神奇,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有你可怕吗?”肖凌懵懵懂懂的挠了挠太阳穴。 我突然意识到,对哦,我是半神之躯,亲爹是山神,我还能见鬼…… 顾仰拖着下巴,眉头紧锁:“小区里咋有这东西?看起来还喝酒了,明显不是普通的黄鼠狼,咱们别惹了。” 应简初明显‘没听见’,伸手捏起黄鼠狼的尾巴,就那么拎着,在空中转着圈的甩,都甩出残影了:“黄鼠狼,学名黄鼬,哺乳纲鼬科的小型食肉动物,哪有那么玄幻,相信科学,拒绝迷信,从你我做起。” 我嘴角抽了抽,这话谁说都行!就我和他不行!! 说着,他随手往后一丢,我眼睁睁看着那黄鼠狼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最后咚的一声掉进下水道里。 那下水道的盖子没盖,这几天都在往出抽水,只在边上立了牌子,让人小心。 顾仰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拉着我和肖凌就往单元门口疾步走:“你不靠谱爱惹祸,可别连累到两个孩子。” 应简初‘无聊’地跟在我们后面。 进入电梯前,我往后看了一眼。 那小小的黄鼠狼,笨笨磕磕的爬上来,贼眉鼠眼地瞅了下应简初的背影,嗖的一下跑出去了。 哪还有一点酒醉的样子? 第79章 让韩克祯看虚症 第二天一早,是应简初和顾仰一起来送我们上学的。 “哥哥,你们不是说好了?在让那些初中生不欺负我们之前,轮流接送我们吗?”我坐在应简初身边,望着闭目养神的他,不解发问,“你们怎么都来啦?” “是啊。”肖凌坐在我后边,嗦着老冰棍。 顾仰哥哥笑而不语,应简初也默不作声。 我扣扣脑瓜子,这两个人肚子里打啥算盘呢? 他们把我们送到学校大门口,就让我俩进去了,回班级的路上,我和肖凌还针对他俩的异常举动猜测个不停。 说得聚精会神十分投入,乃至于前面过来的影子我都没看见,砰的一下撞到了她身上。 女鬼阿姨一把伸手拽住我,才没让我后脑勺着地:“哎呀小心点,走路怎么不看路呢?没疼吧?” 我捂着脑门摇摇头:“没疼。” 肖凌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瞅瞅我再瞅瞅我面前的空气,和我自己抬起的胳膊:“巽水巽水!是你说的那个很好的女鬼阿姨来了吗?” 我点头:“嗯,就在我们面前呢!” “很好的女鬼阿姨?”女鬼阿姨噗嗤一声笑了,手虚虚从肖凌头顶掠过,赶走了围绕着她小头花的马蜂子,“阿姨还有事,血光的事情好像要发生了,我得赶紧去找找,别闹出人命,今天学校不太平,你们两个赶紧回班级,别出来闲逛,注意安全。” 女鬼阿姨说完就急匆匆走了,只留给我一阵烟雾似的背影。 我把女鬼阿姨的话转述给肖凌,肖凌搓了搓胳膊,恐惧的视线四处瞟:“那咱两快回班级吧,好吓人。” “嗯嗯!”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我们两个十分安静。 平时因为我们两个老聊天,教数学的男老师总没有好眼色看我俩,今天在我们默背阿拉伯数字的时候,他从我们身边路过,居然对我们露出了特别欣慰的目光。 等男老师一走过去,于泽良就探头探脑地对肖凌我俩说:“你们俩吃错药啦?” “啧。”肖凌瞪他一眼。 一本书忽然轻轻拍在于泽良脑袋上,给我们都吓了一跳。 一回头就看见数学老师板着脸:“她们俩今天刚消停,你又开始说起来了。” “老师我错了!我不说话了!” 数学老师明显没想放过他,刚张嘴要说啥,就在这时班级门被敲响了。 我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只见韩克祯穿着宽大的校服,背着他的黑色小书包,阳光明媚地站在门口:“老师。” “妈呀?韩克祯?”于泽良惊叫一声,“你不是又请假了吗?” 果不其然,又被拍了一下。 男老师看见韩克祯生龙活虎地回来,上下打量他一眼,我看见他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回座位吧。” 韩克祯一溜烟的过来坐下。 我好奇地盯着他看,就在几晚前,他还一副要死了的样子,今天又面色红润了,咋回事?又吃大补药了? “韩克祯,你身体咋样?”我问他。 他今天的样子,可也没病恹恹的姿态,一点也不像常年身体不好,反倒比大多数孩子都健康。 他笑嘻嘻地将书包放进桌膛里,又抽出数学书,紧接着拍拍自己单薄的小胸脯:“没事了!昨晚就没事了!” “昨晚?”肖凌整个身子都扭过来,都快爬我俩桌子上了,“韩克祯,你身体跟雷阵雨似的,一阵一阵的。” “说起这个……”韩克祯苦恼地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已经两次了,突然就好了,我爸说再换一家医院去查,看看是不是之前的医院都误诊了。” 我搓了搓下巴。 看了眼肖凌。 难道肖凌没感觉出来奇怪的地方吗? 韩克祯说他昨晚突然就好了。 昨晚是什么时间? 昨晚……应简初将那只黄皮子扔下水道里了。 还有女鬼阿姨说,韩克祯这种情况,应该去查查虚症。 我的天呐! 这么一想,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 我扯了扯韩克祯的衣服袖子:“韩克祯,你爸妈有没有给你看过虚症?” 女鬼阿姨说过,他这种情况,应该考虑一下虚症。 韩克祯两只眼睛特别单纯懵懂:“虚症是什么?” “就是无形众生带来的疾病。” “啊?无形众生又是啥?”于泽良惊讶出声。 我是能理解到,但对于没见过鬼的他们来说,我不知道怎么给他们解释,只能把村里那个打草垛的老爷爷的事又讲了一遍。 “你是说,我可能被黄鼠狼害了?”韩克祯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我摇了摇手指:“不是可能,是一定,你想啊,你上次突然好,是因为肖凌把它压扁了……虽然我说得夸张,但就是这样,昨晚突然好,是因为我哥把他扔下水道了,而且小区里很多人都说,那种动物怎么会出现在城市里呢?就算出现在城市里,怎么会在我们小区里呢?还这么久?这么多巧合?” 空气有些静默。 韩克祯的双眼从震惊到平和再到迷茫,最终问出一句:“所以……黄鼠狼出现在你们小区,跟我有啥关系?” “哎呀!你傻呀!”肖凌气得一拳捶在韩克祯头上,“咱们住一个小区!你家隔壁就是巽水家!巽水家隔壁就是我家!” “肖凌,出去!”讲台上突然传来一声爆呵。 因为激动而大嗓门并且站了起来,掐着腰的肖凌突然沉默,揉了揉鼻子后,闷着脑袋出去走廊里站着了。 我真是无奈。 上课说话还那么大声。 韩克祯被捶得捂着脑门,疼得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他震惊扭头,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咱们住隔壁?” “对啊,那天晚上,你爸抱着你冲出去的时候,我就在肖凌家门口呢,你爸可能太着急了,没看见我。” 韩克祯泄了力似的脑门搭在桌沿上:“我没看过虚症,我都不知道虚症是啥,等我回家,跟我爸妈说一声,谢谢你巽水,告诉我这些东西。” “没事,我们是同桌嘛。” 我笑嘻嘻的也将脑袋搭在桌沿上。 就在这时,两个粉笔啪啪两声,敲在我和韩克祯头顶上。 男老师那点欣慰荡然无存:“别以为把脑袋钻桌子底下,我就不知道你们在说话了!要说出去说!还有于泽良!笑什么笑?同学被罚了你很高兴?那么爱幸灾乐祸!也一起出去吧!” 我们三人:“……” 第80章 韩克祯爸妈的嘱托 我们四个就像小萝卜,并排站在班级对面的窗户边,一个比一个沉默,看起来好像反思自己似的。 路过的老师过去了,都得说一句我们认错状态良好。 但其实我们在聊天。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肖凌垂着头吸了吸鼻子。 “听见了。”我说,“好像是警车的声音。” 味儿呜味儿呜的,但距离很远听不太清晰,也就是现在在上课,学校里非常安静。 我想起今天早上,女鬼阿姨说的血光事件…… “不是警车,是救护车,我熟悉。”韩克祯补充道。 救护车?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不会是应简初和顾仰,把那些初中部的小混混给打了吧? 应简初打人可厉害了! 下课时间到了,男老师端着白色的铁缸子茶杯,抱着书本,板着脸走出来:“你们几个跟我过来,我必须得好好给你们上上政治课!这么小就这么调皮,你们想长大了像初中部那几个浑蛋似的?!” “知道了老师。” 我们认错态度良好,跟在他身后。 老师突然停下来,把手里的水杯塞给肖凌,把书本塞给肖凌身后的我,一字一顿道:“特别是你们两个,家庭特殊,没人教你们,记住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会来事点能解决很多事情!” “嗯嗯!知道了老师!”我知道,男老师虽然说话臭臭的,但是说的都是好话。 我美滋滋地跟上去,没走两步,就听见啪嚓一声。 男老师惊讶回头……愣住了。 肖凌也愣住了。 韩克祯和于泽良伸着脑袋往前看。 于泽良倒吸一口凉气:“肖凌你……大力士啊……” 铁茶缸子……把手还在肖凌手里,但是缸子掉了…… 掉在地上弹起来,叽里咕噜地滚到墙边。 鸦默雀静。 男老师咦了一声,把杯子捡起来,在把把手接过来,放在眼前看了老半天:“那老板肯定骗我了,啥铁缸子这么不结实?” 肖凌揉揉鼻子,不好意思的视线撇到一边:“可能,也不是老板骗……” “啥?”男老师不解。 我赶紧在身后捅了捅肖凌的腰。 要是让别人知道她的倒霉体质,以后还会有人跟她玩吗?! 肖凌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没再往下说了。 我们挨训十分钟,男老师年纪大了,说话和邹老师都不一样,特别有深度,导致我们都没听懂。 好在上课的时候把我们放回去了。 剩下三节课,我一直想着救护车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应简初和顾仰。 “巽水,你在这猜也猜不出来啥,别愁眉苦脸的了。”肖凌揉揉我眉心,然后低头继续吃饭。 韩克祯、于泽良和我跟肖凌,已经完全混在一起了。 吃饭都在一个桌子。 韩克祯眼睛睁得大大的,软软的黑发,被窗外吹进来的风掀了起来,露出白白嫩嫩的额头:“你们俩挨打了?” “嗯!班里同学还说,巽水被打傻了,在宿舍抱着空气说话!”于泽良特别欠儿地跑到地上模仿我,结果摔了个狗吃屎,“这么难的动作,巽水你是咋做出来的呀?” “……”我完全不想理他,不过他们说起女鬼阿姨我才想到,我可以等会问问女鬼阿姨呀!反正她不是去了嘛!我顿时来劲了,吃饭都快了,“快吃饭!” “巽水你真是被打傻了,这劲儿也跟雷阵雨似的,一阵阵的。”于泽良撇嘴吐槽。 吃完饭我拉着肖凌一路往宿舍狂奔。 可是平时就坐在肖凌床边的身影不见了,那里空荡荡的。 我愣了一会。 肖凌擦去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问我:“巽水你找啥呢?” 我指着肖凌床边:“女鬼阿姨啊,她肯定知道今天发生啥了,我想问问她来着。” 肖凌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恍然道:“她不在?” “嗯,不在。” “没事,说不定等会就回来了呢,要不咱两晚上回家问哥哥也行。”肖凌心大,踢了鞋子爬上床,没一会就睡着了。 我等了一中午,女鬼阿姨也没回来。 反常,真的反常。 晚上,应简初也没接我俩,还是我们坐公交车回去的。 两个人也没下班。 肖凌趴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个动物世界给他笑得嘎嘎乐,我心事重重地在冰箱里拿出冻的猪头肉和牛肉化上,等晚上给应简初做酱焖猪头肉和酱牛肉。 不知道肖凌和顾仰哥哥要不要在这吃,想了想又多拿出来一些化上了。 刚把冰箱门关上,门就被敲响了。 “哥哥,你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呀,还不拿钥匙……” 我打开门愣了一下,不是应简初。 外面站着三个人,每一张脸都笑呵呵的。 是韩克祯和他爸妈。 韩克祯跟我说过,他爸爸叫韩明,妈妈叫李翠萍。 韩明又瘦又高,三十多岁的年纪,额头两侧微微有些秃,皮肤黑红,但看着人特别好。 穿着一件绿格子的衬衫,黑裤子,提拉着双拖鞋。 李翠萍也很高,有一米七左右,胳膊和腿不是一个颜色,看起来是晒的,穿着一件有些老气的酱红色碎花裙,长头发披散着,看起来特意打扮过了。 我一开门,韩克祯爸爸就哈哈大笑,跟我打招呼:“哈哈,巽水,你好呀,没想到咱们住隔壁呀!” “叔叔阿姨好!”我连忙有礼貌地打招呼。 肖凌也小跑着过来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哎哎哎,好好好!”李翠萍往屋里看了一眼,道,“你们家长不在家吗?” 我摇头:“我哥还没下班呢。” “哎呦,真够辛苦的,那我们就不进去了,这是给你们带的礼物。”韩明把手里的小盒子递给我,“这是小祯平时最喜欢吃的蛋糕,给你们也带来尝一尝。” “谢谢叔叔,你们进来吧!”我高高兴兴的接过盒子。 可是李翠萍说:“不了,你们家大人不在,我们进去不方便,巽水呀,我听小祯说,每天早上你和肖凌都是自己去学校的,阿姨能不能请你们帮忙,早上带着小祯一起上学?” “可以啊……”我呆呆的,然后看看笑得特别开心的韩克祯,不明白为啥突然让韩克祯跟我俩一起。 韩明蹲下来说:“今天你跟小祯说的话,我们都知道了,叔叔阿姨要回一趟老家,你们是同学,这几天还请你们帮忙照顾小祯,他就过来吃个饭,晚上自己回家住,时间太晚了,等你们家长回来,一定要说清楚哈,叔叔可以给一定的报酬。” 其实我觉得,韩克祯是我同桌,而且他爸妈离开,是为了了解他的病,给他看虚症,我高兴帮忙都来不及呢:“叔叔阿姨,我会跟我哥哥说的!” 第81章 应简初也想要亲近吗 今天应简初和顾仰回来得出奇的晚。 晚饭就肖凌我们两个吃的。 她回去睡了,我就睡在沙发上,等着应简初回来,我心里还惦记着救护车和韩克祯的事。 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身子腾空了,费劲巴力地睁开眼睛,昏暗光线里就看见应简初线条分明的下巴。 “哥哥。”刚睡醒,发出了公鸭嗓一样的动静。 应简初默了默,又把我扔回去了。 他踢打踢打的脚步声,走到餐桌旁,摁开了客厅的灯:“菜凉了。” “我去给你热!”我赶紧忙活起来,“哥哥,今天学校来救护车了。” “嗯,我们做的。” “啊?”我还抓着锅盖,闻言呆愣愣回过头,应简初可好好的,浑身没有一点皮外伤,衣服都没皱一下,但领口有几滴血,分明不是他的,让我不得不怀疑,“他们……还好吗?” “不好,没有半个月出不了院。” “这么严重?” “嗯,打一次,得让他们长点教训。” “唔。” “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们了。”应简初好像有点累了,脑袋后仰,枕在椅背上,合眼,“你在客厅等我,就为了问这个?” “嗷!”我突然想起韩克祯的事,赶紧把锅盖放好,打火,然后一溜烟额跑过去,坐在他身边跟他说了。 说完一脸期待,希望他同意。 应简初偏偏头,额发有些长了,挡住了一部分睫毛:“可以。” 不是,他咋答应得这么快呢?看反应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让我又不得不怀疑:“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呀?” “嗯。”随着这个字的吐出,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特别明显。 “那你怎么不管呢?以前别人有事你不都管的吗?” “嗯?我什么时候管了?我都是为了救你,你个白眼狼。”应简初翘起二郎腿,身子向着我这边歪过来,屈起手肘撑住太阳穴。 厨房这块的灯是暖黄色的,我们距离这样近,突然有种很温馨的感觉。 感觉……就像亲兄妹深夜在一起聊天一样。 应简初说:“世间皆有因果,合理合法,谁也不能想插手就插手,他们家人也一样。” 他这么一说,那我大概明白了,我点头,默默消化。 突然感觉一阵危险的视线在我头上盘旋,我抬头便看见他眯起来的眸子,好像要杀人一样! 给我吓得缩了缩脖子。 我赶紧道:“菜马上就好了!” “站住!” 我一个急刹车停住往厨房奔的身影。 听见他暗含杀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今晚等我这么晚,就为了这两件事?” 我回头……脑袋里使劲搜索,我到底还有什么事应该说?? 急! 特别急! 感觉再不说,他就要把我给吃了!! 就这样,我硬着头皮跟他对峙了一会,应简初突然哼了一声放弃了。 嗯? 他居然妥协了? 我赶紧一溜烟地逃跑:“哥!阳台衣服没收!我去收!” 刚跑到阳台,就听见隔壁的阳台也拉开了,与此同时,里面肖凌嗷嗷哭的声音顿时涌了出来:“呜呜呜!哥!你下次不许这样了!要是警察叔叔不让你回来怎么办!” “哎呀,哥哥这不是没事吗,而且对方也同意私了了。” “不行!反正就是不行!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从这跳下去!!” “别别别!哥答应你!小凌快把阳台门关上!” 阳台门关上的那一刻,肖凌的声音小得又几乎听不见了。 我沉默着爬上梯子,把衣服一件件收下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客厅。 应简初已经吃完了,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鬼上身了一样,居然自己把碗筷收拾下去,到水池边洗了。 他洗完。 我叠衣服。 都磨磨蹭蹭。 等了老半天,我忍不住了,问他:“哥,你们是被帽子叔叔抓了吗?” 他将碗筷放在沥水架上,甩掉手指上的水:“嗯。” “那,警察叔叔罚你们了吗?” “对方同意私了,他们口头教育。” “那……你们受伤了吗?” “我怎么会受伤?”应简初突然递过来的视线,让我感觉我是傻子。 可是他在客厅里赖着半天,还反反复复地问我有没有别的事,不就是想让我关心他一下吗? 哇! 我好像突然知道了什么! 难道每天看着肖凌粘顾仰哥哥,他也会羡慕吗? 他是不是也希望,我像肖凌一样,每天哥哥哥哥地绕着他转圈? 可是他一天天皇上似的,把我当仆人一样呼来喝去…… 但想到,今天应简初是为了我,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亲近感。 就像家人的感觉一样,又像温水流过心间,总之,看着站在光影中的应简初,我感觉……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接了好多地气! 我想满足他! 于是我僵手僵脚的走到他面前,在他平静无波的目光中,伴随着一句洪亮的:“谢谢您哥哥!” ……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 第二天一早,我刚睁眼,就立刻回想起应简初进房门前黑着的脸,和关门声的巨响。 立马出去做了早饭。 我怕遇见他,还带了餐盒,蹑手蹑脚跑出去,敲开了韩克祯家的门。 坐上最早的公交车到了校门口时,大门还没开呢,清晨的雾气烟雾缭绕的。 我拉着睡眼惺忪的肖凌和韩克祯,坐在门卫窗子底下吃早餐。 “真是你哥他们啊。”韩克祯困得,咬着生煎包都要睡着了。 “嗯!”我点头,想了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找肖凌讨教,“肖凌,你说,我该怎么和我哥拉近关系呢?” 啪的一下,肖凌手里的生煎掉进餐盒里,目瞪口呆:“你别逗我,你跟你哥关系不是很好吗?他还为你报仇!我都听我哥说了!他打人的样子可霸气了!” “哎呀,不是,就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感觉我和我哥,不像你和你哥。” “那像什么?” 我仔细想了想,给出确切答案:“像王子和奴才。” 而我也确实是小女仆,小小年纪,就要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这可把我难倒了。”肖凌懵逼地挠着脑袋。 韩克祯煞有其事的笑了起来:“这你得问我,以前我和我表妹也很陌生,后来她总跟我撒娇,我就觉得我妹好可爱呀,或许你可以跟你哥撒撒娇。” “撒娇?”我哪会啊! 第82章 黄毛的情况很严重 这件事太难了,我决定先放一放,昨天都没见到女鬼阿姨,我都想她了。 小混混们今天果然没有再出现。 对于这件事,我和肖凌很开心,初中部也有很多被他们欺负的人也很开心。 中午的时候,我高兴地在宿舍等着女鬼阿姨,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可是等来等去,女鬼阿姨也没回来。 咦? 真是奇了怪了。 女鬼阿姨哪去了? 嗯……也有可能是,女鬼阿姨修成正果了,所以不在了呢? 我天真地想着。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她说她是烟魂,连悲子都算不上。 哎。 不知道。 今天上数学课的时候,男老师换了一个新的铁缸子,果不其然,我们四个又出去罚站了,男老师还让我们跟他去办公室,杯子照样交给了肖凌。 然后……新的又坏了。 这下,男老师看肖凌的目光都有些异样了。 男老师好像有点不信邪,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变着法地让肖凌给他拿铁茶缸子,无一例外…… 一直到周五这天的最后一节课结束。 我和于泽良、韩克祯一起等在招生办办公室外。 韩克祯问于泽良:“都放学了,你怎么还不走?” 于泽良瞪大眼睛理所当然:“你不也没走吗!” “我爸妈不在家,把我托付给巽水了,我每天都和他们一起上下学。” 于泽良蔫了两秒钟,眼瞅着脸色由青到紫,胸膛鼓满了气,眼瞅着就要尖叫出来大喊不公! 韩克祯手疾眼快捂住他嘴,把他摁倒在地! 我往门口凑了凑,想听清谈话声。 邹老师今天把顾仰哥哥找来了。 “肖凌哥哥,我作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其实不该说这话,但是……” “老师,你有话尽管说。” “行,那我就说了,肖凌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在身上?我们数学老师说,这孩子可能有点倒霉。” 肖凌站在办公桌旁边,低头揉了揉鼻子。 顾仰哥哥哭笑不得:“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老师。” “这没事,就是孩子太小了,作为家长应该重视一下。” “我知道。” “你知道?” “嗯,小凌是比别人倒霉了些,不过她只倒霉自己的,不会连累其他人。”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趁她小,赶紧找人处理一下,别对她有什么影响。” “好,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仰和邹老师道别,才领着肖凌出来。 “顾仰哥哥,邹老师说肖凌了吗?” 他揉揉我的头,笑着说:“没有,不用担心。” 我撇了一眼,另一边于泽良还在韩克祯手下挣扎,两个人什么也没听见。 “咱们要回家了吗?”韩克祯从于泽良身上爬起来,“快走吧,还得把班级钥匙给门卫大爷送过去。” 等我们到了大门口,于泽良爸妈已经等到门口都没人了,跟顾仰哥哥打过招呼后,拽着他的耳朵走了。 我去门卫送钥匙。 敲开门的时候,怔了一下。 出来的不是我熟悉的门卫大爷,而是一个年轻叔叔,他笑呵呵地接过钥匙:“好了。” 我往屋里探头看看,不大的屋子里,最里面的位置有张小床,被褥干干净净,门口位置有个桌子,放着两本记录本,桌子旁边有洗脸盆,还有两个暖水壶。 没有别人。 “小丫头,瞅啥呢?”他顺着我的视线往回看看,有些疑惑。 我说:“叔叔,那个爷爷呢?” “哦,你说陈大爷呀,他孙子住院了,挺严重的,他去陪护了。” “啊?”陈大爷孙子住院了? 顾仰哥哥也过来了,跟人家打招呼:“陈大爷的孙子,病得怎么样?” “哎呀,不是病,他孙子说起来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就是初中部那几个小混蛋,里边一个黄头发的,那可真是除了好事不做,其余的都做,这不一个星期前遭报应了,让人家给揍了。” 空气中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和肖凌,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原来……打我打得特别狠的那人,是陈爷爷的孙子呀! 怪不得陈大爷天天叮嘱我们别从小路走,还一出现就把他们赶跑了! 可是……不是已经打了一个星期了吗?前一个星期,陈爷爷也在呀,怎么突然去陪护了呢? 顾仰哥哥也问:“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那几个人还没好?” “哎呀,说来奇怪,别人都好了,就陈大爷孙子越来越严重,现在整天整天的睡着,身体特别不好。” “哦哦。”顾仰哥哥拉着我们三走了,一路上无声,感觉他的心事都要从毛孔里冒出来了。 我也是。 应简初只是欺负了欺负我的人,陈爷爷的孙子怎么这么严重? 他不会死吧? 他要是死了,那应简初就杀人了! 我的心七上八下的,感觉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我的咽喉,不住地抬头看顾仰哥哥,感觉难受的要命。 有种深深的自责感在折磨我。 顾仰哥哥估计感觉也一样,我看见他牵着我的白皙手背上,青筋已经爆起来了。 我频频往学校门口去看,希望看见女鬼阿姨,想找她问问知不知道那个人严不严重。 可惜……女鬼阿姨自从那天去处理血光之灾后,就没再出现了。 哎呀!女鬼阿姨那天去帮忙的血光之灾,不会就是他们吧! 她知道陈爷爷的孙子和他朋友们要被应简初揍出血?那她帮忙了?应简初不会把她给收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不然女鬼阿姨怎么好几天都没出现呢?! “顾仰哥哥!快回家!”我催促他! 我要赶紧回去跟我哥问清楚! 顾仰哥哥好像也挺着急,没等公交车来,打了个车直奔家门。 当我们风尘仆仆赶到家,门开了的第一刻,顾仰就迫不及待地往里冲:“简初,别人都出院了,但听说陈浩洋越来越严重,你知道吗?” 同样震惊的肖凌也往里冲,好奇的韩克祯也往里冲,给我哐的一下子挤门框子上了! 脑袋都给我撞疼了,眼前也一阵发黑,关键是那几个人还没发现。 “陈浩洋?”应简初沉吟了一会,“嗷,黄毛。” “嗯!听说他情况挺严重!” “没死呢吧。” “没。” “没死就行,激动什么?” 顾仰哥哥目瞪口呆:“简初哇,你的心肠是铁做的吗?” 第83章 女鬼阿姨在这 “但是咱们可是雨露均沾,其他人都没事,就说明没打太重,陈浩洋要是自己出了毛病,那也是在这之后,跟咱们没关系,不是咱们造成的,不用自责。” 我揉着脑瓜门子进去。 应简初三两句话就安抚了顾仰的情绪。 “我还是打算,有时间去看看。”顾仰坐在沙发上,捏着水杯的手指节泛起白色。 应简初平静道:“可以。” “嗯,那我就先带小凌回去了。我做饭,等会你和巽水小祯都去我家吃。” 韩克祯也跟着去了。 应简初没拒绝,我也乐得不做饭,不过我更担心女鬼阿姨的事。 眼看着应简初从阳台那挪到沙发里,打开电视机,身子懒洋洋地往后一歪。 从我的角度,就看见他纤长又浓密的睫毛,以白皙高挺的鼻梁为背景,打出一条小小的黑线。 我三两步凑上去,刚想问,忽觉韩克祯那天跟我说的话—— 撒娇! 嗯! 我坐在他身边。 ……应简初没搭理我。 想了想,我又往他身边挪了挪。 ……还不搭理我! 我一赌气,直接靠在了他身上:“哥哥。” 应简初动都没动,就眼珠动了,瞅着我,风轻云淡的:“有事?” “嗯!” “啥事。” 他说着,往旁边动了动,我又跟上去,紧紧挨着他。 他胳膊露在外面的皮肤,在这大夏天的温度里,冰冰凉凉,别提多舒服了! 他有些嫌弃地伸出手指,戳着我脑门,把我往远处怼了怼:“热。” 我就要贴!这不是撒娇吗!他不是也想要兄妹俩亲近一些吗! 我回身直接熊瞎子一样抱住他:“哥!” 应简初愣住了,反应了几秒钟,忽然伸出掌心摸了摸我额头:“小孩儿,你没病吧?” “……” “有事快说。” 我悻悻收回手,不好意思地挪远了些,揉揉鼻子头:“对了哥,你那天打陈什么……陈浩洋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个女鬼?” “那个烟魂?”应简初掀起眼皮,凉薄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大有一种将我看穿的嘲讽感,“先是肖凌,后是刘小婷,然后韩克祯,现在还关心那烟魂,小孩儿,你心挺大呀。” 心大是啥意思? 我感觉也不大呀? 我要是心大,还能这么操心吗? 压下腹诽,我想寻求答案:“哥你见到她了。” “见到了。” “我一个星期都没看见她。” “哦,想她了?” 啊!!! 什么语气?! 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说话咋酸机拉臭的!! 这叫我怎么撒娇?! 算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还得问他! 我瞪着他,尽量好声好语:“哥,你是不是把她收了?她是个好鬼,你可别动手,她鬼可好了。” 应简初翻了个白眼起身去卫生间了。 “哎呀哥!”我追着跑过去,“她真是个好鬼!你要是收了她就放了她吧!她都是鬼仙了,除了你还有谁能绑住她呀!” 我都追进厕所了,他还是不搭理我,就是猛地一回头,我看见他额头青筋直跳。 我:“……” 识趣地退出厕所,并把门带上。 “哥我等你上完厕所。” 等了一会,应简初出来,用干纸巾擦着手道:“没动她,她是烟魂,帮人助人积功累德,那天过去本是想平息我们之间的干戈,但是……” 皱巴巴的纸巾被揉成一团,被他随手一丢,稳稳投进几米开外的垃圾桶中心。 我追问道:“但是什么?” “她可能修不成了。”应简初扔下一个晴天炸雷,穿上外套开门。 门一开,一股子夹杂了水汽的冷风顿时灌了进来。 外面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雨却不大,像绵密的针尖一样往下撒,也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吃饭去。” . 第二天就是周六。 因为顾仰哥哥已经在昨天请假来了,所以今天就由应简初请假,带着我去医院看望陈浩洋。 在护士站,应简初问了陈浩洋的病房,在护士小姐姐羞涩且痴迷的目光中,应简初随手把我抱了起来。 小姐姐的目光顿时黯淡了。 我想了想搂住他脖子,蹭蹭他脸颊。 他一怔:“干嘛?” 我:“……”撒娇。 不过这次应简初没推开我。 到了病房门口时,我往里张望,病房一共三张床,另外两张床上躺着的都是老人,靠在门边的有一位老奶奶陪着,中间的又一对年轻男女陪着。 陈浩洋睡在靠窗的那张床上,他本来就很瘦,一个星期没见更瘦,盖着被子,被子只隆起了薄薄一片,整个人几乎和床融为一体。 他的头似乎因为缝合,而把黄头发剃了,一条很长的纱布附在头顶正上方。 戴着白纱网。 陈爷爷不在。 床位地上有个水壶,跟门卫室里的一样,水壶旁边有两个摁弯的烟屁股,还有一些散落的烟灰。 我睁大了眼睛。 不是因为陈浩洋半死不活的样子,而是……水壶旁边站着一个白影子! 她依旧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白色运动鞋,可原本竖起来的黑亮长发散开了,像是数不清的章鱼的触手,就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扬着。 更像是炸开的黑色烟花。 她的侧脸很恐怖,煞白一片,眼神怨毒至极,就盯着床上的陈浩洋,眼圈全是红色的血,还在往下流,滴在她洁白的胸襟上,鞋面上,和黑白花的地板砖上。 她伸着手,对着床上的陈浩洋,陈浩洋身上有暖黄色的气息被她不断拽出来! “阿姨……”我情不自禁地低喃出声。 女鬼阿姨好像听见了,扭头看过来的那一刻,目光迅速从我身上挪到应简初身上,紧接着像一道光似的从窗户处消失不见了。 “阿……” 我还没等说完,身后传来一道严肃且老气横秋的洪亮嗓门:“你们来干什么?看我孙子死没死?” 应简初抱着我转身,我看见陈爷爷平日那张笑呵呵的脸,现在满是愤怒和敌视,他推开应简初走进去:“不劳你们假好心!” “啧。”应简初旁若无人的跟进去,“谁是来好心的?” 应简初这话,说得就像来看看陈浩洋死没死,没死帮他死一死似的。 陈爷爷气得脚下一个踉跄,提起床位水壶就朝我两砸了过来! 第84章 三太子嫉妒心很强 应简初身子一晃,水壶与我们擦肩而过,砰的一声摔碎在走廊里。 隔壁两个床的人被吓得站了起来,走廊里也逐渐围了一些人。 应简初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留下一句:“老头子,你孙子不是实症,找人看看虚病。” 然后抱着我就走了。 “这人是干啥来的?” “不知道,欺负老头呢。” “年纪轻轻的,一点素质都没有,管人家叫老头子。” 我看见那群闹哄哄的人脸中间,陈爷爷在短暂气怒后,一点点平静下来的脸,最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惊慌失措的扒拉开众人朝我们追了过来。 可是应简初走得特别快,根本不听陈爷爷的大喊,叫停一辆出租车就走了。 “哥哥,陈爷爷叫你,你怎么不理他呢?他肯定是想问你虚症的事。” “嗯,不参与别人因果。” 应简初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把依旧坐在他腿上的我往一边推:“小孩儿,你有点粘人了。” “!!” 不粘他,嫌我不关心哥哥! 粘着他,又嫌我粘人! 这娇谁爱撒谁撒去吧! 我气呼呼地坐到另一边,可是我的心始终冷静不下来。 我想起刚刚看见的女鬼阿姨,那么吓人,虽然比桂芳阿姨干净,但要比她还恐怖! 还有她从陈浩洋身体里往出拽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陈浩洋现在变成这样,绝对跟女鬼阿姨有关系。 女鬼阿姨在害他! 可是……为什么呀? 女鬼阿姨积德行善四十年,从没有神智没有感情的鬼,修到现在的烟魂鬼仙,这期间不知道要帮助多少人。 就连执念都要放下了,难道要功亏一篑吗? 陈浩洋到底哪得罪她了? 我真伤心,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陈浩洋真是坏蛋,身体好好的时候欺负别人,躺在病床上还要欺负女鬼阿姨,让女鬼阿姨堕落。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呜呜呜……” “嗯?” 车窗外依旧乌云密布,刚刚去医院的时候,病房里都点着灯。 车窗玻璃就像半透明的小镜子似的,在我哭的那一刹那,倒影出应简初看过来的脸。 他薄唇微启,张了又合,最后抿得绷成一条直线,最开始平静无波的黑亮眸子有片刻的慌意闪过,最终眼角弧度居然微不可闻地弯了起来。 “行吧,让你再抱一会。” “不抱!” 我哪有心情抱他啊! 我满脑子都是女鬼阿姨的下场! 这不应该! “呜呜哇哇!!” 我越哭越忍不住,哭得越大声。 前面的司机都忍不住看了后视镜一眼:“小孩子嘛,爱粘大人是正常的,看你年纪小吧,不太……嗯?你今年多大?” 应简初沉默了两秒:“我妹。” “哦哦,那你爸妈生老二挺晚的,我还以为这你家孩子呢。” “……” “妹妹也爱粘哥哥,我家老二也总往老大身上粘,老大也烦。” 应简初似乎不想跟他聊了,也不想让我再哭了,直接把我抱到腿上,一下下顺着我后背。 虽然动作僵硬,但我能感觉出来,他已经尽全力地去安抚我了。 我揪着他的衣襟老是回想女鬼阿姨,最后哭累了,索性就躺他怀里睡着了。 睡着的时候,鼻腔里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味道无形的围绕着我,很安全…… . 车快到小区的时候,应简初把我摇醒了:“别睡了,一会冒着风。” 他给了钱,我们下车,他依旧抱着我。 挺好,省得我自己走路了。 “没看出来呀小孩儿,这才多久,就这么依赖我了。” 不知道为啥,我感觉他语气里有种成就感。 我把下巴垫在他肩上,一边看着远处的乌云,一边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哥,你说女鬼阿姨,从陈浩洋身上拽出来的是啥?” “阳气。” “阳气是啥?” “你知道活人又叫啥吗?” “叫啥?” “阳上人,这个阳与阳气的阳相通,陈浩洋的阳气要是全没了,也就死了。” “啊?!那女鬼阿姨会有啥下场!”我震惊的直起上半身,对视他漂亮的眼眸。 应简初说:“害人,背因果,损道行,且有为天道的事,做了就永远修不成正果了。” “啊!?怎么办啊呜呜呜。”我仰天长哭!“女鬼阿姨可好了!前不久我还祝她早日修成正果!” 应简初蹙起眉头:“你在车上哭成这样,就是因为那个女鬼?” 我揉着眼睛嗷嗷哭:“女鬼阿姨好可怜呀……” 应简初忽然像插萝卜似的,把我墩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 我惊讶的瞅着他背影,都忘了哭了。 他这是咋了? 都说小孩的脸才是六月的天,他这脸变得比我还快呢,刚才还又安慰我又抱我的,这会又气冲冲让我扔下了。 我赶紧收了眼泪,老老实实地缩着脑袋跟了上去。 一晚上啊…… 家里比冰箱都冷。 . 晚上的时候,走廊里响起几道谈话声,然后隔壁的门打开又关上。 我正在厨房做萝卜木耳炖牛肉,听见声音,赶紧跟坐在沙发里的应简初狗腿子道:“哥!韩克祯爸妈好像回来了!” “嗯。” 空气闷热,他光着膀子趴在沙发里,闷哼声从棉质抱枕里传来。 精壮的后背上,那条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蓝色大龙,看起来异常凶猛,好像下一秒就要跳起来吃人似的。 “哥,你不好奇吗?” “不。” “哥,要不咱两去看看啊。” “不去。” “哥,要不你把衣服穿上点吧,怪冷的。”那条龙瞅着怪吓人的。 “嘶。”应简初偏过脑袋,眉头不耐烦的蹙在一起,“你是不是没话找话说?” 吧嗒一声。 我手里的锅铲掉进过锅里。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和应简初的关系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以后又没有好日子了! 看来我以后得装一装,装的啥都以他为中心,不能在他面前太关心别人,得让他知道,他这个哥,在我这个妹心里是第一位! 想着想着又想哭。 这啥太子呀,啥神仙呀,嫉妒心咋这么强呢…… 以后我都不能随便说话啦! 第85章 给大仙拿鸡来!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来得及做早饭,就被一阵敲门声震醒了。 天色才蒙蒙亮。 应简初这个时间还在睡着,为了不打扰他睡眠,我一个激灵,按照每天的惯例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上拖鞋,冲到门那拉开,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肖凌!这么早你干嘛!”我用又小声又拔高的语气道。 肖凌煞有其事道:“我刚才出门取牛奶,你猜我看见啥了!” 她好像也刚睡醒,小睡裙歪歪斜斜,肩膀头子都露出来一个,两个绑好的麻花辫,现在居然以诡异的角度,向上支棱着。 我给她提提衣领:“看见啥了?” 肖凌睁大了眼睛,捂着嘴附到我耳边:“我刚看见,韩克祯爸妈带着韩克祯,和两个陌生男人,一起出去了。” 我一怔:“是啊,昨天晚上他们就回来了,肯定是给韩克祯处理虚症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那两个男人,有点……有点我说不上来,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鼓。” “鼓?”我脑中灵光一现,几乎是瞬间想到我村里,神婆儿子拿的那个鼓,“文王鼓?” “啥是文王鼓?”肖凌脸上的表情,从震惊不已、古灵精怪,到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有些傻气。 憨傻憨傻的。 我拉拉她的手:“就是一个,嗯,我们这边有一些大仙,他们的二神用的东西,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肖凌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我捂了捂额头,突然有些头疼。 然而不说还好,一说,肖凌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大仙是啥?是人还是仙啊!跟那黄皮子一样吗?但是过去的是个人啊!” “我也说不清楚。” “巽水,要不你跟我去看看吧!我刚听他们说,在城市边缘有个小道场,那边没人,敲鼓不会影响到别人!” “啊?”我彻底醒了,“肖凌,现在时间还早,我哥还没醒,你哥醒没?” “没有。” “嗯,所以咱俩不能去,而且城市边缘,没啥人,咱们两个小姑娘不安全。” “可是我想去!” “肖凌,你体质特殊,不能这么任性。” 一提到体质,肖凌蔫了,生无可恋地走到栏杆处,两只小手握着栏杆,握出了戎马半生的苍凉赶脚:“巽水,你说,韩克祯爸妈回老家,问出啥来了?咋突然找大仙了呢?” 得,还是没打消心思。 我叹口气,摇摇头,准备回屋,结果回手一开门……刚才出来的太匆忙,没拿钥匙。 肖凌也没拿。 我:“……” 肖凌:“……” 阴云密布,有点冷啊。 我们就只能蹲在走廊里,等我哥醒,或者等她哥醒。 但是哥哥没醒,半个小时后,几个人从电梯方向过来了。 脚步急匆匆的。 我俩捧着小脸,齐齐扭头看去,发现走在最前面的是韩克祯爸爸韩明,他跟那晚看到他的时候一样,抱着双眼紧闭的韩克祯,急切往家走。 韩克祯脸色苍白,只有颧骨处有不正常的红色,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胡话。 那两个男人身姿魁梧,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韩克祯妈妈李翠萍,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们。 他们的速度就像火箭一样,嗖的一下从我们面前过去了,开了门直接进入。 肖凌立马站起来,拉住走在最后的李翠萍衣角,担忧道:“阿姨,韩克祯咋样了!” 李翠萍怔了下,神情紧张,但看看我俩的睡衣,好像猜到我俩没拿钥匙:“外面冷,先去我家待会,但是阿姨照顾不到你们。” “嗯!我们会自己找地方待着的!” 肖凌拉着我,跟两条小鱼似的进了她家。 这是我在距离上次樱桃养父母事件发生后,第二次进入这个门,屋里的摆设,位置跟上次没区别,但多了很多温馨的小物件,电视柜和墙上,还有他们一家的合照,以及各种琳琅满目的单人照。 一进去,就听见其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的小卧室传来:“这个黄家,道行非常高,一时半会儿请不下来,说也说不通,让韩克祯休息一下,等他休息好了再继续。” “辛苦师傅了,这样,你们先去客房休息,我让我媳妇做点早饭。” “不用,我们去客厅就行。” 话音落下,那两个男人出现在我视线里,我这才看清。 他们两个,一个只有一只眼睛,另一个面色难看得厉害,像是非常虚的样子,可精神状态十分饱满。 那个特别虚的人,看见我的时候,一下子就怔在原地了,盯着我看了半天,眼里全是震惊。 他的反常也引起了正在门口厨房做饭的李翠萍注意:“师傅,咋了?” 韩克祯妈妈看看我,又看看那师傅道。 那男人缓过神,坐在沙发上摇摇头:“没啥,我累了,睡一觉。” 肖凌拉着我的手,小声在我耳旁说:“巽水,他是不是看出来,你能看见鬼了?” 我不知道。 我除了能看见鬼,还是山神和人类的孩子,身边还有一个叫三太子的神仙。 我不知道他看出来啥了,可是应简初说过一句话,世间因果合理合法,不能主动参与。 所以他才不说吧。 不过这样看,我倒是放心了些,至少他不是上次刘伟哥哥找来的,那样的骗子。 希望他能把韩克祯治好吧。 然而就在这时,韩克祯卧室里突然传出来一阵极其响亮的扑通声。 我吓一跳,条件反射地拉着肖凌站在墙边,这里最安全! 沙发上的两个男人也瞬间坐起来了! 韩克祯小小的身影忽然从走廊里跑出来,他赤着脚丫,原本软软黑黑的额发全部向上炸起,水灵灵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鼻子因为皱着,鼻梁上有很多纹路,显得嘴巴也尖尖的。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不像人!像一种动物!! 他来到客厅就胡乱砸东西! 暴怒! 他爸,又高又大的人,居然摁不住他! “鸡!我要吃鸡!”韩克祯嘴里发出一阵又尖又细的,像是小老头一样的动静! “哎呀!师傅!这、这小祯是咋的了!”韩克祯爸妈急得直转圈。 韩克祯爸爸还要去摁他,那个看起来的虚的男人,厉声打断:“给大仙拿鸡来!” 第86章 大仙上身 “这、这去哪弄鸡呀!”刘翠萍急得都哭了,两只手无奈地在空中直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我家冰箱里有冻的鸡!”我大声道! 韩克祯又拿起一个水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活鸡!我要活鸡!!” “好好好!活鸡!大仙,你别生气啊,我这就去给你弄!”那独眼男立刻抓起外套往外跑。 门一开,外面的冷风呼呼往里灌,门在风中被呼搭得来回摆,被吓傻了的李阿姨,都没去关上。 韩克祯大马金刀的坐到沙发上:“我还要哈啦气儿!草卷!黄条!滚地雷和雪花飘!” “唉呀妈呀。”肖凌在我耳边小声吐槽了一句,“这都啥玩意啊。” 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扭头一看肖凌,她看得目不转睛的,这倒是不害怕了。 韩克祯爸爸妈妈都帮不上忙,十分无措地站在原地,希冀的目光放在了那个看起来很虚的男人身上。 男人伸手安抚:“大仙儿,别着急,你要的东西咱们家都有,但得容我们准备一下。” 然后他抬起视线,在韩克祯爸爸和妈妈中间,选择了韩克祯妈妈:“大姐,麻烦你下去买两瓶白酒,三盒烟,一把黑色无根香,五个鸡蛋煮熟,再买五个馒头。” “哎……哎!”李翠萍火急火燎地走了,同样没关门…… 风呼呼往里灌啊…… 老冷了。 但我和肖凌也不在门边,不敢轻举妄动。 没一会,李翠萍提着大兜子满头大汗地上来,按照那男人的吩咐,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摆放在韩克祯面前。 还拿了一个饭碗,里面放了八分满的生米,三根黑色无根香插上,那香下得又快又猛。 韩克祯就在烟雾缭绕中,狼吞虎咽地吃馒头和鸡蛋,白酒也喝得跟水似的,一口气周了大半瓶,接连抽了好几根烟。 这样子都快把韩克祯爸爸妈妈给吓死了。 吃饱喝足,韩克祯情绪才稳定下来一些,往沙发背里一靠,掀起眼皮道:“我的小凤凰呢?” “咋又小凤凰了?”韩明龇牙咧嘴的。 男人瞅了他一眼:“小凤凰就是鸡。” 刚说着,另一个人就提着个黄色的饲料袋子进来了,袋子里边的东西飞扑得厉害,咯咯咯叫个不停。 “鸡来了!”独眼男人擦擦额头汗水,还没等把袋子放下。 韩克祯双眼一亮,闪电似的蹿到他身边,直接撕开袋子,将一只漂亮的大公鸡拎了出来! 动作看起来要多急有多急。 根本不顾及别人的眼光,双手一拧,活蹦乱跳的鸡,脑袋顿时被摘下来了,随手扔在地上。 韩克祯倒拎着鸡,嘴巴对准腔子,鸡血哗哗往他嘴里流。 刚死的鸡身体还没冷,还能扑腾,那些血还溅得他脸上、衣服上、地板上哪都是。 “咕咚——咕咚——” “啊!”他妈妈受不了刺激了,眼睛一翻直接倒在地上晕了。 独眼男人愣了一会,视线从身前的韩克祯身上挪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卷黑红色的布,摊开,里面都是细细长长的银针。 他抽出三根针,分别扎在李翠萍手背虎口,胸口处,和脚心处,紧接着对同样吓到脸色苍白的韩明说:“把大姐送屋去吧。” “哎哎好。” 他把韩克祯妈妈送进去后,又出来,但是不敢离得太近,孔武有力的中年男人,在屋里环视一圈,跑到我和肖凌身边,跟我俩一起站着。 等韩克祯喝完血,浑身都是血迹,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味道,又腥又臭。 这时,那虚弱男人点燃一支烟,笑呵呵递给韩克祯,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大仙儿,吃也吃了,喝了喝了,请您上座。” 韩克祯接过烟,吧嗒着哼了一声,抬着下巴回到沙发上坐着。 虚弱男人坐在与他相隔一米处,也点了根烟,忽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接着笑道:“五路人马六路兵,各家本领各不同,老人家乃是黄家仙,出了这古洞寻到这韩家金童,是有恩还是有仇啊?咱们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还债,绝不推脱,还请您老人家给个明路。” 哇。 我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这人说话,怎么突然拿腔拿调的呢? 而且这个词,怎么听也不像我们正常说的话。 韩克祯眯起眼睛,翘起二郎腿,小老头的声音发出来:“那就得问问他了!” 他手一指,站在肖凌另一侧的韩明叔叔浑身一抖:“我,我头段时间回家问过了,我爷爷那年代吃不上饭,把一窝子黄皮子给吃了……” “哎呀妈呀!”沙发上男人重重一拍大腿,“这不是造孽呢!” 韩克祯似笑非笑,眼里冰冷的光芒迸射出来:“当年,我爹我娘,我妻子孩子,全都死在他们家人手上!冤有头债有主!我要他们偿命!” 韩明叔叔脸色更白,双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满头都是汗水。 沙发上男人连连叹气:“老仙儿啊,我知道你心里苦,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 “可是话说回来了,害你们一家的,是韩克祯的太爷爷,跟韩克祯有啥关系?这一世虽有血缘,却是连面都没见过,了却了这一世的缘分,下一世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您呐,不该把仇恨放在这孩子身上,报错仇了。” “呵呵。”韩克祯突然冷笑两声,烟屁股使劲往地上一丢,目露凶光,“小胡,你打量着我不懂人类这些弯弯绕绕呢?” “哎?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胡? 这个人姓胡吗? 外面乌云密布越来越严重,明明才清晨,却跟要黑天了似的,屋里开着灯,阳台玻璃能很好地倒影出屋里景象。 沙发上男人背对着我们坐着。 我抬头看了眼阳台玻璃,那男人面容一瞬变换,也像韩克祯似的皱起了鼻子,不过只有一瞬,而且不凶,挺温和的。 韩克祯又说:“山前学的龙凤语,山后学的人发声,我学人语的时候,你这小辈还没出生呢!现在给我说这?啥也没用!谁来也没用!老子今天就得把这小兔崽子弄死!” 第87章 好大的醋味儿 “哎呀大仙儿,您要是害死了他,可就背了因果了,损了您的道行,再想走正道就难了!”沙发男人瞬间站了起来,“不如我给你送黄金万两做盘缠,七彩香山为府邸,五彩凤凰金鸽纸马!你想要什么都行!给你足够的补偿,不也妨碍你修成正果!” 他也急了。 韩克祯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我全家人都死光了,我要什么道行?得了正果又跟谁一起分享?!” 他站起来,忽然奔向阳台,回头对着众人露出怨毒、快意和决绝的笑容:“我让他死,谁也留不住!” “哎——” “小祯!!” “韩克祯!” 尖叫到破音的阵阵呼喊中,虚弱男人急速奔向韩克祯,手里掐诀,眼里决绝的意味看起来要决一死战。 然而刚到身前,竟被韩克祯一掌拍了回来!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胸口,喷出一口鲜红血液! 给我看得都傻了,完全忘记了呼吸! 差点给自己憋死! 韩克祯不会活不过今天了吧! 韩克祯哈哈大笑,刷的一下拉开阳台门,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 “韩克祯!!” “小祯!!” “下来。” 一道道破音到没边儿的动静中,一道道往阳台急速狂奔的身影中,一道刚睡醒有些沙哑又有些好听的动静,微微响起。 然后。 就见半个身子已经在阳台外的韩克祯,突然僵住了身影,保持着跨骑在栏杆上的姿势,坚持了大概十多秒。 见他不动,其余人也都停了下来,生怕惊扰到他,只是目光紧张地注视着。 我和肖凌都已经跑到沙发那了。 我回头,便看见应简初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气。 他身后发黑发沉的天空,狂乱的风,身上黑色蚕丝睡衣被卷得紧紧挨着身子,余出来的布料疯狂摇曳,额发也被吹乱。 但应简初在这些之中,却显得那么安静。 三个大人也回头看。 韩明叔叔咽了口口水,紧绷的声线极为难以置信和疑惑:“应、应简初?” “嗯。”应简初敷衍般应了一句,随后踢着拖鞋走进来,到地板那一滩血之前停住,有些嫌弃地绕开了。 他坐在沙发上:“一大早乒乒乓乓,又喊又叫,下来,给我道歉。” 屋中倒抽凉气的声音频频响起。 独眼男人欲言又止地吐出几个字:“这位老弟,这是黄大仙,仇仙,道行极高,别……” 他话没说完,被地上爬起来的虚弱男人抓住了手臂。 虚弱男人盯着应简初,就像一开始盯着我一样,不,比看我的时候还要震惊。 阳台上身影没动。 应简初轻轻掀起眼皮,再开口的时候,屋里的空气更冷了:“别让我说第二遍。” 话音刚落。 韩克祯小小的身影嗖的一下下来了,搓着双手,面带不好意思的笑容,规规矩矩来到应简初面前:“咳,那个,啥,有点家事,哈哈。” 尬笑。 “嗯?” “嗯???” 独眼男人和韩明叔叔,一个比一个迷惑。 我其实能理解,要是我不知道应简初是太子神仙,我也得寻思,刚才眼瞅着韩克祯就要一命呜呼了,气氛紧绷得犹如离弦之箭一瞬即发似的。 结果突然来了一个年轻人,控诉打扰他睡早觉了,然后就好了…… 这太离谱了。 肖凌把往身后拉了拉,小小的气音特别急,唾沫星子喷我一脸:“简初哥哥这么厉害?” 我不知道咋解释,那我就不说话。 应简初腿往茶几上一搭:“说说吧,要怎么赔偿我。” 韩克祯浑身是半干不干的血,汗水突然从脑门往下流,导致他身上被稀释了的血不断往下滴落。 应简初嫌弃地让他往后站:“我不管你们家事不家事,打扰了我睡觉,影响我工作,就得做出补偿。” “您看,要不我先把我的事料理了,然后……” “你的事重要,还是我的事重要?” 我看见韩克祯的嘴型,一句‘您就是来找茬的’,就快脱口而出了,又硬生生压了回去:“您的事重要,我的事先不处理,先给您赔礼道歉,您看我怎么……” “你该怎么赔偿,难道还要我来想?”应简初眉头皱起来,扔下一句话起身,拉着肖凌我俩往外走。 我还担心韩克祯呢。 一回头,韩克祯忽然身子软了下来,也晕倒在地上。 韩明叔叔回过神,急得不行了,连忙去把韩克祯抱在怀里,回头问那虚弱男人怎么办。 男人捂着胸口摇摇头:“哎,宿世因果,我没有能力帮助你了。” 他说完往应简初后背上瞟了一眼:“赶紧送你媳妇孩子去医院吧,那黄大仙最近应该不会追究你们了。” 韩明叔叔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朝应简初看了过来。 不过再之后我就看不见了。 应简初把我和肖凌领进家门,往卧室走:“做饭,我一会还得上班。” 我追上去,揪住他衣摆:“哥哥,你是故意去拦下黄大仙的吗?” “嗯。”应简初垂眸瞪了我一眼,“世间有因果,谁也不能轻易参与,我拦什么拦?他打扰我睡觉,还不准我骂他了?” 可是…… 我印象里,应简初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这么抠抠搜搜小肚鸡肠的人呀! 不知道。 他拍开我的手:“别拽着我,你应该去拽韩克祯,他可是你好同桌。” 砰的一声,应简初身影消失在被甩上的房门后。 肖凌摸着脑袋来到我身边:“果然呐。” “果然啥?” “被打扰早觉的人,怨气比鬼都重。” 我缩缩脖子:“可不咋滴。” 应简初都开始小肚鸡肠了。 肖凌突然问我:“你昨天惹简初哥哥生气了吗?” “啊?你咋知道?”我震惊了,就因为我惦记女鬼阿姨的事,应简初都不爱搭理我了。 肖凌嘴角下压,跟个老太婆似的不住咂舌:“你没闻见简初哥哥好大的醋味儿?” “啊?” “我哥跟我说过,因为我是他妹妹,是他唯一的家人,要是我过分在意别人,而忽略了他的话,他会难过的,我也不知道你咋惹你哥生气了,但这个情形,啧啧啧,我想起那回我跟我哥闹别扭来着。” “啊……” 第88章 东北出马仙 原来这叫吃醋? . 没一会时间,顾仰哥哥过来找肖凌,把她带回去了。 我留他们吃早饭,顾仰哥哥说他做完了,还给我留了两个咸鸭蛋。 我去叫应简初起床吃饭,应简初还窝在那睡懒觉,想起他的态度,我没敢大声叫他,跑到他身边,小手轻轻拍了两下,他黑色蚕丝被子外,裸露的圆润肩头。 滑溜溜。 “哥,起床吃早饭了。” “嗯……” 他闭着眼睛微微蹙着眉头,也不知道醒没醒,我狗腿子的把他睡衣都拿过来。 “哥,穿衣服。” 他还是闭着眼睛,但是眉头舒展开了一些。 隔了两秒钟,伸了个懒腰,身上一用力,被子直接滑到了腰部,整个上身没有一点多余的肉,胳膊、腹部等大大小小的地方,肌肉都隆起得特别厉害。 难怪能把人打成那样呢。 应简初心情很好地坐起来,接过衣服慢条斯理穿了起来,然后去卫生间,我又狗腿子地给他递牙杯、递毛巾,除了不能帮他上厕所,啥也少不了我。 等他坐在餐桌前,明显脸色好了不少。 “哥,其实我想问……”我加了块黄瓜咸菜,但看见他递来的目光,又低头扒饭。 我怕再把他惹生气了。 但应简初明显心情大好:“啥事。” 我眼睛一亮,顿时喜笑颜开:“哥,我刚才发现一个事,就是韩克祯是被黄大仙报仇,才附到他身上的,但是那个人,好像也被啥附上了。” 应简初心情好的时候,真是什么都为我解答,他用筷子往下指了指:“咱们这是哪?” “百花市啊。”我挠挠脑袋,咋突然问这个? “往大点说。” “……东北?” “东北有什么文化?” “啥文化呀……” 应简初长胳膊伸过餐桌,轻轻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笨蛋,古老传承萨满文化的分支,主要就在东北流行,刚刚那个人,就是这里的出马仙,他刚刚上他身的,是他的掌堂教主一位狐仙,所以老黄才管他叫小胡。那个人也不只一位仙家,但老黄有些道行,一般的出马仙动不了他。” 唔! 被应简初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因为那人身上也有东北五仙,只不过不是像黄大仙那样来报仇的,所以他既能看出来我们是啥情况,自己又不像韩克祯那么危险呀! 可是,那人看起来也很虚弱的样子呢! 这么想着,我把问题问了出来。 应简初放下筷子:“这是出马仙的弊病,被仙家附体行走阴阳,会对他们自身有影响,还有另一个人,你看见了吧?” “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人吗?” “嗯。”他抱住手臂点点头,“行走阴阳,参与别人因果,泄露天机,要五弊三缺。” “啥是五弊三缺?” “五弊,鳏寡孤独残,三缺,钱命权。” 应简初在说这话的时候极为认真,眼底的光芒让人看起来又威严,又信服。 几乎是让我瞬间就想到:“那些出马仙为啥要做呢?这样对自己不好呀。” “没办法,有的人生来做什么,早就已经注定了。” “早就注定……” “嗯,有些人命苦。”应简初不再说下去了。 我也垂头吃饭,只觉得这些出马仙,真是命苦。 空气安静了一会:“哥,那韩克祯最近都没事了吗?” 应简初白了我一眼,修长的身子直接起身,去卧室换衣服去了。 我:“……” 那咋还问都不能问呢? 不过我觉得韩克祯最近应该没事了,因为晚上的时候他就回来了,虽然还是病恹恹的,但不像之前那么严重了,也可以上学。 之前被附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更是不知道。 周一上学,韩克祯又回到了被他爸妈送的时候。 我和肖凌照样坐公交车去,到了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往小巷子口看了一眼。 一怔。 陈浩洋那些小伙伴都在巷子口呢。 或蹲或站,都在抽烟。 肖凌撇撇嘴角:“他们又去了,简初哥哥还是打轻了。” 说话间,距离巷子口最近的红发少年扭头看了过来,肖凌立刻像鹌鹑似的缩起了脖子,并平移开视线。 我:“……” 我跟那红发少年对视上了。 他一怔,之后迅速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我后背上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我怕他打我! “肖凌快走!”我拉着肖凌,小短腿紧着倒腾,可是后面那些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肖凌声音都颤抖了:“完了,巽水,他们是不是来揍我们的?” “不、不知道呀!”我声音也颤抖了。 我俩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瞳孔的颤抖。 不行!不能挨揍! 我鼓起勇气,扭头指着已经到了我们身后的少年们,大声且心虚的制止:“你们要是再打我们!我还告诉我哥哥!!!” 那几个少年一个急刹车,因为刹得太猛,几个踉跄险些摔倒。 红发少年双手在胸前急摆,摆得都出了残影,脸上陪着笑:“不敢不敢,我们现在不欺负人了,刚才就是去巷子口抽根烟。” 他有两个我还高,我仰着脖子,听他这么说,没那么紧张了。 但我怕他骗人,还是紧紧盯着他。 他好像看出了我不信,急忙跟我解释:“真的!我们现在都不敢欺负人!欺负人会被诅咒的!” “诅咒?”这是啥意思? 少年鬼鬼祟祟的眼神四周望:“听说,咱们学校有个鬼仙,专门惩罚欺负人的学生,陈浩洋现在在医院已经快不行了……” “你咋知道鬼仙?”他从哪听说的? 听我这么说,几个少年脸色瞬间白了。 红发少年说:“你们也知道?” 肖凌这时候大胆了起来,也不解释,小身板往前跨出一步:“快说!你们从哪听说的?!” 他们也不知道是怕应简初和顾仰哥哥,还是怕女鬼阿姨,肖凌这小个头儿往前一逼,他们倒是很快就说了,还说得非常快。 “昨天我们去看过浩洋,陈爷爷说浩洋怎么也不好,就找了个出马仙给看虚症,结果那出马仙说,有个鬼仙在磨他。” 第89章 陈爷爷是害了她的人? 红发少年说完,还把自己校服拉链拉好,叫着自己的那几个伙伴一起进学校。 他们嘴里嘀嘀咕咕的,还商量着要把头发染回来,以后把烟也戒了啥的。 没想到,女鬼阿姨把他们吓成这样,都要从良了。 这是好事。 不过,陈浩洋病得是挺厉害的。 “他们说昨天?”肖凌跟我一起往学校里走,“是不是从韩克祯家离开的那两个人呀?”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也没看见那两个人呀。” 肖凌搓着下巴:“我想去看看。” “……你咋啥都想看?” “我又不像你能直接看见鬼,我好奇呀!” 都快到班级了,肖凌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摇晃,一个劲儿商量我:“巽水,放学你陪我去看看呗,看看那出马仙,是咋给他弄的。” “韩克祯的事还没吓到你?” “当时是挺可怕的,但是之后回想一下,我觉得好神奇!而且你不是去过吗?记得他病房不?” 架不住她磨人,我答应她放学陪她去看看,不过只能在病房外面看看。 放学后,等我们到了陈浩洋病房的时候,才发现他转移到单独的病房里了。 单独病房挺贵的呢。 陈爷爷真是下血本了。 我问了护士姐姐,她给我指了位置,我和肖凌就站在门外看,果然是那两个男人,那个虚弱男人点燃一支烟,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双腿控制不住的直抖。 陈浩洋躺在床上特别痛苦,身子不住挣扎。 陈爷爷老泪横流的压制着他:“浩洋啊,忍忍,忍忍啊。”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影子嗖的一下钻进了陈浩洋身体里,紧接着陈浩洋就安静了下来,再睁开眼时,居然用手撑住床,坐起来了。 陈爷爷目瞪口呆了一会,喜悦地擦擦眼泪:“哎呀,好了,好了!我孙子好了!大仙!哎呀您真厉害!” 肖凌趴在门的玻璃窗子上,看得聚精会神,看到陈浩洋起来,激动地直拍我胳膊:“哎呀!这个出马仙叔叔真厉害!” 不对。 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床上的陈浩洋,虽然坐起来了,但看着众人的眼神很陌生,还有些怨毒。 他的眼神……更像女鬼阿姨的眼神! 刚才进他身体的是女鬼阿姨! 我刚想到这里,床上的陈浩洋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陈爷爷,嘴里发出一道尖厉的女音:“我要你孙子给我偿命!” “啊!”陈爷爷被吓了一跳,满头是汗地摔坐在地上,一双浑浊的老眼震颤。 “冤有头债有主,细细说来。”虚弱男人道。 陈爷爷突然站起来,指了指门口:“大仙儿,不用你看了,我自己能解决。” 那两人愣了一下。 肖凌也愣了一下:“陈爷爷为啥突然不用人帮忙了?他孙子都被鬼附体了,巽水,你说陈爷爷咋这么奇怪呢?” 虚弱男人登时站了起来:“既然你不需要,那缘分到此了。” 他们一点头没强求帮忙陈爷爷,就像应简初说的那样,因果不能随便参与,除非是别人找上门来,别人不需要也就不帮了。 门被拉开,肖凌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还好我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她。 虚弱男人看到我,先是小小地惊疑了一下,笑道:“你咋在这呢?你哥也在这吗?” “没有,我们俩自己来的。” “哎呀,放学不回家乱跑啥,赶紧回去吧。” 他们说完就走了。 我回头,陈爷爷站在床前,满眼晦涩,在与陈浩洋对视。 陈浩洋哈哈大笑:“四十年啊,我找了你四十年!要不是陈浩洋流着跟你一样的血,我还不能顺藤摸瓜找到你,陈军!原来你就在学校里!” 陈爷爷目露凶光,跟以往我们见到的陈爷爷都不一样。 他沙哑低沉的嗓音低低的:“是你?于薇薇?” “你还记得我!” “赶紧从我孙子身体里出来!” “好啊,你去自首,我自然放过你孙子。” 陈爷爷冷笑声:“我做啥了我要自首?” 然而陈爷爷不经意间向门口一瞥,突然看见了肖凌我俩,他一怔大步走出来:“滚!!” 这一声怒吼跟河东狮一样,吓得我俩屁滚尿流地跑了。 回去的车上,肖凌还直瑟瑟发抖。 我确实心情压抑得厉害,就跟外面黑沉的天空一样。 按照刚才女鬼阿姨说的,好像,陈爷爷就是她嘴里,当年玷污了她,又把她尸骨埋在城市边缘的山,现在改成了小湖的地方。 我该怎么办? 我该报警吗?可是我的话谁会听呢? 刘伟哥哥说过,办案证据很重要,我也没有证据。 “巽水你怎么不说话呀?” 从车上,一路到家门口,肖凌问个不停,可我实在没心情说话。 脑子里都想着女鬼阿姨的事。 吃饭的时候,我凝固的视线里,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夹着一块糖醋排骨,送到我碗里。 应简初给我夹菜??? 我震惊了。 “尝尝。”他说。 “谢谢哥哥!”我咬了一口,下一秒直接喷了出来,齁咸,“不好意思啊,把盐当成糖放里面了。” “我说你这脑袋瓜想啥呢?”应简初两条英气的眉毛揪在一起,抱着手臂往椅子背靠过去。 然后,我跟他说了在医院看见的事。 “我说了,别人不能随便参与其他人的因果。” “可是,女鬼阿姨本来就是被人害的呀!为啥要因为别人放弃自己的修行!” “那就是她的命。” 应简初真的好凉薄,好像万物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 我不敢再说了,我怕再说下去,他又生气了。 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被子都被我踹成了一团,外面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要不我起床做早饭算了,反正也睡不着,就是早餐提前了六个小时呗。 我打开门刚出去,房门突然被人砰砰砰地敲响。 门外响起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非常急,而且充满了恐慌:“请问这是巽水家吗?!是巽水家吗?!” 嗯? 谁呀? 大半夜的,外面还下着雨,找我?? “谁呀?”我回了一句。 外面的声音顿了顿,旋即非常激动地喜悦起来:“我是陈树!陈军儿子!陈军你认识吧?就是你们学校的门卫大爷!我爸让我来找你哥,你哥在家吗?!” 第90章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呜! 陈军爷爷的儿子! 事关女鬼阿姨! 我哐哐敲应简初房门:“哥!有人找你!哥!!哥哥!!哥哥哥!!” 应简初出来,脸色比外面的阴云密布还难看,我赶紧指向门口:“可不是我哦哥,是外面的人。” “哼。”应简初冷哼一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跟应简初差不多高的男人,但比较胖,穿着一身连体黑色雨衣,黄色雨靴,水珠不断从雨衣上滚落。 外面闪起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照亮,也照亮了他惊惧交加的脸。 “你、你好,请问是应简初应先生吗?” 应简初抱住手臂斜倚在门上,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天气,睡衣歪歪斜斜,露出白皙后脖颈下方,一小块蓝色图画。 “是,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陈军的儿子,陈浩洋父亲。” “哦,你儿子快死了,跟我没有关系。”应简初说着就要关门。 男人一把抵住房门,说话语气急得舌头直打卷:“不、不是!我爸说,你可能是阴阳先生,要不是你告诉他找人看虚症,他也想不到这。” “找了吗?” “找了,但是……” “找了就行。” 应简初又要关门,陈树半个身子都挤了进来:“应先生!应先生你让我说完!” “快说,别打扰我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懂我懂。”男人手伸进雨衣领口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里面是一万块钱,是我全部家底了……” 说着,他视线往屋里环视一圈。 我看见他捏着信封的手紧了紧,将信封捏出了一个坑:“虽然,可能这点钱在应先生眼里是小钱,但能不能请应先生,看在浩洋和巽水还在同一个学校的份上,跟我过去看看!” 应简初停住了,伸手接过信封:“行吧,无缘对面不相逢,那我就跟你走一趟。” 他哪是看在我和陈浩洋同一个学校的份上,分明是看在信封里的钱的份上。 “多谢!多谢!” 我赶紧回去换了衣服,跟着应简初一起出去。 他看了我一眼,没拒绝我,我也就不吱声了,省得他再让我回来。 见好就收! 陈树是开车来的,不过车并没有驶向医院。 “叔叔,陈浩洋出院了吗?”我问。 陈树通过前面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对,出院了。” “哦哦。” 陈树和陈爷爷长得真像,特别是那双眼睛,只不过一双苍老,眼皮也耷拉下来一些,陈树要年轻一些。 我在心里感叹着。 亲人之间都是像的,我妈还活着的时候,我听我爸说得最多的就是,我和我妈长得像了。 “我常年在外面打工,我媳妇我俩离婚了,浩洋一直跟着我爸生活,从小没有爹妈教育,现在他……”陈树说着说着抽泣了起来,“哎,这孩子缺乏教育,巽水呀,之前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别跟浩洋哥哥一般见识哈。” 他虽然是对我说的,可看向后视镜的目光,小心的瞥了眼应简初。 似乎是等着应简初说客气话。 我想了想,应该是‘也别让陈浩洋跟我一般见识’这类的。 但是应简初没吱声,连个反应都没有。 陈树就没再说话了。 车子开到市西边的一个小区里,也是一个新小区,没有多少人住。 他推开家门的那一刻,屋子里面一股阴冷的感觉顿时汹涌袭来,就跟冬天的感觉似的,冷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应简初走在前面,我才没那么冷了。 客厅里还有一股很浓的烟雾气,没开灯,一个佝偻的背影,背对着我们坐在沙发上,手里夹着的一点红火星忽明忽暗。 听见开门声,陈军爷爷登时站了起来:“巽水哥哥,你可来了。” 我抓着应简初的衣摆,往他身后躲了躲。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陈爷爷是好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害了女鬼阿姨的凶手,这反转让我有些害怕。 要不是担心女鬼阿姨,我才不来呢。 应简初直奔主题:“陈浩洋呢?” “在卧室。”陈爷爷一声叹息,不知道又苍老了多少。 应简初双手插兜,大长腿慢悠悠地走,速度却很快,我在后边像个跟屁虫,像个小尾巴。 我们全部进了那间唯一开着灯的卧室。 进去之后,我就躲进了角落里,陈浩洋也背对着我们坐在床边。 听见声音,她转头看过来,看见我时愣了一下,随后视线放在应简初身上:“你是……” “我是巽水她哥。” 陈浩洋明显一副:“???”的表情。 应简初在床对面的椅子里坐下来,翘起腿,点燃一支烟:“拿人钱财,介入因果,不算违规,说说吧,你为什么害陈浩洋。” 提起这个,陈浩洋顿时满脸凶恶。 女鬼阿姨和桂芳阿姨的附体方式不一样,女鬼阿姨整个人都融入了陈浩洋身体里面,就像那时候的周可叔叔一样。 “四十年前,我来百花市的学校支教,被人玷污后杀害!凶手至今逍遥法外!陈军就是凶手!他已经亲口承认了!我要他孙子给我偿命!我要让他体验到,失去亲孙子的痛苦!!”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另一侧,陈军爷爷站在门口,前面的身体,被灯光照亮,后背在客厅的阴影里。 他儿子陈树完全在阴影里,叫人看不清他的反应。 不过我想,要是听说自己的父亲做过这种事,不管什么心情都平静不了吧? 应简初修长手指弹掉烟灰:“据我所知,你跟在陈浩洋身边有几天了,按照你的道行,完全可以随时要他的命。” 对哦! 我睁大眼睛! 就是说,但是女鬼阿姨没那么做!是不是还有回旋的余地!那她就不用堕落了! 陈浩洋没说话。 “你留着他的命,是你自己的善心,让你下不去手,不过你也解不开你的执念。” “三太……应先生。”陈浩洋叹口气垂头,“你说对了,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这孩子实在无辜,我不能……我只要陈军去自首!” “不可能自首。”陈军爷爷往屋里跨进一步,“我这个老头子,清名一辈子,不可能毁在你手上。” “清名?”陈浩洋像是听见多好笑的事,灌得人耳膜疼的女鬼笑声,顿时从陈浩洋嘴里传出。 床头柜上有些马克杯,啪嚓一下子震碎了。 “你清名!你的清名是掩盖了你的罪恶得来的!!!” 第91章 嘲讽应简初 我站在角落里,都能感受到女鬼阿姨那无处发泄的怒火。 虽然是女鬼阿姨附在陈浩洋身上,但在我看来,更像是陈爷爷在欺负女鬼阿姨。 陈军爷爷叹口气:“当年的事,是我的错,除了这个和我孙子,你想要什么我都能赔偿你。” “要么偿命,要么自首!”女鬼阿姨也一点不让步。 “那就没得谈了。”陈军爷爷指了指应简初,“看你的反应,挺怕这位大师,我就只能请这位大师打散你了。” 随后,陈军爷爷面对应简初,深深鞠了一躬:“大师,请你帮帮忙,救救我孙子,你想要多少报酬,我都给你,哪怕是把我这个房子卖了!” 决绝。 陈军爷爷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比女鬼阿姨更狠。 切。 不过我不信,应简初虽然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来的,但也不是那么爱钱的人。 他脾气不好,但是个好人来着。 我想给女鬼阿姨使个眼神,让她放心。 “可以。” ……我飞到一半的眼神尬在半空,眼皮抽了十几个来回。 陈浩洋那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应简初。 我几步跑过去,小手啪的一声重重拍在应简初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上:“哥!你在干嘛!!” 应简初吃痛,抬起手臂用另一只手揉着:“挣钱啊,这个房子卖了,我得少打多少年的工,养你供你上学绰绰有余。” 我瞪着眼睛,只感觉自己胸膛里的火气,把我鼻孔都撑大了! “我不要!那我不要上学了!你不能欺负女鬼阿姨!” “巽水……”女鬼阿姨用陈浩洋的嘴,哽咽着唤我。 我绕过床,跑到她身前,伸开双手护住她:“反正,谁也不许欺负我女鬼阿姨!” “巽水,她是鬼呀!”陈爷爷朝我招招手,蹲下来眼神怪异的扬起嘴角,“过来,你会伤害你的。” “不会!女鬼阿姨才不会害人!她是个好鬼!在学校里,一直帮助同学们!我不许你们欺负她!”我卯足了劲朝他们喊,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很厉害。 “巽水。”陈浩洋的手搭在我肩膀上,他哭了,眼里滴在我头顶上。 我回头抱住他:“女鬼阿姨,你别怕,好人有好报,好鬼也该有好报!” “谢谢你,可是……”他双眼通红,咬着下唇,胆怯又希冀的抬头看向应简初。 应简初歪歪斜斜的坐在那,一手握拳撑住太阳穴:“我这人说一不二,陈军给的价钱也确实打动我了,要么,你提出赔偿,我让陈军给你,要么,死在我手上。” “哥!!” 可是应简初根本不理我。 他那么寻常的样子,却能让已经是烟魂的女鬼阿姨,忍住委屈,既不能面对仇人报仇雪恨,就连让他们去自首,化解自己的执念也不行。 我心里突然很失望,我算是看明白了。 应简初哪里是好神仙,神仙怎么会在乎钱?都是帮助人的。 他为了钱,居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我好气愤,我心里的火快把自己给堵死了! 我感觉我肩膀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反反复复,几经挣扎之后,无力地从我肩膀上滑落。 陈浩洋沙哑的嗓音,在空气中缓缓压抑着发出:“好……我要赔偿……” 闻言。 陈军爷爷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对着应简初连声感谢。 应简初摆摆手,示意他别废话,对女鬼阿姨道:“要什么?” “我要,两只彩鸡做凤凰,送我九泉不趟阴,纸牛纸马拉万金,过河不沉送路魂,金银红绿五库银,阴债还清再为人!” 女鬼阿姨每多说一个字,我都能感觉到,她的心情更沉重一分。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是一种,即便拳似千斤重,也打不碎脆弱的鸡蛋的感觉。 “这都是啥?”陈军爷爷问应简初。 应简初又点燃一支烟,没搭理他,抬眸对女鬼阿姨道:“不往上修了?要投胎?” 女鬼阿姨无奈苦笑一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不修有什么用,应先生,难道你没有比你更强的人,会阻碍你,影响你的决策吗?” 顷刻间,应简初眼神晦暗的可怕。 女鬼阿姨流下眼泪,似嘲讽:“我听说,您的父亲给您订了个……” “闭嘴。” “您不愿意,宁愿背因果,也要来到这里,杀……” “闭嘴!” 应简初最后两个字喊出来,我只感觉有一股无与伦比的强大气流越过我脑门,撞开了窗子,穿透外面的暴风雨,直冲云霄! 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兽吼。 震得我脑袋发晕,当场身体晃了晃,女鬼阿姨立马扶住我,伸手捂住我耳朵,我才感觉好一点。 门口里外那两人,更是扑通两声倒在地上。 陈军爷爷捂住胸口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 缓了半分多钟,他才惊恐地看向应简初:“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你该问的。”应简初火气消下去了一些,有些倦意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奇人异士,自有奇特的地方,很平常。” 陈军爷爷嘴唇蠕动两下,咽了口口水,表示了解,索性在地上盘腿坐着。 应简初说:“今天我不跟你计较,你执念未化,若想投胎下不去,五日后子时,到山郊等我,我送你下去。” 女鬼阿姨冷冷地道了声谢,又蹲下抱了抱我,给我擦去眼泪:“谢谢你呀巽水,愿意保护我。” 她又趴在我耳边道:“好好跟着他,你会有好处的。” 之后,那道白影子从陈浩洋身体里飞跃而出,从窗口消失不见。 “女鬼阿姨!” 我追到窗口,两扇窗户在冷风和雨水中不住呼打,可外面黑夜静悄悄一片,只有远方时不时亮起几道雷蛇,将厚度参差不齐的乌云照亮。 没有女鬼阿姨的影子了。 身后是应简初对陈军爷爷的交代:“到纸扎店,买五彩凤凰两只,纸牛纸马各四只,金元宝一万个,五彩银库各一个,里面装满银元宝,封好。另外,多买一些打了钢印的纸钱,这些东西五日内准备好。” “好好好,多谢大师了。” “嗯,不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房子五日内也卖了,把钱给我。” “……” 第92章 生哥哥的气了 陈树送我和应简初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叽叽歪歪的表示感谢,其中也隐晦提起,把房子卖了是不是要得太多了。 应简初没搭理他,不管他怎么说,就跟没听见一样。 后来陈树也不说了,就是愁得把车窗打开,一个劲抽烟。 一根接一根的。 呛得我直咳嗦。 到了单元门口,我和应简初一起进电梯,我离他站得远远的。 我气不过,又扭过身背对着他站着,面前就是电梯里明亮得像镜面一样的墙壁。 我看见我拉成驴一样的脸,和他似笑非笑斜昵过来一样的眼神。 电梯门一打开,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家门,可是他腿长,不管我怎么跑,都能走在我另一边,而且我没拿钥匙,还是得等他到门口。 应简初一边拿钥匙开门,平时又酷又拽的声线,现在放得温和了些:“生气了?” 我不理他。 “因为你那个女鬼阿姨,跟哥哥我生气了?” 我还是不理他。 “哎。” 应简初开门,我第一时间冲进客厅,可是想了想,我忍不住了,回过身站在黑暗里,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欺负女鬼阿姨!” 应简初站在玄关,慢条斯理地将衣摆拉到头顶脱了下来,他的衣服看起来比平时重。 我才恍然知道,他刚刚一直走在我身边,是替我挡住了走廊里飘进来的雨…… 那又怎么样! 一码归一码!别以为这点小事就能感动我! 应简初摁开了阳台的灯,随手将衣服扔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又路过我拉开阳台门,站在阳台上点烟,漂亮手臂随意搭在栏杆上。 虎背蜂腰螳螂腿,和他后背上那条大丑龙,跟这阴雨连绵的夜景快融为一体了。 “我没欺负她,她自己答应的。” “明明是你强迫她的!”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而且我也给了她选择。” 啊!! 我要炸了! 他的选择,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不是逼迫是什么? 邹老师跟别的语文老师聊天的时候怎么说得了? 他这叫偷换概念! 我不想理他了,气呼呼冲进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第二天一早,不,是一中午,当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我一个激灵。 完了,这回上学不仅是迟到,直接缺席了! 胡乱套上衣服来到客厅,第一眼就看见餐桌上好几个用纱罩罩起来的菜,有包子豆浆油条啥的,旁边还立了一块小黑板,用拼音写着—— ‘我帮你给学校请假了。’ “……” 所以,应简初帮我请了假,还给我做了早饭吗? 破天荒的头一次。 那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我一通洗漱,穿好衣服,开门后想了想还是回来拿了个鸡蛋,在公交车上吃了。 到了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第一节课了。 邹老师没多问,就让我回座位上。 肖凌扭过头来问我:“巽水,你哥今天帮你请假,说你生病了。” 我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怎么解释,就默认了。 韩克祯手从桌子底下递给我一块巧克力:“给。” 我眼睛一亮:“你咋知道我爱吃巧克力?” “我早上碰见你哥了,他说你爱吃,要是下午来学校了,就让我给你。” 一听见是他,我立马拉下脸,将巧克力丢在地上:“我不爱吃。” “啊?你刚才不还说你爱吃呢吗?”韩克祯宝贝似的捡起巧克力,“你不吃我可吃了。” “你吃吧。”想起韩克祯的身体,我又忍不住问道,“你身体咋样了?” “就昨天躺了一天,就好了。”韩克祯自己也直咂舌,用书挡着脸,小声跟我说,“巽水,我的病……不是,我为啥老生病,我爸已经跟我说了。” 我正偷偷喝水呢,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噎了一口水,艰难咽下去,嗓子眼都给撑疼了:“你爸告诉你了?” “嗯,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那黄大仙的。” “为啥呀?”我凝视他,韩克祯雪白的小脸,因为愁容,两个小酒窝都看不见了,两只眼睛像兔子一样单纯无辜。 他说:“本来就是我们家人对不起他,吃了他一家人,我听我爸说,在那个年代,易子而食的都有,如果不是靠着他们家人活下来,可能也没有我,说不定你现在的同桌还是别人呢。” “啥是易子而食?”我好像听了个新词。 韩克祯磨磨唧唧地挪到我耳边,给我小声解释。 听完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直反胃。 韩克祯说:“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被吃的,是我的家人呢?” 他自责地垂下头,咬住自己软软粉粉的下唇:“我不怪他,我能理解他。” 我深深看着韩克祯,可给我感动坏了。 韩克祯真是个好人,可比因为钱就逼迫女鬼阿姨的应简初好多了! 因为来得晚,感觉没上一会课就放学了。 “今天你爸妈不来接你吗?”肖凌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轻轻松松晃着小短腿。 韩克祯点头:“嗯,我跟我爸妈说,以后我也要做公交车,我要成为一个大孩子。” 我觉得,经过这件事,韩克祯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我很支持他:“韩克祯,你会的。” “谢谢你巽水。” 说话间,于泽良也背着小书包跑了过来:“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坐公交!” “哇偶!”肖凌惊讶得,直接从长椅上跳了下来,“你家里居然同意。” “我软磨硬泡的呗。”于泽良骄傲地抱住小手臂。 自打上次的事件发生以后,周严也不敢随便欺负班级同学了,于泽良的皮猴性子彻底暴露出来。 他是真的像个猴子,头一次跟我们一起坐公交,好奇地这看看那摸摸,肖凌嫌弃他,都不愿意跟他坐在一起。 但是韩克祯跟我坐在一起,韩克祯问我说:“巽水,我听说,你哥打工的那个便利店挺大的,但是我不知道在哪,你能带我去吗?” 一想到应简初昨天半夜欺负女鬼阿姨的样子,我心里就一阵不痛快,我抱住手臂,哼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不去!” 然后我就感觉,袖子被拉了拉,扭头看见韩克祯那双兔子一样的眼睛,展示着满满的哀求:“巽水,好巽水,你就带我去吧。” 我迟疑了…… “你去干嘛?” “我今天跟我爸妈要了钱,我想给黄大仙买点好吃的,跟他道歉。” 第93章 韩克祯给黄大仙买烧鸡 虽然讨厌应简初,但韩克祯把我感动到了,我思索再三,决定答应他。 正好,于泽良家就在市里,距离便利店挺近的。 肖凌说:“那我也去呀,巽水去哪我去哪。”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在便利店正对面的公交站下车。 走进便利店时候,顾仰哥哥正面带笑容给人家结账呢,余光瞥见我们怔了一下,旋即又很快投入到工作中。 那双漂亮的手,给人家结账都结出了残影,很快就结束了这一轮的工作。 顾仰哥哥又自己买了收银台上促销的酸奶,快步朝我们走来。 肖凌顿时笑嘻嘻地扑了上去:“哥哥!” “小凌,你们怎么过来了?”顾仰哥哥蹲下,把肖凌抱起来。 “顾仰哥哥。”我打招呼。 “哥哥好。” “哥哥好!” 韩克祯和于泽良也打招呼。 顾仰哥哥把酸奶给我们分掉,又跟我说了几句话,之后才交待肖凌,说叫我们别乱跑,可以去二楼食品区找应简初,他在二楼理货。 “哥,我们是来陪韩克祯买东西的!”肖凌黏糊得都快粘在顾仰身上了。 顾仰笑着点点头,没有多意外的样子。 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但是顾仰哥哥对什么都不好奇,可是那一层楼就我们三户人家,还挨得那么近,如果他一点都听不见也不可能。 可顾仰哥哥除了关于肖凌的事,其余的都不会主动过问。 有问的,也就是应简初学得那些计算机的书,他也在学,不懂的会来问应简初。 跟顾仰哥哥道别后,我们上了二楼。 我鬼鬼祟祟的扫视了一圈宽阔的二楼,各种食品区前都没看见应简初的身影。 还好,我松了口气,开始跟韩克祯选了起来。 “你们说,黄大仙喜欢吃啥呀?” “那天说要啥来着?”肖凌问我,“是不是小鸡,酒,还有啥来着?不记得了。” “还有馒头,鸡蛋和烟。”我补充道。 韩克祯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币,考开始犯了愁:“我没有那么多钱呀。” “那你就先买一样呗,回头慢慢买。”于泽良提醒道。 “嗯!那我就先买一只小鸡。” 可是我们去买鸡的时候又犯了难。 有烧鸡,有刚杀的新鲜鸡肉,还在一个笼子里,有叽叽喳喳的小鸡仔。 韩克祯挠着后脑勺:“我该买哪个呀。” 他问我,我也不知道。 我摇摇头,这时,我脑后想起一道慵懒且随意的声音:“烧鸡。” 我们回头,便见应简初抱着一堆零零八碎的东西,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大姐姐,似乎在带着她们去找什么东西。 那几个大姐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应简初身上,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嗓子眼都看见了。 应简初视线落在我身上,看了我一咽。 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应简初也走开了。 “烧鸡的话,我爸给的钱不够,还好我还有点零花钱。”韩克祯美滋滋的让工作人员帮忙装了一只小烧鸡,然后我们下去结账。 顾仰哥哥和应简初要晚上九点多才下班呢。 顾仰哥哥说让我们留下来一起吃饭,我拒绝了,肖凌也要跟着我回家,我们三个把于泽良送到小区门口,让他记住这段路,以后跟我们一起坐公交车不会走错。 然后我们又返回去,继续等回小区那边的公交。 “巽水,你是不是跟简初哥哥吵架啦?”肖凌小心翼翼的问我。 “没有呀。” “还没有呢。”肖凌从书包里掏出可爱猫边框的小镜子,放在我面前,“你自己看。” 我低头看去,小小的鼻子皱皱着,小嘴巴嘟嘟着,两条眉毛快揪到一起了,我赶紧揉揉脸,爱生气是会变丑的。 “刚刚看见简初哥哥以后,你就一直这个样子,而且你还没搭理简初哥哥。”肖凌说。 正好公交车来了,韩克祯率先往前走:“真是奇怪,前不久巽水还问,咋跟哥哥撒娇呢,现在就生气了。” 肖凌伸出手指摇了摇:“你不懂我们女生。” “切。” . 回到小区以后,我们三个在绿化旁边看了老半天,也没看见那只黄鼠狼。 韩克祯还叫了两声:“黄大仙,你在吗?” 等了一会,只有微微的风,轻轻吹动绿化带的草叶。 我看着韩克祯小小的身子,站在风里,那么瘦,病恹恹的。 他把小烧鸡放在地上,对着绿化带说:“黄大仙,我是韩克祯,我要跟你道歉,我还给你买了烧鸡,就放在这里了,我走了啊。”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响动。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这都已经连着阴天多久了,时不时就下雨,我提醒他:“韩克祯,要是下雨了,烧鸡就被浇了。” “对哦!你们在这等我一下!”他跑回家,没一会拿了个塑料箱子下来。 我在他家见过这箱子,是李阿姨装衣服用的。 他把烧鸡放在箱子里,又盖好盖子,再次朝着远方喊道:“黄大仙,我把烧鸡放在这个箱子里了,这下就不会被雨浇到了,我真走了!” 然后,我们朝着单元门走去。 韩克祯一步三回头,可那黄鼠狼的身影始终没看见。 回家之后,我照常做饭,一边淘米一边想。 韩克祯真是个好人。 黄鼠狼和女鬼阿姨一样,都是被害的人。 陈军爷爷让应简初帮忙欺负女鬼阿姨,韩克祯还想着给黄鼠狼送吃的。 这么一对比,我对陈军爷爷和应简初,更没有好印象了! 不给他做饭了! 反正他早上留的早饭还在桌子上,他自己吃吧!我只做我自己的,吃完我就回去写作业,写完就洗澡睡觉,谁管他? 可是,想着想着我又有点自责,每天给他做晚饭都习惯了……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听见应简初开门,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应先生,卖房子换您办这事,真是太贵了,要不您行行好,我……” “卖房子,是你家老爷子自己提出来的,不是我主动要的,况且一条人命,你觉得不值这些?” “不是,我的意思是……应先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房子实在太贵了。” “这就看你自己了。” 哼! 果然还在谈钱! 不给他做饭是对的! 第94章 黄大仙不接受 第二天一早。 我睡了个自然醒,看见闹钟显示的时间够用,不紧不慢的穿衣服。 开门准备去卫生间洗漱,一开门就看见应简初修长的影子,站在厨房前忙着。 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上方,白皙小臂因为不经常做饭,握大勺十分用力,导致肌肉微微隆起。 我不想跟他说话,但又觉得尴尬,放慢了脚步,几乎无声地走向卫生间。 “起来了?洗完脸吃饭吧。” “……” 他后脑勺长眼睛了! 虽然!虽然他不但没跟我计较没给他做晚饭,还主动给我做早饭,但我也不会原谅他的! 快速洗漱完,换好校服,背上我的小书包,我就出门了。 留给他一道大大的关门声。 我去叫了肖凌,之后又去叫韩克祯,但是李阿姨说韩克祯已经下去了。 我和肖凌下去找他。 刚出电梯就看见他站在那塑料箱子旁,背着小书包低着头。 “同桌!”我叫他,然后跟肖凌一起跑了过去。 韩克祯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嘴角憋着,好像有点委屈。 他手里抓着箱子的盖子。 箱子里的鸡还在,甚至塑料袋都没拆过。 肖凌趴在箱子边,惊呼道:“黄大仙没吃?” 韩克祯点点头:“嗯,他肯定是不愿意原谅我。” 看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再对比应简初那副见利忘义的丑陋面容,我只觉得韩克祯是世界上最好的男孩子! 我安慰他:“韩克祯,你别着急,说不定是黄大仙没看见呢,说不定他不在小区里。” 肖凌连忙顺着我说:“对呀,他要是不在的话,怎么吃呀?” 韩克祯眼圈都红了,扭头问我:“巽水,你觉得他不在吗?” “这……”我仔细扫过韩克祯的眉眼,还是那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黄大仙……有可能在小区里,如果离韩克祯比较远,说不定韩克祯身体会好一些。 那就说明,黄大仙知道韩克祯给他买了鸡,但是他不要。 韩克祯已经很伤心了,我不想刺激他,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不定是他不爱吃鸡呢?那我晚上再给他买别的,我爸妈又给我钱了,我还把我存钱罐给敲开了。”韩克祯天真道,不过心情好多了,喜滋滋地把烧鸡拿出来,“咱们吃了吧,这个天气我怕放坏了。” “耶耶耶!有烧鸡吃喽!韩克祯你真好!”肖凌雀跃得手舞足蹈。 不过她吃早饭了,只能吃两口解解馋,倒是我没吃早饭,吃得多些。 等到了班级,于泽良看着我们三个满嘴唇的油,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你们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哎呀别吵!”肖凌捂住于泽良的嘴,说了今早的事。 于泽良听得一阵咂舌:“韩克祯,你别着急,晚上咱们还去便利店,巽水她们不是说,黄大仙还爱喝酒,爱抽烟,还吃鸡蛋和馒头吗?” “嗯嗯,巽水,你晚上还跟我去吗?” “好呀。”我停下铅笔,“我跟你去。” 我也希望多跟韩克祯在一起,感觉跟心肠好的他在一起,应简初给我带来的郁气都少了。 . 同样的。 放学后在便利店遇见应简初,我还是没跟他说话。 一连几天,应简初都默不作声给我做着早饭,还给我留零花钱放在鞋柜上,我本来不想拿,但我需要买本子、橡皮和坐公交。 我用一个小本记了下来,我花他多少钱,等我长大了以后能挣钱了,全都还给他。 嗯,我得好好学习,以后挣多多的钱,早点还完,早点跟他撇清关系。 抱着这个想法,我上课特别认真,数学男老师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每天上课都先夸我一顿,还拿我给同学们做榜样。 同学们都爱学习了。 邹老师每天也笑得合不拢嘴,因为我们班得到了周流动红旗。 我还得十几个小红花,大部分都是数学老师给我的,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也会把我叫到办公室。 一开始是试探着给我讲讲一年级的课,发现我很快接受,并非常认学之后,就像开了闸了,每天下课都把我叫过去,开始狂给我讲,对我们这个年纪来说,远远学不到的知识。 男老师的面容,每天都肉眼可见地更眉开眼笑。 肖凌好奇数学老师经常叫我去办公室干啥,知道在给我讲别的东西以后,也死皮赖脸地缠上去了。 数学老师对肖凌不抱希望,就敷衍着给她一点一年级的东西,让她去背、去学。 谁知道肖凌特别争气,顶着一双大黑眼圈,将那些东西背得滚瓜烂熟,还能举一反三。 这下,数学老师简直高兴得拍大腿。 小学部和初中部的老师都经常往这边的办公室窜。 还有老师开玩笑说:“哎呀,等这两孩子长大了上初一,我刚好刚带完初三班,倒回来接初一。” “哈哈,那我是正好刚带完六年级。” 数学老师靠在椅子里,包在衬衫里的肚子像西瓜一样,随着他一声冷哼,肚子震了震,他拿起茶缸子抿了一口:“我打算升小学部。” 原本还言笑晏晏的两个老师顿时怔住了。 “张老师,教育局提了多少次让你往高处走走,您都不同意,这次怎么……” “苗子,哪有自己带出来的放心。”男老师摆摆手,让那两位老师出去,别说话打扰我和肖凌学习。 其实学起来,我才知道原本觉得枯燥乏味的数学,其实非常有意思,那些过程就像解迷一样。 肖凌我俩总是互相比着,看谁做题做得快,并且对得多。 做题的过程很快乐,又打消了不少应简初带给我的烦恼。 只是,黄大仙始终没收韩克祯的东西,不管他往回带什么,都没有被吃过的痕迹。 我们也以为,黄大仙可能不在小区里了,但听小区门口小吃摊前围着的人说,还是有人在小区里看见‘猫’了,又不像猫的。 我们就知道了,其实黄大仙一直没走。 “哎,看来黄大仙真不打算原谅你了。”肖凌嗦着冰棒,同情地拍了拍韩克祯肩膀,“那你还送吗?” “送!”韩克祯斩钉截铁,“我不求他能原谅我们家人,我只是想道个歉,希望他接受我的道歉!” 我正蹲着系鞋带呢。 肖凌视线从栏杆后挪回来,微风把她的小睡裙吹得飞扬起来。 “巽水,这么晚了,你穿这么立正干啥?” “我等会要出去一趟。” “???” 第95章 害了女鬼阿姨的不是陈爷爷 今天是应简初和陈军爷爷约定好的时间,我要去送女鬼阿姨最后一程。 希望应简初不会因为我这几天怠慢他,就不带我去。 肖凌捂着嘴,凑到韩克祯耳边,小声道:“我感觉这一周,巽水就没有开心的时候。” “我也感觉了,比我还不开心。”韩克祯说着,又往楼下看了一眼,今天他买的焖虾。 “你俩说我能小点声吗?”我瞪他们一眼。 韩叔叔和李阿姨真的很宠韩克祯,特别是这些有利于三观的事,都会无条件支持他。 哪怕这一周来,韩克祯光是在给黄大仙买吃喝上,就花了很多钱。 这些钱对于普通工薪阶层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一笔大开销,要是省吃俭用的家庭,两个月都花不了。 可是等一会,应简初都没出来。 我们三个互道了晚安,他们回去睡了,而我回去找应简初。 一开门,他穿着睡衣,懒洋洋窝在沙发里,借着台灯的光,在看他的书,又是关于计算机那一门的书。 我踟蹰了一会儿,想问他为什么还不换衣服,又因为冷战不好意思开口,我的小手,把衣角都快捏皱了。 应简初就跟没发现似的,为了暗示他,我明明在换好衣服后,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臭应简初! 我又装模作样的,绕着沙发走了几遍,一会儿擦在桌子,一会儿扫扫地。 他还是跟没看见似的!!! 我服了! 我怒了!! 我…… “干啥呢?” “哎!哥!”我立马放下手里的抹布,狗腿子似的跑过去,对着他笑成了一朵花,“你今天不是要送女鬼阿姨下去吗?咋还不换衣服呀?” 应简初瞅都没瞅我,素白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开一页,纸张清脆地响声,像我的心脏一样打鼓。 “谁说我要去了?” “啊?”我愣了一下,“不是你之前,在陈军爷爷家说的?” 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抠抠后脑勺,不应该呀! 还是说……他良心发现,决定放女鬼阿姨一马?! 意识到这一点,我激动又喜悦! 果然应简初还是好人的! 应简初将书合上,放台灯下,殷红的薄唇在昏黄的光影里微微勾起。 他给我的感觉,好像一条阴险的蛇…… 他说:“陈树没把钱送来,这活我自然给他干不成。” 我:“……” 得! 是我对他期待太高了!!! 我气呼呼地脱掉鞋子换好拖鞋,进入自己房间,啪的一声把门甩上。 门在关上之前,我分明听见沙发上传来一道,嫌弃又无奈的:“啧。” “哎。”坐在床边,我感觉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那女鬼阿姨现在怎么办? 她是不会下去了,可她的执念还在呀。 算了,不想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是我一个小孩能左右的。 我无力地抬起胳膊想换衣服。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急促拍响。 这个时间过来的,这个拍门的力道,一听就是陈树! 应简初应该是开门了,客厅里很快响起陈树那近乎哀求的哽咽语气:“应先生!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我求求您了!!” 然后就是咚咚咚,好像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地板上磕了三回。 我有点好奇,拉开房门就看见陈树泪流满面的跪在应简初脚边,不住磕头。 应简初冷眼看着,根本没有叫他起来的意思:“怎么解决我之前已经告诉你了。” “应先生!应先生!是我猪油蒙了心!我没舍得那钱!您现在跟我过去!我保证!我保证明天就把钱给你拿过来!!” “晚了,我这人不跟没有诚信的人做生意。” “应先生!” 陈树突然怒气冲冲的站起来,完全没了那副求人姿态,指着应简初鼻子唾沫横飞,满脸的阴险凶恶:“如果我儿子有什么好歹!我就告你!被鬼缠?说出来谁会信!但我儿子在没命之前,是被你给打了!!我会追究到底的!!” 我以为他说完这句狠话会当场离开。 但是他没走,仿佛在等应简初服软。 “呵。”应简初冷笑一声,眸光突然变得无比凌厉,“陈树,你是打算去自首吗?” 陈树刚刚升起的凌厉架势,就像火山刚喷发出来的怒火,却被一场无情的冰雹给砸灭了。 他僵在原地就像一个直挺挺的棺材板。 陈树愣了。 我也愣了。 应简初说什么? 他说……陈树是打算去自首吗?? 我脑袋里瞬间想起女鬼阿姨,一直在让陈军爷爷去自首! 难道…… 难道当年害了女鬼阿姨的,不是陈军爷爷?而是陈树?! 所以陈军爷爷才不愿意去自首?! 那陈军爷爷为什么要认下来呢! 我迫不及待的跑到应简初身边,我要仔细看看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嘴脸! 但陈树已经被应简初惊成了石像了,完全没发现我。 我看见他惨白的脸,在我们家客厅昏黄的灯光下,已经发青的嘴唇直抖。 过了老半天,他才缓过劲来,似乎想明白了,没有什么能瞒得到应简初。 “你、你怎么知道?” 应简初又是一声冷笑,根本不搭理他。 应简初大手落在我头顶上揉了揉:“回去睡觉,明天上学。” “哦、哦。”此时此刻我已经懵了,完全不记得我跟他这几天生气呢? 应简初拉着我往卧室走,还不忘嘱咐陈树:“出去记得把门带好。” “别!应先生!!我自首!我自首!” 背对着他,我得意的已经快忘形了,嘴角都压不住,直拍应简初大腿! “可是……我自首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呀!呜哇哇哇!!”陈树彻底嚎啕大哭起来。 “我说过,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正如当年,你也有机会自首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请应先生帮帮我吧!”陈树鼻涕像条线,底下还坠着,他垂着头,就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应简初不打算跟他废话了,直接把我拉他屋去了。 我站在门口等了会,脚步声匆匆离去,门打开再关上。 陈树走了。 我回头,给我吓了一跳,应简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他推开窗子,朝我勾勾手指:“小孩儿,你还要去看你的女鬼阿姨吗?” 第96章 应简初给的机缘? “要啊!”我简直喜出望外! 应简初站在窗口,后面是狂风暴雨的夜色,数条雷蛇频繁亮起又熄灭,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震响。 他面带笑容,风吹起他的额发和黑色衬衫的衣角。 他朝我伸开双臂。 此时此刻,我感觉应简初……真不是个人! 不是凡人! 跟有魔力似的,让我激动得飞奔过去,一个弹跳进入他怀里! 紧接着,应简初顺着窗子一跃而下!! “啊!!哥!!你也没说从窗户走啊!!” 我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因为失重感,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但整个人被应简初有力的臂膀包裹住,我并不觉得有多害怕。 “哈哈。” 一个星期了,我也才听见他清亮爽朗的笑声。 我们往下坠了一段,便盘旋而上! 我惊讶得睁大眼眸,朝着天空伸出小手……黑色云彩从我指尖穿过去了。 我。 飞起来了。 我飞起来了!! “哥!我们飞起来了!!”我激动地回头,抱着应简初脖子,朝着他脸重重啃了一口,“太好玩了!” 应简初没回答我,只是笑意爬满了他的脸,那双平日冷淡至极的眼,现在弯弯的,尖尖的嘴角也向上弯着。 他在云彩里,就像一条入了水的鱼,丝滑得不像话。 “哇!这边这边!” “那边!” “哥哥!我要抓那朵云彩!” 我更快乐得不像话!而且我们身上没有被雨水打湿哦~ “行了,不去看你女鬼阿姨了?”应简初翻了个白眼,不陪我玩了,我才想到女鬼阿姨的事,又消停了下来。 我们落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小山上,隔了十几米,就是一个小湖泊。 应简初带我躲在树后。 暴雨中,站着五个人影。 不,是五人一鬼。 陈军爷爷,陈树,陈浩洋,一个陌生的老太太,年轻女子给老太太撑着伞,还有女鬼阿姨。 此时,陈浩洋的后脖子被女鬼阿姨掐在手里,女鬼阿姨浑身都是暴戾的气息,双眼血泪簌簌而下,融进雨里,融进泥里。 伞下的老太太脊背佝偻,穿着一件蓝褂子,指尖掐着一张黄符,嘴里嘀嘀咕咕个不停。 年轻女子说:“给你们用的见鬼术,还有二十分钟。” 听到这话,陈树彻底急了,对着陈军爷爷又是哀求又是嘶吼:“爸!你还在等啥呀!你看看你宝贝孙子,已经快被她掐死了!直接请大师灭了于薇薇吧!” 陈浩洋被迫后仰着脖子,雨水将他浑身浸湿,显露出他瘦得不健康的身形。 他脸色苍白,满眼惊惧,也不住朝陈军爷爷呐喊:“爷爷!救我!救我啊!!” 陈军抬手,制止了陈树和陈浩洋的呼喊,他的背影好似又苍老了许多,声音却铿锵有力:“于薇薇,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放过我孙子,还是魂飞魄散!” 女鬼阿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笑的事,她仰天长啸,那尖锐的、刺耳的鬼啸声,使得一定范围内的暴雨都被震开! “给我机会?陈军,是我给你机会!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你机会!多可惜,应简初已经答应帮你们,你们却舍不得房子,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制止我了,哈哈哈……你还想杀我!!!” 陈树指着女鬼阿姨的手,在空中狂抖:“你敢!这里还有一位大师!” “就凭她!以为谁都是应简初吗?!!” 气势浓郁了十倍的鬼啸,化作气流直接向四周攻击而去! 雨伞震得粉碎! 老太太和年轻女子一口鲜血喷出,直接倒地不起。 余波甚至波及到了我们这里,还好应简初一把将我护住了。 陈军爷爷开始慌了,转过身抓过陈树领口:“我叫你去请应先生!你去没去!” “爸、爸我去了……我去了……但是应先生……” “哈哈哈他不来是吧?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的尊严,不可被侵犯,你敢戏弄他,他当然不会再帮你了。”女鬼阿姨又极近嘲讽,说到最后,语气轻轻的,像是要是要将人迷进毒丛的诱惑之花。 陈军爷爷气恼得一拳挥在陈树脸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掉钱眼里了你!!” 紧接着转身,直挺挺跪下。 “于薇薇,我知道是我们家人对不起你,让我去自首,不可能,不过,我可以用我的命,换我孙子的命!” “爸!” “爷爷!呜呜呜!” “老东西!谁要你的命!我死的时候正是花季,你活了这么多年,活够了,你觉得值吗?” “那就让他来!”陈军爷爷手唰地一下抬起,怒指身旁陈树。 女鬼阿姨冷嘲:“一样的……” “他是当年害你的人!”陈军爷爷几个字,生生把女鬼阿姨的话堵了回去。 那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面各种情绪像是顷刻间凝固了一般,隔了十几秒才再次复生。 女鬼阿姨不可置信呢喃询问:“你说什么?” 陈军爷爷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一拜,我教子无方,我道歉。二拜,伤人害命,我道歉。三拜……我不知悔改隐瞒真相,妄图用我这条老命,顶罪,留儿子,留孙子,我道歉!” 女鬼阿姨面部肌肉在情不自禁地抽搐,眉头狂跳,嘴角也难耐的咧开:“你是说,你最开始承认,就知道是你儿子做的,你想替他顶罪?” “是。” “那为什么不让他去自首!!为什么不让他自己承认!!” 陈树已经吓摊了,大张着嘴巴话都说不来。 女鬼阿姨激动之下,陈浩洋直翻白眼。 我好像听见他骨头发出来的响声,穿插在雨声中。 陈军爷爷忙抬起手:“你息怒,是我这个老头子动了私心。” “你的私心好大呀!隐瞒真相,请应简初来制服我,要不是你孙子今天就要死了,你是不是还不会说!!” 陈军爷爷没吱声,似乎是默认了。 可是我不懂,女鬼阿姨现在看起来,已经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明明动动手,就可以让陈浩洋死,给自己报仇雪恨。 嗯……当然,我不是期待女鬼阿姨这么做,我也希望她悬崖勒马,只是这不符合常理。 女鬼阿姨突然大笑起来,用力把已经疼晕了的陈浩洋往前一推,仰着头,脸上早已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应先生啊应先生!您给了一场好大的机缘呐!呜呜呜……我终究还是……下不去手……” 第97章 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暴风雨持续下个不停。 女鬼阿姨的凄厉叫声,伴随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让我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一道雷柱从天而降,直直罩在女鬼阿姨身上! 细小的雷花顺着地面水流蔓延。 应简初突然抬起手,虚虚在空中一握,那雷花硬生生从陈军爷爷他们面前拐了个弯,回到女鬼阿姨身前了。 陈军爷爷和陈树也目瞪口呆,等到雷柱消失,天上大雨就像被摁了暂停键,顷刻间戛然而止。 乌云也以极快的速度向四周散去,露出雨后如新的洁净天空,明亮圆月正当头。 而女鬼阿姨,又恢复成了我初见她时的样子。 一身白色运动服,一双白色运动鞋,梳着高马尾,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只是脸上还有余怒。 她对着陈军爷爷他们道:“滚!” “你……放过我们了?”陈树傻傻的不可置信询问。 不给女鬼阿姨后悔的机会,陈军爷爷赶紧拉起陈树,让陈树抱着陈浩洋,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年轻女人也扶起老太太,一瘸一拐地向大路上走去。 我已经傻住了。 感觉自己后背被应简初推了推,我才缓过神来,笑着朝女鬼阿姨跑去:“阿姨!” 太好了! 女鬼阿姨不用下去受惩罚啦! 女鬼阿姨眼含热泪,蹲下来朝我张开手臂。 靠近她的一瞬间,我才感觉她的身边空气寒凉得比以往更厉害。 我一把抱住她,然后高兴地拉着她的手又蹦又跳:“阿姨,刚才的雷没劈到你吗?你有没有哪疼?” “谢谢你关心巽水,我哪也不疼。”她揉了揉我的头,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便遥遥朝着应简初的方向跪了下去。 这一动作,给我整懵了,我不知道女鬼阿姨在干嘛,只能安安静静的看着。 女鬼阿姨双手合在额头处,又重重拜下:“感谢三太子。” 应简初身影从树后出现,安安静静立在那,但任谁也忽视不了。 应简初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不!”女鬼阿姨唰地一下直起身体,我看见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她的声线同样颤抖。 “就在雷劫到来那刻,我什么都明白了。三太子是想帮我一把,所以才故意欺压我,让我带着执念做选择,怒火达到顶峰,又知道陈树不会把房子卖了,不会真把钱给你,一定会造成现在的情况,而我也只有在极端的执念和怒火下选择善良,才能真正超脱渡劫。” “我说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参与任何人的因果。”应简初说完,抽出一支烟点燃,拉着臭脸,显然不想再听女鬼阿姨说了。 女鬼阿姨尴尬的噎了一下。 虽然,具体啥意思我不明白。 但我隐隐听出,应简初之前说,只要陈树把卖房钱给他,他就帮他们处理女鬼阿姨的事,其实是为了女鬼阿姨好。 哇—— 一瞬间,这一星期以来,我心里那点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并且,我觉得应简初好伟大! 明明是为了女鬼阿姨好,还要被我骂,也不为自己辩解,还每天给我做早饭晚饭,要看我脸色,一时间,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可是…… “阿姨,超脱渡劫是啥意思啊?” 女鬼阿姨十分激动的站起来,拉着我的手:“巽水,我现在是悲子了。” “啊?悲子!!!” 我高兴的跳脚,怕自己听错,再次求证询问道:“是你之前说,不好修成的悲子吗?” “嗯,是!” “太好了阿姨!恭喜你!” “谢谢你巽水。” “谢我干啥?我什么也没做呀!” 女鬼阿姨迟疑着看了眼应简初,旋即笑笑又揉揉我的头,没回答我的话,而是转身对应简初道:“应先生,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应简初寡淡答道。 女鬼阿姨直接消失在原地。 我还没问完呢…… 不过雨后的空气,真好啊,有种淡淡的泥土清香,混合着青草香,这大半夜的,我都不困了。 我兴冲冲的跑回去,朝应简初张开手臂。 “干嘛。” “飞呀。” “飞啥飞,天都晴了。” 他说完扭头就走,我只能在他屁股后头跟上,小嘴叭叭直问。 “为啥来的时候能飞?回去就不能飞了?” “哥你飞不动了吗?” “还是现在没云彩,会被别人看见呀?” 嗯! 我感觉这个非常有可能! “哥,你啥时候认识女鬼阿姨的?是我跟你说她之后吗?” “哥你为啥送女鬼阿姨机缘呐?你也觉得她很好是不是?还是因为我……” 应简初被我聒噪得受不了,转过身来直接把我抱起,一只手捂住我的嘴。 “我说了,别人的因果,不能随便参与,这机缘不是我给的,是她看见陈浩洋的血后,开启了命运了齿轮。” “齿轮是啥?” “……” “可是哥,我有一点想不通。” “什么?” “就是你决定在打陈浩洋之前,女鬼阿姨就说,学校附近要有血光事件发生,她怎么知道的呢?” “……” “哥,是不是你偷偷告诉她了?” “……” “那你到底啥时候知道,女鬼阿姨在我们学校里的?” “……” “是我们去学校的第一天吧?你都没进宿舍,是不是因为知道她在宿舍里?” 应简初无奈的闭了闭眼:“你是话痨吗?” 我望着应简初的侧脸,心里突然酸酸的,一本正经的搬过他的脸:“可是哥,你做了好事要留名呀,不然别人会误会你的,就像我一样,跟你生了一周的气。” 应简初笑得没好气:“饭做不做?” “做!” “去便利店遇见我,理不理?” “理!” “嗯,那就行了。” 可是我觉得还不够。 我搂住他脖子,脸在他颈窝里蹭啊蹭:“哥,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应简初脚步顿时停住。 我想,我哥一定被我感动到了,我微笑抬头,打算看看我哥那感动不已的脸色。 结果我一抬眼睛,就看见他用一张帅脸,做出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第98章 他可能是真见鬼 从回到家开始,我就开始了对应简初各种献殷勤。 每天的洗衣做饭都是基础,上来劲儿的时候,我还要抱着他给我买的童话书,钻进他房间里给他讲睡前故事。 一开始他不同意,架不住我磨人,软磨硬泡答应下来后,我反倒给自己讲睡着了。 有时候一觉醒来,旁边就是我哥那张大帅脸。 就这样一连过去两个月,已经进了九月末,天气最酷辣的季节,但是早晚已经转凉了。 这两个月里,女鬼阿姨又回到学校随机帮助别人,不过她帮人的范围更广了些,中午也不常见她人。 但是学校里有什么事,她会在课间来找我说。 “陈浩洋今天出院了。” 中午在食堂吃饭。 我们四人小组,正巧坐在陈浩洋那些伙伴的后桌。 那几个少年,头发都染了回来,校服也好好穿着了,听说把烟也戒了,那条小路再也没去过。 小路在有一次学校大扫除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带领两个班的初中部学生打扫得干干净净。 现在每天上下学,从那里路过的学生都排成龙了。 “从精神病院啊?” “嗯,两个月前突然神经错乱,说自己老见鬼啥的。” “他跟你一个班,说回来上学了吗?” “没有……其实我觉得,他不一定是神经错乱。” “那是啥?” 说话的人咽了口口水:“我觉得,他有可能是真见鬼了。” “??”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你们没听说?” “啥呀?快说!别卖关子!” “……陈浩洋是前天出的院,出院的那天,陈爷爷把浩洋爸爸给送到警察局去了。” 后桌的空气安静了老半天。 我吃饭的速度都慢了下来,想要将后面的声音听清楚一些。 这两个月,陈爷爷也没来学校,据说一直在照顾陈浩洋,只是……当时女鬼阿姨都逼他逼成了那个样子,怎么放过他们之后,陈爷爷反倒把陈树送进去了? 肖凌暗戳戳的用手,在桌子底下怼了怼我大腿。 我扭头,便看见她眼里的疑惑,我摇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肖凌肯定跟我有一样的疑惑,女鬼阿姨的事,我已经早早就跟她说了。 当时肖凌气得在床上乱蹦,说:“他们这么欺负女鬼阿姨,女鬼阿姨还选择放过他们,他们就不会愧疚吗?!” 现在想想,陈爷爷应该是觉得愧疚吧。 对于陈爷爷,我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 说他好,他为了隐瞒自己儿子做下的过错,对女鬼阿姨如此逼迫。 说他坏,在学校里,陈爷爷会认真关注到每一位需要帮忙的同学,而且为了儿子、孙子,自己愿意献出生命。 大人,真是复杂的生物。 安静了一会,后面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只是嗓音干巴巴的:“为啥?” “说是很多年前,浩洋爸爸玷污了一个女老师,然后把人杀了,尸骨埋在城市边缘的小山上,现在改成湖泊了,昨天中午,尸骨已经被警方挖出来了。” “……” 又是一阵沉默。 “浩洋爸爸……还做过这样的事。” “现在想想,浩洋应该是随了他爸了,幸亏咱们及时止损,不然再和他相处下去,咱们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 “咱们本身就是不良少年,欺负人的时候你不是挺快乐的吗?现在都往浩洋身上推?” “好了,别吵,浩洋今早已经来办转学手续了。” “……这么突然?” “嗯。” “咱们要不要送送他?” “我早上看见他了,他现在……不愿意见人。” “又是为啥呀。” “废话,任谁突然知道自己父亲是杀人凶手,还是因为那种事,谁好意思见人啊。” “哎,可惜跟浩洋兄弟一场。” “吃完了,回去睡觉。” 他们离开了。 我们也快速吃完了饭。 回去宿舍的路上,我瞅韩克祯整日整日耷拉的眉眼:“韩克祯,黄大仙还是没吃你送的东西吗?” 韩克祯无比失落地摇摇头:“没有,已经连着两个月了。” 于泽良嗦着棒棒糖,竖起大拇指:“你爸妈真给力,天天给你钱买东西,难道要一直这么送下去?” “哎。”韩克祯仰头,惆怅望着天空,“其实,前几天我问过我爸,这两个月我花了多少钱,我爸说够我家一年开销了,我有点自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送下去,同桌,你觉得呢?” 我正想着陈爷爷的事呢,听见他叫我,猛然抬起头,其实我有个特别的发现:“同桌,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啥是?” 三个小脑瓜,顿时聚精会神的凑了过来。 我指了指韩克祯的脸:“这两个月,你一次医院都没进!” 我说完,三道倒抽凉气的声音炸响。 下一刻,肖凌和于泽良手牵着手,高兴得原地蹦高高! “对啊!韩克祯!以前你隔三差五去医院,这两个月一次都没进!”于泽良哈哈大笑地揽住韩克祯肩膀,“肯定是黄大仙原谅你了!” “可不一定。”肖凌及时把他拉了回来,严肃警告韩克祯,“你不要听于泽良瞎说,虽然这两个月你没病,但你身体也还像以前那样啊,病歪歪的,说明黄大仙没原谅你。” 他们俩两种说辞,让韩克祯纠结得要死,两只小手把头发抓得破马张飞的。 想了半天,韩克祯又抬起兔子一样的眼睛,问我:“巽水,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要不要试试跟黄大仙聊聊天?” “咋聊?”于泽良脑袋插进我俩中间。 韩克祯把他扒拉开:“咋聊?”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有事情,有心里话一定要说清,就像我和我哥一样,之前我们俩吵架,就是因为他不说,我才误会他了。”我想起两个月前,我哥被我冤枉的那一星期。 现在想想,他好可怜啊。 还要打工供我上学,还得保护我,做了好事还被我冤枉,被冤枉后了还得早起给我做饭。 我耸耸鼻子:“反正,你跟他说说话吧!” “我又看不见他,咋跟他说?”韩克祯犯了难。 肖凌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叹气道:“那就没办法了,你坐那自言自语呗,我哥说了,你想说什么尽管表达,别管别人听不听得见,能不能听。” 我忍不住傻笑。 我哥和肖凌她哥,真是两个极端。 一个外面冷酷,内心柔软又傲娇。 一个外表温柔,实则教给肖凌的东西,都是在告诉她如何强硬地维护自己主权。 第99章 韩克祯磨叨黄大仙 中午女鬼阿姨居然在宿舍里等我。 我有些意外:“阿姨,你今天怎么在宿舍呀。” 女鬼阿姨背对着我和肖凌,站在窗口,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但不像平日里笑呵呵的,表情很复杂。 我感觉,女鬼阿姨的心情更复杂。 她想了想,说:“巽水,我想去看看陈军,你能陪我去一趟吗?” “啊?” “陈军现在还在警局,但是太远,我需要你带我去。” 肖凌拉拉我的手:“女鬼阿姨说啥呢?” 我把话跟肖凌说了。 肖凌说:“好呀,那咱们去呀,听说警察局在市中心,正好咱们跟韩克祯一起去便利店。” “嗯!好!” 我答应了下来。 晚上,我找数学老师借了一把伞,数学老师现在看见肖凌我俩,别说借,直接把伞给我俩了,也不问我们大晴天的借伞干啥。 女鬼阿姨就藏在伞里面。 韩克祯和于泽良坐得离肖凌我俩远远的,时不时回头瞅瞅伞。 就差把‘这里面真有个鬼啊!’写在脸上了。 我们到了警察局门口的时候,陈爷爷和陈树正在被转移,女鬼阿姨站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陈树走在前方,陈爷爷走在他后面,两个人都穿着同样的制服,手上戴着银手镯。 每个人身边都有两个帽子叔叔,扶着他们的胳膊往前走。 突然,陈爷爷像是感受到什么,回头望了眼大树下。 帽子叔叔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肖凌他们也看不见。 只有我看见了。 隔着警察局的大门,和庄重森严的大院,陈爷爷在与女鬼阿姨对视。 静静地对视。 女鬼阿姨缓缓抬起手挥了挥,嘴角露出笑容。 陈爷爷眨了眨眼,左眼角掉出一小段眼泪,消失在鼻沟里。 “快走。” 陈爷爷上车了。 “刚刚陈爷爷看啥呢?”肖凌问。 “在看女鬼阿姨。” “他们是和解了吧?”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犯了罪的人,最终不能逍遥法外。 而一直做好事的鬼,现在已经修成了悲子。 女鬼阿姨重新回到雨伞里,跟我们一起去了便利店,应简初看见雨伞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说今晚想吃点口重的,让我回去给他做。 “水煮鱼行不行?” “行。” “那个……帅哥,这是你孩子吗?”盯着应简初老半天的小姐姐,心都快碎了。 应简初没否认,小姐姐拖着无力的身子离开了。 晚上回到小区,女鬼阿姨跟我道了别,便离开了。 韩克祯拿着自己刚买的花生米和白酒,美滋滋地前往塑料箱子那里。 “呦,老韩家小孩真有爱心啊,每天都给那野猫投喂好吃的,但是猫不喝白酒呀!”小吃车叔叔推着车往门口走,看见我们三老远就打招呼。 这个小区,几乎人人都知道,每天这个时间,我们三都会在这,往箱子里放吃的了。 他们以为我们喂猫呢。 具体喂啥,我们也不好解释,只好挠着后脑勺尬笑,一一打了招呼。 “叔叔好。” “叔叔好!” “哎哎,你们忙吧,小家伙们。” 韩克祯将吃喝放进箱子里,就在旁边坐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巽水肖凌,要不你们陪陪我吧,我不好意思说……” “行,反正我哥回来得晚,得晚点做饭呢。” 我和肖凌一左一右坐在他旁边。 结果韩克祯脸色更红了,他就跟憋住了似的:“算了,你们还是走吧,你们在这我更说不出来了。” “支支吾吾!”肖凌翻了个白眼,拉起我就往单元门里跑,结果跑到门边突然转了个弯,躲在门边偷瞧。 “肖凌你干嘛?” “嘘,巽水,咱们听听韩克祯咋说的。” “哈哈。” 我两一拍即合,登时偷窥起来。 一开始韩克祯还放不开,说着说着就放开了。 “黄大仙,你究竟在哪呢?我在小区里找了你两个月了……你为啥不吃我给你带的东西呀,是不好吃吗?我听说,你们大仙都会托梦,你要是想吃啥,就给我托梦,我再给你买。黄大仙,你是啥时候在我身边的,是我刚出生吗?我妈说,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好。这两个月我都没进过医院,你是原谅我了吗?哦哦!我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就是、就是想弥补你……我知道,给你买点好吃的,跟你受到的伤害比,一点都弥补不了,但我爸说了,人要尽人事听天命,我就想做些力所能及的……” 哎呀…… 我听得太阳穴疼。 以前咋没发现,韩克祯这么能磨叽呢? “走吧肖凌,回去吧。” 肖凌没拒绝,她也觉得韩克祯太磨叽了。 韩克祯一连一个星期,每天晚上都过去叨叨叨。 晚上等公交车的时候,韩克祯精神状态特别振奋:“还有两个星期,我们就放长假了,我就能天天在小区里跟黄大仙说话了!”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纷纷捂着嘴,低头偷笑不已。 韩克祯不解:“你们笑啥?” 于泽良头疼的拍拍他肩膀:“我上次去你家,亲耳听见你在底下嘀嘀咕咕个没完,我都受不了,韩克祯,你说黄大仙有没有可能……” “可能什么?!”韩克祯顿时站了起来,跳到马路上,他现在一听见黄大仙的消息就特别紧张。 “可能黄大仙也被你磨叽烦了,没准连夜卷着铺盖卷回山里了……韩克祯小心!!” “小心!!” 我浑身一怔,双眼瞳孔紧缩! 视线里,韩克祯紧张的看着我们,完全没发现,就在他身后,一匹好似疯掉的黑马,正急速朝我们飞奔过来! 而韩克祯,就站在它正对着的方向! 要是撞过来,韩克祯不死也得惨! 我急忙去拉他,但马跑得太快了,眨眼就到了身前! 我的手还等递出去,已经被肖凌拉着,怼在长椅底下! 周围惊呼声一片! “谁家的马!” “哎呀!那孩子!!” “孩子!快躲开!!!” 所有的一切发生的都特别快,韩克祯刚刚反应过来,僵硬着回过头。 就在这时,那匹马抬起了前蹄,有力的身躯将所有阳光挡在外,韩克祯被牢牢笼罩在阴影里面—— 他要被踩踏了! 然而……那匹发疯的马却突然休克了似的,保持着抬起前蹄的动作,直直向旁边倒去—— 砰的一声。 烟尘四起…… 第100章 黄大仙救了韩克祯 “啊!!!” “快躲开快躲开!!” “快点救那几个孩子呀!!!” 马匹倒下后,周围那些大人们才缓过神来。 一堆人簇拥过来,有把韩克祯拉开的,有把我和肖凌从长椅下拽出来抱在怀里的,还有几个人围着哇哇大哭的于泽良哄的。 有一个大叔,对着街道破口大骂:“这谁家的马呀!咋不看好了!把孩子伤着看你们陪得起不!!” 于泽良嚎啕大哭。 肖凌瑟瑟发抖。 韩克祯直接尿了裤子,一边害怕,一边害羞地挡住自己裆部。 旁边大人看得直心疼,脱下衬衫来给他围上。 而我呆呆地看着那匹黑马。 它……不是突然倒下去的。 刚刚倒下去的时候,看起来就像突然病了一样,但只有我看见了…… 刚刚一道小小的黄色影子,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像一道闪电,一个飞踹! 踹在黑马脖颈那根凸起的血管上。 马才直直侧倒过去。 虽然那一瞬间很快,但我还是看清了…… 是…… 那只。 黄鼠狼。 一直折磨韩克祯的黄大仙?? 他救了韩克祯?! 但来的好像不是本体,是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将马踹翻后,十分急躁地在韩克祯脚底下转了两圈,又像一道闪电似的朝公交站牌子后面的绿化带飞奔去了。 这里现在乱糟糟的,引起不小轰动,还有一些善良的高年级哥哥姐姐,问了我们家在哪里,要送我们回家。 我们是真吓坏了,被哥哥姐姐送回去之后,在小区门口连声道谢。 大姐姐还捏了捏我们的脸,说以后要注意安全。 然后,他们又去送于泽良了。 韩克祯现在脸还白着,被肖凌我们两个搀扶着往小区里走,腿已经软得自己走不了了。 肖凌哭着鼻子道歉:“对不起呀韩克祯,刚才太紧急了,我一着急,就把巽水拉回去了。” 韩克祯好像魂都飞了一半似的,呆呆扭头看她:“没、没事,刚才那个距离,巽水要是赶过来,就跟我一起被踩了,我也谢谢你巽水,不过我命也真好的,那匹马突然就倒下了。” 看着他俩这样,我真的心疼,忍不住红了眼眶:“韩克祯,你去箱子那里看看吧。” 韩克祯一怔,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但点头同意,我们两个扶着他去箱子那里。 还没等靠近,韩克祯就开始叨叨叨了:“对不起啊黄大仙,我今天出了点意外,没给你买好吃的,等明天,我一定给你买。” 说着,他打开盖子,习惯性伸手去拿里面的东西,然而整个身子突然僵在半空。 肖凌瓮声瓮气的,不解问他:“你咋了韩克祯?” 韩克祯就保持着那个动作,偏过头来,眼眶里缓缓续满了激动的泪光:“巽水……肖凌,他吃了……” “啊?!”肖凌一声大叫,也跑过去扒着箱子边往里瞅,兴奋地得直蹦高高,“真的吃了!巽水你来看!真的没有了!!” 我过去往里瞅了一眼。 蓝色箱子底部,昨天系好的花生米袋子,已经被解开了,吃了一半。 白酒瓶空了,瓶子和盖子分离,躺在角落里。 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黄大仙有原谅韩克祯的痕迹,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韩克祯,那匹黑马不是自己倒下的。”我觉得我得跟他说,“那匹马快踹到你的时候,是黄大仙救了你。” 韩克祯听完更激动了,腿立马就不软了,朝着绿化带大喊:“谢谢你啊黄大仙!” . 晚上听说我们出了这样的事,顾仰哥哥吓坏了,抓着肖凌直看:“有没有哪受伤?快让哥哥看看!” “我没事哈哈。”肖凌笑得像雪娃娃似的,腻腻乎乎的扑进顾仰哥哥怀里。 我坐应简初旁边,也没等到我哥的嘘寒问暖。 哎。 果然,有些人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心是捂不透的。 我不服! 我扒住他胳膊:“哥?我遇到危险了!你都不关心我一下吗!” 应简初正歪在沙发上看书呢,眉头紧促,瞳孔却有些涣散,显然没好好看,不知道在想啥呢。 “哥!” 啪的一声,我照着他胳膊给他来了一巴掌。 “嘶。”应简初吃痛,大掌摁住我脑袋,居然把我摁倒在沙发里! 顾仰哥哥哎呀一声:“巽水都遇见危险了,你怎么还欺负她呢?” 应简初放开我,毫不在意地拧过身去继续看书:“以后注意点。” “哦!”我气呼呼应道。 正在这时,走廊里响起几道急促脚步声。 这层楼就我们三户,我们两家人都在这了,那就只可能是韩克祯他们家了。 肖凌从顾仰怀里跳出来,挪腾着小短腿去开门,但是韩克祯他们已经走过去了。 我俩顿时趴在栏杆旁边看,不知道这么晚了他们出去干啥。 没一会,他们又大包小包地回来,将里面的吃食全放在箱子里,还摆了一个香炉点了香。 三个人对着箱子跪下来,磕了好几个头。 李阿姨还双手合十,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距离太远了,我听不清。 “真能叨叨。”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从我家门口左侧传来,我一扭头,给我吓一跳。 那道半透明的黄鼠狼影子,就坐在栏杆上,仰头望着天空圆月,有规律的呼吸着,小胸脯一起一伏的。 不是……他身子细长,向上立着,两条短短的后腿坐在栏杆上,我也分不清是站还是坐了。 我不敢让他知道,我能看见他,讪讪挪开视线。 旁边的黄鼠狼突然暴躁:“啊!!咋办!!咋办啊!!!韩克祯这个磨叽鬼!就要放长假了!!他还要天天跟我说话!!!” 我:“……” “这小孩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没人教他不要随便打扰别人吗!!天天叨叨得我脑袋疼!!” “……” “不行,我得卷铺盖卷回山里待两个月,等他上学了再回来。” “……”大仙也怕别人磨叽吗? 这时,应简初突然出来,黄大仙立马坐好……站好,继续对着月亮吐纳。 “他们一家人还挺虔诚,对黄皮子也尊敬,好吃好喝的,要是那黄鼠狼识相,当个保家仙也不错。” 应简初也不知道是对肖凌我俩说话,还是说给黄大仙听的。 第101章 黄大仙做了保家仙 第二天一早,我正做早饭呢。 门又被哐哐哐敲响。 嗯……这两个月我家来人挺频繁的,估计是找我哥的。 因为从敲门的重量听,不是肖凌和韩克祯。 我手里还拿着锅铲呢,跳下小凳子,噔噔噔跑过去开门。 门一开就看见韩克祯爸爸韩明叔叔,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往屋里东张西望:“巽水,你哥起来没呢?” “哦,我去叫。” “不用不用,别打扰他休息,我等会他就行。” “那你进来吧叔叔。” 韩明叔叔坐进沙发,我继续去煎我的荷包蛋,虽然我没回头看,但我也感觉韩明叔叔如坐针毡的。 一会摸摸兜,把烟拿出来没等点呢,又收回去了,整个人心神不宁。 这是遇见啥事了? 虽然我疑惑,但我也知道,别人没主动说,这样问人家是不礼貌的。 搞得我也如坐针毡了。 我好奇,因为韩明叔叔有事,肯定是和韩克祯有关系呀! 为了知道真相,我特意把早餐做快了点,还没装盘摆餐桌,就去敲应简初门了:“哥!吃早饭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看见从沙发上蹭的一下站起来的韩明叔叔,随后了然,屈指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剧痛!!! “简初啊,真不好意思,一大早来打扰你。”韩明叔叔陪着笑。 应简初顶着一头睡得跟鸡窝似的脑袋,走向沙发点根烟:“有事吗?” “是这样简初啊,上次那两个出马的说过,你也会看这些东西。” 应简初掀起眼皮,示意他继续说。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穿黄盔黄甲的中年男人,说他就是一直缠着我儿子的黄大仙,他说要想让他不计较也可以,需要我们家把他奉成保家仙,给他供奉香火,以后恩怨一笔勾销,还会保佑我们家风调雨顺、财运和健康。” 我一边往餐桌上挪东西,一边偷瞧他们说话。 这! 这不就是昨晚应简初说的嘛! 难道黄大仙同意了?! 应简初没说话,韩明叔叔有些窘迫:“简初啊,说起来好像天方夜谭,我这么大人了,还信一个梦,所以想找你给看看,规矩我懂。”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放在茶几上,有大几百块了。 应简初视线从钱上扫过:“是黄大仙给你托梦,那你就立个保家堂,让他修行吃香火,在你们家有个待的地方。” “是真的?!”韩明叔叔突然站起来,双眼都是激动的光,“那是不是成了保家仙,我儿子的身体也能好了?!” “他既然做了你家保家仙,要还想要名声,说的就是真的。” “那简初啊……这个保家堂子,怎么立呀?” 我恍然想起还在村里的时候,有几户人家就有保家堂,当时就是神婆奶奶帮忙立的。 应简初说:“在你家干净的地方,腾出来一个位置,摆上一张桌子,再买一张黄纸,我帮你写,写完你贴上,距离桌面留出个五厘米的距离,摆上水酒供果,一点香就落位了。” “哎哎哎,那我现在就去买。” 韩明叔叔说着就往门口去,到了门边突然转回身:“你是不是等会得上班呢?” “嗯,晚上回来弄吧。” “好好好。” . 走在学校旁边的小路上,我把这件事跟肖凌和韩克祯说了。 韩克祯兔子一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黄大仙是不是被我磨叽的,不想再听我磨叽了,所以才决定当我家保家仙?” 肖凌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你傻呀?要是磨叽磨叽就好使,那你之前也不用出那么大的事了!” 韩克祯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他把我逗得直乐:“我觉得,是你连着两个月不间断地给他送吃的,还给他道歉,把他感动了。” 肖凌拖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头:“我觉得也是。” “真的吗?”韩克祯又惊又喜,“我爸说,一定要做个好人,因为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 我蛮赞同的点点头。 然而女鬼阿姨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叹着气摇了摇头:“这话,也真也不真。” 被女鬼阿姨突然的出现,给我吓一跳:“为啥?” “因为呀,不管在哪个维度都有好有坏,仙家也是一样,韩克祯运气好,碰上一个好仙家,被他感动,愿意放下前嫌做他的保家仙。要是遇见一个邪恶的仙家,只怕会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 “唔!” 女鬼阿姨笑着摸摸我的头,微微弯下腰:“巽水,你记住了,人可以善良,但善良的一定要有底线,如果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你的权益,那也要有金刚手段去制服他,否则你就成了软柿子。” “哦……”我听得懵逼。 可能是我还没遇见过什么事吧,所以体会不到女鬼阿姨说的话是啥意思。 然后,她又消失了。 果真是神出鬼没。 “巽水你跟谁说话呢?”肖凌问我。 “女鬼阿姨啊。” “啊!”韩克祯又小脸煞白,朝着大门口就跑了。 肖凌我俩对视一眼,齐齐无语摇头。 韩克祯真是胆子太小了。 . 晚上,肖凌非要跟我一起去凑热闹。 韩明叔叔将拐角处的位置收拾出来了,就是之前那户人家,放棺材的位置,现在放了一个小柜子,还是新买的。 看得出来对黄大仙有多用心了。 一张不大的黄纸,应简初写了字。 上面是供奉二字。 竖着写来‘保家仙黄仙之位’。 左右还各有两行字。 ‘敬仙家千年万代,保我家辈辈平安’。 贴上墙后,李阿姨把准备的三样供果摆好。 我余光里,黄大仙已经早早在阳台上等待了,他不大的眼睛里,说不出是什么神情,像是悲哀,又像是解脱,最后垂下头摇了摇,好像妥协了般。 明明是动物的脸,却出现了一抹类似人的表情。 无奈苦笑。 应简初点了根烟,对着那黄色堂单说:“以后你是保家仙,一口唾沫一个钉化前尘恩怨,以后只一心保佑老韩家,能不能做到?” “能。” 阳台上飘来声音。 “仙家修行不易,我也祝你能在这里修成正果,完成这段缘分。” “谢谢殿下。” 应简初点燃三支香,交给一旁的人,本来韩明叔叔是要接的。 但是黄大仙出声制止了:“让韩克祯接。” 我一怔,谁接还有讲究吗? 第102章 回你房间睡去 “我是看在韩克祯的面子上,才决定做他们家保家仙,以后韩克祯是我的香根,由他给我供奉,以后他结婚了,搬了家,我也得跟着他去。” 应简初推开韩明伸来的手,在他和李翠萍不解的目光中,示意韩克祯上前。 韩克祯瞅瞅李阿姨。 “去吧。” 韩克祯这才接过香,按照应简初说的,对着单子拜了三拜,踮起脚把香插在香炉里。 香都插得东倒西歪,但是黄大仙不但没生气,还哈哈大笑两声化成一道黄光冲进了单子里。 应简初点点头:“嗯,办好了。” “真是太谢谢你了,晚上一起留下来吃饭吧,我做几个好菜,让顾仰也来。”李阿姨笑得合不拢嘴,隐隐有泪光。 其实我能理解她。 韩克祯只是我同桌,看见他生病,我都很难受。 更别说是他亲生父母了,而且一病就是六年。 韩克祯还这么小。 伴随他们这么久的苦难,终于结束了。 我和肖凌跑过去,高高兴兴地跟韩克祯击了个掌。 我说:“韩克祯,这回你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了!” 韩克祯笑着点头,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嗯嗯!” 肖凌也说:“恭喜你呀!” “谢谢!” 晚上,李阿姨做了好大一桌子菜,还给黄大仙的桌子上摆了些荤食,我们都去了。 韩明叔叔喝得满脸通红,好像话说不完似的,喝两口就站起来敬一杯,到后面李阿姨直拉住他,让他别出洋相。 我们三个吃不了多少,基本上吃两口就去玩一会,过一会再过来吃。 其实在家的时候,奶奶说这样是不礼貌的,可是顾仰哥哥宠着肖凌,应简初也不管我,韩克祯爸爸妈妈现在正高兴呢。 高兴得直哭。 应简初默不作声吃自己的。 反倒是顾仰哥哥一个劲儿安慰。 “我想我奶奶了。” 我们三个并排坐在走廊里,韩克祯家的门大敞着,里面喜悦的气氛,衬得我有些悲伤。 韩克祯偏头看我,拍拍我的手:“巽水,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被简初哥收养的?” 肖凌隔着我瞪了他一眼。 韩克祯缩缩脖子:“能说吗?” “能啊,有啥不能的。”我侧头,哎,不过才这么一会的功夫,韩克祯的脸上居然已经有了些血色。 “我爸爸妈妈没得早,我姑姑和二叔一直都想让我奶奶把我送走,一开始我奶奶不同意,后来出于一些事情,就同意了,然后我就去了福利院。” 我隐藏了我的出身,我不想被任何人知道。 这也是我爷爷,让我奶奶一定要把我送出来的缘由。 “虽然我奶奶总是对我凶巴巴的,但是我爸爸妈妈没了以后,其实都是我奶奶护着我。”想到这里,我鼻子有些酸。 肖凌和韩克祯突然手忙脚乱起来,给我擦眼泪。 “可惜我再也回不去了。” 看见韩克祯一家人其乐融融,我是真的很想家。 肖凌一把抱住我,不住顺着我后背:“没关系没关系,你还有我呀,要不是去了福利院,咱们两也见不到呀,还有韩克祯,还有于泽良,还有简初哥哥,简初哥哥对你多好呀。” “嗯嗯。” 我知道,肖凌说得对,我就是有些悲伤。 “要不,要不等咱们放假,我带你去我老家?” “啊?” 韩克祯也惊讶了:“肖凌,你也是第一次说起你老家,还能回去吗?” “能呀,我爸妈都死了,我没有家人了才去的福利院,不过我家房子还在呢,钥匙还在村长爷爷手里呢,村长爷爷人很好的,他说等我长大一点,回去找他拿钥匙。” 说起老家,肖凌比我强多了,没有一点悲伤的意思,全然都是向往。 她好像也挺想家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我也想去看看!” 或许是小孩子天生就对新鲜的事物感到向往。 韩克祯也直蹦高高:“我也去我也去!” “去哪?”应简初突然出现在门口。 他视线落在我脸上,眉头动了动,走过来蹲在我面前,手指擦过我眼角:“怎么哭了?” 我摇摇头,不好意思说我想家了的事,不然他又要多想。 肖凌在一旁兴冲冲的举起小拳头:“简初哥!等我们放假,我们一起回我老家吧!巽水也想去!” 我就看见,应简初那双凉薄的眼皮,不可思议地抽了抽:“就因为这个?怕我不让你去?” 我:“……”不是,我怎么突然又发现,我哥还挺爱脑补! 顾仰哥哥闷笑两声出现在门口:“好啊。” “耶耶耶!”肖凌跳着冲到顾仰怀里。 然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拉住应简初手指,小心翼翼问他:“哥,你们上班,能去吗?” “只是打个工,又不是签卖身契了。”他轻飘飘地说着,也把我抱起来,“回来再找工作就行了。” 李阿姨追出来:“哎呀,这猪蹄子和大虾都没动,快给两个孩子拿去吃。” “谢谢款待。”顾仰接过来。 李阿姨叫回韩克祯,捂着嘴笑得直后仰:“不客气不客气,我还得谢谢你们,帮我照顾小祯。” 就这样,我们道了别。 晚上,我躺在应简初被窝里,闻着他被子的香气,又想到他答应我的事,高兴得我直打滚。 他看了一会,把书放下,坐起来抱着手臂,很严肃地对我说:“巽水,你是女孩子,还要在我房间里滚多久?回你房间睡去。” “哥,我不得不说,你床真大真软!” “啧。以前那个避嫌的劲儿呢?” 我眨眨眼,恍然想起和赵老师一起住宾馆那晚。 但那时候我们俩不熟嘛! 现在他是我最亲爱的哥哥,黏着他怎么了?! 我不服气,嘟着嘴把被子拉到头上。 结果刚拉上去,被子就被拽了下来,我脑袋一阵天旋地转,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在门口了。 我睁大眼睛,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那冰冷无情的哥哥。 “回去。” “哼!” “立刻。” “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他居然不理我?! “以后你求我我也不来了!!” “我绝对不来了!!!” 第103章 棺材落地 时间一晃而过。 放假的这天,是阴历十五,韩克祯又跟我和肖凌去便利店,正好赶上应简初和顾仰,在找老板结算工资。 老板手里捏着一沓钱,瞅着都要哭了,另一边被应简初拽着。 两人僵持不下。 应简初眼睛一瞪:“不想给?” “不不不!”老板连忙松手,对自己两个即将离开的员工解释,“小应啊,小顾啊,等你们回来,一定要回来重新上班呀!” 应简初将钱收起来,凉飕飕道:“看情况。” “别看情况啊!我给你们涨工资!” 顾仰哥哥笑呵呵的,查完钱也将钱揣兜里:“等我们回来再说。” 他们在那边聊。 我们三个一人叼着一根冰棍,蹲在对面墙根底下。 韩克祯挠挠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老板这么跟员工低三下气的呢,我爸妈的老板我见过,可横了。” “可能是我哥,和简初哥,能给老板带来人?”肖凌煞有其事道。 我默默点点头。 我也觉得是,每次来都能见到一堆人,来缠着他俩。 顾仰哥哥还好,结完账就让人家走,为了后面的顾客,前面的人也不好赖着。 就是我哥,每次都被一堆小姐姐围着,找这找那,幸亏体力好,累是真的,给老板带来收益也是真的。 拿了钱,我哥朝我们招招手。 回去的路上,他们还替韩克祯提了东西,然后又带我们去买票,再准备路上吃食,直到半夜我们才停下来休息。 睡觉之前,许久不见的城隍爷和黑白无常又到了我家,拿着一本小册子给应简初看。 应简初看完摇头,又将小册子丢了回去,三人面上尴尬,行了个礼就走了。 车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的,我们还得起早。 不过早上的空气真的很好,今早下了雾。 我和肖凌在雾里你追我赶。 她要回老家了,我要去肖凌老家了,我哥和顾仰哥哥也结束了这么久的工作,出去玩。 四个人都很开心。 顾仰哥哥还提议说:“其实,以后我们可以每年都出去玩一两次,你说呢简初?” “条件允许的话,可以。” “嗯嗯。” 这是我第一次坐绿皮火车,坐在卧铺边看外面的风景,风吹在脸上真的好舒服。 在车上躺被窝里也是第一次,第一次这三个字,听起来就好好玩。 到了肖凌老家的镇上,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应简初和顾仰带我们找了家餐馆,吃喝拉撒之后,又倒了班车,去肖凌他们村子里。 木子村。 “终于到了!”肖凌下车之前脸色还非常不好,坐车坐得时间太长了,一下车又生龙活虎了,她兴冲冲的指着前面的村子叫我,“巽水你看!这就是我老家!木子村!” “哇!我看见了!”我指了指村口的一块小石碑,上面写着村名,我已经认识这三个字了。 木子村是一个很大的村子,坐落在山脚下,村子里的大树很多,房子都是泥土盖成的,各家各户排列起来很整齐。 明黄色与深绿色应和在一起,木子村的色彩很清晰。 村口有一条小河,河上有座木桥,很宽。 顾仰哥哥拉了拉背包带,一手牵住肖凌,回头叫落在最后面的应简初:“简初,我们进去吧。” 我也回头看我哥,他半眯着眼睛,已经将包摘下来了扔在脚边了,抱着手臂斜倚大树:“等等过去。” 我一怔跑过去,仰头看他:“哥,你累了吗?” 应简初撇我一眼,随后扭过头看两边已经被割倒的玉米田地。 我挠挠脸,瞅我哥的样子,好像在等什么东西。 因为知道我哥与众不同,顾仰哥哥也不急着走了,从包里掏出两根火腿肠给肖凌我俩分掉。 我俩就钻进树趟子玩起来。 好像前不久刚下过雨的样子,树趟子里空气很潮湿,很多腐朽的树叶底下还长出了蘑菇。 我刚准备蹲下抠蘑菇,一道急吼吼的声音就从空气里传了过来。 “绳子断了!” “快快快!棺材不能落地!落地了也得在一点之前抬起来!已经快一点了!” “抬、抬不起来!” “大家都上把手!加把劲!一点之前抬不起来,村里要倒大霉的!” “哎呀,爸你到底是有啥委屈啊!我们先把你安葬了,回头你给我托梦吧呜呜呜爸啊!!”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还看到了好奇,一前以后跑出林子。 应简初单手提起黑色大背包,挎在肩上:“走。” 我和肖凌赶紧跟上,顾仰哥哥在最后,我们上了桥。 桥的中心弧度还挺高的,在桥另一边看不见对面情况,但走到最高点的时候,我就看见—— 在桥的另一端,道路正中间,静悄悄躺着一口黑色棺材。 棺前很大一个白色‘奠’字,棺材底下还压着断裂的麻绳,前后都断了。 十几个人在周围,七八个比较强壮的男人,在费力往起抬棺材,有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哭得满脸都是泪,其余人拿着东西,有两个人随着一句句‘起’,奋力往空中扔纸钱。 还有一个男人,跪在棺材前,一边哭一边将头磕得砰砰响:“爸啊!爸!请你快点起来吧!!” 我们停在桥正中央。 顾仰哥哥眉头蹙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在我老家也有个传说,说是棺材下葬只能在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或者半夜十一点或一点,简初,这是为什么?” 应简初注视着棺材方向:“正午午时,半夜子时,是阴气最重的时候,有的地方会有这种这种习俗,是担心其余时间鬼魂走不了,滞留在家中,容易闹鬼出事。” 我不太懂,扯着我哥的裤腿问:“哥,中午这么热,阴气还重吗?” “嗯,这个时间,神官交班。” 哎,我哥肯定是知道会出现这码子事,才让我们等一等。 那边的一个头戴绿色围巾子,挎着个土篮子的女人,已经急得快跳脚了:“成阳!快一点了!”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怔。 抬棺的人们迅速往后退去,脸上布满了歉意,连连摆手。 “成阳啊,这……我家还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成阳啊,这实在是太邪门了,我、我也先走了!” “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就无赖,死了还无赖,我也走了!” 跪在棺前的男人闻言头磕得又急又凶,地面上已经有血迹了。 应简初突兀的走过去,站在棺材前,那些刚刚还要离开的人,双眼睁大难以置信的瞧着,好像不太理解,哪里跑出来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还对这种事丝毫不避讳? 其中一人好心提醒道:“兄弟,棺材落地,怨气不散,别往跟前去!” 应简初没理会,抬手轻轻拍拍棺材盖:“老爷子,别胡闹,不然我来了,你想走可走不了了,起棺。” 第104章 肖凌被赶出来的原因 应简初说完这句话,那些人都愣住了。 他们脸上分明写着‘这是在干啥?’ ‘是不是有病?’ ‘装逼装到这来了?’ 就连应简初朝他们招手,都没人动。 我撅撅嘴,他们还是不知道我哥的厉害。 那个磕头的男人也傻住了。 见状,顾仰哥哥放下背包:“简初,我来帮你吧。” “嗯。” 两个人一前一后,毫不费力地就把棺材抬了起来。 此时,倒抽凉气的声音频频响起—— “起、起来了!” “我草!真起来了!!” “快快快!大家帮把手!” “时间还没到!快把棺材抬出村子!” “这年轻人真神了!” 我和肖凌也兴奋地站在桥边直蹦。 “哥哥真棒!” “哥哥真厉害!!” 棺材队顺利抬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但是那个一开始劝应简初的男人留了下来,他笑呵呵的递给应简初和顾仰一根烟。 顾仰哥哥拒绝了:“谢谢,我不抽烟,肖凌巽水过来。” “来啦!” “嗯!” 我们两咚咚咚跑过去,应简初刚好把烟点燃。 我抱着应简初大腿,露出一个脑袋,看眼前这个男人。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穿着一件蓝色背心,黑色大短裤,一双黑色布鞋,寸头,皮肤一看就是因为风吹日晒很黑。 但整个人很精神,看着很有力量。 他视线落在我身上,又瞧瞧被顾仰抱起来的肖凌,突然咧开嘴角笑了:“你们是市里来的吧?来我们村子是找人吗?刚才真是谢谢你们了,我是村长孙子,你们要找谁可以问我,我带你们去。” 他的笑容,特别朴实无华,又很有礼貌,很客气。 跟我在我家村里见到过的那些说话都粗糙的哥哥叔叔一点都不一样。 “李伟哥!”肖凌突然挣扎起来,顾仰哥哥把她放下,肖凌直接扑到了李伟大腿上,把李伟吓一跳。 他仔细瞅了一会肖凌,突然睁大双眼:“妈呀!小凌?!” 李伟直接把肖凌抱起来:“唉呀妈呀!小凌?真是你呀!!” “是我!哈哈,我给你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巽水!这是巽水的哥哥应简初哥哥!还有这个是我哥哥哦!他叫顾仰!!” 介绍到顾仰时,肖凌可骄傲了,小下巴都快抬天上去了! 李伟顿时没了刚刚的陌生感,跟我哥和顾仰哥一一握手:“哎呀!你们好你们好!太好了小凌,你有家了!” “嗯嗯!” 他还揉了揉我的头:“小朋友,你叫巽水?你的名字真稀奇,叫应巽水吗?” 我摇摇头,抱着我哥大腿的胳膊紧了紧:“我姓巽,叫巽水。” 然后我就感觉到一股要吃人的目光,一抬头就看应简初阴沉着脸,眼神都要剐死我了。 我赶紧把胳膊放开了,老老实实捏着他小手指。 李伟好像挺聪明的,顷刻间知道我也是我哥收养的了,长吁短叹:“缘分啊!走走走,先去我家,小凌家钥匙在我爷那呢!” “哎好,麻烦你了。”顾仰哥哥笑着答道,且令人不察觉的把肖凌抢了回来,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肖凌也跟小鸭子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应简初我俩默不作声走在后面。 我还隐隐听见李伟小声说:“应兄弟和巽水都有点内向啊……是不是大师都挺不爱说话的?” 顾仰哥哥打了两声哈哈,跟他继续聊。 我揉揉鼻子,我哥哪是内向啊,纯纯是懒得说话。 “哥,他说你是大师。” “我不是。”他一边环视四周,一边回答我的话,就跟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不过我猜到了,他肯定又是在找那个,就是让他起了杀心的那个东西,我哥每去一个地方,从来不会放弃寻找到的机会。 “哥,你今天咋这么谦虚呀……” “嗯?” 他突然把我抱起来,在我耳边说,可嘲讽了:“大师是什么东西?” 得。 我明白了。 大师这两个字,配不上他太子这个神仙的身份。 哎,我无力地把脑袋靠在他颈窝里。 这时,李伟回头照顾我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我和应简初齐齐一怔,对视一眼,同时切了一声偏过头。 只不过他切出声了,我不敢出声,在心里切的。 到了村长家,李伟将在村子门口的事情一说,老村长拉着应简初的手直感谢:“哎呀!谢谢你呀小伙子!要不是有你,我们村子肯定闹鬼了!说不定得多少人倒霉!” 我坐在应简初腿上,窝在他胸膛前,静静扒着橘子吃。 村长爷爷人真好,还给我们拿了水果,是他们早上上大集刚买回来的。 “举手之劳。”我哥一本正经的。 “可不是啊,你的一个举手之劳,给我们省了多大的麻烦!全村人都会感谢你们的!” 我哥一手搂着我,我低头,就瞧见他好看的手指在我肚子上有规律的扣扣扣。 ……这是把我肚子当沙发扶手了还是怎么的? 不过我觉得挺奇怪的,看木子村村民这么害怕的样子,难不成以前被鬼祸害过吗? 我哥显然不想参与太多,跟村长拿了钥匙,就在李伟的带领下,一起去了肖凌家的房子。 我知道我知道,不能随便参与别人的因果嘛! “当当当当!这就是我家啦!”肖凌站在一处已经荒了的院落前,大大方方地给我们介绍。 我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肖凌,你家好大呀!” 虽然也是普通的土房,但肖凌家足有三个正常人家院子那么大! 只是现在院子里都长满了杂草,房顶上也都是,窗户的玻璃也碎了。 李伟笑着说:“老肖家本来就是我们十里八村最有钱的,乡亲们也经常被帮助,要不是肖凌后来……” 他眼神闪了闪,没往下说,小心翼翼扫过顾仰面庞。 顾仰哥哥了然:“没事,我知道小凌体质特殊。” 李伟重重松了口气:“那就好,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两年前肖叔肖婶突然去世,就有人说是肖凌的体质害了他们,这才给送出村子,肖叔肖婶有恩于我家,我家是绝对不会轻看小凌的。” 我一怔,肖凌被赶出来的原因,居然和我这么像? 第105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重新审视着肖凌的小脸,白白圆圆,眼睛大大亮亮,两个麻花辫,配上她精灵古怪的表情,简直喜死人了。 但我从来没听她说起过,原来……肖凌这么让人心疼。 肯定是接连被一些人家退回,她把委屈藏心底了。 我默默发誓,以后要对肖凌好点。 “我们打算今晚在这住。”应简初径自拉开大门走进去,但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院子里好像已经很久没来过人了,因为有人来的话,最起码那些草也会被踩出一条小路,但现在密密麻麻的,最高的草已经到了应简初的腰,而我才到应简初大腿根。 我也试探着往里走了走:“不行啊哥,我进去都看不见了!草叶割我疼!” 完全分不清方向。 “你们别急啊!现在一般都割完苞米了,我找几个人来一起收拾。”李伟哥哥说完就走了,没一会就叫来五六个大汉。 无一例外,他们一过来就开始和应简初打招呼,都说起了在村口的事,对应简初和顾仰哥哥直感谢。 然后又对肖凌左亲右抱,好一阵稀罕。 我都被塞了好多零食。 他们热情得令人害怕。 人多力量大,顾仰哥哥撸起袖子一起进去干活,应简初就坐在墙下阴凉地方,默默注视着。 那些人也不介意。 我拉了拉他袖子:“哥,你想啥呢?” 不回答我。 我就知道,一整我问他他想啥,他就不说,神神秘秘的。 也就十几分钟,院子里的草就都被清理出来了,本来李伟哥哥还要给我们再找几个阿姨姐姐,一起帮忙打扫屋子,但是被应简初拒绝了。 他拒绝,他倒是干活呀? 他又不干。 顾仰哥哥自己一个人承包了大片家务,我和肖凌也没闲着。 顾仰站在椅子上,拿扫帚扫顶棚的蜘蛛网:“简初,从刚才开始你就挺沉默的,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村子的人,有些过度热情?” “人性不足以令所有人都对已经死去的夫妻,和有倒霉体质的小孩感恩戴德。”应简初坐在我刚清理出来的炕头,翻开书本,看得可仗义了。 顾仰哥哥身上还扎着个白围裙,笑着走来:“我也觉得,他们看起来有事求你。” 脏兮兮的抹布,啪的一下拍在应简初身边:“洗抹布。” “呦呦呦。”他这时候动了! 应简初飞我一个眼刀,我赶紧收回表情,推着肖凌去外屋地。 我一扭头,看见李伟哥哥和几个人骑着摩托往村口去了。 . 晚上刚刚打扫完,我们准备简单吃点,这时候李伟哥哥进来了,笑容满面的:“哎呀,应大师,顾兄弟,快快快别弄了,我妈做了好大一桌子菜,找你们过去吃饭呢!” 顾仰哥哥正在灶台边,把我们提前打包好的餐食,放在锅里蒸屉上。 “啊?已经很晚了,这多不好意思。” 李伟哥哥见了,忙几步过来,把餐盒拿出来:“有啥不好意思的,说了肖叔肖婶有恩于我们家,小凌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们又都是她亲人,可不得好好款待款待吗。” 顾仰还想拒绝,被李伟拉着胳膊直往门口出溜,力气根本不是李伟的对手。 他还扭头对正蹲在灶坑边的肖凌我两道:“小凌,巽水,去把你们应哥叫出来,咱们一起去吃饭了,可多好吃的了!” 一听说好吃的,我和肖凌口水都忍不住留,但我有些犹豫。 我可不敢做我哥的主啊! 当我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应简初从屋里出来了:“正好,肖凌回来一次,得问问你爸妈的坟在哪。” “啊?”我一怔,“问肖叔叔肖阿姨的坟干啥?” 我现在,一听这些东西,我就感觉有事。 特别是从我哥嘴里说出来,更感觉有事了。 他是不是又知道啥了? 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他,连头发丝都没放过。 应简初一抬手,直接把我嘴巴揪住了! “回来一次,不给已故的家人上坟?” 我:“……”这我倒是没想到。 想深了。 不过他同意我就更开心了! 我挣开应简初,拉住同样雀跃的肖凌:“去问你爸妈的坟在哪!” 去吃好吃的喽! 见我们都同意,李伟神情更激动了。 还没到村长家那趟街,隔得老远我都闻见了那股令人直流口水的香味儿。 肖凌在我旁边咽了口口水:“巽水,你说,奶奶都给咱们做啥饭了?” 凭借着我长久做菜的经验,怂着鼻子在空气里闻了闻:“火烧鸭,卤猪蹄,酱排骨,盐水大虾……” 哎呀,菜样非常多! “做了多少呀,香味能飘到这么远!” 肖凌拉着我,迫不及待拐过街角,然而刚转过去,我两一个急刹车铲到那了。 脚下都激起了一圈烟尘。 “怎么了你们两个?”顾仰哥哥的声音从我们脑后响起,旋即也断了音。 因为,村长家大门口都摆满了桌子,每张桌子周围都坐满了人,桌上都是好菜。 那些桌子长得都不一样,很明显是从各家各户拿出来的。 这场景,赶上搂席了。 应简初英气的眉微蹙:“怎么这么多人?” “大师,村里人都想感谢你,所以一起过来吃顿饭。” 最边上的桌子边人,看见我们来,顿时站起来喊:“大师来了!大师来了!!” “大师过来了!!” “大师快里面请!!” 人群呼啦啦的全起来了,都往我们这边赶,一群男女老少硬生生把我和肖凌挤开了,簇拥着应简初往院子里进。 还好肖凌我两跑得快躲在墙根底下,直龇牙咧嘴。 “肖凌,他们不是找你吃饭吗?” “不知道啊,看样子更想请简初哥。” 顾仰哥哥都被人群冲乱了,四处寻找才找到我和肖凌,跑过来松了口气:“这群人也太吓人了,没挤到你们吧?” “没有,哥!”肖凌委屈巴巴的嘟嘴,他们根本不是因为我,才做饭的。 “肖凌,巽水,你们要记住,会感恩的人很少,但有很大一部分人,会用感恩的名义,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很正常,不要把情绪挂在脸上。” 我和肖凌对视一眼,表示知道了,齐齐呼吸几大口,将惊吓压了下去。 顾仰哥才领着我们跨进院门。 第106章 村里有人会阴阳之术 我一进去,就看见我哥已经被奉到主位上。 身边围着的各种脸蛋极尽谄媚。 应简初在其中,特别沉得住气,就跟听不见似的。 顾仰哥哥似打趣般:“你们村子的人,不会都来了吧?” “没没没,有一个人没来。”李伟脸上有些尴尬,“上座吧。” “不了,那边人太多,我怕挤着两个孩子,我们就在墙边坐吧。” 院子里也有好几张桌子呢。 李伟好像突然意识到,刚刚我和肖凌差点被人群踩到,一个劲直道歉,还给我俩夹菜。 “谢谢哥哥。” 他给我夹了一块好大的猪蹄,我咬了一口糯叽叽的,香喷喷的:“李伟哥,你咋知道有一个人没来呢?” 我好奇,难道大人的记忆就这么好吗? 这么多人,谁来谁没来都知道? 李伟哥面上尴尬一闪而过。 “你们今晚上搞这一出,是有事想找简初帮忙吧?跟那个没来的人有关系?其实也不用藏着掖着,反正都得说,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上了,难道要等我们吃完了饭回去?” 顾仰把给肖凌擦完嘴的纸巾,随手扔在桌子上,嘴角虽是带笑,但让李伟哥哥感觉窘迫和更加尴尬。 我真是…… 我想给顾仰哥哥高高竖起一个大拇指。 别看顾仰年纪不大,但每次说事,都是钝刀子割肉,专门往别人痛点上扎,还让人说不出话来。 我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肖凌也聚精会神地等着。 李伟哥表情老纠结了,纠结一会最终败下阵来:“是这样,没来的那个人,叫孙大梁,是我们村的木匠,也十里八乡都有名,会一些阴阳之术,一般谁家有事,或者有虚症都会找他。” 我悄悄戳了戳肖凌胳膊:“肖凌,会阴阳之术的人真多。” 肖凌嘴角都快压到脖子根底下了,凑过来跟我说小话:“可不呢,咋走哪都能看见了?” 我:“……”肖凌的表情,就好像这个村子她头一回来似的。 “大姐,这是你老家……” 顾仰哥哥认真起来:“他欺负你们了?” “哎。”李伟哥摇摇头,重重叹口气,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我小的时候,大梁叔只算是仗着有术在身,有些骄傲,后来名气越来越大,要的钱越来越多,别人给不起也不会骂人家,顶多就是不给人家办,但是最近这两年……” “怎么了?” 李伟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门口,我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外面桌子上零星坐着一些人,都挺正常的。 李伟继续道:“他要的实在太多了,后面基本没人找他了,就连木匠的活都没有,但是……有些人开始莫名出事,之前村子里就有棺材落地的事发生,然后就闹鬼,我爷爷找他帮忙,他要得特别多,村里人一起凑的钱给他的。” 我挠挠头,这听起来,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顾仰哥哥一语中的:“你觉得,是孙大梁自己偷偷使坏,在让你们找他们?” “嗯,而且,这两年他有点变态。”李伟说着瞄了肖凌一眼,放在桌子上的右拳不自然的拇指搓搓虎口。 我心里咯噔一声,跟肖凌有关系? 看他这个反应,我可吃不下去了! 跳下椅子,几步跑到他身边:“李伟哥,跟肖凌有关系吗?” 吧嗒一声。 肖凌手里的鸡爪子掉在盘子里,缓缓地抬起自己脑袋,眼睛瞪挺老大:“咋还和我有关系呢?我也不认识他呀!” “算是有一点关系吧。”李伟哥说,“我小的时候,大梁叔追过肖婶,他说给自己算了一卦,肖婶的八字正好能弥补他命中无子的缺陷,说肖婶要是不嫁给他,他这辈子就断了香火了,然后……” “然后我妈嫁了吗?”肖凌睁着一双特别纯真无辜的眼睛问。 附近的空气突然有些凝固。 隔了几秒钟,肖凌羞愧地垂下头:“哦,没嫁。” 顾仰哥哥没好气地笑了笑:“要是嫁了,你是哪来的?” “嘻嘻。” “别嘻嘻。” 我视线挪回来,愁眉不展:“那又跟他变态有啥关系?” “可能是年纪大了,想孩子想疯了,之前老赵家孩子突然找不见了,就是在他家找到的,村里有个小学,现在都不敢让孩子自己上下学。” 顾仰哥哥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我也回去专心吃饭。 事情是明白了,但是他们要找应简初帮忙,还得应简初自己决定帮不帮。 “这个事,你们得找警察。” 我一抬头,我哥不知道啥时候过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好多好吃的,朝我招招手:“太吵了,回去吃。” “哦,来了。” 我马不停蹄跑过去。 “大师等一等啊!” “大师!留下来吃饭吧!” “大师!!” 别说我哥,就连我这个没处在事件中心的小朋友,都觉得那些人吵得我脑仁疼。 太能吵吵了,突然体会到被韩克祯每天磨叽的黄大仙,怪不得那么暴躁,毛都炸开了。 不过看在他们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份上,我回头给追出来的李伟哥说:“我哥不喜欢太吵。” 李伟哥愣在原地,知道自己办错事了,懊悔的汗珠子从脑门上刷刷流。 不过他回身,将那些追出来的人全挡住了,高声道:“大师要回去吃就回去吃,你们干啥呢?!有礼貌没有!” 看得出来,李伟哥在村里挺有话语权的,一句话那些人都不说话了。 我们回家吃完饭,就准备去给肖凌父母上坟。 “但是我们还没买烧纸什么的。”顾仰哥哥在给肖凌扎麻花辫。 反观我,再找纸巾给应简初擦手。 真是一个公主,一个女仆。 人不能比。 一比就伤心。 应简初接过纸巾,仔仔细细擦过手指每一个缝隙,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似乎都在灯光下反射着光泽。 “坟,也有两年没修理过了,应该先培培土,薅一下荒草。” “也对,我这就找李伟借工具。” 没一会顾仰哥回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是李伟哥他们,说要帮忙,还说上坟的东西交给他们,明天早上去买,让我们不要操心了。 我哥没拒绝。 走在乡间小路上,我抬头仰望我哥那美轮美奂的侧脸。 我想,我哥虽然说让他们去找警察,但是也想帮他们一点忙吧?所以才不推脱。 不过呢,我哥向来说,不能参与其他人因果,所以没答应下来。 哼,真是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美男子。 骄傲。 第107章 这坟必须挪 肖凌父母的坟,就在木子村背靠的那座小山的背阴坡上。 我们走了两个小时,才快到了。 “哎呀,巽水,我脚好疼啊!我不想去了!”肖凌龇牙咧嘴的。 顾仰哥哥把她背起来:“小凌,我们去祭拜的,是你的父母。” “可是我对我爸妈没印象呀。” “嘿!你这个大孝子!”李伟哥直接给气笑了。 应简初突然低头问我:“你脚疼吗?” 我摇摇头:“不疼。” 其实,不算疼,就是走得脚掌有些酸,山路又不平整,坑坑洼洼的,时不时得抬个大步,腿有些酸痛。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我哥说,让他也背背我。 应简初突然来了一句:“不疼跟我过来。” “啊?” “走。”他拉着我突然转了个弯,还留下一句,“你们去修坟。” “哎!简初!”顾仰哥哥的叫喊被远远扔在后面。 或许是因为我亲生父亲是山神,走这种山路,我看得异常清晰,甚至对这些植物有些亲和力,不用去看也知道脚往哪落,会更省力。 应简初一点也不懂怜小惜孩,后面嫌我走得慢,才把我抱起来,我们抄最近的路,走了半个小时,直接到了山顶。 他四下看看确定没人,直接跃上最高的树。 他把我放在树杈上:“你小姐妹的父母,坟在咱们正底下的方向,你看这边……你干啥呢?” 我整个人都趴在树杈上,像个熊瞎子一样紧紧抱着,瑟瑟发抖:“哥……我,我害怕。” 应简初拎着我后脖领,让我直接站起来了:“胆小鬼,我在还能让你掉下去?站好。” 但我实在太害怕了,转过身又死死抱住应简初大腿,眼睛闭得死死的。 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眼皮,被硬生生扒开了。 “看。” 我强忍着恐惧,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下,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了:“有河?真好看。” “嗯,看出来什么了?” 我能看出啥呀? 只能形容一下我看到的地方:“肖凌父母的坟,在木子村正北方,有三条河从坟下面流到木子村了。” “嗯,这个东西不用在意,你跟我这么久,我今天教你点东西。” “教我干啥呀哥?你不要我啦?” 我心头莫名一沉,抱着他腿的手又紧了紧,心酸顿时涌上鼻尖,视线都被眼泪弄模糊了。 “松手,埋汰,以备不时之需,多学点东西,也不算你白给我当一次仆人。”他根本就没把我眼泪放在心上,指着那边的河道,“这里北方龙脉流的河为壬水,但你记住,只要在北方就都是凶水,会坏阳上人运势,当运势坏到一定程度,人的健康也会急剧下降。” 被他这么一说,我脑袋里好像有个灯泡亮起来了:“那肖凌经常倒霉,是因为这个吗?” “欧呦?”应简初抬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像挺意外的,“孺子可教也。” “啥意思?” “……” 我扣扣脑袋,又哪说错话了? 应简初蹲下来,又问我:“发现了问题,就要有相应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你觉得该怎么解决?” “嗯……不让坟在河南方?” “对,挪坟。” 我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已经到树下了。 应简初又带着我下山,十几分钟后到了那座坟前。 李伟哥他们已经撸起袖子打算把快平了的坟,重新堆起一个包了。 应简初说挪坟,几人齐齐一怔。 顾仰说:“毕竟是肖凌的父母,还是先问过肖凌。” 肖凌正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晃着小腿嗦棒棒糖呢,眼神特别单纯无辜:“哦。” 根本就没把那是自己爹妈的事放在心上! 我过去,拉着她手认真给她解释:“肖凌,我哥说了,你倒霉就是因为你家的坟位置不对,所以才倒霉,要是把坟挪了,你就不倒霉了。” 肖凌一怔,唰的一下子从石头上跳下来,给我逼得倒退了好几步:“你是说!我以后都不用倒霉了!我家房子不会再被水泡了!我哥我俩也不用老搬家了?!!!” “嗯!而且你以后也能给数学老师拿茶缸了!!” “哇!巽水!” “肖凌!!” “巽水!” “肖凌!!!” 意识到这一点,我俩无比激动,抱着对方原地蹦了好几个圈。 “艾玛,这俩孩子。”一个大哥哥无奈笑道。 可是我余光里,李伟哥有些欲言又止。 顾仰哥哥同样眼尖:“是有什么事吗?” 李伟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应简初,温声道:“前两年肖叔肖婶是意外没的,坟址就是大梁叔选的……” 顾仰面色突然很黑,还有点温柔的杀气:“这附近没有坟,你们村人的坟都是零散立的?” “那倒不是。”又一名大哥哥说,“大梁叔说肖叔肖婶是横死,不能葬在我们村的那片坟地上,不然怨气会被阴气滋养,变成厉鬼,又离我们村子比较近,会危害到我们村子……” “所以你们,就这么听了孙大梁的话,让小凌变成倒霉体质,又给送出村子?”顾仰哥哥声线压得厉害,“你们知道小凌这两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面对顾仰哥一声声一句句的指责,那些人羞愧地低下头。 随后,顾仰径直走向应简初,严肃又认真:“简初,挪坟的事麻烦你了,规矩我懂,出来没带多少钱,回去我给你。” “不必,你给我找了工作,抵了。”应简初说,“今天太晚,明天买完烧纸,上山踩盘子。” 肖凌凑到我耳边:“巽水,踩盘子啥意思啊?” 我恍然回神,肖凌是我最好的朋友,肖凌是因为他们把坟埋在这,才变成倒霉体质,我特别生气。 小拳头握得紧紧的,结果肖凌突然来了一句,踩盘子是啥意思…… 她咋心这么大呢? 我吐口气,气哼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牛啥?” “???我打你啊!” “略略略!” “就是找坟址。”应简初说。 其中一个大哥哥,站得远远的,吞吞吐吐:“大师,你确定……挪了坟不会造成啥影响吗?大梁叔说了,肖叔肖婶只能葬在这,换一个地方都会影响村里,因为北方有龙脉压着,不会……” 顾仰哥哥点了根烟,烟雾在夜色里缭绕,遮挡得他平时和煦的面容,此时不太清晰:“不管有没有影响,这座坟,必须挪。” “卧槽!哥咋学会抽烟了?” 顾仰哥回身一把捏住肖凌的脸:“你咋学着说脏话?!” 第108章 孙大梁真恶毒 哎呀…… 顾仰哥和肖凌还是头一次这样呢…… “哥,要是咱们走了,他们在把坟挪回来怎么办?”我很担忧,那不是白挪了?肖凌的倒霉体质还是解决不了。 “没关系,我会找一处风水宝地,不但能解决肖凌的问题,还能给附近的生物滋养。” 我哥也不知道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那些人说的,声音笃定又令人难以反驳。 刚刚提出疑问的人也不说话了,李伟哥忙道:“明天我们去买烧纸,你们在家等着就行。” “不用,这是我们自己家的事。”顾仰哥直接拒绝,随后把肖凌抱起来就往下山的那条路去走了。 我哥也领着我一起走,全程,应简初就像一个局外人,将自己该说的话说完,该做的事做完,就悄无声息地当背景板。 我们都已经走出去老远,刘伟哥还追上来给我们道歉。 “村里人也是害怕,你们别见怪。” “没事。”顾仰哥冷冷道。 . 第二天一早,一辆驴车早早就等在我们院外。 李伟哥笑呵呵地和我们打招呼:“哎呀,你们去镇里的话,买的东西肯定多,坐班车大包小包的不好拿,再说班车一天也就一趟,我送你们去吧。” 顾仰哥一愣,点头道谢:“谢谢。” “哈哈哈,没事没事,能出点力我也很开心。” 我想,这就是语文老师邹老师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了吧? 应简初让肖凌我俩快点洗漱,然后就上车了。 驴车嘎悠嘎悠的,躺起来很舒服,特别是还铺了一个干净柔软的大垫子。 “巽水,你看那朵云彩,像不像烤鸭?” “你想吃烤鸭啦?” “我就是想起来了。” “回去我给你做。” “巽水你真好!” 气氛总算融洽一些,李伟哥背影也没那么紧绷了,鞭子扬得啪啪响:“你们要买烧纸的话,我知道有个店,因为孙大梁以前给我们办事,经常让我们去买东西,所以那家店给我们便宜点儿。” 谁也没反对。 到了镇上以后,驴车直奔那家烧纸店。 那家店挺大的,但是门很小,门口摆了几个花圈,从窗户看里面没有一个人影。 李伟哥进去嗓门洪亮道:“老板,买点烧纸。” 等了一会,角落里的小门走出来一个人。 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左右,很瘦很瘦,眼神阴郁凶狠,年纪大约在四十出头的样子。 看着都吓人,我和肖凌直往后躲。 “这是老板吗?”我小声跟肖凌说。 肖凌摇摇头:“不知道啊,瞅着真凶。” 但我们很快就知道了,他不是老板。 因为李伟哥声线有些紧绷,特别不自然:“大、大梁叔,你咋在这呢?” 啊……他就是他们嘴里的孙大梁?害得肖凌成了倒霉体质的那个人? 孙大梁站在门口,冷笑一声:“咋?我不能过来买烧纸?” 他视线又越过李伟,在应简初和顾仰身上挪了挪:“这两个人,就是你昨天大张旗鼓请客吃饭的大师?瞅着毛都没长齐呢。” “这……”李伟哥站在他和应简初中间,我感觉他人都快成筛子了,向着这边也不是,向着那边也不是。 “切,年轻人,别以为自己会点东西,就能嚣张跋扈了,你记住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明确的告诉你们,老肖家的坟,你挪不了!!” 我有点无语。 扭头看看应简初,看着孙大梁的视线那么平淡,啥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对的,毕竟应简初就是他之外的人,他天上的天。 我们虽然知道应简初的本事,但是李伟哥不知道呀,这会又迟疑了:“应兄弟……” 应简初没理他们:“买烧纸。” “你这小屁孩?没听到我说话?!这坟你挪不了!” 孙大梁几步上来,伸手揪住应简初领口。 但是他比应简初矮上一个半的头,又瘦又小,为了揪住应简初还垫着脚,看着有点滑稽。 应简初垂眸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视,最后……孙大梁站不住了…… 这时,又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走出来:“哎呀别吵架别吵架。” 他转头就对应简初说:“年轻人你真是不知道轻重啊,咋能跟孙哥这么没礼貌?” 我彻底不爱听了,他们太欺负人了! 我挡在应简初面前:“我哥都一句话没说呢!就说了个买烧纸!” 老板一怔,突然意识到是孙大梁找的事,眼神有些尴尬,急忙去柜台里拿烧纸:“拿多少?” “五捆打钢印的,另外再给我拿一套七彩琉璃灯,十二小时的酥油灯。” 应简初刚说完,孙大梁又冲了上来,还对应简初挥舞起拳头:“我说话你没听见是吧?这坟你挪不了!” “大梁叔!大梁叔你别生气!应大师就是买个东西。”刘伟哥急忙上来,抱住孙大梁的腰,把他给拉开了。 孙大梁暴跳如雷:“李小子!你懂啥!他买琉璃灯和酥油灯是要摆七星阵!挪坟的时候护山护坟护魂!” “啊?”李伟哥愣住了。 应简初对老板抬抬下巴,示意他拿。 老板脑门上汗珠子刷刷往下流,跟被雨浇了似的,龇牙咧嘴的:“你……你也是大师?” “他是个屁大师!”孙大梁插话进来,“年纪轻轻的,他能会啥东西?指不定是在哪看了几本书!” 老板一双眼睛不大,但晶晶亮,好像有很多心眼子。 他没说拿,也没说不拿,显然谁也不想得罪。 孙大梁更来气,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符纸,气呼呼的从柜台上拿了个剪子,剪成小人形状:“行,我让你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啥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将小纸人往应简初胸前一拍,大喊:“请家祖师爷令!猖兵到!夺三魂七破!急急如律令!” 他喊得我心头一震,一股麻酥酥的感觉顿时顺着后脚跟直冲头皮,我头发都快炸开了! 他这是要拿人三魂七魄?!就因为吵了一架! “年轻人,你会当场……” “真恶毒。”应简初突然把小纸人揭下来,随手扔掉,还没等落地,小纸人无火自燃了…… 然后我就看见,老板、孙大梁和刘伟哥,三人齐齐瞪大了眼睛…… 第109章 认清自己的处境 “你……居然破了我的……”孙大梁嚣张的气焰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浓浓的震惊,那双瞪到极大的眼睛,还有一些惊惧。 老板看清了局势,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把应简初要的东西拿了出来:“一共六十。” 李伟哥也不再愣在原地,抢在顾仰哥之前结了账,并且自己将全部东西拿起来。 应简初往外走。 顾仰哥眼神阴沉的厉害,对着孙大梁冷冷弯起嘴角:“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略!”我觉得可解气了,在顾仰之后,对着孙大梁扒开眼皮做了个鬼脸。 肖凌紧随其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略略略!!” 孙大梁气得不行,但是视线瞟到应简初背影上,硬生生压下去了。 回去的路上,李伟哥一个劲感叹:“别说,我刚才还真被大梁叔吓到了,他说你年纪小……” 应简初掀起眼皮。 我忍不住捂嘴偷笑。 虽然我也没问过我哥到底多大年纪,但是他是三太子呀! 三太子是神仙呀! 神仙的寿命肯定比凡人长,以前在家听我爸给我讲故事,神仙都是几百岁几千岁几万岁,真要论起年纪来,还不一定谁比谁大呢! “巽水,你笑啥呢?”肖凌问我。 我赶紧把笑容收了回去,可不能被别人知道我哥的真实身份,我准备把她糊弄过去:“没呀,就是想起那个害了你的人,我觉得好笑。” 肖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哈哈大笑起来:“是好搞笑,哈哈哈,他一开始那么对简初哥,简初哥都没怎么说话。” “他脸一定很疼。” “为啥?” “因为打脸呀!” “得了,这么小就知道八卦,背后讲究人不是好习惯。”顾仰哥哥及时把我们两个拉了回来。 我俩很认真地道歉,并保证以后都不会了。 李伟哥也呵呵笑,但是背影又有些忧郁:“应大师,孙大梁挺记仇的,我怕他……” “他不会。”应简初说完也躺了下来,闭目养神。 李伟哥安静了一会,试探问道:“为啥?” 但是应简初没再搭理他了,好像睡着了。 回去李伟哥把这件事一说,村里人帮忙的积极性更高了,看应简初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晚上还有几个女人过来,问应简初结没结婚,非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被他的眼神给吓走了。 村长又把那几个女人给一顿训斥。 晚上,应简初领着我去山脉上摆七星灯。 天空洁净,弯弯月牙之外,满是耀眼夺目的星辰,北斗七星格外显眼。 应简初说,摆护山用的七星灯的时候,要在山脉隆起处,正对北斗七星,摆成北斗七星的样子,所以它叫七星灯。 “为啥挪坟要摆七星灯呀?”我蹲在一颗灯前,不解的问。 这七星灯摆得距离特别长,从我的位置都看不见第一颗灯在哪里。 应简初走到我身后,寡淡的声音响起来:“肖氏夫妻的坟正好埋葬在龙脉上,如果不护山直接挖,会动了龙气,龙气有损,会让这座山逐渐萧条,这山上的动物没好日子过了。” 他一说龙,我就情不自禁想到他后背上那条大龙。 “哥哥,山里有龙吗?” 应简初一怔,眉头立刻紧缩起来,见坟那边没人看过来,才蹲在我面前,一双深邃的眼无比认真:“怎么问这个?” 我指了指七星灯下:“你不是说,这里是龙脉吗?那有龙吗?在哪里?” “……”应简初沉默了一会,然后松了口气。 ??? 我一脑袋问号。 我刚刚的问题有毛病吗?他咋这么紧张?我还没在他脸上看过紧张呢! 我突然好奇,眯着眼睛一点点凑近:“哥哥,世界上有龙吗?” 然后。 应简初。 从地上。 薅了一把草……啪的一下塞我嘴里了…… “呸呸呸!!应简初!你又欺负我!!” 他还瞪我!! “哥,我错了。” “哼。”应简初冷哼一声,牵着我的手往坟那边走,“所谓的龙脉,是指大山的气脉,就像人的大动脉一样,如果大动脉破了,人还能活得好好的吗?” “大动脉是啥?” “……” “哥?” “巽水。”他突然停下,看了我一会,突然捏着我的脸使劲掐! “嗷嗷嗷!疼疼疼!!” “真是到了猫嫌狗烦的年纪。” 应简初松开直接走了。 我不甘心,追着他屁股后头问:“有龙吗哥?” 他可能是被问烦了,敷衍道:“或许有。” “在哪呢?长啥样?是你后背上那个画吗?” “不知道,没见过。” “哥你不是三太子吗?三太子不是神仙吗?神仙还没见过龙吗?” 应简初突然回过神,大手唰的一下捏住我脖子,原本英俊淡然的面庞,突然无比凶狠。 他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便提这件事,小心你的小命。” 我心头狂跳,望着他那张凶狠的脸,有点呼吸不上来,突然觉得他无比陌生,吓得我手脚冰凉,脑袋里空白一片,只能无助的点头。 “对、对不起。”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仆人。” 他离开了,去让那些人挪坟了。 我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刚刚……应简初眼里有杀气……他想杀了我…… 他那股令人胆寒的气势,比他后背上画的龙还可怕…… 我突然清醒了些。 我是他的仆人,并不是他妹妹,他收养我保护我,而我作为报答,要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他也想要我像肖凌一样,对他撒娇,是不是因为,他也想体会当哥哥被妹妹闹腾的感觉? 我抬起小手,小小的手掌因为长久地做家务,要比肖凌的手纹路多一些。 我突然意识到…… 我终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小姑娘,我是山神的孩子,在顺利长大之前,我不能真的像孩子一样任性。 我得时时保持清醒,讨好我的大腿,无论在人世间还是关于鬼怪,只有我的大腿能将我护周全。 寄人篱下就是这样的。 想了想,我厚着脸皮追了上去,拉住应简初的手,软软地靠住他胳膊,小声唤他:“哥哥,你生气了吗?” “???”应简初有些僵硬,不知道为什么,眼底有一些懊恼的愠色一闪而过,“你干什么?” “哥哥,我给你道歉,我以后不提了。” 应简初像看着什么陌生的东西,盯着我看了好一会,随后把手放在我额头上:“吃错药了?” 第110章 我和肖凌的战斗 应简初嫌弃地走开了。 他现在不想搭理我,我就不追上去了,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玩地上的草。 刚刚揪起一根草叶,又听见他喊我:“不过来了?” “哦,来了。”我刚站起身,就远远瞧见他表情更奇怪了,“坐那吧。” “嗯嗯。” “……” 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然后应简初一声令下,二十几个壮汉就开始动了起来。 坟包被挖开,一具足够装两个成年人的大棺材被麻绳吊出,在应简初的带领下,被众人抗在肩上,去了应简初指定的地点。 而那个地点,也早已被另一伙人挖出来一个合适的坑洞。 等棺材下去,重新培好坟包,再立好墓碑,已经是半夜三点多钟了。 肖凌靠在我肩上,已经呼呼大睡了,就连给她爸妈烧纸,都是顾仰哥哥帮得忙,还说了几句以后会照顾好肖凌之类的话。 即将下山的时候,肖凌醒了:“哥,我不想走了。” 她撅着嘴,跟顾仰哥哥撒娇。 顾仰哥哥笑着蹲下来:“哥哥你最好了!” 肖凌爬上顾仰后背,又立马睡着了,呼吸声很均匀。 我揉揉自己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紧走几步安安静静跟在应简初身后。 他在前面双手插兜,一身黑衣在夜色里,也叫人难以忽视。 “你不困?”他突然扭过头来问我。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说困,也想让他背我,但我很快又清醒起来,小女仆是不能劳动大腿的。 我摇摇头:“不困。” “困的话我背你。” “我不困。” 应简初看了我两秒,突然在我面前蹲下来:“上来。” 我想,我不能拒绝他,于是我慢慢爬了上去,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 下山的路上,我一直保持清醒,肖凌都把口水流到顾仰哥哥肩上了,我不能流到应简初身上。 就这样一路上,我们安静走着,直到下了山,东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 应简初说:“你去炕上睡会。” “哦。”我很听话地盖上小被子睡了,我是真的很困了,脑袋一沾到枕头上,意识就快没有了。 迷迷糊糊中,就听见顾仰哥哥诧异的声音:“这坟究竟是给小凌挪的,还是给巽水挪的,突然这么听话?” 应简初没回应。 然后我就感觉我身边躺下一个人,身上香香的。 他伸出长臂把我揽进怀里,无声的捏捏我的脸,力度很轻,然后我就睡着了。 我睡了一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睁开眼便听见外屋地滋啦啦的声音,好像是顾仰哥哥在做饭,肖凌不在屋里,应简初也不在。 我整理好衣服,穿好鞋子,走出屋门一愣。 不是顾仰哥哥做饭啊,是应简初,他怎么又做饭了? 我干净去洗手洗脸:“哥,你放那,我马上过来做。” “不用,你等着吃吧。”应简初头也没抬,熟练的将一条收拾好的鱼扔进锅里…… 他让我等着,我就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坐在灶台边的小马扎上,往灶坑里添柴火。 沉默了一会,应简初突然开口:“你累了?” “不累啊,我刚睡醒。” 累。 我心累。 伴君如伴虎。 我还得装模作样。 “不累怎么不说话?” “哥,肖凌呢?” “跟顾仰去串门了,有些亲戚家要走走,一会回来吃饭。” “哦。” 鱼做好,肖凌也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巽水!你看我拿什么了!” “什么?” “烤鸭!!李伟哥给买的!” “哇!” 我高高兴兴的迎上去,肖凌当场撕了一个鸭腿给我:“我路上都吃了一个腿了,你快尝尝!可好吃了!!” 肖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喜滋滋的等着我反馈。 鸡腿真好啊,油汪汪的,肌肉也好嫩。 我刚张开嘴巴想咬一口,想了想……看向肖凌的时候有些歉意。 然后,我跑了。 “哎!你干啥去!鸡腿就是给你的!没人跟你抢!”肖凌在我身后气得跳脚。 我跑进屋子,气喘吁吁地站在应简初身旁,将鸡腿递给他:“哥哥,你吃鸡腿吗?” “嗯?”应简初把鱼盛出来,突然愣住了,“给我的?” “嗯嗯!”我重重点头,“你吃吗?就这一个鸡腿了。” 应简初古怪的视线盯在我脸上,他在想什么我不清楚,但我觉得我做得很对。 隔了几秒钟,他突然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不吃,你吃吧。” 果然,我这么做是对的。 他说不吃,就是不吃的意思,我不能反驳他,于是我咬了一口鸡腿,香喷喷的鸡肉味儿顿时弥漫进口腔,唤醒了每一处味蕾。 肖凌也气喘吁吁地追进来:“巽水,你跑啥呀!我都说我吃完一个了!” 虽然肖凌这么说,但眼睛还是盯着我的鸡腿,于是我吃了半个,给了她半个。 她一开始还不要呢,架不住我一个劲地给,一点也没顶住…… 吃饭的时候,我还给应简初夹一块鱼肚子。 应简初表情突然开始怪异。 我眼巴巴的望着他:“好吃吗哥?” 应简初尝了一口……表情更怪异了。 完了。 拍马屁拍蹄子上了。 这鱼一看做的就不好吃。 我赶紧夹了一口鱼肉送进嘴里,艾玛,又腥又咸,难以下咽。 但我不能说啊,我只能说:“很好吃啊,哥你咋不吃?” “是吗?我尝尝。”顾仰哥哥也夹了一口放进嘴里,随后……在应简初的注视中,极其缓慢地……咀嚼。 肖凌也要吃,顾仰哥哥说:“你都吃那么多烤鸭了,还要吃?别吃了,小心晚上撑得睡不着。” “哦。” 我才注意到,原来肖凌就是很听话。 肖凌嘟嘟嘴,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也给顾仰夹了一块鱼肉:“哥,那你多吃点,我给你夹。” 顾仰:“……” 我看了看应简初,他呆呆的看肖凌给夹菜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涣散。 他是不是也想要这种? 于是,我也站起来给他夹:“哥,你也多吃点。” 肖凌一愣,扭头瞅我双眼大睁,随后更奋力地给顾仰哥哥夹鱼了:“哥!多吃!” “好了肖凌,够了够了。” “不够!” 我也给应简初夹,给他夹一碗! 最后整整一条鱼都给他俩分干净了,两人齐齐抱着碗,垂头动作一致地低头看。 我和肖凌总算完成了任务,跑到一旁吃烤鸭去了。 第111章 孙大梁养猖兵 这一夜,应简初和顾仰直起来喝水,要么就上厕所。 迷迷糊糊间,我还听顾仰说,以后不让应简初做饭了。 吃饭店的饭要钱,吃应简初的饭要命。 . 第二天一早。 我正在外面刷牙,李伟哥突然来了,行走间慌里慌张的,进院就喊我:“巽水,你哥在吗?” 我嘴里含着泡沫,含糊不清道:“在屋里。” 他立马进了屋。 这是咋了? 发生啥事了? 我赶紧把泡沫漱干净,跟进去。 “应大师!应大师!不好了!” 从屋里出来:“怎么了?” 看得出来,李伟很急,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语气急促地解释。 但是可能因为太慌了,说了半天也没说明白。 就在这时,院子外响起阵阵高呼。 “骗子!” “他就是个骗子!” “对!” “他要害了我们木子村!!” 我扒在门框上一看,一堆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了,明明前两天还拉着应简初吃饭,极尽谄媚。 现在一个个凶神恶煞,好像谁欠他们钱了一样。 而走在最前面的,分明就是孙大梁。 顾仰哥哥在后面厕所刚拐回来,看见外面的情况都愣住了:“简初,这是怎么了?” 应简初走出来,往屋门口一站,面对这些人的气势汹汹无动于衷。 或许是气场太强了,外面那些人短暂的安静了一会。 孙大梁站在最前方,那张又老又黑的尖嘴猴腮脸上,现在都是得意和嘲讽:“我就说这坟不能挪,相亲们,你们不听话呀!就信了这个外来的人!现在好了!出事了!” 顾仰哥眉头紧蹙,隔着院子远远问道:“出什么事了?” 孙大梁高声大喊:“你们昨天挖开的坑里,现在都是蛇!肯定是你们毁了龙脉!以后我们木子村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对!咱们这地方!以前哪见过蛇?就算见过也不多!” “突然有异象!肯定是因为这个!” “我就说咱们还是得听孙大梁的话,毕竟孙大梁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有多少本事的咱们还是知道的!” “对!” 应简初双手插兜往外走,刚出大门口,那一群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孙大梁脸色顷刻间白了,僵硬了一瞬间又挺起腰板:“别以为我怕你!我告诉你,东北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家!最属柳家阴险好战!你等着遭报复吧!” 还有人在后方远远道:“大梁啊,你可得救救我们啊!不能让这个野小子坏了咱们村呀!” 孙大梁回头拍着胸脯保证:“大家放心!咱们等会就去把坟挪回去!只要变回之前的样子就没事了!” “好!” 应简初突然伸手搭在孙大梁肩膀上。 有这么多人给孙大梁撑腰,孙大梁也不怕了,回身用力甩开应简初的手:“干什么你?!” “这坟你挪不了。” “???” 我扣扣后脑勺……这话咋这么耳熟呢? 孙大梁鼻毛都快气飞了,要是有胡子,现在用吹胡子瞪眼来形容他正合适,可惜他没胡子。 “你说挪不了就挪不了?” “嗯。” 看得出来,孙大梁想跳脚,又忍住了:“我们这么多人,你还能都拦得住?!年轻人!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家猖兵我拘了。” 孙大梁:“……” 短短七个字,给孙大梁干冒烟了。 不是我瞎形容。 他满头的汗,在应简初说完这句话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可能是温度太高,冒烟了。 肖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又问我:“巽水,猖兵是啥?” “不知道啊。” “你天天跟你哥在一起,你咋啥也不知道?” “……”还嫌弃上我了,“真不知道。” “哎。” “……” 人群因为这一句话,以及突然安静的原地手足无措的孙大梁,而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过了一会,有人弱弱问道:“猖兵是啥?” “猖兵是厉害的横死鬼,被有道行的人收为兵马,为自己办事,所以叫猖兵。”应简初轻飘飘的说话,就跟在说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 我看见孙大梁的脸色又从红转白,煞白煞白的。 应简初偏了偏头,盯着孙大梁的视线极其恶劣:“也就是孙大梁,平时用来害你们的东西。” “……” “…………” “害……” “上次我家孩子突然高烧不退,去医院怎么都不好,就回来找的孙大梁?是不是……” 应简初给予肯定:“是猖兵。” 空气又在短暂安静后,突然响一阵如雷贯耳的怒骂! “好你个孙大梁!” “你个畜生!” “你居然害人!妄我们还相信你!给你那么多钱治病!!” “原来都是你搞得鬼!!” 他们越骂越凶,越骂越脏,孙大梁缓了好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回头嗷的一嗓子:“别吵了!他说我养猖兵,他咋知道的?他还说收了,他知道我家在哪吗?那坑里可还一堆蛇呢!他说啥你们就信啥呀!” 于是,人群又熄火了…… 应简初叹了口气:“你养没养猖兵你自己知道,我确实没动你猖兵,不过你要是不承认,我不介意现在就把你的猖兵拘过来。” “你放屁!” 应简初眉头一压,突然伸手对着西南方向,五指成爪! 他的爪型看得我瞳孔紧缩,跟他后背上那条龙的爪型太像了,倒不是说手跟爪子长得像,而是气势、是弧度! 同样瞳孔紧缩的,还有孙大梁。 此时,李伟哥干巴巴的嗓音在我身后上方响起:“那个方向……是大梁叔家……” 紧接着,我就看见,十几道黑乎乎的恶鬼魂魄,嘶吼着挣扎着,朝着这边快速飞来! 不是朝着这边! 他们是后背朝着这边! 想逃离,但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应简初伸出另一只手,掌心向上摊开:“巽水,罐子。” 我一怔,立马跑进屋。 这个房子里就一个罐子,是肖凌家的,一个有盖子的白色瓷罐,有三十厘米高,好像是用来装猪油的。 收拾屋子的时候,顾仰哥哥看罐子挺好,就洗出来了。 罐子很重,但我抱得很稳,顾仰和李伟都要帮我拿,被我跟泥鳅一样躲闪开了。 我大腿可是让我拿的,我不能交给别人,不然大腿生气。 然后,那十几只猖兵,就被应简初装进罐子里,并盖上盖子。 那么厚重的盖子,他往空中一抛,再落下来的时候像篮球一样被一根手指顶着转,挑眉:“嗯?” 孙大梁突然原地晃了几晃,向后栽倒时,被后面的人扶住,他指着应简初的手直抖:“你、你……” 应简初道:“你猖兵养得时间不短,他们有时会在你身体各处占窍,所以你们的气息紧密相连,他们被扣,你自然也舒服不到哪去,猖兵属阴怨气重,你又因为敛财背了太多因果,现在疯疯癫癫满身怨气是正常结果。” 第112章 孙大梁承认了 “谁说我疯癫了!而且我也不难受!”孙大梁还嘴硬,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下,扶着他的那些人,吓得蹭蹭往后退。 “这……” “到底谁说的是真的?” “应大师吧?孙大梁都吐血了!” “可是山上的蛇是真的!我怕今早看见了!一坑的蛇密密麻麻的!” “对!而且前两天挪坟的时候,我们明明把坑填上了,怎么又出来了?” 李伟哥走上前来,凝重道:“应大师,那山上的蛇……” “蛇是孙大梁自己找来放进去的。”应简初简简单单一句话,人群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们很多人显然已经不相信孙大梁了,完全是应简初说什么信什么。 孙大梁一胸口的血,半躺在地上,指着应简初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你血口喷人!” “哦?”应简初手指一弹,瓷罐再次抛起来,稳稳落入他怀中,“你若是将你自己所作所为讲清楚,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没有孩子,怎么样才会有孩子。” 我就站在应简初身旁,正对孙大梁。 因此清楚看见孙大梁的表情变幻。 在应简初说完这句话后,他傻住了。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可思议,或者说意料之外。 孙大梁身后,那群人里刚刚还有几个想不通的,不相信应简初,在看见孙大梁的反应后,一个个脸色比孙大梁还垮。 孙大梁手指无力地放下来,斜瞪着眼睛,嘴硬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应简初掂了掂瓷罐。 起风了。 地面上有一层小小的沙子卷起来。 不知道孙大梁是不是迷了眼睛,形如枯槁的手揉了揉眼睛,居然流泪了:“我……昨天半夜挖的坑,然后让猖兵帮我抓了一夜的蛇,放进去的……” 倒抽凉气声响得更甚! “孙大梁啊孙大梁!” “你个王八蛋!!” 听取骂声一片。 这时,老村长拿着拐棍从人群里挤出来,举起来重重打在孙大梁后背上:“大梁!你个糊涂鬼!你真是、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气得老村长连蹬带踹,被后边那些人拉住了。 “村长村长,你别太生气,毕竟……”毕竟应大师不常在,人家走了孙大梁还是有本事了。 那人没说出来,但老村长好像知道他要说啥,瞪着眼睛一把甩开:“我老头子一把骨头了!我怕他?这么多年要不是顾及着你们,我早把他打一顿!” 那几个人被老村长训斥得垂着头,别管多大年纪,就跟被家长训斥的孩子似的。 老村长又颤颤巍巍朝应简初走来,李伟哥赶紧去扶,身后那些人也扶上来,看得出来老村长很有威望。 他到了应简初面前,直接把拐棍一扔,直腾腾地跪了下来。 “爷爷!” “村长!!” “老村长你这是干啥?” 村长挥开那些过来搀扶的手,对应简初道:“大师,我老头子,求你救救我们村子!大梁也好,乡亲们也好,请你救救他们!规矩老头子我懂!” 他说着,从上衣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手帕,手帕已经用得很旧了,被洗得快透明,红格子的颜色也快掉没了。 手帕打开,里面是卷起来的一卷钱,每一张都是大票。 我以前也是村里的孩子,我知道这些钱,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多少积蓄。 此时此刻,我看着这个面容苍老头发全白的老人,心里肃然起敬。 我下意识地想拉拉应简初的衣袖,想让他帮忙,可想到他是我大腿……那我也想让他帮忙,等回去,我再好好听话。 “哥哥……” 我仰头。 应简初闻声垂头。 他还是那个样子,不管是什么人跪他,他都似习惯了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感觉。 “怎么了?” “你能帮帮他们吗?” “你想让我帮忙?” “嗯!” 应简初点点头,从那卷钱里面拽了一张:“事情不难,用不着太多。” 哇…… 这下轮到我眼睛瞪大了,应简初居然不看钱??? 他朝孙大梁勾勾手指:“跟我进来。” 随后,应简初一手拉着我,一手抱着白瓷罐,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 我回头看,孙大梁在几经挣扎之后爬了起来,擦擦嘴角血迹,眼神阴郁地跟了进来。 应简初往炕边一坐,孙大梁像个等待被训斥却不服气的孩子,但从两个人外表的年纪来看,怎么看怎么违和。 “这下你能说了吧?” “你既然是玄门人,应该知道因果一事。” “知道,怎么了?鳏寡孤独残,五弊三缺!” 应简初默了默:“我给你讲个故事,在明朝时期有个富商,别人给他算命,说他活不过三十岁,并且会在死前家财散尽,后来那位富商活到九十岁,生意也越做越大,你可知为何?” 孙大梁眼中浮现一抹傲慢:“没算准呗,还能为何?” “不。”应简初摇摇头,“给他算命的,是他们那里最有名望的卦师,卦数数不尽,从未失手。” 孙大梁眼底浮现一抹疑色:“那是为啥?” 应简初垂眸把玩着瓷罐,声音淡淡的:“那富商在知道自己的结果时,欣然接受了自己活不过三十岁的命,他家财万贯,顷刻间看透生死,从此将家财散出去,赈济灾民,搭救贫苦百姓,扶持不少即将撂倒的商户,都不求回报。有一次水灾,更是将家财全数变卖,帮助官府搭建住所,供灾民居住,被他帮扶过的商户也都出资出力,有些药商宁愿赔得倾家荡产,也要将药材全部运过去,这些赈灾的东西所过之处,哪怕是遇见山匪,也统统放行,并且帮忙遇山开山,逢水架桥,你可知那一次救了数万人。” 我听得……心里好像有团热火在燃烧。 虽然应简初只是讲了个故事,但通过他的形容,我好像亲眼看见了一样。 “那富商原本的命数确实是活不过三十岁,不过这次事件后,被救助的百姓,自发性的,每路过一个神仙庙都会替他求寿,就这样,他活到了九十岁,四世同堂,子孙各个出气。孙大梁,有时候人还是要靠自己的,完全顺着卦数走,消极待命,反倒浪费了你一身本事。” 第113章 口服心服 屋中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隔了许久,孙大梁才出声,他嗓子哑了,好像短短一会上了一场大火:“你的意思是,我从现在开始积德行善,还有机会有孩子?可我已经四十了。” 应简初抬眼:“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这个孩子你想不想要,事在人为。” 之后,应简初就带我走了出去,将屋子留给孙大梁一个人想清楚。 院子外的人,好像一群大鹅,一个个拔着脖子往里看,见应简初出来,开始躁动。 但是应简初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就靠着房子的墙坐了下来,把玩白瓷罐。 我老老实实在他旁边跟着,踏踏实实地做个小女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孙大梁出来了。 我一怔。 这次走出来的孙大梁和之前好像有点不一样,没有之前的阴郁和戾气,行动举止间有些豁达和清晰的意味。 他对着应简初鞠了一躬:“应大师,我想明白了,谢谢你。” 应简初抬起眼皮:“嗯,其实很简单,只是一层窗户纸。” “多谢提点,我以后一定好好积德行善,弥补过错!” 应简初点点头,将白瓷罐交给他。 孙大梁没有伸手接,有些迟疑。 “过两天就是九月九,千山下有一处五龙宫,五龙宫中有一常仙护法,你去求药,他会给你,能治疗你身上的虚症,要积德行善,没有兵马也办不了事。” 孙大梁这才接过瓷罐,极为激动的跪了下来。 “我口服心服!” 应简初摆摆手,不再说了。 . 我们在木子村待了半个多月。 我和肖凌每天就是四处疯玩,应简初看书,顾仰哥哥打扫家务。 经常有人来给我们送好吃的,我和肖凌都吃胖了,其中就属李伟哥和孙大梁他们送得多。 当然,闲暇之余我也没忘了拍我大腿的马屁,对他极其听话,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村里的人一开始对孙大梁颇有意见,可孙大梁自从在千山回来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开始踏踏实实地做木匠活。 在孙大梁回来的第三天,前院老孙家的儿媳妇,带着刚六个月的孩子回了趟娘家。 结果她婆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去村长家给儿媳妇村的村长打电话,让她快点回来,当天就回来。 她赶着夜路回来的,回来之后小婴儿就高烧不退,啼哭不止。 找了赤脚大夫治了两天都不好,后来那个委屈巴巴的小媳妇,抱着孩子来找应简初。 应简初拒绝了。 小媳妇求告无门,被她婆婆训斥得够呛。 她家就在肖凌家前院,那骂声简直震天响。 我和肖凌蹲在院子里,听得心里不舒服,肖凌还埋怨应简初为啥不帮忙? 我揉揉鼻子没说话。 当天晚上,孙大梁去了,带着两捆烧纸,五袋元宝。 小媳妇的婆婆将孙大梁赶了出来,是小媳妇抱着孩子追了出来,请孙大梁帮忙,不过说她没有钱。 孙大梁叫她随便给。 于是,小媳妇颤颤巍巍给了孙大梁一块钱。 孙大梁说,知道她没钱,她家的钱都被她婆婆把在手里,不过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这个忙他帮,要不孩子就烧坏了。 当天半夜,我和肖凌趴在窗户边,看前院家大门口火光明亮,孙大梁蹲在火光旁边,不断往里送烧纸,嘴里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小媳妇抱着孩子站在一边满脸忐忑。 第二天一早,小婴儿就好了。 并且孙大梁只收了一块钱的消息传了出去。 村长爷爷亲自提着花生米啥的去了孙大梁家,跟孙大梁喝了一顿酒出来,红光满面。 从那天开始,孙大梁的风评就开始转变了,那些来找应简初的人被拒绝之后,想找孙大梁又不敢找,在得到老村长的保证之后,才开始去找他。 孙大梁也果真做到了,只为积德行善。 还有一些人找他是来做木匠活的。 村子里的气氛,开始其乐融融起来。 老村长也几次摆了酒席,想找应简初过去吃饭,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渐渐的,大家也就都知道,应简初不喜欢被打扰了。 我们离开的那天,赶着天还没亮,刘伟哥偷偷将驴车拉出来,送我们去镇上车站。 一路上,他极尽本事劝应简初再留下来待几天。 应简初说:“再唠叨把你嘴缝上。” 李伟哥。 我很有眼力见的给应简初递上针线:“哥。” 李伟哥:“??” 顾仰哥哥闷笑声从胸膛里传出来。 肖凌嘶了一声:“巽水,你可真是活阎王。” 反正我现在是为了自己的美好生活,就是应简初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李伟哥还亲切的给了我一个称呼:“宠哥狂魔。” 不过都是为了好好活下去,那有什么的,这次来最大的收获就是解决了肖凌的体质问题,别说,这大半个月她一次都没倒霉。 . 火车同样坐了一天半,到了百花市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肖凌陪着顾仰哥哥去后备箱拿东西,我和应简初先进了小区里。 然后我就看见,一道不大的黄色影子,抓着自己的脸,浑身毛发炸开,又惊恐又暴躁:“啊啊啊!!韩克祯又醒了!!又来唠叨了!!救命!救命啊!!!” 黄色影子跑得太匆忙,直接从我肩头越过去,带起来的风吹得我发丝都糊眼睛上了,然后他duang的一声撞在应简初肚子上。 一抬头看见应简初向下转动的黑眼仁儿,它落在地面坐得端端正正,轻摇着尾巴,尴尬地咧起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太、太子,您回来啦?” “嗯?” “这个保家仙我不想当了。” “落位的时候说了,一口唾沫一个钉,应承了的事你要改?” “太子!殿下!!您不知道!”他嗖的一声往前一蹿,两只小小的前爪抱住应简初脚腕,嚎啕大哭,“韩克祯这小子,太踏马磨叽了!我刚睡着就给我吵醒,刚睡着就给我吵醒!成天成天给我倒酒,早上六点起来我就开始喝啊!我现在脑瓜子都没清醒时候!都是仙磨人,哪有人磨仙的!我都要被他磨死了!我受不了了!这保家仙我不想当了!” “简初,怎么不走了?”顾仰哥哥从后面上来。 应简初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一脚将黄大仙踢飞了。 我看着那道惨叫的黄色抛物线,默默拉住应简初手指,轻叹着摇头。 看见了吧,抱大腿不是抱脚腕,不听应简初的话就会被踢飞,在这一点上,还是我有心得一些。 第二天一早。 韩明叔叔和李阿姨听说我们回来,又做了饭叫我们过去吃。 席间,韩明叔叔说,他梦见黄大仙了,因为之前黄大仙得罪过应简初,所以叫他们帮忙道歉。 韩克祯一脸的苦恼,垂头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鱼肉:“巽水,你说,黄大仙让我供他,为啥他不直接给我托梦呀?是不是我又哪做错惹他生气了?” 我挠挠脸,咳嗦了两声:“韩克祯,你有没有觉得,你对黄大仙太好了,人家会有负担的。” “啊?” “你要不……没事的时候不要打扰人家?谁被打扰也不好受。” “哦哦!原来真是我的错!” 然后,我就眼睁睁看着韩克祯又跑到保家堂子那,对着黄色单子絮絮叨叨的道歉。 黄大仙睡眼惺忪,顶着一头爆炸毛,从黄单子里跳出来,开始无声的抓狂…… 第114章 新同学 我本以为,韩克祯就是一时兴起。 毕竟谁家突然多了点东西,谁不稀罕呀。 应简初给我新买一本漫画书,我都要半夜趴在被窝里看个够。 但是我没想到…… 韩克祯太有耐力了…… 太持之以恒了…… 这一磨叽……就是九年。 我眼睁睁看着黄大仙从一只意气风发的黄大仙,变成一只每天只会装聋作哑,时不时坐在栏杆上望天的傻黄鼠狼。 九年。 我们今年上初三了。 “这几道大题,很有可能会在中考里出现,你们下去都自己解一解,明天上课讲,下课,课代表把之前的课堂作业收上来。” “好!” 我站起来,一一收好作业送到讲台上。 还没等下去,数学老师手放在讲台下,递给我一个新鲜的橙子。 我一怔,抬头看向数学老师。 从小学开始,数学老师就教我们,我一直给他做课代表,九年过去了,他头发白了很多,但是气顺了不少,脸上时时都挂着笑容。 就是自打升上初中部,数学老师也瘦了不少。 我接过橙子,小声道了句谢:“老师,你也别太累了,都瘦了。” 数学老师也斜着眼睛瞪了我一眼:“你也是,再过两个月就中考了,我知道你的实力,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该休息得休息,瞅你上火上的,听肖凌说你嘴里起好几个泡,吃个橙子补点维C。” “嘿嘿,我知道啦!”我吐了吐舌头。 数学老师是我们班班主任。 别的老师下课都要课代表帮忙拿东西去办公室,再留一些作业,让课代表带回来。 但是数学老师从来不让我去,一有时间就让我休息,或者让我做题。 作为我们学校重点培养的学生,学校新建立的高中部,想要把我们几个留下来,食宿费全面,每学期还给五千块钱。 回到座位上,肖凌和韩克祯、于泽良正聊天呢。 我意外了下。 自打进了初三以后,这三人就开始狂卷了,很少有时间闲聊天。 “你们听说没有?咱们班要新来一个同学。”于泽良抓着他的寸头,一脸的新奇。 于泽良再也不是小时候的小瘦猴了,上来初中之后,就跟吃了生长剂一样,十六岁一米八多,小麦肤色,因为爱运动肌肉也发达,往外一走,别人还以为他是体育生。 谁知道妥妥的是语文课代表,参加作文竞赛,还拿过全国一等奖,在市里被表彰过。 文笔细腻得厉害,作文写得传心又传神。 肖凌背靠着墙,缓缓放下遮挡住她脸的英语书,一张鹅蛋脸尤为水灵,大眼睛又古怪又激灵:“啥?这都初三了,转学?还转到咱们重点班?” “谁知道了,这是家里有钱吧?”于泽良耸耸肩。 于泽良后面,韩克祯抬起头,双眼中还透露着一些刚从物理题海中拔出来的迷茫:“大家都穿校服,看不出谁家有钱没钱。” 韩克祯现在也长到一米七八了,自打给黄大仙安了保家堂子之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好了,面色红润,皮肤白皙,像一只奶呼呼的小白兔。 肖凌经常打趣他,说他身上有股奶味儿,于泽良就不同了,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每到这时,于泽良就不服气地脱鞋。 换来的就是我们三个齐齐捂着鼻子逃离座位。 说起来我们四个真有缘分,全都在百花小学上学到现在,而且座位一直都在一起,还是靠窗的后面……现在叫百花中学了,可能数学老师也不担心我们在一起不学习吧。 我回到座位上,默默掏出自己的小日历,将时间再划去一日。 我今年也十五岁了,还有三年我就成年了,到时候我就能一边打工,一边上大学,还应简初的钱,我也不用再伺候他了。 这九年过的胆战心惊。 想到这里,我兜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掏出来放在课桌下看了一眼,是应简初打来的。 手机是他在我今年生日的时候送的,我们这里刚出的全屏智能手机。 上了小学四年级以后,应简初和顾仰攒够了钱,一起开了家手机店。 应简初看市场的眼光很毒,不管出现什么新型手机都会马上弄到手,手机店开成了连锁,后面又开了电子城。 不过一般都是顾仰哥哥打理,应简初还有事要做。 估计还在找他要找的那个东西吧,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地方……打工。 堂堂的三太子,红火的电子城老板……去给人家打工,哪个店火去哪里…… 东西没找到,桃花惹了不少。 我扶了扶额,身为仆人赶紧趴在桌子底下接电话:“喂?哥,我没放学呢,让老师发现该把我手机没收了。” 对面传来一道清冽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嗯,晚上回来买点菜,想吃点清淡的。” “好。”我顿了顿,身为女仆,大腿明显疲惫,我该关心一下,“哥,你怎么了?是累了吗?” “还好,昨晚加了个班,一夜没睡。” 我一怔。 接触了九年,很了解他了,他现在就等着我关心他呢。 但以他的脾气,不会直说的,要是我没做到他心里去,他就会生闷气,给我甩脸子。 难伺候的要命。 “哥你别太累了,身体要紧,晚上给你炖个清火的老鸭汤,加点麦冬,好不好?” 对面缓了一会,哑哑的传来一声‘嗯’。 明显心情好了。 我挂了电话。 扭头看着外面。 操场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很多同学与我虽然在同样的年纪,可我很羡慕他们,依旧能够像孩子一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而我,一面要抓自己的学习,一面要规划未来,时不时再见个鬼,最难搞的就是应简初了。 这个人,靠谱的时候是真的靠谱,可是不需要他做事的时候,也傲娇的像个小孩儿。 我摸摸窗子。 玻璃上倒影出我的脸。 虽然长得白,但因为昨夜熬到两点钟,一双大黑眼圈像熊猫,小鼻子都皱在了一起,瓜子脸满满的都是疲色,丸子头也松松垮垮,都炸毛了。 后面韩克祯微笑着将手从我脑后伸上来,然后我视线里就出现一颗大白兔奶糖。 “巽水,别整日愁眉苦脸的嘛,你成绩可以,要保证充足睡眠,别太担心,你行!”韩克祯安慰我。 “谢谢。” 我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这疲惫的生活里,还好有我的朋友们。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领着一位女同学进来了:“同学们,这是咱们班的新同学李明雪,欢迎李明雪同学,与我们一起备战两个月后的中考!大家鼓掌欢迎!” 第115章 你早恋了吗? 同学们给予热烈的掌声。 “欢迎!” “欢迎李明雪!” 数学老师身边站着一位女孩子。 身型瘦高苗条,校服蓝白相间,崭新又整洁。 黑亮长发在脑后梳了一个高马尾,衬得她白皙脸蛋,有些许贵气。 她面无表情地往那一站,跟我们这群野猴子是真不一样。 在一片吵杂声中,于泽良回头探头探脑对韩克祯说:“哥们儿,或许真让你说中了,这女的看着家里就有钱,你看她带的那条手链。” 听见于泽良的话,我视线落在李明雪素白纤细的手腕上,一条某品牌的双层四叶草手链,三千多块钱。 我家里也有一条,是去年生日,应简初送的,不过他送的东西都太贵了,我怕成年后还不起,就没戴,等我成年以后,卖二手的话,九成新能回不少本。 “咱班没有空桌椅了,于泽良,你跟周严去找陈老师搬一套新的过来,放巽水后面。” “好嘞!” 于泽良跟周严这两个欢喜冤家,顿时勾肩搭背出去了。 数学老师离开,没一会他们俩就把桌椅搬了回来。 李明雪在我身后落座。 我回头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巽水。” 她漫不经心抬起眼睛,点了点头,我见她没有交谈的意思,讪讪的转了回来。 一回身就看肖凌反跨坐在椅子上,瞪我。 “怎么了???” “巽水,你可不能移情别恋!” “啊?” “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那肯定啊。” 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嗤笑声,充满了不屑。 肖凌视线顿时从我肩头越过去,瞪着李明雪怒火中烧:“笑什么笑?就你会笑?我也会!嗤嗤嗤……” 嗤到最后被于泽良一把捂住嘴,强制性扭了回去:“你可别嗤了,嗤巽水一桌子唾沫星子。” “……”我默默拿出纸巾,擦干桌面。 一边擦我还一边想,李明雪看起来很不好接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别热脸贴人家冷屁股了。 晚上放学时,我们四个人刚结伴到了学校大门口,远远就瞧见一辆黑色豪车,有一位司机下来,在给李明雪开车门。 李明雪面无表情进去,司机又将门关上,才绕到驾驶室离去。 因为刚刚放学,学校门口的人特别多,无论是学生还是家长,大部分都停了下来,看这位富家小姐放学。 谈论间,既羡慕又鄙夷。 于泽良抱着手臂,直咂舌,语气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不公,和对钱财的无能为力:“还真是一个大小姐。” 肖凌掐着腰哼了一声:“大小姐又怎么了?我在我哥面前还是大小姐呢!大小姐就能趾高气扬了?” 韩克祯默了默,说:“算了肖凌,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别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新同学看起来不好接触。” “嗯,别打起来。”我嘱咐肖凌。 肖凌的脾气是真爆,不过也爱憎分明。 对她好的,她会成倍对人家好,别人惹到她,也是说动手就动手。 我不喜欢张扬,一是不喜欢引人注目,二是张扬需要资本,欠得太多不好还应简初。 肖凌见我什么也不戴,也跟我学,不过有些老师知道我们两家并不缺钱,更何况我们的成绩一直都好,还有数学老师护。 我们班班主任这位年纪大的老师,就连这两年新来的校长都要礼让三分。 所以肖凌打架,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她也不主动惹事。 肖凌有些委屈地抓着我的手,又嘟嘴又跺脚:“那她惹我生气嘛!” “大姐,你一天跟个煤气罐似的,跟个扫帚疙瘩都能干起来!那气性可老大了!”于泽良简直不知道从哪吐槽。 “你才跟煤气罐似的!你煤气罐成精!老黑鬼!哇呀呀!我打死你个臭不要脸的!” 结果肖凌一举小拳头,于泽良就跑了,两人追追打打向着公交站而去。 我和韩克祯走在后面。 互相考英语单词。 到了小区门口,我先拐进超市里去买老鸭和菌子包,韩克祯帮我提着袋子,肖凌叽叽喳喳的,我们才进入电梯。 上了顶楼一开电梯门,我就看见一只抱着鸡腿美滋滋啃的黄鼠狼,脸顿时垮了下来。 把鸡腿往地上一扔,抱着脑袋开始原地转圈,要多痛苦有多痛苦,生无可恋。 果然,韩克祯看了眼手表,随后把袋子放在地上:“巽水你自己提吧,我得赶在七点前给黄大仙倒酒报个平安。” 说着,马不停蹄的就跑开了。 肖凌哈哈两声:“天天报平安,天天报平安,哪有人报平安报半个小时的?” 我顿了顿,略有些同情的目光,扫过瘫在地上的黄鼠狼身上。 无奈摇头。 可怜。 回到家,先把老鸭清洗干净,用锋利的菜刀,顺着骨缝卸成小块,放在两个炖盅里面,再将菌子包拆开清洗,炖盅里放上一些菌子和枸杞、麦冬,小火慢炖。 看了眼时间,应简初还有两个小时回来,收起他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衣服,放进洗衣机。 还有几件是不能甩的,要用手洗。 这些年,应简初越来越有钱,除了没换房子,各种家具家电都换了几遍,每一样都是好的。 这个不大的房子里,充满了轻奢意味。 我也早习惯了每日将家里打扫干净。 打开阳台透气时,我就伏在茶几上写作业。 晚上九点钟,房门的锁动了。 我抬眼,门被从外面打开,紧接着走进来一个身材修长,面容精致的男人。 小时候我只是觉得应简初长得好看,但随着越长越大,见过的人越来越多,我才忽然觉得,应简初不是能用长得好看来形容的。 他的头身比,细腻的皮肤,五官精致到每一寸都像精准衡量刻画过一样,难怪当初在他身后围着的小姐姐络绎不绝。 只是这些年来,他一点都没变老,时间在他身上摁了暂停键。 “哥。”我起身过去,站在他面前微微仰头,接过他脱下来的,脏兮兮灰扑扑的工装,工装左胸口还有单位logo【燕云酒店】,“你怎么才下班?是加班了吗?有没有很辛苦?” 我将仆人这两个字做得很到位。 应简初特别享受这种暗戳戳的关心,虽然面无波动,但我知道,只要我这么问,他就开心。 “嗯,加班了,有点刚来的货,货车在路上抛锚了,刚到,老鸭汤炖好了?真香。” 他径自往灶台边去。 我望了眼他修长且完美的背影,垂眼将衣服兜里东西翻出来,放在玄关柜上,再将衣服扔进洗衣机洗干净。 “你最近学习累?” “不累。” 就是又要学习,又要规划,又要照顾他,加起来挺累的。 “等会吃完饭就去休息,看你那大黑眼圈。” “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不写了。” “……好。” “你早恋了吗?” 我一愣,赶紧起身走出这个窄小的卫生间,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第116章 爱情,让人痴狂 “啊?哥你为啥觉得我早恋了?” 应简初回过身,清风霁月的身姿,即便站在灶台前,都没有人间烟火气。 他凝视了我一会,回头把饭菜端在餐桌上:“没事,吃饭吧。” 吃过饭我洗碗,他从卧室拿出来一本书,躺在沙发上看。 我收拾完擦手的功夫,视线瞥到书皮上《青少年心里健康辅导及出现问题的一百种原因》。 “……”欲吐无槽。 看起来不是我累,是应简初累。 又要找东西,又要打工,又要关心电子城,现在还要关注我的身心健康。 其实,做大腿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很难得了。 我过去在他头顶坐下来,应简初很自然地枕到我腿上,我也习惯性给他揉太阳穴:“哥,你怎么又看上这个了?” “嗯。” 他沉默了两分钟,才开口道:“你有些心事重重,第一回养孩子,我查查哪出了毛病。” 我:“……” 他正在看的那页…… ‘青少年因为生理激素影响,非常容易早恋,而早恋对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青少年影响甚大,通常表现为沉默寡言、失神、焦虑、失眠等……’ 额。 这症状跟我是挺像的,难怪他这么问。 “快十点了,回去睡觉。” “哥哥,晚安。” “晚安。” 应简初捧着书垂着头,也不看前面的路,顺顺利利打开自己房门,又合上。 我回卧室。 原本的衣柜已经换成了一个大的玻璃柜,里面是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牌衣服,有一个柜子专门用来装饰品。 我叹了口气,应简初在给我买衣服的时候,都把吊牌拆掉了,我想退都退不了,坐在书桌前写完作业又刷了几道题已经快一点了,才躺床上安安心心睡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将早餐热上,又站在阳台上背单词。 毫不意外,肖凌和韩克祯也出来背单词了。 三个人没有沟通,一起享受清晨清新的空气,背单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安静而祥和。 背着背着,肖凌突然伸手指向小区门口:“巽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苗莹莹?” 韩克祯我俩齐齐放下书。 我们这栋楼,就在小区门口边,虽然楼层高,但也看得很清楚。 这些年小区发展也挺好的,除了我们这一层,基本上每一栋每一层都增添了不少住户。 门口还设立了保安亭,将不是本小区的人都拦在外面。 “好像是苗莹莹,来找你哥的。”韩克祯用肯定的语气。 我点点头,苗莹莹是我哥之前在一家很火的咖啡店打工时的同事,一个大美女,据说追她的人不少。 她热情奔放,男朋友换得也勤,有时候去咖啡店里找我哥,还能听见他们那些同事私下里谈论苗莹莹,说她有时候能同时交往四五个男朋友,每一个都有钱有颜,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但是自打我哥去了以后,苗莹莹就对我哥一见钟情,我哥又对这方面不开窍,这些年拒绝不少女人。 苗莹莹大概是没受过多少挫折,对我哥的攻势越来越猛,交往的男朋友也全断掉了。 我哥被逼得没招儿了,这才离开去了燕云酒店做后勤。 “背单词吧。”我重新看书。 但是肖凌叽叽喳喳的,磨叽得我看不进去。 “巽水,你就不着急?你哥咋不找女朋友?” “这不是我急得来的事。” 这也不是我该急的事,他是三太子,我只是养在他屋里的,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 外人看起来我们是亲密无间相互关心的兄妹,实际上就是主子和奴才。 “哎,我都急,我哥今年都二十七了,整天在电子城,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上的。”她拄着脸,望着小区门口长吁短叹。 肖凌说完,屋子里传来一道低沉和煦如清风的笑声:“小凌,早餐在餐桌上,背完书别忘记吃饭,哥哥去工作了。” “噢!好!” 韩克祯咂舌摇头:“你们俩可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我不赞同:“我没急。” 肖凌高高举起手:“我急!” 准备好一切,我们三个出去等公交的功夫,一道人影突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抓着我的手嗓门特别大:“巽水!你可出来了!你哥怎么换号码了?你能把你哥号码给我吗?我对他是真心的!你放心以后我要是给你当了嫂子,绝对对你非常好!” 给我吓一跳。 肖凌烦躁地推开她:“你这人,我们上学要迟到了!” 公交来了,我们立刻上车。 透过窗户往外看,苗莹莹居然还追着车跑,她艳红的开叉鱼尾裙,红底黑皮高跟鞋,再配上那一头大波浪的卷发,跟这姿势配起来,真是怎么看怎么违和。 韩克祯直汗颜:“苗莹莹也太疯狂了。” 肖凌撇嘴:“爱情,让人痴狂。” 早已等待的于泽良回过头来:“你还知道爱情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体育测验?成绩要算进中考成绩里的!” “啊!!”肖凌如遭雷劈,抓着自己脑袋,可比黄大仙还痛苦呢,“我想死。” “哈哈哈。”于泽良无情嘲笑。 我低头撸起袖子,瞧瞧自己瘦弱的小胳膊,耳边传来韩克祯担忧的声音:“巽水,今天体育考试,你能行吗?有没有信心?” “哎……”我悲壮摇头,“能考多少算多少吧,要是欠了分,在文化课上拉回来。” 韩克祯拍拍我肩膀:“其实也不用担心,你文化课没问题的,绝对在全市排前十名,这点体育分影响不了你啥。”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全市那么多考生,差一分就要落出去很远。 果然,我体育成绩不行,肖凌一边抱怨一边拿了个大满贯。 操场上全是为她欢呼的振奋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表现比较突出。 我气喘吁吁坐在路边喝水,抬头看着那个站在人群中间,对一众欢呼和恭喜不屑一顾的李明雪。 她骄傲地抬起下巴,扯动嘴角,轻蔑的目光从身边一圈人身上扫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考场。 掌声渐渐停了下来。 刚刚被鄙视的同学们,直到李明雪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敢吐槽。 “她牛什么牛呀!” “不就是家里有钱,长得好看,体育成绩还好吗?” “就是!我不服!” “瞅瞅她成天嘚瑟的样,跟脖子梗阻的大白鹅似的。” “啊!她人怎么这样啊!” “还是肖凌好,那边庆祝肖凌全满贯,肖凌都开始给大家发雪糕了!” “咱们也去!” 第117章 李明雪威胁我 考过试,几个班的班干部要帮忙把体育器材搬回器材库。 我没什么力气,就留在器材室里清点器材来着。 “今天中午食堂有鸡肉!”于泽良跟肖凌勾肩搭背,“咱俩去打饭带回来吃,要不他俩吃不到了。” 肖凌高高竖起大拇指:“还得是你,就这样,把活都扔给他俩!” 两人狼狈为奸的相视一笑,充满了猥琐的气息。 结果刚出门口,就遇见了迎面走来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脸色阴沉,瞅瞅器材库,又瞅瞅放在肖凌肩上的手臂…… 于泽良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把手拿下来,慌里慌张地解释:“老师!您别误会!我俩纯哥们!” 肖凌也跳脚:“对!我们只是好闺蜜!” 教导主任根本不信:“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你们早恋是吧?再说你们才多大年纪!跟我去办公室!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你们班主任是谁?!” 于泽良挠挠头:“张继云张老师。” “……”教导主任默了默,背着手望天,叹道,“张老师年纪大了,就别折腾他了……你们俩跟我来办公室!” 两人简直欲哭无泪,跟在教导主任身后还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朋友之间的互相埋怨,硬生生被教导主任误认为,早恋的小情侣在被老师抓住后还不老实。 打情骂俏。 我和韩克祯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被揪了耳朵。 韩克祯叹口气:“还是我去打饭吧,不然一会咱们四个都吃不上,巽水,辛苦你清点器材了。” “没问题。” “你们两饭盒在桌膛吧?” “在肖凌背包里。” “好。” 韩克祯也走了,偌大空旷的器材室只剩下我一个人,安安静静清点着刚刚用过的铅球数量,记在本子上之后还得交给体育老师。 “喂,爸。”一道清脆不带感情的声音突然传进我耳朵。 我直起腰来,门口那一块被阳光照射的区域,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好像有人躲在门旁打电话。 身影低低的,有点像李明雪。 学校里不让带手机,我打扰人家也不好,就蹲下来继续清点了。 “爸!我是你闺女!有你这么跟闺女说话的吗?!” “李程!你才是畜生!我怕就骂你又怎么样?!” “那你去骂我妈啊!你骂我算什么本事?!我该你们欠你们了?你们离婚又不是我的错!” “爸!我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 我笔头子一顿,不小心将白纸本划出一道小口子。 李明雪……好像哭了,哽咽声中满是委屈、憋闷、羞耻和愤恨。 她家里有事? 哎,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看着光鲜亮丽,生人勿进,背后也这么难过。 我摇摇头,刚准备继续动笔,一股强烈的惊惧和强烈恨意的视线,突然扎在我身上。 我汗毛都起来了。 一扭头看见李明雪抓着手机站在门口,双眼红彤彤的,盯着我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钉子。 我咽了口口水,哪惹到她了? 她快步走上前,把我逼得后退好几步:“你都听见了?” 我挠挠下巴,移开视线,不知道这个谎该不该撒。 撒谎吧,这么点距离,我说我没听见确实没有说服力。 不撒谎吧,这关系到她隐私,她好像并不想被别人听见,现在要吃人似的。 “我在问你话!是不是听见了!”她突然伸手揪住我的丸子头。 头皮骤然的扯痛,让我忍不住龇牙咧嘴,眼泪一下子就给我疼出来了,我握住她手腕,用力把自己的小丸子抢了回来,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九年,因为应简初,我早已习惯说话温声细语。 但不是每个人都像应简初一样,会被平息怒火。 李明雪抬高下巴,眼仁向下看我,居高临下的意味十分明显:“巽水,听说你在整个初中部的老师眼里,都是有前途的好学生呀……” “不是……”是全校任课老师眼里。 她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语气冰冷地警告我:“今天这个事,你要是敢说出去一嘴,以后没有你好日子过!你也不想在还有两个月就要考试的时候,频繁出乱子,影响你的学习吧?” 我张了张嘴,嗓子干巴巴的:“我招你惹你了……”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转校吗?校园霸凌,我很擅长,如果你不想死得太快!”李明雪抓住我领口,狠狠剜了我一眼,转头就走。 这件事本来没打算跟肖凌说。 结果我刚回寝室,发现舍友们都在了,盯着明显有被扯痕迹的领口,和已经被抓偏了的丸子头,一个个从床上弹了起来。 肖凌更是从床上跳下来,拉过我的手仔细瞅,怒火瞬间涌上眉眼:“巽水!谁欺负你了!” “啊……没人欺负我。” “你撒谎!平时你就算睡觉,衣服都叠得好好的!你看看你这衣服皱的!” “对啊巽水,还有两个月就考试了,有人欺负你你可一定要说呀!班主任会护你的!” “是啊!别影响考试!” “快说!” “快说巽水!” 七个人把我堵在床边。 我一阵汗颜,没挡住她们的攻势,说了李明雪威胁我的事,不过没提她隐私,只说我撞见她拿手机了。 肖凌当场暴躁,非要去找李明雪打一架,看看谁是霸凌界鼻祖,还是我们寝室的人一起摁住了她。 “哎呀肖凌,你这么去没有证据的!” “对啊!她只是口头威胁巽水,你这么过去不是找事吗?” 肖凌都快气疯了,使劲揉自己的头,马尾辫看着比我丸子头更像被人欺负过的。 舍友陈海娇叹了口气道:“那能怎么办,你就整天在巽水身边呗,别让她落单,这个李明雪,怎么这么讨厌!” “就是!” 砰的一声。 宿舍门突然被踹开,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我一扭头,看见李明雪了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眼睛里的红意还没消,正恶狠狠的看着我。 “你瞅啥瞅你!再瞅把你眼睛挖出来!”肖凌当即就要上去找茬,我们几个人赶紧拉住她。 气得肖凌破马张飞,脚在空中乱踢。 李明雪眼神锐利如刀,从我身上扫过,之后离开。 我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第118章 对应简初不耐烦 晚上回家,我跟应简初说了这件事。 应简初放下书,眉头微蹙:“她叫什么名字?” “李明雪。”哎呀,我还是得嘱咐一句,“哥,她还没欺负我呢,而且是个小女生。” 我怕应简初去找人家麻烦。 这些年来,每次有人欺负我,我的大腿都会替我打抱不平,不管人家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是出手轻重的问题。 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李明雪要是受了伤,估计会考不好。 “李明雪……”应简初显然没听见我的话,将这三个字放在唇边反复碾过。 客厅内没开灯,只有阳台的灯光照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映射得有些迷离,像一条盘旋栖息的巨蟒在假寐,随时等待向猎物攻击。 我心头又是一震,赶紧过去坐在他身边,双手抓住他搭在膝盖上的手腕,触感冰冰凉凉、滑滑溜溜:“哥?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他撇了我一眼,“真没早恋?” “……没有,还有两个月中考了,我跟谁早恋去?” 应简初盯着我眼眸,就像在探究我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显然并没有全然相信我。 他抽出手揉揉我脑袋:“知道了,睡吧,明天酒店开大会,提供早餐,不用给我做饭了,你多睡一会。” “嗯嗯。”我突然想起来,“今早苗莹莹在咱们小区外面来着。” “苗莹莹是谁?” “嗯?哥,你可才从咖啡店离开半年……” “每天接触那么多人,我上哪记得。” “……” “半个月没见顾仰,他长什么样我都快忘了。” 我一怔,垂头细细思索。 那这样的话,等我还完应简初钱,只要离开他一段时间,他也不会记得我了。 倒是省了很多事情,不过我们在一起陪伴了九年多,想到这里又有些空落落的寂寞。 我正想着,冰凉指尖突然捏起我下巴。 我被迫抬头,便看见应简初那微眯的眼里,透露着危险的气息,他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并不像女人那样是像上卷翘的,只是微微有些弧度,更像直的,所以眯眼时更像两把小扇子,将眼底危险的意味遮去了一些。 “失神,还说没早恋?” “……”我简直哭笑不得。“我跟谁早恋呀哥!我真没早恋,要是早恋了,我第一个告诉你!谁叫你是我最好的哥哥呢!” 我抱住他腰身,脑袋靠在他颈窝里一阵乱撒娇。 “我相信你。” 应简初轻轻一哼,凶凶的气息软了些。 我就知道,这招对他很有效。 第二天一早,我没听他的话,照样起来做了早饭,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捡进来,叠好放在沙发上,就去阳台背单词了。 韩克祯我俩都背了一会了,肖凌才握着英语书,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跟个怨种似的出来了。 给我吓一跳:“肖凌,你昨天没睡好吗?” “可别提了,教导主任给我哥打电话了,说我和于泽良早恋!我哥昨天熬夜给我一顿教育!他可是个工作狂!工作都没做!”肖凌气得跳脚,“我就算跟傻子早恋,也不能跟于泽良早恋啊!同桌九年了,他内裤多少天换一次我都知道!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哈哈哈。”韩克祯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不行。 我也根本忍不住,我们四个人属实是太熟了,从小一起长到大的钢铁情谊,要我们几个在一起早恋,简直比杀了我们还难受。 也不怪肖凌抓耳挠腮、脾气暴躁。 这屎盆子扣下来,可不叫人难受吗? 韩克祯也说:“我爸妈现在也紧张得要命。” 我扭头,实在是意外了:“叔叔阿姨紧张你啥?” 韩克祯的品性,可是人尽皆知,绝对的三好少年。 “哎。”他捧住脸,长吁短叹地倚在栏杆上,“我爸妈也怕我早恋,但没有顾仰哥那么严重,就是告诉我,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不要占人家便宜,可以先一起学习,等成年了再正式恋爱啥的,我都说了我没早恋,他们还是一个劲儿磨叽。” 韩克祯身后屋中,传来一阵猥琐的嘲笑声,并伴随着不太清醒的样子。 我一顿:“你又早早给保家仙倒酒了?” “对啊。” 我:“……” 肖凌隔空竖起大拇指:“真行。” 韩克祯哈哈一笑:“巽水,你呢?你哥有没有告诉你不要早恋?”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阳台门突然拉开。 我们三个齐齐看向刚刚走出来的应简初。 他赤着上身,穿着一条黑色蚕丝睡裤,黑软的头发微微炸起,从后背绕过来到小腹的龙尾,色彩极其鲜明。 他眼神像钩子一样缓缓勾到韩克祯身上。 与此同时。 韩克祯身后一声尖叫,黄色影子像闪电一样冲了出来,落到应简初脚边,两个小膝盖一个滑铲跪下,两只小小前爪嗖的一下抱住应简初脚腕,动作电光火石,仰起脑袋直叫唤:“太子!太子殿下息怒啊!!小韩可没有那心思啊!你刚出来肯定是没听全!他们是在聊……” 巴拉巴拉的一大堆。 解释完,黄大仙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嘘嘘。 应简初听完,幽深瞳仁中的火焰消下去一些,又落在我身上:“不是告诉你不用起太早吗?” “我想起来背单词。” “背了吗?” “……” 我扣扣脑门,昨晚想到要和他分离的失落感荡然无存,仆人若是一直留在大腿身边,真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突然有点不耐烦,我又不敢表现出来:“哥,我先去吃饭,然后去学校背书。” “嗯。” 在公交车上的时候,韩克祯才反应过来,兔子一样的眼睛受到了惊吓似的:“你哥不会怀疑,我要跟你早恋吧?” 我和韩克祯对视一眼,齐齐扭过头,嫌弃对方嫌弃得要命。 前面有人谈话:“哎,我家孩子也到了青春期了,不好管。” “孩子这个时候可正是需要好好教育的时候,管得太厉害了,他叛逆心上来,反倒不学好,要是不管吧,还怕他走歪路。” “可不是嘛,真是头疼。” “哎,当父母难啊。” “要是有啥法子,能帮我满足心愿就好了……” “啥心愿?” “当然是不用管,直接顺顺利利度过叛逆期,明事理懂好歹呀!” 听着他们的谈话,我虽捧着书,但一点都没看进去。 想起今早对应简初的不耐烦,我有在反省自己,我是到了叛逆期了吗? 第119章 家世暴露了 到了学校,本想趁早自习之前背单词来着。 但是今天班级里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还没进门,就听班级里议论纷纷,李明雪抱着手臂坐在座位上,有几个人围着她好像在谈论什么。 那几个人……里面有个陈海娇? “李明雪啥时候人缘这么好了?”肖凌撇撇嘴,揽着我肩膀,走进后门。 然后,我就感觉大把的视线朝我看了过来……不是错觉,这些视线里有鄙夷有不耻,还有难以置信。 “呦,小偷来了。”李明雪扯起嘴角,视线直直落在我身上。 我一怔,前后左右看看,随后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鼻子:“说我呢?” “不然呢?”她身边的一名同学嗤之以鼻道,“巽水啊巽水,同学三年,一直成绩好,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市里也得到过荣誉,没想到你会偷李明雪手链,知道你简朴,难道你是穷疯了吗?” 我感觉……有一腔的话想说,但是不知道从哪说起。 肖凌直接撸起袖子:“段玲!我撕了你的嘴!” “肖凌肖凌!”从讲台上下来的于泽良,连忙从后抱住肖凌,目光也敌视着李明雪。 韩克祯恼怒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段玲被肖凌吓得直往后躲,嘴上还不饶人:“今早李明雪说手链丢了,结果陈海娇就在巽水枕头底下看见了!巽水走读,要不是忘了把手链带出去,恐怕谁也不知道!” “巽水,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安心和你在一个宿舍嘛!”我的另一个舍友齐媛媛在座位上叹道。 肖凌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韩克祯还在跟大家解释:“巽水不是这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你们相信我!” “你们都是一起的,说不定巽水把手链卖了钱,也会分给你们呢?” “对啊,没想到四个课代表是这样的人!是怎么当课代表的呀!” 我垂下眼想了想,很明显,李明雪故意的。 昨日中午在宿舍,她以为我把她的隐私说出去了,就像今早应简初以为韩克祯要跟我早恋一样。 我抬头,直直回视她:“我没偷你的东西,你在故意冤枉我。” “切。”李明雪不屑的哼笑一声,扭过头去,极尽轻蔑,“东西都在你那翻出来了,你说没偷?你有证据吗?” “巽水根本就犯不上偷你那破手链!懂吗!!”肖凌挣脱开于泽良,大步往李明雪面前去。 因为知道肖凌打起人来真是不分敌我,围在李明雪身边的同学,纷纷向后退去。 李明雪的衣领,一把被肖凌抓住,她也不怕,笑意完全是在激起肖凌的怒火:“瞧瞧,一个小偷,一个暴力狂,难怪你们能玩到一起呢?” “是啊,同学三年,巽水连新校服都舍不得买,哪来的犯不上偷破手链这种话呀,真是……”陈海娇嘟嘟囔囔,“好像巽水家有钱似的,那条手链我查了,三千多块呢。” 然后,我就看见李明雪身后的窗口,出现一道白影子。 是于薇薇阿姨,她指了指陈海娇:“东西是她放你枕头底下的,收李明雪好处了。” 说完就走了。 我:“……” 长这么大,头次被冤枉,这么一会就破案了吗? 一点激情都没有。 一点悬念都没有。 女鬼阿姨出现得也太快了, 李明雪还极尽得意:“还有两个月就中考了,真不知道哪个学校会收一个小偷。” 我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确实,今天这件事,不搞清楚,对我影响很大。” 李明雪:“???” 她好像觉得我不可理喻。 我走进座位:“先背单词,等会班主任来了再说。” 肖凌气呼呼的也回座位了。 于泽良和韩克祯去收作业。 陈海娇挠挠头,看看我再看看眼睛瞪直的李明雪,尬在了原地。 过了一会,李明雪好像忍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她桌子撞到我椅子上,给我撞的往前一趔趄,肋骨撞到桌子上,这一阵剧痛! 肖凌也被我撞得差点窜出去,回头一看是李明雪造成的,火气压不住了,直接蹿上我桌子,从两个桌子跳过去:“我今天必须打你!” “哎呀!肖凌!” “别别别!” 韩克祯我俩赶紧去拉她,这快中考了,要是再给她记个大过,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前门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洪亮嗓门:“肖凌!” 乱哄哄的班级登时安静下来。 数学老师腋下夹着书,正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看着我们这边:“你们在干什么!” 肖凌赶紧从桌子上下来了:“老师!李明雪冤枉巽水偷东西!” “嘶……” “呼……” 班级里顿时响起频频抽凉气的动静儿,同学们假装看书,躲在书后的八卦视线却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数学老师眉头狠狠皱起,走上讲台,把书重重往桌子上一摔,双手撑住桌边,问李明雪:“偷啥了?” 李明雪高声回答:“我的四叶草手链,三千多块钱买的。” “巽水。” 听见数学老师叫我,我赶紧站了起来:“老师。” “你偷她手链干啥?” “老师,我没偷……” 李明雪疾言厉色打断我的话:“老师,她偷东西她当然不能承认!不信你问问陈海娇!是陈海娇在她枕头底下发现的!” 陈海娇还在李明雪后边的窗户那站着呢,都没来得及回座位上,闻言垂着脑袋,指尖不安地捏着衣角:“是、是我发现的。” 数学老师深吸一口气,用鼻子松出来,又愁又恼:“陈海娇,老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好好说。” 我不由得在桌子底下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顷刻间我亲爱的张老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陈海娇懵逼抬头:“啊?” 数学老师一字一顿道:“巽水衣着简朴,是因为为人低调,热爱学习不是家里难,想为自己和家里改变人生,她纯纯是一个上进努力的好孩子,一条三千块钱的手链,巽水不知道有多少,她犯得上去偷?陈海娇,既然手链是你在巽水枕头底下发现的,你就好好讲讲,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第120章 我想早恋 “咱……咱班主任说啥?” “巽水家……这么有实力吗?” “三千多块钱的手链不知道有多少??” “我滴乖乖,我们数学课代表,也太低调了吧?” “卧槽!原来班里早就有富二代了!” 我顶着那些来回打量的目光,他们就像刚认识我一样。 但是我不觉得有多开心,虽然为我解了围,但也提醒了我,以后我要还应简初多少东西。 身后那两道目光异常震惊,好像都要从我后背剜进我的肉里了。 陈海娇估计知道自己踢到硬石头了,顷刻间慌张起来:“那、那可能是肖凌偷的!放在巽水枕头底下的!” 也对,如果她不找一个人出来垫背,她就可能记大过了。 “艾玛,真无语。”肖凌翻了一个大白眼。 现在轮到我为肖凌正名了。 我转回身,对李明雪和陈海娇解释清楚:“肖凌她哥和我哥是合伙人,做同样的生意,我有的东西,肖凌比我只多不少。” “你们俩有钱还装穷!装三年!你俩有病啊!!”陈海娇彻底慌了,焦灼地望向李明雪,李明雪现在是她的救命稻草。 “行了!陈海娇,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找教导处问你!”数学老师是真发怒了。 我们数学老师,班主任,张继云张老师,是我见过人品最刚正不阿的老师,最见不惯这种行为。 陈海娇好像知道自己瞒不住了,李明雪也没有救她的意思,她忍不住哭了起来:“老师,是李明雪指使我的,她给了我一千块钱,让我把手链从巽水枕头底下拿出来,还让齐媛媛看见了呜呜呜。” 齐媛媛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我跟巽水一个宿舍,有问题当然要弄清楚啊?不然以后谁安心呀!” 被数学老师一瞪,齐媛媛缩缩脖子,又安静了下来。 “一千块钱,陈海娇,一千块钱就足以让一个人失去美德,那你的品性是有多不值钱?” “老师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你自己跟巽水和肖凌道歉。” 我和陈海娇同时扭头看对方,她雪白的小脸上全是眼泪,眼眶里也续满了泪水,咬着嘴唇的样子很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嘴角颤动两下,脖子一梗:“那李明雪呢!老师你不能光罚我不罚李明雪!” “老师,我认罚。”李明雪出声还无比快。 快到肖凌一股怒火还没来得及说,全给堵胸口了,脸色异常难看。 这下陈海娇想不认错也不行了,老老实实地给我们道了歉,又把钱和手链还给了李明雪。 回到座位上,闷着脑袋直哭。 班级里唏嘘声不停。 我坐下来翻开英语书,还想着,今天这个事幸亏是班主任处理的,不然陈海娇就要被记个大过,以后会留在档案里。 “巽水,这个梁子咱们俩彻底结下了,我不会放过你的。”李明雪坐在我身后,又在威胁我。 我回过身:“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也不会放过我,你太自私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点也不尊重别人,不在乎别人以后会不会被影响。” 她默了默,突然冷笑出来:“看不出来啊小绿茶。” “……?” 我怎么就成绿茶了? “看着好说话的样子,柔弱的跟林黛玉似的,说出来的话还挺硬气。” “……我只是习惯好好说话,但不代表我好说话。” “你是在反驳我吗?” 刹那间。 一股怒火从我胸膛蔓延到四肢百骸,我紧紧捏住膝盖的布料。 我讨厌死了! 讨厌这种需要讨好别人的感觉! 就像应简初一样! 他也经常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让我觉得不自由! 我没理她,转过身去,却怎么也背不下单词。 我还记得小时候,应简初抱着我飞上天空,那时候那么快乐,就连云彩我都摸得到。 而现在,光是为自己的未来做规划,要讨好应简初,每日劳累的生活,将我压得快喘不上气来。 我感觉我就像失去翅膀的鸟,还被锁链扣住了脚。 韩克祯小声问我:“巽水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韩克祯。” “啊?” “我想早恋。” “噗……”韩克祯差点被口水给呛住,急忙看了眼讲台上,随后把声音压得极低,“巽水你疯了吧?就快中考了!你这个时候早恋?” “嗯,你说的对,等我上高中再早恋。” “???” “而且我要瞒着我哥早恋。” “!!!” “别告诉别人。” “行,我不告诉,我替你保守秘密,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和谁早恋?” “还没想好。” “完了完了,等放学,我赶紧带你去医院看看脑袋。” “……”我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挺大胆的,还是先放在一边准备考试吧。 但是一整个早自习,韩克祯都坐立难安。 趁我去办公室送作业的功夫,那三个人居然围在一起鬼鬼祟祟地交流,被我抓了个现行。 “你们干嘛呢?” “啊!没、没干嘛!”于泽良就不会撒谎,跟弹簧似的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肖凌直摆手:“没事嗷,绝对没事,我们可没谈你打算早恋的事,韩克祯啥也没说。” 空气安静一会后,韩克祯捂住脑袋趴在桌子上,掩面哭泣:“我真服了。” 他又弹起来,郑重其事的将我摁进座位里,忽略另外两个缩得跟鹌鹑似的人,韩克祯道:“巽水,我觉得自打上了初三以后,你压力就太大了,所以才有别的想法,不然今天晚上就别学习了,咱们去公园,我听周严说公园最近新开张一个鬼屋,特别刺激,咱们去放松放松,怎么样?” 说到最后三个字,韩克祯那兔子一样的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肖凌也举起手来:“对对对,听说今晚还有烟花!” 不学习,不回家,我心里居然出现一抹喜悦。 不回家就可以不见应简初,不见应简初就不用被他啰嗦,也不用一直照顾他的小脾气。 “好呀。”我爽快答应下来。 为了今晚的‘放纵’,我们四个课间时将作业都写完了,还都给家长发了信息,说晚上晚点回去。 应简初那边欣然同意,还给我打了两千块钱:“玩得尽兴。” “谢谢哥哥,爱你呦,木马,么么哒。” 我面无表情的把这句话发出去,听见下课铃,我们四个就像离弦之箭,直奔公交站。 第121章 泰牌 公园在市区中心。 以前也来过,不过对于一些游乐设施,基本没玩过。 “鬼屋得天黑进去才好玩。”于泽良拖着我们去大摆锤,“去那边,先玩大摆锤,再玩跳楼机。” 肖凌十分给面子:“好的,全听于总安排。” 于泽良顿时警觉:“肖总请客。” 肖凌:“客随主便,于总请。” “你俩真不要脸。”韩克祯吐槽,并默默退后。 于泽良眼睛一转:“主是巽水,今天是陪巽水出来玩的,巽总请。” 我站得老远,都能泼到我身上,无奈请他们三个玩了一大圈,但是我自己也玩得很开心,以前为了省钱,除了应简初或者肖凌带我,我都没玩过别的。 而且今天玩的都很刺激,大吼声中,将我所有的压力都释放了出来。 然后我们又吃了一顿热辣滚烫的火锅,吃出了一身的汗。 “哎呀今天玩得真开心,我都有点乐不思蜀了。”于泽良抱着后脑勺走在我们最前面。 我们正在桥北的小桥上散步。 我侧头,暖黄色的夕阳将我们四个人的身影拉得斜长,桥边青草茵茵,开着一朵朵的小白花,微风一吹一片片弯腰,像是浪花一样。 韩克祯正跟肖凌说话,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回头问我:“巽水?你看啥呢?” “自由。”我下意识答道。 前面三个人停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于泽良突然开始风中凌乱。 “快七点了,咱们这个时间回公园,估计到地方有八点了,走走走,感受刺激!” 然后我就被他们抓走了。 百花公园里的鬼屋其实不大,门票一人二十块,里面只有一条长长的路,两侧是一个个小隔间,被铁丝网隔着。 里面描绘的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景象,并且有一些道具人,还有灯光,音效,地板也会震动。 我们停在一间隔间前。 后面三侧墙壁都是红色染料的涂鸦,看起来就跟血迹一样。 ‘拔舌地狱’ ‘好疼啊!’ ‘饶命!’ ‘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救命啊!’ ‘哪里跑!’ 全是零散的这类的字眼。 隔间中央,两个长相恐怖的鬼差,压着一名白衣披头散发的鬼魂,还有一名黑衣小鬼,将已经生了锈的钳子,伸进那鬼的嘴里,看起来要拔她的舌头。 音响里都是鬼魂痛苦求饶的哭声。 于泽良吓得一把抱住肖凌:“太吓人了!太吓人了!咱们快走吧啊啊啊!” 肖凌翻了个白眼:“有啥好怕的,都是假的。” 于泽良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你们三个畜生!都不怕的吗!” “我,从小就爱听鬼故事,韩克祯,从小就供保家仙,巽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于泽良崩溃了,扭头跑了出去。 我摇头叹气:“你们俩看吧,我去找他。” 韩克祯同样看得聚精会神:“嗯,好,在外面等我们。” 我顺着于泽良离开的方向追出去,这条路还真挺长的,走了好一会才看见他背影。 “于泽良?”我喊他一声。 于泽良没搭理我。 他站在尽头,背对着我,身子板比直,微微垂着头,好像在看什么东西。 不是害怕吗? 这是看见什么了? 我走进了,才看见尽头桌子后,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披长袍,也垂着头看不见脸,桌子上铺着红绒布,还摆放着一个水晶球,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充满神秘味道。 而于泽良看的,正是红绒布上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小牌子,看起来是饰品,牌子中间画着一只粉色九尾狐狸。 九尾狐端坐,表情像是在笑,狭长的眼角上挑,又满是魅惑气息。 “瞅啥呢?”我用胳膊肘捅了下于泽良。 于泽良嘶了一声:“他说这是泰牌。” 我一怔,看向桌后的人:“啥是泰牌?” “泰国专门制作一种牌子,佩戴在身上可以满足人的愿望,保平安和健康,价格也不贵,只需要二十块钱。”那人说道。 他声音清脆,身子挺拔,身型跟于泽良有些像,动静听起来年纪也不大…… 这能相信吗? 于泽良突然拉住我的手,对我郑重其事道:“巽水,我想到了,不如你请个泰牌,保佑你心里健康!” 我嘴角抽了抽,第一反应就是,这玩意是骗人的,二十块钱就能请到了? 而且也不是去寺庙里,在这种地方…… 不过,我可能真是心理压力太大了,被应简初禁锢得有些不自由,需要一个精神依托,我居然动心了。 “给我拿一个。” “二十。” “好的。” 晚上上床之前,我将门反锁,才蹑手蹑脚的进入被子,从枕头底下掏出那块泰牌。 指尖摩擦着金色边框,有些凸凹不平的纹路。 我有些愧疚,找了半天才找到根源。 我旁边的屋子就睡着一个能帮我满足任何愿望的人,我居然花二十块钱,请了一块泰牌…… 哎……鬼迷心窍了。 但是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还有点刺激。 “小牌子。” “我不开心。” “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不自由。” “虽然我有钱,但是想到以后要还给应简初,我就不舍得花,有衣服有饰品不敢戴。我寄人篱下,要处处顺着他,不敢做真实的自己,每天都要努力学习……我……” 我将心里的委屈全都一股脑的对泰牌发泄了出来,发泄之后,居然很安稳的睡着了。 并且睡得非常香。 就是在梦中出现一个身披粉色薄纱裙的曼妙女人,她从黑暗中袅袅走来,站在我身前,对我说:“辛苦你了,放心,我会为你解决所有麻烦。” 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凌晨四点,我被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 那道声音,跟我梦里出现的很像。 但不是轻松愉悦的笑声,反而极其痛苦和仓皇。 这不是梦! 我蹭的一下坐起身,大口平复着呼吸。 紧接着,房门的锁自己打开了,我惊恐得看着…… 房门渗人地被从外缓缓推开…… 吱呀—— 然后。 出现了黑着脸的应简初。 我:“……” 他站在门口,抬着右手,还有一些粉红色晶晶亮的类似沙尘一样的东西,从他掌心流到地上。 “你带回来什么东西了?” 我张了张嘴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应简初好像发怒了。 身影一闪突然出现在我床前,将我摁在床上,幽深的眼眸里满是尊严被挑衅的怒火:“两千年的狐狸精,也敢挑战我,带回来什么东西了。” 望着他充满兽性凶意的眼眸,我有点害怕,拉了拉被子,脑袋在飞速转动,找解决办法。 应简初其实挺好解决的。 第122章 逃课等于见义勇为 “没啥呀,就是一个小饰品,卖它的人说是泰牌,能保平安和健康。”二分真话,八分假话,听起来就是真话! 我看见应简初瞳仁里我的倒影。 一脸的疲色和疑惑:“哥?怎么了?这东西不对吗?” 我感觉我肩侧的床有些下降,一扭头看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紧了床单,指节用力得泛白,因为太过用力直哆嗦。 嘿嘿,应简初有火堵住了,发不出来。 我顿时开心了! 应简初的弱点,又被我抓住了一层! 我已经在悄悄反抗了,让他吃瘪,我心里非常舒畅。 不过这种反抗不能用太多,不然他的底线会崩,到时候真不要我了。 还是忍着吧。 “你是傻子吗?有我在,你会不平安?” “我知道错啦哥哥,我不是想着,你也很辛苦吗?每天起那么早,还要回来那么晚,我心疼呀。” “……”应简初眸底的火气消下去了大半。 我揪住他胸口的衣领,借坡下驴,软乎乎道:“而且上了初三之后,我真的很累,总感觉自己小命要累死了。” 应简初的火气都没了,手指一点点松开,坐在床边背对着我:“那里面是一只专修邪道的狐狸精,下一次不要乱请这种东西,看起来是好处,但她以吸你精气为食。他们和出马仙家不一样,正仙占窍后,会退身,也会往正路引导弟子,但他们只是将人做为饭,你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应简初出去了。 独留我一个人在月光下凌乱。 这个东西,害处这么大? 从被子里拿出那个小牌子,上面的九尾狐图案,不知道什么时候烧焦了,牌子上还传来一股股焦味儿。 我赶紧扔到客厅的垃圾桶。 可是,如果按照应简初这么说,那个人还在鬼屋,不知道会把这东西卖给多少人。 第二天一早,公交车上,我跟他们四个说了这个事。 “啊?!那里面是狐狸精!”肖凌压着嗓子都挡不住她的震惊之意。 于泽良抱着脑袋,抓心挠肝的难受:“都怪我,要不是我出的馊主意,巽水就不会遇见这事了!” “跟你没关系!”我拍了拍于泽良肩膀,不想让他太难受,“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那个人还在卖泰牌,我身边有应简初,那别人呢?别人没人保护,是不是就受害了?” 一说这个,他们三个顿时挺直了腰板,都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韩克祯:“巽水,你说怎么办?” 我捏紧拳头:“我打算上午逃课,去鬼屋找那个人,把所有的泰牌都收走,或者……把他骗到应简初那。” “骗……”于泽良话没说完,被肖凌一个眼刀盯了回去,“我跟你一起!” 肖凌连忙举手:“我也跟你一起!” 韩克祯:“我也去!” “嗯!” 既然决定好了,我们立刻在下一个站点下车,然后打车去了公园。 等到工作人员上班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钟了。 “鬼屋玩开心啦?还没见过来这么早的。”门口卖票的老板笑呵呵的收了钱,“哎!急啥!还没开感应灯呢!” 她的叫喊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 可是等到我们到了鬼屋尽头的时候,发现那张桌子上,今天摆了一个黄铜的菩萨像,菩萨像有半米高,低垂眉眼庄严肃穆,像前还摆了两盏红彤彤的灯。 “他不在?”肖凌惊讶道,“他长啥样?” 于泽良懊恼地直扣脑袋:“不知道。” 这下韩克祯也绷不住了,抬手打了于泽良后脑勺一巴掌:“不是,你们俩买东西,连人家长啥样都没看清?” “哎呀!你俩不也出来了吗?没看见?” “我们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还有个人……” 我赶紧跑了出去,到了鬼屋门口,问老板:“老板,你们这里卖泰牌的人呢?” 老板一怔,表情错愕,红色眼镜框差点从鼻梁上滑下来:“什么泰牌?” “就是鬼屋尽头,有个穿黑袍子的人!” 老板僵着脖子,缓缓回头看了眼鬼屋,说话都磕巴了:“小、小姑娘,你可别瞎说话啊,我都在这好几年了,这鬼屋就我一个人,没别人。” 望着老板的反应,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也就是说,那人是偷偷跑出来的,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们抓不到他,肯定会害了更多人。 慌张之下,我赶紧给应简初打了电话:“哥。” 应简初有些意外,毕竟平时他不找我,我很少主动找他:“怎么了?” “卖泰牌的人不见了!” 对面沉默了两秒,肯定道:“你今天逃课了。” “额……哥,这个事等会说……” “你果然到叛逆期了。” “哎呀!等会说这个!” 咔嚓一声,我脑子里好像响起了一个晴天大雷,我居然,对应简初发脾气? 对面这次沉默的时间足够长,才道:“没事,马上考试了,偶尔逃个课应该的。” “对不起哥哥。”你说的话对劲吗? “你去找卖泰牌的人干什么?” “你说泰牌里是狐狸精,我怕他卖给更多的人,害人!” 对面又传来一阵低沉的哼笑声,好听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不用多虑,说了,人各有命,世间因因果果说不清,该走到哪步都是个人造化,有人就算买了泰牌,也是他注定的,要是命不该绝自然会有帮助他的人出现。” 听见他这么说,我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那我就不用太担心了。 一回头,三个人满目担忧地站在我背后,等着我的答案。 我把应简初的话跟他们说了,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然后回学校上课。 结果一回去就碰见班主任的课。 教室里的气压十分低,同学们一个个埋着脑袋,战战兢兢地做着题。 数学老师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四个空荡荡的座位。 我咽了口口水,身后有只手戳了戳我:“巽水,你是课代表,你去敲门。” 于泽良想让我送死? 我往门边一靠:“不行,正因为我是数学课代表,课代表逃课还敲门,就是打班主任的脸,咱们四个都不好过。” 于泽良:“?” 肖凌:“对,巽水不能去,我也不能去,因为今天手指疼。” 于泽良:“你手指疼个毛?” 韩克祯默默捂住了自己胸口:“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可能是老病复发了,兄弟,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草!”于泽良没忍住叫唤出来,下一秒赶紧捂住自己嘴巴。 数学老师很快走了出来,训斥我们的严厉语气,极其熟悉:“干啥去了?!” 我、肖凌、韩克祯,我们三个立马站成一排垂下头。 于泽良毛骨悚然缓缓转身,心虚的要命:“老师……我们要是说,我们去见义勇为了,您……信吗?” “你猜我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