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吃掌柜俏厨娘》 第1章 冷元子 “十娘子，来碗冷元子！” 炎炎夏日里，芒种刚过，这时节热起来了。 冷元子的魅力，可不是人人都能抵挡得住的。 坐落于汴梁城长安街烟雨巷子里的一家珍馐食肆，里头只有两个人，一个老板兼厨娘——程洛笙，据说在家里排行第十，所以人们又叫她一声程十娘子，还有一个跑趟的店小二——谢无咎。 关于为何只有两人，那自然是—— 没招人。 谢无咎为何在这，那还得从半年前那个寒夜里说起。 一个自称是江湖侠客的人，风尘仆仆，踏雪而来，上来便点了好些招牌菜。关键是，这人头顶没有几片雪花，脸颊都还红润着。 程十娘子会意一笑，当即给他拿了九宫格爆辣火锅来。 外头大雪纷飞，北风凛冽，里头爆辣红锅，大汗淋漓。 那江湖侠客吃了，连连赞叹这绝世美味，当即决定不走了，留下来当跑堂小二。 她也是知道，这家伙对面派来的，自然也免不了交涉，便将人留下干苦力了。 这会子正值午后，天气炎热，鲜少有人出来的，这会还在外头的，定然是做工的人了。 方小郎君是隔壁薛娘子的丈夫，这会正是休息的时候，转过街角来，往珍馐食肆要一碗清凉解暑的冷元子吃了，那可是从头凉到脚，如同神仙一般快活呢。 见到有客人来了谢无咎从柜台上蹦起来，笑盈盈的迎着他坐下，一面给他倒一杯清凉的茶水，一面朝后厨喊一声，“掌柜的，方小郎君来了，要一碗冷元子！” 芒种这会，吃冷元子可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后厨里，程洛笙撩起袖子，将泡好的绿豆拿出来蒸了，再往旁边去拿了青石臼子来，准备将蒸好的绿豆打磨成绿豆泥。 笼屉上冒着热气，程洛笙拉了几下风箱，又添了一块柴火，让火烧的旺一些。 洗了手在去将装白砂糖的罐子拿出来，挑了一把新鲜的薄荷叶子，洗了洗放在簸箕上面晾干。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些糯米粉来，放在一边备用。 取了薄荷叶捣碎，放在细纱布里过滤成汁。夏日里的清凉颜色，可就要靠这薄荷汁了。绿色的薄荷汁放在青花瓷的小碗碟里，这不薄荷汁只要起一个上色的作用，也用不着太多，小小的一碟子，已经是够用了。 大约过了一刻的时间，笼屉上的蒸汽散发得差不多了，拿开盖子将里头热气腾腾已经蒸得格外软糯的绿豆拿出来，用青石臼子捣碎成泥。又用滤网滤过，就成了细细的绿豆泥。 捣好的绿豆泥放在一个大瓷盆里，这瓷盆也是个清凉的颜色，淡淡的白青色没有一丝别的杂色。 往绿豆泥里放入先前捣好的薄荷汁，又加少许的白砂糖，在加入适量糯米粉。用勺子充分的搅拌均匀，在用手反复揉成团，揉成一个格外光滑的面团，不沾手了，就是好了。 一个淡淡绿色，还散发着清凉薄荷香味的面团子放在瓷盆子里，再分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剂子，捏成一个个青色圆润的小面球。这青色光是让人瞧着就是一股清凉，这个夏日，都不觉得有那么炎热了。 若是觉得外头树上的知了叫声有些许烦躁，那么看见这个青色小圆球，就一定能被它治愈。 另起了锅来烧水，等到锅中的水都沸腾的时候，再将一颗颗小圆球轻轻的倒进锅里去。它们在锅里上下翻滚，好不快活。 只需要半炷香的时间，美味就要在锅中蜕变，从青涩到成熟。然后都捞起来放在冰冷的水中过一遍，如此一来口感会更加的好。 趁着这个时间，自然是去冰窖里取今日一早便凿好的冰沙了。 翠色的圆碗，底下铺上一半的冰沙，在铺上几勺香甜的花蜜，一颗一颗小圆子摆上去，垒上小下大的宝塔形状，再淋上一勺香甜的花蜜。 薄荷尖上是翠青色的叶子，放在中间作为点缀，再配上好看清香的茉莉花，如此一碗带着生机与盎然清凉春色的冷元子就做好了。 程洛笙将这碗冷元子给方小郎君端了出去，他这会已经歇好了，正好配上清凉的冷元子吃着。 拿了一个同色系月白裂纹的陶瓷勺子，再品尝美味，不免得令人咋舌，囫囵吞枣一般吃下一勺子，冰冷清爽的滋味直击天灵盖。 方小郎君忍不住赞叹，“十娘子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瞧着客人吃的开心，程洛笙也跟着开心，一面在围布上头擦擦手一面笑着说道，“方小郎君爱吃，这碗冷元子，才算是完成了它的使命。” 脆脆甜甜的冰沙，软软糯糯的绿豆圆子，吃下去的那一刻，美味就在舌尖炸开，配上香甜的花蜜，别有一般风味。就像是在春雨里，看着生机勃勃的翠竹从地里冒出来，长成一片竹林。格外清爽，格外舒坦。 那方小郎君甚是爱吃，吃一口就要叹一句，“果真是美味！” 大厅里头，有一处纳凉地，从地下的冰窖里接了管子，上头便有一片地方是充满冷气的，那些个做工的工人们，总会在这里来纳凉。听着方小郎君连连赞叹这冷元子好吃，都齐刷刷的抬起头来看。 吞了吞口水，又低下头去。 无他，只因这冷元子稍微有那么点贵了。 冷元子一个“冷”字，就占了大半的价钱，一碗冷元子二十文，那冰沙足足就占了十五文。 冰沙可是个稀罕的东西，得凭着冰票，按照票价去买，若不是程洛笙有点朝中掌管冰库大臣的关系，也是买不到这么多冰的。 自然冷元子这种吃食，便就要贵上些许。 方小郎君是个饕餮食客，最是肯在吃这上面花钱，自然便格外舍得了。 那些工人们一个月也就挣个一贯钱，方小郎君是做工头的，比他们多上一倍，吃一碗都快要抵上一天的工钱了，一家子老小要养，哪里吃得起。 “十娘子，咱们不要冰沙，单吃一碗元子行不行？”其中一个工人实在忍不了这美味，看方小郎君，吃的那般痴迷，自己也想要一碗。 第2章 你今日又闹的是哪出啊 听着他们如此说了，程洛笙也不好辩驳，便想着那绿豆圆子味道也是不差，便说道，“那就给你五文钱一碗吧，胡乱吃个热闹，还有好些绿豆圆子呢。” 听着她应了，那些个工人们纷纷喊话，“十娘子，那我们都来一碗！” 程洛笙笑得格外开心，厨房里现在还有好些蒸好的绿豆呢，想着这会子天气如此燥热也是应该没有什么人来了，便想着还不如给他们吃了。 做的吃食有人吃着开心，便是对厨子的最大肯定。 最乐的便是谢无咎了，他激动的从柜台上跳下来，“掌柜的，我是不是也能吃上一碗，从我工钱里扣行不行？” 程洛笙白了他一眼，“你的工钱，已经扣到明年了。” 谢无咎和方小郎君一样是饕餮食客，他们两个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是花钱吃的，一个是干苦力抵债的。 谢无咎撇了撇嘴道，“那就……扣后年的呗。” 反正他都是来这里干苦力抵债的，还包吃包住呢，这活计，可不要太好。大不了再多出去打一份工，就像那些工人一样，存点私房钱，留着用。 至于留着如何用，他也没有想好。 因为珍馐食肆看起来，能够待很久很久的。 “素闻程十娘子美名，怎么还扣工钱啊。”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听见这声音他们就知道，又是那位老朋友来了。 宋十安——对面宋记酒楼掌柜的，一个酷爱打扮的男子。不过他不是那种寻常的打扮，比如将自己打扮好看点，或者是将自己打扮得丑一点，他偏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昨日见到他的时候，他穿一身破烂在城门口乞讨，又或许今日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穿着一身锦衣华服，俨然是个贵公子的模样。 但不管他是哪一种模样，让人瞧着他那个嘴脸，就忍不住想打他。或许是因为他的脸上真的就写着几个大字——我欠揍！ 宋十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身雪白色的宽袖轻纱，点缀着天青色绣几支竹叶的圆领衫。头上戴着镶嵌同色宝石的银冠，分了几缕头发出来，左右扎了几个小辫子，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响。他挂着白玉腰带，青白色的禁步挂在腰间。手上还拿着一把银白色的扇子，扇面上画了一枝翠绿的斑竹枝。据说那是某位“大师”的孤品，价值连城呢。 如果不是因为头上贴了一张条子，走起路来倒像是个汴梁城内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哇哈哈哈哈哈哈……宋大掌柜，你今日又闹的是哪出啊？” 周遭宾客皆笑了起来，见着他的头上贴了一张“我欠揍”的条子，那模样着实令人哄堂大笑。 宋十安吹了吹头上的条子，听见他们笑着，他也不恼，漫不经心的走到方小郎君的旁边坐下，“这吃的是什么？” 方小郎君笑得合不拢嘴，将手边的碗推了推，“这个呀是十娘子前日里做出来的新品，冰雪冷元子，香甜软糯，冰爽可口，好吃得紧呢。” 说着话，嘴里还塞了几颗，说一句嚼一口。 旁边纳凉的工人也笑着，“宋掌柜这是又和谁打赌输了吧！” 宋十安这人酷爱和人打赌，平生最爱的自然有两件事，这一嘛，自然是打赌了。他总觉得自己一定能赢的，可又总是一次都没有赢过。这二来嘛，就是打扮了，今日是个公子哥，明日就指不定是什么了。 “诶，你这么说宋掌柜不要面子的吗？”另外一个工人笑着，打趣了他们一句。 “哪能啊，人宋掌柜脸皮比城墙都要厚，怎么会因为一句玩笑话，感到羞耻呢。” 满堂宾客又笑，许是觉得他面子上挂不住了吧，又闭了嘴不再说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无咎捧腹大笑，丝毫没有顾及到宋十安的面子，在那柜台上笑得前仰后合的，一边笑还一边指着宋十安说，“掌柜的，你又输了，哈哈哈哈……” 宋十安撩起头上的条子，给他露出一个精致的大白眼，那模样像是在说：你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不过好在他着实算不得气恼，这大厅欢愉的气氛还是很足的。 “我还想着，念你是我之前的员工，请你吃上一碗，现在看来，没那个必要了啊。”宋十安瞥过头去，盯着方小郎君一口一口的吃下香甜的冰沙，光是闻着味道他就忍不住想吃了。 朝着后台大呼一声：“十娘子，每一个人都来一碗冷元子，本掌柜请客，谢无咎除外！” 他将“谢无咎”三个大字说的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了。 谢无咎原本是宋记酒楼的跑堂小二，去年的那个寒夜里，他吩咐谢无咎来这个小食肆打探消息，谁知他竟然被一顿吃食给收买一去不回了。 为着这事，他还气恼了好久。 听见这话，谢无咎立马赔笑道，“别呀，咱宋掌柜是什么人，那可是顶天立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气量之人，怎么能跟我这种没啥文化没啥见识，就乱说话该打嘴的跑堂小二计较呢。” 不等宋十安拒绝，他便立马往后厨跑了去，大厅上还能听见他的说话声音。 “掌柜的，我也要吃一碗，宋掌柜买单，他有钱！” 约莫过了小半刻一碗接着一碗的冷元子都端上桌来了，清爽的冷元子和今日的明媚阳光正正好相配，大厅里很快便坐满了宾客，一众工人也坐到了桌上来吃着。 吃一口，叹一声，凉爽的感觉席卷了全身，像是能够消除疲劳一般。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谢无咎更是端了好大一碗，坐到柜台上吃去，一边吃还一边说，“还得是咱们家宋掌柜有钱啊，这么大一碗都肯请小的我吃！” 一边吃一边对着宋十安点点头，“好吃好吃！” 宋十安自也是端起他那一碗吃了，吹了吹头上的条子，吃上一口眼里就都是这般冰雪交融的凉爽了，但还是嘴硬着说，“也就那样吧。” 第3章 甜角黍 “这是前日里做出来的新品，宋掌柜觉得如何呀。”程洛笙笑盈盈的走到他的面前去。 因着做了香甜的冷元子，程洛笙的身上都染上了蜜糖的甜香味道，都无需涂抹脂粉了。 一身淡淡粉色的窄短袖裙衫，用白色的丝带系在腰间，没有什么装饰，跟宋十安这一身富贵公子哥的打扮可就大相径庭了。 “也就一般般吧，没什么好吃的，说得有多好多好的，都是夸张了。” 嘴可以骗人手上的动作可骗不了人，宋十安每一次来都是这般说辞。手是一刻没有停的往嘴里放，嘴里也是一刻都没有停的吃着，含糊不清的出言说着，“不太行。” “端阳佳节没几日就要到了，若是宋掌柜不嫌弃，可来尝尝。我备了些干果蜜饯，做甜角黍吃。”程洛笙莞尔一笑。 走到柜台旁边去拨弄算盘，算一算今日宋十安该给多少银钱。 “每一碗是二十文，一共有三十六个人，哦对了，谢无咎这一碗得一两银子。一共是……正好八两银子！”程洛笙笑着对账，将算盘放下，记了账。 谢无咎的碗比他们的碗都要大，准确来说他的不是碗是个盆。他身形高大，吃得也不少，今年开春的时候，就将自己的银钱全给吃完了，美其名曰他是个习武之人，就是要吃得多一些。 至于他到底会不会武功，这一点可就难说了，因为他每天无事就看武侠话本，没练过一天功。 宋十安的账上挂了很多银子，因为他常常都要来吃的。 去年珍馐食肆在这里开了张，这位年轻美貌的程十娘子凭借着一双巧手，做出美食来将客人都给吸引走了。作为汴梁城最大酒楼的掌柜，当然要来瞧瞧她到底多有能耐一来二去，就往账上挂了很多银子，隔三差五的来吃上一回，吃了就往账上扣。 “谢郎君这般吃喝，不会受不住吧？”宋十安看着他那一大盆冷元子，这一盆吃下去，怕是得跑好几天茅厕的吧。 倒也不是他不给钱，这一大盆谁来了都受不住吧。 谢无咎拍着胸脯保证，“怎么会啊，本人身强体壮，当然吃得了了！” 不过到了晚上就不一定了，还真是让宋十安一语成谶了，当夜谢无咎就跑了四五趟茅房。实在是受不了了，大晚上跑去医馆，敲了好几家的门。 这事还被来往的宾客，做谈资，打趣了好几天。 五月初五这一天，是一年一度的端阳佳节。 今日一早程洛笙就起来去郊外采了点上好的竹叶回来，这种宽大的竹叶带着一股清香，是用来做角黍最好的材料。 将屋里挂上清晨采回来的艾草，就可以开始做角黍了。 角黍这种东西，每到了端阳这一日都是要吃的，有甜的，也有咸的，各种口味都有，不过按照汴梁城的口味来说，一般都是吃甜的居多。 端阳一般都是在家里过的，因此今日很多食肆都没有开门，珍馐食肆也不例外。 这会子还没有到午间，清早的阳光正好，照在窗台上不冷也不热。 谢无咎出去了一趟，但很快就回来了。 笑嘻嘻的立在门口，朝着屋里的程洛笙一个劲的傻笑。 “有什么话就说，在那里傻笑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村口的二愣子呢。”程洛笙白了他一眼，这会她还在挑拣竹叶，准备拿去包角黍的。 “掌柜的，你也知道，我就会看点话本子，打扫打扫卫生啥的，我也不会做角黍，你给我弄点角黍吃呗，好多好多馅的，都记宋掌柜账上。” 谢无咎的眼睛弯弯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若有光。 “怎么又记我账上！” 这会虽然还不到午间，不过珍馐食肆也算是热闹起来了。 宋十安今日穿得格外好看，赤金的圆领宽袖袍子，腰间挂着黑色镶金的腰带，头上戴着红宝石冠子，规规矩矩的簪了一支绒花。 捋了捋半垂下来的头发，眉眼高抬，“还得是咱们十娘子人好，今日要请我吃。” 说完还瞥了谢无咎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不像你，你还要给钱。” 程洛笙捂着嘴笑笑，“要吃的就给我动起来，不然今日你们给钱，我都要把你们扔出去。” 他们便赶忙进去，你挤一挤我，我挤一挤你，挑拣上好的竹叶，和干果蜜饯，拿去泡泡水，洗一洗。 厨房里头，烟火阵阵。 程洛笙将挑拣好的竹叶放入沸水中熨烫，这样做角黍的时候，就不会将叶子弄坏了。 昨日泡了一整夜的圆糯米，轻轻一捏，就能捏成粉末，这种状态最是好了。将几张竹叶叠在一起，卷一卷，做成一个长长的牛角形状，一勺圆糯米，一粒红枣，再加一勺圆糯米，给它封封顶，绑上麻绳，一个香甜的红枣角黍就做好了。 除了红枣还有赤小豆，赤豆沙，红枣泥，以及白果，栗子，玫瑰，莲蓉，薏米。 “十娘子，做这么多，能吃得完吗？”宋十安好奇的看着那一碗又一碗的馅料，这要是做出来，得几十上百个角黍了吧。 “闭嘴，做你的吧！” 不等程洛笙回答，谢无咎便抢先替她说了。 这些个甜角黍自然不是为她自己做的，周边好些百姓们都预订了角黍，自然也还有那些远离家乡的人。 汴梁城是西蜀的都城，是整个西蜀最繁荣的地方，自然也有很多人背井离乡的来这里做工，为的便是一家老小能过上好日子。 自然在这样一个时节里，就需要吃上一口属于家乡味道的角黍了。 端阳节这一天是为数不多的口味默契的日子，他们都爱吃点甜食。 “谢无咎！”宋十安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吃喝都记我账上，就连我都只吃了二十文，你一个人就吃了一两银子，晚上出去找大夫，也是花我的钱，你还是怎么有脸这么跟我说话的？！” 宋十安险些将手上的角黍都给捏碎了，在程洛笙拍了他一下，他才骂骂咧咧的继续包。 “好啦，好啦，今日都不要你们给钱，快点包吧，这还有好多呢。”程洛笙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打打闹闹。 第4章 五彩绳，辟邪的 谢无咎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看着他，“怎么会呢，咱们宋掌柜人最最最最好了！” 过了快两个时辰，才包完了所有的角黍，各种各样馅的角黍一起放进沸腾的大锅里煮，只需要半个时辰，美味便可以出锅了。 每一种口味的角黍都用不同颜色的麻绳区分开来，这样就算是一锅煮出来的，也能够分的清楚。 “哇！好烫好烫，好吃好吃！” 刚做好谢无咎便迫不及待的拿出一个来吃了，香香甜甜的赤豆沙的甜角黍，带着一股竹叶清香的味道，扒拉开一个来，还冒着热气。他咬了一口，那香甜的圆糯米和着赤豆沙在嘴里不停的翻滚，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是吃进嘴里去了。 程洛笙冲他笑笑，“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他摇了摇头看向宋十安，肯定的说道，“我觉得宋掌柜要跟我抢。” 宋十安真真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死鸭子嘴硬，见谢无咎吃起来了，他也赶紧拿了一个吃，也顾不得烫，如他一般在嘴里来来回回的搅一搅，也就吞下去了。 不光是吃，他还拿，这一会功夫，已经揣了好几个在兜里了。 “怎么着，没见过吃不了兜着走的吗？”见谢无咎在看他，他还狠狠的又拿了两个。 谢无咎摇了摇头，“确实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那当然今日见着了就得跟着学，他也学着宋十安的样子，拿了好几个装兜里。 “掌柜的，我回去了哦！” 一边说着，一边又装了一个进兜里，嘴上还吃着一个。 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门去。 这会已经是中午了，日头正盛，他快步跑回去头上还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水。 谢无咎是个没人要的，身世飘零，自小在乞丐堆里长大，是宋十安出去走商带回来的，后来便在宋记当了跑堂小二。 也因为这个，宋十安对他算是很好了，斗两句嘴，便也罢了。 他昨日在城外捡了个姑娘，衣衫褴褛，身上脏兮兮，那姑娘无处可去，也没啥吃的，他便拿了甜角黍给她去吃。 程洛笙去送了角黍回来，谢无咎已经在屋里了。 “你跑出去干什么去了，今日一早就不见人影，这会还又出去了？”程洛笙觉得奇怪，他无事的时候总爱坐在院子里或者阁楼上看武侠话本，就是出去那也是去宋记酒楼找宋十安拿话本子的，不会出去太长的时间。 “嘿嘿……没什么，掌柜的你饿了吧，我还藏了两个好吃的白果角黍呢，差点被宋掌柜给拿走。” 谢无咎笑了笑，从后面的篮子里拿出那两个角黍。 白果又糯又甜，具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它还是一味药材，具有敛肺气，定咳喘，保护肝脏，滋润皮肤，延缓衰老的功效。 奶白色的果仁，蒸得软软的，用石臼捣成泥状，再和着圆糯米包起来，放锅里一煮，最是好吃了。 因为白果有毒，弄不好这辈子只能吃一次，因此也就少有人吃白果角黍，但程洛笙爱吃。 “别给我扯开话题，我今日见着你出城了。”程洛笙拿起一个角黍吃了起来，另外一个递给谢无咎，因为她知道，他也没吃多少。 谢无咎挠了挠头，想说又觉得不太好。 “我昨日遇见一个姑娘，看着像是逃难来的，她没地方去，又没吃的，我就给她拿点吃去了。但我怕她一个姑娘跟我走在一起，被人惹了闲话，就没给她带回来。” 提到那个姑娘，他着实有些难为情。 那姑娘瞧着年岁，应该跟他差不多大的，若是个小孩子，他能直接带回来，若是如他一般大的姑娘，就得顾着名节。 他咬了一口角黍，沉沦在其中，不由得赞叹一句，“还得是白果味的，才最好吃。” “你说说她在哪里，我去把她带回来就是了。”程洛笙笑了笑。 顺着谢无咎给指的路出了一趟城去，却没有见到人，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不知是不是节日的缘故，今日的集市看起来要热闹许多。 从城郊回来，程洛笙并没有打算就这么待在屋里，这会气温降下来了，稍微感觉到一股凉爽。匆匆忙忙煮了一碗面吃，想寻着谢无咎出去走走，但他不愿。 下午的时候又去宋十安那里拿了一摞话本子回来看，这会看的入了迷，哪里也不想去。 长安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周遭商品琳琅满目，叫卖声此起彼伏。最多的当属于今日独有的，辟邪香包，还有符咒那些东西了。 旁边的摊贩，就是个卖香包的。 “这不是程十娘子吗？来个香包吧，辟邪消灾！” 那摊贩一眼就认出程洛笙来了，想着她或许是需要一个香包的，便从摊位上选了一个最好看的给她。 瞧着也是该戴个香包的，付了钱便戴上了，往前前面走见到一群人围着，好不热闹。 “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挤过去一看，是投壶的，而那个彩头就是一支极其好看的簪花。 端阳这一天簪花是习俗，集市上男男女女发间都有簪花，但她还没有。没有来得及簪花，便瞧着那个彩头格外的好看，也上手去试了一试。 但没有赢下来，投壶这事看着简单，实际上不简单。 “程十娘子是想要这个簪花咯。” 宋十安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一身赤金的衣裳，格外显眼。 “是啊。”程洛笙笑了笑，她的确很想要。 宋十安扯了扯她的衣角，笑声说道，“五彩绳，辟邪的。” 他将五彩绳递给程洛笙，没等她反应，便撸起袖子也要去试一局。 只需要将所有的箭矢都投进壶里，超过老板的筹数就算赢了。 “想要，我就去给你赢回来。”他笑了笑走过去。 “老板，规矩怎么算？”他问。 那老板眼瞅着他来了，脸上自信的表情都消失了，连连说着，“宋掌柜来了可不得了，哪里还能有什么规矩啊，宋掌柜可是投壶高手。” “只需说规矩便可，怎么着，也要光明正大赢下来不是。” 第5章 赛蟹羹 说起来宋十安当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只不过三代从商，他自己也是去开了酒楼，以至于知道他是大户人家的人要比知道他是宋记酒楼掌柜的人要少上许多。 投壶这种游戏，宋十安自小就玩，可是个高手。 那老板也是知道这一点，干脆都不想比了。 “宋掌柜这说得，就是什么规矩你也能赢下来不是。”那老板就笑笑，已经不好再说什么别的话了。 宋十安却不愿意，望了一眼人群后面的程洛笙，也是笑笑。头上的簪花被风吹得动了动，少年人意气风发，“不，我要比。你就安心说规矩便可，可不能让我钻了空子白拿。” 老板也知道拗不过他，无奈道，“好吧好吧。” 拿了箭矢给他。 “需得十支箭全中，并且超过我的数，目前小可共中二十七筹。”那老板一边说，一边将壶摆了摆。 中一支为一筹，挂耳为三筹，依杆为十筹。 宋十安自信一笑，“二十七筹，好。” 他心里已经默念着，定然要投个好彩头出来。 围观的群众也知道这位宋掌柜的厉害，无他，只因前段时日还见过他去投壶游玩的。 他投一支，他们便数着。 “一筹。” 再投一支，他们还数，不过要比投上一支的时候兴奋许多。 “挂耳，三筹！” “已经四筹了。” 宋十安微微一笑，美眼弯弯的望向程洛笙的方向。他那眼神像是在说，“小样，本掌柜不迷死你。” 比厨艺，他比不过，比投壶，难道还比不过吗？ 又是一支箭矢投出去，人群都沸腾了起来。 “依杆，十筹！” 一连着投了六支箭矢出去，每一支都是十筹。这等技艺，也就宋十安这等投壶高手能够做到了。 他越发自信，身上赤金的衣裳，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格外奇妙的气质。不光是迷中了自己，就连周遭所有的宾客都沸腾了起来。 一连着几个十筹，可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到的。 人群还在议论，最后两支箭是继续十筹，还是别的。但更多的是说，定然是十筹的，没看见他那模样吗？自信的你好像是已经拿到彩头了一般。 他从旁边的摊贩手中借了一条丝巾来，蒙住脸背过头去，双手一边一支箭矢，格外自信的转了转。 “我觉得，定然是个好彩头。” 蒙住脸背过身去，轻松一投。 “双挂耳，六筹！” 他一边扯下丝巾，一边微微转身看向程洛笙，眼睛都快眯成今日的弯月了。 “七十筹，是个好彩头啊！”那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边拿下那一支簪花装进盒子里，“小可自愧不如。” 宋十安拱手道，“多谢。” 从人群里走出去，悄然走在了程洛笙的身后，小声说道，“这是我赢来的，讨个好彩头，便赠予你吧。” 这簪花着实好看，从程洛笙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簪花。 青色如雨后空山，盛放的芍药为主花，旁边是两朵含苞待放的花苞，以珍珠做为点缀，丝毫不显得繁重，倒有一番锦上添花的感觉。只可惜，她不会投壶，定然赢不了那老板。 不过幸好，宋十安这家伙出现了。 程洛笙拿着簪花莞尔一笑，“那就多谢宋掌柜啦。” 末了将自己方才买的那个香包拿出来，又道，“香包，辟邪的。” 在集市上稍微逛了一会儿才回去，今日果真是热闹的很，他们一前一后的回了长安街。 “宋掌柜。” 在宋十安刚要走进宋记酒楼的门时，程洛笙将他叫住了。 “何事？” “今日下午的时候我买了鱼，今日鱼市上的鳜鱼看着格外鲜美，明日做一道赛蟹羹，不知宋掌柜可否赏脸一尝？” “好啊。” 宋十安欣然答应。 赛蟹羹不是什么稀罕菜色，不过是一道繁琐一些的鱼羹罢了，不过其味道鲜美，便也是格外出名。 “我倒是想瞧瞧，十娘子的厨艺和我家的厨子谁更胜一筹。” 赛蟹羹这一道菜，也是宋记酒楼的食谱上，算是招牌菜之一了。那厨子是从漓州来的，漓州多鳜鱼，赛蟹羹便是一道难得的家乡美味。 “好啊。” 程洛笙应着。 第二日，长安街烟雨巷子里，集聚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因为今日宋记和珍馐食肆要比拼厨艺，唯一比拼的一道菜肴便是赛蟹羹。 纯正的赛蟹羹，选材和制作都非常考究，需山珍海味，样样不缺。 而这些都还只是配菜。 赛蟹羹的鲜美，除了这些点缀，最重要的就是鳜鱼了，得不大不小，正正好，约莫两三斤的样子，太大的不够细腻，太小的又太过于细腻。 “十娘子，你当真要与那沈观阳比拼赛蟹羹？”周遭的百姓还不太相信她能够赢。 沈观阳便是宋记的主厨，他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漓州人士。 程洛笙莞尔一笑，不做回答，与沈观阳互通有无，各自选材，便做了起来。 一只上好的老母鸡，只需要加上姜蒜，葱段，文火炖煮两个时辰。选用新鲜的鳜鱼，只需要鱼腹部那一段白嫩嫩的鱼肉切成鱼丝。加入一颗蛋清，食盐与白胡椒粉，搅拌均匀，再加上淀粉上浆。每一段一丝都要被淀粉包裹起来，再放上一丝姜末，去去腥味，腌制备用。 其余的配菜便是鲜香的关键，陈年的火腿，泡发的干香菇，鲜嫩的竹笋，脆脆的小木耳，再加上一点清脆的葱，全都切成细细的丝状。 烧成三成热的油锅，放鱼肉慢慢烫熟，在加入配菜丝分别烫熟。 最后放入少许熬好的鸡汤，再将所有的食材都放进去一起，勾芡后继续文火煮，最后加上一点葱丝，缓缓煮开，淋上一点米醋，美味便成了。 这赛蟹羹的做法也不难，比拼两位大厨的厨艺还得从选材和对火候的把控来看。 两方的赛蟹羹都端上了桌子，宋记的大堂要比珍馐食肆大上许多，前来参与评选的百姓那定然都是对吃这方面非常讲究的。 “别说，看卖相，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第6章 又输了 他们是看着两位大厨做的，沈观阳本就是远近闻名的大厨，从很多年前来到汴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宋记，可以说宋记能到如今的地位，有一半是靠沈观阳。 这位从漓州来的厨子，年纪轻轻，心高气傲，只一碗赛蟹羹，便入了全城百姓的眼。更是被各大酒楼争抢着要的，最后才入了宋记担任主厨。 他的实力，那可是有目共睹的。 程洛笙便不一样了，从去年才来了汴梁城，也同样是因为一道菜而闻名全城，不过她做的是蟹肉灌汤包，鲜美的蟹肉，浓郁的汤汁，让人流连忘返。 只是不知这一碗赛蟹羹，能不能让她赢了今日的比拼。 方小郎君是整个长安街最懂吃之人，自然也是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了，这位饕餮食客，那可是人人都想要他去店里吃上一碗，并且给出个评价的。 他一共就给宋记和珍馐食肆两个地方给了个甚好的评价，并且是一直去吃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方小郎君的身上。 只见着他先吃了一口珍馐食肆的赛蟹羹，一股鲜香的味道在口齿中炸开，他忍不住又吃了一勺，这个时节的鳜鱼细嫩鲜美，带着一股独属于这个时节的鳜鱼的鲜美。 他点了点头，还是用那一常说惯了的话语说道，“十娘子的手艺，从未让人失望过。” “这鳜鱼是昨日从河里捞上来的吧，放在清水里养了一夜，少了泥沙的腥味。” 他漱了漱口，又吃了一口宋记的赛蟹羹。 也是同样的一声赞叹，不过他没有再吃第二口。 “要说二位的刀工手艺，那么定然是不分伯仲。”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些个围观群众一阵唏嘘，难不成就只能是平局了吗？ 他们似乎对这样一个结果不太满意，又丝毫没有感觉到意外。 自从程洛笙来了汴梁城之后，好些小餐馆都经营不善，但唯独宋记依然屹立不倒，每日还是那般人满为患。关于两位大厨的厨艺，他们一致认为不分伯仲的。 方小郎君摇了摇头，“非也。沈主厨的鳜鱼是今日才捞上来的，这个时节河里的泥沙会天然的带着一股泥沙的腥味，虽然沈主厨用了手段去除这个味道，但反而，失了一丝鲜美。” “所以……” 他看了看周遭的群众，他们都好奇的看着，到底花落谁家，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的呢。 见着如此场面，宋十安也不忘跟人打赌，他赌沈观阳输。 方小郎君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急于宣告答案。 其余的评委两边都吃了，各执己见，有说宋记赢的，有说珍馐食肆赢的，众说纷纭没个定论。 “要我说，还得是这位十娘子做的好吃些。”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白白嫩嫩的姑娘。 一身粗布做的衣裳，头发随意的挽起，没有戴任何饰品，看起来是个贫民丫头。但她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格外有朝气，又不像是平民丫头。 “你凭什么说一定是十娘子做的好吃，我还说是沈主厨做的好吃呢。”有人出言反驳。 “就是就冲沈主厨长得这般好看，那也是他做的好吃。”一个雍容的姑娘，白了她一眼。 但是不得不说沈观阳的确好看，剑眉星目，清冷孤傲，一身白衣显得他更加俊俏。 “切，谁不知道你是看脸的啊，你根本就不看做的菜。”那姑娘给她翻了一个大白眼，眼里带着鄙夷，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最终统计票数，是平票。 结果如何就在于方小郎君了。 那些群众们可都着急的想要知道方小郎君是怎么想的。 “那还用说，当然是十娘子了。”拥护程洛笙的那一部分人大声的吼着，十娘子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能跟宋记肩并肩，那实力可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况且方小郎君评价的那几句话结果已经很是明显了。 那位雍容的姑娘可不干了，就冲沈观阳那么好看，她也要让沈观阳赢下这一局来。 当即给了旁边评委一个大比兜，让他改了票。 现在沈观阳多了一票。 “要我说，还是平局最为妥帖。”方小郎君，酝酿许久才开口。 “沈主厨添了点甜米酒，多了几分滋味，正好弥补了那丢失的鲜美。如此做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倒是跟漓州的赛蟹羹，味道上有些许不一样了。” 漓州的水和这里的水是不一样的，那里的水养出来的鳜鱼要鲜美许多，因此这一道赛蟹羹也成了漓州独有的风味，那是带着漓州的家乡味道。 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平局，因为那一位评委被那雍容的姑娘一拳打毁了票，因此，方小郎君投了程洛笙。 这一场比拼没有输赢，倒也算是好的，因为没有超过预期，大家伙都挺高兴。 除了宋十安。 方小郎君忽然觉得有点冷，打了一个寒颤，立即起身来，拱手道，“承蒙不吝，能让小生前来担任评委。小生有事，便先行一步。” 二楼看着这一切的宋十安，狠戾的眼神目送他出去。一边觉得不太高兴，一边有点怪自己，吃不好好的吃，非得借着这个机会要比上一场，平局吧，又输了吧。 “掌柜的，你看上面。”谢无咎从锅里捞起那只煮好的鸡就开始吃了起来，一只手抓着一个鸡腿，另外一只手还不忘给程洛笙拿一只去。 只是她不吃，可便宜他了。 “怕是又输了吧。他应该买的输赢，但我们是平局。”程洛笙看了他一眼。 倒也见怪不怪了，宋十安从未赢过一次。 他在上头骂骂咧咧的，“都怪那个姓方的，要不是他误导了我，那我能输？” 旁边与他打赌的是一位丰神俊朗的公子，可是要比宋十安成熟太多。 “那位公子，是什么人啊？”程洛笙从未见过这个人，好奇的问了问。 谢无咎吧唧吧唧的吃着鸡腿，两三口就吃完了一个，正吃着另外一个了，“这个人啊，是个大人物。” 第7章 槐叶冷淘 “哦？”她看着他。 “宋永安，宋家的少东家，年纪轻轻掌管几十家店铺呢。这个人就是宋掌柜的大哥，宋家还有个二公子，不过据说跟他们不太熟。”他一边说一边吧唧吧唧的将整只鸡都给吃完了。 “掌柜的，这个没啥味啊，回头能不能做个好吃的，从宋掌柜的账上扣。” 这一场比拼下来，也没有什么害处，两家都打了一波知名度，程洛笙还结识了一位好友——沈观阳。 今日打擂，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珍馐食肆今日依然没有开门接待宾客，不过到了晚间的时候，就要开始开门了。 “请问，这里还招工吗？工钱什么可以商量，多少无所谓，给吃的住的就行。” 那是方才在宋记说话的姑娘，如同白玉一般稚嫩的脸。她的模样生得格外好看，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的玲珑可爱，一双眼睛亮亮的，笑起来格外乖巧。 谢无咎扯了扯程洛笙的衣角，激动的说道，“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姑娘，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她呢。” 他那个样子，像是要收留这个姑娘一般，或许看她当真是可怜吧。正巧这会她自己来了，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程洛笙没有什么反应，他又拉了几下。 “掌柜的，你人美心善，定然能招她的是不是，咱们最近可忙了。” 对对对，他说得对。程洛笙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着他道，“她吃的，从你工钱里扣。” 光是养着谢无咎这一个人，就够呛。 “好！”谢无咎挑了挑眉，“那就扣后年的，大后年的，大大后年的。” 程洛笙也不全然是不想收留她，况且谢无咎说得很对，最近这段时日，定然来吃饭的客人多了，也是需要人打打下手的，就只有谢无咎一个人确实也不太能够忙的过来。 “好啊，不过每个月的工钱我能给你的不多。给你二两银子一个月，如何？”她问。 那姑娘点点头，“好！” 谢无咎：“嗯？” “我都没有二两银子，她为什么这么多钱，那可是二两银子啊！” 谢无咎不干了，那可是二两银子啊，就是在整个汴梁城都没有这么高的工钱。 “我才一两银子，她……比我多一半？” 谢无咎不可置信，刚才不是还不同意她来的吗？怎么这会舍得给她那么多工钱。 那姑娘笑着说道，“谢谢姐姐，我叫齐白玉，姐姐呢？” “程洛笙。” 程洛笙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里头走，“我要做点好吃的，你跟谢无咎一起去看看房间吧。阁楼上朝南边那个房间是你的。” 还不忘吩咐谢无咎一句，“一会晚点带她去买点东西。” 炎炎夏日，吃点冷饮最是好了。 今日一早从外头采回来的新鲜槐叶，做一个好吃的槐叶冷淘吃，最合适不过了。 谢无咎方才倒骂骂咧咧的，不过很快就有说有笑的去给齐白玉收拾屋子了。 进了厨房，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今日没有开火，整个屋里似乎都少了点味道。 “还得是好吃的槐叶冷淘才能抚平这夏日的烦躁呀。” 说着便撸起袖子开干了。 清凉的井水没过槐叶，将每一张槐叶都清洗干净。 将洗干净的槐叶用石臼捣成翠绿的汁水，普普通通的面粉，在槐叶汁水的加持下，就变成了一抹清爽的翠色。 配菜只是一些很普通的食材，几颗鸡蛋煎成金黄的蛋饼，再切成细丝。深绿的黄瓜胡乱削了皮，斑斑点点的深绿应和着里头稚嫩的青色，便有了视觉上的凉意。 一点鸡胸肉撕成细细的丝状，用来染上别样的颜色，便更加显得好了。 将面团反反复复擀成薄薄的面皮，再反复对折切成宽宽长长的面条。下入沸水煮熟捞出，再过一遍冰凉的井水，便更加显得爽利。 面条和配菜混合在一起，再加上少许油盐酱醋，少许火红的朝天椒，拌上一拌，市井里的烟火气息，一下子就上来了。 谢无咎这人大抵是属狗的，在槐叶冷淘还没有端上桌的时候，他就闻着味道来了。 露天的院子里，一方小木桌，几个藤条编制的椅子，旁边是一棵巨大的三角梅。 爬上院子，在屋顶上那一个角肆意的开放，雪白中带着点绿色的粉色，就是这个夏日最好的颜色。 此处正好遮阴，两碗一盆，摆放在桌上，拿出春日里酿好的樱桃酒，悠哉悠哉过这个下午。 “哇，看起来就很好吃。” 谢无咎已经迫不及待的来吃了，端起那个大盆就开始往嘴里炫，一边吃还不忘一边说道，“我就知道，掌柜的最好了。” 她早知道的，谢无咎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定然得吃这么多。 “谢谢掌柜的，正好吃的。”齐白玉不光人长得乖巧可爱，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 她真真的当得起人如其名这个形容，一张如同白玉一般光洁的脸，皮肤细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对了，看你也不像是什么贫民女子，是哪家跑出来的大小姐吗？”程洛笙看着她。 这姑娘像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小姐，来路不明的人，可不敢轻易招进来。 齐白玉点了点头道，“我其实……是逃婚来的。” 她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用极具悲凉的声音说道，“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我呢是儋州一个大户的女儿，有一天我爹告诉我要跟一个朋友见上一面，要带我去见见世面。我们家也是从商的，我就想着去呗。我去了之后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朋友啊，是个官府的人，天天在府衙里坐着呢，我见过好几次了。他带了一个男的，油头油脑的，那个人风评不好，不是什么好人。” “我后来才知道的，我爹是想用我来联姻。那我怎么能答应呢，就跑出来了。听说汴梁繁华，我就想着来汴梁，我自己也能找个活计，好好过。” 一边说还一边抹眼泪，“要不是遇到谢郎君，我怕是已经饿死了……” 第8章 我想涨工钱啊 “呜呜呜呜……简直太可怜了……呜呜呜呜……” 齐白玉还没咋哭呢，谢无咎倒是先替她哭起来了。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程洛笙白了他一眼，这死样子，干啥嘞！ 被他这么一哭，就连齐白玉都懵了，“倒也没有这么惨。” “我……呜呜呜……我是说我太可怜了，你家里那么有钱，还给你二两银子，掌柜的我要涨工钱……呜呜呜……工钱呐。最近都没有钱买话本子了啊！” 程洛笙：“……” 齐白玉：“……” 抽哒抽哒几下，略显得格外伤心了。 至于为何谢无咎工钱少，那还得是他自己的问题。一天保底能吃一两银子，挣都还没有挣多少呢，全被他给吃了。别人吃一碗，他吃一盆，还得花钱去买话本子，花销就更大了。 虽然有时候从宋十安的账上扣，有时候也可以去宋记找宋十安拿话本子看，但终归还得花钱的。 “你也不看看你每日吃了多少，就这面，你一个人能吃进去一斤，还有这些菜，还有蛋，那一样不需要银子，明日你就去门口给我迎客人去，等什么时候挣到很多银子了，再考虑考虑要不要给你涨工钱吧。” 倒也没有全然不给他涨工钱的，但是作为一个小食肆，挣钱稍微也还是不够多。 一个月零零碎碎下来，也就只能挣个几十两银子，除去这里昂贵的租金，实在没有剩下来多少。 “必须的！” 夏日的夜晚，最适合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程洛笙悠哉悠哉的坐着，刚吃了晚间的饭食，这会随便打了一壶樱桃酒来喝着，微微的酒意席卷全身，格外舒坦。 “掌柜的，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谢无咎鬼鬼祟祟的走过来，一把拿起桌上的樱桃酒喝了个精光。 “知道不当讲就别讲，酒钱从你工钱里扣。” 程洛笙闭着眼睛，微微睡着。 “别呀，扣宋掌柜的嘛。”他去旁边扒了椅子过来挨着她坐下，“我们开一家大的酒楼，就跟宋掌柜那个一样，这样我们每天就能挣很多很多钱，我就能涨工钱，买好多画本子了，嘿嘿嘿……想想就很美好。” 谢无咎做了一下午的美梦，现在都还没有醒呢。 程洛笙：“……” 不想说话，也不想跟谢无咎这个二愣子家伙说话，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 “掌柜的，你就考虑一下嘛。”谢无咎还不放弃。 程洛笙白了他一眼，“我要是有这钱，我能不开酒楼？” 汴梁城是格外繁华的，但是这繁华的背后那都是无限的辛酸。宋十安之所以能够开这么大的一家酒楼，其原因除了他自己有本事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他家有钱，非常有钱。 汴梁宋家，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家族。 就光是宋十安每个月的月例，那就是好几千两银子，随便就能买下一栋楼。 想要开一家酒楼，光是那一栋楼就得花少说上万两银子。 而程洛笙，还在勉强能交得起租金这个层面上。 “唉……” 本来没有那么难过的，被谢无咎这一说，顿时觉得难过了。 没有钱，买不起房子，还要每个月支付昂贵的租金。 “谢无咎！你明天别想吃饭了！” 越想越气，必须得扣他明日的吃食才能解气。 清晨，四更天的时候，第一声鸡鸣响起来。 “谢无咎，你给我起来！睡什么睡，别睡了！” 就昨夜的事情，越想越气，须得把他一大早拉起来干活不可。平常这个点，谢无咎都是还在睡梦中的，不过往后他可睡不成了。 寅时，鸡鸣。 晨起点卯的官员们，会早早的坐着马车来长安街，吃上一碗好吃的丁香馄饨垫垫肚子。 谢无咎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便开始了他该干的活计。 几粒干丁香泡水洗净，拿去锅里煮水。 再就是剁肉馅了，这种体力活，交给谢无咎就行了。 程洛笙去拿了小麦面来，加入丁香水和面。这个时候早起的人很多，总归都是要来吃上一碗馄饨。 早餐的馄饨一共有几十种味道，素三鲜，荤三鲜，鲜肉，酱肉，等等，各种各样的味道。 最为大人们喜爱的便是那丁香馄饨了。 以丁香入水熬汤来和面做的馄饨，可以口齿留香，上朝的大人们总爱吃上一碗。 和好的面团，擀成一个个圆溜溜的薄片，包好馅料，放在簸箕上，用新鲜的大棒骨，加入少许白萝卜熬成清白的汤底，也都准备就绪了。 谢无咎捶了捶酸痛的肩膀，看着这一阵忙碌完了，嬉皮笑脸的道，“掌柜的，看在我这么累的份上，今日是不是得多准备点好吃的呀。” 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看着簸箕上摆满了刚做好的馄饨，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番美味了。 “看你表现咯。”程洛笙道。 寅时过后，开了门。 早早的便有好几辆马车停在门口，谢无咎便赶忙迎着那几位大人进来。 “谢大人，李大人，林大人……里面请，今日也还是老样子。”谢无咎给他们倒上新泡好的紫苏饮。烘干的紫苏叶，加入酸梅，甘草，煮出来的紫苏饮，最是清爽解渴。 “还是老样子。”那几位大人异口同声道。 谢无咎赶忙去了后厨对程洛笙大喊一声，“掌柜的，还是老样子！” 这些大人们要上早朝，四更天，鸡鸣的时候洗漱起来，便赶忙坐马车过来了，只为了吃上一碗最新鲜的馄饨。 沸水下锅，煮上一碗鲜肉馄饨，一碗素三鲜馄饨，并上几碗酱肉馄饨，最后浇上棒骨汤底，一碗鲜香无比的馄饨便好了。 那几位大人是食肆的常客了，每日总是要来吃上一碗的。 “十娘子的手艺果真是极好，我听闻昨日与宋记比拼，打成平手了？”李大人胡乱吃下一口，又舀了一口汤喝。 丁香馄饨的魅力在于，吃完能够口齿留香，不是食物的那一股香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这些大人们要上早朝，总要在朝堂上与同僚争辩几句，这丁香馄饨，就最合适不过了。 “可不是，这事我也听说了，竟打成了平手！”谢大人也甚是惊奇于这件事情。 他们倒是知道，那宋记掌柜的，总要隔三差五来上珍馐食肆吃点喝点，却不知何时打起来了。 第9章 樱桃毕罗 “可不是给打成平手了呢。”谢无咎说到这里还有那么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若是昨日他们赢了，那么珍馐食肆的知名度定然能够更上一层楼，到时候挣够了银子，开一家跟宋记一样的酒楼，那他可就要涨工钱了。 谁知，偏偏打成了平手。 “也别说，十娘子当真是有本事的。据说那位沈主厨，家里还是御厨出身的呢。”谢大人说道。 “哦……” 难怪，家学渊源啊。不然他怎么能与自家掌柜的打成平手呢。 上朝的时间在卯时，这会胡乱吃了一碗馄饨，几个大人们便赶忙走了。 汴梁城，总是在四更天的时候开始热闹起来的。 那几位大人走了许多一会儿，天才刚刚亮起来。随着天光见亮，汴梁城的热闹，才算是真正的起来了。 早上这个时候，带着些许微微的清凉。 买菜的百姓早早的便已经摆好摊子了。 程洛笙是不必去买菜的，早先定了好些肉菜鱼果，总会在卯时过后送过来。 早上这会，宾客已经坐满了。齐白玉招呼着客人，谢无咎带着送菜的农户去后院里将菜放好。 “掌柜的，我觉得剩的这几文钱可以给我。”谢无咎给那位菜农付了银钱，好几两银子花出去，正好剩了几文钱，也正好新的话本子差那几文钱。 程洛笙一边将馄饨放下锅里去煮，一边给他翻了个白眼道，“放下，要记账的。回头给你发点工钱吧，省得你天天惦记那几文钱。” 谢无咎欢喜的将菜农送出去，然后迅速回来道，“掌柜的，你要给我发多少钱？” “二两银子。” 程洛笙将煮好的馄饨都放在碗里，一碗接着一碗，今日的客人格外的多，眼瞅着这才没多久，馄饨竟然都快卖完了。 “我觉得已经招几个跑堂打杂的，把二楼上也捯饬（dao chi）出来，这人手不够，总还是会忙不过来。” 谢无咎撩了撩袖子，将馄饨都端了出去。 “早该这样了。我一会就出去贴告示，多多招人。哈哈哈哈……” 美好的未来，在脑海里呈现，他已经想象到，住在一间大房子里，并且满屋子武侠话本的日子了。 馄饨，烙饼，汤饼，生煎，做了好几波，那些个宾客才吃完了早食，陆陆续续的散去。 “啊，累死了。”他们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当真是昨日那一场比拼，打响了知名度，今日的客人多了三倍不止。 他们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累到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头顶的三角梅时不时的落下来一片，他们也无心去看。 “掌柜的，咱们得多招点人，后厨也得多招点人。”这是谢无咎这几个月来最大的愿望了。 珍馐食肆，总是人满为患的，以往他一个人倒也还能够忙的过来，现在怕是不能。 程洛笙无力的点点头，“有道理。” 正歇了一阵子，外头又是一阵喧嚣。 “什么珍馐食肆，做的东西当真那么好吃？” 一个衣着华贵的姑娘，从外头进去，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侍从。 那姑娘生得格外雍容，打扮也是珠光宝气的，让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来的姑娘。 “掌柜的，我认得她。昨日就是她让评委改了票，转投了沈观阳。”齐白玉上下打量着那姑娘，她昨日可不是这番打扮。 “这人，看起来不太……聪明啊。”谢无咎看了她一眼，还得是自己才够聪明。 “宝珠小姐，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宋十安也跟着从外头来了，一身清新淡雅的衣裳，看起来倒像个君子，不那么造谣了。 “来看看，这食肆有什么好的。”谢宝珠嫌弃的看着大堂的桌椅，“也不怎么样嘛。” 谢无咎立马赔笑道，“楼上有雅间，宝珠小姐请。” 看着谢宝珠上去了，宋十安才走到程洛笙的身边跟她说着，“这人是吏部侍郎谢大人的女儿，谢宝珠。家里的独女，自然……你懂的，多担待吧。她心眼不坏的，就是有那么点喜欢沈观阳。” 谢宝珠沉迷于沈观阳的美色无法自拔，沈观阳平日里总是冷着一张脸，他看人也总是一副看垃圾的表情，尤其是对谢宝珠。 这可把谢宝珠给迷死了。 “懂了。”程洛笙点了点头，“没有什么人是美食征服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美食不够多。” “那我来打下手。”齐白玉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做什么好吃的呢。”宋十安在想，要不要去帮个忙呢。 “樱桃毕罗。”程洛笙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澄粉和玉米淀粉拿出来了，“我觉得你应该去支援谢无咎。” 她看向门边靠着的宋十安。 那谢宝珠一看就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前来砸场子的，怕是谢无咎一个人不太能搞定啊。 他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赶忙去支援谢无咎了，可不能让他被谢宝珠霍霍了。他是假的江湖侠客，谢宝珠那是真有力气啊。 樱桃毕罗，作为甜派毕罗的代表，其风味，那可是不可多得。 小麦淀粉与玉米淀粉，二一比例混合，加入沸水和面，如此做出来的面皮才能形成透明的状态。 揉成光滑的面团，再加入少许玉米油继续揉面。 一个光滑圆润的面团放在案板上搓成长条，再切成同等大小的剂子，用擀馄饨皮一样的方法，将面皮擀的珠圆玉润。 面皮中间放上甜甜的红润的樱桃酱，左右两边包起来，放到笼屉上蒸熟。 白里透红，香甜细腻，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甜美的气息。 “哇，看起来真好吃。”齐白玉看着那做好的樱桃毕罗，透明的面皮将里头的红色樱桃酱透出来，看着格外有食欲。 两三个摆做一盘，再放上几朵花点缀，便就显得格外的好看了。 “掌柜的，我拿过去吧。”齐白玉笑着，端起那一盘樱桃毕罗便往楼上去了。 楼上这会倒是格外安静，他们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怎么样了？”齐白玉悄悄的在门口站着，看向谢无咎做了一个口型。 谢无咎走了出去接过她手里的盘子，“闹事的，让推荐点菜色去。” 第10章 美人在心不再皮囊 谢宝珠端坐在桌椅子上，看着那一盘樱桃毕罗端上来，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一脸鄙夷的说道，“就这个，也不怎么样嘛。” 她在宋记也吃过樱桃毕罗，那般香甜的滋味，对她来说只有沈观阳一个人才能做的出来。旁人做，那都是在班门弄斧，上不得台面。 “哟，怕是自己瞧着好，连吃都不敢吃吧。怕吃了尝到味道，比你那位沈郎君做的好。” 谢无咎丝毫没有惯着她，阴阳怪气的说道。 “吃就吃！我就不信能有沈郎君做的好。” 谢宝珠还来劲了，立马夹了一个吃。 软糯的面皮，一口咬下去，格外细腻，一丝不适的感觉都没有。面皮下那香甜的樱桃酱，还带着一点果酸味，便更加显得风味独特。她那位沈郎君做出来的偏甜一些，而这个却有着独属于樱桃的果酸味，吃起来酸甜可口，极其妙不可言。 “也就……那样吧。” 也不知她是不是跟宋十安学的，这两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如出一辙。 许是那樱桃毕罗实在好吃吧，她虽然嘴上说着就那样，但手上的动作可一点没停。一口吃一个，三两下就给吃完了。 厨房里头，程洛笙依然在忙碌着。 除了樱桃毕罗，她自然也得准备些别的吃食，才能俘获谢宝珠的心。 一道好吃的菜肴只需要简单的烹饪。 整鸡去骨，将鸡肉切成条，焯水备用。 起锅热油，姜条爆香再加入鸡条翻炒，加入少许黄酒和陈醋，再加入干辣椒粉。倒入适量的水闷煮，只需要半刻，便已经接近尾声。 彩椒和葱丝作为调色，适量的盐，和鸡汁调味。淋入少许花椒油，翻炒均匀便可出锅。 作为一道集显鲜香咸辣为一体的永州名菜——东安鸡，无疑是算得上一道极其能抓住人味蕾的菜。 “美食最是能打动人心，我就不信，东安鸡还拿不下她。” 齐白玉还没有回来，她便亲自端着这一盘菜过去。 “宝珠小姐觉得如何？”程洛笙看着桌上已经空了的盘子，还有谢宝珠嘴角没有舔干净的樱桃酱，她就知道，她没什么好说的。 谢宝珠嘴角微颤，“也就那样。” 她故作矜持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为美食低了头。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吃了。 无比鲜嫩的鸡肉，带着一点鲜香，咸辣，是一种她没有吃过的美食。 “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呢。” 她抬了抬眼睛，看了程洛笙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快便“切”了一声，继续吃。 “东安鸡。” 程洛笙回答。 这道菜是少有的一道辣菜，珍馐食肆的菜系以甜口为主，辣菜做得格外的少。 “你长得这么瘦，是不是故意要把我喂胖了，好让沈郎君再也看不上我？” 见齐白玉长的瘦，她心里很不爽。见到她也长得这么瘦，她就更不爽了。 谢宝珠人如其名，长得那叫一个珠圆玉润。 其实她算不得丑的，反倒是体态丰腴，别有一番风情。 细眉如柳叶，圆脸如玉盘。一双水灵灵的杏仁眼，像是会说话，水润的嘴唇不点而朱。一颦一笑，显得格外富贵。与生俱来的，身上便有一股贵气 。 不过脾气稍微有点不大好了，大抵是因为那沈郎君当真看不上她。 “沈郎君看不上你，不是因为你不够瘦，不够美，而是他真的看不上你。”程洛笙毫不留情的泼了她一盆冷水。 “其实一个人的美丑从不在于身材，而在于人心。沈郎君不喜欢你，定然不是因为你身材不够纤细，而是你的心，不是他喜欢的那一种。” 她大概是明白为何谢宝珠要来闹事了。 昨日她与沈观阳交谈了几句，因为两人都是厨子，惺惺相惜吧。 如此多交谈了几句让她给看见了，偏偏沈观阳都不带搭理她的，于是她就心生嫉妒，转头来找麻烦了。 “你胡说！” 被人戳中了痛处她恼羞成怒，狠狠的吃下一口鲜鲜嫩脆爽的鸡肉，目光凶狠的看着程洛笙。 “我咬死你！” 见这气氛稍微有点不太对，宋十安立马打圆场道，“宝珠小姐若是当真喜欢沈观阳的话，我倒是可以做东，请你们出游。约着一起去山上玩一整天，到时候就看宝珠小姐自己的本事了。” 正好他准备出去游玩，若是能够约着一起去，也是不错。 “不过，十娘子说的很对。美人在心不在皮囊，若是心如蛇蝎，那就算是面若观音，他都不会喜欢你。”宋十安肯定了她的说法。 沈观阳的为人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从来不是个看脸的人。 “当真？” 谢宝珠的注意力全在她能够和沈观阳一起出去游玩上。 “当真。” 囫囵吞枣的吃完了那一盘鸡肉，但还是觉得没有吃饱。揉了揉肚子，喝下一整壶的紫苏饮。 又道，“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你得跟着一起去，帮我参谋参谋。” “不行，你说去就去啊，我们家掌柜的凭什么听你的！” 见程洛笙不是那么愿意，谢无咎便一口替她回绝了。既然不愿意，那便没有去的必要，不过就是一个官家大小姐，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 他站到程洛笙的前面去，将她护着。 定然不能让人给欺负了去，就算她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又怎么样，也不能强人所难不是。 “我，我不是要为难她。”谢宝珠连忙解释，“我就是想请她帮帮忙而已。” 宋十安一个劲的在那里使眼色：谢无咎，去啊！去！ “宋掌柜，你咋了？你眼睛抽筋了吗？”谢无咎道。 倒也是没有注意到宋十安是个什么意思，只看见他在那里挤眉弄眼的，像是在耍杂技。 宋十安皮笑肉不笑，走向谢无咎一把掐着他的手臂说道，“明日就出游去，最新出的话本子我全给你买。” 谢无咎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家掌柜的不去。” 作为珍馐食肆的店小二，首先自然是掌柜的最重要了，其次才是话本子。 “你真……你家掌柜的其实也想去，她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罢了。快说啊，她想去！” 第11章 炙羊肉 在宋十安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还是去了。 宋十安带着沈观阳，谢宝珠。程洛笙带着齐白玉，谢无咎。 六个人一起往山上去，这个时节，山上还是一阵凉爽的。 山间的别院是宋十安专门买来纳凉的地方，等到了六七月酷暑的日子，这个地方就是个久留之地。 山间的绿水青山，在新雨过后，就显得格外的生机盎然。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雨，直到早上才停。 四更天，等那些上朝的大人们都走了，才收拾东西，关了食肆，上山去。 从山脚一直往上面走，直到看见一座小院的时候停了下来。 这地方很是清净，依山傍水，吊脚竹楼。 谢宝珠最是兴奋的，提着裙子往沈观阳那边去了。 “沈郎君这是在干什么呀？” 眼瞅着沈观阳是在钓鱼，她还明知故问的，以便于拉近距离。 见沈观阳没有想理会她，她也丝毫不觉得无趣，干脆直接在沈观阳的旁边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他钓鱼。 他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她也跟着不再说话。 这法子还是谢无咎告诉她的，他说这个叫做：君行，妾随。 反正跟着他就是了。 “十娘子今日是要做炙羊肉吗？”宋十安道。 今日他还算是正常了。 一身清新淡雅的常服，头发依然半扎起来，戴着同色的冠子。 程洛笙点点头，挽起袖子准备开始搭炉子了。 山间的风与美味的炙羊肉最配。 炉子里放上果木炭，在上头放一块铁网，就是做炙羊肉最好的工具了。 新鲜的羊肉切成薄片，用油盐，葱姜腌制一下，一片一片平铺在铁网上，一边刷上香油，一边给它翻翻面来烤。 羊肉很快就在铁网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再撒上胡椒粉，和干辣椒粉，最后刷上一层油继续烤。不多一会儿，就烤好了满满的一大盘炙羊肉。 谢无咎和齐白玉一起去盯着谢宝珠去了，这两人看别人一块钓鱼，觉得格外的有意思。 “你说，沈郎君会不会喜欢宝珠小姐啊。” 关于这个问题，他们昨日想了整整一夜。 谢宝珠心眼不坏，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缺点。当然，对沈观阳来说那可是满满的都是缺点了。 “不知道，但我觉得悬。”谢无咎闻了闻空气中传来的炙羊肉的味道，瞬间就被这味道给吸引住了，“管他呢，还是吃东西去。” 程洛笙在烤肉，宋十安就在一旁打下手，见她烤好了一块，他便赶忙夹一块来尝尝味道。 “好吃好吃。” 虽然他知道程洛笙做的都很好吃，可还是忍不住为之惊叹。 简直太好吃了！ 刚烤好的炙羊肉还带着一点果木炭的香味，肉质细腻，一点羊肉的膻味都没有。明明只有一点简单的调味，但就是格外好吃。 也顾不得嘴里烫了，囫囵吞枣的吃下去一片，又夹着一块继续吃。 “还得是十娘子的手艺好。” 三两口吃下去，又继续吃下一块，好在今日准备的羊肉很多，他也吃的不快，这才装满了一盘子。 “你今日怎么想起来说句实话了？” 程洛笙笑着看向他。 他平日里可都是说一句，也还行，也就那样的。 宋十安愣了一下，嘴里的一块炙羊肉都还没有吞下去，过了三息才开始嚼吧嚼吧吞下去。 “那……那还不是因为你与我们家沈主厨打成了平手，我要是说你不好，那不是变相的在说我们家沈主厨不好吗？” 末了，还点点头，觉得自己这个说法非常的妙。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你家沈主厨才昧着良心，一改往日，说我这个好咯。”程洛笙托着下巴，看他还有什么样的说辞去狡辩。 从去年开始，宋十安就老往她店里跑，今日吃点这个，明日吃点那个。将菜单上的吃食全都吃了个遍，每一道菜他给出的评价都是还差那么一点。 “不……不是……我是说，我……我去喊谢无咎过来一块吃，他还没吃呢！” 妙极妙极啊。 眼看着谢无咎那个玄色的身影在朝这边移动了，他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飞似的朝他过去，还顺手将那一盘炙羊肉给端走了。 “跑的还挺快。” 程洛笙在后头看着他屁颠屁颠的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遇见什么邪祟了，或是程洛笙打了一巴掌了呢。 不管他们，她又继续添了羊肉，将整个炉子都给铺满了。 不多一会儿，炙羊肉的香味便越来越重，是谢无咎他们回来了。 “你们方才不是在看沈郎君钓鱼吗？怎么样，发生了点什么事情没有？”程洛笙眯着眼睛，一副吃瓜的表情。 谢无咎吃完最后一块炙羊肉，嘴里还没有嚼完，又走过来拿了紫苏饮一口喝下一大壶，才满意的坐下。 “没有什么事情。”他说。 出乎意料，简直出乎意料！ 那谢宝珠可是一个死缠烂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 她还听说前段时日她去宋记大闹了一场，将整个酒楼都包了下来，其目的就是要有一个跟沈观阳独处的空间。那事情可是格外的惊天地，泣鬼神的。 沈观阳不理会她，那是一个菜都不想做，当时就直接罢工不干了。 那谢宝珠也不是个讲道理的，追着沈观阳就跑，给他逼到房梁上都不敢下去。她在底下大吼，他在房梁上瑟瑟发抖。 她今日竟然安静得没有什么动作？ “可不是。我昨日给他说了一个特别好的方法，我看话本子看来的。叫，君行，妾随。”谢无咎还有点得意的神色。 我就说看话本子有用吧，还不信我。 他默默的想着。 “我昨夜跟她讲了，她今日就用上来了。沈观阳在那里钓鱼，她就在旁边坐着，沈观阳不说话，她就不说话。看的我无趣死了，差点被蚊子给吃了。” 谢无咎侃侃谈着昨夜他给谢宝珠传授的秘法，对与今日谢宝珠的做法，神色还颇有些“孺子可教也”的味道。 宋十安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真的假的，这招这么好用？” 第12章 栀子花很香啊 谢无咎看了他一眼，“不一定。这一招目前来看对沈郎君比较有用，这要是换成别人的话，那就不一定有用了。” 招式不在于多，而在于精。 “哦。”宋十安若有所思，“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咱们详细说说。” 宋十安一把把住谢无咎的肩膀，将他拉到旁边去，用极其小声的声调说道，“比如你还有没有什么追女孩子的办法。不在于管不管用，就在于多少。” 谢无咎上下打量着他。 他近日好生奇怪，不但没去城门口乞讨了，还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的，活像个开屏的孔雀。 “宋掌柜，你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谢无咎也是一副吃瓜的表情，他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被宋十安看上呢。 许是被戳中了心事，宋十安有些懊恼，用力拍了他一掌，“别乱说话，我是替我哥问的。” “对对对。”谢无咎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他知道的，宋十安这个人不善于表达，还总是口是心非的，就算是他的心上人，他也会说是别人的。 见怪不怪啦。 “若是追姑娘的话，应该是她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吧。追姑娘得拿出诚意来，你要是没有诚意，哪个姑娘要答应你啊。总之一句话，别把自己当回事，也别把她不当回事。” 谢无咎真不愧是话本子看对了的人，说起话来那可是头头是道。 对于追姑娘，他虽然刻苦实践过，可最是知道追一个人，就应该要下功夫的。 首先最应该明白的一件事情就是，是你在追人家不是人家在追你。要拿出诚意来的也是你而不是人家。 “当然，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别跟之前谢宝珠那个学，死缠烂打的，那不叫追姑娘，那叫骚扰。” 宋十安一副非常受教的样子，“哟！看不出来，你平日里闷头闷脑的，还挺懂。” 他大抵是要多谢无咎刮目相看了，此等方法，他是段然说不出来的，没想到宋十安竟然说得头头是道啊。 “非常好，我学会了，我回头就实……是去告诉我哥，让他实践去。” 宋十安点了点头往回走去，还不忘对谢无咎抛去赞许的眼神。 香喷喷的烤肉，已经烤好了许多，全都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程洛笙一边烤肉，一边拿来了一个茶壶准备开始煮新的紫苏饮。一把干紫苏，几粒梅子，几片甘草。 混合煮水，做出来的紫苏饮带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格外好喝。 她端起一杯喝了一口，看着齐白玉和谢无咎都回来了，又问，“沈郎君和宝珠小姐怎么还没回来，是钓不上来鱼吗？” 齐白玉已经拿着筷子开始吃了，一边吃还不忘一边给程洛笙夹一筷子过去。 吧唧吧唧吃着炙羊肉，嘴上还沾了点油光。 “不知道呀，我听见沈郎君说如此静静的，有助于修身养性。他好像还跟宝珠小姐说了点什么，但是我也没有听见。”齐白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炙羊肉上。 这羊肉烤出来格外鲜嫩，吃一口就吱吱冒油，再配上酸甜可口的紫苏饮，一点都没有觉得腻，只想着若是可以多吃上几口也是不错。 “他们在背着咱们聊什么呢？” 齐白玉看着谢无咎，他那个表情看起来贱贱的。 程洛笙摇了摇头，她对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一点都不感兴趣。 一边烤肉一边吃，一边等着沈观阳他们回来。 只是这会，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掌柜的，那边有花！” 谢无咎风风火火的跑回来，指着林子里头的一处院落。 “对呀，这会花开的可好了，我们去摘一点！” 宋十安接着说道。 她们不知这两人说了点什么悄悄话，这会又想着要去摘点花去了。 齐白玉一边眨眼睛，一边冲着程洛笙笑，“掌柜的，你也特别喜欢花对不对。” 那眼睛能在一息之间眨好多次，快给人吹凉了。 “对，我非常喜欢。”程洛笙无奈。 他们做事，咋老想着拿她来当挡箭牌呢。 “我就知道，掌柜的最喜欢了！” 听她说了，齐白玉立马也跟上去，她倒是要看看他们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商量什么。 那一处院落位于树林的里面，他们在亭子里纳凉，里头就是休息的地方。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走进去就能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气。 “栀子花。”齐白玉趴在墙角躲着偷看。 两个人，你来我往，去屋里拿了个篮子来摘花。 “这两人……有猫腻！” 看着他们的动作就知道，宋十安一手拿着篮子，一手托着谢无咎，而谢无咎则是趴上了树去，摘那上面的栀子花 。 这气氛看着格外的好。 谢无咎摘下来一朵花递给宋十安，还一闻了一下，说道，“这栀子花就是香啊。” 宋十安接过那朵花也同样闻了闻，跟他说了一样的话。 “有猫腻，真的有猫腻！” 齐白玉盯着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宋十安还将一朵花插在了谢无咎的头上，说，这花插在头上闻着格外的香。 她打了一个寒颤，这气氛稍微有点不太能够看的下去。连忙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去，满头是汗。 “你这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干什么呢？”程洛笙见着她回来，脸上的欢喜表情一丝一毫都没有了。 她不是去摘花去了吗？花呢？ “掌柜的，宋掌柜挂在账上的银子是不是都给谢无咎用了啊？”齐白玉问。 她之前听过，宋十安会往账上挂几百两银子，一边是他吃，一边是给谢无咎吃。而且谢无咎那些话本子，十有八九都是去宋记拿的，他自己花钱买的还不到十分之一呢。 起初她还在想这是为什么，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一半是吧。”程洛笙说道，“谢无咎吃得不少，一半是他的工钱，一半就是从宋掌柜的账上扣。” “那就是了。” 齐白玉睁大了眼睛，格外震惊的说道，“你猜我方才看见什么了，我看见宋掌柜给谢无咎簪花了。他们还说那个花特别的香，他们该不会……是一对吧！” 第13章 端木煎 “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程洛笙点了点头。 夹起一块炙羊肉给她递过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呀，快吃。” 关于这一点，她也觉得有点苗头。谢无咎算是宋十安养大的，不多不少，也在一起待了快十年，他对谢无咎看起来就对旁人是不一样的。 话说着谢无咎只是宋记的一个跑堂小二，但是他总会在珍馐食肆挂几百两银子在账上，谢无咎吃喝都在他账上扣。他一个月吃几十两银子，一半是工钱扣，一半是程洛笙包的餐食，另外一半就是从宋十安的账上去扣除了。 不光是如此。 宋十安对于他叛变来珍馐食肆这一点，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是隔三差五的来珍馐食肆逛一逛，吃点喝点，但也不多。 几个月下来，他没吃多少银子，全都让谢无咎给吃了。 很快谢无咎他们便满载而归了，一手里提着个篮子，手上还拿着几支。 齐白玉眼睛很兼的盯着他们，“看吧，看吧，我就说他们不简单。” 顺着齐白玉看的方向看过去，宋十安谢无咎的头上果然戴着一朵雪白的栀子花。 他生得比较英气，大抵当真是有点江湖侠客的气质吧。 那雪白的栀子花戴在他的头上，怎么都觉得有点突兀。 他不是宋十安那种金尊玉贵的公子哥，身上穿的也都是比较便宜的衣裳，材质上就跟宋十安那一身锦缎有着巨大的区别了。更何况，他皮肤不怎么白，据他说那就是江湖侠客该有的英气。 那栀子花看起来不应该戴在他的头上，应该戴在宋十安的头上才对。 齐白玉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看吧，这两人还挺互补。” 宋十安爱打扮，或是花枝招展，或是衣衫褴褛，有时候像个花蝴蝶，有时候又像个大扑棱蛾子。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免不了他有点爱美的心。 反观谢无咎，便没有这一点了。 所以…… 一定是宋十安给他戴，他才会戴的。 “前日想寻着他出去逛逛，丝毫不理会我，怪不得呢。” 程洛笙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 他们走过来往旁边的毯子上坐下，宋十安还在欣赏那一篮子的花。 栀子花的花香味格外浓郁，老远的就闻到味道了。 在他们拿着栀子花回来的时候，她还在想，若是能够给它拿去煎了，一定很好吃。一口一朵，吃得口齿留香。 “掌柜的，给你。” 谢无咎一把将宋十安手里的花抢了过来递给程洛笙，她笑嘻嘻的看着，接了过来，见宋十安一点也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都重了几分。 “你中邪了？”宋十安拿着手里那几支花在她面前晃了晃，疑惑道，“怎么笑得如此猥琐。” 他也没有走多久哇，更何况齐白玉都还在旁边呢，而且不远处的亭子里还有沈观阳和谢宝珠两个人在钓鱼，那贼人也没有什么机会给她下咒术啊。 这表情，当真是奇怪。 程洛笙捂着嘴笑笑，“没事没事。” 仔细看着，他们两个的确有点般配。 齐白玉在那里小声蛐蛐道，“是吧是吧，看出来了吧。” 宋十安就是这么宠着谢无咎，他拿了他手里的花篮子，他一点都没有生气，而且看他那个平静的眼神，定然是应该习惯了的。 “可不是。”程洛笙继续笑。 “不如，我给你们做煎花吃吧。”程洛笙说道。 “这花还能吃？”谢无咎有点惊讶。 他还没有吃过这个花呢，只知道这花味道很香，却不知吃起来是个什么味道的。 “可好吃了……哈哈哈哈……” 程洛笙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一面赶紧将那一篮子花都给拿走了。 栀子花，去掉里头的芯，防止它发苦，用清水泡着，撒点盐清洗干净。 煎栀子花，还有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端木煎。 传闻这花乃西域奇花也，而后盛行于汴梁城。 因其花香甚，又被各家各户喜爱，每到了这个时节，就是栀子花最香的时候。 端木煎的做法也是一点不难。 以热汤灼过，滤干水分，用甘草水和稀面，搅拌均匀，直至形成浓稠的面糊，再将栀子花均匀的裹上面糊，放入热油中煎炸，等到表面变得金黄酥脆，端木煎便成了雏形。 面糊在煎炸的过程中会膨胀，形成一缕薄薄的面壳，外部是酥脆的面糊，因为用甘草水和面，所以酥脆中还带着一点甘甜的味道。 里头是鲜嫩的栀子花，那面糊仿佛给栀子花穿上了一件轻薄的外衣，便显得格外的好看。 宋十安已经闻到香味迫不及待的过来了。 拿着筷子夹一口吃着。 妙极妙极。 这栀子花格外新鲜，还带着点山间独有的清新的味道，外酥里嫩，外头甘甜的脆皮和里头新细嫩的栀子花交织在一起，口感层次丰富，极其美味。 “想不到十娘子这端木煎做得也格外好。” 宋十安都由衷的赞叹，可见其美味了。 谢无咎皱着眉头，虽然他还是很相信自己家掌柜的厨艺的，可这端木煎是用花做的，浓郁的香味现在都还在他身上没有散去，他一把扔下篮子里的花就走过去，试探着吃了一口。 咦？ 有点好吃 。 胡乱一口下去，没怎么吃出来味道，但酥脆甘甜的外壳，和里头鲜嫩的花瓣，相互融合，在口齿中还留下一点余味，他舔了舔嘴角，这味道着实奇妙。 又吃了一朵，细细品尝，他想不到别的什么好吃词来形容，大抵就是书上说的，清风相成也。 “掌柜的，还有别的花也能吃吗？”谢无咎眨着眼睛问道。 既然这花都能吃，那是不是别的花也能吃。 他还没有吃过花这种食物，以往都是爱吃点肉食，自然是因为他是个江湖侠客，习武之人，就该多吃点肉。 “当然有啊，槐花，荷花，茉莉花。只是我都不曾见着过槐花呢，要不然还能去摘点来吃。” 这个时节不光是栀子花长得好，槐花也是长得极其好的。 “我知道哪里有，我们今天晚上就吃槐花吧！” 第14章 女追男隔层纱 程洛笙无奈一笑。 看着他只想说，你要不要猜猜，做槐叶冷淘是哪里来的材料，说没见过，当然是不太想做啊。 “不必了吧，晚上应该……吃烤鱼。” 在端木煎已经背好了的时候，他们而二人拿着竹篓子，满载而归。 看的出来，谢宝珠是非常的高兴了。 她笑着将谢无咎拉到旁边去，“别说，你的方法真有用，我刚才就那么坐着，他一点都没有出声赶我走。” 谢无咎面上还稍微有点得意的神色，手里提着篮子，摆弄了一番里头的栀子花。 “那是。” 他可是十级话本子阅览者，这点那都不够看的。 “这个，花。女追男隔成纱听过没有，你直接就是每天在他面前晃，君行妾随，不吵不闹。时不时的呢，再给他送点东西。这就跟追这我们家掌柜的一样，你把这个花拿给他，做好吃的。我们家掌柜的刚才就做了，老好吃了。” 谢无咎舔了舔嘴角回味方才的味道。 他身上一股浓郁的香味。 程洛笙和沈观阳都是厨子，拿点能吃的给他们，他们能做出花来。 而且他们还会非常的高兴。 瞧瞧，那边的气氛多好。 谢宝珠一把从怀里掏出一百两的银票来塞在谢无咎的手上，“以后全城的话本子，我都包了！” 一百两的银票啊，那可是一百两！ 谢无咎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眼神一直停留在那一百两上，他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必须的。宝珠小姐的事，那就是我的事，我肯定会帮你的。这篮子花你拿着，回去送给他。” 他们摘了两篮子花，一篮子是给程洛笙的，另外一篮子是给谢宝珠准备的。 追男子和追女子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要看诚意。 比如他们都是厨子，那就送吃食，他们定然高兴。 尤其是送点外头不太能够买得到的吃食，他们便更高兴。 “非常有道理。”谢宝珠接过来篮子，看着里头的花，一口的吸了一口气，被浓郁的花香呛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吸溜吸溜鼻子，走过去，“花，香的，给你的，能吃。” “你没事吧？”沈观阳道。 沈观阳疑惑的看着她，这不是正吃着吗？ 他嘴里还在嚼着方才程洛笙做的端木煎。 谢宝珠有点气馁，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看着手里的栀子花，也不知是该给他还是不该给他。 “啊……我……我是说这花太香了，你拿这么近没事吧？”沈观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改口。 走过去将她手里的篮子拿了过来，又道，“这些花香总容易呛着人，少拿点吧。” 又想着她或许是喜欢呢，给她留了一朵。 略显得有点尴尬，走到程洛笙旁边去，摆弄他钓的鱼。 “吃烤鱼……还是喝鱼汤？”他问。 “烤鱼和鱼汤。”程洛笙说。 这可是让他大展身手的绝佳机会，傻孩子才做选择呢，都要不行吗？ 他们两个一起看向了谢宝珠，她是爱吃为什么呢？既然这钓鱼还有她一份功劳，当然也得问问她咯。 更何况，这个局就是为她蹿的。 “都……可以吗？”谢宝珠还没有从方才那里回过神来。 难道当真是谢无咎说的方法管用了，他还真对她改观了耶。 谢宝珠还有点不太能相信，当真是在问她吗？ 真的吗？ 沈观阳点了点头，“那就都做吧。” 他不知她到底爱吃什么，但他知道他做的大抵她都爱吃。 几个人围着炉子坐下来，一口炙羊肉，一口端木煎，在配上清爽可口的紫苏饮，就盯着铁网上正在烤的鱼看。 “这鱼定然非常好吃。” 一整条鱼刚处理好还是生的在铁网上烤，下头又添了几块炭火，慢慢烤着。 一边刷刷油一边翻动几下，他们没带多少菜来，也就这点吃喝了。 他们一边聊着，一边盯着烤鱼，看它从生的变成熟的。 只有谢宝珠一个人那眼睛快要长在沈观阳身上去了。 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又碍于自家掌柜的在这里。 他翻了翻鱼，瞅着熟了，立马给她夹了过去。 “熟了，宝珠小姐快吃。”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看不清的弧度。 给了谢宝珠他又继续开始烤鱼，在河边坐了几个时辰，钓了好几条鱼。 “哇，真好吃！” 谢宝珠今日可算是开心了，简简单单的烤鱼，她就觉得格外幸福。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就坐在这里，静静的，没有别人，就咱们几个。一边钓鱼，一边吃鱼。 真好。 她默默的想着。 “好吃就多吃点。”沈观阳回答。 在这个空档他已经去拿了罐子放在旁边的炉子上开始煮鱼汤了。 他做得快她就吃得多，她吃的多，注意力就都在吃食上，就不会一直盯着他看了。 “掌柜的，那个羊肉，再烤点呗。”谢无咎囫囵吞枣的吃下最后的一片羊肉，意犹未尽的看着那个铁网，上头只有一条没有烤熟的鱼。 羊肉跟鱼肉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吃羊肉。 “没了，回去再吃吧。”宋十安说。 很快，最后的鱼都处理完了。 几条鱼他们分着吃，谢宝珠和谢无咎是独自吃完一整条大鱼的，剩下的鱼汤也被他们消灭干净，一点没带剩的。 夕阳西下，踏着最后的落日余晖回去。 汴梁城没有宵禁，一整夜都是灯火通明的。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不过汴梁城是没有黑夜的，从城外一路回去，谢宝珠都在跟着沈观阳的影子走。 他走她也走，他停，她也停。 “宝珠小姐明日还是别来了，去看看大夫吧。瞧着你今日像是染了风寒，去看看大夫，将养几天。”沈观阳说道。 谢宝珠今日太安静了，以至于他还有些不习惯。 听见他在关心自己，谢宝珠的眼睛都瞬间亮了起来，简直就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呐。 谢无咎朝她抛去一个“看到没有，有用吧。”的眼神。 鞋谢宝珠接收信号，又掏出一百两来，“多给你买点话本子。” 别了众人，往回走去。 “掌柜的，不是说吃槐花吗？今日没有摘，我明日早起去摘点行不？” “不用，明日吃别的。” 第15章 真君粥 “掌柜的，真的不吃槐花吗？”谢无咎还不死心。 虽然他也不知道槐花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但是他知道栀子花很好吃，那槐花一定也很好吃。而且槐花也是香香的，大抵是跟栀子花一样好吃吧。 程洛笙翻了个白眼，“你要吃的话，自己弄去啊。” 他还没吃够吗？ 带了好些羊肉，还有紫苏饮，还去摘了一篮子栀子花来，沈观阳他们还钓了好几条鱼，他一个人吃一大条鱼，他们几个人都是分着吃的。大半的食物全倒进他肚子里去了，还没吃够？ “那我们明日吃什么啊？” 倒也是不太想去摘花了。 槐谓之鬼，阴气甚重，在汴梁城内很少能够见着槐花，只有城外的林子里才有，这会刚回来，天又黑，还是不太想去摘的。 “好吃的。”程洛笙笑了笑。 旭日。 四更天的第一声鸡鸣响了起来。 程洛笙早早的准备了笼屉和蒸锅，一边蒸几笼皮薄馅多的灌汤包，一边准备做丁香馄饨。 她今日还准备煮点粥来吃。 春日杏花谢，初夏杏子肥。 这个时节汴梁城的杏子已经熟了，甜滋滋的味道，让人吃一口，就难以忘怀。大清早的，四更天都还没有到，最早的市场上菜农果农们，一定都安置好了。 “老板，这杏子我都要了。” 程洛笙一早便出去买杏子，这时候天还没有亮，好在汴梁城总是灯火通明的，也算不得漆黑。 “都要啊？！” 那卖杏子的老伯显然很是惊讶，他这才刚摆出来，还没见着哪个买东西的姑娘，将所有都买走的。 “都要。”程洛笙再一次确定的说道。 那老伯虽然疑惑，但还是将杏子都装好了车，清点了一下数目说道，“这些一共三两银子，这就给你送到府上去。姑娘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吧，买这么多。” “什么丫鬟啊，这是珍馐食肆的掌柜的，程十娘子，我前日才同你说过的。”旁边一个卖菜的老伯看不下去了。 “你就给装好吧，十娘子是要这么多的。”那老伯又说道。 他见程洛笙来买杏子，想着她许是要做点什么吃食来的。又朝她推销了自己的菜，“十娘子还需要菜吗。这都是新鲜的韭菜还有豆角，哦，这还有菌子呢，可新鲜了。” 程洛笙走过去看了看他的菌子，确实很好。 “那就都买了吧。” 几两银子买了两车菜，回到是食肆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 “掌柜的，你怎么今日亲自去买菜了呀。”谢无咎正好起来，看见这么多的菜还有点不太习惯。 平日里都是从固定的菜农那里定的，今日怎么还又买了两车。 “做点粥喝。” 给了银子，让谢无咎带着他们将菜和杏子拉进去放着，才开始准备今日的餐食。 将新鲜的杏子全都交给谢无咎洗干净，去核，熬煮。 她便赶紧去将发好的面团拿来擀皮做灌汤包放在笼屉里头蒸上，一面又拿了丁香来做馄饨。 灌汤包做好的时候，谢无咎已经将杏子都熬煮上了。 “掌柜的要拿去做杏子酱吗？” 看着这么多杏子，那得煮多少杏子酱出来啊。 “我要做真君粥。” 真君粥，其实说起来就是杏子粥。是为了纪念董真君的一道吃食。 杏子，味甘。有生津止渴，润肺平喘的功效，在夏日里若是吃上一碗真君粥，那么一整天都会被滋润包围。 泡发好的大米放入锅里煮上半个时辰，等到米都煮成粘稠的粥了，再加入熬好的杏子，放上一点花蜜，香甜可口的真君粥，是告慰肚子里的馋虫最好的食材。 四更半刻，这个坐落于长安街烟雨巷子的食肆才开了门。 “十娘子在捯饬什么好东西呢，今日开门可晚了些。” 那些个大人们的马车早早的便停在外头了。了，一直在等着食肆开门，闻着里头的味道，觉得今日定然要做点不一样的好吃的。 “新做了真君粥，大人要不尝尝？” 谢无咎迎着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上一杯热紫苏饮。 “那来一碗吧。”谢大人说道。 也不枉费他们在外头等了多时，这真君粥定然是要吃上几口的。 “我也来一碗，再要几个灌汤包，几个馄饨。”李大人说道。 “那我……也来一碗粥，一碗馄饨吧。”林大人说。 那粥他是想要尝尝的，馄饨他也是要吃的。 这几位大人每日总是结队而来，吃完了就各奔东西。 卯时过后，天也渐渐亮了起来，成群结队吃早食的百姓也陆陆续续来了。 方小郎君这几日一直在工地上监督着做工，赶早了趟，想念这里的味道，才来吃上一碗。 “真君粥，十娘子又出了新品啊！” 方小郎君端着碗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吃了，一口下去米香和杏子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杏子甜，粥也甜，还加了甜甜的花蜜，却只觉得甜不觉得腻。真君粥，无疑是最适合夏日的粥了。 “甚好，甚好啊。” 方小郎君毫不吝啬的给了一个甚好的评价，程十娘子总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连忙又吃了些许，还一并将好吃的灌汤包给吞下了肚子。 “小二，再来一碗真君粥！” 另外一边，已经来了好些客人，吃了一碗粥还想要再吃一碗。谢无咎连忙应声到后厨去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饭。 今日依旧是格外的忙，那些百姓大抵是看见出了新品，便赶忙来吃，吃了一碗还不够，还得再吃上一碗。 整个食肆就三个人忙着，着实有点累。 谢无咎擦了擦脸上的汗，“掌柜的，还有多少啊？” 今日准备的餐食要比昨日多上一些，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了，人还是源源不断的来。 “大概还得再忙半个时辰吧。”程洛笙一边将馄饨下锅，一面盛一碗粥。 “唉……希望今天能多招点人。” 忙碌了半个时辰，谢无咎才勉强吃了点粥。 齐白玉在柜台上算着今日的账，今日的进账可是不少，那真君粥卖的便宜，几文钱一碗，吃的人多，一共算下来多少也得有十几两银子了。 “请问……” 第16章 孺子可教也 “今日的早食已经卖完了。”谢无咎一脸的疲惫。 “我是说，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门口那位指了指旁边的告示，那告示早先便贴了，昨日他也来过，只是一直没有看见食肆开门，今日眼瞅着他们已经忙过了才来问。 方才他们都还在商量着，是该多招点人进来的，不然厨房里就程洛笙一个人在忙碌着，外头也就只有谢无咎和齐白玉两个人，是有点忙不过来。 “你会做点什么呢？打荷，切墩，烧火？”程洛笙问。 这总不能就光招店小二吧。 那人脸上的自信都快要溢出来了，“我都能做。”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色就不太对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踌躇着，“我想能不能多招点人啊，我有几个兄弟，他们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的。”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打满了布丁的衣裳，被洗得发白的布料，看起来像是已经穿了很多年了。 他搓搓手，“我想着出去做工，但人家不要我。” 他是前段时日到汴梁城的，一身破破烂烂的也没个地方住，只能去街角的巷子里凑活一晚上，身上沾了泥点子，像是好几日没有捯饬一下了，头发好缠在一起了。 “我能切墩烧火的，我那几个兄弟也能做那些脏活累活，我们都是从汉州来的，就想在这里找个活计混口饭吃。”那人又说道。 “我见见你那几个兄弟吧，若是可以，就来跑堂。我还缺个切墩的，你改日来试试刀工，若是好的话，就留下来。”程洛笙说道。 也是瞅着这人可怜，便想着若是他当真能够胜任这份工作，也是不错的。 “好，那我一会将他们带来，劳烦掌柜的了。”那人拱手道。 他虽一身邋遢，但却一点都不潦草，为人显得恭谦有礼是个挺好的人。 那人才走了没多久谢宝珠就过来了。 一进门便找了个位置胡乱坐下，“你们吃的什么呢？” 她看起来很是不高兴，本来是想着能够去对面宋记吃点什么喝点什么的，但转念一想，沈观阳那么关心她的身体，她若是还不听劝阻没有好好休息的话，沈观阳会不会生气啊。 “粥啊，来点不。”谢无咎说道。 谢宝珠叹了一口气，“看着怪香的，那就来点吧。” 给她也端了一碗粥喝。 早饭没吃什么，胡乱做了点吃的，味道也是不错。 谢宝珠两三口就喝完了一碗粥，将碗推出去还想再吃上一碗。 “你们快给我参谋参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唉……见不到沈郎君的日子好难过啊。” 她趴在桌子上，一点都没有想要走动的意思。宋记和珍馐食肆是对门的，在这个地方就能看得见对面的宋记。看得见他们吃的饭菜都是主厨做的，便更加郁闷了。 “沈郎君那么关心我，我还出来乱跑，真是太不应该了。” 又是一阵沉沉的叹息。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一刻没见着沈郎君都像是已经过了一辈子。 “这追求一个人，主要是投其所好，你得看看沈郎君爱吃什么呀，爱喝什么呀，或是喜欢什么菜食之类的。”谢无咎说道。 “喜欢什么菜？”那他应该喜欢什么菜啊。 关于这一点，她想不明白。 “我今日看着掌柜的好像买了些菌子是吧。”谢无咎看向程洛笙。 “嗯，看着好就买了，一会煮汤吃。”程洛笙道。 “哦！我明白了！”谢宝珠拍案而起，“我这就去山上捡菌子去。” 谢宝珠瞬间就不郁闷了，这个时节吃点菌子那可是极其的鲜嫩美味的。沈观阳是个厨子，那作为一个厨子对美味的东西一定没有抵抗力。 “等我去捡点好吃的菌子，然后拿给他吃，哈哈哈哈……” 一边说着已经一边开始行动了。 谢宝珠一溜烟似的跑出去，谢无咎看着她默默的赞许，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 “她真的懂了吗？”齐白玉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她真的知道什么菌子是可以吃的吗？ 关于这一点，谢宝珠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带着一众丫鬟家丁们，拿着锄头和篮子就上山去了。 雨后的山林里，蚊虫甚多，菌子也甚多。 “小姐，咱们到山上来干什么呀，咱们还是回去买吧。”小丫鬟拿着篮子跟在谢宝珠的后面，一边走一边打蚊子。 夏日蚊虫出，这山林里更多，穿着短袖，蚊子就飞到手臂上，不一会儿，全是小红点。 左手挠一挠，右手挠一挠，她也不知自家小姐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怎么就想着今日来山上找什么菌子啊，她不是应该去找沈郎君的吗？ 谢宝珠挠了挠脚踝，一边拉着旁边的小树苗往上头走，“别吵吵，快给我找菌子。” 现在什么都不是最重要的，找菌子才是最重要的。 新鲜的菌子最是鲜美，据说最好吃的菌子，能够鲜美到吃了一次就此生无憾了。 “那小姐要找什么菌子啊？”她又问。 山上那么多菌子，她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呢。 谢宝珠想了想道，“好看的！最好，还是白色的，反正就是越多越好，越好看越好。” 谢无咎给她的栀子花就是好看的，而且栀子花还是白色的。 好看的栀子花做出来的美食那么好吃，那么好看的菌子做出来也一定好吃。 那丫鬟点了点头，按照她的要求去找。 扒开草丛看着，里头一堆红色的菌子。 那丫鬟说道，“小姐，这个可以吗？” 她眼里一股懵懂清澈，也不知自家小姐要这些菌子来做什么。看着这个小红菇也不丑，应该能入得了她的眼吧。 “啊～非常好看，快放下，让我来捡！” 如此好看的小红菇，自然得她亲手捡的才够诚意了。 她立马跑出去将那些小红菇全捡进篮子里，然后又去别的地方捡，不多一会儿，就已经捡了满满一篮子了。 看见黑的，褐色的，她一巴掌扇开，“不好看，不要。” 不小心掐着一朵菌子，“哟，还会变色，好看，这个要！” 往旁边找了好些，都是好看的菌子，红的，白的，橙色的，还有会变色的。 “这些都变色，都要！” 第17章 樱桃肉 午间，依然是人满为患的。 那个招工的带着他的兄弟来了，他们同样都是一身褴褛。 “掌柜的，我们不求多少工钱的，能给个吃的住的，就很感激了。”那人说道。 “听闻汉州遭了灾，你们都逃难来的吧。”程洛笙看着他们几个人。 “是。”他回答道，“小人赵钰，之前是在饭馆里做厨子的，我这几个兄弟是路上一起逃难来的。都是同村人，也能干些杂活，他们有力气。” 那几个兄弟立马接收到信号，表示了自己是真的有力气，能吃苦。 “那就……都留下吧。”程洛笙道。 反正也是需要人的，就将他们都留下。 赵钰有些不自在的搓着手，还是之前那一副表情。 “你还有什么事？”她问。 “我……我有一个年迈的母亲，他腿脚不便，所以能不能将母亲一并接来。我不会耽误工作的，就是想好好的照看母亲，然后她身边也能有个人。” 那位年迈的母亲其实不是赵钰的亲生母亲，而是路上捡的。大抵是因为那老人家的儿女都没有了，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吧，瞧着她有些可怜，便将她带上了。 “三清街去找方小郎君，他们有房子可以租给你们，你也看见了我这个小店就这么大，也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租金我也能给你们付了，但是三清街离这里还是有些远，我们开工的时间在四更天，需得再早一些。”程洛笙说道。 这一点也她必须要讲清楚的，她本来就是开食肆的，光是准备每日的食材就要花上好多时间，他们尚且住在这个院子里，也是要早起的。 若是他们住在三清街，那更要早起多时。 三清街的比不得长安街这边繁华，因此那边的房租就没有这么贵了，他们几个人租一个院子住，她也能负担得起。 “好！那什么就早起！”见程洛笙同意他们来做工，他已经是格外感恩了。 “你们可以先去三清街找一个叫方小郎君的人，找了住处将自己捯饬一下，下午过来正式做工。” 程洛笙看了他们一眼，长安街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自然也是瞧不得他们这一身。 她拿了一袋银子给他们，“这个是你们一年的租金，还有下午出去置办用品的钱。吃喝得在打烊过后，早上可以有粥和包子垫垫肚子，等客人都走了，才能吃饭。” 他们每日吃饭都是如此。 等客人都走了，不忙的时候才做点吃的喝的，大快朵颐。 “好。” 他们连连答应，像如此良心的掌柜已经不多了，不光包吃喝，还给他们租房子，连买衣裳和日用品的钱都给了。 做店小二的，是没有这么多工钱的。 程洛笙给他们的工钱，是整个汴梁城最高的。 目送他们走了，程洛笙才准备去做点吃的，准备开饭。 “十娘子，今日又是要做什么好吃的啊，方不方便让小生来蹭点饭吃？” 宋十安今日打扮，完全可以用花枝招展来形容。 头戴紫玉金冠，身穿流光彩服，腰间挂着金镶玉的山水禁步，走起路来还叮叮当当的响。 “若是宋掌柜爱吃樱桃肉的话，那就进来吧。”程洛笙莞尔一笑。 “白玉，快来准备做饭。”程洛笙喊道。 这会子谢无咎和齐白玉都累得在柜台上趴着休息。眼瞅着宋十安进来了，他们抬了一下头，站了起来。 机灵了，看见宋十安来的时候她就机灵了。 宋十安这哪里是来蹭饭的啊，这不是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吗？ 在于—— 谢无咎也。 “宋掌柜，你怎么来了啊。”谢无咎笑着说道。 立马从柜台上起来，给宋十安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紫苏饮。 果真。 谢无咎从不让人失望的。 齐白玉立马赶着去后厨了，给他们两人腾位置。 齐白玉洗了洗米开始蒸饭，将米放入笼屉里头，点了柴开始烧火。 “掌柜的，你说他们两个能不能成啊？” 点燃了柴火，她又多加了一根柴，拉了拉风箱让火烧得旺一些。 “够呛。”程洛笙摇了摇头。 汴梁城虽然风化开放，也并没有那么反对龙阳之好，但两个男子总归是要被人诟病的，更何况其中一个男子还是汴梁城最大商会宋家的公子。 樱桃肉因为色泽红艳，形似樱桃，所以才被叫做樱桃肉。 选用硬肋五花肉，放在烧热的锅里炙烤一下猪皮，处理好的五花肉放在冷水中浸泡，用刷子将猪皮刷洗干净，如此处理过的猪皮会更加容易上色，口感也会更加好吃。 大葱切片，加入几片老姜，再将清洗好的五花肉直接下锅里煮，加上一点黄酒可以有效的去腥增香。大火烧开，再转中火煮半个时辰，这五花肉就煮熟了。 捞出来趁热抹上一些香甜的蜂蜜，如此不但能够更好的上色，还能使口感更加丰富。 拿了刀来将五花肉切成均匀的小方块，再在猪皮上改十字花刀。 再拿来一个小料包，小茴香，八角，桂皮，红曲米一小把，如此可以让樱桃肉更加的鲜香可口。 锅里烧热，六成油温下入五花肉进行煎炸，将五花肉炸成猪皮红褐色，就可以捞起来了。用热油炸过的五花肉可以很好的去除里面的油脂，如此才不会显得油腻。 令起锅，下姜葱，再加入方才煮肉的原汤，加入料包，冰糖，山楂以及酱和黄酒，再煮上小半个时辰。 樱桃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鲜美的口感，层次丰富，乃下饭之极品。 “哇！看起来好好吃。”见着出锅的樱桃肉，齐白玉咽了咽口水。 “尝尝看，如何。” 见她想吃，程洛笙立马夹了一块给她。 香，实在是香！ 甜中带着点酸，但一点都没有觉得突兀，反倒是让口感更甚。 程洛笙将一盘子樱桃肉端了出去，大抵是觉得还有点不够，又炒了一个青菜，煮了一罐番茄蛋汤。 “哇，肉，这是好吃的肉！”在看见樱桃肉的那一刻，谢无咎眼睛都亮了，“太好了，看着就好好吃！” 第18章 抓住他的胃 非常好，吃吧吃吧，多吃点，吃的都从宋十安的账上扣。 程洛笙笑着看着他，一口吃进去一大块肉，满脸陶醉，将嘴角的汤汁舔干净，又扒了一口饭。 “今天的饭也好吃。” 这味道，他一次就吃出来不是程洛笙蒸的饭了，一看就是齐白玉做的。虽然也没有程洛笙做的那般好吃，毕竟也不是专业的厨子，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主要是有的吃的给他，都应该夸赞一番。 “色泽鲜艳，形似樱桃，肥而不腻，酸甜可口，是正宗的樱桃肉。还得是我们十娘子心灵手巧，做什么都好吃。” 宋十安笑着咬了一口樱桃肉，汤汁很是浓郁，在入口的那一刻就抓住了他整个胃。 “今晚瓦舍有相扑比赛，谢无咎，你想去看吗？”宋十安歪着脑袋看向他。 眼神像是在说，“你想去，快说你想去！” 谢无咎嘴里还嚼着樱桃肉呢，被他这一提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相扑比赛，可精彩了。掌柜的，你也想去对不对。” 程洛笙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想去！” 她要是去了，那他们的二人世界怎么办？ 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去干嘛呀？ 齐白玉扯了扯程洛笙的衣角，小声嘀咕道，“去呀，得去，不然他们两个人去多尴尬。” 可得将他们这一对给守护好了，总不能因为她们不去而损失了这么好的一个交流感情的机会吧。 “白玉，你要去的吧。”谢无咎笑着看向齐白玉。 他就不信他们两个人都去了，自家掌柜的还能自己一个人待着 。 想了想，觉得齐白玉说的非常有道理，便赶忙说道，“去啊，怎么能不去呢，相扑比赛多精彩啊。” 相扑比赛哪里精彩啊，他们才比较精彩。 吃了午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程洛笙准备出去买点东西，想着今夜要出去逛夜市的，便准备点吃食去。 宋十安没有走，而是在食肆里头待着。今日日头有些大，珍馐食肆的大厅里有纳凉地，直接搬了藤椅来躺在上头睡，一点都不觉得冷的。 宋记酒楼里，这会也闲下来了。 沈观阳洗了洗手，将东西都放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准备吃饭。 “沈郎君，沈郎君！” 门外响起了谢宝珠的声音，沈观阳扶额叹气，看向门外那个雍容的身影走了进来。 嗯？ 这是个什么情况？ 谢宝珠浑身上下都是泥点子，脸上还有黑黑的灰，头发也很是凌乱，像是在哪里跟人打了一架似的。 “宝珠小姐，你……怎么了？”沈观阳疑惑的看着她。 她没事吧？ 低头看见她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里头还有一股怪异的味道传出来。 “嘿嘿……我没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谢宝珠道。 她将食盒拿到桌子上去，端出来一盘不明物体。 “这……”沈观阳吸了一口气憋住，实在是惨不忍睹，他看了许久，想了许久，还是不知道这个不明物体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 他最终还得决定了问。 “菜，我做的，给你的。”谢宝珠笑着。抹了一把脸，那手上的灰抹到了脸上，就显得她的脸更脏了。 他忽然觉得她傻傻的，还真是有趣。 没见过如此傻的人。 “这是，什么菜啊？”他绞尽脑汁的想还是想不到这一盘不明物体到底是个什么菜。到底得是多牛的人，多有本事的人才能做出这么一道菜来。 “嘿嘿，菌子，我从山上采的。我刚采回来就去给你做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下厨呢。”谢宝珠有点羞怯的说道。 她还从未为别人洗手做羹汤过，沈观阳是第一个。 “快尝尝好不好吃。”谢宝珠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好不好吃？ 她竟然还问好不好吃！ 作为一个厨子，他第一次对食物产生了恐惧。 这一坨黑色的，散发着一股怪味的，甚至都不能被叫做食物的东西。 她大抵是将所有的食材都丢进锅里煮了，油盐酱醋，一股脑的往锅里放，最后一个还没有把握到火候给炒糊了。 然后就成了这一盘不明物体。 这吃了得被毒死吧。 沈观阳想。 看着她那个充满期待的眼神，还有一身脏兮兮的，手上，脸上似乎还被油烫到了，又觉得不吃着实有点不好。 吃吧，吃吧，吃不死就没关系。 他默默的下定决心，拿着筷子吃了一口。 直接咽下去根本不想尝尝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见他吃了，谢宝珠立马上前来问。 看他的表情有点不太自然，但他吃了，定然就是好的。 “谁教你做这些的。”沈观阳道。 “谢无咎说的，好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男人的胃。我听说这个时节的菌子最好吃了，我就去山上摘了给你做。嘿嘿……我是不是能抓住你的胃呢。”谢宝珠笑着。 反正他肯吃，就是最好的结果啦。 “哈哈哈，很好，非常好！”沈观阳忽然笑了起来。 眼前的谢宝珠，满眼都是小仙子在飞，谢宝珠更是长了九个脑袋！ “你乖，下辈子别做了。哈哈哈哈……做得非常好，你不但抓住了我的胃，还抓住了我的命，哈哈哈哈……” 大笑三声，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他浑身都在抽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啊！来人啊，救命啊！” 医馆内，所有人都在。 “所以是谁告诉你，好看的菌子就是好吃的。”几个人都一齐看着她。 谁说好看的菌子就是好吃的啊，不知道越漂亮的东西，越有毒吗？！ “还抓住男人的胃，现在他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你了，开心不？”宋十安怒斥。 刚眯着没多少会，就出事了。 他家主厨被人下毒给害了！ 谢宝珠愧疚的站在沈观阳的床前一句话都不敢说，大气都不带喘一声的。因为此事她确实有错，她以为菌子和花一样的，花那么好看，也那么好吃，菌子那么好看，应该也那么好吃。 “不知道乱吃东西会害死人吗？谢宝珠！你以后别来宋记了！” 第19章 红烧排骨 这还是宋十安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他平日里都是很温柔的。脸上总是挂着笑，今日为了沈观阳才露出了怒气。 “我……我知道错了，我在这里守着他醒过来可不可以？”谢宝珠满脸是泪。 她也是没有想到，东西是不能乱吃的，也只是单纯的想要亲自给他做点吃的。 大夫说幸好他吃的不多，又及时的送来，经过救治他并无大碍，大约休息几日就能好的。 只是现在沈观阳没有醒过来，谁都很担心，她也不例外。她知道自己错了，也不奢求原谅，但求能在这里照顾他，直到他醒过来。 宋十安怒气未消，也意识到或许自己话重了些许，缓和了声音说道，“你还是走吧，我们家主厨，怕是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你要怎么做，我管不着，可你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利，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来。他不善言辞，也不好拒绝你，我来替他拒绝，伤害到别人了，永远都是你的错，谢小姐你觉得呢？” 今日不管她是怎么身份，他都不能再让她留在沈观阳的身边了，今日幸好是吃的不多，他们及时送来了医馆了，来日还不知道他又被谢宝珠给喂了点什么东西，吃坏了身子。 他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沈观阳的身边看着，想要杜绝这一份危险，那就只能将谢宝珠给赶走了。 谢宝珠还有点不舍，她根本不想走。 没有看着沈观阳醒过来她还是会担心。 “谢郎君，齐娘子，我只是想在这里照顾他到醒过来。我发誓，我绝对不给他乱吃东西了。”谢宝珠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齐白玉和谢无咎，希望他们能够说上两句话。 她不求别的，只求能够在他身边待着就好。 她可以没日没夜的照顾他，也可以在他醒过来的时候立马就走，绝不停留。 “宝珠小姐，你还是先回去吧。”齐白玉道。 眼看着沈观阳这样，他们都很担心，更何况现在宋十安都还在气头上，根本不可能答应她。 让她留在沈观阳的身边，她就是最大的危险。 “是啊，你还是先回去吧。”谢无咎叹了一口气。 她也在责怪自己，若不是他跟谢宝珠说的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谢宝珠也不会给他吃毒蘑菇。 “谢小姐，请回！” 谢宝珠还没有走，他便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好说歹说，她才三步两回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医馆。 “那……” 她低下了头，默默的走了出去。 她还想说能不能在他醒过来的时候告诉她一声。 宋十安最终还是松了口，“毕竟是沈主厨被你毒了，你是走是留，也得他做主。” 这事还得是沈观阳自己决定才行，总不能一切都按照他们说的来吧。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宋十安说道。 夜晚的相扑比赛他们没有去看，也没有心思去看。 程洛笙买了点排骨回来，准备做点红烧排骨吃。 “沈郎君到底怎么了？” 他一回来就听见说是沈观阳被人毒害了，现在都还躺在医馆里没有醒过来呢。 “别提了，也不知谢宝珠是怎么想的，去捡了菌子来给沈观阳吃，然后就中毒了，大概还得等着吧。”宋十安有点担心。 沈观阳现在都还留在医馆让大夫看着。 齐白玉和谢无咎也在那里看着他们，宋十安回来给他们带点吃食过去。瞅着这会天已经快要黑了，却还没吃晚饭。 “菌子？她认识吗？”程洛笙问。 这菌子有些熟有毒的，有些是没有毒的，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怕是连桌上的菜都不认识几个吧，怎么想起来去捡菌子去了。 “不认识，所以沈观阳中毒了。”宋十安说道。 见她要准备做点排骨来吃，一边帮着一起倒了水来将排骨洗了。 “我今日还骂了她，不让她再来看沈观阳了。话说的重了些，怕是现在还躲在被窝里哭吧。”宋十安又说。 将洗好的排骨拿去焯水，加入葱段，姜片，以及一点黄酒。 将焯水过后的排骨捞上来沥干水分，热油下锅，放入豆瓣酱，姜片，葱段和料包，加入水炖半个时辰。 在加入一些土豆块，翻炒，直到土豆块熟了，便可以出锅。 “明日还是去看看宝珠小姐吧。”程洛笙将排骨装起来放在食盒里，又装了一盆饭，两个碗。 复用锅简单的煮了点汤给他们喝。 宋十安心中有气，“我才不去看她，已经对她够忍让了，若不是今日我们及时将沈观阳送去医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他端了一碗饭，匆匆扒了几口就去给他们送饭去了。 程洛笙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吃了晚饭将厨房收拾好。再将明日的菜都备好了，才去医馆。 沈观阳这会已经醒过来了，大夫说得亏是他身体底子好，不然怕是要再等几天才能醒呢。 “沈观阳，你好些了吗？”程洛笙带着一盅米粥来，想着一会或许他还能吃上一点。 她将米粥给沈观阳递过去，他这会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大概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大事了，对了，你们别怪谢小姐，她也不是故意的。”沈观阳说道。 他家掌柜的，他最是清楚，定然要将这事都怪在谢宝珠的身上，然后骂她一顿，让她以后都别来了。 沈观阳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低头喝了几口小米粥，瞬间好了不少。 还得是这个小米粥，不得不说这才能叫做食物。 “谢小姐只是什么都不会罢了，往后让她别再做了就是。”沈观阳又说。 他也没有什么想要怪她的意思，要不然也不会尝一口她那个不明物体了。 宋十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你在这里多躺几日你就知道了。” 沈观阳默默的将小米粥都吃完了。 “很好吃。”他说。 将那盅递给程洛笙，他劝诫道，“掌柜的，我知道你也是心疼，但我知道她也都属无心之失罢了。” 宋十安气愤的走到旁边去了。 “随你吧，明日你自己去看她，我可不去。” 第20章 有点成效 “好。”沈观阳坦然一笑。 夜里的风是温暖的，大抵是因为气温升上来了。 “其实你也并不是真的很生宝珠小姐的气吧，只是太过于关心沈观阳罢了。”程洛笙说道。 沈观阳醒了便没有再医馆住，由谢无咎和齐白玉一起搀扶着，回了长安街。 宋十安还在嘴硬，“没有。” 程洛笙轻哼一声，“没有就没有咯。” 就知道他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明明心里也是想去看看谢宝珠的，碍于面子才没有去。 晚上喝了药休息了一整夜，早上醒来，做了点吃的。沈观阳便拿着那些糕点吃食去谢府找谢宝珠去了。 等在门口，半天也没有人来。 “宋记酒楼沈观阳，求见宝珠小姐。”沈观阳再一次敲了敲门。 等了好久依然没有人来开门，或许是因为谢宝珠昨日伤心吧，这会才不想开门的。 他并没有懊恼，转身去了另外一边的院子外面。 买了一个纸鸢，写上今日在门口放了糕点，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上许多。 那纸鸢落到了院子里，被谢宝珠捡了起来。 她嘴上正吃着，倒也是没有为昨日的事情伤心，而是在与丫鬟们商量，今日该寻个什么样的由头去找沈观阳。 “小姐，你看那是什么。”眼尖的丫鬟注意到了院子外头飞上来的纸鸢，立马吩咐侍卫给她拿下来了。 “这是……小姐，这是沈郎君给你的！” 那丫鬟看见上头的字，格外欢喜。 “真的吗？” 谢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沈观阳写给她的，还掐了自己几下，感受到疼了才相信这是真实的。 “真的小姐，是真的，沈郎君说在门口放了甜糕呢。”那丫鬟跑过去将纸鸢递给谢宝珠。 侍卫则是很快的就去门口拿糕点了，打开门果真是看见了一个食盒，东瞧瞧西瞧瞧，一个人都没有。 “小姐，沈郎君走了。”他将食盒拿过去递给她。 她正一脸陶醉的将纸鸢抱在怀里，这可是沈郎君给的纸鸢啊！ “沈郎君人呢，我得去找他！”谢宝珠像是看见了希望一样，沈郎君没事，他已经醒过来了，而且还来找了她，给她说了些宽慰的话。 他定然是被她感动了！ “我不管，我要去找沈郎君！” 谢宝珠欢欢喜喜的跑回了屋里，去换了一身衣裳来。 珍馐食肆今日依然很忙，不过好在招了人手，倒也还能忙得过来。 “多谢掌柜的给我们这个工作，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赵钰在旁边切菜。 他那几个兄弟是在外头跑堂的，厨房的活计，便交给了他和谢无咎。 “那可不是，我们家掌柜的人最好了。”谢无咎将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 一面又过去给灶上添了点柴火。 “掌柜的，我觉得吧，这个槐花咱们再不吃就没得吃了。”谢无咎还是没有放弃想要吃槐花的这个想法。 从山间小院回来他就在想，若是能吃上一次好吃的槐花，那是不是非常美妙。 槐花的味道不同于栀子花，他们都是花香浓郁的那一挂，但是槐花比较清淡，不似栀子花就是单纯的浓郁，如此比起来槐花的香味就要显得更好了。 程洛笙在锅里放了油，等油热了之后再放上姜蒜，旁边放着已经切好的土豆丝。 “要我说，你还是好好的去传菜比较好。” 姜蒜爆香放入土豆丝，待土豆丝炒至八分熟再放辣椒丝翻炒，炒熟后淋入一点陈醋，又酸又辣，极其下饭的酸辣土豆丝就做好了。 “我是说真的，我还没吃过槐花呢。槐花也能像栀子花那样用油煎了来吃吗？煎成外酥里嫩那种。”谢无咎舔了舔嘴角，那端木煎的味道，现在都还想着呢。 程洛笙将炒好的酸辣土豆丝摆了出去，他才不说了去传菜去了。 赵钰又将切好的菜给端了过去，准备炒第二道菜。 厨房里烟火阵阵，外头热火朝天。 “十娘子，我需要你。”谢宝珠在门口，一脸虚弱。 “怎么了？”程洛笙问。 今日一早沈观阳不是去找她了吗？这会她没有去追着沈观阳跑，反倒是来这里做什么。 “唉……别提了，我来宋记的门都进不去。”谢宝珠叹了一口气。 在收到沈观阳的纸鸢过后，谢宝珠就风风火火的换了一身好看的衣裳，打扮了许久。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去宋记吃个午饭，结果那门口摆了一张巨大的牌子： 谢宝珠和狗，不得入内！ 若是这样都还罢了，偏偏那块牌子上还画了一幅画，一个长了狗头的谢宝珠。 这不是摆明了在针对她吗。 谢宝珠当时就将那块牌子给踹飞了。 哪里来的谢宝珠与狗不得入内，她偏要进去呢。 然后…… 就被里头的小厮给轰出来了。 灰头土脸的，来了对面。 “唉……”又是一阵沉沉的叹息 。 “你说我这是不成呢，还是不成呢？今日一早我收到了沈郎君的纸鸢唉，那可是沈郎君的纸鸢。他还给我做了吃食，给我写了好多字。他的字可好看了，跟他人一样好看。就是宋十安不太好，他不让我进去。” 说到沈郎君的时候，她的脸色非常好。满含笑意，还面露羞怯。可是一提到宋十安她的脸就垮下来了，恨不得现在就给宋十安一个大比兜，但她又不能这么做。 沈郎君都还在宋记做工呢。 程洛笙将做好的菜放了过去，很快一个店小二就过来端走了。 “我不知道，不过昨日沈郎君并没有怪罪你。他还说你一定很难过，去看了你呢。不过后来他回来了，说是一直敲门你们都不理会，大概是你为昨日的事情在难过，他就没打扰。” “才不是！” 谢宝珠急了。 “我一点都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都是后来看见纸鸢了我才知道沈郎君来过。” 听见沈郎君来了，但是没有人给他开门她就更加伤心了，那会她还在商量着今日用什么由头才能去宋记见他呢 “十娘子，你能不能把他喊到这里来啊，我好想见他，我想当面跟他道歉的。” 第21章 酒酿田螺 见她那么伤心，程洛笙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一口应了下来。 “那我一会去宋记借点食材吧，想来一会忙过了沈郎君还没有吃饭，将他叫来一起吃。” 午后，等到客人们都陆陆续续散去，他们才开始准备中午的吃食。 赵钰去备了些菜，准备做今日的午饭。 “十娘子，快去快去。”谢宝珠笑着看着她。 看着谢无咎他们在收拾桌子，她也跟着拿帕子一边擦桌子，一边扫地，干的可起劲了。 宋记酒楼这会也才刚忙过。 进了后厨，瞧见沈观阳还在切菜，大抵知要准备今日的餐食吧。 “沈郎君这会有空吗？我想来借点食材。”程洛笙说道。 沈观阳一听，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宝珠小姐方才来过，我看见了，这会是她让你来的吧。你们还会缺什么食材吗？” 他将手上的菜刀放下，吩咐旁边的厨子准备午饭。 “要怎么食材？”他问。 “田螺吧，我好像看见田螺了。”程洛笙笑了笑，田螺这种食材，她没有准备多少，这会已经用完了。 沈观阳拿了簸箕捞了满满的一簸箕田螺，又道，“你应该还需要我拿过去。” 程洛笙满意的点点头。 孺子可教也，真孺子可教也。 他咋就那么善解人意呢，知道其实她不是来借食材的，而是单纯来请他过去的。 “非常好，为了感谢你借食材给我，我决定请你吃饭。”程洛笙又道。 反正既然已经答应了，就应该好好的将沈观阳请过去才是。 沈观阳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那就有劳十娘子了。”沈观阳谢道。 “请他吃饭不请我吃饭吗？我也要去，十娘子借的食材可是从宋记借出去的。”宋十安双手叉腰。 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走路连声音都没有，程洛笙转身去看他，还险些撞到了他身上。 他耳根子红了些许，立马转过身去。 “那就一起吧，说什么借不借的，我那是替你加工，你吃了可就不能再要回去。”程洛笙往外面走去。 这可不能让他白吃，况且他似乎现在没有那么愿意谢宝珠再来找沈观阳了，若是两个人遇上了，那该咋办。 头疼。 回去的时候，大抵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程洛笙借了食材回来，那就再做点菜吧。 沈观阳拿着田螺跟她进了厨房，谢宝珠也立马跟了上来。 “沈郎君。”她看着他。 他依旧是一身白衣如雪，头发用冠子束起来。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他的眼神柔和了些。 大抵是幻觉吧。 她想。 “宝珠小姐若是还是去外面等着吧，厨房里烟火重，免得脏了裙角。”沈观阳看了看她那一身华丽的衣裳，实在不像是在厨房里待的人。 “你在干什么呢？” 谢宝珠像是没听见他说的，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洗菜。”他淡淡道。 “宝珠小姐日后还是少来找我，未出阁的姑娘，总缠着一个男子，对宝珠小姐的名声不好。” 沈观阳往后面退了几步，不跟她对上。 谢宝珠向来是个不知礼数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缠着他了，但他不能不知。 “宝珠小姐，不可逾矩。”沈观阳拿了田螺去清洗。 谢宝珠无助的看向了程洛笙，向她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宝珠小姐还是先出去吧。”程洛笙无奈道。 她怎么不知，沈观阳还是个如此迂腐之人呢。 整个汴梁城，怕是都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十娘子想做点什么？” 沈观阳将清洗好的田螺拿了过来，这田螺是早就已经弄好了的，只需要简单的清洗就行。 “酒酿田螺，麻烦沈郎君帮我处理一下螺肉吧。”程洛笙说道。 “好。” 沈观阳拿了清洗好的螺肉放入锅里煮上，一会儿煮熟了再将螺肉挑出来。 程洛笙拿了干香菇，猪肉，马蹄，薄荷，葱姜蒜，切碎备用。 看着已经煮好的螺肉，她便和沈观阳一起将螺肉都挑出来切碎。 香菇，猪肉，马蹄，薄荷等一起与螺肉混合搅拌，如此不但可以口感丰富，鲜香可口，加入了薄荷还能有效的去除螺肉的腥味。 沈观阳则是去将螺壳全都清洗干净，等程洛笙做好了馅料，再一个个将馅料塞回去。 姜蒜辣椒放入热油锅里炒香，再加入几片紫苏叶子，与螺肉一起放入锅里翻炒，再放入一些酸笋，和酱醋，以及少许的米酒。 锅里闷煮到田螺发出阵阵香味。 加入了酸笋的螺肉，相互融合，鲜香味浓，口感丰富。螺肉原本是没有什么别的味道的，再加入了各种调味之后，将所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一点也不显得突兀，更多的是爽脆鲜辣，还带着一点酸笋的味道。 不够辣，也不够酸，正正好的口味，便极其下饭。 更何况还加了一些甜米酒，使得口感更佳。 沈观阳夹了一个尝了尝味道，不免赞叹。 “我只知道十娘子做鱼肉一绝，想不到这螺肉更甚。” 有才能者都是惺惺相惜的，他看程洛笙的眼神都充满了赞许的意味。 “十娘子加了些甜米酒，与以往的做法稍微有些不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放下筷子，将螺肉盛了出来。 “烫，我来吧。” 热气腾腾的螺肉放在盘子里，总是连盘子都会一起变得热气腾腾的。见她要端，沈观阳便立马去抢了盘子先端起来了。 “我瞧你也是挺会关心人的嘛，怎么就对宝珠小姐不那么友好呢？”程洛笙问。 他对谢宝珠总是能躲就躲，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整得谢宝珠都快要抑郁了。 “并没有。” 他走出了门去并不再说话。 说实在的，他也不知道为何他对谢宝珠总是这样，他虽然孤傲，但也是比较平易近人的。 可他看谢宝珠的眼神就是跟看别人不一样。 大抵是因为她真的很烦吧。 又大抵不是这样。 今日的午饭格外丰盛，有程洛笙和沈观阳一起做的酒酿田螺，还有赵钰做的一些家常小菜。 “哇，看起来就好好吃！” 第22章 给你一朵花 宋十安看了一眼走出来的沈观阳，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 谢宝珠大抵还是在为昨日的事情而害怕他，便坐得远远的，一张大桌子坐了好些人，偏生她头也不抬，看也不看他一眼。 “宝珠小姐，我为昨日的事情向你道歉，我不该吼你那么大声。”宋十安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自罚三杯，深深的为她道歉。 “没……没……我也有错。”谢宝珠吓到了。 立马站起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喝了三杯火辣辣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口，像是有一万条虫子在她心口挠一般难受。 “昨日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都没有看到底能不能吃就逼着沈郎君吃了，你也是因为关心沈郎君，应该是我的错才是。” 谢宝珠深刻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且做出了深刻的检讨。一面给沈观阳道歉，一面给宋十安道歉。 她总是做错了的，总要虚心的改正。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她对着宋十安说道。 末了还看了沈观阳一眼，想起他说的话，又转过了身去，小声的说了句，“不会了。” 是该不会了，沈观阳说的很对。 “无妨，既然说开了，那就都坐下吃饭吧。此事作罢，谁也不要抓着不放。”沈观阳自然的挨着宋十安坐的。 坐在谢宝珠的对面，看着她将头低下去，一口一口默默吃饭。 “十娘子做的酒酿田螺很好吃，宝珠小姐不尝尝吗？”沈观阳看着她自顾吃饭，一点菜都没有夹，便自作主张提醒了她一句。 大抵是想要她吃些菜吧。 他自己也不清楚。 “尝……尝尝。”谢宝珠赶紧夹了一个。 “就是，赶紧吃，晚了可就被谢无咎吃光了。”齐白玉也说。 众人都朝着谢无咎的方向看了过去，他一个人吃的正忘我呢。左右一手一个螺，吃完这个吃那个，忽然发觉有人在看他，还是没有停下嘴上的动作，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你看看着我干嘛？” 他们还是没有动。 “你们倒是吃啊，我知道我好看，但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的看吧。” 虽然他知道，他们垂涎他的美色已久。 “切！” 他们转过头去，专心吃饭。 酒饱饭足，一起都坐在院子里头消消食，聊聊家常。 沈观阳见谢宝珠喝多了酒，便去厨房煮了点醒酒汤给她喝，将她安置在阁楼上睡着。 “你们听说了吗？隔壁徐大娘子和林二郎又吵架了。”齐白玉一副吃瓜的表情。 今早她便听见徐大娘子和林二郎他们吵架了，那可精彩着呢。 “哦。” 他们不为所动。 这事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情了，林二郎和徐大娘子是卖鞋垫的，这两人总是要为鞋垫的事情吵吵闹闹那么几句。 他们吵归吵，但感情看起来是很好的。据说那林二郎是不远千里为徐大娘子入赘来的，林二郎的家乡，离汴梁城很远很远。 “这多有意思啊，你们都不觉得吗？”齐白玉对他们两个一无所知的，才来了这短短些许时日，就听见徐大娘子和林二郎吵了好多次了。 “徐大娘子和林二郎总是会因为这些事情吵架的，他们吵了老些年了，翻来覆去都吵那些，你多待上十天半个月，也就习惯了。”谢无咎说道。 夫妻嘛，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哦。”齐白玉有些蔫了下去，她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要是想看看有意思的，回头一起去逛夜市吧，夜市有意思。” 见她似乎有点不太高兴，谢无咎便立马提出去逛夜市这个想法。 “可你不是要看话本子吗？”齐白玉问。 话本子对他来说可总重要了，逛夜市他没有那么感兴趣，话本子那可是一本能翻到烂的。 “少看一晚也无大碍咯。”谢无咎漫不经心道。 转头齐白玉就笑声的对程洛笙说，“看吧看吧，他对逛夜市这事都还没有忘。他肯定是想借着跟我们一起去逛夜市，然后可以跟宋掌柜一起出去逛逛。” 程洛笙眯着眼睛笑，“醉翁之意不在酒。” 二人异口同声。 “在于宋掌柜。” 傍晚的时候，大抵都休息够了。 阁楼上，沈观阳抱着一盆盛开的栀子花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道，“宝珠小姐，你醒了吗？” 谢宝珠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不知不觉的就睡了一下午，稍稍整理了一下头发，便去开了门。 入眼是雪白的栀子花。 “这是？”她有点疑惑。 “给你的。”沈观阳将那盆栀子花递给她，又道，“厨房不是你该待的，养花比较适合你，养花吧。” 刚睡醒还有点迷糊，挠了挠头接过那盆栀子花，又没头没脑的问了句，“那厨房是该谁待的，你吗？” “嗯。” 阁楼下面，两个人偷偷的看着。 “我就说吧，你们家沈郎君很快就是宝珠小姐家的了，这花都送上了。沈郎君就是没长嘴，没长脑袋，他要是都长了，明年就该带小孩了。” 根据他看话本子这么多年的经验，沈郎君喜欢而不自知，而且还没长嘴，没长脑袋。 难过难过。 “送花？”宋十安看着，似乎有点用啊。 “我哥问，应该送什么花比较好。”他又说。 谢无咎挑了挑眉，“我有一个哥哥”跟“我有一个朋友”，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觉得吧，应该送不一样的花。”他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花？”宋十安迫不及待的问。 “一般人送女子都是以什么桃花，梅花，但这个时节没有。这个时节有的，比如栀子花，但沈郎君这不正送着嘛，这当然不能学。还有荷花，没有开……” “快说，什么花？” 谢无咎如此啰嗦，宋十安一急，立马给他打断。 “槐花。”他郑重说道。 “槐花？” 宋十安皱了皱眉头，送槐花，这能行吗？ “对，槐花。”他再一次肯定。 哈哈，我们家掌柜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但凡是拿在她手里的，能吃就能做成菜。到时候，就可以吃槐花啦！ 他内心狂喜。 “看吧，我就说他们两个人不对劲！” 第23章 槐花饺子 在谢无咎他们盯着沈观阳他们看的时候，程洛笙和齐白玉也在盯着他们看。 “果然。”程洛笙点了点头。 她们不知他们到底说了点什么话，但是她们知道，这两人躲在柱子后面搂搂抱抱。 如此光明正大，一点也不背着人呐，就差没有说出来了。 “也能理解。毕竟一起长大的，忽然就……” 他们如此多少也还是有些尴尬了，这两人自小相识，若是有朝一日忽然从掌柜和跑堂小二换了身份，多晒也还是不太习惯的。 晚上的客人没有那么多，汴梁城的夜市会持续到很晚很晚，所以在他们忙过了再出去也不急。 傍晚过后，基本就没有什么人来了，珍馐食肆一般不怎么卖晚食的，只有一些比较固定的客人才会来吃上一碗汤面，饱饱肚子。 一切都忙过了，程洛笙去收拾一下厨房，晚间赵钰他们是要下工了的，不过今日他们要准备出去玩，便多留了赵钰他们继续做着。 因着赵钰家中还有年迈的母亲要照顾，所以他那些兄弟们便下了工留下一个给他，再看一会店。 程洛笙将厨房都收拾好了，却一点都没有见到宋十安他们，这几个人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掌柜的，你看见谢无咎了吗？”齐白玉也没见着谢无咎。 下工之后，他就不见人影了。 “大概……是跟宋掌柜出去了吧。” 程洛笙摇了摇头很快就打破了这个想法，他们要出去也是先来叫她们一起的啊。 出了厨房，迎面便撞上了宋十安。 “我专门去采的槐花，怎么样，好看吧。”宋十安提着篮子，笑嘻嘻的看着她，满脸写着“期待”。 篮子里装满了槐花，都是极其新鲜的。 雪白的槐花，一股清新淡雅，但又有些浓郁的味道袭来。 他还换了一身衣裳，白色为主，绣了几朵祥云的纹样。 “是还不错。”程洛笙看着那些槐花，立马拿了进去，他们正好是要出去玩的，倒不如做点小食之类的。 这么多槐花，可以做好些吃的了。 “很不错。” 她拿着槐花进了厨房。 倒上水将槐花一朵一朵摘下来清洗干净，挤干了水分，放在一旁备用。 “掌柜的这是要做点小食？”赵钰说道。 他这会正弄着灶台里的柴火，将火调小了些。晚间开着门，灶上的柴火就是一直没有熄灭的。 “宋掌柜，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去找谢无咎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呗。” 看见程洛笙将槐花拿去洗了，宋十安在一旁惊得说不出话。 她居然，拿去吃了！ 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拿个壶装起来，摆屋里吗？ “她，拿去吃了？拿去吃啊？！” 宋十安瞪大了眼睛，指了指程洛笙的方向。 她这会都已经开始和面了。 “不然呢？你不是拿给掌柜的做吃食的吗？”齐白玉被他问懵了，这难道不是拿去吃的吗？ “是，对。这不是谢无咎想吃吗！”他咬牙切齿的将“谢无咎”三个字说的格外的重。 是喜欢啊，但不是程洛笙喜欢，是谢无咎喜欢！ 气冲冲的就找谢无咎去了，他出的是什么馊主意啊，让他送槐花，拿去做吃食！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谢无咎已经遍体鳞伤了。 “掌柜的，我去收拾收拾哦。”齐白玉说道。 “去吧。” 赵钰拿了几个鸡蛋过来，将鸡蛋打在碗里搅一搅，再炒成蛋花。 一面又按照程洛笙说的去拿了点韭菜胡萝卜之类的切成碎丁子，备用。 “掌柜的这是要做槐花饺子？”赵钰道。 程洛笙点了点头，“是啊，做点小食吃。” 和好了面都擀成饺子皮，将槐花切碎，与韭菜，胡萝卜还有蛋花一起包起来一半用笼屉蒸，另外一半放在热锅里煎。 将槐花饺子煎得表皮金黄酥脆，就可以出锅了。 美味的槐花饺子，带着一点酥香，光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赵钰拿了一个来尝，点了点头道，“这槐花饺子真是不错。” “我以前也爱吃槐花饺子，我们村子被毁，就再也吃不到了。”说到这里，赵钰有些伤感。 笼屉上水汽干了，蒸饺便也好了。 程洛笙拿了袋子来，将蒸饺和煎饺各装了一半，留下一半给他们吃。 “往后在这里，也能吃到。”程洛笙说。 一人手里拿着个油纸包着的槐花饺子，一起逛夜市。 汴梁城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这个时节到了夏至。 夏至这一天，代表着夏日真正的到来，天气也越发炎热。出来逛夜市纳凉的人便多了些许。 “谢无咎，你想走左边。”宋十安往右边挤了挤，将谢无咎挤开了。 最右边是程洛笙和谢无咎，最左边是沈观阳和谢宝珠。中间就是宋十安和齐白玉了。 她们两个，一个在他们左边，一个在他们右边，将这两人团团围住，大抵是为了便于观察吧，也为了他们两人的美好未来。 “对，你说的对。”谢无咎无奈。 跟他换了一下位置。 几个人并排着走，一边走一边吃。 长安街走出去便是朱雀街，这两条街接壤的地方，就是护城河。 护城河岸边好些摊贩，河岸边的人大抵都是来讨个清凉的。 “哇，这就是汴梁城的夜市，好生热闹！”齐白玉眼睛都亮了起来。 灯火的映衬下，整个街市的朱墙琉璃瓦都栩栩如生的显现在河面上，河里还有一艘艘小船，船家穿着褐色的麻布衣裳，船内坐着娘子，郎君。 小娘子一身薄纱花裙子，手中拿着一个鱼形花灯。 “那个灯，好好看！”齐白玉的眼神告诉众人，她非常想要。 谁能拒绝一个这么好看的花灯呢。 这花灯看起来是手艺很好的工匠做出来的，大抵不怎么便宜。 “买，都记宋掌柜的账上。”谢无咎当即借花献佛。 既然她想要，那就买便是了。 不等宋十安回答，谢无咎自拿了他的钱袋子，带着齐白玉去旁边买花灯了。 街边的阁楼上坐着一位穿着华服的郎君，那郎君面容不俗，身边还跟着几位小厮。 “那人，看着眼熟啊。” 第24章 真是个美人 “郎君，那人就是程十娘子。”身旁的小厮回答。 那郎君正是宋永安，宋氏少东家，也是宋十安的大哥。 这人年轻有为，并且至今尚未娶妻，前来提亲的人大多都快要踏破门槛，但他似乎眼光很高，没有哪家的娘子能被他看上。 不过宋老爷子倒是中意了一位。 谢侍郎的闺女——谢宝珠。 谢宝珠论身份，汴梁城的贵女中她能排得上名号，年岁也相仿，模样也是十分讨喜，如此这般的一个娘子，那可是宋老爷子最看好的人。 偏生那谢宝珠沉迷于宋记了一个厨子，这着实让人头疼。 宋永安看着下面，成双成对的，不免皱了皱眉头。 “那人是宝珠小姐吧。”小厮又说。 注意到了到了旁边的谢宝珠，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谢宝珠旁边的沈观阳。 “不过就是一个厨子，哪里能跟咱们家郎君比。”那小厮愤愤不平。 宋家好歹是个大户人家，他们家郎君那也是年轻有为的，个个都有本事。要说模样也是一个赛一个的风流倜傥，她竟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喜欢那个厨子。 他们就觉得，谢宝珠一定是眼瞎了才会喜欢那个厨子。 他们家的郎君哪一个不比那个厨子好呀。 “住嘴。”宋永安呵斥一声。 他仔细打量着那位风名远扬的程十娘子，不由得赞叹一句，“果真是个美人啊。也难怪十安会看上她，每日都打扮得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都没在城门口见着他了。” 宋永安托着下巴，仔细欣赏下面的两人。 不得不说，程洛笙是好看的。 连他这位不知明日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打扮的弟弟，现在都为了他每日孔雀开屏，是有点本事。 他也不知何时没在城门口见着他那位爱打扮的弟弟了。 大抵是在初春的雪化开的时候，也大抵是初夏的风吹拂过来的时候。 看着看着，成双走了，只剩下了成对。 程洛笙和宋十安一前一后的走着，也不知应该看些什么，大抵都看看吧。 宋十安的眼神飘忽不定，一会看看脚下的路，一会看看旁边的摊子，一会注意一下旁边的人，一会目光停留，周边的一切都看不见了。 我大抵是累了，瞎了，眼前只有那一抹身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默默的想。 “卖花啦，卖花啦，好看的花！” 一个女娃娃，小小的，手上提着一个装满了花的篮子走了过来。 那女娃娃小脸灰灰的，眼睛却格外的亮堂。 “哥哥，给姐姐买支花吧，很好看的。” 那小娃娃停在了宋十安的面前，将花篮高高的举过头顶，她险些握不住身子有些颤抖。 “好，我都买了。”宋十安笑着将所有的花都买了，一并给了那小娃娃一两银子。 “哥哥，这太多了。”小娃娃拿着那一两银子不知所措，她还从未见过银子呢。 平日里卖花总是收几个铜板，这能给一两银子的大人，她还从未见过。 宋十安的目光再一次聚焦在那个身影上，眼神格外温柔，“不多，一点也不多。” 若是能博她一笑，那就一点也不多。 “哥哥给你的钱不是白给的，若是以后你再看见哥哥，就将这些花都卖给哥哥好不好？”宋十安弯下腰对那个小娃娃说。 小娃娃懵懂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欣喜。 “好！” 看着她蹦蹦跳跳的消失在人群里，他也不知何时才能看见这个小娃娃。 “十娘子，刚才有个小娃娃卖花，我看她可怜就都卖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需要这些，都给你吧。”宋十安提着篮子，追上已经走了多远的程洛笙。 “那就多谢啦。”程洛笙笑着。 一边逛一边吃，繁华入目，迷人眼眸。 路边是踩着高跷提着花灯游街的艺人，路边是叫卖商品的摊贩，路边也是卖陶瓷娃娃的工匠。 宋十安去旁边买了两个糖人，一个给他，一个给程洛笙。 “小心。” 走过台阶，他扶着程洛笙走了过去。 “看，花灯。” 汴梁城的夜市总是那么美，旁边有个卖花灯的老大爷，那些花灯都格外好看。 白色画着彩色花纹的兔子，桃红的莲花，底下是绿色的叶子，还有方才齐白玉一眼就相中的鱼形花灯，能拿在手里，左右摇晃还能摆动鱼尾，像是在水里游一般。 “那个莲花灯好看。”宋十安指了指最下面的一个白色的莲花灯。 大抵是没人喜欢那种没有颜色的花灯吧，那莲花灯摆在最下面。 不过那莲花灯是最特别的，白色的花瓣，下面挂着一个红色的流苏。 “我也觉得好看。” 他没有想到程洛笙会跟他一样选中那个白色的莲花灯，又惊又喜，立马道，“我去给你买！” 随即买下了那一盏莲花灯。 这莲花灯与他们也很配。 宋十安穿的是白色的衣裳，程洛笙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薄纱裙子，她难得穿如此喜庆好看的颜色。 买了花灯提着去河边走走，清凉的风吹过脸颊，吹散了夏日的炎热。 他们就这么沿着河边一直走一直走，吹吹河面的风，看看沿途的风景。如此这般，也别有一番风趣。程洛笙笑着，宋十安就跟着一起笑，看着她开心，他竟也跟着开心。 走累了去楼上的茶馆歇歇脚，两人靠着围栏坐下，还能清楚的看见下面“二龙戏珠”的花灯表演。 店家端了茶水和一碟糕点。 程洛笙喝了一口茶，仔细瞧着下面。 “这花灯戏果真是好看。” 她也并不是没有来逛过夜市，但总还是为那花灯戏迷了眼。 有人说汴梁城是没有黑夜的，如此说来，一点也不是没有道理。长长的街道，纵横交错，一排排的楼阁，上头全挂着花灯，每一日到了晚上都会点亮花灯，将整个街道照得透亮。 繁华入目，迷人眼眸。 琳琅满目，富贵如云。 “是啊，真是好看。” 宋十安的目光停留在程洛笙的脸上，也不知他说的是花灯戏好看，还是程洛笙好看。 “但……都没有你好看。” 第25章 牡丹鱼片 宋十安默默的看着她，默默的想着她，但什么也不说。 “你……今日怎么都不跟谢无咎一起去啊。” 关于这一点她实在有些好奇，不是一个跟谢无咎一起去的吗？ 专门叫他们一起出来玩，不就是为了跟谢无咎光明正大的一起玩吗？ “我为什么要跟谢无咎一起？”宋十安疑惑。 “你们两个不是……”程洛笙一时语凝，她也不知该如何说，这两人大抵是要点脸面的，也不好意思细说。 “你在想什么呢，我和谢无咎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宋十安又气又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怪不得你们最近看起来有点奇怪，原来你们是误会我和谢无咎了。” 虽然汴梁城也不反对男子和男子在一起，但他的确不是啊！ 程洛笙将他们这段时间的表现都说了出来，加上自己看见的，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大抵就是看他们关系不明，暧昧不清，等等。 他真是欲哭无泪，强烈的解释道，“没有，我真没有，而且我有心上人了！” 他一着急就给说出来了。 “你有心上人了，什么样的人啊！”程洛笙很是惊喜。 他竟然都有都有心上人了。 “你别管是谁，反正是个你认识的人。” 见她那么开心，怕是巴不得自己有个心上人的吧。 宋十安淡淡的笑了笑，“夜深了，回去吧。” 关于那位心上人是谁，她到第二日都还不明白。 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那客人特别华贵。 出手特别阔绰，当时就打赏了店小二好些银子，谢无咎更是捞了好些，准备全拿去买话本子看。 “素闻十娘子美名，今日特来瞧瞧，这十娘子当真如同传闻中的一样吗？”宋永安说道。 给他安排了二楼上独立的雅间，他身边一众小厮跟着，谢无咎更是在旁边招呼着他。 “我们掌柜的当然跟传闻不一样了。” “哦？” “我们掌柜的那可是出神入化，比传闻中的更加厉害。” 谢无咎双手环抱，上下打量着他，“我知道你，你是宋掌柜的兄长，你是来砸场子的吧。” 这人一看就不是单纯来吃饭的，谁家好人来吃饭还问东问西。 “确实不是。”宋永安如实回答。 “特来瞧瞧这位程十娘子到底有什么惊人的本事，又能做出什么神仙般的食物来。” 谢无咎轻哼一声，“我们掌柜的做的菜，那可是又好吃又好看。” 宋永安笑了笑，“那就让她来一道，又好吃又好看的菜。” “你等着！” 谢无咎立马跑进了厨房，给程洛笙说了。 “好啊，那就做牡丹鱼片吧，既好吃，又好看。”程洛笙很是自信的笑着说话。 一般这种来闹事的，她总要让他心服口服开始。 要说此菜只应天下有，那么这菜一定是国宴名菜——牡丹鱼片。 真真正正的体现了什么叫做既好吃又好看。 牡丹鱼片食材简单，工艺却很是复杂，想要做好这一道菜，那么一定得要求厨子有很强的功底。 不但考量厨子的刀功，还得考量其对火候和调味的把控。 程洛笙决定做这样的一道菜，若是懂吃，那么那位宋郎君，定然不会为难于她。 “掌柜的，那宋郎君摆明了就是来挑事的嘛。”赵钰有些许不悦，掌柜的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还有人来挑事啊。 “无妨。”程洛笙笑了笑。 “这挑事的可不是别人，是整个汴梁城最大的富商宋家的少东家。”程洛笙不但要让他心服口服了，没准还能借着这位少东家的势为珍馐食肆做宣传，到时候她就能挣够钱，开一家大酒楼了。 程洛笙挑了挑眉，“他要闹事，那我就借他的势咯。” 选用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将鱼肉分离开来，去掉脊背上的鱼刺，再细心的将鱼皮给撕掉，只取白色的鱼肉，斜刀切成薄厚均匀的鱼片。 将鱼片用重搓洗一下，冲洗干净鱼片，洗出来的鱼片变得更加白嫩好。 再加入盐，黄酒，葱姜，腌制一刻的时间，让鱼片充分入味。 到了这一步便做完了准备工作。 程洛笙又去拿了木锤来，将鱼片沾满面粉，用木锤将鱼片一片一片的敲成薄片，力道均匀才能敲出薄如花瓣的鱼片。 敲好的鱼片经过修剪，便成了一片一片的花瓣。 油温和时间的把控最为关键，若不是有经验，定然会将鱼片炸糊，或是根本炸不成形。 好在程洛笙是个有经验的，一片一片一片的将鱼片炸成微微上色的花瓣形状。在面粉里加入一些红曲米粉，做出来的花瓣就是粉色，相应的，只要在面粉里调色，就能做出各种颜色的花瓣。 接下来就是调味。 赵钰在一边忙着准备别的客人的菜式，程洛笙就自己添了柴火。 热锅中加入泡椒酱，姜蒜末，白砂糖，醋，以及水淀粉，最后撒上一大把葱花。 这味道是邑州独有的风味，甜辣鲜香回味无穷。 最后一道工序，要考量的就是作为一个厨子的审美了。 土豆泥做底座，将鱼片一片一片摆上去，做成一朵牡丹花的形状，胡萝卜雕刻成花蕊，一丝一丝放在中间，绿色的叶子是用黄瓜做出来的。同样的薄，同样雕刻出叶子的纹理。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鱼片，无疑最是一道值得等待的菜。 耗时一个多时辰，这道菜终于是摆上了宋永安那张餐桌。 “牡丹鱼片。”宋永安看着桌上的菜，大抵是等得有些许烦躁，眉宇间露出一丝不悦来，在看到牡丹鱼片的时候，那一丝不悦很快便消了，“是值得等待的菜。” 吃鱼却不见鱼，见的是花。 宋永安夹了一片，沾了鱼香酱吃了。 “鱼片外酥里嫩，鲜香可口，这酱汁也是甜辣适中，酸度把握甚妙。” 宋十安没忍住又吃了一片下去。 妙极妙极。 “看来程十娘子名不虚传，果真是有点本事之人。” 宋永安毫不吝啬的夸赞。 “宋郎君为何而来？” 第26章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的 宋永安笑了一下，放下了筷子，“你知道的，我是十安的兄长。” “所以呢？”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宋永安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厮，让他们先出去了。 “掌柜的，我就在外面啊，你有事就叫我。”谢无咎也很是知趣的出去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用眼神警告了宋永安一下，他可别乱做出什么事情来。 宋永安回了个眼神，看着他出去。 “十娘子是哪里的人？”宋永安问。 这位程十娘子是去年到汴梁城的，但至于她是哪里来的，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位程十娘子在家中排行第十，便都叫她程十娘子了。 “邑州。”程洛笙说。 “我从邑州而来，我的父母是邑州一个小村子里的人，家里人太多，自小便将我卖给了城中一个大户做丫鬟。我在那里学厨，那大户后来家道中落，遣散了所有的下人，我也就东奔西走，最后才到了汴梁。” 程洛笙如实言说。 至于她的父母，她现在也不知道。 所以便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难怪，我派人去查过你的身份，但是什么都没有查到。”宋永安也如实说了。 “昨夜我见过你，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迷得我这个弟弟每日精心打扮，常常来这里。现在看来，十娘子如传闻中的一样。不过你也需要记得，我父亲中意的儿媳，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绝不是一个厨子。” 虽然宋永安也很是欣赏程洛笙的厨艺，对她的容貌也是满意。但是他们总归还是不那么合适的，一个厨子和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本就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程洛笙不卑不亢，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不堪，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好。 对于两个家庭来说，她确实也很清楚他们根本就不是门当户对的，自然也能够明白宋永安今日来说这些话的目的了。 “宋家中意的人不会是宝珠小姐吧。宝珠小姐可是有心上人的，还有宋十安也有心上人，我从未对他有过什么想法。劳烦宋郎君跑这一趟了，今日的单就给宋郎君免了吧。” 程洛笙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小店招待不周，宋郎君请见谅。” 她可以肯定和理解他们的想法，但她也容不得人如此说道。 直接将桌上的盘子收了起来，准备赶人了。 “既然你们两不相悦，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宋十安也往门口走去。 “十娘子，宝珠小姐最终只会是宋家的儿媳，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人，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在他看来，两个人只有门当户对了，才能走得长久。双方的父母都满意，才能对他们有所帮衬，不然就凭他们两人一腔热血，又能走多久。 “她有她自己的生活，你们凭什么替她做决定！”程洛笙脸上浮现出些许怒气。 这人她着实不喜的，在事情都还没有弄清楚的时候，就找上门来闹事，闹事不说，还说了些有的没的，大抵是因为关心宋十安吧。可他又置喙谢宝珠的事情怎么回事，他们家看上的儿媳，就不许有自己的想法了吗？ 宋永安笑了笑，“就算什么不替她做决定，他们也走不到一起。” “你好歹还是个小掌柜呢，他沈观阳，只是个厨子。” 他来者不善，程洛笙对他也不全无了笑脸，“大家都是人，谁又比谁高贵呢。” “虽然都是人，可总有人身份是不一样的。我是宋家少东家，你是个小馆子的掌柜，人与人之间啊，偏偏就是天壤之别。人总得看清现实不是吗？程十娘子方才做这道菜的时候一定在想，若是我能在这里登上很久，你让我心服口服，那么小馆的名声一定会更好，宋记这块招牌，比什么都好用。你看，你是不是也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存在些许差别呢，比如身份上的。”宋十安笑得很好看，他知道自己来这里说这些本就是有错，也很乐意做这一块活招牌。 “菜做了就是给人吃的，麻烦十娘子给我装起来带走。 ” 宋十安走了出去，来到柜台记了一千两银子的账。 末了还吩咐小厮将那菜给带走了，让小厮大肆宣扬，他在珍馐食肆吃饭，等了很久。心满意足的走了，还记了账，准备下次来吃。 “掌柜的，他没为难你吧。”谢无咎赶忙上去关心她。 程洛笙摇了摇头，“没事，他既然乐意给我们做宣传，那就再去找些人来，最好是让全城的人都知道。” 最好的活招牌，便是宋记，他们可是汴梁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有了他们想就算是当官的也不一定敢来珍馐食肆闹事了。 “让他做宣传，他什么嘴脸啊他！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让人讨厌啊！” 谢无咎气不打一处来，敢欺负他们家掌柜的，他算什么东西啊！ “好啦好啦，宋掌柜邀我们今夜出去逛夜市，怎么样，去不去。”程洛笙笑着看向他，点了点他气得跟河豚一般鼓的脸。 “去，怎么不去，多花点他们家的钱。” “宋掌柜又没什么错，还是少花点宋掌柜的钱吧。” 得少花点，但不能不花。 “那就让赵钰他们也去。” 谢无咎说得对，赵钰他们昨日忙到很晚，今夜早早的让他们下工出去逛逛。 汴梁城的风景，他估计还没有见过。 每日忙于生计，便连出去玩的时间也没有了，唯一到集市上还是在买菜或者是买什么用品的时候，但也总是买完就回去了。 晚上早早的就关了门，一起出去。 谢宝珠最是兴奋。 “十娘子，你猜我昨日如何玩的。”谢宝珠拉着她，定要分享昨夜的事情。 “那是如何玩的？”程洛笙问。 “嘿嘿。”谢宝珠笑得很是开心，“我昨夜看着那边的花灯好看，沈郎君就给我买了，我看见路边的吃食好吃，他也给我买了。他昨夜还将我送回去了，还说以后我要是想出来玩，也能找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对我有心呢？” 第27章 蒜蓉生蚝 看着她笑得如此开心，她在想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宋家和谢家或许早已经定了姻亲。 “宝珠小姐，如果有一日有人不想让你和沈郎君在一起，要把你们分开呢？”程洛笙想了想，还是应该问一下。 “你是说我家和宋家联姻的事情吧。”谢宝珠很平静的说道。 程洛笙震惊的看着她，她竟然知道！ 可她既然知道，为何她还可以如此坦然的说这件事情。 他们两家本就是门当户对的，宋永安说得很对，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人，总归不是被家里的父母看好。 “你知道。”她说。 “宋永安去过你那了，大概跟你说了我的事情还说了你和宋十安的事情吧。他这人就那样，他一直没有定亲都是在等我表态呢。他们家看中的儿媳就我一个，想让我在他们中间选一个。我是不想答应，他倒是乐意。他跟我就只见过一面，好看是好看吧，就是没脑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从小就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早就没有自我了。” 她对宋永安还是比较理解的，他本来就是一个被家族培养出来的可怜人罢了。 他会说什么做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若是日后他能有个心上人，还不是门当户对那种，那才比较奇怪呢。 谢宝珠摆了摆手，“理解理解他吧。” 他没脑子。 今日的集市和往常一样，因为宋永安说的话，程洛笙总不那么开心，想着可以去买点什么吃食来做点宵夜吃。 “十娘子怎么看着有些不开心啊。”宋十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今日一整天都在忙碌，也不知在为什么事情而忙，但总是忙的。一直到了晚上，才稍微歇下来一些。 程洛笙本能的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些。 大抵是因为今日宋永安说的话吧。 “没什么。”她说。 叹了一口气道，“我先回去了。” “掌柜的，我跟你一起回去！”谢无咎跑了过来。 见自家掌柜的不高兴，他当然是要第一时间上来安慰她了。朝宋十安哼了一声，嘴里骂了他几句，“要不是你那个兄长，掌柜的今日本来很高兴的。快点拿钱出来，买宵夜！” 不等宋十安说一句话，谢无咎就已经拿着他的钱袋子出来买吃食了。 看见路边有生蚝卖，便想着，这个时节吃生蚝也是不错，或许他们可以买一点回去做烤生蚝吃的。 “掌柜的，吃生蚝吗？”在买之前，他先问了一句。 “买吧。”程洛笙说道。 宋十安总会在身上藏几两银子的，大抵是知道谢无咎要拿吧。他去旁边买了一支发簪，好看的。 “是我兄长不对，我回去说他。这是我的心意，还请收下。”宋十安也不知该说什么，便想着她若是能高兴了，怎么样都好。 程洛笙摆了摆手，“不必了，他也没说什么。” 她是应该保持一下距离，不然让人误会了可不好。 赵钰他们也跟着一起回去了，整个集市上，只剩下宋十安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真是里外不是人人呐。 他想。 这个时节的生蚝很是肥美，鲜香有余，只有生蚝不足。 花光了宋十安所有的钱，买了摊贩手上所有的生蚝。 每一个生蚝个头都很大，一个巴掌都快握不住了，程洛笙拿了木盆来将所有的生蚝都放进去清洗。 虽然生蚝很多，但是人也很多，用刷子将生蚝的壳都刷干净，用小刀将每一个生蚝打开，再将里头的肉挖出来清洗，留一半的壳，洗干净再放入生蚝肉。 在所有人的齐心协力下，很快就将所有的生蚝都处理完毕了。 烤生蚝的曼妙身影，总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迷晕了人们的眼睛，作为一个宵夜中的王者一般的存在，蒜蓉生蚝无疑是不可磨灭的。 经过海水的洗礼，生蚝的肉质便格外鲜嫩，汁液带着的鲜甜味道，直击心灵。 接下来便是剥蒜的工作了，雪白的大蒜从壳里剥出来，自然的带着一股辣味，半个时辰，已经剥好了满满的一盆。 程洛笙拿了红朝天椒来，剁碎了备用，又将蒜都全部剁碎成蒜蓉。 将蒜蓉用水清洗一下，能够有效的防止蒜蓉发苦，这也是蒜蓉生蚝美味的关键。 谢无咎率先过去生火，拿了柴就去将火点燃。 热油下入蒜蓉，很快香味就弥漫在整个厨房里，蒜蓉微微炒香，再加入辣椒碎，翻炒均匀，只需要一点盐，一点酱油，还有一点醋，撒少许白糖增香，这蒜蓉酱就算是做好了。 赵钰已经拿了炉子，几个炉子摆放在院子里，左右两边放着小凳子和小桌子，桌上是紫苏饮。 程洛笙将蒜蓉酱都盛出来，分别放在几个碗里。炉子上已经摆满了生蚝，正在烤着。 隔着壳炉火轻轻的将生蚝烤得香味浓郁，生蚝的精华就在于鲜嫩的肉上头，鲜香中带着一丝甜味，还没有烤熟，就已经激发了人类最本质的欲望——食欲。 谢无咎紧紧的盯着那铁网上的生蚝，像是它一熟了，就夹起来吃一般。 当生蚝烤出了鲜香的汁水，再一个个放上蒜蓉酱，这生蚝将会实现最华丽的蜕变。 “掌柜的，可以吃了吗？”看见程洛笙将蒜蓉盖在生蚝上头，他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仔细看着。 “再等等吧，烤熟了才能吃。”程洛笙无奈一笑，又拿了葱花撒在蒜蓉酱上。 生蚝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飘香，这极致的美味，勾引着味蕾。 程洛笙拿了一个放在盘子里，大抵是熟了吧，瞧着就让人有很想吃的欲望。 她转手便递给了谢无咎，“慢些吃，很烫。” 谢无咎憨憨的笑着，立马拿去吃，果然很烫。 谢无咎也顾不得烫了，赶紧将那一整个都吞进了肚子，眼睛总是看着炉子的方向的。 “这个熟了，那这些也熟了，掌柜的你快吃。” 他还是想着掌柜的。 很令人欣慰。 程洛笙将所有的生蚝都夹了出来，放在盘子上，又添了新的生蚝上去烤。 “谢无咎，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第28章 我就说他们是真的 谢无咎总是这样，还烫着呢，就往嘴里塞，也不怕烫了舌头 。 “没事，我放嘴里就凉了。”谢无咎笑得像个二愣子。 “掌柜的，是不是那个姓宋的欺负你了，我去打他。” 谢无咎没有忘记吃，也没有忘记今日宋永安来过，大抵就是他欺负了自家掌柜的，以至于到现在自家掌柜的都还不高兴。 “吃你的吧。”程洛笙又给每个生蚝添上蒜蓉酱。 “我是说真的，我很厉害的，一个能打十个呢。就算他是宋掌柜的兄长又怎么样，敢欺负我们掌柜的，就得打他！” 谢无咎是怕她说自己打不过，所以才不让他去。 “好啦，快吃吧。”程洛笙将烤好的生蚝给他夹过去，“他就是说了宝珠小姐的事情。” “宝珠小姐？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啊，他不应该去自己给谢宝珠说吗？找你干嘛！”谢无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不明白，谢宝珠的事情他找自家掌柜的干嘛。 是他有病？ 还是掌柜的没有说实话。 程洛笙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要讲究门当户对，大抵是他觉得宝珠小姐和沈郎君不太登对，而且谢家和宋家是要准备联姻的。” 谢无咎一听便怒了，“关他什么事啊，他未免管得也太宽了点吧。什么乱七八糟的门当户对，就得两情相悦，双方自愿才行，凭什么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说是怎么样，就得怎么样啊！” 他怕是将那生蚝当成宋永安了，狠狠的咬了一口，“住海边的吗？管那么宽！” 死样！ 吃了宵夜才各自回去休息，可今日程洛笙却怎么都睡不着。 院子里，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就像是落下的轻纱帷幔一般。 宋十安偷摸着进来了，谢无咎给开的门。 “谢无咎，你应该知道你们家掌柜的怎么了吧，快跟我说说，她今日都不带理会我的。” 宋十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今日不过就是忙了些，却不想，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明明昨日都还好好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什么。 谢无咎双手环抱，挑了挑眉，没个好脸色的说道，“去问你兄长啊，问我做什么。” 他自己家的兄长不分青红皂白的跑来珍馐食肆闹事，闹事也就罢了吧，本来以为他只是跟宋十安一样吃点喝点啥的，就走了。也或许是他质疑自家掌柜的厨艺，给他露一手了，他也该消停。 谁知他都不是！ 他根本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吃喝什么的根本不重要，他摆明了就是来给自家掌柜难堪。 “还是不是兄弟了，快告诉我！”宋十安着急了，一手搭在谢无咎的肩膀上，“如果是我兄长的问题，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 他这兄长虽然脑子不大行吧，但是也不是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来会欺负人的啊。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什么叫如果，就是你兄长的问题，把如果去掉。你再这样咱们可不就不是好兄弟了，怎么能仗着你们家势大就欺负我们掌柜的呢！”谢无咎可来劲了。 他掌柜的人最好了，怎么能任由别人欺负了呢。 “啧，对，就是我兄长的问题，快说到底怎么回事。新的话本子，全册！”宋十安连夜去买的话本子，一整册都在了。 看在话本子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说道，“也不知道怎么的，今日你那兄长来闹事。然后将我们掌柜的留下说了点莫名其妙的话。大约是想要我们离宝珠小姐远一些吧，说是给定了亲事，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之类的。hi看不起当厨子的，说我们配不上！” 说到这里，他就更加气愤了。 感情当厨子的就天生低人一等呗。 什么东西！ 什么想法！ “总之呢。掌柜的心情很不好，你也有一定的责任，知道吧。”谢无咎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可不敢离你太近，我连厨子都不是，我只是个跑堂的，只是个社会低等人！” 一想到宋永安是他兄长，他就忍不住要阴阳几句。 “谢无咎！别这样，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哄十娘子开心。你家掌柜的开心了，你也开心是不是。你肯定不希望她不开心对不对。” 宋十安拿出一张银票来，“都给你买话本子，全城的话本子，我都给你包了。” “别，宝珠小姐已经给我包了。你要是有这钱，还不如给掌柜的呢。我们掌柜的想开酒楼，正差钱。”谢无咎婉拒了他，并且往屋里走了，不再理会。 懂了！ 宋十安恍然大悟。 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阁楼旁边的柱子后面站着两个人，这两人也是一直睡不着，大抵是因为天气太热，最近天气越来越燥热了，连夜晚都不那么凉快。 “掌柜的，我就说他们不对吧。”齐白玉说道。 她一直相信这两人就是有点什么的，只是他们一直都没有公开，便也没有那么确定。 她还是相信这两人有点什么的，大半夜的躲这里幽会，勾肩搭背，眉来眼去，这不是有点什么还是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程洛笙耸了耸肩。 “不对不对，他们就是有点什么。”齐白玉始终坚信，这两人就是有点什么，不然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而且他们有点什么是从最近开始的，这一点她非常坚信。 宋十安在珍馐食肆的账，一半都是他给吃了。宋十安身上的钱袋子，他总是一说就拿了，宋十安还给他戴花，还半夜来阁楼上找他，如此还不够吗？ “他说他有心上人了。”程洛笙说。 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但她问了。 “啧，宋掌柜脸皮薄，你这么问他肯定不会承认的。”齐白玉还是坚信，他们两人就是有点什么。 “他……脸皮薄？” 宋十安脸皮薄，是她迄今为止听到的最不切实际的一句话了。 他能跟人打赌输了往头上贴条子，贴了条子还敢出来晃悠的，他能脸皮薄吗？ “爱情，使人千变万化！” 第29章 荔枝酥山 “你有没有觉得天气热起来了？”程洛笙问。 齐白玉点了点头，“有。” 非常有！ “那明日做点好吃的。” 这个时节最早的荔枝已经成熟了，天气炎热，最适合的小食那当属酥山。 位于烟雨巷子的一家小食肆早早的便开了门，迎接前来吃早食的客人。 珍馐食肆的外头摆了告示，最新推出夏日小食——酥山。 方小郎君来得最早，每次出了新品，他总会第一个来。 “十娘子，又是出的什么新品。”方小郎君很是期待的走进去。 “酥山，各种口味，有荔枝，茉莉，樱桃，杏子……”谢无咎一一介绍。 “那就荔枝吧。” “得嘞。”谢无咎笑着道，“二楼雅间，已经给你备好了。” 将方小郎君带上去，谢无咎才去后厨传菜。 “掌柜的，方小郎君来了，点了荔枝酥山！” 酥山是一种用牛奶做的冰点小食。再加上一点水果，或是可以食用的花卉，便成了各种酥山。 那酥山一经推出，便引来了一波热潮。 从早上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要来尝尝酥山，一直到了中午，客人都好络绎不绝。 酥山的做法也是非常的简单，下面铺一层冰沙，上头是一层油酥。 将热牛奶放入竹杯中封口不停的摇晃，会出现一层脂肪团，将脂肪团放入水中清洗出杂质，在经过过滤捣练，便成了细腻柔滑的酥油。 冻好的荔枝和冰块一起捣碎成冰沙，冰沙中融入了荔枝的清甜，食之回味无穷。 点酥是整个酥山的灵魂所在，将荔枝冰沙放在圆形的高脚盘里，摆放成一座小山的模样，再将酥油热了，淋上去，自然冷却形成天然的雪山，点缀红花彩树，便成就了酥山的绝美容颜。 荔枝的甜味比较浓郁，也就无需再淋上糖浆了，以山茶花瓣重新做成一朵拇指大的红花，再取了薄荷叶子点缀其间，使得荔枝酥山更加的丰富多彩。 谢无咎闻着味就来了，看着这一碗荔枝酥山，不免咽了咽口水，“掌柜的，白玉在外头着实辛苦，她也想吃两碗。” 程洛笙自是明白，哪里是白玉要吃两碗哦，明明就是他想吃带上了白玉。 “那就给白玉两碗，你不吃咯。”程洛笙打趣道。 “别呀，我要吃！”谢无咎急了，连忙说。 “你快给方小郎君端过去，一会下了工给你做一碗吃，可不许多吃了啊。” 程洛笙将那一碗荔枝酥山给他递了过去。 谢无咎保证道，“绝对不多吃。” 可不能再发生冷元子那事了。 就是再好吃也不能多吃的。 他默默的想。 就是下定了决心，但是在看见这一碗荔枝酥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多吃一些，反正也就是闹肚子多去几次茅房罢了。 “方小郎君尝尝，这个如何？”谢无咎将酥山摆在方小郎君的面前，等着他给出评价。 但凡是方小郎君说了好的，那么一定卖得格外火爆。 方小郎君拿着勺子浅尝了一口，“有牛奶的香味，还有荔枝清甜，冰霜之下，却又不觉得格外的冷，每一口吃着都回味无穷，这荔枝酥山着实美味。” 方小郎君笑了笑，“我在十娘子这里吃的就没有不好的，总能有新的期待。” 如此也便是“甚好”二字。 这可让谢无咎高兴坏了，这酥山一经推出的第一日，就火爆了整个长安街。若是再有方小郎君一说，那么很快就能火爆整个汴梁城。 大酒楼，指日可待！ 妙极妙极。 谢无咎心满意足的去传菜了。 由于今日实在燥热，由于酥山实在太好吃，由于大厅的纳凉地实在凉爽，直到午后未时都还有好些人。 二楼的雅间也坐满了宾客，若不是提前给方小郎君留了雅间，他怕是都要拿着牌子去外头排队了。 这条巷子不大也不小，珍馐食肆的门口摆放了很多替条凳，约莫着都还有十几个宾客拿着牌子在外头等待。 大抵都是来看看这酥山到底是有多好吃，并且今日推新酬宾，半价即可享受美味。 “掌柜的，我快累死了，必须要吃点好吃的才行。”谢无咎面露疲倦，这会连午饭都还没有吃，从早上吃了点粥和饼子，一直便忙到了现在。 可人都还没有走完，在外头等着呢。 赵钰从旁边的篮子里头拿了一块胡饼出来，“垫吧两口吧，看样子至少还得忙一个时辰呢。” 程洛笙累，连续摇了几个时辰的酥油，一整条胳膊都麻木了。 “我觉得吧，咱们可以拓宽店铺，我去看了看旁边的铺子，徐大娘子他们吵架，那铺面租不下去了，咱们去租，正好连着一起，一边做冰点，一边做热菜。”程洛笙一早便在打旁边徐大娘子他们的铺子，正好和珍馐食肆连着，那铺子也是格外的好。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就想着，若是能将这周边的铺子都租下来那也是不错。 奈何没钱。 徐大娘子和林二郎常常因为鞋垫子卖不出去而吵架。 徐大娘子说鞋垫子卖不出去都是因为林二郎不去吆喝，林二郎说卖不出去都是因为徐大娘子的鞋垫子做得不够好。 好歹隔壁一家明扬整个汴梁城的食肆，对面一家整个汴梁城最大的酒楼，人流量那么大，卖不出去根本就是徐大娘子手艺不好。 如此便天天吵架，最后，果然破产了。 交不起房租只能换条街，继续卖鞋垫子。 “好啊，隔壁徐大娘子他们搬到三清街去了，这里自然就不会那么吵闹。没准正能将这一片的铺子都租下来，到时候咱们就是能跟宋记平起平坐的酒楼了。”赵钰也很赞同这个说法。 他是看着徐大娘子他们去租铺面的，他们还租了房子，正是三清街方小郎君他们的房子。 只是苦了他们，大抵又是要听见他们每日吵吵闹闹了。 想到这里赵钰便一阵阵叹息。 “赵钰，你有何事？”程洛笙注意到了。 “那徐大娘子他们租的房子是方小郎君家的，就住在我们旁边。”赵钰如实说道。 “等铺子租下来了，那阁楼上的房间给你们住。”程洛笙说道。 第30章 你怎么不关门啊 赵钰满怀感激，可很快又不笑了，“那三清街的房子怎么办？” 他们可是租了很久的，这才住了没多久，就不住了吗？ “当然是要招人啦。”程洛笙说道。 摇了几个时辰的酥油，手都快要断了，再不招人，哪里吃得消。 他们行动很快，没几日便租下了旁边的铺子，将那边改成了珍馐冰饮铺。铺子外面贴了招工的告示，多请些人手，一边忙着珍馐食肆的活计，一边也有人忙着珍馐冰饮铺的活计。 宋记的二楼上，宋十安静静的看着地下的铺面开始办起来了，别提有多高兴了。 徐大娘子他们一早便想搬走，因着实在支付不起那昂贵的租金，可是汴梁城的铺子哪里是那么好租的，就是价格便宜的三清街都租不到铺子。 后来也是宋十安去找了方小郎君，帮他们租了住处，又动用了宋家商会的身份，去帮他们租了便宜的铺面，如此他们才能搬出去。 他仔细的欣赏这珍馐的牌子挂上去，别提多美了。 “掌柜的，我还以为你是要自己租那边的房子呢。”沈观阳在旁边看着他。 “我租那里的铺子干什么，我租了十娘子怎么办。”宋十安的目光适中停留在那铺子上“珍馐”二字上头，别提有多好看了。 若是日后能将这对面全部变成“珍馐”二字，那该有多好啊。 一边珍馐，一边宋记，这不是就成双成对了吗？ “宋郎君说不让你再去珍馐食肆了，你倒是一点也不带听的啊。”沈观阳又说。 那宋永安不但去了珍馐食肆找程洛笙，还来了宋记找他，大抵都是说门不当户不对就不要平添烦恼，让两个人都不好过。 “我为什么要听他的，他自己要等着包办婚姻他就等着呗。他觉得幸福我可一点都没有觉得幸福，我才不管他呢。我爹那人无非就是想拥有朝中的关系罢了，哪里会管他幸不幸福，他就是太听话了，跟没长脑袋似的。”宋十安毫不留情的吐槽。 他这位兄长，说聪明吧，又挺聪明的，每一次跟他打赌，都没有赢过。 说不聪明吧，他也是清澈得可怕，爹说看中的儿媳是谢宝珠，他就真的是看得见谢宝珠。 谢宝珠在他眼中的形象那可是每日都在美化，快成神了都。 “哪里有如此说自己兄长的，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沈观阳叹了一口气，虽然宋永安来警告他不要再跟谢宝珠走那么近，他也不爱听。 不过他还是为宋永安感到可怜。 从小背负家族的希望，活得没有自我，他真是个可怜人。 “等他什么时候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他就知道了。”宋十安看着珍馐食肆的大门暗自出神。 到底应该用什么方法去接近她，而且还不会令她反感呢？ 珍馐食肆的院子里，谢无咎躺在藤椅上休息。 一边吃着好吃的荔枝酥山，一边说道，“我觉得吧，我们应该去整治一下宋永安，宋掌柜都不敢来咱们这了，还有点无聊呢。” “我也觉得，他欺负咱们掌柜的，就该让他付出点代价。”齐白玉表示非常赞同，她一直就想这么做，但是食肆太忙，一直没有那个机会。 不过今夜倒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忙碌了这么些日子，旁边的铺子开起来了，也招了人手，他们便没有那么忙，今日早早的关了铺子给他们放假。 齐白玉将手上的荔枝酥山几口吃完，“咱们晚上就去！”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便行动起来了。跟着赵钰一起将晚饭早早的做好，程洛笙还觉得奇怪，他们便说是程洛笙这几日辛苦，所以他们才帮着一起做饭。 她大抵是信了的吧。 早早的说回去睡觉，其实已经出门了。 宋家的宅子在汴梁城第二繁华街道，也就是长安街走过去的朱雀街。 谢无咎去过那里的，他知道一条非常隐蔽的道路。 从宋十安那院子的狗洞钻进去，再左转右转，转过很多条长廊，入目是写着《雅舍》二字的匾额。 “这个字，看着眼熟啊。”齐白玉看着。 那字不是什么大家圣手写的，这字迹娟秀，倒像是个女子所写。 “谢宝珠写的，他把谢宝珠当神仙呢。”谢无咎嫌弃的看着那个匾额。 “还……怪有文化。” “什么呀，那个是哑巴的哑，怕太明显了他看出来了，才换了个字。你是不知道，谢宝珠一点都不喜欢他的。” “有人，快跑！” 背后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们赶忙分头行动，一起钻进了宋永安的院子。 但齐白玉不知方向，给迷路了。 “这院子这么大，这是哪里啊？”齐白玉疑惑的看着周围，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路，一排一排的房屋，路边上都有路灯亮着，走着走着还能看见里头一个小池子，种满了荷花，大抵快要开花了。 再里面走，入目是一间灯火熠熠的房间，她趴在门上仔细听着，里头似乎没有人。 “这里该不会是宋永安的房间吧，他人没在？”齐白玉寻思着，也就这间屋子有灯，倒不如躲进去，一会宋永安回来的时候就收拾他。 走到门口，那房门还开着，露出一道很大的缝隙，透过那缝隙看，也依旧没有看见人。 她更加确定了里头没人，便是赶紧钻了进去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啊！！！！” 并不是没有人，而是他没有出声。 屏风后面躺着一个正在沐浴的男子，那水面上俊秀的脸，半露出来的身子。 水汽在他的脸上弥漫，他长的格外结实，魁梧。紧实的肌肉，线条分明，让人一看便很难移开眼睛。 “谁！” 宋永安被她惊醒，猛的转过头来。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小铺子的下人。”宋永安站了起来，一把抓过旁边的衣裳穿上。 齐白玉吓得赶紧转过身去，“你，你人在里面怎么不关门啊！” “我为什么要关门？” 宋永安将衣裳穿好走了出来。 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他关不关门有什么区别。 “你……你沐浴都不关门吗？你这样我要报官了！” 第31章 竹笋炒肉 “呵。”宋永安嗤笑一声，“你私闯民宅，偷窥男子，你也好意思报官？” 该报官的应该是他才对吧！ “你！说得对。” 齐白玉搓了搓衣角，他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自然也不是全无道理。 “滚出去！”宋永安目沉如水，语气冷如三冬之雪。 “你凶什么凶，我告诉你，我是为了给我们家掌柜的报仇来的，你欺负我们掌柜的，必须得要你付出代价！”齐白玉怒目圆睁。 她可丝毫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既然被他逮到了那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再也不敢动他们。 谁知他竟然一把摘下她头上的发簪，放在她的手中，连带着她的手一起抓着，往心口上扎下去。 “如此，够了吗？” 齐白玉只是想给他撒点痒痒粉的，被他这一扯，痒痒粉撒得到处都是。 “咳咳咳，什么东西！” 宋永安被痒痒粉呛得直咳嗽。 “痒痒粉。” 屋子里还有水汽，痒痒粉就在空气中弥漫，很快便落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瞬间身上就犹如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一般，奇痒难耐。 “滚出去！”宋永安怒上心头，一把将齐白玉推了出去。 齐白玉险些被吓着，那痒痒粉也倒在了她的身上。 为了收拾他，那药粉下得特别的足。以至于齐白玉自己也是浑身不舒服，手臂上都被她抓红了。 “齐白玉，你怎么了，得手了吗？”谢无咎见没人了才跑出来找她，却看见他在那个门口站着。 齐白玉：“……” “你看我像是得手了的样子吗？” 谢无咎低头看着，捧腹大笑，“哈哈哈哈……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居然都弄到自己身上了。” 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很快带她去了医馆。 回到珍馐食肆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啊！” 走上阁楼，门口一个黑影正身站立一动不动的，那黑影手上似乎还拿着点什么。 “齐白玉，谢无咎，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啊？不是说困了要休息了吗？怎么从外面回来？！” 程洛笙手上拿着戒尺，在手上拍着发出一声声令人心惊胆颤的声响。 今日他们那么积极去做饭她就觉得奇怪，这两人果然背着她有事情。都已经这会了才回来，还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没有出去干什么好事。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从赵钰口中得知的。 赵钰无意间听见他们说了点什么，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不能就这么让自家掌柜的被人给平白欺负了，非得要去给那宋永安一点颜色瞧瞧，于是乎买了什么药，要去宋家给他下药。 谢无咎自小便是被宋十安养着的，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进入宋家还不被人发现。 这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觉得行动。 赵钰觉得这事不妥，便还是告知了程洛笙。 “掌柜的……” 两人畏畏缩缩的低下头，他们是明白的，程洛笙已经拿着戒尺出来了就一定是知道他们去做了点什么。 “来，狡辩啊，先给你们点机会狡辩。”程洛笙拿着戒尺，极具威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过了良久，谢无咎才说道，“这个是我提出来的，跟白玉没有关系！” 齐白玉摆摆手，“不不不，是我要去，硬拉着谢无咎的。” 程洛笙就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你推，我推，最后自然是僵持不下，两人险些快打起来了。 “狡辩完了吗？”程洛笙冷着脸说道。 “完了。” 自知理亏，都不敢再说话。 “掌柜的，我觉得我没有错，那个姓宋的就是欠收拾啊！”谢无咎也不再否认什么了，他就是觉得本来应该是宋永安的错，他们也不过就是小惩大诫，何错之有。 “我看你们还是不知道悔改，都把手给我伸出来！”程洛笙厉声道。 两人这才乖乖的将手伸出去，那戒尺打在手心里，火辣辣的疼。 “你们两个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你们想要做什么就光明正大，下毒！亏你们想的出来！”程洛笙又说。 她也觉得宋永安实在欠收拾，但也不全不是下毒这种手法。 这跟那些违法犯罪的有什么区别，她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他们的吗？ “我也只是买了点痒痒粉而已啊。”齐白玉委屈的低着头。 “痒痒粉就不是下毒了吗？！深更半夜，私闯民宅，下毒害人，哪一条不够你们进大牢的？” 说着又狠狠的打了他们几下手心，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 “若是换了旁人，你们觉得是我在这里打你们手心还是你们在大牢里挨板子，一个个有没有长脑子，什么方法你们都想的出来，是家里的饭不好吃想去吃牢饭吗？” 这两人的头低得更深，也是没有脸再说话了。 “掌柜的，我们知道错了。”齐白玉率先认错。 仔细想想他们这么做确实不对。 谢无咎看了她一眼，相互对了个眼神，也才认错道，“掌柜的，我们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坚决不下毒，痒痒粉我们也不用了！” 当然。 除了下毒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们两个想着，定然能有一个很好的办法，既能收拾了他，也能没有什么问题。 好说歹说，才将程洛笙哄好了去休息，两人躲到院子的角落里去复盘今日的事情。 “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做到将药粉撒在自己身上的？” 关于这一点，他非常的好奇。 正常来说，药粉在自己身上，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全都倒自己身上了呀。 齐白玉支支吾吾的不说话。 一想到方才她看见的，便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无咎在旁边着急的问，“到底怎么了，你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非常非常尴尬的见到了。 齐白玉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无咎却很着急，忽然想到了点什么，扒拉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玉，你别怕，我去找他！”谢无咎郑重的说道。 他已经在心里将宋永安给千刀万剐了。 “我没事，他有事。” 第32章 别那么抠搜 谢无咎皱了皱眉头，“他有什么事？” 齐白玉叹了一口气，“是这样的，我一进去呢就看见他了，然后他……不重要，总之呢我也是没有想到，他一下就拿了我的发簪扎自己心口上去了！” 一想到当时的情景，齐白玉都不由得一阵寒碜，她就没有见过那么虎的一个人。 谁家好人这么干啊。 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谢无咎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虎？” 对！” 就是这么虎。 “那……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吧。” 于是乎，商量了几日都没有定论。 宋记的二楼上，依然是那两个身影。 “沈郎君啊，宝珠小姐怎么没来找你呢？”宋十安如此唉声叹气已经很多时日了，每日总盯着对面发呆。 他回去过，也去找过他的兄长。 宋永安对他说，只要他自己知道分寸，自然便没有任何人去找他们的麻烦，这段时间他总是在盯着，果然一直没有人来闹事。 还有他那位兄长，据说遇到了刺客，这几日除了偶尔出去办事，其余时间，能在屋里待着他绝对不出门。 也不知是怎么了，大抵失心疯了吧。 旧款谢宝珠这段时日都没有再来宋记，对面的珍馐食肆也没有去。 二楼上，便多了一个唉声叹气的身影。 “提她做什么，宝珠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沈观阳是有些不高兴的。 但他死鸭子嘴硬，他不说。 “我倒是知道些，你要不要听。”宋十安坏笑着。 “我不听。”沈观阳极力否认。 他不听他就不知道。 谢家和宋家最近在商量两方孩子的婚事，谢宝珠被关在屋里对着宋家那三位儿郎的画像点兵点将。 这事很早他便听说过。 “哎呀……你不听就没有发生了吗？”宋十安幸灾乐祸的笑。 “哼，你难道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吗？”沈观阳翻了个白眼。 都是半斤对八两，谁都别说谁好吧。 “不不不，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呢，而且我大哥这人你是知道的，这门亲事，他非常同意。”宋十安眉眼弯弯，食指晃了晃。 总之，那表情，格外欠揍。 就连沈观阳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打他了。 “很好，你说的非常好。” 沈观阳摩拳擦掌，那表情像是要将他打死一般。 “别我不跟你说了，我去哄我们家掌柜的去了。” “什么你们家的，哪里就你们家的了！” 宋十安一共有两个兄长，一个是大哥宋永安，宋家商会的少东家。一个是宋久安，和宋十安一样，自己出去开了店铺。 宋十安开酒楼，宋久安就开布庄。 作为全城数一数二布庄的老板，宋久安那也是风流倜傥的。 一身华丽的锦缎，谈吐不俗，眉眼弯弯，总是笑着，让人一见到他便如沐春风，心生欢喜。 因此宋久安布庄的生意，那也是格外的好了。 “二哥，好几日没来你这里了，可想死我了！”宋十安一进店铺，就给了宋久安一个大大的拥抱。 宋久安：“！” 这家伙咋又来了，他前段时日才在他这里美其名曰“借”了几件上好的衣裳，现在都还没有打算给钱。 那可是几百两银子呀！ 宋久安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心知肚明的说道，“有事你就来找我了，没事从不来看看。” 脸上的笑容猝然消失，“还钱！” 宋十安身上穿的衣裳，全是从宋久安这里拿的，拿就拿了吧，还偏偏不给钱。嘴上说着，那都是“借”。但他借条从来不写，也不留下什么凭证，“借”走了，就没有想过要还。 虽说是一家人吧，可有时候也得有个亲兄弟明算账不是。 这宋十安的酒楼，那可是要收钱的。 “啧，哥，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啊，我那是非常想念你的。” 宋十安立马给了宋久安一个大大的熊抱。 虽然他是真的不想给钱，也真的是打着“借”的旗号来这里的，也是真的宋久安他们进入宋记酒楼要给钱的。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给钱，他还得拿点走。 “是是是，你非常想念我……这里的布料，这里的衣裳！” 宋久安很清楚，他来这里无非就是“借”点什么东西走。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就把你这最好的衣裳给我吧，要镇店之宝那种，女子穿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可不得开门见山的拿点了。 宋久安再一次将他推开，“镇店之宝！亏你想的出来。” 那可是镇店之宝啊，少说也得千八百两银子了，他就这么给顺走了，怕是不太礼貌吧。 “哥，别那么抠搜嘛，这可是我的终身大事，你也要如此吗？大不了我往后不收你钱不就得了。” 他拿这件衣裳可不是自己要的，那是拿去给程洛笙的。前些时日他才发现这店铺里藏了一件好衣裳，格外华丽，格外好看。装饰虽然繁杂，但是却一点都不显得累赘，总之就是又值钱又好看。 令人心生欢喜。 宋久安就笑笑，“可别，钱还是得收的。” 常常来店里白拿，之前好歹还能想着不拿太贵的，只拿好看的，今日一上来就要拿他的镇店之宝，简直过分了啊！ 虽然他是全城数一数二的店铺，但是真不挣钱。尤其是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衣裳全是他供着的，家里给的账目也都是个成本价。 想到这里他就更气了，这个宋十安就知道白拿，他好歹给个成本价啊！ “不不不，你要相信我。” “不信不信。” 宋十安的嘴，骗人的鬼！ 宋十安继续说，“你知道我的，我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 宋久安：“……” “镇店之宝也叫小小的愿望？ ” 宋十安笑着，一脸陶醉，“那跟我们家掌柜的比起来，当然是小小的愿望啦。” “你说的该不会是珍馐食肆那个掌柜的吧。” 珍馐食肆那位掌柜的，他听过，并且也知道宋永安也去见过他。但他对这个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便也就至今不知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据说是好看的，他也不知道。 宋十安很是激动，“哥，我的好哥哥，你知道她！” 第33章 山海兜 宋久安直接拒绝，“大哥不会同意的，爹也不会同意的。你要在我这里白拿我更不可能同意的。” 他算是看出来了，敢情这小子对那个掌柜的有想法，所以才来挑一件好的拿去送给她。 但是他必须要泼一盆冷水了，因为最近宋家和谢家联姻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况且他爹说过，就算不是什么官宦之家，那也得是门当户对才行。 宋家作为汴梁城的大户，那么在汴梁城的人家里能当得起宋家儿媳的，最少也得是汴梁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吧。 可以没有宋家的家底深厚，但不能差别太大。 程洛笙很明显就不适合。 一个才从不知名地方来的一个厨娘，凭借手艺在长安街租了铺子，开了一家很小很小的食肆，小到宋家随便一个店铺都比它大。 他们之间的差别，那可是犹如云泥。 “不，你会同意的！”宋十安笑着。 他才不管那么多，凭什么婚姻大事要由门第来定。 若是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能排除万难。 宋久安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就算我同意，她也同意吗？” 反正他每一次都拗不过的 。 “心悦一人没有错，错的是你单纯心悦她，但她不心悦你，那你就对她构成了骚扰。你跟一个变态有什么区别，你以为拿一件漂亮的衣裳，一个漂亮的首饰就行了吗？” 对于姑娘这一点，他最是精通。 毕竟他能说会道，才能让姑娘们都来他这里买衣裳。 “做人做事总得懂的分寸。”宋久安继续教训，“前段时间我听大哥手底下的小厮说你看一起去逛夜市了，你倒是高兴了，她也跟你一样吗？后来大哥去找了她，你不觉得也是你的问题吗？” 对于这件事情，他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虽然他一直都将谢宝珠当成宋家的儿媳妇，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谢宝珠会选择谁，但他却从来都没有去干扰过谢宝珠的决定。 也从未打扰过谢宝珠。 “只要是她乐意了，什么样的礼物都可以，可若是她不乐意，那就相安无事，少打扰。” 这句话一直到他回到宋记酒楼的时候都还想起。到最后他也没有去拿那件衣裳，因为宋久安说的很对，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程洛笙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坐到二楼上看着下面的食肆。 “程掌柜说，要些吃食，邀咱们一起去呢。”沈观阳忙完了上来，又看见他在发呆。 “掌柜的，你出去了一趟，又傻了？”沈观阳疑惑的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唉……”他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宝珠小姐没有来找你吗？”宋十安问。 他觉得谢宝珠都可以如此不顾身份去找沈观阳，为何他就不能这样去找程洛笙呢。 “没有，她去珍馐食肆找程掌柜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找你过去。”沈观阳白了他一眼，看着那边的食肆。 大抵，他明白了。 “我就不去了，你去吧。唉……” 又是一阵阵叹息，谢宝珠之所以能够每日来找沈观阳，大抵就是他准许的。 可…… 程洛笙没有啊。 “程掌柜还点名了你呢，确定不去？”沈观阳问。 “去！” 程洛笙今日想做一点不一样的吃食。 本来想着这是宋十安还没有吃过的，况且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来来这里逛逛，每日看着，他总是在那个二楼上发呆。 大概是拉不下脸皮来吧。 想着或许可以给他做点别的吃食，也是不错。 “掌柜的，我们是不是今日可以吃很好吃的。”谢无咎趴在门边上，看着里头。 程洛笙笑了笑，“是呢。” 哪一次做的吃食不是很好吃很好吃的，他每次总要多吃几口，美其名曰，长身体。 将山海装进一个兜里，名曰：山海兜。 山海兜是由薄薄的皮和一些馅料组成的，其外皮是透明的绿豆粉皮，吃起来口感爽脆，略带弹牙。 程洛笙拿了些蕨菜，竹笋，河虾和鱼之类的来。 蕨菜和竹笋谓之山，河虾和鱼谓之海。 锅里烧了沸水将蕨菜放入锅里焯水，煮出里面的苦涩味道，在切成丁子备用。新鲜的竹笋是山海兜最重要的食材之一，同样的方法处理备用，选用新鲜的细长竹笋，苦涩的味道会在入沸水煮过之后全部消失殆尽。 新鲜的河虾去壳去虾线，也同样碎备用，河虾肉质鲜美，口感细腻，给山海兜添上了不一样口感。使得层次更加丰富，还添了点鲜甜的味道。 将鱼去了皮和骨，片下鱼肉来切成碎丁。 鱼肉和虾一起放在笼屉上蒸个五分之一刻，再与蕨菜竹笋混合均匀，加入酱油，香油，盐和胡椒粉，进行调味。 绿豆粉皮提前泡好，再将馅料放进粉皮中间，包成一个兜状，入笼屉蒸熟，便成了这山海兜。 粉皮是透明的，蒸熟之后依然能看得见里头的馅料。 程洛笙将做好的山海兜端了出去，谢无咎早已经添了碗筷座椅，给众人都倒上茶了。 “真不错啊，现在竟然能吃得着珍馐食肆的美食了！” 说话的是个小工，前些时日珍馐冰饮新招来的跑堂的。这人也是馋珍馐食肆的食物很久了，可他们这些做工的哪里有那么多钱来下馆子啊，就是吃上一顿最平常的馄饨，面条之类的，都还得心疼兜里的钱好久。 珍馐食肆一直都是包食宿的，好不容易在看到珍馐招人，却又已经招满了。 直到旁边的冰饮开始招新，他便赶忙来报了名。 “嘿嘿，以后都能吃到。”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小工说道。 将山海装进兜里，一口吃下去鱼虾的细腻和蕨菜竹笋的爽脆在口中交织，极其浪漫丰富。 “十娘子总是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呢。”宋十安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 美味，着实美味。 嘴上吃了，手里也没有停，眼睛还盯着桌上。 程洛笙看了他一眼，嗔怪道，“宋掌柜是个忙人，还能看得起这点吃食？” 第34章 别听他的 宋十安：“！” 冤枉啊！ 当真不是他忙啊！ 嘴里的食物还在纠结到底是咽下去，还是不咽下去。 “十娘子说笑了，哪里忙，咱们掌柜的每日可闲了。”沈观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了两声道，“是不是啊，掌柜的？” 他挑了挑眉看向宋十安，谁让他将谢宝珠和宋家联姻的事情拿出来膈应他的。 看吧，遭报应了吧。 宋十安给他投过去一记眼刀，狠狠的的瞪了他一眼。 沈观阳像是没有看见一般，无甚在意。 耸了耸肩，对了个口型，“掌柜的，解释去吧。” 他是不需要什么解释的，他才没有什么事情跟谢宝珠闹别扭。 虽然他现在都还没有确定心意，但是他们二人现在也还相安无事。 “是啊，我瞧着宋掌柜也是闲得很，日日都瞧见他在那个二楼上吃茶，好不悠闲呢。”谢无咎火上浇油道。 宋十安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是该忙呢，还是不该忙呢，这会子忙也不是，不忙也不是，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对。 谢无咎蠕动着走到宋十安的身旁，小声嘀咕道，“宋掌柜，你倒是说话啊。” 宋十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 他该说什么！ 宋十安的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这不是是在关心十娘子吗？听闻近日十娘子开了分店，还没来得及恭喜，不如我做东，宴请各位。” 宋十安心想：就是得找个由头，将事情给解释清楚了才好。 不然没有长嘴让程洛笙误会了什么，岂不是太可惜了点。 至少在不打扰的情况下，做出最大的努力才行。 “好啊好啊，我听说莲塘的花开了，不如去夏游吃莲花！”谢无咎拍手叫好，在知道栀子花和槐花好吃之后，他对吃花这是格外热衷。 况且程洛笙也提到过莲花，据说莲花比别的花更好吃。 想到这里，他已经咽了咽口水，胡乱又在他们想不想去莲塘这事考虑的时候，他又一连着夹了好几个兜子，放在自己的碗里。 不想还连着吃了好几个，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去莲塘了。 大约这个时节去莲塘赏花，最是悠闲。 莲塘的莲花开的格外的好，收拾几日，留了赵钰他们在食肆工作，家中尚有娘亲要养，大抵也是走不开的。 莲塘离城里比较远，是在城外的郊区，坐了马车去，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到了目的的。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想必大家都累了，不如就先去小憩，下午再去莲塘赏花。”宋十安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在了小院内，自己则是去了莲塘边坐着。 他只说，想看看这里的莲花。 程洛笙没有去歇息，见他坐在莲塘边一言不发，也坐到了他的旁边去。 “宋掌柜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程洛笙道。 他忽然转过头来，行为很是大胆又奇怪，眼里是看不清楚的情绪，带着一丝急切，“不管我哥说了什么你都别听他的！” 程洛笙笑了笑，“我后来想了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很急，“什么不无道理啊，是根本就没有道理。他自己心里想着门当户对，想着要父亲给包办的婚姻，可是他凭什么决定旁人的想法呢？！” 或许对宋永安而言，从来都没有感情二字，有的只是门当户对，对家族的利益。 他也是个可怜的，宋十安自然是觉得他不对，却又能够理解他。 大抵是谁都理解他，除了那两个。 “对不住，是我情绪不稳定了。” 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他赶忙又坐了过去。 “其实你不用这样躲着我的。”程洛笙笑了笑，“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可人都是在进步的，你看我现在也不是开了分店了吗？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能够达到他说的，门当户对。” 她从来都知道，只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罢了。 从去年她来到汴梁城的时候，她就见过宋十安。 城门口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但是这人目光清澈。 她便看出这人绝对不是个浑浑噩噩生活的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能够有很大的作为。 他的身旁同样是一个乞丐，那人的眼神格外混浊，与他不一样。 再一次见到宋十安，是在珍馐食肆开张那会，对面宋记的掌柜的前来捧场。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依然眼神混浊，她认出来了，是城门口那个乞丐。 此后的几个月，他时不时的来这里捧场，也因此给珍馐食肆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她还见过他去帮助很多人，宋记那些个小厮都是苦命人。 对于这个人，她从未有过不好的印象。 宋十安毫不吝啬的夸赞，“那当然，咱们十娘子就是整个汴梁城最最最有能力的娘子。” 宋十安很少生气，她见过唯一一次还是因为谢宝珠险些毒死沈观阳。 “那是。”程洛笙也自然乐意听。 “那……我不躲着你，你也别躲着我好吗？”宋十安带着恳求。 “好啊。”程洛笙笑了笑，“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 “是……是！好朋友！”宋十安道。 期待值降低，但还是很开心。 宋十安看着她，“对了，你不是问我最近都在忙什么吗？” “什么？” “我在忙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对珍馐食肆也格外重要。你还记得方小郎君他们做工建的那一座楼吧。”宋十安说道。 程洛笙点了点头。 方小郎君他们在忙的，就是朱雀街临着皇宫那一条道的高楼建设，也不知那一座楼是干什么用的，但是据说人人都想租下那一栋楼，哪怕是一层，在这个商界也算是出头了。 “宋记打算租下一层铺子，我二哥也有这个打算，所以现在正在招标，选择最合适的商贾。”他看着程洛笙，像是在期待她能够同意一样，“我在忙着招标的事情，并且给你报了名。若是大楼建成的时候，能够成为汴梁城数一数二的商贾，那么那一座楼上，就有你的一层。” “我听说今日举办了大赛，你不会也给我报了名吧？我可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第35章 莲花宴 “对呀。”宋十安笑眯眯的看着她，“我可是搭上了我的清誉，别让我失望啊。” “你有……清誉？” “啧，别在意这些细节。” 午后，气温升到了最高。 他们几个人休息了一阵子才微微转醒。 谢无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掌柜的，我们中午吃莲花吧。” 程洛笙应了一声，“好。” 谢无咎瞬间睡意全无，像是打了鸡血一般，“那我去摘，你等着啊！” 拿着篮子风风火火的架着旁边的小船就出发了，莲塘的花开了有一段时间了，大抵是因为气候炎热起来了，花也开的快。 一把揪下一朵盛开的莲花，放在篮子里，一把又揪下一个莲蓬放在篮子里。 剥开莲子浅尝了一口，说不上来甜，但是粉粉嫩嫩的还带着一股清新的口感，也是好吃的。 不多一会儿谢无咎便架着小船回来了，一篮子的莲蓬，满船的莲花。 “掌柜的，这个好吃！”谢无咎踉跄着连脚都还没有站稳，便将手里提着的莲子给程洛笙递过去。 “那就多做几个吃食吧。”程洛笙说道。 拿着莲蓬和莲花回去，沈观阳和程洛笙两个人在厨房里准备食材做饭，宋十安笑眯眯的进来打下手，不多一会儿，连谢宝珠都来了。 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又想起来沈观阳说她不需要做这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宝珠小姐还是去找齐白玉玩吧，我方才听她说要采一些莲花回去，放在屋里也是好看的。”沈观阳是有些怕，若是谢宝珠进来了也不知今天的饭能不能吃得上。 他微微笑着。 玩去吧，你快去玩！ 然后她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 沈观阳才舒了一口气，非常开心。 莲花和莲子都能做些好吃的吃食，也对得起今日来这里观赏莲花了。 沈观阳打算做些糕点，因为下午的时候他们要在莲塘里，坐着小船，吃着喝着，好好享受当下的快乐时光。 很快他就有得忙了，他要代表宋记去参加比赛。 程洛笙拿了几片荷叶来，将新鲜嫩绿的荷叶用盐清洗干净，取了糯米粘米少许放锅里熬煮成粥，荷叶切细捣碎过滤出荷叶汁，将碧绿的荷叶汁水加入锅中，再倒入少许冰糖熬煮，一碗清凉解渴，香甜美味的荷叶粥便做好了。 接下来是做炸莲花。 取了鸡蛋和面粉，加水混合成面糊，莲花的花瓣洗净后均匀的裹上面糊，炸成金黄酥脆的模样，便可以盛出来摆盘。 “十娘子，我瞧着这莲花，挺不错啊。”宋十安在旁边烧火，大抵是没有这么干过这些伙计，满头的灰。 “哈哈哈哈……宋掌柜，你这……才是挺不错啊。”程洛笙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宋十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别笑别笑，快给我吃一个。” 给他夹了一片炸好的莲花，咬一口，全是酥脆。 做法上跟端木煎差不多，但是口感上就不一样了。端木煎外酥里嫩，回味香甜。而炸莲花，却是格外酥脆，一口咬下去，不光外头的表皮是酥脆的，就是里头的莲花也是酥脆的，那口感，别提有多好了。 吃了一片，满口留香。 莲花的香味比较淡，和着面糊更加消减了这一股味道，不过好在这味道还不错。依然能够保留一部分清香味。 宋十安点了点头，“好吃！” “好吃你就再吃一片吧。”程洛笙笑着，又给了他一片。 随后去拿了莲子，这莲子已经去皮去芯放好了，沈观阳的糕点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放上笼屉开始蒸。 程洛笙拿了莲子来，切下尾部，放在碗里铺上一层，再将泡发好的糯米拌上白糖铺上一层。如此重复几层，将一整个碗都摆满，最后一层放上糯米封口，在放入笼屉里蒸。 蒸熟的莲子倒扣在盘子里，放凉后再加入桂花蜜，口感粉糯香甜，回味无穷。 这地方没有冰块，便打了井水冰镇，冰镇过后的扣莲子会比热气腾腾的扣莲子更加好吃。 最后她准备再做一个辣椒炒莲子，莲子本身是带有清甜的味道的，随便炒一下就格外好吃。 油热下锅加入蒜末和红辣椒炒香，直接将莲子下锅翻炒，简单用盐和酱油胡椒粉调一下味道，炒熟便可以出锅。 莲子的香甜味道夹杂着一丝辣味，不显得繁杂倒更显得丰富了。 沈观阳做了好些莲子糕，和莲花酥。莲子糕淋上一勺蜜糖，香甜中带着绵密的口感，使得整个莲子糕都进行了升华。 剩下的莲子用来泡茶，清新甘甜，茶汤呈现淡淡翠色，让人一看着便觉得格外清凉。 谢无咎带着她们两人从外头回来，一身脏兮兮的，脸上身上全是泥点子。 “掌柜的，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谢无咎满怀笑意。 手里还拿着几节莲藕。 方才去莲塘里逛了一圈，齐白玉和谢宝珠倒是采了花回来，谢无咎这个家伙一个猛子扎进了莲塘里。 “谢无咎！”看着他那一身，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若他还是个小娃子，现在已经被屋里三人轮番鞭打了。 他倒是乐呵呵的，将莲藕拿去了厨房，简单洗洗换了身衣裳来吃饭。 “哇！这个是用莲花做的吗，我就知道这个好吃！”谢无咎的眼睛都亮了，眼神格外清澈，忙不迭的边伸手抓了一片吃了。 酥脆，实在是酥脆！ 他就知道，但凡是能够吃的花，那一定是好吃的。忙不迭的又吃了好几口，一面还拿了勺子舀了扣莲子吃，一脸陶醉的吃着。 瞧见那荷叶粥便觉得也是格外好吃，自己舀了一大勺吃着。 “咳咳咳！” 吃了莲花又猛喝了一口荷叶粥，不小心呛着，不停的咳了好一阵。 “你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程洛笙道。 “那……宋掌柜也不跟我抢吗？”谢无咎眨了眨眼睛看向宋十安。 他觉得他是要抢的，他以前那都是吃的很多的。 宋十安暗暗得意，“不需要抢咯。” 第36章 这个是给你的 “哦～”谢无咎意味深长的看着桌上的人。 懂了，非常懂。 六个人的队伍，两两一组，就只剩下他和齐白玉找不到搭子了。 想到这里，一阵伤心，埋头吃饭。 下午在莲塘里泛舟，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茶。 谢无咎拿了莲子糕吃了，那滋味难以形容，只能说两个字——好吃！ “还得是咱们家沈主厨，就是会做东西，除了难看点，一点缺点都没有。” 倒也不知是不是夸赞了，沈主厨表示，都是模具的问题，是模具不好看。 回到汴梁城内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沈观阳送谢宝珠回去，六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四个人。 宋十安给了谢无咎一记肘击，小声嘀咕道，“谢无咎，快，你要回去。齐白玉也要回去！” 谢无咎吃痛的揉了揉手臂，“那可不一定，没准我就想跟着我们家掌柜的呢。”歪着头看了一眼齐白玉，又道，“她也想。” 很好，很不错。 宋十安会意一笑，“我懂，你就是想回去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嘛。最新出的话本子还没有买是不是，拿着，去买。” 宋十安将身上的钱袋子拿了出来悄摸摸的递给他。 “掌柜的，我就先带白玉回去了哦！” 谢无咎也是个会来事的，接了钱袋子立马拉着齐白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白玉啊，我跟你说，我们一起去看话本子，可好看了！” 齐白玉大抵是拒绝了，她不爱看话本子。 随后又听见谢无咎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走，咱们买鱼灯去，特别好看，还能游呢！” 看着他们消失在人群里的时候，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你兄长说他曾经在那个阁楼上见过我们，你把谢无咎他们支走了，你就不怕他还在那阁楼上吗？”程洛笙望着前面的阁楼，没人，放心了。 依照宋永安这人的脾气，大概还看见他们在一块的话，大概会立即冲上来把他们分开吧。 “就算他看见了又怎么样，他也管不了我。”宋十安哼了一声。 “走啊，带你逛逛。”他今日很是开心。 集市上的人们大抵和他一般开心吧，今日那些吆喝声都显得格外的悦耳动听了。 “不去，我也得赶紧回去了。赵钰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忙呢，都让他们忙了一天了，我得去接替工作。”程洛笙还想着赵钰他们还在那里，他们是没有出去玩的。 据说是想要多多挣钱，争取早日拿下朱雀街那座大楼上的某一层铺子。 她有去了解过这一次比赛她很知道这一次比赛的重要性，这一次大赛是为了宴请外邦使臣而举办的，胜出的食肆餐馆，不管是什么，都可以为这一次宴会做席面，到时候或许能有机会成为御厨，或许还能成为汴梁城内数一数二的餐馆。 但即使是她能够赢下来，也不行。 因为那一座酒楼，不仅需要名利，还需要钱。 这样一个小铺面的租金都是几十两银子一个月，那么那坐楼上的一层，就需要几百两。 宋记倒是能拿出来钱，她拿不出来。 更何况各行各业可都在盯着，衣食住行，样样都可以进入那一座大楼，那么她需要竞争的便就更大了。 宋十安点了点头，自然也能够明白这一点的。 “这个，你拿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支发簪来。 程洛笙平日里很少戴什么首饰，头发总是会用发带绑起来，侧边一个麻花辫，头上偶尔会有简单的头饰，但大多以头绳缠发间为主。 这簪子格外好看，金雕玉琢的，在整个汴梁城也不显得逊色。 “怎么想起来送我一支簪子，我向来不戴的。”程洛笙有些惊讶。 那簪子和现在的她，简直一点都不相宜。 “我希望你能赢下这一次的比赛，拿到宴席的名额，到时候你要面对的就是王公贵族，外邦使臣，没个像样的首饰怎么行。我偶然在路边瞧见，就顺便给你买了。”宋十安怕她不想接着，便先行给她塞进了手里。 一面又解释说，“我……我这个就是在路边上看见的，然后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来给你。” 程洛笙看的出来，这簪子根本就不是随便在路边上买的，路边上的簪子成色根本没有这么好。 她笑了笑道，“那就谢谢你的好意啦。” 她也的确需要一点首饰，宴会的名额她势在必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尽力拿下。 她很清楚现在自家和宋记的差距，光论厨艺的话，她和沈观阳是不相上下的，可若是论别的那么珍馐食肆一定比不过宋记。 程洛笙发了一会呆，珍馐想要出头就必须得有一个很大的噱头，这个噱头来自于旁的，而是来自于高官大户。 “你在想什么？”宋十安晃了晃手。 “我在想我需要一点人脉。”程洛笙笑了笑。 “我兄长啊，他就是最好的人脉。”宋十安道。 宋永安作为商会少东家，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之前还借着他的势头让珍馐更上一层楼楼。 可现在他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就算是选择了他，他也不可能来捧场的。 程洛笙摇了摇头否定了他，随即笑着，“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要说朝中官吏哪一个最好，那自然是负责接待外邦的鸿胪寺卿了。 若是能让鸿胪寺卿高看一眼，那么珍馐所要的名气一定大差不差，到时候再在比赛上大放异彩。那么承办宴席的名额，一定能够有她一份。 “我去买点果子。”程洛笙道。 去集市上买了好些新鲜的红李子，这个时节最早的李子已经成熟，偶然在集市上看见，便想着买一些回去做点吃食。 夏日素食李，李子有着利水消肿，润肠通便的功效。 夏日天气炎热，饮茶水便就成了一件格外平常又格外频繁的事情。饮水过多自然会导致皮肤水肿，那么就需要好吃的李子前来调解一下了。 宋十安提着李子将程洛笙送回去。 “对了，你买这么多李子做什么？”宋十安不解。 程洛笙神秘一笑，“这不是李子，这是人脉。” 第37章 大耐糕 赵钰这会都来没有走，大厅里还有几位客人吃着冷面。 程洛笙一个人是拿不走的，便想着将李子给她提了进去。 “宋掌柜，要不要留下来尝尝，我打算做点吃食，你来尝尝味道如何。好久没有做了，不太能把握好量。不能太甜，得偏一丝酸味，但也不能太酸。”程洛笙道。 宋十安道，“既然十娘子都这么诚挚的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吧。” 每一个季节都有每一个季节独有的吃食，近日李子丰富，这夏日的吃食定然少不了李子。 赵钰刚煮好一碗冰爽的冷面端出去，便瞧见程洛笙他们一起回来了。 “掌柜的，你买这么多李子，是要做什么啊？”赵钰很疑惑。 “大耐糕。”程洛笙道。 宋十安在一旁帮忙，将李子全部都清洗干净，剩下的活计便不太需要他了，他自去柜台上站着，想了很久才朝后厨喊，“十娘子，我觉得吧，你需要一位掌柜！” 程洛笙道，“你闭嘴吧！” 赵钰在一旁偷笑，一面拿了食材煮面一面掩面而笑。 拿了李子去皮去核，削成一个碗状，留着备用。 梅子和甘草煮汤，在加入了一些洛神花和玫瑰花调色，煮出来的汤汁格外红艳好看。再加入处理好的李子进去煮，煮熟后捞出来。 大耐糕的馅料是用了一些干果，核桃，瓜子，松子等各类坚果全部放在石臼里捣碎，最后加入适量蜂蜜搅拌均匀放入李子里。 全部装入笼屉蒸，不肖半刻，便蒸好了这份美味。 大耐糕色泽艳红夺目，光是让人一看就格外有食欲，若是食欲不振，也可以吃上一些。 红李子自然的带着一股果酸味，再用甘草和梅子煮了，便中和了些许酸味，使得酸味没有那么重。 里头的馅料一股酥香，在加了蜜糖之后变得格外香甜可口。 程洛笙将做好的大耐糕给他端出去，一并也做了些给大厅里的宾客，让他们品尝给点意见。 众人品尝，只说了一个好字。 但这个说法显然是不那么令人满意，因为这份吃食不单单是用来售出的，须得做到最好。 宋十安一边吃一边说，“我想起来了，鸿胪寺卿的夫人最近在医馆看病，拿了好些药材，好像说胖了还是怎么着的，你做的这个不会是给他夫人做的吧？” 程洛笙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鸿胪寺卿李大人，最是在乎他的夫人。素闻他爱夫人如命，李夫人患了水肿，去医馆问诊他都快心疼坏了。程洛笙也是偶然看见，便想着若是能得到李夫人青睐，那么珍馐食肆的名气，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而且鸿胪寺是专门负责接待外邦来使，外邦使臣会来汴梁城这事很少有人知道，李大人也不会认为程洛笙是为了宴席的事情来的。 “别高兴得太早。”宋十安毫不犹豫的泼了一盆冷水。 “且不说别的这大耐糕就不适合。李夫人脾胃不甚，最是吃不得甜食，这李子太过于甜了。还有馅料里的坚果仁，多数是寒性的食物，便更不能李夫人吃。” 听完宋十安的讲述，程洛笙觉得将他留下来品尝是个很好的决定。 作为汴梁城的大户，宋家门下大大小小上百个商铺，光是宋家二郎君宋久安的布庄，就有着不少皇家的生意。宋十安自小生在宋家，自然就能对各级官员有些了解。 她之前还在想，宋十安是否知道李夫人的喜好，现在看来他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也就是说甜的，辣的，凉的，都不能吃。”程洛笙道。 那可就格外难办了，珍馐食肆是以甜口为主，现在这个时节又多凉饮，这些又恰好是李夫人不能吃的，如此便局限了许多。 “桃子，荔枝或许是个不错的想法。”宋十安道。 他那盘子大耐糕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虽然李夫人不能吃，但不代表旁人不能吃。这大耐糕味道着实不错，倒是可以推出。” 程洛笙点了点头，“那宋掌柜明日可来尝尝桃子和荔枝呢？” 宋十安略加思虑，“嗯……也行。” 表面稳如老狗，实则内心狂喜。 太好了，又装到了！ 桃子和荔枝都是热性水果，桃子味香甜，荔枝味清甜。 不过程洛笙很不打算用荔枝，因为荔枝太过于甜。反观桃子就不一样了，桃子没有那么甜，吃着口感也极其好。 “赵钰，给你一个任务。”程洛笙道，“你去查一查李夫人是比较爱吃荔枝还是比较爱吃桃子。” 既然这两都不错，那么总得选出一个李夫人比较爱吃的来。 第二日赵钰便出去了，李夫人显然更加钟情于荔枝。但是由于荔枝太甜，而且吃了容易上火，李大人总不爱给她吃。 大耐糕今日一早便推出去了，价格便宜，口感丰富，来吃的人那是络绎不绝。 赵钰去查李夫人的喜好，顺便提了一嘴好吃的大耐糕，总是便是让李夫人知道了珍馐的存在。 “若是李夫人来了，那咱们就用荔枝和桃子做些吃食，反正李夫人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吃李子的。” 赵钰在厨房里忙活着，笼屉上还在蒸着新的大耐糕。 “有道理，非常有道理。”程洛笙点了点头。 “不过……能管用吗？”程洛笙还是担忧，李夫人不那么喜欢吃李子的，若是在这个时候推出荔枝的话又显得太刻意。 李夫人来不来，还是一个大问题。 “我知道啊，咱们去找宋永安不就成了。” 齐白玉锤了锤手臂和脖子，今日的宾客格外多，她都快要累死了，忙里偷闲来后厨转转，便听见他们在说话。 “宋家那个少东家？”赵钰也听过他的名字。 “对呀，他们宋家应该认识很多官员吧，而且宋永安还是少东家，介绍一个人来吃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齐白玉眨了眨眼睛。 “有道理，我也觉得，掌柜的，不如我现在就去找他。”谢无咎道。 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还一边说话，一边喘气，摆明了就是想要借机跑出去玩会。 “白玉去。”程洛笙笑了笑。 第38章 你也会道歉 “好！”齐白玉混浊的眼睛瞬间清澈了起来，她也跟谢无咎一样，非常想去休息一下。 在谢无咎满是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目送下，出了门。 出了集市，她也并没有闲着，找了一处茶馆稍微歇息了一会，这会天气热了起来，茶摊老板也放上了凉茶。 “老板，请问宋府怎么走啊？”齐白玉问。 之前她也去过宋府，不过是在晚上去的，而且还是跟在谢无咎身后去的，在出门之后她才想起来她不认得路。 “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没等那老板说话，宋永安便走了过来，在齐白玉的旁边坐下，随意要了碗凉茶。 齐白玉自顾着喝茶，没有看见来人是什么模样。 “当然是去找宋永安了。” 说完这句话，她意识到了点什么，木讷的转身过去，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宋永安吗？！ 齐白玉：“！” 欧！完犊子啦！ 她的目光对上宋永安冷冽的眸子，她瞬间觉得周遭的气温都降低了三个度，区区凉茶摔算什么，宋永安才比较冷。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小馆子里的小工。”宋永安还记得她。 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他知道她是珍馐食肆的人。并且一直记着，她当初来找他，还让他受了点伤。 “你们掌柜的叫你来找我？”宋永安开门见山道。 齐白玉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掌柜的有事情要找你，不过今日人多，忙不过来，我就过来找你了。” 宋永安冷冷的看着她，“喝完了吗？” 齐白玉被他吓得，点了点头，木讷的站了起来，将手边的茶碗推了推，“喝，喝完了。” 宋永安结了帐，便往前走，“跟上。” 齐白玉便鬼使神差的跟在后头，她是要来找人的，他也没有问问到底是什么事情来找他。话在嘴边想说又说不出去，着实难受。 “你何必如此怕我。”宋永安道。 宋永安算是宋家三兄弟之中唯一一个不会笑的人吧，随时都是这副模样。齐白玉没有见过他这样天生冷脸的人，再加上那日的事情，便总是以为他还在生气。 “那个……我跟你道歉。我不该去毒害你的，掌柜的也罚过我们了，你……你那个想要罚我也是无可厚非。”齐白玉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并没有怪你。应该是我恨你道歉才对，我也应该跟你们掌柜的道歉，是我先没有了解清楚就去找了你们家掌柜的，添了些许麻烦。你们要为她出头也实属应该，说到底还是我的错。若是你们掌柜的有什么需要，那我便去。”宋永安道。 在珍馐食肆出去之后他也想了想，大概是想明白了，好像程洛笙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才对，于是乎在齐白玉他们来找他报仇的时候，他也是一点声也没有说。 “哦。”齐白玉道。 她也不知该说点什么，那日的情景现在都还在脑海里回荡呢。 不过他说要跟着一起回去，那可真是太令人开心了，如此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跟在宋永安的身后走。 宋永安腿长走的快，大步流星的让人险些跟不上。 “那个……少东家，你要不要照顾一下身边的人呢，你走得太快了，都跟不上！” 宋永安在前面走，齐白玉就在后面跑。 “哦。”宋永安停了下来。 “啊！”齐白玉一头撞了上去。 揉了揉额头道，“少东家，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宋永安淡淡道，“等你。” 齐白玉嘴角抽了抽，呵，倒也不必如此等待。 “好吧。”齐白玉道。 宋永安的步子慢了些许，大抵是因为齐白玉实在跟不上吧，一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的停下。 走了好一段路程，齐白玉才发觉有些不对。 这条路上的景色很不对劲，她也是一直在长安街走过的，她或许对别的街道不熟悉，但不会对长安街不熟悉，这一条路对她来说有点陌生了。 “这里不是去珍馐食肆的路。”齐白玉道。 宋永安点了点头道，“这的确不是去珍馐食肆的路，我得先去个地方，你跟上吧。” 宋永安说话毫无波澜，让人听着倒也还算是可信的。 反正都是有求于他，而且其实说起来他这个人也没有很坏，不过是跟他们这些人的想法不一样罢了。 齐白玉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他走。 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很大布庄。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栋楼，这一栋大楼看起来跟宋十安的宋记酒楼一样大，而且光从外面看就格外奢华。 齐白玉垂了垂眸子，这一看就是普通人买不起的地方。 她很疑惑，“少东家来这里干什么？” 转念一想，他来这里也不奇怪了。 宋家和谢家要联姻的事情她是知道一些的，而且她也知道在宋永安的眼里，早就已经把谢宝珠当成宋家儿媳了，而且似乎只有宋永安一个人很乐意这门婚事。 最近他们的事情已经提上了日程，大抵是宋永安要去给谢宝珠买点什么吧。 宋永安淡淡道，“给你买衣裳。” 齐白玉：“？” 他不是应该给谢宝珠买吗？给她买干什么？ “少东家……为何要给我买衣裳？” 难道是嫌她埋汰？ 虽然她只是个小工，平日里也都穿着统一的服装，可是下工的时候她都是穿自己的衣裳的，虽然也不能说很好的衣裳，但也不至于埋汰吧。 “赔你的。” 宋永安走了进去，迎面上来一个锦衣公子，那公子模样与宋永安还有点像。 不过他们的眼神不一样，那锦衣公子一看就令人如沐春风，一双眼睛弯弯的，笑起来特别好看。 “兄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啊。”宋久安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永安很少来他这两个兄弟的店铺，他每日总是忙着，要看顾的事情很多，便鲜少与他们兄弟二人来往。 看见宋永安来的时候还很是惊讶，想着他何故来了这里。 宋永安淡淡道，“我记得你店铺里有一件衣裳，乃是镇店之宝，格外好看。” 第39章 莲房鱼包 宋久安：“！” 呀！ 怎么谁都听说他有什么镇店之宝啊！ 真是好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两人一前一后的像是已经商量好了一样，专门就盯着他那镇店之宝。 宋久安努力挤出一个和祥的笑容来，“兄长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怎么就不太能够听懂他说的话呢。 宋永安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为兄也知道你不容易，这么些年来，你一个人在外头打拼，为兄对你都没有什么帮衬，断然不会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来。” 宋久安：你丫的还知道呀！ 你既然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张这个口的，镇店之宝，那可是镇店之宝啊。你来要，他来要，这又不是集市上的大白菜那么多。 这可是镇店之宝啊！ “唉……” 宋永安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有在在体谅他的不容易呢，若不是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就信了。 “镇店之宝我是拿不走了，除了镇店之宝最好的衣裳拿两件出来吧。” 宋久安微微眯眼，他就知道，兄长既然来了，就一定没有空着手的道理。 他降低了要求，宋久安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无奈道，“兄长是要送这位姑娘？” 从齐白玉跟着宋永安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位姑娘容貌不俗，再结合自家兄长的脾气秉性，很难看不出来她是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可，至于到底是谁家的小姐，他便不得而知了。 当然，就算是看出来齐白玉是大家闺秀，他还是觉得格外奇怪。 宋久安这人虽然只认大家闺秀吧，可他所认的也只有谢宝珠，何时又出现了这么一位姑娘。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宋久安将他拉到一旁去，低声问，“这姑娘谁啊？” 他那话时在问这姑娘是谁，可他的表情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好似在问，“你们两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要给她买衣裳，你不是从来不跟别的女子那么近的吗？” 宋永安坦然道，“一件给珍馐食肆的程十娘子，一件给外面那位姑娘。” 宋久安：“啊？” 为什么连程十娘子也带上了。 程十娘子他听过，据说是某个爱白嫖的家伙的心上人呢。 这是个什么情况啊，还有给兄弟心上人买东西的吗？ “替宋十安那小子要的，他跟我说你不给他。”宋永安又说。 宋久安表示：真的无语死了。 他一上来就要人家镇店之宝，关键是还不给钱，平常白嫖一些也就罢了，那可是镇店之宝啊，他也好意思白嫖。 没有给他，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啊，他还告状去了，真有他的！ 宋久安将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给，怎么不给呢。” 转身去吩咐小厮拿了两件衣裳来，一件白色带点粉嫩的锦缎，一件青色带着鎏金的云锦。 “很好。”宋永安满意的看着这两件衣裳。 宋久安给他装好，看着他也是钱都没有给就走了。 他在后头打了一套空拳，“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哪里是兄弟，这根本就是土匪！要不是我家大业大，早晚得被你们抢空了不说。” 那小厮道，“掌柜的为何不跟少东家说要收钱呢？” 宋久安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惹不起。” 一个少东家，他严厉的兄长，从小就是这副死样子，他怕习惯了。另外一个耍无赖的弟弟，时不时的去告状，他也惹不起。 出了布庄齐白玉才问，“少东家为何要买衣裳？” 想了想应该不能说是买，但说的太直白好像也有点不太好。 “送你赔罪，送程十娘子，是因为很快她就要参加比赛了，我相信她有那个本事，所以提前送礼。”宋永安倒是很直白。 到了珍馐食肆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客人了，来来往往都是些吃小食和纳凉的小工。 程洛笙走了出来，“少东家。” 宋永安开门见山道，“十娘子唤我何事？” 让齐白玉专程来找他，定然是有一件宋十安不太能够完成的事情，所以才会用到他。 “上去说。” 上了二楼的雅间，几个人坐着谈话。 “最近听闻鸿胪寺卿李大人的夫人身体抱恙，吃喝不甚，所以我专门做了点适合李夫人的吃食，不知少东家可能引荐一二？”程洛笙开门见山道。 “可以。” 程洛笙还有些惊讶，宋永安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还未吃午饭，十娘子这里可有简单的吃食？” 宋永安是没有吃饭就出来的，他在外头看看那些店铺，一不小心就错过了饭点，正巧碰见了齐白玉，心里便想着珍馐食肆的吃食，那味道很是难忘。 “有的。”程洛笙笑了笑。 让齐白玉和谢无咎他们留在这里，给他倒上紫苏饮，自己则去了后厨准备吃食。 从莲塘里回来，还带了好些莲蓬，想着做个莲房鱼包，也是不错。 程洛笙拿了莲蓬来，从后面剪开去除里头的莲子，将掏空的莲蓬放在一旁备用。 莲蓬里的莲子是用鳜鱼重新做成的，取鳜鱼取其白肉，一半切丁，一半剁碎。鱼蓉放入盐，蛋清，抓拌均匀，鱼丁加入少许盐和酱油，拌匀备用。 将鱼蓉一点点填满莲蓬的空，做成莲子的形状，鱼丁装进莲蓬里，最后用鱼蓉封口。一个如同莲蓬一般的，莲房鱼包，便初见雏形。 程洛笙又拿了点莲花来，择其花瓣，用清水洗干净了备用。 莲花清雅高洁，做出来的菜也是清雅高洁的，只需要一点调味，保留鲜香的味道，不消其味，只让这一道菜更加的高洁。 将做好的莲房鱼包拿去蒸熟，碧绿的花边形盘子作为莲叶，将莲花花瓣均匀的摆放成一个花形，再将莲房鱼包放置在上头。 赵钰闻着味道走过来，“这莲房鱼包做得当真是不错。” 莲花自带着一股清香的味道，鳜鱼肉嫩滑鲜香，与莲花的清雅相辅相成，自带高雅。 宋永安看起来是个喜欢高雅之物的人，从之前来这里的时候便看出来了。 剩下的鱼肉，做了些鳜鱼豆腐汤。 “掌柜的，我觉得我有必要试一试味道。” 第40章 外邦来客 谢无咎大抵是整个食肆里头鼻子最灵的一个人了，一闻到香味，他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程洛笙将鱼汤和莲房鱼包都放置在托盘里，看他那样子像是个要偷吃的，于是警告刀，“不许偷吃，一会就准备吃午饭了。” 谢无咎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说道，“好吧好吧，唉……不吃。” 那模样像是谁苛责了他一般。 对面二楼上，同样坐着一个委屈巴巴的人。 “沈郎君啊，你说我哥什么时候走啊？” 宋十安想要出门去珍馐食肆蹭吃蹭喝来的，结果刚准备出去便看见齐白玉带着宋永安进去了，他还正奇怪着，差人去偷偷看了，紧接着程洛笙就从里头出来迎接他了。 又是一阵阵叹息。 “唉……” 珍馐食肆的二楼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宋永安看着今日的菜式，心里只有高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莲蓬里的鳜鱼肉正正好，没有鱼肉的腥味，只有一股带着莲花的清香。吃起来也是香甜细嫩的口味，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口。 不白来，真不白来。 他总算是明白为了宋十安总爱往这里跑，一来自然是为了那位程十娘子，二来当时为了这吃食了。 鳜鱼豆腐汤，只一个“鲜”字便足以形容，奶白色的汤汁，没有放过多的调味料，只是简简单单的调味，保留了了大部分鱼肉的鲜美。那鱼汤从食管滑进胃里，一点也不满足，因为这一盅汤都想要还喝完。 吃完了饭去楼下找程洛笙，她也正好做好了今日的午饭。 “十娘子。”宋永安从楼上下来，背后还跟着齐白玉和火急火燎的谢无咎。 看着他在那边嘀咕着：大爷啊！你倒是走快点啊！ 午间吃饭本来就比较晚，他现在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他吃完了下来，结果这人走这么慢。 “少东家。”程洛笙道。 两人一起去了后头的院子，坐下来仔细聊聊。 宋永安拿了一个袋子递给程洛笙，“我听说你要参加这次厨艺比赛，是为了外邦使臣的宴席在做准备吧。” 宋永安知道这件事还是从宋十安那里，他早先便去替珍馐食肆报了名，这一次厨艺大赛不是一场普通的赛事，是为了迎接使臣做准备的，所以朝廷便格外重视了一些。 珍馐食肆虽然有名气，但它只是一个小地方，所以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程洛笙也是跑了好些地方，找了好些朝中她认识的官员，可这事重大，在程洛笙所认识的官员里头，怕是没有人好办。 她都快要放弃了，但又不甘心。 直到宋十安东奔西跑，最后才让她有了报名参赛的资格。 可光是如此还不够的，还需要一个最有资格的大人举荐，她才能够有可能在赢了比赛之后去承办这一次的宴席。 程洛笙自然回答，“是啊。我也想在汴梁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酒楼，这次宴席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宋永安道，“几日后我回来找你，我正好要去参加一个宴会，这身衣裳是宋十安那小子给你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够在汴梁城有一席之地，那我就同意你们之间的事情。” 理想永远都是很丰满的，现实也永远都是很残酷的。 谁都需要努力，在那个城市里有着一席之地。 宋永安也并非是什么迂腐的人，他之所以反对，全然是因为谢宝珠总爱往宋记走，他总觉得谢宝珠之后会是他的三弟媳。 直到有一日他看见了沈观阳。 沈观阳说，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界限，门不当户不对，那只能是两个人都没有为他们的未来考虑，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有一方要努力，另外一方要帮助。 没有谁与谁之间的妥协，也没有谁一定要跟着另外一个人走。 有的只有两个人去努力去进步，低谷相遇，顶峰相见。 程洛笙大大方方的回了他，“如果要这么说的话，少东家说得很对。不过我相信有一日我们能够打破桎梏，少东家会很高兴的祝福。” “当然。”宋永安道。 说起来他心里也不算是有很重的门第之见，只是他知道若是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话，那么他们相处会很痛苦。在看见程洛笙为了将珍馐食肆发展成为大酒楼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她身上的一股干劲，并且他很愿意相信，有一日会有一家酒楼门口的牌匾是写着“珍馐”二字的。 他站起身来，往外头走去，“祝你好运。” 今日程洛笙做了好些吃食，都是些格外好吃的东西，她送宋永安出去后才回来吃饭。 赵钰看见她脸上洋溢着一股笑意，便问，“掌柜的如此高兴，是他答应了吗？” 程洛笙点了点头道，“是啊。” 刚吃过午饭，门口便走来几个模样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 那几个人穿着汴梁城的服饰，但是五官深邃，皮肤白皙，又不像是汴梁城的人。 其中一个穿着一身彩色锦缎的男人说道，“不知店家，可还有什么吃食？” 这会午间已经过了，就连那些纳凉都小工都走了，偌大的大厅里头只有几个食肆的小工还在歇息。 谢无咎看着他们，“这是……什么人啊？” 齐白玉道，“看起来不像汴梁人。” 汴梁城的人皮肤没有那么白，五官也没有那么深邃，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扮成汴梁城的人的模样来的。 “像是……闹事的。”齐白玉道。 也难怪她有这份担心了，珍馐食肆总会遇见一些来闹事的人，大抵是看她不过一介女流，不过现在倒是好了许多，珍馐食肆的小工多了不少，闹事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几位客官里面坐，小店也还有吃食的。”程洛笙走出来，给他们倒上紫苏饮。 几人面面相觑，这茶水是他们没有见过的，那彩衣男子拿着茶水闻了闻，香甜的味道充斥着鼻尖。 用听不懂的话小声与旁边的几位说了句什么，于是又喝了一口。 “可有鱼脍？”那位彩衣男子又说道。 “自然是有的。” 第41章 鱼脍 那人说着一口蹩脚的汴梁话，显然是专门学过，但不是很精通。 谢无咎在柜台旁边站着，上下打量着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闹事的，倒像是没有见过世面的。” 齐白玉拍了他一下，“少说话吧你。” 那彩衣男子又说，“麻烦只上一些鱼脍，可有什么喝的？” “程洛笙道，“夏日吃热，只有些热茶，倒是有冷食，冰饮，也不知各位能不能吃得惯。” 彩衣男子道，“天气炎热，便随便来些冷食，冰饮什么的吧。我们是从外地来的，第一次到汴梁城。” 程洛笙道，“那就来些冷面和荔枝酥山吧，这两款最是火爆。” 谢无咎带着那几个人往二楼上去了。 程洛笙走进后厨，拿了一条鲫鱼出来。 鱼脍第一为鲫鱼，鲫鱼肉质鲜美，用来煲汤，片鱼脍都很不错，最好吃的吃法当然是保留鲫鱼的美味，做成鱼脍了。 拿了鲫鱼处理干净，不需要去皮，只需要切出鱼肉，剔除鱼刺鱼骨，将鱼肉片成透明的薄片，摆放在盘子里，做成一幅山海图。 鱼脍的调味料也格外简单，只需要盐，姜醋，韭薤，相佐调味即可。 新鲜的鲫鱼是没有腥味的，不加盐直接吃都很鲜美。 程洛笙又一并做了一些冷面和荔枝酥山，往楼上去了。 “几位不是蜀国的人吧。”程洛笙道。 看着他们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蜀国的人，虽然这几个人都穿着蜀国的服饰，但是那彩衣男子模样俊秀，生如妖孽，蜀国男子不长这模样的。 这四个人都作男装打扮，程洛笙一眼便看出来了，四个人中有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模样清俊，不过要比起美，还得是彩衣男子更胜一筹。 “姑娘好眼力，在下杜弥。”那彩衣男子道。 这几个人中还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男子，和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年长的警惕的看着程洛笙，手已经把在腰间的弯刀上了，像是程洛笙要做出什么来，那弯刀就要搭上她的脖子一样。 看出了他们的顾虑，程洛笙大方一笑，“几位不必如此顾虑，汴梁城民风淳朴，没什么坏人的，这里很安全。” 转头看向了那个彩衣男子，“我认得你。” 转身出了门去，让他们独自饮食。 那彩衣男子她很早就听过，方才想起来，这彩衣男子是于滇国的上郎将弥弥都兰。 这人向来喜欢做女子打扮，好男色，因他生得极美，所以又名扬四海。 程洛笙早先听过，并且见过这个人的画像。 走下了楼去，齐白玉和谢无咎闻着味就过来了。 谢无咎好奇的问，“掌柜的，他们是什么人啊？”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就是于滇国的使臣了，他们来得早，鸿胪寺的人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吧。这事也不要说了，就当他们外乡人。” 于滇国向来与蜀国交好，他们先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去一趟宋记，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看好他们便是，若是他们还要吃些什么，就去找赵钰吧。”程洛笙道。 去换了一身衣裳，便往宋记去了。 宋十安这会一定还在二楼上呢。 走上去，果然在。 程洛笙还没有说话，他便先开口说了，“那几个人就是于滇国的使臣吧。我哥明日要去拜见李大人，你也跟着一起去，倒是可以先同李大人说上一声，也好早做准备。谁知道他们先来了不通报，到底是要做什么事情啊。” 自古以来外邦来客都是要先通报的，他们这一看就是没有通报便进了城。乔装打扮，奈何不太像是汴梁城的人，如此才被识破了身份。 “我倒是认识弥弥都兰，另外几个人是何身份？”程洛笙问道。 宋十安说的也不无道理，程洛笙想了想，还是得先知道一下他们的身份才是。 宋十安想了想回答道，“那个老的，是于滇的将军——都敏，应该便是使团领头的人了。另外两个一个是于滇王子阿古木青时，一个是他亲妹阿古木若伊。我听说这一次是为了和亲来的，也不知那公主到底嫁给谁呢。” 好巧不巧，这几个人他都认识。他之前便是知道使臣来的事情，于是专门去查了于滇国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还有可能作为使臣过来的人，其中这几个他们便查过。 他还听朝中某位大臣说过，于滇要跟蜀国和亲。 宋十安好奇的往对面看，二楼的雅间是临着对面的那一条街的，因此他看不见。 末了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还好奇呢。” 程洛笙点了点头，“事关重大，我觉得我应该去告诉李大人一声才是。既然那是和亲公主，他们如此小心倒也不奇怪了。” 程洛笙从宋记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迎面便看见谢无咎这小子笑眯眯的看着她，“掌柜的，他们可真大方！” 那几个人走的时候，还给了他们好些打赏。一大块金锭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给了。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程洛笙问。 没想到这几个人吃得倒是挺快，这才没有多久，便吃完走人了。 不过想了想，倒也还是能够理解，毕竟一个是王子一个是公主，而且那可不是普通的公主，是于滇国送来的和亲公主。 “哦，对了，他们说饭菜好吃，晚上还要再来，只不过要晚一些，要我们晚点关门。我本来都不想答应的，可是他给了我一个金锭子啊，这么大一个金锭子啊！” 谢无咎将那一锭金子拿了出来，那么大一锭金子，看的他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全城的话本子都在他的手中了一般，无比兴奋。 程洛笙发觉，大抵是最近他身上钱多了，都没有想着要涨工钱这事了，她感觉无比欣慰，这简直是太好了点。 “掌柜的，我也想吃冷面。”谢无咎又道。 对于这几个使臣来这里，她很是高兴的，之前她是想在鸿胪寺卿李大人面前混了脸熟，若是能得李大人举荐，就算到时候她不能作为主厨，就是做一个二厨去承办宴席，也是不错。 今日高兴，她笑着道，“白玉，你想吃什么？” 第42章 看好你 谢无咎再一次说道，“掌柜的，我想吃冷面。” 委屈巴巴的看着她，晃了晃她的手臂。 那模样似乎在说，“掌柜的啊，你真的忍心看着我没有什么吃的吗？你真的忍心吗？” 程洛笙甩开了他的手，又看向齐白玉问，“厨房里还有鲫鱼，做个鱼脍吃也是不错。” 新鲜的鲫鱼用来做成鱼脍才不辜负了这般美味，齐白玉方才看着程洛笙端上去的鱼脍便格外想吃，她点了点头道，“掌柜的，我要吃！” 程洛笙便往后厨走了去，谢无咎赶紧跟上，“掌柜的，那我呢？我也要吃鱼脍，我还要吃冷面！” 这么炎热的天气，吃上一碗冷面真真是极其幸福的一件事了。 “你打下手，快过来生火！” 半晌过后，全都坐在院子里，一盘鱼脍，几碗冷面，还做了点冰饮，一并吃着，别提有多幸福了。 晚上的宾客总爱吃点面食，煮面，馄饨，是宾客们的最爱。下午吃了喝了歇息一会儿，程洛笙便去备菜去了。 夜幕降临，人来人往，直到最后一个人也走完了，那几位使臣都还没有过来。 谢无咎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睡着，时不时的被蚊子惊醒，然后扇了扇蚊子，抓了一下脸，“掌柜的，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这会已经是酉时了。 夜深人静，也就集市上的人还没有歇息，平常的小馆里已经少有宾客了。 谢无咎打了一个哈欠，呆呆的望着门口。 知道他们晚，但也不知道他们能有这么晚啊。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虽然隐在夜色里没有看见，但是他还是被惊醒了。满怀期待的看着门口的位置，期待着那几个熟悉的身影的出现。 “十娘子还没有歇息吗？” 听到了熟悉的人声，他知道他的梦已经破碎了。在宋十安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的时候，他最后的一丝丝幻想也没有了。 谢无咎没好气的说道，“宋掌柜，你来干啥呀！” 为什么不是那几个人来啊，看见宋十安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十安：“嗯？” 他为什么不能来，这么不欢迎他的嘛？ “我当然是来找你们家掌柜的，她人呢？”宋十安问。 谢无咎指了指后面，“后院呢。” 宋十安的脚刚踏进后院的时候，那几个使臣便来了，谢无咎无比兴奋，但还是保持了镇定。 “几位上坐。” 谢无咎带着他们去了楼上，一并给他们倒了热茶。 “几位先喝点茶水，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来。” 谢无咎迅速的下了楼，“宋掌柜，你要不歇着呗？” 程洛笙道，“是他们来了？” 谢无咎点了点头。 宋十安倒是没有什么要走的意思，“我不需要歇着，你比较需要歇着。你快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宋十安可是专门来的，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那可太好了，你去吧。”谢无咎正等着他说这句话呢，只听着他说了，便立马将肩上的搭布甩了过去，“这个就交给你了！” 那搭布上还有谢无咎身上的汗臭味，宋十安差点被熏得背过了气去。 “交给我吧！” 他尽力从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来。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大抵因为现在已经是月中了吧。 宋十安看着天上的圆月道，“十娘子，今晚的月亮可真美啊。” 宋十安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话，从早上说到晚上，从谢宝珠和沈观阳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到谢宝珠回去了，沈观阳也回来了，又说到今夜他站在这里。 一直没有人回复他。 直到厨房里，程洛笙吼了他一声，“宋十安，你在帮的是什么忙？” 她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隐隐约约听见他一个人在那里对着已经快谢了的三角梅叽叽咕咕的。 “十娘子，我觉得你这院子里，缺点花。”宋十安赶忙跑了过去，生火，添柴。 程洛笙做了些冷面，和鱼脍。 宋十安很是上道的将这些吃食放在托盘里给他们端上去。 这些人眼瞅着便是不爱被人打扰的，他很快便退了出去。跟程洛笙一起在柜台边上坐着，程洛笙拿出算盘来，盘算着今日的账目。 “宋掌柜，你挂的账已经没有咯。”程洛笙道。 算了算今日的账目，那几个使臣给了好些钱，一出手便是一锭金子，这是今日店内最大的收入了。 “除开今日的开销，赚了不少钱呢。”程洛笙看着账目，格外高兴。 她现在所拥有的存款，又可以开一间铺子了，她有一个想法，要将这里整条街都开上铺子。 “那真是恭喜十娘子了，离开酒楼又进了一步。”宋十安由衷的为她高兴。 “那可不，我连地方都看好了，就等着租下来装修了。”程洛笙笑着说道。 在汴梁城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是程洛笙这么些年来的执念。 小时候她跟着师傅学厨，她见过很多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当过主厨，也当过酒楼的二厨。她见过很多人过得不如意，她想若是以后她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她一定要做一个很好的掌柜。 使臣从楼上下来，弥弥都兰和他那一身彩色的衣裳一样，格外明媚，“程十娘子是吧？” 程洛笙点了点头道，“他们都这么叫我。” 紧接着阿古木青时开了口，“你很不错。” 阿古木青时对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往她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来，“我们初来汴梁城，听闻汴梁繁华，我们还从未见过，不知十娘子可否带我们出去逛逛？” “什么？！” 宋十安激动得站了起来，“十娘子没空！” 阿古木青时丝毫不理会他，又道，“十娘子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吗？” 他们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有想现在去通报，只想着来汴梁城好好逛逛，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宋十安却自有考量，他们可是使臣，而且还得没有通报的使臣，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是他们能够担当得了的了。 严厉的替程洛笙拒绝了他。 弥弥都兰道，“十娘子，就一点小忙啦。” 程洛笙道，“我的确没有空，我得去赴宴。” 第43章 荔枝排骨 那几位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们便也起身走了，临着快要走出去时，弥弥都兰投过来一个异样的目光。 眉眼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怪异笑意，让人很难不察觉他有点什么问题。 程洛笙道，“我觉得吧，你还是躲着点。” 她不怕女人跟她抢男人，可男人她还是怕的。 当然了，谢无咎肯定是除外的。 宋十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什么？” 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躲着点。 宋十安看着她的脸，越看越好看。程洛笙本就容貌不俗，虽然也没有谢宝珠那一身雍容华贵，但她身上自带着一股清冷的气质，让人只觉得她这人也是格外特别。 “别跟他们走太近，没有什么好处。”宋十安道 。 对于一个陌生人，若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的，那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因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啦，我知道了。”程洛笙道。 她也没有想过要跟这几个人走太近，虽然不知他们出去忙了些什么忙到现在，但她很清楚，一定不是去逛街的。 自回去歇着，等明日跟着宋永安一起出去。 旭日。 快到中午而时候宋永安才来了，大抵是很忙吧，一直忙到了现在。 “十娘子。”宋永安唤了她一声，一并将她和谢无咎以及齐白玉也带着一起去了。 李大人为官清廉，李大人的府邸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抬头能看见天，低头能看见地，一望也能望到边。 “这里就是李大人家？”谢无咎有点诧异。 不是说当官的都格外有钱吗？这个府邸跟他们食肆的小院子比起来，也大不了多少。 “李大人清廉，这院子自然就不怎么大了。”宋永安解释道。 朝廷中当官的，本来就没有多少俸禄，鸿胪寺掌管迎接外邦使臣一事，一年到头下来也捞不着什么油水，因此这里的官员，一个比一个穷苦。 个别官员只能自己去外头办了自己的产业，才能维持生活。 李大人那点钱财全用在了李夫人的身上，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看起来略微有些简陋，只有一处看起来还像是那么回事。 宋永安指着那个地方说道，“那就是李夫人的卧房了。” 朝着那边走过去，出门来迎接的是李大人，这人着实是太清廉了一些，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常服，瞧着大概都有些年头了。 “贤侄啊，这位就是你说的珍馐食肆的掌柜？”李大人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青衫女子。 程洛笙道，“小民确是珍馐食肆的掌柜。” 李大人迎着他们进去，里头只有两个伺候的丫鬟，还有一位脸色不好，有些浮肿的妇人。那妇人和李大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妇人一身也不说多么多么贵气，但也绝不是李大人那般身上的衣裳都发白了的。用珠光宝气，也足以形容。 程洛笙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夫人了吧。” 李大人是出了名的，疼爱夫人，他就是自己衣衫褴褛，也绝不会让夫人受什么委屈，所以这人定然就是李夫人无疑了。 李夫人笑得和蔼可亲，“正是。” 李大人带着恳求的语气将他们拉到外面去，“唉……我夫人这几日总是吃不好，才吃了没几口便什么也吃不下了。前些日子二我听闻程掌柜做了些菜式格外的好，贤侄也与我说了，便想着能不能做些菜式，让我夫人吃得好些。” 说到这里她还看了一眼屋内，满眼心疼。 李夫人近日身子不适，每日只食一餐，着实令人心疼。 程洛笙道，“那我试试吧。” “好！” 李大人笑着，带着他们来到了厨房。 谢无咎一边洗菜一边说道，“哦，敢情不是掌柜的要找李大人，是李大人要找掌柜的啊。” 程洛笙道，“应该是宋郎君在李大人面前说到了我，不然李大人也不会想到我这里来的。” 她今日准备多做点温热的吃食。李夫人脾胃不甚，冷的，辣的，她一律吃不得。 拿了些排骨来让谢无咎清洗干净切成了块。 又拿了好些荔枝来，都剥了皮去了核，备用。 排骨凉水下锅，焯好水洗净备用。 程洛笙又拿了砂锅来，将排骨，荔枝，几片老姜放入砂锅炖煮小半个时辰，又将红枣和莲子放入砂锅继续炖煮，放入一些枸杞和盐巴，再稍微炖煮出香味，便成了。 程洛笙并还做了樱桃肉和小米粥。 将吃食都端了过去，程洛笙一一为李夫人介绍，“这个是荔枝排骨汤，这个樱桃肉，这个是小米粥。听闻夫人脾胃不甚，所以做了些滋补的吃食。” 李夫人闻着味道，便笑了笑。大抵是觉得看起来还不错吧。 拿了勺子喝了一勺排骨汤，在口中品味一阵，道，“这排骨汤清香中带点甘甜，但又不是很甜，确实美味。” 说着又吃了排骨，喝了几口汤。 见到夫人吃下了许多，李大人瞬间高兴了，拿了筷子给李夫人夹了一块樱桃肉去，温柔的说道，“夫人，来再尝尝这个。” 李夫人吃了一口，“好吃。” 李大人喜出望外，又夹了一块，“那……那再吃一块！” 一连着给她夹了好几块，见她都吃了他越发高兴，又拿了小米粥给她喝，“再喝一口粥。” 李夫人低头喝了，又道，“你也别光喂我啊，你也吃。” 一干人等都看着李夫人吃，桌上摆了饭菜，但谁都没有动筷子，都在看着李夫人。见她多吃了几口，他们也跟着高兴。 李夫人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都坐下来吃啊。” 饭桌上很快就都坐满了人，谢无咎倒是一点也不带客气的，听李夫人说了，他便立马动了筷子夹了一块樱桃肉，一边吃还一边说道，“李夫人，你多吃点，我们掌柜的做的这个樱桃肉可好吃了。” 李夫人笑了笑，“酸甜可口，回味无穷，确实美味。” 李夫人吃得开心，谁都开心。 饭桌上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后了，他们将要回去，李大人走过来送他们，感谢道，“若不是程掌柜，我都不知夫人还能吃得下东西。” 第44章 厨艺大赛 李大人似是看出了她的来意一般，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人啊，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才是最好，少走那些歪门邪道。程掌柜的吃食做得很不错，若是日后我夫人想吃，就去你们店里。” 程洛笙行了个礼谢道，“民女记下了，多谢大人。” 从李大人府上回去，她便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宋十安悄然走过去，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这是怎么了？” 程洛笙说道，“我今日去见了李大人，他应该是知道我想要举荐的。他跟我说做人要脚踏实地，别走那些歪门邪道，我觉得他说得对，我是该好好反省反省。” “好啦，别想这些。”宋十安拿了糖糕给她，“吃点甜的心情会好。过几日就是比赛了，你可得好好准备才是。” 那糖糕格外好吃，程洛笙只吃了一口便眼睛一亮道，“这糖糕哪里买的，真是格外好吃呢。” 宋十安掩面一笑，“不是买的。” 是沈观阳做的，给谢宝珠做的，他抢过来的。 厨艺大赛在几天后举行，参赛的是城中各大有名的酒楼饭馆。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宋记酒楼，镇江酒楼，以及珍馐食肆。 珍馐食肆作为一个小馆子，能有来参赛的资格，已经就很引人注目了。 “虽然说这珍馐食肆这一年来名声大噪，可如此大的比赛她能不能行啊。”一个穿着薄衫的老人说道。 旁边是个大娘，三清街小有名气的碎嘴王婆子，正坐在墙角吃瓜子，“要我说也不一定，人家那只是馆子小，不代表没有真本事。” 镇江酒楼跟宋记酒楼比起来，就差了那么一点半点的，这次大赛也有很多人看中镇江酒楼。 旁边还坐着徐大娘子和林二郎。 那王婆子看了他们两一眼，“哟，你们夫妻二人还来这里呢，最近也不见吵架了，是去了三清街鞋垫子卖出去了吗？” 那婆子说些有的没的，徐大娘子的脸色显然很是难看了。 虽然他们常常因为鞋垫子卖不出去这事吵架，但夫妻两个的感情也还是很好的。 “王婆婆看好谁呢？”徐大娘子岔开话题。 王婆子吃了几颗瓜子，仔细打量着他们，“要我说啊，我就看好沈郎君和程十娘子，这二人是比拼过的，那可是平局。这两人没有分出来个胜负还有点遗憾，若是真能在这里分出个胜负来，那才是精彩呢。” 沈观阳和程洛笙的那一场比试，王婆子正好也在，她是看着他们比赛的，也是看着他们打成了平局。 今日参赛的酒楼也很多，第一日是初赛，全员参赛，一道菜式定去留。 因为选择出来的馆子是要承办迎接使臣的宴席的，所以这一次大赛办得格外隆重，也格外重视。 程洛笙带着谢无咎他们入场，到后面去等候着。 “掌柜的，今日好多人啊。”谢无咎道。 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外头围着好些人，一些是前来参赛的酒楼饭馆，还有一些在最外头，是前来观赛的百姓。 程洛笙透过门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你们说，今日会比些什么呢？” 这比赛她还没有参加过，也不知要比一些什么。 “这一次的比赛是为了迎接使臣，大概是要选出既能够符合外邦使臣的口味又能够扬我蜀国国威的菜式来的吧。我记得以前都是宫里的御厨做的，现在才要举办大赛呢。”谢无咎说道。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沈郎君不是御厨出身的吗，我们可以去问他呀！” 这不就是现摆着的人吗，何不赶紧用起来。 齐白玉白了他一眼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宋记和咱们珍馐那可是竞争对手，你以为是之前我们私底下的比试吗？” 还找沈观阳去问，他怎么没上天呢。 谢无咎啧了几声，“那话也不能怎么说呀，你忘了吗，在之前咱们掌柜的那可是跟沈观阳打成了平手的，要是现在还打成平手的话，那咱们可就实现了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谢无咎是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可以实现双赢的想法，她怎么还不听呢。 程洛笙无奈一笑，“知道了，你玩去吧。” 他总是这么语出惊人。 “哐当！” 门口一声巨大的声响。 “谁啊？”程洛笙走了出去。 外头是一个打扮得稍微有些看起来不太养眼的婆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油头满面的壮汉。 那婆子毫不客气的说道，“你就是珍馐食肆的掌柜的？” 那婆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 “我是。”程洛笙道。 那婆子啐了一口，“就凭你也敢跟我们醉心斋比试？” 程洛笙不明所以，“什么比试？” 谢无咎和齐白玉见状也赶紧走了出来，这可真真是闹事的了。 谢无咎将程洛笙拉到身后去，自己对着那个凶恶的婆子，二话不说便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们醉心斋又算个什么东西！还么欧比试呢，就在这里闹事，怎么着吧，是看你们自己比不过了就赶紧来这里闹事，扰乱我们掌柜的心态，你们好坐享其成是吧！” 谢无咎撸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就凭你们那个小破馆子，你们能有机会跟我掌柜的比试，那可都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以为自己吃得多，长得壮，刷了个大花脸就能当老虎了，当我们是好欺负的吗？！” 那婆子也是不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撕扯了起来。 程洛笙赶紧拉住他们，那场面极度混乱。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在干什么！” 主持比赛的评委之一就有鸿胪寺卿李大人，见到他们这边打了起来，李大人赶紧派人上来将两方人都拉住。 “怎么回事？”李大人问。 谢无咎“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着李大人的衣角哭诉，“大人啊，你看看我脸上这伤，他们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疯，莫名其妙的就冲上来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大人！” 第45章 玉藕莲蓬 谢无咎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再看他脸上的确是青一块紫一块，这也是做不得假。 李大人说道，“聚众闹事，殴打重伤，取消醉心斋这次醉心斋初赛资格，直接淘汰。连做人都做不好，何谈做菜。” 谢无咎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虽然他挨打了，但这顿打不白挨。 程洛笙道，“是。” 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由考官开始抽取题目。 那上头坐着的几个人便是评委，一个是鸿胪寺卿李大人，一个是方小郎君，还有一个人是弥弥都兰。 程洛笙很是诧异，他们不是应该没有通报就来了汴梁城的吗，为何弥弥都兰会是今日的评委。 宋记和珍馐离得很近，宋十安小心的凑上来说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评委怎么着也得是对吃非常讲究，或者是朝中官员，怎么弥弥都兰会在这里，他可不是汴梁城的人，甚至连蜀国的人都不是。 “你说了我想说的话。”程洛笙道。 她也很疑惑，在她还纠结要不要告诉李大人使臣已经来了汴梁城这事的时候，或许他们就已经去找了鸿胪寺的人了。也或许他们是通报过，但是他们提出了要求不要大肆宣扬。 程洛笙想了很久才决定什么都不说，不去趟这趟浑水，没想到现在看到弥弥都兰，她倒也还是庆幸在李大人府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那考官已经抽到了考题：“莲藕，莲蓬！” 听到这个题目的时候，那些主厨们才松了一口气，莲藕，莲蓬都是些看起来比较简单的食材，尤其是莲藕，那可是怎么做都不容易难吃的菜，只要稍微下点功夫，做个新意出来，就会有机会赢下比赛。 李大人看起来说道，“方才发生了闹事事件，醉心斋的人前去闹事，现在已经被除名了。为了杜绝这一类事件再一次发生，本官决定更改比赛规则。方才抽签，迎客楼轮空，现在正好人数齐平，两两自由组队，一方输，另一方也跟着淘汰。所以你们要齐心协力，完成比赛。” 为了杜绝方才的事情发生，李大人干脆给他们每一个队伍找了帮手。 沈观阳笑了笑，朝程洛笙走了过去，看着她道，“本来还想赢一次，不过我觉得我们不应该是对手才对。” 程洛笙也是如此想法，伸出手去，两人握了握手对视一笑，“那就并肩作战吧。” 第一轮抽签，珍馐食肆对战花间楼，宋记轮空。 程洛笙拿着莲藕仔细端详一阵，想要将莲藕做好吃并不难，难的是将莲藕做得比别人好吃。 莲蓬和莲藕一起做，增加了这一道菜的难度，沈观阳和宋十安在旁边观赛，他们轮空了，今日不上场。 “掌柜的，莲藕已经洗好了。”谢无咎拿着已经清洗干净的莲藕递给她。 莲藕自带着一股清甜的味道，程洛笙看着莲藕，说道，“生火，熬汤。” 谢无咎赶忙过去生火，程洛笙拿了莲蓬来将莲子一颗一颗的剥出来。 莲子自有一股清雅高洁的味道，吃起来口感粉粉的，甜甜的，也是格外不错。 程洛笙想到了一种很简单的，又同时能够保留莲藕和莲蓬最原始的味道。 “掌柜的，你是要做什么呀？”齐白玉在旁边一起剥莲子。 程洛笙笑了笑道，“一份莲藕汤。” 水开放入莲藕进行闷煮，什么都不需要放，将莲藕那一股香甜的味道全部都融入汤里。 莲子剥好去除苦芯，放在一旁备用。 在将莲藕拿出来切碎，剁成藕泥，拿了些荷叶做成一个模具，将藕泥装进去做成了莲蓬的形状。 莲子放入莲藕汤里，煮熟捞出，一粒一粒放进莲藕组成的莲蓬里，成为新的莲蓬。 以蜜糖入汤，稍微熬煮，在将蜜糖裹入莲蓬，便是好了。 夏日是最合适吃莲藕的季节，这莲藕本身就具有一股清香淡雅的风味，程洛笙做的这一道玉藕莲蓬正好便保留了莲藕的淡雅和清甜，莲子作为点缀，镶嵌在上头。 很快比赛的时间到了，各个酒楼饭馆参赛的人都端了上去。 方小郎君看着程洛笙的这一道菜，闻了闻味道，“十娘子的这一道菜式保留了莲藕和莲子的原味，看起来倒是不错。” 方小郎君漱了个口，夹起一块细细品尝，“莲藕粉嫩，不失其味，莲子作为点缀不显得累赘，倒是锦上添花了。汤汁清甜，自带鲜香，着实美味。” 见方小郎君尝了，李大人和弥弥都兰也都漱了口尝了一口。 李大人同样是一声声赞叹。 只有弥弥都兰皱了皱眉头，“我曾经吃过十娘子做的菜式，可是将莲藕做成这个味道，倒是令人意想不到了，十娘子做事要做，倒不如直接生的切片来得好一些。” 在场的三个评委，两个满分，一个八分。 比赛的规矩是三比二便是胜，程洛笙险胜。 其余人，刷下去一半，剩下的进入第二轮比试。 程洛笙在屋里歇息，宋十男他们正好过来。 “明日抽签应该是我们这边上场了，我今日倒算是看明白了，弥弥都兰是使臣之一，他代表的就是使臣的口味，若是他能给出满分，我们赢的可能性才会更大。”宋十安道。 这一次比赛本来就是为了宴请外邦使臣，所以弥弥都兰的评价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程洛笙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评委之一是他，他就是代表使团来的。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人，这么说起来，若不是因为有三个评委，我第一轮就被淘汰了。” 程洛笙有些颓废，因为有一家得了三个满分，他们同样是保留了莲藕的原味，但是比起程洛笙的做法，那人的做法格外简单，而且还格外的能迎合了各家口味。 对于食物他们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但是弥弥都兰不一样，他对于这些食物的评价全在于使团身上。 那一家得了满分，而且是全场唯一一个满分。 宋十安道，“一会要去抽签，若是明日还抽到你的话，怕是就得重新拟订菜式了。” 第46章 有人搞事情 程洛笙点了点头道，“嗯。” 今日留下比赛的馆子一共有十几家，宋十安代表宋记和珍馐前去抽签。 前来抽签的还有镇江酒楼的谢掌柜。 谢掌柜斜睨了宋十安一眼，带着鄙夷说道，“宋掌柜可算是捞着好处了，我听闻那珍馐食肆的程掌柜很是不错，这第一局她就轻而易举的胜出了。恭喜恭喜啊，宋掌柜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宋十安冷哼一声，也用同样的表情看着他，“谢掌柜又何尝不是呢，今日的比试谢掌柜不是也跟着赢了吗？” 今日他们两个都没有抽到，说起来全都是靠着盟友才赢了今日的比试。 两人相互啐了一口，转身去抽签。 宋十安：“啊！” 很不妙，非常不妙！ 他看着自己手上抽到的签子，上头写着“珍馐食肆”四个大字。 谢掌柜笑着凑过来，“不知宋掌柜抽到了什么，这眼睛瞪得比癞蛤蟆还大。” 宋十安投去一个不失礼貌，但是看不起他的微笑，“倒也是没有你眼睛大。” 屋里，程洛笙看着那个签子，陷入了沉思。 “所以明日又是我？” 宋十安点了点头，他们还在想若是明日抽签结果出来，是宋记的话，程洛笙还有时间休息一下，可没有想到明日抽签依然是珍馐食肆。 沈观阳道，“你的刀工不差，倒也无需担心。” 如果是比其他的话，倒也是无需担心了，可如果比刀工的话，放眼整个汴梁城，也少有人能够比得过程洛笙的。 程洛笙无奈一笑，算是个好情况吧。 单她还有自己的担心，评委之一的弥弥都兰，才是这一场比赛的关键之人。若是遑论刀工，程洛笙倒是一点也没有担心，可偏偏还得做一道可口的菜式。她想要全部满分，就得看最后一个人怎么评价了。 夜里都各自回去休息了，程洛笙却总是睡不着，还在担心明日的比赛。 “宋掌柜，快出来走走！” 恰好，宋十安也没有睡。 宋十安揉着惺忪睡眼走出来，眨了眨眼睛，才恍然看清楚来人，缓缓说道，“十娘子怎么还没有休息，你还在担心明日的比赛？” 程洛笙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总是心慌，我得去练习一下。” 程洛笙走进厨房，去点燃了旁边的桐油灯，借着桐油灯微微弱的光芒，她看清楚了厨房里的全貌。 很好，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担心会发生点事情，程洛笙忍着脾气走向橱柜。 所有的刀具全都被人破坏了，没有一把刀是完整的。 “看来他们是见着明日要比刀工，就将我所有的刀都给弄坏了，真是会想办法啊，破坏了我的刀，明日比试我定然会因为拿不出刀具或是刀具不顺手而输了比赛。” 程洛笙倒还算是冷静的，毕竟已经有人来闹过一次了，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很自然的联想到或许是明日跟她比赛的人。 反观宋十安就没有那么冷静了，瞥了一眼那些被人弄坏的刀具，他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开干了。 明知道现在宋记和珍馐是一体的，他们要动珍馐，那不是同时已经动了宋记了吗？ 想了想敢动他们的只有一家——镇江酒楼。 这些年来镇江酒楼一直被宋记压着，宋记作为整个汴梁城第一的大酒楼，除了掌柜的宋十安是出身于宋家之外，还有宋记的主厨沈观阳是御厨出身。 在这之前，镇江酒楼便一直想要拉拢沈观阳，却偏偏让沈观阳去了宋记。而且几年的时间就让宋记成为了汴梁城第一酒楼，将曾经霸榜汴梁城第一酒楼的镇江酒楼压了下去，这么多年来一直翻不了身。 那镇江酒楼的掌柜的怀恨在心，借着这次机会赢了比赛也并无不可能。 “我知道是谁干的，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宋十安难得如此生气，大抵是因为此事太过于过分了吧。 见他都要出去了，程洛笙赶忙拉住他，“之前醉心斋闹过一次，就已经将他们除名，并且改了规则，况且那次是大家有目共睹，有证据在的，所以才能将他们除名。可是现在我们只有这些，连证据都没有，就算是他们做的又能怎么样呢，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是我们在污蔑。” 宋十安还是生气。 “难道就让他们这么逍遥法外了！” 虽然他也清楚程洛笙说的很有道理，可是现在他们的确没有任何证据，并且连人都没有抓到。 “去看看寂寞的刀具还在不在。” 程洛笙拿着桐油灯便往宋记的厨房去了。 一进去，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生怕看见宋记的刀具也被人损坏了。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看见刀具的那一刻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 橱柜里的刀具都是整整齐齐摆放好的，一把刀都没有损坏。 程洛笙这才松了一口气，现在宋记的刀具还在，那么明入就有刀具可以使用了。 宋十安拿了一半的刀具出来，再将柜门锁上，并且还在屋里放了好些利器，铺上了一层炉灶里的灰。 若是还有人再来的话，那么就能够将人给抓住了。 拿了宋记一半的刀具过去，程洛笙便让宋十安去休息去了。 这不是她用顺手的刀具，自然是不太习惯的，拿着那些具，程洛笙便切了大半夜的菜。为了将这些刀具都练顺了手，明日才好比赛。 后半夜的时候，程洛笙打了个哈欠，着实困得不行，便将刀具都收了起来锁上了，连着将厨房的门和窗户都关了起来。 她看着厨房的窗户，借着桐油灯的微微弱的光芒仔细检查。那窗户边上很明显是被人打扫过，现在都还能看得出来打扫过的痕迹。 “还真是想得周到啊，知道把脚印给清理干净。” 程洛笙仔细检查了厨房一番，才准备回去睡觉，既然心里已经知道是谁了，那么明日她一定要让那人输的心服口服。 第二日，比赛开始。 考官拿着竹筒开始抽签，抽到的食物便是今日的考题。 考官从竹筒里抽出一张字条来，脸色凝重，环视周围一圈，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那考题道，“今日考题，豆腐！” 第47章 菊花豆腐 这豆腐好做，但也不好做。 程洛笙听到考题的时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昨日她在练习的时候，正巧还切了豆腐，别的菜都挺好切的，就是这豆腐不太顺手，于是乎切了几个时辰的豆腐。 后台在看他们比试的宋十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他还在担心程洛笙会不习惯用沈观阳的那些刀具，没想到今日看见她在台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他就知道程洛笙一定胸有成竹了。 沈观阳看着那个刀具，“这……是我的吧。” 宋十安绘声绘色的将昨日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并且还添油加醋的将镇江酒楼的罪行说了一通。 好的，他明白了，就是镇江酒楼干的好事。 今日镇江酒楼也会上场，根据分数淘汰，选择出最后的几家馆子进入明日的终赛。 程洛笙拿了食材进入后厨，谢无咎他们看见厨房里的刀具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掌柜的，这个刀好像不是我们的。”谢无咎道。 昨日他们发现刀具被毁，谁都没有说，只想着今日一定要让他们输个心服口服才是。 程洛笙说道，“这的确不是我们的刀，是昨夜从从宋掌柜他们那里拿来的，我们的刀被人损坏一件都不能用了。” 程洛笙说的平平淡淡，好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 见谢无咎的脸色已经变了，料想他大抵是要冲动去打人了，便赶紧阻止道，“好了，你快去准备一个砂锅，熬汤用。把你的表情收起来，少想着出去打架，若是次次都是我们出问题，那么被取消比赛资格的就指不定是他们还是我们了，倒不如堂堂正正的赢了他们，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才是。” “哦，好吧。”谢无咎满不情愿的去拿了砂锅，放在灶台上。 一块豆腐想要做出花样来，那定然是很容易的，可是既要体现出刀工，又要做成好吃的花样，那就要费些功夫了。 “白玉，去拿一些鲜香菇，白菜，和鸡油来。” 主要的食材是豆腐，其余配菜都是可以向考官要的，只需要最后体现出来的主要食材是豆腐即可。这一点上给了他们很大的发挥空间，不然只有豆腐，那就没有什么味道了。 细嫩的豆腐需要切成丝状，丝丝细如针孔，丝丝不断。 程洛笙拿着豆腐开始切丝，横着切成刀刀不断的片状，再竖着切成丝状，最后用刀将方方正正的豆腐修成圆形，过一下水进行清洗。豆腐丝细如发丝，每一根都是能用针穿过的。 齐白玉拿着洗好的食材走过来，震惊的看着，“掌柜的这个切得真好。” 程洛笙笑着，将切好的菊花豆腐放在盘子里，对着谢无咎说道，“生火，熬汤。” 一碗好吃的菊花豆腐，做法也是非常简单的，鲜嫩的豆腐配上高汤，既能有豆腐的鲜味，又能吃到高汤的味道。 食物当然是要追求鲜香可口，或是其本源的味道。 程洛笙拿了些蔬菜来切碎了熬汤，最后浇上少许鸡油，香菇的香味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配合着蔬菜的味道一点都不显得累赘，反倒是口感丰富，余味悠长。 隔壁是镇江酒楼的人。 谢掌柜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块豆腐，也决定做成菊花豆腐。 不过他的做法就不一样了，舍弃了豆腐原本的鲜嫩，用了鸡肉火腿这些食材来熬煮高汤，主打的就是一个香，带着火腿和鸡肉的香味。 醉心斋派去闹事的婆子现在在镇江酒楼手底下打下手，谢掌柜方才吩咐。 那婆子去珍馐食肆看了，回来禀报，“他们做了菊花豆腐，我方才看见他们手底下那小娘子去要了些蔬菜，鸡油之类的东西。” 谢掌柜转念一想，程洛笙既然想要做成素食，那他就要用最好的材料做成荤食。 最后一柱香燃过的时候，考官敲响了铜锣。 “时间到！” 各家馆子陆陆续续的端着菜出去了。 谢无咎看着旁边走出来的镇江酒楼，小声说道，“掌柜的，他们跟我们做的是一样的。” 然后用很大的声音，阴阳怪气的说道，“哟，什么东西啊，什么人啊，某些人哦，技不如人。” 镇江酒楼的谢掌柜就在旁边看着他们，明知道谢无咎是故意在阴阳他，但他无话可说。 见他没说话，谢无咎继续阴阳怪气，“哎呀，也不知是谁哦，明知道技不如人，偏偏就得去寻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也是有本事，偷偷摸摸的来，偷偷摸摸的去，也是没人发现，还偏就拿他没法子。” 那谢掌柜听不下去了，立马也跟他互怼起来，“谢无咎！你在这里阴阳怪气的骂谁呢？” 谢无咎耸了耸肩，“谁昨夜做了点什么，我就骂谁咯。” 齐白玉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谁做了什么就骂谁！” “你！” 谢掌柜气不打一处来，奈何他说的对。 见他们争执不下，考官便走了过来，“都吵什么，你们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谢无咎嘟囔一句，“可不是我，是他。” 他朝着谢掌柜翻了个白眼。 某些人哦，技不如人，就爱走这些歪门邪道。 面向考官又笑着说道，“现在时间到了，是该点评的时候了吧，可别到时候某些人说拖延了时间，导致菜品都凉了，失了其味道。” 说到“某些人”三个字的时候，谢无咎还有意无意的往谢掌柜那边看了一眼。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着程洛笙一言不发，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珍馐食肆和镇江酒楼一前一后的将食材端上去，最先品尝的依然是方小郎君。 方小郎君拿着勺子喝了一口镇江酒楼的汤，说道，“豆腐本身的味道全然盖住了，这汤汁全用的是火腿鸡肉这些食材来做的高汤，味道倒是不错。镇江酒楼做的这是菊花豆腐，遑论刀工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主食乃是豆腐，加了这些食材，味道足了，但有些过于喧宾夺主，所以——” 方小朗君看了他们一眼，那谢掌柜的脸色都沉了几分。 他本来就是为了跟珍馐食肆一较高下，才决定做同样第一道菜的。 第48章 险胜 方小郎君顿了顿才又开口说话，“镇江酒楼的菜式，怕是为了和珍馐食肆一较高下吧，有失偏颇，反倒是不足，我只能给八分。” 镇江酒楼虽然位于第二，但那也是全汴梁城的第二，食材，做法什么的，那可都是拔尖的存在。偏生为了跟珍馐食肆一较高下，弄得至主次不分，那就只能与满分失之交臂了。 方小郎君漱了口又尝了一口珍馐食肆的菜式。 “汤色清淡，雅致，用了些新鲜的蔬菜，熬出来的汤汁，添加了些许鲜香菇丰富了口味，加入了少许鸡油，使得汤汁更加鲜美。竟还保留了豆腐的鲜香，使之余味悠长，倒真是不错。” 方小郎君又喝了几口，连连赞叹。 “珍馐食肆当得起满分。” 方小郎君都这么说了，李大人和弥弥都兰也迫不及待的开始品尝，同样是先喝了镇江酒楼的，再漱口吃了珍馐食肆的。 李大人给他们二人都打了满分。 对于食材的处理和刀工手法来看，他们不相上下，都没有什么问题。 最关键的地方便在于弥弥都兰了。 上一次的比试，弥弥都兰只给了一个满分，他们两方可是谁都没有得到弥弥都兰这一个满分的。 弥弥都兰先是喝了一口镇江酒楼做的，一口吞下肚一声赞叹。 “确实不错。” 那谢掌柜得意的冲着珍馐食肆笑，仿佛他已经是冠军了一般。 谢无咎毫不客气的朝他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将他的目光瞪了回去。 谢掌柜悻悻的转过头去，小声嘟囔一句，“什么东西。” 好巧不巧，这话偏偏就让弥弥都兰给听见了。 弥弥都兰，“哦？” 你有意见？ 你不服？ 弥弥都兰怀着“善意”看了他一眼，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又拿了勺子吃了一口珍馐食肆的菜。 眉间一紧，复而说道，“一个素食，一个荤食，做法上都相差无几。两方的厨子都很不错，刀工相差无几，调味也是一等一的好，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主食，一个却是配菜。” 谢无咎凑近镇江酒楼，小声笑道，“配菜！” 毫不意外，珍馐食肆拿了全场唯一一个满分。 选择出来的馆子还剩下几家，明日便是最后的考核了。 其中排在第一第二的就是，镇江酒楼和珍馐食肆。 镇江酒楼阁楼上。 谢掌柜端着一碗凉茶，仔细品味，脸上满是不悦，“哼，怎么就偏偏又输给了她呢。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到底有什么本事。” 对于程洛笙能够赢了他们，他是不认同的。 虽然他也知道程洛笙这一年来在汴梁城也算是名声大噪，可是她那珍馐食肆终究不过是一个小馆子罢了，哪里能跟他们这样一个汴梁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比。 若不是他没有将沈观阳挖过来，他早就带着镇江酒楼直奔第一了。 谢掌柜紧紧捏着那个茶杯，里头的茶水晃了晃，像是那茶杯快要碎掉了一般。 小厮附和道，“可不是，就那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啊。” 就是亲眼目睹了，他们输给那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心中自然甚是不悦的。 那小厮眼咕噜转得滴溜滴溜的，“掌柜的，莫非那黄毛丫头用了什么方法？”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掌柜，一个经验老道的厨子，怎么可能比不过那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呢，定然是他们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如此想着，谢掌柜又肯定的点了点头。 对，一定是这样！ 谢掌柜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对那小厮吩咐道，“你去查查，那三位评委都跟那黄毛丫头有什么勾当。” 他们会输给宋记酒楼全然是因为没有挖到人，能够输给珍馐食肆这么一个小馆子，他们不免合理的怀疑，是不是那个评委都问题。 他家厨子做的菜式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的应当是珍馐食肆那个小丫头才对。 那小厮立马会意，连声应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查。” 管他查得到还是查不到呢，总之就是一定要证明珍馐食肆跟那三个评委之间相互通了气，这一次的比赛全然就是走一个过场。是给一个让她出风头的机会，给她一个当着众人的面表演的机会。 那小厮悄摸着来到了方小郎君的院子里。 这会方小郎君已经回了家，正在院子里头乘凉。 “夫君，今日如何了？”薛娘子坐在方小郎君的旁边，手里拿着珍馐冷饮店里的酥山。 方小郎君在旁边给她扇着扇子，薛娘子便喂他吃了一口。 “今日啊，还行。”方小郎君说道。 “今日是珍馐食肆得了第一，那镇江酒楼是第二名，还得是全靠旁人衬托，显得他没有那么不堪，才拿了第二名的位置。我还以为今日就要选出冠军来了呢，结果没有选出来，其他几个倒也还算是不错的。” 今日要说最满意的那当然是珍馐食肆了，况且珍馐食肆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薛娘子吃着酥山，说道，“我也觉得十娘子就该是冠军才对，她只不过比他们晚来汴梁罢了。” 薛娘子也是格外的赞同程洛笙的手艺。 门口听墙角的小厮，对旁边同行的人说道，“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他们果然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连冠军都已经内定了，还比什么呀！” 旁边那人准备冲进去理论，被那小厮给拦住了，“你急什么，回去告诉掌柜的，让掌柜的来定夺。” 李大人的府邸他们自然是去不了了，他们也没有那个本事，当然还有那个评委里面他们不认识的一个人，他们也不知今年的比赛为何出现了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评委。 不过那个人是谁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今日听到的这些话，他们可以认定为程洛笙与方小郎君相互勾结，内定了比赛的冠军。 于是便快步跑了回去，找谢掌柜说明情况。 那小厮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掌柜的，你知道我们方才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那方小郎君跟那个黄毛丫头，他们有一腿啊！” 第49章 月满西楼1 谢掌柜一愣，“你说什么？” 万万没有想到，还真是让他们查出来点不得了的东西。 那珍馐食肆掌柜的和方小郎君有点问题。 谢掌柜倒吸一口凉气，那方小郎君和薛娘子向来感深厚，而且那薛娘子模样也不俗，还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手里房产，田产好几十家，那方小郎君竟然背着薛娘子与那珍馐食肆掌柜的不清不楚。 那小厮道，“是真的，那都是小的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而且薛娘子也知道，也不知为何，我见那薛娘子都没有生气，难不成他们几个早先便商量好的。” 说到这里，就连那小厮自己都觉得奇怪了。 为何薛娘子也知道，但是酒没有阻止他们呢。 那小厮想了想，一拍手恍然大悟，“哦，我懂了，定然是那薛娘子害怕方小郎君不要她了，然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有见过他们二人的事。” “嘶……一定是这样的。” “薛娘子可真是可怜啊，郎君与旁人有染，她还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与那人面兽心的方小郎君生活。” 那小厮忽然觉得自己很是聪明，不光是想明白了为何方小郎君能够一直给珍馐食肆打满分，还一并为薛娘子可惜。 自家郎君与旁人有染，她不但什么都不能做，还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然与方小郎君恩爱非常。 方小郎君和薛娘子成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嗣，可他们二人的感情从来没有受到影响，他们二人一直都是模范夫妻。 那小厮挠了挠脑袋，现在一想。 又明白了。 “掌柜的，那方小郎君定然是因为薛娘子没有给他生个儿子，所以他才勾搭上了那个黄毛丫头。那丫头不是汴梁城的人，她去年才来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最是好骗，怕是她也是被那方小郎君给诓骗了。可怜啊，她也可怜啊！” 那小厮又是一阵阵叹息。 看来啊，就只有方小郎君一个人才是坏人，她们都是被方小郎君给骗了。 那方小郎君生的是温润如玉，模样俊秀，而且他花言巧语惯会说话，若是说她们两人都被这方小郎君给骗了，也实属正常。 谢掌柜正正在喝茶，手里的茶杯被他捏得稀碎。 怒斥一声，“滚出去！” 听他在这里胡诌了这么多，谢掌柜可算是明白了，他们都是无辜的，那小厮才不是对面好东西。 让他去查查程洛笙用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他就查出来这么个东西，简直是让人想要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那小厮被一吼，一阵哆嗦，踉跄着站起来，还不老实的说了一句，“掌柜的，我当真觉得就是方小郎君有问题。” 谢掌柜将碎掉的茶杯朝他扔了过去，又吼一声 ，“滚！” 他着实不想再听这个没有脑子的人说什么话了。 窗外的知了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疼，谢掌柜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无语的坐着，吩咐旁边的小厮道，“你去查，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你就给我等着吧！” 旁边那个小厮看起来要精明许多。 他领了命道，“是。” 但是到了第二日比赛都快要开始的时候，他也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到。 这是最后的一场比试，现场抽签，现场做菜。 那考官将手伸进密封的盒子里，抽了签子，那纸条拿了出来，对着众人念道，“最后一关——” 考官定睛一看，那纸条上面什么都没有，那是一张空白的纸条。 众人都看向考官，焦急的问道，“大人，到底是什么题目啊。” 外头还有围观的群众，一个个眼睛都快要长到考官身上了一般。 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到底考什么啊？” “就是就是，快说啊。” 谢掌柜的也着急的问道，“大人，到底这比试的题目是什么？” 谢掌柜的有意无意的瞥了程洛笙一眼，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总是在思虑着什么，看着程洛笙那张充满了自信的脸，他顿时觉得，这一次参加比试抽到的签子一定又是珍馐食肆了，他们定然买通了考官，提前知道了题目。 谢掌柜的心想，“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除了评委不是还有考官吗？难怪我叫人去查她跟评委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一直没有查出来，这不是跑偏了方向了吗？” 这么想着，又看了程洛笙一眼，正对上谢无咎朝他投过来的警告的目光。轻轻的“哼”了一声，便将头转了回去。 考官说道，“这比试的规则就是，自由发挥！请各位主厨们做出一道拿手好菜，让评委们品鉴，选择出最后的冠军！” 围观的群众们面面相觑。 “自由发挥，那不是做什么菜都行了？” “是啊，是啊，那到底还怎么比呀。” 接下来就是每个馆子的代表人进行比赛馆子的抽签环节了，谢掌柜率先走了过去，一把将手伸进那盒子里抽签。 鄙夷的瞥了一眼旁边代表珍馐食肆和宋记酒楼抽签的宋十安。 宋十安丝毫没有理会他，自去抽签了。 见他已经抽好了自己的签子，谢掌柜便凑过去看着，“不知宋掌柜抽到的是什么？” 他这话大抵算是明知故问了，因为他本来就想的是这一次一定会抽到珍馐食肆。 毕竟看着程洛笙那个自信的眼神，他就确定以及肯定，这一次比赛的依然是程洛笙的珍馐食肆。 宋十安白了他一眼，无语的看着他道，“宋记啊。怎么？你怕了？” 谁人不知镇江酒楼原本想要的主厨就是沈观阳，见抽到了宋记，那么跟镇江酒楼那个主厨比试的就是沈观阳了。 谢掌柜：“啊？！” 不是，怎么是宋记啊，他猜错了？ 他不信，凑过去想要抢宋十安手上的签子，“不可能，我不信，你给我看看！” 宋十安白了他一眼，无语道，“看你自己的吧。” 他上一次损坏珍馐食肆的刀具那事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还想要看签子，做梦去吧。 谢掌柜还不死心，料定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定然是一起买通了考官，所以才不给他看，便大喊一声，“你就说你抽到的是不是珍馐食肆！” 第50章 月满西楼2 宋十安翻了个白眼，拿着签子递到他面前去，“宋记，看清楚了没？” 谢掌柜定睛一看，那签子上的确写的是宋记，而不是珍馐食肆。 不确定，没有看清楚。 他揉了揉眼睛，又看。 宋记酒楼。 好吧，他信了。 他眯着眼睛，“你们……怎么又抽到宋记了，是不是在憋着什么坏呢？” 还是不太相信他们没有暗中操作，忽然为何之前都是珍馐食肆，偏偏这最后一场比试就选中了宋记，他们一定在憋着什么坏，他们一定有问题！ 谢掌柜在心中默默念叨着，他才不信他们就只是单纯的抽了签。 宋十安都懒得跟他争辩什么，冷哼了一声，“到底是你在憋着什么坏，还是别人在憋着什么坏，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珍馐食肆的刀具到底是怎么损坏的，你忘了吗？” 谢掌柜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悻悻的走了。 考官敲了铜锣，点了香，大呼一声，“开始！” 后厨内，沈观阳正在准备食材。 拿了新鲜的松茸菌，羊肚菌，鸡枞菌，清洗干净，切成小块备用。 锅里炖煮上，鸡肉，火腿等食材做高汤。将鸡胸肉用木槌反复捶打成鸡蓉，高汤想要清淡，要用到的食材就是这些鸡蓉，鸡蓉下去高汤中，反复煮熟捞起来，最后呈现出来的高汤就会只食其味，不见其色。 汤色清亮，如同开水。 这高汤也是开水白菜的做法，宋十安在旁边看着。 “你这是做的，开水白菜？” 沈观阳摇了摇头，“不是。” 虽然两者之间在做法上大差不差的，但是实际上是不同的菜式。 沈观阳又拿了一个笼屉来，将处理好的高汤加入各种菌菇类，放在笼屉上蒸煮。 取了扇贝肉来，捶打成蓉，加入葱姜水和少许调料搅拌均匀，放入袋子里按压挤出空气，成一块薄而平的扇贝肉片。沈观阳做了几份，一份扇贝肉的原色，另外的加入调色的食材，做红色粉色，拿去笼屉里蒸熟了，再取出来雕刻出一片一片的花瓣。 将雕刻好的花瓣一片一片放入碗底，做成牡丹花的样子，再拿去笼屉里复蒸，固定。 最后摆盘，在蒸好的扇贝肉牡丹花里淋入菌菇高汤，如此一碗集山珍和海味于一体的菜式就做好了。 香已经燃尽了，考官看着香灭了，才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时间到！” 几家馆子端了菜出去，镇江酒楼走在最前面，他们的速度倒是很快，那谢掌柜朝他们投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沈观阳疑惑的说道，“他这是怎么了？” 宋十安顿时计上心来，“沈观阳，你赌不赌一下，我猜猜看镇江酒楼做的是什么菜，我猜是开水白菜。” 谢掌柜那死德行，他可太清楚了。 上一次跟珍馐食肆的比赛他就偷偷摸摸的去观察了程洛笙做的菜式，不光偷看，还跟着学，做了和珍馐食肆一样的菜。 沈观阳表示非常无语，他没有兴趣赌。 摇了摇头道，“谢掌柜那德行怕是谁都清楚吧，方才我就看见有人偷偷过来了，他们那边到底做了什么菜式，怕是已经一目了然了。” 宋十安向他投过去“善意”的微笑，“沈郎君～你要赌的。” 一边说一边眨着眼睛看着他。 沈观阳白了他一眼道，“哦。” 各家馆子已经端着菜上去了，沈观阳也带着宋记酒楼的菜上去。 看着谢掌柜的脚已经踏上了台阶，就快要走到方小郎君的面前了，他赶紧说道，“沈观阳，你要赌的！” 这可是他这么久以来唯一能够赢的赌局，这么好的机会，那不是必须得赢一回嘛。 谢掌柜吩咐小厮将菜已经放到评委面前，正伸手准备揭开盖子。 “沈观阳！”宋十安急了。 沈观阳无奈一笑道，“我赌他不是。” 宋十安欢喜的一拍手，朝他投过去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两方人都盯着那个盖子，就在盖在揭开的一瞬间，宋十安欢呼了起来，搭在沈观阳的肩上说道，“我赢了，看到没有，我赢了！” 沈观阳朝他投去一个“你确定”的目光，示意他看清楚了再说话。 宋十安：“嗯？” 什么情况？ 他不是应该做开水白菜的吗？他做的那个是什么东西，为何不是开水白菜！ 沈观阳一笑，“掌柜的，你又输了哦。” 虽然镇江酒楼的确抄了，可是他针对的是珍馐食肆而不是宋记酒楼，谢掌柜那人再蠢也没有蠢到在同一个地方还能摔倒两次。 除了他们家掌柜的宋十安，谁还能蠢成这样。 那镇江酒楼大厨的拿手菜并不是开水白菜，而是松鼠鳜鱼，这个时节的鳜鱼已经很是肥美了，那松鼠鳜鱼才是镇江酒楼的主打菜式。 宋十安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他都是在诓他啊！ 宋十安狠狠的警告道，“回去再收拾你。” 镇江酒楼的松鼠鳜鱼，一打开全部人都闻到了香味，就连外头围观的群众都对这味道赞不绝口。 方小郎君仔细端详，夹了一口吃了，细细品味这一道菜，“好，很好。” 毫不意外，没有人说不好。 谢掌柜便更是得意了，挪了挪位置站到宋十安的旁边，小声说道，“宋掌柜该不会以为我要跟你们一样做开水白菜吧，松鼠鳜鱼才是拿手好菜，我又何必为了跟你们一较高下而选择别的菜式呢。” 沈观阳端着菜走上去，用同样的音调说道，“你不会以为我做的是开水白菜吧。” 沈观阳将菜端到方小郎君面前，揭开了盖子，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方小郎君有些诧异，这道菜式还从来没有见过。 “这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菜式？”方小郎君问道。 沈观阳点了点头道，“确实。” 方小郎君夹了一块吃了，一脸陶醉，“沈大厨真不愧是沈大厨啊，果然名不虚传。这菜仿佛融入了山珍海味，口感丰富，每一种食材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使这道菜格外的鲜美。口感丰富缺一不可，仿佛一口吃尽了山海。” 听方小郎君说了，另外两位也赶紧尝了一口。 都是一声声赞叹。 方小郎君又问，“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月满西楼。” 第51章 你惹错人了 谢掌柜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切，这是个什么菜，见都没有见过，当真有那么好吃？” 沈观阳耸了耸肩，无奈的看着他，这道菜的确是谁都没有见过，就连他自己也只做了这么一次。 李大人自然而然的也是给了一个满分，他一般都不轻易给低分，除非真的很难吃。 李大人听见谢掌柜说的话了，又吃了一口说道，“镇江酒楼的菜式中规中矩也是不错，不过也就只到十分了。宋记酒楼的菜式，不仅新颖而且味道不俗，他拿十分，只是因为满分只有十分。” 不得不说，在李大人看来今年的比赛冠军已经出现了。 谢掌柜吃了瘪，退到后面去不再说话，看着最后一位评委给出答案。 外头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要我说还得是宋记酒楼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 “可不是，那宋记酒楼的沈大厨听说家中乃是御厨，虽然不知为何后来家道中落，只剩下他一个人在宋记酒楼里做活，可他那是全汴梁城都知道的，他的手艺若不说是第一，谁还是第一啊。” 听到这话，旁边的群众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他的说法。 “我觉得冠军就是他了。” 弥弥都兰仔细看着那一道菜，“当真是称得上‘美食’二字，素闻汴梁城乃是美食之都，各种美食应有尽有，今日见到了才真的算是开了眼，果真不错。” 他站起身来看向旁边的人，“李大人，方小郎君，这冠军怕是非宋记酒楼莫属了吧。” 他们两人摇了摇头，笑着说道，“那当然。” 李大人一并吩咐，今日选择出来的冠军队伍，来日是要承办宴席的，这让没有拿到冠军的谢掌柜气得直跺脚。 走上去蹭了一口方小郎君面前的吃食，直到一口下肚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里。 “真不愧是我想挖走的人啊，就是不错。” 谢掌柜气呼呼的端着那个盘子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吃，一边吃还一边愤愤不平，怎么就偏偏让宋十安将沈观阳给挖走了呢，这样的大厨就应该是他的才对。 比赛结束之后，程洛笙回到了珍馐食肆，赵钰方才忙过坐下歇息。 见程洛笙他们回来了，赵钰赶忙迎着走过去，“掌柜的吃了吗？” 这会比赛刚刚结束，赵钰想他们可能还没有吃点什么。 谢无咎搓了搓手道，“还没吃呢，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一面说着一面朝着桌上看过去，简简单单的做了点小食，炒了几个菜，做了一点汤，谢无咎毫不客气的去厨房里拿了几副碗筷出来，招呼着程洛笙他们几个过去吃饭。 赵钰给程洛笙盛了一碗热汤过去。 “最近掌柜的可是名声大噪，来吃饭的人可多了。” 赵钰这几日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大抵还是因为程洛笙在比赛上连着赢了两场，所以将珍馐食肆的名气都给带上去了。 程洛笙喝了一口汤，才感觉现在是活过来了，她方才在那里仔细看着，一口水都没有喝。 “我们过一段时间要入宫去了，估计还得忙一些，我想等我们挣到了钱就去租一个更大的铺面。朱雀街那里有一栋高楼，我方才去订了位置，那掌柜的也是个好说话的，若是宴席能办的好讨了奖赏，我们就去朱雀街开一家分店。” 程洛笙已经在想着美好的未来了，今日定下的宴席在一个月之后，给他们的准备时间也是格外的充足。 赵钰很是高兴，“这么说来，很快我们就要去朱雀街了，我们到时候岂不是也能开一家自己的酒楼。” 开酒楼这事在他们心中那是尤为重要了。 程洛笙笑了笑道，“那可不，我已经想到我们坐在酒楼的阁楼上，看着那些宾客们来来往往，多好……” “哐当！” 食肆外头的门被人猛踹了一脚，几个高大威猛的光膀子大汉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大概能有三十多岁的男人，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裳随意的穿着，面容看着凶神恶煞，不太好惹。 几个人手上都拿着一根木棍，走进来拿着木棍敲了敲桌子，大声喝斥着，“谁是程十娘子啊，识相点的，给我站出来！” “别挤在门口，你挡着路了。” 没等他们说话，那几个大汉后头便有人进来了。 “你们是没有长眼睛吗？没看见你爷爷现在在找程十娘子吗？你给我滚一边去，小心连你一起收拾了！”那人拿着木棍指了指他。 “杜郎君，你怎么来了。” 程洛笙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朝门口走了过去。 弥弥都兰双手环抱，笑嘻嘻的看着她，“什么杜郎君啊，十娘子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吧。前几日去通报了，十娘子不必再唤杜郎君了。” 使团在来了汴梁城没多久便去找了鸿胪寺，一并还上了文书进宫面圣，现在他们可算是光明正大的在这里走动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杜郎君，给我起开！” 那人才不管是谁，凡是挡着他的，一律打就完事了。 “倒是想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都敏一怒，掰了掰拳头。 “哟呵！长本事了！” 那大汉将木棍甩在肩头上，趾高气昂的看着他们，“怎么个事，你们莫不是那小娘子的姘头？” 那大汉还打量着都敏旁边的人，一身青色配合枣红色圆点纹样的衣衫，扎着辫子，戴了抹额。 那人便是于滇国送来的和亲公主——阿古木若伊。 大汉舔了舔嘴角，贪婪的看着她，“这小娘子倒是不错。” 阿古木青时瞬间震怒，一手把住他的手臂，一脚朝他的腹部踹了过去。那大汉疼得跪在地上哇哇叫，他却还是不满意，唤了都敏来将这一几个大汉都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甚是可笑。 谢无咎在旁边提醒道，“小子，回去告诉你们家谢掌柜的，你们惹错人了，这几位可是使臣，惹谁不好你们非得要惹到他们。” 那大汉还在嘴硬，“才不是我们家谢掌柜派来的，我们不是谢掌柜的的人，只是看你们不爽罢了！” 第52章 酸梅鸭 “哦？”弥弥都兰挑了挑眉看着他。 “我认识那位谢掌柜，比赛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着你们就更加确定了，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大汉还在嘴硬，“我们跟谢掌柜没有关系！” 弥弥都兰看着他们狡辩，无奈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些人跟傻子没有什么区别。 便也是不想再搭理他们，笑得格外和善道，“滚吧，再敢来这里闹事，就杀了你们，还有那个讨人厌的谢掌柜。” 弥弥都兰的目光霎时间冷了下去，犹如鬼魅一般瞪着他。那大汉被吓得一阵哆嗦，连滚带爬的起来带着他的人冲了出去，弥弥都兰在后头喊他将木棍也带走，他又赶忙回来，将木棍给带走了。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在这一条集市上消失了。 弥弥都兰小声的对旁边的若伊说道，“殿下，他们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转过头去换上了笑容，“十娘子，可有什么吃食没有？” 程洛笙还在为方才的事情分神，愣了一下说道，“倒是有些吃食，你们稍等一会吧。” 弥弥都兰道，“那就有劳十娘子了，随便来一些即可，十娘子的手艺我们很是相信的。” 程洛笙笑着说道，“那我就做点酸梅鸭吧。” 谢无咎也赶紧放下碗筷，将他们往楼上带。 程洛笙走到厨房去，拿了点新鲜的鸭腿来，鸭腿肉鲜嫩肥美，拿去做酸梅鸭最合适不过了。 程洛笙将鸭腿肉切成块，拿了黄豆酱油来腌制上色，酸梅鸭好看的颜色就来自于这个黄豆酱油，抹匀了放在一旁备用。 程洛笙又拿了一个小碗出来，倒上少许酱油，蚝油，黄酒，拿了几片香叶，八角，桂皮煮水，一并倒进去。又加了少许白砂糖，盐巴和醋，最后放入灵魂酸梅酱，搅拌均匀备用。 热锅凉油，将油烧热了，再加入葱姜蒜末炒香，盛出来备用，炒过的油继续留在锅里，将腌制好的鸭腿块放入锅中两面煎制，小火微微煎成两面金黄，在放入葱姜蒜末，以及几粒黄冰糖，微微翻炒几遍，在倒上一碗清水，盖上锅盖炖煮。 煮到汤汁快要干了，再大火猛炒，加入调好的料汁，以大火收汁。 程洛笙将酸梅鸭盛出来，又做了樱桃肉和几个可口的素菜，用黄瓜拌了金针，黄花菜来做凉菜。夏日里本就天气炎热胃口不佳，吃上一些酸甜可口的吃食，连心情都会跟着变好。 谢无咎将所有的吃食都给他们端了过去。 他们没有在这里待很长的时间，吃了饭，又挂了好些银子在账上，程洛笙拿着账本数了数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坐在院子里捧着算盘笑。 齐白玉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也走过来问道，“掌柜的有什么好事啊，笑得这么开心？” 程洛笙将账本递给她看，躺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的，旁边的桌子上放着樱桃酒，赵钰做了些好吃的莲子糕，她拿了一些放在旁边吃。 “快要存够银子了，到时候就可以去盘下朱雀街那层楼。我去看过，那栋楼很大很大，有几十个房间，十几个单间，还有大厅，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厅，比咱们这个小馆子不知道大了多少。” 程洛笙的眼里都是期盼，期待着去盘下那一层楼的日子。 齐白玉翻看的账目，这段时间的进账很多，基本一个月最少也得有几百两银子，那几个于滇的使臣来的时候，在账上挂了一千多两银子，若是将这银子用上，能就租下那一层楼一年时间。 汴梁城格外繁华，繁华到在汴梁城租下那一层的酒楼就要花五千两银子。 想到这里，程洛笙又开心不起来了，程洛笙看着账本，他想要租下那一层酒楼三年，用三年的时间在汴梁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 她呆呆的望着，仿佛能够透过墙面看见对面的宋记酒楼一样。 “白玉，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一栋楼下来，到时候我们就会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楼了。” 齐白玉将账本放下，拿了一块莲子糕，躺在椅子上一边吃莲子糕，一边说道，“很快了。” 程洛笙笑着，喝下一整杯的樱桃酒，“对，快了。” 夏日越来越像夏日，就是到了傍晚的时候，也还是有些燥热，谢无咎去旁边端了几杯冰饮过来，身后还跟着宋十安他们几个。 谢无咎将冰饮放在桌上，另外还拿了一杯冰块，倒上满满的樱桃酒便在旁边坐着。 宋十安他们几个找了地方坐下，来商量着宴席上的菜式。 “于滇国的使臣爱吃鱼脍那些东西，要我说还是将鱼脍作为主菜。”宋十安端了一碗冰饮，拿勺子舀起来吃。 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嘴里流到胃里，整个人都凉快起来了。 鱼脍在汴梁城很是盛行，于滇国的使臣前来交流文化，便将这鱼脍给学了过去，他们倒是爱吃得很。 谢宝珠摇了摇头，不同意他的说法，“怎么着鱼脍这种吃食算是市井小食了吧，用来做主菜怕是不太合适。” 仔细想想倒也的确是这么个理，商量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了一道非常经典的菜式。 直到夜幕降临，他们回去了，只有宋十安还赖在这个院子里没有走。 程洛笙看着他道，“你为何还不走？” 宋十安连连叹气，“十娘子就这么着急想要赶我走吗？” 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望着她，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今晚的月光一样好看。程洛笙一时入了迷，盯着他看了好久。 “我就知道，你定然是舍不得我的。” 宋十安笑着，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那盒子看起来花纹还怪精致的，他递给程洛笙期待着眼神看向她，“打开看看。” 程洛笙打开盒子，里头是一只发簪，和别的很精致的发簪不一样，这是一只雕刻出来的桃木发簪。看得出来，雕刻这一只发簪的人手不怎么巧，做出来的发簪也稍微有点逊色 。 程洛笙拿来仔细看着，“这是你做的？” 宋十安道，“对呀，送你的。” 第53章 今晚月色真好 程洛笙笑着，“那你你替我戴上吗？” 宋十安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拿来给她戴上，一直盯着看了好久。程洛笙面容清秀，模样也算是不俗，今日穿着一身不那么华丽但也算是好看的衣裳。头上簪着缠花簪子，他的那个木头簪子一戴上去，就稍微显得有些突兀了。 “这个……你还是偷偷戴吧，就别戴出去了。做成这样，多丢人啊。” 宋十安捂着脸，大抵还是知道自己手艺不佳，有些丢脸了。 程洛笙伸手摸着头上的发簪，“不会啊，我就觉得好看。” 在看见这个发簪的时候，她是开心的。 “你等我一下。” 程洛笙起身来往阁楼上去了，很快就下来，带着一个小箱子。 她打开箱子，拿了一瓶药粉，和一些纱布出来，“快把你的手伸出来，受伤了也不知道心疼。” 方才低头看时，正巧发现了他手上被划了几道伤口，她想大抵是因为宋十安为她做这一只簪子，不熟练所以划伤了手。 心疼的看着，细致的给他上了药将伤口包好。 宋十安望着天上，“今晚的月色真好。”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这个静谧的夜里才能勉强听见，也不知这话是给谁说的。 程洛笙给他包扎好伤口，就将药箱放在了旁边，像是在给他回应一般，说了一句，“是啊。” 第二日汴梁城就开始下雨了，一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宋十安每日依然要来，最初的时候他还在跟她说那簪子不好看就别再戴着了，后来拗不过她，又去重新学了手艺，做了一支好看的簪子给她。 这几日因为雨实在很大，客人便少了不少，程洛笙闲下来的时间便多了一些，她翻看的书籍，准备宴席的菜式。 今日天光大好，她做了一壶紫苏饮来喝着，旁边放着一些精致的茶菓子。 沈观阳道，“我昨日去同李大人商量过，既要体现大国风范，又要看顾使臣，怕是这宴席当真要做一些鱼脍之类的吃食了。” 沈观阳去了李大人的府邸商量了好久，于滇国的饮食和他们有些不一样。他们爱吃生食，要求保留食物原本的味道。 程洛笙看着书，一本一本的翻看，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前几日使臣还来过，点名了要吃程洛笙之前做的那个鱼脍，很是美味。 程洛笙合上书，也不看了，去屋里放着。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散散心。” 谢无咎拍手叫好，这几日一直连着大雨都没有出去，早就被这大雨憋闷得烦躁了。 一行人去了集市上，大雨过后，集市上看起来都干净了不少，大抵是因为大雨冲洗了地面，使得地面都铮铮发亮。 “面人，面人，好看的面人嘞！” 街边的摊贩叫卖这一种叫做面人的精致玩偶，宋十安一眼便看中了，走过去问道，“老板，这个能照着人做吗？” 这面人精致非常，惟妙惟肖，看得出来这老板的手艺也是非常好。 老板笑着，毫不吝啬的夸赞自己，并且介绍道，“不是我吹，我这个可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小郎君是要给旁边的小娘子买吧。” 那老板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一眼就看出来了，面前的小郎君是要给自己心爱的娘子买呢。 程洛笙他们走在前面，一路上走走逛逛，丝毫没有注意到队伍里面还少了一个人。 沈观阳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这个菜，那个菜。路边上好多摊贩，这些摊贩大是最近才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听见说这里要迎接外邦的使臣，都要来这里大赚上一笔。 程洛笙也跟他一般，四处看着，路边上的小吃摊子都多了不少，还有些他们没有见过的吃食。 程洛笙走到一个摊子前面去，那摊子老板在做着一种看起来很是新奇的东西。 外形像是个灯笼，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很是酥脆。 程洛笙问道，“老板，这是什么啊？” 这种小吃看起来很好吃，但她没有吃过。 那老板穿着一身花纹奇形怪状但是又很整齐的衣裳，古铜色的皮肤，被火烤得起了皮。老板笑眯眯的，眼角都笑成了弯弯的月亮，“这个呀，叫灯笼酥，姑娘你看，这像不像个小灯笼。” 老板很是和善，夹起来一块灯笼酥递给她，笑着说道，“姑娘可以尝尝，酥酥脆脆，带点甜，很好吃的。” 老板是个外乡人，也是因为最近汴梁城要接待外邦使臣才不远千里赶来这里的。 程洛笙拿了一个吃着，那老板也夹了一块给她旁边的人，这种小吃是他们没有见过的，所以觉得格外新奇。 沈观阳和程洛笙都吃了一口，酥酥脆脆的外皮，里头却又香甜柔软，便异口同声的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做的啊？” 老板也不藏着掖着，见有人爱吃，很是高兴，拿了油纸准备装几个给送给他们吃。一边装一边说道，“这就是个油炸的面点，两成层面皮一层酥。” “油酥用玉米淀粉，白砂糖，鸡蛋，面粉和猪油混合，面皮用面粉，鸡蛋和一些水一些香油，用手揉了，擀薄，一层面皮一层油酥，再加上一层面皮盖住。再切成方形的小块，两块合在一起，捏住两边各一个角扭一扭，放油里炸了，变成了这灯笼酥。” 程洛笙又吃了一口，“那老板，我们多买一些。” 老板给她多装了好些，难得见到这么多爱吃这个酥点的人。 谢无咎赶忙接着，提在手上，一边囫囵吞枣的将手里的灯笼酥给吃完了，看了看那个老板，又笑眯眯的说道，“老板，给我单来几个，就不用着包起来了，拿一张油纸放着就行。” 程洛笙替他付了银子，转头发现好像少了一个人。 “宋十安呢，跑哪里去了？” 宋十安方才还在队伍后面跟着，时不时的开一句口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这会倒是连人影都没有见到了。也不知他是何时走丢的，他们便赶忙跑回去找人。 程洛笙在人群里喊着，“宋十安！” “这呢。” 第54章 巨胜奴 宋十安拿着几个面人过来，其中一个做成了程洛笙的模样，他将那个面人都给程洛笙，笑着说道，“我刚才看见那个老板做了面人，可好看了，你看这个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 那老板也是个手艺厉害的人物，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能完美的将他们都做出来。 宋十安瞧着很妙，还跟他描述了好一番，最终做出来一个穿着红衣霞帔，戴着好看的花冠的样式。 这个面人是他单独要求老板做的，用盒子装了起来，没有拿出来。他凑过去悄悄的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很好看的，你别告诉他们，一会回去我偷偷给你。” “嘘。” 他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沈观阳手中拿着面人，看来看去，忽然想到了点什么，大喜，“十娘子，我知道做什么了。” 程洛笙点了点头，“好了知道了。” 转头往沈观阳那边去了。 “我们可以做一些点心，就像这个面人一样的点心。” 汲取到了灵感，程洛笙他们便回去了，到了晚上天都黑下来了他们还没有休息，一直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拿了好些面团来做面人，但总是做不好。 “不如我们明日去找那个老板学学本事吧。”程洛笙提议道。 沈观阳很快便答应了，他也想去找那个老板学一学，如何才能将这种面人做的惟妙惟肖，那老板的手像女娲一样灵巧，做出来的面人格外好看。 程洛笙他们打算今晚先从普通的点心做起。 程洛笙拿了面粉和芝麻过来，准备做一道很是火热的点心，汴梁城内有一道点心称之为——巨胜奴。 巨胜奴是一道非常好吃的点心，最是为贵族们喜爱，与胡饼齐名，也是一道很美味的酥点。 程洛笙拿了陶瓷盆来，将面粉倒进去，加入水，油，蜂蜜，酵母粉，芝麻，拌匀成棉絮状。再用按压的方式将面絮都按成光滑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成薄片，再拿了刀来切成一条条稍微有点宽度的长面条。 到了这一步基本就要完工了，沈观阳在一旁帮着将面条搓成细圆条，面条的两头扭在一起，重复操作一次，就得到了一个胖胖圆圆的小麻花。 将锅里的油烧热到合适的程度，沈观阳将手放在油上面感受一下温度，大抵是好了，再将做好的面麻花放进去炸，微微小火，慢慢的炸，炸到金黄的时候捞出来控油，放凉了就是一道美味的点心——巨胜奴。 眼瞅着算是做好了，程洛笙拿了几张油纸来铺在盘子上，然后将巨胜奴放上去，端到院子里。 院子里已经摆了一张很大的圆桌子，旁边靠着墙的地方还一并修建了一个小亭子，谢无咎从屋里拿了些樱桃酒来给他们一一倒上，今夜的星星格外的明亮，将整个院子都照得透亮。 宋十安舔着个脸拿了椅子来挨着程洛笙坐下，一边给她将樱桃酒端过去。 “巨胜奴，这个就是你们想到的菜式？”宋十安看着眼前的点心，这不就是平常吃的一道很普通的点心吗。 虽然酥酥脆脆的，吃着有一股蜂蜜的甜味，还有一股芝麻的香味，但是作为宴席的话，怕是有点不合适。 “这个又不是主菜，哪里不合适。”程洛笙反驳道。 他们在厨房做点心的时候也商量了好一会儿，食物得好吃又好看，不光如此，还得要能够彰显国威，毕竟需要和亲换取和平的是于滇国而不是蜀国。 皇帝的意思他们不想去猜，也不能去猜。但是谁都是心知肚明的，既不能丢了面子，又不能太好。想来想去，那就做一道看菜，不怎么能吃但是能看。 以面人为主，做出惟妙惟肖的仙子，仿佛能闻丝竹之声，再配上面点，热菜，汤菜，冷菜，如此便成了一道既好看又好吃，还不怎么贵重的菜式。要说贵重，怕是只有桌上不能吃的面人是贵重的了。 于滇国的人好食冷食，便以面人作为用来看的主菜，以冷食鱼脍作为用来吃的主菜。 今夜天气炎热，到了夜深的时候，这一份燥热都还没有散去，酒过三巡，桌上的吃食都给吃干净了，大伙躺在椅子上休息。 宋十安拿了扇子给程洛笙缓缓的扇着，心里自盘算着，看来今日买的那个面人她很喜欢，那明日应该送一些什么呢。 宋十安看着她因为喝了点樱桃酒脸颊微红，静静的望着，只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见到宋十安在那里扇扇子，沈观阳也赶紧去拿了扇子给谢宝珠扇。 “对了，你们明日要做些什么？”宋十安问。 他得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他再决定去挑一些东西，送给程洛笙。 程洛笙睁开了眼坐起来，“明日啊，我们打算去找那个做面人的老板学学手艺，我们今天做了一晚上的面人，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她在想着，到底该如何跟那个老板说他们要拜师这件事情。 宋十安立马坐直了，“学手艺，什么时候去？” 白天要看顾馆子，有时间的时候那就是晚上下了工之后，那他岂不是就没有什么时间跟她说话了。 想了想，还是立即决定，“我也要去！” 既然宋十安都要去，那么谢宝珠也马上说道，“那我也去，我不学手艺但是我可以在旁边给你们送个水送个点心什么的。” 说话的时候，谢宝珠的眼睛就就没有离开过沈观阳，含情脉脉的看着，若是她能够和沈观阳一起去就好了。 到时候她就跟在沈观阳的旁边，沈观阳在跟师父学手艺，她就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给他擦擦汗，再时不时的给他喂点水。她也不需要说话，只要静静的坐在旁边就行了，因为认真做事的男人，极其有魅力。 然后他会说：宝珠，你真好。 哦不，他会含情脉脉的说：宝珠，你真好。 想着想着，连自己都笑了起来。 众人一齐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嘻嘻嘻的傻笑，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在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55章 学手艺 谢宝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立马收住了笑容，站起身来，“走了走了，太晚了。” 沈观阳也跟着站起来，将她送回去。 宋十安是最后一个回去的，将那个花冠霞帔的面人送给程洛笙后才回去。回到酒楼里，一个人坐在二楼上，又悄悄拿出一个面人来，那面人和花冠霞帔面人是一对。 那老板看出来了他这一点小心思，于是好心送了他一个。 沈观阳他们一大早就去了，卯时刚到，集市上已经非常热闹了，来到昨天那个面人老板摆摊的地方，那老板早已经摆好了摊子。 “姑娘，我认得你。”那老板笑得很是慈祥。 老板是个年长的老伯，是通州有名的面人师傅，人们称他为面人张。张师傅手艺甚好，为人和善，笑起来总是格外慈祥。 昨夜宋十安来买面人的时候，他就见过，准确来说他见过他们所有人，张师傅又笑着对沈观阳说，“这位郎君我也见过。” 程洛笙和沈观阳给他行了个礼，便说明来意，“您是张师傅吧，我们听过你的大名，想来学学手艺。” 那张师傅见他们手里都拿着篮子，篮子里装了些芹菜干果还有瘦肉之类的东西，就想到了他们是要来拜师学艺的。他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 手艺人最是盼着这门手艺能够传下去，学面人辛苦，不下点功夫根本学不会，因此这手艺张师傅一路从通州带到了汴梁城来，他是有心要收徒弟的。 看了看两个孩子，张师傅笑着说道，“我住在三清街，旁边有个叫徐大娘子和林二郎的人家。两个孩子是什么身份，家里肯让你们来吗？” 张师傅来了汴梁城便在三清街租了几个月的房子，三清街方小郎君家的房子最是便宜，张师傅就算是在这里住上几年都不成问题。有问题的是隔壁的徐大娘子和林二郎，昨日他们又因为鞋垫子的事情吵架，大抵是说要不要不开这个店铺了，鞋垫子总是不太好卖。 这二人吵架，声音大得快整条街都听见了，张师傅本来就年纪大了些，睡眠不好，昨夜更是没有睡好，想到这里他就头疼。 叹了一口气道，“瑞是家里长辈同意的话，我可以去二位府上，我那地方着实吵得很。” 看得出来，张师傅很想教他们，难得碰见有人学这门手艺的。 程洛笙和沈观阳都异口同声道，“都是孤儿，没有家人。” 沈观阳家道中落，最后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程洛笙从小就被抛弃，跟没有家人，没什么区别。 张师傅先是提一愣，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然如此可怜，连家人都没有。想了想走过来拍着他们的肩膀安抚道，“会有的。我就收了你们这两个徒弟，以后你们就叫我一声师父吧。” 他们很是感动，连忙叫了一声：“师父。” “好！” 张师傅笑得合不拢嘴，连应了好几声。 想到张师傅年纪大了，沈观阳打算给张师傅换一间房子住，于是说，“不如到宋记酒楼来吧，我是宋记酒楼的主厨。” 一并还同张师傅介绍了旁边的程洛笙，“她是珍馐食肆的掌柜，就在宋记酒楼对面。” “唉，太麻烦了，我就住三清街也挺好的，就是怕吵到你们。”张师傅仔细打量着他们，并说道，“我听过你们，你们是厨艺比赛的冠军啊！” 张师傅还在想，他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这两个孩子一看就是有本事的。见到是他们，他便更加开心了。 想着他们两个一定能够学得很好。 卯时过后，集市上彻底热闹了起来，他们还是决定去三清街找张师傅学习。 午后，谢宝珠也赶紧过来了，她倒是一副很想要学习的样子。穿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裳，少了些珠光宝气，显得素净了许多。 “宝珠小姐也要去？”沈观阳看着她，已经兴奋的准备好了的样子，有些疑惑。 谢宝珠肯定道，“当然，必须得去！” 沈观阳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 稍微收拾了就往三清街去，这会人不怎么多，店铺就交给赵钰看着了。 到了三清街，果然很热闹。 就像张师傅说的那样，徐大娘和林二郎还在因为鞋垫子的事情吵架。 谢宝珠停在张师傅门口一直没有进去，而是在盯着徐大娘子和林二郎吵架。沈观阳拉了拉她，她反手就挣脱开了，“快走开，快走开，我正看热闹呢。” 见她看得入迷，宋十安便走过去劝道，“快走吧，他们经常吵架的，你过几天来也能看的着。” 这才将她拉着，望往张师傅院子里去。张师傅早先让他们来，便留了门，只等着他们来就是了。 “你们到了。”张师傅这会正在屋里，端了一壶茶过来。 然后一看外头，傻眼了，黑压压的全是人，好几个孩子跟着他这两徒弟一起来的呢。 “这……你们的朋友也来了。”张师傅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了。 愣了一下才说道，“都过来坐吧。” 程洛笙他们赶忙进去，桌子上是张师傅给他们倒好的茶，张师傅以为只有两个人来，所以桌上也只有两杯茶水，程洛笙闻了闻味道，说道，“师父这是做的紫苏姜茶吧。” 张师傅点了点头道，“是啊，夏日炎热，喝些姜茶，总是好的。” 喝了茶，稍微歇了一小会就要进入正题了，真正要来学手艺的只有两个，张师傅有些不太开心。 不过他还是很用心的在教他们。 旁边的一张矮桌子上放了好些做面人的材料，都是雪白的面团，已经做好了。张师傅一并还将面团的制作和注意事项给他们讲了清楚，宋十安就拿着纸笔在旁边记。 大抵是想要他记得清楚一些，张师傅说话很慢很慢，讲得也格外详细。 今日要教给他们的只有一些比较基础的制作方法，张师傅手里拿着面团，一遍按压揉搓，将一个大面团分成很多个小面团，一边动手做一边给他们讲解。 “经过捏，搓，按，揉，刻，等方法将面人做出形状……” 第56章 鱼香肉丝 面人是一项很考究手艺和审美的传统面塑工艺，其手法也是多种多样，张师傅讲得很是仔细，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看着他们今日的成果张师傅很是满意，他起身来让他们自己练着，而他转头去买了些食材来，给他们做晚饭。 谢无咎他们几个倒在一起睡着了，旁边还放着吃空了的盘子，那糕点本来是给张师傅带来的，见他们爱吃，张师傅便给了他们吃。 他们自然也没有浪费张师傅的好意，吃饱喝足的玩了一下午。 这会睡得正香，张师傅去拿了薄毯子来，给他们盖上。 张师傅平时吃得很简单，厨房里也就没有太多的食材，只有一些简单的蔬菜，肉食还是程洛笙他们两个拜师的时候拿来的。 看着眼前的食材，张师傅打算给他们简单做一个鱼香肉丝。 张师傅熟练的拿来食材，将胡萝卜，木耳，和青椒切成细丝放在一旁备用。清洗干净的瘦肉也一并切成丝，用盐，胡椒粉，淀粉，少许酱油和豆瓣酱腌制一下，再倒上一些香油锁住水分。 鱼香汁的调味分为甜口和咸口的，张师傅打算给他们做甜口的，因为汴梁城的口味不一样，汴梁城的人吃鱼香肉丝都是吃甜口。张师傅还是第一次吃到甜口的鱼香肉丝，他来这里的时候下了馆子，做的便是甜口的鱼香肉丝。 一问了店小二才知道，这里都是吃甜口的。 张师傅去拿了酱油，白砂糖，少许淀粉，一点盐，一点醋，最后加入半碗清水将鱼香汁搅拌均匀。 鱼香肉丝，吃鱼香味，但不见鱼，有一味比较关键的菜便是辣椒。用泡红二荆条，切成碎末，做出来的鱼香肉丝才会格外好吃。 张师傅点了火，大火将锅烧热，倒入少许香油将锅上上下下涮一遍，都沾上香油了，张师傅才正式倒入香油，这一步是为了不粘锅。热锅凉油，下入肉丝，翻炒断生，再加入葱姜蒜末以及二荆条末炒香，最后放入胡萝卜丝等食材翻炒，食材都炒到断生之后就可以加入食材入味，翻炒记下收干汤汁。 一道香甜美味，还带着一点辣口的鱼香肉丝就做好了。 张师傅还一并煮了姜丝醋汤，一个清炒素菜。 他将米饭打好放在饭桌上，又将菜和汤端了出来才叫他们吃饭。 程洛笙他们刚好做好了一个面人，不是很精致，那手艺就像是宋十安刻的桃木发簪一样。不过好歹有鼻子有眼的，只是动作形态不够完美，少了些神韵罢了。 宋十安伸了个懒腰，这一下午光坐着记笔记和看着他们一步一步的学习了，一直佝偻着背，现在忽然站起来，还有些头晕。捶了捶肩膀，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餐食，他才反应过来，今日的晚饭是张师傅做的。 “师父，这怎么能让后你来呢。”宋十安立马走过去，给张师傅端了板凳过去，一并还给他将饭盛好放在他面前。 张师傅倒是不在意这些，他们都是好学的孩子，能够将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就已经很好了。他笑得很是慈祥，一并招呼着程洛笙他们两个过来。 他并不打算先吃饭，而是先皇看看他们这一个下午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 程洛笙和沈观阳他们两个还算是有基础的，所以在做这个面人的时候就比别人要快上许多，他们的手也很巧，做出来的面人虽然算不得多么精致，多么惟妙惟肖，但好歹像个样子。 张师傅很满意的看着他们，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第一天做就能做成这样，很不错。” 他们二人行了个礼，异口同声说道，“多谢师父。” 张师傅让他们将面人放下，明日再学，现在已经很晚了，可以坐下吃晚饭了。 张师傅本来想起身去叫谢无咎他们几个的，但是不知道谢无咎这人鼻子很灵，闻到好吃的他就醒了。一并还将另外两个弄醒，一起起来准备过去吃饭。 谢无咎一边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清醒，眼前有四个人影都坐上了桌子，正等着他们醒了过来吃饭。 谢无咎几乎是跳着跑过去的，立马坐了下去拿着筷子准备开吃。 齐白玉和谢宝珠就要轨迹许多，先是起来将毯子收好才过去乖乖的坐着。 张师傅看着他们都饿了的样子，连忙笑着说道，“快吃吧。” 但是桌上还是没有人动手，都在看着张师傅等他先吃。 饭桌上得长辈先动筷子，这是规矩，谢无咎虽然很饿，但是他也守着规矩等张师傅动了筷子他才开始吃。 吃了一口，这鱼香肉丝带着一点辣味，和他平时吃到的一点都不一样，不过很是好吃。又连忙扒了一口饭，吃了好几口菜。 嘴里嚼着饭看着桌上的菜，“这个菜是张师傅做的吗？好好吃啊，跟我吃到的味道一点都不一样，感觉好像好吃了许多。” 那一点点酸酸辣辣的味道不是来自于醋和青椒的味道，而是别的。 张师傅笑得眉眼弯弯，眼睛边上几条皱纹都仿佛在跟着一起笑，“这个是通州的做法，我加了一些泡辣椒进去，所以味道会有些不一样。” 见他吃的开心，张师傅比谁都要开心。 他是个孤寡老人，家里没有这么多人，这些年来只有那些面人陪着他，他还是第一次吃晚饭有这么多孩子陪着。 谢无咎一边吃一边摇摇晃晃的，这鱼香肉丝简直好吃到摇头。 程洛笙和沈观阳也直说，这味道的确大不一样。 只是加入了一味泡辣椒，便显得味道截然不同了。 张师傅做了姜丝醋汤，也是不一样的味道，酸酸辣辣的，还有一点葱花的香味。谢无咎连着喝了几大碗，张师傅还以为这么多吃不完，没想到他小看了这些孩子，这一点根本不够吃。 张师傅说道，“明日还是这个时候，将今日学习的巩固练习。” 他们点了点头，将碗筷收过去洗干净了才回去。 沈观阳要送谢宝珠回去，于是跟他们走了不一样的路，临行前他跟程洛笙说道，“我觉得可以做一些辣菜。” 第57章 咱们听曲去啊 这一点是他从张师傅做的鱼香肉丝上得到的灵感，按照汴梁城的口味，鱼香肉丝是甜口的，唯一的一点点辣味来自于青椒丝，但是那一点辣味早就被别的配菜和调料给遮住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但是张师傅做的鱼香肉丝不一样，辣味没有被盖住还明显的多了一分滋味。 从今日谢无咎的表现上就能看的出来，加了辣味的鱼香肉丝明显更加好吃。 程洛笙点了点头，她也很赞同沈观阳这个想法。辣味可以增加食欲，在食欲不振的时候吃一些辣口味的东西也很是不错。 “我打算一会回去试一试，用什么样的辣椒做出来更合适。” 程洛笙他们几个人分了两条路回去，一前一后还是到了长安街。 沈观阳回来的速度还算是快的，在程洛笙做好了第一道鱼香肉丝的时候赶了回来。 “沈郎君尝一尝，味道如何？” 程洛笙拿了筷子给他，让他先尝一尝味道。 见那第一口给沈观阳吃了，宋十安叉着腰气得跟个河豚一样走到旁边去，嘟囔着，“就我不会尝呗，就我没有味觉吃不出来味道呗。” 沈观阳尝了一口，味道还算是不错，但是总觉得味道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你用的是什么辣椒？”沈观阳问。 其余的食材都没有差，那么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放进去的辣椒了。 程洛笙带着他来到墙角边上，揭开盖子取了一些泡辣椒出来，那辣椒泡得正好，沈观阳闻着辣椒的味道也没差，但还是有些不对劲。 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这辣椒闻起来还是很香的，怎么不一样呢。” 说着又吃了一口，终于发觉了味道不太对的原因，“这辣椒太辣了，而且用的是太嫩的辣椒，所以才缺了点味道。” 程洛笙也跟着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打算明日重新做一些泡辣椒，于是便走过去准备将炒好的鱼香肉丝给倒了，这才注意到宋十安一个人靠在墙边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冷着脸看着他们两个，看他们两个还能商量多久，什么时候才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看着程洛笙朝他走过来了，他心中暗喜。 然而，他当然是想多了。 沈观阳很快就回去了，临着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拉了他一把，“掌柜的，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宋十安咬牙切齿的说道，“吃饭！” “哦。” 沈观阳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自己走了。 那一盘鱼香肉丝是他一个人吃完的，一边吃一边委屈巴巴的说道，“十娘子都不在乎我了，唉……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唉……” 吃一口叹一句，吃两口，能叹三句。 程洛笙就在旁边看着他吃，也不急也不吹，他被辣到吃得咳嗽了，程洛笙还贴心的给他倒了水。 回去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给他自己洗脑：她是在乎我的！ 第二日依然是那个时间去，张师傅上午和晚上出去摆摊，下午太热了，再屋里歇着。今日他没有什么新的知识需要教的，只在旁边看着他们做，指导一下。 昨日晚上的时候，他们都各自回去练了，一直练到很晚才去休息，两个相互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开始上手做。做出来的第一个面人，被张师傅夸赞了一番，直言他们有进步，当真是天赋异禀。 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没有那么多的天赋异禀，都是自己努力练习的结果。 他们在准备做第二个面人的时候，门外有人在敲门。 谢无咎瞬间被惊醒，见张师傅要去开门，他便抢在前头说道，“张师傅你坐着吧，我去开门。” 谢无咎的脸都快要黑成炭了，气鼓鼓的冲过去开门。 谢无咎：“嗯？” 兄台，你这是？ 门口站着弥弥都兰，谢无咎还往旁边看了好一阵子，才确定门口只有弥弥都兰一个人。 “你别看了，就只有我一个人。”弥弥都兰走进来将门关上，“我听说你们这两日都在这里，我还去食肆找你们了，结果一个人都不在。” 谢无咎淡淡的说道，“哦，然后呢，你来干嘛。” 打扰他睡觉，罪无可恕！ 谢无咎刚眯着，这家伙就给他吵醒了。 知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啊！ 弥弥都兰没有见到他那个黑成炭的脸，径直走了进去，说道，“我是来找宋掌柜的。” 走进去一瞧，宋十安在旁边玩面人，虽然有胳膊有腿的，但还真是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面人呢。 弥弥都兰坐在他旁边若无其事的盯着他看，也不说话，进来时只同张师傅说了一句，他想来看看他们怎么做面人，他没见过，想要来长长见识。张师傅也就让他在这里坐着看了，但他不看面人，他看人。 宋十安被他盯得毛骨悚然的，放下了手里的不知名东西，问道，“不知使臣大人来这里干嘛？” 弥弥都兰笑着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汴梁城那么大我还没有好好的去逛过，我就认识你们，你有责任陪我出去逛逛。” 他凑过去小声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玩地方。” 宋十安内心是拒绝的，他不想出去逛逛，一看弥弥都兰那个眼神就知道，他说的那个好玩的地方一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弥弥都兰今日就是穿着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正经，前面留了几缕头发下来修饰脸型，一看就是勾栏式样，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他今日穿的衣裳也是格外艳丽，一整个浓妆艳抹，似透非透。 弥弥都兰的身上少了些许男子的阳刚气息，在穿了这一身衣裳之后，便更少了。 宋十安颤了颤，连连拒绝，“我不想去，我不感兴趣。” 弥弥都兰拉着他的手臂，“我感兴趣啊，而且你有责任带我出去逛逛，我可是使臣，就这么不好客吗？” 弥弥都兰才刚刚忙完了使团的事情就来找他们了，可他们一个都不在，然后他又看向谢无咎他们几个，说道，“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咱们一起去听曲，可好听了，保证你们都没有听过！” 第58章 东坡肉 不等他们回答，弥弥都兰很自然的将他们都拉走了，一并连宋十安都给拉走了。原因无他，他是使臣，接待使臣也算是他们分内之事，至少目前来看是的。 做为使团的一员，弥弥都兰和他们都不一样。他喜欢那些艳丽的东西，喜欢嘻嘻哈哈的到处去玩，他从来不知他们现在是不喜欢他的。 宋十安他们几个人的脸上一点也没有弥弥都兰那种兴奋的表情，他一路上都侃侃而谈。 “我听说汴梁城最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转过几条巷子，走得越来越偏远，他们终于才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走到最僻静的地方了，又渐渐的开始热闹起来，时不时的有衣着华丽的郎君走进来，时不时的还有什么书生打扮的人走出去。与他们擦肩而过，总是能够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一模一样的脂粉味道。 谢无咎打了个喷嚏，他被这味道熏得不行。 “使臣大人要带我们去哪里？” 谢无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走到这个巷子来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哪里不对，现在闻到那些人身上的脂粉味道，便更加确定了这种想法，弥弥都兰要带他们去的地方，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地方啊。 弥弥都兰保持一种神秘感说道，“反正你们跟着来就是了，绝对是个好地方。”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去了，他们都不爱这般热闹，甚至进去的时候都是捂着脸的。 在看见莺莺燕燕们穿着一身花衣裳，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的时候，他们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那穿着一身轻薄衣裳的腰细娇小的美人朝他们走了过来，那女子身段纤细，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简直好看极了。 “几位郎君，要不去里面坐坐。” 女子手里端着酒，半醉半醒，走过来时身上还带着一股酒香味。 死了，终于是死了，他们再也不抱任何的希望。 然而。 弥弥都兰摆了摆手拒绝，“不必了，我们要去听曲。” 女子笑着，那笑容跟盛开的花一般好看。 “这里也能听曲啊，这里听曲不好吗？还有奴家们在旁边陪着，有曲听，还有酒喝。” 还有温柔乡若是换了胖人怕是早就被她给迷住了，但弥弥都兰可不是旁人，他向来对女子不感兴趣。见那女子就要倒过来了，他一把就将人推开了。 “谁要听你这个曲啊！” 弥弥都兰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前走。 他要听的当然不是这等难听的曲子，而是勾栏的最里面，那一家唱戏的。 “那郎君要听什么，奴家都会唱。” 女子从地上爬起来，手里的酒洒了一身她也丝毫不气。还是坚持着邀他们进去，大抵当真是因为生活艰难吧，她也没有办法。 宋十安从钱袋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她，“我就这么多了。” 女子微微行礼谢过，才转身回去。 那女子摇曳着腰身走回去，从地上捡起那个酒杯，一边走一边发出几声沉重的叹息。 “像我们这些女子啊，哪一个不是这样，有客人我们才会有价值。郎君啊，你救得了一时，救得了一世吗？” 看着女子回去，宋十安心里很不是滋味。 跟着弥弥都兰去旁边听曲，那戏台子上正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弥弥都兰一边听戏一边说道，“我们家公主殿下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女子呢，她从来都身不由己，若是可以，我宁愿她永远也不用踏足这里。” 他们家公主殿下有一位心爱的郎君，草原上的郎君是草原的勇士，公主殿下的郎君是海里的勇士。 弥弥都兰说了好些关于他们家公主殿下的事情，他喜欢穿艳丽的衣裳，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喜欢被人叫做姑娘，别人都当他是异类，只有公主殿下拿他当好姐妹，还愿意跟他玩。 公主殿下被选中来这里和亲，她想过要逃，为了心爱的郎君，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辞。可是后来她又想，若是和亲公主逃了，蜀国会不会因为失了面子而迁怒于滇，挑起战乱。 她害怕百姓因为她流离失所，所以她又来了。 宋十安问道，“你不想她来和亲。” 弥弥都兰苦笑，“当然不想啊，若是她不能和她的勇士在一起的话，她这一生都不会开心的。” 弥弥都兰闭上眼睛静静的听完了这一出戏，据说这出戏被叫做《牡丹亭》。 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总是在想，若是能够有办法解除公主殿下的婚约就好了，只有这一处，才是短暂的消遣。 听完了戏，弥弥都兰转过身看着宋十安，“所以，你愿意帮我吗？” 宋十安没有回答，示意继续听戏。 不知不觉，已然天黑。 张师傅家里，程洛笙他们已经做好了好几个面人，在反复练习之下，那面人终于做得很像样子了，虽然达不到张师傅那种级别，但是简单的动作和人物神态，他们都能做。 程洛笙将面人放下，准备去做今日的晚饭。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宋十安他们却还不见人影，想了想，便不给他们留饭了。 程洛笙去买了一些五花肉来，准备做东坡肉来吃，今日张师傅偶然提过一嘴，好久都没有吃东坡肉了。 东坡肉色泽鲜艳，口感柔软而不烂，肥而不腻，甚是美味。程洛笙买了两斤三层五花肉，拿去了厨房。 将猪皮在火上烤一下再刷洗干净，放入锅里加水没过五花肉，加入葱段，姜片，少许黄酒，大火煮开再撇去浮沫，继续炖小半个时辰，捞起来放凉。 锅里放一些冰糖，加入少许清水煮成棕色，留着备用。 放凉的五花肉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用提前泡好的草绳绑起来，陶罐子里放葱段姜片打底，在将猪皮向下依次将五花肉铺上去，倒入酱油，八角，香叶，花椒，黄酒，桂皮，冰糖汁和方才煮肉留下的高汤。 盖上盖子，再炖两个时辰，隔一个时辰翻一个面。 将锅底的酱汁都淋在五花肉上，微微带着酒香和酱香，肥而不腻，软而不烂。 “十娘子，我们回来了！” 第59章 我错了，原谅我吧 听见他们的声音，程洛笙轻轻的哼了一声。 谁稀罕你们回来啊。 玩到这么晚了，还能想着回，真是难为他们了。 程洛笙将饭菜端出去，沈观阳跟着一起给张师傅盛了饭，便坐下开始准备吃饭了。 正坐好了他们才回来。 “张师傅，我们回来了！” 谢无咎看起来很是开心，一蹦一跳的进去，看着桌上做好了东坡肉，连忙去盛了饭坐上桌子。 “掌柜的，你都不知道，外面的饭啊，都不好吃。” 见他来了，张师傅立马动了筷子，他才赶忙拿着筷子开始吃。 一口一块东坡肉，别提有多幸福了。 张师傅招呼着他们几个，“你们也都过来吧，赶紧坐下吃饭啊。” 程洛笙白了他们一眼，淡淡的坐下，自顾自的吃起来。沈观阳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温柔了许多，又换上了他那一副看垃圾的表情。 饭桌上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宋十安他们是吃过晚饭的，所以也就简单的吃了一点。 宋十安跟在他们的后面一起到了珍馐食肆，至门口时，他想进来，程洛笙却一掌将门重重的关上了。 “十娘子，你怎么生气了？”宋十安还疑惑，他不就是出去了一趟吗，出去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 这事还得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程洛笙做好了张师傅给安排的课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着去准备晚饭。 张师傅这里是没有什么菜的，程洛笙想着这地方离市场也比较近，于是便自行去买菜。沈观阳是陪着她去的，张师傅那会正累了在歇息。 这会天黑市场里少有人还在卖菜，所以他们走得远了许多。正巧便看见他们几个人从勾栏巷子里出来，然后进了酒楼，大抵是在里头玩累了，他们才想着出来。 总之就是很生气。 宋十安是在问过沈观阳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而后给他解释了，他们只是去听戏。 沈观阳似信非信，他再三解释，勾栏那地方也不只是有秦楼楚馆，还有很多戏班子也在里头。 而且弥弥都兰是找他有正事的。 沈观阳迷迷糊糊的，有些困倦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呀，还是多想想办法吧，十娘子可是很不高兴的哦。” 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他倒是没事，他其实也不算是很跟谢宝珠生气，既然已经知道是个误会了，也没有必要生气。明日谢宝珠还要过来，他自然好好说一说便没事了。 但是宋十安的情况不一样十娘子虽然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是她看起来倒真是有些生气。 宋十安一把将他的手拍下去，“我们十娘子，才不是这样的人。” 程洛笙：“我是。” 第二日，照常去找她。 一大早就看见她在厨房里忙碌着，大抵是他来得多了，那些个吃早食的大人们也都见怪不怪。 谢大人吃着鲜香美味的馄饨，一边吃一边看着他。 “宋掌柜，你这是怎么了？” 见宋十安一脸颓废，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十安摇了摇头，静静的叹着气。 “谢大人，你说该怎么哄女子开心呢？”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来问。 想着谢大人也是官场老手了，哄女子应该跟哄皇帝一样的吧。只要高兴，他能有千万个方法。 谢大人自然是很懂的说道，“首先，要认错。不管发生了什么，认错就完了。我夫人有时候也会这样，先认错总归是没有错的，然后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错你认错再改正，她的错你认错再讲道理，她改正。十娘子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程洛笙：“我是。” 宋十安再一次以失败告终，于是回家找兄长去了。 宋十安挽着宋永安的胳膊，“啊兄长，我最爱的兄长，我觉得咱们有必要跟二哥交流一下感情。” 一大早上的，布庄便开了门，远远的看见他们两个人来了，便想着一准没有好事，将店铺交给身边的掌柜，他自己赶忙跑了。 他在前面跑，他俩在后面追。 两人追了一段距离，打算不追了，然后一看，他俩不知何时分开了。 宋永安到了一家茶摊去点了一杯茶喝，喝到一半，看见齐白玉从远处走过来。 “宋郎君，你在这干什么呢。” 齐白玉也看见了他，并朝他走了过来。 “老板，再来一杯茶。” 宋永安帮她叫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昨日你们去了哪里？”宋永安问道。 方才宋十安那家伙来找他的时候，话都没有说清楚，这会更是连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齐白玉想了想说道，“我们昨日就跟着使臣大人去了勾栏听曲，然后到晚上去附近的酒楼吃了饭，就回去了。也没有去哪里玩啊，都不太想去的，但是听他们唱的真的好有意思。” 说起昨日听的那一段戏，齐白玉的兴致一下子就被拉起来了。 她坐到宋永安的身边去，对着他讲诉昨日听到的戏，“你都不知道有多好听，他们戴着花冠，穿了一身好看的戏服，然后唱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唱得就跟，就跟那个莺雀一般，婉转动听，要不是夜深了，我都还想再听。还有还有……” 宋永安静静的听她说了好些，茶都续了三杯，她才慢慢的讲完了。 他似乎听懂了，明白了些什么，问道，“所以昨日你们去听戏去了？” 齐白玉道，“对啊。” 宋永安扶额叹气，勾栏听曲，勾栏听戏，只是一字之差，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他们好像失去了将话表达清楚的能力，却又觉得自己说得很是清楚了。 “哦，对了，掌柜的喊我去买些果子回去呢，我不跟你说了啊。” 齐白玉这才想起来，她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没想到她能够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的闲话。 看着她走了宋永安才去布庄找宋十安去了，他料想这会宋十安应该在跟布庄的掌柜相互掰扯呢。 到了布庄，果然是这样。宋久安还没有回来，大抵是看见他们来了，于是便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宋十安，你给我过来！”